《异世界的魔法太落后了!》 第一卷 序章魔术师,八键水明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仲夏之流云 校对:仲夏之流云 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是亚斯迪尔王国的一名宫廷魔法师。 她作为斯丁格雷伯爵家的次女、贵族的千金而出生,在无忧无虑中成长。当她年幼的时候,即被得知具有庞大的魔力,从此便开始师从于被称为贤者大人的老魔法师,最终成为探寻魔导深邃的天才。 从最初在师傅那里见识了魔法的神秘之后,仅仅经过十年时间就学成出师,此时菲尔梅妮亚已经完全领悟了原本被众人预计至少需要三十年光阴才能习得的老魔法师的真谛。 在这之上,还具有就算没有被教导任何知识,也能凭自身的才智将魔法深入探究的才能。 自出师以后,菲尔梅妮亚的生活与在老魔法师身边的时候相比变得匆忙了许多。比起原来的一心钻研魔法,从她成为最年少的宫廷魔法师之后,除了繁忙的工作之外,还要出席数不胜数的晚宴、大量不习惯的工作与贵妇人们的茶会、以及上流社会喜好的舞蹈会,对于这个从魔导的象牙塔中走出来的少女来说,尽是一些无所适从的事情。 然而,与连睡眠都显得奢侈的辛苦生活相伴,是连忙碌的艰辛都能让人忘却的充实感和时常充盈内心的成就感。现在,自己正在尽情地活着,不是作为如同笼中鸟一般的贵族千金,而是作为国家的一个齿轮尽情地活着。 然后,在离开老魔法师门下数年后,菲尔梅妮亚取得了一个重大的发现。在担当宫廷魔法师时对某个高等魔物的讨伐中,她发现了至今为止都不为人知的火焰的真理。 就这样,在菲尔梅妮亚年仅十五岁的时候,终于习得了火焰的真髓。她所生成的是能够将世间万物燃尽的、纯白色的烈焰。 连欣喜的振奋都还未平息,菲尔梅妮亚就将这件事报告了自己的师傅与国王陛下。对于这伟大的功绩,两人都给予了盛大的褒奖。 这就是见证自己活着的价值的瞬间,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奔走求索的希望得到高度评价的成就。然后,菲尔梅妮亚便更加坚定了自己在魔法之路上奋进的决心。 从那以后,在魔法之道上迈进的菲尔梅妮亚,逐一在王国中立下了众多的功绩,从对北方魔族的讨伐,到歼灭盘踞在沙漠中的巨大的魔物;从国内魔法学界的改革,到作为推进此项改革的基础在魔法师公会中确立自己的地位。 这是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理所应当被盛赞的成就;是充斥着民众的感激和同僚的妒忌,以及父母充满期待的言语的无上的荣誉。 然后如今,菲尔梅妮亚已经成为王国内实力数一数二的魔法师。 但是,就是现在这个名副其实、即将问鼎王国内最强魔法师名号的菲尔梅妮亚,如今却在眼前伫立着的少年面前,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 微暗的辰星点缀着夜空,在皎洁满月的照耀下,亚斯迪尔国王坐镇的王城加美利亚的庭院中,眼前的少年用似乎非常为难的口气说道:“哎呀哎呀,鬼鬼祟祟地跟在别人身后,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兴趣哟。做这样的事真的好吗?这样做简直就和不明事理、可怜而愚蠢的跟踪狂一样了不是吗?” 现在,眼前的用夹杂着闻所未闻的单词说着话的少年,是与勇者黎二一起一同被召唤的另外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人。和承诺与勇者一起打倒魔王的另一位被召唤的少女不同,他在谒见大厅就断然拒绝了国王提出的打倒魔王的请求,是一个希望回到原来世界的非常平凡的少年。 和他那毫不出众的平凡面容相应——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啦;不要说和魔王战斗,连普通的魔物啊魔族啊魔人啊都不是对手啦;不想战斗、快放我回去、别把我卷进来什么的——说着这样那样的话,然后就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这些都是几天前才刚刚发生的事。 与没有被突然召唤的混乱与恐怖击溃、和勇者一样充满勇气的少女不同,他只是一个劲执拗地要求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从将军大臣到城里的卫兵们,都背地里说着诸如太不像话了、不是男人、利己的家伙、低贱的东西等等他的坏话。 但是,实际上又如何呢? 连自己自夸的达到极致的火焰的魔法——纯白烈焰,只是轻轻把手一挥就将其消去的少年,如今静静地站立在自己面前,散发着仿佛连魔力都会被冻结的威压感。 “那么,魔法师小姐哟,差不多该轮到我的回合了吧?” 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在这时才终于知道自己是如何的肤浅。 恐怕这个少年与他那伪装的平凡外表不同,十分强悍、聪慧。与其说他是一个被卷入命运的漩涡中的可怜少年,倒不如说是一个连命运都能驾驭的狡猾的男人。而且他的力量之强大,到了用语言也无法形容的程度。 这个少年,是比教导自己的老魔法师更加强大的魔法的深渊中的怪物。拥有连自己也无法抵挡的复数的秘技、和就算是通过英杰召唤得到巨大力量的勇者都能嘲笑的犯规一般的强大力量。 毫无疑问,这家伙绝对是一位顶级的魔法师。 “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少女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少年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东西边回答。 “魔术师、八键水明。” 这是他第一次从自己口中报出这个名号。 第一卷 第一章召唤什么的实在是太乱来啦!! “痛啊……” 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就瞬间发生了。作为其结果就是现在屁股的疼痛、以及因此从水明的口中不禁发出的苦闷声音。 完全的大意了,虽然在事态发生前确实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不过像这样着地完全是意料之外。 身体之下,刚才导致屁股和尾骨强烈的剧痛的,是坚硬的、恐怕是由石材拼接而成的地板。 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稍一回想,就想起了至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 自己是在与两位朋友一起从学校放学回家的途中,被突然出现在路上的转移魔法阵强行拉了进来。 然后,在转移之后马上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还真是一开始就送了个大礼啊。 (这种事、还真是大失态啊…) 自己是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密林丛生的现代,在为世人所不知的魔术的道路上前进的人。自从踏上这条道路以来已经过了十二年,因此多少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些自信。就是这样身为现代魔术师的自己,却简简单单地中了他人的魔术。 明明已经察觉了、明明已经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魔法阵,却什么对策都还未能使出、就这样白白错失了应对的时机。 对于这样的结果,除了用失态以外还能用什么形容呢。真是令人厌恶的失算。 就这样,在身体的痛感和与肉体的疼痛不同的另一种痛楚的打击下,水明眼角含着泪水、一边向刚刚还在身旁走着的友人的方向望去。 “疼疼疼…” 在抚摸着臀部的自己的旁边,是与自己一样因为屁股的疼痛而呻吟的朋友、遮那黎二。 那是一位有着一头毫无瑕丝、整洁帅气的茶发的少年,他的面庞则像女性一般纤细柔和。向着这位友人、水明搭话道。 “喂,黎二,没事吧?” “啊啊,总算没大碍,水明呢?” “屁股很痛啊,就像要从纵向裂开了一样。” “哈哈哈,你也是这样呢——不对,水明!在这里的就只有你吗?” 对刚才的玩笑话爽朗地笑着的黎二,一瞬间注意到了附近没有刚才还一起走在身边的另一位友人、安浓瑞树的身影,不禁发出焦躁的声音来。 刚才还在两人身边一起走着的少女,周围确实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大致地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由石质墙壁围成的圆柱形的房间,在古风的烛台微弱光线的映照下,房间里貌似什么也没有。可以看到的只是庄严的大门,以及刻画在两人蹲坐着的坚硬地板上的转移魔法阵的纹路。 “啊啊,瑞树不在这里啊……” 对于失踪的朋友感到些许不安和困惑的水明喃喃自语着。 与其相对,黎二则露出有点混乱的表情烦恼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啊,我也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哪里。唯一知道的是,我们因为不知哪里的哪一位的意思,被带到了这一个搞不清楚的地方来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东西吗?” 随着惊讶地盯着地板上描绘的巨大魔法阵的黎二的目光,水明也再一次端详起这个魔法阵。只见在巨大的圆环之中,描绘着大小只有大圆环四分之一左右的小圆,中间是一些无论用现有哪一种魔法体系都无法解释的几何学的纹路,这些纹路则通过从未见过的咒文被链接到了一起。 大概这是一种独立发展的降灵或召唤类的魔法阵吧,现在这个地方明白这件事情的只有水明自己一个人。 当然,作为普通人的黎二对此是一无所知的。水明与黎二是从中学就在一起的好友,但对自己是魔术师的事情也从未告诉过他。因此,现在出现在脚下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从前大概只能在一些动漫或者玄幻超自然领域的著作中才见得到吧。 只见他对两人是从这个魔法阵中出现的事情依然将信将疑,对于没有魔法知识的他来说,只能模模糊糊地推测出自己现在的境况大概是这个奇妙的图案所导致的。 “恐怕就是这样呢。” “呜哇……” 对于已经判断出当前状况的水明的话,黎二只能用束手无策的表情老实地表示同意。 如今的事态确实让人万分为难,就连水明自己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绷着一张苦涩的脸。 “呐、水明啊,虽然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状况,但总觉得好像可以预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呢。” “是啊,现在的情形就像从瑞树那里借来的娱乐小说中的内容一样呢。” “就是吧。酷似突然间就被召唤到异世界去,然后被委以打倒魔王的重任这类的发展呢。” “开玩笑的吧,真的不要开这种玩笑啊!” 水明露出好像反胃一样的表情以厌烦的声音说道。对此,黎二只是用复杂的神色干干地笑着。 “哈、哈哈……虽然自己也觉得这样很超脱常识……不过怎么说呢?总觉得会这样发展呢。” “黎二你啊,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嗯。” “喂喂……” 姑且从重重点头的黎二那里移开视线,水明暗暗地开始发动魔术解析周围的状况。如果现在正如同那些异想天开的小说那样、这里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地球的话,那么包围自身的自然环境与地球相比应该会有一定的数值偏差。 水明开始即兴地编组起术式来。 于是,慢慢地分析魔术查探的结果:重力大小没有变化,大气的成分也基本与原来的地方一致,大部分数值的偏差都在因位置变动而导致的许可误差范围内。 但是—— (魔力密度很高啊……是因为这个房间的关系吗?) 被称为魔力的东西是散布于空气中的神秘力量的源泉,这里魔力密度的浓郁,已经到了可以与地球上坐落于灵脉之上的神圣的寺院或遗迹相匹敌的程度了。 但是,仅凭这点就认定这里是异世界未免就太过武断了。这个魔法阵只是单纯地被设置在魔力密度大到能够令其发动的场所的可能性也有,不如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才是最高的。 不过话说回来,黎二并没有观测魔力浓度的力量,理应感觉不到周围变化才对,他刚才觉得这里已不是原来的世界应该是有其他的原因才对。 “黎二,你为什么认为我们被召唤到异世界去了呢?” “这个嘛,因为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变强了呢。” “哈——?黎二同学啊,你脑子烧坏了吧?” “不对!我可不是那种电波系啊!你看——” 就像黎二所说的一样,黎二只是轻轻敲了敲魔法阵以外的地板,伴随着尖锐的物体破坏的声音,看似坚硬的岩石就碎成了粉末。 “怎么会有那么乱来的事……” 水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就算黎二是多么运动万能的偶像级帅哥,这也是不合常理的!要粉碎岩石必须要相当大的力量,仅仅轻轻叩一下就能造成这样的结果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黎二用上他那高得夸张的偶像魅力,也不可能攻陷作为无机物的岩石! 但是,眼前的友人却只是平淡地说着。 “看到了吧,做到了。” “才不是什么‘看到了吧’呢,总觉得与不吉利的预想越来越近了。” 确实是相当不吉利,如果这真的是来自异世界的强制召唤的话—— 不过、虽然感觉不吉利。但水明也不禁对这无与伦比的技术、以及能够为身体施加永久强化的召唤术式感叹起来。不知不觉中,水明就开始思考起这种魔术的优缺点等等有的没的事情了,这应该说这一方面是其身为魔术师的天性。另一方面,明明此时应该优先考虑的其他事情有很多,也和他本身就缺乏应有的紧张感有关吧。 “那么、水明你呢?” “……嗯、我似乎没有呢。” 水明也开始自我检查起来,但却没什么特别的结果。无论他不断地将手握起来又放开、或是驱动魔力在全身上下移动,自身都没有被施加了强大的召唤挂的感觉。 恐怕这是只为黎二一个人准备的,为了打倒邪恶的魔王而设置的附加力量吧。那样的话看来自己是完全被无视了呢。 怎么能这样,就在水明开始垂头丧气的时候,脚下的魔法阵突然放射出光芒。 黎二的脸上蓦地露出了焦躁的表情。 “这是……” “术式启动了……!或许又有谁要突然飞过来呢……” “又有谁要被召唤了吗?!” 早早就理解了现状的黎二,在听到水明的话后就马上摆好了架势。此时在空中,比地板上的术式要稍小一号的魔法阵出现了。 “来了哟!” “滋——” 声音响起的同时,魔法阵中摇曳起模糊的光影,这光景与冲过去的黎二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究竟有什么从术式中出现了,一时间竟无法判断。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黎二表现出如此敏捷的身手,这应该是托了身体强化的福吧。 转眼之 间,当空中出现了安浓瑞树的身影的一瞬,黎二就将她接住了。 “瑞树!” “咦……?黎二君,怎么会……?” “太好了呢瑞树,托黎二的福你的臀部保住了呢。” 就这样,三位友人在完全不认识的地方重聚了。 =============================================================== “骗人的吧,真的吗……” “嗯,说不定就是这样的情况呢。” 在黎二把瑞树接住之后,两人一五一十地把刚刚推测的情况告诉了她。 瑞树最初表现的很混乱,但由于自己此时并不是一个人,加上另两位朋友的鼓励,慢慢地也开始接受现状了,但是从她内心深处,果然还会时不时表现出想要逃避现实的情绪。 “呜,我知道了。” “接受得很快嘛。” “但是你们两人都那么镇静,我如果独自慌乱的话总感觉很害羞呢,况且现在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是吗?” 瑞树一边把弄着卷在脖子上的有点不合季节的红色围巾、一边爽快地回答着。对于这个有着一头常常的黑发、温柔的眼神,乍一看像是幻梦中出现的深闺大小姐,却是一个意外地拥有强大的内心的少女。与黎二一样,水明与她只有日常的交往,对于水明的真实身份她也一无所知。 对着这样的少女,黎二笑着说道。 “瑞树,很坚强呢。” “咦?啊、是、是这样吗?” 看到他的那份飒爽微笑的瑞树,瞬间脸颊变得通红陷落了。这场景果然和从前一模一样呢,不过黎二也是像往常一样不自觉地向女孩子放着闪光弹。 就这样,两人之间充满了与不可理喻险峻的现状不符的气氛。然而,就像故意要把这微微甜蜜的空气吹散一样,水明突然开口向瑞树问到。 “对了,瑞树,稍微想问一点事请呢。” “怎么了?” “那个、就是这个啦。因为我们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像极了那一类的小说中的场景,那么确实是在这之后……” “嗯。异世界的大人物们接着就会出现,又或者是……” 到底会怎么样呢。虽然觉得会像先前提到过的小说那样展开,但话又说回来,其他的路线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吧。 关于这一点,黎二紧接着问道: “其他还有什么样的情况?” “其他的小说中,还有被召唤的地点……也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竟然是魔王居住的城池之类的情况。” “一口气就来到黑幕的最深处吗?” “是啊、一上来就最终决战呢。” “呜哇……这个不管怎么说攻略难度也太高了吧。” 水明不由得发出了苦闷的声音。当然,通常在这类小说中,从被召唤开始经过曲折的剧情,故事的结尾勇者最终都能打倒魔王就是了。不过,如果真的像瑞树说的这样,那么现在这里就不只是故事的高朝,而且是生死一线的终章了。 当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呢,肯定必须面对生命危险。水明叹着气想,只有这点请饶了我吧。 “确实也有这种故事类型,马上就把魔王打倒然后作为英雄在异世界的国度中享受胜利和凯旋之类的?” “不过不久之后就又不得不挑战更加强大的敌人,或是被卷入国家的内战什么的……” “确实是呢。这样的话以我们的现状看来——” “就像黎二君说的一样,会发生什么完全无法预料。” “呜呼……” 看来还真是前途多难啊。水明口中不禁发出了呻吟。 这么看来的话,接下来恐怕会有不少让人为难的事情发生。既然身处这样的地方,那么被卷入什么事件当中就几乎已经是必然的了。对于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的水明来说,这可是巨大的麻烦。 “不过,看来到时候可能不得不尽力而为了。” 就在瑞树说到一半的时候,水明的耳中——通过魔术强化了听觉的他的耳中,传来了这个房间以外的声音。 隐藏起气息绷紧神经、同时尽可能不要发出多余的声音,水明向另外的两人呼唤到。 “你们两个。” “诶?” “啊啊。感觉到了。” “喔?那也是强化的恩惠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不过话说回来水明为什么也能听到?” “我嘛、从以前开始耳朵就很灵敏……话说、现在可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场合啊。” 水明急急忙忙地蒙混过去。黎二倒也对此表示了认同,另一方面瑞树却好像还没有察觉到现状一样有点慌张。 “咦?咦?” “瑞树,现在有什么人正在向我们靠近,而且人数很多。” 黎二貌似也听到了复数的足音。召唤挂的能力强化效果果然不是等闲之物。就这样,仅稍稍提醒了一下瑞树,黎二就紧紧盯住了声音传来方向的门扉,同时像想要保护瑞树一样站在了少女的前面。 瑞树因不安而稍微畏缩起来。 水明也站到了黎二身旁,并认真摆好了架势。 “那么,出现的将会是何方的牛鬼蛇神呢……?” “如果不是什么危险的家伙、而是召唤我们的异世界的大人物的话就好了呢。” “说什么蠢话呢,绝对是被证明只是同班同学的整人游戏更好吧?” “……” 对于水明毫无现实感的谐谑回答,黎二无言以对。到达门前的足音的主人,如果单纯只是真正的异世界的大人物的话就好了呢;但又或者是连内心真意也无法揣摩、深不可测的何方神圣呢? 水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友人,只见黎二好像拧紧的发条一样绷紧了身体,仿佛只要一瞬就能够飞扑出去,而瑞树则如同黎二的累赘一般只是紧张地畏缩着身子。 与此同时,水明在因现状不明而身体僵硬的同时,内心却又因自身魔术师的天性,对这扑朔迷离的现实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水明边放任着高昂斗志的膨胀、边悄悄检视着手头上东西。因为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突然传送至此处的,因此除了平时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准备。 (此时手上可以利用的东西,有施加了术式的手提包和放在其中的魔术礼装、装着水银的试剂瓶、卡牌、学生西服、参差的手套以及少许八键一族的秘药……说实话心里没底呢,但是——) 如果发生什么万一的话,只有自己挺身而出了。因为大家都是生活在和平的日本的关系,恐怕真正的战斗经验只有栖息于世界的阴暗面的自己才有。确实魔术师是应该隐秘于世的存在,但假如与友人的生命相比的话那种事情就怎么样都好了。就算暴露了,最坏的结果还有对朋友进行记忆操作这种选择。 在绷紧身体的三人面前,终于,足音在门背后停下了。 隔了一阵令人神经紧张的仿佛既短暂又漫长的停顿,终于、伴随着厚重的物体移动的声音,缓缓地门扉开启了。 黎二摆好了架势。 “吱——!” “firmus(坚固我身)——” 在斗志昂扬的黎二身旁,水明静静准备好防御魔术待机。对于已经准备好了的两人,此时就算是给出现的家伙以当头一击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后,在敞开的门扉后出现的,是身着坚实的铠甲的集团。从他们的样子上看,铠甲里面的大概是人类没错,总之因为并不是什么魔物魔族魔人啊的关系,大家暂且稍稍安下心来。 铠甲的集团排着整齐的队列、毫不大意地面对着三人。 不知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水明毫不大意地积聚着魔力。然而突然间甲胄的人墙被分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身着桃红色礼服、发色显露出淡淡蓝色的少女,和披着光亮的珍珠白色长袍的银发女性。 然后—— “唉……?” “嗯——?” 两位女性一瞬间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样。 紧接着、大概是为了说什么秘密的事情吧,两个人凑到了一起,然后淡蓝色头发的少女向银发的少女悄悄地说着什么。 “白炎大人,确实被召唤的勇者应该是只有一个人的吧……?” “是的,正如殿下所言。” “但是,这里的三人都是召唤仪式的呼应者的话……” “嗯、嗯……关于这一点根据在下的推测,大概这里面除了勇者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吧。恐怕这三人中的两人,是偶然被英杰召唤的仪式所卷入的。” “怎么会……但是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从前就流传下来的传说或文献都没有提到过啊。” “公主殿下,在下对此也是闻所未闻。但是这里却实实在在的出现了三名呼应者,从这方面说的话……” “也就 是说是这样情况的可能性很高,没错吧?” 尽管是秘密的会话,但在魔术强化了的耳中却听得一清二楚。对此黎二大概也是一样的吧。但是,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能理解他们的语言,仔细听的话会发现她们使用语言,有着无论是日语还是世界上其他国家的语言都所没有的音韵,但是尽管听到的是未知的言语,却立刻就理解了。 是的,这大概是在头脑中,将其与自己经常使用的语言进行了置换,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感觉吧。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大概是在召唤的魔法中所附加的术式吧。虽然这只是单方面的推测,不过看上去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不管怎么说能够沟通还真是便利啊。 从听到勇者、召唤这样的词语开始,因为发现已经没有继续警戒的必要了,水明悄悄解除了魔术。另一方面,刚刚还非常紧张的黎二也稍稍放松起来。 接着、水明默默地向两人身边靠近,悄悄开口向瑞树问道: “……看来对于对方来说我们也是意料之外呢……怎么样瑞树?像这样的展开也是有的吗?” “……呜。勇者召唤的时候将朋友也卷了进来这种桥段倒也不能说没有过呢……” 对于像是突然想起了好像很难开口的事情的瑞树水明不解地歪起了头。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 “瑞树,有什么好担忧的吗?” “这个嘛……在这种故事中,与勇者一起被召唤的朋友,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来说就是身为黎二君友人的我和水明,其中会有一个人和邪神什么的缔结契约,然后变成和勇者敌对的关系。” “哈?这是什么嘛!?为什么这种时候邪神啊什么的不得了的东西会冒出来呢?” “这个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瑞树因不安而显得有些狼狈,说实话水明自己才更为不安,甚至到了想要逃跑的地步。邪神出现然后缔结契约什么的是多么不合常理的事啊。 就连存在的一部分都具有想象不到的力量,一旦召唤出本体来就会导致成千上万人的死亡,仅仅要存活下来就要用尽一生的运气,仿佛邪恶具现的危险化身,只要看上它一眼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样的邪神出现的话,能想到的确实只有悲惨的末路了。 不会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吧……在感到脊背发凉的水明身旁,黎二亦开口向瑞树问到: “但是说到敌对……。为什么要突然和我变成要互相厮杀的关系呢?” “发生这样的是因为我和水明君与黎二君之间产生了隔阂,然后受到诱惑缔结契约后与勇者战斗。” “唉……?” 因为瑞树的话黎二瞬间脸色变得苍白,当场就呆在了那里。 对着这样的黎二,瑞树慌慌张张地否定道: “……啊、当然我对黎二是一点都不讨厌的,不、不如说是、喜、喜喜……” 似乎因为对当面说出这些话感到害羞,瑞树慢慢地背了过去,以至于最后的话语都变得模糊不清了。黎二则瞬间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那、那么……水明呢?” “嗯、说实话其实我内心一直在向你咆哮‘现充啊给我爆炸吧’之类的话呢。” “——!!” 面对水明露出阴暗表情的发言,黎二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那是骗人的吧……” “水、水明……” “真是的怎么会讨厌啊,讨厌的话就不会六年都和你在一起了吧,给我动动脑筋想想啊!” “是、是这样啊。太、太好啦……” 听到瑞树和水明的回答,黎二终于安心地松出了一口气。 就在三人说着这样那样的事情的时候,举手投足都透露着贵族般的优雅的淡蓝色头发的少女向这边搭话了。 “请问……在你们说话途中实在抱歉,不过可以占用一点时间吗?” “——啊,好的。” 黎二回应后,淡蓝色头发的少女当场优雅地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 “突然将诸位召唤过来,实在是万分抱歉。我是亚斯迪尔王国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路德.亚斯迪尔的长女、蒂塔妮亚.路德.亚斯迪尔。然后这位是在这次召唤诸位的仪式中担当重要位置的人……” 公主介绍刚过便稍稍向一侧让出了身子。仿佛本人也想尽早现身一样,披着长袍的女性大步向前迈了出来。 “在下是担任宫廷魔导师的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请各位多多指教。” 现身的是刚才被公主称之为白炎的少女。长达腰际的银色长发从耳边优雅地垂着,稍稍有点高挑的目光透露出其自身的高傲。虽然给人以刻板的印象,但是面容却依然十分美丽。就像其自称的魔导师的名号一样,可以感觉出她的身体中有魔力在循环往复,看来应该是极其擅长驱使魔力的人物。 (——这么说来、把我们召唤到这里的就是这个女人吧。这个混账家伙……) 对着眼前的召唤者,水明在心中暗暗地说着愤恨的言辞。 就在她们将自己的名号报出来之后,黎二走上前去开始郑重地自我介绍。 “能与二位见面不胜荣幸。在下的名字是遮那黎二,因为姓放在了后面,所以也可以称在下为黎二.遮那。在敝人旁边的是我的两位友人,右边的这位是瑞树.安浓,左边的这位是水明.八键。” 他到底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呢。只见黎二的自我介绍结束后,蒂塔妮亚公主和菲尔梅妮亚魔法师露出了钦佩的表情。 让仪表端庄、礼仪优良的黎二首先来做自我介绍真是太好了呢。 这回,轮到瑞树上前向两人报上名号: “我是刚才介绍的瑞树.安浓,请多多关照……” 然后,水明也像瑞树一样上前一步。 “我叫做……嗯……、在下是水明.八键。” 仅仅简单地报上了名字就结束了,并没有说太多的事情,在这种情形下,貌似不应该随随便便开口的样子。 蒂塔妮亚一等三人介绍结束后,稍稍凝视着他们,然后像是要说出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样闭上了眼睛。 接着—— “黎二大人、瑞树大人、水明大人。这次,将诸位大人……诸位大人里面的其中一人召唤而来,是因为有一件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托付的事。” “那是?” “是的。我们想要委托你们讨伐威胁着现今世界和平的魔族长老、魔王纳古夏杜拉。” 听到蒂塔妮亚公主的话的瞬间,水明、黎二和瑞树三人同时在心中‘果然如此’地说到,然后水明独自一人单手扶着额头向着天花板仰望…… ================================================================ 从被异世界召唤开始,到公主的登场,然后被托付拯救世界的使命。面对这过分标准的展开,三人就算表面上再怎么掩饰,内心也不禁会充满无奈和困扰。 “哈啊……” “呜嗯……” “唉……” 不、应该说三人连表面上的掩饰都做不到,只见三人各自发出着三种不同的叹息。 就像这样,三人现在十分明显地显露出受到打击的表情而抱头中。看着他们、蒂塔妮亚稍微有些踌躇地问道: “然后、虽然十分冒昧,但请问你们当,中哪一位是勇者大人呢?” “这个嘛……” “这个是……” 被这样问道,黎二和瑞树露出了困扰的神色。不会自己就是勇者吧什么的一时也无法判断。倒不如说,原本就只是一般人的他们,若是被问道是否是勇者的话,“我绝对不是什么勇者啊”这样的回答反而还比较符合常理。所以说,这样的提问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对于自己原先就不清楚的事情本来就难以回答。不过这样下去对话是没办法进展的。 (既然这样的话),水明寻思着,然后首先出声问道: “请问可以请教一下吗?” “是,请说。” “对于把你们的召唤对象认定为勇者的条件——怎么说呢,就像是勇者的证明这样的东西有吗?” “勇者的证明……身为勇者的征兆吗?” 对于蒂塔妮亚的回答水明点了点头。于是,蒂塔妮亚偷瞄了一眼随侍在身边的菲尔梅妮亚,只见她低垂着眼睛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向了三人那边答道: “那样的东西确实是存在的。通过英杰召唤的仪式诞生的勇者,在穿越世界的同时,由element施予了英杰的加护,因而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也就是说,你们之中应该有人能感觉到过去无法比拟的力量充盈全身才对。……请问诸位大人当中有哪一位是符合条件的吗?” “这样的话,或许是就是在下呢。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感觉到身体充满了从前完全无法相比的巨大力量。” 黎二回答到。周围的士兵们因此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是的,三人中得 到力量的只有黎二一人。 这样说来的话。 (从元素那里、吗……) 水明在心中开始不断喃喃自语起来。在原先的世界中,element(元素)、elementary(灵气)、elemental(精灵)是三个意思各不相同的词汇,其中 element的意思就是元素,是主要表示四大或者五大元素的词语,主要指的是地、水、火、风,有时候还要加上空,对于魔术来说是表述极其重要的概念的词语。 然而在刚才菲尔梅妮亚的口中,element就好像是有生命的东西一样。但是与那些以精灵信仰为依托、以精灵召唤为基础的魔术比起来,好像又有一点不同。 不过这里是异世界,因而与原来世界的事像或现象也会有所不同才对。假如世间万理都是与原来的世界相同的话,那么这两个世界也不会彼此隔绝了。正是因为在事像和现象上存在差异,所以才会在这两个世界中存在隔阂。也就是说,这里所说的element应该与自己原先的理解并不是一回事吧—— “那样的话,您就是勇者大人了吧……” “咦……啊、是的。” 就在水明思考着element含义的过程中,突然注意到蒂塔妮亚向黎二投过去陶醉的视线。大概是对于勇者怀抱有什么憧憬吧,再加上对方又是个眉目秀丽的美男子。对此黎二好像显得有些困惑。 然后、蒂塔妮亚突然拉住了黎二的手。 “勇者大人,如此肆意妄为真是十分抱歉,但是真的、真的拜托了!” “唉、诶诶诶诶!?” “公、公主殿下!” 事出突然,身着长袍的少女菲尔梅妮亚在惊讶的同时,急忙出声叫住了蒂塔妮亚。 只见蒂塔妮亚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似的,稍稍红着脸放开了手。 “啊!真的是非常对不起、勇者大人。我总是有点性急呢……。接下来去谒见大厅谒见父王并听完他的说明后再回答也没有关系。” “明、明白了……” 因为这突然发生的事态黎二有些许动摇吧,只见他只是匆匆地表示了了解。接下来,轮到菲尔梅妮亚走到了黎二面前。 “勇者大人。再次自我介绍,在下叫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 “啊、是的。请多关照。” “想必从今以后恐怕与您会有不少交集吧,到时候请多指教。” “咦、啊……是。” 菲尔梅妮亚的话语在不经意间混杂了一些令人在意的内容,对此黎二尽管没能完全把握其中的意思倒也勉强回答了。 对此蒂塔妮亚故意清了清嗓子。 “白炎大人?” “失、失礼了。现在就说这些未免太过性急了。” “那么这边请,我来带领诸位到国王陛下的御前。” 在蒂塔妮亚开口的同时,士兵们再次排成整齐的队列,为水明他们开起路来。 ———————————————————————————————— 跟着士兵他们,水明等人在从没见过的地方行走着。他们所行走的道路,由微暗的石质通道开始,渐渐变成了由墙壁上挂着的烛台照耀着的、由明亮的大理石铺砌而成的通道。 与迄今为止通过的地方不同,仔细看的话还能够发现周围有着精致的雕刻。此外还到处摆放着以前从未见过的的美术品和绘画以及甲胄等等,无一不透露出别样的气氛。 果然这里是异世界,是货真价实的剑与魔法的幻想世界。 不仅周围所见之物给人以强烈的幻想感,另一方面,从人的方面来说的话,感觉也与从前所见的有相当的不同。 先不说在前面引路的士兵,队列中的两位少女、公主和宫廷魔法师就给人以相当强烈的印象。对于蒂塔妮亚来说,大概因为先前黎二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吧,现在正紧紧地跟在黎二的身边走着,并不断地向他搭着话。从勇者大人是从什么样的世界过来的开始,到今年年龄多大、有什么擅长的事情等等。那份快乐的样子,就像是和喜欢的男孩子一起走着的同龄少女一样呢。能得到那么可爱的女孩子的钦慕,使得水明不由得开始有点羡慕起黎二来。 但是,对于同样走在黎二身边的瑞树,她的心情大概就没那么平静了吧。对于瑞树来说,虽然并没有妄想能成为黎二的恋人,但也确实是以最接近他身边的存在为目标的。 那么,对于现在有一位既美丽又身份高贵的少女紧贴在黎二身边的事情她又是怎么想的呢?虽然从表情上不大看的出来,但大概在不高兴吧。 另外,关于另一个人,宫廷魔法师菲尔梅妮亚的话…… “……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没什么要事。” 从刚才开始,就几度向水明偷偷投来了混杂着疑问和一些危险气息的视线,但又像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地走着。 水明的内心在呻吟。 (……刚才准备好魔术这件事貌似是失策了呢。看那个样子,恐怕自己在使用魔术的事情已经被她看到了吧。) 接连不断地失态,使得水明充满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的心情,不过现在当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就是了。 魔术和魔术师是应该隐匿在黑暗中的存在,这在自己原先的世界是绝对必要的事项。那是因为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将魔术作为异端邪说彻底封杀在世界的阴暗面中已经成为社会的常识,但对于现在这个世界来说情形又如何呢?从宫廷魔法师能够随侍在公主身边来看应该还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吧,但这是仅针对于其自身具有能够被宫廷认可的出类拔萃的水平的情况,普通的魔法师会受到什么对待眼下还无法马上判断。 轻易把刚才使用了魔术事情挑明是愚蠢的,况且对向黎二和瑞树这些长年生活在一起的友人暴露身份这种事情更是万万不可。 ——这样的话,看来首先要做得事就是要把她的那张嘴堵上呢。因此,先准备好方法和对策看来是必要的。 “——各位大人,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是父王陛下坐镇的谒见大厅。那么,请大家入内吧。” 就如同她的话所说的一样,在道路的尽头,是一扇仿佛连巨人都能通过的巨大而华美的门扉。 只见士兵中的一人向看门人搭话,然后看门人稍微发出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语。 紧接着,缓缓地、这扇奢华的大门开启了。 “哇!?” “诶!?” 突然发出惊呼的黎二和瑞树,大概是为还没有做任何事这扇门就突然开启了而感到意外吧。只见看门人完全没有触碰门扉,门上也没有看到任何能够自动开关的装置,他们对于发生了什么完全摸不着头绪。 黎二连忙向蒂塔妮亚问道: “这扇门…到底是如何开启的?” “……这就是通过魔法啊?请问到底有什么问题吗?” “啊……是吗、在这里魔法是存在的啊。” “在这里是指?” “因为我们所在的世界没有像魔法这样的力量呢。” “是这样吗!?” “是。” “……那么,这就是黎二大人初次见到魔法了呢。” 似乎因为勇者感动的声音而高兴,蒂塔妮亚开心地微笑着。 紧接着,不知因什么焦躁着的菲尔梅妮亚也突然向黎二搭起话来。 “对、对我来说那样的事情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是这样吗。” “再怎么说在下也是光荣的亚斯迪尔宫廷魔法师。” “啊……菲尔梅妮亚小姐也很厉害啊。” “还、还好吧……嘻嘻。” 对于黎二只不过是社交辞令般的称赞,菲尔梅妮亚蓦地笑了出来,大概她是那种十分喜欢被别人赞美的性格吧,更不用说这是来自勇者的称赞。此时从她的脸上原本高傲且固执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甚至让人觉得十分可爱的笑容。 另一方面,盯着那扇高大门扉的瑞树的眼中也闪闪发光。 “……好厉害。魔法果然是存在的呢。” 她似乎对魔法相当感兴趣的样子。不过对于对这种类型的小说相当感兴趣的少女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更何况是这个为此还留下了不少黑历史的瑞树呢。 ——但是对于水明来说,理所当然地注意到刚才有魔法发动了。虽然没有听清楚看门人咏颂的咒语,但是对术式的构成、魔法的展开方式、赋予的有无、效果直到发动却早已一清二楚。 (是利用风的力量呢,但是——) 是将门开启的简单的魔术。咒文的咏颂量为三节、风属性,利用风的力量物理性地把门推开。施术者的施术过程十分流畅精密,堪称标准也不为过。然而—— (嗯……但是呢、该怎么说好呢?仅仅只是为了把门推开、为什么要特地去给魔法附上什么属性那么麻烦呢?再怎么说仅仅是这种程度的魔法,却要咏唱三节份的咒文也太过缺乏实用性了……) 水明因为面前的魔术缺陷太多而一个人在那发着呆。 确实从中能感觉到施术者对术式的制御是相当优秀的。但是实际上仅仅只是个把门打开的魔法,使用这么繁琐的方式却是没有必要的。只要通过优化魔力,仅仅给门施加上使其移动的术式并将其发动,这样就完成了。 明明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却强行把魔法赋予风属性再利用风把门吹开,完全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因为要使用属性赋予的关系咒文的咏颂增加了,必要的魔力也上升了。 换句话说,这个魔术就是时间和魔力的消耗都很大、满是缺陷的东西。更进一步来说,像这种类型的魔法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咏唱的必要,自己的话、不、应该说只要是原来那边世界的魔术师的话,只要打一个响指,就能够做到“把门开启”这样的事情了。嘛、不过上述内容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自己的设想罢了——这点姑且不论。 这个行使开门的魔术到底混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说实话水明已经昏头转向了。 (嘛啊,不过或许是看门人的兴趣吧?) 结果,最为思考的最后,水明把开关的魔术附上风属性这样的事,当做是守门人自己的兴趣而接受了。而且、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妄加评判的道理呢,只不过是一看到魔术就不知不觉地分析起其实用性和效率性的癖好发作了罢了。 就在水明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不经意间蒂塔妮亚向他搭话了。 “水明大人也对魔法的事情感到惊讶吧。” ——确实是惊讶了呢。 “咦?啊、啊啊。我也是瞬间大吃一惊呢……哈哈哈” “啊拉、是这样吗?不过对这种程度的事情都感到吃惊的话,那么当看到宫廷魔法师的训练的时候,或许会惊讶到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呢。” “是这么夸张的东西吗?真是的,头痛了呢~” “呵呵……” 对于开朗而又淑女地笑着的蒂塔妮亚,自己其实是因为别的方面而震惊了的话,大概是说不出口的呢。 大概是因为在门前花了太多的时间的关系吧,菲尔梅妮亚向蒂塔妮亚催促道: “公主殿下,时间差不多了。” “好的。那么勇者大人、瑞树大人、水明大人,请跟在我的身后。” 这么说过之后,三人就相继跟在走在前面的蒂塔妮亚身后迈进了门内。 紧接着、众人眼中蓦地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 长方形巨大的房间被数根粗壮的石柱支撑着,房间中间则是一条笔直的通路,这里大概就是谒见大厅吧。 “呜哇……” “好厉害……” “哦哦……” 三人对此都惊讶得合不拢嘴。谒见大厅是如此庄严雄伟,就连刚刚还一直在思考着魔术的事情的水明也不由得看着入迷了。 然后,在夜间大厅中央最里面的闪闪发光的王座上,有一位散发着威严的精悍男性坐在那里。恐怕这就是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路德.亚斯迪尔吧。他的金色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则留着茂密的胡须。在他旁边站着的是刚刚显得有点衰老的男性心腹,其下四周亦站立着一些看上去就像是大人物的人们。 对周围的人连一眼都不看,仅仅只是注视着镇坐在自己面前的王座的人,蒂塔妮亚就这样前进着。 然后,在高出地面一段的台座上——国王的面前蒂塔妮亚郑重地跪下,其后跪着的是菲尔梅妮亚。紧接着,像是觉得自己也不得不这样做一样,水明他们也急急忙忙地模仿起她们的行为。 当全员都在国王陛下面前跪下之后,蒂塔妮亚开口说道: “蒂塔妮亚.路德.亚斯迪尔,携英杰召唤的仪式召唤而来的异世界勇者参见陛下。” “很好,有劳你了,蒂塔妮亚。不过为何、召唤来的勇者有三人呢?” 国王惊讶地询问着,代替蒂塔妮亚,菲尔梅妮亚答道: “是的,里面的其中两位是勇者大人的友人,看来是在召唤的时候被卷了进来了。” “什么!?被卷进来的!?” “是的,恐怕就是这样。” 她的话音刚落,国王那精悍的脸上就浮现出惊讶的表情。与此相对,周围也“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啊!”等等地陆陆续续响起了喧哗。 国王将视线投向菲尔梅妮亚。 “但是,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迄今为止英杰召唤已在诸多国家进行过了,这样的事情却一次也没有听说。” “这个……这可能是在下孤陋寡闻了,但实际上,从前被卷入仪式的人说不定也是存在过的吧。因此……” “被卷进来的事是真的。……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恐怕正是如此。” 在与菲尔梅妮亚的对话中,国王的表情渐渐变得严峻起来了。 看到这个情况,瑞树小声地说着: (说是在诸国都举行过,就是说也有像我们一样被从其他世界召唤过来的人吧?) (照那种说法的话,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也说不定呢。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到底魔王出现过多少次啊……) 对于瑞树的疑问,水明也难以回答。虽然对于突然被召唤而漂泊在异世界的人感到十分在意、为了消灭能毁灭世界的存在而好几次进行勇者召唤这件事情,更让人觉得难以释怀。 (而且,看上去像我们这样的情形是第一次呢。) (啊哈哈……我们对于这件事才更在意吧……) 就在这样小声地窃窃私语的时候,国王与菲尔梅妮亚的对话结束了。国王的表情也从严峻的表情变回了毅然凌然的王者神色,然后开口向三人说道。 “——勇者大人、突然把你叫到这种地方来真是十分抱歉。我是亚斯迪尔王国第十三代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路德.亚斯迪尔。然后这里是我的居城、王城加美利亚。在未能预先告知的情况下突然将你们召唤过来,想必你们现在依然还比较紧张吧,如有可能还希望各位放松一点。” 在国王说着夹杂着慰劳的意味的话时,蒂塔妮亚悄悄向黎二说了些什么。 这大概是关于如何礼貌地回答国王话语的指示吧。但是,黎二却出乎意料地站了起来。 (啊——?) 水明困惑的同时,周围亦发出了一些喧哗。真要说的话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呢。对于现代来说虽然这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对于像这样的国家,为了保证国王牢牢地掌握着王权,经常会将其作为等同于神的存在。区区人类、在公开场合中与国王平起平坐什么的,恐怕会被当成不敬之罪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问题的。黎二大人作为能够拯救世界的勇者,是无可替代的人物。因此,在这个场合中与父亲大人对等地交谈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是、是这样吗……) 仿佛读出了水明疑惧的蒂塔妮亚小声地解释道。看来没什么问题呢,虽然刚才一时间惶恐起来,但暂且是安心了。 接着,黎二向国王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在下是黎二.遮那。能有机会谒见陛下,敝人不胜荣幸。” “您就是来自异世界的勇者吗?” “正是。” 对于国王的询问黎二点头肯定,紧接着周围又一次响起喧哗。同时,这里那里都能听到“这位阁下就是勇者大人吗?”或是“真是像神明一样的尊容啊!”等等,仿佛被黎二的魅力迷住了一样的言语。 当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国王转向水明他们开口询问: “那么,后面的两人是勇者阁下的友人吗?” “是的。是身为他朋友的瑞树.安浓。” “同样是身为友人的水明.八键。” 保持着单漆跪地的姿势,将脸抬起来的瑞树与水明回答到。因为与勇者不同,因此像黎二那样站起来的话果然会造成问题吧。 “嗯。对被一同召唤的你们二位,朕感到十分抱歉。对于我们的不周之处和肆意妄为,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是的。” “是……” 对于端坐在王座上说着这种话的国王,两人只是简单地回答。 国王都已经如此郑重其事地道歉了、然而两人的回答却像是对这种话语都没有反应一样,周围的人们不由得生气起来。 于是、周围又纷纷发出了喧哗,像是“陛下对这种人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浪费了!”和“对特别的关照都不知好歹”等等,与对黎二时的反应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咳嗯——虽然想与勇者阁下说的话有很多,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突然被召唤而来,想必勇者阁下现在依然感到困惑吧。” “是——” “勇者阁下与他的两位友人啊,接下来我们在加美利亚的宴会大厅中为各位准备了晚宴,等你们准备好了之后就出席吧,正题留待明天也无妨。” 设置宴会并预留出一晚的考虑时间,这大概是国王特别的照顾吧。 面对突然被召唤的人,果然他多少也会有些过意不去吧。 要举办宴会的发言,让在场的气氛缓和了下来。然而就在此时,有一人对此提出了异议。 “陛下的好意心领了,但可能的话在下希望现在就能将正题告诉我们。” “勇者阁下,这样可以吗?勇者阁下刚刚来到这里,大概还没什么心理准备吧。” “是的……。但是这是我们终究需要面对的事情,因此还希望能尽早得知。” “……明白了。就遵从勇者阁下的愿望吧。” 对黎二的请求国王一度沉思了一下,最后终于同意了。 但是对此水明心中却充满了反对。 (啊啊……这个正义感满满的笨蛋真是的!) 水明的脸上不由露出了险峻的神色、心中不禁也怒骂起来。现在这个发展方向很危险,这样的展开实在是太早了,已经到了简直可以称之为急性子的程度了。理所当然,关于这件事情三人都还没有好好商量过。 心中充满焦虑的水明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拉了拉黎二的衣摆: (喂、喂、黎二!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如果现在就要直奔主题的话我们恐怕不得不要马上做出回答了啊?话说这是当然的吧——) (水明。好啦、交给我就对了。) (不要啊,才不是什么交给你了吧——黎二啊——!) 对于还没有完全商量妥当就扯开了水明的手一步步走上前去的黎二,水明在只能在后面小声地呐喊着。 这是因为、对于水明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托付的。讨伐异世界的魔王什么的,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话啊!与战力和能力完全无知的对象做对手,还特地跑去找他对战,实在不是什么正常的行为。首先第一他们自己就没有这样做得理由。 是的。水明自己有着必须要赶回去的理由。 是的、对他来说,与逝去的亡父誓约好需要完成的魔术的命题依旧还残留在那里。在将其完成之前自己不会死去、也不能死去。 确实、对于在世界的阴暗面中栖息的魔术师来说,时常与生死相伴是其无法回避的宿命,但理所当然的、这并不等于魔术师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水明就这样边考虑着,边不安地望向黎二的背影。如果认真考虑的话这种事应该要回绝才对的,但对于那个非比寻常的烂好人来说,说不定是会点头答应的呢。 面对走上前来的黎二,国王问道: “对于我们希望你做的事情,到底已经了解到何种程度了?” “除了刚才从公主殿下那里收到的魔王讨伐的请求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是吗。那么——格雷斯!” 国王轻轻点头向站在旁边的稍显衰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领悟了国王暗示的名为格雷斯的男人走上前来。 “敝人是亚斯迪尔王国宰相、格雷斯.狄烈思。那么首先从现在的状况开始说明吧。” “有劳阁下了。” “在我们亚斯迪尔王国的北方,大约跨越三个国家的地方,有个被称为极寒之国的诺斯阿尔王国。北方的诺斯阿尔由于位于魔族的土地和人类的土地的分界线上,长年以来都作为阻止魔族侵略的最北方的堡垒。但是就在约半年前,其王都遭到魔族闪电般的袭击而陷落、进而连整个国家都灭亡了。” 宰相的脸上流露出险峻的神色,接着继续说道: “诺斯阿尔的住民以在极限气候中也毫不逊色的坚强著称,王国军也素以精锐强悍而闻名于世,但是在超过百万的魔族大军的袭击下,连一个月都没能坚持住。” 于是,瑞树像是很难开口一样问了一个问题。 “请问,灭亡了就是说,诺斯阿尔的人们……” “魔族不需要人类的俘虏。遭受袭击的时候诺斯阿尔的国民大部分都被魔族屠杀殆尽、从那时起活下来的人还会遭到魔族的人类狩猎,能有幸生还的只是极少数,诺斯阿尔人现在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人类狩猎、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这是因为所谓的魔族普遍地蔑视人类,将人类看成如同虫豸一般,还具有强大的力量和魔性。就算我们做出让步将他们请到谈判桌上,最后也会被利用而倒打一耙,他们就是这样的家伙。” 听了格雷斯的话的瑞树脸色不由得变得苍白。 屠杀殆尽、人类狩猎。这些话语在少女的心中投下了恐怖的阴影。 虽然不能盲目听信格雷斯的一面之词,但是连虐杀和灭绝这种事情都发生了的话,这个世界的魔族无论怎么看都与经常在小说中出现的兼有善恶的存在不同,是一帮完全不能与其妥协的家伙。 “……在这之后,救世教会得到了神托:代替了将魔族的土地统治至今的原先主人的人,是一个名叫纳古夏杜拉的魔王,而如果就这样放任魔王肆意妄为下去的话,终有一天人类将会灭亡。” 格雷斯稍稍顿了一下。 “于是,在人类存亡的重压下各国开始商议讨论对付魔族侵略的对策。但是根据诺斯阿尔被攻陷的事实和推测的魔王军的规模,种种对策最终都无果而终。因此现在我们人类,对于力量远在自身之上的魔族军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这么说着,格雷斯突然将目光转向了黎二。 “因此世界各国根据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流传下来的密仪,施行了从异世界召唤勇者的法术。本来,英杰召唤的仪式,是只在魔法师公会和救世教会中流传的、只有在他们意见一致的情况下、为了拯救陷于危机的人类才实行的戒备严密的仪式。如果世界各国都因为优先考虑自己本国的利益而竞相施行英杰召唤的仪式的话,那么人类世界就将更加混乱吧。” “这个世界的危机就有那么多吗……” 黎二皱紧了眉头,“这个世界人类的危机还真是数不胜数啊!”什么的,他大概也想在内心深处这样大叫吧。 “是的,仅仅是流传下来的就有:出现了能将一切生物吞噬殆尽的巨人两次;出现妄图将全世界据为已有的暴君三次;还有像现在一样出现了需要讨伐的魔王一次、总计六次。然后这次,为了化解这场危机,包括亚斯迪尔王国在内,总计有四个国家进行了英杰召唤的仪式。” “四个国家……” 面对这意外的事实,水明不禁呻吟起来。没想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像这样被召唤并托付了魔王讨伐的重任的可怜的家伙。虽然想要想出能够安全地拒绝的方法,但就算拒绝的话大概也会被强硬地逼迫接受吧。 “然后,被亚斯迪尔王国召唤出来的就是我们吗?” 对于黎二为了确认的询问,格雷斯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正如阁下所言。” 然后,格雷斯本来就严肃的神色显得更加险峻了。 “现在,魔族军的侵略还在稳步推进中,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类的国家、包括我们的国家,都会像诺斯阿尔那样,被魔族大军的铁蹄蹂躏吧。” 格雷斯的脸上已经颜色尽失,声音也充满了苦涩。大概这里面也混杂着博取同情的演技吧。虽然老奸巨猾得令人讨厌,不过考虑到召唤仪式是国家间的决策,失败了的话不仅是面子问题,紧接着亚斯迪尔王国的信用也会尽失,对于不得不为国家担忧的宰相来说做这样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吧。不过就算可以理解倒也无法完全压抑住心中想要抱怨的心情就是了。 当格雷斯的话终于结束了之后,国王开口了: “勇者阁下,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的人民,还万望您能接受我们的托付。” “……” “如何?” 对着低头沉思的黎二,国王再次问了一遍。 (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是理所当然的了吧,黎二,万事拜托了……) 当然,绝对不想与这种事情扯上关系的水明在心中默默地向黎二祈祷着。虽然身为魔术师的自己为了保护自身与自身的研究成果,也算是好好地磨练过战斗技术。但是却完全不想去参和那些乱来的战斗,当然更不想急着送死。 水明像是想要挥去那一缕不安一样,自顾自地在心中对遮那黎二大明神献上了祈祷。 此时,所有人都一声不发地等待着勇者的回答。短暂的寂静之后,黎二毅然地扬起了头。 于是—— “这份托付,请让在下受领吧。” (是吧。才不会干呢。受领了——什么?) 水明再一次确认了一下,刚才、那个男人说了什么来着? ——受领了。 (喂……喂喂喂喂喂~) 承诺了。就这样答应了。水明怀疑刚才听到的言语只是自己的错觉,再一次反复咀嚼了话的意思,却发现果然不是听错了、是货真价实的承诺。 “是吗!那么——” “请等一下啊啊啊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这样就算了。就像要把国王喜悦的声音淹没一样,水明的尖叫响彻了谒见大厅。 蓦地、水明对自身因内心动摇而发出了如此巨大的声音而 惊呆了,聚集在谒见大厅的人们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呆呆站立着。将国王的声音盖过应该是相当失礼的行为,但因为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意料之外,大家只是呆立在那里谁都没有责难。 然而另一方面,那个立下了承诺的老好人,却用着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表情看着这边。 “咦,突然到底是怎么了,水明?一下子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突然间发出那么大声音当然是因为你丫的神经发言啦!居然接下这种事情你的大脑是烂掉了吗!?你刚才说的话的意思可是等同于宣言要去干掉那个能把世界都毁灭的极端危险的家伙啊!这样的话就不得不和那家伙手下的据说有几百万的大军战斗啊!这么天大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商量一下你就擅自接受了,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才怪呐!” 水明一口气向黎二咆哮起来,他的气息十分慌乱,脸上也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然而,面对水明气势汹汹的质问,黎二只是用他特有的直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友人开口说到: “但是,因为这个魔王的关系大量的民众遭受了悲惨的命运,而且这命运也很快就要加诸在这里的人们身上也说不定。因此这个世界的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勇者的身上、并把我们召唤了过来。因此,我觉得这已经是我们不得不去做得事情了。” “不、所以说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们没有任何义务去做这种事情吧!” “嗯。确实我们今天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水明你说的义务。不过却存在因缘。人生即因缘,人是通过交织在一起的缘分生存下去的。而且义务什么的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在这因缘交织的过程中才产生的东西吧?” 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在这种重大的场面下,说出这些满是哲学的话呢?虽然水明对这方面也很想吐槽,但首先是—— “就算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也和现在的问题没有半点关系吧!首先作为大前提,这种事情只有你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吧!?” 对于黎二那过分漂亮的主张,水明也不知不觉要感动得认可了,但是摆在眼前的到底还是相当胡来的无理的事情。黎二是学生,以他自身的立场或许会遇到不得不和不良少年们打架的时候,但是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去战斗,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也感觉不到胜算。 但是尽管如此,黎二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让水明觉得荒唐到都想无语了的话来。 “不能做到这种事情什么的现在还无法妄下定论吧。现在,我的身体中寄宿着强大的力量,如果拥有这份力量的话,说不定连魔王也能打倒呢。” “什么强大的力量!什么说不定也能打倒!你啊难道不知道有句名言叫做‘战斗是靠数量决定胜负’的吗!就算你再怎么强大,一般想来和数百万的大军相抗衡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 “但是、不去做得话怎么知道呢。迄今为止被召唤过来的人,不是也是像这样拯救世界的吗?” 硬要说的话倒也确实如此。但是,过去的那些丰功伟绩其实是人们吹嘘出来的也说不定呢。 “那只不过是结果论罢了。” “这份结果才正是证明勇者的力量能够拯救世界的无法撼动的事实。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抛弃陷入困境的人们。虽然说这样的话可能显得有点虚伪,但是我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们!” “黎二,你还是这样啊……” 因黎二真挚的言辞,水明的语气稍微有点镇静下来了。然后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可怜,但这是黎二身上的一种病。他是不会对遇到困难的人见死不救的男人。从以前就是这样,自水明认识黎二之日起就一直如此。 为了帮助谁而奔走着,把像自己这样的人也牵扯进去,但最后结果还是把大家都拯救了。拥有无法舍弃弱小的人们的弱点的强者,这就是遮那黎二。 长久以来总是被迫跟着他一起乱来的水明,对这个人的性格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 “……水明。如果水明你讨厌的话就算不参和这种无理的事情也可以。说实话有水明在的话能更让我安心,但是得到勇者力量的毕竟只有我,你还是不要跟过来吧。” “你啊……,虽然我的大前提是不打算去做这样乱来的事情的,不过那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嗯,我明白的。你是在担心着我吧?在我做事思虑不足的时候,总是水明在一旁提醒着我呢。” 黎二的口中说出了体谅的话语。但就是因为对这样温柔的家伙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之不理,回过神来的时候,水明总是不知不觉就加入到黎二那乱七八糟的行动中去了。 但是无论如何,只有这次一定要—— “……我可是绝对不干的呢。我可不想因为这样就被牵扯进去,现在我还不想死呢。” 果然不行。一起加入的选项是不存在的。无论怎么想这种事情都过于有勇无谋了。 “嗯。抱歉啦、水明。” “这种事情不是道歉就行了的吧。” 对于显得过意不去而道歉的黎二,水明只是呆呆地用好像已经放弃了的声音回答。 然后紧接着,黎二向瑞树转过身去。 “我将要去打倒魔王,所以,我希望瑞树你能和水明一起留在这里。” 在表现了决意的黎二面前,瑞树只是低着头颤抖着。在少女的心中现在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短暂的无言过后,终于停下了因为惧怕着什么而颤抖的瑞树,毅然决然地抬起头向黎二说道: “……嗯。我也和黎二君一起去!” “什么!?” “瑞树……” “喂、连你也这样吗?瑞树……” 水明的口中发出困惑的声音。实在没想到另一位友人也会说出这种那么不现实的话来。 此时,黎二也和水明一样。 “瑞树、不行。这是我不得不去拼上性命的事。因此我不想连累你们,不想连你也遇到危险的事情。” 黎二这样回绝着瑞树的请求,然而听到这样的话的少女却摇了摇头。 “如果不能打倒魔王实现和平的话,无论躲在哪里结果都一样吧。因此,我也想能稍微帮上黎二君的忙。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是否有像黎二君那样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的心情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和黎二君一起!” “……很危险的哟。我可能连瑞树也无法保护啊。” “嗯,到时候尽管把我舍弃也没有关系哟。所以……” 遇到那种事是谁都不会希望的吧。但为了和珍视的人在一起,瑞树稍微说出了违背内心的话。对此,黎二稍稍思索了一下后开口了: “……明白了。如果瑞树这么说的话,就一起去吧!不过、我绝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将瑞树舍弃的!” “嗯。” 瑞树大大地点了点头,是因为获得黎二的认同感到很高兴吧,她那充满勇气的眼中不禁淡淡地浮上了一层泪光。 “国王陛下。魔王讨伐的事情在下就拜领了。我和瑞树两人将一同踏上讨伐魔王的旅程。” “朕明白了,但是瑞树阁下,这样真的好吗?” “是!” 国王向精神满满地回答着的瑞树投去了高兴的视线,紧接着又向水明望了过去。 “水明阁下的话,果然……” “我不想和那么夸张的大军战斗,所以不打算和两人一起去。” “是吗……” 国王用与其说是遗憾不如更多的是充满抱歉的声音说到。果然对于将他们召唤出来的事心里感到介怀吧。 但是周围的反应却与国王相反,对水明的态度十分冰冷。 人群中,“连那样柔弱的少女都决定要一同前往,可是这个少年却……”和“就好像完全没有一点骨气一样”等等责备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些自顾自呆在安全的地方的家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虽然、决定无论如何也不打算一起去的我也没什么批评别人立场呢……话说回来,比起这种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呢。) 水明就这样在内心叹着气想着,将无论如何也想要拜托国王的事说出了口。 “国王陛下,个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问可以吗?” 周围传来了“这是何等的厚颜无耻!”或是“你这家伙有拜托国王陛下的立场吗?”等等非难的语句,不过都被水明无视了。 国王却用没有一丝慌乱的声音回应到: “说来听听吧。” “是的。因为我并不打算参加魔王的讨伐,所以希望能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是的,自己并没有战斗的意思。这样的话,继续在这个世界逗留就没什么必要了。如果可能,希望尽快再进行一次类似英杰召唤什么的仪式,将自己送返原来的世界去。 但是不知为何,国王却沉默着。 “……” 于此同时,弥漫在大厅中的是一种沉重的静默。向周围张望,看到黎二露着一张似 乎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的迷惑的脸,瑞树则表现出了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表情。至于蒂塔妮亚和菲尔梅妮亚、则露出了苦涩的神色。 气氛沉重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触及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自己只是提出想要先行返回原来的世界,却变成了如此凝重的气氛、也就是说…… 在这样的状况下,水明内心中某个假说浮现了出来。 “喂、等一下。不会是……” 水明如今已经是连使用敬语的余力都没有了,当然,这比起推测万一要是猜中的话这样的事情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终于、国王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开口了: “真是非常抱歉,我们无法将您送回原来的世界。并不是说我们不想让您回去,只不过将您送还的方法,现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听到了这些话,水明的太阳穴开始微微跳动起来。然后虽然知道这多有不敬,但还是忍不住再次问了一遍。 “……真是非常的抱歉,刚才听的不是十分清楚,请问您能再说一遍吗?” “我们没有能够将您送还的方法,因此无法让您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这是决定性的打击,水明就像受到了重创一样不意间瘫坐在地上,然后—— “……怎么会有……这么坑爹的事情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天,水明的惨叫第二次响彻了谒见大厅。 ====================================================== 接下来在谒见大厅中发生的事情,演变成自亚斯迪尔王国建国以来都极为罕见的大骚动。对于国王无法令其回到原来世界的宣言,水明在盛怒之下无法抑制地咆哮起来。 “明明无法送回去却还要召唤这不是笨蛋才做到的事吗!?” “不管怎么说这种混账事情也太肆意妄为了吧!” “傻瓜啊!!” 就这样,水明一边不断地恶言相向、一边向国王逼近过去。此时此刻,水明的理性已被这毫无道理的现实吹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的场所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或者是应该顾虑的事情等等,所有这一切已经在大脑中荡然无存。……不过不管怎么说,假如遭遇到被召唤到异世界去这种不可思议的状况,像他一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吧。 不过无论如何,假如伤害到作为召唤者的国王的话无疑会造成非常严重的事态。为了阻止不断逼近国王的水明,重臣和卫士们纷纷奔了出来。察觉到水明的状态不妙以及他的行动所具有的危险性的黎二和瑞树也连忙上前制止,就这样、好不容易在水明触及国王之前将他压制了下来。 随后众人急忙将还不能冷静下来、眼球瞪得斗大的水明带走,然后把他塞到了其他的房间中去,就这样变成了让水明一个人窝在房间中的状态。 于是现在,水明一个人在假借给自己的房间中不住地胡思乱想着,心中的怨恨也依然在不断地翻腾。 “可恶、怎么会、这不是真的吧……” 水明抱着头,数度地怀疑起现实来。可是,无论他用力捏自己的脸颊还是苦闷地抱紧双臂,所在的房间最后还是没能变成原来世界中自己的房间。那充满异国风情的家装和窗外的风景、依旧在眼前一成不变。 这样的事实只是给人更添一重烦恼罢了。对着已经不在眼前的元凶们,水明放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到底该怎么办啊!!异世界的召唤术什么的我可是一窍不通啊!!” 将自己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召唤术与通常的召唤术不同。虽然都具有将对象召唤出来的效果,但是考虑到这个召唤需要穿越次元的话,那么术式的规模就与一般的召唤术不可同日而语了。如果召唤的地方是外壳世界的话那还另当别论,将平行世界或不同次元的世界这样连存在都无法证明的地方的对象召唤过来的方法,即使在原来的世界中也是不存在的。 但就算知道自己的世界是存在的,眼前的状况却也依然困难重重。虽然原来的世界与自己存在着因果关系、两者之间应该联系着某种通路才对,但就算针对这点制作出转移魔术,术式的效果大概也十分薄弱。这就和如果铁轨不结实的话列车就容易脱轨是一样的道理,如果只是怀抱着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的不确定的侥幸而强行发动魔术、最终飞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去的话,那才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通信的魔术——尽管因为移动电话的普及,这个魔术现在已经是如同化石一般老古董的存在了,但水明还是姑且用它试着和熟人联络。如果能用这个魔术和那边世界的结社中与自己交往最为深厚、共事时间最长的少女——海登玛利亚.亚尔兹海姆联络的话,那么就有可能强化通路,回去说不定也不是不能办到的事情了,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也能够将自己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现状传达出去。 然后、回应是—— “可恶!!” 这也难怪,不要说不同的世界,本来隔着外壳世界就无法进行通信了。 “变成这样的话,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吗……” 因为这落在肩上的前所未有的难题,水明大大地叹了口气。放弃的选项是不存在的,那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为了完成那些自己不得不完成的使命,自己绝对必须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 “吸……” 水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 “我是绝对会回去的啊啊啊啊啊啊!!” 水明的决心化成了咆哮奔流而出。 =================================================== 在水明他们被召唤到异世界数日之后,现在、在王城加美利亚的室外演习场中,黎二和瑞树来到了宫廷魔法师和骑士们的面前。 “这天终于来了呢。黎二君。” “嗯。” 对于身旁掩饰不住兴奋的瑞树,黎二点了点头。是的,接下来在这个室外演习场中,黎二与瑞树将和骑士们一起,在眼前的菲尔梅妮亚和其他数名宫廷魔法师的指导下进行魔法的练习。瑞树的兴奋是当然的吧,不如说现在都已经明显热血沸腾起来了。 “魔法吗。真没想到我们会有能用的一天啊。” 那是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无法想象的事。在那边的世界,这是谁都曾梦见过、却又谁都无法得到的、只是出现在幻想中的架空力量。不过现在,终于变成了“曾经是幻想”的力量了。 “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这里果然已经是异世界了呢……” 被寂寞纠紧了心房的瑞树,不由得将秘藏在胸中的感情抒发出来。其实她内心是很难受的吗,不、应该说是这样没错吧。因听到不能回家而倍受打击的不仅仅是水明一个人,打算陪伴在黎二身边的她也是一样的。再也不能和重要的人见面的寂寞感,相信即使是黎二也无法从中挣脱吧。 “瑞树……” “啊!对、对不起呢?一下子没忍住眼睛就湿润了。” “不、没关系。这种心情我也感同身受啊。” “嗯……” “不过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瑞树的。” 是的。说出要讨伐魔王的人是自己。少女的痛苦和烦恼都是自己不得不去背负的东西。——但是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瑞树脸上泛起了红潮。 “黎、黎二君!这、这个难道说是……” “嗯?怎么了?” “说是怎么了的……” “……?” “啊……是呢。黎二君就是这样的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见瑞树好像察觉了什么似的呆呆地用充满遗憾的语气表达着感想。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脸红了起来,但马上、另一份不同的忧虑又爬上了瑞树的心头。 “水明君、没问题吧……” 她所思虑的是另一位友人、同班同学的八键水明。从在谒见大厅中闹出了巨大的骚动之后,就一直蜷缩在房间中不肯出来。大概是不能回到原来世界的冲击太大了吧。即使黎二和瑞树数次隔着房门担心地呼唤他,换来的也只不过是有气无力的回答,他现在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完全是一无所知。 为了挥去瑞树的不安,黎二强作笑容开口说道。 “不用担心也没关系哟。水明他的话,一定过几天后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从房间里出来了。” “嗯……是这样就好了呢。” 但是,瑞树的表情却还是一脸忧愁。那大概是因为她也因为被召唤到异世界而不安吧。对水明的担心也是这样,从水明的行为中,她或许看到了自己同样的心情。瑞树也是这样想的,这么说的话那天在谒见大厅中的事说不定就像水明说的一样,没有经过大家的商量就决定了是错误的吧—— “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黎二大人,准备没问题了吗?” 就在黎二一边思考着那天抉择的对错、一边环视着蒂塔妮亚前面并列着的宫廷魔法 师们的时候听到了发问。 尽管还在思考中,但黎二依然很快地回答了蒂塔妮亚。 “嗯、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 “因为我们的关系让您等待了那么长时间真是万分抱歉。” “不、没这回事。” “黎二大人还真是温柔呢。” 蒂塔妮亚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微笑。对于黎二来说,自己确实并没觉得有什么久等,对于自己随意的回答却如此郑重其事,这也是和她的性格有关吧。尽管身为王族却没有一点骄横傲慢,这让黎二不由得产生了好感。 就在黎二这样想着的时候,蒂塔妮亚优雅地走了过来。 “那么,请让我介绍接下来将向黎二大人展现魔法的诸位宫廷魔法师们吧。首先是白炎阁下……失礼。斯丁格雷卿。” 中途改口是因为原来的叫法已经习惯了吧。只见介绍到名字的菲尔梅妮亚从列队中上前一步,然后庄重地向黎二行了一礼。 “虽然已经多次报上过名号,但还请让我再次自我介绍,在下是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是亚斯迪尔宫廷魔法师中最年轻的人,请多多指教。” “请多关照。” 黎二礼貌地回应着。蒂塔妮亚首先介绍的是将自己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魔法师少女,大概也正因为如此,蒂塔妮亚才会最先介绍她吧。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以优美的银色长发为特征,虽然自言为最年轻之人,但其谈吐举止却相当的游刃有余,从中对其才华可管窥一豹。然后,虽然蒂塔妮亚已经是极其美貌的少女,但与之相比,菲尔梅妮亚却也具有不输于人的容颜。只不过、她的性格貌似显得有点过于自我中心了。 “嗯……” “……从左边开始是马鲁法斯卿、格拉文卿……” “咦!” 上下打量着菲尔梅妮亚的黎二蓦地回过神来。在不知不觉中,蒂塔妮亚已经在介绍着其他的宫廷魔法师了。另一方面因为黎二突然发出的声音,蒂塔妮亚产生了些许的误会。 “那个、黎二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这个……” “难道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关系。什么问题也没有,哈哈哈……” 黎二只好用略带苦涩的笑容蒙混过去。没想到自己因为太过专注于菲尔梅妮亚而没听公主的话 ,这种事情因为太逊了根本不可能说得出口。 “是吗。那么、我们的介绍就大体上结束了。不过虽然这么说,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请教一下黎二大人。” 蒂塔妮亚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意的事情一样,合起双手向这边问道。 “那么、确实黎二大人和瑞树大人所在的世界是没有魔法的吧……” “嗯,是这样的。不过取而代之的、我们的世界有称为科学的力量。” 魔法是不存在的,这对于那边的世界来说是再常识不过的事情了。不过果然对于这边世界的人来说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说出这样的话时,就听到四周传来了“科学是什么?”“简直闻所未闻啊……”等等这样那样的声音。 接下来,菲尔梅妮亚用惊讶的表情问道。 “……中途插话实在是万分抱歉,但是勇者阁下,此话当真吗?” “……?是、确实是这样……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不过稍稍有些在意……。再问一次,这话真的没有错吧?” 就在菲尔梅妮亚再三地询问的时候,宫廷魔法师队列中的一人故意咳了一下,然后用掩饰不住不满的语气对菲尔梅妮亚说道。 “斯丁格雷卿,这样向拯救世界的人问话,不觉得太过无礼了吗?” “……真是失礼了。” 因为同僚的指责,菲尔梅妮亚低下头来。然而她却依然不解地皱着眉头。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黎二完全不清楚菲尔梅妮亚这样再三确认的理由。代替黎二,瑞树向菲尔梅妮亚说明起来。 “在我们的世界中虽然存在着魔法这个词汇,但却只是在文学创作中才会出现的东西罢了。很遗憾,在我们的世界中魔法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是的、是不存在的。魔法只不过是作品中空想的产物。是作家为了让自己的故事显得更加有趣、仅仅存在于幻想中的事物。 因对菲尔梅妮亚的提问感到奇怪,蒂塔妮亚向她问起了发问的理由。 “白炎阁下,有什么不妥吗?” “不……什么也没有,中途打扰您们的交谈真是万分抱歉。” 蒂塔妮亚疑惑地歪着头,此时身边的人开始小声地向她搭话,大概是在催促她吧,只见蒂塔妮亚回过神来继续进行下去。 “让我们差不多开始吧。因为黎二大人几乎是初次见识魔法,所以先让谁进行简明易懂的说明和实际演示会比较好,因此……” 在蒂塔妮亚话说到一半还未结束的时候,刚才责备菲尔梅妮亚的宫廷魔法师自信满满地走了出来。那个人确实是刚才被蒂塔妮亚称呼为格拉文卿的魔法师。不过不管名字如何,此人身形消瘦并留着一头长发……如果用比较抱歉的说法的话,就是个给人一脸阴险感觉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分注意自己仪表的关系,只见他一边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前发一边走到眼前。 这种行为仿佛就像说着想要自己来做一样。黎二的预想没有落空。 “那么,虽然多有僭越,希望能由在下向勇者阁下展现魔法……” “……您来是吗?” “正是如此,公主殿下。” 对于蒂塔妮亚充满困惑的提问,魔法师只是大言不惭地回答着。虽然表现在外的姿态无比殷勤,但是看到他表情的黎二却不禁在心中涌现出了无法言喻的不安。 于是蒂塔妮亚转向了菲尔梅妮亚的方向。 “虽然我个人认为白炎阁下较为合适……您是怎么想的呢?白炎阁下。” 对于蒂塔妮亚的话,宫廷魔法师的男人和菲尔梅妮亚吃了一惊。 “什!?” “……由我来真的好吗?” “是的,对于王国第一的魔法高手的您来说,我觉得是完全适当的。” “王、王国第一……” 蒂塔妮亚自信满满地推荐着。对于这无上的赞美,菲尔梅妮亚不禁充满感激。但是大概觉得不满吧,自荐的男性宫廷魔法师提出了异议。 “这么说虽然诚惶诚恐,但是个人认为对于教授勇者阁下魔法的任务,在下比起白炎阁下更为合适。” 男性宫廷魔法师似乎无法认同这个安排。不过,被岁数都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年轻少女轻易地夺走表现的机会,会这样也是难怪的吧。然而菲尔梅妮亚没有放过他所说的话。 “那么说,阁下认为在下的魔法不如阁下啦?” “白炎阁下,再怎么说我也曾长年在魔法师公会中执掌教鞭,关于教授别人魔法的实力还是有些许自信的,这方面和还年轻的阁下比起来是不会落于下风的。” 听到男性宫廷魔法师的这些话,菲尔梅妮亚的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色,但紧接着,这份不悦的表情就转为了无畏的笑容。 “呵。既然这样的话,来比试一下如何呢?” “如您所愿。” 突然周围充满了险恶的气氛,在菲尔梅妮亚和男性宫廷魔法师之间仿佛迸发出看不见的火花。 “咦?咦?吵架了吗?要打架吗?” “虽然不能说不是吵架,不过看上去接下来已经确定会针锋相对了呢。” 因为这带有危险气息的教学的突然开始,瑞树不由得想要逃跑起来,黎二则在一边设法安慰着瑞树。另一方面蒂塔妮亚却什么都没说。看来她是有让两人较量一番的意思吧。原以为只是个温柔的少女,没想到意外的也有强硬的一面。 “那好吧,就用魔法以及对魔法的说明来决定你们两人间的优劣吧。” 在蒂塔妮亚说明了规则之后,两人分别各就各位,然后—— “——土啊!汇集砂砾聚集成巨大的力量,将吾等之敌压碎吧!rock ridge!” 首先咏唱起咒文的是那位男性宫廷魔法师,只见他用混杂着陶醉的表情咏唱起仿佛游戏台词般的咒语。看到这些的瑞树兴奋得“是咏唱!咏唱!”地叫了出来。然后接下来,在半空中、黄土色的石块凝聚起来汇聚成型—— 只见有着仿佛山峰一般的尖锐棱角的岩块蓦地在空中出现了。 “好厉害!!” “……!!” 瑞树好像高呼万岁一样举起双手。与她的欢呼相对应,黎二则是惊讶地瞪大眼睛。接下来男性宫廷魔法师用好像完成了一件巨大成就的满足表情开始了说明。 “——勇者阁下,您刚才所见的这个就是魔法。是使用魔力、借助构成世界的element,从而发挥出巨大的力量的技术。只要在心中想着土块、并念出咒语的话阁下也一定能——” “真是抽象呢。” “什么?” 对于掩嘴嘲笑着自己得意说明的菲尔梅妮亚,宫廷魔法 师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刚才就说了,您的说明太过抽象了。这种方式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或许还能适用,但是勇者阁下可是从不存在魔法的世界来的哦?您难道想用这种方式仅仅通过语言就让他们理解魔力和element的概念吗?” “这、这个是……” “好好看着吧。” 菲尔梅妮亚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后就开始了咏唱。 “——火焰啊!汝是诞生于火焰的真理之中、却又超脱于火焰的真理之外的存在。将世间万物燃烧殆尽、以真理唤醒的灾祸之纯白!truth me!” 菲尔梅妮亚就这样滔滔不绝地编织起咒语来。此时,随着她的咏唱,黎二感到从自己的身体深处有什么炙热的东西涌了出来。 (啊……) 那是从腹部稍下、也就是被称之为丹田的地方涌现出来的热流。就好像是与她的咏唱相呼应一样,能量的波涛在身体中满溢开来。 “——勇者阁下。element的力量是万物的力量,是世间一切现象的源泉。被火焰灼烧时的炙热、触碰流水时那温和的凉爽,只要在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感触,就能正确地赋予element的力量。所谓的魔力,只要想象成是在您体内充盈着的万能感就可以了。” “哇……” 瑞树突然发出了感叹。这大概是因为在菲尔梅妮亚结束咏唱的同时,她的身边翻卷起与长袍同色的白色火焰的关系吧。然后这纯白的烈焰在发散着耀眼光辉的同时、将宫廷魔法师做出的岩块包围,接着瞬间就将其化为了焦炭。 对此菲尔梅妮亚仅仅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发出了好像很无趣似的感想。 “哼,真是不值一提的魔法呢……” “什、什、什、什!?” “好、好厉害啊黎二君!白色的火焰突然冒出来,然后呼哇呼哇地烧起来!” “啊啊、看到了。” 对着遣词用句都显得有点幼稚地欢腾着的瑞树,黎二看着那摇曳着的白色余烬同意着。随后瑞树多少安定了下来,接着又用兴奋的语气发出感叹。 “那就是真正的魔法啊——” 是的,那就是魔法,其存在的方式,与过去曾经在自己脑海中描绘的一模一样。 然而,男性宫廷魔法师继续行动起来。就算见识到了压倒性的魔法还是不打算认输吗。但是菲尔梅妮亚却没有放过他的举动。 “——翻卷吧、白色的火焰啊!tornado me!” 就在菲尔梅妮亚咏唱咒文的同时,刚才还只是在地上忽明忽灭地摇曳着的白焰的碎片突然迅猛地燃烧起来,然后朝着宫廷魔法师的周围卷了过去。宫廷魔法师连应对的手段都没来得及使用,瞬间就被纯白的烈焰包围起来。 “结束了。” 对着菲尔梅妮亚宣告比试落幕的言辞,宫廷魔法师只是发出些微的呻吟。 “咕……但是,凭魔法的威力胜出什么的……” 他的魔法被完全地压制了。但是确实如他所言,不能仅仅依此就决定由谁教授魔术。听到这句话后,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蒂塔妮亚身上。 然后她是这么回答的。 “果然还是白炎阁下比较适任吧。无论是魔法的技术、还是设身处地的为从异世界而来的黎二大人着想的思虑都是相当优秀的。” “但是、公主殿下……” 对于想要发出不满的男性宫廷魔法师,菲尔梅妮亚用严厉的视线注视着他。 “这样拖拖拉拉可不好吧。如果阁下也是光荣的宫廷魔法师的一员的话,就应该干脆利落地退下。” “什、什么……” “退下吧。还是说阁下对我的裁决不服呢?” 蒂塔妮亚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对于她的命令,宫廷魔法师只是发出了两三声呻吟,他的脸色也变成了悔恨的红黑色,然后终于从口中挤出来这几个字:“谨遵圣意。”果然他还是会害怕黜逆公主殿下吧。 接着菲尔梅妮亚将脸转向黎二的方向,从她的面容中可以看出其充满了自信。 “那么、勇者阁下。就让王国中最为擅长魔法的在下来教导阁下魔法吧。” “是、菲尔梅妮亚老师。” “老、老师?” “嗯,因为从此之后菲尔梅妮亚小姐就要成为我的师傅了,因此我觉得这个称呼是适当的。” “可是勇者阁下。您不仅是担负着拯救世界的伟大使命的人,而且在下与勇者阁下的岁数又相差无几,称呼我为老师果然会很奇怪吧?” “不、这才是我应有的本分。只是因为自己是勇者就摆出高于人上的态度,这样对教导我魔法的人实在是太无礼了。至少在称呼方法上希望能遵从应有的礼节。不过如果菲尔梅妮亚小姐实在讨厌的话,那我也不打算强求。” “……是这样吗。勇者阁下觉得这样就好的话,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了。如果黎二阁下如此在意礼节的话,那就请您用喜好的方式来称呼在下吧。” 就这样答应了黎二之后,只见他非常有精神地礼貌回答 “十分感谢,老师”。虽然对自己被冠以这个称呼菲尔梅妮亚还有不少顾虑,但最后还是适应了过来,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嗯,勇者阁下,这样就行了吧。” “从今往后请多指教。” 听到黎二这样的话语,菲尔梅妮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蓦地转过身去。“老师……我成为老师了……勇者的师傅……嘻嘻嘻。”她那充满喜悦的自言自语,无论是黎二他们或是其他什么人都没有注意到。 终于菲尔梅妮亚从陶醉中回过神来 ,蒂塔妮亚也开始催促起来。 “白炎阁下。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是。那么首先勇者阁下请一边回想我刚才所说的话,一边想象某种现象的感觉。将手心向上会比较好呢。这样就算不能对术式的细节进行操作、也应该能单纯地引发某种现象才对。” “只是这样做就行了吗?” “不,想要马上成功大概是不可能的,恐怕必须要多次锻炼自己的想象才行。毕竟没有人是能一次就成功的呢。” 对于菲尔梅妮亚的说明,黎二率直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首先必须要尝试一下才行。于是,黎二开始想象起先前在菲尔梅妮亚使用魔法时感受到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黎二君、加油啊!”在身后瑞树的鼓励中,黎二上前一步。 “能做到。没关系的。” 黎二缓缓闭上眼睛,将刚才在丹田中感受到的热流假想为魔力,往向上张开的手心中集中意识。 “状态不错呢。那么接下来,请集中意识到五脏六腑中,看看能不能感受到有别于心跳的脉动。” “与心跳不同的其他的脉动……是这里吗?” 按照菲尔梅妮亚的指导,黎二集中注意感觉起自己的体内,不意间注意到了另一种不同的波动。与心脏所在的位置不同、但是却与心跳一样有着一定的节奏的鼓动。然后发现这是从腹下的丹田、在东方医学理论中是气集中的部位中发出的。 “找到了之后,接下来就是最后的部分了。将从脉动中感受到的热流、有意识地向手心中移动就行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应该不是简单就能成功的吧……” 看来菲尔梅妮亚所说的话似乎早已以不能成功为前提了呢。大家大概都是经过了艰苦地磨练之后才学会魔法的吧。 到此为止了吗,不、应该说从这里开始才是正戏。这就是是否能成为魔法师的分水岭。 (不、能成功的……) 是的,应该能成功才对。因为自己现在依然能感受得到刚才在背后推动着自己的那份感触。 然后、让身体中溢流着的万能感更加高涨起来,黎二的脑海中浮现出火焰的形象。那是与菲尔梅妮亚的火焰不同,是仿佛能融化在黄昏中的太阳的赤红,是熊熊燃烧的辉煌的火焰。 ——那个瞬间,仿佛受到天启一般,黎二的头脑中自然浮现出这样的词汇。 “火焰啊、在此显现吧!me!” 在心中高唱的充满气势的命令下,魔力蓦地集中、并呼应起element来。 在黎二的手心上、散发着赤红光辉的火焰摇曳着,那是由魔力产生的魔法的火焰。 然后,黎二在自己的意志下中断了魔力,手心上的火焰瞬间就不留一点痕迹地消失了。 “成功了……” 没想到自己真的能一次成功,黎二不由得发出了激动的声音。周围也“啊、那真的是第一次吗!?”和“真不愧是勇者啊!”等等的发出了喧哗,就连负责教授魔法的菲尔梅妮亚也不禁地感叹起来。 “太漂亮了……。勇者阁下是天才呢。” 接着,蒂塔妮亚接过话来。 “恭喜您、勇者大人,这样一来您也成为魔法师了呢。” “我成为魔法师了……” 对于蒂塔妮亚的话,黎二瞬间万般感想浮现上心头。然后蒂塔 妮亚又转向了菲尔梅妮亚的方向。 “真不愧是白炎阁下。您的教学方法果然十分优秀呢。” “不,在下只能提供微弱的助力罢了,这果然是因为勇者阁下本身就有着非比寻常的强大力量。” “您实在是谦虚了。让从不存在魔法的世界来的勇者迅速地使用起魔法,当然勇者本身也具有无比的才能,但是和您优秀的教育方式也不无关系。刚才在魔法战中的解说也是相当的精彩呢。” “感谢您的褒奖。” 菲尔梅妮亚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能力等到了极高的评价吧,只见菲尔梅妮亚一边半跪着、一边止不住欣喜地颤抖。就在这时,瑞树畏畏缩缩地呼唤起菲尔梅妮亚来。 “那、那个……” “有什么事情吗?瑞树阁下。” 只见瑞树好像为了缓解紧张情绪一样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心中一直秘藏着的渴望告诉了菲尔梅妮亚。 “也、也能教我魔法吗!?我也想要使用魔法!” “非常乐意。那么——” 于是在这个世界上,又一名魔法师诞生了。 第一卷 第二章遥远的归处 ——自从水明他们被召唤、并委以讨伐魔王的重任之时起,已经过了两周的时间了。现在、过不了多久,黎二他们就要踏上讨伐魔王的旅途。 准备时间需要两周,这还真是一个不长不短的微妙时间。根据推测,大概这和通过英杰召唤得到的勇者之力需要两周才能安定下来有关吧。同时,黎二也趁着这段时间习得了魔法并进行了战斗的训练。 看来,黎二与决心与其一起同行的瑞树,似乎在这段期间好好地向近卫骑士团长和宫廷魔法师菲尔梅妮亚等人学习了不少战斗的方法和魔法的知识。 对于仅仅两周的紧张日程,这已经是相当胡来地突击作业了。但是关于这件事最后的成果却让水明也不得不闭上了嘴。 (哈啊……) 想到了时不时从窗户眺望的训练景象、以及一天两次的黎二和瑞树探访时说的事情,水明不由得叹起气来。但是,不禁叹气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哀叹他们所遇到的严酷考验,而是为他们在这短短的时光中取得的成绩而感慨。 黎二在原来的世界只是一般人,当然战斗训练什么的肯定是单方面挨打的事情了。武术的学习并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然而,这种情况也就只是最初的一两天的事情,从那之后黎二仿佛迅速地记住了战斗的方法,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能和认真起来的骑士团长分庭抗礼了,而现在即使是陷入多对一的状态也能轻松地获胜。 说到底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用惊人来形容的程度了,这份力量简直是压倒性的残酷。这是不是英杰召唤所赋予的加护或是魔术的恩惠什么的还不清楚,不过还是觉得这份能力实在是太过异常了。 是的,与其用海绵来形容不如用水泵来形容,不是那种单纯地把水吸收的能力,而是那种强行将水抽取上来的力量。 看到那样的情形,就好像自己过去的努力被否定了一样,令人不由得悲观起来。 (真是太狡猾了啊——) 这种能力在魔法方面也异常显著。在水明原来居住的世界,从初次接触魔术开始,到能自己驱使人不可视的神秘力量,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但是黎二仅仅在刚开始学习魔法的第一天,就在什么也没有的空中将火焰显现出来。 这种事情在水明看来,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了。这个世界上果然尽是一些不合道理的事啊。 黎二的勇者训练就像这样顺利地不断推进着,而水明则在这段时间内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但是,虽然水明一直深居房中,却并不等于什么事情也没有去做。在缩在房间的这段时间里,水明一直在读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书。 前些日子,在谒见大厅从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那里得知了无法返回原来的世界的事情,这段记忆现在依然历历在目。在这个理由的驱使下,水明现在过着完全没有一丝闲暇的生活。 因此在这两周的时间中,他不断地从王城书库的书本中汲取着与生活相关的必要的基础知识。 从现在开始就要在这个世界中居住。这些知识的有无对于自己是否能够溶于这个异世界有着重大的影响。 幸亏由于英杰召唤的影响,水明对于这个世界的语言乃至于文字都可以很好地理解。托这个能力的福,可以在不用借助他人之力的情况下阅读这个世界的书籍。 对于学到的知识,有些就这样直接记忆下来。而一些觉得重要的内容,则取出原来放置在书包中的被施加了魔法的白纸记事本,好好整理地记录下来。 现在为止,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开始所入手的情报的数量,已经达到了相当庞大的程度了。 但是实际上,得到的知识却远未到能令人满足的地步。确实在这里已经搜集了相当大量的情报,但说到底这只是书本上的东西罢了,而且和时事相关的情报也相当稀少。再加上这个世界关于魔法的书籍——也就是魔导书,水明因为某种理由完全没有去阅读过,因此说实话现今所得到的知识的量还远未足够。 “不过、这样的事情就先放到一边吧……” 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眼前的事情。 ——现在的水明正身处在由石壁围成的微暗的房间中。而且这个房间还不是一般的房间。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东西,连一点供人生活所需的物品都不存在的房间。然而,在水明脚边的地板上却刻画着大大的魔法阵。这个魔法阵自不用说、就是召唤阵。 也就是说,这里是水明他们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时最先来到的仪式大厅。 那么,蜷缩在房间中的水明来到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 水明无言地注视着的对象自不必说,就是脚边描绘着的魔法阵。是将自己的世界与这边的世界联系、将自己召唤到这个地方的罪魁祸首之一、召唤术的元凶。 如果在谒见大厅中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所说的是真的话,这里的人们貌似是无法将召唤来的人、也就是召唤对象、用他们的说法就是呼应者送回原来的世界的。而且这里的召唤阵和召唤魔术,对于他们来说是史前的超文明遗物,但是对于被召唤的人来说除了是个麻烦制造机之外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既然没人知道送还的方法,那么如果想回去的话,无论如何,除了自己开发出相关的术式以外就没有其他途径了。 如果想这么做的话,尽快地解析召唤阵无疑是一种捷径。 “哎呀哎呀、这个术式的解析还真是需要再花点功夫呢。” 来此处努力地试图解明召唤阵的术式已经有好几次了。在这两周内,水明常常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来到这个房间。 而且,对这个召唤阵的解析还无法使用常规的方法。一般来说,从魔术的理论根源着手是最常规的调查方法,但是,关于这个召唤阵的情报貌似处于十分严格地控制下,想要马上弄清楚它的根源是不现实的。因此水明判断首先开始调查术式的特性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也就是他现在所做的事情。 “那么、开始吧……” 水明就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然后开始发动了解析的魔术。 “——万物照应”(corresp ondence) 与水明的咏唱相呼应,一个与召唤魔法阵重叠着的魔法阵浮现出来,在脚边放射着青黑色的魔力光。水明就这样通过这个术式解析召唤阵的种类,从而将其渐渐解明开来——使用的术式是未知的东西,外侧的圆环主要是作为术式的辅助和维持魔力的源泉,但是却并没有原来的世界中魔法阵外圆那种保护内部术式的作用。中心倒画着的三角图形起到将对象从支配它的常理中解放出来的作用、又以若干小圆环作为中继…… =========================================================================== 将在仪式大厅要做的事情大致完成、打算回到自己房间的水明从大厅中偷偷摸摸地……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静静地退了出来。 随后,打算顺着原路返回的水明一边回忆着来时的路一边自言自语道: “……话说回来,至今为止都没被什么人看到,实际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是的,正如他刚才所言,在来这个仪式大厅的路上,水明完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过。虽然那也有厌恶他人视线的水明使用了匿踪魔术的关系,但是,尽管如此却没被任何人发觉、甚至没有任何人能感觉出一丝异样,从安保的角度上看恐怕这样很成问题吧。就连来这里的途中,擦身而过的宫中的魔术师们也只是顾自起劲地交谈,对身边的水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的话大概会让人觉得这样的景象非常滑稽吧。 “嗯——” 水明交叉着双臂低吟着。虽然大概是作为警戒使用的探测的魔术品在城中的各处都有设置,但在水明的眼中,这些装置都未免太过粗糙了。这或许和王城内具备相应力量的魔术师并不是很多有关吧。 不过,就算自己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说到底其实也是无关紧要的吧。 就这样,水明很快地就将思虑抛到了一边,再次迈起步子来。 但是,他却在这里突然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难题。 “哦?” 从他的口中,突然发出了有些呆滞的声音。 因为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路的关系,不知不觉地水明来到了完全不认识的小道中。从这里该怎么回房间比较好呢,一时间这样的思绪占据了水明的大脑。明明记得召唤阵所在房间的位置,但水明却对城中的狭窄小路不甚熟悉。 ——呜哇——我真是个笨蛋——。 扶着额头仰望天花板的水明、因为这太过愚蠢的失误而不得不发出了对自己这样的评价。 不过、就算现在做这样的事情也是无济于事就是了。 “……没法子啦。首先从哪个地方出去、再找谁问一下吧。” 水明一时间 解开了匿踪的魔术,开始搜寻起他人的踪迹来。如果预想没错的话,只要告诉别人自己迷路了,那么应该会好好给自己指路的吧。 水明稍微在通道中走了一小段之后,在时机恰到好处的时候发现了他人的身影。 随后,水明接近了披着白色长袍身影的背后,旋即搭起话来。 “那个、不好意思。” 听到水明的呼唤,那个人缓缓地停下了脚步,然后优雅地转过身来。 “怎么……这不是水明阁下吗。” “嗯?啊啊、我记得你确实是——” “在下名叫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 那是水明曾经听过的声音和见过的身姿。再次向自己郑重地报上姓名的人,是在将自己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仪式中担任重要职务的少女、银发的宫廷魔法师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 因为再次报上的名号、水明终于回想起了少女的名字和面容,然后发出了“啊啊”的低语。 向着这样的水明,菲尔梅妮亚皱起眉头问道: “水明阁下为什么在此处呢?” 会这样问是当然的吧。自从谒见大厅的那件事之后,自己就一直蜷缩在房间里。在没有黎二他们陪伴的情况下就一个人闲逛,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惊讶吧。 “嗯嗯、稍微想要散散心所以出来散一下步呢。” “是吗。虽然出来散心是好事,但是您应该对王城还不习惯吧。我认为外出的时候和谁打个招呼然后让谁一起同行的话会比较好。” “感谢忠告。” 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这位少女大概因为有身为宫廷魔法师的立场的关系,说话的方式显得有点刻板。水明也配合着她用着相似的遣词用句,不过这点姑且不论。 “然后十分抱歉、虽然您刚刚才忠告过,请问您能给我介绍一下知道回我房间道路的人吗?” “……忘记回去的路了吗?” “真是十分惭愧。” “……明白了。您房间的位置我也是知道的。因为我还有些其他的要事,所以只能将您引导到半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请跟上来吧。” “有劳了。” 水明低头行了一礼,然后就跟在了再次迈开脚步的菲尔梅妮亚身后。她在这种时间在这里,也就是说黎二他们的魔法教学已经告一段落了。然后接下来说不定是去向国王汇报情况吧。 就在水明这样地思考着的时候,不经意之间菲尔梅妮亚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慢慢地问道: “水明阁下,稍微请教一下可以吗?” “什么事?” 对于菲尔梅妮亚的提问水明也用疑问回答。那么,到底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呢。说不定会是关于那天在仪式大厅中发动了魔术的话题吧。既然或许已经被察觉了,那么她问出这种问题也不是没可能的。 水明就这样一边做着有些危险的猜测并当场停下了脚步,只见菲尔梅妮亚用稍稍混杂着一些严肃气息的语调问了过来。 “水明阁下。为什么您要那么强硬地拒绝参加魔王讨伐呢?” “就算你问为什么。” “勇者阁下是您的挚友,那么为什么不打算帮助他呢?就在下来看,您应该是有帮助他的义务才对。” ……仅凭自身的意愿就将别人召唤出来,现在还说什么义务之类的还真是相当肆意妄为的言行啊。以异世界人的观念去思考的话说不定会产生这样的感想,但是对于被随意召唤的一方,这样的发言只会让人觉得火大。不过,如果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一一反驳的话事情就没玩没了了,所以水明只是老实地回答: “……关于这件事情就像在谒见大厅中向国王说的一样。我可不想去干那么凶险的事情,所以决定不随他们一起去。” 对于水明这淡然的回答,菲尔梅妮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可是连身为女性的瑞树阁下都决定了和勇者一起同行啊。” “我可不打算顺应周围的气氛而随大流呢。” “……那么、您认为瑞树阁下是随波逐流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吗?” “大概吧,在当时的场合下毕竟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啊。” 水明虽然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于辛辣了,但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同一个世界来的三人不仅没有好好地把握清楚现状,互相之间连认真地讨论都还没来得及进行就做出仓促的回答,就算被说成思虑浅薄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就在水明这样毫不掩饰地回答着的时候,先前一直以郑重的姿态回应他的菲尔梅妮亚突然改变了态度。 回应水明的是冰冷的声音。 “——哼、真是让人看不起的男人。” “啊?” 听到这样的话后,从水明口中发出了混杂着险恶气息的声音。对于菲尔梅妮亚突然发出的轻蔑言论,水明也不由得有点激动起来。 另一方面,菲尔梅妮亚完全无视水明的心情,继续说着侮辱的言辞。 “我说你还真是让人看不起啊、胆小鬼。你是打算装作聪明似地评价鼓起勇气的朋友吗?像你这样的男人根本没有自称勇者友人的资格!” “……有没有资格是另一回事,但是不认为拒绝是理所当然的吗?这可是突然被叫到了不认识的地方、然后就叫我们去战斗啊?一般来说,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像这样回应才对吧?” 是的。在原来的世界里几乎很难找到只要被叫去参加战斗就老老实实地点头的人吧。多半肯定马上摇头拒绝,就算是这个世界中的人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但是,菲尔梅妮亚却好像完全不考虑这样的常理继续说道: “就算再怎么狡辩,你可是英杰召唤所选中的人啊?” “那又如何?我可不是为了你们才来到这个地方、而是你们擅自召唤出来的啊。只不过是卷入了你们的事故中,也就是说是受害者不是吗?虽然不知道你们对英杰召唤仪式抱有什么样的敬仰,但我对你们可是没有一点义务和情义的啊。” 对于水明口中所说的道理,菲尔梅妮亚似乎也不甘心地承认了。 “……你说的意思我明白。” “那么像我这样又何妨。” “但是水明.八键。你这样的做法难道不是抛弃了对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的情义吗?” “呜……” 对于菲尔梅妮亚的这句话,水明无法反驳。被害者并不仅仅是自己。就算对召唤自己的人没有义务,面对这个世界的人的态度怎样都好,但确实如菲尔梅妮亚所言,自己的选择对于那两人来说只能算是一种背叛。 就算已经预测到了他们今后会陷入到危机的状况中,但水明还是伪装起真身以自己的目的为最优先。 对于这点,水明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狡辩的道理。 “……是啊。确实,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因为自己的理由而抛弃他们,这方面完全是我的不是啊。” “你既然明白的话却还是不打算跟随他们吗?你还真无可救药的男人啊。” 菲尔梅妮亚的愤怒因为水明承认了自己有失道义而更加旺盛了。这位少女似乎对关乎道德的问题有着相当强烈的洁癖。 但是—— (嗯……这家伙) 但是对于水明来说,菲尔梅妮亚的这份怒意就好像出乎他意料一样。虽然被称作无可救药确实也让水明很是生气,但菲尔梅妮亚是因为考虑了黎二和瑞树他们才这么说的。恐怕是因为日复一日地看着黎二他们努力至今的身影,才使得她不由得对水明怒上心头吧。 考虑到这点,虽然觉得她的思想有些陈腐,但还真是位相当好的女孩子啊。 ——但是,就算被说得如此过分,水明也不打算将自己的秘密袒露出来。自己所追求的命题是与自身同等意义的存在。就像要把多余的对话打消一样,水明耸耸肩回答道: “是啊是啊。还真是抱歉了啊。” 听到这句话,菲尔梅妮亚好像终于无法忍受这种不知廉耻的态度一样,怒气冲天地盯着水明,同时体内的魔力开始高涨起来。 “……喂喂、我说你啊,在这种地方打算干什么?” 铺着石板的道路上突然浮现出些许紧张的气氛。水明呆呆地一边将手扶着头、一边看着怒意渐渐发作的菲尔梅妮亚。但是,面对水明毫不大意地向发问,菲尔梅妮亚却蓦地突然编织起术式来。 “闭嘴。你这家伙那恶劣的本性,就让我——白炎之菲尔梅妮亚来为你矫正吧!” “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种事情你就摸着自己的良心问吧!” “就算你这么说……” 对着不顾后果地擅自生起气来的菲尔梅妮亚,水明也只能发出困惑的声音。突然就自顾自地干劲满满起来还真是麻烦啊。毕竟自己没有半点想要和对方产生纠纷的想法。 就这样,对着身子依然斜靠在墙上毫无干劲的水明,菲尔梅妮亚发出了包含着焦躁的尖锐声音。 “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 “就算 不用那么大声也能听到。像你这样发出怒吼会让周围的人困扰的吧?” “那、那还真是抱歉……不对!你这家伙好好把别人的话听进去啊……” “哎呀哎呀、稍微镇静一点好吗……嗯?” 对着情绪高昂的菲尔梅妮亚,水明呆呆地挠了挠头。就在水明想着冲突或许已经不可避免而窥伺着对方的动作的时候,不意间注意到了某件事情。 水明眯细了眼睛,视线直指菲尔梅妮亚的脚边。不知什么时候,长袍的下摆夹在了鞋底和地面之间。换句话说,就是被踩到了。 “喂、喂,等下,你如果继续这样的话……” 就会摔倒,一定会摔倒。会因被长袍绊住而狠狠地摔下来。水明已经清晰地看到了这个结果了。 “什么!我又怎么样!” “不、这样的话就有点危险了,因为脚边……” “你就想靠这种拙劣的伎俩来对付我吗!还真敢愚弄我啊!” “愚弄什么的、话说真的赶快冷静下来吧,啊——” 结果是悲剧的。被愤怒所淹没、无视水明的忠告毫不在意自己脚边的菲尔梅妮亚,就这样陷入了水明预想的状态中去。 “嗯!?呀啊!?” 因为被踩住的长袍下摆绊住了的关系,菲尔梅妮亚重重地向前摔倒了。而且并不是普通地摔倒,在倒下的时候白色的长袍整个翻了上来,最后变成仿佛向着身后的人翘着屁股、露出内衣的姿势。 “什!?你这家伙做了什么!?长、长袍它、长袍它……” 因为被翻上来的长袍盖住了的关系,菲尔梅妮亚貌似一时无法看见周围的事物。 “不——、我只是一直定定地站着什么也没做啊。” “你说什么!?……哎呀?哎呀?” 因为菲尔梅妮亚的胡乱挣扎,长袍缠得更紧了。能够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就变成这样,从某种意义来说还真是冒失的少女啊。虽然水明觉得她应该很快就会站起身来,但是意外地却听到了啜泣般的声音。 “解不开啊、解不开啊……” “真是的、没办法了……” 水明不禁害羞地脸红起来,无奈地把手扶在额头上。 看着内衣完全走光、丰满的臀部也全部暴露在外的不断挣扎着地菲尔梅妮亚的姿态,水明不由得产生了怜悯。 果然不能任由女孩子这样子呢。嘛、也不是什么坏人就帮她一把吧。水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移开视线尽可能不去注视菲尔梅妮亚的耻态和内裤,把缠在不断扭动着的菲尔梅妮亚身上的长袍拉起、然后温柔地将少女抱了起来。 “呀啊!?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好啦你就老实一点吧……哼啊。” 无视菲尔梅妮亚的抗议,水明就这样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好好地理了理凌乱的长袍。 “咦……” “好了、没事吧?” 水明关心地问着,但菲尔梅妮亚只是呆然地没有回答。 而且她的样子貌似是在摔倒时好好地与地面接触了吧,只见菲尔梅妮亚的脸上满是污迹。虽然曾一度对自己露出敌意,但这幅模样果然还是太可怜了。水明于是从口袋中拿出手帕,认真地擦着少女脸上的尘土。 “真是的、净给人添麻烦……” 就在水明这么做的时候,当事人突然—— “啊……呜……?” 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掌握状况吗,菲尔梅妮亚的视线好像在打量着什么一样移动着,终于—— “啊、啊~~~~~~~~~~~~~~!!” 叫了出来。 “呜哇、这回又怎么了……” 被菲尔梅妮亚突然发出的大叫吓了一跳的水明连忙后退。只见少女满脸通红地死死盯着水明。 “你、你、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干什么的,就算不用特地再问一次也能明白吧?” “不是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那个……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在那种情况下是人都会帮一把的吧。” “我、我可没打算让你帮助!我可是打算狠狠地教训你一顿的啊!?而你却连脸都帮我擦了……” “这和那是两码事吧,这样下去的话难得的可爱脸蛋都给糟蹋了。尘土什么的就帮你擦干净好了。” “——!?” 在水明率直地表达着感想的时候,菲尔梅妮亚突然好像背后被插入了钢筋一般直起身子变得僵硬起来。 “嗯?怎么了?” “可、可爱……” “……?” “说是非常可爱什么的……” “喂、怎么啦——?” 在不知为何突然呆住了的菲尔梅妮亚面前,水明不断挥着手。这么做之后,只见她好像终于回过了神似的: “咦?啊、啊啊啊啊啊!?算啦——!我还有其他要事就先告辞了!” 菲尔梅妮亚的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通红,就仿佛是熟透的苹果或西红柿一样,然后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但是,就在她飞也似的离开的途中,不知为何又突然停下以惊人的气势回过头来。 “刚、刚才的话,我、我就收回去好了。” “哈?” “刚才不是说你本性恶劣吗!?还、还、还、还有!你的房间就在这条路一直走到头的地方拐弯……听好了!如果你以后因为犯了什么事被别人抓住了的话。不如说给我记住!水明.八键!到时候今天的屈辱我将要百万倍奉还!不要忘啦!绝对不要忘——咿呀!?” 尽管菲尔梅妮亚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双手却随着话语飞快地手舞足蹈着,受自己激动情绪的影响,菲尔梅妮亚不由得前倾起来,然后再次被绊了一下。看来她还真是很擅长摔倒啊。 “到底是闹哪一出啊……” 水明望着连忙爬起身来逃跑的菲尔梅妮亚的背影,忍不住这样喃喃自语着。 另一方面,菲尔梅妮亚一边发出“啊~~~~”的惨叫一边逃跑似的向远方奔去。刚才还在心中充斥着正义与理想、威风飒爽的名为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的少女的印象如今荡然无存,现在的她让人觉得只不过是一个迷糊的孩子罢了。 “……不过算了,我也该走了。” 水明就这样自语着,开始寻找起自己的房间来。 ========================================================================= 虽然经历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波折,但水明最终还是平安无事地从仪式大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 (唔——) 稍一留意,就感觉到了向房间接近的足音与魔力的气息。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波折的水明想要一个人在房间里好好地休息一下,但还是屏住了呼吸朝向了气息传来的方向。 从那直直朝这里前进的足音和气息、以及那熟悉的魔力的波长来看,大概是来探访这个房间的人吧。 那么来者到底是何人呢? 来探访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急剧提升着实力的黎二以及另外两人。一位是仰慕着黎二、并宣言要一起帮助他而总是与黎二呆在一起的蒂塔妮亚,还有仿佛为了不让黎二被抢走一样更加紧紧地粘着黎二的瑞树。 一旦察觉了他们打算进来的意图,水明就连忙把从桌子中取出的书和魔术品,或者是活动的痕迹全部用魔术隐蔽起来。 如今,周围的人都认为水明自从谒见大厅的事情之后只是一味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长时间地睡觉。菲尔梅妮亚刚才是这么认为的,当然黎二他们也不例外。 与他人不必要地接触增加的话,自己真实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也就增加了。为了防止发生这种事情,水明一直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只保持最低限度地与他人的接触,尽可能地将自己是魔术师的事情隐藏起来。 当然,用餐也是拿到自己的房间中进行。只有为了偷偷看看黎二他们的情况、造访城里的书库和进行召唤仪式的房间、以及去洗手间的时候,才偷偷从房间里出来。 为了自己魔术师的身份不至于暴露,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是理所当然的。如果魔术师的身份被发现,不仅可能会被觊觎这份力量的人利用,而且水明至今也依然不希望被黎二他们知道。再加上像现在这样蜗居着就能有大量自由支配的时间,拜此所赐情报的积累也能够顺利进行下去了。 不过与之相对的,就是城里的人对自己的评价急剧恶化了。 从让勇者黎二重新考虑是否接受讨伐魔王的委托,到最后演变成在谒见大厅中惨叫的那天起,以及直到最近都一直一个人畏缩在房间里的事实。让水明的信用——除了将其召唤而来的国王和蒂塔妮亚、以及黎二等少部分人以外——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迅速地丧失了。 而水明则凭借着别人的误解,就好像自己完全不在意恶评一样,更加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就在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情的时候,水明悄悄爬进了床里,然后紧闭眼睛直到听到敲门声、紧接着黎二的声音也传进来为止。 “早安,水明。起来了吗?” “……啊啊、请进。” “打扰了。” “失礼了。” 就在黎二他们进入的同时,水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然后,就像往常那样当各人都入座之后,开始向黎二询问起来。 “那么,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咦?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水明。” “你啊、今天的气氛和往常比起来感觉稍微有些异样。总觉得好像有点镇静不下来呢。” “啊啊、果然看得出来吗?” “算是吧。” 对着就好像要掩盖着什么一样笑着的黎二,水明点了点头。 当众人进入房间的时候,水明就感觉到了黎二的样子有点奇怪了。虽然一直也在笑着,但好像总有一些镇静不下来的样子。不过这份骚动,感觉却同时具有喜悦和其他难以形容的方面等微妙的味道。 这么说过之后,黎二浮现出爽朗的笑容问道: “今天学习了身体强化的魔法。要看吗?” “喔?拜托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有着喜悦感觉的原因吧。对于学到了新的魔法,黎二貌似十分高兴。这点自己也深有体会。当第一次编织出新的魔术的时候,那种术式奔驰的昂扬感是无法抑制的。 黎二当场开始做起伸展运动活动关节。对于能够将身体强化的术式,事先做好准备活动是重要的。 “来了唷。” 就像他说的那样,黎二体内的魔力突然间运行起来,转瞬之间就构建好了术式,在毫无咏唱的情况下、魔术就发动了。 “burn boost” 当黎二说出魔术的名称的时候,通过魔术的关键词产生的火焰突然间如飘带一样飞舞缠绕在黎二的身体上。 然后,随着魔术的发动。黎二的身体能力在英杰召唤得到的力量的基础上更加地高涨了。 “喔喔!!” 对黎二魔术的完成度之高,魔术师八键水明不禁发出了感叹。 这次的魔术发动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从魔力最优化到魔术的构建,然后直到启动等一连串的动作,连细节都十分完美令人赞不绝口。虽然并没有对魔术进行合理的精简,但是从接触魔术开始到现在只用短短两周的时间就做到如此标准的程度,实在让人找不到批评的理由。 这个身体强化的魔术,恐怕是通过火属性的术式,除了能使本身身体得到增强外,力量也爆发性地增涨。然后照此看来的话使用风属性就是增强速度,使用水属性就是增加身体的敏捷性,而土属性则是增强身体的强度吧。 就在水明自顾自地对黎二的身体强化魔术和到其他属性的身体强化能力分析着的时候,眼神闪闪发光的蒂塔妮亚向黎二靠近了。 “果然不愧是黎二大人,真的相当漂亮呢!” “啊哈哈,谢谢啦蒂亚。” 黎二浮现出爽朗的笑容对蒂塔妮亚道谢着。他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大概是蒂塔妮亚的昵称吧,看来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那么亲密的关系了呢。 听到这些话,瑞树却用稍微有点生气的样子看着蒂塔妮亚。 “蒂亚,是不是稍微有点过分靠近了?” “完全没有的事。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瑞树离黎二比较近,偶尔也稍微让我一下嘛。” “诶、不是、我才没有靠得那么近呢!” “才不是这样的。瑞树一直都不必要地黏在黎二身边,真是太狡猾了!” 本来应该是关于黎二的身体强化魔术的话题的,什么时候变成了两位少女擦出火花般对峙着的状况了呢。对于这样的景象,水明内心中嫉妒的火焰不禁燃烧了起来。 “真是现充啊……不过话说回来,黎二的这个魔法相当帅气呢。” “唉?嗯!是吧!这个魔法使用起来很称手,让人相当喜欢呢。” “啊啊。外表也相当漂亮,意外的是没有什么缺陷的魔法呢……” 这是水明发自真心的称赞。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魔法。将火焰的巨龙缠绕在身上,果然是相当的帅气。这漂亮的外形也会给予对手冲击与威压,进而让敌人战意退缩产生恐惧。意外的是相当重要的魔术呢。 然后不知为何,瑞树突然转向黎二的方向说道: “我、我也会尽力去做到这种事情的!” “是这样吗。果然瑞树也很努力呢。” “诶?嗯、算是吧……” 像是对由水明回答出这种话感到意外一样,瑞树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大概因为和蒂塔妮亚的竞争的关系,此时瑞树已经完全看不到黎二以外的其他人了。 也就是说,她想要从黎二那里获得褒奖、以和蒂塔妮亚对抗吧。从旁人的角度无论怎么看,此时的瑞树对黎二都是半分怨念杀意加半分仰慕憧憬的样子。 “呵呵呵……” “怎、怎么?水明君。” “没事,加油啊。” “嗯!我不会输的。” 或许从其他人的眼中看来,此时的瑞树和魔王什么的都有几分相似吧,特别是现在的样子更是如此了。 就这样感想着,水明一边向瑞树发出声援。然后将话题转向了其他的方向。 “那么、其他还有什么嘛?” “诶?算是吧,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呢……” 被这样问到的黎二像是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一样回答到。大概是确实发生了什么吧,这应该就是他显得如此奇怪的原因。 “您这是怎么了?黎二大人。” “啊?不、这个……” “公主殿下,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不,完全没有,倒是有更加能显示出黎二大人厉害之处的事情呢。” 蒂塔妮亚半分兴奋半分高兴地回答着,从她的样子来看应该不是在说谎,但为何黎二却又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呢? “那到底是什么?” “这、这个嘛、该怎么说——” 黎二的掩饰被蒂塔妮亚完全无视了,只见她仿佛像是在说着自己的事情一样用骄傲和得意的语气说道: “正是今天、亚斯迪尔王国旗下的魔法师工会各部门精英,与黎二大人进行了魔法对决。” “唉~魔法师工会呢。” 魔法师工会,虽然还未来得及详细调查关于这个组织的事情,但听说是国内的魔法师基本上都会注册于它的旗下的组织。 “是的。按照我们先前的请求,各位大人今天都齐聚在了一起。” “将他们聚在一起是很稀奇的事情吗?” “是的。因为诸位大人平时都要事缠身,一般的话都是在王国领土各处周游巡视。” 那么,将这样的大人物召集在一起果然就会变成什么大事了吧。但是,对于各部门精英之类的词语水明却更加在意。 于是对于这点,水明开口向蒂塔妮亚询问: “顺便问一句各部门什么的指的都是什么?” “是指火、水、风、土、雷、木、光、暗这八个部门中最为优秀的魔法师。其中甚至有实力凌驾于宫廷魔法师之上,被赋予‘帝’的称号的人物。对于火的部门就是炎帝、对于光的部门就是辉帝等等。” “……” ……这样真的好吗?‘帝’应该是相当尊贵的称号,在日本是只能用于至高无上的存在的词语。 或许是因为在将这个世界的语言变换成日语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差错吧,不管怎么说不协调的感觉太强了。 “水明大人,有什么疑虑的事情吗?” “啊、不,什么也没有。话说回来,比试的结果怎么样?” “当然是黎二大人的完胜!” 蒂塔妮亚就好像获胜的人是自己一样挺起胸膛骄傲地回答。然后紧接着,她说出了无法回避的某事。 “在那之后,由魔法师工会的大师赋予了黎二大人别名。” “别名?” 别名。是表示被冠上此名之人的特征、以及拥有的实力或建立的功绩的荣誉称号。当然是充满梦幻的附属品。 此时,黎二却好像被提到了什么令人局促不安的事情那样,匆忙想要改变话题。 “这、这种东西还是不要随随便便说出来比较好吧?” 然而,看着表现出如此有趣的表情的黎二,瑞树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呵、呵呵……” “怎么了瑞树?” “不、没什么啊,就这样听下去你就知道了。” “嗯?那么公主殿下,黎二从公会大师那里得到的别名到底是什么?” “水明、所以说了——” “黎二大人从工会大师那里得到的别名是:统治所有属性的奇迹之魔法师——全属性之霸者!!” 当蒂塔妮亚高扬双手、用充满激情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场面冻 结了。 然后当然,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一样水明爆发出了豪快的笑声。 “啊哈哈哈!!” “咦……?水明大人!?” “哈、全属性…之霸者…什么的、哈哈、糟糕、实在是不行了、哈哈哈哈!!” 对于水明突然发出的笑声,蒂塔妮亚吓了一跳。看看旁边的黎二,又像是好像在抱怨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事情一样,将脸用手掌遮住并把头扭向了一边。另一方面,瑞树却像听到了什么中意的词汇一样,一边“真好啊……”地喃喃自语着,一边向羞红了脸的黎二投去羡慕的目光。 然后,当水明的笑声终于慢慢平息的时候,黎二用仿佛闹别扭的语气说道: “……看吧、所以说我讨厌说出来啊。” “……?这是为何?能被赋予别名对魔法师来说明明是极其荣耀的事情,水明大人为何……” 蒂塔妮亚因为无法理解水明的反应而呆在了那里。看来现代和异世界“帅气”的标准有很大的不同。瑞树虽然是个例外,但黎二还是十分明白的,大概因此才会那么忌惮在水明面前将这件事情说出口吧。 “但是、全属性之霸者——全属性之霸者啊?呵呵!为什么这个赋予他人别名的魔法师、会那么中二、没有品位啊!啊不行啦!肚子都痛啦!啊哈哈哈哈……” “拜托了水明,不要再说了。” 黎二用心灰意冷的语气请求道。结果,这一天直到最后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个话题。 —————————————————————————————————————— 某天,为了教导勇者黎二及其友人的瑞树.安浓魔法,宫廷魔法师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正在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前进的途中。 “没想到、要当勇者的师傅……” 每前进一步,席卷少女心中的昂扬感和欢喜感就更加高涨。再怎么说,这可是将比自己资历更深的十几名宫廷魔法师前辈放到一边,却对最年轻的自己所托付的、教导背负拯救世界的使命的人魔法的任务。 不用说,这样一来菲尔梅妮亚就成为勇者的师傅了。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荣耀的事情了。想到这点,菲尔梅妮亚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 一直以来的凛然端正的美貌,如今却被有点仿佛不知羞耻一般的笑容取代。 但是马上,因为察觉到了自己不知不觉发出的笑容,菲尔梅妮亚瞬间焦躁起来,尽管这样却也无法完全止住笑意。幸好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呢,菲尔梅妮亚不由得庆幸着。与平时自认威严的魔法师形象相比,完全搭不上关系的少女般的笑声,如果被谁听到了的话会是件多么害羞的事情啊。 但是对于她来说,教导勇者这件事本来就是在意料之外。所谓勇者,是无论剑技还是魔法都十分优秀的最强的人类,刚开始她也和众人一样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实际上黎二确实也是无可挑剔的可塑之才——这点姑且不论。 令她意外的是,黎二他们所在的世界不存在魔法。因此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不得不尽快向勇者教导魔法的事态了。 前段时间在召唤日那一天,他们刚刚莅临王城加美利亚的时候,看到将谒见大厅的大门打开的魔法时那惊叹的表情至今仍记忆如新。那是与自己初次见识魔法的神秘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神。 因而向他们询问了没有魔法的话、勇者黎二所在的世界文明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得知他们所在的世界取代魔法的是一种叫做科学的力量,是一种利用钢铁和雷电等素材的装置高度发达的技术。 根据所听到的描述,还真是相当令人感兴趣呢。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 “……那是、水明.八键?” 在为了履行光荣的任务而向勇者的所在快步前进的过程中,菲尔梅妮亚在回廊的前面捕捉到了作为勇者黎二友人的水明.八键的身影。 ——水明.八键。勇者黎二的友人,极其平凡的男子。整齐的黑发、温柔的眼神,除了这几点以外就举不出其他特征了。看着他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的存在感薄弱的感觉,与黎二比起来是与非凡、才能这样的词汇完全无缘的少年。 不过因为以前有过争执的关系,在菲尔梅妮亚的认识中他也是一个不能让人大意的对手。 (不、那时候是……) 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自己只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实际上他就算被自己自顾自地倾泻了怒火,但当之后自己发生了可耻的失态之后不仅没有嘲笑,反而温柔地伸出了援手。虽然拒绝参加魔王的讨伐,但绝不是一个该被唾骂的恶人。 而且—— “可爱、吗……” 菲尔梅妮亚蓦地想起来水明当时说过的话。可爱什么的,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被这样形容过了。好好回想的话,那是只有自己在幼童时才得到过的话语。 一边回想着这样的事情,菲尔梅妮亚不由得脸颊发热起来。 “讨厌呀~~~~、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才没有因为听到了这样的话就觉得高兴呢……才不是这样呢……” 然而这份感情却无法完全否定。那位温柔的少年的话语和行动,确实在不知不觉之间打动了自己的心房。 是的,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 “就算是作为道歉,也还是去打声招呼吧……” 虽然不知道他出来有什么目的,但看样子应该是打算去见黎二他们吧。因为很少能和他碰面的关系,这里还是郑重地对待他吧。为自己说得过分了的话道歉是理所应当的,这样即使关系无法变得更为友好,也希望至少能多多少少消解两人的芥蒂。 就在菲尔梅妮亚打算上前道歉之前,眼前行走着的水明在走廊前端的拐角处消失了。 “咦……?” 那是与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完全不同的方向。 本以为彼此的目的地相同,但水明的行动却让菲尔梅妮亚的预想落空了。菲尔梅妮亚暂时沉思起来,他到底是打算去做什么呢。 他行走的方向是朝着王城的北侧,那里既没有厨房也没有厕所,更不是勇者黎二所在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只有之前的仪式大厅。这么看来的话,那边应该没有他需要去的地方才对,那到底为什么要向那边前进呢。 (……不对、等一下。听说水明大人自从谒见大厅出来之后,就一直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才对……) 菲尔梅妮亚眼神变得尖锐了,脸色也险峻起来,然后突然想起来这样的事情。 因为和他自那之后就没什么交集的关系,所以对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确实从周围听说,他在谒见大厅拒绝了与勇者一起同行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出来的话仅限上厕所和去与勇者黎二见面的时候。但实际上也有像之前那样出来散步的情况。 关于水明的行为最合理的解释是,因为他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土地,无法控制住恐惧,然后就像幼儿一样一直蜷缩在房间里直到世界末日。至少那些嘲笑着他的胆小的人是这样告诉菲尔梅妮亚的。 “那么、现在到底是为何……” 虽然水明现在已经消失了。但是,像这样去往人迹罕至的北楼……。不知不觉,菲尔梅妮亚在思索的途中开始产生起兴趣来。 然后,沉思暂时停止。 (关于教导黎二阁下魔法的事情、现在还不到预定的时候,既然有时间的话,不如稍微追过去看一下吧——) 菲尔梅妮亚很快下定了决心,于是向着水明消失的方向开始追寻起他的脚步。 当然,这并非只是个人的兴趣。这是作为在城中执行勤务的一员、作为宫廷魔法师的义务和责任。如果他因为不能返还而发怒,最后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自己就不得不去阻止他。虽然菲尔梅妮亚认为水明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 并不仅仅如此,那个叫做八键.水明的少年,有向他们隐藏的东西。为此,作为宫廷魔法师的自己的职责,就必须要好好注意他的动向了。 (……对了。那一天,在和我们面对之前,水明确实是……) 在那个地方使用了什么魔法。是的,在北楼右手边最里面的仪式大厅,在英杰召唤仪式的房间大门开启的瞬间,三人之中确实有一人在控制着魔力,在那个地方展开着不知何种术式。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公主也是一名相当优秀的魔法师,但蒂塔妮亚什么也没有察觉。 但是很快,他就将魔法解除,之后水明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这回事一样,一个人顾自在谒见大厅中手舞足蹈。 但是,如果没有想错的话,那个时候察觉的水明的异样果然是魔法的产物。绝不是什么错觉之类的东西。 ……听说黎二和瑞树他们所在的世界没有魔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以科学为力量、高度发达的美好世界。那里街道的夜晚被照耀得像白昼一样明亮,许许多多比加美利亚王城还高数倍的建筑物拔地而起,人们 甚至拥有能到达月球的技术,生活前所未有的富裕。 这些应该都不是虚假的言辞,在他那直率的眼神中渗不进一点虚伪的色彩。黎二就仿佛是与谎言完全不沾边的化身一样。 那么为何水明可以使用魔法呢,为何水明对于他能使用魔法的事情一丝一毫都没有告知自己的朋友黎二他们呢。 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的时候,水明的背影又一次出现了。终于追上了吗。 看起来,水明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一样。只见他就像不知道菲尔梅妮亚就跟在一定距离之后那样依然气定神闲地走着。 然后,水明又一次走进了拐角,为了追上去菲尔梅妮亚也快步向转角走去。 “——砰!?” “呀啊!?” 前面传来了谁的惊呼,相遇的瞬间来不及躲避,头就撞了上去。 然后,重新调整好姿势向前望去,眼前的是在宫里工作的女仆,刚才的惊叫就是她发出的吧。 “抱歉,有没有受伤?” “不、没事!我才是十分抱歉!斯丁格雷大人才是,脸上没有受伤吧……” “咦?不、没有,脸上没什么事?” “那、那么其他的地方有什么大碍吗!?啊啊!怎么办才好啊!” “不,那也没有。无论什么地方都一点问题没有喔。” 不知为何,仿佛因为这是自己的过错一样,女仆在顾自惊慌失措地骚动着。明明王城里也没有谁会只因这点小事就给予她惩罚。 对于这位少女,菲尔梅妮亚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女仆看到之后,稍微安心下来。 “是这样吗……您没事比什么都好……” “抱歉了啊。” “是!是的!” “嗯。” 菲尔梅妮亚威严地点了点头,那是与年轻的淑女完全不相称,反而像是她所师从的那位老魔法师才有的态度。这样做的话即使自己身为后辈,但也能在同僚中保持着不让人小看的威严,那坚硬的说话方式如今也已固化成自己的一部分了。 终于,女仆露出了回过神来的脸色,察觉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并大大低下了头。 “真的是非常的抱歉!” “嗯,无妨。” 菲尔梅妮亚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回答。之后,女仆向她行了一礼,正打算用比刚刚稍稍放缓的脚步离去的时候—— 就在此时,菲尔梅妮亚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事。 “——抱歉啊。能稍微再等一下吗?” “咦?啊、是的。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刚才我与稍微在我前面一点走着的人失散了,你知道那个人去什么地方了吗?” “……唉?我在和斯丁格雷大人碰面之前谁都没有遇到呢……” “怎么会!?” 菲尔梅妮亚发出了和以往不同的慌乱的声音。刚才女仆所说的话,可不是听过就算的东西啊。 “那、那个,请问有什么差错吗……?” “再问你一次,真的谁都没用遇到吗?” “是、是的!” “没有撒谎?” “是的。向女神阿尔休娜发誓,对斯丁格雷大人绝对没用说半句谎话。” 面对着菲尔梅妮亚气势汹汹的眼神,女仆发誓其所说的一切均是事实,同时将救世教会所信奉的唯一神的女神的名号搬了出来。 那么、这样的话就怪了。这是绝对的从物理上就不可能的事情。 大脑中翻卷着疑惑的漩涡、菲尔梅妮亚再次向女仆问道: “……你不应该是谁都没有遇到才对。在我拐入那个转角之前水明阁下……勇者大人的朋友应该刚刚过去才对的。” “勇者大人的友人吗?但是我确实谁都没有……” 女仆用疑惑的眼神张望着。看着这样的女仆,追踪着水明的菲尔梅妮亚更加觉得困惑了。 “这到底是……” “那、那个。斯丁格雷大人,我接下来还不得不去南楼……这个……” “啊啊,对不住了。因为奇怪的问题把你叫住真是抱歉啊。” “不,那么失礼了。” 女仆郑重地向菲尔梅妮亚低了下头,然后就从她眼前离去了。 (……) 目送女仆离去的菲尔梅妮亚,因为无法掌握的事态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可以确认的是那个少年在自己看到的最后一眼后就突然消失了身影。 (……算了,反正还有时间,到里面去看看吧。) 就这样想着,菲尔梅妮亚向着北楼的深处走去,在这之后就像女仆说的一样,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然后最后到达的是北楼右侧最后的房间、仪式大厅。刚到那里的菲尔梅妮亚,就看到了完全无法无视的事情。 (什么——!?) 怎么会这样!再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之前,菲尔梅妮亚就因为王城里人们的松懈愤怒了。为了确认、菲尔梅妮亚再一次凝视,从前被宫廷魔法师长官吩咐过的、除了有重要的事情以外谁都不能打开的特别的房间的门扉,如今正微微的半开着。 对这扇门,不仅下达过禁止打开的命令,而且对其施予了特殊的魔法严密地封锁着,不知道开门方法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开启的。 但是现在门却被开启了。知道开门方法应该只有国王陛下和宫廷魔法师们才对。 但是国王与其他的宫廷魔法师都不在这里的样子,那么为何门扉会开放了呢? 菲尔梅妮亚吞了口气,偷偷地隐藏起气息向门扉处接近,身体中充满了紧张感。 到底里面存在着什么?一连的预想从大脑中流过,心脏不由得紧绷起来。 于是、从那些微的缝隙中看到的、是拿着即使是在亚斯迪尔也很罕见的纯白色的记事本以及细长的杆状物、专心致志地盯着召唤阵的水明.八键的身影。只见他一边不停地自言自语,一边不慌不忙地用杆状物在本子上画着什么。 (果然……) 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和伎俩才能将这扇门打开。虽然震惊,但是他在这里的这个事实,就是证明他是魔法师的无可撼动的证据。 (但是——、……怎么办?就这样站出来好吗?) 这里的规矩和眼前的谜团交织在一起,让菲尔梅妮亚开始烦恼起来。这里是禁止入内的场所,一般的话应该大叫一声,然后尽快将人带出去。虽然这是自己应该去做得事情,但对方是勇者的友人,而且还是魔法师。 确实就算对方是再怎么厉害的对手,菲尔梅妮亚也有着能将对方压制住的自信。但是主要问题是他是勇者的朋友。如果因此引起骚动,导致勇者情绪受到伤害而对魔王讨伐的事情反悔的话,那么对亚斯迪尔甚至是整个世界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此时自己个人的意愿对于此等事态,早就已经是无所谓的东西了。 (但是、那个男人到底在做什么?不、八成是在调查着召唤阵吧……) 从魔法师的角度去看,他的行动是无法理解的。虽然觉得他应该是在调查召唤阵,但是他只是一边一味地用杆状物在白色的本子上画着什么东西,一边在召唤阵上无意义地来回踱步。从他的行动很难看出来他正在解析术式。 如果想要解析术式的话,应该在想要解析的魔法阵外面描绘上专门用于解析的魔法阵,将术式显现出来并进行读取,这是进行魔法阵分析的常识。而他现在的做法却完全不同,在菲尔梅妮亚看来,这简直是对魔法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为了强行学习魔法而做出的毫无意义而乱七八糟的行为。 再怎么说这个魔法阵也是只能被使用、但是原理完全不明的从过去开始就流传下来的东西。将这种术式解析出来的人古今中外一个也没有。 ……最后,菲尔梅妮亚既没有站出来也没有发出声音,就这样一直盯着水明在召唤阵上重复着不可理解的行动,直到不得不赶往勇者的所在之处为止。 ——————————————————————————————————————— 这天夜里,在王城加美利亚的菲尔梅妮亚的房间中迎来了一名访客。 “——什么?这是真的吗?” 前来有事相告的宫廷魔法师对于菲尔梅妮亚的反问,毫无迟疑地做出了肯定地回答。 “是的。就像刚才说的那样。” “……” 从同僚那感觉不到一点虚假的语调中,菲尔梅妮亚眼神尖锐地反复思索着刚才听到的事情。 刚才,这位同事的宫廷魔法师说着有不得不马上告知的事情,而造访了兼任办公室和私室的菲尔梅妮亚的房间。当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看来这数日之间,有人目击到勇者黎二的友人水明.八键在王城加美利亚各处出入的身影。 然后,同僚虽然也抱有水明该不会在做着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忧虑,但顾虑到对方终究是勇者的友人,最终也只能自顾自地疑虑着、而没能站出来训斥对方,因 此只好像现在这样前来向同事的宫廷魔法师通告。 因为菲尔梅妮亚刚才的反问,同僚大概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吧,于是向菲尔梅妮亚问道。 “您不相信吗?” “不、说实话我也曾目睹过他出来游荡。” “哦?这是真的吗?” “是的,而且今天也看到了。” “那么请速做决断吧。万一水明阁下是有什么不好的打算的话……” 向着这样说着的同僚,菲尔梅妮亚摇了摇头。 “不、这点还不得而知。目前还没有仔细地调查过,现在就判断对方是有什么不良企图还为时尚早。” 确实水明的行动相当可疑。虽然他有令人怀疑的地方,但目前据自己所见,除了进出仪式大厅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行动,虽然是十分值得注意的行为,但还不足以对他过度地怀疑。 这么说着,那位宫廷魔法师也没提出什么特别的异议,同意了菲尔梅妮亚的看法。 “确实如此,能如此贤明冷静,真不愧是被称为白炎的人啊。” “啊、不……” 虽然明白对方这是有意奉承,但菲尔梅妮亚还是不知不觉因为这份赞扬而腼腆起来。 “明白了。我也会好好地调查一下他的。” “有劳了。” “那么就此告辞。” 这么说着,宫廷魔法师静静地退了出去,关上了菲尔梅妮亚办公室兼私室的门。 思考着水明这一连的动向,菲尔梅妮亚自言自语道: “水明阁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这面向虚空的发问,自然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 “——关于勇者黎二友人的事情吗?” 菲尔梅妮亚在目击到水明的可疑行动数日之后。现在,她正处于王城加美利亚的谒见大厅、国王陛下的面前。 理由不用说,当然是关于水明的事情。前些日子,从目击他出现在仪式大厅开始,菲尔梅妮亚开始逐一探查他的动向,如今正打算将大致的结果向国王报告。 听到国王发出的惊讶反问,菲尔梅妮亚跪着点了下头。 “是,正是如此。” “那么,是关于瑞树.安浓的事吗?” “不是,我想要报告的是关于勇者的另一位友人,水明.八键的事情。” 面对菲尔梅妮亚的话语,国王皱起了眉头,目光也锐利起来。 “……嗯。就朕所知的来说,他从那天后就处于一直独居在房间里,一步也不出来的状态。” “不是这样,实际上在那之后水明阁下已经数次在城内出没了。” 菲尔梅妮亚的结论,是根据她至今为止查探到的结果得出的。从那一天开始,只要有空她就会去调查水明在王城加美利亚的行动的企图。 结果发现,缩在房间里什么的完全是伪装,他的行动实际上相当活跃。 蓦地,国王向菲尔梅妮亚投去了询问的视线,在他的声音中,严肃的气氛进一步加重了。 “像这件事情、除了朕之外还有谁知道吗?” “故意向众人表现出蜷缩在房间的状态,实际上在暗中行动的事情吗?” “谁都没有目击到吗?” “是的,在城内知道这件事情的恐怕只有包括在下在内的数人而已。” 对于菲尔梅妮亚的回答,国王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但是这样就奇怪了,为什么这件事只有如此少数的人知道呢?” “在下在出门时遇见他也是纯属偶然。在下推测可能为了避人耳目,他使用了某种不知名的魔法。” “居然是魔法?是你教给他的吗?” “不,绝无此事。” “……?那么说,是其他的宫廷魔法师教给他的吗?” “不是,依在下所见,看来水明阁下似乎原本就是能够使用魔法的人。” 果然,对于这番话国王露出了怀疑的脸色。 “但是菲尔梅妮亚啊,勇者阁下所在的世界是不存在魔法的、你听说过这样的话吗?那一边拥有别的高度发达的技术、魔法只是空想的产物,勇者阁下是这样告诉朕的。” “确实听过。但是根据我窥伺的结果,实际上水明阁下确实使用了魔法。” “那么勇者阁下是在撒谎吗?” “不,从他的样子上看完全没有撒谎的迹象。” 确实正如所言。尽管黎二作为魔法师具有高度的适应性,但是事先却没有任何关于魔法的知识。 黎二没有在说谎这件事,国王也是深信不疑的。 “……是的。朕也如此认为,但是——” “关于魔法的事情,为什么黎二阁下的发言会与当前得知的情况有出入对吧?” “嗯。在探讨那个少年为什么要隐瞒他可以使用魔法的事情之前,在勇者阁下的世界,魔法的存在为何没有被认识到这件事更加不可思议呐。” 果然国王也对这方面的事情存在疑问。魔法是技术的一种。在这个世界,人们通过魔法来回避逼近而来的危机,又或是使用魔法改善人们的生活,魔法是不仅与人类,而是与所有知性生物都密切相关的存在,是与人类社会的发展相伴相随的产物。 那么为何在那边的世界,暂且不论这类技术的有无,连其存在都无法确认呢。就算科学是再怎么发达再怎么与魔法不同的技术,但技术始终是技术。就算与科学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根据用途的不同应该也有需要用到的时候,绝不是什么完全没有必要的东西。 那么为何,勇者黎二会以如此肯定的表情否认魔法的存在呢。 “……国王陛下。勇者阁下所在的世界想必也有不少复杂的事情吧,但是现在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是——” “那个少年为什么要在城里躲躲藏藏地行动,是吧?” “正是。” “……我们不仅没有对他的行动做出限制,而且他才刚来这边的世界没多久,仅仅只是出来散步,应该不需要特别提防什么才对,应该没有需要特地隐藏起来的道理……” 是的,他与勇者黎二一样都是客人。关于黎二、瑞树、水明他们三人,国王已经发出了通告,对于他们想要参观的地方都任由进出,周围都应该提供协助之类的。像这样尽可能地对他们的自由不加约束,这是国王特别的关心。 稍微沉思了一会,国王对水明的行为做出了结论。 “……果然、朕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呢。” “并非如此,这个问题,主要是关于水明阁下所去的地方。” “地方?是哪里?” “首先是书库。他每天都会从那里拿几本书回房间里去。” “哦?本来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闭门不出,会去书库果然还是让人相当佩服啊。大概是因为知道回不去了,所以想要获取这边的知识吧。” 听说去的地方是书库后,国王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随后,国王重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是为了不向随随便便就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不合理认输,而利用书库拼命进行着学习。真是令人感动呢。 这种行为确实没什么问题,就这样让他继续下去也没什么关系。 “不,其实连禁书书库那边都发现了他出入的痕迹。” “怎、怎么会!?不、但是、那边不是随便就能进入的地方……” 就像国王的惊叹一样,禁书书库是进入十分困难的地方。在那里被保管着过去历史的重要资料,并用魔法严格地限制着人员的出入。 “这件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怎么会……。然后,那个少年出入的就只是这些地方吗?” 被问到进一步的事情的时候,菲尔梅妮亚先是少许停顿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随后,因为事情的严重性最终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水明阁下出入的地方,还有举行召唤仪式的仪式大厅。” “胡言……。知道进去那里的方法的应该只有朕、以及其他的宫廷魔法师而已。” “是的。但是、水明阁下可能通过什么花招,将那扇大门给打开了。” 话音过后,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那扇门就是为了让只有知道打开方法的人才能通过而制作的,是被赋予了土属性的魔法的门扉,不理解土属性的魔法的人连靠近都十分困难。 当然,除了水明是一个已经用厉害都无法形容的魔法师以外。 这样的话,他的这种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用说也能明白。 “根本不用问他到底是在干些什么,那个少年肯定是在调查召唤阵吧。” “我是完全看不出来他在仪式大厅中所作所为的意义,但是由现状推断的话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吧。” “……居然是如此想要回去啊。” 菲尔梅妮亚看着说着懊恼的话的国王的表情中充满苦闷。果 然、国王对于将他们召唤出来的事情想必应该是相当心痛吧。真是充分考虑了水明的心情、温柔体贴的国王。 ……也曾听说过在各国首脑云集的会场,国王曾公开反对进行英杰召唤的传言。将毫无关系的人强行托付如此重大的事情实在是过分残酷了。先不考虑完成使命后的报酬,一度被召唤后就一生再也无法回去。 况且,不依赖他人只凭这个世界的人自己的力量去解决,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像现在这样的事态以后想必还会一直不断地发生,直到总有一天把这个世界的人类完全毁灭吧。 就算这样高声的呼吁,在因为魔王的淫威而恐惧的各国首脑面前,都只不过是一部分人小小的声音罢了。结果根据大多数人的意向,英杰召唤仪式被不容置疑地举行了。 当国王体会到的无力感、及高洁的心灵被践踏的苦涩在菲尔梅妮亚的内心中驰骋的时候,国王用沉重的语气开口说道: “……那么,菲尔梅妮亚啊。为何直到现在才对朕说出这些事呢?” “这是在下个人的判断。如果贸然和他接触并引发什么问题的话是失策的,如果骚动扩大了并传到黎二阁下那里去的话……” “确实,不能无视发生争执的可能性呢。” “是的,还有未能尽早告知陛下,是因为还没能搜集到足够情报的关系。” 是的,不确定的情报是危险的。里面一定会产生误解和差错。之所以之前没有告诉包括国王在内的任何人,是为了避免产生这种问题。 “当然,在万一发生什么的情况下还是需要做出行动的吧?” “是的,这自不必言。” 关于这点是当然的,所以才像现在这样逐渐探查他的动向。 “那么、关于这件事、还有其他的人知道吗?” “这件事也有其他人参与其中,不过除了在下和国王陛下以外,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包括我的同事宫廷魔法师数人而已,包括黎二阁下和瑞树阁下他们,其他人对此一都概不知。” “明白了,那么从今以后关于这件事也不要向他人多言,你也向其他的宫廷魔法师这样传达吧。而且也不要告知勇者阁下这件事情,明白吗?” “遵命。” 对于国王的叮嘱,菲尔梅妮亚简短地回答。虽然不知道国王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的意图何在,但他是尊贵的陛下,对于他的愿望,菲尔梅妮亚爽快地遵从了。 然后接下来询问的是以后的方针。 “陛下。今后在下该如何应对?” 是的,对于水明还是需要采取一定的对策的。对于菲尔梅妮亚来说,就这样将他放任不管是无法接受的, 就算他是勇者的友人也一样。 但是、国王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话一样皱起了眉头。 “哦?什么对策,就这样放着他不就行了吗?那个少年既然并没有做什么坏事,那么干涉的事情也没必要吧。因为不能干涉那个少年,所以以后也要在背地里隐秘地行动呐。” “但是、关于禁书书库的事……” “既然被进去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吧。进入那里的话只能找到详细的历史书和地图。他就算知道这种东西大概也引发不了什么问题吧。” 确实正如所说的一样。那是不应该被他国的人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毕竟只是形单影只的个人而已。就算能偷出来也只不过是烂在手上而已。 虽然明白这层道理。但是尽管这样,做出这种决定还是太天真了吧—— (所以,陛下才在刚才下达了封口令?) 对于违反规则的人,如果天真地不对其进行处罚并向周围警示的话,那么这份天真将成为使秩序崩坏的毒药。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周围的人都不知道的话,就变成没有警示的必要了。 所以国王为了放过他的所作所为而下答了不要对任何人说的命令。这样就不会引起之前的问题了。 对于国王来说公正严明是必要的。对于从师父那里学习了礼节、并相当重视礼义的菲尔梅妮亚是这样认为。 所以,对国王现在完全不一致的言行菲尔梅妮亚感到焦虑起来。 “……那么,陛下对他所做的事就没有任何表示吗?” “你就那么反对吗?” “水明阁下是魔法师,对他什么处置也没有是不妥当的,确实这是关于黎二阁下而不得不慎重进行的事情,但这样下去让他在加美利亚王城随心所遇的话,陛下的威严也会受到影响。而且万一要是真的发生什么的话……” “……对朕个人来说,倒是对这种所谓的威严不感兴趣呐。” 菲尔梅妮亚看着听着自己进言的国王,其脸上已经是完全失去兴趣的疲惫的表情。他的表情就好像在传达着希望早早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 但是,仅此就退缩的话还算什么宫廷魔法师。 “陛下,为了不发生危及自身的事情,多少还是做出一些处罚吧。而且就算水明阁下因此向黎二阁下提出什么抱怨的话,我也可以向黎二阁下进言。” “哦?你能够说服黎二阁下,还真是相当有自信啊。” “我毕竟是他的师傅。因此,他对于我说出的话应该是绝不会轻视的吧。” 菲尔梅妮亚对于发生了什么之后自己能够说服黎二很有信心。要问为什么的话,是因为自己是作为宫廷魔法师、教导勇者魔法的人。从这样的人口中,如果听到自己的友人是因为做了不好的事情而被训斥的话,想必他也能接受吧。在日常的闲聊中,菲尔梅妮亚已经得知他并不是一个不辨是非之人。 什么问题也不会产生。这样的话,现在需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只要等陛下的许可就可以了。请陛下明察。” 如此劝谏之后,国王只是闭上眼睛短暂地思考了一会,然后用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 “……不可!” “陛下!但是!” “菲尔梅妮亚,朕应该已经说过不可了。水明阁下亦是我等尊贵的客人,加害他的事情是绝不能考虑的。” “我这绝不是什么加害!对于随心所欲的他来说只是再合适不过的对应罢了。确实我也不认为那个水明阁下会做什么坏事……但是还是有必要在他引发什么大事之前制止。那个……从我自身的职责出发我是这么认为的……” 对好像有点冷静不下来的菲尔梅妮亚,国王稍微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对他还真是相当执着啊。” “咦!?啊、不……这个是、那个……” “你就那么在意水明阁下吗?” “不、不是!我并没有在意他,只是不希望因为他的缘故给黎二阁下添麻烦罢了……” 被国王指出了态度奇怪的菲尔梅妮亚,有点语无伦次地慌忙解释着。说并没有在意看来是撒谎了呢。向着这样的菲尔梅妮亚,国王转而用平缓的语调向她再度索求承诺。 “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菲尔梅妮亚,好吗?” “……” “好吗?” “谨遵您的旨意……” 对于包含了强烈意志的询问,菲尔梅妮亚只能开口答应。然后像是万念俱灰一样闭上了嘴、深深地低下了头。 遇到不能如自己所愿的事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成为宫廷魔法师之后虽然也遇到了好几次,而且没多久之前也才发生过。但这次大概因为对方也是魔法师——不、再加上又是那个水明的关系,心情变得格外悔恨起来。虽然也有对上奏不被许可的国王陛下的怨艾,但更为巨大的愤怒的矛头果然是指向水明的。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情。水明也是,明明只要老老实实地就好了,却偏偏要鬼鬼祟祟地行动。这些问题不断地在菲尔梅妮亚的脑海中堆叠,让她感觉对方好像就在嘲笑着自己一样。虽然明白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但就算明白,怒意却还是不可遏止地积聚起来。 (不,还没到时候。) 虽然没能得到国王陛下的许可,但自己并没有就这样老老实实遵从的意思。 这里是王宫,是国王的庭院。就算抛开个人的感情,从身为宫廷魔法师的职责上看,让一名不知哪来的魔法师在这里随心所欲是绝对不能认可的。 那么机会就是现在,这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人还寥寥无几。水明直到现在依然对自己的跟踪一无所知。只要自己不说的话,这样下去就谁也不会知道的。 菲尔梅妮亚就这样在心中喃喃自语,再一次确认着自己宫廷魔法师的立场。 国王的名誉、加美利亚的秩序是身为宫廷魔法师的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那么,现在就该是自己履行宫廷魔法师的职责的时候了。 那个不懂规矩的少年,现在到底身在何处呢,就让身为宫廷魔法师的自己好好教育一下他吧。虽然不知道异世界的魔法和魔法师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不同身份的本分是应该被教导的。不管他是何方神圣,只要知道了这个世界魔法的伟大的话,一定就会变得老老实实了吧。这样的话 —— (等着吧,水明.八键!你的愚蠢行为,就让人称白炎的我给你好好纠正一下吧。) 没有问题。自己是宫廷魔法师,是拥有白炎的别名之人,是勇者的老师。是同时兼有这三种荣誉的优秀的魔法师。这种程度的问题,轻松就可以解决。接下来的事情不可能有任何的意外。 ——————————————————————————————————————— “哎呀哎呀,菲尔梅妮亚还真是太年轻了啊……” 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对着在门外消失的菲尔梅妮亚的背影不由得叹息起来。 从她的背影中,他已经预见了她在这之后肯定会引发什么骚动。是的,她的眼中闪烁着毫不放弃的神色。恐怕不久之后,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就会有什么事发生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因未能阻止事态而对那位少年感到很抱歉,不过多少也算他的自作自受。只要在菲尔梅妮亚生事之后,对她准备好相应的处罚就行了吧。 “虽然很有才华,但对一些复杂的事情的话就……” 菲尔梅妮亚最近极其骄傲,这一方面也是她的责任感强大所带来的产物吧,不过确实已有点强得过分了呢。 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 “北楼、没有异常。” 军靴敲击在石板上发出了叩呲叩呲的脚步声,将王国配给的轻质甲胄穿在身上的卫士,正逐一进入巡视道路两旁的房间,然后提着烛台朝内部窥伺一番,最后将门轻轻关上。 这里是北楼最后的房间,这里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话,在这片区域中的巡查今天就算是结束了。 今晚,这个卫士正在夜巡王城的途中。巡回查看夜色笼罩下的王城,是每天卫士们需要轮流承担的任务。卫士的工作是王城的警备,白天当然不用说,夜深人静的夜晚这份工作也是要继续进行的。 因为没有白天的时候照耀在各处的阳光,夜间的加美利亚与白昼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 尽管只要点燃蜡烛的话,在昏暗处也多少变得比较容易通行,但蜡烛的光线与凄清的月光也未免太过冷清,并不能给予人多少安慰。 像这样的夜间巡视是谁都不想做的工作。在普通来说已经就寝的时间,却要在广大的王城夜巡无疑是件相当辛苦的差事。再加上环境的阴暗,更是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此有许多老资格的卫士,因为厌烦这项差事,就用这样能够熟悉王城的每个角落等乱七八糟的理由,强行将这份苦差推给了年轻的卫士。 “哈啊~早点完事算了吧……” 现在这个卫士就是那些被强行摊上苦差的其中一人。粗暴的前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为借口,让他最近频繁进行这种夜中巡查。 ——反正什么也不会发生,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人愚蠢到去袭击勇者所在的城池吧。 卫士独自向最阴暗的角落走去。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国王陛下虽然因为召唤了勇者而下发了将城里的警备体系强化的通告,但是无论是谁,只要见到过勇者进行战斗训练的景象的话,都会觉得这样的警戒只是保护过度罢了。 偶然的机会、这名卫士见到了勇者的训练,那还真是相当不得了的东西。 那个勇者黎二,和被大家既仰慕又敬畏、亚斯迪尔王国首屈一指的勇士的骑士团长进行着平分秋色的战斗,到后来即使又有十几名骑士加入进来,他也能从容地与之较量。 因此,自己本来应该完全没有去保护他的立场,反而是自己应该受到他的保护才对。 虽然只要好好想想的话就会明白这样做是有其意义的,但是这个稍微有点任性的卫士却完全不能理解。 就在卫士对上面的人的决定感到不满的时候。 “——嗯?” 后方突然响起咣当的一下,像是什么重量较轻的金属发出撞击的清脆声音。 卫士突然随着手中的烛光一起转了过去。 “有谁在那里吗?” 大声问话道,但是却没有任何回答,暗弱烛光的前方什么人也没有。有的只是在那转角的最尽头、传说供宫廷魔法师进行特别的仪式使用的、充满了诡异气息的房间。 先前在那里也巡视过了,当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昨天和前天,房间门外却赫然放置着一具铠甲。 “平塔。是你吗?不要开些恶趣味的玩笑。” 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卫士呼喊着今天一起被抓来进行这项苦差的同事的名字。 这里是被卫士们一致厌恶的地方,很可能是喜欢恶作剧的同僚为了吓唬自己而想出来的计谋。 很可能就是这样呢。蜷缩着隐蔽起来的卫士,只是直直盯着视线的尽头——然而刚才的呼喊只是一味消失在了黑暗的背景中,预料中的同僚的窃笑却完全没有听到。 然后再一次,比刚才更为响亮的矼当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卫士的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难道是入侵者吗?再怎么说同僚应该也不会开那么恶劣的玩笑。 或许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掌握了情报的魔族,以勇者为目标进行的先发制人的袭击。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骗过了以白炎之名著称的国内最强的魔法师制作的警戒用魔导具,但卫士还是拔出了剑,悄悄屏住呼吸,朝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点点靠了过去。 以防万一连笛子都准备了。最坏的结果,当自己发生什么意外时,也可以用它来通知同伴。 于是—— “……呋。什么嘛,这不是什么也没有嘛。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结果,卫士的忧虑消失了。 到达的地方,只有原来就放在门前的铠甲。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疑份子,魔族之类的也是不存在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说到底,会在这样的深夜里在王城加美利亚徘徊的人物、除了“眼前这个少年”以外是不可能存在的。 拔剑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就这样放着不管就行了。 自己只是一个劲笨拙地在那里疑神疑鬼。拜每晚都要夜巡所赐,现在也已经很累了呢。早就应该回去休息了。 因突然袭来的睡意,卫士开始打起了哈欠。眼前的少年笑着说了一句晚安作为告别的话语,并朝卫士挥了挥手。 卫士也举起单手回应,然后就这样走了回去。这样今晚的夜巡就真正的结束了呢。 ——————————————————————————————————————— “哎呀——太危险啦、太危险啦。真是千钧一发啊……” 向半梦半醒的卫士‘拜拜’地挥着手的水明、在卫士终于消失的那一刻,将上述感想和安心的叹息一起从嘴里吐了出来。 没想到卫士居然还在附近巡逻。 因为觉得已经不可能遇到其他人了而松懈了警戒,这次的遭遇完全是大意了。 但是,对方毕竟不是魔术师,而是对魔术异常生疏的普通人。轻易地就中了自己使出的魔术,并很快就回去了。关于被他目击到的事也完全不用担心。接下来管他在值班室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只要一睡着,刚才的事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虽然带来了一些麻烦,不过说到底造成刚才状况的原因,是放在旁边的这幅铠甲—— “真是头痛啊、没想到居然还设置了自动人偶。前段时间来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那个女人还真是做了些让人讨厌的事啊……” 水明再一次向铠甲投去了冰冷的一瞥。 这到底是对着铠甲本身呢,还是对着仿佛浮现在铠甲背后的那个少女就不得而知了。 ……自动人偶。大致说来的话属于炼金术的范畴,是一种哥雷姆的制作技术。往土块、木偶、人形、或是像这次情况的铠甲中注入魔力,以术式为核心的伪造生物,根据一定的条件进行被事先设定好的活动,按照现代风格的说法,就是像自律型机器人那样的东西。 在自己原来的世界,这是从希伯来人的秘术、犹太神秘学卡巴拉的奥义中发展出来的一种技术。和异世界使用的术式应该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不过这种事情暂且不提。 水明只是轻轻地碰了碰铠甲,铠甲就好像是被拆碎了一样哗啦哗啦地化成了七零八落的废铁。现在就算发出声音,也不会担心有谁会过来了。 水明于是轻叹了一口气。先前第一次发出的噪音是因为被铠甲突然袭击了,而这回第二次的噪音则是铠甲破坏的声音。 (不过这东西还远未达到完善的地步啊。嘛、虽然感觉并不是最近才制作的、难道不是这里的人做出来的东西吗……) 不过或许在什么地方还会有这样的东西吧。因为在来这里的途中已经预先察觉到了存在的危险性,因此并没有多少大意——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偶呢。 就像水明 的感想一样,当这个自动人偶感知到侦测范围内拥有一定魔力的侵入者的时候就会自主行动。这具人偶不仅施加了对魔术和物理的高度防御,还配备了感知能力,以及锐利的 剑以将侵入者赶尽杀绝。 ——很厉害,或许也可以说很过分。 “……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我再怎么在城里四处游荡也没有杀人的必要吧,你这家伙是责任感和自尊心凝聚在一起的团块吗?” 对着现在不在场的宫廷魔导师菲尔梅妮亚,水明狠狠地抱怨着,不由得开始怒火中烧起来。再怎么说就算是同道中人的魔术师,随便地设置像这样能置人于死地的陷阱,这家伙到底是有多么突破天际的矜持和自尊啊。就好像是在肆无忌惮地放言“只要侵入我领地的人就一概杀无赦”一样。 “啊……嘛、魔术师的话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吧……嗯。” 是啊,就是这样。误解了什么的人是自己。确实这里是异世界,但是魔术师始终是魔术师。对瞄上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侵入了自己家门的同行施予死亡的制裁是常识。在这个魔法和日常生活交织的世界中,原先这种冰冷尖锐的感觉变得迟钝了,但好好想想的话就算是这样的世界,像刚才那样的事情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实际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还一无所知。 (不过还真是粗暴啊 。原来说的要百万倍奉还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水明一边回想着以前的事情,一边皱起了眉头。 虽然自己也并没有妄想凭着先前那点程度的小事就能卖她人情,但她这么做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已经完全是想要杀人的程度了。 “……不过算了,如果那边是这个意思的话,那么这边也采取相应的手段就好了。” 对方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果然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呢。 水明冷冷地从口中说出来包含着黑暗感情的话语,这并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会说出的话,而是作为魔术师发出的宣战布告。 水明蓦地向自己脚下的铠甲望去。 虽然就这样放着它应该也不成问题。被菲尔梅妮亚发现了倒也无关紧要,但是如果明天被谁看到这幅景象而引出什么骚动的话就不是好玩的了。 说穿了如果因为这样导致巡逻增加了可是很麻烦的事情啊。 “要修好吗……” 这样说着,水明开始调配魔力构筑起术式来。脚下,以自己的正中为原点,圆形的小魔法阵发散着红色的辉光开始变大起来。 魔法阵不断旋转展开,当一定的数值和咒文都被包括其中的时候,术式安定下来了。 于是。 “renovation.redivivus(骨架复原、结构重铸)” 这是最基础的还原魔术。并不是修理,而只是将事物还原为原先的样子的魔术。然后将这个魔术施加在自动人偶上。 在自动人偶正下方的魔法阵分离成两个,其中一个自下而上缓缓上升,当其上升的时候,就像时光倒流一样,坏掉的部件纷纷重新组合起来,当魔法阵上升到最高处时,自动人偶已经完全变回原先的模样了。 “——行了,既不好也不坏就像原来一样。” 对自己毫无缺陷的术式一边自夸着,水明一边匡匡地敲着铠甲。这家伙已经再也无法使用了。不仅是原来的外壳和核心,就连里面曾经刻下的术式也已经被破坏殆尽。这东西已经只不过是一个具有自动人偶的外形的残骸罢了。 ——————————————————————————————————————— 将复原了的自动人偶的残骸放在一边,水明进入了原先被其保卫着的房间。 ——不过这早就是轻车熟路的事情就是了。 这里是除了书库以外、少数水明会造访的房间之一,是以前曾经来过的仪式大厅。 目的不用说,就是调查和解读在那个地板上描绘的召唤阵,并引导出召唤归还的方法。为了将其解明,水明一边读着书,一边日夜都投入到这个召唤阵的研究中。 想要回去,是因为自己还有父亲所托付的魔术的命题。为了完成这些课题的研究成果、研究资料、各种魔术用品都在原来的世界,因此越早回去越好。确实如果在这边的世界肯花上大量时间的话或许也能找到与自己原来所使用的材料类似的东西,最后或许也能完成还未做到的研究也说不定。不过时间是宝贵的,不能就这样没有效率地浪费掉。 因此,现在的自己最优先的事项,就是回到原来所在的世界。 是的,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理由,但是…… “他们两人,其实也想回去的吧……” 望着在魔术光源微弱的照明下的天花板,水明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水明是知道的,黎二有时会时不时地望向天空,幻想那或许存在在天空彼端的遥远故乡、以及其中还未来得及道别的重要的人们。 水明是知道的,瑞树当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会轻声地哭泣。虽然为了和重要的人在一起而鼓起勇气,但伴随而来的代价却是要承受难以容忍的恐惧和寂寞。 想着这些的时候,从水明内心的最深处,渐渐地有什么涌了上来。 那是无法形容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炽热而深切的感情。 不希望在那天早上所见的家人身影成为此生的最后一面。不希望怀抱着再也无法相见的悲伤就这样每天苟延残喘下去。希望在他们身边直到注定要分别的那一天的到来,尽管希望是如此的渺茫,但是也绝对不会放弃! 因此在那一天,自己从父亲那里接受了成为魔术师的宿命,就是为了要在这个不讲理的世界中得到与这些毫无道理的事情对抗的力量! ——是的,为了实现现世中得不到拯救的人们那唯一的思念。 “……我虽然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不过果然还是不得不去努力啊。” 把必须要做的事情说了出来。从嘴里发出的话语和决意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坚定的意志。虽然自己无法与他们同行,但是一定要为他们的未来创造出能够选择的选项。 就在他立下崇高决心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魔力的气息。 巧妙地隐藏起来的,是某个人的气息。不、并不是某个人这种含糊暧昧的词语。 在那里的是被以白炎称呼的宫廷魔法师、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 菲尔梅妮亚就在这样躲在房间外面、自动人偶的旁边,将身体轻轻靠向门扉,从稍微敞开的缝隙之间窥伺着这边的样子。 那么,跟踪到这种地步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虽然确实是自己假装没有注意到而任由其随意行动,但是这女人的所作所为就好像完全没有厌倦的时候啊。 虽然一时之间在悄悄地窥伺着这边,但终于菲尔梅妮亚静静的离去了。 于是—— “种子已经种下了吧?这样的话,接下来就是选择舞台和时机的问题了。” 是的,以后的事情怎么样都好了。像这样紧紧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窥伺刺探的家伙是有处置的必要的。对方不是也对自己设下了陷阱吗。 然后观赏她落入圈套之后脸上表情的突变,大概也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吧。 —————————————————————————————————————— 在水明进入仪式大厅后没多久,在亚斯迪尔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的居城加美利亚北楼最深处的房间前,菲尔梅妮亚无言地站立着。 (这到底是……) 涌现出来的,只是这样的充满困惑的话语。不过这也难怪。 如果知道放置在眼前的铠甲,如今是一副什么模样的话,也就不难理解菲尔梅妮亚为何会如此困惑了。 放置在这里的铠甲上镌刻着斯拉玛斯阿姆的铭文,是由亚斯迪尔王国历史中最负盛名的魔法师之一制作的、被称为是国内巅峰之作的自律可动型哥雷姆。 他以擅长土魔法闻名、对加美利亚的建造也有着重大的贡献。这就是由这样的前辈集毕生的智慧所制作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珍品。 对于这样的珍品为何会放置于此处,自不必说,是由菲尔梅妮亚设置的。 为了给从前开始就不知休止的魔法师水明.八键的“恶作剧”以惩罚,她利用自己宫廷魔法师的渠道,将其从宝物库的深处取了出来。 预测到他恐怕今天也会过来而将其设置在这里。但是,从卫士的巡逻结束时的情况来看,哥雷姆依然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模样。 本想着大概是因为今天他没有来吧而无意中朝房间的方向望去,却再一次看到了被微微开着的大门。 ——为何? 为挥开脑中的疑惑,去确认哥雷姆是否有被启动的时候,发现这台国内最高级的哥雷姆已经只是一具徒有以前外观的残骸了。 (这台哥雷姆居然变得如此凄惨……) 菲尔梅妮亚不由得发出了呆呆地低语。 首先这台哥雷姆毫无疑问是启 动过了。在设置之前进行的试验中其可以完全不像个中古品一样流畅地运动,无法启动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既然启动了的话,这台哥雷姆应该与水明战斗过才对。 但是,周围却没有任何战斗留下的痕迹或碎片。这是绝不可能的。这台哥雷姆是为了要害场所的防御而制作的,启动试验的时候菲尔梅妮亚曾与它做过对手,并不是如此简单地就能将它的机能停止。 那么、为何能将它如此完整地破坏呢?哥雷姆之中的术式已经全部被毁坏了,但是从外面看却和原来一样一成不变地在同样的地方放置着。 到底用了什么伎俩才能把这台哥雷姆变成如此凄惨的状况?就算竭尽全力也不可能做到才对。因为就连应该启动过的魔法的痕迹都被漂亮地消除了,所以完全看不透打倒这台哥雷姆使用的手段、和将其变成这种不可思议的现状的方法。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此时正在房间中凭借着灯光的照明,像往常一样检视着召唤阵。 就像在说自己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一样。 (可恶……) 因擅自地想象渐渐怒上心头,菲尔梅妮亚渐渐失去了平时的文雅。 一想到他完全不把自己、把这个被称为天才的、比谁都要早地登上了宫廷魔法师地位的人当成对手,就不由得发起火来。尽管知道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就在这里,但还是无法遏制地向他宣泄着怒意。 绝对不能原谅他这种小看宫廷魔法师的耍小手段的行为。决不能原谅他这种毫无顾忌地肆意妄为。设置哥雷姆也是,因为自己被禁止直接出手所以才这样间接行动,想要制止他到处游荡,明明本来也是为了他自身着想,为什么他却不知休止呢。 (水明阁下……可恶) 菲尔梅妮亚在思索着,但是却什么也没能明白。这已经是她无法理解的事情了。最后,这一天她除了再一次偷偷回到房间去以外也别无他法。 ——————————————————————————————————————— 从北栋仪式大厅回到自己房间所在的区域的菲尔梅妮亚,这一天也打算在城里过夜,正当她把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时—— “嗯……?” 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了淡淡的魔力的气息。 菲尔梅妮亚并不记得自己之前有使用了什么魔法。因此她试着用魔法来查探究竟,不过最后看来只不过是错觉罢了,因为此处并没有一丝一毫使用过魔法的痕迹。 恐怕是自己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魔力的残余吧。因为这种事情而反应过度,看来自己真的是累了呢。 这一切都是水明.八键的错。 “哼、等着瞧吧……” 总有一天会让你好看。菲尔梅妮亚就这样一肚子怨气地喃喃自语着,并为了能早点休息而做着准备。 但是,正在这时。 “——那么晚了真是抱歉。请问斯丁格雷卿在吗?” 在听到敲门声的同时,门外响起了恭敬的声音。这个声音菲尔梅妮亚有印象,就是前段时间来报告水明四处游荡的事情的宫廷魔法师的声音。 虽然已经是正准备睡觉的时候了,但是因此回绝对方是万万不可的。菲尔梅妮亚重新整理好身上的白色长袍,然后向对方发出了进入的许可。 “请进。” 听到这句话,宫廷魔法师就打开房门,毫不顾虑地走了进来。 “这还真是万分抱歉。” “今天来访又有何事?” 因为时间宝贵,菲尔梅妮亚无意在客套话上浪费时间,因此直接询问对方的用意。来访的宫廷魔法师却也没有太过介意,而是很快回答。 “是的。因为有无论如何都必须向您尽快传达的事情……” “需要尽快传达的到底是何事?” “自不用说,是关于水明.八键的事情。” 来了吗。虽然在同僚到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大概是这方面的事情了。或许是水明做了什么,需要这样急忙地通告吧。 也因为刚才的事情的影响,菲尔梅妮亚打起精神问道。 “那么,那个男人这次又干什么了?” “这个、说实话实在是很难开口……” “怎么了?”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情报的,看起来那个男人已经不满足于光是在城中游荡了,恐怕他现在正打算做加害国王陛下的事情。” “什么!?” 宫廷魔法师用险峻的脸色说出的话语,给了菲尔梅妮亚极大的冲击。因为过分的冲击而动摇的菲尔梅妮亚,仔细考虑一下却注意到这番话有相当不可思议的地方。 “……啊、不、再怎么说这样的事情跳跃性也太大了。首先水明阁下并没有加害国王陛下的理由。” “关于这点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看起来水明阁下对国王陛下抱有很强烈的怨恨,他曾经对宫中的女仆恶狠狠地说过回不去都是国王陛下的错,总有一天会要他好看之类的话。” “什……” “关于房间里的用品貌似也再三地表示过不满,看起来真的是很苦恼的样子。” 宫廷魔法师的话让菲尔梅妮亚失去了言语。确实,这并不是很难想到的事情。就算勇者召唤是根据各国的商议决定的事情,但最后这份责任还是会归于做出决定的国王身上。水明拥有充分的对陛下抱持怨恨的理由,这并不是什么太过跳跃性的话题。 “之所以这么认为还有其他理由。卿在城中设置的防范入侵者的魔导具,已经有数个被破坏了。而且主要集中在国王陛下的寝室周边。” 居然做到这一步的话,那么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可以预想到了。因而,菲尔梅妮亚无法掩饰紧张地问道。 “这件事、果然是……” “是的。白天在设置了魔导具的周边,有多人目击到了水明阁下的身影,这基本上已经是确定的事情了。” “水明阁下,你竟然要做到这个地步……” 菲尔梅妮亚不禁低头自语。虽然已经预想到了,但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仅仅在城内肆意游荡还不嫌满足,居然要做出那样的暴行到底是为什么啊。 菲尔梅妮亚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一天水明的温柔,在她的心中也渐渐地消失了。 “呜……” 就在这时,菲尔梅妮亚突然觉得视线模糊。是头晕了吧。同僚那担心地望着这边的面容,也好像是透过水波见到的光景一样,急剧地扭曲起来。 “请问怎么了?” “没事,稍许眩晕罢了。” “大概是累了吧,因为白炎阁下一直都很劳碌。” “大概吧……真是万分抱歉。” 对于意料之外的同僚那仿佛包含着笑意的明快声音,菲尔梅妮亚直到眩晕稍有缓和才得以做出回答。 让他担心了吧,不过这对菲尔梅妮亚来说倒也是相当意外的事情。 因为和这位同僚以前曾有过争执的关系,直到不久之前关系还是十分的僵硬。不过随着时过境迁,现在已经能毫无隔阂地交谈了。 看起来,他也并不是什么恶劣的家伙啊。 然后,现在是水明.八键,这个男人才是决不能原谅的存在吧。不管怎么说,他八成在打着想要加害国王陛下的算盘吧。 眩晕终于平息了,菲尔梅妮亚再一次沉思起来。 菲尔梅妮亚一边沉浸在自己的心情中,一边向宫廷魔法师发问: “……关于这些事,您有向其他的人提起过吗?” “不,这些情况我只向您说过。” “明白了。那么这件事情还请务必向其他的宫廷魔法师保密。如果传到国王陛下的耳中的话,说不定会对下面要做的事情产生阻碍。” 菲尔梅妮亚意味深长地说着,宫廷魔法师听到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斯丁格雷卿?” “——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来解决吧。” 菲尔梅妮亚就这样向同僚请求着。比起向国王陛下上报,自己果然还是想要做些什么。是的,应该去解决这件事的、能够去解决这件事的只有持有关于水明的情报最多的自己。 “明白了。那么、我就此告辞。” “真是十分感谢。” 宫廷魔法师就像他所说的一样退出了房间。 终于,在同僚离去后,菲尔梅妮亚不禁发出了懊恼的声音。 “没想到,你竟然是在这样的男人……” 随着口中的话语,心中的怒气也渐渐涌现出来。完全不去顾虑其他人的感受,仅凭自己的怨恨肆意妄为,没想到他居然是那么低劣的性格。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么温柔的国王。那个时候他曾表现出的温柔,大概只是虚假的伪装吧。能够淡然地做出那么低劣的事情,还配做魔法师吗。 越是思考,菲尔梅妮亚心中的义愤和对低劣的魔法师的痛恨就越发地燃烧起来。 “可恶……” 眩晕再度袭来。当从那不可思议的头昏目眩中回过神 第一卷 第三章追求神秘之人 哥雷姆被破坏数日之后。在王城加美利亚已经夜深人静的时候,菲尔梅妮亚现在正紧紧地跟踪在一位少年的身后。 专门针对他秘密行动的规律,特意选择了今天这个时机。为了给肆意在加美利亚游荡、进而连国王的权威都蔑视的少年降下制裁的铁锤,菲尔梅妮亚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紧紧跟着。 当然就像往常一样,水明对此完全没有注意。不可能注意得到才对。为了不让一丝踪迹传到他那里,在跟踪的过程中使用风魔法、将脚步声和热气甚至是自己微弱的呼吸都隔断。使用了像这样的隐秘行动的术式的话,就算再敏感的人也绝不可能注意得到。 眼前的少年,在毫无亮光、仿佛被封闭在黑暗中的道路里毫不迷茫地前进着。然而,他今天要去的地方却似乎与平时不同。但他却依然像往常一样,穿着被他们称为“学生制服”的上衣,漫无目的地走着。尽管仍不知道他要去往何方,但今天就这样亮出身姿,然后对他施予相应的制裁。正当菲尔梅妮亚这样思考着的时候。 “——滋!” 菲尔梅妮亚的眼前突然映出了人影。这出乎意料的状况让菲尔梅妮亚小小地吓了一跳。在如此寂静的夜里,难道还有谁会出来游荡吗?可是为了自己稍后要做的事情,今晚值夜的人都已经安排他们去睡觉了,他们应该不会出来才对。那么到底是谁? 稍稍向人影的方向查探,但是那里什么人也没有。看起来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不过说来也是,在这样草木寂静的夜中还出来走动的人,一般来想除了卫士就没有其他人了。 于是,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了水明的方向。 “……消失了、怎会?” 水明已经不在那里了。仅仅是稍微将视线移开一下,水明的身影就突然间消失了。 菲尔梅妮亚觉得很不可思议,按那个步行速度的话应该还在前面不远才对,但是就算看向通道的最深处,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不过,如果说看不到了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的话,只要将他再找出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菲尔梅妮亚在身体中聚集起魔力,编织出风的魔法术式。 “——风呀,成为吾之仆从,将吾所欲知之事传达于吾吧。wind search!” 被施行的是使用风来进行探查的魔法,是一种通过风来感知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的术式。 很快,风就把“卡茨卡茨”的以一定的规律响着的水明的脚步声传到了菲尔梅妮亚耳中。现在还不是很远,菲尔梅妮亚急忙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那边是……咦?” 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菲尔梅妮亚不由得小跑起来,她注意到了某件事情。 (等一下,这前方的是……) 然后,注意到了水明意欲前往的地方,不禁再度怒火中烧起来。 是的,如今他去往的场所,被称为白亚的庭院。这是王城加美利亚内部的一座庭院,是加美利亚中仅次于谒见大厅的最高规格的场所。 那里是只有少数人才被允许入内的、供国王用来度过其极少数的私人时光的圣域。 就这样私自擅闯进去是何等的亵渎。已经无法原谅了。就这样,菲尔梅妮亚心中的怒意不断高涨起来,她怀抱着盛怒、在石板上踏着响亮的脚步追了上去。 越过石板的路面,穿过小小的庭院,菲尔梅妮亚不断向着前方。 菲尔梅妮亚一边发誓一定要将这份怒气狠狠地倾泻在少年身上,一边通过了最后一段通道。 让寄宿在身体中的魔力沸腾起来,少女冲了出去。紧接着,突然迎面而来的灿烂星光与月光,瞬间眩花了眼睛。 ——然后、一位将身体包裹在漆黑大衣中的魔法师出现在了眼前。 在白亚的庭院中耸立着的高大方尖碑旁,背对着身后如同宝石般闪耀着、仿佛要从天空中倾泻而下的星河,八键.水明站在那里。 以向着天与地的尽头无尽延伸的青黑色苍穹为背景,在悬挂于夜空之中的巨大月亮的映照下,少年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 不知何时,原先少年身上随意穿着的外套,此时已经转变成了拥有着优雅的黑色、整齐华美且一尘不染的正装。让人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哎呀哎呀,鬼鬼祟祟地跟在别人身后,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兴趣哟。做这样的事真的好吗?这样做简直就和不明事理、可怜而愚蠢的跟踪狂一样了不是吗?” 在他的嘴角上悬挂着无畏的笑容,少年用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了这边的行动一样的谐谑语气对着菲尔梅妮亚说道。 那份态度,简直就像是在嘲笑不知该去往何方的迷路孩童一样。 “……难道说、察觉到了吗?” “算是吧。像那样子在身后鬼鬼祟祟地徘徊的话,就算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的吧。” “……!” 对于菲尔梅妮亚的发问,水明爽快地回答着。跟踪的事情看来确实是败露了。 没想到,居然拥有能看破如此完美的伪装的办法,菲尔梅妮亚惊呆了。 那么现在大概自己已经是完全失算了吧。包括对自己跟踪的引诱在内,一切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行动。 菲尔梅妮亚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被想到被任人摆布居然是那么令人悔恨的事。初次品尝到的屈辱,令她的怒火猛烈地燃烧起来。 因自己被引诱了这份无法让人大意的现状,菲尔梅妮亚一边警戒着一边向面朝自己的水明问道: “……这样的话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 “什么企图也没有啊。我只是单纯地出来散步罢了。不允许在夜里从房间中出来这样的规定这里应该没有吧?所以今晚只不过是碰巧来到了以前从没到过的地方罢啦。” “你就想凭这样的理由来糊弄我吗?既然你已经注意到了的话,那你就是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才来这里的不是吗?” 菲尔梅妮亚隐藏着因为行迹暴露和自己被诱骗了的焦虑追问着。 然后水明就像恶作剧被揭穿的顽劣孩童一样毫不在意地笑了。 “果然凭这种理由不行吗?也是呢。” “再一次问你,为何来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的话,那当然是——” 开口说着的水明,果不所料就像沐浴在清爽的微风中一样爽朗地笑着。就好像早已预料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以此为乐一样。 “那个理由,和你应该是一样的吧。不是吗?” “……” “哎呀、不说话了吗?我还完全是这样认为的呢,难道错了吗?” 水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习惯性地把手插到了黑色上衣的口袋里。 对于水明的发问,菲尔梅妮亚并没有回答。只见他不知为何,突然用包含了遗憾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和你之间会演变成现在这幅局面呢。老实说,个人还是希望用稳妥一点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还真是说着大言不惭的话呢,你的行动明明没有半点那样的意思。” 是的,水明的目标是国王,他的意图说到底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稳健可言。 对于这份指责,水明没有任何反驳,只是仿佛自嘲一样地笑着承认了。 “确实呢。连这样的舞台都准备了还这么说是有点虚伪了。如果真心要采用平和的解决方式的话,明明还能找到不少其他办法的。” “哼!” 难道这家伙认为老老实实承认就行了吗。不知水明在考虑着什么的菲尔梅妮亚哼了一下。然后,水明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一样仰首望天说道。 “和你对话现在应该是第二次了吧?” “是啊。” 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水明的提问后,只见他皱起了眉头。 “不、总觉得有点无所适从、摸不着头绪啊……” “那又如何,为什么这样说?” “啊——、是这样啊。虽然我觉得只是一般的闲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哎呀哎呀、还真是相当地被你讨厌了啊。就是那件事吗?你还因先前的事情而怀恨在心吧?” “……” “沉默吗?” 水明好像非常遗憾似的叹了一口气。明明他并不是那种内心温柔体贴的人。 ——是的,本以为这个男人也算是一个正直的人。因为他虽然拒绝去参加魔王讨伐,但也直率地对勇者黎二抱持着歉意,为人也相当温柔。黎二和瑞树也没有说过任何关于他的坏话。尽管在菲尔梅妮亚内心的一角、现在还残留着些许的迷惑—— “……说实话、我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怎么,觉得之前就早早做个决断更好吗?确实这样能更早解决问题呢。” “……?” 他到底是怎么理解自己说的话的呢。只见他好像是意会到了什么一样点着头。 关于这点实在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菲尔梅妮亚突然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并问道。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那样 的衣服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 是的,水明身着的是至今为止都未曾见过的服装。 这套衣服是菲尔梅妮亚初次见到的类型。留着长长下摆的黑色外套上点缀着蓝色蔷薇花纹,外套里面则穿着黑色的衣装。一条仿佛如倒挂的剑一般的布带从脖颈处垂下,并紧紧地系在最里面的纯白衬衫上,下身穿着的也是有着和上衣一样光泽的黑色裤子。整套服饰呈现出一副非同寻常的姿态。 “嗯?啊啊,这身套装和外衣吗?战斗礼服是我在外出中都会一直拿着的东西。” “一直拿着?除了召唤时身穿的衣服外,应该就没有其他的衣物才对吧?” “放在手提包里了呀。那个包你不是也看到过的吗?” 水明就像想让她快点想起来一样,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用手提起东西的动作。这个动作,让菲尔梅妮亚的记忆苏醒过来。 确实那个时候,被一同传送过来的还有三人手中的私有物品。 但是—— “像那么小的包中、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么大的一套衣服啊?” “……那个啊、再怎么说你的这种说法都太过武断了吧?” 虽然对水明那呆呆地耸着肩的样子觉得很火大,但菲尔梅妮亚还是想起来了——是的,他是一个魔术师啊,好好想想的话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这样啊、原来是魔导具吗?” “魔导具呢。虽然是很俗气的说法,不过完全正确。像这个能装进自身体积好几倍的物品的手提包可是我特别钟爱的东西呐。” 水明用稍微有点骄傲地语气说道。所谓魔导具,是在普通的东西上附加某种力量,从而使其能发挥通常不具备的效果的物品。虽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确实也说得通了,不过将提包允许装入的容量增加的赋予魔法自己却从未听说过。八种属性的魔法中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实现这种效果。持有如此优秀的魔导具,也难怪他想要自夸了。 当自己正在对提包的魔法效果思索着的时候,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的水明整了整衣服、无畏地迈出了一步。 “——那么。夜已经很深了。让我们差不多开始吧。” 向着说出不逊言辞的水明,菲尔梅妮亚反驳道。 “别说蠢话了、愚蠢的家伙。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国王陛下特别喜爱的白亚之庭院。在这样的场所中战斗,难道你认为会被原谅吗?” 是的,这里是白亚之庭院,是国王的花园。在这种地方燃起战火是多么思虑浅薄的事情。对于水明桀骜不驯的发音,菲尔梅妮亚用尖锐的视线盯着他责问着。 但是听到这些话的水明,不知为何却好像见到了什么滑稽的东西一样,无畏的笑容慢慢变成了嘲笑的笑容。 “咦?白亚之庭院呢。确实是建造得很漂亮的有着夸张名字的庭院呢——不过说到底这里到底是不是就像你说的一样,是真正的白亚之庭院呢?” “说什么意义不明的话。这里就是白亚之庭院,伫立在你旁边的那个白色的方尖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庭院中的色彩斑斓的花是从全国的土地上搜集移植而来的、是国王陛下最喜爱的东西,而左手边的那个尖塔是——啊……?” 没有。在大大挥舞着的左手的方向上的、那个有着国王陛下的房间的王位之塔、在其应该所在的地方却无影无踪。 大脑一瞬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就像知道了自己的困惑、嘲笑着自己的无言以对一样,水明放出了话语。 “怎么了?因为你的左手边什么也没有吗?你所说的从白亚之庭院能望到的国王的寝宫所在的尖塔,不是在你的右手方吗?” 水明将双瞳隐藏在刘海之后,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煽动着菲尔梅妮亚的不安与困惑,在他的脸上则挂着瘆人的笑容。因为水明的话语,菲尔梅妮亚蓦地转向了另一边,在那个方向,尖塔的存在确确实实地映入了眼中。 “……不可能。国王的寝宫应该毫无疑问就在左手边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在右侧出现……” 因为这不可理解的现象,菲尔梅妮亚发不出声来。毫无道理、毫不可能。自己所指的尖塔,就像他口中所说的一样出现在右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头脑中翻卷着疑问和混乱。本来,王位之塔是位于左手侧的东西,虽然只在为数不多的被邀请到这里的时候见到过,但是自己是不可能弄错的。然而,现在为何移到了右侧。为何? 听到这样的话,水明像是接受了什么一样闭上眼睛、开始解释起菲尔梅妮亚的疑问来。 “是呢,如果好好想想的话只能有两种答案。很简单。是你单纯地把本来就在右边的尖塔记错在了左边呢,或者是、这里根本就不是你所知的白亚之庭院。” “胡说八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是吗?那么为什么左侧的尖塔会移到右侧?为什么我们所看到的月亮是从右边升起的?庭院中的各色花木本来栽种的地方,为什么又左右反转了?你就试试回答吧!” “这、这个是……” 面对就像已经在提示着答案的质问,菲尔梅妮亚却无法回答。 确实就像他说的一样,现在所在的白亚之庭院就像是被映照在了镜子中一样反转了。 包括月亮、包括星座、包括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完美地反了过来。 这仿佛就像是突然闯入了异界一样。 “phantom road……”(异界反转……) “方吞姆……路德?” 菲尔梅妮亚不明所以地反复着从水明口中听到的词语。这些单词并没有转化成这边的语言,恐怕是他们的日常用语之外的词语吧。 “是的,这里是我做出来的结界。是将现世所有的一切都反转镜像过来的幽幻世界。是通过编入这个现世中不存在的数字所做出来的场所,也就是叫做虚数空间的地方。” “那、那是什么?不存在的数字?虚、虚数空间?你到底在说着什么?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对于水明的说明,菲尔梅妮亚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充满了炽热的焦躁。尽是些没听到过的词语自不必说,像这样的魔法更是根本没听说过。 是的,这是连作为宫廷魔法师的自己都全然闻所未闻的魔法。 魔法是使用element的力量所唤起的神秘。为了借助火、水、风、土、雷、木、光、暗这八种element的力量,魔法一定必须具有属性,并通过element的威势唤起奇迹。以魔力为原动力、通过咏唱呼唤element并将其召唤到由术式编织成的道路上、以此求得回应。 但是,水明这样的魔法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因为没有能使用的对于魔法来说不可欠缺的element的力量。 “哎呀哎呀、要从那里开始吗……。不过我也是明白的呢,这里的魔法很笨拙,文明也是中世纪的水平而已。那个术式的内涵已经是几个世纪以后的东西了。这样的话词语和概念关系已经完全是未知的东西了吧?” “你说这是魔法……?像这样能将世界都改变的魔法是存在的吗?不借助任何的属性,就将周边的景色都改变了什么的……” “虽然改变的不只是眼前看到的东西……但这个就是那么让人混乱的东西吗?就凭这个稍微复杂一点的结界魔术?” 是的,说到底这个闻所未闻的、没有任何属性的奇怪的魔法就是—— “结界……魔术?” “喂、不会吧,难道要从这里开始啊!?没想到这里是连结界的概念也没有吗!?” “所以说你到底做了什——?” “结界!是结界魔术!话说你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吗!?” “不、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像这样真相不明的魔法、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啊、不会吧。我开始感觉我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是无双的了。” 她的眼中,水明像是对什么事情大大地惊叹了一番,然后单手扶起了额头。这个世界的魔法给他的冲击就那么大吗? 于是水明判断出了已经没有办法进行说明了,放弃了似地大口地叹着气。 “……不过好了吧,就不要说那些复杂的话了。总之这里并不是你所熟知的白亚之庭院、而是我用魔术以白亚之庭院为样本做出来的其他的场所。所以说,在这里再怎么骚动再怎么战斗、再怎么大肆地使用魔术却谁也不会注意到的。ok?” “呜……” 他所说的话连一半都理解不了。使用的魔法全部都谜团重重。但是,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情况倒是理解了。现在,自己已经被引诱到了他所准备的牢笼之中。 将菲尔梅妮亚的沉默当做是已经理解了的水明说道: “……算了吧、理解不了的事情就强行接受就好了。再怎么说,冷静地接受现状是非常重要的。那么、该差不多……让我们开始了吧?” “胡扯!虽然因为让我陷入到不明所以的地方而得意洋洋,但是你真的认为凭着你 这种程度的魔力能打倒我吗?我是亚斯迪尔王国的宫廷魔法师、白炎之斯丁格雷。像你这样不使些小花招就不敢面对对手的胆小鬼,我怎么可能会输!” 对着已经占了先机的少年,菲尔梅妮亚这样吼着。是的,好好想想就知道了。自己是白炎,是掌握了火焰的真理的魔法师。那么无论在背后耍什么花招,战斗的话自己的力量都是绝对的。至今为止自己已经不知道烧尽了多少只魔兽或魔物了。 面对魔力总量很少的这个少年自己是不可能输的。如果说身处这样的地方对谁有利的话,那把自己引诱进来就是这个少年的失误了。或许可以说正是因为是这种场所所以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战斗。 ——是的,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需要畏惧的理由。 “——哼、虽然有一大堆不明所以的事情,但是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啦。” “啊啦啦、相当有自信呢。那么,就凭你真的能打倒我吗?” “嘴上说得倒是好听。那么就让你见识一下吧!我在这个亚斯迪尔王国被称之为白炎的理由,那穷极魔法的极致到达真理的我的火焰!” “呵——居然说是真理?” 面对着自己高声放出的宣言,对面却好像开玩笑一样用没有一点紧张感的声音回答。但是当自己开始咏唱起魔法的咒语的时候,至今为止都好像享受着这凉爽的晚风一样的飒爽的水明的脸色、却蓦地开始变化起来。 这是当然的。自己正在操作着的是火焰的真理。听到了这个、看到了这个的话,市井的魔法师是不可能还保持平静的。 为了把自身到达的极致的魔法在此处显现出来,少女在高声地咏唱: “——火焰啊。汝是诞生于火焰的真理之中、却又超脱于火焰的真理之外的存在。将世间万物燃烧殆尽、以真理唤醒的灾祸之纯白!truth me!” 在关键词咏唱结束的同时,自己的身边翻卷起白色的闪亮的火焰。这片白之炎将周围的风吸引进来,变成了比红色的火焰温度还高数倍的存在。 这是能将世间万物都燃烧殆尽的真正的烈焰。 “什么——咦?” 被纯白烈焰包围的水明,发出了有点不明所以的声音。他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只是什么也不做、一言不发地呆呆站在那里。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可是被谁都希望能够得到,却又谁都敬畏着的白色火焰包围了。同为魔法师,如果见到这个的话想要放弃抵抗也不奇怪吧。 是的,就算想要投降也不奇怪,但是明明如此,水明却不知为何用困惑地神色向周围张望了一圈,然后“战战兢兢”地打了个响指。 然而立刻,纯白的火焰瞬间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变成了普通的红色火焰。 “怎、怎么会!?” 然后就在自己为这个现象吃惊的时候,水明周围的火焰慢慢地失去了威猛的势头,最后竟然像原来就什么也没有一样完全消失了。 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这边的水明,先是眺望了一会原来白色烈焰凶猛燃烧着的地方,然后慢慢转了过来开口问道: “……那个、仅仅这样而已吗?” 那是就像满满的期待被背叛了一样的失望的台词。 填塞于心中无法抒发的想象、焦躁、疑惑,在水明的话语下化作决堤的洪水,从自己的口中混杂着混乱冲了出来。 “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何我的纯白烈焰会消失!?那可是到达了真理才能操纵的火焰的极致呀!为何那样的存在、仅凭打一个响指……” “呜哇……什么嘛、你是真心这么说的吗?本想着那到达了真理的东西会是什么不妙的魔术、那不过只是单纯浓缩了氧气将燃烧加速了而已吧……” “什、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我的火焰是……!” 看到水明明显的灰心表情,菲尔梅妮亚说不出话来。为何能消除自己的纯白烈焰、为何他会有着如此强烈的失望,只是考虑这些就已经竭尽全力、无法言语了。 但是水明就像要对自己的呆然乘胜追击一样,放出了挖苦的话语: “……咏唱毫无必要、火焰也没有其他效果。既不是哪里传承下来的术式、连魔术的强度也不足。我如果是你的师傅的话,一定会怒吼着让你从基础重新学起!” “什、什么!你到底说我的魔术有哪里不足!?” “全部啊全部!刚才说的东西全部都没有、你就只不过是一台火焰喷射器罢了!甚至比这还要不如!” “什么!?” “哈啊、怎样都好了……算了吧……” 那样的说话方式就像是连说明和进言都已经放弃了一样,他那呆呆的目光中开始闪现出怜悯的神色,进一步加剧了菲尔梅妮亚因魔法被破解而产生的焦躁。 然而,就在他再次大大地叹气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在他的脚边突然间—— 魔法阵出现了。 “怎么可能!?” “……这次又怎么了?” 在责备的语调中有着发呆般的语气。但是面对自己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现象,菲尔梅妮亚只是控制惊愕的情绪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随便就在地面画出了魔法阵……这怎么可能……” “……咦?” “才不是什么‘咦’呢!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脚下会突然出现魔法阵!?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水、水明.八键!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听着这因眼前的重大的事态而发出的怒吼,水明用似乎与之前不同的疑惑而烦恼的表情皱起眉头。 想做出这种表情的明明应该是菲尔梅妮亚自己才对。 所谓的魔法阵,是在地面、墙壁、岩石及纸张等可以绘画的介质上描绘的、用以构成所使用魔法的部分或全部的术式,其担当着使魔法施行的过程简化的角色。 因为魔法阵通常都是由文字、数字及图形组成,所以在绘制的过程中将消耗相当的时间,在除了仪式等场合外一般的战斗中是不便使用的,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动作就直接生成应该是不可能才对,但是、这个男人却—— “不、很普通而已啊。” “普通才怪啊!到底是怎么做用了什么才能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稍微干涉了一下魔力就随便把魔法阵画出来啊!” “这样的事情只要事先把术式模式化就行了……” 这么说着的水明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一样、又一次抱起了头。 “啊——!这里也是吗?这个世界的魔法到底怎么了啊。到底有完没完啊?” 水明就这样毫不理会对面的菲尔梅妮亚突然一个人开始烦恼起来,然而一会儿后,从兀自的烦恼中回过神来的水明,以食指按摩着太阳穴,用与至今为止都不同的认真说明的语调回答道: “那个、怎么说呢。这个是为了自动形成魔法阵、通过预先构筑的魔术术式、事先对世界进行了干涉以作为其基础而实现的,这样做的话,在使用魔术的瞬间魔法阵就能自动生成,从而高速施行魔术。明白了吗?” “诶、啊……?” “不要再说什么不可能实现的话啦。现在就在你的眼前发生了啊。话说在前头,不仅是之前的魔术,连现在在你眼前唤起的神秘都否定了的话,我可不会承认你也是什么神秘学者。好了吧?” “……呜。” 少年用不允许有异议的严肃神色,将菲尔梅妮亚想说的话封住了。 他所说的话大概是真的吧,不过像这样自动生成魔法阵的技术,自己还是初次听说。至今为止谁都没有像那样使用过魔法阵、连自己师从的老魔法师也没说过这样的事情。 “……将魔术的使用工程化和简略化,这在战斗中是必须的吧。这里真的是剑与魔法的幻想世界吗?与之相比我们那边的世界反而还要更奇幻得多啊……” “这、将魔法的使用过程进行工程的简略化还是有的!这其中最高级的就是无咏唱!” “咦?什么这是?无咏唱是那么高级的技术吗?” “那、那是当然的!” “虽然如果施行的是大魔术的话就另当别论。那么如何?像这样的东西是很厉害的技术吗?” 水明一边呆然地说着,一边啪地弹了下手指,紧接着瞬间就响起了空气震动的声音——在他弹响拇指的同时、菲尔梅妮亚眼前的空气被剧烈地排斥开来。 转瞬之间,向四面八方爆散的空气,越过晚风形成冲击波,将四周的事物完全蹂躏了。 “呜、怎……。怎么会……?无咏唱、而且连关键词也没有……” “太厉害了水明君!能够无咏唱地使用魔术的话,从今以后你也是大魔术师之一啦!……哈啊、好像笨蛋一样。” 一开始挺起胸膛、马上又蜷缩起身子。被自己的冷笑话恶心到了的水明瞬间叹了口气,已经连心情都萎靡不振起来了。 于是—— “已经厌倦说明了。现在开始不会再附和你的疑问了。所以—— ” 这样说着,水明开始咏唱起来。 “archiatius overload”(魔力炉、负荷启动!) 那个是魔法的咏唱吧。阿尔金阿提恩斯、欧尔洛得。连咒文和关键词都无法区分的简短、连所呼唤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单词,但是在水明脚下的魔法阵却瞬间闪现出强烈的光辉。 然后,在包含着彩虹的七色、闪耀着白光的魔法阵中,少年的体内有什么被解放出来了。 “——呜!?” 接着,在迎面扑来的庞大魔力的炫目光辉下,菲尔梅妮亚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当魔力的奔流渐渐平息之后,睁开眼睛,此时静静地站立在面前的、是充满了强大魔力和威压感的少年的身影。 “魔、魔力增强了!?为什么——” “怎么了?我已经厌倦说明了哟?在这以上已经不会在做什么解释了。啊啊、明白了啊。是对像现在这样的魔力被增幅了感到吃惊吧。知道吗,你的疑问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了。” 水明用稍微有些焦躁的口吻说道。已经不想回答这边任何疑问的少年,连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了。 于是水明再一次变回了肃静的气色,重新开口说道: “从说‘开始吧’开始,已经无谓地耗费了不少时间了——那么、魔法师小姐哟,差不多该轮到我的回合了吧?” 询问的最后,水明像是感觉无趣一样哼了一下。 ……现在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来到这里这后,已经大概有好几次出现像这样的想法了吧。现在的魔力增幅结果也像那个男人预告的一样,用魔法阵来发动了。 为了将魔法进行工程的简略化而特意去花时间绘制魔法阵,这是一种矛盾的行为。绘制魔法阵导致时间增加、结果施行魔法的时间也被增加了。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无视这种悖论,用为唤起名为魔法的奇迹所需的最低限度的时间都无视了的速度发动了魔法。 这份事实绝不是虚假的。这样的话,已经无法轻易战胜这位少年了吧。能够轻松超越自己办不到的事情、理解不了的事情,那么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少年肯定是在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中、所不知道的魔导之道上前进着的、拥有绝对的知识(力量)的魔法师。 是的。 ——一定、这个少年比自己要强。 ——一定、这个少年比自己师从的老魔法师要更强。 ——一定、这个少年比勇者黎二要更强。 ——一定、这个少年甚至比将世界引导向毁灭的魔王要…… “……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来也是,来到这里之后就一次都没有正经地报上过名号呢。罢了,就特别地对你报上我的名号吧。” 于是,少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似的再一次开口了: “——我是魔术师、八键水明。为了到达世界的全部真理而追求着神秘、现代日本的神秘学者是也。” 魔术师、八键水明。 这是在之后、被称为亚斯迪尔史上最强的魔法师的初次登场,是作为她绝对无法望其项背的魔法师的男人的名字。 —————————————————————————————————————— “哼……” 水明目中无人地轻轻哼了一声。 通过先前的行动、将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引诱入结界内的水明、因启动了魔力炉使得其作为魔术师的能力得到了最大限度地发挥。 在认识到了彼此之间存在着压倒性的战力差、被焦躁和恐惧束缚着的菲尔梅妮亚面前,水明运用自己所拥有的知识、让魔力高涨之后的身姿出现了。 如果有谁能正确理解现状的话,恐怕会觉得像这样全力使出最大限度的力量、再怎么说也做得过头了吧。 菲尔梅妮亚和这个世界的魔术师与他所在世界的魔术师相比是如此的低劣。这样的话稍微体谅一下对方,抑制过分的魔力消耗圆滑地处理事态才是效率而绅士的做法吧。 然而,水明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无论这个世界的魔术师对魔术系统的多样性再怎么无知、对魔法阵的有效利用方法再怎么不熟悉、再怎么不晓得如何缩短咒文的咏唱、以及再怎么不懂如何将作为魔术师基础的魔力炉在体内生成,对于他来说魔术师就是魔术师。 准备好战斗的舞台、并将对手招待进来后,无论对手的水平多么低下,全力迎战才符合身为结社魔术师的一员所应有的礼仪。作为魔术师就应该像魔术师那样、竭尽全力地用自己的魔术将对方的心魅惑、屈服。虽然这次的情况是除了战斗以外还有其他的意图,但是如果身处战斗之中,没有全力迎战的气概的话是不配作为主办人出场的。这就是八键水明作为魔术师的骄傲。 两人暂时地对峙着,理所当然的,这场战斗没有准确地宣告开始的话语。 战斗此时已经打响了,剩下的就只有谁先行动而已。 无法忍受战斗的紧张感、率先做出动作的是菲尔梅妮亚。 “——咕!火焰啊!汝是诞生于火焰的真理之中、却又超脱于火焰的真理之外的存在。将世间万物燃烧殆尽、以真理唤醒的灾祸之纯白!truth me!” 这是她先前所宣言的达到了真理的白炎魔术。虽然说是真理、但实际上只是单纯让温度提高的生成火焰的魔术而已,然而与之前的火焰相比调整更为精细了,规模也增加了很多,看来是注入了相当的魔力。 突然生成的火焰就如同起伏的波涛一样翻卷着,在向周围扩散后瞬间以水明为焦点,收束起来后奔流而来。 ——然而、水明的心情已经完全切换到战斗中来了。 面对扑面而来的能将自己烧杀殆尽的火焰,水明已经没有任何感慨了、当然更不会默然地一味承受。 瞬间吸一口气、集中视线,将魔力最优化,霎时启动了魔术。 “secandum ex quartum excipio”(第二、第三、第四城墙,局部展开) 这是自身所持有的防御魔术。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在仪式大厅第一次使用的魔术——“绚烂的金色要塞”,在水明咏颂下,其城墙有限展开起来。 在仿佛为了凭手掌阻止对方一样而伸出的手臂之前、由三重金色的魔法阵组成的盾牌成型了。 只具备热量的火焰应该是没有效果的。要塞的城壁的坚固、仅凭火焰是无法攻陷的。这是由三重层叠的魔法阵的壁障组成的将对方的攻击阻止、泯灭的关卡。 七条白炎拖着尾焰发出轰鸣、向金色的魔法阵坠落而去。被壁障阻止的烈焰的光柱绽放出纯白的火花、直到被魔法阵消去全部力量为止都一直迅猛地冲击着。白焰发出仿佛挖掘机械般的轰鸣并迸发出火焰,溢出的余波将周围的一切都蹂躏殆尽。一秒、两秒、三秒、四秒。然而、白炎却未能贯穿防御。被第二城壁的防御术式阻止,紧接着被作为第三城壁的回转着的魔法阵将术式分解、从炫目的纯白褪色变回红色的火焰,最后在第四城壁的威力反射面前爆裂四散了。 “还没有、还没有结束!” 菲尔梅妮亚充满力量的话语中包含着焦躁,那恐怕是第二波将要袭来的证明。虽然防御住了飞来的火线,但就像她所说的一样,空中还悬浮着熊熊燃烧的白炎。 再次发出“火焰啊!”的号令,菲尔梅妮亚又一次射出了攻击。为了不重沓第一次的覆辙,这次火焰从侧面奔驰而来。 瞬间就能将逼迫过来的火焰的方向改变,宫廷魔法师的头衔果然不是徒有虚名的。为了改变动作而进行的魔力的移动、火焰的操作,迅速且毫无多余。让人不得不感叹她的魔术运用实力确实堪称一流。 但是结果是、再怎么熟练也好、本质低劣的魔术都是没有意义的。尽管就算想要突破城墙,没有附加破坏效果的魔术是无法伤到金色要塞一丝一毫的,但是水明还是突然解开防御迅速逸走,火焰以零点一秒的差距追了上去,但是其外衣的端部却依然连一丝烧焦的痕迹都没有。 用眼角瞥了一眼无法追上自己的白炎,水明也打算开始转入反击。由于敌我间的距离因逃走而拉开了,所以这里需要咏唱的是加速的魔术。 重量减轻、质量低减。为此稍微咏唱了咒语“nutus mltitudo decresco”。 瞬间,水明的身体就从重力的枷锁中被解放而变得轻巧起来,身体的重量如今仿佛就像消失了一样。 水明紧接着奔驰、不、飞翔了起来。黑色的外套翻飞,甩开追逐而来的火焰,用如同在天空中翱翔着的飞燕般的速度朝菲尔梅妮亚冲了过去。 “太快了——” 菲尔梅妮亚惊呼着。加速的身影就仿佛瞬间移动了一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三米开外的地方了。 在菲尔梅妮亚的惊呼尚未落下之时,水明就弹响了手指。 瞬间、与菲尔梅妮亚惊愕的视线重合的、是水明冰冷的眼神。 弹指魔术。作为现代魔术师的水明,将压缩的空气爆裂这样的事情只需要弹一下手指就可以发动。 虽然是简朴而威力一般的魔术,但因此其施行速度极快、使用效果和对目标的影响也因为是物理性的而容易看得出来。 ——砰! 就好像透明的炸弹透明地爆炸了一样,冲击在菲尔梅妮亚自身下方的地面爆散开来。 爆炸虽然离得很近,但因为事先已经见识过了的关系,在千钧一发之际菲尔梅妮亚闪躲过去了。 “呜咕、啊……!” 就像要将其退路封堵住一样,水明再次弹响了手指,菲尔梅妮亚亦急忙地改变了方向。在连续发出的冲击波中跃动着奔逃,菲尔梅妮亚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呜!真是一塌糊涂!为什么能如此轻松地做到魔法连射!?” “哈——做不到的话就要输了哟三流术士。你真心以为这是在对方射击之后紧接着轮到自己射击的战斗吗?我们在做的事情可不是像rpg游戏那样的东西吧?” 是的,这并不是游戏,而是堵上了生死的胜负。仅仅一秒的时间的浪费都会导致残酷无情的结果的世界。是与菲尔梅妮亚理解的神秘所不同的东西。 在菲尔梅妮亚拼命逃跑的间隙、水明从口袋中拿出了试管瓶。 而且试管的瓶盖也早已就开启了。 在其中的是水银。是在常温中能够液化的唯一金属。以炼金学中同时具有两种属性的被称为怪物的物质、如今在魔术的干涉下渐渐滴落出来。 于是振臂一挥,对着在空中画出一条细线的水银,水明说出了准备已久的话语: “permutatio coagtio vismina”(变质、凝固、结成力量!) 将依然还是液体的水银抓在手中、如同挥开刀上的血色一样向后一挥,然后出现的就是已经聚集成形了的水银。如同水明刚才的动作一样,形状像剑一样、本质也是剑。这就是水银刀。是通过魔术可以千变万化的、没有固定形体的武器。 “——土啊!将汝身之坚硬聚集成砾粉碎吾之敌人!stone rain!” 在水银的形体完成之前,菲尔梅妮亚的魔术率先完成了。射出的小小石头不断吸引着行进轨道上的土块,等飞到面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拳头大小的险恶石弹。 “吃这一招——!” “太天真啦!” 用创造出来的剑将飞石挥斩而去。在魔术师的眼中即使是枪弹也不是捕捉不到的东西,这样的话,飞来的碎石又怎么能构成威胁呢。用水银刀的刃尖将魔力练成的石砾击碎,紧接着将后面飞来的石头也击碎,水明用圆滑流利的剑术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是的,区区碎石一点也构不成威胁。 “身为魔法师居然使用刀剑!?” “使用了又怎么样?我们那边的魔术师接近战的技术可是必须的啊?嘛、不过因为使用了魔术所以无论或远或近都没有问题就是了——” 挥刀一斩。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 菲尔梅妮亚像已经自暴自弃了一样乱射着石弹。但是、石砾是绝对无法够到对手的,就连水明的衣服上也是一粒沙尘都没有。 将最后的石砾斩去,其立刻四散碎裂成了土块。已经连形成石块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火焰啊!寄宿着贯穿之意志、将吾面前伫立之敌……” “permutatio coagtio vis gellum”(变质、流动、锐流翻卷!) 水明与菲尔梅妮亚几乎同时咏唱起来,但是他的咒文却明显简短得多。认为咒文越长越好这样的看法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旧物了。现代一般认为咏唱简短便捷、只通过有限的关联起来的词义就能将力量引导出来才是最强的。 将不必要的语句删除、仅剩下少数的词语、最后变成几乎只是咏颂单词这样的程度。 需要一段话的一节咒文和只需要一个单词的一节咒文相比,哪边的咏唱速度比较快是显而易见的。 就在这种思想创造的咒语中,瞬间如同要贯穿水银刀一样,魔法阵构筑起来了。 然后用手奋力一挥。先前还如同锐利的铁条一样的水银、如今却变成了仿佛盘着皮带的鞭子一般。 如同咏颂的一样,在空中飞舞着的水银之鞭、为了阻止菲尔梅妮亚完成咒文而径直向她挥去。 “呜!?” 水银鞭的尖端超越了音速、发出了如同空炮一样的爆鸣,深深地嵌入了地面。金属的鞭子拥有皮鞭所无法比拟的威力。甚至其重量、硬度、锐度和长度都能随意调节。不要说人体、就连手指厚的铁板,都能如同薄纸一样被残暴地撕裂吧。 仅仅看一眼就让人深深理解其威力。 “呜、咕……怎么会、难道是……” 振臂一挥就能将生命收割。在这样的事实的震撼下、菲尔梅妮亚已经连一步都无法迈动了。曾流畅地咏颂着咒文的嘴巴也一样、连一小节的咏唱都做不到。从那被苦涩歪曲的面孔中只能发出上述充满苦楚的言辞。 水明眼见菲尔梅妮亚的脸色已经褪去了血色。这样就结束了吗?不、直到对方屈膝投降为止战斗都不会结束。尽管脸上浮现着苦涩、但恐怕还没有完全放弃吧。为了把“居然把我陷入到这样的地步”和“挽回的手段在哪里”这样的思想也全部粉碎,为了让其从心底的最深处都不敢再次对自己刀刃相向,必须要彻底地将她彻底击溃不可。 在这样的意志下,魔力炉中又被添加了一把名为激情的柴火,瞬间魔力爆发起来。 ——轰。 发出着让人觉得仿佛是错觉一般的巨大的地鸣、连城池都被撼动了。 爆裂开来的魔力奔流互相连结、失去了方向的苍青色闪电竞相崩裂、如同龙的咆哮一般的鸣吼渐渐升腾起来。 因眼前所见而颤栗着失去了神志的菲尔梅妮亚,面对这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差、呆然地跪了下来,只是一味用畏惧的视线盯着眼前的光景。 然后在她面前、水明开始了咏唱。 “vm noxcrima potestas”(天幕之内、以夜色流离星光之威) 在他脚下,连庭院都能包裹住的巨大魔法阵展开了。其中闪耀着的是比星空的苍蓝还要深邃的魔力光。瞬间、眼中映照的光辉开始变强起来,随即出现的是比这个幻想的世界还要奇幻的光景。 “olympus quod terra misceo misucui mixtum”(围绕天地、筑连环结) 每当一小节咒文结束的时候,周围的事物和现象就会发生变化。与将咒文全部完成后才能一口气将世界改变的这边世界的魔术不同、水明的魔术咏唱本身就能将幻想具现。在咏唱中世界改变了,并不断地向所欲唤起的奇迹靠近。 就像闪烁的流萤一般,金色的粒子从大地上飞舞而起,不断向天空飘散,最后一一被深邃的星空吸收。 “infestant malitia”(万象异幻、侵蚀现世) 于是、在两人的头顶,仿佛覆盖整个苍穹的魔法阵出现了,在这巨大的术式中,仿佛布满夜空的灿烂繁星一般、依稀点缀着无数的魔法阵。 “dezzmoror pluviaincessanter”(炫目光辉、倾泻如瀑) 遮蔽天空的魔法阵的种类是多重广域展开型,属性为模拟以太的空属性。系统为犹太神秘学卡巴拉中的数秘术以及占星术的混合,是被作为现代魔术的代名词的多系统复合魔术。 就在咒文还差一点就能完成的时候、水明蓦地露出了无畏的微笑开始宣告执行处刑。 “宫廷魔法师阁下。可要尽全力去防御啊。” 面对这句宣告菲尔梅妮亚连像样的反驳都做不到,只是为了保住性命拼命地展开了防御魔法。 于是—— “enth astrarle”(乱色飞舞、星天陨落——) 说出了关键词之后,以这句话语为信号,天空中的魔法阵开始朝大地放射出光柱。魔力与星光混杂在一起的复数辉光直指地表,就宛如流星不断从苍穹中陨落。 地上所有的声音都被这震撼心魄的雷鸣般的轰响淹没,整个攻击范围内的全部地面都沐浴在华美壮丽的攻击之下。仿佛连巨大的魔物都能一击葬送的毁灭光柱、从中天无数的魔法阵中轰然倾泻而下。 正下方的万物和大地一同、因抵挡不住这破坏的力量发出悲鸣,然后在这毫无慈悲的射线中灰飞烟灭。 这就是星空的魔术、流星落。 这是将行星的力量星气、和人体内长眠着的未知力量——灵力同调,通过魔术师帕拉塞尔苏斯创造的咒语enth astrarle显现的、八键水明的大魔术之一。 ……终于、流星的暴雨平息了。最后留下来的、是仿佛至今为止的破坏行为都是在梦境中发生的一般安 然无恙的白亚之庭院,及身穿漆黑礼服的八键水明,还有身上的长袍已经变成破破烂烂的碎布的菲尔梅妮亚的身影。 “怎么会……” 对着瘫倒在地呻吟却无法动弹的菲尔梅妮亚,水明优雅地走了过去、将水银刀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是我的胜利。没什么怨言吧?” 询问胜败的语句,得到的是以颤抖的声音发出的回答。 “你、你这家伙是怪物吗……为何有着这样的实力却说什么不愿去战斗的蠢话……为什么拒绝参加魔王讨伐?如果你出马的话就连魔王也……” “能打倒得了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蠢话。就像在谒见大厅中说的一样,战斗是凭数量取胜的。这是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事实。就算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和压倒性的数量匹敌。获胜的例子是不存在的。就算战斗的人的素质再怎么优秀,在数量的暴力和面对排山倒海的敌人的恐惧感面前,仅仅一个人只不过是孤军奋战罢了。” 说完这句话后、水明像是还没说够一样又再次开口了: “如果听从你们的托付而不得不与之战斗的、可不是只有那个叫纳古夏杜拉的魔王啊?必然还要与他麾下被称为魔族的生物所组成的军团交战吧。那个梳着斜刘海的宰相说过把诺斯阿尔攻陷的军队就有百万之众吧,一般地考虑的话如果将其预备战力也集合起来肯定就不止这样的规模了吧?是一倍吗?还是三倍啊?百万都已经是不得了的数量了、还想以在这之上数量的敌人为对手吗?就算再怎么用少数精锐对敌人的心脏进行突击作战、在这非同寻常的数量面前胜算可是毫无保障的啊?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倒啊!” “你这家伙才是在说什么胡言乱语?战场上的战斗靠的是个人的勇武,有这样的力量的话应该能胜利才对、败北才是绝对不可能的。” “笨蛋啊。都说了在战斗中质和量作为战斗力是不同的概念了吧。质一定不可能与量相抗衡的。” “说出这种话来、你这家伙真的……你这家伙真的是魔法师吗?” “哈啊?我吗?行了吧、我才不是那么高级的魔术师呢。虽然以前确实有人说过自己多少还算有点才能、但在那边的世界中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停留在中下水平的魔术师罢了。……不过确实、如果是那边的人上之人、最厉害的家伙的话可以办到也说不定。但那种人和这里一厘米关系都没有!” “……” 菲尔梅妮亚再次无言以对。虽不清楚是因为对水明他们所在的世界那不同寻常的强大而震撼、还是因为对自嘲着说着这样的事情的水明的疑惑。不过确定的是、这份压倒性的实力差让她无法继续言语。 “不过、虽然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异世界的魔术还真是相当地落后啊。虽然对你来说这种说法可能有点残酷,但没想到居然是落后到那么毫无乐趣可言的地步啊。” 是的、水明是真心这样说的。对他来说,能见识到自己未知的神秘是与魔术师进行战斗的乐趣之一。只有用未知的魔术、未知的技巧编织出来的术式才是他所追求的战斗对象。然而这次的战斗中,这种乐趣却一概没有。 这是一场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震惊和感叹都没有的干脆彻底的战斗。 所以,胜利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与战斗相伴的那份见识未知的欣喜、自然也就是不存在的了。 在这理所当然的胜利最终到来的时刻,水明向菲尔梅妮亚宣告了结束战斗的话语。 “那么、差不多该拉上舞台的帷幕了吧,魔法师啊。” 那是让听到的人不禁心惊胆寒的冰冷残酷的语调,仿佛是零度以下的声音,冷酷地预告着终结的到来。 于是,跪坐在地上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菲尔梅妮亚、当听到这代表终焉的话语时,仿佛就像独自一人迎接世界末日的到来一样脸色变得惨白。 “要、要杀了我吗……?” “那么该怎么办呢?你认为我们之间的这场胜负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呢?” “我、我可是宫廷魔法师……” “是宫廷魔法师的话那又怎么样?” 菲尔梅妮亚恐怕是想将她的名字或是别名说出来以保持战意吧,可是最终在恐怖的威胁下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出来。 在水明架起的水银刀面前,少女这些微的抵抗被无情地粉碎了。 “啊、呜……” 向着因恐惧发出呻吟的菲尔梅妮亚,水明进一步说出了残酷的话语。 “如今再怎么害怕也没用了吧,我只是对你的行为做出回应罢了。” “啰、啰嗦!你不是要对国王陛下……” “你想说我要对国王大人怎么样?” 水明那充满威压地提问让菲尔梅妮亚的气势削弱了。对于水明来说,亦疑惑着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国王的名字,或是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与如今的争端又有什么的关系。 “你这家伙、不是想要加害……国王陛下吗……” “啊?到了这时候你还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想过要加害那么和善的人呢?话说我加害国王陛下的理由连一丁点都没有吧?” “咦……?可是你不是因为……” “哼……虽然你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这样也罢。” “——!!” 对于水明毫不犹豫说出的话语,菲尔梅妮亚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然后,伴随着发自心底的不屑,水明严厉地询问道。 “身为魔术师,就应该亲身承担自己所作所为的责任。不是这样吗?宫廷魔法师啊。” 对自己行为的结果必须事先抱持相应的决心,对于水明所在的世界的魔术师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观念。但是对于异世界的魔法师而且还是相当年轻的菲尔梅妮亚来说,却还并不具备相应的觉悟。 “拜、拜托了!只有那样请饶了我吧!” 菲尔梅妮亚将自身的矜持全部舍弃、向水明平伏着身子。请原谅我吧、请放过我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乖乖地再也不会黜逆你了。 然而水明却无趣地哼了一下、恶意满满地故意问道: “啊呀啊呀、你明明刚刚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如今却乞求饶命?” “不、不是这样!我原本就没有想要杀了水明阁下的意思!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罢了……” 水明看着不断摇着头的菲尔梅妮亚,目光中充满了扫兴和怀疑。就算一开始就没有以命相拼的打算,可是像这样子觉悟也实在是太不足了。有将对手打倒的气概却没做或许会被对手打倒的最坏的设想,就是现在这副不成样子的光景的代价吧。 对于贵族的大小姐来说说出这样求饶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只是些不痛不痒的话罢了的可能也是有的吧。 于是水明再一次询问刚才那番话的真心。 “本就没想杀我、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向女神阿尔休娜发誓、绝无半点虚假!” “对于从异世界的日本来的我来说,完全不知道那位女神大人的尊名对于你们的重要程度到底如何啊。” 咔铃——,没有护手的刀却发出了鞘鸣。菲尔梅妮亚虽然不是日本人大概无法理解这个声音代表的意义,但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性命正处在极度危险之中,于是原来恳切的请求转变成了悲痛的哀求。 “求、求求你了!我还不想就这样死去!我不想死啊!……拜托了……请你一定开恩。” 再怎么说也欺负得太过头了吧,像这样说出心声的话,那么差不多就该到进入正题的时候了。 这样想着的水明,就好像刚才那险恶的态度不是演技一样,转而用仿佛觉得无趣一般的口吻说道: “……那么这样的话,作为放过你的代价,我提出的条件可要全盘接受喔?” “……条、条件?” “是啊。首先第一、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对谁都绝对不能说。第二、我是魔术师的事情对谁也不要说,特别是绝对不能让黎二和瑞树知道。好吗?” 被水明狠狠地瞪着、强迫着做出承诺的菲尔梅妮亚却马上摇了摇头。 “不、请等一下。虽然还没告诉黎二阁下和瑞树阁下,但是你是魔法师的事情已经向国王陛下传达过来。这种情况该如何……” “诶?这还真是意外啊。像你这样自信过剩的家伙还懂得事先向谁报告真是让我觉得惊讶呢。我还以为你会不把我当成对手、像一直以来一样自己一个人处理却不加任何保险呢——不过、这种程度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怎么说从今以后你都不能再详细地说起这件事了。” 终于回避了一开始就无法满足提示条件的危险,菲尔梅妮亚稍微安心了下来。看着这样的她,水明提出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然后第三,你为了履行上述的承诺,需要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于是水明做出了个在虚空中取出什么东西出来的动作,随即、他的左手上出现了一张纸及笔。笔是他一直以来使用的东西,而 纸上则用外国文字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约定事项。 当然,菲尔梅妮亚无法看懂。 “什么、这个是?” “没什么、只不过是证明文书罢了。将刚才所定下的约定写在纸上、是契约的文书。在这样的东西上签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明白了。那就签吧。” 菲尔梅妮亚虽然觉得有稍许怪异,但还是在稍稍思索后答应了。虽然讶异但对于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却没有明确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她也没有其他的选项了。 菲尔梅妮亚在证明书上签下了姓名并按下了血印。 水明看着她直到最后完成后,突然用像是装傻一样的语气说道: “——哎呀、刚才忘记说了呢,在这份东西上签字了之后,如果违反了刚才的约定的话貌似会死呢。” “你、你说什么?” “呼、你大概想日后向国王陛下说出今晚的事情吧、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哟。后果就像刚才字面上说的意思一样、你可不要有什么误解呀。” “等下、再怎么说像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做不到才对——” “在操纵神秘的魔术师面前说什么做不到之类的话是没有意义的。” 果然原来被轻视了吗,对着露出惊异神色询问着的菲尔梅妮亚,水明打算现在就证明这份文书的效果。 水明暂且放开了水银刀、让魔力凝聚在手指,向签名完成后的契约书戳去,突然菲尔梅妮亚就痛苦地抱住了胸口。 “怎么可能……、咕、咕啊啊啊啊!?” “所以效果就像现在一样。心脏要被捏碎的感觉相当难以忍受吧?” 将手指从契约证明上拿开,此时、从心脏被挤压的痛苦中解放出来的菲尔梅妮亚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从她的口中,发出了无力的怨言: “呜、哈……这种事情、没听说过啊。” “不管听没听说过、你都没有其他的选择。什么啊、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就是了。只是保持沉默就行了。只要装作将今天的事情和我是魔术师的事情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就不会再加害你了。和随便差使别人去和魔王干仗比起来要良心得多了吧、不是吗?” 水明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 当向着发出呜咽声的菲尔梅妮亚望去的时候—— “啊……呜……呜呜……过分、真过分啊……呜呜呜呜呜呜” 传入耳中的只是矜持全部被破坏的少女的哭泣。 (哎呀……、我是不是貌似稍微有点做过头了啊?) 看来真是完美地将她击溃了呢。在原来的世界与其他魔术师对峙的时候,必须要随时保持一副高压的态度,然而眼前的情景让水明也禁不住疑惑起来。 先不提魔术的水平,看来在精神面上原来的世界与这边也有相当大的不同。 到底真的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觉得这种事情果然显得过于残忍了的水明,用稍显焦躁的语气向菲尔梅妮亚说道: “怎么说呢……就像刚才说的一样,一定要好好遵守约定啊?我也不是喜欢无谓杀生的人啊。” 大概因为同情的缘故,水明的语气比先前要柔和了不少。对着只是一个劲在呜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这些话的菲尔梅妮亚,水明也只能独自地焦躁着,因为结局和预想的多少出现了些偏差而困惑地挠着头。 “renovatio. redivivus……”(复原、以及再构成……) 在稍稍冷静了一些之后,为了修复被破坏的事物,水明开始行使起复原魔术。 瘫坐在地的菲尔梅妮亚身下浮现出魔法阵,然后披风的破损、烧焦的痕迹、甚至连污垢都全部漂漂亮亮地消失了。 最后,因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自己能做的事情了,水明就这样将菲尔梅妮亚留下,将白亚之庭院甩在了身后。 虽然在结束前就已经设想好了、自己最后还是放过她了。 将这样的结果甩在身后,水明迈步前行着。 ……魔术师之间的战斗,绝不是以对方性命为目的的决斗。甚至可以说魔术师夺取魔术师的性命是很罕见的。当然擅自潜入自己工房的家伙绝对没有被原谅的可能,但除此之外魔术师之间都是彼此相互尊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交手的同胞。 现今、魔术被科学所压制,尽管没有发生衰退但也难以再继续发展下去。所以现在,有志于魔术的人是非常贵重的存在。 因此,即便使用的系统不同,为了不让名为魔术的技术从地球上灭绝,魔术师也不会无端地杀害魔术师,这已经是圈内默认的规则。为此就需要用到像刚才那样的证明书。 为了不用杀害对方,却也不允许对方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行动。 这样做的话姑且能给对手留一条活路,这个世界上的魔术师也就不用减少了。这是至今为止都一直适用的规则。 上述情况的例外虽然也是有的,但总而言之魔术师之间的决斗并不是要互相残杀、而是用魔术互相竞技,看看彼此到底掌握到了何种的神秘,归纳来说就是对彼此的魔术的精度、强弱、术式的复杂性和技术的高低、魔术理论、特性等等互相确认并认同。 从这方面来看的话这次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去思索的魔术,因此这份胜利也就变成了没有回味余韵的干涩了。 因此,水明不由得浮现出了这样的感慨。 “真的是、太落后了啊……” 回想着先前菲尔梅妮亚所说的话,水明不由得烦恼起来。 对于从今往后不得不在这个世界中生活的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个世界里邂逅让人心旷神怡的神秘呢?如果没有能刺激想象的际遇的话,那么魔术师就会变成如同化石一般落后的存在,对于有不得不要完成的命题的自己来说,这是十分严重的损害。 除此之外—— “没打算杀了我吗……” 蓦地想起来菲尔梅妮亚刚才的言辞。说是并没有杀了自己的打算,但却设置了如此致命的陷阱,这是何等的大言不惭啊。 不过水明那时在她的话语中确实也没有发现撒谎的迹象。 “……看来需要稍微调查一下啊。” 菲尔梅妮亚所说的“加害国王”这类的话,仔细想想的话不协调的地方有很多。会发生这么严重的误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水明埋首沉思,感觉到其中深深沉浸着挥之不去的阴险的气息。 菲尔梅妮亚的行动如今已经被封住了。虽然手段多少有点粗暴,但还是基本达到了当初的目的,自己如今面临的风险已经降低。那么,说不定可以更积极地行动了吧。 于是,衣襟翻飞着的水明的身影,就这样溶入到与衣装同色的黑暗之中。 —————————————————————————————————— 在白亚的庭院的那件事发生了的数日之后,亚斯迪尔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路德.亚斯迪尔将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传唤入了谒见大厅。 传唤她的理由自不用说,是关于勇者黎二魔法修行的情况,国王打算直接询问作为勇者老师的少女。 虽然也从其他的人那里听说过一些情况,但那些人的报告中尽是一些洋溢着诸如“才能的结晶”、“魔法的天才”、“世界最高峰”等抽象的称赞。具体的情况反倒不甚了了,因此虽然大体上还是明白勇者的魔法技术异常高超,但作为召唤者的责任的一环,果然还是想要知道详细的情况。 因此这里就需要菲尔梅妮亚的报告。只见她披着纯白的长袍、恭敬地在眼前跪下,一一叙述着勇者黎二及瑞树.安浓的评价。 根据她的说法,勇者黎二不仅是魔法的稀世之才、其魔力总量也是城中宫廷魔法师的十倍以上,同时虽然在术式和魔力的制御上还存在着一些不成熟之处、但对魔法却具有异常优秀的理解能力。瑞树.安浓虽然没有勇者黎二那么夸张的力量,但是对魔法的理解和想象也已经达到了天才的级别,不由让人觉得她没能得到英杰召唤的加护实在是可惜。 “——以上就是我的报告。黎二阁下和瑞树阁下的魔法才能都让人刮目相看,相信不久将来一定能成为与诸国的大魔导师匹敌的魔法师。” 向着最后加上了如此高的盛赞的菲尔梅妮亚,国王蓦地半开玩笑地问道: “他们的魔法能超越你之上吗?” “黎二阁下的话,或许确实可能。” “是吗。那就姑且安心了。既然黎二阁下的魔法才能如此出众,那么我的担心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是。对于他的才能我也十分震惊。尽管接触魔法只有短短两周的时间,但已经具有和中级魔法师相当的实力了,被世界选作勇者的人果真不是等闲之辈。身为一名魔法师,说实话真的禁不住羡慕起他来。” 菲尔梅妮亚平静地说着。因为少女垂着头的关系所以不是很容易看清楚她的表情,但既然连她都已经诚实地说出了“羡慕”这样的词语,说不定已经到了有点嫉妒的程度了吧。 这也 不是很难理解的。仅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所知,勇者黎二是以只能用异常来形容的超高速度从菲尔梅妮亚那习得了魔法。 “大概确实如此吧。但是、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力量的话——” “正如陛下所言,那样就无法打倒魔王吧。” “嗯。” 国王同意地点点头。在结束了对勇者相关事项的询问后,国王向着至今为止竭尽所能的菲尔梅妮亚进一步说出了期待的话语。 “魔法师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事情已经大体了解了。离黎二阁下的出发还有三天,在此之前你也要继续竭尽全力。” “谨遵圣意。那么、我就告辞了……” 于是、菲尔梅妮亚恭敬地接下了国王的旨意,行了一礼正准备退出。 但是,国王却没有让菲尔梅妮亚就此退下。好像还有其他事情一样,国王再次开口了。 “——菲尔梅妮亚。朕还有一些其他想问的事情,方便吗?” “咦?——是、请问是何事?” “是关于那个少年、黎二阁下的友人水明阁下的事情。” 从国王口中说出的是勇者黎二的友人水明.八键的名字。 是的、自从听到菲尔梅妮亚的报告以来,国王也开始像关心勇者黎二一样关注起水明的事情来。虽然也有想知道他在城内依靠魔法四处游荡的详情的因素在里面,但最关心的还是会不会因此和知悉此事的菲尔梅妮亚发生冲突。 从上次那次对话以来已经又过了数日了。 虽然国王只是想稍微询问一下状况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然而…… “水、水明阁下吗……?” 就好像突然被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一样、菲尔梅妮亚脸上露出了困扰的表情。虽然有点在意菲尔梅妮亚刚才那踌躇的话语、但国王还是进一步向她问起水明的情况来。 “是的。在那之后、那个少年又做出了什么举动呢?你应该也在持续地监视着的吧?” “关、关于那件事……这个……” “菲尔梅妮亚?” 但是、菲尔梅妮亚不知为何移开了视线,像是有什么难以明说的事情一样。和之前关于勇者的报告完全不同,让人感到有点不得要领。 不管怎么看样子都很奇怪。如果是平常的她话、应该是堂堂正正地回答才对。那个不管面对什么状况、什么对手都不失冷静,总能以适当的姿态应对对方的菲尔梅妮亚的姿态,如今在这里荡然无存。 “啊、呜……” “怎么了?难道说发生了什么嘛?” “不、那是、那个……” 就算再一次询问,得到也只是这些仿佛想尽快逃走似的敷衍话语。再一次细看就发现菲尔梅妮亚如今已是大汗淋漓。于是国王这次用威严的态度又一次质问。 “回答朕的话、菲尔梅妮亚。只是一味沉默什么也不能让人知道吧?把在那之后发生的、见到的事情毫不隐瞒全部报告上来。” 但是菲尔梅妮亚却没有回应这个质问,只是仿佛要把额头都贴到地板上一样深深地低下了头。 “陛、陛下!只有这个、这有这件事请饶恕我吧!” “你的意思是不能告诉我吗?” “……是的。诚惶诚恐、实在无法明言。” “为何?” “造成这样的事情是我的失策。实在无法回应陛下的疑问。” “嗯……” 菲尔梅妮亚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国王不禁沉思起来。 对着趴在地上、却始终顽固地拒绝说出来的菲尔梅妮亚。国王发现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顽固态度。 不过、为什么她想要拼命隐藏这件事情呢。不、应该说这是显而易见的吧。在自己说出不可之后,菲尔梅妮亚大概还是做出了什么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这是不能被随意说出的问题,如果暴露的话大概肯定会因为违反命令而受到处罚吧。 也就是说她的沉默,大概是面对处罚的自卫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朕应该已经说过不可了吧、菲尔梅妮亚啊。但是、从你的模样上看你大概对水明阁下做了什么事情吧。不是吗?” 这稍显强硬的语气,让菲尔梅妮亚仿佛像遇见了天敌的小动物一样肩膀不住地颤抖起来。 大概是在恐惧着接下来的斥责吧。对于像她这样聪明的人会做出希望之外的事情虽然感到遗憾,但是不管她再怎么恐惧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必须要承担。 首先要好好地把握状况,这样才好做出适当的裁决。 于是。 “说出来吧。在考虑处罚之前,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不是没办法开始吗?” “……求、求求您了陛下。只有这个、这有这个请饶恕我吧。” “不要再这样顽固下去了。你违反了朕的命令朕已经预想到了。放弃顽抗全部说出来吧。” “陛、陛下……” “别再这样纠结了,菲尔梅妮亚……?” ——国王突然注意到了,平时总是保持着凛然姿态的少女,如今眼角已经漏出了泪光。 究竟有多久没看过她哭泣了呢。那是从她还年幼的时候,在父亲斯丁格雷伯爵和母亲伯爵夫人的陪伴下第一次参加夜会以来就没有再见过的景象。 她的样子实在是很奇怪。 “……为什么不说话?” “……” 菲尔梅妮亚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低垂着头跪在眼前。 于是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暂时沉默地思考起来。 她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对告知详情抗拒到这个地步呢? 虽然最终也没能想出什么答案,但是心生一计的国王改变了提问的方式。 “——菲尔梅妮亚啊。现在开始朕要对你提问。” “但是陛下……” “好好听着、菲尔梅妮亚。好吗?如果我的问题是正确的话,你就像现在这样以沉默作为回答。如果不是的话就摇头,这样行吗?” 对于国王的命令,菲尔梅妮亚不再反抗地沉默着。 于是,国王对着菲尔梅妮亚将他考虑的问题一一说了出来。 “这数日之间。你对水明阁下做了什么事情是吗?” “……” 沉默。看来是猜对了。不过这是在预料之中的事。 “那么、那是仅通过口头警告他一下吗?” 和之前不同、菲尔梅妮亚摇了摇头。这么说的话。 “难道使用了暴力吗?” “……” 结果正确。不过,虽说是使用了暴力,但大概只是作为处罚用魔法威压一下对方罢了吧。 虽然觉得菲尔梅妮亚应该懂得如何适度控制力量,但看她现在的情况恐怕当时不止如此……。 “你在那个时候、让水明阁下受伤了吗?” 虽然说法多少有些问题,但国王觉得事实大概就是这样…… 然而、菲尔梅妮亚却在这时摇了摇头。对此国王蓦地又想出另一个问题。 “……等等、你有伤害他的打算吗?” “……” 菲尔梅妮亚的沉默让国王一时语塞了。果然国王也忍不住惊讶了。那并不是因为菲尔梅妮亚就像她说的一样使用了暴力这件事情。而是假如以国内魔法师最高位的宫廷魔法师的实力的话,只要有这个意思多少能伤害到对手才对,然而却也未能伤害到水明一丝一毫这个状况。 那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呢。 这只能意味着这个仅仅一人的魔法师尽管没有英杰加护的庇佑,也没有受到element的恩惠,但还是能在被称为白炎的少女的攻击下毫发无损。 国王吞咽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再次询问起来。 “……那么接下来。菲尔梅妮亚、你战败了吗?” “……” 沉默、也就是肯定。已经不用怀疑了。菲尔梅妮亚一个人擅自违抗命令和水明冲突、结果遭遇到了凄惨的失败。 “……然后你在那个时候、被水明阁下握住了什么弱点。因此才会像现在这样不能告知关于他的事情。是这样没错吗?” “……” ……猜中了吗。果然菲尔梅妮亚是因为被人抓到了什么短处而无法开口。虽然对尽管没有被掌握着她的弱点的水明监视着,菲尔梅妮亚却还是顽固地坚守着水明的要求感到困惑。但是果然—— 水明是一位与菲尔梅妮亚相当、甚至远在其上的浸淫于魔法的深渊中的人物。对魔法并不是非常熟悉的自己,想要推测出两人之间做出的约定恐怕是很困难的吧。 “……呜、呜。陛、陛下。实在是非常抱歉……。违抗陛下命令、以及只顾自保的不忠。菲尔梅妮亚我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甘愿接受……” “好啦。你已经从水明阁下那里受到惩罚了吧。进一步责备你也没什么意义,朕不会惩罚你。” “陛下……” 看着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悔恨、沮丧至极的菲尔梅妮亚。让她这样消沉的原因 ,大概是与水明的战斗中受到的冲击过大了吧。 这样的话她恐怕已经受到了相当的惩罚了。被逼迫到如此憔悴的地步的话,大概也能让她好好地收敛一下原先的傲慢态度吧。 国王的其中一件悬念消除了。但是、现在还不能放松下来。与之相对的、另一件令人疑惧的事情浮上心头。 “……菲尔梅妮亚。这件事就这样了结吧。朕之后打算将水明传唤进谒见大厅中。” “陛下、传唤水明阁下、您到底打算……?” 向着面露困惑抬起头来的菲尔梅妮亚,国王直截了当地告知。 “那还用问吗。既然你不能说的话、那么就只有直接向水明阁下询问了。而且关于召唤仪式的事情和你的弱点的事情,与他之间的纠葛需要好好地消解才行。” “万、万万不可陛下!水明阁下可不是什么能够大意的泛泛之辈——啊、啊啊啊啊啊!?” 在菲尔梅妮亚大惊失色提出异议的瞬间,异变突然就发生了。 少女突然当场发出惨叫、按压着胸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菲尔梅妮亚!?怎么了!?菲尔梅妮亚!” 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态、国王不禁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菲尔梅妮亚的那份痛苦绝非寻常之物。 不过、令其瘫坐在地板上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菲尔梅妮亚就安静下来、像是万分疲惫一样垂着头。 “哈啊、哈啊……在陛下面前如此失态、真是万分抱歉……” “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什么病吗?” “不……” 菲尔梅妮亚否定了国王的话语。但是像那样的痛苦绝对不会是什么事都没有。原本洋溢着才气的美貌容颜上浮现出豆大的汗滴,面色也失去了血色如同死人一般惨白。 虽然觉得只要生病才会这样。但是自己从前确实也没听说了菲尔梅妮亚得了什么重病的传闻。 国王再一次思考起现状。菲尔梅妮亚因痛苦按压着胸部的话,那么恐怕是源自于心脏的疼痛吧。 那是话说到一半时发生的事情。是在对自己的决定提出异议、脱口说出至今为止从未提到过的关于水明的事情的时候。 刚才,菲尔梅妮亚也说过“只顾自保”之类的词语。 于是国王终于察觉到了—— “难道说、刚才的就是你的弱点吗……” “……” “是魔法吗?” “……” 菲尔梅妮亚没有回答。不、是因为被人抓住了痛处而无法回答吧。从那垂着的脸庞中隐约看到的表情,就仿佛是被痛苦吞噬了一样,就好像是在自责着自己的浅薄一样面容扭曲着。 已经不能再追问下去了。 于是,国王这样开口了。 “明白了。菲尔梅妮亚。全部交给朕处理吧。” “陛、陛下?” “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朕会传唤水明阁下。” “但、但是!” “这样就好。责任全部由我承担。而你就——” 于是之后,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向那个给菲尔梅妮亚施加了诅咒的魔术师派出了使者。 —————————————————————————————— 在结束与菲尔梅妮亚的对话后,夜深人静时,在加美利亚的谒见大厅中,国王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进来的是水明.八键。是勇者黎二的友人,菲尔梅妮亚所说的来自另一个的世界的魔法师。 乍一看除了平凡就毫无特征的少年,在门前行了一礼,就朝着这边缓缓地走了过来。 虽然他带给人的感觉与第一次在谒见大厅中见到时毫无变化,但身上却穿着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那是一身清一色漆黑、造型端庄优雅、看上去极其高档的衣装。 大概因为还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吧,水明用稍显有些僵硬的姿势在国王面前跪了下来。 “遵从使者的召唤而来,在下在此谒见陛下。” “夜半时分唤你前来真是有劳了。一见面就让你如此行礼实在抱歉啊,不过今天这里就只有你和朕二人而已,还是不要那么拘束比较轻松一些吧。” “……” “水明阁下,你意下如何?” “……是” 这么询问之后,水明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简短地表示了领意、将脸抬了起来。 他的表情还是稍微有些僵硬。 对着这样的他,这边并没有一开始就进入正题,而是对他的着装问了起来: “不是平时见过的打扮啊。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是的、这是在下从那边的世界一起带过来的衣物。原本放在手提包中,是在下带到这里来的极少的私物。” “和勇者阁下的衣服有着不一样的格调呢。” “这是在下所在世界中的正装的一种,是用于这类场合的装束。” 听了水明的解释,再一次望向了他的礼服。漆黑的布料上没有一丝的褶皱,内衬的饰有花边的白衣一直包裹到颈项,与黑色的外衣相映,显现出相当高雅的格调。 “嗯。与阁下相当合衬呢。” “感谢陛下夸赞。” 水明说完之后,就这样一边保持着跪姿,一边稍稍端正了一下衣襟和袖口。这份动作,仿佛让他至今为止的不自然的生硬都瞬间消失了一样,然后马上,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下突然低下了头。 “虽然有些迟了,但前些天让陛下看到了失礼的一面,实在是万分抱歉。” 水明毕恭毕敬地致歉着。 ——是的,这正是为其自身在英杰召唤那天的行为道歉。那一天,水明因为从自己的口中听到了无法使其归还的话而变得相当激动,不过,这大概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吧。 听到之后的瞬间就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说着: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无法送还就不要召唤啊这类的话,尽是宣泄着一些最让自己痛心的言辞。对于他这份过于不逊的态度,周围的人纷纷激愤起来。然而自己还是想办法调解、最终把场面控制下来了,不过实在没想到会在之后收到他的致歉。 “啊、不、嗯。无妨。你的心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单方面地将你们召唤过来,此外还说无法让你们归还。因此你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理由。请把头抬起来吧。” “是,那么……” 听到了国王坦率的话语,水明再次将头抬了起来。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大概认为不论这件事终究是谁对谁错,引发了那场骚动都是很失礼的事情吧,他的面庞也因此浮现着略微尴尬的神情。 于是就这样,关于先前事情的对话结束了。然后、水明首先开始向国王发问。 “有想和我私下里谈的话、到底是什么事情……” “嗯。朕有一些不得不向水明阁下您询问的事情呢。” “……是。” 水明回答的声音中显露出明显的困惑,而他的神情也因显得疑惑而略微缺乏血色,一边思索着现在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他真实情感的流露,自己一边向他问了出来: “关于菲尔梅妮亚的事情,有想向水明阁下询问的东西。” “菲尔梅妮亚……小姐是吗?确实听说是教导黎二和瑞树魔法的那位大人,请问她怎么了?” “是的,那一位在前些日子,曾说过看见过你从房间里出来在城里游荡。” 对着伪装成与菲尔梅妮亚只有浅薄因缘的水明,将以前从菲尔梅妮亚那里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听到这些话,水明就好像是不好的地方被人发现了一样,露出了软弱的苦笑。 “啊、啊哈哈……。因为听说在城里可以自由的到处参观,所以为了舒缓心情曾在城里散步,请问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嗯。关于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朕原本就这样下达过命令。因此,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想要惩罚阁下的话题。” “那么、到底是?” “这个、呐。” “……?” 水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但是实际上,这幅表情并不是他的真心吧。说出了菲尔梅妮亚的名字,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大概是即使早就明白这边提问的真意,还是打算继续装傻吧。 回想起来的话,在刚开始传唤他过来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表现出懵懂无知的模样。在这个时间叫他过来,至少会保持着一些疑虑吧。自己如果是水明的话应该会做好一定的准备。具体来说的话,就是做好依靠实力进行胁迫的准备。自己这边对于能打倒菲尔梅妮亚的魔法师并没有多少反制的手段,因此对他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吧。 然而,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这样做,恐怕是因为觉得只要坚持假装一无所知就能稳妥地了结此事、并这样强烈地暗示着他自己吧。 只是一味地沉默着是不会有任何进展的,这里必须去触及这个避忌的话题。 虽然知道这样做存在着危险,但尽管如此,自己还是不得不前进。 “……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对菲尔 梅妮亚做了什么事情?” “做了什么的、在下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 “水明阁下,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请坦率地——” 就在此时,国王的脊背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此时那个少年被前发隐藏的面庞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尽管不得而知,但那发梢后若隐若现的右眼却仿佛散发着赤红的血光,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接着—— “——陛下、请恕我失礼,像这样继续追问下去真的好吗?” 阿尔玛迪亚沃斯失去了言语。就像要盖过自己原来的声音一样,水明用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语调说着尖锐的谏言。 那是询问自己是否有继续深究下去的觉悟的警告,国王暂时屏息凝神,然后—— “——水明阁下,朕想要知道。” 尽管如此国王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只见听到这个回答的水明不再保持跪姿,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来。 然后,随着两臂向后一挥,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大衣翻飞着披挂在身上。 虽然不明白这是如何做到的,但好好想想的话,这恐怕就是水明的魔法吧。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所无法理解的,水明的法术。 随后水明脸上浮现出来的,是仿佛原来的惶恐都是虚幻一般的表情。 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仿佛如同穿透黑暗的赤红一般尖锐,神情中透露出来的、是自己曾经数次见到过的魔法师特有的高傲神色。 平时的谒见大厅的话一定会有斥责其傲慢的人吧,不过现在会这样说的人在这里一个都不存在。 视线被初次见到的他的魔法师的姿态所吸引,水明像是要叹气一样地说着。 “——哎呀哎呀、那个女人一点咽了气的迹象都没有,没想到事情却暴露到这样的程度了。” “果然是这样吗……” “嗯,就是如此。最初被召唤的时候,自己是魔术师的事情就被那家伙察觉了,想找机会把她的口封住,结果就是这样——不过,在那个女人不能说出来的现状下,国王陛下为什么还能知道呢?” “是我向她询问的。如果不能说出来的话,就用沉默来表示回答就好了。” 将事情的原由简洁地说明了之后,水明稍稍发出恍然大悟般的“啊——”的声音。 “原来如此,真是没想到呢。确实那个女人需要遵守的誓约是只要不说出来就行了。” 水明就像回想着什么一样用平缓的语调说着,然后突然一转,用尖锐的视线盯起了国王。 “那么为何要把我呼唤至此?我是握着那女人性命的男人。如果明白这一点的话,像这样一个护卫都不带是很危险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吧。” 是的,这是很清楚的事情,像这样直接传唤存在着危险性。 但明知危险,却还是什么对策都不做就直接将他召唤过来了。对于他的疑问当然,这边也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确实存在疑虑呢。但是水明阁下与勇者阁下一样,是我召唤来此地的客人。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实。同时,强行将无理的事情推托给与这个世界无关的人,这是朕的过错这一点也无论如何不会改变。” 是的,对水明刀刃相向是万万不可的事情,在这么做了的瞬间,自己就只是一只披着温柔外衣的野兽罢了。而且这样做也未免太过恣意妄为了。 这么说过后,只见水明像是要回味自己话中的意味一样沉思起来。 “……” “水明阁下。将你召唤到这样陌生的地方,原本就应该对部下对你做出种种非难请求原谅,在这之上还想拜托你实在显得无礼,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朕,好吗?”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呢?即使一无所知对陛下也无关痛痒吧?” “或许确实是这样没错呢。但是,假装对眼前的问题视而不见,如果使得她因此丧命的话那就会追悔莫及了。” “——就算是那样傲慢的女人?” “正是。她是朕的臣下,所以,朕不得不去保护她。” 听到这些话后,水明蓦地叹息起来。 “如果她不说的话是不会有性命方面的担忧的,这是绝对的,这样的话事情就了结了吧。” “不、还没有。” “我觉得已经没有其他需要说的事情了啊?” 水明露出了有点感到奇怪的神色问道。然而,情况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在事务性的交涉结束之后,确实还有想要询问的事情。 “水明阁下,朕对关于你的事情还一无所知。作为召唤你们的人所承担的责任之一,朕想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从今以后打算怎么做。朕希望能坦率地对话。可以的话,希望能推心置腹地交谈。” 是的,这一番话都是出于毫无虚假的真实心意。 确实关于水明的事情,只要菲尔梅妮亚和自己闭口不提就结束了。知道他的情况的只有自己和那位少女。这样做的话就能变回像过去那样的状态,自己只是把勇者从异世界召唤而来、并送其去进行魔王讨伐就行了。 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就等同于将召唤者应负的责任都抛弃了。既然将他们召唤了过来,一旦出现问题的时候,如果只是一味顾及自己的利益而将所有问题视而不见,即使他们拥有能自己摆脱困境的力量,但这种做法还是显得太不负责任了。因此,希望能够在知道他的打算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提供有限的援助,这才是符合情理的吧。 不过—— “……当然,朕并不打算强求。追问水明阁下并不想说的事情只是朕这边的一厢情愿罢了。如果觉得实在不方便不想说的话也无妨。就是这样,还请你理解。” 自己就这么坐在御座上,将头低了下来。这本是一国之君不该有的行为,但是自身为了守护所信奉的道义,做出了这样的行动。 一会之后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水明惊讶的神情。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为什么要恭谦到这样的地步,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讶异。 于是,水明像是放弃了似的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啊、这是朕毫无虚伪的本心。” 就在自己如此毅然决然地断言之后,水明蓦地摆回了恭敬的姿势,紧接着—— “不、我为我之前不逊的言行道歉。如果陛下想问的问题,是在结社中敬陪末座的本人能够回答得了的范围的话,还请说无妨。” ——水明依然保持着站立,这份姿态大概会被谁认为是无礼的吧。但是尽管如此,先前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傲气却仿佛露水一样消失了,连语调也发生了变化。恐怕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吧。 这是既不同于在勇者黎二身边时表现出的浑噩懵懂、也不同于刚才表现出的直面对手时的傲慢,而是作为一个名为水明.八键的魔法师时的姿态。 然后这大概就是他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敬意吧。 对着表示愿意推心置腹地交谈的水明,这边开始发问了。 “你是什么人?” “在我的世界被称为魔术师,类似于探究神秘的学者这样的人物。大略上说,是和被称为魔法师的人物差不多的存在。” “魔术师……” 将听到的词语喃喃从口中说了出来。 至今为止因为英杰召唤的影响一直被听成是魔法师的词语,不知为何现在却听到了全新的发音。 这大概是因为这是从水明口中所说出的、正确包含了词义的根源的关系吧。与魔法师意义不同的词语,如今正确地传递到了耳中。 然后紧接着追问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将这一切隐藏起来呢?对我们姑且不论,连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都没被告知。” “从黎二他们那里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吧,我们的世界与你们的不同,是一个名为科学的技术高度发达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是一个魔术被逼迫到了世界的阴暗面、魔术师成为所有权力势力淘汰的对象的世界。因此,在表面上魔术师是不存在的。如果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话,就会因不能顺应世界的大势而最终被其他的什么人击溃。这就是因此在表面上没有自称魔术师的人存在的原因。” 说完之后,水明还追加了一句“因此个人隐藏身份就是因为以上所说的原因,是出于小心谨慎的关系。” “这样的话,不仅为了不被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知道,即使被菲尔梅妮亚发现了真面目也要尽力去隐藏吗?” “是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完全确信被那个女人察觉到了。如果被知道了的话该如何封口,是判断身份是否暴露了之后的问题。于是,在调查的时候故意露出破绽来对她进行引诱,最后居然被她用危险的自动人偶设下了陷阱——既然对方没有想要对话的意思的话那么自己这边也只好采取相应的行动了,当时是这样考虑的。” 在他的话中,国王听到了令人在意的东西。 “自动人偶吗?” “是的。就像 重骑兵一样,是制作得相当厉害的东西。因为突然袭击了过来因此就用术式将它破坏了。” “魔法师斯拉玛斯的哥雷姆吗……” 对于袭击水明的哥雷姆,国王自己有一定的头绪。王城里现存的哥雷姆,除了斯拉玛斯创作的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当然,如果说到自动运行的人偶的话就只能是他的作品了。 斯拉玛斯制作的哥雷姆是非常精悍、强大的存在。将那样的东西都搬了出来,被水明打倒之前的菲尔梅妮亚的强硬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 “但是,虽然菲尔梅妮亚也是这样,不觉得这样就开始行使实力有点性急过头了吗?” 果然觉得发展到争斗的地步有点失去理性了,应该还有可以交涉的余地才对的。 虽然是菲尔梅妮亚先出的手,但还是忍不住想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对此,水明用异常认真的表情回答到: “我不否认自己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但是,我也是在魔导之道上前进的人。魔术师有着魔术师的礼仪,对于那些单纯像天狗一样——不、那些高傲的家伙蹭鼻子上脸的行为,不对这些凶恶的行径进行报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后面的事情嘛,就有点像是为了纾解被强行召唤到这里的郁闷情绪而胡乱撒气吧。” 最后,水明用和他年龄相应的苦笑叹了一口气说道: “……真是个坏小鬼呢。” “魔术师之类的往往都是这样的人物吧。是一群利己的除了自己的目标以外对其他事情都不大感兴趣的、不会考虑周围的影响的家伙。不过,个人认为对于放纵菲尔梅妮亚的行为的陛下,大概也没有太多可以抱怨的立场吧。” “确实是呢。” 是的,自己有虽然察觉了菲尔梅妮亚的意图却将其天真地放过了的责任。并没有太强的向水明发出怨言的立场。就结果来说,水明的应对方式也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理性的了。 如果不能自制地使用魔法可以干出的坏事数不胜数,虽然水明应该能够自由地运用力量满足自己的私欲才对。 但是实际上、他却没给任何人添麻烦、只是老老实实地窝在房间里。即使是外出调查的时候,像宝物库、政务室、金库这样的保管着重要物品的地方,他也分毫不动。 与菲尔梅妮亚之前的暴行相对,他的对应手段也可谓是情理之中的了。虽然不知道他所在的世界这方面的观念到底如何,但用像那样的哥雷姆给对方设下陷阱的话,即使被对方杀了也不能有怨言吧。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水明突然缓缓转向了旁边的立柱,就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的同时,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就是这样。那件事算是我胡乱撒气的延长线上的东西吧,你就安心吧,以后我再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了。” 就像对着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说着话一样,不,那番话的对象毫无疑问另有其人吧。水明话语的对象是菲尔梅妮亚。然后,在那个立柱的背后突然现出了人影。 “……” 菲尔梅妮亚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从立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对此水明却像没什么兴趣一样,只是对她瞥了一眼就再次望向了这边。 于是向水明问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反过来问、为什么你们认为我不会察觉呢?” “……” 确实如此。水明是远远凌驾于菲尔梅妮亚之上的魔法师,与其假设其一无所知,倒不如以被他察觉了为前提去拟定行动比较好。 “水明阁下。关于这件事——” “不用说也无妨。刚开始告诉我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倒是还胡思乱想了一番,不过考虑到这是为了作为重要臣下的那个女人的话倒也不是无法理解的。” “抱歉。” 自己爽快地道歉了。让菲尔梅妮亚暗中随侍在旁并不是为了自卫,只是单纯地为她着想而已。菲尔梅妮亚如果也在场的话水明可能就不会把真相说出来,如果不能一起的话却也可能会让菲尔梅妮亚对事关自身的重要事情始终一无所知。因此,就令其藏了起来。 结果水明是在将一切都看穿了的情况下说出先前那些话的。 菲尔梅妮亚铁青着脸叫着水明的名字。 “水、水明阁下……” “不管你想要说什么,都没必要青着那张脸吧。像这样畏畏缩缩,如果你也是魔术师的话应该到临死之前都挺直胸膛吧,你不是这个国家光荣的宫廷魔法师吗?” “啊……” 对于水明这辛辣的话语,泛着泪光的菲尔梅妮亚只能闭上了嘴。因为这过分理所当然的事,少女无言以对。 对等待着提问的水明,自己再一次开口问道: “你会去调查召唤阵果然是因为……” 想回去的意志没有改变的原因吗。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我想回原来的世界去。我在那边的世界有着无论如何也不得不去做的事。而且——” “而且?” “……我必须在黎二他们哪一天想要回去的时候,为他们创造出能够回家的路。明知友人有危险却不能一起同行,这是我作为魔术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啊——”地,因出乎意料从口中不禁露出了感叹。 尽管目的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是为了自己的归还。但是,他们的事情却也考虑到了,并打算为他们准备能够回家的机会。 然而,令人更为惊讶的是—— “那个东西,你能够解析吗?” “如果花上一定时间的话,并不是不可能的吧。” “这样的事……!” 被认为谁都无法分析无法理解的英杰召唤的魔法阵,他却从口中说出了可以解析这样的话来。 不知从什么时代开始传承下来的那个召唤阵。必须分毫不差地描绘出来并贯通魔力、同时咏唱起流传下来的咒语才可以发动。因为其中编织的术式实在是难以理解了,迄今为止谁都没能解明召唤阵的机理。 不过,这位说着自己可能做得到的少年,随后也用感到有点意外的口气说道: “虽然过去也学过一些降灵术降神术之类的东西,不过被召唤到这样的地方还真是完全没想到,这里面都是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呐。” 然而,如果说有些事情存在着侥幸的话。 “但是虽然你这样为黎二阁下他们的事情挂心,却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呢?就算是知道了,勇者阁下的话……” “陛下。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真面目,等回到了那边的世界之后,有可能会发生危害他们的事情。” 水明间不容发地回答道。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真面目的理由,除了水明自身可能会遭遇危险外,还有其他的担心。 “因此你就将其一直埋藏于内心之中吗?” “陛下,虽然不知道这边的世界如何,但是我们那边的世界就像是魔窟一样。” “魔窟?” “是的。在我们那边的世界,就算一个人想要紧闭口风,被知道的危险还是要多少有多少。调查对方的记忆、夺走对方的记忆,或让对方的记忆无意识地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技术,如果使用魔术的话方法实在是不胜枚举。在那样的地方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为此不知会招来多大的代价。在我们的世界还存在着这样一些狂人,会对仅仅知道了魔术师的存在的人刀刃相向。” “你的世界名为魔导的东西,居然是那么罪孽深重的存在吗?” “是的。” 看着爽快地点头的水明,国王不由得思索起来。 虽然觉得如果真正地信任着对方的话,坦率地说出来才是正确的做法,但是却不能这样做。 因为与之对应,那边世界的魔导和这边世界的魔导相比,浸染着更加深沉的黑暗。在外敌众多,经常会遭遇危机的情况下,只能尽可能蜷缩在阳光无法照耀的阴影中。因此水明的这份谨慎也可以说是不无道理的吧。 “当黎二他们说想要回去的时候,结果还是不得不告诉他们吧……至今为止尽管与他们近在身边,我却一直在隐瞒着,这样的话也很难开口吧。” “大概是吧。” 就像他说的一样,当他们见到送还的魔法阵时恐怕会不得不做出一些说明吧,此外当习得了魔法归还原来的世界的时候,在原本的世界中一些关于魔法的注意事项也是有必要知道的。虽然最终还是必须要表明身份,但考虑到水明的心情的话不得不说事情却没那么简单了。 包含着上面的复杂心情,国王用稍微有点遗憾的语气说道: “……这么说来,果然还是不打算与他们同行啦?” “之前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我不想做些无谋的事情。” “对于能够打倒菲尔梅妮亚的你,我认为这不是什么无谋的事情吧?况且水明阁下的话,一定能成为勇者阁下的力量吧?” “大概是吧,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呢。” “何出此言?” 第一卷 第四章为了目标所指之物 ——这一天、在王城加美利亚的大回廊中,出现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 这是个披着质量上乘的长袍、打扮得如同魔法师一样的男人。他就是前段时间、向菲尔梅妮亚报告水明动向的宫廷魔法师。 在突如其来在谒见大厅中举行的紧急召集之后,他一个人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躯瘦弱得仿佛轻易就会折断的男人的脚步却十分轻快。他的行动如此迅速,就好像是包含着期待的无法抑制的喜悦正不断从躯体中涌现出来一样。 “嗯……?” 就在男人情绪高昂地疾走的途中,不经意间被视角一端的某个东西引起了注意,然后在回廊的正中蓦地停了下来。 于是,在他视线的方向上—— “……黎二大人、瑞树。趁着现在,快一点。” 男人的耳中听到的是耳熟的少女的声音。就在他顺着声音望去的时候,发现了在演习场的一端、城墙的边上,是偷偷摸摸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的勇者及其友人的少女、以及向他们招手的蒂塔妮亚公主的身影。 在这种地方却也不是进行训练,实在是相当的可疑。 就在男人思索着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迟了一步到达蒂塔妮亚所在之处的黎二向公主问道: “真、真的没问题吗?蒂亚。擅自从城里出去什么的是不行的吧……” 黎二问向公主的语调显得有点冷静不下来。从他那蹑手蹑脚战战兢兢的举动中,完全看不到平时以骑士团长和宫廷魔法师为对手时那种英姿飒爽。 “没关系的哟黎二大人。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谁都不告诉就这样偷偷从城里溜出去了。”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啦。” “没关系的,全部交给我吧。一定能在旅途启程之前在这里创造快乐的回忆的。虽然水明大人不能来实在是让人感到惋惜就是了……” 蒂塔妮亚就这样说着,然后好像很遗憾一样垂下了眼睛。 看来现在是打算偷偷外出吧。从异世界被召唤过来之后就一直停留在王城中,对勇者他们来说大概觉得很无聊吧,这也是公主一番温柔的心意。 就在男人这样推测着的时候,瑞树发现了男人的存在露出了狼狈的表情。 “蒂、蒂亚、等下……” “怎么了瑞树?那么慌张的。” “那、那个。那个……” 被瑞树叫住的蒂塔妮亚一开始并没有马上注意到,然而在瑞树指向男人的时候才终于察觉了。 在因感到糟了而仰面朝天的黎二旁边、蒂塔妮亚的视线不安地游移着。 “这个是、那个……” 被城里的人发现了,因不知怎么办才好众人显得有点惊慌。 一般的情况下这里应该要去谏言才对——但是还是放过他们吧,现在男人的心情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因此。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的样子、大概是错觉吗?” 将视线从三人身上移开,装出思索的样子。这里就放过你们吧,因这个考虑而发出了装傻的声音,三人貌似在瞬间没能马上理解,最早察觉的是蒂塔妮亚,只见她马上加入到这幕滑稽剧中。 “是、是啊。这是错觉而已。现在的演习场谁都不在啊。” “是这样啊。从没有训练预定的演习场那里应该不可能听到公主殿下和勇者阁下的声音才对,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这么说着并藏起来锐利的眼神后,只见蒂塔妮亚蓦地吐了了安心的喘息。这点黎二也是一样,原本看上去相当的动摇了,现在也平静了下来。 “那么、趁现在快走吧。” “嗯、嗯、是呢。走吧、黎二君。” “非常感谢。” 黎二最后低头致意之后,三人使用强化魔法越过了演习场边的城墙。 像这样,公主和勇者一同被玩弄于自己手中的景象真是十分滑稽,还真是相当难遇到的场面,实在是有趣极了。 “库、库库——哎呀、我是怎么啦。” 回想着蒂塔妮亚狼狈的身影,宫廷魔法师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碰到了好事情的缘故而使得自己的感情变得难以抑制了。 “呵呵呵。” 就这样保持着好心情,男人再次疾步而行。 身为光荣的宫廷魔法师,在这里肆无忌惮地顺着喜悦之情放声大笑成何体统。至少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再纵情欢呼吧。 终于男人进入了目的地的房间中,啪嗒一声地把门关上了。 那是设置在加美利亚的他的一成不变的私室及办公室。整然有序并十分干净。 “怎么……” 但是不知为何与平时不同,他至今从未闻到过的熏香现在充满了房间,恐怕是女仆在清扫过后焚烧了新的香料吧,而且闻起来还是相当上等的东西。 “这不是相当有情调吗……” 这不知道是谁的心意,让男人的好心情更上一层楼,并决定等找个时间再去向她们道谢。 ——话说回来这个香味真是相当地刺激心情。只是闻着就觉得情绪高昂、心情也舒畅起来。 是的,就好像是让现在的喜悦更加地膨胀了数倍那样。 “库、库库……” 在拥有魔性的香气的熏染下,男人已经无法再继续将心情控制下去。就在站向窗边的时候,名为忍耐的堤坝崩溃了,从他的口中充满喜悦的哄笑喷涌而出。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斯丁格雷家的小丫头、这下知道厉害了吧!什么白炎!只不过是稍微有些擅长魔法的小丫头就那么得意洋洋!在勇者和公主殿下的面前将我贬的一文不值就是这样的下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男人之所以如此愉悦,是因为刚才召集了仅有宫廷魔法师参加的会议、并宣布了菲尔梅妮亚的解任声明。以前,在招募教授勇者魔法的人的时候,他被菲尔梅妮亚将这个位置夺走了,耻辱感被扇动——最后这些心情全部变成了对菲尔梅妮亚肆无忌惮的憎恨,那个时候诞生的卑微愿望如今终于实现了,男人实在无法止住笑意。 男人就这样哄笑着将肺中的氧气全部耗尽之后,吸了一口气继续自言自语起来。 “——哼。不过那个小丫头,居然那么简单就被骗到了呢。难道真的觉得那个连一点勇气的碎片都没有的勇者的友人,有加害国王陛下的气概吗。简单地使了些魔法、再加上我的一面之词就如所想的一样去伤害那个小鬼……把宫廷魔法师的位子给那个连状况判断都不会的小丫头、到底还是太早了吧。” 是的,从结果看的话就是这样,只能说是太早了。就是因为菲尔梅妮亚是如此的单纯,所以在谒见大厅中被施加了这样的处罚。 ……据国王所说,对于不想参加战斗不去努力的水明,菲尔梅妮亚对他进行了一些激励,但这些激励的手段却太过头了最终对其造成了伤害。据男人所知的真相是,菲尔梅妮亚并不是去激励对方,而是被自己使用的幻惑的魔法及自己的谎言所骗,最终去诛讨没有任何力量的少年。 尽管如此喜悦但是男人现在也太过饶舌了。就好像是在这里有什么力量在强迫着他不得不把真相全部吐出来一样。为什么现在如此热衷于自我独白、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呵呵。可是不仅仅是惩罚,连宫廷魔法师的地位都被剥夺了。虽然我觉得多少给她些教训就好,但是国王的处断还真是严厉啊。虽然一直对斯丁格雷家的小丫头特别地关照,看来这次真是相当的愤怒了啊。” 于是男人继续一个劲顾自地说着。 虽然对自己自言自语的行为抱有疑问,但与现在感受到的喜悦相比那只不过是细枝末节的问题罢了,无论怎样都好,因此—— “话说回来在谒见大厅中那家伙是什么样的脸色啊!国王陛下当着全体宫廷魔法师的面宣布她的解任的时候那布满失意的脸色!” “脸色怎么了?” “那简直是让人舒畅至极的脸色!” “哈哈哈、至极呢。确实那家伙原来有点太得意忘形了的感觉。” “是啊!不、那家伙原先只不过稍微有些得意忘形罢了,然而现在却……库、哈哈哈哈哈!” “不过、你还真是相当快乐的样子呢。” “当然啦!这都不快乐还有什么能让人快乐!?因为把那个神气活现的连自己的立场都看不清楚的斯丁格雷家的小丫头从宫廷魔法师的位子上拉了下来了啊!明白吗?我的这份愉悦……啊?” 这份愉悦是如此让人喜不自禁。因此就像这样,和若无其事插进来的声音持续着对话。 然后男人终于注意到了现在的奇妙状况、呆然地转过身去。 ——转过身去之后,发现在办公室配备的长椅上,一个陌生的包裹着黑衣的男性坐在那里。 于是那个黑衣的男人换了一个盘脚的姿势,嘴边露出了讽刺般的冷笑问了起来。 “嗯?接着怎么样?还有想说的话不是吗?呐啊?” 那份若无其事、宛如 耐心等待着故事的后续的孩童般的态度蓦地转变成了看着恶作剧实现般的欢乐阴险的表情、是的。 从他询问的语气中,只能让人感觉仿佛像是恶魔的询问一般的气息。 终于、从窗户射入的阳光驱散了笼罩在黑衣男子周围的阴影。 “你、你这家伙、是……?” “是啊、不要客气啊魔法师先生。不——是宫廷魔法师辛普思.格拉文!” 是的,这个男人正是—— “水、水明、八键……?” 将蓦地涌上脑海中的名字吞吞吐吐地从口中说出、用颤抖的手指指向了那个男人——面对辛普思.格拉文,水明站了起来、就好像是演员一样昂扬地行了一个礼。 “啊啊。初次见面。像这样面对面交谈还是第一次吧。” “为、为什么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不、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我只不过是普通地开门进来的而已,至于说什么时候吗、大概是在你走进房间前稍早一点吧?啊啊、大概就是这样子哟。” 水明就这样一半认真一半马虎地回答着,辛普思由此回忆起了自己踏进房间来的时候的事。 是的,就在脚步轻快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因为一直只是朝前看的缘故,确实没有细细留意房间内的情况,但那时那个长椅子应该确实有进入到了视野中去才对。 是的、结果无论怎么样回想,辛普思都没有一点的头绪。 “胡说、我进入房间的时候谁都不……” “谁都不在这里是吗?确实你是这样认为的吧。因为这个房间整体都已经被我施下了让你对我视而不见的术式了。这样的话能注意到才怪。” “什、术、居然是术式?难道说你会魔法……” “啊啊、能使用啊。我姑且也算是一介魔术师啊。呐啊——” ——草药魔术,感觉很不错吧? 水明就像这样,面对自己导演出的喜剧一边在嘴角上挂着冷笑、一边告知了辛普思他自己之所以不知不觉变得饶舌的原因。 ——草药魔术。是古时候被萨满巫师,也就是从中世纪到近代被称为魔女的人所采用的、利用在香草内蕴含的神秘、被分类为魔女术的咒术魔术。 这种魔术或是将香草的熏香运用于魔术中、或是将香草自身作为护符使用唤出神秘,这次水明利用的是前者。为了将辛普思套入圈套中,稍微设置了些精细的陷阱。 于是,在像做戏一样站起来打过招呼之后,水明就这样朝着墙边走了过去。面对若无其事地在他人的房间内昂首阔步着的水明,辛普思稍微想起来前阵子听到过的话。 “魔、居然是魔法师!?不、不可能,听说勇者阁下的世界是没有魔法的。” “是这样啊,仅就他们所知的世界来说确实如此。” “勇者阁下所知道的的世界?” “是啊。嘛、不过这就是你不必知道的事情了。” 那仿佛从阴森黑暗的世界中涌出的战栗、令辛普思蓦地觉得脊背发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勇者并不知道魔法的存在,然而那并不像是明知存在却假装不会使用的演技。那可是被世界和女神所选中的勇者,是不负英雄威名的人物。因而,那个才华横溢的勇者对魔法一无所知,而像这样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年却能使用魔法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不、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菲尔梅妮亚才会对水明想要加害国王的事情信以为真吗? 因为她早已知道水明是一名魔法师。 “——” 从辛普思的脸颊上、冷汗一粒粒滴落下来。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心满意足的看着辛普思顾自动摇着的景象,背靠着墙壁的水明冷冷地放出了话语。 “话说回来真是谢了啊。虽然大体上的情况在调查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拜你所赐现在终于全部真相大白了啊。为了排解你的阴暗情绪我还真是好好地被利用了一番啊——啊、对了,现在再说什么不知道之类的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哟?关于这次事件大致的首谋者国王陛下也已经把握了。” “这、这是” 对于想要闭口掩饰的辛普思,水明继续毫不留情地步步紧逼。 “是那个吧,在斯丁格雷小姐设置的自动人偶上做了些手脚的也是你吧?” “你、你在说什么——” “刚才已经说过你想装作不知情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啊?制作那个东西的是你的师傅,哥雷姆的操作也是你得意的领域吧?要做些手脚不是很容易的吗?” “呜……” 到底是在哪里暴露的呢,面对毫不停顿地一个劲戳着自己痛处的水明,辛普思无法编织出反驳的话语。 接着,水明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还真是的,突然就扑杀过来,还真是一下子就让人火气上头心生厌恶啊。不过最让人生气的果然还是你凭着阴暗的怨恨迁怒于无辜的被害者的行为——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要把我怎么样?” “我倒是无所谓,这种事情应该是由这次事件最大的被害者来决定的。不是这样吗?呐啊?” 辛普思充满了警戒地问道,但不知为何水明转向了一边开口回应。 “你到底在看哪里——” 虽然问了出来,但辛普思在问出口之前就转向了水明说话的方向。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然后在那个门前,出现了不知是谁的身影。 “咦?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 在大门的前面,被辛普思丑陋的私怨所陷害的年轻的宫廷魔法师、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站在那里。 冰冷的向着这边的少女那能将所有的男性俘虏、甚至连女性都可以魅惑的美貌因为对男人的义愤而扭曲着,从她的口中发出了满溢着愤怒的声音。 “……没想到这些事全都是你的阴谋。” 听到菲尔梅妮亚的口中那充满憎恨的话语,辛普思再一次转向了水明的方向。 在他的视线中,是冷笑着的少年的身影。 “——那是特邀嘉宾。相当令人心情舒畅的展开吧?” 辛普思向水明放出了仿佛要将其射杀般的视线,但是这份视线被菲尔梅妮亚挡住了。 “放老实点吧!仅因为肤浅的嫉妒就陷害他人的你配不上宫廷魔法师的称号!到国王陛下的面前把你的阴谋全部吐出来吧!” “咕!” 说着勇猛的话语的菲尔梅妮亚就这样打算抓捕辛普思,但是他却趁机跳过了桌子,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让开!” “咿呀!?” 把守在房门前的菲尔梅妮亚貌似没有预料到辛普思的反抗,仅仅是躲避冲撞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走廊中飞奔着了。 “咦?啊?” 向着好像是为了要确认发生了什么事而环视四周的菲尔梅妮亚,水明抱着头指责起来。 “……喂喂、你在干什么啊。这不是被他逃了吗?” “非、非常抱歉。稍微一个不小心……” “不小心、你是魔法师吧?为什么这时候不用魔法啊?” “啊……” “啊什么啊……” 对于菲尔梅妮亚回过神来的声音,水明不由得叹起气来。虽然想让她不要在这种时候发挥迷糊少女的本性,但是从呆然中回过神来的水明却什么也没说,而是迅速切换思维行动起来。 “算啦、要追上去啦。” “是!” 于是,水明就这样与赞同了提议的菲尔梅妮亚一起向着辛普思的方向追去。 因为是很瘦长轻快的身形,所以被他逃掉了吗。不过虽然视野中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但是他的气息却依然没能隐藏住。 就这样突然、在水明身边并排奔走着的菲尔梅妮亚不知何时变成了温和顺从的态度搭话过来。 “那个……” “怎么啦?” “真是非常抱歉、水明阁下。虽说是被骗了,但还是给你带来了相当多的麻烦……。我为自己至今为止的失礼道歉。” “嗯?啊啊、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啊。而且说起来最后变成了战斗的局面、说到底也是在暗地里偷偷摸摸行动的我不好。并没有就此责备你的资格啊……嘛、是那个吧,就被骗了这一点来说我也是一样的。因为那个男人还真是下了个出色的圈套啊。” “但是……” 就算水明说了没关系但还是无法接受的样子,是因为相当正直吧。向着这样的菲尔梅妮亚,水明露出了非常认真的表情开口说道。 “抱歉了啊。对你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 “不、不!水、水明阁下不需要道歉!不仅原谅了我肆意的失控行为,还为我准备了这样的能够诛讨幕后黑手的机会。像这样还要道歉的话,那真是让我愧不敢当。” “……” 因菲尔梅妮亚露出了过度的低姿态的 态度,水明用意外的视线望了过去。看着他困惑的表情,菲尔梅妮亚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怎么了?” “不、看来我之前相当严重地误会你了。” “误会……是吗?” “不、是我不好。真的。” “……?” 再度道歉的水明看着还是保持着一副不可思议的面容的菲尔梅妮亚思索着。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虽然原来就不觉得她是一个坏人,但是向着这样的少女即使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而封口、但像那样欺负还是感到太过分了,好好想想自己或许也胡乱撒气得有点过头了。 因此水明才像那样再次道歉,然后突然注意到了辛普思气息中的奇怪之处。 “——说起来、那个男人到底在往哪里逃啊?” “恐怕像这样一直下去的话就是到北楼吧。” “……那里的话、不是死胡同吗?” 水明一边回想着北楼的构造一边为确认问道,对此菲尔梅妮亚点了点头。 “是的、那里没有出口。硬是要说的话——” “就是将我们召唤而来的房间吗……、哎呀。” 不知何故心头涌出了不好的预感。用仿佛泄了气的声音水明就那样呢喃着。 ===================================================================== 终于,两人来到了辛普思进入的仪式大厅的面前,先是往里面探了下头警戒了一番,然后便飞身冲入房间。看到蹲在召唤阵中间的辛普思、菲尔梅妮亚开口通告。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啊!?认输吧!” “……” 然而辛普思只是默然不语,对于菲尔梅妮亚的问话没有任何的反应。水明用警惕的视线盯着沉默的他问道。 “喂、你啊、为什么逃到这个地方?” “呵、呵呵呵……” “有什么可笑!” 菲尔梅妮亚用怒吼来回应辛普思的嘲笑。然而,他却对此完全没有一丝介意,用着不如说觉得菲尔梅妮亚那气息紧张的姿态仿佛很可笑一样的表情放言道: “天真啊……太天真了斯丁格雷哟。你难道觉得我是什么对策都没有就从那个房间里逃出来的吗?” “你说什么?” “库库库、我也是宫廷魔法师!变成这种状况也有能打开局面的办法!看吧!” 这样说着、辛普思启动了召唤阵。在他露出些微声音的呢喃般的咒语中召唤阵发出了暗淡的光芒,模糊的蓝紫色辉光将石壁围成的房间的轮廓给映照了出来。 面对辛普思的蛮行、菲尔梅妮亚稍微有些焦躁了。 “你、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将异世界勇者召唤出来的召唤阵啊!?” “确实是啊!但是能从异界将事物召唤出来也就是说、只要稍微做些调整就能将除了勇者之外的其他异界之物也传唤到这个世界来!” “什、你想将什么……” 给召唤出来呢。菲尔梅妮亚是想这样问吧。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的话剩下的事情其实也不必多说了。 “那还用问、那当然是将你们这些家伙消灭的存在啦!” “为了自保而发疯了吗!终于露出马脚啦!” “胡言乱语的小丫头!只不过对魔法稍微有些擅长就在那里蹭鼻子上脸、还从我手中将勇者召唤的荣誉夺走、最后竟在众人面前将我如此羞辱!我的这份屈辱你就用死去偿还吧!” “闭嘴!醉心于名利的俗物……” 当辛普思将自己内藏的低劣感情全部吐露的时候,菲尔梅妮亚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回应。向着因轻蔑而歪曲着面容的菲尔梅妮亚,水明不经意地问道。 “……什么嘛。能够使用那个的不仅只有你而已吗?” “咦?是、是的。根据救世教会和魔法师公会的说法,进行勇者召唤的魔法师如果发生什么状况的话,为了以防万一让所有的宫廷魔法师都做好了使用召唤术的准备。不、比起这个如果不赶快阻止那家伙的召唤的话——” 这么说着,菲尔梅妮亚向前一步打算行使魔法,但突然她的肩膀被水明按住了。 “等等。” “什!?为什么要阻止我水明阁下!?” 无法理解水明阻止自己的理由的菲尔梅妮亚就这样质问道,但水明就像是理算当然地一样回答着。 “当然要阻止。现在这个状况下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理所当然!?那是将原来的术式变化了的召唤术!这样下去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是的,辛普思现在使用的召唤术是在召唤阵上做了一些手脚后施行的东西。不仅没有经过正规的程序启动、安全性更是无法保障,但是召唤阵还是开始运行了。只见魔力的光和满溢的力量正在不断加强着,已经没什么犹豫的时间了。 因这个状况而急躁着的菲尔梅妮亚以近似悲鸣的语气述说着。但是面对如同逼迫一般的少女,水明却只是挽起了手臂摆出一副有点困惑的表情。 “不、因为已经无法停下了啦。虽然刚才开始就好像在无防备地一个劲运作着,但是那个召唤阵里面包含着相当厉害的防御术式啊。虽然看起来那个术式对从里面出来的东西是没什么效果,但对我们外面的妨碍来说却是阻挡得相当完美啊。” 是的、已经没什么手段了。水明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开始采取停止召唤阵的措施了,但是结果却无济于事。 “什……连水明阁下也办不到吗!?” “嘛——虽然对你说的连我办不到这句话想说点什么,现在想说的是,就算能够将其停止的事。如果现在强行将术式停下来的话可是肯定会发生些相当不得了的事情的哟?” “咦……?” 菲尔梅妮亚听到了水明这样的警告,心中不禁涌出不安的预感。 相当不得了虽然并不是什么罕见的词语,但对菲尔梅妮亚来说这句话如果是从水明口中说出的话那么意义又不同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对“不得了”的概念有着相当大的落差的缘故。 接着,水明眺望着被光柱笼罩着与外界隔绝了的召唤阵开始了说明。 “那是利用将我们、也就是别的世界的人召唤出来的魔法阵进行的失控召唤。这样考虑的话,说不定会变成将外壳世界甚至是别的次元的不知什么东西给召唤出来的情况。召唤时将通路扩大通过反作用力形成门,但是现在这个召唤阵并没有按正确的方法使用,如果立刻强行将其停下的话,失去了归处的反作用力就会反过来作用在这边。” “……反过来作用在这边、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嘛……。嘛、至少以这个规模来看会把这座城和周围一带全部轰飞吧。” “怎、怎么会。” 水明说出的推测让菲尔梅妮亚哑口无言了。 如果现在像他说的一样强行停止召唤会怎么样,不难想象包括自己在内的这座城都将会变成人间地狱。 “嘛、在次元的壁上开上几个孔就是这样的事情。虽然就我来说,觉得那个一个人就能够使用的英杰召唤的魔法阵才更是不得了的东西就是了……” “哈、哈啊……” 因为无法产生共鸣,水明的耳中传来了菲尔梅妮亚发出的稍微有些迷茫的声音。 “不过、关于召唤就不要担心啦。为了召唤使用的触媒只有这个大叔自己的魔力、能唤出来的东西多半也是以那为基准的玩意罢了。不会出现什么骇人听闻的家伙倒是能够确定的。” 说完这句话后顿了一下、水明继续开口了。 “不过如果召唤成功了的话、城的一部分会轰然破碎倒也是能够断定的就是了。” “那、那可就麻烦啦!城内还有很多的人在啊……” 就在菲尔梅妮亚被危机感驱使着发话的时候。就像要打断少女的话一样、被蓝紫色光柱包裹的召唤阵的光芒一瞬间增强了。紧接着,水明用格外认真的语气提醒道。 “——要来啦!” “啊、啊!?” 光的奔流瞬间迎面扑来、将菲尔梅妮亚的眼睛都眩花了,少女除了发出惊异的声音外就什么也做不到。 ……于是、就在这让人感觉到强大力量的光辉的波涛中、菲尔梅妮亚的意识一时间恍惚起来,等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处于被水明的左腕紧紧抱着的状态了。 “啊……” 抬头向上看到的是好像在冷冷地盯着什么东西似的水明那淡然的表情,背景则是无垠延伸的广阔青空。这么看来,就像他之前说的一样、作为王城一部分的那个仪式大厅被破坏了。 然后,自己的身体下方是—— “力量向着上方发散了。这样除了这个房间以外周围应该就没什么损害了吧。接下来……” “啊!?啊啊!?” 被紧紧抱在怀中的菲尔梅妮亚骚动起来,觉得奇怪的水明向她投去了怀疑 的视线。 “怎么了?” “飞、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望向下方,发现自己正处在湛蓝的天空中、菲尔梅妮亚不禁发出惊愕的悲鸣。 是的、现在他们正在空中。两人正处于水明将飞行的魔术展开、而菲尔梅妮亚则被水明怀抱着的状态。在水明的脚下有光芒发散开来,那就是让两人停留在空中的力场的真身。 与水明悠然地伫立于苍青间的姿态相对,菲尔梅妮亚则因为空中飞行而倍受冲击。 “这、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让水明终于理解了菲尔梅妮亚的想法。 “啊——原来如此、这里没有飞行的魔术吗。虽然本以为学习魔术的话飞行是最开始就要学会的东西……” “比、比起这种事水明阁下啊!?” “没关系的。不会掉下去的,不安的话就把我紧紧抱住吧。” “紧!?将您紧紧抱住!?怎会……不、不是这样的——” “#################!!” 就在菲尔梅妮亚因为恐高哀求着水明降到地上去的时候、正下方某种让人不认为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发出了恐怖的嘶吼。 那是虽然不是震耳欲聋但却能让人感觉具有十足的威胁的声音。仿佛配合着这个时机一样,笼罩在召唤阵上的光柱渐渐地消解散去了。 于是、那个存在现出了身姿。 “呜、啊……” ——是的、那仿佛就像是黄昏时才能见到的暗影与鲜血般的赤色辉煌交杂在一起的具现,是持有惊人的四肢的巨大的魔兽。原来的房间和周围的存在全部笼罩在其投射的阴影之下,身高轻松地就超过了尖塔的一半,身形似犬似狼。在宛如饿狼的身体附近则飞舞着条带状的暗影。 “——嚯?居然是乙种存在啊。还真是相当的大得夸张的东西啊。” “什、什么?这、这个怪物是……” 连认真向水明询问的余裕也没有,菲尔梅妮亚只能一边盯着那个存在一边发出仿佛发问的呢喃。然而水明也没有将视线投向菲尔梅妮亚,只是看着那个存在发出了狰猛的笑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出了一句话。 “就是怪物啊。” “……水明阁下知道那个东西吗?” “啊啊。因为那是我们的世界就有的东西啊。” 水明的世界的东西,因为这句话菲尔梅妮亚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蓦地就察觉到了疑问。 “水明阁下的世界?可是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说那边的世界魔物是不存在的。”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的世界很狭小的关系啊。虽然是因为被科学的发展眩花了眼而不知道那样的东西、但怪物在我们那边的世界也是好好地存在着的啊。” “……” 就在菲尔梅妮亚疑惑着交互看着水明和怪物的时候,水明为了解释继续开口了。 “怪物的其中之一就是那样的东西。就像你们的世界有魔族这种人类的敌人一样、我们的世界也有以人类为敌的系统(现象)” “系统……?” “是的。那就是终焉的怪物。在我们的世界被通称为怪异的存在、是为了将世上存在的一切永远地埋葬在虚无之中、将世界的终焉加速的世界的真理。” “真、真理,那个东西不是生物吗?” “是啊。那不是生物、而是一种现象。与雷电或龙卷风一样。只要条件具备了就一定会发生、是世界的规则。之所以披上了生物的形态、是因为如果是这种生物般的物质形态的话更容易在人们的心中植入畏惧的感情……虽然这是过去盟主说的、嘛——看到那玩意的话,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恐惧了吧。” 水明放眼望去、菲尔梅妮亚也向怪物——不、应该是被称之为怪异的东西看了过去。 通过视觉得到的情报,是仅仅看到其姿态就让人产生一种脊背发凉般的难以名状的恐惧。从身体深处涌出来的作为生物的本能的恐怖感、一刻不停地在向菲尔梅妮亚鸣响着警钟。 “——那就是终末事象。在我们的世界中那个存在并不会特意袭击任何人、只是像那样瞬间就将世界的终焉具现于现世中。当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埋没于其中的时候,文明什么的就像神话传说中的一样迎来了终结的开始。” 水明的话语虽然平缓、但从言辞中确实能感受到对视线前方事物的不快,听到这些话后的菲尔梅妮亚不禁颤栗了。 在自己召唤的救世勇者所在的世界中、居然蔓延着这样的东西。仅仅是看上一眼就会明白那是魔物什么的完全不能与之相比的威胁。那样的东西居然是终结世界的先锋、搞不好水明他们的世界其实比这边的世界还要深陷于危机四伏的状况中也说不定。 听了水明的说明、菲尔梅妮亚再次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就在她深深地吞咽了一下的时候。 “呼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吗!!知道用法的话、召唤可是轻而易举的!!这可绝不是你们能够达到的技术啊斯丁格雷啊!!” 那是嚣张而低劣的哄笑。 被召唤成功的事实所迷惑,辛普思看上去似乎因为心情高亢过度而对怪异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就算召唤术本身能成功现在的状况对他也是毫无益处的。 听到了过分沉醉其中的男人那滑稽的嘲笑、即使眼前就面对着可怖的怪异水明还是发出了呆然的声音。 “呜哇——、还真的说出来惯例的台词啊。” “我说过啦小子!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死在我召唤出来的魔物的手上啦!!” 辛普思就这样怒吼着、然而面对他得意洋洋的语调水明只是冷冷地回答。 “——不可能的、就凭那个。” “怎么还能继续强装镇定下去!上吧、异界的魔物啊!将我的敌人吞噬殆尽!” 辛普思发出了命令、然而怪异却和原来一样动也不动、完全不见一点反应。 “什……” “看吧。” “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不听从我的命令!?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去做!?” 就在辛普思向着它奋力倾诉的时候、怪异用和生物类似的散发着深红光芒的眼瞳好像十分厌烦一样地盯着他。 “呀、咦……” 此时辛普思好像终于正确认识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愚蠢一样。就那样向上窥伺着怪异瘫倒了下来,紧接着——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辛普思的嚎叫被怪异碾碎、突然间中断了。 “真是愚蠢……” 天空之上、菲尔梅妮亚就这样短短地自言自语出对辛普思的感想。虽然是最差劲的同僚、但是像这样轻易地就迎来了自己的末路还是让人涌现出怜悯之情。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所作所为还是无法被原谅的就是了。 于是菲尔梅妮亚再次向水明问去。 “水明阁下。那个东西不会听从命令到底是为什么呢?” “嗯?啊啊、这里的召唤阵——虽然根本的地方有点不同、和我们世界类似的东西有着相通之处。召唤术或者说召唤阵的基本、除了已经在事前进行过契约的事物之外、将召唤出的东西施加上隶属于自己的约束是当然的,不管对方是现象也好或是生物也好或是其他什么存在也好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的召唤术也是如此吧?” “是的。虽然关于现象什么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个世界的召唤术确实是这样没错。” 是的。就像水明说的一样、虽然菲尔梅妮亚无法完全断言、但原理大致是相同的。这个世界中的召唤术、除了英杰召唤之外概括地来说大致都是将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唤出的时候需要施加上契约以作为前提,水明刚才所说的在这个世界也是适用的。 “召唤、唤起、请愿、凭依。按照召唤术的四个流程来说那个就相当于是唤起阶段叫出来的东西——但是呢。那个召唤阵是以勇者召唤为目的。正因如此所以里面并没有包含将召唤出来的东西纳入自己的支配下的术式。” “没有包含那样的术式?” “像奴隶一样的勇者、不觉得和印象很不相衬吗?然后好好想想吧。那个魔法阵中有倒转过来的三角形不是吗?” “这么说来的话、确实。” “魔术的场合下那种东西的作用大体上都是类似的、是通过将要素逆转已达到将由这些要素控制的现象反转的目的。召唤阵中的三角形基本上都是用来表示支配的、正位置就是支配、而逆位置就是解放。也就是说” “那是将事物从世界中解放的意思吗?” “就是这样。嘛——话说回来那东西的姿态也让人想象不出来它会听人话就是了。” “那、那么、能制御那个的术式……” “没有啊。” 对于水明的断言菲尔梅妮亚无法发出反驳。既然是在魔导上具有比她还要高深得多的造诣的话,那么他的话语就无比的具有说服力。 因此、领悟到无法对怪异进行制御的菲尔梅妮亚做出了行动。 “——火焰啊。汝是诞生于火焰的真理之中、却又超脱于火焰的真理之外的存在。将世间万物燃烧殆尽、以真理唤醒的灾祸之纯白!truth me!” 菲尔梅妮亚就这样保持着被水明抱着的姿势伸出手臂编织起术式来、白色火焰的魔法被释放了出来。 尽可能地在其中注入最大的魔力。那是比过去打倒沙漠的魔物时都毫不逊色的一击。只见耀眼的巨大火柱就这样猛烈地向着怪异冲刺而去。 然而。 “居、居然无效。” “看上去是呢。” 菲尔梅妮亚向怪异放出的魔法就在眼看要撞上的瞬间化作白色的光的粒子飘散了。怪异依然健在,就好像毫发无损一样安然无恙。就这样将菲尔梅妮亚自己竭尽全力的一击给否定了。 无法打倒。这样事实让菲尔梅妮亚的心脏猛地被焦虑与恐怖纠紧了。 “那、那样的东西、到底该怎么做……” “那还用说?干掉就行了。” 菲尔梅妮亚听到的是从旁边传来的雄赳赳且无畏的宣言。 “魔、魔法是没有效果的啊!?到底、该怎么做——” “没有效果是只限这里的魔法来说呐。但是,如果是我这边的魔术就不一定了!” 这么说过后、水明平静地开口了。那是和白亚的庭院时一样、是用菲尔梅妮亚不知道的言语所编制的咒文。 “the shine of endrevolve”(湛蓝天光、须臾色变) 就在水明开口的时候,在水明的脚下、本该什么都没有的空中出现了巨大的青色魔法阵。因为这个魔法阵世界开始颤抖起来、就好像金属被扭曲的尖锐音声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了。 有什么脆弱的东西因为无法承受由中天翻卷而出的强大力量崩裂了、变成微尘被吸引到了空中,然后被由嘎吱作响的魔力生成的无数群青色的闪电所吞没归还到虚无中去。 ……在那毫不停顿地晃动着的世界、大地的悲鸣、以及仿佛喝彩一般啪呲鸣响的雷光中,水明继续着咏唱。 “aqua horizontal in hand”(水天一色、云聚于手) 终于、以水明右手为核心、仿佛蕴藏在天空中的无穷无尽的青色光谱、在数个魔法阵的吸引下汇聚收敛到一起。那群聚于手的青色就好像是把天空的蔚蓝都全部凝聚在一起一样、就如同夜幕降临一样、连天空都开始褪色暗淡下来、于是—— “sever the blue of blue”(裂空之刃、其名苍青) 与编制出的话语一起、水明猛地挥出了右手。 “苍铭斩!!” 就如同宣言中最后的词语一样、那是由苍色的剑做出的斩击、苍铭斩。属性与流星落一样属于空。将无垠的苍穹化作其力量因此具有这样的属性,如果说流星落是星空的魔术的话、那么苍铭斩就是苍穹的魔术。魔法阵是广域展开型加上多重收束型、是由卡巴拉的数秘术和天候魔术组合起来的二系统复合魔术。 与发出的声音一起挥舞的是水明的幻化成青色的右手。 如同苍穹一样的湛蓝透明的光辉变成了巨大的刀刃、形成了就像残影一样的散发着青色极光的轨迹、就如同其斩击之名一样瞬间贯穿了怪异的躯体。 那是将黄昏都掩盖了的极光,在那撕裂万物的刃尖之上、是痛苦挣扎着的怪异的身影。 怪异最终发出了让人脊柱发凉的绝命吼叫、然后痉挛着倒下了。 “好啦。” 魔术的攻击结束之后、缓缓地水明落到了已经不能构成威胁的怪异的面前、然后将菲尔梅妮亚从他的手臂中降了下来。 “看吧、已经没事了。” “啊……” 让菲尔梅妮亚好好站着,然后水明开始自然地为她整理起衣服。 从这坦然自若的举动中流露出的水明的温柔将菲尔梅妮亚感动了。这是和以前一样的他的对别人的关照。虽然迄今为止有过数不胜数的擅自行动、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温柔的少年。顾虑到勇者他们的安全反对他们的做法、不仅为自己还为他们也准备着归还的手段、还有像先前那样对自己之前所作所为的反省。 于是—— 抬头望去。怪异已经因为水明的魔术而分崩离析了。 是的、那是自己的魔法完全无法应对的威胁、但却被水明使用的以这个世界的常识无法想象的魔术消灭了。 从白亚的庭院的战斗开始、在天空中飞舞、怪异的现象、复数的魔术同时发动的技术。所有的这一切、就好像是梦中世界才能体验到的东西一样。 “连这种事情……连这种事情魔法师都能做到吗……” 注意到的时候,自己边盯着靠近着怪异的水明的背影、边恍惚着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这也是魔法吗。不单纯依赖咒文、也不依赖element的力量,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周围的力量、靠掌握万物万象的真理编织成魔法。这就是魔术师八键水明的世界的魔法、不、是魔术。 如果这也是能够被人手所掌握的神秘的话,那么自己在当前所在的世界中、与别人竞相争逐、角逐胜负的东西,在神秘的范畴中又会是多么狭小的存在啊。这样看来、自己至今为止不是仅仅只在固执地追求着渺小的东西而已吗。 蓦地水明转了过来,在他的脸上既不是呆滞的表情也不是无畏的表情,而是一种仿佛像什么挑战一样的骄傲。 “——我说过的吧?我可是神秘学者啊。虽然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或许是以如何更好地咏颂咒文、如何学到强力的魔法为目的,但是我不同。我所在的世界的魔术师是以解明世间万象的真理、追随万能的力量为目的。是的、是以凌驾世间所有的一切为目的。和这边的魔法师从思考方式上就已经是迥然不同了。” “水明阁下也是这样的吗?” “是的。我一定要到达魔术的真理、实现父亲无法实现的愿望。所以——” 怪异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那个如此巨大、如此让人感到绝望般的恐惧的存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消灭了。 “……我一定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然后、将万物万理的可能性全部掌握于手中。” 那份毅然决然的、就好像向着什么看不到的东西起誓着的魔术师的声音,为这场战斗拉下了帷幕。 ================================================== 将辛普思呼唤出来的怪异只靠一招魔术就消灭了的水明环顾了一下四周。 “啊啊。果然全都被破坏了啊。” 仪式大厅因为召唤怪异的冲击和怪异本身的重压,如今已经被消灭得无影无踪了。因此、水明想要找的东西果然也已经消失了。 水明想找的东西、是将他们召唤而来的召唤阵。但是、从他的言行上却看不出十分遗憾的样子,因为早前他就已将这个魔法阵全部复写下来了。就连细节的部分和要点都标记了下来、因此面对现在的状况倒也没表现得多么困扰。确实手上的副本不能与曾一度成功跟原来的世界建立连接的原件相提并论,不过已经消失了的东西再去在意也是无济于事的。 不过在这片瓦砾残骸中、水明找到了另一样东西。 那是之前以为已经被怪异碾碎了的男人…… “……就这样倒下了。这家伙还真是恶运很强啊。” 是的、那就是宫廷魔法师辛普思.格拉文。本应被怪异踩烂的男人、就这样灵巧地躲到了瓦砾堆的缝隙中。他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只不过失去了意识罢了。 水明就这样将两眼昏花躺在地上的宫廷魔法师拉了出来,然后耸了耸肩。就像这样将他放置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在牢房里了吧。 于是,水明觉得已经没有自己需要做的事了而望向了菲尔梅妮亚那边,只见—— “水、水明阁下……” 眼前的、是脸颊微微泛出红晕的菲尔梅妮亚。 “……?” 然后不经意之间、少女一边将两手放在胸前紧紧握住、一边向水明的方向靠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那个、宫廷魔法师小姐……?” “不要用那么僵硬的叫法、叫我梅妮亚。水明阁下” “咦?咦?” 看着面红耳赤地摇着头并让水明用爱称称呼自己的菲尔梅妮亚,水明因为少女这突然变化的态度而隐藏不住困惑。 但是菲尔梅妮亚却用好像充满了热情和憧憬的语气继续说道。 “刚才那打倒怪异的美妙至极的术式让我万分感动钦佩。” “哈、哈啊。多谢夸奖。” “最后的最后、一直关照不才的小女子的疏失,就算用语言也无法完全表达我的感谢。” “啊啊、不、你言重了。比起这个、请问——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呢?” 因为气氛意料之外的改变而 不明所以,水明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到底怎么了。突然变成这种郑重其事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有点不适应。 另一方面菲尔梅妮亚却好像不知道水明的困惑。 “不、那个、把那个说出口的话、稍微让人有些害羞……” “???” 菲尔梅妮亚的脸色更红了,好像在想象着什么一样扭扭捏捏着。 就在这时—— “那边有谁在吗?” 远处有人这样大声叫到。那是没听到过的声音。朝那个方向转过头去,眼中出现了向着这边奔来的城里的卫士的身影。 是察觉到了异变……不如说是察觉到了异变终于告一段落才来调查来的吧。 看到了他们,水明困扰地向菲尔梅妮亚搭话。 “啊——、虽然有点不好意思……” “是。我明白的。不说出水明阁下的事情就可以了吧?” “啊啊。” 仅凭几句短短的话语就正确地领悟了其中的意思的菲尔梅妮亚、在看到水明点了点头后马上行动起来。 “明白了。就如水明阁下所愿。” 这么说着的菲尔梅妮亚,马上将原来仿佛心神荡漾的表情切换到毅然凛然的表情,向着跑来了的卫士搭起话来。 “辛苦了。” “这不是白炎大人!那个、这幅惨状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就在刚才辛普思阁下心神狂乱惹出了骚动,我已经把场面控制住了。” 菲尔梅妮亚的说明简短而没有多余的情报,看来是巧妙地应对过去了。 接着、不经意间卫士看向了水明。 “那边那位、确实是勇者的友人来着……” “啊啊、他只不过是凑齐也在这个地方,和这次的事件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这样啊。” “辛普思阁下还躺在那里。等他醒来之后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麻烦、趁着现在速速将他收押吧。” “在下遵命。” “有劳了。” ——做到了。看着将不想说的事情早早打断,若有若无地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的手腕。那个迷糊而不中用的少女的形象现在已经完全无影无踪。反差如此之大甚至不禁让人产生了疑问,如果只看她现在的样子的话确实无论是谁都会将她称赞为才女吧。 与卫士的对话结束后、菲尔梅妮亚再一次转向了水明的方向。但是出现在水明眼中的表情如果要形容的话,其在与卫士交涉时的凛然面容已经完全不知所踪,又再一次变回了脸颊通红的少女的姿态。 “这样、就好了吗?” “啊、啊啊。” 菲尔梅妮亚带着满脸喜色踏着轻快地脚步走近身来,她的举手投足,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不知在哪里遇到过的让人怀念的小狗。那一边轻快鸣叫、一边摇着尾巴想让主人表扬的形象不知为何与现在的菲尔梅妮亚重叠在了一起。 对着眼前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似的菲尔梅妮亚,水明用混杂着困惑的语气说道。 “……谢谢了。那个……梅妮亚?” “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就让人那么的高兴吗、在回礼着的同时,菲尔梅妮亚轻快地跳着转起圈来。不过少女的这幅姿态,只不过进一步加深了水明的困惑罢了。 ……之后,抓捕宫廷魔法师的男人的行动平安无事地结束了。但是、菲尔梅妮亚让人觉得奇怪的姿态却并没有随着事态的结束停止。 “怎么回事啊、那到底。” 这个少年似乎也没有指责黎二的资格呢。 ============================================== ——亚斯迪尔王国、王城加美利亚的大城门之前。这里,在王国士兵的队列、音乐队和上级骑士的环绕下,乘坐在金碧辉煌的战车上的黎二、瑞树及蒂塔妮亚的身影出现了。 只要走过这扇大门的话,居住在王都梅迪露的人们将第一次迎接他们的到来,然后目送他们踏上旅程。 向着即将迎来魔王讨伐的第一步、王都首次公开游行的黎二他们,水明用稍微有点遗憾的口气说道: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啊。” 是的,就像水明说的一样,启程之日终于到来了。游行结束之后,黎二他们将就这样在若干名骑士的伴随下开始魔王讨伐的旅程。 因为这即将到来的分离、稍微流露出一丝依依不舍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但是,另一方面说到黎二的话,却是一副开朗的表情。是因为他对这之后的旅程抱有什么期待吗,还是只是将紧紧纠缠着自身的紧张感隐藏在平和的面容下。就在水明琢磨着他的心情的时候,黎二就这样用爽朗的表情开口了: “要走了喔。” “你这家伙说的还真是轻巧呢。” 水明一边这样说着,原本充满遗憾的眼神也变得烦躁起来。对此,黎二只是用极其认真的表情否定着: “并不是这么回事。就算这样我也是考虑了很多。那个时候的回答果然不是错误的事情啊。” “不、是错误的吧,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是正常的吧。” 就算一味注视着远方,心情也始终无法释怀。这时候,蒂塔妮亚就像往常一样,双手握在胸前插进话来。 “水明大人……” 她是亚斯迪尔王国的公主,对于水明这些否定的话语心境一定相当复杂。她一方面对讨伐行动本身持肯定的态度,另一方面却也像国王一样抱持着无法消弭的罪恶感。 就像要消解眼神忧郁的她心中的不安一样,黎二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肩膀,朝着这边用坚定的意志开口说道: “嗯。不是这样的,水明。不管我去不去都好,魔族军队都会继续向人类的领域发动进攻。所以,对于无法回去的我们是没有能够逃跑的地方的。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不得不和魔王战斗吧。虽然不能说绝对,但是从现在开始就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的话,到了万一的时候也会变得有利一些吧。当然这是以打倒魔王为目标所作的设想就是了。” 黎二滔滔不绝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果然他在说出要参加讨伐战斗这种乱来的话之前,还是对今后的计划有着一定程度的考虑的吧。 虽然乍看上去像是糟糕的选择,但是考虑到总有一天和魔王的战斗是无法避免的话,现在的做法倒也不失为一种不坏的对策吧。 尽管如此,水明却还是坏心眼地将话题推进下去。 “黎二觉得只要不逃避的话总有一天就能把某个家伙打倒吗?” “我没办法做那么美好的设想呢。而且我认为,如果事情出现了偏差的话我们八成会死吧。” 这是毫不乐观的、认真的想法。 但是—— “你还真的总是这样不到南墙不死心啊。” “不行吗?” “虽然不讨厌,但是只有这次我认为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啊?那些家伙和城里的小混混和暴走族之类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现在水明的例证指的是以前的事情。平常黎二就总是不知为何拥有十分强烈的正义感,然后不知不觉就变成与那些流氓不良们抗争的事态了。 结果虽然总是因为黎二出色的手腕和与生俱来的气魄将问题解决,但是只有这回作为对手的魔族是与之前遭遇的完全不同的存在。像从前那样顺利解决的概率毫无疑问是相当低下的。 然而尽管如此黎二还是满怀信心地回答道: “就算这样我也认为现在的做法就好。” “……还真是相当的自说自话啊。” “呵呵呵” 看着这边无奈的表情,黎二愉快地笑着。大概认为和知心知底的朋友互相讨论是很快乐的吧,这样确实也不坏呢。 对着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的黎二,水明这样做出了回答。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并不是要去送死,而是想要尽可能地在这里存活下去,这样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不过,千万不要勉强啊。” 稍微想了一想就明白了,虽然这看起来像是有勇无谋的事情,但其实并不仅仅是有勇无谋而已。这是为了生存下去而做出的行为,其中包含着对生的执着,这份执着最后也会一直贯彻于行动中吧。 但是、尽管如此也无法完全消去担心的心情。 听到水明的回答,黎二露出了一副稍微有点认真的表情说道: “没关系的。在这之后就会马上潜入魔王的身边去——” “喂——” “哈哈哈、骗人的就是了。首先不得不做的事,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啊。” 对着因突然插进了轻浮的玩笑而发呆的水明,黎二笑了出来。明明是认真着的时候却混入这种笑谈,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不,他心中大概也充斥着不安吧。因为被这份紧张感缠绕内心也相当辛苦,所以想要发泄一下压力吧。所以像这样,在谈话的间隙插入一些让人发笑的无伤大雅的玩笑,来缓解心情的紧张。 然而却无法斥责他的轻率。不能对此发怒,是因为这种做法其实是抵抗作为勇者承受的来自四面八方的重压的屏障。 因此水明极其认真的、用只有黎二能听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悄悄地低语起来: “……觉得不妙的时候,一定要带上瑞树逃跑,然后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啊。虽然成为勇者,但不能保证之后会像漫画或小说那样一定能将魔王打倒啊。” “……明白了。不过,我打算奋战到自己的极限为止。” “顽固的家伙。” 因为黎二的不肯妥协,水明再一次呆呆地叹了口气。此时,话题突然一转变成黎二开始发问了。 “不过、真是幸亏你能平安无事啊。” “啊?” “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情啊、那件事情。” 对于黎二不得要领的话水明有些不明所以,最后还是瑞树首先察觉到了他所指的事情。 “啊、宫廷魔法师的人在仪式大厅暴走的那件事?” “嗯。确实那时候、水明就在附近没错吧?” 黎二想说的,是宫廷魔法师辛普思.格拉文进行复仇的时候的事情。当时因为黎二他们从城中外出了,等到知道发生了状况已经是他们回来之后一切都平息了的时候了。 “啊——还好吧。也没有你们所说的离那里那么近。” “不过还是被卷进去了吧。” “嘛、姑且算是吧。” 对于黎二的提问水明只是暧昧地回答,瑞树就好像是已经无奈了一般地说道。 “黎二和蒂塔回来的时候,当听到王城的一部分被破坏了、有宫廷魔法师暴乱了、巨大的魔物出现了这样的话的时候,还真是被吓得不轻啊……” 是的,因为从他们外出到归来的这段时间多少对情报进行了一些操作,所以并没能知道真相。 实际上从他们外出之前就已经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了。前些日子在黎二他们接受了偷偷外出的邀请之后,国王就和菲尔梅妮亚商量、打算在三人不在的时候将问题解决。 虽然连怪异都被召唤了出来是意想之外的就是了。 “真的、平安无事真是太好啦。” 对着露出安心的表情的黎二,水明恶作剧般地回答。 “不过仪式大厅被夸张地破坏了就是了。” “不、水明平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好。” “……你这家伙还真能认真地说出这些让人害羞的话啊。” 黎二表露出的因对方平安而欢喜的笑容当然不是伪装的。虽然是真心露出的微笑,却也让听到的人不由得害羞起来。 就在水明这样想着的时候,蒂塔妮亚用很是抱歉的语气搭过话来。 “非常抱歉水明大人。城里的人给您添麻烦了。” “不、结果在梅妮……不、斯丁格雷小姐的帮助下得救了,公主殿下没有低头道歉的必要。” 这么说过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心了的缘故,蒂塔妮亚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果然她也和国王一样在很多事情上感到过意不去吧。 水明就这样思索着,突然黎二用好像很高兴的声音说到。 “真不愧是老师。果然很厉害。” 看着一边发出嗯嗯的声音一边点着头的黎二,稍微说得夸张一点是因为他对菲尔梅妮亚抱有深厚的信赖的缘故吗。对他来说菲尔梅妮亚既是师傅、又是抱有相当程度的憧憬的对象吧。 直说的话,是对少女抱有好感吗—— “水明也是这样想的吧?不是吗?” “嗯?” “老师的事情啊。水明不也觉得她是很了不起的人吗?” “啊——、嗯、是啊、大概吧。” “是吧。” 黎二用平时少有的热切语气征求着水明的同意。难道就这么想让他和自己对菲尔梅妮亚的评价一致吗? (啊——……) 现在突然、水明就好像回想起什么一样有了头绪。 这么说来这个男人,好像对胸部较大的女性抵抗力较弱呢。虽然对女人心绪的敏感度毁灭性的低下,但这家伙对于女性应该也是有着欲望的。 黎二的脸稍微有点红,是因为他对她有着那样的好感的关系吧。确实菲尔梅妮亚的尺寸与她的身材相比算是相当可观的了。难道不就是这样吗——姑且就如此认为吧。 不过、基本取向是靠胸部的大小吗。 与此同时好像理所当然一样,有人和水明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啊呜、菲尔梅妮亚也是竞争对手吗……?” “白炎阁下可是强敌啊、瑞树。那头美丽的银发和冰雪的美貌。菲尔梅妮亚也有不少武器啊。” 背向黎二眼眶含泪的瑞树、和旁边因为对手的增加而悄悄更加地燃起斗志的蒂塔妮亚继续偷偷对话着。 “嗯、真的真的啊……” “咕、我如果也能有那种大小的话马上就能把黎二大人……” 看着将手放在自己的胸部、沉浸在叹息中的少女们,黎二就好像要结束这些对话一样换到了其他的话题。 “在这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水明。” “嗯?我嘛就这样。打算从王城中搬出来呢。” “唉……?” 是第一次听说吗。不对,确实是第一次听到。水明今后的计划对黎二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自然的,在黎二身边的瑞树和蒂塔妮亚,在听到这句宣言后也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其中,作为三人代表的瑞树,用混杂着惊讶和担心的语气问道: “水明君,离开王城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不,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啊。只不过想在外面生活罢了。” 水明用认真的表情说着连天的谎话。 听到这些话,黎二脸上露出了有些急迫的表情问道: “生活怎么办?” “找找工作什么的总会有办法的。” 水明就这样回答着黎二,对此蒂塔妮亚提出了另一个提议。 “水明大人。在王城内居住的话有父王来保障生活的所需,并没有勉强出去居住的必要吧?” “大概吧,不过就算这样也想要搬出去呢。” “为什么?虽然王都也算是治安良好的地方,但是对于从异世界召唤出来的水明大人,既没有相应的知识也没有英杰召唤的加护,在王城外也无法说是绝对安全的。我不觉得从城中搬出来有什么好处啊……” 确实就像蒂塔妮亚说的这样,在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和目的的情况下会这样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是呢……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在城里居住总觉得心情恶劣呢。” “啊……” 蒂塔妮亚一下子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大概是察觉到了吧。她的耳中似乎也听到了不少水明的风评,因为明白了刚才的话的意思所以沉默了。 紧接着,黎二毫不掩饰其不愉快的表情说道: “要是让我来设法劝说的话呢?”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些负面的情绪说到底也不是针对他而来的、他该不会打算从现在开始与城里的每个人逐一交谈来挽回水明的评价吧。这再怎么说也太过不合理了。虽然有想这样做的心意水明个人是很感谢就是了。 “不,这样就好。事到如今还去做这样的补救有什么用呢?绝对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的。” “呜……就算这么说。” “好了啦。我也有好好考虑今后的计划的。” 这么说之后,瑞树提出了疑问。 “说什么计划的、钱的问题怎么办?” “把教科书之类用不到的东西拿去卖了。” “那种东西能卖吗?上面写的全都是日语吧?” “将这些卖给好事之人就行了,之后我这边只要尽可能地抬价就好了。” “没关系吗?” “还算是吧。” “真的吗?” “真的没问题,今后的计划姑且还是制定好了的。” 这么说过后,瑞树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像是还没能接受呢。如果自己和他们一起接受过这边魔法和武术的训练、或是基本教养的教导的话,她应该就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吧——与此相对,自己只是一味吸收必要的知识而已。她会担心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的话,就含含糊糊混过去吧。 这么考虑着,水明也开始对还露着忧虑表情的瑞树质问起来。 “话说回来,与其操心我的事情,瑞树还是好好为自己担心一下怎么样?” “没、没关系的啊!因为我也已经能使用魔法了。” 是的,瑞树也和黎二一样习得了魔法。如果按照蒂塔妮亚所言的话,在这方面她也已经是具备与黎二匹敌的实力了,那么对她也没有担心的必要吧。但是水明的话想表达的意思却不在这里。 “我想说的是那个。魔法呀。你现在已经学会了魔法,可不要再做像以前那样的事情啦。是吧,黎二?” 向知道这个提问的真意的友人寻求 同意,他却只是弱弱地笑了起来。 “啊、啊哈哈……” “水、水水水水明啊!不是约好不要说出那件事的吗!” 另一方面瑞树听到这样的话,突然间就脸色通红慌张了起来。这是对于瑞树来说不愿去回想的记忆。那是他们三个人刚刚相遇的时候,某种程度上瑞树还处于无法让人放手的状态时的黑历史。 “做父亲的我很担心啊。总是穿着迷你腰带、带着红色围巾和无指手套之类的、呜呜呜……” “什么时候水明君成了我的老爸了啊!再说这和角色周边没有关系吧!不要装出哭的样子啊~!” 就在瑞树这样叽叽喳喳地叫唤着的时候,摸不着头脑的蒂塔妮亚,蓦地歪起了脑袋朝这边望了过来。 “像以前一样的事情吗?” “嗯嗯。” “水明君!那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啊!绝对啊!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啊!” 瑞树用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为紧张的神色说着。对她来说黑历史的暴露,是比被召唤到了异世界还要重大的事情吗。 为了帮助陷入慌乱中的少女,黎二向着感到不可思议的蒂塔妮亚回答着刚才她的疑问。 “瑞树也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的啊,蒂亚。” “我很在意。” “请不要在意!这是仅限我们之间的重大的秘密!是秘密花园!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危险的事情!” “既然这样的话,那更应该让我……” 蒂塔妮亚这么说着,因为被排除在了同伴之外的不满和些许的悲哀,公主脸色显得有点僵硬了。水明带着觉得话题也差不多该从瑞树的光辉历史上转移出去的意思向蒂塔妮亚问道: “话说回来、公主殿下也去参加魔王讨伐什么的,没有问题吗?” “啊拉,不要太轻视我啊水明大人。我好歹也是在王宫接受过魔法修行的人,一定能帮上黎二大人的忙的。” 这么说着,蒂塔妮亚公主用力挺起了胸膛。虽然不知道她的魔法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但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确实公主殿下在魔法方面大概有一技之长吧,不过立场方面又怎么样呢?” “不必担心也没有关系哟。国事上有父王和辅佐他的兄长在,我一个人不在了亚斯迪尔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 明明是像蝴蝶和花朵一样可爱、并被众人爱戴着的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么危险的旅行呢。而且为何这件事能得到国王的认可。 没有人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但就算是子女的心愿,也没人愿意让其被卷入到危险的漩涡中去吧。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公主殿下的身份对国家来说还有其他的用处才对。因此水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到底,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依然让公主殿下出征,背后有着什么样的理由呢。 但是,明明身为公主的地位却要飞扑入危险之中,这样好吗。在水明想这样问之前,公主殿下却抢先夺过了话语。 “水明大人,这是我所背负的使命。” 那是伴随着威严感的断言。 “使命、吗?” “……是的。不管黎二大人再怎么强大,也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到黎二大人他们身上。在亚斯迪尔中,也必须要有背负着同等使命的人才对。因此,最后被选中的就是我。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 或许确实是这样吧。不、蒂塔妮亚的觉悟是不容置疑的。现在这有力的话语确实是真挚而无法动摇的。蒂塔妮亚也肩负着蒂塔妮亚的责任、并出现在这里。 然而、为何这份决断却让人感觉沉痛呢。亚斯迪尔应该也会感到痛苦吧,与此相对,不由得让人觉得那样的理由稍微显得有些薄弱。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事情吧。蒂塔妮亚也是能让人信赖的人物,而且是要去成为黎二他们的力量的话,那么自己就更没有刨根问底的立场。 “水明大人?” “……不、是这样的话,刚才所说的还真是失礼了,黎二他们就拜托您照顾了。” “好的,请交给我吧,一定让大家全部平安归来。” 蒂塔妮亚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因为是公主说的话所以让人觉得有可以确信的气概。 然后就是这样坚定的公主,不意间向水明搭起话来。 “还有一事、水明大人。” “什么?” “我也已经成为黎二大人和瑞树大人无可替代的友人了,因此,作为黎二大人他们的朋友的你也是我的友人,希望请你不要用那么敬畏的语气对我说话、你意下如何?” 公主擅自提出了自己的希望。这本来绝不是像她这样身份的人对自己这样的人应该提出的希望才对。 “这样好吗?” “拜托了。” 回答水明疑问的是再次的请求。然后,水明稍微镇定了一下心情,用拜托对方的语气表示了认可。 “……明白了。那就这样做吧。公主……” “——蒂亚哟。水明。” 蒂塔妮亚的脸上露出的微笑。这份笑容完全可以用绝美来形容,如果对女孩子没什么抵抗力的家伙的话,恐怕凭此就被一击击沉了吧。这份笑容在什么地方和黎二有点相像。 但是,自己决不能入迷。因此这边也以笑脸回应。 “啊。请多指教、蒂亚。” “是,这样我们四个人就都是朋友了呢。” 她在这个世界的友人,大概都是些不得不在意彼此立场和身份的朋友吧。在黎二和瑞树的眼中,这么说着的蒂塔妮亚仿佛第一次交到朋友一样的喜悦。 突然之间,水明向黎二叫出声来。 “呐啊。” “嗯?” “不、没什么……” 但是,看到黎二那没有一点阴影的表情后,水明又把嘴闭上了。 刚刚想问的是,如果有回去的手段的话,想要回家吗。或是如果愿意等待的话就能做出来之类的。 但是水明最后却停了下来。就算这么说的话黎二应该也不会终止旅程的,这只是增加多余的迷茫罢了。没有意义之外,还会造成他前行的障碍。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比较好。就这样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将事情一直埋藏在心里吧。 隐藏起这样的思绪,水明微笑着发出了声援。 “加油吧。” “嗯。你也是。谢谢了、水明。” “啊啊。” 面对伸出了的拳头,这边也伸出拳头碰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和朋友之间的无拘无束的交流方式吧。 黎二用爽朗的微笑回应着。在这之后将是艰难的一步,是无法后退只能直面前方踏出的一步,即使水明露出带着担心的神色的微笑,但黎二的笑容确实令人充满了勇气。 ……终于、游行的准备完成了。蒂塔妮亚向黎二催促道: “那么我们出发吧,黎二大人。” “嗯。瑞树、在我旁边要好好抓紧啊。” “……” 对着将手挽了过来的黎二,瑞树好像忘记了言语一样只是害羞似的点了点头。 黎二本人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旁边的人遇到危险罢了,不过瑞树和蒂塔妮亚应该不是这么想的。对着好像既害羞又幸福地挽着黎二的瑞树,蒂塔妮亚投去了羡慕的视线。 “黎、黎二大人!我也是!” “咦?蒂亚!?” 对着突然抱向黎二另一边的手臂的蒂塔妮亚,黎二稍微发出了有些困惑的声音。 接着黎二露出了好像明白了什么的表情——虽然实际上他完全不明白、也紧紧地挽住了蒂塔妮亚。 “嗯。蒂亚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是!!” 因为黎二的话语,蒂塔妮亚绽放出笑容和欢快的声音。 ……美女两人站在身旁、而且还紧紧地挽着手臂、威风堂堂的站在战车上的勇者的身影。 好好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周围的男人——骑士和士兵们都用包含着羡慕和杀意的眼神望了过来,不久就连水明也露出了这样的神色。 “……果然你还是一直住在这里算了。” 这是妒忌,完完全全的妒忌,虽然觉得这样很逊但还是无法抑制这样的心情。这份焦躁,周围的男子阵营中的人们应该也是感同身受的吧。 不过,好好思考的话就会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台词,黎二绝对没有在这里被女孩子包围着过着幸福生活的计划。就在水明这样想的时候,黎二问了过来。 “水明你说了什么?” “不、什么也没有” “……?是吗。那就好。” 黎二用不明所以的语气说着。对他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察觉别人的心情什么的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吧。无论是周围女孩子的心情,还是男人们的心情。 于是,载着依然一脸不可思议的黎二、和露出幸福表情的另外两个人的战车, 就这样从水明身边离开了。 ……终于、巨大的城门开启的声音响彻周边。乐队演奏着乐曲,人们大声喝彩和拍手的声音从黎二他们消失的前方传了过来。 在再度关上的城门前面,除了水明以外已经空无一人。 就像只有自己一个被留下了一样——不、这是明知将会被留下的情况下,自己依然决定要独自站立于此处。这份悲伤和寂寞,都是自己不得不去背负的结果。 “走了呢……” 水明就这样看着远方呆呆地说着。 想要回去、不得不回去、背对着危险这样的事是错误的吗?看着直面危险的他们的背影,这样的想法不由得在水明的大脑中翻卷起来。 ——是的、之后自己将就这样一个人在不同的道路上前进,懦弱是绝对不允许的。这是身为结社的魔术师所不应该有的想法。 但是,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为打倒魔王踏上旅途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明明还有需要完成的命题、如果不能回去的话是没有意义的。有需要自己去履行的约定,有需要自己去拯救的人在。因此,自己就算不去背负异世界的事情也应该没什么不好。 但是,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的面前,也只不过是小孩的诡辩罢了吧。 “……” 考虑着这样的事情,水明仰望天空。 在头上湛蓝的天空中浮现出来的,是至今为止与自己有着深深联系的人的身影。 养育了自己、教导了魔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父亲。 总是将无理的难题堆过来的结社的盟主。 被路德维希所诅咒、有着碧绿身影的少女。 蔷薇十字骑士团无坚不摧的先锋。 在附近的道场一起留下足迹的青梅竹马。 现在所做的是利己的选则。这点自己深深地理解着。但是,果然浮现起他们的身影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除了这个选择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项了。 第一卷 终章1 黎二他们从城里出发的数日之后。多少订立好今后的计划的水明独自一人走出了王城加美利亚。 理所当然,与黎二他们出发时有大张旗鼓的游行欢送不同,水明旅程的开始只有寂寞,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水明在启程前只是向亚斯迪尔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以及流露出必要以上的遗憾和不舍的菲尔梅妮亚打了个招呼,就这样趁着这个时候、静静地来到了王都梅迪露。 首先要去的是在梅迪露被人称为冒险者公会的地方。在那里,有着自己不得不马上就入手的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所穿的衣服也必须要先想点办法就是了。 但是话说回来—— (不过,还真没想到会被给予资金呢……) 一边在心中带着些许困惑地嘟囔着、一边将沉甸甸的麻袋拿到面前摇了一下,从袋子里面立刻就传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这是水明在离开王城之际、从大臣格雷斯手中接过的装有二十几枚金币的布袋。 是的,这是在出发前才发生的事情。大臣毫不掩饰他深深鄙视的眼神,同时用以恩人自居的态度告诫他要感谢陛下。在承受了一大通啰嗦得让人食欲大减的话语之后,手中被强行塞入了好像是分手费一样的这袋金币,然后就像是被驱赶似地被从城里轰了出去。 根据大臣的话判断,这好像是作为国王阿尔玛迪亚沃斯的计策,暗示大臣去做的事情。 因这预想之外的波折、水明弱弱地挠了挠头。 (明明说了不需要的、这样看来不就是国王向我卖了人情了吗……) 尽管在谒见大厅时曾一度回绝了支援,但还是觉得他们会做出些什么向自己提供帮助的事情。 当然,对那个国王来说,这样的想法大概并没有什么狡诈的盘算在里面,单纯只是出于好意罢了吧。但是老实说,对于这样的人情债,自己这边却也是相当地敬谢不敏,这果然不是什么能令人率直地高兴的事情。 就这份人情债来举例,假如宣扬帮助了别人的话,在自身有难时就有理由让别人出手相助,和亚斯迪尔王国也就这样扯上了关系。虽然大概并不会这样直说,但尽管如此这也是相当恶劣的事情倒也是事实。 首要的想法,大概是想利用这边的良心和天真,使得后续与自己打交道的时候能够更加容易一些吧。就像俗话说的一样,做人情不是为了他人,实际上是自己为了自己而做的布局。 “哈——还真是厉害的手段呢。罢了,假如不是这样的话也当不成国王吧……” 虽然也考虑过当面将金币直接还给对方的事情,但是对方也考虑到了如果不直接出面、而是委托大臣的话,自己这边也就难以将其退回了吧。确实呢,如果当着那个一脸不愉快的斜刘海大臣的面,直接将国王的好意拒绝的话,出城前说不定会惹出什么无法想象的波折。自己这边的打算是尽可能不要惹事,然后平平稳稳从王城中出去来着,因此除了老实地接受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当然,如果对接受这笔馈赠附加有什么条件的话就另当别论,但是这种东西一概没有,因此自己这边也就难有理由将其奉还了。 何况接受的是金钱,资金在往后是需要大量用到的东西。 从路费到据点的确保,从魔术品的制作到每日的粮食,需要用到的地方不胜枚举。 因此钱是再多也不会让人困扰的东西。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十足的弱点。因此将接受与否摆在天平两端考虑的话,最后也就只好拜领了。 况且,虽说这是一笔人情债,但就算接受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强制的义务,关于这点对方完全依赖自己这边的良心。就算发生了什么,就算托付了什么,如果自己不乐意的话就算无视也无妨。 问题是,像那样没心没肺的事情,自己究竟做不做得出来就是了。 ……水明将目光落在了与金币一同递过来的信件上。在上好的纸上,写满了无论如何也希望自己能接受这片好意、已经能用令人惊讶来形容的话语。对着看到这封信而动摇了的自己,水明不经意间发出了叹息。 于是——不、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对国王陛下表示感谢。向着现在已经离开了相当距离的城门,水明再次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 “可恶的老狐狸。” 不过果然,水明还是无法完全抛弃恶劣的态度呢。 第一卷 终章2 这一天,宫廷魔法师——不、应该是原宫廷魔法师——菲尔梅妮亚.斯丁格雷在书库里埋首于庞大的文件作业中。 水明离开王城数日之后,她今天也在继续着交接文件的制作、资料的整理、和至今为止研究成果的暂时提交的工作。 之所以做这种事情自不必说、是为了追随为寻找回去原来世界的方法而启程旅行的水明。虽然想要稍微成为水明的力量是她这样做的动机之一,但也有其个人想要陪伴在水明身边的想法。 “水明阁下。请再等等吧。一旦交接的文件完成之后、我菲尔梅妮亚就马上飞奔到您的身边。” 边回想着现在已经不在这里、而在城下都市梅迪露进行着什么活动的水明的身影,菲尔梅妮亚边独自在内心自言自语着。 想成为水明的力量是菲尔梅妮亚的真实想法,与此同时思念他的心情同样十分强烈。 从走廊时的遭遇开始、到捕捉辛普思时得到的帮助。虽然曾经一时敌对、并遭遇体无完肤的惨败,但这也是两人能一起走到现在的不可割舍的必要过程。 然而,没想到会产生现在这样的心情对少女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是的,所谓的恋心,是男女间纯洁地交往最后产生的东西,但这对于宫廷魔法师来说是十分遥远的存在,菲尔梅妮亚本来也觉得恋爱这种东西与自己无缘而已经放弃了,但是—— “啊啊、水明阁下……” 工作中突然回想起水明的事情,菲尔梅妮亚吐出了烦恼的叹息。 是的,回想起的是他出发之前数日之间的事情。那个时候双方的芥蒂已经完全消除了因此和他关系良好、硬要说的话多少(?)变成了黏上他的样子。那时双方之间已经完全没有险恶的气氛,水明温柔地和她说了各种各样的话题,在短短的时间内还教了菲尔梅妮亚一些水明原来所在世界的魔术的基础。虽然不知为何他会时不时浮现出迟钝的表情或是困惑的表情,不过这些都是细碎的问题罢了。 边回想着、就在菲尔梅妮亚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的时候,她的目光蓦地落在了某本书的封面上。 “嗯?” 被那本书的题名吸引,菲尔梅妮亚站了起来走向书架、取下书籍。 “对英杰召唤的仪式的考察和被召唤的勇者的历史……” 翻开书本,里面写的是与封皮书写的题目不同的东西。 “这是……” 菲尔梅妮亚面对自己偶然的发现震惊了。写在书中的是进行英杰召唤的文字。从内容来看,恐怕是能帮到水明的东西吧。等自己追随他的时候把这本书也带上吧。 “但是、如果就这样水明阁下的目的接近了的话……” 在菲尔梅妮亚的脑海中,突然涌上了一股至今为止完全没有考虑过的不安。 把这本书交给他,他一定就会离自己的目的更进一步,也就能更早回到原来的世界去。这样的话当他找到回归的方法之后,一定自己与他就再也不能相见了吧。 ——这样的话,自己现在心中充盈的这份悸动的心情到底会走向何方呢。 “……啊。不、好好想想菲尔梅妮亚!首先以水明阁下的目的为最优先!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考虑就好了!” 现在这样做只不过是放弃思考那份疑问,少女其实也是明白的。 但是就算如此,少女也无法背叛她的生存方式,那是注重心意绝不背叛的生存方式。 第一卷 后记 这次入手《异世界的魔法太落后了!》的各位读者、以及接下来要阅读这本书的各位读者,真是十分的感谢。无论是购入的还是在书店站读的各位也十分感谢,当然如果能入手本书的话本人樋辻卧命就更加高兴了。 从看到书店中排列的文库本才初次知道我的各位初次见面。已经读过了web版的各位,在下是当时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以鼻から牛肉这个有些白痴的笔名进行活动的。……那如同羊的叫声一般的奇怪笔名姑且不谈。是的、我也姑且算是在“成为小说家吧”中耕耘在线小说的刺客中的一人。……咦?只算是杂兵?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不过、没想到像现在这样书籍化了还真是做梦也想象不到啊。一开始只是想着能不能用突然想到的设定好好地写些什么,最后就变成了在与往常不同的平台上写作了。 当“成为小说家吧”上的作品书籍化的热潮开始的时候,当时自己只是漠然地发出“诶~是这样吗~”这种程度的感想,并没有特别考虑趁着这股热潮让自己的作品也书籍化什么的。 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去年的七月末(指2014年7月:译者注),开始刊载则是在八月末了。好了说这说那的也该告一段落了,原来想着只是在网络上刊载来着,但是到了9月末的时候接到了书籍化的邀请。 当时吓了一跳。是的、从各种方面上说都是如此。嘛啊,不过也是这样才到了今天这一步。 然后、这本书说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事呢?应该算是异世界转移系奇幻+现代奇幻这种类型的故事吗?感觉上就是类似这样一个概念。写的是被卷进友人的召唤中的主人公实际上比友人更加强大、然后他的强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呢,这样想着的时候就成为了这么一个故事。地球的魔术师、在接触到幻想异世界的魔法时、到底会产生了什么样神秘的反应呢。 这就是中二病。是无法从中二病中痊愈的家伙写出的故事。然后读到的各位也全部罹患了中二病。就这样中二病患者不断增加!中二病万岁! 最后,为了这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编辑s先生、总是对我那不成熟的文字吐槽真是万分感谢。担任插画的himesuz先生、画出来可爱帅气的封面、插图真是万分感谢。在“成为小说家吧”中阅读的各位读者、送来应援的信息的各位读者也万分感谢。其他还有在网上刊载时就一直应援的、甚至还帮画了插图的三年寝太郎先生、真的是万分感谢。虽然还想向其他很多人致谢、但这次就到这里为止吧。“我的那份谢意要到什么时候!”的各位,也请与在下多多联系。 再见了各位,如果到第二卷出版时我还活着的话,那么我们就再次在后记中再会吧。 樋辻卧命 第二卷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 世紀末的巴喬 翻译: 仲夏之流云 修图: 仲夏之流云 校对:仲夏之流云 ——在这个世界上,现代魔术理论是在魔术年代史中比较崭新的、同时也是十分特异的魔术系统。 现代魔术理论的雏形是在迄今四百年前、大约1600年代诞生的、并吸收了当时既存的所有魔术理论作为其基础。 一般来说,一种魔术体系只能建立在一种基础理论之上,这是当时隐秘学的常识。本来一种魔术体系就是在单一的思想基础下经过其独特的发展历史形成的,与魔术体系相关联的宗教信仰也是单一的。就算像卡巴拉、占星术、数秘术这样的由相似的思想体系产生的魔术系统能够混编组合,但是根据完全不同的思想创造的魔术理论是绝对无法相融合的。除去像巫女术、阴阳术这样的将若干魔术整理为同一系列、并将其体系化的复合魔术系统以外,一种魔术系统原则上只能采用仅仅一种基础理论。【译者注1】 这样一来,魔术就只能成为被孤立于各个单一狭窄范围内的技术,其泛用性同时也就十分的不理想。显而易见,当某一体系的魔术遇到瓶颈的时候也无法通过引入其他基础的魔术技术促进发展,理所当然的、在这种情况下魔术的进化也就无可奈何地止步不前了。 当时众多的魔术师都以达到被称为阿卡西记录、又或是被叫做真理、终极之门的高次位阶为最终目标,然而却没人得以实现。魔术师们经过思考后认为魔术系统的独特及单一性或许就是阻碍人们到达真理的原因之一。因此、1500年代的时候、魔术师们开始构想如果有一种能将各个单一的魔术体系在必要的时候整合起来的理论的话,不就能填补迄今为止的魔术的缺陷、创造出完全的魔术了吗。如果能找到这个充满了非现实气息的幻想般的理论的话、不就能将魔术上升到更加完美的高度了吗。当时的魔术师们就是抱持着这样的梦幻般的构想。【译者注2】 从那过于荒唐无稽和异想天开的构想中诞生出来的、就是能将多种不同系统的魔术共同组合在一起的被称为“现代魔术理论”的技术。然后使用这个技术的人则被称作现代魔术师,他们就算在魔术师当中也是被当做特立独行的异端的存在。 于是到了现代、在这个已经迈入了被称为宝瓶时代的年代的现今,有这样一名运用着现代魔术理论的现代魔术师。【译者注3】 这位魔术师少年的生母在背负着无法救赎的不幸中辞世,也失去了没能保护母亲、抱持着微小却飘渺的梦想的魔术师的父亲,少年就这样继承着父亲的梦想,不断在追逐理想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那位少年所追求的事物——他的父亲所追求的事物绝不是什么巨大的东西、而只是小小的祈愿。因此,对于是比他更为优秀的魔术师的父亲来说,理应不是什么困难的梦想才对。 然而、少年的父亲直到生命的终结都未能实现愿望,没能实现那个本应谁都能实现的、小小的梦想。那是一个希望能够让自己身边的不多的亲近之人得以露出笑容、微小卑微的愿望。但是,那也是谁都希望得到的幸福。然而、这却是父亲、仅仅只有父亲绝对无法实现的梦想。 所以那一天,当少年听到了父亲的愿望的时候,少年的父亲是这样告诉他的。 ——鸟儿只要不飞往过分高远的天空的话,就不用担心会高高地跌落。同时也不会因为这巨大的落差而绝望、不会因为狠狠地坠向地面而粉身碎骨。 少年的父亲还这样向他说道:如果还想追求你自身的幸福的话,就绝对不要踏上自己的道路。 但是、少年却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劝告。是的、因为少年已经被深深地吸引了。被他父亲的背影,被那一直伫立于自己面前、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神秘和梦想的那个耀眼的背影所吸引。想要追逐与那个有着耀眼背影的男人一样的理想,想要总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魔术师。 于是,少年开始为梦想奔走追逐。并坚信着在这个梦想的尽头、在这个道路的终点,一定有着父亲所没能得到、但却一定存在的理想乡。 ——然后、这个少年如今,却在与这个梦想不相干的某个地方。 他所在的此处并不是现代,而是仿佛少年少女的梦中才会出现的世界。在那里有着勇者、有着魔王,是一个剑与魔法就像理所当然般存在着的童话一样的世界。在这个地方,并不存在少年所定下的目标、少年所追求的事物、少年所许下的誓言和少年应保护的东西。 在少年稍微远离魔术师世界中蔓延的杀伐、暂时寻求安宁地过着普通的学生生活的某一天。不理会自身的意志、少年被强行召唤到这里,最后变成了与一同召唤的友人一起被托付予讨伐魔王的任务的状况。少年拒绝了这个请求、并与接受了托付的友人分别。是的、因为少年有着自己的目的,所以不能与他们一同前行。少年现在正为了完成亡父的遗愿、为了履行那个约定、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努力。 然后这一天、离开了王城的少年最初的目的地、是冒险者们聚集的地方。 “——不好意思、请问您经常造访宵暗亭吗?” 当少年在被称为宵暗亭的冒险者们的事务斡旋组织等待着接洽的时候,一个柔和的话声搭过话来。那既不是过分谦恭的语调,也不是那种粗俗不敬的语气,而是郑重其事的、能让人从中感觉到恭敬的语调。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在一旁按顺序等待着的少女。 她有着如同夕阳的辉光一般、鲜艳而鲜红的长发,面朝着少年的面容充满凌然的正气,在那姣好的面容中有着锐利的朱红眼瞳。 从容姿装扮中无不显示出高贵的气质,身上穿着的是以白色为主、间或点缀着烈焰般的赤红的轻甲与骑士衣装,隐藏在铠甲中的,大概是纤细柔软的肢体吧。是一个能让人蓦然惊艳的美人。 从她那娴静地、然而又如同磐石一般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的身姿中,其余裕和泰然从中可见一斑。如果要用什么比喻的话,那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静静的剑一样。就算只是对剑术稍有心得的少年也明白,她的姿态中没有一丝的破绽。这么说来,应该是具有相当实力的人吧。从身影和容貌判断,她应该是与自己相同年纪的人,然而少女的全身上下却散发出令人不觉得一般的同龄人会有的不可思议的气氛。 没想到居然被对方主动搭话的少年、在稍微迷惑了一会之后回答。 “不、绝非如此。实际上今天是本人第一次造访此地。” “那还真是巧合啊。我也是第一次拜访这个地方。刚刚还在疑惑如果想要加盟公会的话在这里等待是不是合适呢。” “这个我想应该没问题才对。因为与这个窗口不同、想要接受委托的人貌似都在其他的窗口那里。” 这么说着、少年向酒气纵横的某一区域的里面指去。那个地方与这里一样也有着接待窗口,而它的前面则聚集着一群怎么想都是经常造访这个设施的人。 “请问、您也是冒险者吗?” “啊,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我是除了战斗以外没有别的才能的女人呢。因为觉得想要赚取每日生活所需的资金的话、这里大概是最好的地方了。” 少女轻轻敲了一下剑、用明快的语调自嘲着回答少年的提问。果然就像少年看到的一样,是靠战斗为生的人。从挂在腰边的长剑就已经一目了然,外表看上去也像是战士或是骑士的模样,要这样说也是理算当然的吧。 就在这时、少女突然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我名叫蕾菲露.格拉姬丝,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啊?” 因为突然间变成了互报名号的事态,少年不自觉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接着少女——蕾菲露露出了感到抱歉的表情开口说道: “不、抱歉。突然问到你的名字令你困惑了吧、我这样做姑且还是有相应的理由的。” “……是什么呢?” “请不要那么警戒。今天早上当我首先去到救世教会的时候,就被告知有女神阿尔休娜指明给我的宣托。说是要我像这样和身边的人互报姓名。” 蕾菲露用无法掩饰费解、混杂着叹息的语气解释着。 说到救世教会的话,就是以女神阿尔休娜为最高神进行崇拜、在这个世界中信徒最多的宗教。在谒见大厅的时候,虽然说过某位魔王的名号和其行动是由宣托告知的这样的话题,但就是像这样的少女也被赋予了宣托吗? “为什么要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关于这点我也不是很明白。只不过根据梅迪露司教告诉我的事情来看的话,阿尔休娜传来宣托,今天和我离得比较近的某人未来将会与我产生关联。” “因此就问我的名字?” “就是这样。” “宣托什么的、还真是诡异的东西啊……不好意思。” 少年因为听到这过分抽象的宣托自己不小心露出了本来的态度,于是慌乱订正着。会 为了祈祷而前往教会的少女是救世教会的信徒,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但是就在少年后悔着自己的不注意的时候,蕾菲露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呵呵、确实如此呢,对这方面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我倒是无所谓,可是如果被那些虔诚的教徒们听到的话大概得接受一顿漫长地说教吧。” “下次一定注意,刚才的轻率举动真是让您见笑了。” “嗯。不过、对于听到这份宣托后却提出意想不到的异议的我来说、也没有去说教的资格呢。” “咦……?” 水明对着她正对自己的侧脸禁不住愣住了。也就是说刚才她口中所说的那“漫长的说教”,是今天早上亲身体验到的事情吧。 “真是的呢,平时的虔诚祷告却换来这样的事情,拜此所赐比原计划多费了不少时间呢。” “那还真是令人同情。” “罢了、自作自受而已。这都是自身的愚钝所招致的也没有办法吧。” “那么今天为了遵守宣托的指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是啊。你是第十个人了。” “那还真是……相当够呛啊。” “就是啊。直到我向他们说明了宣托的事情为止,不仅被人当成是有点奇怪的人……甚至、还有人以为是下流的邀请呢。” “啊啊……” 对着郁闷地发出了叹息的蕾菲露,水明发出了半是理解了的声音。 虽然不明白到底被当成了怎样的奇怪的人,不过确实如果被像她这样的美人叫住并询问名字的话,不只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只要是男性的话大概或多或少都会以为是女性的邀请而顺势而行吧。她那沉重的叹息,肯定也是因为遭受了数次像这样的误解的缘故吧。 “那么、怎么样呢?如果无妨的话希望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觉得只是名字的话告诉她也没什么大碍,于是少年回答了。 “我叫水明.八键。” 这就是身为现代魔术师的八键水明、与蕾菲露. 格拉姬丝的相遇。 第二卷 第一章 勿忘冒险者公会的约定 时间稍微回溯到水明与蕾菲露相遇之前。为了达成归还原来世界的目的,从亚斯迪尔王国的王城加美利亚出发的水明、现在正伫立在王国首都梅迪露的大街上。 从王城中出来后,为了获取平时在城镇中所穿着的衣服,水明马上就奔向售卖衣物的商店中,现在终于完成了采购放下心来。 “……好了、这样无论怎么看都是一般人的样子了。” 在确认自己的身影终于能好好地溶入人群中后,水明松了一口气。 想要在仿佛中世纪欧洲一般的城市中、与普通市民一起生活的话,学生制服的不协调感果然还是太强烈了。这点水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因此作为当务之急水明首先径直向服装店走去。 虽然把当初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教科书卖掉筹集到了一些资金,不过最后还是使用了刚刚从帝国宰相格雷斯那里得到的金币,于是终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购买的时候参考了周围年龄相近的年轻人的打扮,虽然服装的样式十分普通大众,然而果然穿着起来的舒适性不是很好。 这个世界的衣物质地比不上现代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样一来终于再也不用担心外表太过显眼的问题了。 “接下来、就是要去冒险者公会吗……” 水明一边确认着衣袖的质感、一边向下一个目的地的冒险者公会走去。 水明在服装店之后的下一个目的地选择那样的地方,是考虑到入手能成为身份证明的东西是接下来的先决事项。 虽然认为从王城中出来自立生活并没什么不妥,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就完全变成流浪者了。如此这般、最后肯定会在诸多地方造成不便。 和现代一样,就算是这个幻想的世界、身份的观念也是与生活紧紧相连的。更有甚者,在除了身份这种可由外表所见的事物、就没有其他能对他人进行判断的要素的情况下,缺乏能正确证明身份的东西说不定会造成比在现代社会中更为致命的影响。 虽然因为已经决定了要离开亚斯迪尔、在这里取得身份证明什么的或许也不是什么马上非做不可的事情,但是果然这种东西能早拿到手也总比晚拿到手要好。 然后这个叫冒险者公会的组织,根据从王城加美利亚的书库中掌握的资料来看,与其他种类的公会不同,貌似是无论是谁都可以登录的。 虽然也有其他的公会——例如说商人公会或是职人公会的话,一般在登录之前都要求具有某种程度的经验或是担保人的证明。但是冒险者公会却与之不同。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这是一个即使一无所有也能轻松登录的组织,只要具有能够从事相关工作的实力就可以了。 但是因为尽是些没有保障的工作,不能得到信赖的话是无法接受委托的。更因为从事的大多是些危险的工作,所以普通的人除了有工作需要托付的时候以外、一般是与这样的组织无缘的。 虽然也有参加魔法师公会这一个选项,但是在公会成员在紧急情况下会被征召作为国家战力的一部分,这与水明的意图不符。所以,对于他来说想要取得公会会员卡的话就只剩下冒险者公会这一个选项了。 (结果、最后还是只能遵从幻想作品中固定的套路去做了啊……) 水明就这样边一个人发着呆沉想着一边迈步,终于到达了似乎是冒险者公会的场所。 眼前出现的是与周围的楼房类似的木造两层建筑。公会前面耸立着的牌子仿佛炫耀一般大大地写着“宵暗亭”几个字,看名字让人觉得就像是饭店或酒馆一样,门前则站立着两个身着全身板甲的护卫。建筑物的形式与其他并没有太大不同,要说明显的差异的话,大概就是占地面积十分广大了吧。 这个异世界的都市为了防范侵略者或魔物等外敌的攻击,市区被超过二十米高的巨大城墙环绕着。因此建筑在建造的时候、因为都市占地的限制、每一座楼宇所能占有的面积就只能是少得可怜。 在这种情况下,从这个冒险者公会所处的位置和占地面积来看,它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由此可以判断其被国家相当地重视着。 然后再一次向四周张望,就会发现这附近与都市中的其他地方不同,到处都有看上去相当危险的家伙。既有能令人联想起游戏和动画中登场的人物,穿着铠甲的好像战士一样的强壮男人;也有像菲尔梅妮亚一样、将魔法师长袍披在身上的纤细的男女组合;最后还有背负着被称为“阔剑”的宽刃双刃大剑的男性。 如果在现代日本的话,这个样子肯定会因为违反刀枪管制法等种种原因被逮捕吧,不过在这个异世界中武器是属于生活必需品的范畴,因此自然没有这样的限定。 但是,这样果然让人觉得有些气氛紧张。仅仅向公会走近一两步,就感觉身边的空气都仿佛带电了一般。在平和的城镇中居然能体验到这样的气氛,这让水明感到十分新鲜。 水明一边这样眺望着周围躁动不安的景象,一边向宵暗亭的门前走去。来到了门前时,因为守护在大门两旁的护卫什么都没说,刚开始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地方了,但当向他们稍稍示意之后,护卫们就像表示了解了似的轻轻扬起单手。 在他们的目送下,水明推开大门向里面走去。 于是,水明就这样进入了冒险者公会。就像过去看到过的作品中描绘的幻想世界中的类似设施一样,从内部的装饰上看,这个冒险者公会以前大概是酒馆一样的地方吧。中世纪的酒馆并不是像居酒屋这样的只是提供酒水的场所,其同时还兼有万事屋、集会场的作用,这样零零总总的作用混杂在一起,就给了人冒险者公会等于酒馆这样的印象。实际上不会是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这样想着的水明,看到宵暗亭的内部装饰与这样的想象相当接近之后,不由得“哈啊”地发出感叹。 在大厅正面有着公会的工作人员接待委托人用的窗口,窗口前并排着长椅。旁边则有放置着类似是新闻或报刊一类东西的书台、以及张贴委托书的布告板。 然后占据了大厅大部分面积的是类似酒馆一样的地方。到处都是高高的椅子和桌子,橡木制的酒桶堆成小山。赤红着脸颊看上去相当不安分的家伙们、毫不在乎现在还是大白天,就单手拿着一杯杯的葡萄酒和麦酒、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去。 (明明还是太阳高照的时候、却在这里喝着酒,看上去也不是有什么活动的样子。) 水明一边侧目注视着这片景象,一边发出了不知是感叹还是惊讶的声音向里面走去。接着就看到了贴在接待处长椅子旁布告板上的告示书。 遵从告示书说明上的指示,水明就这样向等待队伍的最后列走去,于是、在那里和赤发的少女——蕾菲露.格拉姬丝相遇了。 ============================================== ——听到了水明报上的名字后、蕾菲露又反复喃喃自语了数次这个名字、然后在终于记住了后大大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你是八键君吗。不好意思因为我收到的莫名其妙的宣托麻烦你了。” “不、没什么。话说,救世教会的宣托是经常有的事情吗?” “啊啊、是啊。我也算是经常出入教会的了,会时不时在适当的时候得到宣托。不过平时像这样如此具体的指示是十分罕见的、我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样啊……” 对于无奈地叹着气的她的回答,水明发出了不知是否有在关心的无意的声音。作为异世界信仰组织的救世教会,除了在事关国家大事时会告知宣托外,居然也有对个人宣告的宣托。这个意义不明的宣托的内容,不知道是真的出自神的意图呢,还是仅仅是告知宣托的人的个人兴趣呢。不管怎么说所谓的宣托,如果那些司教不是在单纯地骗人的话,大概是通过降神术、令某些超常的存在介入到占卜之类的魔术中去吧—— “居然有像这样的指示,真是很让人不明所以啊。” “是啊。女神大人到底在考虑着什么、我等凡人真的很难理解啊。” “说这样的话难道没有问题吗?” “这里可没有头脑顽固的司教啊。而且像这样小小的抱怨、女神也应该会允许的吧——” “有请下一位。” 就在水明与蕾菲露交谈着的时候,从接待人那边传来了这样的话语。蕾菲露旁边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因此,下一位自不用说就是这位少女了。 “看来轮到我了呢。” “是啊、祝你一路顺风。” “啊啊,你的委托也能马上解决就好了呢。” 水明送上了送别的话语后,蕾菲露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向着接待的女性那边走去了。 “……?” 到底为何突然蹦出来“委托”这样的词语呢。就在水明不可思议地疑惑着的时候,蕾菲露和接待的女性经过了数次的交谈、在完成了一些文件的填写后就在接待女性的催促下进入了房门里面去了。就在水明想着她大概是在里 面进行着面试之类的事情吧的时候,接待女性的召唤声传了过来。随着从窗口传来的一声“请进”,水明站了起来,径直向接待处走去。 “——欢迎来到冒险者公会宵暗亭梅迪露支部。……那个、来这里还是第一次吧?” “能看得出来吗?” “是的、因为看见你兴趣满满地观察着公会的样子,初次来访的人大家都是这样的——那么、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委托要发布吗?” “不、我是想要加盟来着。” 水明开口后、接待的女性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 “……请问?” “不好意思,我希望能够加盟这个公会。” “那、那个、请问您能再说一遍吗?” “不、所以说、我想要加盟冒险者公会。” 虽然觉得她可能是没听清楚,但是都已经说了三次了,而且不知为何接待少女的脸色渐渐变得不悦起来。紧接着、只见接待的女性像是烦恼着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她一边用手指揉着眉间,终于发出了大大地叹息,然后用郑重其事却又包含着焦躁的语气问道。 “那个……虽然这么问有点失礼,您是在知道这里是冒险者公会宵暗亭的情况下才这么说的吗?” “是这样没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是啊、尽是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呢。” “……?” 原先交谈时热情诚恳的态度突然一转、接待女性回答的话语渐渐变得如秋风般冷漠起来。 为什么她会这样断言呢,就在水明因为无法理解而疑惑重重的时候,接待的女性更进一步地说出了警告的话语。 “……如果是开玩笑的话还希望你能够尽早适可而止,我们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应付你的这些玩笑。” 居然突然就生气了。真是奇怪。到底为什么。根据从瑞树那里借来的小说的剧情的话,想要加盟冒险者公会只要经过一定的交涉,应该就能成功登录才对。确实实际情况不能将娱乐小说照搬来参考。然而、想要加盟公会的蕾菲露不是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被引进内部去了吗。 与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蕾菲露对应,自己为何会受到这样的差别对待呢? 就在水明就这样一边承受着接待女性的苛责、一边反思自己到底出现了什么失误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传来了不知何人接近的气息。 “喂!小子!” “……?” 被这粗野的、而且包含着怒意的声音叫住,水明转向了身后、那里站立的是一位比自己还高出十到二十厘米、有着壮硕体格的男性。凑近一看、是一个有着战士外貌的男子。就是这样的男人、用包含了怒气与威压感的声音向着水明说到。 “你小子、刚才说了想要加盟公会对吧?” “咦、啊啊、是这样的……” “是吗。现在的话还能把你刚才的发言当做玩笑一笑了之。所以赶快滚出去吧。” 是忠告、而且是最后通牒。男子额头上浮现出血管、说出了这样的驱赶的话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水明也没有退让的理由。在这个公会加盟是向这个世界踏足的第一步。不能融入到这个社会中去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因此在这里、水明尽可能地不刺激对方的怒气、用稳重的态度回应道: “不、所以说我是真的像刚才的女性一样想要加盟公会而来的。” “你这家伙是真心这样说的吗?凭那副样子,难道你觉得自己是与我们对等的存在吗?” “是的。” 就是这样,有何不妥。如果没有这份自信的话、自己就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了。如果只是因为刚才的冷遇而退却的话倒是另当别论,但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打算。而且这里还有魔法师这样的人在,并不是说身体不够强壮就不行。即使是身材纤细应该也是无所谓才对的。然而不知为何这个男人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这点一样。 但是、眼前的男人像是不能接受自己心平气和肯定的话语,终于爆发出来盛大的怒气。 “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这个混蛋小鬼!这里是战士和魔法师的场所!不是你这样对战斗一无所知的混蛋来的地方!” “嗯?我的话倒也是经历过不少生死一线的时刻的……” 水明的话中,有着过去自己也是有着相当战斗经验的潜台词。然而就在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水明终于注意到了。刚刚那个男人口中所说的词语是什么呢。战士、魔法师。这里确实是这样的家伙聚集的地方。没有问题,尽管到这里都没有问题,但是考虑到他们是通过什么来判别对方身份的话终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也是像战士和魔法师一样……啊啊!?” 重复着那几个词语的水明终于想到了,自己在先前所购买的衣物、完全是以在梅迪露生活的一般市民为参照选择的。不用说、这些都是在城市中平和地生活着的人们、与粗暴的战斗是完全无缘的。 如果按照常理思考、像这样的人如果说想要加盟冒险者公会的话、他们的反应应该是完全正确的吧。这里是异世界、与自己所在的世界不同、是以眼中所见之外观来作为判断基准的地方。 是的,水明对关于自己的打扮的事情完全失算了。 “——糟糕了。穿着的东西、买衣服的时候完全就没想到这点啊……” 啊地、对自己的失态叹气大概晚了吧。虽然去为已经犯下的错误后悔是完全于事无补的。然而、周围那充满焦躁和敌意的视线、却毫不留情地不停贯注在水明的身上。 ============================= 现在,八键水明的处境完全可以用一句“如坐针毡”来形容。 刚才还语调明朗的接待的女性,如今正在用生气的表情盯着自己,而站立在眼前的彪形大汉,也仿佛抑制不住愤怒一样肩膀抖动起来。 周围像是公会成员一样的人也渐渐聚集了过来,将似乎是为了嘲讽而来的水明包围了起来。 (呜哇、这还真是相当不妙了呀……) 水明在心中大大地发出了搞砸了的呻吟,偏偏在外貌打扮上失算了。确实如果就此受到指责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外貌装束看起来就十分平凡,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与战斗无缘的家伙的姿态。再加上作为日本人的人种差异的话,被认为是无法战斗的普通人也是不奇怪的吧。 将原来世界的经验理所当然地照搬到异世界中让水明栽了一个大跟头。 在那个战斗的技术和工具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的原来的世界,强壮的体格和勇猛的外貌并不能带来什么优势。因此、水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盲点。这次的失态完全就是水明自己的过失。 可是,这里就这样像大家劝告的一样老实离去、然后放弃加盟公会也是不可能的。 水明想要在这里尽快取得公会的会员卡、明确自己的身份,然后去找一个像样的住宿的地方。 但是,现在再去把武器买来并回到这里也是不可能的吧。外貌已经被他们记住了,就算再次调整装束并来到公会,最终结果大概也是被轰出门外吧。 就在水明正考虑着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局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用充满怒气的眼神瞪了过来,紧接着质问道: “……你小子、对自己的手腕有自信吗?” “刚才也说过类似的话了,如果没有自信的话我就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了。” “是吗。那就让我试一下你的身手吧。” 男人用压抑着愤怒的语调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手伸向了背后的大剑。 看到了这幅情景的接待女性慌忙上前制止。 “请、请等一下!再怎么说这样做也实在是……” “没问题的吧。那家伙也是认真的想要参加公会的啊。” “但、但是公会成员对一般民众轻率行使暴力,是被公会的规定严明禁止的。” “不、这可不是什么单纯的暴力,而且公会的规定是针对‘一般民众’来说的。这家伙是想要加盟的人,当然不能包括在那一般民众里面。那么,现在在这里测试一下他也没有问题吧?” “这个……虽然或许这么也说得通、但是……” “你也是认真的吧?那么没有问题吧?” “算是吧。” 水明接受了男人的挑衅,但是却还是止不住发出了叹息。结果就变成这样了,不过在这充满杀气的环境下,多少需要行使些武力也是意料之中就是了。 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行动、采取怎样的对策好呢—— (不过,这里不像原来的世界中有异端审判庭那样的家伙们在,是一个魔法公开使用的世界,因此过度地隐秘也是没有必要的吧……)【译者注4】 说实话,在这个世界应该怎样地生活下去,在这数日之间水明的想法也改变了不少。最初是打算像在原来的世界一样,顽固地隐藏起魔术的秘密——但是这里的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也自然地使用着魔法、所有自然不必 再如此隐藏。假如再次遭遇用魔法战斗的对手的话,除了魔术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应对手段了,再怎么说也不见得能每次都制造出没有其他旁观者、容易隐蔽的状况。 这样考虑的话,想要继续将自己的魔术隐蔽下去也就相当的困难了。 何况、在这个世界中、不像原来的世界一样、没有异端审判庭——将神秘定义为某位特定的神的奇迹的信徒组织中的刑罚执行部门、魔术师们的天敌般的存在,因此一定要隐藏起来的意义就变得薄弱起来。然后,虽然有自己的秘技恐怕会被别人识破的隐忧,但是就目前所见这里的魔术水平,应该没有能解析自己魔法的技术。 因此、在这里行使某种程度的魔术应该是安全的,水明于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虽然以自己的心情,还是希望如果可能的话想尽量采用稳妥一些的方法。不过好好想想的话眼前的这个状况,在某种意义上说,是证明自己具有可以加入公会的资质的再雄辩不过的机会。在这里让众人信服的话,就能轻易破解当前的困境了。 就在水明这样考虑着的时候,男人投来了不爽的视线。 “你这家伙是不是犯傻了?难道没有危机感吗?” “因为现在并不是那么危险的状况啊。” “就算我挡在你面前也还这样觉得吗?” “啊啊。” 对于男人的询问,水明只是若无其事地回答。说实话、这种程度的威迫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就像水明说的一样,他也是数度出生入死,再怎么说也算是历经风雨的人了。 是的。如今面前男人的威迫,与那边世界的剑豪散发出的气场完全不能相比,再进一步地,与那些信奉着神明的魔术师们投来的疯狂的憎恨比较的话,这份敌意简直是过分善良了。只要回想起被以枪械等近代兵器装备起来的重武装集团包围、或是被称为怪异的异形体散发出的物质上的威压而痛苦的经历、就更觉得现在的胁迫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想的话,大个子男性毫不做作的威胁又算什么呢。虽然水明也明白,自己大概是因为习惯了过分厉害的东西而麻痹了吧,尽管如此面对这样的威慑还是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紧张。 那个男人看着淡然处之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大概被认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的挑衅吧,亦或是不懂退让的家伙的逞强吧。因为前述的魔术师需要隐秘存世的关系,平常水明一直都抑制着自己向外界散发出的魔力,这更进一步加深了他对水明的误解。 “哼。……要上了。你就看看挡下或避开这一招吧——” 于是,男人说出来宣告比试开始的话语。这时候,周围才终于意识到水明是真心想一较高下,大家都露出了似乎相当意外的表情。 虽然心中还盘旋着像这样的杂念,但水明很快也集中起精神来面对眼前的较量。 ——眼中的男人摆出了要把背上的剑拔出来斩击的姿势,这样的话,想要看穿他出剑的时机和斩击的轨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男人的剑柄为胜负的焦点,优化魔力,就像挥开小虫一样轻松,水明轻轻弹了个响指。 “呜啊!?” 稍迟了半拍,砰地一声轻快的爆破声和一点都不可爱的惨叫响了起来。眼前发生的小规模的空气爆裂的冲击,将男人的庞大身躯轻易吹飞,然后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剑柄遭到直击的大剑也从手中脱出,向后方飞了出去。 紧接着,大剑依靠自重落地的声音和男人的呻吟同时响起。 “啊!痛啊……可、可恶!发、发生了什么……?” 被突然发生的爆炸吹飞、男人一时分了神,只是徒劳地环视四周想要把握状况。 “嗯、咦咦……?” 于是、正后方负责接待的女性,马上就发出了困惑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她的这份惊讶,是因为原先一直认为水明只是在恶作剧而造成的落差,还是因为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造成的困惑。 看到这个结果、周围的人也是一样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终于、接待的女性畏畏缩缩地问了过来。 “请问,刚刚是怎么了?” “魔术使用。” 水明只是如此平淡地回答。另一方面像是终于察觉到了,男人边按着头边抬头望向水明。 “魔法吗……?咏唱和关键词都没有……” “啊啊。” “真、真的吗……?” “算是吧,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没做了啊。” 对于别人为了确认的提问,水明用既显不出得意也毫不谦逊的语调说着。 从这个反应上看,果然菲尔梅妮亚当初的惊讶在这个世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既没有咏唱咒语,也没有使用作为魔术发动关键的关键词就发动了魔术,在这里也是相当令他人震惊的事情。 ——典礼魔术。根据不同场合也被称为仪式魔术或祭祀魔术,是魔术形式的一种。虽然也被称为魔术,但与数秘术、占星术等其它魔术系统不同,其是使用包含有不同意义的词语、通过规定的一定动作和咏唱咒文才能正确地发动的魔术。用现代的说法来解释的话,就是需要人工操作的魔术。【译者注5】 根据确定的法则添加动作或咒语来行使魔术,在原来的世界也有很多魔术是属于这一体系的。召唤术就是其中最好的例子,其他像是伊斯兰苏菲派的旋回舞蹈、九字切、早九字、阴阳术的禹步、密教的结印、咒弹魔术的手指指向也被认为是归属于这一类范畴中。恐怕这个世界的魔法都是那种需要咏唱一定的词语才能发动的类型吧。【译者注6】 现在水明使用的魔术正是属于典礼魔术的一种。将弹指的这一个动作仪式化并定义为指弹魔术发动的关键,就可以无论何时都能够行使魔术了。简明且明快、而且因为被系统化了使用起来也十分方便。 是的,没有咒语和关键词就使用魔术,绝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么、你是……” “啊——、是的。虽然很抱歉没有事先说明,但是我姑且也算是像……魔法师一样的人物吧。” 对着水明这迟来的说明和致歉,周围相继发出了困惑的喧嚣。 “这幅打扮居然是魔法师……!” “无咏唱无关键词的魔法什么的从来没听说过啊……” “喂、那家伙岂不是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吗……?” (啊——……) ……做得有点过头了啊。不过,自己只是一如往常地弹了下手指罢了。从魔术的角度考虑的话,通过特定动作来发动魔术是很普遍的、这绝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更何况在这样的场合中使用指弹魔术以下的魔术怎么看都很难应付过去。 决定就这样把众人的疑问无视,对用包含着惊讶的视线看着自己的接待女性,水明耸了耸肩。 “这样就相信了吧?” “不、不是。关于你使用了魔法的事情是不得不相信啦,可是明明是魔法师,为什么你没有随身携带长袍或魔杖呢?那对魔法师来说可是必需品啊?” ……? “嗯?那些是魔法师一定不得不装备的东西吗?” “……不、虽然也不能这么说,但一般来说魔法师还是倾向于使用这些东西的。” “那就无所谓了吧?我嘛,再怎么说对于魔法师那些古旧的习惯没什么兴趣呢。” “……” 大概因为刚才说的话很罕见的关系吧,接待的女性惊讶得张大了嘴。 “这、这可不是什么兴趣问题啊,这对细微的魔力的制御啊、还有抵挡其他的魔法来说都是必要的吧!?” “确实我也算有长袍的代替品,但是魔杖就没有必要了吧。虽然说如果要发动复杂的术式的话当然需要使用一些辅助的魔术用具,但是仅凭自身就可以进行魔力的细致操作是理所当然的吧,办不到的人只是些三流的家伙罢了。” “呜哇哇……” 对于水明过分严格的断言,接待女性发出了含糊的呻吟。 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使用者来说,长袍和魔杖是必需品就是那么牢固的常识吗?因为菲尔梅妮亚也没有使用魔杖,因此水明原来完全没有察觉这个事实。 确实,自古以来,魔杖通常被认为是魔术师必不可少的道具。根据历史书的记述,从古埃及时代开始,就有人模仿传说中众神所持有的独特的法杖来制作象征自身权威的魔杖。这其中最为有名的大概是在凯尔特文化中登场的德鲁伊大祭司所住持的魔杖吧。即使到了近代,也有梅瑟斯的莲之杖这样的例子。【译者注7】 根据不同的魔术系统,尽管缘由各异,但是魔杖依然是作为辅助魔术师力量的道具而被广泛使用的魔术品,这其中在以火系魔术为专长的魔术师中又尤其流行。 虽然并没有因为其过于古风而嫌弃,或是蔑视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正统形象的意思。但是果然,对于现代魔术师来说这些确实是不大合适的东西。 本来魔术师们都是抗拒着时代的潮流,一心索求神秘的存在。但是尽管如此, 生活在这个科学高度发达的现今,就不得不创造出新的器具来作为自己的力量。将魔杖换成魔枪,将长袍用西装和夹克代替。当然自古流传的东西是重要的,但是摸索新的存在形象也是一项需要思虑的事情。 但是,因此令众人造成误解也是不争的事实就是了。 “不过还真是十分抱歉,没注意到装饰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水明用稍微有点恶作剧的口吻说道、并低下了头,此时男人也急急忙忙回答到。 “不、不会,我这边刚才也武断了,真是不好意思。” “能这么说真是太感谢了。……那么加盟公会已经没问题了吧?” “啊啊。是魔法师的话我也没什么抱怨了,剩下的就靠那边决定了。” 水明向男人走了过去并伸出手,男人拉住那手站起来后指了指接待的女性。追随着指尖的方向,水明也向接待女性发问。 “那么怎么样呢?” “是的。关于加盟的事没有任何问题,刚才失礼了真是万分抱歉。” “啊——、不用那么畏畏缩缩也没关系……这次是我的不好吧。” 水明用包含着稍许困惑的语调,向着大概是因为自己刚才没能看穿水明身份感到丢脸而敬畏地低下了头的接待女性说道。 然而、换来的回答只是又一句“不、真是十分抱歉”而已。 随后,周围那些原来看热闹的人们和非难着水明的公会成员们也都陆续回到原来的位子去了,刚才的男人也再次说了一句“抱歉”就离去了。 “……那么、这里有需要填写的文件,还请您将一些必要的信息写上。” 接待女性这么说着递过来的纸上,写着一些最低限度的个人情报的项目。 因为这些并不是什么不方便登记的东西,于是水明就用同时递过来的羽毛笔和墨水瓶,迅速将各项目逐一填写完成并交回给接待女性。 接待女性稍微看了眼纸上的记述,然后开口说道: “好的、八键.水明先生。……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啊。” “是啊、经常被人这么说。” 对于接待小姐的感想,水明只是苦笑着。 在这个世界也被说了和在日本时一样的事情,果然水明也不由得苦笑起来。就算在日本水明也是个少见的名字,因此还被人揶揄过自己的名字闪闪发光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说是个奇怪的名字而让心情都变得无奈起来——不过这个就姑且不提了。 “那么、水明先生,再一次确认,您的职业填写为魔法师没有问题吧?” “是的。” “顺便问一句您的魔法属性是什么呢?” “……那个,这种东西不说不行吗?” “姑且这也是规定请允许我确认一下。当然这类个人情报是不会公开的啊?” “嗯、嗯……” “请问怎么了?” 面对面露难色的水明,接待女性只是不解地稍稍歪了歪头。询问这个问题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确实记得还在王城的时候,从因为习得了魔法而兴奋异常的黎二和瑞树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魔法师能使用的魔法属性是生来就决定的之类的一些不明所以的话题。不过从能使用所有属性的魔法的两人那里听到这样的事情,总让人感觉有点半信半疑——这点姑且不论,对于公会来说,把握其构成人员能使用何种魔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吧。 于是,水明用为难的神色吞吞吐吐地回答。 “比较擅长的、是火属性的魔法吧……” “火属性吗?但是刚才的魔法貌似并不是火属性……” “啊、啊啊。风属性的魔法也能使用。” “原来如此。水明先生是同时持有两种属性呢。” “嗯、算是吧……” 对于面露笑容的接待少女,水明只能这样暧昧地回答。 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水明擅长火属性的魔术。然而,说擅长火属性也只是单纯从大概分类而言,与黎二他们所说的属性限制的事情不同,其他的魔术水明也能好好地使用出来。 而且因为修行了犹太神秘学卡巴拉的数秘术——将森罗万象通过数式用数字的罗列来解析、通过数字的组合再现世界的一切的魔术。像是火啊水啊雷啊乃至液体的凝固,只要能做出正确的术式再赋予必要的魔力,那么所有的现象都有可能用魔术再现。 确实原来世界的魔术师由于各自所修行的魔术系统的限制、也会出现无法使用的属性,极端来说、某人可以使用某种属性或不能使用某种属性这样的情况也不得不说是存在的—— (属性吗……) 来到这里这后,终于开始觉得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概念了。确实对于魔术来说,四大或五大元素以及五行之类的理论是一个重要的要素。属性在神秘学中是构成世界的基本的概念。虽是这样说,但所谓的属性,只是对于使用的魔术能以哪种元素分类的一个大概的指针罢了。因而,虽然一般认为火属性和水属性有很强的关联性,但并不能说自己只会火属性的魔术,就一定不能使用水属性的魔术。【译者注8】 确实,适合的相性是与生俱来就存在的,这是一种基本的思想。虽然人具有使用所有属性的魔术的可能性,但有人认为其中有自己不擅长的,甚至是不能使用的属性也是不足为奇的。 ——比如说想要点火的话,就有能用火柴点火却不能用打火石点火的人在。单纯来说的话,这个人只是可以使用火柴,却不擅长使用打火石罢了。 也就是在这里,火柴和打火石就好比一个个不同的魔术系统。借助恶魔或神明等超常存在的力量燃起火来,或是像水明一样通过数字的罗列解析并再现世像来产生火焰,又或通过占星或塔罗牌的卜算将生火具现出来,再有使用卢恩符文或阴阳术来点火等等,这些只是单纯的擅长哪一种技术的问题,对于不擅长的技术自然也就有无法做到的情况出现。【译者注9】 因此,假如一个人还具有其他系统的适应性的话,那么就有可能使用其他的属性。绝对不能运用的属性是不存在的,就作为现代魔术师接触过诸多魔术系统的水明来看,所谓的无法使用的属性也就只是这种程度的问题罢了。 不过对于修行单一的魔术系统的魔术师来说有无法使用的属性也是常有耳闻的,如果结合这点考虑的话,那么就能说明这边的魔法师有使用得了使用不了的属性的问题了。恐怕这个世界所说的魔法,几乎全部是以黎二和菲尔梅妮亚使用的那种系统的魔法为主系统的吧。 “顺便问一句水明先生能使用回复魔法吗?” “回、回复魔法吗?” 对于这个唐突的提问,水明不禁扬起了声音。 然后,只见接待的女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开口说道。 “那个,难道您不知道回复魔法吗?” “不,虽然也算是知道、不过……” 听到了回复魔法这个词语,水明再一次问道,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词语的表述方式有些暧昧不明。因为在原来的世界,一般都是称呼为治愈魔术、心灵治疗的关系,因此总觉得有些不协调感。【译者注10】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治愈魔术也算是一种重要的能力吧。战斗之后能治愈自己和他人的力量是必要的。这个理由自不必说。原来的世界也好,纵观历史持有高明的治愈魔术的技术的魔术师一直都处于慢性不足的状态。 “……啊啊、可以使用,而且自信自己具有不输于别人的水平。” “明白了。” 水明稍微点了下头,接待的女性就在登记文件上简要写上了先前询问的要点,随后为了重新调整状态轻咳一下,用事务性的语调开始了叙述。 “——咳咳、失礼。那么接下来将要进行的针对水明先生你属于从f到s哪一个等级的实力测算。关于等级的测算稍后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为您说明,水明先生请您先到那扇门里面的椅子就坐、并请稍等片刻。” 这么说着、接待女性边掌心朝上伸向门的方向、边请水明入内。 遵从着她的话语、水明往内侧门扉的方向走去。 ======================================= 从接待女性那里听到要进行实力测算的水明,就这样在通往工会内部的通道中设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像是吊灯一样的光源微暗微明地照耀着走道,让人感觉稍许的寂寥,同时还联想起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来。 ——就像是夜晚的医院一样。 就在水明抱持着这与异世界无关、并且毫无风趣的感想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从通道的深处、貌似是工作人员的人物现身了。那是一位女性,是个有着蓬松的波浪状茶色头发的女孩子。与接待的少女一样,她的身上也穿着公会职员的制服。 少女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稍稍倾着头问道。 “——那个、请问是水明.八键先生……是吧 ?” “嗯,是的。” 水明干脆地点点了头,此时少女露出了明朗的表情,脸上一边挂着温和的微笑,一边报上自己的名字。 “刚才失礼了。我是负责公会新人引导工作的多萝蒂亚。请多多指教!” “啊、啊啊。还请您多多关照。” 面对着这位既恭敬又精神满满的少女,水明同样用先前和接待女性谈话时那种郑重的方式回答着。 和外面那些只是摆出营业性态度的职员还真是天差地别啊。就在水明这样想着的时候,名为多萝蒂亚的少女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开口了: “啊、不需要太拘谨。普通地交谈就可以了。因为我们年龄也相近,就请随意一点吧。” “……可以吗?这样不会显得失礼吗?” “好了啦好了啦。这样说话也比较轻松,而且,为即将参加测算的公会新人缓解紧张情绪可是我的职责哟?不过,看来对水明先生来说没有这个必要呢。” “哈、哈啊。……那么、再一次请多关照。” “请多指教!” 对于水明这边的请愿,多萝蒂亚用精神十足的语调回答着。接着,少女向水明说了句“那么我们走吧”,就开始在走道中缓步走了起来,水明也一同紧跟其后而去。 就在这时,多萝蒂亚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望向水明问道: “那个、刚才的表格——记载着个人事项的文件我刚刚拜读了。水明先生是魔法师、且同时持有火与风的属性,是这样没错吧?” “啊啊、姑且算是呢。” “呵呵、还真是谦虚呢。您不是没有任何咏唱、甚至连关键词都没有使用就用魔法把洛巴先生给打飞了吗?实际上不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吗?” “不不。当时因为太过着急了所以是无意识中使出的,只不过是偶然办到的罢了。” 水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也配合着多萝蒂亚的笑容露出了爽朗的笑脸。 “……怎么说呢、虽然也有洛巴先生本身也相当性急的原因,不过最近像那种事突然间增加了不少呢。对于我们公会职员来说虽然他的做法有些粗暴但也算是帮忙了,不过这样就对不起水明先生就是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像这样来嘲弄或是恶作剧的人是经常出现的吗?” “嗯,是的呢。来到接待窗口的人,有些是仅仅憧憬着冒险者的生活却是连一点实力都没有的门外汉,更有些恶劣的家伙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公会提供的优惠政策而来的。大概受勇者出现的影响吧,这种人这两三天变得相当多呢……” 这大概是公会职员眼下的烦恼吧,只见多萝蒂亚一边说着一边发出叹息。确实勇者的召唤,对于因为魔族攻陷诺斯阿尔而萎靡不振的人类来说是一种清凉剂亦或是起爆剂吧。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勇者有着怎样的普遍认识,但假如大众对勇者的信仰、比起王城里的人那些堪称盲目的信任都要毫不逊色的话,那么只是看到他的存在就会无理由地将其与人类的胜利联系起来,因此那些被大众的情绪熏染而看不清自己的现实、仅凭气势横冲直撞的家伙也会不由得增多吧。 虽然是麻烦的问题,但造成自己今天的境遇大概这也是主因之一吧。 “那么说的话在接下来去的地方也会遇到很多希望成为冒险者的人吗?” “不、上午的实力测算水明先生您就是最后一位了,已经几乎没有其他剩下的人了。” “……原来如此。” 水明点了点头。在这之后,多萝蒂亚又突然转向了不同的话题。 “——顺便问一下、水明先生有看到王都游行时队列中勇者的英姿吗?” “怎么说呢、姑且算是见过吧……” 自不必说,这是前段时间每天都会见到的面容——不过这当然是既不应该也没必要说明的事情。 这么说过后,多萝蒂亚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是叫做黎二大人吧。总觉得他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气势呢,真不愧是被称为勇者的人啊。听说历代被称为勇者的各位大人,都是拥有像那样仿佛勇敢与正义化身的姿态。” 只见多萝蒂亚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突然停下闭上眼睛露出憧憬的面容。此时,少女恐怕在回忆着游行那一天的光景吧。从深深映入眼帘的勇者们的姿态中,她是不是看到了希望呢。尽管水明因为日常和黎二他们过于亲近而没有这样的感觉,但说不定对多萝蒂亚她们来说就是如此吧。 水明向着恐怕代表了一般人们的见解的多萝蒂亚稍稍询问道。 “多萝蒂亚认为勇者真的能成功讨伐魔王或者魔族的军队吗?” “如果传说中的勇者那非比寻常的力量是真的话、那么我觉得应该没问题才对。” “传说中是怎么样的?” “水明先生难道不知道吗?” “不好意思、确实没怎么听说过。” 虽然水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但姑且还是表面上表示歉意。关于勇者的传说果然在民众间是普遍流传的东西吗。看到多萝蒂亚那意外的表情,让水明觉得这个世界关于勇者的故事,说不定就像原来世界中那些传说和童话一样,是与人们近在咫尺的东西。 多萝蒂亚不出意料地发出了“……真是意外呢”的低语,然后开始说明起来。 “关于勇者大人的力量、在历史书的记述和民间口传的故事中都有提及。过去有好几次,当世界像现在这样遇到危机的时候,世人就会将勇者召唤过来,那个时候勇者大人战斗的景象真是相当的壮丽。或是用传说中的剑技将高耸入云的巨人一劈为二、或是用飞行的魔法追击疯狂的暴君、或是用神圣的宝剑斩杀仿佛漆黑的野兽一样的魔王等等,光是流传下来的就有各种各样的传说。” “哈——” 她所说的话让人相当感兴趣呢。不仅仅因为故事本身,还和这是与黎二他们深切相关的事情有关,当然让水明不禁产生起兴趣。看来今后要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水明先生又怎么样呢?” “嗯?” “是关于勇者大人讨伐魔王的事情。水明先生觉得办得到吗?” “……到底会怎么样呢。如果现在的勇者也持有像多萝蒂亚所说的那样的力量的话大概也不是不可能的吧,但实际上又如何呢?” 果然、对于深知实际情况的自己来说只有庞大的不安。如果认为只要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就一定能胜利的话、那么对战斗未免有点太天真了。 就像这样,水明忧虑地眯起了眼睛的时候,多萝蒂亚不满地骨气脸颊说道。 “像这样的话在外面还是不要多说为妙哦。如果被把勇者当成女神阿尔休娜的使徒的救世教会的信徒听到的话,那么就非得被说教不可了。” “哈哈……我一定注意。” 又是这样吗。蕾菲露也说过这样的事情,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救世教会的说教貌似是值得敬畏到甚至可以作为威胁的东西一样。为了今后打算,以后自己心中一定要无时不刻多多留意才行。多萝蒂亚这么说过后责备的面容一转,从说教的表情变为了仿佛同意水明说法的表情。 “不过、确实像水明先生说的一样呢。冒险者公会的人们一般也不怎么乐观。……不过话说回来,受他那光辉的身姿的影响,不仅应征加入骑士团或是一般士兵的人暴增,我们这个宵暗亭这几天来此希望加盟的人也比往日增加了数倍呢……” “接待的人神色严肃地想把看上去普通的我赶回去也是因为这么回事吗。” “嗯。水明先生、您应该至少把魔杖带在身上呢。本来就持有公会卡的人如果像您那样的话还姑且不论,希望加盟的新人不带任何武器就来到公会窗口前可是闻所未闻的啊。” “真是不好意思、正在深刻反省中。” 如果只是考虑不周的话还说得过去,但水明这次连周围的状况都没有好好观察、从而导致了严重的疏忽。 水明一边在内心叹着气、一边过意不去地低下了头。而多萝蒂亚则挺起了胸膛说道。 “明白了就好了。再怎么现在说也已经是无所谓的事啦。” 这么说着满足地挺起胸膛的多萝蒂亚小姐,让人感到意外的也有神经大条的一面呢。 “那么水明先生,还有什么其他的疑问吗?” “那么再问一件事,等级测算具体都是做些什么?” 于是,水明就这样说出了自己在意的事情。如果是瑞树那些小说中的情况的话,在登录公会的时候,异世界的人会做些像是把水晶球托在手上、然后将魔力总量等等用图表显示出来之类的不可思议的行动,果然这个世界也是这样吗。 这么问过后,只见多萝蒂亚露出了等了很久的问题终于出现了的表情,用精神十足地语气回答到。 “理所当然是动手比划一番啦。” 这算哪门子的理所当然啊,水明心中不禁吐槽。 =========================== ================= 就在从多萝蒂亚那里听说了测算的方式后不久,水明就在她的催促下走进眼前出现的门,之后,一个像是巨大的室内运动场一般的场所映入了眼帘。 “原来如此,占地那么广阔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设施啊。” “是的。再怎么说这里也是这个国家中最大的冒险者公会、训练场之类的当然会准备啦。” “训练场呢。但话说回来看上去好像没人啊?” 是的,正如水明所说,现在在这个广阔的训练场中谁都不在。虽然听到希望加盟的人很多的时候以为这里会有不少人,但现在只有在训练场内侧门扉的里面才有着好像什么人在的气息。 “第二训练场在中午之前都是作为实力测算使用的,此时不接待想要训练的人。水明先生之前测试的人大概是在里面的房间里做着登记吧。” “嗯。” 水明若无其事地回答着。突然因为脚下传来的不协调感——不如说、整个房间都给人这样的感觉——蓦地将视线朝下望去。 “请问、这里使用的建筑材料、总感觉稍微有点奇怪啊?” “是的、真亏你注意到了呢。这个训练场是使用对魔法具有抗性的新素材建造的,即使在这里大放魔法、也不会被轻易地破坏哦。” “对魔法有抗性的材料?” “是的。因为是最近才刚刚被发现的材料、就算在梅迪露也就只是在这里才有使用呢。哼哼~” “诶、还有这样的东西啊……” 无视了因为骄傲而神采奕奕的多萝蒂亚、水明淡然地抒发着感想。 虽然只是若无其事地回答着、但是水明却兴致勃勃地紧盯着地板。地板的材质、墙壁的材质,怎么看都像只是用木材和石材组合起来的东西罢了、难道这就是对魔法有抗性的新素材吗。 虽然用魔术处理物品在原来的世界也屡见不鲜、这些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意外的东西,但是没经过施术却对魔力具有抗性的物质,还是令人不由得兴趣满满。 就在水明像这样四处张望的时候,多萝蒂亚像是要再次介绍这个训练场一样伸开了手。 “前面也说过的,这里就是比试的地方。水明先生请在这里和我们选出的公会会员较量一番、然后我们通过你的战斗来判断应得的等级。” “那个……假如说、只是假如说,除了战斗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判断等级的方法了吗?” “还真是让人为难的问题呢。反过来问除这以外还有什么简单明了的方法吗?” “不、了解了。确实是这样没错呢……” “明白了吧。那么——” 就在多萝蒂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从里室的门那里传来了什么人的气息。与门扉开启的声音同时、一个身影出现了。 随后像是注意到了自己这边一样、那个人向自己搭起话来。传入耳中的是如银铃般明快的高音、就像乘着柔和的风一样让人觉得十分惬意,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难不成是水明君吗?” “啊啊、格拉姬丝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呢。” 那是刚才因为奇妙的因缘而认识的人、蕾菲露.格拉姬丝。 少女晃动着散发着鲜艳赤红的长发向水明走了过来,她一边面露讶异的神色,一边用不明所以的问题回应着。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不、好像是要进行什么等级测算来着。” “嗯?……不、你不是因为有委托想要提交才来公会的吗?” “啊……” 对着眼神中现出惊讶问着的蕾菲露、水明终于将一切联系起来。在接待处分别的时候少女之所以会说出“你的委托”之类的、想必是因为她也误解了自己的身份。 “不、实际上我也是和格拉姬丝小姐一样是来加盟公会的。啊、顺便说一句我姑且算是个魔法师。” “原来是这样吗。不过、连武器都不带害得我原以为你是想要委托工作的人……” “……实在抱歉。真的、真的实在抱歉。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为什么要这么深刻地道歉呢?” “……不、还请不要在意。” 是的、结果就成了这样了。这不过是自作自受。不久之前刚刚在哪里听到过的词语,这回完全套用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两人好像相互认识一样交谈着的时候,多萝蒂亚发问了。 “您二位是熟人吗?” “不、和他只是在接待处那里才刚刚认识的。” 对于蕾菲露的回答,多萝蒂亚发出了“啊啊、原来是这样吗”的声音,然后接受了她的说法。 向着刚回答完多萝蒂亚问题的蕾菲露,水明问道。 “格拉姬丝小姐、测算怎么样?” “啊啊、现在正好完成了呢。” “结果如何呢?” “嗯。只能说还算不坏吧。” 蕾菲露这么回答着、边闭上眼睛露出了勇敢的笑容。这么说的话,她的还算不坏指的不是“姑且还算过得去”,而是“自己还有充分余力”的意思吧。只见她既没露出疲倦的样子,呼吸也相当的平稳。 这么说过后,多萝蒂亚露出了一半呆然一半困惑的表情。 “对上那两个人却能‘还算不坏’吗、我们这里那两人可是相当出色的老手啊。” “是这样吗。我只不过像往常那样行动罢了而已啊?” “像往常那样吗。蕾菲露小姐不打算留在梅迪露还真是让人遗憾得不得了呢。” 因为多萝蒂亚的这句话、水明不经意地向蕾菲露发问了。 “……?格拉姬丝小姐打算到其他的什么地方去吗?” “啊啊、那个是——” “哎呀、很抱歉虽然你们在谈话中,我们差不多应该开始了、没问题吧?” 在询问的途中、多萝蒂亚那仿佛在意着时间的声音和蕾菲露的回答重叠了。这么说来,从通道来到这里的过程中貌似就把相当多的时间用在了对话上呢。 “啊啊。我随时都可以。” “明白了。——那么、莱卡斯先生和埃努马尔福先生!有劳了!” 多萝蒂亚就这样突然转向训练场的深处提高了音量。随后,如同回应这声呼唤一样,从里侧的门扉中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是握着双手剑、身上穿着皮甲的战士一样的男子,另一个人则是单手拿着魔杖、身披长袍的男性,大概是魔法师吧。 她刚才说有劳了也就是说,这两人大概就是测试战斗的对手吧。但是—— “两个人吗?” “是的、在这之后请你从莱卡斯先生和埃努马尔福先生中选择一人进行较量。莱卡斯先生是战士、而埃努马尔福先生则是魔法师。虽然两人是不同的类型,但两人都具有相当的实力,应该能够测算出你力量的强弱吧。” “嗯……” 听完多萝蒂亚的话、水明一时远远打量着对手。魔力、气息、气势。无论哪一个人都没有那种能让人不敢大意的恶寒的感觉,不久之后两个人就来到了水明面前。 然后马上,像战士一样的男子用不知为何含着些许焦躁的语气问道。 “你就是公会新人吗?” “啊啊。” “名字和职业?” “名字是八键.水明。姑且是魔法师。” 因为这过分高压的态度、水明不由得也变得粗鲁起来。由于这简短的回答,战士模样的男子——恐怕就是叫做莱卡斯的人感到可疑地瞪大眼睛。 “啊?什么嘛、那个‘姑且’是怎么回事?” “说姑且是因为我个人心情的问题。嘛、这点就不要深究了。” “哈、是这样啊。” 不知为何。莱卡斯对自己的态度充满了过分的敌意和傲慢。恐怕与其说他情绪焦躁不如说是心情恶劣吧,而且表现得还相当露骨。名叫埃努马尔福的魔法师也是,虽然一言不发、但四周也充满了仿佛让空气都带电一样的紧张气氛。 然后不知为何、莱卡斯转向蕾菲露的方向。 “……你这家伙、还在这里吗?” “啊啊。和他稍微说了一下话。” 听到这句话后,莱卡斯的眉毛突然间跳动了一下,然后他那强硬的态度仿佛比刚才增加了一倍、变得好像仁王一样、再次向水明这边望去。 “你与这个女人认识吗?” “咦?也算是吧……” 不过,与其说是熟人不如说只是稍微见过面的关系罢了,就在水明打算说明的时候,莱卡斯突然用令人恐惧的语气低语道。 “……是吗。是认识的人啊。是吗是吗……” “唉……” “是认识的吧?你说啊?” 莱卡斯向着水明散发着危险的笑容和气氛,好好观察的话旁边的艾努马尔福也散发出同样的气场。 转瞬间回想起原先对话的水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向一旁的蕾菲露开口问道。 “……难道说、格拉姬丝小姐打倒的对手是……” “啊啊、就像你察觉的一样,是那边的两个人。……虽然由我道歉可能会让人感到奇怪,不过真是抱歉。” “果然吗……” 明明已经完全预想到了,可是不知为何水明还是发出了叹息。 ========================================= 此时的遭遇、和刚才在接待处遇到的非难相比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确实、非难自己的人数和遭到非难的理由这两点与先前完全不同,但无论如何水明总有种相同的事情再三发生的感觉。 在两名迁怒于人的公会成员那尖锐的敌意下,水明不由得叹起了气。宰相、接待职员、然后是现在这里。今天还真是个净是沐浴在别人愤恨的眼神中的倒霉日子啊。 根据刚才听到的话来看,与蕾菲露进行等级测算战斗的对手就是这两个人。所谓的等级测算,也包含有向宵暗亭的冒险者讨教战斗的方法的意义,本来只要与其中一人做对手就行了,但最后似乎却被迫与两人轮流较量了一番。 当然、战斗的结果不用说,只要稍微瞥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如果除去修长的细剑和精美的轻甲的话、蕾菲露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与蝴蝶和花朵更为相称的年轻少女,对着这样的女性两人却露出了如此恶劣的态度,这么说来的话,应该他们是轻易就被蕾菲露击败了吧。 大概是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水明看着刚刚与多萝蒂亚结束谈话的他们。 “——那么、这次就该轮到我了吧?” 如果对方只是在胡乱撒气的话,那么自己也没有过分在意礼节的必要了。水明用稍微有点不逊的态度问过后,莱卡斯旋即回答。 “是啊。” “较量的形式呢?” “公会的比试没有什么固定形式。只要战斗,然后我们给出评价。仅此而已。” “只要战斗就好、那么一般地进行比试就行了吧?” “啊啊。只是、公会的测算战斗是用模型剑进行的。像你这样是魔法师的话……确实说过你不喜欢使用魔杖呢。哼——如果有想使用的武器的话直接使用你手头的家伙就好了。只是、无论用魔法还是其他什么方式,都不能给对方造成重伤甚至是杀了对方。不过,以我们为对手的话是不可能出现那样的状况的。是吧?埃努马尔福?” “……没问题。” 被莱卡斯问到的埃努马尔福第一次开口了。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吧。然而,语气也与莱卡斯一样,透露出毫不动摇的自信。 “但是、刚才却被人结结实实地打败了吧~?两人都是这样~” “不要啰嗦多萝蒂亚!尽说些多余的话!” 莱卡斯大喝一声之后散发出无言的强大压力让多萝蒂亚发出小小的尖叫,然而对这份朝向她而来的怒气多萝蒂亚只是吐了下舌头,这孩子未免也有点太火上浇油了吧—— “那么、和谁比试呢?你不选的话就由我们自己决定了?” “和谁呢……” ……是啊、好好考虑考虑的话,说不定这样的选择其实是多余的。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就没有和不使用魔法的对手战斗过。确实在城里见识过黎二和骑士们的模拟战,但说到底看过和亲自做过毕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那么、此时在训练场的现在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吗。蕾菲露反正很快就会回去,之后剩下的只有自己和他们了,战斗后收拾局面的手段自己也是有所准备的。此外、在这里如果能好好处理事态的话,那么在接待窗口前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也就能含混过去了。 (那么、现在就是机会吗?) 一瞬间,水明发觉就算没有多萝蒂亚刚才的那句发言,最后可能都要变成在他们的怒气上火上浇油的局面了——虽然姑且也考虑过大概会变成这种状况,于是,水明向着用催促的眼神刺向自己的莱卡斯回答了。 “虽然这么说恐怕有所僭越——我希望同时与两人为对手” “——嚯?” “咦咦!?” 对于这句回答,蕾菲露发出了兴趣满满的声音、而多萝蒂亚则发出了惊讶的疑问。 另一方面,被这么说的两个人也自然地脸色骤然一变。 “……啊?同时和我们做对手?你小子是认真这样说的吗?” “啊啊。我并不喜欢说那些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呢。” 水明这装模作样的回答,毫不意外地给莱卡斯本来就差到极点心情更添一重恶劣的情绪。 “如果有像那女人那样的实力还姑且不论,区区一介魔法师以为能胜过我们吗?不会是因为在先前将一个人打飞了就得意忘形了吧?” 配合着莱卡斯那毫不掩饰愤怒的词句,埃努马尔福也投来了更加可怕的视线。果然、这句话让对方燃起了强烈的自尊心吧。听到稚气未脱的自己说出的夸下海口的话语,会这样也是难怪的吧。他们的心中此时大概十分不平静吧。 但是,刚才他们那边也欺辱过自己,从这点来看像这样回敬也是公平的吧。 感受到这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的气氛,多萝蒂亚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问道: “……那个、水明先生。您真的是认真的想要同时与两人一起战斗吗?” “啊啊,我确实是希望这样呢。在这之后还不得不去寻找住宿的地方并再一次回到这里,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能尽快完事啊。” “那个、不是这方面的意思啦——” 就好像要打断多萝蒂亚打算说出的话一样,莱卡斯插嘴进来。 “你有很快能将我们打倒的自信吗?” “啊啊。” “好大的狂言啊。” “大不了的事罢了。就像你们有身为公会成员的自尊,我也有支持我走到现在的矜持。如果一味太过谦虚的话,从精神卫生上来说对自己也是不好的呢。” “……臭小鬼。连对手的力量都无法好好认清可会毫不留情地让你的等级跌倒最底层的哟。现在就撤回你的玩笑,到底选择谁做对手。这样现在还可以原谅你。” “不、我没有撤回原话的意思。而且我也没打算乞求你们的原谅。” “……你会后悔的。” “感谢忠告。” 水明耸了耸肩膀,莱卡斯愤恨地咬着牙齿。向着埃努马尔福说道。 “哼……埃努马尔福,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小鬼们小看了。赶快把他打趴下吧!” “……明白了。” 莱卡斯听到同伴的回答后,又再一次向水明送去了带刺的眼神。两个人就这样带着危险的气息向训练场的中央走去。 “……水明君。那两人、可是有相当实力的对手啊?这样真的好吗?” “啊啊。” “有同时战胜两人的自信吗?” “虽然很遗憾,从我的平凡外表上看不出来有这样的实力就是了。” 对着用自嘲的口吻回答的水明,蕾菲露蓦地静静露出笑容。 “确实呢。” “——马上就回答了啊,还真是过分啊。” 果然自己是被这样看待的吗。对于蕾菲露那爽快的回答,水明不由得吐槽起来,然后两人终于忍不住一同发出了笑声。 “呵呵呵……” “哈哈哈……” 说不定两人意外地合拍呢,女神阿尔休娜的引导也还真是神奇啊,水明不由得这样想着。然后。 “……而且,与那两人同时做对手也与我的目的一致,我觉得这样就好。” “……是吗。那么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蕾菲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知为何转向了多萝蒂亚的方向,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语来: “不好意思,我在这里旁观一下他的战斗可以吗?” “咦?” 水明的口中不知不觉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旁观,为什么突然听到了这样的词语。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了水明的意料之外。 “好的,没有关系……不过、水明先生难道讨厌别人旁观吗?” 爽快了答应了蕾菲露的请求的多萝蒂亚向水明问道。 “咦……不、我应该是无所谓的啦。” “那为什么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脸都变得扭曲了哟?明显的。” “不是不是,只不过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稍微吃了一惊罢了。” “是这样吗?不过总觉得你的样子实在是相当奇怪啊……” 多萝蒂亚对于水明的反应疑惑地歪着脑袋,得到了许可的蕾菲露则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就让我好好拜见一下你的战斗吧。” 这么说着的蕾菲露看来是完全打算留下来旁观了。大概是因为水明刚才那与两人同时较量的发言,激起了她身为剑士的兴趣吧。自己的魔术居然要被其他的人看到,虽然之后如果不想泄露秘密的话也是有解决的手段的,不过水明还是一边在心中咂舌、一边向训练场中央走了过去。 “那么,大家都准备好了吧?” 面对多萝蒂亚的提问,莱卡斯无言地将剑从鞘中拔了出来,而埃努马尔福也摆起了架势、将魔杖镶嵌着宝石的一端指向了水明。 与他们一样,水明也应答着自己随时可以开始,同时将取出来的黑手套——参差之手套戴在了手上,并从口袋中拿出了装了水银的试剂瓶来。 对水明的行动不明所以的莱卡斯惊讶地问道。 “那是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的武器罢了。” “啊?” 在众人惊讶与不可思议表情的包围下,水明打开了试剂瓶的封盖并将里面的东西向地板上倒去。那是炼金术中所不可或缺的物质、水银。 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试剂瓶里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中是很罕见的存在吧,只见蕾菲露对着那闪烁的银色光芒微微皱起了眉头。 “银色的……水吗?” “是叫水银的东西,以前没有见过吗?” “啊啊、是第一次看到呢。” 蕾菲露眯起眼睛说着,然后再次问道。 “然后、那是什么药吗?” “不是——” 水明在回答蕾菲露疑问的途中、试剂瓶中的水银已经一滴不剩全部落到地面上了。接着、在这种密度极大的液体全部倾斜在地面上的同时、水明集中起魔力咏唱起咒语。 “——permutatio.coagtio.vimina”(——变质、凝固、成为力量。) 以倾倒水银的地方为中心,就像小小的圆形扩散长大一样,圆形的魔法阵形成开来。那是散发着微弱赤色魔力光的魔法阵。然后在水明操纵魔术的途中,身边四人各不相同的惊异声音传到了耳中。大概他们对不需要描绘就直接构筑出魔法阵吃了一惊吧。 “炼金……” 作为魔法师的埃努马尔福发出了这样的自语。看来他还算是看出了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 紧接着、就像被魔法阵发出的光辉所引导一样,水银突然变成如粘土一般不断向上延伸扩展,之后,出现在水明手中的已经是像剑的形状一样的物体了。 “——这就是我的武器。” 是的,回答蕾菲露的疑问就只有现在而已了。之后为了战斗、水明开始集中起精神。虽然并没有穿着战斗礼装、但战斗就是战斗。这里没有能够退却的地方,水明用带着手套的手抓起了水银刀摆好了架势,与之同时莱卡斯投来了怀疑的视线。 “……喂、你这家伙、刚才不是说自己是魔法师吗?” “就算是看到了刚才的魔法还在怀疑吗?” “明明是魔法师却拿着剑呢。……话说你啊、会用剑吗?” 莱卡斯的疑问让水明回想起来,当时菲尔梅妮亚也是这样的,果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魔法战士什么的一般是很罕见的吧。这里有着魔法师作为后卫、而战士则是前锋这样的普遍认识吧。不过魔法师和战士学习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同的领域,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不足为奇的—— “还好、略知一二吧。” “是这样吗——” 水明朝莱卡斯露出了无畏的笑容,对方却好像已经厌烦了对话一样毫无回应。趁着这个时候、多萝蒂亚扬起了手臂。 “那么、开始!” 在多萝蒂亚发出号令的瞬间,莱卡斯的攻击就开始了。他是第一击是显而易见的一招。在猛地向水明突进的同时,放出了威猛的倾斜着从上到下的袈裟斩。 与之相对,水明也用同样的招数回应。 “呵——” 就像莱卡斯哼笑的一样,水明的一招无论在谁眼中都觉得不甚高明。双方之间臂力的差距是一目了然的,从手臂的大小就能够看得出来。比拼力量的话水明就输定了。 得手了!从莱卡斯的表情水明看到他仿佛露出了冷笑,然而结果却背叛了他的预计。就在与莱卡斯剑戟相交的瞬间、水明猛地向左边踏出一步、并突然卸下手臂的力气,让自己的剑顺着莱卡斯的剑击向后回转,接着顺势将身体旋转一周、从自己原来的右后方挥出了剑、再一次向对方发出了斩击。 “什么!?” 反应慢了一拍的莱卡斯已经没有变换架势的余地了。只能顺着自己的力量和剑的重量的惯性向前倒去。 这是面对同样使用袈裟斩的对手时让对方姿势崩坏、巧妙地瓦解对方剑击的妙招。场上的局面马上反转过来。水明并没有天真到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于是、水明翻转身体、向着莱卡斯毫无防备的背后斩去。此时对方那迟钝的身影、就好像是悔恨着为大意付出的代价一样,不过水明却察觉到了现在并不是将他打倒的好机会。 是的、因为在自己身后,还有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 “——风啊。凝聚悠久的力量化作粉碎一切的暴力、给予我的敌人以愤怒吧!风拳(wind fist)!” “secandum excipio!”(第二城壁、局部展开!) 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眼前仿佛到手了的一击,向着聚集着空气打出的如同巨人之拳的攻击、水明筑起了防御的魔术。使用的魔术是灿烂的金色要塞第二城壁。是用于对抗魔术的术式防御。 “什——!?” 传入耳中的是不知谁的惊叹,只见水明在还在剑指莱卡斯的同时,仅仅横过身体、并将带着手套的左手向后方伸去,一瞬间以手心为起点展开了金色的防御术式。与魔法阵正面冲突的压缩空气的团块就这样化作四散的风,防御术式像是什么损伤都没有一样、仅仅数秒间就这样将那威力十足的一击化解了。 因为自己先前的大意表情都扭曲了的莱卡斯趁势退到一边、重新摆好了架势开口说道。 “哼、还真是用着奇怪的剑技呢。” “是在家附近的道场学到的呢。” 就在水明用充满余裕的口吻回答的时候—— “怎么回事!刚才的魔法是!?” 是的、发出这个叫声的是埃努马尔福,只见他突然脸色大变咆哮起来。 对着突然露出震惊表情的埃努马尔福,水明惊讶的眯细了眼睛,用好像也吓了一跳的语气问道。 “……你指的是防御的魔术吗?” “那种事情可是闻所未闻的啊!刚才、你确实是……!”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埃努马尔福的话语让人充满疑惑,大概是因为过分惊异的关系吧,他并没能好好地组织起语言。 绚烂的金色要塞是一种防御的魔术。是为了防御所有类型的攻击而由自己亲自制作的、堪称是杰作的牢固的阵地。但换句话说、其也就只是防御魔术而已——除此之外让埃努马尔福惊讶的地方是突然出现的魔法阵吗?但是魔法阵的瞬间构筑,刚才在操纵水银的时候大家也都已经见识过了。 因而、如今更没有需要突然惊叫的理由。 “很奇怪啊、无论哪一方面都是——” 于是,代替因过分兴奋无法好好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的埃努马尔福,多萝蒂亚开口说道。 “但是水明先生!刚才的魔法、没有使用任何属性就发动起来了啊!?” “……这个嘛、因为本身就没有赋予什么属性啊。对防御魔法赋予属性什么的、干脆地说不是毫无用处的吗?” 是的,对防御魔术来说属性只是无用的东西。想要防住对手魔术的话,基本上只能是用以防御术式将对方压制的方法,因此准备能与其他魔术对抗的手段作为魔术师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确实将术式赋予属性并利用属性相克的原理增强防御力的做法也是时有耳闻的,但是被人相反的利用属性相克来攻击的话,搞不好构筑起来的防御就会被突破。就是因为会有这样的不利发生,所以圈内一般认为防御魔术不适合附加属性。 但是埃努马尔福像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一样—— “不可能!怎么会有那么胡说八道的事情!魔法是需要以属性为中介才能成立的!不需要属性的中介却能发动的魔法再怎么说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哈、哈啊?属性的、中介?” 为什么会这样呢。话说回来自己这边对那边所说的话完全不能理解。不通过属性的中介就不能发动魔法什么的、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所谓的属性只不过是为魔术划分类型的指针罢了,绝不是发动魔术不可或缺的条件——亦即是说并不是要素。虽然并不是要素,但是、该不会是—— “……水明君。这个世界中的魔法、全部都是需要借助element的力量才能显现出来的。不利用element的力量的话,魔法是绝对无法使用的。应该是这样没错的,但是、为什么你的魔法会超脱于这个常理之外呢?”【译者注11】 于是、从蕾菲露紧盯着水明说出的那询问的词句中,水明发现了自己原先没有注意到的碎片,这成为了理解现在情况的焦点。水明终于理解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是这样啊。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了…… 这里的魔法并不是构筑后才将元素的属性赋予在魔法上、而是如果不使用元素自身作为发动的触媒的话、魔法就不能使用的啊。” 于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保持着的疑问终于解除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魔法师们、要特地给魔法附加上自然的属性呢,这个缘由终于在刚才理解了。 当初,水明将这个世界的魔法误以为是哪里都有的自然魔术。 所谓的自然魔术,是利用自然的力量将魔术发动的技术,又或是通过魔术将自然现象再现的技术——此处暂且不做进一步展开。异世界的魔法从表面上看,似乎也是属于自然魔术的范畴。因此这里就让水明产生了误解。 结果最后揭晓谜底时发现、这个世界的魔法其实是与自然魔术似是而非的东西。就以王城中最初见到的开门魔术为例。如果用自然魔术将门开启的话,只要单纯的通过魔术唤起并操作自然存在的拉伸的力量就可以了。使用风的力量、将力量注入质量极轻的空气中,这种做法首先就是一种无效率至极的行为。是的,前提是、如果这里的魔法是普通的自然魔术的话。 也就是说,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就说明了这个世界的魔法其实与自然魔术完全不同。如果不借用他们所说的元素——限定为八种属性的element的力量的话就无法让魔法显现出来,因此凡是发动的魔法都有着极其明显的属性特征。 “不得不去逐一依靠element的力量、这里的魔法还真是麻烦啊。拜此所赐施术过程无意义地增加、花费的工夫也麻烦到不像话的程度,还真是像傻瓜一样。” “你、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没什么怎么的。防御专用的魔术,并不是为了防御就一定需要对属性进行操作的魔法,那只是没效率的做法罢了。” 恐怕这个异世界的魔法,并不是按照原先认为的注入魔力、编织术式、进行防御这样的流程进行的,而是必须要按照注入魔力、编织术式、导入element、再进行防御这样的过程。大概正因如此这个世界的魔法咏唱都很漫长、而且大家都会对无咏唱感到惊讶。 (哎呀哎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和菲尔梅妮亚对决的时候也是这样,水明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术还没有进行过研究。在水明的世界中,所谓魔导书其实是类似于奥义书一类的东西。绝对不是从零开始教导初学者成为魔术师的指南书、或是只要看了的话谁都能或多或少地使用魔术的教科书。想要解读魔法书相当的资料和时间是必须的。 因此,水明并没有尝试去解明这个世界的魔法。因为解读这个世界的魔法或许需要漫长的时间,如果不把这个世界的起源、自然、传承的魔法这些东西从根本上把握清楚的话,是没有办法顺利进行下去的。因此在书库的时候,只有这类书籍水明没有去阅读。 最后,水明自己也有希望和纯粹的未知魔术战斗的心理也是部分原因。对于希望能亲手把握自己未知的神秘的关键的他来说,也抱持着与崭新的神秘邂逅的期待。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一直抱持的期待最后结果只是这样吗,简直可以说这里的魔法连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不过罢了,让我们继续吧。我也和你们一样震惊,这样的话也就扯平了不是吗?” 水明这样试探地说着后,返回过来的是渗透着愤怒的咏唱。 “——风啊。凝聚悠久的力量化作战阵,其为暴虐的战阵。其为将世间万象破坏殆尽、将吾等之敌粉碎歼灭的正义。noise tyrant!” 咏唱的关键词是“躁动的暴君”。瞬间,以埃努马尔福为中心翻卷起旋风,而同时在周围也有数个这样的空气涡流产生。这是与之前单一的攻击不同、是由空气的弹幕组成的战阵。其中充满了凭借数量和力量将水明压倒的气势。只不过—— “secondum perfectus!”(第二城壁、强化展开!) 防御魔术的魔法阵散发出更加强烈的金色光辉,此时暴虐的狂风伴随着刺耳的声音接连杀来。每一击都有远超过水明指弹魔术的威力,而且数量甚至超过十个二十个以上。 ——连射。正如这个词语所表述的一样,一时间仿佛弹如雨下。然而风暴在接触城壁的瞬间稍微抗拒了一下就消失了,这样的光景不断周而复始,因此水明的防御依然坚如磐石。 终于,暴风的魔法渐渐平息下来,只剩周围的地面上依然有些微的旋风在舞动。刚刚还在狂风包围之中的水明,只是用觉得无聊的眼神冷冷望着哑然失色的埃努马尔福。他此时虽然还架着魔杖,但却仿佛已经束手无策了一般地呆立着。 此时,水明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猛烈地一蹬地板的声音。那大概是莱卡斯吧。 “不要太……!” 只见他紧握着双手剑,仿佛弹丸一般急速跃近。虽然是精妙地把握了魔法结束瞬间的奇袭,但是在水明看来动作依然还是太迟钝了。 水明从埃努马尔福那边转了过来,依然垂着手臂,只是用视线追随着莱卡斯的方向,然后将第一城壁局部展开。 “primum excipio!!” “——嚣张啦!!” 在两人发出最后的话语的同时,剑与城壁瞬间冲撞,猛地发出了仿佛齿轮倾虬一般刺耳的声音。向冲突的地方望去,只见击打而出的实体的剑刃、以及等级远超其上的非现实的壁障互相对抗着。但是,就像用剑去击打城墙是无意义的一样,眼前的光景也是如此。激烈的碰撞中魔法阵依然毫发未损,但是双手剑却已经千疮百孔。 “就凭这种程度是无法碰到我的。” “呜、可恶……” ——水明仅仅只是静静地伫立着、睥睨着他人倾尽全力的攻击,仿佛就像观望着一出滑稽的闹剧一样。当看到莱卡斯露出苦闷表情的瞬间,认为是好机会的水明、趁着莱卡斯那无法突破防御的剑的力道稍微缓和下来的时候,突然向左迈出了脚步。于是,在昂首阔步的水明身旁、莱卡斯的剑挥空而去。趁着双方变换位置的时候,水明为了打倒对方发出了迄今为止最为强力的指鸣。 ——砰。 “库呜啊啊啊啊啊啊!” 被身旁发生的指弹冲击的威力所吞噬、莱卡斯被远远轰飞了。 接着,水明对被打飞的莱卡斯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调整好姿势径直直逼埃努马尔福而去。向着摆好魔杖、正准备咏颂咒语的魔法师,水明这样问道—— “这样好吗?你的魔法可是没有效果的哦。” “哼!但是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要继续进行魔法战吗。他的意志实在是让人钦佩。水明也趁着这熊熊的战意,为了打倒对方而再次开始了咏唱。 “buddhi brahma.buddhividya。”(睿智无疆,原力觉醒。) “——风啊。凝聚悠久的力量,咆哮翻卷吧!” 两人同时咏唱起魔术和魔法。在不需要其他准备动作的情况下,左右胜负的就只能靠咏唱的速度了。但是在使用了压缩咏唱法的犹太神秘学卡巴拉的秘法面前,需要一一加入属性的魔法简直是愚钝至极。仅仅比速度的话就已经确定是对方的完败了。——但是,这是在术式强度相同的情况下的话。 “强风翻涌(gale)!” 率先将咒文和关键词咏唱完毕的并不是水明而是埃努马尔福。这意料之外是连两三小节都不到的简短咏唱,但是术式完全没有攻击性,因此更不可能造成危害。那么为何要在这个时机使出这种魔法呢。 但是这个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因为,伴随着魔力生成的强风,是从水明的身后吹来的。 (还真能干啊——) 水明的脊梁上突然窜起来凉凉的预感,口中却混杂着喜悦咧开了笑脸。不是寄希望于魔术对战中,而是将魔术作为推动同伴的力量吗。对着埃努马尔福这使出浑身解数的支援,水明不禁想拍手称赞。 所以水明才要行使这个魔术。咏唱的咒文是buddhi、brahma。buddhi、vidya。 “buddhi karanda trishna!”(甜美天籁,沉沦意志!) buddhi、karanda——trishna。这是表示干渴的意思的词语。在超过五种以上的主要宗教礼仪用语中,从魔术的观点上看效果也是相当强烈的梵文。将其利用在魔术中,这是属于密教系统的神秘。于是,就如同这个词语所表达的意思一样,埃努马尔福脚下出现了与一般的西洋魔法阵构造完全不同、枯竭的魔法阵。 “还没完呢!” 随着其气势一起、从埃努马尔福的身体中、散发到外界的魔力突然增加了。 是想要通过拼命放出的自己的魔力来压制对手的术式吗。这可以说是魔术对抗中最后的手段了。作为不知对方使出的是何种魔法的对策,这招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坏的选择。 不过遗憾的是水明这边用的是 枯竭的魔术——迦陵频伽之甜美声音。并不是直接的攻击、将对方的魔力抽取出来才是这个魔术的本质,也就是说——【译者注12】 “什么——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惨叫的同时,埃努马尔福魔力的发散超脱控制加速暴走开来。不一会儿,只见力量已被削弱到极限的魔法师男性跪了下来。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背后传来了莱卡斯的高叫。尽管被远远地打飞出去,但瞬间就逼近到这个距离毫无疑问是因为埃努马尔福的支援。尽管如此水明也毫不慌张。只见他瞬间转过水银刀的方向,然后用行云流水的动作反转身来。紧接着、比莱卡斯双手剑上折射出的寒光的速度还要快,水明的剑以瞬间的优势逼近对手—— “咕、呜……” 在即将把剑挥下的莱卡斯的喉咙上,一把利剑紧紧地抵着。 “——这样就是我的胜利了,怎么样?” 对于水明的这句提问,两人连半点异议的余地都没有。 ===================================== 水明静静地将顶在莱卡斯脖子上的水银刀移开后,莱卡斯当场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还发出了慌乱的喘息。至于他身后的埃努马尔福,则因刚才魔力的过量放出而瘫倒着、呈现出完全精疲力尽的姿态。 确认胜利后,水明静静地解除注入水银刀中的魔力和术式,让水银刀蓦地变化成液体向地面倾泻而下。于是,再次在地面上流淌的水银仿佛像情景回放一般,渐渐回溯到试剂瓶中去了。 另一方面、作为公会职员见证战斗结果的多萝蒂亚,则惊叹地交替看着水明和倒在地上的两人。 “呜哇……。真的同时将两人都打倒了……” 因为结果过于出乎意料,多萝蒂亚的表情有些呆滞。在她旁边一同旁观了比试的蕾菲露则露出了毫不大意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水明这边。 突然,那认真的视线蓦地消失了。定睛一看,少女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真是漂亮。” 说出口中的是一句称赞,这使得刚才还缠绕在她身边的严肃气氛多多少少被冲淡了。 接着,多萝蒂亚移步走了过来。 “水明先生。还真是精彩的战斗啊!同时以莱卡斯先生和埃努马尔福先生为对手并一边倒地将他们压制,现在在梅迪露的公会成员中也没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啊!” “非常感谢。嘛、只是在作战中正好能使用自己擅长的技术罢了。” 听到这表示结果顺利纯属偶然的谦逊言辞,多萝蒂亚露出了有点嫉妒的笑容,稍稍地反驳道。 “现在还谦虚什么啊,果然是相当优秀的魔法师不是吗?即使在魔法师公会中,这种水平也已经能与熟练级别的人物相匹敌了。是吧、蕾菲露小姐?” “啊啊,虽然不知道梅迪露的魔法师公会中那些一等一的高手是什么情况,不过仅从目前所见,水明的技术已经是相当厉害的级别了。” “……话说,我和你们知道的那些厉害的魔法师们相比,到底怎么样呢?” 是的,水明询问的是关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们的事情。虽然看不起这个世界的魔法,但是这仅是从技术运用层面上而言,实际上这个世界最高等级的魔法师到底具有强大到何种程度的实力,水明目前还不是十分了解。 如果不仅具有熟练的技术,魔力总量和每次在魔法中能够注入的魔力量如果足够巨大的话,最终也会造成惊人的威胁,而且根据其规模很有可能是威慑力巨大的魔法。再加上如果考虑到还有element作为魔法的媒介的因素,那么根据应用方法应该会进一步提升魔法师的魔法威力才对。虽然这种水明这种思考主要还是从战斗的层面去考量—— 这么问过后,多萝蒂亚浮现出像是有些高兴的笑容。 “果然还是会在意这些事情呢,不过因为水明先生也是男孩子嘛~” “啊啊、嘛、算是吧。……那么怎样?” “呵哼。我倒是觉得你的实力绝对可称得上十分高强的哟。虽然似乎还比不上宵暗亭中存在的s级的魔法师……” 多萝蒂亚的句尾有稍许的迟疑。这么说来的话,这次的战斗已经到了能和s级的魔法师相提并论的程度了吧。既然这样的话。 “原来如此呢。……顺便问一下,这座城里有名的那个白炎小姐,如果与那些s级的人比又怎么样呢?” “斯丁格雷卿吗?那位大人是作为研究者比较有名呢,不过果然与我们这里那些战斗专家相比的话恐怕要落于下风吧。” “诶……” 像是在夸耀公会成员的强悍一般,多萝蒂亚用骄傲的语气说着。听到这些话,水明发出了兴趣满满的声音。菲尔梅妮亚虽然还称不上十分干练、但其作为魔法师的才能绝对是一流的。 虽然觉得她确实应该不是最高等级的魔法师,但如此强大的她与积累了较多战斗经验的魔法师相比却还会屈居人下吗,真是意味深长的话题。 “那么格拉姬丝小姐怎么认为呢?” “……总觉得看不出你是那么拘泥于强弱的人啊。” “不、只是作为参考而已。自己到底算是何种程度什么的、对自己的评价啊这类的东西,不会很让人在意吗?” “呼、也是呢……。这大概是我的主观感受……仅从今天所见来判断的话,感觉你的魔力总量还没有达到那些超强的魔法师们的地步,至于魔法的威力呢……虽然你刚才的魔法让人刮目相看,但似乎没办法用作参考。” “威力吗。” 果然,这个世界的魔法与自然魔法类似一般比较重视威力吗。原来的世界那被人恐惧的魔术师沃尔夫冈创造的高度的魔术技术,在这个世界中根本无影无踪。【译者注13】 那么、最高等级魔法师的魔法威力到底会是何种程度的存在呢? “如果是那些位于顶点的魔法师的话,仅凭单一魔法的一击就可以轻松将森林或城镇吹飞。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那是你完全无法比较的等级了呢。” “涅尔菲利亚的壤乱帝等人,听说在甚至能连整个战场的地面都击碎,真是厉害到无法可想的人物啊……” “嗯嗯……” 原来如此呢。在还没启动魔力炉的现在,确实不得不说有着很大的差距。虽不是能将山峦和半岛抹平的程度,不过依然还是具有十足的威力。不过话说回来,原来的世界应该也没几个人能将高山或半岛毁灭才对——不过这点姑且不提。 “非常感谢,还真是给了我很大的参考呢。” “不会不会,只为这点小事道谢还真让人有点不好意思呢。” “不,对于这个世界的广阔我还是相当无知啊。” 水明就这样向蕾菲露感激地低了下头,多萝蒂亚不意间突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歪起脑袋。 “……不过,水明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明明是实力如此强大的人,却似乎完全没有听说过您的名字呢。嗯——、请问您是从哪里来的呢?” “啊——、我呢怎么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呢……说是从东方来的话应该能明白吧。” 这么说着水明开始回忆起在王城中见到的地图。为了应付像这样涉及到地理的话题,在城里的时候姑且将地图大致浏览了一遍。这片大陆的东侧与亚斯迪尔并没有多少国家间的来往、也几乎没有这个地域的情报。因此,如果有谁问到自己出身的话,这样的回答是比较合适的。 “原来如此、确实如果是东方的话,那么我们不知道也不足为奇。那么你的魔法是东方特有的技术吗?” “算是吧。” 水明用令人不知真伪的表情回答着。大概是被提起了兴趣吧,只见蕾菲露好像一个人陷入沉思一般喃喃自语。 “独自的魔法吗……”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话说刚才你那精湛的技术真是令人相当钦佩呢。虽然威力另当别论,不过无论是魔法行使的速度,还是防御的魔法都是极其优秀的东西。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您过奖了。” 确实是这样。因为本来这就是别的世界的技术,被这样说也不奇怪。 接着,多萝蒂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蕾菲露。 “说起来,蕾菲露小姐打算近期前往涅尔菲利亚帝国是吧?” “嗯?啊啊、是啊。” 蕾菲露直率地肯定了多萝蒂亚的提问,这还真是巧合啊。 “咦?格拉姬丝小姐打算在帝国活动吗?” “啊啊。为了日后进入帝国的魔导院做准备,所以打算现在先在宵暗亭公会活动。” “魔导院的话……确实是……” 魔导院。根据资料的话确实是在帝国存在的与魔法有关的巨大的学术组织。是将亚斯迪尔、涅尔菲利亚、萨迪亚斯的学生们集中起来、进行魔法的研究或是开发、以及保持三国同盟均衡的机关。 “因为我对魔法还是相当的无知,所以想在那边从零开始学起。” “想要学习魔法吗?” “啊啊。因为至今为止都没有机会认真地钻研一番呢。” 水明听着蕾菲露的话点着头,蓦地、多萝蒂亚叹起气来。 “像蕾菲露这样出色的剑士一定能在梅迪露大出风头呢,居然要去其他的支部还真是遗憾啊。不过,好在还有才华绝代的魔法师水明先生在!” “——不、很不好意思,我在准备完毕之后就打算向克兰德市移动呢。” 一瞬间的寂静后、多萝蒂亚突然气势逼人对着水明逼近过来。 “……咦咦咦咦咦咦咦!?我还以为你会作为如同流星一般突然出现的值得期待的新人魔法师、在我们的支部大展身手、难道不是这样吗!?然后将魔法师公会的魔法师们都啪啦啪啦地打倒成为与薄明大人一样威名远播的人物、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是何等躁动不安的妄想啊。 “……不、真是非常遗憾。” “怎么会这样……。还以为好不容易有期待以上的新人加入呢……” “不好意思呢。我也有打算去做的事情啊。” “……是这样吗。两位如果都是有明确的目的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呢。” “是啊。而且最终我也打算到涅尔菲利亚去呢。” “你也是吗?” “啊啊。为了得到各种各样的情报,帝国是最合适的地方。” “是吗。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再次见面的时候还请多多关照呢。” “嗯嗯。请多关照。”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呢。水明君。你的战斗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蕾菲露就这样说出了告别的话语,然后优雅地转过身去。她的赤色马尾随着脚步摇动着,向着这样的少女、水明此时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蓦地紧紧盯着蕾菲露。 “怎么了?” “不、没什么。一路顺风。” “啊啊。谢谢。那么以后再会。” 就这样,蕾菲露开始向训练场的大门走了过去。 水明默默凝视着这华丽的背影,不由得眯细了眼睛。 ——如果是她的话,就这样放着不管也没问题吧。看起来既不是喜欢跟别人闲聊的人、身边也没有其他的同伴。平时的言行举止也十分的谨慎。而且如果她也打算去涅尔菲利亚的话,那么最终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应该也不会在周围泄露吧。 ……确认了蕾菲露打开大门走了出去之后,水明就这样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边向多萝蒂亚问道。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我的等级是多少呢?” 没有看到水明发问时的神情的多萝蒂亚就这样毫不警戒地仰望着天花板回答。 “那个……是这样呢。水明先生同时以莱卡斯和埃努马尔福先生为对手并将他们击败了呢。” 此时,只见莱卡斯露出一副铁青的脸色把头转向一边、不悦地哼了一声,埃努马尔福也摆着一脸满是悔恨的表情、无言地盯着水明。果然、连续两次败北让两人很是不甘吧。多萝蒂亚边用余光注视着他们,边用营业性的表情和事务性的语气回答。 “虽然一般来说的话等级c应该是比较妥当的,但考虑到你已经完全具备了等级b的实力的话,那么恐怕还是登记为等级b会比较合理吧。” 因为这意料之外的评价水明不禁发出了“嚯……”的声音。等级b吗。虽然自认自身也是有相当能力的人,但还真是得到了相当高的评价啊。然后,做出这个评价的多萝蒂亚露出一副快乐的表情,像说着什么令人欣喜的事情一样说道。 “还真是厉害呢。一口气就成名了啊、水明先生。” “或许吧。” “嗯嗯。我可以保证哟。” 多萝蒂亚边说边摆出一副“一切交给我吧”一样的自信满满的样子。 确实呢。如果有得到极高评价的新人突然出现的话,他的名字会迅速流传开来也是当然的吧。 “但是呢——这是在在场的包括多萝蒂亚以内的三人、把我今天在这里做过的事情告诉别人之后我才会变成这样吧?” “……?不、就算不说出去,有b等级的人突然出现的话、也会一下成名呢——” ——就在多萝蒂亚不清楚水明的真意疑惑地回答着的时候。 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背向众人的水明已经把下摆很长做工精细的黑衣披在了身上。 然后、从他身上突然发出了能让人脊背一凉地僵住的冰冷气息。 最早发现了异变的莱卡斯露出敌意盯着水明。 “……你这家伙。” “没关系。我是不会成名的。我在今天的等级测试中被你们两人完美彻底地击败了,只不过是等级d左右的程度,希望你们能向其他的公会成员这样转达呢。这样我就能可喜可贺地以一个普通至极的二流魔法师的身份成为公会的一员了呢。” “——咦?” 听到这句话,多萝蒂亚露出了一脸不知水明在说着什么的表情,而莱卡斯与埃努马尔福则因席卷而来的紧张气息绷紧了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就和现在水明散发出来的气息一样,就是强迫他们把刚才水明自己说出的要求实现的宣言。 “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们三人,但还是希望此事就拜托了。” “这样再怎么说——呜、咕……” “啊——” 水明回过身去,蓦地把手遮在了他们头上,然后魔术就这样毫无延迟地立刻发动了。飞身而出仿佛要阻止水明的横蛮行为的莱卡斯、以及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多萝蒂亚、就这样连一点抵抗都没有就中了能实现水明要求的魔术。 因为两人都没有很强的魔术耐性,这个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毫不抵抗地就被魔术吞噬了的他们的眼神,好像失去了焦点一样地露出了虚幻的目光。那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好像哪里的孤魂野鬼一样。 只有一人、只要埃努马尔福没有受到魔术的影响,只见他颤抖着用包含着恐惧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要问为什么?就像刚才所说的一样,只不过想要一个和自己相适应的等级罢了。” “胡说。等级的高低对于公会成员来说可是能左右工作的大事,就这样毫不惋惜地自己把到手的等级舍弃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水明只是满不在乎地回答。 “不、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啦。” “什么——?” “单纯只是因为这样做的话、就可以避开多余的麻烦事而已啦。” 水明这样说过后,埃努马尔福发出了“这么说、也会这样……”的声音。等级高的话相应的麻烦差事的比例也会增加,作为公会中的前辈对这样的事情还是多少能理解的。正是这样,如果不希望背负上过多的束缚的话,就需要采取这样的手段。 “嘛、我以后还要多多积累和这个世界的人战斗的经验就是了。” “居然说、这个世界什么的……?” “那就是你不必知道的事情了。” 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人,恐怕谁都绝对无法无视刚刚的这句话。但是水明却对埃努马尔福的疑问毫不理睬。大概这是陌生人没必要知道的事情了吧。 埃努马尔福再一次焦躁了起来。 “但是、就算能对我们的记忆做些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吧。在接待处的那些人可是都知道你的事情的啊?就算在这里对我们做了什么——” “是这样呢。但是就算如此也不会去仔细调查吧。那么在这里得出的结论就成为我的实力基准、接待窗口前的那些事情也只是偶然发生的罢了,不是吗?人类是容易轻视他人的生物,如果没有具体证据的话,比起觉得那家伙很强、反倒更容易认为那家伙十分羸弱。” 埃努马尔福不说话了,不、应该是说不出话来。就像自己的声音被全部夺走了一样地一言不发。 然后那双眼睛就像盯着什么真身不明的怪物一样紧紧地盯着这边。也就是说,刚才说的话多少切中了他的亲身感受吧。 “而且说到底,我只是个在接待窗口前夸下海口的不韵世事的魔法师,这样的说法更容易让大家接受吧?特别是那些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自信的人就更不会怀疑了。” “……想成为很难接到委托的低等级公会成员到底是为什么。就算宵暗亭的工作比较多,和自己相称的工作——” “也不见得一定能找到吧。确实呢。但是,关于这点我也有所准备呢。大部分的工作都很需要能使用回复魔法的人吧?能够治愈伤病的力量,无论在哪里都是紧缺的,更何况如果是罕见的治愈技术的话就更是如此吧。” 水明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踏出了一步。 那在埃努马尔福眼中,仿佛是恶魔的一步。 “哼、身为魔法师的我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呜!?” 第二卷 第二章 踏上波折的旅途 水明与蕾菲露相遇、通过等级测试并加盟公会数日之后。早上早早就醒来了的水明一个人在旅馆的庭院内挥舞着水银刀。 “喝!哈!” 水明由上到下动作规整地空挥着,呼吸里没有一丝的絮乱。理所当然的,这样的剑术并不是魔术师的父亲所教授的东西,而是在离家不远的剑术道场中习得的。 虽然身为魔术师的父亲对于接近战也是十分拿手,但假如要教学的话还是让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来做比较好,于是就这样通过父亲的关系,水明从小时候就开始了在道场中学习。 现在水明所做的空挥也是在那里学习到的剑术的一环。 剑只要一不挥舞就会变得迟钝。因此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水明就会空挥练习。 “呼、就这样吧……” 结束了一轮空挥的水明喘了口气。和平时比起来今天的修炼稍微有些简短,但今天是不能一大早就太过疲劳的日子。是的,因为接下来、水明就必须参加护送商队前往涅尔菲利亚帝国的任务。 现在水明自身的目的是摸索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然后创造出归还的术式。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水明就必须到无论是情报还是物资的流通都远较亚斯迪尔繁荣的涅尔菲利亚帝国去。为此,就必须首先前往与帝国临近、位于亚斯迪尔王国西端的都市克兰德。 为此,水明计划跟对周边地理十分了解、旅行知识丰富的商队同行。 ……加盟公会以来就一直在寻找这样的委托,最后终于在昨天正式地受领了这份工作。 虽然竞争率很高,但意外的却轻松得到了委托方的招募,关于这件事果然能使用回复魔法是很大的关键。当d等级的水明为了接受委托而前往窗口的时候,商队护卫的人数已经达到上限了,但是尽管如此,商队领队还是说着什么能用回复魔法的人再多也不嫌多之类的话将水明招揽了进来。 由此、今后的预定就已经决定好了,剩下要做的只有从王都梅迪露启程而已。 “那么、回去吧。” 水明就这样想着,接着将空挥用而创作的水银刀收了回去后直起身来。 然后,为了回到旅馆中最后确认一下旅行的准备、水明向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起来。正当水明走到拐角的时候——意料之外地和不知谁撞到了一起。 “痛啊……、不好意——!?” 一瞬间,水明眼冒金星。尽管因为突然的冲击而轻微地摇晃着,但水明还是为自己的不小心马上低下了头道歉。但是就在这时,水明的话语蓦然地中断了。 与水明相撞的人,是与自己在同一个旅馆投宿的同样身为公会成员的剑士少女、蕾菲露.格拉姬丝。但是,中断了道歉当然不是因为发现当事人是与自己一同投宿的熟人这样的事情。水明不禁止住了话语是因为这位名为蕾菲露.格拉姬丝的少女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知从哪里——恐怕是旅馆外面——毫不侧目地走进来的蕾菲露仅仅穿着贴身的内衣,而且不知为何双目红肿、眼眶中还满溢着豆大的泪珠。 “啊——” 蕾菲露大概注意到了对方已经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了吧。然而,尽管如此却还是神情呆滞地喘息着。现在的她似乎沉浸在悲伤中、连撞到的疼痛也无暇顾及,只见少女的眼神中浸染着沉重的辛酸的神色。 “咦、啊、咦——?” 另一方面,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的水明却也因为这过于突然的状况而不知所措。 因为对方只穿着内衣并令人心疼地哭泣着,这幅场景实在是太过超出想象之外了。 “呜——抱歉……” 终于,蕾菲露貌似回过了神来。只见少女抹去眼泪,用带着痛苦的声音这么说道,然后不等水明的回应就径直步入旅舍中去了。 ……暂时呆立在原地的水明愣了一会,然后发出了困惑的自言自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时间是清晨,是谁都没有从睡梦中苏醒的时刻,回答水明疑问的人自然一个也没有。 ======================================= 早上发生的事请过了数小时之后。水明现在身穿着以前在服装店购买的当地衣物、单手拿着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施加了术式的提包、走出了包围着王都梅迪露的高墙。从城门开始延伸的大道旁边,就是提出护卫委托的商队的集合地点。 但是在那之前,水明蓦然回过头去,不知为何直直地抬头仰望。 在他眼中的是时常保卫着王都梅迪露的城壁。通常即使在原来的世界,中世纪的时候在城镇周围建造与城堡同类型的城墙作为防御的手段也是十分流行的。这边的世界大概也是靠着这些来从逼近而来的威胁,如其他的军队或武装势力、以及这个世界特有的魔物等外敌的手中守护都市的吧。 但是—— (就像多萝蒂亚从前说过的关于新素材的话题一样,看上去这座城壁并没有对魔力的防御啊。) 水明看着城墙蓦地想起了多萝蒂亚的话来。正是如此,守卫梅迪露的城壁所使用的材料与在公会训练场见到的对魔力具有相当抵抗力的材料有很大不同。 这座城墙使用的是如同古希腊的万神殿一样的被称为古代的混凝土的材料,上面再覆盖上砖瓦。恐怕那种对魔力具有抵抗力的素材是新近才发现的、因此这座城墙才没能使用吧。 “这样的话只要用强力的魔法奋力一击就全部完蛋了啊。” 只要受到攻击性魔法的直击的话,不具备术式防御强度的物质很快就会崩坏,建造技术上已经稍显落后的石壁就更是如此了。虽然外观十分雄伟,但这座城墙却让人心里没底。不管规模再大都好,容易损坏这一个事实始终不变。 ……不过就算在意这种事情也是毫无意义的吧,水明因此将头转了过去。都市的防御是与自身不相关的事情,就算再怎么忧心也无济于事。 水明就这样将思绪从城墙上切换回来,转首看向附近的空地,只见那里人群已经聚集起来了。 那里有着衣着稍显上等的集团和二十人左右的武装集团,总数合计在数十人规模,同时还有数台载货马车。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移动的小型集落了,这就是作为水明此行目的的商队。 ——商队。在原来的世界中也被称为旅行商团,是由复数的商人和运输业者组成的、为了在长途运输的危险区段内防范掠夺和其他暴行、保护商人和商品的组织。 (不过、一般就是像这样的感觉吧。) 眼前所见的事物与根据原来世界中知识的想象一致。仅就目前所见,异世界的商队与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多大不同。 不过,如果说到在周围聚集的数个武装集团的话,就与原来世界的同类集团有相当大的差异了。恐怕与这个世界所特有的危险、如魔物之类的存在有关吧。 这个世界不仅文明水平比较低下,而且与原来的世界不同面临着各式各样的威胁。在这个世界中,如果不凑齐一定程度的武力的话,就连都市间及国家间的旅行都难以进行。到临近的城镇只能依靠一条稍微修整过的道路。路灯什么的当然不可能有,水源和住宿地的确保也需要花费相当的精力。 水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再一次注意到原来世界的生活是多么的轻松。 就在他这样独自念叨着两个世界各种方便与不便之处的时候,水明已经走入了人群中、向着衣着打扮如同商人一样的男子靠了过去。根据公会工作人员的描述,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向宵暗亭提出委托的委托人。 “有什么事吗?” “我是冒险者公会宵暗亭所属的水明.八键。今天因为接受了护送这个商队的委托而前来报到。” 水明就这样用事务性的语气打着招呼,商人的男性那疑惑的神色然后转变为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的表情回答。 “啊啊、有礼了。我是召集这个商队的人,名叫格雷奥。你就是懂得回复魔法的八键阁下吧。非常感谢你接受这次的委托。到克兰德市为止的路上如果出现了受伤的人还请多多关照。” “不、您多礼了,这边才请多关照。” 水明握着对方伸出来的手,就这样、事务性的寒暄就结束了。于是,格雷奥也很快结束了对话,然后走向了其他商人的方向。大概还有其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吧。毕竟现在是临近出发的时候,作为商队总管会那么忙碌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个时候,从背后传来了似曾相识的声音把水明叫住了。 “……请问、那边的难道是水明君吗?” “咦?啊、格拉姬丝小姐?” 水明回过头去,不知为何,眼前出现了本应不在此处的蕾菲露.格拉姬丝的身影。 水明满怀疑惑地问了出来。 “格拉姬丝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也与这个商队同行。” “和这个商队?但是确实格拉姬丝小姐的预定在一段时间之后再启程才对的吧?” 是的,水明心中涌现着这样的疑问。 当水明在旅店留宿的时候,因为与偶然相遇的少女是在同一家店家投宿的关系,所以因为这份因缘当然有过数次谈话的机会。在那时候得知,蕾菲露因为多种理由,她的预定出发时间是还要在这之后的事情。但是尽管如此,为何她会在此时打扮得像是要出行的样子出现在这里呢。水明不由得充满疑问。 听了水明的话后,蕾菲露点了点头。 “啊啊,是这样呢,不过两天前接受的委托的报酬意外的丰厚,因此比预想还早地储备好了金钱,从而把预定稍微提前了。” “那么你曾说过的必要的经费已经备齐了吗?” “是的,这方面已经没有问题了。” 对于水明的提问,蕾菲露平静地笑着回答。 在宿泊时的谈话中曾经说到过,她为了筹措旅费和进入魔导院学习的初期费用,因此在前往帝国之前需要在梅迪露赚取金钱。 旅费姑且不论,要进入魔导院的话似乎需要消耗很大的费用,因此蕾菲露也没办法一下子成行。但是能将这些费用赚取的委托、看来大概是相当有难度、但同时报酬也十分丰厚的工作吧。 “……恕我冒昧、请问你接受的是什么样的委托。” “是魔物讨伐。距这里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强大的魔物,为了将其讨伐而且委托也十分紧急的关系,因此报酬很高。” “强大的魔物?” “是的。是属于准巨人种的食人魔。” “……食人魔、是吗。” “啊啊、当时接受了消灭它的任务。” 对蕾菲露所说的名词模模糊糊有点印象的水明、稍稍有些刨根问底地问道。 “刚才你似乎说了是准巨人种什么的、那玩意与大鬼不同吗?” “大鬼?不、食人魔和食人鬼族完全是不同的东西啊?” “哈……” 水明发出了困惑的声音。在原来的世界中,食人鬼是在民间传说《穿靴子的猫》中登场的吃人的巨人,是大鬼这个词语的词源、欧洲巨人种的总称。明明像这样的名词进行了翻译转换,却将食人魔和大鬼的关系剥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译者注14】 “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物呢?” “……不知道吗?还真是意外啊。” “是啊、因为还从来没有见过。” “是吗、是这样啊。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啊。食人鬼严格地来说的话包含所有巨人的亚种,虽然比纯种的巨人要小一些,但一般认为也是十分强大的魔物。特别是臂力十分惊人,据说只要一只就能攻陷小型的城寨。” 攻陷城寨、指的大概是具有将一座城堡的兵力全部消灭的能力吧。虽然是被猫欺骗变成了豆子和老鼠而被吃掉的愚蠢巨人、但在异世界还真是变得相当的出人头地了啊。 “哈……。那么格拉姬丝小姐又是怎么将它打倒的?” 在水明惊讶的感叹中,混杂着一点呆住了的感觉。 根据听到的话来看、这里被称为食人魔的巨人应该可以被分类为相当危险的魔物吧。蕾菲露尽管只是淡淡地说明着,但是击败了那样的怪物却不见一丝骄傲与兴奋,看来蕾菲露不会是相当不得了的人物吧。 “不过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由多人一起组成讨伐的队伍将其打败的,我个人的贡献只是微乎其微罢了。” 不知道蕾菲露是不是在谦虚,只见她一脸淡然的模样。但是水明总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顺便再问一句,那样的怪物是经常出现的东西吗?” “不、小型的魔物另当别论,不过像食人魔这样的东西还是极少出现的。再怎么说这一带也不是适合其生存的环境。” 看起来只不过是因偶然才出现在附近的才对,就在水明这样觉得的时候,蕾菲露又开口了。 “不过、很难完全说是偶然呢。毕竟已经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嗯……” ……听了蕾菲露的话语,水明不由得思索起来。确实如果根据王城中看到的魔物生态考察资料的话,强大魔物的出现的原因有两三种假说。有因为自然力量的淤积沉淀而造成强大魔物突然出现的自然发生说及突然变异说;还有认为强大的魔物是作为魔族眷属诞生的智慧低下的魔族的说法。对水明个人来说觉得最后一种假说的可信度最高。因为毕竟前两种假说的偶然性太大了,而最后的说法看上去比较能够让人信服,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说明—— “附近有魔族。” 虽然不知道蕾菲露是在什么地方和那个叫食人魔的什么东西战斗的,不过如果按照最后的假说推敲下去的话大概就会得出这个结论吧。但是,大概觉得水明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吧,蕾菲露并没有回答。 “格拉姬丝小姐?” “……啊啊、或许吧。” ——因为这过于迟钝的回应,水明向蕾菲露望了过去,发现她的眼神仿佛就像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远方的什么东西一样。在那眼眸中,往日的优雅飒爽消失了,转而为之的是浓郁的阴影。 刚才的对话中不知有着什么,让少女点燃了阴暗的火焰。 ……过了一会,蕾菲露像是终于注意到了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的水明一样,转瞬之间挥开了阴郁的气氛。 “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哈啊……” 大概她确实是在深思着什么事情吧。水明一边这样考虑着,一边对蕾菲露的话语发出了困惑的回应,她却好像装成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那个……” “……?” 在蕾菲露踌躇的声音中,刚才为止还凌然飒爽的感觉消失了。那是好像因什么事请而害羞着的、与她的年龄相应的少女的细语。 “请问怎么了?” “不、那个……就是说……” 蕾菲露在犹豫着。好好注意的话还会发现少女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只见稍稍将头扭到一边、小心窥伺着水明的蕾菲露、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了。 “那、那个、早上的时候真是抱歉了。突然撞到了你让你受惊了……” “咦、啊……啊啊!不……我这边也太不小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在过那个拐角的时候我应该多注意一下才对的。” “不、错在我太不注意周围了。你不需要介意。真是对不起了。” 蕾菲露对水明的话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再一次道歉着。 向着蕾菲露,水明鼓起勇气问道。 “……那个、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个是……抱歉。” “……不、我这边才是,对不起问了不礼貌的问题。请现在就忘了吧。” “那、那么、我也去向这个商队的领队打声招呼吧。” 像是无法忍受当场的气氛一样,蕾菲露急急忙忙这样说着、不等水明回答,就向格雷奥的方向走去了。 ===================================== 在水明与蕾菲露会和的数十分钟之后,商队就没有任何耽搁地从梅迪露出发了。 旅程的开始也算得上一帆风顺。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全程无惊无险地度过就再好不过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边护卫着商队一边向克兰德市移动了,关于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也因事前有好好调查过而十分清楚。 从梅迪露到克兰德市的旅途需要的时间按照原来世界的公历、用星期制计算的话大概需要差不多一周时间。由于王都梅迪露在国土中心偏西的位置,因此此次的都市间移动也算得上是比较快捷的了,但一整天都需要把时间花费在步行上,对于出生于现代的水明来说果然还是会感到有点为难。 然后在这次任务中,水明被配置在了商队队列的后方。 为了稳住队伍的前列,部署在前方的都是一些公会老手或职业佣兵之类较为被人信赖的人,而在后方的水明他们则负责环卫物资和货物。 另一方面、说到与配置到同一位置的蕾菲露的关系的话。尴尬只是在最初的时候,之后并没有特别的紧张。一边观察着马车、马匹和周围的状况,两人一边进行着漫无目的的闲聊。因为是一起工作的伙伴的关系,自然的对话也慢慢变得融洽起来。 感受着从平原吹拂而来的和风,水明与蕾菲露攀谈起来。 “——那么女神阿尔休娜是?” “啊啊,是创造了我们世界的天与地、维护世界正确的存在,救世教会是这样说的。人世间没有超越其之上的位阶,她是万物中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是这样啊……” 水明一边听着蕾菲露的说明一边思索着。 现在的水明正在边走边接受着蕾菲露关于女神阿尔休娜的讲义。在得知她是经常出入教会的人之后、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的水明借此向她请教起一些基本的问题。 (这么说来的话,这个世界的人基本上都是以女神阿尔休娜 为至高无上的存在的一神教的教徒。) 就像这样,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除了女神阿尔休娜以外的其他神明。 因为她将混沌的原初世界变为如今这个样子,所以被世间众生作为神明尊崇着。虽然还有类似被魔族信奉的邪神这样的存在,但救世教会并不承认其为神明。 “然后,就算种族不同,无论是精灵还是矮人、兽人还是龙人,他们都一样承认女神阿尔休娜的存在。” “啊、果然按照刚才的说法亚人这样的种族是存在的吧。” “是这样的……你过去所在的地方不存在吗?” “啊啊、那样的族群也只有在人们的言谈中才会出现呢。” 虽然是模糊的表达,但水明的这句话也不算撒谎。在幻想故事中他们的存在几乎可以说是定例了,说到异世界就会想到这些种族,这样的观念也已经深深浸透在大众的心中。 虽然原本在梅迪露的时候没有机会见到也是事实—— “那么、等我们到达涅尔菲利亚之后就会第一次见到了吧。那个地方有多样的人种交融,虽然精灵和龙人可能难以见到,但兽人据说还是有相当多的人数的。哎呀——貌似话题偏离了,那关于阿尔休娜还有其他什么想要知道的地方吗?” “不、今天到此为止已经十分足够了。万分感谢、受教了。”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话说在东方女神是不存在的吗?” “哈哈哈、算是吧……” 水明只好这样暧昧地回答。所谓的“存在”,是有明确的具体性的词语。像element这样的能够接触到的概念姑且不论,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神并不是什么暧昧的象征,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如果从原来世界的魔术的角度去看,所谓的神一般被定义为仅仅只是概念上的存在,是从世界的外侧干涉世界的东西,大概这种观点与这个世界的人的一般看法相去甚远。 这么想的话,这个问题就告一个段落了。 接着水明转头看向走在身旁的蕾菲露,与先前见到她的时候不同,这次她也有好好拿着自己的行李。 只见少女身着前几天看到过的轻甲,同时还背着另一件尺寸相当巨大的背包,此外、比什么都要引人注目的是她背负的另一件行李。 “……水明君、怎么了?” “不、总觉得你背上的那个东西好大啊。” “啊啊、这个吗?” 这么说着,蕾菲露回头望去。在身高和水明差不多的少女的背上,有一个长度远超其身高的用布带卷着的包裹。 而且看那个形状、恐怕是—— “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注意了,难道说那个是剑吗?” “啊啊、正如你所见。” 蕾菲露对水明的推测点了点头,看来果然那个巨大的背负物是剑没错了。这把剑巨大得甚至让人产生了其是为了把巨熊劈成两半才创造出来的错觉,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存在。 不过更令人吃惊的应该是轻松将巨剑背负行走、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辛苦的神色或是汗迹的蕾菲露的力量吧。 虽然也见过蕾菲露佩戴细剑,但是这位少女毫无疑问是具备相当的力量的吧。但相对来看的话,那纤细的手臂如何承受巨剑的重量却也让人十分不解。不过既然能够使用应该就有着相应的理由,虽然即使是以水明魔术师的眼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为什么要选择那样的东西作为主要武器呢?” “这是我家代代相传之物。之前的持有者、我的父亲引退之后,我就从他那里继承了下来。” “那么刚开始你使用是其他类型的武器吗?” “不——” 既然是从父亲那继承的话就应该有一段空白期才对。但是蕾菲露却否定了,并想像着手中持剑的感觉,做了个挥剑的动作。 “从小孩子的时候就一直埋头在大剑的练习中。一开始就憧憬着能够挥舞这样的巨剑了。” “——那么对那把剑、果然有相当的能够使用的自信啊。” “呵呵——不过因为这个关系现在除了剑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一技之长了。” “不、我觉得很厉害啊。我也有一点用剑的心得,不过巨大的剑以自己的腕力果然还是没有能使用的自信。” 对着蕾菲露自嘲的话,水明用敬畏的口吻回答。 剑并不是仅靠力气就能使用的东西。确实如果仅仅只是斩击、敲打这样的行为主要依靠的是臂力,但战斗的技术就另当别论了。使用刀剑不仅需要一定的力量,还要求必须具备能够随心所欲地挥舞刀剑的身体制御能力。对于十分倾向于魔术的水明来说使用巨剑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 蕾菲露大概就是因为能够驾驭如此巨大而沉重的重剑,所以才将其作为自己的主要武器吧。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说出下面这番话吧。 “——没什么,只要练习的话、谁都可以用其将食人魔之类的劈成两半吧。” ……刚才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蕾菲露用淡然的声音说出了不得了的事情。话说回来,怎么能单凭多多练习就将连城寨都能攻陷的巨人劈成两半呢。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吧!先前所说的因为同伴在所以才能将其打倒之类的谦虚,此时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 那么在公会等级测试的时候这个少女完全就没有放手一战吧。仅听其刚才的话来判断,她的身手已经和原来世界的剑豪相当了,再说的明确一点就是已经厉害得太过分了。 就在水明暗暗地摇着头的时候,这次轮到蕾菲露发问了。 “水明君呢、有什么擅长的东西吗?” “我没听到我没听到、咦——?” “水明君?怎么了?” “咦?啊、啊啊、啊啊。我嘛、看、就是这样。” 终于注意到了话题的切换,水明也用实际行动回答。为了更容易让人明白,水明将浓密的魔力聚集在手上。这样做的话当然容易明白。只是随口一问的蕾菲露露出了理解了的表情。 “魔法吗。既然是魔法师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过、刚开始也有一头雾水的时候就是了。” “一头雾水的时候?” 对于蕾菲露的反问,水明先是静静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显得有点困惑的笑容回答。 “是啊。格拉姬丝小姐在开始学习你们家代代相传的剑术的时候有被说过什么吗?” “——嗯、那时候总会从渊源开始,然后到我不得不持剑的理由等等长长地说教一段。拜此所赐耳朵都起茧了。” 蕾菲露用混杂着些许玩笑的语气回答。既然连剑的渊源都必须要好好讲授的话,看来这还真的是相当有历史的东西。水明想象着那样的情景,紧接着又回想起自己初入魔导之道的事情来。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小时候,第一次被自己的父亲带到了家里唯一一间不允许进入的房间门前,在那里面的是—— “……我的父亲并不是那么多话的人,从来没有说过那种事情。只是从一开始就告诉我,那是我不得不掌握的东西。” “连理由也没有吗?” “不、理由姑且还是有的。只不过那个理由并不是小孩子能够理解的,此外我自己也没有追问的打算所以就一直没说。不过拜此所赐,结果一直到相当晚的时候才从父亲的口中听到就是了。” 水明用很怀念的口吻说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是的,当得知那个理由的时候水明早已走在了魔术之路上,甚至有可能如果不发生那件事的话,那个人就会连那个理由都一起带到坟墓去也说不定。 如果这么想的话,父亲会教导自己魔术,单纯只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这是他作为父亲唯一能为自己的孩子做的事罢了。对于那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来说,这大概才是最正确的真相吧。 “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啊啊。学习魔术很有趣啊,并不是什么讨厌的事情。不过拜此所赐倒也带来了不少操劳就是了。” “是吗。” 蕾菲露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像是觉得刚才的话很有趣那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 “不、只不过是意外的发现还有像我一样人啊。” “彼此都是操劳命这一点我也有同感呢。” “啊啊、你也是操劳的人啊。” 蕾菲露点了点头。看来是说中了。在剑术之路上前进的时候,她也遇到过不少艰难险阻吧。 接着、蕾菲露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再次问道。 “——说起来水明君。结果你最后得到了什么等级呢?” “啊——、最后被评定为d级呢。” “d?……为什么?依次与公会的两人做对手的我最后都能满足b级的条件。然而为什么同时将两人打倒的你会是d级呢?” “嘛、这件事情吗……” 听到水明这样的回答,蕾菲露会怎样认为呢。只见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眼光变得锐利起来, 接着从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嘴角发出了冰冷的声音。 “原来如此。就算是世上有名的大型公会,也会出现玩忽职守这样的事情呢。哼、没想到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居然会做出随意操作等级这样的事情……” “什么……?” “就是这样吧?只能让人这样想不是吗?” “不、虽然并不能完全否认这种想法……但是倒也没有……” “不、这样的话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啊。等一到克兰德市的时候就去支部抗议吧。没问题、我也会跟着一起去的。如果被敷衍过去的话我就作为见证人让他们再进行一次等级测试好了。” 这么说着,蕾菲露一边自顾自地发出了“嗯、是的、就这样好了”等等的声音。明明是他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关心到这个份上啊。看来她是个相当不能忍耐不公的正直的人吧。 不管怎么说,看来她是真心打算到达的时候去好好帮水明把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过水明可不能让她这样做。既然这样的话不如—— “……怎么说呢、其实我的d等级是我自己特意向那三人请求、然后才将级数变低的。” “特意变低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多萝蒂亚说那样会变得有名起来,让我稍微有点犹豫了呢。” “真的好吗?就算去到克兰德市或是涅尔菲利亚,高等级也是十分宝贵的啊?特意保有低等级完全没有任何有利之处啊。” “就算不那么拘泥于宵暗亭的工作,我也不会为生活发愁。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你从今往后去克兰德市和涅尔菲利亚到底打算干什么?” “嘛、稍微增加一下自己的见闻吧。” “见闻?” “从东方来的我对于这边的事情还有许多无知的地方,要多多学习啊。” “……” “这个难道不能成为理由吗?” 听着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理由,蕾菲露沉默着看着水明。 她用着仿佛看透了什么似的双眸紧紧注视着水明,就好像在捉摸着水明的话语和表情一样。对着蕾菲露,水明决定装傻到底。 “请问怎么了?” “不、只是在想你刚刚说的应该是谎言呢。——不对,应该说虽然没有在撒谎、但也没有说出实话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女人的直觉。” “又是令人生疑的话语啊。” “呵呵、直觉什么的只是开玩笑罢了。但是,我多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物的,因此就稍稍能看穿一些事情罢了。” 蕾菲露就一边这样自夸着,一边继续说明道。 “——虽然你并没有在撒谎,但你却隐藏着大量的秘密。一定是这样,我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吧。” 对于蕾菲露那看穿一切的说辞,水明只是耸耸肩暧昧地回答。一直拼命否定也没有必要,就这样适当地应付一下好了。听到水明这样说,蕾菲露就好像在为自己的多管闲事道歉一样说道。 “……好吧、看起来并不是我应该插嘴的事情。关于等级的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您不需要在意。万分感谢。” 水明在口头上表示感谢,突然蕾菲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用有些不悦的表情朝向了水明。 “……我说啊。” “……” 怎么了吗,到底是什么情况。刚才所说的话中有什么让她在意的地方吗。就在水明这么干的不可思议着的时候,蕾菲露用有些困扰的语气说道。 “不、从刚才开始我就这样想了,你的遣词用句总让人觉得太过恭敬是故意与他人拉开距离呢。” “是这样吗?” “是啊。本来我们的年龄最多也就相差一两岁,又是接受同一个任务的同事。语气稍微再随意一点比较好吧?这样的话发生什么的时候也就更方便大家交流情报了。叫我名字的时候称呼我为蕾菲露就好了。” 确实是这样,明明年纪相近、但水明说话的感觉就像在与学校的前辈交谈一样。好好考虑的话、或许再随意一点会比较好吧。 “那么……不、像这样感觉比较好吗?蕾菲露。” “啊啊、是啊,水明给人的感觉就像喜欢恶作剧的小孩一样,像这样说话比较符合你给人的印象呢。” “不用客气之后马上就说出那么伤人的语句啊。” “才不是这样,这可是对你的赞扬啊。” “话说,虽然你这么说但总觉得这种说法无法让人接受啊,恶作剧的小鬼是赞扬的词语可是闻所未闻啊。” “呵呵呵……” 因为这愉悦的话题感到高兴、蕾菲露露出了笑容。因为说活方式多少随意了一点的关系,总感觉双方的顾虑减少了。本来她的性格就喜欢如此轻松的对话也说不定。 这个时候,从队列的前方传来了呼声。水明不由得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喔、休息的时间到了。” “啊啊、是在那边的水源那里吧。” 这么说着,蕾菲露快速地瞥了一眼。在道路旁边的平原上有一块修整过的区域。虽然只是一个在路途中因地制宜简单设置的场所,但在异世界中所谓的休息站一般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水明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和蕾菲露一道跟着商队走出道路之外向着休息站前行。 于是,在有泉水涌出的大道旁边,商队开始了休整。 “……嗯?” 就在这时候、不意间似乎听到了谁的呼唤。那声音正向着蕾菲露和水明两人的方向。 声音的距离不近不远,朝着那个声音望去,在水源的旁边,一位身着长袍的少女正向这边挥着手。在少女的身边还聚集着数位像是同伴一样的人物。从装扮来看少女是魔法师,而其他人则是战士、剑士或是弓手。 看他们人员的构成,感觉就像是游戏中平衡性很好的队伍一样,这点让水明觉得十分有趣,不过说到底,那些人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家伙,因而水明疑惑地歪起了头。 “那是和我一起打倒食人魔的同伴们。” “啊啊、是那些人啊。” 蕾菲露的话解除了水明的困惑。那就是先前提到过的宵暗亭的冒险者们吧。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变得相当要好起来,彼此之间也稍微有过一些交流。” 就在蕾菲露这么说着的时候,对面的少女将两手放在嘴旁做出仿佛扩音器的样子。看她的这个动作,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声音没有被听到吧。 “看起来像是打算叫你过去的样子。” “好像是这样。你也来吗?” “……不、请不要在乎我。” “是吗。那么我去去就回。” 这么说过后,蕾菲露就向着冒险者队伍的方向走去了。 接着,在水明的眼中映出了他们欢声交谈的模样。 “同伴吗……” 水明不禁喃喃自语。说实话,自己确实涌出了一丝羡慕之情,但是现在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自己并没有沉浸在这种情绪中的资格。 “黎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望向广袤无垠的青空的远方,水明边回想着身在遥远他方的朋友们的音容笑貌、边发出了这样的喃喃自语。 ============================================== ——到底这场战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目视着架着的剑上反射的光线从剑尖移动到根部,遮那黎二朝着敌人一路飞驰纵横。 然后用视线捕捉着他迅猛的突击,敌人发出了异样的咆哮。与之相对的,则是黎二仿佛要将其一分为二的剑光一闪。那是从上到下的一击,因为得到了神力加护的关系,是蕴含着雷鸣的斩击。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迎面挥来的利爪。那是比人类的手要巨大得多、仿佛浸透了漆黑似的深黑色的爪刃。利爪架在剑刃的面前,将黎二的剑击一时阻挡下来。 剑和爪一边仿佛不分上下般地胶着着,一边发出了硬质物体冲撞的声音。 ——@#¥%&*! 在黎二不断增加施加在剑上的力道的时候,敌人那奇怪的咆哮声充斥了他的耳际。明明也能说人类的语言,可是一到战斗的时候又回到了仿佛野兽一般的状态,不过拜其所赐倒也让人容易理解果然魔族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 当沐浴在刺耳的杂音中的时候,从右侧六根尖爪划破空气逼近而来,为了回避、黎二放低了身段。魔族的那一击是仿佛要挥开讨厌的事物一般慌乱地一挥,并没有正确地瞄准,因此自然就不可能命中。 看到敌人露出了破绽、黎二竖起手中的双刃剑,施放出从下往上与重力相逆的纵向斩击。其中还加上了操纵风以增加向上的斩势的绝妙技巧,但是敌人以其自身的反射神经在即将被击中的那一刻勉强避开了。 “——火、火焰啊!绯色洗礼(stingscarle t)。” 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好像还不习惯这样的场合的咏颂。声音的主人是瑞树,是对自己的掩护。施放的魔法是火焰的下级魔法的绯色洗礼。就在与关键词一起通过两段咏唱发动魔法的时候,空中出现了卷曲燃烧的带状火焰,在蓝天的背景下呈现出浓郁的赤红。 预计着空气的爆炸产生的影响范围,黎二毫不犹豫地飞跳后退。下一个瞬间,火焰仿佛要作弄对方一样变化了形状,就像要把敌人吞没一般落了下来。 接触魔物的时候火焰的势头一下子暴增了。这是因为火焰在得到燃料的瞬间——就算这个燃料是生物也不例外——爆发起来,火焰随着包裹的生物一起猛烈地燃烧着。 “成功了!” 虽然背后传来了瑞树欢喜的声音,但是敌人却还远没有气绝。定睛凝视,敌人的身影还在烈焰中蠢蠢欲动着。在观察着并举剑摆好架势的时候,魔法的火焰瞬时被吹飞了。 大概是用手臂挥去了火焰吧。只见在燃烧的余烬上站立着横挥着单臂的魔族的身影。 在因热量扭曲的空气中、伫立着的是充满压迫力的姿态。那是现在已经变成了散落在地面的尸骸的魔族中的最后一只幸存者。是不管自己是不是勇者、朝向自己袭击而来的真正的敌人。 现在眼中出现的敌人并不是人类的姿态。是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外的魔物。虽然有着与人类相似的轮廓,但是却是与人类相异的种族——魔族。 这个姿态不由得让人联想起在故事中登场的恶魔的模样。转瞬之后魔族行动了。将扬起的沙尘抛在身后、朝着这边加速冲来。那凌烈的速度,与之前的动作相比仿佛是别的东西一样。眼前甚至出现了自己被大卸八块的幻视。在那份强力和速度的冲撞下、大概连剑都会被弹飞吧。因此—— “烈焰升华(burn boost)……” 黎二让魔力在身体中流淌、将火的元素被呼唤起来。 力量就在自己的手中。是的,那是自己最可靠的力量——魔法。 那冷彻地咏颂出的关键词、瞬间给与了自己力量。这是强化的魔法。当火焰缠绕在身体之时、力量充盈起来。那满溢的万能感化作眼中炯炯有神的光辉、朝着对手直射而去。 ——@#¥%%*!? 朝向自己逼近的魔族瞬间变了脸色。这家伙大概是对于自己的胜利毫无怀疑吧。但是这是它的误判。因为从来没考虑过对手会使用强化魔法,这变成魔族致命的疏忽。 “噢噢噢噢噢!!” 无视作为魔法的代价发出的奇怪呻吟、黎二勇猛地咆哮着、随着增强的力量一起、架起大剑将向自身逼近而来的魔族的头部直直斩落。 ……在即将熄灭的火焰中,扬起的细微砂砾化作红尘消失而去。于是、确认了周围已经没有敌人的身影的黎二暂时喘了口气。 “呼……今天也总算是胜利了。” ========================================== ——在水明从梅迪露出发之前、从王城加美利亚启程的黎二他们现在并不是向旅途最终目的的魔王讨伐移动中,而是在去往西方的萨迪亚斯联合自治州的途中。 虽然有可能被认为这是与魔王讨伐毫无关系的行动,但他们的行动也是有原因的。勇者的职责并不只是打倒魔王而已,消灭因为魔族的繁盛而诞生的魔物也是必要的,同时在近邻诸国巡回、挫败魔族的进攻和鼓舞人们的士气也是重要的职责。而且这么做也有着让还不熟悉战斗的勇者们能够稍微熟悉实战、以为今后的大战做准备的理由。为此一行人就像这样在迂回前进着,然而在路途中、魔族突然出现发动了袭击,于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浸染了魔族鲜血的奥利哈鲁钢圣剑反射着妖艳的光芒。通过亚斯迪尔王国最顶级的圣剑一挥、将最后一只魔族消灭的黎二,再一次确认了魔族的断气、就向着瑞树的方向奔来。【译者注15】 “瑞树。没关系吧?” 向着肩膀因喘息而颤抖、脸色铁青的少女,黎二发出了关切的声音。 只见瑞树此时好像还沉浸在战斗的余韵中一样,好不容易才发出回答的声音。 “呜、嗯。总算是挺过来了。不过……” “不过?” “这就是、和敌人的战斗吧……” “……啊啊。” 听到瑞树铁青着脸拼命发出的声音,黎二重重地点了点头。 来这里为止、黎二他们已经数度和魔物战斗了,但是直到今天为止瑞树都没有参加战斗。根据同行骑士们的判断、某种程度上先适应一下战斗的场面是必要的、于是一直都在附近见学。 确实瑞树魔法的功底已经能够与自己和蒂塔妮亚相匹敌了,但是还是事先适应一下会比较好,因此今天的这场战斗才第一次让瑞树共同奋战。 “瑞树。果然还是不要太勉强吧……” “不。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我做不到啊。确实是第一次实战、而且敌人的魔族也是十分的恐怖,但是既然跟了过来我就希望能帮上黎二的忙。” “瑞树……” “……虽然放出了那么多大话……不过、真是厉害呢。明明黎二君从一开始就好像习惯了一样。” “不、没有这样的事情。我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战斗真的很可怕啊,就算是已经习惯了一些的现在、心脏也还咚咚地跳个不停。” 虽然黎二为了安慰少女做出了柔和的笑容——但实际上这并不是安慰瑞树的话、而是真实的心声。与瑞树一样,他也依然没能将恐怖感挥去。 尽管说出了要去打倒魔王这样的话,但是就算是与它的军队那非比寻常的魔族们做对手就已经觉得超乎自己力量之外了。如今不由得涌起再一次怀疑自己的思虑是否周全的心情。 (……水明。) 突然、友人的面庞浮现在脑海之中。在王城分别的友人——八键水明则看到了现实。虽然尽是说着太勉强了、能做得到才怪啊这样否定的言辞,但恐怕这才是最无比正确的话语吧。比起了得到了力量打算变得万能的自己——不、正是因为如此、没有得到力量的他大概才能最清晰地看出这个选择所走的是一条怎么样的道路吧。 自己当时被理想遮住了双眼。被这突然降临的非日常、与现代文化相去甚远的幻想世界所蒙蔽了。这个世界的人们那希望得到救赎的悲哀的愿望、以及他们所说的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能做到的毫无根据的断言,给自己造成了仿佛无所不能的错觉。自己实在是太过轻视这个世界的恐怖了。 虽然不想将其称之为愚蠢,但自己也实在想不出另外的能够形容的词汇。 确实根据今后的行动、或许能改变这个现状吧,现在也有着相应的计划。 ——但是尽管如此、现状思虑不周的事实也不会消失,自己现在将最重要的友人的少女卷入其中的罪业也不会改变。 (抱歉……) 低头看着依然颤抖着肩膀喘息着的瑞树,黎二再一次道歉。这份话语已经说得多到令人耳朵起茧的地步了、因此黎二如今只能在内心中默默低吟。虽然明白大概是将向他人谢罪来减轻自己自责的感情吧。但是尽管明白这是自身的软弱、但黎二还是止不住这样做着。 “……要换个地方吗?” “……嗯。” 带着对自己的提议点头的瑞树、黎二他们离开了铺满魔族尸体的战场。紧接着。 “——瑞树!没事吗!?” 从旁边传来了少女的呼唤。那是同伴的蒂塔妮亚。她与骑士们一起大概也将在其他地方出现的魔族打倒了吧。只见蒂塔妮亚从壮年骑士的斜后方穿出、向这边飞奔而来。 向着那位少女、瑞树抬起头做出稍显不自然的笑容回答。 “嗯。我没事哟。” “太好了……。看来没受什么伤呢。” “因为有黎二君在啊。” 一边交谈着、两人一边抱紧了对方。相对而视的安心的笑容和坚强的笑容,第一次将现场的气氛缓和下来。 “蒂亚、辛苦了。” “十分感谢您的关心、黎二大人。” “没什么……啊、格雷高利先生也辛苦了。” 此时,随侍在公主身边的壮年骑士——格雷高利听到黎二的慰问也用他一成不变的认真表情回应道: “不、在下只是担任公主殿下的支援罢了,这么说实在是愧不敢当。” 向着格雷高利的谦逊,黎二连忙回答“没有这样的事”,此时骑士只是再一次说着“不、我的实力还远远不及公主殿下……”并深深低下了头。 “蒂亚有那么强吗?” “啊!!格、格雷高利!!” “咦、啊、不。咳咳!请不要在意。公主殿下由我来守护。” 当蒂塔妮亚慌张地发出声音的时候、格雷高利不知为何改口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觉得两人只要没事就好——话说蒂亚,你那边怎么样?” “是的。我们这边也全都结束了。那里的魔族已经一只不剩全部消灭了。” “果然是蒂亚。真是可靠啊。” “不、像我这样的人和黎二的强大相比简直就不算什么。此外很遗憾——” “怎么了?” “……马全部被魔族杀掉了。真是万分抱歉。” “……这样啊。虽然对至今为止一直搭乘的它们感到十分抱歉、不过蒂亚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黎二大人……” 蒂塔妮亚大概因为黎二的鼓励感动了吧。损失了所用马匹大概会对今后的行动造成极大影响吧,但是黎二却还是首先对今天的战斗没有失去一人而感到喜悦。 就在这时候,从旁边传来了一阵仿佛缺乏自信的声音。 “……蒂亚已经对战斗感到适应了吧。” “是的、虽然不是很多、但我多少还是有一些实战经验的。” “……?明明是公主大人、为什么会有战斗的经验呢?” “咦!!这个怎么说呢!这个是、那个……” “……?” 对于蒂塔妮亚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感到不可思议,瑞树和黎二两人都疑惑地歪着头。为什么她会如此慌张,而且那时平时所无法见到的样子。最后、她好像终于平静了下来,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当决定要召唤黎二大人的时候,我就选择了要一起跟随,为此事先想定了这样的情况进行了训练。” “是这样啊……”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没错!” 对蒂塔妮亚的回答,黎二发出了感叹的声音表示了理解。所以她才能这么习惯战斗吧。旅途中蒂塔妮亚一直积极地参加着对魔物的讨伐、并以魔法师的身份不断奋战着,刚开始黎二也感到疑惑,不过原来有这样的理由啊。 然后黎二突然望向了瑞树的方向,少女的背影此时让人感觉是那么的虚幻单薄。那是因为她对自己没有自信吧。现在的瑞树就好像在战斗方面被身边的人甩在后面一样,不过考虑到瑞树自己的情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大概是察觉到了瑞树的失落、蒂塔妮亚为了安慰她的沮丧说出鼓励的话语来。 “瑞树。你不需要介意。我一开始就像你一样、不、甚至比你还要不堪呢。” “……是这样吗?” “是的。我在适应实战为止都像你一样呢,第一次战斗结束的时候,我甚至剑都从手中掉了下来、直接一屁股瘫倒在地上了。” “明明现在很熟练地战斗着?” “那是因为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的关系。为了保护大家,不好好地变强可是不行的啊。” 蒂塔妮亚就这样将自己的理由和努力的经过告诉瑞树,最后声援道。 “自信一点吧瑞树。现在才正要开始呢。一步一步向前进吧。” “嗯。谢谢、蒂亚。” 回应着蒂塔妮亚的激励、瑞树用力地点点头。她的不安大概已经消除了吧。 看到两人互相扶持的身影让人不由得高兴起来。这样下去或许能行吧。 先前仿佛还在自责着一般的瑞树、如今却已经慢慢地调整好了状态。她们的身姿中现在充满了勇气。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不知为何瑞树好像是忧虑着什么一样皱起了眉头。明明刚刚才解开了心中的烦恼,这又是为何呢。 “水明君不知道还好吗……” “水明、是吗?确实当时说过稍微过一阵子就打算离开王城来着……” “嗯。城镇的外面……只是城镇稍微外围一些的地区虽然没事、但是道路或是视野不良的地方是很危险的,如果真的离开了城镇的话并遭遇了魔物的话,没有战斗能力的水明连一会儿都支撑不住吧。” 就像蒂塔妮亚面露难色说着的话一样。他因为没有受到英杰召唤的加护、确实有可能会发生意外,因此也就很能理解瑞树和蒂塔妮亚的担忧了。 但是瑞树和蒂塔妮亚的意见与黎二自己的看法却有些微的出入。 “不、水明的话大概没问题的。” “……?黎二大人为什么这么想呢?” “嗯。因为水明会一些剑术、我觉得就算去到外面的话他也一定能顺利地渡过难关吧。” “什么、水明会剑术吗!?” 黎二点头肯定着,并与两人目光相对。意外的是瑞树好像原来并不知情一样,只见她对蒂塔妮亚投来的视线、表示自己也是初次听说一样摇了摇头。 于是瑞树皱着眉头询问起来。 “但是黎二君。水明君并不是剑道部的部员啊?他不是说过因为经常要去海外的关系,所以社团活动没办法参加吗?” “水明并不是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而是在家附近的道场学习的样子。” “那个……那附近有剑术道场吗……?” “有啊。是传授防身术的道场。” 向着边回忆着自己居住的城市的地图依然一脸不明所以的瑞树、黎二简短的回答。 这是、只见瑞树好像终于抓到了一丝头绪,但因为那个地方与想象的不同而疑惑地歪着头。 “那里吗?那不是女性向的防身术教室吗?确实在附近很有名气,但那里可不是剑术道场啊?” “嗯。一般来说就像道场的标牌说明的那样是教授护身术的。但是本来那就是古武术的道场、根据不同的志愿者会传授各种各样的东西的样子。” “真的!?那里是那样的地方吗!?” “啊啊。是水明说的。” “不会吧……明明我们班也有几个女生会去那里……而且居然是古武术……” 虽然好好地说了出来,但瑞树好像还是大吃一惊。虽然知道她也曾去那里学习过一些防身术、但没想到还是让她惊讶到这种程度。 接着,这次是蒂塔妮亚发问了。 “听这么说的话、水明是武术家吗。” “啊啊。虽然我们世界的水平大概不能和这个世界的习武之人相比吧。不过水明确实是剑士。” “是这样吗。粗一看是与暴力无缘的人、这还真是意外呢。” “嗯。确实平时完全看不出那种迹象,不过据说水明的身手还是相当厉害的水平呢。” “他的身手如此高明吗……” “刚才也说了、不过是以我们那边的标准来衡量呢……” “……完全没发现了。没想到经验丰富的我也会看走眼……” “咦?” “不、没什么、请不要在意。呵呵呵呵……” 为什么蒂塔妮亚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发出了不自然的笑声呢。到底她刚才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黎二疑惑地看着蒂塔妮亚,但蒂塔妮亚转瞬间有变回了认真的表情。 “但是、我认为就算这样要认为他一定能闯过难关还是太无根据了。” “是啊、不过——” 确实就像蒂塔妮亚说的一样,会剑术并不一定就能等于平安无事。事实上、水明也并没有和魔物战斗过。 不过、并不能就此一口断定水明就一定会遇到危险。 “别看这样、水明这个人可是极少露出破绽的……虽然偶尔会有超脱于常识外的举动、但基本上是极其慎重的。” “你是想说就算遭遇了魔物、他也能够顺利回避吗?但是明明听说如果遇到魔物并被盯上的话、大部分人都会吓得不能动弹了。” “是啊。不过如果是水明的话,面对魔兽意外的可能只会觉得如同被微风吹拂一般罢了。” “是这样吗……” 因为无法接受吧,只见瑞树愁眉紧锁。大概是十分地理解了在这个世界生活是何等危险才做出这样的表情吧。但是水明确实也令人意外的是那种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性格。以前被不良们包围的时候,也曾经无畏而充满余裕地说着“就你们这种程度能怎么样”这样的话。在遭遇暴力事件由始至终都没有消失过一丝从容—— “嘛啊、所以我才没有这么担心啊。” “如果黎二大人这么说的话” 说着自己也不再介意的话。蒂塔妮亚终止了在这个话题上再议论下去。 就在这时,瑞树像想到什么一样唐突地转向了黎二。 “……那么黎二君。水明有没有说过像是‘本大爷是某某流剑士八键水明!’这样的话?亦或是使出很厉害的剑术之类的?” “咦?不、再怎么说这也太……瑞树!?” “呜~什么嘛、水明君才是中二病不是吗!隐藏着真身的古武术家什么的、该怎么说呢——真是狡猾!狡猾狡猾太狡猾了!” “啊哈哈……” 听了黎二的话瑞树生气起来,但结果生气的原因是这个吗。与其说瑞树是被水明隐瞒了而生气、不如说是因为水明自己偷偷地学到了这种技术而生气。 “虽、虽然说不能仅凭水明没有像瑞树那样的中二发言就断定他不是中二病……啊。” 将禁句说出口之后才终于察觉了,但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看着瑞树的方向,只见 她的笑容中酝酿着什么黑暗的东西。 “黎~二~君~” “对、对对对对不起!一不小心!” “约定!忘记什么的可是决不允许的啊!绝对的啊!absolute的啊!” “呜、呜嗯!” 是的、他们曾经做过不将此事说出的约定。那是瑞树极欲封印的过去。按照她的说法,是少女的秘密花园。虽然她使用的那些秘密花园、absolute等形容词让人很是莫名其妙就是了。 然而蒂塔妮亚却抵在嘴唇上、很是可爱地歪着头。 “瑞树。那个‘中二病’到底是什么?” “咦!?……那个、这个是……” “那是什么呢?莫非是什么不好的疾病吗?” “嗯嗯嗯嗯嗯嗯!!是啊!就是这样!在我们那边的世界那是十岁出头没多久的孩子大多都会罹患的、一旦治愈之后也会留下恐怖的后遗症的邪恶的疾病啊!” 对于蒂塔妮亚的询问瑞树惊慌地回答着,同时一边手舞足蹈、尽力想把这件事蒙混过去。虽然瑞树的表现好好地传达了她绝对不想让话题扩散出去的愿望,不过说到底这本来就是她的自作自受罢了。 这个话题结束后、只见蒂塔妮亚的脸色突然又变得严峻起来。 “还有一件挂心的、那就是关于魔族的事。” “嗯、嗯。这么说起来也是啊。为什么这样的地方会有魔族出现呢。” “魔族吗……” “是的……” 蒂塔妮亚点了点头。就像瑞树也抱持的疑念一样,从魔族出现并袭击过来开始,就一直在在意着这件事。回忆着刚才与之战斗的魔族们、瑞树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不安,然后黎二仿佛自问自答一样地说道。 “魔族已经攻入了涅尔菲利亚帝国了……这种看法是最有可能的吧?” “果、果然是这样吗……?” “嗯。按常理考虑的话、这是可能性最高的答案了不是吗?魔族的存在恐怕意味着这就是事实。” 当黎二说出自己的推测后,瑞树的面容变得僵硬起来。这是当然的。明明还没有习惯、就有可能很快再次面对不得不和魔族进行战斗的局面。 而且魔族还十分的强大。魔物的话先前瑞树使用的魔法就可以将其打倒,但对上强大的魔族的话可能连将其烧伤都做不到。最后交手的那个魔族就是很好的例子。 然而、蒂塔妮亚却否定了这样的推测。 “——不、我觉得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暂时还不大。” “为什么?蒂亚。” “是的。就像黎二大人说的一样、这里是帝国领内。在这里出现了魔族确实首先让人想到那种可能。但是实际上魔族自攻陷了诺斯阿尔之后一直没有大的行动。想要侵略到这里还不得不首先越过两个国家和一座山脉、如果不迂回萨迪亚斯联合的领土是不能来到这个地方的,像这样前所未有的强行军再怎么说也有点太不现实了。” “是啊,就像蒂亚说的一样。就算强行进军到这个地方、也只不过是让军队被孤立罢了。” “原来如此、就算不攻陷前两个国家而将军队推进到这个地方、魔族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不、大概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吧。” “是的。” 蒂塔妮亚点了点头。确实就像她说的一样,对于大规模行动来说被孤立这样的事态绝对会产生很大的损害。头脑正常的人想要调动大量部队前进的话,必须首先确保补给线和驻兵地域、以及能够安全地补充战力的道路、并踏实地前进才对。 “但是、现在魔族来到了这里。就算魔族的军队不能来到这么深入的地方、但有魔族出现在这里也是事实。” “就像黎二大人说的一样,是这样呢。这也是个问题呢……” “格雷高利先生是怎么看的?” “……实在对不起、就算我再怎么想象也无法推测魔族的想法。” “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无论多细小的都可以。” “……勇者阁下。比起这个我觉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最优先事项。” 格雷高利突然提出了退避的提案,这让黎二突然产生了某个想法。 “——那是因为附近还有魔族存在吗?” “不、不是、虽然我不这样认为……” 不是因为这样才提出那个建议的吗,那么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种话呢。因为稍微感到了些不协调感。黎二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而且、否定了附近有魔族的格雷高利不知为何显得有点窘迫的样子。根据这回的情况、本以为他是预测到了危险才提出这样的提案的、那么他实际又是为何产生这种想法呢。如果 不存在魔族的危险的话、那么应该没必要太过匆忙地退避才对。 接着、蒂塔妮亚向格雷高利发话了。 “格雷高利。虽然我也赞成向安全的地方移动、但是还是首先好好地思考一下魔族们的企图会比较好。如果不加思索轻率移动的话、反而更有可能发生危险。” “……是、正如公主殿下所言。” 听到蒂塔妮亚的话语,格雷高利率直地低下了头。看来他是接受了吧。不过、黎二总感觉刚才壮年骑士的提议中有着什么存在,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追逐着一样的紧迫感,这到底是…… 于是、黎二再一次为了摸索其他可能性询问蒂塔妮亚。 “……蒂亚。有除了北方以外的魔族存在的可能性吗?” “不。我觉得这不大可能。借助从前召唤的勇者的力量、这个世界所有的魔族都被驱赶到北方去了,其他地域应该已经不存在才对。” 不对吗,黎二烦恼地自言自语着。无论怎么讨论都找不到答案,连一丝线索都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飞奔而来的足音和呼声。 “黎、黎二大人!!”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与格雷高利一样为了辅佐还未习惯这个世界的自己而同行的年轻骑士。 为了不断取得与王城中的人的联系,队伍中有时不时会离开队列的担当通讯的角色,代替前回执行了此次任务的格雷高利,这次应该是轮到他和另一位骑士暂时离开队伍担任这个任务…… 不久之后到达众人面前的年轻骑士从骑乘的马上降了下来,先向这边行了一礼。 “罗菲利先生。” “是!黎二大人、下官返回队列了。” “罗菲利。没有受伤吗?” 面对蒂塔妮亚若无其事的询问、罗菲利一瞬间呆住了、然后禁不住惶恐起来。 “我我我、我这样的一介骑士让公主大人担心实在是——” “罗菲利。” “是、是!不、在此之前那边的是……” 格雷高利咳了一下让年轻骑士吃了一惊,随后只见他终于从刚才语无伦次的荒乱中回过神了。对着年轻骑士充满疑惑的视线黎二回答了, “啊啊、看到了那个吧。刚才魔族袭击了过来所以就将他们消灭了。” “那些是全部吗!?” “啊啊。” “真不愧是黎二大人!……啊、不。失礼了!” 向着一直平静不下来的罗菲利、格雷高利询问起来。 “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个劲大呼小叫。还有露卡去哪里了?与你一起去与联络员汇合而离开的为何不见她归还?” “是、包括上述问题现在开始报告。” 罗菲利稍微喘了一口气、马上又说道。 “虽然这么说很突然、我们不得不尽可能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那是为什么?” “是。魔族的大军似乎已经穿越了托里亚和夏鲁多科的国土、突破亚斯迪尔北部国境了。” 罗菲利面容僵硬地述说着令人震惊的内容。托里亚和夏鲁多科应该是涅尔菲利亚和亚斯迪尔以北的国家才对…… 听到他的话,蒂塔妮亚蓦地变了脸色、说话音调也提高了。 “这是真的吗、罗菲利!?” “是……是的、根据联络的人的话、或许是真的吧……” 面对逼问过来的蒂塔妮亚,大概是被少女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吧,只见罗菲利用有点畏缩的口气回答。但是、听到这些话的黎二发现了他言语中令人在意的地方。 “罗菲利先生。刚才你说‘似乎’,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这个是从国境附近的巡逻队偶然发现的类似的痕迹中推断出来的情报、我也不能很明确地下定论……” “那么、那是什么样的痕迹?” “是的、在那里发现了远远不同于普通魔物通过后的足迹和魔力的痕迹。” “罗菲利、实际上没有见到魔族的人吗?” “是的、对方似乎完全是在隐秘地活动,无论是目击的情报还是哪里被袭击的情报完全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呢?有魔族存在一般来想的话、不会引起大骚动吗?” 对于瑞树的发言大家都点了点头……与人类敌对、甚 至已经行动起来的魔族们如果越过了国境来到了这个地方的话,那么他们的目的大概想要通过袭击引起人们的混乱吧。 虽然不能一口断言敌人没有其他企图、但是既然已经出动了大军的话那么其他的可能性就应该可以排除了才对。因为最有效地运用大规模战力的方法就是进行战争。然而—— “现在的情况魔族并没有发动对这个国家的大规模攻击、而且他们存在的情报也没有最终确认,可信度还比较薄弱啊……” “袭击我们的魔族,说不定就是那些家伙吧。” 罗菲利在得知刚才的魔族袭击后,将其与已经知道的情报联系这样推测。如果说的具体一点,那些家伙大概就是前面提到的魔族们的一部份吧。这样的话、刚才他看到魔族尸体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就可以理解了。 紧接着、格雷高利发问了。 “那么露卡呢?” “是、为了护送联络员安全地到达目的地,与其一起向克兰德市移动了。预计与她是在后天、在帝国领土内会和。” 格雷高利边发出“是吗。”的声音变简短地点了点头。另一方面蒂塔妮亚露出窘迫的表情说道。 “……变成糟糕的状况了。” “这么看来的话我们现在的行动或许已经向魔族暴露了吧?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吧?——啊、不过这样的话就奇怪了啊……” 是的,刚才的袭击比起是事先就被盯上了不如说更像是偶然的遭遇。如果知道勇者召唤并攻击过来,只凭刚才的那点兵力就想与勇者对抗不得不说还是太天真了。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黎二稍稍闭上了眼睛。 “……会不会是恐怕魔族虽然知道勇者召唤的情报,但是对于一些细节却没能掌握吧?所以才会有像刚才那样的进行强行侦查的部队出现。” “原来如此。就是说他们是在搜索勇者队伍的途中吧。” 是的,如果大军的存在被知道了话勇者就可能会退避,为了避免出现这种事态所以隐蔽地行动、并将军队分成小部分进行搜索,这样的话就与现在瑞树和蒂塔妮亚等人掌握到的情况相吻合了。 (……可是。)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应该有负责传话的联络员才对,可是刚才那帮家伙中却似乎没有这样的人。 感觉现在想要完全下定论还太早了一点。不过,自己的行踪是否已经暴露了才是最重要的事态。与自己的担忧相对,瑞树将问题说出了口。 “魔族在这附近的话就糟糕了。除了罗菲利先生的马以外其他的马都被刚才的魔族杀光了……” “嗯。最糟糕的情况、恐怕没办法逃跑了呢。或许只能直面战斗不可。” “罗菲利,魔族军队的规模推测有多少?” “恐怕、对方的人数有一千以上……” “一千……” “……这是。” 瑞树震惊得无语了、而黎二也说不出话来。那果然是没办法正面去战斗的数量啊。 就算是刚刚的魔族、想要全部打倒都花费了相当的时间。如果上千数量魔族一拥而上的话大概连一会儿也坚持不下去。如今、水明原来说过的话语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瑞树也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那、那样不马上从这里离开的话!” “不、瑞树大人,漫无目的地逃窜绝对不是上策。马除了我这里有一匹以外就没有了。如果不好好决定路线、再考虑粮食和水的情况的话……” 否定了惊慌的瑞树的言语,罗菲利的意见是正确的。大家都点了点头,突然、蒂塔妮亚向不知为何至今为止都没发表自己意见的熟练骑士提问了。 “格雷高利。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过、不知为何格雷高利却没有回答。向着表现不自然的格雷高利,大家的视线集中了过来。只见他“恐怕、是时候了吧……”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格雷高利?” “……关于这一点、大概不需要担心吧。” ……然后、从他绷紧的面容中说出的话语、造成了这次旅行开始以来最初的波折。 第二卷 第三章 魔将拉贾斯 水明等人同行的商队自王都梅迪露出发以来,已经经过了数日。 一路上既没有遇到盗贼也没有遭遇魔物,能直接影响旅行脚步的大规模降雨也没有发生,他们就这样在道路沿途的小小村庄和驿站的关照下不断前进着。随后平安无事地越过了被称为旅程的难关的山脉之后,水明他们正走在稍微有点险峻的道路途中。 根据从商人那听到的话,到克兰德市还有大概三分之一的旅程。等到穿过了山麓和盆地之后,克兰德市就近在眼前了。 ——但是,即使世界不同,根本的地方却貌似还是相似的。看来这边的世界也与原来的世界一样,在身处的环境发生改变的时刻往往不是那么容易能让人平安度过的。 在水明他们离开了山麓进入到山脚下的森林中的时候。眼前所见的林木稀疏,一般如果是晴天的话这里应该布满从枝叶间穿透下来的阳光,然而在今天厚重的云层下不知为何总让人感到一种苦闷的气氛。一眼望去、灰暗的景色很是影响心情。 就在这仿佛像是随时会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状况下,突然周围传来了危险的气息。 “……水明君。注意到了吗?” “啊啊、况且是注意到了。” 回答着蕾菲露毫不大意的语气发出的提问,水明也已经察觉了自身周围飘荡的微妙气息。从山麓下来进入这片树林后开始,水明的脖子就好像产生了不妙的预感一般灼热起来。 一边毫不松懈地警戒着侧翼时刻在逼近着的不知是什么的存在,水明因那不像人类的可疑气息一边向蕾菲露发问。 接着,水明就察觉到了周围有着赤裸裸地放射着高涨到了临战状态的魔力的魔力场的存在。 “……话说、这个是魔物吗?不管怎么样都觉得不像人类啊……” “不、这不是魔物。是魔族。” “魔……魔族” 这里居然出现了这个名词。虽然旅行前也说过这样的话题,但说不定果然是存在着某种关联吗。然而—— “……刚才、相当肯定地断言了呢,难道不会有魔族以外的可能吗?” “啊啊。” “为什么?” “……因为我对那些家伙的事情十分了解。所以完全可以断言、绝对不会有错的。” 水明再一次询问后,不知少女是不是在想着什么,只听见蕾菲露发出了比刚才更加僵硬的回答。 像这样、就在蕾菲露用比刚才更险峻的神色开口回答之后、不知是不是有其他人察觉到了这个仿佛跟踪着他们的气息、商队急急忙忙地停止了前进。 然后没过多久,随着前方传来的足音,一个打扮得如同战士一样的冒险者飞奔过来。他的神色中显露着苦涩,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了状况不妙的关系。 “喂——” 就在那个冒险者刚想说出接下来的话的时候,蕾菲露点了点头。 “啊啊、这边也已经察觉了。” “咦——?喔喔、是这样吗?那样的话就好说了,通过魔法师的判断,附近貌似有魔物在向我们接近,根据格雷奥先生的决定打算在这里迎击它们。” ……看来与蕾菲露不同,他们把逼近而来的气息的真身当成了魔物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等实际见到的时候就能水落石出了吧。 但是,水明这里对冒险者的话的其他方面发出了疑问。 “在这里迎击吗?” “啊啊、是这样的。护卫也要参加战斗、有什么问题吗?” “不、这方面是无所谓,但是商人们要怎么办呢?” 向感到惊讶回应着的冒险者,水明反问回去。如果在这里迎击的话,当然自己所守护的商人们就有被危险波及的可能性。一般来考虑的话,应该暂时让他们退避到安全的地方才对,但是现在的周边一带又是怎么的环境呢。 在离开山麓刚刚进入森林中的此地,地势虽然已经比较平缓但道路旁依然相当荒凉,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有能够藏身的地方。鉴于这个情况,这次是蕾菲露开始发问起来。 “如果说、抢先一步对敌人进行截击呢?” “不、不打算这么做。” “那么,让商人们向树林的深处移动怎么样?” “这样也不行。” 无论是哪个想法冒险者都没有点头。作为对策,就像蕾菲露说的一样让商人们先行退避、然后自己等人在这里截击——也就是为了阻止对方的脚步而埋伏迎击敌人,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下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才对。然而现在却并不打算这样做,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理由。 面容僵硬的冒险者说出的话语解答了这个疑问。 “……看起来貌似我们的前方也存在着魔物。既然侧面已经有敌人存在了,那么说不准后方也会有魔物袭击过来,最坏的结果可能会就此陷入包围之中。这样的话比起让商人不谨慎地移动,还不如将他们聚集在看得见的地方与敌人进行战斗……我们是这样判断的。” 原来如此。如果无处可逃的话,就只能在此就地固守了。这么一想这个决定就可以接受了。 接着,蕾菲露再一次发问。 “谁负责进攻?” “嗯?负责进攻的人?不、并没有啊……?” “为什么?既然预测到可能会被包围的话,那么负责突破包围网的角色难道不是必要的吗?” “哈啊?我、我们并没有强行突围的必要啊。只要牢牢地防守的话那么魔物什么的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是吗。” 对于冒险者的反驳,蕾菲露老老实实地退下了。爽快地放弃是因为不想引发无谓的争论的缘故吧。但是,水明察觉到在蕾菲露的话语中却混杂着失意的情绪。 “话就说到这里了。那么我要回自己的位置去了。货物就拜托你们了。” “很抱歉再耽误你一下好吗?” “……怎么了?” “从前方过来的是什么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从侧面逼近的并不是魔物而是魔族。这件事情请你向格雷奥阁下传达。” “啊?你啊、为什么知道这样的事情?” “根据经验。这不是魔物的气息。” 对于蕾菲露斩钉截铁地回答,冒险者小声地念叨了一句。然后,稍微盯了蕾菲露一下之后—— “……明白了。姑且会告诉他说不定有这种可能性的。” 冒险者给与了无可挑剔的回答后,这次终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就在这稍许的对话结束之后,蕾菲露取出了背上的包裹、然后好像已经很熟练了似地解开了上面的布带。然后当布带全部解开的时候,从中显现出的是长长的巨剑。 长度从剑尖到刀柄目测有一百八十厘米,剑身是兼具双手剑的长度的大剑的阔刃的二等边三角形,其形式充满了异世界风格,赤色与银色交相辉映的剑身虽然并不奢华、但却也十分优美。整把剑充满了其他刀剑所无法比拟的压迫力。 蕾菲露单手轻巧地挥了一下大剑,只见剑身上一瞬闪过从云层中漏下的些许阳光的反光。挥舞大剑的力量到底由何而来呢、又是怎么做到的呢,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看出她的手已经相当习惯这种持剑方式了。然后蕾菲露不知为何、就这样朝着侧面——也就是貌似是魔族的东西逼近而来的方向、渐渐地走了出去。 “喂、喂、蕾菲露?” “——水明君。抱歉啊,我为了先发制人现在就打算对敌人发动攻击。” “别走啊、……随便行动这样好吗?而且与他们还有一定距离、就算你想这样做的话至少与格雷奥先生商量一下比较好吧?” 对于水明的提议、蕾菲露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不、看看周围吧。” 蕾菲露边说着边望了过去,水明也追随着她的视线向四周张望起来。周围尽是因这危险的事态而忙得团团转的商人和护卫的身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其他的冒险者和佣兵们已经完全打算彻底防守了。这样就明白了吗?” “啊啊、大概是吧。毕竟刚刚就这么说过了。” “这样是不行的。” “嗯……?” 蕾菲露蓦然发出的言辞,是断定商队的对策从根本上就是不可取的唐突的否定。因为这句话、水明再一次回想起刚才蕾菲露的提案。 “……那是、对魔族什么的主动出击之类的话题吗?” “是的。所谓魔族,无一例外的都是将掠夺、破坏、杀戮当做正道的生物。因此总的来说他们进攻的想法很强烈,如果这边只是一味防守的话肯定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如果想要与他们对抗的话、只是贯彻防御是行不通的。” “就算你说行不通、当然被动防御的危险我也是知道的。但是、飞身冲入敌阵也不见得一定是上策。就像被动防御存在着危险一样、主动进攻也有相应的风险不是吗?虽然我认为在假定被包围的情况下现在的对策是适当的,但当然我也知道从道理上说这算不上最好的选择。” 为了打 消蕾菲露抢先进攻的想法、水明这样诉说着。虽然这或许是对魔族战斗的新手的判断,但是在聚集起来的人数不足的情况下本来就是难以发动攻势的。 “因此你想要彻底贯彻防守吗?” “不对。就算再怎么样蕾菲露也不应该一个人冲入敌阵吧。” 是的,水明并不是在小看少女的实力。虽然对蕾菲露的身手不甚了了也是事实。因为自己是魔术师,并没有能够一眼看穿剑士的强弱那样的剑士的眼光。 既不清楚实力,也不了解敌人的规模和力量。正因为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因此才无法过分的乐观。 听了水明的话后,蕾菲露像是理解了水明的心情一样点了点头——然而。 “确实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我应该已经说过了。我对他们的事情十分了解。如今并不会看错对手的实力,而且——” “而且?” 在蕾菲露说着这样的话的瞬间,蓦地涌现出了漆黑的气息,让水明不由得汗毛耸立起来。 “……而且、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将他们一只不剩地消灭不是吗?” 在威风凛凛的美貌容颜上一瞬间投下了阴影,这绝不是因为阴天的关系。现在展露出的面容,是一直坚持正理的剑士的阴暗侧面。不知不觉间没有被阴影遮盖的那一侧的眼睛中散发出充斥着愤怒憎恨的赤红辉光,就好像是想要贯穿不在此处的仇敌的刀尖一般。 ……又来了。到底发生过什么吗。被称为魔族的存在与少女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怨仇呢。 “水明君。魔族就是邪恶。是从出生开始到死亡为止都绝不会走上正道的邪恶。所以必须将他们斩草除根,就由我的手将他们全部消灭。” 蕾菲露那包含着阴暗的决意的话语、将水明的反驳全部粉碎了。然后,蕾菲露就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再次背向两人水明。 “喂、喂、蕾菲露……” 在水明慌慌张张地想要叫住她的时候突然气氛一变,蕾菲露就好像为自己造成的阴暗气氛道歉一样、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谢谢你、水明君。但是、请不要为我担心。就像之前说的一样、货物就拜托你了。那么再会。” 转眼之间,少女就只身飞奔进入了森林之中。她大概会在那之中将魔族打倒吧、 (……好快啊) 蕾菲露就像赤色的强风一样划开树丛飞过、仅就她的动作来看、就让人感觉大概应该没问题的吧。尽管地面崎岖、身负重物、速度飞快,但只见她身体的动作却好像没有受一丝影响一样平稳流畅。如果不太过乱来的话应该是不会输的吧。 ……不一会儿、蕾菲露从视野中消失了。看到了她冲入敌阵的其他人稍稍发出了或是困惑或是愤怒的声音,不过这也只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罢了。 “过来啦!” 因树木不自然的摇动和魔力的气息,冒险者中的一人发出了叫喊。 紧接着、一直追逐着自己们的存在终于现出了身姿。 看到了那个的众人发出了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更多的是包含了恐惧的惊呼。 不知是谁首先这样叫了出来。于此同时、众人也发出了惊慌的呼声。 ——是魔族。就在不知是谁惊叫着的同时,从林木之中、数头与人类似是而非的异形一起现身了。 蝙蝠的翅膀、山羊的角、以及赤铁锈色的身体。这些不同的东西却毫无违和感地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这个拥有丑陋的轮廓的生物。在幻想文学中这样的存在大概已经司空见惯了吧。这是故事中勇者的敌人的异形体——魔族。 比起一般所说的魔兽或魔物等具有攻击性的生物还要高上数个等级,与那些怪异一起被看做是人类的世仇。是比起故事中出现的任何种族都要邪恶的存在。 根据故事的内容其是最接近恶魔的存在,是以各地神话中出现的幻兽为基础,存在的定义十分暧昧的生物。不过这些生物往往能够理解人类的语言,拥有健壮的四肢,这无论是在哪一种传说中都是一样的。 (……原来的世界也有怪异和鬼怪这样的存在,虽是这样但这样见到这样的东西还真是第一次啊。) 水明一边盯着飞向这边的敌人一边思索着。虽然在原来的世界也有好几次和人类之外的存在战斗的经验,但像这样遭遇仿佛是幻想娱乐的绘画中出现的东西意外的还是第一次。即使和原来世界中描绘的古代龙等生物相比也大相径庭、就算是与吸血鬼相比吸血鬼也要比他们更接近人类。没想到在这个幻想风格的世界中,在与亚人或魔族等相遇之前竟然会首先遭遇魔族这样的东西。 ——不过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这些家伙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呢,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呢。 (据那个斜刘海宰相所说,自从攻陷了北方的那个国家之后,魔族们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才对……) 这里就让人无法理解了。虽然魔族已经将北方之国诺斯阿尔纳入手中,但从他们的领土到这里还隔着至少两个国家和一座山脉,在这种地方出现实在是太不自然了。 但是、归根结底对方并不是人类,说不定不能以人类的常识为度量。将别的生物以人类的标准来衡量的话、总让人觉得似乎搞错了什么的样子。 然而,如今再考虑这样的问题也已经于事无补。于是水明一时停止了思考,眼光变得锐利起来,在他的目光中寄宿着杀意睥睨着对手。水明目光朝向的前方是魔族中的一只,貌似对方也已经将水明定为目标了。 此时只见魔族朝着这边奋力一挥。 不知道那到底是魔力还是以太。只见在魔族的手中力量的团块自然地聚集起来形成了凶恶的形状,随着他的振臂一挥以箭矢般的速度飞奔而来。 (怎么能让你那么简单的——) 就打中呢。水明边在心中这样想着,边向一边跳过避开了拖着风鸣的攻击。虽然伴随着尘土飞扬地面出现了一块缺失,但水明却一点伤都没有。就算是弓箭的速度,对于魔术师的眼睛来说也还是过于迟缓了。 追随着刚刚发出的攻击,魔族扇动着翅膀突进而来。 就像要与从天空以倾斜的直线向地面突袭而来的魔族针锋相对一样,水明也朝着魔族的方向狂奔起来。这么做的话自然地就让对方的目测产生了误算。 魔族飞奔着地——然而他落下的场所却与攻击目标出现了误差。如果向后方或横向回避的话,虽然多少能造成对方的偏差但也利于对方轨迹的修正,但如果朝向对方冲去的话却必然能造成对方的紧急制动。因此—— “哗——” 敌我飞身交错。与风声一起魔族的漆黑利爪朝下方的水明挥下。大概因为无暇调整动作的关系吧,急忙改变攻击方向的魔族姿势有些崩坏。 这就是水明瞄准的地方。 水明以左脚为轴线回转身躯避过了描绘着弧线的轨迹袭来的利爪,并顺势用手抓住了魔族伸出的手臂,摆出了如同空手道过肩摔的架势。 “喝哈——” 伴随着发自肺腑的呐喊、水明将魔族扔了出去。在水明进一步施加的力量的加速下,魔族就这样顺势被水明向地面狠狠地摔了下去。然而,尽管如此魔族却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见他马上站了起来、再次飞上了空中。 于是,魔族就这样一边扇动着蝙蝠一般的翅膀、一边与水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峙着。 因为结结实实地啃了一嘴土泥而心生烦躁吧。虽然大概没怎么受伤,但只见魔族一边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一边用包含着恨意的沙哑声音说道。 “可恶的人类、竟使出些奇怪的招数……” “说是奇怪的招数还真是过分啊。这只不过是稍微需要点技巧的体术罢了。” 水明一边保持着侧身警戒的架势,一边向魔族调侃着。这样做之后只见魔族哼了一声边闭上了嘴,紧接着朝向这边的杀意渐渐高涨起来。 “哼。” 面对向自己释放着威压的异形,水明只是露出厌倦的表情用冷冷的目光盯着他。 仿佛昆虫口器一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利爪蠢蠢欲动着,让人不禁产生了讨厌的感觉。魔族也是没有进一步对话的打算、两人的交流到这里就结束了。 ……虽然不再言语相交,但是魔族也没有继续攻击过来。是因为之前的漂亮反击让他产生了警戒吧,只见他仿佛在窥伺着这边的动向一样。 (对方在观察……这样的话) 水明于是也一边紧盯着魔族的行动,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气息。 商人们大概已经躲起来了吧,到处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其他的人貌似也已经在与魔族交战了,只听见从商队的前方传来了人们的怒吼、高涨的魔力及危险的破裂音。看起来,其他的魔族貌似都集中到护卫人数较多的那个方向去了。然后在后方森林的深处,感受到的魔力场数量比商队周边还要多。这么看来的话,蕾菲露的先制攻击大概是奏效了吧。她的行动正确地把握了战斗的发展。 ……水明一边单手插入口袋中考虑着这些情况、一边也窥伺着魔 族,突然、魔族张开了翅膀。对方差不多该行动了吧。 “死……” “接招吧。” ——啪。就在水明的手指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同时、在仿佛要飞冲过来身体前倾的魔族的面前、地面突然爆裂开来。 “什——!” 突然响彻起来的爆鸣声。然而这只是水明的障眼法。被指弹的魔术妨碍了起势的魔族没能向前踏出一步。就在此时水明间不容发地往后跳跃拉开距离。接着瞬间吐出一口气、发动魔术。 “……那么、异世界人类的敌人的力量什么的,到底有多么强大呢。” 于是水明稍稍低吟提取出必要的魔力。术式也早已编制完成、魔法阵在周围浮现出来。水明瞄了一眼描绘着数值和对应等价关系的文字的魔法阵、紧接着为了让其启动咏颂起来。 ——是的、这是在犹太神秘学中最重视实践的技术,卡巴拉的数秘术。 “——mma est lego.viswizard……”(凭吾之愿、烈炎燃集) 从浮现于空中的数个魔法阵中、熊熊火焰喷薄而去。然后,这些火焰像是被魔族吸引一样径直朝魔族奔去。 但是、只见魔族却毫不躲闪、就这样直接被笼罩在火海中。 “诶……” 水明因为对方既不回避也不防御感到意外。是因为对方单纯只是笨蛋呢、还是说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就在水明考虑着对方可能采取的对策的时候,火焰就这样持续地将魔族包裹其中。然而魔族却一点都没有倒下的样子,让水明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魔术的火焰。一旦接触的话直到将敌人燃尽都不会熄灭……是的、本该是如此的,可是眼前的火焰中那魔族的暗影,却好像是一点伤害也没受到一样游刃有余。 终于、因什么力量扰动、火焰被吹散了。 “……想要凭这点程度的魔法就把本大爷打倒吗。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没办法将对方燃烧殆尽是因为魔术威力不足吗。只见魔族身上连一点点烧伤都没有。然而水明自己并没有太过吝啬使用魔力或是高等的术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嗯、根据那个魔力的量,对方对魔术的抵抗力应该并没有超出预计范围才对,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因为皮肤和肌肉特别结实的缘故……) 本来是打算一击定胜负的。看来还是过分轻视对手了。虽然通过观察这个魔族内含的魔力总量大概估算了一下对方的抵抗能力,但完全无效却实在是意料之外。 ——是的、对方既然不是通过削弱术式来消灭火焰的,那么魔族自身应该不具备很高的对魔术的抵抗力。肉体的强度通过抛掷对方时的感触、和一般生物的皮肤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虽然可能是与生俱来就对火焰拥有很强耐性的类型,但是连一丝皮毛都没有烧焦的痕迹实在是说不过去。那是因为由魔术生成的火焰,与普通的燃烧现象有很大的不同。 生成火焰的魔术,与需要将可燃物触及火焰、以及存在充分的氧气等燃烧条件齐备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燃烧现象不同,是通过将神秘再现从而几乎是强制地造成燃烧现象,是通过在术式上附加生成火焰的条件、通过一定的流程触发燃烧的魔术。 因此,如果不采取直接针对术式的防御措施的话、直到对象燃烧殆尽火焰都不会消失。确实,如果仅仅只是单纯的点火魔术的话又另当别论,但水明刚才使用的魔术显而易见是前面提到的那一种。 因此,为什么即使用魔术的火焰也无法将对方烧尽呢。为什么魔术会没有丝毫效果呢。初见之下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能够耐受这种攻击的因素、因而让水明很是不可思议。 “这样的话!魔术不起作用是因为外在的因素吗……” 正当水明这么喃喃自语着的时候、魔族的手臂上再一次力量凝聚起来。只见魔族直直伸出手臂、这一次连挥手的动作都没有就直接击出了力量的团块。对方想要像之前一样采取远距离作战吗。水明依然游刃有余地回避着,然而在魔族的手上、力量再一次凝聚起来。 于是力量的箭矢纷乱扑来。这是单人射手的连射攻击。 水明一边注意不要跑到载货马车的前面,一边奔跑着回避着。 接下来击出的进一步增大了的力量团块。这个攻击将水明魔术的剩余力量全部卷入、以连背后的树林都要一瞬变成木屑的气势猛然逼近而来。 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水明来说还是能轻松避开的。只见水明果断地向后跳去。 一瞬之后,被力量的团块击飞的沙尘猛然拍打着身体。面对从身后飞来的沙尘、水明一边用手护住脸颊、一边皱着眉头,此时从旁边突然传来爆炸的声音。水明一边将魔族保持在自己的视线内一边看向了那边,那里不知哪个护卫释放魔法将其他的魔族炸裂了。 而且用的还是火焰。 然而却与自己那时候不同,那边的魔族被火焰焚烧着、很快就咽了气。 “那家伙……”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火焰能够生效的话,魔族与生俱来就对火焰具有耐性的可能性就消除了。为什么会这样。就在水明思索着的时候,在水明思考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喂!干什么呐!快退下!” “嗯?” “就是你、黑头发的!快退下!” 将自己面前的魔族消灭了的冒险者们向着水明这边飞驰过来。好好一看、那是原来和蕾菲露谈笑甚欢的队伍。 在战士风的冒险者的叫喊中,队伍中像是魔法师的少女一边咏唱着一边从魔杖的前段击出了火焰。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那个景象,只见魔族拍打着翅膀往后方的天上飞去。 (这个魔法却要避开吗……) 因为感到危险魔族暂时后退了。为什么会这样、只见魔族已经完全地拉开了距离。 “退下。接下来由我们来对付。” “不、没关系。我一个人多少也能应付得了。” “多少应付什么的……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不是完全陷入苦战了吗!” “苦战?不、苦战什么的我并没有……” “就是陷入苦战了吧!那个魔族可是神气活现着啊!” 虽然确实是这样、不过这也就是表面上是这样就是了。只不过是单纯的多花了一些时间而已,那个魔族的攻击对自己连威胁的程度都算不上、而且自己也并没有使出全力,不可能无法将其打倒。 但是既然没有将他打倒,从旁人看来大概也就是自己正在苦战着这样的感觉吧。 “……或许吧、不过我还想继续战斗下去。” “不行。你退到商队的那边。接着由我们处理。” “咦——不不、这样我会感到困扰的!” 水明一边左右摇着脑袋一边对着冒险者抗议着。 是的,会感到困扰的。如果就这样完全拜托他人的话、也就不能解开为什么自己的魔术对魔族不起作用的谜团,要打倒对方需要什么程度的魔力和多少的威力也会完全不清楚。当然、在自己还能有余裕的现在这些谜底非知道不可。 “哈?你这家伙说什么会困扰啊?只要将魔族消灭不就没什么问题了吗?好了、赶快老老实实地退到商队那边——!?” 半发着呆说着话的冒险者的言语突然中断了。 对于飞来的暗影,水明以最小限度的动作回避过去。那是魔族放出的攻击。 旁边的冒险者像是没能完全看穿对方的攻击一样。只见他毫无必要地大大跳了出去拉开距离。 就在这时。 “——@#¥%&*!” 魔族朝天咆哮起来。那是刺耳的呼喊。不、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语似的呼喊、而只能认作是刺耳的噪声。魔族的杀意就这样直接变换成声音,激烈地振动着众人的耳膜。与此同时、魔族的魔力开始明显的高涨起来。大概是将体内潜藏着的力量全部抽取了出来吧。终于、从魔族的身体中涌出了仿佛黑色的雾霭一般的凝结着力量的污浊。 (那是什么?魔力?不、不对、那是——) 就在水明对从魔族身体中喷薄而出的力量感到眼熟的时候、冒险者大声叫了起来。 “糟、糟糕!大家、赶快打倒他!” 当水明焦虑的脸上皱着眉头的时候,身旁的冒险者慌张地叫了起来。 紧接着、周围的同伴们发出了“喔”、“啊啊”、“嗯”的回答。大家互相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紧接着一起攻击过去。然而、在魔族身边满溢着的漆黑的力量却将包围着攻过来的冒险者们弹飞出去。 “可恶!不能靠近!” “用魔法!将魔法全部打出去!” “——火焰啊!成为贯穿敌人的矛尖……” ……在号令声中、魔法使用者们一起开始了咏唱放出魔法。火焰、雷霆和风暴一起杀向魔族。 然而当各自发出的魔法攻击散去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与之前无异的安然无恙的魔族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魔法居然无效……!” 看到毫发无伤地出现在眼中的魔族,冒险者之间产生了动摇。 在这期间从魔族的体内力量依然在喷发出来。那是能让人感受到强悍的力量,其中包含了仿佛让人难以忍受的恐怖。这是发散出怪异的力量,与魔术师启动体内的魔力炉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而且,那样的力量、自己貌似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不—— (……差不多该使出真正的实力了吧。这样下去大家都要有危险了。) 水明对魔族的能力感到在意。但是尽管觉得怪异、现在也不是停下来思考的时候。在这样放任魔族继续解放力量下去的话,冒险者们必然会出现伤亡。所以非得在那之前将其达到不可。 “——mma est lego.viswizard……”(凭吾之愿、烈炎燃集) 就在水明平稳编织起咒文的时候、魔族满怀敌意地叫到。 “哈!你的魔法没有效果之前就应该已经知道了!” “——是这样吗?确实抑制着力量的魔术是这样也说不定,但全力一击的话效果就不好说了啊!” “想凭这点火焰的热量就把本大爷烧尽吗!” “真是嚣张啊混蛋恶魔!不要小看魔术师的火焰啊!” 水明就这样大声放言后、紧接着继续咏唱。 “hex agon aestuasursum.impedimentum mors!”(终天之火、焰势熊熊,阻吾之敌、灰飞烟灭!) 然后、从在周围纷纷攘攘地生成的魔法阵中、熊熊烈焰奔涌而出。烈焰或是从天空中坠下、或是在地面上奔驰,终于所有火焰集中起来。然而这次并不是化作热线击向魔族,而是如同漩涡一样、以魔族的身体为中心翻卷起来。周围卷入赤炎漩涡的物体全部被烧尽化为了焦炭。 “——呜、怎么会!?和刚才的比……” 火焰发出的光芒将大地染成了朱红、在白云林木的背景中呈现出一副耀眼的赤红。紧着着不知何时、在水明的右手中,小小的环状魔法阵包裹着燃烧成橙红色的魔石。 ——然后,随着最后的关键词一起水明握碎了魔石。 “——fiamma oasshurbanipal!”(帝王之火、赤焰红莲!) 瞬间、裹挟着魔族的火焰蓦地向中心挤压——那巨大的力量把周围的声音都掩盖了。 眼前的光景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从地面喷出了火焰,铅灰色的天空也被染成了赤红,紧接着这幅景象,巨大的爆烈声扩散开来。 这就是魔术的爆燃。产生出的赤红的热线仿佛波涛一样,向四周放射般地发散出去。 在剧烈爆发的力量中魔族连终焉的呼声都没能来得及发出。在场的其他所有人仅仅只是保护自己免受放射出来的热量的伤害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最后、只有变成焦炭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枯黑树木和小小的余焰还残留在那里。 虽然因为顾虑着对周围的影响而调节了火焰的效果,尽管如此在大规模的火焰和冲击波的席卷之下,魔族所在的地方的地面也被高热所溶解、变得如同岩浆一样。 冒险者中的一人露出震惊的神色叫了出来。 “好、好厉害的魔法啊!” 听声音大概是魔法师的少女吧。她的呼声让愣住的大家回过神来,紧接着众人也跟着发出了惊叹。 这让人惊愕得目不转睛的景象让大家纷纷发出“这是何等的威力……!”“地、连地面都被熔化了!”这样的惊叹。就在周围的人们都在震惊中大呼小叫的时候,先前的那个冒险者走了过来。 “喂、你啊!想做的话不是也能做到吗!如果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一开始就使出来啊!” “啊、啊啊。和魔族战斗还是第一次有点不适应呢。” “是吗?因此有点吝惜使出全力吗?下次的话就干脆地将那些家伙收拾掉!” “哈、哈啊……” 水明只是暧昧地回答着欢笑着的冒险者的话,那个冒险者紧接着就回到同伴之中去了。那家伙好像在什么地方会错意了,不过也无所谓了。水明稍微有点困惑地挠了挠头,然后再一次振作起精神望向了原来魔族所在的地方。 (话说回来、这就是魔族吗……) 这就是令自己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元凶的手下。虽然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把握对手的力量的,但结果因为顾虑周围的人、最后只是凭着魔术的威力强行将对方消灭罢了。 打倒其实完全没什么难度。确实打倒敌人花了一些时间,但也就只是稍微费些工夫的程度,结果在水明在还没完全发挥力量的时候魔族就已经被消灭了。但是—— “……就算使用了亚述巴尼拔之火,将魔族燃烧殆尽也花了差不多一分钟吗……”【译者注16】 打倒魔族使用的魔术是火属性的魔术,是在以五大元素为分割的属性中自己最为擅长的领域。术式的适应性良好、威力也相当可观、与其他的魔术相比咏颂也比较简单就能完成。 但是、就算使用这样的魔术,将敌人化成焦炭也还是花费了一分钟。 实在是太耗费时间了。大部分的东西从开始燃烧到灰飞烟灭只需要数秒的程度。但是魔族却不管这些、即使是这样的杂鱼也如此难缠。加上自己的魔术对魔族不是很有效,让水明有些无法释怀。 水明就这样一边面容僵硬、眉头上被讶异所笼罩着的时候。 在他的身后,有什么东西以十分可怕的速度被吹飞了起来。 “什么——!?” 比声音慢了一步水明回过头去。只见眼前出现的是和刚才看到的东西类似的剪影。被吹飞了的是魔族——不、更正确的说,那不是魔族、而是魔族的碎块。 两只、三只,弯折的手臂、破碎的大腿、以及头颅之类的部位混杂在一起飞了过来。 (怎会——) 瞬间的惊讶之后,水明定睛凝视,落在自己旁边的果然是属于魔族的东西,然后在对面的直线上,出现了单手拿着巨大的剑的蕾菲露的身影。树影下闪现着赤色与银色交杂着的昂扬的剑尖。如今的少女、与自己相遇时那文静的气息已经一丝不剩了。 轻轻前仰的身躯中、赤红的单眼闪闪发光。持着剑的手臂如同弓弦一般紧绷,那就像是浑身缠绕着斗气的鬼神的姿态。 本应无法听到的不知是谁吞咽唾沫的声音、奇妙地在周围响了起来。 好像以那个声音为信号一样。混杂在尸体中一起被吹飞的团块中,依然还活着的魔族猛地朝蕾菲露扑了过去。 面对飞奔着攻过去的魔族,蕾菲露用巨大的剑横向一斩。那是从起势到收势都毫无破绽的完美的斩击,巨刃以连飓风都能卷起的气势将魔族分割成上下两半。 在此之上,蕾菲露再度以惊人的速度发动了从上到下的斩击,就仿佛是飞袭而下的旋风一样、两次斩击描绘出十字,将魔族再次分为左右两半。 这样魔族就已经完全毙命了。然而、少女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 在这之后就只是白费力气罢了,对于已经死了的对手已经没有继续斩击的必要。明明已经是无视效率的过杀,最后的最后,仿佛就像还不足够一样,蕾菲露用巨大的剑尖打碎了魔族的头部。 “粉碎吧……邪道!” 耳中传来了这样的自言自语,其中仿佛混杂深深的憎恨。 ……不知是因为周围席卷着的不知名的压力消失了吗。只见蕾菲露抬起了剑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看来这边也结束了啊。” “啊、啊啊。算是吧……” 与之相对的是刚才的冒险者、与蕾菲露亲近的队伍的战士做出了回答。虽然现在蕾菲露已经恢复为平时的模样,但因为先前那凶恶的气势过于惊人的关系吧,只见冒险者回答的声音稍微有些僵硬。 然后水明代替了那个冒险者,向蕾菲露发问起来。 “你那边呢?” “啊啊、现在已经一只不剩的收拾干净了。那片树林里已经没有魔族了。” “里面的魔族比冒出来的还要多不是吗?” “是啊。我本来就打算把那边的家伙全部清理干净才过去的。” “哈……” “没有问题吧?” “确实。” 听到蕾菲露无所畏惧的回答,水明再一次感受到了蕾菲露的非比寻常。 话说回来原来蕾菲露一开始就打算把对方全部打倒的啊。在这之上,还遗憾地说着“居然让一部分冲了出来、我还是需要锻炼啊”的少女,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接下来,蕾菲露缓缓地看了下四周。 “刚才听到这边发出了相当惊人的声音,难道是现在这幅惨状的原因吗?” “啊啊、是我的魔术。” 这么回答之后,蕾菲露一瞬间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随后又回复到爽朗的面容说到。 “果然不愧是水明君。真是活跃啊。” “别说什么活跃了。只是打倒一只就花上了那么多的工夫。” “什——、只是一只?” 大概因为现场的惨状和蕾菲露预想的数量有出入吧。水明点了点头后,蕾菲露惊讶地继续问道。 “……虽然我是打算尽可能将强大的家伙事先拦下的,在这里也出现了那么强悍的敌人吗?” “不、我觉得与其他的魔族是一样的。和刚才被蕾菲露砍得四分五裂到处飞散的家伙们恐怕是同一类个体。” 水明这样说着,并向周围魔族的尸体投以一瞥。袭向这边的魔族都是同样的类型,都是拥有着近似于恶魔的外形的种类。并不觉得其中有着强度非常突出的个体。 “不、可是都要用上这种规模的魔术的话应该不只是那种程度的魔族才对……这都已经是中级以上的魔法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中级?” “啊啊。不是吗?” 蕾菲露再一次问道。 ……那么、中级是什么呢。说起来这个世界的魔术并不是用五大元素来划分,而是用八属性这种让人有点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玩意来区分魔法的。魔法分为下级、中级、上级。当黎二学会了上级魔法的时候,周围簇拥的人那喜悦的表情还依然历历在目。 那么、到底是通过什么来定义上中下的呢。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个世界的魔法和原来世界的魔术无论是规格还是基准都完全不同,因此这个问题水明也无法解答。 这时旁边的魔法师少女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 “关、关于刚才的魔法、就我看来,不认为他的魔法要比其他的魔法师的法术差劲。但是……那个、总觉得虽有威力但是对魔族确实是不大有效。”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到底在地方搞错了呢。” 一边这样说着、对于这让人无法释怀结果水明也只能耸了耸肩。为什么魔术的效果会不好,虽然最后不清不楚就结束了,不过老实地说此时水明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头绪。 是的、那是魔族使出最后的力量的时候。水明总觉得好像有在哪里看到过的感觉。那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从生理上就无法接受的力量的污浊。确实、那不是恶魔崇拜者们所拥有的那种力量吗—— “……话说回来、以前听过魔族是信奉着邪神什么的这样的话来着……” 说不定这就是关键所在。就在水明为了解开谜底沉思着的时候。 突然之间、蕾菲露发出了声音。 “……水明君、还有大家。” “嗯?怎么了?” “看来、刚才的事情还没结束啊。” 大家一起转过头去。蕾菲露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商队的前方。大家都向少女所指示的方向望了过去,在那里、逼近而来的魔力的气息再一次出现了。 “不会吧……” 面容僵硬的水明喃喃自语出这句话后,魔法师的少女也确认到。 “确、确实就像蕾菲露小姐说的一样!而且数量比刚才还多……” “真的吗!?” “可恶、这里还有刚才战斗的负伤者啊?人数不够啊!” 听了少女的话后,护卫的冒险者和佣兵们纷纷发出了如松涛一般的喧哗,因为要连续作战而动摇着。 水明也稍晚一步地集中注意感知起那个方向的情况。只见他闭上眼睛、遮断不必要的感觉,开始充分发挥起魔术师的第六感。 (数量有、十……不、二十只左右吧。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比上次数量要多。) 这次也是和上次一样,魔力场向着商队的方向直奔而来。感觉到的力量的强弱大致上和上一次差不多,恐怕与刚才打倒的魔族是同一种类吧—— 就在水明远眺着西方的时候,护卫们发出纷杂的声音。 “……呜、怎么办啊?” “这还用说、只能迎击了不是吗!这种状况根本无处可逃啊!” “喂!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的人退下,还能战斗的人马上准备!” 人们的吼声互相交错、进一步煽动着焦躁的气氛。很快就要接敌并战斗了。 接着、至今为止都和其他的商人一起隐藏起来的格雷奥从载货马车里面探出了身子。 “难、难道战斗还没有结束吗……?” 尖声发问的格雷奥的脸色看上去十分惨白。对于非战斗人员的他来说,大概魔族只会是畏惧的对象,他大概从周围的举动或对话中察觉到战斗还没有结束的事态了吧。护卫中的一人于是向格雷奥答道。 “啊、啊啊,稍微再等一下。似乎还有魔族朝着我们过来。” “什、什么……那么我们会没事吗!?” “……这样啊、根据听来的话貌似敌人的数量比刚才的要多。我们这里还有没来得及治疗的伤员,这次说不定会变成相当艰难的战斗啊。” 听了护卫的话后,格雷奥脸上因绝望浮现出了苦涩的神色、不由得抱起头来。 “只不过是想到涅尔菲利亚行商罢了,为什么魔族会出现……” 他的脸色变得比刚才更为惨白。对于他来说,大概本来预计这次的旅行会是通过比较安全的道路、最后毫无问题的到达帝国的吧。然而最后却变成了这样的状况。 就在格雷奥烦恼地呻吟着的时候。最早察觉这第二场危机的蕾菲露走了过去。只见她散发出威风凛凛的气氛、向格雷奥搭起话来。 “——请不要担心、格雷奥阁下。朝我们而来的魔族我会一只不剩地全部消灭的。” “确、确实是格拉姬丝阁下吧……虽然你的话让人感觉十分自信,但是像你这样年轻的女性和魔族什么的……” 他是想说……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容易就能把魔族打倒吧。格雷奥闪烁其词。在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大概在因为蕾菲露仅仅只是小姑娘而怀疑轻视着她吧。 然而、在刚才的战斗中和水明交谈过的冒险者不由得向前迈出了一步。 “不、没关系的格雷奥先生!蕾菲露很强悍!刚才的魔族也几乎是她一个人打倒的!” “是的!而且蕾菲露有着可以将食人魔一刀两断的凄厉剑技!所以、魔族的话是不用担心的。” 魔法师的少女紧接着战士风格的冒险者说到。与其他冒险者相比他们较为镇定,是因为曾一度与蕾菲露并肩作战的关系吧。 “是这样的吗……?” “是的。所以完全不必担心。” 蕾菲露的断言虽然并不是很响亮、但却充满了毫不动摇的自信。大概因为从中完全感觉不到一丝软弱吧,格雷奥终于镇定了下来。不,对于先前一个人就将魔族打倒的少女来说,在她面前所谓的魔族大概只不过是蝼蚁之辈罢了吧。 另一方面,听了战士与魔法师的力劝之后,格雷奥朝向了蕾菲露的方向。然后,看他的样子虽然还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咳了一下、尽可能地调整好情绪说道。 “……明白了。那就期待你的活跃吧。” “是。一定会尽力回应您的期待。” 面对格雷奥事务性的话语,蕾菲露用谦逊的语气回答。 于是,在这样的交谈结束之后,蕾菲露马上又转向了水明的方向。 “水明君。” “嗯?怎么了?” “虽然可能有点啰嗦、你没问题吗?如果先前的战斗中出现了什么情况的话,不要勉强退到后方会比较好啊。” 之所以说出这个提议,是因为有着水明的魔术对魔族没什么效果的悬念吧。确实对于魔术师来说与其选择勉为其难的战斗,在这里不如托付给他人会比较好,而且少女和其他的护卫们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但是在敌人数量较多、仅靠目前的力量没有能阻止对方的保证的情况下,当然不能就此撒手不管。 紧接着,就在蕾菲露发问之后,刚才的男性冒险者也搭起话来。 “是啊、你啊,真的没问题吗?刚才使用那么大威力的魔法,不会感到疲劳了吗?” “啊啊。没问题,目前还游刃有余呢。” “游刃有余吗……过分相信自己的力量的话,可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失误的啊?” “十分感谢您的忠告。” 水明有点冷淡但又十分得体地礼貌回答。再怎么说对于担心自己而说出的话语也不能去正面顶撞。 冒险者好像还没能接受一样向水明投来怀疑的视线的时候,蕾菲露又发问了。 “但是水明君。你使用的魔法对魔族很难奏效这样没问题吗?” “啊啊、那方面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能做到吗?” “我的魔术不仅只有刚才使用的那点东西而已。如果刚才使用的系统没有效果的话,就只要不断尝试直到找到有效魔术就行了。” “……?有效的系统……?不是属性吗?” “啊——是这样啊……该怎么说呢、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就是了。” 少女歪起了脑袋,她疑惑的表情真真切切地映照在了水明的眼睛里。然而,对这个问题他只 是用适当的词汇敷衍过去。是的、虽然确实先前的魔术对魔族的效果并不理想,但那对自己来说绝不是致命的问题。 原来世界的魔术,是以“系统”作为对魔术流派进行大致分类的东西。 这也是原来所在世界的魔术的起源并不单一的佐证——说起魔术、魔术师的话确实会让人觉得幻想世界中的魔术与术士才更为强大。但就算是科学四处蔓延的原来的世界、好好统计的话还是有数不胜数的神秘存在。 不仅有犹太神秘学卡巴拉、占星术、咒术,比较知名的还有炼金术、被称为witch craft的魔女术,以及集合魔术体系的阴阳道、门派众多的密教、和作为东亚大陆最大的魔术系统的仙术等。仅仅是已经确认的大致门类就超过三十种。 在此之中,如果进一步通过属性、系列、效果等细分的话,又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就算排除那些自己没有学过的魔术、或是虽然懂得使用但当前的条件下无法使用的魔术,在剩余的选项之中也一定能找到对魔族十分有效的系统。 如果要举例的话,大概是驱魔术或神圣魔术这样的法术吧。 而且、对魔族效果薄弱绝不等于自己的魔术比这个世界的魔法要低劣,就算一再尝试还是找不到十分有效的系统的话、也可以像先前那样纯粹通过力量去压制对方。 ——是的,魔族什么的就算来上十只二十只、只要单纯重复上同样次数的攻击就可以了。 如果硬是要说有什么顾虑的事情的话,也就这次不得不要拿出全力迎战之后、可能会产生些问题罢了。只是、为了顾全大局就不能遮遮掩掩的了。 (虽然事前要将该做的尝试尽量完成才行,不过万一发生什么的时候有启动魔力炉的必要啊。) 如果真的面临危机的话就必须使出全力。尚若只是一味吝惜使出力量自己反而被逼入穷途末路的话、那大概一定是要后悔的吧。 不能犯下这样的失误。就在水明这样考虑着的时候。 “刚才也是这样、水明君你还真是相当冷静呢。一般来说面对这种状况、大部分明明都会像其他护卫那样惊慌失措才对。” “不需要担心什么的刚才那两个人不是也这样说了吗?” “你与他们不同。不像他们一样、从你身上连一点不安的情绪都感觉不到。” “是这样吗?说不定我只是在强忍着而已啊?” “还真是说着厚颜无耻的谎话啊。” 看来蕾菲露不喜欢水明的故弄玄虚。听到这样话,水明这回认真地回答。 “——怎么说呢、就算惊慌失措也于事无补呢。” 水明耸耸肩膀地回答后,蕾菲露用无可奈何但是明快的语气向水明说道。 “你还真是个怪人呢。明明互相之间能非常融洽地交谈,但却绝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吐露出来。” “所谓的魔法师就是这样的生物啊。” “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到时候总会把你的假面给扒下来的哟。” “——嚯、要怎么做到?” “嗯、从前开始我就只会用剑……” “呜啊!哎呀……蕾菲露真是可怕啊。” 向着蓦地露出大胆的笑容的蕾菲露,水明夸张地后仰着颤抖起来。就在两人你来我往地笑谈中的时候,格雷奥担心地搭起话来。 “……格拉姬丝阁下。不需要再做一些其他的准备了吗?”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有这一把剑就十分足够了。” “……明白了。那么你请多加小心。” 面对蕾菲露的回答,格雷奥用严肃的表情这样说道。 ……虽然之前多少有些混乱,但再怎么说也是商队领队。作为行走于都市间的商人,还真是意外的有相当靠得住的一面啊。 “——那么、差不多了吧。” “也是啊。” 水明冷不防说出了过于抽象的词语,然而蕾菲露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并将沉重的剑用单手回转过来摆起架势。 “……?” 就在格雷奥因为这过于简短的交谈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魔法师的少女向着大家喊了起来。 “大家!差不多要来了!” 森林中、不知什么东西穿梭的声音与风过林木的声音一起响起、让众人的紧张感更加高涨起来。 接着,有冒险者向着还未察觉到战斗即将打响的气氛、左顾右盼的格雷奥叫到。 “喂、格雷奥先生!你赶快退到后面!战斗要开始啦!” “是、是!那么万事拜托了!” 就像回应冒险者一样,听到冒险者的话的格雷奥瞬间跳了起来,然后仿佛脱兔一般逃到后方去了。接着、护卫们也各就各位地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就在大家刚刚完成各就各位的同时、魔族们保持着飞行的速度一起从树林中突袭而来。 然后、突然好像与之相呼应一样,从上空也传来了魔力的气息。 察觉到这个的数人纷纷抬头仰望。 “从上面过来了!” 魔法师少女发出了警告,魔族们配合着从队伍的正上方发动了奇袭。 从两个方向同时发动的攻击,这样下去的话就不妙了。正当水明这样想着准备发动魔术——就在这个时候。 “这样的话……” 从蕾菲露那传来了平静而冰冷的自语。 于是,伴随着话语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现象发生了。 “什——!?” 那个少女到底做了什么。蕾菲露的周围突如其来地闪现出了赤红的光辉。是的,就像俗称的灵气外泄一样,那是仿佛连黑暗都能拭去的玲珑光华,只见赤发的少女身上充满了真红的光芒。与此同时,不同于魔力的某种强大力量开始膨胀起来。 这股力量让身体、大剑和周围的空气光辉闪耀,紧接着—— “——喝哈!!” 就好像要斩裂天空一样,蕾菲露向空中斩去。剑的长度远远达不到敌人的位置、在旁人看来这或许只是劈开虚空的徒劳一击。然而斩击却描绘出弧线,巨大的赤红辉煌的剑风顺着轨迹飞驰,将从空中落下的魔族们一刀切开。紧接着蕾菲露继续毫不停息地舞动起大剑,连下一次斩击的预备动作的停顿都省略、仿佛突如其来的强风一般、瞬间向前方包围过来的魔族们挥舞起仿佛龙卷风一样的一斩。 没有预计到攻击范围的数只魔族、对于他们来说这剑风仿佛就像是无法逃避的死亡魔风一般,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作了一堆尸骸。 “什……?” 水明不知不觉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在水明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瞬杀”这样的词语,这就是如此单方面压倒性的光景。这幅光景给人一副超现实的感觉,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就因为那赤红的光芒吧。 “喂、等一下……!” 水明突然因察觉了这个力量的真相而哑口无言了。是的、这个力量的真身是—— ——与水明不同,同样无法跟上蕾菲露的动作、但却将结果看在眼中的魔法师和战士发出了欢呼。 “好厉害!” “喂、看到了吗!?蕾菲露之前也是用这招将那个巨大的魔物给一刀两断的吧!?” “……那个?蕾菲露之前使出过同样的招数吗?” “啊?啊啊、是啊……怎么啦?” 面对愕然地询问着的水明、冒险者皱起了眉头。他恐怕是觉得水明过于大惊小怪了吧。 ……将之前说过的巨人种打倒的、也是这样的力量吗。不过这样就说得过去了。不、大概只要使用那种力量大部分的敌人都会被轻松消灭吧。就像现在一样。 “……那个、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虽然没有那样的事情……” 水明只不过因为过于震惊而使得思考和身体难以很好活动罢了。这并不是需要明说的事情。 眼角看着这样的水明,冒险者的战士好像忽然恍然大悟一样向同伴发出号令。 “喂、不要再愣下去了!我们也要开始支援啦!” “是!” 回应的声音此起彼伏。除了他所在的队伍的成员外,还有其他冒险者和佣兵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蕾菲露也依然在那清澈赤红的光芒缠绕下将魔族一刀两断着。 ……与斗志昂扬的周围的人相对、水明却一直是伫立着的状态。 就简直像是已经无法活动一样。不、就是已经不能动弹了。因为震惊、还有被眼前所展开的光景魅惑。 要问为什么的话,包裹少女的赤色光辉就是原因。她发出来的力量、恐怕与原来世界中被称为spirit、天使之力和精灵之力的力量很相似。那是与魔力或是以太不同的东西,这种被行使的力量、其根源说到底是源于天使或恶魔这种与精灵相关的力量、是远超人类运动能力的动力,被分类为高次元的力量。【译者注17】 当然这里所说的高次元并不是用威力的强弱表示的。概括地说,是与物理的力量、魔术的力量或是热量属于不同的分类、级别更高 、让人有点不明所以的力量。但同时却也是能干涉一切事物的强大的力量。 是的、那幅景象简直就像—— (精灵化吗?但是蕾菲露是人类……不等等、不是这样,难道原本他的肉体或精神中就寄宿有精灵吗——?) 那个状态,看上去并不是在借用精灵的力量,不管怎么看都是蕾菲露自身在散发着精灵之力。 这就是让水明惊讶得无法自已的原因。在原来世界的魔术知识中,精灵在物质世界——也就是生物生息的现界再现出姿态什么的应该是不可能做到的。 确实在原来的世界中,过去貌似也存在现界的精灵。然而在现代,恶魔、天使、精灵这些被概括为精灵的事物,或是神明、邪神这样的存在,因为科学文明的发展,其在原来世界中“存在的根源”大半已经被人类夺走了。像上古时代那样存在着名字的神灵现在已经一柱不剩、只是在世界的外侧存在着“拥有类似力量的相似东西”罢了。除了那些有名字的神灵以外,其他的除了作为支配者的神之外都已经全部消失了。 因此、如果想要使用它们的力量,就需要用特殊的技术从自己这边与对方交流并缔结契约,才得以在现界中稍稍再现它们的能力。因此,眼前的这份力量就好像是没有任何限制、完全像是自己的力量一样行使着,这使得水明震惊无比。 根据蕾菲露的情况,大概她是半分人类半分精灵、同时保有着人类的姿态,这样相当罕见的例子吧。 ……不、虽然知道这是很胡来的推测,不过。 像这样的东西都能毫无问题的存在,不愧是幻想的世界啊。但是—— “再怎么说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精灵也实在是作弊过头了啊……” 水明因为过于惊讶而变成了半发呆的状态。这实在是因为眼前的状况太过超脱常识了。 “这种程度!!” 将魔族大半都击飞了的蕾菲露怒吼着。是打算凭着强烈的气势一口气将魔族斩草除根吧。只见她咆哮着像是强风一样席卷着剩下的魔族们。 还保有战意的魔族中已经可以看到他们开始出现踌躇了。 “好的!蕾菲露就这样继续!就这样将他们全部打倒!” 看到这幅景象的护卫们随着战士的号令一起欢腾起来。优势。无论在谁的眼中现在都已经是胜券在握的状态了。 只要再打倒数只、就可以从这次的战斗中解脱出来。就在大家都这样想着的时候。 “等、等下!有什么过来啦!好厉害的气势!”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魔力的移动,人群中有谁焦虑地叫了出来。然后接着、魔法师的少女用惊愕的声音向大家发出警报。 “这、这是什么!?大家当心!庞大的魔力气息飞过来了!” 在残存着的魔族们背后,深处的树林中鸣响起暴力的声音,那简直就像是凭质量在横冲直撞四处破坏一样。这样的声音现在正渐渐接近过来。就算是水明也觉得这个气息十分危险,魔力也是至今为止感觉到的前所未有的巨大。 (可恶、饶了我吧。明明就要平安结束了……) 可恶!水明心中这样暗骂着,从逼近而来的存在中感受到了浓厚的危险气息让水明面露苦色,这时只见蕾菲露回过头来。 “大家都退下!就要过来啦!” 然后紧接着、就好像要将己方的胜利化为泡影一样,随着树木轰然倒下四处飞散的声音,气息的主人出现在了战场上。 伴随着发出的巨响、大地剧烈地摇动起来,就好像要重击大地一样、一只魔族以惊人的气势在眼前落下。 接着、拳头支撑在地上半跪着的魔族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形明显比其他魔族要大上一圈,身高轻易就超过了两米以上。像粗壮的原木一样的四肢,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暴力的化身。仿佛就像完全是力量的凝聚一样散发出威迫。从空气中传来的强烈的武威煽动着人们的恐怖,其身影简直就是魔神。虽然还保有像人类一样的大致外形、身上也穿戴着和人类类似的装束,但是其身体的细部自不必说与真正的人类迥然不同。 “……呼、总算找到啦。” 现身的魔族缓缓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完全推测不出话语的意义。在唐突出现的魔族及其散发出的威严的压迫下、护卫们不由得惊慌失措。 “什、什么……那家伙、比其他的要大得多……” “好、好厉害的力量!其他的魔族完全无法相比……” 大家一瞬间慌张起来。这也难怪,这强烈的威迫力就是如此摄人心魄。 (切、喂喂、这家伙真的是完全超越了先前出现的魔族的存在啊……) 水明也因为对方的武威渗出了汗水,尽管还不清楚对方强大到何种程度,但像这样突然出现如此上位的东西还是不由得让人心生动摇。 紧接着、魔族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用虎视眈眈的目光扫视了因紧张而身形僵硬的冒险者们一周。 “不过、和听说的不一样啊。难道说掌握的是虚假的情报吗……?” ……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呢,魔族的语气中混杂着困惑的感觉。然而很快魔族将那焦虑的感情抛到了一边重整心情、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 “算啦。要做的事是不会变的。——听着、人类们!我的名字是拉贾斯!我是被伟大的魔族之王纳古夏杜拉托付了军队的魔将之一!在这里与我相遇了的你们只有死路一条!乖乖地让我杀掉吧!” 这是将大气与地面都撼动了的如同冲击波一样的声音。颤栗着的护卫们听到这句话时的恐惧又更深了一重。 “诶、咦呀……” 从旁边传来不知是谁的畏惧的声音,周围的人们也都脸色惨白、大家大概都想发出这样的声音吧,现在就是这样充满了绝望的状况。 “……” 另一方面,现在站立于队伍最前面的蕾菲露在那个叫拉贾斯的魔族面前一动不动。只是、好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一样弯下了身子,同时两手紧紧地握住了大剑。 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就算是她也承受不住对方的威压吗。向着那位一直在前锋奋战着的少女、就在周围的人们纷纷开始用不安的目光注视着她的时候—— 是的、就在这个时候。蕾菲露的感情激烈地爆发了。 “你这混蛋啊啊啊啊啊!!” 那是不输于拉贾斯的巨响。这包含着强烈愤怒的咆哮、将现场控制着人们身体的战栗感吹飞,接着、蕾菲露散发着赤色的光辉斩了过去。 “嚯?” 看到那阵赤色旋风,拉贾斯浮现出大胆的笑容、就好像是要与之相碰撞一样击出了手腕。 当然、在蕾菲露的斩击上也包含了赤色的光芒,然而却无法斩落拉贾斯的巨腕,蕾菲露的力量与拉贾斯巨腕上的污浊灵气互相冲突、一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和激烈的火花。 巨剑的一击是被那个包裹着手腕的浑浊魔气给阻止了吧,剑锋并没能斩到拉贾斯的手臂。 那是灌注了全身力量、毅然决然地一击,魔族对此则发出了混杂着嘲弄和称赞的嗤笑。 “挺能干的啊、小姑娘。” “那是当然!你还记得我的剑吗!” “嚯?你的剑?” “——切、你这混蛋!你想说、你想说已经忘了我吗!” 蕾菲露散发着有别于先前的光辉的强烈怒气。从她的口气中、看起来那个叫做拉贾斯的魔族与少女有着相当的因缘—— 魔族挥手弹开了蕾菲露的剑。只见蕾菲露稳稳地着地、接着马上恢复架势。于是、魔族盯着蕾菲露眯起了眼睛,接着好像想起了蕾菲露所说的因缘一样、突然爆发出哄笑。 “——啊啊、呼哈哈哈!是这样啊!想起来啦小姑娘!你这家伙、不是当时诺斯阿尔的生还者吗!?” “……是啊!终于想起来啦!” “哈哈哈!没想到你没有横尸荒野、居然活了下来啊!其他的家伙明明全都死掉啦!” “你这混蛋啊啊啊!!” 向着露出喜悦的笑脸的魔族,蕾菲露再度发动猛烈的斩击。她就好像完全被愤怒所吞噬、丧失了自我一样。因此、在她的剑锋上可以感到附加着先前完全无法比较的强大力量。但是、那个魔族的力量似乎也相当强大。缠绕着污浊力量的手腕挡下了蕾菲露凄厉的连击,接着、失去了冷静的少女露出了破绽。 在剑被弹开后稍微僵直了的短暂瞬间,魔将仿佛炮弹一样的手臂挥了过来。 “——动作太单调了啊!” “啊——” 视野被拳头充满、少女不禁发出了声音。情况万分紧急,只见从手腕渗出的魔气、伴随着拳头一起直线朝着蕾菲露击去。被那东西打中的话即使是精灵也难以平安无事吧。 “切——” 其他人都惊悚得无法动弹。那么、现在能打开局面的就只有水明自己。抛开口中残留的苦涩感觉、水明发动了魔术强行将在拉贾斯拳击的射线上无法动弹的蕾菲露的身体拉了开来。 “什么——!?” “嗯——?” 被拉来与被避开的双发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水明朝两者之间飞奔了过去。因为刚才是匆忙行使的魔术、并没能将蕾菲露从拉贾斯身边拉开多少距离,因此蕾菲露依然非常不妙的还在拉贾斯的攻击范围内。 因此现在只有自己上前、以此之身来阻挡对方的攻击。 “水明君!不行!退下!” “杂鱼!竟敢向我挑战!” 将蕾菲露的惊叫都盖住的拉贾斯迅猛的拳击产生的强大风压拍打着水明的身体。水明一边承受着风压的冲击,一边向着魔族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飞冲而去。 与此同时,水明观察着对方的动作。从他的姿势、可以看出那是一拳就可以将自己灰飞烟灭的猛烈一击。看着这迅猛的一拳、水明马上否决了先前用过的投掷技。灌注着那样的力道的一拳即使是轻轻擦过都不得了,像那样反制实在是一步坏棋。一次水明跳了起来、避开那从上到下飞来的拳头,就好像踏着阶梯一样在魔族的手臂上奔跑起来。于是就这样毫不减速、当魔族伸直了手臂的时候,水明已经在那家伙的上方了。 “喝——” 就好像要踩碎对方一样、水明向着魔族的肩膀一踢,那是灌注了在短短的瞬间所能抽取的全部魔力的一击。从脚上扎扎实实的命中了的冲击感一直传到了身体中,然而拉贾斯却是毫发无伤的样子。 ——可恶、直击居然也没有用啊。 与强烈的轰鸣一起、魔族的双脚深深地陷入了地下,但是攻击却没有任何效果。 冒险者挥舞的剑明明对魔族如此有效、可是自己却不同。真是令人着急。是不是有什么技巧,明明一般来说像这样的一击都能让对方从肩膀到身子都裂开了,实在相当可疑。 水明就这样一边在空中飞舞一边焦躁地咒骂思索着。 “你这小鬼!” 叫嚣着挥出的拉贾斯的巨腕,虽然没有完全瞄准却依然有十分、不、甚至说是十二分的力量。这股强大过头的力量简直可以瞬间将自己的身体破坏五次都有余。蕾菲露的斩击却能从正面与这样的巨力抗衡,真不愧是精灵、令人诚惶诚惧。 “——via gravitas”(——重力路、形成) via gravitas——面对攻击、仅仅一语便发动了魔术,水明在空中操纵着身体急速着地避开巨拳,然后,在眼角中捕捉到了拉贾斯踢击的预备动作。 “——!?” 下一个瞬间、水明已经来到了魔族的背后。 拉贾斯大概只能看到将水明灰飞烟灭的一击被意外地避开了吧,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惊讶,迟了一拍之后巨大的破碎声响起,魔族踢出的那一脚的地方,将树木都连根拔起了一样地面出现了一大块缺失。 真希望这家伙能控制自己过剩的力道啊。水明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利用拉贾斯回过身之前短暂的空隙、向后方退了下去。然后为了观察这个仿佛达到了暴虐的极致的魔族,水明缓缓踱着步子。 在眯细了的眼睛前方是魔族的背影。拥有着巨大的身躯以及能让人联想起比人类高等的上位种的容姿,满溢着威迫力的强壮,魔力总量也是其他的家伙完全不能比的,然后身体上还缠绕着环状的漆黑的污浊魔气。虽然是从他身体中渗出来的东西,但那魔气很明显不是生物该有的东西。 拉贾斯终于转过了身来,瞬间彼此视线相交、紧接着水明马上甩开对方,像侧方避去。 “咕——” 对于水明的作弄拉贾斯不禁漏出来声音。然后紧接着、振臂一挥的一击迎面扑来。既然这样的话—— “——omissa vicissim”(逆理的天地) “什!?” 魔术将空间的上下颠倒过来,被施术的对象就此坠落。魔族以倒立的姿势一头冲进了地面。 当然无法期待这招能给对手带来多大伤害,现在只要能争取到时间就足够了。为了取得咏唱需要的时间水明向后方跳去、然后开始编织出认为有效的魔术的咒文。 “——abreq a、啊啊!” 然而咏唱却毫无余裕地中断了。因为就好像是从地面弹来出攻击一样、土沙和岩石如同雪崩似的朝自己飞来。 “哈、居然是土块……” 不知不觉之中,水明也发出了略微含着颤栗的冷淡声音。于是水明对着扑来的土石挥了一下手臂。瞬间、迎面而来的包含着巨大质量的地面,就好像是被摩西分开的大海一样避开水明分成两半。紧接着突然、水明触碰了一下还残留在附近的污浊力量的残渣。 (……胸口很难受啊) 是的。果然、这股力量就是那种类型的存在,是即使是称之为邪恶也不足为过的力量,仅仅是散发的气息就让人恶心,是与人类绝不相容的存在。是从外界召唤而来的、异样的力量。 ……一边确认着这件事情、水明再一次与魔将对峙起来。一方将双手插进了口袋,另一方即使是受到了刚才作弄一样的攻击、却意想不到的没有气血上头、而是露出一副镇定的表情。 拉贾斯既然被称之为将,就有不失冷静的度量吧。 将身体上沾着的土块挥落、拉贾斯哼笑了一下。 “小子、挺能干的啊。虽然是魔法师,但是身手也相当不凡啊。” “那还真是多谢了。” “但是、像这种没有手感的攻击是无济于事的——” “手感?在我看来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劲地空挥罢了,到底你自己又是怎么感觉的呢?” “哼、闭嘴。伤不了我分毫就不要口出狂言。” 将挑衅的言辞付之一笑,看来似乎是个无法期待会大意的对手。 接着、重整好体势的蕾菲露来到了身边—— “水明君!请小心!这家伙认真起来的力量可不是这点而已啊!” “……哎呀、还不是认真的什么的、真是饶了我吧……” 水明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泄气的声音,不、应该说内心也确实已经有了泄气的感觉。 拉贾斯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蕾菲露也说了对方不是只有这点程度这样的话,搞不好这个拉贾斯可能连真实实力的一半都还没有使出来也说不定。 “如果他有这个意思的话这一带简单地就会……切!” “喂喂、那是那么危险的家伙吗?” “是的。现在即使是巨剑的斩击对他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罢了吧。千万不要大意。” 看着紧紧握着剑柄的手,像是有什么讨厌的记忆一样。不、看这个样子一定是过去发生过什么。 “哈哈哈、就是这样。只不过是人类的魔法师、不要得意忘形啊……” “咕——” 因突然膨胀的拉贾斯的武威蕾菲露呻吟起来,眼中出现了危惧。 ……果然如果对方有着这样的力量的话,那么自己就不能这样下去。在来不及采取对应的手段之前必须采取行动。这样的话。 “archiatius over——”(魔力炉、负荷——) ——就在水明吟诵出咒文的时候,状况一变。本以为会再次袭来的拉贾斯突然看着蕾菲露忍不住笑出声来。 “库库库库……” “有什么好笑!?” “不、想到了有趣的事情了啊。” “有趣的事情?” 拉贾斯没有回答蕾菲露的问题,而是就这样飞上了天空。 “这场胜负就先留着吧。” “什——!?” “但是、给我记好了。诺斯阿尔的女人啊。你的力量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等我聚集了这片地区的部下们之后,再来做你的对手吧!” “部下们、什么?那是……” “这些人只不过是我军团的一部。不、从整体看的话只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一小部,你就好好记住吧。” 在说不出话来的蕾菲露面前、拉贾斯继续着言语。 “当然、不要期待救援会比较好哦?因为我们已经在这附近大片地区输送了大量的兵力。并被吩咐‘毫不留情地消灭活动的人类’啊。” 说完这句话后,拉贾斯背过身去、与幸存的魔族们一起离去了。 蕾菲露追着那个背影、就要飞奔而出的时候—— “等、等一下!” “蕾菲露!” “——!!” 水明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行动大概是无用的吧。然后在她投来询问着为何要阻止自己的视线的时候,水明摇了摇头作为回应,蕾菲露仿佛终于注意到了一样、卸下了身上的力气。 “没事吗?” “……啊啊、抱歉……稍微有点失去冷静了。” 蕾菲露就这样悄然地回答。 ====================================== 在魔族退去稍微安定下来之后,马上就有下一项工作在等待着水明。 用魔术治 疗伤员。在名义上,水明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被商队雇佣的。因为同时还有其他能使用治愈魔法的魔法师,治疗意外顺利地就结束了。 “呼、这样就大致上结束了。” 当完成最后一名伤员的治疗之后不由得吐了口气。因为不是治愈的专家大概多少有些不成熟的地方,但水明自我评价自己的能力还是相当上流的。 环视周围、似乎都没有出现治疗失败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 (不知怎么总觉得那边好像很吵的样子啊。) 再稍微有一点距离的远处传来了喧嚣的声音,自不必说发出声音的是商人和护卫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应该说有什么正在发生才对。 根据拉贾斯的话,其挥下的魔族已经开始聚集了。为了确保安全,现在可不是优哉游哉的时候,应该尽早出发才对。 但是这片喧闹,是因为发生了什么麻烦吗。那么、这样就更不得不过去看看。 向在场的其他人说了一声后,水明向喧闹的现场走去。到达后发现,那里已经被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所包围了。到底这份让人刺痛的感觉是为何而起的呢。水明边抱着这份疑问边好好观察着周围,发现有谁正在被商人和护卫们包围在正中。然而,那位被众人包围着的人物,是直到刚才还在勇猛果敢地战斗着的蕾菲露。 一般来说的话,对于这种单枪匹马就能歼灭魔族的人物应该相当地礼遇才对,然而支配着周围的气氛却充满了不安和紧张。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在称赞少女的活跃和战果。 此时,就像为了打破这让人发麻的气氛一样蕾菲露开口了。 “……大家把我叫到这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认为在做这样的事情之前,还有应该要做的事情才对吧?” 蕾菲露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环视着众人的脸。接着,一位冒险者走上前来。 “啊?应该要做的事情?应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尽早赶赴安全的地方。磨磨蹭蹭地话说不定魔族又要袭击过来了啊?” “袭击过来呢……” 冒险者的话语充满了让人不快的氛围。蕾菲露稍微加强了一些语气再次说道。 “怎么。到底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有的话就赶快——” “啊啊、有啊。魔族之所以袭击我们,是因为有你在这里吧?呐啊、你是诺斯阿尔的幸存者吧?” “——咕!!” “……哈、什么赶快啊的。不要装傻啦。全部都是你的错吧!我们之所以被袭击、我们之所以成为魔族的目标!” 冒险者就好像逼迫一样地叫嚣着,被这样质问的蕾菲露露出了些微踌躇和疑惑的态度。 “确、确实我是被他们盯上了、但是被袭击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为什么你能说的那么肯定啊?” “……咕” 面对愤怒的冒险者蕾菲露不由得失去了言语。 那个拉贾斯虽然说已经盯上了她,但是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原本魔族之所以出现于此处的理由现在还无法断定。这样的话,冒险者所说的事应该不是真实的。但是也没有能够明确地否定的证据,因此蕾菲露也无法进行反驳。 “那个魔族是追着你来的吧?为了杀了你、将自己的军团也带了过来啊。” “那、那是……” “那是?到底是什么?你想到了什么就说说看吧,如果真的有可以辩解的说法的话!” 面对冒险者飞来的话语,蕾菲露无法回答,只能低下了头。 大概因为不能证明不是因为自己被追杀的关系而沉默的吧。然而、水明自己却有可以反驳的理由。 “我说一句好吗?” “啊?” “刚才的魔族,在与蕾菲露战斗的时候不是说了‘我想起来啦’这样的话吗?听那个口气,魔族是那时候才知道蕾菲露也在此处的。说什么一开始就被盯上了,应该不是这样才对吧?” 然而。 “哈、根本就没关系!那样的话!” “啊?怎么能说没关系啊……!”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只靠着某些暧昧的情报就追杀过来,然后在这里再寻找某些特定的人物吗?不是这样吗?” 也就是说魔族只是因为得知这里大概会有自己的敌人才会在此处出现的。然后在这里第一次注意到了蕾菲露的存在。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某种程度上也说得通—— “而且、在我们被袭击之前、这个女人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这家伙不是很肯定地断言了袭击我们的是魔族吗?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说不定只不过是魔兽和魔物罢了啊。——啊啊、这样就明白了吗?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被魔族盯上了才会有这样的啊。” ——这么说来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就是最初来自己这边通告要进行迎击的冒险者。这么说在那个时候,记得他对于蕾菲露的断言投来了怀疑的视线来着。 “这种说法太牵强了吧。这是因为蕾菲露对魔族有着敏锐的感觉吧?” “或许啊。但是啊、这么说着的你能证明那种事情吗?” “——这个是” 这是多么坏心眼地质问啊。像这样诡辩的话,水明就无法向冒险者辩解了。气息的查知大半都是以个人的感觉为主,是他人所无法证明的东西。 而且,就算有证明的手段手段,在这种大家都躁动不安的情况下大概也无济于事。 “没办法做到吧?那就快点滚出去吧。” “什么……” 这个男人的话每一句都在刺痛着水明的神经。面对这充满挑衅的措辞就在水明也开始气血上头的时候。分开人墙、一个男人现身了。 “你们二位请等一下。” “格雷奥先生……” 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听到怒吼声而过来的是商队的领队格雷奥。 “大家都是保护商队的人、出现不和的话会让人困扰的。请马上停止争吵。” “说是停止争吵、格雷奥先生啊。那么你已经决定了要怎么办了吗?” “嗯嗯。组织这个商队是我的任务。就把这件事交由我决断吧。” “哦、喔……” 面对断然地说出这些话的格雷奥,冒险者只能点点头。就算身材不是很高大说到底也是商队的领袖吗。只见他的气势似乎已经超越了冒险者之上。 确认大家都不再说话的格雷奥,朝向蕾菲露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格拉姬丝小姐,我是这个商队的责任者。也就是说,我有着不得不以商队的安全为最优先的立场。” ……这种事情就算不特意去宣言也是谁都明白的。 在这里再次郑重其事地这样说、就好像他要—— “现在、我们已经被魔族盯上了、其原因就是因为你的缘故。作为商队的领头人不能就这样将这个状况放任不顾。我这么说的话、你能明白吧?” “是的。我明白。就是说让我离开商队吧。” “——!?” “啊啊、是的。在这种状况下失去你的力量虽然很令人遗憾,但是如果你在的话那个魔族就又会袭击过来——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用明说了吧?” 蕾菲露从领队迂回的话语中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毅然地点了点头。就像与现状相呼应一样,周围再次响起了声讨的喧嚣。“当然要这么做!”、“赶快滚出去吧!”、“你这个瘟神!”这些实在是太过残忍的话语一时间交错响起。 蕾菲露也不是因为想要被盯上才被盯上的,她本身也并没有想要危害商队的意思。首先、现在最危险的就是她,现在最为即将到来的灾难担忧的也是这位少女。明明是这样,像这样穷追猛打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因此自然地、水明再也无法这样沉默下去。 “你们就这样在这种地方将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赶出去吗!?” “这是当然!魔族不是说了已经瞄上了这个女人了吗!就这样跟这个女的一起行动看看、这可是会对上那个魔族的大将和他部下的军团的啊!?” “虽然或许是这样!但是她一个人的话会有食物和水的问题吧!” “那种事情谁管他!这个女人就算饿死了和我们也没有关系!” 听到这样的话、水明静静地环视起四周。 “……大家、都是一样的意见吗?” 水明这样问着。虽然答案最初就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要这样问道。但是,回答的只要意料之中的冰冷的言语和仿佛冰雨一般的视线。 水明就这样不由得咬牙切齿,那个冒险者接着对他露出了轻蔑的视线、说出了刺耳的话语。 “然后?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你内心应该也是觉得这样的女人赶快滚出去比较好吧?” “什么!?我才不会有这种想法——” “一直装着和她很要好的样子、失去了脱身的机会了吗?还是说什么?被这个女人的美色诱骗了吗?啊啊是啊、光看外表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人吧?” “什么——” “哈、把魔族引了过来还诱骗男人,真是个不得了的女人啊——” 这句话语蓦地让水明激昂的感情因为超越了沸腾的愤怒而冷酷下来。这过分下流的责骂让水明的忍耐达到了极限。是的、所以、像现在这样举起手臂对准冒险者即将弹响手指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啊、什么?来这一手啊?” 因不明所以冒险者发出了愚蠢的疑问,明明很快这个下流的笑容就要如同字面一样被轰飞了。水明打算用指弹的魔术毫不留情地打出一击,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个男人猥琐扭曲的笑容更让人心烦的了。 然而,水明那因为义愤即将发出的愤怒的一击却被蕾菲露所阻止了。 “——住手!水明君!做这种事想干什么啊!?结果什么都不会改变的啊!?” “库……” 蕾菲露制止的声音让水明蓦地回过神来。好好想想、确实就是做这样的事情状况也不会改变。她被赶走的事已经是既定事项了,冷静地想想的话就能明白才对。将风险和收益放在天平的两端度量,如果多少为商队的安危着想的话,她的离开应该是最自然的事情。 就好像包含着悔恨和呻吟一样,格雷奥再次开口了。 “格拉姬丝小姐。我们这就折返了。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的……” “是的。是向着与商队不同的方向前进吧。我明白。” 就是这样吧,格雷奥想说的没有其他的事情。为了尽可能减少商队被瞄上的危险,这样做大概是必须的吧。 就在两人这样交谈着的时候,水明蓦地看向了与蕾菲露关系甚好的冒险者队伍的方向。曾和 蕾菲露一起欢乐谈笑的魔法师少女,曾自夸地说着蕾菲露的事情的战士。他们也像其他的人一样用着让人感到隔阂的视线望着这边,绝对不与蕾菲露的视线重合,更不用说去庇护蕾菲露。 但是对于他们水明却无法责备。他们大概也畏惧着魔族的军队吧,在这里不顾他人的反对庇护蕾菲露的话最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又或者是单纯的他们也已经认定蕾菲露是导致魔族出现的元凶罢了。 因此就这样只能自保。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责骂他们的胆怯和卑劣。尤其是身为他人的自己更没有说这种事的资格。 ……最后,向着完成了食物的交涉的蕾菲露水明叫出了声来。 “蕾菲露……” “……真是短暂的相处啊、水明君。尽管力量绵薄,我会祈祷你平安无事地到达涅尔菲利亚的。” 就算在这种时候也能露出笑容吗。向着对自己投来寂寞的笑容的蕾菲露,“这样真的好吗”这句话水明问不出来。如果是蕾菲露的话大概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样就好”的吧。 于是、蕾菲露背向水明。那轻松将大剑背负其后的背影,原先的可靠感觉已经分毫不剩了,映在水明眼中的,只不过是与年纪相应的少女似的虚幻缥缈的背影。 这样的话—— “喂、走啦。” 是的、这样的话—— “喂?你听到了吗?” 是的、这与黎二他们那时候不同。现在这样下去的话就等于是抛弃蕾菲露了。将那个露出了寂寞的背影和眼神的蕾菲露抛弃。 ——因此,不知不觉之中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把粮食也给我。” “哈?” “我跟她一起走。这段时间受你们照顾了。” 在冒险者进一步露出惊讶脸色的时候,格雷奥也呆然地叹着气问道。 “这样真的好吧八键阁下?中途放弃委托的话可是不会支付报酬的啊?” “不需要报酬。但是,吃的东西和水是必要的,看在至今为止护卫工作的份上还请在这方面通融一下。” “……明白了。八键先生也请多多保重。” 格雷奥闭着眼睛说道。就这样没有多少挽留、相当干脆地分别了。不、这种时候如果不贯彻这种冷面无私的态度的话是当不了商队领袖的吧。 “什么啊、最后结果是——” ——啪嗒。 不知想要对水明说些什么的冒险者被水明的魔术吹飞到了一边。像那样下流的言辞已经再也不想听到了。 于是,露出了担心的表情的与蕾菲露旧识的冒险者们靠了过来。 “喂、你啊、这样真的好吗……?” “啊啊。你们也不要介意啊。” 边这样说着,水明边开始将粮食塞进包中。 “——竟然把水明当成诱饵!!” 为确认是否存在后续的魔族而让罗菲利外出警戒之后、在重新回到寂静的周边响彻起来的是黎二咄咄逼人的怒吼声。 ——不需要担心。因为从这句话开始滔滔不绝地叙述的格雷高利那让人惊愕得怀疑起自己耳朵的话语,黎二以仿佛要将对方的胸襟都抓起一样的气势逼迫过来。 连敬意都抛到九霄云外、这个被称为勇者的男人的激情表露让格雷高利忍不住畏缩起来。 “那是真的吗!” “是、是的!全部正如刚才所说的那样。” “什……!” 实在过分震惊的话语让黎二说不出话来。像这样不能开的玩笑看来只能是事实。 就在黎二咬紧嘴唇、真的打算揪住格雷高利的前胸的时候。 至今为止一直难以回过神来、精神恍惚的蒂塔妮亚为了制止他而介入了。 “请、请冷静下来黎二大人!” “但、但是啊!” “格雷高利还只是说到一半,听他说到最后吧……” “……明白了。” 蒂塔妮亚的话也有道理。确实正如她所说的一样,格雷高利还只是说了“因为将水明阁下作为诱饵所以这边不会有大的危险”这样的话而已。 ……看到黎二接受了自己的劝诫、蒂塔妮亚摸了下胸口安心地叹了口气。紧接着、一直以来都很温柔的她用平时难以想象的严格视线和话语命令格雷高利。 “格雷高利,不掺杂半点虚假的全部坦白。可以吗?” “……遵命。” 在回答公主的同时跪下的格雷高利、不知是不是因为射来的刺人视线胆颤了,只见他额头上冒着汗、再次开始了述说。 “……我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和之前联络的人接触的时候。根据那个人的说法,魔族为了杀掉勇者率领大军前出到亚斯迪尔王国周边,为了让勇者阁下能从大军中安然逃脱,因此使用了水明阁下作为诱饵。” 在这里、因焦虑而表情阴云密布的瑞树首先开始向格雷高利询问起来。 “那个、你说将水明君当做诱饵使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不会是拜托水明让他扮演诱饵吧……” “不。水明阁下对此事一无所知。” 格雷高利口中说出话语某种程度上众人已经预想到了、但是实际执行起来却是相当困难。在水明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作为诱饵,这样的话当然问题就来了。 “……那么为什么能把水明当成诱饵使用呢?总不会是想要梅迪露遭受袭击吧?” “是、关于这一点、似乎是配合着水明从梅迪露出发来运作的……” “配合着出发?” “咦?咦?为、为什么?水明君可从没说过他要出城啊?” 是的,当他们出城的时候,水明只告诉了他们自己要从王城中出来生活而已。那么瑞树的疑问就再正常不过了,因为这和他离开梅迪露的事情产生了矛盾。 “在、在我们从梅迪露出发之后,似乎有情报指出水明通过冒险者协会在寻找商队护卫的委托。” “水明去了冒险者协会吗?” “是的。根据消息、水明阁下在搬出王城数日之后似乎就已经成为了宵暗亭的会员、由此推测他会不会是本来就有着离开梅迪露的打算吧。……然后知道了这一点的与魔王讨伐相关的贵族们就将水明……” 利用了吗。但是这样又产生了其他的疑问了。水明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本来就是为了安全才拒绝与黎二等人同行的。但是尽管如此却依然在冒险者协会登录、并且接受商队的委托,如果不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应该不会这样才对。 “水明君、到底是怎么了啊……?从城镇中出来是很危险的、明明不应该不知道才对。” “不清楚。但是我觉得水明的话应该是有什么考虑才行动的。” 看着在瑞树的眼睛中有不安在摇曳着、黎二再次向格雷高利发问: “……算了。水明能用作诱饵的原因明白了。但是贵族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没必要勉强地将水明作为诱饵使用吧?” 是的、在魔族率领大军前来、现在我方也没多少战力的情况下,自己等人只能逃跑。既然这样的话只要能逃掉就行了,并没有一定要将水明当做诱饵的理由。 “勇者阁下。现在朝这边而来的是魔族大规模的军团。虽然因为规模庞大的关系整体的行动可能比较迟缓,但是对手终究是魔族。无论其行军的速度、还是覆盖的范围都 不能与人类军队的进军简单等同。为了不让万一勇者被捕捉到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巴德利亚斯卿于是就……” “是巴德利亚斯公爵吗!?” “是的……” 因蒂塔妮亚惊愕的声音、格雷高利惶恐地低下了头。 这个巴德利亚斯公爵到底是何人,虽然记得确实在很久以前就听到过他的名字。 虽然深入地挖掘记忆、但黎二还是想不起来。 “抱歉蒂亚。巴德利亚斯公爵是?” “……巴德利亚斯公爵是亚斯迪尔内屈指可数的大贵族,关于这次魔王讨伐他也被父王任命为决定国内方针的负责人。不过……” “那将水明作为诱饵这件事情?” 反问之后、蒂塔妮亚虽然没有确凿证明还是重重点了下头。然后知晓状况的格雷高利便说道。 “……是的。就像之前说的一样,这是巴德利亚斯卿和部分贵族的独断行为。当然并不是在质疑身为勇者的黎二大人的力量,然而就算如此,还是判断就算准备了支援兵力、但是让勇者阁下直面对方的军团还为时尚早,因此就想出了这个策略。” “……但是就算这样、这也不能成为一定要勉强地将水明用作诱饵的理由不是吗?” “关于这一点,魔族为什么察觉到勇者的存在这一点还未能判明。巴德利亚斯手下的人捕获的魔族除了表明他们是为了杀掉勇者而来的就什么也没说、就算这样……抱歉、就算如此向我质问最后还是不清楚那个理由、或许是因为使用同为被召唤者的水明更容易扰乱对方的视线吧……因此、就向魔族们流出虚假的情报、让他们盯上了商队和其中的水明阁下。” 确实、或许这种做法真的有效果也说不定。自己等人依然未与魔族的军队接触,这与眼下魔族一方完全没能掌握自己的所在、只是知道勇者的存在不无关系。 假如、这只是假如的话。假定魔族一方能通过某些手段察觉到勇者召唤、无论他们觉得这个预想正确与否、都有进行先发制人的价值。像这次这样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依然举大军相向,就是因为他们认为能打倒勇者的可能性绝对不低。 那么、这样首先就不得不需要知道某个情报。就是召唤勇者的时机。 “……我们向外界公开并出城是游行的时候、就在那时候起就向魔族暴露了、但按至今为止的进攻来看——可能吗?” “是啊、很难这么认为吧。就像瑞树说的一样、魔族的动作快过头了。” 因此,果然是魔族之中有着能在那之前就察觉到勇者召唤的人存在吧。 “那么巴德利亚斯公爵是怎么让虚假的情报流向魔族那里的呢……?总不会在魔族中有认识的人吧?这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根、根据联络的人的说法,将士兵、作为派遣到夏鲁多科的使者送出去。向那些不知道魔族存在的士兵、灌输了勇者现在正混在向克兰德市前进的商队中行动这样虚假的情报、并让他们将这个消息带过去。” “什!?” “这、这样的话难道说……” 可怕的想象在头脑中盘旋、瑞树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她似乎已经正确地察觉到了格雷高利所说的话的含义。少女铁青着脸、表情中透露着不安。向着这样的少女、格雷高利露出了参杂着苦涩和遗憾的表情回答了。 “……只知道虚假情报的士兵在行军中被魔族捕获的话,他们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这样的事情也会被逼问出来吧。但是、预先向士兵们传达了虚假的信息的话、士兵们就算被刨根问底也只能说出虚伪的情报。魔族如果相信了的话、那就等于是这边的计策成立了,因此这个方案就很快地通过了……” “居然会有这种事……” “太过分了……” 这件事对两位少女似乎造成了相当的冲击。只见蒂塔妮亚用手捂在自己的嘴巴上失去了言语、而瑞树也露出一副快要哭泣的表情。 就在这样的少女们面前、黎二愤慨地向格雷高利怒吼道。 “……居然把人类像这样使用……实、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是吗!把人的性命都当成什么了!” “勇、勇者阁下的性命和士兵的性命是不能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的。为了救助数位士兵的性命而失去了能拯救万人的勇者的话、从大局来看、或许是相当的不合算的。” “水明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而被牺牲了吗……!” “商队的人也是、本来是毫无关系的人啊。但是却这样……” 听到任凭感情肆意的黎二的怒吼、以及瑞树发出的悲叹,格雷高利什么也没再说地沉默了下来。关于如此使用士兵的生命、他自己也有相当的想法吧。 将愤怒好好发泄了一通的黎二多少平静下来,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问道。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魔族的军队已经越过了一半以上的夏鲁多科的领土、兵临国境附近的山岳地带了。那时候已经什么手段都没有了……” “这种事情既然早就知道的话、为什么至今为止一直没有说!” “这、这也是迫于无奈!因为被下达了时机成熟之前都不能外泄的命令、身为一介骑士的我没有违抗这个命令的权力……而且、当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已经……” “怎、怎么会……那么水明君的话。” “……恐怕现在已经和魔族接触了吧。根据我们传出的情报,只说了水明阁下没什么显著的特征、只是穿着有些奇特的衣服,还有商队所在的大概位置仅此而已。虽然不能确切地断言、但只要搜索满足这些条件的人的话……” “但、但是!如果他逃到什么地方去躲了起来的话……” “很困难吧。看起来魔族连涅尔菲利亚帝国境内都已经散布到了。有鉴于此,魔族的军队应该有着相当的规模。已经有特定的目标区域的话、我认为他们会进行地毯式地搜索。这样的话、对于一无所知的商队来说……” 因为格雷高利的推测、众人都被难以言表的感情笼罩了。大家都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因为悲伤、失意、还是两者兼而有之。无论是瑞树还是蒂塔妮亚、大概都觉得事情已经变成这样的话、什么力量都没有的水明应该无法平安无事吧。就连黎二也开始这样想了。 在这里、蒂塔妮亚再次开口。 “……国内的、不、梅迪露和克兰德市的防备又怎么样了?” “对啦……这么说来!” 蒂塔妮亚的话让黎二瞬间觉醒过来。因水明的事情完全占据了头脑、这方面完全没有想到。魔族既然盯上了水明他们的话,就表示现在国内已经被魔族侵入了,他们在袭击了商队之后完全没有不继续攻击下去的理由。那么按常理思考的话、周边的城市不就必然暴露在危险之中了吗。 “是。关于克兰德市的防御现在已经在当地的佣兵团和魔法师公会中招募可以战斗的人,从冒险者协会中也在非常秘密地召集精锐。关于梅迪露的话则在骑士团与魔法师团中选拔熟练的人员集中在一起、现在正在编制部队中。” “既然能如此干练地应对为什么还要将水明当做诱饵啊……” “部队编制的预想时间稍微有些不足。为了保证向克兰德市的传令和部队移动的时间、除了牺牲水明阁下和商队就……” 没其他办法了吗。为了拯救大多数人、而抛弃少部分人。虽然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对于不希望如此却被牺牲了的人来说不是太过分了吗。 一想到水明对此一无所知,心中便涌出难以消解的焦虑。 在黎二的身边、因为这残酷的打击、瑞树的眼角泛出了泪花。 “太过分啦。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分啦……” 这些叹息和泪水、毫无疑问的是少女的真情流露。虽然有着跟随参加魔王讨伐的坚强、但是她还是一位少女。……为了寻求帮助而被召唤、但对于那些不协助的人却像这样对待。听到了这些事情的话、她也禁不住发出痛苦的啜泣吧。 这一点蒂塔妮亚也是一样的吧。只见她低垂着头、面庞上露出了懊悔、悲怆、以及失意混杂的表情。刚说了成为朋友之后不久,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再一次地、格雷高利跪倒在地面上。 “实在是万分的抱歉!” 再这样道歉下去有什么用呢。水明陷入危机的事情还是不会改变。因此黎二无法找到回应的话语,就连愤怒也已经释放殆尽了,只剩下无法消解的阴郁纠缠在心中。眼前依然是额头贴付在地面上的壮年骑士的身影。这样的道歉到底是在怎样的思考下做出的呢。不会是在这里应付似地道歉,表面上露出真心道歉的模样,心中却在强忍着笑意吧。 怎么样才能知道他的真心呢,就在费尽心思地进行着都让自己产生了自我厌恶的臆测的时候。 (啊——) 是的、此时突然黎二自己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恍然大悟了。 是这样子吗。冷静下来好好思考的话、明明是很容易明白的。 第二卷 第四章 那耀眼的背影、比世间的一切都要光辉夺目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是的、闭上眼睛回想的话、那个身影马上就会在脑海中重现。那是个欠缺热情、脸上的表情很少变化、让人觉得仿佛连情感都退去了一般、总是坐在轮椅上如同石膏像一般的男人:八键风光。 在家的时候,他总是坐在窗台旁的轮椅上、透过阴霾的玻璃眺望着天空那遥远的彼方。他就是这样的一位东洋的魔术师。 父亲的寡言少语、有他性格本身就十分沉静不善言辞的因素在。但是从结果上看,也和其心中埋藏着一大堆无法说出口的话语有关吧——不过即使如此、就算抛开魔术师家系的因素、这种状况与一般家庭的父子关系大概也已经是相去甚远了。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多少会有言语的交流、但是水明却完全没什么平时交谈的记忆,与这样的父亲能够好好的对话就只有在他教导自己魔术的时候而已。 父亲一边教授着魔术、展现着神秘、平静地说明着魔术师应有的姿态,然后最后、仅仅只有那个时候,仿佛找回了不知遗忘在何处的激情一样热情地述说着结社的理念——追求盟主夙愿的命题。父亲总是这样、就像这是他的口头禅一样地述说着: 在那里一定有着我们的希望,所以要竭尽全力地追求神秘、追求自己的可能性。 若是其他人听到的话,一定会认为那是不知现实的孩童所梦见的虚无缥缈的愿望吧。 水明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最后忍不住向着总是不知厌倦地反复述说着结社理念的父亲问道,为什么你要追求那样的东西呢。于是、就仿佛是再也无法重现的过去与悲切的憧憬重叠在眼前一样,父亲用悲伤的表情、在那一天、仅仅只有那一次、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我曾经有过想要保护的女人。 那是一位背负了破灭的诅咒的女性。是一位被如同冻雨般凛冽的艰辛所浸润、埋身于阴暗之中、连向着太阳绽放都无法做到的女性。是因她背负的宿命的关系、绝对无法幸福地死去、被所有的人抛弃、谁都不会向她回望过去、身处于不幸的地狱深渊的悲哀的女性。 她总是在父亲的身边、埋首于父亲的臂膀中哭泣。父亲是这样说的,那位女性真心露出笑容的时候、连父亲也仅仅只见到过一次,但那却是她临终时的笑容。 嘴上说着直到世界的终焉都要好好保护她、但结果却只是幻梦一场。 ——我没能保护好你的母亲。 是的、父亲在气绝之前这样说了。那是在他们父子讨伐于现代苏醒的古龙的时候,在战斗的最后、为了保护面对龙的最后一击的水明、父亲以身为盾挡在了水明的面前而伤痕累累。 为什么现在才说出这样的事情呢。明明开口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却一味地将这样的事情埋藏于心中,就算对着唯一的儿子、也一直保持沉默。 这样问了之后,父亲回答了。 因为不想让你也背负上这种负担。你是不幸的女人和愚蠢的男人之间诞生的孩子。本来、你的出生就已经注定了今后你也必然会与被诅咒的人扯上关系。如果将这些事情说出口的话、毫无疑问你也一定会去追求同样的东西,然后一定会像自己一样在看不到希望的末路迎来破灭的结局。 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将这些事说出口 那么为何、现在却要将这样的事情告诉自己呢。将这样的诅咒说出来是因为改变了心意吗?还是因为临终时从绝不将此事说出口的想法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的关系。 明明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但水明却最终也没有开口询问。迎接死亡的父亲、完全不像平素一样变得饶舌起来。那是平时所根本无法比较、甚至要远胜于教导自己魔术的时候般的滔滔不绝,就好像是将这件事说出来就是他背负的诅咒本身一样。 话语中那轻轻的叹息、是为了隐藏察觉到自己昏聩的羞耻、父亲风格的自嘲吗。亦或仅仅只是滔滔不绝地编织着言语的父亲自己、发现现在的行为与一直以来的自己不同、因而感到可笑起来了而已吗。 叹息之后、父亲说出了不像平时的他会说的话。 是的、——父亲自己还有着留念。这幅身躯就这样化为尘土也无关紧要,但是、不想让与她一起追求着夙愿的记忆也像现在的这幅身躯一样腐朽凋零,不想让与她一起共同分享的思念在任何人的记忆中都毫无残留被遗忘殆尽。 这份悲愿、到最后都没能得到回报。即使他们走过的只是一条艰辛困苦的、只有密布的荆棘点缀的道路——自己也希望能够让唯一的儿子记得:过去曾有过这样一对男人和女人,为了幸福的梦想、为了幸福的未来奔波追逐着希望。 都到了这时,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才将这样的思念诉说出来,到底想要怎么样啊。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做出的回答只有一个,明明除了那个以外就没有其他的答案。 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自己也是魔术师、与父亲一样。 因此——直到现在自己的耳边依然响彻着那句话语。 “——水明啊。对于只能选择魔术和静间的我来说,除了你以外已经没有能依赖的人了。所以拜托了,去追求结社的理念。如果盟主所追求的世界的真理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无法被拯救之人。所以——” ——代替没能去拯救的我、去拯救那些无法被拯救的女性吧。 于是、最后留下来一句对不起,这个曾梦想着家庭幸福的未来的男人就这样逝去了。连水明的回答都没有听到、只是拼命地将想要传达的话语传达出去、就这样真的变成了仿佛无法言语的石膏像一样的冰冷躯体。就这样连一次都没能见到心中描绘的梦想的尽头、那总是在窗外浮现出的平和的、不需要特意期望的随处可见的家族和乐生活的景象而死去了。 父亲只是自作主张地一味在异端的道路上不断变强、鞭挞着自己在危机四伏的道路上前进、最后像这样述说着追求幸福的梦想。 因此、事到如今才将一切坦白。 是的,所以在那个时候,自己向着对自己放出最后的龙吼的赤龙咆哮道: ——你的梦想、我一定会实现给你看! ……是的、曾经有着这样的过去。有着失去了父亲、向着逼近而来的暴虐咆哮的那一天。那时候嘶吼出来的思绪和誓言、直到今天也一次都不觉得是错误的。所以才有现在的以神秘为目标的自己。 为了证明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得不到救赎的人、自己不断前行。 尽管这或许是不成熟的想法,是毫无现实感、完全看不到实现的可能、如同隐身在浓郁的朝雾中连轮廓都无法分明的梦想。但是,这却是自己希望能够实现的愿望、是自己想要去实现的理想。 ……无论魔术、科学,不管采用何种学问,当解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真理时最后得到的睿智——阿卡西记录。如果是这个无论过去、现在、未来,甚至连平行世界都包含在内的森罗万象都记录其间的存在的话,说不定也有着那些本应得不到救赎的人能幸福生活的未来的记录,这样就有可能去拯救那些得不到救赎的人们,这就是希望世间人皆幸福的盟主的理念。如果能够最终到达那里的话、一定能作为过去那两个人所历经的辛酸绝不是徒劳无功的证明。 所以现在,再一次如同宣誓一样将过去的誓约呢喃而出。 “……老爸。确实你留给我的话语、就像你说的一样变成了束缚着我的未来的诅咒也说不定。但是、我是你的孩子、也是一位魔术师。所以我也想去见识一下你所憧憬的遥远彼方。所以” 闭上眼睛,沉浸在仿佛要说给父亲听一样的宣言的余韵中。绝对不会忘记,这份思念如今再一次充盈在胸口的之中。为了去拯救那位少女,拯救那位深陷不幸的深渊依然在啜泣着的少女。 于是、睁开眼后、眼前是一片蔓延着污秽和邪恶之物的平原。是的,光是看着就让人想吐的仿佛恶德和欲望化身的生物、宛如群聚在腐肉上的蛆虫一样麇集,在目光所见之处直到视线的彼方都弥漫着这样一幅可拍的光景。 真是可笑。明明就是因为不想面对这样的东西、才在王城里大声地叫唤来着。现在却像这样在这里主动直面他们,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呼。” 哼了一声将涌上的自嘲之情抛之脑后。然后、回想起了拉贾斯对蕾菲露说过的话,左右睥睨着眼前的敌人。 这就是那家伙带来的部下吧。还真亏他能像这样强行地集结起这样一支大军来。数量有几千还是上万呢。虽然现在不可能知道正确的数字,不过光是看到这个数量就让人不快。 向着仿佛是恐怖具现化的魔族之海,水明一步又一步地迈了出去。 紧接着、那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吗,只见魔族们争先恐后地袭来。从他们那里感受到了从外壳世界传来的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世界的邪神的气息,即使这只是气息的末端也十分锐利。这些都是寄宿着能将人的魔力、精气、甚至星灵体都染成漆黑的力量的异能的异形生物。 “啊啊――” 啊、就像笨蛋一样。魔族什么的,简直就是在小说和游戏中登场的幻想一般的、与人类绝对无法相容的存在。那样的只有在文学作品中才会出现的乱来的生物、为什么作为现代魔术师的自己要不得不去与之战斗呢。真是愚蠢。不得不去追求结社的理念和父亲的理想这样遥远无际的梦想的自己,又为什么非要去与被称为魔王什么的将世界拖入毁灭的深渊的东西去战斗啊—— 是的、心里某处还清醒着的部分、正在用冰冷的眼神从远处眺望着现在的自己。——啊啊、真是像笨蛋一样。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了。 向着两眼露出疲惫神色、发出着呆呆叹息的自己,魔族的利爪缠绕着黑色的魔气袭了过来。就像横冲直撞的野猪一般,毫不遮拦地直直突进,就好像完全不懂得战斗的技巧一样。 “ex hoc loco evanescent”(万敌灰飞,归于尘土) 就这样,放射出的雷光从魔族的身上呼啸而过。残留下来的只有脚边浮现出的散发着青色光芒的魔法阵、以及自然伸出的宛如刀刃的手型。魔族与他那被撕裂的利爪一道被轰飞到身后,不过对这些碎块水明已经不打算再多看一眼了。 突然从魔族的人墙中传来了一阵令人感到冷冽的心灵寒气【译者注21】,水明将意识集中过去、并将力量高涨起来。敌人是打算用魔术来攻击吧。那魔术与崇拜着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的邪教之民的技术有几分相似,只见魔族将放出的黑色污浊变成了火球。【译者注22】 转眼之间火球直冲而来,其目标自不用说只能是自己。 但是火球飞行的速度太慢了。与坦克炮击出的破甲弹相比,这样的东西简直就像蜗牛一样。不管怎么看,从火球形成到到达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里、自己都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打出三发魔术了。 水明看都不看火球一眼地转了下身,火球就从旁边飞过并在后方着弹。 然后这个火球爆炸的威力也是十分弱小。就算不得不去防御的话,对于自己拥有的即使是以20倍音速贯穿一切装甲的金属射流都能完全阻挡的金色的防御魔术,这点攻击也只是如同隔靴搔痒一般。既然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去顾虑背后那灼热的火焰和暴风,现在自己只要直直注视着前方就好。 就算有魔族从空中飞袭而来,自己也不会让开道路。 “et cadens in terram”(翔空之物,陨落匍匐) 是的,仅仅一句话后、连看都不看随着咒文被击落到地面上的魔族一眼、就用把魔力灌注到极限的右脚狠狠踏出将眼前的敌人碾碎。太弱了,弱到甚至觉得连慎重地将这样的东西视为威胁的自己都无聊到了极点。只要知道战斗的方法的话,结果敌人就是如此不堪一击。威胁什么的完全算不上,现在的敌人就连自己脚边能一脚踹开的小石子都不如。 为什么自己要与这样无聊的存在战斗、并不得不取胜呢。 就像笨蛋一样。然而就算明知是这样愚蠢的事情,自己也绝不会就此止步,因为在内心的深处早已做出了决意。 “我啊——” ——早已决定要在这条道路上勇往直前。 ——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所要走的道路。 就算受挫、就算摔倒,自己也绝不会止步,因为在那一天、在那个时候、自己已经立下了这样的决意。 为了证明想要得到救赎的人绝不是无法拯救的。为了到达阿卡西记录,在现世中唤起父亲的梦中的事物。为了实现父亲的悲愿和自己的夙愿。 虽然现在自己所在的是一条往魔族军队的正中间突击的愚蠢道路,但是、那所前进的方向,却真真切切的与遥远的理想联系在了一起。 “――archiatius overload”(——魔力炉、负荷启动) 与咒文一起在脚边展开的、是散发着彩虹色辉光的魔法阵。那是直径五米左右、其间点缀着无数繁多复杂的文字和数字的魔法阵,就像解开了被名为永恒时光的枷锁束缚着的怪物一样,庞大的魔力释放开来。 然后释放出的魔力、往魔力炉中注入了甚至会令内燃机关失控的灼热、令炉心在尖啸声中猛烈地回转着。巨大的魔力甚至令周围一带电闪雷鸣、化作了爆炸的冲击波。仿佛龙卷风一样的暴风飞舞而至一般,魔族的人墙被高高地炸裂到了空中。 大气发出着嘶鸣、大地不断的颤抖。周围的万物都被击碎飞舞而上化作尘埃——眼前展开的正是一副如此壮观的景象。就在剩余魔力从失控中慢慢平复的同时,异形们再次如黑云一般涌出,再次朝着自己袭击过来。就宛如雪崩一样,崩塌的魔族之雪与火花变成了黑色的浪潮,魔族的大军如同野猪一样争先恐后地朝着自己猪突猛进。 理了理被魔力的乱流扰乱的大衣,搪塞在眼前的是连大地都被遮盖住了的魔族们。这时候,如讽刺一般,头脑中回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看不到希望的末路吗?……哈哈——正合我意!” 然后、在蜂拥而至的异形的军团面前,水明将所有的思绪一笑抛到脑后—— 魔王什么的怎样都好、回归原来的世界现在也怎样都好。但是、现在仅仅只有保护那位少女这件事情、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迸发出的咆哮撕心裂肺,不知是因为其中包含了裂帛的气势、还是只是对抗绝望的少女悲痛的嘶吼。 挥舞而下的剑击在激情的加速下气势昂然,蕾菲露向着魔将拉贾斯纵向劈斩过去。缠绕在斩击上的,是散发着赤色辉光的红色剑风,就像要把大地、山川、天空,把所有的一切无论大小一律切断一样。然而拉贾斯伸出了密布着乌黑魔气的手臂、就像盾一样将斩击挡了下来。 就算是屠戮了无数的魔物与魔族的精灵之力,在这漆黑污浊的阻挡下连魔将的皮肉也无法到达。魔将拉贾斯的身躯就好像在述说着蕾菲露的力量对其无关痛痒一样。 “可恶……!” “哈哈!!怎么样、诺斯阿尔的剑士!你果然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给我闭嘴!!” 对于魔将的嘲笑,蕾菲露仿佛要将那个声音盖过一样的回以怒吼,接着打出了一连串赤色的斩击。横劈、袈裟斩、上斩、唐竹斩、逆袈裟斩、逆风斩,蕾菲露运用着多种多样的剑路不断地打击着对手。然而,被污浊魔气施以了非同寻常的强化的拉贾斯的铁拳却有条不紊地应对着。 赤色线状的集束和拖曳着黑光的魔气互相交杂、不断向着外侧冲突反弹,两股力量就这样碰撞着。支撑蕾菲露和拉贾斯的地面因无法耐受这力量的抗拒、每当剑击和拳击冲突的时候就崩碎出大小碎片、翻卷起阵阵烟尘。 蕾菲露正处于劣势。好好比较敌我力量的话,就会发现天平是向着拉贾斯倾斜。当蕾菲露无法耐受压力后退一步的时候、对方一定会前进两步进一步逼迫,如果蕾菲露放出十次剑击、那对方就一定会回以十一次铁拳重击。 无论做什么都比不上拉贾斯。因此,蕾菲露的身上不断的累加着伤痕。 正在鏖战正酣的时候、拉贾斯仿佛是打算做出决定性的一击一样、做出了大大的动作挥出重拳。虽然蕾菲露敏锐地看到了攻击——然而她的身体却没有反应过来。往常像这样破绽很大的攻击,蕾菲露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用斩击回应,但是已经负伤的身体却未能让少女如愿以偿,只是用大剑的剑身当做盾牌挡在攻击前就已经是竭尽全力,少女就这样吃下了缠绕着黑霭的拳头的一击。 在仿佛让全身都嘎吱作响的沉重威力下、蕾菲露不禁发出呻吟,冲击压迫着身体、让她大大地后退了一步。 “咕、呜……” 蕾菲露跪在地上气息慌乱、拉贾斯于是露出了蔑视的笑容。 “呵呵呵、这就好像是过去的重现啊。” “……重现?” “是啊。就是我们攻入你的故乡、那个时候的事啊——” 魔将的话语让过去的光景在少女的脑海中复苏了。顺着拉贾斯的话回想到的、是魔族们大举攻入诺斯阿尔那一天的事情。那时候的事情至今也无法忘却。就在她们与无限地袭击而来的魔族奋战着的时候,拉贾斯推开杂兵们出现了。他的魔族之力比在场的所有魔族都要强大,那份力量将一切都破坏殆尽。 于是、在那压倒性的力量面前、那时候也是无法抵挡、像现在这样跪倒在地上。 那个时候只能边眼睁睁地看着袍泽们被凄惨地杀害、边感叹自己的弱小无力。这之后、时间不同了、场所也发生了改变,直到王都陷落为止蕾菲露与拉贾斯又经历了几次战斗,但是结果却只是绝望的重复。战斗的最后自己总是被拉贾斯打得动弹不得,然后为了保护自己、必定会有一些人——自己的同胞与伙伴、甚至是自己珍视的人们——为此牺 牲生命。 无法与魔族的力量对抗的自身的眼前、总是有人们为了庇护自己而死去。 “呜、呜呜……” 就在蕾菲露被过去的记忆所纠缠、发出了悲切的呻吟的时候,拉贾斯的嘴角上翘了。 “看到了吧?你的力量是无法战胜我的。” 无法战胜。这句话语化作利刺狠狠扎入了蕾菲露的心中。这是像是已经被完全证明了的真理一样、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否定的毫不留情的话语。这就仿佛是现在依稀可闻的远方那巨大的雷声一样,就好像雷云正在向自己逼迫而来一般令人烦躁不安。拉贾斯的声音在蕾菲露的心中激起了相当激烈的杂音。 “闭、嘴……” “不甘心吗?因为被我说中了痛处。——但是啊、你最后还是逃跑啦。虽然嘴上尽是说着要保护民众保护同伴的漂亮话、但却数次背对着我离去。那是因为你的身体在抗拒着死亡。” “闭嘴……、闭嘴……!不许你再说下去!” “想让我闭嘴吗?你就那么不想听到自己的愚蠢之处吗?不想知道尽是污秽与错误的自己的昏聩。呵呵——是啊、谁都不想去直视自己的可耻之处啊。不想去正视、不想被指责。如果内心还尚有自知之明的话就更是如此。但是、你对那些深陷死地的家伙们见死不救了不是吗?因为贪生自保而逃跑了不是吗?有错吗?” 拉贾斯用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口吻嗤笑着。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了不愧对托付于自身的人们的愿望自己曾多少次抹杀自己内心的感情、不知道将那些愿望作为未来的希望而献身的人们的意志。明明不知道、这里面人们的思绪和感情到底多么深刻地交缠纠葛着。 “对啦。你从故国逃离了之后,知道其他的人们都怎样了吗?” “你、你说什么……?” “说的是你的同伴、你的朋友、和你的家人们。为了让你逃脱而拼命奋战的人们、到底迎来了什么样的末路你知道吗。” “你、你这混蛋、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这不过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四肢都拽掉、好好地蹂躏一番以后杀掉了!不过、还真是快乐不是吗?本打算为了信仰而殉难的人们因为痛苦和恐怖而大声哭号、最后甚至连你们所信仰的女神都放声咒骂。不过、玩到一半的时候就渐渐变得什么反应也没有了。呼、哈哈哈哈!!” “——!!” 刺耳的哄笑仿佛撕裂了蕾菲露的胸口。听了拉贾斯的话后,少女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可怕的想象,那是承受着非人的虐待的人们那凄惨的身影。那惨无人道的虐杀,到底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辛酸、何等的绝望啊。为了自己而死的人们那虚无的目光,此时仿佛全部都灌注到了自己的身上。本应无法听到的怨念的诅咒一点、一点地在内心的深处染上了黑色。 “怎么会……父亲大人……大家……” “知道了吗?你的故乡到底变成什么样了,还有你所爱的人们的末路。啊哈哈哈哈哈!!” “你这混蛋、竟敢……竟敢……!!” “悔恨吗!?愤怒吗!?诺斯阿尔的剑士啊!!但是啊、这是你的罪过。是临阵脱逃的你必须背负上的毫无疑问的罪孽。”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向着高声宣称着变成这样全部都是蕾菲露的原因的拉贾斯、少女任凭激情的驱使狠狠地斩杀过去。那是灌注全身力量的一剑。没有一点技术、也完全不考虑身体动作的均衡。只是因愤怒迷住了双眼而失去了冷静、愚蠢笔直的单凭力气的剑击。 “太弱了!!” 但是、蕾菲露的这一击被弹开了。挥舞而来的拳头弹开了刀刃、毫不留情的语句扑面而来,将少女的剑击、思绪、悲鸣和所有的一切全都否定。 “咕!” 可是、蕾菲露的攻势还未就此结束。就在少女愤怒得紧咬着牙关、想要再次挥舞巨剑的时候。 “呼啊——” 与就像是忍不住偷笑的吐息向呼应,拉贾斯手中的污浊黑霭急剧膨胀起来。 ——这个是。 “呜……啊……” 于是,少女心中那仿佛能将全身的力量都抽去的绝望苏醒了。 拉贾斯的举动,使得曾经数次见到过的光景如走马灯一样在蕾菲露的心中快速回放着,同时令因愤怒而一时奋起的战意崩溃了。这是那一招。是这个名为拉贾斯的魔族之所以能被称之为魔将的原因。那是一般的魔族所不可能具备的强大力量。是在数次交手的时候、能将城寨都形迹无存地毁灭的这个魔族的决定性力量。 浓郁的紫黑魔气如同云雾一样凝聚膨胀、形成了连成年人都能吞没的巨大球体——接着蓦地安定下来。球体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一动不动,但是下一个瞬间,就像是巨大的力量要被解放的前兆一样震动起来。 蕾菲露无法躲闪。本来这一招就具有将城堡都夷为平地的威力。其杀伤范围十分巨大、根本没有能够躲避的余地。于此相对蕾菲露能够做到的、就只是尽可能地让精灵之力高涨起来,以此保护自己的身体。 ——于是、少女被呼啸而来的暗色波涛吞没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围布满了凝重的漆黑,让人产生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破坏了的感觉。所有的五感都被剥夺了,自己的所有感官都被深深埋没在那能让人感受到世界末日的黑暗之中。 ……终于、在经过了让人误以为十分漫长的短暂瞬间之后,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一切除了自己以外都消失殆尽了。无论是树木与岩石还是冒险者们的尸骸、就连那位少女的尸体都全部灰飞烟灭。 “啊、哈……呜……” 终于撑过去了。但是之后留下的、却只有力量被大幅削弱、破破烂烂的自己。和过去一样、噩梦的光景再次重演了。靠着勉勉强强的精灵之力、只有自己活了下来,同时将只有幸存者才会感受到的罪恶感全部背负在身上。 遭到攻击的身体一时无法活动。向着仿佛痉挛一样微微震动的自己、拉贾斯大大方方地接近过来。看着拉贾斯昂首阔步而来虽然焦虑,但是麻痹的身体却无法很好地抵抗。逼近而来的拉贾斯一把抓住了蕾菲露的头发。 将身体仿佛吊着一样地提了起来,然后—— “什么嘛——喝哈!!” 蕾菲露的腹部遭到了强力地一击。如同原木一般粗壮手腕的沉重一击贯穿了精灵之力的庇护、让五脏六腑浸没在剧烈的疼痛中。 “还要继续哟。” 于是、在魔将因高兴而嘴角上翘的同时,怒涛一样的锤击开始了。无数次打击毫不间断,岩石一般的拳头持续地殴打着身体。蕾菲露从口中漏出了痛苦的声音。代替呼叫住手的哭喊、从少女的口中只有苦痛的呻吟发了出来。 “啊——咳、咳哈、呜哦……” 终于腹中的东西被呕吐出来。然后蕾菲露的身体就像是垃圾一样被抛在地上。 “啊、啊、啊……” 少女翻滚着、匍匐着,仿佛贪求着空气一般大张着口、嘴角边口水不断垂下,简直就像蛆虫一样。不、连蛆虫都不如。身体剧痛无比,内心更是疼痛得无以复加。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遭到了变换着手法一点点削去内心的拉贾斯的折磨,已经瘫软无力、无法动弹了。已经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已经想要将一切放弃了。 然而、拉贾斯还在继续着折磨。 “真不像样。” “呜、呜……” “露出一副如此模样、你对得起那些保护了你的家伙们吗?” 向着想要用剑支撑着强行站起来的蕾菲露、拉贾斯的疑问抛了过来。虽然想要好好地思索这些话语、然而却根本无法做到。就算去思考也是毫无意义,因为—— “你有救到那些家伙们吗?” 这样的事情早就知道了。 “现在如果回到过去、你又能将结果改变吗?” 这样的话不用说也明白。因为—— “是吧?你谁都无法保护,连一个人都没能保护。” ——已经、不要再说了……。 “呜、呜……” 是的、全都像拉贾斯说的一样。不仅是故乡的同胞,连商队的人们自己也无法守护。就算能回到过去,也只不过是重复同样的结局罢了。那些人们的哭号和泪水,自己也没有能力去止住。 因为自己无法战胜这个魔族。是的、绝对。 真是辛酸啊。比起身体上的疼痛、被强加的这个残酷的事实更让人痛苦。被说是什么也做不到的语句的辛辣,让蕾菲露无法言语。 “承认吧。不、你已经开始承认了不是吗?你自己到底是多么的毫无价值这个事实。” “我、我……我是……” “全都是你的错。没有例外。就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大家都死了。” “啊——” “是这样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握着支撑着身体的剑从手中滑落、两腿无力地跪倒下 来。手臂软软地落下、肩膀也无力地低垂着。握住剑的力气已经从身体中消失了。 “……” “——屈服了吗?” 因为少女身体的变化,魔将露出喜悦的表情观察着判断到。 是的。蕾菲露的意志已被折断了。就像拉贾斯说的一样,少女已经毫无战意。仿佛就像说着这个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失去了骄傲、失去了所有一切的身体已经被做怎样的事情都好。 “哼、你已经没有让我亲手杀死的价值了。就像你所爱的那些人一样、折磨虐杀才比较适合现在的你。” 说着这些话,拉贾斯向部下们递了个眼神。于是、被拉贾斯的暗色的力量遮挡在身后的数只魔族旋即呼应而来。 在少女模糊了的视线中,魔族们为了将自己杀死争先恐后地簇拥着逼近而来。然而、在视线中,魔族们为了断送自己性命的利爪、污秽的容貌、下贱的狂笑和充满恶意的眼神却无比的清晰,所有这一切仿佛都在以慢动作播放着一样—— “啊啊……” 最后发出的是这样的声音。 ……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不仅被剥夺了重要的事物、承受了无比的屈辱,不仅是战斗的败北、连内心也必须要被彻底摧毁屈服。 至今为止都是遵循正道而活、贯彻正义而生才对。然而、结果却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终焉啊、为什么至今为止尊崇的信念最终却导向了这样的末路。 眼前没有希望,说到底希望这个词语到底是谁创造的啊。为了什么才创造出这个词语。明明那样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是啊。名为希望的存在、就算拼命追求也只是徒劳无功,除了给人心灵以些微的依赖根本就没有意义。结果、只能残酷的让人陷入更深沉的绝望的地狱。至今为止对希望深信不疑的自己、到底是多么的愚昧啊。 与泪水一起洒落出来的、是对这个残忍的世界不可遏止的诅咒。于是—— “谁来、救救我……” 从口中零落而出的、只是如少女一般的悲切祈愿。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乞求着救赎吗。明明在这个世界中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称心如意的事情。绝对。是的、明明以为绝对不可能—— 正当少女在逼迫而来的死亡面前闭上眼睛的时候,划破长空的落雷的轰鸣不知为何在眼前炸裂了。 青白色的光辉的奔流遮蔽住了视界、眼前的所有一切都被淹没在耀眼的白光中。无论是袭击而来的魔族、还是遮蔽天空的阴暗都被瞬间吹得无影无踪,就连拉贾斯也被笼罩在这一片纯白的光芒中。 轰鸣与炫目的光芒慢慢消失之后、袭击而来的魔族已经一只不剩地在眼前灰飞烟灭了。 少女的目光疑惑地转动着。等注意到的时候、原先完全遮蔽视野的灼热的悲伤被温柔地拭去了。 于是、在那里站立着的是—— “你小子、到底是何人?” 漆黑的身影翻飞。在眼前出现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物。披挂着酝酿出独特氛围的至今为止不曾见过的黑色盛装,眼前的那位少年是—— =================================================== ——在炫目的光辉充满视野、瞳孔都仿佛要被白光灼伤的刹那,水明闭上了眼睛、眼帘内却依然映照着光辉奔流的残像。就算事先已知晓雷电的落鸣、这种行为也会下意识地发生吧。 预测着光减弱的时机、水明缓缓地睁开了闭上的眼睑。 然后、看到布满视野的惨状,水明只是呆然的、然而又是不悦地让愤怒在心中默默翻腾。 ——啊啊、这里也有邪恶存在着啊。他们戏弄嘲笑着清廉正直的人、践踏侮辱着悲叹流泪的人,将别人推落到绝望与悲伤之中、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可耻。 他们对于那些追求向往着正义的人们、毫不留情地剥夺其全部的骄傲与矜持。 他们毫不关心那些为了别人而奔走战斗的人们的尊严、连一点被原谅的价值也没有。 是的、他们简直就是掠夺名为幸福的无论是谁都憧憬着的希望、世间一切恶意的化身。 在辉光的余焰中、水明慢慢地阔步来到了少女的面前。 在少女那失去了神采的眼瞳中、间断不绝地涌溢出大粒的泪珠。那就像永无止境的滂沱大雨一般、混杂着少女思念的泪珠倾盆而下。水明轻轻擦了下蕾菲露的眼角,想要让少女的泪水止住,至少现在不要让她再这样继续泪流。哭红了双眼的脸庞、千疮百孔的身体,之所以会是这幅只是看到就让人觉得疼痛的姿态、是因为之前经受了残忍地折磨吧。小声地、从少年的口中说出了对不起来晚了这样的词语。 “啊——” 轻声的叹息从蕾菲露那还未彻底失去神志的心中泄露出来。那声轻叹是如此的虚无缥缈,就像是心灵在崩溃之前仅存的那微弱明灭的火焰。 像这样的悲苦哀叹、不断自责、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的少女。为什么像如此温柔的女孩非得遭受这样的苦难不可呢。比谁都要清廉地生活着、比谁都要向往着正义的少女,为什么一定要迎来无法被救赎的末路、一定要被强加上如此悲惨的终焉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那些善良的人首先沦落到不幸的深渊中呢。 “啊啊——” ——痛哭泪流的人们啊、请记住吧。这个世界绝对没有永远不会停息的悲伤之雨。 ——背负痛苦的人们啊、请记住吧。这个世界绝对不存在永不熄灭的苦痛之炎。 ——醉狂于邪恶的人们啊、请记住吧。这个世界绝对没有哪怕是一寸你们这种歪门邪道的安息之处。 “——你小子、到底是谁?” “魔术师、八键水明。” 这一切现在就在这里、由身为现代魔术师的自己证明给你们看。 ===================================================== 奔驰而来的是一阵风。蕾菲露自己已经分不清那是现在静静地伫立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的声音带来的微风、还是那话语本身就是一阵凉风。但是、在灼热的空气中、那伴随着凉爽的风一道扩散开来的声音、却明晰地振动着魔将拉贾斯的鼓膜。 “你说是……魔术师。” 绷紧着严肃的表情、拉贾斯反复回味着从水明口中发出的词语。因为和以前见面的时候装扮差别很大没能一下子认出来,但是慢慢察觉到了少年的面容有些脸熟、终于露出了像是想起了什么的神色。 “是这样啊、你小子……就是那个当时来捣乱的魔法师小鬼吗。” 对此水明只是沉默地挺着身子、用严肃的眼神紧盯着魔将。 向着这样的水明、拉贾斯仿佛很是感慨一样地嘲笑道: “区区的魔法师还真亏你能来到这里呢。周围应该尽是我的部下吧?嗯?” “啊啊、还真是乱来啊。真亏你能把那么多肮脏污秽的家伙都聚集到这一片呢。都不知道让我呕吐了多少次了。” “这句话如果用来形容那个和肮脏秽物一起倒下的女人、还真是让人觉得惟妙惟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拉贾斯就这样嗤笑着还以讽刺。的确、水明现在已经是满身疮痍了。虽然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创伤、但是有着长长下摆的黑衣就像经过粗暴使用一样随处可见撕裂和破损的痕迹,而且他站着的姿势和细微的动作也有些不大利落。那粗重的呼吸能让人感受到他体力的消耗,在少年的脸上也留下了浅浅的擦伤。这一切都显示着到达这里的道路上他经历了怎样的艰难。 向着以这幅姿态拼杀来到眼前的水明、拉贾斯快乐地放声大笑、然后依然用原先的语调问了过去。 “——那么怎样?你小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毕竟是那个数量,你怎可能把他们都驱散走到这里呢?” “没什么、只是将堵在眼前的东西揍飞而开出一条路来罢了。” “嚯、就你这破烂模样还真亏你敢这么说啊。” 拉贾斯呵呵地笑着。看着回话的水明的身姿、只能让人觉得这是负伤之人的逞强。确实、这幅在凶险穷途中大放阙词的姿态、只会让人认为是讨厌落败的人拼尽全力地虚张声势。 “我问你、不惜变成这幅模样、你小子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觉得这种事情事到如今就不需要再问了吧?” “……不会吧、难道你想说是为了救这个女人才来的吗?” “是啊、就是这样那又如何?” 水明就这样回答了拉贾斯的提问。少年是来帮助自己的、是来成为自己的力量的。明明自己曾挥开过他伸出的手、明明就算不这样做也不会有人责备、明明现状已经是如此的穷途末路。 向着露出正气凛然的表情的水明,慢了一拍之后、拉贾斯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哈!?呜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认真地将这句话说了出 来!!在这个状况下、来救这样的一个女人!?像你这样简直就不正常啊!?” 是的。就像拉贾斯说的一样、自己也觉得少年现在的所作所为有点不正常。完全不顾魔族大军的包围、就这样奔赴死地,首先就让人认为是不是发疯了也不奇怪。来到这样的地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能让人想要拥有的东西。明明这里是这样一个就算能飞身而入、也只是会尽是让手中所拥有之物全部失去的场所。 “怎么啦?难道你觉得拯救这样一个女人值得吗?明明是这样一个吝惜生命逃避战斗、什么也无法保护的女人?明明是这样一个连救助的价值都没有的女人?” “啊啊。” 少年的眼睛低垂下来轻轻点头、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现在他的行为确实愚蠢、自己的内心也这样认为着、肯定着拉贾斯的话语。向着这样的他、拉贾斯继续放言着。 “哼——是什么让你做到这一步呢?就算这样伤痕累累也不顾。爱惜自己生命的话、这样的女人就算抛弃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将已经不在的人割舍、然后把一切都统统忘掉不是也很好吗?” “这样可不行啊。这样的话我就无法拯救她了。” “嗯——?” 在拉贾斯因为这意想不到的回答皱起眉头之后,水明仿佛像是要宣告什么一样说道: “而且,拯救因不幸而哀叹的无法得到救赎之人是我的信念。我绝不能背弃我所相信的道路。所以——” ——所以我就像这样来到了这里。 是的、水明就这样庄严地宣告着。少年正是为了拯救想要拯救之人、为了消灭像你这样的邪恶而战斗。 面对着由内心的决意迸发而出的话语、拉贾斯一瞬间愣住了,但是很快他就从呆然中回过神来、大大地张开着嘴巴深吸一口气。 “哈——” 向着水明宣言的决心、拉贾斯发出大大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蠢货!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居然说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来才到这里!?冲开我的部下、来到这样的死地!而且这算什么、拯救无法得到救赎的人!?居然因为这样的东西来到这个地方、真是蠢得无药可救啊!!呼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的大话——” “所以呢?” “——!?” 水明放出的冰冷的一声让拉贾斯停止了哄笑。那声音比极北之国呼啸而来的寒风都要冰冷凛冽、让所有人的心都被冻结起来。无论是哄笑的残响、还是缓缓吞咽的声音,所有与场合不符的一切都被冷冻起来。 然后、令人恐怖的寒气四处蔓延开来。那并不是物理上的寒冷、但却具有比物理上的冰冷都更为刺骨的冷冽,甚至蕴含着让人连精神都畏缩起来的寒意。因拉贾斯的力量而焦灼炽热的周边一带突然变成冻土一般。至于造成这个状况的释放着凛冽气息的水明、则以如钢铁般毫不动摇的眼神、紧盯着那嘲笑着他人决意的魑魅魍魉。 “……小鬼。马上收起这幅眼神。让人很不爽。” “你觉得只要说我就会停下吗?” “那么、就用力量让你屈服吧!!” 拉贾斯发出了仿佛能让周围的一切都动摇的巨大咆哮。在卷起的冲击波将尘土、砂砾、甚至小石子都吹飞了的时候、像橡树的根茎一样的手臂就已突袭而来。 与此同时、迎击那仿佛能将人体碾碎成肉块的一击的、是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听到的水明特有的咏唱。 “primum ex quintumexcipio!!”(城壁、五重展开!!) 五层散发着金色辉光的魔法阵就好像盾牌一样以少年伸出的手为原点构造展开,魔法阵或是描绘着纹路、或是漂浮上中空、又或是像破碎的碎片重新拼合起来一样组合在一起。 最终金色的防御在攻击到来之前展开完成。紧接着缠绕着污浊魔气的巨拳和水明的魔法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黄金的火花飞舞四散。最后不知是耐受不住呢还是本来的职责就不在阻挡呢、只见前两枚魔法阵破碎开来,不久之后第三枚魔法阵也被弹飞了。 “喔、噢噢噢噢噢噢!!” “啊啊啊啊啊啊!!” 掘削着魔法阵妄图击杀水明的豪拳和挥发着金色的光粒高昂的魔力,在两者的冲突中地面碎裂、冲击四溢,最后生成了仿佛龙卷风一般的气流,进一步夸示着力量碰撞的剧烈。 在两人的吼叫声中,第四枚魔法阵开始回转起来、然后紧接着—— “嗯——!?” 本应朝向水明的强大力量一瞬间反转方向,紧接着、伴随着巨大的轰鸣,拉贾斯的庞大身躯掘开地面、一直朝着山脚轰飞而去。 “呿、就算用衰减城壁干涉过了最后还会以这么庞大的威力被吹飞……这个大得不像话的混蛋力量……” 肩膀上下晃动着,向着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拉贾斯、水明口出恶言。果然他也已经消耗了相当的力量。考虑到来这里为止的道路和刚刚还立于眼前的敌人,这也是难怪的吧。就在这时、他蓦地回过头去朝向自己这边,紧接着—— “站起来蕾菲露。现在开始要打倒那家伙。” 就这样、他向着自己说道。一起战斗吧、两人一起反抗吧。就像在请求协助——不、就像激励着已经站不起来的自己一样。那话语无比真挚,同时紧盯着自己的、是包含着鲜艳的绯红色光芒、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眼瞳。那对目光中放射出来的热情,确实就像赤红的烙铁一般。那炙热的双眼、是绝不会忘记自身的理想信念才会有的男人的眼神。 但是、能够回应这样的意志的决心、在现在的自己心中已经不复存在了。 因为那一切就在刚才已经被拉贾斯粉碎殆尽了。所以自己做出这样的回答—— “不可能的。” 是的,就这样垂下头、自己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咦——?” “不可能的。那家伙是无法战胜的。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注定了要在这里被他杀掉。” “喂……你怎么了?蕾菲露。” 就算听到了自己放弃的宣言、水明也只是这样困惑地反问着。一定他对于只要齐心合力就可以战斗下去一事深信不疑吧,一定他认为只要两人一起就能战胜那家伙吧。 然而、已经无论怎样都好了,因为—— “拉贾斯是无法战胜的。那个魔族实在太强大了。就算是你和现在的我两人合力也不可能有一丝胜算。” “那种事情、不实际试试看是不知道的吧?” “不、已经注定了。他很强。就算是以强悍著称的诺斯阿尔的骑士们也数不胜数地倒在了他脚下。这是仅仅你我两人绝对无法颠覆、也不可能颠覆的力量差距。既然事已至此,你我的命运就只剩在这里被他所杀了。” 那是注定的、绝对无法颠覆的命运。沉静地下着定论的话语、在少年的耳中听起来只不过单纯是自己的胆怯也说不定吧。但是这却是真理。无论有着多么强烈的思念、无论有着多么高昂的勇气,在那强大的暴力面前、也只不过是缥缈的南柯一梦。 看到了自己的软弱、水明的肩膀低落下来并垂下了眼睛。是害怕了吗,虽然低头俯首的身姿让人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一定是这样的吧。 “……这样好吗、蕾菲露?这样的结局你觉着真的就好吗?” “啊啊、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放弃了。我已经很累了。” “……是吗。” 少年最后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他已经理解了吗,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的这个境地。继续抵抗只不过是徒增伤痕,只要忍耐一会痛苦的话、很快就能解脱了。 但是、当回过神的时候少年再次背向自己。 但是、那却不是自己想象的身姿。背对着自己站立的黑衣背影展现出了要从拉贾斯的威胁中守护自己的模样。 “水明君?” “那么、我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蕾菲露你既然说了不想从这里站起来的话,那么我只要在这里将那个魑魅魍魉粉碎就好了。” 水明说出的言语是用充满着希望、毫不怀疑的声音发出来的。那样的话语是如此的无知、使得自己为了否定这句话语声音都慌乱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根本不知道拉贾斯真正的力量不是吗!他和你之前打倒的魔族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啊!?” “或许吧。但是、如果在这里我放弃了的话,不仅无法帮到蕾菲露、而且也无法达成我所为之奋斗的目标。” 他的目标。那是刚才向着拉贾斯大声说出的那个理想。 “拯救无法得到救赎的人吗?笨蛋!这个世界中不幸的人是一定存在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没有例外!” “就算是这样。” “那样的东西只不过是幻想!是虚幻!是孩童的迷梦!” “就算是这样。” “说着就算是这样又能怎样呢!那样只是表面上漂亮的词语难道能成为拯救我们的保障吗!” “就算是这样。” “……那种事情、那种事情是一定无法实现的。不可能的、绝对……” 这是绝对的。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哪里都有饥饿的人们,都有因悲伤双膝跪地的人们,都有在悲愤中郁郁离世的人们。然后、绝对无法得到救赎的人也是、现在确实的就在这里。不可能有例外,无法得到救赎的人是绝对不会消失的。 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是稍有常理的人,看到过现实的话早在久远的过去就会将这个幻想抛弃。 然而就算这样,少年也只不过好像在教育不明事理的孩童一样摇着头说道—— “蕾菲露。那不是你能断言的事情。能不能让人们得到救赎、是我在现在所前进的梦想的道路的尽头一定要找到的事物。” “以那样的东西为目标到底想怎么样呢。那样不确定的暧昧的存在。追逐着那样的东西最后不只是无法得到而已。在那条道路的尽头笼罩而来的、是希望被背叛后的无尽绝望。” “或许吧。” “这样的话——” “但是啊、我可不打算后悔回头。因为、在我回头的方向上没有我所追逐的梦想。对于在那一天立下了誓言的我来说,梦想是绝对不能放弃的。所以——” ——所以好好看着吧。我所追求的希望、以及那追求希望的方法。 “啊——” 好好看着吧。果敢地这样说着毫不退缩的那副身姿、不知为何充盈着炫目的光芒。那一定是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上还不曾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灵魂的闪光吧。 被轰飞的拉贾斯回来了。狠狠地踏碎着地面、那副模样充满着愤怒,那能将人射杀的视线毫无疑问地定焦到水明的身上。 “小子、你竟敢……” “还想被打飞吗、混蛋。” “闭嘴——!!” 伴随着咆哮,拉贾斯手中缠绕的黑霭急剧地膨胀起来。漆黑与漆黑重叠混杂、将周围笼罩在了暗紫色的阴影下。那是能把诺斯阿尔的城寨都摧毁的、刚刚才将周边一带夷为平地的拉贾斯的大招。 “就这样和这个女人一起消失吧!” 已经完蛋了。这样就结束了。自己已经没有精灵之力了,已经无法再与那个力量相抗衡。能够与这个力量对抗的魔法,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所以一切都要终结了。 “水明君……已经可以了……放弃吧……” 明明已经是毫无还手的余地,水明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吐露出的软弱话语一样。 就好像认定眼前的只不过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一样、顾自地咏唱着咒文。 “non amo munus scutum.omnes impetum invictus”(吾之盾壁,精坚无比。千刃万剑,无伤丝毫。炽烈炮火,坚不可摧) 配合着咒文的咏唱魔力高涨起来。金色的魔力光仿佛要与周围的黑暗对抗一样满溢而出,光的洪流形成旋风盘旋飞舞。 “invincibilityimmobilitas immortalis.cumque mane surrexissent castle”(终天不溃,稳如磐石。金银星光,装饰其间。坚城重盾,其名震天。) 然后金色的光就像是要各就各位一样奔涌向分配给它们的位置、激起了狂暴的金色闪电,周围开始不断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电流声,紧接着—— “firmus! congrega aurummagnalea!”(牢固我身!绚烂的金色要塞!) 与水明说出的最后的词语一起,魔法阵重叠在了一起。 比魔法阵的构筑完成慢了一拍,仿佛要将一切都剥夺一样、黑暗的浪潮将周围的景色全部吞没了。 “——咕!!” ……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在那个攻击面前,肉体和灵魂都会一同被黑暗所消灭,本应是这样的。 但是——终焉却没有到来。预感到无法逃脱的死而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之后,自己与水明依然什么事都没有般地立于此地,确实地保住了性命。 在沙尘散尽之后,对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的并非只有自己。 “怎、怎么可能……!?连城寨都能消灭的我的力量居然无效!?” 在拉贾斯惊愕的声音回响着的时候,环视四周不禁被眼前展开的光景惊得目瞪口呆。 周围是由几何图形及数字的图案组成的领域,金色的魔力光四面环绕。投影在地面的魔法阵上有着彷如钟表时针的长针与短针,其他的魔法阵则好像要守护着两人所在的空间一样在周围展开着。这里面有着大的魔法阵、小的魔法阵、以及先前见到过的魔法阵。等注意到的时候,自己与少年已经被无数的金色魔法阵包围起来了。 是的,那仿佛就是以魔法阵为城壁组成的城堡一样—— “说什么呢——不要把我的金色要塞和那些用木头石头做成的东西混为一谈。这东西可是与我原来世界的军事基地相等的存在。想要贯穿的话,就要用赤龙咆哮一倍以上的威力攻过来才行。” “原来的世界……?你小子、难道是……!” “哈——那种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就是了!” 水明右手一挥,在其中瞬间构筑出了银色的刀剑,将拉贾斯困惑的声音和尘土的余烬一起吹飞。 “你这家伙——!” 然后、拉贾斯似乎终于将水明认定为强敌,只见他猛然扑了过去。而迎击的水明则将构筑防御城堡的魔力送回原处、剑尖一闪直指拉贾斯冲杀过去。 另一方面拉贾斯的战斗方式极其单纯,但却迅速而强力。 ……两者相对拉贾斯的拳脚是那么巨大,仿佛人类只要一被擦到就会变成碎肉一样。然而水明却迎面而上,毅然决然地与魔将进入近身战。 那是毫无疑问是死的肉搏,然而水明却无所畏惧气势不减。 躲开拉贾斯粗鲁的攻击,水明一边用灌注了魔力的银剑应战,一边咏唱着咒文将魔术确实地砸到对方身上。只要被打中一拳就会受到致命伤,然而即使是这千钧一发的攻防,水明的脸上却依然没有任何悲怆。就像他的背影昭示着的一样,他那心中秘藏的感情成为了他战斗的原动力,让他像植入了钢筋一样坚不可摧。既不畏惧、也不屈服,那奋勇的姿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强大。 擦过皮肤和衣服的混沌魔气渐渐在水明的脸上和身体上增加着伤痕。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毫不畏缩。少年发出了狰猛的咆哮,将逼近而来的恐怖和让心萎靡的气压等所有的一切都反弹了回去。 ……就在他这样即使伤痕累累依然战斗不息的时候,就像是被他的激情魅惑了一般,不知不觉自己蓦地回过神来。 ——自己现在到底在做着什么啊。 “啊……” 在他那样奋勇战斗着的时候,自己却在他身后放弃了一切、推开了一切,将他的话语否定,然后像现在这样屈膝跪在地上。只是在看着,只是自认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而呆呆地眺望着。回过神来自己只是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 自己眼中映照的那个背影是勇往直前的背影。然后祈愿着让在这个不讲理的世界中垂泪挣扎的人们得到幸福的那少年的热切感情,让他的背影发出了炫目的光辉。 我会拯救那些得不到救赎的人给你看。那里包含着能将这样的话语说出口中的决意。看着这份决心、被其所吸引,突然让人觉得就这样什么都做不到就真的好吗—— 水明的身体被拉贾斯的拳头击飞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副身躯已经残破不堪,然而无论是站起来的力气还是抗争的意志却丝毫没有枯竭。然后,他再次起身重重踏在大地上,就像在说着自己还没有败北一般。 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向那样的他发出了声音。 “水明……君、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面对这个疑问,他直面前方毫不迟疑地回答。 “因为、我想要保护你。” “——” 他的言语让已经被遗忘的什么东西重新回到了身体里。那是在破碎的心中曾经满溢着的热切的感情。 “你能明白的吧?你也应该有、想要保护的事物才对。正因为有堵上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你才来到了这里不是吗?” “啊——” 想要保护的事物。是啊,他所抱持的感情,是自己同样所坚信的信念。所以,他即使伤痕累累也毫不止步,像这样勇敢地站立在这里。 然而、自己现在这样就好了吗,就这样放弃着一切。不对、这样绝对不行。自己从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希望这样的结局。想要再次向着自己的梦想奔驰,绝不停止,就像有着同样的思绪的少年一样。 ……为了贯彻自己的道路,少年再次向着巨大的敌人奔去。 等注意到了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甘心再这样下去了。 “我要——” 所以、再一次。再一次、用自己 的力量战斗。忍耐着疼痛、鲜血淋淋、残破不堪,就这样献上祈祷。 “我所信奉的女神阿尔休娜啊。请给予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我、一个人无法改变的我、只此一次的改变的勇气。就此一起、仅此一次请成全我的愿望——” 那是祈愿和希望的言语。是自己再次奋起、再次拾起掉落的剑的再生祝词。但是、女神是绝不会出手相助的吧。这点已经明白,因为她是不存在于这个现世之中的。她现在只不过是只能远远守望的存在。所以,这与其说是献给女神的祷告,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能够改变、只为自己咏唱的言灵。 然后、睁开眼睛的时候,曾经枯竭的力量再一次充盈着身体。这让刚才的屈膝跪地、万念俱灰仿佛谎言一般的虚假,刚才为止都占据着内心的软弱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将这样的力量、以及跨越困境的勇气给予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位少年。正是因为被他教会了信念为何物,正是因为他所展示的勇气,自己才能再次想起自己的矜持与理想,自己才能像现在这样再次站立起来。 再次紧握曾经掉落的剑,用双手随着自己的思绪将剑挥舞。 卷起的剑风化作赤红的利风,朝着水明与拉贾斯之间飞去。 “什——你这家伙!?到底从哪来这样的力量!?” “蕾菲露……” 迎接再次站起身来的自己的是震惊的表情和欣喜的表情。至于那些表情分别是谁露出的已经不言自明了。 将精灵之力、现在自己所持有的全部力量解放。赤风骤现,就好像与战斗和绯色精灵的迅猛相呼应一样,所有的风都染上了绯色的光芒。在翻卷着的狂风的压迫下、拉贾斯承受不住后退起来。 “嗯、呜呜……这个是。” 因讨厌这股风潮、拉贾斯用手臂护住脸庞。自己的剑刃向着魔族,放出了让心灵振奋的话语。 “……拉贾斯。你就用那个眼睛好好看看吧。这就是毁灭你们魔族的力量,是身为女神的臣子的精灵之力。” “说什么毁灭我们的力量!就你这个畏惧自身的灭亡、四处逃窜的小姑娘!” “——闭嘴……。我已经不会再逃避了。为了以我应有的姿态生存下去。无论面对什么、无论面对谁、就算面对命运我也不会再逃避!” “小姑娘!还敢口出狂言——!” 与咆哮着冲杀过来的拉贾斯相对的是大剑与赤风。缠绕着魔气的强壮手臂直扑而来,然而这次它们却没能弹开刀剑。巨剑缠绕着暴风发出倾斜的一斩,这次是自己这边的剑弹开了拉贾斯的拳头。 “咕啊、什、什么!?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不同是理所当然的。软弱的自己刚才已经死了。所以现在在这里的是得到了力量,重新再生了的自我。先前还能将自己压倒的攻击已经无效了、你也不会有再三感慨的余裕—— “哈啊啊啊!!” 不在乎魔将困惑的声音、再一次将剑击向对方。简直就是先前战斗的逆转。速度是自己占上风,攻击的次数也是这边更多,那一剑一剑的威力可想而知就更不必说了。 是因为在忍受着痛苦吗,只见拉贾斯用拳头的背面像挣扎着似的挥出一击,那是随手挥出的草率一拳,但是拉贾斯的那拳却在幸运的眷顾下在极好的时机朝着自己的要害飞去。命中的话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完事的,当然前提是能命中的话。 ——因为自身已经与周围满溢的辉光一同、化作了赤红的旋风。 最终那个动作大概谁都已经看不清了吧。连残影都没有留下的赤风的速度凌驾了所有的一切。那个迅疾,简直就是绝尘般的速度。自己就用那会被人误认为是瞬间移动的速度,朝着拉贾斯的正背后滑了过去。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 等注意到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完成了实体化后旋即由上至下挥出的一斩向着拉贾斯的胸部直直飞去。 “咕、呜啊啊啊啊啊!” 拉贾斯如同岩盘一般的胸部被斩裂。虽然并不是足以致命的深度,但是从那伤口中、让自己无比痛苦的魔族力量的源泉的黑色污浊如同蒸汽般喷涌而出。 此时正是良机—— “剑风如啸!!” 将大剑在头上旋回、踏出比通常的步伐更为大幅的一步,趁着这个势头灌注尽可能多的力量,放出了犹如雷电的一击。在巨大的惯性让自己的身体都低伏在地上的同时,周围一带满溢的赤风好像模仿斩击一样一同化作了巨大的剑风、将大地甚至天空都撕裂。 然后,这一击直直打在了拉贾斯的身上。但是—— “真是顽强……” 即使受到了剑风海啸的一击,拉贾斯却依然活着。尽管身体被斩伤、到处都有暗色的蒸汽冒出、四肢无力、姿势也摇摇晃晃,但魔将确实还站立在那里。明明承受了水明的攻击加上自己的攻击,这个魔族到底有多么地顽强啊。 “咕……!!” 都已经给予很大创伤了,在自己的面容因焦虑而开始扭曲的时候,突然拉贾斯大幅地后退了。 只见他就像在盘算着什么一样强撑着身体,然后那巨大的身躯突然背对过去。 难道说、到了这种时候打算撤退了吗。 “什——等、等一下!!” “下次再一决雌雄吧。诺斯阿尔的剑士啊。” 判断这样下去不利吧。边吐露着心有不甘的话语,拉贾斯试图脱离战场。他还留有一定的余力吧,只见飞身而上的身影瞬间就越变越远。 “哈啊啊啊!” 对着那个背影,再一次向拉贾斯放出了剑风海啸的攻击,然而赤红的风却已无法到达。只见赤风随着距离的增加不断衰减,最后变成单纯的气流消失了。 ——让他逃掉了。那个距离已经无论如何都无计可施了。如果能像拉贾斯一样飞翔的话还另当别论,但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 因此、只能到此为止。明明水明都已经这样深入死地、明明得到那个少年那么多的帮助,却在这个必须要将敌人打倒的地方,不像话的让敌人逃出生天。 “可恶……” 胜负只能留待下次吗。都到了这一步却是这样让人无法释怀的结局。明明只要再有一步,只要自己在稍微比家伙强一点的话就不会这样。 ——但是、就在自己因失意咬紧嘴唇的时候,某个异变发生了。 不经意从背后传来魔力高昂的气息。不、那不是高昂这种简单的词汇能够形容的。那是魔力在爆发增加时才有的强烈波动。生成这个波动的自不用说—— “水、水明君……?” 这个少年的魔力难道没有底限吗。在魔族的大军中纵横奔驰、防御拉贾斯的全力一击、和那家伙战斗,即使这样那副身体中寄宿着的力量还是没有耗尽吗。少年就这样高涨着力量行走着,慢慢地、悠然地阔步着,最终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然后响彻四周的、是魔术师的声音。 “abreq ad habra……”(雷光所向,灰飞烟灭。) ================================================ ……带着赤色辉光的巨大剑风最后变成了背后单纯的气流。还真是危险啊。没想到那个女人、在这个时候还能重新站起来。不、不止如此,还得到了以前所无法比拟的力量。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绝对全是那个魔法师小子的错。就因为这样、这不得不撤退的窘境才更让人气得咬牙切齿。 “人类啊、我是不会忘记这个屈辱的。等这个伤口痊愈之后一定会尽数奉还……” 被愤怒的热意所笼罩,拉贾斯抬头望向比现在的位置更高的天空。 “……负了那么重的伤突入雷云的话可会有危险啊,真没办法啊。” 两眼看着的是自己将要前往的退路。就这样低空飞行的话,说不定会遇到追击也不好说。从相对的距离来看虽然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刚刚才遭受了那样的大逆转,从云中穿行而过让人觉得才是比较可靠的脱险途径。 虽然是令人忌讳的话题、但是那个女人的抵抗确实让自己负了不轻的伤。就凭着这幅残躯突入雷云中大概是无法全身而退的吧。但是、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想要平安无事地归还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方法了。 ——是的、就在像这样担忧地想要确认雷云的时候。 “什……?” 注意到那件事、是当拉贾斯刚刚抬头看天的时候。 完全没有预想到的事态、让头脑中充满了困惑。是的—— 没有雷云。头顶是一片晴空。 “——!?” 因出其不意的震惊而混乱着、向周围环顾,本应存在与此的东西却不在这里。无论是孕育雷霆的黑云、还是震耳欲聋的惊雷,明明刚才还理应存在的。就算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而屏气凝神、也还是不见一朵乌云,天上仅仅只有时不时遮蔽星光的几片云彩而已。 直到刚才为止确实还有雷声在隆隆回响着。就算在战斗中的时候也是,大声到让人觉得厌烦。这样的话、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没有雷云却在时刻不停地响彻着雷鸣呢。 此时、突然不经意地向下一望。 “什……!?” 然后、眼下蔓延的惨状让拉贾斯失去了言语。 在视线的前方,是能让人连呼吸都忘却了的惊人光景。在山麓与森林之间的平原上,本应集中在那里的军团却不见踪影,却而代之的是毫无止息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到处是隆起凹陷的坑坑洼洼的大地。被似乎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坚冰冻结的东西、在充满了酸和毒的腐败之海中被煮沸至溶解的东西,留在地面的到处都是似乎是眷属的残骸。更令人震惊的是,就算是这些残骸、其数量也要少于自己部下的总数。 带来的军队大部分就在这个地方像是虚假的谎言一般被抹去消失了。 “什、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是人类的大军举兵相向,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惨状。这件事在诺斯阿尔的战场上已经十分明了了。但是、现在这样的惨状却蔓延在眼前,毫无疑问造成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应该就在这里才对—— 如果在这里的话、是的。 ——只是将堵在眼前的东西揍飞而开出一条路来罢了。 就像在耳边低语一样、确实地想了起来那个男子的话语。那句言辞、和眼下的惨状联系到了一起。 是的,那个男人在来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之前确实自己的部下应该阻止过他才对。这样的话、那个男人所说的“堵在眼前的东西”、那些阻碍男子前进的事物、指的就是自己的部下们。这样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不断突进的那个男子面前,部下们蜂拥而至地群起而攻的场面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眼前。 这样说的话那个男子、将阻挡在面前的所有事物、将为了消灭勇者而带来的大军、就这样凭着一个人就击溃了吗—— “不可能、仅仅一人毁灭超过一万的军团什么的怎么能做到……” 就在因为找到的答案而脊背发凉的时候、耳中响起了从身后传来的轰鸣。 不可能。明明这里应该没有雷云,那么为什么,这个声音会从身后传来呢。 “难道说……” 是的、好好回想的话,自己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过雷云,只是因为有雷声的轰鸣才认为其应该是存在着的。因此、如果说雷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 “难道说……” 那个雷电和轰鸣、全都是因其他的因素才产生的话。 “不会吧……” 是的,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和之前不胜其烦的雷声简直就一模一样。这样的话—— 转过头去、那里有着直到刚才为止还盘旋在头脑中的疑问的解答。 伴随着震撼大地的轰鸣、一边放射着青白色的彷如严冬之雷的逆向从地面向天空飞去的闪电,就像威胁着夜暗的天空一般的是由圆形、几何图形与文字描绘而成的东西。 那最终形成的是巨大的——不、甚至应该说是广阔的魔法阵,在圆形的各处描绘着中等大小的魔法阵,这个魔法阵具有与其击出的强大魔术相应的规模。 然后、在那中心站立着的是那个男子,是那个自称是魔法师的人类。 ……雷电将大地粉碎、风发出着高亢的嘶鸣、将所有的一切肆意地破坏着,以男子为中心将沙石瓦砾吹飞、又将其烧成灰烬消去。 余波、那只是余波。构成魔法的这个力量、这个强行地将事象现象唤起的力量是如此过分的强大,以至于其剩余的反作用力也会像这样毫不留情地蹂躏着周围的事物。无论是蹂躏四周的雷电、还是突然翻卷起的暴风,所以这些都是接下来将要出现的现象那微不足道的前兆。 “那、那居然是前兆……?这样、不可能——” ——是的、魔将拉贾斯就算知道也没用吧。这是属于亚伯拉梅林及亚伯拉罕的魔术系统,俗称圣魔术或神圣魔术。是借助圣守护天使的力量,在能将恶魔击退、驱除、使役而创造的魔术中也是最为有名最为强力的魔术——abreq ad habra。是以abracadabra这个世界上最广为人知的咒文为原型、根据现代魔术理论转化而成的攻击性魔术,是八键水明所持有的对恶魔、邪灵用魔术中最强的一招。【译者注23】 就像在灼热摇曳的空气中显现出来一样、在男子的背后出现了女性的人像。虽然有着人类女性的外形、却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那是由白和灰染色的犹如无机物的雕刻一般的存在。即不显得神圣、也不觉得险恶。然而、不知为何其却具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雕像慢慢地张开了口,放出了现在为止最为高亢的呼叫,将雷之光柱从天上召唤而来。 ……像这样的东西根本就没听说过。那样的人类,这样的力量从未听闻。这是未知之力。这样的力量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所没有的,就算那个男人是从异世界召唤而来的勇者、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力量。勇者是被赋予了女神之力召唤而来的存在,绝不可能有着这样的能力。 是的,勇者是具有常人难以比拟的力量、受到element绝大的加护召唤而来的。但是那个男子却没有那样的东西,所以他不可能是勇者。那是没有element的加护的魔法。操纵不可能操作的事象、统治着现象、将女神创造的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志篡改。现在眼前出现的那个雷光、也比什么都要神圣、比什么都要可怕。那样的力量、那样的技术的存在简直就闻所未闻。能够操纵那样的非同寻常的力量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绝对不存在的。那么、那个男子到底是—— ——魔术师、八键水明。 “居然自称是……魔术师?那是什么!?不是魔法师吗!?” 周围散布着的上千的雷电拖着震天动地的残响、在魔法阵的中心点积聚起来。在经久不息的雕像的尖叫声中,从地平线的远方到天空的尽头都充满了仿佛要将世界埋没的青白电光。在视线的前方则是与自己一样被惊愕夺去内心的少女的面容、以及显露着钢铁般意志的可憎的男子的赤红之瞳,还有、那绝对无法逃避的死的气息——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吧、将人们的悲叹如蜜糖般啜饮的恶意啊。在我等结社的魔术师所追求的远大理想面前腐朽殆尽吧。 在男子的嘴角上、确实地述说着这样的话语。 紧接着、他的指尖触碰了魔法阵的中心。 在震耳欲聋的雷光瞬间奔驰的刹那,在描绘着同心圆的魔法阵中、数千的闪电汇聚成仅仅一道的巨大光柱、将视野的一切全部淹没。 在其中、魔族所信奉的邪神的黑暗连碎片都不复存在地消失了。 最终,魔将拉贾斯与其发出的怨恨惨叫一起、在神圣闪电形成的光辉奔流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吞没了。 第二卷 终章 “已经不行了。累死人了。” 目视着远方的黑暗随着雷光的明灭消失之后,水明当场呈大字仰面倒下。背后那坚硬的地面让人感觉稍许有些不适,但至少为了让慌乱的呼吸能够平静下来而尝试着调整气息。 这次还真的是全力以赴了。把握魔族的力量、并且不得不尽可能消耗对方的战力,将魔族全都消灭了还真是做了相当乱来的事情。 还有那个在与拉贾斯战斗时最后一击的abreqad habra。 拉贾斯具有令人恐怖的顽强,这边的魔术不大好使,因而最后只能打出自己能驱使的神圣魔术中最强的王牌。 不过这样一来魔力就一点都不剩了,更确切地说已经完全油尽灯枯了。 水明就这样边考虑着这些事情、边望着拉贾斯消失的天空。 “……这回运气真好啊。” 没想到、神圣魔术对魔族会如此有效,说实话连自己都感到意外。虽然从与蕾菲露的对话中、得到了他们与被称为邪神的恶属性是相关联的答案,但还是觉得可能会有意外——不过最终证明还是猜中了。就像黑暗弱于光明一样,邪恶的东西也会被神圣之物所压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已是十分俗套的话了,但是对于魔术师的自己来说却是一个盲点。无视魔族等于邪恶这样单纯的臆测,而一味地以这边世界的魔法体系的特别之处为焦点,等注意到那点已经是初次接触到污浊魔气那不快感觉的时候了,而直到在森林之中时才完全找到答案,从初战开始已经过了相当的时间了。 魔术师的思考方式,是找寻物理或生物上的缺陷、或是概念上的弱点,最后反而没有注意到这样单纯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讽刺。 但是、这个神圣魔术居然能如此有效还真是谢天谢地了。与拉贾斯这样的对手相对完全不可能给自己使用效果薄弱的魔术的从容,局势上可谓是相当的不利。 由犹太人的秘术卡巴拉起始、又在传承中融入了诺斯替主义、在现代又由被分类为对恶魔、邪灵用的亚伯拉梅林与亚伯拉罕魔术系统进行改编了的这个神秘,在魔术的特性上除了对恶属性外就没有效果,而且在这之上为了能保证一定的威力,还必须通过降神术让圣守护天使在现世现身并半依附在身上不可,因此行使起来需要相当的时间。但同时与占星术这样的需要原来世界的事物、地形配合,在地球之外就效果显著衰弱的魔术不同,其发动的场所对威力几乎没有影响。【译者注24】 外壳世界是世界与世界的夹缝间存在的虚无,在那被认为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存在着无法区别的纯粹的力量——也就是以太、单子,从其中将被称为圣守护精灵这样的与其他精灵不同自己唯一的精灵构成并在现世中显现,正是因为是这样的已经体系化了的魔术行使技法,才能让其在这个世界中也得以自由地使用。 用最大出力击出的魔术能够有效真是幸运。就连自己行使的魔术威力的绝对值能够超越拉贾斯的强度也可以用侥幸形容。 “……那家伙、叫纳古夏杜拉吧。不过,虽然本就不打算与它扯上关系呢。” 魔族中的最强者,恐怕就是魔王纳古夏杜拉。那个不知是他还是她的麻烦的某魔族之首、如果单纯考虑的话应该具有比拉贾斯更为强大的邪神之力才对。虽然不打算与那家伙扯上关系,但是也无法完全排除万一与之遭遇的可能性,而且其他的魔将也有比拉贾斯更为强大的可能。万一那种时刻真的到来的话,恐怕就不得不要专心致志地考虑对策才行了。现在光想着就让人头痛。 就这样用依旧絮乱的呼吸叹了口气,旁边的蕾菲露搭过话来。 “水明君。谢谢。你能来真是得救了。” “不、来得貌似相当迟了。为此道谢总让人有些难以释怀。” 对于少女的感谢,水明老实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口。因为实在无法否定最初在与魔族相遇的时候、自己也曾感到踌躇。如果不是这样、自己能一开始就坚定一心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来晚了,另外还有很难开口问的事情—— “……商队的人们果然已经?” “……啊啊。” “是吗。” 蕾菲露用忧虑的声音回答。只要回想起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惨状就能够明白的吧,商队已经全灭了。虽然无法这么直白地说出口,但是为将少女引诱而出、使用被魔族操纵了的冒险者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他们能平安无事的念头。不过不久之前还是在一起的同伴,发生这种事也确实不得不让人觉得遗憾。 回想起来的话、追逐蕾菲露进入森林的那时候大概就是分歧点吧。那时候、如果自己能更好地说服商队的人们的话、蕾菲露能继续留在商队的话、说不定就能救到更多的人。 虽然事到如今才这么说确实已经太晚了…… “……水明君。不要在意这件事情比较好。虽然由我说或许有点不妥、不过商队的人们被杀了并不是你的错啊。” “虽然被这么说让我觉得得救了、不过比起我蕾菲露你其实才更加介意吧?” “这、这个。” 反问过去时,她发出了这样疑惑的声音。紧接着、现场被沉默的气氛包围了。果然她是十分在意这件事情的吧,不、不感到在意才让人觉得奇怪。她没能守护那些想要守护的人,虽然不知是没能赶上还是赶上了也无法挽回,但毫无疑问也度过了一段痛苦的时间。 然后拉贾斯大概就瞄准了这里吧。那个邪恶的家伙对于钻开人心灵的软弱之处十分擅长,擅长到让人觉得恶心的程度。 因此这也让她更加的心酸了吧。 “……蕾菲露。你不像我一样踌躇、而是马上就为了帮助商队的人奔走。所以不要太过自责会比较好啊。” “嗯、嗯……” 她发出的压抑着的声音果然让人感到沉重。已经努力过了、已经奋斗过了这样的话语,在结果的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与天真。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蕾菲露才这样消沉吧,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自己也无法再说出太多的安慰。 一段时间之内,为了为死者默默祷告并整理自己的思绪,两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不经意间,蕾菲露开口了。 “水明君、那个……” “怎么了?” “那、那个。谢谢。” “……怎么了,如此再三地?” 感谢的话语刚才已经说过了,为何在这之后还要继续道谢,水明为此觉得不可思议着。就在这时蕾菲露用害羞的、轻轻的声音回答道。 “那个、刚才、你说是来救我的时候、真是十分的高兴。所以……” “哦、哦……” “谢谢。” “是、是这样啊……您还真是多礼了。” 因为听到的致谢是那么的真挚,使得水明不由得用起来和场合不符的郑重其事的语气。这种事情再一次这样说起的话让人觉得相当不好意思——话说回来,自己貌似在和拉贾斯相对以及和蕾菲露对话的时候大声宣言出一些事后令人相当害羞的话语。 自己的目标,结社的理念,能够拯救的证明,父亲的愿望,擅自伸出的救助之手,自以为是的理想。是势头,对,全是这股势头的错。因为势头的关系就顺势叫出来了。是啊,就这样认为吧,然后把说过这些话的事全部忘掉,这样一来就万事解决了。就这样思考着,水明激烈地左右摇着头。就在他这样逃避着现实的时候,蕾菲露用充满决意的声音开口了。 “拜你所赐我再一次提起了勇气。已经不打算再逃避了,我想在我自己的道路上继续前进下去。不过,就算是变强了但是始终都是和魔族战斗就是了。” ……看来曾经挫折的心似乎已经恢复了。如果这样能多少中和绝望的话,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呢。 就这样水明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的时候,蕾菲露用不可思议的语调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 “嗯?啊啊。我觉得这样不错啊。” “我已经不会再放弃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挣扎到最后给你看。你是这么教会我的。” 对于将这些让人稍微有点害羞的事情认真地说出来的少女,水明用有些自嘲的口气回答。 “别这么说。那些话我也只不过是现学现卖的就是了。” “现学现卖?” “啊啊、以前被一个强到变态的家伙缠上了。那个时候被这样说过。” 是的,被否定时的心情自己也不是不明白的。被强大的人这么说、就产生好像世界全体都在否定自己的感觉一样。在那山穷水尽、心生迷茫的时候被那个男人这样指责过:继续前进、追悔过去是没有未来的。是的—— “真是遇到了很不错的人呢。” “哪里啊,那样的狂人。不过虽然也有感谢,但是那家伙基本上是敌人啊。” 蕾菲露可能把水明背后的故事擅自想成是像历史佳话那样的剧情了吧,只听她发出了“咦……”的困惑的一声。是的,对自己说出这些话的那个男人,基本上只会一味嘲笑他人 的梦想。那个男人总是偏偏选在关键的时候出来搅局,发出与现场气氛不相称的喝彩,一个劲地妨碍别人。那些被他盯上的家伙,如果死了的话说不定反而会感到解脱了吧。 所以、所以在那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不过那时候他说的话,说不定是他的真心呢。” “你也有着些复杂的内情啊。” “算是吧。” “呵呵呵……” 有什么觉得有趣的吗。蕾菲露突然发出了控制不住的笑声。在这种话题的最后迎来的是这样的和煦的笑声,让人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小孩子小看了一样有点不服——不过就算如此,在那样的战斗之后,能听到这样安稳的声音大概也让人感到十分欣慰吧。 不管怎么样,这场战斗的终结,就像这样也不坏—— 就在这样被安稳和温暖人心的空气包围着的时候,在水明躺倒的旁边、有什么异变发生了。 ——啪嗒。 “呜咦!!” 注意到的时候,与什么东西倒在地面的声音一起,有人发出了可爱的悲鸣。恐怕、不、那确实应该是蕾菲露的声音吧。响彻周边的声音有着很高的音调,是至今为止都未曾听到过的类型。 不过蕾菲露的悲鸣什么的,对于水明来说也是第一次听到就是了。 “哎呀。蕾菲露、怎么啦——” 就这样虽然连动作都很艰难但还是将头转向一旁,在那里理所当然的有着声音的主人蕾菲露在。 ——但是、却变得相当幼小了。 “……哈啊?” “痛、痛……怎么了水明君。” 映照在眼中的东西是那么的可疑,让人不由得有好好擦擦眼睛的冲动,但是水明还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 在那里的是有着能被认为是小学生的年龄的少女、或者说是幼女。赤发的马尾,稍微有点上扬的锐利眼神,雪国孕育的洁白,相遇之初让人感觉到的静静的剑的气息。面容有原来模样的残影,所以应该是蕾菲露没错吧。所以这个幼女应该就是变小的蕾菲露没错。……恐怕如此。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原来穿着的衣服因为身体变小了而松松垮垮,还有不知是不是因为摔倒的时候撞到脸了,只见她眼角含泪,使劲地擦着脸上的泥土。虽然发问的是蕾菲露,但说实话自己才是更想发问的一方—— “不、你才是怎么了蕾菲露。变得相当小了啊?” “变小了……?” 对于这个问题,小小的蕾菲露做出来可爱的讶异表情,然后将视线落到了她自己的身体上。然后转瞬之间、表情就转变为惊愕的模样。 “咦?咦?这、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情况水明君!?” “不不不、我才想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身体变小了!身体变小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第一次吗?不过、我也觉得你像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的样子……” “那是当然!这种事情至今为止都闻所未闻!” 对这突然发生的异变蕾菲露强有力地断言着。这样看来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混乱了。不过、这种事情如果频繁发生的话那就困扰了。然而蕾菲露像是找到了什么答案一样用推测的口吻说道。 “难道拉贾斯那家伙趁着战斗的时候对我施下了什么不好的法术……” 蕾菲露用险峻的神色这样猜测着,她的表情确实地传达着现在的焦虑。然而,虽然诅咒一说鉴于有着前例也是必须要好好考虑的,但是难道那家伙真的会施下让人幼儿化的诅咒吗。而且还是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才发动的太过迟缓的诅咒,这样的诅咒就算施加了说实话也没什么用处。 虽然要是真的是那家伙最后的临别礼物的话确实让人讨厌,但以往万一还是调查看看吧。 “……不、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啊。除了之前那个以外并没有其他的诅咒的痕迹。” “咕、既然这样,那这又为什么——” 抱着头的蕾菲露的表情好像前所未有的山穷水尽了一样。 但是确实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虽然她也在头脑中拼命查找可能成为原因的情报,但是在这之前、之所以会造成这个异变也是有理由的吧。 确实蕾菲露有着不少大幅偏离正常人类的地方。 ——精灵之力、spirit。 那么说来的话、水明想起了战斗的最后发现的蕾菲露发挥出的那非比寻常的力量。使蕾菲露连周围的空气都支配了的那个力量,与之前见过的相比完全可以算是别的东西了。无论是力量的强度、范围、还是种类,与击飞杂鱼魔族那时候相比完全迥然不同,就算说是已经不在一个等级上了也没有问题。 从此处开始推量,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不、再怎么说这个答案也太单纯了吧。) 水明首先像这样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答案,但突然间想起了之前神圣魔术的那件事情。就是因为否定了单纯的思考,最后等找到解答已经是很晚之后了,这么来想的话在这个异世界就不能那么轻易地否定单纯的思考了。 “蕾菲露、那个啊。” “……变小了。全部。所有一切。呜呜、为什么。感觉好像一口气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呜呜。” “喂、喂——” “咦?啊、抱歉。怎么了水明君?” 用长出手臂之外的衣袖拭去啜泣,蕾菲露朝向了水明的方向。向着这样的她水明说出了心中的推测。 “怎么说呢、总觉得蕾菲露的身体、是因为过度使用了精灵之力才变小的不是吗。” “……?为什么这么想?” “唉呀——虽然是包含了相当的臆测成分的推断,蕾菲露的身体可能是由一半是人类的肉体一半是精灵构成的,因为精灵之力的根基的以太和单子被大量消耗了,所以作为精灵的部分就消失了……” “虽然有些听不懂的词汇……主要就是说因为力量使用过度才变成这样的吗?但是为什么这又和身体变小了联系在一起呢?之前无论消费多少力量、肉体也不会改变,而且首先肉体会缩小这件事本身不就很奇怪吗?没有了精灵之力的话、只不过单纯是力量无法使用了才对吧。” “确实或许是这样没错,但再怎么说蕾菲露也是spirit啊,在我那边也有一大堆没有解明的地方……” 是的、原来的世界精灵存在的时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连记录也没有留下多少,因此名为精灵的东西至今仍未有明确的解析结果。 而且、生来就是半精灵的蕾菲露的身体应该是由肉体和星灵体、以及加上构成spirit的能量维持着的。这样的话如果力量使用过度通常来想应该是会让身体的一部消失才对,就像她说的一样,身体缩小了这种事实在让人不由得抱有疑问。不对—— “……是这样啊、蕾菲露的身体因为是以spirit为基础的,本质上就和普通的肉体不同。蕾菲露的存在是与被召唤而来的精灵是一样的,是与显现出来的东西将肉体和实像投射在这个世界中是相同的,因此作为基础的精灵之力变弱的话实像就会变得稀薄。啊啊、这样就可以接受了。蕾菲露这个个体虽然在这里是存在着的,但是因为存在变得稀薄、为了与之相配合形象也变小了,因此对实际的肉体也产生了影响。” “水、水明君!你尽是说一些难懂的话我不明白啊!用我也能明白的简单方法说明!” “嗯?啊、这样啊。抱歉。稍后整理一下我再说明吧……话说蕾菲露、这个状态下还跳起来很不妙吧……” 就在水明说完后没多久,蕾菲露的鞋子就踩到了衣服上。 “哇、哇哇!!啊呜!?” 又再一次脸面朝下倒地了。然后、虽然一时间想要自己爬起来,但最后不知是判断想要一个人起身存在困难吗,她向着水明用很抱歉的语气说道。 “……水明君、不好意思能拉我一把吗?衣服和鞋子都太大了不好起来。” “……” “水明君?” 为什么没有回应呢,虽然用感到不可思议的声音搭话道——但是能回应这个请求的力气水明也已经没有了。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保持着躺倒姿势的水明回答。 “不……呐?我啊、力气使用过度已经不能动啦。” “……” “……” 沉默席卷着现场,那是让人尴尬的静默。既然变成这样、那么谁都无法动弹了。 隐隐约约看到了命途多舛的未来,水明为了掩盖这股情绪发出了不大自然的干笑。 “哈哈哈……怎么办啊?” “啊啊……怎么办啊……” ……结果最后、终于回复到可以活动的状态了的水明、将被衣服卷着无法动弹的蕾菲露抱起,总算是一起下山了。 ================================= ——同一时刻、在比人类活动区域最北方的位置还要再往北的 某座城堡中,一个身影正面向御座跪拜着。 那个身影虽保有人类的外形、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与人类都有所不同,这是决不能被称为人类的存在。 那个身影——魔将之一的利夏巴姆站了起来,正对着镇坐在御座上的人恭敬地行礼,然后再次屈膝跪地。 御座上镇坐的人——身穿带有黑色装饰的华美衣装的少女、目视其行礼完毕之后,手肘撑在扶手上托起脸颊、无精打采地说道。 “……怎么、明明难得有个舒服的小睡,有何要事?” 回答少女疑问的、是一个有着略高声调的男性声音。 “有一件事需马上禀告陛下。” “……怎么了?” 然后、屈膝跪地的利夏巴姆短暂地吸了口气、回答了少女的提问。 “拉贾斯阁下的力量的反应、在刚才消失了。” “嚯?” 消失了。似乎是被这个词语勾引起兴趣来,刚才还懒洋洋的少女转身一变从御座上探出身子。 “那家伙、确实是被给予了杀掉最初召唤的勇者的任务吧?” “正如您所说。” “这么说来的话、那家伙被勇者打倒了……是这样吧。” “虽然很有这种可能。” 他却并没有同意这种看法。利夏巴姆那古怪的说话方式、让少女不由得眯细了眼睛。 “……还是老样子、你的话里有话呢。” “个性如此。” “……不过算啦。但是、是啊……拉贾斯吗……” 少女就像咀嚼着那句话的意义一样呢喃着,此时利夏巴姆抬起头问道。 “现在开始该如何应对?” “是啊……虽然很想去看看情况、不过无法那么顺利吧。这边的先锋大将被打败了的话,那就不得不稍微改变一下预定了。” “那么、现在计划是?” “首先迂回在人类们与我们领土的边境西侧一带的巍休塔和穆拉,做好对人类们进攻的准备。” “那帮家伙马上就会应对我们行动起来吧?” “无妨。这个配置已包含了这种考虑。因为只要好好给予他们时间冗余的话、应该能钓到更多的大鱼才对。” 少女露出了笑容,利夏巴姆也对应着发出微笑。 “遵命。” 说过这句话后,利夏巴姆就溶入到黑暗中去了。然后在王座大厅中、只有少女被留了下来。 ——部下虽然被打倒了,但是少女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悲伤。相反、就像看到了喜爱东西的孩童一样、发出了愉快的声音。 “呼呼、从异世界召唤的勇者吗。能够打倒那个拉贾斯的强者、和他见面的话会很有趣吧。” 于是、少女——魔王纳古夏杜拉的笑声、在被称为魔王城的地方响彻开来。 第二卷 后记 各位久违了,我是樋辻臥命。读到这个后记的人、虽然不好意思也请去读一下第一卷的后记。 当然,更请大家读一下第一卷的正文(好好地)。 嗯——、这次想要向大家通报的事,是在网络上连载的蕾菲露篇篇幅被削减了,那些不需要的肉(剧情)被好好地删减了一通。或许这样的话会比网络版更加容易阅读吧。期待菲尔梅妮亚登场的人、还请稍微再等待一下。 但是蕾菲露很可爱的、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作者很满足。 ……那么、这样一来网络版的存货就没有了。本来在上面写得就不是很多,迟早都会追上网络版的进度的吧。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现在也还没有想好。 骗人的,正在锐意创作中。我会为尽早将下一卷呈现在大家面前而努力。 那么、现在是致谢的时间。负责人的s先生、插画的himesuz先生、这次也设计了本书的装潢的崛江秀明先生,帮助本书进行了校对的校对公司的鸥来堂先生,还有编辑部的各位,本人致以由衷的感谢。 樋辻臥命 第三卷 序章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图源:神代小祈 扫图:风 录入:神代小祈 校对:神代小祈 夜晚,受明月与星辰微光照亮的帝都一隅,被不自然的寂静所包围。 这里是帝都的上流住宅区。铺满地面的石砖没有一丝一毫空隙,简直到了神经质的程度,与朱红而美丽的红砖建筑相连。月色昏暗地洒落于石砖,沉没于昏暗中的红砖则透露出犹如红铁锈般的色泽,或许是每栋建筑物皆巨大而栉比鳞次的缘故,即使是在这段人烟稀少的深夜时间,比起寂寥感,反倒是压迫感更为显著。 在这与一般市民居住的木造房屋和庸俗的石砖街道无缘的地方,一名男子正被身材高与矮小的两道人影逼迫。 「你们这些混蛋!对我做出这种事,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吗!」 男子口沫横飞地对眼前的恶棍怒吼。他身披在帝国相当受欢迎的裁缝店所制作的外套,浑身散发出金钱与自以为是的气息,如今理应榇托这身打扮的从容态度却不见踪影。 男子会有如此态度也是理所当然。打算摆脱彷佛燃烧般焦躁感的男子,其身后看似护卫的人们,全都浑身乏力地在石砖上倒地不起。 「唔!来人啊!没有其他人了吗?谁都好!快来救我!」 尽管男子傲慢嘶吼,却无人应声。仅有这道喊叫声,从驻足于男子面前的两道影子间通过。 等怒吼的余音终于消散后,其中一道较为高并身穿漆黑长袍的人影否定男子的行为。 「没人会来的,无论你怎么喊都不会有人听见。」 「怎、怎么可能……就算是远离大马路的后巷,在帝都的市中心怎么可能会没人注意到……」 男子或许是因为这句煽动内心不安的话而仓皇失措,尽管觉得高的人影所低喃的话语不可能发生,却依然无法压抑忐忑不安的情绪。然而,那道人影所言为真。即使男子为否定对方而不停嘶吼,但别说巡逻的宪兵,就连居民都没出现。男子的嘶吼与对话,彷佛全被两人身后的黑色帘幕所夺走。 男子直接发泄出难掩的焦躁。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没必要知道。」 配合高人影的发言,两人一步一步地逼近男子。 「等、等等!你们想不想受我雇用?不论要我出多少钱都行。」 「——哦?」 「正好有一名我想除掉的男人!你们看如何?我一开始就付一百枚帝国金币,两人合计会有两百枚金币喔。一人能拿一百枚!」 男子为了自保而提出这项交易。身材矮小的人影因其发言而颤抖,男子因对方上钩而暗自窃喜,但答话的则是高的人影。 「一百枚金币还真是出奇的高价。」 「确实如此,但这代表你们有这种程度的价值!毕竟你们一瞬间就让我的护卫昏倒!」 「弱小的护卫。」 「说得很对。明明是我花大钱雇来的,关键时刻居然发挥不了作用。但这点你们可大不相同,毕竟你们能够逼迫在帝国威名远播的我到如此地步。」 男子肯定人影所讲的话,并抓准时机回收当成鱼饵拋出去的那番极力赞扬的言词。 「如何?这提议不坏吧?」 还以为鱼儿已经上钩,男子因此露出黏腻的下流笑容。 然而男子期待的答覆并未出现,反倒是身材矮小的人影彷佛在否定男子的提议般接近他。 「为、为什么!一人一百枚金币可是出奇的高价……」 「确实如此,但是——」 较为矮小的人影第一次出声,声音相当年轻,是当孩子处于还难以分辨性别的年纪时特有的嗓音,其发言令男子不禁屏息。 「……你们是怎么了?」 「你说过——」 「……?」 「有想要除掉的人。」 「那又如何?任谁都有一两个想除掉的人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受谁指使,但正因为有人打著这种算盘,你们才会想加害于我吧。如何?如果不满意刚才的价码,我还能再往上加——」 男子接下来的话没能讲出口。刚才他打算笼络的矮小人影,正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憎恶的波涛。 在男子的吐息几乎冻结的顷刻间—— 「……我不会让你对那个人出手。」 「——?你这家伙!难道是那男人的手下?不对,难道你是——」 「没必要对他说这些——动手。」 高的人影盖过似乎察觉到什么的男子的对话,对矮小的人影下令。接著,矮小的人影领悟对方的意思,开始低喃咒文。 「——黑暗啊,虚无之汝身化为帷幕包覆吾之敌,令其沉溺于汝身之内。耽溺于肤浅欲望者尽数化为帷幕内之俘虏。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 矮小的人影口中开始编织魔法咒文。光听他咏唱的咒文,就明白这是任谁都恐惧不已的暗魔法。然而,照理说应该唱颂键言的段落却并非键言,反倒是从没听过的词汇,那是些无法领悟其中含意的词汇,不,接续的并非人语,简直像粗鲁的妖魔鬼怪嘶吼声,之后再出口的却是—— 「接纳者更为授与者邪恶【darkness torment】。」 键言。 只见一瞬间,身材矮小的人影周围的黑幕在黑暗中不可思议地蠢动,包围住那股黑暗的魔力一口气膨胀,朝手指去的方向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态势蠕动——于是男子双眼中的两道人影,甚至月光与星光皆尽数消失。 「住手——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的虚空吞没了演奏悲壮剧码的男子的惨叫。 不久后,看著男子从黑暗中解放的身体瘫倒于石砖上,高的人影平静地说道: 「走吧。」 「……好的。」 于是两道影子再度消逝于黑暗。当两人离去之际,不自然垂落的黑暗帷幕与寂静倏地消失。 男子与他的护卫倒卧在高级住宅区的地上,一动也不动。 仅有闪耀的星光与高挂夜空的明月,毫无顾忌地窥视他们的脸庞。 第三卷 第一章 少女进入都市 与魔将勒贾斯一战后经过约十天,水明与蕾菲尔通过国境,来到涅尔斐利亚帝国首都的费菈丝菲莉亚前。 水明步行于铺设著石砖的街道,望向差一点就要抵达的目的地。从此处略微仰望,能看到在厄斯泰勒简直无法媲美的、宛如耸立于苍天般巨大且装饰独特的城门。 这道城门比梅特尔和格兰特市的更加高耸,外围也坚固无比,可见涅尔斐利亚的国力非同小可。都市范围也比厄斯泰勒王国首都梅特尔大上将近两倍,城墙外的廉价旅社和市集也不少。 如孙子兵法所言,当一个地方相当于邻接三个国家以上的要冲之地,往东西与南方延伸的街道经过整顿而得以畅行无阻,也因此会比其他国家更为繁荣。 原本水明打算暂时滞留格兰特市,然而才没过多久便来到涅尔斐利亚自然有他的道理。原因当然就是落在走在身旁的蕾菲尔葛莱齐斯身上。 与基于某种企图而率领众多军队准备攻打厄斯泰勒领土的勒贾斯一战,将其打倒后,她却因精灵力使用过度,导致身体缩小为小学生程度的幼女。 正因为如此,蕾菲尔彻底丧失战斗能力,被她当作武器,刀刃长度近五尺的大剑也拿不动,结果根本无法只身前往涅尔斐利亚帝国。 基于前述理由,水明便早早从格兰特市动身,陪同蕾菲尔跨越国境来到此处。 况且她身上还有诅咒。旅途中甚至数度发作,尽管每次都需要水明照料并施展抑制诅咒的魔术,但内心总有某种挥之不去的悖德感在发酵。 「……唔。」 每每回想起来,视线就不禁四处飘移,脸颊和心脏都热烫不已。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却依然觉得自己在做坏事。 假如被谁目击那种状况的话——虽说是在施加魔术,想必仍无法避免被指责为萝莉控吧。即使蕾菲尔的实际年龄较为年长,而且自己根本就不是萝莉控,大概也难逃责难。 不过,包含前述理由在内—— (再怎么说也没办法就这么拋下她不管。) 这果然不在自己的选项内。除了无法放任失去战斗能力的她只身去旅行外,要是不管她身上的诅咒,某种对她而言,不幸的事也确定将会发生。目前只有自己能抑制诅咒,在找到能让她的身体恢复原状并解咒,或是能确实控制诅咒的方法前,大概都要与她同行。 (施加诅咒的魔族吗……结果还是非得打倒那家伙不可吧。) 水明凝视著蕾菲尔,这些想像的朦胧轮廓逐渐成形。 勒贾斯之外的其他女魔族,印象中是被称作睡魔,在原本世界里应属于梦魔的魔性物种。根据欧洲传承的记载中,她们是会趁男人熟睡时与其性交,藉此夺走此人精力直到榨乾为止的恶灵。是投射众多人类欲望,才得以获得实体的物种。在异世界果然是被分类为魔族吗? 虽说解除诅咒的方法是必须处理掉那名睡魔所持有的同一性媒介,然而该媒介既然在睡魔手上,把目标定为打倒施加诅咒的本体才是最确实的方法。如果破坏媒介后,对方又制造出新的就没辙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断绝祸根。 没错,都走到了这一步。即使耽误到自己回归原本世界的目标,也要帮助她直到最后。 「水明,怎么了吗?」 「嗯?没事……」 「呵呵,难道是看我这模样看到入迷了吗?」 蕾菲尔露出游刃有余的表情说出这番话后,当场旋转了一圈。质地良好的童装上搭配的装饰随风飘扬,只见蕾菲尔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对总是表现出淑女风范的她来说,这是罕见的孩子气举止。 也就是说…… 「看来你好像很中意那身打扮呢。」 「咦,才没有……嗯。」 水明窃笑著回嘴后,蕾菲尔当场面红耳赤地低头,简直像被发现在逞强的孩子。讲明白点,其实就是大人穿著小孩的服装却感到很开心,羞耻感似乎是欲盖弥彰。 蕾菲尔穿著的服装当然并非以往的骑士服,而是在格兰特市购买的。 尽管基于本人意愿和为了能旅行至涅尔斐利亚而需要方便活动的服装,却因为购物时,店员不肯让步,因此她目前的服装是别出心裁的可爱设计。尽管蕾菲尔直到最后都大喊「别当我是小孩!」、「我是堂堂的大人!」或者「居然说我可爱……我、我对可爱的衣服也不是那么感兴趣……」等等,却又不能一直和店员斗嘴,结果还是配合店员的推荐并买下看起来比较合适的服装。 蕾菲尔边随意移动视线边询问。 「……有这么好看吗?」 「是啊,虽然店员早就说过了,但真的很可爱。」 「可、可爱吗……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觉得高兴。」 【插图】 尽管语气冷淡,脚步却显得轻快。看来被称赞可爱,内心还是感到很高兴。就和男人被异性称赞帅气时会喜上眉梢是一样的道理。只要受人赞美,不论是谁果然都会开心。看见她雀跃的态度,水明内心也随之温暖起来。虽然他不清楚开心的理由是否是变小的缘故。 (虽然正常聊天时,怎么看都是平常的蕾菲尔。) 水明重新背好背上的大剑,望著边哼歌边漫步的蕾菲尔。总觉得她自从变小后,情感似乎也变得丰富起来。这并非指她原先缺乏感情,硬要形容的话,之前她给人的感觉应该算是文静,因此水明才觉得现在她孩子气的模样格外醒目。或许是因为身体变小导致肉体牵动精神状态吧,但真相仍不清楚。 不过如此一来,怎么看都像是与年龄相符的孩子在斗嘴。虽说真是这样其实也无所谓。 当水明仍在思索此事时,蕾菲尔忽然停下脚步,转变为不适合稚嫩脸庞的严肃神情并转头望向他。 「对了。话说回来,水明。关于我身体变小这件事……」 「对喔,之前我说过要向你解释,结果忘得一乾二净了。」 「我也满脑子其他事情而无暇请教你。」 由于蕾菲尔露出与先前态度相去甚远的严肃表情和声音,水明才想起此事。在抵达此处前实在发生太多大事,才会忘记答应过要解释为何她会变小。 蕾菲尔变小的原因,在下山前他曾汇整出某种推测。 水明眉头紧蹙并搔起下颚,脑中开始整理起该如何起头。 「好啦,该从哪里说起好呢……这个嘛,我原本住的世界有一种见解,就是人类肉眼所见的一切,全都是反映出眼前所见之物本质【idea】的模拟影像。其本质被视为理念,而眼前所见皆为理念的模拟影像或者理念的幻影,这种见解就称为理念论。」 「理念论?」 「没错。」 「我、我想想……我眼前所见的……」 当水明对蕾菲尔反问的内容颔首后,蕾菲尔开始于脑中咀嚼并思考起刚才的解释。水明心想,对这类概念不齐全的世界来说,这说法可能还是太难懂。那么又该如何详细解释到简单易懂的程度呢…… 「举例来说,就是目前蕾菲尔看见我之所以会是这副模样,是名为八键水明的理念让蕾菲尔的视觉反映出视觉化的八键水明,而其他感官也都是由理念提供情报,好让感觉器官产生这种认知。」 「你说理念是本质吧?换句话说,我们所见之物的本质与影像会有所不同……是这个意思吗?」 「大致上来说没错。」 「那么照你的说法,既然我们肉眼所见是那个叫理念的玩意儿让我们看见的,那么大家看起来不就该都长得一样吗?」 「因为理念潜在性地包含不同个体的特徵,所以认知到对方时,每个人的外表看上去才会有所不同。所以我和蕾菲尔看起来才不会是同一个人,周遭的树木或岩石或建筑物也才各有不同。」 「……从大自然诞生的物种我懂,毕竟万物都有灵魂。但人造物该如何解释?人类只是创造外型和赋予物品不同功用,并非在制造那个理念吧?」 「你说得对。人类在制作物品时,并没有意识到是在制造理念。然而,人类在制作物品时却会思考『这么做好了,那么做好了』,赋予制造出的物品五花八门的特徵。或许很像在牵强附会,但这种行为就是在替物品灌输灵魂,也就是创造出理念。那形而下的产物——简单来说,就是在坚定的意念与概念下,创造出物品的行为本身,就等于人类在制造理念。」 「虽然人类制造物品的场面我只稍微看过,而你的意思是,实际上他们是在创造出该物品的特徵,所以外观看上去才会各有不同?」 「说得对。」 水明颔首答覆蕾菲尔的提问。心想看来她似乎消化了一些。 接著她露出过去未曾见过的严肃表情。 「可是啊,水明,如果用你口中的理念论来解释我们的一切,实际上全都会变得很乏味喔。这样岂不是变成只是看见写在纸上的人或物的特徵之后,每个人就擅自认知成那种外型而已吗?」 这句写在纸上实在是形容得相当巧妙,颇有一语中的、令人惊艳之感。第一次 谈论到这种话题时,确实会有这种彷佛听到极端理论的反应。 没错—— 「是啊。我们居住的世界,连待在这里的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单薄的玩意儿。无论是视觉、听觉、嗅觉、触觉都纯粹只是误认个别本质【idea】下的结果,我们看见的景象全都是虚幻不实。」 「虚幻不实……」 看来蕾菲尔无法接受这说法。不,肯定无法接受。毕竟肉眼所见的景象与存在的物体,以及自己这无庸置疑的个体确实在此处。那副束手无策到词穷语塞的模样,简直像自我遭到否定似的。 「不过,这只是譬喻而已,你没必要想太多。」 「别说蠢话了,水明。这项理论能替我解惑吧?可不能只当成譬喻听过就算。」 「你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但这终究属于自然哲学的范畴,我想没必要过于介意……那么,有听懂吗?」 「这个嘛,就当作是我大致上有理解吧。不过,这话题和我变小有什么关系?」 听过蕾菲尔的提问后,水明将双眼一度闭上,接著睁开眼睛说道。 「讲到这里就简单了。假设存在于世间的一切,都是你刚刚说的写在纸上的东西。然而,圣灵和人类间的孩子蕾菲尔却特别杰出且强悍;换作是普通人类,因为是依赖肉体与灵魂的生命体,前述要素若是四分五裂甚至欠缺的当下,就会造成肉体有缺陷或灵魂有缺陷的致命问题,但蕾菲尔的情况则是,由于是圣灵的力量占据大半的存在,除了肉体和灵魂外还有圣灵这项要素在,所以即使因为某种理由导致圣灵消失,肉体和灵魂也依然能保持健全。但想当然耳,构成理念的要素减少这点不会改变,因此存在才比平常更为稀薄。」 「包含我自己在内,你和其他人的感官所看见的理念形象,是在配合我目前存在变稀薄的情况,所以才是现在这样?即使圣灵的力量减弱,肉体和灵魂也没有影响,但有某种变动却是不争的事实。」 「对,所以我认为蕾菲尔才会变成这种形态。」 现在蕾菲尔的身体缺少圣灵,整体并不完全。正因为欠缺理念的情报,而情报欠缺的部分必定会成为传达——即表现给他人看的状态。然而,蕾菲尔的情况却非受伤或因疲劳而显得气色不良等等肉眼能认知的情报状态,因此蕾菲尔这具并非受伤或损耗体力的身体,在认知到她的不同个体眼中,不得已只好转变为幼女,这种损失不协调情报的模样。 听闻水明这番话的她双臂环胸地低吟。 「居然连解析这种情况的知识都有,你原本住的世界还真是不得了的地方。不过,你是从异世界被召唤来的事也让我很吃惊。」 「是啊,这是我今年最不幸的遭遇。」 水明露出沮丧的表情说道,蕾菲尔则为他的机遇莫名露出苦笑。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居然不是拯救世界的勇者,实在很讽刺。」 「我倒觉得也没那么厉害。」 「那样还不厉害?」 「我只是打倒了一大堆虾兵蟹将而已吧。身为魔术师,那点小事实在不足以自豪。」 「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也有奉行这种以力量为信条的魔法师。我认为基本上只是你的理想太过远大而已。」 「……理想啊,或许你说得对。」 水明脑海中冒出体现该理想的男子身影。或许自己的确是因为看见那名男子的背影——看见父亲的背影,追寻的目标或基准才会比平均更高,这也证明水明对父亲的崇拜正是如此强烈。 另一方面,察觉到对话含意的蕾菲尔提问。 「顺便问你一下,你的父亲也能办到同样的事吗?」 「嗯?爸爸要打倒那点数量的敌人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勒贾斯也是?」 听闻此问的水明暂时陷入沉思。如果是父亲,他究竟会怎么做呢。论点当然不在于他是否能打倒勒贾斯上,而是以能打倒为前提思考。尽管勒贾斯既强壮又顽强,但即使正面迎战,想必父亲依然不会皱半下眉头。 因此…… 「他的话,大概一记拳头就能打飞勒贾斯吧。」 「你说、一记拳头?」 「是啊。」 水明对表现出惊愕态度的蕾菲尔颔首。 父亲虽说是魔术师,却在很久之前就必须在战斗中坐轮椅。不仅不良于行,也并非肌肉发达的身材,尽管并不具备足以媲美勒贾斯的体格,却拥有声称是从前锻炼出的打架技巧,实际上则是搭配魔术的体术,只要不是很麻烦的情况,父亲通常都会正面迎战对手。 没错,只要牵扯到战斗,其自傲的能力高段到令人畏惧。他经常在坐轮椅的状态下施展魔术,期间虽说仅有数秒,却能悠然站立并抓准对手的意识空档钻入怀中,使出战斗技术中唯一有命名的,名为「震电」的正手拳,贯穿对手身体正中央,令其化为粉尘。 在使出震电后,父亲必定会凝视自己的拳头并如此说道。 ——嗯,看来我的拳头还没退步。 「如果是那个人,应该能办到吧。老实说那份强悍,简直到了有病的程度。」 如果是父亲,绝对会这么做。如果是那个人,自己耗费时间才发现的魔族特性想必也能立刻察觉,并运用现代魔术理论立刻编组出对魔族有效的攻击。老实说不仅花费多余时间,甚至被打成像一条破抹布的自己实在无地自容,这也说明父亲正是如此强悍。连行动不便都有如此程度的实力,实在很难想像能自由行动的父亲会有多强。 「就连魔族的将领都能如此轻易收拾……?」 「很有可能。说真的,为什么他能这么强呢?不过即使想问也问不到了就是……」 没错,水明已经没机会问出个中缘由。父亲死了,那日就在自己面前丧命。为了引导自己迈向他才走到一半的道路而亡。 「该怎么说呢,我感受到了这里和你原本住的世界之间有天壤之别。」 「这也没办法。首先那里和这里的文明进程就有所不同,只要技术发达,自然住在那边的人类强度也会随之改变。虽然蕾菲尔是例外就是——」 「你这是在挖苦我吗?」 「最后靠一柄剑就胜过勒贾斯的人不是例外是什么,你身怀的力量简直就像魔术师的天敌。」 水明于内心深处再深处错愕地感叹,毕竟蕾菲尔的圣灵之力,即使在原本世界看来也属于规格外。以此为分界,水明仰望起漫无边际的蓝天并说道。 「希望我总有一天也能成为那种程度的魔术师……」 两人一边眺望形形色色的来往人们,同时穿越通往帝都费菈丝菲莉亚的街道,最后总算抵达城门前,为了能进入市内得先到勤务室进行入市检查,两人为此正在排队。 因正高挂于头顶的艳阳散发出刺眼的白光而感到厌烦的水明,手挡在眼睛上方遮阳并环视一圈城门与城墙,不经意地问了蕾菲尔一句。 「事到如今才问可能太迟了,这个涅尔斐利亚帝国到底是怎样的国家?」 蕾菲尔听见这道迟来的提问,顿时哑口无言并眉头紧蹙地答覆。 「还真是迟来的问题。我们进入帝国领土内都经过不少时间啰,你还没能掌握这个国家大致的状况吗?」 「我只有不管走到哪里都差不多的感觉。说到和厄斯泰勒的不同处,就只有人变多了一点,还有商品种类变丰富而已。」 水明学起欧美人耸肩。毕竟他是现代人,难以区分也是理所当然。从蕾菲尔的角度来看,或许早已掌握一路上的廉价旅馆内部装潢或村落状态等众多资讯,但对从现代日本过来并见识过许多发达文明的水明而言,或许会对异世界的事物感到新鲜,却无法分辨其中区别。即使能区分,顶多只有穿著的衣物设计上的不同—— 「你不是在厄斯泰勒的书库调查过了吗?」 「我知道的只有写在书本上的知识,我想问蕾菲尔的印象。」 「我对帝国的印象吗……」 水明的发言令蕾菲尔暂时陷入沉思。毕竟没什么比这个世界居民坦率的意见更适合当作判断材料的了。 或许是最后她总算能接受自己归纳出的答案,蕾菲尔颔首并答覆水明。 「——这个嘛,涅尔斐利亚帝国,一言以蔽之就是国力强盛的国家,嗯。」 这答案也太直接,水明因此脸颊抽搐地苦笑。 「……从、从书本上的知识来看,的确是有这种氛围。」 「对吧。涅尔斐利亚的富饶可谓远近驰名,军事能力也比其他国家更出类拔萃。」 蕾菲尔不经意提示到水明先前就抱持的疑问。 基本上,所谓帝国是称呼支配众多民族、国度与势力的国家的词汇。既然冠上这称呼,感觉对邻近国家施加的压力理应不会太少,但意外的是,这个帝国却与不同统治方式的国家组成联盟或者联手。 当复数民族位于势力范围内的当下,或许就已经有资格称为帝国,但总觉得哪 里不对。 而论及其他原因,则是水明对帝国一词的印象和大部分日本人相同,对时代迈入近代后所确立的帝国主义与大日本帝国的印象最是强烈—— 「这也没办法。虽说原本的确是并吞众多邻近国家的强国,却因为数百年前的战争损失大半国力,似乎才因此转为如今的型态。」 「转为如今的形态吗……明明是野心勃勃的国家,即使历时几百年也还是老样子啊。」 「是啊,涅尔斐利亚受到从当时就持续至今的三国同盟牵制,因为那场战争而产生危机感的其他国家也扩充军备,如今已经强盛到足以媲美涅尔斐利亚。」 「即使国力恢复,也沦为无法轻易引发战争的情况啊。」 「嗯,再说最重要的理由,应该还是英杰召唤的仪式吧。」 蕾菲尔不经意讲出的话令水明的表情顿时转变为诧异。 「英杰召唤?为什么人类国家间的战争会和勇者扯上关系?」 「因为勇者被召唤来到当时的战争之中。」 「唔……?」 蕾菲尔接续的发言,一个劲地加深水明的困惑。他记得召唤勇者的确是当世界陷入危机之际才会进行,要经过各国的元首和魔法师工会,以及救世教会等等最高机关之间的协议后,承认需要召唤勇者才能实现召唤一事。既然如此,为何人类间的战争会演变为能够召唤勇者的情况? 当水明露出感到诡异的表情后,蕾菲尔立刻道出疑问的答案。 「理由流传甚广。当时,在如今的瑟狄鄂司联合附属下的联合自治州,其中某个区域国家的君主突然实行独裁政治,并且对邻近国家发动战争,甚至屠杀众多居民。」 「喂喂,讲什么屠杀,听起来真危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谁知道,这部分没有详细流传,所以我也不清楚。只是据说手段实在太不分轻重而且残忍,重点是那个国家很强盛,因此当时的人们才会越来越有危机感,想说照这样下去或许全世界的人都会惨遭那名国王毒手。」 「啊……」 受到蕾菲尔的话引导,水明忽然想起拋在脑海角落的记忆。没错,他记得以前厄斯泰勒的宰相葛雷兹和宵暗亭职员的朵萝缇娅曾提过此事——关于数百年前打算囊括世界于股掌间的暴君。内容似乎是当时从其他世界召唤约三位勇者,粉碎暴君野心的英雄传说。 「于是勇者就被叫来,对帝国之后的侵略战争也产生影响……啊!」 「嗯,看来你注意到了。没错,如今已经证实在那场战争中,为对抗侵略国家而进行过英杰召唤。尽管当时的涅尔斐利亚帝国并未像那名暴君般四处展开屠杀,但如果帝国和那暴君的国家一样打算征服邻近国家,周边国家自然会意见一致——」 「去召唤勇者,结果可能是自己反倒被干掉。」 「没错。当时涅尔斐利亚皇帝亲眼目睹过受召唤的勇者的力量,结果因此吓得魂飞魄散,甚至留下绝对不要与勇者为敌的话。」 「原来如此。」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水明也不得不同意两者的关联性。既然是连拥有比前述国家的国王更优异的军事力量,并赋予能产生莫大影响权限的皇帝都如此明言,代表当时受召唤的勇者的力量正是如此强大。 「即使是在这种地方,英杰召唤也被视为重要仪式呢。」 「对。毕竟是能打倒魔王、魔族和强力魔兽程度的战力,被誉为足以匹敌一国的军队。既然如此,岂有不在政治利益的交涉下被利用的道理?」 「也是。」 「拜此之赐,尽管小国间的小争执依然层出不穷,但大国间的大规模战争已经很久没爆发过了。」 「有这么夸张?」 「硬要说的话,就只有两年前厄斯泰勒和谢德科之间的冲突而已,但那次也在厄斯泰勒王国的蒂塔妮雅公主殿下的活跃下,以厄斯泰勒战胜收场。」 蒂塔妮雅的活跃,水明因为听到出乎意料的内容而瞪圆双眼。 「蒂雅她?」 「蒂雅……啊,你指蒂塔妮雅王女殿下吗。嗯,我听说当时她相当活跃。」 「哦,那位公主殿下吗……」 暂时盘踞于水明内心的感叹,令他不断发出愣头愣脑的叹息声。真令人意外。厄斯泰勒的公主蒂塔妮雅,那位尽管活泼却清纯可人,总是紧紧跟随黎二身后左右的公主殿下,实在很难想像竟然会气势如虹地活跃于战场。难道做为魔术师虽没有翡露梅妮雅程度的力量,但其实她身上依然隐藏相当惊人的实力吗? ——也不能就这么断定。虽说是活跃,但战争中还是有思考策略等许多有所贡献的形式。 然而…… (不对,正因为蒂雅是能战斗的人,大家才对她启程同行没有意见吗?) 此刻水明回想起离开王宫前的情况。 他记得替黎二等人送行时,虽然国王与第一王子等王宫的人有提出慰劳言词,或者为她的启程感到惋惜,却完全没人提及由于危险而必须挽留她。换言之,正因为有相应的理由,才没半个人提出会为她担心的发言。是因为信任公主的实力——吗? 「——下一位,请进执勤室。」 当水明左思右想时,执勤室传来呼喊声。看来已经轮到他们。虽然才聊到一半,但水明与蕾菲尔暂时结束话题并进入执勤室内。 于是只见小而别致的室内,站著数名涅尔斐利亚帝国宪兵,催促著早两人一步的人赶紧前往通往市内的大门。 此处有位看似处理文件与税收的青年出声搭话。 「二位是要入市吧?」 「是的。」 「嗯。」 青年见两人分别颔首,于是递出文件,看来应该是为了要登记名册。由于离开梅特尔和进入格兰特市时也遇过同样情况,水明早已习惯。 「那么,请在这里签名。还有请提供能证明身分的物品……恕我失礼,请问二位会写字……」 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似乎察觉到先前的提问不周,因此对大方朝他走来的水明和小碎步前进的蕾菲尔订正般询问道。 「嗯,我会写字。」 「没问题。」 「恕我失礼。那么请在这里签名。剩下只要支付下方记载的入市税和通行费,这段作业就算结束。」 水明在负责入市职务青年谨慎的应对下,开始在名册上签名。青年对蕾菲尔露出颇有耐心的笑容。可能是他喜欢小孩,或是因为性格和善吗?正当水明才想说青年的态度未免太体贴时,青年便稍微弯下腰让视线朝下。 「这位小姑娘也会在文件上签名吗?」 或许是青年温和的询问误触到蕾菲尔的逆鳞,只见她的肩膀顿时抖动一下,随即露出严峻表情。 「官吏阁下,我不是小姑娘,请你订正这句话。」 「啊哈哈,说得对。抱歉抱歉,是公主殿下。」 「你这是什么语气!是打算当成小孩子的玩笑话一语带过吗!」 负责入市职务青年的应对令蕾菲尔激动大吼。在格兰特市购物时也是如此,只要被当成小孩对待反应就很大。其实那些微不足道的轻率发言当成耳边风应付就好,有必要坚决否定到这种程度吗? 「——水、水明!水明你也说点什么!」 「咦,你说我?」 「对啊!」 话虽如此,又该说什么才好。难道当场解释说「其实她是因为和魔族战斗才变小」就好了吗?想必即使这么说,结果也只会被一笑置之。接著,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对水明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 「啊哈哈,你的旅伴还真是活力十足呢,很辛苦吧。」 「啊,不会,也还好……哈哈哈。」 结果水明仅能如此应对。当他心想就这么趁势带过这段话题时,蕾菲尔一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模样,双手紧紧抓住水明腰际。 「水明!为什么你要附和对方的话!」 「哎呀……没为什么吧。」 水明很想说,麻烦你注意到这根本是无可奈何的状况。就在紧紧抓住水明的蕾菲尔感到疑惑时—— 「这种年纪的孩子总喜欢像这样装大人呢。因为我也有位年龄差很多的妹妹,所以很能感同身受。」 或许是因为经验丰富的缘故,青年拚命点头。环视周围后,只见其他宪兵也因蕾菲尔的举动而扬起笑容,理应必须充满紧张感的执勤室洋溢著温馨氛围。 「唔……够了。赶快签完名离开这里吧。」 如此说道的蕾菲尔可能是放弃争辩,她恢复原本沉稳的态度并准备在文件上签名,然而…… 「嗯——嗯——」 「怎么了?」 蕾菲尔不知为何依旧靠在办公桌前,手则伸向文件,并发出使劲时才有的呻吟声。即使水明向她提问,她似乎依旧与眼前不明所以的理由奋斗而没有应声,仅仅发出苦恼的呻吟,并仇视著没有实体之物。 「唔,居然有这种事,居然有这种事!」 「……?」 「还没!我还没放弃!我也是 有自尊,有不容舍弃的坚持!」 娇小的蕾菲尔激昂不已地讲出夸张说词,同时独自奋斗著。尽管她付出一番努力,但最后彷佛总算觉悟到现实无情,因此当场以小鸟坐的姿势瘫坐,再讲出充满绝望的发言。 「手、手构不到纸啦……」 一边啜泣的蕾菲尔以惹人怜爱的哭腔说道。虽然她的身高比办公桌高,却由于文件的位置很角落,因此陷入难以书写的状态。水明思忖,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才这么拚命吗? 「来,小姑娘。你用这个当踏脚垫吧。」 「我!我……」 负责入市职务青年的温柔行径再度误触蕾菲尔的逆鳞,然而—— 「我……」 蕾菲尔交互望向办公桌与椅子后,意志逐渐消沉下去。最后没再继续多说什么,而是沮丧垂首并失落地坐上椅子,然后开始在文件上签名。 可以从摇曳著马尾的娇小背影中目睹某种哀愁的氛围。重点就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变小。水明安慰般地轻拍她的肩膀后,只听见她说著「太凄惨了……」并拿起羽毛笔仔细地在纸张上振笔疾书。 当两人总算签名完毕后,突然有位少女从市内那侧的另一扇门进来。 两人为了并非被职员催促而进入执勤室的情况感到不可思议,望向少女后,只见宪兵们立刻转身向她敬礼。 「赞德克少尉!」 对方是被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喊作少尉、以阶级来尊称的十几岁少女。泛红的紫罗兰色双马尾,还有一身看上去略显不健康的肤色,右眼则以眼罩覆盖,另一只眼睛看上去似困非困,给人格外阴郁的印象。身上穿著哥德萝莉风格的服装再披上类似军装的外套,双手套上有花边的手套。 少女这身散发某种异界氛围的装扮,令水明略微皱眉。 实在是很奇特的装扮。尽管他在原本世界也看过五花八门的怪异打扮,但这种自我主张如此强烈的穿著倒是很久不见。这身搭配并非不适合少女,正因为适合才更显突兀。 或许蕾菲尔也是这么想—— 「居、居然这么可爱。」 不,看来没这回事。蕾菲尔似乎有某种一看见过度装饰荷叶边的服装,就会有所反应的性质。 当水明和蕾菲尔如此反应的过程中,那位被称作少尉的疑似军人少女,走近负责入市职务青年身边,以很难称为事务性的冷漠口吻说道。 「我来拿前一天的名册。」 「……是!」 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打直腰杆,简直像背脊置入铁棒般笔直不动地敬礼。接著快手快脚地从附在橱柜中的抽屉内拿出以皮革装订的书本,少女收下递过来的书本后迅速扫过一遍,说了一句「辛苦了」便啪嗒一声阖起书本。 【插图】 ……难道帝国的军队形式和其他国家不同吗?校尉这类令人感受到有阶级存在的称呼充满近代气息——先不论这点。这位少女外表只有十二、三岁或再大一点,即使在军人里也少有这种低年龄的孩子,完全是童兵的等级。 少女或许是察觉到两人的视线,看似困倦的眼睛睁大后凝视水明。 「……军人有这么稀奇吗?」 「不,不是因为这点……」 觉得稀奇的是其他部分。就在水明准备道歉时,反倒是蕾菲尔正确道出原本水明所想的内容。 「不,只是觉得以军人来说,你还真年轻。」 接著,或许是这句话有某种惹少女不高兴的成分,她露出气呼呼的表情瞪著蕾菲尔。 「我不想被比我还小的孩子这么说。」 「什么!我才不是小孩子!」 水明发出「唉……」一声夸张的叹息,心想话题居然又绕回这里。最近一碰到点事就老是在吵这问题。当水明才想说也差不多该提醒一下蕾菲尔,别每次都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过度反应时。 两位幼女突然彼此互瞪并说出「要一决胜负吗?」「……好,我接受。」 然后,不知道要开始比什么的两人先就定位,再上前一步。 难道她们打算当场展开决斗吗? 「喂,蕾菲尔你等一下。」 「……别阻止我,水明。这场战斗不容我退缩。」 看来她没打算听完水明的劝阻。 两人彼此以视线互相牵制对方,并以描绘圆圈的方式移动。脚步时疾时徐,双方的动作都在避免产生误判。最后两人似乎都看准时机,蕾菲尔弹跳般飞奔而出,少女也配合她上前。就在身体差点要碰撞的瞬间,在冲突即将引爆的前一刻停止—— 「哼……」 「唔唔……」 以鼻头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极近距离彼此互瞪。 接著又往后方与侧边跳跃,看上去像在重复甚至交错先前的动作,而这次两人却又左右并排,再以视线彼此激撞。 ——她们到底在干么? 此为朝两人送上狐疑视线的水明抱持的坦率疑问。 蕾菲尔与少女彷佛在为某种理由竞争般挺直腰杆,且彼此互瞪。虽说要一决胜负却没有物理上的冲突,难道是在比较身高吗?水明如周围一样不解歪头的围观者般如此推测,但事实并非如此,两人又是彼此抵住脸颊,又是左右并排,或者在胸部下方圈起手臂,不停重复这些意义不明的举动。 最后总算找到答案的水明露出错愕的笑容。 (啊,是用胸部在一分高下呢。) 简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尽管以两人才刚开始浮现第二性徵的外貌来说,完全是侏儒在比身高的状态,但这大概也是最能轻易分出高下的方式。虽然老实说,水明觉得她们比较的点实在很奇怪。 不过在一分高下前后那些充满紧张感的举动究竟有什么意义,简直莫名其妙。难道增加气势或展现气魄就能帮自己加分吗?话虽如此,看过互相比较的两人后,发觉胸部是目前的蕾菲尔比少女稍小。 关于这点,当事人们似乎已经分出胜负,少女因获胜而自满并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放话道。 「怎么样,是我、比你更像淑女。」 「唔,和幼女比大小居然还比输……」 蕾菲尔似乎很不甘心地说道,少女以彷佛在践踏尸体般的态度回应。 「不对。这下我就没理由被你喊作幼女了,请称呼我为姊姊,懂了吗?」 「没、没这回事!只要我能恢复原样的话!」 蕾菲尔还不肯服输而大吼的模样实在太不乾脆。尽管原本蕾菲尔的胸部是任谁都会认可的丰满,但拿这点来比较未免太过幼稚。 少女因为蕾菲尔的发言而露出诧异神情,说出「恢复原样……啊。」却又立刻有所领悟般颔首,然后说道。 「我说你。」 「怎、怎样?」 「别再讲这种梦话了。大家常说像你这种年纪的孩子,会分不清现实与梦想,要是老讲这种话——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呼唔——?」 意思就是指中二病吗?如果不知道内情的话,蕾菲尔的发言听起来或许会给人一种居然有办法如此厚颜无耻讲出这种话的感觉。 被少女言语的利刃无情刺穿的蕾菲尔,以蹒跚的脚步背对少女,再摇摇晃晃朝长椅走去。 「蕾菲尔?」 「……水明,你能暂时别管我吗?」 「不,我可是知道实情的。」 「你别安慰我了,只会为凄惨的我再往心头补上一刀。」 水明保持笑容并当场僵住。另一方面,蕾菲尔双手抱膝地坐在长椅上,脸埋在膝盖间不动。现场如今充斥著比魔族的混浊气息更加深邃的黑暗氛围凝固于其周遭。应该说,今天她的遭遇还真是可怜。 随后,那名少女稍微靠近水明。 「你的出身看起来是这附近没见过的氏族,是从哪里来的?」 「啊,我来自东方。她是我熟人家的女儿。」 「东方吗,不是厄斯泰勒吧,是指更东边吗?」 「算是吧。」 从少女逼问般的视线与口吻判断,想必是考虑过居住于厄斯泰勒与其周遭的人种。听到水明承认后,少女先闭上眼睛一次并说出「果然、是这样」,然后原本困倦的眼神顿时变得如老鹰般锐利地盯住他。 「……喂。」 「少、少尉?」 水明嘴里吐露略显低沉的责备说话声,而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则发出困惑的说话声。 或许是刚刚的发言表示水明是来自同盟国以外地区的缘故,这位少女军人可能怀疑水明是间谍。她散发出激昂的杀气与魔力,周围一触即发的氛围顿时增长。 「你是为了做什么才来这里?」 「我想应该没必要回答你。」 少女耳闻水明如此答覆后,释放出更强烈的魔力;是普通人如果正面接招,即使昏倒也不足为奇的程度。 「少、少尉!请、请冷静一点——咿!」 「真碍事。」 一眼瞪过去的少女朝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释放杀气与魔力,对方当场受其压迫而撞到办 公桌。水明心想他明明是站在帝国这边,为何要对他如此充满敌意。就连宪兵们也僵住而无法动弹。 原本陷入沮丧的蕾菲尔对周围酝酿出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反应,赶紧跑来。 「突然怎么了?」 「这件事和小孩子没关系,到旁边去老实待著。」 「居然要我老实待著……在这种剑拔弩张气氛充斥现场的情况下吗?」 「没错。这是对恐怕会危害帝国者的——」 「——哦?」 只见蕾菲尔对少女的发言吐露冷漠气息,是以简直不像刚刚才品尝到败北滋味般,雄纠纠气昂昂的严厉口吻所拋出的锋利言词。 「对遵循帝国订定的正统手续打算入市的人释放杀气,你到底在干么?对于毫无罪过者竟以这种态度待人,难道帝国军受的教育是要人如此不知耻吗?」 「你说什么?」 「帝国军被歌颂为比任何军队都要严谨且清廉的理由,帝国军务纲要第十二条第三项被你摆到哪去了?你刚才的行为,足以称为正确遵循该项纲要吗?」 蕾菲尔的话令少女的表情转为苦涩。刚才蕾菲尔讲的是帝国军队的规则吗?受指摘的少女暂时与蕾菲尔彼此投射宛如剑锋般的视线,最后少女选择遵从军规。 「……好吧。这里我就退让一步,不过……」 以此为分界,少女再度转向水明并射出冰冷视线。 「——这里是帝国,请别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 面对不适合少女的语调与压迫感,水明稍微以说笑的口吻说道。 「如果我有可疑的举动呢?」 「杀了你。」 少女毫无踌躇地以无比冰冷的语气答覆。看来这或许是少女惯用的词汇,原本只是猜她可能会这么说而试著挑衅一下,没想到竟然到如此程度。以少女的年纪来看,若生在日本想必才刚上国中。这种少女竟然能脱口而出此等有模有样的威胁话语,身为日本人的水明心情相当复杂。 尽管他很清楚,这只是喜欢强加自身幸福观于他人身上的日本人常见的傲慢心态。既然文化不同,伦理意识自然也不尽相同,时代一旦改变,徵兵年龄也会不同,这点在文明上有所差距的异世界则更为显著。在此对童兵抱持怜悯的情绪,仅是一种无视本人意愿的独善想法。当然,他绝非正面肯定童兵的存在。 虽说水明的眼眸一瞬间化为哀伤,却又立刻恢复原状,继续毅然决然采取说笑的态度。 「哦哦,好可怕的幼女。」 「居然、说我是幼女。如果是那边的小孩也罢,没想到此话竟出自像你这种看起来应该能明辨是非的大人之口……我要提出诉讼,小心我把你押解到帝国军事法庭。」 鼓起脸颊并竖起食指的少女指向说笑的水明。少女因焦躁而难以平静的模样倒是意外可爱。另一方面,蕾菲尔则吊起眼角说出「还在讲这个……」 看准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逐渐消散,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战战兢兢说出「好啦好啦」,决定总之先介入双方之间。另外少女同样理解到水明只在是开玩笑,因此不像前一刻展露剑拔弩张的氛围,而是转过身去。 「……我要回去了。」 祭出此言的少女拿起名册,随即从通往市内的大门离开执勤室。 「呼……总觉得人还没进去就碰上坏兆头。」 当充满紧张感的时间过去后,水明放心地叹息。接著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同样放下心,并叹出比水明更大口的气。 「请你别做出类似挑衅的举止,对方可是那位赞德克少尉。」 「哎呀,真抱歉。」 水明一脸惭愧地搔起后脑杓,蕾菲尔则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这样啊。难怪我觉得好像听过这名字,她就是莉莉安娜赞德克吗?」 「你认识她?」 「她的父亲是七剑之一的罗格赞德克,也是帝国屈指可数的魔法师。听说她虽然年幼,实力却足以名列帝国十二优杰。」 「哦,这话题感觉瑞树听到应该会很开心。」 又是七剑,又是帝国十二优杰,感觉瑞树似乎会很喜欢、而水明却听不惯的名词接连冒出,从蕾菲尔的语气判断,想必是给予实力高强者的称号之类。在地球同样有类似的名称代表魔术师或剑士,看来这个世界同样存在这类称呼。 蕾菲尔讲的话似乎没错,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频频点头。 「对,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想你还是别做那种会被盯上的举动比较好。」 听到青年提醒的水明说「以后我会注意」便结束这段话题。 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催促水明与蕾菲尔坐到长椅上。 「那么,因为要在那边进行最后确认,请稍候一下。」 水明眯眼凝视少女留下的魔力残渣,蕾菲尔则坐到长椅上,同时还让人会误以为等得不耐烦般晃动双腿,随后排在后方的人们被宪兵叫到而进来。看似旅客的他们在递过来的文件上签名后,找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闲聊。 「喂,你听说了没?厄斯泰勒好像召唤勇者了。」 「是啊,当然有听说,我记得是叫黎二大人吧。」 当水明听见黎二这位熟悉的朋友的名字时,耳朵顿时产生反应。另一方面,知道水明内情的蕾菲尔则转向他。 (水明,我记得……) (对,我想他们应该是在讲我朋友。) 没想到踏上旅途还没多久的黎二,已经成为旅客间的话题。话听至此处,水明不禁思考起不晓得黎二在做什么。当他在内心称赞黎二依旧能一脸没事人般达成各种目标时,两位旅客男子继续和负责入市职务的青年聊天。 「获得魔法师公会认可全部属性都是最高级别,荣获的别称为全属性霸者【attribute master】。」 「是啊,能操纵所有属性的魔法简直太厉害了,全属性霸者。」 「真是美妙的别称呢,全属性霸者。我虽然身为文官,可是也很向往。」 听见那接连三次冒出来的词汇,水明的笑意无可救药地即将溃堤。 「噗……呵呵……所以就叫你们别说了……」 「……?」 当蕾菲尔看见拚命憋住笑意的水明,感到不可思议并目瞪口呆时,谈天的两人或许是聊到兴头上,开始以略显激动的语气讲出令人吃惊的内容。 「——毕竟听说他最近就率领了厄斯泰勒的军队,歼灭打算攻打格兰特市的魔族呢。」 「而且好像还打倒魔族的将军,我记得那名魔族应该是称作勒贾斯?」 首先为这段对话感到讶异的人是蕾菲尔。 「什么!」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才是表情转变诧异的水明。 青年因感叹而讲出「这可真是厉害,被召唤来不久就留下这等功绩……」这句话,两人则为不同理由感到吃惊,并互望彼此脸庞。 看来在不知不觉间,情况变得越来越诡异。 此时马匹正驰骋于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当弹起的泥巴再度掉落地面前,其他骏驹早已相继前进。迟一步飞扬的细微飞沫光辉,或许是因为天色依然欠佳,导致映入眼帘的雨珠宛如灰色结晶般朦胧不清。 从克雷葛力那边听说水明深陷危机的黎二策马飞奔而出后,与追赶在后的瑞树与蒂塔妮雅会合,穿越涅尔斐利亚与厄斯泰勒间的国境,抵达座落于格兰特市东边的森林地带。 远离街道,甚至连道路都称不上的辽阔沃野也差不多走到尽头。散布于此处的,是任谁都一目了然的常绿阔叶林。 策马并行于黎二身旁的蒂塔妮雅,边紧握缰绳边转向黎二说道。 「途中能借到马匹实属侥幸,否则我们根本追不上黎二大人。」 声称自己很幸运的蒂塔妮雅露出心安表情,嘴里则谈起直到会合为止的过程。 黎二得知好友八键水明的危机,即使明白道理却依然只身奔飞而出。蒂塔妮雅等人因此陷入得追赶他的窘境,所幸在返回厄斯泰勒的途中幸运借到马匹,才能追上在半途让马休息的黎二。 黎二满脸愧疚地对她说道。 「嗯……可是,蒂雅你这样好吗?结果害你得像这样陪我耍任性……」 「哪有什么好不好,毕竟黎二大人坚持说要去,怎么劝都劝不住,我根本束手无策。既然如此,也只好陪你一起去啰。」 「抱歉,这次的事……」 没错,造成此次情况的自己该负最大的责任。不论是魔族打算进攻厄斯泰勒,还是自己擅自跑掉,归根究柢,原因无疑全出在自己身上。既然如此还让别人陪同,那想必是怎样也无法抹去内疚的情绪。 然而,蒂塔妮雅彷佛要黎二别在意般,伴随微笑摇头。 「别道歉,这次的事错不在黎二大人身上。陷害水明的人是我国的贵族,说到底也是我们召唤黎二大人你们到这个世界,才会引发此等 事态。更何况我身为厄斯泰勒的王族,也有责任必须辅佐黎二大人。因此,黎二大人不必感到丝毫愧疚。」 「……嗯,谢谢你。」 「请别在意我,话说回来——」 蒂塔妮雅于马背上回头往后看去,其染满忧虑神色的双阵前方是为何人,自然不必多问。是由于他们自作主张的行为而被卷入危机的另一位少女。没错—— 「瑞树……」 在场这位迄今还无法单独骑马的瑞树,紧紧抓住女性骑士露可的后背。尽管还不习惯战斗与前往魔族大军的所在之处,却依旧按捺恐惧而一同前来。 老实说,黎二对她的心意感到欣慰。但是…… 「瑞树,不要勉强自己。觉得打不下去的话一定要撤退。懂了吗?」 「可是……」 瑞树脱口而出的,是她忧心这样下去真的好吗的想法。明明是得知朋友深陷危机才一起跟来,却要她一事无成地撤退,这种做法无论如何都会良心不安。 黎二同蒂塔妮雅一样,希望与责任感缠斗的瑞树不要过分介意此事。 「瑞树不必勉强也没关系。不只水明,要是瑞树有什么万一,我……」 没错,假如再出什么更不得了的差错,他肯定无法原谅自己。因此才希望瑞树能毫不犹豫地撤退。 「黎二同学……」 「所以说,如果我们判断应付不下去,瑞树就和露可小姐一起撤到安全的地方,好吗?」 「……嗯,我知道了。可是黎二同学也不能勉强自己,绝对不能喔。」 「好,我答应你。」 黎二露出蕴含忧郁神色的表情撒起暂时让瑞树心安的谎。没错,刚才那番话除了是谎言外什么都不是。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自己脑内毫无半点能实现这种自信的元素。 蒂塔妮雅抓准黎二与瑞树结束对话的时间点提问。 「黎二大人,请问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嗯,首先我想去能近距离看见魔族的地方。或许我们没有能细细观察他们的空闲,毕竟我们根本不知道水明他们在哪里。但我还是想一边慎重确认魔族的规模,顺便找找看是否有能藏身的地方。」 没错,他们的首要目的就是帮助水明,没必要硬去和魔族纠缠。掌握状况,并且为能在万全准备下迎战对手而先进行搜索,这种行动才最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要找到与水明同行的商队,机率确实低到无以复加。尽管如此—— 「呵呵呵,以魔族为对手却不正面迎战吗?」 「这怎么行!即使是我也知道这么做太乱来了。」 「我必须同意你的意见……看来你还没忘记得保持冷静,是我在操不必要的心呢。」 「你在套我的话吗?蒂雅还真懂得如何抓准机会……那么,你认为呢?」 「这个嘛,我想观察过对方的情况再行动是很好的判断。」 于是黎二询问如此答覆的蒂塔妮雅,如果他没这么提议时的情况。 「……蒂雅,我问你,如果我说要直冲敌方的大本营,那你会怎么办?」 「届时我会一起同行。」 「这……」 「——启程前我应该就说过了,黎二大人。陪伴你一起讨伐魔族是我的义务。然后当黎二大人陨落时,也是我命丧黄泉之际。」 扭头转往前方的蒂塔妮雅或许是在看著什么,其眼阵简直像在凝视眼前的艰难困境。蒂塔妮雅尽管淡然却严肃地重新提及的决心,令黎二哑口无言。她的嗓音确实栖宿著坚定不移的意志,这种意念想必足以称之为觉悟。看来蒂塔妮雅果然并非因随意听信他人意见,才决定随行的少女,是于内心毅然决定好自己非做不可的事,认定好自己该殡命之刻,如今才会停留自己身旁。 「请问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觉得蒂雅真厉害,我真的一直都比不上你。」 「……?」 由于黎二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蒂塔妮雅因此无法掌握其中含意。只见她于马背上感到不可思议地歪著头。蒂塔妮雅身为一国公主,身怀远比自己更加强烈的觉悟。看来自己的觉悟在她的决心面前,怎么看都仅犹如虚饰般微不足道。目睹她如今的模样,一股强烈的自卑感不禁油然而生。 不过,现在黎二没闲暇考虑这些。于是他先转换心情问道。 「蒂雅,如果照刚才的策略走,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朝哪边前进?」 「是的,首先我们从这里北上。遍布于格兰特市东边的森林地带比东北方及东南部的规模要小,却比其他森林海拔稍高,因此最适合用来确认状况。」 「知道了,走吧。」 黎二等人策马迂回至北方,朝树林环植的山间道路一直线前进。仰望后发觉上空是不安定的阴郁天色,或许是这个缘故,周遭环境彷佛显现未来旅途的不安与险恶般,呈现忧郁的混浊色泽,即使身处林荫之中,也丝毫没有草木苍郁茂盛之感。简直像一切的景象都充斥著阴影与灰色。 与急迫的前一刻截然不同,黎二等人在慎重骑马前进的过程中,察觉到前方有人朝他们过来的迹象,于是更加放慢步调。接著,前方有一支由少数人编组而成,打扮看上去并非厄斯泰勒士兵的部队阻挡在他们面前。 看似部队长的男子对黎二讲出制止的话。 「给我停下来!」 黎二等人为避免冲突,操纵缰绳好停在部队前,马匹发出的嘶嘶声响彻于树林间。接著那名男子看准黎二停马,面露严肃表情向他提问。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回答我!」 「我们是……」 当黎二态度老实地准备开口答覆时,其身后的年长骑士克雷葛力即刻上前,对阻挡他们面前的士兵怒吼。 「你们这些人!以为自己是挡住谁的路!这边这位可是蒂塔妮雅殿下,与受召唤的勇者黎二大人!还不客气点!」 「什么!」 严峻神情下所吆喝的一番话,令士兵们扬起震惊的呼声,再感到畏惧,转瞬间表现出恭敬态度。许多只眼睛战战兢兢地凝视起黎二等人,最后总算察觉到眼前的人与脑内的画面一致,顿时因刚才无可挽回的失礼举动而一起跪地,对蒂塔妮雅与黎二行礼。 「请、请恕我们失礼!恳请各位宽恕我们的无礼!」 「没事,这倒无所谓。各位看来是在巡哨,你们是格兰特市的驻守军吗?」 「是,我们是赫德里珥士公爵阁下的军队。」 士兵边对蒂塔妮雅行礼边答覆。他这句话令黎二等人之间酝酿出微妙的气氛与紧张感。 「你是说赫德里珥士卿吧。」 「公爵阁下就在前方布阵。」 「带我们过去。」 士兵再次说「是」以表示理解此话含意,而周围士兵在依然冷汗直流的情况下,为了帮黎二等人带路而走在前方。 士兵们以军靴践踏枝叶响彻嘎吱声,蒂塔妮雅则随行其后,黎二也立刻紧跟在后,而露可骑的马则不慌不忙跟上。接著,坐在露可身后的瑞树贴近黎二,并讲起悄悄话。 「黎二同学,赫德里珥士就是……」 「对,就是陷害水明的贵族的名字。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我、我们接下来要去他那边吧……?」 「……好像是。」 黎二眯细的双眼宛如在注视著某位不知身在何处的仇敌,瑞树目睹不禁浑身紧绷。毕竟他们是要去见陷害朋友的人,想必怎样都很难抹去内心的不安。 尽管黎二这么想,但瑞树即使面露忧郁神情,却依然对他强烈告诫。 「……黎二同学,你可不能逞一时之快。即使有蒂雅在,对贵族动手可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问题。」 「啊……嗯,我明白。谢谢你担心我,瑞树。」 瑞树首先担心的问题,就是自己会任凭怒火冲去袭击赫德里珥士。不过,这不可能,因为他不能这么做。如果只有自己也罢,但要是做出此等举动,很可能会连累克雷葛力。既然都知道他不顾自身安危告知真相了,就绝对要避免陷他于险境中。 ……最后,他们总算得以望见于青刚栎树中一处开阔的空间中,一群由骑士、士兵与魔法师组成的团体。由于刚才下雨导致地面泥泞,然而整齐的队伍却散发出似乎不把泥泞放在眼里的坚定氛围,整体显得井然有序。看来这支队伍严苛训练的程度,实在非同小可。 而且在这支以优质的紧张感所整合的队伍中心点,有一位疑似带领该队伍之人,是身穿漆黑铠甲的壮年魁梧男子。 年纪约四十岁左右,可能与克雷葛力同年或者稍微年轻一点。脸颊蓄著修剪整齐的胡须,还有一道大伤疤从额头延伸至左脸颊。 其身高将近两公尺,身材结实到简直像肌肉彻底浓缩过一般。再加上即使态度自然,却依然能散发出令周遭人都不禁为之紧绷的强烈威严。 他给人绝不会搞错此人正是这支队伍将领的感觉。 那位带 领黎二等人的该部队之人,应该是要告知他们的抵达而先行前往队伍。接著与那位疑似将领的男子讲过两三句话后,疑似将领的男子朝聚集于周围的骑士与士兵们,比出让路的动作,于是前方随即辟出一条路。 疑似将领的男子通过这条路走近黎二等人身旁,毫不犹豫地来到蒂塔妮雅面前,在缠绕于身上的威武气质依旧不减的情况下,膝盖著地以行臣子之礼。 最后因为蒂塔妮雅讲出「赫德里珥士卿,请平身」这句话,疑似将领的男子,即赫德里珥士公爵这才起身。 「殿下,好久不见。上次见到您是数个月前的晚宴吧。」 「好久不见,赫德里珥士卿。你还老样子,看起来这么危险。」 「这点程度对殿下而言,不过是如徐徐微风般不足挂齿吧。请恕我鲁卡斯德赫德里珥士僭越,为雨才刚停就留下不快回忆的殿下,提供凉爽的……」 「什么凉爽,多余的体贴就是指这种事。」 周围一行人因蒂塔妮雅与赫德里珥士的唇枪舌战而哑口无言。 蒂塔妮雅尽管泰然自若,却彷佛充满厌恶感,在问候赫德里珥士完毕后的严厉口吻,实在很难称之为友好。甚至到令人怀疑,骑在马上的蒂塔妮雅是否正送出轻蔑视线的程度。 或许是因为这段冰冷对话的缘故,附近窜出一股异质的紧张氛围。然而,赫德里珥士却未因这番话而影响心情,却也没当成玩笑话一笑置之,仅是肃穆答话。 「殿下还是如此严厉——那么,这边这位应该就是受召唤的勇者,黎二遮那阁下?」 「是的。」 当黎二肯定这疑问后,赫德里珥士便大方地转向他。而接著面对黎二的,则是赫德里铒士那对桀骜不驯的眼眸所特有的,足以压迫他人般的视线。 蒂塔妮雅口中的危险应该就是指这点。当黎二如此思忖时,同时被激起不服输的情绪而与其视线激撞。 (这男人……) ——没错,这男人就是陷害水明与商队的男人。是简直丝毫未曾怀疑过自身行为,言行举止间根本不隐藏其傲慢态度的男人。尽管黎二内心因这名将领拟定不人道策略而越发愤怒,但眼下仍拚命压抑怒火并保持平静。 ……最后赫德里珥士总算阖上双眼,并开口道。 「勇者阁下,请恕我慢一步自我介绍,我是国王陛下委任托管西方领土的鲁卡斯德赫德里珥士。听闻魔族准备攻打国内,目前正率领麾下军队即将前往铲除魔族。」 自报名号并傲慢告知其目的后,他继续说道。 「蒂塔妮雅殿下,受召唤的勇者阁下,敢问今日为何前来此处?」 黎二拿出事前准备好的理由答覆这项疑问。 「……因为魔族近来动作频繁,我们很在意厄斯泰勒的情势,才会从涅尔斐利亚帝国急忙赶来。」 「原来如此。各位明明还有重任在身,实在非常抱歉。」 「不会,这也是我身为勇者的职责。」 当黎二结束这段事务性口吻的对话后,蒂塔妮雅立刻询问赫德里珥士。 「赫德里珥士卿,魔族就在前方?」 「根据状况来推测,应该是这样。」 「那么先前的商谈,是因为各位接下来准备进攻而在筹谋吗?」 「是的,等斥候一回来,我们打算稍微去试探看看。」 斥候,即是所谓的侦查兵。看来他们正在做黎二等人原本准备做的事。从散开的军队规模推测,他们接下来应该是准备进攻。 不过这番话却令黎二感到费解,因而介入蒂塔妮雅与赫德里珥士之间的对话。 「以攻打魔族来说……这人数不会太少吗?」 没错,如今占据此处的这群人,其数量看上去异常稀少。推测大约为一百至两百人间,怎么想都不觉得这点人数适合准备攻打成员超过一千的军队。 「勇者阁下,遍布各地的我军规模当然不止如此。为了能从多方位同时展开攻击,南北两侧均有配置兵力,这附近也埋伏许多士兵。请您安心。」 「是这样啊,看来是我操了无谓的心。」 「其实我们很想与梅特尔那方的兵力商量好再行进攻,但既要为战争做准备,天候也不佳,基于格兰特市与梅特尔之间被阻断的情况下,实在无法顺利实现这种想法。因此最后才变成这种形式,这部分还请见谅。」 听到赫德里珥士这番话,黎二告知他们接下来准备采取的行动。 「等斥候回来后,我们也想行动。」 「真是血气方刚。勇者阁下于此次战役上,即使只冷眼旁观整个过程也无所谓。」 赫德里珥士如此回应。只不过,刚才他的态度难道是在嘲笑吗?黎二眼中确实看见其嘴角微妙上扬。 「不必,我想由你旁观就好。我既然是勇者,就应该善尽自己分内职责。」 「呵,好吧。虽然我鲁卡斯完全猜不透勇者合下的目的为何,但若是您打算潜入魔族的军队中,那途中请容我同行。」 赫德里珥士第一次脱下生硬的面具,并露出桀骜不驯的笑容。听闻此番发言的黎二,浑身顿时为紧张丝线所束缚。内心猜想,为何他们来到此处一事会被这男人知道。 尽管黎二忽然受到想转往克雷葛力的冲动驱使,却拚命压抑住并继续凝视赫德里珥士。 接著他说出「在斥候归来前请稍后」这句话,便回到士兵们的中心。 黎二心想,难道就这么扔下他们吗?看来即使对象是公主与勇者,待遇依然相当马虎。 「这个人还真是老样子。」 黎二和她一样继续凝视赫德里珥士的背影,或许该说继续狠瞪他的背影。 「蒂雅居然会那样子说话,还真稀奇。果然是因为讨厌那个男的?」 「正如你所见。虽说他那不会阿谀奉承的作风令人颇有好感,但总是瞧不起人的氛围和压迫感很容易煽动他人的反抗心。」 很意外她居然会像这样在背地里给人此等低评价。 「……蒂雅难道是很不服输的性格?」 「咦?不,这个嘛……话说回来,黎二大人见过赫德里珥士卿有何感想?」 「嗯,很意外,没想到他居然是那种男人。」 黎二吐露老实的感想。鲁卡斯德赫德里珥士,以卑劣手段陷害他人,因此黎二原本猜想他会是看上去更恶毒的人,而这类的贵族理应是浑身堆满脂肪的老狐狸才对,但事实却与想像背道而驰。 不过这其实是代表糟透了的意思。 「难道你原本以为他会是不忍卒睹的人渣,结果实际上却是更恶劣的男人?」 「倒也没这回事……蒂雅还真的很讨厌那个男人呢。」 「黎二大人不也是很讨厌他吗?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黎二大人说出『那个男人』这种称呼。」 「对喔……」 黎二经过蒂雅的指摘后才注意到,他的确是这么说过,虽说自以为已经很留意言行举止,但果然还是无法伪装内心的厌恶感。 接著瑞树露出困惑表情询问蒂塔妮雅。 「……那、那个人也要打仗吗?那个人是贵族吧?」 「赫德里珥士公爵家是厄斯泰勒屈指可数的武门世家,况且赫德里珥士卿的武艺技巧也相当优秀。」 果不其然。那种压迫感实在很不寻常,以及会亲赴最前线的性格,再来就是那身结实的身材。即使说他是武人,也容不得一丝怀疑。 另一方面,表情严肃的瑞树却说出有些不合时宜的话。 「他、他脸上有很夸张的伤吧?」 「是的,听说那道伤是很久以前在战争中受的伤。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过,但听说他的实力相当坚强。」 如此说道的蒂雅灵巧驾驭马匹,转一圈面对众人,并且对周遭耳提面命。 「见过他之后,我认为赫德里珥士卿是位大意不得的男人。黎二大人和瑞树也要注意,千万别向他敞开心胸。还有要麻烦露可和洛费利替二人助阵。」 听闻蒂塔妮雅的命令后,两位骑士道出「遵命」这声宏亮的答覆。 「还有克雷葛力,你继续跟著我。」 「可是公主殿下……」 「不必担心,不论赫德里珥士卿对你讲了什么,都有我在,尽管放心吧。」 「……公主殿下……实在感激不尽。」 克雷葛力听见蒂塔妮雅这番可靠的发言后低头致意。另一方面,不知为何洛费利感动到眼眶泛泪,露可则对蒂塔妮雅投以尊敬的目光。 「总觉得今天的蒂雅好帅气。」 「就是说啊。」 「但你可不能爱上她喔。」 「咦?唔?」 当黎二还因为瑞树这句话而感到困惑时,瑞树顿时撇过头。而后背借给她倚靠的露可则和黎二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此时,树林深处有位看似士兵的男子率领数人驱身赶来,看来应该是去视察的斥候。 他们一直线迈向赫德里珥士身边的模样映入黎二眼帘,于是黎二等人也前往队伍中心。 抵达后,只见赫德里珥士质问跪下的士兵。 「魔族的情况如何?」 「是、是的!容属下呈报!魔族的军队……」 这名士兵在汗水依旧滴落的情况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准备报告。在尚未听到情况如何的前一瞬间空档,除赫德里铒士以外的某人似乎正紧张地咽下唾液。每个人都各自想像著战局如何发展,以及究竟有怎样的魔族存在。 然而之后士兵报告的内容—— 「魔、魔族全军覆没……」 却是此等令人惊愕的事实。 「——!」 「你说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根据报告来看,总数应该超过一千才对。你说他们居然在与我军冲突前就全军覆没?」 当黎二祭出此言后,赫德里珥士同样惊愕地响起宏亮的说话声。 从在他旁边的黎二眼里望去,只见他果然露出惊愕神情。看来即便是赫德里珥士也没预料到会收到这种报告,就连周围都开始传出参杂困惑与怀疑的喧嚣声。 此时蒂塔妮雅说道。 「这点没有弄错吗?」 「咦,啊……?」 士兵或许是眼下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稍微表现出困惑后,在赫德里珥士的声音催促下才焦急答覆。 「没、没有弄错。在平原处就只有魔族和魔物的尸体而已。」 「居然……」 蒂塔妮雅这句话的最后,沉重的沉默顿时包围整支部队。尽管不是噩耗,但如今的情况却是疑问更胜一筹,任谁都疑惑到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随后赫德里珥士似乎是想到什么,因而转向蒂塔妮雅。 「殿下,难道说……」 「……不,我们是从涅尔斐利亚帝国的反方向过来。魔族出没的地点是在反方向,更何况,如果真是如此,你认为我们有必要演这种猴戏吗?」 「……是我的问题太愚蠢了。」 赫德里珥士自己否定了前一刻不明瞭的提问。 黎二心想他大概猜测是他们让魔族全军覆没的吧。他确实也是这个世界的人,换言之,就是对勇者的存在会抱持希望的人。在有勇者的情况下,会做此猜想也不无道理。 尽管自己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 蒂塔妮雅催促起似乎在思索什么的赫德里珥士。 「赫德里珥士卿,总之先去现场。」 「……说得对,我们过去吧。」 ——在靠近现场前,即使是黎二也能预料到前方会有某种非比寻常的景象。一旦靠近后,铁锈味与腐败的酸臭味交杂而成的一股呛人臭气刺激著鼻腔,还有某种令人感觉空气变得温热而难以言喻的事物,而这些都令他寒毛直竖。 其他人究竟是感觉不到,或者只是没明显表现出来,抑或只是假装视而不见,撇除陷入动荡漩涡中的士兵外,其他人都装出冷静的态度。赫德里珥士依旧泰然自若,仅蒂塔妮雅的眼神栖宿某种剑拔弩张的光辉。 黎二不经意于马背上垂落视线。或许是光线角度的缘故,从正在掉落的树叶流下的雨水看起来闪现忽明忽灭的红光,害他忍不住揉起眼睛。 然后途中忽然不见树木。 「……这是……」 赫德里珥士的说话声与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十分响亮。黎二等人抵达斥候目击魔族曾待过的现场后,看见的正是会怀疑自己眼睛的光景。 「这是怎么回事……」 黎二从马背上瞧见的景象令他无言以对,尔后仅能吐露包含恐惧的气息。 走在斥候身后,离开远处有山峰环绕,看上去恍若辽阔而视野极佳的平地后,出现的却是有一道巨大龟裂痕迹的地面,以及暴露于高温下而融解的地面、因冷却而凝固的物体、直冲云霄般的冰山、不明所以的漆黑沼泽地,再加上无数散落的魔族与魔物尸体。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从透出明亮光线的淡色乌云下,充斥著平常绝对见不到的景象与无数的尸体。其惨状很难想像起因是源于天灾。 不忍卒睹应该是很适合此处的形容词,毕竟这片景象正是凄惨到竖起耳朵似乎就能听见魔族濒死之际所发出的惨叫余音。即便是敌人,面临这种遭遇也不禁令人心生同情。 这里正是与地狱绘图相比毫不逊色的人间地狱。 斥候与士兵们于前方带路,赫德里珥士跟随其后,黎二骑在马上的同时并未指定谁而随口提问。 「这条是路吧……」 眼前延伸的道路呈一直线裂开。然而此处没有血痕或碎肉,甚至丝毫不见削切或破坏过的痕迹。简直像某种事物直线贯穿这唯一的一条道路,比笔直更笔直,毫无任何犹豫色彩或稍有别曲地直通眼前位处山麓边的森林,而道路两旁则铺满前来袭击的魔族尸体。 目睹此般情景时,跟在身后的瑞树并非对谁讲话,而是突然嘟哝一句。 「是魔法的痕迹……」 「瑞树?」 「嗯,不会错。这些全是魔法的痕迹。」 或许瑞树是有其根据,才能如此断言。她露出战栗的神情,望向周围不自然存在的冰与灰烬,指向这些物体并声称是使用魔法的结果。 听她如此肯定的蒂塔妮雅发出佩服的赞叹声。 「瑞树,真亏你看得出来……」 「嗯,虽然很微弱,却有魔力的残渣,我猜那边的冰和灰烬应该也有术式的痕迹。」 「……真的有。」 当黎二仔细凝视并让感官变得敏锐后,同样能察觉到那『残留的物体』。直到刚才明明还搞不清状况,然而一旦能感觉到内藏之物为术式后,原本浓稠的烦闷感顿时如雨过天晴般清楚明瞭。 不过,就连残余的火与冰都施加如此细致的术式,看来此处施展过的魔法很不得了。尽管完成魔术骨干的施术过程只有彻底打倒魔族的一瞬间。但却能连残余物都如此周详顾虑到,况且—— 「瑞树,这是……」 「嗯。施展的术式难度非常高,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说不定,可能不是我们使用的魔法。」 ——情况非比寻常。难道是人数相当庞大的大军消灭魔族吗?黎二脑中浮现这种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推测。但从眼前的景象来看,怎么也不可能是两方大军冲突。如果此处真的发生过这类冲突,理所当然会有另一方势力的尸体,但这里却没有。而直到地平线尽头为止,映入眼帘的统一为魔族遗骸。再说要筹措如此庞大的军队,甚至让这群大军由几乎都会使用此等高难度魔法的术者构成,首先就不可能。这种情景,就只能推测是由某种压倒性力量通过的痕迹。 敏锐感受到人类散发的紧张感与气氛微妙变化的马匹,此时突然发出鸣叫声。当他们一边温柔安慰静不下来的马匹,同时在尚未乾透的小路上前进时,忽然听见蒂塔妮雅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这是……?」 她瞠目结舌地讲出这句话时,赫德里珥士也紧接著开口。 「就连贝麦斯都……」 黎二等人彷佛受到那如同伴随呻吟般的话语催促,其视线转往同样方向。眼前只见巨大魔物的尸体。 「好、好大……」 瑞树发出既震惊又战栗的声音。 全长恐怕超过两百公尺,厚皮动物所特有的厚重皮肤,再配上与身体尺寸不合的粗壮四肢与巨大的角,令人不停冒出宛如漆黑游艇停泊于山丘上这种想像画面。绯红而混浊的大眼睁得老大,画面相当怵目惊心。比起强悍力量所带来的恐惧,首先令人感受到的,是令人背脊发寒的恐怖。 只是,如今这只魔物也被瑞树所说的某种魔法打倒,犹如身体一半斜插于地底下般,漂亮地彻底消失、倒地不起。 「这、这是特二级的魔物。没想到连这种魔物都被打倒……」 蒂塔妮雅惊愕不已,连这个区分魔物的名称代表多么惊人的意义都忘记解说。仅仅愣在一旁叹息。 与周围其他魔族和魔物相比,众人见到这只贝麦斯的惊讶感格外夸张,看来他是只相当不得了的魔物。不仅是周遭士兵与克雷葛力,就连赫德里珥士都显得神情严峻。 就在任谁都为惊讶淹没的时刻,先到前方确认状况的士兵总算逐渐靠近。 看该名士兵步履蹒跚的模样,想必原因并非来自疲劳,而是受到周遭这不忍卒睹的景象所影响。 「非……非常、抱歉。魔族看起来,果然是全军覆没。他们的总数恐怕有……」 一群人屏息以待膝盖跪地的士兵即将讲出来的话。 该士兵与其称为在卖关子,看上去更像是怀疑自己准备讲出口的话。然而,赫德里珥士依然不改紧绷表情说道。 「到底有多少?」 「是、是的!据估计恐怕超过一万……」 这瞬间彷佛任谁皆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听到一万这令人怀疑自己耳朵的庞大数字,在场所有人的 吐息声均无以耳闻。 接著,当赫德里珥士回神后,语气震惊地说道。 「你、你说一万……?」 「不、不过就算你说魔族数量超过一万,我看这些尸体的数量也不符合吧?」 「属下惶恐,这是从魔族与魔物移动的痕迹和攻击波及到的范围推测出来的结果,应该是很妥当的数字。」 听到斥候这番话,赫德里珥士再度露出严峻表情说道。 「竟然不是一千上下……」 其嗓音听起来别说吃惊,简直参杂了走投无路般的感情在其中。想必是他在剎那间想像了如果要与这样数字的敌人交战的场景吧。不论原先他预想过多么恶劣的局势,此等数量无疑是远超乎想像。 蒂塔妮雅的视线投向赫德里珥士后,他立刻板起脸孔。 「没想到竟然会错估魔族的规模。虽说一想到如果他们攻入格兰特市就让人打寒颤,但重点是——」 「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时候办到这种事,对吧。赫德里珥士卿有眉目吗?」 「……是谁做的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但大约七天前曾打过很激烈的雷,魔族恐怕就是在那天全军覆灭。」 「打雷的日子……」 蒂塔妮雅如此嘀咕,紧追在后的赫德里珥士狐疑地附带一句「救世教会的主教之类的人曾说过,这是女神因震怒而降下雷霆」。雷霆是具体呈现天意的象徵,看来这个世界的想法也和原本世界一样。 但真的是女神爱尔休娜打倒的吗?不,如此凑巧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若真的会发生这种事,首先就不需要勇者了吧。 然而谜团却是一个劲加深。虽说事发时间点有了头绪,但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却完全推测不出来。 此时瑞树忽然以担心的口吻说道。 「水明同学,他没事吧。」 「很难说……」 目睹因担心而俯首的她,黎二的心境也和她一样。 水明到底去了哪里。如果是在他们遇到魔族前,魔族就已经被打到的话就好了—— 「是魔族!还有幸存的!」 「——!」 众人因后方传来的呼喊声而一起回头。探索周遭的士兵以悲鸣般的语调宣告魔族存在。不知道究竟是混在尸体堆中,还是从附近冲过来,疑似残党的数名魔族以猛烈的态势飞扑而来。 率先喊出声的人是赫德里珥士。 「——魔族到这边来了!全体进入备战状态!」 他一边骑在马上拔剑,同时指挥起周围的士兵。而士兵们听见他的号令后,间不容发地采取行动。持长枪的士兵率先摆开阵型,后方的魔法师们则排列好队伍,开始咏唱咒文。 继赫德里珥士的说话声之后,黎二立刻转向露可所在的方位。 「露可小姐,瑞树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黎、黎二同学?」 「我也要去帮忙,瑞树就在露可小姐身边等著——蒂雅!」 「我在!黎二大人!」 「蒂雅跟在我后面准备施展魔法!骑马从侧边绕过去!」 黎二急忙大喊后也一起拔剑。 眼前是魔族与摆开阵型准备迎击魔族的士兵们。黎二策马以两者之间为目标冲刺,蒂塔妮雅、洛费利与克雷葛力则紧追在后。过程中,赫德里珥士也接连对士兵们下达指令。 当黎二等人骑马追上后,士兵们早已团团包围魔族。首先由枪兵冲出去牵制,趁魔族畏怯的一瞬间,魔法师再以魔法攻击。用兵手法看得出是经过统一且依循教战守则的漂亮作战。每一位士兵的熟练度都很高,照这样下去应该能毫发无伤地封杀魔族。 (不对……) 尽管此战看似能成功,但魔族也相当拚命。既然总部队被尽数消灭,他们就已经算是敢死队。 敢死队,往往能于战场上确认到他们的存在。不顾战争胜败已定,认定此处即为赴死之地,只为报一箭之仇而全心全意死缠敌人。对他们而言,不论是回归或往前迈进都只有死路一条,因此绝不会畏惧死亡。下定决心的士兵不仅强悍,还难以控制。 有机会就要与敢死队划清界线。敢死队在战场上正是如此危险到士兵间会衍生出这种教条的程度。 最后敢死队不要命的战斗方式使阵型产生空隙,士兵们的包围开始溃散。 或许是想多拉一人陪葬也好,魔族疯狂大闹。战局几乎要转为混战,士兵们陷入险境。 「退下!」 见此情况后,赫德里珥士驾驭黑色巨马驰骋,他一边对士兵们下令,同时一剑挥去斩断位于正面的魔族,但尽管如此,仍有数名魔族从旁逃脱。 魔族正朝露可与瑞树的方向前进。 「糟了!」 正想著竟然被魔族从反方向逃掉时,已经太迟了。飞奔而来的魔族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缩短与瑞树等人的距离。即使包含瑞树在内也是二对三,如果要露可边掩护瑞树边战斗,对她来说相当不利。 「克雷葛力!」 也不知道克雷葛力是否有听到蒂塔妮雅反射性讲出的这句话,他早已骑马掉头。然而—— 「唔!瑞树阁下,请你一定要抓紧。」 「唔、啊、嗯!」 露可驾马打算逃离魔族的急袭,但泥地绊住马的脚步,妨碍她们躲避。尽管地面只是稍嫌泥泞的程度,但此刻只要稍有差池即可能致命。转弯与起步都慢上一步,流畅的动作在马的步伐上已不见踪影。 「可恶——猩红绯炎!」 黎二边口出恶言边施放魔法。虽说蒂塔妮雅紧接在后也一起施展魔法,却无法击中放弃生存的魔族。 (糟糕!这样下去……) 魔族逼近瑞树等人。尽管瑞树也朝魔族施展魔法,却没能致魔族于死地,魔族即使化为火球也依然朝她们迈进。纵然黎二想赶过去救人,距离也太远。一股冻结般的不祥预感逐渐窜上背脊。 就在此刻,视野侧边形成几道纯白的火焰漩涡,划破天际直扑而来。纯白火焰一瞬间包覆打算袭击瑞树等人的魔族。 白色火焰转眼间扩散于天空,两三下就将魔族燃烧殆尽。 「咦——?」 「这魔法,难道是!」 黎二与蒂塔妮雅的呼声中包含惊讶与察觉。 就在他们领悟到划破天际的火焰为何物、是何者施展的攻击时,从远处同时能听到马的嘶鸣声与铁蹄声。某人正骑马接近,而且速度快到非比寻常。可能是在马匹上施加某种魔法,其速度快到足以媲美流星。 最后总算能看清该人物的轮廓时,蒂塔妮雅扬起欢呼声。 「——白炎阁下!」 没错,骑马赶来的人正是召唤黎二等人到这个世界的,身披纯白长袍的年轻宫廷魔导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黎二朝翡露梅妮雅大喊。 「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勇者阁下!此事之后再谈!先清除魔族残党!」 「好、好的!」 黎二在翡露梅妮雅的指摘下骑马掉头,准备斩杀剩余的魔族。 拿剑将擦身而过的一名魔族砍成上下两半,此时赫德里珥士再度高喊。 「魔法师再次准备施展魔法!」 赫德里珥士勇猛下达指令。最后士兵们总算包围魔族,并由准备好施展魔法的魔法师们歼灭。 因为许多魔法一口气释放的缘故,四下尘土飞扬并卷起烟雾与蒸汽,视野顿时变得极差。看来这附近已经没有魔族,在受到遮蔽的视线彼端,没有半点生物的动静。 随后下马的翡露梅妮雅牵著马匹逐渐走近。 「公主殿下,以及黎二阁下与瑞树阁下,各位近来可好。」 蒂塔妮雅一脸满足地闭目颔首,黎二与瑞树则回应翡露梅妮雅的问候。 「好久不见,老师。」 「翡露梅妮雅小姐,非常感谢你,真是得救了。」 翡露梅妮雅只讲了「不会,我只是刚好路过」并温柔轻抚瑞树的手。于是瑞树露出笑容,并再度向翡露梅妮雅致谢。 随后翡露梅妮雅转向赫德里珥士,他同样与她聊上一两句后再低头致意。或许她和赫德里珥士只是点头之交,看起来既不亲近,也不像蒂塔妮雅那般充满厌恶,问候也仅止于公事公办的程度。 接著,蒂塔妮雅再度向她道谢。 「白炎阁下,感谢你出手相助。不过,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我记得陛下的确是解除您宫廷魔法师的职务。」 翡露梅妮雅露出平静的表情面向加入对话的赫德里珥士。 「是。现在我正接受陛下的命令,在执行取代宫廷魔导师的任务途中。」 「敕命吗……」 黎二为翡露梅妮雅被解除宫廷魔导师的职务感到意外,不过看来其中应该有某种理由,再说还有国王阿玛狄沃斯直接下达的命令介入。也就是说—— 「难道是命令来帮助我们?」 「啊?不,不是这回事……」 「那为什么你会在 这里?」 「这个嘛,其中有很多无可奈何的理由……」 「白炎阁下,你怎么了?」 翡露梅妮雅面对蒂塔妮雅的提问有口难言般支吾其词,应该说看起来像是有点坐立难安的样子。尽管不晓得其中缘由,但似乎是一道很难答覆公主的命令。既然是来自国王陛下的命令,即使有这种情况也不足为奇。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 「报、报告!」 在场众人都以为附近还有魔族而紧张不已,却又顿时感到诧异。因为跑来报告的士兵,不知为何是来自他们来到这里经过的森林,而那边没有魔族。 赫德里珥士询问那名士兵。 「怎么了?」 「来、来自帝国的第三皇女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殿下率领一支部队闯越国境!」 即使是紧急禀报,士兵依然想办法清楚传达报告内容,这紧急的报告令蒂塔妮雅神情倏地转为愕然。 「什么!你说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吗?」 「是、是的!殿下不愿听从驻军的劝阻而强行闯越国境。她已经穿过格兰特市,以惊人速度朝我们这边赶来。」 「怎么会,为什么?」 「——这点我想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吧?薄明阁下。」 插嘴的是令人确切感受到威严的嗓音,蒂塔妮雅伴随惊讶转过头。 那名女子于即将消散的雾霾中现身。 (黎二同学!又冒出一个不认识的人了!该怎么办!) (哪有什么怎么办,这应该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 恐怕确实如此,想必这并非他们所能插手的事。黎二对因为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氛围而露出不安神情的瑞树回以安慰的言词。 眼前有位跨在马背上的女性。 没错,伴随挑衅般口吻于即将散去的雾霭中现身的,是以豪华军装包覆全身,肩上披著类似军装大衣外套的——一名年轻女子。她有一头波浪状的金色长发,看似桀骜不驯而勾勒起的嘴角,双眼则蕴含生来就注定君临于他人之上者所特有的严厉目光。 或许是她的同伴或部属,此处还有另一群与这名女子身穿同款式军装的人。 不过,令人在意的却是…… (……明明有骑马,却都没人注意到?) 他们和自己一样是骑马前来。理应如此,却没听到马蹄践踏地面的声响,从这些马匹的数量与距离来看,绝对不可能没听到。 翡露梅妮雅或许是听到疑问缠身的黎二嘴里传出的嘟哝声,因而答覆他的疑问。 (黎二阁下,在那边的人物是涅尔斐利亚帝国第三皇女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殿下。这位殿下正是被称为壤乱帝的帝国最强土属性魔法师。消去马的脚步声对殿下来说,恐怕是易如反掌。) (可是,为什么要刻意消除脚步声……) (这点我也不知道。但从状况判断,目的应该不是要加害于我们……) 黎二与翡露梅妮雅因为葛莱兹艾拉的登场而蹙眉。 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蒂塔妮雅依旧维持严肃表情靠近葛莱兹艾拉。 「真是好久不见,葛莱兹艾拉殿下。」 「好久不见,蒂塔妮雅殿下。你能平安无事真是万幸。」 即使内心充满疑惑与愤怒,蒂塔妮雅依然彬彬有礼地应对,相反的,葛莱兹艾拉则仍旧强势地回应其问候。看见葛莱兹艾拉这种态度,蒂塔妮雅以强调愤怒的劝告向她抗议。 「殿下方才说我应该有自知之明,但提到自知之明前,殿下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吧?」 「哦?该说的话啊。我倒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出什么事了吗?」 「——即使我们是同盟国,没任何通报便擅越国境,甚至率领麾下军队同行,您的行动实在脱离常轨。您不先解释一下此事吗?」 回应蒂塔妮雅送出的严厉视线的,是葛莱兹艾拉嗤笑她的脸庞。 「的确没错,如果是平常,这无非是应该致歉的情况——不过,我想抱歉也是应该由你们说才对吧?」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这应该并非不清楚解释就弄不明白的难事。」 公主与皇女的视线彼此冲突,最后葛莱兹艾拉以鼻子发出哼笑声。 「自己国内可是出现魔族了。尽管如此,你们不顾邻近的周边国家可能受害,甚至不向同盟国的我国通报一声就私自处理此事,身为同盟国,这不算有问题吗?」 「这是因为……魔族进攻速度太快,我们来不及联系。」 「话虽如此,你们对付魔族的准备却已妥善周全。况且还有理应待在我国的你和厄斯泰勒的勇者在场不是吗?这样还说来不及联络,怎么听都只是藉口。哎呀,厄斯泰勒王国的公主阁下还真是有张不错厚的脸皮。」 「唔——」 蒂塔妮雅感到懊恼地皱起鼻子,葛莱兹艾拉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而心情转好,似乎很愉快地哼笑著。 「不过,毕竟你是在讨伐魔王的半途绕道至我国嘛。会不知道自己国内的状况也无可厚非。仅此而已——」 「所以就要我们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足以构成殿下无端擅闯我国的正当理由……」 「我们得知同盟国的危机才前来援救,以当今的情势来看,是相当充分的理由吧。你可别说这理由说不过去。」 葛莱兹艾拉更加强调先前的说词,并以高压态度如此说道。 既然她表示是前来援救,也就表示他们打算趁黎二等人与魔族战斗时,悄悄靠近好进行掩护吗?从现况来看应该是正是如此。 但蒂塔妮雅依然维持苦涩表情瞪著葛莱兹艾拉并说道。 「……此事请容我方之后正式提出抗议。」 「随你高兴吧。不过,既然有魔族进攻的事实,我想瑟狄鄂司联合、自治州与圣厅都会站在我们这边喔。」 她一脸漠不关心地说道。这么看来,实在不知道厚脸皮的人到底是谁。葛莱兹艾拉一点也没将蒂塔妮雅的劝告放在眼里,而如此斩钉截铁说道。接著她转向黎二,这位高压女性以彷佛能贯穿他人的视线,正从头到脚扎满黎二全身。 「你就是厄斯泰勒的勇者吗?」 「……是的。」 「什么嘛,态度真冷淡。」 「我天生这样。」 如此说道的黎二微微低头。 黎二直觉到她是容不得露出一丝破绽的对手,因此才表现得冷漠无情。葛莱兹艾拉一脸不是滋味地笑著,并直勾勾地凝视黎二的脸孔。 「你这张脸还真乾净。」 「……这又怎么了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脸上一道伤痕也没有,所以在原本的世界可能与战争无缘。以被称为勇者的男人来说,实在有点不可靠。」 这名女子竟然对初次见面的对象讲出这种话,应该说她大胆吗,未免太过无赖。 听闻此言的蒂塔妮雅面有怒色地说道。 「葛莱兹艾拉殿下,您这话对拯救世界的勇者来说,是否太超过了?」 「哼,我只是想到什么就实话实说。再说这片惨状,怎么看都不像你们做的。」 葛莱兹艾拉撂下这句话后,立刻以锐利视线投向蒂塔妮雅。 「——那么,不是有魔族吗?发生什么事了?」 「……天晓得,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呢,我也不知道。」 「喔?」 蒂塔妮雅漠不关心的口吻令葛莱兹艾拉蹙眉。毕竟搞不清状况,想解释也无从讲起,况且考虑到蒂塔妮雅的心情,不想讲也很正常。看来她果然是不服输的性格。 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黎二忽然在意起赫德里珥士而往他那边偷瞥。不知为何他从刚才就贯彻沉默到底。从其性格与立场考虑,即使对葛莱兹艾拉抱怨一两句也属情理之内,但身为厄斯泰勒贵族的他却没有抗议,从葛莱兹艾拉现身后就安静过头了。在这副无关痛痒的表情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是因为与黎二原本的既定印象有所不同的缘故,总觉得实在太过不自然。 当黎二抱持此等怀疑之际,异变唐突袭来。 察觉异变真面目为能量波动后,全体所有人皆朝此处转身。 波动正是高涨的攻击性魔力。 翡露梅妮雅率先仰望远方。 「这是……」 她迅速定出正确方向。其银色长发飘扬,眼睛瞪视高速传来的能量波动后,旁边的赫德里珥士开口。 「还有残党吗。不过——」 「——比刚才的魔族们要强。」 黎二接在他的话之后说道。察觉到如今情况危急,黎二与他们一样摆出备战架势。魔族直扑而来的魔力波动相当庞大,过去战斗过的任何魔族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然后那名魔族不出所料朝他们这边迈进。 与先前的魔族相同 ,一看见人类就不容分说地袭来。 甚至连要来了这句话都不必讲,转眼间闪电以恍若贯穿地面的态势坠落,轰鸣于黎二等人面前爆散。 参杂水珠的尘土朝四周喷飞,烟雾再度飘扬。魔力波动化为绵绵细雨,而朝他们袭来的风压过于强烈且粗暴,硬质的风扑打在身体上。 最后视野内总算出现一名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巨大魔族,拥有一身红铜色皮肤的魁梧身躯,粗壮的四肢附著于身体上,浑身上下的氛围犹如诉说力量即为一切般充满魔性。 「可恶的人类……已经整备好战力了吗?」 魁梧身躯不断投射睥睨的视线,令人倒抽一口气。接著颤栗的说话声传来。 「黎二大人,请你小心!」 「嗯,我知道,蒂雅。可是……」 黎二答覆蒂塔妮雅唤醒警戒意识的发言,再眯细双眼凝视对方。 尽管能感受到比能量波动扑来时更强烈的力量,但定睛一看,才发觉这名魔族早已遍体鳞伤。他浑身是伤,伤口中还摇曳升起浅黑色气息般的雾霭。其动作毫无活力可言,体力消耗过度得非常明显。 硬要形容就好比风中残烛,彷佛才刚打完一场激烈的仗。不对,肯定是才刚打完没错,这名魔族恐怕在这里战斗过。 他变得很虚弱,尽管如此,从这股魔力与伴随物理性强风的威势来看,对目前的他们而言,依然是十足的强敌。 赫德里珥士询问这名魁梧的魔族。 「你并非一般的魔族吧?」 「没错……我名为勒贾斯,为统率一支魔族军的魔将之一……」 听到自称为勒贾斯的魔族发言,蒂塔妮雅与葛莱兹艾拉分别扬起惊呼声。 「竟然是魔族的将军……!」 「哦……看来你并非只有块头大。」 喧嚣四起中,赫德里珥士没有丝毫大意地注视著勒贾斯。 「你看起来也是被打得残破不堪,你们和谁在这里战斗?」 「闭嘴,这种事我没必要告诉告诉你……」 勒贾斯对赫德里珥士的提问冷漠答覆。他的声音除了伤口的疼痛外,还参杂品尝败北的愤慨。 在交谈过程中,勒贾斯采取备战态势。看来他打算进攻。 其他人也配合勒贾斯激昂的情绪,各自架起武器。不过,黎二不愿意放过这个能亲眼见到魔族将军的机会,因而在此询问勒贾斯。 「……我有话想问你。」 「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袭击人类?」 没错,黎二想问的是魔族袭击人类的理由,他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答案。 勒贾斯露出诧异表情后,再以不屑口吻说道。 「哼,这还用问。你们订定的秩序很碍眼。所以才要把人类杀到一个都不剩。」 「人类的秩序?说什么碍眼,对你们来说这不是其他区域的其他种族的事吗?」 「不,因为你们人类像蛆虫般无穷无尽涌出。其中大多数还循规蹈矩地行动,对我们来说无比厌烦。因此才必须驱除人类。」 「人类和魔族不都同样是生物吗?因为这种理由互相残杀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说意义?」 「没错。」 黎二问的是这场争执的是非。他没打算讲漂亮话,只要诚心谈过就能化敌为友的想法不过是白痴创造出的幻想。世上肯定存在绝对无法容忍彼此之人。 这点黎二也很清楚。不过,既然不是非抗争不可的理由的话,就不应该起争执。他并非想要双方握手言和,只要彼此互不干涉就好。 黎二能感觉到蒂塔妮雅似乎很担心,还能听见错愕不已的葛莱兹艾拉的哼气声。不过,不论别人怎么想,这都是他非得到不可的答案。 于是,勒贾斯露出狐疑的视线。 「……难道,你是勇者?」 「那又如何。」 「呵……呵呵,是吗……才想说这可真是一段幼稚的废话,果不其然……不过,正合我意。看来这下总算能达成当初的目的。」 没错,勒贾斯不顾自身处于体力明显消耗过度的状态,态度依然强势地放话。 目睹这样的勒贾斯后,葛莱兹艾拉或许心生轻视之意,只见她露出错愕的笑容。 「怎么啦,魔族,不用管伤势了吗?」 「无所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这么恬不知耻地回去。为了替这次的失态雪耻,勇者,我要收下你的首级!我已经不会再被人类抢在前头了!」 勒贾斯喊出某种充满窘迫感的怒吼,再次令威势与魔力昂扬。 黎二拔剑以对。紧接著赫德里珥士同样拿剑指向勒贾斯,士兵们则进入备战状态。瑞树退到后方,蒂塔妮雅同样退到后方准备施展魔术。翡露梅妮雅或许是打算辅助黎二,因此跟在他身旁。 另一方面,葛莱兹艾拉似乎打算旁观,双臂抱胸不动,丝毫没打算参战的样子。不过她应该很习惯上战场,傲慢氛围分毫不减。 「喂,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陪你聊够啦,勇者!」 勒贾斯动身。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壮硕身躯,以敏捷速度朝黎二逼近。 此为几乎要擦出狂风呼啸声响一般,无比惊人的速度。 「唔——」 黎二为配合其高速而往上跳跃,他以来到这个世界前根本无法想像的跳跃力飞窜至勒贾斯上方,用重击般的态势猛力挥剑。 「喝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惊人气势挥落的剑刃与勒贾斯的拳头正面冲突。黎二按捺从剑上传来的手臂几乎发麻的感觉,丝毫不放松握剑力道。一条手臂挥出的拳头,竟然能与受到英杰召唤加护的双手所挥出的重击匹敌。连体力极度耗损的状态都有此等实力,如果处于万全状态下,究竟会强悍到何种程度?勒贾斯趁黎二还在半空中时,另一只手从侧边袭来。黎二判断这样下去会被打中,因此放松挥剑的力道,边压低身子边准备著地之际,勒贾斯爽快挥出的一记掌击改变轨道,直接朝头顶挥去。 黎二并未目睹勒贾斯挥出去的拳头,也无暇目睹,注意到的仅有从非比寻常的感官所酝酿出的直觉。黎二以匍匐在地的状态单手撑住地面,任凭手臂力道硬是拋出自己的身体,而勒贾斯慢半拍挥落的手则溅起泥巴。黎二为避免泥巴弹进眼里而拿剑掩护脸部,接著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下剑而踏出脚步时,勒贾斯却以惊人气势踏破地面。 「唔哇!」 强烈冲击撼动地面。因为在黎二踏出步伐的同时,勒贾斯朝地面挥出一记攻击的缘故,黎二整个人失去平衡。就在此时,几乎令人错看为巨大重型机具的躯体以撞击袭来。 黎二知道来不及回避,便用剑于身体前方防御,并绷紧全身肌肉好减缓冲突。黎二整个人被冲击弹飞,再以几乎会误以为全身遭受扑打般的冲击著地后,随即是哀号般的疼痛与麻痹袭来。若没有英杰加护,想必全身会当场轻易粉碎吧。看来是勒贾斯令人没有丝毫掩护余地的瞬间一击策略更为高招。最后,彷佛宣告时间又继续流动般,后方传来瑞树的悲鸣。 「黎、黎二同学!」 「……我没事,瑞树,不必担心。」 尽管犹如电流猛窜般的感觉盘踞于体内,当他克服这种感觉站起身后,勒贾斯不知为何以饱含怒气的嗓音大吼。 「这就是勇者的力量吗!这点力量也足以称为会威胁到我等魔族的宏大愿望吗!这点程度就妄想能打倒我们,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 在那股怒吼中混杂著某种懊悔的失望,其开端究竟从何而来?勒贾斯的态度甚至让人产生他是在拿黎二与其他人相比的错觉。 此时勒贾斯打算再次攻击黎二而动身时,赫德里珥士阻挡在前方。 「别碍事!」 纵然是震耳欲聋的大音量,赫德里珥士仍默默面对勒贾斯。赫德里珥士一边闪躲如枪林弹雨般的拳头,同时玩弄著勒贾斯。难以想像已经迈入壮年的赫德里珥士,其打斗既强烈且机敏。抓准空隙,立刻朝勒贾斯胸前的大伤口一剑刺去。 「唔、呜!」 「哼……」 目睹即使伤口被掏开也只皱一下脸的勒贾斯,赫德里珥士似乎很不是滋味。索然无味地哼了一声后,仅仅轻视般地瞥一眼对方。看来能与此等强壮的魔族纠缠至此,这名男子果然实力坚强。 「啧!区区人类——」 勒贾斯彷佛要撢开飞虫般豪迈地挥舞手臂,但赫德里珥士轻巧地往后跳跃以躲避危险,并拉开与勒贾斯之间的距离。 「闪开——」 听起来相当激动的女性嗓音响起。此时抓准时机动作的人,意外的竟然是葛莱兹艾拉。难道她先前之所以毫无动静,是在计算行动的时机吗?葛莱兹艾拉一边驱身奔驰,一边编织魔法的咒文。 「——土啊!其为吾等暴虐之结晶!以波乱威势粉碎溃散!并且化为赞颂牺牲之墓碑!水晶突击!」 葛莱兹艾拉于勒贾斯面前释出咏唱与键言,并槌打正下方地面。只见微弱的摇动瞬间涌现,周围地面顿 第三卷 第二章 女神对她相当严厉 帝都费菈丝菲莉亚,既是帝国规模最大的都市,还有以置放巨型水晶雕刻女神胸像而闻名的费菈丝菲莉亚大圣堂,以三国中最大藏书量而自豪的帝立大图书馆,甚至盖有厄斯泰勒王国与瑟狄鄂司联合共同建设的,培育魔法师与研究魔法的魔导院。是在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巨大都市。 尽管都市郊区被木造或使用灰色砖瓦搭建的住宅区占据,但城市整体是由色泽柔和的红砖建造而成的住宅区覆盖,其中贵族居住的高级住宅区统一为质感上等且鲜艳的红砖。 据说砖瓦多用红色,是因为五代前皇帝喜好红色的缘故。 或许是个人兴趣的延伸,在原本世界里——主要是欧洲,红色被当作圣人流的血液颜色而同样受到重视。除此之外还当成骑士或军队外套的颜色,给人强烈的打仗印象。看来即使在异世界,既然使用这颜色的地方是注重军事的国家首都,其中或许会有许多有趣的巧合。 原本在思索此事的水明,忽然拉高视线位置。都市规模相当大的帝都,有许多高耸的建筑物。由于防御外围的城墙也很高,因此建筑物的高度限制也比其他国家宽松。 帝都给水明的印象与厄斯泰勒王国首都梅特尔大不相同,尽管梅特尔人口也很多,但这里反倒是近代的印象更为强烈。虽说梅特尔确实也有许多商店与公园,但由于帝都的区域修建与上下水道铺修相当良好,因此还是帝都的都市发展较为先进。 不过,纵然欣赏著美丽的街景,看见在玩水嬉戏的孩童,盘踞于水明内心闷闷不乐的感觉依旧没能消散。他之所以会散发疲倦般的气息嘀咕,原因其来有自。 「没想到,居然会让黎二他们帮忙擦屁股。」 这已经不知道是水明第几次自言自语。 在执勤室听到旅客的对话内容,是从帝国回到厄斯泰勒领土内的黎二等人率领王国军,打倒自称勒贾斯的魔族将军与其一万名部属。 听闻此事的水明自然如晴天霹雳般震惊,之后就不停陷入懊悔的漩涡之中。 当水明表情扭曲到看上去相当骇人时,蕾菲尔体贴地说道。 「水明,那些旅客讲的话还没脱离流言的范畴吧?我们还不知道是否真的是由他们打倒。」 「也是。只不过,我没有亲眼看见那家伙消灭的场面。再说是勒贾斯的名字和黎二的名字一起出现,我猜十有八九,应该是我没能一击打倒他……」 如此叹息的水明,其懊恼的理由就在于此。尽管替黎二等人添麻烦同样让人心情恶劣,但重点是没能彻底解决对手这点,才真正践踏到魔术师的自尊心。在万全准备下放出对邪灵与对恶魔用的魔术,虽然自己也有体力上的耗损,却没能一发就完全消灭勒贾斯实在让水明很不甘心,虽说残留的圣雷要解决勒贾斯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感觉依然相当苦涩。 「真是太窝囊了,讲那么多大话居然没能一击打倒他。」 「别傻了,即使没有彻底打倒也很足够了。我想你的朋友只是对上损耗过度的勒贾斯,试想如果你没有与勒贾斯一战,他们就直接面对勒贾斯的话会怎么样……」 诚如她所言,如此一来他们恐怕会没命。不过—— 「你说得是没错,但问题不在这里……唉。」 「你是想说,没能彻底打倒勒贾斯仍旧是事实吗?我懂你的心情,但老是叹气可不好。如果不能摆脱郁闷的情绪,周围的人也会远离你。」 「是啊,确实如此。」 水明在蕾菲尔的教训下自我反省。 刚才她说的『叹气会让周围的人远离自己』,想必其含意等同于『叹气会害幸福跑掉』的意思。也就是指人的幸福是由人所带来,如果他人不愿意靠近自己,那幸福也不会靠近的意思。 确实如她所言,总是不乾不脆也不是办法。 「好,这话题就此打住。来转换心情吧。」 「没错,这样才对。」 蕾菲尔语毕,水明说出「哦,就是说啊」,而蕾菲尔则露出很有她本人风格的沉著笑容并举起拳头。应该说真不愧是蕾菲尔,这种时候也能开朗配合他人。 「那么蕾菲尔,你说有想去的地方,所以我们现在该往哪边走?」 「嗯,救世教会。」 「……真的假的?」 应蕾菲尔要求,两人抵达距离外墙城门颇远的一个区域。是帝都内四处林立的救世教会的地盘。 尽管这是水明初次前赴异世界一大信仰的设施,但一踏入此地就感受到与其他场所截然不同的印象。从半途路上就并非铺石砖,而是变成以圆石零碎镶在地面上,还有细心打理过的花坛及小池塘。接著,能看见拥挤的树木化为森林,宛如只为这块区域才保留的绿意。侧耳倾听,还可以听到小鸟的婉转鸣叫声,简直是新绿的圣域。而对面也有颇具圣域风格的白色建筑物。 地上铺著犹如恭迎访客入内的小路。两人步行其上,水明很清楚自己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教会……教会吗……」 「你从刚才就表情诡异地嘀咕不停,这里是有什么吗?」 「不,也不是说这里有什么。我只是很不习惯这里的氛围。」 「不习惯?不习惯这种绿意昂然又安详的地方?」 「啊,这里的确是负离子泉涌而出,玛那也很浓密。」 「嗯、嗯……看来这里不是个坏地方,那你为什么这样?」 「应该是魔术师的天性吧,教会在我们眼里怎么看都是水火不容的家伙们的巢穴。」 没错,在原本世界,所谓魔术师的天敌,不出所料的多,其中教会是最为被敌视的对象。一般来说会盖教堂的宗教——这部分举原本世界的某个一神教为例,应该就很浅显易懂。该宗教表示神在获得肉身后显现人世成为救世主,这条教义被奉为至高无上,在大众认知中只有受该神明认可的人类,才会有奇迹降临其身。而这份奇迹对魔术师们而言,既是神秘也是魔术。只不过在该宗教中,尽管在他们的教义内也存在魔术,其中却有某些教派认为除了神授予的力量外,其他的神秘全是非正规的力量。 而且,甚至还视魔术为近似人类外敌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魔术于该宗教不被视为正途,换言之就是不被视为他们口中的奇迹,而是置于替人类招来不幸的位置,并认为魔术师即会使用非正规力量者,应该被全部铲除。 该宗教甚至有强烈到令人畏惧的使命感。 这一切都源自于那场恶名昭彰的女巫狩猎,以此为开端,一路进展到海伦邓肯那著名的魔法行为禁止法为止,其信仰心所带来的力量实在不容小觑。当然其他宗教也有类似的行为,对不同宗教的过激做法比比皆是,或许也不能一口咬定只有此处举例的宗教的做法太过火。毕竟任何宗教多少都有仅属于该宗教的奇迹,也会有不认可其他宗教奇迹的部分。 再加上许多心怀恶意者经常与魔术扯上关系,利用灵异性质的资讯四处横行、诈欺,因此敌视魔术师也不算是全然的盲从。 只不过,会塑造魔术等于异端的印象,无疑是源自于该宗教。 即使是异端审判所的,也理所当然不会出没于一般教会。 但也不能因此疏忽大意,由于绝对不能松懈的印象深植于脑海,因此水明才一直无法消弭紧张情绪。 「这是你的世界的情况?」 「没错。」 「如果将两边混为一谈,那感觉我和你不就是完全无法相容了吗?」 「不,刚才讲的话不是这个意思,抱歉抱歉。」 水明愧疚地轻轻搔著脸颊,向蕾菲尔道歉。 蕾菲尔则微微鼓起脸颊,视线不自在地往地面飘去。水明看见她那副会扰乱心绪的模样后,不得已只好先道歉。 「……刚才的话题就先摆一边,只是选这里真的好吗?」 「选这里真的好吗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帝国应该有规模更大的圣堂吧?你看,就是那个很多其他国家的人跑去观光的地方。」 「你指费菈丝菲莉亚大圣堂吧。虽然我们之前谈到过那个地方……但老实说,我实在不太想去那么大的地方。」 蕾菲尔蹙眉并如此嘟哝。简直像万一去了费菈丝菲莉亚大圣堂,确实就会有某种烦恼占据脑海似的。 「为什么?」 「那里一定有德高望重的神官在。换言之,就是拥有受女神强烈祝福的力量之人在场。我想关于受到那种祝福之人所成就的力量,在力量的强弱关系上,水明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我的真面目被看穿,你觉得会如何?」 「嗯……?我想在这个世界被看穿是圣灵,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难道不是吗?」 水明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先前曾听她谈过关于这个世界的事。照理说精灵在这个世界应该与生活息息相关,之前他也感受过因蕾菲尔在场而靠近的些微精灵气息 。既然如此,那精灵应该不是什么可疑的生物,这下他又被搞糊涂了。 蕾菲尔露出皱眉的表情。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继承战争与绯色的岚精灵伊卓克忒尼血统的人物。伊卓克忒尼在爱尔夏利亚圣神话中,是女神爱尔修娜的左右手,也是与邪神泽克莱亚战斗的人物。重点就是女神的直属部下,换句话说……」 「要是被发现的话,你就会备受景仰。绝对会,一点也没错。」 「没错。在诺希亚思的时候倒还好。我虽然有一半是精灵,但大家都能理解我同样是人类。但如果换在其他地域,何况还是对救世教会的信仰很强烈的地方暴露真面目的话,恐怕会演变成很不得了的情况。」 或许蕾菲尔是想像若实际引发此等值得忧心情况时的景象,因此脸色铁青且瑟瑟发抖。得以预料的惊人景象,这和那些不知所谓的邪教团体无法相提并论,即使蕾菲尔被奉为大神也不难想像,甚至连她周旋于众人间而伤透脑筋的模样也彷佛近在眼前。 「哈哈哈,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每天每天都被人膜拜,在本人面前感激涕零地痛哭,被人死缠烂打,逼问世界未来的走向这种强人所难的问题!不仅为难更让人忧郁!」 「嗯。这倒是……很讨厌呢。哈哈哈……」 听见蕾菲尔倾吐饱含愤怒的心声后,水明也只能露出滑稽的笑容,之后他们从教会方向听到半月锁的摩擦声。 视线不经意受声音引导而看过去,入口处有一名男子现身。 是一名黑发夹杂灰发并梳著油头的男子。尽管体格称不上健壮,但也没到弱不禁风的程度。看上去就像随处可见之人,却又飘荡某种不太寻常的氛围。虽然水明无法厘清自己的感想,但总觉得他与教会的印象不太协调。表情严肃的脸庞紧闭著双眼,但脚步却十分稳当地前进。身穿类似礼服的服装,其衣襬正随风摇曳。 由于这条小路狭窄到光是两人并肩就显得勉强,因此水明与蕾菲尔为方便男子通行而默默让路,只见男子微微点头示意后便离去。 之后蕾菲尔稍微转过头,凝视男子的背影不放。而投向男子后背的,是从她稚嫩的外表上很难想像的锐利视线。 「水明,那个男的……」 「刚才的人怎么了?」 「不,我只是在想他可能是很厉害的人物……」 很厉害的人物。不过刚才擦身而过时并未感受到过度的魔力波澜或神秘性物质,也没有扭曲事象到令人无法理解的程度。从这部分来判断,再考虑到蕾菲尔的说词—— 「你是指——他是剑士?」 「是啊……怎么了吗?你不是也会用剑吗?」 「不,我的确是会用剑,但还没高明到能看穿其他剑士的奥妙之处。况且越强的人通常比起四处张扬,更会选择隐藏实力。要能判断出这种微妙的界线,我还差得远。」 「唔……这样啊。」 不过既然如此,那名男子应该是相当高段的剑士。即使撇除圣灵部分,依旧有非比寻常力量的蕾菲尔都如此评断,而且还是自己无法看穿的对手,看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论及这点,先前在执勤室时。 「之前那位女孩是叫莉莉安娜吗,感觉她也很不得了。」 遇见一位名为莉莉安娜赞德克的魔法师少女,包覆在她周围的魔力已经到达无法忽视的地步。当时即使只是推估,也能隐约窥见相当程度的魔力。明明就没有魔力炉,居然能保有如此大量的魔力。 「莉莉安娜赞德克吗?关于她的消息虽然不多,但据说她参加过数次国家间的小竞赛,并留下功绩。然后别人替她取的别名,叫作帝国的人间兵器。」 「还真是危险的别名。」 「虽说理由应该是她总能淡然地完成长官交付下来的任务,但或许感情起伏不太明显也是原因之一。」 确实如蕾菲尔所言,在执勤室见到的莉莉安娜的确感觉不太到感情波动。但毕竟只有交谈两三句,实际情况如何还很难说。 「——现在不是闲聊这些话题的时候,得赶快去祷告才行。」 如此说道的蕾菲尔率先冲出去,小碎步跑上阶梯后推开纯白大门。接著一进入圣堂内,便气势惊人地直奔女神像前方。 信仰真虔诚……不对,既然女神爱尔修娜对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确实存在,应该多少还是有所不同。水明跟随蕾菲尔进入圣堂内,视线抬到足以望见天花板的高度。 救世教会的圣堂与原本世界的热门教会不同,既没有彩绘玻璃也没有管风琴。然而,此处却酝酿静谧氛围并装饰著胸像,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从靠近天花板位置的窗户投射下来的日光,化为颗粒状洒落于地板,而阳光并未照射到的位置则用魔法点灯以提供温暖光线。教会内零零星星有些人潮,从打扮看来家境不太富裕的小孩、沉稳的中年女性,甚至打扮整洁的初老男性,大家全都面对胸像祷告。 看来是很正统的圣堂。 「你好。」 当水明一边于内心评断异世界的教会,同时环视四周时,隔壁却传来女性向他搭话的声音。因此水明转过头打算回应对方。 「啊,你好……啊啊!」 然而水明却没能制止自己在接著问候语之后,从喉咙挤上来的惊呼声。当水明伴随讶异喊叫的同时,他忍不住瞪大双眼。看见这样的水明并出声喊他的妙龄女性——修女感到奇妙地微微侧首。 「请问怎么了吗?」 「有、有长耳朵!」 惊讶程度甚是夸张的水明,依然无法从震惊中平复过来。只是一个劲拉高嗓音讲出眼前所见的特徵。 「这是当然,你不是也有耳朵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那个、那个。」 「——啊。难道你是第一次看见兽人种?」 「啊……」 ——兽人。原来如此,帝国有许多类别不同的种族。换句话说,她是所谓的兽人。生来就有野兽的特徵,力量远比人类更强悍,为异世界才存在的种族。 水明总算领会到对方有如此外表的理由。既然是兽人种,头上长兽耳也不奇怪。她身上穿的或许是救世教会专有的修道服,是一套有许多蓝色荷叶边的服装。从身穿这套蓝色修道服的修女所披著的头巾下方,露出微卷的粉红色头发,头上则冒出下垂的猫科兽耳。 水明的视线不经意地移到对方的脸孔上,只见修女柔和的表情。不过,她身上同样散发出一股不会轻易让人感受到其温和氛围的才气。 水明对修女为刚才的动摇态度慎重道歉。 「居然因为你有长耳朵就大感吃惊……很抱歉我刚才慌了手脚。」 「这样啊。也难怪你会这么吃惊,毕竟没见过兽人的人确实很容易吓一跳。」 修女嘴边溢出腼腆的轻笑声。见到年长女性对自己做出这种举动,总觉得很丢脸——但先不论这点。 兽耳修女伸出食指抵在脸颊上,并微微侧首。 「请问你不祷告吗?」 「不,我只是陪她来的。」 当水明的视线转向膝盖著地并献上祷告的蕾菲尔,于是修女再度露出灿烂笑容。 「哎呀,还真是年幼的女朋友呢。」 「啊?你突然说些什么——」 「但是这样不好。在帝国不鼓励像你这种年纪的男性和如此年幼的女孩子交往。」 「啊——不是你说得这样!我虽然陪她来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呵呵呵,开个玩笑。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你的女朋友。」 修女坦言故意误导对话。她那彷佛在谈论温馨话题般笑逐颜开的表情,看在水明眼里只像在嘲笑眼前这个没事自乱阵脚的男人。完全被她摆了一道,总觉得肩膀很沉重。 接著她话锋一转,转向蕾菲尔平静开口。 「真是虔诚的孩子。」 「……是啊。抵达帝都后我问她想去哪里,她立刻就提到教会,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她说能够祷告的时候,希望能尽可能前往教会……然后我就被拽著衣服到这里。」 「看来她很重视女神的教条吧。年纪明明还这么小,真是懂事呢。」 「啊哈哈……关于年纪这话题,还请你别在她面前提到……」 「……?」 听见水明这么说道后,修女的耳朵微微抽动并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蕾菲尔如果不早点恢复原状,未免也太可怜了。 当水明搔著后脑杓摆出一脸不自在的模样时,忽然看见蕾菲尔身旁的队伍。众人全体驻足训诫完毕的神父面前,露出满是期待的表情,不知道究竟是在等什么。 于是水明试著问修女。 「做完礼拜后,大家在那边排队是在等什么?」 「在等爱尔修娜女神的神谕。等祷告结束后,主教会像那样告诉大家女神的天启,虽说大部分都是在没有神谕的情况下结束。」 「哦……」 原来如此, 那就是要蕾菲尔去做一些怪事,然后和自己凑在一起的神谕吗?只见神父伫立于胸像旁,书本置于胸前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念些什么。然后定睛一看,确实有种很像在宣告天启的举动。尽管无法感受到魔术性的术式或魔力转移,但局部性的,只有在那个地点有降神术正在作用,而且玛那的色泽变得浓厚。 恐怕是那位神父以自己的身体当媒介,藉此接受女神的干涉。看来是货真价实的神诊。 水明看穿神谕的实情而扬起感叹的呼声,随后修女以诧异语气说道。 「话说回来,居然会不知道神谕,真令人意外。不论是哪间圣堂应该都是那种形式才对……」 「我原本住的地方没有信仰救世教会的习惯。」 「哎呀,还真稀奇。不过,我原本待的聚落也没有信仰女神的习惯,所以有点亲切感呢。」 修女因水明意外的发言合掌并露出满面笑容,是很祥和的笑容。配合动物性的气息,某种沉稳的氛围令内心不自觉想亲近她。 「这么说来……」 「怎么了?」 「莫非你们是今天刚到费菈丝菲莉亚吗?」 「看得出来?」 「因为你是第一次看见兽人种,另外就是莫名有这种感觉,才想说你们是不是今天才到这里。」 「哎呀……看来是我的无知曝光了吗?」 看水明一脸兴致昂然地环视周遭,还问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想必在修女眼中看起来就是个刚进城的乡巴佬。听到水明以玩笑态度言明自己的无知,修女为自己讲出失礼的发言而感到有些惊慌失措。 「啊啊,不,没这回事……」 水明露出爽朗的笑容,再次展现出略显淘气的氛围,对这样的她说道。 「——就是这么回事,请问有没有什么值得告诉无知的我的消息呢。」 「啊……是的,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虽然不是什么很值得一提的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两三件事,坏消息和好消息,你想从哪件听起?」 「那麻烦先从坏消息开始讲,之后再听好消息的话,比较能舒缓讨厌的情绪。」 听水明如此说道,修女答「好」之后,原本沉稳的笑容顿时转为严肃,犹如在给予忠告般靠近水明。 「刚刚你说自己才到帝都不久,那么奉劝夜间外出时务必要当心。最近帝都发生了不太好的事件。」 「不太好的事件吗?」 「是的。应该是在约一个月之前吧,偶尔到了早上会发现有人陷入昏睡状态,这件事让住在帝都的人们感到很不安。」 「听起来还真危险,是被暴徒袭击之类的吗?」 「恐怕没错。因为已经判别出受害者有被施加过魔法的痕迹,所以是人为犯罪这点应该无庸置疑。」 「……感觉从事发开始已经过了好一阵子,难道没办法解决吗?」 「虽然宪兵队的各位都竭尽全力,但目前还没能破案。不仅能掌握犯人行踪的线索甚少,就连犯人使用的魔法效果都威力惊人,也无法判别出是何种属性的魔法,因此才没能逮捕到犯人。」 修女一脸遗憾地俯视地面,看来她是个一如外表、个性温柔的人。那是在揣测受害者与其家属心境般的表情。 话虽如此—— 「修女,你知道的还真详细。」 「是的,因为教会有各式各样的人会前来拜访,所以能听到五花八门的消息。」 如此说道的修女,似乎是对自己的听力颇有自信,只见她的耳朵微微抖动。尽管水明内心由于超想摸修女耳朵而动摇,但一想到绝对不能做出这么失礼的事,因此才拚命忍耐。 接著修女彷佛带来喜讯般双手合十。 「不过勇者大人似乎也会加入这起事件的调查,所以我想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勇者?」 「是的。圣厅艾尔梅黛召唤的勇者大人,目前正逗留于费菈丝菲莉亚。」 「——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想一般民众应该还不知道,不过近期帝国政府与救世教会应该就会举行公开宣传。听起来是好消息吧?」 这就是好消息吗?这件事听起来与其说是好消息,比较像是会引起关注的消息。圣厅艾尔梅黛是位于帝国南方的中立宗教国家。被召唤到圣厅艾尔梅黛的勇者,黎二以外的勇者,水明不可能不在意。他很想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也想知道对方被召唤后的心境。 「另外就是,前几天被召唤到瑟狄鄂司联合的勇者大人也有所行动。」 「这么说来,被召唤的勇者应该有四人吧?」 「瑟狄鄂司联合召唤来的勇者大人,似乎是外表美丽动人的女性。使剑技巧也很高明,是能从联合兵团的剑士与被称为剑王的宗主国第一王子手中轻易取胜的精湛剑术。」 第三位勇者是女孩子吗?既然如此,看来受召唤的基准就变得很难论定,只有男性的选项倒是可以剔除。话说回来。 「……不过女孩子还真是坚强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问你说了什么吗?」 看来修女似乎是听到水明近乎嘟哝的低语,于是他回答修女「没事」。想必这道谜题的答案永远不会出现。当水明思考这些内容时,修女双手紧握于丰满的胸前说道。 「如此一来,魔王与魔族的问题处理起来应该也会有所进展吧。」 「真是喜讯呢。」 当水明同意修女这番话时,神父前方的队伍——仔细一看,聆听神父宣告神谕的蕾菲尔竟然发出困窘的呼喊声。 「你、你说什么——啊,不,没事,请、请问这是真的吗?」 只见蕾菲尔不知不觉间逼近神父,被慌张失措的蕾菲尔紧缠不放的神父一瞬间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但既然承担宣告神谕的职务,应该相当习惯这类应对,他立刻绷紧表情并严肃颔首。 「怎么这样!」 蕾菲尔似乎是不希望神父肯定她的疑问,因此发出近似悲鸣般的喊叫声。在她结束像是听到噩耗的尖叫声后,立刻转向水明。 「水、水明!该、该该该该该怎么办!糟糕啦!」 「你惊慌过度了,蕾菲尔。到底怎么回事?」 「哪有什么怎么回事!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你问我该怎么办……首先你得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有问题之后再讨论。」 即使水明这么说,蕾菲尔依然难以平复心绪且继续叫唤。 「是神谕!又有降临给我的神谕!」 「又来了喔……是怎样的神谕?」 能让蕾菲尔如此错乱,可见情况非同小可。不知道这次女神又要勉强她做什么事。 「这里吗……」 「好像是。」 水明与蕾菲尔抵达涅尔斐利亚帝国的帝都数日后,他们来到费菈丝菲莉亚西北边的住宅区后巷。 住宅区的后巷,此处当然是住宅密集建设的区域的一部分,而在帝都也有许多高耸的建筑物,或许是受到影响的缘故,明明是白昼却格外昏暗,甚至到了如果在现代,可能会引发日照权诉讼的程度。视线不经意瞥向角落,只见阴郁的植物茂盛生长,除此之外仅有阴影制造出的黑暗,微弱的日光在郁闷气氛下彻底品尝到败北滋味。 如果要以原本世界来举例,就是贫民窟。贫民窟的后巷稍微整理得乾净一点,如此形容想必再合适不过。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简陋建筑。 ——没错,抵达帝国的水明等人首先得做的事,就是确保居住地。毕竟水明暂时还会待在涅尔斐利亚调度物资与搜集情报,蕾菲尔也有在魔导院学习魔法的目的要实现。因此在离开教会后,他们首先去找介绍住宅的仲介业者,但因为帝都的土地几乎全在政府管辖下,因此他们最后甚至跑去区公所。然后区公所再介绍符合条件的住宅与管理该区域的区长,照理说这天应该要请区长介绍住家才对。 尽管他们并非因现场阴湿的气氛而感到错愕,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 陷入此等状态后,蕾菲尔忽然不安地仰望水明。 「水明,来这里真的好吗?」 「嗯?没问题吧,会合的地点的确是这里没错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住家的位置,虽然是很接近大马路,地点也不差,该怎么说呢……就是气氛不太好。」 蕾菲尔一边环视周遭,越看内心的疑虑就越加膨胀。此处确实如她的视线所示,给人不太好的印象。既没什么日照,还有某些类似腐败气味般的臭气飘荡。尽管距离大马路很近,但从正常人的观点来看,老实说很难称为优质物件。 「嗯,结果符合我们要求的物件就只有这里嘛。也只能忍耐一下了。」 「这样啊。还真的是诸事不顺呢……」 「没什么,日照总会有办法,臭味也 能够改善,不必这么担心也……」 水明想讲不必担心也无所谓,但讲到一半才察觉到,即使水明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蕾菲尔依然露出忧郁表情凝视骯脏的石砖。水明为蕾菲尔对居住环境的好坏如此不安感到意外,如果是平时的她,这点小事也只会露出桀骜不驯的笑容并可靠地继续前进,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对于令她如此忧虑的原因有头绪的水明忽然说道。 「怎么,你还在介意神谕吗?」 「这、这是当然!毕竟我可是收到那样的神谕耶!」 那样的神谕——在救世教会收到的爱尔修娜的神谕,再藉由神父口中所说出的内容,完全是超乎想像的范畴。 没错,这位蕾菲尔从女神那边收到的指示是「与滞留于帝国的勇者一同行动,并且与魔族战斗」。 竟然要她跟随那位受召唤至艾尔梅黛,连面都没见过的勇者。对于有自身目的要达成而刚抵达帝都的她来说,实在太过突然。 看来蕾菲尔对这道指示的内容相当抗拒,在教会时态度也非常慌乱,等冷静下来后就像今天这样,双眸中一直荡漾著忧郁的目光。 不过,水明却这么想。 「既然你不想听爱尔修娜女神讲的话,那别听不就好了。假装忘记不是也行?」 「话、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我有受到女神爱尔修娜的恩赐,不听从女神的神谕就太不讲道义了。」 「不道义是……指力量的事吗。那又不是你直接找女神谈判说想要的,只是她单方面给你的力量。针对这点去思考合乎道义与否,从前提开始就很奇怪吧?」 「这、这么说可能也没错……」 蕾菲尔答覆的句子语尾力道逐渐削弱,她之所以陷入信仰心的迷宫而烦恼不已,当然因为她是信徒。所谓信徒往往都是认定自身欲望为恶,加诸某种责任于己身,逼迫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不,应该说是大部分的信徒都拥有非逼迫自己不可的强迫观念才对。 正因为人类必须活得纯洁而清高的价值观变强烈,才会被这种顽固的想法,与自己想做的事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不过,总之照这样下去—— 「那你果然还是要和从艾尔梅黛来的勇者一起行动吗?」 「连、连你都要讲这种欺负人的话吗!我当然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吗……?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硬去听从女神的神谕吧……」 也不晓得究竟想怎么做的她如此说道,但愤怒地断然拒绝的下一刻,脑袋与肩膀皆无比沉重般垂下来。 「话虽如此,但这样又等同蔑视女神的神谕,而且若是因此出了什么问题,我……」 看来她是不愿意背弃女神,而为自责的巨浪淹没,陷入自己无法采取行动的状态。 既然如此,那如今就不该被那位女神束缚,要依照自己的心意去行动才对。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想办法。」 「咦——想办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既然你不愿意跟去的话,不要跟去就好。如果蕾菲尔想跟去,我就会拖住你,如果谁对此有怨言的话,我也会想办法解决。只要不是出于你的意志而拒绝对方就好了吧?」 如果她自己无法拒绝,那不要拒绝即可,这里只要身为同伴的自己帮她一把就好。即使蕾菲尔本人没那意思,只要自己硬是阻止她,只要她是迫于自己的阻挠的话,那她的信仰心就绝对不会出现瑕疵。 明白水明话中含意的蕾菲尔诉说起其他忧心的事。 「不、不可以!这样你就会变成忤逆女神!如果这么做,水明你就会……」 「谁管那么多。反正我又没有信奉那位名叫爱尔修娜的女神,管他会上天堂下地狱还是去伊甸园或者到冥界。况且魔术师全都是挑战世界,打算抵达全能境界的人,大家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但是,如果你因此惹恼女神的话……」 「我无所谓。这世上多的是背弃神明之人,尽管如此,世界依旧照常转动。一旦背弃女神就活不下去的想法,不过是想太多而已。」 蕾菲尔依然露出参杂不安与悲伤的表情仰望水明。 而水明彷佛在说「那又如何」般闭目并发出哼声。 「——即使如此仍要阻挠我的话,只要甩开对方继续前进就好。不论对方是邪神还是女神都与我无关……哼,只会从外壳世界做出干涉的存在,能动手就尽管动手吧。我岂会输给连和邪神间的帐都不自己算清,只会高高在上命令他人的家伙。」 「对、对象可是全能的存在。即使你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即便如此我也会贯彻始终,毕竟我的目标就摆在那边。如果这时候退缩,我就算不上魔术师。」 自己打算守护的目标,就是彻底保护好某人,而这点确实也是存在于自身内心的冲动。既然他是为肯定这项目标才成为魔术师,那就绝对不能否定它,而是应该要赌命去实现。 隐约窥见水明决心的蕾菲尔如此说道。 「啊……嗯,谢谢……」 「嗯啊……哦、不谢。」 同时一边撇开目光,并扭扭捏捏地答谢。当水明因蕾菲尔害羞的模样而一瞬间心跳加速时——就在此刻。 「——哦哦,你们到啦!」 暂时被粉红色的甜蜜气氛所包围的水明与蕾菲尔之间,忽然有道精力充沛的人声介入其中。转头一看,眼前有位身穿看似相当便于活动的服装,并蓄著一头琉璃色头发的少女。她有一对黑白分明的圆润大眼与可爱脸蛋,脸颊还有看似刺青的花纹,线条鲜明地延伸至颈项。整体看来个性似乎很活泼。 不过,个子真小。不仅身高矮,胸部也很平,看起来实在小只过头。乍看之下感觉和蕾菲尔差不多—— (又是幼女吗?不对,其实蕾菲尔也不算幼女……) 在执勤室之后又遇见这种娇小的女孩子,自然会忍不住这么想。 当水明送出这种心情复杂的目光后,少女宛如目睹某种恶心物体般表情狰狞,并拋出狐疑般的视线。 「你这人是怎样,总觉得视线让人很不愉快。」 「哎呀,抱歉。因为最近老是遇见小孩子,不小心就……」 「你、你说小孩?难道你嘴里的小孩是指我吗?」 「……是啊。」 当水明同意先前的发言后,少女忽然气呼呼地吊起眼角。然后以她那可爱外表下难以想像的恐怖嗓音说话,并流露出险恶态度。 「喂,你看起来年纪应该比我小,居然还敢讲这种话。嗯?」 「啥?比你小?」 「怎么看都比我小吧,嗯?看上去不就是才刚从救世学校毕业的小弟弟吗?」 这位少女到底在讲什么。逮住怎么看都比自己年长的人,被人说年纪小就发火。难道这位少女是一反那副稚嫩外表,类似老迈的魔术师在装年轻吗?接著身旁的蕾菲尔似乎有所领会,以察觉般的语气开口并拍起手。 「难道你是矮人吗?」 「嗯,没错。我可是道道地地、老爸和老妈都是矮人的纯正矮人。」 「?」 「刚才你说你们到啦,也就是说……」 「哦你观察得不错。我就是统整附近这块区域的吉贝托葛利嘉。」 「那个……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拋下了。」 「啊啊嗯?」 随著往前推进的对话而逐渐被拋下的水明露出伤脑筋的表情,少女——吉贝托葛利嘉简直像在说「啊?你要干架吗混蛋」般面目狰狞,并狠瞪起水明。可爱的脸蛋都彻底糟蹋了。 「——啊,你是怎样?这边的女孩子明明那么聪明伶俐,反倒是你有够痴呆的。」 「居然骂我痴呆,我说你呀……」 讲话还真过分。尽管水明只能露出错愕的表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心想自己究竟有什么理由非得被她讲成这样不可。虽然在蕾菲尔说她是矮人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有所察觉。 「不是这样,是因为他没见过矮人。」 「嗯?啊,是这样吗?既然如此,会产生误会也莫可奈何。」 「……虽然是很没礼貌的问题,可以请教一下今年贵庚吗?」 「我吗?今年二十一岁。」 「你还真的比我大……不对,是您真的比我大。」 「很好。从立刻修正讲话方式的表现来看,你看起来虽然痴呆却很懂事嘛,很清楚做人要有礼貌。很乖很乖。」 吉贝托双手扠腰地摆起架子,不过面对蕾菲尔却好声好气地轻拍起她的肩膀,像是在说蕾菲尔维持目前的说话方式也没关系。 ——矮人。为北欧神话中被分类为居住于地下世界的一种精灵,既是与起源相同却拥有美丽外表的妖精相反的存在,也是类似身体黝黑而丑陋的灰矮人、黑暗精灵等被称为亚人的存在。在神话故事中他们擅长锻造与加工,能做出足以匹敌神力的道具,在 故事中也因此被描写为与神之间的斗争中成为助力的角色。 在这之后的民间传说中,经常成为亲切或喜爱恶作剧的小矮人的原形,内容泰半均描述他们是矮小的种族。 (好像是有长著——类似胡子的东西,而且个子也很矮。不过年龄和美丑却完全无关,这又是怎么回事……) 水明心想,思考这些大概也无济于事。毕竟这里是异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另一方面,吉贝托或许是很中意蕾菲尔,两人的话题延伸到服装等等各式各样的内容。尽管两人聊得正愉快,要打断她们水明也感到很抱歉,但他希望能尽快迈入下一个阶段。 「很抱歉,是否差不多能请你开始帮我们介绍房子了?」 「嗯?对喔,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这回事。你们是来找房子的嘛,我都忘了。」 「不不,请别忘记原本的目的。」 「别在意。男人太在意细节的话,看起来会很逊喔。看你像个急性子,莫非还是处男吗?」 「唔……」 讲出这番话的脸蛋,露出窃笑般彻底瞧不起人的笑容。果然是灰矮人,一如传说中的狡猾,嘴上还真是不饶人。 随后两人跟在不拘小节的吉贝托身后,她带领两人前往被集合住宅包夹的一间偏大的独栋房屋前。 「如你要求的,空间还算颇为宽敞吧?」 「哦……」 从玄关环视内部一圈并仰望天花板后,水明发出此等感叹声。室内是铺木地板,尽管看起来久未有人居住,但梁柱都盖得很结实,看来房屋结构本身颇为扎实。不过既然是在上下水道都建设齐全的帝国,水利设备自然是无可挑剔。 三人大致上看过屋内一圈,再回到玄关的走廊,于是吉贝托以满心期待的语气说道。 「如何?」 「很不错,而且也符合我提出的要求,应该说比我预期得还要好很多。」 「这是当然,这可是我持有的物件喔,没有任何一件是不完备的。」 吉贝托语毕后,挺起单薄的胸部自傲地摆起架子。 接著身旁的蕾菲尔表现出某种疏远态度,视线瞥向地面。 「水明,找到一个好地方真是太好了。」 「嗯?」 祝福的言词。但不知为何态度却一点也不自然,语气听起来似乎事不关己。当水明还诧异地想说为何蕾菲尔会这么说时,她不自然的态度变得更加夸张,而且以参杂动摇态度的语气说道。 「之、之后就是关于我的住处。」 「……?蕾菲尔的住处?」 「没错。既然水明要住哪间屋子已经决定好,接下来就必须确定我的住处。」 「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既然空间这么宽敞,一起住不就好了?」 「咦——这个、那个……不会给你添麻烦?」 伴随这句困惑语气的发言面对水明的,是意料外的表情,圆润大眼睁得老大。听她说添麻烦,难道是因为在意这点而表现得疏远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显得相当惹人怜爱,也很像她的性格。 「说什么添麻烦,没有可不可以,而是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 「真的吗!」 只见蕾菲尔喜出望外地反问水明,简直像在确认刚才从自己口中讲出来的话没有听错。水明走近她身边,为了能让她听清楚自己的轻声细语而弯下腰。 (这是当然。况且你这副模样也很麻烦,重点是蕾菲尔身上还有那个诅咒。) (但是那个诅咒……跟你没关系。更何况你不是还有你的目的?) (没关系。反正都已经上了这艘船。直到解决为止我都会继续帮你。) (——!) 就在水明如此提议要协助蕾菲尔时,她一瞬间露出震惊的表情,并突然紧紧拥抱水明。 「谢谢你!水明!」 「哦、哦……」 蕾菲尔以那软绵绵的脸颊拚命磨蹭起水明的脸。难道她有这么感慨吗?不过毕竟她原先对于能获得谁的帮助完全没头绪,仔细想想也难怪会如此感慨。虽说目前这种处境有点丢脸就是。 就在此刻,之所以会从隔壁感受到诡异视线是因为…… 「吉贝托小姐,怎么了吗?」 「我说你,难道是那个吗?最近街头巷尾常听说的恋童癖?」 「不、才不是,我……」 如此辩解的水明暂时推开蕾菲尔,而吉贝托则以瞧见某种秽物般的眼神望向水明,并逃跑般后退。 「别过来。你离蕾菲尔再远一点,距离我要保持五步以上。然后别继续靠近了。」 「你也听我解释,这是误会……」 「讲这种话的人偏偏越喜欢在背地里做坏事。」 「够了……那么,我的另一项要求呢?」 「唔……对了,就是那里吧。有喔,跟我到这边来。」 水明转移话题后,吉贝托以参杂些许险恶氛围的语气答覆后,迈开大步走进屋内。 「……水明,吉贝托说的是什么?」 「啊,就是那个,浴室。」 「你说浴室!这间屋子还有浴场吗!」 水明答覆后,蕾菲尔顿时以激动的语气反问。另一方面,耳闻此言的吉贝托则回过头,由她代替水明答话。 「这还用说,这里可是帝都喔。说到帝都的住家就只会想到洗澡吧。」 吉贝托的语气依然自傲。听完她这句话后,蕾菲尔飞扑般冲到吉贝托身旁。接著,水明同样追随她的脚步,以刷洗乾净的石膏打造的浴室顿时印入眼帘。而在那间浴室内,摆置著新准备的全新木制浴缸。 吉贝托轻拍两下浴缸后问道。 「这种的就行了吧?」 「哇……」 当水明追上去后,只见目睹浴室而双眼熠熠生辉的蕾菲尔。 没错,厄斯泰勒王国基本上没有入浴的习惯,直到最近都几乎在用蒸过的粗糙布料来清洁身体。因此来自与帝国同样有入浴习惯的诺希雅思的蕾菲尔,滞留于厄斯泰勒的期间似乎累积不少压力。而这也是蕾菲尔想尽早抵达帝国的理由之一——更何况被召唤来异世界的水明对此也束手无策,才会想说当作据点的屋子一定要有浴缸。 深知洗澡重要性的女孩子果然会感到高兴,蕾菲尔激动到几乎忘我。 「水明,是浴场!是浴场!今天马上就来洗澡吧。」 蕾菲尔满心雀跃到几乎不见她平常的风貌,与往日她高雅的一面有严重反差,但先不论这点。 「我还想打扫屋子,也必须准备很多东西,洗澡还是等明天以后吧。」 「啊……对喔,说得也是。」 听说今天不会进浴室洗澡后,蕾菲尔沮丧地垂落肩膀。 在这段对话的过程中,水明感受到身旁飘来诡异的视线,然后对象果然是吉贝托。 「……怎么了?居然用那种彷佛在看秽物般的眼神看人。」 「喂,你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恋童癖吧?」 「我怎么想都觉得刚才的对话没有包含如此变态嗜好的内容吧?」 「蕾菲尔不是说了今天要进浴室洗澡吗?你们不是要一起洗吗?」 「才才才、才不是!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才这么说的!只是话没讲清楚而已。」 「就是这么回事,我才不会和蕾菲尔一起洗澡。」 听水明如此斩钉截铁说道后,不知为何蕾菲尔露出看似不安的神情回过头。 「……水明,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沐、沐浴吗?」 「啊?蕾菲尔,你到底在……」 「不愿意吗……?」 「咦?不、这个嘛……」 「喂,为什么这里你要犹豫啊,黑暗的恋童癖……女矮人的公敌……」 「所、所所所所以说!没、没这回事……」 水明变得口齿不清,看来是无法发挥平时的口才,整个人显得颇为慌张。然而,被吉贝托认定为萝莉控也令他心情沉重。看来她无论如何都想把自己和那类人画上等号。 「唉……」 水明望向视线刺人的吉贝托后叹一口气。 ……不过,既然能成为据点的屋子已经到手,这下总算能开始著手研究英杰召唤的魔法阵。对魔术研究最必要的,首先就是能当作根基的据点。缺少能用来进行研究的场地,一切根本无从开始。尽管魔术品必须从零开始动手制作,但只要打造出能举行多种仪式的房间,想必回归的研究也会有飞跃性进展。 「喂,那边的黑暗恋童癖,我都说过别靠近了。你有长耳朵吗?」 「你这混蛋给我差不多一点,你这合法不良萝莉!都说了我不是萝莉控!」 结果不管怎么说,水明最后还是和吉贝托成为不讲敬语的朋友关系。 时间与地点切换至黎二等人这边。 格兰特市,不仅有来自北方山脉的丰富地下水,此处在气候方面也属厄斯泰勒王国中较为舒适的环境,若要指出缺 点,就是格兰特市因邻近国境而容易暴露于威胁下,在数百年前的战争中也是激战区之一。尽管如此,此处能蓬勃发展也是因为有直通帝国与联合的大道,贸易颇为兴盛之故。 即使扣除首都梅特尔更为重视老式风情这点,格兰特市确实整顿到几乎会错看成比梅特尔更蓬勃发展的整洁美丽,居民的生活也很充实。 不仅防卫稳固,最近甚至利用刚发现的抗魔力物质逐步修整城墙,一点一滴增强军备来牵制帝国,是一旦进入非常时期还能成为继国境要塞之后的厄斯泰勒王国第二道防线。 黎二等人正是待在有商业都市与要塞都市两面的此地。 打倒勒贾斯后,他们在赫德里珥士的邀请下,才刚抵达格兰特市就立刻出席凯旋游行。在众多市民赞扬黎二歼灭魔族军队的功绩下,获得虚伪的荣誉。 度过眼花撩乱的几天后,目前他们住在格兰特市内的某间旅馆内。 尽管公主与勇者这种特殊贵宾,照理说通常应该会住在公爵府邸,但他们依然选择留宿于市井的旅馆,这是基于蒂塔妮雅的请求。 看来赫德里珥士并非因为是己方就能随意应付的对手,而蒂塔妮雅本身,据说总是从他身上发现危机感。 在旅馆落脚的黎二、瑞树、蒂塔妮雅等三人,在沙发上围成圆圈,彼此膝盖碰膝盖坐著。 瑞树将旅馆房间准备的玫瑰水倒进杯子,再一飮而尽,接著总算能呼一口气似的吐出蔷薇的气息。 「游行真精采。」 「是啊,可能比梅特尔的时候花了更多钱吧。」 黎二同意瑞树的话。赞颂黎二凯旋归来的游行举行长达三天之久,连耗时一整天的梅特尔启程典礼都如此浩大了,这场游行甚至是该典礼的三倍,除规模盛大外别无形容。 瑞树不经意说道。 「这次的游行让我觉得啊,格兰特市还真是有钱呢……说是格兰特市,其实指的应该是统治这里的人。」 「赫德里珥士卿是包含这座格兰特市在内,还有其他广大领土的大贵族。从权力、财力、武力等多方面,在厄斯泰勒国内无人能出其右。」 蒂塔妮雅答覆露出复杂眼神望向窗外的瑞树。 统治次于王都的大城市的赫德里珥士,回想起这几天他的举动,简直足以称为备齐一切必要条件。 与魔族将领分庭抗礼的实力,举办盛大游行的财力,还有能贯彻这些到底的权力。既然这三种力量都掌握在手中,也难怪他会展现出那种刚强的风格。 「话说回来,应该说他处理得很漂亮吗?其实魔族也不是全都由我打倒……」 讨伐勒贾斯是靠众人的力量,全都当成自己一个人的功劳,算是太言过其实。 「关于这点……实在很抱歉。不过如果能当成黎二大人的功劳,对我国来说会相当有利。」 「嗯,我懂。」 赫德里珥士能计算出此等结果,自然是要鼓舞因魔族昌盛而委靡不振的民心之故。蒂塔妮雅正因为深知其中的益处,才同意举办此等大规模的游行,而黎二也明白个中道理。只不过,实际上自己的贡献微乎其微,却要如豺狼般掠夺其中的利益,果然很不是滋味。 然后瑞树赌气般说道。 「这类的事司空见惯呢。某人利用其他人的功劳,方便自己带来利益,总觉得很有贵族的感觉。说起来,这么做果然是有向国外宣扬的意思?」 「正是这样。就因为如此,赫德里珥士卿才是不容丝毫大意的人。即使陷害水明,却依然能利用他朋友的黎二大人发挥政治效果,以此推进牵制帝国——牵制葛莱兹艾拉殿下的策略,他就是有这种狡猾的一面。」 蒂塔妮雅补充般劝戒说「请容我再三提醒,千万不能对他大意」,这句话彷佛言犹在耳。黎二对他有强烈的戒心,这是基于接触至今为止的印象与直觉才会这么说。尽管黎二原本认为自己对他的想法是厌恶,但看来还是戒心更为强烈。 当黎二如此思忖时,一边询问蒂塔妮雅。 「蒂雅,我问你,蒂雅对于水明他们被当成诱饵这件事怎么想?不必顾虑到水明是我们的朋友,纯粹从厄斯泰勒王国居民的角度来看……」 「我的心境确实很复杂。考虑到魔族军队带来的损害还有人民,要说这么做是不得已的话,倒也真的是不得已。」 说出这段开场白的蒂塔妮雅,冷不防深深低头致歉。 黎二与瑞树因唐突的行礼而惊呼。在「咦」、「唔」等只言片语与困惑情感溢出的过程中,蒂塔妮雅脱口而出的是谢罪之词。 「实在非常抱歉,黎二大人、瑞树。听他讲过之后,我也认为这是一条良策。」 「不,没关系。站在蒂塔妮雅的立场来看,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对吧?瑞树。」 「……嗯。」 尽管黎二寻求瑞树同意,但悲伤俯视下方的瑞树似乎无法同意。 水明对她而言甚至算是第一位朋友。尽管并非男女朋友,但多少对他有些特殊感情。瑞树再度望向窗外,不经意嘀咕道。 「结果没能找到水明同学呢。」 「没事的,水明一定没事。」 「因为他很小心谨慎?」 「嗯。而且你看,老师不是也说过吗?」 如此说道的黎二回想起翡露梅妮雅讲的话。 ——毕竟是水明阁下,他一定没事。 翡露梅妮雅曾于离别之际这么说。尽管那是她担心黎二等人才这么说,不过…… 「如果是白炎阁下,听起来不像单纯的安慰。或许白炎阁下有她自己的管道掌握到某种程度的现况。说不定她已经摸清楚水明的行踪了。」 「要怎样摸清楚他的行踪?」 「果然是靠魔法吧……毕竟白炎阁下在我国,是能发展既崭新而前所未见魔法的天才魔法师。」 「啊……」 蒂塔妮雅这番话令瑞树想起翡露梅妮雅的评价,接著黎二也领悟般拍起手。 就在此时,传来含蓄的敲门声。接著,隔著门板响彻的是洛费利的说话声。 「失礼了,黎二大人,请问能打扰一下吗?」 「洛费利?嗯,可以。」 「恕我失礼……这不是蒂塔妮雅殿下吗!非、非常抱歉!」 也不知道开门后望向屋内的洛费利是怎么回事,只见其表情吃惊到彷佛来到不能来的地方,并慌张低下头。恐怕是误以为黎二与蒂塔妮雅两人独处,并产生乱七八糟的联想吧。 察觉到洛费利误会的蒂塔妮雅伴随微弱叹息说道。 「不,没关系。而且瑞树也在。」 「咦?啊,真的耶……」 如此说道的洛费利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应该说他有点愣头愣脑,还是该说满是吐槽点呢,意外是名治愈系角色。接著瑞树面对他窃笑道。 「喂~洛费利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呢?」 「啊?没、没有!我没有半点奇怪的想法!」 「我可没有提过半次奇怪这两个字。」 「啊、啊哇哇哇……」 察觉到自掘坟墓却无法挽回的洛费利不停左顾右盼。 觉得他实在太可怜的黎二决定伸出援手,于是喊起瑞树的名字。 接著瑞树彷佛坦白她在玩弄洛费利般,露出笑脸说道「开玩笑啦」。但她的笑容同时包含淘气与爽快的含意,这点自然不必多说。 黎二惊觉突然赶来的洛费利应该有要事报告,于是开口询问。 「洛费利,怎么了吗?」 「是的。是赫德里珥士公爵派来的使者。」 突然收到赫德里珥士招待的黎二,跟随在旅馆前等候的使者脚步而进入公爵府邸内。之后依旧维持僵硬的表情来到赫德里珥士的私人房间前。 忽然听见乐器的音色,看来应该是某间房间请来乐师在演奏音乐。透过墙壁与空间响彻的沉稳乐音既柔和又含混不清,却能平静心绪。黎二一边聆听音乐,同时再次做好见这间宅邸主人的心理准备。 刚离开旅馆,蒂塔妮雅就提醒黎二务必当心,瑞树也担心地提醒几句。毕竟对象是那位赫德里珥士,尽管她们也曾提议不必勉强自己去见他,但黎二有自己的想法而摇头。 没错,在这房间基于某种企图而等待自己的贵族,确实如蒂塔妮雅所言,是大意不得的男人。尽管这些可能是毫无根据的预测或推测,但他有某种确切的预感。今后他恐怕还得见上赫德里珥士好几次,因此才无法说出不想见他这种话。不如说,黎二反倒想尽早看清鲁卡斯德赫德里珥士这个男人的本性。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见他,并为此下定决心敲门。 接著传来赫德里珥士质问某人的说话声,对方告知黎二抵达后,便听见「进来」这句简短的话语。 当黎二说出「恕我失礼」并推开门后,极尽奢侈之能事的接待室展现于眼前。之后再往前迈开一步,问候过赫德里珥士一声后,稍微展开一 段公式性的交谈。接著,黎二凝视起赫德里珥士优雅坐在置于眼前的长椅上。 「勇者阁下,你不坐吗?」 「在我的国家,习惯经过屋主的劝进后客人才能就坐,切忌屋主没有劝进,客人就主动就坐。」 当黎二回以语中稍微带刺的答覆后,赫德里珥士似乎毫不介怀,而是扬起微弱的感叹声。 「哦……看来勇者阁下住的国家相当重视礼仪。那么,这个也必须要我劝进才行吗?」 赫德里珥士使了使眼色,黎二追随其视线后,只见桌上有支玻璃杯内摇曳著在自己眼里看上去泛著红光的液体。 「请问这是酒吗?」 「没错。是甘甜的葡萄酒,我想味道应该不坏。」 味道不坏吗?不过…… 「对于你的心意我感到十分抱歉……」 「勇者阁下不喝酒吗?」 「在我的国家有法律规定,只有成年人才能喝酒精性飮料……才能摄取酒精,这边就请容我拒绝。」 当黎二如此板起脸孔推辞时,赫德里珥士端起玻璃杯一飮而尽,然后问道。 「嗯,为什么会有这种法律?」 「据说是人类差不多在二十岁前,身体内的酒精分解能力较为低落。无法彻底分解的酒精残留于人体内会产生不良影响,因此被政府禁止。」 黎二解释完毕后,赫德里珥士凝视玻璃杯中的液体说道。 「没想到被誉为女神血液的飮品,居然含有不好的成分。而政府居然还立法禁止,还真是严格的规定……不对,应该称为很致力于培育人才吗?」 当他并非在对特定的谁讲话,而是喃喃自语地感叹时,看上去简直像忘记黎二也在场。是在想事情吗?黎二接著率直询问起完全没动静的赫德里珥士。 「请问今天为什么要叫我来?」 「没什么,只是想稍微和勇者阁下聊聊。」 「但我实在感觉不到愉快聊天的气氛。」 「呵,失礼了。」 说什么失礼,真是恬不知耻。从刚才进屋内后,室内就充满神经紧绷到不行的气氛。当黎二冷漠指摘这点后,或许赫德里珥士是在试探黎二,只见他忽然像在宣告黎二及格般,露出参杂蔑视般的笑容,讲出一句怎么听都不觉得包含歉意的致歉之词。 一举手一投足都透露出游刃有余的感觉,是强者的从容。即使黎二是勇者那又如何的想法切实传达过来。 黎二以淡漠的目光隐藏起瞪人的视线,简直像在紧盯著对方的一切举动,而赫德里珥士则以怜惜般的眼神凝视玻璃杯的内容物并提问。 「勇者阁下为何愿意接受讨伐魔王的任务?」 「为了帮助这个世界的人们。」 黎二提出的答案,是在谒见大厅内对阿玛狄沃斯说过的内容。这理由如今也并未改变。然而,赫德里珥士却说道。 「你打算救助的,是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们。是一群即使两肋插刀也得不到任何回报的人。即使如此,你还是想帮助他们吗?」 「公爵阁下究竟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勇者阁下那份崇高的意念到底是源于何处。」 「……?」 这个男人是想从这道问题中,看穿自己什么吗?他的提问既费解,从投射过来类似怜悯般的视线中也难以推测其想法。明明那该是宛如老鹰般的视线,打算找出黎二等人的弱点这点。那为何这个男人要故意用这种让人误以为是其他原因的方式提问? 当黎二拋出此等困惑的视线后,赫德里珥士犹如在自嘲问了无趣的问题般,忽然溢出乾笑声。 「算了。那么我再请教一下,勇者阁下住的世界是怎样的地方?」 「所谓怎样的地方是指?」 「这个嘛,就是指和这个世界相比的话。」 黎二心想,只要拿两边的世界比较就好了吗?印象中类似对话在王城也和阿玛狄沃斯谈过—— 「原本世界和这边的世界相比,技术面大幅进步。虽说这里有魔法,但即使如此,原本世界的技术与便利性依旧先进到无法相提并论的程度。」 「进步、先进……吗?刚才提到的酒,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黎二坦率答覆说「是的」。之后,赫德里珥士不知为何忽然站起身走向窗边,再眺望起窗外的景色并说道。 「勇者阁下,你认为这个世界如何?」 「虽然一直和原本的世界比较会没完没了,但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世界。」 「很好的世界、吗……」 没错,赫德里珥士发出的是某种失望般的嘀咕声。尽管他从刚才开始是为了什么、基于何种想法才如此提问这点尚不明确,但他依然继续问道。 「勇者阁下,你看窗外有什么?」 赫德里珥士之所以这么问,或许是想催促黎二看向窗外。稍微靠近窗边后,从三楼眺望出去的景色有街道与汲汲营营的人们。开始为黄昏吞没的格兰特市能零星瞥见瓦斯灯的光辉,与被照亮的屋子和人们,远处甚至能瞧见闹区特有的蓝与绿色灯光。 「那些景色怎么了吗?」 「这个世界从数百年前就没有任何改变。大家都在规定好的时间起床,工作,相爱,生下孩子,然后死去。执著于发展无望的技术,因争执与外交而改变的国家兴衰盛败,甚至连深植人们意识内的想法也毫无改变,就这么一直止步不前。」 赫德里珥士讲完这些前提后,再冷漠地说出「这里是女神的庭院」。这个男人是在为此忧虑,或者为此感叹吗?文化发展确实与人类有密切关系,或许任谁都梦寐以求先进的文明,但强硬地寻求文明发展,难道就不是一种错误吗? 「从文明发达世界前来的勇者阁下,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如果人们能安详度日,这不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吗?强硬的改变会引发争端,在我原本的世界,人们间的争执也从未止息过。」 「……」 赫德里珥士彻底陷入沉默,就在黎二思考时开口。 「——虽然很突然,但我想请勇者阁下前往帝国一趟。」 「咦……?」 「帝国——主要是葛莱兹艾拉皇女的行动很频繁。我希望勇者阁下能化为煞车,暂时居留于帝国。」 赫德里珥士斩钉截铁说道。这番不容分说的说词,简直像无视黎二等人的预定行程。 「请问我非听你的要求不可吗?」 「当然。」 「但我没有这个义务,首先我该做的是去讨伐魔王纳库夏德拉。」 「确实如此——不过,勇者阁下,请容我问一下,你当时之所以会赶来,是因为克雷葛力说出口的缘故?」 讲完这句话的同时,屋内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主因当然是因为赫德里珥士,以及自身情绪的缘故。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呵——想这么解读就这么解读也无所谓。只是,克雷葛力并非违反军纪,自然不会受到制裁。因此勇者殿下的想法不过是臆测。」 「——唔!拿我的朋友当诱饵还敢讲这种话!」 「那只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没什么,关于你朋友的下落只要再等等就好了,毕竟搜索正在进行。不论他是否还活著,总会掌握到踪迹,只是目前我还没收到报告。」 如此说道的赫德里珥士,感到无聊般地哼起鼻子说道。 「恐怕是已经没命就是了。」 「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 黎二的愤怒超越沸点,赫德里珥士对他因愤怒而挤出的话,只是冷漠回应「没什么,我只是列举其中的可能性罢了」。 「你难道都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水明吗?」 「要是我说有的话,勇者阁下会比较痛快吗?」 「——唔!」 看来赫德里珥士不提供问话的余地。黎二仅能咬牙切齿地狠瞪对方,猛烈地激发怒气。他并没有忘记作客应有的礼仪,只是愤怒远胜于此。然而即使如此,赫德里珥士依旧表现得毫不介怀。 「说到水明八键,那个人也只是运气不好,你要是对我发火,我也很头痛。」 「你——!」 黎二终于无法抑制瞪人的视线与怒气,拳头倏地飞出,看来是原本控制住自己的煞车失灵。准备挥出拳头时,尽管一瞬间担忧起往后双方的关系,但如今却没有仔细考虑此事的余地。 然而黎二的一击却被赫德里珥士单手接住。 「什么……?」 「哼……」 赫德里珥士一脸无趣地望向黎二。 (这男人……) 虽说黎二没有使出全力,但这仍是因为英杰召唤的加护,而使力量获得爆发性提升的状态下所挥出的拳头,赫德里珥士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能压抑其速度与威力。 黎二粗鲁挥开被抓著的手并往后跳,赫德里珥士一副无所不知的表情转向窗户。 「你需要精进,照目前的程度还远远不及魔王,你需要累积更多经验并且变强。 话说回来,关于帝国一事——」 看来是没选择余地。毕竟他说过如果不去,暗地里可能会对克雷葛力动手。 「……我会去帝国,所以别对克雷葛力先生和他家人动手。还有水明的事……」 「我答应你会全力搜索,照这样来看,勇者阁下的朋友还很有利用价值。」 「你……」 还打算讲这种话吗?只不过,既然对方都抓准自己的弱点,那也没办法。尽管不甘心,但沉默不语地离开这间屋子,已经是黎二所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反抗。 当黎二准备握住门把时。 「——勇者阁下,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今后想必你会遇见许多敌人。对方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其他种族。」 为何他要讲这种话,难道说…… 「你想说当时我问勒贾斯的问题很蠢吗?」 「不,那道问题反倒让我安心了。」 「咦——?」 赫德里珥士的发言出乎黎二的预料外,原本黎二还以为,对方肯定是为自己问魔族战斗的理由而准备向他提出劝告。 「勇者阁下,这里和你原本住的世界是不同地方。自己思索关于这里的人事物,并为此展开行动是好事。然而,只有以魔族为对手时,思考关于战争的是非这点毫无意义。」 「什么意思?」 「当然是他们就是这种生物的意思。他们并非基于什么理由而去袭击人类或其他种族,而是存在本身就是要灭亡包含人类在内的其他种族,这就是他们巨大的存在意志。」 「巨大的存在意志?」 「关于这点你没必要知道。因此,你的提问是毫无意义。」 赫德里珥士如此作结。这番话究竟是忠告,还是劝戒,直到最后依然不得而知。 「……已经说完了吗?」 「对了,那么再补充一件事。」 赫德里珥士不断堆叠这些话语,究竟有何意图。只见他一边望向窗外,在看不见表情的角度下提问。 「勇者阁下,当你面临战争的最终局面,等一切都结束后有何期望?」 「我什么都不想要。」 「地位、名誉、财富、女人,世上一切能满足欲望的事物都能尽情得手喔。」 「真啰嗦。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我不是为了得到这些而战。」 「是吗,那我的问题到此结束。虽然在出发前往帝国前只有短暂的时间,但还是尽量多休息为上。」 黎二并未向背对自己的赫德里珥士道谢,而是直接离开屋内直奔旅馆。 「受召唤的勇者吗……」 ……赫德里珥士露出某种忧虑的眼神,从二楼窗户望向返回旅馆的黎二的背影,然后再仰望天空。一边忧郁眺望著迈入黄昏而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赫德里珥士独自问起眼下已经离开的黎二。 「勇者黎二,你觉得这个世界如何?刚才你是真心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才这么说的吗?这种因为女神而止步不前,毫无未来可言而逐渐腐败的世界——」 ——找不到图书馆。 帝都费菈丝菲莉亚,此处不仅有总是在皇帝的命令下行动、统率、管理的常备军,甚至是本国与他国都称为武都的帝国首都。尽管一听到常驻军队的当下会产生粗俗的印象,但在学术领域却也卓越超群,情报管理相当优异,甚至有傲视他国的大图书馆。藏书甚至包含能追溯至建国时期所写成的书籍,要查资料简直再适合不过。 没错,虽然水明从家里出发前已经先问过路——但在城里不论如何寻觅都完全找不出疑似图书馆的建筑物。但这种情况或许形容为没办法让他找到才对。 「哎呀……?」 其实水明并非路痴。虽说他的确在厄斯泰勒的王宫凯美利亚迷路过,但撇除这点,其实是这座费菈丝菲莉亚的都市结构很难懂。主要干道倒还好,不过一旦进入小路,不管走到哪里或迷路到哪里都只有民宅。由于路线错综复杂,因此只能原路折返,导致水明无法穿越如迷宫般的街道。 水明停下脚步再环视四周,一路往隔壁走去就是花街,而前方则是铺有鲜艳红砖的住宅区。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这下子可没办法获得英杰召唤的情报。 难得整顿好能够解析召唤阵的环境,竟然会落得如此狼狈的窘境。 「真、碍事,也差不多、该请你们让开了。」 水明听到讲话有独特断句方式,既熟悉又可爱的声音。然而说话内容却是毫无抑扬顿挫的音调,语气也难掩其中焦躁与带刺的态度。水明回头,发觉一道熟悉的少女身影就在眼前。 红紫色的双马尾,搭配装饰别具巧思的眼罩,以及异世界才有可能出现的奇特哥德萝莉服装。果然有印象,不如说想忘也很难忘掉。 没错,此人无庸置疑是在执勤室遇见过的少女,莉莉安娜赞德克。但目前看来她并非只身一人,眼前有两名身披红褐色长袍的男子,双方面对面驻足。不论是眼睛所见或耳朵所闻,感觉都不像在友好交谈的样子。 其中一名长袍男子像在教训小孩般对莉莉安娜说道。 「刚才告诉你的话,只要请你帮忙转达给你父亲就好了。」 「真、啰嗦。我的立场不能插嘴、上校的方针。」 「这部分还请你多多通融,麻烦你老实转告他。」 「请别逼我重复太多次、一样的话。」 即使男子诚恳请求,莉莉安娜依旧表示这么做只是无谓之举,男子却没打算放弃。接著,另一名长袍男子则以挑衅的口吻说道。 「我们都这样低声下气拜托了,你还不肯听话吗?」 「没错。所以说——」 「那就没办法了,只好让你尝点苦头。」 其中一名披红褐色长袍的男子于自身周围散发魔力,并说出暴行前的老套台词,倏地拿出与手臂等长的手杖。对此,莉莉安娜毫不畏惧或吃惊,只是眯细双眼质问对方。 「你明知我是、帝国十二优杰之一,还敢说这种话吗?」 「啥?帝国的人间兵器?每个人都太夸张啦,反正你终究只是个小鬼而已!」 「既然你不肯听从我们的请托就没办法了,尽管去找你父亲哭诉吧。」 ……虽说水明不清楚细节,但眼前似乎出现麻烦。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出现大人在欺负幼女这种不像话的场面。不过考虑到莉莉安娜隶属军队,似乎也不能这么说。 (不过她毕竟是小孩……) 一旦遭遇这种场面,如果现在折返,事后必定会耿耿于怀。虽然没有义务帮她,但也没理由视而不见。于是水明走到对方能看见自己的位置,以慵懒音调搭腔。 「啊,抱歉打扰你们。」 「你是谁?」 「你是……」 三人同时扭头望向水明。每个人表情各有不同,有不良分子在找碴时的狰狞表情,有诧异的表情,还有类似发现熟面孔时的惊讶表情。 「居然在这种地方欺负小女孩,你们的兴趣还真不错。」 「嗯?没关系的家伙给我闪一边去!」 「既然我都撞见这种场面了,可没办法这么做吧。」 「你指的是什么场面?」 「大人欺负小孩的场面。」 「要怎么解读随你高兴,不过你都看见我们这身长袍了还敢讲这种话吗?」 「那身颜色很土的长袍怎么了吗?」 语气恭敬的男子似乎在说出暗示自身实力的发言,但基本上水明认为此事与他无关。当他以嘲讽般的态度答覆对方自豪的发言时,男子表情顿时变得无比焦躁。 「连、连公会给予所有高等级者的特别长袍都不知道的乡巴佬……」 在这段对话的过程中,莉莉安娜以参杂警戒态度的音调搭话。 「你在、想什么?」 「嗯?只是刚好路过就撞见奇怪的场面罢了。」 「你想参一脚?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莉莉安娜如此拒绝水明。认为水明多管闲事而不敢恭维的态度,背地里却有不想把水明卷进去,要他赶快闪到一边去的深刻含意。 而语气粗鲁的那名长袍男或许是想诘问这点。 「怎么,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 「是啊,不久前才认识的,她还满亲近我的呢。」 「——!我说你!」 当水明撒起厚脸皮的谎话后,莉莉安娜顿时面有怒色。水明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吐了一下舌头。或许莉莉安娜打算坚称两人无关,但水明已经下定决心,这件事他管定了。 「是吗,原来你们不是没关系的陌生人。」 「既然如此,那连你也一起尝尝苦头吧。」 两人伴随这番话开始膨胀魔力,语气恭敬的男子拿出手杖,看来应该是摆出备战态势。当水明心想帝都或许是比想像中还危险 的地方,并为此泄气时,只见莉莉安娜的视线从男子们身上移开,并错愕地撇向一旁。 「……你是白痴吗?明明只要装作不认识,就能坚称我们是不相关的人。应该说,我们本来就没关系。真是白痴。」 「一直白痴白痴的骂,真过分。丢下年幼的女孩子不管,只会害我今晚作恶梦而已。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请退后。对方在帝国的魔法师公会中,也是高段的魔法师。」 「这点也容我拒绝。」 就在水明拒绝莉莉安娜的命令之际。 「你们从容到还能聊天喔?」 语气粗鲁的男子在参杂讥笑的指摘下编织术式,膨胀的魔力似乎用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刚释放出来就倏地消失,术式的构筑速度则飞跃性加速。接著开始咏唱咒文,以唤醒因元素介入而飞快完成的魔法。 「——火焰啊,赤色烈焰!」 此为几乎仅有键言的魔法。连剎那都称不上就猛烈燃烧的火柱,在男子嘴里的七个字伴随手臂挥动下一起连动。其手臂动作令火焰逐渐汇聚成形,变得宛如利剑后被男子挥向莉莉安娜。袭击时从右侧进攻,因为对戴眼罩的莉莉安娜来说右侧是死角。 不过,莉莉安娜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火焰剑敲击到地面,星火顿时飞散至周遭。 当这段挥击与闪避一来一往重复数次后,周围便充斥著鲜红火焰与烧焦的臭气。 或许是被火焰剑擦到,莉莉安娜衣服的一部分烧焦。 「嘿,人间兵器也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厉害,结果还不是只懂得防守嘛。哈哈,你的功绩根本是骗人的吧?」 「战场上的英勇事迹,终究只是随自己高兴所创作的故事。像你这种小孩能活跃于战场上,果然只是罗格上校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才自作聪明编造的创作故事吧。」 男子们嘲笑莉莉安娜不进行反击,并拋出侮辱的言词。听到他们的发言,莉莉安娜散发的气息一瞬间变得险恶,然而男子们却没察觉到。另一方面,莉莉安娜一反先前的态度,以参杂错愕感的口吻说道。 「都瞄准死角了,还只能擦到边,这点程度还敢得意……」 当她这么一说时,男子们所承受的压力顿时增强,看来是莉莉安娜所为。虽说水明同样承受过那种压力,但与执勤室时根本无法同日而语。看来她打算提升魔力密度到最大限度,好夺取现场的支配权。在魔术师之间的竞争中,魔力抵达的范围有莫大意义。毕竟只要扩张自己的支配领域,就能阻碍甚至阻止对手发动魔术。 「就这点玩意儿……」 看来语气粗鲁的男子还有能口出恶言的余裕,而退到一旁语气恭敬的男子则开始咏唱起咒文。 「啧——居然小看我们!风啊,望汝化为身怀悠久……」 风之魔术。他们恐怕根本不把路过的自己放在眼里,瞄准的对象想必是莉莉安娜。如此预测的水明凝聚魔力于食指上,另一方面则操纵起周围的事象。 「那边的火焰,稍微借我一下。」 彷佛向邻座朋友借橡皮擦般随便而轻松,水明让散落于周围的剩余火焰聚集至指尖前构筑的魔法阵中心。原本并不旺盛的火焰宛如倒带般凝聚于水明指尖,最后汇聚为浓郁的红色火焰。 「什……啊?我、我的火焰?」 男子内心急遽被惊愕占据,他瞪起水明,并以惊讶的语调逼问。 「你到底在干么!」 「没干么。不都说过了?就是借用一下。」 「这种事怎么可能……」 办得到吗?水明如此推测男子接来准备讲的话,并错愕叹息。 「这里的人都很那个呢。不论走到哪里,都只会否定自己眼前的神秘。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先思考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吗?」 「你到底在碎念什么!给我讲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 「都说了是借用啦。你应该要把术式编得更精密点,或者控制得再隐密点。照你这种做法,多余的部分实在太多了。」 当水明不屑地说完后,语气恭敬的男子重新编织原先中断的魔法。 「——风啊,望汝化为身怀悠久……」 「飞吧。」 水明则击出夺走的火焰以牵制对方。男子所编织出的魔法,在高密度的火焰面前不过如徐徐微风。魔法编织出的风压,被魔术改变的火焰所引起的气流吞没,最后脆弱地消失。 此时水明立刻动作。其视线穿过拇指与中指合起来代替准星手指间,瞄准男子的手臂。啪嚓一声弹手指的舒爽声音响起,男子的魔杖在爆炸下四分五裂,接著只见被弹开的手臂与满是空隙的身躯。 「消失了——」 水明在气体化的同时还能听见对方惊愕的呼声。化为烟雾的身躯瞬间抵达男子面前,重新构筑身体的同时,调整为能朝对手上腹部挥出一击的姿势。 手指压上去的手掌上,早已套好不成对的手套。只要有魔力流通,就能发挥做为魔术品的效果。汇聚于身体深处的神经束,该神经丛由于手套的效果而引发严重的讯息传递错误,男子因此扬起激烈的哀号。 然而苦闷的惨叫却没能彻底释放,当惨叫刚发出时,就因为冲击而失去意识的男子,当场翻白眼倒地。 望向一旁,只见语气粗鲁的男子被强烈的魔力压垮,在莉莉安娜面前口吐白沫昏倒。 确认过一切都结束后,莉莉安娜讲出一句话。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水明与莉莉安娜拋下被他们打倒的男子们,转移到能佯装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的阵地。两人来到距离高级住宅区稍远的位置,是铺设的石砖才刚转变为灰色的区域,并于路边停下脚步。 莉莉安娜拍起裙子上的尘土,以不情愿的带刺语气说道。 「受不了,真是不必要的多管闲事。」 如此说出有点恼怒的发言。水明无视她的话并开口提问。 「刚才那些家伙是要干么?」 「这件事、与你无关。」 莉莉安娜冷漠回应后,水明对她说道「说得也是」。 「还有,你在这里、又是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只是出个门而已。我记得——你是叫莉莉安娜吧?」 「我不记得有向你、自报过名号……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嗯?当然是……」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就是最近宪兵经常逮捕的、兴趣是喜欢跟踪别人、令人很遗憾的人种吧。所以今天也才会在这里……」 「才怪啦,我是听执勤室的小哥说的,为什么会变成我在跟踪你。」 「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况我这种人是不可能被跟踪的。」 「你呀……」 莉莉安娜平淡的语气隐约透露出自信,她阖上双眼,自然地配合冷酷的举止而露出冰冷的表情,水明则疲惫似地垂落肩膀,心想她一脸认真的玩笑还真难懂。 因为莉莉安娜的态度而伤脑筋的水明,感到可笑地吐了一口气,此时气氛骤变,周围的魔力急遽昂扬,逐渐蔓延起毒素与硫酸般彷佛会侵蚀肌肤的气息。和刚才不同,是在执勤室时的那种感觉。 「差不多该请你、回答我了。你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莉莉安娜原本温润的眼神变得锐利,并询问水明。 视野内的街景,犹如陷于炽热高温的柏油路正上方的热气之中,时间停止流转,在莉莉安娜高昂魔力的影响下,放眼望去,只见周遭景色摇曳并彻底变得朦胧。莉莉安娜以压力逼问水明。 水明犹如想触发这股变化般露出桀骜不驯的笑容,接著学欧美人耸肩并随口说道。 「怎么,外国人连走在大街上都不行吗,我可是办好能住在这里的手续啰。」 「这里是很接近高级住宅区的地点,没事在这附近闲晃,被当成可疑分子也是无可奈何的。快回答我。」 「我倒觉得刚才那些家伙才更可疑。」 莉莉安娜的语气展现出不容分说的气势。水明记得她应该是帝国少尉,既然是军人,那想必这也是基于职务上的工作或业务的一环。尽管还有些不能接受的部分,但这些问题目前先撇在一边。 觉得没必要太顽强的水明一反刚才语气轻浮的态度,老实吐露实情。 「其实我在找图书馆,就是帝国很有名很大的那间。」 「帝立大图书馆、是吗?」 「因为我有点资料想查。你看,就是这个……」 语毕后,水明给莉莉安娜看过从吉贝托手中收下的皱成一团的手绘地图。 「……为什么你一副我会告诉你在哪里、的语气呢。别随便问我、问题。」 「有什么关系,告诉我嘛。我会买点心给你吃。」 「不需要,请别当我是小孩。还有,那张地图画错了。」 「唔……」 结果不管怎么说,莉莉安娜还是指摘出错误 ,看来她是个好孩子。不过,地图错了又是怎么回事。当水明的表情揪成一团时,莉莉安娜重新仔细看过地图,并且断言说「果然是画错了」。 「……那只臭合法不良萝莉,居然骗我。」 水明居住的区域的区长,也就是吉贝托葛利嘉,她似乎很中意蕾菲尔,只要一有空就会跑来他们家玩,然后和水明斗嘴——不过当水明告知说这天要去图书馆时,她竟然表示要画地图给他并爽快画好。原本水明猜想或许她只是凑巧心情好,从说话语气也能明白她是性格豪爽之人,结果揭晓真相后,发觉她的性格还真是粗枝大叶。 莉莉安娜说「大概画错四条路」后,水明只能叹息地说出「真的假的」。接著,则是因为愤怒而咒骂再咒骂吉贝托。 「嗯,那往这边走就好了吧?」 「所以说、我……」 「我知道了。供奉的点心增加三样,这样就好了吧?」 「为什么你、老是想著用点心来收买我。」 「点心不合你的意吗,那么玩具会比较好吗?」 「我、我说你……」 由于水明不打算听莉莉安娜说话,她因此气得发抖。或许是领悟到多说无益,彷佛宣告态度强硬的水明获胜般刻意叹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带你去,请跟我来。」 「真的很抱歉。点心我之后绝对会买给你,今天先放我一马吧。」 「不需要。带完路后,你立刻离开我身边。」 水明在莉莉安娜的带领下跟随其身后。而她不时会做出回过头看一下,或者陪水明聊天等等体贴举动。原先总是不断展现出冷漠态度与剑拔弩张氛围的她—— 「总觉得意外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不,没事——那莉莉安娜又是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为了被人纠缠才来的吧?」 「……来巡逻。」 虽说不知道莉莉安娜答应带路是否爽快,但在她的带领下,在正确道路上逐渐迈向图书馆的水明,目前进入问答时间。水明不停拋出问题给尽管态度冷漠,却姑且愿意回答的莉莉安娜。 「你还真热衷工作,不过这应该属于宪兵的管辖吧?」 「没想到、你居然会知道,确实如此。不过最近有一件、在帝都引发骚动的事件,导致人手不足。」 「啊,是叫昏睡事件?」 「没错。我不希望你也受牵连,所以请尽量别单独在那种地方走动。」 听莉莉安娜如此说道,水明灵光一闪地讲出随便想到的推理。 「也就是说,事件是在高级住宅区附近发生的啊。」 「……」 「喂,答话啊。」 莉莉安娜不应声,只是贯彻沉默到底,也不回头,明明先前在对话中都会因体贴对方而频频回头。 难道刚才瞎猜的方向还不错吗?在进行搜查的人面前一语中的或许不太好,于是当水明打算妥协时,莉莉安娜却不经意提问。 「……我想问你。」 「问什么?」 「你难道不怕我吗?」 莉莉安娜如此说道并稍微将头转向水明,露出她特有的,紧盯著对方的眼神开口询问。 「啥?啊,话也不能这么说就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即使看到我威吓别人,也一如既往地找我说话。换成其他人,就会害怕得疏远我,或者是像刚才那两个人一样一直反抗我。为什么?」 「谁会因为稍微受到一点威压就被吓到,何况对方年纪还比自己小,在比自己小的人面前哪能表现得这么难看。」 只要魔力量够多,在占领场地上确实就会比较有利。场地只要被一方占据,另一方瞬间就会化为异物,这点甚至会在深层心理发挥作用。这就是要威吓对手时,让自身魔力填满空间最为有效的理由。 不过,如果因为这样而每次都要被人疏远的话,那就什么也做不了了。虽说莉莉安娜释放的心灵瘴气【psychic acid】确实强而有力,但自己毕竟不是普通人。 「……是这样啊,还真少见。」 莉莉安娜如此说道并撇过头。想必会有人因为她的容貌而害怕,军人的头衔同样令一般人畏缩。既然一个人身上有如此多令人惧怕的因素,会产生疑问或许也不奇怪。 「应该说,看来你有自觉自己总是神经绷得很紧。」 「多少有吧,不过我的直属长官告诉我,这些对军人来说是必要条件。军人、不能被人小看。正因为有战斗的手段,所以才必须成为人们畏惧的对象。」 莉莉安娜的说词令水明叹息,接著从她身上别开视线并仰望远处的天空,以错愕的口吻说道。 「骗人。」 「……」 「我没说错吧?因为你经常散发在周围的威压,并非为了压制敌人,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是类似警戒那样,有错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你和对方太过没意义地保持距离,还有太过关心周围的动向,不论谈吐或动作都是。在执勤室时也是,看你立刻就压制对方——剩下的是凭直觉。」 「……」 「虽说如果对方不愿意靠近的话,结果也是一样,但总归像在虚张声势。我说你啊,为什么要对周遭人那样释放杀气?尽管看过刚才那些家伙再这么说也不太对,其实你周围也并非总是敌人吧?」 水明一边询问莉莉安娜,同时通过转角,只见会诱发食欲的宣传标语夸张写著的看板摆在店门口。这附近还有小孩在玩球,只不过也不晓得他们是注意到什么,大家全都像感应到天敌存在的草食动物般缩起身子,望向水明等人这边,接著鸟兽散般逃走。 莉莉安娜瞥了他们一眼。 「……我没必要、回答你。如果你坚称、我必须要说点什么的话,那我必须说我是军人,而你只是一介市民,我们的关系仅止于此,就是这样。」 「原本想说我们之间的应对再普通点就好了……是我多管闲事吗?真抱歉。」 当水明为自己个人介入过深而道歉之际,莉莉安娜如此嘟哝道。 「……名字。」 「嗯?」 「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只有单方面知道对方的名字不公平,请尽快告诉我你叫什么。」 「水明八键。」 「笋明趴键。」 「……」 「……怎么了吗?笋明。」 「不对不对,是水明八键。」 「笋……笋……水明八键,是这样吗?」 水明颔首。看来莉莉安娜的发音只能称为刚好及格。听见莉莉安娜说「真是奇怪的、名字」这句话后,水明果然只能苦笑。 当双方分享过彼此的名字后,转角处出现一名穿著军装的男子。参杂灰发的黑发梳成油头,是正处于熟男年龄的男性。腰际配剑,军服笔挺没有一丝皱褶。 水明对他的身影有印象,是之前去教会时在小路上擦身而过,被蕾菲尔评为强者的男子。当莉莉安娜的视线停留在那名男子身上时,彷佛紧张的丝线缠绕于全身般,明显僵硬不已。 或许他们俩认识?另一方面,当男子的视线同样停留在她身上时,倏地露出严厉的表情并微微蹙眉,接著走到她前方。 「莉莉安娜,你在这里干么。」 「上校……」 预感果然正中靶心。被喊住的莉莉安娜显得有些惊讶,之后因被紧张束缚而穷于答覆男子。 「莉莉安娜,回答我。」 「为、为了那起事件,在这附近调查。」 「那起事件吗?你不必调查也没关系,这种事就交给其他人吧。」 「可是……」 「你只要照我说的话做就好,除了军务以外别做多余的事,老实待著。」 「……好的。」 目光锐利的眼神。被称为上校的男子以能如此形容的眼神刺在莉莉安娜身上,严厉地说道。简直像在训斥般的高压态度,令莉莉安娜明显垂下肩膀。这副消沉的表情,看来惹男子不高兴令她非常痛苦。 然而,男子的发言与声音确实是—— 「你呢?为什么会和莉莉安娜在一起?」 「咦?啊,我只是请她帮我带路到帝立图书馆而已。因为还不熟悉这边的地理环境,迷路时受她帮助。」 「啊……」 「你不是帝都的人吗?」 「最近才刚搬来这里。」 水明简短答覆后,男子眯细双眼从头到脚扫过水明全身一遍,再阖上眼睛。或许是在找水明身上是否有可疑或应该盘问的部分,之后可能是察觉没有这部分,犹如嘲笑白费工夫的自己般吐了口气,再以冷静沉著的嗓音说道。 「是吗,目前帝都处在很难称为治安良好的情况。除了不认识路的地方,也尽量别在夜间独自 外出。」 「感谢你的关心。」 「还有,帝立图书馆就在这条路上直行,走到底后左转就能看见了。」 是指接下来的路要水明自己走的意思吗? 水明对这位言行举止总令人想喊一声老师的男子低头致谢过后,男子转向莉莉安娜并讲出一句简短的话。 「……走了。」 「好的。」 莉莉安娜并未反抗,而是老实地跟在男子背后。彷佛在模仿背对水明的男子般,同样转身背对他,迈入小路。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后,那道气息最后也如烟雾般消散。 「结果没能买点心给她……」 被留下来的水明想起还有这件事。不过既然他们都同住在帝都,往后想必还有机会再见。尽管是单方面的约定,但人情到时候再还就好。 ……莉莉安娜对被她称为上校的男子说自己是在调查,看来并非单单只是巡逻。虽说内心总有某种疙瘩,但此事毕竟与自己无关。 「……算了,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还真是花了我不少时间呢。」 大致查看过帝立图书馆一圈的水明,走出玄关大门后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颈项的骨头发出嘎吱声响。真不愧是被誉为帝国第一、在三国中也同属第一的帝立图书馆,馆内相当宽敞,藏书量也十分丰富。但今天这趟不仅来得晚,还花了些时间找放置目标书籍的书架,水明一边心想下次来的时候还必须准备魔术品,一边仰望起天空。 天色转暗,简直像要把人吸进去的黑夜高挂著上弦月,宛如暗示他已经错过回家时间。 水明不经意听到后方传来开门声。 「失礼了——哎呀,是八键吗?」 「啊,司书先生。」 从图书馆出来的人是这天帮水明介绍图书馆的精灵男性,名叫罗密欧。身上穿著图书馆职员的服装,外表一如精灵这个称呼,有一对长耳朵。 「今天非常感谢你。」 「不会,我当上这里的职员时间还没很长,帮人介绍,自己也能当作复习。」 水明答覆如此谦虚表示的罗密欧。 「话虽然这么说,但介绍时讲得倒是很流畅呢。」 「毕竟是精灵,对记忆力还算有自信。」 如此说道的罗密欧以食指轻敲自己的太阳穴。这么说来,看来这个世界的精灵记忆力应该很强。既然是长寿种族,寿命与人类不可相提并论的漫长,那么记忆力的确很重要。 两人稍微闲话家常一阵子,罗密欧说出「那么我先告辞」后,便在水明面前离去。 另一方面,水明则准备要踏上归途。思索著接下来该怎么回去时,得出因为还不怎么熟悉路线,只好老实地原路折返的结论……话虽如此,却在高级住宅区前察觉到那个。 「嗯——」 当水明走到半途时注意到,前方空间没有丝毫光线。原本距离仅数步之遥的美丽街景区域,宛如出现一道切开城镇与城镇间的界线,昏暗地陷进黑暗正中央。太不自然了,离开图书馆时,天空应该还有上弦月才对。此处既不像现代有遮蔽天空的高楼大厦,也并非掉入皮影戏的舞台之中,既然没有任何遮蔽物,就不可能一片漆黑。 而且还能感受到魔力的气息。也就是说—— (结界吗?不对,这个世界应该没有结界的概念——嗯,是在空间内令光线转弱来制造出模拟的黑暗吗,或者是以吸收光线为主轴来制造出这种环境……) 水明不敢轻忽地环视周围,并探索有无术式存在或事象变化,以及有无神秘。看来这不自然的黑暗果然是魔术制造出来的。高级住宅区如今正陷入黑暗,是黎明前的昏暗,不,甚至是超越这之上的黑暗。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围甚至能感受到危险气息。 「救、救命!谁快来帮我……」 「啊?」 水明发觉,黑暗中的正前方,某人正边奔跑边寻求协助。间隔颇短的沙哑呼吸声,诉说此人就连奔跑都已经濒临极限——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边那位!拜托!救命!」 「啊、啊啊,是没问题,发生什么事了?」 当水明提问的同时,男子或许是绊到脚,整个人因此往前扑倒在地。问说「你没事吧?」的水明伸手打算拉对方一把,但男子彷佛在表示先别管拉他起来这件事,依然趴在地上并转向后方,再伸手指过去。 「那个!那个要把我……」 「那个——!」 当水明准备回问男子时,眼前出现的徵兆却是浓密的魔力气息。魔力应该正逐渐逼近,无法彻底隐身于黑暗中的部分缓缓渗透出来。 接著,宛如黑暗的一部分被切割开来般,某道身穿染得如墨水般漆黑长袍的矮小人影,于眼前的空间现身。 「咿!咿咿咿咿!」 「……」 那道身穿附有兜帽的黑色长袍人影,将兜帽拉得很低且不发一语。或许他正凝视著颤栗地发出丢脸哀号的男子,然而实际情况为何还不得而知。水明一边支撑著一屁股跌坐在地并往后退的男子,同时眯起眼睛狐疑地凝视著人影。 (难道说,就是这家伙?) 某种臆测忽然浮现于脑海。难道对方就是在帝都引起骚动的昏睡事件的犯人吗?毕竟是这种状况,这项推测恐怕正中靶心。 抱持著会受牵连的想法,全身因准备战斗而穿梭紧张感,但影子或许是没了兴致,接著便消失于黑暗中。 「得、得救了……」 「那是什么……」 水明以眼角瞥了一眼浑身瘫软乏力并将手撑在地上的男子,独自为刚才的人影感到纳闷。难道目标是这名男子吗?只要有不相关的人在场,就会暂时撤退吗?如此思忖的水明替一连串的事件下了如此结论。 「……嗯?」 当水明像这样推测的过程中,忽然望向前方,只见一名熟悉的人物以惊人的气势拔腿狂奔过来。 此人直奔而来,简直与迷路孩子总算找到父母而一直线冲过去的表情一样,说到这名人物是谁—— 「水明阁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梅、梅妮雅?」 是厄斯泰勒的魔法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拥有白炎别名的她,脸上流著眼泪与女孩子在公开场合不可以流下的液体,一边朝水明突击。 「梅妮雅!梅妮雅好想见到水明阁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插图】 「喂,笨蛋!擦乾眼泪和鼻涕!特别是鼻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沾到衣服啦!」 「水明阁下啊啊啊啊啊啊!」 当黑暗退去,月光再度开始照亮帝都的夜晚,厄斯泰勒的天才魔法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与水明会合。 翡露梅妮雅先是把脸擦乾净,不久后,两人迈向水明位于帝国的据点。 刚才被人影追逐而寻求协助的男子似乎是帝国贵族,即使想问他事情原委,也只讲了一句「和平民没什么话好说」而拒绝,嘴里还一边咒骂著那道人影,在态度恶劣的情况下离去。 然后,说到水明这边。 「啦啦啦嗯啦啦」 在微弱的月光与星光下,被灯火包围的帝都街道,翡露梅妮雅笑容灿烂地走在水明身旁。总觉得她很开心,脸上的笑容甚至有点散漫,但心情很明显喜上眉稍。于是水明开口问她。 「梅妮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是。我到帝国之后就用风之魔法寻找水明阁下,结果半途误闯刚才那个奇怪的地方……」 误闯那个会让人感觉错乱的空间吗?如果是追在自己身后,确实会有这种可能,水明暗自在内心接受这说法。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敬谢不敏了,尽管水明在内心想著这类不著边际的内容,但先不论这点。 「虽然你这话也有道理,但为什么要来找我?」 「还问为什么……水明阁下从厄斯泰勒出发前,我不是就说过了吗!」 这么说来是曾提过,探索起记忆,印象中之前在厄斯泰勒的王宫道别时,她的确说过一定会追上来—— 「啊,哎呀,没想到你真的会跟来,我还以为那只是在开玩笑。」 当水明表示自己并未在意当时的发言,她却理解为不同意思而转变为不安的表情,并询问道。 「我、我不能一起跟来吗?」 「不,不是不行。只是梅妮雅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被解除宫廷魔导师的职务这件事,水明阁下不是也知道吗?」 「怎么,那件事是讲真的喔?我想说那不是因为被那位宫廷魔导师大叔陷害吗……国王行事也真乱来。那么,也就是说……」 「是的!陛下要我前来协助水明阁下!」 「那位老大人……」 水明仰望夜空,脑中浮现阿玛狄沃司 第三卷 第三章 第二位勇者,艾力欧特 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的关系比水明想像中还要好。 初次见面当天的互动也是如此,毕竟她们两位都是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认真且颇富正义感的人。思考模式与方向性在本质上都很类似,因此也没花太多时间消除隔阂。 由于两人酝酿出的气氛没有丝毫险恶的感觉,所以水明对此没有半点忧虑。而论及蕾菲尔,能有个详知这个世界魔法的人成为伙伴,对她来说实属侥幸。虽说无法在魔导院就学令她很无奈,但后来似乎决定由翡露梅妮雅来教授魔法。 只不过偶尔似乎会看见蕾菲尔做出牵制翡露梅妮雅的举动——但这或许只是水明的错觉,先不论这点。 与翡露梅妮雅会合的两天后,水明等三人一同前往帝国冒险者公会宵暗亭的分部。 由于击退勒贾斯后一次也没来过分部,这次是为了报告兼申请在帝国的活动而来访。 然后,目前水明刚结束向柜台女性报告关于勒贾斯与魔族一事,也顺便办完之后的手续。 「……好的,辛苦您了。我们分部也听说过关于厄斯泰勒的事。对于商队的各位与同行者们,我感到十分遗憾。」 「嗯,我们也很抱歉这么晚才报告。」 水明对柜台小姐低头致歉。虽说光因为勒贾斯就已无暇顾及其他事,但半途脱离委托,何况还失去其他公会同伴,因此水明才想说必须来一趟分部报告此事。 毕竟自己在立场上终究属于公会成员,尽管前阵子还无法立刻公开,但这下子总算放下肩头的重担。 「不会,您这也是不得已,能平安抵达真是太好了。还有关于此事,我们分部也愿意全力支援八键先生,要是有什么事请尽管告知我们。」 宵暗亭的柜台小姐表示后续会提供助力,水明对她说了一句「非常感谢你」,接著便回到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等待他的餐桌前。只见蕾菲尔双手拿著陶瓷茶杯「嘟噜嘟噜」喝起葡萄汁,而翡露梅妮雅则依旧维持冷静沉著的模样环顾周遭。水明举手对她们示意已经报告完毕,一坐到附设的椅子上,翡露梅妮雅立刻提问。 「这样好吗?」 「嗯?你指什么?」 当她一脸表情复杂地提问时,水明则伶俐的反问,回话的则是蕾菲尔。 「是关于刚才的报告。从我们这边听来,感觉你讲得比预期中还详细。报告到如此详尽的程度,总有一天会被赫德里珥士那家伙发现你还活著。这对我们来说不会不利吗?」 「我想很难说吧……从先前的话里听来,那名贵族之所以拿我当诱饵,纯粹因为这是良策吧?他又不是非认真杀我不可。我想他原先应该根本没半点想杀害我的意思。」 「确实如此。我想若非有勒贾斯一事,赫德里珥士公爵也不会诉诸这种手段。毕竟在公爵的认知中,水明阁下只是勇者的一位没有任何力量的朋友。」 「原来如此。不过,不泄漏自己的底牌给别人知道,还是比较有利吧。如果对方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就不会动手,若有什么万一也能伺机而动。刚才那样不算是祸从口出?」 蕾菲尔放下装有葡萄汁的杯子并如此说道。确实如她所言,目前自己身处何种立场这点相当重要。和在帝国不同的是,由于水明是以假名进入格兰特市,因此赫德里珥士恐怕不知道水明还活著。那么今后若继续维持该状态,也不会遭人利用。 诚如蕾菲尔所言,水明刚才确实做出祸从口出的傻事。不过,这点水明心知肚明,也是置好处与坏处于天秤上衡量过所得出的结论—— 「硬要说的话,我反倒希望他赶快动手,如此一来也能替我们创造找他干上一架的契机。如果他想一天到晚找我们麻烦,就请自便。」 水明在这番桀骜不驯的发言后,还补充一句「这样也能掌握他的动向」,如此答覆关于此次报告的疑虑,于是蕾菲尔说道。 「真意外,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争强好胜。」 「那位叫赫德里珥士的贵族是会牵连无辜之人的家伙。既然他脸皮厚到连『勇者的朋友』都能拿来利用,想必是如果有什么万一,连黎二他们都会用来当挡箭牌,然后用完就丢的人吧。不论他的本意为何,必然不能长久放任不管。」 「我们这边要是能想办法牵制他就好,问题是赫德里珥士公爵是连国王陛下都很难动手的对象……」 「毕竟是封建国家,这也没办法。不过总是受那位老大人照顾,我也会觉得很抱歉。」 如此说道的水明为这道难解的问题叹息,接著决定先结束话题。事情就发生在水明准备找两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之际。 后方传来透亮优美的人声。 「——能稍微打扰你们一下吗?」 「你说我们?」 「是啊。」 水明回过头答话的对象,是一位符合眉清目秀这形容词的美少年。金发、碧眼,尽管白皙肌肤容易让人联想到北欧系,实际上色素却也没那么淡,给人一种中性的感觉。是与黎二的方向不同,令人会有「很俊美」这种想法的男性。 年纪看上去与水明应该不会相差太远,身上穿著异国风情的服装,与帝国看见的服装总觉得有所不同。 出声搭话的少年给水明这种印象。他忽然察觉到室内的人们开始喧闹起来。依水明观察,原因应该出自少年向他们搭话。 「很抱歉这么突然,我的名字叫艾力欧特奥斯丁。关于我的来历——由自己来讲或许有点奇怪,但我是被称为勇者的人,这么说你们能懂吧。」 由于眼前唐突揭露的自我介绍,水明等人震惊到顿时令椅子发出哐啷声响。 「然后这边这位是与我同行的救世教会的魔法神官。」 「我叫克莉丝妲。」 身旁的少女配合艾力欧特的自我介绍脱下兜帽,再提起裙子一鞠躬。是一位垂著绿色三股辫,看似沉默寡言且表情僵硬而神经质的少女。 接著艾力欧特的眼神立刻注视起蕾菲尔,等水明察觉后,只见她转为惊讶的神情。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心里有数了吧。」 「难道……你也是因为神谕……」 蕾菲尔因愕然而脸颊抽搐,嘴里结巴讲出询问的言词。而艾力欧特则以清爽口吻对她展露笑容说道。 「没错。因为女神爱尔修娜宣告的神谕,所以我来接你了。」 我来接你了,艾力欧特如此说道。换言之,这位少年即是在艾尔梅黛受到召唤,要与蕾菲尔一同旅行的勇者吗? 「果然与神谕中的特徵一致,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我叫……蕾菲尔葛莱齐斯……」 「蕾菲尔葛莱齐斯。嗯,蕾菲尔妹妹吗,请多指教。」 对蕾菲尔展露笑容的艾力欧特朝她伸出那只白皙的手。此举究竟是友爱的表现,抑或是打算就这么—— 「来,遵从女神爱尔修娜的神谕,和我一起走吧。」 「这、这个……」 蕾菲尔听到艾力欧特理所当然的说词而感到困窘。当身旁的人擅自推进话题而不禁插嘴的人,自然是水明。 「能听我讲一下话吗?」 「你是?」 「同行者水明八键。你突然自我介绍,然后就这么自顾自地讲下去……但你真的是勇者吗?」 这道问题似乎令克莉丝妲感到焦躁,她宛如要为水明的疑问发出怨言般上前一步,却立刻被艾力欧特出手制止,取而代之则由他开口说道。 「你会有此疑问也是理所当然,我的确有可能是自称勇者的其他人。不过,我刚刚说得都是真的。我想想,关于这点,克莉丝妲与宵暗亭的人们能够帮我证明。」 「这里的人们也能证明?」 「因为不久前我们一起去讨伐过魔物,所以我的实力算是众所周知。」 说出这番足以隐约窥见其自信心发言的艾力欧特环视周遭,于是好几人点头。原来如此,前一刻的吵嚷声是因为有人认识这位少年。如果勇者毫不犹豫地找人搭话,确实会成为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能听懂不同语言的异样感究竟意味著什么。由于水明对原本世界的语言大致上都有印象,因此即使经过转化,只要特别留意应该就能查明对方讲哪种语言。刚才之所以办不到,代表这位少年不是从水明原来的世界被召唤来的人,即使如此他仍是勇者的话…… 接著蕾菲尔露出严肃表情。 「……水明,他的特徵和我听到的神谕一致。他恐怕就是在艾尔梅黛受召唤的勇者,这点无庸置疑。」 「是的,艾力欧特大人的确是在艾尔梅黛受到召唤的勇者。」 克莉丝妲斩钉截铁地断言。接著,艾力欧特手抵在自己胸口上,闭起单眼提问。 「如何?我想这样你们应该就能接受了吧?」 「你是勇者这点是可以啦。」 「既然如此——」 「我也听她提过这件事,但让你带走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嗯?」 「应该说,难道她就非得被你带走——应该说非得遵守女神的神谕不可吗?」 水明提出疑问。对住在这世界的人来说或许是偏离常识的提问,但此刻他非问不可。 然后,克莉丝妲答道。 「当然,这是女神的意志。受益于女神恩惠的我等人类,有义务听从女神的神谕。」 住在这个世界的人们,至少会收到直接的神谕,或者是透过元素获得她的恩惠。而蕾菲尔本人甚至继承了女神左右手之人的血统。 然而,即使如此—— 「她本人可不愿意喔。」 「即使如此我也要带她走。」 艾力欧特如此明确表示。即使他们是从不同世界被召唤过来,但艾力欧特竟如此尊重爱尔修娜的意志,即使关于这点原因尚未明确,不过对于神谕他并未抱持疑问,这点无疑是有某种理由。话虽如此,看见此等状态下的蕾菲尔还能讲出这种话,感觉也很奇怪。 水明顺著话问下去。 「是要去讨伐叫魔王的家伙吧?但你却要带上无法战斗的人过去吗?」 「关于这点,我确实也很在意。」 没错,如果是性情正常者自然会如此回答。 「既然如此——」 「可是,尽管如此依然有这种神谕降临,你不觉得这是代表其中有某种非带上她不可的隐情吗?」 「我觉得只是你过度解读。」 「不过降下神谕的,是人类难以想像也触及不到的存在,我想视女神的神谕有某种我们难以推估的意义比较好。」 「你是指神明这种可疑的存在吗?或许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这不可能,至少我现在就受到神谕的帮助。」 「就算你用这种装模作样的态度讲话,也无法加强女神的信用喔。」 当水明如此妨碍艾力欧特夸张的言行举止后,这次则换克莉丝妲开口。 「从刚才听来……」 「嗯……?」 「从刚才听来,你不断讲出抗拒神谕的发言,难道是要反抗勇者艾力欧特的意志,乃至违抗爱尔修娜女神的神谕吗?」 「这、这个嘛……」 克莉丝妲以锐利视线睥视,蕾菲尔因此仓皇失措。如果是平常的蕾菲尔,这种斥责般的视线根本不会造成她一丝忧虑,但她之所以如此惊慌,明显是因为提到爱尔修娜。 此时翡露梅妮雅也来助阵,展露平时没机会看见的凛然态度迎战克莉丝妲。 「女神爱尔修娜的神谕确实很重要,但你们似乎太无视我们的情况了吧?现在马上就准备带走蕾菲尔会不会有点太性急?」 「我想任谁都很清楚,综观当今情势,是不容许有人讲出这种悠哉话的。更何况诺希亚思已经沦陷于魔族之手,几天前厄斯泰勒王国也才差点遭到魔族进攻。」 「但是防御住了。」 「那不过是结果论,目前魔族正在进攻才是问题所在。」 「可是即使蕾菲尔随勇者阁下同行,也不代表就能改变现状。不如说很可能会被民众当成是不相关的人,导致勇者阁下传出不好的风评吧?」 翡露梅妮雅与克莉思妲视线激撞,并迸散火花。即使翡露梅妮雅的论调一瞬间居于劣势,但很快又以巧妙方式展开反击,克莉丝妲因此紧闭嘴巴。 在这段过程中,翡露梅妮雅发现艾力欧特紧盯著她。 「……请问怎么了吗?」 「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翡呣雷伊。」 被问到姓名的翡露梅妮雅灵机一动报上假名,接著艾力欧特走近她身旁,拋出别有所图的视线。 「翡呣小姐,你的魔力量还真多呢。」 「唔、咦?」 「我们目前正在扩充讨伐魔王的战力的过程中,换句话说,我们所处的情况正是需要像你这种厉害的人。翡呣小姐愿意和蕾菲尔妹妹一起跟随我们吗?」 「什么!」 「咦、咦咦咦咦?」 「不对,与其问愿不愿意跟来,不如乾脆请你直接跟我走比较好吧。我记得徵用协助者确实也是勇者的权限。」 如此说道的艾力欧特斜眼望向克莉丝妲。 「……是的,你说得没错。」 水明见她在肯定艾力欧特的提问前稍微沉思,难道是还有其他隐情吗?不过在经过一番口角后就立刻劝对方成为同伴,会有这种态度倒也不奇怪,另一方面,艾力欧特对此似乎毫不介意。 「既然如此,你没问题吧?」 「就、就算你这么说……」 在翡露梅妮雅陷入更强烈的迷惘前,水明介入对话。 「再怎么说这也太蛮横了吧?」 「或许吧。」 难道他是想岔开话题吗?艾力欧特彷佛品评般以没礼貌的视线扫视水明。 「怎样?」 「虽然她似乎很强,但你好像没有能承受我们的旅途的能力。」 「啊?」 「换句话说,我们没办法带你上路,所以很抱歉,你就放弃吧。虽然对你来说,这种情况就像是两位同行的女孩子被人抢走,但讨伐魔王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切身的问题。为了这个世界的人们,就请你含泪放弃吧。」 水明的嘴角微微抽搐。既然都沐浴在如此侮辱人的话语下,水明也没办法继续佯装冷静。明明是初次见面,讲话还真够不客气。 「你觉得呢?」 「为了这个世界的人们,你以为拿这句话就能当成免罪符?」 「免罪符……从前后文听来,是我无法避免因为强行带走她们而被中伤的意思吧?」 艾力欧特如此说道后,又补充一句「应该说正因为有这种理由,我才要带走她们」。当水明打算反驳之际,身旁的翡露梅妮雅以软绵绵的口吻哭诉道。 「水明阁下!该怎么办!」 翡露梅妮雅表现得相当为难,与克莉丝妲对峙时的凛然态度俨然消失无踪。 而水明则继续瞪著艾力欧特说道。 「……梅妮雅的情况不听他的要求也没差吧?」 「话、话也不能这么说!照他刚才的说法,如果是救世勇者的请求,我就必须要一起随行。」 水明靠近翡露梅妮雅身边在耳畔喃喃低语。 (那么,国王陛下的命令……) (不能说。如果讲出我的本名,圣厅恐怕就会正式在会议上向厄斯泰勒提出请求。如此一来,即使是陛下的命令也……) 无法发挥效用吗?这么说来,水明记得以前确实听说在会议上,厄斯泰勒被强迫执行英杰召唤。一想到这点,即可推断出眼下无法以一国之王意义不明的命令为优先。 就算如此还是要拒绝,水明接著重新转向艾力欧特。 「我拒绝。」 「此事与你无关,你没道理讲这种话。」 「不对,她们两人都是我的旅伴,由我拒绝也很合乎常理吧。」 「我刚才说过,这是为了这个世界的人们。」 艾力欧特再次拿这个世界当作盾牌,水明隐约表现出焦躁的态度。 「关我什么事。」 「水明!」 「水明阁下!」 尽管这并非能在公众场合讲的话,但水明依然非说不可。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因水明的发言而惊呼,相对勇者艾力欧特则显得有些惊讶。 「……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可能吧。不过,这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 「你……」 艾力欧特的眼神为困惑所占据,与水明贯彻钢铁意志般的眼神纠缠。接著当两者短暂意志交锋后,某人介入其中。 是克莉丝妲。 「各位听到刚才的发言了吗!这名男子竟敢忤逆备受敬畏的女神!」 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推开椅子起身。 克莉丝妲背对水明并以类似演说的行为,从宵暗亭内一隅朝向所有人讲出加油添醋过的内容。看来她是打算展开夸张的抨击,拉拢周遭人好煽动水明的孤立感。 许多人立刻对克莉丝妲大音量的发言有所反应。原本只是交头接耳并窥视水明等人的宵暗亭相关人等,都明显对此事产生兴趣,就连前来申请委托的疑似救世教会的信徒们都露出谴责目光。 最后应该是遭到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氛触发,周围开始传来「无礼之徒」、「不知羞耻」等咒骂水明的声音。 尽管水明在自作主张这点没资格说别人的不是。不过,拉拢众多周围不相关的人改变现场气氛,利用信仰心恶意煽动他人,还是令水明没由来火大。 「……左一句女神右一句女神,只要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一开口,本人的意志就被当成垃圾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问题的严重性,已经到了无法光凭情感揣测的次元。」 即使如此。 「蠢毙了。」 「什么……?」 艾力欧特耳闻水明过于直接的发言,一瞬间感到为难。水明以眼角瞥他一眼,再望向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想必目前她们的心境相当复杂,女神的意见与自己的意志抗衡,表情与眼神都因不安而游移。 「你看看她们两位,让过去一直活得正直的人露出这种表情的女神,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有说错吗?」 「你还要讲这种话吗……」 「说了又怎样?即使如此你还是坚持要带走她们——哼,那就来硬的试试看吧。」 听见水明危险的发言,室内交错著「听他对勇者大人讲了什么」、「他以为自己能赢过勇者吗」、「真是愚蠢」等批评声。而艾力欧特等人果不其然也这么想。 「……你要挑战身为勇者的我?」 「没错。」 水明以坚决的姿态面对这道问题,固执地表示不愿退让。即使看见水明的态度,艾力欧特的想法似乎依旧没变,这次转而开始说服起蕾菲尔。 「你应该能理解女神爱尔修娜意志的重要性吧?」 「我、我,那个……」 蕾菲尔先是沉默到底,最后终于点头。既然受到女神的恩惠,即使违背自身意愿,却也不得不颔首承认。 「她似乎可以理解。」 「看来是这样。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让你把人带走。」 没错,因为他们约好。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害蕾菲尔留下痛苦回忆。虽说没有与翡露梅妮雅定下约定,但对她也是一样。 再三遭到拒绝,艾力欧特以类似错愕的态度叹息,再以意志坚定的眼神望过去。 「——我知道了。虽然对你不好意思,但就让我诉诸武力带走她们吧。」 决定好了吗?而克莉丝妲则再次吵嚷著向周遭人宣示他们的正当性。 「听见了吗!这边这个人,胆敢讲出反抗女神的话!」 配合克莉丝妲的呼声,周围责备的声音再度聚集过来。这次的喧嚣声更强,其中还有许多难以听清楚的说话声。翡露梅妮雅露出苦涩表情,蕾菲尔则无力对抗周围的谴责,如坐针毡般脸色铁青。 「……每个人都一个样。」 被听到的话语影响,配合谴责的批评声,根本不顾他人情况。不愿意注视正确的事物,一个劲仰赖看不见的事物。一心认为只要配合周遭人或神的启示即可,放弃自我思考,只会攻击处境弱势者。 「……水明,我果然还是放弃……」 水明温柔抚摸讲出丧气话的蕾菲尔的脑袋。 「水明阁下……」 该怎么办才好,露出彷佛如此诉说视线的翡露梅妮雅,水明使眼色要她别担心。 然后这次则望向眼前的勇者等人。 纵然有女神的神谕,他们的做法也太过蛮横。他们知道蕾菲尔的隐情与她体验过的痛苦吗?知道翡露梅妮雅干劲十足地想要帮忙吗?忽视她们这种心情难道又算正确吗?克莉丝妲依然继续引发骚动,勇者艾力欧特为一决胜负而拉开距离。待在屋内的其他人,不是在四处敲锣打鼓就是围住水明等人占好位置。 水明一度回想起自己获得力量的意义后,原本压抑的念头全部顿时烟消云散。 「很好,来吧。管你是勇者还是谁,只要是阻挡在我面前的人,全都要甩开。」 「我应该说过,你没有能跟随我们的力量,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敌得过我。」 「……」 「别看我这样,我在原本的世界也算小有名气的剑与魔法的高手,而来到这个世界后又受到英杰召唤的加护。这代表什么意思,你应该不会不晓得吧?」 「天晓得,这又不关我的事。」 「看来你似乎是不太能沟通的人——」 艾力欧特话才一讲完,水明立刻解放自身武威,令杀气渗透四周。栖宿寒气的激烈压力甚至干涉室内温度,气温一口气降低至冰点以下。或许是气温瞬间骤降的缘故,就连空气中能蕴含水分的上限量都随之降低,彷佛周围墙壁与物体都冒出冷汗。 正因为如此,室内除水明以外所有人都脸色骤变,呼出来的气也白茫茫一片。水明引起的心灵寒气【psychic cold】好似连时间都为之冻结。凡是有意识者皆无法动弹,手脚末端全都冻结而凝固。 「你说我这种程度的力量怎么了?」 「你……」 艾力欧特即使额头因冷汗湿溽,却依然保持气魄。看来他说在原本世界小有名气,这点应该所言不假。如果是平常,水明理应会送上一句赞美,但如今他却没这么做。只是以冷漠的举动靠近敌人,仅此而已。 艾力欧特拔出配在腰际的剑,宽度与黎二拿的剑不同,是幅度较窄的细长刀身。黑色剑刃渗透魔力后,如燃烧般闪耀赤红光芒,材质恐怕是俄瑞卡科斯(注1:奥利哈钢的别称,俄瑞卡科斯为古希腊文发音,奥利哈钢为英文发音。)不会错。照理说应该是不适合当武器的材质,在异世界似乎有不同见解。不过,这些闲聊瞎扯如今根本无所谓。看来某某勇者打算先踏入敌阵好占得先机,但双腿却因心灵寒气而无法流畅动作,并阻碍到英杰召唤的加护所带来的恩惠。 「艾力欧特大人……雷啊,具现光辉与力量之汝身,依循吾等先进之意,于剎那间击破敌阵!闪电狙击!」 克莉丝妲先行跑来掩护,受现场气氛逼迫而急于释放魔法雷电。魔法酝酿出啪嚓的雷击声响,制造出醒目的淡薄紫色光辉。 不过—— 「消失吧。」 水明只说这么一句话,神秘之力随即消失。克莉丝妲察觉到自己编织出的魔法回归虚无,领悟到双方的实力差距甚大,因此当场膝盖瘫软。 过程中,艾力欧特杀入敌阵,或者应该称为猛冲过来。其招式或许是英杰召唤的加护配合他原有的剑术技巧,是宛如疾风的单手突刺。一瞬间即达到最高速,在锐利度上甚至更胜朽叶初美一筹。水明于剑尖触及自身的一瞬间之前,转身绕到艾力欧特的惯用手侧,在双方擦身而过时咏唱咒文。而勇者则反转视线所及之处,紧盯著对手不放。水明并不打算半吊子结束攻击,其咏唱势法为印契法,窜改光明真言与五色光印,左手于腰际摆起金刚拳架势,五指稍微分开的右手置于左半身下方。阵式为曼荼罗,编织的魔术为强制解放对手魔力的迦陵频伽的甘甜美声。 然后,使尽全力咏唱。换言之,即为真咏唱—— 「力量伴随渊博的知识苏醒吧,普世一切声响源于高耸天庭,以甘甜美声解放汝等于原罪之中。汝等听闻,纵然长达一由旬亦不止息之声响。汝等听闻——【buddhi brahma.buddhi vidya.asat nadamaya omkaruma.kalpa devanagarai.kalpa】」 「——请稍等一下!」 「——唔!」 唐突出现且窘迫制止双方的发言,令水明一时中断咏唱并转向声音来源处。在这种时机点开口,说出任谁都在意不已的发言,从音调的尖锐度听来应该是女性。而眼前之人,竟是先前水明等人前往教会时,曾遇见过的兽人修女。 克莉丝妲依然当场瘫软在地并质问对方是谁。 「你、你是?」 「我是救世教会的修女克莱丽莎。为宣告女神的新神谕而特此前来——」 「双方请退下。」 克莱丽莎站上艾力欧特与水明一分高下的舞台,目睹两人的身影后如此宣告。从地板上站起身的克莉丝妲拋出疑问。 「请问新的神谕是怎么回事?再说这项神谕和我们有关吗?」 「是的,勇者大人与那位先生,和这两位有关。是刚才女神直接对我降下神谕。」 「和我跟他有关?」 「是的。双方不能因那位红发少女起争执,要以逮捕扰乱帝都的影子来一决胜负。」 从意外之处出现的仲裁引起周遭人一阵喧嚣。没想到这种时间点竟然又有神谕覆盖原先的神谕,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这次则换水明问修女。 「修女小姐,扰乱帝都的影子是指什么?」 「我猜恐怕是指昏睡事件的犯人。神谕应该是指逮捕犯人那方就算在这件事上的……」 「换句话说,就是要我和他较量谁先逮捕犯人吧。」 「是的。因此请双方退下,在这种地方起争执毫无益处。」 当修女表示不必做无谓之举后,艾力欧特老实收起剑。 「……我知道了。既然是神谕,那我就放下剑吧。」 目睹此景的水明也平静收回武威与魔力。在这种状况下硬是起争执,只会令自身处境变得更加恶劣。 收回剑的艾力欧特转向水明。 「看来似乎变成这种局面了,你打算怎么做?」 「哼,我又没义务听那位叫爱尔修娜的女神的话。不过,如果靠这场比赛就能彻 底解决这问题的话,要我答应也行。」 「虽然我不喜欢你的语气——不过就这么说定。」 语毕后,艾力欧特当场宣言会履行承诺,并回到克莉丝妲身边。 「艾力欧特大人……」 接著艾力欧特拋开露出不安表情望向他的克莉丝妲,转而望向水明。 「我记得你的名字应该是叫水明八键吧。」 「对。」 「我会记住的。好,我们走吧,克莉丝妲。」 艾力欧特如此说道,之后带著克莉丝妲穿越凑热闹的观众并离开公会。 克莱丽莎靠近目送艾力欧特背影的水明。 「好久不见。」 「我还真没想到修女会介入。」 「其实我也是。因为有事而前往宵暗亭,没想到前阵子讲过话的男性竟然和勇者大人引起争端。」 此事确实令人意外。没想到会明知对方是拯救世界的勇者,却依然挑衅对方—— 然而此时,水明察觉到克莱丽莎发言中奇怪的部分。刚才她表示自己是有事才来宵暗亭,照对话的走向听来,怎么都不像是特地来宣告神谕。既然如此…… 「修女,那么刚才的神谕……」 「刚才的神谕吗?刚才那是——」 「……?」 修女说悄悄话般凑近脸庞,然后淘气地笑著讲一句「骗人的」,随即远离。 【插图】 「啥……啥啊?」 「如果我不这么做,勇者大人就会被您扁得稀巴烂——咳咳!是被您毫不留情打败。」 如此说道的修女嘻嘻笑著,态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为了保护勇者而撒谎。 「说不定我会输呢。」 「哎呀,您是想说我有眼无珠吗?」 「不,你有一双慧眼。」 尽管无从得知此战的结果,但预测结果这种作风实在不像修女所为。不过,或许有某些正因为是兽人才能体察的理由吧。先不论这点。 「既然如此,那你这么做好吗,居然编出假神谕。修女是隶属救世教会吧?」 「是的。」 「那么……」 水明语没说完,克莱丽莎猛力摇头。 「虽说这是侍奉爱尔修娜女神之身者不该有的发言,但女神的神谕并非全然正确。而您不会轻易受神谕影响,愿意挺身而出保护珍视之人的姿态,我认为相当出色。」 「咦……」 水明因为听到意外的赞美而感到困惑,于是克莱丽莎温柔包覆他的手。 「您有一颗很善良的心,希望今后您绝对别忘记这种想法。」 如此说道后,修女转身离开宵暗亭。 由于克莱丽莎的仲裁而同意与艾力欧特一决胜负的水明等人,从宵暗亭逃也似的撤退,随即移动到靠近住家的地点落脚。 翡露梅妮雅露出复杂的表情。 「唉……情况变得很不得了呢。」 比赛看谁先逮捕昏睡事件的犯人,确实是预料外的事态。虽说是克莱丽莎带来的转机,但谁也没料到他们会被卷入这起事件。 「……抱歉。因为给我的神谕,竟然连翡露梅妮雅小姐都受到牵连。」 「别、别这么说,蕾菲尔不需要为此挂怀!对,与其计较开端为何,不如说只要赢了这场比赛就好!对吧,水明阁下?」 体察到自身失言的翡露梅妮雅将话题拋给水明,而水明本人则双臂抱胸完全不答腔。只是一个劲凝视地面到几乎看出一个洞的程度。因其态度而感到诧异的她,越发不安地重新提问。 「水、水明阁下?」 「……啊,说得对。只要能想办法抓到昏睡事件的犯人,就暂时没问题了吧。」 没错,正如心不在焉的水明所言,即使赢得比赛,也只是暂时把问题往后拖延。毕竟比赛只是克莱丽莎的谎言,女神也可能再次向蕾菲尔降下神谕,所以即使比赢也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既然这问题牵扯到信仰,就无法以常理论之。 水明如此独自在脑中不断进行假设,蕾菲尔见他埋首于思考的汪洋,一脸不安地轻轻扯动水明的衣袖。 「水明,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在思考今后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果然还是先实地探听看看消息?」 水明同意翡露梅妮雅的提案。 「说得对。这事能拜托梅妮雅吗?」 「请交给我!我就是为了帮助水明阁下才会特地跑来,有事请尽管吩咐……只是我想愿意协助调查的人应该很少。」 「这也没办法,毕竟对手是勇者。」 没错,帝都的居民恐怕都不愿意合作。毕竟要帮助的一方是拯救世界的勇者,而另一方则是反抗该名勇者的愚昧之徒。 虽说不至于妨碍水明等人调查,但大概也不会好声好气协助他们。尽管这点算是相当严重的不利条件——不过要逮捕犯人本身倒不至于不可能。 当水明如此思忖时,蕾菲尔举起手。 「那么我也去探听线索。」 「不,我要拜托蕾菲别件事。」 「别件事……难道是找犯人?」 「不对不对,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拜托目前的蕾菲去找犯人。」 听到蕾菲尔发言的水明摇头,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勉强变小的蕾菲尔去找犯人。 「那是?」 「我希望蕾菲之后在帝都四处打转,尽量多带点野猫回来。」 「猫、猫吗?为什么会需要野猫。」 「嗯,我想既然募集不到人类的帮手,那只好去找猫的帮手。」 水明如此说道,接著开始向两人说明情况。 水明等人各自分配好工作内容后,暂时分道扬镳。和艾力欧特等人不同的是,起步已经晚了,也没有半点线索,算是处于落后相当多的状态。 于是水明笔直迈向唯一目击过可疑人物的地点。 请莉莉安娜带路到图书馆后的回程途中,一位身穿黑色长袍头戴兜帽的人物,编织魔术在疑似结界的空间内追赶贵族。而水明察觉那名人物,恐怕就是该事件的犯人。 「话说回来,个子还真小。」 在黑暗中对峙的人影不仅身高矮,身材也很纤细。回想起来,便发觉对方应该是年龄颇幼小的人物——也就是小孩。察觉到这点后,无论如何都会渗出一股复杂情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袭击居民使其昏睡,散播恐惧,被宪兵视为烫手山芋的犯人是小孩。水明根本无法察觉其中的动机。 当水明如此穿梭于思绪间并步行于大马路时,只见前方一片人山人海。 「怎么了……」 嘈杂人声喧嚣不已,而喧嚣逐渐扩大。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竟然会有怪事发生,这点唤醒水明凑热闹的好奇心,因此从马路边缘灵巧地靠近。随即从围成圆圈的人墙内,倏地察觉到膨胀的浓密魔力。 「……这是……」 这种感觉水明有印象,是前几天才感受到的魔力波长。没错,是莉莉安娜特有的魔力膨胀后的结果。 水明不经意从后方听到「怎么回事?」、「是人间兵器……」、「对手是公会的魔法师」等只言片语。其中一句水明有印象,是莉莉安娜的别名。 水明边说「不好意思」,边钻开人墙前进,最后总算来到人墙的最前方时,不出所料目睹到莉莉安娜的身影。 他能看见少女冷峻的左眼,而她睥视的对象,则是前几天找碴的魔法师们。 与先前不同,这次他们似乎受到她惨烈的攻击,长袍四处是焦痕与裂痕,简直惨不忍睹。 恐怕是火或风魔法防御不及所造成的结果,两人的魔力几乎彻底枯竭。 「如果你们得到教训,就别再、老是跑来纠缠我。」 「可恶……」 语气粗鲁的男子一边口吐恶言,一边打算起身。眼神依然充满敌意地瞪著莉莉安娜,但她并未因此宽恕他们。全身再度散发出浓密魔力,宛如包覆般将周围数十公尺化为领域,强烈渗透出武威与杀气,甚至是显而易见的强烈恶意。 两位魔法师与周围凑热闹的群众全体寒毛直竖。侵蚀皮肤般的魔力满溢著毒气自然也是原因之一,但重点是暴露出的恶意填满空间才造就如此结果。 最后语气粗鲁的男子与语气恭敬的男子,当场口吐白沫并昏倒。既然已经毫无魔力,想必要隔好一阵子才会醒来。莉莉安娜瞥了他们一眼后,收回魔力并解除备战状态。 另一方面,水明察觉到周围某处似乎有道锐利视线。 男子们被她打到体无完肤,同时又散布恐惧氛围,周遭因此陷入强烈的畏惧与明显的嫌恶漩涡。 看来这次恐怕又是他们先动手,错应该不在她身上。但明明是正当防卫却饱受世人批评,总觉得有些可怜。 此时水明为帮莉莉安娜一把而上前。 「嗨。」 莉莉安娜察觉到声音来源而转头。 「……又是你吗,没想到你又出现在我面前。」 「这点我也一样,所以别再说我纠缠你了。然后呢——」 隔了一拍,水明以怜悯的视线望向惨遭回击的男子们。 「就是他们跑来找你麻烦?」 「没错。他们得不到教训、又跑来找我挑战。明明是大人,却是无可救药的笨蛋,真是大笨蛋。」 「……你也真惨。」 水明瞥向男子们的视线充满错愕。只要不著痕迹地这么做,周围险峻的气氛应该就能获得缓解。尽管水明这么想,情况却并未一如他预期的发展,围观者的眼神依旧没变。 前排的凑热闹群众应该比水明更早到,不知为何却尽说些「人间兵器痛宰公会的魔法师」、「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孩……」、「为什么都不管好这么危险的小孩」等严厉发言。真奇怪,照理说一旦清楚何者才是正当的后,理应不会冒出这种发言。话说回来,水明认为首先就应该要谴责对小女孩动用暴力的大人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矛头又会指向她呢?难道说这就是帝都居民对莉莉安娜的认知吗? 水明因周遭的恶意而错愕不已时,莉莉安娜动身。 「让开。我可不是、展示品。」 莉莉安娜狠瞪起人墙,而人们为避免被那道视线射穿,纷纷提高戒心,表情严峻的离散。就在凑热闹群众离开之际—— 「……怪物。」 传出某人如此愤恨的嘀咕声。 「……喂。」 「只要不说话、就好了。不用过多久、就不会有声音了……」 「什么不会有声音……问题不在这里吧?这可不单只是误解状况而已喔。」 「没关系。」 水明不确定自己是否多心,总觉得她俯首说出的话,语气相当坚定。言词间也参有一种顺其自然的达观感。 「……真的这样就好吗?」 「是的,不论是恶心的魔法师,还是遭人忌惮,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在帝国——不对,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是这样子。」 水明听见莉莉安娜寂寥般的嘟哝声,彷佛在诉说现实早就无可奈何。 「我隶属的部门很特别,原本就容易遭人厌恶,再加上有我这种人出现,这样也只是刚好而已。」 确实如此。军队内有特殊部门,而该部门遭人厌恶也算时有所闻。虽说军队内外的不满越发强烈,不过一旦另有容易攻击的对象出现,目光自然就不会聚焦在军队上。所以她才会只身承受那些恶意的矛头吗? 水明的视线扫向周围,发觉众人全都如同面对某种棘手的野兽般,边窥视她边往后退。 有些人退到商店屋檐下窃窃私语,某些人则躲到建筑物阴影下送出瞪人般的锐利视线。所有目光全都透露出轻视眼前之人的晦暗光芒,根本就不是应该用来看小孩子的眼神。 最后凑热闹群众总算散去,承受住冷酷视线的莉莉安娜同样打算退场。 「等一下。」 「什么事?」 「你受伤了。」 或许莉莉安娜是被男子们的魔法攻击到,颈边有些许红肿,恐怕是灼伤。水明迅速靠近莉莉安娜,手覆盖于伤处。 「做什么——」 「稍微安分点。」 水明手上冒出淡绿色的磷光漫天飞舞,光辉满溢四周。是治愈魔术,发炎的皮肤在水明的治愈下彻底恢复原样。 莉莉安娜犹如抚摸不可思议的物体般,摩挲起原先烧伤的颈部。 然后。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心呢?」 「没什么,我只是个好管闲事的人,惹你不开心了吗?」 「是的,非常不开心。」 肯定水明疑问的莉莉安娜流露出的,是类似愤怒的感情。看见她这副表情后,水明内心无可救药地涌现出怜悯之情。 「你只要、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要我轻视你?用那种眼神看你?」 「没错。」 「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 「嗯……」 「其实没这回事,对吧?」 「……」 莉莉安娜俯视地面沉默不语,肩膀无力垂落。 「一个人能回家吗?」 「——请、请别把我当小孩!」 「这样啊,那看来应该没问题。因为我还有事,所以要先走啰。」 如此说道的水明迈开步伐,前往疑似遇见过犯人的场所。 ……随你、便。 总觉得从背后听到这种嘟哝声。 「我回来了。」 水明结束毫无斩获的现场调查后回到家中。或许是一边思考的缘故而差点直接脱鞋,在前一刻停止动作,接著急急忙忙穿回鞋子。不经意往玄关深处望去,只见绽放温暖橙色光芒的照明下,蕾菲尔正埋伏好在等他。 「欢迎回来。」 「蕾菲,你先回来啦。那你傻站在这边干么?」 「我在等你回家。」 「等我?」 当水明如此提问后,蕾菲尔点头并指向浴室。 于是水明心领神会般说了声「啊」并颔首,看来蕾菲尔是要他准备洗澡水。 虽说帝国的水利设施整顿完善而能供水,但热水则需要用到魔法。因此烧热水不是由家人负责,就是要请专门人员。既然水明家有两位精于魔术之人,烧热水自然是采前者方式,而这里烧热水的工作几乎由水明独揽。 「不过有必要特地埋伏等我吗?」 「嗯,因为带猫回家所以全身都是猫毛。」 「这可真惨。」 水明看著走近自己身旁的蕾菲尔的惨状,不论是衣服还是露出的肌肤,甚至是不输给橙色灯光而耀眼夺目的红发,全都参杂著猫毛。看来她可能在小巷里展开过一场夸张的格斗,双臂抱胸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就这样吗?」 「……?其他还需要讲什么吗?」 难道应该讲一句慰劳的话吗?当水明才正这么想时,蕾菲尔稍微鼓起脸颊。 「呣呣呣,真是不知长进……要我把你也变成全身猫毛的人吗?」 「我就免了,阁下。接下来我还得窝在研究室里制作各种魔术品,还要研究梅妮雅带来的书……」 「不必客气,我们不是伙伴吗?就让我们一起分享这种难为情的感觉吧。」 「你等等,稍微冷静一下。」 尽管水明如此说道,但蕾菲尔似乎正在兴头上。 「水明这种退缩的模样还真新鲜,实在太有趣了。」 「喂!别来玩我!」 「有什么关系。」 水明隐约看见蕾菲尔「呵呵呵」地从容笑容,高举双手比起万岁手势。看来她正摩拳擦掌准备抱住水明好把猫毛沾过去。就在此刻,玄关门开启。 「我回来了。」 「哦,欢迎回来,救世主。」 水明对探访完毕而回到家的翡露梅妮雅如此说道,原本躲在自己身后的蕾菲尔往前探头,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躲回后方。 「……请问怎么了吗?」 翡露梅妮雅还无法掌握情况而来回张望,并露出吃惊的表情。看来她很努力打探消息,不仅气色显得有点差,还隐约透露出一股疲惫感。 「水明,拿翡露梅妮雅小姐当盾牌未免太卑鄙了。」 「你一副誓死要把猫毛沾到我身上的样子,还敢讲这种话。」 「唔……」 看来翡露梅妮雅已经从一连串的言行举止察觉到其中含意,于是送上谴责的目光。 「水明阁下……」 「呃,好吧,玩笑先放一边。」 如此说道的水明轻拍一下翡露梅妮雅的双肩。 「梅妮雅,从今天开始就让蕾菲教你怎么洗澡,如何?之前你说过不知道怎么洗澡,然后就一直放著不管吧?」 「咦?泡、泡热水澡吗?我其实……那个……」 翡露梅妮雅声音提高八度,并开始慌张地挥舞双手。 「说得对,这是个好机会。就让我尽情教你洗澡的好处吧。」 「呃呜……」 听见兴致满满的蕾菲尔这么说后,翡露梅妮雅则语带哭腔。 由于厄斯泰勒没有入浴的习惯,因此她对入浴一事似乎有所抗拒,至今总是顽强抗拒洗澡。虽说尝试过一次应该就会改变想法,她却因为偏见而坚持拒绝。 接著,翡露梅妮雅似乎想与堵住前后方的水明和蕾菲尔拉开距离,而往侧边退去。 「其实不必今天洗也没关系吧,改天有机会再说。」 「你之前不也才讲过一样的话?」 「翡露梅妮雅小姐,同样藉口第二次是不管用的。」 被两人如此回话的翡露梅妮雅显得狼狈,接著像是想到某种藉口般,以严肃的表情开口。 「老实 说,其实是史丁格雷家有不能泡热水的家规……」 「唔,是这样吗?」 对家规一词有所反应的蕾菲尔,迷糊地听信翡露梅妮雅几可乱真的藉口,另一方面,对水明却不管用。 「太天真了,梅妮雅。在我的世界可是有能看穿谎话的魔术喔。」 「太奸诈了!水明阁下世界的魔术简直是诈欺!」 「果然是骗人的嘛……」 「啊……」 其实她明明可以再纠缠一阵子,只是本性耿直而没办法继续撒谎。 「翡露梅妮雅小姐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你就弃械投降和我一起去洗澡吧。」 「那顺便麻烦你烧热水了。」 「怎么这样……」 被兴致勃勃的两人包夹的翡露梅妮雅无处可逃,确认过前后门之后只好死心,沮丧地垂下肩膀并被蕾菲尔拉走。 ……不久后,烦恼该把猫安置在哪而挑选地点的水明经过浴室附近,正好听到从更衣间传出衣物摩擦的声响。看来是热水已经烧好,准备要下水洗澡。 就在此刻。 「什么!」 「……怎么了吗?蕾菲尔。」 更衣间传来蕾菲尔的惊呼声,紧接著是翡露梅妮雅感到不可思议的询问声。当水明心想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时。 「好、好大……」 「啊?」 「唔,可能比我原来的样子还大。」 水明心想,究竟是为什么如此饱受冲击。翡露梅妮雅似乎有所领会般说道。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是在说胸部吗?」 「没错。你到底是吃什么才发育得这么好,翡露梅妮雅小姐。」 「不,我没特别关注这点。」 「你是想保密吗?这可对你没好处喔。」 「没问题,蕾菲尔长大后也会变大。」 当翡露梅妮雅温柔开导蕾菲尔后,她忽然被激起不服输的情绪而大喊。 「我、我要是变回原本的样子……那个,虽然还是没你大……」 「原本的样子……吗?从之前好像就一直听到你这么说,请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现在我这副小孩子的模样并非我原本的姿态,实际上我身高比你高,年纪也比你长。」 「咦,这个……」 听翡露梅妮雅发出困惑般的声音,蕾菲尔有些恼怒。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咦?不,没这回事。我相信蕾菲尔的话,只要时间一久,你一定就会长大。」 「你根本完全不相信嘛!」 看来只要一天不变回原本的模样,到头来还是谁也不会相信。听见「唔呣呣」这种不满的声音,水明脑中不禁浮现蕾菲尔鼓起脸颊的模样—— 「……站著偷听好像不太好。」 沉溺在聆听两人对话的水明,事到如今才注意到自己实在太不知好歹。于是,就在他准备迅速离开现场时。 「翡露梅妮雅小姐,抱歉,你等一下。」 「什么事——呀啊!」 「唔,这弹性真有破坏力……」 「请、请问你在做什么!请别整只手抓住!」 「不,我只是稍微稍微调查一下……嗯?」 「这、这次又怎么了吗——咿!」 「翡露梅妮雅小姐,腰部能挤出一点赘肉呢,这会不会有点糟糕?」 「不、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就、就叫你别逐一捏过啦!」 「抱歉,恕我失礼。」 两人赤裸裸的对话水明听得一清二楚。 「…………二、三、五、七、十一。」 于是他一边数起质数,同时满脸通红离场。 两人处于黑暗之中。 身材矮小的人影与高的人影,身穿乍看之下甚至无法与周遭黑暗区分的长袍。飞翔般地移动于静谧的街道,彷佛将黑暗与黑暗缝合起来般。隐藏气息并提高神经敏锐度寻找猎物的模样,无疑是猎人。 矮小的人影忽然停下脚步。动作简直像打算正面对抗牛顿定律一般,停止大方描绘出弧形的跳跃,以不打破寂静的方式降临于石砖上。 「……怎么了?」 「不,没事。」 紧追在后的高人影驻足身旁。而矮小的人影给予疑问的答覆,或许并非真实。因为他之所以停下脚步,是为了找出原先在围墙上的生物。不,或许是因为自己被别人发现的缘故。 该生物端坐于比周围更高的位置,瞳孔睁得圆亮且炯炯有神地凝视自己。是猫,住在帝都的野猫,两道连自己都难以分辨是否为黄色的光芒捕捉到自己。 「喵。」 鸣叫一声。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猫以长著看似相当柔软毛皮的四肢站起,悄然无声地离开现场。 高的人影按住肩膀。 「走了。」 「……好的。」 简短表示同意,接著如追随高的人影般移动,当然是为了去达成目的。这次的目标据说接下来会经过高级住宅区边缘。情报来源是身后之人。没错,高的人影总能带来准确到恐怖的情报,至今为止他们都以此为依据达成目的。想必是因为他有凌驾于帝国情报部的情报网。 这次的目标,是先前因为无关者介入而遗漏的对象。 「就在这附近,去铺网。」 矮小的人影听到这句话后毫无抗拒地颔首。紧接著依照要求迅速编织术式,并开始咏唱咒文。 「喵。」 「——!」 由于出乎意料的时机传出鸣叫声,矮小的人影后背因惊吓而颤动。缓慢回过头后,只见猫坐在自己背后。或许猫是无声无息逼近,彷佛挨近建筑物墙壁般,如同先前的猫一样紧盯著身材矮小的人影不放。直勾勾的目光,简直像在仔细监视他们的动向。前脚还缠有深色的碎布,是家猫吗? 矮小的人影暂时停止行使魔法,朝猫踏开一步。然而猫却不为所动,仅拚命睁大双眼望向他们。再踏出一步、两步后,或许猫总算察觉到危机,最后做出类似打哈欠的举止后,便背对他们离开现场。 (……) 到底是怎么回事。矮小的人影完全不知道猫在想什么,决定重新打起精神,继续行使暗魔法。那是覆盖周围光线,弱化视觉的术式。如此一来,撇除微乎其微的偶发意外,标的理应无法离开该区域。 不久后标的现身,或许是飮用含酒精的飮品而脚步不稳,连踏入黑暗领域也没察觉。看来这次的工作很简单,只是对一名醉鬼行使魔法的琐碎工作。就如同对其他人的做法一样,对这名男子同样施展暗魔法即可。 然后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只会有一名失去意识的可恨贵族倒在石砖上。 ……这下子又能摘掉一棵令人忧郁的嫩芽。还差一点,只要再重复几次这种事,就能彻底铲除那个人未来道路上的障碍。 不知不觉间心安般吐气后,当矮小的人影转身之际。 「——果然被抢先一步了吗?」 某道人声开口搭话。 「……」 受人声诱导而转头后,发觉前方有一名男子。年纪约十来岁后半,中等身材。乍看下散发出随处可见的氛围,却又是一身从未见过的打扮。比对方出声慢一步,高的人影也朝男子走去。 ——为什么? 事已至此,占据自身脑海的却是混乱。为何这名男子如今会在这里。 在执勤室相遇,徘徊于帝都市区的男子,水明八键。 简直像来到此处才是他的目的——讲出这种话,并露出抵达之际俨然为时已晚的表情、露出简直像是为了阻止他们达成目的才现身的表情。同他们一样伴随黑暗现身的他,背后有一道熟悉的娇小人影,还出现一位没见过的银发女性。是预料外的闯入者。尽管不晓得理由为何,但无疑是来逮捕他们。然而,既然事情已经办完,就没必要理会对方。不过,既然被对方看见,放任不管就绝非良策。 「……之后交给你了,一个人能办到吗?」 「可以。」 高的人影道出一句意思要自己解决对方的话后,矮小的人影便答应他。 「啊——等等!」 察觉到对方打算逃跑的银发女性高喊,接著对水明八键使眼色。然而,他却斜眼望向高的人影与黑暗同化,表示没必要追赶般瞥了一眼昏倒的贵族。 「没关系,别深追。这位大叔就拜托你们俩了。」 「好、好的。」 当她答应后,便与水明八键的旅伴,红发的少女一起跑到男子身边。 「——那么,事件的犯人就是你没错吧?」 「……」 「不讲话我就当你 默认啰?」 自己没打算答话,毕竟与水明八键是曾经交谈过的关系。即使以魔法改变音色,不时还是会出现被人察觉的情况。如果是咏唱咒文那种言语间包含神秘在内的情况,自然另当别论,但眼下自己不会犯那种愚蠢的错误。 在这段过程中,水明八键缓缓举起手臂,随即做出弹响手指的动作。那是——当时破坏魔法师公会的术师持有的魔杖的招式。也不知道原理为何,在弹响手指的同时,便会发动如空气爆炸般的风属性魔法。看似单纯,却是高度魔法。咏唱与键言也是如此,重点是构筑术式至发动为止的时间相当短暂,看来是考虑到实战才创造的可怕魔法。之所以缓慢举起手臂只是想妨碍自己的计算,实际上一切都能在一秒内结束,若无法事前察觉,回避与防御都仅能仰赖感觉。 ——啪嚓。 「……唔。」 为闪避而往侧边跳跃,身旁的空间却几乎同时炸裂。不过,效果似乎仅影响到视线与手指交错的直线上的物体。若非以前就看过,自己大概早就被打倒。但现在不该让这些杂念盘踞心头,看穿自己失去平衡的水明八键已经从地面奔驰而来。速度很快,明明并未特别用魔法进行强化,奔跑速度却十分惊人。 「变质、凝固、成就技巧【permutatio.coagtio.vis cane】。」 在奔跑的过程中,水明八键嘴里吐出水银武装化这声低喃的瞬间,从手中的试药瓶倒出的液体,由前端分成两半并变化为金属杖。银色金属杖旋转的同时,附近传出咻咻这种散乱且如鞭子般的风切声。前端准确朝向自己,狂奔而来的速度没有一丝减缓。明明是魔法师,却习于战斗到恐怖的程度。 自己面对这样的水明八键,开始编织起暗魔法。 「黑暗啊,望汝剥落覆于天际之帷幕,挽开、敲击、打击、击溃吾敌,使其堕于地面。跪拜于吾身前之际【darkness】,一切将为黑暗所击溃【panisher】。」 黑夜全体化为异质黑暗扩散于天幕。覆盖般延伸的暗幕,犹如要亲身压死正下方的一切事物。当自己打算制止宛如受疾风祝福的男子之际,他立刻毅然往旁边冲刺,岌岌可危地从边缘擦过。就在自己想操控暗幕缠住他时,他却简直像被某个透明巨人只手抓走般弹飞出去,于黑暗的铁锤下,以违反大自然法则般的反弹动作进行回避。水明八键在彻底失去平衡的姿势下安然无恙著地,露出的表情却是诧异。 「喂,那是什么术式?」 自己自然不会答覆他那责备般的质问,然而其身后的银发女性却揭开自己行使的魔法的真面目。 「水明阁下!是暗属性魔法!而且还相当强大!」 「暗、属性……?」 看来眼前的男子,水明八键是初次见识暗魔法。只见他露出彷佛听到胡言乱语般的疑惑态度,似乎不太清楚何为暗属性,既然如此,对自己来说正是绝佳良机。 当自己如此思忖时,只见他的嘴巴动起来。 「——吾之刃化为不可视之物,然则以堪比钢铁之锐利击沉吾敌于血泊中【et factus invisibilis instar venti】。」 当其脚边形成魔法阵的同时,撕裂耳膜般的声音响起。与刚才金属杖卷起的风切声不同,混入黑暗中的声响宛如改变夜晚冰冷的空气成为太刀风一般,充斥一股打磨过的锐利感。看来此处有一柄虚空之剑,只是不论如何定睛凝视都不得而视,看来并非单纯因此剑被黑夜隐蔽之故。既然原本就看不见,那就只能去感受。自己立刻聚精会神,严密观察周遭。然后,闪开。并非闪避剑击,而是以闪过飞来箭矢的动作回避。闪过一次后,后方地面顿时出现斩击痕,并重复数次。 然而就在水明展现如此机敏动作的途中,竟然又开口。 「——火焰集结,宛如魔术师嘶吼之嗟怨【fiamma est lego vis wizard】。」 嘴里编织的咒文果然是未曾听过。既然如此,自己也来。 「——黑暗啊,汝等幻惑一切扰乱一切,如见奇货般诱惑一切。黑蛇将引导普世众生迈向毁灭。纤弱黑暗亦然,臻至毁灭之黑暗则过于庞大【hand of frenzy】。」 编织咒文。这是特制的魔法,是用暗属性创造的原创魔法。利用暗属性的特别性质令对手的术式不安定,使原本能引发的现象变得不确切。不确切的魔法不是不发动,就是变成引发其他现象,再来则是反弹回对手身上,不论是何者,只要看穿并调整为会反弹回对手身上的术式,就能直接给予对手沉痛打击。 理应如此才对—— 「——合音【resontur】!扰乱安宁且呼唤不和之声响,变幻为摇摆不定之物而随风鸣消逝【illi qui gitant discordia et lost in ventum】!」 水明八键中断原先咏唱的咒文,硬是改为咏唱其他咒文。 「调律风【harmonies aeolia】!」 ——harmonies aeolia,当该词汇乘风而来时,确实产生某种变化。 「什么……!」 模拟蛇的黑暗缠上飘浮于半空中的魔法阵的瞬间,暗蛇与魔法阵一同发光后溃散。四分五裂如碎纸片般弹开的光粒所照亮的,是那名安然无恙的男子身影。 平安无事,代表他刚才完美的防御。但是这不可能。所谓魔法,全是由元素来承担发动时所需要耗费的工夫。正因为如此,魔法师使用的所有魔法,总会有术者的意识并未介入的部分,因此术者不可能完全掌握魔法。虽说水明八键使用刚才使用的魔法有利用到这点,却没有前述现象,难道他的魔法并未透过元素吗?若真是如此,代表那名男子能精准控制自身使用的一切魔法——换言之,那名男子使用的并非透过元素所发动的魔法。 当自己仍为惊讶所淹没时,水明八键犹如要甩开残余魔力般,挥动赤手空拳的右手。 「……事象搅拌。」 「……?」 「是你刚才利用的魔术法则。虽说的确是没完美运用就是了……真是的,明明就不晓得魔术概论,还真有一套。」 以不屑口吻所吐露的恶言,看来是他独特的赞美方式。 紧接著寒气占据周遭。或许他已经彻底视自己为敌,不仅眼神变得锐利,威压同样增强。当他打倒魔法师公会的术师时,自己也曾这么想过,水明八键果然是相当厉害的术者。能短时间内发动高难度魔法,连对手控制的魔法都能夺取并为自身利用。其实力应该足以匹敌十二优杰,甚至在其之上。 「第一、第二城墙,局部展开【primum secandum excipio】!」 「——?」 空中浮起金色魔法阵,简直像保护他的盾牌。 水明八键动身。对他缓慢踏步的动作有所反应,当自己打算退后时,或许是动作被看穿,他以初速不可能达到的加速度缩短距离。 自己不太擅长接近战,因此嘴里迅速编织咒文。水明八键的手指弹响,他似乎察觉到有某种不好的事物存在,而急于脱离现场。 反应真快。趁术式才刚开始构筑的阶段就毫不犹豫展开回避动作,他究竟是磨练出怎样的感官,反应几乎等同预知的程度。 然而就在自己如此思索的过程中,竟看见他已经准备采取对策。 再度有魔法阵浮在半空中,而且不只一个——不对,不只一种类。 二重咏唱。不对,那是—— 「光辉术式。转写至十二号,发动【ad viginti transcription invocatio augoeides】!」 「——唔!」 并非光属性的光枪宛如骤雨般袭来。浓密魔力分配给术式,并化为攻击手段。何况他还准备复数同样的魔法,并且同时启动,简直是怪物。自己勉强才能闪过从侧边扑来的光雨,闪避后,还必须转为反击。没错,碍事者必须全部打倒,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所以才无暇顾及自身安危。纵然钻到对方怀中是何等危险的行为,自己依然看准如烟雾般飞扬的石砖粉尘与碎片在眼前缓缓散去,钻动般朝他奔驰。但或许是看穿这点,眼前的水明八键曾几何时将金属杖转变为剑的造型。 照这样下去,黑檀手杖的前端即将撞击到剑身。自己在剑技方面因为总是观察那个人,所以在应对上颇有自信,毕竟那个人的剑技在帝国内也无人能出其右。但水明八键的剑却是别具一格。剑即使被手杖打飞,也出乎预料地并未脱离控制,而是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描绘轨迹,使出第二发攻击令手杖前端弹跳,再顺势于手中转 一圈锐利的剑锋,耀眼地描绘出圆形轨迹。 魔法阵,浮现出的魔力光所产生的光辉为赤红,是炎术—— 等察觉时魔法阵已然完成,朝自己挥来的剑锋映入眼眸中。好不容易闪过瞄准肩头的刺击,但魔法却得另当别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防御手段。该怎么办?开始能从魔法阵感受到热气,看来是火属性魔法。是继光之后能妨碍黑暗,以强大威力自傲的属性。 「——唔!」 一边考虑著热与疼痛可能袭向身体,同时咬紧牙关并投身于石砖地板上。自己顺势以受身形式在地上翻滚。论及自己的情况——火焰仅擦到长袍且几乎没受到伤害。由于是急速发动,魔法水准比刚才任何一种都要低几阶,而自己则因尽管不成熟,却擅于临机应变的身体能力得救。 银发女性对水明八键说。 「我来掩护……」 「没关系,话说那位大叔和蕾菲就拜托你了。要小心周围的魔力与事象变化。虽然不明显,但这个人正往旁边扩张自己的领域。」 「这是……」 银发女性环视四周,不久后眨一下眼,再豁然开朗般睁大双眼。其双眼捕捉到的,肯定是与坠落于夜晚的暗幕有所不同的,异质的黑暗。 而水明八键或许同样察觉到隐藏于黑夜的黑色雾霭。真不愧是他,明明自己打算在不知不觉间使其埋没于黑暗之中,没想到竟然能注意到这点。不过纵然是能夺取对手魔法的他,似乎也无法干涉不认识属性的魔法。被暗魔法制造出的雾霭所晕染,月亮如今也会被错看为没有半点瑕疵的黑珍珠。察觉到周遭异变的女性一点头回应水明八键,暗魔法就立刻编织完成。 「——黑暗啊,为展现汝之力量,自隐藏汝身之混沌匍匐而出。我既不报复,亦不愤怒。因此——」 咏唱并加上能强化暗魔法的禁断言词。 「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仅仅放任黑暗的怒火【retaliation hatred】。」 「第一至第四城墙,全城防御【primum ex quratum excipio】!」 水明八键将先前的金色魔法阵展开为重叠的半球体。暗与光冲突,旋转的魔法阵发出尖锐声响与刺眼光芒,以防御为数众多的带状黑暗。 「唔——」 水明八键口中溢出微弱的苦闷声。从金色防御阵晕染开来的黑暗,汇聚至他的左手臂。能目睹他鼻梁滴落的冷汗,就是威胁到其安危的证据。成功了,自己的攻击第一次穿过他的防御。 但即使经过好一阵子,也不见水明八键倒下。承受此等威力的暗魔法,照理说不论是谁都会因剧痛、虫子攀爬般的倦怠感,以及侵蚀神经的绝望而狰狞地惨叫才对。但水明八键依然立于原地,并一个劲地注视自己。 「你……」 顷刻间讲出的话语,是面对敌人的憎恨吗?然而他对自己说出的却是…… 「你就这样操纵这种玩意儿吗……?」 犹如愤怒与类似哀伤的情感,僵硬搅拌下产生的疑惑。 ……事到如今还会有人这么问吗?自己是暗魔法的术者,操纵侵蚀己身的魔法,理所当然地去击沉可能会成为那个人的障碍。对自己而言,这是天经地义、非做不可的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为了保护那个人,自己却伤害了他吗? 「——?」 自己察觉到了某件事。没错,这是自己不能跨越的一线。 这个人是谁?这名男子并非会威胁到那个人的贵族。那自己又是为什么打算依照指示解决他?水明八键,不论自己如何施加威压,不论如何展现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都不曾畏惧的男子。那人以柔和的嗓音搭腔,顾虑置身于孤独中的自己。而自己不仅对这种人做出这种事,甚至对他施展能轻易夺取人命的危险暗魔法吗? 「喂,等等——!」 回过神后,自己早已朝著与他所处位置不同的方向奔驰。 尽管水明受到对手的暗魔法攻击令人意外,但身材矮小的人影已经于黑暗中跑远,于是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立刻赶到水明身边。 「水明阁下!」 「水明!」 「……」 水明一边承受两人的视线,同时凝视顽强缠绕于左手臂上的黑色雾霭。此时翡露梅妮雅对他说道。 「请、请问你没事吗?看起来像是承受了刚才的暗魔法攻击……」 「嗯,是受到攻击了,穿过城墙直扑而来。」 语毕后,水明让翡露梅妮雅看见前一刻为继续行使魔术而伸出的左手。尽管手套与袖口没有任何异样,但穿透城墙的黑色雾霭缠绕于手臂与手掌,该部位泛黑且犹如失去水分般产生皱纹。 「这、这是?」 「中招了。恐怕是在攻击星光体中属于威力相当强大的一类。所以不仅是精神外壳,连肉体都大幅出现影响。」 当水明如此说道并露出严肃表情时,蕾菲尔踮起脚并窥视水明。 「你没事吧?」 「继续放著不管就会溃烂。」 「你、你说什么!」 「这、这这这这这不是很严重吗!快、快用回复魔法!不对,说起来这是能靠回复魔法治好的症状吗!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听见水明彷佛事不关己的发言,蕾菲尔扬起惊讶的呼声,翡露梅妮雅则慌乱到失去理智,四处乱跑左顾右盼,泪眼盈眶且胡乱挥动双手的模样,让人简直想问到底谁才是被害者。 「喂喂,梅妮雅你冷静点。」 「这要我怎么冷静!应该说,为什么水明阁下能这么冷静!」 「对啊,水明!手臂坏死可不是小事!」 「没事啦。只不过是因为星光体受损,所以没办法立刻复原而已。」 「是这样吗?」 水明听见蕾菲尔确认的提问后颔首,于是翡露梅妮雅夸张地吐出放心的叹息。即使出现皱纹,外观看上去很惨烈,然而实际情况——倒也不能说不严重。在星光体受到痛击的当下,或许就足以称为重伤。由于并非寻常伤势,因此恢复原状需要相对较多的时间。看来暂时无法以左手作业。 当水明再次望向左手臂时,巡逻的警笛鸣响。 「……是宪兵呢。」 经过动作慢上好几拍的宪兵们盘问的不久后。 尽管水明等人做好觉悟,会被抵达的宪兵们麻烦地质问为何会在现场,但宪兵们似乎明白他们的隐情,因此盘问意外很快就结束——而现在。 只撷取必要资讯而简略报告过后,其余就不打算多管的宪兵们,放任水明等人擅自进入事发现场调查。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被宪兵们视而不见。 水明不经意望向宪兵们。尽管看上去很匆忙,但调查当然是毫无斩获。他们果然也没能理解暗魔法,最后抵达的魔法师公会的顾问,同样仅能一个劲摇头。 在这段过程中,于后方封锁现场的宪兵集团忽然一阵骚动。不出多久,宪兵们的人墙分开,一名穿军服的男子从中通过。 「——真是巧遇。虽然我听说与勇者较劲的人在现场,但没想到居然是你。」 是水明听过的声音,外表当然同样有印象。现身之人,是前几天在找图书馆的路上带走莉莉安娜的男子。 「我记得……前几天我们才见过。您看起来应该是帝国军人,请问为何会来这里?」 听水明如此询问后,男子面不改色地阖眼。 「这点你没必要知道。如今你需要做的事仅此一件,就是告诉我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水明八键。」 自己的名字或许是被莉莉安娜提起过吧。水明沐浴在近乎命令口吻的言词下,边整理仪容边重新提问。 「恕我失礼,请问能请教尊姓大名吗?」 「帝国军通讯上校,罗格赞德克。」 或许是听过这名字的缘故,蕾菲尔惊讶蹙眉,并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嘀咕道。 「七剑、之一……」 在魔力灯下彷佛要深深烙印于眼帘内的橙色背景中,许多人影忙碌移动著。 让正好在场的水明等人回去后,罗格在昏睡事件现场凝视著正穷于调查的宪兵们,身穿军服的娇小人影在他面前现身。 「——你刚才去哪里了,莉莉安娜。」 听到罗格头也不回的询问后,莉莉安娜表现出恭敬的模样说道。 「我稍微、去吹一下晚风……」 「我应该提醒过你没事别外出吧?」 「非常、抱歉……」 听到罗格斥责般的言词后,莉 莉安娜似乎变得更为娇小。莉莉安娜在他面前缩起身子到几乎会让人产生此等错觉的程度,于是罗格依然面不改色地说道。 「算了,关于现场状况呢?」 「我从宪兵那边、听说过大致上的情况,已经有所掌握。」 「是吗,宪兵们的情况在你眼里看来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虽说犯人的目标,是风评不良的贵族,却不好好调查而埋首于玩牌,现在甚至还围绕在勇者身上,好像是在打赌最后的结果。」 「风评不良……吗?」 听罗格很不像他平时作风地复诵,于是莉莉安娜颔首。 宪兵们依旧是老样子,在查案上拿不出干劲。这也莫可奈何,毕竟帝国高层与救世教会越是积极介入,就越只会削弱宪兵们的干劲。 而最近参与搜索的勇者也没能有效利用宪兵们,总是出事后才来处理问题。因此对自己而言,不论是勇者或贵族都构不成威胁。 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没错,一脸若无其事回归现场的她是这么想—— 「这对我来说或许正好,但拜此之赐,最近周遭也相当吵。」 「上校……」 莉莉安娜这声嘟哝,难道是因为该事件的弊端令他烦恼吗? 没错,因为不论是今天她打倒的贵族,还是至今为止打倒的贵族,全是从平民晋升为贵族并且看罗格不顺眼的人。如果只是看不顺眼倒也罢,还尽是一些打算陷害罗格,设计圈套,害她不得不去收拾的人。若总是这些人连续被卷入事件,想必也会出现某些胡乱瞎猜实情的人。 这样做是有弊端没错。尽管如此,若畏惧这点而疏于排除这些家伙,总有一天罗格会被这些贵族们的嫉妒与眼红所淹没,进而被压垮。 因此,即使自己会有任何万一,只有上校,没错,只有捡到自己并养育长大的养父必须舍身保护。但即使当她如此下定决心,另一方面内心同样对罗格谢罪时。 「莉莉安娜。」 「我、我在。」 埋首于思考中的莉莉安娜忽然被喊到名字,因而表现出恍神的丑态。但罗格并未责备她,只是凝视著简直像有谁消失不见的方向说道。 「关于之前你提到的水明八键。」 「那个男的、怎么了吗?」 「我想要那个男人的情报,接触他进行调查。」 听到养父兼长官的男子所下达的命令,莉莉安娜诧异反问。 「你说水明八键吗?」 「没错。看来他似乎有接触到事件的犯人,只不过他表示是搜查中偶然发现的。」 「那个、上校、认为他是犯人?」 「我是不这么认为,但很在意。」 「……我明白了,上校。」 如此宣告接受命令的言词后,莉莉安娜追随罗格迈入正在进行调查的宪兵团之中。 第三卷 第四章 魔术对暗魔法 接触昏睡事件犯人后经过数日,从那之后彻夜未眠地治疗手臂与埋首考察暗魔法的水明,这天于帝国自豪的大图书馆一隅,死盯著书本的书背不放。 「暗魔法啊……」 暗魔法,根据这个世界的魔法专家翡露梅妮雅所述,是八种属性中格外难控制且特殊的一种魔法。由于翡露梅妮雅并非暗魔法的专家,因此相关知识仅止于承受攻击时的状态与效果,虽说厄斯泰勒也有使用暗魔法的人,但该人物在性格上不太与其他人往来,所以也没能听说详细内容。 即使来到藏书量破表的帝立图书馆,写到关于暗魔法的魔导书也相当稀少,就算有写,也只提到操纵黑暗的魔法,在元素中属于异端,或者没有强烈适性就无法控制,以及会毁灭术者本身等,几乎没有能参考的内容。 根据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所言,暗魔法的术者在历史上也相当罕见,再加上前述提及会毁灭术者本身的理由而泰半早逝,或许才因此并未遗留亲笔著作。 「……」 水明松开缠住左手的绷带并望向内部。 穿透过绚烂的金色要塞城墙,损害自己身体的魔术。湿淋淋的,蕴含某种生物般湿气的黑色雾霭——暗。受到攻击的手掌与手臂留下后遗症,变得乾燥而满是皱纹,目前正浮现暗沉的黑斑。 这究竟是什么呢。 火、水、风、雷、土、光,这些既是物质性存在,同时也是元素,至于暗,不论是能量或物质都难以锁定。 照常理说,暗应该是吸收光的事物,或指没有任何物质的空间。是指该空间缺少光线,而非此处有名为「暗」的事物。 虽说世上确实有暗物质或暗能源等存在,而这些能量与物质,是为证明物理法则的正确性而非存在不可,在理论上应该要存在的「不可视物质」与「不可视数值」。 假若视这些为暗,那确实就有办法制造出暗。毕竟只要利用数密术与虚数,组合出世上理应不存在的数值,重现理应不存在的事物即可。 不过在数学并不发达的世界,怎么可能有近代才发现的,名为虚数的概念与「不可视数值」?即使这些概念存在,也不能期待有办法发挥暗魔法那种效果。 另一方面,也不可能重现绝对虚无——无明,再说那个暗魔法能使出直接影响星光体的攻击。既然如此,寻常的思考模式自然不可能得出结论。 干涉术式的能力,遮蔽光线的力量,直接给予精神体损害的星光体攻击。兼并各种特性的单一力量,这世上究竟是否有可能存在呢。 在思考此事的过程中,水明嘴里自然溢出笑声。 「呵、呵呵呵呵……」 没错,就是这个,在追寻神秘的过程中不经意碰壁的这个时刻,能切身感受到自己正在追寻未知。正因为面临此等时刻,才会有自己是追求不可能领域之人,与神秘学者的实在体认。并且再次确认,自己果然应该继续追寻神秘。而面对这暗魔法同样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准,比原本世界要来得低落。既然如此,理论或法则上的常识,也必须倒退回配合这里的程度。是相信有热素或燃素的时代,不对,应该比这更久以前,但在此之中却有某种未知事物。星光体攻击就主流而言,多为异教神働【goetia】所利用。是向神秘的存在借用力量,攻击人类平常无法触及的精神外壳的招式。而巫女术、古老的gandr魔术、阴阳术的诅咒亦是如此。朝负面方向凝聚思念,便能轻而易举损害到他人的精神乃至灵魂。没错,是咒术。然而,这个世界的魔法有全部都需要利用到元素的前提,依循此项原则,要扣除例外就只能想到咒术。 (但是,那个,当时从左手上窜起的确实是怨恨。) ——没错,虽说当时忍不住脱口而出,但理应有感受到才对,感受到那股侵犯神经的感觉究竟为何物。那股力量确实是能称为憎恨或怨恨的负面能量。就这么持续暴露出的,是人类不该去使用的力量。水明对那道不顾自身安危的术式感到愤怒。对方应该还很年幼,如此娇小的身躯竟然会使用这种术式。 脑海中不经意闪过莉莉安娜的身影,犯人大概也差不多年幼。既然如此,自己身为魔术师,是否该引导对方走回正道—— (脑袋里一片混乱,必须整理清楚才行。) 思绪依然尚未整理好。自己屡屡遇到这类情况,想起来的尽是些关联性浅薄之事,微弱的共通点却擅自联系在一起,而转变得宛如真实般坐落于脑海中。如今这种现象,肯定也是这类情况的前兆。近乎预知的预感不可能降临到自己身上,所以莉莉安娜不会是那道人影,也不会是暗魔法的术者,更不会踏上错误的魔导之路。 「……水……明……下!」 所以要仔细思考,目前该关注的是暗魔法,那的确是负面方向的力量。既然如此,利用到元素又是怎么回事。不对,说起来暗魔法真的是会用到元素的魔法吗?说不定自己从最开始的前提就搞错方向。若真是如此,操作暗的术式在追溯神秘的历史之前—— 「……水明阁下!」 「——?啊、啊啊,梅妮雅吗?」 耳边传来的大音量,令因思考而俯首的水明抬起脑袋,出现宛如跳跃般的反应。而声音的主人来自翡露梅妮雅。 出声搭腔的她有些错愕地问道。 「才不是什么梅妮雅吗,请问你是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在想点事情。」 如此答覆后,翡露梅妮雅说出「啊呜……我妨碍到你了吗」而准备道歉时,水明则挥挥手制止,并在为查资料而占据书桌一隅的状态下与她对话。 接著,水明一边整理起为阅读魔导书而带来的魔术品,同时提问。原因是水明拜托她继续去探听线索。 「怎么样?」 「是的,大家都不太愿意搭理我。」 「是吗,果然不会帮忙。」 「好像是帝都里有虔诚的信徒在传递消息,于是就不著痕迹地散布开来了。」 说话的翡露梅妮雅表情相当苦涩。结果一如当初所预期,探听线索很难有实际斩获,想必请帮手们盯梢才是最有成效的。 「只是相较之下,宪兵们还比较愿意协助。」 「为什么?」 「似乎是宪兵们与艾力欧特阁下有些不愉快的过节。」 「哦?」 「从和勇者阁下开始比赛的不久前,勇者阁下就参与搜索犯人,我想这点水明阁下也知道……虽说勇者阁下亲自参与搜索时,宪兵们也有协助他,但一到关键时刻,勇者阁下就拿出靠山的救世教会与勇者的名目,要求宪兵们提供所有情报,以利他们搜查。」 想必拿出勇者的名目与教会当后盾,确实是有效手段。但不容否认的是,这么做会恶化与被使唤一方之间的感情。 「不过我询问的宪兵,也是没精打采地说出『反正功劳全归勇者大人』,还一边在喝闷酒,因为是怀有诸多恶意的说法,所以我想艾力欧特阁下可能也只是照规矩办事。」 勇者艾力欧特,虽说水明只在宵暗亭和他讲过话,但看起来是超乎想像的认真性格。而这次受害情况,因为信徒从中作梗而无法严实搜查,话虽如此,他本人应该也没办法准确掌握受害情况吧。 「这是怎样,宪兵们为了泄愤所以要利用我们?」 「最后似乎还为此开设赌局。」 「还真是没干劲,明明就是自家国民遇害。」 受到翡露梅妮雅叹息的影响,水明也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接著,翡露梅妮雅彷佛要说宪兵们之所以无精打采还有其他理由。 「关于这点还有一些其他因素,但请等我确认过再说。」 「知道了。还有我们赶过去时遇见的贵族怎么样了?」 「目前似乎在自家疗养,意识和其他受害者一样尚未恢复。」 接下矮小人影的魔术攻击的男子,之后立刻被宪兵带走,关于其状态水明也仅从远处观察过。看来等查完资料后,还必须过去探望一趟才行。 「是吗,那么后续也拜托你了。」 听完翡露梅妮雅报告并小憩一阵子,两人坐在图书馆的椅子上时,水明忽然注意到一件小事。 「这么说来我突然想到,我们能够毫无窒碍地对话和阅读呢。」 最近在对话与阅读文章上,水明有不少发现。与艾力欧特对话上的不协调,在图书馆能阅读不同语言的书籍—— 「是因为有英杰召唤的加护吧,我记得以前应该也谈过类似的话题。」 「现在我注意到当时没太在意的部分。以前我没问过你细节,到头来,我们是为什么能够语言相通?」 「在英杰召唤的仪式被召唤出来的人,会自动施加转换语言的术式,而这部分则是以召唤者的知识当作基准。」 「哦?」 「水明阁下的情况,是以我的知识当基准……存在于水明阁下世界的事物对照我知道的概念,如果两者一致的话 ,语言就会转换,至于水明阁下的世界原本没有的事物,我们的语言就会直接配合水明阁下使用的语言发音。而我不知道的事物,当然就会配合你们的语言发音以供我们理解。」 也就是说,存在与不存在的概念在语言转换上有其极限。还记得以前与翡露梅妮雅战斗,说出「结界魔术」这单字时,她就没能理解。这应该也是所谓转换的极限。至于暗魔法,虽说也是原本世界没有的概念,或者这个世界单纯也只是将暗与魔法两个单字接在一起,然后直接转换过来。 当水明如此思索时,翡露梅妮雅似乎很自傲地挺起丰满的胸部。 「换句话说,是我的知识帮助水明阁下交谈与阅读的呢。」 只见她似乎很高兴地说出「嘿嘿」,而身旁的水明则钦佩地感叹说「干得还真不错」,之后翡露梅妮雅带出先前没问水明的问题。 「话说回来,水明阁下,查资料的结果怎么样?」 「不行,完全没能当作参考的资料。」 当水明半开玩笑地表现出束手无策的模样时,翡露梅妮雅露出遗憾的表情。真郁闷,他察觉到自己与翡露梅妮雅在理解上的差距后,为了让她明白刚刚是在开玩笑,立刻转为认真的口吻说道。 「不过我倒是正在思考对策。」 「对策吗?」 「既要想对策,还要查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暗魔法对我们而言未知的部分实在太多……靠水明阁下世界的知识能解析吗?」 「我想应该不至于不能解析,毕竟这世上的一切现象都不可能无法解析。嗯,我心里姑且有个底。」 水明以稍微乐观的口吻说道。他确实也想过,至今为止获得的情报,或许就是要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剩下就只能再实地观察一次,好仔细分辨。接著翡露梅妮雅略微歪头说道。 「我还注意到别件事。」 「什么?」 「那位暗魔法师咏唱咒文最后附加的词汇,那些连我也没听过,我想想……」 翡露梅妮雅为了从脑中翻找该词汇而整张脸揪成一团,于是水明代替她说道。 「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对吧。」 「啊,是的。就是这些词汇,连我都没听过。这到底是……」 当语尾力道逐渐减弱时,翡露梅妮雅沉思的表情更添一分严肃,此时背后传来向两人搭话的说话声。 「恕我失礼,可以打扰一下吗?」 听到人声的两人回过头,发觉驻足的是一位身穿图书馆职员制服,皮肤白皙的男性。 他是水明初次来到图书馆时就认识的熟面孔。 「司书先生吗,今天也请容我在此查资料。」 「八键……没错吧。今天你也很热衷吸收新知呢。」 看见彷佛在赞许水明勤学态度般和蔼可亲的司书,水明则说出「算是吧」并露出微妙的笑容。 接著,不认识他的翡露梅妮雅询问。 「森之人吗?水明阁下,请问这位先生是?」 森之人,是指精灵吗?记得以前司书介绍过自己是精灵,森之人恐怕是别称。 「这位是担任司书的罗密欧先生。之前刚来这里时,他向我解说过图书馆内部。」 「是这样啊,还真是稀奇呢,我听说森之人大多不太愿意和人类有所牵扯。」 翡露梅妮雅望向罗密欧并罕见地蹙眉,耳闻她这番话后,图书馆司书不禁苦笑。 「我经常被说是怪胎,毕竟我离开出生的森林去外地生活。」 听他如此自嘲般说道,看来这边世界的精灵的生存方式与原本世界常听说的精灵故事很类似,他们居住于森林,在封闭的环境内生活。但目前先不论这点—— 「先不说这个,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我刚好经过附近,听到你们在聊暗魔法,所以有点在意。」 看见感兴趣而被吸引过来的罗密欧,翡露梅妮雅意外地睁大双眼。 「您知道吗?」 「是的,毕竟我活了还算满长的一段时间,多少知道一点。」 在意外之处听到关于暗魔法的话题,于是罗密欧也加入话题而围著书桌坐下,就座后立刻切入重点。 「暗魔法,一言以蔽之就是火、水、风、土、雷、木、光、暗八种属性中最强而有力的魔法。不,比较正确的说法或许是……最凶恶的魔法。话说二位为何要调查暗魔法?」 「跟这个有点关系。」 如此说道的水明,指向左手并解开缠在上头的绷带。见其左手的罗密欧转为惊讶神情。 「这是……所以你们才会想调查暗魔法吗……」 罗密欧推回稍微滑落的眼镜到原本位置,并一脸严峻地低吟,这次则换翡露梅妮雅向他提问。 「您光看一眼就知道,请问您知道这种症状吗?」 「在来图书馆前我曾担任过魔法医,以前也帮受到暗魔法攻击的伤患治疗过。八键,能让我看一下你的手吗?」 因为没有特别需要拒绝对方的理由,于是水明点头并解下绷带再伸出左手。罗密欧稍微观察一阵子后,最后露出赞叹的表情「呼」一声吐息。 「……症状很稳定呢。一般来说被如此强烈的暗之力量侵蚀的话,应该会蔓延至身体中心才对……这是八键自己治疗的?」 「嗯,不过也只是应用自己懂的治愈术而已。」 「别这么说,这是很妥当的处理方式。我以前从没看过如此精妙的施术成果。」 如此说道的罗密欧,接著却顿时转变为严肃表情提问。 「你是在哪里受暗魔法攻击?」 「是目前令社会动荡的事件的犯人。」 「——难道你被袭击了?」 水明向如此震惊的罗密欧粗略解释事发经过。即女神的神谕乃至与艾力欧特的竞争,再来是前几天接触犯人并与其战斗。 默默聆听的罗密欧露出严肃表情。 「……是这样吗,居然有这种事……我确实听说过有人和勇者大人一决胜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你。」 对自己置身的状况感到焦躁的水明叹气后,罗密欧端正坐姿。然后露出真诚的眼神望向水明边说道。 「这么说或许你听不过去——但请你住手。」 「住手是指搜查犯人吗?」 「是的,或许这不该是我这种局外人插嘴的事,但犯人是使用暗魔法的术者,以这种人当对手实在太糟糕了。一个不好,吃下暗魔法的攻击可能会病死,也可能因为承受攻击而当场丧命。」 「即使如此,我也是赌上了两位同伴。」 「不过,性命是无可取代的吧。虽说跟随勇者大人可能是有危险……」 如此说道的罗密欧偷瞥一眼翡露梅妮雅,过于直接的意见令她表情复杂。 「还有刚才,八键似乎有提到贝巴伦吧?」 听到罗密欧的疑问,翡露梅妮雅蹙眉并再次提问。 「这个您也知道……?」 「这个词汇,印象中我很久以前听过。」 「如果您知道的话,能麻烦请指点一二吗?」 罗密欧对翡露梅妮雅的请托郑重颔首,再缓缓开口。 「那是叫蛮名的词汇。」 「蛮名吗?」 「对。所谓蛮名,是和暗魔法同时诞生于这个世上,自远古时代就遗失的诅咒词汇,它有为特定属性——也就是为暗属性增幅力量的效果。」 「增幅?」 「是的。据说只要补上这些词汇,暗魔法就会比平常施放魔法时,威力要强上数倍之多。依我看,那位暗魔法术者应该是在暗魔法咒文后加上蛮名了吧。」 「那么,暗魔法的术者……」 「恐怕能够使用威力相当惊人的暗魔法。」 罗密欧的解说令翡露梅妮雅屏息。 「我再说一次,请你住手。要不然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可是,我们非抓到犯人不可。」 「为了同伴,是吗。」 看见水明点头的模样,或许是放弃继续说服他,罗密欧参杂著错愕感叹息。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看来阻止你也是白费口舌。」 「明明还请你指点我们,实在非常抱歉。」 「我知道了。那么至少暗魔法的危险性,请绝对不能忘记。」 如此说道的罗密欧为了告别而留下一句「我先告辞」,回归工作岗位。 「暗魔法加上蛮名……水明阁下?」 翡露梅妮雅露出抑郁的神情,并因思索而歪头,接著如嘟哝著烦恼之事般转向水明,只见他以前所未见的遥远目光,仿徨地说道。 「蛮名……吗?」 之后在未能找到犯人的情况下,又出现一名牺牲者。 这天水明为记住帝都构造而独自在城里漫步,顺便在附近找猫 。 宪兵、勇者,以及自己,或许是搜查相关人等增加的缘故,犯人犯案的频率似乎也因此降低,夜间搜查的成果不佳。 因此现在必须再度募集帮手,所以水明才会跑到后巷、树丛周围、空地等地区。 接著,水明抱著刚找到的第二只猫走出后巷。 「喂,别一直啃来啃去,就算咬我的手指也不好吃吧。」 水明伤脑筋地摸起猫,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指究竟是哪里好吃,怀里的猫一个劲地轻咬著水明的右手食指。猫啃咬的习惯基本上是延续攻击对象与置猎物于死地的习性,不过目前抱著的猫很放松,所以或许是希望有人能抚摸它。 当水明边如此思索边摸猫时,眼前出现一张熟面孔。 「水明八键……」 是相当有特色的眼熟容貌,对方是莉莉安娜赞德克。 「——哦哦,是双马尾眼罩幼女吗,好久不见。」 「双马……那个莫名其妙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哎呀,不知不觉就这么喊了。话说回来,这还真是巧遇呢。怎么,果然是想要我请你吃点心吗?」 即使水明开玩笑般提问,莉莉安娜或许是没心情陪他打趣,以比平时更剑拔弩张的态度回话。 「不是的。」 「你不是想要点心吗?」 「那种东西、怎样都好。」 「那你是怎么了?」 水明如此询问气氛显得格外严肃的莉莉安娜,尽管她并未散发平时那种氛围,但酝酿出的气魄却和以往不同。总觉得有些奇怪,她只是不断注视自己胸前,态度上似乎稍微欠缺冷静。而自己胸前有的,只有两只猫。 「猫、猫咪……给我、给我……」 「……啥?」 莉莉安娜像在表示快把猫交给她一般敞开双臂,并逐渐逼近水明。 水明在莉莉安娜的请求下,将怀里的一只猫交给她抱,自己则坐在喷水池旁的椅子上。 「喵、喵、喵、喵。」 另一方面,莉莉安娜根本不看水明一眼,只是模仿猫叫声并天真无邪地与猫嬉戏。她抓起猫的前脚,一边唱起著名的童谣,一边舞动的模样,在旁人眼里看来似乎很幸福,简直像置身于午后的乐园之中。这张笑脸,闪耀著过去未曾见识过的光辉。 「喵、喵,抱」 莉莉安娜哼完歌曲旋律后抱紧猫,看来她应该很喜欢猫,她和猫看上去同样惹人怜爱。于是水明出声搭话,喊起似乎彻底忘记自己存在的莉莉安娜。 「你很开心嘛。」 「——!你、你打算在那里待多久?水明八键!」 「哎,我会在这里待到你把猫还我为止。」 水明如此说道后,莉莉安娜露出狐疑的目光。 「还你?这只猫、是你的吗?」 「是啊。」 「它是野猫吧,不是、你的猫。为什么你要绑架猫咪呢,根据你的答覆,可能会在军事法庭上判处死刑。」 绑架又是怎么回事。只见她以半睁著眼的冰冷目光刺向自己,而且毫无转圜余地就直接判死刑,听起来还真危险。水明心想,自己可是获得「喵」这句同意才会带走它的喔。 也罢。 「哪有为什么,就是我突然想摸摸猫咪而已。」 「呣……这样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问题。」 没问题喔?好吧。莉莉安娜再度沉溺在与猫玩耍中。水明总觉得抓不太准她能接受的标准。但先不论这点—— 「你很喜欢猫呢。」 「不只是、猫咪,我也很喜欢、狗狗。动物全部、都是好孩子。」 莉莉安娜如此说道,不久后边凝视猫的脸孔边拋出疑问。 「我听说了,你和勇者比赛,看谁先抓到事件的犯人,是吗?」 「嗯,亏你知道。」 「因为消息、传到我耳里。」 或许是她隶属军事情报机关的缘故吧。并未特别为此感到自豪的莉莉安娜,继续问起该话题的后续。 「为什么、你会想和勇者比赛呢?」 「当然是因为这件事赌上了我的两位同伴。」 水明以假设莉莉安娜知道详情的口吻如此说道。 「既然女神都这么说了,把两位同伴寄放在勇者身边、就好了吧?如此一来,既不会被卷进麻烦,你也能落得轻松。再说,女神会降下神谕可是难得一见。」 「你的说词还真冷漠。」 「或许很冷漠,但很有道理。」 「道理吗……」 当水明淡淡地重复莉莉安娜的说词时,只见她露出略显焦躁的表情面对水明。 「我没说错吧。还有我问你,那只手、是怎么了?」 「你连这个都听说啦。嗯,中了犯人的招。」 听水明如此说道,莉莉安娜的视线落在他左手的绷带上。 「……情况、很严重吧?」 「倒也没这回事,很快就能痊愈了。」 「痊愈……?能治好吗!」 「嗯?怎么,这需要吃惊吗?」 莉莉安娜对此事感到震惊地反问水明。见他费解地歪头后,莉莉安娜忽然撇过头。 「不、不是,我只是听上校说,你的伤势、很严重……」 「是吗,不过我的想法不会变。」 「就算你说不会变……但你真的、知道吗?犯人是过去、对许多人下手的、危险分子。还是收手、比较好。」 「怎么,你从刚才就一直很纠结这件事呢,难道是在担心我?」 「——才没这回事。」 莉莉安娜间不容发地答覆。 「最近也有人对我讲过类似的话,不过如果我会半途放弃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接受挑战了。」 「为什么、你要坚持到这种程度?再说,如果这是拯救世界的必要之举——」 正常人都会放弃吗?为了多数而牺牲少数,如果危机迫在眉睫的话,或许就连如此轻易下结论是否真的没问题,这种疑问都不会产生。 「在那之前……」 「怎样?」 「放开它吧,已经够了。」 如此表示的水明指向被莉莉安娜抱住的猫。曾几何时,猫已经开始左右摇摆尾巴。 「通常来说,猫不满足于现状时就会像这样摇尾巴。应该是被抱得很热吧。」 「……它不愿意吗?」 如此说道的莉莉安娜表现得一脸遗憾,接著惋惜地放开猫,于是猫歪著头进入观察莉莉安娜的状态。看来猫对她还是很感兴趣,并未彻底厌恶她。这点传达给莉莉安娜后,只见她双眼恢复光彩并凝视起猫。 「关于刚才的问题。」 「这个嘛,你是指为什么我要反抗女神与勇者吗?」 莉莉安娜点头。于是水明叹息,隔了好一阵子才答覆。 「我说你啊,难道都没有想保护的事物吗?」 「想保护的、事物吗?」 「没错。对我而言,那两人就是这么回事。」 「……」 没错,自己非得这么做不可。明明没有任何回报,翡露梅妮雅却前来帮助自己,至于蕾菲尔就更不必说了。她们两人对自己而言,毫无疑问都是应该保护的人。 「我、不太懂,只觉得、没必要勉强到这种地步……」 「不懂吗。这个嘛……举例来说,你有没有家人?」 「——」 水明总觉得似乎听到某种不成声的声音。 「怎么了?」 「我没有家人。」 莉莉安娜讲出某种温度骤降般拒绝他人的言词,难道是自己戳中她的痛处了吗?虽说水明不清楚为何会引起她的愤怒,但她应该有父亲才对。连只看见长相那次都算在内的话,他已经见过三次那位梳著油头的军人。 「那个人是你的父亲吧?」 「上校在身为父亲之前,是我的长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般家庭即使家人间是这种关系,平常也应该是父亲的角色摆在前面才对。当水明准备开口时,或许是察觉到他内心想法的莉莉安娜俯首说道。 「上校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因为、我被父母拋弃了。」 「……是这样啊。抱歉,这类话题你是不是不太愿意谈?」 「不太想。」 于是水明再说一次「抱歉」,然后答覆刚才反覆质问自己的问题。 「虽然我和那两人的交情还很浅,不过她们对我却很重要。」 「所以你才、那样逞强吗?你这样会早死,真是笨蛋。」 「你讲这话真过分。」 「可是,我也……」 「嗯?」 「没事。」 对于认为话题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的莉莉安娜,水明说了句「是吗」,并结束对话。 接著再偷瞥一眼莉莉安娜,原先她眼中的光辉已然消失,总有一种心不在焉的感 觉。一边凝视著伸出前脚的猫,同时陪猫玩耍。 发呆一阵子的水明,发现附近有在卖冰淇淋的摊贩,于是起身跑去买了两支回来。 「来,这是之前的谢礼。」 莉莉安娜察觉到递过来的冰淇淋,于是抬起看似困倦不已的眼睛。 「我不是、都说不需要了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别人送的,对你来说又不吃亏,就收下吧。」 「我不需要。」 「哎,你看我都买了。」 俯首沉默一段时间后,最后她以有些忧郁的嗓音询问。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就算你问为什么……」 「你也像其他人一样,对我冷漠无情就好了,尽管疏远我就好了。」 无比阴沉,不论是眼眸,还是映著自己的倒影全都沉浸于黑暗之中。被拋弃,被疏远之人,这些词汇令人想起她的境遇。 「我很恶心吧?明明年纪还很小,却有能伤害他人的魔力。对谁都充满攻击性,所以……」 「大家都是那样吗?都像当时那样?」 「在帝国、我是受人畏惧的对象。是为了将情报部隐藏于暗处而创造出来的,庞大而暗沉的光芒。」 「所以,才没有像我这种人?」 「没错,这里没有、像你这种人。除了上校以外……」 尽管扭曲的意志冲口而出,但莉莉安娜似乎逐渐找回冷静。她就这么消沉地垂落肩膀,闭口不言。 「那个人感觉不会讲些多余的话,看来是个好人呢。」 水明如此道出对罗格的感想,随即从口袋拿出偏软的肉乾给猫。 「不过,这样不会很痛苦吗?」 「这就是我的工作。即使感觉不愉快,也无法拒绝。」 「所以你才甘愿承受如今的情况吗?」 「我是上校的棋子。如果拒绝处理军务,就等于失去我的生存空间。」 毕竟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不可能知道如何维持生计。 「说了一堆我的事情。」 「你想听听我的事?」 「……为什么你会来帝国。」 「因为我有想要的东西。」 「那个奇怪的魔法、是在哪里学会的?」 「父亲教我的。」 「你是怎么找到犯人的?」 「找一找偶然发现的。」 「……」 「你是怎样,是在侦讯吗?难道是上校先生叫你探查的吗?」 「差不多。」 莉莉安娜以泰然自若的表情乾脆答覆。这部分是没必要隐瞒吗? 就在此刻。 「——真是巧遇,水明八键。」 听到隔壁传来的搭话声而转过头,只见勇者艾力欧特伫立于此。 「啊,是勇者大人吗?」 他是散步吗,或者是搜查的一环,还真是罕见的巧遇。 「休息中吗?你还真从容,难道是搜查停滞不前吗?」 「你才是,在这种地方打混真的好吗?我听说你搜查成效不彰喔。」 「不过是凑巧遇见一次犯人,能请你别得意忘形吗?你现在还不是在和动物玩耍。」 挑衅般的对话并未发展成险恶的气氛。艾力欧特仅仅视此等发言为问候语,而水明也在和莉莉安娜聊过那类话题后,内心某处变得冷静。因此并未如先前那般一触即发。 「今天没有同行的魔法神官吗?」 「我和克莉丝妲并不会总是在一起,她也需要自己的时间。先不说这个,你这次又和不同的女孩子在一起呢。」 如此表示的艾力欧特望向莉莉安娜。 「你还真容易对女人有反应。」 「总比对男人有反应平常吧?」 「这倒也是。」 水明听过艾力欧特的玩笑话后耸肩,随即不满地哼一声。之后,艾力欧特再次望向莉莉安娜。 「她是?」 「她可不是我的旅伴,是帝国的军人。我正因为绑架猫的案件接受侦讯。」 「看来这毫无疑问是现行犯,尽管把他关进牢里吧。」 「随你说吧。」 艾力欧特瞥了一眼吐舌头的水明,并再对莉莉安娜展露笑容,但她即使面对勇者,仍旧以杀气和魔力筑起一道高墙。 「我被讨厌了吗?」 「谁知道呢,她总是这副德行,所以我也不清楚。」 水明随口应答。其实水明也不清楚莉莉安娜的想法,观察她陪猫玩耍的模样时,艾力欧特再度喊他。 「喂。」 「怎样?」 难道是有事想问自己吗?水明冷漠应声后,艾力欧特果不其然以严肃的口吻提问。 「我再问你一次,为何你要违背女神爱尔修娜的神谕?即使那道神谕的含意令人费解,但再怎么说也是你们居住世界的女神的意向吧?」 「我反倒想知道从其他世界过来的你,为何有办法如此盲从这个世界的神的神谕。」 「其实我并非盲从。只是想说既然这是我该做的事,那就只好接受。」 艾力欧特仰望一望无际的天空说道,水明则对他这番说词感到似曾相识—— (黎二也是这样吗?) 朋友黎二也和他一样,受来由不明的责任感驱使,是顽固坚称要帮助这个世界的人。水明总觉得他们有种莫名的共通性,到头来果真是如此吗。 「女神爱尔修娜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吧?我听说她是全知全能,保护人类远离邪恶的存在。这点也纳入考量的话,你还会觉得这种崇高的存在毫无意义?」 「还崇高的存在咧。」 如此说道的水明如同听到冷笑话般,以鼻子发出哼笑声,嘲笑其发言。认真答覆的艾力欧特对此怀抱明确的愤怒。 「有什么好笑?」 「当然好笑。全知全能?崇高?怎么,你是想说神明这种玩意儿是善类吗,他们才不是那么高尚的东西,他们全都是只会顾及自身利益,能毫不留情舍弃他人的家伙。真亏你有办法抱持这种幻想。」 「幻想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说词也很没根据?」 「……或许如你所说,但实际上你的说词也没人知道有无根据吧?」 艾力欧特无法继续反驳水明。 「就是这么回事。被没人清楚的存在扭曲自己该走的道路,谁受得了。」 「没错,你这话或许也有一番道理。」 水明听见艾力欧特表示这种感想,露出诡异的表情望向他。 「怎么?」 「……不,只是很意外。照刚才的对话走向,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像个随从似的,提出蔑视神明的人全是敌人的看法。」 「我至少还能分辨他人有无信仰心。毕竟在我的世界,神不只有一位。」 对艾力欧特这番话不太感兴趣的水明挥挥手。 「是吗?若你能以刚才的看法考虑这次的事,就算帮上我大忙了。」 「这是两回事。虽然我不知道要她和我一起行动是有怎样的含意,但如果对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是必要的话,我就会带她走。」 「又来了吗?」 「世界的一切,都是由名为命运的齿轮互相咬合在一起,没有任何无意义的事。」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你不觉得因为这点而一决胜负很奇怪吗?」 「既然你这么想,那只要你抽身就好了。」 「少说蠢话了。」 水明不屑说道。接著艾力欧特或许是放弃说服水明,犹如要结束该话题般拍一次手。 「打扰了,看你是个能沟通的人真是太好了。不过——」 艾力欧特卖关子般刻意酝酿一段空档。 「我讨厌你。」 「真巧,我也看你不顺眼。」 水明语毕后,艾力欧特像是要准备穿越与前来时反方向的道路般,从他面前走过。自己之前被当成无法沟通的人了吗?他是特地来确认这点的吗?或者只是单纯跑来宣示他们势不两立? 当水明如此胡乱猜测艾力欧特的想法时,嬉闹的猫爪子似乎钩到莉莉安娜的花边手套,因为莉莉安娜反射性抽回手,导致手套翻开。 从中得以窥见她的手臂与手掌。 「——!」 莉莉安娜迅速重新拉起手套好隐藏手臂,看来艾力欧特似乎没看见手套内是什么样子。 「怎么了?你没事吧?」 艾力欧特迟一步望向莉莉安娜,她却没有给予半点回应。反倒以某种慌张的态度转向水明,然后立刻掉头离去。 「我先告辞了!」 看见她逃跑般离去的背影,水明无法出声喊她。 没错,手套里的手简直像邪灵附身【demonize】者特有的皮肤,变质为乌黑且冒泡般的模样—— 「——水明阁下,请问犯人有眉目是真的吗!」 「水明,这是真的吗!」 翡露梅妮雅与 蕾菲尔响彻惊讶的呼声。 回到家中的水明对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简略报告过后,两人分别中断手中的作业,慌张地跑过来。 翡露梅妮雅正在修习魔术且打扮得不修边幅,蕾菲尔则被数只猫缠住,因此身上挂著好几只猫,水明心情复杂地对她们点头。 「……是啊。」 「你是怎么了,水明。找到犯人的话,不管是对这个国家,或者对我们都是好事吧?」 「是这样没错,或者该说其实也不是这么回事……」 看见水明一脸为难地叹息,翡露梅妮雅露出诧异表情。 「请问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之前遇见过莉莉安娜吗?然后今天在我找猫的过程中,又遇见她了……」 水明向用力探出脑袋的两人简略解释自己推测的结果,讲起来结结巴巴,支吾其词。 如此缓慢动口的过程中,自己该做的事逐渐于脑海内形成轮廓。相信自己,成就自身必须成就之事。身怀此等条件的自己,如今面对在这个异世界、在此处引发的事件,要超越受召唤的勇者之间竞争的高墙,究竟该怎么做才好。不对,这些并非如今自己应该考虑之事。就如同过去自己一路走来那样,往后也只要一心一意做自己就好。 然后当这些全都成形后,耳畔深处响起一句话。 ——去拯救无法获得救赎的女性。 是父亲所讲过的话。 这天夜里,于帝都引发昏睡事件的犯人之一,那名身材矮小的人影——莉莉安娜赞德克以高人影掌握的情报为根据,准备前去收拾他口中提及的「会危害罗格的贵族」。 即使跃出黑夜,也早习以为常一边为行使暗之领域与纷乱之暗而升温魔力,同时一边准备构筑术式。无法冷静的感觉于内心某处深深扎根,这点则被自己刻意视而不见。之后她杳无声响地著陆于自身那被满月映照下的影子。 此刻,她忽然想到,究竟是自己著陆于影子上,还是影子著陆于自己身上呢?这两者到底何者为真。一旦使用强力的魔法,有时就会搞不清踏在脚底的暗色人形,与月光照亮下的自己,究竟哪边才是真正的自己。 俯首后,瞧见屋顶凹凸扭曲的影子,彷佛是邪恶的微笑。尽管自己很清楚这不过是错觉,但或许正因为如此,内心才无法平静下来。 诉说目的,低喃时间,能令自己回想起身分的高人影如今不在场。他大概有事要忙,因此今天必须单独行动。平常大致上都是两人行动,鲜少像今天这样只身达成目的。虽说缺少高的人影支援,但自己有过数次参与帝国军事作战的经验,并不会感到不安。不如说如此一想,这工作简单到几乎足以称为无聊。毕竟是不像话到极点的对手,而宪兵与勇者也都没办法找到自己。 然而,仍有一丝不安。如果水明八键像之前那样冒出来,就无法照常理行动。 「……」 莉莉安娜回想起白天的事,于是在屋顶上停下脚步。白天因罗格的命令与水明八键接触时,不小心被他看见手臂。手套下有著每当使用暗魔法就会变质,逐渐变得丑陋的手掌与手臂。 不知道他在看过这只手后会怎么想,果然也会觉得自己是怪物吗? 这么一想才发觉,不会害怕自己而能交谈的人类,除罗格外他应该是第一人。和其他人聊起那些话题,这或许是第一次。 从屋顶降落后摘掉眼罩,在月光映照下望向玻璃窗。反映其中的是自己的脸庞与左眼,以及另一只眼睛。是人类所没有的,简直像龙种脸上才会长的眼睛。眼睑覆盖黑色的细碎鳞片,瞳孔呈纵向且细长,理应是眼白的部分却是金色。任谁看见这只眼睛都会忌讳自己,会骂自己是怪物,即使是父母也不例外。 看见这只眼睛后,他还能像过去那样对待自己吗?与周遭人不同的人,不会因大众意见而随波逐流的温柔的人,水明八键。纵然初次见面时给人古怪的印象,实际上却是爱管闲事,笑起来很柔和的人。 希望下次见面时他还能保持原样。如此一来,他们就能一直维持现在这种关系。因此才不希望他去找犯人,希望他别再来找自己。或许他无法放弃珍视之人,但只要自己不被抓到,他们就没有输赢可言。 ——所以但愿,今天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喵。」 「……」 如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忽然传出的鸣叫声令自己顿时回过神。又是猫,猫在围墙上望向自己,尾巴卷在身体旁坐著。自从上一次工作后就发觉最近很常遇见猫,刚才的叫声难道是在喊自己吗,当此般想像浮现于脑海时。 「咦——?」 此刻才注意到,周围有许多双眼睛。没错,自己被猫的金色眼眸包围。环视周遭,尽是猫、猫、猫,在围墙上,在建筑物的阴影下,甚至是屋顶上,乃至枝干上以及石砖地板上等一切场所,都有猫在窥视自己。它们是从何时出现,又是从哪里前来找出静悄悄隐身于黑暗之中的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喵、喵、喵、喵、喵、喵,猫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与浮现于黑夜的无数目光,压迫著周遭的黑暗。 最后鸣叫齐声停止。 接著,刚才最早发现的那只猫张著嘴。虽然是准备「喵」一声的张嘴方式,却没有叫声,简直像在打哈欠,总觉得好像能听见猫偶尔会发出的不成声的鸣叫。 「——难道说!」 此时才忽然想起,并且想通。水明八键出现的那天确实也看见好几只猫,在看见猫之后,水明八键才现身。 今天水明八键也带著猫,帝都不太亲近人类的猫竟然如此温驯。而自己压根没想过,他拿猫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让猫成为自己的伙伴,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让猫愿意帮助他。不过,水明八键会使用自己所不知晓的魔法,是非比寻常的对手。 ——这里的人都很那个呢。不论走到哪里,都只会否定自己眼前的神秘。 于脑中反覆咀嚼他对魔法师公会的术者们所讲出的不屑的话。没错,诚如他所言。「办不到」这种话对魔法师而言,不过是枷锁。 假如以前也像今天这般,猫以那不成声的鸣叫传达自己的所在地给他,而今天同样正确传达自己的所在地的话—— 等回过神后,猫已经掉头离去。取而代之则是转身所见的缓坡上方,从暗夜中逐渐浮现一道人形轮廓。围绕其周遭的黑暗相当深沉,深紫色残影彷佛残留于眼底般飘荡。此为比自己掌控的黑暗蕴含更深业障之物,仅获得位于知识彼端的睿智之人方能掌控—— 「又见面了呢。」 现身的人影——水明八键平静开口。他并非一如既往般不拘小节地问候,而是表露出参杂怜悯的口吻与眼眸。 啊啊——自己不知不觉溢出叹息。结果他还是没放弃,明明拐弯抹角暗示过他。没错,今天白天相遇时,就已经告诉过他与自己牵扯会有危险,下次可不仅止于受伤。 「抱歉,你难得的忠告就这么被我浪费了。」 「!」 忠告,这词汇的出现犹如脑中所想被对方察觉一般,心脏因此漏跳一拍。 「你是莉莉安娜吧?」 当心脏猛烈跳动的冲击才刚平息不久,他随即如此提问。 为什么他会知道,照理说自己应该没犯下会被看破身分的失误。然而,那双眼睛确实流露出自信,是认定这答案不会有错的眼神。既然如此,装傻大概也是白费工夫。不过…… 「——为什么、你会知道。」 「莫名其妙就知道了。」 但他的态度却太直率而毫无迷惘。水明八键继续提问。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即使你隶属掌管情报的特殊部门,引起这种事件可不是因为军人的工作吧?」 「我没必要、告诉你。不论是做这种事的理由,还是我的事,都与你无关。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问出来……」 如此说道的莉莉安娜揭露出逐渐升温的魔力。在转瞬间占领周遭的浓厚魔力冲击下,围墙与石砖地板宛如被药品泼洒般受侵蚀而起泡。进入备战状态,看来他同样明白这道理。 「就诉诸武力吗?」 有所领悟而如此答覆的水明八键,不回应自身魔力反倒继续提问。 「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要我老实、被逮捕吗?还是说,你要说我做的事是错误?」 「不,你做的事正确与否我不晓得。到底是你施加在魔法上的东西不好,还是你本人不好,不清楚告诉我的话,我根本就无从得知,而这也构不成我阻止你的理由。」 「那么——」 「话虽如此,却有我无法认同的部分,那就是你使用的魔法。」 「暗之魔法……?」 「没错,莉莉安娜。只有那个魔法你别用,那是人只要依然身为人,就绝不能去碰触的东西。」 「你有什么根据。」 「要根据我当然有,想听的话我就回答你。」 「我没理由、要照你讲的话去做。我只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所以……」 所以——自己就必须在此讨伐他吗?为了保护自身安危而拿那个人当藉口,为此施展暗魔法吗,明明对方并非是自己的敌人贵族。 「——唔。」 如此思索时,正在咏唱的嘴却丧失流畅动作的能力。这么做真的好吗,这种疑惑不停于脑中盘旋。但既然已经踏出一步,一切就注定无可奈何。除非自己在这条路上走到尽头,或直到某人制止自己为止,都不会停下脚步。因此—— 「——黑暗啊,汝为点缀遍及此岸的紫靛色梦幻,绚丽不拘泥于不祥,从而变化,摘取一切命运之嫩芽。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 咏唱之后再吟咏蛮名,以此发动键言。 「——令希望平等归结为失望【transient hope】。」 之后,周围存在于夜晚的黑暗随即集结至阴影处,如气泡般化为球状并持续膨胀。飘浮于周遭的众多气泡不停增加,成为足以隐藏附近街道与星光等所有光辉的色彩,一切都走在不规则的轨道上,却毫无偏差地蜂拥至水明八键的所在处。 从气泡中得以窥见的男子,仅仅展现出不见丝毫焦躁且冷静的模样,随后开口。 「——光芒驱散普世黑暗,坠落于失意之大地因阳光找回真实【aski.kataski.haix.tetrax.damnameneus.aision】……」 他被埋没于连月光也无法触及的黑暗气泡中。 ……结束了吗?此为自身所持有的暗魔法中最强而有力的咒文,能抵御以前施放过的魔法的他,绝对无法防御这魔法。当暗之气泡散去后,承受攻击者会负伤无数,全身留下永远无法除去的黑斑,最后如身患疟疾般在颤抖下气绝而亡。没错,没有任何例外。 「…………真是笨蛋。」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语,究竟是对自己还是对他而说。去向不明的微弱责骂声,最后消失于黑暗。此等结果并非本意,但终究别无他法。面对不肯退让的对手就只能打倒,只能从对方手中抢夺绝对不愿退让的权利。但即使如此,残留于内心的,仅有后悔后所体验到的胸闷。 说不定这是自己第一次交到朋友。结果这份思念,也随著黑色泡沫消逝。 「真是……笨蛋……」 等魔法迎向终止时,如气泡般膨胀的黑暗停止增殖,并缓缓回归于暗处。然而,当黑暗如浪花般溃散后,却不见理应倒卧于石砖地板上的水明八键。 「啊……」 ——眼前开始能看见释放白光的魔法阵光辉,不熟悉的花纹与文字,描绘出美丽圆圈的圆阵。难道是这圆阵保护理应与黑暗一同粉碎的主人吗?其上方有著并未受半点遮蔽的月光所照亮的空间,才听到如弹响手指般的悦耳声音,飘浮于空中的黑暗泡沫残渣,即全体宛如被爆风粗鲁吹走般往左侧流去。 最后周遭声响彷佛找回被遗忘的时间般再度回归。看似在畏惧什么的树木,犹如在发出咯咯笑声般掉落地面的瓦砾,就连红砖围墙、围篱、黑铁制成的尖刺,乃至银制铁门全都变得毫无色彩。一切变得好似了无新意的图画中所描绘的灰色。 周围曾几何时满溢如秋夜般凛冽的空气,泛起红光的月亮也露脸。 而位处中心点的则是—— 「——你那魔法对我已经没效了,暗魔法师【left hand sorcerer】。」 以真红眼眸强烈凝视自己的,魔法师的身影。 今宵同样逼近事件核心的水明,内心抱持著两种意念。 ……这下于夜间与昏睡事件的犯人邂逅已经是第三次。和先前不同的是,自己知晓对峙的犯人的真面目,以及除了自己与她之外,此处没有任何人。 目前翡露梅妮雅与蕾菲尔两人都不在这里。为了说服莉莉安娜,水明这次请她们回避。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她可能会因戒备而逃跑。 所以今天他才一人前来,只身一人,暂时忘却神谕而向她挑战。 为了质问她为何要做这种事,以及为了制止她继续行使暗魔法。 「怎么会,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强力的暗魔法被完美防御的缘故,对面传来稚嫩的困惑声。 水明行使的魔术是防御魔术,即月之女神,是刻印于艾菲索斯的黛安娜,其腰带上的除魔咒文。所谓神是以近似星光体与乙太能量等要素构成身体的存在,而此为保护该身躯的法术,因此对防御星光体攻击有显著效果。aski kataski haix tetrax damnameneus aision,黑暗、光芒、大地、太阳,在这些意味著真实的词汇下,该力量能防御来自高次元的恶意。照理说,是正经魔术师之间的战斗中几乎不会使用的魔术。 而该魔术在出现月亮的夜晚,能够发挥格外出色的效果。 然而,论及因该魔术而减损威力的暗魔法—— 「什么暗之元素讲得还真好听。创造出这个魔术体系的家伙,结果根本到最后都不知道这出处不明的力量是什么玩意儿吧。」 当水明叹息并祭出此言后,莉莉安娜似乎无法接受地蹙眉。 「你在、胡说什么?暗之元素是女神的仆人,也就是魔法师的力量之一。」 「不对,这可不是如你们所说的玩意儿。不论是谁都误会了,所以我才能像刚才那样找出防御手段。」 「——黑、黑暗啊,汝身宛如翱翔于天际之闪电般激昂。不盼顾,一心长驱直入,黑暗啊,奔驰吧【thrust of darkness】!」 莉莉安娜释放的,是笔直且重视速度的魔法。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暗魔法师所使出的术式,照理说应该抓准遮蔽视线的黑暗来释放。而在月光下疏忽这点的魔法师所使出的术式,自然不可能击中水明。他依然悠哉昂首阔步,玩弄莉莉安娜于股掌间。 水明在打算靠近的莉莉安娜面前弹响手指,当眼前的石砖爆炸后,她彷佛目睹违背预期的画面而瞠目结舌,并当场愣在原地。 【插图】 「——第一次吃下这招时,我大致上就看出这究竟是怎样的玩意儿了,因为能直接给予星光体莫大影响的要素并不多。来自异教神働【goetia】,利用邪神力量所引发的神秘,基于恶魔崇拜者【demonomist】对正确信仰心的特攻,真性咒言,诅咒,怪异攻击。其中以憎恶、怨恨、嫉妒对方的意念,来直接攻击对象是最为古老的技术。只是纯粹的意念,没有术式概念的单纯魔术,威力也因此强大,在原住民的信仰中很常见。」 「……你说,这跟我掌控的力量到底有什么关系!」 「听好了,暗之元素根本不存在。就如同『人类怀抱的憎恨与仇怨化为诅咒,实际影响人类』这词句所示,你用的力量只是将现世中满溢而出,无处可去的憎恨诅咒,凝固于外壳世界而已。」 诅咒最古老的形式,即人、物、动物等憎恨的集合体。由于不论在何处都纯粹是思念,因此只要有攻击对象,无关乎有无防御都能攻击到对手,这就是能突破金色要塞城墙的理由。城墙就是城墙,并非能从思念中保护自己的障壁。虽说贫弱的魔法能以嵌入式术式进行防御,诅咒则能靠魔术师的抗性防御,但万一诅咒那方较抗性更强的话,就没有方法能抵御穿透而来的诅咒意念。强烈的诅咒则更是如此,与魔族力量的不同处也在于此。 水明焦躁地再度防御莉莉安娜释放的魔法,接著继续说道。 「不过,这种魔术一般来说并非谁都能用。如果只是一部分倒也罢,但那既是在获得憎恶与怨恨的情况下引导人迈向破灭,也是打从根本厌恶人类的意念。然而,唯有一种人能自在掌控这种力量。那就是心灵能同调为憎恨状态的人类,也就是现在的你。」 「你是想说我内心怀抱那种念头吗?」 「应该是吧。从你过去种种的言行举止,还有你能使用这种魔法来看,这点应该很清楚明瞭。但我想你可能没自觉。」 「怎么可——」 「你想说怎么可能吗?不过啊,证据就在你的手套下。因为凝固的怨恨与憎恶同调,然后又利用那股力量的缘故,导致你的身体末端变质为容易受侵蚀的部位,才会引发这种现象。我猜你那眼罩底下大概也一样吧?由于负面力量持续侵蚀身体所产生的影响,让你逐渐脱离人类原本应有的姿态。」 莉莉安娜倏地按住被眼罩遮蔽的眼眸。 「没错,你所使用的术式,原本就是人类不能接触的咒术。这点不用我多说,你这位使用者本人应 该更清楚吧?」 「可是我、我如果没有这个魔法的话,我就……」 「快停止,这个魔法会摧毁你。现在还不迟,停止使用暗魔法,然后专心治疗身体。若不这么做,总有一天你会不再是你自己!所以……」 「所以……」 当莉莉安娜因被说中而差点被感化时,她背后与其同调的恶意雾霭晃荡。于是她顿时回神,豁然睁大双眼。 「——那、那又如何!这种事我也知道!只要是用这个魔法,总有一天我也会被黑暗所吞噬!但是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执著于我!」 「因为身为魔术师,无法认可这种魔术师的生存之道。」 没错,相当于暗魔法的魔术,在神秘学里被称为左道。拉丁文中的『sinister』也就是代表『左』的这个词汇,在英文中意味著『不祥』,就如同左是赋予走上操控恶德与邪恶等毁灭道路的魔术师的词语,其生存之道在魔术世界中也被视为不正确。正因为如此,水明才无法认可她那一个劲迈向破灭的生存之道【left hand sorcerer】。 再者—— 「然后就是好事之徒爱管闲事吧。」 「——」 当水明展现伤脑筋的笑容后,莉莉安娜则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而水明彷佛要质问其真心般,再次问道。 「喂,你真的觉得这样的人生就够了吗?」 「咦——?」 「这种自我毁灭的生存之道,根本就没有半点好处吧?况且你之后可能会后悔,只要使用暗魔法,你就绝对不会幸福。」 莉莉安娜犹如要甩开所有传进耳里的话语般拚命摇头。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无法战斗!而这个国家不会需要无法战斗的我!上校也不会需要!因为我已经被爸爸妈妈拋弃了,所以我是孤单一人!我被上校捡到后来到帝国,此时才第一次有了安身之所!即使被称为人间兵器也无所谓!即使被所有人忌惮也无所谓!只要能使用暗魔法,我、我就还……!」 「真的这样就够了吗!」 「!」 「没这回事吧!你渴望的,真的是如此痛苦的事物吗!」 莉莉安娜应该也一样,应该也有渴望获得,且有打从心底想追寻的事物。既然她会流露出白天相见时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她想追求的事物,就绝对不会是不幸。 「我渴望的、事物……」 「没错,你渴望的是——」 水明再次对莉莉安娜诉说,希望她能清醒过来。但莉莉安娜…… 「少啰嗦!除了战斗外根本不为人所需的我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蕴含比至今为止更强烈情感的拒绝,宛如化为咆哮般嘶吼而出。 然后因为这句话,缠绕于她身上的黑暗顿时失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烟雾般喷窜而上的黑暗是诅咒,不对,是恶意。凝聚于外壳世界的千仇万恨,透过莉莉安娜的身体以惊人态势显现于现世。这当然是因为莉莉安娜的内心同调之故,刚才的嘶吼确实包含对于世间如此没道理的怨恨,以此为起点,一切感情才会反弹。 「快住手!别自己主动接纳黑暗!」 莉莉安娜打算囊括脚边喷窜起庞大的恶意于体内,水明则为帮助莉莉安娜而不顾自身安危前去缠住她。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明苦闷的惨叫似乎令莉莉安娜回神并睁亮双眼。 「你、你做什么……」 「别被卷入……不可以,那不是你该走上的道路……」 「不、不行。靠近的话,连你都会被黑暗侵蚀!」 黑暗、诅咒、恶意逐渐侵蚀水明的身体,是莉莉安娜释放的暗魔法不可同日而语的强烈浓郁力量。甚至无法维持神智,彷佛连精神都受到亵渎般的程度。不过,此刻分秒必争,转为咏唱月之守护不需要丝毫犹豫。 即使耳闻担忧自己的言词,水明仍旧为拯救她而展开咏唱。 「……满盈其神圣光辉,寻求如今应有之姿态【luce sacra utrorumque ergo corrigendum】……唔。」 水明仍旧紧闭双眼咏唱排除诅咒的语句。连从额头冒出的冷汗经过鼻梁滑落至脸颊的感觉都如此清晰,是因为焦躁变强烈的缘故吗?庞大诅咒的威势未曾衰减,持续侵蚀著打算从周遭的黑暗漩涡中拖出莉莉安娜的水明。 「唔、啊……啊……混蛋 」 水明绞尽气势,全力伸手抓住莉莉安娜。接著使出拋投般的力气,从诅咒漩涡中拉她出来。 莉莉安娜被拋出去,水明则因反作用力跌倒。察觉到水明身处何种状态的莉莉安娜茫然起身并走向他。 「水明八键……?」 「你是白痴吗……再怎么说这样可是会死人的……」 水明即使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保持笑脸。莉莉安娜目睹他这副模样后,明白自身行径是何等愚昧,当场跌坐在地。 「对……不起……」 「真受不了……算我拜托你安分一点吧……」 水明如此说道,彷佛表示尽管放心般露出爽朗的笑容以掩饰脸色的苍白。心想既然已经拉莉莉安娜出来就能放心,于是准备站起身时。 然而,事态却未能轻易平息。 「唔——」 「咦——?」 世界顿时摇曳。是垂直震动与左右震动同时兼并的剧烈摇晃,然而纵使观察再观察,都只有摇晃,却没有物体摇动。不论是树木或掉落的瓦砾全都寂静无声,代表这并非地震,而是其他现象,这是—— ——神秘力场动摇【mana field vibration】。 「啧……恶意累积过头了吗?」 环视过摇晃不止的世界后,水明口吐恶言。平常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出现,或由于揭露过度力量而不时引发的现象,眼下正摇晃著异世界的街道。透过莉莉安娜溢出的恶意,膨胀到一个空间所能承受的极限。情况发展到这个地步后,凝结的恶意便会有方向性地成形。 最后一如水明所预测,事态朝向远远超过视觉与听觉的方向收束。将人类怨念形象化的雾霭,逐渐反映为有别于黑夜的紫靛色带状黑暗,并盘踞于空中。尚未明确成形的轮廓酝酿出尖锐哀叹与沉甸甸的嫉妒声响,深植听闻者无法从脑中忘却的不快感,令其背后寒毛直竖。 「那、那是……」 「要显现了,退后……」 显现前的空间附近若出现闪电,往往是某种前兆。不出多久,恶意便会成形并具象化。 紧接著,降临而来的物体呈现恐怖姿态。是没有任何凹凸不平,轮廓过于滑顺而漆黑的身躯,骨骼彷佛被摘除般垂落且摇摆不已的手脚,类似生物的滑溜感覆盖于表面,看似头颅的部位有一颗模仿眼珠的血红发光物体埋在偏右侧位置。简直像人类丑恶变形后的造型,有著涂鸦般的稚嫩感,如果有人极力宣扬此为人类原本应有的姿态,想必绝对会被评为是出类拔萃到难以言喻的独特设计吧。 罪孽深重的身影吵嚷不已。刺耳的尖叫响、低沉粗哑的声音、彷佛知道世间一切黑暗的幼儿声音、仅仅愚昧不堪的老人声音、缭绕耳畔令人厌倦的魑魅魍魉的声音,层层重叠且交织在一起的声响,依然伴随著千仇万恨。 「啊、啊啊……」 「别去听,会被扯进去。」 莉莉安娜在那恐怖声响所引发的嫌恶感中颤抖。由于她是唤醒该现象之人,也因此更容易被感染。等回过神后,发觉水明的手置于其肩头,制止她那差点跨越意识而动弹的身体。 罪孽深重的身影移动,类似脚的支撑物踏上石砖地板,所及之处顿时泛黑,就连附近的天空都为恶意所污染。光是踏出一步,其影响便难以估计。 目睹该画面的莉莉安娜诉说其窘境。 「不、不快逃、的话……那个就……不行……」 她的恐惧感受其煽动。如果是一般人,在那种物体面前甚至会放弃生存。而水明正因为沉溺魔术,才更能轻易地明白该物体是何等非比寻常。 「逃跑又能怎样?那种玩意儿可不能丢著不管。」 「可是,没办法……难道你想驱除那种东西吗?再说,凭你那种身体……」 「我这人天生就是越被人说不行,就越想尝试。」 当水明以桀骜不驯的口吻如此说道后,该物体彷佛能理解人话般间隔一段空档,尔后发出尖叫。 「————!」 响彻住宅区的恐怖冲击波敲打全身,由于受恶意障壁阻挡,以至于该声响并未泄漏到周围,但异变终究会被人察觉。若此等会令生者发疯的声音与外表悠然阔步于大街上,世间将顿时化为地狱,只有这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罪孽深重的身影跳跃,是无法归类于人类双脚与野兽四肢的跳跃方式。对只是尽情敲击地面的奇怪跳跃做出反应的水明 ,用魔术让莉莉安娜轻飘飘浮起,并来到围篱附近。 两人配合那飞扑过来的身影往后跳。被打中就糟了。罪孽深重的身影不论碰触到任何物体,就连著陆时的石砖地板与挡住它的围墙都能明显地将其一分为二。该身影于著陆的同时,宛如延伸般逼近。水明对它施放指弹魔术,一、二、三、共计四次承受指弹魔术攻击,其身姿却屹立不摇,于是水明跳往旁边好逃离现场。 罪孽深重的身影一反预期地并未追击,看来它并非基于战斗概念下形成的会袭击人的物体。它只是四处大闹,只是想纠缠住人类,只是想增加同样的不幸而已,不论发展至何种程度,终究只是恶意。代替恶意显现的身影随意挥舞宛如巨大黑色橡皮筋的手臂,粗壮到无法被称为前端的圆柱状手臂酝酿出阵风,柔韧的双臂好似暴风般击碎围墙与石砖地板,以此诉说其惊人威力。 双臂举至头部进行防护的水明,从手臂空隙间一边窥视眼前状况,同时承受冲击波与瓦砾。随后当眼前的身影停止利用手臂攻击后,模拟刀印的指尖释放湛蓝闪电。轻声说出「abreq ad habra」这魔术后所出现的青色雷霆锋芒,击中罪孽深重的身影后四散,并导致它一度引起痉挛。 由于是即兴使出,以至于效果低下。罪孽深重的身影立刻重新起身,但四肢的移动却显得支离破碎。 「……你看,那确实是一切恶意混合在一起所形成的玩意儿,却因为各式各样的恶意混杂在一起,导致它无法确定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动作才会异常不一致,你没必要感到超出程度以上的恐惧。」 「呜……可是……」 「别胆怯,被那种东西迷住才更值得害怕。」 视线前方能捕捉到那罪孽深重的身影,是会煽动人类潜意识恐惧的身影。 ……那是萦绕于人心,绝对无法消除的罪业与障碍的末路。是不论何时都会想瞄准所有人心灵的空隙,任谁都会想堵住耳朵的污秽之物。而在眼前通过的物体,则是世间绝对不容许存在的凶恶之物。 罪孽深重的身影依然叫唤刺耳声响,莉莉安娜抱头并遮蔽双耳,并犹如要掩盖过声响般拚命摇头。看似在大喊不要的身姿,就像与年龄相符的少女,其姿态绝非能让恶意侵蚀或占据。 因此,不论自己是处于何种状态下—— 「都不能退缩呢。」 罪孽深重的身影开始动作,如锐利物体猛刮金属般格外刺耳的尖叫声扬起,再冲下斜坡并散布尖叫声。宛如流星般横冲直撞,眼前一切事物的时间均静止,再由该身影通过后的后方物体开始动起,所见之物被吹散。 水明眼见如果被击中可没办法全身而退,因此打算专注于回避时。 「呃、唔……」 一股刺痛感窜上身体。从失控中救出莉莉安娜时被恶意侵蚀的身体在最坏的时刻发出悲鸣。这股疼痛令水明错失回避时机,甚至失去意识数秒。当恢复神智后,事态已经严峻到闪避不及的程度—— 「既然如此,只要不躲开就好了吧……」 右手画出的刀印是六芒星。流过脸颊的汗水滴落地面,而如今也因为无以遏止的苦闷露出犬齿。莉莉安娜似乎在远处喊叫些什么,但眼下水明无法听见。他暗自下定决心,在这次交锋中必定要摧毁对方,因此要继续让魔力稳定于指尖。现在是夜晚,无法使用为苍天所洁净的刀刃,无法使用苍铭斩。必须要另外选定魔术,在这段过程中,万籁倶寂的时刻逼近。最后当排除噪音后,延长的时间中只有自己与对手两人。 微风轻拂脸颊。 ——少来教唆我。 不由自主地留下这句话后,瞄准驰骋而过的罪孽深重的身影后方,如要贯穿般击出象徵六芒星的右手刀印。最后罪孽深重的身影无法即时煞车,在石砖上翻倒四碎并于夜空下烟消云散。 在这场千钧一发的交手中获胜的是八键水明。 ……由于罪孽深重的身影消灭,席卷周遭的沉重气氛也同时消失,战斗时的疲劳与恶意侵蚀身体的疼痛顿时袭向水明,强忍此等状态下的身体,水明来到莉莉安娜身旁并跌坐在地。 「结束啰。」 莉莉安娜或许还无法相信眼前发生什么事,只是瞠目结舌地交互望向水明与罪孽深重的身影。 「告诉我实情……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是、是因为……贵族们想要陷害上校。所以那个人,才这么对我提议……」 「那个人?就是和你在一起的另一个家伙……吗?」 放任侵蚀身体的恶意所带来的影响,就在水明编织言词的当下,远处竟能耳闻宪兵的笛声。由于罪孽深重的身影显现于现世造成周围异界化,因此刚才的骚动不可能被人察觉。那么,又是为什么—— 莉莉安娜被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与怒吼惊吓而颤动肩膀。 最后艾力欧特率领的宪兵集团与克莉丝妲现身于现场。 「在这里!」 艾力欧特中性的美妙嗓音响彻周遭。抵达后环视周围的他发现倒地的水明与莉莉安娜,因而露出惊慌的表情。 「水明八键和,至于你我记得是……」 「你们才是,为什么——」 会在这里。或许是察觉到水明打算如此提问,莉莉安娜因心生动摇而微微颤抖,甚至不经意倒退几步。由于艾力欧特的登场与宪兵们的喧嚣,差点被恶意占据的身躯承担超乎容许范围以上的意外,令她的心濒临极限。 「可恶,这实在、时机太恶劣了……」 水明因顿时扩散于口中的苦涩而低吟。这下子因为多余的人七嘴八舌,结果没办法和莉莉安娜静下来说话。 即使状况逐渐恶化,水明依旧起身。 「算了,虽然情况变得有点麻烦,但我们还是走吧,莉莉安娜。」 「我……」 水明朝困惑至极的莉莉安娜伸手,就在此时。 ——这样好吗?在这里收手的话,你的目的就无法达成啰。 「——?」 忽然降临的说话声令莉莉安娜浑身颤抖不已,仰望后发觉屋顶上出现身材高的人影。 「你是——!」 尽管水明大喊,但身材高的人影毫不介意,并朝莉莉安娜开口。 「你要怎么办?我是无所谓啦,但你应该没办法在这里收手吧?」 「呜、唔——」 「不行!别听他胡说!」 「——去吧。」 身材高的人影朝反方向指示,难道是要莉莉安娜往那边去吗? 与此同时,周围忽然有一阵卷起烟幕的狂风呼啸而过。纵然艾力欧特立刻展露出冷静的应对,宪兵们却因事发突然而心生动摇且动作失去平衡。 「可恶——唔!」 水明无法动弹,尽管双腿想奔跑而准备踏出,身体却排斥该行为。原因来自救出莉莉安娜时承受的恶意,与罪孽深重的身影交锋时承受的损伤。先前勉强过一次,如今已经无法再勉强自己的身体。 另一方面,莉莉安娜因眼花撩乱的事态而不知该如何是好,因混乱而颤抖。然后—— 「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佛不想理会一切事情般放声尖叫,并只身一人狂奔向身材高的人影所指示的,斜坡彼端的黑暗。 「唔……莉、莉莉安娜……别走……」 水明即使按住胸口并溢出苦闷的喘息,依然朝莉莉安娜消失的方向伸手。接著于斜坡上阻挡般驻足于水明面前的,是身材高的人影。 「你这家伙……」 目睹水明浑身冒汗并低吟的丑态后,身材高的人影看上去如嘲笑般勾勒起嘴角。 第三卷 终章 身材高的人影放跑莉莉安娜,并结束与水明等人的对峙,目前他正待在能窥视人们东奔西窜的位置,独自溢出嘲讽般的笑容。 他靠近的地点,是帝国第二高的费菈丝菲莉亚大圣堂的钟楼旁。一边留意即使处于此等状态下,直觉与视觉依然非比寻常的水明八键,一边观察现场。现场已经被宪兵们包围,勇者跑近水明身旁。尽管勇者想问出当时的状况,侍从想帮他施加回复魔法,水明却坚定地拒绝对方。 高的人影不断思索关于今后的行动。 这回已经是第二次失手。 姑且不论宪兵,虽说勇者往后可能会造成威胁,但目前先不必理会也无所谓,毕竟他这次仍旧一直被人抢得先机。 不过——水明八键,那个男人却不容轻忽大意。没想到自己在打乱勇者步调的过程中,水明居然能掌握莉莉安娜的动向,甚至与她接触。 「……嗯。」 尽管他不晓得莉莉安娜制造出的领域中发生什么事,但既然水明和她见过几次面,想必是打算在战斗中说服她。一想到这里,才惊觉刚才真是危险。 然而,眼下也不必为此忧虑。毕竟水明承受过多的暗魔法,已是必死无疑——不,虽然他很有可能复元,但至少近期内无法满足行动,在行使魔法上也会出现影响。 这次虽然没被他们目击袭击贵族的场面,但不论是水明八键或勇者都已经看见莉莉安娜的长相。既然如此。 「那女孩的利用价值也差不多到尽头了……」 仅残留冷峻的嘀咕声,身材高的人影于黑暗中隐蔽身姿。 第三卷 后记 阅读这本《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第三集,并看到本后记的各位读者,实在非常感谢您们。不论第几次我都还是会写,真的非常很感谢。我是樋辻卧命,从第一、第二集接著继续阅读的各位,好久不见了。 这次这本名为《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的作品之所以能问世,不仅要格外感谢阅读本书的各位,也拜阅读网路版的各位之赐,该怎么说才好呢,总之真的非常感谢您们! 写作速度龟速如我也觉得这样下去很糟糕,同时却在丝毫无法提升写作速度的眼下,我不经意在网路上看见。 ——三天写完一本书。 ——一年出版十七本书。 ——一天写两百页。 ……害我忍不住心想,这位作者是否已经放弃当人类了呢。 实在太厉害,我整个人简直哑口无言。不过,反正一山还有一山高,纠结下去也只会没完没了,这话题还是就此打住吧。 那么,我想差不多可以开始谈一下关于这次的故事。 本作《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第三集,是寻找回去自己世界的方法,而在异世界展开旅途的水明,好不容易打造好据点却又被卷入事件的故事,听起来还真是粗略呢。 继上一回登场的蕾菲尔加入为旅行伙伴后,硬要说的话是为了帮助她解除诅咒,水明加入为旅行伙伴好像比较正确,但我们先别管这点。 这里有一位思考著该如何衬托出变小的蕾菲尔是何等可爱,然后边在电脑前窃笑边写作的作者。 啊,觉得「大只的蕾菲尔比较好!」的各位,非常抱歉,还要请你们多等一阵子,但总有一天她会复活的。 接著,在本作第一集登场的女主角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再度登场。我想今后也会让她做为笨手笨脚的傻姑娘角色拚命上场。 再来是新人物的真萝莉角色(假萝莉角色是蕾菲尔)莉莉安娜赞德克,她在本回的暗魔法篇是重要人物。说到她的精采场面,无论如何都应该要提到和猫嬉戏的场景。和可爱的猫咪嬉戏的幼女,光想像就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与温情泉涌而上……咦?重点不在这里?说得也是。 原本说是要谈内容,结果好像变成在聊角色呢。 虽说上一回是与魔族战斗的故事,但本回的《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一如其名,会让现代魔术与异世界魔法冲突,内容上有一种谈到《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马上就会想到这点的感觉。 现代所没有的暗属性,而地、水、火、风等元素也不管用,正可谓异世界原创的真相不明的能量。而这暗属性究竟是什么,水明会以往常的步调解开谜团。 哎呀,总算写出一点像样的后记了呢。 「明明来到异世界,结果根本就没出现异世界的魔法嘛。」 「现代知识和异世界魔法到底哪里有对照到?」 我想这次故事算是暂时能摆脱会产生这种疑惑的内容,让各位读者感受到本作确实有接触到这些部分。 而剩下的应该就是,变小的蕾菲尔、狗狗梅妮雅、猫与莉莉安娜等令人会心一笑的成分偏多。因为上次的故事几乎没有喘息空间,因此这次如果能让各位享受到异世界的悠闲之处,我也会感到很荣幸。 虽然本作看似在故事途中相当乾脆地结束,但其实这次的架构是用第三、第四集来拆分成上下两集写成的。 因此,此次未能明瞭的模糊部分,关于莉莉安娜今后的走向与没能全部回收的伏笔,以及其他新登场的人物等,都会在第四集揭密。 ……之后的问题就只剩库存耗尽的我,往后该怎么办而已。 不过既然第三集都能平安出版,想必往后也不会有问题。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请等待第四集的各位尽管放心。 那么这次也容我感谢阅读本作的各位读者、在成为小说家网站上温情守候《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和不定期更新的我的各位、责编s氏、插画家himesuz老师、设计师堀江先生、校对公司鸥来堂、ovep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在此诚挚感谢因各位帮助而得以平安出版第三集。 樋辻卧命 第四卷 序章 黎二等人,再度进入帝国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神代小祈 扫图:风 录入:大尸胸 仰望天空,视野中充满一望无尽的蔚蓝。若身处城市,就会因为四处耸立的高楼而看不见纯粹蓝天,但这里是异世界,没有遮蔽天空的阻碍。 这一天——就是这片彷佛透明的苍空,迎接了抵达厄斯泰·涅尔斐利亚国境的他们。 距离水明劝导莉莉安娜那晚已经过去好几天。厄斯泰勒的勇者黎二一行人,抵达了涅尔斐利亚帝国的国境要塞。 正当早一步通过审查的黎二凝望著眼前宽广的侵蚀地带时,同样结束审查的瑞树快步来到他身边。 「黎二同学,终于到涅尔斐利亚帝国了呢。」 「嗯。真的。」 黎二以柔和的表情回应脸上带著微笑的瑞树。离开格兰特市后,在赫德里珥士领内一路骑马,穿过连接厄斯泰勒、涅尔斐利亚、瑟狄鄂司联合自治州的大道抵达这里。 到达国境前的路途上充满绿意,接著却越来越少、而后转变为遭河川侵蚀的独特地形。虽然绿意会随著接近帝都周边而增加,但暂时不见占地广大的森林。 见状,瑞树认真地说。 「我之前就想过,这里的地形很像大峡谷呢。」 闻言,黎二脑里浮现经常在照片或影像上看到的美景。确实和她说的一样,大峡谷也是河川侵蚀造成的地形。眼前的巨大山谷同样由上往下逐渐变窄,且底部似乎有很深的河川在流动。 「黎二同学觉得这里怎么样?」 「款?嗯。虽然感觉没有那么危险,但确实有那种印象。」 「对吧~啊啊~又得通过这里啊~讨厌~」 「厌烦了?」 「因为~之前通过的时候鞋子坏掉了……」 「说得也是。」 一脸厌倦、垂头丧气的瑞树这次看向自己的脚。 「而且脚也会痛。」 「这部分有魔法可以用所以没关系吧。」 即便黎二这么乐观,但瑞树依旧不高兴。虽然接下来的路大半平整,可仍有需要下马行走的部分,还全是些岩层表面裸露、凹凸不平的地方。原本世界穿来的帆布鞋由于瑞树不习惯走山路而报废了。因为那是瑞树很喜欢的鞋子所以感到十分可惜,之后换上的鞋子穿起来也不舒服所以看起来非常懊恼。 「但是黎二同学,总是用魔法缓和疼痛也很麻烦喔。」 「是吗?毕竟效果没了就要再使用一次呢。」 「对啊对啊。和我一比,黎二同学真好呢~你脚不会痛对吧~?」 「那是……因为我有加护啊。」 「吶~吶~那个也分我一点啦?」 瑞树露出非常可爱的笑脸,靠在黎二胸膛上恳求。 「办不到。」 「小气小气小气~!」 瑞树嘟起可爱的脸颊。虽然很可怜,但黎二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如果加护可以分享,不用对方说他就会先做了吧。 黎二视线突然转向峡谷。似乎对第二次的路深有感慨。 「又要通过这里,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就在他沉浸在涌上的情绪时。 「——说得也是呢。不管怎么说,这是由于黎二大人先前冒然离去所致。」 「款!?啊、啊哈哈哈……」 听见后方传来的声音,黎二慌忙转头。结束审查的蒂塔妮雅正笑著对他这么说。 另一方面,黎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不解风情,只浮现了僵硬笑容。 「蒂雅,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是的。但难道不能稍微抱怨吗?」 「对啊。蒂雅说得没错,我也觉得抱怨一下没有关系喔。」 「啊呜。瑞树……」 在因为友方投敌而满脸哀怨的黎二身旁,瑞树和蒂塔妮雅一起笑著说「对啊~」 此时,同行的女骑士露可从要塞中追出来。仔细一看她手中抱著没见过的包裹,接著露可迅速来到蒂塔妮雅身旁。 「公主殿下,您忘记这个了。」 「咦,露可?这是什——么!?」 和瑞树同样露出笑容的蒂塔妮雅,在看见露可时就像遭瞬间冷冻般浑身僵硬。为什么惊讶呢?忘记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瑞树歪头提问。 「怎么了吗?」 「什什什什什什么都没有喔瑞树!」 听见瑞树询问,蒂塔妮雅惊慌失措。黎二从她身边走过,打量前方露可手里的包裹。包装呈现棒状,触碰时有金属声响。 「……这是剑吧。蒂雅你的吗?」 「哈——!?黎二大人何时!?」 「你带了这种东西啊。剑什么的,有点意外呢。」 「那是,那那那那个……这个……那个……」 「啊~!?吶~吶~!这个该不会是王家宝剑之类的吧?那种、不适合用在实战,但当王族踏上旅程时绝对要随身携带的权威象徵之类的!」 「啊!?就是那个!瑞树说得没错!就是那种东西!」 「……总觉得蒂雅你,从刚才开始就非常拚命呢……」 「那是黎二大人的错觉!」 蒂塔妮雅以额头彷佛会喷出汗水般的气势、慌乱挥舞双手表示否定。与平时不同的慌张模样。在她身边的瑞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仰头看向天空。 「剑吗……说起来,黎二同学的剑已经破破烂烂了呢。」 「啊,说得也是……」 一如瑞树所说,黎二满脸困扰地从腰侧拔出剑。出鞘的刀身上到处是缺口。除了和魔族的战斗外,与勒贾斯交战是最大原因。原本就是临阵磨枪的剑术让剑负担过重,再加上与勒贾斯的拳头激战,因此奥利哈钢的刀身才会变成这样。 见状,蒂塔妮雅刻意清清喉咙。 「只要前往帝都就会有好的锻造师。在那里重新打造,或者购买新的武器如何呢?虽然我原本希望到瑟狄鄂司联合自治州之前能够保住……」 黎二询问因为无奈而死心的蒂塔妮雅。 「蒂雅。联合的锻造师很厉害吗?」 「是的。之前曾经提过,瑟狄鄂司联合是由许多国家聚集而成的国家。过去要决定代表全体国家的宗主国时,各国代表就是用剑一分高下。」 「啊!所以直到现在,和剑相关的事情还很兴盛!」 「是的。剑术、刀锻造,甚至实力高强的剑士待遇也和其他国家不同。」 闻书,黎二举起并凝视著奥利哈钢之剑。 「剑之国吗……我也想在那里进行剑术修行呢。向很强的剑士学习。」 就在黎二这么说完,补上一句「开玩笑的」同时,蒂塔妮雅开口。 「七剑之中的三人现在确实在联合。若有机会,去见见他们或许不错。」 「常常听到那个七剑呢,他们很强吗?」 「七剑是给予大陆北方,以及中央最强剑士的称号。据说他们皆有能够以一敌千的本领。」 「以一敌千好厉害啊!一骑当千!真正的吕、吕布!」 蒂塔妮雅的话似乎触发了瑞树的中二心,她相当兴奋。 「接下来要前往的帝国,也居住著名为『孤影』的剑士。是创下夜战、奇袭战等多项战功,帝国屈指可数的高手。和帝国南方邻接的许多国家也因为『孤影』的神出鬼没,而编了歌谣专门唱给不听话的孩子听。」 「唱歌的意思是,对孩子说一旦不听话那个人就会来对吧?好厉害!」 一见黎二因为轶闻而感叹,蒂塔妮雅不知为何突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虽然说了这么多和剑士相关的话题,但我认为黎二大人不向谁学习剑术也没关系喔?」 「为什么?」 「因为黎二大人的剑法很好。基础也已经在城里学会了,比起吸收其他人的剑术,就这样按照原本的方式加强是不是更好呢?」 「蒂雅,你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款?啊、我、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因为黎二大人可是勇者!」 「……黎二同学说得没错。总觉得今天的蒂雅很奇怪。」 「所以说是错觉啦!」 「……哎,先不管修不修行,我们现在没办法立刻前往瑟狄鄂司联合吧。」 听见将剑重新归鞘的黎二这么说,瑞树和蒂塔妮雅纷纷露出险恶表情看向他。 「要我们在帝都牵制之前那位公主殿下对吧?蒂雅怎么想?」 「谁知道呢?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蒂塔妮雅罕见不开心地用鼻子发出冷哼。果然她似乎相当不喜欢赫德里珥士。黎二想起之前在格兰特市告诉众人得往帝国时,她也暴跳如雷地想去提出抗议。 结果,因为克雷葛力的事而不得不放弃。 「……下次再遇到那个男人,绝对要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呜哇,蒂雅好有干劲。」 「这是当然!」 对蒂塔妮雅而言,要让赫德里珥士后悔这件事似乎已经决定了。 黎二对握拳、燃起和平常不同斗志的她开口。 「蒂雅你从一开始对那个人就是这种态度啊?你和赫德里珥士公爵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欸……?嗯是的,有许多原因。」 蒂塔妮雅视线飘忽,转来转去就是不和黎二对上。听见她这种暧昧的回答,随侍在后的露可开口。 「那是因为,公主殿下以前和赫德里珥士公爵对决的时候——」 「露、露可——!?」 「咦?对决?原来蒂雅和赫德里珥士公爵对决过啊?」 「欸,是怎样的对决?」 虽然黎二兴致勃勃地询问,但蒂塔妮雅却不打算回答问题,而是转向露可大叫。 「露可!今天的你太糊涂了!」 在这种吵闹的气氛下,终于通过审查的克雷葛力和洛费利牵著马过来。注意到他们,瑞树有朝气地挥手,而她身边站著以被逼到走投无路表情看著露可的蒂塔妮雅。 表情平稳的黎二看向她们,然后眺望帝都的某个方位。虽然是适合旅行的天气,但实在介意赫德里珥士的指示。究竟这前方,有什么在等著他们呢? 第四卷 第一章 壤乱帝 翡露梅妮雅和水明会合后,住在八鉴家的房客便各自分派了工作。 蕾菲尔照顾就这么留在家里的猫以及打扫,翡露梅妮雅负责料理等其他事务,而身为家主的水明当然也有帮忙分担。 虽然大多数时间都花在研究英杰召唤阵,以及对翡露梅妮雅的魔术讲习,但除此之外还会烧洗澡水和管帐。 平常这个时间,水明经常会将水注入浴缸、生火加热准备洗澡,偶尔旁边还会缠著迫不及待的蕾菲尔,和对洗澡改观的翡露梅妮雅。 对,平常的话。 意思就是,现在他处于做不到那些的状态。距离为了说服莉莉安娜而出门那晚已经过去好几天,但水明如今依旧必须待在家里疗养。 那晚,水明因为暗魔法暴走,以及与罪孽深重的身影战斗,导致星光体剧烈损耗而无法随心所欲操控身体。高跳人影则趁机妨碍、使他无法追上因为恐慌而逃跑的莉莉安娜。 预期中的冲突,则因高跳人影判断寡不敌众立刻撤退而得以避免。 那之后,水明就敷衍艾力欧特等人的质问并回到家,但亲眼目睹其病况的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既询问又担心还照顾,给两人添了不少麻烦。 不对,该说这仍是现在进行式更为正确吧。水明现在依旧只能看著其他人忙个不停。 半坐在客厅床上的水明,以包含著歉意和谢意的话语,向来换水的翡露梅妮雅开口。 「抱歉。」 「请别在意。在身体复原之前请好好休养。」 水明慢慢地回答向自己露出笑容的翡露梅妮雅。 「不,不能那样。」 「不能那样是指……啊。」 看来她从水明显著的沉重语气中察觉到了。没错,水明真正忧心的当然是那晚将莉莉安娜丢著不管。 那个时候,艾力欧特等人看到了莉莉安娜的脸,但后者听从高跳人影的话消失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会合,但对她而言可以说陷入了非常不妙的状况吧。已经能称得上嫌疑犯了。 即便没听说遭到逮捕,但现在怎么样了呢?水明无数次这么担心著。 接著水明突然察觉,翡露梅妮雅正抿起嘴,半眯著眼、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自己。但那双貌似谴责的眼睛里,绝非只有责难。她双瞳里确实闪烁著关怀与严肃,同时交织著不安。 于是水明死心了。 「我知道。会乖乖等到恢复啦。」 「请这么做。水明阁下担心莉莉安娜·赞德克,但我和蕾菲尔也无比担心水明阁下。」 「抱歉。」 「……还以为你是慎重的人,结果竟然如此莽撞呢。」 「是啊,常被这么说。」 「这不好笑……你要是这样,又要听蕾菲尔说教啰?」 听见翡露梅妮雅夹杂劝告的责备,水明仍然维持著苦笑。 没错,回到家里、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后,等著他的就是小姊姊蕾菲尔怒火中烧的说教。 我们很担心你之类的,不要再乱来了之类的。记忆犹新。 但她说得没错。水明一旦被卷进某件事里,就经常会缺乏谨慎。这次是这样,蕾菲尔那次也很明显。虽然本人有想要改,但因为是个性所以很难改。 就在水明和翡露梅妮雅交谈时,抱著一堆东西的蕾菲尔正巧走进客厅。 「嘿咻、嘿咻。」 她发出十分拚命的声音。似乎没多重,是因为看不见前面才发出那种声音吧?不过怎么看都很危险。 翡露梅妮雅见状亲切地说。 「蕾菲尔,拿太多东西很危险喔。放一些下来是不是比较好?」 「没问题的,翡露梅妮雅小姐。稍微超出身高的东西对我而言不算什么。毕竟我原本还能够使用比自己更高的剑……嘿咻、嘿咻。」 「蕾菲,小心点喔。」 「啊啊,谢谢。」 听见水明对蕾菲尔说的话,翡露梅妮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转过头。看来她终于察觉对方的样子比平常奇怪了。 「……水明阁下。」 「啊~这个吗?现在身体几乎所有机能都倾向复原那边了,所以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如果仔细看水明现在的状态,就会发现他处于一种刚睡醒的恍惚模式。因为使用魔术集中回复星光体,所以才变成这种状态。 翡露梅妮雅表情担忧地看著他。果然感到不安了吗?她体恤般询问。 「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伤得很严重吗?」 「要是普通的伤,用魔术就能很快治好。但这次损耗的是精神壳(星光体),所以无法像肉体那样用魔术就能简单治好。」 「……身体很容易就能治好了呢。」 「是~啊~」 搬完东西的蕾菲尔回到用呆滞语气回答后的水明身边,接著愕然地坐在他枕畔。 「身体的伤没什么问题、吗?你还真是不以为然地说了很不得了的话呢……呼姆,星光体吗?我记得之前也有听过,你对那个没有防御或抗性吗?」 「那是因为暗魔法太特殊。就算是我们那个世界的魔术师,甚至连恶魔崇拜者(demonomist)现在都不知道那种危险诅咒的用法,所以我脑袋里才会认定没有使用那种攻击的家伙。欸,归咎起来应该说我准备不够充分,还是大意了呢?啊~」 发出这种声音后,水明因为接下来要出口的话感到为难。由于思考机能也变得迟钝,所以无法好好说话。 「……不好问太多呢。」 「说得也是。果然困难的事情之后再问吧。」 「抱歉,就这样吧。」 水明向贴心的两人道谢。闻言,翡露梅妮雅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手,然后站起身。 「对了!水明阁下,我煮了料理,现在就拿过来。」 翡露梅妮雅这么说著跑进厨房,并端著装有食物的器皿回来。碗状的木制器皿中,盛著微冒热气的纯白汤品,以及富有弹性的圆滚滚豆类。 「来,水明阁下。这是珍珠豆浓汤。请用。」 「啊啊,谢啦。」 水明接过装著纯白珍珠豆的器皿,似乎没怎么仔细看,在眯眼状态下用汤匙舀起珍珠豆并慢慢送进嘴中。 因为连思考机能都移去恢复星光体,所以整个人非常恍惚,手腕的动作也十分不稳。 「水明,很危险喔。」 「抱歉。」 「那么,水明阁下,请把碗和汤匙给我。」 「喔。」 听见请求的水明,将东西交给翡露梅妮雅。 接过碗和汤匙,翡露梅妮雅用汤匙舀起珍珠豆,笑著说。 「来~水明阁下,啊~」 「欸,翡露梅妮雅小姐?水明再怎么样也……什么?」 「啊~」 水明丝毫没怀疑对方要自己张嘴这件事,应该说没办法有。他就这么照著翡露梅妮雅所说啊~地张开嘴,将汤匙前端含进嘴里然后吞下去。 另一方面,蕾菲尔因为水明平时不可能有的行为而目瞪口呆。 「……水明,居然这么没有防备吗?」 平常的水明绝对不可能做这种难为情的事。而他现在既然照著做了,就表示他的思考没有顾及到这边的余裕。 「嚼嚼……梅妮雅,抱歉。」 「不会不会。」 看著露出不在意笑容的翡露梅妮雅,蕾菲尔回过神。 「翡露梅妮雅小姐,翡露梅妮雅小姐,我也想喂。」 「好的,请。」 「那么水明,啊~」 「啊~」 水明果然也照著蕾菲尔指示、坦率地张开嘴巴。完全没有抵抗或讨厌的样子,只是迷迷糊糊地嚼著嘴里的食物。凝视著水明这副模样的两人兴奋互望。 「怎么说。总觉得很棒呢这个。水明好可爱。」 「是的,确实。」 如果是平常的水明,就会因为被美少女殷勤照顾而感到兴奋吧。但现在兴奋的反而是两名少女。虽然之后水明会因为丢脸而想找洞钻……但她们并不知情。 「那么蕾菲尔,再来换我。」 「啊啊,翡露梅妮雅小姐,要轮流喔?」 在那碗珍珠豆吃完之前,水明被两人轮流喂食了。 ◆ ◆ ◆ 位于帝都费菈丝·菲莉亚南侧的巨城,葛洛修拉。 这是帝都最高的建筑物,兼任执行政务的行政厅,同时也是帝国的政治中心,皇帝会在这里谘询贵族们的建议。由于这里原本就是要塞都市,更是帝都中心,所以非常坚固。至今为止拥有撑过多次陷落危机的历史,其庄严存在也驰名国外。 执政之间内的地板铺著鲜红地毯、墙面挂著纹章旗,室内装潢十分奢华。 这个房间相当于皇帝的权威象徵,同时也是强制在场人士态度必须严肃的场所。但房内现在除了紧张的空气外,还充满不知从哪涌出的可耻卑贱情感。 即便感受到房内四溢的危险气氛,应召来此的罗格·赞德克仍以平时的严肃表情,跪在落坐于王座的皇子身前。 「情报部通信上校罗格·赞德克,应召前来。」 当罗格低著头,遵从受召前来的规矩如此开口,某名元老便说「抬头」。 罗格听从指示仰首。眼前王座上俯视自己、身著优雅服饰的青年,是涅尔斐利亚帝国第一皇子雷纳德·斐乐丝·莱瑟尔顿。以那冷漠容貌散发出的庄严感判断,在这座欲望跋卮的葛洛修拉城中,即便皇帝缺席,他依旧是个能够顺利完成政务的人才。 罗格再度向面前的雷纳德行礼。 「祝您安好,雷纳德皇子殿下。琐碎小事还请容我询问,今日不是由皇帝陛下执行政务之日吗?」 由于涅尔斐利亚皇帝已届高龄,为了巩固继承人的政务基础,现在帝国采用由皇帝和第一皇子雷纳德轮流执行政务的形式。记忆里今日应该是皇帝在此执行政务,所以罗格才这么问。闻言,雷纳德浮现浅笑,朝大概是皇帝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嗯,陛下在红玉宫。今日似乎没有处理政务的心情,所以由我来。真是的,陛下如此阴晴不定实在令人困扰。」 罗格低著头,朝彷佛觉得可笑而发出「呵呵呵」笑声的雷纳德深深鞠躬。对那位在别邸之一红玉宫里沉溺女人的皇帝,皇子应该也在内心叹气吧。罗格这么想著沉默等待,正好雷纳德的窃笑声也停了下来。 逐渐减弱的笑声余音带来气氛变化的预感。察觉要进入正题的罗格,在恭敬的状态下更加紧张,等待雷纳德发言。 雷纳德把手肘放在奢华的王座扶手上,支颐开口。 「罗格,你知道今天叫你来此的理由吗?」 「……恕我僭越,是由于莉莉安娜吗?」 「没错。便是昏睡事件凶手是否为你女儿的后续问题。前几天她从现场逃走后就下落不明,你掌握她的行踪了吗?」 「没有。我们用尽手段搜索,但依旧无法判定她的下落。」 「也没有回你家吗?」 就在罗格简短回答「诚如您所言」时,候在一旁的某名元老提高声音。 「不是你将她藏起来了吗?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不,绝无此事……」 「哦?听宪兵说,这次事件目标皆是贵族中地位崇高之人。若是一步登天的你,利用女儿有所企图也并非不可能不是吗?」 元老的话连委婉都说不上,指称罗格为了加速自己升迁而踢掉碍事的人。 但罗格并不承认。 「我听说被害者不仅是身分地位崇高之人。」 「浅而易见!你就是为了避嫌,所以连地位比自己低的人都下手吧!」 当执政之间响起元老如此积极的声讨后,附和声便接二连三传来。在莉莉安娜嫌疑越来越重的状况下,就算是和罗格站在同一阵线的贵族也无法大声替他说话。 当元老们的抨击声浪过激时,雷纳德刻意发出叹息。 「……还不停止吗?尚未确定莉莉安娜就是凶手。」 「是。」 因为雷纳德的话,室内喧闹的声浪就像谎言般全数消失。带头责问罗格的元老乾脆作罢,附和他的贵族们也立刻缄默下来。 简直可以说是为了让雷纳德和中立贵族们产生坏印象般的简洁。不,实际上就是这样吧。罗格感受到室内涌上的窃笑声。 趁著周围气氛冷静下来,雷纳德开口。 「在此议论这些也没有用。首先,应该要全力搜索嫌疑犯莉莉安娜,以及调查事件真相。」 「这是当然。」 刚才那位元老乾脆地同意雷纳德的话。但也如同有所企图般,马上说出自己的意见。 「但是,我认为有件必须先决定的事。」 「必须先决定的事……是指?」 「嗯。责任吗?确实如此。」 虽然罗格因为元老的话而皱眉,但雷纳德似乎察觉了对方话里意思。他那冷淡的视线望向罗格。 「就此继续搜查总会找到你的女儿吧。如果届时证明莉莉安娜是凶手,你打算怎么办?」 「请您稍等。还不能确定莉莉安娜就是犯人。」 「——现在必须先决定,如果她是的话,你该如何负起责任。」 一名元老如同总结雷纳德话里意思般,如此要求罗格。 现在就要求处罚明显操之过急。罗格偷瞄对方,却见那名开口的元老正在窃笑。 可以看出向雷纳德献上谗言的就是他们。 不过,雷纳德却很重视罗格,因此补充说道。 「罗格,你和你女儿对帝国而言是一大力量。我也相信这是场冤案。但你了解,我国有著严谨的规矩。因此必须先行决定届时的事情。」 一名元老接在雷纳德之后开口。 「帝国军务纲要第十二条、第三项。其重要性,爬到上校如此地位的你应该不会轻视吧?届时你也会要求相应的处罚吧?」 「…………」 「那么罗格,你如何回答?」 听见雷纳德询问,罗格稍作沉默后开口。 「……女儿的不检点就是我的不检点。我会退还军方的地位,并退出十二优杰的席次。」 「我知道了。」 听见雷纳德同意的声音,元老再次趁机积极响应。 「说得也是。但上校不认为该亲自和令千金划清界线吗?」 「这稍微过于严厉了吧?」 「因为是在这个情势下引发了这样的事态。这般处置也十分妥当吧……没错吧,上校?」 「……我明白了。」 对于元老伴随著压力的询问,罗格深深鞠躬。 见状,暂时沉默观望的雷纳德也开口。 「……关于事件迟迟尚未解决,陛下也十分重视。在魔族侵略活跃的情势下,国家一直持续不安甚为不妥。」 元老对此表示赞同。 「您说得是。我等也必须认真调查了。但是,这次的事件搜查似乎和圣厅的勇者阁下扯上了关系。」 「我知道难以出手。但这样下去将毫无进展也是事实。因此,今后的搜查有所变更。」 「您说变更吗?」 「没错。至今为止是由宪兵和情报部私下搜查,接下来统一搜查阵营,目前由此人指挥。」 门随著雷纳德的「进来」一言打开。然后,从雷纳德身边走出的人是—— ◆ ◆ ◆ 位于帝都的八键家,响起客人来访的门铃声。 片刻后,从玄关回来的翡露梅妮雅转达的话语,水明在某种意义已经预测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 「水明阁下,是帝都的宪兵。」 看著因为遇到问题而表情严肃的翡露梅妮雅,水明镇定答覆一句「知道了」。 由于几天来的专心恢复奏效,水明现在状态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虽然距离原本状态还相差甚远,但已经恢复到能够正常生活的水准。 现在正好是他为了补足无法外出期间的进度,在思考接下来该从哪里开始的时候。 大概是同样烦恼著吧。在水明身边听见翡露梅妮雅报告的蕾菲尔,也以严肃的表情询问。 「宪兵吗?水明,怎么办?」 「说得也是……首先,去看看吧。」 「但是,见了也会有相应的问题……」 「我知道。」 告诉对方自己并非没有准备后,水明走向等在玄关的宪兵。虽然视情况而定有状况恶化的可能,但放著让他们等也不是办法。 当水明朝等在玄关的宪兵打招呼,对方便回过头礼貌作揖。 他身上穿著整齐的制服,就和一眼望去给人的乾净印象相同,动作俐落,用字遗词也很礼貌。 「初次见面。在下隶属帝国国家第三宪兵队。您是水明·八键先生对吗?」 「对。请问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 「直接说就是,希望八键先生再来与我们同行。」 宪兵礼貌回答迟疑询问的水明。一如他说的「我们」,确实能够感觉门外有好几道气息。恐怕是要带他到宪兵值勤室,对当时的状况追根究柢一番吧。水明露出困扰表情,并说出和脸色相符的话。 「即便你这么说……不好意思我的身体状况尚未恢复,能否改天再去呢?」 「这……并不能。」 「意思是?」 「是的。上头下达了若是您不答应,就要强制带来的命令。」 强制两个字听起来令人不安。但这么说的宪兵也有点困扰地揉著鬓角。也就是,对方察觉到自己状态不佳了吧。本身并不想如此强硬。 不过,既然宪兵都说出强制了,看样子无论如何都免不了要走这一趟。就算现在能用魔术搪塞过去,之后还会有其他宪兵上门。只要不解决根本问题,状况就不会改变。 「我等也知道事情经过。能否请您配合?」 宪兵再度态度谦恭地询问。见状,水明身后的蕾菲尔拉了拉他衣襬。当水明将脸凑过去,她便表情险恶地说出内心的忧虑。 「……水明,有不好的预感。」 「是啊,我也 这么觉得。但现在只能配合了。」 「这样好吗?」 「我想掌握现在的搜查进度。」 除了莉莉安娜的行踪外,水明还有其他想掌握的事。虽然翡露梅妮雅有外出打听,但无从得知现阶段的搜查状况,正好现在顺便了解。 即便水明这么说,但蕾菲尔果然嘟起嘴、露出不能接受的表情。 翡露梅妮雅为了让她同意,可靠地站出来。 「蕾菲尔,我会跟著去。所以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了。多加照顾水明。」 终于听见对方硬挤出来似的消沉声音。除了担心之外,应该还有苦闷的成分吧。毕竟蕾菲尔也对现状感到著急。由于身体变小不能涉足这些,连原本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都无法成功。水明在她转过身时,确实瞬间看见对方如同表现出内心想法似的,嘴角透出不甘心。 水明就在被她那寂寞背影吸引的状态下,与翡露梅妮雅一同走出家门。 ◆ ◆ ◆ 水明和翡露梅妮雅被好几名宪兵带著走到街上。前后都有宪兵、看起来就像被带走般的不妙状况。但因为他们不是犯人或嫌疑犯,实际上这是郑重的对待,目前为止也没有受到任何过分的待遇。 水明透过翡露梅妮雅知道,帝国的军人和宪兵都受严格规定规范,因此大致上对他们的应对和形式都还不错。 水明想起,自己刚到帝国时蕾菲尔说过的话。帝国军有著严格的规矩,所以素质比其他国家的士兵还高。听见这种话,水明倏地想起德军那种规律的严谨。说不定这个国家也一样,正以军事国家的身分走在近代化的路上。 帝都费莅丝·菲莉亚,不管从街道造景或人民生活来看,都比厄斯泰勒还要近代化,听起来发展也比其他国家更为出众。 如果就这么像原本的世界那样发展下去,发生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话,说不定会有重蹈原本世界覆辙的可能。 虽说自然和神秘尚未分离,但不知道会怎么发展。而要说哪边比较好又难分上下—— 「水明阁下,外面的空气真是久违了呢。」 「嗯?啊啊,说得对。」 听见翡露梅妮雅愉快的声音,水明赞同。 如她所说,水明一段时间没出家门了。由于星光体受损所以几乎都在睡,就连为了散心而外出散步都没有。 然后,久违的街道看起来有种浮躁感。 帝都居民们似乎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样子。他们不断偷看身边,就像在警惕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般。在外头奔跑的孩子们也似乎心怀恐惧,丝毫没有悠闲的感觉。 就在水明打算说出这个感想时,翡露梅妮雅貌似先行察觉了。 「水明阁下休养期间,莉莉安娜·赞德克遭到通缉,帝都一直都是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有预测到,但还是造成骚动了呢。」 水明将「在我意料之内」几个字吞回肚子里,这么回答翡露梅妮雅。 「因为嫌疑犯的身分公开了呢。民众们也会增加危险就在身边的实感了吧。」 「不过,明明是同个国家的军人,却这么害怕……」 「莉莉安娜·赞德克原本就会使用不明的魔法,加上她帝国十二优杰的地位、在军部也位于特殊处境,因此即便在帝国内部依旧是受人畏惧的对象。这么想的话,这个变化趋势也理所当然。」 「对街上民众来说,是『终于发生了』这种感觉吗?」 翡露梅妮雅点头。水明却因这份肯定而叹气。 「明明只是个孩子……不,就因为是个孩子吗?」 一般来说,强大会藉由年岁累积而成,但莉莉安娜与之相反,她身为魔法师的力量很强。正因为她年纪这么小就拥有这么强的力量,所以才会让人愈加感到害怕吧。要是再加上她本人那种威慑周围的言行举止,更会加强这种感觉。 莉莉安娜原本就树敌甚多。加上这次事件,简直让街上民众全成了敌人,无法轻易在外行走。再者这个世界有许多道德标准尚未成形,如果随意露面不知道下场将会如何。 虽然也有被高挑人影藏起来的可能,但那并不是什么好状况。那一晚高挑人影对莉莉安娜说的话,听起来有种教唆的感觉。如果莉莉安娜遭到利用,那么就得考虑事情结束后被舍弃的可能性。 当水明不禁思考著这些时,翡露梅妮雅突然使用魔术向他说话。声音听起来没有改变,但那是除了他们之外周围听不到的悄悄话魔术。 「……水明阁下非常担心她呢。我听说你和莉莉安娜·赞德克只有交谈过数次罢了,为什么会如此担心?」 「很奇怪吗?」 「欸?不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也知道自己很奇怪。」 水明露出生硬的笑容,然后收敛表情仰头看向宽广的天空。 「……该怎么说呢。这个世界啊,哪里都有嘴里说无法挽救而必须放弃的事物吧?但我不喜欢那样。明明只要不放弃就会出现笑容,却必须流下眼泪,这样很讨厌吧?」 「水明阁下……」 没错。这个世界上,他只无法原谅这种想法。正因没有任何救赎,那份心情才不得不消失在泪水之中。因此,只有忧伤会无限增加。那个少女同样被束缚在那样的栅栏之中。 水明反覆回味那一晚听见的话。 ——除了战斗之外根本不为人所需。 没错,莉莉安娜说出的话,就是在感叹自己的不幸。那是一直被所有人疏离、不单没有容身之处,就连对自己的存在都抱持著不安之人的发言。所以水明无法对那样的她袖手旁观。 就在水明思索著莉莉安娜的下落时,翡露梅妮雅突然询问。 「水明阁下想回原本的世界,果然是因为那个世界也有需要战斗的理由呢。」 「算是……吧。」 水明简短且暧昧地回答并环顾周围,接著察觉一件事。 「话说回来,没有发布戒严令吗?」 虽然街上的样子和平常不同,但感觉居民外出没有受到限制。 街道宽广度受城墙限制的异世界都市和现代不同,碰到暴徒的机率很高。普遍来说,在抓到嫌犯之前应该会限制无谓的外出,并推荐团体行动才对。但街上依旧保持平常状态,工商相关人士或矮人们都和平常一样充满精力的工作著。 「关于这部分,是因为救世教会召唤的勇者阁下……艾力欧特阁下的游行。由于已经接近预定日期,现在发布戒严令会让民众感到困扰吧。」 「原来如此……」 水明同意翡露梅妮雅的话。如果现在发布戒严令,肯定会影响之后的游行,所以才没有那么做吧。 要是现在阻止居民活动,就会浪费可以鼓舞民众的难得机会。在为了观赏游行而有外国人大量涌入的现在发布戒严,也会打击帝都的收益。因此才选择部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方针吧。 了解气氛的原因后,水明询问宪兵。 「不好意思。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们目的地了吧?」 「再来要带两位去的地方,是费菈丝·菲莉亚的南广场。」 「南广场?」 听见宪兵的回答,水明皱眉。还以为肯定是为了补充调查要去宪兵值勤室,完全想不出去广场的用意何在。 宪兵、带走、广场。这三个词重叠后,水明脑里时不时就浮现断头台这个单字,应该不可能吧。 「为什么要去广场?」 「因为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正在那里等候。」 「……?」 闻言,水明依旧只能皱眉。无法判断的事情,再加上还是无法判断的要素,当然无从理解。 在那里等候的意思就是,他们是被叫过去的。但目前没有事情会和那么尊贵的人物扯上关系。那么为何那样的人物在等著自己呢?水明露出讶异的表情,而翡露梅妮雅也立刻凑近。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是涅尔斐利亚帝国的第三公主。一旦站上战场就能撕裂大地、粉碎敌人立足之地,是拥有壤乱帝别名的土属性魔法高手,同时也被称为帝国最强的魔法师。」 「原来如此……不过,重点是为什么帝国最强的魔法师要叫我过来。」 水明看不出那位皇女和自己这次被带走的关联性。虽然有想过该不会是因为其他事情,但依旧毫无头绪。 即便他直接提出疑问,宪兵却没有回答。虽然不确定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但对方也露出为难的表情。 「皇女殿下说,有话想问您。」 「问什么?」 「这种话不能由我来说……」 因为害怕吗?必须等到那名叫自己来的当事人亲自说明才行。 水明对宪兵的质问一时作罢,转而向翡露梅妮雅使用悄悄话魔术。 「梅妮雅。那个葛莱兹艾拉皇女是怎样的人?」 「如我刚才所说,是帝国最强的魔法高手。因为是能轻易应付各式状况、与众不同的类型,所以个性十分刚强。」 「……说起来你说过,黎二打倒勒贾斯时她也在场?」 「是的。由于当时我也在场,所以曾和她交谈过两三句。是所作所为非常强硬的殿下,请做好不易对付的心理准备。」 「是吗……」 水明摸著下巴,感觉到有场暴风雨正在逐渐清晰的南广场等待自己。 一如蕾菲尔所说,有不祥的预感。 ◆ ◆ ◆ 位于帝都费莅丝·菲莉亚南侧的公园,光是其被通称为『贵族广场』这点,就能推断出使用者几乎都是有身分之人。 位在上流区域,因为当初建造时由住在附近的贵族出资,所以整体比其他公园来得豪华。石砖步道和花坛都维护得很好,没什么岁月痕迹。和中央广场不同,这个公园附近没有店铺而是和住宅区比邻,往往和贵族居住区域一体成形,并被当作中庭使用。 公园规模庞大,整个铺满棕榈色石砖,阶梯呈现扇型延展开来,还有种植好的花丛等等,似乎成为专给有身分者与他们的孩子休憩的场所。 但现在公园里被宪兵以及军人们占据,完全呈现非常时期的模样。理由虽然不明确,但就算贵族们因为自己生活受打扰而来抗议,也全遭宪兵们礼貌拒绝。 在那样森严的气氛中,水明等人刚到,宪兵立刻走进设置于广场一角的帐篷。水明推测葛莱兹艾拉就在里面,而当他和翡露梅妮雅走到指定地点时,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身体线条柔软得不像男性、金发碧眼以及天生长睫毛将其衬托得更加引人注目,猛然一看还会以为是少女的美少年勇者艾力欧特·奥斯丁。 对方优雅地坐在花坛红砖上,正和同行的魔法神官克莉丝妲说话。 「是你。」 当水明不加思索地这么说时,发现他的艾力欧特站起身。 「是吗?你也被叫来了啊?」 他露出一瞬间的惊讶,然后拢了拢金发。接著扯起嘴角有点挖苦地询问。 「伤已经没问题了吗?」 「怎么,你这是在担心我?」 「别说笑了。怎么可能。」 「我想~也是。」 就在水明和艾力欧特交谈……光是几句诙谐的斗嘴就能感觉到不太友好的视线。想找来源而回过头时,正看见克莉丝妲板著脸。看来就算只是简单说几句对方也难以接受。她拂了拂绿色的三股辫,看似神经质的表情十分可怕。 而发现翡露梅妮雅的艾力欧特则立刻向她搭讪。 「翡姆小姐也好久不见。」 「是、是的。久疏问候。」 「不用那么恭敬喔。更轻松一点也没关系。即便这样,你那头银白色秀发依旧如此美丽呢。」 艾力欧特爽朗笑著,对翡露梅妮雅展现出完全不同于对水明的温柔语气。看样子是把翡露梅妮雅的拘谨错认为紧张了。 对方当然不会知道,翡露梅妮雅是因为听见之前猛地编造的假名而良心不安。 艾力欧特和翡露梅妮雅多说两句后,身边便传来刻意的咳嗽声。 「艾力欧特大人。」 听见克莉丝妲责备般的呼唤,艾力欧特也不知道是没发现或者在装傻,只以一句「怎么啦?」反问。闻言,对方若无其事地要他自重。 「您是否,和他们过于亲近了呢?」 「我只是想和翡姆小姐好好相处喔?毕竟她可能会成为我们的伙伴。不可以吗?」 「那是……」 克莉丝妲因为这听起来颇有道理的话而不知所措。见状,艾力欧特嘴角勾起坏心眼的弧度。 「嘿嘿,因为克莉丝妲会嫉妒呢。一旦我夸奖别的女孩子或和她们感情好的话马上就这样。」 「您、您您、您在说什么啊艾力欧特大人!?我没有!」 「没有什么?」 艾力欧特如此戏弄克莉丝妲并等她回答。一眼看去就跟美男美女在卿卿我我没两样。 ……身体状况不佳的状态下被紧急叫来,还要目睹这种闹剧,就是水明也觉得有点火大。他朝艾力欧特怒目而视,然后开口。 「你爆炸吧。」 「哈?」 「烦死了。没事。」 虽然这么说,但水明依旧像是诅咒般低声念著「爆炸吧、爆炸吧……」,不明白他话里意思的三人只能充满疑问。 「请问两位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你们没听说吗?」 「是的。我们听从宪兵的话被带到这里来,只知道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在等,其余完全不清楚。」 「是吗?实际上呢……」 虽然翡露梅妮雅开口询问,但水明在来到这个广场时就有所察觉。自己以及艾力欧特会被叫来这里,十之八九是和昏睡事件有关。毕竟彼此唯一的接触就只有这个,也只有这个理由共通。 闻言,克莉丝妲像是察觉什么般,低声向艾力欧特开口。 「艾力欧特大人。」 「……是吗?终于出来了啊。」 听见克莉丝妲的耳语,艾力欧特回过头。水明等人也和他一样转过去,然后看见位于广场角落的帐篷里,走出一名身后伴随著好几个人的女性。 年龄不知道有没有满二十。比起婀娜更适合女强人形容的威严庄重风采,但外貌十分美丽。打扮虽是军装却比其他军人还要豪华,以深葡萄酒色为基础,肩上披著内侧刺绣的帝国军大衣,一眼看去便知她的地位比现场任何军人都要高。 看见对方的翡露梅妮雅突然发出警戒「是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看样子她就是把自己叫来的当事人了。不顾皇女立场身著军装也是因为帝国十二优杰的身分吧。直截了当拨弄金色波浪卷发的举动,以皇女的身分来说非常粗鲁。但除此之外,水明还看出对方蓝色眼瞳中浮著什么不怀好意的神色。 随著她接近,现场空气逐渐产生变化。庄严、沉重,这样的形容会从脑中掠过,可能是因为她散发出的武威吧?还是与生俱来的身分差异呢?不过,是位十分拥有领导者气质的人。 在水明快速且敏锐地分析时,克莉丝妲行礼似地跪下 艾力欧特能只站著点头致意是出于勇者的身分吧。就跟在凯美利亚时的黎二一样。 水明和翡露梅妮雅一同跪下。 「——到齐了吗?」 以广场的缓坡为背景、走到他们面前的葛莱兹艾拉发出带著佣懒的声音,那双细长双眼睥睨著现场恭敬的几个人。 然后,她的视线首先落到艾力欧特身上。 「这是自事件搜查和报告以来第二次见面呢,召唤的勇者阁下。」 「愿您安好,葛莱兹艾拉皇女阁下。百忙之中突然接到传唤,实在不胜惶恐。」 艾力欧特大概打算以傲慢对付傲慢吧。他以不礼貌的视线这么回应,言下之意就是「居然敢叫我过来」这种细微的挖苦。 当事人似乎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瞬间眯起眼睛,不高兴似地别开目光。 「你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 两人招呼结束后,克莉丝妲刻意以严厉的声音开口。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您未曾和召唤的勇者艾力欧特大人达成协议,就擅自要求他至此,请问有何打算?」 如果按她所言,这的确是轻视勇者身分的行为。即便这点在对方用「你这家伙」称呼艾力欧特时就已经很明显了——但葛莱兹艾拉拒绝回答。 「有点分寸。区区一介魔法神官打算对我提出意见吗?」 那是一道不容分说的视线。虽然克莉丝妲也不服输地望回去,但艾力欧特却像调解般伸手搭上克莉丝妲肩头。了解到对方想传达的「我们居于劣势」,克莉丝妲只得遵从艾力欧特的意思,说了句「……是我失礼了」并勉强退下。 葛莱兹艾拉接著转往水明的方向。 「……你这家伙就是和勇者争执的男人吗?」 「是。」 水明鞠躬。但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他身边的人产生兴趣。 「没想到白炎阁下会在你身旁。」 翡露梅妮雅也仿效两人行礼。「愿您安好。」 克莉丝妲突然看往水明他们的方向。她应该知道白炎这个别名指的是谁吧。事到如今察觉假名而露出险恶的表情,但翡露梅妮雅认为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所以下定决心无视对方,专注于眼前的葛莱兹艾拉。 「你身为厄斯泰勒的魔法师,为什么会在帝国?」 「暂留申请已经通过了。」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帝国?」 翡露梅妮雅似乎准备好应付对方隐含焦躁的藉口了。她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煞有其事地叹气后回答。 「……藉由女神爱尔修娜的引导,负责辅佐水明阁下。」 「哦?你之前不是说受到阿玛迪沃斯陛下的敕命吗?眼下之意是你当时在说谎?」 「我向陛下报告时,接到了陛下『交由你自行处置』的命令。」 「哼……真会说。那么,你要辅佐的对象就是那家伙?」 「如您所 言。」 「原来如此。嗯,虽然说得挺有道理……女神也经常下达莫名其妙的神谕。如果说这起事件和女神相关,也不无可能。」 葛莱兹艾拉姑且接受,即便依旧朝翡露梅妮雅投去怀疑的眼神,但比起这个似乎还有更重大的事所以不继续追究。 「赶紧进入正题吧。今天找你们来不为别的。你们争相逮捕犯人的昏睡事件搜查,现在由我接手。」 「姆……」 「这是……」 猜到会和昏睡事件有关,而且果然猜中了。水明和翡露梅妮雅浮现险恶的表情。另一方面,艾力欧特听见这件事却无法继续不动声色。 艾力欧特朝葛莱兹艾拉微微颔首,皱著眉头询问。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如果只是要说这个,不用特地叫我们来这里不是吗?就算不通知我们您也可以接管搜查。」 「不,这可不行。为了迅速解决这次事件,你们要加入我麾下。」 「什——!?」 「喂喂……」 就算是艾力欧特也没想到会是徵用,一时瞠目结舌。 水明同样抬起头发出困惑声音。 丝毫不管两人惊讶的模样,葛莱兹艾拉强硬地徵求同意。 「没有意见吧?」 「怎么可能没有。」 「哦?为何?我可是考虑到你们的相争哦?」 艾力欧特一否定,葛莱兹艾拉就挑衅似地扬起嘴角。看来她是遇到顶撞反而会产生兴趣的类型。说是考虑到他们相争这件事,恐怕也只是为了继续搜索时不让教会有机会抱怨罢了。 克莉丝妲代替提出异议的艾力欧特回答。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艾力欧特大人和这个男人遵从爱尔修娜大人的神谕搜查这次事件。换句话说,若是将艾力欧特大人和这个男人都纳入您麾下,会妨碍双方的胜负。」 「这有什么问题?你们的胜负与我无关。」 「您这是违逆爱尔修娜大人的发言。您认为一国王族轻蔑爱尔修娜大人的指示是正确的吗?」 「管它正不正确。这次事件在你们的问题之前,更是帝国的问题。虽然不能轻忽爱尔修娜的话,结果却是帝都的人们被耍。我认为在这种下次不知何时会出现受害者的状况下,赶紧终止这个事态才是最好的。」 「…………」 就算是克莉丝妲,也因为对方提到受害者而无法反驳。她抿起嘴。 即便如此。 「……这么反抗王族,没人会说话吗?」 「因为勇者大人是由女神派来、也就是圣人。现在是正当性可疑的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的发言更不礼貌吧。身为随从的克莉丝妲阁下也在勇者的庇护下……而且,请看,证据就是宪兵和军人们都胆颤心惊。」 水明听从翡露梅妮雅的话分散视线。如她所说,不只宪兵和军人,就连葛莱兹艾拉的随从都脸色发白。 葛莱兹艾拉转向水明。 「那你呢?」 降服,或者反抗。听见这个询问,水明当然表示拒绝。 「请恕我拒绝。虽然早点解决事件最为重要,但我并没有协助你们的必要。」 「这是公家徵用。你现在住在帝都对吧?既然居住在这个帝国,协助我们也是理所当然。」 「那么,不听从您的命令就要坐牢吗?」 「呼姆……这也是威胁的一种方式呢。但那样太过蛮横了。」 瞬间,葛莱兹艾拉像想到什么好点子般摸了摸下巴。 「说得也是。既然你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加入徵用条件吧。」 「条件的意思是?」 「虽然要你们加入我麾下,但首先得确定你们的实力。如何?和我决胜负,只要获胜就让你们像现在一样自由行动也无妨哦?」 「姆……」 「多么傲慢的……」 依然的高姿态,以及毫不讲理的条件。艾力欧特和克莉丝妲不禁发出呻吟。葛莱兹艾拉是帝国最强的高手。正因对自己的本领相当自信,才会提出这种条件吧。 但艾力欧特大概不知道,他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 「皇女殿下亲自出战吗?」 「我亲自战斗很奇怪?」 「虽然说不上奇怪……」 就像他没说完的疑问,测试实力这种事通常都会让部下来做。但这恐怕就是她眼底浮现的不怀好意的真正原因吧。正当水明这么评估时,看见克莉丝妲凑在艾力欧特耳边低语。 大概是告诉对方葛莱兹艾拉的情报吧。终于知道自己不可大意的艾力欧特绷紧了表情。 见状,葛莱兹艾拉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 「说得也是。首先就让我……哼,拜见一下勇者阁下的力量吧?」 「您似乎相当有自信呢。」 「自信吗?能够正确掌握自己的力量程度,也算不上是自信吧?」 断定这份自信并非过度自以为是,葛莱兹艾拉对艾力欧特的话不屑一顾。见状,艾力欧特半身前倾,身体迸出斗气。 「艾力欧特大人?难、难道您要接受吗!?」 「是啊,陪皇女大人耍任性也是一种乐趣对吧?而且,不接受的话好像没那么容易就放我们走啊。」 「艾力欧特大人……」 「好了,克莉丝妲。你退下吧。」 艾力欧特催促满脸不安的克莉丝妲退到战斗范围外。 另一方面,水明等人也为了不受波及而退后。 「勇者阁下,可别让这场战斗太过无趣喔?」 葛莱兹艾拉放话之后,便自等候在旁的随从手中接过长手套穿戴。那是双和她身披的白大衣非常相配的白银色手套,指节部分使用带有黑色光泽的素材。就算是对魔术练成物质有详尽了解的水明,记忆中也没有相符的东西,看样子似乎不是金属—— 「梅妮雅,那双手套上使用的黑色物质是什么?」 「黑钢木。那是北方原产的树木,拥有钢铁般的硬度。比金属还轻,却与金属同样坚韧,对魔力反应也很强,经常会用在魔法师的防具和武器上。」 「哦……」 虽然水明对未知的素材颇戚兴趣,但现在是葛莱兹艾拉和艾力欧特的战斗。随从和护卫们一退开,葛莱兹艾拉就飞跃到呈现扇状的阶梯上。当她为了确认长手套的状况而双拳相击时,广场便响起沉闷的声音。 另一方面,艾力欧特则就这么仰头看著对手,拔出发亮的俄瑞卡科斯之剑。就在呼应高昂魔力的剑身流泻出太阳光辉同时,他将刀锋击上石砖。 「武装展开。」 银铃般的声音编织出键言。浓密的魔力和术式缠绕在艾力欧特身上,接著他的身体被发出微弱光芒的银色皑甲包覆。 盖住眼睛的水桶型头盔,以及包覆全身的金属板,和外表纤细的艾力欧特本人相反,是件庸俗且厚重的装备。虽然看上去几乎没有机动性,但那副镗甲是以术式和魔力编织而成,重量肯定和外观不同。 这就是艾力欧特的世界的神秘吗?即便是将物质具现化的形式,但术式特徵不为水明所了解。即便拥有相似的魔术,却依然是原本世界不存在的系统。 镗甲烧制出纹路和色彩后,艾力欧特最后具现化出盾牌。那是面绘有几何学般徽章的风筝盾。 看见艾力欧特的魔术行使,葛莱兹艾拉露出佩服的表情。 「哦?这就是勇者阁下世界的魔法吗?真是有趣的技术。」 「这是我的荣幸。但是,可不只有趣而已喔?」 因为戴著头盔,艾力欧特的声音含糊不清。但他显露出确切的自信,放低身体摆好架式。见状,葛莱兹艾拉先行出手。 「先试试水温吧——土啊。将汝之身化为坚硬石砾,藉此粉碎吾敌。碎石突击。」 那是翡露梅妮雅以前曾经使用过,击出石砾的土属性魔法。但葛莱兹艾拉丝毫不愧最强土魔法高手美名,一次制造出的石砾数量与大小都非比寻常。葛莱兹艾拉周围浮著尖锐的石砾群。 艾力欧特以风筝盾防御对手击出的石砾。 石砾全被盾牌弹开,艾力欧特毫发无伤。在攻击结束后,他见机行使魔术。低语似的咏唱之后,剑身缠上电光,刀锋也迸出电击。 大概是察觉到魔力流动吧,葛莱兹艾拉十拿九稳地躲开了飞来的电击。 「原来如此,挺厉害的。」 「还没完——吾颂赞并将祝福献之崇高智灵。回应吧,原力授予!」 艾力欧特发动键言。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在魔力高昂同时,强化身体能力的术式附加在他身上。 「魔术行使……」 翡露梅妮雅瞠目结舌地看著艾力欧特的魔术。理由恐怕是因为看见多数魔术并行使用吧。 因为现在的他脱离了这个世界一次只能用一个魔法、顶多用到两个的魔法行使理论。 多方使用有持续效果的魔术、提高战斗能力,这种战斗方式非常流行,也经常能够看见,但在这个世界实属罕见。 葛莱兹艾拉逼近艾力欧特。虽 然以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来说很稀有,但她应该是善于近身战的吧。毫不畏惧重武装的艾力欧特持续逼近,用戴了长手套的拳头殴打对方。当然,施加过身体强化魔术的艾力欧特并不逊色。葛莱兹艾拉反覆进攻,也穿插使用土属性魔法。 和她相对之下,艾力欧特使用盾牌与附加雷击的剑,坚定且堂堂正正的战斗著。 「勇者阁下的战斗方式,很精采呢。」 「感觉上就是勇者。」 「果然水明阁下也觉得不错?」 「没错。结合基础,我认为是挺好的战斗方式。」 水明也点头同意翡露梅妮雅的意见。看过这场战斗后,就会觉得艾力欧特的自信绝非是在说大话。 剑术不用说,再加上以魔术制造出的铠甲也有相当的耐久力,虽然身体强化魔术和赋予魔术的持续时间不长,但效果充分。 不过,反过来说也有过于标准的单调问题—— 「盾牌和铠甲的防御术式不同。还有身体强化的术、魔法攻击。很完美的战斗方式呢。」 「只能说不愧是勇者。能弥补近身战和魔术战的不足,而且很坚固。但是——」 魔力多寡、外加魔法咏唱速度与效果都是葛莱兹艾拉占上风。即便艾力欧特只有雷的魔术,但葛莱兹艾拉除了以格斗术不断进攻外,还多次使用土魔法。 「这个世界的魔法师给人不太近身格斗的印象。」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是特别的。以魔法师为基础,还能拥有如此卓越格斗术的人类十分稀有。」 正当水明和翡露梅妮雅这么聊著时,不知是否战况陷入胶著,葛莱兹艾拉和艾力欧特拉开距离相互对峙。 见状,葛莱兹艾拉开口。 「原来如此,我看出来了喔。」 「……看出什么?」 「关于你的盾牌和铠甲。虽然两边都有实体,但盾是用来防御魔法,铠甲则是用来防御其他攻击没错吧?」 「…………」 艾力欧特并不回答一脸得意说出线索的葛莱兹艾拉。不知道头盔遮掩下的他,正用什么表情在看对方。 「水明阁下,是那样吗?」 「是啊。那个女人说得对,没有错。」 在水明和翡露梅妮雅交谈时,克莉丝妲发出惨叫般的声音。 「艾力欧特大人!」 艾力欧特的盾牌在葛莱兹艾拉的强力拳击下弹飞了。 而且葛莱兹艾拉为了阻挡艾力欧特去捡刻意站在他面前,因此艾力欧特只能往反方向退。 「……水明阁下,勇者阁下的盾没有消失。」 「在不使用解放术式的魔术前不会消失的吧。毕竟要是魔力不流通就无法维持,可能会让自己手无寸铁。」 「原来如此。确实。」 翡露梅妮雅认同后再度询问。 「水明阁下认为,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和勇者阁下,哪一方会获胜呢?」 「我无法确定。但有胜算的是皇女殿下吧。在近身战势均力敌的状况下,魔术的力量就会发挥作用。如果不想办法逆转,就会被数量压制吧。」 「想办法逆转……」 「那个勇者还存有魔力。是不用呢,还是现在不想用呢……」 水明判断对方留有什么后招,勇者的战斗方式尚有余力。但相对来说,让局势一面倒的葛莱兹艾拉战斗能力也相当可观。 看著这场战斗,多少会让人产生明明拥有和勇者对等实力之人存在,为何依旧要召唤勇者的疑问—— 攻防之中,艾力欧特剑上的雷消失了。失去效果的时间到了吗?就在艾力欧特想立刻替剑附加雷电时。 「——土啊!其为吾等暴虐之结晶!以波乱威势粉碎溃散!并且化为赞颂牺牲之墓碑!水晶突击!」 葛莱兹艾拉下了决定。大招。在结晶撞破石砖步道而出、围绕在葛莱兹艾拉身边同时,她挥下手腕。 蜂拥而至的结晶柱。盾牌已经远离艾力欧特,也来不及使用魔术防御。水明听见克莉丝妲的惨叫。 「水明阁下!」 「结束了吗……」 尘烟滚滚。虽然视野不佳,但哪方本领更强已经一目了然。 ◆ ◆ ◆ 飞舞的沙尘随风流动。席卷四周的尘埃消散后,可以看见跪在地面不断喘息、表情险恶的艾力欧特。以及热情和兴趣都大幅削减、俯视著对手的葛莱兹艾拉。 战斗结果是葛莱兹艾拉胜利这个早已预料到的走向。 拂了拂头发,葛莱兹艾拉双手抱胸。 「……还算可以吧。虽然战斗技术很高,但厄斯泰勒的勇者比较让人愉快。」 大概是在厄斯泰勒时和黎二一起战斗的回忆和此时重叠了吧,葛莱兹艾拉满脸得意的如此评价。看著抱胸的她一副这种战斗不足挂齿的站姿,艾力欧特肯定感到屈辱了吧。虽然他还穿著铠甲,但拳头正在发抖。 葛莱兹艾拉将随从准备好的饮料一饮而尽,看向艾力欧特。 「约好了。事件解决前听我的命令行事。」 「咕……」 「或者,事到如今你还想以勇者的身分说不要吗?」 「……我知道了。」 虽然对方是挑衅般的语气,但艾力欧特依旧接受葛莱兹艾拉的条件,即便表情非常不愉快。 艾力欧特消去铠甲和盾牌后站起身。就算跑过去的克莉丝妲在他身边提出意见,但艾力欧特似乎没有要出尔反尔的意思,只摇著头劝说克莉丝妲。 然后,葛莱兹艾拉转向水明。细长的眼锐利眯起,目不转睛看著他。 「那么再来轮到你了。」 在这种危险的状况中,水明也不跪了。他正面迎接对方的视线。 「虽然我想拒绝这种粗暴的事?」 「你没有拒绝权。看是要降服于我,或者抵抗。」 葛莱兹艾拉高傲地拒绝水明的要求,而翡露梅妮雅高声喊道。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请稍等!无论怎么说这都太过蛮横了!」 「既说我太过蛮横,那你打算向哪申诉?」 「那、那是……!」 「怎么,不用那么担心。不过是场稍微激烈的较量罢了。」 葛莱兹艾拉是打算用力量让他顺其自然臣服吧。就算翡露梅妮雅有向阿玛迪沃斯申诉的可能,但她依旧毫不宽容。 双方视线交会时,水明向前走出。 「梅妮雅,退下。」 「但是水明阁下你现在!」 「反正怎么说她都不会听。她眼里浮现著渴望。」 水明抬了抬下巴示意翡露梅妮雅自己看,而后者也听话看了过去。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的眼里有、渴望……?」 翡露梅妮雅发出询问。虽然她似乎不懂,但那双蓝眼中映出的确实是渴望。追求争斗,或者该说是寻求刺激之人所拥有、对战斗著迷的眼神。 明知如此,水明依旧向前。葛莱兹艾拉露出早已久候般的傲慢笑容。 「似乎拿出干劲了呢。」 「虽然完全不情愿。」 饶有兴趣的声音被呆滞的声音覆盖,和克莉丝妲一起退下的艾力欧特露出吃惊的表情。 「喂我记得你……」 他想问的是伤好了没,而水明则用苦恼的口吻一吐为快。 「不管是你,还是这次的事情,来这里之后真是各种不走运。」 水明这么说著轻轻挥手并走向前。另一方面,葛莱兹艾拉则散发出已经准备好了的狰狞气息。这时候,她突然以评价似的视线看向水明。 「真不起眼呢。」 「请问您说的是哪方面?」 「当然是脸。」 明显的挑衅。这么想著的水明板起脸,表情更加僵硬。见状,葛莱兹艾拉不知道怎么理解他的态度,抿嘴流露出痛快的笑声。 「呵呵呵,别生气。确实不华丽,但往往都是你这样的家伙才不可掉以轻心——何况要是你继续努力,或许就能有和十二优杰匹敌的实力了。」 「…………」 倏地敛去笑容,声音转为尖锐的发言让水明双眼染上战意。这似乎不是侮辱。毕竟莉莉安娜是十二优杰之一,而以那个时候水明能和莉莉安娜战斗为基础来看,葛莱兹艾拉的态度会转为警惕也理所当然。 「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了,就是你这家伙将事件的犯人逼到绝境吗?」 「即使不知道是谁告诉您那种事情,但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犯人是莉莉安娜·赞德克。」 「那个女孩当时确实在场,但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她就是犯人。」 「你说没有确切证据?你当时不是在场,还和她战斗了吗?」 葛莱兹艾拉充满魄力的询问,彷佛想藉此压垮水明那推托语调一般。然而即便周围空气宛如获得实体重量般加重,水明依旧不甚在意地以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 「谁知道呢,那一晚的记忆很模糊啊。」 「不管怎样你都要佯装不知就是了?」 「…… 哼。」 「姆……?」 「——差不多该闭嘴了吧浑蛋。」 水明朝试探自己的葛莱兹艾拉,以浑身之力比出拇指倒竖的手势。而当他的语气毫不客气时,周围便产生骚动。能够从各个方向听见愤怒的声音,但关他什么事?反正隔著莉莉安娜这件隐情,其他只是来碍事的罢了。 然后,既然对方要刺探自己,就表示他们也没掌握莉莉安娜行踪这个重要情报吧。会这么不顾前后强制要自己归顺,就是因为感到焦躁。 听见水明口出恶言的葛莱兹艾拉,高压地笑了。 「……哼,这才是你这家伙的本性吗?如此高傲的说话方式会被冠上不敬之罪喔?」 「关我什么事!如果能够逮捕我,那就来试看看啊!」 「哈!还真敢说!」 葛莱兹艾拉随著这句话猛然欺身向前。和与艾力欧特交战那时不同,似乎打算一开始就使用格斗术进攻。 水明将伸出的双拳交叉,用手腕抵御对方的上段踢,然后反过来朝葛莱兹艾拉的头部回旋踢。对方用手套挡了下来,但水明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后退。 可是葛莱兹艾拉不断进攻,反覆出拳并追了上来。 「咕!」 「怎么了?动作很迟钝喔?」 她这么说。但就如对方所言,现在的身体动作确实很不流畅。因为星光体损耗,身体就算没有受伤也无法随心所欲移动。 近身战已经竭尽全力了。 「躲得不错。但是——」 葛莱兹艾拉往后退,而她那个举动的真正意图当然是—— 「——土啊!汝、其身寄宿魔法光辉之砾弹!让吾敌瞬时无法动弹!变彩突击。」 随著她话音落下,蛋白石般的非晶质矿物出现在半空。矿物块因为阳光与魔力而在内部产生散射作用、呈现彩虹似的灿烂光辉,光芒里寄宿著神秘并往敌方眼睛袭去。因为瞬间变化的波长不同导致光线很强,如果是容易受到刺激的人就会引发痉挛吧。 虽然带有充足目眩效果的岩块很容易扰乱对手,但水明再烂也是个魔术师。他为了抵御光芒而眯起眼,展开防御魔术。 「第二城壁(secandum)、局所展开(excipio)!」 飞来的岩块被金色魔法阵全数抵挡。葛莱兹艾拉如同看见什么稀奇现象般瞪大眼,但也很快恢复表情。 「……哦,没用吗?」 即便理解没有效果,葛莱兹艾拉表情却依旧游刃有余,似乎她的魔力与术式构筑等神秘部分仍然深不可测。恐怕这个想法并没有错吧。连汗都没流、显然对这一切感到绰绰有余的模样,而且还有二重咏唱以及多重行使的能力,不愧是帝国最强魔法师。 但—— (怎么偏偏是地属性啊……) 水明因为嘴里蔓延开的苦涩而表情扭曲。透过事前情报,以及对方和艾力欧特交战时获取的资料让他无法停止呻吟。 地属性魔术所产生的物体,和其他四大、五大属性魔术比起来,当然会拥有最强的质量和硬度。也因为主要以砂、土、岩、矿物为主,所以会对防御方造成直接伤害。 当然,魔力和术式编织出的东西能以第二城壁的术式防御,而地面隆起造成的东西能以第一城壁的物理防御抵挡,但地属性的魔术就算再单纯也会带来巨大冲击。先不提对周围的影响,在这个难以行动的状况下,除了偏偏实在没有更好的形容。 要说现在能做到的,就只有假装从容了。 「没关系吗?要是一直用那么华丽的魔法,会对街道造成很大的损伤哦?」 「不用管。这附近都是有钱人的居住区域,稍微损坏对那些家伙没有影响。所以你也不用客气哦?」 「……你这种说法简直是要我随便打。」 「那样就能爽快扩大我的帝都。」 要别人破坏贵族的居住场所这种话,并非高贵之人该说的。但即使窥视对方的表情也无法读取任何讯息,不能确定这个女人的话语中包含什么。水明只知道自己这招动摇不了对手。 葛莱兹艾拉再度逼近。但这次和之前采取的方式不同,是轻盈的步法,不对—— 「好、好快!」 发出叫声的是翡露梅妮雅,她因为葛莱兹艾拉的举动而感到吃惊。眼前的女性魔法师左右交错假动作想混淆自己,但那移动距离和速度非比寻常。 「土魔法吗?」 「没错。虽然不是什么被识破就值得夸奖的魔法——」 让自己产生错误的距离感,而对手恐怕就在一步之外的位置。不过,魔术师的眼睛被小看可是很困扰的。水明大致推测出葛莱兹艾拉的位置。 ——啪。 水明弹了弹手指。 「咕——!?」 葛莱兹艾拉在行走步法时,因为眼前突然弹开的空气不禁犹豫。然而弹指魔术效果不只是为了让她停下脚步,更让她因为头和身体受到冲击而踉跄。 水明趁机一口气加紧攻势,他毫不间断地对葛莱兹艾拉使出连弹魔术。后者当然无法在四周产生的爆裂风暴中抽空使用防御魔法,因此不得已使用手腕防御,更不得不拉出距离。 「咕、你这家伙,居然能够无咏唱使用魔法……」 但只有弹指魔术无法削弱对方战力。虽然水明想要准备下个魔术,却因为将魔力分给恢复后遗症的关系,所以魔术构筑变得迟缓。 (可恶——) 水明在心底咒骂,而不远处的葛莱兹艾拉开始低喃。咒文咏唱。断定是地属性魔法后,水明留意周围变化。将大地震动视为地面隆起前兆来预判并进行回避。接著她击碎翻飞而起的地面,并将之化为无数砾弹射出。即便是来自各个方向的岩块仍旧被水明一一抵挡。 「——既然如此,这个怎么样!?」 葛莱兹艾拉如此叫嚣,翻开军装大衣。 「——吾渴求。由彼方飞来、于此方无法相见之物。倾听吾之呼唤背离缠绵于世间之理,成为超越所有之力量——打开吧!强制连接!」 「你以为同样的魔法多用几次就会有——什么!?」 水明的谩骂转为出乎意料的吃惊声音。察觉葛莱兹艾拉所使用的魔法和之前不同,于是调动全身感官进行确认。 ——感觉不到魔法里有元素介入。 察觉这个异样的瞬间,天空一部分领域变成了模糊状态。那里突然出现巨大岩块,而水明使用第二城壁抵挡。 但是,不知为何防御魔术无法干涉。巨大质量让金色要塞的城壁发出哀鸣。而且还似乎规矩地用魔法从上往下施加压力,这样一来— 「啧——」 「水明阁下!」 无法扭转方向,虽然成功避开但岩块依旧擦过部分身体。水明整个人都被冲击弹飞出去。 巨石随著轰然巨响压坏广场一角并卷起尘烟滚滚,另一方面,水明因为被巨大质量弹飞,所以不得不进行低空飞行。 然后他立刻为了重整体态而操作事象。如果是力量到达某种程度的魔术师,就算不趁隙咏唱也能仅用想像操作事象。虽然只限于单调单纯的东西,但在这种分秒必争的状况下就是有用的技术。 水明想像的是自己被一只大手往后拉。想到一半,水明身体就似乎被看不见的力量拉扯般,不自然地往旁边飞去落到安全范围,但全身也由于完全无视重力而产生疼痛。 「嘶……」 「躲开了吗?不这样可不行呢。」 即便对水明奇怪的举动皱眉,葛莱兹艾拉依旧表现得毫不在意。她和市井间的魔法师不同,似乎对不可思议的事情具有包容的胸襟。 另一方面,克莉丝妲和艾力欧特看见葛莱兹艾拉的魔法后发出呻吟。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么大……」 「在这个时候使用那样的魔法,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两人说出口的话不同,但共通点是两人都被魔法的程度吓了一跳。毕竟葛莱兹艾拉让令人目瞪口呆的巨大岩块凭空浮现,并击垮对手。 但是——水明让金色要塞待机并全速运转脑袋。这是当然的,毕竟葛莱兹艾拉刚才使用的魔法,违反了「这个世界的魔术体系一旦没有元素介入就无法成立」的理论。那么刚才的魔法是什么?明明没有元素介入,也不是来自大地的物理攻击,但术式防御却完全不起作用。 水明精确回想几分钟前发生的事。异样感,以及变得模糊的天空边界。过于巨大的质量具现太超出常轨了。以及刚才不经意看见的—— 「——是吗。那个魔法,利用了大衣内的刺绣啊?」 「——哦?」 由于魔法被水明看穿,葛莱兹艾拉双眼变得锐利。 「听起来很有趣呢,说来听听?」 和出口的话语相反,葛莱兹艾拉表情是毫不有趣的认真。水明语气交织恶意,对那张不打算错过自己只言片语的聪明脸蛋说。 「虽然我不喜欢你这种腔调——那个魔法和一般魔法不同,不是使用元素的魔法。而是以召唤术为基础 的魔法对吧?」 对这句话有所反应的是艾力欧特。 「召唤术?你在说什么啊。这个世界没有召唤术喔?」 「不,有吧。将你召唤到这个世界的英杰召唤魔法。」 「啊……」 「刚才的魔法,恐怕就是使用那个的部分术式,利用连接特定某处和这里的连结术式创造的转移魔术。」 「转移、魔术……」 翡露梅妮雅、葛莱兹艾拉、克莉丝妲三人因为不得要领而露出疑惑表情,但有个完全理解并露出佩服表情的人。 「——原来如此,转移系的术吗?也就是刚才出现的巨石保存在其他场所,藉由刚才的魔法行使进行存取对吧?」 「没错。如果不是这样,就无法说明刚才的状况……」 「用术式产生之物伪装的可能性呢?」 「没有。能与地属性匹敌的魔术中,除了移动大地之术以外,就只有分配给魔术具现化的东西地属性并现形于世。因为大半都由神秘构成,所以能用术式防御下来,但刚才完全只是重量的物理攻击。」 分类在地属性、以魔术产生的物质,基本上经常会成为暧昧的东西。看是使用魔术聚集的物质、或是使用术式当场构筑的东西,任一都会偏向物理攻击或者神秘力量。如果是以神秘力量构筑而成,只要防御并分解那个术式就够了,但要分解聚集而成的东西或移动而来的东西就需要使用攻击魔术,如果要防御就只能选择抵挡或使之减速,以及从其他方向将之打偏。 葛莱兹艾拉刚才使用的魔法相当于后者。预先在魔法阵上设置巨石,连动术式,然后经由魔法阵连接那方与这方移动物体并攻击对手。 ……攻击方式极为单纯,但切勿认为这个魔术「很无聊」「不过是移动罢了」。那是可以存取几百吨规模质量以及体积的术式,其威力显而易见。 虽然水明确实能够抵挡威力比这个更强的战车炮,但那是因为炮弹大小是他挡得下来的程度才有可能。如果太大,就算威力不强依旧会挡不下来。 当然,如果他是处于能够做到上述这些的状态下,就没必要抱持危机感—— 「不对,等等。如果那是转移魔术,需要行使的步骤也太少了吧?」 「所以我说里面的刺绣。因为那个和魔法阵几乎是相同的术式,所以编织的术式和咏唱即便少也没关系,恐怕另一边的魔法阵很费工夫吧。」 「但你觉得这样划算吗?」 「这就是英杰召唤魔法阵的奇妙之处了吧——不过,好像没办法避免转移时刺绣会曝光。」 「是吗?你是因为那个才察觉的吗……」 这么说著的艾力欧特,不高兴地凝视著葛莱兹艾拉。而他接著发出的呻吟,比想像中更不甘心。 「也就是和我打的时候还没有认真起来吗……」 另一方面,葛莱兹艾拉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看来,你们意见似乎一致了呢。」 「我也很意外。」 闻言,艾力欧特露出惊讶表情转向水明,但没有接著询问。因为水明推测并导出的事实,让葛莱兹艾拉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虽然夹杂一些听不懂的言词,但你确实识破了呢。」 葛莱兹艾拉发出冷哼,视线转为刀锋般锐利瞪向水明。 「但让我吃惊的是,没想到居然能一眼看破集帝国技术精髓做成的魔法。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 「呵,算了。虽然白炎阁下跟在你身边很不可思议,但这就代表你这家伙,和那个打倒名为勒贾斯的魔将之人有所关联没错吧。」 「什么?打倒魔族将军的不是厄斯泰勒的勇者吗?」 「随便你说。反正真相你听白炎阁下说过了吧。而且,那个男人还不够成熟——」 葛莱兹艾拉说完前就开始增强的魔力,抹除掉了她后面的话。 从现在开始要全力以赴了吧。虽然使用通常的元素魔法为主体,但对方还会类似神行法般操纵大地的加速法,以及让人想起空钵术的转移魔术。 「……这种战斗方式好像道士。」 「即使听不懂意思,但你似乎比那个勇者还要有骨气。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我就听听你的名字吧。」 「水明·八键。」 「……哦,奇怪的名字。」 「那真是不好意思。」 藏起焦虑,像坏孩子般吐舌的水明这么说。严峻的一战。如果身体状况不是这样,就能有好几项应付方式。 对这个魔术,有将金色要塞的防御与巨石并行移动的方式,也存在将自己气体化的魔术。但在星光体完全出不来的现在,先不提二重咏唱会给身体带来极大负担,就算是比较可靠的气体化魔术,将现在的自己模糊掉也是相当危险的行为。 ——但是,对手无法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三个移动那个巨石的转移魔术。无关施术者的力量,魔术法则本身不会允许。 然而,现在的水明就算知道这点—— 虚空的一部分再度模糊。巨大岩块往下掉。即便往旁边躲开也无法完整闪避。 「咕——」 「水、水明阁下!」 就在水明因为冲击而头昏脑胀之际,对方不给他重新站好的机会继续行使魔法。 「又来了喔——」 葛莱兹艾拉用拳头击碎岩块,并击出散布开来的砾石,简直可以说是齐射。然后毫不停滞地让地面隆起并整个砸过来。 水明转眼间就遍体鳞伤,而在旁亲眼目睹的翡露梅妮雅脸色苍白。 「啊、啊……」 她不禁向葛莱兹艾拉叫道。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请住手吧!」 但葛莱兹艾拉不予理会。只停了一下就以咒文击向地面,将隆起的地面转化为高塔顶向水明。 冲击造成的烟尘滚滚。葛莱兹艾拉瞥了一眼,开口。 「……结束了吗?」 但她要背对水明还太早了。 当飞舞的粉尘散去,呼吸困难的水明还站在那里。 水明眼底映出翡露梅妮雅喜悦的表情。 「……不要擅自……结束。」 「还不倒下吗?但你那副模样无法再战了,就此放弃并协助我吧。」 大概是因为对水明的不乾脆感到惊讶,葛莱兹艾拉这么说。但无论挑衅或设骂都没反应的水明,一听见这句话却彷佛听见什么可笑的话般笑了。 「放弃?我?呵、呵呵……」 广场上响起,夹杂喘息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因为水明那彷佛在嘲笑自己无知或愚昧的挑衅态度,葛莱兹艾拉眼神转为锐利。 「……有什么好笑?」 「你说无法再战了是吧?你说,哪里的、谁、无法再战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逞强,但这一目了——」 葛莱兹艾拉话说到一半。在她继续说下去之前,空间产生动摇。 「这是土属性的魔法?不……」 葛莱兹艾拉虽然立刻将推测说出口,但不正确。因为那并不在属于经由魔术、魔法引发的事象或现象的范畴内。 那道无法确定源头的事象影响正逐渐增强。这异常的震动(爆击)是因为巨大魔力现身引发的神秘立场动摇。 接著,在收不住势的天摇地动中,水明的魔力正与之等比例上升。炉心回转率增幅导致的外泄影响瞬间出现,周围五百公尺内都在那股魔力漩涡之中。石砖步道被那股力量吸引、掀起并碎开,附近产生许多如同漏电般的细微蓝色闪电,以及劈里啪啦的放电声响。 水明决定了。要是继续顾虑身体战斗就只有死路一条。没错,这里是广场正中央,没地方可以逃。既然没有不用全力就能打破困境的方式存在,那不如全心全意和对手正面冲突。 ——魔力炉(archiatius),负荷启动(overload)。 但是,水明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就在水明做好键言准备、魔力炉也完全解放的状况下,翡露梅妮雅从后方狠狠飞扑上眼底熊熊燃烧著的水明。 「水明阁下!」 水明只回头看了眼紧抱著自己的翡露梅妮雅。 「梅妮雅!?你做什么?」 「不可以水明阁下!请控制自己!不可以在街道里解放力量!」 「但是……」 「水明阁下!请冷静!解放魔力还行,但水明阁下行使魔术所波及的周围,不,这一带的人们将会……」 「咕……」 确实不会只有这个范围。 即便顶著魔力引起的风压,翡露梅妮雅依旧拚命抱住水明。见状,后者打消炉心解放的主意。她说得没错。如果要在这种没有余力手下留情的状态下打倒葛莱兹艾拉,势必得全力以赴。 那么受影响的当然就不只这个广场。 在身体的痛楚与不甘心的咬牙切齿下,水明放缓魔力炉回转。中途,身体袭来巨大的虚脱感。他无法对抗那股脱力感,只能就这么靠在翡露 梅妮雅身上。 「咕……梅妮雅……」 「这就撤退!虽然不舒服,但还请好好抓住我!」 判断出水明状态不佳,翡露梅妮雅试图背起水明撤退。 翡露梅妮雅在跑向水明之前就替自己加上了身体强化魔法,因此她立刻对自己施展向水明学来的疾走魔术。但挑衅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以为能够称心如意吗?」 「不!就算硬来我也要从这里通过!」 ——听见葛莱兹艾拉说的话,翡露梅妮雅便编织咒文。 「——遍布之风传递,将映照出的不动摇火炎归于身侧!倾听吾声!汝为染白的爱伊西姆!倾听吾声!汝为撢去各式灾厄的爱伊西姆!」 空中闪过光芒。那道光芒描绘出圆形与文字记号,并构筑出魔法阵。完成的魔法阵充满从她以前的魔法中无从想像的强烈热度。 「唔——!」 亲眼目睹的葛莱兹艾拉慌张退后。在她往后飞并落地同时,翡露梅妮雅发动键言。 「白炎剃(truth re)!」 如同花瓣绽放般,当喷泄而出的白色火焰呈现带状飞高后,立刻朝对象、也就是葛莱兹艾拉断断续续地横扫攻击。 葛莱兹艾拉对此以隆起的地面防御。当白色火炎终于减弱到只会烫伤头发的程度、共计八道的白色火炎完成使命时,水明和翡露梅妮雅已经抵达广场外、甚至脱离葛莱兹艾拉的魔法效果范围。 ……听见身后传来葛莱兹艾拉的咂舌声,水明向翡露梅妮雅表达谢意。 「……抱歉。」 「请不要在意。水明阁下是因为受伤才被追逼至此。」 「虽然我已经习惯被打成这样了……真是难看。」 不谨慎的力量解放,以及说出败北撤退并非本意后,水明向翡露梅妮雅道谢。 「……得救了。谢谢。」 然后,水明便失去意识。 ◆ ◆ ◆ 翡露梅妮雅的白炎剃消失后,站在被烧熔的石砖以及充满焦臭的惨状中,葛莱兹艾拉满脸无趣的闭上眼,收起高涨魔力。 随从走到默默目送水明和翡露梅妮雅离开的她身边,然后弯腰般蹲下身体,恭敬询问。 「请问要追上去吗?」 「罢了。不用管他们。」 「这样好吗?那个男人方才所言,有引起不敬之罪的可能。」 「确实如此,不过那个男人受伤了。更何况,那个男人身边跟著白炎阁下。若是过于冒失,会与厄斯泰勒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但是……」 「如果只凭你们就能抓到人,要我给予许可也非不可,但你们应该办不到吧?」 葛莱兹艾拉翻过大衣,这么对随从说。而后者脸上的表情也写著这个任务实在太困难。毕竟要他们去抓的可是葛莱兹艾拉得用上杀手锏的对手。即便能够准备几名匹敌十二优杰级的实力者,这场逮捕也会很艰辛。就算他们拥有不输人的自信,但要说出能够确实抓来是骗人的。 「而且,要是做得太过,王兄又要生气了。」 吐出口气,葛莱兹艾拉立刻转向艾力欧特等人。 「那么,你们就跟我来吧。」 「……我知道了。」 「哼,真意外,很识时务嘛。」 「需要补充『我也非常不愿意』给您听吗?」 「不,果然很没规矩。」 如此一吐为快后,艾力欧特和克莉丝妲跟著葛莱兹艾拉往帐篷走。克莉丝妲始终维持著险恶的表情,但身为主人的艾力欧特都答应了,她也无计可施。 葛莱兹艾拉突然停下脚步。 「……虽然还有少许不满但没办法,今天就这样结束吧。」 冷淡语调中确实夹带著不满足的声音,葛莱兹艾拉看向半毁的广场。那里有许多她的魔法和翡露梅妮雅的火焰魔法造成的破坏,但更多的是水明魔力造成的影响。曝晒在魔力波动之下崩毁的东西超出广场范围,而造成如此惨状的强大力量残渣,浓郁得直到现在依旧能够有所感受。 葛莱兹艾拉也察觉到那不过是开始。因此,即便手上因为汗水而湿透,也只能发出遗憾似的叹息。 第四卷 第二章 这里确实有著美梦 ——能听见声音。 消失吧、消失吧,这样稚嫩的声音。 正在喊叫的,是拒绝的声音。如同对这个世界无比绝望般的声音。 受悲痛声音吸引,倏地睁开眼睛往前看,只见视野中有个如同被热浪掳获般朦胧的娇小身影,正遭到焚烧、惊吓以及各种痛楚。 那道娇小身影有著熟悉的脸孔。仍残留著稚嫩的脸庞转为平常那般冷漠,一味隐藏内心深处那股怯弱,如此坚强。 但那张脸庞现在流著眼泪,空虚双眼填满被压迫的痛苦。 遭到袭击了吗?正遭到袭击吗——不对,遭到袭击吗?遭受如同对待鼠辈般的焚烧、践踏,直到变得凄惨。 如果这是她应得的报应,那么所谓的报应究竟是什么?所谓报应,不是该给予无药可救的邪门歪道,以及增长的暴行之物才对吗? 但无论是喊叫声或质问声,都无法从自己彷佛被堵住的嘴巴里发出来。 在这种,只能眼睁睁旁观的场景中,年幼身影停止恸哭。她终于像疟疾发作般打颤,其身影转化为黑色、和漆黑的泡沫一同膨胀。 终于接受不能接受的东西了吗? 当原本的身影膨胀到面目全非时,便开始吞噬四周。不论是广布的魔力,或者是给予她痛楚的对象,连建筑物也一样。就这么化为黑色块状物无限膨胀,逐渐破坏街道与人类。 能够听见悲伤的声音。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种带著怒气的提问,然后对等再久也没有答案的世界产生绝望。 向天询问为什么只有自己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向应该在那里的最高存在寻求答案。即便得到答案却无法恢复原本的姿态也无所谓,只是一味地想填满胸腔内的空虚。 哭泣声还遗留在耳际。想获救的内心之声,以及心口不一的怨恨之声。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愿意拯救那个孩子呢?为什么这个世界能够容忍那种,没有人愿意接近的孤独绝望呢? 即便被肯定是正确的,但那道哭泣声确实存在。 ——所以才无法容许。 即便被肯定是正确的,但无法得救的人依旧存在。 ——所以才违抗那种结果。 即便被肯定是正确的,但这道灌入胸口的风也绝对不会止息。 ——所以才会听见那样的声音。 起来吧。 起来完成你应该完成的事情。 诱惑的群青,在自己耳边安静地窃窃私语。 ——这是诅咒。自己肯定到死之前,都无法从这道使父亲以及母亲痛苦的诅咒中解放吧。 ◆ ◆ ◆ 成功脱离南广场的翡露梅妮雅,考虑到可能会有追兵,于是将逃跑路线由大马路改为小径,接著跑向八键家所在的后巷。 她暂时将水明放在外头摆设的椅子上,并将人靠著桌放倒。 因为担心而在外等待的蕾菲尔见状,脸色大变地跑过来。 「欸、翡露梅妮雅小姐!这究竟怎么回事?」 蕾菲尔来回看著水明和翡露梅妮雅并慌张询问,后者则露出不愉快的表情说明南广场发生的事。关于艾力欧特在南广场、葛莱兹艾拉为了搜索犯人下达强制徵用命令,以及水明为了推卸徵用而和对方进行魔术战斗。 听完翡露梅妮雅所说的来龙去脉,蕾菲尔神色险恶地呻吟。 「……就算是水明,在身负那种伤的情况下,要当葛莱兹艾拉皇女的对手也很难吧……」 「明明当著你的面保证过,我实在太不中用了。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介入水明阁下和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的战斗,所以只能逃跑……」 「不,你可是在那个葛莱兹艾拉皇女的眼皮下,背著一个人逃回来的。这只有翡露梅妮雅小姐做得到……但是葛莱兹艾拉那家伙,还真是随心所欲呢。」 突然转变语调是因为愤怒吧。如同瞪视著不在场的帝国皇女般,蕾菲尔握紧拳头。 「蕾菲尔?」 「……啊不,没什么。比起这个,翡露梅妮雅小姐,水明的状况如何?」 「外伤似乎没有那么严重,会这样恐怕是因为一口气让魔力膨胀与缩减。只不过……」 「……不停呻吟呢。」 趴在桌上的水明,闭著眼睛发出痛苦呻吟,简直像是作了恶梦一般。 「因为症状并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么,只能让他休息了吗……」 当两人交谈时,蕾菲尔突然察觉小巷入口方向的些许动静。难道是追兵吗?怀抱著不祥预感的她威吓般大声质问。 「什么人!」 另一方面,造成动静的主人似乎被刚才的声音吓到,原本只能稍微看见的人影微微一动。而终于从小巷里出来的人是—— 「这是……吓到两位了吗?」 带著满脸歉意现身的是,帝立大图书馆的男性精灵司书罗密欧。 曾和他见过面的翡露梅妮雅,回想起来似地开口。 「您是帝立大图书馆的司书阁下对吧……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刚才路过看见您才过来的。而且,史丁格雷小姐背著八键,所以我担心是不是和犯人发生了什么冲突。」 「这样啊……」 走近翡露梅妮雅等人身边的罗密欧询问。 「八键似乎昏过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他在南广场和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战斗。」 「居然和那位壤乱帝战斗了吗?究竟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罗密欧吃惊的同时,水明似乎取回意识、从趴著的姿势抬起头。 「水明!」 「你醒了吗!」 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发出喜悦的声音,中途失去意识的水明则为了掌握现况而四下张望。 「……这里是?家里吗?」 「是的,家前面。在那之后就马上过来,并未经过多久。」 水明向补充说明的翡露梅妮雅道谢。 「啊啊、抱歉,害你得把我背回来。谢——嗯?司书先生,你在啊……」 「是的,刚才来的。路过看见几位,因为担心所以追过来看看。」 「……这样啊。」 水明表情僵硬地回答。见状,罗密欧向他询问。 「八键,你身体似乎伤得很重。能让我看看吗?」 对方会这么提议,是因为曾经担任过魔法医吧。罗密欧认真地看著水明。 「没问题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会昏过去只是因为一口气释放过多魔力而已。」 「是吗……」 水明断然拒绝罗密欧的提议,接著站起身走向小巷出入口,蕾菲尔慌张的声音立刻响起。 「水明!你要去哪里?」 「去找莉莉安娜。他们要认真起来了,所以我得早一步找到她才行。」 「水、水明阁下?你现在是能说那种话的状态吗?」 看见想制止明知勉强也硬要出门的水明的两人,罗密欧惊讶询问。 「……难不成,你说的是搜索昏睡事件的犯人吗?」 「……对。」 「八键,住手吧。你那种身体能做什么?现在的你行为相当鲁莽。在身体痊愈之前,暂时不要搜索比较好。」 「…………」 听见罗密欧的指责,水明停在原地沉默。而追在他身后的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也再度试图留住他。 「罗密欧阁下说得没错。水明阁下,此时还请自重。」 「没错,水明。他说得对,不能乱来。」 「……我知道了。」 水明听完三人的游说后放弃,他背向椅子扑通一声坐下。罗密欧担心地对那样的他开口。 「……那么我就离开了。八键,还请千万不要逞强喔。」 听见对方担心的话,水明依旧维持背对的动作举手回应。见状,罗密欧向翡露梅妮雅等人点头致意并离开。 ……片刻后。 「……走了吗?」 水明回头,向翡露梅妮雅询问罗密欧的行踪。他发出了像是随时会消失的低沉声音。轻轻回过头,以锐利视线看向背后的道路。 「欸?是的,罗密欧阁下已经离开了。」 「是吗?」 这么说著的水明站起身。感觉上不是要回家里,察觉这件事的翡露梅妮雅表情险恶地看向对方。 「水明阁下?你难道……」 「水、水明!你不是说不去了吗?」 「……稍微休息之后再去。比起这个,现在不去可能真的会很不妙。」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你这么焦虑?不像平常的你喔?」 「我当然焦虑。如果只有那个危险的女人就算了,但说不定不只是这样。抱歉,你们也分头帮忙找莉莉安娜,拜托。」 他的声音里,确实包含窘迫。 ……请求协助的话语里,果然和刚才一样是在担心别人。听见水明这么说的蕾菲尔叹气。 「……唉。」 「不行吗?」 「不是不行,但是——」 「——该怎么说呢,水明阁下所说的话前后矛盾了。在王城时明明说过讨厌危险,但在帝都却自己投身危险之中。」 混在叹息中的愕然声音来自翡露梅妮雅。而她指出的是,和蕾菲尔视线交会后的问题所在。 自己的不道德被戳中的水明,软弱地畏缩。 「那、那个我知道……但任谁都有不能后退,和不得不做的时候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对我来说现在就是那种时候。所以我必须去。」 闻言,蕾菲尔愁眉苦脸地劝告。 「欸,如果是水明你判定必须行动的话就算了,但若不是,又要听我说教了喔?」 「唔……蕾菲,你饶了我吧。」 「不行,之前我还没说够,感觉得好好和你谈一谈比较好。」 「我知道了。之后时间要多少有多少,现在就先饶了我吧……如何?」 水明再度询问两人。闻言,蕾菲尔采取严厉的态度。 「条件是在你身体复原之前不可逞强。」 「0k,了解。」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也说。 「当然会协助你。」 「抱歉。帮大忙了。」 这么对翡露梅妮雅道谢后,水明开始使用治愈魔术进行治疗。当他治疗伤处时,那里就会产生淡绿色的光辉,升起光粒子和翠色雾霭。 突然想起似的,水明询问翡露梅妮雅。 「话说回来,梅妮雅你刚才说没有追兵,也就是你没察觉到那位司书先生跟在后面吗?」 「欸?啊、是的。在蕾菲尔察觉之前我都没有发现。」 「我也是在他进入视线所及范围时才知道的。」 「是吗……」 听见两人的话,水明似乎沉浸在什么盘算之中。 见状,蕾菲尔询问。 「对了水明,你刚才说威胁不只葛莱兹艾拉,意思是?」 「意思是除她之外,说不定还有别的家伙在行动。虽然我还没有确切证据。」 「那么,那个人是?犯人吗?」 「关于这点,等我更加确信之后再告诉你们。抱歉,在那之前先等等。」 治疗结束后,水明朝小巷出入口走去。 ◆ ◆ ◆ 帝都费菈丝·菲莉亚原本就是以要塞都市的机能为主体兴建而成,因此其构造十分复杂。虽然地区之间存有整理、划分的概念,一眼望去让人觉得有条不紊,但实际上因为有许多会导致迷路的巷弄与死路,无法掌握构造的话就难以攻陷。古代陷阱、无关民宅所造的死路、古下水道,以及危险场所层出不穷。 虽然是难以对付的建筑,但这不只是对外部的人来说,对内部的人也是一样。围起都市的高耸城壁,出入口南北各一。夜间出入有严谨的限制,依照区域划分也有宪兵常驻,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像是牢狱般的构造。 而这点,对不得不进行漫无目的逃亡的她而言也是一样。 ——自从用黑色长袍盖住脸,躲避帝都居民的视线开始,到底经过了多久呢?在因为到处都是嫌犯通缉令而喧闹不已的费菈丝·菲莉亚街上,必须不分昼夜逃亡的莉莉安娜。因为无法充分休息,所以她一边注意残留魔力的状况,一边度过无法预测的日子。 她必须在上述迷宫般的巷弄中慎重选择路线,要是一不小心跑到大马路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仅宪兵和一部分的军人到处活动,就连居民们也口耳相传、并对她心怀警惕。若是沿路倾听,就会听见诸如「人间兵器是昏睡事件的凶手」、「她在帝都内四处逃窜」、「说不定会在街上大闹」等等传言。在特徵广为人知的状态下,只用长袍无法完全掩盖自己的身分。 「…………」 莉莉安娜仰头看向点缀著云朵的天空,回顾至今发生的事情。袭击想害罗格垮台的贵族们、和水明·八键战斗、那一晚听从高跳人影的话。 ……那样真的好吗?因为害怕被捕,以及担忧目的没有成功,所以她断然拒绝水明·八键的温柔并逃跑了。 自己确实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为了重要的人,必须除去那个威胁。但如果自己在当时承认犯下的罪、舍弃暗魔法和对方成为朋友的话,说不定就能回到正道的这个幻想掠过脑海。 那一晚,询问持续使用暗魔法的自己这样真的好吗、想让自己从这条路上解放的人。明明没有特意多加交谈,却为了一直拒绝的自己受暗魔法伤害。现在想想,至今为止根本没有出现过那样的人不是吗?就算暗之力暴走也不自保、反而伸出援手并对她露出放心的笑容。 他是第一个对自己露出笑容的人。所以,只要想起当时向自己伸出的手,难以形容的著急和难以言喻的怀念就会勒紧胸口。那个、该不会就是最后了?对自己展现的温柔,说不定从那之后就不会再有了。 「水明·八键……」 不知不觉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说不定这是期望他到来的真心话。 她知道这份太迟的憧憬就是后悔。但是,希望能够再一次—— ——战斗吧莉莉安娜。因为这样你就会受人所需。 「呜……呜……」 高挑身影曾经说过的话斥责般盘踞在心底。战斗。如果不这样做,哪里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不被任何人需要,自己的人生只会成为伤害谁、没有意义的过程。她强烈地这么认为。 然后,自己甩不开那道声音。当莉莉安娜靠著建筑物的石壁蹲下时,动摇的心终于回忆起过去。直到刚才为止占据在胸中的憧憬和难过,统统消失无踪。 「我、是……为了、上校。」 必须战斗。那道身影说得没错。因为拥有暗之力的自己,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接受。 对,自己从出生开始就被所有人疏远。不只村里的人,就连父亲母亲也一直都用讨厌的眼神看著自己。 而来到帝都后,这点也没有改变。无论走在街上哪里,向自己投来的憎恶视线都是一样的。 那么他,水明·八键一定也是那样吧。在自己大意时就翻脸不认人。因为,他是为了逮捕昏睡事件的犯人而行动。 所以,自己必须战斗。为了守护罗格给予的唯一的容身之处。 ……高挑人影依然没有要和自己接触的样子。从对方催促自己逃亡之后,一次都没有联络过自己。是被舍弃了吧?这样的忧虑闪过脑海,即便如此也无法停下脚步。 「——!?」 就在她这么思考时,肩膀突然一跳。那是因为害怕人类而自动掌握的警钟。背后感觉有人。被发现就不好了。莉莉安娜赶紧躲进阴影处。 片刻之后,没有任何朝自己而来的声音或气息。没被发现吗?她战战兢兢地露出脸,窥视刚才所在的位置。 出现在那边的不是宪兵或军人。 「爸爸、妈妈,快点走啦~!」 映入眼帘的是亲密走动的一家人,父亲、母亲,以及还年幼的少年。大概是接下来要去哪里吧,父亲对走得很快的少年说「知道了知道了」,然后追上去牵起他的手,母亲则嘴里说著「不好好看前面很危险喔」,跟在后面以温柔的视线目送他们。 三人都笑容满面。即便身处蕴含危机的帝都之中,大家依旧开心的笑著。 ——马上就是勇者大人的游行了。今天要去哪里。大马路上有街头艺人的表演。能够听见这样的声音。 「吶吶爸爸,我想吃点心。」 「你不是刚在家里吃过了吗……」 「我想吃~」 「嗯……但是啊,」 「好了,不可以说这种任性的话喔。」 「但是……」 「真拿你没办法。出去之后找找看吧。」 听见父亲的话,少年开心地高举双手,发出「好耶~!」的欢呼声。见状,母亲虽然有些惊讶,却绝对不是不愉快的表情。 「……」 察觉到时,已经逃开了。因为那种生活,对现在的自己实在过于悬殊,而且让人如坐针毡。 那家人从后头追来的高兴嗓音,扰乱了她的心境。 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否则那理所当然的家庭模式,似乎会唤醒盘踞在内心深处什么吓人的黑色东西。 一心一意逃跑,发现时已经来到大马路上了。即便到处都是通缉令,即便自己太不谨慎,却能够取回心灵的安宁。 她吐出放心的气息。这里没有那一家人。无论是男孩子开心的声音、缠住自己内心的父亲的愉快声音、温柔守护在旁的母亲笑声,都因为许多脚步声和各式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而听不见。 内心终于恢复平静。但这份安宁却没有维持多久。 「——喂,那边的黑斗篷。」 「——!?」 回头看往严厉的声音方向,站在那里的是几名宪兵。 ……被发现了。当莉莉安娜在心底呻吟时,看上去是队长的其中一名宪兵往前走了几步。 「都市内正在警戒中。你的 身材很像通缉犯,拿掉斗篷。」 「……」 「怎么?不拿吗……你该不会是!」 因为不听从命令,宪兵们逐渐逼近。反射性后退时,宪兵队长判断她要逃亡而对其他宪兵下令。 「抓住她!」 魔法笛声配合队长的呼喊响起。于是,在马路各处警戒的宪兵们,听到笛声纷纷涌了过来。莉莉安娜很快就被包围在马路中央。因为逮捕行动造成的人潮引起骚动,宪兵立刻以她为中心筑起人墙,看热闹的民众也在宪兵外围出人墙。 宪兵们起初因为警惕她的魔法而犹豫不前,但在看出不管等多久对方都没打算使用魔法后,他们便手持棍子猛扑过去。 莉莉安娜轻巧躲开。不能这么轻易使用魔法,魔力已经所剩无几,无法随便浪费。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对策和行动实在有限。当她这么想时,焦躁导致身体内部开始发热。糟了。只有这样的话语浮现在脑中。 因为受困于这样的思考中,莉莉安娜被宪兵挥击而来的棍子击中—— 「呀!」 她整个人被弹飞,头上兜帽也随著掉下来。当藏在阴影中的脸露出,便听见宪兵们屏息的声音。 「……果然吗!」 配合队长阶级的男人发出的低语,从宪兵人墙缝隙往里面看的群众之间传来骚动。能够听见「喂,那是通缉中的……」、「是人间兵器……」、「是事件的犯人……」等充满畏惧的声音。周围的宪兵们也露出彷佛在看魔族或魔物般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著自己。 那样的视线从各个方向凝视著自己。 「呜……」 ……为什么大家总是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呢?用那种像是在看什么厌恶东西般的眼神。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不是自己愿意出生就带有这种力量。明明自己没有希望任何人不幸。 「咿——!」 随著那种战栗的声音,周围人们脸色再度大变。怎么了吗?为什么表情里的恐惧一口气增加了?然后,在自己思考出他们表情改变的理由之前,答案就从周围传来。 「那个眼睛是怎样……」 「怪、怪物!怪物的眼睛!」 立刻高声响起的喊叫。莉莉安娜这才发现,挡著右眼的眼罩掉到地上了。 棍子带来的冲击让眼罩带子断了。于是因为暗之力而变质的、令人厌恶的眼睛显露出来。 她反射性环顾四周。 然后发现自己视野内的所有人,眼底都充斥惊讶与恐惧。 ——对,这就是和过去将自己视为灾厄而疏离的村民们同样的眼睛,深怀恐惧的眼睛。充斥漆黑感情的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胸口深处,因为深入过去记忆而使心之外伤(心理创伤)溃堤。不愿意再度想起的那个时候的记忆。那份认定自己是全人类不幸源头的恶意偏见。 「等等!」 「别让她逃了!」 自己逃跑了。后面传来尖锐的声音紧黏不放。追过来的无数脚步声。自己能够拨开人墙,似乎是因为右眼暴露在众目之下才能趁隙离开。她就这样飞奔进巷弄之中,一个劲地跑著。 「哈、哈……」 ……自己也不知道要逃去哪里。跑不动时,就停在某个巷弄中整理呼吸。看样子似乎撤退了吗?不—— (还有谁在……) 感受得到背后的气息。是宪兵当中的谁追过来了吗?但和自己的预测相反,那道气息无比薄弱。如此出色的绝气并非宪兵拥有的技术。 回过头,建筑物的阴影处延伸出一道黑影,那道影子如同从建筑物阴影中爬出般逐渐拉长,最后,出现在那里的是—— 「——你在这里啊,莉莉安娜。」 「上、上校……?」 是养父同时是上司的罗格·赞德克。看见他,莉莉安娜胸口发热,该不会是来找没有回家的自己吧? 但是,他为什么拔出了悬挂在腰间的剑。 「莉莉安娜,你做好觉悟了吧?」 「欸……?」 困惑的声音从嘴里流露出来,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莉莉安娜。」 「请、等一下。觉悟、指的是……什么?」 是什么呢?对应该是来迎接自己的人,究竟需要做好什么觉悟呢?明明是来帮自己的,为什么会露出那么紧张的表情呢?但无论怎么问,对方都没有回答。只有冷淡而坚硬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上……校……您要……」 「显而易见。我来尽我应尽的责任,也就是处罚犯罪的你。」 「怎么会……上校、怎么会……」 她没能问出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为了守护罗格、是为了守护就在眼前的人而奔走并担下恶行。明明是这样,为什么自己必须受罚呢? 「上校!我、是为了上校!」 「我不想听你的藉口。如果你也是帝国的军人,就要对自己的责任有所自觉。」 「不、不是……怎么会……上校……」 对退后的自己不予宽恕逐渐迫近的白刃,其刀锋往自己身上落下。要被杀了吗?当她这么想时身体擅自动了。 ——不想死。 因为这种想活下去的执著,回过神时,莉莉安娜已经躲开了罗格的剑。 「……莉莉安娜。」 罗格低喃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的表情因为陷入阴影而看不见。不,是不想看。因为,连他都是那个厌恶自己的表情的话,心就会坏掉。 罗格老鹰盘旋般的缓慢动作映入眼帘。 剑上再度闪过光芒。先以剑上的光芒刺激双眼,然后伸出刀刃。 ……这样下去,会被杀死吗?被自己称为上校、当成父亲般景仰的男人杀死。被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杀死。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罗格的突击立刻擦过旁边墙壁。而莉莉安娜就在那称不上是空隙的空隙中,再度逃了开来。 ◆ ◆ ◆ 逃离罗格,忘我地跑在狭窄阴暗的巷弄之中,已经跌倒了几次呢?身体脏兮兮且遍体鳞伤,身上的衣服也几乎成了粗糙破布。 最终抵达的是,彷佛坠落于黑夜般昏暗的流浪汉群聚地。周围被高耸的建筑物外墙包围,阳光无法从彷佛即将哭泣似的阴沉天空中照射下来。 昏暗且充满强烈臭味的模样,简直像聚集了帝都内所有污秽一般。逃著逃著,到达的只能是这样的地方。被罗格遗弃的自己,已经没有能够回去的场所了。只能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似地、抱著膝盖缩在阴影处发抖。 ——没错,要是被那个人遗弃,自己就剩下腐朽这条路了。 当这么想时,眼泪自然滴落。明明绝对不会发出叹息这不讲理现况的悲伤喊叫,也不会发出勒紧心脏的痛苦呜咽,泪水却溢出眼眶、沿著脸颊流淌。她无力地体认到目前为止的生活全是虚伪,最后自己终究会孤独一人。 现在想想,自己从懂事那时起就被所有人疏离。只要看见自己的脸,不论是谁都会异口同声说这是个不能生下来的孩子。 为什么是自己呢?为什么只有自己呢?曾经无数次这么想。明明就只是天生带有暗之力罢了,为什么人们会如此忌讳与厌恶呢?明明自己根本没打算做坏事。明明自己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明明是这样,但所有人都从一开始就用那样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突然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家人。走在帝都街头,大家都露出幸福的表情。无论是父亲或母亲,少年也是。如此理所当然。 明明自己也是父亲、母亲与孩子的三人家庭,为什么女神不愿意将那个笑容分给自己呢?她不会任性,真的只要一点点、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希望自己也能分到父母亲那种温暖笑容的轮廓。 少年向父亲耍赖说想吃点心,而父亲即便感到困扰依旧答应他的要求。母亲虽然嘴里说著要注意,却完全没有不高兴的感觉。就只是,那种相处方式很温暖。那种相处方式很耀眼。很令人羡慕。 明明自己一次都不曾向父母亲,或者罗格耍赖想要什么。为什么那个少年这么做是被原谅的呢?如同根本不知道何谓辛苦、难过与悲伤。 「啊……」 听见脚步声时,她流露出声音。有谁来了。来到这种阴沟般的地方。是不习惯帝都道路而迷路了吗?还是流浪汉呢?是在街上巡逻的宪兵?或者是罗格呢? 回过头,视线前方终于在模糊阳光下捕捉到来者身影。 对,那是,自己熟悉的脸—— 「你们、是……」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啊?人间兵器。不~对,嫌犯。」 「就和传言一样呢。哎呀,我们真好运。」 耳中听见的是充满残暴的声音。现身的是,受厌恶罗格的贵族雇用、缠著自己不放的魔法师们。没错,那个口气粗鲁的男人和语调恭敬的男人。那两双俯视自己的眼中部 寄宿著无情的光,晃眼又刺目。 「你们、来做什么?」 「很明显吧?这种事你看不出来吗……」 「你至今为止狠狠小看我们了呢。」 「所以必须做个了断啊!」 魔法师们逐渐接近。在这个逃亡的终点,没有能够继续逃的地方。语调恭敬的男人连站起来的时间都不给就咏唱了魔法。附近被风魔法卷起的物品,随著突然刮起的风飞过来。 「呜、咕!」 不禁倒卧于地。而下一道攻击却不等她挣扎便立刻袭来。 咏唱咒文的是口气粗鲁的男人。粗暴声音编织出的魔法产生火炎,并将自己包围。 「啊、啊……啊咕……」 对方似乎不打算一口气杀死自己,只是用火炎热度烘烤、夺走空气、让自己逐渐感到痛苦。无法呼吸而难受挣扎的姿态就如离水的鱼,在地面打滚翻动的模样就如翅膀被拔掉的虫般。灌入喉咙的灼热空气,以及灼烧肌肤的热度。 由于痛苦而压住喉咙,在地面翻滚。不知因为热气而呼吸困难喘了多久,回神时围在身边让自己痛苦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俯视自己的魔法师们。 随后痛楚落下。那两个男人践踏著自己的头、手、背部和脚,宛如对待被拋弃在街头的垃圾一般。 趁著被踩的空隙往上看,男人们嘲笑的脸孔映入眼帘。看见那两张因为痛击自己而由衷开心的脸孔,脑袋里逐渐充满憎恶。 这时,有人曾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复苏。不要受恶意俘虏。不可以委身于憎恨。只要将心交出去一次,自己就会不再是自己。 「喂喂怎么啦?不用之前那种魔法了吗!啊!」 「看样子魔力已经见底了呢。年纪最小的十二优杰也落魄了呢。」 但如果是这种世界,就不必保有自己。没错,因为即便顽强坚持自我,也绝对无法获得想要的东西。 「那双眼睛是怎样啊!不只是被叫做怪物,其实就是真正的怪物吗!」 口气粗鲁的男人踢飞她,身体弹到巷弄地面石板并撞上墙壁。已经不会痛了,也遗忘了难受。只有烧灼全身的憎恶火炎的热度,让自己感到痛苦。 「哦?怎样?还有干劲吗?在那种破破烂烂的状态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已经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居然还能站起来……像你这样的怪物就该难看的甸甸于地。」 嘲笑的声音极度刺耳。所以,无论使用怎样的力量,都想打飞他们。 「我……」 ……那么做之后,自己肯定就会消失了吧。但如果是这种充满痛苦的世界,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有任何依恋。被黑暗俘虏也好,这样一切都会结束。就像那晚横冲直撞的令人讨厌的身影般,破坏、消失就好。贵族、眼前的魔法师们、帝都的街道、居民、那个幸福的家庭,这些全部都消失的话,自己肯定就不是一个人了。 所以。 「消失吧……」 「啊?」 「消失吧……消失吧……」 「你说什么?脑袋坏掉了吗?」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 全部都消失吧。没错,唤醒那道黑暗。就在她想这么做时。 喀、喀、喀、喀。突然听见了陌生的声音响起。那道坚硬、响亮且节奏固定的声音,是脚步声吗?从魔法师们所在的地方更前面,从建筑物的阴影深处传来。 ——力量伴随渊博的知识苏醒吧(buddhi brahma buddhi vidya)。 「啊……」 受响起的声音吸引而抬起脸时,看见了拉长的影子。 那道身影终于走出阴影处,现身的是一名男子。 ——普世一切声响源于高耸天庭(asat nada arupa. loka), 身穿陌生黑衣的男子,低喃似地吟咏著什么。那道她默记于心的身影似乎伴随著孤寂,犹如临终之际前来迎接的死神一般。 ——以甘甜美声解放汝等于原罪之中(kbingka mahamaya om karuma sam kri)。 男子毫不停顿地随著喀、喀的脚步声走过来。 「……你们还真学不会教训。欺负人是这么开心的事吗?」 惊讶的男性嗓音回响在巷弄之中。因为低著头所以看不清楚的表情里,究竟藏有怎样的想法呢?如同毫无涟漪的水面般平静,也如同闷闷不乐的叹息。 回过头,视野里捕捉到他身影的口气粗鲁男人怒目而视。 「你这小子是……」 「那个时候妨碍我们的乡巴佬吗……来这里有什么事?」 听见语调恭敬的男人这么问,口气粗鲁的男人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开口。 「啊!是说你在搜索昏睡事件的犯人对吧?」 「这么说起来,听说你在和勇者竞争呢。」 语气粗鲁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你看,这个怪物就是犯人喔?」 「你在搜索的犯人就是她。假装为了帝国工作,却是意想不到的恶徒。」 听见了嘲笑的声音。然而,那名黑衣男子却丝毫不感兴趣地发出冷哼。 「恶徒?你们才是恶徒吧?」 「你说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你刚刚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问就听不懂可是严重的症状啊。」 「啥!?」 「——连耳朵都不好吗?你们这种过分的白痴真是无药可救。」 大概是感受到冷静断定的他的敌意,魔法师们摆好战斗姿势。 「喂!不要再过来了!」 「难不成……你打算袒护罪犯吗?」 「是啊,就是你说的那个难不成。」 闻言,语气恭敬的男人嘲笑著耸肩。 「那么,你就要失败了呢。虽然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咒文咏唱,但你应该赶紧组织魔法从后面攻击我们。」 「这次用上两个人。在这里连你小子一起杀了。」 两名魔法师给予黑衣男子死刑宣告。但他在意的却不是宣告而是其他字眼,如同指责对方失误的预测般低声喃喃。 「我会失败……吗?」 他低著头,突然转为驱使著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氛。与此同时,周围由于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而产生骚动。 「什……?」 「搞什么!」 男人们因为周遭的变化感到困惑,而黑衣男子则似乎要告诉他们答案般开口。 「……位于我们居住的大地更加遥远的彼方之天——极乐净土中,有名为迦陵频伽的人头鸟身生物。其声音之美,被誉为无与伦比的妙声鸟。而从隐秘学角度来说,那是人类要进入下个阶段、散发高度自我时会听见的一种启示。」 「你这小子!」 「又在说些听不懂的话: !」 「这个魔术,就是于地面再现那妄想生物迦陵频伽的嘶声。通常,只有高位魔术师才能散发出高度自我,也只有高位魔术师才能听闻迦陵频伽的嘶声。若是尚未成熟的魔术师听见了——那么,你们觉得会如何呢?」 和询问般的语气相反,却也并非挑衅。两人察觉时,黑衣男子——水明·八键的双眼,染上了燃烧般的深红。 就像凝视著无法原谅的敌人般,那双眼底亮著强烈愤怒的意志。 ——汝等听闻,纵然长达一由旬亦不止息之声响(samadhi kalpa devanagarai)。 「可、可恶!」 「风啊!汝身怀悠久力量、化为阵—— 」 在开始编织的声音之前,魔法师们感觉到危险增强而采取行动。 但是,已经太迟了。 ——汝等听闻,纵然长达一由旬亦无穷尽之声响(samadhi kalpa nada)。 降临的光束在他脚边绘制出巨大的绋色魔法阵。不仅图形、就连文字记号都如同鲜血般发亮,大概是出于这个影响,石板沉进黑影之中,如同踏入微暗的阴沟底部一般。在那之中,只有强烈的红色光辉耀眼地残留于眼底。 男人们无法动弹。在这瞬间,连思考都被现场异样的气氛束缚住了。 然后…… 「——此刻,将汝身升华于不归顺之理,将那甘甜美声的饥渴委于其身(vahana amanasa samskara buddhi karanda trishna)。」 迦陵频伽的甘美嘶声。在其键言从水明·八键口中解放同时,一阵强光溢出、令人目眩神迷。 不仅如此,天上地下都陷入无穷无境的光之中。察觉时,充满白光的广阔视野中,状似巨大飞鸟的光辉轮廓,在瞬间与甘美嘶声一同飞舞而过,但随著晕眩而无法看清。 「啊……」 在眼皮外烧灼的光收敛后睁开眼睛,她看见魔力几乎被夺空、趴在石板上一动不动的魔法师们。 也就是,随著那飞鸟的升天,有什么跟著被夺走了吧? 「……对不成熟的魔术师而言,过早的福音就只是毒药。低位魔术师比起为了高度自我努力,更无法完全抑制低度自我的私欲暴走,于是他们放弃控制体现其欲望的力量与手段,也就是魔力与术式。迦陵频伽的甘甜美声,就是用来对付像你们这种人的对魔术师用魔术。」 水明·八键这么说著,朝男人们瞥了一眼。 「不要再有自己是强大魔术师的错觉了,呆子们。」 然后,他发出混杂著哀愁的惊讶声音,丢下两名魔法师不管,走到她身边。喀喀的脚步声在石板上响起,慢慢地,落落大方地。 终于,停在自己面前。 「……我来晚了。」 对方发出的声音含著赔罪与安心。 为她而来了吗?即便、强撑著受伤的身体。看著他那样的姿态,歉意随著失去的温度涌上心头。 呼出的气息不知不觉满是百感交集。果然这个人不会变。就算被暗之力所伤,就算自己背离他的意思逃跑了,就算看见自己这种怪物般的脸,他依旧来帮忙了。好高兴。非常高兴。 明明是这么想著,为什么自己会吐出如此伤人的言语呢? 「……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闻言,水明·八键摇头。 「不是。」 「要将我、扭送宪兵对吧?你在追捕、事件的犯人。」 「我不会做那种事。」 「那么,是来、杀我的吗?」 水明·八键再度摇头。意思是没打算那么做。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接你。」 闻言,她再度逸出吐息。和意料中一样,他果然是来帮助自己的,就和那晚一样。但是—— 「请、不要过来。」 嘴里吐出的却是这种拒绝的言词。 就算在这里抓住这个人的手,也只是重蹈覆辙罢了。心底的自己如此说。 但水明·八键依旧走近。 「不要过来……」 如同要挥开黏著不放的幸福般,她摇头并抱住脑袋。 ——不希望他来。没错,这是谎言。就只是自己害怕变化。如果接受这么好的事,感觉又会有更大的绝望袭来。比起涌现的喜悦,她更害怕遭到背叛。 即便如此,水明·八键依旧毫不改变。 「莉莉安娜,如果在这里退缩,确实会比较轻松。这也肯定是你所期盼的吧。但是啊——」 水明·八键停在瘫倒的自己身前。仰起头,那里存在著曾经向自己露出的笑脸。 ……他在这里不是短暂的梦境。温柔对自己说出的声音,并非临终之际会听见的死神发出的幻听。 「……莉莉安娜,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所以……」 没错,所以我。 「……所以回去吧。因为再也无人能够夺走你的归处,以及你的容身之处。」 在幸福的梦境全部腐朽之前,抓住了这个人伸出的手。 ◆ ◆ ◆ 下雨了。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如同呼唤泪水一般,石板染上湿润色泽。再也维持不住皎洁的心了吧。如同雨滴渗出,自己心里也依旧被笔墨难以形容的寂寞渗透。 ——总是在想,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弱者如此严厉呢? 帮助无法得救的谁这种事、搭救谁这种事。世界就是这样不对、不对地持续否定吗?这就是,被视为正确的世界吗? 明明悲伤的泪水会带来的,就只有悲伤而已。明明无处发泄的愤怒会带来的,就只有无尽的绝望。 但是,说不定这种不可理喻,正是这个世界的原理。而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完全违背且否定那个原理的。使用魔术改变、违抗那种不合理、不如意的自然趋势。 他知道那是违反天理、不受容许之事。那是想到父亲走上的末路时就自然而然会了解的事。 虽然自己也失去了家人,但无法和一直被疏远的她相比吧。而想要拯救她的这种心情,也不过是好运之人的自以为是罢了。 但是,就算只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也好,想至少抹除这份悲伤、这份孤独的辛酸。 在怀中哭泣的少女,满溢出至今为止流不出的眼泪,发出无穷无尽的悲伤哭喊,悲痛欲绝地向天倾诉。轮廓依旧稚嫩的她,有什么必须承受不幸的理由吗?不给予她任何应有的东西,只有痛苦、难过的回忆如同诅咒般不断累积。 即便如此,她心底依旧残存著温柔活到现在。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为了谁而揽下坏事。 现在还不知道这样的她是受什么逼迫而犯罪。但是, 「……哭吧。想哭的时候尽量哭。哭完之后就大吃一顿然后好好睡一觉。这样一来,讨厌的事情就能够全部忘记了。」 他温柔而慈爱地抚摸著仰天静静流泪、紧紧抓住自己的少女脑袋。希望对方能够获得一时的平静。 ……说不定,自己来得太晚了。若是能够更早,或者是在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时就来到她身边,结果可能会有所不同。无论如何,这种想法已经无济于事。 但是,即便如此, 「还来得及。因为我的魔术,就是为此存在的……」 ◆ ◆ ◆ 在舒适而温暖的怀抱下,莉莉安娜睁开眼睛。 她很快收回因为温暖而打盹的意识,脑袋尚未恢复原本状态便坐起身。看样子,自己是睡在某个房间的床上了。她抱紧触戚甚佳且洁白松软的床罩环顾四周。起毛球的便宜栗色绒毯上,摆著不华丽的木制朴素家具,虽然感觉越来越熟悉,但由于脑海还一片混沌,所以无法确切想起这是哪里。她沉浸在昏昏欲睡的佣懒中低声说道。 「这里是……?」 「——你醒了吗?」 虽然稚嫩但凛然的声音响起。大概就在附近作业的红发少女从走廊露面。即便见过那张脸,却说不出与之相符的名字。 「你是……?」 「姆?还困吗?在你休息前就自我介绍过了吧?」 「啊……」 听见双手抆腰的少女——蕾菲尔·葛莱齐斯的话,她全想起来了。对,受水明·八键保护的自己,被带著来到对方家里了。 在这里,她与曾在值勤室见过的少女再会,也见到之前夜战曾有一面之缘的厄斯泰勒王国的魔法师,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然后,吃了一顿久违的晚餐,分配到这张床——就睡了。 回想起来后她立刻调查自己的右眼。因为平常戴著眼罩所以右边视野比较不灵敏,但现在没有感到异常,取而代之的是戴上了另外的眼罩。 她突然全身打颤。回想起被追捕时与现在的落差让她因为恐惧而发抖。也就是难以言喻的感情外漏,而害身体无法停止颤抖。如果在这里的东西,以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那样的恐惧彷佛正向她招手。 当她因为不愿逃出这个现实,而用床罩紧紧包住自己时,蕾菲尔的手落到肩膀。她抬起头,正见对方柔和的表情。 「莉莉安娜。」 「……什么事?」 「我现在去叫水明,你稍微等等。」 蕾菲尔·葛莱齐斯拍了拍她肩膀。对方看穿她陷入恐惧之中了吗?露出希望恐惧消失的笑容后,她走出房间。 ◆ ◆ ◆ 很快,蕾菲尔就带著水明和翡露梅妮雅回来了。莉莉安娜看著他们各自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悄悄窥视唯一一个往自己走过来的水明的表情。对方视线像是在确认什么、却不会不礼貌。而那张僵硬的表情,终于逐渐缓过气来。 「你似乎冷静下来了呢。」 「是的,托你的福。」 当她低头道谢时,水明凭空拿出茶杯。 「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没关系。」 「是吗?」 听她这么回答,水明便收起杯子,认真地看向她。 「那么直接说主题吧,我有话想问你。」 「关于、这次事件对吧。」 她没问是什么事情,毕竟这点不言而喻。 但是,虽然心知肚明,在说出口时身体却自然而然变得僵硬。说出来的话,会被赶走吗?那样的忧虑打乱了自己的心。 水明似乎察觉了她心情,于是露出不要担心般的柔和笑容。 「怎么,不会赶你走啦。比起这个,考虑到你之前说过的话,让人觉得你似乎不是在做些不合情理的事呢。」 「……是的。」 「来,告诉我吧。」 「我……」 虽然听见他说的话感到安心,但莉莉安娜突然在意起水明以外的人。他无所谓,但她们是怎么想的呢?不过,蕾菲尔一本正经地抱胸闭眼,而翡露梅妮雅则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似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 她下定决心开口。 「之前、也说过了。就任于军方情报部的罗格·赞德克是我的养父,他出身平民,因为剑术和魔法的本事受到认可,才登上现在的地位 。但由外人来看,这就是所谓的一步登天,所以遭到贵族们疏远并且厌恶。」 「原来如此。只要不是出身高贵,无论对方是怎样的人都认为卑贱并想将之赶下台,这是常有的事。」 就在蕾菲尔严肃断定「狭隘的家伙们」时,水明询问。 「那一对魔法师也与此相关?」 「是的。他们、也是讨厌养父的一员。那样的恶意一天比一天更多,最后就连上校的职务和行动都产生了影响。我只能著急地看著这样的状况,而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和我接触了。」 ——那个人问她,不想拯救父亲的困境吗? 「另外那个黑色斗篷?」 「是的。如我刚才所说,对担心上校的我而言,那个人的话就像天启一般。虽然明白这样犯法,但我二话不说就答应那个人… ….再来就是各位知道的那样,我在夜晚,使用暗魔法让妨碍上校的贵族们沉睡了。」 「这就是事件的原委吗?」 完全了解后,水明点头。 「……即便想成为上校的助力,但现在想想,实在欠缺考虑。」 莉莉安娜说明后,这才对事情的严重程度感到沮丧。这次事件不仅触犯帝国法而已。无论对手使用多么卑鄙的手段,她依旧做了身为人不该做的事情。在水明安静地双手抱胸时,翡露梅妮雅接过蕾菲尔递来的手帕擦眼泪。 见状,水明开口。 「……唉,这也可以说是没办法。」 「咦?」 「你确实知道至今为止做的那些,都是不可以做的事……不对,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 听见水明发出的不明确询问,就在莉莉安娜点头确认自己的解释时,对方便用食指按按太阳穴。 「莉莉安娜,你在事件发生当下,以及没发生的时候,曾经对自己的行为抱持疑问吗?」 「虽然几乎没有,不过刚开始确实有过几次。」 「那种时候,你偶尔会听见高挑人影……向你搭话的那家伙的声音吗?」 「那个人的、声音吗?这么说起来……」 「果然有吗?」 她试著回想水明所说的事情。确实,在引发事件当初或逃跑当时,那个人的声音都会在脑海中复苏。但是,那种声音是自己对犹豫不决的自己的斥责。并不值得发问。 在莉莉安娜以如此推测的视线看过去时,察觉到什么的水明摇头。 「是魔法。莉莉安娜,那道黑影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下了催眠。」 「……魔法?」 「没错。」 「没、没有、那种事!」 「你没有印象吗?光这样就能知道那家伙的魔法有多强了。实际上,一旦听见那道声音,你就会增强继续袭击的想法对吧?」 听见这个确认般的询问,莉莉安娜无法回答。因为当水明指出这点,脑袋就渐渐开始觉得有道理。没想到,自己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利用了。 看一说不出话,水明摇头。 「你不用担心。虽然还不到受操纵的程度,但被趁人之危这点依旧没变。」 「我了解了,但那个魔法……」 「你睡著时解掉了。已经不成问题。」 水明耸肩,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当莉莉安娜想向他道谢而低下头时,却听见他继续提问。 「你没有回罗格上校身边吗?」 「是的。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而且我也被上校……拋弃了。」 「拋弃?」 「逃亡中遇见了上校,他说、必须负起责任……」 无法继续说下去。抑郁的空气在室内蔓延开来。罗格对自己有敌意这件事,果然非常令人难过。水明等人似乎也察觉到这点般,沉下了表情。 「有交谈吗?」 「没有。无论过程如何,结论都是、我犯法这件事。上校他判断、没必要听我的藉口吧。」 闻言,翡露梅妮雅开口。 「就算是养父,依旧是令尊不是吗?」 「上校他、非常耿直。我想,是因为无法原谅染指坏事的我。」 那个人,就是这样的人。无法原谅坏事。所以,自己就成了他讨伐的对象。仅此而已。 但是,那个时候,罗格将剑刺向自己的动作,是否些许不流畅—— 「我、并不恨。因为,上校一直以来都保护著我。」 是倾听高跳身影企图的自己不好,怎么可能对他心怀怨恨。 房间内沉默片刻,水明开口。 「我还想问一个关于高挑身影的事,你知道那家伙的名字或特徵吗?」 「不,特定的线索或其他别的什么、完全不清楚。那个人穿著带有黑色兜帽的斗篷,还使用了某种魔法、让人难以知晓他的真正身分。我几乎没有关于那个人的情报。」 闻言,水明闭上眼。是在沉吟刚刚的话吗?无法判断对方沉浸在怎么样的思绪中,而那副模样再度引起莉莉安娜心底的恐惧。 「那个,再来、我……」 该怎么做才好呢?果然要离开吗?正当她想这么询问时,水明以镇静的表情迎接她。 「嗯?没关系,就待在这里吧。」 「可以、吗?我可是、犯罪了喔?」 「我刚才说过,这不只是你的错对吧?让我来说这是贵族们自作自受,再加上有那个黑斗篷的催眠。光是知道自己犯罪这点就已经够了。」 水明闭著一只眼睛随便地这么说,然后翘起二郎腿。 「嗯~不过留下来也有条件。」 「……我该、做些什么呢?」 「说是条件,其实就是你的暗魔法。不要再用那个……更正确来说,你要学习正确的使用方法。」 怎么也没想到的话语从水明口中说出,莉莉安娜表情僵硬。 「……怎么了?」 「我还以为、会是更困难的条件。」 「没有那种事啦。什么叫更困难的啊……」 水明愕然地垂下头。莉莉安娜对那样的他继续丢出尚未解除的疑问。 「正确的使用方式……你之前也这么说过,但暗魔法到底是什么?从你的说法听起来、似乎十分理解一般。」 「我也很在意这件事。」 翡露梅妮雅好像也很想知道。她双眼发亮,身体探往水明的方向。 「水明又要说些令人费解的话了吗: 」 另一方面,蕾菲尔则因为不擅长魔法而露出苦恼的表情。 ◆ ◆ ◆ 虽然说要解释暗魔法,但水明突然想起一项必须询问的事。 「抱歉,我有件事忘了问,可以让我先问这个吗?」 「什么事呢?」 「莉莉安娜你在使用魔法的时候,偶尔会在咒文最后追加的书语,是高挑身影告诉你的吗?」 闻言,翡露梅妮雅也回想起来似地伸出右拳击上左掌。 「是蛮名呢。」 「你知道吗?」 「我刚好和知道的人有点缘分。」 听见这样的回答,莉莉安娜开口。 「是的。对方告诉我这是增幅暗之力的魔法,之后要积极使用。虽然最初半信半疑,但就像他说的一样,只要在咒文最后加上这些句子,暗魔法就会变强。」 「使用了吗?呼姆……」 水明暂时沉默后,低喃似地开口。 「挪米拉、巴鲁巴拉……」 「怎么、了吗?」 「你刚刚听见什么?」 莉莉安娜果然因为这种不必要的询问而感到疑惑,大概是在想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吧。 当水明再次以寻求答案的视线看过去后,莉莉安娜浮现愕然的表情说。 「听到了、蛮名?」 「……莉莉安娜听到的是这样啊?」 「对。」 「那,梅妮雅也是?」 「……是的。蛮名。」 「原来如此。」 听完两人的回答,水明理解似的闭起眼。 「刚才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不,别介意。不是什么大事——那么,回到暗魔法的说明吧。」 这么说著的水明转换心情,开始说明。 「好了,你们记得我之前说过,暗魔法的力量根源来自憎恶和怨恨吧?」 「是的。虽然那时候、无法马上就相信。」 「但这是正确的。这可以从我星光体的损耗,以及莉莉安娜变质的皮肤和眼睛看出来。」 水明说出类似前情提要的说明后,如同在考虑什么事般低下头。是在归纳该怎么说明吗?而后终于开口。 「稍微离题一下,首先就由我对这个世界的魔法考察开始说起吧。我认为这个世界所谓的魔法,是因为环绕在这个世界周围的元素概念而得以使用。」 「这个世界的、周围吗?」 「是啊,我不知道大家所想像的这个世界的形状,是没有境界的球体、弯曲的鞍座、或是平平的板子还是其他什么……其外侧被名为元素的宽广概念环绕,其中的狭义概念转为火、水等等 元素存在。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就是采取将魔力送到那边,然后把元素以属性和部分术式转送过来的系统——方式……嘛,虽然我想使用者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确实,这边虽然会教授魔法藉由元素得以行使,却不会解释得这么清楚。」 「对吧?」水明点头附和翡露梅妮雅插口的话。如果能够说得这么清楚,那暗魔法是什么应该早就众所皆知了才对。 先不管这些。 「现在先不说优缺点——这样一来会出现部分术式的不明化,以及无法掌握术等等弊病。但大致上都是便利的方式。然后,暗魔法就是抽出混杂在那个概念当中的怨恨等等力量。」 莉莉安娜因为这离奇的说法皱起眉头。 「请、等一下。为什么那种东西,会混杂在元素中呢?」 「我也难以理解。水明刚才自己说过,魔法是经由元素来行使。既然如此,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和魔法相关?」 「关于这点,原本就随做出这个魔术体系者的想法而定。我先回答莉莉安娜的问题吧。」 两人点头。 「只要人类还存活著,就会有对什么或对谁的怨恨,而且那是无法消失的东西。因为任何人都无法完全舍弃嫉妒和憎恶。而理所当然的,随著人类越来越多,那种东西也就跟著增加,最后名为世界的箱子终于被填满了。」 「这样一来,究竟会怎么样呢?」 「会怎么样、吗……我的世界就是因为变成那样,所以科学发展和医疗技术才格外进步,由于人口过多,无法全部清除的怨气累积在世界中,继而引起各种奇异现象。简单来说,那种东西累积过多的话,世界就会变得很奇怪。」 水明以「因此」断句,继续说。 「任谁都会想排除身体的异状,而名为世界的巨大概念同样如此。所以,世界经常会将那个排出体外。根据推测,排出去的东西会停留并累积在所谓元素存在的场所。」 「但是水明阁下。我认为那不是和元素相同的力量。」 「不过,从魔法的角度来说是成立的。因为就算没有元素,只要藉由精确步骤,就能够做出以那个为力量源头的术了。」 「啊……」 「——先不谈最初做出这个世界的魔法概念的家伙,为什么会知道元素这项东西。那个某人先将所谓元素的广泛概念逐一分为火、水、风等等狭隘的概念。如果是这样,就可能只召唤出限定的力量,也能减少魔法行使所需的复杂步骤。然后在特定狭隘概念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名为暗之力的东西。那就是憎恶和怨恨,以力量显现时漆黑且可怖。那种东西会令人联想到夜晚的黑暗,而那个人应该同样联想到了吧。虽然不知道他是否被强大力量的魅力所诱,但就此出手干涉说不定是错误的。」 「……水明的话简单来说就是,最初诞生出这个魔法的人,是因为把憎恶和怨恨之力误认为元素,所以带来了暗魔法吗?」 「没错。」 「……那就是,我所使用力量的、真正身分吗?」 水明肯定地点头回应敛下眼眸的莉莉安娜。见状,她那双琥珀色的双瞳因为忧心而动摇。 「那么,那个危险的生物、又是什么呢?」 让紧抓床罩的她露出胆怯表情的是,那天晚上出现的存在吗? 「罪孽深重的身影,与隐秘学所称的不祥生物同个意思。经由怨恨和憎恶凝结的东西,当与那不祥生物到达同样浓度时,外壳世界就会投射出与无貌这种概念有著相似关系的罪孽深重身影,并使之显现于世界。」 那个晚上,莉莉安娜因为暗魔法暴走而让憎恶更浓。因此才使那个生物现形。 而且当时莉莉安娜动弹不得,也是因为那个罪孽深重身影的关系。通常来说,精灵、邪灵影响人类时会有三种状态。一般最广为人知的是由内侧影响对象的附身。另一个就是水明对付勒贾斯时使用的abreq ad habra。也就是圣守护天使的半附身。而那个晚上害莉莉安娜痛苦的,则是被神秘存在由外侧干涉、也就是被称为『著魔』的状态。 受到邪恶存在由外侧带来的影响,而使精神耗弱。 虽然水明进行了这样的说明。 「……总觉得、突然难起来了。」 「……因为水明阁下一旦热衷于说明就会开始使用难解的言语。」 「……最初挺简单也会用比喻所以还好。变成这样就不行了。」 水明陷入听不见三人窃窃私语的热衷说明之中。 粗略的说明终于结束后,他总结。 「就是这样。」 「总之、了解了。」 深呼吸后,一脸满足颔首的水明看向莉莉安娜,那是丝毫不含戏谵的真挚视线,莉莉安娜也正襟危坐。 「……如果我教你魔术的基础,你就会知道不受暗之力控制的术了。而你只要学会那个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再不会因此受苦。怎么样?」 关于这个疑问,莉莉安娜会无意识张开嘴,说不定是想问对方为什么要替自己做到这个程度吧。而劝阻这句话出口的,大概是因为想起水明曾经说过的多管闲事吧。 「我知道了。请、多多指教。」 莉莉安娜再度覆上水明伸出的手。 这就是水明一行人,再度增加一名伙伴的瞬间。 第四卷 第三章 薄明、起舞 即将迎来被圣厅艾尔,梅黛召唤的勇者,艾力欧特·奥斯丁的游行,帝都展现出与平时不同的热闹。 由于可以亲眼目睹传闻中华丽的勇者,街上居民的兴奋日益沸腾,而为了见勇者一面,帝国内外皆不断涌入观光客。数量多到不仅街上的旅店承接不来,就连城门外的便宜旅店,在这段期间内也被订满了。 另一方面,和这份热闹相关的商业也十分兴盛,沿路店铺都加上了同样的特别装饰,让帝都街道比平时更加灿烂夺目。街上人们的干劲已经充足到一天不逛就会有不知名的店铺建好的程度。 忙著建造临时店铺的不只木匠,当然还有矮人们。他们比平时还要活跃,装饰店铺的手工艺、木匠工作、由于召唤勇者而触发的战士们的武器制作等等,这几天几乎没时间休息。 甚至声称买卖是消遥、总是随便工作的兽人们,也在这段期间内特别起劲。 这样的景象简直如同忘了事件般。虽然最近没有发生事件也是原因之一吧,这点先不提。 这一天,蕾菲尔独自走在人数大幅增加的帝都中。 像小孩子一样出门玩——当然不是这样,她是外出采买。 因为水明等人在广场和葛莱兹艾拉发生纠纷,所以不便公然外出。为此,情报收集、食物采买等工作就落到她身上。 即便在那之后没有发布水明等人的通缉令,宪兵也没有上门,但为了保险起见因此先这么分配。 蕾菲尔抱著装有食物以及其他东西的袋子,拨开人潮前进。但因为拥挤而难以移动,于是她逃进小路喘口气。 「呼……」 暂时放下东西,蕾菲尔动动肩膀和腰放松身体。确认在格兰特市买的、轻飘飘而且很喜欢的洋装没有弄脏或绽开后,拉紧绑著红色马尾的蝴蝶结稍作整理。然后那双湛蓝双眸,再度看向拥挤的人潮。 最近遇到的状况都因为变化急远而令人感到瞬息万变。女神的神谕、水明为了说服莉莉安娜而身负重伤归来、带伤与葛莱兹艾拉战斗,以及保护莉莉安娜。 「水明也很令人困扰呢……」 没错,就算阻止他逞强,但对方最后依旧不会保重。嘴里说著不做不行,脚朝著辛苦的道路前进。但是,这也可以说很像他的作风。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自己才能走在这里。 明明应该叹气,但察觉时自己却是笑著的。 「即便如此,人好多啊……」 差不多该走了,蕾菲尔重新抱起东西看往大马路的方向。虽然因为有点距离所以人看起来没那么多,但能听见脚步声。如果又进去里面感觉相当麻烦。 然后,就在她想果然还是走小路而回头时,撞上了谁。 「——啊、抱歉。」 「没、没关系喔,小妹妹。」 立刻道歉后,上方传来温柔的声音。声音是男性。但是那道声音带著兴奋、不对,好像哪里冷静不下来般的感觉。 蕾菲尔抬起脸,正见那个男人无法抑制喜悦似地扭曲笑脸。看见对方那副模样,她感到莫名寒气而后退,下定决心开口。 「……不好意思,你可以让开吗?」 「对不起喔,不可以呢。」 「什么?什么叫做不可以——!?你做什么!?」 她对眼前男人的行动发出带著谴责的喊叫。站在眼前的男人双手恶心蠢动著。如同扭动一般、令人不快的举动。 「嘿、嘿,要不要和大哥哥一起玩啊?」 「大哥哥……?你哪里是大哥哥了啊!明明是大叔!」 「怎么这样、我才三十岁后半……」 「已经完全是大叔的年龄了!」 蕾菲尔往后一跳。 「来啦,和大哥哥一起去那里玩吧,嘿嘿嘿……」 男人的眼神很不寻常。是最近传闻中经常出没的幼儿性爱者(萝莉控)吗? (唔……怎么办?这下糟了……) 现在说不上如果是原本的自己能够怎么样。逃出人群看来失策了,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比人潮更危险的东西。要是大叫的话,会有人察觉而过来吗?但是因为自己身处小路,考虑到叫声被脚步声盖过的机率,来人的可能性很低。 但总比束手就擒更好吧。就在蕾菲尔思考时,男人逐渐靠近。 「——不要!别过来!」 「嘿、嘿,不要这么说啦……」 既然如此就用东西砸过去,趁他头晕目眩的时候逃跑。(录入君教你女子防身术,变态在你前面直接踹他jj,变态在你后面用高跟鞋踩他脚然后肘击他jj……不过看这种轻小说的怕都是男的……那就告诫大家不要当痴汉,要不会被打jj的) 蕾菲尔一边怨恨自己变小这件事,一边摆好架式。 「等等!」 强悍的声音正好响起。 ◆ ◆ ◆ 瑞树从如同周末或过上节日的某个主题乐园般的人潮中辛苦脱离后,用手撑著膝盖,一边擦汗一边用厌烦的声音说道。 「好、好多人啊~」 她身后是同样遭到人潮推挤、因为闷热而流了满身汗的黎二等人。 黎二无力地同意瑞树的话,另一方面蒂塔妮雅则坐在合适的木箱上,接过同行骑士递上的毛巾擦汗。 这一天,刚好到达帝都的黎二一行人,因为帝都令人窒息的汹涌人潮而感到奄奄一息、不停喘气。观光客和商人、救世教会信徒等等到处都是,连喘口气的地方都找不到。大概是因为视野里充满五颜六色吧,感觉瑞树的黑色长发能够带来平静。 黎二用手掌挡在眼睛上方,遮住云端直射而下的阳光眯起眼睛看著前方。进入帝都之前还因为天气好而开心,但现在感觉特别讨厌。接著他突然发现,视野一端出现蓝发。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蒂塔妮雅,以和瑞树相似的厌烦声音开口。 「这也是,受到圣厅召唤的勇者大人的游行影响呢。」 「我记得离游行还有好几天吧?到了当天究竟会变得怎样……」 听见瑞树的话,全员脸色为难。谁都不愿意去考虑这件事。 不过,人多虽然是一个问题,但更重要的问题已经摆在眼前。 「结果,今天没地方可住呢。」 「我想也是呢。嗯~怎么办?」 「既然这样,向救世教会申请的话,就能受到郑重的款待喔?毕竟我们当中有黎二大人这名勇者。」 「是吗!还有这招啊!蒂雅、好主意!」 瑞树竖起拇指表达喜悦,但黎二却摇头否定这个提案。 「不要。」 「欸?为、为啥?为什么啊?黎二同学。」 「搬出名字的话,我在帝国这件事就会众所皆知,然后无法自由行动。」 「确实无法否认救世教会信徒口耳相传的可能性。走在街上人群就会聚集过来、也会像圣厅的勇者大人那样,动员游行之类的。毕竟有许多想要布施以及想被布施的人。」 「虽然我不懂那些。」 黎二点头。他怕自己的存在人尽皆知后,就无法在帝国自由行动了。再加上他还公然打倒勒贾斯,因为这件事广传的关系,在格兰特市时不得不窝在旅店里闭门不出。一回想起这件事,就很清楚说了会变得怎样。 而且他们会来帝国是为了牵制葛莱兹艾拉。如果自己的存在人尽皆知就会有影响吧,姑且还是要照赫德里珥士的指示装装样子才行。 虽然黎二个人也有点在意葛莱兹艾拉—— 「呜呜~那要露宿吗?难得来到大街上了不想露宿啊~」 一直不曾任性的瑞树,少见地闹别扭。旅途中露宿绝不稀罕,会这么做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但来到这种大街上了还得露宿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不在能够好好休息的地方休息,确实会对身体产生影响。我认为要确保旅店比较好。」 「说得没错。怎么办呢……」 休息、任务。哪边都很重要。但在这个状况下,没有满足双方条件的解决之道。 「那么这条街外的旅店呢?那里说不定……」 闻言,同行的年长骑士克雷葛力的严厉脸庞拧出更深的皱纹。 「不,瑞树阁下。那是不行的。即便都市外的旅店尚有空房,那样的便宜旅店只会比露宿更加粗劣。对瑞树阁下和公主殿下而言稍微不健全。」 「这、这样啊……」 爸爸不允许。瑞树因为克雷葛力那会让人想起这种台词的魄力而打退堂鼓。见状,同行的年轻骑士洛费利开口。 「在街上找找的话,我想应该有公主殿下、黎二阁下以及瑞树阁下的房间喔。」 「我们三个的房间什么的,那你们要住哪里……」 「请不用介意我们。理应优先的是勇者阁下、公主殿下和瑞树阁下。」 露可说出和洛费利一样的话,但黎二情感上不允许。 「嗯~果然多少睁只眼闭只眼,到教会去比较好吗——」 就在一行人集体因为今后的行动该怎么办而伤脑筋时,突然听见附近传来少女的叫声。 「——不要!别过来!」 「黎二大人。」 「就在附近。去看看吧。」 黎二带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他全身笼罩著危险的气息。转过弯,他们看见散发著不寻常气氛的男人,以及被对方逼到墙角的少女。 「黎、黎二同学。那个。」 「嗯。我知道。」 黎二瞬间判断状况非比寻常——男人打算袭击少女,于是走过去阻止。 看见满脸凛然跑过去的黎二,蒂塔妮雅脸红了。 「不愧是黎二大人。瑞树,看见了吗?那个不许作恶的凛然表情。」 「我已经看习惯了喔~」 蒂塔妮雅羡慕且怨恨地看著抬头挺胸、一脸得意的瑞树。 「……瑞树,好狡猾。」 另一方面,黎二很快介入男人和少女之间。 「你、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和你没关系。现在马上离这个女孩子远一点。不然的话……」 这么说著的黎二眼光锐利地瞪过去施压,并威胁似地慢慢抽出武器给发出哀号的男人看。 「咿、咿哎哎哎哎哎!」 在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路和魔族以及魔物面对面的黎二面前,打算诱拐幼女的男人无法保有毅力。以连受不了都称不上的速度一溜烟地跑了。 「真是的,一个好好的大人居然做这种事……」 黎二感叹似地叹气后回过头,看见少女鞠躬。 「谢谢你帮了我。」 「不,别介意。你没事吗?有被怎么样吗?」 「没事。我叫了之后你马上就来了。」 黎二和少女如此交谈。 梳得适当的漂亮红发,以及有著两颗并排泪痣为特徵的少女。她有著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想拐走的可爱外表,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对方举动和眼睛都透出凛然。 就在黎二这么想的时候,少女突然看向男人逃跑的方向。 「虽然感谢你救了我,但那种驱赶方式是不是有点粗暴?」 「要是和他说些莫名其妙问答时,事态转为奇怪的方向就不好了。就算有点粗暴,但那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是吗,说得也是。」 同意了吗?不需要和那种家伙说太多。如果笨拙地试图用和平方式解决,反倒会让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来迟的瑞树等人从后方走来。 「那样的人哪里都有呢……」 「那就是世间所说的幼儿性爱者呢。你们那边也有吗?」 「嗯,偶尔被逮捕的时候会上新闻。」 可以听见瑞树和蒂塔妮雅以生厌的声音如此交谈。 另一方面,眼前的少女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蕾菲尔·葛莱齐斯。再次向你道谢。不介意的话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只是个无名小辈……但这么说太装模作样了对吧。我的名字是黎二·遮那。」 听见黎二名字的少女、蕾菲尔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开口。 「黎二遮那……?——你该不会是水明认识的那个……」 「欸?」 「哈?」 「你说水明……你认识水明吗!?」 蕾菲尔对黎二的提问颔首。而和黎二同样听见她发言的瑞树等人,从黎二两旁探出头来。 ◆ ◆ ◆ 遇到变态蒙黎二拯救的蕾菲尔,带著他们来到据点附近。因为知道黎二等人和水明认识,所以正领路打算让双方会合。 「——那么,蕾菲尔妹妹是和水明一起来帝国的啰?」 「姆……虽然加上妹妹令人不是很开心……算了。就是那样。」 「咦?但是蕾菲尔妹妹,那个时候附近应该还有魔族才对?」 对于瑞树提出的疑问,蕾菲尔不得不想办法含糊带过。 「嗯、嗯哎总之,我刚好成功逃离魔族,到格兰特市避难,然后抵达涅尔斐利亚帝国。」 「这样啊:说不定我们在哪里错过了呢。」 「毕竟我们没有确认入市名簿呢。因为一直以为水明还没到达格兰特市,结果变成盲点了。」 在蒂塔妮雅貌似失策地懊恼时,身边的瑞树彷佛长时间抱持著的忧虑终于消散了般,以清爽表情呼出口放心的气。 「不过太好了,水明同学没事。」 「是啊、真的。该说是他依旧这么倒楣呢,还是什么……」 「真是的,明明嘴里说『我拒绝危险的地方!』但都做了些什么啊。」 「但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最初会抱怨、会念东念西但总是参与到最后。」 「说得也是~」 就在黎二和瑞树由衷为水明的平安感到开心、并开始聊起他的为人时,蕾菲尔也彷佛能够理解般露出微笑。 「听起来,感觉是推心置腹的友人们呢。和我所想的一样。」 「我认识水明同学大概四年左右,黎二同学五、六年了吧。」 有一两年的差距。尽管如此,两人都能够称得上和水明青梅竹马。几个人聊著水明是个傲娇、是个老好人、无法完全维持冷酷最后变成丑角等等话题,而后抵达目的地。 「——到了喔。就是这里。」 转过弯,蕾菲尔看见已经很熟悉的后巷与死路。以前充满污浊、经常飘著酸臭味的场所,在经过水明那难懂的清洁后恢复畅通。刚来时的脏污以及淤水都无影无踪、成为了乾净的小巷,还放置了桌椅,成为某种休息场所。 「你们住在这种地方啊。因为钻进小巷里,还以为会是更加陈腐的地方,真意外。」 「好乾净啊。平常这种地方总给人潮湿的印象。」 蒂塔妮雅和瑞树因为眼前景观的落差而意外瞪大眼。这是由于从昏暗、脏乱的地方一口气清爽起来导致的吧。全体看上去呈现白色,是因为水明用粉末状的雪花石膏涂抹周围的墙壁。毕竟要是家里周围太脏,总觉得心情就不会太好。 放在外头的桌椅,似乎也加上了不会发霉的魔术。水明有著不给自己的生活范围彻底加工就不舒服的个性。 走到家门前,蕾菲尔打开门。 「我回来了。」 闻言,穿著围裙的翡露梅妮雅现身迎接。 「蕾菲尔,欢迎回来——欸?」 翡露梅妮雅露出意料之外的惊讶表情。她看著蕾菲尔身后的一行人,停下动作,而黎二等人也一样。 迟了几秒,蒂塔妮雅提高声音。 「白炎阁下!?」 「公、公主殿下和勇者阁下和瑞树阁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察觉自己不小心将疑问脱口而出,翡露梅妮雅倏地回神,然后立刻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来扔开。她看也不看往后飞的围裙,而是转向设置于玄关口的全身镜,快速确认头发、垂在耳朵旁的辫子的位置、脸,以及其他种种都完美无缺后,以像是平常在凯美利亚登城般的认真冷静表情低下头。 「……不对,各位,久疏问候。」 片刻,对上司的行礼时间结束后,翡露梅妮雅抬起头。然后,琥珀色的眼睛转向蕾菲尔。 「蕾菲尔。为什么你会和公主殿下他们在一起?」 「他们在我被奇怪的人缠上时救了我。问了名字感觉在哪听过……就是这样。」 翡露梅妮雅因为这个名为偶然……的奇遇露出惊讶的表情。黎二满脸不可思议地询问她。 「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老师应该接下了阿玛迪沃斯陛下的命令才对?」 「那个……您说得没错。详细情况进来里面再说吧。」 就在她催促几人进屋时,身后传来佣懒的声音。 「喂~有客人吗~?」 接著玄关出现水明的身影。当终于发现翡露梅妮雅身前的黎二一行人时,他露出彷佛看见幽灵并混著鬼脸的皱眉表情。 「啥……?」 三人向从时间流逝中登出的他搭话。 「好久不见,水明。」 「哈啰~水明同学。」 「久疏问候。水明。」 听见三人三种问候,水明的惨叫声终于响起。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和黎二等人坎坷再会的水明,对这奇妙偶过震惊半晌后,直接带著他们到客厅。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无法全员都围在桌边。黎二、瑞树、蒂塔妮雅三人坐到桌边,而同行的骑士们则坐到后方准备的位置上。翡露梅妮雅因为蒂塔妮雅在场,所以没坐到桌边而是站在水明身后,蕾菲尔则陪著因为人多而感到不安的莉莉安娜坐在沙发上。 依旧因为访客感到意外且惊讶的水明,环顾他们之后开口。 「哎呀~没想到蕾菲会带著黎二你们来……」 「我也没想到蕾菲尔妹妹会认识水明你呢。」 「真的,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瑞树插嘴时,水明突然露出坏心眼的表情,并冷笑说道。 「怎么啦你,不说这也是经由星星的指引……之类的吗?」 「够了!所以说水明同学为什么刚来就要欺负我!」 瑞树气呼呼地瞪著重提旧事的水明,而后者和黎二则微笑著看她。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而稍微感到奇怪。 坐在黎二身边的蒂塔妮雅,亲密地朝站在水明身后的翡露梅妮雅搭话。 「虽然也很惦记离开格兰特市之后的事,不过白炎阁下的任务看来就是水明呢。」 「是。在国王陛下的命令之下,向水明阁下献上微薄之力。」 「果然白炎阁下的责任感很强呢。」 「欸?啊、不是,和这个没有特别关系……」 「你又在谦虚了。白炎阁下是为了负起将水明召唤过来的责任,所以才向父王提出助水明一臂之力的请求对吧?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有必要冒著危险来到帝国了。」 黎二也附和一副通情达理模样的蒂塔妮雅,「不愧是老师。」 当然满脸自豪的她过于深入解读了。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白炎阁下肯定是向毁灭魔族军团之人身边而去……这倒是意料之外。」 没那种事,无法如此反驳的水明等人,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都因为蒂塔妮雅优秀的直觉而浮现难以形容的表情。 「水明你为什么来帝国?」 「我在找回去的方法,因此踏上旅程。」 「原来如此,所以才出城啊。那么,之后呢?」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和蕾菲尔一起加入商队。途中因为和商队起纠纷而分道扬镳,走出森林后就到格兰特市了。」 「那么,魔族呢?」 「哎,只是刚好碰见而已。那之后发生许多事,于是现在一起生活——」 像这样,水明驱使著可疑笑容和莫名自信满满的表情,尽说些不正经的来龙去脉,但黎二等人似乎认为是真的。 不过瑞树没有放过吐槽点。 「……发生许多事所以和可爱的小女孩一起生活是什么情况呢,水明同学?」 「啊~然后梅妮雅就来了,而且教了我魔法。」 「水明同学你不经意无视我了呢……」 对瑞树的不悦攻击视而不见,水明继续说。而在他身后的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则满脸怀疑地说著悄悄话。 (……居然能那么坦然的说谎。) (……真是的,亏他说得出这么分歧的话。虽然我不是在夸他。) 当然这种评价并非佩服之意。两人呆呆地看著脸色完全不变、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的水明悄悄交谈。对知情人而言听起来很明显,但不知情者听起来当然就是水明说的那回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魔术吧。 大概说完后,黎二看向拘谨地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莉莉安娜。 「话说回来,那个女孩子呢?」 不介绍给我们吗?听见这种询问的水明,困扰似地搔了搔后脑。 「她是……哎~有苦衷的。」 虽然难以启齿,但不说又很为难。而莉莉安娜在多双眼睛注视下站起身,冷静地鞠躬。 「我是莉莉安娜·赞德克。」 「莉莉安娜妹妹、对吧……咦?我记得莉莉安娜·赞德克是……」 听见那个名字,黎二似乎有印象。他仰头看著天花板,搜寻记忆漩涡里符合的名字。 议论纷纷的街道上,也交错著通缉的话题。 另一方面,该说不愧是抓住了有名这点的蒂塔妮雅开口。 「……帝国十二优杰其中一人,但现在受到通缉。」 「是吗!这么说起来,的确听说是什么事件的犯人呢!?」 「水明,你为什么要保护这样的人?」 「……我刚刚说过了吧?有苦衷啦。」 水明叹著气大幅耸肩,开口告诉黎二等人缘由。 ◆ ◆ ◆ 「原来是这样……」 「感觉很复杂呢。」 听水明说完事件概要以及莉莉安娜的事情后,黎二和瑞树一起露出怜悯的表情,并且闷闷不乐地叹气。 水明看著靠在蕾菲尔身边、后者因为担心而抚摸著她的莉莉安娜静静点头。大概是因为和罗格诀别,在那之后莉莉安娜一直没什么精神。虽然不想让她增加心理负担,但也不能不说明情况。 见状,黎二皱眉,以带著认真的表情看向水明。 「这样一来,莉莉安娜妹妹要怎么办?」 「嗯?啊啊,让她留在这里保护她。」 「但是,只有这样无法解决事情吧?」 「是啊,所以当前目的是搜索和逮捕真凶。抓到以后说明事情经过,然后把犯人交还给帝国。」 「就算这样,帝国的人应该会说把莉莉安娜也交出来吧?」 「哎,十之八九会这么说。」 水明同意黎二的意见。就算是遭到教唆,但出手了这件事依旧不会改变。不难想像帝国会强迫自己交出人来。但既然已经收留她了,就不可能说「好的请吧」,然后把人交出去。 「欸~如果事情变成那样,大家就一起前往其他国家吧?」 在这个世界只要出国的话,追兵也就不会想办法追了吧。如果事情变成那样,在他国生活就好了。这么说著的水明对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微笑,翡露梅妮雅静静点头,蕾菲尔则在一瞬的惊讶后浮现无畏的笑容。 「你真的很突然呢。」 闻言,莉莉安娜脸色大变地站起来。 「但、但是,那样……」 她脸色显示出的是,那会太麻烦你们般的不安表情。但是水明在听完她说的话之前就露出了爽朗笑容。 「我无所谓啊。如果大家不愿意的话就想别的方法吧。」 「我是为了辅佐水明阁下才会在这里,我遵从水明阁下的意愿。」 「我也是。虽然在帝国生活不错,但水明要走我就跟他走。」 「就~是这样。」 即便水明对莉莉安娜露出别介意的笑容,却挥不散忧郁气氛。但他已经决定了。既然决定就得心甘情愿,下定如此决心后,水明回过头。 「事情就这样。」 「是吗?嗯,我懂了。」 闭著眼睛、爽快点头的黎二,以及露出近似于「友人带给你们困扰了」般笑容的瑞树。 「水明同学也是不输黎二同学的大好人呢。」 「啊?瑞树,不要拿我和那家伙相提并论。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哎~明明嘴里说讨厌危险却总往不能去的地方跑,结果老是埋进危险地方的少年痴呆是谁啊~?」 「是、是谁啊……?」 就算试图开玩笑蒙混过去,但当然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 「是啦是啦是我啦是我!真是对不起喔!」 大概是难为情和火大双重情绪一起来袭吧,水明半是敷衍了事、半是掩饰丢脸地大声说道。对瑞树击中自己要害只能掀起小小的抵抗。 水明如坐针毡片刻后,他清清喉咙转换心情询问。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来帝都?我记得你们说过要去自治州吧?」 「……关于这点我也是有苦衷的。」 黎二表情忧郁,看上去除了懊恼还有郁闷。 此时蒂塔妮雅开口。 「水明。你知道赫德里珥士公爵吗?」 「啊啊,我有听梅妮雅说过。」 「毕竟是将我们当作诱饵的人。」 蕾菲尔的尖锐声音,以及蓝眼都转了过来。果然,盛怒火炎依旧在那小小的身体中旺盛燃烧吗?她声音中隐含的愤怒,无论何时都没有丝毫的衰退迹象。 水明伸手挡住打算道歉的蒂塔妮雅并摇摇头。任何人都这么想,关于这件事并非她的错。 「那个公爵阁下,要我们前往帝都牵制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 从黎二嘴里出现的名字,让水明眉头一挑。 「喂,你说葛莱兹艾拉……那家伙吗?」 「水明同学,你知道她?」 对于瑞树的提问,水明露出极不痛快的表情。 「稍微知道……先不管这个。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听话?身为勇者的你可以拒绝不是吗?」 在凯美利亚时,阿玛狄沃斯抱持著敬意接待黎二,即便艾力欧特对帝国皇女葛莱兹艾拉采取不礼貌的态度,反而是葛莱兹艾拉的随从脸色苍白。因此勇者的待遇和权限应该比一介贵族更高才对。 「因为家人被当作人质,所以上钩了。」 「家人?」 家人指的是谁?不可能在异世界对黎二的家人出手。就在水明露出诧异的表情并皱起眉头时,坐在黎二等人后方的骑士之一、克雷葛力站起身,抱歉似地鞠躬。 察觉这件事的水明,维持著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躲开,十分惊讶地说。 「什么啊那家伙就是个荒唐的浑蛋嘛……真是,得早点去揍他一顿才行。」 再继续从容下去的话,不知道自己还会被 怎么设计,有机会必须接触看看。 听见水明的发言,黎二眉清目秀的脸庞带上严厉。 「水明,赫德里珥士公爵很强。他挡下了我的拳头。」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了解他哪里厉害。」 「那么水明,你能挡住我现在的拳头吗?」 黎二笑著握拳,似乎想打飞水明开的玩笑。 而水明迅速举起双手对应。 「在下是和平主义者反对暴力。」 「……你还敢说。明明意外是个不留情的人。」 黎二翻翻白眼,话里带刺攻击水明让人一清二楚的个性,然后浮现「你在说什么啊」一般的表情耸肩,最后发出叹息。 水明脸色一变,认真地眯起眼。 「说起来葛莱兹艾拉啊……那个贵族大人让你们做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关于这个我也不太懂。」 黎二摇头,说出至今为止路途中的懊恼。水明听完,接著突然开口提出疑问。 「有一种,就是要你前往帝都的感觉。」 「你说他要我前往帝都……但帝国应该没有魔族喔?」 「所以啊。明明是这种和勇者工作无关的事情,也不是要你来同盟国激励民众士气,那就没有特别让勇者过来的必要了不是吗?而且如果他这么了不起,武官或者密探有多少就可以送多少,在意的话也已经送了吧。听你说起来,那个叫赫德里珥士的,好像从一开始就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来到这个国家。」 「为什么?」 对于瑞树的疑问,水明闭上眼睛。 「姆……既然他不惜抓人质也要让你来,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但是赫德里珥士公爵只要我牵制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也没告诉我要做其他的事……」 在越议论越感觉中计的情形下,水明表情逐渐险恶起来。如果黎二说得没错,赫德里珥士真的只是为了让他试探葛莱兹艾拉,那么水明对赫德里珥士的评价就会掉到无药可救的无能吧。只是牵制的话,没必要哪怕得罪黎二也非得让他前往帝国。 「确实如同赫德里珥士公爵所书,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最近很活跃。她使用军方权力,屡次对周边国家采取强硬的政策。这对厄斯泰勒而言不是好状况。」 虽然蒂塔妮雅说不见得是搞错了,但水明的担心却没有消除。刚才的对话里总有种吞吞吐吐的感觉。 「虽然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入侵时,赫德里珥士公爵并没有特别说什么呢。」 「——是吗?就是那个。」 如同答案飘落一般,水明弹指。这就是从黎二感想中遍寻不著的最后片段。 「水明,那个是哪个?」 「你刚才说那个女人入侵时对吧?帝国的皇女怎么来的?」 瑞树一头雾水地反问水明。 「怎么来的?不是来的理由?」 「没错。她是怎么过来那里的。」 「那是……说是和部下一起强制突破过来的喔?」 「你说轻松突破那个国境要塞过来的吗?」 翡露梅妮雅回答这个疑问。 「恐怕就是这样吧。因为我看见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和其麾下的部队,几乎没受什么损害。」 翡露梅妮雅沉吟自己说出的话而后肯定。她说话时似乎再度回想起当时的状况。闻言,蕾菲尔露出讶异表情。 「——那样的确很奇怪。虽然我也和水明一起通过了,但厄斯泰勒的国境要塞可非如此简单就能突破的脆弱建设喔?」 「这么说起来确实如此……」 蒂塔妮雅也是相同的意见,脸色因为先前没发觉的事情而浮现焦虑。 国境要塞构造坚固,警备也相当严格。峡谷之间设置了钢铁制成的门,开关时间早已预先决定,无法那么简单就能通过。以葛莱兹艾拉的力量确实可能强行突破,所以才想这种方式并非不可能,但如果对方用上魔法就无法避免引起相当的骚动。 但截至目前为止,这么重大的事情都没有出现在谈话之中。 「而且她来的时间点太巧了。刚好是格兰特市的军队打算攻打魔族的时候对吧?」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那样……但那是不可能的喔?」 彷佛想否定自信产生动摇的黎二,水明摇头。 「知道魔族何时到来的人,就只有厄斯泰勒的首脑以及掌握那个情报、将你们诱导到安全场所的克雷葛力先生。那个时候你们在听他说明,而遇到魔族的只有商队和我们。厄斯泰勒的居民不知道魔族的存在,对厄斯泰勒国内的人而言,魔族所在地应该是空白地带。明明是这样,他国的人却能轻易获得情报吗?」 「抓住帝国领内的魔族逼他说之类的?」 「不可能。魔族不是那样的生物。」 蕾菲尔刻不容缓地断定。因为是出自现场最为了解魔族性质的她之口,所以不会有错。水明也从以前的记忆中知道,那是就算拷问也不会泄漏情报的生物。如果是那种生物,在被抓到时马上自爆也不奇怪。 那么,推测的结论就是。 「我说,难不成那个叫赫德里珥士的家伙。」 该不会、这玩笑般的轮廓慢慢出现形状。在那种答案开始浮出水面、听水明把话说完之前,最先察觉的是蒂塔妮雅。 「……意思是他向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泄漏情报、并想办法处理国境要塞的警备?水明你想这么说?」 水明一点头,室内就因为紧张的气氛而导致全体沉默。 慢了一拍,瑞树著急似地慌忙询问。 「但、但是做那种事能得到什么好处?赫德里珥士公爵是厄斯泰勒的贵族喔?和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私下有联系?」 「谁知道。是有联系还是单纯泄漏情报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要是变成那样就会很容易引发战争吧。那个危险的女人没有许可就穿越国境。光是这一项,就会容易让厄斯泰勒的人对帝国怀有厌恶感,然后又马上把黎二你们送过去的话。」 「帝国也会认为是挑衅?」 听见黎二紧张地插嘴,水明点头。 「牵制什么的只不过是他自己在说。」 葛莱兹艾拉入侵厄斯泰勒的行为,在非常时期说不定确实具有正当性。但厄斯泰勒的首脑当然会抱持危机感。那之后若是又立刻遇到黎二预定之外的来访,虽然只有首脑,但两国的紧张程度会上升的吧。 「但是水明,帝国现在向厄斯泰勒宣战并没有意义。」 「说得没错。我目前也不懂这点。」 那里就是烦恼的地方。在魔族侵略人类领土期间,做出那种会引发分裂的行为根本没有好处。 翡露梅妮雅也同意蒂塔妮雅的话。 「我也这么想。赫德里珥士公爵再怎么样也应该了解魔族的威胁。再者即便像那样泄漏情报,也无法确定帝国会有所行动。」 「确实如此,他要要手段有太多不确定要素了……」 两人交谈时,黎二开口。 「但是……」 「你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黎二?」 「不是,如果按水明的想法,我就能懂赫德里珥士公爵那个时候的态度了。」 「你刚刚什么都没说的部分?」 「嗯。如果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的登场是出自赫德里珥士公爵的计画,那就吻合他对入侵这件事什么都没表示这状况。按他那个性格,在那种场面下肯定会发几句牢骚……但是,就算继续谈下去事情也无法解决。」 「你说得没错。」 能够判断的材料不足。可以的话尽快预测对方的企图,就不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但现在做不到。 只不过,有必要警戒赫德里珥士此人已经达成共识。 「——好,换个话题吧,你们再来有什么打算?」 「对对对这个这个!听我说啊水明同学!我们订不到旅店!」 「因为有游行啊。」 当水明用「这是当然的」眼神看过去时,瑞树回了个「那怎么办啊」的眼神过来。在来这里以前就用尽对策了吗?水明思考似地躺到椅背上。 「……要住这里吗?虽然这个人数肯定会太窄。」 「水明,可以吗?」 「因为没有那么多张床,所以男生们连我就在客厅(这里)挤挤吧。」 听水明这么说,黎二似乎没有异议。就在水明状似询问地环顾众人时,女性骑士露可开口。 「既然如此我等再去寻找旅店吧。就算少但能够有房间的话,就能将人分散在水明阁下的家和旅店里了。」 当黎二回答「那就麻烦你们了」后,随侍的骑士们走向玄关。黎二和瑞树大概是想再感谢一次他们的辛苦而前往送别。 蒂塔妮雅也站起身,但她并非跟著黎二等人走,而是接近水明。 「怎么了?」 就算水明这么问,对方也没有停下脚步。突然,柔和的香气窜入鼻腔。蒂塔妮雅终于走到很近的距离,接著突然招了招手。水明回应对方指示接近后,她如同想说 悄悄话般将嘴巴凑到他耳边。 「水明。明天可以稍微陪我一下吗?」 「陪你是指?」 「我有话要跟你说。很重要的话。」 水明看向离开自己耳朵的蒂塔妮雅。那双深蓝色双眼直直地看著这边,表情虽然是与生俱来的认真,却映出其认真的程度。或许是有什么进退两难的事情吧。 「……我知道了。」 水明用一句话表达同意。 ◆ ◆ ◆ 同行的骑士们努力有所收获,找到三人份房间的黎二一行人,以分散在八键家和帝都旅店的形式,理所当然地筹措到暂时的住宿场所。 至于人数分配,当然是黎二、瑞树、蒂塔妮雅住水明家,骑士们住帝都的旅店,那一晚水明久违地和黎二进行了男人间的谈话,而女孩子们也似乎热衷于女生间的话题聊到很晚。虽然主要是瑞树。 翌日。 「虽然我熟悉厄斯泰勒的空气,但帝国也吹著很舒服的风呢。」 「是啊。」 这一天,水明接受蒂塔妮雅的外出提议,和她两个人离开八键家,走到位于帝都西北方充满自然的丘陵地。 远远望去是道有著平稳波浪的绿色地平线,偶尔也有爽朗的风轻拂后颈。蒂塔妮雅站在有点高的地方,将头发往后梳、闭起眼睛静静感受丘陵地的风。她身上的打扮不是在城里看过的洋装,而是容易活动的装束,披在肩上的斗篷随风翻飞,因为是包覆到头部的类型所以看不见嘴巴。如果是第一次看见她这闭著眼睛的模样,想必无人能想像她的身分是公主。即便美得像幅画这点不会变。 虽然水明感受到这种印象,却也在一瞬间被打破。蒂塔妮雅突然大大地伸展起来,双手高举到极限,开始用和刚才不同的方式享受帝国的空气。是因为从帝都的人潮中解放了吗?还是不掩饰自己的本性了吗?这种举动看起来非常爽快。 是因为现场除了一匹马之外,就只有水明和蒂塔妮雅了吗?他没跟黎二或瑞树提起这件事,没想到就连骑士们都没有同行。蒂塔妮雅告诉露可时,后者有提出同行申请,但似乎被拒绝了。水明也只跟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说要出门就走了。 心满意足地享受了丘陵地的空气半晌,蒂塔妮雅转过头开口。 「非常感谢你出借房间,甚至为了让我们有床睡,特地出借了自己的床。」 「不,没关系啦。男生只要有足够宽敞的地方就够了。」 「呵呵,是这样吗?托你的福,昨晚过得非常开心。」 蒂塔妮雅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愉陕且无忧无虑。水明面对朝自己微笑的蒂塔妮雅,只耸肩回答「那就好」。 然后,他担心询问。 「我说,莉莉安娜是不是感觉很拘谨?」 「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因为蕾菲尔的体贴,所以似乎没有那么不自在。而且,瑞树也常常跟她说话。我想那样一来很快就不会有隔阂了。」 「是吗……」 水明现在暂时在担心莉莉安娜。 虽然只是暂时,但同居人突然增加这件事好像吓了她一跳。当然她因为暗魔法而不习惯人——简单来说就是非常怕生,水明知道这点所以昨晚很担心。不过,看来这杞人忧天可以结束了。 虽然担心莉莉安娜,但水明更多时候会托付给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毕竟她们都是女孩子,藉由蕾菲尔的精灵之力排斥邪灵也是目的之一。虽然不用担心,但身为把对方带回来的人总是会多方留神。 「黎二大人和瑞树现在在做什么呢?」 「听说跟蕾菲去逛帝都了。明明不一定要今天去,那可是场苦战啊。」 「说得没错呢。」 蒂塔妮雅笑了。从她尽力不发出声音的模样,可以窥见其高雅。 「——那么,差不多可以告诉我重要的事情了吧?连随从都不带、就我们两个,想必是有苦衷的吧?」 「说得没错呢。在这里就没关系了吧。」 蒂塔妮雅的笑容突然转变,表情严肃的她彷佛不想漏看任何一处般四下张望。 虽然感觉上不是在意他人目光,先不提这个。重新看向自己的她,是带著冷漠的认真表情。 「水明,我想拜托……不对,不是这样。再来有件事要你做。」 「真突然呢。」 「我知道十分唐突。」 「也就是,希望我做的事吗?」 「没错……比起希望,应该说我要强制你做,这种说法更加正确吧。」 蒂塔妮雅维持著平静的态度改口。非常煞有其事……或者该说是三思过后的说法。简单来说就是—— 「不用这么客气。你直接说是命令吧。」 「那么——水明,你立刻回王国。」 蒂塔妮雅这么告诉他。虽然确实说过不用客气,却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么严厉的词语。而且,立刻回王国是指? 「……真的很突然欸。」 「确实很突然。但是,我必须这么说的理由,很容易了解吧?」 「姑且想听蒂雅你亲口说呢。」 「关于赫德里珥士公爵。」 果然是这个吗?虽然说多多少少预料到了。 「继续这样下去,你会成为黎二大人的累赘。所以你立刻回王国,老实待在父王身边。既然父王对你做了各种裁夺,回去也不会受到什么糟糕对待,将一切告诉父王,只要身在父王庇护之下,就是赫德里珥士公爵也难以对你下手。」 赫德里珥士的挑衅。要是黎二每次都在意的话,当然会影响今后的行动。这点从他曾经为了水明回到厄斯泰勒领内就能明白吧。 「你这么说是没错啦。」 「有鉴于莉莉安娜的事情,我认为这不是乱来喔?」 蒂塔妮雅表示出其正当性与合理性,但水明摇头。 「但这样我会很困扰。」 「为什么?」 「昨天也爽快告诉过黎二了,我在找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 水明耸肩,再次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 「这样你就懂了吧?如果听蒂雅你的话,我就不能找回去的方法了。」 「说得没错。但那不是现在必须马上做的事对吧?黎二大人再来会打倒魔王。这样一来,赫德里珥士公爵就不会对你下手,你也可以尽情去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 「那么,我这么说吧。你要我等到那个时候?要我等到黎二打倒魔王解除世界的威胁之后?那要一年?还是两年?搞不好花个五年十年也不无可能喔?那样就太迟了。」 「水明,我能够体谅你的状况。但这是带给这个世界稳固和平所必要的事。」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听过多少次了啊,特别最近老是听人这么说。」 对于蒂塔妮雅的诉求,水明叹著气一吐为快。但对方没有给他斟酌的余地,而是毫不考虑地催促他回答。 「那么,你的答案是?」 「——我拒绝。我可是因为你们擅自召唤才遇到这种事,没道理不让我做想做的事。」 「我先前说过了,你这样会造成黎二大人的麻烦喔?」 「你指的是那个叫赫德里珥士的家伙?我自己能处理。如果黎二会在意没必要的事,蒂雅你就亲口叫他别管我啊。」 「你要我这样告诉温柔的黎二大人?」 「我没打算连那家伙的多管闲事都加以考虑。」 水明以严肃的语调拒绝后,蒂塔妮雅烦恼似地叹气。 「……这样下去没有交集呢。」 「这么说起来,你很冷静呢。」 「因为我多少预料到会变成这种情况。」 「那么,你还准备了下一招对吧?要用什么打动我?」 既然已经预测到他的回答和双方争辩方向,那就应该准备了其他说服方式才对。不可能说到这样了却没有对策。 听见水明询问,蒂塔妮雅以决然的双眼看向他。 「若你不听从我的命令,那我便凭力量让你屈服。」 「啥?喂喂……」 就连水明都没预料到对方会说这种话。他还以为肯定是「我们替你找」,或者「派部下去找」之类的话,结果居然不是。 「如果水明你要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虽然程度不比黎二大人,但也会困难重重吧。不仅魔族和魔物,还有赫德里珥士公爵。既然如此,如果连我都打不倒的话,就不能继续找寻回原本世界的方法。有道理吧?」 「确实是那样没错……」 「因此,水明你再来和我战斗,向我证明你的力量。当然,如果你获胜了,我就认同你的行动。」 「这就是凭力量吗?真蛮横呢。」 「蛮横也没关系。如何?」 「我拒绝。」 听见水明一句话就拒绝,蒂塔妮雅嘴角浮现不适合她的嘲笑。 「那我就认为你是胆小鬼啰?这样也没关系吗?」 「对你来说吗?我不管被怎么说都无所谓啦……但没办法这样就收场对吧?」 「当然。」 听见蒂塔妮雅的断言,水明皱眉低声哼哼。 「……那,怎样?凭力量是指用魔法吗?」 「不,是这个。」 蒂塔妮雅这么说著,从捆在马身上的包裹中取出一把剑。 「哈?居然用剑?蒂雅你会用这种东西吗?」 「多少有些经验。」 「你有听黎二说过我会用剑对吧?这样当然是我比较有利喔?这样不算狡猾吧?」 「没关系。那么,你的回答是?」 蒂塔妮雅质问般重复询问。她到底有什么打算。她的嘴角藏在大衣领内,也因为那张冷淡且强硬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心情,所以无法读取其意图。明明身为魔法师使用剑应该会屈于下风才对。这个计画如同重重迷雾般看不清楚目的。 ……好了,该怎么做呢?虽然不想和她决胜,但她不会就此罢休的吧。如果使用魔术对她施加催眠暗示,应该能够轻易摆脱—— ——是的。这下我们四个人就是朋友了呢。 ……蒂塔妮雅曾说的话浮现在水明脑海。他几乎没怎么和对方相处过,也没怎么交谈过。但那时她所说的话发自内心这点绝对不假。这么想的话,果然不好意思对她使用迷惑类的魔术。 受不了蒂塔妮雅视线的水明,困扰似地叹气。 「……虽然我想拒绝,但我觉得你会直接砍过来。」 「你明白的话,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对吧。」 蒂塔妮雅这么说著,然后声调突然下沉。 「……我也不想这么对待水明你。但我也有应该做的事,与相应的责任。」 她会如同忏悔自己束手无策般低下头,是因为无法忽视的内心谴责吗? 「没关系啦。这件事我也很随心所欲。不过,就算是被你们召唤过来的,蒂雅也没道理不能随心所欲。」 「你在奇怪的地方很温柔呢。」 「奇怪是多余的。」 「这就是瑞树说的,傲娇对吧。」 「喂不要再说了真的。」 水明苦著脸看著因为感到不可思议而瞪大眼的蒂塔妮雅,然后脸色一变,重新取回认真模样。 「——最后问一下。这场战斗不会有后续问题吧?」 「是的。以女神爱尔修娜的名誉起誓。若是我输了,今后再也不会插口或插手水明你的一切行动。」 「我知道了。那么,我的剑呢?」 当水明这么说著伸出手时,蒂塔妮雅便松开手上的剑。 另外准备了自己的武器吗?水明捡起对方投过来的剑。即便对方认为有胜算,但自己的剑术从小时候学到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输。 接著,水明看见蒂塔妮雅从另一个包裹中取出两把长剑。 「——啊?」 「这是我的武器。」 蒂塔妮雅这么说著,将两把武器出鞘。材质为银,与黎二的武器不同。虽然在这种时候看见有点意外,但恐怕是由腐食银打造。拔出两把刀也就是二刀流吧,却违反剑的常理双刀都是长刀。通常其中一把会为了易于防守而比较短,但蒂塔妮雅的刀却一样长。不,透过魔术师的眼睛来看,确实有点不同,左手的刀看起来稍微长了一些。 然后,在水明吃惊的视线中,蒂塔妮雅摆好战斗架式。 「什——!?」 当蒂塔妮雅用大衣掩住嘴角、让剑交错的瞬间,水明全身毛骨悚然。 「——不愧是钻研剑技之身,只藉由架式就能够知道力量了呢。」 是捕捉到自己的动摇了吗?对方现在发出的称赞有如恶魔之声般响在耳畔。刚才捡起剑时认为自己不可能输的想法,究竟有多么愚蠢啊。 在对方随著狰狞笑容发出名为虚妄之风的威压下,水明藏起焦虑露出笑容。 「唉——我现在真想诅咒自己那不看见你就不懂的不成熟啊。怎么啦公主殿下?你不是魔法师啊?」 「我确实也能使用魔法,但那并非我的战斗基础。因为我从幼少之际起,就是舞剑之人。」 「真的假的啊……」 「这样就懂了吧?水明你并不狡猾。因为我的剑术比你更加优秀。」 「……哎呀哎呀也就是我巧妙地上钩了吗?真是不好惹的王女殿下啊。」 「你的称赞我就收下了。」 蒂塔妮雅这么说著,将双手的剑如同球棒般回转。她身边传来长剑划破空气的嗡鸣,最终就像刚刚一样将双剑交叉于身前。然后,随著一阵强烈的武威解放,宛如春日疾风般的强烈力量波动以她为中心向周围发散。 让人错觉是武威的虚妄之风吹过后,四周产生安静的紧张感。对方高声自报姓名的声音终于在陷入寂然的丘陵地响起。 「七剑之一、薄明的蒂塔妮雅·路特·厄斯泰勒,在此参上。」 和她相对之下,水明背部冒出被武威波及时的鸡皮疙瘩。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于是嘴边浮现虚张声势的笑容。 「欸,太过炉火纯青真的好恐怖啊……」 就这样,虽然晚了点但长吁短叹的水明依旧摆好战斗姿态。 压制全身的武威强大且锐利,可和魔族战斗时的蕾菲尔匹敌。眼前那摆出双剑交错姿势的少女,即便用魔术师之眼来看,也没有像样的破绽。 如果要举例二刀流有名的备战姿势,那就是高举两把太刀、威压对手的两上段姿势,也有兼顾攻防的十字战姿。像蒂塔妮雅将手腕摆在身前、双刀交叉呈现x字样的姿势就是十字战姿,同时也能反覆使出剑击,她现在大幅沉下身体,是最下段的体势。宛如猎豹是吗?那么需要警戒的就是其速度和突击力了吧。 但是,那个长剑二刀。没有一把较短的话应该会难以使用才对。这也是平常会被人揶揄为菜鸟剑法的部分…… 不对,无论是突击力或速度都超出自己预料。脑中描绘的起始蓝图不但靠不住还遭到背叛,对方以远远超乎预测的速度来到自己面前。 不只这样,对方挥出的剑的轨道弯出曲线。 「等——!?」 水明慌张后退并以剑进行防御。 对方挥出的银钤光芒消逝同时,水明大步退到攻击范围之外。然后再度看向自己的剑并怀疑起眼睛。打算挡下攻击而立刻挥出的刀身已经少了上半部。而且缺口犹如以汤匙舀起布丁般,留下了圆弧状的断面。 「喂!?先等一下,这是什么技术啊!?」 「不值一提的技术。我的剑击与其他剑士不同是邪门歪道。普通情况下,若非直线刀法绝对无法切断物体,但我的剑击就算剑闪是弧形依旧能够成功。」 在挥刀时带起的嗡鸣声中,蒂塔妮雅泰然自若地放声说道。水明满身鸡皮疙瘩再次出来报到。 通常这是物理做不到的事情,但确实有例外存在。原本世界也有各种被称之为剑豪的『登峰造极者』,到达那个程度后,就能使用普通剑理范畴外的剑术了。 恐怕这位被称为公主殿下的少女,也是到达那个程度之人。 然后,水明的思考大约花了不到两秒吧。但在这点时间中,蒂塔妮雅已经逼近。 「好快!」 水明如此抱怨,断然向旁退开。但因为这是基于常理的回避方式,所以一秒都没能逃出蒂塔妮雅的视线,她立刻欺身而上并同时横砍。虽然能用变短的剑侧面格挡,但当然处于劣势。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避免渐趋下风。 在突如其来的缓慢速度下,蒂塔妮雅高举右手的剑。领悟到对方想用上段击入且藉由平时状态反应过来的水明,配合对手放缓的轨道,像是想由上方把剑打掉般往下挥。 「这招,太天真啰。」 预告刃光闪现般的冷淡嗓音如此指出。对,刚才那招在目不暇给的攻防中,是冷不防加上、使人容易反应的绝妙招数。完全上当的水明立刻快速配合上另一把剑的轨道。 虽然水明来得及挡下,却突然无法维持平衡。 「什么——!」 对方扫倒了自己的脚,领悟到这点时已经太迟。水明无法保持平衡,难堪地一屁股摔倒在地。然后,刺到眼前的是长剑反射出的银色光辉。即便反应过来了,但姿势实在很糟。银光就抵在脖子旁。 「……连奋斗都称不上呢。好了,这样就决定了。水明,你宣告认输吧。」 对方落下的果然是冷淡的言语。以敏锐武威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地逼迫自己接受条件。但是— 「……不好意思我不同意。」 「已经分出胜负了喔?」 蒂塔妮雅再次告知,但水明不认同。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坚持己见?」 「因为我有个必须回到原本世界实现的约定。而且,在这边也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水明仰头看著蒂塔妮雅这么说。没错,自己必须回去。而且还有蕾菲尔和莉莉安娜的问题要解决。不能这么轻易认输。 「是吗……真是遗憾,那我得稍微教训你了。」 「教训?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如果受伤就没办法继续搜索了。剩下的就让白炎阁下酌情处理。」 「真的很蛮横呢……」 「我不会赔罪的。因为这是我应该承受的罪孽。」 蒂塔妮雅眼底光芒转为冷淡。但在那双眼睛产生变化的瞬间,就在那个不满一秒的时间内,水明忽然从她眼前消失了。 「什——!?在哪里!?」 为了寻找因自己松懈而瞬间消失的水明,蒂塔妮雅左右张望。但是无论何处都没有看见人,只听得见声音。 「我错估你了呢公主殿下,要判断结果还言之过早喔?」 「在哪里!?」 「这里啊。」 比刚才更加充满决心、也更加飒爽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蒂塔妮雅周围地面因为多次的强烈爆炸而翻动。她维持著备战姿势飞快退开,便发现水明就在刚才的所在位置后面。身上穿著她不曾见过的黑色西装,右手如同刚弹完指般举起。 凝视著满是惊愕的蒂塔妮雅,水明微微吐出口放弃的气息。 ……对并非魔术师的朋友使用魔术的余味之坏,现在依旧残留心底难以忘怀。要不是状况如此,他早已决定不到紧要关头绝不使用。但是,他也有解决背负之物的义务。不能在这种地方止步不前。 水明身后的衣襬不住翻飞。 「——那好吧。我也报上名字吧公主殿下。我是结社魔术之辈,魔术师、八键水明。」 剎那,强大的魔力随著宛如雷霆的轰然巨响吞噬四周。 ◆ ◆ ◆ ——现在想想,这名少年的行动充满不可思议。 因为英杰召唤仪式的事故、成为被卷进召唤的其中一人,却反对并拒绝与身为勇者的黎二同行的男子。说出自己想远离争端这种自私自利的任性发言,动不动就擅自行动。明明一般来说,这种举动若被同伴责骂也不奇怪,但意外地似乎深受黎二和瑞树信任,一次都没说过他的坏话。 这部分还可以了解。就算忘恩负义,但因为他们深知水明的为人,所以才原谅他的行动吧。 但是,就连关系那么紧张的翡露梅妮雅都在不知不觉间与之相处融洽,还暂时获得曾遭他顶撞的父亲阿玛狄沃斯信任。离开安全的王城和梅特尔,途中掉入赫德里珥士所设的陷阱却大难不死。在异世界、而且还是异国这种不了解风土民情的土地擅自设置据点,藏匿被追捕的帝国军少女。听说的行动与伴随的结果全都无法理解,但也全都与某人的信任有关。 恐怕自己被引导到答案的其中一个线索,就是眼前发生的事吧。 帝国丘陵地原本有著充满整片绿色丘陵与蓝天的清爽空气,但现在堕入了浓密的魔力风暴中。而且,那是至今为止不曾见过的、不合常理的力量具现。干涉周围的力量强大到令人恐惧,只能用世界为之改变来表现这个状况,原先清爽的风现在发出女子尖叫般的声音,与因为魔力而丧失整合性的气流相互碰撞。 大概是察觉现场的危险吧,停在不远林木间稍作休息的鸟儿们一起振翅起飞、昆虫或小动物也纷纷不顾形象地逃窜。 引起这些的,就是站在眼前的少年,水明·八键。虽然不像剑士或战士般发出武威,但取而代之的是寒冷彻骨的战栗,以及超越常理的魔力。至今为止过过的魔法师的力量,不,即便他们全部相乘也远不及眼前此人吧。这根本不可能是刚学会魔法的人能够发出的力量。 「……昨天,你说刚从白炎阁下那边学会魔法,那是谎言吗?」 「不,我没说谎喔?因为梅妮雅经常教我这个世界的术。我只不过没说自己原本就会使用魔术而已。」 「我听说你们的世界没有魔法?」 「在黎二他们所知的范围内没有。只是因为科学发达而被埋没,无法浮上台面罢了。魔术师还是存在著的。像我这样。」 水明这么说著,淡淡地坦白自己隐瞒的事。 但他的自称并非魔法师,他所说的魔术师究竟是—— 「……魔术师?——难不成是勒贾斯说过的黑衣男子!?」 「这么说起来,我听梅妮雅说过那个大家伙最后这么说了呢——是啊没错,我将他们全部打倒了。」 「全、全部……水明你一个人、将一万名军队。」 「好像是这样。因为我没空在意那些,之后听说时也吓了一跳。」 眼前的男子如此唏嘘著,发出「呵呵呵……」的笑声。不是打垮虾兵蟹将时那种目中无人的笑,而是简直像是在嘲笑自己糊涂般那种自嘲的笑。 「……既然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为何拒绝与黎二大人同行?」 「这句话也套用在你身上吧?我认为你都这么强了根本不需要勇者啊?」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听见蒂塔妮雅倨傲地断定,水明不感兴趣似地哼了声。 「刚才也说过了吧?我想回原本的世界。而达成那个目的,和在这个世界打倒魔王的目的背道而驰。没错吧?那么就只能分头行动了。」 「黎二大人和你是朋友吧?」 「你说得没错。但是,就算是朋友也有做得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就像你们期盼黎二,也有人对我怀抱希望。我有必须守护的东西。至于这次,就只是在我将自己的愿望与黎二的愿望放上天秤时,朝我这边倾斜罢了。」 「那是——」 蒂塔妮雅话还没说完,却见对方露出钢铁刀锋般的锐利眼神。 「——你可不能说这样于情于理都不成立喔?黎二听你们说明后决定去打倒魔王。虽然我不知道他对内容是怎么想的,但那全是他的选择。当时那家伙不考虑我的意见,所以他当然没有把我纳入计画之中。既然如此,要我照顾他也是多管闲事吧?」 确实如此。当时,黎二不听水明的意见、一意孤行决定讨伐魔王。要说是谁先背信忘义的话是黎二,而做出那种决定的他也没有强制徵求水明的帮助。 那么他们会分道扬镳,也是情理之内的事吧。 水明抓住上衣下襬整理仪容。确定穿起来舒服后,他脚上的漂亮黑鞋开始踩上草地。 「重新开始。如果蒂雅你要用剑(凭力量),那这次也让我用魔术(凭力量)吧。」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对方的魔力爆发。四周突然产生强烈的风,空气彷佛成为看不见的墙壁般逐渐逼近。 ——来了。 就在这个预感闪过脑海的瞬间,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开始动了。抵抗阻碍行动的风、斜线前进,目标是水明的侧面,速度是全速。在她决定绕到对方背后的剎那,便转为反手持剑并踩著草坪一跃而起。就在蒂塔妮雅将双剑置于身前、于空中维持十字交叉冲向毫无防备站在那里的水明时,对方大方伸出包著绷带的左手。 「第一城壁(primum)、局所展开(excipio)!」 水明咏唱咒文的瞬间,他左手前方凭空描绘出金色魔法阵。 紧接著就是双剑刀锋和魔法阵产生冲突。但是,剑如同砍到盾牌般受阻,冒出摩擦似的火花。那个凭空描绘出的魔力光阵是防御魔法吗?明明应该什么都没有,但剑锋却前进不了一分一毫。 「咕!」 ……因为飞扑过去,所以蒂塔妮雅现在整个人搁浅在魔法阵上。在这个状态下她无法改变姿势,如果就这么受地心引力影响,就难免著地时将会产生破绽。 虽然有重整姿势的可能,但水明举起的右手也不会允许吧。 「变质(permutatio)、凝固(coagtio)、成就力量(vismina)!」 水明的咏唱几乎和蒂塔妮雅落地同时。右手中烧瓶流出的银色液体转化为剑,而预料到其变化而挥出的右手则正好握住武器。魔法阵消失同时,挥剑导致的风压从身边袭来。 没想到会转移为剑击。然而这个预想终究成真。 ——啪。 就在水明左手手指发出清脆声音时,自己和水明之间的地面炸了开来。最初吹飞地面的就是这招吗?不存在咏唱的凶恶魔法。虽然间不容发地后退逃过一劫,但随著沙尘散去—— 「光辉术式最大稼动。爆装由第一到一百连续展开、绒毯爆击!(ad cenium transcription. augoeides maximum trigger)」 「——!?」 水明的声音与自己的惊讶,被他接著准备好的预定行动全部吹飞。水明头上凭空铺满严阵以待的魔法阵。顺著烟雾流动的方向、逐渐浮现出蕴含魔力的圆形。 水明身后的蓝色背景全被魔法阵的光辉遮挡。只能如此形容。那种因为战栗而毛骨悚然的光景,让自己无法说话甚至呼吸。 并没有逃到攻击范围外的选项。无论哪里都在射程范围内,无论能多快都快不过魔法击出的速度,所以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躲避行动。没错,到处都铺满了魔法阵。其总数恐怕上百。就是想从旁离开,数秒内也做不到。 要说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 是从预告光即将飞来般的辉煌,以及魔力的动静进行预测,并当场采取回避行动。 ……在倾盆而下的魔力光辉细雨中,会是多么强制性的舞蹈呢?回神时,奏著暴力音乐的魔法与其音乐一同停止了。 「——哎呀真有本事。你用的步法很正确。能够看透并躲开什么的,已经不是人类会有的技术了。老实说我完全不懂为什么要把黎二叫过来。」 说著大话的男子表情非常不讨喜而且虚伪。虽然是打算夸奖自己全部躲过了,但只要想到前后那致命的破绽就让人开心不起来。 ——不妙。以至今为止的经验为基础累积起来的战斗感正发出警钟。魔法的力量、就连水明使用的魔法都不是这个世界能相比的。不光威力,甚至行使速度、通用性全都更加优秀。 看见自己想著这些的脸色,水明多管闲事地给予忠告。 「我也告诉过梅妮雅,我们世界的魔术和这个世界的魔法目标不同。不要混为一谈比较好喔?」 自称魔术师的男子闭起眼,如此大放厥词。 而后,他睁开双眸。那双充满灼热意志的坚强双眼里映出的,就是他所说的希望吗? 昨天聊天时,蕾菲尔说过受了他的帮助。莉莉安娜也这么说。翡露梅妮雅则说她憧憬著对方。那么,这个拥有不讲理魔力以及让万象服从的男子,不得不回原本世界的理由、等著他的究竟是什么? 蒂塔妮雅再度看向眼前的男子。总是嘲讽似地扮演著丑角、不起眼的外貌,现在却变化成才华洋溢的模样。 如果他是以这种气场出现在召唤阵当中,自己肯定会对他就是勇者这点深信不疑吧。现在的水明有著让人这么认为的资格。 「……我们召唤出了即将成为勇者的人,以及已经是勇者的人了呢。」 这句交织著无从查知焦躁的低喃传到对方耳里了吗?只见不悦似地冷哼的水明·八键,露出不打算成为那种人物般、到哪都满是不高兴的脸色。看上去一如毫不迷惘将信念贯彻到底之人。 「我就是我。只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魔术师罢了。」 代替第三战开战枪声的言语,听起来感觉非常无趣。 ◆ ◆ ◆ 击出魔术后,因为水明没有继续追击,所以双方战斗得以再度展开。 眼前少女重整态势,释放出与战斗最初同样的武威。即便看过自己的威压与魔术行使,眼底斗志也不曾衰减。 剑的材质大概就是刚才猜测的腐食银(秘银)吧?仿效炼金术作业,将银进行腐败、净化、升华的状态迁移——也就是,一旦还原用万能药溶解的物质,分子排列就会产生变化、转化为拥有更加坚固结合力的物质。这个世界似乎也存在炼金术,但是否具有原本世界程度的技术以及万能药的有无还是个谜。但从魔力的流通状态和坚固度看上去毫不逊色,十之八九符合预测吧。 不过,她的恐怖之处不在武器。而是使用那个反覆出击的剑术。 虽然自在操纵长剑两刀的技术也很恐怖,但更值得惊叹的是那不合常理的刀法,剑的轨道如同不可能般划出曲线。即便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技术,却能轻松斩断地面和石头,可怕也该有个限度。 不,如果只是能斩断东西倒还好。总之这个剑击最为恐怖的地方就是难以阻挡。哪怕觉得挡下时能够弹开对方武器,但因为蒂塔妮雅的剑击必定会斜切过来所以挡不住。挡不住又弹不开,只能任其从刀身上滑过。 一旦用剑对应后的处置发生失误,就是自己输了。 虽然要是全用城壁抵挡那就另当别论,但以现在的身体状态难以执行。时间上不允许全方位展开城壁,且抵挡一个方向后,对方立刻会抓住魔法阵边缘与地面间隙、或绕到侧面砍过来。速度型的剑士对任何魔术师而言都是天敌。只要攻击和防御一停后果便不堪设想。 只不过,自己也有不能输的理由。既然身体状态不完美,那就只能以不惜一切的意志面对了。 蒂塔妮雅灵活地回转著剑柄、隐藏,立刻找出空隙反覆放出剑击。那个连呼气都无法察觉的技量之高,经常伴随著破风之声而来。 水明以弹指魔术迎击。蒂塔妮雅挥剑途中,眼前空气突然弹开,但没有击中她。是因为感觉到爆炸发生前那瞬间的空间扭曲吗?她利用冲击跳起,再次放出剑击。 「看招!」 嗡一声,她从空中挥出左剑。只要后退就能躲过的距离。不,不对,她的长剑是左边比较长。考虑极限回避的话,就和面临危险是同个意思吧。就算无法维持平衡,也不能将身体寄予大地。 「啧。」 就在水明咂舌、千钧一发躲过以眼皮为目标的白刃摔倒在地时,蒂塔妮雅已经结束一次回转、准备好进行下次攻击了。她脸上闪过不满的表情,似乎在说他明明应该就这样承受剑闪、眼里进血才对。 而当水明领悟对方要追击时,她已经舞动手中的剑。 再度飞扑过来挥出斩击。这样就好,这样可以判断她是使用顺手还是反手。 「咕——」 蒂塔妮雅狠狠砍入地面、仰起上半身,以会令人错认为瞬间移动般的速度出现在水明眼前。 接著,胸前交错的双剑分开。在并列的横线银光闪过同时,眼前空气因为斩击发出短促悲鸣。推测剑长和手腕长度间隔便是唯一的救赎吧。如果她和原本世界的剑豪拥有相同的剑理,那自己应该已经死了。 「那么这招如何!」 随著充满气势的吶喊,蒂塔妮雅化为刮过地面的疾风,那道斗篷飞舞的身影突然从视野中消失。当水明弄清对方在哪并再度看见时,她已经直直往自己冲过来了。在水明完全转过身之前,就看见蒂塔妮雅将刀锋砍向地面。 蒂塔妮雅奔跑著用刀锋划破地面。以带起的土与草为遮掩,一鼓作气杀了过来。她利用划破地面制止双刀的势头并储存力量,简单来说就是以地面制造出波动剑。当刀锋离开地面时,便以比寻常剑闪快上几倍的速度往水明袭来。 水明毫不留恋地放开水银刀,筑起金色城壁。但蒂塔妮雅突然离开正面、迂绕向他背后。 右侧。放弃弄清对方确切位置并轻微将城壁往右移后,上头立刻迸出斩击导致的火花。即便防御住攻击,但不知为何感觉背后产生异常激烈的恶寒。 当水明立刻扭过身体往后跳,突出的刀锋所撕裂的空气抚过脸颊。 接著下次的突击又马上到,重复同样的动作。 双刀交织的连续突击,能够称为毫不宽容的猛攻。如果是西洋剑的连刺就会存在虚虚实实的假动作,但蒂塔妮雅的突刺全都是必杀。 就在水明看破刀锋行进方向、抵挡并回避猛攻时,突刺停止了。 如果是这个距离,应该趁著城壁在双方之间时改为魔术行使是最好——不,水明判断继续防御是愚策而往前走。 在他正面的蒂塔妮雅因为对手突来的行动而诧异,但在看见水银刀从地面回到水明手上后便转为惊讶。 但是—— 「——你小看我了呢水明。」 蒂塔妮雅嘴角突然浮现胜利的喜悦。在水明挥下水银刀之前,她的刀锋就先挥了过来。目标是腹部、大概是打算穿过内脏缝隙吧。 那是无法闪避的一击,的确会命中。因为要比使剑的速度绝对是她更胜一筹。 但是,水明当然知道这件事,如果不那样反而困扰。 蒂塔妮雅的剑锋猛然刺入并贯穿水明身体。 「这样就结束了,水明——什!?」 在她宣告胜利的途中,水明身体突然溶为一滩黏稠物。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变成水明的纯黑煤焦油状液体,缠上了蒂塔妮雅并硬化。夺走了她的自由。 蒂塔妮雅倒在草地。在她因为摔在地上的冲击后仰起头,不知何时水明已经站在眼前。 ——我蠃了。」 「——居然能够变化自己的身体什么的……真厉害。」 无法动弹的蒂塔妮雅说出不甘心的话。从她的口吻中听出没有战意了,于是水明解除对她的警戒。 「那么?」 「……我明白了。我就乾脆地认输吧。」 「那我恢复自由啰?」 「既然你有这种程度的力量,我也没理由抱怨。」 如此一来事情就画下句点了,重新舍起剑的蒂塔妮雅讶异似地看向他。 「水明你为何要隐藏力量呢?」 「在我原本的世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类似依恋吧。」 蒂塔妮雅以无法理解的表情勉强回应,「是那样吗……」。 接著她不知怎么立刻脸色一变,突然转为提心吊胆的态度。 「我有件事想拜托水明。」 「什么事?」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黎二大人这次的事情。虽然是我自私地主动挑衅,但能不能拜托你呢?」 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为了强迫他听命而掀起这场战斗吗?虽然确实如她所说出于自私,但水明没有理由拒绝。 「说得也是。我 情况也差不多,好吧。这次战斗我不会说。」 但是,蒂塔妮雅似乎不是那个意思。 「不,不是那个。我指的是我会用剑这件事,那个……该说请你别说吗……还是什么……」 「嗯?黎二他们不知道蒂雅你很强吗?为什么还没说?」 「那、那是因为……有不得已的理由。」 「是什么啊。有那么重要的理由?」 听见水明询问,蒂塔妮雅突然脸红。然后开口。 「因、因为因为!如果黎二大人觉得我是凶巴巴的女孩子说不定会讨厌我啊!」 水明被这突然的叫声惊呆了。内容没法好好传达到脑袋里。即便如此,他终于发出声音—— 「啥……?」 「啥什么啥!?你那张傻脸是怎么回事!?」 「不要说我傻!……我不觉得那家伙会在意这个?」 「这是你的推测对吧?不能说是绝对!所以,没问题吧!」 逐渐逼近的蒂塔妮雅表情极为认真。这么不想被黎二讨厌吗?虽然觉得她想得有点偏但管她呢。 「……哎,是没差啦。我不是想重提刚才的话题,但你自己还不是隐藏力量。」 「吵死了!我刚刚就跟你说有不得已的理由!」 蒂塔妮雅吊起眼回吼。 接著,她的态度突然从生气转为不知所措。 「还、还有水明,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突然怎么了?」 「你刚刚打败我的魔法,那个不能对女孩子用。」 「………啥?」 「啥什么啥!你仔细想想!」 蒂塔妮雅勃然大怒。哪里有让她如此愤怒的要素吗?刚才的魔术是故弄玄虚的攻击。液化后、缠上接著硬化,藉此封印对手的行动—— ——液化后、缠上去。 得出答案,水明满脸通红地反驳。 「那、那才不是什么下流的东西!」 「就算你这么想,但被施以魔法的人不这么想!波浪状而且马上就硬化什么的、感觉很奇怪!变态!」 「不要用那种奇怪的说法,你这男人婆公主!」 水明对满脸通红持剑指向自己的蒂塔妮雅大声吐槽。 ◆ ◆ ◆ 和蒂塔妮雅的战斗结束后,回到帝都时天已经全黑了。 回家后水明立刻躲进「禁止进入的房间」里,等做完一项工作才走出来、前往客厅。 黎二正独自在里面放松,告诉他在找人时获得目标在外面的指示。 水明喀锵一声开门,走到屋外。仰头看了看由建筑物和建筑物围起的四角形星空,回过视线时终于找到出门的理由。 「哟瑞树,你在这里干什么?」 「嗯,正好想一个人吹吹晚风。」 外头,水明看见坐在椅子上、同样仰望著月亮的瑞树。 水明从手提袋里摸出给她的东西。 「拿去,你的鞋子。」 「水明同学为什么会有我的鞋子?」 「当然是为了闻……」 「水明同学那是变态……」 瑞树幻灭似地看著摆出嗅闻鞋子般动作的水明,上半身往后仰。 「开玩笑啦开玩笑……今天老是被人这么说。还有,这可是新的喔?」 「咦?啊、真的。新买的吗?」 「算是吧。总之你先穿穿看。」 水明坐到隔壁椅子上,视线转向四角形的星空。瑞树被直截了当的催促后,就拿鞋子穿起来。 「奇怪?这个、总觉得……」 穿上并确认舒适度后察觉什么的瑞树,当场起身跳了跳。确认片刻鞋子的不同后,她惊讶地转向水明。 「新买的,但调整过了。」 「欸?水明同学家里开鞋店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手比较巧……利用了学来的魔法。我想穿起来应该很舒服吧?」 水明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刚刚拿出来的鞋子,是他之前在禁止进入房间、也就是魔术研究室里施过术的东西。前几天听说瑞树鞋子因为坏了很苦恼,所以急忙用魔术加强舒适程度,并将鞋子本身转换得更加牢固。 闻言,瑞树佩服似地拍手。 「好厉害!水明同学已经能那样使用魔法了啊!」 「那样使用什么的,你不是也能做到很多事了吗?」 「我先学的是能对战斗有帮助的魔法,不是这种灵巧的魔法……不过水明同学和我不一样呢。」 「哼哼哼,我是为了能舒适生活而不惜努力的主义者。」 听见水明半开玩笑似的说词,瑞树重新坐回椅子上、露出很有她风格的温柔笑容。 「真像水明同学会做的事。啊,这个谢谢你。」 水明对瑞树的道谢「哦」了声并扬扬手。这样她的旅程多少会比较轻松吧。 「……我说啊水明同学。」 瑞树突然露出动摇的表情向他搭话,视线看著什么都没有的巷子角落。察觉对方气氛改变的水明,依旧以和平常没两样的方式回问。 「怎样?」 「水明同学已经和魔族或魔物战斗过了对吧?」 「是啊。」 「那个时候,你不怕吗?」 「怕得都漏尿了。」 听见水明说笑,瑞树站起身。 「骗~人~!真是的……水明同学老是说谎。被黑社会举枪对著也一脸没事的人到底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怎么,你还记得啊。」 「当然啦。因为那可是原本世界最危险的时候喔?」 确实如此。以前瑞树还罹患严重中二病那时,因为捡到危险事务所相关人士掉落的武器而引发骚动,结果导致自己和黎二去救人。他在身为正义分子、因为满腔热血让事情复杂化的黎二冲锋时,暗中使用魔术辅助,于是事情没闹大就解决了。 「总觉得如果是水明同学,就算魔物出现在眼前也没问题。总觉得,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对吧?」 「哎……」 暧昧的回答。但也可以说瑞树一针见血吧。 瑞树第一次向自己搭话时,就是因为察觉到那样的气氛。身为魔术师的自己还不够成熟。虽说是多亏了这点才和她认识。 回过神,瑞树的表情非常严肃。 「但是啊,我很害怕。对上普通魔族的时候会怕,对上更强的魔族时,根本动不了。」 「因为对手是魔族的将军吧?会怕也没办法。」 对手可是那个勒贾斯,之前只是个普通学生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与之对峙。就连有战斗经验的自己最初都感到畏缩了。 但是瑞树摇头,不认同水明的话,她似乎无法接受反正没办法这种结论。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喔。如果那时候我能使用魔法,战斗说不定马上就能结束了。虽然黎二同学立刻打倒他了……」 「你这么说太任性了。因为瑞树你可是对上了魔族的将军吧?能和他面对面已经很足够了。」 「但是,结束后被骂了。」 「那个时候说不定会骂你啦,但大家心里都觉得你很厉害。」 「……是、那样吗?」 「是啦。所以不用在意那些。」 水明对瑞树那杞人忧天的烦恼一笑置之,她则突然仰头看向星空。 「水明同学,什么是勇气呢?」 「欸……?啊!痛痛痛痛痛痛痛……」 「够了!我很认真在问你喔!?」 「啊~什么啦,我还以为肯定是那个复发了……」 「不可能好吗!真是……这里是奇幻世界,是真的需要勇气的世界,所以这么问也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怎么说,这种事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去问那种把漫画周刊杂志主角实际展现出来的家伙啊?主要是黎二或者黎二之类的。」 「今天想问水明同学。吶?水明同学来这里之后也遇到许多危险了吧?所以我想水明同学会懂。」 「说什么困难的话啊你,我单纯就是男人的意气用事哦。」 「那是什么?」 「女生不懂男人的意气用事啦。」 「姆,为什么你都回我一些坏心眼的答案?」 受不了嘟起嘴的瑞树,水明唉声叹气,然后转向她。 「你想要勇气吗?」 「嗯,没错。」 「那种东西不是简单能够获取的吧?」 「要怎么样才能获取?」 「我哪知道啊。」 听见水明如此冷淡的回答,瑞树沮丧地陷入沉默。见状,水明尴尬地呼出口气,以开玩笑似的语调说。 「我有听人说过。用你的话来说就是,点燃心中的火焰。」 「那是热血系中二病喔。我是冷酷系邪气眼中二病。」 「那是啥?还有分喔?」 「有喔。考试会考所以要好好记起来。」 瑞树得意地哼哼,然后马上又恢复刚才那消沉的表情。她依旧是那个表情变化很忙的少女。 钻牛角尖的样子完全没变。这也是她到达帝都前一直在考虑的事情吧。 「瑞树,我也不太了解勇气这种东西。不过我想啊,人有很多坚持,当那份坚持大到不会输给任何东西时,身体自然就会往前迈步了。」 「但我没有那样的坚持。」 「你在城里说过想成为黎二的力量对吧?和勒贾斯对峙时,也是因为那份坚持才跑出去的,不是吗?」 「那是……」 「没问题的,你也具有勇气。即便可能因为无看不到的东西在哪而感到不安,但是,任谁的人生都会遇到必须咬紧牙关的时候。当那个时候到来,你肯定能够自然往前迈步。」 闻言,瑞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经验谈?」 「我就是因为太晚了解这点,爸爸才会死。」 「欸?」 「骗你的。我说过他是死于交通意外对吧?开玩笑啦。」 「那个太不像g喔……」 水明要她放心似地拍拍瑞树沮丧的肩膀。 「不要想那么多啦。既然你都能因为坚持和那个怪物对峙,想必马上就会遇到迈出脚步的时候。」 听见水明这么说,她似乎回味著听见的话般低下头。然后再次抬起头时,瑞树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开朗多了。 「嗯,谢谢,稍微轻松点了。」 水明以平常那种嘲讽般的笑容看著那样的瑞树。 ……在他们交谈时,二楼窗边有四道窸窸卒卒的偷窥身影。 俯视著水明和瑞树,蒂塔妮雅对黎二说。 「水明比想像中更可靠呢。」 「对瑞树而言水明是她第一个朋友,所以比较特别。老实说,我很羡慕他总是那么可靠。」 在这种时候比较不可靠的黎二,露出寂寞的笑容这么说著。看著那样的他,翡露梅妮雅浮现心照不宣的表情。 「……原来如此。这就是不想对喜欢的人示弱呢。」 「欸?老师,喜欢的人指的是谁?」 简直是重听。不,比起耳朵不好该说是不懂察言观色更正确吗?蒂塔妮雅、翡露梅妮雅、蕾菲尔三人纷纷因为理解而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不不不,请从脉络察觉到啊黎二阁下……」 「黎二你也差不多一点……」 接在翡露梅妮雅愕然的声音之后,隔壁的蕾菲尔也发出相同的声音。另一方面,黎二因为不懂她们话里的意思而一头雾水。 就在四人从窗户偷窥楼下两人时,玄关传来门打开的声响。 开门走出来的是莉莉安娜。 「啊……水明、在吗?」 她穿著睡衣,带红的紫罗兰色头发也不是平常绑的双马尾,而是放了下来。抱著枕头、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语气也有点恍惚。脚步稍微不稳。是睡迷糊才跑出来的吗? 发现她的水明询问。 「怎么了莉莉安娜?」 「很寂寞。」 「蕾菲和梅妮雅呢?」 听见水明的提问,莉莉安娜摇头。 「她们、都不在。」 「不在……?」 闻言,水明非常惊讶。不在是指什么?这里的出入口就只有一个,所以肯定在家里没错。 突然察觉的水明仰头,正见窗户边微动的黑影。 「原来是这样……」 看来似乎是从窗户偷看这边的动静。看见分别缩回去的脑袋,水明叹气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回房吧?」 听见水明这么说著且站起来,莉莉安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点头。 「很亲近水明同学呢。」 「嗯~是这样就好。」 「什么是这样就好,就是这样啊……该说水明同学这种地方很像某人还是什么……」 一边这么交谈著,三人回到家中。 ◆ ◆ ◆ 与蒂塔妮雅交战、和瑞树交谈几天后。水明为了收集高挑人影的情报来到街上。 现在舆论应该冷却下来了吧,或者原本就没打算和自己接触呢?因为帝国方面没有派人接触,所以水明和翡露梅妮雅都能在街上自由行走。 现在的目标当然是抓住身为幕后黑手的高挑人影,虽然心底姑且有符合特徵的人选,但为了将对方逼到绝路得尽可能收集材料。 水明和翡露梅妮雅分头收集情报,现在则在回程路上和黎二会合一同返家。 水明佣懒走著,佩服地向今天身穿制服却配剑如此不和谐打扮的黎二开口。 「你居然已经记住帝都的地理了啊。」 「是吗?我觉得这样走走就自然会记住了。」 黎二以不是什么大事的态度回答。他今天就是为了记住帝都街道才一个人在街上散步。 「是这样吗?你这可恶的资优生。」 水明轻轻用拳头推了推对方,黎二则浮现爽朗的笑容,接著表情又转为认真。 「话说回来,水明,你说过在寻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对吧?」 「是啊,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回去。啊,当然要是找到了会联络你们。」 「没问题吗?找得到吗?」 「不要小看我喔,你以为我是谁啊。」 水明可靠地拍著胸膛挂保证,黎二却像是感觉好笑般突然笑出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这种地方很奇怪。」 「哪里啊?」 「明明嘴里说著危险,却还是自己深入危险了不是吗?」 「你说的那些我之前听过了啦……不冒险的话,就拿不到想要的东西。」 「就那么想回去?」 「怎么,很奇怪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和那里不一样,没有那么多障碍因此也有轻松的地方不是吗?」 黎二仰头看天时,水明玩笑似地说。 「那边更轻松喔?有一堆好吃的。」 「就算要辛苦才能获得快乐?」 「人类就是那样的生物。」 水明自嘲似地一吐为快。然后似乎有所挂念般深深叹息。 「而且,还有很多事没做。」 「说得也是……」 闻言,黎二垂下眼。一旦想到被留下的人,他果然也会感到烦恼吧。虽然水明因为举目无亲所以比黎二轻松一点,但在原本世界拥有家人的黎二,恐怕曾经无数次思念著他们吧。比起无法见面,更加担心他们的状况,这就是他现在沮丧的真正原因。 「哎,如果我找到可以来回的方法,就会立刻联络你们,敬请期待。」 「呵呵呵,谢啦。」 当他们随著交织寂寞的空气走到进家门前那条巷子口时,发现了个熟悉的人。在附近窥视般左右徘徊的人,有著金发碧眼与纤细身材。而那名长相漂亮的男子是—— 「真稀奇啊,今天是和男性在一起吗?」 发现水明他们,挖苦般向他搭话的人是圣厅的勇者·艾力欧特·奥斯丁。第一次见到他的黎二询问水明。 「水明,他是?」 「这个美男好像是圣厅艾尔·梅黛召唤出的勇者大人。」 「那他……」 偶过的惊讶很快就消失,黎二走到艾力欧特面前。 「我是黎二·遮那。初次见面。」 「——黎二?你该不会是厄斯泰勒召唤的勇者……」 似乎听过黎二的名号,艾力欧特一这么询问,黎二便慢慢点头。 见状,艾力欧特有礼地鞠躬,对初次打招呼十分讲究。 「我是艾力欧特·奥斯丁。我听过你的传闻喔,毕竟打倒了魔族将军呢。」 「不,那个实际上不是我打倒的……」 「……?」 黎二为难似地叹气,对困惑的艾力欧特说明当时状况。 ……终于,黎二说完来龙去脉,而艾力欧特表情郁闷地叹气。 「……原来如此。居然被卷进政治里面。你也是多灾多难呢。」 「所以,现在的传闻不是事实。」 可以从全盘托出的黎二脸上看出消沉之色。看样子因为非本人之意的传闻受到推崇此事让他相当操心。没办法,毕竟他是个本性认真的人。连那双有著明亮茶色光芒的双眼,现在都暗下来且有些动摇。 艾力欧特像是察觉到他的心境,以担心却严肃的声音建议他。 「虽然很婆妈但我给你个忠告,随便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比较好。所谓的掌权人,任谁都会利用强者。」 「你对这方面很清楚吗?」 「嗯,大致上。」 艾力欧特为难似地叹气。从他的样子看来,说不定在他原本的世界有过如此艰辛的经验。 「好厉害啊。我在原本世界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学生,所以不太知道怎么处理这部分的事情。」 听见黎二这么说,艾力欧特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吗?但你看起来举止十分端正。」 「是喔?那就好。」 这么说著的黎二,像平常一样自然浮现笑容,而 近距离目睹的艾力欧特突然浑身一震。 「——!?」 「怎么了?」 艾力欧特没管黎二的询问径自转向水明。然后,如同要说悄悄话般用手遮在嘴边。 「这个,该怎么说,破坏力拔群啊。」 「你脸红什么啊……」 水明看著艾力欧特的表情叹气。虽然对他的态度感到傻眼,但同时也因为黎二的笑容居然对男人同样有效而笑不出来。虽然说毫无自觉说用就用的黎二也很黎二。 「奥斯丁先生,总而言之,谢谢你。」 「呵呵,虽然现在的我也处在无法多说什么的状态呢。还有,叫我艾力欧特就好了。」 艾力欧特呈现友好的态度,玩笑似地耸肩。看著那样的他,水明好像感到佩服般「哦~」了声。 「……总觉得你们那个,好像很合得来呢~」 「比起你来说确实是。」 水明对以讨厌视线望向自己的艾力欧特回了句「吵死了」。闻言,艾力欧特像是察觉什么一般,轮流看著水明和黎二。 「这么说起来,你们认识?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关系。」 「哎,刚好和这家伙有点缘分。」 「缘分啊……先不说这个,称呼勇者为这家伙不太好吧?」 「……你是想说那个吗?拐弯抹角地要我尊敬你?」 「可以不要这么说吗?你要是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我一辈子都得冒著鸡皮疙瘩过活了。」 「哦~那么容我僭越——艾力欧特大人,还请就这么害怕地度过一生。」 「呜哇……」 对于水明充满嫌恶的敬语,艾力欧特浮夸地抱住自己。意外是个爱演的男人。 「……好了,我也有话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听说你在这附近。所以就来拜见你住在怎样的地方啰。」 「还真是有够好奇。」 傻眼的水明突然想起什么。 「是说,你之前很活跃呢。」 「这是在挖苦我?」 「不,没有别的意思。」 黎二由于不清楚两人间的对话而被晾在一旁,他立刻询问艾力欧特。 「发生什么事?」 「我刚才和引起帝都骚动的昏睡事件犯人对峙。但遗憾的是,又被对方跑了。」 「嗯?没有开战吗?」 「不,没有交战。和之前一样,那家伙就像在玩弄我们般四处逃窜。」 艾力欧特的叹息中透出不甘心。水明经由今天的情报收集,知道艾力欧特将高挑人影逼入绝境。帝都的住民们如此声称,但实际上似乎不是这样。 「虽然这次皇女殿下也在场,但没那么简单就能抓到呢。」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是个相当厉害的高手呢……」 「…………」 水明突然察觉艾力欧特看著自己,那是双仔细端详的眼睛。 「怎么了?」 「……没事。是你就能打倒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打倒是哪个意思……但既然我不知道那家伙的实力就无法确定。」 水明为了表示艾力欧特的臆测无法成立,特别做出举手认输的姿势。高挑人影。如果连艾力欧特和葛莱兹艾拉联手都抓不到的话,绝对不能大意吧。 就在双方交谈时,水明突然感觉到什么动静。当他眯起眼、瞪向另一个方向时,迟了些才察觉的两人也看往同个方向。有人随著淡薄气息往这里靠近。就在三人如此确信时,那个人安静地从阴影中现身。 「哦?没想到两位勇者阁下会在一起。」 「罗格上校?」 和艾力欧特发出的声音相同,接近他们的人物就是梳著油头发色夹杂灰黑的男人——身为帝国军人的罗格·赞德克。 和平常一样身穿以黑色为基础的军服,腰侧炫耀似地悬挂著剑。虽然那身打扮让人有种危险的印象,但不知为何视线却朝他身后拉长的影子而去。本人的印象会如此淡薄是因为夕阳映照出的影子过于庞大吗? 罗格以看不出脚有无著地这种奇妙的步伐走了过来。鸢色双眼尖锐地眯起并拧著,让原本就严肃的脸庞看上去更加严肃。 黎二突然靠近水明,悄声说。 (水明,我记得罗格是……) (嗯……) 水明告诉过黎二他们这部分的事。正当黎二慢慢地绷紧精神时,罗格朝艾力欧特轻轻颔首。 「艾力欧特阁下,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呼唤您,请尽速前往广场。」 是为了通知而过来的吗?听见葛莱兹艾拉的名字,艾力欧特大口叹气。 「真是的,好会使唤人的皇女大人。」 「这点我也很同情你。」 「要是同情我的话不如取代我吧。」 「嘘!嘘!快走开。」 艾力欧特似乎并不在意水明驱赶似的手势。他在夕阳映照下拂过头发的举动,看上去十分艳丽。 黎二向打算回去的他开口。 「那么艾力欧特,有缘再见。」 「说得也是。届时就多多指教啰,厄斯泰勒的勇者阁下。」 艾力欧特爽朗地打完招呼后离开了。 罗格目送著他,半眯起的视线转向水明。 「你是水明·八键对吧。」 「久疏问候。」 「你在莉莉安娜被通缉之前,见过她了吧?」 「……对。」 水明和罗格一样维持著目送状态,没和对方视线交会。而后罗格转向他。 「虽然问了也无济于事,你知道莉莉安娜现在的下落吗?」 「我没有线索。」 「你说的是真的?」 「是。」 水明点头,和对方一样转过身。 「我也可以询问您吗?」 「什么事?」 「您似乎在找莉莉安娜,如果找到她,打算如何处置?」 那双询问的眼睛里充满严格的意志。双方视线交错片刻,罗格表情僵硬地回答。 「我认为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我也在追捕昏睡事件的犯人,希望您能回答。」 「……当然是,让她负起应当的责任。如此而已。」 「即便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保护您?」 「当然。」 罗格板著脸背过身。他所说的话如同他的脾气般耿直,就和将她逼入绝境那时一样吗?既然如此,说不定已经无法扭转其意志。 但是水明依旧不说不爽。 「说不定是我多管闲事。」 「水明?」 黎二和罗格回过头。而水明继续说。 「您是她的父亲对吧?既然这样,就算没有血缘,如果您决定当那孩子的父亲,那您就是她的父亲。至少到最后都是。」 「…………」 「没错吧?如果您是她的家人,那您就应该相信她不是吗?」 水明说完心里话,但罗格那张僵硬的表情依旧没有松动。 因为说出的话而心情沮丧,水明声音变得低沉。 「……由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谈论父亲的责任实在不知分寸。但是,若您要提责任……」 「——不。必须划分亲属界线,那是身为那孩子上司的我的责任。」 罗格留下这句话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简直就像下定决心一般。 或者,即便他的决心再强,水明也没能将她的思慕成功传达。结果,只能目送那道身影远去。 黎二露出与平时不同的认真表情,将目送罗格的脸凑近水明。 「……水明,我听他说的话觉得那个人很奇怪。」 「你指的是犯人?不,幕后黑手不是那个人。」 「是吗?」 「啊啊,我觉得没错。我姑且已经摸清犯人底细了。」 当水明和黎二如此交谈时,听见后面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在两人太迟才察觉时就听见了呼唤声。 「水明阁下!黎二阁下!不好了!」 回过头,气喘吁吁的翡露梅妮雅正往这边跑来。 ◆ ◆ ◆ 水明等人位于帝都据点中的一个房间。蕾菲尔正单膝跪在设置于此处、发出神秘光芒的魔法阵里独自祈祷。 她那跪倒在地文风不动的模样,如同向神献出祈祷的虔诚信徒,同时也像是等待神赐下恩惠。不,因为她相信女神爱尔修娜的教导与其存在,所以不能说是如同吧。清净的蓝色光芒模糊照亮昏暗房间内的日用品,呈现任何人都不可侵犯、幻想般的美丽景象。 房内响起敲门声。蕾菲尔微微睁眼看了过去,便听见水明的声音隔著门传来。 「蕾菲,怎么样?」 「啊啊,很好喔。多亏你所制作的魔法阵,状态恢复相当多。」 听见那道爽朗的声音,水明放心似地吐出口气并回答「那就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啊,好像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我来叫你开会。」 「……是什么呢,有不好的预感 第四卷 第四章 恶魔 深夜的帝都。水明、翡露梅妮雅、莉莉安娜三人走在大马路上。 走在水明身边的翡露梅妮雅倏地环顾周围,对现场的不自然感发出警戒。 「好安静呢。」 「因为预料到会发生战斗,所以事先驱散了吧。」 水明看著街道说出臆测。如同翡露梅妮雅所书,街道现在陷入一片沉寂。即便帝都目前禁止无谓的深夜外出,因此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实属正常,但现在连附近民宅中的动静都感觉不到。反而是寒冷夜风的吹拂声响,以及己方发出的声音和脚步声听起来特别响亮。 莉莉安娜突然伸手拉住水明。 「水明,那个。」 「好快啊。已经来了吗……」 两人转向莉莉安娜所指的方向,只见重重黑影。直直通往南广场的道路上,士兵们随著奔跑的脚步声现身。 「……水明阁下,只有你和莉莉安娜两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受损的星光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来只剩把目标抓回来。」 在两人对话时,士兵们停在一定距离之外。就像他们看到的,士兵人数众多,也武装得很威严,他们身后还有魔法师部队。终于,葛莱兹艾拉、艾力欧特和克莉丝妲排众而出。 「一起来啦。」 水明随意招呼后,葛莱兹艾拉也回应。 「好久不见,水明,八键。在那之后状况如何?」 「托您的福,很慢才好喔。话说,今天也带了很多人呢。」 「依照对手的程度,得做好相应准备。」 「又是这么高的评价啊。」 「随便你说。」 听见水明装腔作势的谦虚,葛莱兹艾拉扫兴般放声说。闻言,这次换艾力欧特开口。 「……没想到藏匿她的人会是你。」 「很意外吗?」 「当然了。我根本想不到和我竞争搜索犯人的人会藏匿嫌犯喔?」 「哎,确实如此。」 艾力欧特锐利的蓝眼看著刻意耸肩的水明。 「为什么要藏匿犯人?」 「说来话长,但我没空说明。」 「什么意思?」 「我再来要去抓这次昏睡事件的幕后黑手。」 听见水明毫不隐瞒的乾脆回答,葛莱兹艾拉发出不悦冷哼。那是表示不满吗?接著她立刻发出谴责似的声音。 「很显然,你这家伙是共犯吧?」 「就算我告诉你不是,你也不会听吧?」 「既然你做了这样的事,我当然不会相信。」 如此断定的葛莱兹艾拉双拳相击,让黑钢木手套发出碰撞声响并摆出备战姿势。意思是赶快开始吗?她的身体充满斗气。 「今宵就让我仔细看看你的力量吧。毕竟前回可说是不完全燃烧。」 「遗憾的是,没有这个机会。」 「什么?」 就在葛莱兹艾拉诧异地看向不予回应的水明时,一旁小巷中伺机而动的人影现身。而那个人物是—— 「——啊啊,这真是久违了呢。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 从建筑物一角走出的人影,是厄斯泰勒的勇者·遮那黎二。 艾力欧特因为意外人物的登场而露出惊讶表情。 「你是……」 「……哼,勇者黎二吗?有听闻你来到帝都,为何在此等深夜外出闲晃?」 「因为白天到处都是人挤得不行,所以想在夜晚的安静街道上乘凉。而且,可不是只有我喔?」 黎二一这么说,他身后便走出瑞树、蒂塔妮雅以及同行的骑士们。 「——蒂塔妮雅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您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也只是因为黎二大人说想外出乘凉,所以陪他出来而已。」 看著装傻的蒂塔妮雅,葛莱兹艾拉的细长双眼浮现怒意。 因为时机实在太巧而感觉对方蓄意如此的葛莱兹艾拉,高傲地质问。 「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都没有,我们只是刚好路过。说起来您们才是,怎么会在这种深夜时分出门呢?」 「我们要逮捕在那里的男人、白炎阁下以及那个女孩子。」 「逮捕听起来真危险呢。他们做了什么吗?」 「你也听说过帝都发生的事件了吧。那个女孩是嫌疑犯,而那个男人则藏匿了那个女孩。」 闻言,黎二刻意大声说。 「是那样吗?我没听过这种事呢。怎么样,水明?」 「谁知道呢?关于这些我也不太了解。我们一点也没有自己是事件犯人的头绪——啊!该不会是那个吧?因为你们没什么收获,为了掩饰这点才捏造我们就是犯人?」 「啊~这样不好啊。啊啊,我觉得这样实在很不好。」 黎二配合装傻的水明。看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默契,葛莱兹艾拉终于领悟他们是朋友且统一了口径。她露出可恨的视线。 「你们这些家伙……」 另一方面,艾力欧特却像感到有趣般忍不住笑了。大概是看见葛莱兹艾拉被戏弄而觉得开心吧。 后方,旁观刚才对话的瑞树和蒂塔妮雅半愕然地看向水明他们。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朋友之间的默契。」 「是啊,两位都非常明显呢……」 吃惊的不只她们,就连翡露梅妮雅和同行的骑士们也瞬间露出奇怪表情。 演了一会儿烂戏,黎二那张眉清目秀的脸转为凛然并放声说道。 「请容我说清楚,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身为勇者,我无法对如此蛮横之举坐视不管。」 「什么叫无法坐视不管。你难道想与我等一战?」 「当然,正是如此。」 听见黎二断言,葛莱兹艾拉露出这是什么情况的表情看向蒂塔妮雅。但后者却满脸若无其事。如同不予理睬般,连视线都不跟她对上。 黎二横拔出奥利哈钢剑。刀锋闪过燃烧般的光泽,并发出如同耳鸣似地澄澈铁琴声。 「——非常抱歉,在他们抓住幕后黑手之前你们无法通过这边。如果您无论如何都想通过的话——」 「哼,就要硬闯吗?那么,你这家伙要当我的对手?」 「不,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的对手由我担任。」 听见葛莱兹艾拉向黎二投出的询问,翡露梅妮雅上前一步回答。 「白炎阁下吗?哼,这真是有趣。之前上了你一次大当呢。」 挑衅般目中无人的笑容投向翡露梅妮雅,而她暗暗退缩。 「唔……」 (没问题的……梅妮雅能够做得很好。) 「好……是的!」 水明的话给予她勇气、并取回自信了吗?翡露梅妮雅琥珀色双瞳燃烧著火焰、抬头挺胸。之后,蒂塔妮雅、瑞树和骑士们纷纷散开。而水明和莉莉安娜则从他们身后跑进通往目的地的小路。 ◆ ◆ ◆ 和翡露梅妮雅等人分开的水明和莉莉安娜,出了小路后往其他道路跑去,用上旁人无法企及的速度往目的地前进。 「水明,真的是那个人?」 「是啊,多半不会错。」 听见并行的莉莉安娜这么问,水明如此断定。不会错。水明对这个答案有自信。不,应该说「也只有这个答案了」更加贴切吧。 以至今为之所发生的事情,都有太巧的时机为基础,配合翡露梅妮雅调查后获得的答案—— 对,他们再来要去的地方是帝立大图书馆。 ……跑在夜风之中,他们终于看见比周围建筑更高的那座建筑物。 和帝都上流区域相同、以红砖所造的建筑物,正与其周围一同沉浸在异样的寂静之中,令人有股黑暗更深一层般的错觉。 「好奇怪。」 「助长睡意型的回避之术。让误入这周围的人觉得想睡然后回家。」 「……像是将昏迷的黑暗薄薄扩散出去、吗?」 边听著莉莉安娜的预测,水明到达入口并打开图书馆大门。当他投身迎接自己、彷佛会被吸入般的黑暗之中时,看见了井然有序的书山。 让视线得以清晰的可靠光源,就只有天窗倾泻而下的月光。因为内部实在太过安静,彷佛让人想起付丧神夜行前那段最为静谧的时段。 摸摸因为不安与警惕而紧紧跟在身边的莉莉安娜的头,水明环顾四周。 没有职员留守。现在是深夜这很自然——不,有一个人。 大概察觉有人来,毫无光亮的图书馆深处黑暗中,走出名戴著眼镜、皮肤白皙且有著长长尖耳的身影。 「哪位有利用需要吗?图书馆已经闭馆了喔?」 现身的男性精灵,是这间帝立大图书馆的其中一名司书罗密欧。 当他发现水明等人的存在,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哎呀?八键和……这位不是赞德克卿的千金吗?这种时间到图书馆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水明直接向询问开馆时间外前来理由的罗密欧坦白。 「想抓一下昏睡事件的犯人。」 「……?昏一事件的犯人……吗?但是街头巷尾都流传说,你带在身边的她就是犯人喔?」 「于公是这样呢。但是,实际上有个用魔法操控莉莉安娜的幕后黑手。」 「这可真是……但这里是图书馆喔?」 这么说著的罗密欧环顾四周。面对暗示犯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的他,水明依旧充满自信。 「是啊,那个幕后黑手就在这里。」 「……你说就在这里,那样的人究竟在哪里?」 「既然在这里的人只有我们和你,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吧?」 对于水明的话,罗密欧一瞬间露出呆愣的表情,但接著就像听见不好笑的玩笑般笑出声。 「该不会,你说的犯人就是我吧?」 「很遗憾,就是那个该不会。」 「不是吧八键。你在说什么?我没有理由做那种毫无道理的事情不是吗?」 「犯人这么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喔?」 浮现困扰般笑容的罗密欧,因为水明状似挑衅的说法而惊讶地渐渐收起嘴角弧度。他推推眼镜、重新站好,给人的平稳感觉依旧,但友好气氛已然消失。 「呼姆……你似乎非常有自信,但你有我是犯人的证据吗?」 「证据吗?当然有啦。」 「既然有的话,我就听听吧?」 对此,水明说出解答的来龙去脉。 「首先不合理的地方在于,之前我和梅妮雅来这里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我谈论了暗魔法?凭这点就认定我是犯人也太性急了吧。」 在水明说完之前,罗密欧就察觉到他想说的并与之打断。接著厌烦似地叹气。 「如果因为知道暗魔法就说我是犯人,未免太过蛮横了不是吗?世界上还有不少知道暗魔法的人喔?」 「不。就算是我也知道那种事,不会因为这样就把你当成犯人。确实如你所说,这个世界到处都有知道暗魔法的人。」 「既然如此……」 「但是你在那个时候,还和我们说了其他的话对吧?」 「其他的话?」 因为想不起相关回忆而诧异的罗密欧,水明告诉了他一句话。 「强化暗魔法的言语。」 「……这么说起来,我记得确实有说过,犯人在咒文之后添加的言语是蛮名之类的。但那又如何?难道知道蛮名的我很奇怪?」 「没错。我问过莉莉安娜,她说那是幕后黑手教她的。」 「所以知道蛮名的我就是犯人?那不就跟刚才说过的知道暗魔法等于犯人同个道理吗?」 罗密欧这么说著,大声叹气。 「八键,住手吧?我会忘记你刚才说的话。」 罗密欧的声音恢复友好,再次露出困扰的笑容。他那提议会把这些当成胡说八道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温和无害。 「我说啊司书先生,想稍微确认一下,你之前是怎么向我们说明的?可以再说一次吗?」 诧异于水明的问题,罗密欧不耐地模糊回答。 「……所谓蛮名,指的是这个世界自古以来相传能够强化暗魔法的词句。现在虽然失传已久,但若是被增幅以及强化过的暗魔法击中,对人体会有相当大的损害。那就是——」 「就是那里。就是那里奇怪。」 「…………」 对水明突如其来的指责,罗密欧陷入沉默。但他很快就以锐利视线反问。 「我难以理解八键你的意思。为什么你会断言我说的话很奇怪呢?难道失传已久的词句——」 「话先说在前面。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厄斯泰勒召唤勇者时一并被带过来的。」 听见水明的发言,罗密欧稍微露出惊讶表情,但很快就转为有头绪的模样。 「……这么说起来,有传书说厄斯泰勒在召唤勇者时发生了意外呢。但是,我不认为那种事和现在有任何关系喔?」 「没那回事。意外的有关系喔。」 「关系……」 「没错。那个言语原本是我们的世界的某种神秘修辞技法(修辞学)喔。」 听见水明的解释,罗密欧脸色失去从容转为险恶。 「我不清楚你是以什么为依据如此断定,但那可能不仅仅是你们世界的言语对吧?就和不同的世界会有相同的技术一样,这个蛮名也会诞生在其他世界。」 「对。你说得没错,并无法说这个世界没有诞生那样的概念。但遗憾的是,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你为何能够这么说?难不成,你还能追溯这世界的蛮名起源吗?」 「不,不用那么做我也知道。」 每当水明接下去发言,罗密欧似乎就更加烦躁,展现出无法冷静的模样。他用手指轮流敲著手边的椅背,发出尖锐询问。 「为什么?」 水明露出彷佛对方明知故问的笑容。 「——因为你从刚才开始,就用我的世界的言语(拉丁语)说蛮名(nomira barbara)、蛮名(nomira barbara)不是吗?」 「——」 这句话让罗密欧脸色更加难看。虽然他似乎立刻打算反驳般张开嘴,但水明无视他的举动继续说。 「一般来说,被英杰召唤魔法阵由异世界召唤过来的人类,听见这个世界的语言时会自动转换为原本世界的母语。不过呢,实际身为这个世界居民的你们,说的不是『我们的语言』,所以口型依旧会遵循这个世界的语言。但是,如果像你刚才说的、这个世界也诞生了所谓蛮名的概念,那么就算我听见的是日文,你的口型也应该会是我没见过的,因为要以这个世界的语言为基准嘛。但奇怪的是,你的嘴型我有看过。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吧?」 「啊——所以那个时候、才会询问我蛮名(nomira barbara)的事吧。」 莉莉安娜也发出理解的声音。没错,所以水明才会在询问关于幕后黑手时那么问莉莉安娜。为了确认虽然自己在念蛮名的时候说的是日文、要是换成拉丁语来说会不会也通。 「对,这个世界没有那种语言。因为那是我的世界的语言,所以我才会看过那个嘴型。那么,身为这个世界居民的你会知道,不就是很奇怪的事了吗?」 但罗密欧指出水明指责中的漏洞。 「但是,这也无法限定我就是犯人对吧?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召唤了许多勇者。难道不可能是来自你的世界的勇者传下这个蛮名,并自古以来广为流传吗?」 闻言,水明懒散地搔搔脑袋。 「啊啊。那么我顺便问一下,最后一次召唤勇者是什么时候?」 「…………」 「我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啦,但难以启齿的话我替你说吧。如果我和梅妮雅调查的结果没错,最后一次召唤勇者好像是百年以前的事情了。当然,因为英杰召唤受救世教会和魔法师公会严加管理,没有记录以外的召唤。」 水明给依旧保持沉默的罗密欧补上最后一击。 「世界上诞生所谓蛮名的概念,是在克劳利生活的时代,距今大概百年前。实际成形开始泛用是在肯尼斯·格兰特确立其概念的五十年前。你看,这样一来你所说的全是谎言。」 此时,水明如同又有不同的谜团(困扰)浮上水面般耸肩。 「再来就要谈为什么蛮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不过算了。现在重要的是,整个帝都除了我、莉莉安娜和你以外,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概念呢?」 「…………」 罗密欧俯身。眼镜后方究竟隐藏著怎样的情感呢,因为看不见脸所以无法知晓。但水明读出对方尚未放弃,因此继续追击。 「别装作不知道了,司书先生。我听说你是在昏睡事件开始的时期来到这个帝都的不是吗?这样很符合事件开始的时期喔?」 即便水明质问,罗密欧也不承认。 「你有证据吗?」 「完全没有。因为在获得关键证据之前动弹不得了呢。」 水明坦白要将军还不够充分,但就算没有那种东西也绝非处于不利,因为—— 「我不是侦探,也不擅长逻辑解释,现在说的那些都不过是臆测。一旦被指出有漏洞,刚刚说的那些全会变得没有意义。但是呢,我不是侦探却是魔术师。我们的世界拥有所谓强制挖出他人记忆的术喔?而且——」 剎那间,水明穿上战斗礼服黑色西装。确定对方异于常人后,露出的是双燃烧著火焰的深红瞳孔。 「——要说的话,用这招更快。」 没错,就算没有证据但符合到这个程度的话,犯人无疑就是这名男精灵。既然如此就不需要顾虑玩弄他人记忆的问题。 于是,水明听见掌声。低著头的罗密欧就像模仿夸奖学生的老师、似乎要称赞他找到犯人一般落落大方地拍手。 领悟对方那个举动意义的莉莉安娜对罗密欧露出困惑表情。 「司书、 先生,是你。」 「——哎呀,没想到八键是被召唤的人,真是出乎意料。」 「在图书馆告诉我们蛮名、之前来给予忠告,都是为了支开我们吗?」 「没错,就是这样。支开抵挡莉莉安娜强化过的暗魔法,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与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势均力敌交锋的你。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管这些。唉,没想到事与愿违了呢。」 「将我的位置告诉公会的魔法师们,还有泄漏给军队?」 「是的。你说得没错,都是我喔。」 莉莉安娜以带著恐惧的眼神询问罗密欧。 「……为什么、要利用我呢?」 「没什么,单纯只是我觉得你想对付的贵族很碍事罢了。最重要的是,你拥有暗之力。」 罗密欧这么说的同时,暗之力、由外界抽出的怨恨与憎恶开始急遽膨胀。这个男人也能使用暗魔法吗?最终,他背后的暗被源源不绝的漆黑渲染,逐渐凝结并形成部分烟雾状的力量。 「我可是从以前就开始研究暗之力了呢。刚好最近正在调查,与浓密的暗之力同步的生物究竟会变得如何。」 察觉罗密欧话里意思的水明,不悦地咂舌。 「——所以才用蛮名吗?」 「没错。使用蛮名暗之力就会增幅、会比普通地使用暗魔法时受到更多暗之力的影响。特别是原本就与暗同步的莉莉安娜,正好是和我实验目的相辅相成的理想实验体。所以我就唆使、操控、利用你成为引发事件的凶手。」 「怎么、会……」 罗密欧残忍无情的告白给了她超越想像的冲击。莉莉安娜用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水明,而后者也浮现轻蔑的眼神。 「哎呀哎呀,真没想到居然恶劣到这种程度……」 「既是魔法师,当然会探求知识。同样身为魔法师的你应该懂我的心情。」 「哼,……不要拿我和你相提并论啊,邪魔歪道。我从来没想过偏离正道也要追求真理。」 「不用隐瞒也没关系。你难道不想知道和暗之力同步的人,究竟会变成怎样的怪物吗?想知道对吧?光是想像就兴奋起来了对吧?哈哈哈哈哈!」 罗密欧吸收暗之力的笑声成为噪音。其背后可以看见与他所产生的东西不同、昏暗且混浊的摇曳时隐时现。 ……这个男人马上就要成为罪孽深重身影现形的集合体了吗?水明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计画。 水明彷佛最后一次询问般问罗密欧。 「……说起来,你研究暗之力是为了什么?」 「还用说吗!如果能弄清楚暗魔法,就能拯救现在依旧受暗之力所苦的许多人!所以我才想知道暗之力能够引发什么事!才会想追求!想掌握那份力量!」 「咦……」 对于罗密欧支离破碎的说法,莉莉安娜浮现困惑。 想拯救受苦的人。他那被暗之力所俘而发出的狂笑声中,确实有著这样的愿望。这明明是他追求神秘的正确道路,但其所作所为却与之相反,最终埋没在错误过程中。现在仍以自己的魔力为饵扩展暗之力。看著对方那几乎不存理性、只为目的而活的坏掉人偶般的模样,水明眼神转为哀戚。 「……是吗?原来你输了啊……」 魔术师追求真理,其真理便是自己所追求的理想。但是,也有长时间追寻自己理想时,因为接触多数神秘、受其影响而让自己渐渐淡薄的例子。这点在长生者身上特别显著,而其末路也毫无例外都是弄错目的与手段。罗密欧又是精灵这种长生不老的种族,只怕更加严重吧。 现在这名因恶意而身形憔悴的男人,说不定曾经拥有那种想法。 「来吧!两位,在这里受罪而死吧!」 交织著愉悦的声音宣告死刑,随著涌出的魔力化为邪恶低喃狂吹。 此时突然,某个书架如同底部爆炸般、划出放射线从二楼飞落,砸到下方的罗密欧身上。 但被他身边的暗之力阻挡,虽然冲击很强却没有受什么伤。吹飞砸碎的书籍和书架后,罗密欧望向书架飞下来的方向。 「什么人!」 精灵的盘问产生回音。而后从二楼阴影处现身的是—— 「……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踢坏二楼扶手、静静低喃的人是罗格·赞德克。 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边的呢?就是身为魔术师的水明也没有察觉其存在。 现在的他武威上涨、扔开军装大衣,鸢色视线转为刀锋般锐利。 「上、校……?」 莉莉安娜目瞪口呆,罗密欧则依旧仰著头。 「这不是赞德克卿吗?你怎么也在这个时间过来呢?」 「我追著他们来到这里……你们说的话全听见了。」 「是吗是吗?那真是可怜,必须死的人又多一位了呢。」 罗密欧又增加一个死刑宣告,似乎不打算留活口。 瞥了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笑声的他,罗格在二楼拔剑。 仰头看著罗格的莉莉安娜,急忙跑到他身边。 「……莉莉安娜,你退下。」 「上校!」 罗格没有回应莉莉安娜的呼唤。他从二楼一跃而下,转向水明开口。 「水明·八键,我协助你。」 「……请多指教。」 当水明回覆罗格,罗密欧便以暗之力横扫过来。 「增加一两个人又能怎么样!」 被破坏的桌椅四处飞舞,随著暗之波动吹飞过来。罗格躲到距离最近的书架之后,水明则带著莉莉安娜躲到另一个地方。 「怎么了!?不是说要抓我吗!」 大概是相信暗之力的强度吧,罗密欧动作十分缓慢。从书架阴影处窥看过去,精灵以缓慢的步调走著,似乎在选择猎物般考虑著要先从谁开刀。 见状,水明无意间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 「……水明·八键,听得到吗?」 罗格的声音随著微风传来,远距离对话魔法吗?水明也配合对方使用魔术。 「听得见。请问怎么了?」 「我问你,那个男精灵用的力量是什么?就算是暗属性也太强了。」 「不,那是同种的力量。但因为力量太强,所以是从其他位相召集所谓的邪恶存在,其影响能让暗属性的基础力量倾囊而出。」 「那么,接触那个很不妙吗?」 「接触时间不长就没问题,但那依旧是人类怨恨与痛苦的凝聚物。不赞成逗留在周围战斗。」 「那就只能重复一击之后远离的方式了吗……」 「由我先上。」 听见水明这么说,旁边的莉莉安娜开口。 「水明……很厉害的、力量。」 「莉莉安娜,你现在还很容易被那个影响,随时注意。」 留下这句话,水明跑出遮蔽物。而看见他的罗密欧马上甩动手腕击出暗之力。但大概是无法好好瞄准,根本打不中。另一方面,水明行使弹指魔术。 配合清脆的连续弹指声,罗密欧周围产生爆炸。 「障眼法吗——」 水明的目的正如罗密欧所言。接著配合他一般,罗格使用风的魔法卷起周围书籍并放出。 虽然先头的风魔法被挡住了,但罗格藉由四处翻飞的书籍为遮掩、瞬间拉近距离并挥下一剑。 刀刃擦过罗密欧的脸。即便罗格继续连击,但罗密欧却毫不退避地挥动凝聚暗之力的手腕。 「咕——」 领悟被暗之力直接击中极为不妙的罗格慌忙后退。 「——吾之刃化为不可视之物,然则以堪比钢铁之锐利击沉吾敌于血泊中。(et factus est invisibilis. instar venti)」 水明释放魔术予以支援。重复出现无数肉眼不可见的斩击。追击罗格的暗之力遭水明的魔术斩断,其威力就是罗密欧也得后退。 「……就算是我,同时对上七剑之一和八键依旧居于劣势吗……不过——」 罗密欧开始咏唱咒文。水明也配合他进行咒文咏唱。 「——黑暗啊。汝吞噬并毁灭一切、进而缠绕凄绝之黑暗。以不定姿形将死亡、将无可避免之死亡带到吾前!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 「——火焰集结。宛如魔术师嘶吼之嗟怨。成为致命之形如此燃烧!伊娃、赞迪克、罗赛伊亚、狄维克斯多、雷伊阿尼玛!(mma est lego vis wizard. hex agon aestua sursum eve, zurdick, rozeia, deivikusd, reianima )」 水明和罗密欧的咏唱重叠。一方是暗魔法,另一方是火焰魔术。共通点在于咒文最后都补上了无法判断意义的语句。 「黑暗拥抱!」 「然则辉耀!亚述巴尼拔的璀璨之石!(fiamma o ashurbanipal)」 双方键雷 同时放出。罗密欧身后产生的黑暗吞噬其前方一切、并如同波涛般扩散开来,而当水明握碎掌心里的火焰光辉、便引发包围住他的爆炎。在随著轰然巨响摇晃的图书馆中,刺眼的火焰色泽烧尽暗之力,且火炎就这样继续朝罗密欧而去。 罗密欧做出保护身体般的姿势挡下火焰,余火则撞破了图书馆的墙壁。 因为害怕水明追击,罗密欧从被火焰撞出的洞飞到外面。 「咕……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使用暗之力的你能够使用蛮名!」 水明追著对方过去。临走前用弹指魔术牵制罗密欧,让他退到更后面的空地上。 然后,水明落落大方、昂首阔步地从黑暗中走到月色下。 「——所谓的神名本身就具有强大力量,自古以来,许多魔术师都试图将其力量运用于魔术。但是,神那种居于不同位相的存在之名并非人类能够发音之物,即便能够以嘴说出,无论多强的人类都无法驾驭。蛮名。这个修辞,比起让本身即代表强力言语的神之名讳降临,是更常用于提高各式魔术效果的,野蛮的名字。」 「什——?」 「蛮名不只是强化暗魔法的词句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似乎搞错了呢——」 没错,蛮名(nomina barbara)绝不只对暗魔法才能发挥效果。比起以人类言语降下神的名讳,更属于拥有无法判断意义的『野兽嘶吼声』般的力量,所以适用于各种魔术。 「什么叫做也能够使用在其他的魔法!既然你能够使用蛮名,那就在更强的魔法后补上蛮名不就好了!」 水明诧异地对大吼大叫后再度咏唱魔法的罗密欧放声说。 「……对,使用蛮名确实能提升魔术效果,但相反的,用上蛮名的魔术会有不够细腻和不好驾驭的缺点。所以——」 「——黑暗啊。其为比八属更加强力之物。汝将成为带来破坏、诞生绝望之物!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破灭黑暗!」 「神秘啊。疾将其理扭曲。」 配合键言发声,当水明刻不容缓说出咒文,罗密欧的暗魔法立刻产生剧变。在他身前聚为巨大球体的黑暗突然无法保持形状,当场弹飞。 「咕!——不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罗密欧由于直接受到暗魔法反噬而退缩。但因为身上充满同种的力量,所以伤势并不重,但因蛮名受到的心理打击非常严重。 另一方面,在水明身后察觉真相的莉莉安娜,浮现惊讶的表情开口。 「刚才那是,我的……」 「——事象搅拌。确定物理现象引发的时间点,包含著接下来会获得的过程和结果。虽然这样就能将其全部引去准确率最容易产生的方向,并获得结果。但一加上那里的『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后,那个时间点的结果就会变得不安定。只要经过加工,其法则就会像刚才那样、也可能适用于神秘法则——尤其适用于平淡且温和的防御魔术。」 没错,魔术概论指出,要素与要素的对立会产生结果的不安定化。莉莉安娜之前对水明的魔术用过的魔法,就是利用了这个法则。一方面让『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与使用魔术的同样要素对立,让对象的魔术状态不安定化,正所谓让结果配合自己的术。 「死心吧,司书先生。不使用蛮名就无法使出强大魔法的你,可没有胜算喔?」 水明胜券在握地宣言。闻言,罗密欧像是放弃般垂头丧气,但那却不是投降的意思。 「……真没办法呢。虽然我不想用到这招。」 罗密欧这么喃喃,接著再度扩展暗之力。那是比刚才更强的力量,也是比刚才更不顾自己的力量。现在的他被恶意吞噬、身体化为只有眼睛和嘴巴的黑色轮廓怪物,简直就像,罪孽深重的身影——不,如同其原形的不祥之物。 「刚来这里的时候也这样,怎么说啊,台词和接著要做的事都有一定模式大概就是这样吧……」 水明这么说著,叹出的气里却因为吃惊而显得没劲。 处境变弱的话确实会寻求更强的力量。因为这样既简单又实际。 看著已经不是人的罗密欧,莉莉安娜出声提醒。 「水明!」 「那就是被黑暗俘虏之人的末路,好好看著吧,然后仔细铭记在心。」 水明这么教导莉莉安娜。 「水明·八键,你似乎很冷静,有打倒那家伙的术?」 「您!……您从哪出来的?」 「没什么,和你一样从那个洞里出来的。」 看著从旁边眺望著罗密欧、说得好像很简单的男人,水明不知为何感到恐怖。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虽然可以猜到是自己和莉莉安娜对话时,但无法确定。说不定从水明出来外面后就一直都在了。 但现在必须重新打起精神面对罗密欧。 「……需要花点时间,但有打倒他的魔术。」 「是吗,我知道了。我替你争取时间。」 留下「之后就交给你了」的背影,帝国的剑士朝罗密欧跑去。这种战斗方式实在令人钦佩。罗格躲开罗密欧撒下的合之力,不断妨碍对方。 「动什么动!」 刺耳的烦躁嗓音响起,罗格的身影突然变得难以看见。明明他确实在那里战斗著,但不知为什么看过去一片模糊。偶尔伴随强烈武威抢先出现的模样,给人就像是他从影子中现身般的错觉。 那是七剑之一,被称为孤影剑将的罗格的技术。极尽所能的绝气,让他人难以认知自己存在的绝妙技术。利用那个错觉进行光明正大的暗杀,莉莉安娜不禁这么说。 他的战斗十拿九稳。既然这样,水明就能毫无顾忌进行咏唱。瞬间,他仰头望向星空。 「夜幕内,夜空淌流之泪光威势。其巧妙引导为天地指南,蔓延于现世的不合情理,绚烂夺目,倾注而下。他的叹息为恶。他的歌咏为善。转瞬间的星芒,全都来自那扰乱前方的彼方之光辉。(vm noxcrima potestas. olympus quod terra misceo misucui mixtum. infestant militia. dezzmoror pluviaincessanter. vitia evellere. bonitate fateor. luxde caelo ste nocte)」 水明编织咒文时听见罗密欧的嘲笑声。那坏掉的哄笑显示出本人意识越来越薄弱。疯狂、疯狂,一切都疯狂。他那样嘲笑著,毫不怀疑自己能够取胜。 ……但,即便是那样愚昧的男人也终将知晓吧。覆盖夜空的巨大魔法阵中,流泻出目眩神迷的闪光,那相互碰撞的光芒便是希望之光。 终于,罗密欧以外的东西都在月色下沉默。 罗格领悟到覆盖天空的力量而退出前线。待在后方的莉莉安娜已经不把罗密欧放眼里,只是呆呆望著天空。 终于,星空流动、无数彗星划过。 「星空啊,殡落吧——」 随著水明发出的键言,帝都被倾注而下的星光吞没。透过星光,刚才还存在的所有恶意都消失殆尽。 等光芒收敛,空地上只剩漆黑、呈现枯萎状的罗密欧。 水明走过去拎起曾是罗密欧的东西,并用手遮住对方的头。 罗格收起剑走近。 「死了吗?」 「还活著。活著是活著……」 还活著。只不过遭恶意吞噬的身体一旦承受星光,几乎就和死了没两样吧。虽然心脏还在跳动,但已经无法动弹甚至连迟钝的思考都办不到。从遭到恶意吞噬那时起,这些早已不可避免。 对水明的魔术行使抱持疑问的莉莉安娜开口。 「你在、做什么呢?」 「嗯,想调查一下。」 调查结束后,水明放开罗密欧。莉莉安娜则转向罗格。 「上校……」 浸染著不安与忧虑的左眼,但又存有留恋的依赖呼唤。罗格背对这一切。接著用冷淡的声音开口。 「莉莉安娜,你和那个男人一起走吧。」 「上校、那是、什么意思……」 水明接在对罗格意图感到困惑的莉莉安娜之后询问。 「责任已经无所谓了吗?」 「莉莉安娜被那家伙控制了对吧?那么就不需要担负责任。」 听说过对方很严格的水明,对这不追究的话感到意外。彷佛是从重责大任中解放般的声音。其实他也不想杀莉莉安娜吧。 「那么,请问和我一起走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也就是我将莉莉安娜托付给你。」 「但莉莉安娜是您的——」 罗格在水明说完之前摇头,示意对方不要继续说下去。 「不。对那孩子出手的我,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 闻言,莉莉安娜慌张出声。 「上、上校!没关系,我……」 「莉莉安娜,这是我的责任。无法相信你、放弃父亲身分的我,没有再度迎接你的资格。」 「——」 莉莉安娜因为罗格对自己的严厉断定而说不出话。 「虽然我没资格这么说,但如果是直到最后都保护著那孩子的你,感觉能将她托负于你。」 于是,罗格转过身。只能看见他身穿军服的寂寞背影。水明对著那道背影询问。 「您去哪里?」 「我必须去完成应该做的事。」 对于那能够感觉到悲壮的决心,水明保持沉默。而罗格开口。 「水明·八键……是吧。我可能没有立场这么说——请好好照顾那孩子。」 水明无法留住要走的他。因为如果现在硬要搭话,会侮辱那份决心。听见水明确实回答的「我明白了」之后,罗格回过头,那张严肃脸孔露出些微笑意,接著迈出脚步。 「上校!」 年幼的声音紧紧追在背后,但他没有就此停下脚步。那道背影没有因为少女的希望转身,而是向著自己的责任前进。 即便如此,莉莉安娜也没有停止呼唤。 「上校!等等、请等一下……」 莉莉安娜因为罗格离去的背影而垂下头。正因为理解罗格的心情,所以无法继续追过去,但同时也无法抑制满溢出来的留恋。 于是她抬起头,然后,尽力挤出勇气— 「爸……爸、爸……爸爸!」 是第一次称呼他为父亲吗?听见那道将一直唤不出口的父亲与女儿相连的声音,背对著她的罗格停下脚步,因为莉莉安娜的声音而依依不舍。 但是,罗格仍没有回头而再度迈步,如同是对自己的惩罚。 ◆ ◆ ◆ 在马路上发生冲突的翡露梅妮雅和葛莱兹艾拉等人,现在将战场移到帝都北门附近的广场,并陷入胶著状态。 战场现在划为南北两侧,并以魔法相互交火。开启战端的翡露梅妮雅首先放出魔法,接著是瑞树和蒂塔妮雅。以广场中心点看不见的线为界,黎二和艾力欧特以外的人避开正面对决彼此交战。 广场中响起咏唱,以及破坏声响和爆炸。碎裂的石砖四处乱飞,火焰魔法残留的余火照亮深夜。 一边对士兵和魔法师使用魔法,蒂塔妮雅一边指挥骑士们。 「大家不问断的使用魔法!露可用防御魔法!洛费利持续释放魔法并压迫前线!」 回避飞来的魔法,以及重复防御魔法,蒂塔妮雅渐渐往前、压制住使用魔法的士兵们的前线。施放完火焰魔法的瑞树接近她身边。 「蒂雅!我不用防御魔法没关系吗!」 「交给我们吧!瑞树就像刚才那样用火属性的魔法干扰对手!」 「嗯!」 瑞树回应蒂塔妮雅的指挥,继续用火炎魔法攻击士兵们周围。因为不是直接击中,所以最多只能起到牵制作用。 另一方面,对面的士兵和魔法师们因为蒂塔妮雅在场难以全力以赴,即便没有使用大型魔法,但他们知道蒂塔妮雅身为七剑之一的实力,所以也无法使用接近战。她周围由随侍的骑士们牢牢守著,防御十分坚固。 水魔法朝正在击出火炎魔法的瑞树而来。 「哇!」 瑞树躲过水弹后,立刻转往魔法飞来的方向。她看见跟在艾力欧特身边的克莉丝妲将自己纳入射程之中。 然后对方刻不容缓地咏唱咒文。 「——水啊!汝集结狂暴水块并击出。水之滴量!」 「——风啊!汝为坚守吾身之盾!一切在那苛烈漩涡之前终将弹飞!涡漩障壁!」 瑞树咏唱防御魔法抵挡往自己飞来的复数水弹。各方向涌上激烈气流在正面形成漩涡,那个漩涡将飞来的水弹击散并弹开。 但克莉丝妲不管那些,继续咏唱放出水弹。 「等、等等,你居然能够放出那么多!」 「当然!我可是艾尔·梅黛的特级魔法神官——什!?」 就在克莉丝妲回答因为周围不断飞来水弹而发牢骚的瑞树到一半,后者便无咏唱放出火焰魔法蒸发所有水弹,击中石砖步道的火焰爽快炸开。 「抱歉喔!遇到很强的对手就没办法手下留情了!」 「不愧是和救世勇者一同被召唤来的人,真厉害。」 「嗯。谢谢你的赞美。」 就像在战场筑起友谊般,为敌的两人互相称赞道谢。看著她们,蒂塔妮雅在释放魔法空隙发出呆滞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和睦呢……」 要说哪边和睦的话是瑞树。 而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和葛莱兹艾拉的战斗也没有马上分出胜负,而是演变成一退一进的攻防战。 广场南侧,葛莱兹艾拉放出土魔法,翡露梅妮雅以防御魔术迎击。翡露梅妮雅咏唱咒文,脚边浮现魔法阵,周围构筑起魔力光之壁。剎那,沙尘的海啸袭向翡露梅妮雅,等余波过去,她果然毫发无伤。 「——不愧是白炎的翡露梅妮雅阁下。并不将这种程度的魔法当一回事。」 「当然,我可是代表王国的魔法师。」 无所畏惧的大话,是为了振奋自己吗? 她们现在的战斗,始终都是翡露梅妮雅防御葛莱兹艾拉放出的魔法、形成不让她前进的牵制战。 即便是能够使用格斗术的葛莱兹艾拉,也没有强制接近。毕竟翡露梅妮雅尽力牵制与防御,而且蒂塔妮雅能够瞬间来到她身边。如果进入不谨慎的近身战,就会将背后暴露在七剑之一面前。 虽然蒂塔妮雅没有用剑的意思,但他们当然无从得知。 而且,还有完全不顾交错乱飞的魔法、就在附近一带尽情战斗的黎二和艾力欧特;要是不小心被卷进他们的战斗,就会导致更大的破绽。也有这样的理由所以才忌惮近身战的吧? 翡露梅妮雅随著短促的咏唱放出魔术。 「——火焰啊!飞吧。」 「从刚才开始就都是这种松散的魔法——」 看见翡露梅妮雅放出的牵制魔术,葛莱兹艾拉发出扫兴的声音。由于翡露梅妮雅从刚才开始就消极攻击,所以没有正在战斗的临场感吧。 葛莱兹艾拉在身体充满魔力的状态下直接承受火焰攻击。虽然被正面击中,但即便连防御魔法都没用,她身上衣服也不见有什么损伤。 (果然无法期待这种程度的魔术,对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有效果吗……) 翡露梅妮雅揣测状况。要使用到哪个程度的力量,葛莱兹艾拉才会认真起来。然后果然,简单的牵制无法让她拿出真本事。 (那么,差不多了。) 为了解放隐藏的策略,翡露梅妮雅看向黎二他们的方向。她所在意的不是战况,而是艾力欧特的魔术—— ◆ ◆ ◆ 响彻四周的,不是钢与钢碰撞出的粗暴音效,而是彷佛敲击铁琴般的澄澈声响。明明是剑与剑互砍,发出的却是高度耳鸣般的声音,那是在充满轰隆巨响的广场中残留最久的声音。 会在这个战场上使用剑的,当然只有黎二和艾力欧特。 只有这两个人能在南北为界、魔法乱飞的广场中战斗。黎二卷起制服袖子,艾力欧特则立刻穿上镗甲完全进入战斗状态。 艾力欧特突然丢下盾牌,转为双手持剑挡住黎二的剑。然后不知想了什么,在双剑相互不让途中,从头盔深处发出模糊的声音。 「没想到会和同样被选为勇者的人战斗呢。」 「我也没预料到。」 因为力气用在剑上,黎二回答的声音多少有点生硬。接著对方不知为何放缓了力道,然后艾力欧特似乎在盔甲内露出微笑。 「虽然剑术只有比外行人略强的程度,但你果然很强呢。很有品味喔。」 黎二讶异地反问以稳重声音向自己说话的艾力欧特。 「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都没怎么和你说过话呢,所以想聊聊。」 「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没什么好聊的。」 「是吗?要是在能说的时候不说就会留下后悔喔。和能够说话的对手好好交谈可是我的信条。」 这么说著的他,加上「虽然和男人说话需要忍耐」这句真假不明的话。 「艾力欧特,我听说你是圣厅召唤的勇者,那为什么要听从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的话?既然是勇者,就没有听从皇女殿下命令的必要。」 「只限这次。因为我输给她了呢,必须遵守约定。」 「——不过我觉得你没多少干劲。」 听见黎二如此指责,艾力欧特选择装蒜,接著有点开心地说。 「谁知道呢?我没有那种打算喔?」 「骗人。」 黎二如此断定,而对方笑了,继续装蒜。 「如果你这么想,说不定就是这样呢。因为我真的不喜欢欺负女孩子,所以可能无意识地手下留情了吧。」 女孩子是指莉莉安娜吗?艾力欧特的说法十分轻浮。接著他突然在偷懒中看向旁边,身为他随从的少女 魔法师克莉丝妲也似乎配合著瑞树在战斗,那就是说—— 「难道你知道这次的事?」 「——不,我不清楚真相喔。但是,带著那种强烈愤怒的男人不可能毫无理由加入作恶的那方。为了女孩子递体鳞伤的男人,不会是坏人。」 艾力欧特补上一句「虽然我不是在认可那个男人」。 「但是,就算这样你也不打算输吧?」 「当然。如果放水放到那种程度反而让人火大。」 黎二和艾力欧特对话结束,双方不再持剑互抵而是退开。艾力欧特的动作有点迟钝,剑上带有的雷电也开始变弱,似乎是身体强化魔术的效果时间到了。 黎二趁机喊道。 「老师!」 「你在期待支援吗?但是,她的对手可是那位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喔?」 艾力欧特私底下告诉对翡露梅妮雅发出暗号的黎二那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确实听见黎二呼唤的翡露梅妮雅,正好开始对依旧有著距离的葛莱兹艾拉构筑起攻击性魔术。 魔法阵浮现在脚边,结出刀印并画出逆五芒星的翡露梅妮雅就这么咏唱咒文。 「——吾所欲之物,位于威猛的暴风雨之前。风啊呼啸吧。发出绝望惨叫吧。仅为灭绝吾眼前一切胡作非为……」 残留著陶醉余韵的咏唱后,魔法阵发出更亮的光芒,以她画出的逆五芒星为中心、周围突然刮起风。安静的场面倏地一转,位于其中、几乎被吹飞的翡露梅妮雅忍耐著过强风压解放键言。 「魔之风啊!」 遭到压缩的空气得以解放,强烈冲击波席卷周边。树木因为压力后仰、火焰魔法水魔法以及士兵们的魔法全像石砖一样被卷飞。 然而,承受魔之风冲击的葛莱兹艾拉却挡了下来。 虽然似乎有所损伤,但依旧从容地行动著。 「——哎呀哎呀,你似乎在侮辱我呢,白炎阁下。居然还留有这张底牌。」 「果然,能够挡下吗……」 葛莱兹艾拉对发出呻吟的翡露梅妮雅回了一句「当然」,接著浮现轻蔑的视线。 「白炎阁下,你差不多也该气力不济了吧?」 「您说得没错。但是,殿下似乎也无法捉住我。若是如此紧凑的使用魔法,一辈子都打不倒我的喔?」 虽然葛莱兹艾拉对翡露梅妮雅挑衅的发言展现喜悦,但表现出来的简直像不感兴趣。 「——还真会说。你也知道要是薄明的斩姬不在场,要打倒你易如反掌不是吗?而且你也看见南广场的战斗了吧?」 「如果只有那样,是无法打倒我的喔。」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仔细尝尝我的魔法。」 无法忍受翡露梅妮雅挑衅的葛莱兹艾拉,使用之前舍不得拿出来的转移魔法。 「——吾渴求,由彼方飞来、于此方无法相见之物。倾听吾之呼唤背离缠绵于世间之理,成为超越所有之力量——打开吧!强制连结!」 伴随著键言,夜空境界软绵无力地扭曲并模糊。察觉大质量转移的翡露梅妮雅首先大喊。 「要来了!各位,请回避至安全范围!回避后请全力行使魔法!」 蒂塔妮雅与在她附近的骑士们、和克莉丝妲互用魔法攻击的瑞树,就连黎二都配合她的话和艾力欧特拉开距离。 之后,空中出现岩块。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大,但也是十足的威胁。于是翡露梅妮雅断然全力实行魔术行使。 「——遍布之风传递,将映照出的不动摇火炎归于身侧!倾听吾声!汝为染白的爱伊西姆!倾听吾声!汝为撢去各式灾厄的爱伊西姆!白炎剃!」 翡露梅妮雅的白炎剃往岩块飞去,岩块受到水明代为制造的燃烧魔术后整个燃尽。 「前几天的魔法吗!但如果只有挡下一次的程度可无法全数挡尽!」 随著粗鲁的言语,葛莱兹艾拉再度咏唱转移魔法,并从空中召唤出岩块。接著大概是为了连续行使,她没有停下编织言语。 而黎二他们—— 「黎二,看来帝国的公主大人下定决心了呢。而她的对手也是。」 「还不知道喔。」 「嗯——?虽然不清楚你这么说的根据,难道有对策吗?哎,算了。有就有,和我没关系。只要这边也分出胜负就好了。」 这么说著的艾力欧特再度强化受到英杰召唤加护的身体,并咏唱咒文。 「要上啰,黎二。吾颂赞并将祝福献之崇高智灵。雷啊,将其锐利展示于吾。刀锋流电!」 在键言的声音消失后,艾力欧特的奥利哈钢刀身带上雷电,挥出的刀锋也释放著雷击。 应该要这样才对。 「什么——!?」 「居然!」 不可思议的是,发出困惑惊叹的两道声音来自同个阵营。 那两道声音的主人分别是艾力欧特和葛莱兹艾拉。 艾力欧特刚才咏唱了雷的咒文,但魔术没有发动。 另一方面,应该对翡露梅妮雅放出魔法的葛莱兹艾拉也一样,由于不知为何自己的魔法无法发动而惊讶。 葛莱兹艾拉阵营在良好的时机点出现魔法行使失败。 而直接受到其影响的人是艾力欧特。因为他是在与黎二交锋中行使魔术,所以黎二马上就拉近距离。但是—— 「——天真!」 艾力欧特喊叫。没错,距离依旧对他有利。在无法使用魔术的状况下,他立刻切换状态朝黎二突刺。 但黎二却将脚边石砖踢向艾力欧特。后者用剑挡下飞来的砖头导致武器轨道偏离,而黎二趁机逼近。 「看招!」 「嘎——!?」 黎二用手上的奥利哈钢剑柄,重重击向艾力欧特的脑袋。受到冲击的艾力欧特身体转了两三次后摔倒在地。 「艾力欧特大人!」 黎二听见克莉丝妲惨叫。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因此分散,而是直直冲向葛莱兹艾拉。对方因为翡露梅妮雅的计策奏效还无法使用魔法。虽然慌乱地用拳头摆好战斗姿势,但和高举的剑相对之下为时已晚。 「先为我的无礼道歉——」 先行赔罪后,黎二用剑腹狠狠弹开挥过来的拳头,紧接著以扫堂腿拐倒葛莱兹艾拉。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她,喉咙之前是黎二的剑。 「是我们赢了呢。」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比起黎二的胜利宣言,葛莱兹艾拉更惊讶的是无法使用魔法吧。她依旧充满疑问。 然后,为了寻求答案般转向翡露梅妮雅。 「怎么……为什么我会无法使用魔法!你们这些家伙究竟使用了什么魔法!?」 而翡露梅妮雅回答。 「我们并没有使用让人无法使用魔法的魔法。会无法使用魔法,单纯是因为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过度使用魔法所致。」 「你说过度使用……不可能,我的魔力可还没用完!」 「确实。但是,因为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所使用的魔法,是以英杰召唤阵为基础做成、并非使用元素的魔法。因此,皇女殿下的魔法无法以元素转换,大幅增加了现场隐秘学的熵,所以引发了魔术融解现象。」 「引、隐密学的……魔术融……那是什么?」 「所谓隐秘学的熵,指的是一定场合的『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和『确立科学法则的要素』成为混杂状态的尺度。一旦增加过度,术式的处理能力就会跟不上,于是引发魔术融解现象,魔法也就无法发动了。」 「但是——」 「但是『至今为止都没有发生过那种现象』对吧?因为之前不曾在使用刚才那种转移巨石的魔法后,又使用会让熵大幅增加的魔法——」 翡露梅妮雅一边告诉葛莱兹艾拉,一边回想水明教导自己这种现象时的记忆。 ◆ ◆ ◆ 「关于隐秘学的熵极限导致的魔术融解现象?」 水明再度对疑惑的翡露梅妮雅展开说明。 「没错,我刚才说过一旦场上的熵增加、科学结果就容易变得不安定,但在一定的空间内、一定的时间内过度增加元素的话,就会无法使用魔术。」 「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会。因为这个世界的魔法,是以元素取代让魔术现世的一连串神秘行为。抑制『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发生,不让熵大幅增加。之前从未发生过那种事情,所以你们不知情。」 这么说著的水明再度回到说明。 「当一个空间内的熵急遽增加,小人们吵架就会剧烈化。因为量增加了,不仅『确立科学法则的要素』,就连『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也会产生负荷。」 「但是,为了使用魔术而行使神秘行为的话,那个『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就会增加,因此可以解释成熵增加,魔术就会变得容易使用,不对吗?」 「如果要素分散于空间前就一口气过量产生,当场就会吵吵闹闹,连同种类的小人都会互相干涉。换句话说,小人会变得难以行动,自然 无法引发魔术。」 水明在纸上画出刚才的补充说明。 「所谓魔术,可以想成是藉由看不见的要素小人之力而发动。用更微观的方式来说,小人也会有『让魔术发动的工作时间』。那个工作时间,会随著现场的熵增加而让小人难以行动,最后甚至影响魔术行使。」 「也就是会产生发动魔术的等待时间,对吧?」 「没错。」 「但是为什么这样就无法使用魔术了呢?就算有等待时间,只要构筑魔术的话,就算多费时间也应该能发动才对。」 「你有疑问的话,就试著想想引起魔术的基本吧。」 翡露梅妮雅听见水明的话,便以自己刚说的为基础,一边说一边思考。 「基本、吗……?因为这件事是以魔术能够成立为前提考虑,所以也不是变得无法使用——啊!」 「懂了吗?」 「时间……对吗?」 「对,就是这样。所谓魔术,是将神秘行为经由定型的组合、定型的步骤,并在定型的时间内发动。虽然平常只要执行那些就能发动魔术所以不会多加注意,但实际上这个『发动前的时间』也算在里面。从组成到发动如果需要很多时间,当然就会打破定型的时间原则,所以组成好的术式就会融解并消失。」 说明后,水明以极为认真的表情说。 「也就是说,那便是所谓的魔术融解现象。」 ……没错,如果不满足发动条件,编织好的魔术自然会白费。如果是继续事前行使过的魔术效果自然没有问题,但发动前的魔术无论如何都会受此限制。虽然只要预测那个熵的压迫状态、在魔术发动之前待机、调整定型的时间就能简单解决,但多数人都不会仔细到那种程度。 「如我刚才所言,现代魔术理论特指一个空间内的熵增加量很大。依据根本理论的大统一理论,为了让混入各式各样系统的魔术比平常还快、具有更强的效果,必须加速要素增加。要是不多加考虑便使用现代魔术理论的魔术,就会发生这个现象并让大家无法使用魔术。」 「也就是,有巨大结果的魔术因为其效果巨大,所以有所限制对吧。」 「没错。」 点头的水明以这里是重点般、特别严肃地说。 「因此,重要的是,那个危险女人使用的魔法也是会大幅增加熵、更是结果巨大的魔法。」 「确实如此……用水明阁下世界的话来说就是转移魔术呢。」 「没错。你仔细看过了吧?」 「是的。那也是步骤较少、发动较快的魔法。虽然没有用到现代魔术理论,但果然那也是?」 「对。那个魔术发动的步骤之所以会少,只是因为事前在大衣内画好了魔法阵。就算是用转移魔术引起的物理现象,但同样是困难的魔术。所以……」 「由于『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急遽增加,熵也因此大幅增加了呢。」 听见翡露梅妮雅说出正确答案,水明露出恶作剧似的笑容。 「没错。这样一来,你也了解这次授课的目的了吧——」 ……对,翡露梅妮雅至今使用的都是水明教她、使用现代魔术理论的魔术。虽然是临阵磨枪所以无法太过期待威力,但因为是容易大幅增加隐秘学的熵的术,所以更加容易引发魔术融解现象。 然后,让熵增加的对象不只是葛莱兹艾拉。她没办法让量增加那么多,但黎二和瑞树、蒂塔妮雅、骑士们,以及克莉丝妲和葛莱兹艾拉阵营的魔法师,还有不是使用这个世界魔法的艾力欧特,都肩负著次于葛莱兹艾拉的重要使命—— 因为他的魔术不会用元素代替,所以会倾向增加熵。 因此,这片区域就会发生魔术融解现象。为此,水明采用了这个策略。而对艾力欧特的对策也是这样临时凑合的。 ——之前也看过了对吧?记得艾力欧特会让魔术和剑术连动吗?只要其中一方无法使用他就会产生破绽。那就是我们的目标。 和水明说的一样,艾力欧特为了多重行使魔术,以及交互使用身体强化魔术,会多次重复使用魔术。黎二便是趁机对他说话让他产生破绽。 葛莱兹艾拉大概察觉了吧,她转向翡露梅妮雅,以可恨的语气说。 「是吗?你那奇怪的魔法,和我无法使用魔法,都是经过那家伙的指点吗……」 「——恕我失礼,难以回答您的质问。」 翡露梅妮雅爽快地截断葛莱兹艾拉的话。毕竟黎二等人在场,如果回答一个不谨慎,会给水明添麻烦。 黎二就著用剑指在葛莱兹艾拉喉咙的姿势,追究输家的责任。 「这样就分出胜负了。请退兵,也请您退下。」 但葛莱兹艾拉不服似地哼了哼。 「我拒绝。」 「咦——?」 「你该不会认为这样就算赢了吧?你这家伙只是用剑指著我吧?你敢说能将那把剑插入我的心脏吗?」 听见葛莱兹艾拉的指责,黎二藏起内心涌上的焦躁。 「如果您还想继续战斗下去的话。」 「停止吧,你不可能亲手杀害一国皇女。」 黎二确实是虚张声势。像是看穿这点一般,葛莱兹艾拉满脸扫兴。不习惯这种场面的黎二的威胁,无法骗她承认败北吗? 终于,通道前方传来大量奔跑声。虽然不到让地面摇晃的程度,但依旧能够推测出为数不少—— 「看来援军抵达了呢。」 蒂塔妮雅对浮现挑衅笑容的葛莱兹艾拉喊道。 「难道还准备了预备军!」 「当然。多少要考虑对手的力量不是吗?看来,你们到最后关头却掉以轻心了呢。」 即便额头浮现汗水,葛莱兹艾拉依旧目中无人地笑著。黎二再度对那样的她说。 「但是,我还用剑指著您喔?」 「帝国的兵只要有命令就不会犹豫。再者,白炎阁下似乎也没有另外的策略了呢。」 「咕……」 翡露梅妮雅咬牙。而葛莱兹艾拉嘲笑她后便对所有部下下令。 「各位,不用客气!抓住这些人!」 援军发出回应,刚才还在战斗的士兵们开始动作。就在瑞树和同行的骑士们被逼回翡露梅妮雅身边、几人遭到包围时。 「——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你还是没变。我以前责备过你这欺负弱小的癖好,难道你忘了吗?」 那样飒爽的声音随著赤色之风传来。 接著,跑过来的援军前锋如同被卷进爆炸般吹飞。 「什!?」 「到底……」 黎二和葛莱兹艾拉因为惊讶而说不出话。 从一旁巷弄中撞上般吹散援军的是,蕴藏著绋红光芒的风。魔法师和士兵混成的部队前锋被打乱,其影响让后续部队不得不停下脚步。 遭赤色旋风吹飞的士兵们昏过去,四散各处动也不动。而让他们昏厥的赤色旋风,彷佛看穿援军从何处而来般,声势浩大地盘旋在小巷入口与周围的建筑物上。 飞舞的粉尘被赤风吹散。 但在那里的,是恢复原本模样的蕾菲尔·葛莱齐斯。 她肩上担负著超过身高的大剑,以锐利视线看著眼前的士兵们。尚未二十岁的少女威压,却让士兵们提心吊胆。 另一方面,葛莱兹艾拉亲眼目睹那模样,不对,亲眼目睹蕾菲尔后瞠目结舌。 「难道是……诺希亚思的神子阁下吗!还活著吗……」 闻言,蕾菲尔回头看向黎二等人,并发出安心的声音。 「看来是赶上了呢。」 突然从蕾菲尔视线下解放的兵士们,重新取回身体自由后回过神再度出击。大概是好好训练过了吧,士兵们立刻散开。他们在前方用剑摆出备战姿势,而位于后方的魔法师们则同时向蕾菲尔释放魔法。 「危险!」 黎二的声音虽然传给了依旧看著他们的蕾菲尔,但后者却落落大方地回头看向眼前的士兵。接著,即便击出的多道魔法直扑过来,但她却如同迎风般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处。 「不可能……魔法居然没有用……」 士兵之中有人战栗地代替全员发出这样的呻吟。 见状,葛莱兹艾拉也吃惊地开口。 「神子的……精灵之力。没想到连魔法都能无效化吗……」 魔法师们转向葛莱兹艾拉。他们也听见了她说的话。如同要将这无情真相摆在他们面前般,蕾菲尔大叫。 「你们认为受到女神恩惠的魔法,会对精灵之身的我有效吗!」 蕾菲尔口中发出咆哮。身为驰骋战场将领的她的大喝,那道声音彷佛让大气带电、给予众人麻痹般的刺痛戚,接著蕾菲尔再度举起剑。就像呼应她的行为,赤风以剑为中心形成漩涡。当她终于挥下剑,不只是散开的士兵们,就连剩下大约半数的军队,都因为剑身引起的爆风被甩到建筑物的墙上以及道路的石砖步道上。 ——强烈的一击。在场无论是谁都说不出话,并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侍奉赤风的少女 就是有那么压倒性的力量。 不知来自何处的风吹拂著。如同必须聚集于此般从帝都四面八方灌入,而当来到蕾菲尔身边,风就会开始带上赤色光辉。 在困惑散播开来同时,士兵当中响起察觉的声音。 「精灵之力难道是指,这是,伊卓克忒尼的……」 那道声音这么说著,接著笃定般发出的声音由于战栗而颤抖。 「爱、爱尔夏利亚圣神话中出现的赤色旋风,赤迅……遭那道赤风吞噬之物,无一例外全会化为乌有……」 「怎、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因为那个女孩子,刚才说自己是精灵……」 「喂、喂!刚才葛莱兹艾拉大人的确也说那个女人是神子!」 当蕾菲尔将大剑剑锋刺入地面,恐慌传播开来的士兵们纷纷被那道声音吓得缩成一团。 「咿……」 好几个人当场一屁股坐倒在地。见状,蕾菲尔再度开口。 「若是不想成为吾精灵之剑的剑锈,就让开路!」 士兵们再度因为蕾菲尔的大喝而走神地退到道路一端。因为险些丧命,还有些人用爬著离开,甚至有人频频磕头向女神祈祷,跑得比较慢的人都被蕾菲尔卷起的风无情吹飞了。 蕾菲尔睥睨地看著一切。她转向左边,左边的士兵们就惊悚;她转向右边,右边的士兵们就发抖。 「女神大人……女神大人……」 「请、请救救我们!请、请您原谅……」 「这是命令……我们没有办法……」 士兵们已经全线崩溃。甚至有人磕头,向女神和蕾菲尔请求原谅。 见状,葛莱兹艾拉开口。 「怎么可能……连诺希亚思的神子阁下都予以协助……是我错估情势了吗?」 「当然,水明怎么可能会在最后关头失误?」 葛莱兹艾拉因为意料之外的结果而咬牙切齿,蕾菲尔就像在炫耀自己人般放声向她说道。虽然她对葛莱兹艾拉的说话方式很无礼,这当然是因为她拥有可以这么做的身分。 「好久不见,葛莱兹艾拉皇女。距离上次见面过了两年,但你似乎还是一样。」 「事到如今才厚颜无耻地打招呼……应该不是打算重温诺希亚思与涅尔斐利亚的旧交吧。」 「明白的话,就不需要装腔作势的开场白了呢。我今天会来这里——是为了亲手打飞你。」 「什么……!?」 「吾之赤迅啊……」 随著祈求似的言语,赤风往蕾菲尔右腕聚集。然后,她声音里充满愤怒—— 「这是受了重伤的水明的份。给我好好承受吧!」 宛如强风般的强烈拳击,打上葛莱兹艾拉腹部。 「咳!?」 葛莱兹艾拉就像被踢走的皮球般弹飞。虽然还能够起身,但完全无法动弹。 蕾菲尔瞥她一眼,接著转向黎二等人,然后环顾众人,脸色稍微松动。 「大家似乎都没事呢。」 虽然蕾菲尔认识他们,但黎二等人当然不知道她是谁。 黎二困惑地代表全员询问。 「不好意思,听您所言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请问您是?」 「……真意外。不是一直一起生活吗?」 根据这段话、外貌特徵、她的语调,黎二终于知道了。他露出惊愕的模样。 「你、你该不会是蕾菲尔妹妹!?」 「这副模样还被称呼为妹妹有点难为情呢,黎二。」 瑞树惊讶的声音接在黎二之后。 「因、因、因为蕾菲尔妹妹是那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喔!?」 「到刚才为止呢。但现在不同。这才是我本来的姿态,会变成那样是有原因的。 「原因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才会缩小……?」 「虽然能够说明但说来话长,用水明的话来说就是奇幻。」 闻书,蒂塔妮雅也吃惊似地呼出口气。 「水明的事也好,这还真是发生了各种令人惊讶的事呢……」 翡露梅妮雅同样非常惊讶。 「真、真的是蕾菲尔吗……?」 「我之前不是和翡露梅妮雅小姐你说过了?那个娇小模样不是我真正的姿态。水明应该也说过吧?」 「怎怎怎怎么可能会相信那种话啊!人的身体变小什么的!我还以为是蕾菲尔和水明阁下一起开的玩笑!」 「那么你认为我和水明在说谎啰?好过分啊。」 蕾菲尔惊讶地耸肩,而黎二对那样的她说。 「但是,为什么突然变回来了?」 「几天前就准备了恢复的魔法阵。刚才终于变回来了。」 「是那样啊……」 在黎二询问时,葛莱兹艾拉开始行动。 「……全员,都在做什么!你们这样也算是帝国的士兵吗!取剑!」 她似乎尚未丧失敌意,继续朝发抖的士兵们下令。而蒂塔妮雅心平气和地说。 「您这样很不乾脆喔,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因为一时之怒硬是战斗,并非将该有的行为不是吗?」 「闭嘴。就算神子阁下和勇者都在,只要用上帝国的力量,你们这些家伙算得了什么。」 葛莱兹艾拉不愿认输。此时,不知何时仰头看著夜空的蕾菲尔,窃笑著询问。 「——哦,那么看见那个之后,你还能这么说吗?」 「你说哪个……」 在场全员都被那句话吸引而纷纷仰头。帝国的夜空里,有个比星空更深的群青魔力光绘出的巨大魔法阵。 看见那个的瑞树动摇般大叫。 「那、那那那那个!那是什么!?天空浮著好大的魔法阵!」 「好大……为什么会有那种规模的魔法阵,而且还在天空中……」 黎二也因为惊讶瞪大眼睛,呆滞地这么说。葛莱兹艾拉则惊讶到说不出话。 另一方面,被黎二打飞的艾力欧特被跑近的克莉丝妲扶起来。 「嘶……看来在我昏过去的时候,发生不得了的事情了呢。」 「艾力欧特阁下吗?」 听见蕾菲尔的声音,艾力欧特接著说。 「哎呀哎呀非常眼熟的女孩子长大了呢。」 「之后再说。来啰。」 与蕾菲尔的声音同时,魔法阵中心点开始涌上魔力波。波动一口气穿过魔法阵后,如同隐约交织的萤火般,大地升起金色粒子、被吸进星空的魔法阵中。 在那奇幻的光景中,巨大魔法阵之中又出现无数小型魔法阵。虽然说小,但那是和巨大魔法阵相形之下。小规模摇晃之后,帝都被天空倾泻而下的光芒包围。星光满溢到各处,黎二等人同样被那殡落的星光包裹。 只有翡露梅妮雅知道这个光景的真相,那是水明在王城凯美利亚和自己战斗时使用的魔术、流星殡落。 ……光芒终于消散,当然在场所有人都没事。 黎二询问心领神会的蕾菲尔。 「蕾菲尔……小姐,这是?」 「这个吗?这是翡露梅妮雅小姐事先采取对策的结果。」 「咦!?是那样吗,老师!?」 「欸?啊……是的,嘛。我事先设置了魔法……那个……这样那样。」 听见黎二询问,翡露梅妮雅似乎想掩饰什么般有点刻意地清清喉咙,重新转向葛莱兹艾拉。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殿下也看见刚才的魔法威力了吧?看见那巨大的力量后,您依旧坚持要继续战斗吗?殿下的士兵已经是那副样子啰?」 翡露梅妮雅指向士兵们的方向。因为蕾菲尔而丧失战意的他们,似乎感觉星光是神的愤怒,纷纷拜倒在地向女神祈祷。这也没办法。因为无法想像那样的东西居然藉一人之手就能引发。 「可恶……但是——」 葛莱兹艾拉仍然没有死心,她咒骂著表示出反抗的意思,但让她死心的关键在于意外出场的人。 发抖的士兵对面出现了骑兵,之后从骑兵们整齐的列队中排众而出的人是— 「——莱拉,到此为止。」 「皇、皇兄……」 葛莱兹艾拉因为这个人物登场而说不出话。从骑兵中现身的是,同样跨在马上的涅尔斐利亚帝国第一皇子,雷纳德·斐乐丝·莱瑟尔顿。 和葛莱兹艾拉一样的金色波浪长发,戴著单边眼镜,身穿奢华的衣饰。雷纳德首先看向黎二等人而非葛莱兹艾拉。 「在马上失礼了。艾力欧特阁下、诺希亚思的神子阁下、蒂塔妮雅王女殿下,以及你是厄斯泰勒召唤的勇者、黎二阁下吗?」 「是。」 黎二简短回答。正当他因为不知对方是谁而加强警戒时,蒂塔妮雅从后方悄悄告诉他帝国第一皇子的身分。 期间,葛莱兹艾拉向雷纳德叫道。 「皇兄!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需要节制。」 「但是!」 「莱拉,你闹出太大的骚动了。而且,如果圣厅知道勇者与勇者相争,事 情会很严重喔?」 「……虽然是那样没错。」 就算是葛莱兹艾拉,在这个帝国权力仅次于皇帝的兄长面前也无法继续逞强。她不甘心似地握紧拳头。 「久疏问候。雷纳德皇子殿下。」 「好久不见,蒂塔妮雅公主。你依旧如此凛然。果然是盛开的战场之花。」 「战场上无须奉承,殿下。先不提这个,您方才说的话。」 「啊啊,我等将会撤退。但关于犯人……」 就在雷纳德这么说时。 「哦~哦~这边似乎发生不得了的事了呢。」 其中一条巷子里,水明拖著下场悲惨的罗密欧,并带著莉莉安娜走出来。看见他的黎二和瑞树开心叫道。 「水明!」 「水明同学!莉莉安娜妹妹!」 「唔……看来那边似乎结束了呢。」 听见蒂塔妮雅确认般的提问,水明以一件工作结束般的态度回答。 「是啊,总算。」 和罗格道别后,水明就带著莉莉安娜立刻返回。黎二等人迅速跑到水明身边。而察觉莉莉安娜有点没精神的瑞树蹲下询问。 「莉莉安娜妹妹?」 「……是?」 「瑞树,抱歉莉莉安娜先麻烦你照顾。」 留下这句话,水明将莉莉安娜交给瑞树等人,动身走到雷纳德和葛莱兹艾拉那边。看见雷纳德的打扮,水明推测对方身分。 「既然穿得那么好,这就表示你和那个危险的女人有关系?」 骑兵们因为水明不礼貌的态度而紧张起来,但雷纳德以手势阻止他们过来。 「我是雷纳德·斐乐丝·莱瑟尔顿。你呢?」 「水明·八键,跟著那边的勇者顺便过来的。」 「姆……来自异世界的客人吗?」 既然知道对方是和勇者一起被召唤的人,也就不能太过强势。水明把一路拖过来的罗密欧交给雷纳德。 「拿去,这家伙就是这次事件的真凶。带走吧……虽然已经是不能审问的状态了。」 看著浑身漆黑、完全看不出精灵身分的罗密欧,雷纳德惊讶地皱眉。 「你说这是犯人?」 「是啊,打算利用暗魔法,反而被卷入其中导致的末路。这次事件全是这家伙一手策划的。」 「呼姆……你要我就这么相信?」 「因为我也没有其他人证了。但是,相信我不就能圆满收场吗?只要你们揭露这家伙才是真凶,至少事情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喔?」 闻言,雷纳德沉默片刻。大概是在考虑要继续追究,或者乖乖带罗密欧走吧。 「还有,莉莉安娜我就带走了。」 「你这家伙,你以为这种说词能够强行通过?」 听见水明的话,葛莱兹艾拉愤怒地反抗,但雷纳德摇摇头。 「……好吧。既然你将真凶交出来了,那就随你便。」 「皇兄!?」 「莱拉,神子阁下和勇者阁下都在场。再者,刚才包覆帝都的光之魔法……」 「——就是这样。」 在黎二等人听不见的范围,水明爽快承认并结束这段话。 「你这家伙……」 因为接连遇到无法认同的事,葛莱兹艾拉以憎恶的视线瞪著水明,后者耸肩。 「哼?从你的样子来看,应该产生不了恶魔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如果能够证明恶魔存在于这个世界,就能减少熵了。如此一来也不会无法使用魔法。」 这只有片段的说明虽然让人不了解,但对她而言却能知道这次败北是出自谁的手。 「……这仇我绝对会报。」 「当然。下次就换我揍你了,给我等著。」 说完后,水明离开葛莱兹艾拉等人身边。 最先迎接他的是翡露梅妮雅。她以拚命压低的开心声音向水明报告胜利的愉悦。 (水明阁下!我做到了!按照指示做到了喔!) (好好做到了吗?不愧是梅妮雅。) (哎嘿嘿……) 当水明把手放上翡露梅妮雅肩头,她立刻露出不争气的笑容。而这个只收取胜利喜悦的行为也很像水明的作风。 接著,他看见黎二等人带著莉莉安娜围在蕾菲尔身边吵吵闹闹,因为她变回原样所以有很多想问的吧。看见蕾菲尔的莉莉安娜发出「这是怎么回事!」「诈欺!」之类的质问。 简单和他们解释完后,蕾菲尔终于来到水明身边。水明笑著对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她说。 「平安恢复了呢。」 「是啊,多亏你。」 水明突然被道谢的蕾菲尔一把抱住。 「水明,谢谢。」 「咦、咦?咦!?」 「多亏你,我才能恢复原本的样子。包括厄斯泰勒的事,实在感激不尽。」 因为惊讶而动摇的水明就这么听著蕾菲尔表达感谢。事情确实如她所说,但被抱住此事让水明非常混乱,而且还有另一个惊慌失措的人。 慢了几秒,翡露梅妮雅大叫。 「你、你在做什么啊蕾菲尔!?」 「啊、不是,那个……因为很感激所以不知不觉就,那个……」 蕾菲尔面色通红、扭扭捏捏地说。平常的凛然不知丢到哪去了,露出难为情的样子。 而艾力欧特和克莉丝妲也来到水明等人身边。 「没想到你也是被召唤来的人……」 「啊,你听见刚才的话了吗?都说了是顺便啦顺便。」 「居然有脸这么说。你之前说过蕾菲尔妹妹这么小无法战斗所以不准带她走对吧?她到底哪里不能战斗了?」 水明玩笑似地回答声音里交织著愤怒的艾力欧特。 「但是啊,那个时候确实无法战斗喔~」 「咕……」 「我可没有说谎喔?」 看见水明那目中无人的笑,艾力欧特以不甘心的表情一吐为快。 「我果然讨厌你。」 「讨厌也没关系啦。但是——」 「啊啊,我知道。我会爽快退出这次事件……再说了,总觉得这次老是输。」 「嗯?怎么,你不是故意输的吗?」 「你这么说反而增加了败北感。」 「是吗?但这次我要谢谢你喔。谢啦。」 听见水明坦率的道谢,艾力欧特不满似地嘟起嘴,但脸上却泛红。蕾菲尔对那样的他开口—— 「艾力欧特阁下。说不定您无法认同这次的事。但我会遇见水明,也是女神的启示。」 「是那样吗?哎呀哎呀,这该怎么办呢。」 艾力欧特这么说。再怎样也无法「抱怨女神」,只能摇摇头。 「艾力欧特大人。」 「啊啊,对。那我们就回去啰。」 听见克莉丝妲催促,艾力欧特转过身,就这么回救世教会的宿舍了。葛莱兹艾拉和雷纳德也聚集带来的士兵准备撤离。 水明对和瑞树等人一起过来的黎二说。 「这次受你照顾了呢。」 「没关系喔,别在意。」 两人拳头相碰。而引发帝都骚动的昏睡事件,以及深夜的战斗就这么画下了句点。 ◆ ◆ ◆ 深夜,帝都某间教会里,有名极瘦的男精灵难以打发等待期间的无聊。 他会来这里是为了定时报告。将获取的情报交给在等的人,他的工作只有这样。 但是,不知为何不管等多久,对方今天都没有现身。 极瘦的精灵因为神经质,所以绝对会在约好的时间之前抵达。他今天等的时间加上他提前到的时间真的很久。当然,因为神经质所以容易烦躁,不停抖动的腿的频率也到达最高峰,就在他想踹向长椅时— 「是哪位前来了呢?」 「——!?」 男精灵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声吓了一跳。 从礼拜堂深处、临摹的女神塑像那边传来的温柔询问。他回过头,站在天窗倾洒月色下的是兽人修女。 似乎想用身上长披肩隔绝教会内的寒冷空气般,她抱著身体走过来。男性精灵没想到这个时间的教会内居然还有人。他起身,直接僵硬站在原处。 兽人修女以如同猫咪撒娇的声音询问。 「在这个时间来到教会,有什么事呢?」 「没……我只是在等人……」 「哎呀,是那样吗?」 精灵没有特别找藉口掩饰,而修女露出温柔的微笑。还以为自己会因为擅自闯进来受到谴责,但对方看起来没有那个打算。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救世教会有轮班制—— 「那么,修女为何这个时间在教会里呢?」 「坦白说,我也和您一样在等人。」 应该是温柔、优雅的说话方式,也能听见猫科兽人特有的喉音。但精灵突然从她爽朗的笑容里看见阴影落下。那样的细微变化,不知为何让男人感到寒毛倒竖。 「……这真是,巧呢。 」 「是的,真的。」 修女可爱的笑声在室内响起。听见那道声音的男性精灵改变主意,认定刚才的预感肯定是搞错了。他如同和共犯交谈般,笑容混进了低俗询问。 「那个,修女。」 「是?」 「可以问问你在等的那个人吗?既然是修女必须在这种深夜等待的人,我稍微有些兴趣呢。」 「那个,非常难以启齿。」 「该不会是恋人?」 男性精灵自行开口,逼入核心。这种粗俗的话在平常绝对不会说,但现在因为等人等得很无聊。只要能打发时间不管做什么都好。 好了,修女深夜避开别人在这种地方等待的人,恐怕是幽会的对象吧。 「那是,虽然很难为情……」 果然如同他所猜测的,修女面色通红。 「——我在等您。」 当精灵因为困惑而发出「咦——?」的声音时,修女的右手已经贯穿其胸口。 对方拔出手的同时,逃离不了的无力袭来。心脏湿淋淋地砸在地板,黏稠的红色液体溢出,身体宛如生锈的铁皮人偶般无法随心所欲动弹,而后倒下。 在彷佛被吸进地狱般的感觉中看见的是,单手拖著披肩,大方挥动染血手腕的修女。在对方娇媚地舔拭右手时,精灵失去了意识。 「哼——精灵总是歌颂他们的血有多么高贵,味道却意外恶心呢。」 兽人修女克莱丽莎不满的声音在教会内响起。像是由衷认为尝到的血很难吃,她俯视沦为尸体的男性精灵,马上就失去兴趣般转过身。 她身后出现了娇小的影子。 「……还是那么无情的杀害方式呢。」 「哎呀,吉露。你来了吗?」 「你明明就察觉到了……很明显喔真是的。啊啊,刚才到的。」 娇小影子的真面目,是身为女性矮人的吉贝托·葛利嘉。 虽然她有看似仍在就读救世学校的年幼身体,但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二十岁,还拥有从外表难以想像的惊人腕力。 其证据就是,一头琉璃发色的她,挥舞巨大斧枪般的武器轻松到像在转羽毛笔。斧枪大概有她的三倍高,完全和她不相称,但她彷佛感觉不到重量般平静。终于,吉贝托随意竖起斧枪坐下来。 克莱丽莎询问吉贝托。 「怎么样?」 「很辛苦……说是这么说但也没有什么好辛苦的。让我到东部的偏远地区就算了,还要我做那种工作。那一位还真会使唤人。」 吉贝托捶著肩膀,吐出疲劳似地叹息。这句抱怨是在说不在现场的谁呢?但那样的感想也很快结束,她看向精灵的尸体。 「话说回来,没关系吗?那家伙是罗密欧的仆人喔。」 「刚才下达了处理罗密欧一伙的命令。」 「咦……真的假的啊。」 吉贝托眼底寄宿著狰狞的光,简直就像找到引颈期待的猎物般的野兽。 克莱丽莎对马上露出那野兽般一面的她点头。 「是的。说是做过头、有叛意……说得也是。」 「嗯?虽然我能理解叛意,但做过头是什么?」 「吉露,你也知道当初那一位打算迎接暗吧?」 「啊啊,说是如果是那个女孩应该能成为我们的力量吧,所以才会先让罗密欧那家伙去接触不是吗?」 「对。从计画方面来说,应该能实现她的愿望并顺利迎接过来才对,但罗密欧却专断独行,利用暗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闻言,吉贝托大口叹气。 「唉~原来如此……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吗?所以我可是一开始就反对那家伙啰? 我可是说过罗密欧(那家伙)很臭所以不要拉拢他。」 「你的嗅觉确实很灵敏呢。」 「那现在过去吗?去杀那家伙。」 「——不,看起来没有那个必要啰?」 就在克莱丽莎和吉贝托商讨要怎么处罚罗密欧时,有道男性嗓音插口。 听见熟悉声音,克莱丽莎和吉贝托双双转头。两人视线内出现一名耳朵上长著白银角、穿著类似和服打扮的男性龙人。 「喂,很慢喔。我可没听说龙人是逍遥自在的种族喔?」 「没什么,久违的帝都街道使我头昏眼花。」 龙人随意回答吉贝托责备般的声音,而后者发出咒骂。另一方面,克莱丽莎如同和朋友打招呼般,爽朗地对他说。 「因禄,久疏问候。但是,你刚刚说的没必要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罗密欧直到刚才还相当充沛的气息变弱了。以及,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预兆。」 「……在哪里?」 「在帝立大图书馆那个方向——来啰。」 因禄发出暗示异变的话后,在感受到强大的魔力气息的同时,世界摇晃。紧接著,光柱由天空倾泻而下。 那个异变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后黑夜终于重归寂静。 「死了——不,奄奄一息吗……明明不用手下留情,横下心让他灰飞烟灭不就好了。」 「……喂龙人,那是谁做的?」 「我哪知道。我才想问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是何方神圣呢……呵,没想到除了勇者以外,帝都一个晚上会出现两名力量超越壤乱帝的存在。」 「啊?你说两个人?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现在帝都内的强大气息共有五道。其中一人是刚才的,另一人在北门附近……恐怕就在勇者们和壤乱帝所在之处。」 「哦~」 吉贝托无趣的反应后,室内被因禄发出的呵呵呵愉快笑声席卷。 「你似乎很开心呢。」 「啊啊,好久没出现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对象了。我很兴奋喔。」 闻言,吉贝托束手无策似地一吐为快「这个战斗笨蛋……」。另一方面,被骂的人彷佛听见夸奖般,嘴边再度溢出喜悦。 「——啊,对了克莱丽莎,赤伤怎么了?那个男人今天也该过来不是吗?」 「赤伤阁下似乎还在忙,因此辞退了今天的集会。」 「就算那一位也会来?和你一样醉心于那一位的男人居然不来外面是要下雪——不,刚刚下星星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因禄随意笑出声大概很正常吧。克莱丽莎毫不在意地站在原处。吉贝托则说出赤伤的状况。 「他领内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喔。好像是因为魔族大肆蜂拥而至,因此必须长期滞留在那里。」 「魔族吗?但勇者不是讨伐过了吗?」 「然而好像有哪里不对。」 「噢噢。」 「比起那个……我要费工夫的是善后工作。毕竟赤伤很重视那个国家。」 「原来如此。牵挂太多也很困扰呢。嘛——所以人类才会这么强。」 「你今天真的老是这样呢……」 吉贝托对再度发笑的因禄只剩叹息的力气了。疲惫戚会比傻眼感更重是因为曾经因此被添麻烦吗? 但她马上转换心情,向克莱丽莎投出锐利的视线。 「那么,克拉拉。罗密欧(那家伙)的继任者要怎么办?不补上缺口的话会造成影响。」 「已经准备万全了。」 「谁?」 「虽然我向那一位进言过有在意的对象,但包含对这次事件的歉意,那一位似乎会去邀请原本就看中的对象。」 「看中……?果然要拉拢暗吗?」 「不。关于暗先保留,改日再与之接触。」 这时,因禄发出很像他会问的话。 「所以?那家伙拥有与我们的战役相称的实力吗?」 「实力没有问题。等事情结束后,那一位会亲自去迎接。」 「我们今后的预定呢?」 「希望我们过去瑟狄鄂司联合。」 「……怎么?还要回去的话不叫我过来也没关系吧……」 吉贝托怀疑地看著因为徒劳无功而感到愕然的因禄。 「你刚才不是挺开心的吗?」 「啊啊,这么说起来也是。这还真是被问住了呢。」 吉贝托对又擅自笑起来的因禄摇头。彷佛这个男人已经没药救般别开视线,询问克莱丽莎。 「为什么又要去联合?」 「因为这次事件,魔族侵略厄斯泰勒的预定似乎出现了偏差。」 「偏差、啊……」 闻言,吉贝托似乎依旧不太了解。不,恐怕那个偏差是什么以及之后会产生什么影响,就连受到直接指示的克莱丽莎、因禄,还有不在场的赤伤都不知道吧。一切皆在那个男人的脑中。 对话结束后,吉贝托拿起自己的武器打算回家。另一方面,因禄已经走到出入口前。刚才还在他们脚边的尸体,不知何时突然消失了。 「那么各位,做好准备后,各自前往联合。」 克莱丽莎的声音消失后,教会再度恢复寂静。 第四卷 终章i 若有笑容 「哎呀哎呀,这到底怎么回事……」 皱著眉头,水明从与据点相连的巷子口露出脸来。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前往侦查的骑士们惊慌返回带来的消息。 昨天,水明等人平安打倒幕后黑手罗密欧、替莉莉安娜洗清了嫌疑。就在他们讨论今后该怎么应对,没想到过了一晚便接到令人惊讶的情报。 早上六点的钟声响起时,凄惨的罗密欧被木桩绑在南广场示众。 这样还好。因为帝国有通知民众犯人落网、宣告事态已经终止的必要。虽然应对迅速但并非意料之外。 还有一样就是,告知这次事件来龙去脉的告示牌上,还写著莉莉安娜是犯人的情报为误植。她为了逮捕真凶罗密欧,不惜假装有罪四处奔走,更主动承担逮捕犯人一职。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既然帝国方面不能逮捕曾经视为犯人的对象,就必须准备相应的理由。 但如果此通知不到一天就下达,还在不知不觉间缓和了帝都居民对莉莉安娜抱持的情感,就是值得纳闷的事了吧。 现在的帝都比水明等人刚到时更为平静。无论问谁都对莉莉安娜充满好感,彷佛以前对莉莉安娜怀有的负面情感全都没了一样。 而且连从昏睡中醒来的贵族都这样说,那就更让人一头雾水了。 水明身后的蕾菲尔猛地拉起帽檐,感到可疑似地眯起眼。 「太奇怪了。这当然不是水明你做了什么的结果吧?」 「我做不到喔。虽然揭发罗密欧和写告示牌很简单,但连帝都居民的感情都扭转过来什么的,我可以乾脆告诉你办不到喔?」 将人类的感情,而且还是以都市为单位,在半夜到清晨这段时间内予以改变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要举出唯一的可能手段就是,在告示牌上施予看见之人会改变情感的魔术,并藉由口耳相传散播开来——但帝国方面有准备这种告示牌的需要吗? 虽然不是做不到,但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第一要考虑帝国是否拥有这种技术。当然告示牌上并没有施予魔术的痕迹,因此才更加可疑。而且事情还能进行得这么顺利,老实说根本不可能。 所以,水明原本计画等舆论冷却后再离开帝都。 「水明,再想好像也没用。」 「虽然无法理解,但只能放弃寻找答案了吗……」 水明带著蕾菲尔回到据点前,看见黎二和翡露梅妮雅等人就在外面。 发现回来的两人,黎二确认般询问。 「水明,果然?」 「是啊。」 听见水明简单表示骑士们所言无误后,黎二表情自然变得险恶。他皱著眉,惊讶地低声说。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想也想不出来所以我放弃了。」 「……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啊。虽然不好,但我也不能怎样。」 「……我说,该不会是那个人?」 「你说罗格先生吗……」 水明确实想过此事是不是罗格暗地里做的,但难以想像他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而且,他恐怕已经不在帝国了吧。 「欸,挺好的不是吗?这样就不用害怕街上的人,可以放心生活了。」 「水明,总觉得你这样很随便……」 在黎二惊讶且大失所望时,水明也费尽心思想找出心底那抹除不掉的异样感。这次莉莉安娜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还留有无法理解的事,再者罗密欧的记忆中,居然不存在他为何会知道蛮名。 感觉有什么在看不见的地方动作著,但还无法清楚判断那是好或是坏—— 「还有你们。很抱歉突然这么说,但两三天后你们要从这里搬出去。」 闻言,瑞树惊讶询问。 「等、等等啊水明同学,太突然了吧!而且莉莉安娜妹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不用离开帝都也没关系吧?」 「你说得没错。但我们最近要去瑟狄鄂司联合,得先处理帝都的暂居处。」 「联合?不是自治州?为什么?」 对于瑞树的困惑询问,黎二猜测似地回答。 「难道是要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 「没错。梅妮雅之前拿来的书里写了类似的东西。」 在旁听见这段话的蒂塔妮雅,用责备似的视线看过去。 「水明,回去的方法归回去的方法,你应该不会打算找到之后就丢下莉莉安娜不管吧?」 眼神不悦的蒂塔妮雅的询问,带著前所未有的刺。这也是当然的吧。嘴里说要照顾莉莉安娜,却又说想回原本的世界,听起来非常矛盾。 但水明已经考虑过了。 「怎么可能。可以回去的话,我会带莉莉安娜回去。在她能够独立之前先想办法照顾。」 「当、当然。如果水明丢下我走了、我会很困扰!」 「就跟你说没事。」 「绝对、绝对喔?」 莉莉安娜慌张地对要她不用担心的水明大喊。而他们身边,似乎再度发现进攻点的瑞树偷笑著转过头。 「真的很依赖你呢~」 「你老是说这种话……」 大概是对平常的报复吧,当水明对瑞树戏弄般的话束手无策时,翡露梅妮雅突然往前走。 「水、水明阁下。」 叫了人之后,翡露梅妮雅露出似乎想倾诉什么般的视线,想说她也是水明的徒弟吗?眼底摇曳著些许不安。也就是说—— 「梅妮雅也要来吗?」 「是、是的!当然!如果能够往返的话!请务必!」 听见水明询问,她彷佛发生了特别好的事情般,朝气满满、开心的回答。 然后,水明转向后方的蕾菲尔。 「蕾菲你呢?」 闻言,她有点别扭地鼓起双颊。 「当然要去。真冷淡呢。」 「是吗?」 蕾菲尔孑然一身。如果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带她回原本的世界说不定是件好事。 说完后,水明独自走向玄关。见状,翡露梅妮雅不知为何像幼犬般轻快地跟了过去。 当水明在门前回过头,她开口—— 「水明阁下。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关于昨天说过的隐秘学的熵。」 「啊啊,那个啊。因为那个很难,有问题的话尽管问。」 水明正打算走进家里,因此将手放在门把上。跟在他后面的翡露梅妮雅露出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透般的表情。 「就算熵增加了,但为了让空间得以连续,『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和『确立科学法则的要素』的比例就会恢复正常对吧?」 「是啊。昨天告诉过你了,有什么问题?」 「——但是水明阁下。这样一来,如果持续使用魔术,那么世界的所有科学法则就会乱掉也是可能的对吧?」 听见翡露梅妮雅的询问,水明依旧背对著她没有回头。他的手按著门把,整个人僵硬——不,如同时间停止般动也不动。 「…………」 「水明阁下?」 究竟怎么了呢?如果是水明应该能够马上回答才对。这么想著的翡露梅妮雅,因为对方的骤变而惊讶。 就在翡露梅妮雅想著难道这是他也不知道的问题时。 「知道了打算怎样?」 「虽、虽然没有打算怎么样……这是不能问的问题吗?」 「不,没那回事……我只是在想这是我的世界的问题,和你没什么关系。」 「……和我们的世界也有关系不是吗?」 「这无法一概而论。虽然我想从有人类开始就十之八九会这样……」 「……?」 翡露梅妮雅不怎么能理解水明在说什么。她皱著眉头,而水明则说出刚才问题的答案。 「……你说得没错,即便『确立神秘法则的要素』和『确立科学法则的要素』混杂,但因为周围空间里具有多数『确立科学法则的要素』,所以法则会偏向物理法则安定下来。但因为他们相互混杂是不可违逆现象,所以混杂的要素不会复原原本状态。」 「是的。这样一来,持续使用魔术的话,总有一天世界法则会乱掉不是吗?」 「没错。就算再怎么像是原本状态,但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是封闭世界。法则紊乱是由科学法则、自然法则,以及引起这些的现象造成,总有一天绝对会威胁到人类拥有的常识。人类在那之前能够找到逃跑的方法吗?虽说若能阐明宇宙的神秘,那一切说不定就会不同……」 「宇宙的神秘……吗?」 但水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出翡露梅妮雅难以理解的话。 「在将科学法则视为『永久普遍的原理』的世界里,一旦法则产生紊乱,无论试行多少以其为基础理论诞生的实验,都会无法获得正确结果。也就是说,会阻碍人类之后的科学发展。接著,一旦科学停止发展,应该寄予其他学问的利益就会减少,那些发展也会跟著停止。结果,以世界知识为基础做成的魔术, 同样会停止发展。」 水明独自喋喋不休地继续说明。从他口中说出的言语,似乎带著不可触碰的恶寒,因此翡露梅妮雅表情染上紧张与恐惧。 但水明果然继续说下去。 「如果知识无法继续发展,人类就无法获取新知,也无法诞生新的东西。那样的世界就和死亡没两样。在世界存在所谓的时间概念时,人类就处于必须持续逃离时间行进的立场。必须对抗一分一秒逼近的环境平衡崩解,如果无法制造出新的东西,当然就只能慢慢迈向死亡,而缺乏发展的世界就等同于腐朽的世界。也就是那个究极地点,正是隐秘学的熵的泛滥。」 翡露梅妮雅背上突然感到寒意。明明水明提及的话题与这个世界无关,但不知为何背后发冷。 「……那么,魔术不就不该存在吗?」 「不,没那回事。无论魔术是否存在,只要让神秘和科学一样保持平衡就好。」 「那么,那是可能的吗?」 「不可能。」 一听见水明乾脆地否认这份希望,她便以不安眼神凝视著对方。 「我在这个世界的终末事象出现时就说过。结局已定。若是魔术发展,人类就会阻止;若是科学发展,那总有一天支援其发展的资源将会枯竭,并迎来热终结。当然,也有要是人类增加过多,所谓世界的容器就会被其数量撑破这份考量。我以前说过的、累积下来的憎恨和仇怨同样会加速世界劣化。资源使用与探求知识、抑制人口的世界,最后也和没有发展的世界一个样。无论如何,诞生在这个世界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走向灭亡。」 没有希望。得知这个答案的翡露梅妮雅说不出话。如果水明说得正确,即便那是在遥远的未来,总有一天他世界里的所有事物都会化为徒劳。 「既然人类是智慧生命体,那么这个世界恐怕也会和我们一样成为以『永久普遍的原理』为尺度的世界。这么想的话,」 「我们的世界总有一天也会毁灭,是这个意思吗?」 水明转向露出不知所措表情的翡露梅妮雅,如同老师看著遭遇困难的学生一般,浮现温柔微笑。 「用不著那么悲观。这确实是个结局已定的无聊世界。但是啊——」 水明这么说著,朝被围在黎二等人之间的莉莉安娜招手。 发现他的莉莉安娜脱离人群走过来。 「水明,怎么了?」 「没,虽然要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但也得找找罗格先生呢。你不愿意就这样和他分开吧?」 「啊……是!」 当水明抚上莉莉安娜脑袋,后者便害羞似地惊慌一跳。在不远处看见这副景象的黎二等人露出会心一笑。 「啊——」 大概察觉水明想说的话了吧,翡露梅妮雅发出声音。而水明对那样的她露出放心的微笑。 「就算再怎么无聊,但如果是这种大家都能笑著的世界,不也挺好的吗?」 第四卷 终章ii 海市蜃楼的男人 罗格,赞德克奔驰在帝都夜晚的街道上,回想起初次和莉莉安娜相遇的记忆。 会发现那个少女是在,没错,前往镇压某个小村庄引发的事件时。 当时情报部尚未成立。只是一介军人的罗格,听说帝国北部村落要举行可疑的仪式,于是和部下一同前往调查。 虽然那个仪式内容不明确,但听说仪式结束后周围会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而且还有大量的孩童尸体。 他在附近村落进行的调查显示出,那是这个地方自古以来的旧习。为了对付与邪神泽克莱亚不同的恶意,他们会将数年诞生一次的被诅咒孩子当作活祭品。 他们在仪式举行前到达那个村落。 村落到处都绘制著血的魔法阵,不知是否仪式需要,村落里所有人都口出恶言,而那些言论全都针对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还年幼的莉莉安娜。她集村落全员的憎恶于一身,就连应该疼爱孩子的亲生父母也将她当成怪物对待。 微微发抖的莉莉安娜被押进举行仪式的祠堂内,罗格只记得那双如同野兽般晶亮的眼睛。 他们打算制止仪式却遭村民们袭击。村民们说如果不进行仪式,其累积的恶意就会袭击村落。 罗格察觉村落的人们全都神智不清。那是受到莉莉安娜拥有的暗之力影响吗?还是村民们对待来路不明之物的最后疯狂不得而知。 但是,他强烈觉得不该是这样。将小孩子逼上绝路所获得的幸福绝非真正的幸福,这也不是人类应该做的事。 在镇压村民们的暴动时,身为其中心人物的祈祷师,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那个女孩是被诅咒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加害所有人类吧。」 现在想想,那个祈祷师的话,说不定正是对带走莉莉安娜的自己降下的诅咒。因为这句话一直残留在脑中某个角落,所以自己才会在心底某处将她视为被诅咒的孩子吧。 然后,无法战胜这诅咒的自己,已经没有陪著莉莉安娜的资格了。即便有著今后再也见不到那孩子的留恋,但如果是托付给直到最后都相信莉莉安娜的少年,那个孩子肯定能够幸福生活。 那个少年说了。就算没有血脉相连,既然决定成为那孩子的父亲,就应该承担责任直到最后。 那是他因为自己身为家人却不相信莉莉安娜的愤怒吧。 但自己却没能相信。只是一味被囚禁在发生的事情中,却对自己救回来的少女弃而不顾。 「…………」 罗格突然回头看向自己刚才还在的地方,过去曾听莉莉安娜说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上校,上校为什么必须、一直做这么吃力的工作呢? 现在想想,莉莉安娜说不定一直都在为自己著想。 ——上校,如果我成为军人,就能成为、上校的力量了吗? 现在想想,莉莉安娜说不定一心一意想帮助自己。 ——上校,为什么贵族、讨厌上校呢? 对,现在想想莉莉安娜每次有话询问,都是在担心自己。 自己被贵族们疏远。听见这件事之后,和被疏远的自己重叠了吧。莉莉安娜是聪明的孩子,所以才会想说这次换她来帮助自己,并付诸行动吧。 真是滑稽。事到如今才理解那孩子的担忧和体贴。但正因如此,自己才会失去陪在她身边的资格。 现在已经没有责备那孩子的心了,肯定是被那道倾注而下的星光洗净了吧。 但还没结束,自己还有该做的事。贵族的存在会成为莉莉安娜平稳生活的绊脚石吧。即便有那名少年在,但他们应该会设法报复。而身为莉莉安娜行凶理由的自己,必须处理掉那个可能。 罗格怀著这份心情,静静地仰头看向天空。 「就算这么想,却无法好好表达呢……」 这个世界为什么只对弱者严苛呢?正当生活的人只能获得痛楚、并被夺走幸福吗?他怀有这份疑问很久,但现在依旧找不到答案。 「——一看便知你是七剑之一、帝国军情报部通信上校,罗格·赞德克阁下。」 听见这道声音将视线移回正面后,不知哪来的男人就在面前。 有著淡紫色长发,远离尘嚣气质的男人,从未见过的打扮非常气派。虽然是鹅蛋脸,但那身并非哪国贵族的衣装下,是一具经常锻炼的身体。 就在罗格对男人刺出警戒的视线时,对方没头没尾地问。 「你认为这个世界的现状如何?」 突然投出的问题究竟有何意图?罗格反问男人。 「如何是指?」 「你不认为,这个世界的现状很不讲理吗?」 「…………」 彷佛心里所想被看透,身体瞬间僵硬。但他马上掩饰,将男人的话当作戏言听听就算。 「我不会对女神爱尔修娜创造的世界有所怨言。」 「这是虚言。」 「为什么这么想?」 听见罗格的询问,一脸通情达理的男人果然维持著同样的表情说道。 「确实如此吧。若那些话语并非虚言,那你为女儿著想、每日不曾缺席向女神祈求实现愿望的这个行为就会成为假象。」 「你知道吗……」 虽然因为被说中而惊讶,但罗格依旧承认男人说的话。对,男人说得没错,他为了身体逐渐遭到侵蚀的莉莉安娜,每天早上必定前往救世教会向女神祷告。但无论怎么祈求,愿望都没有成真。 「虽然僭越,但我了解你对这个世界的想法。」 男人这么说,并用那双冷淡的灰色眼睛看他。 「这个女神创造的箱庭充满不讲理。不是因为有魔族的存在。而是女神本身的存在,就是不讲理的。」 在以崇拜女神为善的这个世界,男人却毫不顾虑地贬低女神的存在。他不怕被其他人听见当成可疑分子,反而高声宣扬的理由是什么? 「赞德克阁下,吾等希望能借用你的力量。」 「借用我的力量做什么?」 「不问自明。既然女神如此不讲理,那吾等就打破女神的期望,改变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现状。」 男人嘴里说出的,恐怕是企图拉下女神的宣言。无论是谁听见都会感到不知所措,罗格也一样,不知不觉询问的声音里带上困惑。 「不可能。你想反抗女神?那样不上不下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吾理解。因此,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想借用你的力量。」 罗格凝视眼前这个说女神腐败、想借用自己力量的男人。他看起来如同岩石般坚定,也让人觉得有深度。 改变这个世界。矫正这个世界的不讲理。不禁让人觉得是骗子的谎言。 现在的自己没有该去的地方,也没有人在等。更没有想过做完该做的事之后要怎么办。但如果这个男人提出的事情能够打破自己的感叹,说不定答应下来也不坏。 准备点头答应男人的恳求,罗格慢慢开口。 「那么,我有一个请求。」 「请说。」 「关于我的女儿。那孩子现在还有尚未撤除的威胁,我希望早点撤除那些威胁。如果能够做到,我就将剑交付与你吧。」 说出口的是,那样的条件。虽然知道这是很乱来的要求,但既然能够说女神是一场骗局,这个要求对他而言应该很简单吧。不,如果连这点条件都做不到,那就不过是空口说大话罢了。 对于这个包含试探意味的要求,男人毫不考虑地答应了。 「我接受你的愿望。明早过后,这个帝都再也不会有疏远莉莉安娜·赞德克的人了吧。」 男人如此断言。虽然不知道那份自信有何保证——但到了早上就会知道。 这么想著,罗格突然想到必须要问的事。 「抱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还没问过自己交付剑之人的名字。」 闻书,男人突然浮现笑容。是喜悦的笑容吗?还是纯粹的高兴呢?即便罗格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但男人静静地开口。 「吾之名为戈特佛里德,希望你也这么称呼。」 男人——戈特佛里德这么说著转过身。 第四卷 后记 ——如果世界是无法阐明『永久普遍的原理』的世界,究竟会变得怎样呢? 边想边用「就算你问会变得怎样,结果地球还不是照样会转吗呆子!」吐槽自己,各位久疏问候。这里是樋辻卧命。第三集开卖后四个月,我再次深刻感受到写文章有多辛苦。好想吐。 这次的故事接续第三集,解决帝国篇的事件。不见的莉莉安娜酱怎么了呢?像破抹布一样整个坏光光的水明会怎么样呢?以及事件的结果!就是以上这种感觉。 然后,战斗场面比第三集来得多!明明差不多该发福利了,对各位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想写战斗场面,所以请原谅我。后面会有很多热烈展开所以请原谅我。 葛莱兹艾拉、艾力欧特、水明、蕾菲尔,以及那个人在这集也会战斗!非常轻浮! 还有不能遗忘的莉莉安娜!这集也很可爱喔! 然后,故事中提到的隐秘学的熵全是假理论。当然啦,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法则啊。 关于这个,请当成作者从国中就发病的稀有症状,因为忙碌所以更加恶化了。 本来的熵比起『杂乱的尺度』,应该更加偏向难以恢复原状,以及什么做得到和什么做不到等等定义……大概。嗯,关于隐秘学的熵这部分,各位可以想成这次是为了对翡露梅妮雅说明才会变成那种感觉吧…. 回到一开始的话题,这个世界存在著『永久普遍的原理』这种物理法则,但因为有用那个法则无法阐明的事物,所以水明君等魔术师,透过所谓神秘法则这种其他途径来阐明世界现况。 这个世界现在依旧存在著物理法则无法弄清的事物。雷发生的结构、宇宙的膨胀、末世之音等等。 既然如此,我们根据的这个所谓的物理法则,真的就是阐明所有事象和现象的必要『正确尺度』吗?实际上,只是获得的结果多数符合物理法则提出的理论罢了,说不定还有其他真正的理论存在,但人类目前无法到达其领域。 ……从这样的想法中,魔术师发现神秘法则、诞生新的事物,并使用其法则掌握的技术就是所谓的魔术。 魔术师们的目标,是为了阐明森罗万象而必需的『抵达万物真理的普遍之钥』,这就是其正确法则,获得那个之后就会万能。而写了那个的东西就叫做魔导书…… 越讲越歪了,让我们结束这有点难的话题吧。 比起那些更重要的是广播剧c d!广播剧c d!真是太棒了。超兴奋!虽然收录时曾经多次到现场参与,但感觉自己就是一直在说「声优好厉害……」。 最对不起他们的就是咒文咏唱了吧……明明丝毫没有不情愿的咏唱出「我想的最强魔法」,却因为断句不对而希望重来,真的很抱歉让大家重录(录入吐槽:我很好奇那些声优是怎么念拉丁文的,拉丁文的弹舌之类的真鸡儿难)。 广播剧c d有第四集出现的咒文咏唱画面,不知道能不能让和第四集一起购买的读者笑一下,其中也包含著这样的玩心。 那么,深深感谢又一本书送到各位手上,这次还要加上广播剧c d的制作群,ブレイブハーシ、シケルノモリ、协助剧本制作的时田シャケ老师,真的非常感谢。 以及第四集的插画家h i m e s u z老师、设计师堀江匕尹7牛先生、责编s氏、校对公司鸥来堂,真的非常感谢。 樋辻 卧命 第五卷 序章 第三位勇者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神代小祈(天使) 扫图:风(天使) 录入:大尸胸(轻国) 今日,地平线那端依旧是汹涌的黑海。其原形是群聚的生物。那是人类之敌,会将一切破坏殆尽的恶意凝结。 也就是,魔族。 土地,以及仅有些许绿意的褐色荒野,正染上魔族身周缠绕的黑色力量。 如同染料在布匹上渲开般逐渐扩散。 联合的勇者朽叶初美,正站在能够一览联合北部、诺鲁弗克大荒野的南侧丘陵上,静静观看。 偶尔,北部特有的乾燥凉爽微风缓缓吹过,带来类似于刺激皮肤的麻痹感。那肯定是混在魔族杀气中的焦躁吧。那片黑海散发著至今为止不曾感受过的拚劲。 魔族们在刚才的战斗中被逼得走投无路,已经遭到其他部队舍弃、陷入无从挽救的绝境,现在为了夺回自己的名誉才如此拚死一搏。 敏锐感觉时机、也就是战斗时机接近,初美回顾后方。 藏在后方森林里的,是从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一起战斗的伙伴,还有联合的士兵们。 在右后方待命的,是联合其中一国拉尔希姆的武术师『盖亚斯·福邦』;在左后方待命的,是自治州的女魔法师『赛尔菲·斐蒂尼』。而安静跪在正后方、似乎进入冥想状态的,则是联合宗主国穆赞的王子剑士『维札·拉修赞』。 无论哪个都是在其母国人尽皆知、本领也不辱威名的猛者。实力已经证明过了。因为他们是在至今为止与魔族的四次战斗里,多次交付背后、相互帮助的同伴。 当初美如同发出暗号般点头时,盖亚斯露出豪爽笑容拍拍胸膛,赛尔菲静静点头,维札则一如以往把忠义两字写在脸上。 确认过最后意志,初美从悬崖俯冲而下。 她没说什么前锋该说的口令,也没有发出诸如「跟我来」之类的信号。但这样很完美。因为最先杀入敌军的就是剑士,就算什么都不说大家也会跟过来。同为持剑之人意志早已合而为一。 因此初美不假思索起跑,如同从一之谷的悬崖俯冲而下。平常会感到不安的斜坡,对现在拥有英杰召唤加护的自己而言只是小事。无论跑得多快,双脚依旧会贴地而行。 在后方的同伴和士兵们,也会在自己打前锋后乘势跟上。 所以此处并不存在任何的不安、忧虑和畏惧。 就著俯冲的气势,初美领头突入满布荒野的魔族军团腹部。魔族因为难以应付来自意外方向的急袭而产生混乱。 朽叶初美拔剑。握在右手掌心的武器由矮人铁匠锻造而成。以只会出现在故事里的素材,加上同样只会出现在故事里的锻造方式所做的逸品·打刀。是刀身长达一百二十公分的秘银制大太刀。 泛著白银光泽的刀身,加上初美拥有的剑术,魔族就像纸糊的一样。只要银光闪过,不管是肉体或铁器都无从抵挡、简单得像在切豆腐,就连血渍都无法在刀身上留下痕迹。 只要挥砍就好。只要任由身体行动、任由刀与手腕随意发挥。随心所欲就不会输。 初美转向重整态势但惊慌失措的魔族军队,挥动大太刀。袈裟斩一出便让眼前的魔族一分为二,随著她顺势转身,旁边的魔族已然头颅落地。 两翼的魔族分别由维札和盖亚斯对付,武术师的拳头和剑士的剑让魔族接连断气。 砍倒手边的魔族后,终于听见各方传来的高声吶喊。虽然慢了几拍,但分为左右的部队与魔族接触了吗?剑士们由中间截断魔族拉长的阵线、瞬间将之分割开来。而后方的魔法师部队也见机行事、不断送上魔法支援。 赛尔菲负责指挥的魔法师部队根据预定追击被断开的魔族。最后,溃不成军的魔族一如计画惨遭剑士们个别击破。 既然甫出击就成功,接下来就会顺利按照己方节奏走了。 魔族一旦溃败,就会因为个人力量高强而不彼此合作。虽然也可以说因为部队里还混编魔物,但魔族会立刻依靠自己的力量。 战斗中力求个人表现只会成为致命伤。 所以,再来只剩下击溃主干,己方的凝聚力因为自己这个勇者在场而稳若磐石。 片刻后,有个散发出与其他魔族相距悬殊气息的魔族出现了。 那是魔族的将军。手持具有魔力的剑,穿著外套的纤细魔族剑士。记得名字叫做马哈利欧,又被称为『烈风瞬迅』,其剑术似乎已经夺去许多联合士兵的性命。 「联合的勇者!」 相遇时先听见的是咆哮。从那副纤细身材看不出来的巨大声音震动荒野,引发沙粒飞舞。只这么一声,就让联合的士兵们行动变得迟钝。是被对手的气势压制了吧,魔将的气势射穿内心,使得动作显得迟缓。 己方听见咆哮依旧行动自如的只有几名将军、同伴们和自己。 使出这招的马哈利欧也不迟疑,瞬间来到面前并挥出伴随著魔风的斩击。 「哦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嘿呀!」 自己配合对方挥动大太刀,蕴含空气的刀锋发出锵一声并弹开魔族的剑。 马哈利欧瞬间退开,然后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从左侧绕到后方、再度挥剑。 秘银刀身在转为防御时又传出了锵的一声。虽然比自己高大的魔族就这么使力、彷佛想连刀身一同斩断般压过来,但彼此却陷入力量间的胶著。既然自己是臂力偏弱的女孩子,能够与之顽抗想必是因为英杰召唤的加护提升了力量吧。 「联合的勇者!今天绝对要打倒你这家伙,将你的头颅献给纳库夏德拉大人!」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死在这种地方。」 初美因为距离极近的怒吼感到厌烦,以彷佛要从马哈利欧剑下穿过般的姿势抽离大太刀。就在她打算就这么转为斩击时,马哈利欧如同感觉到危险般往反方向撤离。 马哈利欧退到刀锋绝对无法触及的地方,摆出了防备姿势。他的速度恐怖到完全无法捕捉。 ……这个魔族的剑士是速度型。一般来说,在己方武器碰不到对方、且无法一步就拉近距离,但对方却能瞬间来到自己面前的这种状态下,己方会处于不利。 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初美微微分开双脚,站成左脚脚尖面向右脚脚踝的撞木立。如同把剑藏在脑后般担在右肩上,后颈可以感觉到金属隔著空气散发的冰凉。 距离持剑的魔族将军目测八公尺,自己的剑长一公尺左右。那个对速度与突击力极具自信的魔族将军,恐怕认为这是绝佳的距离吧。一眼看去自己就是随时准备迎击来者的模样,马哈利欧因此浮现交织著喜悦的嘲笑。 对方大概以为自己要赌吧。赌是先砍中,或是被砍中。那是一张确信彼此交会之际将会胜利的脸。 ……从目测来说,确实自己的刀不管伸出多长,都会和对方有六公尺以上的距离。那是剑锋绝对无法触及对手的距离。 但是,这种事情对自己而言不过是小问题。 不过,对不知情的魔族将军来说,就是致命的问题了吧。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著魔族将军强悍且极具危险的吶喊,彷佛凝聚著杀意的音波成为预兆率先抵达,但她依旧心如止水。外界传来的任何情报现在都是小事。 只有此时,无论是杀意的咆哮、魔族的欢呼、士兵的惨叫、同伴著急的声音,都无法成为在心湖产生涟漪的石子。 然后,自己此时要击出的招式就是。 ——俱利伽罗陀罗尼幻影剑、绝刃之太刀。 就在豁然睁眼那瞬间,彷佛将吶喊与吐气全部拋向魔族那方般,肩上的大太刀一闪而过。 接著,魔族将军背后传来风吹动的声音。就在挥动刀锋同时,现场所有人的预想都遭到背叛,魔族将军的下半身以恐怖的速度扑倒在自己脚边,尘与风与其上半身与其血液等等,全混在一起被吹飞到反方向。 马哈利欧一步也没有踏出便吃下败仗。 然后,全场陷入寂静。 士兵们的欢呼很快响起,应该有不少人看见魔族将军倒下的样子吧。 但周围的魔族却动也不动。虽然比自己还强的高等魔族被打倒了这件事实摆在眼前,但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那种状况下输掉的这份冲击更加强烈。 另一方面,大概是还没死透吧。倒在地上的马哈利欧嘴里喷血,惊疑不定的视线仰望过来。 「怎……么可能,剑的距离确实……」 没错,初美的剑确实无法触及魔族将军的身体。但就像刚刚提过的,那都是小问题。 在无法重新爬起来的魔族将军面前挥落剑上鲜血,初美落下冷淡视线。 然后。 「——身为一名剑士的你究竟在说什么?只能在距离内攻击的剑士,不过是二流吧?」 毫不客气的话语,从对手的角度来看恐怕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吧。但魔族将军在感受颤栗后直接断气了。 ……终于,魔族与人 类的战斗结束了,以人类——联合的胜利收尾。 到处都听得到剑士和魔法师的欢呼,同时也是战斗结束的证明。 没多久,士兵们让开路,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身穿骑士打扮的少年,是联合宗主国穆赞的王子,同时也是七剑之一,维札·拉修赞。他跪在自己脚边。 「精采绝伦的战斗,勇者阁下。」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不要叫我勇者了,维札。」 听见少年跪在地上顽固且认真的奉承,朽叶初美为难叹气。 但对方并不在意,而是掬起初美的手,打算在其手背落下一吻。 (插图16) 对他来说是仪式吗?虽然初美也觉得这个行为没有恶意,但今天却依旧逃跑似的、在亲吻落下前将对方握住的手抽了回来。 维札仰起头,聪明伶俐的表情显得有点遗憾。 「勇者阁下……」 「所以说,维札——」 初美刚开口,对面正好传来另一个同伴赛尔菲·斐蒂尼的声音。 「这也没办法,初美确实是勇者啊。」 「连赛尔菲都这样……」 「就算你发出那么困扰的声音,也无法改变事实喔。」 「姆……」 初美对语调平板、如此断定的赛尔菲发出呻吟。 对方穿著浅绿色法袍,斗篷连帽几乎盖住眼睛,一整个就是魔法师的装扮。但似乎泄漏出忍笑的声音。 接著,初美回过神时,维札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巨大的影子。 「今天也碰钉子了吗,王子大人?」 然后,特别快活的大嗓门落到维札头上。站在他身后的是给人宛如行走肌肉般印象的男人,盖亚斯·福邦。 他随意地用带著旧伤的手拍拍维札肩膀。即便是同伴但对方毕竟贵为王子,应该谨慎为上比较好,这些暂且不提。看来盖亚斯搞错维札那个表示尊敬的亲吻是什么意思了。 维札转向盖亚斯,眯起带著愤恨的锐利双眼。 「……我并没有被拒绝。」 「哦~?不过我每次看都是刚才那个样子款?」 「可恶……」 盖亚斯装傻似的说法,让维札眼睛因为些许焦虑而吊起。 「我、我没有讨厌维札喔,只是,该说不习惯吗,或者该说感觉上无法习惯这种事呢……」 「不过啊,看起来确实是讨厌的样子喔。」 「盖亚斯你还不闭嘴吗——勇者阁下,我纯粹是尊敬您……」 「两位,别害初美为难。」 赛尔菲板著脸规劝。但两人仍旧尚未说够一般,满脸不服地回答「好~啦」和「好的……」。 「欸……总之,大家辛苦了。」 初美开口慰劳。闻言,三人或是举手回应或是愉快答覆那句体贴的话语。 「不过,数量意外没有想像中多呢。」 赛尔菲回答因为无法理解而皱眉的初美。 「因为这次只来了三个军团其中一个而已。」 「我们打倒的魔族军团果然只是弃子吗?」 现在进攻联合的魔族军团共有三个。其一刚刚打倒了,除此之外还有两团,而且规模比刚才那团更大。 「不是挺好的吗?今天的战斗可是个好结果。」 「方才勇者阁下打倒的对手是魔族将军,比此更高的战果只怕是奢望。」 「但是……」 「我说初美,就这样吧。再继续说下去,我们这些在你还没来之前苦战的家伙都要没脸见人了。」 「说得对。你还没来之前,联合的军队受魔族一个军团压制,你来了以后不但能反压回去,还得以与之后出现的援军交锋。甚至在今天——」 「击破三个军团当中的一个、击败一名魔族将军。全都多亏了勇者阁下。」 「啊?你说全都?那我打倒的份怎么算?」 「我们得以击败魔族军团、打倒魔族将军,以及盖亚斯你能够打倒魔族,全都是托勇者阁下的福。」 维札斩钉截铁地下定论。他这么不给面子的说法使盖亚斯怒目而视。而不愿两人再度吵架的初美选择转移话题。 「维札,会赢只是因为我们的战力充足,不是因为我吧。而且,难的是之后。」 「……说得没错呢。」 赛尔菲发出同意的附和。 对,这次打倒的魔族,都是对自己力量拥有强烈自信的魔族。因此用兵很单纯全凭武力、只会单调进攻,属于比较容易应付的对手。 初美介入战场后推翻劣势、带来优势。敌方来援之后则倾向保持均衡。如果遇到会玩弄策略的敌将,战斗势必更加困难。要是没有那些援军,想来应该能够更快收复领地才对。 看见初美一脸愁容,维札表情充满这种事不值得一提的自信。 「只要勇者阁下在场,区区魔族军团不足为惧。」 「就是这样。而且还有我在。」 盖亚斯拍拍胸膛,还是这么自我意识过剩。不仅他、维札,这次就连赛尔菲也以锐利的视线看过来。 与自信的三人相比,初美神色略显沉重。 「……吶,大家觉得我是什么人?」 刚说完便补上一句「啊、不可以回答是勇者喔」。闻言,三人面面相觑,接著各自说出答案。 「不叫勇者的话,就是出色的美女剑士吧?」 「从种族来说,是人类女孩子呢。」 盖亚斯、赛尔菲回答后,维札将右拳置于胸口,以极为诚挚的表情转向初美。 「勇者阁下是我等的公主。」 「——咦!?……维札,这种话很难为情。」 「哈哈!但看上去你并不讨厌他这么说呢,公、主、殿下!」 「不要连盖亚斯你都这样!真是的。」 因为当面听见这种过于尴尬的台词,初美脸庞宛如夕阳般通红。但她很快就沮丧地低下头。 ——不是想问这个。 彷佛能窥见她因为不安而动摇的双瞳,赛尔菲走过来半跪在地。 「没有记忆果然会感到不安吗?」 「……当然。我只记得名字和剑术喔,怎么可能不会不安。」 没错,联合召唤出的勇者朽叶初美,只记得被召唤来时的房间……也就是其过去的记忆只能追溯到被称为勇者那一刻。换句话说,初美目前丧失记忆,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哪里、是谁、都在做些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朽叶初美、只记得自己掌握的剑术。 因此她到现在依旧感到不安且不踏实。 盖亚斯走过来随意拍拍初美肩膀。 「还有我们在啊。对吧?」 「虽然你说得没错……」 「勇者阁下,既然没有记忆,那么从现在开始创造就行了。与我等一起。」 「维札……」 即便维札浮现温柔的笑容这么对自己说,依旧无法抹除不安。 见状,盖亚斯就像要大声宣扬别人耻事般,将双手放到嘴边。 「哦~维札开始说可疑台词啰~!」 他嘴里的当事人正在他身后静静拔剑。 没理会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他们,初美仰头望向天空。 「……」 失去了记忆。但是偶尔,会在梦里看见应该是来到这个世界前的情景。总是同一个梦,里面大多是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总是会出现同样的人物。虽然醒过来后梦里所有都一片模糊,但难以言喻的不安总是侵袭自己。 如同那是绝对不能忘记、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样的感觉,一直在胸口彷佛余烬闷烧般让自己感到焦躁。 第五卷 第一章 前往瑟狄鄂司联合 ——瑟狄鄂司联合有关于英杰召唤仪式的线索。 水明从翡露梅妮雅带来的书里获得如此情报,于是他带著翡露梅妮雅、蕾菲尔、莉莉安娜,从涅尔斐利亚帝国首都费莅丝·菲莉亚启程,一路前往位于大陆西北方的瑟狄鄂司联合。 而现在,他们正坐在帝国往联合的马车上摇摇晃晃。 实际上拉车的不是马,而是全身绒毛、头上长有巨角、体型如同大象般,名叫卡彭的生物——这个暂且不提。 现代魔术师八键水明坐在车内一角,正在对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讲解魔术。 铺著木板的车内放著水明准备好的纸张,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乖乖听著他说话。另一方面,目前还在学习魔法、魔术对她而言根本是异次元话题的外行人蕾菲尔,独自坐在水明后方边哼歌边磨剑。 「——那么这部分就此结束,可以继续下一部分了吗?」 「好的。」 「没问题。」 听见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的回答,水明转向下个话题。 「那么,再来要说的是,关于我的世界的魔术典礼化技术以及其构成。典礼化是指,用简单动作或简短咒文替换魔术行使时必要的繁复步骤,藉此将程序效率化、缩短魔术行使所需时间。如果是冗长咒文就整理成简短的,是难以咏唱的咒文就转变为动作或手势,若需要困难的动作便调换成咒文,就是这种状况。」 水明停下来换气,然后继续说。 「我所使用的魔术中,行使频率最高、最简单明瞭的典礼化魔术就是弹指魔术。这个魔术只要弹响手指,其效果就会发生。」 「是这个对吧?」 翡露梅妮雅接口,并试著弹响手指。 随著水明轻轻一弹指,手边纸张就因微弱冲击而飘起。 「在这个世界只要使用这个,大家就会非常惊讶呢。」 「在我们的世界若不咏唱咒文、或诵读键言(keyword)运作元素的话,魔法就无法发动。」 「像你那样、简单就能行使魔法,违反了这个世界的魔法原理、大家当然会吃惊。」 莉莉安娜大概很久不曾听过魔法常识被推翻了,尚未习惯新的理论般皱著眉头。 行使魔法时咏唱不可或缺。若长久以来都被如此教导、并认定这是常识同时是不变的道理,可能就不会考虑典礼化方面的事情。 「弹指魔术。原本不念咒文其效果便无法发生,但经由将咏唱咒文跟弹指的动作调换,就成了只要弹指便等于咏唱咒文、也能获得相同的效果。」 两人将水明所说的内容一一记在纸上。看她们写得差不多,水明继续进行典礼化说明。 「经由节省无益、压缩情报精简成必要行动,魔术就会变得容易使用。其他还有,在无法发出声音等行动受限状态下也能行使魔术,以及最重要的是,可以缩短步骤多的魔术行使速度。」 「水明,要怎么缩短呢?」 「也就是,以咒文必须分为五小节咏唱的魔术为例吧。虽然使用那个魔术的咒文咏唱要五分钟,但如果将其中两小节分别转为动作,以及使用魔术品取代,并与咏唱同时进行——」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行使所需时间就会缩短两分钟了呢。」 「没错。典礼化除了行动受限状态下也能行使魔术以外,还有缩短时间的优点。」 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对典礼化的说明都发出钦佩的声音。 「但是水明阁下,即便用典礼化缩短时间,熵的部分也不会改变对吗?」 「嗯,你说得没错。」 「翡露梅妮雅,那是什么意思?」 「典礼化造成的时间缩短,和现代魔术理论中与其他魔术系统混用导致的时间缩短不同,只是把咏唱行为等等以其他行动取代,实际所做的事情并无不同,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 水明之前向翡露梅妮雅说明过这部分,果然她有正确理解。从第一次教她魔术到现在也没过多久,这份理解力不愧被称为天才魔法师。 「这个的成立过程在我的世界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那个时候西侧地域流行在民众面前或议会中演说,吸引听众入迷并予以说服。虽然有人像那样运作政治、引导世界走向良善一方,但这个演说除了巧妙运用音调或演技让人将其所有言词信以为真之外,还有一项不可或缺的技术。知道是什么吗?」 「既然是说话,请问是让听众记住演说内容的技术吗?」 对,猜中了。正确来说,是将记下的内容正确从脑中提取出来的能力,叫做记忆术。」 记忆和魔术。她们浮现还没想到两者之间关联的表情,水明也因为顾虑到这点而继续说明。 「例如以默背为例,边走边背容易记、一心二用更好背,重复同样动作或再度造访印象中的场所就容易想起来,常有这种事对吧?」 「是的,有所耳闻。」 「虽然大家都说背不起来是因为记忆力不足,但那并不代表脑袋没有记住。人能在无意识状态下记得事情对吧?所谓的不记得,单纯只是脑袋无法将那份情报提取出来罢了。我刚才所说的,就是辅助脑袋将记忆提取出来的行为。」 水明停顿片刻,将有些离题的话题重新拉回来。 「然后,这个记忆术最后发展成记忆辅助术,魔术也引进了这种技术。总而言之就是,根据不同行动的记忆,也就是唤醒保存下来的情报,换句话说——」 翡露梅妮雅接过水明的话。 「假设使用了脑内储存过情报(记忆)的魔术,不只咒文咏唱,从动作、手势等等也能唤醒魔术情报。这么说对吗?」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 水明满意认可翡露梅妮雅的回答。如果能够正确使用记下那个魔术时的关键行动,也就是类似提取脑内记忆,能不能就此直接行使魔术。 旁听的莉莉安娜露出苦恼的表情。 「听起来、非常离奇。」 「你说的可能没错。但我刚刚所说的那些是从理论快转到确立,中间经过相当长时间的研究才得以完成。」 「姆……」 即便水明这么说明,莉莉安娜仍然无法认同似地低声喃喃。刚才说明的事情,极端来说是将记忆抽出就能使用魔术之类的话。没有经过实践,只是自说自话,也没机会传到外界。她当然不会轻易动摇。 不过那是—— 「还有依附物质不放的证据。将这种东西以事象具现化、无法感知的不可思议能量、不可思议向量、不可思议法则,这些就是我们想解说的『神秘』……接触越深自然逐渐能够理解。」 水明如此教导莉莉安娜,然后课程进入尾声。 「因为这样,这些神秘行为的整理或替换,魔法阵事象化、压缩咏唱技法、希伯来字母代码、数秘术等等,依这些自己创造的仪式类推下来,为了方便就称为典礼化或典礼化技术等等。」 水明说明完毕,询问她们需不需要补充。 「有问题吗?」 闻言,莉莉安娜举手。 「魔法阵……我也想问、水明使用的那个、突然画出的魔法阵。」 「抱歉,关于这个下次再说吧。魔法阵的事象化和现象化等掌握典礼化后再说比较好。」 「好可惜。」 似乎对魔法阵非常有兴趣的莉莉安娜十分沮丧。 「因为这样,我准备了填空题。今天说到的重点除了典礼化外都挖空了。」 水明递出纸张,翡露梅妮雅边看边问。 「水明阁下,我认为这种实践操作更加务实……这次就是典礼化的实践对吧……」 「你说得对,但在车里有很多事都做不到吧?要实践必须有确实能进行的场地,所以才先这样简单考考你们。」 「说得也是……」 翡露梅妮雅虽然这么说,但看起来不怎么畅快。她说得没错,这样的考试的确没有实感,也难怪她会感到不满。 「我想说一旦知晓详细过程,大概能够更快理解……教人好难。」 水明彷佛头上顶著什么重物般,苦恼地垂下头。毕竟他没有正式收过徒弟,所以并不习惯教授他人。虽然姑且有个例外,但对方毕竟是最初就会使用相当多魔术、甚至能使用独特魔术的助手。这是第一次从基础教起,果然免不了偶尔的苦战。 也是因此,水明才时不时询问两人的意见。 「了解。实践方面我另外想想,现在先试著写这个。」 「我知道了。」 「这么白的纸、使用完就要丢掉,感觉很浪费……」 大概是因为水明从刚才开始就不怎么珍惜的使用白纸吧,莉莉安娜拿著纸张皱眉。 白纸在这个世界非常贵重。因为不像原本的世界已经进行过工业革命、就连制纸机械化都没有,所以不存在能够大量生产的系统吧。 (这也是为了让魔法成为趋势吗……) 需要书写魔法阵或咒文时,比起原本世界市面上就有在卖的白纸,更 偏向专门生产的羊皮纸等等好东西。因此,以魔法文化为主轴的世界,比起易于生产的白纸,可能羊皮纸才是主流。 终于,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开始著手填空题。 水明快速转过屁股,看向蕾菲尔。 「嘿呦。」 「暂时中断?」 「到一个段落了。你觉得我们还要坐多久的车?」 「应该马上就能看见国境要塞,也没有很久吧。」 「很久。已经在木板上坐三天了我屁股痛。」 「水明,你的说法很粗俗喔。」 蕾菲尔扬起嘴角,伸手轻轻弹了弹满脸愁容的水明额头。 「好痛……不过,都接近国境了怎么没看见山?」 水明摸著额头,从车窗采出头看向前方。就像他说的,行进方向不仅山脉,就连小山都没有。所谓的国境大多会以山脉为境界线,所以国境要塞一般会设在山棱线的山谷等地方。 为了防止邻国容易进攻而设下的要塞很重要,但奇怪的是这里完全没有山脉。 水明吹著风如此怀疑,蕾菲尔听见他这么说时坦然笑著回答。 「这前面有被称为窥魔谷的巨型大地龟裂,同时也担任帝国与联合和自治州的国境线一职。」 「龟裂?」 「简而言之就是地面裂开的深谷。传说是女神之仆、和伊卓忑克尼成双成对的精灵,因为发脾气撕裂大地所造成的。」 「哦……」 水明发出颇有兴趣的声音。这种传说往往会动摇好奇心。他脑中立刻跑出比东非大裂谷规模更大的想像图。 「因为深不见底,所以在比较浅的地方搭了桥,那就是国境要塞。」 「……嗯?那不就变成只是其中一方的要塞了吗?」 「桥归联合所有。帝国的要塞是以包围桥的方式建造而成,再来就会看到了。」 水明将纸笔递给伸出手的蕾菲尔,后者便画出示意图。应该是表示大地龟裂而涂黑的线上横著坐拥三座桥的要塞,以及状似封住前方道路、呈半圆形状的要塞。 两人聊了半晌,蕾菲尔像是想起什么般说起别的话题。 「话说回来,启程之前我听说,昏睡事件的被害者们似乎醒过来了呢。」 「啊~那个啊。反正睡都睡了真想让他们多睡一下呢。」 因为行程被打乱而不高兴的水明这么说。他希望昏睡事件的被害者、也就是贵族们乾脆睡到事件淡出群众记忆、并且不会引发其他问题那个时候。睡到那种时候只怕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了吧。 虽然帝都居民现在对莉莉安娜的意识已经有所改善,因此这件事并非必要,但也不能说不会影响什么。 另一方面,蕾菲尔似乎觉得水明对受害者们的态度十分不善,以有些怀疑的视线看向他。 「……我常在想,是不是该说你毫不留情呢。好过分啊。」 「嗯?我可是魔术师喔?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就算这样,我仍然觉得不能以此为藉口。」 「唉,你说的可能没错吧。但既然做都做了,就难免会倾向利己主义啦。这点在原谅莉莉安娜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从结果来说,我可是那种与自己无关的家伙怎样都好的人喔。」 「但同时也会在谁被不讲理地伤害时感到愤怒不是吗?」 「我知道这样很矛盾啦。那件事在来异世界之前姑且解决了。我也了解这份矛盾会产生何种结果。」 「是吗?」 水明露出彷佛放弃什么般、眺望著远方的眼神。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心情,蕾菲尔没有追问。 「是我遭遇挫折时的事。打倒勒贾斯时稍微提过的那件事。」 「唔姆,我对此很有兴趣。下次务必告诉我。」 「不要啦,我完全不想回忆那件事。」 水明伤脑筋地看著嘴角弧度越来越上扬的蕾菲尔。他的自尊为了不继续这个充满软弱的话题而努力拉回正题。 「反正帝都居民的意识已经改变了,莉莉安娜应该没事吧。」 「说到没事,黎二他们没事吧?」 蕾菲尔此时突然提起黎二他们的话题。虽然已经和预定暂时留在帝国的他们道别—— 「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只不过好歹在帝都造成骚动了,我担心会不会害他们陷入不利。」 她会忧虑是理所当然的。黎二等人主动帮忙解决事件,也就是接下阻挡葛莱兹艾拉这项无比乱来的任务。即便结果是好的,但毕竟阻碍了以正当手段搜查的对方,还在帝都进行大规模混战。从这点来看,自然会担心位于帝国的他们处境危险。 但想出这个策略的水明表情意外安然。 「水明?」 「嗯。那种时候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我在出发前采取了必要措施。」 「你做了什么吗?」 「算是吧。稍微做了点简单的事。」 水明搓了搓大拇指与食指表示真的只有一点点,并浮现坏孩子恶作剧般的小聪明笑容。 「原来如此。既然你事先有所准备那就没问题了呢。」 听见水明有所布置因此不再忧虑了吧。蕾菲尔看著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放心般点点头。 就在两人愉快对话时,翡露梅妮雅活泼地举起手。 「水明阁下!我写完答案了!」 「哦?已经写好了吗?」 水明被翡露梅妮雅得意的笑容吸引,靠过去接下纸张。 「嗯嗯。嗯,答得不错。莉莉安娜你怎么样?」 「还要、一些时间。」 果然对刚开始学习魔术的她而言太难了吗?莉莉安娜眉头紧锁,正在用笔和考卷格斗。低声自言自语的努力模样让人会心一笑。 另一方面,获得水明及格以上评价的翡露梅妮雅,猛然笑容灿烂地提出要求。 「水明阁下!水明阁下!」 「怎么?」 「既然答得不错,请夸奖我!」 「啥?咦?」 就在水明感到困惑时,翡露梅妮雅依旧笑容满面。如果她有狗耳朵和尾巴的话,肯定非常有朝气地摇个不停吧。 随著她如同撒娇般越靠越近,水明后领突然被什么人抓著往后用力拽。 「——咕呃。」 水明嘴里溢出毫不可爱的悲鸣。他这才发现身后的蕾菲尔牢牢拎住了自己领子。 又没做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就在水明怀疑地看过去时,蕾菲尔已经转向翡露梅妮雅。 「你、你做什么啊蕾菲尔!你打算妨碍我吗!?」 「是啊没错。翡露梅妮雅小姐,你有些过于黏水明了。」 「那、那样的事……」 蕾菲尔对词穷的翡露梅妮雅滔滔不绝地说。 「应该无法说没有吧。你不是一逮到机会就黏著水明不放吗?」 「我、我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那也不行。我无法置之不理。」 两人望著对方、互不相让地争论。水明畏缩地左右看看她们,接著翡露梅妮雅突然焦躁似地慌乱挥舞双手。 「我这么做为什么不行!蕾菲尔你缩小的时后不也经常跟水明阁下在一起吗!而且,刚才还开心地和水明阁下聊天了对吧!」 「我、我纯粹是和水明讨论今后的行程罢了!这种事情很普通!」 「那我的也很普通!」 「不行!我已经看见你心里的邪念了!好了离他远点!」 「我~不~要~!」 翡露梅妮雅这么说著,闹脾气般飞扑过来。当然她飞扑的对象不是蕾菲尔是水明—— 「梅妮雅你干么!?」 「你居然!?」 翡露梅妮雅以绝不放开的气势缠住惊讶的水明。 「水明阁下!请夸奖我!」 「翡露梅妮雅小姐!不这么做水明也能夸奖你的吧!停止这种不体面的行为!」 蕾菲尔拉动水明后领想把人扯过去。 另一方面,夹在中间手忙脚乱的水明试图介入两人之间进行仲裁。 「冷、冷静一点!你们先放开……唔!?」 因为翡露梅妮雅紧紧贴著,她丰满的胸部当然也随之压过来。察觉突然感受到的柔软触感是什么后,水明拋开了平常的冷静。 「等、不妙!喂梅妮雅!现在很不妙!非常不妙所以你快离我远点!」 对,水明身为男人的部分感觉很不妙。 但无从得知这点的翡露梅妮雅闻言,立刻泪眼汪汪地吸鼻子。 「水明阁下~连水明阁下都要这么说吗~」 「不要闹!你到底怎么了!蕾、蕾菲尔也帮……」 「既然翡露梅妮雅小姐用上这种手段,那我……」 「款,蕾菲尔小姐!?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在水明身后的蕾菲尔如同想反剪他双臂般靠了上来。于是三个人呈现串在一起的丸子状态。 「等等、两位!?好痛苦!我说快喘不过气了啦!!」 水明忍不住大喊,但两人 充耳不闻继续拚命角力。顿悟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用的水明,匆忙转向能够解决这个危机的对象。 「莉、莉莉安娜!救命啊!」 虽然水明努力求救,但对方却这么回答。 「水明,这就是所谓的『杀人必沾血』。」 「那什么鬼!?」 「是这个世界的、谚语喔。」 和自作自受是同个意思。莉莉安娜这么说但没有回应对方的呼救。她依旧专注地看著考卷,连眼神都没赏给水明。 「喂,等等,你不救我吗!?」 「我还忙著、考试。」 「不是,你救我一下应该不耽误写题目吧!?」 听见水明不肯做罢,莉莉安娜刻意发出傻眼成分占了大半的叹息。 「水明,蕾菲尔恢复原样后、大家就都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都是、没有处理好的水明不对。」 「大家都知道是指什么啊!?」 「水明这个部分、跟上校很像呢……」 莉莉安娜最后半眯著眼,以交织著谴责的视线看过去。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的战斗还在继续。 「水明阁下!」 「水明。」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所以你们冷静一点!这么吵会妨碍到其他乘客!」 ……结果,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直到抵达国境要塞才冷静下来。 ◆ ◆ ◆ 水明等人现在身处的大陆西北部,冬季虽然寒冷,但其他季节并不特别湿润或乾燥,属于比较安定的平稳气候。不过和他国相形之下,联合北方有传闻是龙的巢穴的险峻山脉,以及黑钢木森林等等许多不利于人类生存、人力无法到达的区块。 在帝国的国境要塞前下车的水明等人,通过要塞、平安走过属于联合的桥后,来到瑟狄鄂司联合的第一个国家的第一条街上。 天空云朵稀疏、虽然称不上晴朗但也不坏,可以说是平常的天气。凉风吹拂而过,从异世界的历法来看差不多该进入暑气增强的时节,但现在还很舒服。 初次到访的联合街道,和以居民划分居住区域颜色的帝都或帝国其他都市不同,完全不以颜色区分反而很鲜明。 三角屋顶、平屋顶、人字形屋顶,房子结构五花八门。整体上有种柔软的感觉。房子与房子间距颇宽,其中种植著树木或者绿色植物。虽然也有不少选择铺上平整石板,但绿意相当丰富。 可能是因为还没进入市中心吧,水明觉得联合的街道与其用奇幻形容,不如说展现出了强烈的田园风情。 「这就是联合的街道啊。」 环顾建筑物、街道装饰、居民等等,水明深有感慨似地开口。联合的街道上处处都是与厄斯泰勒和涅尔斐利亚不同的趣味。 莉莉安娜补充说明。 「正确来说,这里是联合其中一国、格兰菲尔的一条街。联合和厄斯泰勒、涅尔斐利亚、自治州大有不同,由五个国家聚集而成。」 「也就是这里是国家联合中的一国对吧?」 就在水明和莉莉安娜对话时,他突然发现翡露梅妮雅也和自己一样不停东张西望。 水明朝对房屋结构、路边悬挂的魔力灯非常在意的乡下人同伴搭话。 「梅妮雅,难得看你这样。」 「啊、是的。我也是第一次来联合,所以有点在意……说起来,联合和厄斯泰勒还有涅尔斐利亚非常不同呢。」 翡露梅妮雅因为丢脸的模样被看见而有点局促,而莉莉安娜插嘴说明。 「联合的人们、从以前开始就有与自然和动植物和谐相处的风俗,所以不像帝国有那么多建筑物和装饰。不过,联合感觉很舒适、我喜欢。」 人类确实会喜欢自然多一点的地方。不光大大伸懒腰、深呼吸的莉莉安娜是这样,这条街上的居民也给人一种悠闲的感觉。 水明突然望向蕾菲尔,她依旧是平常那副冷静的样子。 「蕾菲你看起来不像第一次来。」 「我小时候来过,这次不是第一次。」 「那么,现在也和当时一样,没什么改变吗?」 「是啊。像联合这样的地方时间流逝缓慢,我想变化并不多。」 蕾菲尔轻抬戴著的宽帽檐帽子这么说。在怀念以前来时的情景吗?同样的动作由大人的身体来做就别有风情。 蕾菲尔的视线落到莉莉安娜身上。 「说起来,莉莉很了解联合呢。」 「记住邻国情势、是情报部的义务。而且、我曾经和上校一起潜入这里。」 「也就是谍报活动吗?」 莉莉安娜点头肯定翡露梅妮雅的猜测。果然她从军后有过各式各样的经验。一旦有莉莉安娜的魔法实力,就能在许多事情上运用自如。毕竟她是即便年幼依然能潜入各处战场的少女。 就在水明等人像这样边走边聊关于联合的话题时,铺著石板的道路旁边突然传来类似演讲的大嗓门。 视线移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后,便看见一对穿著白色修道服的男女,正用女神的名字朝听众倾诉。 「生在此世的人之子啊!各位,现在正是毅然舍弃信仰爱尔修娜的时候!」 「魔族迫来的此时,人类更要团结,不能只应付逼迫到眼前的威胁,还得从一切障碍中解放才行!」 交互发言的男女巧妙地合拍。行为举止和手势都挺像一回事,有种难以言喻的临场感。但驻足聆听这场演说的人极少,和道路另一端的人山人海相较之下十分寒酸。 因为演说内容是贬低这个世界拥有深厚信仰的女神爱尔修娜吧。几乎所有人都以怀疑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从他们前方经过。 「……那是什么情况?」 看见停下脚步的水明满脸好奇并提出疑问,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也随之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我也是初次碰见。」 「我也是。真是的,像这样在公众面前批判女神……在这片受女神恩惠而生的大地说这种话,简直岂有此理。」 蕾菲尔气呼呼地说,看起来非常火大。不过大半的人心境应该都像她一样吧。信仰女神爱尔修娜此事,早已藉由救世教会的宣导而深植人心。 但仔细想想,像这种演讲应该无法浮上台面才对—— 见状,莉莉安娜眯起想睡而半睁的左眼,看著他们。 「那是、反女神教团。」 「反女神教团?那是什么?」 「是目前在联合五国、自治州信徒越来越多的宗教。虽然基本教义沿袭救世教会,但高举从女神加护下解放、所谓人类这个种族才能繁荣的理念、促使大众不再信仰女神。主要批评魔法的普及、还有神谕等等。」 「既然这个世界以魔法文明为主流,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被淘汰了吧?」 「关于这点,听说已经多次与救世教会的信徒发生冲突了。但是,入团的人源源不绝。」 「嗯……?」 只会反对的团体这么具有魅力吗?认为破坏现在胡作非为的大势力才能感受到人生价值的偶像破坏主义者,偶尔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由于也有国家利用这种团体让敌国遭到厌恶,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但在以女神为主神信仰的这个世界,一个弄不好必定会陷入受所有国家挞伐的境地。 所以,在现在这种魔族开始侵略的混乱期中,会出现这种团体吗—— 「女神并没有守护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确保自己的权益!才装做保护世界的样子罢了!」 「女神的言语是腐蚀人们的毒素!如果像现在这样盲目听从女神的话,人类便无法繁荣,永远只会是女神的奴隶!正因如此,我们人类必须逃出女神的掌心!」 水明频频瞄著依然以强硬语气喋喋不休的两人。 「……不是否定女神的存在,而是减少其信徒。因为魔法的存在就是女神的存在证明,才会变成那种形式吧。」 但这种方式往往还会列举其他听起来具有更好教义的神。毕竟要成立与宗教对抗的团体,所以创造容易贴近人心的神更为直截了当。但他们听起来并不像要人改变信仰,所以不知道到底图谋什么。但水明也感受到了不能相信女神、必须逃出其手掌心这些话的真实性。 「水明阁下?请问怎么了吗?」 「没事,什么都没有。然后呢?再来要怎么办……但也只有一个选项了吧。首先找地方吃午餐吧。」 听见水明提案,莉莉安娜、翡露梅妮雅、蕾菲尔纷纷同意。 「我也肚子饿了。」 「那么要去哪里吃呢……」 「现在是中午,所以肯定哪里都很挤。在附近随便找找看?」 三人赞同蕾菲尔的提案。分头在附近寻找后,恰巧找到似乎还有空位的店铺,于是蕾菲尔果断带头行动。 和从外面看见的一样,店里还有空位。水明等四人被领到颇为宽敞的位置。 餐馆是木造建筑,乍看之下非常平常,但四处放著空木桶,桌椅都以木桶制成。还有 用瓶子为原料制成的魔力灯、装潢并不亚于现代世界。 终于,向来点餐的服务生要了招牌餐后,料理很快送上来。 ……片刻后,大快朵颐的水明等人放下餐具喝水,并环顾周围座位。店内满是午餐时段会有的恐怖人潮与喧闹声,而且还在继续中。 水明注意到热闹的客人中有一种共通性。 「果然是剑之国,魔术师的人数很少呢……」 放眼望去,就算不是剑士或战士打扮的人,腰间也会配剑。说到这点,此处的剑士绝对比魔术师要多。大概从十人中有五、六人,减到剩下两、三人。 听见水明四下环顾后的感想,有所反应的是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 「联合有著比他国更敬重剑的文化。同时也拥有虽然不是召唤的勇者,但被称为英雄的剑士,为了人们而将这片土地从魔族手中解放的开拓历史。」 「就因为这样吧,联合和自治州与厄斯泰勒和帝国的身分概括有点不同。市井间的重要职务大多落在剑士身上,身分和地位也比较高。」 「哦~只要有剑就会受到优待吗?」 「没有,并不是这样。在联合要说自己是剑士需要获得许可。如果没有获得联合五国各地政府、或者宵暗亭给予的许可,就无法说自己是剑士。」 「也就是说,现在的蕾菲不能说自己是剑士啰?」 「没错。就算说了也只算自称。」 虽然水明认为持剑者自称是剑士也没问题,但蕾菲尔却浮现自嘲般的笑容。 见状,莉莉安娜一口口啃著比脸还要大的甜面包,一边咀嚼一边说明。 「就算这样,光是配有剑、在联合的待遇确实会比较好。」 「具体来说?」 「姆。优先度、会提高。因为多数剑士都对国家有所贡献,紧急时候、公家机关会二话不说地偏袒。」 「这倒是很常见……」 「虽然、不是全部都这样。」 但应该相当程度上会以持剑者为优先吧。就在水明跟热衷于啃甜面包的莉莉安娜对话时,蕾菲尔突然开口。 「那么,以此做为今后的依据,首先要不要前往联合宗主国穆赞呢?」 「去宗主国?」 「宗主国首都的宵暗亭会长与我父亲相识,请会长帮忙的话,不仅能获得剑土许可,也能获得许多照顾。」 「姆,这样、不错呢。」 「听说在联合行走但队伍里没有剑士时,通常会雇用剑士。我也赞成蕾菲尔的提议。」 「那,就等那之后再调查吧……」 水明一边吃鱼一边说。虽然急著回到原本世界,但也不能因此忽略其他事情。既然要前进,没有比脚踏实地更好的路了吧。 当水明等人边吃边讨论时,女服务生带著为难的表情走过来。 这名服务生外表比其他人年长,体态也比较好。要是穿上烹饪围裙就像会出现在原本世界定食餐厅里的阿姨,大概是老板娘吧。 「几位现在方便吗?」 「请问怎么了吗?」 听见水明询问,女性笑容为难地指向玄关口。 「很抱歉,能够和那位客人并一下桌吗?」 老板娘手指过去的方向站著一个高大的黑皮肤男人。 虽然披著防砂外套看不清身体全貌,但从外套中露出的粗壮手腕青筋毕露,能看出受过锻炼。黑发留长,额头戴著独特刺绣的印花手帕。即便脸上有伤痕,但比起危险更偏向精悍,给人亲切的感觉。黑皮肤的男人嘴里说著「哎呀……」似乎感到困扰,但对他们露出愉快的笑容。 由于没什么特别不好的感觉,蕾菲尔代替全员回答。 「好啊,没关系。」 老板娘先说「实在抱歉……」,接著精力充沛地转身通知厨房又一位客人。闻言,其他的年轻服务生立刻拿来椅子与水杯。 水明让出隔壁位置,服务生匆忙放好椅子后,男人就坐了下来。 「哎呀~你们气氛正热烈真不好意思啊!只要来这条街就不管怎样都想吃这里的招牌菜!」 拍拍后脑,男人爽快大笑。虽然从外表看起来就不会给人什么不好的印象,但个性果然还不错。即便看似粗鲁不过明朗的笑容很愉快。 男人突然露出惭愧的笑容。 「哎呀不过真对不起这位小弟呢。」 「……嗯?对不起我吗?」 水明不明白对方话里意思于是反问,男人则急忙用粗壮手臂揽过水明肩膀,彷佛要说悄悄话般和他小声交谈。 (不是啊,毕竟是在和这么多美女吃饭的时候被别的男人打扰了耶?虽然有一个小妹妹,但我还是很碍事的吧?) (啥?我、我才没想这种事好吗!?而且她们单纯是我的同伴……) (……) 男人放开手,露出愕然表情盯著慌张辩解的水明看。因为那张彷佛在看什么奇怪东西的脸实在很可疑,水明浮现惊讶的表情询问。 「什么?」 「……没什么。是吗?你是处男对吧?」 「啥!?」 「所以啦,你是处男。」 「你、你突然对一个刚见面的人说什么啊!?」 水明随著著急的言词站起身,男人则仰头看著他的激烈反应。 「啊,抱歉抱歉。我的优点就是正直,习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种习惯也太让别人困扰了吧!…………啊。」 此时,水明察觉了。自己的台词就是自己是处男的最好证明。 「啊~是吗。果然吗~」 「果然个头啊……」 水明看著刻意拖长句子语调发出同情声音的男人产生大幅度动摇。因为用力怒吼而气喘吁吁,接著慌张四下查看。隔壁的莉莉安娜似乎没听见般醉心于啃甜面包,然而蕾菲尔一和水明对上视线就立刻别开脸。 然后翡露梅妮雅目不转睛地凝视水明。 「……水明阁下是,处男。」 「不、不行吗!?」 「啊、不是,完全没有不行!完全没有、完全,欸嘿嘿。」 可能是想用笑容糊弄过去吧,翡露梅妮雅显得很高兴。 当水明愤怒的视线移回来时,对上了蕾菲尔的眼睛。 「唔。」 「啊。」 对上视线,两人都只发出了一个音。气氛变得奇怪,水明与蕾菲尔暂时陷入石化。最后,为了将这种尴尬气氛一扫而空,蕾菲尔有点脸红地清清喉咙。 「不是,嗯。我觉得水明是处男很好。」 「哪里好啊好在哪里……」 水明就这么垂头丧气地站著,因为秘密(?)被全员知道而充满羞耻与绝望。 感觉到水明的忧郁,翡露梅妮雅为了安慰水明而向莉莉安娜搭话。 「好、好啦,莉莉也对水明阁下说点什么吧。」 虽然明白这么做实在情非得已,而且老实说根本是失策。 听见翡露梅妮雅向自己说的话,莉莉安娜转向水明,拉了拉对方袖子。 然后—— 「水明,就算是处男、也不用觉得丢脸喔?」 「呜噗——」 水明因为这句攻击力过强的话语而跪倒在地。虽然是可爱少女天真无邪的鼓励,但其杀伤力简直惨绝人寰。 另一方面,给予水明致命一击的莉莉安娜,果然还是热衷于吃甜面包,说完之后就继续孜孜不倦地把剩下的啃完。 水明头上感觉笼罩著怜悯的空气。 「……反正我就是处男啦。没有女性经验啦。完全没有啦。怎样啦,这有什么不对啦这个也说处男那个也说处男说得好像处男有什么错一样到我这个年纪还没有经验的家伙随便抓就有吧这有什么不对啊我们也是拚命在过日子啊不要小看处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明低声咕哝,精神直直跌进地狱深处了。引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以虚情假意的态度鼓励眼前这可怜人。 「……欸怎么说,打起精神,你还年轻啦。人生从现在才开始。」 「吵死了你这个元凶……」 水明发出带有恨意的声音,以混浊视线看向男人。 而男人听他这么说突然拍了拍手,想到什么似地说。 「啊,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盖亚斯·福邦。在拉尔希姆当武术师傅。」 在他自我介绍后,水明等人也各自报上姓名。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使用假名,蕾菲尔直接报上真实姓名。不用说其中还有一个心情低落、语气特别敷衍的人在。 翡露梅妮雅代替暂时不想跟对方说话的水明开口。 「说起来,拉尔希姆是位于联合北部的国家,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在这附近有重要的工作,正在回穆赞途中。」 「回穆赞?」 「现在那里才是我的职场。」 「是这样啊。不过穆赞的话,和我们的目的地相同呢。」 「哦!那还真巧啊!」 盖亚斯因为意料外 的偶然而露出愉快笑容,接著脸色转为好奇并摸摸下巴。 「不过你们也是奇怪的队伍呢。」 「我们不是、他国的、间谍喔。」 暂时停下啃面包的动作,莉莉安娜以缺乏诚意的声音如此说。盖亚斯彷佛懂得她先声夺人的心情般笑著说。 「这种事一看就知道啦。你们可是处男小弟和一群女生耶。」 「你还要说吗……」 水明对仍在开处男玩笑的盖亚斯发出诅咒般的低语。不过盖亚斯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里面有一个前任间谍。 蕾菲尔询问盖亚斯。 「那为什么说我们是奇怪的队伍?」 「因为你们服装不统一啊。两个穿厄斯泰勒的衣服,小妹妹穿帝国现在流行的轻飘飘洋装。还有,你叫蕾菲尔吧?你来自诺希亚思对吧?真是不可思议的组合。虽然搞不好你们只是互相认识啦,但特地来到联合也很不可思议。」 这个叫做盖亚斯的男人,原来不只是单纯豪爽吗?水明没错过对方在说明时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神。 听完盖亚斯抓住要领的发言,蕾菲尔继续询问。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现在来联合很奇怪?」 「那是因为,联合北部现在已经成为与魔族的激战区之一了。这可不是能够安稳观光的情势没错吧?」 确实没有多少人会跑来这种魔族随时都可能侵略过来的危险地域观光。 闻言,蕾菲尔这次露出钦佩的表情回答。 「联合有我认识的人,我们再来要去见那个人。」 「哦~是这样啊,如果是这种理由就有可能啦。」 另一方面,终于复活的水明背靠著椅子双手抱胸。 「不过,是激战区啊?」 「我听说魔族的军团被击退了?」 「没错!联合呼唤的勇者啊!连魔族的将军都砍了!很壮观喔!」 盖亚斯朝投来询问视线的翡露梅妮雅拍拍胸膛,彷佛在夸耀自己的可靠一样。不过看见他这个举动的水明皱眉询问。 「你说壮观?你看到了?」 「嘿嘿嘿,不瞒你说,本大爷可是全程与联合的勇者大人一起和魔族战斗过来的哦。」 听见盖亚斯说出臭屁的原因,水明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怀疑。 「大叔你是那个吗?你有妄想症吗?真令人遗憾啊。」 「才没有!本大爷说的是事实!」 「真的喔?」 看见水明嘲弄似的耸肩,盖亚斯发出危险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难道你的意思是老子是小喽啰吗?」 「没有没有开个玩笑。看你那身碰到感觉马上会死的肌肉就知道绝对不是。」 「对吧!肌肉很赞!」 先不管赞不赞,这个叫盖亚斯的武术家本事相当不错吧。虽然不了解其底细,但他展现出的游刃有余,是接近所谓强者、高手的感觉。 盖亚斯突然收起夸耀自己英勇故事的兴高采烈态度,抱怨似地发出叹息。 「唉也因为这样,军队大多往北方移动了。」 「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不好。意思就是全部战力都往魔族那边移了耶?」 这样是坏事吗?正当水明疑惑时,莉莉安娜泰然自若地说明。 「对帝国的防卫、相对减弱。这位是在担心这点吧。」 「就是这样。小妹妹好聪明啊。要摸摸头奖励你吗?」 「请不要这样,我会提出诉讼喔。」 莉莉安娜大概不喜欢盖亚斯把自己当成孩子,闭著眼睛若无其事的说,并转开脸。听见双方对话,水明不完全了解对帝国的防卫是指什么。 「联合和帝国关系很险恶?」 「你不知道关系不怎么好?你还真是不谙世事啊。虽然帝国和自治州还有厄斯泰勒提出共同声明,但联合只是单纯的邻国喔?而且我还听说,最近帝国甚至擅闯了同盟国。」 「姆……」 虽然盖亚斯惊愕地这么说,但水明没有和他抬杠。实际上他不怎么了解异世界的情势。这也不是意气用事全盘否定的场合。 见状,坐在隔壁的莉莉安娜凑到他耳边说。 (这是、欺瞒工作。我知道、最近帝国的周边国家中,有人对外宣告、帝国不可能进行的加强军备和、对外牵制。) (原来如此……) 这是莉莉安娜在帝国军方情报处时知道的吧。但如果是这样,水明不懂为什么要放出这种假情报。要是企图恶化对外感情,大多会为了转嫁敌意而害国内景气萧条、并对政府产生敌意,可是不只一国而是所有邻近国家都这样实在令人无法理解,更别说还是在面临魔族侵略的时候发生。 盖亚斯突然恢复精神。 「唉~虽然很辛苦,但不管怎样那里有我和勇者大人在啦,没问题。」 这是句想将沉重气氛一扫而空的体贴话。但是—— 「勇者吗?」 「还有本大爷。」 「不过啊~勇者是怎样的家伙~?」 「不要无视我……真是。联合召唤的勇者大人呢,可是位出色的美女剑士喔。」 蕾菲尔询问得意洋洋的盖亚斯。 「也就是,联合召唤的勇者是女性呢。」 「嗯。你们也都是美女啦 ,但勇者大人可是能与你们匹敌的漂亮好女人啊……虽然乳臭未乾还不在我的守备范围内。」 「谁管你的喜好啊。」 听见水明吐槽,盖亚斯愕然看过去。 「……你如果不讨论这种话题,一辈子都会是处男哦?」 「你又说这个!」 水明起身大吼。即便得知许多情报,但对他而言真是意外又糟糕的一餐。 ◆ ◆ ◆ 这是黎二等人与水明他们道别几天后发生的事。在位于帝都费菈丝·菲莉亚南侧的葛洛修拉城的谒见厅内,黎二、瑞树、蒂塔妮雅三人正与涅尔斐利亚帝国皇帝面对面——而现在,那场会见结束了。 「好、好累啊~!」 进到贵宾室里,瑞树第一个发出声音。从阻塞不通的空气束缚中解放的她,整个人瘫在皮制沙发上,大口大口呼出憋了许久的气。对,就像是被收进来的衣服般晾著的状态。 她大概很受不了谒见厅里的气氛吧。皇帝释放出的强烈威严余韵,直到现在还让她满手是汗,而极度紧绷的反作用就是现在慢慢软化。 另一方面,黎二也很累吧。他弯腰坐在以红色为基调的古董椅子上,对瑞树露出生硬的笑容。 「瑞树,辛苦了。」 「嗯……」 瑞树果然心不在焉。也不管自己的回答有没有传到沙发那边,整个人还是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就连对这种场合身经百战的蒂塔妮雅,也似乎松口气般呼出放心的气息。 「……蒂雅你好像也相当疲累呢。」 「是的。我太不中用了,对方是皇帝陛下因此我也感到略为棘手。」 「这就是所谓的身分不同吗……很厉害呢。」 「若是其他王侯贵族我还能应付,但皇帝陛下实在过于特殊。简直是猛兽。」 「哈哈哈……」 听见蒂塔妮雅惭愧的措辞,黎二发出乾笑,并回想起涅尔斐利亚的皇帝。从王座上的皇帝那边感受到的与其说是威严,不如说是自己彷佛置身于肉食动物面前的危机感。没错,是那种只要稍微不注意,连骨头都会被吃得一乾二净的强大威压。那是北方少数军事国家长官会有的威风吧。 但是—— 「结果,没说到之前的事情呢。」 黎二提起的是,为了逮捕昏睡事件真凶而对抗葛莱兹艾拉等人这件事。虽然关于这件事他也和蕾菲尔有一样的担忧,实际上却和预料中相反,谒见厅里一个字都没提到他们在帝都引发的骚动。 蒂塔妮雅也因为事情走向出乎意料而摸著下巴。 「因为关系到勇者,帝国并不想引起问题吧。虽然我认为即便不提到,对方也可能提出什么掣肘或交易,但皇帝陛下大概想极力避免与教会冲突吧。」 (插图62) 「是那样吗……以我的直觉印象来说,有种一旦露出破绽,对方将毫不留情杀过来、连骨髓会都被吸吮乾净的感觉。」 「黎二大人的直觉并没有错呢。父王提起那位大人也是如此评价。」 听见黎二和蒂塔妮雅的怀疑,瑞树维持瘫在沙发上的模样插嘴。 「那个~水明同学说他给了艾力欧特一封信~」 「水明?」 「好像是什么现在的情势啦~每个国家都依赖勇者啦~帝国也不想和救世教会起冲突吧~所以让艾力欧特暗示~不要和他国勇者发生问题~等等等等~」 虽然最后说的很含糊,但黎二听得出她想说什么。要是因为帝国的过错导致勇者与勇者争斗这件事传出去,帝国将会遭受大众谴责。 从当前情势来看,恐怕会因此造成莫大损失吧。 但黎二意外询问。 「……水明和艾力欧特 看起来感情很糟。」 「好像是说~就算讨厌他但好像满喜欢黎二同学的~只要拜托他就无法不管吧~还说什么剩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之类的~」 「……也就是一切都在水明的预料之中吗?」 「真的,因为水明在各种事情上都很精明啊。」 「平常看起来很迟钝呢。」 有口难言地叹了口气,蒂塔妮雅小声穿插水明的坏话。听见她隐含恐惧的话语,黎二意外询问。 「……总觉得,蒂雅你是不是突然对水明很冷淡?」 「咦?没有,我没有那样喔?」 呵呵呵呵呵,蒂塔妮雅刻意的笑声响起。虽然对知情者而言完全是想糊弄过去的笑声,但黎二和瑞树不知道。 「欸~水明同学确实有些部分很迟钝呢~」 「这点的确无法否认……但他也是该做的时候就会做的男人。」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同意。」 蒂塔妮雅勉强同意苦笑著的黎二。接著,她似乎想谈更为实际的话题般开口。 「那么黎二大人,接下来要如何行动呢?」 「原本预定要去自治州对吧?」 「是的。和平常一样慰问民众以及鼓舞士兵。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听见蒂塔妮雅询问,黎二苦恼似地沉下脸。 「……嗯。我想了很多,我啊,是不是很弱呢?」 「什么?」 「黎二同学,你在说什么啊……」 蒂塔妮雅发出惊愕的声音,就连瑞树也以责备般的眼神看向黎二。两人都表现出这种话也太过奇怪了吧的态度。 但黎二露出未必如此的表情摇头。 「因为啊,不但在厄斯泰勒战斗时被勒贾斯压制、连艾力欧特也对我放水。而且,我认为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的魔法深具威胁。」 「所以黎二大人就想,自己是否很弱?」 黎二深深点头肯定蒂塔妮雅的询问。另一方面,旁观的瑞树声音愕然。 「我说啊~黎二同学,我根本无法正常战斗喔?虽然在帝都战斗时有紧紧跟上了,但和我比起来,黎二同学一直都能好好战斗不是吗?」 「瑞树,我受到了英杰召唤的加护,即便这样依旧被敌人压制、和同样受到英杰召唤加护的人有所差距。你觉得这样真的没问题?」 「黎二同学……」 听见黎二滔滔不绝说出自己不可靠的理由,瑞树发出担心的声音。 然后,静静听著他倾吐心里话的蒂塔妮雅,一改先前态度,以毅然的表情与声音询问。 「请容我再问一次,黎二大人不会剑术或魔法,生活与战斗无关对吧?」 「……是这样没错。但艾力欧特相当游刃有余喔。」 「我听说艾尔·梅黛召唤的勇者阁下,在原本世界就是远近驰名的勇士,和黎二大人从最初就有所差距。我认为在有那样的差距之下,黎二大人还能紧咬著对方不放相当厉害。」 「……」 黎二也认为蒂塔妮雅说的有道理。但不能以这个当作藉口。现在处于不安漩涡中的他,怎么听都觉得这是安慰。 正因蒂塔妮雅知道这点,所以她继续说。 「我明白黎二大人的心情。但是,强大并非一朝一夕促成之功。无论是强大,或者随之而来的威势,都必须经由千辛万苦的努力才能获得。既然黎二大人想要变强,就只能战斗了。而现在不就正在累积战斗经验吗?」 停下热切的话,蒂塔妮雅用有些冷静下来的声音继续说。 「急躁前进的话,经常会走上错路。因此,我认为慢慢来、确实看清眼前的这种走法,才对黎二大人有益。」 说完之后,蒂塔妮雅依旧凝视著黎二。 另一方面,黎二暂时闭著眼睛仰头。 「……说得也是。嗯,没错。」 大概是烦恼一扫而空了,或者蒂塔妮雅的话回荡在心底吧,黎二表情变得较为舒畅。 看著彼此点头的他们,瑞树突然皱眉开口。 「不过,虽然由我来讲有点那个,但不能否认我们力量不够对吧?如果不能像翡露梅妮雅小姐或蕾菲尔妹……不是,蕾菲尔小姐那么强的话,我觉得马上就会遇到瓶颈了。」 「那是……」 蒂塔妮雅也对此感到忧虑。就连水明再三削弱的勒贾斯,也将黎二和瑞树逼入苦战。如果与勒贾斯同等力量的魔族,或者绝对比之更为强大的魔王现身,肯定会一筹莫展吧。 皱著眉头,无法下定决心的黎二询问两人。 「你们觉得该怎么做?」 「嗯~修行之类的?」 「很普通呢。」 「但也只有这个方法了啊。」 正当瑞树苦于黎二提出的难题,蒂塔妮雅彷佛有好主意般发出奇妙的声音。 「我有一个提案。」 「你的提案是?」 「虽然无法增加黎二大人和瑞树的实力,但瑟狄鄂司联合自治州有以前来自异世界的勇者大人留下的武具。」 闻言,一直都软呼呼的瑞树倏地脸色大变。 「那、那个就是所谓传说中的武器对吧!?对吧!?」 「通俗些来说确实是。」 「有那种东西?」 「有的。自治州过去曾有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王企图征服周边国家,察觉危机的救世教会为了打倒那名暴君,执行了英杰召唤仪式。被召唤来的勇者大人武力相当高强,似乎还拥有强力的武器。在自治州的教会管理下,除了保有当时勇者大人使用的武器外,也有暴君请神用的祭坛,以及封印暴君的书籍等等遗物。」 「所以说,要去拿那个对吧?」 「拿到的话,我相信战力应该会有所提升。」 「好!好喔!那么走吧!传说的武器!愈来愈有趣了~!」 先不论与刚刚截然不同、一口气热情高涨的瑞树,黎二也认为取得武器确实是不错的方案。虽然迫切地想提升实力,但使用的武器也占据重要的部分。 就在他们讨论出这方案时,贵宾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是客人吗?还是城里的人?当黎二等人望向门口,便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失礼了。我听说勇者黎二在这里……在吗?」 「啊啊,这个声音是艾力欧特。请进,直接进来没关系。」 听见黎二这么说,艾力欧特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克莉丝妲走入房间。 「你好,艾力欧特。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听说你来城里所以顺便来打个招呼。」 「谢谢你特地跑一趟。」 「还有别的事想跟你说就是了。」 听见艾力欧特有事商量般的暗示,黎二率先开口说出必须要说的话。 「话说回来,这次似乎受你许多照顾了呢。」 「啊啊,你说那个吗……哼,虽然一切都按照那个男人的计画走让我很不爽,但既然他这么拜托我,身为勇者就不能不做。」 「谢谢,帮了大忙。」 「哎呀哎呀你不用在意喔,就当是我多管闲事吧。对了,遇到他的话就说这是他欠我的,绝对要还。」 「哈哈哈……好。」 艾力欧特似乎对水明采取毫不留情主义。黎二也不多说,笑著答应。 见状,瑞树提出疑问。 「抱歉突然这么问,艾力欧特你们再来要怎么办?」 「嗯?啊啊,我们也商量过很多次,想说暂时不走慰问路线,而是与各国召唤的勇者合作。」 「是吗……这也很重要呢。」 黎二忘了这件事。虽然可以说因为没人提醒就没有特别在意,但——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希望在与魔族全面开战前彼此保持联络,再者,我们还必须引领各国军队呢。关于这点,坦白说从现状来看不怎么顺利对吧?也不知道教会的力量可不可靠。」 是在讽刺难以影响他国、几乎不合作的各国首脑吧。艾力欧特似乎考虑了许多关于讨伐魔族的事。 「所以老实说,一旦情况紧急需要凝聚战力时,只有教会号令让我觉得很不安。因此我想先前往距离最近的联合……」 艾力欧特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皱起眉头。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听说他们也去联合。虽然想和蕾菲尔妹妹和翡露梅妮雅妹妹多聊聊,但是,他在吧?」 「艾力欧特讨厌见到水明同学吗?」 「看到他的脸不知怎么就觉得火大。听说联合召唤的勇者是个美人,这还真是遗憾……好痛!?」 「艾力欧特大人。」 「呜——嗯,开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好吗?」 艾力欧特焦急地劝解克莉丝妲。另一方面,从黎二和瑞树的视线看过去,现在的艾力欧特身后彷佛站著金刚力士。劝解片刻,艾力欧特清清喉咙消除奇怪的气氛。 「咳咳!我们再来要经过厄斯泰勒,前往有勇者在的托里亚。那你们呢?」 「我们要去~自治州。」 克 莉丝妲询问举手欢呼的瑞树。 「自治州……吗?」 「除了慰问民众,还想去拿勇者大人们留下的传说的武器。」 「传说……啊,你说那个啊。」 看来他似乎有几分头绪。但艾力欧特表情立刻皱眉,彷佛想不起来什么事情一般。 「sakura……什么的?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欸?樱?为什么是樱?」 「艾力欧特大人,是圣礼。」 「对对,就是那个。不过那个啊,我也听说是武具,但去看过之后发现是个嵌著蓝宝石的装饰品。」 「你该不会想拿吗?」 「是啊,原本是这么打算。」 艾力欧特这么说著摆出束手无策的姿势。虽然知道他后来没拿,但为什么没拿、而且武具变成装饰品到底什么情况?看见黎二等人满脸困惑,克莉丝妲回答。 「文献上确实记载那个装饰品是武器。但如果传承者没获得武具认可,就无法变化为武器的样子……」 克莉丝妲欲言又止。闻言,蒂塔妮雅看向艾力欧特。 「艾力欧特大人并没有配戴那样的武具呢。」 「是啊没有。我试过但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才没拿?」 「是啊。」 艾力欧特为难地点头,浮现自嘲般笑容的他突然转向黎二。 「但也有一试的价值不是吗?虽然我没有受到认可,但你说不定有机会。」 「感觉在说艾力欧特大人的器量不够。」 「可能需要特定条件,不能一概而论。」 艾力欧特坦然显露自信。黎二以羡慕的视线看向对方那种自然、拥有令人不自觉认同说服力的态度。 「……?怎么了黎二,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艾力欧特很爽朗。」 「但在私底下拚命挣扎呢。」 艾力欧特低声咕哝无法判断是否属实的话。 「不过你很强吧?」 「嗯?」 「和我战斗的时候手下留情了,听水明说你在和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战斗时也没有用全力。」 「……」 「艾力欧特大人?」 艾力欧特沉默片刻,表情突然转为冷淡并哼了声。 「被他看透真令人恼怒呢。」 「那么艾力欧特大人!那个时候!」 「我没有使出全力喔。毕竟要看地方啊。不过输了就是输了。」 虽然艾力欧特认输得十分乾脆,但侍奉他的克莉丝妲似乎无法接受,以紧迫盯人的气势不断逼问对方。 「艾力欧特大人!为什么您没有使出全力呢!?您应该把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那种疯子打得落花流水才对!」 她彷佛相当无法忍受艾力欧特败北般使劲跺脚。 另一方面,旁观的瑞树惊讶开口。 「等等,这里是帝国的城里喔……克莉丝妲小姐,若无其事地说了不得了的话呢。」 「啊!?」 突然察觉此事的克莉丝妲倏地四下张望。不管多有气势,但在帝国城堡里说出藐视皇女的话还是颇为不妙吧。看著自觉失态而瑟缩的克莉丝妲,其他人纷纷露出笑容。 然后,蒂塔妮雅认真地向黎二开口。 「那么黎二大人,关于自治州您意下如何?」 「嗯,去试试看吧。我觉得现在追求力量也不错。所以,就去试试我能不能使用那个叫圣礼的武器吧。」 「0k~!那我们下个目的地就决~定~是瑟狄鄂司联合自治州!」 看著高举拳头精神百倍的瑞树,黎二露出为难的表情。 「不过,没办法马上就去呢……」 「没办法马上就去是什么意……啊!」 瑞树大喊出声,她终于想起来帝国的理由了吗? 「姆,有什么事吗?」 蒂塔妮雅若无其事地回答艾力欧特。 「确实有点事情,但不值得艾力欧特大人注意。」 「那就好。要去的话早点去吧,魔族是不等人的。」 艾力欧特如此忠告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有点讽刺的笑容看向黎二等人。 「说起来,你们也很辛苦呢我说真的。」 「……?那是什么意思?」 听见黎二询问,瑞树和蒂塔妮雅跟著露出困惑表情。为什么艾力欧特会耸耸肩、做出那种哎呀呀的动作呢?因为实在过于片段而察觉不出对方真正意图,而艾力欧特也转身回答。 「没什么啦,你们马上就会知道我的意思啰。那么,差不多该走了克莉丝妲。」 「是,遵命。」 「那么再见,祝你们平安。」 道别后,艾力欧特带著克莉丝妲离开房间。 「什么状况……?」 「谁、谁知道……?」 就在黎二和瑞树满头雾水时,外头间不容缓地传来脚步声。是艾力欧特他们折返了吗?还是又有谁来了呢?正当黎二等人这么思考时—— 「失礼了。」 门外是曾经听过的女性嗓音。不等里面回应立刻毫不客气打开门,接在艾力欧特他们后面走进房间的是,前几天在帝都发生争执的对象,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 她今天不是穿杂乱无章的军服而是衬衫,丝毫不像皇女般的休闲系打扮。平常就是这么穿吗?虽然敞开的衣领颇为煽情,但因为其不在意的穿衣方式而减少了妖艳感。 但是,对方一直以来强硬傲慢的表情由于夹杂著不服与焦躁而板著脸。整体看上去似乎不太冷静。 另一方面,蒂塔妮雅的表情则因为天敌登场而由稳重转为冷淡。 「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您找我们有何贵事?」 听见蒂塔妮雅毫不掩饰其带有敌意的声音,葛莱兹艾拉行有余力般,以坦然的声音回答。 「不用那样瞪我。」 「我并没有瞪视您。」 「哎呀哎呀这么讨厌我啊。」 蒂塔妮雅视线危险地看著因为被敌视而略显惊讶的葛莱兹艾拉,再度询问。 「那么,您今天究竟为何而来?」 由于他们姑且心里有数,知道对方来访的理由,因此瑞树以不安的表情代替全员开口。 「难、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事……?」 「嗯?啊啊,那个已经解决了,我不打算旧事重提。再者,追究父皇决定不过问的事情也违反他的旨意。」 「这、这一样啊……」 不用担心这件事后,瑞树松了口气。不过葛莱兹艾拉个性直爽到令人意外。毕竟有许多人嘴里说不在意但心里耿耿于怀,她却完全没有那种样子。 但也可能是不动声色罢了——这个暂且不提。 大概是要回答蒂塔妮雅刚才的问题吧,她突然说出众人意料之外的话。 「以及,我今天来这里的理由就是,从今天开始要受你们这些家伙照顾了。」 「啥?」 「咦?」 「请、请问这是什么情况呢,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 蒂塔妮雅气势惊人且语调强硬地询问。虽然她是因为此事过于唐突而反射性追问,但葛莱兹艾拉却不太高兴地回答。 「没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蒂塔妮雅王女殿下。」 「不,但是……!」 「也就是,我接下来要与你们这些家伙同行。」 「————」 砰的一声,蒂塔妮雅彷佛力气被抽乾般跌坐回椅子上。这也不奇怪,黎二和瑞树同样露出「到底为什么……」的惊疑不定表情。 葛莱兹艾拉开口劝慰他们。 「就叫你们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别紧张,关于此事非我本意。」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既然是神谕我也只能遵从。」 「什么……爱尔修娜的神谕……!」 「艾力欧特刚才就是想说这个吗……」 终于能够理解了,他事先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留下那样的话,现在的他大概正预想著他们的困惑而笑得像个小恶魔吧。黎二伸手揉揉眉头。 葛莱兹艾拉环顾尚未恢复平静的黎二等人。 「没有异议吧?」 「……就算有,既然是爱尔修娜的神谕也只能遵从了。」 这么回答的蒂塔妮雅心情肯定很复杂吧,虽然同意但脸色很不情愿。葛莱兹艾拉没将她放在眼里,而是转头看向黎二与瑞树。 「你们两个家伙呢?」 「我……只要不打架就没关系……」 似乎还没完全吸收此事,瑞树语气疑惑,说出口的话也有些虎头蛇尾。 但黎二却在吐出死心的叹气后,以冷静的态度说。 「那么,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一起睡一晚吗?令人意外是很快就出手的男人呢。」 「您、您会错意了!?为什么会这么说!?话题也跳太快了吧!?」 黎二因为葛莱兹艾拉的爆炸性发言直接跳 起来大喊,然而她却毫不在意对方表现出的焦躁。 「怎么?我可不介意哦?」 「我介意!」 「我也介意!」 这点不可退让吗?蒂塔妮雅和瑞树双双提出异议。闻言,葛莱兹艾拉露出无话可说的表情,并再度看向黎二。 「所以你想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黎二叹了口非常筋疲力尽的气,认真告诉对方自己的条件。 「我的条件就是不要称呼我们为『你这家伙』。」 「姆,如此称呼对姑且算是同伴的人确实不礼貌。好吧。」 葛莱兹艾拉很容易就接受了。虽然给人傲慢的印象,但意外能够体谅别人。刚才也说过不在意之前的事情,大概是比想像中更豪爽的性格吧。 「那么厄斯泰勒的勇者黎二、蒂塔妮雅王女殿下,以及异世界的客人瑞树,接下来多多指教。」 「是、是的……」 遭到葛莱兹艾拉意外展现出的老实态度冲击,蒂塔妮雅似乎不再怀抱恶意,反而露出惊愕表情。另一方面,瑞树则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展开而露出满是困惑的声音。 「再来会变成怎么样啊……」 不管怎么说,这一行人已经成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组合了。 ◆ ◆ ◆ 为了投靠蕾菲尔的熟人,水明一行人来到联合宗主国穆赞的首都。 抵达这里之前,经过了包含最初总共两、三条大街,但穆赞不愧是宗主国,首都的街道规模比之前更大。围住街道的城墙虽然不高,但外侧区域比费菈丝·菲莉亚大上一圈。可能因为这样,房屋间隔才能和联合其他国家一样宽敞,整体不显得狭窄。 这条街的特色除了剑士以外,还能看见许多亚人。既然称为剑之都,自然会聚集不少负责铸剑的矮人,就国家风俗而言兽人也偏多。 不顾现在是中午就在店里大口喝酒的矮人,因为天气好而在晒太阳的兽人,种族混杂程度比帝国更甚。 水明等人一到街上就立刻进入宵暗亭。告诉柜台小姐是会长认识的人后,对方立刻进行确认,并顺利进入二楼的会长办公室。 ——走进房间,大概是会长的人物不拘小节地坐在皮制沙发上。 性别为女。外表是能够称为妙龄的年轻模样,从背后看过去个头颇大。她穿著类似和装的衣服,正含著菸管吞云吐雾。 但最富特徵的是一头金发、耸立的狐耳,以及臀部如同盛开花瓣似的一、二、三……共计七条狐狸尾巴。 是存在感泰然,美丽且华丽的狐之兽人。 蕾菲尔浮现与知己相会般的愉快笑容,翡露梅妮雅多少有点紧张的样子。另一方面,莉莉安娜则陶醉地发出「好多……尾巴」这种感言,并盯著对方的金色狐尾不放。 当全员在女性兽人对面坐好,她露出难掩喜悦的窃笑声,接著抑制住笑容开口。 「——没想到你还活著呢,蕾菲。呼、嘻嘻嘻……该怎么说,也会有这种意想不到的好事呢。」 身为宵暗亭穆赞支部代表的露梅亚,彷佛想说这是意外之幸般大声称快。 「久疏问候,露梅亚阁下。您愿意接纳此次突如其来的拜访,实在不胜感激。」 听见蕾菲尔态度恭敬的道谢,女性兽人——露梅亚好像亲眼看见什么奇怪东西般,发出了「啥……?」的疑问句。 「什么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也太客气了吧。虽然是在这种地方,但我不介意喔?」 「我们很久没见了,至少最初的招呼该依礼而行才对吧?」 「好死板啊,事到如今何必对兽人这样。」 露梅亚对一脸头痛的蕾菲尔耸肩。说好听点是大方,但说难听点就是草率,听说兽人大半都不擅长人类礼节,她应该也是那一类型的吧,如同在说不要那么讲究规矩般露出为难的表情。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 蕾菲尔视线落到露梅亚手边的陶瓷容器上。闻言,露梅亚满不在乎地说。 「看就知道了吧?是酒喔。是、酒。」 「你、你现在是工作中吧……」 「管他的,这是庆贺你还活著的酒喔。」 露梅亚这么说著举起酒杯,并咕嘟咕嘟地大口吞咽。但和高兴的她相形之下,蕾菲尔浮现了心情动荡的表情。 见状,大概察觉对方脸色代表的意思了吧。露梅亚倏地平静敛眸。 「……你父亲果然死去了吗?」 「是的。为了让我逃走,陛下和团长一起率兵争取时间。恐怕没命了吧……」 「真令人惋惜……」 「能获得露梅亚阁下如此评价,身为女儿的我感到十分荣幸。」 蕾菲尔恭敬鞠躬。她和露梅亚暂时陷入沉默,是在为亡者祈福吧。 片刻后,露梅亚叼著菸管,呼出一口烟。 「嗯,不能老是沉浸在悲恸之中呢。差不多该把你带来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了吧?」 咚咚。露梅亚敲掉菸管的灰,视线慢慢扫过眼前众人。蕾菲尔也应她要求,简略介绍了水明等人。 介绍结束后,水明等人纷纷报上姓名。 「我是刚才蒙蕾菲尔介绍的水明·八键。」 「我是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我是、莉莉安娜·赞德克。」 露梅亚会发出「哦……」这种颇有兴致的声音,是因为其中有几个听过的名字吧。无论是翡露梅妮雅或莉莉安娜都是众所皆知的名字。 接著露梅亚一改刚才挖苦蕾菲尔死板的态度,放下手里菸管,正襟危坐并自报姓名。 「我的名字是露梅亚。金狐族(tail)的露梅亚。如你们所知,是这里的会长。」 听见露梅亚自我介绍,水明看见翡露梅妮雅的表情紧张且有点僵硬,看来那是个普遍会让人感到畏缩的名字吧。 但对不知道异世界威名的水明没造成任何冲击。于是翡露梅妮雅偷偷告诉他,露梅亚是与薄明、孤影并列的七剑之一,别名山茶花。 (果然很强吗?) (山茶花的剑舞后就算在七剑中也格外强大。简单来说,是与公主殿下同等、甚至更强的剑士。) (啊啊是这样喔……好恐怖。) 水明耸肩。像这样难以想像的人物接二连三出现在眼前,胸口总有种难以名状的隔阂感。实际上蒂塔妮雅颇具威胁,罗格也拥有相当的力量。总之既然和他们同等甚至更强,那就是强到用可怕来形容的剑士了吧。 露梅亚的视线不经意落到水明身上,但她并没有开口攀谈,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蕾菲尔那边。 「虽然那边的小弟弟是个没听过的名字,不过你还真是带了两个十分出名的人来呢。厄斯泰勒的天才魔导师,以及——」 露梅亚停顿几秒,向莉莉安娜投去锐利的视线。 「帝国十二优杰其一,孤影的剑将阁下之女。」 「现在不是、十二优杰了。而且,也不是帝国的军人了。」 「确实听说被捏造成了什么事件的犯人,因此挨罚所以辞职的吗?」 「虽然其中有原因,但要说的话确实是类似这样。」 「姆,看来有内情呢。反正不是要挑衅我的话,就怎样都无所谓。」 虽然露梅亚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怎么想呢?察觉这点的蕾菲尔向她强调。 「没问题的,莉莉是我们的同伴。」 「呵,是吗?」 大概感觉到蕾菲尔话语明示的态度,露梅亚露出虎牙笑了。另一方面,因为被强调且断定是同伴而开心吧,莉莉安娜紧紧抱住蕾菲尔手臂表达喜悦。 看见她们感情好的样子,露梅亚表情逐渐柔和。 「我没和孤影阁下比试过呢。」 「上校也、这么说过,有机会的话、想较量一次。」 「这么说起来蕾菲,你的剑术已经比我更强了吧?」 「不,没有那种事情,我的剑术还远远不及。」 「哼……你真的那么想吗?」 露梅亚不怀好意的笑看谦逊的蕾菲尔。光是从言行举止就能看透现在的力量了吧,剑士高手的慧眼令人敬畏。 虽然水明也怀疑蕾菲尔拥有与七剑匹敌的实力—— 「话说回来,为什么蕾菲不在那什么七剑里面?你有那么强吧?」 听见水明以前就想过但现在突然想起并提出的问题,蕾菲尔回答。 「北方每五年就会举办一次决定七剑称号的剑士大会,必须胜出才能获得七剑的称号。」 「也就是你没参加?为什么?」 「因为我拥有精灵之力(spirit),这样一来比赛就变得不公正了吧?」 「虽然我认为没有关系啦。不过蕾菲和哈迪法伊斯都因为这个理由不参加比赛。真是顽固呢。」 露梅亚「呼~」的再次吐烟。确实如她所叹息的,既然将精灵之力视为自己的力量,那就没有什么不公平的问题了吧?但如果当事人们认定不公平也有他们的道理,毕竟自己无法认同的胜利不如不要。 在 帝国亲眼见识过蕾菲尔实力的翡露梅妮雅低声咕哝。 「就是那个力量。一旦参加大会恐怕会在七剑中名列前茅……不,甚至可能会是七剑最强。」 「我也有会赢的自信。」 「也对。」 她的自信无可挑剔。原本在宵暗亭相遇那时的蕾菲尔实力就非常强,再加上与勒贾斯一战,最后力量有了能压制对方的飞越性进展。即便身体缩小期间有过空窗期,但仅仅是称不上误差的小小影响罢了。 虽然不认识全部的七剑,但如果现在全员到齐再打一次,顺序应该会有所改变。 就在水明想著这种事情时,蕾菲尔转向他。 「若是水明你驱使魔术,就能跟上我的剑术了不是吗?」 「我?不……那很难。像我这种半吊子剑士要赢专业级根本不可能。」 「半吊子?你不是学过剑术吗?」 「我学到中途就没办法认真学了,真的只会基础啦。虽然如果跟师傅(老师)说他就会教我吧……」 师傅——朽叶镜四朗。是在水明学习的道场里教授剑术的古流剑士,也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剑豪。和水明的父亲相识已久,也因为这层关系,水明从小就在他身边辛勤练习剑术。 但中途为了专心学习魔术因此疏忽剑术,这点对本人而言十分惋阶。再加上对方什么都知道,哪怕自己事到如今才要求学习朽叶之剑,对方也会愉快地接受吧。 ……只不过感觉会加上「让我们全力一决生死」这种不讲理的条件。 「姆……从你和勒贾斯对战来看,我觉得毫不逊色呢……」 蕾菲尔说出意外的好评价。另一方面,听见这种话的露梅亚眨眨眼。 「什么,小弟弟你叫水明吧?你这么强吗?看起来纤细又单薄呢,不过我也知道魔法师都长这样……」 「姆……欸,体格方面我无法否定……」 水明苦涩地表示同意。毕竟他确实肌肉不发达,外表看起来可能不怎么可靠……但是,从餐馆那时候开始就总被这么说。 闻言,蕾菲尔不知为何露出无惧的笑容—— 「他很强喔。」 「真的吗?听你说起来感觉像魔法师……」 「水明阁下是我在进行英杰召唤时,除了勇者以外召唤出来的异世界魔法师……魔术师。」 「哦!崇高的勇者大人们所在世界的魔法师吗?原来如此,那么你们说他强就真的很强了吧。」 露梅亚发出钦佩的叹息后,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哎呀哎呀真厉害呢,异世界的人都这么强吗?」 「不,并不都是这样。」 「嗯?是吗?听说这次英杰召唤找来的勇者们,少见的都拥有相当强的力量喔?」 还有这种传言吗?第一次听说的水明开始核对名单。 「……黎二不算,艾尔·梅黛的搭讪勇者确实颇强。还有就是——」 「托里亚召唤的勇者我也不清楚,但联合召唤的勇者是非常能干的剑士喔。多亏她前往战场,连魔族军团都被击退了呢。虽然我还没见过她。」 「这么说起来,我们也从最初那条街上听说联合的勇者击退了魔族呢。」 「……果然被英杰召唤叫来的人就是与众不同。」 蕾菲尔突然沉下脸、说出了丧气话。是因为和自己的国家被袭击时相比,觉得自己非常没用吧。 「听说前往联合的魔族数量只有进攻诺希亚思的三分之一喔,因为这样我才能像现在一样坐在这里悠闲抽菸。」 不需要沮丧。露梅亚这么激励蕾菲尔。 看见蕾菲尔表情因为这句担心而好转,露梅亚开心地继续叭搭叭搭抽菸。然后身体探出桌面询问对面。 「吶水明,所以你到底多强啊?」 「嗯,尚未到足以自夸的程度。」 听见水明如此谨慎的回答,蕾菲尔和莉莉安娜简直惊呆了。 「真好意思说。那张嘴还是这么可疑。」 「真的。这就是、虚伪的发言。」 「喂喂你们干么这样。」 听见蕾菲尔和莉莉安娜谴责的话语以及视线,水明困惑询问。他只是像平常那样谦虚而已,难道她们听起来不是那个意思吗?闻言,连翡露梅妮雅都无奈叹气。 「水明阁下在帝都时打倒了公主殿下对吧?」 「哦?会让白炎阁下称为公主殿下的,也就是薄明的斩姬吧?真是厉害呢。」 露梅亚放声大笑,她也知道蒂塔妮雅实力如何吧。 翡露梅妮雅再度对他投以充满谴责的视线。 「……果然水明阁下要是去打魔王一切就能圆满收场了吧?」 「不不不就跟你说不可能,之前不是也讨论过数量问题了吗?」 「关于这点,不是招募士兵就能解决吗?」 「这样一来,前来支援的士兵们就要抱著会被我的魔术卷入的觉悟喔。」 「姆……但以水明阁下的技术——」 看著继续提出可能性、仍然不肯罢休的翡露梅妮雅,水明突然露出魔术师的一面。 「梅妮雅,想在战场使用魔术要以这世界为基准考量喔。之前我告诉过你隐秘学的熵吧?多亏这个世界的魔法师们不会过量增加熵,所以能够使用以战场为单位的魔法,但我在场,会因此无法随意连续使用魔术。再加上战场上会有很多人使用魔术,我们之间绝对无法配合。」 「啊……」 「但是水明,你就算不使用大型魔术也能战斗对吧?」 「你说那个时候吗?那个时候确实好像打倒了一万,但相反的我也遍体鳞伤。虽然会变成那样都怪我只要一生气就什么都顾不得,但同时也和熵的调整时间有关。」 闻言,露梅亚似乎想反驳般,浮现得意洋洋、但没有恶意的嘲笑。 「哼哼,那么,只要干掉那些将军不就好了吗?这样战斗也会更加轻松。」 她说得没错,专攻首领也有道理。但是,只要这是和魔族之间的战斗就会让这招没什么效果。 「不行吧。打倒敌将确实会让战场上的己方具有优势,但从长远来看并没有实质效果。因为打倒魔族将军后,只会让受邪神大幅加护的魔族立刻出现罢了。」 「……那是什么意思?」 「魔族除了个体拥有的力量外,还拥有邪神分予的力量。因此,即便打倒强大的魔族,也只会让邪神改变给予力量的对象而已,无法大幅削减战力。如果打倒的是无可取代的智囊当然另当别论……」 人类的平均力量与魔族的力量,再加上数量下去比较,恐怕是在误差范围内的程度吧。在压倒性的数量与力量面前,打倒将领的效果根本不大。 「那么水明阁下,该怎么做才能排除魔族的威胁呢?」 「虽然是我的推测……大概就只能减少魔族的数量了吧。」 「减少魔族的数量吗?」 「总之,现在的问题出在邪神的干涉能力与其容量。首先,存在于世界外侧的神格有著所谓无法直接干涉世界的大原则。因此,神格必须让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为自己工作、让对方代替自己做想做的事。虽然被召唤来的人例外,但还是需要所谓来自内侧的干涉这种间接过程,当神格把那个世界当成自己的东西时,就必须进行制造大量的邪神同调者这种迂回作业。」 水明稍作停顿,然后继续以自己的方式阐述。 「藉由梦境或耳语的洗脑以及怀上私生子,神格能够藉由这些手段增加自己手上的棋子。寻求神格力量的人越多便越容易受到神格干涉,如此一来神格能干涉的对象就会增加,也就能将力量分给更多人。这样一来神格对世界内部的干涉力会增加,再用那份力量增加手里的棋子——」 「姆,反覆循环呢。」 水明向低语的露梅亚点头。 「对,所以在我说的那种人占多数的情况下,神格的影响力就不会减少。因此从结果来看,要解决的话得直接处理邪神,也就是为了将邪神的干涉能力降到威胁以下,必须减少其同调者、也就是魔族的数量。虽然这么说,不过突然就要拿邪神当对手怎么说都有勇无谋——」 ——所以这段话的意思就是擒贼先擒王。水明这么说著下结论。 「前提是,魔族的力量根源真的和我的世界中所谓的邪神不谋而合。」 「水明阁下的话归纳起来就是,并非要对付魔族就必须对付邪神,而是为了对付邪神,必须先对付魔族……」 「好麻烦。」 「你说得对。」 听见莉莉安娜的疲惫叹息,水明发出同样疲惫的叹息表示同意。但是—— (仔细想想,也就只能布阵作战了。反正只要人类没从对神和精灵的依赖中解放,想到最后就会是这个结局吧……啊?) 这么说起来,水明记得自己在联合的第一条街里听过这种话。记得是叫反女神教团吧?他们确实说过得解放自我。 如果他们是因为察觉真相而采取那种行动的话—— (不会吧……) 讨厌想太多,水明摇头挥散刚才的想法。想太多了。这个不具有神格知识的世界无从联想这些,更不可能想得到答案是所谓的神明之争。 见状,露梅亚像想起什么般开口。 「感觉话题跑远了呢。我们一开始在说什么?」 「在说、水明是不是骗子这件事呢。」 「喂莉莉安娜,不要委婉的说谎啦。」 「非常抱歉,我弄错了、他是个大骗子。」 「喂……」 面对开玩笑而嘴角浮现可爱笑容的莉莉安娜,水明困扰似地低下头。 见状,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也做出和她同样的姿势。 「莉莉说得可不见得有错喔。」 「说得是呢。」 「好过分。」 结果,水明一个盟友都没有。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为什么来联合?」 「刚才告诉过您我来自异世界,会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回到原本世界的线索。厄斯泰勒的古籍上记载,最初进行英杰召唤的地点就在联合某处。」 「所以来碰运气吗?确实联合还留有进行仪式的场所。」 露梅亚似乎有什么头绪,表情赞赏的回答。 「请问是真的吗?」 「是啊,不过那个地方现在位于魔族势力圈内喔。」 「魔族进攻联合时大概有问过地点在哪吧,先跳过这些闲话,总之那些家伙最初攻打过来时就夺走了大片领土。进行仪式的遗迹也在当时被他们一并夺走了。」 「姆,这样一来……」 「想去那里的话,就得先处理逗留在那里的魔族喔。」 露梅亚用仿佛威胁般的认真语气如此说。她是在暗示会很辛苦吧,听见这段话的水明大口叹气。 「唉……果然会变成这样吗……」 水明背靠沙发仰望天花板,了解最终还是无法避免和魔族大规模战斗后呈现委靡状态。看他那样,蕾菲尔颇有感触地说。 「水明,你具有无法逃离战斗的宿命吧。」 「别说了蕾菲,常常有人这么说啊真的。」 「而且,水明阁下也会主动参与战斗呢。」 「对。」 「呜……」 听见翡露梅妮雅的话以及莉莉安娜的附议,水明无话可说。 ……五个人又闲聊片刻后,水明开口拜托露梅亚。 「虽然这样很厚脸皮,不知道能否请您介绍暂时的住宿场所呢?」 「啊,这种小事当然可以喔。说得也是……我是知道好旅馆,但你们也有预算考量吧。宵暗亭宿舍有空房间,那里怎么样?免费的喔。」 「如果能让我们使用的话,请务必出借。」 水明向露梅亚鞠躬表示谢意。原本只是想请对方介绍住宿地点,没想到能获得准备好的地方,简直感激不尽。 「话说回来,你们要在穆赞待多久?」 「并没有叨扰您太久的打算,调查结束后马上就会离开……」 「啊啊,抱歉抱歉,不是叫你们走的意思。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待越久越好。」 「请问这是为什么?」 「没什么啦,就是最近联合……不对,不只这里,就连厄斯泰勒和自治州对帝国的感情都恶化了。很不平稳喔。虽然似乎还不到开战的地步,但我想比起回帝国,是不是待在这里更好。」 是这样啊。在最初那条街的餐馆里,盖亚斯也说过类似的话。这么说起来,现状是联合对涅尔斐利亚感情恶化得相当严重吧。虽然不会引发战争,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想留下他们。 然后,露梅亚抽著菸浮现厌恶表情。 「其他还有反女神教团什么的!和神有关的也跑出来了。真是的,这些人都配合魔族侵略展开行动,简直一无是处……」 这是身为宵暗亭之长的顾虑吧,能够充分感觉到她的操心。 在她抱怨时,翡露梅妮雅、蕾菲尔和莉莉安娜都看向水明。 毕竟下决定的是水明,她们都在等他的答案。 「那么水明,你要怎么做?」 「关于这点,我想先观望情况再说。不管怎么说,帝国那里还有许多没能拿来的道具,怎样都得回去一次。」 「我知道了,反正你们这么厉害也不用我担心啦。」 露梅亚这么说著,结束这段自己过于多管闲事根本是杞人忧天的话题。 但在这之后,他们得用旅途见闻来满足露梅亚的好奇心。 ◆ ◆ ◆ 水明等人在露梅亚的推荐下得以使用宵暗亭宿舍的空房间,在分配到的房间里放好行李并稍作放松,消除了从帝国出发以来的一路疲惫。 吃完晚餐后,水明独自待在房间内记录资料。 房内在魔力灯照射下十分明亮,并不逊于开了电灯的现代房间。由于光线是火焰般的橙光,映照出的东西全覆上一层淡桥色,但也不必特别在意。 接著,莉莉安娜为了治疗而到访。 「水明,我来了喔。」 「嗯,你在那张椅子上坐好。」 水明向推门进来的莉莉安娜指了指桌子前方的椅子。两人很快在桌侧面对面而坐。从位置关系来看,彷佛是医院诊察室里的医生与患者。 「那么,拿掉眼罩和手套。」 听见水明如同医生般的指示,莉莉安娜点头,接著急忙取下手套和眼罩。水明眼前出现一双溃烂般起泡、变成红黑色的纤细手臂,以及眼窝旁密密麻麻爬满像是红黑色鳞片般不明物体的右眼。眼白呈现金色,瞳孔细长并倒竖。 突然看见自己的手,莉莉安娜难过地眯起眼。即便她在成为同伴后曾多次接受治疗,但果然百感交集吗?每次看见变异部位时都会浮现难过的表情。就是因为这个才会长期受到折磨。一旦让人看见、不对,就算只有本人看到心情也会难受吧。 水明温柔地牵起莉莉安娜的手,施展治愈魔术。他将手指放到溃烂般起泡的皮肤上,像是抚摸患部般移动手指,默诵出治愈的咒文。 「巴兹(buzz)、巴吉亚(bajia)、玛斯(trout)、玛西亚(mashiya)、卡司(impose)、卡西亚(kashiya)、夏路莱伊(sharurai)、阿鲁玛莱伊(arumarai)……」 这是以卡巴拉,将痈——也就是肿包、脓肿治愈的魔术。持续施术片刻后,遭到恶灵化的部分似乎缩小了。水明继续对右眼周围的皮肤施予治愈术。 莉莉安娜好像很在意似的,以不安的声音询问。 「怎么样、呢?」 「虽然进度缓慢,但手臂和手腕的皮肤可以治疗。像这样定期施术的话就能完全治好吧。右眼周围也一样,以我想没有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怎么了呢?」 「眼球完全被侵蚀了。因为过度曝晒于恶意之中,已经从人类眼睛转化为其他东西了。」 水明为难地告诉莉莉安娜患部的现况。他所说的其他东西,应该是指人类谈起恶意时会联想到的怪物姿态投射吧。因为在那种恶意想像固化的同时行使暗魔法而使侵蚀加剧,并在她的身体表层化。 听见水明说的话,莉莉安娜沮丧低头。 「……那么,这个治不好、对吧。」 「是啊,我治不了。」 「是吗……」 莉莉安娜的声音更加消沉,而水明也因为那道声音发现自己的用字遗词造成了误会。大概是因为专注于行使魔术,才会说出那么机械化的句子吧。 水明立刻慌张改口。 「抱歉,是我的说法不对。只是我治不了而已,不是没有办法。我的世界有心灵治疗的专业人士和制作魔导义肢的技师。如果能够过去,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喔。」 「真的吗!?可以治好吗!?」 听见好消息的莉莉安娜大喊,她发出的惊呼里确实交织著喜悦。 虽然水明因为并非专精治愈术而造诣不深,但原本世界有对这种状态嗤之以鼻、马上就能治好的魔术师。只要拜托那种魔术师,治好就不是问题。 但水明不知为何浮现复杂的表情。 「治得好是治得好……但我能找的就是那个最厉害的妖怪博士了吧……」 闻言,莉莉安娜露出好奇的询问表情。 对,水明担忧的就是想拜托对方替莉莉安娜治疗的魔术师人选。 他回想起那个体型发福、身穿白衣、挂著危险淡笑的蘑菇头怪人。那个男人栖息在结社本部据点的古城地底,使用莫名其妙的魔术,还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当然水明不是对治疗方面感到不安。毕竟对方是位居最高位的先驱级魔术师,医术本领恐怕无人可出其右,心灵治疗技术就是专业人士也只能望尘莫及,他一点都不担心会失败。但那是个妖怪,相当可能一个不小心就多出什么根本不需要的机能。 先不管好坏,无从得知这点的莉莉安娜露出天真无邪笑容。 「太好了。」 「欸、欸,是啊。不会有问题。所以只剩 下回去的方法——只要找到前往原本世界的方法就好。在那之前先治皮肤吧。」 水明再度吟诵咒文,施予治愈魔术。乖乖接受治疗的莉莉安娜,表情比刚才拿掉手套眼罩时开朗很多。 「好了,结束啰。」 「谢谢。」 「噢……」 莉莉安娜开心地抱了过去。大概是因为对他们非常熟悉了吧,她似乎养成了抱抱癖。例如和露梅亚交谈时抱著蕾菲尔手臂不放,在觉得高兴或寂寞时也会对自己、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使用身体语言表达感情。 再说水明私底下知道她从以前就被周围疏远,更极少跟罗格撒娇。因为无法和别人撒娇,所以当情绪高涨时就会反射性眷恋他人。 水明温柔抚摸莉莉安娜的头,而后者幸福地眯起眼睛。 ◆ ◆ ◆ 位于北方大陆西北部的瑟狄鄂司联合,由五个国家聚集而成的这个国家联合的名字,据说来自战胜魔族、将北方地域与人们希望夺回的剑士之名。其中位于中央的宗主国穆赞,赢得七剑之名者人才辈出,外加拥有相当数量的联合军主要战力,因此是联合五国内最为精强的国家。 国内聚集许多憧憬知名英雄的人,他们以英雄为目标,对于剑术的钻研毫无杂念。 因为这种理由,以河川为界的街道西侧是店铺等等商业区,以及教导市民或士兵们剑术的巨大练武场,更存在著工匠们为了锻造能让他们发挥实力的武器,而建设的大规模武器街。 到达穆赞隔天,水明等人前往西侧街道。 通过半条街后,水明说出感想。 「该说大家感觉上都欢欣鼓舞吗?好像很高兴呢。」 街上非常热闹,到处都是开心的声音,就像举办祭典般喧嚣。不仅如此,甚至引发了决斗事件的样子。 「早上说过,会这样是因为勇者游行吧。」 「啊啊,这么说起来……」 水明也在出门前听露梅亚说有联合勇者的游行。会选在今天匆忙举办,是穆赞为了大肆宣扬联合的勇者们给予魔族打击、连魔族将军都击败的这件事。 因为这样,街上的人们才会如此热血沸腾吧—— 「游行似乎从午后开始。意下如何?要看吗?」 「说得也是,偶尔这样也不错。」 水明同意翡露梅妮雅的提案。老实说这还是第一次好好观赏勇者游行。黎二那时只是送行,帝国的艾力欧特游行也因为昏睡事件没能看成。 「但是,离游行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喔?」 「那就按照当初的行程,在游行开始之前先逛逛街吧。」 全员都赞同蕾菲尔的提议并开始行动。就在水明等人走在西侧区域、寻找能打发时间的场所时,突然看见一间装潢华丽的店铺。 首先提高声音开口的是蕾菲尔。 「噢噢!这间店是!」 那是一家兼卖杂货的洋装店。展示在店前用来宣传的商品都走可爱路线,感觉上是女性专用店。帝都虽然也有类似的店,但这家规模毫不逊色,商品种类也十分丰富。 同样将视线停留在这家店的水明有点印象。 「啊~这里是那个吗,类似之前的服饰店吗……」 眼前这家店和在格兰特市的服饰杂货店有点相似。在替缩小的蕾菲尔买衣服时,就是在那家店里买了什么瑟狄鄂司联合制作的最新型女孩童装,这间大概是总店吧。这种未开发的世界在他国开分店应该能获得不少利润。 蕾菲尔被放在外面的衣服——详细来说是装饰著褶边的飘逸服装——吸引视线,水明开口询问。 「想去那家店吗?」 「咦!?没有啊我没有这么想……」 虽然这么回应,但蕾菲尔眼神频频游移,水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现在穿不了童装喔。」 「没人说想穿那种衣服吧!」 「是吗~?反正缩小之后就能穿了所以用不著逞强……」 「吵死了!我什么都听不见!」 就在两人进行这种交谈时,后方的翡露梅妮雅意外干劲十足地说。 「水明阁下!去那家店吧!」 「怎么,梅妮雅也有兴趣吗?」 「是!」 翡露梅妮雅也露出平常没有的兴奋模样并且很有朝气。女孩子果然都会喜欢那种充满可爱物品的店吧,不仅蕾菲尔对那种店产生反应,现在连翡露梅妮雅也是。 「那就进去看看吧。」 「真、真没办法。既然大家都说要去,那我也去吧。」 就在水明跟著声音微抖但还是在逞强的蕾菲尔往那边走时,不知为何身后传来疑惑的声音。 「……水明阁下?蕾菲尔?请问两位要去哪里?是这边喔?这边。」 「啥?」 「姆?」 听见翡露梅妮雅的声音,水明和蕾菲尔回过头。因为两人看的是同一方向,所以认为她想去洋装店,原来是搞错了吗? 但回头朝翡露梅妮雅所指的方向看去后,那里有间毫不客气散发著恐怖气息的可疑店铺。 「两位,快走吧!」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笑容满面地这么说,兴奋得不像平常的她。但那间像是店铺的建筑物,感觉丝毫没有会让女性喜欢的要素。 「这、这边?这边吗?当真?真假?」 「没错。请看看这在厄斯泰勒和帝国都不曾见过、酝酿出阴沉郁闷氛围的外观!还有飘荡而来的可疑药品味,以及从外面就能看到种种以魔法文字书写的物品!怎么能不令人兴奋!」 翡露梅妮雅热情地对因为看见奇怪东西而傻眼的水明游说。闻言,水明再度仔细看向店铺,果真是间贩卖魔术品——这边称为魔道具的魔术道具店。 但他实在难以理解对方的兴奋。 「水明阁下?为何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呢?这很普通吧?」 「普、普通吗?」 「不对吗?」 「因、因为啊……」 由于水明欲言又止而不得要领,翡露梅妮雅将询问对象改为莉莉安娜。 「莉莉,你觉得怎么样呢?」 「莉、莉莉安娜,有点奇怪吧?对吧?」 水明也跟著徵求同意,但是—— 「没有那回事喔。」 「啥?」 「翡露梅妮雅说得没错,感觉、很有趣。」 回过神,水明看见莉莉安娜也和翡露梅妮雅一样双眼发亮。 「请看!果然是这样吧!没有在看见那家店的外观后会不兴奋的人!」 「水明、不是这样吗?」 「不,虽然我也有点感兴趣啦……」 水明同样是魔术相关者,当然会对神秘物品有些兴趣。但他还是觉得,再怎么说女孩子都不会因此这么兴奋吧。 就在水明如此困惑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没关系,水明你的反应很正常。」 「对、对吧。」 蕾菲尔露出看见难以理解景象般的费解表情。她也是同样的意见吗?水明因为守住常识而感到安心。 「总之水明阁下!进去吧!」 「快点、走吧。」 「……说得也是。进去吧。」 水明被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拉进店内。 虽然在帝国购买物品时进过好几次魔法店,但异世界的这种店不知为何都有股沉香的味道。原本世界的店为了促进客人再度光临,大多都会使用好闻的香料,这个世界不设此限吗?总会让人想起寺庙或葬礼。 另一方面,里头的店员依旧看著书不怎么积极待客;而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似乎打算要从前端开始逛商品柜和书柜,已经快速拿起手边的药草和魔杖等等起来看了。 帝国那时也是这样,魔法店贩卖的魔道具各有其趣,但感觉流行性颇为强烈。这个世界能看见的道具都是这样吧。从此观点来看,虽然把装饰品做成魔术品这点和原本世界不同,但似乎也存在著把魔术品做成装饰品的部分。也就是涵义上的些许不同吧。 「水明阁下!有很有趣的物品喔!」 翡露梅妮雅突然喊他。水明回过神,看见对方单手拿了什么、正笑著朝自己挥舞。 看清楚对方手上的东西后,水明脸上突然失去血色。 「人、人形娃娃……!」 「请问怎么了吗?」 「没……」 水明对举著陈旧人形娃娃、满脸疑惑的翡露梅妮雅发出呻吟。 他在原本世界的搭档曾经做过『水明人偶』,是段特别惨烈的记忆。从此以后一旦看见等比例缩小的人形娃娃,水明就会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骚动。 随便敷衍翡露梅妮雅后,水明偷瞄蕾菲尔和莉莉安娜的状况。 蕾菲尔因为不太涉猎这些而面有难色,边嘀咕边浏览物品。另一方面,莉莉安娜则沙沙沙地迅速翻阅魔导书。 翡露梅妮雅暂时将注意力移到放著首饰的玻璃柜了,大概是幸运物或护身符之类的吧。因为她是不使用魔杖的类型,所以对魔 第五卷 第二章 召唤之缘 「这么说刚才游行里的联合勇者……」 「是水明阁下认识的人吗!?」 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惊愕的询问声在室内响起。 勇者凯旋游行后,水明等人聚集在宵暗亭的会长办公室内。 沙发上的水明脸色更加严肃。 「那家伙是我的青梅竹马朽叶初美,没想到居然连她都被召唤了。」 水明语气沉重的回答问题。听见联合的勇者是水明认识的人,翡露梅妮雅等人尚未从过于偶然的惊讶中反应过来—— 「先是被卷进朋友的召唤,现在连青梅竹马都被召唤到同样的世界,也有这种坎坷的事呢。」 这是命运的奥妙吗,还是繁星的指引呢?闭上一只眼睛的露梅亚满脸惊讶地抽著菸。她说的完全没错。这个不用坎坷还能用什么来形容?感觉就像有关系的人都被陆续送进这个世界。 闻言,蕾菲尔回想起水明刚刚的行为。 「所以你才会那样叫她吗?」 「是啊,没有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没反应。」 「不是长得像的陌生人吗?」 「不,如果只有脸长得像就算了,但连服装都一样就说不过去。而且名字也一致。」 「是叫初美·朽叶对吧。勇者的名字确实和你说的名字一样。」 「是啊……」 就在水明抱头苦思且伤脑筋时,莉莉安娜开口询问。 「不是单纯因为、没听见水明的声音、而已吗?」 「搞不好是这样,但我和她的视线交会了。那家伙朝这边看,我也进入她的视野内了。所以我才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没发现。」 「也可能是、因为人太多、而没发现喔。」 「是吗……果然是这样对吧?」 水明试图说服自己般点头。确实有莉莉安娜提出的、因为人太多即便看见也没认出的可能。再说就算现在议论对方到底有没有察觉也于事无补。 无论如何—— 「我必须见见那家伙才行。」 露梅亚大概从水明话里听出了许多意思。 「所以?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 「是的。我想若以会长的身分,是否能与勇者见面呢?」 对,就算水明是她的朋友,但从联合的角度来看只是个普通人。难以想像这样的人能轻易见到勇者。 为了让事情得以顺利进展,水明才想拜托拥有高地位的露梅亚。 但露梅亚皱眉摇头,推翻水明的期待。 「不好意思啊,这个有点困难呢。」 「请问困难是指?」 「哎呀,用王室的话来说就是,那个勇者似乎不太想外出喔。因为到这个世界的时日尚浅、许多方面都不习惯,为了不造成勇者负担所以禁止谒见。」 「原来如此,这也是露梅亚阁下说还没见过勇者的原因对吗?」 「就是这样。穆赞王室对勇者相关的话题特别敏感,即便倾注我手上的所有权力,王室也不会让我谒见勇者吧。」 「既然都让她战斗还让她参加游行了,这样很奇怪呢。」 「真的,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露梅亚附议水明,她似乎对此事感到些许怀疑般一脸不满地抽著菸。明明是狐狸为何发出了噗噗的牢骚声。 见状,翡露梅妮雅不知为什么战战兢兢的询问。 「联合的勇者阁下……那个,因为是水明阁下的友人,所以很在意吗?」 「那当然。」 看见水明首肯,露梅亚突然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 「哎~帅哥,你身边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美女,还要追求别的女人吗?真有两下子呢。」 「啥……?不、不是!我并没有……」 露梅亚用菸管前端戳戳水明。当然他没有那种念头所以否认,但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好像不是这么想。 翡露梅妮雅飞扑过去、一把搂住水明,蕾菲尔则露出不像她的静谧且危险表情。 「水、水明阁下!?是那样吗!?你是那样打算的吗!?」 「水明,看来有必要跟你好好谈谈了。」 就在水明因为两人态度骤变而弯腰后退时,露梅亚哈哈大笑。 「好了,先别管这种玩笑。」 「明明是丢炸弹的元凶,居然好意思这么说……」 当水明怨恨地看过去时,露梅亚浮现彷佛找到新玩具的恶魔笑容。 「水明,欺负你很有趣呢。你在原本世界意外是这种角色吗?」 「咕……」 「哈哈哈!看样子被我说中了呢。不过你应该很苦恼吧?」 露梅亚露出近似于「多多取悦我吧」的笑容。水明则因为敌人增加而在内心叹气,但她也迅速收掉开玩笑的脸孔转为认真。 「因为是朋友所以在意吗?」 「是的。我们真的从很小的时候就一起长大,我想确认到底什么情况。毕竟无从得知她是否被迫战斗。」 「姆……」 露梅亚对此意见似乎有什么想法。这个世界的人们有著一旦要求、勇者就会欣然答应的偏颇观念,所以没办法马上理解勇者可能是被强迫战斗的臆测吧。但关于这点,来自异世界的水明想了很多。 再说他到现在依旧不了解黎二或艾力欧特那种、必须战斗的不可思议心境变化,所以要是没有亲眼看过就无法安心。 恢复冷静的翡露梅妮雅开口询问。 「但该怎么做呢?既然无法正式谒见,水明阁下就没有方法能与勇者阁下接触了呢。」 「欸~既然这样我还有一招啦……」 水明摩娑著下巴望向窗外。 夜晚这段属于魔术师的时间,现在才开始。如果正面进攻见不到的话,就只能耍耍别的花样了。 ◆ ◆ ◆ ——朽叶初美突然察觉身体被人轻轻摇晃。 「嗯……?」 发出刚醒的睡意浓厚声音并睁开眼睛,眼前是同伴赛尔菲·斐蒂尼的脸。 「起床吧,初美。已经晚上了喔。」 「晚上……?」 揉揉惺忪睡眼,初美支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自己位于穆赞宫殿四楼的房间,自己正躺在床上。 服装箱或梳妆台等等日常用品都在最低限度内的朴素房间,地板铺著暗色绒毯,窗外是宽广的中庭。 赛尔菲仍然戴著斗篷连帽,平静说出慰劳的话。 「辛苦了,初美。」 「……赛尔菲,我睡著了吗?」 「是的,而且睡得很熟。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吧,你的睡脸非常安宁。」 「啊呜……」 初美因为睡脸被人看见不禁感到羞耻。虽然因为难为情而满脸通红,但赛尔菲却一副慈爱的样子。虽然脸藏在阴影中看不见,但总觉得露出了微笑。 「还记得做了什么梦吗?」 「梦……」 闻言,初美回想梦的内容。 究竟,自己至今为止一直梦到的是怎么样的梦呢—— 「……我变成小孩子的梦。在和这里不同的地方,和男孩子赛跑、调皮玩耍的梦。」 「是平常的那个梦呢。」 听见赛尔菲温柔的声音,初美点头。对,那个梦是丧失记忆的自己经常会做的梦。连剑都拿不动的小小的自己,和同龄的男孩子一起玩。虽然毫无根据,但她认为这是过去的记忆,同时也是记忆的线索。 (但是——) 但是那个梦总会在半途转变为,男孩子念出咒语治疗自己跌倒受的伤、或者赶走流浪狗这种不可思议的场面。 然后,他会在最后这么说。 ——只要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来救你。 男孩子的脸朦胧不清现在想不起来。一旦想起他说的话,那份怀念之情彷佛会慢慢减弱、转为难以书喻的寂寥戚充斥胸口。 ……不过,原本想小睡一下而已没想到会睡这么熟。初美对自己的懒散感到惊讶后询问赛尔菲。 「顺便问问我大概睡了多久?」 「现在已经深夜了,睡了相当久喔。」 「呜……睡了那么久……我记得睡觉前说过要商量今后的行程?」 「是的,你这么提议了。」 「呜……」 对,游行与接下来的聚餐结束后,原本打算稍作休息就集合,以便决定今后该怎么行动。当时随意指定大概一个小时后,但现在窗外全黑。她似乎沉浸在梦乡超过两个小时以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叫你起来。」 「再早点叫我不就好了。」 「不,你看起来很累,所以我想当时先别叫你比较好。」 「谢谢你赛尔菲。那,盖亚斯和维札人呢?」 「他们在隔壁房间等我们。」 「是喔,那赶紧过去通知——」 初美刚向赛尔菲说完,走道就传来匆忙脚步声。这个动静是盖亚斯吗?大概是发现自己醒了才过来吧。 当她确定访客身分,房门就被气势十足打开。 「呦,醒了吗?我们爱睡懒觉的勇者阁下。」 对他来说门就和薄木板没两样吧。随著气势十足的开门声,果然是那个笑容毫不客套的魁梧男人。 盖亚斯不请自来、一屁股坐到房内椅子上,赛尔菲以谴责视线射向旁若无人的他。 「盖亚斯师傅,怎么能不敲门就直接闯进女性房间?」 「无所谓吧,反正她是穿著衣服睡觉的吧?再说就算初美现在是有失体统的样子,你也会想办法啦。」 「是的,确实如此。那种时候我会先用魔法攻击你。」 「唉~可怕的女人。」 看著立刻回答的赛尔菲,盖亚斯双手抱著肩膀表示害怕。虽然明明不是这么想,真是个风趣的男人。 另一方面,初美毫不在意盖亚斯的不礼貌举动,坐在床上微微鞠躬。 「盖亚斯,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你会睡过头还真少见。」 「好像是因为做了不习惯的事觉得累吧。」 初美为难的说。虽然有过聚餐经验,但游行是第一次。坐在卡彭拉著的高耸花车上、对居民露出不习惯的亲切笑容整整半天,这种事比她想像的还要辛苦。 「啊~不奇怪啦,就算是本大爷也肩膀僵硬了。」 这点似乎和她一样,盖亚斯揉著肩膀脸上发愁。就算是豪放磊落的他也对那种必须维持形象的场合感到棘手吧,虽然游行当时看起来乐在其中,原来不是那样吗? 就在他们聊著这个话题时,仍然敞开的门口出现一名穿著高级纺织品制成的骑士装束的少年。而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盖亚斯,你擅入勇者阁下的房间有何意图?」 穆赞的王子,维札·拉修赞带著危险的声音十分严厉,他眼角上挑如此质问。但盖亚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和地位而畏缩,反倒伸手挖了挖耳朵。 「怎样啦你也要对我说教吗……没差吧,反正都听见说话声了。我想尽早结束忧郁的话题去喝酒啊。」 「你的意思是喝酒优先于世界和平吗?」 「当然。」 盖亚斯豪爽地拍拍胸膛。 维札因为对方无礼的说话方式愕然扶额,大概判断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他将表情柔和下来看向初美并鞠躬。 「您刚醒来就如此吵闹实在抱歉,勇者阁下,睡得好吗?」 「嗯。谢谢。还有,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不会,您还残留著讨伐魔族的疲惫吧。这是我等的责任,请勇者阁下不必介怀。」 「嗯……」 对方依旧是不会让自己感到丢脸的绅士。 但再来要认真商讨了,不能一直坐在床上,于是初美想移到椅子那边。正当领悟她举动的赛尔菲打算协助时,维札不知道为什么制止了她。 「赛尔菲,由我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虽然赛尔菲一瞬间对维札的行动浮现疑问,但也很快察觉什么般优雅退下。 这次轮到旁观的初美一头雾水,接著维札靠近。 「维、维札?」 「来,勇者阁下,请搭住我的手。」 「咦?啊、嗯……谢、谢谢……」 维札已经伸出手来了。初美局促道谢,视线无法落在那张体贴且温柔的脸上。虽然对方经常有这种行为,但这次实在难为情。 就在初美姑且搭住他的手站起身时。 「哦~?一口气加紧攻势吗?」 「呵呵呵……」 房间内另外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维札不管他们,兀自引导初美坐到椅子上,然后询问。 「勇者阁下,您觉得今日的餐宴如何?」 「嗯、嗯,好吃是好吃……」 「有任何不喜之处吗?」 「不是那样,只是我不擅长那种场合。啊、我没有讨厌国王陛下和皇后大人喔,知道了吗?」 不只国王皇后,宫殿里的人都对她很好。但是,在郑重场合用餐该说感觉不舒坦吗?总之难以冷静。 但是,维札不知道怎么解读她的话,露出了通情达理的模样。 「因为您丧失记忆才会如此认为吧。您心怀不安,在那种场合下自然会无法冷静。」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马上就会习惯了。毕竟勇者阁下的餐桌仪态相当优雅。」 初美生硬地用「嗯、嗯……」回答维札的称赞,她实在不怎么会应付这种直截了当的奉承。 终于在椅子上坐好后,挂著特别坏心眼笑容的盖亚斯映入眼帘。 另一方面,赛尔菲也发出窃笑声。什么事这么好笑? 「……吶,你们偶尔会这样,到底为什么?」 「不,没有为什么喔。」 「对对,只是想笑而已。」 虽然他们似乎很开心,但维札不知怎么满脸不愉快。盖亚斯好像觉得他的态度也很可笑般加深了笑意。 等维札也坐好,盖亚斯便询问。 「那么,再来要怎么做?」 「我觉得什么都不用做。」 「喂喂你说那种话,商量还有什么意义啊?你在生什么气啊?」 「我没有。」 虽然这么说,但维札似乎还是在生气。初美不管他们直接开口。 「当然是要讨伐魔族,但今后该如何行动呢?」 「像平常那样和士兵们联手行军不行吗?」 「勇者阁下,我也认为这样更加踏实。」 维札罕见地同意盖亚斯和以前一样的提议。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但初美有别的考量。 「虽然是那样没错……」 「初美,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难得我们是独立战力,所以想说有没有其他的运用方式。你们看,士兵们因为获得大胜利所以不用鼓舞了对吧?既然如此,是不是把战场交给各位将军比较好。」 「啊?」 盖亚斯没有立刻听懂,但维札十分理解初美的提案。 「也就是,我等单独对魔族采取行动比较好。」 「是的。我想这样一来不就有事能做了吗?比方说以魔族将军为目标发动奇袭之类,虽然说不定会有点危险。」 「说得也是。不过,一旦成功,战场上士兵们的负担就会大幅减轻呢。」 没错,战力十分充足。与魔族正面交锋的三名前卫,以及能够完美辅助的一名后卫。四个人也适合隐密行动,如果能因此击败魔族将军或强大的魔族,人类方就会变得有利。 「……当然前提是如果大家明知危险还愿意战斗。」 就像初美担心的,这是一个危险的作战。她并不想强迫同伴。 但维札却以早就准备好答案般的口吻回答。 「我等当然会追随勇者阁下。」 「就算维札你愿意,盖亚斯和赛尔菲愿不愿意呢?他们也有母国的事情要考虑,不能强人所难,不要用这种没有退路的说法。而且,我们也还没确定要用这个策略。」 「万、万分抱歉。」 听见初美告诫的话,维札慌张赔罪。他会如此动摇是因为初美话语里夹带的严厉吧。盖亚斯无视因为自觉失态而闭口不言的维札,可靠地说。 「我无所谓。一直处于被动也差不多腻了,有危险正如我所愿。」 「我也会跟你去喔,事到如今并没有放弃职责的打算。」 「谢谢你们。」 初美对两人,不对,是三人感激不尽。 盖亚斯打量表示谢意的初美。 「不过啊初美,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现在居然能这么有干劲。」 不是这样是指突然提出具有攻击性的方案吗?当初她因为丧失记忆的冲击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并且拒绝讨伐魔族。两相对照之下果然会让人这么觉得吧。但是—— 「约好不提那个了不是吗?我只是……在战斗时感觉必须打倒魔族而已。」 对,在和魔族战斗时,不知何时开始就觉得那是无法置之不理的危害。只要看见那恶意的强大就能一目了然吧,有种无论如何都必须打倒的感觉。 而且,想守护的意志也增强了。不管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或是一起战斗的三个同伴,都是自己重要的人。 「——吶,赛尔菲,接下来有什么必须在穆赞做的事情吗?」 「没有,但你得留意之后要出席的许多晚会时间。」 「晚会……也就是派对吧?为什么?」 游行是为了抚慰民众所以不得不办,但除此之外的招待,坦白说,初美认为没有必要。 闻言,维札代替赛尔菲回答。 「希望加深您与我等的情谊。」 「我和大家感情已经非常好了不是吗?」 对初美而言,他们三个是初次战斗以来的同伴。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藉由在战场一起战斗、相互支援,已经成为知心好友了,因此她认为没有必要。 「我的话有些语病。我等指的是,瑟狄鄂司联合的人们。父王母后、穆赞 的重臣官员,以及联合其他国家的相关人士,您也必须有所认识才行。」 「这方面……我也觉得能够好好相处的话当然很好,但没有那么迫切吧……」 「不,这对现在的联合而言是当务之急,毕竟勇者阁下在此。」 「你的意思是,要我成为团结联合用的工具?」 「——不、不是!并非此意!」 「虽然我也觉得在这种魔族袭来的状况下是必要的……」 即便能够理解,但总觉得胸口发闷。 「不是这样勇者阁下!这绝不是利用勇者阁下……!」 大概是看见初美露出复杂表情,以为她不高兴的维札半是慌乱的拚命改口。 另一方面,盖亚斯则挂著刚才那种别有深意的笑容对初美说。 「欸~差不多该察觉了啦初美。吶?」 「察觉什么?」 「初美,当然是察觉维札王子的好意……」 「你说厚意?我也认为他确实对我太好,好到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从被召唤出来开始,不只他,宫殿里所有人都很照顾自己。即便只要认为她会来这里是拜他们所赐、对自己好是当然并心安理得接受就好,但初美却不忘感谢。 初美想传达这样的想法,但盖亚斯却好像听出什么言外之意般愕然叹息。 「……怎么说,坦白说就是你有~够迟钝,总觉得想起之前一起吃过饭的瘦弱小弟了……」 「……?」 虽然不懂盖亚斯在说什么,但多少冷静下来的维札似乎放弃了什么般,直率说出想法。 「……诚如勇者阁下所言,一部分是为了联合。但为了让失去记忆的您打倒魔族后,能够过上平稳生活,我认为此事有必要。若感到不安,我愿毕生扶持您。」 「但是……我并不想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 「我、我不认为是麻烦!」 「可是……」 无法轻易答应。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想剥夺维札的人生,也不打算让对方负起这么重的责任。 而且,自己有可以回去的世界,必须回去那里。 对,因为自己一定得见到梦里那个男孩子。 「……」 不能让丧失记忆的不安开始占据脑部,得以回想被雾霭隐藏在脑袋深处无法想起的记忆,以及必须想起某个人的思念让头脑运作。 大概从她的脸色观察出心情,维札露出担心的表情。 「……勇者阁下。」 「抱歉。既然谈完了,让我独处一下。」 「初美……」 「嗯,没问题的,谢谢你赛尔菲。」 初美对呼唤自己的赛尔菲露出别担心的微笑。等她对满脸歉意的维札说「我没有介意」后,三人终于走出房间。 他们离开后片刻。初美站起身、把自己扔到床上。她看著天花板上装饰的挂毯,突然将回想起来的话语脱口而出。 「……我必须回到原本的世界。」 虽然同伴也很重要,但她不想继续不复记忆,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而且说不定还有应该回去的地方,以及在等待自己的人。 所以—— 「——嘿咻。」 就在初美思考时,突然听见窗边传来轻快的声音。 窗户没关。正当初美想著应该是外面声音飘进来,因此维持随便躺著的姿势、转头往窗户看过去时,窗棂上正蹲著个应该是爬上来、穿著绿色衣服的黑发少年—— 「呦!」 「咦!?咦!?咦咦咦咦咦!?」 看见突然现身、状似亲密举手招呼的少年,初美大吃一惊并从床上坐起来。 「等、等等这里是四楼!」 「嗯?就算四楼只要加点油就能爬上来了吧?像这样,抓住突起的部分攀爬之类的。虽然我没那么做。」 少年以动作示意,若无其事的说。确实说不定有许多爬上来的手段,但问题不在那里。 「你、你是怎么进到宫殿用地内的!?」 「那种事轻而易举啦……」 少年这么说著,用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以那种举动表示入侵相当简单后,他理所当然似地从窗边跳进房间。 他是什么人?初美怀著疑问,拿起就放在旁边的刀,然后摆出随时可以砍过去的瞄准姿势。 「不要动!」 她发出警告。闻言,少年似乎无法理解自己在说什么,像时间停滞般凝固片刻后,突然抓狂似地抬高声音。 「……啥?」 「啥什么啥啊非法入侵者!想被砍吗!?」 初美手按刀柄,再度警告一副蠢样的少年。见状,对方呆了半晌才像是终于察觉杀气般慌乱出声。 「砍、砍我?你说砍、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家伙吧?」 「没错你真了解,我没有在开玩笑。」 「没、没开玩笑什么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真的想要砍我吗!?那、那个吗?难道是因为我突然闯进淑女的寝室所以生气了?这个的确是我不对……」 「不是。」 「那为什么啊!?」 对方生气质问。为什么这名少年会吃惊呢?明明这种事扪心自问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不说你就不知道吗?不认识的人突然进来自己的房间,无论是谁都会产生警惕吧?」 「你说、不认识……?」 「至少我……没看过你。」 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不曾遇到也不曾认识这名少年。但为什么对方会一副彼此认识而且满脸困惑呢?简直莫名其妙。 但是,少年似乎因为刚才的话而大幅动摇。 「别、别开玩笑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所以我不是说过没在开玩笑了吗?我不认识你。」 「怎么可能不认识啊!我是水明!是你的、你朽叶初美的青梅竹马!八键水明!」 「青、青梅竹马?」 「是啊,没错。我们是青梅竹马。所以拜托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啦……」 少年伤脑筋似的发出苦闷声音。他叫八键水明吗?虽然说是青梅竹马这点让人感到意外,但他确实以非常亲近的态度对待自己。只不过,其说词有极为可疑的部分。 「你在说什么?我是来自异世界的勇者喔,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青梅竹马。」 对,这就是否定这名少年——八键水明说词的不可曲解事实。 自己说不定确实有青梅竹马。但来自异世界的自己,绝对不会在这个世界遇见对方。虽然不知道少年入侵的目的,以及为什么不惜说这种谎也想接近自己,但这个圈套实在过于粗糙。 另一方面,被这个事实砸傻的少年,彷佛被深信不疑的人背叛般满脸愕然。 终于,他浮现察觉了什么的表情。 「喂我说你,该不会……没有记忆吧?」 「你说的没有错,我失忆了。」 「喂喂,真的假的啊……」 开口后,得知惊愕真相的少年瞪大双眼。 ◆ ◆ ◆ 八键水明家隔壁有间剑术道场。 那家道场的师傅是他父亲的朋友,在水明小时候经由父亲推荐搬到了隔壁,然后开设道场。 剑术是称为俱利伽罗陀罗尼幻影剑、源头可以追溯到战国以前的古流之剑。名字取自不动明王的化身之一俱利伽罗大龙,并以不动明王降伏恶魔的由来,有著不仅砍人更斩杀使用外法的妖异怪物的传言。 当然,那不只是传言。道场的师傅表面上传授剑术,其实以斩去蔓延世间的怪物为生,而其女也就是她——朽叶初美则女随父职。 因为诸多原因,初美不知道水明是魔术师、也不知道水明知道家里的真正职业——这些暂且不提。 她的剑术实力相当高强,强到其父朽叶镜四朗说身为女儿实在浪费的程度。虽然实战甚少,但水明推测在原本世界时恐怕就有与七剑一较高下的实力。 然而那样的她,现在强迫自己做出选择。 「——那么,你想要我叫人来,还是马上砍了你?」 「两个选项我都想拒绝,因为哪个都很不妙。」 「我现在才不妙,毕竟房间里有不认识的男人。」 「饶了我吧……」 水明非常伤脑筋。从搬过来开始就一起玩、一起学习剑术的她,现在大致瞄准著自己全身要害,并对自己摆出了「拔刀」的姿势。飘荡的杀气就是这并非玩笑的实证。一旦自己做出可疑举动,那把刀就会无奈出鞘吧。 但是,没想到她会失去记忆。毕竟自己是为了确认状况、抱著可能的话就带她走的念头而来,现在却完全推断不出该怎么行动才好。 如果没有原本世界的记忆,无论自己说得再多都无法取信于她吧。就算想使用魔术,也不存在恢复记忆的魔术。虽然有介入脑中、替换或玩弄记忆的术法,但如果不得要领地强制拉出记忆,先别说成功不成功,绝对会加重脑部负担。 头好痛,完全没准备能够改善 状况的方法。 果然只能说到她相信了吗—— 「嘶~」 水明突然听见初美的呼吸。 她的武器刀身长四尺、刀柄长八寸,虽然各处都有奇怪的装饰,但从整体看来是以日本刀为原型锻造的吧。恐怕那个赤色刀鞘内,装的是异世界独有的微弯金属刀身吧。 而自己正处于剑锋三寸前,也就是在她的攻击范围内。不,对她而言,即便其刀锋触碰不到己身,也依旧算在范围内吧。 没错,拥有超过一定力量的剑豪们,同时也会拥有剑长与腕长加总以上的攻击范围。虽然从物理的角度来看根本不可能,但俗话说的横云、横一文字等等招式就是能切开剑闪前一切的剑术。 然后,她的流派也是其中之一、非比寻常的剑。 「俱利伽罗陀罗尼幻影剑朽叶流。就算失去记忆,你也没忘记剑术呢。」 水明流著冷汗这么说,而初美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 「你知道?」 「所以啦,我不是从刚刚就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吗……」 「我无法相信这种事。」 「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进来?正式来访不就好了吗?」 「就是没办法那样,才用这种方法啊。」 「哼,你说没办法不就很可疑吗?」 「那是什么歪理……」 水明十分傻眼。不管是守卫也好卫兵也好或者谁都好,从自己说是青梅竹马开始反而更相信其他说词。 「那你能证明吗?虽然你确实知道我的剑术,但这种事说不定只要是魔法师或者像魔族那样施个什么术就能知道。所以就算你知道我的剑术,也无法成为我们是青梅竹马的证据。」 「咕……」 水明对初美的喋喋不休无话可说。确实如她所言,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证据。即便手机里姑且有和初美全家一起拍的照片,但手机早就因为没电不能用了。 既然这样,动用蛮力把人带走吧?但就算这么做她也不会恢复记忆,而且诱拐第一勇者会引起不得了的骚动。 就在水明忙著思索对策,不知该如何行动时。 走廊那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察觉了吗?水明还来不及使用魔术,门外就传来女性嗓音。 「初美!?发生什么事了吗!?」 「赛尔菲!?有入侵者!」 「入侵者说的是我吗!?」 「也只会是你了吧!」 初美的话和刀刃同时闪过。水明慎重退到窗边,而大太刀轨道突然转为直角、从横扫瞬间变成突刺。伴随著刀身撕裂空气引发的尖锐破风声,秘银打造的刀锋朝水明腹部而来。 水明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并逃向房间深处。 「你真的想杀我啊!?」 「只是稍微刺一下而已。放心吧,我会避开要害。」 「听起来很危险,完全没有能够放心的要素!」 然后,门随著「磅!」一声打开,进到房间里的人物穿著绿色斗篷。她大概就是刚才询问初美的女性、也是游行时站在花车上的魔法师。 「初美!没事吗?」 「嗯。这个男人就是入侵者——好了你束手就擒吧。」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入侵宫殿的,但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她们说得没错。门口有人守著,窗户在初美的攻击范围内,即便是刀锋触碰不及的此处也在绝刃之太刀的距离中—— 但是—— 「退路那种东西只要打出来就行了!」 「什!?」 「——!?」 水明将魔力聚集于拳头,并随著魔术行使一口气砸向墙壁。他递出的拳头散发著强烈冲击波和乙太能量,当拳头击中目标瞬间,墙壁立刻碎成粉末随风消散。 水明听见背后传来包含咒骂的呻吟,是因为要在冲击波中专心自保吧,而他就在此时从自己打出的大洞往外跳。 这是栋四层建筑,而目前所在地就是四楼。但对魔术师而言,高度根本不是问题。 水明在夜晚中乘著由下往上的破风声迅速接近地面。藉由魔术安全著地后,初美刚才称为赛尔菲的女性嗓音,不知怎么传进了耳中。 「宫殿里出现入侵者。黑发、穿著绿色服饰的男人。他在入侵勇者初美的房间后逃往中庭。警卫士兵全员前往中庭……重复一次……」 简洁的警报。刚才那个穿斗篷的女性除了是魔法师以外还能驱使风吗?她的声音乘风散播到每个角落。 听见警报,各处立刻传来脚步声。虽然水明已经往某个方向跑,但配著剑的士兵们接二连三从各个方向涌了出来。 「有了!在那里!」 「散开并包围!绝对不能让入侵宫殿的无礼之人逃了!」 「啧……还真多呢。」 大概是降落的场所不好吧。庭院正中央没地方能躲,而最近的建筑物也有一段距离。 水明被士兵们包围后,看见他们身后出现一个面熟的男人。 「嗯?你不是之前那个瘦弱小弟吗!?」 大声发出惊呼的是在餐馆遇见的男人,盖亚斯·福邦。 以建筑物为背景,水明用没什么危机感的语调回答。 「啊~大叔,又见面啦。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什么大叔啊喂!你是入侵者,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啦,这中间的误会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 「不要耍我喔,揍你喔?」 「不,我感觉在被大叔你揍之前就会被其他家伙砍成两半了。」 水明瞄了眼士兵们,发现他们已经拔出剑、双眼发出危险的光。看来宫殿、而且还是勇者的房间遭到入侵此事让大家非常火大。 最后又有个人过来了。步伐从容地穿过士兵们走过来的是,初美另一个站在花车上的同伴。记得是穆赞的王子维札·拉修赞。 「盖亚斯,你认识这个人?」 「说是认识,但也只是在吃饭时并桌的交情而已。」 「是吗。」 发出理解的声音,接著拔剑发言。 「无礼之人,你知道入侵这座卡尔纳斯宫殿、甚至入侵勇者阁下寝室会有什么下场吗?」 水明以大口叹气回答维札冷静但充满威压的语调。 「我说啊……我只是来见认识的人而已。」 「你这家伙认识的人?」 「初美。虽然她好像失去记忆所以完全不把我当一回事。」 「……」 「莫名其妙。勇者阁下来自异世界,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认识的人。」 盖亚斯皱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而维札毫不犹豫断定水明的说词毫无道理。看著他们的模样,水明垂头丧气的叹息。 「说是这么说啦……」 盖亚斯将手指折得劈啪作响。 「总而言之呢,有必要好好问问你。乖乖不要动。」 「你们并没有我乖乖不动就会以礼相待的感觉呢。」 「当然,不用同情入侵者,没把你切片就要心怀感激了。」 虽然盖亚斯态度多少放软了点,但维札依旧冷淡。 周围的士兵们已经呈现临战态势,酝酿出了危险气氛。 没有逃跑的机会,想脱离这里势必得先处理眼前的士兵们、盖亚斯以及维札吧。 「真没办法……」 水明因为不尽如意的现状而为难叹气。 明明同在月色下,却只有他周围落入暗影之内。 ◆ ◆ ◆ 同一时刻,宵暗亭穆赞分部会长露梅亚正在宫殿里。 听说水明,八键为了接触联合的勇者要入侵宫殿,所以她也配合对方时机入侵了。 理由当然只有一句话,因为好玩。虽然她也有她的立场,但终究是兽人,从出生起就被赋予的享乐天性与其他兽人相同,无法反抗。 虽然平常因为有狐耳和七根尾巴而打扮显眼,但现在透过金狐族传下的变身术冒充成卫兵了。 就在露梅亚在回廊寻找中途跟丢的水明时,听见由风传来的入侵者警报。因为警报的传播范围非常广,手持照明的卫兵们随著怒吼往中庭蜂拥而去。 「……哎呀哎呀那个男孩搞砸啦?」 露梅亚皱眉。还以为水明拥有异世界的魔法、也似乎拥有相应的实力所以不会失败,没想到未能成功。 (这样一来不去帮他就糟了呢……) 虽然听蕾菲尔说过对方实力高强,但宫殿的卫兵素质精良,而且这里还有勇者的同伴们,就算是异世界的魔法师也会被逮捕吧。 不过他毕竟是蕾菲尔的恩人,不能就这么弃之不理。就在露梅亚因为预感事情会变得麻烦、吐出厌倦的气并前往中庭后,突然感觉周围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 「……?」 露梅亚因为察觉夜晚的黑暗加深而仰头望向天空,群云正从月亮前穿过。黑暗加深是因为那个吗?但月光还很明亮,感觉不至于 成为导致周围这么暗的要素—— 不对,现在没时间考虑那些。可惜自己停顿而浪费的时间,露梅亚拋开不需要的思绪快速跑向中庭。于是,她看见就在那里的水明、卫兵们、盖亚斯·福邦和维札,拉修赞。 演员都到场了。水明被逼到退无可退,足以窥见舞台渐入佳境。 「哎呀~……这可是最糟的状况呢。」 混在卫兵中的露梅亚愁眉苦脸。如果水明还在逃跑就好了,这种情况下要毫发无伤救出来可见很难。其他卫兵也慢慢聚集过来,终于完成包围水明的半圆状阵形。 已经无法轻易逃跑了。若是继续磨蹭下去,那位来自自治州的魔法高手『风雪』也会赶到吧。要在士兵们上前逮捕时见机行事闯进去吗—— 但是,背叛她那种预想的舞台第二幕正要上演。 就在卫兵们为了抓住水明、弯下腰准备飞扑过去的时候,设置在中庭的魔力灯,以及士兵们手持的照明用具,犹如在预告什么般开始闪烁。 闪烁的间隔不固定,没过多久就像故障般慢慢失去光芒。 就在卫兵们因为意料之外的黑暗而不知所措,水明身边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配合著中庭越来越深的黑暗逐渐摇曳。 摇摇晃晃。宛如冉冉升起的雾霭。 另一方面,水明动也不动。表情因为浏海遮住无从窥视,但丝毫不见步入穷途末路的绝望,只是站在原处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当露梅亚透过那片雾霭捕捉到水明眼睛的瞬间,身体倏地一震。 ……虽然没有魔族的力量或外法使用者般的恶意,但水明现在散发出难以表达的毛骨悚然氛围。宛如亲眼目睹来路不明的恐怖般,有种带著湿气的暗缓缓爬行出来的感觉。 突然,包围在水明附近的卫兵们接连倒下 「什——!?」 看见这毫无道理的景象,露梅亚忍不住发出惊呼。而勇者的同伴和其他卫兵也同样,配合周围越来越暗而产生动摇。 没过多久,后头的卫兵们也很快失去意识。 只剩下盖亚斯、维札以及几名卫兵。虽然勇者的两个同伴没有异状,但卫兵们在这股毛骨悚然的支配下,想必正流著大量冷汗吧。 盖亚斯不敢大意地环顾倒下的卫兵们,询问水明。 「……你做了什么?」 「就你看到的那样,只是让他们昏过去而已啊。」 「你说……让他们昏过去?」 就在盖亚斯因为水明简短的解释而困惑时,维札猛然出声。 「胡言乱语!怎么可能不使用魔法、不触碰对象就让人昏倒!你这家伙究竟做了什么!?」 「问我做了什么,就我说的那样啊。」 「打算以那种说词迷惑我们吗?你这家伙该不会想说,光是想像就足以弄晕他们了吧?」 「答得漂亮,你说的完全正确。」 若无其事的声音响起后,维札语气带上几分愕然。 「说什么蠢话,只凭想像怎么可能打倒别人。再者,这些可都是联合屈指可数的精锐哦!?无论肉体或精神都很强悍,怎么可能因此倒下——」 水明向维札投去无聊至极的深红视线。 「你在说什么?那些不过是多少能使用剑的普通人吧?你凭什么断言那种人能够战胜我的意念?」 这句话响起后,附近空气突然转冷。是水明做了什么吗?或者是,听见不明就里但令人恐惧的事实以致身体自然而然发冷了呢?夜气混著某种不寒而栗的冷风吹过,身体彷佛被那阵恐怖的风击中般开始哆嗦。 另一方面,剩下的卫兵在水明那不可思议的措辞,以及恐怖的气势下相形见绌并往后退。但是,已经太迟了吗?又有好几个人接连倒地。 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击中而失去意识。虽然周围确实被某种异样的气氛包覆,但要说光那样就能放倒意志坚定的卫兵绝无可能。那么果真如水明所说,是被他只用意念就弄昏了吗? 维札瞪著水明。 「你这家伙……」 「让剩下的人退开吧,普通人不可能胜得过魔术师(我们)喔。」 但维札却察觉什么似的,从容向声音参杂惊讶的水明说。 「看来对我们无效呢。」 「说得对。我们还活蹦乱跳著哦。」 盖亚斯也浮现无畏的笑容,这么对水明说。 确实没错,身为战力中枢的他们依然存在,也还有不少卫兵。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知道危机迫近了呢?和他们看著同一个男人的露梅亚无法了解。如果自己站在他们的立场,肯定在水明周围发生不可解现象和水明本人的恐怖神态、还有那难以形容的寒冷彻骨迹象出现时就落荒而逃了吧。优势已经全盘倾向水明那方,恐怕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扭转这点吧。 ……随著月色逐渐朦胧,水明的身影也越来越昏暗。现在的他彷佛是暗之中的居民般与暗影为伍。 「维札!盖亚斯!」 后方突然响起女性嗓音,那道担心他人的善良高音清脆而美丽。随之现身的人外表亮丽,飘逸的金发、意志坚定的绿眼。从她手上握著特别长且细的剑来推断,这名少女大概就是勇者吧。 「初美吗!?」 「勇者阁下!」 「这是,咦——?」 跑过来的勇者初美回应维札和盖亚斯后,看见了眼前的惨状。她满脸困惑地环顾四周,接著以严厉的视线望向水明。 「是你做的吗?」 「是啊,不过别担心,只是昏过去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感觉他们之间流动著险恶的气氛。听水明说双方是青梅竹马,但口吻和态度却不让人这么认为。发生了什么吗? 跟在初美后面,自治州的魔法师赛尔菲·斐蒂尼也出现了。 「这样四个人就到齐了呢。」 勇者一行人重整阵势。另一方面,水明看著初美平静开口。 「初美,希望你听我说。」 「你乖乖被抓我就会听了。」 「我没有那种兴趣。」 水明满脸「恕我拒绝」。在这种状况下乖乖被抓确实不是好事,因为一旦被抓,现在的穆赞王室绝对不会放过他。 水明奇妙的态度中混上了点困惑,而听见他与初美对话的盖亚斯询问。 「他一直说认识你,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这个男人说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啥?」 盖亚斯发出抓狂似的困惑声音,接著将惊愕视线移向水明。 「喂小弟,说谎也打个草稿吧?就算你再怎么想见勇者,但连小鬼都不会撒这种谎啊?」 「你们这样从一开始就否认我也很困扰。初美现在丧失记忆了对吧?这里可不存在能判断我是不是在说谎的人哦。」 「就算这样,被召唤的勇者的青梅竹马什么的,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盖亚斯如此否定水明的说词。但是水明保持沉默,以一种即便反驳也是在对牛弹琴般的态度无奈叹气。 赛尔菲开口询问。 「那么,你打算如何?愿意乖乖被捕吗?」 「刚才说过恕我拒绝了。」 「那么我就视为你要抵抗了喔?」 「……」 望著默不作声转看过去的水明,赛尔菲这次语出威胁。 「先问你,你觉得自己是我们的对手吗?别看这样,我们好歹击破魔族军团、打垮魔族将军了喔。」 「所以很强啰?再怎么说也过于自负了吧?」 「那要试看看吗?」 盖亚斯语带轻视,既然决定抵抗就代表要战斗了吗? 但水明漫不经心地向后转。 「啊?」 「没兴趣,我暂且回去啦。」 「啥!?喂,你话说得那么好听现在却要逃吗!?」 「我不想无谓胡闹。我会再来,现在就宽容地放过我吧。」 水明说出类似谦逊的话,并回过头看向他们。虽然是这个状况,但他意外愿意乖乖让步。大概不想在青梅竹马面前过于诉诸暴力吧。 闻言,盖亚斯有所行动。 「我们怎么可能说好喔是吗就放你走啊!」 随著充满干劲的喊声,盖亚斯挥出拳头。原本以为对方会一步就拉近与水明之间的距离,但他踏出的步伐却深深嵌入地面、用上了十足力气的拳头缠著空气往水明而去。 水明那副瘦弱的身材,要是被击中肯定不能平安无事吧。 但是盖亚斯打出的这拳实在过于有勇无谋。 「哼,这种拳头和爸爸比起来太温和啦——」 听见冷哼与愕然的声音同时,水明动作滑溜地钻进盖亚斯怀中。地面因为其踏出的右脚就有超越盖亚斯拳头的威力而碎裂,他弯下腰,滋咚——令人心底发颤的声音在大地上传播开来,在土砂碎屑被吹飞的短暂瞬间,确实能捕捉到水明挥出的右拳上缠绕著魔力与转为带状的绿色魔法阵。 「居然——」 盖亚斯绝对想不到魔法师会掌握和自己 同样的技巧吧。水明充满干劲的声音响彻中庭那刻,便抹消了他剩下的话。 「喝!」 水明那连武术师都相形见绌的拳头,狠狠打进盖亚斯腹部。接著空气产生伴有麻痹感的震动,盖亚斯整个人撞进宫殿墙壁。 墙壁被撞坏了吧。在激烈的冲突声响后,附近传来坚硬物体裂开的声音。 「怎么可能……」 「骗人!盖亚斯!?」 赛尔菲和勇者发出惊呼。就在她们身边但没发出声音的维札王子也惊愕瞪眼。 眼前仅剩的惨状是,宛如发生爆炸般碎裂的地面、和由水明魔力残渣所构成的范围,还有依旧维持出拳姿势的水明·八键。是因为一击后的余韵尚未恢复吗?虽然那张「呼~」的深深吐气的脸依旧被浏海挡著看不见,但恐怕很平静吧。 片刻后,他重新站好。 「喂大叔,还活著吗?」 「你……不是魔法师吗……」 「我是魔术师,如果以为我不会近身战所以掉以轻心就输定了哦。」 水明目中无人地这么说,看来姑且有斟酌力道。 其他人也因为这段对话而从刚才的一击中回过神了吗?自治州的魔法师赛尔菲展开行动。 「赛尔菲!」 「勇者初美,请退后。我要用攻性魔法将那个男人逼到走投无路。」 「咦?但是……」 「勇者阁下,请来这边。」 她大概还认为抓得到吧?勇者因为听见攻性魔法发出有点困惑的声音,但接著就被维札带到后方。 另一方面,在自治州拥有『风雪』异名的魔法师,赛尔菲·斐蒂尼随著高涨的魔力上前。 「所以我说——」 「你觉得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轻易收场吗?」 「唉……主动攻击的可是你们喔。」 水明叹气后就动也不动。明明赛尔菲已经开始行动,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慢慢的、感觉很不愿意似地将身体转向对方。没增幅魔力、没咏唱咒文、没有逃跑,也没有采取对抗的策略。 赛尔菲将巨大法杖指向那样的水明。 「——风啊!汝身怀悠久力量化为阵式——」 在她开始咏唱后,镶嵌在其黑钢木法杖前端的宝石也随之闪烁。 另一方面,水明这么说。 「喧嚣暴君是吧。哼?还是规模很大的那种。」 不光魔法种类,就连规模也能从咏唱中察觉吗?他发出感叹,但还是动也不动。觉得慢慢来比较好吗?或者是对他而言不用快也无所谓呢? 「其为暴虐之阵,自高空酝酿出不计其数的破坏,蜂涌至吾敌身边方为正义。喧嚣暴君!」 咏唱结束并解放键言后,旋风以赛尔菲的身体为中心卷起、四周出现好几处空气凝缩盘旋造成的摇曳。 其数为十,不对、二十——还在逐渐增加。然后,宛如强烈的飓风激荡般一起往水明蜂涌而至。 但在那之际,当水明慢慢低语了些什么并挥手时,凭空出现几条红丝带般的光线。红色光束甫出便沿著直角轨道多次折射、并以令人害怕的速度穿透到风中。 然后,就在所有光线全部穿透到赛尔菲身边的瞬间,那些旋风就如同未曾出现过似地消失了。 「什!?——呜咕!」 赛尔菲的惊呼与喊痛声接连响起。由于不是相互抵销而是被消除所以感到惊讶吗?但之后脸色会这么难看是因为感到痛苦吧。 水明看著对方痛苦的模样开口—— 「要做好反噬的应对喔,一旦疏忽就会像刚才那样。」 「你、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解除术式罢了。因为我之前看过那个魔法,而你现在会这么痛苦,是因为术式在成立之前就被强制解除。」 水明这么说完便举起右手。与此同时,刚才打倒盖亚斯产生的土砂碎屑突然往上飞起。除了土砂以外还从地面剥出了别的东西吗?相当的数量飘浮在空中,接著翻滚、聚集呈现漩涡一般,以牙还牙似地往赛尔菲蜂涌而至。 「——风啊,汝为坚守吾身之盾!一切在那苛烈漩涡之前终将弹飞!涡漩障壁。」 赛尔菲冷静咏唱后,风从各方吹来、在她面前形成漩涡。大量土砂被激烈的风的流动阻挡、弹开因此散落周围。 「居然没有咏唱就使用魔法!」 「刚才的连术都称不上吧。不过是举起土块而已耶?如果有能移动推土机或挖土机的家伙在场就不是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水明拐弯抹角在说什么,但从他的口吻听起来根本是雕虫小技。 即便攻防一时暂停,但水明还是动也不动。盖亚斯已经被打倒了。只要他愿意应该可以利用魔法、组织出更不间断的连续攻击才对。但他还是完全不积极,果然是因为根本不想战斗吧?水明就这么等在那边。而即便他显示力量,赛尔菲似乎也不打算放弃。 「好吧,我也要拿出真本事了。」 「你这么认真我也很困扰的啊——啊,根本没在听。」 「——风啊,汝为受冻结冰河祝福之魔风,风卷、风缠,将吾敌驱赶入绝佳牢笼。飘落冰牢不许一人爬匍而出,风雪的洗礼——冰壁筑结!」 这是她被称为风雪代名词的魔法。一旦行使,大范围内会产生冰雪交杂的暴风,并因为敌意而高涨、形成漩涡。其魔法效果不只如此。被这个风雪牢笼困住的魔法师,将因身体冻结而无法咏唱,更无从抵抗而被风雪抹除殆尽。 动也不动的水明当然被风雪包围了。冰的碎屑与飞雪在水明·八键身边盘旋,形成巨大牢笼。风雪肆虐的范围内瞬间一片雪白。 「结束了。」 赛尔菲的声音冷酷响起。 「等等赛尔菲!再怎么说这样做都太过火了吧!」 「请不用担心,我有将威力调整到不会致死的程度。」 「但、但是……」 「吹雪消融之后,就会出现那个男人匍匐于地的姿态吧。然后就能抓住他了。」 赛尔菲如此断言。已经结束了。但是,看见这幅光景却不害怕也没流下冷汗的自己,究竟是以什么理由为根据呢? 彷佛要印证自己抱持的疑问。风与冰的盘旋深处,能够听见微弱的声音。 「——火焰集结。宛如魔术师嘶吼之嗟怨。」 「!?」 「怎么会!?他是怎么在这片冰雪之中开口的!?」 勇者惊讶回头,赛尔菲也随之惊呼,但水明的咏唱依旧继续著。 「其濒死哀鸣化为具象藉以焚烧,赐予阻挡吾跟前者凄惨命运。」 周围出现大量的红色小型魔法阵,还有个大魔法阵在应该是水明所在的地点为中心运转。终于能够看见位于吹雪深处的单薄身影。那个影子右手握著火焰色的光彩。 ——然则辉耀。亚迤巴尼拔的璀璨之石(fiamma o ashurbanipai)。 火焰爆炸了。小魔法阵里冒出几条火线,高速运转的大魔法阵则喷出焰红火炎。在火线与喷出的火炎交错瞬间,产生的反应爆炸吹飞了一切雪白,无论是夜晚的黑暗或者别的什么,全在此时染成了火焰色。 余波朝包括混在卫兵里面的露梅亚等勇者一方袭来。但是,难道这也在那个男人的预料之中吗?虽然冲击波引发强风,但随之而来的火焰与高温已经衰减成几乎能称为带著湿气的风。 接著,红霞消退后,那里站著毫发无伤的水明。他脚边地面正咕嘟咕嘟沸腾,如同正站在融化的钢铁海面之上。即便位于爆炸中央、站在因为热度而不断摇曳的景色中却依旧淡然这点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咕……!」 赛尔菲因为自傲的一击没造成任何危害就消失而发出痛苦呻吟,而水明对那样的她以赞赏似的口吻说。 「你叫赛尔菲对吧?你是相当有才华的魔法师呢。灌注在刚才那个魔法里的魔力很强、威力也不错,同时还有拘束对手与封印咏唱的优点。你在我目前过过的魔法师当中算得上颇强。」 「……这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不是。因为你还比不上现在的梅妮雅或帝国那个危险的公主殿下,离我们的领域还远著呢——」 水明大概在说完就进行下一步了吧,倒下的卫兵们的身体突然浮起。 「什——」 就在赛尔菲发出惊呼同时,浮起来的卫兵们便以她为目标飞过去。 ——卫兵是自己人。这份意识让她的判断产生迟疑,而判断该怎么在不伤到自己人的状态下闪避的数秒,足以致命。 结果,选择不使用魔法的她只能豁出去逃开。赛尔菲往地面一滚躲开了飞来的卫兵。虽然动作不好看,但卫兵飞过来的速度并不快所以没击中。 「如果以为这种攻击就能打倒我……」 「没啊,我没这么想。这不是攻击。」 「咦——?」 躲著躲著,赛尔菲逃到了水明右手边。但是,连她最后逃到的地方,似乎也在水明计策之中。 宛如逃跑路 径早已被指定,水明朝她所在的方向伸出右手,摆出即将弹响手指的前置动作。 然后,水明就这么看也不看—— 啪嚓。 水明的中指敲击大拇指根部那瞬间,宫殿的夜里便响起毫无慈悲的声音。赛尔菲眼前的空气破裂。她因为脑部受到震荡而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赛尔菲……」 初美因为看见信赖的同伴接二连三败北而屏息。虽然暂时陷入了惊讶,但很快以锐利的视线看向水明。 水明的表情在看见对自己持剑而向的她时,立刻从冷淡转成为难。 「我就说不想和你打了。」 他彷佛遇到难题似地按著额头并蹙眉。但初美完全没察觉他重视青梅竹马平安的心情,声音里交织著怒意。 「你认为同伴被打倒了我还会默不作声吗?」 「你是说刚才的?这是正当防卫吧?先出手的是你们,而且攻击里还隐含杀意。我原本都打算回去啰?」 「那是……但是!」 初美似乎对水明说的话有部分同意,但最后还是同伴被打倒的怒意占了上风、并再度以严厉的视线看过去。不过水明这次好像不打算继续保持沉默,脸色也从为难转成斥责不懂事孩子般的严肃表情。 「所以你要砍我吗?即便你现在挥出的剑并非正道?要是让镜四朗师傅看到你挥舞著违反朽叶流精神的剑,肯定会被臭骂一顿哦?」 「呜……但是我……」 「你想用失去记忆来当藉口吗?算了吧,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种没骨气又不讲理的女人。」 是被水明的气势压制了吗?还是无话可说呢?初美满脸难受地皱著眉头、并在不知不觉间后退。 见状,维札介入两人之间。 「闭嘴,区区一介入侵者不准唆使勇者阁下。」 「局外人才该闭嘴好吗?我说真的……」 水明因为语调惊讶而让严谨态度产生些许崩解,但下个瞬间那双眼睛就锐利地盯著勇者与穆赞的王子。不过,再三窥探周围后,露梅亚判断继续发生争端对他来说相当不妙。 ——要介入的话就趁现在吗? 露梅亚见机从卫兵中飞跃而出。 「有点抱歉啰。」 「来者何人——咕!?」 瞬间一闪。露梅亚边跑边挥剑牵制维札,将他打远后,取得和勇者等人相对的位置。 维札的怒吼马上响起。 「你这家伙不是卫兵!是那个男人的伙伴吗!?」 「谁知道呢。」 「什么!?」 以滑稽招呼戏弄维札的露梅亚耸肩,接著瞄了眼水明。 「喂……啊?」 虽然他起先浮现困惑,但立刻察觉到什么般倏地转为一脸「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惊讶表情。露梅亚则直接说出撤退的策略。 「要撤啰水明。我只替你争取五秒,在我挡住他们的时候你上屋顶,然后顺便带我走。做得到吧?」 「……我明白了。」 目送乖乖点头的水明离开,维札便刻不容缓地攻过来了。 「别想逃!」 他与怒吼同时挥出的是,不负七剑之名的锐利剑击。 但是,这道纵横一闪后才是这个男人的剑术精妙之处。即便仅有一把剑,却能在一个呼吸间挥出更多斩击。 纵、横、斜、纵横无尽的斩击。普通剑士会因无法捕捉其轨迹而落入与脑袋或四肢泣别的不幸惨况,但就算过了四十自己好歹还是七剑之一。 「真是好战的剑呢……呦!喝!」 露梅亚发出那种开玩笑般的声音并逐一闪避剑击。接著回礼般,以相同数量、相同轨道的剑击打了回去。 「咕!如此敷衍的剑!」 「我可不想被叫做紫云的你这么说——哈啊啊啊啊啊!」 以喊声为分界,露梅亚驱使的运剑技巧突然转为以兽人的臂力为主的刚强之剑,将维札逼出攻击范围之外。被称为紫云的男人连硬碰硬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沿著露梅亚脑中描绘的蓝图被打到该退的地方。 「怎么可能……你这家伙究竟是谁?」 维札毫不掩饰自己的剑被一介兵卒弹飞的惊讶。他彷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般,瞪大双眼来回看著彼此的剑。 见状,大概准备好了吧,屋顶上、以月色为背景,水明的声音响彻中庭。 「我拉您上来。」 「麻烦啰。」 轻快回应后,身体立刻浮空,被看不见的力量拉向屋顶。而维札的声音也马上追过来。 「站住!」 他们对那道制止的声音充耳不闻。而在要跳到下个屋顶的离别之际,水明回过头看向下方的初美。 「初美,我还会再来。到时候你可别像今天一样砍过来喔。」 「我……」 「掰啦。」 说完交织著担心情感的道别,水明飞向屋顶。露梅亚也跟著他跳向同样的屋顶。 就在他们赶著离开宫殿而踩在屋顶斜面时,水明边跑边开口道谢。 「露梅亚小姐,再次感谢您的相助……但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说结果还是只能入侵啦。感觉很好玩就来看看。」 「……您是来嘲笑我的吗?」 「要说监督。否则我不就像围观群众一样了吗,传出去不好听。」 「明明这么说的就是您自己好吗……」 水明满脸困扰并发出愕然的声音。会让那张充满怨气的脸有模有样的原因出在于十几年份的不讲理再度增加了吗?露梅亚不知为何,似乎能窥见对方至今以来的操心,也想起刚才听见的话。 「我还以为你失败了,居然是失去记忆。」 「是的,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么,再来你要怎么做?就算没有记忆也不能就这么放著不管吧?不如说没有记忆反而更让人担心了不是吗?」 「是的,但果然只能试著说服了吧。我还有其他在意的事情,所以在下次过来之前想先调查一下。」 「我想你下次再来会很麻烦喔?」 听见这种威胁似的忠告,水明以小事不足挂齿般的态度回答。 「应该是吧,不过他们又没有和魔术师同等的家伙在,只增加卫兵的话,要入侵也不是难事吧。」 「真有自信……唉,看过那种战斗我也只能同意了。」 「既然是潜入没有陷阱也没有结界的地方,我就不会失败。」 彷佛在自夸的水明,开玩笑似地补上一句「否则过世的爸爸会惊讶的」。 离开之前,水明又回头看了一次宫殿所在的方向。是依依不舍吗?他怀念似的凝视著屋顶对面的夜色。 「你很坚持呢。虽然是认识的人,但也只是朋友吧?」 「这样很奇怪吗?」 「虽然我并非不懂对友情的坚持,但你似乎相当在意呢。看起来也不像你的那个,所以有点好奇。」 听见露梅亚被勾起了兴致,水明表情复杂地告诉她。 「初美是我的表妹喔。」 「原来如此是亲戚啊……这样当然会担心。」 「是的……」 从水明垂著头的姿态感觉不出以前在办公室曾见过的事故。因为忧虑而眯起双眼的模样,映出宛如失去故乡的老兵般的怜阀。 毕竟他是无法回归故乡的男人所以并没有错吧。但是,露梅亚无法不对那道依依不舍的身影说些什么。 「我说啊……」 「是。」 「你啊,是不是太急了?」 闻言,水明停下脚步并回过头。 「您无须这么问。为了守护重要的东西,不够急的话反而会失败不是吗?」 「……说得也是。我居然会说这种话,到底问了多蠢的问题啊。」 对露梅亚的话一笑置之,水明潜进黑暗之中。 ◆ ◆ ◆ ——突然入侵自己房间的黑发少年,在打倒多数士兵,以及盖亚斯和赛尔菲两人后,和似乎是同伴的人物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 在那之后,自己因为没有能做的事所以回到房间。 从窗户看出去,宫殿各处都因魔力灯和燃烧的沟火而发亮,可以看见行动匆忙的卫兵或官员,彷佛戒严般的状态。不,不如说,不那样反而奇怪。入侵者打倒半数以上的卫兵、甚至成功逃跑这种事根本前所未闻。全体都因此产生极大动摇,现在外面还是能听见怒吼。 在那之后,盖亚斯和赛尔菲很快就恢复意识,接受魔法治疗后并无大碍。但两人的心灵——更该说似乎自尊心都受到相当程度的挫折。盖亚斯治疗到一半,也不管现在大半夜,粗鲁喊著要锻炼就冲出去了,赛尔菲因为原先的自傲和现实的落差而大幅丧失自信,一直呈现失意的表情。 而平安无事的维札将事情原原本本禀告穆赞国王。国王虽然以温厚出名,但这次骚动好像让他抱持危机感,严厉斥责了负责警卫的相关人士,并严令强化巡逻与警备。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依旧 没有发现入侵者的报告。 但这也不奇怪吧。既然对方能入侵戒备森严的宫殿,还能以几乎不同次元的力量打倒赛尔菲,一旦逃走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抓得到吧? 听维札说,那个少年将经过严格选拔的卫兵们评价为普通人。如果他们几个不站出来,根本连打都无从打起吧。 但—— 「同个世界的人吗……」 他确实这么说了,和自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同个世界的人,那是存在于遥远记忆彼方中的人们。因此,那也是现在绝对无法回想起来的人们。他真的也是其中一员吗?虽然怀疑,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剑术,甚至知道现在的自己不知道的名字,还有教导似的措辞,以及严厉的目光。 这种种,都能从他令人感到怀念的口吻中听出来。 但是,现在无法确认真伪。 「……」 初美往后转并扑到床上。老实说不太记得被召唤那时的事了。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躺在这间充满陌生家具的陌生房间里。 那天在陌生房间醒来、脑袋还一片恍惚时,赛尔菲开门走了进来。当时她立刻说明她是召唤自己的人,而自己是从不同的世界被召唤来这个世界的人。 即使听她这么说,盘踞脑中的迷雾却没有因此清晰。自己就连自己是谁、是怎样的人,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最后只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除了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时,非常慌乱。 记得维札当时也在赛尔菲身边,看见自己这样,脸上表情从冷静转为有些担心。 接著就没有特别留下印象的事情了。听说回不去后,除了和国王夫妻吃饭、和赛尔菲说话之外,自己一直关在房间里。 再来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当魔族展开侵略的消息传入宫殿那时。 初美看著天花板,回忆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维札一早就来房间拜访。他每天都会过来打招呼。虽然因为私人行程导致时间不固定,但那天一早就来了,并且聊了许多闲话。 她记得闲聊完后,维札突然询问。 「——勇者阁下,生活方面有任何不周之处吗?」 她笑著对坐在椅子上、如此关心自己的维札回答。 「没有。女仆们都对我很好,没什么不方便。」 「是这样吗?但是,如果有问题请马上提出。勇者阁下是国宝,完全无需客气。」 「那我希望你不要叫我勇者阁下。」 「咦……?」 可能一点也没想过她提出的要求会和自己有关吧。维札露出愕然的表情。 「那是……那个……」 大概「勇者阁下」对他来说是个包含敬称的称呼方式吧。毕竟他是王族,几乎对谁都可以直呼其名,但因为不能轻视勇者,所以才会叫「勇者阁下」。 这样实在有种坏心眼的感觉,于是她撤回话题。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 「明白了。」 当自己将对话含糊带过后,维札便轻轻鞠躬。感觉比起谦恭,果然是更偏向敬意的态度。即便不知道自己是谁,却因为是勇者所以大家都无条件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总觉得充满异样感。 因此,她突然询问对方。 「吶。我真的是勇者吗?」 没有意义的问题,但对方仍旧以冷静的表情充满自信地说。 「是。勇者阁下来自救世教会监督下、于宫殿内执行的英杰召唤仪式。没有错。」 「就算你这么说……」 即便被称为勇者,这种事依旧太过抽象。确实是为了打倒魔族被召唤而来,目的非常明确,但难以理解。 闻言,维札开口。 「听闻来自英杰召唤阵的勇者,都会有女神赐予的加护。」 「你说加护,具体上呢?」 「根据传言,诸如获得人类智慧所不可及的力量之类。这点恐怕是夸张部分居多吧,但身体应该会有什么变化。」 「唔……嗯。」 「请问没有吗?」 「因为我没办法和过去的自己比较。但是——」 「果然有什么改变吗?」 「大概吧,感觉行动力比别人强。还有,我想力量也增强了。」 这么说著,朝维札伸出手示意。而当维札回应其举动握住她的手时,自己便反握回去。 「……这是。」 维札因为意外的强力回握而露出惊讶表情。这是普通少女绝对使不出的握力,果然很令人吃惊吧。但他很快就转为认同的表情,因为这样更能确定自己是勇者吗? 「恐怕这份力量就是女神加护的赏赐吧。」 「老实说我心情复杂。」 「对我等而言值得欢喜。」 因为是勇者吧。对他们来说如同上天派遣的圣人,但自己的心情很微妙。 就在她这么想时,维札露出像在思索什么的表情。 「——只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让像您这样的女性前往战场。」 「……嗯。」 从表情来看,这是属于他的体贴方式吧。虽然自己无法愉快回应。 接著,维札板起脸。这是他要开始处理公务时的表情。 「勇者阁下,非常抱歉,今天希望您能前往士兵训练场视察。」 「昨天说过的那个对吧?」 「是的。我军值得夸耀的军官们请勇者阁下务必亲临观看训练。」 当然不只是想让她看训练。还想让她鼓舞士兵,同时也有看过之后刺激勇者的目的吧。赛尔菲说虽然国王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但这份视察是由大臣们提出的。 不过—— (……让女孩子看那些做什么呢。) 如果是男性勇者就算了,难以想像女性看了会受刺激。即便因为勇者缺乏战斗意志所以想用苦肉计,但怎么想这个都太离题了吧? 虽然搞不好也只是单纯想让她看看士兵们帅气的地方罢了。 「赛尔菲呢?」 「她有其他事情在身,冒昧由我与您同行。」 真意外。平常都是赛尔菲陪著,今天居然是他。 「跟著我没关系吗?你是王子殿下,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公务不要紧吗?听见她的询问,维札摇头。 「这即为我应做之事。能够护卫勇者阁下是我的荣幸——当然,并非仅是因为责任。」 是在体贴自己吧。明明他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却这么正直。 「谢谢你,维札。」 「您无须道谢。这种程度的事情做多少我都愿意。若是为了勇者阁下,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说过头了喔。」 「不,没有那——」 他还没说完,房间外、走廊那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逐渐接近,正好停在房间外面。 「发生什么事了?」 「……宫殿里有非紧急不得奔跑的规矩,也就是说……」 「发生了很紧急的事?」 眼神严峻的维札点头,走向门口。敲门声恰巧也在此时响起。 紧接著,听见了等在门外的王子护卫的声音。 维札回应后把门打开,护卫凑到他耳边低语。 ……片刻后,维札一交谈完毕便遗退护卫,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勇者阁下,事出突然万分抱歉,我离席片刻。」 初美询问表情依旧冷静但说要离席的对方…… 「怎么了?」 「不,并非什么值得勇者阁下关注的事。」 「……哦。」 她这么回应,看样子确实发生了什么吧。虽然在意,但反正也帮不上忙。她就这么目送维札离开。但后来因为在意护卫脸上的严峻表情而晚了几步追过去。 一路询问女仆们维札的下落并追在他身后,最后抵达的目的地就是——谒见厅。 向守门卫兵打招呼后,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怒吼。 ……好像有人在大喊大叫,但因为隔著门听不清楚。可是既然隔著门都能听见声音了,里面想必非常吵闹。 询问卫兵。 「这是?」 「那个,并非我们能……」 卫兵露出为难的表情。因为不得要领,所以她走到卫兵身前开口—— 「打开。」 「但、但是现在!?」 「拜托。」 闻言,卫兵们一副拿她没辙的样子推开大门。他们当然不会违逆勇者的请托吧。 向两名守门卫兵鞠躬表示歉意后,她走进谒见厅。 厅内,一个黑皮肤的魁梧男人在向穆赞国王拚命诉说。 「——在我们这样讨价还价的时候,拉尔希姆正受到攻击!」 「我明白。但就算你说要赶快派兵,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答应。」 「所以我才会来向你低头啊!」 男人已经是要扑过去的模样了,应该有什么把他逼成这样的情况吧。虽然他对一 国国王的态度非常不礼貌,但现场却没人说什么,是因为都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国王看起来左右为难,但还是端出相应的严肃姿态回答。 「福邦阁下,我了解你的心情。但冷静一点。」 「既然如此!」 男人似乎有所求但国王不肯答应。即便这样男人也不肯作罢,继续向国王恳求。 她看见和大臣与将军们一同等候在旁的赛尔菲,便静静走到她身边。 「初美!?你怎么会在这里!?」 「维札一副要紧的样子出了房间,所以有点在意。」 简单说明后,她询问仍然处于惊讶状态的赛尔菲。 「赛尔菲,怎么了?」 「……魔族似乎攻入了拉尔希姆领内。」 「魔族……」 联合的领土北方,有一片并非魔族领地也非人类领地的空白地带,再过去就是魔族领地。魔族应该就是从那里进攻位于北部的拉尔希姆,但照理说他们打从进攻诺希亚思后就没有大动作才对了。 「好像是表面装作毫无动静,但一路打到了联合。」 「所以那个人是?」 「拉尔希姆的军官之一。因为单靠拉尔希姆以及附近国家的士兵来不及,所以来这里求援。」 「但是,国王陛下似乎没有给他满意的答覆呢。」 赛尔菲同意初美的说法。国王老是要屡屡恳求的男人冷静,有种连蒙带骗的感觉。但是,不派援军这样好吗? 「这个瑟狄鄂司联合,是所谓由北方诸国发出合作声明的共同体吧。在这种时候不出兵帮忙不行吧?」 「你说得对。当他国陷入危机之际,必须像你说的前往帮忙。但是,军队并非能够马上调动的东西。」 「是吗……」 穆赞大概也是这样吧。因为要调动的是军队这种大型组织,所以应对自然会迟缓。 ……但是男人直到现在依旧朝国王喊叫著诉求。维札介入了。咆哮般的声音被维札冷静的声音挡了回去。 帮助我们、对我们伸出援手。男人遍体鳞伤,只随便用绷带绑一绑。他在来这里之前应该还在战斗吧。 「啊……」 在这当中,国王和重臣们突然看了过来。看向身为勇者的自己的是恳求般的视线,但很快又移开。因为知道前因后果,所以认定自己靠不住吧。 男人还在诉说。虽然周围的卫兵想制止他,但和魁梧健壮的高大男人有体格差,无法将人拉下去。 「唔……」 飞过来的怒吼震动脑袋。彷佛,内心的自己代替对方在脑中吵闹一般。声音重复响起,在巨大的吊钟内回荡。 就在视觉终于清晰时。 「咦……」 视野起先如同猛然起身导致的晕眩般摇晃,接著就看见灰色背景里卷起了黑色沙尘暴似的影像。 不知何时起,身体的前后左右都消失了,只能看见前面。视线里的雪花停止后,眼前重新出现画面。 她看见的不是怒吼交错的谒见厅,而是恐怕是在其他场所举行的葬礼。 身体动不了。感觉就像只有眼球飞到别的地方,并看见那里发生的事情般。 出席者都穿著黑衣,有的神色消沉,有的态度奇特。葬礼的形式是西洋式。不论日本人、外国人,有许多人来到这里,有许多人因为得与那个人道别而惋惜。现在的自己不知道过世的人是谁。 但有个非常清楚的念头就是,站在许多人面前诵读悼词的人,是经常在梦里看见的男孩子长大后的模样,他是得与那个人道别时最为难受的人。从诵读著悼词的他口中听见了父亲这个名词。然后,还是单亲家庭。既然如此,肯定很伤心吧。这个年纪就失去至亲的痛苦,难以用言语表达。 但即使这样,那个人还是往前走了。因为再来只能一个人走,所以不低头,诵读著悼词的姿态,也没有因为悲伤呜咽而结结巴巴。 面对灰色阴天的是一双毅然决然的黑色眼睛。 但在最后,一切都结束之后,那个人在某个家里的客厅中,打著瞌睡这么说。 ——我必须前进。为了找到爸爸说服我的梦。一旦止步就结束了。所以,我必须拯救。 所以,即便在那个哀悼悲伤的地方也不肯示弱吗?所以才会前进、毅然决然的走下去吗?在她突然想这么问的同时,对方静静发出睡著的呼吸声。 葬礼、告别式,向来对故人道别的亲友行礼,一连串的流程走下来也累了吧。她偷偷看见那张安详睡脸滑下了一滴泪水。 ……这个闪回,果真是自己拥有的记忆吗?沙尘暴再度遮蔽视野后,所有的声音都回来了。 来自拉尔希姆的男人的怒吼,以及维札介入的身影。 和刚才一样的,谒见厅。 「啊……」 「没事吧初美?怎么了吗?」 「是、是啊。嗯……没事。」 是因为瞬间分神了吧,赛尔菲担心询问。 但从维札和那个男人的对话次序来看,刚才因影像而暂停的世界,全都是不到一秒的回想。 但在那个不到一秒的影像中,自己下定了决心。 她轻轻挣开赛尔菲的手走出来,然后走到维札和那个男人身边。 「——我去。」 「啊?你是谁啊?」 男人惊讶地看向突然插嘴的女孩子。然而不等她报上姓名,维札便惊呼著替她介绍了。 「勇者阁下!?」 「啊?你说勇者?」 「是,我的名字是朽叶初美,联合召唤的勇者。」 听见她这么说,男人脸色更加严峻,并轻蔑似地冷哼。 「哼?我记得被召唤的勇者,是从被召唤来之后就动也不动的胆小鬼不是吗?」 「你这家伙!对勇者阁下那是什么口气!」 「哈!我说的是事实吧?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这种重要的时候她还在这里?」 「那、那是因为,勇者阁下的状况……」 面对男人的指谪,维札语调说到一半微弱下去。 「胆小……吗?」 这个男人说的确实没错。就算身在这种不讲理的状况下,明明有该去做的事情,但自己却什么都没做。待在安全的地方,只想等一切讨厌的事情自行结束。明明那个人不是这样。明明他往前走了。 既然如此,要是那个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肯定会断言懦弱吧。 当她的视线移向男人时,对方以焦躁语气反问。 「怎样?有意见吗?」 「是啊,当然。所以你再来要试看看我能不能战斗吗?」 「初美!?」 「勇者阁下!?」 「你……」 赛尔菲和维札发出惊呼,而男人龇牙咧嘴。从战场直接过来、还和国王极力争辩的他现在似乎相当兴奋。 男人立刻使劲挥开卫兵。大概这种牵制原本对他而言就微不足道,卫兵很容易就被他甩开了。她大步走向那样的男人——然后抽出维札配在腰间的剑。 慢慢摆好姿势,也就是刀锋向著对手眼睛的正眼站姿(注:正眼站姿:剑道用语,剑尖对准对手咽喉。)。只是这样,挥剑方式、使用方式就在脑中苏醒了。 「什——!?我的剑……」 维札慢了一拍才发出声音。因为刀锋在魔力灯的照耀下反光才发现剑被偷走了吗?自己的步伐缓慢、安静、而且快速抽出,所以就连他都无从发现吧。 不只他,男人也因为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而充满困惑。初美没打算等男人摆好备战姿势、直接一步窜进对方怀里。 男人因为双方距离瞬间拉近而瞪大眼。 但横砍的剑并没有击中男人而是挥空。因为自己的脚在窜向男人后、擦过他右边多踩了一步。 「这样可以吗?」 闻言,男人因为没有看清她一连串的动作而咬牙切齿。 「你以为刚才那样我就会死吗?不愧是勇者啊但——」 想要劝戒自己吗?男人话才说到一半,身后就响起重重的「磅」一声。 后方,位于谒见厅入口附近、为了装饰旗子而立的石柱一分为二并缓缓倾颓。 初美念出脑中苏醒的招式名称。 「——俱利伽罗陀罗尼幻影剑、绝刃之太刀。」 慢了几拍才看向石柱的众人都说不出话。是因为在刀身没碰到的情况下,将距离这么远的石柱一刀两段而惊讶吧。 「柱、柱子被!」 「该不会,因为刚才那一剑就……!?」 四周传来喧哗以及屏息的声音,而她突然询问那些因为错估自己而惊讶的人们。 「那就是,我必须打倒的怪物对吧?」 谒见厅突然响起什么瘫倒的「咚」一声。 所有视线再度看往那个方向——也就是石柱所在之处,那里有只被砍成两半的异形。 那只生物有著故事里会出现的恶魔或鬼怪的丑恶姿态。背后长著翅膀、红皮肤,但喷溅而出的血同样是红色。对方翻著白眼,已然断气。 「居然是魔族!?」 「没想到跟到这里来了……」 维札惊讶的声音,以及男人因为没发现而交织著苦涩的声音接连传来。 然后,维札开口。 「您发现了吗?」 「一拔剑就发现了。维札你拿剑时感觉也会变得比较敏锐吧?」 「虽然您说得没错……」 但还是太过极端了吗?初美没管回应充满困惑的维札,询问男人。 「这样还不服我的本事吗?」 「……我服。不愧是勇者大人。我心服口服,全面收回刚才的话。」 男人叹息,并散去身上的敌意。另一方面,自己则将拔出的剑柄递给还在发呆的维札。 然后,露出有些惭愧的表情。 「抱歉擅自抽走了你的剑。」 「没关系,勇者阁下!精采的招式、不对,神技!我非常佩服!」 「神技什么的,说得太过啦。」 「没有那回事!不使用魔法,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却能斩断巨大石柱,绝非轻易之事。」 她自然而然地对罕见有些兴奋的维札开口。 「你在说什么?只能在距离内进行攻击的剑士……」 「……?」 「咦?……啊……」 回过神时,嘴巴已经自己动了。感觉要是继续说下去事情会变得不妙。 维札满脸疑惑地看著说到一半的自己。 「请问怎么了吗?」 「没、没事。什么都没有。比起这个,」 她突然停顿,并暂时陷入思考。 这样好吗?主动踏进这场战斗好吗?不会后悔吗?她这么想著询问自己。 接著,再度回忆起梦中的他所说的话之后,开口。 「——那么,我必须拯救的人们在哪里?」 对,那一天,那样的话回荡在因为惊愕而鸦雀无声的谒见厅中。 ……那就是失去过去的自己——朽叶初美在异世界开始战斗的原因。 想起梦中的他所说的那句话之后,自己也踏出脚步。为了再度与他见面时,不至于感到丢脸。 必须前进。像他说的一样。 此时,她突然想起某个事实。 「……是吗?语言。」 回想起的是,昨天入侵房间的那名少年。 对,会对他的口吻感到怀念,是因为他的用字遣词和说话方式,都和梦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 ◆ ◆ ——现在,水明等人正聚集在提供轻食的茶店里。 不过并非全员在场,目前只有水明、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三个人。莉莉安娜迟到了所以不在。 水明询问坐在隔壁的翡露梅妮雅。 「所以,梅妮雅那边怎么样?」 「……没有能帮上忙的情报呢。」 「也对。才两三天而已,当然会这样吧……」 闻言,蕾菲尔皱著眉头加入交谈。 「我也只打听到有贼人入侵宫殿。关于勇者,大家说的都一样。」 入侵穆赞宫殿隔天,水明就开始收集和初美外加穆赞的情报,并请翡露梅妮雅她们帮忙。 为了确认初美的状况,水明已经决定再度入侵宫殿,但他想在入侵前做完该做的事,其中最为在意的就是她的状态。 那一晚,她在对话中告诉自己失去记忆。水明为了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也想确定是否真的失去记忆,于是获得应该事先调查的结论,但即便花了两三天到处打听,结果却不怎么顺利。 勇者的情报就像被下了缄口令一样,大家口风都很紧。只能获得美女之类的简单情报,完全无法参考。 水明将下巴抵在桌面,满脸没把握的叹气。 「但没想到什么都问不到……」 「真的。一般来说应该会有许多传言才对……」 很奇怪。勇者对异世界居民而言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更是任何人都会注意的存在。因此几乎所有人都会口耳相传勇者的情报,但现在一如蕾菲尔所言,即便打听也没有任何传言。 入侵事件也似乎同样经过情报统一,都市的居民并不知情。大概是不想让宫殿遭到贼人入侵并且成功逃逸的丑闻散播开来吧。虽然在街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增加了。 就在水明等人这么谈论时,茶店的门铃响了。 三人都被铃声吸引看往玄关的方向,但入口处没有任何人,等到察觉动静才弄清其真面目。在他们视线落向现身的动静同时,椅子传来被拉动的声音,最后到达的莉莉安娜坐在了椅子上。 「回来了吗?」 「是的,我回来了。还有,水明给我的、记事本非常方便。」 虽然脸上表达出的感情不太多,但莉莉安娜呈现惊讶且佩服的样子。在分头收集情报前,水明给每个人都发了记事本,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三位怎么样呢?」 他们分别回答莉莉安娜的询问。 「我没得到什么有益的情报,结果今天也不行。」 「我也一样。」 「虽然愿意跟我说……但都是些可信度很低的传言或古怪的故事,而身为最后希望的救世教会,给出的情报也不怎么乐观,看样子是束手无策了呢。」 三个人都没什么好答覆。但莉莉安娜似乎有所斩获。 「我也没能打听太多,只有几个。」 「真的吗?」 「是的,我将必要的情报、都整理好了。」 听见水明的反问,莉莉安娜点头。她毫无不安的回答后,突然板起脸,拿出记事本叙述归纳好的情报。 「果然勇者初美·朽叶的情报并没怎么在市井间流传。关于这点,水明你们也感受到了吧……」 「很奇怪啊。」 「是的。水明说得没错,勇者情报没有外流这点无法解释。退一百步来说,教会即便没有掌握全体居民的情报,也不可能会没有勇者的情报。通常,勇者身边都会跟随著教会的人,不然就是和教会关系匪浅的人,所以拥有勇者详细行动报告的救世教会肯定有很多情报。虽然也有像黎二先生那样的例外,但这次可以认为是穆赞王室独占了初美·朽叶的情报。」 「国家?」 「恐怕是想在教会无法干预的状态下,早点让她取得战绩吧。穆赞的想法很容易看得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总是能获得可靠情报的翡露梅妮雅,此次却无功而返的原因吗? 不过今天的莉莉安娜和平常不同,说话特别流利。虽然平常结结巴巴,但搞不好进行工作报告时的她就是现在这样。 「再来关于初美·朽叶,她似乎是不使用魔法的类型,我想水明也知道,她的剑术相当高明。剑技……我记得、是叫做俱利伽啰陀啰尼幻……幻阴剑?」 莉莉安娜对自己说的话不怎么确定而皱起眉头,表情很奇怪。还连连歪头发出了「嗯?嗯?」的声音。 「俱利伽罗陀罗尼幻影剑。」 「就是那个。还有,果然像水明说的一样,我想初美·朽叶真的丧失记忆了。」 「这点证实了吗?」 「一起战斗过的士兵们说,经常听见她和同伴们谈起与自己记忆相关的话题、或者不安地喃喃自语,所以能够确定发生了和记忆有关的问题吧。虽然说不定像水明说的有被洗脑的可能性,但要对拥有女神加护的勇者施以魔法洗脑,从技术上来说难以执行。」 「说得也是。要用魔法把经过上位加持的勇者怎么样,认真想想根本不可能吧。」 水明突然询问连连点头的莉莉安娜。 「话说回来,士兵们跟你说的还真多呢。」 「因为我说想听士兵们讨伐魔族的英勇故事。基本上是很常见的话题,但这种问话方式,能够藉由对方热情高涨而引出其他情报。」 「原来如此,也就是捧场呢。」 「大家都不太会对我这个年纪的孩子有戒心,虽然需要忍耐酒臭味。」 莉莉安娜若无其事的说。利用自己的外表这种方式完全像一流间谍,真是令人害怕的少女。 就在水明觉得收获颇丰,正想跟她道谢时。 「那么,再来是初美·朽叶的同伴的个人情报。首先是拉尔希姆的武术师,盖亚斯·福邦。他原本就颇具知名度,能力之后再说。不久之前,拉尔希姆遭魔族袭击之际,就是他冲进穆赞宫殿要求国王派兵。虽然当时没有获得国王同意,但初美·朽叶自请出战,从那之后就成为她的好伙伴。第二人是自治州的魔法师,赛尔菲·斐蒂尼。她身上有许多谜团,但她是为了召唤初美·朽叶而从自治州被叫来穆赞的魔法师。擅长风与冰的魔法,在自治州拥有『风雪』的称号。接下来是我个人见解,从获得的不完全情报考察来看,我想她或许是半精灵。基于辨别精灵与半精灵的方法是上校流这点,尚无法完全肯定。」 「……」 居然能接二连三说出那么多情报。或者应该说,在这种场合下居然能查出这么多来得更正确吧。反正水明、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都张著嘴, 惊讶地插不进一个字。 「——第三人,她的最后一个同伴是维札·拉修赞。穆赞的第一王子以及第一王位继承人。是拥有『紫云』称谓的七剑之一,在前年的七王剑武仪式中与蒂塔妮雅·路特·厄斯泰勒殿下展开激战,以全力以赴但败北收场的剑士而言十分出名。传言说他迷恋初美·朽叶的剑术本领,所以像从者般跟随她。」 水明因为莉莉安娜连初美同伴的情报都查了而惊讶。 「……你居然连这种事都查了吗?」 「我觉得有需要。」 莉莉安娜不以为然的说。不愧是前情报部,水明有种事到如今才了解她为何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十二优杰位置的感觉。 「差不多就这些吧……」 「说得也是。」 获得的情报大概这些吗?但莉莉安娜对这么想著打算总结的水明和翡露梅妮雅谦虚地说。 「不,那个,后面还有……」 「啊、那样吗?是关于什么的情报呢?」 「是的。关于宫殿的警备状况。」 「啥……?」 「嘎!?」 翡露梅妮雅目瞪口呆,水明因为惊愕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另一方面,蕾菲尔则因为莉莉安娜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而浮现半是愕然的愁容。 「……莉、莉莉,你还能取得那种情报吗?」 「……?我认为这是最必要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说、说得也是,确实如此。」 蕾菲尔同意。全体都因为莉莉安娜那回应太过平常而一声不吭。毕竟原本没人认为能够取得那种情报,没想到莉莉安娜会成功。 「宫殿警备果然因为水明前几天的入侵而强化了。早上各处都增加两人,晚上则增加三人,并且频繁轮班。这是为了防止被可疑人物替换吧。宫殿周围的巡逻似乎也有所增加,晚上分配了多数实力高强的剑士和魔法师。虽然我觉得这些对水明来说都不成问题……」 「嗯,这方面我会见机行事。」 「好的。然后关于初美·朽叶本人的戒护状况,从那之后她旁边就常有护卫跟著的样子。」 想想也是当然。翡露梅妮雅、蕾菲尔点头。虽然这是在那晚失败以后就能预想到的进展,但果然—— 「变得有点麻烦了呢。」 「对啊。」 翡露梅妮雅同意水明的低语。既然有护卫就不能大意。即便自己只是想跟她说话,但由于对方已经将自己误认为敌人,一旦相遇可能会马上进行攻击。水明又不想诉诸暴力,所以对话成功难度就会相当高吧。 (插图204) 闻言,莉莉安娜眯起琥珀色的左眼,用很重要的语气说。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听说初美·朽叶从以前开始一到深夜就会落单。」 「那是真的吗?」 「我听说是这样,如果现在还是这样的话,就有单独接触的可能了吧。」 「你说得没错……」 要是这样,确实可以保证接触后能够安全交谈。当然她或许会反抗,不过可能闹出的动静会大幅减轻吧。 而且—— 「……」 「……怎么了?」 莉莉安娜似乎觉得盯著自己猛看的水明很奇怪,因此询问对方用意。但更想这么问的是水明啊,到底怎么获得那种情报的? 「没啦~想说专业的果然很厉害。」 水明这样称赞后,翡露梅妮雅也附议。 「之后这种事就交给莉莉好啦。」 「对啊。莉莉安娜,要喝点什么吗?」 「好的。好久没说那么多话了,喉咙很乾……」 她今天的确说了很多。再加上收集情报,肯定很累了吧。 水明向店员点了蜂蜜水,莉莉安娜则乖巧询问。 「那个,水明,我帮上忙了吗?」 「是啊,简直帮过头了呢。谢谢。」 「太好了。」 店员将蜂蜜水放到开心的莉莉安娜面前。 水明等人暂作休息后,结帐走出茶店。 外头天空已经转变成燃烧般的茜色,夕阳余晖散发著强光。 就在四人谈笑著打算在日落之前回到宿舍时,突然发现两道熟悉身影。 前方并肩走来的是,穿著修道服的桃红色头发猫科兽人女性,以及和莉莉安娜或缩小的蕾菲尔差不多高、琉璃色头发、脸颊到颈部有著刺青般线条的少女。 「咦?」 「哎呀哎呀?」 水明和兽人修女对上视线。同时发出意料之外巧遇般的声音。 对,那两位女性就是在帝国邂逅的救世教会修女克莱丽莎,以及女性矮人吉贝托,葛利嘉。 看见认识的人,水明反射性攀谈。 「是克莱丽莎小姐对吗?」 「水明大人,在这种地方相遇真是巧呢。」 「久疏问候。」 水明这么说著向克莱丽莎轻轻点头。打完这具有敬意的招呼后,他视线落在对方身边。 「合法萝……不是,我是说吉贝托你也一起啊?」 「喂你这阴暗的幼儿性爱者,你刚刚想说啥?还直呼我的名字是在打什么主意?啊?」 不喜欢水明的措辞,吉贝托以一副想把他剁碎般的气势怒问。而前者敷衍似地摆手。 「好啦好啦好吵好吵。」 「你对克拉拉和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哦?」 「因为你老是叫我变态。对了,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和你没关系吧。你们才在干么?」 「啊啊?」 「哦哦?」 水明和吉贝托互瞪。翡露梅妮雅无视不合的两人,向克莱丽莎打招呼。 「久疏问候,修女。之前多亏您帮忙。」 克莱丽莎也优雅地对为了在帝国宵暗亭介入仲裁这件事道谢的翡露梅妮雅行礼。 「不会不会。久疏问候,银发的小姐。」 「我的名字是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克莱丽莎修女,请多指教。」 和互瞪的两人对照之下,这边对话非常和平。 吉贝托突然不知为何瞪大眼睛。她的视线似乎落在水明身后—— 「蕾菲……尔?」 「……嗯、嗯,好久不见了,吉露。」 蕾菲尔露出生硬的笑容向吉贝托打招呼。这么说来帝国事件结束后,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们了。 同样发现蕾菲尔的克莱丽莎彷佛看见不可思议的东西般发出疑问。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好久不见,修女。」 蕾菲尔也向克莱丽莎打招呼,而吉贝托则呈现极度惊愕并混乱大叫。 「你、你果然是蕾菲尔吗!?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长这么大了?」 「那、那个,那是因为。」 「蕾菲尔妹妹,只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就长这么大了呢。」 「不是啦修女,不是因为这样……」 克莱丽莎迟钝似地合掌表示对于成长的喜悦。蕾菲尔不知该怎么反应,而吉贝托立刻吐槽。 「你这只傻猫!怎么可能是因为长大啊!再怎么会长,变成这样也太超过了吧!话说回来蕾菲尔,这到底是……」 「事出有因……对了吉露,我记得跟你说过很多次喔?」 「嗯?嗯……啊啊!这么说起来你的确说过什么原本的模样呢。我还以为是小孩子的胡说八道所以当成耳边风了……」 吉贝托回想起蕾菲尔说过的话,并茫然回答。虽然说当成耳边风实在很随便,但蕾菲尔还是对她那个没有恶意的坦然态度感到沮丧。 「你也很过分呢……」 「不要介意啦!能变回原本的模样不是很好吗!……欸不过我啊,很在意蕾菲尔长大这件事……」 吉贝托的态度从开朗转为明显的颓丧。 「为什么?」 「唉……因为我可爱的蕾菲尔长得比我高了喔……无法再次体会那种难以言喻的舒服抱抱这种事……」 「你老叫别人变态但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水明愕然吐槽。每次相遇都被指责是幼儿性爱者,但居然对自己的邪念采双重标准。 闻言,吉贝托脸色变得凶神恶煞。 「吵死了大变态!我没关系好吗?我又不像你心灵污秽。啊……比起这些,蕾菲尔!现在立刻变小吧!然后来抱抱!」 「吉露!别说这种不合理的话!」 「这没有不合理!好啦快点变!」 「吉、吉露……」 蕾菲尔看著在旁蹭来蹭去、缠住自己不放并给出难题的吉贝托,露出彷佛要哭出来般的为难模样。真可怜。 另一方面,不知何时躲在水明身后的莉莉安娜则隔岸观火。 「蕾菲尔,好惨啊……」 闻言,克莱丽莎似乎察觉到她的存在所以偏头偷看。 「哎呀?这位是……」 「啊、那个,她是……」 水明由于事出突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而词穷。因为对方也住帝 第五卷 第三章 在新月之夜 星星微微发亮的夜空里,浮著边缘散发朦胧浅蓝光芒、彷佛涂上了漆般的圆盘。 ——新月之夜,绝不要与剑士争斗。 这是身为魔术师、和剑豪争斗有些许缘分的父亲,再三交代的忠告。刀或剑容易反射月光。由于刀剑会在月夜映出刺目杀意,所以能用眼睛看清其动向。但在新月之夜就得另当别论。即便有电灯,机械的光无法反映杀意,而神秘造成的光也会因其存在方式而模糊杀意。 当然,到了夜晚光源就少的这个异世界没有那些光,一旦遇上新月之夜,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要是情报出错就得和初美交战,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的水明,仰头看著漆黑的天空如此忧虑。 在新月坐落于穆赞首都的今宵,水明再度独自入侵那座宫殿。 他越过插满碎玻璃的高耸围墙并降落,悄然且灵巧地站在树丛中。现在仔细看看,宫殿用地果真是片宽广的场所。除了本馆、别馆外还有三个庭园、卫兵宿舍,以及位于林木间的礼拜堂,绕一圈绝对要花很多时间。 如果像上次一样有既定目的地就还好,但今晚没有。而且也不确定她今晚是否落单。警备在上次入侵后加强了,说不定根本没有落单的机会,关于这点只能亲自确认。 「晚上会独自去汲水区……」 莉莉安娜获得的这个情报若是正确,一切就不难处理。 麻烦的是宫殿里似乎设有两个汲水区,必须两处都前往探索。而其中一个就在自己现在降落的场所。 水明不由得半躲在树荫下往外窥视。虽然只为了让他人难以看见自己而使用魔术没有意义,但身体会配合气氛行动是身为人的天赋吧。 井边有不少卫兵,现在有女仆在汲水。看来这里是主要利用区。 因此这里很快就能排除在可能性之外。既然一个人,就难以想像对方会来这种人多的地方。 但是—— 「汲水区……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最容易联想到的是为了喝水,但身为勇者受到礼遇的她,取水这种杂事肯定由女仆代劳。 因此,其他能够联想到的就是—— 「使用水的剑术锻炼……吗?」 虽然不清楚剑理,但就算有需要用水的锻炼方式也不奇怪。从利用水的抗力训练来想就能理解。而且,加上必须隐藏剑的技术,所以得一个人训练这点就成立了。虽然答案大概不是这样。 但如果是的话。 「就算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砍……但这可是难得的独处机会……」 露出容易被误会成其他意思的低语,水明飞向屋顶。他运用飞行魔术安静落在屋顶上,注意不被下面发现并开始移动。 水明就这样离开宫殿主要场所,前往只有王族能够使用的礼拜堂附近。 周围都是高耸林木,彷佛和其他场所有所区隔。气氛很冷清。这边的巡逻偏少,适合一个人过来。 只剩找到就在附近的汲水区—— 「啊,姑且也会过来这边吗?」 水明看见一名女性卫兵往这边绕了过来。他从屋顶跳下来并慌忙躲好。虽然想过让对方睡著,但想到一个人要巡这么大范围应该不需要后就搁置没用。 但降落场所附近并没有像是汲水区的地方。 「也就是在礼拜堂后侧吗?」 自言自语地躲过卫兵视线、绕到后方时,水明发现了和礼拜堂建筑物质地不同的石造墙壁。大概还兼具屏风功能吧,但因为侧边开放著,做为区隔用的设置实在敷衍。 屏风后传来比想像中还大的水声。是那种水被大量泼洒的声音。啪唰……啪唰的间隔断断续续,确实有人正在使用。 水明确认过周围没人,溜进了屏风后。 石造屏风后方铺著排水用的石子地板,以及能够让多人同时使用的井,上方还有并排著好几个穿过屋梁、用来吊挂木桶的金属零件。 然后,在那里的是—— 「……咦?」 「咦……?」 一丝不挂的朽叶初美。 水明发出错愕的声音,但就像入迷般暂时动不了。 因为隔代遗传而不像日本人的金发湿透,占据大部分视野的是,仍旧残留著滚动水珠的健康肌肤。她身体呈现令人眼馋的魅惑曲线,女性特有的凹凸有致留下了强烈印象。 她维持著和自己视线相对的惊讶模样,任由用木桶盛起的水从肩膀流下。 ——现在仔细想想,当然会是这样。这里是礼拜堂后方,会有清洁身体用的净身设施也没什么好奇怪。 异世界的泡澡文化只浸透了部分地域,因此,洗澡时大多只是擦拭。但对自己这种早已习惯泡澡的人而言,那样根本不算洗澡,所以会像这样沐浴也是人之常情。 「那个,这个,这是那个……」 水明开始语无伦次,想及时找个理由。例如不是,我没有想偷看等等。然而等初美发出尖叫时,他才发觉现在不是想藉口的好时机。 「——你这个变态……」 「等、等等啦!」 如果初美大喊就会引来他人,水明立刻冲上前去。接著拍开她打算丢过来的木桶,突然按住对方。 「呜咕!」 「等、等等啦你安静一点!拜托了!」 水明灵活绕到初美身后,由后方抱紧般压制住她,也为了不让她发出声音用右手捂住她的嘴巴。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举动害双方一屁股摔倒在地,但水明毫不在意。毕竟比起这些,附近还有正在巡逻的卫兵,如果传出女性尖叫实在令人坐立不安。 初美一旦尖叫,卫兵们就会冲进来吧,其他士兵们也会聚集过来吧,这样就重蹈覆辙了,而且会白白浪费机会。无论如何都得避免这种状况。 初美当然进行反抗了。挣扎著想脱离他手臂的束缚,对此,水明从后方用左手紧紧抱著她并加强拘束力道。魔术当中形成结界最为费时,所以只能暂时这样压制她。 「嗯~!嗯~!」 「所以说你不要乱动啦拜托……」 ——紧抓时间! 「嗯!哈呜……」 「可恶!还差一点……」 水明著急使用魔术。没事先做好准备实在太不谨慎,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现在只能赶紧形成异界反转。 ……因为水明几乎把所有意识都放在形成结界上,等终于完成时,初美似乎已经多少冷静下来般失去挣扎气势。完成隔离周围和自己的结界后,水明松口气并放开捂住初美嘴巴的手。 「抱歉,我只能这么做……」 「什么叫做只能这么做!变态!」 依旧被水明抱著的初美顶撞般咬牙切齿。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哪知道你在做这种事……」 「够了放开我!你要抓著别人的胸部到什么时候啊笨蛋!!」 「咦——?」 抓著胸部。听见这句话,水明终于察觉自己都做了什么。当然紧抱对方的拘束方式出于自我意识,但他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人家的胸部。 听见这句话后数秒,在脑袋里整理又花了数秒,这些加起来后,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的水明满脸通红放开手并飞速退后。 这么说起来刚才加强束缚力道时,确实有种用力抓住了柔软东西的感觉。 「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歉!」 「抱歉个头啊变态!之前是擅闯房间这次乾脆趁我在洗澡闯进来连胸部都揉了欸!完全是变态的行径!」 「咿!您、您的指责在下无言以对……」 水明以错乱的声音回答,反常地老实跪坐在地。另一方面,初美在警惕与遮蔽间进退两难,呈现只用手臂和手掌无法完全遮住身体而苦恼的样子。她用手臂挡在身前,却没注意到有粉色前端从手臂上方露出来。 看著因为羞耻而满脸通红瞪著自己的初美,水明终于发觉问题出在哪。 「……那、那个,请用这个。」 他毕恭毕敬地取过对方挂著的衣服递过去。确实低下头,即便张开眼睛只能看见地面,依旧以让脸纠结成一团的力气闭上眼睛。 初美警戒地接过衣服。 水明等悉悉簌簌的声响结束,判断对方穿好衣服才抬起视线。反正最糟的下场就是被砍,但初美的刀似乎不在手边。从某个角度来说,她正在沐浴搞不好算不幸中的大幸。 见状,她好像察觉了什么,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环顾四周。 「我叫得这么大声,居然没人来……?」 「这一带被我用魔术隔离了。就算你大叫或挣扎还是别的什么,声音都传不出去,也没有人会来。」 「也就是,我被你抓了?」 初美视线突然转为刀光般锐利,询问的声音也相当危险,水明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恶意。 「啊~欸~那个,我可没打算加害你喔。」 「……我觉得刚才已经算相当程度的加害了。」 「抱歉对不起请原谅,那完全是不可抗力。」 水明直接跪拜下去并多次 道歉。大概是因为他那和上次入侵时完全不同的气场让初美感受到善意,因此她大口叹气。 「……所以?你今天来做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来和你说话。」 「关于上次说的青梅竹马?」 听见初美询问,水明以郑重其事的态度回答「没错」并点头。但是她也举出上次交谈时说到的例子。 「所以我之前不是否定过你了吗?为什么青梅竹马会来异世界见我啊?」 「因为我也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了吧?」 「这是什么机率啊……意思是你也是勇者?」 「不,我是被黎二……我被卷进了朋友的召唤才落得来到这里的惨况。你没听说厄斯泰勒王国召唤时发生了意外吗?」 「这么说起来好像的确听过……」 「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 水明以厌烦群星循环奇妙性的口吻说道。 但是初美仍旧以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看见对方表情,水明皱眉喋喋不休地说。 「那要说什么你才肯相信我?你家人的名字?还是你的特技兴趣或者喜欢的东西等等……还有那什么,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或丢脸的过去也要说吗?」 「丢脸是指什么啊!?什么叫做丢脸!为什么你会连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都知道啊!?」 「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啊,你可是住在我家隔壁的表妹喔!?」 「咦?你说表妹……是、是那样吗?」 初美在听说彼此是亲戚时浮现吃惊表情,而水明颔首。 因为水明真挚的口吻和彼此是亲戚的坦白,初美坚持的怀疑表情有几分瓦解,但依旧残留著不安。 「果然不相信我?」 「……你觉得我是什么都能轻易相信的立场吗?」 「说得也是……」 现在的她是丧失记忆的勇者。当然处于被各种势力瞄准、甚至容易遭到利用的危险立场,自然警戒心会强。根本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句「相信我吧」就轻易相信。能够判断的资料不够充足,她其实也很烦恼。 水明垂头丧气,为难地搔著脑袋。如果连说话都无法取信于她,那也没有更好的证明方法了。要是有什么物证当然另当别论,现在只剩祈祷她能恢复记忆这条路。 初美认真凝视著这么想且双手抱胸喃喃低语的水明。 终于,她以放弃的声音说。 「——知道了。我相信你。反正如果你打算陷害我,根本用不著这么拐弯抹角吧。」 「可以吗?」 「你看起来不会害我,而且还知道只有我知道以及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再来就是……对了,你可以叫我的全名吗?」 「朽叶初美。」 「你的名字呢?」 「八键水明?」 「八键、水明……」 「到底为什么?」 看见水明一头雾水,反覆呢喃著两个名字的她露出果然是这样般、不得不认同的表情。 「……没有异样感。」 「咦?」 「你这么说时没有异样感。听起来是比这个世界的人叫我的名字时更加习惯的发音,我念你的名字也很容易。最重要的是,你的嘴型和我耳朵听见的完全相同。再说我们人种明显是一样的。仔细想想,必须相信你的要素是压倒性的多。」 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我想之前会怀疑你,肯定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多所以无法马上接受,也被你的非法入侵吓一跳。」 确实如此,实在难以相信擅自闯进来的陌生人。 水明因为事情终于进展到这个地步而松了口气。这样就能进入正题了,虽然有点事到如今。 但初美再度以严厉的视线看了过去。 「——我可没有因此完全放松警惕。」 「啊?」 「这是当然的吧?」 「哈……哈!?你已经这么信任我了不是吗!?为什么!?」 「这是当然的吧?就算我和你认识,你对我抱持著好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哦?」 确实是这样。就算是认识的人、朋友、表兄妹,对现在的她而言是否能够信任这点尚未明瞭,无法解除警戒也很正常。 接著,她以些许谴责的口吻询问。 「所以呢?首先,你为什么要入侵宫殿?应该有其他探访我的方法吧?」 「你说那个啊?好像无法轻易见到勇者的样子。就算是名为宵暗亭的冒险者公会会长愿意帮忙,似乎也见不到。」 「是吗?」 「是啊,好像王室不会转达。」 看著因为困扰而耸肩的水明,初美惊讶皱眉。 「……国王陛下他们都对我很好。」 「关于这点我不知道。但是——」 水明思索似地闭上嘴。现在说出自己推测的这些真的好吗?毕竟自己再来要说的和王室可能利用她有关。虽然不确定,但为了保护她所以才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挑明一切,但—— 「我并不是全无头绪,多少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大概是从水明的表情读出来的吧,初美代替他说出心里的担忧。 「但如果要说利用,勇者召唤什么的才是最严重的。要谈这些就会没完没了。」 「说得也是。总之,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啦。」 听完水明简单叙述的来龙去脉,初美突然询问。 「……你很在意我吗?」 闻言,水明以这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 「当然啊。我们是家人耶。」 「家人……」 从血缘来看的话,不过是表兄妹的关系。虽然所谓的距离感会因每个家庭而有所不同,但对没有家人的水明而言,住在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戚就和家人没两样。在日本时,初美的双亲会担心自己的三餐而招待他来家里吃晚餐,初美也时不时就煮饭款待自己。水明根本无法对这样的人冷漠并置之不理。 听他断言彼此是家人,初美惊讶眨眼。 「怎样啦?」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听见水明询问,初美难为情似的别开脸。等某种程度的尴尬感过去后,战战兢兢地问。 「……先不管你为什么能断言我们是家人,我还有其他家人吗?」 「有啊,父亲镜四朗师傅、母亲雪绪阿姨、弟弟驰斗。你突然不见,大家一定很担心。」 「……说、说得也是呢。」 听见还有家人所以难以保持冷静了吧?之前因为不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回家所以不用担心,但现在知晓了这样的事实,所以她很担心吧。 水明朝那样的她伸手。 「初美,跟我一起走吧。」 「和你走?」 「没错,我正在找回我们世界的方法,我会来穆赞也是为了这件事……如果你和我们在一起,只要找到就能马上回去。所以——」 所以,跟我走吧。他这么说。但初美没有同意这个邀请。她宛如当初不理睬这种厚意那时般,尴尬地移开目光。 「但是,我必须和魔族战斗……」 「你并没有必须战斗的理由吧?是他们擅自召唤、擅自要你战斗,所以根本不必理会。」 「……」 对,不只初美,这是能够对被召唤来这个世界的所有勇者说的话,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必须和魔族战斗的道理。再者初美还失去记忆,这样一来被顺水推舟派出去和魔族战斗的可能性就相当高。对水明而言,他完全不认为初美是出于自我意志与魔族战斗。 但即便这是半强迫性的战斗,初美依旧有无法同意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这样会背叛至今为止一起战斗的同伴吗?」 「也有这个部分……但不只这样,这场战斗由我开始,所以不能半途扔下不管。」 「由你开始?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得没错,我没有记忆,没有必须战斗的理由。我最初也是这么说,并一直待在房间里喔。但是,听说魔族来袭、有人需要帮助后,我就觉得必须去做才行。」 水明看著滔滔不绝叙述理由的初美默不作声。她所说的理由,和黎二所说的话有共通之处。 「在那之后我和联合的人以及赛尔菲一起战斗,并赶走了魔族。大家都很高兴。不是因为我战斗了,而是因为很多的人和他们的家庭都被拯救了。所以————」 ——事到如今不能扔下这一切。明明是由自己开始的战斗,却在听说能回去后就置之不理,这和自私自利有什么两样? 她彷佛初次吐露内心话般慢慢说著。 这样一来,事情到最后就会变得无可奈何不是吗?这不就是因为有良心而被趁人之危、被迫陷入必须战斗的困局吗?如此一来,这场战斗就不是自己的战斗,而是被卷入人类的战斗。 水明正想这么说,初美却突然开口。 「吶,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有过葬礼吧?你 是丧家,有个很重要的人过世了。」 「葬礼……三年前,我办了爸爸的葬礼。虽然镜四朗师傅说可以代替,但血缘关系最近的是我,所以我办了。」 推测猜中了吗?彷佛发现了不能曝光的事情般,初美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 「果然……」 「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你不是失去记忆了吗?」 「记忆闪回了喔。虽然我还不清楚那个记忆中的人都是谁。脑袋里擅自唰~地播放起那种影像。」 还有这种事啊?当水明这么想时,她又开口。 「然后,那场丧礼结束后你说过,必须前进,必须拯救……这样的话。」 「我?」 水明不假思索反问,即便回想却没有任何印象。 「你不知道?……也是。因为是在累得打瞌睡的时候说的,所以我想你不记得。前后脉络也很奇妙。但那个时候的你感觉有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我想,那一定不是单纯的梦。」 那是发生了各种事情的时期。父亲死亡,自己追溯其原委,却始终无法守住与父亲临终前的约定,决定走上魔术师之路的时候。 脆弱的时候,偶尔吐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盖亚斯为了请求援军而到宫殿里来时,这份记忆苏醒了。所以我才开始战斗。因为记忆中的那个人乐观向前。所以我不能就这么止步不前。」 ——你也知道吧,虽然有点火大。 她最后难为情地补上这句。怎么听了很不爽。 但即便如此,水明依旧按著额头,因为不断涌上的闷闷不乐念头而懊恼。没想到理由的一部分居然是因为自己说过的话。这不叫因果循环还能叫什么?因为轻忽了自己一不注意说出的话,导致对方现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建议。 初美突然察觉水明伤脑筋的理由。 「这又不是你的错……」 「……说得对。你就算没有失去记忆,也可能会选择战斗。不能说是谁的错。」 他不客气地这么说著试图洗刷罪恶感。如果是失去记忆前的初美,也很可能会与魔族战斗。毕竟她所修习的流派作风,全是为了讨伐妖魔。 水明静静询问。 「……要在这里战斗吗?」 「对。因为是由我开始的,不能半途退出。」 「是吗……」 会挤出这种话是因为非常担心吧?和魔族战斗不是什么半吊子的事,再来会遇到许多危险。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也一样。既然站在勇者的立场,就会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吧。而且还得在失去记忆的状态下应付,对方当然会更担心。 不过—— 「我知道了。」 水明这么说著站起身。就算担心也不能轻视她的决意,而且即使现在强制带走她,只不过是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担心而已。不能为了自我安慰反过来要对方放弃梦想,而且自己同样不能放弃该做的事。因此—— 「虽然想和你一起去,但我得去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如果找到了,会来通知你。」 「嗯。」 「我暂时会住在这条街的宵暗亭宿舍里,有需要的话不要客气尽管来。虽然你可能提不起劲来见我就是了。」 水明诚挚地这么说,接著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右拳击上左掌。 「还有,对了!」 「什么?」 「你遇到上面的大人物时告诉他们,如果明知我是勇者的朋友还要对我出手,下次我就换个目的。管他是一万还两万,抱著全灭的觉悟来吧。」 水明以交织著玩笑的语气这么说完,离开了初美身边。 ◆ ◆ ◆ 水明再度入侵宫殿隔天,朽叶初美正在穆赞宫殿的庭园中。 初美在宽广庭园一角设置的圆形凉亭落座,面前是穆赞国王。她身边站著第一王子维札,凉亭四周是大臣和近卫将军,当然还有初美的同伴盖亚斯和赛尔菲。 确定国王的政务告一段落,初美向他提出了私下会谈。 在穆赞王室鉴于初美的状态、几乎排除所有勇者公务的前提下,对外并没有所谓谒见形式,所以是私下会谈——这些暂且不提。 两人隔著一张大理石桌,坐在初美对面的穆赞国王浮现柔和微笑。他会露出这种表情是希望初美不用如此恭敬吧。 穆赞国王个性柔和。和他儿子维札相反,是一位如同会在故事中登场的温柔国王,虽然偶尔严厉,但因为很关照周围的人而广受爱戴。 做好对话准备后,国王向初美攀谈。 「——勇者阁下,有话想说是指什么呢?」 「是,想向您报告我们前几天归纳出的今后行动。」 初美并没有特别谦逊,听见她文雅的回答,国王有点玩笑似地说。 「呵呵,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讨论好了吗?即便在休息期间还考虑著魔族讨伐是件好事,但我也想一起讨论喔。」 「非常抱歉。想说陛下也十分忙碌,因此我们几个擅自商讨了。」 「是吗是吗?谢谢你的体贴。不过,勇者阁下依旧是如此谦虚的英雄呢。自然而然、不讲究,而且凛然出色。身为呼唤勇者阁下的一国之王实在与有荣焉。」 国王柔和地笑著,露出令人喜爱的表情。这种一有机会就称赞别人的习惯,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初美突然偷偷瞄向盖亚斯那边,是不喜欢国王那冗长且缓慢的说话方式,以及过剩的称赞吗?对方抿起嘴摆出了个へ字。 啰啰嗦嗦称赞完的国王终于笑著询问。 「那么,你们商议的结果是?」 「我想今后尽量采取勇者本来的行动。当然,这是在打倒占据联合北部魔族后的事,我希望和其他勇者合作,并转战到各地。」 这是曾听赛尔菲说过的勇者职责。巡回魔族袭击剧烈的激战区、偶尔到各地进行慰问。虽然现在魔族侵略缓慢,其他勇者似乎以慰问和鼓舞士兵为目的行动,但最后终究免不了战斗。 「姆……确实如此,但我认为过于急躁了喔。虽然勇者阁下也耳闻其他勇者的活跃,但我认为切勿操之过急,徐徐图之并应付眼下之事才是重要。」 「非常感谢您的体谅。」 要自己深思熟虑的国王脸上有种乐观的感觉,初美鞠躬。 「不会不会。反倒是让像你这般年纪的少女上战场,我实在于心不忍。勇者阁下也想平稳生活对吧?若是你愿意,今后就留在宫殿里、过上与战斗无缘的日子可好?」 「咦……?」 不履行勇者的职责也没关系。听出对方言外之意的初美瞪大眼睛。自己明明是为了打倒魔族才被召唤来这里的,根本没想过会听见这种话。 如果是基于所谓丧失记忆的状态才如此提案,并不会让人感到被欺骗,这是因为那张经常笑著的脸吗?虽然不想猜忌对方……就在初美打算处理盘踞胸口的层层疑虑时,国王询问。 「如何?勇者阁下打倒了魔族将军,我认为已经达成应尽的义务了。你一个人退出战局并不会受到任何责备喔?」 如同恶魔诱惑般的厚意,但初美没有同意。 「不,我无法扔下战斗。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今后若要如此行动,与魔族的战斗规模想必会大幅增加。我们不会吝于支援,但也希望勇者阁下千万当心。」 初美点头后,国王将视线移到维札身上。 「维札,保护好勇者阁下。」 「遵命。」 维札轻轻鞠躬。这两个人都过度保护自己了。 察觉这个话题结束的初美再度开口。 「还有一件事想告诉陛下。」 「是什么呢?」 「是,关于前几天我的房间被入侵这件事。」 听见初美这么说,国王的笑容转为发愁。 「……关于这件事深感抱歉。勇者阁下是在期待令人满意的回覆吧,但我们尚未逮捕那个无礼之人。巡逻的士兵也竭尽全力,但即便上街查找仍旧一无所获。今后会扩大搜索范围,倾注全力逮捕贼人,希望你再等一等。以及,你身边暂时会因为卫兵而嘈杂……」 「不,关于这点已经不用介意了。」 「……此话何意?」 「因为,昨晚那个男人又来找我了。」 「居然!」 「喂!你说真的吗!」 「又是那个男人!不对,到底是从哪里……」 听见初美的坦承,国王脸色倏地一变,而盖亚斯和维札紧张动摇到忘了在这种场合不能插嘴。 另一方面,冷静的赛尔菲也如同表达惊愕般全身一颤。 「大家不用担心,我没事。」 听初美这么说,国王以满是动摇的声音询问。 「勇、勇者阁下,真的无妨吗?」 「是的。如果他心怀恶意接近我,那现在就无法像这样与陛下说话了吧。」 「即便如此…………卫兵究竟在做什么。」 国王表情更加难看,甚至隐含愤怒。毕竟这 是对方第二次穿过宫殿守备。难怪国王会因此不安。初美看见守在周围产生动摇的卫兵们,只觉得很可怜。 见状,国王慢了几拍才想起要问。 「但是勇者阁下,你说不用介意入侵者的意思是?」 「他昨晚来找我的时候,我们聊了几句。他果然是我认识的人。」 「我也听说贼人自称勇者阁下的朋友。但勇者阁下是异世界的人,朋友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你为何如此肯定?」 「他说被卷入了厄斯泰勒的勇者召唤。」 「姆……这说不定有可能,但依旧难以相信吧?勇者阁下为何会相信那个男人的话?」 「因为他的嘴型。像现在与陛下交谈时,我的耳朵会将陛下所说的话转换成我使用的语言,所以听见的声音和您的嘴型不一致,但他的话和嘴型都和我使用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也就是那个贼人……不对,自称勇者阁下的朋友,所用的是勇者阁下世界的语言吗?既然如此应该就不会错了。」 「而且他还说了许多与我相关的事,似乎是和我非常熟稔的人物。」 「姆……」 总是笑容满面、看起来十分开心的国王,现在却不知为何露出了毫不喜悦、彷佛吃到苦柿子般的表情。就在初美感觉这个反应很意外时,维札以很不像他的动摇态度询问。 「没、没有错吗?」 「是啊,没有错。不能相信的要素很少。」 当他因为初美的肯定而陷入惊愕,国王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即便是勇者阁下的朋友,依旧有入侵宫殿的罪。虽然我并不愿意问罪于勇者阁下相识之人……但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但是,他也说会入侵宫殿是因为万不得已。原本就没有能够正面与我相见的管道不是吗?」 虽然只是重复内容,却不料其中交织些许责备般的声音。闻言,国王似乎没想过会被这么问而浮现有点狼狈的表情。 「姆、姆,关于这个是为了保护勇者阁下。在失去记忆的状态下设置会谈场地,对你有影响吧。」 大概是因为动摇吧,国王的话怎么听都像在替自己找藉口。和那个时候水明说到一半就闭嘴不谈的事情有关吗?初美一边臆测一边向国王请求停止搜索。 「那么,能够请您不予过问吗?」 「即使你这么说,我们也得维持所谓的权威……宫殿遭到入侵对王室而言难以释怀。」 初美不是无法了解国王不愿承诺的心隋,但她也对不顾危险、好意来访的朋友被当成罪犯这点不感兴趣。 既然如此,初美反而冷淡地说。 「我知道了。陛下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他离开之际说过『要是想对我出手,不管一万还两万,抱著全灭的觉悟来吧』这样。我不认为在必须与魔族战斗的情况下仍执意失去兵力是良策。」 「姆……」 听见这半是威胁的措辞,国王闭上嘴。虽然水明的措辞相当狂妄,但国王也知道勇者有多强,既然是来自同样世界的人,即便没有加护也应该很强吧。 另一方面,维札因为水明的话怒不可遏。 「一万两万……还真敢大言不惭。」 当时虽然在现场,但维札没和水明交过手,所以才会认定双方之间有所差距吧。虽然目睹盖亚斯和赛尔菲败北,但他以为他们有所大意,而且目的是抓捕并不会拿出真本事,因此说不定不觉得彼此间实力有多大的差距。 但是,曾说要乖乖回去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认为他未必是虚张声势。卫兵们不是他的对手。赛尔菲和盖亚斯也觉得他是强敌对吗?」 「没错。就算是我小看他,但我在那个时候被一拳打倒也是事实。」 「……现在的我不管战斗几次,都不认为能够赢过那名少年。」 一肚子火并冷哼的盖亚斯,以及静静回答的赛尔菲都这么说。经过前几天的战斗,水明大幅剥夺了他和她的自信。恐怕其中有著只有当事人了解的心情吧。 闻言,初美再度向浮现困惑表情的国王请求。 「我只是为了不要继续增加损害,能否请求您答应呢?」 「但是啊,勇者阁下……」 看著犹豫不决的国王,不耐烦的初美乾脆采取明确态度。 「那这样吧。如果您要加害他,我就帮他。」 「什么!?」 「他不顾危险来到我身边。那么,我替他冒点风险——危险,也不是没有道理对吧。您意下如何?」 「唔唔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既然勇者阁下都这么说了……」 国王因为故弄玄虚的恫吓而勉强同意后,再度询问。 「他来穆赞果然是为了见勇者阁下?」 「不是,他说来找回去原本世界的方法,大概是到达穆赞后才发现我在这里吧。」 「你说回去的方法?」 「是。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他跟我说如果和他走,找到方法时就能马上回去了。听起来他应该有什么方法吧。」 初美说出昨天交谈时得出的印象。因为是魔法外行人所以看不透他的能力,但就像自己现在说的,他的语气确实有著自信。 闻言,国王露出比刚才更严重的动摇,彷佛想探出身体般询问。 国王宛如面对与国事相关的大事般,额头浮出汗水,表情紧张地等待答覆。而周围的人也是一样。 「勇者阁下!此事当真吗!那么,你的回答呢!?」 大概忍不住了吧,盖亚斯不管国王还在问就突然从凉亭外探进身子。 「喂,你该不会要跟他走吧!?」 「没什么该不会。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必须打倒魔族。」 听见初美的回答,紧张气氛一口气解除,所有人同时放下心来。 「不要吓我们啦,对心脏很不好。」 「对不起。」 初美为自己卖关子的说法道歉。 接著她环顾周围,偷瞄现场所有人的表情。等大家冷静下来后,趁机说明其他考量。 「但是,打倒魔族之后我想回自己的世界。」 这是所有人都能预想到的事情吧。既然有回去的方法,任谁都会想回去。赛尔菲和盖亚斯也浮现不安但达观的表情。 就在众人默默无语时,首先开口的人是维札。 「勇、勇者阁下,您是认真的……」 「嗯,我有家人,记忆也不能就这样放著不管。」 「但是……」 「对不起。虽然受大家许多关照所以觉得不好意思,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家人也会担心我……」 所以我要回去。初美满是歉意地越说越小声,然后对不肯作罢的维札心怀谢意。他也是因为感到寂寞才会这么说的吧。接著初美询问没说话的两名同伴。 「你们觉得呢?」 「只要初美想这么做……」 「这是由你决定的事,虽然会寂寞但也没办法。」 「嗯。」 赛尔菲感觉有点犹豫。但盖亚斯不愧是大人,听说自己的事情后板著脸、态度很认真,似乎有点担心和舍不得。 维札似乎也感到难过一般,表情夹带著焦急。 虽然有点在意国王脸色不太好看,但大概是同样的心情吧。 就在没有人开口说话,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时。 突然有士兵跑进庭园。从打扮来看不是卫兵,是拉尔希姆的士兵。 对方在草坪上连滚带爬的模样,让人联想起滑稽的人偶剧,但肯定事出有因吧。终于,对方在后头追上的卫兵帮助之下,拖著疲惫脚步走过来。 「喂你!怎么了!」 「是!」 士兵回应盖亚斯,接著跪在凉亭前面。 「有、有紧急报告要给穆赞的国王陛下!」 「如此慌张究竟何事?这可是在勇者阁下面前。」 「万、万分抱歉!」 士兵低头谢罪,而国王再度询问。 「那么,发生何事?你的样子似乎非比寻常。」 就算不问,大家也很在意发生了什么。 就在等待答案的紧张气氛中,调整好呼吸的士兵终于开口。 「魔族再度开始进攻了!」 就这样,勇者初美的短暂休息宣告结束。 ◆ ◆ ◆ 现在,魔族的领土和盖亚斯的故乡拉尔希姆面对面。 原本被称为魔族领土的地域,和拉尔希姆之间有著不属于两方势力的空白地带。但由于魔族最初侵略时就是深入到拉尔希姆的大规模进军,所以边境建起了简易型要塞抵御侵略。 因为初美等人击退魔族军团,上次魔族讨伐时建造的要塞,现在是前线的中继地点。 用时四天。初美他们领先援军前方,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到达位于大荒野前方的要塞。 要塞周边由于加紧脚步搬运物资而呈现匆匆忙忙的样子。为了准备大规模决战,属于联合的各国士兵都忙著动作。 初美等人从马上看见士兵们的样子,并在帐篷前下马、进入里面。 帐篷内已经聚集了联合各国的将军与参谋,正在商讨今后的作战。几乎都是之前曾见过的熟面孔,他们好像事前先接到消息,毫不惊讶地迎接了勇者。 勇者初美的位置在首席,接著是维札,赛尔菲由于是初美的召唤者而随侍在旁。 眼见大家都落座,维札询问穆赞军的参谋。 「现在状况如何?」 「是!现在以拉尔希姆、穆赞的军队为主轴,两翼也布署了兵力,打算以包围从正面进攻的魔族军队的形式散开。」 「被袭击的边境要塞状况呢?」 「遭到魔族袭击的要塞是北西、北北西、北东、北北东。现在已经增援完毕,虽然士兵都全力以赴,但北北东的攻势极为猛烈,状况不佳。」 听见参谋匆忙报告,盖亚斯嘀咕。 「应该有充足的战力才对。」 「魔族数量大于布署的士兵,因此,想像之前那样击退他们需要增援。」 参谋说明更加详细的状况。然后,将整体情况总合起来的话就是—— 「很简陋的作战呢。」 「果然勇者阁下也认为是佯攻或分散作战吗?」 维札向如此评价敌方行动的初美确认。看见她点头表示了解,赛尔菲也跟著点头。 「恐怕初美的预想并没有错。魔族这是以主力部队压制联合军队、并让分队行动的佯攻作战。或者是将联合士兵——将勇者引诱过去、分散我方战力的作战。」 赛尔菲说的就是初美的预测。 「但是——」 「无论这个作战有多么简陋,也无可奈何对吗?」 「对,任何人都能看出这是那种作战。」 初美同意赛尔菲的询问。对,因为这是谁都能简单看破的作战,所以初美才会如此评价。 但这同时会成为推测敌方是否还有其他意图的要素。 此时,盖亚斯严厉地看向参谋。 「袭击各处要塞的魔族军队规模如何?」 「北北东以外恐怕有布署兵力的两倍,北北东更是倾注战力,推测有三到四倍之多。」 「好多啊……」 因为联合的士兵都是以要塞为据点进行战斗,即便数量居于劣势依然能够应战,也能充分抵挡魔族推进战线。但进攻北北东的魔族数量多到几乎能够打下要塞。不但守备需要送更多援军过去,就是想击破也需要相当的战力才行。 「……也就是,那些家伙单纯想分散我们的战力吧。虽然单纯但有效。看起来有策略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就是那些家伙的策略吧。是伪策呢。」 「对。一般来想是这样没错。」 初美同意盖亚斯的结论。由现在知道的情报只能如此判断,无法判断是否有其他策略。 闻言,参谋表情皱眉。 「……虽然现在还撑得住,但北北东的边境要塞沦陷已经是时间上的问题。」 「继续放著不管会很糟呢。」 「嗯,要是产生突破口,魔族就会一口气从那里流窜进来。」 关于敌方动向的判断结束后,维札询问。 「那么,援军的攻势如何?」 「是。主要策略是由这里再度增援,而腹案……万分抱歉,希望勇者大人可以率领援军赶往要塞。」 说出策略的参谋毕恭毕敬。将最确实的策略当作腹案,恐怕是出于对勇者客气的习惯吧。这本来是最好的方法,但军方参谋或将军无法直接对勇者下令前往战斗。 察觉这点,初美毅然颔首。 「我们不可能按兵不动。主力部队兵力已经因为增援其他要塞受限,为了在魔族主力部队有所动作时能够应付,不能分太多兵力给救援。」 「也就是说……」 「容易行动、战力充足的我们就必须行动了对吗?」 「就是这样。」 「说完了吗?准备完毕就要开始行动了,麻烦各位准备。」 当初美态度谦逊地鞠躬,陪在下座的将军们也慌忙低头。 ◆ ◆ ◆ 在要塞开完军事会议的初美等人行动迅速。没有好好恢复赶路到本营的行军疲惫,而是留下带来的士兵们后,便率领著将军们事先准备好的部队往目的边境要塞前进。 他们到达现在魔族攻击最为猛烈的边境要塞。 森林与山麓间开辟出的某处丘陵,有著以许多黑钢木所制柱子建造而成的壁垒。周围设置了哨塔,虽然远远不到坚固堡垒的印象,但因为挡在容易通过的道路上,而有几分要塞的体面。 但北部方面的边境要塞和大荒野前的本营不同,前者曾被魔族攻陷,之后才夺还回来,所以破坏得很严重,虽然大致修复过但状态不佳。坚固的黑钢木壁垒也伤痕累累,还有部分破损,看起来非常靠不住。 那样的边境要塞里意外安静。魔族停止攻击了吗?虽然能看出战后的慌忙,但眼下似乎没受到攻击。 留下赛尔菲率领的部队,初美等人先走一步。他们快速进入要塞,并登上哨塔。 塔上的指挥官正在观察周边状况并发出指示,从肩章和服装来看,是拉尔希姆的军官。初美等人走到指挥官旁边时,对方恭敬屈膝。 马上回覆放松点也没关系的盖亚斯询问。 「状况怎样?」 「是。现在双方陷入了胶著状态。趁著魔族似乎因为难以破城而放缓攻击节奏时,紧急治疗伤兵与修补要塞。」 指挥官的报告语气有点兴奋,大概尚未从刚才战斗时的激昂中恢复过来吧。盖亚斯露出有风度的笑容。 「很顽强呢,了不起。」 「不胜惶恐,福邦将军。」 指挥官微微鞠躬,向盖亚斯表示谢意。而初美询问。 「所以,魔族是那个吗?」 听见初美询问,指挥官激昂点头。在哨塔上可以看见的丘陵原野,初美视线跟著指挥官的手势望去,便看见位于前方的魔族军团。如同包围著要塞所在的小丘陵下的平原般,排出了类似阵形的姿态。 虽然不像人类军队这般建立营地,但他们挖掘地面做出壕沟般的洞穴,并以木石等等材料为壁,姑且形成像是阵营的东西。即便远眺无法看清全貌,但周边似乎被破坏得相当严重。 恐怕是认为藉由破坏周边,即便己方要撤退也能达到拖延的效果吧——这些暂且不提。 「很明显的布阵。」 「利用我们无法干预,就那样对我们施压。偶尔还会发出吶喊、糟蹋土地,似乎想让我们疲于奔命……」 初美等人到达之前,驻守要塞的兵力很少。如果在那种状态下多管闲事,就有被对方趁势进攻并丢掉要塞的可能。只能等待援军到来,但那个等待时间肯定令人焦急吧。除了魔族以外,还有对方不知何时会攻打过来的不安,再者届时也不得不进行战斗。但是——很奇怪。 魔族的举动从战略上来说是直截了当的手段,符合道理。但是,这种方式可以说不像魔族的作风,一旦示弱就一鼓作气攻过来才是魔族的性情。但攻城战斗居然陷入胶著、只是给予压力而已。虽然敌方也可能在等援军以便再度进攻,但还是很奇怪。 正当初美这么想时,维札开口询问。 「勇者阁下,要怎么做?」 「冲散他们吧,和平常一样。不过……魔族有奇怪的动静吗?」 「现在并没有向您报告以外的重要情报,周围也没有魔族。」 「那应该没问题。」 如此结论后,哨塔下传来赛尔菲的声音。 「初美,有传令。」 「怎么了?」 「魔族的主力部队好像行动了,现在联合的军队也行动并应战。」 终于来了。周围满是喧哗声与紧张感。听见那个报告,维札很不愉快地吐出一句话。 「果然是分散我方战力的策略吗?要小聪明。」 趁联合的部队离开之际,见机一起移动主力部队吧。虽然最后还是跟著敌方的剧本走了,但也同时能够判断眼前逗留不走的魔族部队,是为了分散己方战力的诱饵。 「快点打倒他们然后回去吧。还有维札,这边结束后将带来的士兵留下。」 「补充防御。我明白了。」 维札恭敬回应。另一方面,盖亚斯则仰赖初美的判断。 「怎么做?」 「我打算主动出击,赶紧将他们无力化然后立刻折返。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你们觉得呢?」 「我赞成。」 「也只能这样了。」 对,盖亚斯说得没错,只能这样。因为不能有时间上的犹豫,所以诱骗敌军、在其他场所布署兵力等需要时间的策略都无法使用。虽然正面进攻说不定会增加损伤,但这部分只能由自己弥补。 确认方策的维札询问指挥官。 「指挥官,要塞里剩下的士兵状态如何?」 「受伤或疲劳的士兵出乎意料的多,如果是防卫战可以派出四分之三的兵力,但要攻 击就得削减大约半数。」 「赛尔菲,我们带来的部队疲劳状态如何?」 「因为行军中偶有休息,马上战斗不成问题。」 「那么,立刻让他们准备战斗。应对散开的魔族,将部队分为三队,右翼、左翼部队挡住魔族两侧,勇者阁下率领的主力部队负责瓦解魔族军。在要塞前列好阵形后马上进攻!」 一听维札发出指示,各国士兵都开始行动。王室事前传过他是勇者的同伴,并事先有所沟通所以才能如此顺利。 另一方面,初美向正在和指挥官交谈的盖亚斯搭话。 「我们也马上出发吧。盖亚斯,准备好了吗?」 「好啦,我可是迫不及待啦。」 盖亚斯如此回答,并伸出右拳狠狠击上左手掌心。 看见他爬下哨塔,初美踩上栏杆直接往下跳。放在平常这是会让士兵们沸腾的行为,但现在没人有空看她。初美从忙著组队和列阵的士兵们当中穿梭而过,一路跑到大门前。 初美在门前等待片刻,攻击魔族的准备终于结束,开门的暗号响起。 随著门一开,初美回头看向整队完毕的士兵们。她看见一张张即将和勇者一同作战的兴奋脸孔,毫无再来要和魔族战斗的不安。 士气之所以会这么高,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连战连胜吧。因为有这个事实存在,大家才确信能获得胜利。 必须回应这份期待,这样的念头涌上初美胸口。 她细细体会那个念头,接著看向他们。 然后,维札往士兵前方踏出一步。 「接下来,我等要讨伐攻击要塞的魔族!我等联合军包含援军数量虽落后于魔族,但我等有著足以匹敌万人援军之力的勇者阁下!只要她与我等一同战斗,我等就绝对不会落败!和蒙受女神爱尔修娜光芒的勇者阁下共战的荣誉、终将成为诸位光荣一战的时机来临了!」 在他充满热情的反常口白说完,格外喧闹的吶喊声响起。 喊声结束,盖亚斯和维札立刻来到她两侧。随著维札的口令,士兵们从要塞出阵,然后一口气从斜坡上往下冲,维持著队形直到和魔族保持一定距离才停止进军。 「……魔族也发现我们的动静,开始行动了。」 「因为我们是在丘陵上布阵,他们一看就知道。」 维札说明后,指挥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阵形整备完毕!随时能够攻击!」 初美和同伴们对望并朝彼此点头。见状,维札发出指示。 「魔法师部队准备咏唱!」 ——在平地发生冲突、数量无法发挥作用等不用策略的战斗,必会让魔法师部队先发制人。在他们击出所有魔法后,接著轮到弓兵,然后是骑兵和枪兵等等职业的攻击。 「魔法攻击结束后就要进攻!正面部队全员拿出干劲!」 在盖亚斯这样的声音响起后,魔族那方也传来恐怖的咆哮。 维札呼唤赛尔菲。 「赛尔菲,先发制人的魔法攻击结束后——」 「将部队转往侧面进行支援。我知道的——魔导队,准备咏唱!用火焰魔法和风魔法给予魔族打击!」 赛尔菲给维札知道的回覆后,立刻向魔法师部队下达指示。纺织咒文的声音如同轮唱般接连响起,被风魔法催动的火焰魔法一起朝魔族部队飞去,与包围丘陵的魔族展开第一轮冲突。 接著马上放出第二击、第三击,火焰轰隆声大作。 「风使控制风向!记得让己方处于上风处,不要怠慢调整!」 赛尔菲再度下达指示。另一方面,右翼、左翼放出络绎不绝的魔法,牵制住了魔族。 判断正面的魔族能够在火中进攻,剑士们开始行动。 以正面部队的士兵们拔刀为契机,维札高高举起自己的剑。 高举的剑锋反射阳光,接著—— 「好,一起——」 就在维札要下达突击指令时,呼喊般的报告从右翼传来。 「维札殿下!右侧方有魔族的援军!」 「什么!?」 「在这种时候!?」 维札和初美的惊呼重叠。接著,盖亚斯交织著怒吼的询问落在传令头上。 「那边可是山!怎么回事!?」 「是有翅膀的魔族!从天空往这里飞过来了!」 「准备了伏兵吗……?」 「但指挥官说没有那种样子……」 指挥官说过周围没有魔族。既然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初美边说边极力思考时,维札严肃的脸孔转向她。 「现在议论这些也无济于事。必须从正面部队分出兵力前去应战——士兵们立刻往前支援正面,正面魔导队赶紧绕到右翼进行掩护!」 在他忙著发出指示时,又有士兵追击似的冲了过来。 「传令!左侧北面出现魔族!数量大幅超越我们!」 「什——怎么会?」 「不可能!居然刻意选在这种时机……!?」 「骗人的吧。那么多军队到底藏在哪啊……」 盖亚斯困惑呻吟。援军从两侧、还是在他们准备攻击的现在现身。几乎可以断言己方动向都被敌方看穿,毕竟时机实在太巧了。 这样一来,这边的部队会遭到夹击,正面、两翼都被厚厚的魔族军队半包围住了。 维札隐含焦虑的怒吼响起。 「应战呢!?」 「数、数量差距太大!原本就近乎一倍,加上这个援军就是好几倍!一旦双方冲突,我军根本不是对手!」 左侧有森林所以无法确认敌方是否正在接近,但山那边的魔族肉眼可见。 「骗人,居然那么多……?」 多到陡峭山壁呈现被红黑色蠢动覆盖般的带翅魔族正往这边飞来,其数量是现在拨往右侧的兵力无从对抗之多。从传令的表情能够看出,左侧森林里也没能好到哪去吧。 ……但这是个谜团。对方根本不可能在袭击开始后召集这么多援军,如果是原本就备有伏兵更不具意义。既然有这种程度的大军,直接用蛮力打下要塞不就得了,何必还要使用伏兵之计。 魔族即便如此也要引出己方的原因,大概是预料到他们会有增援。但还是无法理解,不惜如此也要击溃援军究竟有什么意义? 见状,盖亚斯开口。 「啧!原来魔族不只有攻打边境要塞的分队和主力部队吗!」 ——听见盖亚斯吐出的话,初美突然心领神会。 「是吗,分队……」 初美察觉到什么的低语,消失在周围传来的喊叫声中 她听见就在身边的维札发出指示。 「全军保持阵形。队伍一旦紊乱就会被魔族趁虚而入!快点!」 保持阵形。意思是就这样应战吗?但就算整顿阵形转为防御战,在这种数量下形同无济于事。 现在眼前有条分岔路。领悟不论如何都无法完全抵御后,初美狠狠大叫。 「快逃!」 「咦?」 「勇者阁下!?」 困惑的声音来自周围。维札和盖亚斯乾脆将疑惑写在脸上。初美向他们给出命令般的指示。 「大家快逃!现在出击的部队全员撤退!」 「但是勇者阁下,如此一来这个要塞的防卫线将会崩解!」 「虽然是这样,但敌方数量太多了!就算硬和魔族战斗也只会全灭!」 「但、但是果断撤退的话会对士气造成影响……」 联合全体士气确实因为一直以来的胜利而高涨。要是现在勇者所在的部队简简单单就脱身,绝对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但是—— 「我不觉得为了士气而接受损伤是上策。」 听见初美如此断然,维札没有不肯罢手。他也明白再这样毫无对策的战斗下去有多愚蠢吧。 「……我知道了。那么即刻组织殿军,使用要塞的防卫能力……」 「不,让要塞的士兵也立刻撤退。」 「要塞的士兵也撤退吗?」 「喂,那要怎么拖延时间?没有殿军的话就没办法逃……」 对,盖亚斯说得没错,逃跑需要有支拖住敌军的部队。初美也理解这点,所以她才会摇头。 「当然要集合殿军。但那个殿军要由尚有余力的部队跟我们组成。不要围城坚守,以放弃为前提行动。」 「你说放弃……」 「为了守住要塞而舍弃人命这种行为,根本没有意义吧。」 听见初美这句话的两人沉默,但应该是同样的心情吧。这个边境要塞确实是抵御魔族侵略的重要据点,但现况是即便现在回防、也无法避免要塞沦陷,那么应该要趁早死心并撤退才更为重要吧。 「还有,关于殿军,你们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 初美拋出不用勉强的选项。但果然和她预料中的一样,两人都没说不愿意。维札和盖亚斯即便满头大汗,依旧可靠地愿意支援士兵们撤退而殿后。 此时,后方再度传来士兵的大喊。 「右翼!无法支撑!左翼也即将遭到突破!」 「好快……」 「我们上当了。完全。连拔刀的时间都没有……」 对方彷佛早已看透般,己方只能跟著那个剧本走。这些都在魔族的计策之中吗?状况的变迁剧烈到难以应对。这样下去就连正规的撤退战都做不到吧。 负责指挥魔导队的赛尔菲跑过来。 「维札王子,这边状况如何?」 「刚才决定方针了。」 「要应战吗?」 「不,决定撤退。」 维札和赛尔菲咬牙。两人对话结束后,初美开口。 「维札、盖亚斯、赛尔菲。」 「是。」 「干么?」 「初美。」 「今后分散战斗,争取一定程度的时间后,大家就能散开逃跑吧。你们各自率领部队撤退。我单独行动。」 「你说单独?」 「初美!不可以!」 赛尔菲语气强硬地表示拒绝。是在担心自己吧,但她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我有英杰召唤的加护。体力比大家好,总会有办法的。」 「这样就要落单也太那个了吧!」 「就算让士兵跟著也只会成为累赘喔。没错吧?」 「那、那是……虽然的确是那样。」 和哑口无言的盖亚斯相对之下,维札满脸认真地摇头。 「不,勇者阁下。我也一起。」 「不行,我们必须分散,不然由谁来统合士兵?」 「我身负国王陛下助您一臂之力的命令。再者,我也能够——」 「维札。」 「勇者阁下……」 呼唤名字之后,她以下定决心的眼神凝视对方。但维札依旧不愿退让,于是初美使出卑鄙手段。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所以维札你和殿军一起逃回本营。如果我说这是勇者的命令,你会听吗?」 「勇者阁下!?那是!?」 「初美……」 「喂喂你……」 如果是勇者的命令,就必须接受。这是对他而言绝不希望听见的话吧。因为一旦听见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咕,我明白了。」 点头点得很难受吗?维扎对待一个只不过是被称为勇者的女人实在好过头了。 他俯首没多久便毅然抬头,向周围的士兵大喊。 「接下来我军转往撤退战!放弃要塞!行有余力之人与我等一同殿后!其他人尽速退往大荒野前的本营!」 随著这个号令,浮现混战气氛的战场里,各部队的指挥官纷纷向部下发出命令。 回过神时,黏著自己的不舒服冷汗流到了颈部。 ◆ ◆ ◆ 初美等人因为魔族的攻势而散开后,成功退回本营的维札顾不上休息,直接在战场中央进行指挥。 「保住右翼!向瓦尔瓦罗的军队传令,将左翼部分兵力转往中央!在挡住主力部队压力时右翼反抗!」 他回到主力部队时,等在中央的魔族已经开始进军、并和联合由四个军团构成的主力部队在荒野前的平原上发生冲突。 联合军因为事先有过增援,和魔族大军相较之下看来兵力占上风,但当侵略开始后,魔族军团规模却比预想中更大,现在中央陷入一进一退的胶著状态。 「咕……就算能回到本营,在这种状况下根本无能为力吗……」 在看得见动向的场所发出指令后,维札愤恨嘀咕。闻言,就在他身边的随军参谋恭敬上奏。 「殿下!虽然战况五五分,但要反转并不容易!此时应该考虑暂时将战线往后拉、重整态势比较好。」 「说什么蠢话!你是要我们退到要塞之后吗!如此一来勇者阁下就无处可归了!在她回来之前都得撑著!」 「但、但是……那样军队会……」 虽然不至于全灭但肯定损失惨重。不过,参谋也说不出这种话。 「如果失去勇者阁下,对联合军会是相当大的打击。这可是等同于我们失去了女神爱尔修娜给予的力量哦?」 参谋无法反驳维札的话。毕竟勇者在战场上的作用力很强。虽然也和初美的实力有关系,但英杰召唤的加护效果同样占了大半,至今为止只要她没在战场上气力尽失,体力和集中力就不会受影响。 这个事实军方人尽皆知,所以参谋在把军队和勇者放上天秤时,无法简单取舍。 「我懂你的意思。那是一般战斗时的正确判断,但不适合现在发言。无论是对军队的颜面或是对我的精神健康都一样糟。记录官!不要记录刚才参谋的发言!」 记录官们纷纷回应维札的温情。 此时,他的视野一端闪过绿色斗篷。 「维札王子。」 「赛尔菲吗,怎么了?」 维札询问出现在士兵之间的赛尔菲。她在维札成功与主力部队会合后就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右翼以魔法师构成的三个连队中奋战,会放著那边不管来到这里肯定事出有因吧。 「刚才,盖亚斯师傅带著部队从西侧回到基地了。」 「回来了吗!那么,勇者阁下也在一起吗!?」 「关于这个,虽然他带回了部队的幸存者,但他们说不知道勇者阁下的下落……」 「唔……!」 维札因为微弱的期待无法上达天听而咬牙。见状,有个男人的声音插进两人之间。 「喂维札!战况怎么样了!」 「盖亚斯师傅!请你退下!」 「福邦阁下!你对王子殿下的说话口气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追著赛尔菲过来的盖亚斯没有因此退下,她和参谋的喊声交叠。 但是,盖亚斯和维札毫不在意地彼此确认状况。 「喂!」 「不理想。」 「击退魔族那些王八蛋这件事呢!?」 「正在设法去做。」 大概是领悟主力部队陷入苦战、难以救援初美吧。彷佛想踹飞这种令人焦躁的不如意状况般,盖亚斯狠狠踢向地面。 「明明我们必须保护好那家伙才行……」 「不要说了。既然勇者阁下那么说,我们就只能遵从。」 维札向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盖亚斯表达「这也没办法」。他们知道初美的实力,除此之外她还有尚未掌握的力量。既然她都说没问题了,那他们也只能相信、只能遵从勇者的命令。 「盖亚斯师傅,请退下!就算伤口治好了,体力也是有限的!好了,赶快和幸存者们一起过去。」 「我知道啦,但是在这种状况下怎么做得到啊。我要在这里等初美回来。」 「但是……」 和仍然不肯罢休的赛尔菲相反,拥有此处权限的维札这么说。 「随便你吧。但如果会碍事……」 「好!不要管我。别搞错重要的是哪边。」 看样子两人意思沟通得很完美。虽然从厌恶的口气中难以判断,但看著那样的他们,赛尔菲呼出了混著焦虑的愕然叹息。 接著,一名气喘吁吁的士兵从阵营后方跑来。 「传令!由宵暗亭公会成员组成的支援到达了!」 跑过来的士兵报告出增援的联络。但是对现在的维札等人而言,这个联络称不上是好消息。 「现在到达……」 战况不会因此好转。因为那只是公会单方面的支援,并无法动员军队规模的人力,再者这点数量和敌方相比根本杯水车薪。 「但是构成人员都是一流的好手,加上那位山茶花的剑舞后也在,应该能够暂时维持战线。」 「确实如此……」 「但魔族的侵略军威与气势十足。这么想的话——」 还是不行。虽然赛尔菲的声音由于出现希望而交织著明亮,但盖亚斯依旧愁眉苦脸。不过,他话才说到一半,传令就从前方出现了。 那边,当然是联合的士兵们正在战斗的前线,既然有传令急忙飞奔过来就表示—— 「正面被魔族的部队突破了!马上就会到这里!」 「你说什么!」 「都在干什么!该死!」 维札和盖亚斯立刻因为意想不到的危机发出怒吼,在旁的参谋则脸色苍白。士兵们的壁垒开了个洞,而魔族突破那里之后,没有歼灭在场的士兵而是往这里来……也就是他们的目标是指挥官。 维札拔剑,盖亚斯也站起身。 「应战!参谋们退到后方呼叫支援!在场的人立刻列阵!准备迎击魔族!」 配合维札的号令,在场士兵们迅速行动。枪兵并列在前构筑出枪林,两翼由剑士们固守。后方,维札身边站著排好队伍的魔法师们,为了确定第一击能正确击中魔族而准备伺机咏唱。 就在盖亚斯和赛尔菲也备战完毕时,魔族现身了。 「真多啊……」 突破前方防守的魔族数量轻易过百。巨大魔物和魔族挤成一团,以恐怖的速度闯过来。 「首先以魔法应战,剩下 的就麻烦大家了。」 听见赛尔菲的话,维札和盖亚斯默默点头。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冷汗直流。虽然来得及整队,但魔法师数量很少,初击只有能够吹飞最前排魔物的程度。在下个咏唱结束之前都是枪兵和剑士的工作,但因为数量实在远逊于魔族,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援军抵达。 维札等人屏息,等著魔族来到魔法攻击范围内。 没多久,魔法师们一起开始咏唱并立刻击出魔法,蜂涌的火球如同炮弹般朝魔族飞去。枪和剑在前方爆炸的影响下闪著橘光。接著,后方的魔族接二连三从火焰之中走出。 魔族的气势没有衰退迹象。看样子损伤比想像中要少。 就在所有人都看清情况、吞了吞口水,抱持著悲观面对敌人的此时。 严肃而平稳的女声随著风从其阵形后方传来。 「——遍布之风传递,将映照出的不动摇火炎归于身侧!倾听吾声!汝为染白的爱伊西姆!倾听吾声!汝为撢去各式灾厄的爱伊西姆!然后吾此刻再度吟咏、诵读。伊娃(eve)、赞迪克(urdick)、罗赛伊亚(rozeia)、狄维克斯多(deicikusd)、雷伊阿尼玛(reianima)……」 响起的是,咒文咏唱。半空中出现白色魔法阵并立刻回转。魔法阵运转扰乱周围空气、生成暴风,接著白色魔法阵放出白热光。 「——扫平一切!白炎剃(truth re)!」 缠绕在白色火炎周围的闪光,伴随著高亢悲鸣般的声音,以横扫撢开了魔族。 白光在扫荡后慢了几拍。当混乱的风、飞舞的沙尘吹向魔族同时,一切都因为爆炸而陷入全白。 静默之后,随著落雷似的轰然巨响与天摇地动,魔族与白光一同消失了。枪兵面前残留的白色火炎仍旧滚烫,而倏地回神的维札大喊。 「这一是!?」 「恐怕是魔法,但这威力……」 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联合并不存在拥有这种惊人威力的魔法高手,赛尔菲只能呆若木鸡地如此回应维札。 盖亚斯在眩目的白色火焰照耀下,表情哑然地咕哝。 「话说这是什么威力啊……刚才那些几乎都被吹飞了耶……」 「不仅如此,余波和残火还打倒了周围的魔族。我们已经没必要亲自动手了。」 「真是浪费了我那悲壮的觉悟……」 「值得感谢。但这种魔法究竟是谁……」 就在维札皱起眉头时,一个人影穿过候在后方的士兵之间走出来。亮丽的银发,以及与烧却魔族火炎同色的斗篷,当然这是刚才使用魔法打倒魔族的——翡露梅妮雅。 「——看样子似乎赶上了呢。」 「刚才那是你——欸,你不是在餐馆遇过的小姐吗!?」 盖亚斯因为那张有印象的脸而瞠目,翡露梅妮雅则态度老实的打招呼。 「福邦阁下,好久不见。」 「啊、是啊……」 「你认识?这位是什么人?」 「不,只是之前在回程的餐馆里遇过而已……不过好厉害的魔法啊。白色火炎……」 大概是翡露梅妮雅使用的魔法,以及盖亚斯的话串联在一起了,赛尔菲突然心领神会并露出惊讶的表情。 「——难道是厄斯泰勒的白色火炎,白炎的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阁下吗?」 「咦!那个……」 翡露梅妮雅因为自己的身分瞬间暴露而慌乱,明明应该知道使用白炎剃,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喂喂,小姐你是那个白炎啊……」 「但是,为什么厄斯泰勒的宫廷魔导师阁下会在这里?」 维札知道翡露梅妮雅的身分是——厄斯泰勒王国的宫廷魔导师,就在他感到困惑时,水明从她身后出现。 「欸,这说来话长。」 「是你!?」 「呦。」 水明随意向惊讶的维札举手。虽然其中也包含对盖亚斯等人的招呼,但看见那么随便的水明,盖亚斯微妙地露出认同表情。 「……既然她在这里,你当然也会在了。」 「对啊,而且不只我们哦。」 水明这么说著回过头,露梅亚正在那里吞云吐雾。 「拉尔希姆的拳将阁下,好久不见啦。」 「嘎!七剑的山茶花!」 「啊?『嘎』什么啊。你还想被我打飞吗?」 「饶了我……不对,请饶了我。」 盖亚斯可靠的表情一遇到露梅亚就变得十分为难。发生过什么吗?虽然从露梅亚那句「想被我打飞吗?」里大概可以猜出来。 另一方面,赛尔菲以好奇的表情询问露梅亚。 「那么,几位就是公会的援军吗?」 「是啊,没错。虽然是这样啦……」 露梅亚环顾周围,接著蕾菲尔和莉莉安娜突然窜了出来。 「这边也被压制得很厉害呢。」 「气氛、不佳。」 「剑士小姐和小妹妹也在吗……是啊,魔族的数量远超预期。」 习惯战场的两人多少能够看出军队现状。不,说是不佳不如该说很糟。虽然不至于败退,但要维持战线也很困难。 闻书,露梅亚神色抑郁地叹气。 「所以,是这种精疲力尽的状态吗——啊啊,公会其他家伙们去别的地方支援了。维札殿下,不介意吧?」 「是。感谢您的协助,山茶花阁下(master camellia)。」 在两人对话时,水明突然讶异地四处张望。 「吶,初美不在这里吗?」 「这么说起来确实不在呢。」 翡露梅妮雅也跟著寻找,但果然没看见她的身影。察觉到初美的同伴和联合士兵们不愉快的表情,水明再度询问。 「我说,初美在哪?」 「……你问这个做什么?」 维札焦躁地反问。闻言,水明皱眉同样反问。 「怎样。不能问喔?」 虽然语气凶狠,但维札依旧板著脸瞪他。 另一方面,旁观的穆赞士兵纷纷露出气愤的模样。自己国家的王子被如此无礼对待怎么可能默不作声,于是参谋代表众人向水明争辩。 「喂,你这家伙!对殿下那是什么口……」 「闭嘴,局外人给我安静。」 没人有空制止他们。水明刻不容缓说出的话,让参谋嘴巴强制闭上。后者因为嘴巴不受自己控制而错愕,随即著急地用手想打开嘴巴。 「哪个家伙还有意见?出来啊。」 水明一瞪过去,穆赞士兵们纷纷退缩。盖亚斯慢了几拍才用动作警告他们「都退下」。 刚才那种不拘小节的态度说变就变,水明表情里参杂著焦躁。见状,赛尔菲开口。 「初美不在这里。」 「不在?」 「对……」 赛尔菲消沉地点头。 然后告诉水明等人边境要塞发生的事。 「……那么,你们前往救援的要塞遇袭。」 「分散开来之后,会合的只有我们……」 「喂喂,事情变成这样了吗……」 听见维札呻吟似的声音,水明按住额头。状况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而且还是最糟的那种。 「救援……要是做得到的话早就做了吧。」 水明自言自语并沉默片刻。接著,露出彷佛定下今后行动方针般的毅然表情询问赛尔菲。 「所以?哪边?」 「哪边是指?」 「那什么边境要塞所在的方向。」 「你这家伙为什么要问那种事?」 「当然是去帮她啊?知道大概方向也比较好找。」 听见水明这么说,维札惊讶但不肯罢休。 「你……要做那种事,可是得闯进魔族军团里耶!?」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你说你知道!?别说蠢话了!即便如此,仍然要闯进魔族之中,到底是在打什么注意!」 水明现在说出的发言确实会让人觉得他疯了。但那只不过是闯进魔族军团里而已。虽然了解对方的愤怒,但水明却从对自己怒吼的维札声音里听出焦躁。 「不是,你从刚才开始就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看见斩钉截铁这么说后连连喘气的维札,水明开口。 「你先冷静。不管怎么说,要帮初美就得马上到她身边去对吧。现在不是在这里做些无用问答的时候。」 维札因为水明的一本正经而无话可说。接著,他如同咽下愤怒般不甘心低头,看来是领悟自己缺乏冷静了吧。 「……你是说你做得到?」 「不做不行,这是我的责任。」 闻言,赛尔菲慌张地说。 「但、但是,就算现在前往要塞那边,也不知道追不追得上初美的脚步喔?」 「那就只能加油找了。不这样的话,什么都无法开始。」 「但是啊小弟,你打算 要去的地方有魔族耶?」 「所以大叔你们尽量引开那些家伙吧。这样的话,我就能深入敌营。」 水明丝毫不在意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不安。三人看著他陷入沉默。 「那么水明阁下,我们也一起……」 就在翡露梅妮雅如此提议时,蕾菲尔打断她说到一半的话。 「不。翡露梅妮雅小姐,我们要留下来。」 「咦?为什么!?」 「这是一场败仗。在平地上对数量屈居下风的联合士兵不利,而且一开战就受到压制,想挽回甚至保住战线都不可能。要吸引魔族的话,只能由我们来。」 拦下翡露梅妮雅的蕾菲尔看著远处的战场前方、笼罩沙尘的前线这么说。见状,露梅亚浅笑著摸摸下巴。 「说的真好听呢,蕾菲。那个数量哦?」 「和那些家伙进攻诺希亚思时,我所斩杀的数量相差无几。」 她无所畏惧的说谎。那是对即将前往战场的战士而言最可靠的话,因此联合的士兵或维札等人都不怎么在意。 但是,现场有少数怀疑那句话是否夸夸其谈的人。 莉莉安娜生硬询问。 「蕾菲尔,那是假的、对吧?」 「是啊,当然是假的。」 虽然蕾菲尔这么回答但实际上又怎么样呢。听说进攻诺希亚思的魔族军团数量惊人。如果她的话属实,实力便可见一斑。 「那个,水明阁下……」 「听起来并不见得是谎言吧……」 「是啊……」 翡露梅妮雅和水明说著悄悄话。即便可能不是真的,但她肯定打倒了为数不少的魔族吧。大概是因为蕾菲尔刚刚说的话,甚至能想像出她一个人闯进前方的魔族军团里大开杀戒,然后脸色平常地回来的模样。 听见蕾菲尔的豪语,露梅亚哈哈大笑。 「很会说呢,你心情很好喔。」 「我只是因为能够泄愤而开心,上次和魔族战斗是在厄斯泰勒。」 这么说著的声音蕴含怒气,然后,蕾菲尔回过头。 「就是这样,水明。」 「啊啊,拜托你了。还有梅妮雅和露梅亚小姐。」 「是,请交给我吧。」 「好喔,赶紧过去赶紧帮忙吧。」 两人回应后,跟在一旁的莉莉安娜满脸歉意。 「……我什么都、做不到……」 「你这次在别的事情上大展身手了吧。今天就看梅妮雅的魔术,好好学习。」 莉莉安娜向要自己不用在意的水明点头。 水明他们顺利交谈完毕,但其他人只感到不安。那也是正常的。水明现在要去的地方—— 「要塞在东北方,不过你要怎么穿过那个厚重的阵仗?」 「你问我怎么穿过?我又没打算从那里面过。」 水明这么说著,用下巴点点赛尔菲示意的场所。不远处,稍微可以看见的前方,都是魔族整顿好的军队。明明没有联合军、明明到处都空荡荡但就是不进攻,彷佛只是守著那个地方般的阵形令人难以理解,但对胸有成竹的水明来说都不足为惧。 但是—— 「不可能,就算绕一大圈也不可能从魔族手里逃脱。」 「那个数量是当然的吧。」 因为不得要领的说法加强了维札等人的困惑。此时,水明往前走。 盖亚斯的声音从后方追过来。 「喂,小弟你有在听吗!?」 「我有听见啦,所以你们稍微往后退。」 「啊?」 盖亚斯因为水明那个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在听的态度而更加愕然。水明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往前走,随著他宛如翻弄大衣的动作,身上的绿色服装瞬间变化为黑色西装。 和一头雾水的其他两人与军方相关人士对照之下,翡露梅妮雅等人听从水明指示乖乖后退。 然后—— 「——死吧。汝于吾等雷霆前终将覆灭(abreq ad habra)……」 战场天空响起水明平静的声音。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女性缺乏生命力的尖叫。 ◆ ◆ ◆ 「——真不华丽呢。」 凝视著从天上飞来,以及从地上冲过来的魔族,露梅亚将剑竖立于地。 除了双手所持的两把以外,还有与金色尾巴同数的七把剑。彷佛绽放的花卉般,以自己为中心肆意散开。 以看不出手指有没有碰到两侧剑柄般的程度轻轻展开,并静静等待。 她周围没有同伴。因为一旦接近就会被卷入其剑术之中。能接近她的只有敌人,这是与她共同驰骋战场之人都有的默契。 接著,以她为目标的魔族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 「哎呀哎呀,就算是动物也会用脑吧。不懂风流的家伙为什么立刻想来送死呢。」 吐出厌烦的叹息,并等待时机。双方交错瞬间,魔族在露梅亚身后裂成八块并坠落。露梅亚不知何时将双臂交叉,如同每把剑都砍过之后留下的余韵。 成群的魔族逼近。十只吗?或许有二十只。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成为血与金银色的花瓣向周围喷溅开来。 ——华饰斩界(sword camellia)。此名来自将进入范围内的一切瞬间切碎、并让周围转化为犹如盛开的山茶花般的招式。 山茶绽于冬季之始,在后方看的蕾菲尔佩服似地称赞。 「不愧是露梅亚阁下,精采的剑术。」 「不用奉承我啦,听都听腻了。」 「这可不是奉承。」 「你在说什么?你也知道,使用这招的话我就动不了啰?所以才会在七王剑武时输给人类。」 听见露梅亚那种真没办法似的话,蕾菲尔依旧摇头。 「即便如此,依旧是美丽的剑技。」 「那是当然。」 因为是以成为战场盛开的剑之花为目标而活。看著这么说的露梅亚,旁观的维札恭敬开口。 「有山茶花阁下(master camellia)在,如同有了百人之力。」 「王子大人,你也要奉承我吗?饶了我吧。」 「不,托山茶花阁下的福,我们才能保住战线,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几乎是最低限度。但维札认定魔族无法突破都是露梅亚的关系。 但是,只有维札这么想。 「没有哦?几乎都被刚才那招吹飞了不是吗?」 「那、那是……」 维札抿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便见识到那份力量,依旧无法坦率认可。 刚才和露梅亚等人一起来这里的水明现在不在。 当他在厚度逐渐增加的东北侧魔族军团之前平静低语后,便解放巨大魔力并击出魔术。 群青色的大规模魔法阵。巨大女人般的胸像。在光芒之中,众人眼睛只能捕捉到片段,但水明让荒野直直落下闪电风暴,并且将到处乱窜的雷电整合在指尖,显现出超越这个世界的人能够理解的力量。然后,他以那些蓝白色电光消灭了右翼大半魔族、穿过一道闪电留下的道路跑了。 「多亏他,这边才能比较轻松。你们那边也一样吧?」 「……」 露梅亚回头,但维札却板著脸移开视线。 见状,露梅亚似乎察觉了什么。 「哎呀哎呀,是这么回事啊。原来如此这样当然不能老实承认了……啊,先不管这些。话说你要坐到什么时候啊?拉尔希姆的那个。」 「我掩护士兵到这里所以很累。不用管我啦。反正有你在,也没我的事。」 盖亚斯坐著高举双手,非常随便。正因为他对露梅亚的实力有确切把握才会说这种话吧。 「……即便这样,那招还是和以前一样恐怖。手的动作当然看不到,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尾巴作祟但连什么时候开始动的都看不出来。不愧是名列七剑第二的剑士大人。」 这么说著的盖亚斯转向维札。 「……对了,那边名列七剑第五的剑士大人觉得怎样?」 「你是在挖苦我吗?」 「没有啊。」 盖亚斯随意回应那道瞪过来的视线,而维札交织著挖苦语气回答。 「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给我闭嘴,不然让你去当前锋。」 「本大爷已经不中用啦,连小鬼都可以这么讲我。」 就在两人交谈时,露梅亚等人也在商议。 「那么,再来轮到你啰,蕾菲。让我久违地陶醉在你的技前(注2技前:剑道用语,指进行打击动作前的准备。)中吧。」 「在您刚才的技巧之后,我的剑实在过于庸俗。」 蕾菲尔嘴里谦逊,但依旧走向前。魔族几乎被露梅亚斩杀殆尽,后续部队因为害怕而保持著距离,但这里依旧有成群的魔族。 维札询问露梅亚。 「山茶花阁下。她是?」 「嗯?蕾菲吗?那孩子是我曾憧憬的剑士之女。」 维札对露梅亚充满怀念的话语提出疑问。 「我知道您相信她的本事,但现在不是旁观的时候吧?」 「你在说什么啊紫云?战场可是剑士的花之舞台喔?妨碍百花盛开也太不解风情——啊,喂喂喂喂!那孩子的怒气真是不得了……」 慢了露梅亚的话几拍,惊人杀气瞬间席卷周遭空间。 「那是……」 无庸置疑是蕾菲尔解放的杀气。危险,除此之外还能感受到尖锐得彷佛能够划破肌肤般的错觉,维札屏息。他身后的盖亚斯发出惊愕交集的一句:「……我们简直无地自容。」 接著,蕾菲尔对魔族开口。 「魔族们!在吾等精灵锻造的剑前成为血风消失吧”」 这是大喝。卷起的赤色旋风伴随著令人麻痹般的吼声,将打算行动的魔族们定死在原地。 剑击转眼就到,简直和虐杀没两样。对逃跑无能且应战不成的对手而言,就只是单方面过度动用暴力,所以虐杀两字名副其实。 ——没错,毕竟蕾菲尔一口气打飞了那座黑山。 「波山(cara vama)……」 声音很平静。但是,接下来的举动等同于爆发。巨大的剑缠上赤风后,随著她狠狠挥动,赤风便成为冲击波吞噬了魔族。 魔族当然束手无策。在射线上的魔族不只被吹飞,甚至如同遭到灼热吞噬般,全部当场化为灰烬随风而逝。 接著,蕾菲尔闯入开了个漏洞的魔族战线反覆砍出剑击。魔族纷纷被打飞、被撕开、被剁碎。即便是力大无穷、令人目瞪口呆的高大魔族,对她来说仍旧是能够轻松解决的对手吗?蕾菲尔用剑腹挡住对方的正面一击,并回礼似地横砍。 结果,魔族被乾脆地一刀两段并吹飞,尸体撞上其他魔族滚成一团。 ……看不见蕾菲尔身在赤风中的表情。但只要她那双蓝眼还闪烁著闪电般的残影,与义愤共存的忿恨就绝对不会止息。 「北方还有、那样的剑士吗……」 维札只说得出这句话。翡露梅妮雅、水明、露梅亚以及最后的剑士,他们发挥出了把千军之将以及叙事诗里的英雄相乘般万夫莫敌的力量。 (插图310) 「该说不愧是山茶花的剑舞后的知己吗?果真能够安心旁观。」 「……不,很危险喔那个。」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看见表情突然变得不愉快的露梅亚,盖亚斯和维札诧异询问。 「你们看见她的强,但我却只能看出那是多么绝望的剑。」 听见露梅亚呻吟,盖亚斯再度看向正在战斗的蕾菲尔。但是,那里并没有她所说的、蕴含著危险的动作。 「不危险啊?不是躲开或挡住那些家伙们的攻击了吗?」 「确实是这样呢。」 「那么?」 「无所谓。毕竟也有所谓舍弃防御的剑。但是啊,我实在不想说那是不会中断的战斗方式。那孩子对自己的体力有概念,但她却遗忘人类的集中力是如同薄冰般危险的东西了。」 接著露梅亚又补上一句「虽然不单纯是人类,但依旧是人之子呢……」的低语,而被她的话吸引注意力的盖亚斯终于发现问题。 「是吗?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维札询问有所察觉的盖亚斯。 「你懂了?怎么回事?」 「听好,那位小姐看起来安全的战斗著。魔族数量确实很多,但如果不关心自己就和暴走没两样。你试试看那种不顾自己的战斗方式。意识一不注意就会混进杂念,长时间持续下去就会增加破绽。所以大概是为了集中注意力,才必须用那种隔开对手的方式战斗……但现在她没有那么做。」 「讨厌,我居然没看出来。这也是那个男孩在蕾菲身边造成的影响吗……」 双眼寄宿著忧虑的露梅亚自言自语。 「那么……」 「我去支援蕾菲。公会的人就交给会用兵的家伙了,随便殿下指挥。」 露梅亚这么说著,往蕾菲尔身边跑去。 另一方面,和这边有些距离的场所,对他们的谈话一无所知的翡露梅妮雅,正窥视著从其他方向而来的魔族动静。 「这边差不多也该有大动静了,附近的魔族就拜托莉莉啰。」 「我知道了。」 翡露梅妮雅这么对莉莉安娜说,避开正面战斗的联合军队并放出魔法。 虽然蕾菲尔他们所在的右翼现在是压倒性获胜,但他们不在的左翼依旧受魔族压制,正从左外侧开始逐渐崩解。因此,目标是从侧方突出、正在压抑左翼正面的魔族。 编织的魔术当然是白炎剃。就和刚才烧毁魔族时相同,缠绕著白色火炎的闪光包覆魔族。 士兵们因为来自后方的强力支援而惊讶。翡露梅妮雅没管他们,兀自转向赛尔菲。 「您是斐蒂尼阁下对吧?」 「是、是的。」 赛尔菲看著白炎剃目瞪口呆,因为是从未见过的术吧,翡露梅妮雅对依旧惊喜交集的她说。 「下次使用魔法时,请在普通咏唱后加上我现在说的字句。伊娃(eve)……不对,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 「奥尔戈,鲁丘拉……?」 赛尔菲因为无法理解而面露惊讶。见状,莉莉安娜询问翡露梅妮雅。 「翡露梅妮雅,教她、没关系吗?」 「没关系吧。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倒眼前的魔族。既然如此,不借用斐蒂尼阁下的力量就太可惜了。」 在被魔族压制的现状下,魔法师的一己之力能够左右士兵生死。既然如此,当然要让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一展身手。 赛尔菲虽然困惑,依旧冷静询问。 「请问,刚才的字句究竟是……」 「那是被称为蛮名、能够增强魔法效果的装饰咒文。加在通常咏唱之后,能大幅提升魔法威力。」 「世界上存在这种方便的咒文吗!?」 「是啊,就像你所看见的我的魔术。」 赛尔菲轮流看看翡露梅妮雅的脸,以及依旧在前方烧灼魔族的白色火炎。莉莉安娜轻轻拉了拉她的斗篷。 「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不能、教给别人。」 赛尔菲听见的不是水明和翡露梅妮雅所使用的蛮名,因为那个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必须经过练习才能准确发音。 但只要这样就能提升魔法的威力?赛尔菲屏息。她紧张的表情里多少交织著半信半疑,但仍旧在风雪的魔法后加上蛮名并进行咏唱。 「——风啊。汝为受冻结冰河祝福之魔风。风卷、风缠,将吾敌驱赶入绝佳牢笼。飘落冰牢不许一人爬匍而出,风雪的洗礼!奥尔戈,鲁丘拉,勒格亚,赛肯特,莱毕耶拉尔,贝巴伦!——冰壁筑结!」 键言之后,她的魔法毫无阻碍地发动了。 但是被抽走的魔力,以及发生的威力大幅超越预料,魔法一时陷入控制不住的暴走状态。但赛尔菲不愧是知名的魔法师,立刻夺回控制权、将所有威力转往魔族。 和没有咏唱蛮名时无法相提并论的大规模风与冰的漩涡,将魔族全数拥入怀中并且冻结。 「好、好厉害……」 虽然不及翡露梅妮雅的魔术威力,但也大幅高出寻常魔法师一击的威力。很成功。 知道后方会有强力支援的前方士兵们,便不用分心注意侧面得以专注战斗。 赛尔菲因为魔法威力明确提升愣了片刻,翡露梅妮雅对那样的她浮现苦笑。 「虽然很厉害……」 「水明不用蛮名也能、轻松使出有这种威力的魔术。我想你看过刚才那个、就知道了。」 听见她们这么说,赛尔菲不知为何低下头。 「果然,现在交给他才是对的呢……」 她会有这种举动是因为感到消沉,以及力不从心吗?或者是?翡露梅妮雅询问。 「在担心勇者阁下吗?」 「是的。虽然是我擅自认定,但初美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是这样啊…… 」 虽然这是翡露梅妮雅等人不知道的事情,但如同赛尔菲所言,她和初美的感情很好。从初美被召唤到这个世界起,赛尔菲就不离左右地照顾著连自己的事都不知道的初美,对初美而言,赛尔菲也是毫无偏见、容易相处的对象。 「都怪我的失败,初美的记忆才……」 她会如此在意还有这部分的原因。初美在被召唤之际失去了记忆,那都是身为召唤者的自己魔法不够高明的错,赛尔菲因此经常自责。 翡露梅妮雅似乎对赛尔菲的心情有所共鸣。 「斐蒂尼阁下,我了解你的心情。我也在英杰召唤的仪式中,将水明阁下与瑞树阁下……我召唤出了与英杰召唤毫无关系的人们。」 「那么,厄斯泰勒的召唤意外就是——」 「是。」 翡露梅妮雅这么说著敛下眼,但也立刻抬起头,露出下定决心的眼神。 「你一定很担心勇者阁下,但 交给水明阁下不会有错。」 「没问题。是水明的话、很快就会带著勇者回来。」 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鼓励消沉的赛尔菲。而多少感到安慰的她,再度握紧手上的魔杖,继续支援前方的士兵。 看见赛尔菲的模样,翡露梅妮雅低声喃喃。 「加油。」 「翡露梅妮雅?」 「我还远远不及。必须要精进到能帮上水明阁下的忙才行。」 这么说著,翡露梅妮雅再度开始咏唱咒文。 第五卷 第四章 狩月 第五卷 尾声 第五卷 后记 各位,久疏问候。我是樋辻卧命。 这次的故事是瑟狄鄂司联合篇。 从帝国出发,为了寻找英杰召唤仪式魔法阵解读线索而前往联合的水明一行人。 另一方面,联合有著联合宗主国穆赞召唤的第三名勇者! 水明的青梅竹马,小初美的登场就是以这种感觉开始。故事也逐渐展开,希望各位看得开心。 水明君不如意的旅程,以及本作的精采之处战斗等等等等。 接著,最后是…… 若能享受本集实感荣幸。 感谢让第五集成功出版的各位,责编s氏、插画家himesuz老师、设计师堀江ヒデアキ先生、校对公司鸥来堂,真的非常感谢。 樋辻 卧命 第六卷 序章 那段回忆 台版 转自 百度贴吧 录入:devil960 「您说,龙种dragon吗?」 某天晚上,现代魔术师superior wizard八键水明,从父亲八键风光口中,听见那著名幻想生物的名字。 ——在奇幻小说充斥的现代,龙种以爬虫类的身体与翅膀,和会从嘴里吐出毒素或火焰的怪物印象广为人知。 虽然龙在东洋被认定为良善象征,但在西方却是恶魔——被视为恶灵化身,担任会遭神明或天使消灭的『邪恶』角色。 龙给人们的绝大部分印象来自爬虫类般的蛇身。普世的圣经将蛇隐喻为恶,同时也是唆使亚当与夏娃的犯罪象征。 此外,还有过去以圣经为准则的宗教,与信仰蛇的古埃及或原住民宗教对立这个原因,所以西文大半盛行蛇=恶魔的观念。 因此,从古代开始,龙就被描绘成与人类为敌的恶之化身。 ……水明会如此反问,是因为倏地听见父亲「你知道龙种吗?」的询问。当然,水明的知识层面尚不及父亲,只是维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摇头。 「虽然龙种在史籍和文献里有留下痕迹,但其存在并不受到承认。而且,即便是对我们魔术师,也被隐匿着。」 「被隐匿着……?」 「意思就是……」 仿佛要对因为自己的迂回说法而皱眉的水明伸出援手,坐在安乐椅上的风光用手指敲了敲扶手。 「龙种确实存在的意思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 父亲眺望着阳台外的阴暗天空如此说道。就在水明等着他继续话题时,风光的视线突然如箭般射向水明。 「水明,去泡咖啡。」 「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我现在想喝。让儿子泡咖啡可是家长特权。」 「这算什么特权啊……即溶咖啡可以吗?」 「无所谓。但是……」 「黑咖啡对吧。我知道啦。」 「你要不要喝?」 「有加牛奶和糖的话。」 「你赶紧长大到能喝黑咖啡吧。」 「总有一天会的。」 水明朝表情毫无改变的父亲回以微笑。虽然父亲总是像石膏像般面无表情,但绝非没有情感,只是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罢了,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亲切地和自己开玩笑。 唯有与他亲近之人才会了解这点。 「然后呢,龙怎么了?就算在魔术界也是被隐匿的存在对吧?」 「没错。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可是无法继续这样了。」 喝了口水明所泡的咖啡,风光再度说道。 「报光者阿卡西赛亚推导出欧洲有龙现身。这将会史上前所未有、最大规模的神秘灾害。」 报光者是千夜会的事象预测器。可以从再平常不过的琐碎小事象预测到大事象结局——坦白说也能称为可以预知未来的物品吧。虽然本质上还是有点不同,反正就是类似的东西。 「史上最大规模……」 「要形容的话很暧昧。但也因此,其他魔术师得知此事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这样一来,隐匿性什么的就完全无所谓了。当然,我刚才提到的真正龙种已经不复存在。幸存的龙种早在三十年前灭亡,这世界再也不会有龙诞生了。」 「那么,为什么预测会出现龙呢?」 「答案就是,终末事象twilight syndrome。似乎是西班牙突发因果不安定的场所,还是可能成为甲种型发生源的规模。推测从那里诞生的怪物形态,恐怕会以龙的外貌与性质显现吧。」 「怪物……」 怪物,也被称为终末的怪物们,是终末事象的一种。虽然尚未能详细解析,但这是为了加速世界确立的最终阶段「终焉」,而为了毁灭世界所有生物,化为『袭击生物的怪物』这种形式的概念般的存在。 其大多——被称为丙种型,也就是介于狼与狗之间的模样。但被称为甲种型的存在偶尔会改变外形,化为人类天生恐惧的姿态。 所以才会与欧洲人心底根植的恶之象征龙重叠了吧。 「一旦那种东西出现在世界上的话……」 「会带给欧洲极大灾害……不,恐怕不仅如此吧。」 如果是史上最大规模,还具有龙的外形与特性,若没有英雄或圣人等级的超人绝对无法打倒吧。但是,现在世界上并不存在黄金传说legenda aurea中记载的圣乔治或圣思维等等伟大。 要是应对失败,世界可能会毁灭。 「那么,爸也是?」 「是啊,你说得没错。我也被召集了。这次负责讨伐龙的魔术师大概二十人,打算使用少数精锐策略。」 「由哪方主导?」 「千夜会。好像只有这次无法全权委外。统帅是卡托莱伊亚定的长女、千夜会执行总代理芙梅尔克尔丝。统帅辅佐是她的妹妹,赛安尔琪丝。」 「总指挥是历代执行官里最强的两位吗……」 「名义上来说吧。现场实际指挥应该会由其他人负责。」 ——不过和龙战斗时的主力就是她们吧。风光静静地说。 他提到的卡托莱伊亚姐妹,是千夜会执行局现在的力量象征。两人都能使用操作时间的魔术,以无与伦比的强大战斗力为傲。但她们的年纪都只有二十出头,即便领队,现场也会让给经验丰富的魔术师指挥吧。 对还只有哲学者philosophy级的水明而言,完全是不同次元的事情。 「龙和执行局的领导者……听起来好厉害。虽然我常去欧洲,但感觉遥不可及。」 「不,这次你无法置身事外。」 水明无法消化父亲话里的意思。 「啊?无法置身事外的意思是……」 「报光者在此次预知之际推导出许多可能性。龙种的发生、欧洲的毁灭、觉醒、生灵涂炭、末世化的加速。既然这些都是可能性,当然就能予以改变。」 父亲在绕完圈子后,说出口的重点是。 「然后,事象预测器引导我们最后求得的答案是,水明,必须带你去。」 说完之后,父亲锐利的眼神看了过来。接着,水明的惊愕叫声响起。 「您,您说我吗!?」 「没错,虽然理由还不清楚,但你的力量大概会成为这次战斗的关键吧。」 八键风光表情毫无波澜地丢下重磅宣言,但可以从父亲的语气里稍微窥见类似于自豪般的感情。 是因为这种重要局面需要儿子的力量而感到开心吧,但对当事人水明来说这就跟晴天霹雳没两样。 「可是爸,我不觉得自己到时能派上用场。我可是低阶的低位魔术师哦?」 「魔术师的阶级不过是保留本来应该给予的头衔罢了。我对你的教导足以博得那份实力,而你也有相应的自信没错吧?」 「我能以魔术师的身份战斗,至今为止多次跟着爸前往战场,也学过遇到神秘灾害时的应对方法。但是,如果要问能不能与那么高位的魔术师们一起战斗,还是会感到不安……」 水明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他会用这种深感压力般的说法,从某个意义来说其来有自。 先不论低位魔术师与高位魔术师在敌对或合作时该当如何,一旦双方同时使用魔术,大多都会发生所谓『位格差消灭disparity out』的魔术法则问题。因为低位神秘会被高位神秘抵销,所以只要低位魔术师使用的魔术,接近高位魔术师使用的魔术支配领域rule area时,就会自动消灭。 本来的话,只要程度没差太多就不会发生抵销,法则要成立也有条件限制所以不需要怎么在意,但由于这次召集的魔术师们都高手,所以这个问题就会浮上水面。 遇到那种场合,低位魔术师在编成魔术时,必须考虑高位魔术师会发生的位格差消灭disparity out才行,这样会平添麻烦。毕竟是讨伐龙这种重要局面,在高位魔术师熟练运用技术的战场上,低位魔术师根本没有从容活用魔术的时间。虽然如果是要使用辅助、赋予等等魔术就另当别论,因为这方面不用在意位格差消灭,但水明觉得自己使用的辅助或赋予魔术,对高位魔术师们来说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场。 闻言,风光睑眸。 「你现在会被不安左右,也可以说是我的教育方式不对。关于这点,镜四朗也会有所抱怨吧。」 「……什么意思?」 「老实说,一直以来我对你过于严厉了。如果不是什么特殊状况,我从来没夸过你对吧?」 「咦……呃算是吧,确实是这样没错……」 风光教授水明魔术时,即便水明做得很好风光也不太会称赞他。这的确是事实。但因水明了解父亲不太爱说话的脾气,所以一直都不以为意。 这有哪里不对吗?水明对父亲的委婉说法不得要领。 「……水明,你能用大魔术吧。」 「咦……?对,当然可以。『既然以现代魔术师superior wizard的名义自居,怎么能连个大魔术都施展不出来?』这句话还是爸说的。不过考虑到咏唱速度,要应用在实战上可能有点勉强吧……」 为了应付父亲给予的课题,水明在不久前编出了几个战斗用魔术。虽然因为跟随父亲前往激烈战斗的机会增加而选择那些魔术,但若说要运用在实战方面,自己的力量尚且不足。 「西班牙的战斗中,能够单独、不需大型仪式就发动大魔术的实力派高手,包含我和你在内顶多五人吧。」 「那么这次战斗,除了两位执行官外没有其他实力相当的魔术师会来吗?即便诞生了将会造成欧洲巨大危害的怪物也一样?」 「不,不是那个意思……唔,事情会到这一步也是我设想不周。」 对水明而言,父亲闭起眼睛沉浸在思绪中的模样,以及其出口的话语非常奇怪。 ………………但反过来说,对风光而言,话都说到这个份子上了水明还没领悟,也是因为自己教导无方所致。 水明现在的实力,从其他高位魔术师的角度来看完全足以和龙对战。但风光本人不愿水明成为骄傲的魔术师,因此以魔术老师的身份向他出了各种难题。与此同时,风光也没有正确知会水明周遭、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魔术师们,他的力量非比寻常。考虑到水明不能过着成天泡在魔术里的生活,以及和与魔术无关的普通人之间的相处——可以说因为风光让水明过着异于一般魔术师的生活,才造成水明如今的错误认知。 水明是无论在哪都不会让自己蒙羞的儿子,甚至还具有其他魔术组织会欣然接纳的实力和才能。但是,在风光那样的养育这下,就诞生了『没有正确了解自己实力的胆小魔术师』这样的缺点。 魔术师最大的敌人『骄傲』可以说根除了吧。不过,代价是实际面对敌人时,那份慎重会造成怎样的损失,这才是水明今后的课题。 但是,现在—— 「跟我去的话就会知道理由了吧。当然,不可掉以轻心。对你来说,恐怕今后也不会有比这次更加艰困的战斗了吧。」 「………………好。」 水明同意风光的话,并将喝空的杯子拿到洗碗槽。 凝视水龙头流出的水,突然感觉到后头传来的异样。 「龙、吗……」 头部仿佛因为什么不祥预感而焦躁般,逐渐传来不可思议的灼热感。父亲说过,那是母亲拥有的力量。现在的水明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暗示。 ……没错。因此,魔术师八键水明的战斗,可以说从这一天才开始。 第六卷 第一章 月下龙人 阻挡一切入侵者的宁静黑钢木森林,现在随着火焰气流争相上冲的轰然巨响,陷入仿佛会烙印于眼底的灼热之中。 水明和初美打倒魔将维舒达之后,森林在这名突如其来现身、自称因禄的龙人发出的龙之咆哮——龙哮dragon roar攻击下遭到焚毁,现场仅剩灰烬和余火,以及各种完全看不出原貌的残骸。若是仰望天空,威胁夜幕的焰光正在黑暗下奔腾。 除了水明和初美以外的一切都在龙哮威力下消失,水明寻找的英杰召唤遗迹同样无可幸免。 位在两人视线内的因禄正站在火焰之上。他的外形是非常适合「文弱青年」这样形容的瘦长纤细,与披散在背后的光滑绿色长发相衬,几乎会让会让人觉得是与战斗无缘的文人。但对方其实拥有单手打飞数只魔族的力量,双脚一如盘踞于地的粗根巨树般支撑着身体。 和外貌不符的是,他身上环绕着武威。从科学角度无法阐明的重压席卷在他周围。 另一方面,摆出正面迎战姿势的初美,不管飞舞的火星落到了金发上,丝豪不敢松懈警戒带来的紧张感,翠色双瞳紧紧地、锐利地盯着因禄反问。 「要我、跟你一起走……?」 「没错,虽然理由还不能揭露,但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我认为像我这种小女孩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本身的力量确实如此。不过,你那副身体里,除了原本的力量外还寄宿着其他力量,没错吧?」 这段话是在暗示初美拥有的勇者之力吗?如果说他们需要的是勇者之力…… 「但这似乎不是你打倒魔族的理由。」 「当然,魔族只是其次,一旦事情顺利,那些家伙的命运不过都是半途消散罢了。」 因禄目中无人的语气中,透露出其目的似乎与这个世界召唤勇者的理由不同,但是—— 「坦白说,太可疑了。首先,和你走是什么意思?无关我的意愿?」 「因为我们需要。」 「一般而言,应该先从建立信赖关系开始,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原本就没打算说些诸如『相信我』、『跟我走吧』这等戏言。毕竟,我也没打算对你彬彬有礼。你怎么想都无所谓。」 「什么意思?你想对我怎么样?」 「我说过理由不能揭露……但,没别的意思,单纯是我们要使用你罢了。」 「把人当成物品一样……」 听见因禄的说辞,初美表情扭曲显得很不愉快。几乎没有人会在听见自己被说使用不使用这种话却不发火吧? 另一方面,将初美挡在斜后方的水明,抬起红色眼眸插嘴。 「普遍来说,这种所谓的内幕应该不会直言而是敷衍过去不是吗?要带人走的话,总得说些好听话邀请才对吧?」 「确实如此。但是,实际上我们就是要使用勇者。没打算骗她。」 「唔……?」 明明说着理由不能揭露这种可疑的话,态度却显得堂堂正正。水明对因禄这种有些前后矛盾的对应皱起眉头。 「在这之前,先问一下。」 因禄这么说着,以勇者不过是次要般的态度转向水明。 「黑衣的男人啊,想询问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没错。就是精彩防御吾之咆哮的你的名字。务必告知。」 因禄这么说着,如黄玉般闪亮的双瞳直直看了过来。 「这是必须先问的事情吗?」 「当然的吧。问名是对强者的礼仪。或者你打算回答区区贱名不足挂齿这类的无聊答案?」 暗示着「别让我那么失望」的他,周身果然包覆着深不可测的武威。但水明认为,先礼后兵也符合魔术师的礼仪。 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水明依礼回答。 「我是结社所属魔术师、八键水明……配合你们姓氏在后的话,我说水明·八键是不是比较好?」 听见他询问的声音,因禄不知为何眉头一跳。 「你说你叫水明·八键?」 「对啊?」 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正当水明由于因禄的反应而感到奇怪时,对方忽然解除身体高涨的力量。 「是吗?那么就是你收拾了罗密欧。」 「啊?」 「不,我只是觉得必须向你赔罪致谢。既然如此,就不适合摆出战斗姿态。」 话说到一半,因禄身上缠绕的武威就消失了。但水明最先注意到的是—— 「什么意思?如果我没听错,你刚才说罗密欧?」 「没错。精灵罗密欧,在帝立大图书馆担任司书的男人,就是你现在想的那全罗密欧。」 因禄肯定水明提出的困惑询问。另一方面,初美因为听不懂两人的交谈内容无法插嘴:但水明同样搞不懂对方的意思。 「你说因为那家伙向我赔罪致谢?」 「听说罗密欧在帝国引发的事件最后由你收拾善后,我必须代表己方的无德与不如分寸向你致谢。」 接着,因禄做出类似简单颔首般的举动说「不胜感激」,并轻轻鞠躬。 「……也就是,那家伙是你的同伴?」 「没错,他是朝相同理想迈进的同志之一。不对,应该说曾经是。」 对他的同伴意识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吗?虽然听见罗密欧的名字,水明也觉得对方越来越可疑,但他同样知道罗密欧被黑暗吞噬前有着真心诚意的愿望。 不过—— 「虽然不清楚始末,但与其事后道歉不如最初就控制好局面。无论如何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哦,那家伙也一样。」 「关于这点我无法反驳。那家伙的意志——不对,没看那家伙已经被黑暗俘虏,全是我方的过失。」 「从你的话里听起来,那场骚动并非本意?」 「大概是那样。当然我指的不是不在帝国引发骚动,而是不打算加害那名少女。」 也就是说,帝国的骚动对他,不对,从话里可以判断是对『他们』有利吗?如果要说除了莉莉安娜和罗格外,那起事件的受害者们—— 「说得太多了呢。」 「我倒是希望你多说一点。」 「恕我拒绝。你的理解力似乎很好,即便焦躁依旧机敏。」 眼神锐利如刀的因禄如此说。自己暧昧的态度果然被这个男人看穿了。 接着,他目光突然浮现悲伤,遗憾似地叹气。 「我方原本就有处分罗密欧的打算。但是,在我们动手前你就打倒那家伙了。因此无法挽回。」 话语最后充满事到如今就算说这些也只不过是借口……这般的叹息。对方仿佛不舍般的声音里,寄宿着对己方疏忽感到羞愧的自嘲。 但是,水明更加在意其他方面。 「罗密欧那件事我了解了。但是,为什么你会知道那家伙是我打倒的?图书馆里可没有监视我们的人哦?」 「关于这点,只能告诉你这是我方的情报能力。」 目中无人的话语。但对方肯定有能够那么说的情报网吧,得知水明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据。 问完想知道的问题后,水明微微耸肩并开口。 「我说啊,既然感谢我的话,能不能就此让步?」 「我拒绝。虽然我的目的是带走勇者,但比起任务我对你更感兴趣。对你那股能够制伏堕落于黑暗的罗密欧的力量非常感兴趣。」 「……!饶了我吧。」 因禄果然露出肉食性野兽发现猎物时的狰狞视线与笑容。他是与葛莱兹艾拉相同,甚至比她还强并且更加乐于战斗的类型吧。龙种,还是战斗狂battle jankie。是水明不想效程度仅次于疯子的人种。 看见水明的愁眉苦脸,因禄突然奇怪似地眯起眼。 「我不懂你为何如此畏惧?既然身怀这种力量,便无需胆怯吧?真不可思议。」 「多管闲事。我当然有自己的理由。」 「原来如此……也罢,差不多该开始了,你要怎么做?二对一也无所谓哦。」 「以战斗为前提吗?」 「根据刚才的对答,我了解勇者小姑娘不会就这么乖乖跟我走。既然如此,就会演变成诉诸武力带走她的局面了吧?」 「………………」 「不用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不愿意事情那样发展的话,只要打赢我即可。就这么简单。」 简明扼要地告诉眉头紧锁、瞪着自己的水明后,因禄再度目中无人地以武威环绕周身。 ——自己是谈话中心,但实际上,对方撇开这件事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在这种毫无道理的状况下,朽叶初美感到愤怒,以及更多的焦躁,刀锋直指就在眼前的新敌人。 那个敌人,是自称因禄的龙人青年。要求自己跟他走,但不说明理由,现在则要逼战。 另一方面,与对方释放武威正面相抗的八键,就和因禄现身那时一样,额头流着冷汗,脸上表情明白写着遇上了最不想遇见的对手。虽然表面并没有呈 现出害怕的样子,但看得出他的心正被与魔族将军维舒达对战时从未出现的恐惧支配。 现在的八键摩擦着食指与中指,一副无法冷静的模样,视线片刻不离因禄。 初美对那样的他开口。 「八键,由我在前。」 既然回避不了战斗,那战术就和刚才一样。他在后卫负责支援,由自己担任前锋。这是剑士与魔法师搭配时的普遍战术。 但八键头也不回地厉声说道。 「不行,你退下。只有这次不行。」 「你在说什么?两个人一起上不是更好吗?你也觉得他很棘手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吧?」 「………………」 「喂!」 「……是啊,没错。他很棘手,简直就像最糟的心灵创伤复苏了一样。」 焦急询问后,初美从对方发抖的声音中听出来了。八键摩擦手指的举动不是因为无法冷静,而是因为害怕在颤抖。 「……有那么恐怖吗?」 「很恐怖啊,因为那时候的对手也是龙种。」 「你爸爸就是因为那件事?」 「没错。因为当时获胜就以为已经度过难关,实在太天真了。现在想到说不定会再度失去什么,就不由自主发抖。」 因为害怕而渗出的冷汗,不单单是与强者面对面所致,同时有着可能得再度迎接失败后,输家必须付出代价的无名恐惧。既然害怕吞下败仗,不就更要两人一起面对吗?初美无声地以眼神如此诉说。 「不,没关系。这里交给我吧。这家伙和刚才的魔族不一样,是其他次元的生物。如果是有记忆的你就算了,但如果是不仅朽叶之技或陀罗尼,甚至连至今为止的经验都无法想起的你,要和这家伙战斗实在太勉强。」 「但是——」 「我只有和刚才的魔族们战斗,但你已经是连续战斗了对吧。大概从前往要塞救援开始就一直战斗到现在。即便你觉得自己没问题,但精神已经无法集中了。」 「才没有那回——」 八键打断自己想否定的声音。 「那是我的台词。你现在不就把视线从那家伙身上移开了吗?」 听见对方这么说才突然惊觉。确实如八键所说,自己只注意和他说话。若是因禄刚刚有所动作,要反应已经太迟,早就受到攻击了吧。 无法正确警戒就是精神无法集中的证据,初美因为自己的糊涂吞了口口水。 另一方面,八键不再多说而是往前走。如同从打不过的敌人手下庇护自己般,眼前的他,背影非常宽阔。 「八键……」 虽然开口呼唤,但没有继续说话。因为发出呼唤的嘴巴无意识闭上了。夺去自己话语的,果然是他的背影。在战斗中掩护自己般站在前方的宽阔背影,与过去的梦境重叠。梦中看过的背影明明更单薄娇小,但总觉得眼前背影比实际模样更加高大。 该不会,是自己的眼睛擅自映出他可靠的背影了吧。 「啊——」 对,那个时候,那个梦。和自己睡着时想起的过去一样,别无二致。为了从逼近自己眼前的威胁中保护自己而背对的那个模样。自己一起感到憧憬的少年侧脸。笑着要自己不用担心的温柔表情。和流浪狗对峙时,小小个子散发出的崇高勇气。 因此萦绕于心的那个想法。 ——因为讨厌总是被保护,所以自己才变强了不是吗? 「呜、咕……」 脑内突然袭来的疼痛让初美不禁跪倒。脑中瞬间雷鸣响彻,接着听见自己膝盖着地的声音。是因为记忆突然回归而加重脑袋的负担了吗?但是,来不及对电击般的疼痛产生疑问,那份痛楚就消失了。 八键的声音立刻追问。 「初美?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那么你退后吧……拜托了。」 他平静请求的声音确实很沉重。那并非是说服力的重要,而是由衷恳求般的情绪。感受到这点同时,不肯作罢的意志就消失了。 初美安静点头并离开,后退时也看见他倏地露出稍微放心的表情。 退到一定距离后,八键向因禄说出带有挑衅意思的话语。 「居然这么礼貌地等我啊?」 「难得的战斗,要是出其不意就没意思了吧?若要享受战斗,就得堂堂正正开始才对。」 「我不懂那种世界。而且你明明有任务在身,却这样怠忽职守。」 「无论是怎样的战斗,战士都必须遵守自己的作风不是吗?即便要赌上什么代价也是一样。你有所不同吗?」 听见因禄说出自己的骄傲,八键果然挑衅回答。 「魔术师我们的战斗是攻其不备。竞赛的话还好,但相互厮杀才不会搞什么堂堂正正。」 「攻其不备的作风吗?确实符合无法正面战斗的魔法师形象。但你这样事先声明好吗?」 「那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尽量怀疑一切吧。」 就在八键带着危机感的表情转为龇牙咧嘴时,附近开始不自然晃动。 那是现场物理法则安定度下降到最低的证据吗?他周围劈啪闪烁着乱窜的蓝色闪电。尘埃与煤炭因为电磁场变化而浮起,并成为雷电的媒介消失。这是将要发生什么的前兆吗?就在初美用手撑在地面,忍耐着仿佛会将身体挤扁的激烈震动时,八键水明站在那样不可思议的现象中心,平静开口。 「——魔力炉、负荷起动archiatius overload。」 拥有不可思议音节的咒文言语在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中依旧清晰可闻。接着,八键身上爆发般的魔力以及其产生的乙太风,在轰炸后诞生了强烈冲击波并吹飞一切。 初美将刀锋插进地面支撑自己时,从微微眯起的视线中看到八键飞上天空。使用了飞行魔法吗?他在半空似乎也能自由控制身体,重复改变轨道后停在了视线所及范围内。 另一方面,因禄看着对手发出佩服的声音。龙人表情里会带有笑意,是因为觉得八键使用了有趣的招式吧。即使八键取得制空权,对手依旧从容。 放在平常应该是相当不利的状况,但因为八键说过因禄是其他次元的对手所以才不适用于一般常识吧。 「不错的魔力。与『食人魔』战斗以来,我首次如此心潮澎湃。」 因禄浮现浅笑这么说之后,双方互相示意般异口同声。 「我上了。」 「一决胜负——」 因禄和八键的声音重叠同时,战斗拉开序幕。 ——然而,最初看见的是,八键过于意外的行动。 自己在这个世界看过的魔法师战斗方式,经常是和敌方保持安全距离、从远距离施放魔法,这样既案例且容易战斗。 战斗方式在古代由投石开始,然后是弓箭和长枪、铁炮、飞弹,和能够攻击到越来越远地区而不断变迁的原本世界的战斗方式同理。这点在哪都大同小异。 但是,八键现在的战斗方式并非如此。即便飞上天空,他却没有借着地利优势从对方触手不及的远处上空连续释放魔法,而是维持着魔法在因禄周围绕来绕去。他主动舍弃优势。明明战斗经验比自己丰富,也因此更无法领会他的意图。 当自己以为那个男人会就这样咻咻地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时,对方却重复着偶尔着地、蹲下使劲后再度飞向天空的动作。转换方向时柔软翻身、也没露出什么破绽,仿佛以某种方式在迷惑对手一般。 另一方面,迎击的因禄可以说做好了准备。对他而言,攻击可能来自整个天空,也可能从所有方向同时到来。 但是,即便八键飞到死角,因禄也能马上应对并回避。而八键为了牵制发出的低等魔术似乎没什么效果,即便正面受击,因禄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然后,轮到他攻击了。配合因为魔术射程短而靠近的八键,因禄瞄准其着地瞬间飞扑过去,仿佛猛禽类袭向猎物般快速且敏捷,犹如上了颜色的迅雷。绿色迅雷上窜并落下,来到八键面前立刻恢复人形加以攻击,其模样犹如雷神。 双方多次交错后,迅雷捉住了八键。 「啧——」 随着咂舌声,八键啪嚓弹指,追过来的迅雷前方空气炸开,但迅雷仿佛丝毫不觉得遇到抵抗或障碍般穿过,并捉住他。 因禄过快的猛攻让他没有时间纺织言语吗?八键来不及使用魔术防御,而龙人掌底已然逼近。 其威力果然可观。那个八键如同被挡板弹开的弹珠一般,飞往尚未被龙哮dragon roar波及的森林方向。 ……见况,初美不自觉屏息,能够清楚听见吞咽的声音。如果没有顺利着地的话,这是足以致命的结果。 但因禄的攻击似乎不只如此。在八键撞倒树木摔落地面的同时,不知为何,那一处的黑钢木树干、树根、甚至土壤都被挤压得乱七八糟。 「骗人……」 眼前发生的景象简直令人无法置信。那个可靠的男人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打倒了。虽然顽固抵抗绝 望、拼命盯着对方被打飞的方向,但飞扬尘烟消散后,那里依旧只有压坏的痕迹—— 「八键!」 「……不用发出那种声音,我还活着。」 「咦——?」 就在自己以为对方被卷入其中而发出类似悲鸣的喊叫时,从其他地方传来了回应。沿着声音望去,看见了压着侧腹,以微微前倾姿势站着的八键。 用魔术在进行治疗吗?虽然流着冷汗,但压着侧腹的手边正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 「——刚刚还以为抓到了呢。」 「果然会用视杀dri吗……」 「那是我的台词。你居然知道,还能躲开我的视线行动。但为了疗伤就停下脚步很糊涂哦?」 因禄评论着八键的失败,并给出目中无人的忠告。但是,八键似乎不认为自己露出了破绽。 「是这样吗?」 「——嗯?」 看见八键扬起嘴角带出的冷笑,因禄不知为何发出诧异轻哼。 接着,因禄整个人有些摇晃,如同想要甩开什么般摇了摇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刚才就像站不稳或产生了晕眩一般。 此时,初美突然察觉。 「眼睛的图案?」 八键身边的地面上,简单画了个和刚才打倒维舒达时不同的眼睛图案,仔细看的话,附近的地面也有好几个相同图案。 「这是除去邪视邪眼的画。视杀你的招式的思想起源相近,可以借由这个回避。我可不是在胡乱战斗喔。」 「居然有这种预防手段,真令人吃惊。难道我遇上难缠的敌人了吗?」 和说出口的话语,因禄愉快地笑了出来。另一方面,大概是觉得被嘲弄了吧,八键以可恨的视线瞪过去。 「吵死了。要是没有安排到这种程度就无法下面对决了吧,实在太狡猾了我说真的。」 「说得也是。以往大多都是无法弥补这份差距的对手,不过你倒是知道很多人类应该不知道的招式。」 「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吧?」 「是吗!你是别的世界的居民?难怪使用的魔法与这里的魔法不同,这也是和勇者亲近的理由吗?」 「就是这样。所以,我不能让你带走初美。」 「既然如此,这也是自然的吧。但是,我也有必须带走她的理由。」 因禄换口气,慢慢地摆好架式。 「我不会要你原谅,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么做会招来愤恨。」 「我懂,既然都开战了,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啰嗦抱怨,虽然戏言和挖苦还是会说就是。」 既然要诉诸武力一决高下,就不会有怨言吗?八键吐吐舌,似乎胆大无畏,却因为无法完全逃离的恐惧而流下冷汗。 听见八键的话,因禄露出笑容。 「真好啊。之前每当这种时候,死不认输和哭诉的人占了大多数呢。」 「不巧的是,我不擅长向对手求情呢。」 「倒是擅长强词夺理呢。」 「啰嗦。」 这么说着,八键水明啪嚓弹指。空气的爆裂如同暴力的信号弹般,宣告更加激烈的第二幕战斗就此开演。 ——自己的一招被封住后,眼前魔法师的攻击果然更加激烈了。 这是因为水明·八键终于从他刚才所商报前置作业中解放了吧?他再度飞向天空,依旧往返于夜空与大地之间,但击出的魔法更强,其行使速度与频率也倍增。 只有这样的话还在预测范围内,然而问题不在这。 这个名为水明·八键的男人值得惊异之处在于,比龙人我们更加理解龙人的战斗方式这点吧。就算靠近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入拳头范围内,不仅如此,还保持在目测能及的大幅距离外战斗。 一般来说,自己只要挥出拳头,对方就会像刚才的魔族一般,被想都想不到的力量余波消灭,但这个男人却像连力量余波都能看清般行动。 然后是初见时马上使用的咆哮波。虽然水明·八键称之为龙哮,但实际上水明·八键清楚理解咆哮波的本质。如果是不知龙人招式的普通人类,经常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蒸发了,但他却早在预备动作时察觉,并进行防御。 还有,他已经知道的龙眼应该也一样吧。最初判断自己拥有那个会将见者连同一切压碎的招式,所以才在周围徘徊、不长时间停留在自己的视线中,然后,精彩准备了突破那个的招式。 这两招无论哪招都是一击必杀,都是光听就难以破解的招式,都是就算拥有相关知识也几乎避不开的死亡招式。而这个男人却一一钻漏洞,持续像现在这样与自己战斗。 「呵、呵呵呵……」 不由得发出笑声。眼里所看见的,是对方不断行使魔法的身影。 当水明·八键做出类似挥动手指或轻触地面的举动时,其背后与地面便会出现许多不同图案的魔法阵。是以那些不断产生的魔法阵取代咏唱吗?图形图腾内产生魔法,不同属性、不知种类的攻击充斥视野并袭击过来。 就像这样,从战斗开始就频频出乎意料。行使速度与频率也配合得很好,但无法的理解的是水明·八键的魔法连续行使。知道魔法行使可以快速进行,所以这点没什么好惊讶,但是搞不懂对方为什么呼吸完全不乱。 一旦连续行使魔法,体内魔力就必须发散到外侧,因为魔力的体内传导会导致体温上升,使身体误解或缺氧而接不上气。普遍来说咏唱速度都追得上,所以很少看见陷入那种状态的魔法师,但如果变成那样,魔法师就不得不暂时中断魔法行使。 可是眼前的男人并非如此。明明灵魂的容器是人类身体,却听不见反复用嘴呼吸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嘴里偶尔会吐出大片的白色魔力蒸汽。既然如此,就能够推测对方体内拥有奇怪的器官吧。 连续行使虽然是威胁,但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不间断的攻击也是水明·八键的防御方式。 炎、雷、光的魔法如雨般落下,看似攻击但也可以解读成为了不让自己攻击而经常进行的牵制攻击。其证据说是,水明·八键不曾放出能够称为必杀的魔法。 「不攻击的话就由我上喔。」 就在自己随着说出的话踏出一步时,脚边地面如同地表下产生爆炸般被轰飞。直接面对那带有魔法的一步之际,水明·八键的喉咙因为吞咽而颤动。 「这、动作也太快了!」 他一下子发出牢骚般的惊叫。果然似乎很焦躁,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吗?这个男人好像对我,不,对所谓龙人心怀恐惧。 但那并不关我的事。以下颚为目标踢出一脚,水明·八键为了闪避来自正下方的一击而将身体往后抛。正当以为他放弃着地时,又想到既然能在空中自在飞翔,便无需在意姿势吧。我对仿佛被看不见的什么拉扯般、不自然移动的水明·八键挥出追击的拳头。 估计应该会造成重伤的余波赶上水明·八键。拥有方向性的力量波动击中他的脚,同时听见了骨折的声音。对方脸上浮现痛苦表情后,骨折的部分形成以文字数字描绘的绿色圆环。 是恢复魔法。每当受到重创,水明·八键都会像这样使用魔法修复损伤。 ——自己也同样难以进攻吗? 就在脑海浮现这样自嘲的同时,对方放出火焰魔法。 「逼急了吗!」 「随便你怎么说!」 虽然断定是草率的攻击而这样喊,但事实和猜测有所不同。是以占据大半视野的火焰魔法当作伪装吗?攻击来到眼前时浮现了小魔法阵。 「啧——」 就在眼前。是脑袋擅自判断一旦被击中不会平安无事吗?身体反射性采取了回避行动。但只要远离小魔法阵,小魔法阵和自己之间就会再度形成小魔法阵追过来。即便加快速度、蛇行、跳跃,小魔法阵就是不远不近地排列成形。就在怀有「像弹簧玩具一样呢」这种不合时宜的感想时,小魔法阵终于露出獠牙。 ——连锁爆发chain explode。随着这个键言,连续性的爆炸瞬间捕捉到自己的脸。 「咕、啊……」 即便闪躲,但近在眼前的冲击波无法完全躲避。是拥有和吉贝托的怪力并列威力的一击,就算是我也有点吃不消。但对战斗没有影响。轻摇脑袋后,看见了夜空中的群青色星影。 ——对方先行进入攻势了吗? 就在浮现危机感的瞬间,水明·八键开口。 「——光辉术式略式稼动。由第一至第一百随机展开、战略爆击ad centum iranscription. augoeides randomizer irigger。」 然后,闪烁的星星如雨般降落。天空坠下的光魔法让人联想起帝国那时的星光,但这似乎是不同类型的术式。 因为错过回避机会,所以将魔力充满全身并采取防御姿势。没过多久,魔法就停止了。 「还没结束对吧。」 一如预料,对方的下个魔法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何时退到后方的水明·八键以着地的姿势纺织语言。 「——火焰集结。宛如魔术师嘶吼之嗟怨。其濒死哀鸣化为具象藉以焚烧,赐予阻挡吾跟前者凄惨命运mma est lego vis wizard. hex agon aestua sursum. lmpedimentum mors。」 周围空间大师描绘出红色魔法阵,水明·八键脚边展开了大魔法阵。当包围大魔法阵文字图形的双重外侧圆圈各自逆向高速回转时,周围的地面遭到火焰覆盖。 燎原的火红映在水明·八键眼底。炽热的光辉是激昂的意志,就在那道景象夺去视野的刹那。 「——然则辉耀。亚述巴尼拔的璀璨之石fiamma o ashurbanipai!」 焰光被右手捏碎。在其如宝石般碎散同时,大魔法阵喷窜出的火焰与野火一同炸开,大地被烧红、化为咕嘟冒泡的沸腾岩浆。 虽然脑海里浮现火焰对龙人无效的常识,但与此同时不好的预感也袭向身后。选择信任自己的感觉而非战场上无用的常识,在沸腾的大地抓住双足之前、在如蛇般蜿蜒的火焰缠上身之前,倾尽全力退开。 即便成功躲开,但空气中传播的热度炙烤身体。肌肤感觉到活到现在前所未有的连续轻微痛楚。 果然不是普通的火焰。恐怕除了让火焰产生外还附加了别的咒吧?被这个打中很不妙。脑袋深处的悸动转为警钟大肆作响。 脱离火焰的当下,水明·八键冲了过来。虽然对魔法师主动接近感到些许困惑,但对方一进到攻击范围的瞬间,就在眼前化为烟雾消失了。 见状,我再度流露出笑意。 在看清四散的烟雾去处之前,背后察觉气息。立刻转身,眼前就是掌心浮着小魔法阵的水明·八键。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步发出裂帛般的呐喊。相互冲突的嘶吼。龙人的拳头与魔术师掌心的小魔法阵重叠。然后在各处的力量化为爆炸与冲击波后,双方都横飞出去。 重整姿势看向对面时,同样被冲突余波打飞的水明·八键也跳了起来。 ——啊啊,我么令人欢欣雀跃的战斗啊。如此精彩的战斗,是出生以来第一次。至今为止求而不得的战斗,居然在此刻到来。 在心中大声称快的同时,水明·八键的脸色转为严肃,接着以谴责似的语气询问。 「有什么好笑?」 「嗯?我笑了吗?哎呀,这场战斗到了这种程度呢。你不觉得开心?」 「这么说起来你确实是这种家伙……」 水明·八键感到为难般这么说后又小声咕哝「战斗狂battle jankie……」。那大概就是自己这一类型的形容吧。但是,敌人口中吐出的不愉快不外乎是称赞。正因被强者视为强敌,至今的一切累积才有意义,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认可。 因此,这场战斗有着意义。自己求而不得的境地就在这里,确实在这里。 但可惜的是,为什么和这个的男人的机缘是在此时。在意外之处碰上这样的战斗是绝无仅有的幸运。但一想到这是在任务途中、不能随心所欲战斗,就难免感到不幸。 「——啊啊,不如意。」 不知不觉流露出的声音传出去了吗?因为恍惚发出的声音与话里的意思完全相反,水明·八键额上的皱纹,肉眼可见地增加了。 但是,不知为何没有使用魔法攻击。明明刚才就算不断攻击,也没有喘不过气的样子,是稍作休息吗? 虽然考虑过是不是在准备招式,但此时该拒绝深入思考,而是主动出击。 自己打出连击。但是,眼前的魔法师好像很习惯接近战,或者该说是互欧距离的战斗吗?漂亮灵巧地挡了下来。连魔法师足以致命的距离都能够应付这点让人惊叹不已。 但即便如此,他似乎还是和擅长互欧的较量不投缘。当然,人类的腕力或强度赢不了龙人。挡住自己的手腕立刻磨破露出血肉,瞬间变得像破布一样。 「咕、啊……」 就算发出呻吟,水明·八键也马上拉开距离。而当自己没有一口气进攻时,那个男人用诧异的视线看了过来。 眼底写着为什么不继续进攻。 除了有无法就此把他打倒的预感外,还有一个理由。 「战局陷入胶着是好事。」 「哈?」 「没错吧?对手越难以驾驭战斗,时间就拉得越长,也能因此磨练招式。」 「……相互展现技术或彼此应对确实有值得开心的地方,但前提是不在这种状况下。」 「同感,哎呀,我们意外很合得来不是吗?」 「不,我和你感叹绝对不一样。绝对。」 「这都是小事。」 「……你是那个对吧?那种对不感兴趣的事就随便的性格对吧?这个性不错喔我说真的。」 「呵。」 虽然对夹杂在战斗间的对话感兴趣,但水明·八键额头直到如今依旧流下如瀑般的急汗。不过胆怯正在逐渐减弱也是事实。恐怕这个男人也将变强视为其中一个目的吧。虽然嘴里否认,但因为至今的对话波长挺合得来,所以多少缓和了一些也说不定。 即使前往的地方不同,但寻求之物相同。无人得以到达的高度,以及激发这份渴望的理想。这个男人也有一样的想法,他确实怀有这样的梦想。 「难得啊。真的。你拥有和那一位不同的光芒。」 「……?」 如同黑暗中的光比任何事物都更加耀眼,眼前的男子亦是,正因身在黑暗中而眩目。女矮人举的例子确实可以说一针见血。 「尽管是这样,你话很多呢。」 「我自己也非常意外喔。明明在战场上多话可是愚蠢透顶的行为呢——啊啊不过说得也是,这就是那个吧,兴奋过度所以想滔滔不绝。」 至今为止的战斗中,不单像这样夹杂多余的斟酌与对话。现在之所以无法停下这种无谓的举动,是因为难得吧。难得之物便是重要之物。不想因为过度触碰而弄坏,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稍加照顾了也说不定。明明自己是为了破坏而战,实在矛盾。 水明·八键果如所料休息完了吗?就在自己想用魔法砍伐并举起远在后方的树木时,那些树木已然飞来。划破空气、伴随着巨响袭来的许多巨木。黑钢木树干粗壮且坚硬。如果是人类被击中的话绝对无法平安无事吧——如果是人类的话。 「这种障眼法对我不管用喔。」 正如所说,我能够看见水明·八键穿梭在巨木之间的身影。在我用拳头击碎黑钢木的瞬间,他见机来到眼前。 魔术师以银色刀刃为前锋刺了过来。但是—— 「穿不过去……」 即便刀锋来到胸前,也只刺破了衣物。毕竟只有人造程度的刀刃贯穿不了龙人的皮肤。 那么,此时的破绽会由谁接手呢? 「这只手腕,我收下了。」 手刀切断了水明·八键的右腕。惯用手的缺损是主动踏入不利接近战的代价。右前腕飞开,断面喷溅出血。 远方传来勇者的叫声,前方是男人痛苦扭曲的脸。但是,水明·八键没有退后。非但如此,还看准右手被砍掉后会露出的空隙般来到眼前。 但这个举动还在预料当中。这种先让对手得逞、牺牲自己骨肉就为了抓住破绽的方式虽不寻常,但确实有可能。只不过与猜测相反,他伸出的不知为何是被切断的右腕。 碰不到,不够长。是目测有误吗?不对,因为他伸出的是右腕所以单纯是迫不得已吧? 就在自己小看人类的极限,准备优先攻击而非思考时,水明·八键动了动嘴巴。 「这样好吗?」 ——飞舞在半空的右腕突然改变轨道,往自己扑了过来。见状,我不禁露出窃笑。 「——哈哈。是这样啊。」 语气会染上喜悦,是因为许久不曾遇到超出预测的招式了吗?但超出想像的不仅如此,水明·八键将手腕断面压上飞来的右腕断面,让其再度贴合。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合在一起的伤口浮现圆环魔法阵、发出翠绿光芒旋转。与此同时,他脚边出现极为激烈的塌陷。空气聚拢,乙太风四散,大地碎裂。和没受伤时相比也毫不逊色的一拳打了过来。 「呃!」 拳头打中了脸。 从来没想过会被人类拥有如此威力的拳头打中。 只靠脚边地面无法完全抑止其威力,踩在地面的双脚沙沙沙地铲起土、层层削弱身上承受的力量。 终于停止后退时,我将手伸向下颚,确认状况般扭了扭脖子。 刻不容缓地飞向天空的水明·八键发出不愉快的声音。 「几乎无效啊……」 「不巧我可是耐打的生物喔。」 「明明是人型但脑袋却没受半点损伤吗?所以才说是诈欺啊。」 无论是他发的牢骚或自己承受的疼痛都令人感到惬意。伸手压住脑袋然后转了转,再度确认触感。给予意外痛楚的男人已经在为下一步行动,但自己现在想委身在这久违的惬意之中。 我对着准备行使魔法的水明·八键,踢向地面、扬起大量沙尘。 「你这浑蛋!居然学我!」 「不不不,障眼法可不能舍弃呢。」 前方瞬间被沙尘覆盖。虽然看不见,但如此一来对手也看不见自己了。 放弃不需要的感觉,只凝神读取气息。对手是拥有庞大力量的魔法师,比起用眼睛看,更能沿着魔力正确把握对方位置。 ——对如果本人没有增加的话。 「分身?不对,居然增加了?」 「不要让我用、高级复制人啦——!」 不只是魔力的气息增加而已。模糊视野中,完全相同的气息增加了。对,仿佛现场有好几个水明·八键。 听见声音后,地面突然崩塌。 「什么——」 脚被抓住了。他做了什么?虽然回溯记忆寻找魔法起因,但没有任何能够称为线索的举动。刚才被火焰魔法沸腾的地面就在水明·八键脚下,这里的地壳还没有不牢固到一踩就会崩塌的程度。 立刻将视线往下望后,看见了魔力光。是什么时候布置好魔法阵的? 抬起头时,正好对上水明·八键浮现带有危机感但诡计得逞般的笑容。 (是吗,是刚才的光术吗——) 猜想的是,将光如雨般落下的魔法。那不单线是猛攻,还将打在大地的伤痕组成魔法阵了吗? ——战斗开始前,水明·八键就说过『魔术师会攻其不备』。原来如此,这个连击确实在意料之外,可以说是精彩的战术。虽然地面崩塌伤不了自己一根寒毛,但在这个状态怎么努力都动弹不得。那么,就原谅水明·八键为此准备的下一击吧。 周围沙尘飞扬。卷出漩涡,翻腾般向天空而去,然后朝自己飞来。明明对方应该知道倚靠质量的这种攻击对自己无论才对——不,既然如此肯定是为了别的什么吧。 「——地面封锁之术ground seal。」 低头望去,正上方尘土如雪崩般垮落,没多久就将自己掩埋。 ……飞扬的沙尘止息后,视野内是平整、毫无起伏的地面,其中心则呈现出土卷成漩涡的形状。 大概是看见因禄被地面封锁之术埋入土中而坚信获胜,在后方观点的初美发出痛快的喊声。 「太好了!」 「不。」 水明否定那道参杂着喜悦的声音。要说胜利还太早了。 因为不水明说的话和眼前的状况不吻合,初美「咦?」了一声表示惊讶。就在不水明以手势制止、并催促她后退后,地面的漩涡中心果然随着轰然巨响炸裂开来。 龙人因禄再度从飞扬的沙尘中现身。 「——听你说攻其不备还以为指的是突袭,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满是称赞的口气,仿佛完全没有受损的清爽声音。虽然在内心对对手那样的状态咬牙切齿,但不水明依旧诙谐答礼。 「正所谓卑鄙和优雅的不同。」 「不不,我学了一课。毕竟魔法师基本上都是咏唱后才攻击,行动意外地单调——但你颠覆我的想像啰。」 「谢谢夸奖。」 正当水明暗自回了句「啰嗦」,随着因禄诧异开口同时,危险神情中晶亮的黄玉目光射过来。 「你发现我没有倒下对吧?刚才为什么不攻击?」 「为什么呢~」 「我不认为你会错过这种绝佳破绽,还有之前的魔法不自然中断。既然如此,就是有不能攻击的理由了吧。」 「…………」 「看样子猜对了。」 水明第二次对那获得确信的表情咬牙切齿。 没错,因禄一语中的。确实如他所言,魔术行使之所以中断是因为无法使用。由于魔术连续行使,现场的熵已经接近饱和临界点。 在这种状况下无法击出决定性的魔术,为了不引发魔术融解magic melt现象而下降位格,用些半吊子的魔术也只是白费功夫。既然如此,就得选择能争取时间的最糟方式了。 以现代魔术理论编织的魔术行使速度很快,但因为会招致熵大幅增加,所以一直伴随着需要时间间隔这个难处。为此,战斗中经常发生像刚才那样,就差最后一步的窘境。虽然早知道优缺点,但陷入这种状况果然会感到悔恨。 眼前的男人拂去沾在身上的泥沙,再度重整战斗姿态。阻拦在自己向前的障碍泰然自若且完美无瑕,宛如与世人宣告这便是所谓的强者。 即便从外表推测应该比较接近东洋的龙,但战斗方式有些地方却更贴近西洋的龙。例如以龙dragon语源为名、和邪视有着相同起源的招式——视杀dri。虽然东洋也有会使用「视毒」的八大龙王德叉迦,所以无法轻易断定类别,但因为刚才使用的地面封锁之术无效,从土克水来说难以考虑对方是水神。既然能吸收大地之力、消散死亡,就是西洋的龙吧。这点不会错了。 虽然类似龙的存在对自己深具威胁,但恐怖的地方在于其攻击和重量。 亲眼目睹过的强力打击攻击。虽然从物理角度而言,那种瘦长身体不可能办到,但如果比重不同的话就得另当别论。特别是这种非人生物,往往都拥有和外表不符的重量,因此才能藉由其他——并非魔术的纯粹腕力,以及和初美所使用的绝刃太刀等等登峰造极者才有的常理之外的『理』,使出那种程度的力量。 对那个男人而言,近距离中心致命。但是,离太远也是下策。 远距离要提防的是龙哮dragon roar。从科学角度来看,就是类似高输出的微波、冲击波声爆与音响兵器合一的等离子体发生装置;而从魔术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热素增速热质超速造成的脱燃素结果。急剧发生的热素扩散到周围,将万物皆有的燃素强制排除,使之发生燃烧。 虽然战斗开始前自己已经用那烧尽了周围,但对方也可能拥有像是息吹类具方向性的招式。 「雷之吐息更要命……」 水明回想起曾经看过的类似攻击。和龙哮不同,那是由与人类一样的人型生命体从口腔深处吐出的『杀死各种生物的吐息』,也就是雷之吐息dine·al·rauber。那是被视为位于地表的人型生物所拥有的破坏性活体运动中最为凶恶的招式之一。因为其有着所谓难以防御的特异性质,无论使用怎样的防御方式,都无法完全减弱威力。 现代世界也有为了对付那种东西而使用类似攻击的生物。也就是被称为最强种highest·one、立于各种生态系顶点的灵长。那份力量凌驾人类智慧,甚至给人一种童话或神话英雄直接从书里跑出来的错觉,以不同次元的力量为傲。 而那些毫无例外都是人型,甚至可以说是人类的原型archetyp。说不定在这个世界扮演那种角色的,就是眼前被称为龙人的生命体。 仿佛要证明这点般,龙人因禄开始做出「非人类」的举动。在周围跃动、如同玩弄自己般的动作,就连魔术师的眼睛都追不上。即便速度不快但动态视力却追不上,是因为对方做出了人类无法想像的动作吧。绿色迅雷仿佛落雷般在地面弹行般跳跃,就在视线想追着看时,不知何时就跟丢了。回过神后只能看见绿光拖着尾巴的余韵。越想追上就越追不上,到最后不管看向哪里都无法捕捉到因禄的身影。 一旦他进入其他次元的速度领域,就无法出手干涉了。 因此自己提高魔力炉的稼动率,往解放的炉心再一次添加愿望的火焰。激发心脉。比什么都更大的心跳声往自己袭来,超越极限并提升自身位格。 「到底有多少魔力……」 依旧看不清的因禄发出了佩服的声音。 ——对,所谓魔力炉心是承受魔术师的魔力消费规模,并执行魔力生成的器官。魔术师通常会设定安定时不超过自己拥有魔力临界点的『定常魔力』。 在行使魔术时,经常会使用定常魔力与藉由炉心生成的魔力让神秘发生。一旦定常魔力用完,而炉心魔力来不及生成时,就会发生初次的魔力中断。为了回避这点,并让定常魔力溢出,提升输出速度的就是被称为炉心解放的技术。 这样一来,在魔术师可以忍受的肉体强度范围内就能经常让魔力上涨。然后,藉由魔力规模提升,可以扩大原本需要消费大量魔力的魔术行使影响领域,暂且将自己的存在提高,增加能够使用的神秘。 还是看不见因禄的身影。虽然无法捕捉对手这点足以致命,但总是会有能看到的时候,因禄对自己攻击结束那时,肯定就能首次定位到那个怪物吧。 维持着身体能力强化术式、身体强度向上术式,在加上这两个术式后,背后就被宛如闪电的一击打中。即便是平常足以致命的一击,但现在超过极限、提升位格的身体能够坚持住一次。因为没有被打 飞,因禄的破绽在不久后便成为送上的良机。 因禄用拳头攻击自己的背部并停了下来。在他打算脱离攻击范围前,周围的空间被魔术扭曲。视野如同软绵绵的大理石浮纹般歪斜。让因禄因此变化重心、行动迟缓,然后瞬间加上高重力。 「——重力式、二重连结gravitatem bis coniunctum!」 这样不够。不是重叠魔术,而是以连结神秘法将魔术与魔术串联、消去两者间多余的时间损耗。 「——重力式、三重连结gravitatem triple contexitur!」 即便对因禄有刹那间的犹豫,水明依旧脱离重力牢笼。因此对方无法用手或嘴巴阻止自己的魔术。 可以窥见因禄不愉快但同时带有喜悦的表情。「再展现一些给我看,更加锲而不舍地抓着我不放吧。」他的表情传递着这样的想法。即便身在重力牢笼中也一如既往的模样,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既然如此,分别释放出五种属性的魔术吧。世界由五行相生所构成,而元素们相克时便会产生破坏。在初美正下方画出防御圆阵后,终于,狂暴的五元素随着开始反应直到最后对等消灭——世界被掀飞。 其规模比因禄刚才的龙哮更甚,这次整座黑钢木森林都从联合北部消失了。 但是,即便能让森林消失,也不能说就能打倒龙人。对这种『依靠威力的攻击』有抗性吗?因禄在攻击距离外愉快地笑着。 五大元素的效果薄弱,看来只有借上位概念的攻击才对龙人有效吧。就在水明得出结论的同时,背部压抑住的痛楚席卷而来。 没预料到的不稳步伐、因为这个破绽,冷汗从背后滑落。 没错,那道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空隙的迅雷来到。 「这场胜利由我收下了,水明·八键。」 自己立刻伸手保护头部,几乎能够贯穿防御的拳打落下。用来防守的左腕折弯,仿佛这样还不够般,双脚也前后受到攻击,最后身体被重重猛踢。 「咕、哈——啊……」 整个人被踢飞、在地面翻滚。努力鞭策晕眩的意识和摇晃朦胧的脑袋,马上对受伤的部分施予治愈魔术。即便想立刻重回战场,但眼前就是因禄的影子。一旦对手逮到空隙,自己必定会不断遭受攻击。 「嘶、咕、嘎哈……」 每次被打击就对身体施予治愈魔术,但治疗当然渐渐跟不上受伤的速度,身体的动作也开始迟钝。连续随着仿佛被巨大铁球狠砸般的打击,最终如同一团破布似地飞了出去。 ——自己会输在这里吗? 在地面翻滚一圈、两圈、好几圈,直到趴下。嘴里都是血与土的味道,身心因为不曾间断的痛楚而频频惨叫。即便如此也想重新站起,双手握紧从地面刨出的土块。 如同看穿自己的自我询问般,前方传来问话声。 「这就结束了吗?」 「闭嘴……」 「但你站不起来了吧?」 「闭嘴!」 「不继续攻击的话,女人就要被带走啰?」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是这样!叫吧!如果认定那是绝不可相让之人就高喊吧!嘶吼吧!然后揭露所有!你的力量应该不仅如此!这种紧要关头可不是有所保留的时候!」 这话根本不用他说。就像剑士会将拔剑之地视为丧命之处,魔术师也会在认定命悬一线之处,燃尽所有灵魂与魔力。 因此,站起来。直到身体放弃活动为止。直到心灵一蹶不振为止。直到那天确立的梦想、从这双眼睛失去之时为止。 「——火焰集结。宛如魔术师嘶吼之嗟怨。其濒死哀鸣化为具象藉以焚烧,赐予阻挡吾跟前者凄惨命运mma est lego vis wizard. hex agon aestua sursum. lmpedimentum mors!」 「为个魔法之前看过了!」 没错。你看过了。你看到的,不过是布局。 如同心底回答的句子般,魔术出现不同形态。火焰宛如推进结构的喷气般向后方射出,握着亚述巴尼拔辉石的右手及右腕都被光彩夺目的烈火所包裹。 因禄以为抓住破绽从正面而来,自己便钻进因为误判而主动来到眼前的龙人怀里。 在惊愕瞪眼的因禄面前,竭尽全力地行使魔术。 「——然则辉耀!而后击穿!亚述巴尼拔的璀璨之石!fiamma o asshurbanipal」 将握着辉石的右手抓握成拳,以朝后方喷出的火焰做为加速辅助结构,捕捉到因禄的中心点。击出的拳头将这次无法闪避的因禄重创、打飞到后方,然后亚述巴尼拔的火焰继续追击无法行动的男人。 能够听见因禄从火焰中发出的咆哮。 「还没结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贯穿鼓膜、宛如能就此吹飞缠身火焰般的巨大声量。即便被为生者带来破灭命运的宝石光辉击中,龙人依旧没有伏地不起。 既然这样,第二次交手的时机就很近了。水明没有沉浸在行使魔术后的余韵中,而是再度着手看准会进入近距离战斗的最后一招。 立刻摆出的右手刀印指间亮着魔力光。宛如曙光般璀璨,静静摇曳着描绘出生成魔术的文字记号。 魔法阵立刻在脚下展开。就这样重复动作后,魔法阵外围又重叠了魔法阵。 编织魔术过程中浮现于心的,是挥散不去的过往。即便拥有实力但心灵脆弱,因此造成无法挽回过错的那一刻与那个战场。 没错,自己在那个地方失去了重要之人。没错,因为过于强大的存在横挡在前而无法动弹。因为防御太迟,前来救援的父亲代替自己正面接下了赤龙的咆哮。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自己继承了父亲的意志。代替未能给予救赎的我,去救赎无法获救的女性。确实有过那样的誓言。 没错,所以在那天、在那里、软弱的八键水明已经死了。 所以—— 「再也不要像那时一样……」 从肺部挤出空气般低喃后所纺织的语言是——真咏唱。 ——先祖由黎明之空而来,完成天地一切愿想emerge from the sky of dawn. a person who has fulfilled all the wishes。 ——为从使徒手中解放后人,为从自己手中解放后人,先祖降临于使徒面前to release from the apostle. to release from their own hands. the advent。 置身咏唱的世界开始震动。静静地,慢慢地,而后激烈地,任谁都无法站立般急剧摇晃。终于甩开火焰的因禄目睹周围变动而屏息。就算现在冲上去,也已经来不及阻止即将完成的魔术了。 因此…… ——于是使徒坠地。因为被光拧下羽翼apostle fall to the ground. because it deprived of wings to light。 ——于是使徒被迫堕落。因为其身盘踞善恶不分apostle was dropped to hell. and because we affirm the evil。 ——那就堕落吧。如同先祖驱赶遭到定罪的使徒the fall of the apostle. as punishment。 ——那就祈愿吧。如同先祖所示。不错,为了将他那无穷尽这光于此如斯显现please petition. as it has bean so. in order to manifest the infinite light。 在因禄进入攻击范围后—— 「吾之悉数为不可知hope those that do not know anyone███———!」 抵达吧。抵达至今不曾见过的领域。嘶吼着抵达吧。为了这双手此时能确实掌握那道无穷尽之光。 但是,水明想掌控的那道光,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太强,而且为之过早。 「呜、咕……可恶,抵达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论拥有多么强烈的意志,无法和语言衔接的魔术依旧以失败收场。无法完全控制的力量与概念湍流的余波,立刻将冲突的两人卷入其中加以吞噬。 眩目光芒消散后,战场立刻灌入冷飕飕的夜风。 现场只剩烧焦的土块,与满是称不上炭化树木残骸的炭之大地。 被吹飞的因禄开口询问。 「……你做了什么?空气退回稍许之前了。」 「余波造成时间停滞,也就是空间承受回溯。这是低速的光发生造成的影响吧。因为发生了,所以这样也合乎情理……哎,这 种事情无所谓……」 从青衣上冲的热度,以及喉咙冒出的灼热感让水明咳血。内脏稍微受损了吗? 于是,孤注一掷失败了。现在获得的结果与脑中描绘的想像差距甚大。因为口中最后的咒文spell无法发音,所以才会在未完成的形态下结束。不对,是因为自己要使用那个魔术还有不足之处,所以咒文到最后才会无法发音。 水明因为魔术失败的反噬——也就是返礼风rebound·air慢慢地跪倒在地。因为倾尽全力所以没有余力准备反噬对策,强烈的麻痹感侵袭身体,暂时还动不了。 「…………」 虽然这是战斗时足以致命的时间,但对手也没有行动。不对应该是不能动。恐怕因禄也不是毫发无伤吧。刚才被亚述巴尼拔的火焰奇袭打中,现在还承受了『无穷尽之光』的奔流。即便魔术没有成功,仍然有所影响。 就在水明动弹不得时,一道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仰起头,看见了拔刀备战的制服少女。 「初美……你、我不是叫你退后吗……」 「你动不了吧?既然这样,必须有人站出来才行不是吗?」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是,至少在你可以行动前我能争取时间……而且那边那个,也不是平安无事吧?」 「呵呵,确实如此。」 因禄虽然浮现笑容但果然动也不动。明明初美挺身而出对他而言应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他却只是整理着仪容与被烧坏的衣物。 另一方面,初美持刀以正眼站姿瞄准因禄,但紧握刀柄的手渗出冷汗并微微发抖。 「要打吗?」 听见初美的询问,因禄摇了摇头。 「不,暂停。这次我就回去吧。」 「咦?」 「你说什么?」 因禄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初美和水明同时发出疑问。 「怎么,很奇怪吗?」 「当然……」 「所谓战斗暂停,就是先到此为止对吧?也就是有应该撤退的机会。」 这是他的真心话吗?听见这种用意不明的好事,水明讶异询问。 「没关系吗?你不带初美走了吗?」 「没错,那是战胜你时的战利品。而且,我不希望你留下宿怨。」 「你说宿怨?」 「没错。如果因为带走勇者让我和你之间留下宿怨,之后的战斗就会让多余情感防碍。那非我所愿。我所享受的战斗是,即便不公平也要堂堂正正才行。」 「所以,这次是因为有你所谓的多余要素,才不和我打到最后吗?」 「没错。」 因禄闭上眼静静颔首。虽然听上去很乱来,但因为这个男人是会在战斗中寻找乐趣的类型,所以也未必能说是谎言。 就在水明惊讶时,因禄做出准备离开的举动。他真的不打算继续战斗了吧。解除高涨的武威,灼热的空气也转换为凉风。 目睹这一切的水明席地而坐,露出半是惊讶的笑容。 「……你很是了不起欸,我至今为止还没看过比你更纯粹面对战斗的家伙。」 「这句话是崇高的赞美,这样我至今为止的锻炼就有了价值。」 因禄露出得体的笑容并转身,离去之际,他留下仿佛与战友交流友情的话语。 「那么我走了,水明·八键。之后再会吧。」 「嗯。」 所谓之后再会,就是再战的约定。虽然很想说拒绝和你打第二次、极为不情愿这种话,结果却做出同意的回应,是因为内心觉得必须回应对手的真挚吗? 因禄离开后,森林终于重归宁静。虽然还可以听见余烬燃烧的声响,但即便如此也觉得宁静,是因为胸内的烦扰消失了吧。 初美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 「走掉了……」 「是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人。」 「谁知道。现在只能说是奇妙的敌人。还是个战斗狂battle jankie。」 对因禄的个人意见说到这边,水明大口吐气。 「可恶,下次,不会输……」 将残留于肺腑的浊气吐出后,紧接着流露出的是有所不甘的超越对手宣言。不是败北。从结果来看反而该说因为己方达成目的,可以称得上胜利吧。但是,战斗在处于劣势中结束了。从心情上来说完全不觉得是胜利。这样一想,自己果然算是输了吧。 「你还好吗?」 「唉,只要活着就能想办法。」 初美对水明玩笑般的话只回了一句「是吗」。然后,她似乎想起什么般再度开口。 「话说回来,你好像听那家伙说话听得很专注。」 「嗯?」 「不是交谈了吗,和那家伙。」 「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没必要听敌人说话吧?而且你们还在战斗中浪费时间说话。」 「也是有这种时候吧。在那种并非互相厮杀,却发展成混乱死斗的战斗中,就有这种微妙之处和默契什么的。」 「趁着说话时做些什么不就好了。」 「不能同意更多。但和那种对手战斗的时候我认为这样很不识趣喔,没错吧?任何人都会有一两个无论如何必须正面打倒的对手,所以我不想欺骗自己。当然我也有想过只让你逃走的方式喔。」 老实说,水明更想执行后者。既然因禄目的是初美,最糟的情况下就是把初美移动到对方触手不及的地方。 但是,初美露难以服气的表情。 「……你脸上写着想都不准想。」 「那当然。」 「我说啊,你也看到我的力量了吧?」 见初美点头,水明继续说。 「虽然还是半吊子,但我对自己拥有的强大力量有所自觉。简单来说,我是类似自主行动的火药库。你应该知道这种家伙如果随心所欲,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使用力量,会造成什么后果吧?」 「那是……」 「我是魔术师。不只怪异,就连人类也用魔术杀过很多。当然,那个时候是因为被袭击,不得不这样做,但如果事情不是那样呢?如果我在没有正确掌握周围状况的状态下使用力量,如果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情——」 等在水明话语后的是沉重的沉默。初美无法反驳水明的话。这是当然,因为这种假设,是没有记忆的初美应该意识到的事情。 「我不想在不小心做了之后才来后悔,所以知道情报有一半是义务。对手的底细什么的一般看不出来,只是因为与我为敌就决定必须打倒,实在言之过早。嗯,当然也可能因为过于慎重而错失机会,所以无法说哪个方式更好。我可是很烦恼的喔。」 在水明自嘲般的自贬话语和笑容后,初美并没有回答。而水明对似乎正在沉吟什么的她说出对因禄的感想。 「唉~不过啊,我也没有看出那家伙做出什么正确的事就是了。」 「在他说『使用』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交涉的余地了。」 听见初美板着脸的结论,水明毫无干劲地回应「您说得对~」。 然后,突然呈大字型躺下。 「八键?」 「……累得要死。超级想要被窝。」 听见那样的呆傻发言,初美浑身无力。看来无法马上撤退了。 联合军与魔族大军在平原进行的战斗已经结束。 战斗结果是各有损伤不分胜负,但错估敌方战力的联合军比魔族受到更大的损失。 联合军现在以前线要塞为本营,在周围建造营地维持军队状态。 帐篷内聚焦了活下来的将军、维札等初美的伙伴,也有露梅亚和蕾菲尔她们的身影。 然后现在,他们等候消息的帐篷中,充满仿佛让人喘不过气般的激昂情绪。 因为关于大军今后该如何行动的会议进入了白热化。 将军和参谋逐一对拥有斟酌策略地位的维札提出谏言。 「维札殿下,此时暂且将军队后撤您认为如何?若退入峡谷地带,也有利于我军行动……」 「不对,峡谷地带可能对我军不利。魔族中有能够飞行的家伙。此时应该一鼓作气将战线往后拉,眼光放远一些重整军势较为……」 「此两策皆无讨论价值。在勇者阁下回来之前,我等不可撤退。」 维札对突然提出的举棋不定意见一声大喝。但是,将军和参谋等人似乎无法就此停止劝说,其中有一人不肯作罢。 「但是,即便一直在这里等待,状况也无法解决。如果再度在平原交战,这次我等将受到毁灭性的损失。」 「就是因此才向各属国要求援军,在援兵和物资到来之前等着。」 「等待途中士兵们的不安会蔓延!现在我等应该果断提出指示,要是不动员士兵,他们会认为没有对策而为这动摇!」 维札对没那么简单就听令的将兵们的焦躁感似乎到达顶点。他砰的一声双手拍桌,仿佛要踢倒椅子般站了起来。 「确如诸位所言,我等若不齐心一致,士兵们便会动摇!但是,若失去勇者阁下,今后我军是否能恢复这点无法预料!再者,舍弃拯救我等的勇者阁下逃跑这种事,你们真的认为是正确的吗!」 「……!」 「听好了!被勇者拯救的我等有保护勇者的义务!不顾这份恩义之人,没有仰仗勇者的资格!全员都给我铭记于心!」 他的再度大喝有着六全体缄默的威力。听见他那句是否问心无愧的话语,所有人都好像被束缚般无法动弹。 另一方面,坐在军议末席的露梅亚跟隔壁的蕾菲尔攀谈。 「……哎呀哎呀,那边似乎很辛苦呢。」 「请不要说得事不关己,露梅亚阁下在此也有发言权喔。身为支部的公会长,请说些实在的发言。」 听见蕾菲尔掺杂惊讶的劝告,露梅亚耸肩回应。 「我完全不懂用兵喔。啊不过会听听看最后是什么结果。」 「这样好吗……」 「没事没事。」 露梅亚没有理会她们,径自向等候在一旁的士兵询问。 「……我说啊,那边那位。斥候有什么报告?」 「是!魔族全军已经撤退。各要塞的报告也说魔族似乎退兵了。不过,关于是否进击尚无法预判。」 「但魔族开始撤退了对吧?真奇怪呢。就算最后被我们反扑,但真要说起来明明是他们更有利才对。蕾菲,你觉得呢?」 露梅亚这么说着试探蕾菲尔。 「敌军退兵的理由有两个。或许是达成目的,或许是出现了无法维持进军的损耗。魔族确实遭到不少损耗,但我不认为有到退兵的程度。」 「那么就是,『魔族达成目的』这个理由了。」 「莉莉说得对,但这样一来问题就在……」 「魔族的目的是什么,对吧……那么,蕾菲,你推测的答案是什么?」 「联合军现在的不利在于军队损耗,以及勇者初美阁下下落不明。既然军队损耗难以称为完好无损,那么魔族的目的十之八九就是勇者初美阁下了吧。」 蕾菲尔的回答近乎断定。听见这个答案,翡露梅妮雅神情有些动摇。 「那、那么意思是水明阁下失败了?蕾菲尔是这么预想的吗?」 对完全信任水明的翡露梅妮雅而言,实在无法立刻相信对方会救援失败。 但是,蕾菲尔摇头。 「不是,不一定像翡露梅妮雅小姐所言。如果魔族的策略仅是集中于将初美阁下从军队中切割出来,那有可能在当时就已经达成目的。既然如此,何时退兵都无所谓吧,再者敌方并没有放出已经打倒勇者的宣言。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很高。」 「啊……」 如果魔族打倒了勇者,肯定会高举勇者首级大肆宣扬吧。这样一来联合的士气就会跌落谷底。然后魔族立刻无视损耗进攻,这才是毁灭联合军队最快的捷径。 「前提是魔族有耍这种小花招的智慧。」 「他们很狡猾。喜欢趁人之危,因此才会以勇者初美为目标。」 就这样,蕾菲尔总结对这次魔族策略的预测。 然后,她向询问自己想法的露梅亚,说出从这段交谈里得出的答案。 「即便此时多少会吃不消,联合军也应该稳住并做好准备。如果担心损耗而恣意退军,只会让敌方发现我方弱点,也会影响己方士气。最糟的是,撤退的魔族可能会反过来进攻。」 「所以,要我这么说吗?」 对他们说。露梅亚指着维札等人示意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蕾菲尔她们点头。见状,露梅亚看向椎札等人那边,然后视线又移回蕾菲尔她们这边。 那边的讨论依旧如火如荼,也可以说气氛更加激动了。因为看不下去无论如何都想撤军的参谋,连原本沉默的盖亚斯和赛尔菲都插嘴表示立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让我加入那边还不如让我现在杀进魔族大军里……呐,来商量商量?我现在去去就回喔。可以吧?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吗?」 对着不断摆动许多尾巴,以及眨眼示意毛遂自荐的露梅亚,蕾菲尔烦躁叹气。 「为什么兽人们老是这样……」 「没办法嘛,我们就是这样的生物嘛。」 「克莱丽莎阁下是特殊的呢……」 「是吧。」 「对。」 莉莉安娜连连点头附议蕾菲尔。就在她们如此讨论时,帐篷入口的的布幔突然被人揭开。 与此同时,有名士兵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向、向您报告!」 「怎么了!」 位于军议中心的维札立刻反应,听见他询问的士兵在调整呼吸后高兴回答。 「勇者大人回营了!」 因为这个喜讯,帐篷中纷纷传来松口气的声音,紧接着掀起喧闹声。维札立刻制止众人喧哗并再度询问士兵。 「那么,勇者阁下平安无事吗?」 「是,正亲自往这边走。」 这次由蕾菲尔见机询问。 「勇者阁下一个人吗?」 「不是,那位穿黑衣的少年也在一起。但似乎由勇者阁下搀扶的样子……」 闻言,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站起身。 「他受伤了吗!?」 「平安无事吗!?」 被气势汹汹逼问的两人吓得不知所措的士兵一屁股跌坐在地。即便如此,她们依旧以水明的状态为优先,毫不客气地催促士兵回答,后者只得困惑地如此回答。 「咦、啊、没有。看起来不像是受伤了,但好像也不能说完全没事……」 「你说话不得要领!说清楚点!清楚一点!」 「这件事情很重要!请振作一点!」 「不要这么乱来啊两位。好了,暂时冷静些。」 露梅亚安慰两人后,莉莉安娜简明扼要地做结论。 「先过去吧。」 然后,帐篷内的主要成员们一时中断军议,接二连三离开。 离开黑钢木森林,回到联合领域的水明和初美到达要塞,正在城壁内部。 初美坐在木箱上,水明直接坐在地上稍作休息。而后,翡露梅妮雅等人终于跑了过来。 看见她们,水明笑着挥手。 「哦~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水明阁下,看起来平安无事呢。」 听见水明归来的招呼声,翡露梅妮雅发出松了口气的回应,水明就这么伸手在她伸在半空中四处彷徨的掌心拍了一下。 另一方面,蕾菲尔则在惊讶中交织着愉快的笑容开口。 「你总是遍体鳞伤呢。」 「这点无法反驳。」 「欢迎、回来。没事吗?」 「嗯,虽然累惨了就是。」 水明朝莉莉安娜举手回应。虽然因为疲劳与魔力不足而无法行动,但受到的伤大部分都回复了。 旁观的初美突然纳闷地询问水明。 「那些人是谁?」 「我的同伴啊。」 「这样啊。」 「对啊。」 「……虽然无所谓,但都是女孩子呢。」 「咦?嗯是啊。」 「哼。」 初美话中有话的回答后,视线变得有些可疑。另一方面,水明没有察觉她那突然转变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因此露出呆滞的表情。 「怎么啦?」 「没有啊,说起来你也太悠闲了吧?说要来帮我结果却让我扶着回来,明明这么不像话。」 「啊?这不是没办法吗?自己走路很吃力啊。」 「真难看。」 「虽然是我自己要去帮你的啦。但这都是为了谁啊,为了谁?」 「唔……你要这么说我就无话可说了……」 初美只能对半眯着眼看过来的水明发生不甘心的低哼。毕竟她原本个性就很认真,所以无法反驳这种正当话语。 此时,由帐篷中出来的第二队人马晚了几步登场。 看见坐在木箱上的初美,赛尔菲扑了过去。 「初美!」 赛尔菲随着喜悦的声音抱住初美,后者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吓了一跳。 「哇!赛尔菲等等,突然这样的话——」 「初美……你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 「……谢谢,托大家的福我没事喔。」 听见赛尔菲高兴且放心的声音,初美也以同样安心的声音致谢。 和赛尔菲的对话告一段落后,旁观的维札的盖亚斯也开口。 「勇者阁下,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没什么比大家平安更重要的了。」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喝酒啦。」 「盖亚斯总是这样呢。」 初美附和盖亚斯缓和现场气氛的发言,周围响起笑声。 另一方面,水明看向他们浮起坏笑。 「喂,我可是好好达成目的啰?」 「…………是吗?」 「是啊,你真了不起。」 一个表情复杂地移开视线,一个露出了高兴的爽朗表情。这在这样的交谈之中,不知何时坐在附近木箱上的露梅亚吐雾着询问。 「水明,听说你是被扶着回来的?」 「没错没错!请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水明阁下居然会到了无法行动的地步……」 「的确。只是去找人。却弄到无法行动,这点很奇怪。」 盖亚斯接在莉莉安娜后询问。 「是魔族吗?」 「难以、想像。」 听见莉莉安娜的断定,水明队里众人纷纷点头。因为她们深知,无论魔族如何群起攻之都无法对水明造成威胁。 蕾菲尔视线转向水明,似乎知道关键。 「那么,水明?」 「是啊,遇到了强敌。」 「也就是魔族的将军吗?」 「嗯?魔族的将军?」 听见盖亚斯的询问,水明不知为何一副纳闷的样子。看见那样的他,初美满是惊讶。 「不是有吗?你该不会忘了?骗人的吧?不管怎样也不应该……」 听见初美愕然的声音,水明开始动用现在血液循环不太好的脑袋思索。所以说,魔族的将军到底是指什么。 他发出唔唔的呢喃声,仰天、俯首,然后终于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了。 「……啊。啊啊、对啊!这么说起来是有使用冒牌招式的家伙没错!」 「我说你……」 初美愕然的声音从旁响起。她大概没想过水明居然会忘吧。水明只得向按着额头似乎感到头痛的她回以苦笑。 因禄带来的冲击过大,害他完全遗忘维舒达了。 另一方面,不得水明话中要领的赛尔菲询问初美。 「那么,魔族将军真的现身了吗?」 「对。我们和魔族将军战斗了。」 「打是打了,但那种小喽啰没什么了不起。问题不在他。」 「居、居然说魔族将军是小喽……小喽啰……吗?」 因为水明那不把魔族当一回事的说法,藏在斗篷里的赛尔菲茫然重复。对认为魔族是巨大威胁的她们而言,实在无法理解水明的说法。不只她,就连维札和盖亚斯都皱起眉头。 蕾菲尔催促般询问。 「从你的说法听起来,是魔族将军以外的对手把你打成这样?」 水明点头并回答「是啊」的同时,这次由初美开口。 「魔族将军多亏八键顺利打倒了,但那家伙马上就来了。」 「那家伙是?」 「他说自己是龙人。」 「龙!?」 「你说龙人!?」 初美好奇的视线移向发出惊呼的维札和盖亚斯。 「……很糟吗?」 「你说很糟……也不是很糟,不对,该说是很糟还是……」 回答的盖亚斯因为惊愕得解释不清,既然如此该找谁……初美环顾四周,发现众人都非常惊讶,只得将视线落在唯一看似冷静的露梅亚身上。 「唉……龙人啊,那是居住在联合西北方山脉中的种族,所说拥有这个世界最强韧的肉体。实际上也是强到离谱的生物。虽然是些远离俗世的家伙就是了。话说,你真的和那种家伙战斗了?」 「是啊。」 「该不会连他都打倒了吧?」 「怎么可能,光要要战成平手就竭尽全力了。」 水明后面接一句「近乎输了」做为补充,露梅亚则更加吃惊地表示「真的很没常识呢你」。 交谈结束后,水明看向蕾菲尔。 「我想参考蕾菲小姐的高见。」 「我和露梅亚阁下意见相同。龙人很强,而且他们即便与魔族比邻而居,至今仍能平安繁衍,是拥有即便寡不敌众依旧能从容战斗的力量吧。」 闻言,水明想起因禄现身时对魔族的自言自语。 「啊~这么说起来,他说魔族是飞虫呢~」 「是啊……既然有那种实力当然是不得了的家伙。」 就两人回想起当时状况而深深叹气时,赛尔菲开口询问。 「但是,为什么龙会去找初美你们?」 「谁知道?他说要带走初美,其他的打听不出来。」 「要、要带走初美吗!?」 「说什么需要勇者的力量,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明沉重摇头,而维札向怒吼。 「你这家伙!为什么没问如此重要的事!」 「啥?」 「这可是与勇者阁下相关的要事!你居然说打听不出来——」 「啊~我受够了~吵死啦。那又不是凭武力就能硬问出来的对手,没办法好吧。啊?还是换你去试试看啊?我可是从头到尾都处在心灵创伤嘉年华耶?那可是龙欸是龙欸!你难道能和可以独自毁灭世界七十亿人口与其创造文明的怪物战斗吗!?啊!?啊!?」 「那、那是……」 水明龇牙咧嘴,双眼满是愤怒。而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对开始发出兽类般威吓低鸣的他说「嘘嘘」安抚。 「我是马吗?」 「请冷静下来水明阁下,不像平常的你了喔……」 「怎么可能不会变得不像!」 「水明,你说话开始乱七八糟啰。那和在你的世界战斗过的家伙不同对吧?」 「就算不同,龙就是龙!呜嘎~!」 「不可以乱来喔水明(紧抓!)。」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蕾菲小姐扁了扁了要压扁了太大力啦啊啊啊啊!」 水明被蕾菲尔扣住双肩镇压,旁观者们则因他这副模样以及刚才说的话而露出困惑视线。 (水明、不像平常的他呢。) (我想是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吧?之前也见过类似状态的水明阁下……) 翡露梅妮雅将现在的状态,与水明初到这个世界时,在谒见厅胡闹时重叠。他当时也因为不讲理的事态而失去冷静。虽然还留着不让魔术暴走的自制力,但再怎么说,当这种时候就会出现与年纪相符的举动吧。 看水明终于冷静下来,盖亚斯见机询问。 「有问名字吗?」 「啊、有啊……他自报姓名的时候说叫因禄。」 「因禄啊……」 「嗯?哎呀那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盖亚斯似乎没有头绪,但露梅亚似乎有印象。 而赛尔菲脸色惨白。 「赛尔菲?」 「……我听说过。约莫百年前,有个强大到令人心生恐惧的龙人。他当时打倒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食人魔』。」 「你说的就是那家伙?」 「我的师父确实称呼那个龙人为因禄。恐怕……」 「……哎呀哎呀那家伙居然是那种对手吗——是说,百年前什么的,他还活得真久啊。」 水明吐出厌烦的气息,而露梅亚像是要回答他似地开口。 「龙人是寿命与精灵和矮人并肩的长寿种族。我也听过那个食人魔的传闻,大概那个龙人已经活了一两百年了吧?」 「欸……这个世界有这么多长寿的家伙啊,真是令人心冷。」 翡露梅妮雅询问抱着肩膀抖了几下的水明。 「请问长寿不好吗?」 「我的世界有『活了很久的家伙大多很不妙』的说法,不妙的家伙经过百年还是相当不妙。」 「水明阁下如此形容的对手究竟……」 翡露梅妮雅脸色严肃这么呢喃,另一方面,水明则回想起那些长寿怪物们。结社的盟主、议长、妖怪博士,以及堕魔十人十戒的魔术师们也一样,全都拥有恐怖的力量。 话到一个段落,初美突然开口。 「差不多说完了吧?我没事……」 初美有些客气地看向水明。发现她的担心,水明并没有逞强。 「我差不多想休息了。今天就到这边,散会吧。」 察觉初美也累了,水明主动要求休息。虽然身为男人说不定应该继续逞强,但如果由勇者开口要求休息,可能会影响士兵们的心理。 正当水明打算前往休息的地方,准备站起来时,突然感觉身后有人。他想转头确认来者何人—— 「当水明你似乎不能动呢,既然这样……」 「咦?」 听见蕾菲尔的声音后,手突然被人握住,接着身体被人拉起来。经过莫名其妙的回旋和扭转后,回过神,自己的身体已经趴在蕾菲尔背上了。 「等、@╳〇△!?」 「水明,你语无伦次啰?」 「当然会啊!请问您在做什么啊蕾菲小姐!?」 「因为你看起来移动困难,所以想背你啊。」 虽然很感谢蕾菲尔的体贴,但眼见一个大男人被女生背着,周围纷纷转来奇怪的视线。 「别、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放我下来!我没事所以放我下来!」 「不行。你很累对吧?不要勉强比较好。」 「不管我是勉强还是怎样,被女孩子背也太难看了吧!」 「那 也没办法,谁叫你用光了力气。」 「那又不是我的错……」 正当水明想反驳时,突然听见露梅亚漏出窃笑声。 「嘻、嘻嘻嘻……」 「等、那边的不准笑!」 「因为、啊……」 「因为个头啊!还有梅妮雅你又在笑什么!」 「就算这么说,但水明阁下如此心慌意乱的样子实在罕见。嘻、嘻嘻嘻……」 翡露梅妮雅虽然被水明指责依旧露出了温柔笑容,完全没打算替他说话。 然后,莉莉安娜对无法忍受的水明说。 「水明,接受他人好意、也是大人的肚量喔。」 致命一击是来自天真单纯的话语。领悟自己终究无法逃避被背这个结局的水明,只能愤恨大叫。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都给我记住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那之后,在要塞休息一天的水明等人,踏上回暖穆赞的归途。 第六卷 第二章 寻求英雄的武器 从帝国与第三皇女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一同启程的黎二等人,抵达了瑟狄鄂司联合自治州。 位于北部最西边的自治州,是有着如同南美洲智利般的狭长领土,一块面海的地方行政区。 瑟狄鄂司联合自治洲这复杂的名字,源自这个地域由古至今的行政问题,还有暴君兴起等等因素,导致其反复加入、脱离联合,所以名称才这么不稳定,现在则由联合宗主国穆赞赋予自治权的议会管理地区行政。 黎二等人在国境转乘救世教会准备的马车,正在前往自治州中心名为阿堤拉的都市。马车之后跟着厄斯泰勒的三位骑士,以及身为葛莱兹艾拉部下的几名帝国军人。 黎二等四人坐在马车上。他们曾和葛莱兹艾拉敌对过,离开帝国前双方感情绝对称不上良好,但现在—— 「听我说啦~!之前在帝国谒见的时候,皇帝陛下狠狠瞪了我喔!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完全同意。他不管对谁都像那样以武威压迫,至少对家人和亲信应该多少收敛些才对。而且搞什么,居然这种任务硬推给我?明明平常不怎么听女神和教会的话,就只有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才会听取其他家伙的谏言。情结不稳也该有个限度吧?」 「还有那个谁!赫德里珥士公爵?那个人也很坏!设陷阱给人跳、抓人质,还为难黎二同学!」 「哼,偏偏这些大人物没一个中用。」 「对吧~!」 ……不知为何,马车中的瑞树和葛莱兹艾拉开启了抱怨大会。他们嘴里的抱怨对象大多是涅尔斐利亚皇帝和赫德里珥士公爵,最近就连葛莱兹艾拉都在所谓的『不中用』范围里了——先不提这个。 叽叽喳喳的喧闹配合马车的移动声音不绝于耳,蒂塔妮雅以想保持距离的视线看着情结高涨的两人。 「……瑞树她,意外是个无畏的女孩子呢。」 坐在隔壁的黎二对她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有所反应。 「真的,毕竟她当着那位的面抱怨呢。」 「确实如此,但我更惊讶的是,她已经能和葛莱兹艾拉殿下以对等的身份交谈了……」 瑞树现在的交谈对象可是货真价实的皇族。虽然葛莱兹艾拉事先说过不用客气,但一般来说,短期内应该还是会使用相应的敬语,说话时也应该会有所踌躇才对。 之所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因为她无知吧。由于是现代的女高中生,无法完全把握所谓不敬罪名究竟有多么荒谬。 但基本上…… 「瑞树她啊,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喔。该说是马上就能抓到距离感吗,还是该说不会让对方觉得不礼貌呢?这是瑞树的优点之一。」 「也知道缺点了呢。嘻嘻嘻……」 「哈哈哈……是啊,欸……很辛苦喔各方面来说。」 黎二干笑着回应蒂塔妮雅的笑。因为只要提到瑞树的缺点,直接回想起的就是那个,突然就觉得累了。 另一方面,蒂塔妮雅发现彼此指的似乎不是同一件事而询问。 「难道,黎二大人说的是之前听过的,名为中二病的重疾吗?」 「是啊,那是很恐怖的病喔。瑞树病得很重。除了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外,还会招致不得了的危险。」 「您说、危险?」 「对。就像远处蝴蝶拍翅带起的空气波动,到了这边就会变成暴风侵袭一般,瑞树所说的话会给周围带来奇怪的影响,并在乘以数倍后反弹回来。」 「即便听不懂您的意思,但总觉得知道您想说什么。」 「嗯。水明说那是认知偏误引起的一种诅咒,经由传达的诅咒与恐怖的螺旋重复什么的。」 「水明说的吗?」 「水明一开始也会满脸认真地讲些我听不懂的话。不过有问题的不是瑞树而是她话的真实性,水明说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后我们确实碰上了危险。」 「……黎二大人,那个所谓的危险,难道其实不是水明造成的吗?」 「从某个角度来说可能是吧。瑞树占四成、我的多管闲事占四成,水明是剩下那两成吧……」 「…………」 黎二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远方。望着他充满哀愁的模样,蒂塔妮雅说不出话。 此时,不知何时停止抱怨的瑞树笑着靠近黎二。 「呐、黎二同学。你刚才和蒂雅说了什么?」 「咦?不、没有啊,没特别说什么。」 黎二完全没想过对方会问。就在他后悔自己的得意忘形时,还遭受了背叛。 「稍微听黎二大人说了些瑞树的过去喔。」 「蒂、蒂雅!?」 「黎~二~同~学,你知道我有很多不想说的过去对吧!对吧!」 「但那些大半都是你自作自受……」 「就算说不定是这样!就算说不定是这样!」 瑞树按住黎二双肩,好像想把他弄晕般激烈摇晃。正当她做出这种可爱的报复时,葛莱兹艾拉加入交谈。 「哦?我对瑞树的过去有兴趣,也告诉我吧,感觉很有意思。」 「葛莱兹艾拉小姐不用问那种事!」 「怎么?这是排挤我吗?」 「不是那个意思!啊啊、够了!全都是黎二同学的错啦!」 瑞树窘迫大叫,并急得在马车内挥舞双手。结果安慰她的还是身为元凶的黎二。看着这样的情景,葛莱兹艾拉露出笑容。 「在这里都不会腻呢。」 「您说得没错,因为两位都是开朗的个性。」 蒂塔妮雅笑着同意,然后表情倏地转为认真。接着,她望向依旧看着黎二等人的葛莱兹艾拉询问。 「不过这样好吗?葛莱兹艾拉殿下。」 「哪样?」 「关于您和我们一起行动此事。」 「我应该告诉过你这是女神的命令非我所愿了吧?」 「不,即便如此,我想问的是,帝国现在的情势下,您适合离开帝都吗?」 听见蒂塔妮雅拐弯抹角的提问,葛莱兹艾拉惊讶似地耸肩。 「他国公主居然会担心我国情势。蒂塔妮雅殿下应该不至于掌握了帝国的弱点吧?」 「在魔族势力扩大的此时,人类之间对立或不和非常愚蠢。同盟国的危机与自国的危机息息相关。」 「的确。」 「所以?」 「是啊,坦白说我并不想离开。那个莫名其妙的骚动后恶徒们虽然减少了,但无法否认有力贵族的减少等同于帝国战力的衰弱。即便不是这样,我们与周边各国的关系也不好。」 「葛莱兹艾拉殿下之前还擅自来到厄斯泰勒领内呢。」 「虽然那可能算是擅闯,不过实际上是必要的吧?因为那些魔族事先被打倒了,才会把帐全算到我头上。」 确实如她所说,厄斯泰勒与涅尔斐利亚是同盟国,如果当时双方一同与魔族军队战斗,葛莱兹艾拉的行为便会广受称赞吧。 即便会由于没有获得许可而被指责过于武断,但这若是为了恢复帝国最近的评价而下的赌注,那就并非坏事。 葛莱兹艾拉对蒂塔妮雅毒辣的说话方式如此回嘴后,将视线移向帝国的某个方位。 「……我有所忧虑。现在能够前往战场的贵族减少,如果魔族大举进攻帝国,对我等而言将是沉重打击。更何况在这种情势下同盟国还可能无动于衷。」 「也就是帝国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孤军奋战吗?」 无法获得他国协助造成的困扰,不仅是无法期待援军而已,也会失去在各处建立后勤的优势,在物资与情报等等援助都停滞的状态下,对战斗将是一大沉重打击。 帝国领土宽广,来自他国的支援可以说十分重要。 「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操纵这一切……」 听见葛莱兹艾拉这句烦恼话语,黎二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男人。 ——赫德里珥士公爵。 回想起坐在宅邸办公桌后的那个男人,黎二当场整个人隐入静止状态。是因为预感一闪而逝吗?瑞树因为他突然动也不动而纳闷询问。 「黎二同学,怎么了?」 「没事……」 即便这么回答,黎二也在思考。 对,说不定。说不定是这样。赫德里珥士暗自出手,操纵自己一行人的动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水明那时对于赫德里珥士向葛莱兹艾拉泄漏魔族侵略情报的推测就很正确了。即便魔族全灭在意料之外,但因为赫德里珥士原本就将水明当作诱饵来用,他应该能预想到就算克雷葛力给出避难指示,但自己却硬要回到厄斯泰勒的情况,如果在那时让自己和葛莱兹艾拉见面,再结合人质这件事,之后要求自己前往帝国就会很顺理成章了吧。 但如果是这样,与葛莱兹艾拉并入自己一行人这点就不合了。 赫德里珥士要自己前往帝国牵制、监视葛莱兹艾拉的动向。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自己为了监视葛莱兹艾拉的动向势必会留在帝国。 然后赫德里珥士再想办法向教会施压、调动葛莱兹艾拉,但这样感觉与上述行动没有一贯性。 一旦葛莱兹艾拉成为同伴,自己就能自由行动了。要是自己和葛莱兹艾拉一起行动就是他的计划自然另当别论,但这样实在太迂回了。如果要向教会施压,还不如单纯让葛莱兹艾拉加入自己的旅程就好。 再者,葛莱兹艾拉会成为同伴还是因为女神的神谕。 「救世教会和,赫德里珥士公爵……」 因为听不出黎二突然低喃的话有什么关联性,瑞树再度询问。 「他们怎么了吗?」 「我们现在会像这样在这里,是不是因为这两者的推动。」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葛莱兹艾拉殿下刚才说的,如果我们的行动受人控制,我认为至少和这两者有关。」 听见黎二回答蒂塔妮雅的话,这次换葛莱兹艾拉询问。 「你是说救世教会和赫德里珥士公爵联手做了什么吗?」 「不,我觉得这部分难以想像,否则事情应该不需要这么迂回。」 「呼呣……」 听见黎二的话,葛莱兹艾拉摸着下巴。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相关,所以无法不再三沉思吧。 另一方面,蒂塔妮雅说出自己的看法。 「赫德里珥士公爵的领地与帝国相邻,应该很欢迎帝国被孤立吧。」 「哦?你对自国领主的评价真是无情呢?」 「我讨厌那个男人。」 「因为输了吗?」 「唔!」 被葛莱兹艾拉说中心事,蒂塔妮雅发出不像她的呻吟声。而旁观的瑞树想起了曾经听过的话。 「蒂雅输了?啊、这么说起来露可小姐之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都没有!请不要在意!」 手忙脚乱拼命扯开话题的一国公主。虽然怎么看都很不体面,但瑞树似乎对这个话题没多大兴趣。 「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教会调动我们不难理解,但赫德里珥士公爵……」 「我也不知道。关于这些,有必要和水明讨论吧。」 「说得也是。果然水明同学不在不行呢。」 果然需要在三人中身居智囊一位的水明吗?听见黎二和瑞树相互确认此事,葛莱兹艾拉开口询问。 「话说回来黎二,你很看重那个男人呢。」 「那个男人是指水明?嗯,算是吧。」 「水明同学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很可靠,还会提出我们想不到的意见。」 「一般会焦急的时候,水明也很冷静喔。」 「相反的是他会在奇怪的时候心慌意乱或显得迟钝呢……」 如果不是这样……瑞树浮现苦笑并叹气。 另一方面,葛莱兹艾拉似乎想和蒂塔妮雅说悄悄话般贴到她耳边。 (黎二和瑞树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强吧?) (是的。是重要的时候老谋深算这点,他们似乎知道。) (过于多管闲事所以无法完全隐瞒了吧。天真的男人。) (水明的行动之所以经常不稳定,恐怕是因为他夹在想做的事情和不得不做的事情之间吧。如果这么想,就能与他至今为止的行动有所吻合。) (哦?) (不过大半还是因为笨拙吧。) 蒂塔妮雅说出对水明的感想后,突然发现葛莱兹艾拉正用奇怪的视线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不过在想你说话会这么刻薄,是因为也输给了那个男人吗?」 听出葛莱兹艾拉话语中对自己不服输的暗示,蒂塔妮雅羞耻地红着脸大叫。 「——我才没有!」 「果然吗?哎呀哎呀,和外表不相衬,相当好强呢蒂塔妮雅殿下。」 「葛莱兹艾拉殿下也没有资格说我吧!结果你还不是输在水明的计策之下!」 蒂塔妮雅难掩羞耻地回喊。虽然从结果来看两都因为输多赢少而火大,但两边都不想承认的样子。 就在两人如此交谈时,蒂塔妮雅察觉黎二和瑞树用同样的表情偷看着这边。 「……怎么了吗瑞树?」 「没有啊。想说你们意外感情很好呢。」 「我才没有和葛莱兹艾拉殿下感情好!」 「没错瑞树,别搞错了。我没有和蒂塔妮雅殿下搞好关系的打算。」 虽然两人异口同声这么说,但旁观的两人似乎已经深信不疑。 「因为嘛——」 「对吧?」 蒂塔妮雅对开心地相互认可的黎二和瑞树喊道。 「连黎二大人都这样!」 「……这可是蒂塔妮雅殿下的错哦,要不是你提出那个话题,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装什么被害人!你也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不是吗!」 「你说什么?」 「就是这样!」 两人看似仇视般相互威吓。 ……结果,一直到车夫通报已经到达救世教会时,马车中都是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吵闹的声音。 早在要来之前就向救世教会派出了使者,所以到达后一切都很顺利。 黎二等人要找的勇者遗物似乎放在教会以外的地方,向身为区长的主教打过招呼后,他们再度坐上马车移动,最后来到的是离街道有段距离的巨大神殿。 以数根巨大石柱为装饰,里头有座大理石制的建筑物,其内部设置了圆形广场。看上去像是希腊的帕德嫩神殿与罗马的万神庙的综合体。 接近后仿佛会被那股魄力压制,没有例外的,瑞树有如亲眼目睹世界遗产般,发出大大的感叹声。 「呜哇~好厉~害!」 看见瑞树像小孩子一样跑出去,蒂塔妮雅说出宛如母亲对幼童的台词。 「瑞树,这样跑来跑去会跌倒喔?」 「没问题的!水明同学鞋好像是超高品质,有超过原本世界帆布鞋的舒适和性能!跳来跳去也没关系!你看!」 瑞树指着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革做的鞋子,然后展示般跳了跳。蒂塔妮雅惊讶过后浮现温柔笑容往神殿前进。 黎二也晚了几步,和葛莱兹艾拉以及随侍的骑士们一起走来。到达入口时,已经能看见几位穿着救世教会修道服的教士列队等待。 因为事先联络过了吧。代表修女从欢迎的行列中走出。 「幸会,我是负责管理这座神殿的法伊蕾。欢迎勇者大人、异世界的客人,以及两位殿下的莅临。」 女性说出了见面的招呼并行礼,接着取下戴着的斗篷连帽。 从斗篷中展现出的是白皙的肌肤、白色的头发,以及尖尖的耳朵。是位有着绿色双眼和粉色唇瓣,看上去清丽但有股娇艳气息的精灵。 外表看似二十岁后半到三十岁之间。虽然打扮安贫若素,但血色良好的唇瓣妩媚而醒目,有种远离尘世的魅力。 在后头的瑞树发生「好漂亮~」这种带着热切的感叹时,黎二往前一步对法伊蕾的招呼予以回礼。 「我是遮那黎二,感谢您今天在百忙中抽出时间。」 「非常感谢您的礼貌周到,勇者大人。但是,我们并没有很忙喔?」 「这是社交辞令,还请慷慨接受。」 黎二对露出恶作剧般笑容的法伊蕾回以爽朗笑容,而后方的葛莱兹艾拉无视那样的他开口。 「原来如此,很讨人喜欢呢。」 「没办法啦黎二同学就这样,他不管对谁都是那种标准的爽朗对应。」 就在葛莱兹艾拉和瑞树交换着这样的感想时,法伊蕾引导着黎二往前走。应该是要边走边说吧。 接着进入的神殿内部昏暗,光源只有来自天花板附近的采光窗落下的阳光。几丝光线照在略带灰色的石壁上,几乎可以看见漂浮的尘埃。有种所谓早晨教会的氛围,是会让人感到神圣的构造。 一边走,法伊蕾主动提起正题。 「听说您们来此的目的是取得遗物。」 「是的,还请务必让我使用。」 「虽然交给您们没有问题,但我不知道黎二大人寻求的遗物,是否能够成为黎二大人的助力。」 「关于这点,我已经从艾尔·梅黛的勇者艾力欧特那里听说了,遗物会选择主人对吗?」 「是的。至今为止,无人能让勇者大人留下的遗物成形,因此我们也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场……」 「没关系,请先让我试试看能不能使用吧。」 听见黎二礼貌的请求,法伊蕾肯定回应。另一方面,葛莱兹艾拉环顾内部并浮现诧异表情。 「这里有那种东西?」 听见她怀疑似的话,蒂塔妮雅询问。 「葛莱兹艾拉殿下知道这里吗?」 「以前来访过一次。上次也是让我像现在这样看看里面,但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也就是说不让我看重要的东西吗?」 葛莱兹艾拉这么说着,不满地瘪了瘪嘴。如是水明在场,应该会吐槽「因为是重要的 东西啊呆子」。 姑且不论这些,蒂塔妮雅也环顾四周观察内部。 「确实,我也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 「是的,这里什么都没有。保管遗物只使用了里面一些地方而已,神殿就是各位看到的这样。」 「嘿~简单来说就是大型储藏室。」 「瑞树你说得太随便了……」 听见瑞树和小学生差不多的感想,蒂塔妮雅似乎感到伤脑筋般发生疲惫的声音。 另一方面,毫不在意的瑞树向法伊蕾抛出单纯的疑问。 「法伊蕾小姐,这里很漂亮,请问是多久以前建造的呢?」 「打倒暴君之后就建造了。因为当时有必须马上进行封印的东西,于是先建了小型的保管场所,然后才建造牢固的神殿。」 瑞树过了一会,似乎感到不可思议般纳闷询问。 「您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样呢。」 「是的,我亲眼所见。」 「咦?」 瑞树发生怪叫,而法伊蕾浮现柔和的微笑。黎二惶恐地对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的她询问。 「那个,我知道询问女性的年龄非常失礼……但,请问法伊蕾小姐几岁呢?」 「虽然没有好好数过,但不久前应该刚刚过五百岁。」 「那那那那那么多吗!?」 「不、不愧是精灵呢……」 黎二发出惊慌的声音,瑞树呆若木鸡。虽然来到异世界的时日不浅,但这还是首次目睹活了几百年的种族,因此两人无法掩饰惊讶。另一方面,这对葛莱兹艾拉和蒂塔妮雅似乎是常识,两人波澜不惊。 「这么说来,您知道当时的勇者吗?」 「是的。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 「请问是怎么样的人呢?」 「当时的勇者大人有三位。无论哪位都知识渊博并身怀绝技,就是他们将此地从暴君手中解救出来。」 几个人终于走到里面的房间。 「是这里吗?」 「不是的,您想要的物品保管在房间更深处。」 虽然法伊蕾这么说,但瑞树察觉她话里的不正确。 「咦,那里有东西喔。法伊蕾小姐,不是那个吗?」 「不是的,那个是……」 一边解释,法伊蕾拿过放在架上的木箱。当箱子在黎二等人面前打开时,里面出现了仿佛现代世界才有的怀表一类的东西。 法伊蕾为方便众人观看,将东西拿出来放到黎二手上。 黎二仔细一看,果然是类似钟表的东西。描绘着像是罗马数字般文字的表盘,加上时针与分针,以及如同弯曲的另一套时针与分针。上头使用的并非这个世界的数字,是个相当奇异的钟表。 「这是?」 「似乎名为时刻之秤拉刻西斯计量表,当时的勇者大人拥有这个以及圣礼。」 黎二一边听着法伊蕾的说明,一边寻找应该是转轴的部分。但上头并没有让表转动的发条构造。 「我不会转动它,但请问这个要怎么用?」 「关于这点……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没告诉你们吗?」 「当时的勇者大人并没有详细说明,恐怕这个和我们的世界没有关系。这个和圣礼不同,在这个世界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这个世界的『世界末日』没有开始。」 「世界末日没有开始?」 「是的。」 法伊蕾转述勇者留下的话语时,用字遣词很奇妙。世界末日指的是结果概念,并非有始有终的『期间』。并没有所谓的开始,而用到那四个字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看见黎二等人惊讶的模样,法伊蕾满是歉意地开口。 「我也不太了解。勇者大人所谓的世界末日开始,是指世界末日主动袭来,此外都是听不太懂的单字。结果,我们就归纳成没有关系无须在意了。」 法伊蕾对于时刻之秤的说明结束。黎二等人判断继续追问也没有意义,向她询问正题。 「那么,请问方便让我看看武具了吗?」 「关于此事,非常抱歉,前方无法通行。」 是指放置圣礼的地方吗?法伊蕾指向前方但先行赔罪。看见她矛盾的行动,蒂塔妮雅首先以严厉音询问。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记得您刚才说过的话。」 「这位是救世的勇者,不应予以协助吗?」 「不,并非不交给勇者大人。只是圣礼被严格保管,门上有勇者大人们以魔法施加的封印术。因此,解开封印需要包含我在内的数名专门魔法师,并需要将近半日的时间。」 「所以现在无法马上通过?」 「是的。准备完就能通过了,但恐怕要等到明日。」 「明日吗……还真是森严。」 葛莱兹艾拉是觉得白跑一趟了吗?她僵硬的肩头放松下来。大概是想说既然无法马上交出来的话,今天也没必要导览了吧。 见状,瑞树开口。 「明明谁都不能用,有必要这么慎重吗?」 「当时的勇者大人说过,这是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之物,其拥有能够扭曲世界真理的强大力量。因此,希望不要解析其力量,与暴君的遗物共同封印。」 黎二对法伊蕾这么宏大,或者可以称为过度的说明抱持怀疑,并向她询问。 「那份强大的力量是?」 「我所听闻的是,冰结万物之力。」 「将万物冰结?」 「是的。勇者大人说能够干涉世界,不存在凭圣礼之力无法冻结之物。其他勇者大人也说只有圣礼是例外。若能符合条件,圣礼是连神都能够抹杀的武器。」 「连、连神都能够抹杀?」 「这种说法是否过于自负了?」 听见法伊蕾的话,葛莱兹艾拉和蒂塔妮雅接连露出惊讶与愤恨的表情。因为她们是活在女神爱尔修娜威望下的这个世界的居民,所以才会觉得抹杀神这句话过分了吧。 法伊蕾如同要袒护勇者般摇头。 「不,似乎原本就是用途不同的东西。」 瑞树灵光一闪。 「难道是关于刚才提到的『世界末日』吗?」 「是的。圣礼是为了回避末日而造之物,结果,其附带作用就是成为惊人的武器。」 「那种东西、就在这里面……」 黎二凝视着通往里面的门,对前方的武器心驰神往。能够回避世界末日、拯救世界的武器。那种东西就在里面,自己就要将那种东西拿到手中。 心情激荡同时,浮现了会不会是言过其实的不安。 解除封印的仪式从今晚开始,因为要持续到明天,所以黎二等人先向法伊蕾道别、再度搭上马车前往阿堤拉的街道。 马车中酝酿着类似闷热的微妙激动。这也是正常的吧。听到法伊蕾那种说明,怎么可能不兴奋,就连一直都很冷静的蒂塔妮雅也坐立不安地晃着脚。 黎二的兴奋也尚未冷却。毕竟说不定有机会将不得了的武器拿到手,而且还是至今为止无人能够使用武器。虽然没有优越感,但多少会因为自己是特别的而感到高兴。 真想真快拿手上,真想真快试试看。就在黎二这么想而凝视自己的手掌时,突然听见瑞树的呼唤。 「呐呐,黎二同学。」 「嗯?瑞树,怎么了?」 「我不意法伊蕾小姐刚才说的某些话,黎二同学没发现吗?」 「发现?」 对于瑞树有点卖关子似的询问,黎二如此反问,而她露出严肃表情说道。 「嗯。刚才那个人,法伊蕾小姐给我们看的遗物之一,她说叫做拉刻西斯计量表对吧?」 「嗯。没错,怎么了?」 「计量表是我们的世界的语言对吧?英语。而且,我记得拉刻西斯也是外国神明的名字。」 「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神的名字,但计量表确实是英语。」 但这有什么必须在意的地方吗?就在黎二这么想,怀疑地凝视瑞树时,她似乎发现黎二察觉力不好而着急开口。 「啊……试着好好回想啊,黎二同学。」 黎二照做。到底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从瑞树的话里听起来,指的是法伊蕾所说的话而非对她的主动有所疑问吧,如此一来就有特定的方向了。 拉刻西斯计量表。她确实这么说。这点没有错。错的是—— 「啊!嘴型!」 黎二因为察觉带来的惊讶而一下子站了起来。另一方面,瑞树似乎很高兴他终于发现而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法伊蕾小姐那个时候说了拉刻西斯计量表喔。用英语——也就是用我们的世界的语言。」 「原来如此。那个是瑞树你们世界的语言吗……蒂塔妮雅殿下,你说说看。」 听见葛莱兹艾拉这么说,蒂塔妮雅明显不高兴。 「为什么我必须听从您的指示不可…………真是的。喇、喇科喜妹达……?」 因为是来自其他 世界的语言,这个世界没有对应的物品和语言。所以她们会直接说出没有转换的语言,发音也会因为不习惯而怪腔怪调。 「噗……」 「呵……」 听见蒂塔妮雅创造出的奇怪发音,瑞树和黎二忍不住喷笑。 「请两位不要笑了!真是!」 「抱歉抱歉。」 黎二率直地向觉得丢脸而脸红的蒂塔妮雅道歉。另一方面,点名蒂塔妮雅的葛莱兹艾拉则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坏笑。蒂塔妮雅恼怒地看向葛莱兹艾拉。即便如此,旁观者却不会觉得她们两个感情不好。 先不提这些。 「……是吗?那么将这些带到这个世界的,就是我们的世界的人。」 既然是用自己世界的语言为物品命名的话,当然就是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东西了。 黎二得出这个答案,但告诉他这些的瑞树却表现还不用急着得出答案的态度。 「还只在说不定的阶段而已。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当时被召唤的勇者有三名。一个是圣礼的主人,另外两个说是魔法师。既然三人都来自同样的世界。 「……那就表示我们的世界,有魔法师对吧。」 几经曲折得出的真实深具冲击性。黎二想也不想地屏息,自己的世界居然暗中存在着只会在小说中出现的人们。光是这样想就觉得心情一言难尽。 黎二沉浸于难以言喻的心情中,而隔壁突然传来不正常的窃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黎二同学黎二同学!我们的世界有魔法师喔!梦想无边际啊(注1:出自《超级枪弹辩驳2再会了绝望学园》江之岛盾子的名台词。)!」 「瑞树,这个梗好冷啊……」 「没关系!不要在意这种小事!」 瑞树因为被指责而气呼呼地鼓着脸。但果然很高兴吗,表情很快就变回忍不住傻笑的样子。 「这样一来水明同学就不能说我是中二病了!不如说终于证明我才是正确的了!」 「你说的是……水明节哀顺变。」 马车里回荡着少女的高亢笑声与少年几乎听不见的同情叹息,而围观的两反而同情起黎二和瑞树。 此时,葛莱兹艾拉开口。 「没想到,当时的勇者会和你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好像也有这种事情喔。以我们三个为例,说不定我们的世界的人比较容易被英杰召唤。」 黎二是这么想,但瑞树的想法似乎和他有点不同,她浮现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笑着说。 「但是还不清楚哦?因为还在有可能的阶段而已,也说不定是平行世界。」 「巴拉垒鲁瓦鲁多?」 「嗯。除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好几个同样的世界、各有不同的未来存在。虽然这个并列世界的我被召唤到异世界,但别的并列世界的我没有被召唤之类的。」 「唔、嗯…………好难懂。」 「是吗?也是呢。」 瑞树对眉头紧皱、表情严肃的蒂塔妮雅回以苦笑。对观念不发达的世界来说,果然会因为缺乏想像力而难以理解吧。 「但是瑞树,有这么多个世界的话,就会有好几个我哦?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我觉得既然都有异世界了,不见得能完全否定哦?」 「这和英杰召唤有关吗?」 「所以我们被召唤到这个世界这件事很重要哦?毕竟来往其他世界这种事,我认为无论科学再怎么发展都做不到。」 「呼呣……」 听了瑞树的想法,葛莱兹艾拉似乎多少有所认同。她突然向坐在身边的蒂塔妮雅低声说道。 (这种事问那家伙说不定能知道。) (说得对。水明大概会知道些什么吧。不过……) 现在觉得胜过水明的瑞树,如果知道实际状况肯定会生气吧。 瑞树喊着「绝交啦绝~交!」的情景已经历历在目了。 黎二一行人在阿堤拉的旅社过一夜,为了拿取遗物,隔天再度到访保管遗物的神殿。 在昨天法伊蕾带路到达的房间等了一会,她就到了。 「抱歉让您久候。」 「不会,请别介意。请问封印解除了吗?」 听见黎二的询问,法伊蕾点头。 「是的。今天早上全部封印都解除了,随时都可以进去。那么,请跟我来。」 法伊蕾这么说着,做出请的手势。被她优雅的举止提醒,蒂塔妮雅突然对跟在后面的骑士们开口。 「你们在外面等。克雷葛力,他们就拜托你了。」 「是。」 听见蒂塔妮雅的命令,克雷葛力行礼表示了解。另一方面,露可似乎对遗物兴致勃勃,兴奋地想知道要从哪里进去,洛费利则安慰她「之后再看吧」。 葛莱兹艾拉也命令跟随自己的军人在入口处等候。 见状,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吧。瑞树想说悄悄话似地靠近黎二。 「克雷葛力先生他们和帝国的军人们似乎交情没那么不好呢。」 「是啊。虽然我担心过不是同国交情可能不好,看来是我自寻烦恼了。」 那是自从知道葛莱兹艾拉要和自己同行时滋生的忧虑之一。虽然担心说不定会吵架,但双方这部分似乎划分得很好,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过冲突。 大概听见两人的悄悄话了吧,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也悄声说道。 「毕竟我们和帝国是同盟国,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喔。」 「跟我来的原本就是辅佐我的亲信,长时间从事军务对此相当熟习。而且厄斯泰勒的骑士中有克雷葛力阁下在,足以好好相处了。」 「啊、啊哈哈……」 看来两人都好好掌握着内情。既然都提到表面上,也就是实际上内心火光四射了吧。得知这种不想知道的事实,瑞树发出无话可说的干笑。 随着法伊蕾的引导,通过排列着烛台的走道后,看见向下的楼梯。 「在地下吗?」 「是的。要稍微往下走,就在前面。」 听从法伊蕾的指示走下楼梯后,道路的样子在途中为之一变。虽然脚下还是跟神殿内构造相同的整齐石子路,两侧却转为表面岩石裸露的洞窟般的模样。 仿佛进入了钟乳洞般的感觉。众人跟着法伊蕾继续走,道路前方有座巨大岩石。 「石窟……是吗?」 「这里是神殿中对吧。」 虽然说是神殿的保管场所,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模样。对此抱有疑问的黎二开口询问走在前方的法伊蕾。 「法伊蕾小姐,请问为什么只有这里构造不同?」 「关于封印场所,是基于勇者大人们的意图。好像一旦将什么都能封印的地方以神殿外观呈现,就会受到女神神秘性的干涉,使封印术效果减弱。因此,必须放在其他神秘空间内之类的。」 「欸?」 瑞树发出呆滞的疑问声。她会困惑很正常,确实都是些听不太懂的话。大概是想法写在脸上了吧,法伊蕾仿佛看穿了黎二的内心。 「根据勇者大人所言,所谓封印术无论以怎样的形式呈现,都会因为原本就是降下抑制神之力的方式这个原因,而与神互相干涉之类的。」 「蒂雅,是那样吗?」 「非常抱歉,我也是初次听说。」 黎二询问蒂塔妮雅后,也用眼神询问葛莱兹艾拉。但她耸肩摇头,似乎同样不知道。 连理解魔法的她们都不太懂的样子。 「那么,请稍微后退。」 听见法伊蕾的提醒,黎二等人与她保持距离。当法伊蕾在岩石面前低语了什么话后,巨大的岩石浮出了魔法阵。 脑中突然袭来耳鸣般的声音。巨大岩石随着移动的声音慢慢往里面挪,不久后移到旁边。 随着内部的空气解放,腐坏鸡蛋般的臭味传来。 「呜咕……味道好重。」 葛莱兹艾拉因为味道太臭,二话不说皱起眉头。除了法伊蕾之外,所有人都捏住鼻子或转过头。 「这个臭气是暴君的书籍导致的影响。那本书经常让周围充满湿气,使之腐败。」 瑞树因为这段非比寻常的话而不安。 「没、没问题吗?」 「是的。外漏气体已经没有对人体有害的力量了。」 「太好了……」 黎二在心底同意拍着胸口松口气的瑞树。另一方面,法伊蕾伸手指向一切的元凶。 「那个就是刚才提到的暴君书籍。」 法伊蕾柔软指尖所尖的书籍有着黑色装订,放在裸露的岩层底座上。书籍莫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光是看着心情就沮丧了起来。仔细看的话,存放书籍的底座虽然是金属制品,却有着如同钟乳石般溶解后滴落的形状,由此足以窥见书籍的异常程度。 兴致被勾起的葛莱兹艾拉走近那本书。 亲眼目睹的法伊蕾发出气势汹汹的制止声。 「请等一下!」 「怎么了 ?突然这么声色俱厉。」 「不,是我失礼了。那是不可触碰之物。听说人类一旦触碰,就会与控制暴君的恶神相连并成为其属下,此地的恶梦将再度重演。」 瑞树对法伊蕾的话提出疑问。 「欸?不是打倒并解决了吗?」 「虽然暴君已死,但让暴君失去理智的存在似乎没有被打倒。因为对方是神,并非人类能敌的存在。」 「如果用昨天说明的圣礼呢?那可是连神都能抹杀的武具对吧?」 「持有圣礼的勇者大人说,元凶在触手不及之处所以无法打倒。」 「是吗?因此才封印在此的吧。」 葛莱兹艾拉认同了吗?她瞥了一眼就回到黎二等人身边。 如果确实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任谁都会想让整本书从这世上消失吧。正因为无法做到才像这样予以封印。 介绍完暴君的遗物,法伊蕾指向另一个底座。 「那便是几位要找的遗物。」 和用来放置书籍相同的金属底座,上头有个小箱子。 大概是书籍的邪气无法靠近,底座很干净,毫无被腐蚀的样子。 法伊蕾走过去,静静地打开箱子。 ——果真如艾力欧特所言,里面放的是装饰品。 可能是胸针吧?形状设计成羽毛的样子,散发着应该是银制品的金属光泽。而格外醒目的是,胸针中心镶嵌的蓝色宝石。 「这就是圣礼吗?好漂亮……」 「蓝宝石,像是青金石。」 女性们因为那神秘的蓝色光芒而浮现陶醉表情……就在黎二这么想的时候。 「……怎么?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啊、没有。我只是在想那个好漂亮啊。葛莱兹艾拉小姐呢?」 「呣,我在意的还是能不能用。」 「…………」 帝国第三皇女殿下好像对珠宝首饰什么的没兴趣。不说看似装饰品的外观,就连那份美丽也毫不介意。话说回来,她的穿着打扮意外地不讲究,说不定是不将这方面放在心上的类型。 就像要证明只在意实用性般,葛莱兹艾拉询问法伊蕾。 「只有这个吗?」 「是的。只有这个留了下来。」 「如果还有其他能用的东西,我希望可以带走。」 闻言,法伊蕾摇头。 「勇者大人们使用的多是我们无法使用之物。即便有留存下来,也无法使用吧?」 「这样啊。」 「和我们使用的魔法不同,是非常高等的技术。圣礼似乎就是当中技术最高的物品,也是唯一可能被他人使用之物。」 听见内情后,黎二询问。 「那么法伊蕾小姐,请问这个该怎么用……才会变成武器?」 「我也不太清楚,但勇者大人让圣礼从装饰品状态转为武器时,是将圣礼拿在手中并说了什么话。我想,那些话恐怕就是让圣礼觉醒的关键……」 「是什么话?」 「非常抱歉。」 蒂塔妮雅询问深深鞠躬谢罪的法伊蕾。 「您道歉是因为没听到吗?」 「听到了,但听不懂。似乎只有使用者才知道怎么发音的样子。」 「这样不就没人能用了吗?」 「勇者大人说过,使用者会懂。先试着拿在手里如何呢?」 法伊蕾这么说着,拿起圣礼走到黎二身边。他懂。也就是武具的选择对吧。是武器本身具有意识呢,还是要符合条件者才能使用这点不得而知,反正先照法伊蕾说的试试看吧。 就在黎二正要往法伊蕾那边走的时候,突然听见瑞树的声音。 「黎二同学!」 「什么事?」 「先让我试试看嘛~……怎么样?」 「欸……欸!?」 「不行吗?」 「嗯……可以是可以啦……」 黎二嘴里这么说但很不积极,他会这样是因为瑞树前科累累吧。当然,写作前科念作中二病。总之,瑞树得到同意后发出了「好!耶!!」的高兴欢呼。 葛莱兹艾拉靠近浮现苦笑挥着手的黎二。 「这样好吗?」 「不给的话,瑞树肯定会闹别扭。」 「如果瑞树获利所有权怎么办?」 「那就只能要瑞树加油了吧?」 「呵呵呵,明明来这里是为了寻求你的力量,要是变成瑞树的东西你可是很没面子哦。」 「您似乎很高兴。」 「因为那样一来你就会成为笑柄了。」 葛莱兹艾拉看起来很愉快。另一方面,听见两人交谈的蒂塔妮雅,脸色严肃地走了过来。 「葛莱兹艾拉殿下,您打算嘲笑黎二大人吗?」 「好恐怖的脸,你摆出那张脸让黎二很害怕哦?」 「欸!?黎二大人我的脸很恐怖吗!」 「不,我——」 根本没有害怕,蒂塔妮雅被葛莱兹艾拉捉弄了。 「葛莱兹艾拉殿下!」 「等等啦大家不要忘了我!现在要让传说的武具觉醒啰!好好看这边啦!」 瑞树因为自己不被注意而跺脚,但表情很快就转变,仿佛拿到了能够征服世界的秘宝的反派一样,流露出阴森的笑声。 虽然一眼望去有些可怕,但法伊蕾脸上浮现了温柔笑容,那是仿佛看着梦想成为勇者的小孩子般的眼神,以及沉稳且柔和的慈母笑容。 瑞树握住法伊蕾递出的圣礼,然后—— 「嘿嘿嘿,圣礼啊!回应我的声音!」 ——没有反应。 「我懂!我都懂!哼!哼!」 即便瑞树举着圣礼大叫,圣礼依然动也不动。 总之看来能够避免瑞树的中二病再次觉醒了。取而代之的是瑞树双眼含泪,一脸不甘心地鼓着脸颊,双手抱住膝盖缩在底座角落。 「那么,这次轮到黎二大人。」 「嗯。」 在蒂塔妮雅的催促之下,黎二从瑞树手上接过圣礼。刚好可以收在掌心的大小,因为是金属制品所以能感觉到凉意。 但是,即便掌心传来凉意,也能感觉到另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和热感有所不同,也无法断言是魔力。不可思议的脉动。和初到这个世界学习魔法时感觉到的全能感有所不同,该怎么说才好,有些难以言喻。 (光是看着,力量就涌现出来……) 没错,这是、这道光芒是,希望。是希望之光。无论身在多么绝望的深渊中,这都会带给看见之人活下去的力量,是能够让人看见明天的美丽苍蓝灯火。 现在,自己就要解放这份力量、将这道光芒纳为己有了。然后用这份力量打倒魔族,为这个世界带来和平。 能够实现这份心愿的话语,现在尚未浮现。但是,如果是要冲口而出的话,或许……有着这样的预感。 相信那个预感,黎二举起圣礼,张开嘴巴。 ——应该说准备张开嘴巴的时候。 正后方,石窟入口处突然响起足以震动整座石窟的巨大破坏声。 反应过来的在场全员回头看向入口,那里弥漫着飞扬的细沙与尘土。 沙尘扑面而来。众人各处保护住口鼻眯眼望去,在尘烟滚滚的视野清晰之前,有只手腕拨开烟雾伸了出来。 那里走出一个男人。 是个厌烦地挥手驱散沙尘的高个子。鹅蛋脸上有着难以形容的美貌,嘴边如同涂抹胭脂般鲜红,一眼望去可能会错认成女性,但从敞开的上半身露出的结实胸膛来看,确实是男性。四肢和身体缠着几层应该是铜制的粗锁链,细长手指有着如同兽类般的尖锐长爪。 虽然和法伊蕾一样是白发,但耳朵是圆形,并非精灵的尖耳。眼睛如血般暗红,酝酿着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 藉由身高优势,男人以红眼睥睨黎二等人。投射过来的眼神中毫无慈悲,宛如看着死物般透彻。因为这样,身体仿佛被紧张的丝线束缚住般无法动弹。这点好像大家都一样,所有人都浮现惊讶的表情僵在原地。 在谜之男人冻结视线的束缚下,法伊蕾首先开口。 「……我记得下了任谁都可进来的严令。」 「好像是吧。所以我才会像这样硬闯进来。」 「你、你说硬闯……?」 「字面上的意思。」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听见葛莱兹艾拉突然发出的询问,男人倏地笑了。如同听见什么乐事般的笑容……或者应该说,不禁失笑更为准确。 「有什么好笑?」 「问我的名字吗贡品们,区区『食物』居然胆敢问我的名字。」 「你、你说食物?」 「没错,就是食物,你们这些人类全都是食物。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是放养的猪。贡品。」 男人大言不惭且恬不知耻地吐出傲慢的台词。但放在平常会一笑置之的胡说八道,现在却不知为何让人坚信的确属实。 是魔族吗?虽然那样的想法掠过脑海,但感觉不到魔族拥有的力量。眼 前的男人怎么看都是人类。 但是男人瞳孔映出的红光,向自己显示出这个男人绝非普通的人类。到底是什么?就在黎二怀疑男人的存在时。 「——我叫伊尔萨鲁,受魔王纳库夏德拉帮助的魔族将军之一。」 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全员都像是弹开般后拉出距离。就算是还没习惯战斗的瑞树也一样。所有人确实都往后弹开了。 因为伊尔萨鲁释放出强烈武威。 魔族将军这句台词和眼前的男人难以结合,似乎无法完全相信这个事实般,法伊蕾低声询问。 「魔、魔族的将军……?不对,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只有透出胆怯的声音回响在虚空中。此时葛莱兹艾拉想起什么似地说。 「慢着,你这家伙把神殿里的人怎么了?」 「哦,那些家伙的话,倒了喔。虽然吃掉几个,但几乎都是随便应付而已,说不定还有活口。」 「吃!?」 「你说吃了?」 听见伊尔萨鲁说出的冲击性的话语,葛莱兹艾拉和蒂塔妮雅惊讶地拔高声音。看见两人的表情,伊尔萨鲁露出「很高兴你们理解」的表情。 「有什么好惊讶?我刚才不是说过,你们这些家伙全是食物吗?」 「你是吃人的魔族吗?」 「没错,虽然严格说起来不算魔族……不过这种事对贡品来说无所谓。重点是,这里应该有叫做圣礼的东西才对?」 看过来的视线锐利。仿佛被命令一般,黎二的视线看向手中。就在觉得糟糕的时候已然太迟。 伊尔萨鲁认定圣礼就在黎二手上。 「是那个吗?我听说是武具,是那家伙预测失误了吗……?算了,把那个交出来。」 「不,不能给你。」 黎二这么说,拔出奥利哈钢剑往前一步。 「要和我打吗?贡品。」 「我是勇者。勇者黎二。」 「哦?你这家伙是勇者?这么说来确实能感觉到女神的力量。」 那种力量是能感觉到的吗?就在黎二如此惊讶时,伊尔萨鲁接着说出无法忽略的话。 「……不过,看样子还没完全熟悉。要吃还有点太早了。」 伊尔萨鲁的咕哝让人战栗。无论哪种生物都潜在对猎食者的恐惧。对方有着人的外表,却只把人视为食物。勒贾斯确实很强,当时也心怀恐惧;但是,和从眼前的伊尔萨鲁身上感到的恐惧本质有所不同。 黎二回想起幼时在书上看过的妖怪故事。书上描绘的妖怪大多长相滑稽,都是些不知道为什么应该害怕的模样,但偶尔突然出现的『吃人妖怪』却让自己感觉特别恐怖。 就和那个一样。就算是人类,对捕食者的天生恐惧比对其他东西更加笔墨难以形容。 在黎二因此有点发抖时,蒂塔妮雅展开行动。 「黎二大人,由我支援!」 「知道了……瑞树!你尽量退到后面!这个魔族很危险!」 「嗯、嗯……」 确认瑞树后退,黎二踏入伊尔萨鲁的攻击范围内伺机而动。 此时,后方传来清醒的咏唱。 「——木啊。其为压缚吾敌、生自森罗大蛇。此刻听从吾意,消灭不合理之人。坚蛇捆杀。」 低诵咒文释放键言的瞬间,伊尔萨鲁周围地面窜出常春藤般的粗壮树干。是木属性的魔法。包覆周边成长的树木犹如大蛇蜿蜒起伏,缠住了伊尔萨鲁的手脚和身体。 相当强力的魔法。树木依旧在成长茁壮,不只是要捕捉对象而是要直接压死、攫为己有般追了过去,这个数量很难甩开。最后,伸长的树干相互缠绕、形成一棵巨树。伊尔萨鲁的身影消失在其中。 而行使这个魔法的人。 「法伊蕾小姐!?」 「我也能战斗。我会支援您,请趁现在——」 「——这种垃圾不如的支援算什么支援。真的认为区区木头能把我怎样吗?」 有些模糊的惊讶声音响起。那道声音属于现在应该在树干当中的伊尔萨鲁,精灵可靠的强力魔法已经将他打入了地底。 瞬间,雷鸣在洞窟内轰然落下,突如其来的红色闪电撕裂树干。 伊尔萨鲁从容地扭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怎么会?」 「没有用……」 法伊蕾惊讶的声音与黎二焦急的声音重叠。接着,不再慵懒的伊尔萨鲁以如同就任无聊工作般的诧异表情开口。 「首先是你这家伙。」 「欸——?」 伊尔萨鲁视线转向法伊蕾的同时,挥动了盘在腰间的铜制锁链。锁链无视一切质量与运动法则,伴随着红色闪电直直朝法伊蕾袭去。 「——木啊。以其萌芽之力守卫吾身!微林屏障!」 法伊蕾身前长出几根粗壮的树干斜斜朝着天花板上升。树木的枝干浑厚,不只有重量,还是由高密度的魔力所构成,因此感觉比看到的还要坚固。然后,由于生长的木壁倾斜,特别能够防御来自正面的攻击——才对。 「说过了,区区木头而已。」 缠绕着红色闪电的锁链,如同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般突破树干。然后刻不容缓地将法伊蕾五花大绑。 之后的事发生在瞬间,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被锁链绑住的法伊蕾,随着伊尔萨鲁挥舞带有红色闪电的锁链飞在半空,多次擦撞周围岩壁,最后被抛了出去。 在岩壁间撞来撞去的法伊蕾就像皮球一般,弹飞到黎二等人后方。 「法伊蕾小姐,怎么会这样……」 「法、法伊蕾小姐!」 瑞树急忙跑过去,开始对她施以回复魔法。 另一方面,伊尔萨鲁没有继续行动,仿佛在等待他们进行抵抗。根本不用问原因。毕竟彼此间有着无法逆转的战力差距,伊尔萨鲁毫不怀疑自己的胜利。 从容伫立的伊尔萨鲁这次转向黎二。后者慢慢滑行接近,但即使走进攻击范围内,伊尔萨鲁依旧动也不动。不打算先行出手吗? 黎二来到只差一步的距离后立刻挥刀砍向伊尔萨鲁。 使用的是袈裟斩,目标是伊尔萨鲁的肩膀。但是—— 「真轻。」 「什!?」 只不过是轻轻举起左手的动作,奥利哈钢的刀刃就如他所言停了下来。明明是没穿任何护甲的赤手空拳,刀刃却连一块皮肤都擦不破。 没有手下留情,是用尽全力的一击。但是完全没用。对方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攻击毫无意义般,就这么轻轻挡下连勒贾斯都要以那股暗色力量为盾才能弹开的剑击。 下一秒,伊尔萨鲁的右手挥下。不对,是右爪。如同刀刃般尖锐的爪子与手一起盖了过来。 立刻挥出奥利哈钢剑。 「咕、咕唔……」 爪击在距离自己只有毫厘之差时停住。与此同时,令人恐惧的力量穿过身体直达后方,因其威力卷起的阵风吹飞沙尘。如果没有英杰召唤的加护,自己肯定抵挡不住已经撞到岩石上死了吧。 「能反应吗?明明这么弱还白费功夫挣扎什么……」 「还、还没……」 伊尔萨鲁借着身高优势使力压近。恐怖臂力透过武器被施加到双腕上,夹在伊尔萨鲁的手与地面之间的身体因为压力摩擦,骨头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不祥声音,双肢也陷入地面。 逃不了,即便现在能架住,但因伊尔萨鲁的力量实在太强,光是支撑就得竭尽全力。黎二额头流出不知是不是冷汗的急汗。 回过神,后方魔力上涨。是蒂塔妮雅的支援魔力。但可能威力不大,伊尔萨鲁连看都不看,冷淡双瞳直直俯视黎二。 于是风魔法来到,即便魔法打到身上,伊尔萨鲁仍然毫无反应。见状,蒂塔妮雅发出苦闷呻吟。 「咕……魔法几乎没用……」 「我来。蒂塔妮雅殿下去帮黎二。」 「——明白了。」 蒂塔妮雅如此承诺后,走到前方的葛莱兹艾拉解放魔力。 「——土啊!其为吾等暴虐之结晶。以波乱威势粉碎溃散,并且化为赞颂牺牲之墓碑。」 洞窟内响起葛莱兹艾拉的咏唱。回过神,黎二已经被不知何时过来的蒂塔妮雅抓住身体。 看见从后方环过双手、抱住自己身体的蒂塔妮雅,黎二惊讶开口。 「蒂雅!?」 「黎二大人!请全力抵挡!之后的事情请交给我!」 「嗯、嗯!」 黎二老实听从蒂塔妮雅的指示,使出全力将伊尔萨鲁的手格开。然后,黎二的身体就被蒂塔妮雅抱着往旁边躲。伊尔萨鲁的手砸进地面,而葛莱兹艾拉释放键言。 「水晶突击!」 地面隆起无数透明石膏碎片,就像炮弹般加速、朝全身都是破绽的伊尔萨鲁蜂拥而至。 因为土魔法拥有重量,所以具备与其他魔法不同的威力。而放出的水晶前端尖锐,对肉身有效。 ……应该是这样才 对。 「连这个威力也没用吗!怪物!」 飞往伊尔萨鲁身体的无数碎片,在速度衰减后当场发出碰撞声落下、化为魔力残渣消失,而伊尔萨鲁毫发无伤。 「——土啊!其为吾等暴虐之结晶!以波乱威势粉碎溃散,其尖锐宛如剑锋!赞颂牺牲之墓碑为映照光辉剑之墓碑!水晶突击·精炼!」 葛莱兹艾拉说出与刚才魔法不同的咒文。隆起的透明石膏如剑般修长锐利且薄如蝉翼,随着葛莱兹艾拉挥出的手腕再度杀向伊尔萨鲁。 「这样如何!」 「哼,不管用多少魔法都没用啦女人!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透明石膏剑selenite sword到达伊尔萨鲁的身体之前,他发出仿佛能震坏耳朵的巨大声量。震撼整座石窟的音波粉碎葛莱兹艾拉以魔法生成的所有东西。 「不可能!居然只用声音就抵消魔法……」 葛莱兹艾拉愕然咕哝时,伊尔萨鲁的视线捕捉到了她。感觉到杀气与武威的葛莱兹艾拉焦急后退。 「咕……地方不好。这里没办法使用强制连结……」 葛莱兹艾拉愤然低语。这个场地无法使用转移大质量的绝招。就在她感叹无法使出全力而尝试退到后方时。 「晚了。」 伊尔萨鲁将进入视线的人都视为猎物吗?他的跳跃幅度凌驾葛莱兹艾拉的后退距离,双方一口气靠近。 「不好!?」 「危险!」 「黎二大人!?」 目睹葛莱兹艾拉危机的瞬间,黎二立刻挣脱蒂塔妮雅手腕冲了出去。他放任;自身往葛莱兹艾拉身边跑,脑内警钟因为同伴遭遇危机大肆作响并带动身体加速。 距离拉近后,伊尔萨鲁踢出右脚。葛莱兹艾拉染上绝望的脸,蒂塔妮雅和瑞树,黎二用剑狠狠砸上伊尔萨鲁就要命中葛莱兹艾拉正脸的脚。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仿佛砍中金属块的触感。由于双方力量悬殊,没办法将脚打飞,但多少使其威力衰减了。这就是黎二立刻做出的判断。 使出全力后,黎二瞬间放开奥利哈钢剑,扑向葛莱兹艾拉带着对方离开现场。 黎二和被抱住的葛莱兹艾拉一起翻滚在地。因为全力飞扑,还为了保护怀里的人,黎二的背部碰撞地面好几次。 冲力削减并停止后,终于理解发生什么的葛莱兹艾拉大喊。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要救我!」 「你问为什么,因为有危险所以不自觉就……」 「不自觉什么!你可是勇者!你跑来保护我是怎样!」 对身处疼痛与晕眩、意识有点朦胧的黎二来说,葛莱兹艾拉突然旁若无人的喝斥让他很意外。虽然老是说些听起来侮辱人的话,但实际上有好好理解勇者的必要性和优先顺序的样子。 ——抱歉。黎二脑中自然浮现这样的话。这不只是对葛莱兹艾拉,也是对相信自己而跟随过来的蒂塔妮雅和瑞树,以及不在场的重要人们。至于谢罪的理由不说也罢。 黎二扔开怀里的葛莱兹艾拉。 「你这个笨蛋——」 「黎二大人!」 「黎二同学!」 这样就好。在黎二如此认同的瞬间,恐怖气息从背后逼近。 「庇护女人吗!真是无趣的结束方式啊勇者!」 「咕……」 会死。就在黎二如此确信时,眼前突然吹过蓝色的风。 「呣?」 伊尔萨鲁发出诧异的声音,他似乎嫌恶着「什么」而退向后方。看见他那副模样,黎二立刻回头。介入自己和伊尔萨鲁之间的是交错着双剑摆出备战姿势的蒂塔妮雅。 「咦!?蒂雅!?那两把剑到底……」 「这个之后再说,黎二大人!现在请全力后退!」 听见她的话,黎二才反应过来连忙离开。 不知何时,蒂塔妮雅用外套前襟遮住嘴巴,反握着剑与伊尔萨鲁对峙。正当黎二这么想时,蒂塔妮雅就从视野里消失了,如同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伊尔萨鲁背后挥出武器。 就在伊尔萨鲁有所察觉而回头时,蒂塔妮雅中断剑击再度消失。然后再度出现在伊尔萨鲁背后,再度出剑。这次伊尔萨鲁用锁链防守、挡住了剑击。 「啧,有够烦……」 伊尔萨鲁发出烦躁的声音,而蒂塔妮雅的身影再度消失。 「好厉害……」 没想到脱口而出的是这种幼稚而拙劣的感想。 蒂塔妮雅如同玩弄伊尔萨鲁般行动。即便藉由英杰召唤获得的动态视力,也只能勉强看清她的动作。用剑拨开飞来的铜锁链,窜进对方怀中挥出二刀剑击反复劈砍。 相对之下,伊尔萨鲁采取了回避行动。明明随随便便就挡下自己的剑击,却不想被蒂塔妮雅的剑击打中吗?他踩着小碎步闪躲双剑,再加上蒂塔妮雅的剑击是描绘出弧度的独特动线,所以移动幅度得比闪躲普通斩击更大才行。 蒂塔妮雅的斩击不停,她飞舞着进攻伊尔萨鲁的破绽。 接着,由上往下劈落的交叉斩击捕捉到了伊尔萨鲁的脸——着地的蒂塔妮雅后退。 秘银剑看起来确实捕捉到了伊尔萨鲁,但是…… 「明明没有女神的加护,倒是打得有模有样。而且——」 斩击只碰到伊尔萨鲁的一点脸皮。伊尔萨鲁毫不在意蒂塔妮雅就在面前,目中无人地伸手抹血、确认般看了看。 「久违的伤口居然是由普通人类造成。」 「不要小看我!」 「但是,到此为止了。」 就在蒂塔妮雅如此怒吼踩着岩壁逼近时,伊尔萨鲁漫不经心地挥手。那是尖锐爪子造成的斩击吗?瞬间,和手指数目相同的五道巨大斩击袭向岩壁,蒂塔妮雅只能停下脚步。 伊尔萨鲁的锁链浮起,前端分裂成好几条。分裂并四散开来的锁链前端变化为船锚一般,包围蒂塔妮雅扎入地面。宛如锁链的牢笼。 「蒂雅!」 「——土啊!其为围护吾身之坚固防壁!此令下达万物不可通行!地墙冉升!」 蒂塔妮雅的咏唱后,她与锁链之间形成土壁,而红色闪电也在此刻袭来。土壁被鲜红与漆黑的闪烁包围、在反复的雷击下弹飞开来,非常轻易地崩塌了。蒂塔妮雅现身,而后被卷起白烟掩住身影。 「蒂雅啊啊啊啊啊!」 闪电造成的音效也掩盖不了黎二竭尽全力的大叫,但无人回应他的呼喊。 「骗人,怎么这样……」 瑞树交织着绝望的呢喃响起,所有人都因为有着与她相同的预感而屏息。 ……环绕着红色闪电的白烟笼罩现场。红色闪电是能轻易突破法伊蕾魔法的强力攻击,要是正面接下,只凭蒂塔妮雅没有英杰召唤加护的娇小身体绝对无法承受。 但是,白烟消散后,她跪倒在地的身影出现了。 「还、还没……」 「防御在最后赶上了吗?不过——」 伊尔萨鲁将锁链拔出地面,捆住了蒂塔妮雅。就这样,他像是挥开碍事飞虫一般,将她扔向黎二等人后方。 「嘎、哈……啊。」 蒂塔妮雅在身体无法动弹的状态下,重重撞在放置暴君遗物的底座,书籍因为冲撞飞了出去。 书籍落在伊尔萨鲁脚边。他低头,似乎被勾起兴致般准备把书捡起来。 见状,被瑞树搀扶的法伊蕾大喊。 「那是!」 「怎样?这个怎么了?」 「那、那个不能碰!」 听起来是担心但实际上并非那样。根据法伊蕾所言,一旦触碰那本书就会变得跟暴君一样。 如果魔族将军变成那样,后果难以想像。 「哼,这个确实放出了不太好的气息。」 「既然知道的话……」 不要碰。别碰。拜托了。她开口想这么说,但是—— 「不过——我也不是不记得这种东西。」 愿望破灭。伊尔萨鲁这么说着捡起书籍。但什么都没有改变。伊尔萨鲁只是仔细端详着书籍外观,没有发生法伊蕾说过的事情。 「……为什么?碰到那个居然能够维持理智……」 「是这个身体的特权吧。话说回来,居然还有其他类似泽克莱亚的力量……」 伊尔萨鲁意味深长地呢喃,将书籍捆在腰间的锁链上。 「这个我就拿走了——那么,现在还能动的只剩身为勇者的你这家伙,和后面的女人啦。」 「咕……」 伊尔萨鲁轮流看着黎二和瑞树,并走了过来。那样对葛莱兹艾拉,而且这么简单就打倒能够与他进行那么激烈战斗的蒂塔妮雅。他是怪物,这是实话。 黎二现在手边没有剑,因为刚才放手了,所以是赤手空拳的状态,就算使用魔法也不觉得会有效,完全是万事休矣。 「……黎二,你带着瑞树逃吧。」 「咦……?」 「如果身为勇者的你被干掉就得不偿失了。我挡住那家伙 ,你走吧。」 「但、但是。」 听见黎二犹豫,爬起来的蒂塔妮雅附议葛莱兹艾拉。 「黎、黎二大人,葛莱兹艾拉殿下说得对,请不要在意我们快逃。」 「怎么能那样!我不能丢下大家不管!」 「请不用担心,这里还有葛莱兹艾拉殿下和法伊蕾阁下。」 「黎二,你要做该做的事。如果现在那个武具被拿走,连你都被杀了我们该怎么办?如果名为勇者的堡垒崩毁一角,魔族威势将就此更进一步。」 「可、可是。」 「你应该有所觉悟才对,必须舍弃他人这点也一样。走吧,这样下去只会让在场所有人都白白送命。」 「…………」 「最糟也不过是,将蒂塔妮雅殿下当作挡箭牌逃跑。」 葛莱兹艾拉露出虎牙。大概是想展现出从容吧,但在这个状况下只听得出悲壮的决意。 「临死前的小算盘打完了吗?」 大方逼近身影。对自己而言是真正的死神。现在的自己绝对赢不了的对手。只能逃跑吗?像她们说的一样。就算不想那么做,现在却不是任性的时候。 「不——」 此时黎二突然发现。不,自己手上还有拔剑之前就握在手上的圣礼。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因为让这个武具苏醒的话语尚未浮现于脑海。 「咕……」 因为无力感而咬牙。葛莱兹艾拉和蒂塔妮雅催促自己赶快走的声音,瑞树不安的眼神。就在被迫进行残酷的决断时,心里传来低语。从这里逃走好吗?现在无法充分发挥力量怎么办?没办法救她们怎么办? 现在能够倚仗的只有这个。因此,黎二紧紧的、紧紧的握住圣礼。 然后。 「苏醒吧……苏醒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自己也没想过的声音。大概是被迫选择之人,与命运抗争的灵魂咆哮吧。 于是,圣礼对那道恳求的叫声——予以回应。 镶嵌在装饰品中心的蓝色宝石,瞬间闪现一道强烈光芒。接着,蓝色波动开始缓缓朝四周释放出来。回过神,周围的各种东西都变为黑白且停滞不动。无论是瑞树、蒂塔妮雅、葛莱兹艾拉、法伊蕾,就连伊尔萨鲁也不例外。时间成为单一色调且停止,唯有自己和圣礼不在限制之中,依然有着鲜艳的色彩。 最后,蓝色波动反卷回宝石内。 手里的装饰品不知何时变成由冰冷光辉描摹成刃型的蓝白剑。 「太好了……」 外形是纤细的长剑。虽然是剑,但与这个世界或现代世界常看到的剑完全不同,剑锋和剑刃宛如白瓷所制,完全不会让人认为是金属,当中的剑身是珐琅制美术品般的蓝色瑰丽设计。握柄则是白与蓝双色构成的雅致剑柄,白瓷的双翼与白色的双重圆环呈现保护般浮在剑身与握柄之间。而蓝色宝石就在圆环中心,充满闪电与结晶以及光芒。 即便说是未来的武具也不会让人有所怀疑的造型,但也有能说是古代美术品的意趣。 因为武具现界,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的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发出惊呼。 「黎二大人!」 「黎二,你……」 黎二同样满是惊讶,反射性回过头,看见了瑞树的表情放光。 紧接着因为察觉气息而后退后,巨大的铜制锁链从自己刚才所在之处穿过。 「呵。所以那家伙才说是武具吗?原来如此,这东西还挺有趣……」 伊尔萨鲁流露出这般悠闲的感想,但锐利的视线毫无阴影。 黎二将圣礼指向态度始终如一的魔族。而后,圣礼仿佛反应黎二的意志般吸收其魔力展开行动。 原本平行的白色圆环各自倾斜、逆向回转,白瓷的翅膀伴随着魔力蒸汽喷出舒服的冷气粒子落到手腕上,好像内燃装置开始启动般的震动传达过来。 无法完全抑制的震动是剑本身的脉动吗?抑或是自己迫不及待、难以完全控制的冲动呢? 脚边描绘出散发着蓝色光辉的魔法阵。轻快挥剑后,剑锋所触空气转蓝冻结、结晶化后碎散成粉末。 于是结晶之间产生连锁反应,一路冻结前方的空气与地面。这个反应并不激烈,与蒂塔妮雅、葛莱兹艾拉和法伊蕾使用的魔法比起来,有种游刃有余、并非用尽全力的感觉。 但那温和的力量效果极大。 「啧——!?」 瞬间,站在结晶即将抵达方向的伊尔萨鲁,好像察觉什么般当场退开。来不及躲避的锁链前端被冻结成蓝色,而后碎散一地。突破法伊蕾强力魔法的锁链,就这么被毫不费力地破坏。 「结晶剑伊夏尔克拉斯达……」 脑海中突然浮现剑的名字。虽然法伊蕾说这是冻结万物的剑,但并非如此。恐怕是这把剑拥有的力量藉由冻结形态展现出来。 ……但是,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伊尔萨鲁的动作看起来变慢了。剑的现界、力量行使,明明自己身上出现不少破绽,但对手不知为何没有趁机进攻。那就是所谓强者的从容形成的大意吗?即便黎二对此抱持疑问,依旧握紧伊夏尔克拉斯达的剑柄往伊尔萨鲁跳过去。 「咦?咦咦!?」 此时黎二发出惊呼。因为跳跃之际身体增加了陌生的加速。现在,自己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跳出超乎想像的距离。 黎二因为这各失控的举动而在半空吃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在空中改变落地轨道,以左手为施力点着地,大大张开双脚撑在地面刹车。但是着地力道没能完全削减,随着他的动作带起沙尘飞扬。 「停下来了……」 没撞到石壁所以松了口气。然后马上察觉自己浑身破绽,但—— 「后面吗!?」 「咦……?」 听见伊尔萨鲁惊愕的声音,黎二发出困惑的声音。回过神,大家都目瞪口呆。仿佛亲眼目睹了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一般。 看见他们的样子,黎二生出推论。难道不只自己对刚才的举动惊讶?会慢了几拍才听见惊讶的声音,难不成是因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伊尔萨鲁的反应会变得这么慢,是因为自己的感觉稍微被加速了吧? 怀着这种推测,黎二将视线集中在伊尔萨鲁的动作上。 伊尔萨鲁的动作果然感觉比之前慢,落到自己能够从容反应的程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也感觉不到之前那种令人绝望的力量差距了。 黎二用伊夏尔克拉斯达挡住相互碰撞飞来的锁链。 虽然手腕感受到重量,但那份力量却衰弱成无法和刚才爪击媲美的状态。 「这就是,这把剑的力量——」 「……原来如此。难怪那家伙会说能碰到泽克莱亚。居然将贡品的力量提升到姑且有一战之力了。」 即便伊尔萨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诧异,但仍然从容不迫。现在双方之间确实没有绝望的力量差距,但依然有与强者面对的感觉。 这个时候应该解放剑之力吧。黎二如此判断,狠狠将伊夏尔克拉斯达的剑锋插入地面。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魔力随着咆哮急剧被伊夏尔克拉斯达吸收,蓝冰如同巨大水晶矿般窜出,包围伊尔萨鲁并侵蚀整座石窟。伊尔萨鲁虽然用环绕红色闪电的锁链打掉水晶予以抵抗,但蓝冰却从碎开的一端扩展开来,连砸碎蓝冰的锁链都逐渐遭到冻结。 这样的话能赢。能够与对手交锋。就在黎二这么想的时候—— 「——咦?唔、啊……怎、怎么回事……?」 视野突然摇晃,如同猛然站起会产生的晕眩一般,双腿也随之发软,身体有如力量被抽干似地摇摇欲坠。接着,水晶矿般的蓝冰隆起也碎散消失。 「黎二大人!?」 「身体的……魔力被吸走了……」 「要使出这份力量,当然得付出相应的魔力。也就是说,你承担不起这个武器吗?」 伊尔萨鲁吐出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台词逼近。 万事休矣,尚未结束。 伊尔萨鲁再度逼近力量使用过度的黎二。这次真的逃不掉了。亲眼目睹那个状况的瑞树,陷入过去曾经感觉到的焦躁之中。 没错,和与勒贾斯战斗那时一样,再度尝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但是,现在必须为了不碍手碍脚而退到后面。要是这样,对他说想帮忙而跟过来真的有意义吗?那样的自我疑问,在她的脑中浮现又消失。 ——想战斗吗? 突然,瑞树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话语。 「咦?是谁?」 搀扶着因为痛苦而流冷汗的法伊蕾,环顾周围寻找陌生声音的主人,但当然一无所获。 因为这种状况而困惑时,那道不知来源的声音再度响起。 ——说吧。你想战斗?还是不想? 不知道那是有什么企图的询问,但瑞树的答案早已决定。 「我、也想战斗。想助大家一臂之力……」 在将这段真心话语说出口后,瑞树的意识遭到黑暗吞噬。 就在黎二跪倒在 地没多久,事态再度发生骤变。 随着咚————砰!的奇妙巨响,黎二和伊尔萨鲁之间的空间炸裂开来。 「唔、唔哇……」 「这次又是什么!」 黎二因为毫无前兆的爆炸把脸朝下。另一方面,伊尔萨鲁则当场退开,但爆炸一路穷追不舍,将他逼到石窟另一端。 然后,声音从后方响起。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窟内回响着熟悉声音发生的大笑。 涌现的不祥预感驱使黎二迅速扭头,视野中的瑞树站得笔直,双手抱胸,摆出傲慢姿势发出高亢笑声。 「瑞、瑞树!?」 「喂、喂你突然怎么了瑞树!?」 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同样看着瑞树发出疑问,而回应她们疑问的答案是…… 「吾并非瑞树!」 听见这个意义不明的发言,任谁脑中都浮现「!」和「?」的符号。 然后,回应全员「那你是谁啊!?」疑问的答案是。 「——诸位!好好听着!吾之名为伊欧·库查米!统治此三千世界的究极之王、九天圣王伊欧·库查米!」 接在这个发言之后的是黎二的惨叫。 「等等————!?咦咦————!?」 黎二连自己现在魔力用尽、全身脱力都忘了,发出格外凄厉的声音。这个状况对他而言是难不成当中的难不成。看见大吃一惊失去冷静的他,蒂塔妮雅再度困惑。 「黎、黎二大人?」 「瑞、瑞树同学瑞树同学!那个、等一下,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啦!」 「说什么呢!现在不说何时才要说!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少女到底在高兴什么。她否定黎二的话,再度狂笑出声。看见那奇怪的样子,后退到石壁边的伊尔萨鲁扫兴般说出带着惊讶的话语。 「怎么搞的?疯了吗?」 「失礼的家伙,吾可是一点都没疯!」 这么说着的瑞树突然按住左眼。 「疼……好疼……吾的左眼,正为了消灭与吾敌对的无礼之人而剧烈发疼……」 仔细一看,瑞树一双眼睛闪耀着金色光芒。明明直到刚才为止双眼都是同样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瑞树过去无比的憧憬的异色瞳了。 「给吾听着半裸男!接下来吾会将你这家伙打入因果地平线之彼方、位于神曲演奏地狱深处的永久冰河阿刻戎河中!」 「…………」 「以此为荣吧!毕竟如此一来你这家伙可是与大魔王并肩啊!呵哈哈哈哈哈哈!」 瑞树指着伊尔萨鲁,自信满满地放声说道。另一方面,黎二也指着瑞树,嘴巴像鲤鱼般一开一阖。 和那样的瑞树对峙的伊尔萨鲁果然对她满口大话不高兴了吗,看起来很烦躁的样子。他踩塌脚边地面,放出森森阴气逼来。 「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居然无法理解吾口亲言的、恰如其分尊贵话语!难道是脑袋愚蠢的笨蛋吗!接好!」 瑞树一说完,就解放了身上的巨量魔力。 「咦!?」 「居然!?」 惊讶的人是黎二,以及与她面对面的伊尔萨鲁。一边是因为至今一起旅行的友人的异常魔力量;另一边是惊愕于眼前之人的意外魔力解放。 在伊尔萨鲁摆好架式之前,瑞树念出咒文。 「——火啊土啊!现在荣华坠地吧。吾之神殿伫立于此,化为赤铁四溢熔炉,吞噬一切。于吾掌中显现,熔铁神殿cathedral forge!」 火啊土啊。那是至今为止听过的咒文中绝对不会出现的复合字句。 接着告知的键言是神殿之炉cathedral forge。下一秒瑞树周围的地面长出数根石柱。最后以她为中心在石窟内构成的是,勉强收容在广大石窟内的小型神殿。 然后石柱倏地发红,周围溢出岩浆。 「上来!拖拖拉拉的话,你们也会被吾的灼热赤红血潮吞噬!」 「咦?啊、嗯!」 黎二等人听从瑞树指示,爬到她所在的地方。 很快,洞窟地面因为翻腾的炙热岩浆下沉,化为海啸靠山吃山伊尔萨鲁袭去。 「糟糕,这样呼吸会!瑞树!」 黎二因为岩浆的侵蚀效率震惊。这样一来产生的热气和瓦斯会燃烧氧气,导致呼吸困难。 就在黎二想叫瑞树立刻解除魔法时。 「用不着担心。即便是闭锁空间,只要待在吾所造这座熔铁神殿中,空气便不会有影响。虽然好像有待在外面也无事的例外——」 「例外?」 「看那个。」 瑞树视线前言是伊尔萨鲁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威力……」 伊尔萨鲁一边喃喃,一边慢慢端详自己的双方。他确实被岩浆吞没了,但可能身体具有耐性吧,皮肤只有少许变红、让人联想到晒黑。 「怎么会,被那个吞噬连一点伤都没有……」 「真的是个怪物呢……」 听见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发出的愕然声音,瑞树浮现诡异的笑容。 「看样子是肌肤多少有些疼痛的程度吗?嘻嘻嘻,不愧是半食人魔。被刚才的魔法攻击只受到那种程度的手伤,看来仅凭魔力就掸去了吾的魔法。这可是比贯穿冥王神之暗更深的漆黑,接受吾之称赞吧。」 黎二实在吃不消瑞树那些陶醉在危险妄想中的台词,但伊尔萨鲁似乎左耳进右耳出。 「难得出现了个能够好好使用魔法的家伙了吗?让我想起龙人的咆哮了呢。」 「别将吾与那种东西相提并论!吾是九天圣王!天上天下唯一的存在!」 虽然瑞树声线傲慢,语气目中无人,伊尔萨鲁却不怎么在意地哼了一声。然后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 「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贡品,也罢。」 这么说着的伊尔萨鲁在想什么呢?他迅速转身,就这样朝着石窟入口走去。 见状,瑞树用可疑的视线看过去。 「为何撤退?你这家伙不是想要那叫做圣礼的东西吗?」 「我无论何时都能吃了你们这些贡品,但要吃的话,自然『当季』最好。在那之前那个叫圣礼还什么的武器你这家伙恐惧吾的力量?」 蒂塔妮雅用视线对反复说出挑衅话语的瑞树表示这样不好。 「瑞、瑞树……」 「用不着担心,是吾能打倒的对手。」 看也不看蒂塔妮雅,瑞树视线不离伊尔萨鲁这么回答。中二病复发的她满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自信。 「贡品,闭上那张自大的臭嘴。我这是抬手放过,和其他家伙一起颤抖接受吧。」 「……哼。」 瑞树对伊尔萨鲁仿佛能击毙人的视线发出不满冷哼。 此时,伊尔萨鲁眯起眼低声咕哝。 「……要听那家伙的话也让我不爽。」 伊尔萨鲁说出的话谁都没听见,但黎二不知为何知道那是不满的抱怨。 ……随便就能对付勇者与其同伴的魔族背影逐渐消失在出入口。 终于,黎二等人放心了,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 「还、还活着……」 双手不断发抖。蒂塔妮雅等人似乎也一样放松地坐倒在地,愕然看着出入口喃喃自语。 「居然、真的回去了……」 「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那个魔族……」 伊尔萨鲁引起骚乱后就回去了。虽然目标好像是圣礼,但大概是武器的优先顺序不高吧?结果也没抢。 此时,黎二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 「对了!瑞树!」 「什么事?突然喊得这么大声,吾亲爱的未婚夫啊。」 「未、未婚!」 黎二因为她的冲击性发言产生动摇、导致一时语塞。因为他非常震惊的态度,瑞树纳闷询问。 「怎么?有哪里奇怪吗?」 「你问哪里奇怪!哪里都奇怪啊!你从刚才开始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你才是为何这般慌乱?」 即便这么说,,瑞树嘴边浮现玩弄黎二般的坏笑。因为看不出那样的她究竟在想什么,黎二满是困惑。 此时,蒂塔妮雅插话。 「黎二大人,总而言之先从这里出去吧?虽然瑞树有些奇怪,但我也很担心法伊蕾阁下的身体状况和克雷葛力他们。」 「啊啊、嗯,我知道了……」 蒂塔妮雅的主张是现场最合理的话。 但是,怀着一抹不知为何感觉事情还没结束的不安,黎二扶着法伊蕾离开石窟。 ——从结果来说,厄斯泰勒的骑士们和葛莱兹艾拉带来的涅尔斐利亚军人们虽然受伤了,但没有生命危险。 根据黎二打听到的,在自己一行人进入神殿深处的石窟后,伊尔萨鲁就突然闯进来了。起初救世教会的修士们以为是可疑分子上前驱赶,但伊尔萨鲁却吃起来到眼前的修士们,于是战斗爆发 。就连教会的术师都不敌,上前应战的人全都被吃掉或杀掉了。 但伊尔萨鲁吃到一个程度似乎就饱了,来到克雷葛力等人身边时已经没什么兴致,战斗时也很敷衍。 要说幸运的话说不定真的很幸运。 现在全员都接受恢复魔法的治疗,和法伊蕾在其他房间休息。 而黎二等人聚焦在向神殿借用的一个房间内。 大概是想起和伊尔萨鲁的战斗,蒂塔妮雅叹气。 「是个出乎意料的对手呢。」 「魔族将军、伊尔萨鲁吗……我们接下来必须和那样的对手战斗呢。」 黎二自言自语似的话十分无力,毕竟伊尔萨鲁就是那么不合常理的强敌。一想到那个魔族,就能充分理解自己的无力、也能充分理解夸口要用那种无力战斗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打从和勒贾斯战斗以来,就知道前方强敌环伺,当然也做好与之面对面的觉悟。但想都没想过会是那种拥有压倒性力量、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的对手。 圣礼虽然拿到了,但从武器形态变回装饰品了,就算想让它再次变回武器也毫无反应。这样一来如果又遇到那个魔族将军,肯定会再次进退维谷吧。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内心充满不安。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似乎也同样心怀不安,她们只要想到伊尔萨鲁就郁闷,完全感觉不到朝气或积极的魄力。 「呼呣,怎么了?比沉眠地底的灼热龙心更加炽热,比身为伟大存在的下仆天使更加神圣,心里秘藏着名为欲望的正义的吾之未婚夫啊。你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很不好哦?」 「这都是谁的错……」 「是吾的错?真是失礼的说法……算了原谅你吧。」 说出这种话的瑞树果然不只言行举止,还有其他地方和平常不一样。就算扣掉以伊欧·库查米之名摆出的傲然态度,依旧有着异样感。 最引人注意的果然还是她的眼睛。那双黑眼现在有一只散发着金色光芒,变成了异色瞳。 她从石窟开始就经常用得意洋洋的态度双手环胸,看起来很愉快。黎二现在正以费解的表情看着那样的她。 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也难掩怀疑的视线。 「话说瑞树,那种设定不是已经停止了吗?你也觉得是过去的黑历史吧?」 「吾并非瑞树。吾是九天圣王伊欧·库查米。」 「所以说那种设定根本无所谓啦。很久以前就已经听腻了……唔唔唔,状况完全没有进展。」 黎二因为瑞树……不对,伊欧·库查米毫不羞耻罗列出的各种令人吃不消话语而伤脑筋。只要回想起过去的闹剧,黎二就无比头痛,但伊欧·库查米不知道他的纠结。 「这是事实,所以没有所谓设定那回事。因为吾是天上天下唯一的存在,是统治天上原初霸者的私生子,九天圣王伊欧·库查米。」 黎二懊恼地自言自语片刻后转向她。 「我说……瑞树。」 「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吾并非瑞树。」 这次由蒂塔妮雅向重复否定的伊欧·库查米攀谈。 「……那个,请问您真的不是瑞树吗?」 「唔呣。吾货真价实、并非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瑞树。而是接受此世各种生命渴求、由天上降临的神圣之身。」 什么叫做货真价实?什么又叫做神圣之身?就在黎二认为对方只是想这么说而感到为难时,葛莱兹艾拉以好奇的表情询问。 「黎二,我们不太了解那什么伊欧·库查米。你可以说明吧?」 「……不说不行?」 「虽然知道你拿她毫无办法,但姑且说说吧。」 「该怎么说呢感觉很羞耻啊……」 「为什么你会觉得羞耻啊?」 「当然会吧?比方那种,全家在客厅团聚但电视突然播出成人资讯的时候之类的……」 「我不懂你的世界的比喻。」 「我找不到更好的例子。」 看见黎二说明不顺畅,伊欧·库查米格外开心地挺起胸膛。 「那好吧。既然想知道吾的事情,吾就告诉你们。吾之未婚夫以外者伏地聆听吧。」 「没有人会伏地,赶快说。」 「啊啊、要说了……这可是全盘托出啊瑞树……」 无视黎二绝望的呢喃,伊欧·库查米叉腰站在床上。 就在三人忍住提问「那是必要的姿势吗」时,伊欧·库查米做完从高处睥睨的动作后,得意开口。 「吾之名为九天圣王伊欧·库查米。为了将蔓延在这个无趣世界的无益存在、也就是人类,引导至真·暗黑界true.darkside而觉醒,是深渊abyss黑炎的绝对支配者、也是给予各种生命对等死亡的存在,又名为高级收割者,死亡孩童…………对吧?」 「不要问我啦!我不知道!」 「记得这类名号还有三个左右……名为将世界恶意降至与漆黑暗影对等之业的潘朵拉……」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黎二捂住耳朵死命摇头。他的痛苦似乎传达给了蒂塔妮雅,后者严肃地按着太阳穴转了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听着听着头开始痛起来了呢。」 「就是因为莫名其妙才会头痛啊蒂雅……」 两人满是苦恼,另一方面,葛莱兹艾拉似乎认真思索过—— 「黎二,蒂塔妮雅殿下。说不定瑞树是被奇怪的东西附身了?我记得精灵说过对吧?统治这附近的王会变成暴君,是因为被暴虐的意志附身。」 「这么说起来……」 就在黎二回想起此事时,伊欧·库查米愤慨激昂地表示「不要拿吾和那种东西相提并论」。确实,被相提并论的暴君太可怜了。 「话先说在前,吾并没有触碰那本书籍,第一个拿走的是那家伙、有着名震天地上下三千世界的降魔之拳,比神或撒旦更满足残暴形容的鬼神不是吗?」 伊欧·库查米所说的那家伙是指自称伊尔萨鲁的魔族。法伊蕾确实说过,暴君会变成暴君的原因出在那本书。 但首先,即便是那样的暴君附身在瑞树身上,对方也没有必要揭发瑞树那埋葬在黑暗的过去。 黎二思考着这件事微微皱眉,蒂塔妮雅靠过去、贴近他的耳边说悄悄话。 「……黎二大人觉得呢?」 「大概,大概吧,现在瑞树体内是不是产生了和她不同的人格?」 「您说不同的人格吗?」 「嗯。所谓多重人格的精神症呢,是当人感受到强烈压力时,为了保持精神均衡而生出原本人格以外的人格。」 黎二向蒂塔妮雅简单说明关于多重人格的一部分病例。 另一方面,旁听的葛莱兹艾拉也加入讨论。 「那就是瑞树现在遇到的状况吗……呼呣,当时那个魔族确实放出了强力的武威,就算精神受损也不奇怪。」 「请问能恢复原状吗?」 「我不是医生所以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听说那样的患者偶尔会交换人格,一旦压力消失的话人格就会统合恢复原状了,说不定经过一段时间就能找到解决的线索。」 「瑞树的人格并没有消失呢。」 「应该是吧……」 蒂塔妮雅放心地松了口气,而伊欧·库查米突然转向黎二等人。 「你们三个在说悄悄话吗?吾也加入吧。让吾听听你们那不如米粒大小的愚蠢预测吧。」 「不,现在的瑞树只会让事情没有进展,所以恕我拒绝。」 「瑞树,不用担心。在你恢复原样之前,我们都会帮忙。」 「开始无视吾了吗?这些无礼之人。」 听见回答,伊欧·库查米发出不满冷哼,但也很快就转为目中无人的笑容。 「比起这些小事,吾之未婚夫啊,你只关心吾的事情这样好吧?」 「咦?」 「那个。」 伊欧·库查米指向黎二身穿的西装外套口袋。她指的地方放着圣礼和法伊蕾给予的时刻之秤拉刻西斯计量表。 就在黎二想着这个怎么了吗,并将东西从口袋拿出来的时候。 ——喀。 「咦——?」 脑袋识别出那是时钟指针移动的声音。不适用于所谓「听到」这种意思,而是声音宛如直接在耳朵深处响起。 「黎二大人?」 「刚刚听见了吗?」 「请问听见什么?」 蒂塔妮雅露出不解的表情。她没有听见时针行走、齿轮转动的声音吗?蒂塔妮雅很快询问。 「黎二大人刚才听见什么了吗?」 「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葛莱兹艾拉也丝毫不敢大意地环顾周围寻找音源。但是,那个音源来自黎二现在拿着的东西,也就是她们真的没听见吧。 另一方面,伊欧·库查米浮现之前那种玩弄自己一般的坏笑。 眯眼看向那张笑脸后,黎二打开怀表的表盖。 表盘果然还是自己最初拿到时的模样,时针和分针, 以及如同弯刀般弯曲的时针和分针。但是—— 「在动……」 和最初打开盖子时的确有所不同。弯曲的针在动,虽然只走了一点点,指在大概不到一分钟的地方。 「真是业障深重的计量器啊。明明说过无论是谁总有一天都会走向灭亡,居然为了抵抗命运,连这种东西都做了出来。」 「……瑞、不对,伊欧·库查米小姐,对你来说这是什么?」 「这是世界终焉之秤,代表着逆行未来与为之抵抗的现在之间,抗衡时限的魔导遗物magicment·out-of-ce。」 「……法伊蕾阁下也说过那种话呢,末日的开始什么的。」 「也就是,只不过的把法伊蕾的话换个夸张的方式再说一次吗?」 「虽然无法否认换个夸张的方式……算了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你们也只有现在能够这样了。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黎二表情严肃地看着时刻之秤时,伊欧·库查米发出大笑,而且越笑越激烈,妨碍了黎二的思绪。 终于忍受不了的黎二对伊欧·库查米吼道。 「你乖一点啦瑞树!」 「你也差不多该记住了吧!吾之名为九天圣王伊欧·库查米!绝对不是瑞树!绝对不是!」 「啊啊够了!够了!我受够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水明!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欧·库查米的大笑与黎二的惨叫重叠。 对,那是水明和因禄战后大概一周的黄昏之时。 第六卷 第三章 新的敌人们 在联合北部与魔族的战斗,现在暂且以魔族撤退的形式收场。 联合诸国因为这场战斗受了不少损失,各国为了重整军队暂时撤退。双方呈现各有损失的平分秋色状态。 另一方面,因为这次战斗当中出现魔族以外的人以初美为目标的事件,听到传言的穆赞国王要求初美等人回国,紧接着强化首都的警戒体制。 既然对手能胜过水明及身为勇者的初美,无论增加多少士兵都只是杯水车薪吧,但他们能做到的防卫策略也只有这个。从穆赞领内各地调兵,可以说是过度警戒般,每天都派兵在街道上巡逻。 虽然宫廷方面似乎还对水明有所戒备,但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所以呈现半是假装无视的放置不管。 水明等人先行离开战场几天后,和魔族战斗暂告一段落的朽叶初美,在由战场回来的这一天独自拜访了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宵暗亭联合分部宿舍,位于水明等人租用的建筑物之中。 初美爬上玄关大厅装潢的两段楼梯,沿着包裹皮革的扶手走向客房。 终于走到目的房间后,她敲响木制房门。 「那个,不好意思。」 虽然不是在玄关前却这么说很奇怪,但因为是前来拜访,所以初美依旧这么说了。不久,门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与女性嗓音。 与此同时,门开启了。 「来~了。啊!联合的勇者阁下?」 「是。那个,我记得您是、史丁格雷小姐……对吧?」 「是的,久疏……还不到这种程度呢。」 在初美面前现身的是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她对搜寻回忆般询问的初美露出恬静笑容。 接着,翡露梅妮雅的表情突然转为严肃。以这个世界有地位的人都会展现的态度,将手放在胸前鞠躬。 「勇者阁下,欢迎您。」 「咦、啊、是。请多多指教……」 初美虽然对她态度的变化有点困惑,但也因为看见翡露梅妮雅的面孔立刻恢复原样而使表情柔和下来。 「此外顺便一问,难道您一个人来吗?连护卫都没带?」 「是的,我一个人溜出来。感觉如果有谁跟来反而麻烦。」 初美这么说着浮现苦笑。虽然说不定很失礼,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宫殿里的人不认为初美去找水明是好事。虽然回到穆赞后,好几次想来拜访,但国王或大臣们似乎都因为之前那件事通知卫兵们要把勇者留在宫殿里,所以只能钻漏洞偷溜。 虽然很讽刺,但初美觉得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先不提这些。 「别站着说话,请进。」 翡露梅妮雅这么说着拉开门,自己退到一边让初美先行。 「好像终于可以放松了。宫殿和外面到处都是警备、警备、警备,到底哪来这么多人……」 「这点大家心里有数。那么勇者阁下,请问今天有什么事呢?」 「我来是为了感谢你们之前的帮忙。听会长说,你们现在可能在客房,所以就来了。」 「这样啊。水明阁下正在房里整理资料。我想,不用多久就会来了哦。」 「那请让我稍微等等吧。」 初美跟着带路的翡露梅妮雅坐到客房椅子上。看来他们原本就打算集合的样子,翡露梅妮雅很快就准备好异世界的茶。 初美喝了一口,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啊,初美小姐,你来了吗?」 现身的人是蕾菲尔,她露出看见访客的意外表情。 初美站起身对她打招呼。 「你好。我记得是蕾菲尔小姐对吧?」 蕾菲尔表情爽朗地点头,翡露梅妮雅接口。 「今天说是来向之前的事情致谢。」 「真是周到。让你特意过来实在不敢当。」 「不会。虽然之前说过了,但还是要再次感谢救援。托各位的福,我才能平安回来。」 就在初美依日本人的特性鞠躬表示谢意时,翡露梅妮雅好像觉得过于慎重而摆手表示没这回事。 「请不用客气。我们只负责支援水明阁下,要致谢的话还请向水明阁下致意。」 「是啊。如果水明没说要去,就不会有那场救援。要致谢的话得向水明致意才对。希望你不用在意我们。」 两人都很客气,初美多少从她们的态度感到隔阂气氛。虽然初次见面难免会这样,但总有种遭到警戒的感觉。 就在初美抱持这种感想喝茶时,翡露梅妮雅在蕾菲尔往椅子坐下时趁机诚惶诚恐地开口。 「那个……勇者阁下,方便打扰您一下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 「请问您和水明阁下,那个,是什么关系?」 「我好像是他表妹。八键没说过吗?」 「关于这点,确实听水明阁下提起过,但是……」 「怎么了吗?」 「啊、没有……」 翡露梅妮雅尴尬地移开视线,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因为不知道对方拐弯抹角的询问到底想让自己察觉什么,就在初美表情浮现疑惑时,这次由蕾菲尔开口。 「看来不能磨磨蹭蹭的了。初美小姐,希望你老实地回答我,你觉得水明怎么样?」 「怎、怎么样是指?」 初美被这个问题吓一跳。因为蕾菲尔问的是觉得怎么样,所以脑里浮现了那方面的事情。 初美的猜想似乎没错,因为蕾菲尔也不好意思追问而脸红了。 「就、就是那种……也就是男女层面的喜恶之类……」 「勇、勇者阁下觉得水明阁下怎么样呢!」 有了蕾菲尔壮胆,翡露梅妮雅表情迫切地探出身体。两人看来都格外认真,但是…… 「请等一下!为什么要问我那种事情?」 「因为答案对我们很重要。」 然后,初美终于发现她们疑问中的深意。 在她察觉的同时,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也多少察觉初美对水明抱持的心情了。 ——于是,初美、蕾菲尔、翡露梅妮雅分别表示。 「哼。」 「哦。」 「呣呣呣……」 她们以可怕的表情互瞪,三人都露出宛如在看情敌的表情。 整理完资料的水明就是在此时走进房间。 因为该价码的事情告一段落,开心地哼着歌走进房间,就目睹三位美人之间不知为何火光四溅。 「咦……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围绕着迟钝魔术师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莉莉安娜·赞德克最近养成了名为『抱抱癖』的奇怪习惯。 自从和水明等人一起行动开始,就好像难以忍受寂寞般,经常会黏着三人其中之一不放。 大概是由于尝到和他人撒娇的甜头了吧。虽然至今为止没有太大感受,但当晚上独自一人,或回想起被罗格捡到之前的过去时,就会想着如果再度落到那种下场该怎么办而特别难受。 每当那种时候,抱住水明他们就能让沮丧的心重新获得平静。 已经不是做那种事的年纪,也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但蕾菲尔告诉自己要做也只能趁现在所以不用客气,所以决定要连之前做不到的份都补回来。 所谓寂寞,总是无故就到访。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要、找谁呢?」 莉莉安娜一边走向客房,一边考虑撒娇的对象。如果按照惯例,大家在做完该做的事情后会在客房集合,无所事事地喝茶聊天才对。 莉莉安娜在心里排出抱抱对象的顺序。因为觉得集中一个人会给对方添麻烦,所以通常向蕾菲尔撒娇后换成翡露梅妮雅,然后是水明,接着确认他们各自的状况找时间执行。 这几天水明都忙着整理从黑钢木森林里带回来关于英杰召唤术的情报,所以之前偏向蕾菲尔她们,那么今天就找他撒娇吧,正当莉莉安娜这么想时—— 「水明,请抱抱……我」 ——打开客房的门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彼此互瞪火光四溅的三名少女,以及格外心惊的水明。 聪明的莉莉安娜一看见这个状况,立刻顿悟这个房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因此自己的声音被开门声盖可以说是意外的幸运。女性们看了很有精神的自己一眼,二话不说再度互瞪。另一方面,对处在危险空气中如坐针毡的水明而言,仿佛看见了从天而降的救赎,他露出安心的表情转向莉莉安娜。 水明僵硬且为难的声音传来。 「莉、莉莉安娜吗?怎么了?」 对于这个问题,莉莉安娜轻轻关上门。 「什么事、都没有。我、回去了。再见……」 「不,等等。别走。不要再见。留下来。拜托。」 「别在意我。请加油。」 「喂喂喂喂喂!你不是有事找我吗?你刚刚说话了吧,『ㄅ』什么的?你说了什么?」 发现水明紧抓着莉莉安娜不放,其他的视线集中过来。大概是察觉了什么吧 ,先不提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不知何时到访的勇者初美眼神格外恐怖。 接着。 「那孩子,我记得叫莉莉安娜?感觉她刚刚好像说了抱抱……」 她听见了吗?初美半眯着眼看向水明。勇者的耳朵实在可怕。 另一方面,水明因为知道抱抱是什么意思所以回答声线有点破音。 「啊!啊啊那个是!那个是因为……」 「我说你,该不会让这么小的女孩子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情吧?」 「我怎么可能让莉莉安娜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那刚刚是什么?」 「咦?不那个、那是……」 初美眼神锐利地看着含糊其辞的水明,仿佛在看蝼蚁般的视线。就连旁观的莉莉安娜都不寒而栗。但允许自己抱抱的水明绝对没有下流的想法,因为他也失去了家人,所以更能懂得自己感受到的寂寞,就是为了缓解这份寂寞,才会接受自己的撒娇。 但是,在这种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争风吃醋而让危险程度倍增的气氛下,自己说明完之前,水明就会被爆发的初美砍了吧。 面对难以说明的水明,初美将手伸向系在腰间的也。当铿锵的金属出鞘声响起,水明发出了「咿」这种从来没听过的丢脸声音。 「那个……」 「唔呣,那是因为……」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也难以伸出援手。实际问题出在莉莉安娜要求抱抱是事实,无法一下子把话带过。 因此,能打破这个现状的只有莉莉安娜。 初美现在拿出面对魔族也不曾有过的气势向水明施压,就像魔王一样。大概不只莉莉安娜这么想吧。虽然没见过魔王,但也找不到其他形容了。 于是莉莉安娜介入两之间。 「——勇者初美,不是抱抱,是拜托。我来是为了拜托水明详细补充之前教过的脱魂魔术,我说的是『拜托教我脱魂』,你听错了。」 因为对峙带来的紧张,莉莉安娜不自觉用上报告时的机械语气。但这个借口似乎找得不够好,初美的表情依旧恐怖。 「哼,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们三个都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因为是秘传魔术。任谁都不能轻易说出口,所以他们三位才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而犹豫吧。」 「不过……」 「勇者初美,首先,我看起来像会央求抱抱的年纪吗?」 莉莉安娜用一只眼睛看向初美。这是豪赌。报酬是些许安心,筹码是水明的命。 初美语塞。虽然莉莉安娜体格尚幼,但用字遣词都很成熟,所以能够判断不是那个年纪了吧。她很快就露出说了失礼的话的尴尬表情。 「也是。说得也是。对不起。」 「我也说了容易让人误解的话,非常抱歉。」 莉莉安娜停顿片刻,低头鞠躬。这样一来初美就不会继续责备水明,她赌赢了。 但是,因为事情变成这样,在初美回去之前,连翡露梅妮雅她们都不能抱了。 「啊……」 今天没有比要忍耐抱抱更糟的事情了。 莉莉安娜在心里抱怨「水明这个花花公子……」并微微鼓起脸颊。 接下来。 「所以三位,到底怎么了……虽然、不问也能多少察觉到就是了……」 「对吧!你们三个从刚刚开始就很奇怪……」 「水明请安静。」 「咕噗。」 就在莉莉安娜要求水明闭嘴、再度将视线看向初美时,她就像小孩子一样移开了目光。 「我没事啊。」 此时,蕾菲尔双眼闪烁着「正合我意」的光芒。 「哦?是那样吗?」 「咦!?那是,那个……」 蕾菲尔看着困惑的初美,而后者像是要收回前言般突然改变态度。 「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吧?」 初美视线四处游移,看起来坐立不安。见状,翡露梅妮雅表情严肃。 「您很不干脆呢。」 「……是说初美小姐,你不是有维札王子了吗?」 还以为初美听见蕾菲尔的询问会满脸通红,但她只是立刻否定。 「我和维札不是那种关系……话说您那种说法听起来就像我、我我我我我我喜欢这家伙一样!」 「没有吗?」 「没有!无论维札或这家伙都没有!」 初美多次强调后,突然恼羞成怒般将脸转向一边。虽然怎么看都明显是意气用事,但好像只有水明没搞清楚状况。 另一方面,蕾菲尔似乎也因为说了些害羞的话而语气生硬。 「那、那么我们和水明要好有问题吗?」 「那、那是……」 要好。因为这两个字的解读范围很广,所以难以否定。此时,还是没怎么搞懂状况的水明加入交谈试图调解。 「我说啊初美,虽然不太了解情况,但你用不着那么生气吧?大家感情要好不是什么坏事啊?」 「……要好对你来说是什么意思?」 「咦,所以说……」 眼见水明吞吞吐吐,初美突然鼓起脸颊。然后激动地大叫。 「什么啊!明明是你自己说来救我是你的责任!我都听赛尔菲说了!」 「哎?欸?什么?嗯,我记得确实有那样说过啦。」 「不是要保护我吗!?」 「的确是那样没错。很普通吧?是家人的话。」 「不普通!」 「咦?咦?」 水明因为初美和想像中不同的回答而困惑。对他而言,当时是为了保护重要的家人才挺身而出,因此根本想不到除此以外的理由吧。被初美这样一口气否认后难免觉得莫名其妙。 闻言,不能当作没听到的翡露梅妮雅逼近水明。 「水明阁下,我想详细询问您对这部分是怎么想的。」 「我也很在意。对非常在意喔。」 「把话说清楚!」 水明被三个人不断逼近。虽然从旁观角度来看挺值得同情,但都是自作自受。 「那、那个、那个、那个……我说各位,这么大声会给其他人添麻烦,你们不能稍微冷静温和一点吗……」 水明试图引开话题,但有人接口。 「没问题喔水明,刚才、我已经在整间客房张开了隔音结界。」 「噢噢!谢……喂不对!和我的打算不一样!」 「不行吗?」 「不也不是不行但不是那样……喂莉莉安娜你是故意的吧!」 莉莉安娜朝水明比出之前学过的竖起拇指手势,然后立刻将拇指倒转。下地狱吧。绝不允许水明在此时落跑。自己都已经放弃抱抱了,要是他不遭点报应实在不划算。 「友、友方……」 「之所以没人站在你这边,是因为『杀人必沾血』。」 听见莉莉安娜曾经说过的话,水明无力地垂头丧气。但是女孩子们的追击尚未结束。 「我说八键……刚才说的话到底怎么样?」 「不是啦,该说你搞错了吗!我单纯是想保护家人,没有其他意思……」 「这样当然会产生误解啊!」 「唔呣,必须对你这种暖昧的表现方式说上几句呢。」 「水明阁下!事情不说清楚、不说正确的话就无法传达出去喔!」 明明到刚才为止都还火花四溅的三人,现在一起瞪着水明。 「你们为什么突然结盟了啦……」 水明暂时陷入被三人严厉说教的惨况。 「那么,我差不多回去了。」 「……我送您。」 水明脸色苍白、无力地回应表示要回城的初美。 因为直到刚才都处于被逼问和说教的惨况,水明已经失去朝气,整个人无精打采。 明明中午刚过,天空还很晴朗,只有这里气氛惨淡。 初美向大家道别后,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同样站起身。 「我们也一起去吧。」 「说得对,大家一起送您吧。」 「欸……那个,不用送也没关系……」 不知不觉间演变成全员都要相送的事态,初美怕添麻烦而想拒绝。 但她们似乎不是只想送别。 「不是的。围在中间,其他人就看不出来了。」 听见莉莉安娜的话,初美拍了拍手发出「啊、原来如此!」的恍然声音。只用斗篷藏住身形不够可靠。如果全员组成人墙行走,宪兵们就不会发现勇者的存在了吧。 对谈结束,水明等人将初美围在中间走出宿舍。走在通往宫殿的路上没多久,初美突然向蕾菲尔她们道歉。 「刚才很抱歉,我喊得那么大声。」 「我们并不介意喔,不用道歉也没关系。」 虽然水明因为蕾菲尔那样爽朗的回答发出了「欸?」的反驳声浪,但立刻被翡露梅妮雅瞪了。回想起刚刚被群起攻之的惨状,意志消沉的水明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真是的。都是水明阁下 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不好……勇者阁下,即使方才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但之后我们要好好相处喔。」 「咦?好好相处指的是?」 初美似乎大致上把她们当成情敌,所以对翡露梅妮雅的提案感到困惑。蕾菲尔摇头回答她的疑问。 「那件事归那件事,这件事归这件事。最好分开来想。」 「就是这样。」 「……说得对。嗯,请多多指教。」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可以好好相处的话实在感激不尽……」 事态似乎终于往和平的方向发展了。水明因为气氛开始一团和气而放下心时,莉莉安娜好像察觉什么般对他开口。 「水明,前方有些吵闹。」 「嗯?」 水明随着莉莉安娜的通知凝神看向前方,道路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骚动的样子。 「什么啊?正午就暴动?喂喂开玩笑的吧?」 从骚动规模来看,怎么想都不只是吵架程度的争执。远远的似乎就能看见激烈的暴动,还连续听见类似悲鸣的惨叫。 除此之外,感觉怒吼和令人不安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发生什么事了?」 「不平静呢。」 水明询问从骚动处快步往这边逃的男子。 「不好意思,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那些家伙原本在说教,突然就开始暴动了。」 「那些家伙?」 「我也不太清楚,想知道的话去问别人。」 男子这么回答后,逃难似地匆忙往水明等人后方跑了。 因为情况不明,水明等人与人潮逆行前进。周围人们逐渐察觉骚动规模,纷纷开始逃跑。 不久后,始作俑者出现在眼前。 「这些家伙是……」 「之前看过,叫做反女神教团的人们。」 人潮中断,能够看清前方后,站在那边的是携带着金属制棍子、穿着类似白色修道服般衣物的人们。和蕾菲尔说的一样,那是以前曾在街上看过的宗教狂热信徒。 他们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以相当庞大的人数在行动。他们用手上的棍子敲击地面,发出巨大的声音,并破坏屋檐和围墙。而且从头到尾一语不发。沉默贯彻并重复流水作业般的暴力和破坏行为,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感。 周围传来「你们在干什么!」「住手!」等怒喝与制止声,但他们如同没听见般充耳不闻。应该有许多人在水明等人到达之前试图游说吧,但全都徒劳无功。 「要过来这边了。」 「怎么办……啊,其实也不用问。」 「当然要制止!」 「没错。」 初美和蕾菲尔判断水明的询问是废话。她们率先向前走出,开始用自己的武器攻击暴动的教团成员。初美用未出鞘的刀准确击中对方要害使之无法动弹;蕾菲尔也挥舞未出鞘的巨剑将教团成员压制在地面。 哀号似的悲鸣声响起。 教团成员因为两人武艺高超而无计可施,接二连三躺倒在地。他们打不过她们,就在众人以为骚动马上就会结束时,突然看见附近小巷吵吵闹闹地涌出有着同样打扮的成员。 「等等,这些人到底是哪来的啊……」 听见初美困惑的声音,水明使用远见之术探查教成员的出处。他沿着白色衣服追过去,想知道人数还有多少以及他们从哪里出现。 「喂喂喂……这些家伙不只在这里暴动喔!?」 「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街道东西南北,到处都一样。虽然好像还没到宫殿那边就是了……」 即便这样,他们已经在街道各地出没,而且同样在闹事。水明传达消息后,初美打趴眼前的教团成员并转头。 「八键,最严重的地方在哪?」 「等等…………武器街那边。那边不只持有棍子,还有其他武器。」 「恐怕是使用了从工房里偷的武器吧。水明,宪兵的动向呢?」 「感觉应付那边的白衣成员就忙不过来了……话说宪兵人数不够喔,明明平常到处转来转去,而且不是说因为之前那件事强化警戒了吗?」 「我觉得是绕回宫殿了吧,大概。」 「因为那样附近才这么空荡荡?就算这样还是少……啊。」 翡露梅妮雅询问因为自己说出来的话而灵光一闪的水明。 「请问怎么了吗?」 「水明也发现了吗?」 水明向莉莉安娜默默点头。另一方面,有所察觉的似乎不只莉莉安娜,水明向蕾菲尔使眼色时,后者点点头。 水明向没察觉的翡露梅妮雅和初美说明。 「恐怕是混入警戒的补充人员中了吧。」 初美从水明直接的说明里察觉了吧,但也仿佛想起什么不好回忆般表情扭曲。 「唔哇,这种手法就像哪里的恐怖组织。」 「啊~我完全同意。」 虽然手法有点不同,但听起来确实像是欧美各地发生的恐怖攻击。恐怖分子混在旅客或移民、难民之中入侵国内并进行恐怖攻击。 要说类似的话,这个手法确实很像。 收拾完周围的教团成员,水明见机询问初美。 「再来要怎么做?去宫殿吗?」 「武器街很危险对吧?我去武器街。」 「我想也是~」 应该说不愧富有责任感吧,这种认真的地方和丧失记忆之前完全相同。 「那么,我来、开路。」 莉莉安娜结巴巴地这么说后,伸出食指指向位于武器街方向的教团成员们。手腕藉由视线直线延伸,从肩膀到指尖呈现完全水平。 然后,她做出稍微往前倾的举动。 「咚咚!」 在发出拟声词般的声音后,与莉莉安娜食指位于一直线上的教团成员,突然以惊人气势往后面的教团成员撞过去。 白色军团中接二连三响起悲鸣。 「呜嘎!」 「喂,在做什……咕哈!」 「什、什么!?喂、喂!噗呼!」 因为他们是有组织性的行动,一旦冲突自然会产生连锁反应。而且莉莉安娜依旧不断发出「咚咚!」这种稚嫩的拟声词,导致状况停不下来。 前方的教团成员只能束手无策地被远处放出的无实体攻击打飞。 另一方面,亲眼目睹的翡露梅妮雅露出好奇的表情。 「水明阁下,莉莉现在使用的是?」 「那是脱魂魔术的一种,利用出窍灵魂的魔术。拉长自己的精神壳星光体,直接撞上对方精神壳予以攻击。」 脱魂魔术可以归纳出相当多适用的手法,是非常广义的魔术。这是其中之一,也就是利用灵魂出窍、操作自己灵魂的脱魂技法。 藉由杖或手指等等指定方位,让飞出的灵魂拥有方向性,并指控出窍的灵魂直接攻击对方的精神壳星光体,将对方的灵魂从身体里撞出来。因为精神壳与肉体是切也切不断的存在,精神壳被撞飞的话,身体当然会被拉着一起飞走。 也可以说是隶属于星光攻击的强力魔术。 听见水明的说明,翡露梅妮雅不知为何发出不满的声音。 「…………您没有教我这个魔术。」 「这么说确实是。」 「才不是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没有教我呢?」 因为水明没教过所以不高兴了吗?翡露梅妮雅以责备般的口吻逼问。 「那什么,不要因为顺序有点颠倒就闹别扭啦……」 「才不是有点!」 「从技术层面来说并不是那么高级的魔术。」 「就算是这样!」 声音意外固执,翡露梅妮雅正罕见地在耍任性。 此时,旁听两人交谈的初美稍微抬高声量责备。 「我说,这种话可不可以之后再说?」 「说、说得也是,非常抱歉……」 「马上就会、溃散开来。有突破口的话,就冲过去吧。」 听见莉莉安娜的通知,水明等人穿过人潮通过桥梁来到武器街。 那里当然会有水明看见的教团成员—— 「骚动平息了?」 鳞次栉比的锻造工房以及贩卖工房制造商品的店家,整体外观和其他地区有所不同,但意外地寂然无声。 放在屋檐下的木箱或招牌等等虽然有遭到破坏的痕迹,但现在听不见行使暴力的声音。就好像暴风雨过后般的状况。 「呐、你不是说这里是最严重的地方?」 「是啊,到刚刚为止是那样没错……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水明诧异地观察四周。附近没有任何人。武器街的人和矮人们都躲进店里了吗?但连暴动的教团成员都不在,这点果然很奇怪。 此时,水明看见有人影从前方走来。不只一人,可以听见一群脚步声。 来得正好。在这么想的水明等人跟前,有个人与白衣的教团成员一同出现。 「这是……」 「是这样啊。」 「真、意外。」 「喂喂,真的假的……」 翡露梅妮雅、蕾菲尔、莉莉安娜以及水明在看见引领着白衣教团成员的人物时,各自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而那个人物的身份是。 「——等您很久了。联合的勇者,初美·朽叶。」 走到教团成员前方,说出仿佛早就知道初美会来这里的人,是和水明等人因缘匪浅的修女克莱丽莎。 唯一不认识她的初美露出诧异表情。 「猫耳的、修女小姐……?」 「我的名字是克莱丽莎。请多关照。」 这么回答的克莱丽莎朝初美优雅行礼。 另一方面,刚才看见水明等人态度的初美开口询问。 「你们认识?」 「嗯,算是有缘。不过——」 水明回答到一半,蕾菲尔率先丢出逼问般的质问。 「修女克莱丽莎,你可知道身后那些人所引发的骚动?」 「是,我知道。」 「看起来,你和后面那些人并非毫无关系。这是怎么回事?希望你给我能够接受的答案。」 「…………唉,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接受的答案啦。」 「吉露!」 叹着气的吉贝托忽然从小巷现身。她走到克莱丽莎身边,一副和她同阵营的模样。 还是那副容易活动的打扮。但是,肩膀上扛着和娇小体型不合的巨大斧枪。几乎比掌心还宽的粗长握柄,以及让人想到巨大铁块的斧刃与枪尖,整体大到能挡住吉贝托的身体。 当她将武器放到地面时,大地随着笨重的巨响震动。 「哟,合法萝莉。」 「所以我不是说听不懂你的意思吗你这恋童癖萝莉控…………话说,你意外的冷静嘛。」 「算是吧。在修女说出初美的名字后,我就掌握情况了。」 初美询问听起来知情的水明。 「八键,怎么回事?」 「既视感。不觉得和因禄那时候很像?」 「啊!」 听见水明这么说,初美也察觉状况确实和当时很像。而克莱丽莎对发出惊呼的她开口。 「既然您已经发现,那就容易沟通了呢。」 「那么修女你们,是袭击水明阁下和勇者阁下的龙人的伙伴吗?」 「是的。一如白炎阁下所言。」 「这些人也是你们的同伴吗?救世教会的修女率领着与之敌对的组织成员,听起来实在讽刺呢。」 「确实。说是笑话再好不过了呢。」 克莱丽莎露出优雅的轻笑。另一方面,水明等人判断克莱丽莎他们是敌人后,纷纷摆出备战态势。 见状,吉贝托发出闷闷不乐的声音。 「啊~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完全同意。吉露,既然你在那边,意思是你也是敌人吗?」 「是吧。虽然老实说我不想这样……」 可以从吉贝托的语调中听出很不积极。要和感情颇好的蕾菲尔为敌,果然对她来说有觉得难受的部分吧。 克莱丽莎斥责似地对她说。 「吉露,抱怨也无济于事喔。」 「我知道啦……只是在想为什么会像是瞄准蕾菲他们一样,搞得两边相互敌对而已。」 「还不一定喔?」 「啊?」 听见克莱丽莎的谜之发言,吉贝托发出疑问。接着,克莱丽莎转向初美。 「勇者初美,我们需要你的力量。请问您能否跟我们走呢?」 「理由是?」 「现在还只能说希望您跟我们走。」 「我拒绝。因为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请去找别人吧。」 「无论如何都不行?」 「无论如何都不行。你觉得我会相信做这种事情的人?」 交涉果然决裂了。在坦言是因禄的伙伴那时,就知道交涉无法成立了吧。 克莱丽莎接着试探水明的态度。 「我希望水明大人几位能够袖手不管。」 「我拒绝。」 「也是呢。」 在看见水明等人摆出敌对姿势后,克莱丽莎很快就了解般点点头。 「克拉拉,事到如今那事情不用问也知道吧。在因禄报告那家伙和勇者是亲戚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要和大家为敌了。」 「姑且问看看。」 克莱丽莎冷静回应吉贝托的劝告,然后开口。 「——那么,由我来当蕾菲尔小姐的对手吧。」 「抱歉。」 「没关系。水明大人几位就交给吉露了。」 确定交手对象后,仿佛在周围小巷里伺机而动的白衣教团成员们纷纷现身。发现被包围住,水明等人背对背组成圆阵。 「既然是那条浑蛋龙的同伴,绝对不能大意。」 「说得对。别的先不说,该怎么行动?」 「首先打出一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顺利逃走的路线吧。至于谁该怎么对应……」 「既然对方都指名了,就由我来当修女的对手吧。」 「蕾菲尔,请多加、小心。修女恐怕是、狮虎族的兽人。」 「果然是狮虎族吗……」 蕾菲尔同意莉莉安娜的猜想,听见两人对话的翡露梅妮雅也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莉莉安娜,狮虎族是什么?」 「将猫科兽类奉为先祖的兽人之一。说是众兽人中最强的一族也不为过。」 「哇塞真的假的……」 「明明都有龙人了接下来还有啊……」 水明和初美因为又有被称为强力种族的对手登场而颓然。蕾菲尔则和两人相反,发出好战的声音。 「以对手来说很足够了。」 蕾菲尔露出虎牙充满自信。另一方面,水明环顾周围的教团成员开口。 「我们先处理这些白衣成员。梅妮雅负责警戒吉贝托。」 「明白了。」 水明等人盘算时,白衣集团已经逐步逼近。蕾菲尔跑向克莱丽莎所在方位,后者则将手伸进修女服的两只袖子中。 ——暗器吗?就在蕾菲尔有着如此预感并做好防备时,克莱丽莎很快就将手伸出袖子。她的指尖沾有会让人觉得是颜料的红色与黄色粉末。 克莱丽莎卷起袖子,用指尖在脸和手上各自画出鲜明线条,一笔、和笔描绘出独特的模样。 「那是……」 水明看着似曾相识的行动眯起眼。那个该不会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克莱丽莎已经准备好了。她双手长出尖锐的钩爪,犬齿也拉长到下颚。 看见克莱丽莎外貌的改变,初美和水明惊讶出声。 「剑、剑齿虎?」 「喂喂剑齿虎可不是猫科啊……」 两人目瞪口呆时,克莱丽莎周围飘起魔力。仿佛肉食动物放出的杀气拥有实质力量般,死亡的空气肉眼可见。 水明从她酝酿的气氛中联想到的答案是。 「……族灵崇拜图腾崇拜。」 「您真清楚。」 克莱丽莎敏锐捕捉到水明平静流露出的低语了吗?她脸上浮现笑容,肯定水明的话。另一方面,水明因为她的回答大吃一惊。 「那是我的台词。为什么修女会知道那个?」 「关于这点请容我保密。」 「可恶。你们真的有很多内幕啊……」 听见水明不愉快的呻吟,和克莱丽莎对峙的蕾菲尔高声询问。 「水明!修女的那个是什么!?」 「所谓族灵崇拜是属于我们的世界的类感魔术!藉由模仿各种象征事物、动植物的力量并将之收为己用的技法,我想修女大概也是经由刚才的脸部颜料和身体颜料获得了加护!这种对象主要以兽类居多……」 「意思是,修女获得了狮虎族祖兽的剑虎狮虎之力吗?」 所谓的祖兽,是指兽人身上的兽类部分生物吧。虽然克莱丽莎原本就有那份力量,但恐怕藉由刚才的图腾仪式让力量增幅了好几倍。 从身为兽人那时起,修女的氏族祖先与象征图腾是亲属关系就毋庸置疑。再加上刚才的仪式行为,可以说达成了图腾崇拜成立的两个条件。 但重点是…… 「图腾崇拜虽然是我们的世界的魔术,但因为术理原始,所以不是没有在这个世界同样成立的可能性。但是……」 「修女刚才肯定了水明阁下使用的名称,也就是肯定水明阁下的世界的语言。这样一来……」 意思是克莱丽莎,不对克莱丽莎他们和那边的世界有着什么关联。 水明察觉这件事,并且想起罗密欧。她们周围隐约显现出与水明的世界有所关联的影子。 于是,蕾菲尔和克莱丽莎以武威对峙。 「克莱丽莎·狮虎,要上了。」 「构成吾身的精灵之力啊。疾速回应吾之意志……」 蕾菲尔一咏唱完那句话,从蓝天凭空冒出的赤色旋风卷起漩涡肆意飞扬,侵蚀着周围的空气。另一方面,克莱丽 莎的武威也在释放后以猛烈魔力出现,如同银色斩击般向四周扩散。 双方冲突。蕾菲尔连续挥出强力斩击,但克莱丽莎以快速敏捷的动作闪避开来,并趁机以爪猛攻反击。 是藉由图腾崇拜强化了吗?还是因为猛烈魔力在周围形成结界般的支配领域rule area了呢?克莱丽莎似乎完全不受蕾菲尔在其周围刮起的赤风影响。平常的话,对手会被赤风吹飞,蕾菲尔本身也会利用那道风毅然实行直角移动,但现在哪边都做不到。 和蕾菲尔势均力敌或者更强。也就是,克莱丽莎拥有足以与魔族将军勒贾斯匹敌的力量。 另一方面,留心着这场的水明等人运用各处的战斗方式打倒周围成群结队的教团成员。初美使用剑术,翡露梅妮雅行使风的魔术魔之风,莉莉安娜连发刚刚的指定魔术星光射击逐一驱散对手。 最后,水明有节奏地连弹手指,不断放出弹指魔术。周围的白衣教团成员瞬间倒地不起。 「周围的处理完了!我也过去支援…………什么!?」 就在水明这么往蕾菲尔的方向喊时,他的脚边突然描绘出魔法阵。这对能够发现魔法阵的水明来说,是从来不曾经历过的事情。魔法阵描绘出的文字数字设计也很陌生。但是—— 「脚被定住了!?喂这该不会……居、居然是异界传送!?」 宛如踏入无底沼泽一般,水明的身体逐渐沉入魔法阵中。就算挣扎着使用飞行魔术试图离开魔法阵,但不知道是不是法术效果把水明的魔术无效化了,下半身很快就埋进地面。 「水明阁下,请抓住我的手!」 翡露梅妮雅这么说着伸出手,但水明脸色窘迫地挥开了她的手。 「不行!这样适得其反!」 「但是!」 「我会想办法!我马上就回来,所以梅妮雅你们将那些……」 在水明把话说完之前,整个人已经沉入魔法阵中。 物体沉入水中般的波纹使魔法阵微微震动。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的翡露梅妮雅等人浮现惊愕与绝望交加的表情并低语。 「水、水明阁下……」 「没想到,当水明居然——」 「等等、骗人的吧……」 水明被魔术摆了一道这种事态,对她们而言是天翻地覆的冲击。 并且从那个事实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焦急。 「刚刚到底是谁……」 这里存在着能够陷害水明这种程度的魔术师的人。翡露梅妮雅环顾四周,但找不到感觉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对象,也因此更加焦躁。 「翡露梅妮雅,这些、之后再说。现在全员、要应战眼前的敌人。」 「对手剩下一个了。」 莉莉安娜和初美提醒翡露梅妮雅专心应付吉贝托,而后者突然朝蓝天举起左手。 「很遗憾,还有喔。」 就在吉贝托这么说着弹指后,小巷里再度出现伺机而动的教团成员。 「没完没了……」 「没那回事吧。救世的勇者、和因禄势均力敌的魔术师、精灵的神子、代表国家的魔法师们,对手是你们的话,不管有多少人都不够。所以——」 吉贝托突然挥手。下一秒,强烈的力量波动以她手腕为起点发生,猛击般的风袭来,与此同时,地面碎裂四散。 翡露梅妮雅最先反应那是吉贝托的攻击。 「——风为吾守。充满外侧、而后弹开来袭之物!」 冲击波和坚硬土块因为翡露梅妮雅的魔术行使而在她们面前被弹开。 见状,吉贝托露出仿佛称赞她做得很好般的笑容。 「哦,不愧是白炎。」 「你刚刚做了什么……?」 「刚刚?没啊,只是挥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那只龙也做得到类似的事情。」 吉贝托就像在说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般随意回答,但所有人都能充分想像,那需要拥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好了,我上啰!」 吉贝托当场扭腰、高举武器。明明双方相距一段距离,她究竟有什么打算?考虑到来自攻击范围外的斩击,初美提醒两人注意。 但她的预测错误。就在吉贝托似乎用尽全力挥舞斧枪后,斧刃脱离斧柄飞了过来。 「什么!?改造武器!」 「没错!这是我特制的锁链斧枪。看招看招,好好躲开喔!」 吉贝托得意洋洋地回应翡露梅妮雅的惊呼。斧枪前端由锁链连结,随着锁链的摩擦声响飞出。 斧枪前端因为离心力和吉贝托的操作,在空中划出神出鬼没的轨道,并朝翡露梅妮雅等人落下。 翡露梅妮雅立刻后退闪避来自死角的攻击,而那如同流星坠地的斧枪前端究竟乘载了多大的力道呢?随着大地爆炸般的轰然巨响、被击中的地面化为岩弹散射开来。 躲避破坏余波的翡露梅妮雅发出不愉快的呻吟。 「为什么是凭力气的战斗……」 「因为我从出生以来就只会这样打啰,原谅我只有才能吧。」 吉贝托笑了,再度将斧枪前端拉回斧柄上。此时,莉莉安娜走到前方。 「翡露梅妮雅,我来支援。」 「得救……」 「啊~!你退下!我不想和小孩子打!」 看见走出来的莉莉安娜,吉贝托突然大喊。既不想蕾菲尔战斗,也不想和小孩子战斗吗?还真是有着各种破绽的对手。 「那么,不要战斗、就好了。」 「那也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喂白炎,不要把莉莉安娜·赞德克当成挡箭牌哦。」 「当然不会!」 翡露梅妮雅对以命令口吻这么说的吉贝托回喊「用不着你说」。见状,为了对应这个状况,这次由初美跑上前。 「翡露梅妮雅小姐,由我来!」 「非常抱歉初美阁下!」 言出必行。初美立刻直奔吉贝托,刀置于鞘中,收在腰际,随时都能『出鞘』的状态。她打算进入攻击范围内就拔刀。 但有什么宛如流星的东西突然朝她飞来。 「咕——」 东西近到眼前才反应过来的初美立刻拔出秘银大太刀挡住。和银色刀身相撞的是两把奥利哈钢制短刀。 沿着剑锋看向对手,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纯白修女服、斗篷连帽盖住上半张脸的少女。 少女反手握着奥利哈钢短刀进行骚扰攻击,初美也迎向那激烈的斩击。对方毫无双刀对一把刀的战斗顾虑,巧妙地运用武器徐徐后退。 初美偶尔可以看见少女藏在连帽下的双眼,但那双眼睛似乎很空洞,让人感觉没有焦距。 「我的对手是你?」 「…………」 全身白的少女没有回答初美的问题。虽然充耳不闻般的反应和其他白衣成员一样,但她的样子有些诡异。 于是,吉贝托回答初美的问题。 「那家伙是你的同伴喔。」 听见同伴两个字,初美瞬间想到赛尔菲他们,但也很快察觉还有其他符合同伴形容的人选。 「你说同伴……这个人也是勇者!?」 「没错。做为勇者的对手再好不过了对吧?」 初美眼光锐利地回瞪说出这种侮辱般问句的吉贝托。少女的目光空洞,不像是拥有自我意思。也就是说…… 「跟你们走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呢。」 「要是你拒绝协助的话啦。」 吉贝托这么说着,再度举起斧枪。 这是当午后阳光即将转为晚霞之时。 「蕾菲尔小姐,您的剑看得出愤怒与焦躁。」 克莱丽莎背对已经西斜的暗红阳光站在三角屋顶上,俯视蕾菲尔以劝戒般的语气这么说。 距离战斗开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即将逼近夕阳时分。蕾菲尔因为格外耀眼的夕阳眯起眼,反问对手。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听到的意思。您的剑法反映出焦躁。很抱歉我只能说得比较笼统,但您的剑并没有取得平衡。」 蕾菲尔冷哼一声,否定克莱丽莎指出的缺陷。 「我和使用这种花招的对手战斗过。那种为了让自己能够与对手的力量抗衡、为了掌握胜利的开端、为了动摇对手而胡说八道的姑息手段。」 「这是忠告。虽然蕾菲尔小姐称为胜利,但对我而言,这场战斗中并不存在想获得的胜利。若您了解我们的目的就应该能自行判断才对。而且,您察觉了吧?就在您对战斗的胜利说三道四那时开始,您就着急地想要获胜。」 「……希望你别说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忠言并没有那么逆耳。我也很熟悉,忠告听起来像是多管闲事,以及站在强者的立场行动比什么都要痛苦。」 那确实是看穿一切的说法。战斗当中类似忠告的话语,比什么都要让人火大。正因对方还说她全都理解,才更让人觉得恼怒。 想用剑击让对方闭嘴。虽然这么想,却因为无法轻易做到反而更加不悦。克莱丽莎所在地 并非蕾菲尔触手不及之处。但是,即便在这里挥剑、击出缠绕着赤迅的剑击波,也绝对打不中克莱丽莎。 因此,蕾菲尔只能听着克莱丽莎仿佛通情达理的话语。 「蕾菲尔小姐,正因能够接受忠告,人才会变强。我的愿望就是,无论都能获得不输任何事物的强大。不对,应该说这是我们的愿望。」 对方那种高声演说虚无缥缈道理的模样,可以说很有救世教会神官的作风。 但是,蕾菲尔也有话想说。 「……修女,我也给你忠告吧。要知道,向战斗对手发表高论是胜利后在做的事情。只有将对手按倒在地、痛打到发不出声音来,才有高声宣扬主张的权利。」 「确实。您说得没错,您的忠告令我不胜惶恐。」 「——啧。」 采纳,并且致谢。克莱丽莎从屋顶上朝如此严肃断定的蕾菲尔恭敬鞠躬。 在这种状况下表现出那种态度的女性身影,触怒了蕾菲尔。 「但是——」 克莱丽莎说出这样的开场白,然后冷哼。接着—— 「靠着那种见鬼的无谓矜持,只会让自己被败北的污秽弄脏罢了。那种垃圾般的白白牺牲毫无价值可言。」 她露出至今为止的有礼态度完全无从想像的粗鲁态度、用字遣词,以及杀气。 你搞错了。听出这样的言外之意,蕾菲尔不寒而栗。 克莱丽莎的话似乎说完了,她从屋顶弹起般飞跃、直线往蕾菲尔扑来。 其速度轻易超越兽类,视线无法捕捉。她的行动本身就是斩线。只不过从旁边通过,蕾菲尔身上就出现不知道是爪或牙造成的撕裂伤。 「咕……」 蕾菲尔现在只能看见什么通过后留下的残影般的线条。她能用剑猛刺那里,但因为捕捉不到对手,所以其斩击没头没脑。既然连会砍到对手哪里都不知道,那这个剑击又怎么会蕴含必杀。这种希望能打中而挥出的剑,根本不可能打得中对手。 「哈!」 预测斩线通过的轨道,将剑与赤迅同时挥出。 但是,无论声音喊得再大,挥出的武器依旧落空。 因此感到焦虑。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会输。 蕾菲尔因为脑中突然浮现的预想而在心里摇头。无法接受败北,自己已经决定不会再输了。 「既然如此……!」 如果打不中,那只要想办法打中就好。这样才叫粉身碎骨。完全无视之后的事情,只要在斩击能够触及的现在赌上一切只要精诚所至,必杀就会贯通。以这个解释为基础,蕾菲尔堵到斩线前,挥出用尽全力的一击。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但是。 「天真。」 剑挥空,随着击中预感的同时,指责话语传进耳中。 「咕啊!」 蕾菲尔束手无策地被袭向身体的冲击打飞。能看见是肘击。虽然立刻避开要害,但依旧承受了整个力道。 就那样在地面翻滚。能够听见翡露梅妮雅等人悲鸣般的声音,以及吉贝托的怒吼。一瞬间意识模糊,但因为有不可以昏过去的强烈信念而拼命操控意识,利用翻滚的姿势重新站起。 「不愧是精灵的神子大人。」 「啧……」 仿佛甩落刀上的血般挥了挥爪子,克莱丽莎悠然往这边走过来。可以从她的举动中窥见游刃有余,和自己完全相反。蕾菲尔有种对方会再度像刚才一样数落自己的感觉。 此时,地面突然描绘出魔法阵。一如方才看过的景象,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等人咬牙摆好战斗姿势。 但是,最终出现的是刚才掉进魔法阵中的水明。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谁但干得不错嘛……」 水明呈现单膝跪地的状态,语气平静地表现愤怒。衣服变成了黑西装,看来似乎没有受伤。 蕾菲尔向那样的他开口。 「水明,你没事吗……」 「是啊……喂!蕾菲尔你没事吧!?」 「还行吧。」 就在蕾菲尔勉强露出笑容的时候。 「——但是,和我的战斗可以说是输了吧。」 脚掌踩在地面带起的沙尘随风飘散,克莱丽莎逼近蕾菲尔。听见她的话,蕾菲尔眼角因为悔恨和焦躁而吊起。 察觉蕾菲尔无法行动,水明上前庇护。见状,克莱丽莎似乎对和他战斗心怀危机感,大幅度后退拉开了距离。 就在她采取观望态度时,水明朝翡露梅妮雅等人的方向发出询问。 「梅妮雅,你们那边怎么样!?」 「还、还行……」 「初美!」 「我们忙得不可开交!」 「啧……」 翡露梅妮雅正对吉贝托的巨大改造斧枪展开防御魔术。她展开了全方位防壁,挡住只有娇小的女性矮人才知道会从哪里来的致命攻击。翡露梅妮雅和在她身后辅助的莉莉安娜总共两双眼睛,费心心思地想看清攻击落点。 虽然能够防御,但也只能进行防御。 在她们附近挥剑的初美,正困在和白衣少女的战斗之中。 ——只能逐一解决了。 水明对状得出这样的处理答案,就在他一鼓作气提高魔力时,吉贝托大喊。 「喂,克拉拉!」 「我知道!」 克莱丽莎回应呼唤,保持距离。另一方面,吉贝托也拉回斧枪前端,站到克莱丽莎身边。 「吉露,不可大意喔。水明大人打倒了罗密欧,还是那个因禄认可的对手。」 「我还在想他为什么会认可这种家伙,原来不是『平常人』啊。伪装到极限了是吧。」 亲眼目睹水明的力量,吉贝托吐了口唾沫。她们身边缠绕的武威很强烈。对于两人所说的力量不亚于那个因禄的表达方式,水明毫不客气回应。 「你们没资格说别人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 吉贝托直率承认,而她身边的克莱丽莎再度提案。 「水明大人,您愿意带着蕾菲尔小姐她们离开吗?」 「那是我的台词喔修女。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希望可以考虑用其他方式。能够接受吗?」 「如果做得到的话……」 吉贝托回答时,事态走向突然发生改变。 「——克莱丽莎、吉贝托,现在可以了,退下吧。」 天空突然传来男人的低沉嗓音。水明仰望茜色天际,将视线看往发声的方向,发现平坦的三角人字形屋顶上有个人影。 「呿,又增加了——啊?」 骂到一半,水明立刻察觉奇怪的事。夕阳快要西沉,不用多久就会日落,即便如此,一旦站在毫无遮蔽物的屋顶上,其身影应该会很明显。 但是,向克莱丽莎等人发出撤退命令的人物,仿佛身处海市蜃楼中,不知为何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男声再度对克莱丽莎她们开口。 「走了。」 「请问这样好吗?」 「时机已然错过。太迟的话,会被卷入不必要的事情当中。」 「被卷入是指——」 就在克莱丽莎如此询问海市蜃楼的男人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夜莺鸣转的声音。接着,世界震撼。那是和地震不同的不可思议空间动摇,而后夜莺的啼叫变化为世界铁制品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居然在这种时候发生神秘立场动摇manafield·vibration?」 发出这种困惑声音的人是水明。对身为魔术师的他而言,这场摇动是熟悉现象,但完全找不到引发这个现状的要因。再加上,现在发生的动摇,和平常使用魔术之际引发的摇动相形之下,有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另一方面,吉贝托因为这非比寻常的现象而发出惊呼。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似乎是初次遭遇这现象,对与地震不同的震动而感到困惑。身边的克莱丽莎也和她一样,一边和吉贝托同时注意着水明等人,一边不敢大意地环顾四周。 「冷静一点,吉贝托、克莱丽莎。」 「但是,戈特佛里德大人!」 「没有问题。这也在假想范围内,老实等着很快就会结束。」 一如那道声音所言,摇晃不久后就停止了。 确认平息下来之后,翡露梅妮雅询问。 「水明阁下!这是?」 「不,我现在也……」 无论是发生原因、或者这震动是何种事态的前兆,水明现在完全没有头绪。神秘力场动摇是高位格存在的显现,以及大魔术行使等等的前兆。 但是这次的状况并不符合上述的发生条件。 不过它确实发生了,通知自己世界有了某种变化。 那么为什么会发生?就在水明这么思考时,才突然察觉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是吗,是因为黄昏时吗!」 没错,位于日与夜之间的暖昧时间,也就是日暮之时。在这个时间,有被称为 『怪异』、『终末的怪物们』等等存在现身的可能。 就像要肯定水明的灵光一闪是正确答案般,夕阳西沉的反方向,夜幕化为阴影,在蓝色浪潮慢慢爬过夕阳照耀的地面、宛然展开侵蚀的领域中,突然裂开了黑点。 那里突然涌出漆黑的兽类。 「那、那是什么!?」 亲眼目睹漆黑的兽类——怪异从无底坑内喷出般接连涌现,初美发出惊呼。另一方面,蕾菲尔多少比她冷静,为了看清其真面目而仔细观察。 「狗……不对,狼吗?」 「总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漆黑的模样,让莉莉安娜想起罪孽深重的身影和不详生物了吧。她一看到怪异就反射性躲到蕾菲尔身后。 兽类外形确实如蕾菲尔所言,是像狗但也像狼的暧昧模样,染满身体的黑让人想起黄昏时能看见的暗影。大概是瞳孔的部分如鲜血般通红且可怕,周围飘荡着影子般的带状物。 翡露梅妮雅因为这好像在哪见过的模样而瞪大双眼。 「这个是,以前王城出现过的怪物……不对,这是现象吗?我记得——叫做终末事象twilight·syndrome?」 「是啊,没错,也就是怪异。你之前看过的被称乙种,这个比较小,也就是丙种。」 眼前这非狗非狼的生物,对魔术师而言是终末事项的一种,画分在丙种怪异之内。 由于这个现象最初被观测到的地方是法国,所以最初期发生的现象就称为「狗与狼之间」,其概念也因此而定。 这句赋予安宁中濒临危险之意的话语,却给予了那个现象形态,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了吧。 涌出的怪异行动毫无规则性,有的亮着潜藏在黑影里的红眼,有的待在夕阳照射不到的领域内低声咆哮,迫不及待地瞄准着生物。 不只水明等人在目标范围内,吉贝托和克莱丽莎也不例外。 吉贝托朝一旦阳光消失就会群起而攻的怪异咂舌。 「啧,那些家伙也看着这边。」 「置之不理吧,吉贝托,那是非剑主sordtamer或魔术师便无法打倒之物。上前也只是白费力气,不用出手。」 「我知道,但是……」 「戈特佛里德大人……」 这样下去不是很糟吗?看出克莱丽莎眼底的倾诉,站在屋顶上的海市蜃楼的男性仍旧否定。 「——不吾等无法打倒。即便袖手旁观,那个男人也会想办法吧。他不可能做不到,也不可能不去做。没错吧?」 停顿片刻,海市蜃楼的男子开口。 「——魔术王涅斯堤海姆的弟子,现代魔术师superior wizard啊。」 听见宛如知晓自己身份的说法,水明慌忙看向屋顶。 「你知道!?」 虽然当水明这么喊,但海市蜃楼的男人没有回答,仿佛在用言语玩弄水明一般。但水明似乎看见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浮现了浅笑。 「各位,撤回。」 海市蜃楼的男人这么催促克莱丽莎和吉贝托,以及白衣的教团成员们。 「慢着!你还没回——」 「虽然没有回答的义务,但是,也是……就告诉你一件事吧。记住了,吾等是普遍的使徒universitas。」 「普遍……」 就在水明浮现困惑表情时,海市蜃楼的男人为了预防追踪而咏唱咒文。 「显示圣像。炎与抵抗,拥有质量的虚空。其概念藉由吾之言语合而为一,转化为泥code pragmatic me resist kenon. to be one. it turned into mud。」 神秘的行使。就在如此察觉的瞬间,水明等人和克莱丽莎等人之间的空间,出现魔力光描绘出的图形与记号。他刚这么想时,火焰随机喷出,引燃附近然后全数变成产出热浪的红色泥土。 红色泥土宛如火焰延烧般开始倍增,其周围又生出火焰,组成火墙挡住逼近的怪异。虽然怪异也想追着克莱丽莎等人不放,但始终无法突破泥土存在的领域。 另一方面,水明看见那个术式的行使十分惊讶。 「刚才的是……」 虽然魔力光画出的记号和图形很陌生,但那并非这个世界利用元素的魔法。也就是,那是魔术,而且还是水明想得到的魔术。 「水明!虽然不知道你在惊讶什么,但现在没有时间发呆喔!」 「啊、啊啊!对喔!」 听见蕾菲尔提醒,水明将意识集中到往这个方向过来的怪异身上。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回过神,怪异们随着夜幕已经几乎来到身前。 「——遍布之风传递,将映照出的不动摇火炎归于身侧!倾听吾声!汝为染白的爱伊西姆!倾听吾声!汝为掸去各式灾厄的爱伊西姆……」 翡露梅妮雅对怪异放出白炎剃魔术。白热光线扫荡开了怪异,但怪异们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毫发无伤。 「水明阁下,请问这该怎么处理!?使用魔术也没什么效果……」 「退后!这些用普通魔术打不倒!梅妮雅带着莉莉安娜退到后面!」 「我、我知道了!」 翡露梅妮雅听从水明指示,带着在蕾菲尔身后的莉莉安娜退到黑暗尚未覆盖的后方。此时,水明转向蕾菲尔。 「蕾菲尔也退后!那些家伙很特殊……」 「等一等,我试试看。」 蕾菲尔这么说着,将没有收起的剑锋缠上赤色旋风并高举,朝从阴影中飞奔而出的怪异砍去。 身为精灵之力一部分的赤红阵风也对怪异有效吗?只见怪异被卷入盘旋赤风的乱流中,伤口喷溅出黑血并崩解。 「有用。这边就交给我吧。」 「好厉害……啊啊,好。剩下的是……初美?」 水明突然察觉青梅竹马不在附近,为了找她而环顾四周。在哪里?他很快找到已经被怪异包围的初美。 「什么……」 直到刚刚为止明明都还在这里。为什么现在会在那么远的地方?初美在昏暗的领域中挥剑横扫源源不绝的怪异。但是斩击完全没有效果,即便能够痛打并将之弹开,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口。 ——人类会对来袭的现象谋求对策、想办法除去并保护自己。但如同无法让这个现象本身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一般,普通的剑击也无法消灭被称为终末事象的『现象』,也就是怪异本身。 「这些家伙、逐渐增加了……!」 用刀攻击怪异的初美表情浮现焦躁。 「初美!不行快退后!这些由我来……」 「就算你这么说,再这样下去就要到对面去了!」 听见初美的话,水明终于察觉,初美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桥的前方。而桥的另一端有很多人。桥这边因为有自己一行人在,所以能够想办法,但要是怪异哪怕跑了一只过去,事情就会很严重。 因为怪异数量很多,所以范围攻击有效,但是—— 「可恶,只要再等一下……」 天空还很明亮,尚未进入夜晚。就算想用星空魔术enth astrarle也用不了。 水明因为无法一鼓作气全部打倒而不耐烦,但也是使用魔术逐一处理怪异,就在他打算往落单的初美那边跑过去时。 「……呀!」 初美在平衡不稳的时候被怪异撞飞出去。然后,在摔倒的她面前,有着狗型外表的怪异一口气进攻了。 「啊……」 她口中流露出混杂着绝望的呼吸。但是怎么回事?她应该要逃跑,却像是被束缚住般动也不动。就那样用胆怯的视线看着怪异,握住刀柄的手瑟瑟发抖。 「可恶!初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明不顾形象地冲到动弹不得的她身前。 ——被怪异撞飞了。直到这么想之前,还相信自己的心很坚定;但当飞出的身体摔在地面时,身体突然被陌生的恐惧支配。 一想到会死在怪异的尖牙利爪之下,手就在发抖,心也在发抖,身体突然无法动弹。 明明多次面向魔族,明明多次遇过这类危机,为什么现在会像被束缚住般动弹不得。好可怕。可怕的东西就在眼前。那样的话语浮现在脑中并反复回响,导致什么都做不到。 此时突然察觉,这是否就是他那时陷入的心之外伤心灵创伤。对自己而言的心灵创伤,是不是就是眼前的这个?而就是因为发现这点,身体现在才会动弹不得。 察觉怪异飞扑过来时,害怕得紧紧闭上眼睛。 但是,应该迎面而来的痛楚无论等了多久都没有到访。 感到奇怪地睁开眼睛,前方站着身穿黑西装的少年。 八键水明。他手持银色的刀,呼吸紊乱。过来庇护自己时受伤了吗?西装的肩膀处裂开了。 「啊——」 看见的是,就像不久前与龙人对峙时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曾经在梦里见过,而且应该存在于现在失记忆中的这 个背影。 是第几次了呢?他像这样来拯救自己。除了独自在森林里彷徨的时候、龙人现身的时候,恐怕还有不记得的许多次吧。 这副模样很没出息。明明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想,但为什么自己总是像这样、对他的背影感到满足呢? 明明自己应该变强了。学会剑,一心一意锻炼,明明已经能战斗了。明明是这样,现在却抖个不停。 那果真是自己希望的模样吗? 「——不对。」 没错。因为讨厌总是被保护,所以想变强。因为觉得只能受保护的女人无法和他在一起;因为只能受保护的女人,无法走在为了想保护谁而不断前进的他身边。 所以。 「——现在的我,不一样。」 没错。所以,为了不被他丢下而想变强。 对,所以—— 「我,想以剑变强……」 没错,说出自然浮现的话语后,遗忘的一切如同怒涛般回来了。自己是什么人,在哪里生活,和谁一起,都做了些什么。曾经的过去,曾经怀有的想法。一点不剩全数回归。 因为激流般流过的记忆感到晕眩,重新握紧刀站起身时,听见了水明担心的声音。 「没事吧?」 「嗯,没事。抱歉,各方面都让你担心了。」 「……?」 再度对转过头、脸上充满疑惑的他说。 「我已经没事了。」 「初美你、该不会……?」 他只凭几句话就发现了吗?走到惊讶的水明前方,瞄准从斜角扑来的怪异。 然后—— 「吾之心剑身幻为、破除三毒之技。自岩上豁出此身,献命为不动俱利伽罗……」 俱利伽罗陀尼幻影剑。将与此剑技共同传下的那句话语、也就是陀罗尼,平静咏唱出口。 虽然不是水明使用的咒文,但只要说出就能让心平静,将意识专注于剑。 怪异无法用剑打倒,也无法用剑给予伤害。但是,自己可以避开攻击、用剑将之驱赶击退。 挥剑将龇着漆黑利齿的怪异打飞。别的怪异很快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但她不慌不忙地将刀入鞘。然后—— 「——俱利伽罗陀罗尼幻影剑、禅顶、涅盘寂静之太刀……」 将陀罗尼化为低语念同并拔刀。在比刹那更细分的时间中,挥剑次数为二十四,把这一切全部掷向怪异。 周围人类的肉眼应该只能看见银色斩线在自己周围一闪而逝吧。飞扑而来的所有怪异都被剑击弹飞到半空。 水明刻不容缓地击出光辉魔术,怪异立刻崩毁。 「初美……你恢复记忆了吗?」 周围正碎散着魔术余韵造成的魔力光残渣,水明露出遇到意外好事般的高兴表情。初美对那样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水明,虽然对你有满肚子的怨言,但还是先道谢吧。谢谢。」 即便有点倔强,但真的满心感谢。可是他不知为何露出哆嗦的表情。 「希、希望不要把一切都怪到哥哥头上啊,之类的。」 「……还真敢说。而且你什么时候变成我哥哥了?」 「欸~因为以前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但是。」 初美这么说着,想起以前他来帮助自己的时候。没错。 「那个时候,也是狗呢。」 「……——是啊,这么说起来还发生过那种事呢……啊,先不提那些。」 初美对用眼神示意自己退后的水明摇头。 「不要。我不想逃。」 「但是……」 「我挡在这里不让它们过去,消灭就交给你了。」 自己也想战斗。想在他身边战斗。听见这句话,水明死心叹气,然后浮现无畏的笑容。 「交给我吧。」 他以如此可靠的话语回应。然后,初美开始着手该做的事情。 用剑击弹飞想过桥的怪异,绝对连一只都不让过。 就在初美怀着那样的决意击退怪异时,水明仰头看着夜色加深的天空举起手。 做好什么准备了吗?接着,他解放魔力,开口。 「夜幕内,夜空淌流之泪光威势。其巧妙导引为天地指南。蔓延于现世的不合情理。绚烂夺目,倾注而下。彼悲叹之物为恶,彼讴歌之物为善。一切皆由位于那纷乱彼方转瞬来到,闪烁之星芒vm noxcrima potestas. olympus quod terra misceo misucui mixtum. infestant militia. dezzmoror pluviaincessanter. vitia evellere. bonitate fateor. lux de caelo ste nocte。」 夜空浮现大大小小无数的魔法阵。那些魔法阵如同炮口般移动,然后在水明说出「星空啊,陨落吧enth astrarle——」的瞬间,周边一带光辉四溢。 ……那道光消散后,怪异全数消失。天空裂开的黑洞也同样消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夜晚的街道恢复原本模样。难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是白日梦吗?附近和平到不禁让人这么想。 「结束了呢。」 「对啊。」 初美向露出笑容的水明回以笑容。只是这样,就有一切重要开路先锋全都回到身边的感觉。 突然想起翡露梅妮雅她不知道怎么了而转过头,发现她们不知为什么在大声喧哗而且心慌意乱。 发生什么事了吗?就在如此担心想过去看看时,突然看见水明独自表情严肃地凝视着克莱丽莎等人离去的方向。 正当初美想跟水明说话时。 「ars.magna.raimundi……不对,那个魔术是——」 水明的低喃响彻在逐渐变暗的天空之下。 ……这起事件的目标是勇者初美,收拾善后虽然让人慌张,但因为她被当成目标原本就是意料之内的事,要说大混乱的话,也仅止于反女神教团所引起的都市骚动。 引发这场骚动的教团成员后来一个都没抓到。先是克莱丽莎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他们似乎也跟着消失在小巷以及建筑物的阴影中了。 这似乎是联合前所未有的骚动,对水明等人而言同样深具冲击性。当然,事情焦点集中在当时敌对的克莱丽莎等人身上。 就在几天前,她们还是交情不错才道别的对象。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水明颇受她们的照顾,蕾菲尔也和吉贝托交好。因此他们都在想到底为什么?这也可以称为世间机缘的妙不可言吧。 虽然水明等人并非对世间的不合理没有抗性、会就此感到沮丧,但毕竟原本想着感情能更好,现在发生这种事还是难免遗憾。 ——接着,水明等人和克莱丽莎战斗的几天后。这一天,水明和翡露梅妮雅、莉莉安娜三人,为了向初美告别而到访她在穆赞宫殿里的房间。 房里除了初美还有赛尔菲,但她理解水明等人和初美的关系,当他们到达时就带着房间内外的卫兵离开了。虽然一副「你们谈些不欲人知的事情也没关系」的样子,但这同时是她的体贴之处吧。 各处坐好后,等待水明的是初美喋喋不休的抱怨。 从为什么对身为魔术师这件事三缄其口,到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在原本世界都在做些什么等不平不满的牢骚。好不容易等她说完,水明已然陷入无精打采状态。 比起恢复记忆,被召唤和丧失记忆时的事情转变成压力了吧。翡露梅妮雅苦笑着阻止短暂休息后准备再战的初美。 「……那、那个初美阁下?差不多可以放过水明阁下了吗?」 「欸?我才讲了不到一半。」 「这、这样才、一半……吗……」 连一半的实力都还没拿出来……听见这样的话,莉莉安娜抖了两下。另一方面,被抱怨到了想吐的水明则摆出孟克名画《呐喊》的表情,灵魂已经从嘴里飘出来了,并进行不知道第几次的道歉。 「全部都是我的错,请您大人大量就此原谅……」 「好吧。你也有没有办法这个理由,今天就到这里吧。」 看来初美算是发泄了必须发泄的部分。现场气氛缓和下来后,水明询问初美。 「……对了初美,记忆恢复后冷静下来了吗?」 「嗯。虽然还有丧失记忆时发生的事所以感觉有点奇怪,但有好好跟上现在所处的状况了。」 初美会这么说,当然和归还方法的有无息息相关吧。因为有着能够回去的安心感,才多少减轻了一些不安。 因此,水明再度询问。 「初美,既然你记忆也恢复了,我再问一次。你不打算和我们走吗?」 「……不。果然做不到。之前也说过,是我主动参与这场战争的,事到如今不能放着不管。」 「就算是出于无奈?」 「水明你不久前也 说过吧?师傅看到现在的我会臭骂一顿。如果我现在为了自保而逃跑,爸爸才会生气。」 笑着这么说的初美毫不担忧。这是因为恢复记忆找回自己正确的信念了吧。既然决定坚持这个信念而活,自然不会感到迷惘。 「说得也是。我也觉得你会这么说。」 「没有硬要带我走吗?」 「我尊重你的意志。而且,我想很快就能给你好消息了。」 「你知道了!?」 「还差一点。目前还在先回帝国据点整合在这里得到的情报,并试着书写术式的阶段……如果那个叫因禄的家伙没把遗迹弄不见,在联合的这段期间就能全部解析出来才对。」 「是吗……」 得知还需要时间,初美表情有些遗憾。当初黎二和瑞树知道的时候也是这样,果然大家想回家的尽情都很强烈。 「虽然你大概不打倒联合北部的魔族之前不会回来吧……不过,要是术式完成了稍微回家看看也没关系吧?」 「也是。毕竟大家都很担心吧……而且。」 「而且?」 有什么挂心的事吗?看见初美那种表情的水明询问,而她则一脸「你怎么明知故问」。 「出席天数啦出席天数。我们不是没去学校吗?」 「那种事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啦。」 「想办法?」 「我是魔术师嘛~」 听出会蒙混过去的言外之意,初美明显露出嫌恶的表情。 「呜哇,真差劲……想用魔术让一切不了了之。呜哇~」 「啊?怎样啦?不然你要留级吗?反正我无所谓啊」 「欸?唔、嗯……我不要留级、喔……?」 「那就随我吧。」 看见初美因为不好意思而移开的视线,水明吐槽并总结。闻言,这次由翡露梅妮雅开口询问。 「关于回归的事情决定好了,但关于对方以初美阁下为目标这部分没问题吗?」 「你是说修女他们对吧。」 「是。既然他们宣告要带走勇者,就有再度袭击的可能性。一旦到了那种时候……」 该怎么办?但这个问题是建立在回不去原本世界的前提上。 根据这点,水明询问初美要是再度被袭击时有什么打算。 「初美,老实说你觉得怎么样?」 「难说。这次因为有水明你们在才得以脱身,我认为如果不到爸爸那种程度的剑士,无法与那种实力交锋。」 「也是啊。」 水明回想起几天前的战斗。那时看到的克莱丽莎和吉贝托的实力,几乎是压倒性胜过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他们。虽然勇者的力量是未知数,但加上她们,以及这次没来的因禄,还有应该是将水明送到异界的海市蜃楼的男人。 如果一次全来,恐怕就算自己一行在场也肯定会输,这点不难想像。 但初美似乎不这么认为。 「虽然打不赢,但我可以跑。反正恢复记忆了。」 可以从她的表情中窥见之前不曾看过的自信。恢复记忆的初美确实比丧失记忆时更强。克莱丽莎和吉贝托虽然实力高强,但如果初美贯彻逃跑的话应该没有问题才对。但如果问是否也能从那个魔术师手下逃开,水明无法同意。 「我也会尽快完成回去那边的术式。这样一来,事情不妙的话就能回去避难。」 「……总觉得想来想去都要逃,好讨厌喔。」 「没办法好吗?那具男人很强。」 「嗯……虽然我不太了解魔术师,但你都这么说了就不会错。」 经过和因禄的一战,初美初步将水明视为强者了吧。 说完话也道别过,水明等人离开初美的房间。 正当三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翡露梅妮雅突然开口。 「说起来,初美阁下没有送我们呢?」 「是啊。因为我总是出门家里没人,后来道别完她就干脆不送了。」 「听起来很像两位住在一起。」 翡露梅妮雅用责备的视线看过去,好像在赌气般不悦。 「为什么嘟嘴?她是我表妹、家又住隔壁,所以相处起来就像家人一样。而且梅妮雅你现在不也和我住在一起吗?」 「咦?啊、说是这么说没错……」 不满的表情瞬间转为开心的微笑。 「还有蕾菲尔和莉莉安娜也一起喔。」 「对。」 水明似乎没觉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什么不对。对他来说,她们也只是同住的伙伴吧。虽然要是彼此感情继续往上发展应该就会意识到什么,但由于『翡露梅妮雅是因为厄斯泰勒国王阿玛狄沃斯的命令』、『蕾菲尔是为了完全解除身上的诅咒』等等明确的理由,晚熟且恋爱经验为零的水明没能好好把握她们对自己的好感。 「…………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从现在开始,从现在才开始。刚刚开始学习魔术,也约好可以跟着去那个世界。还有很多培养感情的机会,还有很多!」 翡露梅妮雅这么说着,往后转身独自咕哝自我激励。此时,莉莉安娜拉了拉水明的袖子。 「怎么了?」 「前几天、那个厉害的魔法师。水明真的、全力以赴也不会赢吗?」 「不会赢吧。遇到那个等级的魔术师会是一场硬战。」 「那么厉害。」 「是啊。恐怕那个魔术师使用的魔术系统相当古老而且麻烦……应该说用上了惊人的技术吧。」 听见水明迂回的话。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都一脸纳闷。但她们那样也很正常。 「水明阁下刚才说古老,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猜那是我们的世界的古老魔术系统。大概,和我的世界有所关联吧。」 完全可以这么想。不对应该说在这个场合下只能这么想才正确吧。罗密欧使用的蛮名,克莱丽莎的图腾崇拜,以及最后那个魔术师使用的魔术,恐怕那一派和自己原本的世界有着什么关系吧。这点不会错。 「有初美阁下的事情在前,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 「这样事情更加、困难了。」 水明说完开场白后回答两人的疑问。 「如果要不解那个魔术,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要是不向知情的魔术师了解那个魔术的根本,恐怕我也会一筹莫展吧。」 听见水明的回答,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表情变得严肃。水明向她们说出自己的推测。 「大概……虽然是相当主观的预想,那个时候使用的合成概念。我想是将会附近没有的概念与概念相乘两三次后生成的东西。」 「将概念相乘后生、生成!?」 水明点头肯定翡露梅妮雅的惊呼,而她对那样的他露出难以理解的惊讶表情。 「那种东西是能、集中、并且成形的吗?」 「我认为正因为成形了才会变成那种状态,和其他的东西一样。比方说,嗯……」 「比方说?」 「锄头有着所谓『耕田』的概念。概念指的是能用那个东西做什么,例如由铁板和木棒固定在一起,名为锄头的实像,会成为谁都能判断是用来耕田的『记号』。我认为那是给完全不同概念的道具安上新记号般的表现……」 换句话说就是五德般的概念吧——水明这么说着环顾左右,两人都是难以理解的表情。那也是当然的吧。这段话肯定正是所谓的『否定实用主义』,也是魔术世界所说不变法则的突破。就算不知道这件事,再怎么样也无法理解吧。 「啊~抱歉。本人明明还不懂就说明实在太性急了。刚才说的都忘了吧。」 听见水明说刚才那些就当没听见,翡露梅妮雅突然询问。 「使用那个魔术系统的魔术师,在水明阁下的世界有很多吗?」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应该没几个人能使用那个魔术吧。」 「既然这么少,那有您认识的人吗?」 「有头绪的大概三个人。使用那个魔术的魔术师活跃期间在一千五百年代十六世纪中叶到一千六百年代十七世纪中叶之间。」 「您的意思是?」 「全员都活了五百年左右。」 「五!?…………请问那几位是精灵吗?」 「不,是人类。应该说曾经是人类更正确吗?毕竟他们从很久以前就不当人了。」 「不当、人……那个,这又是什么意思?」 「全都是怪物。都是怪物。」 「超过水明的、怪物吗?」 「那个啊,话先说在前面,像我这种的不过是菜鸟而已。哎,不过到了那种境界,几乎全世界的生物都只是菜鸟或婴儿了吧……」 尚未到达那个位阶之人无法完全掌握那种魔术师们的实力。就算低估也差不多有这种程度吧。如果对手并非到达那个位阶的高位存在,无论是多么高位的魔术师,恐怕他们都只会用哄小孩子的手段应付吧。 「…………」 水明陷入沉默,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情。盟主涅斯堤海姆罕见的因公前往调解魔术师之间的争斗时,他只用一句话就把敌方兼敌方魔术师全部变成了婴儿。没有使用术式,那个让对手服从的招式中最莫名其妙的技法。 「水明,那个现象、也是那个魔术师做的?」 现象。也就是最后袭击过来的那个。 「不,那个基于别的因素,那不是人类可以随便引发的现象。」 「我记得、名字是……」 「终末事象twilight syndrome。」 还没正式告诉过莉莉安娜。但是,翡露梅妮雅曾经见过一次。 「水明阁下,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发生那个名为终末事象的现象呢?之前询问的时候,您说过这边的世界没有那个。」 「我也在想。这个世界现在的自然之力很强,还不到足以引发终末事象的阶段。」 「即便如此那个时候还是发生了,也就是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水明不合时宜地搔着后脑。虽然做出那种举动,但他依旧有好好考虑过。 「以我的预测为例,包含这个现象在内、说不定那些家伙的行动就是为了加速世界的终结……会不会是这样?」 听见他的询问,莉莉安娜纳闷。 「终结世界……但那个时候,只是修女他们袭击我们、而已哦?」 「确实如此……但也有『大事由小事而起』、『自然界不能跳跃发展』这种说法。遵守自然法则的事物,全都会徐徐生长,不会因为『突然』或『跳跃』产生任何事,但如果这样想,那些家伙袭击我们的理由……也就是掳走勇者的目的,或许是加速今后世界末日可能性的一大重要部分。」 克莱丽莎等人是以掳走勇者为目的,这点很清楚。虽然这点和世界末日有什么关系完全不详,但正因为有关系,所以当时无底洞才会打开,并引发终末事象。 「因为没有循序渐进所以无法断言并非偶然……毕竟我是这方面的门外汉,不是黄昏的居民所以不知道。」 水明总结这次对话后,不由得说出另一件在意的事情。 「再来就是,蕾菲了呢。」 「蕾菲尔、吗?」 听见莉莉安娜的询问,水明一想蕾菲尔现在的状态就愁眉苦脸。 「样子和平常一样。」 「恐怕是因为她觉得输了吧。虽然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应该很不甘心吧。」 蕾菲尔对输给克莱丽莎这件事,抱持着很重的执念。在那之后,可以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窥见类似焦躁的情绪。 「唉,不只这件事。」 「是那个吧。」 「是、那个吗?」 一想到除了败北以外,那场战斗之后蕾菲尔身上发生的事,三人就一起沉重了起来。 水明等人懊恼时,当事者蕾菲尔正在宵暗亭的公会长办公室。 ……但是。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请不要笑了露梅亚阁下!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因为、因为嘛!那个、你让我看了那种样子!我、我!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露梅亚抱着肚子乱挥尾巴,倒在办公室地板捧腹大笑。笑得奄奄一息,笑到让人担心会不会不小心窒息死掉般、重复着间隔很长的吸气与吐气。 坐那样的她前方的沙发上,散发着惹人怜爱怒气的人是,缩小的蕾菲尔。 「没办法啊!我又不是自己喜欢变成这样……」 「啊啊肚子好痛啊我,这是今年最好笑的事。」 蕾菲尔眼眶含泪,愤恨地瞪着依然没有收起笑意的露梅亚。但因为那个表情太可爱所以完全没有威严感。 露梅亚笑完冷静下来后,重新坐回沙发上。 「哎呀不过,没想到过度使用精灵之力会让身体缩小。哈迪法伊斯就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虽然这也代表精灵之力占了蕾菲的大部分吧……噗,嘻嘻嘻。」 露梅亚按着嘴巴,努力把复苏的笑意封入嘴巴,但还是到达极限了吗,她的脸颊因为发笑而膨胀,流露出微弱的笑声。另一方面,蕾菲尔半是傻眼地叹气。 「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水明他们就要来向你道别了。」 「是吗?呼呣……那在他们来之前等跟你聊聊比较好呢。」 露梅亚这么说着将烟管拿到手上,转为认真的表情。蕾菲尔被她的表情影响,自然也跟着认真起来。 「露梅亚阁下,聊聊指的是?」 听见询问,露梅亚吸了口烟管,以看透一切的锐利视线望向蕾菲尔。 「……我说蕾菲,你输了吧?」 「那是……」 「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吗?希望你不要小看我。」 露梅亚以仿佛亲临现场的确信口吻这么说。蕾菲尔对被看透一事坦率点头。 「蕾菲,你知道为什么会输吗?」 「……完全是因为我的力量不及对手。」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你对另一个原因有自觉吗?」 蕾菲尔内心因为露梅亚的话吓一跳,但是…… 「不,都是因为我的本事不够,没有这之外的理由。」 蕾菲尔以半拒绝的态度否定还有另一个理由。不想承认。如果承认了,感觉现在支撑着自己的什么会就此崩溃。 另一方面,露梅亚看着蕾菲尔顽固的表情说了句「是吗」,然后叹气。 蕾菲尔因为她的举动感到焦躁了吗?因此不自觉用上责备般的语调。 「……露梅亚阁下有什么想法?」 「要直说的话很简单……但站在长辈的立场,我希望你能自己发现后承认。毕竟不能太多管闲事呢。呼呣,该怎么办呢。」 露梅亚烦恼似地朝天花板吞云吐雾,将烟管在烟灰缸上敲了敲,接着大概找到了答案。 「对了。反正你也有那个男孩和可靠的同伴,不用这么着急也没关系吧。在旅途中试着好好反思自己至今为止的战斗吧。如果这样做还是输了……就再次回到这边,我会严格锻炼你。」 「……我知道了。」 「嗯。简单来说就是太有勇无谋,但那也不是用嘴巴说说就能了解的事情啊,特别对年轻人而言……」 会这么说是反省了自身的经验吗?露梅亚朝窗外远远看去。抽了一会儿烟保持沉默后,她突然露出笑容,向蕾菲尔开口。 「蕾菲,过来一下。」 「请问有什么事?」 「让我摸头。」 「我、不、要!」 看见露梅亚双手做出的动作,蕾菲尔顽固地采取拒绝姿势。将对现在的身体来说过大的帽子拉下来盖住脸,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欸!难得你变成这种容易摸的大小,让我摸摸头有什么不好!」 「一点都不好!哪里有到了这个年纪被摸头还会高兴的人啊!?」 露梅亚对这么说着扭过头的蕾菲尔露出奸笑。 「就算你说不要,我也会硬摸就是了。」 在蕾菲尔听见这句话时,对面沙发上的露梅亚已经剩下残影了。 下一秒,帽子被人猛的抢走。 「哇哇哇哇哇!露梅亚阁下!」 「来了,摸摸摸摸摸摸摸摸」 「咕、咕……」 蕾菲尔因为头上显然心情舒畅的力道感到屈辱。事情变成这样的话,现在力量逊于露梅亚的蕾菲尔根本逃不掉。 疼爱蕾菲尔一番后,露梅亚的狐耳微微颤动。 「哎呀,好像来了呢。那么来办个简单的送别会吧。」 「……好。」 蕾菲尔板着脸回答后,办公室传来敲门声。 第六卷 尾声1 第六卷 尾声2 水明等人从瑟狄鄂司联合回到涅尔斐利亚位于小巷内的据点。 居住场所的状态和平常一样。水明用雪花石膏涂抹的周围建筑物外墙是舒服的纯白色,毫无小巷或死路特有的阴湿,反而充满清洁感,如果阳光得当甚至会让人觉得是庭园。 偶然看去,会发现摆设在外头的桌椅上,有好几只水明之前暂时收来当使魔的猫到处休息。有些靠在椅背上挠肚皮,有些躺成了大字型睡觉,完全呈现在外走廊晒太阳的景象。 「猫~咪!」 一看见这样,莉莉安娜立刻丢开洋伞,甩着紫色双马尾扑向猫进行突击。是因为远行所以无法补充猫狗成分吧?这么想的水明,同时想起莉莉安娜离开帝国前特别依依不舍的样子。 「抱抱。」 「喵~」 莉莉安娜抓住好几只猫,同时贴着脸颊磨蹭。猫咪们大概是因为之前当使魔时受莉莉安娜照顾过,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 变小的蕾菲尔对这个场面会心一笑,捡起莉莉安娜丢开的洋伞放好,抱起一只猫开口询问。 「话说回来,你们不回原来的地方吗?」 「喵~」 即便戳着猫咪的脸颊,当然也不会有叫声以外的回答。虽然知道是这样,但心情上还是想问看看吧。 在旁摸着猫的莉莉安娜回答。 「这里很干净、很舒服,所以常常过来的样子。」 「因为猫喜欢干净吧。原来如此,来巡逻顺便发呆吗?」 「喵~」 莉莉安娜再度倾听回答般响起的猫叫声。看起来会像是在对话,是因为水明教过她与动物沟通的方法。 ——之前的帝国骚动结束后,猫咪们的职责也跟着结束,水明遵从当初契约的『保证一定期间的饲料与床做为交换』,解除部分智能向上和假定契约魔术后就放了它们。 虽然大家大多回到原本出没的地方了,但好像有几只觉得这里很舒服的猫咪,偶尔会回来露脸。 「数量这么多,感觉晚上这里会变成集会所。」 「说的是呢,常听人说猫咪群众。」 翡露梅妮雅开朗回应水明的话。因为她也喜欢猫,所以看到猫咪聚焦在一起的安稳模样就觉得治愈吧。 「对、对了,水明阁下,那个……」 翡露梅妮雅这么说着,来回偷看猫咪和水明的脸。为什么一副好像哪里觉得害羞的扭扭捏捏—— 「嗯?啊啊猫对吧。」 「是!」 水明察觉后接过精神百倍回答的翡露梅妮雅身上的行李。她也马上晃着那头长长的银发,飞一般跑向莉莉安娜那边开始摸猫。 这么和平的时间过了不久,小巷入口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啊、有了有了!」 是对水明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少年嗓音。水明朝那道似乎感到安心的声音方向看,然后发现前往瑟狄鄂司联合的黎二等人。 守候在黎二身边的蒂塔妮雅用恬静的表情看过来。 「你们回来了呢。」 「正好才到。」 翡露梅妮雅抱着猫从耸肩的水明身后跑过来。然后,对蒂塔妮雅下跪行礼。 「向公主殿下致敬,祝您安好。」 「白炎阁下看起来也很有精神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喜欢猫吗?」 「咦?咦……是的……」 蒂塔妮雅因为翡露梅妮雅抱着猫行礼而失笑。后者红着脸回答后,向蒂塔妮雅询问。 「公主殿下,我记得您按照预定前往自治州抚慰民众了?」 「嗯。去过了,今天早上刚回帝国。」 另一方面,黎二说出回来的部分理由。 「其实是某位贵族又说话了。」 「又是某位贵族?」 「嗯……」 就在黎二表情严肃地这么回答时,水明发现平常总是早就出声的人居然没现身。 「是说瑞树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反应。」 「那、那个,瑞树她啊……」 「怎么了?」 水明纳闷询问,然而黎二尴尬地转开视线。就在此时——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二等人后方突然传来情绪高亢的大笑。听见那个女性尖锐笑声,水明立刻感到头昏脑胀。 「…………喂黎二,那个充满不祥预感的笑声是怎样?」 「嗯,你发现就好,得救了……」 黎二的疲惫回答刚说完没多久,一双眼睛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瑞树现身了。 「好久不见。与吾同样背负着比宇宙之暗更深黑暗的暗,身为真红暗跃者darkcrimson haider的吾之永远的劲敌啊!」 「啊……啊~」 听见瑞树说出的台词,水明发出秒懂的声音。黎二和蒂塔妮雅也满脸疲惫地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水明以微妙的视线看向悠然走来的瑞树。 「……瑞树,我说啊,那个不是停了吗?」 「在说什么?而且吾并非瑞树。吾可是这个天上天下唯一的存在,九天圣王伊欧·库查米。」 「好好好。没有那种存在啦……」 就在水明敷衍回答时,翡露梅妮雅也露出微妙的视线。 「……水明阁下,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难以理解。」 「我才想问……喂黎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见水明询问,黎二说出自治州发生的事情。拿到勇者遗留的武器,以及魔族将军现身,然后瑞树就变成这样。 「……原来如此。去拿武器的时候瑞树才变成这样。」 「嗯,所以,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 黎二表情僵硬。因为在离开厄斯泰勒之前明言过会保护好她,所以现在才会特别烦恼吧。 「欸,不用在意啦。」 「但是……」 「说要跟你去的瑞树也得负起责任。而且,现在钻牛角尖也于事无补吧。反正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说那些又没用。再说啦,突然变成这样的话,也有可能突然变回原样吧?」 大概是水明说得很轻松,黎二的脸重新爽朗起来。 「说得也是。」 「不过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说得也是。」 黎二看瑞树看到一半表情复杂。他应该是想说怎么偏偏是变成这样,就算不变成这样也没关系吧。关于这点大家都持同样意见。先不提这个。 「——算了,先进去吧。虽然我们也刚回来没办法招待就是了。」 「不用客气,我们也是来交换情报的。」 瑞树也以伊欧·库查米的自傲态度接在蒂塔妮雅之后说。 「呼呣,那么就到你这家伙的城堡去吧。」 「瑞树,你等一下。」 「吾是伊欧·库查米。」 「好好我知道了伊欧·库查米小姐。梅妮雅,带蕾菲她们和黎二他们进去。」 拜托翡露梅妮雅并目送其他人走进据点后,水明转向伊欧·库查米。 「好了……所以?你应该不是认真在装吧?」 「你这家伙还不相信吗?」 「我要确认,确认。过来一下。」 「拒绝。」 「我拒绝你的拒绝。话说我过去比较快吧,头借我。」 就在水明摆出挑衅的态度走过去后,伊欧·库查米露出玩弄般的笑容。 「吾可是拒绝了哦?」 「听不见。」 水明不采纳伊欧·库查米的话,将手伸向她的头。虽然初美当时是因为丧失记忆才没出手,但多重人格若是给予刺激就有恢复的可能性。因此,就算怀有罪恶感水明也准备施展魔术——就在此时。 「你这家伙又要像之前那样,摆弄这个女孩的脑袋吗?」 「——!?」 看见伊欧·库查米知情的笑容,水明飞快后退。看见他惊讶的表情,伊欧·库查米脸上蒙上阴影。 「怎么?需要那么吃惊?」 「……你是什么?为什么知道那件事?」 水明表情严肃地发出询问。那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为什么突然出现的另一个人格会晓得?水明脑中怀疑与疑问交错。 另一方面,伊欧·库查米露出从容的笑。 「表情真恐怖。但是,吾说得没错吧?那是你们这些家伙来这里之前的事情。对,这个女孩喜欢你这家伙。但是,你这家伙践踏了这个女孩的好意。你这家伙用力量将这个女孩释出的好意掉包到其他家伙身上。」 「……是啊没错。」 没错。这个自称伊欧·库查米的什么东西说得没错。 虽然瑞树当初真的在意黎二,但当水明帮助她接近黎二时,她好像对自己产生好感并告白了。 就像伊欧·库查米说的,当水明用魔术将告白对象掉包成别人。 看见水明询问的视线,伊欧·库查米开口。 「没什么。只不过是附身这个女孩之际,稍微窥视了记忆而已。当然也就看见你这家伙封 印的记忆。」 听见这句话,当水明多少理解伊欧·库查米是什么了。 「回答我。你是什么?什么的精灵?」 「不用那么生气。吾并不打算作恶。吾之所以借用这个女孩的身体,是因为我们利害一致——再者,你这家伙能把吾怎么样?」 「别看不起现代魔术师。我们可以用古今东西各种魔术驱除像你这种东西哦?」 「算了吧算了吧。就算可能确实做得到,但给予这个女孩的负担也相当沉重。说不定会坏掉哦?」 「…………」 关于这点无法否定。如果附体瑞树的是巨大存在,强行驱除确实会对她造成很大负担,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在说谎。 水明瞪着伊欧·库查米。 「不用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怎么,别担心。吾没打算让这个女孩为非作歹,也不打算让她痛苦。」 「真的?」 「吾不说谎。」 确实没错吧。精灵基本上不说谎。虽然会不说真话欺骗对方,但如果不是会作恶的类型,说要保证瑞树的安全就不会是谎言吧。 伊欧·库查米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放弃强制驱除自己的水明。 「很重视这个女孩呢,既然如此为何要疏远她?」 「闭嘴。我是魔术师,瑞树是普通人,怎么能让她过来这边。」 听见这个答案,伊欧·库查米回了句「是吗」,然后再度露出嘲笑般的笑容。 「还有,这件事别告诉其他家伙哦?这是吾与你这家伙之间的秘密。」 这么说着,附身瑞树的『什么』,使用她的身体笑了。 第六卷 后记 各位,久疏问候。我是樋辻卧命。 这次的故事是瑟狄鄂司联合完结篇。 水明等人在联合的战斗姑且告一段落,然后强敌也陆续出现。 包围着水明同学的环境会越来越严苛呢,加油吧水明同学! 不管怎么说这集的重点还是与因禄的战斗吧,是久违的热血战斗! 然后然后还有一个重点!这集和之前不同,大幅描写了黎二同学的故事。 终于写到了!黎二同学活跃的地方!还有瑞树同样活跃的地方(笑) 接下来,黎二同学变强的过程,以及瑞树和伊欧·库查米的笑点成分可能会逐渐增加! 如果各位接下来不只期待水明同学,也能期待他们的活跃的话是我的荣幸。 感谢各位让第六集顺利出版,责编s大人、插画家himesuz老师、设计师堀江ヒデアキ先生、校对公司来堂,真的非常感谢。 樋辻卧命 第七卷 序章 被凭依的少女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南宫弗洛 此时,涅尔斐利亚帝国首都费菈丝·菲莉亚八键住宅的小巷中,盈满了微妙的紧张气息。 这既非战前宣言所带来的紧迫,亦非难言预感所引发的悚然。若要具体形容的话,就有如身临与召唤术唤起的恶魔对峙的场面,那种极度不安之时与之视线交会的感觉。 然而引出这种奇妙气氛的“罪魁祸首”,是正与八键水明对峙的某位少女。 少女身着女子制服,上下露出与季节不符的红色围巾;手戴露指手套,不经意间散发出难缠的气息;留着靓丽的黑色长发,让人怜爱的小脸上扑闪着大大的双眸。 少女本应是水明的好友安浓瑞树,但她现在浑身洋溢着难以言说的违和感。 细看其双眼,可见黑金异瞳。但正常本应全黑,却不知缘何异色。惯常保持优雅弧度的嘴唇,此刻犹如恶魔嘲笑般挑衅地上翘着。 真是难以想象一直以来的她竟变成了如此模样。 如今站在水明眼前的是并非安浓瑞树的“某人”,其自称——伊娥·瞿昙。 【伊娥·瞿昙: 原名“イオクザミ”,应该是文库版第六卷首次出现,贴吧译名为“伊欧·库札米”。伊娥(音译):1. 希腊神话故事人物,宙斯的情人之一;2. 木星卫星,木卫一。瞿昙(くずみ=クザミ):释迦牟尼的姓。类似译名有:来住、葛见、来栖、九头见、久须美……】 上次对话已经不知道结束了多久,伊娥·瞿昙默默地与水明进行激烈的眼神交锋后,终是一脸不爽地放弃了。 “就这样,差不多让吾过去了吧?” “恕我直言,我不能把你这样危险的家伙放进家里来。” “呣?” 水明的话让伊娥·瞿昙的表情变得险恶起来。当然,正因为对方是正体不明的存在,水明的主张可以说很正当。 以此,伊娥·瞿昙只能郁闷着表情打算说些好话。但在此之前…… “——这样的话我当然不能说。”水明如此说道。 就好像认可了她出入一样,水明别开视线。 虽然水明确实不想把奇怪的家伙放进来,但这样的话事情永远进行不下去,而且现在把她赶走的话就得不到相关情报。 所以以水明的立场来讲,如此并非本意。 少女到底是什么情况,有害?或者没有?要确定下来,还需对其言行的细枝末节进行细致评判。这样的话,让其进入家中不可避免。 所以,伊娥·瞿昙没有开口嘲讽,光顾着笑了。 “你这人真是麻烦。明明想更单纯地活下去,却不强行找借口就不行。这样不会积累很多郁忿吗?” “吵死了!魔术师不拘泥于道理那要怎样?一个一个地去接触那些烦人的理论,将所得的道理组合构筑起来,这是魔术的起始好吧?把职业病否定了的话是要丢饭碗的啊。” 因事情不顺产生的焦躁感,水明的言辞有些粗鲁。伊娥·瞿昙将自己引出的抱怨话放到一边,眯着眼朝水明望去。 “所以呢?可以让吾进去吗?到底怎样?” “……你真的不会害我们吧?” “吾讨厌无意义的问题。” “由着性子废话连篇的家伙还真有脸这么说。” “哼,吾要害你们的话,最初就会趁你们疏忽大意。这点道理就算不逐一讲明你也应该想得明白吧?” “是确认啊确认!什么都不想说的话,我至少要听到你从口中说你什么不会做。” “就算吾说谎也行?” “我说了,你要把话从你自己口里说出来。” 水明如此纠缠不放,当然是为了牵制伊娥·瞿昙。这种隐藏至深的家伙,有时就算不说谎,沉默依然可能带来不利。因此,要让她明白地讲出什么事情不会做,某种意义上说算是迫不得已的手段。 正是因为,若为高纯度的精灵,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终于伊娥·瞿昙放弃抵抗,露出退缩的表情。 “吾不打算对你们行有害之事,否则也不会帮助你们。” “那你自己会得到什么好处?” “就不能直率地接收别人的厚意?你还真是性格扭曲哪!” “这是我承担的职责。正因为黎二和瑞树都是好人,所以我不疑心深重一些不行。” “虽不是个烂好人,却也还嫩着呢。” 伊娥·瞿昙如此说着,发出愉悦的笑声。水明别开脸去,露出有如口含裂胆的扭曲表情。 之后水明伸出食指在她脸旁“过来过来”地勾引,做出跟上来的指示。 水明这种态度,用伊娥·瞿昙的话来说,果然是“不逊的家伙”。如此说着,她笑得停不下来。至于她想到了哪里,怕是在不知道的远方了。 “……” 忽然,水明窥伺起旁边猫咪们的样子。对邪恶精灵的气息敏感的猫来说,它们应该会对伊娥·瞿昙亮出威吓的行为。但是小巷的猫咪们只是很普通地在这里喵喵喵的玩耍着。 这样说明,瑞树这种应该不是恶魔凭依。借此可以消去一种悬念。不过还有其他的可能性,现在还不能大意。 水明将伊娥·瞿昙带回了家,进入客厅,此时除了莉莉安娜,所有人都围着桌子落座。 “梅妮雅,莉莉安娜去哪儿了?” “莉莉安娜正在补充猫咪成分,好像带了几只猫在卧室里玩。” “原来如此。” 好久不吸猫,莉莉安娜想必是打算尽心玩耍一番。 “算了,虽然没有全员到齐,吾不介意。” “为什么你突然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啊!” 水明对一进屋就摆出嚣张至极的态度的伊娥·瞿昙惊讶不已,用“你在说什么”的眼神询问发出质问,伊娥·瞿昙可劲儿地回以“给我配合着点”的表情。 “吾之宿敌哟,可知吾乃伟大至极的存在,遍寻至宇宙之尽头皆无可匹敌。尽管在吾之面前像对待主人一样尊敬,不,赏你十天一次尊敬的权力吧。虽然屁股不可能让你舔,不过鞋缝的泥巴允你尽情选哟。” “舔你个鬼哟!你这么希望让谁尊敬你的话,就别在这儿浪了,还不如去哪个旮旯建个新兴宗教来得有效。” “宗教哦,似乎可行啊。好,找到法人后,团体名就取‘mother of darkness【暗黑之母教团】’……不,生命空间·parrot·三法行·pana波……” 【生命空间:日本邪教,参见“http://.people/gb/channel2/16/20000225/7361.html”。三法行:日本邪教“法の华三法行”,1980年1月6日于东京都创立,教祖“福永法源”,2003年4月23日宣布破产解散。】 “喂,快停下!后面那几个各方面来说都很危险啊!” “你说什么呢,不是你这家伙说要干的吗?” “没叫你真干啊!” 纵使大声喝止,伊娥·瞿昙仍口若悬河般狂吐妄言,水明神色认真地重申,然而她只是露出戏弄的笑容。 “知道吗?于吾而言,每当念起汝之姓名,吾就想到‘宿敌’二字,或者说是‘rival’。对于无条件采纳汝之言的吾,汝作何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毛我非要理会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对于交流难于对牛弹琴的伊娥·瞿昙,强如水明也只能抱头无能狂怒。正因为她并非天然,而是真有意,所以更糟糕。 作为将两人你言我语尽收眼底的吃瓜群众,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不禁张大了嘴,然后感想自己跑了出来。 “真是厉害呢!” “强哪……” 两人恐怕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将水明戏耍到如此程度的人吧。除了联合的盖亚斯,以及露梅亚,这位是第三人。 突然,两人中翡露梅妮雅提出了疑问。 “那个……水明大人。瑞树大人到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啊,复原之前不会一直这样吧?” “嗯,嗯……” 对于如此束手无策、有些不像水明风格的答案,翡露梅妮雅发出不知作何回应才好的微渺声音。 在水明与翡露梅妮雅交流的同时,一旁黎二抱着头喃喃自语:“这算是什么程度了?这不就是黑历史吗……黑历史……呵呵……”同样是被害者的水明对此烦恼深感同情。 另一边包括蒂塔妮雅在内少女们恐怕不知道该从哪如何怎样加入这个话题吧。 “比起那个,不如谈谈分开行动期间发生的详情,怎样?” “……嗯,说的也是。我想我们也不得不优先考虑这个了。” “甚好,那这就开始吧!” “你够了,快给我乖乖坐下!” 水明让独秀的伊娥·瞿昙坐好后,便开始说起自己这边发生过的事情。 第七卷 第一章 于八键之府邸 ★ “联合那边是这样啊……” 水明将联合发生的事件大致讲完后,黎二表情严肃地如此呢喃道。 对此,水明如往常一样摆出跨下肩膀的样子。 “是啊。怎么说呢,件件种种都磨死人了。” “不想连水明你的青梅竹马都召唤过来了。” “我想那完全是偶然吧。当时知道还附赠个失忆的时候,真是把我急到了……” 水明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起到达联合后立马发生的事情。当时在游行中偶然看见初美,接着为了去与她相认,遭受了被说不认识、结果甚至被截住围攻等惨事。 看他这样,黎二像是心里大石终于落下一样脸上浮现出笑容。 “不过真是太好了。要是她记忆一直不恢复,接下来想必会有很多困扰吧。” 失忆之事没有酿成大祸,黎二作为好友也为此感到庆幸。 对着这样的他,水明露出让人放心微笑回道:“嗯,是啊!” 然后,黎二突然画风一转,不知为何那让周围人放心无比的平稳笑容,瞬间变成无比烦恼困乱的头大表情。 “真的,能变回来实在太好了,能变回来哪……” “……” 让黎二声音如此黑暗的原因,不必说一定是坐在他旁边椅子上的少女。水明虽无法认知黎二的心理阴影面积,却没有看漏确实有阴郁的影子投射到了上面。 那正是因为,能顺利地回到从前的样子让黎二羡慕无比。总感觉他都消瘦了许多,不难想象回帝国途中他是如何的劳心伤神。不过这样他都没生出嫉妒的感情,是因为他本性如此。 察觉到这点的水明,不禁发出深沉的叹息。作为共享了同样过去的好友,他果然无法当作不相关的路人。 结果黎二与水明陷入了同病相怜的氛围中,对此蒂塔妮雅开口道: “于是呢,你把勇者初美丢在联合就回来了?” 对于她的询问,水明点头回应,接着翡露梅妮雅替他开口了。 “那是因为初美大人有初美大人的战斗。水明大人尊重她的意志,暂且决定在联合与她分别。” “水明,你觉得这样好吗?” “没什么好与不好。她一心坚持的话,我强行把她带上不是多管闲事吗?” “但是待在联合的她不是很可能遭遇危机吗?” 遭遇危机——黎二对这个词产生了反应。 “你说的是‘普遍的使徒(universitas)’那帮家伙吧。” 普遍的使徒,那是有着因禄、克莱丽莎、吉贝托等人,以站在屋脊上那个如蜃景一般的男人为首的底细不明的教团。他们暗中操纵反女神教团那帮人,企图拐骗作为勇者的初美的行为,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他们是能将水明等人逼至绝境的强敌,用普通的手段根本无法应对。以现状评估,他们甚至比魔族更具威胁。 尽管有这种人物在,水明仍然将初美留在了那里。要说不让人担心,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不管怎样—— “对于此事,不管我在哪不也没办法吗?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会什么时候、从哪里袭击过来,无论如何对应的后手也准备不完。所以我们要尽早让初美达成目标,而我也不得不去寻找归还之法,这是现在能做到的最好方案。算了,这也不重要。” 水明暗示话题的重心并不是这些,黎二似乎也明白了些。他抱起双手,似乎很认真地沉吟起来。 “依水明所言,我们也很可能是他们的目标呢。” “按他们所说的话。” “计划把勇者抓走的神秘集团啊……” 他们到底为了什么目的要抓走勇者,现在还不能定论。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一下子得出答案。 突然这时,水明朝蕾菲尔望去。 之前还在帝国的时候,她曾与“普遍的使徒”之中的吉贝托交好。对她来说,熟人去了敌方那边,想必心情会很复杂吧。 屋内陷入深深的沉默,于是黎二转换了话题。 “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们说了。” “是这样呢。” “允。” 对于黎二所言,蒂塔妮雅和伊娥·瞿昙点了点头。 水明他们大致听了在自己一行回家之前,黎二他们去自治州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细节之处就没怎么听;不过对于袭击黎二他们的是谁,以及自治州取得的勇者遗物到底是什么,他们倒是很感兴趣。 “——再从头开始过一下,我们与水明你们分别后,为了弥补自身力量不足,便去自治州寻求那里的勇者遗物。” 黎二的简要说明开了个头,水明等人便相继点头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到了自治州,我们听那里的负责人介绍了勇者遗物,然后被领进了里面。接着就在那时,自称是魔将的男人闯了进来,我们把他击退……不,是把放他走了,然后今天回到帝国。” 以上,便是之前说过的至今日水明与黎二两方再会之前的梗概。 再次听了他的话,翡露梅妮雅不禁惊讶地喃喃。 “被魔将袭击了吗……” 水明亦对黎二等人会与魔将照面深觉意外。这是当然的,因为黎二他们还在帝国的时候,应该谁也不知道他们将去往自治州。 “也就是说,黎二君的动向被魔族知道了,是这样吗?” 对于蕾菲尔的疑问,蒂塔妮雅摇了摇头。 “不,似乎不是这样。” “怎么说?” “因为魔将似乎不知道在安置勇者遗物的场所会遇到勇者。在黎二大人报上名号的时候,魔将才得知黎二大人的身份。” “魔将自称伊尔萨鲁,那个男人似乎也盯上了勇者遗物。” “原来如此,是打算将可能成为威胁的东西尽快除掉吧。” 也许正如蕾菲尔所言,对方应该认真考虑过今时的勇者可能得到前代勇者使用过的武器。如今魔将人数减少的情况下,就想趁早主动出击削减勇者方的战力。 突然,水明从刚才对话中想到了什么,便朝黎二询问。 “我稍微有些在意,你刚才称呼魔将的时候,说的是‘那个男人’吧?” “我是说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听你说的话好像很自然地特指对方是男人,所以有些在意。在你看来是那样吗?” “啊……这个我倒是没注意,不过确实是那样的。” 黎二理解了水明的意思后,露出事到如今终于注意到的样子。 至今为止水明遭遇的魔族以及魔将都与人类差别太大,根本不会出现区分男女的情况。当然它们应该也有雌雄之分,不过外表超越人类范畴的话,也便不会去考虑男女区分。 但是这里黎二明确说明了。也就是说,那个魔族拥有适用人类男女区别方式的外貌。 “我们在与那个魔将会面之时,也确实没想他竟然是魔族。实在是他的样子与人类太相似了……嗯,就是这样。现在想来,那个魔将果然应该归为相当特别的存在吧。” “那关于先前黎二大人说道‘是把他放走了’,与他的特殊之处有多少关联吗?” “嗯。因为那个魔将实在太强大了。即便单挑我们所有人,我们也只有咬牙坚持的份。就是这么的强悍啊!” “那个是……” “拥有女神加护的黎二都如此严峻吗……” 看了黎二的表情,水明不禁以手抵颌沉吟起来。虽然黎二确实在这方世界还是个小白,但即使对水明来说,他的力量也绝对不算低。这样的他至今经历过与魔族的战斗、讨伐勒贾斯、与艾力欧特打得有来有回,但却说出“只有咬牙坚持的份”,可以说证明疑虑的材料十分充足。 对此,伊娥·瞿昙义愤填膺地发出鼻哼声。 “哼,吾认真起来的话就他那点程度……” “最后确实是瑞……伊娥·瞿昙小姐使用的魔法才有用的样子。” “真是这样?” 对于如此询问的水明,伊娥·瞿昙现出像是竭力镇住左手的样子。 “还行吧,就那个德米欧伽也对负荷苦痛的吾之左腕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德米欧伽: 原名“デミオーガ”,意为“demi-ogre”,即“半食人魔”,是食人魔(ogre)与人类、森精(精灵、elf)或侏儒(dwarf)杂交种。】 见伊娥·瞿昙如此中二的行为,不知为何黎二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呃,这个,伊娥·瞿昙小姐?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痛的不是左眼吗?” “嗯?是哪样吗?那就是吾之左眼承受巨痛——” “搞忘了就别费劲装什么邪气眼!” 对于放开左手,转而开始“镇压”左眼的伊娥·瞿昙,水明没忍住就参一脚吐槽了。明明没有多重要的事情,不知怎么不夸大其词就停不下来一样,这个谁谁谁! 在伊娥·瞿昙终于放弃“受痛”之时,黎二说道: “ 不过,那个魔将的强大是真货。”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吾比那家伙还要弱吗?” “不,虽然我其实没那个意思……” 对于争论不休的两人,蕾菲尔终于也忍不住插嘴。 “你这样会没完没了的黎二君,再说那个魔将的力量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啊……” “不是说了吗,就条咸鱼而已。若非龙人那种程度的对手,根本不配与吾为敌。” “……” 对于插嘴狂魔伊娥·瞿昙,蕾菲尔受不了只好闭嘴。水明想差不多也该回归正题了,便给蒂塔妮雅使眼色。 于是她宛如重现当时场景一般半眯眼睛,然后旧话新谈。 “那个魔将的力量很具威胁,他能轻易地消除我们的魔法,并且操纵着强大至极却又并非魔法的赤红雷闪,身体能力也让人惊讶……要说的话,大概要有我这样的速度才能勉强与之相抗。” “嗯……” 水明曾与蒂塔妮雅交战过,并亲身体会到她有多厉害。既然她都这样说,想必那一定是不可小觑的对手。 “那你们还有其他注意到的点吗?” 闻言黎二与蒂塔妮雅陷入沉思,然而伊娥·瞿昙又笑了。 “还用得着想吗?重要的事情不明摆着,那家伙可是说过我们是祭品的哟?” “啊!” “说起来还真是呢……” 伊娥·瞿昙的话似乎让两人想起来了,终于注意到的他们不禁拍手以庆。见此,水明面色险恶。 “你说祭品?” “正是!那个上天入地(中略)……圆满后的德米欧伽不惮以人为食。说不定神殿里已经不知道有多人,字面意思上的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养分。” “喂喂喂,没有虚张声势,那家伙真吃人吗……” 对于哑口无言的水明,黎二与蒂塔妮雅双双点头表示确认。对于自己力量绝对自信之人,有时也会出现在弱小之人面前夸大其词的情况。水明乍听“祭品”一词,并没有“说不定真是这样呢”的想法,没想到会是“真是会吃人的怪物”这种让人意外至极的情况。 忽然黎二窥伺蒂塔妮雅的脸,从他的眼中映出了她严肃的表情。目睹了“吃得乱七八糟的现场”的人,脸上都会清楚地表现出来吧。 于此,翡露梅妮雅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表情严肃地问道: “难道克雷葛力大人他们没来是因为……” 闻言,水明也不禁如此觉得。时刻侍奉在蒂塔妮雅身边的骑士没有跟来,这很不正常。 难以置信的水明他们不禁紧张不已,对此蒂塔妮雅摇了摇头。 “让白炎大人费心了。克雷葛力他们只是因为伤重留在了自治州,并没有生命危险。” “是这样啊……” “如此便安心了。” 与真的安心下来的翡露梅妮雅一同,水明也跟着点头。翡露梅妮雅是为自己国家的同胞担心,而对于水明则是因为,克雷葛力他们姑且算是熟识,且很尽力尽力地照顾黎二跟瑞树。他们若真发生了什么,水明也不会觉得好受。 担忧解除后,不知为何蕾菲尔像是难以理解一般念叨。 “关于袭击黎二君你们的食人怪物的话题,但归根结蒂魔族应该不是会吃人的怪物才对?” “嗯。对于此事我也跟蕾菲尔一样,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我也从未听闻过还有类似的事件。” 对于蕾菲尔之言,翡露梅妮雅表示同意。姑且不论魔族本应与人类外形相去甚远,就连它们会吃人这种事也是前所未闻。 蒂塔妮雅似乎也是如此认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与我们战斗过的是食人怪物这点却是事实。” 结果她也对这难以回答的问题不知情。对于此事,只能说是情报实在太少,得不出明确的答案也无可奈何。 令人惊讶的魔将现身了,简而言之就是这样。正当这个话题陷入胶着之时,伊娥·瞿昙将食人案件甩了过来。 “吾永久之宿敌哟,你可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要问我哟!不要甩给我啊!” “这有什么不好。吾想听听你那样的‘妄想’。” 伊娥·瞿昙有什么打算才会这样说吧。她用深感兴趣的眼神看了过来。 水明正推测其意图之时,黎二仿佛与她同调一般,向着水明探出身体。 “水明,我也很想听听哪。你是怎么想的?” 连黎二都趁着话题起兴,水明不禁苦叹。 这种场面下,不知为何同伴们对水明的意见拥有着绝对的信赖。确实是因为他在神秘方面观点起效的情况太多、一语中的的情况太多。但是——这里距离问题核心太过接近的话,可能会牵连自己身份暴露。 但察觉到全员的视线都锁定了自己,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逃避。 水明为了让自己觉悟而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先是睨视伊娥·瞿昙。 对于并非责难、而是有魔术师风格的锐利眼神,伊娥·瞿昙产生了反应。 “你想怎样?” “……你刚刚称那个魔将为德米欧伽吧,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那样啊,用你们的话来讲,那就是德米欧伽!” 有些关心那个“你们的话”到底指代了多大范围,水明视线移动间向翡露梅妮雅问道: “梅妮雅,德米欧伽是?” “……关于此事,我也不太明白。” 她也不知道啊。既然如此,他这次又问了蕾菲尔,但她也闭目摆首。 再看蒂塔妮雅与黎二也是一副不知情的表情。这也就是说……德米欧伽这个词并未被普世大众所使用,而对于它背后隐藏的真相,水明也不是没有头绪。 “……下面只是我的妄言啊。我认为这个魔将,也许是这个世界食物链的顶点。” “食物链的顶点?” 对于黎二的反问,水明点头说道:“对。”当然,作为这个世界本土住民的三位少女,她们不明白食物链这个词的意思,于是只能将头微微侧倾表示疑惑。 “水明,你说的是哪个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没别的意思。大概地讲,以我现在所知,我们世界食物链的顶点是身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但是你们世界却不同,我想这个绝巅之位已经被更加强大的生物占据了。” 水明他们的世界,或者说是以黎二他们这种一般人所知的范畴的世界,位于食物链顶点的是身为万物灵长的人类。当然这种结论的评判标准在于掌握生杀大权的多少,因为若以捕食者的顶点来辩,肯定就会有人站出来投细菌才是最强生物什么的。所以在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之前,这里还是就此打住为好。 目前认为,无论准备有无,人类拿刀都砍不死的生物是不存在的。 当然,会加上“为一般人所知的范畴”的前置,是因为实际上为他们所不知的地方,存在着以人为食、却能简单地打倒的怪物。但是—— 另一边,虽然提到了食物链顶点,黎二依然找不到要点。 “就算你说会吃人的生物,这也……” “不是这个意思,这种场合下考虑成‘不会被其他动物威胁到生存的生物’更好一些。嘛,既然这个世界存在兽人、矮人、森精、龙人以及魔族,那么存在以人为食的生物也不奇怪。重点是……那家伙是否是与人类敌对、且并非魔族的本土生物。” 【森精:原文为“エルフ”,原型为“elf”。elf原义是指灵魂、鬼神、妖怪等,但现在多以“拥有稍长的尖耳、手持弓箭、金发碧眼、高大且体型与人类相似的美丽生物”广为人知。国内一般翻译成精灵,本文为了与“精霊”区别开,将其翻译成森精,译名参考《no game no life》。】 也就是说,存在着并非魔族的人类天敌。在水明他们的世界,存在于鬼与吸血鬼周围的东西也适用于这种情况。 接着蒂塔妮雅表现出陷入沉思的举止。 “……说不定就是这样呢。那个魔将好像也说过将力量借与魔王纳库夏德拉之类的话。也就是说,他不是魔族!” “这样说的话,他既非部下,亦非仆从。若是如此,他果然是赞同邪神意图的一部分人外势力吧。我说着的时候也觉得奇怪,果然……” 水明一直忧心记挂的就是这个方面。他之前就已推论出,这个世界魔族与其他生物的纷争,其实就是女神与邪神的代理战争。 以人体来比喻的话,魔族就像是体外入侵而至的病毒,与之相对,人类以及其他生物则如同抗体与之抵抗。 病毒如果成为威胁到人体安全的外敌,体内存在的全部抗体则不得不与之对抗。但就此次事件而言,对作为病毒的魔族,有一部分抗体举起反旗与之呼应。若这个假说成立,那么即便存在着人类天敌,也只能归咎于本来的样子出了差错。 一脸嫌恶地呢喃着,伊娥·瞿昙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还真是有趣的想法哪。”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水明用随意的言辞应付了伊娥·瞿昙,同时斜眼偷看黎二的样子,见他正“嗯嗯嗯”地、佩服地点着头。 “那个……黎二?” “啊,嗯。我认为就是你说的那样。就算你之前说是妄言,我觉得当成正确答案也不为过……不过水明,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终于来了啊。水明最初就预测到黎二会抱有疑问,于是对他的质问不用多想便答道: “因为我在厄斯泰勒王城反复读了许多书,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哪。” “不仅仅是这样吧?” 闻言,水明心里一紧。于此突然,黎二做出一副深感奇怪的表情。 “水明你果然是‘那边’的吧?” 对此,伊娥·瞿昙与水明稍微有些犹豫地对视。 看他们的行为,说的一定就是那个了。 虽然也能够掩饰过去,但那样的结果水明绝对不堪忍受。他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发出强烈抗议。 “喂快住口!别把我看作这家伙的同类啊!” “但是你啊……” 即便水明大声疾呼,黎二依旧一副嫌弃的表情说道。但他那像是厌烦了的样子,一定是在捉弄水明不会错的。 “呼呼呼呼呼……吾之宿敌哟,你也在与自身与生俱来的血脉相抗争哪。你也差不多该死心了,早点承认自己也是‘这边’的人类如何?” “承认个鬼哟!我也绝对不会自称什么暗真红的暗跃者哪!哪啊!” “啊啊,羞耻心还是残留着吗?哼,早就说了你还嫩着呢!” “什么还嫩着哟!喂黎二!你快对这家伙做些什么啊!是你甩过来的话题吧!” “听不见——我听不见——” 对于水明的呼喊,黎二别过头去,露骨地做出不听的样子。还一边“啊”地发出声音,一边捂住双耳。真是可恶! 对着大家一起哇哇哇的欢乐样子(?),突然蕾菲尔凑上来似乎想说悄悄话。 “水明君,你觉得那个魔将很强吗?” “十有八九很强吧。以人为食的生物,正所谓人类天敌啊。而且……” “而且?” “之前讨论因禄的时候,初美那边的半森精和露梅亚不也提到过食人的魔人吗?” “说来也是,好像是让人畏惧的强大什么的……嗯?” 两人正一旁说悄悄话的时候,蕾菲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非常可爱地偏过头去。 “你怎么了?” “没……我想起来那个时候说到龙人将食人的魔人讨伐了,难道说……” 听闻此言,水明本就疲惫不堪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这也难怪,因为还有身为龙人的因禄。是的,若黎二他们所说的魔族,是因禄讨伐的对象,又或者只是其眷属,那回溯其源的那个龙人的真正力量到底有多强大呢? “呜哇,真头痛啊……为毛那个龙崽子那么强啊……都不想再和他打了,但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再战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本来就是他一厢情愿,我就当作没听见好了……” 不要不要的说着的水明,心智上已经退化成小顽童了。 正此时,察觉到他们悄悄话的蒂塔妮雅过来提醒道: “水明,差不多该换下一个话题了,你觉得呢?” “啊,啊啊,拜托了。然后,接下来是?” “呃,接下来哪……” 水明为了掩饰失态问道,而蒂塔妮雅逃开视线,一脸为难地口齿嚅嗫。她的态度已经昭示了接下来的议题为何。 要说果然如此也是当然吧。全员像是一致认同一般将脸朝向伊娥·瞿昙。接着大家都没有说话,皆是一脸疲惫地吐息长叹。 另一边,即便看到大家这种态度,伊娥·瞿昙依旧很有余裕地笑着。 “呼,能让他人喟叹至此,吾之美貌还真是让吾惊叹呢……” “……” 对于伊娥·瞿昙这离事实相去甚远的台词,众人皆是一副头大的样子。她还真是什么事都能想当然地解释哪。 无论怎样,水明还是先切入正题。 “……于是,她这是怎么了?” 回答他疑问的依旧是黎二。 “与刚刚谈论的魔将伊尔萨鲁战斗之时,她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样呢……顺带一提有什么前兆,或是契机吗?” “……当时都沉浸在战斗中,实在无暇顾及太多。” “嗯——” 水明一脸严肃地喃喃着陷入沉思。不过当然他脑中依旧全无头绪,于是只能朝伊娥·瞿昙望去。她像是请求说明一般“你想怎样?”地说着,然后将视线别去水的方向,一个劲地意味深长地笑着。不用问也知道,她是在故作不知。她又说道:“才不会告诉其他人呢。”既是如此,她似乎不打算再说些什么。 于是,黎二抱起双手呢喃着: “果然,是生出了多重人格之类的吧?” “不太好说呢。” “这果然不是我们的专门范围啊……” 水明哈地呼出一口气,仍是觉得混乱与沉重。到底怎样才能治好——若是看不到恢复的希望,则只会徒然累积不安。因为水明发着呆,其他人也不说话,这里还是先模糊应对比较好。 “水明大人。我看水明大人和黎二大人似乎对瑞树大人的伊娥·瞿昙大人知道些什么,伊娥·瞿昙大人到底是哪位呢?” 一堆专有名词砸下来,在一旁听得凌乱无比的翡露梅妮雅如此问道。对此,蕾菲尔也挺直背膀倾身过来。 “我也有些在意。你们好像都知道些什么的样子嘛。” “那个……不太想说哪。这要是说了的话,简直就像将瑞树过去的伤疤揭开,还往里面抹盐一样惨烈啊。” 对于水明的比喻,翡露梅妮雅一脸畏惧。 “真是欲让人哀鸣泣泪的比喻呢……” “不止呢,她恐怕真是会哭喊出来哪。我都能想到瑞树把头埋进枕头两腿啪塔啪塔的样子了。” 听闻水明之言,黎二眼前仿佛出现了瑞树那个姿态的幻觉,双目瞑闭地点着头。 不说明伊娥·瞿昙是谁的话,她们肯定什么都不会明白吧,所以这里不解释一下也不行。 伊娥·瞿昙——凭依在瑞树身上那位以此相称的名字,是瑞树中学时所做的设定。那时她出现了被称为中二病、邪气眼之类那个年龄段特有的,让人困扰的症状。没事就会做出“没有意义却装成有意义的样子”“讲拗口的话”“奇怪的打扮”等行为,其他还可能会在外面做出奇异的行为。 在这之中,她体内出现了伊娥·瞿昙这个被封印的另一个人格(设定)。而这还只是让作为好友的水明与黎二困扰无比的其中之一而已。 凭依在她身上的那位,想必是为了不让黎二他们察觉到凭依,而读取了她的记忆并将伊娥·瞿昙忠实地再现了出来。 凭依在瑞树身上的那位到底想做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这个暂且不论。 沉溺于过去的水明不住地说着,待回过神来,话题已经转到伊娥·瞿昙的战斗方面去了。 “刚才开始你们就言所欲言说个不停,吾于那时大显身手将你们救下,就没点感谢的心意吗?” “虽然确实是那样,不过……” 黎二实在无法将感谢之语诚实地宣之于口,只是一脸复杂地别扭着。于是水明问道: “是那样吗?” “嗯。刚刚不是说过伊娥·瞿昙小姐对阵魔将之类的话吗?瑞树变成伊娥·瞿昙小姐之后,马上便使用多属性混合的魔法朝魔将攻击过去。” 对于黎二的说明,蒂塔妮雅补充当时的震惊之处道: “那个真是让人震撼呢,没想到还有那样的魔法……” “唔呣,吾的魔法很强吧?” “嗯,确实是呢。” 对于黎二实诚的感想,伊娥·瞿昙一脸满足。不过不管她对褒扬之辞表现出多么愉快的表情,其内心应该不会这么单纯。 在水明推测伊娥·瞿昙的内心之时,忽然黎二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翡露梅妮雅。 “黎二大人,您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在想老师不是很惊讶呢。” “诶?” “不你想啊,那可是使用了多属性混合的魔法哟?” 对于一脸不可思议的黎二,翡露梅妮雅回以一脸不可思议。也就是说对于黎二抱持的疑惑,即伊娥·瞿昙使用的魔法,翡露梅妮雅完全没有反应。这个世界属性混合——简要来说就是拥有复合要素的魔法还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技术,而另一边翡露梅妮雅在接受水明的教导后,早已越过了这一高墙。 终于想到点子上的翡露梅妮雅干咳一声答道: “……这个,黎二大人与公主殿下所见到的魔法确实很少见的技术,不过仔细想来却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物 。” “怎么说?” “关于先前黎二大人所言的多种属性混合之事,我想比起属性混合,更可能是使用了性质相合的两种魔法吧?” “……?” 听了翡露梅妮雅的话,黎二不禁头微微一斜。想必他正在迷惑“这不都一样吗?”吧。两种方法确实很相似,但实际大相径庭。 “属性混合是……说起来相当于创造了新的概念。比如说将火属性与水属性混合,你认为会产生什么样的属性呢?那当然是,我们根本无法得知的事物。进一步来讲,若黎二大人所言非虚,伊娥·瞿昙大人就应该创造出了全新的属性……这样吧,可以将伊娥·瞿昙大人吟诵的咒文告诉我吗?” “好像是,火啊土啊……啊。” “原来如此,果然是分开了的呢。” 黎二察觉到的同时,翡露梅妮雅也理解地颔首。于是…… “——那个魔法咒文在起始部分,就宣言了使用两种属性。这就是说行使的魔法是‘使用了两种元素之力的魔法’,因此并非将元素混合的其他系统魔法。而属性混合以元素的观念来考虑,则会出现八大属性之外的元素。所以很抱歉我无法认同,因为其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于此停顿一下,翡露梅妮雅继续说道: “可以认为魔法基于元素之间相性,也就是生克关系会产生相互排斥的情况。不过当然也存在相性良好的属性,出现相性互助的情况。基本上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而言,都是以这个思路来思考的。因此两种不同属性、两种不同魔法以会产生相互排斥为前提来考虑就无法成立。所以将魔法放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想到属性会互相融合,而是会看到使出了含有两方要素的魔法。” 而论及魔术与魔术的混合,基本上可以说已经完成的魔术无法混合。不过魔术产生的单纯的火,与魔术生出的单纯的风——也就是说被术式拘束然后解放出来的现象,是可以组合的。若非如此的话,则可以说双方必将产生排斥。 而对于这个世界魔法而言,其中大部分都会用到元素之力。 因为有了元素的辅助,若再拥有相同属性,想必就算是不同魔法,混合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与之相反,若没有元素之力介入,魔法就不能行使;而作为元素的属性若不存在的话,则魔法亦无法成立。也就是说,混合属性以构筑全新的属性,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如此考虑的话,比起打算将两种属性混合相融,将两种性质汇合同持的思路更合理一些。 对于翡露梅妮雅的说明,两人现出完全认同的表情。 “确实这样说的话说不定还真是呢……真不愧是老师你!” 察觉到黎二内心的惊叹,但是对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着的他,翡露梅妮雅摇了摇头。 “我说的话只是单纯表示出不同的思路,不过……” “是的,如此考虑的话,感觉就算是我们也能使用呢。” 黎二如此说,表明他已经正确理解了。 对,翡露梅妮雅想传达的意思就是如此。对于混合这个词,黎二他们深虑过多了;不过用她的思路来一步步解明,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这正是思路的转变。改变看待事物的方式,这在神秘学领域乃是最为重要的事。变换观察的视点、角度,你看到的景象就会呈现出不同外观,说不定便从其他的途径找到了答案。这不管在哪个领域都能通用。但是对于将形而下的事物、形而上的事物这些当成主要学科的神秘学,追本溯源才是迫近真理的最重要过程。 忽然,黎二向翡露梅妮雅问道: “那老师你使用过这种魔法吗?” “没有,我……确实想做的话也不是做不到……” 正是,刚刚谈到的魔法,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做不到,不,不如说是很容易,不会有任何障碍。但是比起使用这个,用魔术来战斗要更强力,而且效率更高。同时因为属性不局限于元素,能随心所欲地生成想要的结果。 说着说着话题就变成了“能否使用更强大的魔法”这种跑题话,对此,翡露梅妮雅回答起来感觉稍微有些困扰,于是“呣呣呣”地做出不愉快的样子。伊娥·瞿昙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便又插起了嘴。 “吾之魔法可是很强的哟?要不让你见识见识?” “不用了,我并未质疑您魔法的强大。” 虽然受到了挑衅,但翡露梅妮雅并未配合,而是稍感困惑。水明便代她回应了。 “现在还是请你住口吧。” “什么嘛?没意思!” 听到水明非难的言辞,伊娥·瞿昙不满地收起性子。 伊娥·瞿昙此时很明智地退缩了,不过正如她的自信所示,她的魔法确实很强大吧。若凭依在瑞树身上的那位是与这个世界相关的精灵,如此推测的话,她会与元素链接,然后各方面能力全部变至超高水准,然后延伸下来,她的魔法也会变得强大。 如此,即便翡露梅妮雅使用相同的魔法,也完全不及她。 伊娥·瞿昙正一脸不满之时,莉莉安娜现身客厅。 她先是突然从门那边露脸朝里面窥伺,然后敏捷地进入房间跑到水明他们旁边。对于她各种可爱的行动,女性阵营不禁都露出了微笑。 不过原本以为已经入内的她会马上找个空位坐下,但她却不知为何跑到了伊娥·瞿昙那边,然后定睛凝视着早已入座的伊娥·瞿昙。对此,伊娥·瞿昙笑眯眯地相迎。 “和猫咪玩够了啊?嗯?” 见伊娥·瞿昙一脸与小孩嬉戏的表情,莉莉安娜只字不回,表情不悦地朝向水明。 “水明,瑞树还是这么、奇怪吗?” “啊……正如你所见。” “说人‘奇怪’还真是失礼哪,吾是正常的哟?” 对于莉莉安娜的无视与遣词,伊娥·瞿昙不禁挑眉,而对方则是表情严肃。 “不,我不这么认为。感觉像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凭依了。” 正确说来是那个“不好的东西”的本体,这个暂且不论。莉莉安娜与黎二、蒂塔妮雅不同,应该是感觉到伊娥·瞿昙这个状态已是进退两难。这是因为她察觉到响应这个世界“暗之力”的恶意力量的威胁了吧,不愧是她。 忽然,伊娥·瞿昙面色不快地窥探莉莉安娜的表情之时—— “欸,的说!” 揪—— “呜?!” 仿佛已等候多时,莉莉安娜突然伸手夹住伊娥·瞿昙两边脸颊。 对此行为,众人惊讶不已。突然间这是做什么呢?不,正因为是夹住脸颊,所以其目的只有一个——莉莉安娜揪住伊娥·瞿昙的脸颊,像是揉拧粘土一般拉拉扯扯。 “哼啊,你介似做嘛【你这是在做什么】?” “快把瑞树交出来!不,快点从、瑞树的身体里、出来!” “喂,莉莉!” 莉莉安娜“揪揪”地抓扯伊娥·瞿昙的脸颊,打算物理性地把她赶出来。蕾菲尔实在看不下去,慌忙地阻止了她。 听说当初在莉莉安娜惆怅不已之时,瑞树为了让她恢复心情,各方面都照顾了她许多。如今,她抓扯伊娥·瞿昙的脸颊——根源是想把其赶出来吧,这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报答恩情,才会行使如此有些过分的行为。 最后,莉莉安娜挣脱蕾菲尔,与伊娥·瞿昙分开了。但她似乎仍未放弃,毅然伸出食指指向伊娥·瞿昙。 或许这次是打算使用指弹魔术施加某种震荡,对此水明间不容发地发出声音。 “莉莉安娜,住手!” “为什么,的说?如果瑞树是被什么东西凭依了的话,不能用这个、把它赶出来吗?” “多半不行,放弃吧。” “呣……我明白、了。” 如此说着,莉莉安娜受挫似的放下手腕。另一边,黎二与蒂塔妮雅双双懵逼。 星幽激射,这是将自身的精神壳伸长,直接打击对方精神壳的魔术。这利用了觉醒期时精神壳会与肉体连接的性质。 【星幽->星光体->灵体->阴神】 这里所谓的精神壳,是由意识构筑起来包裹灵魂的壳,大概来说就相当于将意识与灵魂混合起来的概念。正因其含有“意识”,所以睡眠时意识断片后,它与肉体的连接就会断开,处于这种状态的对手用星幽激射就不管用。 而瑞树意识丧失的现在,星幽激射想必不会起效。但是,因为实际上凭依的那位的精神壳,处于与瑞树肉体连接的状态,所以会受到星幽激射的影响。 但莉莉安娜的目的恐怕是,朝凭依瑞树的那位果断施以星幽激射,乘机将其强行剥离,促使瑞树精神觉醒。 本来,在觉醒期将其剥离——相当于再现灵魂出窍,是不可行的。但是因为此时出现在意识表层的并非身体主人的灵魂,外来精神壳与肉体的连接并不牢固,这就留有强行剥离的余地。 这可以说是相当于强行进行exorcismus【驱邪】。以此思路而行的莉莉安娜可谓眼光 独到,但现在这样做并无法将凭依于瑞树身体的那位连存在都抹削掉,而就算能暂时驱赶出去,它最多也就再次凭依而已。 哪怕知道它的“真名”也好,如此便能束缚其行动,从而阻止再次凭依。 虽然被莉莉安娜抓了脸,但不知为何伊娥·瞿昙却一脸愉悦地凝视着她的表情。 “带眼带的少女哟,还挺violence【暴力】and dangerous【危险】嘛。唔呣,吾很看好你的样子,来做吾之弟子吧。” “请恕我拒绝。” “唔呣,对呀,做吾的弟子的话,拥有暗黑洗礼名是很有必要的……唔呣,作为暂且保留项目,叫隐匿龙王斜眼的黑之使者、龙王眼·漆黑幼女之类的怎样?” “你当是卡牌游戏啊……” “确实是有卡牌游戏风格的名字呢……” “听人话啊,我才不要……” 伊娥·瞿昙全然不听莉莉安娜拒绝邀请,正庄严地着手进行收徒准备(?)中。对于她这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周围众人皆半分厌烦半分困扰。但是伊娥·瞿昙给人的最初印象,也就是这样了。 然而,八键府邸的混乱还没有结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嗯~?” 察觉到倏然而至的异变,水明唇角一撇,发出怪讶的声音。 “水明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客人来了,而且……喂喂喂,竟然还随便地闯进人家里来了?!” 在帝国的八键府邸,拥有同日本八键府邸同样的入侵防范等结界,同时施加有感知和监视魔术。因此,有关侵入者、访问者的情报会直接传达给水明。而这次水明大脑中也直接出现了情报,然而—— “水明大人,是谁呢?” “呃,这不是那个危险的女人吗?!” “什、什么——?!” 对于水明这很抽象的言辞,蕾菲尔不禁大喊了起来。应该是对“危险的女人”起了反应。这个世界上能让水明如此称呼的人,至今唯有一个。 对于突然间行为可疑起来的蕾菲尔,相邻的莉莉安娜不禁皱起眉头。 “蕾菲尔,怎么了,的说?” “情况变得很糟糕了啊!有哪、哪里能让我躲躲?” “躲避,吗?这点小事的话,哪里都可以的,要来吗?” 如此说着的莉莉安娜,视线指向了客厅角落盖上桌布的办公桌。那下面的话,确实藏得住现在这么小的蕾菲尔。不过终究太过狭窄,想必就算藏得住也会很局促。但是蕾菲尔只是道了声请务必,然后宛如一道赤风般飞了过去。 一会儿后,蕾菲尔将身体缩进了办公桌下面,但却有一截赤红马尾露在外面缓缓摇曳。 这不是看得很明显吗?还真是藏头露尾。 虽藏住了身形,却是如此不完全的状态,因为有种让人难以开口的氛围,于是谁也没有点明。 忽然,蒂塔妮雅一副咬破了苦胆的样子面朝水明。 “水明,那个危险的女人,难不成是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 “是啊。说起来蒂雅你也很讨厌那个女人啊,要让她回去吗?” 水明询问之时,客厅角落传来“把她赶走!快轰走!”的声音。但水明询问的蒂塔妮雅,也不好轻慢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他以稍微有些困扰的样子望向蒂塔妮雅。 “这样就可以了。虽然完全不是我本意,不过还请随便应付一下吧。” 如此的话,就这样让她过来吧。她会来这里,应该是有什么要事。但是,果然还是与她脾性不对应啊,水明只能忤逆本心地长叹一气。 再朝黎二望去,他也点了点头,是同意她进来吧。 于是,客厅的大门打开了。同时现身的果然是帝国的皇女,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 护卫皆无,仅一人而已。如此亦毫不动摇,当真是自负不已。于帝都之内,八键府邸也算是敌方阵营,然而她却没有丝毫警戒的样子。 这样的她开口瞬间,说出的却似乎是道歉的话语。 “抱歉,忙于报告之故,我来迟了。” 迟到,这仿佛是来此早已是决定事项般的说辞。 水明他们正觉讶异之时,葛莱兹艾拉察觉到了什么,视线朝向客厅角落。 不用说那便是蕾菲尔的藏身之处,当然马尾也还在外面摇个不停。 葛莱兹艾拉视线渐渐变得险恶起来,其意不言自明。 “说起来,那是什么?” 对于如此质问,蕾菲尔的马尾不禁猛然一颤。从这边看蕾菲尔所藏之处,她应该无法得知葛莱兹艾拉所言何指……应该是察觉到气氛了吧。 再也不堪忍受这微妙的时间,她只好放弃地从办公桌下面爬了出来。于是—— “呼……暴露了啊。” 蕾菲尔似乎暂时认栽。但却很不干脆,一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装模做样的态度,仿佛将先前的失态当成有耶无耶的样子。明明发生了的事情,却要糊弄成没有发生的状态,当真是令人可悲。 另一边,见到这样的蕾菲尔(小),葛莱兹艾拉不禁表情更加扭曲。 “这谁呀?看起来好像很眼熟哪?” “诶?不是,那个。我是,这个……” 她还没有察觉到!蕾菲尔正想着此时糊弄似乎还来得及,然而黎二与蒂塔妮雅插嘴更快。 “是蕾菲尔小姐。” “是神子大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不能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想必也没有恶意,仅仅只是说出了事实。但是这对蕾菲尔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 绝望惨叫之后,于蔓延着微妙气氛的寂静之中,只剩蕾菲尔“呜呜呜”地发出声音。 “你说神子大人?就这个?” 对于葛莱兹艾拉寻求确认的疑问,众人一齐颔首。对于变成萝莉一事,虽然暂时难以相信,但因为葛莱兹艾拉对蕾菲尔有印象,所以也没有出现“不带这样的吧”这样笑喷的样子。 另一边蕾菲尔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呼,呼呼!要干吗?要干的话我就站在这里和你干个够,葛莱兹艾拉殿下!这次就算是这个姿态我也能使用精灵之力哪!要来就来啊!” 如此说着的她有如拳击选手的空击一般,朝葛莱兹艾拉咻咻咻地出拳,拳速看似有模有样,而且还在微妙地增速中。然而不管怎样,葛莱兹艾拉那边还在懵逼中。 如此,她是会将所有事都吞下去?亦或即便如此还要笑喷? “噗——!哇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啊?!这不是要笑死人吗!竟、竟然变成萝莉了?!再怎么说这也太犯规了吧神子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结果葛莱兹艾拉还是笑喷了。正所谓捧腹轩渠——总之就是停不下来,笑到身体都弯到要触地、豪爽的笑声直冲天际。 至于蕾菲尔,此时是懊悔不已,早已泪目了。 “我草!别笑了!我也不是自己喜欢才变成这样的!不要再笑了!你要再笑的话我也不会留手了哇!” 泪流满面的蕾菲尔手脚啪嗒啪嗒的,一反常态地开始怒发冲顶地嘴炮。与之相对,葛莱兹艾拉总之就是忍不住笑。 “不,不是,我马上就停下来。之前受神子大人照顾了,这样的话果然算是欺凌弱小吧。欺凌弱小当然是不行的吧,神子大人?” 葛莱兹艾拉语藏机锋,意味深长地看向蕾菲尔。总觉得,好似在说前尘往事。而被说的一方并未回以哼声,只有后悔至极的震颤,以及——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菲尔悔心全开地惨叫着,飞也似的从房间里逃走了。 于是,仿佛还要追上去痛打落水狗的是,葛莱丝艾拉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这真是、太、太过愉快了……” 她的言辞之中并无“正中下怀”这种惹人嫌恶的小人之意,应是单纯觉得蕾菲尔的反应太有趣了。啪的一声屁股落到椅子上,她仍旧没能收敛住笑声。 而对于一通下来只嘴未插的众人,徒怀同情的想法与复杂的表情,喃喃不已。 ★ 许久之后,待得蕾菲尔回归,葛莱兹艾拉询问道:“那么,神子大人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虽是认真的询问,然而葛莱兹艾拉似是仍旧按捺不住,只能勉强着保持礼貌却有失矜持的微笑。对此蕾菲尔发出“呣嘶”的声音,像小孩子似的怒颜相向。 “没什么大不了的,哼!” 对于任性地别过脸去的蕾菲尔,葛莱兹艾拉说道: “不过,身体变成了萝莉啊……” “葛莱兹艾拉殿下是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不如说很有趣。可以的话以这副身姿定期去帝都大圣堂亮相怎样?让人怜爱的精灵神子大人如此,定能让信徒的信仰格外笃实。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保护欲吧。呼、呼呼呼呼呼……” 葛莱兹艾拉强忍的笑意大破,恐 怕是想象了所谓“于大圣堂之中供人瞻仰的萝莉蕾菲尔”的样子吧。与蕾菲尔颇有因缘的她,一定是将之视作了玩物。 “绝对不要!这才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样子呢!” 蕾菲尔断然拒绝提案,而葛莱兹艾拉表情一转,变得认真起来。 “事已至此你能如何?不管你如何用言辞掩饰,当权者、名人等很少有不必上台面的。正因为你已经站上了这个舞台,再多付出一些又有何不可呢?” “呣呜呜……” 实乃无可反驳的正论。蕾菲尔无话可接也无可厚非。就算她说这不是上得了台面的样子,无法给人状态良好的印象,然而实际上如此亦能产生良好的效果,所以绝对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再说不管当事人心情怎样,出名税还是要交的,这也没办法。 “不过这还真是可爱哪,完全想象不到原本的样子。” “吵死了!我原本的样子也很可爱的!”蕾菲尔趁机反驳道。 一旁听两人交流的其他诸位,心中不禁生出“关注点居然是那个哟”的吐槽。 “水明君!你不也跟葛莱兹艾拉殿下有过节吗?我们就在这里把她放倒,烧得渣都不剩吧!” 神子大人终于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起了危险的话。要在这里决一胜负?对于蕾菲尔如此过激的发言,水明也不得不出来说两句。 “不是……你这也太过了吧?” “连你也不站我这一边了吗?!” “蕾菲你偶尔还真会说些蛮不讲理的话哪。”说着,水明朝 葛莱兹艾拉看了过去,“喂,你快做些什么吧!” 对于葛莱兹艾拉而言,水明不把王族当王族的态度,让她非常不满。 “你也还是如此无礼啊!我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公主哟?就不懂得像一介平民一样,谨慎地注意遣词用句吗?” “跟干过架的家伙讲什么态度?” “也是啊,稍微想象了一下你使用敬语的样子,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葛莱兹艾拉一脸得意地挑衅,水明见了不禁额头青筋绽放。 “你说什么?” “水明君!干她!我给点赞的哟!” 水明动摇之时,蕾菲尔立马趁机摇旗助威。 就这样,话题完全进行不下去了。除了一脸愉悦的伊娥·瞿昙,其他众人皆困扰不已,看不下去的黎二便作为代表插嘴其中。 “水明啊,这里还是忍着点。” “我倒是没什么啊……” “葛莱兹艾拉小姐也是,如何?” 对于黎二和抚的话语,葛莱兹艾拉回以微笑。黎二当然不会在这里退缩,但葛莱兹艾拉又会如此简单收手吗?谁也不会这么想。 但是—— “……唔,好吧,这样也行。” 葛莱兹艾拉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退让了?还想着至少会有些 争吵的水明等人,因这意外的展开惊得睁大了双眼。 “……怎么啦?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的表情?” “不是,你还真是格外轻易地退让了啊……” “不好吗?” “才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 水明不禁如鲠在喉。葛莱兹艾拉先前对蕾菲尔主动退却,是因为蕾菲尔身体变小了,但她本质上仍是讨厌败北的人。对上曾有过节的自己,她也如此简单收手,水明当然难以接受。 要说唯一能够解释这个现象的地方,当属介入仲裁的黎二,而葛莱兹艾拉对他也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 “诶?这算什么?难道黎二这家伙又攻略完毕了吗?” “是……变成了这样。” “嗯,是这样吧。” “喂喂,什么时候攻略的喂……” 听了蒂塔妮雅和伊娥·瞿昙的话,水明不禁发出困惑的叹息。或者说他是一直如此,傻傻地叹息着停不下来。 是的,水明等人并不知晓,自治州一事后,葛莱兹艾拉对黎二颇怀好意。 知晓详情的蒂塔妮雅一个人噗嗤噗嗤地呢喃着“黎二大人帮她干什么……”,似是有些不满。 “……虽然这么说有些晚了,你为什么来这里?” “怎么?你没听说过?” “……?” 葛莱兹艾拉这么说当然无法让水明明白。对他而言,自蒂塔 妮雅同意葛莱兹艾拉进来那一刻起,他脑子就只剩浆糊了。 另一边,知道详情的黎二一脸无辜。 “诶?我没说过吗?” “喂,我可没听过哟?有什么缘故的话就好好给我讲明白点啊!” “水明,葛莱兹艾拉皇女殿下陪同我们,一起去过自治州。” “啊?什么鬼?” “都怪那可恨女神的神谕。在你们离开帝都后,我收到了与黎二同行的神谕,今日来此也是这个原因。” 葛莱兹艾拉说完,便又重新说明了事件经过。 听完同行之事经过、以及她会加入此次讨论的说明,水明端坐椅子抱起双手,向葛莱兹艾拉询问道: “我明白你来这里的原因了,但在此基础上来讲,要与我们组队你觉得好吗?” “无可奈何啊。作为公职人物,就算要我死也没办法。若有必要,我就是不情不愿也要上。” “哦,勉强接受也没有抱怨吗……” 如此说着,水明视线扫过自己的伙伴们。 “啊,我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哟!” 翡露梅妮雅摇着头,言明自己没有丝毫疑念。应该是作为臣下的她,对于迎合自己国家的公主并无怨言吧。 另一边蕾菲尔回以不满的视线。是先前之事留下的嫌恶吗? 葛莱兹艾拉自言“就算要我死也没办法”,那她也没法说任性的话了吧。 “容我再次介绍,我是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也许你们会不开心,但给我记住,以后我就和黎二一起行动了。” 葛莱兹艾拉简短地自我介绍后,朝向了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赞戴克,你也好久不见啊。” “我也、久疏问候。” “想做回十二优杰的话,我随时可以帮你斡旋哟?” “不用,我没有、回去的打算。”莉莉安娜大幅摇头,表示出强烈拒绝的意思。 “是吗……行吧,你既然这样想那就这样吧。” 葛莱兹艾拉说不下来就只好退却。如此干脆的态度,让人联想到社交辞令。但她隐约流露出遗憾的气氛,想必内心想法有所不同。 其实见过莉莉安娜的才能就能明白,应该是包括罗格在内,莉莉安娜两人缺席造成的空缺已经大到不可忽视了。 “然后,你们说到哪儿了?” “呃,说到了魔将伊尔萨鲁,接着到瑞树那儿就结束了。” “原来如此,那我赶上了‘那个’的话题了啊。” “那个?” 对于葛莱兹艾拉抽象的言辞,水明不禁侧首疑惑。 “水明,就是我们去自治州的目的啊!” “哦哦,就是那个勇者遗留的武器啊。” “嗯,就是这个。” 如此说着,黎二从胸前口袋取出了一个银色的小物件。 此物中心镶嵌着蓝色宝石,巧夺造化、独具匠心,乃是一枚单翼徽章。 见此,蕾菲尔一脸惊奇。 “黎二君,就是这个小东西吗?” 她会有此一问也不奇怪。循着话题脉络,此时亮出的本应是一件武器,结果却是一般不会当成武器的小件装饰品。于是包括她在内,众人皆是疑惑不已。 “蕾菲尔小姐,这就是传说中勇者遗留的武器。” “就这?” “……黎二大人,以我所见它就是一件装饰品而已,是因为什么神秘的力量吗?” 翡露梅妮雅一副困惑至极的模样。对于她的疑问,黎二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 “它貌似的确有什么神秘的力量,但——” 为凝视装饰品的翡露梅妮雅说明的黎二,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眉头微皱的他所面对的是,水明险峻的面容。 “水明?” “没……这不应该是武器吗?怎么会是这种essory【配饰】一样的东西?” “啊,嗯。它这样是从剑的形态,变化过来的。” “它这样呢……” 发出暧昧叹息的水明以手支颌,端详起黎二手心上的东西,一边变换着角度一边细致检查。 于是黎二表情严肃地向他解说道:“我最初见到此物时,也想着为什么是装饰品,心里觉得不可思议。但它确实是从武器变化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完全搞不懂。” 言毕,黎二周围的视线都从装饰品集中到了他自己身上。显而易见,那都是期待他现场进行武器变化的视线。 但是—— “抱歉,我没法让它变成武器。” “为什么?你既然断言它可以变成武器,不是因为你能做到吗?”翡露梅妮雅问道。 “嗯,话虽如此,不过变化似乎需要满足一定条件,成功的案例也仅有那时一次而已。” “白炎大人,黎二大人是在与魔将战斗白热化之时,才成功将之变成武器。当时我们已是穷途末路,黎二大人大喊之际,变化突然而至……”蒂塔妮雅帮着解释。 “这东西变成武器后,我突然完全感觉不到与魔将的力量差,明明之前还那么绝望。攻击能很清楚地看到,也能够接住并成功抵挡……” “也就是说它变成武器之时,黎二君也被瞬间强化了……吗?” 蕾菲尔有关身体能力强化的观点,似乎还差了点味道。回答她疑问的,是当时亲眼见证的其中一人,葛莱兹艾拉。 “仅限于我们当时所见,恐怕那个武器会赋予所持之人以力量强化的能力,此外还能引动特殊的力量。说起来还真是与勇者武器相称的东西哪。” 葛莱兹艾拉说着,时而有人认同地点头。没有敷衍取笑,想必是因为武器变化成功后,黎二的强大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对于黎二等人以外的诸人而言,他们依旧半信半疑——更确切地说,是没有真实感。不过这也当然。虽然不认为黎二等人会说谎,但现实是他们只看到了装饰品,且其并不能变成关键的武器。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言辞包含信息量终究抵不过视觉情报。 忽然,翡露梅妮雅将视线投向邻座的水明脸颊,问道: “水明大人?” “哦——这个啊……” 水明慢了一拍回应道。他专注地凝视着勇者遗物,有种脱离话题之外的感觉。这在蒂塔妮雅看来,他似乎还在怀疑。 “可能这让人难以置信,但我们至今所说的都是事实。黎二大人拿着那个武器后,轻易地压制住了连我也陷入苦战的魔将……” 如此说着的蒂塔妮雅一脸陶醉样,或许是心中又浮现出了黎二的飒爽英姿吧。而她与先前所言稍有不同之处,肯定是少女妄想侧漏了,这个姑且跳过。 此时黎二脑瓜灵光一闪,啪地拍手说道: “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蒂雅使剑了嘞。还那么强,真的吓到我了。” “哪里,其实也没有那么……”蒂塔妮雅随着话题,文雅谦 逊地回道,然后,“——啊!” 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她,口中漏出“糟糕”的声音。另一边在此事上被封口的水明,对于她这太过天然的行为感到无语。 于是,搞砸了的她在黎二面前动摇不已,一副大脑宕机、张皇失措的模样,连话都讲不好了。 “啊、不,那个、那个、那个是……” 然而,黎二与她截然不同,欣喜地说道:“真是的,你那么强的话,明明早些告诉我们也没关系的。我还完全是个新手,希望你能教教我战斗的方法。” “……” 当然,黎二并没有责怪之意,蒂塔妮雅无语也并非因为受到责备并默默承受。她的脑袋里早已构筑起“强大的剑士=男人婆=被人嫌弃”这跳跃性的谜之等式,所以身份暴露对她而言乃第一大事。 斜瞅着微微震颤的蒂塔妮雅,葛莱兹艾拉对黎二一脸不可思议。 “你呀,对蒂塔妮雅殿下的强大一无所知吗?” “诶?葛莱兹艾拉小姐知道吗?” “那是当然,蒂塔妮雅殿下可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啊不行啊不行啊葛莱兹艾拉殿下!这个不能说!” 对于打算说出真相的葛莱兹艾拉,蒂塔妮雅声势浩大地逼停。对此,葛莱兹艾拉眼神冰冷地回视。 “我是不知道你想隐瞒干什么,但是都那么激烈地战斗过 了,你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但、但是……” 蒂塔妮雅承受指摘,言语支吾。她会如此抵抗,应当是不想被黎二讨厌。有些让人怜悯,但周围更多的是因为毫厘的误解被放大,导致充满了稀里糊涂、不知所言的气氛。 见蒂塔妮雅如此不干不脆的模样,身为臣子的翡露梅妮雅心情复杂,便替她开口说明。 “黎二大人,公主殿下她,乃是七剑之一,位列第四,并持有薄明斩姬的称号,放至整个北方都能登临巅峰的剑士。” 【薄明:日出之前,日落之后,天边微亮之际,阳光通过大气尘埃产生的散射现象。大致相当于黎明+黄昏。】 “……” 咚咚咚的,仿佛能听到蒂塔妮雅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她的小脸直接被吓得铁青。终于还是暴露了。而对于一脸绝望的她,黎二的反应可以说符合期待。 “好厉害!蒂雅原来这么厉害的呀!” “诶?” “……?怎么啦?” 真是出乎意料——对于这种语气的蒂塔妮雅,黎二同样不可思议地反问。这里终于意识到对方不在同一个频道,两人不禁大眼望小眼。 “黎、黎二大人?那、那个,你不觉得我像男人婆吗?” “为什么?” “因、因为,用剑朝对方猛烈招呼这种,有失优雅……这个,就像粗野的女人一样?” “嗯~不会的哦。蒂雅本来就很优雅,多虑了吧?不如说让 人很尊敬的。” “真、真的吗?!” 黎二点头道是,于是蒂塔妮雅表情啪的闪亮起来。 另一边,斜视两人交流的葛莱兹艾拉讽刺十足地撇嘴。 “蒂塔妮雅殿下的眼力不行哪。这个为了守护他人而在魔族面前挺身而出的男人,是不会把女人当成满足支配欲的道具的。况且要说使剑的女人就是男人婆的话,那边的神子大人恐怕就成粗野的典范喽?” “别什么水都往我身上泼!” 对于葛莱兹艾拉嘲讽的眼神,蕾菲尔挥舞双手嘎嗷直叫。真是躺着都能中枪。 另一边,水明像欧美人一样大大地耸了耸肩,朝蒂塔妮雅说道:“我之前就说过的,黎二不会在意那些。” 对此,回答的却是黎二。 “奇怪,水明你早就知道了吗?” “嗯?啊、嗯啊,算是吧。差点被她给宰了,之后被她封口了。” “什么?你和蒂雅打过架吗?” 说着,黎二用混杂着非难的怀疑眼光看了过来。于是蒂塔妮雅立马开始慌神。 “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是、这个,我与水明产生了意见分歧,或者说是认知错误……然后很多,这个,发生了很多……” 那时的决斗,正是蒂塔妮雅先莽过来的。不管她有什么理 由,正因为以剑相向既成事实,所以才不想让黎二知道。 然而,黎二却也似乎误解了。 “哦——是水明把蒂雅惹恼了吧?” “哈?哈啊啊啊?!为毛连我也中枪了!!” “因为水明你一来这个世界就惹老师生气,这次不就是老毛病犯了呗?” 黎二眼中尽是怀疑,对此水明试图反驳。 “我什么时候就惹恼蒂雅了哦?!话说谁有病呢?!” “但是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果然就是水明下意识犯了病吧,不道个歉吗?” “都说了没有那回事!……你也真的太过分了吧……喂蒂雅,都是你的错哦?……蒂雅?” 喊一遍没反应,水明又喊了声,然而蒂塔妮雅却在一边犯花痴。 “呼呼呼呼呼……黎二大人觉得强大的女人也没问题……既然这样,我就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学、学姐?】。魔将也好情敌也罢,看我给你们全部切成杂碎……” 蒂塔妮雅笑得像个病娇的孩子,正一个人邪恶地喃喃自语着。虽然她说得好像上天授意一般,实际却是危险之极。给她背景添上放着漆黑浑浊气体的特效,都不会有丝毫违和。 见此,黎二露出僵硬的笑容。 “……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她看起来很有干劲……呢。就当作误会消解、没关系吧?” “……大概吧。” 水明大声长叹,催促转换话题。老实说,这个话题怎样都无所谓,大家早想敷衍了事了。 在这样一种气氛中,客厅入口处突然传来了响动。众人被咔呖咔呖的细小声音吸引,齐眼望去,见是一只猫。 “喵——” 是在呼唤谁吧,它咔呖咔呖地挠着微微敞开的大门,像是为了引人注目而故意显露自己的存在。但这只猫似乎又不仅仅只是为了宣示存在感,那么它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对此最有经验的莉莉安娜似乎立刻就理解了。 “他对勇者黎二、有一个请求、的说。” “诶?对我吗?” “是的,猫先生们大概是肚子饿了,想让你、给他们饭吃的说。” “就是因为这个才在叫唤吗?这、好吧。就这样其实也没什么……” 黎二表达了接受的意思。虽然言辞之间可以读出他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但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就点头了。不过虽有烂好人的性格在背后推波助澜,却无法否认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困扰。 于是翡露梅妮雅自荐道: 【这句话文库版删掉了。不过下一句原句是“レイジ殿”,在场只有翡露梅妮雅这么叫,所以根据称呼能判断是谁说的。但是之前我将蒂塔妮雅的“レイジ様”也翻译成了“黎二大人”,可能造成误解,所以加了上来。我最初看的是漫画,听翡露梅妮雅叫水明大人习惯了,没想会出现这种情况。正式版会将“xx殿”改】 “黎二大人,猫的吃食就由我来准备吧。莉莉,可以吗?” “不,他们无论如何都、想黎二的说。猫先生们、似乎对黎二、感兴趣的说。” “对我?” “也许是、因为英杰召唤的加护、的关系。猫先生们、感觉到了神圣的力量吧。” 听了莉莉安娜的话,黎二对猫问道:“我可以吗?”扒门上的猫很有活力地回了一声:“喵!”那个样子实在太过可爱,黎二不禁喜笑颜开,立马从莉莉安娜那里取了饵料去外面投食。 不讨厌猫的话,谁也不会不喜欢猫的好意。黎二也不例外,看起来很开心。这样的黎二离开客厅一会儿后,莉莉安娜皱起眉头喃喃道:“……有些、太强行了吗?” 对这似有弦外之音的话语,葛莱兹艾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将黎二引开果然是有什么意图吧?” “是的。因为有黎二在的话,有些话、很难讲。本来还预定、将瑞树一起、引开,不过……” 说着,莉莉安娜斜眼一瞄,朝向了伊娥·瞿昙。果然,从她半眯的眼中,释放出了充满怀疑的视线。 然而,伊娥·瞿昙却当耳旁风过一般。 “毋须在意吾。对了,把吾想作神圣常驻至不膜拜都不行那种程度的、优美圣洁的雕像或者什么就可以了。” 她说不用在意,但那个比喻算什么?真那样的话,恐怕光是看了就让人烦到受不了。当然这过度美化自身的说辞有没有用,关键还要看主场的人同不同意。水明从莉莉安娜那里收到“可以吗?”的询问视线,他点头回应。 “……所以莉莉,刚才的猫也是你准备的吗?”翡露梅妮雅 问道。 “是的。本该事先、知会的。这次也得到了、猫先生们的协力。”莉莉安娜点头道。 所以在讨论初期,她才会先去了猫那里吧【明明是把猫带去了她那里】。之后见机行事,不得不说,她真是精明周到。 接着,莉莉安娜说道:“我先来,可以吗?” 看她似乎有话想说,于是众人集中视听,然后莉莉安娜便以一直以来断断续续的语调开始了话题。 “有关先前的武器的话题、的说。” “莉莉安娜,关于此事先前应该得出了尚不明确的结论吧?” 关于武器的话题先前已经结束,对于如此提出的蒂塔妮雅,莉莉安娜插嘴道:“不……”然后朝向水明。 “水明,刚刚谈到武器的时候,你的反应、相当敷衍呢。” “嗯?是吗?” “是的。对于那个武器,水明是、知道的吧?” “为什么这么想?” “刚刚谈到武器的时候,水明的态度、露骨的敷衍。而且,水明见到不认识的东西时,本应会认真地、考察。而你完全没有,态度非常草率,这是为什么呢。” 无疑水明是知晓的。莉莉安娜将如此尖锐的考察摆在眼前,水明不得已只能举手投降。 “不愧是莉莉安娜,眼力真好!” “虽然要附上‘原’的前缀,但莉莉安娜·赞戴克可是帝国十二优杰之一。这是当然的。” 不知为何这时葛莱兹艾拉插进来补充说明了。应该是想说帝国的人才都很能干吧。不过她那有些自豪的样子让水明很愤怒,这个姑且不论。 “与我所见之物有稍许不同,不过那个是圣仪物吧。” 【圣仪物:原文为“サクラメント”,原型为“sacrament”,意为圣礼、圣仪,是基督教制定的、将神的恩惠赐予信徒的仪式。前文(网络版第96章,文库版第五卷第二章末)魔王城开会的时候,它被加在“现事象兵装”头上。】 水明的话使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的表情发生了显著改变。因为在此之前的讨论中,谁也没能说出武器的正式名称,此时说中她们当然会惊讶。 水明一方的人同样,先是翡露梅妮雅询问道: “水明大人,你果然早就知道那个东西吗?” “啊啊,大概吧……真的只是大概。它是被称为圣仪物的,我们那边的世界的武器,或者说是兵器。” 水明不似平常,加上了缺乏自信的前置语。接着面露惊容的葛莱兹艾拉开口道: “也就是说,那个东西果然是你们世界的武器吧?” “……?‘果然’是指?” “其实还有一件继承下来的物品,它似乎是用你们那边世界的语言来命名的。虽然也事先得知了那是勇者的遗物,不过我们却得出了‘或许只是错觉’的结论。” “是这样啊……”水明有些惊讶地点头。接着葛莱兹艾拉问道:“你说的那个是怎样的东西?” “要问我是怎样的啊……简单来说,就是利用了魔术或者其他神秘力量的、非常厉害的武器。成为其所有者,就能凭借些许力量控制无可相抗之力……好像。差不多吧,听了这些话,我想你大致也能明白那是怎样的力量吧。” “水明君,抱歉中途打断一下,你所说的无可相抗是以你为基准的‘无可相抗’吗?” “嗯……啊,要说的话。就是那样。先前也说过的,面对蒂雅和帝国的公主大人都难以企及的魔将,经验尚浅的黎二却能借此碾压。” “原来如此。考虑到拥有英杰召唤加护的黎二君尚能飞跃性地加强,也就是正如水明君所言吧。” 蕾菲尔根据水明的性格,明白他习惯过低评价自己,再算上听到的事实,她最终才综合出结论。对此水明不禁表情微涩,她却像是说当然如此一般撒娇。 “不过水明啊,那个武器到底有着怎样的原理?你不觉得那个力量再怎么说也太不寻常了吗?” “这个是,圣仪物的——不,这正是镶嵌pis judaicus(破碎绀碧)的可怕之处。” pis judaicus:原文为“ラピスユーダイクス”,意为犹太之石pis:名词,意为石头。judaicus:后置形容词,意为犹太的、与犹太有关的。这里就不音译成中文显得逼格更高(笑)。绀碧:深蓝色。】 pis judaicus?” “所谓镶嵌,是说那个宝石吗?”葛莱兹艾拉问道。 水明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了他的日常说明。 “这个世上存在着被称为贤者之石、哲学者之石的东西。此乃万能的触媒,能将铅等贱金属转化为黄金,所以也被称pis(化金石),在我们的世界里能够制作这种东西,意味炼金术领域的一座里程碑。” “黄金!!” “竟然能制作出来?!” “那、那么水明大人,这就意味着,光凭圣仪物上镶嵌的那颗宝石,就可以了?!——那么使用它的话就可以随意生成黄金吗?” 这次是听了翡露梅妮雅的推测,使得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神色剧变。当然翡露梅妮雅应该是作为魔法使,单纯看中这个了不起的神秘性质的可能性;而其他两人则是作为统治者,关心生成黄金的有用性以及危险性。 不过水明却摇头否定了。 “不行的,那pis相对于炼金术pis(化金石),算是另外一种东西。” “不一样吗?” “先听我讲吧。隐秘学中pis命名的东西有三种。广义上讲,它们都能以少量的工作或触媒得到超量的收获,所以都被视pis。其中,贤者之石,pis philosophorum,乃炼金术的至宝pispsus ex illis stellis,据说能令死者苏生、生者不死的,盛于圣杯之中的蓝色液体,亦pis exillis。然后,还有一种就是刚才那玩意。” pis philosophorum:原文为“ラピスフィロソフォルム”,拉丁语,意为贤者之石。philosophorum:名词philosophus(哲学家)的中性复数属格(相当于形容词),意为哲学家的、贤者的pispsus ex illis stellis:原文为“ラピスラピスィスエクシリスコエリス”,拉丁语,意为天上掉下来的石头、星星上掉下来的石头pis exillis:原文为“ラピスエクシリス”,拉丁语,圣杯之石。】 pis judaicus(破碎绀碧)……” “正是。古语有云:有使徒狂妄傲 慢,神怒,将之贬下天堂,堕入凡尘。听说那时能驱除恶魔pis(翠玉)从祂戴着的王冠上剥落,颜色褪成蓝色,便成pis judaicus(破碎绀碧)。” “也就是说,那个是水明世界的神的物品吗……” “不不不,这只是个传说罢了。怎么可能是神制作的东西嘛。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谁做的,但也不是多么离谱的东西……”水明否定蒂塔妮雅的话后,又似乎觉得并非如此,然后一个人喃喃自语道,“也不对哦,炼金术pis也不是谁都能做的,那么其origin【原型】是神制作的也无法否定啊。”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伊娥·瞿昙突然开口了。 “呐,吾之宿敌哟,你这不全是些暧昧不明的回答吗?刚刚开始就老是‘似乎’‘好像’,确定的词语太少了哦。” “这方面我也是个门外汉啊。那东西的出处也好,制作缘由也罢,更详细的信息我大都不知晓。” 缺乏调查圣仪物和破碎绀碧的手段,连结社根据地的archives【存档】(古城)书库也没有记述相关内容的资料。可能是长年累月导致遗失,亦或是被隐匿起来了,一切都不得而知,因此水明相当稀缺这方面的知识。 “嗯……水明大人也不知道啊……”连水明都说不知道,翡露梅妮雅不禁面色严峻起来。 “不不不不不,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 “不过,根据你之前所说,你还知道其他持有那种东西的人吧?”葛莱兹艾拉问道。 “啊嗯,确实如此。确实是这样……但就算听了,我也没搞懂说的是什么。” “没搞懂说的是什么?”疑问累积使葛莱兹艾拉面色严肃。 “是啊。”水明一脸为难地点头。 就在这时,从他的发言中似乎注意到什么的蒂塔妮雅开口说 道:“说起来法依蕾大人也讲过类似的话。她听过身为前代持有者的勇者大人的说明,却也没能明白。” “果然也是这样吗……”水明也曾听圣仪物的所有者讲过些微相关内容,然而其中大半事项却连声音和言语都无法在脑内成形。似乎不管你听了多少,但要理解有关圣仪物的神秘——亦即概念的信息,则须具备必要的素质。 然后,葛莱兹艾拉好像也回忆起了听那个森精说明时的情况, “神殿的森精好像说过,那个是为了回避世界的终结而制造出来的东西啊。” “你说世界的终结?” “是啊,大家都听过所以不会错。当然前提是森精没把那个记错。” 水明见蒂塔妮雅也在点头,想必她没有听错。 但——竟是为了回避世界的终结而制造出来的东西。 有关于此,水明能想到的事情只有一件。 “这样的话,那个就是与twilight syndrome(终末事象)有关的东西吗……?不,虽然的确听说有些家伙用那玩意打倒过k魔……但那个人应该从没说过还能这么玩……” 【twilight syndrome:原文为“トワイライトシンドローム”,意为黄昏的现象,抽象意义与终末事象对等。】 【k魔:原文为“ケ物”,“ケ”作“怪”时为怪异之意,作“亵”时为日常之意,古语作“日”为太阳之意。单词于网络版第105章及文库版第六卷序章首次出现,不过这种东西在漫画第一卷就出现了,水明带翡露梅妮雅打的那条狗(笑)就是其中一种。网络版第116章又带初美打了一遍。】 【twilight syndrome:原文为“トワイライトシンドローム”,意为暮光症候群,是一种影响青春期女性大脑、特别是额叶和枕叶的疾病。症状包括失去现实感、爱德华·卡伦幻觉,以及一般性痴呆。此症状一经发现,应立即隔离到一个没有食物的白色房间,让其阅读哈利波特系列250个小时.】 水明当初询问拥有圣仪物的熟人时,对方并没有提到这个。难以想象那个男人对圣仪物还有不知道的事,究竟会是怎样呢? “水明,你还知道其他什么吗?比如将圣仪物变成武器的方法?”蒂塔妮雅问道。 “啊,那个我倒是有听说。也曾在近处聆听那变换武器的语句,但是听不懂。” “那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法吗?” “貌似需要能够理解相关神秘的素质,以及强烈的意念。不过素质虽然也很有必要,但持有圣仪物之人似乎只要拥有强烈的意念,便能使其初次现界……不,是武装化。” “强烈的意念……吗?”蒂塔妮雅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禁面色严肃地喃喃。 不过一旁的伊娥·瞿昙却似乎有了想法。 “意念的话是要有所想哦。那个时候,吾之婚约者涌现出了强烈的感情,恐怕正是这样才强行使圣仪物成功武装化吧。” 也许是因为伊娥·瞿昙的话中有让人信服的部分,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都认同似的颔首。 “黎二如果拥有操纵圣仪物的素质,那时他就能自然领会吧?因为如果语句无法口传,就没有知晓的方法了。”水明稍带乐观的预想问道,“圣仪物恢复原状之时,黎二是什么状况?” “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正如先前说的,变强也只是一时。” “变强仅限战斗之时吗……” “对的。不过,那个时候也很快陷入萎靡了。” “想来也是哪……” 因为圣仪物乃是吞噬魔力的兵器,使用中会时常消耗魔力、生气。虽pis judaicus(破碎绀碧)的神秘会使消耗量减少,但是少量的消耗与发挥的大力是成比例的。实际上因为圣仪物能发挥出让人难以招架的力量,结果就导致了魔力量的需求增 多。 的确,黎二拥有英杰召唤的加护,凭此能得到令人瞠目的强化。然而与持有魔力炉的魔术师,或是另一边的圣仪物所有者相比还是捉襟见肘。他那还处于发育期的魔力量与体力是把持不住的。 就在此时,水明突然陷入沉默。 “……” “怎么了吗,水明大人?”翡露梅妮雅向瞬间安静下来的水明问道。 他没能立即回应,过了许久,才似乎酝酿出回答,发出像是看破、也仿佛放弃似的叹息。 “……讨厌啊,想来不能再瞒着黎二了啊。” “哦,那个是……” “身为魔术师……的事情吗?” 从水明那抽象的措辞中,蕾菲尔和翡露梅妮雅察觉到了。而同样似乎察觉到的蒂塔妮雅则是一脸装模做样地看了过来。 “真是挺能装的呢。” “啊?这是刚刚遇到同样事情心慌意乱的家伙的台词吗?” “不知道欸,你的说是什么呢?” 男人婆剑士的公主大人似乎打算清空黑历史,水明不禁对装清纯的蒂塔妮雅苦脸相向,而葛莱兹艾拉则对此事全然不知。 “为何至今都没告诉黎二他们呢?” “原本这种事都是按业界惯例扮猪吃老虎的,至今都没说则是因为,有点类似于留点希望的种子什么的。” “但是来了这个世界不终将会暴露吗?特别是你还在寻找回归原来世界的术式吧?到时回去了还不是要说。” “不,就这样瞒着,完成归还的魔法阵后,随便找个理由然后三人一起回去就好了。回过一次之后,就任由黎二和瑞树自由选择。可以留在那边的世界,对这边有所留恋的话再回来也行。” “原来如此。” 水明考虑的是更多的选项。水明、黎二和瑞树原本身处被一方世界自私任性地召唤的情况,因为立场劣势,能够选择的选项基本没有。 但是,黎二既已决定讨伐魔王,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不过他也应该不会轻慢另一边世界的事物。因此,只要在两个世界走一个来回,他就可以冷静回首并订正抉择。 蒂塔妮雅似乎对黎二等人回归原来的世界没什么兴趣,表情略显阴郁。 “水明,为什么现在改变了主意?” “因为刚刚那个。” “那个……是说圣仪物吗?” “是啊。一旦玩转了那玩意,那家伙恐怕就回不了头不是吗?就这么放回去,他肯定又会往什么奇怪的地方乱钻,或者被卷进去。要是在我的地盘(结社)遇到麻烦,那我最终还是会暴露身份。” 就算能无事回到原来的世界,就黎二那性格,肯定也迟早会卷入神秘相关的事件。不能默默忍受人之不幸的人,一旦入手神秘的力量,他当然会在各种地方横插一脚,直至陷入窘境。 关于此事其他人无意中也都明白了吧。都是一副虽然深感同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表情。 “水明大人,你要尽快讲吗?” “嗯——也不,我想还是……一步步展开吧。” 水明像是暂避锋芒一般亮出笑容,蕾菲尔不禁怀疑地半眯眼睛。 “……水明君,真是怂 啊!” “过、过分了哟蕾菲尔小姐!这不是没办法嘛!” “水明,在奇怪的地方犯怂了、的说呢。” 莉莉安娜那仿如标语一般话语,让水明说不出话来。 然后,葛莱兹艾拉发话了, “你这家伙我倒是不想关心,但是不告诉黎二和瑞树,不会产生不和之忧吗?” “瑞树多少会有些生气吧,至于黎二,直言的话……应该会接受吧。那家伙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过事到如今确实会像这样不太好讲啊……” 从口里说出会有不安。当然隐瞒事实并非败笔,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结果。正因为神秘的事情不能让普通人类过于深入,所以必须对一般人隐瞒魔术,这乃是大前提。人类往往都对神秘事物心向往之,若得知此事,他们定能轻易察觉到神秘的存在,从而更加容易被危险波及。 正因为有这种事,水明在那边的世界才会绝口不言,甚至现在都不打算说。 但是,也不能否定将上述问题束之高阁,或暂缓实行。这样的话黎二不会积累不信不满,水明首先也不会再为其身陷穷途擦屁股,刚才的理由也是,说出来肯定顾虑就大了。 “真是的,结果变成这样了啊……” 水明深深叹息过后,充分享受猫咪治愈的黎二一脸喜不自胜地回来了。 第七卷 第二章 风雨常伴危急 ★ 水明同黎二于帝都会师翌日,与翡露梅妮雅来到了八键府前小巷。 今日晴空碧朗、日丽风和。仰头而望,可见小巷天空被建筑切成四角青空;骄阳之光与周围之白相辅,照得四下明耀而眩目。 天气如此适宜,两人行之此地,当然是……为了魔术讲座哒!果然,时有余暇就把神秘学习安排上,真乃魔术师之本性也。 于是水明背靠建筑白壁,开始朝坐在椅子上的翡露梅妮雅饶舌。 “那么今天的课程是——虽然也想就这么开始,不过至今已经讲不少了啊。” “是的。有现代魔术中隐秘学的熵、典礼魔术、魔法阵的事象化,还有各种魔术的使用方法等很多呢。” “嗯嗯。我想梅妮雅你也理解了这些,能搞明白魔术师的二三事了。” “我也想这么认为……无奈没有比较对象就难以得出结论……”正如字面所言,水明见翡露梅妮雅在魔术师方面已小有成就,然而对方却像否认一般作出缺乏自信的表情。 “关于这点,我想不成问题。昨天你不也促使黎二他们察觉到属性的思考方法了吗?能做到那种看待事物的方法就够了。思路不止一条。这世上确立现象的法则绝对不止一个,认真秉持‘多重途径’的存在就好。” “多重途径,怎么理解?” “我们那边的世界把科学这种法则常识化,然后大家的思考就都以此为基准。但是实际上能够解明这个世界的现象的理论,不是还有‘神秘’吗?关键是他们被固有观念拘束住了。” “这是……” “对了。你最初听我说到魔术的时候,不也认为没有元素介入就无法引动神秘吗?” “是的,那时确实。” “就是那个啊。当初你以元素为基础的思路已根深蒂固,就认为我的魔术现界不可理喻。但是通过接触魔术的神秘,你渐渐也理解那是能够实现的。而其中这‘理解’二字尤为重要。” 正是:无论事物发展如何振荡,一旦理解其正确理论,便能使结果稳定下来。是灵光一闪,亦或是顿悟,即所谓的“eureka moment”。 【eureka moment:原文为“エウレーカ”,意为通过神秘灵感获得重大发现的时刻、福至心灵。其起源是据说某国王要阿基米德鉴别皇冠是否造假(皇冠之谜的故事),某一天阿基米德洗澡之时突然顿悟,起身大吼:“兽人永不……呃不对,eureka!”最后发现了浮力原理(阿基米德定律),通过排水法鉴定皇冠确有造假。】 “我们的世界万事都以物质为前提,就是个物质至上主义的世界。一定形态的物体,会具备一定的力;一旦受到其他物体作用,便会产生相应的结果。但不管是怎样的作用,都会产生热。” 拜其所赐,就算看到魔法产生火焰,现代人脑子里也只会立刻基于原子或分子的运动,模拟出空气中物质如何如何反应。自然的,因为这种模拟,“理解”停滞了。 “原来如此,水明大人的世界中的普通人会因此认为,咒文或神秘动作的结果会与产生的热量不等价,所以就否定其存在吧。” 想要领会魔术,首先必须得打破“想要产生什么就必需有热”的想法。 “对。正如梅妮雅你所说,若做不到这有如超感觉领域般的认识,便无法相信目中所见的真实。不明白的话,便无法循着过程,探到所求的结果。正因为所谓魔术,只有先理解了,才有使用的权力。” 相反,半吊子的理解则无法使结果稳定,其中道理是一样的。 “开场白也够长了,差不多开始吧。那么,今天要给梅妮雅说明的是——” 水明煞有介事的样子引起了翡露梅妮雅的兴趣,她身子微微前倾,作出深切期待的模样。不过那样子太过刺激,水明不禁耳中有如鼓振。而他要说的则是…… “——关于魔力炉的制作。” “魔力炉的制作!真的是魔力炉的制作吗!!” 听到今日的课程内容,翡露梅妮雅更加兴奋。无怪乎欢欣雀跃不止,稍微有些鼻息紊乱。 “然后,要怎样制作魔力炉呢?综合以前听到的话题,我想应该与内脏有关系,但要强化这个真的难以想象……” 关于魔力炉,翡露梅妮雅似乎早已反复想象过。其实水明早就多次透露过它的存在,想必她为了解其威力,做了许多调查吧。 “冷静冷静。”对于抢着罗列推测的翡露梅妮雅,水明说道,“确实魔力炉跟内脏系统有关,不过与其强化有些微区别。因为严谨来讲它并非肉体的强化,所以稍有不同。” “那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它并非肉体的强化,而是心灵的增长。” “心灵?” “正是。对此,就要利用到etheric body(灵基体)【以太体】。” 翡露梅妮雅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不禁皱起眉头。 “etheric body(灵基体)吗?以前听你说过ether【以太】是空气中飘浮着的无形之力,这与其有所不同吗?” “是啊。虽然想来繁琐,不过确实是不同的东西。” 说着,翡露梅妮雅皱眉更深。这个确实相当繁琐,她会满脸为难也不无道理。除了隐秘学中的ether,被称为ether的还有很多。最基本的都混乱了也无可奈何。 “那么从语感上类推,可以认为它与physical body(肉体)【物质体】和astral body(精神壳)【星光体】有关系吗?” 翡露梅妮雅根据以往提到的要素,所做出的推测已迫近核心,水明点头以应。 “对,正如梅妮雅你所说,它们确实有关。etheric body(灵基体)、physical body(肉体),以及astral body(精神壳)被视为构成生物的灵之三体。人体正是由这三方紧密连接才能成立,它们若有缺失、损坏、变质,人就无法取得均衡。” “physical body(肉体)这种,就是物质的构成要素;astral body(精神壳)则是与意识、灵魂相关的构成要素……那么etheric body(灵基体)呢?” “etheric body(灵基体)就相当于灵的部分……这样说的话会与拥有魂之要素的精神壳搞混吧。大概来说……对了,它就像是肉体的设计图一样东西。” “肉体的设计图,是吗?” “对。以科学的观点来讲就是dna——这又是其他东西了,后面再讲也没关系。而在神秘的观点来看,etheric body(灵基体)与其相当。可以认为人体的各器官以及各部位,都是按照这个设计图来构筑,并时常处于它的影响下。虽然不采取魔术措施就无法看到,不过与肉体一同,ether的心脏,ether的大脑,ether的手、足、头都是存在的。” “……?还存在的吗?我还想设计图不都是用了就扔的吗……” “确实它与设计图还有这种微妙的区别……事实上,它除了是人体的构造map【地图】,还是工作manual【手册】。有着人体形状的etheric body(灵基体)时常发挥着这两种功能……” “呃……啊?” “抱歉,有些上头了。也就是说etheric body(灵基体)作为设计图的同时,也兼具使身体正常运转的指导书的功能。正因如此,就算作为设计图的角色退役了,维持肉体机能方面它仍是必要的。” “是这样啊。你这么说就好懂了。” 翡露梅妮雅疑问消逝,水明便朝问题核心迈进。 “话说到这里也就快了啊。etheric body(灵基体)既然作为设计图——” “那么将这个设计图改写也行,是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课程的要点,的确正是翡露梅妮雅察觉到的那样。这三体拥有各个状态互相牵扯的特性。如若肉体感到疲劳,自然的意识和魂会削弱;而精神壳损耗的话,肉体亦会损耗。同样的灵基体发生了什么,肉体机能就会变质,精神壳也会受到影响。 这导致了人体诸多弱点,可以说相当不利,而魔力炉便是逆转的手段。 水明确认翡露梅妮雅已经领会,便进行更深一步说明。 “要利用etheric body(灵基体)进行肉体变质,第一步必须从试验者的意识上进行阶段性改变,让其有意识地向‘自己作为魔术师’的方向革新、觉醒、促进astral body(精神壳)变化,接着使用魔术措施改变etheric body(灵基体),使physical body(肉体)以及内脏的设计图变化。这些都结束后,physical body(肉体)会渐渐改变,最后physical body(肉体)再反而影响astral body(精神壳),使身心一起臻至完 成。” 至此水明喘了口气,步入了总结阶段。 “概括一下吧。魔力炉并非物理性地使内脏强化,而是利用设计图使肉体外观不变的同时附加了那样的机能。通俗一点说就如同梦幻般的器官,也就是最初所说的增长心灵的内脏。” “哦哦……这真是如同揭开神秘最后一层面纱的理论啊!” 说到最后,翡露梅妮雅从椅子上站起来握起拳头,这正是魔术师接受了新的神秘启示,而一脸爽朗、兴奋难消的表情。 与她的兴奋相反,水明的表情则变得严肃起来。接着从其口中说出的,比起担心更像是警告:“但是,摆弄etheric body(灵基体)会失去真正的人类身份。因为那相当于窜改了人类的原版设计图。physical body(肉体)自不必说,连astral body(精神壳)也会改变,这样的人已经无法称作人类了。” “……” 会失去人的身份——这句话压得翡露梅妮雅说不出话来。拥有寻常感觉的人一般都会对当不成人类这种事产生拒绝感,若不是像水明这种幼年时期便接受如此培育的人,会感到迷茫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将我们那边了不起的魔术师视作怪物,这便是其中一个理由。他们放飞自我,反复鼓捣etheric body(灵基体),使其自身拥有远超普通人类的寿命,或者获得无可匹敌的魔力,甚至可以备份灵魂和超越死亡。” “超超超超超、超越死亡?就是不死之身吗?” “严格来讲并非不死之身。正确答案是很难死亡,常规兵器、灾害、寿命、疾病等,一般的致死原因无论如何也无法导致其死亡。而这种超脱死亡的人,被称为——巫妖。” 【巫妖:原文为“リッチ”,原型为“lich”,是奇幻小说中一种常见不死生物,一般被描述为脱水的尸体或者完整的骨骼,拥有智慧。】 “即、即便如此,超脱寿命成就不死,也相当了不起了……” “差不多吧,不过也没什么。这些家伙虽然很变态,但其才能却仅限于极少一部分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那样。” 即便水明如此补充了,却也无法使翡露梅妮雅的思绪从惊愕恐惧中放晴。不老不死乃人类不可及的梦想之一,自己理所当然届不到,然而届到的人却存在着,这可不光是惊讶就能说得过去的。 但不管怎样—— 水明道:“有句老话就是这样说的:尽管于内面之中,无边际地扩张我们的存在吧。人类公然摆弄etheric body(灵基体),就会被变成魔术师那样的存在。不,是能够成为那样的存在。” 所谓魔术师,乃是相对于一般人类的其他存在。虽其本愿即是如此,其存在本身早已与人不同。生物所持神秘性的增大、心灵位格的上升、行使魔术的心灵寒气的产生、火眼金睛、对机械的疏离等等等等,如此背离常人,当然会从人这一类别中被区分开来。 倏尔望向翡露梅妮雅,其表情浮现少许遗憾。 “现在的我虽然能使用魔术,却也算不上真正的魔术师吧。” “应该吧。硬要说的话,叫做魔术使什么的比较恰当吧,不过只要你能做到这个——” “那我也能成为魔术师吧?!” 翡露梅妮雅握紧双拳,高举双手做了个万岁。这种动作对她来说想必是为了明确地朝目标迈出第一步吧,与前进动力紧密相连。 “然后就是与之同时进行的,关于梅妮雅今后的课题。” “我也就此思考过,发现自己还有重大课题。” “果然也察觉到了啊,现在你所必要的是——” “果然是火力吧?” “啥?” 水明忽然察觉到,翡露梅妮雅露出了与谈到魔将的黎二类似的深切表情。但是这与水明所想的没半点关系,他不禁一脸傻样。 但是翡露梅妮雅确信就是如此一般,继续叙述起自己的不足。 “我前不久也考虑过,我魔术的火力真是压倒性的不足……” 对此水明似乎毫无反应,翡露梅妮雅不禁讶异地询问道:“你怎么了?” “……啊,嗯,您请继续。”水明一副呆呆的死鱼眼模样。 “我和吉贝托大人战斗之时,就算有莉莉辅助也不得不陷入防御一方。然后我就一直在想到底要如何改善才好。然后就认真比较了自己与其他人的战斗方式……” “然后,如何呢?” “嗯,然后我认真检讨了水明大人的战斗,认为果然还是火力不足。” “诶?!你看我的?!” “之后是同为使用这个世界魔法的葛莱兹艾拉殿下,她的最大攻击也是火力(物理)。接着我拜会了作为剑士的蕾菲尔,她用自己的攻击平推对手的攻击实乃司空见惯,我就想果然自己这里有必要在提高火力上下苦功夫。” “……” 对于越说越热乎的翡露梅妮雅,水明真心无言。 感觉她的思考朝其他方向刹不住脚了。确实蕾菲尔也是水明也是,都有在攻击回合使用强力一击秒杀的一面。不过就水明所想,他认为翡露梅妮雅应该使用更加精巧的技术。 翡露梅妮雅日常负责水明家中各种家务、事务等琐事,而其工作态度与细心之处也都反映在了魔术中,证据就是再麻烦的事物她也能像这样快人一步地领会。 呃等等,正因为熟练细致对她来说都很普通,那么集中于提高火力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不管怎么说,现状是在这边世界火力过高也没有任何困扰。如果她使用魔术时总能意识得到这份细心,说不定也就没必要再在这方面特别强化。 “怎么样,水明大人?” “也是啊,梅妮雅说得对,你就扩展火力吧。就以先体验强效魔术的控制,再慢慢调整的方式进行吧。” “好的!” “那么首先,就从etheric body(灵基体)的施术和祭坛的制作开……嗯?” 就在水明正要讲魔力炉的设立之时,小巷入口处忽然传来了声音。 因为小巷直通水明家,所以只可能是蕾菲尔等人回来,或者其他客人来临。当然帝都的小巷很复杂,纯粹是别人迷路则另当别论。 水明同翡露梅妮雅一齐看去。 然后,出现在那里的是一位身着救世教会长袍的、劳累不堪的少女。 她手撑墙壁喘息不已,可见其相当着急。 不过两人对这位少女的容貌却是有印象的,她即是护卫艾尔·梅黛召唤的勇者艾力欧特的魔法神官,克莉斯妲。 “你是,”不等水明询问,克莉斯妲气息紊乱地开口道,“突、突然之间我很抱歉,紧急、联系厄斯泰勒勇者,黎二大人……” “黎二?” “是、是的……” “有何要事?” “艾力欧特大人……艾力欧特大人拜访赫德里珥士公爵府邸……” ——没有归来。 听闻此言,水明与翡露梅妮雅立即行动了起来。 ★ 离克莉斯妲赶到小巷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此时已是午后,仿佛暗示危机降临一般原本晴朗的天空早已崩毁,布上了凝重的铅云,此刻也仿佛要挤出雨滴。 也似乎因为如此,蕾菲尔等人恰好回归。无论是水明一方还是黎二一方,都比预想要早地聚集到了八键府邸客厅。 伊娥·瞿昙斟酌着时机,看大家已准备好谈论,便开口道:“突然集合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谈话的话吾认为昨天已经进行得很充足了。” “……?” 见伊娥·瞿昙表现出稍许不满的态度,克莉斯妲不禁目露惊讶。因为对方顶着瑞树的外貌,却操着葛莱兹艾拉的口气,还抱着膀子。克莉斯妲在帝国事件中与瑞树对上过,多少摸清了对方的为人,所以才会生出狐疑的心绪。不过不仅是她,大家现在也都还对此迷茫着。 “瑞树的事情你不用在意,因为一些事情她的性格与之前稍微有些不同。” “黎、黎二大人,都这样了还只是稍微吗……?” “你就你当作是稍微吧……拜托了。” 别再深入了——黎二像是这样表态一样别过脸去,克莉斯妲也就没再多问。 另一边。 “葛莱兹艾拉殿下似乎还没来……”翡露梅妮雅有些在意地开口道。 “葛莱兹艾拉殿下好像有些要事,要晚点到,的样子。”莉莉安娜答道。 “是这样啊。” “没来才好!”蕾菲尔板着脸吐出声。 葛莱兹艾拉身为皇女自然会忙于国务吧。这个暂且不论,蕾菲尔这边昨日的余忿似乎还未消,一听到那个名字就会起拒绝反应。 在话题行将开始之际,黎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个啊,克莉斯妲小姐在这,而艾力欧特却没在,这是……” “是啊,我们已经听过了这事。接下来会再度说明的吧?” 水明催促着,于是落座的克莉斯妲表情沉 闷地开始了话题。 “那是距今大概一周前的事。我同艾力欧特大人按预定前往厄斯泰勒慰问,行至最西区格兰特市时,我们通过救世教会收到了来自赫德里珥士公爵的招待。” 赫德里珥士,蒂塔妮雅对这个名字起了反应。 “来自那个男人(公爵),吗?” “是的。说是已备好酒席,请务必光临寒舍。” 听闻此言,黎二和蒂塔妮雅不禁色变。他们当初到格兰特市时,也接到了赫德里珥士的邀请,所以对之有所臆测吧。 “……我因为连日疲惫,只好拜领了艾力欧特大人的体贴,让艾力欧特大人一个人前往公爵府邸。但是,之后,艾力欧特大人就没见回来……” “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吧?” “是的。我通过救世教会询问发生何事,他们却坚持主张艾力欧特大人在公爵府邸接受了款待正在休息,绝不允许入内打扰。” 克莉斯妲说完,翡露梅妮雅抢先发起了质问:“此事你联络过圣厅吗?” “联络是联络了……但是回应却有些怠慢。” “他们竟敢怠慢?明明事关勇者?”黎二发出疑问。 “赫德里珥士公爵每年捐赠大量金钱给圣厅,许是如此,他可能从中作梗。”蒂塔妮雅答道。 “原来如此,也就是事前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吧。但是为什么……” 黎二表情严肃地表示同意,对此克莉斯妲不禁面露苦涩。 “是的。正因为不明白公爵阁下拘束艾利欧特大人的理由,所以这边也无法出手……” 缺乏向赫德里珥士公爵施压的决定一棋,这即是症结所在。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勇者受到危害,就无法强硬出手。 赫德里珥士有何目的?对于这个谜题大家不禁低头沉思。在这之中蕾菲尔似乎有了线索,突然从乖坐椅子的状态举起手来。 “我可以发言吗?” “有请。” “就在最近,我们也遇到了许多与勇者相关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吧?” “勇者相关……啊,那些家伙(普遍的使徒)吧……” “也就是说赫德里珥士公爵与袭击联合勇者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吗?” “有这个可能,但到底是不是现在也说不清。” 蕾菲尔、水明、黎二三人不断推进话题,克莉斯妲无从梳理他们话间的零星信息,不禁目瞪口呆。于是莉莉安娜开始给她说明。 “不久之前,我们去了联合一趟,这个想必克莉斯妲小姐、有所了解。期间,联合勇者被、某集团袭击了。其自称、普遍的使徒,虽然还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他们大行诱拐勇者之事、的说。” “那么……为什么认为赫德里珥士公爵有加入这个集团的可能?” “因为目前除了魔族,也没有来寻衅勇者的人。其他能想到的,排除厄斯泰勒这个国家整体打算搞事,也就认为与普遍的使徒有关联比较妥当。”被迫接连尝遍苦果的水明仿佛有所回味,苦着脸喃喃道。 可能是赫德里珥士个人有什么阴谋,也有可能是其他企图利用勇者的人,单论可能性怎么都列举不完,但事情牵扯到普遍的使徒这种想法在时机上更加匹配。 但是蒂塔妮雅却与这个想法唱起了反调。 “这只是个人意见,我很难想象赫德里珥士公爵会加入普遍的使徒。” 听闻其言,水明不禁睁大了眼睛。 “真是意外啊,蒂雅你不也对那家伙不感冒吗?” “是,确实我与那个男人有些脾性不合,但他可是我国的贵族哟……而且赫德里珥士公爵乃是父王第一忠臣。就算天地倒转,那个男人也不可能同侍二主。” 对于蒂塔妮雅的断言,众人皆惊讶不已。因为她屡屡透露出对那个男人的嫌恶,所以这些话让人倍感意外。 这之中,同为厄斯泰勒之人的翡露梅妮雅又来给公主大人补漏。 “我曾听闻赫德里珥士公爵年轻时便追随阿玛狄沃斯陛下,鞍前马后。陛下对其信任甚笃,公爵之忠义亦厚。正因如此,陛下将勇者相关的所有事务都委任给了他……但即便有鉴于此,果然赫德里珥士公爵没有可疑也不可能吧?” “嗯,即使没有普遍的使徒的关系,包括此次案件在内,那个男人对勇者的动向抱有某种企图我也无法否定。也许他全是为了厄斯泰勒着想,但是……” 说着蒂塔妮雅陷入了呢喃。因为她个人对赫德里珥士的评价与其现在的举动不匹配,无法预测其将来的动向,所以也无话可说了。 但要说这种状况是艾力欧特在自闭,这无论怎么想也不合道理。这可不是说句没关系吧这种乐观态度就可以了事的。 客厅里充满了微妙的空气,然后黎二开口了,“这样看来,这次大概得去一趟格兰特市才行了。” “嗯,说的是呢。” “吾也不忙,这次就依吾之未婚夫所言,果断听从行事吧。” 黎二、蒂塔妮雅、伊娥·瞿昙三人很快达成了一致。 “且慢!” 突然,客厅大门猛然大开。 葛莱兹艾拉出现在入口处。她一如既往地反穿军服、摇曳金发,威风堂堂。 她的突然现身引发了不少的惊愕,其中水明眼含责怪地半眯双眼朝她看去。 “你这家伙,又擅自——” “此处乃属于我的国家,我做什么要你管?” “当然要管啦!擅闯民宅是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啊!” “都说了不要使用没法翻译的话啊,要说就说这个世界的概念啊你个白痴!” 水明嘎嗷一声开启了对骂模式,黎二不得已只好插嘴进来,“然后呢,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 “嗯,确认到北部魔族进攻,接下来帝国将沦为战场。” 葛莱兹艾拉坦言道。接着顿时响起一片椅子移动的声音,蒂塔妮雅和蕾菲尔站了起来。 “葛莱兹艾拉殿下,魔族规模多大?”蒂塔妮雅任由惊讶表露于颜,最先询问道。 “正确数目尚不知晓,只听闻非常多,恐怕帝国必须集结全部兵力才能与之一战。” “竟然这么快……?”惊闻噩耗,黎二不禁眉头紧皱。 确实进攻来得太过突兀,他会困惑也不奇怪。 不过水明对于魔族这一手倒不是很意外,“原来如此。看来对方多个魔将被讨伐,也坐不住打算反击了。” 至今为止水明等人已经讨伐了勒贾斯、马哈利欧、维舒达三大魔将。勇者没搞到,自身却有如此大的损失,魔族当然会焦急。于是他们试图反击,就特别关照了涅尔斐利亚帝国。 帝国东临厄斯泰勒王国,西靠瑟狄鄂司联合、联合自治州,可谓北方的中心,是被称为衢地的要冲之地。因为位于各国流通的大动脉,此地失守则可截断整个北方往来交流,危害不可计量。 【衢地:指各国相毗邻的要冲。要冲:指处在交通要道的形胜之地。】 “我就先明言了,各国的援助怕是指望不上。” “葛莱兹艾拉殿下,这是为何?” 此时发出疑问的并非他人,正是蒂塔妮雅。既有前述衢地之理在前,且本来厄斯泰勒与涅尔斐利亚就是同盟国,发生这等事情本应互相协力才对。但是这理所当然的事却没有发生,这已不是无法理解的程度,当属异常了。 作为厄斯泰勒的公主,当然会觉得自己国家的态度太过不可思议。 “首先是自治州,他们要往联合北部输送援兵,则无力顾及这边。至于厄斯泰勒则回复,他们既要处理以前魔族进攻遗留问题、商讨今后对策,又要接收今次魔族侵略被害国的难民,所以出兵会有延误。” “事情我算是明白了,”听了葛莱兹艾拉的说明,蕾菲尔不禁皱眉呢喃道,“虽然这话也不该我来说,真亏他们还能这么主张啊。” “这也是有理由的,你们听过最近在厄斯泰勒、联合、自治州流传甚广的传言吗?” “嗯嗯,流言说帝国增强军备、进行对外牵制什么的。莉莉安娜使计骗来的情报中有……话说,与这有何相干?” “正是如此。传言帝国早已做好对战魔族的准备,没有任何疏漏。他们也许全都这么想吧,危机感薄弱得不像话。” 魔族都快兵临城下了,这边协力关系都尚未整备完毕,葛莱兹艾拉对此是失望透顶。 “蒂雅,真会有这样的吗?”水明问道。 “是的。对同盟国的危机见死不救,也并非多么稀罕。既已知晓魔族会进攻帝国,那么战争将永无止歇,这对财政和军事都有无法忽视的消耗。考虑到战争之后的问题,饱受损失的帝国将难以成为他国的实力威胁。” “放任帝国国力衰退,是只限于周边各国的狂欢吧。”葛莱兹艾拉发出不高兴的鼻哼声,但这并非是对蒂塔妮雅的不满,她也理解援兵延误亦与对方本意相悖。 “但是帝国沦陷的话大家都会遭殃吧。”水明将身体靠上椅背,死心似的抬头望天。 蕾菲尔道:“问题就出在 那里啊水明君。如果帝国就此陷落,周边各国跟着群起时会怎么说?从魔族手中拯救同胞乃是大义名分。他们会毫不犹豫派兵输送至帝国吧。帝国陷落后战事将迎来转机,因为魔族也会疲敝,在决战中会难以维系。虽然不是什么话都会从口里说出来,但好事送上门他们都会默然笑纳吧。” “虽然与原版稍有不同,这却也正是二虎相争之计的精髓吧……不管怎样想都真是残酷啊。” “事实怎样谁也无法知晓,或许他们真是被这个念头引诱了吧。” 听了蕾菲尔的话,蒂塔妮雅果然还是无法接受,“我还是很难想象父王会做这等卑劣之事。” “也是啊。如果是阿玛狄沃斯陛下,应该会卖帝国人情吧。而且也很难想象议会会拒绝这个提议。” “父王如推测般按兵不动,亦或情报没有传达到,到底会是哪种呢?”蒂塔妮雅又接了一句,“难以想象会是前者。” “但麻烦的是不管怎样帝国都会陷入独自作战。”葛莱兹艾拉道,“因此,帝国在此郑重邀请蒂塔妮雅殿下、翡露梅妮雅大人、勇者黎二参与魔族迎击战。” “原来如此,这就是‘耽误’你的事情吧?先把人扯进来,对方就不得不提供一定程度的援助吧。” “正是如此。” 咚的一声落座,葛莱兹艾拉肯定了水明的回答。但是—— “但是这样的话艾力欧特大人就——” “无可奈何啊。我等亦深知勇者艾力欧特的重要性,但是我们这边参战的话就没办法了。再说那些家伙也不会立马把勇者怎么样。” “这个、是这样,但……” 克莉斯妲因未能取得协力而气馁,语气明显有些低落。 考虑到她的心情,黎二问道:“你就不能转而寻求帝国帮助吗?还是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那样也没用的。我去求助圣厅神官时,圣厅就不搭理。如今帝国很重视与圣厅的关系,所以请他们介入也不是好办法。因此与其依靠帝国,还不如……” 葛莱兹艾拉朝蒂塔妮雅看了一眼,蒂塔妮雅便说道:“由我来做些什么也算符合道理吧。明白了,就由我向父王进言吧……不过赫德里珥士公爵既然强硬如此,说不定早已错失良机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与阴谋家作对,其阴谋显于表面之时很可能就为时已晚。就算现在取得高位者的协助,恐怕也得不到理想的结果。 “难道艾力欧特大人就真的……” 不得不推迟吗?克莉斯妲为艾力欧特着想的心情表露无遗。 就在此时,伊娥·瞿昙发表了异议:“战场去或者不去,乃是取决于吾之婚约者吧?若吾之婚约者打算帮忙,就算是你们也不能无视吧?” 说着,她用眼神朝黎二询问:“你怎么想?” 确实黎二若要帮助艾力欧特的话,这边葛莱兹艾拉就不得不说些什么来让他回心转意。就是这个道理。 另一边被迫作出决断的黎二闭目冥思片刻,终于得出答案, “抱歉,克莉斯妲小姐。我认为这次当以对战魔族为优先。” “……不,讨伐魔族乃勇者本怀,我们都感激不尽,又何来指责的道理?” “嗯。不过我觉得就算艾力欧特被抓,也不会立刻受到加害。我们先倾力对抗魔族,后日必当相助。” 结论似乎已经出来了。 就在此时,黎二突然朝向水明等人,接着问道:“水明你们打算怎样?” “我们啊……” 是要参加对抗魔族的战争,还是去拯救艾力欧特,到底哪一方呢?要在这里做出判断,真是为难水明了。他在这里也没有特别优先的事项,所以判断有些迟钝。就水明个人而言,黎二和瑞树(身体)将深陷危险之中,理应为其支援才是。当然,因为在上次事件中因为黎二欠艾力欧特一个人情,就这样去帮他也没什么。 “真是的,水明君你很迷茫呢。” “蕾菲,抱歉,请您为我指点迷津!” 为请察觉到自己迷茫的蕾菲尔帮忙,水明不禁举双手请愿。这种时期,有拥有大将之才的她在真是太好了。她肯定能得出有说服力的、漂亮的回答。 背宽只有小学生程度的她,不禁挺胸抬头,抱起双手。但从旁边来看,她就像小萝莉正努力要长高一般,只有口中说出的话才像个大人。 “这种时候,以大局为重当同魔族对战为先,但事涉勇者也不可无视。大局与勇者皆事关将来,任何一方损失都是大害。但因眼前威胁将战力分散又实在不可。” “在战场上,蕾菲尔小姐和老师都是重大的战力呢。”黎二对蕾菲尔之言深表同意,接着又道歉道,“对克莉斯妲女士真是不好意思了,还请稍加等候吧。当然,若帝国能早些取得周边诸国协力钝化魔族进攻能力的话则另当别论。” “是。”【黎二同学,你怎么变称呼了?】 “那么,我们也同魔族战斗吧……嗯?好像不久之前我说过类似的话呢……”水明说着,大幅地歪起头。 对于这样的他周围又是怎么看的呢?仅仅认为他只是想错了,亦或是表现出遗忘的蠢样?与水明同行至今的人们当然选择了后者。 “这个,要怎么说呢,果然事情总是不如水明大人所愿吧。”翡露梅妮雅控制着没有露出讽刺,但因为终究还是笑了,显得水明很滑稽。 水明所愿乃是不与魔族交战,而至今他已是第三次不得已而为之了。 接着黎二也补刀,“水明在城里的时候一直说绝不战斗什么的,但就你那性格结果总是这样,果然当初老实说我要不就好了?” “闭嘴!是计划老跑偏好吧?!” “那你现在拒绝不就好了?这不是很普通的吗?” “唔……”然而他水明就是说不出口。 周围人见了,无语者有,发笑者有,把水明拉下水的黎二也是一脸愉悦。接着他突然停下了笑容,乖乖地询问道:“不过一码归一码,水明你行吗?” “嗯?什么啊?” “就是战争啊。我们这之后将不得不面对魔族,而且数量非常庞大哦?” “这个啊,怎么说呢?我身旁强大的家伙多得是,我就悄悄咪咪躲蕾菲或者梅妮雅背后就好了。” “战斗的时候竟然躲女孩子背后……你真是。” “又没法躲人家肚子上来代替不是。” 当然,水明说这话是不想在黎二面前暴露实力。黎二无法照单全收,不过水明的队友似乎也无法释然。 “呵呵……” “啊,啊哈哈。” “水明真是、被警察带走一次就好了、的说。” “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饱含责怪的视线、苦笑、一脸无辜地毒舌,对这三种全然不同的态度,水明想磨磨嘴皮子,却全然没有效果。 “那我现在要怎么——”克莉斯妲话没结束,葛莱兹艾拉就用话堵了过去,“你去救世教会待机就好。你为勇者的担心我们知道,但在我们整备完毕之前千万别一个人行动。” “……我明白了。”克莉斯妲低下头。 葛莱兹艾拉接着说道:“你不用这么担心。黎二他们还是初战,能搭把手就足够了。只需稍微等等,大家就都会去救艾尔·梅黛的勇者的。” 但要达成这些当然是有条件的: “战力应当尽早集结,但是……” “厄斯泰勒多少还能做些什么,问题是联合与自治州……” 黎二和蒂塔妮雅懊恼道。 果然关键点还是在那里。厄斯泰勒有蒂塔妮雅在,也算是出兵有望,但自治州和联合却没有接触点。 【插图3】 不过在场有且仅有一人,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 “呃,我稍微想到了点有趣的东西。” 忽然,水明作出一脸邪恶的微笑。 “呜哇,”黎二略带嫌弃道,“水明又想出什么邪恶点子了。” “邪恶是多余的!” “然后呢?你这次又想说出什么样魔咒?” “是啊,不过需要黎二和克莉斯妲你俩帮忙……” 如此说着,水明开始讲起了想到的鬼点子。 ★ 黎二和蒂塔妮雅公布加入帝国与魔族之战的消息后,厄斯泰勒王国很快有了反应。 先是勇者表示出与魔族交战的意愿,接着自己国家的公主表示誓死追随,消息公之于众后,对面似乎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不得不行动起来,立刻发表消息宣布支援帝国。 而在之后的联络中,判明了当时情报并未传到王都,蒂塔妮雅得知后那安心的表情让人印象深刻。 “真是太好了!” “现在还不能安心呀。虽然他们说支援一定会来,但也说需要时间准备,无法即刻出兵啊。” 以上,便是黎二与葛莱兹艾拉的对话。 虽然事情步入正轨,却依旧没法如愿推进,正如葛莱兹艾拉所说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因为情报中断的原因至今尚未判明,也就可能导致军队违反王 都的命令按兵不动。如果这场战争中帝国被逼入劣势,王国军方为了防止二次伤害反而就此收手也不是没可能。所以必须要考虑到让帝国始终保持优势这一条件。 无论如何,水明等人现在已经来到了离魔族进军场所触手可及的区域。 帝国北部是山岳地带,有好几座海拔颇高的大山相连。所以虽然水明等人现在还在坡度平缓的低山地区,但只要再往前行路途将变得陡然起伏。这样一来,别说全面出击,就连扎营都做不到。因此需要一边在这前面的丘陵地区驻扎本阵,一边随时准备迎击魔族。 本阵背靠山崖扩展开来,有诸多营帐并立。外围筑有好几重简易障壁、类似防马栅的圆木削成的路障、布置了魔法使和弓手的隔离战壕和掩体。 此时距离军队出兵并未经历多长时日,况且这里的风很强烈,到处都是容易暴露的风害形成的荒地。但即便如此帝国也以不输于现代建筑能力的速度建好了阵地,则要属魔法功不可没。帝国阵地建成之际,这里就聚集了使土、岩、地形变动等工作所必需的土属性、木材所必需的木属性等专门专项的大批魔法使。这昭显了帝国在魔法使数量方面的强大。 而在与廉价建筑完全无缘的阵地一角,水明望着澄澈的天空轻声吟道:“真是高处不胜寒哪……” 这是饱受凉风摧残,却没谁可以托付的自言自语。虽然还没到滴水成冰的程度,但与帝都费菈丝·菲莉亚一比,这里气温足以使裸露的肌肤起鸡皮疙瘩。 仰望了一会山地特有的深邃天空,水明将视线落回碎石道。那里站着仍是小萝莉形态的蕾菲尔,其鲜明的赤红马尾在风中不住摇曳。 “蕾菲,你身体怎样?还赶得上吗?” “有些手感了,再稍微……等个几天就能恢复原本的姿态。” “那、就没多大问题。” 蕾菲尔自己能找到感觉的话,那就没问题了吧。水明在她变小之后细心做了恢复力量的魔法阵,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可以施行这个的仪式了。 身体变小的空白对她来说似乎不成问题,这是否是因为她体内的精灵之力还不得而知,不过仅是这样也足以让人羡慕不已了。 她身上那件轻飘飘的衣服在战场中显得相当违和,但她眺望远方的样子似乎酝酿着乡愁,这又别有一番风味。在这寒冷的风中她显得十分淡然,可能是因为她出生于比这更北的世界中吧。 在这阵地一隅中,两人静静地眺望远空。突然,有声音从背后传来:“水明大人,蕾菲尔。” 循声望去,可见翡露梅妮雅在士兵跟随下赶来。 “什么事,梅妮雅?” “中军帐里将要宣示今后的方针,黎二大人和公主殿下现已赶了过去,希望你若无要事也能前来。” “知道了。” 水明点了点头,同翡露梅妮雅和蕾菲尔一起朝中军帐行去。 行过杂乱堆放物资的一角,路过瞭望塔,再通过挤满近卫武官的营帐,两次验证身份后终于抵达中军帐前。 进入其中,出发前曾见过的将军、参谋们正面色严肃地坐着。接着水明等人跟随翡露梅妮雅指引,在早已到达的黎二等人旁边落座。 中军帐的主将是葛莱兹艾拉的兄长,帝国第一皇子,雷纳德·斐乐丝·莱瑟尔顿。金色长发中装饰着许多玉饰,奢华的装束下包裹着精细的身材,好一个美男子。他堂堂正正地位于上座,葛莱兹艾拉伴随一旁。 帝国那次事件也是,雷纳德似乎是喜欢亲临现场的类型,他来这里是奔着继承帝位的实绩吧,这个暂且不论。 “首先欢迎客将们。”雷纳德站起来面向水明黎二等人,“蒂塔妮雅王女殿下,很高兴您能来。若没有您参战,厄斯泰勒想必不会出动。在此深表感谢。” “我也对我国的方针抱有疑问,能起到用处我很荣幸。” 对于雷纳德的致谢,蒂塔妮雅优雅地回礼。仅仅打个招呼就这么夸张。接着两人又是一番十分可疑的客套之后,雷纳德礼貌地问候了黎二和翡露梅妮雅。 最终,他的目光移到了位于末席的莉莉安娜身上。 “这个场合还能向已经不是部下的人搭话真是不可思议呢,莉莉安娜·赞戴克。” 雷纳德一副就算讽刺也要拉出来见人的、微微笑着的表情。其声音中并未混有责备,因为莉莉安娜从十二优杰中离任好歹也是曲折交涉的结果。 “我是、因为水明要参战,就跟来了。” “异世界的客人阁下吗?” “是的。久疏问候。” 水明向雷纳德淡然致礼,他也打算来点像样的招呼。而他这样葛莱兹艾拉自不必说,就连雷纳德也有些惊慌失措。 “嗯?您今日与以前的说法方式稍有不同啊?” “因为今次与那时立场不同。” “是吗,您的关照让我深感惶恐。” 之前的事件中两人因为交涉所以立场微妙,但这次水明是为帮忙而来。非敌、被慎重对待、年长的话,水明也会有所顾虑。而另一边雷纳德则因为异世界来客这种微妙的立场,也有相应的对待。 “首先也欢迎您。然后为您让联合和自治州出动的计策,深表感谢。” “真没想到黎二会发出那种声明。”雷纳德表示感谢后,葛莱兹艾拉愉悦地笑出声来。 “是啊……” 不想会有人为那件事专程来谢,水明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献计之事。 就在几天前,众人讨论解决联合和自治州不出动之事。 在那间客厅中,水明微笑着向黎二说出提案:“你就说若不出动援兵或者支援,你就不拯救他们。” 那恶趣味满满、仿佛恶魔低语的言辞让人记忆犹新。但不管怎样那也是黎二亲自点头,能让联合和自治州出动的一步蠢招。 以救世教会的名义传达出去后,两方都惊惶不已,即刻决定出动援兵或者物资等支援。陷入魔族侵袭危机时,勇者不来救援这事效果显著。虽然他们肯定不会觉得连女神都放弃了他们。而这也再次确认了勇者权能是如此给力。 “真乃奇策啊,我们就算忘尘也莫能及。最初我们也想能接收北方而来的难民就好了,而现在也有了预定外的回旋余地。您这真是会心一招哦。” “不,我只是做了点微小的工作而已……我倒是有些疑惑为何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强制勇者做某事乃是忌讳。与勇者为敌,则必将遭到报应。这也是有先例的。就算勇者说不会拯救其他国家,最多也只会受到行动限制。那般有违女神意志的事,就算有人想到了恐怕也多半不会说出来。” 闻言,水明表示认同,“原来如此,是从根源处就没法啊。” 正如雷纳德所言,其他国家也会将勇者置于女神的使者——也就是绝对性的位置,所以厄斯泰勒和瑟狄鄂司联合也没打算强硬控制黎二和初美。那赫德里珥士的强迫行为算是例外吗?若要强制勇者如何,就算没有恶意也会让人心悸吧。若是招致勇者不快都不知道会降下怎样的灾祸,而且更重要的是可能会被认为是对女神的背叛,所以低劣的谋略是行不通的。 忽然,水明察觉到周围射来的严厉视线大幅缓和了。进入中军帐之时周围尽是看待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小子的态度,在知道自己是同勇者一起被召唤来的友人后,视线中包含的不安分就消失了,都变成了钦佩、感慨之类的好意。似乎无论贵族亦或军人,都将勇者相关的事物以神圣相待。 “那么虽然还早,我想还是确认一下今后的行动方针吧。想必在座各位也有人知道了,我们已经派出先锋部队去帮魔族刹车。在各领地援军和支援到达之前,希望各位也以绊魔族脚为目的各自为战。” 雷纳德将手放在桌上飞速嘴炮,简要概括就是为做好准备争取时间,对此蕾菲尔举手表示疑问。 “雷纳德皇子殿下,就我们这点人你还要分兵,要绊魔脚也太过分散了。恕我拙见,这里不应当拧成一股集中迎击吗?” 她听了雷纳德指示,想必联想到了逐次投入战力的昏招。确实,任务是争取时间的话,考虑到战争消耗等方面,投入超过仅限绊脚的多余兵力,对于战力乃是一种无端浪费。这样的话,她认为活用阵地地利采取迎击战术要更加妥当。 “……?” 然而对于蕾菲尔毫无顾忌的意见,雷纳德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他睁圆了眼睛,朝蕾菲尔惊讶地歪头表示疑惑。 “雷纳德皇子殿下,你觉得怎样?” “啊,没什么。抱歉啊,你是诺希亚思的神子大人吗?” “嗯,啊啊,我就是啊?” “是这样啊……嗯嗯。” 确认蕾菲尔身份的雷纳德不禁低声念叨。他那复杂的表情中混杂了苦恼,就像自己的眼睛或记忆出了问题一般,自己对自己感到困惑。 葛莱兹艾拉欲为其解惑,故意高声说道:“皇兄,神子大人似乎因为精灵之力的缘故,缩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缩水是 什么鬼!!缩水你个毛线!!” 对于大声抗议的蕾菲尔,葛莱兹艾拉嗜虐地笑了。不会错了,这家伙就是明知故犯。她就是为了调戏蕾菲尔才故意这么说的。 蕾菲尔睨视葛莱兹艾拉一会儿后,用与她的小身板完全不相称的声音干咳两声,然后有些无语地向雷纳德说明。 “我稍微出了点问题,现在只能以这副姿态见人,数日后就将恢复原状,请不要在意。” “这、这样啊。身负精灵之力真是辛苦呢……” 结束了再次就蕾菲尔身体问题的鞭尸后,雷纳德便不再多问。常言人在目视到无法理解的现象时,就会放弃思考,这也算是一个道理吧。另一边,周围人对于此事不表任何疑问与抱怨,想来这则与之前勇者权能是同一个道理。 就此打住,于是雷纳德从哑然的表情快速切换回原来的模样。 “那么,我接着回答你先前的质疑,尽力绊脚是因为,我们预测援军大概会比预定到达日期要晚一些。” “怎、怎么说?” “正如神子大人所言,比起部队分散各自为战,还是合而为一一鼓作气才是战争的重点。毫无保留地派出全部兵力去争取时间之后,我们就与援军合流反推魔族。这是一场硬仗。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形势变化后我判断保守阵地可能行不通了。因此,我们决定以现兵力分开阻挠魔族,待时机成熟方可进行后日决战——这样才能确实有效。” 雷纳德有些自嘲地说明道。然后这次则是换蒂塔妮雅举手了。 “雷纳德皇子殿下,这听起来你是打算放弃这个阵地喽?” “正是如此,蒂塔妮雅王女殿下可是觉得可惜?” “考虑不周还请见谅。” “不,如愚妹一般的妄言让你见笑了。我军因为魔法使人数富裕,这般阵地就算舍弃了也无伤大雅。简而言之,我们就是要用此来勾引魔族。达到拖住魔族步伐的效果后,立即放弃阵地快速退走。之后,我们会在后方准备更大规模的阵地进行决战,这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原来如此,以现状来看这个策略确实较为妥当。雷纳德并没有光顾眼前,而是以大局目光看待这场大规模战争。正如他所说,若我军就此撤退,表现出仓皇败退的样子,魔族若是上钩分别派出单独部队乘胜追击那更是意外之喜。我等在后方严阵以待,趁机各个击破也并非不可能。魔族有能跑的、能飞的,其脚程各不相同则部队行进快慢会有差异,更何况是在这险峻的山岳地带,他们想要汇成一波也很困难,这样来算的话可能性很高。 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放到脑子里,那就如同上次初美中了陷阱,若魔族的行动超越了人类战术常识,那么情势立转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才来发言也没多大用。水明挠了挠下巴,觉得还是留个g比较好。接着雷纳德提到了水明等人的安排。 “至于身为客将的勇者大人等人就留在本阵灵活对应,望能随时补漏。” “了解。” 黎二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接下了雷纳德的指示,对此蒂塔妮雅和蕾菲尔不禁一副看透了的样子,“我就说吧”“真的是呢”地嚼舌根。 黎二见了不禁挤了挤邻座水明的肩膀,两人咬起了耳朵。 “水明……对于雷纳德殿下的话,她们两个虽然好像很懂的样子,但我还是不明白他到底说的什么鬼。” “因为一开始就让外人上台活跃,再看自家人怂包一堆,这有可能对鼓舞士气不利啊。蒂雅和蕾菲早已习惯各种战场,想必深深明白我们就是用不爽的兵。” “嗯嗯……” “若是帝国将领初战大捷,他们也许还会看情况把我们扔进去,要不然就让我们充电静待最终决战了。” 在过去,初战获胜或者莽得最快,都是对于战场最为重要的事情。若是这个被身为外军的蒂塔妮雅拿下了,那就等于最大功劳被人抢了,帝国的人当然不会觉得这很有趣。基于同样的理由,厄斯泰勒召唤的勇者也要一边凉快去。留在本阵灵活对应其实就是相当于让你们待机的场面话而已。 “这个都要顾虑,真是要死脑细胞啊……” “就是说嘛。” “那这样的话就让他们去表演,我们坐一旁吃瓜就可以了吧?” “差不多吧。不过你是勇者,决战的时候人家也会期待你的表演。” 不管怎样,就如黎二所说他们光是吃瓜就完成了大部分使命。这边的战争基本上都是名人的玩具,战胜的话就可以宣传名号,战败的话推卸责任就好了。 水明黎二两人咬耳朵结束后,接着就开始给帝国将兵们分配详细任务。于是开始一个个闷骚得不行的家伙们,为了战功不禁群起作死争夺最危险的任务。说什么,我的军队是最勇敢的,再危险也要送人头,为了祖国……一个个声音贼响。 争先作死临近尾声之时,突然中军帐入口被人打开。定眼望去,可见那里站着一个长袍披身的大个子。 招呼之际,那人取下兜帽,只见一副老者容貌:银白的发丝,下垂的脸颊,岁月雕刻的皱纹,略显疲惫的脸上,深深陷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虽已年老,却显益壮,就是这样一位老人。 “高更吗,你有何事?”老人跪身低首,雷纳德问道。 “有扰军议万分抱歉,望两位殿下恕罪,也请在场诸位将军谅解。” 说着,老者再次低下了头。他搁置了雷纳德的询问却转而谢罪,然而言辞却有些无礼,仿佛在暗示自己的地位不比在座各位将军低,有种老狐狸的味道。这样看来,这位定是帝国的兵将——地位很高的魔法使吧。 水明打量这位老人时,莉莉安娜附身过来低声耳语道:“那位是高更·伯德伍德·金,乃帝国十二优杰之首。” 【这人首次出现。高更:原文为“ゴーガン”,原型为“gauguin”,译名来源“保罗·高更”。伯德伍德:原文为“バートウッド”,原型为“birdwood”,译名来源某地名。金:原文为“ゴルト”,原型为“gold”,意为黄金。】 “这就意味着……”他是莉莉安娜和罗格的原上司。 这既是左右帝国命运的战争,那么跑出来什么老怪物也不奇怪吧。 “然后呢?”待高更谢罪完毕,雷纳德再次问道。 “是,殿下,末将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你吗?那还真是稀奇啊。”被他拜托真乃奇事,雷纳德深感意外地抬起眼皮。 突然,高更视线射向了水明等人。 “怎么,你对勇者大人等人有意见?” “末将听闻他们亦将参加战斗。” “是吗?那又如何?” “一言以蔽之,末将不满。” “不满?你对勇者参战不满?” 雷纳德略带责备地看过去,高更继续装傻。 “若此事已经决定,那我等无意反对。但他们之中有逃避者,因此我等十二优杰之中出现了不能接受的声音。” “他们又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指挥权,也不会越权对你们发出指示,就算这样你们也有人反对?” “这并非指挥权有无的问题。” 高更否定了雷纳德的说辞,雷纳德领会不了他的意思,不禁细眯起眼睛。 与之相对,葛莱兹艾拉则很快察觉到了,她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最关心的是他们是否有资格和你们并肩作战吧?” 高更点头肯定了葛莱兹艾拉的推测。 对此,最先产生反应别无他人,正是蒂塔妮雅。 “老头,你这么无礼,是对救世勇者黎二大人和我有何不满喽?” 高更的不满之辞已经超过了蒂塔妮雅的容许界限,她一转平时温和礼貌的口气,直接使用了高位者的严厉措辞。场间气氛随之渐渐紧张,进而危险起来。她的眼中充满了怒火,仿佛老头再敢胡言,她下一刻就会直接用剑招呼似的。 在场诸位将军即刻摆出架势,却也止不住冷汗上额头。蒂塔妮雅乃是拥有薄明斩姬这一称号的巅峰级别剑士,此时就连臣服于她身边的空气,都比洗练的剑光更加刺目。 高更有如身处利刃飓风风眼一般游刃有余,仍旧面色不变地编织说辞,“不敢,末将并未怀疑勇者大人和被盛赞为薄明斩姬的蒂塔妮雅王女殿下的实力,更遑论不满。不过除此之外,两位所带来的人中,战斗力超过十点的又有多少呢?” 高更并未特指某人,但其质疑资质的言辞所指的,正是水明、伊娥·瞿昙和莉莉安娜。除开黎二和蒂塔妮雅,然后再加上“逃避者”这顶帽子的,也就他们三人。正因为他不直接点名,所以更显可憎。 接着葛莱兹艾拉开口了,“高更,先提醒你一声,救世勇者和蒂塔妮雅王女殿下以外的人是我请来的,这样说你还是不满?” “末将惶恐。” “你个老家伙!” 高更依旧不给面子,葛莱兹艾拉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吐出了恶言。不过有几位将军主动献上面子,为支持葛莱兹艾拉站出 来,满腔怒火地高声附和,于是中军帐内部又火起来了。 本来这种场合下,就算有人不满,直接无视就好了。但问题在于高更作为十二优杰的影响力。有高更这种地位的人,将勇者的小伙伴不给力这种问题呈上军议,再传出去的话,必定会生出不少不满,从而影响士气。这对军队的维持可不是好事。若不满形成明确的潮流,则必将给全体笼罩阴影。 也可以说是,高更为了让自己的主张通过,拉上军队的士气做了人质。但是要想让他在战争中发挥本事,又不能现在给人清退了。如果是葛莱兹艾拉那脾气的话还好处理,但此时本阵的主将是雷纳德。 似乎连空气都在瑟瑟发抖的气氛中,高更又开口了。 “对于勇者黎二大人、蒂塔妮雅王女殿下、白炎伯,末将没有不满。” “那么其他人你就不满了?” “是,若要十二优杰列举名字,那就是莉莉安娜·赞戴克和异世界的客人们。” 高更列举的名字中没有蕾菲尔,说不定他也像雷纳德那样,因为变小了所以没看到。 伊娥·瞿昙仿佛听到了不好笑的笑话一般眯细了眼,“哦?竟敢质疑吾的力量,胆儿挺肥的嘛你。给你这弱鸡给自己插点羽毛看起来肥了点,你还当你是孔雀了?真是挺能装的嘛。” 对于伊娥·瞿昙那傲慢无礼的狂言,高更眉头撇出了危险的角度。 “小姑娘,注意你的言辞。” “那就是吾的台词。再说你这家伙才是该注意的吧?是不是老得牙齿掉太多了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讲了?嗯?” 对于伊娥·瞿昙辛辣的言辞,高更也许是觉得争吵无用,就安静下来狠狠地盯着。不久他又从炽烈的眼神交锋中败下阵来,转而将魔爪伸向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的实力我想你应该知道吧?”雷纳德问道。 “末将就肯定她作为十二优杰活动的功绩,以及解决帝都事件中的表现吧,但终归不过是逃避者,这便不得不怀疑她作为十二优杰的资质。” “不能将信任托付给逃避过的人吗。” “可不止我们十二优杰这么想,各将军士兵不也一样吗?虽然关于那个事件也想给她一个高的评价,但也因为同种原因,很多人声明不能接受。” 任高更如何说,莉莉安娜也不打算进行不慎重的发言,于是就这么默默听着。 终于讲完了莉莉安娜的事,这次高更那深陷的眼睛看向了水明。 “接着,到我、了?” 然而高更并没有特别说些什么,只是大大地点头后便噤口不言。 “那么高更,你认为该如何做呢?”雷纳德又问。 “请让我等测试一下这三位。” “测试,怎么试?” 对于雷纳德的提问,高更佯装无知地仰天思考一阵,“这样吧,让他们与我们(十二优杰)中的三人过过招,您觉得怎样?” “原来如此……你的心愿我懂了,不过我不知道你们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啊。知道他们的实力,对你们又有什么良好的影响呢?再说就算他们不入你的眼,我也不会让他们不战哦?因为这是与魔族的战争,多一个人都是我们的福音。” “当然,无论有何战果他们只要参战都是好的。不过我们所需要的,也只是测试过了这一事实而已。” “也就是说,你们想展示十二优杰的尊严,是吗?”雷纳德似乎终于理解了高更的意图。 大概高更是想通过比试,来向周围传达这些部外者的实力,并借此消除芥蒂。根据他的话,他打算以同部外者交手作饵,给周围人再次展示十二优杰的权威,于是就把水明他们当祭品。当然封住十二优杰内部增长的异议也是理由之一。拿勇者当祭品来测试是不行的,于是勇者的小伙伴就成了突破口,而且比勇者更好对付。当然就算勇者一边胜了,十二优杰为其垫脚名声也不会差。 若要比喻的话,他的意图就是通过勇者这颗路过的流星,来彰显本地这些星星的光辉。不管怎样话题不仅继续了下去,还来到了将要决定的境地。 对此,水明一脸嫌弃地叹息道:“麻烦死了。” 水明毫不隐瞒嫌麻烦的态度。他叹息的是组织这一体系,以及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但这对水明来说也不是新鲜事。在原来世界也是,哪都不缺这种人。甚至不仅限于魔术师,拥有实力的人往往都容易变得傲慢。他们会怀疑对战对手的实力,就欲分出优劣或者宣示主导权,然后拳下见真招。因为这事太过野蛮,于是原来的世界建立起了千夜会,但这个世界却没有那般拥有绝对权威的存在。 高更将水明叹出的感想解读成了挑衅,便用锐利而有粘性的视线注视着他。但水明也是度过无数魔术师修罗场的人,这点阴狠可怕对他来说就如同拂柳微风一般。但他不打算像往常一样注意未能从口中说出的感想,对于投来的视线他根本不屑一顾,只是哼了一声。 然后等那凹陷的眼睛的视线离开后,水明双眼微眯视线侧移,再一次看向高更。 目光所见他既是一个身材伟岸的老头,又是身披灰绿色长袍的老练魔法使。想必他不仅元素魔法,还没节操地妄图染指一切神秘吧。作为他不堪承受这些影响的证据,不少特征已经流于身体表面可以目视。 他的眼中已经生出白色杂志,指尖就如同衰败的草木一般现出淡黄,都这样了那内脏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外表所见的健壮相反,他的身体因为摧残过度早已破烂不堪了。但是,可以窥见他从内而外散发着非同一般的狰狞,那是对神秘的执着。其眼瞳中蕴含着如同老狒狒一般的精光,那是对神秘永不停歇渴望之人所拥有的业障。 虽然水明也有一种看到同类的感觉,但正如看透一切的伊娥·瞿昙所评价的,一见他的身体便有一种油尽灯枯却虚张声势的感觉油然而生。 最终,伊娥·瞿昙出言实现了高更所期待的比试,“吾不介意将目中无人家伙一脚踢开,这岂不是很愉快的事情吗?大家最期待这种环节不是吗?” “我也、不介意。”莉莉安娜接道。紧张什么的完全看不到,微微颔首中可窥见她毫不动摇的自信。都是学到了新的神秘的错。 于是水明最后也回答道:“晓得了,我也上吧。” 两人都同意的情况下,水明也没法拒绝。想到自己最近老是这样随大流,水明认命似的长叹。 ★ 【本节是英翻。前面都是web版为主,ocr文库版为辅,偶尔参考hikoki的英译版。】 雷纳德同意了高更请愿后,很快结束了中军帐军议。至于决定执行的比试,准备完成就会立即开始。不过所谓准备,其实也就是土属性魔法使在阵中空地生出石头搭成简易舞台,所以等不多久就会开始。 水明眺望天空缓缓走着,黎二跟在他身边,脸上浮出苦笑。 “感觉事情好像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就是说啊,竟然想测试我们?他不满的话就自个儿不满去吧,这么耍性子谁遭得住?一般有这种人早给开了,作为组织的一员他就没点自觉吗?” 仿佛要泄尽心中苦闷,水明华丽地为老头讴歌了一番。因为他自身怎么说也是某组织的成员,所以无法不对高更的行为抱有疑问。 对于紧紧攥住心头难消的疑念、一个劲地发泄不满的水明,黎二也为其抱不平,他带着半分放弃意味说道:“那个人、那些人一定有着强到让人不得不俯首的力量吧。” “啊啊啊,还真是执着权力不肯服输的完美案例哪。拘泥权威到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只能说是一群白痴罢了。” “呃,水明也察觉到那些人是在利用我们了吗?” “那是、当然,他们的打算早已昭然若揭了。” “也是呢。” “人死于话多,他们终会明白装逼被雷劈的下场的。” 话到最后,水明也就干叹息而已。转眼看向这样的水明,看着这张最近常常能看到的脸,黎二忽然面色深沉起来。 “水明啊,你觉得真的没问题吗?” “嗯?你说比试吗?我完全没问题哟。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料理他们的要领是如何的熟练吧。” “我倒不是担心你这方面。水明你做不到就说做不到,不会强逞能的。就算打不过还懂得靠智商。” “那你想说什么?” “我在意的是瑞树……不,是伊娥·瞿昙小姐啊。” “哦,你说她啊。”水明用不经脑子的速度出声道。然后他仿佛要与黎二的苦涩表情同步更新一般,一脸吃了苦胆样。 “她……没问题的吧……后面她看起来那么嗨,绝对是打什么鬼主意吧?” “也是呢……” 黎二想了想伊娥·瞿昙在比试中暴走的场景,不禁又朝四周的ether【以太】散播沉重叹息。正如黎二预想,伊娥·瞿昙是瑞树中二设定的忠实再现,她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自重。既然如此,还不如准备好麻袋给对方收尸为好。 水明想来演示一下, 于是清了清嗓子,做了点发声练习。然后手撑虚空,左手虚掩左目,“呼哈哈哈,这个世界的渣渣、以人类为名的homo sapiens【智人】哟,在此展开的是乃吾之嗜血盛宴。作为吾招待的客人,就让你们一窥吾之ultimate power【终极绝招】——true darkness【真暗】!……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不愧是水明,演得真棒!她的话绝对会这么说。嗯。” “我可不觉得这对我是表扬啊。” 对于黎二毫无保留的赞扬,水明唯恐避之不及。 “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小心一点呢。” “我们就算小心又能怎样?” “我想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也能规避一些危险,” 这样说着,其实黎二也没什么自信。对他来说,伊娥·瞿昙就是这么一种行走的灾难。 沉浸在这沉重的气氛中,突然黎二视线转向了其他方向,“话虽如此,那个,是什么?” “嗯?” 顺着黎二的目光,水明发现了伊娥·瞿昙。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似乎在与谁说话。两人担心会发生些什么,于是悄悄咪咪地靠近,然后发现在一起的竟然是蕾菲尔。两人对她们奇怪的交流很感兴趣,于是轻手轻脚地又靠近了一些。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蕾菲尔手中有个毛绒球一样的东西。 水明黎二两人竖起耳朵,可以听到蕾菲尔稍显困惑的声音。 “……然后呢,为什么我要拿着这种东西?” “唔姆,因为只有你没有得到从battle stage【战斗舞台】中解放pathos【感染力】的机会,所以就让你在duell【对决】中充当standby【后备】进行应援活动。虽然吾也才刚刚决定好,不过应援就应该是这种打扮才行。” 听了伊娥·瞿昙折腾人的话,水明和黎二不禁面露苦色,以手扶额闭目摇头。他们才刚刚说过要小心她的,看来这个这世界的神真的不懂慈悲怜悯啊。 “哦,你是说让我应援吗?” “对!” “只有我吗?” “只能如此了。吾的弟子虽然也很适合,但这次她要出场所以时间上会有冲突。” “要论不出场的话怎么不找蒂塔妮雅呢?” “不,她不行!” “为何?” 对于蕾菲尔的疑问,伊娥·瞿昙凝视远方,仿佛回忆起了遥远的宿敌一般,然后开始嘴炮。 “蒂塔妮雅路特厄斯泰勒,她用tenderness【柔情】这一伪装迷惑众人,实际却是有着一颗比1994年就职冰河期还冷的blizzard heart【暴雪之心】的肉食动物。要吾来说,她说的话绝对不能过耳。” “你说的一大堆我是真的搞不懂,蒂塔妮雅殿下到底哪里不适合了?” “唔姆。” 唔姆……个毛线!她这说的话也太糟糕了吧?! 接着,蕾菲尔将毛绒球举起来看看。 “然后,这个呢?” “这是名为啦啦球的应援神器,应援者把它高高举起挥舞,一边还一定要大声呼喊‘hurray【加油】!hurray!谁谁谁!’才行。你先试试。” “嗯?嗯——?‘h-hurray!hurray!水明君!’……这样的你觉得怎样?” 尽管很是困惑,蕾菲尔依旧照着伊娥·瞿昙说的,将啦啦球挥动起来。 然而伊娥·瞿昙却似乎无法忍受她的挥动方式。 “要更加活泼一点!耍啦啦球要激烈!不然的话神秘是不会出现的!” “这、这样吗?hurray!hurray!” “错了!要这样、赋予它灵魂和热情!要把你的灵魂不顾一切地呼喊到极致!” 遵照伊娥·瞿昙的指示,蕾菲尔开始疯狂地摆动起啦啦球。 “……奇怪,到底应该怎样呢?” “蕾菲尔小姐,你不这么认真对待也是可以的哟?要不然乱搞也行的啊?”水明小声说道。然而却因声音太小,无法传达给蕾菲尔。 忽然蒂塔妮雅接近过来,踱步至水明两人身旁,于是她也自然明白了事情脉络。 “看来不趁早对那孩子做些什么是不行的啊。”蒂塔妮雅道。 “就说是嘛……”水明黎二同时沉重回道。 不久,舞台完成的通知来了。 ★ 阿露丝·梅露翡茵,帝国十二优杰之一,现在被名为士兵的观众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并非只有她一人有此待遇,阵地中其他的十二优杰,以及勇者同伴亦是如此。 【阿露丝·梅露翡茵:首次出现。阿露丝:原文为“アールス”,译名来源日本阿露丝甜瓜(这瓜超甜涅普)。梅露翡茵:原文“メルフェイン”,拼凑而成,没什么意义。】 用被围这一词来形容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妥,但其理由却是十分正经的。因为站在眼前宽阔石台上的人,乃是勇者的同伴。而石台则将成为与他们比试的舞台。 准备这一切的人是十二优杰之首,高更。 这场比试其实是为了向别国召唤的勇者、薄明斩姬等外来之人展示帝国的强大,以及宣示谁才配得上这场战争的主角。阿露丝则因为这场比试,成为了被选中的人。 别看现在阿露丝是十二优杰风光无限,其实原本她不过是帝国南方一座小村庄的村姑。 农村经常需要劳动者,于是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她作为一个上有兄姊、下有弟妹的女孩,降生到了这个世界。而她将来的人生,似乎在成为农村女孩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成年之前同兄弟姊妹一起给父母打下手,然后她会同其他姑娘一样走进村里男人的婚房,最后还是在这村里度过余生。 然而这仿佛注定的一生,却在魔导院魔法使现身之际迎来了转机。 那时正值现任皇帝推广强军政策,广募身负魔法资质者则作为其中一环。正因如此,阿露丝所住的农村也有帝都魔导院的魔法使受遣而来。 被他们选中的条件简单至极,只需具备魔法使的资质即可,但这比魔导院制定的标准要高一些。 很快,村子里即将成年的男女们被聚集了起来,测试开始了。而最终,阿露丝被判明拥有十分出众的资质。 之后的事情则无须细讲,阿露丝以高额报酬作为交换条件被聘请至帝都,成为了一位魔法使,很快当选为十二优杰之一。 一路真是顺风直进,然而却绝非毫无波澜。为了成为魔法使,她首先入学了魔导院。但因为出生田舍,且天生肌肤如同小麦般浅黑,她日日饱受其他院生歧视,被人挑刺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如此,阿露丝也坚持学习永不言弃,不久便在院内展露头角,然后被判定能经受实战,赶赴诸多战场。 作为结果,她被选为除王族外最年少的十二优杰。这对阿露丝来说亦是无上名誉,因此她深深为之自豪。而那些在魔导院鄙视她的人——炫耀出生和才能的人,已经被她的不懈努力踩在了脚下。因此这些经历关系到自信,进而成为自我认知,正是理所当然。 通过天生之才与后天进取,最终成为最年少十二优杰的少女。这便是世间对阿露丝的评价。 然而,这份评价却在数年前,被人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那人正是莉莉安娜·赞戴克。身为十二优杰之一的罗格·赞戴克的养女,她能使用即使在众元素之中也极为强大的、与光成对的、稀有的暗属性,阿露丝的记录延续不到五年就被其改写。 若阿露丝成为十二优杰可以用水到聚成来评价的话,莉莉安娜则如天雷破空般瞬息而至。在罗格·赞戴克的照顾下,莉莉安娜只是接受了许多测验,没有入学魔导院,甚至连像样的战场都没去过,就被选为了十二优杰。 这份不平怎堪忍受?尽管对方也同样出生于偏僻村庄,但初次现世便成为十二优杰,以此获得了与努力挣扎的阿露丝同样的地位,并夺走了最年少的称号。此中心情无法对人宣泄,徒有愤懑积蓄心间。 阿露丝对莉莉安娜的嫉恨与竞争,随着对方完成任务获得上面高度评价而渐渐沉淀。有时仅仅是任务中相互照面,都能平添不满。 因此,这次听说本应逃跑的她要来参战,阿露丝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 阿露丝将涌出的怒火聚在胸口,缓缓朝舞台行去。在这坚定步伐的前方,有着打败莉莉安娜·赞戴克后的鲜花大道在等着她。 “为了一解这胸中积淀的郁结,我会向大家展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优秀!”阿露丝暗自发誓。 阿露丝斗志重燃。舞台近前的两人似乎察觉到了热意,不禁回头查探。两人都同阿露丝一样,是为这场战斗而选中的人。 “喂喂,你铆这么大劲儿不会阻碍到战斗吗,前辈?话说你真的没问题吧?” 仿佛要给这纤弱的决意泼冷水一般出声的人,是十二优杰之一,名为斯雷因·佐努弗【贴吧译名】。这位不久前才被选为十二优 杰的青年,虽然年长却是阿露丝的后辈。这个男人有着较高才能,却以此自恃,常作出一副小蠢样侮辱他人。也因如此,阿露丝没有认可斯雷因。作为十二优杰,不仅要心存骄傲,更应成为高洁的存在。 “阿露丝啊,你也千万别让十二优杰之名蒙羞哦,尽可能拿出你的全力吧。不过身为平民的你,想必也就只能拿得出与你身份相符的胜利吧。” 紧接斯雷因之后,一位壮年男性也出声嘲讽。这个十分让人讨厌的男人,是典型的自命不凡鼻孔朝天的传统贵族,名为巴尔丹·多斯托夫·捷盖因特【贴吧译名】。当初正好十二优杰有空缺,这个男人通过家族权力挤了进来,实在难称是十二优杰。他虽作为魔法使确实拥有强大力量,但技术太差实力不行。不过他在权谋术数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才能,因此至今都稳居优杰之座而未被挤落。这人与斯雷因是不同意义上的恶人。 古今东西,强大魔法使是怪人这种事十分常见,而这十二优杰尽是些可怕程度比之更甚的家伙。现在还能保持正经的,也就葛莱兹艾拉和高更了。 但是莉莉安娜·赞戴克比斯雷因、巴尔丹更加不配十二优杰之位。她就是沾了罗格·赞戴克的光才夺得十二优杰之位,就只会搞些小动作而已。 “十二优杰可不止这么简单哟。”阿露丝心道。 承蒙亲族庇荫和没有实力的人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还虚张声势是行不通的,没有实打实的努力根本撑不起自身的荣耀。 登上舞台之前,现任十二优杰中除葛莱兹艾拉外,最让阿露丝尊敬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高更·伯德伍德·金,十二优杰之首。 “阿露丝,你应该知道,切不可因为对方是原同僚、比你年纪小就有所保留,这场战斗可是关系到我们十二优杰的脸面。” “我知道了。我会用我的水之魔法让那个愚蠢的女人领会到,她自己舍弃的十二优杰之名有多么沉重。” 阿露丝俯首致敬后,两人视线相交,高更满足地颔首。 阿露丝再次行礼,然后踏向初战的舞台,而莉莉安娜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不愧是出走的人,还敢恬不知耻地现身,你不会现在才想回十二优杰了吧?” “我又不是、想成为十二优杰、才来到这里的,再说、我做十二优杰只是为了、支援大佐。没有大佐的十二优杰,我没有留恋。” “真会讲啊你。我看你就是想通过这场战斗提高评价,然后静等雷纳德大人或者葛莱兹艾拉大人抛出橄榄枝吧。明明还是个小屁孩,尽耍些小手段!” “……” 任凭阿露丝倾尽叱骂之词,莉莉安娜依旧一脸淡然。 是了,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如此。明明是个小屁孩,却没有一点小屁孩该有的样子。碰上恶意的话,她哪怕表现出愤怒、悲伤也好,但是任你如何挑衅她都似乎无关痛痒,一直都是平淡如常的表情。所以才会让人恼火啊。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哪部分都是如此,让人恼火啊。 “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是配称十二优杰的力量。” “你请、随意。” 两人说完,各自摆好架势。但比赛开始的哨声不会吹响。 因为这是展示十二优杰权威的战斗,而不仅仅只是比赛而已。必须得让十二优杰给予外来者的败北,明显到无论谁都能明白的程度才行。 因此,阿露丝打算秒杀。一击决出胜负,才是压倒性的、完全的胜利。这才是配称十二优杰的战斗风格。 “汝乃水,聚而结块,势成暴狂,敢越疾风,贯吾之敌。” 此乃水属性魔法咒文,所以阿露丝所拥有的魔法才能——亦即在那个小村庄魔法使们发现的超绝资质正是,水属性! 阿露丝只会操纵水属性。在众多可操纵多种属性的、同为十二优杰的魔法使之中,她只一种而已。然而这仅有的一种,比谁都要强大,比谁都能精细操纵,所以她成为了十二优杰。 “去吧,aqua bullet · rapid start(水·丸·迅·始)【快速阿库娅子弹】!” 阿露丝双掌微拢,朝莉莉安娜喊出键言。与之同时其指尖扭出漩涡,并从中生成拳头大小的水弹,然后急速射了出去。 射出的瞬时水弹之疾,肉眼不可得见。而莉莉安娜单眼不可视,所以会有死角,以她作为对手,这真可谓十分理想的魔法。 然而,这如同瞬发的一击,却仿佛被提前预知了弹道一般,被躲开了。 “怎么可能——?” 莉莉安娜只是如野兔一般跳了一下而已。然而仅凭这简单的动作,瞬时水弹便只能徒然撞向外围防御障壁,进而溃散消逝。 这根本不可能躲开才对。但是,莉莉安娜却一脸无事地越过了这一关。她若知道这个魔法那还能说得过去,但她一次都没见过,然而结果却是如此。 虽然很是震惊,不过阿露丝还是很快收拾好心情。能够躲开这一招,也就说明这个女人多少还是有些实力。虽然这与预想不同,但也就是推测与现实之间的稍许误差而已。把这些误差消除了的话,莉莉安娜就没有丝毫胜算。 “汝乃水!聚而结块,势成暴狂!敢越疾风,贯吾之敌!aqua bullet · rapid start【快速阿库娅子弹】!” 阿露丝接连放出与之前相同的瞬时水弹魔法。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可不止一发。她指尖生出的瞬时水弹共计五个,瞄准已经拉开距离的莉莉安娜,将其依次击出。莉莉安娜急于躲避,步调很快乱套,她推测最后必将命中。 但是—— “你就、只有、这些吗?” 五个瞬时水弹全被莉莉安娜躲开了。 明明应该看不到射击轨道的,为什么她会像躲开小孩投石一样,飘啊飘啊的,轻轻松松地躲过了? “啧——别小瞧我!” 阿露丝将莉莉安娜的询问听成了挑衅,不禁怒极而嚎。而就在她准备下一个魔法之时,莉莉安娜的魔力突然高涨起来。 少女魔力开始朝四周浸透,空气中仿佛混合了挥发的酸一般,皮肤被刺激得哔哩哔哩的。这正是莉莉安娜特有的魔力展露峥嵘。 “那么、差不多、也该我了——汝乃隐者,深藏于幽界之隙,跪服于深渊之影。命汝于战栗中降诞,释放震彻万物之高声。” 莉莉安娜吟诵起了晦涩的咒文。没有元素被召唤编入,然而黑暗的魔法阵却从她脚下扩展开来,接着周围空间中开始出现许多仿佛被天狗啃噬的暗黑。 这就是、你深感得意的暗属性魔法吗? 暗黑的泡沫浮出、消逝,浮出、消逝……每历经一次循环,其数量都会增加。 暗属性魔法并不是给对手造成直接打击的魔法,基本都是作用于对方精神的手段,使人陷入昏睡状态、感受痛苦什么的。其中让人无可防御、恐怖非常的术式要多少有多少。 四周的暗黑泡沫还在持续不断地增加,然而阿露丝却被暗魔法的危险性,以及对其警钟长鸣的危机感拉扯着,迟迟无法出手。 攻击,还是防御?在阿露丝因为纠结于二选一而束手之时,她眼前的空间仿佛被浮于虚空的暗灼烧一般,开始溃烂。仿佛咕咕噜噜地熔化一般扭曲了的空,慢慢地开始形成漩涡,就好像透过怪形的玻璃观看一样,呈现出透明的不对称模样。 不久,漩涡中心处亮起了苍白的光。接着,呈漩涡状的透明空间开始接连被苍白之光渗透。 这究竟是什么?又到底在发生什么?这样的魔法,记忆中无处可寻。魔导院也好,战场也罢,哪里都没见到过。 阿露丝开始咏唱防御魔法的起跳咒文,而苍白之光、暗黑泡沫,以及溃烂的漩涡状空间终于收敛完毕。然后,一头野兽出现了。 野兽——从姿形来看大概是犬吧。在它那充盈着仿佛不断浸染四周的苍白之光的身体中,有着要被吸摄其中似的纯黑的眼窝状的空。 这是一匹体高接近莉莉安娜身高的大型犬。 【想了想莉莉安娜的身高……】 仿佛魔法一般的显现结束后,莉莉安娜行至犬处,慈爱地摸摸狗头。 “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就是、howler(咆哮者)【很能叫的东西】、的说。” 生于暗黑与鬼火之中的犬,在莉莉安娜赐名的瞬间,深赤的魔力光寄宿进原本漆黑的眼窝中。下一瞬间,名为howler的犬发出了震惊天地的咆哮。 哔哩哔哩的,让人麻痹的音波朝着舞台,不,全阵地扩散开来。 此声堪称大音量战斗单位,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不到不可思议和威胁。 “虽然不知道你这耍的什么魔法,但只做条狗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说完阿露丝快速唱完咒文,朝犬发射出瞬时水弹。但犬只是待命一般毛都不动一根。不过正合我意。瞬时水弹以看不见的速度疾驰,身后跟随的水沫四散飞溅,最终将howler一击命中。 “看到了吧!……诶?” 明明应该、命中了。 阿露丝过早宣示胜利的声音瞬间变成困惑,徒然留下莫大疑问渐渐消逝。howler仍旧立于场间,毫无声息。瞬时水弹背叛了她擅自描写的未来,在堪堪命中howler之时,消失了。 简直就像存在着看不见的什么,将之抹消了。 除非相反属性魔法间相互作用,否则魔法被魔法打中不会消失。而在这种特殊条件并不成立的当下,瞬时水弹本应会对那犬施与某种影响才对。 然而,瞬时水弹消失了。就这么,白白消失了。 而这种结果似乎也让莉莉安娜有些惊讶,她金色单眼眯细朝howler凝视。 “这就是、disparity out(位格差消灭)、吗?” 莉莉安娜对这是怎样一种现象也不是很了解,但她却没有闲暇为其苦恼。 【这句话其实没指明对应的谁,换阿露丝上似乎也行。但按原文意思可以理解成这个“她”对位格差消灭这种现象不是完全不知道,是了解一点点。所以就换莉莉安娜上了。】 “既然瞬时水弹不起效的话……” “现在还轮不到你,去吧howler!” 莉莉安娜发出指示后,犬行动了,在舞台上飞跃、疾驰,朝阿露丝逼近。这速度、这动作,就如同野兽一般。不,它就是野兽! 但是,就算你有着与人类不动的行动力,我也不会被你简单干掉!这边的十二优杰,可是穿越了许多战场才能立于此地。若是会被种程度的动作干掉,此刻早就不在这里了。 苍白的犬——howler一边向周围浸染苍白之光,一边左右交叉着狂奔过来。 “汝乃水,因与吾之意同,而蕴强坚于至柔。现于吾之指尖伸延,成就断斩一切之长刃。de act liquid(剑·行动·液体)【布拉德行动汁】!” 阿露丝使用魔法迎击。当然,也是水属性的。她的指尖生出了流动不绝的魔法水刃,像鞭子一样扭动着朝howler斩去。 水刃伴随着水沫飞溅之音,像蛇一样扭到howler跟前。与之前面对瞬时水弹不同,howler选择了积极回避。 水刃扭动着,横扫四周也没能砍中。距离拉开后,莉莉安娜与howler分别占据两个极端,将阿露丝夹在中间。 “嘁——就会转来转去……看我来个大的!” 放下话后,阿露丝使出浑身解数咏唱咒文。 “汝乃水,呈螺旋于吾之前,成祸灾倾吞万物。遍揽其身以尘世之万苦,予吾之敌以抱怀之绝杀!hydrant obsess fear(水龙头·纠缠·恐惧。这招原文为“ハイドロントオブセスフィアー”,英文对应有些牵强。)【水龙头纠缠菲娅】!” 键言出口的瞬间,仿佛能吞没全舞台的大水凭空生出,碾压般流动起来。而随着水流逐渐加速,士兵群中很快响起了惊叹声,维持防御障壁的魔法使们也开始展现出了焦急的模样。 水之龙卷初露狰狞! 虽然阿露丝也身处魔法中心,但她身为施术者并不受其影响。庞大的螺旋渐渐收拢,势必将中心之敌沉没于此。 此乃无处可逃的规模! 不过阿露丝既已说出绝不留情,那么莉莉安娜是生是死她又怎会在意?不如说死了更好。阿露丝一边在心中撑起阴翳的笑,一边冷漠无情地续行魔法。 就在此时—— howler(犬)的啸声猛然炸响! 低沉的吼声冲天而起。那到底是怎样的声音啊,用言语根本无法形容。若是普通的犬或者狼,则只会平平无奇、谁人不识地狺狺狂吠;然而从眼前这头野兽口中啸出的声响,却犹如天雷击穿地底般震彻万物。若是阿露丝小时候有人指着它,说这是能将青天之下所有土地尽皆颠覆的魔物,她恐怕都不有丝毫怀疑。 这啸声威力绝伦。伴随着空气的颤抖,正从舞台外部收紧的水之龙卷同周围张开的防御障壁一起,瞬间崩散殆尽! “这怎么可能?!” 这般不可理喻的想象,不让吃惊都是强人所难。作为观众的士兵,魔法使,还有与阿露丝同事的其他十二优杰,无不惊叫出声。 使用暗属性做出的兽型魔法,本应只能使出类犬攻击;然而莉莉安娜这条狗,它竟然超纲般崩了阿露丝的魔法。 所谓魔法,只会执行既定的动作,不可能违背定毕的规则。但是为什么这里出现了“可能”这一存在? 这个“可能”低沉地吼着,仅仅只是伫立在那里却又好像在窥伺着这边。就好像拥有暗黑之力的——真实野兽! 阿露丝被howler气势所震慑之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她才注意到,莉莉安娜·赞戴克已然迫近。 糟糕——阿露丝的喉咙中陡然冒出这样的词。 莉莉安娜乃是被称为帝国第一剑士、孤影剑将罗格·赞戴克的女儿,也曾听闻她不仅是魔法,对剑术亦是有所领悟。那么即便是空手,被她接近也很危险。 这般想着,阿露丝不禁咂嘴。然而莉莉安娜逼近的速度超出了她的预料。 莉莉安娜一边靠近,一边低吟道:“此手,乃委以倦愿之枷锁。今赐彷徨此方之人,以怠疾之饯礼,换寂意之长眠。” negative touch(怠惰之摸)【摸你就是怠惰症】! 莉莉安娜咒文出口的瞬间,从她戴着束腕手套的右手上,溢出了与构成howler相同的苍白之光,仿佛墓场中时而出现的、被人说成“迷失的灵魂”的幽光一般。 阿露丝回避慢了一步,手腕被莉莉安娜支出的手擦过,接着她听到背后传来犬吼。听到声音的瞬间,她狼狈地回避。体势急转间,她只能集中精神全力逃开。当她落到舞台地面打滚之时,先前所立的地方只有howler的双颚快速咬合。 若不是下意识采取行动的话,恐怕此时她就在howler的牙齿间了。 “嗯,呜——?怎、怎么?” 突然,阿露丝一只手腕抬不起来了。 察觉到异变她急忙看向手腕,却没发现明显伤痕。那么,为何她的手腕不听指挥了?她有种错觉,就好像睡醒之时袭击身体的怠惰与松懈,全部集中到了这只手腕一般。 而这只手腕,正是被先前莉莉安娜的苍白之光擦到的右腕。 是那个魔法的影响,醒悟过来的阿露丝不禁咬紧牙关,而莉莉安娜却向她开口了。 “不来、了吗?手拔那么快,是我招待不周了吗?你不是要、让我见识见识、与十二优杰的荣光、相称的实力吗?” “你——你个小屁孩!” 阿露丝不堪忍受莉莉安娜那仿佛算准时机一般绝妙的挑衅,激动得上头大骂。 正是因为莉莉安娜反击了她先前的豪言壮语,所以效果甚是显著。 莉莉安娜承受着她直言不讳的怒气,一副了然的表情。 “会被这种程度的挑衅激怒,你觉得这真的,配得上十二优杰吗?小屁孩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就好了吗?还是说,你讨厌被我说,甚至连无视都做不到了吗?难道、不是吗?你就是那样的人啊。” “闭嘴!立刻给我闭嘴!” “你,自恋过头了。所以你、特别容不下迫近自己的人。因为会威胁到最喜欢的自己。不对吗?” “别说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我、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一点的啊!!!” “我知道。没必要现在还喊着也要说出来吧?” “给我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朝着莉莉安娜,阿露丝将汹涌的感情吼了出来。 魔法使绝对不能缺乏冷静,若保持不了则必当影响到魔法,因此他们都会被这样严厉警告。 但是阿露丝没能抑制住愤怒。莉莉安娜侮辱了自己,更别说她竟敢轻蔑十二优杰。这种行为早已大幅超越了阿露丝的容忍极限。 但是任她如何无能狂怒,也无法改变现状。就算任凭一时冲动,编织不上不下的魔法也无法伤到howler分毫,更别说莉莉安娜了。而构筑咏唱臭长的上位魔法肯定又会被howler打断。 真是前有莉莉安娜·赞戴克,后有苍白之兽howler。 不公平!这不公平!——这种话不经意突上了阿露丝喉头。明明是单挑,但她却不得不分心应对一人加上一头。 太卑鄙了!除了卑鄙还能说什么?!——虽然想这么说,但身为十二优杰的矜持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何况,莉莉安娜·赞戴克似乎连这个都看透了。 “若是你想在那里高诉我卑鄙的话,那让howler下去休息、也没关系哟?” 莉莉安娜·赞戴克根本没有斟酌这边心情就这么说出来了。说什么投诉,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出来?真那么做了的话,自己最后怕不是要满地去捡十二优杰的矜持了。 若仅仅只是二对一的话,也就不会这么纠结了。阿露丝的感觉很敏锐,甚至连周围观众手中的瓜子因惊讶掉到地上,她都 能准确判明。那么更近发生的事件,也自不在话下。就算来十个刺客包围她也不会觉得有何威胁。然而,这对眼前的少女和她的狗却行不通。在包围形成之际,她无论哪种防御技都没用了。 莉莉安娜·赞戴克又叽叽咕咕地念起了咒文,词句没完没了地冒出来,就像是对自己的贬低谩骂一般。而且仿佛要与其音声相和一般,周围的景象在变样,简直没有比这更可恨的事了。所以就算现在才开始也好,必须把那张嘴堵住。 对,连连不断地变迁的现象,仿佛要将自己的失言公开处刑一般挑衅的言辞,如今自己受到的威胁,等等等等,作为引发这一切的根源,那张嘴必须得用这双手给完全封住才行! 因此,赌上名誉,赌上骄傲;燃尽胸中仇火,竭尽浑身魔力,将全心全力—— 然而,阿露丝增长的魔力,因为另一股魔力盖顶,被彻底否定了。 “汝,游离于吾之周围,而不为吾之所见——” ★ 时间来到莉莉安娜向阿露丝打出决定性一击之前一点点。 水明作为这场比试出场人物之一,正与翡露梅妮雅一起观望战斗趋势。 他俩现在身处之地与黎二等人隔了一段距离。因为要对莉莉安娜的战斗进行评价、分析,为了不让黎二听到对话内容,所以特意挑了不同的位置进行围观。 此时,舞台之上莉莉安娜正咏唱咒文、放出howler。翡露梅妮雅见此,一脸惊奇地向水明讯问:“那是……使魔吗?” “差不多吧。算上使役动物,使魔有好多种,那个也是其中之一,是以诅咒成形的使魔。” 翡露梅妮雅眉间皱纹更深,是对水明使用“诅咒”一词感到了疑惑。 “那是用咒文作成的吗?不是魔术?” “嗯,就是诅咒,不过……说是魔术作成其实也不算错。形成它的并不是术式栅,而是具有特殊力量的言语。” “那个言语,就是诅咒吗?” 水明一边看着阿露丝挥舞水刃,一边点了点头。接着,他像是要引战一般看向翡露梅妮雅。 “梅妮雅,你会怎么破解那个?” “你是指消灭莉莉安娜那个使魔的方法吗?呜嗯嗯……” 翡露梅妮雅没能立刻想出答案,便一脸严肃地呢喃起来。 “哦——?白炎大人不知道吗?”就在此时,有人从水明和翡露梅妮雅背后出声说道。 若是循着这沙哑却莫明诱人的声音回头,便能看见金发与军服。 面上浮现轻蔑微笑插入两人对话的人,正是葛莱兹艾拉·斐乐丝·莱瑟尔顿。 她似乎听到了水明的问题,投过来的话中能听出对此有些心得似的。对此翡露梅妮雅有些吃惊。 “葛莱兹艾拉殿下答得上来吗?” “算是吧。”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听听吗?”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对不了答案这就根本没有意义哦。这家伙肯定是不愿意把术理暴露给我的吧。” 葛莱兹艾拉试探般的措辞,似乎想给水明扣上一顶吝啬的帽子。 而对于水明来说—— “我怎么可能会说那么小气的话嘛。” “你竟然不藏着?真是出乎意料的慷慨哪。那个听起来不是你的王牌吗?” “就算让你解明了,对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伤的。” “话说将王牌尽可能隐藏起来不让人见才是常道吧?” “让我说的话,手中多握几张王牌才是。啊哦,这样就有违牌理了吧——不过我想说的话你应该明白了吧?” “真是奢侈的想法呢,不过这里就让我回答‘确实如此’吧。” 葛莱兹艾拉的回答有些缺乏实诚,是不想轻易同意水明的对抗心理吧。不管怎样,感受到翡露梅妮雅的催促视线后,她便开始说起了自己的使魔攻略法。 “白炎大人之所以回答不上来,是想得过于复杂了吧。那个叫做使魔的玩意不仅是莉莉安娜·赞戴克用言语造出来的,而且现在依旧存在于那里,也就可以说它是言语块。换而言之,莉莉安娜在使用言语进行战斗。而所谓言语,等于是由概念和声音构成之物,那么只要夺走两者任意一方,它都无法成形。不过要从使魔那里夺走概念似乎很难,那么这种情况下,夺走作为言语根基的声音就好了。怎样?” 葛莱兹艾拉一反常态用非常认真的视线看向水明。水明毫不犹豫地揭晓答案,肯定了她。 “嗯嗯,你说得对。严格来讲,正确答案是让周围的声音无法存在,不过夺走也算是一种手段吧。” 听了葛莱兹艾拉的说明和水明的回复,翡露梅妮雅也来了灵感。 “我也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你是说、有与刚才所说不同的答案吧?” “是的。如果莉莉的使魔是言语的话,那就可以使用与之意思相反的言语,亦或对立的存在来让其相互抵消。” 正确还是错误?翡露梅妮雅内心忐忑地等待水明回复。 另一边,“抵消”这一答案出乎葛莱兹艾拉意料,她不禁露出深感有趣的表情,“哦?不同意思的言语或存在吗……也就是说,使用形成那玩意的咒文与之对抗吗?” 翡露梅妮雅点了点头。 接着,水明也满足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一种方法。拥有相反效果的魔术,也就是counter magic(逆魔术),也是一种对应手段。” 【counter magic:原文为“カウンターマジック”,意思对应“逆·魔法”。】 答案被评为正确,翡露梅妮雅摆了个小小的(??)姿势。应该是为没落后于葛莱兹艾拉而感到喜悦吧。 此时,葛莱兹艾拉眼睛略闭,问道:“水明·八键,如果是你,会如何处置?” “我吗?我的话会在对方魔术编织完成之前,妨害、分解其魔术构成,给施术者送上一记rebound air(返礼风)。当然,这是考虑到莉莉安娜那种程度的构成时间来说的。” 【rebound air:原文为“リバウンドエア”,意思对应“反弹·空气”。】 “唔唔,rebound air是什么?” “高位魔术发生致命性失败,也就是魔术行使整个流程中最后一步,即‘魔术现界’之前,神秘的要因遭到阻止,这种情况下,术者会受到的魔术反噬就是rebound air。” “魔法被阻止这种,我就算来个好几次,也没有受到过你说的那个,话说真的存在吗?” “那个啊,只是咏唱途中行动被打扰这种程度可是不会发生的。不在构成途中对术式本体造成影响是不行的……举例的话,莉莉安娜之前应该使用过phenomenon mixer(事象搅拌)……稍微有些不同却有点类似的术。” 【phenomenon mixer:原文为“フェノメノンミキサー”,意思对应“现象·搅拌机”。】 “是吗?莉莉安娜·赞戴克的魔法绝大多数都是特殊的啊。也就只有罗格才知晓全部吧。然后呢,这个rebound air(返礼风)会有怎样的伤害?” “rebound air(返礼风)首先会作用于etheric body(灵基体)和astral body(精神壳)。伤害大概会表现在内脏部位。然后是……这样吧,你会喝酒吗?” “还行吧。” “一次性灌太多之后就容易上头……就是脑子受到冲击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对吧?不过饮酒上头这件事本身我没有经历过,所以两者间的比较也不是很确认……” 葛莱兹艾拉一听到上头脸蛋就明显地皱起,应该是接受了水明这个说法。 “那玩意可干不起,特别在战斗之时,可是要出大问题的。”葛莱兹艾拉说着,饶有意味地笑了起来,“还真是让我听到了挺有趣的话题呢,但是——” “干嘛……?” “你这家伙有点卖弄学问的嫌疑啊。” 葛莱兹艾拉指摘了水明的学究气。水明听了觉得自己确实如此,于是将喉头的抱怨收了回去,取而代之回以轻薄的微笑。 “哈,卖弄这玩意谁会没有?不过是规模的大小、数量的多少罢了,自我表现和他人认同本来就是求知欲的一部分。怕是哪都找不到那种品德至高无上的圣人、高论永垂不朽的家伙吧?” “嗯?比起这个比试有了新的进展哦?” “真的欸,十二优杰一方被狠狠压制住了。” “喂话才说到一半你们别岔题啊……” 结果水明将先前的观点以及同样的抱怨再说了一遍,然而两人亦如之前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比试上。舞台之上,现在阿露丝受到莉莉安娜挑衅,可谓激战正酣。 阿露丝对莉莉安娜格外关注这点,水明在比试之初便早已 第七卷 第三章 各有各的战场 ★ 闹剧之后,帝国与魔族之战在雷纳德的指挥下顺利推进。 作战内容正如先前示下,部队分别埋伏在多个从帝国北未开发地域侵略必经路线上,静候魔族推进,发现后即刻展开战斗,将之击破。人难立足之地也派遣了斥候。总之要暂时拖住战线,贯彻痛苦被动直到援军赶到。当然这场埋伏战实质与防卫战类似,战况对帝国方有利。 与联合北部地形起伏较小的广阔原野不同,此处地势险峻行军艰难,只要事先占据有利位置,迎击到魔族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事先得到正确情报的基础上。对于魔族来说,要进攻帝国实在太远。在打到帝国之前,需要袭击途中各国,如此情报自然会传出来,得知消息的帝国就能提前做好防备。 按照预定计划,水明等人暂且在本阵待命,不会被立即编入到作战行动中。但这一限制是因为要等帝国军获得首批战果,而在这数日间部队已经达成此成就,因此他们也可以行动了。 这时蕾菲尔已经恢复原本身姿,于是雷纳德最先向她发出了作战协助请求。 “将部队托付给我这种人真的可以吗?” “是的,我亦想见识神子大人无所保留的力量和智谋,请务必率领这支部队,尽情发挥精灵的神力吧。” 就凭这句话,蕾菲尔便率领帝国士兵,参加了拖延作战。 而现在,她来到了帝国北部山中,与借来的帝国士兵们一起,俯视行军的魔族。 众人在山崖之上的树林中布阵,眼下即可见一群魔族在沿山小道上蛇行列进。它们并未察觉到埋伏,此乃奇袭的绝佳机会。 “这边也、差不多要到了,的说呢。” 当蕾菲尔正在部队开头的山崖与茂林交接之处窥伺进攻时机时,她背后传来了如雨般忧愁的搭话声。 蕾菲尔轻抚赤发嫣然回首,在士兵中见到莉莉安娜正骑在一头小马之上。 她是现在才到的,还是之前就来了?蕾菲尔不得而知。 真不愧是神出鬼没的谍报部人员——不,是孤影剑将之女。 “莉莉啊,有何事?” “嗯,我来报告现在状况。” “请讲。” “本阵正按计划着手准备向后方撤退事宜,顺利的话,身处本阵的勇者黎二和蒂塔妮雅王女殿下可以不战而退,直待决战。” “他们果然还是不能行动吗?” “因为勇者黎二战斗经验尚浅,可能被认为比起这种险峻地形、在平缓场所战斗更能发挥其力量。而且士兵堆得越厚,他生还的可能性越大,也有利于周围士气提振。” 听了莉莉安娜的推测,蕾菲尔松了一口气。 “有什么问题吗?” “没,只是稍微安心了些。” “是在担心黎二的安排吗?” “嗯,因为黎二君不是帝国召唤的勇者,所以我有些在意帝国会如何使用他。比如不想被他抢了功劳,又或者仅凭‘勇者就一定没问题’这种毫无道理的自信,从而让他参加胡来的作战什么的,这可不是黎二自己能够阻止的。” “不用担心的说,雷纳德殿下的策略、不像皇帝陛下那么苛烈,所以不会有事的。” 反过来说皇帝可能就做得出来。也确实,若是那个皇帝,感觉就算与女神有关,只要对帝国有利他多么乱来的作战都不会嫌弃。 “水明君呢?” “水明可以随便行动的说。他没被指定必须要去哪里,雷纳德殿下也让他随便应付应付就可以了,并没有非常期待他的战果,不造成干扰就正好。” “也就是说,雷纳德殿下也想用水明君这枚棋子,但苦于不知有效的使用方法吗?” “应该是吧。雷纳德殿下擅长部队单位的调遣,但水明是特殊的啊。” 水明与蕾菲尔一样,是单人便能拿出与部队同等战果的人类。正因如此,就会无论哪场战斗都想他派上用场,但让他加入部队就会造成整体战力过剩,让他个人行动又不知道他能相当于多少战力,于是就变成了想用他却又难用好的尴尬局面。 不过蕾菲尔这种既拥有率领部队的领导力,又拥有让他国军队臣服的感召力,则另当别论。 虽然如此—— “我还是个魔术师学徒哦,怎么可能做得到那种事嘛?” 蕾菲尔临走前,水明如此说道。 真是奇怪的话,想到这里蕾菲尔不禁莞尔。 【图7】 “然后……你们这边也正按计划进行、是吗?”莉莉安娜环顾四周后说道。 “嗯嗯,你看,魔族们毫无防范地拉长队列,此时攻击定能取得期待以上的战果。” 命部队占据此处是蕾菲尔的计策,不过话虽如此,其实也就是预先确认好魔族方便通过的路线,然后张网待捞而已。 魔族要通过山中小道,则不得不拉长队列。小道行军二列有余,三列则挤,因此横向兵薄,容易分断。只要从上方奇袭,魔族很快便会混乱,乱阵之中全歼其队也并非妄想。 “油、准备好了吗?” “很顺利。” 说着,蕾菲尔指向左右两旁较远位置,望之可见准备好大瓮的士兵们。 这种状况没理由不用火攻。虽然魔族拥有邪神加护不惧常火,但与魔物混编后,有无之后果则大为不同。只需在其部队首尾落下岩石,撒上油,再派魔术师施放火魔法,便能堵住魔族军队逃路,直击本队核心。 战术很简单,不过用对了便有奇效。 蕾菲尔表明胜利在握,于是莉莉安娜安心地闭上眼,摸摸马头。 “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你接下来呢?” “我已经去过了水明那里,接下来回一次本阵,之后会继续充当联络员吧。” “辛苦你了。” “嗯。” 莉莉安娜回应后,从后面退下,不久同所乘之马一起忽然消失了。不仅是自己,连马亦是,真不知她用了何种手段。难道这也是孤影剑将的招数吗?还是水明传授的?不,应该是糅合了两家之长吧。这个暂且不管。 蕾菲尔策马摆首,身子转向后方。接着注意不被下方魔族察觉的同时,让士兵们注意自己然后传下指令。 “全军听令,我等也是时候行动了!落石准备完毕后,魔法使立即按计划在首尾施放火魔法。就让我们用油和岩来代替酒与菜,用火焰盛宴招待那群吃货吃个饱吧!听到了吗!” “谨遵女神爱尔休娜之意!” “神子大人万岁!” 对敌之嘲讽非常鼓舞士气,士兵们压低了音量,却给出了强有力的回应。此时士气正高。已远超必要限度。这正是对女神怀有强烈信心的表现。正如雷纳德所想,蕾菲尔身怀精灵神子之名,同魔族战斗有绝大好处。 很快,两端士兵准备完毕,接着大量岩石落下山崖。在单纯的重量面前,抵抗不住的魔族、魔物纷纷被碾成泥。与之同时,粘稠易燃的油被撒下,不久魔法使开始施放火魔法。 “哦哦,魔族队列乱了……” “可以哟……就是这样哒……” 首尾的魔族难耐火焰与浓烟开始动乱,接着渐渐朝中部蔓延,最终整个部队皆陷入混乱的漩涡,更别谈行军了。 察觉到这边的魔族发出奇怪的叫声,开始沿着山崖向上攀登。 小手段已经封不住他们的行动了,因此—— “魔法使留守防御,继续保持首尾火焰威慑!全步兵队即刻随我突击眼下魔族!冲啊!” 蕾菲尔号令一下,大量步兵队沿着各自方向,如同雪崩一般压下。 分断,与乱战。事情正如蕾菲尔描绘的蓝图那般,魔族曝尸铺满山道。 ★ 虽说魔族单体能力比绝大多数人类高得多,然而混乱的兵与严整的兵谁更占优还是一目了然,在狭窄的小道中则更加明显。蕾菲尔指挥的士兵提前便已假设好了战斗场所,此时便是临敌不乱;反观魔族一方则是混乱不堪,相邻之友军互相碰撞、伤害,队列始终无法成形。最后还做出推队友下悬崖般的行为,使得部队减员更快。 蕾菲尔在狭窄山道间控马如神,将周围魔族踢散。若被团团包围则调转马头,使用大剑朝下方或拍或砍,回身拉开距离。 于是,近身的魔族无一例外全数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终于魔族重结阵势,叠起厚厚肉墙阻挡在她面前。 山道狭窄,使用g varna(波山)【祭典·瓦尔纳】难免伤到自己人。 既如此—— “汝乃赤闪……听从吾意,随吾等激烈缠绵吧!” 蕾菲尔像是祈祷似的唱道,然后一阵赤风像是甲胄一般缠住马身,脚上更是厚厚地叠覆了无数层。 然后—— “驾!!!” 蕾菲尔一蹬马腹,健马顿时毫不畏惧地朝魔族肉墙踏去,同时赤闪显威将魔族弹飞。正面自不必说,凡是被踢的魔族无不在马蹄与赤闪下崩溃,迎来毁灭。 自战端 启,己方一直维持优势,不用多久便会如预想般全歼魔族——正当蕾菲尔如此想时,她身后近处有传令官滑落,等不及起身便大声喊道:“神子大人!后方魔族援军将至!” “援兵到了吗……”尽管报告听来有些痛苦,蕾菲尔依旧冷静地下出指令,“大家莫慌!按之前计划行事,将先头魔族撞散后撤退!殿后由我指挥,有余力者同我留下!” 撤退方略也在蕾菲尔计划之中,此时号令一下,众军依然有条不紊。首先是清理掉先头部分的魔族确保退路,然后开始撤退,其中疲敝伤患者优先,山崖上的魔法使部队也施放魔法援护。 撤退仍在进行,魔族援军即将可见。 蜿蜒盘旋的狭窄山道间,魔族后方一览无余。但是眺望更远,山道深处却看不见魔族援军身影。 “哦,那就是从天空过来吗?” 以铅灰云层为背景的天空中,可见大量长有类似蝠翼的魔族。赤黑的身影发出叭沙叭沙的振翅音,仿佛要将云天刺穿一般疾速飞来。水明曾说,那翅膀宛如名为恶魔的恶性精灵的双翼。 上方——乃是人类天然的死角,从这里发出的攻击尤其麻烦。 “大家冷静!就算敌人从上空而来,与其对战也并不可怕!”在军心动摇之前蕾菲尔抢先喊道。然而士兵们却没有回音,取而代之的是,正上方降下极度魅惑的声音。 “啊啦,你真那么觉得吗?” 那声音,非常粘人,却又十分淫靡,就像妓女发出喵呜一般。抬头仰望,可见一个生有双翼的魔族身影。她拥有与其他魔族一样蝠翼,但身形与人类女子别无二致,柔顺的茶色发丝随风飘扬。女人见之,会为其身材折腰;男人见之,会为其姿态腰折。 她身子略弯,懒懒地浮在空中,此时正玩弄着自己的黑色尾巴。 毫无疑问,带领魔族空援的就是她。 而且,蕾菲尔见过这个魔族。 不,是无法忘怀。 这个魔族是魔将之一,曾袭击诺希亚思,对蕾菲尔来说是宿敌般的存在。 “你是……那个时候的!!!” “啊久见,你还好吗?啊,看你这么坚挺,肯定精神满满吧。” 就是那个微笑,灿烂中充斥着玩弄,怎能不让人燃起愤怒?那时也是,看着别人生死挣扎,自身却在一旁嘲弄不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喊声更先出现的,是蕾菲尔大剑挥出的锐利赤闪。 伴随着裂帛般的气势,赤闪亦发出共鸣,两者直指飘浮在云天的魔将——拉朵拉。 “呜哇,好险好险。突然就攻击过来,真是好怕怕呀!” 包含了蕾菲尔一剑两断的期望的攻击,在拉朵拉滑稽声中,于间不容发之际被躲开了,然后余势不减地消灭了其身后的魔族,然而拉朵拉丝毫也不在意。 “躲开了吗……” “当然哟,就那样的攻击怎么可能打得中我嘛。话说你是在瞧不起我吗?瞧不起人可是我的特权哦。” 说着,拉朵拉嗞溜地,用赤红的舌头转动唾液,发出魅惑的声音。 闻声,一股冷气直冲蕾菲尔背脊。当然,这是生理上的嫌恶感。为了摆脱恐惧,蕾菲尔狠狠睨视回去。 拉朵拉不禁心情很好地微笑起来。 “我的名字叫做拉朵拉,看你的样子,似乎记得很清楚嘛?” “真是废话!你做过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啊哈——!这么惦记人家,真叫人高兴。我也是天天盼着见你呢。” 下次见面的时候,要怎么欺负你才好呢——这曾经掺杂冷酷刻薄的话,如同怒火加薪。 蕾菲尔不会忘记这个魔族给她的屈辱。战争胜利了对方也没满足,还将自己许多同伴残忍杀死,并给自已施加了恶毒诅咒。 她绝对不能原谅!就算在此将其碎尸万断,也无法一解心中之恨。 怒气盈满溢出,周围赤闪也呼应着,变得如火焰包裹一般浓烈。蕾菲尔已经做好了临战架势,背后却突然传来士兵喊声。 “神子大人!殿后部队准备后退了!请神子大人也准备撤退!” “不用管我!你们先走!” “但是您……” “为了先前凋零的战士们!我必须打倒这个魔族!所以你们先走吧!” “领命!” 这名士兵接到指示后立即退下并传达给其他士兵。他们是他国士兵,考虑到自身性命,也不会再同她一起留下来吧。就算她是精灵神子,他们也不会考虑为客将拼命。不久,残留的帝国士兵分批退向本阵方面。拉朵拉背后的魔族也追了过去,不过就算能追到殿后部队,但要赶上本队则不太现实。 “啊啊,都走啦——” “哼!你支援晚了一步哪。” “好像是呢,这样的话那些家伙怎么也没办法在本阵之前追上了……好吧,其实这些也跟我没关系。” “……?” 感觉到拉朵拉的窃窃笑意,蕾菲尔不禁皱紧眉头。对方就好像追不上也没关系一样,违和感十足。 “你看起来还不知道呢。噗噗——,其实你们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哒——,反正那些家伙逃回去了也没有好果子吃。” “啊?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不管这样那样都是一群蠢货,就你们人类制定的作战,还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啊哈哈哈!你们其实真的就是群笨蛋吧?就在现在,利榭巴姆、伊尔萨鲁和葛拉拉吉拉兹他们已经去奇袭你们本阵了吧。” “竟然奇袭本阵?!” “对!没想到吧?你们打算拖延时间,实际上却是中计分散了兵力。那些家伙从我手上全力逃走,却不知道前路正有大规模部队正等着他们。” 拉朵拉的话终于让蕾菲尔明白了,原来从帝国北部翻越险峻山道而来的攻击部队全部都是诱饵,别动队早已暗度陈仓。若真如此,帝国方确实被先将了一军。 然而虽然知道了危机,蕾菲尔反而露出大胆的表情。 “你这什么表情?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还有胜算?” “那是当然!就算你说了奇袭本阵,但那里还有勇者以及大量魔法使,还有帝国的精锐。就算你们奇袭,也不可能简单占得先机。” “你还真信赖他们啊?嘛,其实也无所谓。” 拉朵拉肯定是心口如一的无所谓吧,对此蕾菲尔以剑相向,突然拉朵拉表情一变,露出侮人的笑容。 “噗噗——之前被我弄得破烂不堪,现在还以为胜得过我吗?” “那是当然,今时不同往日,我可不会再败给你了!” “啊——,看起来确实比以前强了不少哦——,但就凭这样真的打得过我吗——?” “必胜!” 仿佛要将拉朵拉的冷笑反弹回去一般,蕾菲尔大声喊道,唤出赤闪,开始缠结。顿时赤色流动,以蕾菲尔为中心产生龙卷,外周土石尽皆翻飞。 与之相对,拉朵拉微笑着,手指在空中诱人地滑动,手法宛如触碰男人肌肤一般。黑暗的“凝滞”从其指尖溢出,如同丝线随风飘摇一般迅速伸长。 蕾菲尔与她有过一次交战所以能够知晓,拉朵拉能够操纵丝线一般的魔族黑暗之力。而这丝线使起来变幻自如,可以缚住对手,亦可朝周围散开伺机而动…… “来了,首先第一层!” 拉朵拉使出了仿佛还有二、三阶段的招数,丝线状的凝滞向周围张开,先端刺穿地面,或者说山崖,然后第二层、第三层……拉朵拉似乎不想让人靠近,展开了超过十层。若是水明在此,会猜出这是简易结界。碰到的话想必身体会被切块,不,以拉朵拉的性格,想必这是将人包裹的手段吧。 蕾菲尔若想突破出去,要么斩开通路,要么在不碰到的前提下通过空隙。但是这个魔族肯定不会布置能够轻易斩断的东西,那么前一种方法就行不通,只剩穿过空隙的方法。然而空隙大小还不足身体一半。 “你就真的以为我没有突破手段吗?!” “那不是当然吗?!这可是我编织的丝线哦,怎么可能让你简单斩断嘛?” “那我就穿过这个缝隙。” “等等,你傻吗?不管你体型多么纤细,也不可能穿——诶?哈啊?!” 拉朵拉的惊讶声在山道上徒然回荡。这也当然,她还以为蕾菲尔只会单纯地冲撞空隙,然而在即将碰到丝线的瞬间,蕾菲尔化作赤风——赤闪通过了缝隙。 “等等!你之前不是做不到吗?!” 蕾菲尔使出了之前战斗时不曾有过的招数,拉朵拉不禁发出类似悲鸣的叫声。 接着蕾菲尔不断化成赤闪和实体,一边缓缓靠近拉朵拉,一边快速在其周围移动。这是搅乱拉朵拉视觉的手段。很快其视线开始滞后。 “就凭这种招数……” 在拉朵拉焦躁声中,蕾菲尔迂回至其背后,再转到其身旁,再次出现时却在其眼前。拉朵拉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从正面进攻,于是应对斩击反应稍迟—— 但即便如此魔将之力可不 是徒有虚名,拉朵拉最后还是谨守最后一线躲开了。 “呼,啊,呼,啊呵呵……你竟敢!” 因为从天上逃到地上,拉朵拉躲避大剑时步伐蹒跚。她似乎不太习惯地面战斗,移动起来十分生硬。 但她还是挽回了局面。在持续逃避连环斩击中,她终于觑到反击时机,这次将丝线状凝滞挥成了鞭子。 “看招!!!” 鞭子在空中波动着难以捉摸,却也不是罕见之物。单论用魔法模仿武器的话,先前比试的十二优杰中,阿露丝·梅露翡茵也是一例。 因此—— “我说过不会再败给你了啊!!!” “怎、怎么会……” 雷声,大剑,一闪。 对于如蛇的鞭击,蕾菲尔横剑一挥,拉朵拉临机制作的鞭子,顿时在赤闪之下无奈消失。然后蕾菲尔将剑回砍,就势保持追击。于是拉朵拉一直维持着的嘴角悠闲微笑消失,露出了强烈的焦急表情。 “呜啊——要死啦——,人家要输了啦啊……骗你的!” 原来她是故作焦急。 散发着虚假余味的言语过后,拉朵拉突然从某处取出一只人偶。 那是有着赤发的女性人偶,蕾菲尔一见便知那是自己。 “什——” 什么啊这是? 无意间蕾菲尔想起了一句话,那是与水明初识那会儿,他听闻自己被施加了诅咒时所讲的话。 ——若是不了解施加诅咒的媒介,则无法解咒。 据水明那时所言,这种诅咒会存在着媒介,也就是协调自己与诅咒的存在。 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回忆碎片,不禁让蕾菲尔背心恶寒。 那个就是让自己饱受折磨的根源啊! 拉朵拉面上笑容扭曲起来。 下一瞬间,蕾菲尔身体突然传来热病一样的疼痛。 她顿时不堪忍受,将剑猛地插进大地,双膝跪地。 “咕……啊……”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笨蛋啊你!说什么‘我必须打倒这个魔族’哦。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嘛,我有这个在手,就是给你诅咒的这个啊!” “可、可恶……就因为、这种东西……” “当然会有的啊。话说这不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吗?你曾经败给了我一次,就以为自己不会败第二次?真是愚蠢至极!不然是哪样?难不成你脑子烧坏了,连正常的思考都不会了吗?那你还战斗个毛线啊!笨蛋笨蛋笨——蛋!” “呜、咕……” 叫骂声中,蕾菲尔愤怒、后悔和屈辱瞬间涌出,但却因为身体中游离的热而无法随心行动,不禁焦急不已。 但是,拉朵拉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自己? “完工,感觉比想象中简单很多啊。” “你、意欲、何为……” “嗯?当然是带你到你们的本阵,当着你同伴和士兵的面欺凌你啊,这样你不觉得他们会失望吗?你依赖的那些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我折磨你。” 看着拉朵拉将手指放在湿润的唇上,突然,一股冷气狠狠扎进蕾菲尔背心。她脑海中浮现出了拉朵拉所说的屈辱场景,看到了被捕后饱受折磨的自己被残忍地、惨无人道地示众。 “可、恶……我,又……” 我输了吗?不得不尽尝败北的滋味吗? 如此想着,蕾菲尔身体颤抖得停不下来,后悔得停不下来。 然后,她听到了女子尖锐的哄笑。那是无愧于魔族的、宛如恶意结晶的笑。 正当蕾菲尔一边忍受身体炽热,一边屈辱与不安地颤抖之时—— “真是恶趣味的垃圾玩意……哦,失礼,应该正在飞的垃圾他妈吧。” 山崖之上传来了污言秽语。 “诶——?” “什么?是谁——?” “在这里啊。” 循着柔软却凛然清澈的声音指引,蕾菲尔向旁边山崖望去,那里站着一位裹着修道服的兽人。 从波浪卷的桃色秀发之中窜出两只可爱的猫耳,还有那柔和的脸蛋——这也是,蕾菲尔永远无法忘怀的容颜。 “克、克莱丽莎修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助你的啊。” 背着透过云天的淡淡阳光,克莱丽莎悠然玉立。忽然一闪,她毫无声息地落到蕾菲尔身旁。神似淡然从高处跳下的猫。 蕾菲尔送去怀疑的目光。 “竟然说是助我?你到底有何目的?我们不是敌人吗?” “没有哦,我们从没想过与你们为敌。反倒是友军才对。虽然我们有不同的道路,但都是朝着同一个目标而行。” “之前不尽是装糊涂骗人……” 克莱丽莎表情一直温婉平和、全无恶意,这次她的声音中亦无责怪之意。她脸上浮现着典雅的微笑,但很快转为严肃。 “说的也是呢……那让我订正一下。我们不是你们的友军,来助你也只是结果而已。我真正的目的,是来讨伐魔族。” 讨伐魔族——这应该就是她的本意。但是即便如此,蕾菲尔的疑问不减反增。为何曾经想拐走勇者的人现在却来与魔族交战?因这有些矛盾的两种行为,蕾菲尔无法把握他们的思想。 因此蕾菲尔至今也无法解除怀疑的目光。 不过向克莱丽莎送来怀疑目光的也不止蕾菲尔一个。 “这人是谁啊?你同伴?” 暂时被置身事外的拉朵拉保持着警戒向蕾菲尔问道,克莱丽莎立即代为回答了。 “你可以认为是仅限于现在的同伴。” “哼——敌人再增多少我也无所谓,不过就是可欺负的对象再添一员而已。不过比起这个,”拉朵拉望着帝国士兵撤退的方向,“你既然从那边过来,那么想当然应该撞见我的手下了吧?” “啊,你说那群垃圾的话,现在应该在血与呕吐物与垃圾填充的海里沉没了。” 盯着粗口更甚从前的克莱丽莎,拉朵拉不禁目光谨慎起来。 “你是说他们全都被讨伐了吗?就凭你一个人?” “哎哟哎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吧?就是这里的蕾菲尔小姐也能在数分内全部解决了。” “哼,你想说你自己很强?” “一般般吧。” 明明是谦逊的说法听起来却异常嚣张。 克莱丽莎在脸上涂上颜料,然后她体内魔力开始涌动。这是仿佛将渴望狩猎的野兽放出一般狞猛的魔力,死气浓密得肉眼可见。以前战斗中蕾菲尔面对这个吃了不少苦头。 接着克莱丽莎本性毕露,双手伸出如猫爪一般锋利的钩爪,上犬齿伸长直达颚下。 totemism(族灵崇拜)——通过信仰习得象徵事物的力量,乃是十分强大的魔术。 拉朵拉目睹克莱丽莎变身,不禁表情苦涩地后退。 “呜欸?!搞什么搞什么?!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 “那感情好啊,因为我也不想被你这样的喜欢上。” 话毕,天地间突起一阵风。 那是被杀气侵蚀的魔力,亦即克莱丽莎的一记攻击。 拉朵拉的脸颊上多出了一道伤痕。 她瞪着克莱丽莎,拭去脸颊上下流的血液。 “你很屌啊,看我不宰了你——” 此时拉朵拉那高涨的杀气与黑暗的魔力,乃是与之前同蕾菲尔战斗时根本无法比拟的强大。 然后凶恶的魔力现出形貌。 “什么……竟然有这么强……” 蕾菲尔感觉到拉朵拉剩余的力量,不禁目瞪口呆。 “当然。再怎么说我也同勒贾斯一起,是攻击你的国家的先锋。能别把我和维舒达、马哈利欧那种杂鱼相提并论吗?” 拉朵拉列举的名字是其他的魔将吧。不管内情如何,这般力量不可小觑。 “咕……克、克莱丽莎修女……” “蕾菲尔小姐请在那边休息,看我不把这个杂鱼给料理了。” 双方都做好了临战态势,黑暗魔力与杀意结晶相交,使得两者中间都出现了空气扭曲。 恐怖的力量互相抗拒着,终于,兽人与魔族,冲突开始。 ★ 是时,传令官紧急的声音响彻位于帝国本阵的中军帐。 “敌袭!敌、敌袭!” 传令官粗暴地掀开中军帐入口的布,火急火燎地语出惊雷。 听到从天而降的袭击报告,中军帐众人瞬间齐齐站起。 当然,因为天色正晴,所以这个消息正所谓晴天霹雳,让人惊得张大了嘴。但是不管怎样,黎二等人因为商讨今后的行动也在其中。 雷纳德暂且中断与黎二等人的对话,满脸严肃地朝传令官大声问道:“敌袭?!从哪里来的?!” “从、从背后来的!”传令官躬身回道。 “背后?!那不可能!”雷纳德悲鸣出声,似乎暂时不敢相信。这是完全出乎预料的状况,他不禁厉声确认,“情报属实吗?!战况应该还没到魔族深入至此的地步啊?!” “考虑到奇袭部队的规模,很可能是少人数隐秘行动……” “怎么回事……?这种手段在这里怎么行得通……”比起魔族偷人屁股这件事,雷纳德更加不能理解这个策略,于是瞠目呢喃着。 葛莱兹艾拉对着这样的他大声训斥道:“皇兄,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请早些重整旗鼓!” “啊,你说得对……”雷纳德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向中军帐内聚集的各将军、参谋下达指令。 黎二等不及指令,便迅速飞奔而出。 “我先去了!” “黎二大人!” “黎二!” 蒂塔妮雅和葛莱兹艾拉的声音紧追其后。这到底是她们对黎二突然跳出而产生的下意识反应,还是出声挽留呢?黎二怀着疑问冲到外面,拔出orichalcum【山铜】剑,望向中军帐后面。 本阵背后的断崖之下,魔族好似宣示存在感一般降临集结。 尘烟弥漫中,背后许多营帐和辎重被摧毁。魔族低吼声中悲鸣不断,想必有士兵直接承受了魔族的落地冲击。上面的魔族铁脚无情,下面的士兵们只能徒然体验毁灭。 继黎二之后,雷纳德和葛莱兹艾拉也赶了出来。 “咕……难不成他们的正面部队真的只是诱饵吗……?” “皇兄,请您集结部队,退避到安全场所。” “不,莱拉,这样下去根本无处可避——把部队整合起来加固防御吧。”雷纳德摇头否定了葛莱兹艾拉的进言,然后向一旁士兵指示道,“快把留在本阵的十二优杰全部叫过来!” 局势不好大将先跑这种事基本已成固定套路,但此时比起只顾自己跑路、使得护卫等士兵分散,还不如巩固防守来得有用。本阵之中的魔族相较于士兵只是少数,且十二优杰基本都在,所以情势并不太坏。 只不过本阵士兵大部分都没做好战斗准备,魔族背后来这么一发奇袭使他们相当混乱,因此这边状况不利也是彰明较著。 魔族呈放射状散开,向着没有混乱的地方蛮横突进,将眼前所见的一切踏破、揉拧殆尽。 帝国士兵别说固防,形成阵型都难,很快便被带入混战之中。不同种族之间没有互相伤害,也算是起码的救赎吧。 “burn boost!【燃烧·增长】” 黎二横剑,无咏唱发动身体强化魔法。于是在他身体四周,火焰如同应龙升天一般缠绕上升,使其身体能力更进一层。黎二平素拥有女神加护,身体能力已是高强,但要推翻如今的状况还是有所不逮。 然后黎二就这样从士兵中单兵突进,深入魔族群中挥开了orichalcum【山铜】剑。这算是感觉良好的他最理想的战斗方式吧。接近战正是他得意的战法,因为单纯,所以至强。 在其他士兵仍然处于混乱的情况下,继续让魔族侵入本阵就糟糕了。若不能在部队编成完毕之前让前线保持胶着状态,极少人组成的队伍转瞬就会崩溃,基地便会在此连锁中瓦解。 在帝国整好态势前,必须要保住战线。 因此除了在最前线战斗之外别无他法。 因此黎二决定前进,挥剑。 虽然个个魔族都拥有远胜人类的力量,但比起他在自治州对战的魔将伊尔萨鲁,这些东西什么都算不上。能行。不过因为身处前线,魔族数量占据绝对性优势,他只要稍微松懈,便可能被顷刻反杀。 “很强。真的很强。” 每次与魔族相对,黎二都会如此想。 “但是——” 确实它们很强,但是这种强,似乎缺了些什么。它们强悍且量大,让人觉得应付不来,但却又不是让人绝望的强,甚至让他萌生出只要集中好士兵都能战个七八的想法。 首先,魔族不会技巧。人类以剑技魔法威力强大之故,拥有技巧乃是常事,但是魔族只会仰仗爪牙臂力,攻击方式万众如一。 “……” 黎二无言,用剑侧切挥落而来的手臂。每次与魔族交战,这种状况必定发生。就像被下定了指令的机器人,无论哪个都是同样的路数。所以应付起来超简单。都可以总结出经验了。只要每次给痛失王之力鬼嚎的魔族反手一击破脑瓜,便能简单地使之永眠。 上面提到的强也是。它们虽然强,但也不过如此。且外观相同的魔族,其强大之处也全部同等。 “哈!” 对于拥有同样的速度、手臂砸落同样快的魔族,黎二也以同样的侧移避开。对方侧面毫无防备,然后就是毫无难度地斩其要害。 每次都是如此,只要采取同样的动作就好。 正因如此—— “这些渣渣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毁灭人间吗?” 黎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它们真的想做吗?它们真的确信做得到吗?就算数量众多,这样的战斗方式真的让人很怀疑它们到底有没有干劲。 很久以前,在厄斯泰勒王城凯美利亚,三人决定是否同魔族战斗的时候,水明直说不行不干。其理由是魔族的数量实在太多。不管怎么说,他那样决定就好。水明无论何时都会保持基本的慎重,无论对何事都会将冷静放在第一位,那次发言也是,他是说胜算很低而不是完全做不了。 但是现在怎样?那么嫌弃的水明也真香了。也就是说他也觉得这场战役是很有胜算的。 水明嗅觉灵敏毋庸置疑,至今为止未尝败绩。他都觉得能赢,那魔族还有胜算吗? 这是否是自己因为女神赋予之力而产生乐观他不知道,但感觉不到足够的绝望是确定的事实。 所以,黎二会想—— “它们真的、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要说它们脑子只有一根筋那也实在太过幼稚,那么它们只要往正确的方向想,立刻就能纠正过来,但也因此疑问不止。 比如,它们为什么不想着变强呢? 是不想,还是做不到?搞不懂。 无论如何,黎二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也没忘记挥剑。 突然,他听到了沙沙沙的、某物摩擦地面的声音。 “还有吗……” 最初落下的魔族并非全部的奇袭部队,只要循着滑落音看去,便能发现崖上还有魔族下来。 “但是我要做的事情还是一样!” 黎二下定决心一般叫喊着,挥剑斩向身前的魔族,一如既往。 忽然,他察觉到身后有动静。那是魔族黑暗之力的气息。他尽是凝神应对前方攻击,而怠慢了警戒。 “咕——” 他慌忙回身,但不用说,太晚了。 “就是想了那些才会变成这样啊——” 魔族不会技巧——就是因为他内心认定对方只会相同的战斗方式,才被找到破绽陷入危机。这不就是三流都瞧不起的行为吗? “咕——” 黎二凑合着挥剑,当然也理解自己可能凑合不过去,而就在这时—— 他眼前两道银色闪光交叉闪过。那正是mithril(秘银)的光泽,如预料般将威胁他背后的魔族吞没了。 绝命呐喊直冲天际。 若是回头,可以发现手持细身双剑的蒂塔妮雅正在倒地魔族后面。 此时她披着盖过嘴巴的宽大外套,一向温和的眼瞳闪着如同刃锋般锐利的目光,正如其手中剑反射的银光,浑身笼罩着触之即砍的氛围。她没有沉浸在斩杀的余韵中,反身与黎二背靠背。 “黎二大人,身后就交给我吧。些微琐事全部由我来收拾,您尽管尽情挥剑。” “嗯。谢谢,蒂雅。” 黎二真诚地向凛然而危险的她谢道。 她真是可靠。 队友这么可靠,黎二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想法。 ——我这样真的算勇者吗?勇者这样真的可以吗? 至今为止的战斗中,自己尽是要人帮助。没有同伴相助而完成的战斗简直屈指可数。自从在帝都自觉力量不足时起,自己不就像完全没有进步吗?自己真的可以占着勇者的名号,今后一直这么战斗下去吗?这种疑问与窝囊变成了不安,压在了黎二背上。 “黎二大人。” “蒂雅?” “您在想很多事情吧?现在还请集意念于剑锋。既然此身为剑士,则当以身作剑。” 即便身处骚乱之中,蒂塔妮雅的声音依旧沉静而透彻。 黎二心为杂念所困,被她的告诫瞬时点醒。 “嗯。抱歉。还有谢谢。” 黎二回首再次道谢,蒂塔妮雅笑容不似平素之温和,显得有些放肆。这便是她以身作剑的证明吧。身为剑士战斗的蒂塔妮雅,与身为公主的蒂塔妮雅,不可同一而论。 “上了。” “是!” 有蒂塔妮雅相伴,黎二挺剑深入,再深入,剑光直至山崖之下。 魔族一定有指挥官,他们就是为了将其斩于剑下。 两人到得崖下,然而在此的却是——巨大的肉块。 肉块之山压在毁灭的营帐宝座之上,其身形难以描述,仅异 形肉块而已。 见此异样,两人下意识止步。 然后,它似乎终于发现了他们。 “吾等名为——葛拉拉吉拉兹。女神使徒的勇者啊,为了吾等魔族之神泽克莱亚的夙愿,以及魔王纳库夏德拉的永誉,吾等会请你永眠于此。” 有如无数童声重重叠加的喧闹声音,正式发出消灭勇者的宣言。 ★ 时间来到黎二两人与葛拉拉吉拉兹接触稍微靠前一点。 在远离帝国军本阵的一座山丘上,伫立着两道身影,他们如同神明俯视地面众生一般,睥睨黎二等人的战斗。 其中一道身影突然发出不满与感叹交织的叹息,“没想到奇袭竟然这么容易就实现了。” 说出感想的这位,是个腰间盘着玫瑰金大锁的帅男——魔将伊尔萨鲁。 【玫瑰金:日文原文为赤金,是金铜合金的俗称。而中文中赤金指纯金,红金才是金与其他金属的合金,其中玫瑰金是75%金+22.25%铜+2.75%银的合金。】 而另一位只是影子碎片——魔将利榭巴姆。 利榭巴姆有些冷冷地回答道:“此计能有效果,只能说对面就是这么的小觑我们哦。这也是因为我方的进攻总是如此愚直,让人家以为魔族就像蛮族一般智障,疑心就跟对猪差不多哦。” 伊尔萨鲁打断他对敌军疏落的指摘,“你既然这么熟练,那为何要等到现在?” “这当然是要给对方营造自己策略棒棒哒的错觉哦,状况进行得很顺利的话,他们就会产生这般大意。” 伊尔萨鲁本想暗中将利榭巴姆对疏落的指摘返给他自己,不承想对方给出了如此冷漠的回答。 “也就是说你为了进一步激起祭品们的大意才等到现在吗?” “是的……这边进攻的话,那边当然会迎击。若是对方的防守赶不上这边的进攻,那么对方在凑够人数之前为了维持形势,自然会采用拖延战术哦。既然与防守方的交战无法避免,那么只要让对方以为我们会老实巴交地正面硬杠,然后我们采用少数奇袭就好了。这是很常见的手段哦。调虎离山,再抄他老窝。这种方法谁都想得到。” “哼——那么你的预期呢?” “如果本阵今后会警戒我方动向就很好了,若能给予打击至本阵混乱则是意外之喜。” “我不认为这样对得起我们在等待期间受到的损失啊。” “不会哦。不仅效果已有十成,甚至还可能有得赚哦。” 话虽如此,伊尔萨鲁无论怎么考虑也算不对这笔帐,于是对利榭巴姆的话抱有疑问。 确实,利榭巴姆计策的效果毋庸置疑,但要说得到的成果对得起付出的损害,伊尔萨鲁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己方的被害数除了奇袭本阵的部队,还得算上险峻山道上正面硬杠的部队。 若是能将本阵彻底击溃倒也划算,但那里摆好架势的充其量算得上前锋而已,只是人数凑够的前菜,考虑到这之后会有更大规模的军队,这边当然就捉襟见肘了。 因此—— “真有赚的吗?这种状况下那些家伙可能反而败退了哦?” 那些家伙——指的是葛拉拉吉拉兹等奇袭部队。少人数被多人数吞没的可能性更高,不过因为奇袭部队是魔族,这个可能便连微尘都不如。但伊尔萨鲁并非魔族,所以会觉得这如同额头顶缸的行为十分危险,而为之担心。 对于这一疑问,利榭巴姆却发出连伊尔萨鲁都觉得冰寒彻骨的残酷笑容。 “就算如此又待如何?败退也就算了,他们全灭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 他到底有什么底气,才会说出这种话呢?身为魔族,本自当为魔族谋胜。但是从那看久了甚至会让人冷彻心扉的微笑中,伊尔萨鲁感觉到了另类的想法。 伊尔萨鲁面色僵硬了一会儿,但却悟不透,于是再次露出无聊的表情,关注起战斗趋势来。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像维舒达那样用兵啊?” “那真是太抬举在下了。在下并不是军师,所以谈不上战术,也就会这点陈腐的手段罢了。” “这话是认真的吗?你这不是很擅长诡计吗?” 伊尔萨鲁嫌弃地说道。利榭巴姆却仿佛受到称赞一般回以喜悦笑容。 “不不,在下就这点本事而已。有这点本事在下就满足了。像是把对手埋进陷阱、完全掌握对方行动什么的,在下基本不行的。若是坚持这种事,恐怕会正如故事中所讲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要说战争,牺牲也不过只是副产物。让在下这种用兵小白来出谋划策,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因此要在下做的话也就像这样确定能成功的小技俩,在下只要能轻松点就万分感谢了,不是吗?——要找能打的家伙的话,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从利榭巴姆的话中,可见他对其他魔族性命不屑一顾,对此伊尔萨鲁细眼怒视。 “利榭巴姆啊,你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关于这个,快的话你马上就能知道了——哦,比起这个,那边的状况有变化了哦。” 利榭巴姆视线所向之处,蒂塔妮雅护在黎二背后,两人冲散魔族,进而深入到底,在那里有小山一般的肉块阻挡。 伊尔萨鲁对那肉块很熟悉。 “是葛拉拉吉拉兹啊,要上了吗?” “是想从正面杀死勇者削弱士兵的气势哦。若真能在此击杀勇者,对面士气也会大幅下降吧。” 正如利榭巴姆所说,杀死勇者的好处绝大。而抢先杀死勇者,对于魔族来说正是最为优先的事项。 但是伊尔萨鲁的表情却似乎有些埋怨。 “真没想到,那个勇者会来这里啊。” “你没想到?” “因为那个勇者还没有熟悉女神之力啊,我还以为祭品们会很宝贝他哪。现在对于那个男人最重要的是适应力量,变得更强后再上战场。” “原来如此。” “但是祭品们似乎还没搞清楚勇者该干什么啊,都不拦一下就让他冲到葛拉拉吉拉兹面前,实在是为时过早了。” “嚯嚯,那么你是说,那个勇者的胜算万中无一吗?” “当然啦,葛拉拉吉拉兹好歹被称为魔将,自然也有那般实力。” 勇者实力不够,加上葛拉拉吉拉兹在魔族异形之中也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因此,勇者必败。 所以—— “所以你现在很不爽?觉得特别留在碗边的美食,被人横刀夺爱了?” “差不多……吧。” 之前在自治州石窟中,伊尔萨鲁放过了黎二,是觉得那时就吃还太早,因为看他作为祭品还有长膘的余地。在他变强后再吃,伊尔萨鲁也能获得相应的回报。所以那时伊尔萨鲁没拿出真本事,后面也愉悦地等他成长——不,是等过了。因为他被夺走了。自己留在碗边最喜爱的美食竟然没吃到,这种遗憾想必谁都不会好受。 “伊尔萨鲁大人,以前在下拜托你去取的东西真的被那个勇者拿走了吗?” “你拜托我取的东西——那个啊,哼,我没完成任务你不甘心吗?” “不是,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说在下原本就没对谁有过期待。” 原来成功与否都一样啊。伊尔萨鲁连针眼小的讽刺都没感觉到,心中不禁生出疑问。 “你就这么不在意?难道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吗?” “不不,那是——圣仪物(现事象兵装),正如在下以前说的,它能到达邪神领域乃是事实。不过,那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熟练使用的东西。” “但那个男人即使就那样,好歹也是女神选中的人哦?” “那不重要。因为被女神选中,与寻求根源的价值相比,哪边更困难与珍贵,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 利榭巴姆说的话到底有何意义?伊尔萨鲁没能明白,但也不会深究,因为那种玩意他根本无所谓。 但是利榭巴姆却不问自答。 “重点在于那个勇者是否能听到内面的声音。如果那个勇者的想念抵达了根源,或pis judaicus(破碎绀碧)回应了他的请求,那时他将获得的力量乃是——” 利榭巴姆没再说下去,只是将隐藏着的冰冷微笑,肆无忌惮地解放出来。 第七卷 第四章 我为我之信念 ★ 那是一座薄桃色的异形肉山,眼睛细小,手脚无数。 它是魔将葛拉拉吉拉兹。 它既非人型,亦非四足兽型,是只能用一坨肉块来形容的存在。其形质不禁让人联想到放任增殖的恶性肿瘤。 它到底能否被断定为魔族和活物呢? 它是极其特异的存在,甚至自己都无法回答自己是什么,其外形在进化树上已经和动植物分道扬镳了。 【日文原文为生物,意思跟中文差不多。但要说葛拉拉吉拉兹不是生物也太夸张了,人家好歹像一坨肉,恰好日文生物也有动植物的意思,这里就用了。】 “汝乃伊萨之砾——” 【日文原文为“イサ”,没找到什么特殊含义,意思有鲸(古称)、伊佐(地名)、石原(地名)。】 葛拉拉吉拉兹声音一响,便有黑色火花炸裂开来,小小的铁块仿佛变成散弹一般瞬间绽放无数,随之咻咻咻的贯空之音不绝于耳。 对于这目光都捕捉不到的攻击,黎二和蒂塔妮雅除了跑动回避之外别无他法,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我操,近不了身……” 果断近身有砾弹遍布,但跑也是不可能跑的,就算稍微停下来瞄一眼也会被立刻开洞。进退两难的状况根本停不下来啊。 此乃乍看之下根本无法断定战斗方式的对手。其外观重拙,完全无法猜透它会怎样行动,正因这样才招致如此不利的局面。 感觉就像面对大量机关枪一般,弹雨迟迟不绝。 不过,既然无法近身,那么远攻就好。 “汝乃地!敕令樊笼大地,命汝之脉动剧烈成震,归于吾之足下!汝盘踞于此,故能演化无尽之台,贯虚破恶!ground gazer【大地守望者】!” 黎二飞快地咏唱地属性咒文,毫无停顿地解放出了键言。 接着葛拉拉吉拉兹周围地面上骤然生出无数巨大坚固的地柱,大地柱没有特定瞄准只是随意生出,但因其范围之广、数量之多,其尖利的尖端不断削去葛拉拉吉拉兹的身体。 然而—— “凭这搪塞的招数就想讨伐吾等吗?勇者啊!” 伴随着如同噪音漫天反射的呐喊,葛拉拉吉拉兹那肉瘤的身体膨胀起来,仿佛要将削去的部分补回一般不断增殖。当ground gazer【大地守望者】的大地柱消失之时,葛拉拉吉拉兹无事发生般完全恢复了原状。 “这玩意还能再生……” 黎二仿佛被炙烤一般焦躁起来。对方能够自疗,那么半吊子的攻击只会徒劳,但又不可稀里糊涂就出手,于是他变得有些迟疑。 在黎二因难以出手而咬牙时,背后的蒂塔妮雅出声道:“黎二大人,我会速攻过去,魔将注意被我吸引后,你去偷它屁股。” “明白了!” 理解了蒂塔妮雅的提议后,黎二立即与她分开。幸好其他魔族碍于葛拉拉吉拉兹的攻击而保持了距离,他即刻快速迂回,蒂塔妮雅则果断正面开砍。 蒂塔妮雅动作灵敏至极,左右移动间生出无数残像,让人有种鬼畜的错觉。即便葛拉拉吉拉兹有无数只眼,也无法正确把握她的行动,于是它的注意逐渐朝前方集中。 它上钩了! 黎二确信计划可行,便朝葛拉拉吉拉兹后方突入,一路用剑砍倒魔族,接着在悬崖上飞奔,然后看准蒂塔妮雅退开之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 确认时机正好,黎二倾力一闪。然而正当他在葛拉拉吉拉兹身后高举orichalcum【山铜】剑时,那深埋在肉块中紧盯蒂塔妮雅的眼睛中,有一部分突然转动,看向了黎二。 “咕——?!” 葛拉拉吉拉兹那无数细小手足的一部分也追随其视线,唏嗦唏嗦地躁动起来,然后朝黎二射出铁块——伊萨之砾。为了回避散弹般的攻击范围,黎二身子一扭投向地面,着地后快速滚动,然而伊萨之砾已经瞄准那里—— “咕——汝乃土!遵吾之命,筑起坚壁,违者不入!loam wall rising【土·墙·升】!” 黎二躺地咏唱防御咒文,做出土壁魔法挡住身体。此壁应该能够防御各种攻击,它也没有违背期待,成功防住了伊萨之砾第一波攻击。然而伊萨之砾攻击毫无止歇,在一波又一波的防守之中,土壁持续变薄。这样下去根本维持不了几秒,于是黎二立即起身远离。 “这攻击来得也太猛烈了吧……” “太小瞧魔了勇者!别以为吾等会落入这么幼稚的圈套!”葛拉拉吉拉兹怒声震天。 它竟然能正确察觉到来自背后的攻击。但它如何能够做到?它的注意应该都集中到了正面的蒂塔妮雅身上,而其众多的眼睛也都确实朝向了那边。但是一部分眼睛和手足却做出了别的行为。就好像,有多套器官独立存在一般。 多套器官—— “原来是这样啊。”黎二望向葛拉拉吉拉兹,“你们是群体,对吗?” “没错!吾等既为一体,亦是数百的军队!仅凭尔等人类的渺小攻击,休想毁灭吾等!”葛拉拉吉拉兹高声叫道。 原来如此,这便是它一直以“吾等”自称的缘由。若这些挤在一起的手足、眼睛、肉块真的全部都是独立的,那么当它们一起放出伊萨之砾,则会变成地狱难度的对局。 太糟糕了!黎二口中苦涩不断扩散着。 虽然与魔将陷入了苦战,但即便没这回事,他依旧会持剑深深刺入魔族军队的怀抱。 现在可不是磨磨蹭蹭的时候啊。 “黎二大人,这里就……” “咕……我还是负担不起吗……?” “那是当然。吾等会让你腐朽于此。侮辱吾等魔族的罪过,你就在弥留之际慢慢后悔吧。” 葛拉拉吉拉兹发出号令,周围魔族立即响应,迫近而来。看来是打算包围镇压两人。黎二也想采取对策,但他与蒂塔妮雅光是对付葛拉拉吉拉兹就得倾尽全力,实在无暇他顾。而葛莱兹艾拉和其他十二优杰要守护雷纳德,无法施予援手。再这样束手下去,两人性命必定就留在这里了。 “蒂雅,怎么办?” “只能暂行退避了,向友军方向突围吧。” “但是这样会把后背暴露给那个魔将。” “嗯,所以殿后就由我负责吧。黎二大人请尽快突围,回去重整态势。” “不行!那样的话蒂雅你会……”黎二无法接受,朝蒂塔妮雅大声喊道。 但是她却说道:“没关系的,黎二大人,请相信我。” “蒂雅……” 黎二不能容忍自己把她当作盾牌,但是他拿不出改变现状的举措却也是事实,继续下去两人必将双双毙命。所以在此献身便是蒂塔妮雅心之所愿。 黎二咬紧牙关。 又一次,他被迫体会到自己的无力。 又一次,他不得不依赖同伴的保护。 但是,他必须得做出艰难的决断了。 而就在此时—— “汝乃地。敕令樊笼大地,命汝之脉动剧烈成震,势迫一切立地之足。汝盘踞于此,乃万物之基盘,故能演化无尽之台,贯虚破恶。ground gazer refinement【大地守望者·改】!” 有少女唱出了咒文,那是黎二不曾听闻的键言。但比起黎二之前使用的魔法,她的魔法要更加强大。 键言之后,众人所立地面生出隆起。黎二使出的魔法只是巨大的柱子向正上方突起,而此魔法看起来则像是豪猪的针一般,无数土块大剑朝斜上方刺出。 魔族被这过度粗钝的剑刃切割得四分五裂,落命干脆得出人意料。不久魔法效果消失,隆起的地面归于平坦。尘烟飘散间,魔族尸骸融入地面阴影,少女踏过起伏,现出身形。 是伊娥·瞿昙! 【图8】 “真是的,请不要擅自在吾的面前做出那么悲壮的气氛。” “伊娥·瞿昙小姐……” “唔姆。吾之婚约者啊,对于你丢下吾的事情,你需要记住,我之后会追究到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哦。” 【原文为日本海沟,但是日本海沟怎么比得上伊娥·瞿昙大人的中二力,于是这里擅自改成了马里亚纳海沟。】 伊娥·瞿昙气势汹汹地伸出食指,坦言自己的不满。她一如往常,即便置身于现在的处境,她依旧措置裕如。但是与她的态度相违,魔族包围仍未溃散。通往帝国军的回归之路很快被封闭了。 “伊娥·瞿昙大人,黎二大人拜托您了,我在后面——” “都说了别擅自决定局面不利。”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 蒂塔妮雅还想拌嘴,伊娥·瞿昙却发出大声的叹息,那就像对执着于无意义烦恼之人的无奈一般。 “你们的思想有问题啊,在这里战斗的可不止吾等哦。以为强大的只有自己,你们是认真的吗?” “诶——?” 为伊娥·瞿昙言辞所惑,黎二下意识叫出声来。 还有其他强者——伊娥·瞿昙虽然如此说了,但黎二认为除了自己、蒂塔妮雅、伊娥·瞿昙以及葛莱兹艾拉,便没有其他能打破现状的战力了。自己三人已是进退两难,而葛莱兹艾拉与十二优杰忙于他事,也正是因为如此,蒂塔妮雅才想将他托付给伊娥·瞿昙。 那么试问还有谁人,能够打破此等现状? 突然,黎二感觉到友军一方出现强大的魔力波动,那是经由大地传达给身体的震撼,就宛如强大力量解放之际引起的天地共振。 难道是葛莱兹艾拉在使用土属性魔法?就在黎二心中涌出这个推测的刹那,不自然的回音在这毫无遮蔽物的地方回荡起来。 那是少女的咏唱—— “魔力炉心。白火,临界爆发。” 其声庄严,兼具优雅。 很快,黎二明白了其诉说的意思。 周围短促震动的强大魔力突然爆炸性地膨胀起来,形成动辄吹飞一切的魔力波动,随之而来的还有如同太阳降落地表般的强热。 在这冲击波与热风的争辉下,无论己方还是魔族,皆如同被冰冻般一动不动。 无意间,身体被可怕的寒气侵袭了。 就像听到恐怖故事、行走在灵异地点、偶然生出不详的预感一般,那是无论谁都曾一度体会过的,直透身心的震颤。 而现在,这股震颤全部转化成了冰冷的寒气。 “这、这是什么?” “水明……不,到底是谁?” “哼哼,原来如此,那家伙都把人调教到这种程度了啊。平时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该做的事情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嘛。真是让人嫉妒啊,连吾之咒缚都快被刺激到了。” 与黎二的困惑不同,伊娥·瞿昙似乎知道些什么,面上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她到底知道什么?然而下一个咒文没有给黎二发问的机会。 “汝乃雨。汝乃吾之深奥中偏连无尽之火雨,无情白火清洗深埋地底之恶意,洗礼之白烟化作冲天云雾,不给乱世、秽世之物丝毫慈悲。此净化有如从天降下的审判之火与戒律,rainze cloudier(于云雨中燃烧之白)” 键言为rainze cloudier,其中混入了自造词,似乎暗示即将现世的魔法的特殊性。 接着地面上展开了白光绚烂的巨大魔法阵,似乎要与之成对般,天空中也构筑出了同样的魔法阵。它们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旋转,其间无数白色闪电肆意横行,晴空之上渐渐生出白云,呈漩涡状。 白云漩涡扩展开来,然而与之相反的是,其下方却亮如正午。 作为魔法其启动太过迟缓,而且如此浩大的声势,看起来似乎只生成了大量的云。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很快天空开始滴答滴答下起雨滴般的事物,转瞬势成倾盆。或许是天空被白云覆盖之故,小小的雨滴看起来呈白色。雨丝拉出黏黏的尾迹,按着预定的轨迹,朝下界的魔族落去。 然而那并非雨滴,乃是发着白光的等离子体。 一旦那灼热的雨或丝与魔族相接触,则立即变成白色火炎,完全无法抵挡。就算它们想用对魔法有抵抗作用的黑暗之力,但奈何并无术式可遮挡倾盆而下的大雨,于是全身总是暴露在雨中。最终白炎绽放、炸裂,连带蔓延到就近的魔族身上,其速度仅是瞬间。于是白炎有如风助之野火般迅速扩散开来,将附近的魔族烧得只余片甲。 “……” 如此惨状,黎二除了无语,还能如何? 还能心寒。 并非因为这魔法威力——当然其威力也不可小觑——真正恐怖的乃是它的覆盖范围。它竟然能作成覆天之云,并向其下的所有目标倾注白色火炎,范围之广不可不为之惊叹。而且白云现今仍在增大,再过不久便能将本阵全域都笼罩其下。 规模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黎二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魔法,不禁哑口无言。而在他身旁的蒂塔妮雅目光中透露出震惊与警戒,伊娥·瞿昙则不服地皱起眉头。 当然,陷入震惊的也不止黎二等人。 “什、什么鬼啊,这魔法?!这规模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发出这重重叠加的惊愕的,是魔将葛拉拉吉拉兹。 看来这魔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魔法。那与黎二、蒂塔妮雅搏斗时游刃有余的态度早已崩溃,此时只剩无尽的困惑。 终于,此魔法的施术者分开白炎漫步行来。 翡露梅妮雅·斯丁格雷! “这种程度便要否定,当真是愚昧无知。这世上不讲道理之事屈指可数,而我所做的与之相比,不过晦星之于皓月。” “这魔法原来是你搞的鬼吗?!” 葛拉拉吉拉兹语气强烈地问道。而翡露梅妮雅则是静静颔首。 “你是谁?!又不是勇者,为什么可以操纵如此强大的力量?!你当真是人类吗?!” “这个是因为——就在几天前,我决定不做人类了。” 如此平静、淡漠的话语,闻者无不身心俱寒。 不做人类了,这便是翡露梅妮雅对于葛拉拉吉拉兹最后一问的回答。 “你、你竟然说,不做人类了……?这身份还可以随便扔掉的吗……?” “此事与魔族并不相干。” “竟、竟敢愚弄吾等……” “这个暂且不论,你不会太过在意我了吗?你的敌人可不止我哦?” “什么——?” 葛拉拉吉拉兹的声音中有些疑惑,而豪爽的呐喊轻易将其盖过。 “看招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其声随性而粗暴,很有男子气概,但却是少女发出的。 咚——!与仿佛从心底响起的重低音一同,那些在白色火炎中残存下来的魔族,随着尘土一起被掀上了天。随后身体四散零落,诉说它们受到的攻击是如何的厉害。然后燃烧起来的魔族栅栏被强烈的冲击波吹散,而在那栅栏一端,有一位手持巨大斧枪的、琉璃发色的娇小少女。 少女忿忿地皱着脸蛋,小手掌扇啊扇的,仿佛碰到了肮脏的东西。其表情一点也不像在与人类敌人战斗,倒像是在驱赶讨厌的害虫。 “那位是……” 蒂塔妮雅用并非问谁的语气说道,而翡露梅妮雅则做出了回答。 “公主殿下,她是友军。不过要注意,只有现在才是……” “现在?” “对吧。” 被称为友军的少女回答了蒂塔妮雅的疑问,看来耳朵挺敏锐。 然后她朝着黎二和蒂塔妮雅的方向亮出斧枪。 “哟,救世勇者还有薄明斩姬,咱的名字叫吉贝托·葛利嘉,今儿个咱就稍微来给你们搭把手。哦,还有‘你为什么?’‘你有什么目的?’这些庸俗的质问甭说,那是与你们无关的事!就酱!” 说着,她再次挥动斧枪,其巨大的斧头顿时与把柄分离,仅靠锁链相连。她甩动起斧头,将周围魔族锤飞。算上翡露梅妮雅的魔法,场间的魔族基本都被打倒或无力化了。 对此,葛拉拉吉拉兹不禁咬牙切齿。 “这、这等数量,竟然仅靠两人就瓦解了吗……” “哈!你们这些藐小的虼蚤们,就算凑合再多也不过是智商为零的害虫!别小瞧人了你这个蠢货大蠢货!哦,咱是侏儒来着……” “而且也不止我们哦,还有帝国的士兵们。” 翡露梅妮雅视线瞥向后方,葛莱兹艾拉早已在那边指挥士兵,将残留魔族消灭殆尽。 “大家给我雄起!去援助黎二他们!” “是!” 葛莱兹艾拉振臂一呼,帝国的精锐们回应得震天响。最初他们因为混乱而被逼入劣势,想来在早期阶段便重整态势,转而反击。 但是给黎二他们打开活路的,毫无疑问是翡露梅妮雅的魔法。葛拉拉吉拉兹似乎再三捋顺了这点,便朝她愤怒地射出伊萨之砾。 “你个小娘们儿!” “汝乃障壁。命汝展开。” 翡露梅妮雅唱出咒文,于是她身前立即出现魔力浓密的墙壁,将葛拉拉吉拉兹扔来的铁块尽数遮挡。 “竟然用魔法盾挡住了吾等的伊萨之砾?!” “很遗憾,这其实是魔术障壁。” “什么玩意!” 这之后葛拉拉吉拉兹也不间断地发射伊萨之砾,然而却没能突破翡露梅妮雅构筑的障壁。尽管先前黎二也做出了土壁,却在眨眼间濒临崩溃。而翡露梅妮雅不仅咏唱更短,咒文听都没听过,甚至连键言都没有,但最终却做出了远超黎二的防壁。 葛拉拉吉拉兹终于也明白自己在白费力气,于是停止发射伊萨之砾,翡露梅妮雅也随之解除了障壁。 “魔将,你的攻击对我是没用的,束手就擒吧!”翡露梅妮雅放出更加强大的魔力,向葛拉拉吉拉兹施压。 “咕!怎么会、这样……” 见此情形,蒂塔妮雅不禁露出佩服的笑容。 “白炎大人果然可靠。” “不、不敢当,不敢 当……” 受到自己尊敬的公主的夸赞,翡露梅妮雅先前威风的表情立即崩解,开始害羞起来。但她依旧维持着魔力高涨,没有丝毫懈怠。 不久葛莱兹艾拉那边将魔族扫除完毕,便到这边合流。 “剩下的只有这个怪物了吧?” “嗯,它自称魔将葛拉拉吉拉兹。”蒂塔妮雅答道. 因为先前的战斗,她的声音中掺杂了很多的郁闷,然而葛莱兹艾拉无所畏惧地笑道:“有此等战力聚集于此,就算是魔将也不足为惧。” “葛莱兹艾拉殿下,乱插g乃是禁忌的哦。”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吧黎二……黎二?” 葛莱兹艾拉朝黎二搭话,然而对方却没有反应,不禁对他的异常不可思议。 突然,黎二朝葛拉拉吉拉兹踏出脚步。 “黎二大人?!” “喂,你抢先是要干嘛呀?!” 黎二突然一个人冲出,两位公主不禁焦急出声。 然而黎二并没有因为她们挽留,便有丝毫停留。 “这家伙就由我一个人打倒,希望大家都别出手。” “但是黎二大人——” “非得我一个人不可啊!” 黎二甩开了蒂塔妮雅的呼喊。 非他一人不可——这份意志,当然是来源于先前的战斗。他曾被迫面临不得不牺牲蒂塔妮雅这等不愉快的选择,为了今后不再让此事重演,他必须超越现在的自我,所以他非单枪匹马不可。 望着那充满觉悟的背影,蒂塔妮雅依旧不甘放任,然而一柄斧枪拦在了她身前。 “让他去做吧,谁都有不得不一个人承担的时候啊。” “你……” “那是仪式,是让男人成为一名战士的仪式。你不也曾有过吗?” 说着,吉贝托闭上一只眼睛,露出笑颜。 为了成为战士的倔强——吉贝托都搬出了此等真理,蒂塔妮雅便只得沉默。 见黎二单枪匹马而来,葛拉拉吉拉兹不禁骚动起来。 “你竟然想一个人打倒我?单凭你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之前不是证明过了吗!你疯了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因为我非做不可,所以我只需做了就好。” “狂妄也给适可而止吧小子!你不过是女神赐予了不相称的力量,可别误以为那是你自己的强大!” “这只是一时假借的力量,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所以……正因如此!我必须在某处超越它啊!” “你当吾等是垫脚石吗!!!” “没错!!!我就是要踩着你们更上一层啊!!!” 吼叫着,黎二踏向了葛拉拉吉拉兹。 仿佛同他所说,他会踩着它,超越自我。 葛拉拉吉拉兹以极近距离发射出了伊萨之砾,黎二间不容发地游走在它身周进行躲避。 “你吼那么凶结果就这么猥琐吗!勇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 伊萨之砾擦脸掠过,在黎二脸颊留下伤痕。 虽然趁着脑袋发热就莽了过来,但他竭尽全力也就这般持续猥琐而已,始终寻不到攻击良机。不仅如此,他连自己的胜算都看不见。不,是原本就没有。在他最初被逼入苦战之时,胜利的前路便被掘断了。 但即便如此,他自己也必须踏出这一步。就算有人说他莽,就算有人说他猥琐,他也不会放弃。 曾经,勒贾斯使他苦战; 曾经,艾力欧特对他放水; 曾经,伊尔萨鲁使他屈服。 若是在这里也做不到彻底,那么他今后永远都会有所残缺。 因为他有一群可靠的同伴。就在现在,他都能听到背后同伴们担忧的声音。 大家合力讨伐吧,不要一个人勉强……全都是温柔体贴的话语。 一直都是这样,有谁向他伸出援手。但是,这样真的算是勇者吗?做了这种事真的还能被叫做勇者吗?不能成为别人的助力,只是沦陷在别人的帮助中,这不就像是幼帝被贤臣按在龙椅上,举行荒唐可笑的登基吗? 这种事情,他绝对无法屈就。因为徒有虚名的空壳,没有任何意义。 黎二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赝品! “我不能输……” “为了女神?!还是为了人类?!” “不!与勇者女神世界人类都没有关系!这全部都是为了我自己啊!” 对,这便是他的缘由。 所以,此刻便是飞跃之时。将至今为止被蒙蔽的自己,甘于同伴好意的自己,不完全的自己,在此终结! 就算不能展翅,但若不在此飞跃,则永无翱翔之日。 所以,现在不得不踏出这一步—— “我要……我要变强!我想要变得更强啊!!” 就在他将自己的想法、心愿,自己大声倾诉出来之时。 ——想要的话就求我啊,你求我啊。 “诶……?” ——通达变强的究极之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存在于你自己体内。 “谁,是谁——?” 黎二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无机质的宣告,他下意识地发出询问。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一个人被扔在了泥淖一般的黑暗之中。 “这、这里是哪里?为、为什么……” 眼前发生这般无法理解的事态,黎二顿时困惑不已。自己应该在帝国军阵地,进行蓄谋已久的正面刚葛拉拉吉拉兹才是。但环顾四周,皆寻之不得,寻之……而不得。再看周围皆被黑暗覆盖,只有远处隐隐可见光亮。 仿若置身于很长很长的隧道最深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这样的疑问在黎二心中徘徊不去。 但是这样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他看见暗黑深处那小小的光点变蓝了。 “啊——” 黎二仿佛被远处闪耀的蓝魅惑了一般,陶然忘我中嘴里发出没有任何意图的声音。脑海亦如其声,稀里糊涂的。先前还存在的克己呼喊的热情,现已了无踪迹,仅存那抹蓝光。 他曾见过这道光,是镶嵌在圣仪物上的宝石所蕴含的光辉。 他恍然大悟。 为何自己会为那道光沉迷。 因为他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尽在那道光中。 所以,跑起来,跑起来,什么都不想,只管向前冲—— 他取得了那道苍蓝的光。 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文字。 以及无声之声的声音,其为: ——于pis之碧的璀璨之中。 ——剑灵晶化。 这些文字之声不断重复着,突然苍蓝的光辉变得强烈起来,并朝他手中汇集——但是在听到最后的文字之前,炫目的光芒消失了。 当黎二再次回过神来,隧道般的黑暗与苍蓝光辉都已不再,他又回到了帝国军的阵地中。 他的眼前是葛拉拉吉拉兹的嘲笑。 “哼,还以为会搞些什么,原来就只会放闪嘛。” “……” 若真如它所说,那么黎二刚刚在这边应该也放出了苍蓝之光。而他的右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武装化之前的伊什塔尔之簇(结晶剑)。到底是无意识间从哪儿扒来的,还是说先前抓住的苍蓝之光就是这个? 【伊什塔尔:巴比伦的自然与丰收女神,名字的意思是“星辰”,在古代巴比伦和亚述宗教中象征金星,同时也是司爱情、生育及战争的女神。】 结晶剑持续放射出淡淡光辉,仿佛先前所见苍蓝之余晖。 正如葛拉拉吉拉兹所言,它只是发光而已。肯定是他一直都在这边,而苍蓝之光只是从手掌间散溢出来。圣仪物并未如同与伊尔萨鲁交战时那般变成武器,这便是明证。当然这应当归结为,他直到最后都不知道武器变化的文字。 但尽管如此,他那时确实抓住了苍蓝之光。他看到了道路,他看到了大门。在那苍蓝光辉的深处,他听到了无声之声。 因为,他并不是一无所获。 “什么——?!” 黎二横剑,以与压制伊尔萨鲁之时同样的速度行动了起来,然后他听到了葛拉拉吉拉兹那重重叠加的惊愕声。恐怕在它眼中,自己就如同突然消失了一般。 这个魔将并不比伊尔萨鲁强。不仅是力量,而是全方面的劣化。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若是输给这种对手,今后的苦难想必无可计量。 不能为外人理解,也就仅此一次。只有从正面堂而皇之地战胜它,才配称强者。 “……” 黎二沉默着,踏出一步,又一步,然后挥剑,将飞来的伊萨之砾击碎。随之猛然踏地,力道之强,使得鞋子都陷入土中,鞋子边缘的泥土像起泡一般上翻起来。 “……” 黎二每一次趋近,葛拉拉吉拉兹的声音都——听不见。或者说他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它那吵嚷的杂音并没有形成声音,而是变成了文字直接进入大脑。“怎么可能”“竟然会有这种事情”等等 困惑至极的情绪,也全部罗列成文字被他大脑所认知。同时他也如实了解到,先前他还陷入苦战的对手,此时已是心胆俱寒。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他才不是为了获得优越感,才踏出了那一步。 很快,黎二距离葛拉拉吉拉兹不足数步,这是只要伸剑就能够到的领域。在这至近的距离下,葛拉拉吉拉兹仍然没有放弃发射伊萨之砾。但是已经迟了。在它攻击前摇都被看穿的情况下,伊萨之砾在踏上胜利行程之前便被击碎了。 黎二已然携剑迫近,葛拉拉吉拉兹不禁大声叫道:“吾是军队!你要知道剑的攻击在吾面前毫无意义。” 黎二听到了葛拉拉吉拉兹的愤怒,不,是仅余些微的虚势。它想在陷入劣势的情况下,通过说出自身的强大来激励自己。 确实它说得对,群体对付起来很麻烦。 但是—— “既然你是群体,那么为了将所有意识统合为一,则应当在某处存在着统率这些意识的司令塔。若非如此,你自己便会支离破碎化为混沌。我说的对吗?” 自身的真实被戳穿,葛拉拉吉拉兹不禁变得极度焦躁。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啊?!” “光……” “什么?” “是那道苍蓝之光告诉我的。” 正是回应了自己想念的那道苍蓝之光。 在黎二碰触到那道光时,无声之声悄悄告诉了他。它还说——那绝对不是你无法打倒的对手。 黎二挥剑下斩,精准地破坏了葛拉拉吉拉兹深处埋藏的要害。 ★ 就在蕾菲尔对拉朵拉、黎二等人对葛拉拉吉拉兹的战斗各自开始展开的时候,一个人离开本阵的水明,也在本阵到蕾菲尔处连线的中间地点与魔族部队干上了。 “fiamma est lego. vis wizard.【火焰·呈现·集结。力量·魔术师。】” 【台版翻译:火焰集结,宛如魔术师嘶吼之嗟怨。原文水明口中说出的是“fiamma est lego. vis wizard”,而“炎よ集え。魔术师が叫ぶ怨嗟の如く”是解释意思,相当于日文翻译,所以这里不翻译这个“翻译”。顺带一提,fiamma是意大利语的火焰,拉丁语的火焰是mmae,其几种变格都为mma;est、lego、vis使用较广,就当作是拉丁系的吧;wizard语源是中古英语。】 炎之魔术——亚述巴尼拔之火! 【亚述巴尼拔之火,克苏鲁诅咒:传说阿拉伯巫师xuthltan从沉睡的恶魔身上偷走了被称为亚述巴尼拔之火的宝石,后来他路过某城,被觊觎宝石的国王kara shehr监禁y,xuthltan不堪折磨嗝屁了。xuthltan不服,就诅咒了kara shehr和他的子民。】 此魔术由来是古代亚述传说中的克苏鲁诅咒,对消灭生物有奇效。咏唱刚开始,空中便出现数个小型魔法阵无规律地漂浮着。随着咏唱持续进行,法阵中心一齐造出散发着明亮光芒的球体。以此燃烧般闪耀的球体为核心,法阵周围被灼热缠绕。咏唱一结束,法阵便如同火焰喷射器一般,猛然射出明亮的等离子体,落进指定的魔族群中。 【克苏鲁诅咒:[出处](http://moa.omnimulti/xuthltan)剑与魔法派奇幻文学创始人罗伯特·欧文·霍华德在1936年12月于weird tales杂志发表的短篇故事《the fire of asshurbanipal》中,这两者都有客串。原文“ズトゥルタン”对应xuthltan,似乎没有正规翻译。而上面出处链接中提到,xuthltan有可能是某村庄名cthulhu的变体,于是就采用了cthulhu的正式译名,大名鼎鼎的邪神——克苏鲁。】 随后,群聚的魔族中间暴风狂舞。不幸吹剩下的魔族在灼热火炎中,连绝命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烧成灰烬归于尘土。 数量差很明显,但战力差更大。 然而即便如此,魔族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如同只会按照指令原样执行,不知何为变通的机械。 水明的目的是探索敌方部队以及单人打野,所以他现在才会在此跟魔族军干上。 自本阵比试后又过了数日,帝国将兵渐渐取得了一定战绩,于是黎二等人也终于可以上阵伐魔。而水明从雷纳德得到的请求是:查探并未配置拖延部队的地区是否有魔族袭来,有则自行决断予以攻击。当然因为是单独行动,雷纳德还加了一句:在可行的范围内。 “本来这种事我都是要收费的,不过想想这样能减轻蕾菲尔和黎二他们的负担,也不算坏吧……”来此之前水明在阵地如此说道。 在原来的世界中,请魔术师工作都与金钱挂钩,来到这边后也按老规矩接活自然是合理至极。但是这次因为对方从同伴的事情到提供食物等各方面都颇为照料,水明想着自己也应该用劳动来偿还,便接受了雷纳德的请求。不过当然,如果水明自己主动趟入这浑水却不做点什么,可能就会被人怀疑有异心。 于是水明保持着目前不会让黎二起疑的样子,首先紧缀在被交托了其他任务的蕾菲尔身后,之后便按预定计划采取了单独行动。 他时而展开地图对照繁星位置,确定当时地点与没有拖延部队的区域,然后特意与帝国军的行动路线错开,一边哼着鼻歌一边用被魔术强化过的身体在险峻山道间行进,不久便发现了魔族部队。 数量约两百,是由地面移动类型魔族构成的步兵部队,它们结成一块在侵蚀森林的同时向前推进着,宛如一边蚕食多叶蔬菜一边蠕动的青虫一般,仿佛在自家庭院般推树倒木傲然突进。 这些魔族与水明见过的类恶魔型魔族不同。它们拥有虫兽特徵,体型接近海外篮球选手两倍大。巨大躯体表面覆盖纯黑色角质层形成外骨骼,看起来十分耐操。而且同种之间似乎也会进行某种交流,那蜘蛛口器一样的嘴巴怪异地蠢动着,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 “我呕……” 能让水明产生这般嫌恶感这还是头一遭,与之相比以前常见的、类似恶魔的魔族至少外观还算能看。水明下意识发出声音,而这多少减轻了他生理上恶心想吐的感觉。 在已经发现了它们、而自己不得不做些什么的情况下,水明现在面临两种不同的选择:全灭,或者装完逼就跑。 这个数量要施展两三次大魔术才能全灭,但考虑现在帝国采取的战略,水明觉得不做到这种程度也行。只要与其他部队一样绊住它们脚步,顺利的话再削减一下它们的数量,最后打个报告就可以了。 但是—— “还是多为之后想想吧。” 水明突然有些担忧,不为这场战争的走向,而是关于自己的事情。 以现状来看,与魔族的战争还无法让水明抱有如此危惧,但却有其他威胁的阴影在他心头晃荡。 那便是——以自称“普遍的使徒”的那个宛如蜃景的男人为首的,银露等人的事情。 可以说即便是对于水明来说,那些人也是实打实的威胁:银露在物理方面的强大,还有从蜃景男对魔术师的观点可知、他对魔术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想到今后可能无法避免与他们发生争斗,要是现在不主动踏进危险之中提高实力,那么可以预想下次将会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 “所以……好吧,其实我也知道该把战斗直觉研磨得更敏锐一些了……” 不过直接冲到敌军之中的做法也太过粗暴,水明如此想到。作为魔术师,自然应当摸索魔术师的战斗方法。稀里糊涂的战斗不会有任何好处,更糟糕的是连到手的目标都搞不清楚。 但是,现在水明胸中确实存在一种不得不去莽的迫切感。若只是安于现状,不去切实追求,他总有一天会再次被人按地上。 再次在胸中确认非做不可后,水明从树荫中走到了阳光下。 魔族们立即察觉,发出让人耳鸣的声音冲了过来。凭借利爪和口器,它们能轻易地将孱弱的人类分碎抢食。但魔族仰仗的力量不仅如此,其身上缠绕的黑暗之力才是大头。那是仿佛灵气一般,妖异朦胧的“凝滞”。与暗魔法的负面力量不同,那是以邪神之力为源泉的力量。没有与邪神对立的女神的加护的人若是亲身接触,受到的影响将不是苦痛就能了结的。 但是—— 这到底哪里是让人必须害怕的要素呢?确实,这邪神之力很让人惊叹。因为与神格挂钩,自然归属于极强分类。但是水明至今为止经历的战斗不说比之差了,甚至在这之上的都是多得泛滥。 与操纵神秘之力的人们的战斗自不必说,甚至于原来世界中很寻常的战斗,都足以凌驾于这边世界的所有战斗之上。那便是对面世界如今随处可见的,军队凭借科学的利器,以运用为前提,将之演化到巅峰的战术。 机关枪发射的无数子弹,单人可持的反 坦克利器rpg-7火箭炮,视200km与毫厘无异的舰舰导弹、以及搭载了这个的基洛夫级大型核动力导弹巡洋舰,从天空压制敌人的超级雌鹿战斗直升机……与这些玩意相比,魔族又算得了什么? 水明想起自己与这些基本上都是音速、且能够进行视距外攻击的对手的战斗经历,眼前以在那之下的速度袭来的威胁,差不多也就闭眼都能应付的低难度。 他轻松躲开正面飞来的凝滞,再用魔术防御住侧面挥舞的利爪,然后用炎魔术反击。若魔族收拢包围圈,他便吹飞地面以作应对,并借此机会自己跳到空中。随着重力牵引他落到了附近魔族身上,顿时叽叽叽的仿佛金属互相摩擦的刺耳叫声冲击而来。为了将这人类嫌恶不止的声音早点从耳朵中排除,水明积聚魔力将脚下魔族踏碎。于是下面的声音终于消失,然而周围的嘈杂声反而更加厉害了。 “fiamma est lego. vis wizard. hex agon aestua sursum. impedimntum mors.【火焰·呈现·集结。力量·魔术师。魔术·战斗·燃烧·上升。阻碍·死亡】” 随后亚述巴尼拔之火焚烧魔族。 如洗的碧空之下,火焰跃动如舞,血肉燃烧中白烟弥漫,渐渐在血红的世界中扩散开来。跳出来看,此番光景恍如白日之梦:晴空之下,让人神清气爽的风儿轻拂而过,然后灼热的地狱狂宴渐渐展开。这给人的印象不就是狂放的龃龉样吗? 水明对着这叫唤地狱【八热地狱的第四】皱起眉头,少顷又生出了杂念:“话说魔族的动作为什么一直这么单调?” 水明以前就有些在意:仅以自己所见,魔族至今都只是以平推战术侵略人类土地。虽然也有维舒达设计初美的案例,但那时魔族本队应该与其他时候一样,只会正面莽攻的战法。 它们愚直、单纯,虽会组合阵形,却没有临机应变的巧妙战术,只懂得赌上所信赖的数量和力量,缠着平推战术不放。 确实,数量众多的话这是很有用的手段,而且没有脑子的话战斗方式自然就会变成这样吧。但若敌方拥有对抗的手段,则应另当别论。这个世界的人类为了同魔族战斗,不仅会操纵魔法使用战术,甚至还会从其他世界召唤勇者过来。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打退魔族,延续种族至今。 然而尽管如此,魔族始终固执于愚直的进攻。 这样不就…… 对,这样不就像是,坦言自己想被杀吗? 对手在谋划对抗方略,自己却还像腐朽的化石一般,坚守同样的战斗方式。这不就是在找死吗? 突然,水明想起了某个有名的捏造的集体自杀故事。它讲的是发生异常的旅鼠成群结队,接连从悬崖上跳进大海,最终溺亡的故事。实际上并不存在旅鼠集体自杀,不过眼前发生的这些,从某种意义上讲不就是类似的现象吗? “实际上魔族特意渲染自己攻击单调,是为了让对手大意的雄伟计划……的话也太蠢了吧?这不仅使用条件有限,而且它们也没到必须借此颠倒战况的局面,这也不是重要的战局。单纯是我想太多了,还是它们别有用心……” 水明与魔族交战着,渐渐思考陷得更深。 仔细想想,也可以认为魔族攻击帝国是在诱导本队,为了掩护别动队袭击他处。但是魔族现在正同联合与帝国两面作战,别动队要攻击的话也就只有厄斯泰勒王国,但是如今向那里派兵,能否得到与损失相匹配的战果还是个大问题。 厄斯泰勒王国接收了北边国家谢德科和托里亚的难民,因此难免发生混乱,所以也寻得着进攻机会。但是这样的话战线就会拉得太长,会面临补给跟不上的弊端。 到底是怎样呢?还是说其实什么都没有?随着思考越多,水明渐渐疏忽了攻击,使得魔族包围圈增厚。有形无形中,水明因为不想思考被打扰,于是心中浮躁渐盛。 那就将它们全部打飞吧。如此想着,水明开始编织咒文。 而就在此时——围住水明四周的魔族突然被抹消了。 “……” 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手抓住,然后捏碎。 事情就发生在极近的空间中,地点有三处。 宛如魔族的影像被困在了玻璃球中一般,空间受到魔力影响呈现出了扭曲。 就在水明如此想到的瞬间,魔族们被抹消了。咕咔的一声,不容任何抵抗。 水明朝着突然出现在背后的气息,眯细双眼发出锐利的目光,并扔出了包含几分凶狠的质问。 “你想干嘛?” “没什么,只是看它们围得正好,就顺手一波带走了。” 回首望去,可见魔族的肉片和血滩中,伫立着头生白银角的男人。 他身着类似和服、胸前开襟的白色服装,脖子上挂着形如念珠的项链,绿发。脸上时常挂着享受世间万象的傲慢笑意,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氛。但正因为他的形象与这血腥的场景太过违和,不禁显得像是危险的代名词。 他是普遍的使徒中的龙人——银露! 【图10】 龙人扑哧扑哧地笑着,旁若无魔地靠了过来。他到底是没看到它们,还是根本不放在眼里?与这个对危机视而不见的男人相对,水明同样如此。 “我与你的再战不觉得太早了吗?” “瞧你说的,战斗还分什么早晚?既已为敌,那不论是大地的尽头、时间的尽头,还是无论何处,相逢之处便是战场。” “还相逢之处便是战场,你是樱桃小丸子里的前田吗……”【猜测】 与恼怒的水明针锋相对,银露提高杀气施压。 那么要在这敌军包围的情况下,爽快地说句“来我们干第二回合”吗? 确实斗争不分时候场合,但在这种情况下开干,只能说与醉鬼乱发酒疯无异。但是对于这个看起来似乎是战斗主义至上的龙人来说,想必一定是觉得赌一把也关系吧。若与魔族的战斗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它们敢搅合进两人的战斗,解决也不过抬手之间而已。 而水明自身也在渴望着这场战斗。 对于存在着能在同一个舞台上对战的强者,并能与之相见,这一定也是水明无比期盼的事情吧。 空气渐渐发出悲鸣。 没被水明火焰解决的魔族们,这次也全部停止了动作。这些生物一开始便不会为恐惧所困,但是在水明高昂魔力与银露强大力量的气机碰撞中,它们几乎是被物理性地束缚了起来。 然而,银露笑容的本质突然改变了—— “等等等等,是玩笑,我开玩笑的。果然见到您就会产生多余的消耗啊!” “啊?” “也就是说,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同您交战。” “那为——” “先听我说吧。今日我是为了我来找这些鸟虱们算账,正因如此,碰见您只是偶然而已。” “竟然是偶然?” “对,就是偶然。” “你只是为了搞这些杂碎还特意跑过来哦。” “正宾还在后面,作为开场员我是先来开道迎接的。” “你是想说魔将也会来吗?又是绑架勇者又是讨伐魔族,你们做的这些事情有些矛盾了吧?” “那是以您的观点来看的问题,而我们这边好歹觉得是一致的。” 说着说着,银露便悄然转变了话题。 水明也明白了对方是来找魔族的,但他还是有疑问,那便是银露既然不是为了与自己战斗,又为何要与自己接触。 “那么,结果你到底找我想做什么?” “您不也想铲除这些鸟虱们吗?我想两人合力的话就能更早完工。” “目的相同就想共同战斗哦。我可不打算和你熟络哟?” “那正合我意。因为不合时宜的熟络会在再战之时扰乱心绪。” “你还真是就好这一口啊!” “那么您觉得呢?” 银露话音一转问道。他在询问水明是否同意合作。 这个男人是敌人,但想必他这样并不是对自己有所图谋,因为他渴望着真正的战斗。恐怕只要是为了这个他甘冒风险的事物,他既便有任务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他就这样的性格啊。 若是自己在这里拒绝,两人再打上一架可就不妙了。没必要去故意增加敌人,而且自己的目的也是讨伐魔族,那么合作便是一个可行方案。不过两人一起战斗的话,可能会暴露自己不少手牌——当然对方也是一样。不管怎样双方都会将底牌隐藏起来,那么拒绝合作则毫无意义。 “可以哦。” “那就这样决定了。仅限于现在,我的后背就拜托了。” 水明默默颔首。 于是,双方默契地背靠着背,各自面向仍被两人气机碰撞所束缚的魔族。 这便是因为意外展开而导致与龙人的共同战斗。 正确来讲是一场彻底的屠杀吧。 虽然原本便是毫无悬念的战斗,但现在不必在意身后,只需集中注意于正面 与两边就好。 水明击出魔术,魔族中招化成灰烬。背后魔族数量倍杀这边,银露却只需一拳便消灭殆尽。 己方败北要素毫无。仅仅以百计的魔族,不消片刻两人便能终结战斗。 水明注意到的时候,银露已经消灭了背后魔族,进而去击溃其他包围。 “δpkoμαi(视杀)……”银露双眼闪烁妖异光芒,被其睨视的魔族迎着他的视线,尽皆被瞬间粉碎。 【δpkoμαi:原文为“ドラコマイ”,希腊语,意思为看。但对应日文片假名前半截为ドラコ,而ドラコ对应拉丁语draco,是龙的意思。于是ドラコマイ的实际意义是龙的眼神。】 不久前将水明周围魔族全部抹消的便是这招。 通过视线杀害对手的术式中,最容易想象的便是——evil eye【邪魔之眼】。它被认为是魔术界最简单、有着古久历史的术式之一,原本是将羡慕、嫉妒的眼光变成一种诅咒施加给对手——当然银露这个与其起源并不相同,但却仍是让人十分惊异的攻击。 但认识≠攻击,水明作为对手的话也承受不了。 收拾掉大部分魔族后,银露忽然笑了起来。 “这次你又在笑什么?” “呃,只是觉得虽然对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鸟虱,但能与强者并肩将之击垮,这样的,也是意外的爽快。” “啊?” “真的是意外之喜哦。尽管我如此战斗了数十年,没想到有一天也能有这样的心情啊。虽然杂鱼还是杂鱼,却也算立了功吧。” 他到底认为这是什么?是碾压大量杂鱼的游戏?不,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沉迷于消除类游戏的连锁反应吧。从银露身上感觉不到嗜虐,那么便可以认为这近似于大量消除后的爽快感。硬要形容的话,也这那样吧。 ★ 魔族漫天,仿如黑云压城而来。 魔将——斯托雷伽【贴吧译名】亲率眷属组成大军,径直南下。 “为了让他们去奇袭人类军核心,所以要我们正面进攻吗?——哼!” 斯托雷伽悠然地扑扇着翅膀,独自一魔不满地自言自语。 他不满的是决定战略方针之时,提出计策的利榭巴姆所讲的话: ——大概这场战争人类军也不会怀疑我们会采取单纯的战法吧。 ——那我们就针对这一点进行反击,我和伊尔萨鲁大人、葛拉拉吉拉兹大人奇袭本阵,为此还请拉朵拉大人、斯托雷伽大人作为诱饵。 还说这样能给予人类军巨大打击,然后便能轻易胜之。 而这些最终都成了出兵前军议决定好的内容。 确实,如果背刺成功,人类军蒙受巨大损害便值得期待。而人类部队受到奇袭后产生混乱,最后分崩离析,也可以说是当然至极。 但问题是奇袭的对象只是人类而已,真的值得自己这么做吗? “对付人类还要耍什么计谋,直接碾压不就好了吗?一群蝼蚁而已,那家伙到底在害怕什么?” 所谓计谋,乃是面对自身力量无法获胜的对手,而不得不使用的智慧的力量。但是自己即将要战斗的人类却完全不满足这种条件,军队也绝对与恐怖擦不上边。 其实斯托雷伽率军开始行动后,也清了几支人类部队,他们都是一触即溃、作鸟兽散,仿佛天生只会仓皇逃窜似的。要是能将自己逼入苦战还好,就这些玩意根本没有让魔用上计谋的价值。 因此斯托雷伽不仅对计划本身质疑不止,连带对强推此计的利榭巴姆的怀疑也更深。 “就会畏畏缩缩神神叨叨的,这不屁事都没有吗?那个蠢货脑子只会装水吧!” 斯托雷伽的不满已经超过了忍耐极限,骂魔的话自然就从嘴里跑出来了。 每次一有什么事儿,利榭巴姆就会畏惧人类力量似的,“这是计策”“来一发正义的背刺”“不要让他们猥琐发育”什么的满嘴跑火车,尽醉心于那些小伎俩。明明就是个新来的菜鸟,却把自己的话当纳库夏德拉的想法一样,毫不避讳地对魔指手画脚。 真是最气魔不过!要是像伊尔萨鲁和拉朵拉这种、有与之言行相匹配的实力还说得过去,你个实力不明的家伙还顶着张大脸,凭什么让魔服气? 斯托雷伽嘴巴发泄着,忽然一个前去侦察的眷属回来了。 “前方有人类,大概是与部队走散的士兵。”斯托雷伽读取了眷属的大脑,并未得到可堪一用的情报。要是有人类部队在前方摆阵,他还能提起兴趣去踢一脚,但你说就只有走散的两人……其实就蝼蚁一两只放置y也没什么,但若因此而改变路线就太荒唐了。 就这样开着军队去揉拧,让他们在绝望中体会死亡,也算是对精神最好的选择,既然闯入了我的眼,就让魔好好宣泄胸中盘踞的不满吧。就在斯托雷伽如此考虑的时候,他从眷属的脑子里发现——自己的前锋部队找不到了。 “唔?” 对于这费解的情报,斯托雷伽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它们在与不在,其实无关紧要。 或许是在哪儿迷路了吧。前面的那些前锋部队是由连点像样智能都没有的东西构成的走哨。有翅膀的魔族至少还有听得懂话这种程度的脑子,而那些仿佛虫兽杂交的产物除了肌肉就什么都没有了。因此它们一旦在山中迷失道路,就会因为无法修正方向而到处徘徊。 “它们说不定是被人类收拾了?”眷属发出疑问。 对此斯托雷伽笑着就是一脚将这想法给踢了回去。被人类收拾了?这事不可能。 若正如这眷属所见,前方没有人类部队,那么就只剩空气才能将这过百魔族给全灭了。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空气不能成精。 否则就是拥有这等战力的人类大部队,脚下踩着心灵的翅膀,去到了眼睛看不见的远方。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靠心灵的翅膀是飞不起来的。 那么……是留下的那两个人类干的好事?切,这才是最不可能的。 叫退眷属后,斯托雷伽维持方向不变继续南下。然后不多时,一片开阔场所闯入了他的视界。 那是一片孤立于连绵险山、草木不生的平坦土地。 在那里,正如眷属所报告的,有且仅有两个男人十分光棍地伫立着。 狡猾的人类并没有布置部队,那他们果然就是被丢下的可悲士兵吗?当然,斯托雷伽并不会因此网开一面,因为邪神泽克莱亚、魔王纳库夏德拉所希望乃是——根绝人类。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看人类的样子,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边,但尽管如此他们却一点都不惊慌。”斯托雷伽心下想道。 白衣男,和黑衣男,绿发和黑发。他们不仅不畏惧大军,甚至还保持着淡然的样子朝这边望了过来。 这对亚人种和人类的组合稍稍让斯托雷伽有些意外,但是——好吧,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吧,还是别在意这点了。 斯托雷伽下意识对这俩态度不变的人类来了兴致,决定不把他们一下子给灭了。他故意啪沙、啪沙地拍打翅膀,发出必要之上的响声,然后降落于地。 “人类,你们很不走运啊。被丢在这种地方,结果还遇到我们部队哪。”斯托雷伽威慑般说道。 但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回应,他们仅仅只是,一人泰然处之,一人一脸蠢样。 “怎么?哑了吗?你们大可像其他人类一样、哭着叫着乞求宽恕也没关系哟,也让我看看你们人类很擅长的临死表演吧。”斯托雷伽冷笑如注。 “不敢,那样实在太逊,请恕我拒绝!”蠢脸男间不容发地耸肩答道。 不管是面对我方表情不改,还是将状况置之度外地说俏皮话,这些都让斯托雷伽觉得挺有趣。 “哼哼哼……看到我的大军,真亏你还敢这么说哪。就凭这份虚张声势的厚颜无耻,我就给你个好评吧。” “别,虚张声势、厚颜无耻什么的,这锅我不接……”黑衣男皱起脸,随后他微微侧首向旁边的白衣男问道,“那边貌似误会了什么,你怎么看?还有这数量,你觉得棘手吗?” “唔姆,我倒是想反过来问您,您会仅仅因为这些鸟虱凑一块就觉得棘手吗?就这些玩意,不跟路边臭水沟上的蚊群一样吗?我可有说错?” “……” 这些人类到底在说什么呢? 听了白衣男的反问,斯托雷伽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因为太过强烈的惊愕,使得大脑产生空白,没能顺利理解他们的话。 身处这种状况,他们不仅态度悠闲,竟还口吐狂言,形容自己等魔族为鸟虱?这可不是人类这种脆弱生物该说的话! 虽然因为太过夸张使得斯托雷伽有些忘神,但没过多久他还是渐渐理解了两人间的对话。而随着理解越多,他的怒火也成比例上升。最终这些愚弄的言辞,将会引发盛大的火焰。 而就在此时,黑衣男仿佛还要火上浇油一般,说道:“确实,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闻言,斯托雷伽 的怒火顿时涨到顶点。你最多不过一条杂鱼,竟敢如此贬低魔族?!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人类活蹦乱跳! “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斯托雷伽狠狠从牙齿间挤出了赐予苦痛与死亡的宣告,与之相应他高高抬起手腕。这便是让眷属们行动的信号,只要他挥下这只手,这些人类将会瞬间被眷属们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全身血液被吸噬得涓滴不遗,最终变成鱼干而亡。 但这样太温和了。还是让他们一次次去挑战死亡折磨的极限吧。这便是试探魔族底线之人应得的惩罚。 对利榭巴姆的不满,已经被怒火覆盖了。 对,就这样被情绪推动着,利落地挥下吧—— “什么——?!” 眼前发生的意外,让斯托雷伽下意识叫出了声来。 紧接行动信号,眷属们的身体本应将俩人类所在之处全部染成黑色才对。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斯托雷伽的预想发展,突击的眷属们忽然在他眼前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 没有给他理解的时间,眼前两个人类主动发话了: “这收拾得也太简单了吧?” “您说的极是。其实我多少还希望他们能塞塞指甲缝……果然还是不该对这些鸟虱寄予期望吗?”【原文的意思与塞牙缝差不多,但想想你竟然用鸟虱来塞牙缝,这也……】 两人态度没有丝毫动摇,仿佛日常闲聊一般对话着。 斯托雷伽似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哦。其实也没什么,我也只是看了看而已。”白衣男露出狂妄的笑容。 你见我看的,这意味深长的措辞,到底意味着什么?其中深意,斯托雷伽不得而知。 “你、你们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被丢下的士兵吗?!” 对此疑问大喊,白衣男觉得奇怪似的皱起眉头。 “唔姆?这家伙似乎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什么。” “我们在等魔啊。听说魔将会来,但是——喂,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类似的家伙啊?话说回来,它们真的会来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真的不来哦。事情脱离预料什么的,这世间太常见不过了。”白衣男敷衍道。 这对话,这毫无危机感的语气与态度,难道他们竟然不知道自己面对是魔将吗? “你们竟然这样……竟敢这么愚弄我……” 斯托雷伽的愤怒再次超越极限。 仿佛从地狱深处传出的声音,带着他的怒气传播开来。四周空气顿时紧绷,气氛极度危险。他的眷属们不堪忍受,皆龇牙咧嘴、翅膀大开、凶性毕露,然后脸色渐转苍白。 黑衣男见此,忽有所感—— “啊?等、这不是吸血鬼吗?” 目睹它们本性的黑衣男恐慌了起来。 看来察觉到高贵血族,让他本应抱有的恐惧情绪恢复了过来。 “呼、呼哈哈哈哈哈!现在才感受到我的恐怖,但是也太迟了!” “呜……稍微有点糟糕啊这个……” 黑衣男声音苦涩地摆出架势。 但是已经太迟了!斯托雷伽那千锤百炼的黑暗之力变成眷属的外形,然后解放开来,几近将视界填满。 “首先就拿你开刀!去死吧!” 仿佛处刑的宣告,斯托雷伽施展了bat id(类同翼主)【蝙蝠·本我】。虽然在中招之前黑衣男也提高了魔力,但黑暗的伪造眷属很快将之碾碎—— 本该如此的。 苍天之下忽然响起爆裂的声音,随后类同翼主被吹飞,强烈的冲击随之而来。 啪叽——伴随着这轻快的声音,斯托雷伽的身体飞了起来。 “嗯?” “呜、呜啊……怎么会……” 斯托雷伽受到出乎预料的攻击,不住向后倒退。 发生了什么?又见不能理解的攻击,他的大脑不禁全被困惑占据。 另一边,黑衣男保持着打过响指的姿势。他的表情亦是呆滞,很快也转为困惑。但不管怎样,他的态度都太过不合时宜。 “诶?为什么会因为指弹魔术受伤啊你这家伙?搞毛啊?你不是吸血鬼吗?难道不是吗?诶?诶?” 黑衣男瞠目结舌,困惑声不断朝四周扩散。 有什么让他不可思议。有什么让他苦于理解。有什么让他陷入混乱。 看着这样的黑衣男,白衣男问道:“怎么了?那家伙力量虽然比其他的要强……但显著特征也就会吸血而已哦。” “不,不只是吸血……还有不死身啊,神祖啊什么的。” “我可没听说还有那样的。而且若真是那样,那家伙首先就不是魔族了,不是吗?” “诶?” 最后黑衣男吐出了胡乱而浑浊的疑问声,对此白衣男露出怪讶的表情。 “您、到底对那家伙的哪里产生了误会?” “不不不,因为,因为我们世界的吸血鬼,可谓超种生物。它们从遥远的太古时代生存至今,人类不出动数个大队的英雄或魔术师根本无法消灭,所以……” 对黑衣男这天大的误解,白衣男摇头表示否定。得知答案的黑衣男相当意外,全然不顾他人的惊讶,就这样半张着嘴陷入失神。不久后,他的困惑不合道理地变成了愤怒,然后朝斯托雷伽看来。 “我勒个去?!话说你竟然是个faker哟!不要钱你碰什么瓷啊!真是吓死个人啦!简直亏大发了我!难道你也是那个吗?和维舒达那家伙一样是个花瓶吗!” 黑衣男因为想法与现实有出入而愤怒不已,但无论如何,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对斯托雷伽来说意义重大。 “小杂种!你竟然知道维舒达吗?!” “知道哇!说起来那家伙不久前就是被我灭掉的!”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竟然消灭了和我一样的魔将?” 斯托雷伽发出诘问。不知为何黑衣男再次呆然。 “哈……?诶?” “怎、怎么?” 黑衣男面色一变,变成比之前更过分的哑然。然后他十分意外地扔出话道:“什么?你竟然还是个、魔将?” 他那仿佛是寻遍了所有地方都没寻到的失物突然就从哪个旮沓自己跳了出来,又仿佛积累半天的大招打出去竟然被对方给躲开了一样,失望无比的语气。 对此,白衣男不禁大笑不止。 “听到没?我就说嘛,在这里等着就会有魔将来送。” “不不不不,为毛你一脸得意啊?还是在这种场合?太奇怪了吧?” 黑衣男口出责难,白衣男则是呵呵、呵呵的愉快地笑着。尽管现在眼前还有敌人,他们却无视。对于这样的态度,斯托雷伽不禁再次怒上心头。 我要杀了你们,用尽全力也要杀了你们。如此下定决心,斯托雷伽十分光棍地飞到了只有自己擅长的舞台——空中。 “我打的就是你们不会飞的人类!看我接下来不把你们手脚给——” 然而,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两人依旧无动于衷。 ★ 碧空如洗,宛如明镜。 于秋之清凉中,可得心之澄静。 魔术师——八键水明眺望天空,心中倏尔对上面的魔族产生了悲凉之感。 是因为自己是结社的魔术师吗?还是因为自己继承了父亲的遗愿,踏上了拯救未被救赎之人的道路? 他的心中忽然出现了难以消解的忧郁,不禁长声叹息。 “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要消灭他,感觉有些对不住。虽然他是个口气相当自负的恶棍,但归根到底魔族不过全部是邪神随心操控的棋子、人偶吧?不管他们有没有意识、不,正因为有意识才觉得有些下不去手啊。因为他们根本没得选啊。” 如此抬头望着上方,水明发出了夹带些许怜悯的感慨。 是的,正如他所言,所有魔族都是邪神手中的棋子,只因其根绝人类的想法,而放置在名为世界的棋盘上。所以水明现在才会如此情不自禁地为他们感到悲哀。 魔族从外形的诞生到思考的终结,都以邪神的喜好为基准而被设计出来,那么他何时改变主意也并非不可能,如此等待魔族的只有被诛一途。这便是水明生出忧郁的缘由。 如此,魔族与傀儡、人偶又有何异? 为人偶感到悲哀什么的,要是水明敢对身为homunculus(人偶)【侏儒;人造人】的某同僚这么说,对方一定会气得一周都不跟他讲话吧。但是这种情况下需要拯救的对象就实在太多了,所以他心中才萌生了这样的感情。 水明复杂的心境也表现在了脸上,对此他身旁的龙人付之一笑,嘲讽道:“都被他那么侮辱了,也真亏您这么说得出口。” “那是因为我们是敌人嘛,挑衅基本都是被动技能。这次怎么说呢,只是我擅自混乱罢了……” 或许这也是自己不得不拯救的东西吧——像如今这样窥 见了拯救不了的事物,也不管是敌是友,水明内心都会突然涌出这样的想法。 “好吧,我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了,但是该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哦。” “……” “您在犹豫吗?” “是习惯啦。就像这样,看着拯救不了家伙,我总会觉得……” “既然如此,那就有必要狠心给个痛快了。这世上必定——” “快住口,别再往下说了!你再这么说下去的话,我怕自己就杀不了他们了。” 水明开口阻止了银露,没让他说到最后。 而没被说出口的那句话则是——这世上必定会存在救赎不了的事物。 要是水明听到了最后,他就真的下不了手了。因为在他出手的那个瞬间,他的梦想就会通过自己的手被撕碎。 忠告被阻止的银露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他发现了愉快的事情。 “您还太嫩了啊,跟您的持有的力量完全不匹配。” “我就是这样一群家伙中的一员啊,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 ——才变强了啊。 水明如此说着,银露的笑容却朝着傲然转变。 他到底为何会如此愉悦呢?水明还没有明确这点,银露就停止了笑。 然后—— “就是这个,就是因为这个啊。救与不救,这种你自己放在首位的想法本身,乃是你承受不了傲慢。若是你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却将这种想法当作余生大事来宝贝的话,总有一天它会反噬你自身。” “你这忠告还真是不凑巧啊,我不仅很久以前就被人这么说过了,更重要的是还总惨遭它反噬啊。” “是吗?。” “是的。” 是的,水明总是口里说着拯救别人而到处插手,最终搞得自己惨不忍睹。这便是他为了维持自己骄傲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而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别人来说,因为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觉悟。 通过是吗是的这一来回,两人静静地各自接受了。那么就再次将目光转向魔将身上吧。 对方似乎打算一口气击溃这边,于是在触不可及的高空展开法阵,并不断精炼黑暗之力,将之积蓄起来。 他在那个地方根本不需要加快步伐赶工,因为这边攻击不到,那他只需慢慢地、稳定地准备必定灭敌的招数。 某种意义上说这非常合理,但——前提是这边的攻击真的抵达不了。 “鸟虱们,吃我一记灼热的吼声,然后片甲不留地消逝吧——” “permutatio. coagtio. vismina……【变质。凝固。力量·结块。】” 两人分别倾尽的言语,承载各自击破魔将的期望。一边是恐怖的咆哮宣告,另一边则是将水银制成剑形的炼金术。 龙人领先引动了变化。作为吼声的前期准备,巨大的吸气声响彻四周。 “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仿佛要将附近空气全部吸进胸腔一般声势浩大。 背对着这样的银露,水明走向自己应当所处的位置。 行进间,他道:“你们若是没有毁灭人类之外的生存目的,那就只是邪神制作出来的合格傀儡。真是悲哀啊。但即使悲哀,若你们只是伤害他人,那我不管你们是不是魔族,都留你们不得。至今为止我已经消灭了很多魔族,多到我自己都觉得现在还这么说的自己真的很蠢,但是啊——真的真的,我没想到魔族的罪孽竟是如此深重。” 如此,水明将心底某处缠结的悲哀之情化成言语投向空中,然后手持水银刀,闭上双眼。 “the shine of end revolve. aqua horizontal hand. sever the blue of blue.” 【澄澈青光赋予天顶繧繝变幻。形似水天,此等境界于此刻唯吾手中。辟开苍天,其名为耀眼的苍蓝之青。】 水明咏唱着咒文,同时双手握住水银刀朝地面刺下。 不可思议的声音伴随着咏唱开始回响,接着其脚下天蓝色的大魔法阵扩展开来,朝半空释放魔力变成蓝色闪电,灰尘被激起随后被拉扯着向天空飞舞而去。 随之其魔力也为这行使的魔术而啪唧啪唧地献上喝彩,水银刀蛇食鲸吞般吸收空中全部光彩,然后剑指苍天。瞬间强大至极的力量猛然掀起地面残余,在周围构筑起龙卷风一般的强风圈,草木土石一齐撕拉撕拉地被撕碎抛飞。抬头向上可见深蓝天空色彩尽失,呈现出暗夜之状。 “breath de distract!【呼吸·剑·散】” 【以此剥夺苍穹碧蓝之澄清刀身,退尽邪魔!】 于是,龙口喷射灼热吐息,蓝色剑光耀染苍穹。 赤青相互混淆着,照亮被黑色笼罩的天空。 无论是魔族群体,还是斯托雷伽,皆连抵抗的权力的没有,便在紫电中灰飞烟灭。 ★ 结果,魔将斯托雷伽以及他所率领的眷属全灭。 那是可以用非常容易作为闭幕词的终结,有关于此只能怪他们的对手不好。决胜手段是dragon roar(龙哮)与蕴含净化之力的breath de(清苍刀身),两者结合出了让人联想到闪电奔流的无情一击。 以斯托雷伽的视点来看,大概就是迅雷不及掩耳吧,在迅疾强大的力量面前他连防御都没来得及。 “怎么说呢,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吧。” “说的正是,这魔族当真是不幸有余吧。” 斯托雷伽终结得有些滑稽,但他为此付出了生命,所以银露也笑不出来。 斯托雷伽很不尽兴地完结了,其他的要是没在哪儿被消灭,那魔将也就只剩四大天王了。 但是——水明却因为什么,有些静不下心来。 那是在与银露相遇之前他一直考虑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不肯从脑袋角落里离开。 “怎么了?脖子后面有什么吗?” 水明转身背对银露,而他面朝的方向,则是帝国阵地所在。 “我要回去了。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 “嗯,我的不祥预感都很准的。” 说完,水明使出了身体强化魔术。 “唔姆,那么可以让我同行吗?”银露说道。 “哈?” “也没什么,你背负不祥预感的事情,对我来说可是非常愉悦的。” “你啊,真的消停点吧。” 水明态度尽显退避,银露则再次愉快地笑了起来。 第七卷 终章 战斗结束后,帝国本阵逐渐恢复到魔族奇袭前的有序。 此时大部分人都分散至各处进行繁忙的事后处理,混乱与危机带来的紧张气氛则已经消散一空。 战况既是如此,帝国方也受到了相应的损失,幸而主要战力完好,便也谈不上惨重。为此,帝国士兵集结迅速、翡露梅妮雅大显身手、黎二的战斗表率都起到了一定作用。 而且黎二凭借刚到手的、压倒性的强大力量,击败了魔将葛拉拉吉拉兹。而这位魔将则——还活着。它体内统合众多意识的核心部分被黎二用剑击伤,身体一半也已经崩坏。不过为了盘问情报黎二并未下杀手。而这也是他理智尚存、未被杀意束缚的佐证。 众人在中军帐后方为这位魔将制作了囚牢,并使之无法抵抗逃亡。虽然它承受了黎二攻击后已经无法实现这一点,但防范万一也是理所当然。当然黎二等人也全副武装,领先成为“囚牢”的构成部分。 雷纳德处理完其他事务,终于有空来此。他分开士兵围护来到囚牢之前,不过为了确保安全,其身周有高更等十二优杰随侍。 “汝等突袭吾等后方何以成功?” “……别妄想、吾等会说出……对你们、有利的话……” “绝不松口吗,也难怪吧。既是如此,那便只有凭蛮力来让你开口了。” 雷纳德手腕轻轻上扬,于是随侍的十二英杰行动了。他们会忠实地实现皇子的话,那便是以施与苦痛代替普通询问。 葛拉拉吉拉兹沉入了痛苦漩涡,连喘息悲鸣的力气都没有了,尽管如此它却用嘲笑来回应他们。 “你有何可笑?” “很好笑啊……当然、很好笑啊……不是吗?你们人类,竟然还以为仅凭苦痛,就能让吾等吐露情报,实在是……愚不可及……” 葛拉拉吉拉兹嘲笑不止。 其言辞,其嘲笑,尽表其不屈的意志。 嘲笑声中,吉贝托靠近葛拉拉吉拉兹,凝视着它。 她忽然插嘴道:“咱觉得你们就算这样询问也只是徒劳哦,因为魔族这种生物所拥有的思考方式,跟咱们完全不同的啦。就算你们暴力胁迫、施加苦痛,它们还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况且从根本上讲,它们连珍惜生命的概念都被拆除了。” “正是!实现邪神泽克莱亚的倾愿,铸就魔王纳库夏德拉的辉煌,乃是吾等魔族存世之基!苦痛与死亡吾等毫不畏惧!” 【倾愿:日文原文为悲愿,有“不计任何手段也要达成的悲壮愿望”的意思,中文只指慈悲的心愿。】 葛拉拉吉拉兹言辞激昂,后又发出重重叠加的笑声。其声尖锐至极,仿佛无数噪声杂糅而成。而这将是它临死之际的最后狂欢。 既然拷问亦是无用,那么事情便只剩一件。雷纳德向黎二使了个眼色,请他为这魔将送上终结。 就在此时—— “正该如此!若不这样,你就不是无能,而是垃圾!” 辛辣的声音从某处降临,其严酷之处甚至比帝国北部的地势更甚。只闻其声无法判定男女,但其音色之美,若非说着抛弃的话语,定能俘获无数人心。 黎二等人却对这美丽的声音有印象。 不,不止如此,他们根本无法忘怀。 “这个声音是……” “怎么可能?!” 黎二甚至忘记用剑抵住葛拉拉吉拉兹,与蒂塔妮雅一同朝声源之处望去。便见长发白若霜雪、双目赤若恶鬼的身姿——魔将伊尔萨鲁。 【恶鬼:日文原文为鬼神,意为让人恐惧的神,或者直接指鬼,而中文多指鬼与神。】 “你……” “许久不见哪勇者,你竟能打败葛拉拉吉拉兹,我还真有些预料不及啊。” 听其言语,伊尔萨鲁对同伴颇有些幸灾乐祸。 黎二实在难以理解,“你看到了吗?” “是啊,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啊。从头,到尾哪。” 嗬嗬嗬……伊尔萨鲁发出平静、却混着分明喜意的笑声。 他到底在对什么如此喜悦? “莱拉,那位是?”另一边,雷纳德不识伊尔萨鲁,便向葛莱兹艾拉询问道。 “他是魔将。而且很强……” “他,竟然是魔将……?” 雷纳德不禁感到困惑,因为伊尔萨鲁的身形比起魔族,其实更接近人类。 听到葛莱兹艾拉所言,不止雷纳德,十二优杰、帝国士兵也发出感慨。但是很快葛莱兹艾拉下达指令,他们顿时或准备魔法,或拔剑张弓。 就在此时,有一人上到前来。正是在自治州与伊尔萨鲁交过手的伊娥·瞿昙。 “德米欧伽,你还敢在吾之前露面哪。” “你个小娘皮嘴巴还是这么浪嘛。不过现在还轮不到吃你,给我洗干净蹄子一边儿去等着吧。” 伊娥·瞿昙与伊尔萨鲁饶舌正盛,突然某处有人出声。 “时候正好,可否让在下登场?” 正待众人推测其声起处,又一魔族从伊尔萨鲁身影中飘然现身。 此魔金发细脸,额上前发无力挂搭,隐约有阴气环身。其外貌身形与人类近似,但头生特异魔角,身笼黑暗之力,可知是魔族无疑。 然而与魔族相异,其言辞颇有绅士礼仪。 “首先,请允许在下为您道贺,厄斯泰勒王国的勇者,黎二·遮那。您能抵达在下向往的苍辉彼岸,在下从心底为您祝贺。” “你——” 你为何知道苍辉之事——黎二尚未问完,便被这位魔族打断。 【黎二还想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感觉实在太傻就删了。】 “哦,在下竟然忘了……初次见面,在下名为利榭巴姆。还请各位知晓,在下并非魔将,不过却也担任着类似的职位。” 利榭巴姆措辞之恭敬,实在不像对敌之言。他仅是展现自己态度从容?亦或觉得情势微不足道至有余暇进行自我介绍? “伊尔萨鲁,利榭巴姆,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另一边,葛拉拉吉拉兹抢先开口。 其话语明确地展示着愤怒,责怪他们来得太晚,然而伊尔萨鲁却对之不屑一顾。 “葛拉拉吉拉兹啊,你是在恨我没来救你吗?实在愚蠢!你这种将自己的弱小之罪转嫁给他人的行为,作为魔将来说实在懦弱至极。” “你……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邪神处诞生之物,和你们观点当然不同。” 另一边,趁着伊尔萨鲁与葛拉拉吉拉兹相互争执,葛莱兹艾拉下出指令:“大家准备战斗!但对这两魔切不可掉以轻心!” 士兵们早已处于临战态势,葛莱兹艾拉下此号令,是提醒他们不要轻率冒进。面前魔将级别的对手有两个,况且自己一方刚刚结束战斗,连续作战不免艰苦。 “祭品们,要来战吗?”伊尔萨鲁狂妄地呲牙咧嘴。 黎二顿时回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不会再让你像上次那样了魔将!” “你也就打败了葛拉拉吉拉兹而已,可别沾沾自喜哟。不过那边的魔法女和侏儒女,倒是值得我细细品尝一番……”伊尔萨鲁看向翡露梅妮雅和吉贝托。 “别妄想了,你的对手是我!” 为了吸引伊尔萨鲁的目光,黎二用orichalcum【山铜】剑指向他。 战斗一触即发,而就在此时—— “你跟到这里来真的没关系吗——唔?” “唔姆,打扰你了吗——” 伊尔萨鲁和利榭巴姆感应到了什么,立即避开原地。紧接着闪电般的绿色闪光从天而降,穿插至黎二等人与伊尔萨鲁之间。 强烈的一击引发地震,顿时尘埃四散。不久朦胧褪去,现出一位绿发丛中白银角、和服一般白衣服的男人——银露。 吉贝托见了他突然就是一声怒吼:“你个龙人犊子,跑这儿来干屁啊?!这不是你的负责区域吧?!” “不是不是,都怪那边收拾得太快了啊。听说这边会发生有趣的事情,我就赶过来了,没承想会到——这种程度啊。” 说着,银露笑得更加大胆了,好似偶然中奖了一般。 正当黎二等人困惑于陌生男人的登场时,其背后传来了他们熟悉的声音。 “你小子别擅自行动啊!” “因为看到了有趣的东西,脑子一抽就过来了哪。” 银露声音所向之处,水明现身了。 黎二顿时朝他喊道:“水明!” “哦,我回来了,不过感觉这边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正当水明回话之时,相反方向爆发出强烈的怒气打断了他的话。那正是黎二等人所对峙的地方,亦是仿若恶鬼的伊尔萨鲁所在之地。 他身上迸发出透人皮肤的强大威势,双眼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绽放出刺目的光芒,直指绿发龙人——银露。 “你是……银露!” “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久了!好久不见了啊吃人的!您竟然还活着,这不很小强的嘛!怎么,为 了活下来连北风深处的冰镇饭也不挑剔了吗?” 是的,即便承受了恶鬼般的眼光,银露还是愉快地笑了出来。对此,伊尔萨鲁牙齿紧咬,摩擦出叽哩之声,恨不得将全部的愤怒宣泄出来。 另一边,见一贯挥洒自如的对手,此时耻辱愤恨地颤抖着,黎二等人不禁尽是不解。目生之人络续现身并随性推进话题,他们会不知所措也可以理解。 不管别人如何,银露对伊尔萨鲁露出狰狞的笑容,“没想到您竟然在这里,我很走运的嘛。不过您和鸟虱们在一起倒是让我挺意外。” “说走运的话我也一样,因为终于可以找你还债了啊!” 说着,两方碰撞出啪叽啪叽的火花。一方露出再会——不,再战的喜悦;一方愤怒着擦拭涎水。从两人的态度和交流可以确认,他俩不仅是旧识,还有恩怨。 “水明……水明?”在强烈的气势碰撞之前,黎二按照老习惯,突然向水明搭话。 水明没有回答。他目光集中一点,黎二还想他被这威压拮抗给镇住了,但其实——水明的视线早已从他们的拉锯转到了别的地方。是的,在他眼中,有着比两人更加巨大的存在。 “怎么?一副看见幽灵的样子,你就这么意外吗?” 到底是谁说出了这样的话?黎二等人没能立刻明白。 那是低沉而冷酷的年青男声。 黎二对这声音有印象。但他费了好一些时间才明白过来,这是先前与之对话过的声音。 对,那正是——自称利榭巴姆的魔族。 “为什么、你会……” 这是讶异与惊慌糅合而成的呢喃。或许正如黎二所言,其声音中包含的害怕之意,就像真的目睹了幽灵。而发出这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水明。 水明就这样凝视着利榭巴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不,不对,为什么你还活着啊——戈多拉克·勒·科斯特海德【贴吧译名】?!” “戈多拉克?” “科斯特……海德?” 伊尔萨鲁与黎二对水明叫出的名字产生了反应。两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不禁同时皱起眉头。因为这个名字对应的乃是利榭巴姆。 “好久不见哪八键水明!你很意外吗?也对呀,因为我本来应该在那个时候被你杀死了啊。”【注意这里利榭巴姆自称变了,他对其他人自称“私”,专对水明自称“俺”。翻译时用“在下”和“我”区分。】 利榭巴姆此时的语气与先前同黎二对话时完全不同,是刚才那低沉而冷酷的男声。他见到水明那愕然的表情,胸中顿时痛快无比,口中不禁漏出丝丝窃笑。 对此水明不禁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变成那个姿态?” “你会抱有此种疑问也是当然吧……但是由我轻易揭晓答案就没意思了啊。” “别给我在这里拗口!” 水明含怒大喊,利榭巴姆却没了回声。 一旁,伊尔萨鲁向利榭巴姆投去怀疑的眼神, “利榭巴姆,这个祭品是你老相识吗?” 对此询问,利榭巴姆转回先前礼貌的措辞,回答道:“是的,这个男人便是在下来此的契机。” “你说他是、你来此的契机?” “是的。” 利榭巴姆颔首,然而伊尔萨鲁还是不明白。 而另一边水明似乎因为被无视而恼怒更增,用比先前更大的声音怒道:“戈多拉克……快给我回答!” “别着急啊落星者。我作为魔族方参战了,你现在知道这个就足够了,不是吗?其他还有何必要?至于我参战的目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利榭巴姆,不,戈多拉克·勒·科斯特海德的战斗理由——与其恩怨至深的水明十分清楚,那是当然的,无论在何种时间、处何种地方、做何种事情,他都不会忘记,因为那是唯一不变的。 既然如此—— “那为什么魔族方有你跟着,还会使用这么粗糙的战术?若是你现在的目的还跟以前一样,那你到底基于怎样的思考才让它们那么做?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论往昔今朝,我的倾愿都不曾改变。” “那为什么?” “你是指、让魔族白白损耗的战术吗?也对啊,我既如此做了,以现在的你来看,现在的我的行动的确不可思议吧。” 利榭巴姆的浅笑突然消失,转为渗透了阴影的阴郁之笑,并持续好长一段时间。 待得情绪复原,他瞥了一眼伊尔萨鲁,向水明说道:“看来也时候揭晓了啊,况且想听的也不止你一人。” 接着他娓娓道来:“落星者啊,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魔族乃是邪神制造的眷属。邪神也像其他神明一样,一边增加棋子一边压迫敌对信仰,其本职就是渐渐增加棋子数量和对世界的干涉力。” “和别处的神明一样吗?” “正是。但就算棋子的增长很顺利,过不长久也会出现问题。最初其干涉力很弱,当时制造的棋子渐渐跟不上干涉力增强后的情势,会显得后劲不足。但若要制造改良后的新棋子,就会面临席位已满的状况。那么——就变成了如何改善这种状况的问题。” 只闻其最后一句,水明便完全领悟其中恐极之深意,然后他惊愕地呢喃道:“那、你们就不追求增加资源了,而是立即执行清空缓存的程序……吗?” “正是如此。其实也没什么,换句话说,这不过是沙盘战略游戏而已。最初内政值或武勋值很低,只能召集低质量士兵,待到数值升高后便能召集到优良士兵。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便是如何处理这些低质量士兵的问题。那么现在,就该请没用的垃圾(魔族)们退场了。” “……” 水明保持瞠目结舌的表情,持续凝视这个被称为魔人的男人。 所谓请魔族退场,话都说到这种程度,其答案早已呼之欲出。若是在游戏当中,内政方面只需直接丢弃士兵,军事方面则特别安排一场战争令他们去死。但是,现实之中有游戏里不存在的人情。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还推行了这种政策。 “你不当他们是同伴啊……” “你明白的吧?我打算净化此世,所以根本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同伴。这世上所有求生之生命,于我而言不过等重的污秽。” “那你还依附于比自己更弱的存在?” “没有那回事,那是足以让我尽忠的存在。” 那是指邪神?亦或魔王?不管哪个对水明都没关系了,因为他想问的都听完了。现在他要做的便只有,为了即将到来的决战,不断精炼魔力而已。 已经不需要再向黎二隐瞒了——因为最糟糕的情况便是,他们会全灭于此。 水明开始放出气势超过先前翡露梅妮雅所使的魔力。 “水明大人!”翡露梅妮雅喊道。 “你退下!这家伙可不是魔族那种半成品生物!他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不死的魔人啊!” 话已至此,翡露梅妮雅也能明白了吧。这就是以前水明讲etheric body(灵基体)时提到的,超越死亡的巫妖(存在)。 水明吞了口唾沫,表现出急切的情绪。 空气中的危险气息更多了。呼吸着这种气息的其他人、甚至连伊尔萨鲁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水明魔力所指之处的利榭巴姆,却对水明藐视道:“今日你可没有能够依靠的同伴哦,阿尔茨拜因【贴吧翻译】的人偶公主也好,吉拉尔·勒·梅尔奇亚【首次出现,译名参考勒内·吉拉尔、梅尔奇亚《魔导巧壳》】也好,还有那个谁【偏偏最后那个名字ocr文本缺了,英译名字搜不到,贴吧汉化翻译成不倒王,真的很奇怪】也好。”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退却。” “就该这样、你就该这样啊落星者!就是你这样死缠烂打的男人,才配得上我的对手啊!” 利榭巴姆如此说着,相应摆出了战斗姿态,但下一瞬间他的态度却改变了。 “好吧,其实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打架。” “你说什么?” 对于水明的疑问,利榭巴姆只是等待着,轻轻笑着,然后瞬间翻脸。 他转身,所向之处,帝国士兵正整合队伍、进行包围。 他想做什么?这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greed of ten(堕魔十人)【贪婪的十人】。 他们没有人情。 全部都是。 “难道你——给我住手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dime punishment(位相切断)【十分之一美元的惩罚】。” 键言之后,空间顿时上下分离,虚空中生出一条界线—— 然后,错开。 如同,用笔一支,在虚无的空中,划了一条线。 那条线囊括了大部分帝国阵地。 其中,除了士兵什么也没有。 头掉了下来。 头、头、头…… 一瞬之间,那周围的头都掉了下来。 仿佛, 性质极其恶劣的玩笑。 错开的界线与人颈项同高,而在这个高度的一切,天幕、背后的丘陵,一切皆分为二。 免于被害的只有,水明及其身旁的同伴、黎二等人、银露与吉贝托,以及雷纳德和十二优杰。 “怎么、会……” “这样……” 傻傻地望着这迥异于常的光景,以及引发这种现象背后的恐怖之力,黎二与葛莱兹艾拉喃喃不已。 “戈多拉克,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明大喊。 “你如此愤怒是为了什么呢,落星者?我这是在救赎喔!这么多人,都在浊世的苦痛沼泽中沉沦!有这么多啊!死乃救赎!乃超越一切的救赎啊!” “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你真当自己是神吗?!” “神?你错了。我才不是那种玩意。以生为始以死作结,我不过是彷徨此世的承罪之人,承担所有生物的罪孽!对!就是承罪之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利榭巴姆他,确实在狂笑。 “我会给予一切求生之生命以救赎!我会祛除所有污秽给你们看!从这个世界上!一个不留地祛除掉!” 利榭巴姆突然终结了高亢呐喊。 “哎呀,终于结束了。打道回府吧。哦,还有这个,差点搞忘了啊。” “利榭……巴姆。” “葛拉拉吉拉兹,你的使命已经完结了。你也回到吾主身边去吧。” “你这个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在愤怒什么呢?那可是邪神身边哦?使命完结,荣归故土,在下认为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哦?” “纳库夏德拉大人不会容许你这样——” “随你便吧——那位大人这么说了。这个世界上,弱小的事物没有生存的资格,魔族亦不例外,你明白的吧?” 闻言,葛拉拉吉拉兹不禁失语。 魔族本不畏惧死亡,但被魔王抛弃,也是会绝望的吧。 “呃、呃、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利榭巴姆他、再次狂笑。 与之同时魔术启动,葛拉拉吉拉兹被互相对立的位相压垮、消灭了。 于是帝国本阵之中,除了戈多拉克和伊尔萨鲁,所有魔族都死了。 “这样吧,在下在此让你们一步,权当帝国和勇者的胜利。哦哟,这样能算扯平吧?” 就算他这么说,其实魔族也没什么损失,因为它们全部都是可以替换的。既然原本就已预定消逝,那么何时死亡也不用惋惜。 “戈多拉克……” “八键水明,我和你之间终有一战,但并非在此。我什么时候会准备好与那时一样的、与我们相称的战场,在此之前,你尽管在神秘深处快步疾行、描摹你们的梦想吧。” 利榭巴姆启唇,哼唱出了那些话: ——泣泪之人啊你且记住,这世上没有挺不过去的悲伤之雨。 ——承苦之人啊你且记住,这世上没有消不完全的疼痛之炎。 ——吾等乃是结社魔术师,奔走于魔术王涅斯堤海姆之名下,乃为实现众生之愿。 “是啊,无论身处何方,我都会一个一个的、全部消灭给你看——为了将这些求生之生命,从这名为‘生’的苦痛轮回中,切实地拯救出来。” 留下这般扭曲的耽溺之言,greed of ten(堕魔十人)、魔人戈多拉克·勒·科斯特海德,同仿若恶鬼的伊尔萨鲁一起,跳入位相的间隙中消失了。 第七卷 后记 读了本作品的大家好久不见,这里是樋辻卧命。 这都第七卷了,想必应该没有“我是从这卷开始读的!”的读者吧,所以在此请让我保留“初次见面!”等言语。 不管怎样,《异世界的魔法太落后了!》终于出到第七卷了!当初连我都没想过会出到这里,因此我自己也很惊讶。这都多亏读了本作品的大家和ovep文库,真心非常感谢! 还有还有,从本卷开始插画担当换了一位! 他(她)便是在轻小说和社交游戏插画领域非常活跃的猫锅苍先生(小姐)。感谢他(她)绘制的美丽的、帅气的插画。 本卷小巧的蕾菲尔非常可爱,作者都心痒不已了,欸嘿嘿…… 感谢以下让第七卷顺利推出的大家:责任编辑s大人、插画猫锅苍大人、设计cao.大人、校正公司。 樋辻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