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梭记》 第1页 《翎梭记》作者:月出惊山 文案 叶浓荫:对,我是天下第一剑客、麒麟山庄庄主,但是我不想干,我要到山里做隐士。 有一天,我救了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居然调戏我,醉酒摸我脸,还说我好看...我居然很喜欢... (众人:他中奇毒了!) 找解药救他! (众人:没有解药!) 找医仙救他! (众人:医仙奚落你败家不成器!) 给骂,救他就行!终于救活了,我要带着他躲在山里面花前月下! (众人:你女徒弟给人绑走了!) 什么?当我天下第一剑不要面子啊?带着剑带着基友下山砍他! 有个倾城美貌的富婆喜欢我,但是我只拿她当知音。 有个跟我武力值一样的基友天天找我比剑,我不理他。 (众人:他勾搭你女徒弟!!) 什么?抢我女儿!不能忍! 温柔优雅强攻vs清秀机敏闷骚受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悬疑推理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浓荫,林致 ┃ 配角:杭蓁蓁,谢泽,澜儿 ┃ 其它:爱情,武侠,迷案,阴谋,成长 第1章 初到石城 林致走进一间屋子,四处瞧了瞧,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屋子中间正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正放着一个烤架,烤架下的炭火正旺,上面正架着一只羊腿。 羊腿色泽焦黄,在炭火的炙烤下渗出油脂,油脂滴在火上“滋滋”作响。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直冲进林致的鼻子里,馋得他直流口水。 他再回头看了下,真没有人。那我就不客气啦!他心想。 他抱起羊腿猛地上去大咬了一口。 只听见屋里“啊!”的一声。林致猛地睁开了双眼。 “好疼啊!林致!你咬我脚丫子干嘛!”沈小寻大声喊道。 林致这才发现自己正抱着师兄沈小寻的脚,沈小寻猛地抽回脚揉了揉,接着又一脚踹在林致腿上:“你干嘛呀?咦......还有口水......” 林致这才回过神来,刚才是个梦:“我刚才梦见,梦见烤羊腿了.....”说着,他也擦了擦自己的口水,但总感觉嘴里的味道也怪怪的...... 这时两个人推门进来嚷道:“懒鬼,快起床了!快,快,快!还在睡,想偷懒是不是?” 众人听到后,都开始收拾穿衣服。 “林致,沈小寻!快去厨房帮忙!师兄弟们还等着喝早茶呢!”来人中的高个子喊道。 林致立马加快了自己的穿衣速度:“好!马上就去!” 沈小寻也跟着一起,两人收拾利落就向厨房奔去。 “我们两这样天天在厨房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都学不到什么剑法!”沈小寻抱怨道。 “没事,咱们去求求三师兄,三师兄可喜欢吃我做的银鱼羹了,我待会藏着点给他,他兴许会大发善心教咱们一些!”林致做了个鬼脸对他说。 “也是!还是你小子机灵。”沈小寻表示赞同。 过了晌午,林致和沈小寻偷偷地拎着食盒靠近一间上房,两人鬼鬼祟祟地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的青年喊道。 两个人堆满了笑脸,进了屋子,对那青年道:“三师兄,早上练剑累了吧?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我们老惦记着呢!”说着,把食盒放到桌上,推到青年面前。 青年并没有看他们两一眼:“想学剑啊?后天晌午你们再来吧!” 两个人只得应声“好”,就退了出来。 沈小寻有些丧气。 “别丧气,不是说后天了嘛!咱们自己还是照常练练基本功呗!”林致宽慰他。 沈小寻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两个人正走着,突然被叫住了:“林致,沈小寻,你们两个过来!” 叫他们的是个胖胖的一脸横肉的人。 两个人快步走到那人跟前,一脸横肉的人白了两人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慢慢吞吞地干什么呢!大师兄叫你们过去!在练功房!快点啊,大师兄性子可不好......”话语中还伴着一声冷哼。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想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从不搭理他们的大师兄怎么会叫自己?不约而同地在犯嘀咕,但表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得回声“好,就去。” 两人一路上都在各种猜测,等他们到了练功房,里面已经站有十来个人了,只见一个高瘦男人坐在堂上。 两人一进门就毕恭毕敬地请教了声:“大师兄!” 高瘦的男人用余光瞟了他们一眼说:“人到齐了,今天找你们来是要和你们宣布件事。” 高瘦男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们到这里来学剑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想必大都已经学有所成了!” 听到学有所成四个字,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因为他们互相之间都知道,他们是师门里最无所成的那一拨。 “所以,以后呢,就需要你们自己在江湖上历练长本事了!”高瘦男人接着说道。 话一说完,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高瘦男人轻咳了一声,厉色瞪了他们一眼,顿时没人再敢动嘴。“下了山,你们就算出师了!祝你们都有个好前程!”男人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轻蔑之感。 此时,众人中有一个声音微带颤抖地说了一句:“那,那,那我们何时去向师父辞行?” 高瘦男人听了这话,颇不耐烦:“师父不在,就不用跟他老人家辞行了!这是师父临出寒山前交代下来的!就这样,你们各自回去收拾,下山去吧!”这话像是在打发一群乞讨者。 众人都不吭声,但也无奈,慢慢地开始有人往外走...... 林致和沈小寻都心事重重地拖着脚步出了练功房。这一消息对于二人来说,都像是当头一棒,一时间没了方向,连当下该往哪个房间走都不知道了...... “刚才的银鱼羹白送了!”沈小寻跟林致抱怨。 林致没有答话,似乎若有所思。 “这就算出师了?”沈小寻接着问。 林致脸色较为凝重。是啊,这样就算出师了?与其说是学成出师,倒更像是被清出师门。 “你准备去哪?”沈小寻又问。 该去哪呢?林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和沈小寻现在都属于无父无母的孤儿,谁都没有家。但沈小寻唯一比他好点的就是还有些亲戚,而自己出了师门就是孤家寡人了。 “我没地方去......不行就去石城吧。你呢?”林致问。 “我可能去邺城,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在那里的镖局做事,我想去投靠他,在那历练历练,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收留我。”沈小寻疑虑着说。 林致此时是很羡慕他的,至少沈小寻还有个被人收留的机会,而自己......但是他对未来还是有憧憬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会等着自己,但猜想也许会遇到幸运的事呢? 第二天众人便下了山,林致和沈小寻道完别后,就向着石城的方向走去。 林致已经跋涉了好几天,仍然不疾不徐地在山间走着。他左肩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右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把和他身材较为相配的短剑。 在阵阵的秋风中,他那张清秀的脸颊两侧已经凸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手臂上也没有例外。 于是他迈开脚步在山路间奔跑起来,企图以此来御寒并温暖身子。他边跑边在心里估摸:再有不到半日就会到石城了吧...... 这是林致第一次来到石城。他此前的人生就只在两个地方度过,一个是他从小出生和长大的地方——那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落;另一个就是他后来学武的地方——江南剑派所在的寒山。 林致看着城里鳞次栉比的房屋店铺和如游鱼般穿梭拥挤的人群觉得新鲜极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万花筒,哪哪都想瞧一瞧,处处都想摸一摸。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五脏庙半天都没有祭过东西了。 第2页 这时肚子开始不消停地几哇乱叫起来。他四周张望了一下,看见不远处正有一处面摊,摊前的两口大锅正冒着热气,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他径直走了过去,找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 “少侠,来点什么?”面摊的老板热情地询问。 “老板,来碗阳春面吧!”林致说着就自然地把身上的包袱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那柄短剑却习惯性的放在了左手边。 不一会老板端着面上来了,林致从包袱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几枚铜钱付了面钱。他闻着那碗面的老卤香气,觉得此时的面在他眼里已经比烤羊腿还要诱人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把这碗面从他眼前端走,他一定会冲上去咬他。当然他也不会再顾及烫不烫,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他才吃了两口,就通过余光看到一个人影快速地顺走了他的包袱。他还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去制止,只来得及大声地喊:“诶......” 当他明白过来时,那贼已经跑得有点远了,他不由分说地拿起剑就追了过去。 他一边跑一边喊:“抓贼啊,抓贼啊......前面的小贼你站住!你还我包袱!” 那小贼一溜烟跑得很远。追着追着,林致发现不大对,居然都已经跑出了城了,前面那个小贼跑的方向越来越偏,为了一个破包袱跑这么远? 等到一直追到了一处山脚下,他居然把人追丢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已经嘶哑,两条腿累到不行。把那小贼在心中来回翻滚地骂了千万遍。 他把剑鞘插在泥里,右手杵在剑柄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对着两条不知该如何走的岔路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啊......”想要用嘶吼的方式去发泄心中的焦急与愤怒。 一时间他觉得一股莫名的气血涌上了头,有些晕眩,天地也跟着旋转了起来,眼前一黑就气急攻心地昏了过去。 第2章 齐影的广寒香 黄昏,林致轻微的睁开眼睛,睫毛在眼畔闪动了几下。他看了看四周,才在模糊不清的影像中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之中,正躺在一张干净温暖的床上。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个舒适轻松的梦。 他稍微动了动四肢,觉得浑身都舒服多了,肚子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饥饿感了。他真想在这暖和的被子里再多赖一会儿。 他又睁了眼看看,发现这是一间非常质朴的房间,墙上装饰不多,挂着一幅写意的竹枝图,旁边立着一扇竹制的书架,书架前是一套琴桌琴凳,琴桌上还放着一把黑色的古琴,一排深棕色的琴穗几乎要拖到地上。琴桌旁摆放着一件天青色的瓷质画筒,里边长长短短地插着很多卷未装裱的宣纸卷。 目光再往前移他才发现在画筒旁正靠着窗边的书桌前正坐着一个人。林致吓了一跳,失声“啊”了一下。 原来这不是梦,等到他回过神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缓缓地从窗边传了过来:“你醒啦?” 此时,这个身着素色深衣的男子正坐在那里侧身看向他。林致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寻找自己的衣服,一边问那人:“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你,你,你是谁?” 男人不急不徐地答道:“这里是我的住所,你之前晕倒在了山脚下,是我的家仆齐叔将你背回来的。” 经他这么一说,林致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晕倒在了山路上。他连忙双手抱拳,向素衣男子做了个揖道:“多谢恩公仗义相救!” 男子嘴角微微扬了一点,转脸望向窗外,慢声慢气地吐出几个字:“好了就离开吧。” 林致愣了一下,听到他这么一句,也不好再赖在人家床上了。他赶紧穿好衣服,下了床,拿起自己的短剑,正准备抱拳告辞,这时一位老者走了进来,对着窗边的男子躬身道:“少爷,晚饭好了。”男子微微地应了一声。 老者又转过身,笑眼看着林致说道:“少侠,你恢复啦?刚好我们家晚饭做好了,你要不一起将就一下?” 林致想到之前包袱被偷了,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如果就这样走了,还是会饿死在路边。既然有饭吃,那就管不了许多,先吃个饱再说吧! 林致恬不知耻的咧着嘴应了下来,不知客气地说:“好久没有像模像样地吃顿饭了!你们先请!”说完挠了挠头,自解尴尬的笑笑。 素衣男子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了出去。林致也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林致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几盘小菜,虽然都是素菜,却有着一股诱人的家常香气。素衣男子问一旁的齐叔:“澜儿呢?” 齐叔笑笑道:“去山前的小屋给谢大侠送衣服去了。”男子轻微点下头,仍旧面无表情。 齐叔给他到了一杯酒,顺便问林致:“少侠也来一杯吗?”林致看了看男子,见他没有不悦之色,就大胆起来:“好啊!我也想尝尝!劳烦大叔了!" 齐叔顺便递给他一杯,笑着说:"不劳烦,少侠请!” 林致接过酒杯:“大叔,我叫林致,你直接叫我林致就行。” 他转而面向主人真诚地说:“你救了我,我还没机会寻问你姓名呢!” 素衣男子依旧云淡风清的说道:“不足挂齿。” 林致分不清眼色地说:“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啊?” 男子看了他一眼后心想:这小子还真是......然后慢声说道:“免尊,齐影。” 林致这才开始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位恩公,发现他原来长得并不像他话语中所透露出的那样清淡。 他看上去约莫而立之年,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眉宇间有一股英气,长长的双眼给人感觉里边蕴藏着无限的星光。高高的颧骨,挺直的鼻梁。润泽的嘴唇上和微微翘起的下巴上都附着一层淡淡的青黛色短胡须。 看着这样一张俊美的脸,林致的脸颊有些泛红,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喉咙动了动,顺势抿了一口酒。 他想着齐影的着装和屋内摆设不是练武之人,便说:“恩公,我以后就叫你齐先生吧!” 齐影愣了一下,他想起当初澜儿刚来的时候也是叫了自己“先生”。 齐影看了他一眼道:“随意。” 齐叔一边给林致夹菜一边询问:“林致,你怎么会晕倒在山下?” 林致听他这么一问,不由得又气到冒烟,他一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一边愤愤地说:“一个小贼偷了我的包袱,我就去追他,一直追到山脚下,结果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个事情听上去很滑稽,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哦,那你不是这里人?”齐叔接着问。 林致一边吃菜一边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里人。我是江南剑派的弟子,从寒山来。” 齐影一听江南剑派四个字就皱了一下眉头。 “寒山?寒山到这里可是有好几天的路程啊。”齐叔感叹。 林致又抿了一口接着说:“是啊,我前几天刚出师,师父让我们出了师的弟子自行下山,到江湖上历练历练。我这才到了石城。”林致说到这又喝了一小口,同时感觉脸上好像有些热,好像酒气有点上脸。 林致顿了一下,看着白色瓷杯中的酒,那股子寂寞的感觉突然涌上了心头,就略有些感伤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没有家了,出了师门,就没有地方去,想到我娘生前说她是石城人所以来了石城......” 林致说完,屋里都有些寂静。另外两个人好像都陷入了一种同情和怜悯的情绪中。 林致抬起那张已经全红的脸,冲他们笑了笑,企图用自己的乐观和开朗将这股凝重的氛围打破。 他双手举起杯,敬向齐影:“齐先生,我敬,敬,敬你一杯!”他舌头开始有些不听使唤,这才发现刚才这酒劲好像已经上了头。 第3页 齐影一改之前的冷淡,也举起杯,陪着他一饮而尽。 林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看人都有了些眩晕之感。“齐先生,这是什么酒?这么,这么好喝!”林致一只手撑着脸歪着头看着齐影问。 “是桂花酿,你刚才喝的是我们自家酿的,叫‘广寒香’。”齐影看着林致略微有些醉态。 “广寒香,广寒香......”说着说着林致感觉听到的声音都像是从天外传来的,眼睛只能微微地睁开一条缝,他的脸部肌肉开始不听自己使唤,自觉地露出满脸傻笑:“广寒香,广寒香,真好听的......名字。” 林致努力地用手撑着脸,但此时的脸像有千斤之重,他试图找一个自己舒服又不太难看的姿态,结果只能把胳膊横放在桌上,侧着脸趴在胳膊上。 他睁了睁眼睛又端详地看着齐影,眼神开始迷离开,一脸稚气地对着齐影说:“齐先生......你怎么这样,这样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独特风华的男子。”一边说着,还用手在齐影的脸颊轻轻地划了一下。然后就闭上眼睛昏沉在了桌上。 齐影被他这突如其来地一划打断了心绪,心里像有一丝说不清的东西飘过。啜了一口杯中的广寒香。 齐叔看到这个场面诧异地瞪大双眼看着林致。他想说些什么,嘴角动了一下又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家少爷并有被这句酒话触怒,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齐叔突然有种自己应该遁地消失的觉悟。 齐影看了看趴在桌上的林致,那张已红透的脸上还堆满着笑意,依稀还是看得出些许清秀来。他又轻轻地用手推了推:“林致,林致......” 林致此时早已经云里雾里,不知自己的思绪飘到何处了,只隐隐地听到一个遥远却十分悦耳的声音在叫自己。 齐叔走到林致身边,也轻轻摇了他一下,然后对着齐影说:“少爷,他应该是真的醉了......” 第3章 奇异的毒 齐影和齐叔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那位被三杯桂花酿醉得不醒人事的江南剑派少侠,无奈地叹了口气:“先把他扶到书房里休息吧!明天早上再送客!” 齐叔应了一声,拉起了林致,将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架着他踉踉跄跄地往书房挪去。 醉了酒的人身子着实沉重,齐叔像是扛了袋千斤重的石头,举步维艰。齐影见状也走到跟前架住了他另一边的胳膊,两个人合力才勉强将人安稳的放置在床上。 见他醉得天昏地暗的样子齐叔后悔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不多吃一口菜塞住自己的嘴非得闲的去问林致喝不喝酒…… 稍晚,澜儿回来了。她吃完晚饭刚想回房间,就遇到齐叔,齐叔把林致的情况讲给了她听,给她提个醒,不要被家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给吓到。 澜儿听了他的话,对林致这个意外到访的陌生少年十分好奇。因为她生活在这里七八年了,平日里除了谢大侠,鲜少有人来。她此时心里充满了新鲜感,但也只能按耐着等到第二天早上再一探究竟。 齐影坐在书房里喝着那盏叫“秋月颜”的茶,泡茶的菊花是澜儿之前种在院子花圃里的贡菊。茶味清淡悠然,让人心生宁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卧榻上,正躺着熟睡的林致。 齐影回想起林致的来历,不免皱了一下眉:江南剑派,江湖中人...... 这时,床榻上的年轻人口中发出轻轻的声音,仔细听来像是在说“水……水……”齐影走到他跟前去探身看了看,这少年虽然没有睁开眼像是在说呓语,但他的嘴唇确实已经干燥发白了。 齐影倒了一杯“秋月颜”放在床头,俯身轻轻地将林致扶起来,揽在臂弯里。少年仍在昏睡,他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柔和且温润,呼吸里桂花酿的轻微酒味混合着他那个年龄所特有的男子气息让齐影觉得很好闻,就像闻到了春雨后阵阵吹来的清新的竹林风,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他将杯子递到林致的唇边,缓缓地喂他喝下去。茶水并未那么听话地全部流入少年口里,还有极少部分沿着他的嘴角流到了脖颈。齐影搁下杯子,将林致放平,用自己的袖角一点一点帮他擦拭流至脖颈的茶水。看着少年领口敞开的缝隙,齐影不经意间觉得心底仿佛有个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并渐渐开始烧了起来。 他给林致拉好被子,吹灭了油灯,逃似的离开了书房。回到了自己卧房,他整夜都未能安眠,林致的醉态、划过他脸颊的手和那个敞开的领口不断在他脑海里轮番出现,让他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清晨,一缕和煦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打在林致的脸上,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还是昨天的那个房间,还是那床带有阳光气息的被子。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稍等......”林致一边说,一边迅速地整理好衣服,暗度:难道那位齐先生又来下逐客令了? “好了,请进!”林致刚说完,只见进来的人是位十七八岁的姑娘。 姑娘端着盆水,轻轻地迈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林致打量了她一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发髻上只简单地装饰了一支银簪。不施粉黛,整张脸看起来精致又清新。月白的衣裙间扎着一条水色的腰带,恰好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林致觉得看见眼前的这个姑娘走进屋内就像看见了一捧春天绽放的栀子花,洁白无瑕,带着自然的清香...... 姑娘也把他瞧了个遍,她想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被三杯广寒香给醉倒。看完她觉得这个青年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憨傻,反而是清秀伶俐的。 不等他说话,姑娘先放下水盆开了口:“你就是齐爷爷说的林致吧!我叫澜儿,这是洗漱用的水,我放在这,你自便吧!”说完又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甚是好看。 “哦,好,多谢姑娘!”听他说完,澜儿就笑着走出去了,留下林致一人傻傻看着她的背影。 齐影正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喝着热茶。那是一棵月桂,一年会开四次花,但花香并不浓郁,似有若无。澜儿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轻声请教了一下:“师父,早。” 齐影应了一声,拿过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说:“昨天一天没见你,齐叔说你去山前的湖畔给谢泽送衣服去了?” 澜儿接过他的茶,听到他的问话,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嗯,我看他终日都是那一抹黑色,都破旧很久了,所以就......” 齐影看着她,似有深意的笑了。但心中不免有些被人抢走女儿的酸涩感,哪怕这个女儿就是那人托付到自己手上的。 与此同时,林致也洗漱完,走到他们跟前,相互之间问了声早便坐下了。 齐影问:“你好些没有?” “嗯,好多了,昨天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昨天好像喝多了点。”林致习惯性地挠了挠头。 “你喝的不多,只是喝醉了。”齐叔笑着走过来插话道,他顺便递给齐影一个包袱。 林致脸红了一片,连说:“实在不好意思......”显然,他并不记得自己酒后的失态,否则这时候应该已经钻进地缝里了。 “无碍,你好多了我们也放心了。”过了一会儿齐影又接着说:“你们师门既然让你们下山历练,那我们就不多留你了。你昨天包袱被人偷了,我们家里刚好有些御寒的粗衣,你若是不嫌弃就赠予你。”说着齐影将准备好的衣物包袱放到石桌上推到林致面前。随后又说:“齐叔也给你准备了一些干粮,以便你在路上充饥。剩下为数不多的碎银子,以备你不时之需,你也不要推辞,就当是我们相识的情分。” 林致听了他这一大段话,生生地把自己想求收留的请求给咽了回去。 澜儿眨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她觉得师父今天的说话语气和待人态度与往常不大一样。 第4页 林致有些丧气和无奈,勉强挤出个笑容:“谢谢齐先生......” 他发现齐影把自己安排得这么妥帖,就是再没羞没臊的人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了。此时齐影那张俊美的脸有些严肃,自己实在不想被那张脸所厌恶,就只能接受他的好意,并跟他们一一告辞。 走到院门前,齐影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嘱咐了一句:“你要答应我,不能和其他人提及有关我们这里的一切。” 林致心领神会,真诚地表示会守口如瓶,就一个人下山了。 齐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释然,似乎还带着点失落。 还没到中午,一个全身玄色的男人来到了院门前。齐影瞥了他一眼说:“又是赶着饭点来的!” 澜儿看见他有些欣喜,又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绯红一片,不敢上前搭话,只是偷偷地看着他,局促地退到师父身后。 来人对齐影喝到:“酒鬼,快过来搭把手!” 齐叔也闻声走了出来,这时众人才发现他手里还拖着个昏迷的人。而那人居然是林致。 齐叔赶紧走上前去,配合着来人将林致扶回屋内。 齐影看了一眼林致,他脸色正常,甚至红润,和昨天晕倒的样子完全不同。可他刚刚还好好的从这里走出去的,这一小会儿会发生什么呢? 齐影问:“怎么回事?你在哪碰见他的?” “不大清楚,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他昏倒在路边就把他拖过来了。”男人说完,接过齐叔递过来的茶,一口气喝个精光。 齐影走到林致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又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试了一下脉搏,试完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他对玄衣男人说:“你来看看他的脉搏,然后对一下我们的判断是否一致。” 玄衣男子走过去,也把手搭在林致手腕上试了试。表情凝重了起来。然后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中毒!” 第4章 谢泽和他的剑 江湖上知道谢泽这个名字的人不多,而知道他的人大多已经死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他不会对其举剑的人。死人是不会向别人诉说谢泽的剑有多快、招数有多出神入化的。所以他依然很清静的活在这山间。 谢泽记得幼年时就一直跟随师父在香泉湖畔练剑。师父是个武痴,性格古怪而孤僻,对他几近严苛,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教他剑法招式,一心想将毕生所学都灌注到他身上。两个人日复一日地学剑、练剑,常常终日没有一句对话。只有在师父身体不适的时候,他才会放下手中的剑,在照顾他之余看看湖畔的荻花。 当他到二十多岁时,师父告诉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他了,他的剑术可以出师了。唯一对他有一个告诫就是:禁酒禁色。当然还有一个要求就是打败麒麟山庄叶家人手中的剑。 等到他离开香泉湖赶到石城时,麒麟山庄早已破败,人去楼空。片寻不着叶家人之后,他便留在了石城,做了一名从不现身见人的“影子”保镖——当然也是佣金最高的“影子”。 他每月只有少数的几天会住在山前湖畔的小屋里,而这几天,他总会找个机会到山后齐影的木屋去搅扰一番。 前夜他回到湖畔小屋,瞧见床上摆放的新衣,那是一件鸦青色的长袍。他心头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他很清楚衣服是谁做的,因为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衣服是厚是薄,身体是寒是暖。他坐在床上,摸着那件长袍,怔怔地发了半晌的呆。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布将衣服包好放进橱子最高的那一层里,什么都不想地睡了。 早上他就准备直接上山去齐影的木屋,在途中刚巧看到倒在路边的林致,发现他还有呼吸就把他拖到了木屋前...... “这个毒十分奇特,我之前从没见过。”谢泽对齐影说。 “恩,昨天这个少年就曾晕倒在山脚,但当时也只是虚弱过度,喝了点米汤就恢复了,而现在这脉象我也觉得有些异样。”齐影回道。 “昨天他说他才从寒山来石城没几天,而这脉象却显示他中的毒已不是几天的事了。”齐影接着说。 澜儿待在师父的旁边听着他们两的对话,她在谢泽刚喝干净的杯子里又续满了茶,既没有和他说话,也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轻轻地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谢泽也不抬头看她,只是对着齐影问:“寒山?这小子是江南剑派的?”问完,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林致,仔细观察了一下得出结论:这小子的装束和打扮还真是中规中矩,确实像是师出名门的样子。只是他身旁的那把短剑有点弱势了。 齐影答道:“是的。”接着,他又疑惑道:“他到底是在哪中的毒呢?难道是在他们自己的江南剑派?” “那只能是在他们自己的剑派了。”谢泽的口气有些嘲讽。 齐影再次提出了疑问:“谁会给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下毒?师兄弟还是师父?更何况还是那样一个江湖上人人称颂不耻于下作勾当的名门剑派?” 谢泽再次嘲讽性的笑笑,这次他笑的却是齐影,惊讶于他今时今日居然还能这样天真地看待所谓的名门剑派。 正在这时,澜儿对齐影喊道:“师父,他好像醒了!” 齐影走到床前看着刚睁开眼的林致。 林致再次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心里欢喜极了,又以为是在做梦,轻轻的叫了一声:“齐先生?” 齐影应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动弹,好好躺着。 他又四周看了一下,发现除了澜儿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玄衣的陌生男子坐在桌旁看着他。那男子面无笑容,脸上线条像斧劈刀裁一般硬朗,没有半点温和。他转而问向齐影:“齐先生,我怎么又回来了?” “是谢大侠看你晕倒在山路上,带你过来的。”齐影撩开手,介绍了一下谢泽。 林致对他表示感激,但是谢泽对所谓的名门剑派不太感冒,对他很淡然。正在林致疑惑自己怎么这样虚弱的时候,齐影关怀般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林致,你之前也这样常常犯晕吗?” 林致连忙摇头说:“没有,从来没有。” 说着齐影话锋一转:“那你之前在师门时生活得可愉快?” “挺好的,师兄弟对我都挺好,他们都爱吃我做的饭,我也,我也挺喜欢他们的,师父,师父也挺好的。”林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但他并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过得很悲惨,尤其是齐影。 齐影“哦”了一声后若有所思。 林致觉得自己舒坦多了,并没有什么不适,就下了床。众人看他也是精气神都很好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齐影思索着该如何安置林致,如果让他下山,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留在这儿吧,自己浅显的医术未必能治好他的毒。他考量了一下对林致说:“我见你身体稍有点虚弱,要不就先住在这,调养几日,等过几日再下山也不迟。” 林致听到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嘴巴都藏不住的笑意。 澜儿也觉得很好,似乎自己多了个玩伴。 一连几日,林致都生龙活虎的,没有半点异样。他帮着齐叔劈柴做饭,帮着澜儿将花圃里的贡菊、茉莉......都浇好水。闲时就听听齐影弹奏古琴并为他泡好茶备着,或是看着他们师徒两画画练字,自己在一旁为他们洗笔研墨。他觉得这里就像个桃花源,待在这哪都不想去了。 齐影每天都会去给他把把脉象,却再也没有出现那日的情况。这让齐影很困惑,这到底是什么毒?他翻遍家中医书却也没有找到相似的症状。 又一日,谢泽再次造访。齐影将这几日的状况说给他听,他觉得江南剑派可能有蹊跷。谢泽表示不置口否。 齐影对谢泽说:“你去试试林致的剑法,我想看看他在江南剑派学了什么。” 第5页 谢泽冷冷地说:“他不配与我比剑!” 齐影笑道:“世上就没有人配和你比剑,那你还要剑何用?不如扔了沉塘!” 谢泽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活着!” 齐影一摊手:“我早已没有剑!” 谢泽叹了口气:“我在等你拿回你的剑!” 齐影说:“这么执着,江湖上那么多剑派的剑法恐怕早就超越了你谢大侠,而你还在等一个无味的结果,你就是赢了叶家的剑法也可能会被个毛头小子打败,你赢了有什么用?” “你不用激我,什么毛头小子!我若是错手伤了他可别怪我!”谢泽愤愤道。 齐影笑道:“你不会的,谢大侠如果想不伤人那谁他也不会伤!”齐影觉得自己对待这个武痴还是有点办法的,稍显得意之色。 谢泽实在不想再搭理他。 齐影唤来林致,同他说谢泽想与他比划一下剑法。林致一听先是一愣,不过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说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站在院子外面的野草地上,林致拔出自己短剑,剑锋斜指于地。 对面的谢泽就像换了一个人,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他抽出长剑,剑露寒光,剑气仿佛笼罩了他整个人,此时的谢泽已与自己的剑合为一体 。 林致双脚离地向前一个飞跃,剑刃从右向左自上而下劈向对面的人。谢泽上身向后一仰,躲过了剑锋,同时长剑一个竖挑直击在那短剑的中段上,两柄剑相抵,长剑一个回收,在空中横拉出一排银花。林致力气抵抗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林致一侧身,短剑齐胸直直地横刺了出去,谢泽并未躲闪,撩起长剑,迎着短剑的方向直刺,两支剑剑锋相对。谢泽手腕向左一转随后向右回旋转了个圈,两只剑像两条银蛇般缠绕在一起,眼见长剑即将刺穿林致的手时,谢泽握剑的手腕使力下压,短剑从林致的手里脱手而出斜斜地飞了出去,扎在地上。脱剑的后挫力让林致踉跄了几步。谢泽的长剑也顺势转变方向刺折了一旁的小树。 林致木木地站在原地,他不敢相信刚才的比剑。对面谢泽的剑法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不仅超出而且是大大的超出。他绝不是个山野村夫,应该是个用剑的行家,这速度与反应可能还在师父之上...... 谢泽对林致说了一句:“你没事吧?”看见林致摇摇头。他便收回长剑,回到院内。看了一眼齐影,依然没有搭理他,但那个眼神仿佛在讥笑他:这就是你说的能打败我的毛头小子? 这结果虽然和齐影设想的一样,但过程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以为林致至少能撑住五个回合,没想到...... 林致也拾回了自己的短剑,灰头土脸地走回院子里。 齐影微笑的看着他,让他越发的不好意思,神情窘迫。 “你们江南剑派的剑法好像不那么实用啊。”齐影试探地说。 林致的脸已经红到脖子,再听到齐影对他说这个话,他真想把头放进个罩子里,不再见人了。 实在无力,但是也得辩解:“不是这样的,师父和师兄们的剑法都很好,只是我,只是我实在是天资愚笨,师兄怎么教都学不会,所以......” 齐影好像听到了什么信息,问:“师兄教你剑法?那你师父呢?” 林致有点泄气:“师父的弟子众多,平日里他老人家会亲授天资聪颖的师兄,而我们多半是师兄教授,不过每月师父都会检查我们的功课。” 齐影见他不再隐瞒,连忙追问:“那教你的那些师兄也出师下山了吗?” 林致摇摇头。 齐影似乎探听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隐性规律,眉头皱了皱。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枯槁的陌生老头闯进院来,澜儿看见了连忙跑过去拦住了他,问他做什么。 老头说:“我找叶浓荫,叶大侠。”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吃了一惊! 第5章 袁木深死了 林致听到老头的话很愕然,因为叶浓荫这个名字他很熟悉,当年他初入师门的时候就听师兄们提起过。当时,叶浓荫是麒麟山庄的主人,天下第一的剑客,是所有学剑人的目标。当然也是林致心中的那座剑法高峰,只能远远的仰望。 后来却传说他居然被振鸿镖局的孔南越打败了,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当再次从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着实让林致吃了一惊。 澜儿跑到齐影身边用询问的口气:“师父......” 齐影沉着地说:“告诉他,找错门了。”他脸色有些凝重。 澜儿又跑到老者面前好声好气地对他说:“您可能找错了,这里没有叶大侠。” 老人稍有沮丧,但又狐疑地盯着齐影的背影瞧。 赶巧齐叔从屋里出来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老人一眼就认出了他:“齐老哥,真的是你!我是袁忠啊!” 齐叔愣住了,半天,才在老人已经皱巴巴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他想起来这人以前确实见过,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乾锋堂袁家的人。 齐叔想已经被来人认出了就决定不再隐瞒了,因为他既然能找到这,那就不是偶然,跟明眼人没必要说瞎话。他试探地问:“哦,袁老哥你这是?你怎么找到这山上来的?” 老人回答:“几个月前,我在街市的字画店前看见了你,虽然你乔装改扮了,但我还是认得出来。以前我跟随我家老爷出入过几次麒麟山庄所以对你很眼熟。然后就一路跟随你到了这印山,猜想你们应该是住在这山里。”老人稍有些羞愧,枯树皮般皱的脸上有些泛红。 齐叔也对自己的麻痹大意有些懊恼,自己还是太不小心。 “那你老哥到我们这山上来是为了什么事?”齐叔定了定神,直接了当的问。 老人心想齐叔没有否认,那现在背对着自己的那熟悉背影就一定叶浓荫了!他朝着齐影躬身作了一个揖道: “我的确有个天大的事,不然也不会冒然打扰大侠的清净。” 他歇了口气接着说:“我们家老爷袁木深前几天无缘无故的死了。大夫也瞧不出什么原因。我家夫人不相信会是无缘无故,总认为是被人害了......所以老头我才废了这条老命来求叶浓荫叶大侠为我家老爷找回个公道,不想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老人的眼中似有浑浊的眼泪。 齐影转过身来惊讶道:“袁木深,袁大侠死了?” 老者见齐影转过身来问他话,仿佛看见了希望的光:“是的。” 齐影话锋转而严肃:“您还请节哀顺变,今天恐怕不能如您所愿了。天下早已没有了麒麟山庄,而我也不会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了。” 林致听到这番对话,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捡不起来了。 原来齐先生,齐先生就是,就是叶浓荫!他的脑袋像被人“嗡”的一下砸得轰响,反应不过来。 老人听他这样的说辞,原本发光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 叶浓荫见他失落的样子又稍有不忍:“你们为什么不去找鸿羽楼的孔南越孔大侠?现在江湖上不都是孔大侠在主事吗?” 老人摇摇头:“鸿羽楼的人来过了,说是没有异样,让我们节哀顺变。” “那你们还是不该怀疑的好。” “怎么能不怀疑?好端端的一个人,没有病没有伤突然就死了。而且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我们夫人就怀疑是中毒!”老人有些激愤,眼中都要射出火来。 “中毒?”谢泽和叶浓荫相互对视了一下。 叶浓荫心想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追问道:“你家袁大侠死前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举动?” “举动倒是没有,就是会无缘故的晕倒,醒来后又一切正常,大夫看不出什么异状......” 叶浓荫和谢泽同时大惊失色,他们看了看还懵在原地的林致,又互相看了下对方。 第6页 过了一会儿,老人悲伤的情绪才有所缓和,澜儿给他倒了杯茶,他却茶杯都没碰,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叶浓荫,眼中充满着期盼。 叶浓荫并不想插手江湖上的事,一来自己已经隐居在这山林里十余年了,外面的风云变幻自己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想安生地待在这印山。二来现在鸿羽楼的孔南越是江湖上的主事人,自己并没有任何资格去解决这些事情。 但是考虑到林致身上的毒,他还是没有直接拒绝老人,也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请求,只是安抚了他两句便请谢泽送他下山了。老人走前才失魂落魄地想起什么,双手递上了他家夫人的名帖。 谢泽刚走出院子,叶浓荫拉住了他对他耳语两句:“麻烦你给杭蓁蓁带个话,就说我想找医仙毒王。” 谢泽惊讶的看着他:“为了他?”他看向林致。 叶浓荫没有否认。 谢泽难以置信地看了林致一眼,然后不多说一句地下山去了。 他们走后,叶浓荫理了理思绪。 袁木深是乾锋堂的堂主,在江湖上名声赫赫,一柄钢刀横扫千军万马。虽不是最顶级的刀客,但也是在江湖上排的上号的人物。以前麒麟山庄还在主事的时候,他十分仰慕和敬重叶浓荫的爷爷叶绍麒,常常上门拜会,叶浓荫以前还见过他,记得他是个爽朗正直的人。如今却死的不明不白,叶浓荫有点惋惜。 他这样的人本不该有太多仇家的,他年纪也大了,对于争名夺利的事已没有太多兴趣,对于为名利处心积虑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谁又会对他这样的人下毒手呢?而且这毒怎么会和林致身上的毒这么相似呢? 这一整天,林致都有点魂不守舍。他不再逮着澜儿满天吹牛了,也不像之前那样找一切机会靠近叶浓荫了,吃饭的时候像抢似的迅速划两口就完事了,打扫屋子的时候也默默地低着头不再闹腾了。叶浓荫感觉到他在刻意地回避自己。 他思来想去,觉得之前要不是忌讳林致江南剑派弟子的身份,自己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地撵他下山。而如今刻意要回避的江湖纷争已经回避不开了,江湖的是非漩涡还是把自己拉了进去。那还有什么好忌讳的?该来的迟早要来,那就接着好了! 晚饭后,林致一个人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发呆,两手托着腮撑在桌上。 叶浓荫走到他跟前在他旁边坐下,林致刚想低头走却被他拉住了手腕,又坐回到桌前。少年的手腕有些凉,叶浓荫将刚拿出来的披风披在他身上,在前襟处帮他系好带子,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躲着我?” 林致的脸上像有火在烧一样,红的热烈,眼睛不敢直视叶浓荫,眼神四处闪躲,半天委委屈屈地憋出一句:“你们是不是心底里都认为我很愚蠢?” 叶浓荫失笑道:“没有,你怎么会怎么想?” 林致撇了撇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蠢,以为自己在江南剑派学了十年的剑就可以行走江湖了,结果连谢大侠的两招都接不住。” 叶浓荫一听,原来这小子还在想早上比剑的事。不过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词去安慰他,只能苦笑了一下,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他又气鼓鼓地说:“是啊,作为谢大侠那样用剑行家的朋友,你又怎么会只是一个操琴弄画的书生呢?我居然还妄想着住在这里保护你,你用得着我保护吗?” 叶浓荫被他生气的模样逗笑了,然后真诚地对他说:“我的身份和名字,并不是要刻意对你隐瞒。我住在这里就准备做个闲人,我的手上已没有剑。你如果想保护我,我一定一百个乐意!” 林致瞧他真诚的样子不由得心有些动容。 他看着叶浓荫那撩人心怀的眼睛,自己有点心猿意马了,他赶紧抽出眼神,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于是小心地问:“那我是该叫你叶大侠还是齐先生?” 这本就是一句废话,人家有名有姓,齐影不过就是个化名。该叫什么显而易见。 但是叶浓荫这个名字在林致心中无法和眼前这位的形象对应起来。在他心中,齐先生是一个风度悠然、气质翩翩的男子,十分细心善良,就像冬日里的阳光,让自己心里暖暖的。自己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喜欢看他作画、抚琴......总想靠他近一点,总想上去抱住他,或是偷偷地亲吻他的脸。 而叶浓荫这个名字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个神,是个偶像,那么高大遥远......前者是自己可以遐想,想要靠近的。而后者却是万般不可觊觎的。他一时没有办法将这个人和名字融合起来。 “这个,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叶浓荫回答。 见林致不吱声又不怀好意的反问一句:“你想怎么叫?” 林致面红耳赤的没有回答,心想:真的都能随我喜欢吗?那我就想...... 但是想什么林致都还是觉得自己和叶浓荫就像平地和山峰之间的差距,有点自惭形秽,立马断了自己的想入非非,转而提到了白天的事。 “哦,白天,白天来的那个老人说的袁木深袁堂主我见过,他和我师父是故交,他们乾锋堂和我们江南剑派一直交好。如果袁堂主真的出事了,那师父估计也会来。” 这段话像个引子,把叶浓荫的思绪一点一点地抽出来,连成了一条线。他终于发现了两个中毒的人的交点在哪了——江南剑派、宋言回! 第6章 麒麟山庄 五十多年前,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剑客来到石城。起初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一个月后却再也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他的剑。 年轻剑客在一个月内连续打败武林十余位高手,最后在和当时的武林盟主黄献的比剑中,以一招千叶飞花完胜黄献,于是一战成名。 这个年轻的剑客就是后来麒麟山庄的主人叶绍麒,也就是叶浓荫的爷爷。 叶绍麒的麒麟山庄在天下人心中就是一个剑法顶峰的存在,众多武林人士都对其马首是瞻。 对于年到中旬的叶绍麒而言,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比剑术的精进更为重要。可惜他膝下仅有一子,还身体孱弱,完全不是学武的材料,整日里只爱摆弄琴棋书画。叶绍麒常年愁颜不展,直到孙子叶浓荫的出生才点亮了自己的希望。 叶浓荫在很小的时候便展现出过人之资,尤其是在武学上。叶绍麒喜出望外,从幼年时起便将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叶浓荫儿时的记忆总是分成两块,一块是白天——跟随爷爷学武练剑。另一块是晚上——在父亲的古琴声中入眠。 叶浓荫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病逝了,父亲叶承把对妻子的思念和爱都释放到儿子身上,白天学剑时不便打扰,就在晚上陪伴他,教他抚琴作画。 在叶浓荫十五岁时,叶绍麒便不再接受剑客的挑战了,而是由孙子代为出战。叶浓荫从来没有辜负过爷爷的期望,十五岁便名满天下。 直到叶浓荫二十多岁,父亲和爷爷相继去世,他才顺应爷爷的意思正式成为麒麟山庄新的主人。 结果没出一年时间,叶浓荫却在和振鸿镖局孔南越的比武中败于孔南越的枪下。从此孔南越的鸿羽楼取代了麒麟山庄,成为了帮江湖人主事的地方。 能围观那场大战的人极少,没有人能说清叶浓荫是怎么败的。只知道事后麒麟山庄人去楼空,叶浓荫也不知所踪,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受了重伤,有的说是战死了,还有的说是归隐山林不问江湖事了...... 次日清晨,叶浓荫决定去乾锋堂,林致听了一定要跟着,说是自己的师父宋言回也在那,自己要去看看师父。叶浓荫想了想觉得他去了也好,就没有拒绝。于是两人就一起下了山。 乾锋堂表面上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要不是知道内情绝没有人会想到当家的堂主死了。 第7页 叶浓荫进了门之后叫住了袁忠,想让他先带自己去看看袁木深的尸体。于是袁忠带着他们两人去了后院的冰窖。叶浓荫嘱咐好林致在门口守着,自己和袁忠一起径直走进冰窖去了。 袁木深的尸体正放在一张冰床上,尸体已被冻实了,十分僵硬。叶浓荫检查了一下全身发现没有任何伤口,只有脸上还带着那诡异的微笑。 叶浓荫又解开了尸体的头发,发现在后脑的位置有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紫色的斑纹,是由无数个小点组成的。 叶浓荫问袁忠:“这个斑纹你们之前知道吗?” 老人瞪大眼睛看着说:“没有,之前确实没有!” “那你出去也不要说,包括你家夫人,以免打草惊蛇。”叶浓荫叮嘱道。 袁忠点点头。 叶浓荫正准备出去,袁忠拉住了他:“叶大侠,我......” 叶浓荫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老人低着头:“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我看到过一个背影从我家后院闪出去。” “半个月前?”叶浓荫问。 “是的,就是时间太长,我不敢断定是否和我家老爷的死有关。”袁忠疑虑着说。 “你看到谁了?” “我看到江南剑派的宋大侠了。我一直记得。因为宋大侠往日来我们乾锋堂,老爷都是提前让我们收拾准备大摆筵席的。而那天却没有,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宋大侠怎么会那么神秘地从后门出入。”袁忠回忆说。 “你不会看错?”叶浓荫问。 “那个背影我太熟悉了,不会。”他说这句话,叶浓荫倒是十分相信的。 “这件事你不要再对人提了。”叶浓荫嘱咐道。 袁忠保证了不会对人说,两人才一起出了冰窖,带着林致三人一起走向前厅。 乾锋堂的正厅里,一个老妇正坐在堂上,身形枯瘦,头发花白,面容憔悴,手上正拿着帕子擦拭眼泪,两只眼睛已经红肿得像两颗核桃了。不用问也知道她就是袁木深的夫人。 下手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两人,左边的人看上去五十有余,面如冠玉,浓眉深眼,直鼻方口,一脸正气。一看便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派君子模样。这人手边还放着一把装饰精巧的长剑,剑鞘上隐隐的刻有暗花。他便是江南剑派的掌门——宋言回。他身后站着两个同样正派模样的青年,应该是他的徒弟。 右边的人却是一个和尚,和尚是石城西边兜率寺的住持明正法师,看样子他已年过六旬了,慈眉善目,和蔼极了,眼尾稍上挑,好像已得无限佛法俯瞰芸芸众生的感觉。 宋言回在劝说袁夫人:“大嫂,您节哀顺变啊,大哥已经过世了,当下该是让人入土为安才是啊!” 袁夫人并不言语,始终都在默默留着眼泪。 宋言回见她不答话,也不言语,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明正双手合十对着袁夫人道:“阿弥陀佛,袁夫人,您还有什么疑虑吗?” 袁夫人说:“我绝不相信我们家老爷是这样无缘由死的,作为他的未亡人,我一定要找出死因!” “鸿羽楼的人不是已经来过了嘛?他们都说没有什么蹊跷。”宋言回说。 “不,我要等,我相信他会来的!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袁夫人眼神十分坚定地盯着门外。 “谁?你还要等谁?”宋言回疑惑地问。 袁夫人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时,一前一后两个人在袁家老仆的引领下走进正厅。 宋言回和明正相互对视了一眼,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惊异的表情好像在说:真的是他吗?他居然还活着!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袁夫人见了来人,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上前,给叶浓荫行了个礼,叶浓荫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袁夫人赶紧擦干眼角,给他介绍宋言回和明正,然后请他坐在了右手边与明正相邻的空椅上。 宋言回这才发现叶浓荫身后跟着的人竟然是林致。他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神情极其惊讶似乎还带点惊恐。 林致走到宋言回跟前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师父”同时给他作了个揖。宋言回收敛惊讶之色问:“你怎么会在这?” 林致回答:“我前几日身体不适晕倒在山路上,是叶,叶,叶大侠救了我,我一直在他家修养。后来听说袁堂主出事了,想必师父您也在,就跟着他一起来了。”他还是不习惯叫叶浓荫叶大侠。 宋言回“哦。” 林致关切地问:“师父您最近身体可好?” 宋言回稍带敷衍:“嗯,很好。” 林致听到他说很好就放心了。在请教过两位师兄后就自觉地站在他两位师兄的旁边。 叶浓荫看着,明显能感觉到那两个年轻人并不对林致展露出丝毫的热情,这和他猜测的情况基本相符。 宋言回听了林致的表述后向叶浓荫抱拳道:“承蒙您对小徒的照顾了,对您多有叨扰。” 叶浓荫毫不失礼地微笑一下说:“不用客气,他也给我帮了很多忙。”然后不再多言语。 袁夫人带着哭腔对叶浓荫诉说:“本来他已经和我商量好了,下个月就办个金盆洗手的仪式,不再参与江湖事。以后的日子就准备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谁知,谁知......” 叶浓荫安抚道:“夫人您请节哀,方才我已看过袁大侠了,基本情况我已了解。” 袁夫人点点头。 宋言回忙问道:“叶大侠也觉得我大哥是被人害的?” 叶浓荫回道:“这个不好说。” 宋言回愕然道:“那你查到了什么?” 叶浓荫见他的反应觉得很有意思:“暂时还没有线索,但是三日后我再来可能就会知道点什么了。” “三日?”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是的,三日。到时候希望宋掌门能帮我一臂之力!”叶浓荫看着宋言回。 宋言回道:“义不容辞!只要能找出杀我大哥的凶手,一切悉听尊便!” 叶浓荫朝他认可地点点头。 之后叶浓荫起身向众人告辞,并看了一眼林致。林致心领神会地和宋言回请示说还有没做完的事要去办就先跟叶浓荫走了。 宋言回也没有阻拦,随他去了,但还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 出了乾锋堂,林致问:“齐先生,我们现在去哪?” 叶浓荫回答说:“筵。” “筵”是一家当铺,从外表看非常普通,和别的当铺没有什么不同。 叶浓荫带着林致顺着房型绕到了店铺的后街,在一处不起眼的矮门前停下了,敲了敲门。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问:“找谁?” 叶浓荫回答:“找夏管事。” 随后门开了,中年人把他们让进屋内,自行去通知夏管事。不一会,一个身着男装英姿飒爽的女人从内室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叶浓荫对着刚才的中年人耳语了两句,然后招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跟着她上了楼,走到一个门前标着“天字一号”的房前。那位夏管事对叶浓荫说:“叶大侠,你们先进去歇息一下,我家姑娘一会儿就来。” 林致像个木偶一样亦步亦趋地跟了一路。当他打开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房间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到底哪熟悉呢?墙上的画,对,墙上的画和叶浓荫的书房里的那副竹枝图十分相似,居然上面还盖着“齐影”的章。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个房间的器具材质、帘帐颜色、陈设风格都和叶浓荫的木屋是同一个风格。 0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随后,一个人推门而入。 林致看着进来的人,眼睛都不由得睁大了一倍。 第7章 杭蓁蓁 走进来的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一身石青色的衣裙落落大方,头发乌黑,发髻简洁而精致,上面只插了一支白玉花簪。肤白如雪的脸上一副细长的弯眉,微微带着点英气,眉下一双含水的桃花眼顾盼生辉。秀气的鼻子下面两片花瓣似的嘴唇娇艳欲滴。 第8页 林致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能让君王舍弃江山独爱她的美人应该就是长这样吧! 而他所见到的这位美人就杭蓁蓁。 那一年杭蓁蓁十八岁,是瞻音阁的头牌清倌人。 瞻音阁是石城里最高级的伎馆,石城里的男人没有不知道瞻音阁的,只有进得去和进不去的区别。瞻音阁的老板历来都是男人,因为只有男人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值钱——想得却得不到的。所以瞻音阁里的每位清倌人都是只卖艺不卖身,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那天一行几个江湖人士来到杭蓁蓁的琴房,以听琴为借口‘交谈密事。 她见来人并不懂得音律之美,无心听琴,只顾会谈。于是心生倦怠,一曲《流水》只奏了四节便将后边隐掉,渐渐降低调子草草结了尾。 正在她起身准备离开时,这群人中的一个男子径直向她走了过来,坐到她的蕉叶琴前,准确地找到被她截断的那节,将那曲《流水》弹完。然后又对她微笑了一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了原位。 杭蓁蓁之前一直认为江湖人士极少慧通音律,多数不过附庸风雅,但是这个男子却是个例外,让她刮目相看。对方居然听得懂她的琴音,而自己也听得懂他的。她瞬间体会到了“知音”两个字的具体感受。 她发现自己喜欢那个人的微笑,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叶浓荫离开后,杭蓁蓁傻傻地失魂了半天,当她回过神时,当即做下了一个惊异众人的决定——为自己赎身,并且嫁给叶浓荫。当天晚上她就差人给叶浓荫送了拜帖。 第二天,她带着自己的贴身仕婢夏晓棠,并且带着丰厚的礼物装扮得体地走进了麒麟山庄。 叶浓荫见到她并没有不悦之色,一切都以嘉宾之礼相待,因为他欣赏这个女子。 杭蓁蓁并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忸怩造作,她从来都只遵从自己的心,勇敢而大胆。 杭蓁蓁对叶浓荫说:“我已经为自己赎了身。” “那恭喜杭姑娘了!”叶浓荫真挚地说。 “你是第一个让我动了心的男子,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要嫁给你!”杭蓁蓁毫不掩饰地说。 叶浓荫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哑然许久后说:“杭姑娘,这个事恐怕......不妥。” 杭蓁蓁看得出他不讨厌自己,以为他只是使用世家子弟的一套虚辞,并没有理会他。 隔天杭蓁蓁一袭红装出市,惊艳了半城的人。她带着几车的嫁妆来到麒麟山庄。结果山庄大门紧闭,一整天都没有人出入。 杭蓁蓁倔强地坐在台阶上一直等到天黑,晚风吹得她有些冷。 这时叶浓荫才从小门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件斗篷。此时的叶浓荫看着这个平日里风采卓越的女子孤单地抱膝坐在台阶上,心里充满了无奈与愧疚。他走近,帮杭蓁蓁披上。 杭蓁蓁看到他就像在黑夜里待久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叶浓荫只是坐在她旁边不说话,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过了许久,杭蓁蓁哭累了,开口道:“我要嫁给你,一不是为了名,因为只要我愿意点头,就有无数个比麒麟山庄女主人这个地位更尊贵的选择,但是一品夫人我都不稀罕!二不是为了利,每天为我一掷千金的人数不胜数,我的嫁妆相对于你整个麒麟山庄而言,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只是为了你的人!” 叶浓荫低声道:“我知道。” “那你就这样讨厌我?”杭蓁蓁看着他。 “不是。”叶浓荫缓缓地说:“今天没有让你进这个门,你的身后还有整个世界。若是让你进了,等你再出来,身后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了。” 杭蓁蓁不解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出来?你就这样小瞧我?” “不是,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没法娶你,当然也不会娶这世上的其他女子。”叶浓荫看着她的眼睛说。 这句话像块石头一样重重地砸在杭蓁蓁的心上,她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睁大了双眼看着叶浓荫:“怎么会,怎么会......” 叶浓荫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在台阶上坐了许久...... 从此,瞻音阁少了一位头牌,石城多了一家钱庄还有一位艳满全城的老板娘。想见她一面的人多到数不清,她的钱庄门口总是人满为患,虽然她基本不会出现在人前,但男人们总是自欺欺人地指望着能有机会在钱庄一睹她的芳容。没过多久,杭蓁蓁就成了石城里最富有的女人,而她的瑞丰钱庄也成了石城第一大钱庄。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除了瑞丰钱庄外,她还拥有这家叫做“筵”的当铺。 杭蓁蓁从不过分矫饰,因为长了那样一张绝美的脸,装饰什么都显得多余。 她走进屋内,笑靥如花地看着叶浓荫说:“你之前让谢泽带的话带到了,我差人去寻了,应该不久就会有消息。” 叶浓荫向她点点头:“多谢!” 杭蓁蓁转而看向林致,少年的模样看上去挺机敏。 叶浓荫介绍说:“他叫林致,这些天身体不适,在我那里修养。” 杭蓁蓁端详着林致的脸:“哦,林致,这位少侠真是俊俏!” 她正看着,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突然收了笑脸,转过脸狐疑的问叶浓荫:“他是?” 叶浓荫没有抬眼,缓缓地喝着茶,平静地说:“不是。” 听到他说不是,杭蓁蓁又放松下来,恢复了美丽的笑颜。 叶浓荫接着向林致介绍:“杭蓁蓁,杭老板。” 林致刚想开口叫就被杭蓁蓁打断了:“什么杭老板,这么乖巧的少年,叫蓁姐。” “好,蓁姐!”林致看着她的模样十分赏心悦目,觉得特别可亲,能近乎一点绝不拒绝。 叶浓荫看着这两人也着实无奈,苦笑了一下。 “蓁姐,你这里和齐先生的木屋很像啊!”林致感叹道。 杭蓁蓁听他这么一说,才仔细看了一下屋子。 她的这间屋中,大多器物与摆件都是木制、竹制、与瓷制,极少出现金属制。虽然不华贵,却十分讲究有韵致,有种大巧若拙的趣味。 “哦,你是说那幅画吧!那是他的画,我收藏的,觉得挂在墙上合适就挂了。其他的就没什么特别,不过我和他的喜好素来相似。”杭蓁蓁毫不避讳地说,眼睛轻扫了一下竖阁上放着的那坛“万象春”。 林致这小子对什么都好奇,东看看西瞧瞧,那两人就没再管他。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找医仙毒王干什么?”杭蓁蓁问。 “乾锋堂的袁木深死了,中的一种奇异的毒,之前从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话说了一半他看了一眼林致,杭蓁蓁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林致,他接着说:“也是中的相似的毒。” 杭蓁蓁稍惊讶道:“袁木深?乾锋堂一点丧事的迹象都没有啊!” “嗯,我去看过了。”叶浓荫说。 “什么?你,你介入这件事了?你不准备再做隐士了?”杭蓁蓁虽然相信叶浓荫的能力与剑法,但还是不免会心有隐忧,如果可以,她希望叶浓荫永远不被是非缠绕。 “只是想先把这毒查清楚,帮人把毒解了,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叶浓荫接着说:“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江南剑派的弟子无故死亡的消息?” “你都开口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林致一听到江南剑派的名字就转回头问:“齐先生,袁堂主的死是和江南剑派有关吗?” 叶浓荫思索了片刻说:“这个,现在还不能确定,你不用担心,事情总会清楚的。” 林致好像听懂了似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门外有人敲门。杭蓁蓁走到屋外与一个青年人交谈了一会儿,随后便回来关上了门。 第9页 她递给叶浓荫一张签纸说:“医仙毒王神出鬼没,她的踪迹片寻不着,但是找到了她的徒弟,叫银灵子,这是她的住所。” 叶浓荫接过签纸:“好。” 杭蓁蓁接着说:“银灵子这个人据说比较古怪,拜见她可不能空着手去,要带着她喜欢的礼物。” “她喜欢什么?”叶浓荫问道。 杭蓁蓁没有回答,却说:“我已经找人帮你准备好了,放在楼下备好的马车里的。记住,你们在途中千万不要打开。见到她的时候直接交给她就行了。” 叶浓荫点点头。他对杭蓁蓁从不怀疑。 说完她送两人出了门。 上车前,杭蓁蓁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镶着螺钿的精致漆盒递给叶浓荫说:“帮我带给澜儿,就说是师娘送的!” 叶浓荫接下漆盒说了声“好”就和林致坐进了马车。 第8章 是毒是蛊? 两人刚进马车,就发现上面放着一个封闭很严实的木桶,只在木桶的盖子上留有几个气孔。桶里时而传来“嘶...嘶...嘶...”的声音,想来是个活物。 林致听到那个声音总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不由得往叶浓荫身边靠了靠,离那个木桶远远的。 叶浓荫听从杭蓁蓁的话,对木桶不做研究。他在思索该如何告诉林致他身上的毒。之前他一直担心会把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吓到,就一直没有告诉他详情。 正在思索着,就被林致的问话打断了。 “齐先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林致稍带疑惑地看着他问。 叶浓荫道:“什么?” 林致直接问道:“澜儿叫你师父,叫蓁姐师娘,那蓁姐是不是?” 叶浓荫看了他一眼后,淡淡地回答:“不是。” 他在心里面苦笑了一下,这两个人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却勾起里叶浓荫的回想: 澜儿十四岁那年,初来月事,叶浓荫看到被吓傻的小姑娘自己也显得手足无措。于是立马飞鸽传书给杭蓁蓁:有事请教,速来,多谢,叶笔。 不到两个时辰,杭蓁蓁便快马加鞭地坐着马车赶到叶浓荫的木屋。她像母亲一样安抚澜儿,并给她讲授了很多女儿家该了解的常识与方法,还给她留了各种四物汤的方子。 事后,澜儿对杭蓁蓁表示感激:“杭老板,给您添麻烦了......” 杭蓁蓁笑道:“什么杭老板,这么见外,叫师娘!” 澜儿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她。 杭蓁蓁接口说道:“你师父这辈子不会给你娶师娘了,要娶也只会是我,所以叫师娘!” 澜儿不知口否地看了一眼叶浓荫,却见师父继续喝着口里的茶,并没有参与这件事的意思。 叶浓荫对谁都可以挖苦或揶揄,唯独见了杭蓁蓁,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杭蓁蓁临走前,叶浓荫为了表示感谢送了她一坛自己酿的桑葚酒,取名“万象春”,还嘱咐她用琉璃杯子相配。 又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就换了一身衣服一直悄悄地跟在她的马车后面,直到看到她走进家门,才返回印山的木屋。 从那以后,澜儿就一直管杭蓁蓁叫师娘。 但是这是澜儿的私事,不方便跟林致详说,叶浓荫接着解释道:“澜儿没有母亲,常常得到杭老板的照顾,所以叫她师娘。” 林致听他这么说,就没有再追根问底。 叶浓荫又理了理思绪说道:“林致,你信任我吗?” 林致被他这么一问,摸不着头脑:“齐先生,你怎么这样问?当然信任。”在林致心中,除了娘和师父之外,叶浓荫是自己最想依靠的人。 叶浓荫严肃道:“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害怕,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做到让你安然无恙。” 林致不解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叶浓荫接着说:“你之前时常晕倒,很可能是中了一种奇异的毒。我没有办法帮你解,所以我请杭老板找了能解你毒的人。”他并没有提到袁木深。 林致不敢相信:“毒?我......”他一时间脑子有点乱,他觉得自己身体并无不适,而且自己怎么会中毒呢?但叶浓荫的表情和话语都不是在开玩笑。想想自己的状态,也许这毒也不是那么严重。 马车碾过的路越来越偏,最后停在了一个郊镇的一处矮房子前。这个郊镇仿佛荒废了很多年,人烟稀少,处处残垣断壁简屋漏瓦的破败模样。 叶浓荫拎着那个木桶带着林致下了马车走到屋前,敲了敲门,但没人应答。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答。 于是叶浓荫推开了门,却发现里面正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女人。女人巍然不动地忙着自己的事。 于是两个人走进屋内,走到女人的跟前,她这才抬起了头,看了来人一眼。叶浓荫和林致也同时看了她一眼,不禁有些惊骇。 那是一个比澜儿略大几岁的姑娘,容颜姣好,发髻上插着一副对称的步摇,身上从上到下穿着缟白衣裙。单看上去有点楚楚动人,但就是皮肤过于惨白,和她周围的环境放在一起就像是闯进人世的鬼魅。更骇人的是她的手上还拿着半个蛇头,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金属工具、瓶瓶罐罐还有恶心干枯的毒虫,靠近她手边的小钵里正放着那蛇的其余部分。 这幅景象让林致不寒而栗,一股凉意从脚底冲到头上。他往叶浓荫身后缩了缩。 叶浓荫对着她开了口:“你是银灵子?” 姑娘没搭理他。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木桶递到她跟前。 那姑娘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听了听木桶里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木桶说:“什么事?” 叶浓荫见她开了口就松了口气:“我想请你解毒。” 银灵子又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毒?” “一种很奇异的毒。”叶浓荫看了一眼林致。 银灵子用桌旁的布擦了擦手,示意林致到她身边去。 林致硬着头皮走过去,把目光投到别处,不往她的桌上看,只伸出一只右手。 银灵子伸出手,搭在林致的手腕上。 林致一想到她刚才拿蛇头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腕上就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 银灵子的表情起初只是皱着眉头,后来又舒展开,带了一丝诡异的笑:“活的!” “什么活的?”叶浓荫赶忙问。 银灵子收回了手说:“他的毒是活的,他中的不是药毒,有点像蛊,但也不是蛊。介于蛊和药毒之间,不能一下毒死人,但也不受人控制。” “中了这种毒会怎么样?”叶浓荫追问道。 银灵子笑了笑说:“表面上和正常人无异,但那活物会进入脑袋,慢慢地就长在脑袋里,人死后就会从脑袋里钻出来。” 林致听了银灵子的话,脸色煞白,差点倒下去。叶浓荫握了握他的肩膀,转而提到袁木深的情况: “我之前遇到一种毒,人中了之后,时常会晕倒,但醒了又没事,死后会带着诡异的微笑,并且在后脑处出现无数密集的小点所组成的斑纹,大概指甲盖大小。这是什么毒?” 银灵子轻松地说道:“就是他身上的这种毒,每晕一次就更深入一次。最后,人死前会出现幻觉,他自然会微笑。死后几天,那活物就会从脑袋里爬出来,你看到的小点就是破口。” 叶浓荫听完,就像全身布满小虫在爬一样的难受。 林致已经支撑不住了,跑到门外哇哇吐了起来。 “那怎么解?”叶浓荫忙问。 银灵子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不是我门中的毒,我解不了。你得去找下毒的人。或许我师父也会有办法,但是这不是我门中的毒她通常不会救。” 叶浓荫听了紧锁眉头:“一般多长时间会发作?” “这就不好说了,量多了几天就没命了,量少的还可以多活些时候,撑个一年半载的也会有。”银灵子回答。 第10页 叶浓荫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不过刚才那小子看来也没那么快,可能还有些活头也不好说。”银灵子补了一句。 听了她的话,叶浓荫稍有一丝宽慰。之后对着银灵子抱拳道:“谢谢姑娘!” 银灵子冲他笑了笑,那笑容还是让人感觉凉凉的。 随后,叶浓荫出了小屋,扶着刚在门外吐完的林致上了马车。 林致面如死灰地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好像有无数小虫在自己头上爬,又难受又恶心。 叶浓荫宽慰他:“你不要怕,刚才那姑娘说你中毒不深,我说过我会尽全力保你无恙的。” 林致无力地点点头,身子往叶浓荫靠近了点。 叶浓荫轻轻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感觉到这个少年此时需要一个支柱和一个依靠。 两人一路没有再说话。 傍晚,马车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城里。叶浓荫扶着林致找到一处客栈落脚。 两人刚坐下,只见窗外快速地飞进来一个暗器,直冲冲地戳向林致。叶浓荫眼尖手疾地掷出手边的茶碗,将那暗器打落在地。 原本发懵的林致,直到听见茶碗和金属碰撞落地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这时又一只暗器从刚才的同一个窗口飞进屋内,林致赶忙抽出自己的短剑,朝着飞来的方向一挥,将暗器挡在了半路。 林致透过窗户看见了躲在暗处的那个人,连忙提着剑追了出去。 叶浓荫还没来得及说“莫追”,就不见林致的踪影了,叶浓荫担心地跟着一起追了出去。 正看见林致追上了那个黑衣人,一剑刺向他。黑衣人连忙闪避开,林致又刺出第二剑,黑衣人上身向后一仰,接连着一个转身,纵身一跃跳上了围墙。林致正准备跟着他也跃上围墙,却见黑衣人一个回身,顺手掷出两枚暗器。林致侧身一闪,躲过了一枚暗器,但同时,另一枚却直接插中他的正前胸。 黑衣人连忙趁机跳下围墙跑远了,林致应势倒在地上...... 第9章 翎梭 叶浓荫见到这一场景,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脸色煞白,立马跑到林致跟前把他扶了起来。 那枚暗器穿破了林致的衣裳,直扎在他的胸前。 林致深吸了一口气,由于那黑衣人力道过大,他觉得胸前被振得生疼。 叶浓荫看他伤处并没有渗出血,于是拨开他的衣襟一看,那枚形制普通的暗器正扎在林致胸前的银锁上。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幸好,幸好……” 林致也觉得自己除了前胸隐隐作痛外,别无他恙,就用手撑着地直起身来。 他看到那把银锁,既庆幸心里又很难受,于是顺手把它解了下来。 那把银锁由于佩戴的时间长了,已经通体发黑了,只有时常与身体接触摩擦的地方才呈现出金属特有的光泽。暗器已经穿透了银锁朝外的一面,还振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林致将暗器从锁上拔‘出来,无比怜惜地摸了摸那个被戳穿的洞和裂痕。 他突然发现,在月光的照射下,银锁的破洞里正透出隐隐的闪光。他有点疑惑地看了叶浓荫一眼。叶浓荫也觉得很奇特。 两人回到屋内,林致忘记了刚才的惊魂未定,在灯光下仔细地研究起来。他想:这锁带了这么多年,里面怎么会藏有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他止不住自己的疑问,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自己的短剑顺着裂痕撬开了锁。里面正卡着一个很精巧的东西:金属质地,寸把长短,像是鸟类的翎羽模样,呈梭子形状,翎羽正中镶着一颗小小的圆形蓝色’猫眼石。那隐隐的闪光正是这猫眼石发出来的。 两个人看到这个东西又对视了一下。 “这是什么?它怎么会在我的银锁里?”林致问。 叶浓荫将那梭状的东西接过来,放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了看。端详几遍之后,他总感觉自己可能在哪里见过这东西,但完全想不起来是哪里。 “你的银锁是谁给的?”叶浓荫问。 “是我娘给我的长命锁,背后还刻着我的生辰,我从小就带着,从来不离身。从来不知道里面还藏着东西。”林致回答。 “你娘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林致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小时候,我娘只是说要随身带着,能保长命,不能丢了。” 两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 林致小心翼翼地将破碎的银锁整理好,收进了怀里的内兜。 叶浓荫看着他满怀心事的脸说:“你也跟着奔波一天了,早点休息,不要怕,我坐在桌前陪着你。” 林致皱着眉头不肯,他担心再有人来偷袭。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中了那样奇异的毒,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来杀自己,但就是精神绷得很紧。 叶浓荫摸了摸他的头,想让他放松一点,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你是对我不放心,觉得我保护不了你?” 林致摇摇头。 叶浓荫又将他皱着的眉头抚平:“那就什么都不要想,去睡吧,我明天还有事需要你办呢!”叶浓荫找了个借口劝他睡下。 听了他的话,林致只能强迫着自己睡下。 叶浓荫坐在灯前,揣摩着刚才发生的事。 他把那枚从地上拾起的暗器放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形制就是很普通,看不出什么显著特征。但还是小心地把它收了起来。 他思索道:刚才那个黑衣人明显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目标很直接的就是林致。林致才刚到石城没几天,都没有认识几个人,也与人无仇无怨。那么谁会要杀他呢? 而且以林致这样的身手,想要杀他还真是不需要这么麻烦,正面直击的成功率可能会更高。难道,难道是那个黑衣人是忌惮自己,才不敢正面来战的? 他把这一切都联系到一起,最终因果还是一齐指向了江南剑派。这还是让他有些脊背发凉。 他看了看林致睡着的脸和略带微皱的眉头,越发觉得这个少年曾经的处境不容乐观了,心里有点心疼他。 他回过脸,用手仔细地摩挲着那个精致的梭子,努力在记忆里寻在它的身影。他想:自己如果见过这东西,那肯定不是在印山的木屋,而是在麒麟山庄见过。如果是在麒麟山庄的话,那么这个梭子必然是个江湖之物,那林致的娘怎么会有这东西呢?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叶浓荫隐隐地觉得这块藏在银锁里的梭子不是个简单的东西…… 第二天,叶浓荫没有回印山,而是又带着林致去了杭蓁蓁的筵。他把之前的事都同杭蓁蓁说了,杭蓁蓁也开始觉得林致这少年有点可怜。 叶浓荫将林致的梭子递给杭蓁蓁看后,她摇摇头:“确实从来没有见过。”她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说:“你之前让我打听的事,石城里没有消息。寒山那边也滴水不漏。不过早上,有消息回来说隔壁邺城的宏业镖局两天前有个少年就是无缘由的死了,那个少年也的确是从江南剑派下山的。” 林致一听到邺城,镖局……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沈小寻,连忙焦急地问:“蓁姐,那少年叫什么?” 杭蓁蓁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姓,好像是姓沈……” 林致一听,立马瘫软在地上,脸部扭曲起来,露出悲伤和恐惧的表情,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另外两个人见状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杭蓁蓁问:“怎么了?可能是你熟识的那个?” 林致止不住眼泪,只是点头。 叶浓荫看了看林致,转脸问杭蓁蓁:“你这里最快的马,从这里到邺城需要多久?” “如果片刻不停也要大半天!”杭蓁蓁回答。 “好,你先借我两匹。”接着他对林致说:“你先别哭,现在就启程去邺城看个究竟再说。” 林致听了他的话,擦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第11页 叶浓荫拉着他就下了楼,两个人即刻赶往了邺城。 杭蓁蓁看着绝尘而去的两骑,总觉得叶浓荫待那少年有种特别的关怀与温柔。 隔天,从邺城回来,林致一言不发。他每每想起沈小寻冰冷地躺在那,就一阵阵伤心,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涌。脑子里总是在浮现两个人从拜师入门到出师下山的点点滴滴。 沈小寻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林致也是母亲一人拉扯大,从小就受人欺凌。拜师学艺的那十年里,两人同吃同住,相互鼓励。无论受到什么不公待遇,都能够相互倾诉和排解。在江南剑派里,除了师父,沈小寻就是对他最重要的人。 他实在想不通,半个多月前,他们两个都还好好的,都在绞尽脑汁去多学点本事。为什么现在一个中毒被刺杀,另一个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叶浓荫在沈小寻的后脑上也发现了那种密集的点组成的斑纹,只不过要比袁木深的小些。看来他中的毒的量不算多,只是时间比较长了。 他觉得这个凶手的丧心病狂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看得见的是像沈小寻这样的,那没有看见的还有多少?他开始担心林致了,时间不能再拖了。 两人回到了筵,叶浓荫问杭蓁蓁:“谢泽今天在吗?” 杭蓁蓁回答:“应该在的,住地字一号房。” 筵虽然表面上是个当铺,但是暗地里却是个帮人解决很多特殊问题的地方。筵里常常会有奇奇怪怪的人出入,各种装扮,各种年龄,各种身份,他们来到筵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花钱解决问题。 谢泽就是这家叫做筵的“当铺”里最贵的影子保镖。 当然,筵里存在的不只是影子保镖,还有赏金猎人、密探等等一些外人绝对猜想不到的存在。他们都按照自己的能力不同,有着自己的不同价格。通常也不会直接出现在人前,他们从不跟客人直接接触。客人花钱通过筵去解决问题,却永远不知道是谁在帮自己做事。而掌握这一切的只有筵的老板。 叶浓荫敲开了地字一号房的门,走了进去。 谢泽正坐在房中喝茶,见到叶浓荫眼神有些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谢泽问。 “说来话长,需要你谢大侠帮忙。”叶浓荫严肃地说。 谢泽道:“难得,你这个酒鬼还有需要我的时候。” “之前的那个林致,我已经去找过医仙毒王的徒弟了,确认是和袁木深中了一样的毒。前几日还有人要刺杀他,目前处境有些危险,我得去追查下毒的人,我需要你帮我保护他。”叶浓荫一脸认真地说。 谢泽听了,心想:又是那个傻小子。但是看着叶浓荫没有玩笑的意思,也不再揶揄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片刻之后,谢泽就跟着叶浓荫一起出来了,走到林致面前。 “你现在安心待在杭老板这里,有什么事谢大侠可以陪着你。我现在得出去一趟。”叶浓荫分别看了杭蓁蓁和谢泽一眼。 两个人都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林致目光失神地点点头。 随后,叶浓荫就快步走了出去,消失在那扇矮门后面。 第10章 凶手 天黑后,宋言回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显得异常地焦躁不安。 这时,一个徒弟敲了敲门,给他送进去一个圆蜡丸,他把蜡丸捏碎,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签,看了一眼后就烧了。然后急匆匆地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将房间门从里面别上,就从后窗跳出屋外,从后院门闪了出去。 不一会他就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废弃的农屋,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有个人已经等他很久了,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个脸。在外面看只能见到一张说话的嘴。 穿斗篷的人背对着宋言回,宋言回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一点也没有往日里江南剑派掌门的气势。 “你想好对策了?”穿斗篷的人问,声音很浑厚,显得中气十足。 宋言回有些支支吾吾,最后鼓起勇气:“嗯,应该没有意外,要不是那个人突然出现,早就了结了,不会需要拖这么多天......” 穿斗篷的人冷笑道:“是吗?你最好清楚,我没有给人收拾烂摊子的习惯!” “我,我明白……”宋言回说,他脸上已经渗出了汗。 “像你这样的人,我手里太多太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做不好事情的人,留着没有半点作用!”穿斗篷的人轻蔑地说。 宋言回怔怔地戳在原地没有说话,可能是受到了惊吓。 过了一会儿,叶浓荫才瞧见宋言回面色凝重地从屋里出来,步子越发沉重…… 当叶浓荫想要去追那个穿斗篷的人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发现屋子已经空无一人了,屋外也毫无踪迹。他只好继续跟着宋言回回到他暂住的乾锋堂。 宋言回一夜都是失魂落魄,痴痴地看着自己的那把刻有暗纹的长剑,很久,才吹灯睡去。 叶浓荫回到杭蓁蓁为他安排好的休息房间,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那个穿斗篷的人。他是谁?为什么宋言回那么怕他?宋言回到底在帮他做什么事?明天去袁家把查到的事情和盘托出,宋言回会承认吗?能从他那拿到解药吗? 第二天,叶浓荫正要去乾锋堂,林致走了出来,表示要一起去。 叶浓荫犹豫了一下,怕他直面一些他这个年龄不该面对的东西时会承受不住,而被压垮。 但是林致的眼神非常坚定,依然憔悴的脸上多了一些坚毅:“沈小寻已经死了,该流的眼泪昨天已经为他流完了。剩下的不过就是我自己的命,是生是死不过是时间长短,我已经不害怕了,我不会为自己流泪。” 叶浓荫听了他的话,再看看林致,他发现这个少年此时像是换了一副骨架,不似昨天那般失神,精神足了很多,于是就没有再拦着他。 两人再次踏入乾锋堂,袁忠直接把他们带进了前厅。袁家人和宋言回都在。叶浓荫与他们相互寒暄问候一番后便落了座。 宋言回看到叶浓荫身后的林致时,就像看见死人复了生一样,面色有些惨白。 林致依然过去叫了声师父,给他做了个揖。宋言回应了一声便不再看他。林致没有再站在师兄旁边,而是照原样又退回到叶浓荫的身后。 袁夫人开口问道:“叶大侠,你今日来,可有什么线索?” “袁夫人,我之前去过医仙毒王的徒弟那里求证过了,袁大侠确实是中的毒,那种毒介于毒与蛊之间,似有活物在脑袋里生长,死后活物会自己破洞而出。袁大侠后脑处的斑纹便是破口,你们可以去查看。”叶浓荫回答。 在场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无比惊骇。袁夫人又开始伤心地抽泣起来。 “叶大侠你还查到了什么线索?”宋言回有些紧张。 叶浓荫见他这么问,心中冷笑了一下:这就沉不住气了? “哦,宋大侠,上回说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你还真是守信,果然是和袁大侠兄弟情深啊!”叶浓荫讽刺道。 宋言回像是听不出什么内涵似的说道:“嗯,是做兄弟的本分。” 叶浓荫感叹:“宋大侠,我还真需要你帮忙!”说着把那枚偷袭林致的暗器放到宋言回的手边。 宋言回看都没看:“这是什么?” “这是前两天晚上,一个偷袭林致的宵小留下的,你帮我看看认不认识?”叶浓荫看着他。 宋言回道:“我怎么会认识?” “你不知道,那好,你猜那人为什么要刺杀你这个徒弟?”叶浓荫问。 “为什么?”宋言回反问。 “我也觉得奇怪,林致才从寒山到石城来没几天,都没有认识几个人,谁会费这么大周章去刺杀他呢?原来他也中了和袁大侠一样的毒,还是在你江南剑派中的毒。都中了毒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着急杀他?难道是为了灭口?” 第12页 众人哗然,一齐疑惑地看着宋言回。 “你怎知是在我江南剑派中的毒?信口雌黄!”宋言回怒斥道,脸涨得通红。 “不止是他。前两天邺城宏业镖局的一个少年也和袁大侠中了一样的毒,死状相同,而那个少年也是半个月前从你江南剑派下山的弟子。我亲眼所见,你们也可以去查。”叶浓荫说道。 宋言回没有说话。 “三个与你相关的人都中了同样的毒,恐怕宋大侠还欠大家一个解释吧。” 林致一直站在叶浓荫的身后,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说的都与他无关似的,但是每一句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袁夫人听了,带着哭腔指着宋言回说:“宋言回,是你!是你杀了他!” “大嫂,你休听他胡言!我怎么会杀大哥呢!”宋言回辩解道,接着说:“我现在立马回寒山查明此事给你一个交代!”说着就提着剑往门外走,那两个徒弟也跟在他后面。 叶浓荫顺势抽出林致的短剑,一道剑光闪过,瞬间,短剑已架在宋言回的脖子上了,剑刃逼近他的咽喉:“宋大侠,先留步。” 叶浓荫一步步把他逼回到椅子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宋言回怒道。 叶浓荫没有理他,转脸对着袁夫人道:”袁夫人,我所能做的就是把我所查到的线索,原原本本地告知你们,至于你们和凶手之间的事你们自行解决,我不便插手。但我先要办完自己的事。” 袁夫人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说完回过脸对着宋言回:“我要做什么?我今天来就是要你交出解药!” 宋言回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剑,又看了看叶浓荫凌厉的脸,突然大笑道:“解药,哈,哈,哈,哈……你把剑架在我脖子上是为了解药!哈,哈,哈,哈……”他的表情十分复杂,那神情似乎有些癫狂,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情似的。 过了好久,他看着叶浓荫,语带嘲讽:“叶大侠,你调查了这么多,怎么会没查到,这个毒它根本就没有解药!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叶浓荫厉声道,他手中的剑逼得更近了,宋言回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这毒本身就是用来杀人的,怎么会有解药?”那语气带有无限的嘲笑意味。 叶浓荫一听不由得又紧锁了眉头。 众人一听他的话,也都被他的癫狂激怒。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今天是出不去这个门了。是的,袁木深是我杀的!但是我为什么杀他,大嫂你会全然不知吗?我和袁木深这么多年做的事,你会完全没有知觉?” 袁夫人瞪大了哭肿的眼睛看着他,有些哑然。 宋言回冷笑着说:“对,我宋言回不是什么正义大侠,但他袁木深又何尝不是个宵小之辈?” 袁家人听到这话,个个都恨得牙痒痒地想冲过去杀了他,宋言回却毫不畏惧,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接着说:“年轻的时候,我和他二人结伴闯荡江湖,都有心做出一番事业,但苦于没有背景、没有门路,一直无所成。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找到我们,说是很赏识我们,愿意帮助我们成就一番事业,要求就是:我们都得听他的调遣,为他办事。” 叶浓荫问:“办什么事?” “杀人,没有条件、没有疑问的杀人,接到命令就要执行!”宋言回冷漠地说。 叶浓荫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你们就在那人的扶持下摇身一变成了掌门和堂主?” “是的,当然还要算上我们自己的武艺精进!”宋言回神情稍带过一丝得意。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叶浓荫问。 “我并不想杀他。是他自己非要洗手不干,也不肯找自己儿子顶替。所以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了他。是啊,谁不想洗去一身污点做一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被万众敬仰的大侠?他金盆洗手是为了这个,我研究用毒杀人不着痕迹也是为了这个!” 宋言回接着说:“他以为洗手不干就能全身而退了,呵,哪有那么简单?我劝过他,他却不听。” “那你的徒弟们呢?总不是任务吧?”叶浓荫问。 宋言回不屑地说:“当然不是,他们只是用来研究试毒的,不试,我怎么知道哪种计量最合适?” “可是他们都是你的徒弟,跟随你多年......”叶浓荫没法再说下去。 宋言回没有说话。 叶浓荫鄙夷地看了看他,抽回了那柄短剑。 宋言回惊讶道:“你,你不杀我?” 叶浓荫冷冷地说:“你这样的人,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他又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给你们下命令的人就是昨晚在城外农屋穿斗篷的那个人?” 宋言回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看到他了?” 叶浓荫点点头。 “也好,也好......你不杀我,他也不会放过我!” 说完,宋言回抽出自己的剑,架在脖子上,手腕向后一拉......叶浓荫还没来得及问他那人是谁。他的血就汩汩地从脖子流了出来,瞬时衣服上都染了一片。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倒在了地上......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个人,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第11章 医仙 走进厅内的正是兜率寺的明正法师。 上回叶浓荫并未多留意他,这次一见,果然是一张普度众生的慈悲脸。 “善哉,善哉......”他双手合十,他一边念着一边走近宋言回的身边,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退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为他默念起超度的经文。 叶浓荫见到此景,实在不愿再多看宋言回一眼,就和众人告了辞,走出了乾锋堂。 林致缓缓地走到宋言回的身旁,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双膝跪在地上,对着宋言回连着磕了三个头,之后就直起身追上了叶浓荫的脚步。 只剩下他的两个师兄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出了乾锋堂,叶浓荫一路上都愁眉不展:没有解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致就那样...... 林致看上去却比叶浓荫释然了许多。 晚上,林致一个人坐在灯下,呆呆地看着自己那把短剑。 叶浓荫不知该用哪种词汇劝慰他,就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喝茶一边陪着他。 “这把短剑,是我入师门后,师父送给我的。虽然每个弟子都有,但对于我来说,它却是独一无二的,它就是我在江南剑派的依靠。我到现在还是很珍惜它。”林致突然开口道。 叶浓荫看着他,觉得才几天的功夫,林致好像瞬间长大很多。他最担心的是林致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重创。 “其实,知道沈小寻死了,我就已经猜到是师父下的毒了……”林致说。 叶浓荫递给他一杯茶,静静地听他说。 “以前,除了我娘,我最尊敬的人就是师父,哪怕他同我并不亲密。可是现在……”林致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然后就不再说话。 叶浓荫看着他悲伤的脸,缓缓走到他身边,把他揽进了自己的臂弯…… 第二天清晨,叶浓荫便带着林致驱快马赶往郊镇去找银灵子。 银灵子一见到他就大概猜到他的来意:“还没找到解药?” 叶浓荫脸色凝重:“没有解药。姑娘能告知令师的所在吗?” “我师父常年在深山采药,不会在家,在家她也未必会见你!”银灵子淡淡地说。 “也许会见呢?但凡有机会,我都要一试。”叶浓荫的声音很坚定。 “好吧,你想知道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若是这小子没得救,死了,就得送给我做养毒的容器!”银灵子用余光瞥了林致一眼。 “这个不行!”叶浓荫道。 “好,就这么说,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林致对着银灵子道。 第13页 叶浓荫皱着眉看着林致,但也拗不过少年的倔强。 “好,就这么说!倚云山下,樟潭边,神农阁。”银灵子笑了笑。 叶浓荫接着问:“那医仙的名讳是?” “龙羽。”银灵子答道。 “好,多谢姑娘!”叶浓荫向她抱拳道。 银灵子惨白地脸微笑了一下,稍稍渗人:“提醒一句,我师父性情可不好,叫她医仙可以,毒王她不爱听!” 叶浓荫点点头就出了银灵子的小屋,快马加鞭启程去了倚云山。 到了神农阁,阁里的守门人直接拦住两人不让进,说医仙毒王不在。林致见叶浓荫十分失落,就笑了笑宽慰道:“不在就算了,我们回去吧!兴许还能多看几眼大好风景。” 叶浓荫仍然不死心,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递上了名帖,对守门人说:“劳烦,请代为通传。” 林致和他一起在屋外又等了很久,那人这才出来:“我家主人说,前厅等候,请。” 神农阁看上去并不像个医馆,更像是个仙境,房子通体都是白色,庭院处处都是生机盎然的奇花异草。与银灵子的小屋相比完全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两个人跟随者守门人来到前厅。 叶浓荫见一个女人坐在堂上,虽然她已不年轻,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在。看不出她的具体年纪,只见她装扮清清爽爽、简洁利索,月白上衣配着黛绿外裳,发髻纹丝不乱,眉眼稍带些凌厉,一看就是个慧敏的角色,让人不敢有怠慢之心。 叶浓荫上前抱拳道:“见过医仙龙前辈,在下叶浓荫,这是林致。此次求见,是希望能请您帮忙解他的毒。” “你就是叶家的?”龙羽说着,上下左右将他瞧了个遍,总觉得他气质上相较于他爷爷少了些霸者之气,稍温润了些。 “正是。”叶浓荫回答。 “见你们是看在你爷爷叶绍麒的面子上,总不能把你们晾在门外。”龙羽淡淡地说,又看了看林致,觉得是个灵气的少年。 “多谢龙前辈!”叶浓荫再次抱拳道。 “不要谢我,我之前听银灵子说过这少年中的那种毒。不过你应该听说了我的规矩:不是我门中的毒,我是不会帮他解的。” “龙前辈只要您救他,什么报酬都可以,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脱!”叶浓荫眼神充满了真挚。 “你能办到......”龙羽犹豫了一下:“那好吧,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不要说我不近人情。” “什么?”叶浓荫似乎看到了希望,忙问。 “一命换一命!我要香泉湖畔荻庐里的那个老鬼的命!你拿他的命换这少年的命!”龙羽的眼神中含着深深的恨意。 香泉湖畔,荻庐......叶浓荫立刻想到了谢泽,惊讶地问:“您是说沈湫,沈大侠?” “就是他,这个你肯定能办到!他三十年前就败在你们叶家的剑下,现在以你的剑法,杀他不难吧?”龙羽问。 “这......”叶浓荫脸色犯了难,沈湫是谢泽的师父,自己虽然不认识他,但永远都不可能杀他。 “龙前辈,这个我不能做。”叶浓荫诚恳地说。 “不能做?那我就爱莫能助了......”话还没说完,龙羽就丢下两人坐在厅里,自己一个人拂袖而去。 叶浓荫见她离开,立马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他情真意切地说:“龙前辈,您若是救他,我可以留下任您差遣!试药尝毒都行!” 龙羽嘲讽道:“你?哈,哈,哈,哈.....没看出来,你爷爷那样雷厉风行剑扫天下的人,竟然会教出你这样的孙子!居然为了这小子......难怪麒麟山庄到你手上败得那样快!” 龙羽原本准备继续说下去,但看到叶浓荫脸颊泛红,就没有再说刻薄言辞。自己转念一想也感叹:情深义重也没什么不对,总比绝情好! 接着说:“你对于我而言,还真没什么作用!若是在十年前,你们麒麟山庄还确实有东西能让我救他,而如今,恐怕是早已易主,应该是不在了!” 叶浓荫一听,面露羞愧,他认为医仙所指的是麒麟山庄的地位和威望。而这些正是当年毁在了自己的手上。 林致见到叶浓荫被龙羽的话弄得很窘迫,心里也极不好受,拉着他的袖子说:“齐先生,带我回印山吧!毒没的解就不解了,我愿意剩下的日子里在印山帮齐叔做饭劈柴,帮澜儿扫院浇花,帮你续水添茶!” 叶浓荫看看他,虽然心里很动容,但还是不愿放弃一丝丝机会。 林致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说:“我真的不是在骗你。我不怕死,看到沈小寻的那一刻,我心里就想好了以后......” 说着,他把那把梭子和破碎的银锁从兜里掏出来交给叶浓荫:“我不知道毒什么时候会发作,也许还能活些时日,也许在回去的路上就......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你如果愿意收着留个念想,我无论怎样心中都是无憾了!这毒解不解也没什么不同!” 龙羽看了林致拿出的梭子,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心里顿了一下:蓝色的猫眼,怎么会在这小子手上?他跟叶家的这小子在一起...... 她又重新打量了林致一番,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又开口问林致:“你这把翎梭是从哪来的?” 林致看她问自己,就如实地告诉她:“是我娘给的。” “你娘是谁?”龙羽接着问。 “我娘不是江湖人士,她就是个普通人,她叫林巧儿。” 龙羽一听,林巧儿,这名字确实没有听过,接着问:“那你爹是谁?” 林致奇怪,她怎么在打听自己的身世。但还是照实回答了:“我,我没有爹,从小就没有......” “没有爹,你莫不是偷来的吧?”龙羽又问。 “不是,当然不是!它一直都在我的银锁里,那锁我都带了快二十年了,片刻不离身,怎么会是偷的?”林致还是心机太浅,经龙羽一套话就全说出来了。 龙羽不再问下去,她觉得这小子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自己还是很震惊、很疑惑:二十年,居然都没有被人取走!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有人在暗中护着他?谁能有能力护他二十年呢? 叶浓荫的问话打断了龙羽的思考:“龙前辈,您知道这梭子叫翎梭!您能说说这梭子的来历?” 龙羽再次被他问愣住了:“你问我?你不知道?” 叶浓荫也怔了一下:“我......” 龙羽暗度道:叶绍麒居然没有告诉他,难怪麒麟山庄在这小子手上撑不了一年。 叶浓荫接着说:“龙前辈,我确实不知道,只是觉得似曾见过。” 龙羽再次理了理思绪:“你不知道,就说明这东西与你无关,你不该知道!我又改主意了,你不是想救这个姓林的小子吗?还不过来帮忙!” 叶浓荫和林致一听,两人对视了一下,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第12章 沈湫的病 待在神农阁的这几天,也许是叶浓荫这一辈子中最轻松的日子。一扫之前被江湖杀戮所侵扰的愤懑和为林致中毒所生起的担忧。失而复得的欣喜笼罩了他好几天。 医仙龙羽每日清晨都会在自己的药室里为林致清毒。半尺长的银针插满了林致半个脑袋,活像个刺猬。林致总被扎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实在是惧怕龙羽的凌厉眼神。 叶浓荫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忙,递针,送布,捧药。谁也料想不到,这个天下第一剑客、体面讲究的男子此刻正在给医仙龙羽做药童,还做得心甘情愿、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心安理得...... 龙羽在替人诊治时,十分专心,从不多说一句话,也听不得干扰的声音。所以三人都是屏气凝神静不做声。直到拔针时,她才会吩咐叶浓荫一声,让他将流出的紫黑色血液清理干净。 第14页 清完毒龙羽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药房里潜心研究,不再多搭理那两个人,随他们在自己的神农阁里溜达。 两个人边溜达边欣赏院子里的景致。“这儿真像个仙境,到处都是奇花异草!澜儿肯定会喜欢!”林致微笑着对叶浓荫说。 “你想念澜儿了?”叶浓荫问。 林致点点头:“嗯,还有齐叔,印山的木屋是我待得最舒适的地方,像家一样温暖!” “哦?家是吗?”叶浓荫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问。 “嗯!”林致答道。 “家的话,你是想和我们做家人喽!我是你的哪个家人?”叶浓荫不怀好意地看着林致的脸问。 林致一听这个话,不再多言语。脸又不住地升温,低着头不敢直视叶浓荫。 他每次都想直接说出自己的心声,却每次都会想到自己和叶浓荫的差距,他实在不想永远躲在叶浓荫身后,永远受他的保护。他也希望自己哪一天可以站在叶浓荫的身前,有能力可以保护他。也无需再低头,可以平等地直视他的目光,甚至主动地拥抱他。 而叶浓荫每次看到林致脸红、低头、目光闪躲的样子,却总觉得是在招惹自己。他走近林致,捧着他眉清目秀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他当初认为自己初见到林致时,只是被他身上所独有的少年气所吸引。后来因为发现他中了毒,立马在心中又对他升起了一种复杂的责任感。再后来了解到他曾经的处境和将要面对的打击时,就生出无限的心疼与怜惜。 直到龙羽答应帮林致解毒后,他才弄懂自己对他的感觉已经不能那么理性地去分析了,而是复杂到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那种失而复得喜悦之情像是在告诉自己已经生出了想要拥有他的念头。 他在不经意间遇见了林致,遇见他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人比他更重要! “那就等你身上的毒都清干净了,我就带你回印山!”叶浓荫说着,就牵起他的手腕拐进了另一个院子。 两人正在院字里散着步,却发现院中正站着一位老者,手上握着一柄长剑。 老者身姿挺拔,身着黛色长袍,眼神深邃,却面容沧桑,仔细看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端正风貌。 “您是何人?”叶浓荫问他。 来人回答:“沈湫。” 叶浓荫这才想起来,前几日,托出门的药童帮自己传信的事了。信是传给谢泽的,本来是询问他医仙龙羽与他师父沈湫的恩怨由来,没想到人这么快就上门了。 叶浓荫连忙向他施礼道:“晚辈叶浓荫。” 沈湫一听这名字,仔细看了他一会儿。 这时,龙羽从药室内听到动静,缓步走了出来,一见那人便怒了。 “真是没有规矩!你当我神农阁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连个通传都没有就闯进来!”龙羽极度愤怒,眼神都能随时把沈湫戳上几刀。 沈湫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她,任由她奚落。 “你以为你轻松进得来就能轻松出得去了吗?你也太小看我了!”说着手指一弹,一缕迷烟冲向沈湫的口鼻,沈湫也不闪躲,只是把手拄在剑柄上,支撑着身体。 “说话!装聋作哑干什么!”龙羽厉声道。 “这么多年你还在生气?”沈湫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生气,只是恨你!恨不得杀了你!”龙羽冷冷地说,眼神无比冷峻。 说完,她还看了看戳在原地的叶浓荫和林致,喝道:“这里不关你们的事,出去!” 叶浓荫被她这么一喝,脸上也稍挂不住。想来沈大侠的样子并不会伤害龙羽,而龙羽虽然言语凶悍但实际也没有真心伤害之举,应该不会出事。于是就放心地出去了,林致也讪讪地跟在后面。 三十年前,龙羽还未接掌神农阁时,只是一个潜心学医的弟子,时常到各种深山野林采药。 有一日,当她路过香泉湖时,就看见一个男子在湖畔练剑。那剑法与身姿潇洒极了,招式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般流畅。龙羽过去问路,那男子却不理她,只顾练剑。她心想:剑法练得这么好,可惜是个聋子。 当她采完药下山,再路过香泉湖时,又见那个聋子在那练剑就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这时,那人忽然一个闪身,剑锋直逼自己而来。龙羽吓得面容失色,向后退了几步,一脚踩滑了石头跌坐在地上。这时一道寒光在她眼前一扫而过,一条毒蛇被劈成了两半掉在地上。 那人正要转身,听见龙羽“哎呦”一声,便用余光扫了她一下,语气极其冷淡:“你没事吧?” “你听得见,会说话?”龙羽惊讶道。 那人没有理她,转身就走。 “诶!我的脚扭到了!”龙羽冲他喊。 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然后用剑从旁边的野树上砍下一根枝条,削干净一头的树皮递给龙羽,示意让她撑着,就又要走。 龙羽怒道:“你这人,既听得见又会说话,装什么聋子啊!” 那人依旧没有理她。 “你给我站住!有蛇出没,你说一声便是,我并不带怕的,恐怕它还要怕我几分!你这样挥剑过来,害得我扭了脚,就这样走了?”龙羽冲那人斥责道。 那人回过身来,看着龙羽,不知说什么。 “我这样怎么走?你得给我找个处所让我诊治一下自己的脚!”龙羽说。 那人怔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就把龙羽带到了香泉湖畔的荻庐。而那人就是沈湫。 沈湫将荻庐让给了龙羽,自己白天在湖畔练剑,晚上就在屋外生一小堆火,抱着剑裹着一层厚毯子靠在墙边入睡。 龙羽在几日的相处中发现:这个面容俊朗的男子虽然外表冷漠,但内心却很善良正派。这些特性又正好都直直地戳进了她的少女内心,生出一腔好感。 龙羽的脚休养好后她却不愿意离开,她表示想留在荻庐与沈湫作伴。沈湫却不为所动,表示自己要战胜麒麟山庄,做到剑法天下第一才会考虑终身之事。 龙羽负气地说:“好!我等你!”便回到了倚云山。 谁知,一年后在与麒麟山庄庄主叶绍麒的比剑中,沈湫与叶绍麒过招两百多回合都未分出胜负,最后却输在了半寸的剑锋长短上。 他满怀失落地回到香泉湖时,龙羽已经在荻庐等候他许久了。当龙羽再次提出要留下时,沈湫却说自己未胜过叶家剑法之前不考虑家事。 龙羽怒道:“天下第一就那么重要?剑法就是你的全部?我放下自尊和脸面,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在你心中就这般可有可无?好,好,好,你沈湫志向远大,有骨气!以后我就在倚云山等着你上门来求我!”说完便伤心地离开了香泉湖。 她离开后,沈湫才发现自己身上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虽然不伤及性命,却每半月会发作一次,发作时让他痛入骨髓,全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无法举剑。 龙羽以为沈湫会来求自己原谅,然后再重归于好,结果一等就是三十年。 沈湫也倔强得不肯屈服,宁愿每次都受病痛折磨,也不愿上倚云山求龙羽为自己治疗…… “怎么,还要做天下第一?赶巧,叶家的那小子正好在我神农阁,你打败了他,天下第一就是你了!”龙羽嘲讽道。 “这么多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沈湫看着她说。 “少说那些没用的!你进来要做什么?总不会是要求我替你治病吧?”龙羽冷笑道。 “不是,我只是来看看你……”沈湫的眼神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冷漠,反而有了些柔光。 听他这么说,龙羽反而一时找不到犀利的语言去讽刺他了。 沈湫接着说:“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苦了你了。” 龙羽听他说了这句话,心里的雪山像是遇到了震动,即将崩塌。她转过身,不再面对沈湫:“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第15页 顷刻之间,已泪流满面…… 第13章 黄昏后 沈湫拖着无力的身躯向龙羽靠近了几步。他现在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等这句话已经等了三十年。 他走到龙羽身后,放下自己手中的剑,双手从背后将这个女人裹进了怀里。他能很清楚地听到她的抽泣声,也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个女人哭泣时身体的震颤。 龙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由沈湫紧紧地抱着自己。女人就是这样,就算是之前再刚强的女人,到了这一刻也会柔化成水。 “我不是来找你治病的,反正不会危及性命,而且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了。况且我也不想治,因为每发作一次,我便会想你一回......”沈湫这一刻说的话似乎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的都要多,仿佛在补偿这三十年欠下的债。 龙羽边擦拭眼泪边埋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沈湫充满羞愧地说:“我没有做到天下第一,又有何面目登上这倚云山?” 龙羽又问:“那你为何现在又来了?” “因为我才知道,三十年了,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以为,以为你早已经忘了我......”沈湫诚恳又无奈地说。 见完龙羽之后,沈湫又独自一个人回到了香泉湖畔的荻庐。他走前,向龙羽承诺以后每个月都会上倚云山看她...... 第二天,龙羽在帮林致清毒时,和颜悦色了很多,心情似乎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今天这针扎完,你们就可以离开神农阁了!”她对着两个人说。 叶浓荫和林致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多谢龙前辈!”叶浓荫道。 龙羽说:“先别谢我,我救了姓林的这小子的命,你们两个可是欠了我人情!之前我说一命换一命,你们也没的换,那就这样好了,你们两个人一人欠我一个承诺。哪天,我或是神农阁找到你们寻求帮助,你们可不得推辞!” 两人面面相觑,连忙点头说:“当然不会推辞!” 此时别说是一两个承诺,就是十个承诺叶浓荫也不会拒绝! “好,那就希望你们信守承诺!”龙羽看了看这两个人。 两人表示一定不会食言,拔完针后就辞别龙羽,离开了神农阁。 在回印山的路上,林致显得愉快极了,叶浓荫见他开心,自己也十分愉悦。两个人再没有去神农阁求医时的焦急与忧愁了,都轻松了很多,归家的节奏也放缓了很多。 在途中休息时,两个人实在无聊,林致便从山间砍下一只竹子,说是要做支竹笛吹给叶浓荫听。叶浓荫也都由着他,看着他像模像样地拿着那把短剑又是砍又是削又是钻孔的,忙得不亦乐乎。最后还真给他做出一只粗糙得能吹出音的东西来。 “你怎么会做这个?”叶浓荫好奇地问。 “我小时学过,就是很多年没有做过也没有吹过了。”林致回答,说完就把那个粗糙的笛子放到唇边试着吹了起来。 一曲《姑苏行》婉转而悠扬。叶浓荫仿佛从他的笛声中看到了江南风光,小桥流水、湖畔人家,闻到了江南的鸟语花香。 叶浓荫惊讶地问:“你真的会吹笛子!从没听你提过啊!你何时学会的?”他觉得在江南剑派是不可能学到这个的。 林致稍显得意地笑了笑:“是小时候我娘教的。我只会些皮毛,我娘吹得可好啦!”说到这,他又稍稍有些伤感道:“但自从她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再碰过笛子,因为一吹笛子就会想起她。” 叶浓荫见他伤感,就没再往下追问,但心中还是有些许疑惑的。如果按照林致说的,他娘只是个普通人,那怎么会有那把让龙羽都惊讶的翎梭呢?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她是石城人,又怎么会无亲无故地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在江南呢?而能吹出比这样更高妙的笛音的女人真的只会是个普通人吗?而那把翎梭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龙羽不肯说,甚至还认为自己该认识的? 这一切的疑问都在叶浓荫的脑中盘旋,但看到林致不再有生命之忧,自己又觉得很庆幸。索性就把这些和江湖相关的事都抛诸到脑后,着眼于当下,安宁地在印山生活下去。 又过半日,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印山的木屋。 齐叔见到两个人回来,赶忙上前打开院门。 “澜儿呢?她怎么不在?”叶浓荫寻问。 齐叔回答:“好像是说去山前湖畔小屋了,具体没说去做什么。” 叶浓荫“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了。 齐叔说完就紧张地忙碌起晚饭来了,不一会儿就把几样小菜端上了桌。他照例给叶浓荫到了一杯酒。鉴于上次见识到林致的酒力,就没再问他是否需要。 林致舔着脸说:“齐叔,我也来点!” 齐叔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叶浓荫。 叶浓荫嘴角扬了一下道:“我觉得你还是不来的好。” “为何?你酿的酒这么好喝!上回齐叔还说我都可以尝尝呢!”林致道。 为了不破坏他的兴致,叶浓荫对齐叔道:“那就给他来杯君莫醉吧!” 林致好奇道:“君莫醉是什么?” “君莫醉是给澜儿准备的水果酒,酒力较浅,不上头不伤身。”齐叔答道。 林致努了努嘴向叶浓荫问道:“那齐先生,你喝的是什么?” “少爷这杯是黄昏后,正是这个时节应景的菊花酒!”齐叔插话道。 “恩,那我想和齐先生一样,尝尝这个黄昏后!”林致说。 齐叔看了看叶浓荫,等待他的示意。叶浓荫点点头,然后说:“只能两杯,不可再多。” 林致开心地说:“好!两杯也行!” 结果一席饭后,林致依然不出意外地满脸绯红趴在了桌上。 齐叔说:“少爷,林致好像又喝醉了。” 叶浓荫看着齐叔淡淡地说:“嗯,你忙你的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不一会儿,叶浓荫喝完自己杯中的酒,看了林致一眼。轻轻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把他从凳子上抱了起来。 叶浓荫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林致......” 林致那张泛红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笑意,此时他已头晕目眩,完全睁不开眼。只听到有人远远地在轻唤自己的名字,便轻哼一声:“嗯......” 叶浓荫把他垂下的右手勾到自己的左肩上,横着把他抱了出去,径直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留齐叔一个人懵地站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时,赶紧转过身不再向外看。他定了定神,边收拾边自言自语道:“澜儿怎么还没回来?” 叶浓荫将林致轻轻地放在床榻上,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绯红的脸上显得那张脸各外好看。 此前,在龙羽的神农阁,叶浓荫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修养与风度,做事极为克制,绝不失了分寸。现在回到了印山,再对着林致的脸,他就没法再做到稳如泰山坐怀不乱了。 他摸着林致的脸颊对着他说:“你这样没点城府,又不胜酒力,还真叫人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到江湖上,再被坏人欺负怎么办?留在这山上伴我花前月下正好!” 说完顺势勾起了他的下巴,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刚抬起头,又听见林致呓语般地唤着自己:“齐......齐先生......”呼吸声略带急促。 叶浓荫轻轻应了一声:“我在。”之后就用嘴封住了他的双唇,极尽缠绵地吻着这个少年。唇舌之间他也能感觉到少年的热烈回应。 他俯下身去,将林致压在身下,左手扣住他的右腕,右手轻抚他的耳垂,然后是脖颈,之后一直延伸到后背...... 林致此时虽然反应较慢,但每一次的触感都能接收得到,那只由于练剑而布满茧的右手正游走在自己的腰间,每抚一下,都会带来一阵酥麻...... 他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迷离地看了一眼,怕人消失了似的,伸出右手紧紧揽住了叶浓荫的脖子,之后又闭上眼,安心地享受着这个男人带来的温存...... 第16页 第二日清晨,叶浓荫却发现澜儿一夜未归。他立马警觉了起来。澜儿自从来了这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即使去谢泽那里也是要回来吃晚饭的,晚上从不在那多逗留。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便推开澜儿的房门,发现一切如常,的确没有回来过。然后就吩咐齐叔和林致在家等消息,自己一个人朝着山下谢泽的湖畔小屋奔去! 叶浓荫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澜儿对于他来说就像女儿一样,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他焦急地想着,脚步越发加快了。 到了小屋,急忙推门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谢泽没有回来过。只有一封无名信放在桌上。叶浓荫打开信,信就是给自己的,上面写道:叶大侠,令徒做客鸿羽楼,恭候大驾光临! 叶浓荫一看信上内容,脑袋就嗡了一下。鸿羽楼,孔南越!到底还是不依不饶!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编辑拒签了,心情不好,情戏多了,不够唯美,不想改了。。。。以上 第14章 重启“载寒” 夕阳西下,华灯未上,街上的人并不多。 一个全身黑衣的剑客正提着自己的长剑在街巷中走着。他的步伐较为轻松,似乎没有什么烦心事。 原来他刚刚领了自己做“影子”的佣金,不过这钱对他而言只是数字,像是用来计算时间的实物。因为他日子过得简单,没有太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他此刻只想回到自己湖畔的小屋,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突然,他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正在靠近自己,步力不重。一个惊慌的小女孩正从一条窄巷中窜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剑客的衣角,既恐慌又害怕地说:“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孩的声音急促中还带着颤音。 剑客看了她一眼,女孩的眼神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一种即将坠入深渊的人拉住一根藤条的眼神,眼中似乎看到了微弱的希望,并且不断渴求这种希望会越来越大。 剑客又打量了一下她,已经蓬乱的头发有一半遮住了脸,脸色惨白,脸颊上还有些污秽。身上衣衫褴褛,脚上也光着,也许是在奔跑中丢失了鞋履。 正在这时,两个年轻男子也从窄巷中追了出来,两人各自拿着一只短棒,一边跑,嘴里还骂骂咧咧:“死丫头,还想跑!你能跑到哪去!抓到你非要打烂你的皮!” 女孩一听到这话音,惊恐地睁大双眼,本能地往后缩,死死地拽着剑客的衣角躲到了他身后。 其中一个瘦瘦的年轻男子看到这一幕咧嘴笑了一下,对剑客说:“大侠,麻烦您挪挪步,这是我们店里新来的小丫头,还没调教好,吓着您了!我们这就把她带回去!” 剑客听了他的话,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举动。 这时,另一个矮胖的青年男子也开了口向小女孩喝到:“死丫头!还不快过来!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女孩听他的呵斥声,身体有点颤抖,那是一种极度害怕地颤抖。她的手依然紧紧地拽住那根她认定的藤条。 两个青年男子见剑客没有反应,就要上手直接抢人。刚走近那人的身边就被剑客手中那柄黑色的剑鞘击中要害,痛倒在地上直叫唤。 瘦瘦的男子捂住胸口道:“大侠,您不能这么欺负人!这是我们霜花别院买的人,您这是要干嘛?” 剑客听到了一间青楼的名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矮胖的男人接着说道:“大侠,我知道我们不是您的对手,但咱们也要讲理不是?这丫头,我们才买不久,要是让她跑了,我们回去也要赔钱受罚啊!” 剑客听了他的话,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开口问:“多少钱?” 两个青年男人听了他的问话,相互看了一眼...... 剑客用自己刚拿到的佣金换来了小女孩的卖身契,并一把撕碎吹散在晚风里...... 剑客走了一路,女孩一直跟着他。他回头对着女孩命令似的说:“不要跟着我,回你自己的家!” 女孩眼中含着泪说:“我没有家......爹娘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 剑客皱了一下眉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女孩。他走近女孩身边看了看她,思索了片刻,就把她带回了筵。 谢泽请夏晓棠帮忙将他刚救的女孩梳洗干净,又给她买了几套合身的衣服鞋袜。谢泽斟酌了一下,该把这个女孩子托付给谁呢?毕竟自己孑然一身,还居所不定。 他想,如果是交给杭蓁蓁精细培养的话,那必然是锦衣玉食,总不愁吃穿。但总怕沾染得一身世俗的烟火气息,将来也变得八面玲珑,少了自然纯真。 忽然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如果是托付给叶浓荫呢?叶浓荫的话,至少君子端方,还有一身琴棋书画的技艺,环境也很单纯雅致,这孩子跟着他的话兴许会更愉悦开朗些。 打定主意之后,谢泽就带着小女孩回了印山。由于之前受到过度的惊吓,女孩已经困倦,谢泽便背着她一路走上山,走进叶浓荫的木屋...... 叶浓荫也被他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他看着这个女孩子,生得一副聪慧模样,确实惹人怜爱,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看着叶浓荫,也觉得他比较温和可亲,便回答:“先生,我叫澜儿,本家姓白。” 叶浓荫听她叫得一声“先生”,觉得这个孩子很是伶俐,也提醒了自己该如何对待她,便说:“谢大侠将你托付给我,我也见你有眼缘,那以后我们就以师徒相称,我教你琴棋书画的技艺,你看如何?” 澜儿看着谢泽,谢泽没有作声,似是默认。于是她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谢泽见事已办妥,便转身下了山。澜儿站在院门口,一直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幕中...... 叶浓荫拿着孔南越的信暗自忖度:鸿羽楼立足江湖这么多年还是这般上不了台面,做这样下作的事情!无非是要逼自己现身,一张拜帖都不敢正大光明地送......但是想来他孔南越对自己是了解的,也不敢对澜儿怎么样! 叶浓荫走出谢泽的屋子,在屋前湖畔的龟形石前停下了脚步。他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需要用到它。 他使出浑身力气将大石头移开,石头下显出一片潮湿的泥巴。他用手边的枯树枝拨开了表层的泥,一个狭长的木盒正埋在泥里面,由于湿度过高,湖水侵入木盒,木盒早已霉烂。 叶浓荫从散烂的木盒中拿出了那把被牛皮包裹得紧实的剑,去掉包裹,那把剑依然如故,根本不像被丢弃了十年的样子。剑名叫“载寒”,是叶浓荫的爷爷送给他的第一把剑,也是唯一的一把。 也许谢泽死也不会想到自己等叶浓荫拿回他的剑,等了十年,而那把剑却一直放在自己家的屋前! 叶浓荫手握着自己的剑出了印山。他没有直接去孔南越的鸿羽楼,而是先去了筵。 叶浓荫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从不图一时意气地逞能。既然孔南越敢直接掳走澜儿,那他也不会无准备而去。倘若到时候起了分歧,自己固然能做到全身而退,但若是带着澜儿,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保护她周全。而这个时候,像谢泽这样的帮手是绝对不嫌多的。 但是到了筵,谢泽却没有在,他便留了纸签让人第一时间通知到谢泽,自己便焦急地赶去了鸿羽楼。 在鸿羽楼的正厅里,孔南越正在细细地品味着从滇南送来的滇茶,他啜了一口,皱了皱眉,茶味略苦涩,他还是有些喝不惯。他身着紫袍,从袍袖的暗花可以看出这身行头价值不菲,却和他并不匹配。虽然他已年过五旬,却依旧精神矍铄,一身勇武之气。他身旁立着一把铁枪,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枪身已被磨得光滑锃亮。 澜儿此时正坐在堂下,既没有被人看押,也没有被绳索束缚。看来孔南越并没有为难她。她没有看孔南越一眼,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方几上的雪花糕。 第17页 “澜儿姑娘,你觉得你师父何时会到?”孔南越问她。 澜儿并不理他,像是没有听见。 孔南越见她不搭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不再开口,继续等待。 片刻之后,叶浓荫迈进了鸿羽楼的大门。 澜儿一见到他,连忙跑到他跟前叫了一声“师父”,便闪在了他的身后。 孔南越一见到叶浓荫,满面带笑地起身抱拳道:“叶大侠,我们好久不见了!” 叶浓荫并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讽刺地回道:“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鸿羽楼都开始做起掳人绑票的营生了!” 孔南越一听,忙说:“这是误会!叶大侠快请坐!上茶!” 叶浓荫示意澜儿先坐下,继续冷笑了一下:“孔大侠,你这鸿羽楼的主人,怎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孔南越被他的话弄得面红耳赤,连忙道:“勿恼,勿恼!孔某也是想请叶大侠,但叶大侠你人不在家中,这才先请了澜儿姑娘来我鸿羽楼坐坐。” “坐坐?有何好坐的?你请我们来想要做什么?”叶浓荫问。 “哦,也没什么事,只是前些日子,有人见到你在乾锋堂的袁家出现,江湖上的人都传说叶大侠你要重出江湖了,所以我只是想问候问候......”孔南越带着一脸虚伪的笑容说。 “问候?问候就不必了!重出江湖?如果要重出江湖,我当初也不会离开!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浓荫厉声道。 孔南越面不改色,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哦,叶大侠说的是!但任何事都是需要得到本人的亲口确认才最准确,光听道听途说可绝不可信啊!” 叶浓荫笑了笑:“是啊!那听了我的话,孔大侠现在放心了吗?” 孔南越眉毛上挑了一下:“嗯,放心,放心!” 叶浓荫说:“既然你也放心,那我就带着徒儿先告辞了!”说着就要带着澜儿离开。 孔南越见他要离开,忙说:“叶大侠先留步,既然叶大侠已不再过问江湖事,不知孔某可否向你讨一样东西?” 叶浓荫回过头问:“什么东西?” 孔南越缓慢而有深意地吐出两个字:“翎梭!” 第15章 有惊无险 叶浓荫一听到“翎梭”这个两个字的时候,便被他勾起了兴趣。 “哦?我身上并没有翎梭,孔大侠为什么会认为我就有这样东西呢?”叶浓荫看着孔南越问道。 “难道?不可能!怎么会没有?当年你们麒麟山庄必会是有一块的。难道我弄错了?”孔南越一边皱着眉思索,一边嘟噜着。 “我确实没有!但是我确实见过一块,不知是不是孔大侠你要的。”叶浓荫试探道。 “你见过一块?”孔南越问。 “嗯,一块镶着蓝色的猫眼石的翎梭!”叶浓荫说,此时那块翎梭正在叶浓荫的身上,那是林致在神农阁送给自己收着的,他是不可能拿出来给孔南越瞧的。但是又想知道这块翎梭到底是有什么作用,便说出来引出孔南越的话头。 孔南越一听到蓝色的猫眼石,眼睛睁得老大:“镶嵌蓝色的猫眼石的?你怎么会见过?你什么时候见过?在哪见过?” “最近,在一个朋友那里。”叶浓荫见他反应这么大,就知道自己试探准了。 “她是谁?”孔南越急忙问。 “这个并不方便说!”叶浓荫摇摇头,故弄玄虚道。 孔南越又问:“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叶浓荫很疑惑。 “她在哪?这二十年来,我派出去那么多的人马,大江南北的找,都没找到她!我以为她早已经死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孔南越愤恨的眼神似乎要喷出火。 “哦?你为何要找她?”叶浓荫继续试探道。 “她拿走了我的东西!那块蓝色的猫眼石翎梭就是她从我这拿走的!”孔南越的表情似乎已经狰狞。 叶浓荫听到他说的话,隐隐地感觉到孔南越说的事可能和林致有着莫大的关系! “她为何要拿走你的东西?以你孔大侠的身手,还会敌不过一个女人,被女人顺了东西?”叶浓荫故意激他。 “怎么可能敌不过她!她是我的外室,趁我酒醉后,套了我的话,就顺走了!这个贱人!我抓住她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孔南越咬牙切齿道。 叶浓荫见他已然愤怒,就说:“不过就是一块翎梭,你孔大侠何必如此在意?” 孔南越怒睁双眼:“叶大侠,你是在同我说笑吗?” 叶浓荫被他这样一问,反而不知说什么:“当然不是!” “我孔南越可比不上你叶大侠如此超脱,从振鸿镖局到鸿羽楼上下有几百口人,他们的温饱和生死,我都得担着,我怎么能不在意?你可知道,这二十年,我都是夜不能寐,常被噩梦惊醒的!不然十年前又怎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挑战你的剑?” 听他这么说,叶浓荫倒是减少了一点之前对他的鄙夷之感。 十年前,孔南越向刚接任麒麟山庄庄主的叶浓荫发起挑战,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一片哗然。 如果是个无名的剑客想出人头地,或是急功近利的人想获得更多名利,那都可以理解。但是像振鸿镖局这样已经有了稳固且庞大人力的镖局,去挑战麒麟山庄确实并不理智。挑战输了会被后辈嘲笑,赢了也只是在江湖上的地位稍有提升,并不会带来太大的利益改变。 而且双方极少交集,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叶浓荫当时也极为费解,后来以为孔南越是有野心要扩大自己的势力,或是真的要做一个为江湖为天下主持公道的人。因为一个有野心的人,通常也是一个要做实事的人。 叶浓荫自小生长在麒麟山庄,看惯了武林争斗。从十五岁成名便不断接受着挑战,早已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只想过着远离是非的日子。 而且爷爷的遗言也似乎是这个意思:希望你成为天下第一,丢掉手中的剑,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世间! 他的心中一直认为侠之大者,是为天下。但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不是他叶浓荫一个人的,如果有人有心有力去为天下人做事,为天下人主持公道,那自己为何还要霸住这个虚名? 于是他在那场比武中佯装受了重伤,便全身而退了...... 但这又和翎梭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翎梭丢了,就会连累到那么多人?他为什么觉得麒麟山庄会有? 想到这里叶浓荫又问道:“你那外室叫什么?” “林氏那个贱婢,花名俏安。”孔南越咬着牙说。 叶浓荫一听,暗度道:林俏安......林致的母亲叫林巧儿......名字都如此相似,会是一个人吗?而且,这样一来,孔南越说的话和林致说的话是可以连成一条线的...... 再如果他们的话都不出错的话,那林致和孔南越......又是什么关系? 还没等他思索完,孔南越就急着问:“叶大侠,她在哪?” 叶浓荫不会在还没确定的情况下就透露出与林致有关的信息,便说:“江南,寒山。” 孔南越听了之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叶浓荫心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就很难脱身了,而且身后还有澜儿。必须先保证澜儿无恙才行。便抱拳道:“孔大侠,话我都已经说到这了,其他的事我们也帮不上忙,我们师徒就先告辞了!” 孔南越面色冷峻,似在犹豫什么,还未开口,叶浓荫已经带着澜儿信步走了出去。 刚出鸿羽楼的大门,便见到门旁站着一个人,双手抱着剑,像把绷紧的弓似的锥在地上,随时准备弹出去,看样子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谢泽!”叶浓荫侧目一看。 澜儿见到谢泽也是一阵欣喜,仿佛自己刚才并没有处在任何危险之中似的。但是又不敢上前靠他太近,只是站在原地含笑看着他。 第18页 谢泽没有说话,直接跟上两个人的脚步,似乎也松了口气。正走着,谢泽突然发现了叶浓荫手上居然多了一把剑...... 谢泽和叶浓荫一致认为将澜儿放在杭蓁蓁的筵是目前最安全的安排,便一起走了进去。 澜儿从叶浓荫那拿到螺钿漆盒已经很喜悦,再见到师娘就更加的开心,聊个没完,似乎有太多的事情要请教。 谢泽经过这次有惊无险的事之后,深刻地感觉到澜儿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当他见到叶浓荫留给他的纸签时,心中的焦急与愤怒之情都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他甚至都在脑袋中幻想出在鸿羽楼和人血战的场景...... 于是他便丢下那三人,直接去找了夏晓棠。 “夏姑娘。”谢泽生硬地喊。 夏晓棠很诧异,这块少言寡语的寒冰居然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了。 “你可否帮我制两柄女儿家用的簪子?其中一把用来防身。”谢泽说道。 “多大年纪?”夏晓棠问。 “十八。”谢泽回答。 “好。”夏晓棠应道。 说完,谢泽递给了她一包银子。夏晓棠接下就走了,走了一半又回头说:“三日后给你!” 谢泽应了一声“好。” 在夏晓棠心中,谢泽是个武痴,为了随时保持高度理智与清醒,女人和酒从来不碰,任何女人都打动不了他!但今天是怎么了?她心中充满疑问,不过一句也没有在谢泽面前问出来,还好自己没有那份好事之心。 在谢泽看来,可能也只有爱穿男装的夏晓棠会让自己感觉稍亲近些。 叶浓荫见澜儿与杭蓁蓁聊得正欢,也走了出去,直接去了谢泽的地字一号房。 谢泽一见他,便严肃地说:“你又找回你的剑了?” 叶浓荫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载寒”,又看了看谢泽:“嗯,我担心澜儿会出事。” “你还记得我十年前找到你是为了什么吗?”谢泽问。 这个他当然知道。 当年谢泽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他的时候,就是为了和他比剑。但叶浓荫以手中已没有剑为由,拒绝了他。 谢泽不死心,将剑架在叶浓荫或是齐叔的脖子上,叶浓荫都没有就范。但谢泽还是隔三差五地去,起先是闭门不见被关在门外,后来是直接开着门请他坐下喝茶,再后来是直接留他吃饭与他下棋...... 时间一长,谢泽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每隔几天都要去那了。以至于叶浓荫经常揶揄他:“谢大侠,你莫不是赶着这饭点来的吧?我家的饭菜这么适合你的口味?那别客气,多吃点!”...... “我知道,但我并不想与你比剑!”叶浓荫微笑着看着他。 谢泽眉头一皱:“你以为我等了这么久是在等什么?” “我们之间一定要比个胜负吗?”叶浓荫问。 “嗯,打败你手中的剑,是我的使命!”谢泽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你一定要比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叶浓荫笑道。 “什么时候才叫是时候?”谢泽不耐烦地问。 正当两个人聊到这的时候,杭蓁蓁敲门进来,眉头紧锁,脸色较为凝重。她对着两个人说:“刚才,有人回来报,鸿羽楼那边出事了!孔南越夫妇被人杀了,鸿羽楼的人都说是你杀的。”她的眼睛看着叶浓荫。 第16章 夜探 叶浓荫听了杭蓁蓁的话,没有立刻说话,他不是担心自己陷入这是非漩涡之中,而是在思虑关于林致的身世问题。 本来已经从孔南越的嘴里探出了一些端倪,而现在孔南越却被人杀了……那么那些疑问还能和谁去核实? 原本还在执着于与叶浓荫比剑的谢泽,听到这段消息之后,也不再将自己同他比剑的使命放在第一位了。 他看了看身陷是非的叶浓荫,更多的是一种关乎友情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此时他能为叶浓荫做些什么就能解决他的麻烦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拒绝。 杭蓁蓁的心里却更多的是担忧,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叶浓荫有麻烦。这比看到自己有麻烦还要让她头疼。她知道,无论叶浓荫是否愿意,她都会倾尽全力去帮他解决这些麻烦。 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直到叶浓荫的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他苦笑着对杭蓁蓁说:“又要麻烦你了。” “你我之间,还用不上麻烦这个词。”杭蓁蓁真挚地说。 “好,多谢!我需要你帮我传封信去我印山的木屋,通知林致即刻赶过来!”叶浓荫说到。 “林致?”杭蓁蓁和谢泽都被他这句话惊讶到了,他们实在是想不出这件事与林致有什么关系,更不会觉得林致可以帮上什么忙。 “是的,我去鸿羽楼之后,从孔南越的口中探问出了一些隐秘的线索。孔南越和林致之间很可能有亲源关系!”叶浓荫对着这两人,没有半分隐瞒。 另外两个人直接被他的话给敲晕了,孔南越?林致?完全八竿子打不着…… 叶浓荫接着说:“但是,这个结论只是分析,并不能确定就是事实。不过无论如何,孔南越人已经死了,林致都该去看他一眼,以免将来无法弥补这个缺憾……” 杭蓁蓁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那种感觉可能是对的,叶浓荫的确待那个少年非同一般。但这样的时刻,询问与之相关的问题,都是非常不合时宜的。 她点点头,便出去吩咐了。 谢泽倒是和平常一样冷静:“你就没想一想,你接下来该做什么吗?” 叶浓荫笑了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为什么人不是你杀的,鸿羽楼的人却说你是凶手?”谢泽瞥了一眼叶浓荫。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叶浓荫稍显无奈。 他接着说:“看来鸿羽楼,我还得再进一次了!不知你谢大侠可有兴趣同往?” 谢泽见他说这话,必然是不会拒绝的。 说到这,杭蓁蓁从门外进了来:“信传出去了,我刚才在屋外听到你说,你们要去鸿羽楼?” “是的,夜深以后去!”叶浓荫点点头说道。 “我还有什么能做的吗?”杭蓁蓁问。 “我想知道关于孔南越夫妇的大致情况,他的仇家是谁。”叶浓荫思索了一下答道。 杭蓁蓁记下了他所说的,三个人便各自行事…… 林致赶到筵后,叶浓荫将自己与孔南越的对话内容都说给了他听。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林致一度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听戏文。但是这戏文对于他内心的冲击过于猛烈了…… 其实过了近二十年没有父亲的日子,他早已习惯了。除了小时候家世贫寒、受人欺凌之外,他也没有比别人少长一块肉。 但是当他回想自己之前的经历就心生感慨:自己长这么大,拥有的东西少到可怜,还一个接一个地又被上天收回去了,刚得到与自己父亲相关的线索,结果那人却已经死了…… 以前自己没有什么大志向,只不过就是想要一改在人前的卑微受轻视,拥有一个温暖舒适的家,一段平凡的生活。而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这样的消息让林致对命运产生了怀疑,命运和他开的这个玩笑也让他对自己的人生有了一种新的疑问,命运为什么要一直将自己狠狠地踩在脚下? 叶浓荫看到林致此时的神情就像当时看到宋言回死时的木然,他有些心疼,这样的命途多舛为什么要发生在他身上?他想帮林致承担一些,却又无处可以施力…… 以后自己一定要将这个少年护好的想法不断在他的脑子里一遍遍加深。 深夜,鸿羽楼灯火通明。白色的灯笼挂满了檐角,一种悲怆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庄园。一些镖局的主事人正聚集在正厅,似在议事。 孔南越夫妇的尸体还未入馆,只是停放在偏厅。由于孔南越与其夫人阮华君并无子嗣,所以留下守夜的只有几个小辈的亲族。 第19页 当然也没有人会料想到会有人对这尸体感兴趣。 一阵夜风吹进偏厅,几个守夜的亲族都同时感到了无限的困意,便都东倒西歪地昏睡过去。 谢泽握着剑,蹲守在偏厅的屋顶上,从他的视角可以看清任何一个方向的来人。 叶浓荫带着林致闪进偏厅内。 林致看着面前那具陌生的尸体并没有生出些许亲近的情感,总觉得他和自己幻想中的父亲相去甚远。 自己曾经幻想的父亲就是一个平凡、善良与自己的娘相敬如宾、爱妻爱子的男人。而眼前这个富足、勇武,在江湖上威风八面的男人看上去好像有着永远都拉不近的距离感。 叶浓荫稍微检查了一下两具尸体,他发现孔南越的确是死于剑伤,而且一招致命直插心窝。 而他的夫人阮华君却稍有不同,虽然表面上看也是伤在心脏,也同样是剑伤,但这剑伤似乎并不是一招致命,比较起孔南越的伤口来说外翻得多了些,伤口也似乎拉长了些。 叶浓荫心中有一个猜想,也许阮华君的伤并不是剑伤,或者说伤她的第一个凶器也许并不是剑。 检查完之后,三人便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匆匆地离开了鸿羽楼。 回到谢泽的房间,叶浓荫将自己所查到的线索都和谢泽说了。林致只是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论这个似乎与自己稍有关联的事。 “当今天下谁有那个本事能在孔南越的鸿羽楼将其一招毙命?而且还用的是剑?在无人看到他的短暂时间内。”叶浓荫皱着眉道。 “你!提出这样的问题,所有人都会想到你!”谢泽回答。 叶浓荫看了看谢泽:“你也可以,只是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剑有多快。” 他接着说:“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剑法高强,却不为人知的角色。”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同时进入了深思:孔南越的铁枪绝不是个摆设,他武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一般人近不了身,而且这十年的鸿羽楼经营下来,也经受住了不少学武人的挑战,可见他并不是顶着虚名。杀他的那人会是谁? “这样剑法高超的剑客为什么没有成名?他为什么要杀孔南越?”谢泽开始对那个剑客产生了兴趣,也许内心身处也想和其比试一场。 但是他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在场的人却都回答不出来。 “我还发现,孔南越夫人的伤有些蹊跷……”叶浓荫说。 “以那个剑客利落的手法,杀一个女人却那么含糊,这不大合理。阮华君心口的那一剑,更像是补上去的,他为什么要补上这一剑呢?”叶浓荫接着疑惑地说。 谢泽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桌上的茶:“也许就是为了栽赃给你呢?天下人可能都会觉得你杀了孔南越是顺理成章的事!还有谁会比你的理由更充足?” 叶浓荫听了谢泽的话,将自己处身事外地想也的确是这样,之前江湖上都传言自己要重出江湖,而重出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洗前耻,树立威望。所以这样的行为太合理了,自己都感叹…… 第二天,果然如他二人所猜想,江湖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流言…… 杭蓁蓁利用了自己所能调配的一切资源去查了孔南越夫妇和鸿羽楼。 “目前查到的消息是孔南越没有仇家,如果说一定要挑出一个的话,可能就是你了。”杭蓁蓁正经地望着叶浓荫说。 叶浓荫听了后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不过他们夫妻比较特别。”杭蓁蓁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林致一眼,她看林致反应不大,就继续说了下去。 “外界都传说阮华君是个悍妇,孔南越是个惧内的男人。但实际上却不是。阮华君是个外貌出众的女人,只是性格比较孤僻,鲜少与人打交道。”杭蓁蓁说。 她说到阮华君的外貌,叶浓荫前夜已经见过,虽然已过四十,但外貌确实不是凡人之姿。 “奇怪就奇怪在这,阮华君并不是个悍妇,也不是河东狮,情况恰恰相反。她曾经帮自己的丈夫孔南越娶过外室夫人,但也只有一位,后来就不知所踪了。而孔南越对她一直都是极致的好。不过可惜,就是这么多年两人都没有子嗣。”杭蓁蓁一口气说完后又瞟了一眼林致。 林致听到她说外室的时候,心里面还是会隐隐地疼一下,他在想自己的娘,也在心疼自己的娘…… “还有一个比较蹊跷的情况是从孔南越宅邸漏出来的。”杭蓁蓁神秘地说。 “什么?”谢泽问道。 “阮华君死后,她的贴身丫鬟绿秀就从他家宅邸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杭蓁蓁回答。 第17章 醉眼看花 “绿秀?”叶浓荫重复了一句。 杭蓁蓁肯定地说:“嗯。” “能查到她人现在在哪里吗?”叶浓荫问。 “目前没有消息,鸿羽楼的人也可能会找她。她无父无母,只有个姑姑在城北边的甘宁庵里做比丘尼,法号慈心。”杭蓁蓁说。 “甘宁庵,看来要搞清楚真相,我得亲自去一趟了。”叶浓荫考虑了一下说。 “我还想问个事,你知道最近江湖上有什么比较出色的剑客吗?”叶浓荫接着问。 杭蓁蓁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回想了一下说道:“我这里最顶尖的剑客就是他。筵里面就算是职业的杀手也没有在他之上的。”她用下巴指了指谢泽,接着说“不过我这里没有,可能别人那里会有。” “别人?”叶浓荫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想到了上次跟踪宋言回所遇到的那个穿斗篷的人。他到底是谁? 甘宁庵地处石城北,在净雨山的山腰。净雨山地势偏僻,平日里除了樵夫,极少会有人在那山边出没。 叶浓荫来到庵前,庵里飘出的燃香味道给人一种宁静悠远的感觉。他眼前的这座庵却不像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荒凉角落。庵前的小路虽然闭幽却被打扫得很干净,庵中房舍造型都很简洁 ,飞檐、盖瓦都很大气,外墙的装饰也是翻新没多久的,丝毫没有朴素简陋之感。 叶浓荫进入庵内,见庵中各色比丘尼虽然都身着素衣 ,但布料却很讲究。可见此庵的香油必然丰足。 当他在庵舍里找到那位叫慈心的比丘尼时,对方见到他没有丝毫的惊讶之情,只是开口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慈心年过半百,面容和善,他对着叶浓荫轻声漫语地问道:“施主,你来鄙庵所为何事?” “师太,搅扰您清修了,在下前来是为了寻人!”叶浓荫恭敬地回答。 “何人?”慈心问道。 “绿秀。”叶浓荫看了看慈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施主,您寻错了。”慈心说道。 叶浓荫被她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于是问道:“寻错了?” “是的,既寻错了人,也寻错了地方。”慈心轻微地点点头说道。 “她不在这里?”叶浓荫接着问。 “给那孩子留条命吧,她不过是个受人差使的可怜人。你真正要找的不会是这样的人。”慈心叹了口气。 叶浓荫似乎听懂了是的,问:“那我该去哪里寻,去寻何人?” “贫尼只是一个出家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她接着说:“有些问题,多对着菩萨冥思,便会有答案。你若是真的想要解答,可以自己去鄙庵的庵堂对着菩萨求问。” 她说完便闭上双眼打坐,不再开口说话了。 叶浓荫听了她的话,总觉得话中有话,便按照她说的去了庵堂。 庵堂正殿里金碧辉煌,供奉着金身佛像。蜡烛、香炉,木鱼等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直到他到侧殿时,才看见墙壁上绘满了壁画,全是供养人壁画。他在这壁画中发现了一个人——阮华君。 供养人会有很多当然不止阮华君一个,但是阮华君的这块壁画却画了两个主要的供养人。她的身旁画着一个和她等身大小的女人。从壁画的绘画规律而言,这两个女人应该是地位等级相当,不会是主仆。从画面的内容来看,两人的关系应该比较亲密。 第20页 叶浓荫看到这个女人画像的名字写的是:徐清风。 在筵的天字一号房里,叶浓荫正在叙述他这趟甘宁庵之行的见闻:“一个叫做徐清风的女人。” “徐清风?”谢泽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望着杭蓁蓁,杭蓁蓁皱着眉,手扶着额头,此时也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 “黄金城?季维之的夫人?”她似乎想起了一点说道。 “黄金城?”叶浓荫和谢泽同时惊讶道。 这城里没有人不知道黄金城。黄金城位于石城外五十里。黄金城原本不叫黄金城,不过它原来的名字人们早已经忘了。人们之所以叫它黄金城,是因为它的买卖只有进的钱,没有出去的钱。 没有人能具体说清黄金城到底有多少财富。 一个腰缠万贯的人,只要进了黄金城,便再也不想出来,除非他死了,或是很幸运地在钱花完之后人还有命活着。但那些活着出来的人却想的是如何弄到钱再进去,且想着再也不出来了…… 即使人们都知道进了黄金城就是九死一生,但都还是想进去,无论男女。 据说里面有数不尽的美酒佳酿,山珍海味,各式各样的佳男美女,花样百出的新奇刺激游戏……进入了黄金城便再也没有白天黑夜,只要钱没花完都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没有节制没有干预…… 人们只知道黄金城的老板叫季维之,但见过他的人极少,他从不露面。但是认识他的弟弟季疏之的人却很多,他是黄金城的管事,经常抛头露面,去过那的人都会记得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黄金城主季维之的夫人就是叫徐清风。”杭蓁蓁说道。 “她会和阮华君的死有关?”谢泽问。 杭蓁蓁笑了笑:”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嘛!” “你认识她?”叶浓荫问。 “现在还不认识,但是想认识,任她是谁我都会认识!”杭蓁蓁故弄玄虚地说。 “你不会是想……?”叶浓荫已经猜到杭蓁蓁的想法了。 “正是。”杭蓁蓁笑着看着他的眼睛说。 “不行!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能牵扯进来!”叶浓荫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的想法。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杭蓁蓁想要说服他。 “太危险了,而且万一这个女人真的是个会杀人的,你这样手无寸铁的怎么办?”叶浓荫的表情很严肃。 杭蓁蓁笑道:“我的确手无寸铁,但我从不需要武器,只要我还活着,就是最厉害的武器!” 这句话倒是实话,世上武功最高的男人都不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妒妇可怕,而杭蓁蓁一开口,便能让最凶的妒妇也和颜悦色起来。 叶浓荫知道杭蓁蓁的个性,她从来不会被别人劝服,她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他心中有数,现在她已拿定主意,自己再劝也没用,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暗中保护她。 杭蓁蓁派出去的人查出来徐清风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去甘宁庵上香吃斋饭,好多年雷打不动。而隔天便是十五。 一大清早,杭蓁蓁便仔细收拾了一番,带着夏晓棠坐马车去了甘宁庵。叶浓荫为了不被人察觉,也隔了稍远的距离一直悄悄跟着杭蓁蓁的马车。 杭蓁蓁坐在庵舍里等了很久,才隔着窗户看见一辆装饰得体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庵门。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华贵服饰的女人,年龄约三四十岁之间,却很显年轻,而且长得很美,一种惹人怜爱的娇弱之美。但是这张脸上却布满了愁容,显得十分憔悴。 对比查来的信息,杭蓁蓁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徐清风。 徐清风下了马车,没有去拜佛烧香,而是带着贴身的丫鬟径直去了后院的厢房。 杭蓁蓁等了一等,算好时间那人应该已经收拾停当了,便也带着夏晓棠去了后院。 她听见东厢房里传来阵阵的女人低声哭泣的声音,便走上前去敲门,用一种极为温润亲和的声音问道:“有人在吗?” 屋内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而一个年轻丫头的声音问:“谁呀?什么事?” “哦,我是初来的香客,想要给庵内奉纳些供养,但是师傅们都在诵经做早课,不便打扰,所以我想询问一下……”杭蓁蓁说道。 只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声对另一个人吩咐道:“没事,开门吧。” 杭蓁蓁见此,便十分有礼节地缓步走进了厢房。一进这厢房,杭蓁蓁就觉得这厢房完全不像是庵舍,更像是为私人打造的房间,颇为精致讲究。 她见了徐清风便很自然地施了一个万福礼,然后开口道:“打扰夫人了。” 徐清风拿帕子擦了擦还未干的眼泪,仔细看了一眼杭蓁蓁说:“没事,不打扰。”她忽然觉得进来的这个女子竟然这么美…… 然后又看了一眼杭蓁蓁身后正穿着男装的夏晓棠,双眸不由自主地往下垂了垂,不再直视她。 杭蓁蓁满脸带笑地走近徐清风,走到跟前才开口:“夫人,我叫蓁蓁,我是第一次来,想要做些功德,为我姐姐祈福,她最近身子总是不好。诶?夫人您怎么了?我说错话惹您伤心了?” 徐清风听到她说姐姐、祈福一类的话,就触发了她的伤心点,不由得泪滴又涌出眼眶。 “夫人您可别伤心了,看见您流泪,我也想流泪了……唉,还是怪我太多话了……”杭蓁蓁说着便抽出自己的帕子在眼角边拭了拭。 徐清风见她也在陪着自己流泪,觉得这个女子也是个心肠柔软的,便少了几分戒备。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说:“不怪你,是我自己遇到了伤心的事,对我最重要的那个人被人杀害了,我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说到这,她的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第18章 黄金城 从甘宁庵回来,杭蓁蓁把自己从徐清风那里探听到的信息都和盘托出。 “这么说,阮华君的死还真可能和这个女人有关。”谢泽说。 “从她的表现来看,和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人应该不会是她杀的。”杭蓁蓁看了看叶浓荫说。 杭蓁蓁接着说:“不过,听她的意思,她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她似乎又很无能为力。除此以外,再多的详情她就不再透露了......” “如果说,她和阮华君关系密切的话,最有可能起杀心的应该就是她的丈夫季维之了。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会无能为力吧!”叶浓荫思索道。 “那个神秘的剑客呢?也是他请的?”谢泽问完,看向两人。 “是啊,季维之为什么要杀孔南越呢?”叶浓荫皱着眉说。 “杀孔南越的方式,像是早已谋划好的,不仅准备好了方法,就连时间都算得那么精确,精确到就在你走后!”谢泽补充道。 “黄金城,季维之......”叶浓荫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与自己有什么交集。 “你是不是准备去黄金城一探究竟了?”谢泽问。 叶浓荫看了谢泽一眼,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嗯。” “刚巧,我也想会一会那个剑法高超的不知名剑客!看看他的剑法到底有多高!”谢泽笑了笑道,眼睛里充满了神采,像是看到了什么巨大的诱惑似的。 叶浓荫看着谢泽对于剑法挑战兴致颇高的样子,浅笑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 众人说完,便散去。 夏晓棠走出门外,又顺手递给谢泽两支木盒,其中一支里装着的是一柄素身的银簪,簪头坠了一朵玉质的茉莉花苞。 另一支是一柄看似普通的乌木簪,簪头一截装饰了精细的错金花纹,远看瞧不出这花纹,走近了才发现它的繁复与精巧。顶端有三个被金箔所隐的小孔,分别是针孔、烟孔和锥孔。控制的三个机关就分别是错金花纹中的三个绿豆大小的团花纹,一按即发。 谢泽看后对她说了多谢,便转身离开了。 第21页 第二天早上,澜儿就发现自己房间的门上挂着一个布袋,袋子里装着两个木盒和一张纸签,纸签上清楚地介绍了乌木簪的用法。 看到这些,她的心像是融化在了一堆蜜糖里,脸上升起一片绯红,开心得笑容藏也藏不住...... 杭蓁蓁见澜儿住在筵好几天了,怕她无聊,想去陪她聊聊天,解解闷。 一进门,便看见了澜儿头上坠着的那朵茉莉花苞。她立即想到了夏晓棠告诉自己的事。谢泽......澜儿......自己早该想到的...... 杭蓁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看见女儿长大了的欣慰表情,微笑着说:“是谢泽?” 澜儿被她这么直接的问话羞红了脸,但是也没有表现出忸怩,大方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怎么没有听你对师娘提起过?”杭蓁蓁笑着探问道。 “从他救了我的那一刻起,他在我心里就一直有着一个无人能取代的位置。”澜儿对着杭蓁蓁也没有半点隐瞒。 在杭蓁蓁的心中,如果叶浓荫那样的男子算得上是玉器,那谢泽就是那桌上的陶罐,甚是粗糙,糙到不行。有点心疼澜儿。但是又感叹:如果一个女人能够遇到一个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杭蓁蓁接着道:“我们澜儿都长大了,有个自己在意的人也在意你,真好!倘若你哪天要出嫁,师娘必会给你准备十里红妆!” 澜儿被她这么一提,脸上红晕越发地深了......杭蓁蓁看到她害羞的样子,不禁摸了摸她的头,笑出了声。 过了片刻,澜儿抬起头,稚气地问:“师娘,您至今未嫁,是在等什么吗?” 杭蓁蓁听了,笑道:“傻丫头,当然不是!嫁人就要嫁那个心里放着的,如果不是,那就没有半点意思!靠等待或是感动这样的方式去取悦于人是最无能和最无耻的!” 她缓了缓,接着说:“我钟情于你师父是真,但并不代表我要将自己的人生都放在他身上。其实恰恰相反,他只是我人生的一小部分。” “不过是最心底的那个部分。”这句话却没说。 “除此之外,我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去做,可以去体验。等待,多浪费这一辈子的大好时光啊!用自己最喜欢的杯子喝自己最喜欢的酒,看最美的风景,都会让你很快乐!”杭蓁蓁说完,对着澜儿释然一笑。 澜儿听了她的话,似懂非懂。在澜儿心中,师父教会了自己生而为人的各种道理,而师娘却给了自己女人的启蒙。 澜儿暗自想到:等谢泽回来,自己一定要主动走上前去,把自己想对他说的话都说给他听。 叶浓荫和谢泽二人换了一套装束,出现在黄金城前的大道上。二人面前的这个建筑群,气势恢宏,占地辽阔,恐怕比皇帝的皇宫还要大,不过,站在外面,除了墙看不见任何内景。 建筑的大门前挤着许多人,或站在门前,或瘫在路边。有身着贵衣华服、全身珠宝玉器、相貌堂堂的人,也有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全身污秽的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少年也有老者......都像着了魔一样,伸长脖子,往门里面瞧。 而隔着几十米远的偏门,却不时有一辆辆马车出来,马车上都毫无意外地装着一具具棺材。 每有一辆驮着棺材的马车出来,大门前的人就有一片骚动。他们不是看到棺材产生惊惧,而是像看到了自己等待的地方终于出现了空位,挤着要进去。 谢泽和叶浓荫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两人慢慢向大门走近。 守门的是八个彪形大汉,个个气势骇人,满脸横肉,就像随时要斩人头颅的刽子手。只见他们正拦住了一个身着锦衣的人。 那人气急败坏,厉声喝到:“拦我干什么?”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冷冷地说道:“你还没有资格进去!” 同时,另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却被放进去了。 穿锦衣的人指着进去那人,急忙向守门人问道:“他凭什么进去?” 彪形大汉看都没看他一眼回道:“他身上的银子够买一百个你了,你说他凭什么进去?” 穿锦衣的人被他这句回答呛到没有一点气焰,垂着头走开了。 轮到了谢泽和叶浓荫,守门人摸了摸他们腰间的钱袋,就轻松地放他们进去了。 两人刚进入大门,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忽然有个豆大的灯光向他们靠近,一个油滑又谄媚的男人声音说道:“您二位不要怕,我是分派给你们的引路人。” 灯光靠近一看,是个矮小又干瘦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一双狡黠的眼睛。他冲两人点了下头,示意两人跟着自己,就不再多言语。 片刻后就穿过黑暗进入了一个灯火通明的世界,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当叶浓荫和谢泽适应了光亮后,那个引路人就不在身边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俊秀的青年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开口道:“两位大侠,人可以进去,剑得留在这,这是我们这的规矩。” 两个人都迟疑了一会,另一个男子笑着道:“到我们这里来的,都是要快活似神仙的,没有人需要武器。” 两人相视看了一眼,就把剑先放下。笑着的青年又开口道:“大侠,你们在进去之前,得先把车马钱交了。” “车马钱?”谢泽问。 “是的,每个进来的人都得交,因为有的人最后不想出去,我们也得为他雇马车送他走啊!”青年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刺耳。 两人按照他的要求,交了车马钱。也按照规矩将剩下所有的钱都换成了统一的逍遥币。 这时两个身材曼妙、体态妖娆、只穿了亵衣亵裤的妙龄女子从一扇隐蔽的小门里走了出来。两个女子走近后,就开始向他们介绍这里的各种享受方式。 谢泽实在是不习惯有个陌生女人挨他那么近,两手插在胸前,一脸的厌恶和烦躁。 叶浓荫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便对谢泽身边的女子说:“姑娘,我这位朋友不大喜欢与人亲近,你可以丢他一人便是。” 女子看了看谢泽,似乎听懂了什么,对着谢泽说道:“大侠,我们这里也有像姑的,我去换一个来。” 谢泽听后,狠狠地瞪了那女子一眼,差点七窍生烟。 女子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敢再多言,只是低着头远远地跟着。 叶浓荫一边走着,一边四周观察,他发现这里的房间都没有窗户,都是灯火通明,进来的人根本分不清昼夜,都不知道时间是怎样流逝的。 经过妙龄女子的介绍,他感觉到这这座黄金城远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结构极为复杂。大厅是圆形的,墙上有十几扇统一大小的门,门上的牌子都挂着不同的名字,也代表着不同的享受方式:享受美食佳酿的,享受沐浴放松的、享受赌博竞技的、享受男女欢愉的…… 而这每扇小门里又有十几个相同的门,空间也相互通着,也代表着各种更细化的逍遥方式……就这样不断发散出去,越分越细,又相互通联,里三层外三层。再加上楼上几层也相互通联,这完全就是个大迷宫,都是相同的门,就算想出去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谢泽也看懂了这里的结构方式,不禁心里沉了沉。 第19章 出逃 叶浓荫在心中揣度完一遍之后就对身边的妙龄女子说:“姑娘,我和我的这位朋友素来喜爱热闹,见到色子更是走不动路,所以麻烦姑娘给我们指引一下赌客最多的赌桌是在哪个房间。” 女子听他提出了要求,就直接带着两人走进了赌博的门,之后又从赌博的大厅走进了另一间小门。 两人直接就往里走,两个女子也准备跟随,却被叶浓荫劝住了:“姑娘,多谢你们了,剩下的事就不需要劳烦了。” 女子稍有不解,但也没有执意要进去,就说道:“二位如果需要指引或是其他,直接找里面的小管事即可。”说完便退了下去。 第22页 房间里已经占满了人,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圈,除了各类形形色色的客人外,还有伴在客人旁穿着亵衣亵裤的妙龄男女。喊点声、谩骂声、调笑声充斥着人的耳朵,场面也是肉.欲横流,十分混乱。 房间靠墙的位置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俊朗的青年,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像个掌控者。但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中,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此时进来的这两个人吸引了他的目光。叶浓荫和谢泽也看见了他,便向那人走过去。 “两位客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青年男子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说。 “哦,你是?”叶浓荫故意问道。 “我是这间房的小管事。”男子回答。 “哦,我们两个走错了路,想找人指引。”叶浓荫挠了挠头。 “指引?那原来的引路人呢?”青年男子问道。 “好像是走丢了!”叶浓荫回答。 男子一听,脸色往下一沉,暗骂了一句:“这群蠢货!”随即又堆上笑脸问:“您是想去哪里逍遥?” “哦,听说,你们这里有世上最好的佳酿,我们想去尝尝!”叶浓荫回答道。 说完接着问道:“能否劳烦小管事带个路?” 青年男子犹豫了一会儿,看了房间里面一眼,没有看见可以使唤的人,索性就应了下来。 刚走到门口,谢泽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不许出声,我可以瞬间勒断你的脖子!我不想伤你。你若是配合就点点头!” 房间里没有人在意门口的三个人在干什么。小管事已经感受到箍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臂力量有多大,困难地挣扎着点点头。 三个人走到了大厅,厅里有些人在忙着自己的事,也有人在不经意地看着他们。 谢泽在小管事耳边低声命令道:“笑!” 小管事便在惊恐下挤出一个享受的快乐表情。 观者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毫不惊奇,只当是一个无法拒绝服务要求的小管事被一个有特殊喜好的男人看上了,当场就范而已…… 走到大厅的偏僻处,谢泽命令道:“带我们去找你家夫人!” 小管事瞪大了眼睛,勉强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夫人住哪……” 听到他的话,谢泽的手臂又紧了紧。 “好……好……”小管事已经憋红了脸,青筋爆出。 两个人随着他的步子走向了一个没有挂牌子的门,进入之后,又打开了一扇被假的金钱树挡住的门。门一开,三人立马闪了进去。那是一条单人宽的暗道。 小管事的声音在暗道里显得很急促:“大侠,前面就是我们当家的庄园,我是不能进去的!” “哦?”谢泽并不听他讲,仍然胁着他前行。推开一扇伪装成墙的木门,便出了暗道。 “大侠,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只能……”小管事已快透不过气。 谢泽见状,便松开了手,没想到那青年男子还是被勒昏了过去。谢泽将他拖到一块大石后的隐蔽处。 叶浓荫看了看他们所处的后花园,定了东西南北的方向,大致猜想了一下主人的居所方位,便和谢泽循着方位去了。 谢泽攀上屋顶,叶浓荫背靠墙壁,小心翼翼地寻找。直到听到一个女人的低声哭泣,叶浓荫从窗缝中向里瞧,果然就是那日在甘宁庵的女子。 叶浓荫轻轻地推开一道门缝,这时,一个丫头的声音问道:“谁啊?” 半天没有人回答,那个丫头便走到门前准备关门,还没伸出手,就被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一掌击晕了。 徐清风惊恐到花容失色:“你,你,你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夫人,您先别怕,我是为了鸿羽楼的孔夫人而来。”叶浓荫低声地回道。 徐清风一听鸿羽楼,便稍冷静了些。她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仪表端正、相貌堂堂,看上去并不像什么邪恶之徒。 “夫人,我是来找杀害孔夫人的凶手的。”叶浓荫再次强调。 “抓凶手?你有多大本事?”徐清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叶浓荫。 “这个……我只能说,这世上能当面杀了我的人不多。”叶浓荫实在不习惯随意说出自我抬高的话。 徐清风听了他的话,陷入了深思。 “你知道凶手是谁?”叶浓荫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当然知道。”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是谁?”叶浓荫忙问。 “你马上带我离开了这个鬼地方,我就都告诉你!”徐清风说。 叶浓荫面露难色,他没有预料到还会有这样的枝节。但是看了看眼前这个十分憔悴的女人,便点了点头。 徐清风带着叶浓荫走出了房间,向守卫森严的后院的院门走去。谢泽又原路返回黄金城去取那两把剑。约定好在城外的大道上见。 三人会面后,便急匆匆地往驻马的驿站赶。徐清风每跑一段就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追来,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三人跑了很远,却发现眼前的路被一个人拦住了。 那是一个带着斗笠的人,背对着他们,双手抱着剑站在路中间。 谢泽问:“你是谁?为何挡道?” “人留下!”带斗笠的人吐字简洁有力。 “若是不留呢?”叶浓荫问。 “不留者死!”带斗笠的人转过身来,两眼射出两道寒光,死死地盯住眼前的人,像是猎人在看即将得手的猎物,让人不寒而栗。 谢泽听到这个话觉得很有趣,回道:“哦?上一个和我提死这个字的人,已经没法睁开眼看这个世界了!” 带斗笠的人没有多话,一手揭掉斗笠,一手抽出剑,直奔三人而来。速度只在转瞬间。 叶浓荫和谢泽相视了一眼,这是一种剑客所独有的感觉,对方绝不是个泛泛之辈。 叶浓荫带着徐清风闪到一旁。 谢泽一侧身,闪过了对方的直刺,顺势一个飞跃,长剑直击向那人头部。那人以剑相抵,双剑抗衡间,谢泽发现那人的眼神完全不似常人,眼里充满戾气与杀机。 他的剑已不再独立于他的身体之外,而是与他的人合成了一体,两者合一,形成了一把杀气四溢会行动的利刃。在谢泽这样的对手面前竟然也丝毫没有露出弱势。 这样的对手激起了谢泽的兴趣。谢泽转脸对着叶浓荫喊道:“先带人走!我来解决这把剑!” 叶浓荫看出了对方不容小觑,但是他更相信谢泽的剑法。于是就要带着徐清风继续前行。 忽然一道寒光劈向叶浓荫,叶浓荫急忙拉住徐清风后退了几步。这时谢泽已追到跟前将那人的剑挑开,双方又进入胶着的恶战。 叶浓荫趁势拉起已经被吓到六神无主的女人,奔向了驿站。 他带着徐清风,快马加鞭地向石城城内赶。还未进城,刚到城门边上,就发现了林致。林致正坐在城门外的茶寥里。 他下了马,看见林致正在欣喜地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 “你怎么会坐在这?”叶浓荫一扫之前的匆忙与焦急,微笑地看着林致。 “等你!因为我听人说进了黄金城九死一生,所以怕……”林致说。 “嗯,看来我的剑法在林少侠心里还有待精进啊!”叶浓荫故意说道。 林致知道他是故意的,就不再钻进他的话套,转而问道:“谢大侠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一问,叶浓荫立马想起了谢泽还在和那人交战,那人的眼神总让自己毛骨悚然。 “谢泽在帮我打扫路障,按理说也该到了。”叶浓荫回道,心中稍有不安的感觉。 “你是在担心谢大侠?”林致看出了他的心思。 “嗯,总感觉有点不踏实。”叶浓荫担忧地说。 他又看了看马上惊魂未定的徐清风,对着林致说:“我现在需要把这位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第23页 “回筵?”林致问。 “嗯,目前只有那最安全。”叶浓荫思虑道。 “我帮你送吧!反正马上进了城也没有二里路了。”林致说道。 “你?”叶浓荫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嗯。”林致说着,提了提手上的短剑。 叶浓荫笑道:“也好,一切小心!”说完,在林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叶浓荫看着林致牵着徐清风走进了城门,便又驾着马向刚来的路奔去。 等到他又回到驿站时,竟然看见谢泽倒在了他来时的那匹马边上,一动不动。 第20章 再上倚云山 叶浓荫见到此景,脑中仿佛响了一个炸雷,他的四肢开始无力起来,一种强大的力量将他的心死死地摁住。这个冲击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连忙跳下马,冲到谢泽跟前,将他扶了起来。大声地叫着:“谢泽!谢泽!”谢泽毫无反应,他又试了试谢泽的鼻息,很微弱。但是仔细看看,谢泽身上却没有一块剑伤,也没有流血。 叶浓荫脊背后面渗出一层冷汗。他将谢泽架在马上,载着他一路奔驰,返回石城。 在城门口,他在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个茶寮,茶寮已剩一片狼藉。他没多想,只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抢救谢泽的事情上。 当他赶到了筵时,还未下马,夏晓棠就看到了,她立马察觉出事情的严重,便问:“叶大侠,我要做什么?” 叶浓荫不再跟她客气,语速飞快:“找城里最好的大夫,要快!” 听完之后,夏晓棠接过他手里的缰绳,直奔城东而去。 本来还在安抚徐清风的杭蓁蓁,见到叶浓荫正架着毫无知觉的谢泽走上楼,反应出情况不对,赶忙迎上前去,帮忙架着谢泽,推开了地字一号房的门。 杭蓁蓁急着问:“他怎么了?” “还不清楚,原先只是在大道上和个剑客厮战。等我再回头时,已经看到他倒在驿站了。浑身没有剑伤,但是呼吸很微弱,我把过他的脉搏,也很微弱,查不出来原因。夏姑娘已经去请大夫了。”叶浓荫的眉毛已经拧在了一起。 “什么样的人能伤到他?”杭蓁蓁惊讶道。 “应该不是在剑法武功上......”叶浓荫回答。 正在这时,澜儿闻讯也走进房中。脸上写满了焦急与难过。她走到谢泽床边,轻轻推了推谢泽,见他丝毫没有反应,顿时泪如雨下。 她回过头,满脸泪水地对着叶浓荫:“师父,他......” 叶浓荫看她伤心的模样,宽慰道:“不要着急,已经去请大夫了。” 不一会儿,夏晓棠就领着一位长须老者走了进来。长须老者放下药箱,走上前去,把住谢泽的左腕,面部的五官已经皱到了一起。一会儿又试了试他的右腕。试完一言不发,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思索了片刻,又凑近谢泽的前襟闻了闻,然后站起身,叹了口气。 众人都齐齐地等待他说什么,他却没有开口。 叶浓荫急忙问:“大夫他是什么情况?” “这位大侠中的应该是西域的十雾散。他的前襟上就有淡淡的西域药草的味道。” “那如何救他?”叶浓荫问。 “老朽这里并没有对症的西域药草,没法帮他。但是西域路途遥远,药草就算是运回来,恐怕这位大侠也......”老者回道。 澜儿一听他这句话,趴在杭蓁蓁肩头泪如泉涌。 “大夫,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您都已经知道了那叫十雾散,有没有其他地方会有这些药草的?”叶浓荫追问道。 老者看着他,仿佛提醒了自己,恍然大悟道:“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可能有个地方有。江湖上有个地方叫神农阁,你可知道?” 叶浓荫和杭蓁蓁相互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居然情急中没想起来...... 杭蓁蓁问:“你是说医仙毒王的神农阁? “是的,据说那里收集了各地的奇花异草,珍贵草药。”老者回答。 “多谢大夫!我们即刻就去!”叶浓荫说道。 “切不可耽误啊!”老者提醒道。 杭蓁蓁立马吩咐人准备了四匹马的马车,澜儿坚持要守着谢泽,要一同前去,叶浓荫也没有阻拦。 临走前,叶浓荫细心地交代杭蓁蓁帮忙送封信到香泉湖畔的荻庐,交到沈湫手上,邀他前往倚云山,以防万一龙羽性情古怪不肯施救。 交代完,两个人便带着谢泽快马加鞭赶往倚云山。 果然不出叶浓荫所料,龙羽闭门不见,名帖也不再收。 直到沈湫赶到,他看了看自己已经昏迷不醒的徒弟,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晃了晃谢泽,低声喊了一声:“谢泽!”见谢泽没有反应,立马走到守门人面前说:“麻烦你,通知你们门主,说沈湫求见。” 守门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直接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便出来直接打开了大门。 龙羽坐在厅内,看见沈湫的时候,眼神很是温柔。她刚想上前讲话,就看见叶浓荫和一个少女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进来了。她表情又恢复了常态,对着叶浓荫问道:“怎么又是你?你当我这神农阁是你家开的药堂吗?” 叶浓荫被龙羽这么直接的问话搞得面红耳赤:“打扰龙前辈了,这次真的是情况紧急,我的这位朋友中了西域的十雾散,其他地方实在没有相应诊治的药草,这才再次厚颜登门造访。” “我的规矩,你是上回没有听懂是吗?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换他命的?”龙羽讽刺道。 沈湫见势插话道:“那是我的徒儿,叫谢泽。” 龙羽转脸看向沈湫:“你的徒弟?” 沈湫点点头。 龙羽示意二人将谢泽放平,上前翻了翻谢泽的眼皮,又试了试他的脉象后说:“嗯,是西域的十雾散。” “那龙前辈是愿意救他了?”叶浓荫面部流露出一丝欣喜。 龙羽白了他一眼后说:“规矩就是规矩,谁的徒弟也不能破!” 澜儿情急道:“医仙前辈,求求您救救他,您需要一命换一命,那就拿我的换他的!” 龙羽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少女的急切之情非同一般,向叶浓荫问道:“她是谁?” “她是我的徒弟,叫澜儿。”叶浓荫答道。 龙羽接着看向澜儿问:“你为何要救他?” 澜儿眼中含着泪水,脸上已红成一片:“因为,因为他......对我很重要!” 沈湫听了这个话,也仔细看了看澜儿。 龙羽笑了笑,继续问她:“有多重要?” 澜儿不再闪躲,直视龙羽的眼睛:“他就是驻在我心里的那个人,是我准备一辈子为其添茶制衣的人,他若是有了意外,我也不会独活在这世上!” 在场的三个人都被澜儿的话给惊到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胆量说出这番话。 “哦?”龙羽仿佛想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她看了看澜儿,问道:“小丫头,你可会浇园种花?” 澜儿不解地看着她:“只会些皮毛......” “那好,你若是拜我为师,一辈子留在我这里浇园种花,作为交换,我便救活他!这可比一命换一命公道多了!”龙羽说道。 澜儿看了看叶浓荫,低声呢喃道:“可是,可是,我有师父......” “他?你和他学剑还是学医?”龙羽瞥了一眼叶浓荫问。 “都不是,学琴棋书画。”澜儿答道。 “那刚好,还能帮我记录药谱!你换是不换?”龙羽说道。 澜儿看了看叶浓荫,走到他跟前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说:“师父,感激您养育教导徒儿这么多年,澜儿恐怕以后不能再侍奉在您跟前了......” 叶浓荫知道澜儿在考虑自己,便对澜儿说道:“你我早已情同父女,不必在意我,只是苦了你......” 第24页 “若是能救活他,我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养花护草。”澜儿坚定地说道。 “那还不把人抬进药室来!”龙羽向两人说道。 在场的人一听她这话,心中都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在神农阁的几天,澜儿一直守在谢泽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沈湫也不时看护着自己的徒弟。叶浓荫就听候龙羽的差遣,将她指定的草药一一按要求采摘、蒸制、晾晒、熬煮。 谢泽的脉搏一天比一天有力,慢慢的就能轻轻睁开眼。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澜儿,他细细看着她在床前忙碌的身影,当她发现自己睁开眼睛时,又躲开了她的眼神。 澜儿惊喜地对他说:“你醒啦?”高兴地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又跑到屋外通知其他人。当谢泽看见了沈湫走进来时,努力着想起身,沈湫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 谢泽声音微弱地喊了声:“师父。” 沈湫点点头。 “我......”谢泽也不知该如何向沈湫解释自己现在的状态。 “不用多说了,等你把身体养好再细说不迟。”沈湫说。 叶浓荫见他有所康复也十分高兴。谢泽见到他还是忍不住要说话,他缓慢地说:“那人,那人不是个剑客,只是个被驯化的工具,一个只为杀人的工具。身上藏有各种暗器和毒粉......我刺了他一剑,但是他好像无恙,你要小心。” 叶浓荫一听,这样的风格似曾相识。 就在叶浓荫正在思索各种关联的时候,一个药童给叶浓荫传过来一封信,是杭蓁蓁派人送来的。 信上提到林致失踪了,自从他将徐清风送到筵之后,再出门就没见回去过。 叶浓荫这才想起当日急着救谢泽,确实没有看见林致的身影。他深感大事不妙。 第21章 剑奴 叶浓荫见谢泽已无大碍,便向龙羽辞行,留着澜儿照顾谢泽他也放心。沈湫也同他一道下了山,回到了自己的荻庐。 叶浓荫快马来到了筵,杭蓁蓁见到他就把林致的事详细和他说了一遍。他的焦急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杭蓁蓁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担心成这样?林致他......” 叶浓荫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杭蓁蓁反问道:“你上回不是说不是?” 叶浓荫没有看她的脸回答道:“上回不是,这回是了。” 说完就不再顾及其他,直接去找了徐清风,只留杭蓁蓁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此时的徐清风已不再像那日那样惊恐,平静了很多。 叶浓荫心急如焚地问:“夫人,当日送你来的那个少年,你可知后来去哪了?” “不知,只听他说,他要再去茶寮等你们平安回来。”徐清风回答。 叶浓荫想到那天的场景,那确实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林致为数不多的主动向自己献殷勤。那张看到自己后欣喜的笑脸,还有回来时瞥见的那个狼藉一片的茶寮,叶浓荫顿时心乱如麻。 “夫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是您丈夫所为?我和他并无交集啊?”叶浓荫急切地想弄清楚。 “丈夫?”徐清风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丈夫早就死了!” “死了?”叶浓荫听了她的话也吃了一惊,看着她的神情又不像在开玩笑,不知该继续问什么了。 “不过他本就该死!他建了那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该死!他是个魔鬼!”徐清风表情扭曲地说道。 “他对世人做魔鬼还不罢休,回到庄园还要折磨我,简直丧心病狂!不过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哈哈哈哈……”徐清风的笑容中带着狰狞。 “是你杀了他?”叶浓荫问。 “当然不是!是他那个畜生弟弟杀了他!那个畜生为了钱为了权力,什么事都敢干!”徐清风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听到这样的事情,叶浓荫也很震惊:“那为什么外面没有一点消息?” “当然没有人知道,季维之那个魔鬼从不抛投露面,他在或不在又有谁知道?黄金城里一直都是季疏之管事,只要他不提,谁也不会问老板去哪了。庄园里都是季疏之的人,就连我的贴身丫头也在监视我!”徐清风愤恨地说。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逃走?你每月都有外出的机会啊!”叶浓荫不解道。 “我为什么要逃走?没有了季维之,我的日子好过多了,每月都能去甘宁庵见到华君,而且那个畜生就算是心有觊觎也还是规规矩矩。”徐清风说道这里,似乎对过去还有些怀念。 她突然眼底露出浓浓地恨意,咬牙切齿道:“但是畜生终究是畜生!是他,就是他杀了华君!” “你是说,是季疏之杀了阮华君?他都已经得到了黄金城,为什么要去杀阮华君?”叶浓荫问。 此时,徐清风的眼里已泛起了泪花:“前阵子,那个畜生喝醉了酒,他竟然,他竟然,摸进了我的房间……” 徐清风羞愤的泪水已经挂满了两腮:“事后,我在甘宁庵告诉了华君。华君执意说要带我走。那个畜生收到下人的线报后就去杀了她!” “你看到了?”叶浓荫问。 徐清风擦拭着眼泪说:“没有,是那个畜生自己说的!他还到我面前来示威!他说他杀完人之后,看着华君的马车进了鸿羽楼,却没有人发现人已经死了!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我恨我自己的无能,我恨我自己的软弱!”徐清风捶胸顿足道。 “那孔南越是他杀的吗?”叶浓荫接着问。 “孔南越?我不知道,那个畜生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徐清风回答。 直到此时,叶浓荫才发现事情居然这样离奇。但又有些懊恼和自责,自己当时如果再周全些,林致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下落不明了。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季疏之有动机绑走林致了,他决定立马再去一次黄金城。 叶浓荫这一次到了黄金城就不再隐藏身份,而是单刀直入地点名要见季疏之。 守门的大汉通传之后,直接带着他从另一处阶梯直接走上了二楼,进了一个隐蔽的房间。 房间里面站着一个中年的男子,男子听见有人进来,就转过身,面带着虚假的微笑,他向叶浓荫拱了拱手道:“久闻叶浓荫叶大侠的盛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上回叶大侠光临鄙舍真是来去匆忙啊,我都来不及请你喝杯佳酿!” 叶浓荫不想跟他绕弯子:“季管事,你我都是明白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找你要人。” 季疏之大笑道:“真的天大的笑话,你偷偷摸摸地带走了我大嫂,我没去找你麻烦,现在你反倒问我要人?” “是你让人掳走了林致?”叶浓荫道。 “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最好把我大嫂还回来。” “除了你还会有谁?”叶浓荫觉得眼前的就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哈哈哈哈……叶大侠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当鄙舍是什么地方?季某对你已是以礼相待了!就算是当年你麒麟山庄的老庄主也不敢到这来叫嚣撒野!”季疏之轻蔑地看着叶浓荫。 叶浓荫一听到他提到自己的爷爷,还这样出言不逊,顿时火从心头冒了出来。瞬间拔出了自己的剑,剑锋直指着季疏之:“你们黄金城的家事我不参与!但是就算是要将季夫人送回来,也需要得到季维之季城主的示意,你说呢?季管事!” “哼,你都知道了?你知道也好!你以为我会害怕吗?这么多年,你以为没有得到默许我会逍遥到现在?”季疏之毫不畏惧地冷笑道。他顺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东西在叶浓荫眼前晃了晃。 叶浓荫定睛一看,那是一枚翎梭。外表几乎和林致给自己的相同,就是中间镶嵌的东西不一样,季疏之手里的翎梭中间镶嵌的是一块黄色的琥珀。 “现在它在我的手里!这座黄金城就是我的!我就是它的主人!”季疏之说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得意的疯狂。 第25页 叶浓荫凝视着他的样子。 “你现在还想造次吗?倘若你爷爷还在,他也得对我毕恭毕敬,更何况是你!你整个麒麟山庄我都看不上!我可没空绑你的人,和你过家家!”季疏之的言语中带着嘲讽。 叶浓荫被他说的话弄懵了,分辨不出真假,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季疏之见他没有收回剑的意思,不再多言语,面露凶光,向身后招了招手。这时一个人影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 叶浓荫一看,那个人影正是那天拦住他们去路的带斗笠的人。他头上没有再带着斗笠,眼神却依然像之前一样,充满杀机。 “剑奴,我现在是你的主人,我要你请这位叶大侠出去!”季疏之命令道。 剑奴听到后回了声:“是!”立马抽出长剑,一把将叶浓荫的剑挑开。 叶浓荫顺势向后退了两步,剑奴紧逼不放,一路攻势凶猛。两人直到退出房外,才伸展出手脚。 在几个回合的交手后,叶浓荫也发现剑奴的整体状态确实不似常人,表情凶狠,招招毙命,准确而有力,没有半点犹豫。似乎不知闪躲与避让,整个人就是一把利刃。 叶浓荫想起谢泽被伤,便对剑奴丝毫不留情。两人同时从阶梯上一跃而下,落在城外的空地上。 剑奴直冲向叶浓荫,剑锋直刺叶浓荫的面门。叶浓荫未着急躲避,直到剑锋走近时,他才向左一闪,之后迅速腾空一跃,长剑横着就挥了出去,在剑奴的后背上拉了一条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但是剑奴却毫无反应,转身便是一个竖劈,直追上叶浓荫的剑。两剑向抗,叶浓荫感觉到对方的力气很大,便不再蛮力相抵,手腕往下一沉,整个人向右回闪,长剑横切向剑奴的双腿。 剑奴见势,以剑为盾,挡住了叶浓荫的剑身。叶浓荫趁他低头之势,一纵跃起,直踹向他肩头。力道较重,剑奴无力抵挡,后退几步后跌倒在地。叶浓荫趁势追击,长剑直向剑奴咽喉刺去。 剑锋刚靠近人身,叶浓荫就发现对方的左手已伸入怀中,他顿时想起了谢泽的提醒,剑锋一转,向下竖切,瞬间鲜血已流了出来。剑奴的左腕已被砍断,但他脸上仍然没有痛苦的表情,仿佛就不知疼痛。 剑奴以剑撑地,站起身,双眼已经红到仿佛要滴出血。继续挥剑向叶浓荫刺来,叶浓荫凭空跃起,剑刃极速在剑奴的颈项间绕了一圈,像是画了一道红线。剑奴不再前冲,站在原地停顿了很久,之后踉踉跄跄地向前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叶浓荫刚准备将剑收回剑鞘,一个浑厚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那人说道:“我早已接到命令不能对你下手,所以次次都放过了你!没想到你却不依不饶,步步紧紧相逼。今天你却把他杀了!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在他身上?” 叶浓荫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听过,他转过身来,又看到了那个穿着斗篷的人,此时他正站在自己面前。 第22章 论道 穿斗篷的人脸上蒙了一层黑纱,叶浓荫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 “近千人中才挑出这么一个优质的剑奴,我一路将他从西域带回来,培养了这么多年,本来他已是我最好的工具!都是因为你!”穿斗篷的人愤恨地说。 “你到底是谁?”叶浓荫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问。 穿斗篷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控诉道:“若不是你横插一手,没有人知道袁木深的死因,宋言回也不会自毙!就是你,屡次断我手脚,真是不明白他要留着你干什么?”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培养那么多杀人的工具?”叶浓荫继续问道。 “我?哈哈哈哈……你无须知道我是谁,我的使命就是杀人,没有为什么!”穿斗篷的人回道。 “但是我今天不想听命做事了,与其被你断手脚,不如先送你归西!”穿斗篷的人咬牙切齿地说。于此同时,他从腰间抽出一条钢鞭。钢鞭一挥响声惊天彻地。 那人右手一挥,钢鞭直冲叶浓荫而来,叶浓荫急忙闪躲,一跃跳起,那钢鞭确似银蛇般缠绕在他的右腿上。那人向回一拉,叶浓荫用剑撑住地以抵抗他的力气,地上却被长剑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叶浓荫见势不对,定了定脚步,纵身直跳上那人的肩上。此时长鞭却被带回到穿斗篷的人的身上,他一时无法伸展开,立马转身收回了长鞭,顺势将叶浓荫从肩头甩落下来。 叶浓荫稳稳地站在地上,长剑齐胸,一个箭步直刺对方面部。那人连忙再挥出长鞭,鞭子紧紧地裹住了叶浓荫的长剑,长剑动弹不得。叶浓荫一直被拖至跟前,借着拖力,双脚直踹在穿斗篷人的前胸,那人被踹坐在地上。 叶浓荫再次挥出长剑,刺向那人面部,想挑开他的面纱。穿斗篷的人极速抬起右手,瞬间几只袖箭飞向叶浓荫。 叶浓荫连忙挥动长剑将一排袖箭打落在地。 就在此时,穿斗篷的人却再次从袖中发出一排袖箭,叶浓荫连忙后退了几步,那人却乘势跃起身,趁机逃走了。 叶浓荫看着那个逃走的背影发了呆,他脑袋中闪过一个奇怪的猜想。 叶浓荫回到筵时,夏晓棠告知他,徐清风已经自行离开了,说是要去甘宁庵做比丘尼,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为阮华君诵经。 当他走上楼时,杭蓁蓁拦住了他:“你找到林致没有?” 叶浓荫沮丧地摇摇头。 “我之前也分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一有回信,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杭蓁蓁说。 “多谢!”叶浓荫回道。 杭蓁蓁深吸一口说:“不要你谢我,我找他与你无关,是念在我与他的情分,一声蓁姐就够了。” 叶浓荫默然不再赘言,看着杭蓁蓁离去的背影,内心又有些歉疚。 对于杭蓁蓁这样的女子,叶浓荫知道,她极有主见,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所以他从不假惺惺地对她说“找归宿”一类的蠢话。她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喜欢时不需要征得那人同意,不喜欢时也不会告知一声,没有人能左右她的心...... 晚上,叶浓荫坐在灯下回想起白天看到的季疏之的疯狂模样,又想起之前龙羽看到翎梭以后的态度变化和孔南越向自己讨要翎梭时的情景。他深深感觉到爷爷也和这翎梭也有着断不开的联系,他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呢?按他们的意思都认为麒麟山庄必有一块,如果这个东西十分重要,那爷爷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呢? 他又再次揣度起爷爷的遗言:成为天下第一......丢掉剑......难道不是说要远离纷争,归隐山林?丢掉剑......他又拿起自己的那把“载寒”仔细端详起来,“载寒”就是爷爷送给自己的,爷爷会不会...... 叶浓荫敲了敲那刻有麒麟纹的剑首,然后用把钢制的小刀将剑首与剑茎撬出条缝,慢慢地拧出剑首。这才发现“载寒”的剑首确实不是实心的,里面填充了软木,而软木中间正嵌着一个东西。 他慢慢地掏出软木,不一会儿,那个东西就露出了真身——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一把翎梭。 他又从怀里掏出了林致送给自己的那把,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外表几乎一致,也还是镶嵌的东西不同。剑首中的这把,镶嵌的是颗棕色的玛瑙。 那爷爷说的丢掉剑,是为什么?丢与不丢有什么不同?这个小小的东西到底有多大威力可以让这么多人都忌惮? 林致的失踪也绝不会是无缘无故。 第二天一早,叶浓荫便驱马去了石城西。眼前的这座兜率寺在石城十分有名,全依仗着住持明正法师的修行得法道行高深。家中若有丧事的人家都会到兜率寺来请法师帮忙超度亡灵。 叶浓荫之前在袁木深家中已见过明正法师两回,这次进入山门便直接说要拜会他。 第26页 接待的小沙弥说:“施主,住持不在寺中,要很晚才会归来。” 叶浓荫没有离开的意思:“无妨,我等等便是。”于是就坐在佛堂里等。 小沙弥见他执意不肯走,就不再管他,任由他等着。 过了半晌,明正从门外走进佛堂,见到叶浓荫,脸上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叶大侠久等了。” 叶浓荫也冲他拱拱手道:“法师,我们是不是许久未见了?” “嗯,乾锋堂之事之后就未见过。”明正和颜悦色地说,那张佛像一般的脸上,充满了慈悲之气。 “叶大侠,今日是为何事而来?”明正接着问,顺便给叶浓荫递了一杯茶。 叶浓荫接过茶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边,对着明正似有深意地说:“我想向法师请教杀戮与修行的问题。” “哦?”明正的眉梢稍微动了下:“叶大侠想问二者之间的什么问题?” “我想给法师讲个故事,不知法师是否愿听?”叶浓荫问道。 “哦,洗耳恭听。”明正回道。 “以前,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有这样一个人:白天在寺庙里修行诵经,给世人讲解佛法,晚上却出去大肆杀戮,嗜血成性。法师你说这样的修行是在为杀戮赎罪还是在为杀戮做掩护?”叶浓荫凝视着明正。 明正脸色稍变,笑道:“叶大侠,故事不可当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他一心修行,放下心魔,不再杀戮,那便是已结佛缘。” “哦?法师你可放下心魔了?”叶浓荫继续问道。 “哈哈哈哈……大侠你可真会开玩笑。”明正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玩笑?是吗?”叶浓荫说着,伸手将手边的茶水向明正泼去。 明正见势,立马后闪,但茶水还是有几滴溅在他的衣袖上,衣袖立马被蚀穿几个破洞。 明正一改刚才的慈悲相,冲着叶浓荫冷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法师你只当是世人都只是以眼观人,以为出家人的慈悲与善德就是你大肆杀戮的最好掩护,但是你忘了,世人不只是以眼看人,有时也会通过鼻子!”叶浓荫说道。 “鼻子?”明正死盯着叶浓荫。 “是的,虽然世上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相同,但是能沾上那种寺庙中特有的檀香味的人不多。况且每家寺庙制作线香时都会放入不同的木材粉,又会有所区别。你终日躲在这寺庙里装神弄鬼,已然觉察不到,但是外人却一靠近你便能闻得出来,还会记得这味道。即使你穿着斗篷也掩藏不住!”叶浓荫说道。 “哈哈哈哈……看来真是我小瞧你了!”明正狂笑道。 “你已识破了我的身份,还敢一个人前来,是料定我杀不了你?”明正怒问道。 “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需要你如实回答我!”叶浓荫说。 “什么问题?”明正警惕地问道。 “你此前说有人给你下命令杀人,也让你不要杀我,你说的他是谁?”叶浓荫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明正问。 叶浓荫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那两枚翎梭,在明正眼前晃了晃。 明正大惊失色道:“这两块为什么都在你的手里?” “你果然认识!”叶浓荫道。 明正突然又反应过来似的:“你想套我的话?你手里拿着这个,却问我给我下命令的是谁?哈哈哈哈......” “那好,我再换个方式问,宋疏之就是你背后的人?”叶浓荫问。 “当然不是,他还不够资格命令我!我只是碍于情分将剑奴借给他护身,但是你却杀了他!”明正还在为剑奴的事耿耿于怀,看着叶浓荫的眼神似要喷出火。 他忍了忍自己的怒气,接着说道:“看来天注定了我杀不了你!我也不会回答你什么问题!你要是真有胆量,就去闯闯瞻音阁,看他会不会告诉你!哈哈哈哈……” 说完便再次跳出窗外逃走了。 叶浓荫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回过神,早已不见明正的踪影。 第23章 瞻音阁 黄昏,街道上一人一马在缓慢地晃荡着,叶浓荫坐在马上,心事重重。他回忆起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觉得有个无形的手在推着自己。 当杭蓁蓁再见到叶浓荫的时候,已是傍晚。叶浓荫看了看她,没有多提其他的事,只是问:“当年的那坛万象春还有吗?” 杭蓁蓁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已经喝完了,只剩个酒坛用来做个摆设。”说着,她指了指竖阁上的酒坛。 “怎么,你现在想喝酒?”杭蓁蓁接着问。 “嗯。”叶浓荫轻微地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酒你能看得上?”杭蓁蓁问道。 “竹叶青。”叶浓荫回答。 “好,你先歇息一下,我去吩咐人准备酒菜。”杭蓁蓁说着,就出了那间天字一号房。 不一会儿,石城最好酒楼的菜肴和最好酒庄的竹叶青就被送了进来。 杭蓁蓁坐下:“要我陪你喝一杯吗?” “好。”叶浓荫一边回答,一边给杭蓁蓁倒上一杯酒。 “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了林致?”杭蓁蓁接过酒问道。 “不是,为了你。”叶浓荫凝视着她的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杭蓁蓁的脸显得十分有韵致。 杭蓁蓁听他说这句话,心猛地震颤了一下:“为了我什么?” “你能为我抚首曲子吗?当年的那曲《流水》,我至今都没有听你奏完过。”叶浓荫说道。 杭蓁蓁听后笑道:“就是为了这个?你若是愿意听,我倒是不介意在你面前献丑。” 说着,杭蓁蓁弯身坐到琴桌前。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或勾或挑或抹,琴技丝毫没有生疏。 叶浓荫听着她的琴音不禁又想起他们初次在瞻音阁见面时的情景。当年如果没有遇见自己,杭蓁蓁可能早已嫁入显赫人家了,也不会一个人苦心经营着偌大的钱庄和这家筵。 等杭蓁蓁一曲奏完,叶浓荫还未回过神。 “你今日为何如此反常?我要听你说实话!”杭蓁蓁盯着他的眼睛,不容许他有半点闪躲。 “我有种感觉,总有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而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我,但是我还分不清他的目的。孔南越被杀的时间,和林致失踪的情况,说明对方很清楚我的一举一动。”叶浓荫说道。 “你是怀疑我?”杭蓁蓁有些委屈地质问道。 “当然不是!我在担心你,担心你在我身边也会受到伤害。”叶浓荫诚恳地说。 杭蓁蓁听到他这么说,心尖流过一丝丝的甜蜜,脸上稍有些红晕。她笑了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开心。但是你也多虑了,我的这家筵,相对于很多地方而言还是很安全的。从没有人闯得进来。” “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会没有人闯得进来吗?”叶浓荫问。 杭蓁蓁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原先她总认为自己这里隐蔽得好,又汇集了各方面的高手,才会有人忌惮,如今想来似乎的确有些不合常理。鸿羽楼那样的地方,杀手照样进得去。这里又算是什么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障眼法蒙不住有慧眼的人。 “季疏之即使是请了剑奴护身,拦路,也没有闯进来强抢徐清风,又是在忌惮什么?”叶浓荫接着说道。 杭蓁蓁越听越觉得脊背发凉,仿佛自己也被人放进了一张看不见的网里:“你是察觉到什么了是吗?” “嗯,我听到一个名字——瞻音阁。”叶浓荫回答道。 “瞻音阁?”杭蓁蓁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瞻音阁就是个伎馆,我从小在那长大......”杭蓁蓁难以置信,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重新理清了一下思路。然后走出了房间,将夏晓棠叫了上来。 “晓棠,我们从十四岁起,就相依为命,我一直把你当亲人,你实话告诉我,你对瞻音阁的了解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杭蓁蓁很直接地问,她不愿对夏晓棠有一丝的怀疑。 第27页 夏晓棠也被问懵了,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姑娘,怎么了?瞻音阁有什么问题吗?” “嗯,还不清楚,只是有些疑问。”杭蓁蓁回答。 “我和你在十四岁之前并不在一个院子里受训,所以我想知道我们两对它的了解是否相同。”杭蓁蓁接着说道。 夏晓棠看了看在场的两个人,慢慢地回想自己的过往,说道:“我从四岁左右,被买进瞻音阁。之后直接被带进学武的院子,每日开始各种武学训练。直到十四岁时,被挑选为姑娘你的仕婢,就正式走出了训练的院子,一直伴你左右。” “学武的院子?”叶浓荫看看夏晓棠问。 “嗯,瞻音阁里的女孩,都根据资质不同,分配到不同的院子里学习技艺。我被分到学武的院子,就注定了将来的职务是为清倌姑娘们做保镖的。而姑娘你应该就是在学艺的院子里长大的。”夏晓棠说完看了杭蓁蓁一眼。 杭蓁蓁点点头苦笑一下说:“是的,学艺很苦,训导也很严苛,平日只能待在那院子里没日没夜地练习,哪也不许去。直到能登台,才会走出那个院子。” 叶浓荫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问道:“这么说,你们之前都没有见过彼此?” “嗯,没有见过,只见过和自己学习同样技艺的人,每个院子都有几百上千人,不断有人出了院子,也不断有新来的女孩子。”夏晓棠回答。 “那瞻音阁都有什么样的院子?除了学艺学武的还有学什么的?”叶浓荫接着问道。 “据我所知,还有学习如何侍人的,就是如何侍奉清倌人,端茶递水,服侍客人。”夏晓棠说。 “这个也要像你们一样学习那么多年?”叶浓荫听了觉得不可思议。 “嗯,这都是不能出错的,瞻音阁一直都是这样。”夏晓棠实在地回答。 “既然有专业做仕婢的人,为什么会选你一个学武的做仕婢?”叶浓荫觉得有些古怪。 夏晓棠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当时只是听命令行事。 杭蓁蓁接话道:“当时是李东南帮我挑的,他与我情感甚好,他知道我的性格,所以就帮我安排了一切,李东南就是现在瞻音阁的老板。” 杭蓁蓁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哦,我想起来了。”夏晓棠突然说道。 “你想到什么了?”杭蓁蓁问。 “可能,可能瞻音阁不只这三个院子,还有,还有其他不知道的院子。”夏晓棠回答。 在场的两个人齐齐看着她。 “嗯,应该是的,当时和我一起被买进瞻音阁的一个女孩,和我同岁。她被分进了和我不同的院子。当我侍奉了姑娘之后,再去问那些学侍人和学艺的女孩,却没有人认识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所以......”夏晓棠边思索边说道。 “所以你是觉得还有其他一些人像那个女孩一样,被分配到了你不知道的地方,在学习你不知道的东西?”叶浓荫接着她的话问。 “嗯。”夏晓棠点点头。 叶浓荫冷笑了一下:“看来,这瞻音阁还真是不简单!” 杭蓁蓁看了看他们两个,不禁皱紧了眉头想了很久,之后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明天,我就去瞻音阁,向李东南问个清楚明白!”杭蓁蓁说道。 “我正在忧虑的就是如何将你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护住你们无恙!你居然还要送上门去!”叶浓荫急道。 杭蓁蓁笑了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以为我会怕死到要躲在人后吗?我这辈子没有害怕过什么,唯独害怕自己的心。世上英雄也罢,美男也罢,千千万,它却独独关住了你!但是现在看到你的担心,我又释然了几分,还会怕再进瞻音阁吗?”杭蓁蓁不以为然地说道。 叶浓荫实在拿她没办法:“这种时候,你还说这个......” 杭蓁蓁看到他无奈地样子,心头却掠过一点点的欣喜之情,安抚叶浓荫道:“你不要担心,我进得去,就一定出得来!明天我就去!你在这里等着我!” “不行!你都不知道瞻音阁的背面还藏着什么!太危险了!”叶浓荫断然拒绝了她的想法。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一路跟着,但是我肯定是要去的!”杭蓁蓁坚定地说。 叶浓荫虽然知道自己是拦不住杭蓁蓁的,但还是不能同意她的做法:“你不能去,我去!我原本就是要进去一探究竟的。” 杭蓁蓁看着他道:“你去了才是危险,你放心,李东南不会对我做什么伤害的事,如果他有这个心,当年也不会同意我赎身了!” 杭蓁蓁说完,不等叶浓荫反对,就直接走出了屋子,夏晓棠也紧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秋雾朦胧,杭蓁蓁的马车快速地疾驰在无人的街道上,奔着瞻音阁的方向而去。 等到叶浓荫追到瞻音阁时,发现只有车夫被拦在门外。杭蓁蓁和夏晓棠已经进去了,而瞻音阁此时已是大门紧闭,连只小虫都飞不进去。 第24章 问询 杭蓁蓁第一次见到李东南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当时她的头上正插着一根稻草,被人贩子藏在他家后院。 人贩子好脾气地对杭蓁蓁说:“小丫头,像你这样的就不该放在外面卖个大路价。一会儿等瞻音阁的人来选人了,你可得放机灵点。你若是被瞻音阁的人选走了,可就衣食无忧了,那可是个清白干净的地方,听懂没有?” 杭蓁蓁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一会就走进来三四个人,领头的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年,少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目光很是锐利,这个少年就是李东南。 他走到杭蓁蓁面前,杭蓁蓁没有惊慌也没有后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李东南捏住杭蓁蓁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放开的同时又拿起她的手看了看,轻捏了几下。直视着杭蓁蓁的眼睛问:“会说话吗?” 杭蓁蓁没有一点胆怯,答道:“会说!” 李东南没有多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对着人贩子耳语了几句。看着人贩子满脸堆笑的样子,杭蓁蓁知道,他已经赚到了自己的卖身钱。 坐在驶向瞻音阁的马车上,杭蓁蓁一言不发。李东南也只是看着对面的小女孩,觉得自己没有挑错人。 在瞻音阁学艺地日子里,杭蓁蓁的日子并不舒坦,常常因为她的倔强或是失误被罚而没有饭吃。只有李东南会假装不经意地给她丢个包子,然后不看一眼地走掉。 等到杭蓁蓁琴技可以会客时,李东南已是瞻音阁的老板,他亲自为杭蓁蓁挑选了忠心的夏晓棠作为她的仕婢兼保镖。 当杭蓁蓁向他提出要替自己和夏晓棠赎身时,他没有任何的阻拦与不悦,反而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并且告诉她“美貌和武力都不是一个人长久活在这世上的依靠,只有智慧和手腕才是。” 杭蓁蓁多年来一直很感激李东南对自己的帮助,与其关系并不疏远。 当她与夏晓棠再度走近瞻音阁时,那股子熟悉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她走进李东南的会客厅堂时,夏晓棠就被人拦了下来,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李东南正一个人坐在桌旁,身着一件黛紫色长袍,心无旁骛地泡着茶。大红袍的茶香四溢,飘满了整间屋子。 “你来啦?坐。”李东南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茶。 “嗯。”杭蓁蓁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茶,捧在手里。 “你之前是不是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进瞻音阁了?”李东南微笑着看着她。 杭蓁蓁看了看他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的笑容,没有答话。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回来,我已等候多时了。”李东南说道。 杭蓁蓁听不懂他的话,疑惑地看着他。 第28页 “怎么,有什么话还不敢直说了?我在等你说。”李东南笑了笑。 杭蓁蓁索性把茶杯放下,开口道:“东南哥,瞻音阁真的只是间伎馆吗?” “哦?你就是问这个?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李东南慢声慢气地问。 “我想知道瞻音阁和江湖有什么牵扯。”杭蓁蓁说道。 “怎么,你的店有麻烦了?”李东南假意问道。 “不是,就是完全没有麻烦,才显得奇怪。我就想知道我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是不是都与瞻音阁有关?”杭蓁蓁问道。 “有或是没有本就不那么重要,只要你是安全的,还要问那么多干什么?”李东南的眼皮往下垂了垂。 “你为什么能确定我就是安全的?”杭蓁蓁反问道。 “哈哈哈哈……你这么聪明,何须再问?”李东南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已经离开了瞻音阁,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得那么多,知道多了你就出不去了,除非,除非你还想回来。” “回来?”杭蓁蓁惊愕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回来做清倌人。”李东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接手瞻音阁这么多年,也在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如果你愿意回来跟随我几年将瞻音阁打理好,我也可以改改规矩,让瞻音阁出现第一个女老板!” “你问我是否愿意?其实今天无论我愿不愿意,当我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走不出这个门了吧?”杭蓁蓁沉思了良久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确很聪明!”李东南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再跟她绕弯子:“你要知道,是瞻音阁的人,一辈子都是瞻音阁的人,没有例外。” 此前,杭蓁蓁一直以为瞻音阁虽然有自己的规矩,但是做清倌人的只要克己本分,不与外人动了私情有了苟且之事,那就不会消失在这世界上。也是进得来出得去的,只要赎了身,出去了,不再重操旧业,就会有新的生活。 “其实,这么多年,我在外面的一举一动,你都是知道的是吗?”杭蓁蓁凝视着李东南问道。 李东南没有否认。 杭蓁蓁怒道:“你既然想要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当年为什么还要同意让我出去?” 李东南依然很平静地说:“当年,我能让你那么轻易地走出瞻音阁,是因为我知道你与她们不同,与其多困你几年赚那些细碎的银子,不如早早放手,看你如何在这世上翻腾些浪花,岂不是乐趣无限?” 杭蓁蓁反问道:“倘若我当时与叶浓荫结成连理,你岂不是没的看了?” 李东南笑道:“没有倘若,再说,真的结为连理,你杭老板依然会是今天的杭老板,唯一变化的事可能就是叶浓荫早已不驻在你心里了。” 杭蓁蓁:“我……” 她不想否认什么,因为她很清楚李东南对自己的了解。从李东南笃定语气中,她已经察觉到他仿佛已能掌控一切,瞻音阁恐怕比他们之前猜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瞻音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杭蓁蓁直视着李东南问。 “是个能探听到一切的地方!”李东南回答。 “林致,林致的失踪是瞻音阁做的?你们到底要对叶浓荫做什么?”杭蓁蓁索性开门见山问道。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为了他来的!不是我要对他做什么,我对他可没有兴趣。”李东南接着说道:“不过你说的林致我倒是很熟悉,他是林俏安的儿子,瞻音阁已护住他母子二十年……” “林致的母亲?林俏安?”杭蓁蓁睁大了双眼看着他。 “是的,林俏安就是我们瞻音阁出去的人。这个你是知道的,瞻音阁的清倌人最后都会嫁到各种高门大户的人家。”李东南说。 “那她为什么会去江南?”杭蓁蓁问道。 “林俏安是个聪明的女人,瞻音阁出来的人从没有蠢货,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悉心栽培的。她知道孔南越并不真心对她,娶她做外室不过就是为了子嗣。她有了身孕之后,若是不跑,恐怕还未能见到儿子会叫娘就早不在这世上了。不过那小子出了寒山之后,我就没有再插手了。”李东南说道。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杭蓁蓁接着问道。 “哈哈哈哈……世上是有什么事情是瞻音阁不知道的?只有瞻音阁拦住的消息,还没有瞻音阁得不到的消息!你这话也是替他问的。” 李东南没等杭蓁蓁再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对着屋外的侍从喊道:“把这封信送给门口的叶大侠,叫他不要进来了,告诉他杭老板已经待在了这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让他若是要找人去信里写的地方找!” 杭蓁蓁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李东南叹了口气,走到杭蓁蓁的身边说道:“每次涉身与你相关的事,都只是给自己的心添些生机减少些寂寞……” 叶浓荫在瞻音阁外等了很久,还是不见人出来,当他刚想硬闯时,里面的侍从正好走出来把话传到,把信递给了他。他拿着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榕江岛,翎神宫。榕江岛和翎神宫都是从未听过的地方。 叶浓荫还是不放心杭蓁蓁和夏晓棠待在瞻音阁里,担心她们遭遇不测,连着硬闯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直到夏晓棠出来。 夏晓棠见到他,就直接说道:“叶大侠,我家姑娘说要在瞻音阁与阁主叙叙旧,叫你不要担心她,快去找人。” “你们真的安然无恙?”叶浓荫半信半疑地问道。 “嗯,真的。”夏晓棠点点头,之后就转身进入阁内。 直到这,他才放心。他骑着马,驱向城西,向着江边的渡口奔去。 但是问了很多的船夫都没有人知道榕江岛在哪里。 最后只剩下一个船夫,那个船夫长须花白,休闲地抽着烟,他的船虽然和别的船差不多长,却十分狭窄,像只露出水面的鱼脊背,窄到只能容下一两位渡客,别说马了,就是多站上去一个人,那船估计都得沉。 叶浓荫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道:“船家,你可知道榕江岛在哪里?” 船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你真的知道?”叶浓荫惊讶地问道。 “嗯,怎么有这么多废话,你走是不走?”船夫拿余光瞟了他一眼。 叶浓荫思虑了片刻,还是站上了他的船。 第25章 榕江岛 船夫并不多言语,也不问叶浓荫要去榕江岛上做什么,只是专心地摇着他的橹。 窄船在江中穿梭却比一般的船还要快些,就像一支飞箭,直直戳破每次江水翻起的浪花。 叶浓荫看着身旁被船身穿破的江水,总有一种在水中穿行的错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船已抵达了一座岛屿。船夫将船停稳后,收了叶浓荫的船钱,等他下了船,便回去了,不多做片刻停留。 叶浓荫四下看了看并无其他的船停靠在岸边,只有几只竹筏漂在水面上。 眼前的岛屿从上到下整个都是一片金色,到处都是七、八丈高的参天大榕树。秋天的榕树叶变成金黄色,结合着榕树垂下的无数又密又长的枝条,叶浓荫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秘境,这个岛屿完全不像有人迹的地方。难怪知道的人甚少。 叶浓荫沿着岸边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有人,便往岛的中心地带探去。地上没有成形的路,越往里走,树条越密。叶浓荫渐渐地听到了不同种类的鸟鸣声,也见到了飞鸟的身影…… 靠水的大榕树确实是鸟类栖息的理想地,要是在春夏季节,这里一定有百鸟争鸣的景象。但是现在这个季节,鸟儿大都已经迁徙去南方,这里怎么会还有这么多的鸟?叶浓荫觉得不可思议。 终于他穿过了榕树林,来到了一片被小矮树簇拥的屋群。房屋被青砖高墙围绕在里面,在外面瞧不出什么虚实。 第29页 墙外有两个青年男人在守着门。叶浓荫便走过去问道:“请问,这里是翎神宫吗?” 两个青年男人都看了看他,都没有说话。叶浓荫以为对方是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两个男人还是没有说话。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树丛里传了过来:“他们没有舌头,不能告诉你!” 话刚说完,叶浓荫就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矮树丛里窜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一片树叶。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特别是一双杏核眼里充满了灵气。穿着一身茶白的衣裙,身上还罩着一件透薄的纱衣,像个小仙女。 她看了看叶浓荫,微微笑了一下道:“你要找翎神宫?我带你进去吧!” “你是谁?”叶浓荫看着她问道。 “哦,我叫莺莺,我从小在这附近长大,这里就是翎神宫。”说完又冲叶浓荫笑了笑,然后拉着叶浓荫就走进了大门。 莺莺将他带进厅堂后对他说:“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我还有事呢,我先出去了!”说完不等叶浓荫答话,就轻盈地走出去了。 从进大门开始,叶浓荫发现这翎神宫内堂的摆设和屋外的自然气息有所不同,柱子上装饰着鸟形的图腾纹样,桌椅的装饰风格也是各种鸟羽浮雕。总有种原始的巫术色彩,这让他又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两块翎梭。 叶浓荫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不时会有人走到他跟前给他倒茶上水送点心,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和门口的守门人一样,没有舌头,说不了话。 叶浓荫坐在厅里,周围静极了,没有人声,只能听到不时的鸟鸣声。 等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从后室走出到前厅,他向叶浓荫拱了拱手道:“叶浓荫叶大侠,久仰盛名。”便在堂上的正位上坐了下来。 叶浓荫并不认识他,作为礼貌,也回敬地拱了拱手道:“您是翎神宫的宫主?” 中年男子回道:“嗯,还未做介绍,在下唐无涯,正是这翎神宫的宫主。” “失敬失敬!”叶浓荫说道。 “不知叶大侠你来到翎神宫所为何事啊?”唐无涯问道。 “找人,找一个叫做林致的少年,不知宫主您是否知晓?”叶浓荫单刀直入地说道。 “你说的是林少侠啊,他确实在我们翎神宫做客呢!”唐无涯说道。 叶浓荫一听,立即激动起来:“他在哪?我想见见他!” “哈哈哈哈……叶大侠你还真是心急,你放心,林少侠是我们翎神宫的客人,待在我们翎神宫必会安然无恙的!”唐无涯笑道。 叶浓荫听了他的话,总觉得不那么简单,眉头皱了皱。 唐无涯接着说道:“如果你叶大侠也是我翎神宫的朋友,那你随时都可以见到他。” 叶浓荫谨慎地问:“怎么才算是翎神宫的朋友?” 唐无涯听他这么问,便再次展露出微笑:“叶大侠身上已经带着我们翎神宫的两块信物了,这就是我们做朋友的诚意,剩下的就看叶大侠你有没有诚意了!” 叶浓荫从怀里摸出了那两块翎梭,问道:“你说的是这个?” “正是!”唐无涯说道。 “你说它是信物?它又能代表什么?”叶浓荫问道。 “你手上的两块,一块镶嵌着棕色玛瑙的,代表着威信,它原来的主人是你爷爷;另一块镶嵌着蓝色的猫眼石,代表着人脉,它的上一个主人是孔南越,可惜孔大侠办事总不那么妥帖,所以他的那块现在已经在你的手上了。”唐无涯云淡风轻地说。 “你认识我爷爷?”叶浓荫将信将疑道。 “那当然,他可是我们翎神宫的老朋友了,我们之间一直相互信任,合作非常愉快!”唐无涯眼中的笑意意味深长。 叶浓荫听得出他话中似有深意,但是实在想不出自己的爷爷和他们有什么牵扯,便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我还见过一块,上面镶着黄色的琥珀。” “嗯,那块原来的主人是季维之,现在已经在他弟弟手里了。”唐无涯回答说。 “一共有多少块?每一块的主人都是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叶浓荫问。 “一共有七块,我们翎神宫自留一块,其他的都在不同的朋友手里,他们都是谁,等你也成为了大家的朋友,你自然会知道!”唐无涯说。 “如果拒绝做你们的朋友呢?”叶浓荫问。 “叶大侠,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跟我们做朋友,为了得到它而疯狂?有了它,你就有了我们翎神宫的庇护,金钱、地位和权力全都随之而来了!”唐无涯游说道。 “哦?金钱、地位和权力?”叶浓荫冷笑着问。 “怎么?你不相信?你爷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五十年前,他刚在江湖上成名,就是因为得到了我们翎神宫的那块玛瑙翎梭,与我们做了朋友,才建立起你们的麒麟山庄,才有了后来的地位与名望。”唐无涯说道。 叶浓荫一听他这样说,心中总有一腔怒火!他冷冷地看着唐无涯。 “你还不信?这就是事实!不然那块翎梭怎么会在你手上?”唐无涯笑了笑道,笑声中带着轻视。 叶浓荫还是没有接他的话。 唐无涯继续说道:“叶大侠,做我们的朋友,对你可没有什么损失。只要你做到和你爷爷一样友好就行可以了!你若是答应,等你回到石城,就有一座崭新的麒麟山庄在等着你了!” “做你们的朋友就那么简单?既然有那么多人想做,那你们为什么不找别人?”叶浓荫问道。 “当然没那么简单,不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做的。每一块翎梭的主人都有他的责任,当然也要有相应的能力可以承当起他的责任。”唐无涯解释道。 “哦?那我需要做什么?季疏之又做了什么?”叶浓荫继续问道。 “你需要做的很简单,只要用你的剑法树立起你的威望让天下人都信服你就可以了。季疏之嘛,他一直都在不断地积累财富,而且做得很好!”唐无涯说道。 “然后呢?”叶浓荫问。 “然后嘛……”唐无涯笑道“哈哈哈哈……” 叶浓荫自答道:“然后你的这种朋友所得到的威望和财富再为你所用,是吗?” “叶大侠果然是个聪明人!这叫各取所需。”唐无涯笑着说道。 叶浓荫看着他的笑脸,有种想要对其抽出剑的冲动。他忍了忍说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麒麟山庄了,我也不会做你们的朋友。” “唉,那还真是可惜呢!看来你再也不会见到林少侠了!”唐无涯叹了口气道。 “他到底在哪?”叶浓荫怒问道。 “哈哈哈哈……”一阵嘲笑声之后,唐无涯就准备退回到厅后。 叶浓荫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剑刃已经靠近了唐无涯的咽喉。唐无涯脸色大变,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眼睛惊恐地看着叶浓荫,双手不停地摇晃着,示意叶浓荫不要杀自己,而他的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叶浓荫定睛一看,原来他也和门口的守门人一样,没有舌头,说不了话。 那刚才是……叶浓荫正想到这,就发现四下里窜出了六七个人,他们的手上都握着兵器,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第26章 翎神宫主 叶浓荫知道了眼前的唐无涯只是个假的傀儡,就没再逼迫他,只是用掌力将他击晕。 而围着他的那七个人却没有再等待什么,一拥而上了。各种形制的刀剑都同时向叶浓荫刺来。叶浓荫见势纵身跃起,避过了众人的直击。 当他脚还未落地,那群人的攻击又再次袭来。叶浓荫不再躲避,以长剑为盾,直接相抗。在力气上以一敌众,实在是占不到半点便宜。叶浓荫趁对方正在力气上用心思的时候,已经瞬间抽回剑,转到众人身后,逐一击破。顷刻之间,地上已躺倒一片。 第30页 叶浓荫摆脱众人的纠缠,向厅堂的后室奔去,想要看看刚才是谁在替唐无涯说话,或者找出谁才是真正的唐无涯。 当他进入后室,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就只剩下四面干净的墙。叶浓荫在每面墙上都敲了敲,只发现一面墙似乎是空心的,他顺势就推了推,发现有块砖有些松动,似乎是机关。 谁知,他刚一碰那砖,墙面没有丝毫动静,地板却动了,他却直接从突然分离的两块地板间掉了下去。直接掉进了一个类似牢房却比牢房还大的铁笼子里,在叶浓荫掉进去的瞬间,笼子的顶部也自动封上了。 叶浓荫没有叫喊,只是摸了摸笼子的铁柱,又用自己的剑试了试,那铁的质地非常的坚硬,无论他拿剑怎么砍削,都纹丝不动。 叶浓荫不知道自己在铁笼子里待了多久,只能通过铁笼子上方的地板缝所透出的微光来辨别大概是白天还是黑夜。 叶浓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关进笼子里,他很着急,不只是着急自己无法脱身,更着急林致到底身在哪里,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被关在个铁笼子里。 “咦,你怎么会被关在这个笼子里?”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叶浓荫的身边,他透过微光看了看,似乎是之前带他进翎神宫的小姑娘。 “你是莺莺吗?”叶浓荫问。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听说,只有不听话的人才会被关在笼子里呢!”莺莺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在慢慢地向叶浓荫靠近。 叶浓荫不知怎么回答:“我……我可能是走错了路,误掉进了这个笼子。” “哦,原来是这样!给。”莺莺已经站在了叶浓荫的笼子前,伸手递给了叶浓荫一颗野果子。 叶浓荫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过她的果子囫囵两口吞下。 莺莺看到他的样子,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太有趣了!你真是太好玩了!” “好玩?”叶浓荫重复了一句。 “嗯,你就不怕这果子有毒?”莺莺笑着问道。 “我都已经在这笼子里了,有没有毒又有什么区别?”叶浓荫回道。 “你说的也是!”莺莺也表示赞同叶浓荫的说法。 “莺莺,你是从哪里进来的?你可知道打开这笼子的方法?”叶浓荫问道。 “那边有个小洞,连着这地下,我是从那小洞爬过来的。”她边说着,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 “怎么?你想出来?”莺莺接着问道。 “是啊,我到翎神宫来就是来找人的,如果人还没有找到,就困死在这笼子里,那就真的很没有意思,很无趣了!”叶浓荫说道。 莺莺半天没有说话,似在思索着什么,思索完她说道:“好吧,我帮你看看这笼子从外面能不能打开。” 说完,莺莺就绕着铁笼子走了几圈,低着头寻觅着什么。之后就在离铁笼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这儿有个奇怪的铁链,好像连接着地下,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那你拉拉看,试试也许有机会呢!”叶浓荫说道。 “嗯。”莺莺答应着就用手去拉那个铁链条,她使劲一拉,“嘎”一声响,铁笼上的铁柱就都缩回到了地下。 叶浓荫看着铁笼被打开,眼前瞬间又看到了很多希望。 “真的打开了!你要跟着我出去吗?要出去的话,只能从那个洞口爬出去哦!”莺莺对着叶浓荫说道。 叶浓荫笑了笑道:“那是当然,你都是这样进出的,我爬出去又有什么难?” 莺莺听完他的话,便拉着他向自己的刚来的小洞走去。 叶浓荫跟在莺莺的身后,从洞口爬了出去。原来这个洞就通往着翎神宫外的小矮树丛。 爬出来之后,叶浓荫已是灰头土脸了,头上、身上都沾满尘土。莺莺由于身材娇小,却没有沾上什么脏污。她看着叶浓荫现在的样子又是咯咯咯咯地直笑。 “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人也会爬洞。太有趣了!”莺莺说道。 叶浓荫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莺莺,你可曾见过一个叫林致的少年?他只比你长几岁。我正在找他!”叶浓荫说道。 莺莺一听,眼珠子一转,说道:“嗯,你是说一个拿着把短剑的清秀少年?” “正是!”叶浓荫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欣喜起来:“你见过他?你知道他在哪?” “我是见过他,不过,他还在翎神宫的后院。你若是想见他,就得再进翎神宫。”莺莺似有所滤地说道,说完偷偷看了叶浓荫一眼。 叶浓荫听后表情又严肃下来,他思索片刻微笑着对莺莺问道:“那你是怎么进入翎神宫后院的?你一定有办法带我进去!” “我吗?哈哈哈哈……我是爬墙进去的,你也要跟着我爬吗?”莺莺的眼神中仿佛还带着几分讥笑。 叶浓荫轻轻笑道:“当然跟着你爬!” “那你可得藏好了,跟在我后面跟紧一点,不要被人看见,不然被人发现了,又要把你关进那个铁笼子了!”莺莺笑着说。 “嗯,我会跟着你的。就算是一百个倒霉,再被关进了铁笼子里,不还有你会救我吗?”叶浓荫回道。 莺莺看了看叶浓荫,没有答话,就猫着腰又钻进了矮树丛,沿着墙向后走。叶浓荫也随着她钻进了矮树丛。 翎神宫的青砖围墙也有三丈来高,莺莺身姿轻盈,像只小猫一样,没一会就爬坐在了墙头上。叶浓荫将长剑插在腰间,身手也很敏捷,爬上围墙也不费太大功夫。 两人跳下围墙后,莺莺就带着叶浓荫到了一间普通的客房前。叶浓荫透过窗户果然看见了林致正坐在房间里。 他赶忙上前推开了门:“林致。” 林致听到这个久违的熟悉声音,一回头,正好和叶浓荫四目相对:“齐先生,怎么会找到这里?” 叶浓荫双手握住了林致的肩膀,仔细地打量着他,看他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确认无恙之后便说:“说来话长,他们是从石城外的茶寥将你掳来的?没对你怎么样吧?” 林致回答道:“是的,他们在茶寥和我交了手,就把我打晕绑到这。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问谁,都没有人和我说话,想闯出去也会被挡回来。不过他们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每天都有人按时会送饭菜。还有这位莺莺姑娘也常会送一两个野果过来,只有她会同我说话。” 叶浓荫听他说的话,看了一眼莺莺。莺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叶浓荫转头对着林致说道:“不管他们有什么企图,我都要带你离开这里。” 莺莺在一旁插话问道:“你们知道怎么离开?你们觉得能平安离开得了这座岛?” 叶浓荫笑了笑对着莺莺回问道:“那就看莺莺宫主你是否已经玩够了,愿意放人了?” 林致听他这么说,震惊地看着莺莺。 莺莺看着叶浓荫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跟着我爬洞翻墙?” “嗯,我若不跟着你爬洞翻墙,你又怎么会带我来见林致呢?”叶浓荫回答道。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莺莺问。 “从我发现那个唐无涯是个傀儡开始。起初,你也让我很吃惊!我不能完全断定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会是这翎神宫的宫主。直到我被关在铁笼子里,再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就是这个翎神宫的宫主。”叶浓荫答道。 “你果然很聪明!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莺莺继续问道。 “我并不聪明,只是你在这个地方待得太久了,干得所有事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完全不像个不相干的人。你带着我进翎神宫,守门人连拦都没有拦,就理所当然地走进了大门,就已经让我确定你不是个普通人了,至少也是个进出翎神宫无需任何理由的人。”叶浓荫说道。 “而什么样的人,需要一个傀儡替自己说话呢?只有要隐藏自己真面目的人,才需要这么干!但对于我这样一个外人,见到这岛上的谁都是陌生人,隐藏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正当地解释。除非只有一个荒诞的理由。”叶浓荫接着说。 第31页 “什么理由?”莺莺追问道。 “愚弄于我,当做乐趣,解闷。”叶浓荫无奈地答道。 “哈哈哈哈……你果然很有意思!看来当初我选了你,还真是选对了人!不过,有件事不是在跟你耍笑,那就是你没有答应翎神宫的要求之前,你们真的出不去,还很有可能死在这里!”莺莺一边笑着一边说,笑声中透出让人彻骨地寒意…… 说完,她走出房间,展开双臂,身上那件透薄的纱衣顿时迎风飞舞起来,她整个人也像只鸟儿一样,飞上了墙头,然后就不见了。 第27章 鸟鸣声 叶浓荫和林致看着莺莺飞上了墙头,都觉得很惊异,正当两人也想从后院墙翻出去的时候。一阵很奇怪的鸟鸣声响了起来,四下里,一下窜出了二十几个人。 他们将叶浓荫和林致团团围住堵在了房间里,手上还都拿着兵刃。他们虽然都不能说话,但是耳朵却能听得见。那奇怪的鸟鸣声像是某种命令,不时地指挥着这群人的行动。 叶浓荫发现,在鸟鸣声的指挥下,他们和自己之前面对的那七个人完全不同,眼前的人眼睛中没有任何生机,更像是没有灵魂的工具,毫不退缩。 无论叶浓荫和林致如何强势突围,都没有效果,像是遇到了铜墙铁壁,最后只是个被擒住的命运。 那群人将两人的剑都收缴走了,然后用链条将两人的脚分别拴在屋内的柱子上,链条的长度虽然不能走出屋子,但是在屋内行动倒是不受限制。 叶浓荫看看自己的狼狈样子,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旁边还有林致陪着,也不是那么难熬,也许也算得上是惬意,看着他好生生的在自己身边待着就不再那么提心吊胆了,只是目前处境不容乐观。 两个人分别将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都互相说了说,说完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林致听完叶浓荫的经历后说:“关在这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担心你的情况,我那天在茶寮没有等到你,一直都不放心,心里一直在记挂着这个事情,总等着把这里的一切都搞清楚了,出得去了,就去找你!”说完,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链条又自嘲地笑了笑。 叶浓荫看着林致郑重地说道:“这里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我来想办法看怎么拖住这里的人,如果有了机会,你不管看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先跑出去!” 林致拉住叶浓荫的手腕,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不会离开你!我这辈子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命运对我唯一的怜悯就是你对我的好,那是我能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如果再失去了你,我便能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叶浓荫听着林致的话,心中很是动容。 林致接着说道:“我并不知道他们抓了我是要威胁你,逼你就范!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早就和他们拼得一死了。只是现在见到了活生生的你,又不舍得了。”他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叶浓荫。 叶浓荫把他揽进了自己的怀抱中说:“好,那我一定想办法和你一起出去!” 过了半晌,照例又有两个人送饭进来。叶浓荫叫住了一个送饭的人,说道:“麻烦你告诉你们宫主,就说我们想和她谈谈!” 送饭的人听了之后,看了他两眼,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来了几个人将柱子上拴住叶浓荫与林致的铁链松开,只给两个人留了两只脚上的链条,虽不那么自由,但也方便行走。之后,就把他们带到了翎神宫的前厅。 叶浓荫和林致一进门就见到莺莺坐在厅堂的正座上。现在的她和之前看到的在样貌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与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完全没有一个年轻小姑娘的生涩感,反而是老道的,熟练的,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从她的眼神中透出来! 莺莺看着叶浓荫,微笑道:“你说要跟我谈谈,你想谈什么?难道是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叶浓荫摇摇头道:“莺莺宫主,我们至今都没有正式地见过,相互介绍一下!”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就是这宫主了嘛?”莺莺冷笑着问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你上次说有那么多的江湖人士和你们做朋友,可你才十几岁,怎么可能认识那么多人,况且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是否和你们翎神宫是朋友谁也没法证明。”叶浓荫说道。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在诓你?怎么,你十五岁能成名,我就不能做这宫主了?更何况,翎神宫又不是从来只有我一个宫主。几个月前,我们翎神宫的上任宫主病故,我这个圣女就勉为其难接过了宫主这位子。”莺莺回答道。 “那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真的有能力庇护那么多人?他们这么多年怎么就会心甘情愿和翎神宫来往呢?”叶浓荫探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我有别人得不到的消息,有别人驾驭不了的财富,当然也有很多忠实的朋友可以任由我来调停,使每个人都得到他想要的。” 莺莺接着说道:“武功高强有名望的,就将财富拨给他;财富多缺少庇护的,就给予他足够的庇护;只有人脉的,就提高他的名望;收集消息的,就给他足够的信任和权力;实在遇到麻烦的,还可以让他的麻烦消失……翎神宫帮助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哦,原来如此,那你为何要挑中我做你们翎神宫的朋友?”叶浓荫不解地问道。 “当我了解了你们麒麟山庄与鸿羽楼更迭的事之后,就一直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别人都为了更高的权利、地位和财富争得头破血流时,你却要去隐居山林,真有意思,所以我就挑中了你!”莺莺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不过,你还真是不识好歹!我送过两份大礼给你,你却都没能好好接住,还真是可惜呢!”莺莺接着感叹道。 “哦?何时?我怎么不知道。”叶浓荫问道。 “林致刚到你石城之时,我就派人把他和那块蓝色的猫眼石的翎梭,送到了你眼皮子底下,本以为你会好好接住那块翎梭,重整旗鼓......没想到,你居然看上人了,却没有理会那块翎梭......但是也未破坏我的计算,东西到底还是到了你的手上。”莺莺说完又看了看林致的脸。 林致知道了自己被耍弄,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有太大的怒气。 “那看来我还要感谢你喽!”叶浓荫戏谑地说道。 莺莺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第二回,我下令让人杀了孔南越,只是想推波助澜帮你一把。两块翎梭都在你手上,位置也给你空了出来,你却又做起了好事者!唉......” “孔南越原来是你派人杀的!”叶浓荫说道,他又看了看林致。林致反应并不特别。 “他不该杀吗?二十年前就弄丢了信物,若不是仍在他儿子手上,他早就应该死了!”莺莺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他年龄大了,办事又不周全,威信始终不能服众,理应换人了!他都占了那个位子几十年了,该得到的早就得到了,杀了他也不辱没他。” 叶浓荫听着这些冰冷的话,从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还是心生寒意。 “你都做了这些事之后应该对我有所了解,知道我做不了你们翎神宫的朋友,却为何还要这样勉强?”叶浓荫问道。 “勉强吗?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勉强!我就是喜欢看别人做他不想做的事!”莺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得意之色却十分可憎。 “我若是不同意,你会一直锁着我们到什么时候?”叶浓荫问道。 “当然不会一直锁着你们,我的兴趣也是有限的,等我觉得没意思了就会杀了你们去喂鸟!所以你最好还是识时务的好!”莺莺劝说道,脸上还是那种戏弄的表情。 叶浓荫沉吟了许久道:“那好吧,既然莺莺宫主你都这么有诚意,我要是再推辞也说不过去了。就算自己再不愿意,也不该辜负你的好意了!” 第32页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莺莺听他这么说显得很意外。 “嗯,那能把我们两脚上的链条先解了吗?”叶浓荫问道。 “可以。”莺莺爽快地说道。 说完,立马就有人上来把两人的脚上链条卸了下来。 “你不怕我反悔吗?”叶浓荫瞟了莺莺一眼问道。 “当然不怕,你若是反悔,违背了我们的约定,你身边的他就活不到第二天早上,你也未必活的过!你要知道,我什么消息都收得到,什么人都杀得了!还完全不用自己动手。”莺莺看着两人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阴狠。 “明正也是你的朋友吧?”叶浓荫突然想到了那个以杀人为使命的老和尚。 莺莺笑道:“怎么,你和他有过节?无论你们以前有什么过节,以后都不再有了。你只要不背叛翎神宫,事情做得漂亮,他手上的刀是不会对着你的!” 莺莺正说道这里,只听见屋外出现的打斗的声音。众人目光一齐看向屋外。 此时一个穿着黑衣的剑客手拿着长剑跃进了前厅,身后有着六七个翎神宫的人拿着兵刃步步紧逼。 叶浓荫和林致定睛一看:“谢泽!” 他后面似乎还有一个人,那人也正周旋在一群人的围攻中。场面一下变得混乱起来。 莺莺一见是陌生人,立马警觉起来。口中发出那种怪异的鸟鸣声,眼睛中充满了妖异的光。原来如散蚁一般的人,有了指令后就顿时有了章法与节奏。一群人将两个剑客团团围堵在中间。 众人这才看清,跟着谢泽一起来的人居然是沈湫! 第28章 玩火自焚 叶浓荫看谢泽的架势,已然恢复得不错,感叹龙羽的医术精湛,医仙这二字果然名不虚传。他与林致交换了下眼神,没有过多言语,两人立马见势配合了起来,参与到一片混战之中。 谢泽与沈湫在包围圈中背靠背抵挡,叶浓荫和林致就在外围进行强攻,他们从翎神宫人的手上夺取两把剑,各自为阵,与内部的两人里应外合,没多大功夫,就将那十几个人打翻在地。 莺莺见此情景大为恼火,两条细眉已经竖在了脸上。她转换了音调,鸟鸣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比之前,从厅外涌入的宫人就更多了,再次将四人围困在中间。 四人互相背靠着,情况十分紧急,谢泽看出了面前的人都受着正座上的少女控制,便在叶浓荫耳边小声喊道:“杀了那女孩,不然我们都会变成肉酱。” 四个人很有默契地变为两阵,沈湫与林致在背后与宫人交战,刀剑如雨点般砸落而来,谢泽作为掩护,以剑为盾抵抗宫人的袭击,帮助叶浓荫冲出人群。 叶浓荫纵身一跃,已经来到莺莺身边。莺莺见势,立马用鸟鸣声唤来一组人围在自己左右。叶浓荫顾不得许多,全力拼杀,他若是越拖耗,身后的三个人可能体力就越下降,以少敌多终归是不占先机。 莺莺见自己保护圈的人已越来越少,叶浓荫靠自己越来越近,试图往屋外移去。叶浓荫没有给她机会,堵住了往外走的道路。 莺莺不再想与之纠缠,展开双臂,向前一跃便飞上了厅堂的顶上,正欲飞出屋外,叶浓荫眼疾手快地掷出一柄从宫人手上抢夺的刀。 刀咻地飞了出去,没有扎到莺莺,却将她身上的纱衣刺破了,只见她缓缓地飘落在了地上,鸟鸣声忽然停止了。 原先攻击力如利刃般的宫人一下乱了阵脚,井然有序地对战变成了杂乱无章的乱斗。沈湫的位置靠屋外最近,他趁此机会摆脱宫人,试图靠近莺莺。 莺莺已不再有之前的盛气凌人,此时她想得更多的是先将自己保护好。沈湫步步靠近,围在莺莺身边的宫人越来越少,大都翻到在地上。莺莺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又试图钻进矮树丛遁走。 沈湫连忙追上,长剑直刺进她的背脊。莺莺面露出痛苦地表情,回过头看了沈湫一眼,从口中吐出一枚极小的暗器直射向沈湫的咽喉,沈湫急忙避闪,暗器还是刺进了他的左臂。 一众宫人一看宫主倒在地上,就傻了眼,不知是继续围剿这几个剑客还是去照顾宫主,瞬时散乱一团被打倒在地。 那四人顾不得多想,立马向岸边奔去。在榕树林里疾跑时,谢泽才发现沈湫左臂被插入暗器,于是一边扶着他一边前行。 直到跑到岸边,才注意到没有一只船,只有几个竹排…… 叶浓荫这才想到问谢泽:“你们是怎么来的?” “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船夫送来的,送完他就走了。”谢泽回答道。 “看来我们只能靠这几只竹排了!”叶浓荫说着就和谢泽将四块竹排两上两下地整合成一只大的竹排,用榕树条当作绳索捆绑在一起。 沈湫坐在竹筏上,另外三个人用力将竹筏撑离岸边。等到他们离岸边已经很远确定没有人追上来时,才都松了一口气。 叶浓荫看着对面那个通体金黄色的岛屿,心想:那个女孩最大的错误就是误以为一个拿着剑的人很有趣!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年纪确实不该贪玩!总拿人命当游戏必然会玩火自焚。 叶浓荫回过头问谢泽:“你和沈大侠怎么会来?” “是收到了杭蓁蓁的密信,她说担心你所处的地方可能会有危险,龙前辈也说我身体已恢复,所以我就出了神农阁,刚好在倚云山下遇见师父,他一听说具体情况,也决定和我一道走一趟,所以就来了。”谢泽回答道。 叶浓荫将竹篙夹在身侧,对着谢泽和沈湫抱了抱拳道:“多谢!为了搭救我们,还让沈前辈受了伤!实在对不住!” 沈湫摆摆手道:“无妨。我一辈子都在学习剑术,年轻的时候总想着争个天下第一。结果却没有能如愿,如今才觉得永远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如为别人做点事,也不枉费苦学这么多年!” 谢泽在一旁插话道:“我可不是要来救你,因为你答应过要和我比一场剑的,没比之前我可不能让你死了!” 叶浓荫一听哈哈大笑道:“那可能又要让谢大侠失望了,你看我手上除了一支竹篙,哪里还有剑?那把剑早在你来之前就被翎神宫的人缴了去。要不你看咱们现在再掉头回去取来?” 谢泽给了他一个白眼,就不再搭理他,用力地撑着竹筏。心里暗戳戳地骂了一句:无赖! 叶浓荫见谢泽不再搭理他,又看了看林致,这才发现林致在刚才的打斗中,衣服已经被宫人的刀剑划破,身上也有多处的刀伤剑痕,有少量的血迹渗出衣服,便问道:“林致,你身上伤得怎样?” “不重,都只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林致回答。 叶浓荫见他动作也还灵活,精神也无太大变化,就放心了。 三人撑了大半天,才在江中见到一条大点的渔船,于是四人便搭上了渔船回到石城的江岸码头。但是在码头上就没有再见到那个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头和他的窄船。 回到石城,谢泽立马带着沈湫去了医馆取出暗器,敷药包扎,叶浓荫也顺势给林致的伤口敷了药粉,疼的林致额头直冒冷汗。 等到众人来到筵,才发现筵已经闭店,一个人也没有,看样子已经人去楼空多时了。 谢泽和叶浓荫互相对视了一下,心中都有深深的担忧,暗暗感觉不妙。等将林致与沈湫在客栈里安顿好,两人便连夜赶到了瞻音阁。 此时的瞻音阁灯火通明,正值人声鼎沸之时,檐角挂满了各式彩灯。阁内的丝竹声不绝于耳。 叶浓荫和谢泽直接大踏步地走了进去,负责接待的人一见到他们,就直接将人引入了二楼的空房间。 叶浓荫问:“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那人答道:“不知道,但是老板吩咐,见到叶大侠,就把他引到这里来,他稍后就到。”说完就退了出去。 第33页 叶浓荫和谢泽等了一会儿,李东南便从房间外走了进来。李东南照例与二人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就是瞻音阁的李东南,两位就是叶浓荫叶大侠,与谢泽谢大侠。”并示意二人先坐下。 “你怎么会知道我?”谢泽问。 “哈哈哈哈......我知道的东西比较多,你们一路上的所遇所见我都知道!”李东南笑着说。 “所以李老板是知道我们两的来意了?”叶浓荫说道。 “当然,但是恐怕要让你们失望而归了......杭蓁蓁现在已经回到了瞻音阁,就是瞻音阁的人,你们恐怕带不走了!”李东南说道。 “她早已赎了身,怎么会重回瞻音阁?”叶浓荫问道。 “叶大侠,你可真是健忘啊,你忘记是谁给你指路去翎神宫的了?杭蓁蓁拿了自己的自由换了林致的下落!这可是笔交易,不能反悔!”李东南接着说道。 叶浓荫沉默不语,脸色极度难看。 他看着李东南问道:“你也是翎神宫的朋友?” 李东南面带着笑意说道:“是与不是,现在还重要吗?你们不是已经将他们的宫主都杀了吗?以后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翎神宫了!” 他见二人没有接话,就接着感叹道:“没想到曾经人人敬畏的翎神宫,会毁在一个不知深浅的小丫头手上!看来每件事物的兴盛与衰败都是周而复始的!” “李老板的消息得到的真是及时,恐怕天底下没有李老板不知道的事了吧!”叶浓荫冷笑道。 “也许吧,就像你们麒麟山庄这一路走来的过往,我也都知道!”李东南看着叶浓荫道。 叶浓荫听出他的话中有话,便转而问道:“没有了翎神宫,你就不怕失去庇护吗?” “哈哈哈哈......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瞻音阁还真的不再需要它的庇护了!”李东南笑道,说着从怀里拿出那枚镶着碧玉的翎梭扔到叶浓荫脚下。 叶浓荫似乎明白了什么:“李老板,你果然是个生意人,一石三鸟之计用的真是好啊!” 第29章 结局 李东南听了叶浓荫的话,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问道:“哦?” “你给我指路去翎神宫,是想让我们和翎神宫两败俱伤,少了谁,你都喜闻乐见。还能以此困住杭蓁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船夫,和谢泽所收到的信都是你派人所为吧?”叶浓荫说道。 “叶大侠果然是叶大侠,不愧是麒麟山庄老庄主一手培养长大的,的确通透,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李东南眼皮向下垂了垂。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交易可言!翎神宫没有了,你手上的权利却没有消失,只会越来越大!这块碧玉的翎梭应该象征着最全面的信息网吧!”叶浓荫捡起了地上的翎梭继续说道。 李东南没有否认。 “既然不是交易,那我们就要你李老板将杭蓁蓁交出来了!我们对于你的权力地位没有半点威胁,也不想有任何瓜葛。”叶浓荫说。 “你为何现在这么在乎杭蓁蓁的死活?当日你拒绝她,说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为何还要把她拉到你身边?”李东南质问道。 “这是我和她的事,无需你关心!她要待在哪,想要做什么都该由她自己做决定!”叶浓荫怒道。 “是吗?”李东南不屑道。 “今日你若是不交人,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叶浓荫不想再和对方多做口舌之辩。 话刚说完,李东南的身后闪出了一个人,叶浓荫一看,居然是明正!他此刻既未穿袈裟,也未套斗篷,只是穿了件普通的便装,看来是不准备在叶浓荫面前伪装什么了。 “是你!”叶浓荫说道。 “是我!”明正答道。 “没有了翎神宫,你又找到了新的主人对你发号施令?还真是神速!”叶浓荫嘲讽道。 “少废话!我这次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明正的眼神中露出杀机。 叶浓荫在谢泽耳边耳语道:“这个和尚就是培养剑奴的人,路数差不多,要倍加小心。” 谢泽听了他的话,仔细看了看明正,已初步判断他身上藏暗器的位置。 明正不让他多瞧,抽出钢鞭,就奔着两人而来。叶浓荫向左,谢泽向右,分别躲开了他的鞭子。 等他再挥出第二鞭时谢泽的剑已逼近他的左臂,明正立马回收钢鞭,顺着谢泽的方向而去,想要缠绕住谢泽。同时左手的袖箭已经发出,直奔谢泽而去。谢泽没有半刻迟疑,纵身跃起闪避的同时,剑锋已经刺穿了明正的左臂,顿时鲜血直流。 明正见状,头上已经渗出大片汗珠,却没有发出一声喊叫,眼露红光,再次挥鞭试图困住谢泽...... 此时乘乱企图离开的李东南也被叶浓荫拦住了去路,两人也交起手来。两人手上都没有武器,只在拳脚上互博。李东南右拳直奔叶浓荫面颊的同时右脚也踹向他的左膝。叶浓荫上身后仰,左脚也一并踹出。他躲过了李东南的拳头,两人的脚力却是相当,各自后退了几步。 叶浓荫再次跃起身,右脚直踹向李东南的面门,李东南以双拳相抵,却未能抗住,向后连退几步。李东南也不甘示弱,双掌直向叶浓荫的前胸击去。叶浓荫瞬间侧身,转到李东南身后,在扑空的李东南后肩上加上一击重拳。李东南立马扑身在地。当他刚想起身再战时,谢泽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另一边的明正已经钢鞭脱手,倒在了血泊之中,脖子和左臂都在不断地往外涌着血。 叶浓荫对着李东南问道:“杭蓁蓁在哪?我们只想找人。” 李东南看着他,轻视地笑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有本事自己去找!也许她早跑了!” 叶浓荫不再多言语,奔出房去,挨个房间去问去找。 等到所有房间都找遍了,也没有杭蓁蓁的踪影。叶浓荫又回到李东南身前,接过谢泽的剑,焦急地问道:“她到底在哪?” 李东南闭着眼睛不说话。 叶浓荫手上的剑已经在李东南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李东南虽有些触动,但还是没有说话。叶浓荫已经失去了理智,实在看不下李东南不说话的样子。剑尖向他的心房戳去。李东南猛地一振,睁开了眼睛。 叶浓荫停住了手上的剑说道:“快说,她在哪?不然我手上的剑再进去半寸,你就立马是个死人了!” 李东南的倔强和孤傲始终抵挡不住死亡的逼近,他慢慢地张开口:“在我会客厅的书架后面的秘密隔间里。” 叶浓荫刚想直奔过去找,谢泽制止了他。谢泽将剑又架回李东南的脖子上,对他说道:“你带我们去找!” 李东南心口的血已经渗透出衣服,直滴在地上。他走得很慢,没过几间屋子就到了他的会客厅。他在谢泽的胁迫下走近书架,启动书架上的机关,书架立马分开了。杭蓁蓁和夏晓棠正被绑在里面,束住手脚,塞住嘴巴不能发出声音。 叶浓荫见状立马进入隔间将两人的绳索解开,扶进房间。杭蓁蓁和夏晓棠见到叶浓荫与谢泽,很是感动,像是看到了可以依靠的大树,眼角泛着泪花。 “他有没有伤害你们?”叶浓荫指着李东南问杭蓁蓁。 杭蓁蓁看着李东南现在的狼狈模样,心中又有些不忍:“没有,一直以礼相待,只是今天接到了消息,估算着你们会来,才把我们藏在这。” 李东南不再看着任何人,只是面对着窗外。 叶浓荫看两人没事,就要拉着她们走出瞻音阁。杭蓁蓁回头对谢泽说:“他对我一直有恩,你不要杀他!” 谢泽看了看杭蓁蓁那张忧愁的脸,点了点头。谢泽见那三人已走下楼,抽出长剑,在李东南的髌骨处横拉出一条口子,李东南立马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当四个人都走出瞻音阁的时候,瞻音阁仍然是一派繁华景象,好像都没有人注意到发生过什么。 第34页 从那以后,石城的瞻音阁就高价换了主人。没有人知道原来的阁主李东南去了哪里。只是听说江湖上有个瘸了双腿的人,掌握着各种机密消息,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杭蓁蓁的筵不再复业,只留着瑞丰钱庄还在日进斗金。她依然是那个倾城的富有女人,用着自己最爱的琉璃杯子喝着有人专门从印山送来的万象春。 谢泽将自己印山下的湖畔小屋搬到了倚云山下的樟潭畔,平日里除了练剑就是练剑,他总认为自己还会有机会和那人一拼高下。 龙羽站在神农阁中看着潭畔练剑的谢泽,总会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住在香泉湖畔的情景。她在犹豫着,看了看手中的那枚镶嵌着紫水晶的翎梭,也觉得很释然。她让药童即日唤回银灵子...... 林致将齐叔赶出厨房,非得要自己露两手自己在寒山十年所学成的手艺。不一会儿他端出几盘小菜。对着叶浓荫和齐叔说道:“这是江南的小菜样式,虽然这里找不到江南的食材,但也有差不多的可以替代。你们尝尝!” 齐叔看了看,问道:“这都是什么菜啊?” 林致得意地笑了笑:“清炒菱角、肉沫藕带、盐水河虾还有芡实糕,可惜这里没有太湖的银鱼,不然我做的银鱼羹可是一绝!” 齐叔笑了笑,问叶浓荫:“少爷,今日喝什么酒?” 叶浓荫看了看桌上的菜,说道:“那就那坛‘江南烟雨’吧!” “‘江南烟雨’又是什么酒?”林致好奇地问道。 “是青梅酒!”叶浓荫回答道。 “你这里这么多的酒,哪一种是你最喜欢的?”林致问。 叶浓荫想了想,回道:“有一坛竹叶青,取名‘千古情’。” “哦?那我想试试!”林致欢欣地说。 看来每一个讨酒喝的人都不知道自己酒后是个什么模样,叶浓荫想到。 “那酒比较烈,可是我这里最烈的酒,你确定要试试?”叶浓荫微笑着说。 “嗯!”林致点点头。 “只能一杯,你若是再醉了,就没有人扶你了,你先想好了!”叶浓荫继续说道。 “没事!睡哪里都行!”林致笃定道。 叶浓荫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不出所料,一餐过后,那个要讨酒喝的少年又一次不醒人事地趴在了桌上。齐叔很自觉地将碗筷收拾好,做些打扫的事情,不去关注其他人。 叶浓荫看着那个满面桃花的少年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下,还是将他抱进了自己的卧房,放在床榻之上。 叶浓荫坐在床边,看着林致的脸道:“行了,睁开眼吧!” 林致脸上依然泛着红晕,微微睁开眼,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完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叶浓荫随后感觉到颈间的亲吻如雨点般密集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裸更会秃头会掉发,终于见识到了。裸更三十天,发量明显减少。 下一本一定完整大纲,完整文再发! 第35页 交代完,两个人便带着谢泽快马加鞭赶往倚云山。 果然不出叶浓荫所料,龙羽闭门不见,名帖也不再收。 直到沈湫赶到,他看了看自己已经昏迷不醒的徒弟,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晃了晃谢泽,低声喊了一声:“谢泽!”见谢泽没有反应,立马走到守门人面前说:“麻烦你,通知你们门主,说沈湫求见。” 守门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直接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便出来直接打开了大门。 龙羽坐在厅内,看见沈湫的时候,眼神很是温柔。她刚想上前讲话,就看见叶浓荫和一个少女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进来了。她表情又恢复了常态,对着叶浓荫问道:“怎么又是你?你当我这神农阁是你家开的药堂吗?” 叶浓荫被龙羽这么直接的问话搞得面红耳赤:“打扰龙前辈了,这次真的是情况紧急,我的这位朋友中了西域的十雾散,其他地方实在没有相应诊治的药草,这才再次厚颜登门造访。” “我的规矩,你是上回没有听懂是吗?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换他命的?”龙羽讽刺道。 沈湫见势插话道:“那是我的徒儿,叫谢泽。” 龙羽转脸看向沈湫:“你的徒弟?” 沈湫点点头。 龙羽示意二人将谢泽放平,上前翻了翻谢泽的眼皮,又试了试他的脉象后说:“嗯,是西域的十雾散。” “那龙前辈是愿意救他了?”叶浓荫面部流露出一丝欣喜。 龙羽白了他一眼后说:“规矩就是规矩,谁的徒弟也不能破!” 澜儿情急道:“医仙前辈,求求您救救他,您需要一命换一命,那就拿我的换他的!” 龙羽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少女的急切之情非同一般,向叶浓荫问道:“她是谁?” “她是我的徒弟,叫澜儿。”叶浓荫答道。 龙羽接着看向澜儿问:“你为何要救他?” 澜儿眼中含着泪水,脸上已红成一片:“因为,因为他......对我很重要!” 沈湫听了这个话,也仔细看了看澜儿。 龙羽笑了笑,继续问她:“有多重要?” 澜儿不再闪躲,直视龙羽的眼睛:“他就是驻在我心里的那个人,是我准备一辈子为其添茶制衣的人,他若是有了意外,我也不会独活在这世上!” 在场的三个人都被澜儿的话给惊到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胆量说出这番话。 “哦?”龙羽仿佛想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她看了看澜儿,问道:“小丫头,你可会浇园种花?” 澜儿不解地看着她:“只会些皮毛......” “那好,你若是拜我为师,一辈子留在我这里浇园种花,作为交换,我便救活他!这可比一命换一命公道多了!”龙羽说道。 澜儿看了看叶浓荫,低声呢喃道:“可是,可是,我有师父......” “他?你和他学剑还是学医?”龙羽瞥了一眼叶浓荫问。 “都不是,学琴棋书画。”澜儿答道。 “那刚好,还能帮我记录药谱!你换是不换?”龙羽说道。 澜儿看了看叶浓荫,走到他跟前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说:“师父,感激您养育教导徒儿这么多年,澜儿恐怕以后不能再侍奉在您跟前了......” 叶浓荫知道澜儿在考虑自己,便对澜儿说道:“你我早已情同父女,不必在意我,只是苦了你......” “若是能救活他,我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养花护草。”澜儿坚定地说道。 “那还不把人抬进药室来!”龙羽向两人说道。 在场的人一听她这话,心中都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在神农阁的几天,澜儿一直守在谢泽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沈湫也不时看护着自己的徒弟。叶浓荫就听候龙羽的差遣,将她指定的草药一一按要求採摘、蒸制、晾晒、熬煮。 谢泽的脉搏一天比一天有力,慢慢的就能轻轻睁开眼。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澜儿,他细细看着她在床前忙碌的身影,当她发现自己睁开眼睛时,又躲开了她的眼神。 澜儿惊喜地对他说:“你醒啦?”高兴地眼泪都流了出来。然后又跑到屋外通知其他人。当谢泽看见了沈湫走进来时,努力着想起身,沈湫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 谢泽声音微弱地喊了声:“师父。” 沈湫点点头。 “我......”谢泽也不知该如何向沈湫解释自己现在的状态。 “不用多说了,等你把身体养好再细说不迟。”沈湫说。 叶浓荫见他有所康复也十分高兴。谢泽见到他还是忍不住要说话,他缓慢地说:“那人,那人不是个剑客,只是个被驯化的工具,一个只为杀人的工具。身上藏有各种暗器和毒粉......我刺了他一剑,但是他好像无恙,你要小心。” 叶浓荫一听,这样的风格似曾相识。 就在叶浓荫正在思索各种关联的时候,一个药童给叶浓荫传过来一封信,是杭蓁蓁派人送来的。 信上提到林致失踪了,自从他将徐清风送到筵之后,再出门就没见回去过。
第36页 叶浓荫这才想起当日急着救谢泽,确实没有看见林致的身影。他深感大事不妙。 第21章 剑奴 叶浓荫见谢泽已无大碍,便向龙羽辞行,留着澜儿照顾谢泽他也放心。沈湫也同他一道下了山,回到了自己的荻庐。 叶浓荫快马来到了筵,杭蓁蓁见到他就把林致的事详细和他说了一遍。他的焦急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杭蓁蓁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担心成这样?林致他......” 叶浓荫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杭蓁蓁反问道:“你上回不是说不是?” 叶浓荫没有看她的脸回答道:“上回不是,这回是了。” 说完就不再顾及其他,直接去找了徐清风,只留杭蓁蓁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此时的徐清风已不再像那日那样惊恐,平静了很多。 叶浓荫心急如焚地问:“夫人,当日送你来的那个少年,你可知后来去哪了?” “不知,只听他说,他要再去茶寮等你们平安回来。”徐清风回答。 叶浓荫想到那天的场景,那确实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林致为数不多的主动向自己献殷勤。那张看到自己后欣喜的笑脸,还有回来时瞥见的那个狼藉一片的茶寮,叶浓荫顿时心乱如麻。 “夫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是您丈夫所为?我和他并无交集啊?”叶浓荫急切地想弄清楚。 “丈夫?”徐清风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丈夫早就死了!” “死了?”叶浓荫听了她的话也吃了一惊,看着她的神情又不像在开玩笑,不知该继续问什么了。 “不过他本就该死!他建了那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该死!他是个魔鬼!”徐清风表情扭曲地说道。 “他对世人做魔鬼还不罢休,回到庄园还要折磨我,简直丧心病狂!不过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哈哈哈哈……”徐清风的笑容中带着狰狞。 “是你杀了他?”叶浓荫问。 “当然不是!是他那个畜生弟弟杀了他!那个畜生为了钱为了权力,什么事都敢干!”徐清风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听到这样的事情,叶浓荫也很震惊:“那为什么外面没有一点消息?” “当然没有人知道,季维之那个魔鬼从不抛投露面,他在或不在又有谁知道?黄金城里一直都是季疏之管事,只要他不提,谁也不会问老闆去哪了。庄园里都是季疏之的人,就连我的贴身丫头也在监视我!”徐清风愤恨地说。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逃走?你每月都有外出的机会啊!”叶浓荫不解道。 “我为什么要逃走?没有了季维之,我的日子好过多了,每月都能去甘宁庵见到华君,而且那个畜生就算是心有觊觎也还是规规矩矩。”徐清风说道这里,似乎对过去还有些怀念。 她突然眼底露出浓浓地恨意,咬牙切齿道:“但是畜生终究是畜生!是他,就是他杀了华君!” “你是说,是季疏之杀了阮华君?他都已经得到了黄金城,为什么要去杀阮华君?”叶浓荫问。 此时,徐清风的眼里已泛起了泪花:“前阵子,那个畜生喝醉了酒,他竟然,他竟然,摸进了我的房间……” 徐清风羞愤的泪水已经挂满了两腮:“事后,我在甘宁庵告诉了华君。华君执意说要带我走。那个畜生收到下人的线报后就去杀了她!” “你看到了?”叶浓荫问。 徐清风擦拭着眼泪说:“没有,是那个畜生自己说的!他还到我面前来示威!他说他杀完人之后,看着华君的马车进了鸿羽楼,却没有人发现人已经死了!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我恨我自己的无能,我恨我自己的软弱!”徐清风捶胸顿足道。 “那孔南越是他杀的吗?”叶浓荫接着问。 “孔南越?我不知道,那个畜生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徐清风回答。 直到此时,叶浓荫才发现事情居然这样离奇。但又有些懊恼和自责,自己当时如果再周全些,林致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下落不明了。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季疏之有动机绑走林致了,他决定立马再去一次黄金城。 叶浓荫这一次到了黄金城就不再隐藏身份,而是单刀直入地点名要见季疏之。 守门的大汉通传之后,直接带着他从另一处阶梯直接走上了二楼,进了一个隐蔽的房间。 房间里面站着一个中年的男子,男子听见有人进来,就转过身,面带着虚假的微笑,他向叶浓荫拱了拱手道:“久闻叶浓荫叶大侠的盛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上回叶大侠光临鄙舍真是来去匆忙啊,我都来不及请你喝杯佳酿!” 叶浓荫不想跟他绕弯子:“季管事,你我都是明白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找你要人。” 季疏之大笑道:“真的天大的笑话,你偷偷摸摸地带走了我大嫂,我没去找你麻烦,现在你反倒问我要人?” “是你让人掳走了林致?”叶浓荫道。 “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最好把我大嫂还回来。” “除了你还会有谁?”叶浓荫觉得眼前的就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第37页 “哈哈哈哈……叶大侠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当鄙舍是什么地方?季某对你已是以礼相待了!就算是当年你麒麟山庄的老庄主也不敢到这来叫嚣撒野!”季疏之轻蔑地看着叶浓荫。 叶浓荫一听到他提到自己的爷爷,还这样出言不逊,顿时火从心头冒了出来。瞬间拔出了自己的剑,剑锋直指着季疏之:“你们黄金城的家事我不参与!但是就算是要将季夫人送回来,也需要得到季维之季城主的示意,你说呢?季管事!” “哼,你都知道了?你知道也好!你以为我会害怕吗?这么多年,你以为没有得到默许我会逍遥到现在?”季疏之毫不畏惧地冷笑道。他顺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东西在叶浓荫眼前晃了晃。 叶浓荫定睛一看,那是一枚翎梭。外表几乎和林致给自己的相同,就是中间镶嵌的东西不一样,季疏之手里的翎梭中间镶嵌的是一块黄色的琥珀。 “现在它在我的手里!这座黄金城就是我的!我就是它的主人!”季疏之说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得意的疯狂。 叶浓荫凝视着他的样子。 “你现在还想造次吗?倘若你爷爷还在,他也得对我毕恭毕敬,更何况是你!你整个麒麟山庄我都看不上!我可没空绑你的人,和你过家家!”季疏之的言语中带着嘲讽。 叶浓荫被他说的话弄懵了,分辨不出真假,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季疏之见他没有收回剑的意思,不再多言语,面露凶光,向身后招了招手。这时一个人影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 叶浓荫一看,那个人影正是那天拦住他们去路的带斗笠的人。他头上没有再带着斗笠,眼神却依然像之前一样,充满杀机。 “剑奴,我现在是你的主人,我要你请这位叶大侠出去!”季疏之命令道。 剑奴听到后回了声:“是!”立马抽出长剑,一把将叶浓荫的剑挑开。 叶浓荫顺势向后退了两步,剑奴紧逼不放,一路攻势凶猛。两人直到退出房外,才伸展出手脚。 在几个回合的交手后,叶浓荫也发现剑奴的整体状态确实不似常人,表情凶狠,招招毙命,准确而有力,没有半点犹豫。似乎不知闪躲与避让,整个人就是一把利刃。 叶浓荫想起谢泽被伤,便对剑奴丝毫不留情。两人同时从阶梯上一跃而下,落在城外的空地上。 剑奴直冲向叶浓荫,剑锋直刺叶浓荫的面门。叶浓荫未着急躲避,直到剑锋走近时,他才向左一闪,之后迅速腾空一跃,长剑横着就挥了出去,在剑奴的后背上拉了一条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但是剑奴却毫无反应,转身便是一个竖噼,直追上叶浓荫的剑。两剑向抗,叶浓荫感觉到对方的力气很大,便不再蛮力相抵,手腕往下一沉,整个人向右回闪,长剑横切向剑奴的双腿。 剑奴见势,以剑为盾,挡住了叶浓荫的剑身。叶浓荫趁他低头之势,一纵跃起,直踹向他肩头。力道较重,剑奴无力抵挡,后退几步后跌倒在地。叶浓荫趁势追击,长剑直向剑奴咽喉刺去。 剑锋刚靠近人身,叶浓荫就发现对方的左手已伸入怀中,他顿时想起了谢泽的提醒,剑锋一转,向下竖切,瞬间鲜血已流了出来。剑奴的左腕已被砍断,但他脸上仍然没有痛苦的表情,仿佛就不知疼痛。 剑奴以剑撑地,站起身,双眼已经红到仿佛要滴出血。继续挥剑向叶浓荫刺来,叶浓荫凭空跃起,剑刃极速在剑奴的颈项间绕了一圈,像是画了一道红线。剑奴不再前沖,站在原地停顿了很久,之后踉踉跄跄地向前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叶浓荫刚准备将剑收回剑鞘,一个浑厚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那人说道:“我早已接到命令不能对你下手,所以次次都放过了你!没想到你却不依不饶,步步紧紧相逼。今天你却把他杀了!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在他身上?” 叶浓荫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听过,他转过身来,又看到了那个穿着斗篷的人,此时他正站在自己面前。 第22章 论道 穿斗篷的人脸上蒙了一层黑纱,叶浓荫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 “近千人中才挑出这么一个优质的剑奴,我一路将他从西域带回来,培养了这么多年,本来他已是我最好的工具!都是因为你!”穿斗篷的人愤恨地说。 “你到底是谁?”叶浓荫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问。 穿斗篷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控诉道:“若不是你横插一手,没有人知道袁木深的死因,宋言回也不会自毙!就是你,屡次断我手脚,真是不明白他要留着你干什么?”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培养那么多杀人的工具?”叶浓荫继续问道。 “我?哈哈哈哈……你无须知道我是谁,我的使命就是杀人,没有为什么!”穿斗篷的人回道。 “但是我今天不想听命做事了,与其被你断手脚,不如先送你归西!”穿斗篷的人咬牙切齿地说。于此同时,他从腰间抽出一条钢鞭。钢鞭一挥响声惊天彻地。 那人右手一挥,钢鞭直冲叶浓荫而来,叶浓荫急忙闪躲,一跃跳起,那钢鞭确似银蛇般缠绕在他的右腿上。那人向回一拉,叶浓荫用剑撑住地以抵抗他的力气,地上却被长剑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第38页 叶浓荫见势不对,定了定脚步,纵身直跳上那人的肩上。此时长鞭却被带回到穿斗篷的人的身上,他一时无法伸展开,立马转身收回了长鞭,顺势将叶浓荫从肩头甩落下来。 叶浓荫稳稳地站在地上,长剑齐胸,一个箭步直刺对方面部。那人连忙再挥出长鞭,鞭子紧紧地裹住了叶浓荫的长剑,长剑动弹不得。叶浓荫一直被拖至跟前,借着拖力,双脚直踹在穿斗篷人的前胸,那人被踹坐在地上。 叶浓荫再次挥出长剑,刺向那人面部,想挑开他的面纱。穿斗篷的人极速抬起右手,瞬间几只袖箭飞向叶浓荫。 叶浓荫连忙挥动长剑将一排袖箭打落在地。 就在此时,穿斗篷的人却再次从袖中发出一排袖箭,叶浓荫连忙后退了几步,那人却乘势跃起身,趁机逃走了。 叶浓荫看着那个逃走的背影发了呆,他脑袋中闪过一个奇怪的猜想。 叶浓荫回到筵时,夏晓棠告知他,徐清风已经自行离开了,说是要去甘宁庵做比丘尼,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为阮华君诵经。 当他走上楼时,杭蓁蓁拦住了他:“你找到林致没有?” 叶浓荫沮丧地摇摇头。 “我之前也分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一有回信,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杭蓁蓁说。 “多谢!”叶浓荫回道。 杭蓁蓁深吸一口说:“不要你谢我,我找他与你无关,是念在我与他的情分,一声蓁姐就够了。” 叶浓荫默然不再赘言,看着杭蓁蓁离去的背影,内心又有些歉疚。 对于杭蓁蓁这样的女子,叶浓荫知道,她极有主见,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所以他从不假惺惺地对她说“找归宿”一类的蠢话。她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喜欢时不需要徵得那人同意,不喜欢时也不会告知一声,没有人能左右她的心...... 晚上,叶浓荫坐在灯下回想起白天看到的季疏之的疯狂模样,又想起之前龙羽看到翎梭以后的态度变化和孔南越向自己讨要翎梭时的情景。他深深感觉到爷爷也和这翎梭也有着断不开的联繫,他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呢?按他们的意思都认为麒麟山庄必有一块,如果这个东西十分重要,那爷爷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呢? 他又再次揣度起爷爷的遗言:成为天下第一......丢掉剑......难道不是说要远离纷争,归隐山林?丢掉剑......他又拿起自己的那把“载寒”仔细端详起来,“载寒”就是爷爷送给自己的,爷爷会不会...... 叶浓荫敲了敲那刻有麒麟纹的剑首,然后用把钢制的小刀将剑首与剑茎撬出条缝,慢慢地拧出剑首。这才发现“载寒”的剑首确实不是实心的,里面填充了软木,而软木中间正嵌着一个东西。 他慢慢地掏出软木,不一会儿,那个东西就露出了真身——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一把翎梭。 他又从怀里掏出了林致送给自己的那把,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外表几乎一致,也还是镶嵌的东西不同。剑首中的这把,镶嵌的是颗棕色的玛瑙。 那爷爷说的丢掉剑,是为什么?丢与不丢有什么不同?这个小小的东西到底有多大威力可以让这么多人都忌惮? 林致的失踪也绝不会是无缘无故。 第二天一早,叶浓荫便驱马去了石城西。眼前的这座兜率寺在石城十分有名,全依仗着住持明正法师的修行得法道行高深。家中若有丧事的人家都会到兜率寺来请法师帮忙超度亡灵。 叶浓荫之前在袁木深家中已见过明正法师两回,这次进入山门便直接说要拜会他。 接待的小沙弥说:“施主,住持不在寺中,要很晚才会归来。” 叶浓荫没有离开的意思:“无妨,我等等便是。”于是就坐在佛堂里等。 小沙弥见他执意不肯走,就不再管他,任由他等着。 过了半晌,明正从门外走进佛堂,见到叶浓荫,脸上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叶大侠久等了。” 叶浓荫也沖他拱拱手道:“法师,我们是不是许久未见了?” “嗯,干锋堂之事之后就未见过。”明正和颜悦色地说,那张佛像一般的脸上,充满了慈悲之气。 “叶大侠,今日是为何事而来?”明正接着问,顺便给叶浓荫递了一杯茶。 叶浓荫接过茶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边,对着明正似有深意地说:“我想向法师请教杀戮与修行的问题。” “哦?”明正的眉梢稍微动了下:“叶大侠想问二者之间的什么问题?” “我想给法师讲个故事,不知法师是否愿听?”叶浓荫问道。 “哦,洗耳恭听。”明正回道。 “以前,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有这样一个人:白天在寺庙里修行诵经,给世人讲解佛法,晚上却出去大肆杀戮,嗜血成性。法师你说这样的修行是在为杀戮赎罪还是在为杀戮做掩护?”叶浓荫凝视着明正。 明正脸色稍变,笑道:“叶大侠,故事不可当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他一心修行,放下心魔,不再杀戮,那便是已结佛缘。” “哦?法师你可放下心魔了?”叶浓荫继续问道。 “哈哈哈哈……大侠你可真会开玩笑。”明正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第39页 “玩笑?是吗?”叶浓荫说着,伸手将手边的茶水向明正泼去。 明正见势,立马后闪,但茶水还是有几滴溅在他的衣袖上,衣袖立马被蚀穿几个破洞。 明正一改刚才的慈悲相,冲着叶浓荫冷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法师你只当是世人都只是以眼观人,以为出家人的慈悲与善德就是你大肆杀戮的最好掩护,但是你忘了,世人不只是以眼看人,有时也会通过鼻子!”叶浓荫说道。 “鼻子?”明正死盯着叶浓荫。 “是的,虽然世上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相同,但是能沾上那种寺庙中特有的檀香味的人不多。况且每家寺庙制作线香时都会放入不同的木材粉,又会有所区别。你终日躲在这寺庙里装神弄鬼,已然觉察不到,但是外人却一靠近你便能闻得出来,还会记得这味道。即使你穿着斗篷也掩藏不住!”叶浓荫说道。 “哈哈哈哈……看来真是我小瞧你了!”明正狂笑道。 “你已识破了我的身份,还敢一个人前来,是料定我杀不了你?”明正怒问道。 “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需要你如实回答我!”叶浓荫说。 “什么问题?”明正警惕地问道。 “你此前说有人给你下命令杀人,也让你不要杀我,你说的他是谁?”叶浓荫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明正问。 叶浓荫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那两枚翎梭,在明正眼前晃了晃。 明正大惊失色道:“这两块为什么都在你的手里?” “你果然认识!”叶浓荫道。 明正突然又反应过来似的:“你想套我的话?你手里拿着这个,却问我给我下命令的是谁?哈哈哈哈......” “那好,我再换个方式问,宋疏之就是你背后的人?”叶浓荫问。 “当然不是,他还不够资格命令我!我只是碍于情分将剑奴借给他护身,但是你却杀了他!”明正还在为剑奴的事耿耿于怀,看着叶浓荫的眼神似要喷出火。 他忍了忍自己的怒气,接着说道:“看来天註定了我杀不了你!我也不会回答你什么问题!你要是真有胆量,就去闯闯瞻音阁,看他会不会告诉你!哈哈哈哈……” 说完便再次跳出窗外逃走了。 叶浓荫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回过神,早已不见明正的踪影。 第23章 瞻音阁 黄昏,街道上一人一马在缓慢地晃荡着,叶浓荫坐在马上,心事重重。他回忆起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觉得有个无形的手在推着自己。 当杭蓁蓁再见到叶浓荫的时候,已是傍晚。叶浓荫看了看她,没有多提其他的事,只是问:“当年的那坛万象春还有吗?” 杭蓁蓁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已经喝完了,只剩个酒罈用来做个摆设。”说着,她指了指竖阁上的酒罈。 “怎么,你现在想喝酒?”杭蓁蓁接着问。 “嗯。”叶浓荫轻微地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酒你能看得上?”杭蓁蓁问道。 “竹叶青。”叶浓荫回答。 “好,你先歇息一下,我去吩咐人准备酒菜。”杭蓁蓁说着,就出了那间天字一号房。 不一会儿,石城最好酒楼的菜餚和最好酒庄的竹叶青就被送了进来。 杭蓁蓁坐下:“要我陪你喝一杯吗?” “好。”叶浓荫一边回答,一边给杭蓁蓁倒上一杯酒。 “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了林致?”杭蓁蓁接过酒问道。 “不是,为了你。”叶浓荫凝视着她的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杭蓁蓁的脸显得十分有韵致。 杭蓁蓁听他说这句话,心猛地震颤了一下:“为了我什么?” “你能为我抚首曲子吗?当年的那曲《流水》,我至今都没有听你奏完过。”叶浓荫说道。 杭蓁蓁听后笑道:“就是为了这个?你若是愿意听,我倒是不介意在你面前献丑。” 说着,杭蓁蓁弯身坐到琴桌前。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或勾或挑或抹,琴技丝毫没有生疏。 叶浓荫听着她的琴音不禁又想起他们初次在瞻音阁见面时的情景。当年如果没有遇见自己,杭蓁蓁可能早已嫁入显赫人家了,也不会一个人苦心经营着偌大的钱庄和这家筵。 等杭蓁蓁一曲奏完,叶浓荫还未回过神。 “你今日为何如此反常?我要听你说实话!”杭蓁蓁盯着他的眼睛,不容许他有半点闪躲。 “我有种感觉,总有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而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我,但是我还分不清他的目的。孔南越被杀的时间,和林致失踪的情况,说明对方很清楚我的一举一动。”叶浓荫说道。 “你是怀疑我?”杭蓁蓁有些委屈地质问道。 “当然不是!我在担心你,担心你在我身边也会受到伤害。”叶浓荫诚恳地说。 杭蓁蓁听到他这么说,心尖流过一丝丝的甜蜜,脸上稍有些红晕。她笑了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开心。但是你也多虑了,我的这家筵,相对于很多地方而言还是很安全的。从没有人闯得进来。”
第40页 “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会没有人闯得进来吗?”叶浓荫问。 杭蓁蓁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原先她总认为自己这里隐蔽得好,又汇集了各方面的高手,才会有人忌惮,如今想来似乎的确有些不合常理。鸿羽楼那样的地方,杀手照样进得去。这里又算是什么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障眼法蒙不住有慧眼的人。 “季疏之即使是请了剑奴护身,拦路,也没有闯进来强抢徐清风,又是在忌惮什么?”叶浓荫接着说道。 杭蓁蓁越听越觉得嵴背发凉,仿佛自己也被人放进了一张看不见的网里:“你是察觉到什么了是吗?” “嗯,我听到一个名字——瞻音阁。”叶浓荫回答道。 “瞻音阁?”杭蓁蓁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瞻音阁就是个伎馆,我从小在那长大......”杭蓁蓁难以置信,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重新理清了一下思路。然后走出了房间,将夏晓棠叫了上来。 “晓棠,我们从十四岁起,就相依为命,我一直把你当亲人,你实话告诉我,你对瞻音阁的了解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杭蓁蓁很直接地问,她不愿对夏晓棠有一丝的怀疑。 夏晓棠也被问懵了,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姑娘,怎么了?瞻音阁有什么问题吗?” “嗯,还不清楚,只是有些疑问。”杭蓁蓁回答。 “我和你在十四岁之前并不在一个院子里受训,所以我想知道我们两对它的了解是否相同。”杭蓁蓁接着说道。 夏晓棠看了看在场的两个人,慢慢地回想自己的过往,说道:“我从四岁左右,被买进瞻音阁。之后直接被带进学武的院子,每日开始各种武学训练。直到十四岁时,被挑选为姑娘你的仕婢,就正式走出了训练的院子,一直伴你左右。” “学武的院子?”叶浓荫看看夏晓棠问。 “嗯,瞻音阁里的女孩,都根据资质不同,分配到不同的院子里学习技艺。我被分到学武的院子,就註定了将来的职务是为清倌姑娘们做保镖的。而姑娘你应该就是在学艺的院子里长大的。”夏晓棠说完看了杭蓁蓁一眼。 杭蓁蓁点点头苦笑一下说:“是的,学艺很苦,训导也很严苛,平日只能待在那院子里没日没夜地练习,哪也不许去。直到能登台,才会走出那个院子。” 叶浓荫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问道:“这么说,你们之前都没有见过彼此?” “嗯,没有见过,只见过和自己学习同样技艺的人,每个院子都有几百上千人,不断有人出了院子,也不断有新来的女孩子。”夏晓棠回答。 “那瞻音阁都有什么样的院子?除了学艺学武的还有学什么的?”叶浓荫接着问道。 “据我所知,还有学习如何侍人的,就是如何侍奉清倌人,端茶递水,服侍客人。”夏晓棠说。 “这个也要像你们一样学习那么多年?”叶浓荫听了觉得不可思议。 “嗯,这都是不能出错的,瞻音阁一直都是这样。”夏晓棠实在地回答。 “既然有专业做仕婢的人,为什么会选你一个学武的做仕婢?”叶浓荫觉得有些古怪。 夏晓棠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当时只是听命令行事。 杭蓁蓁接话道:“当时是李东南帮我挑的,他与我情感甚好,他知道我的性格,所以就帮我安排了一切,李东南就是现在瞻音阁的老闆。” 杭蓁蓁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哦,我想起来了。”夏晓棠突然说道。 “你想到什么了?”杭蓁蓁问。 “可能,可能瞻音阁不只这三个院子,还有,还有其他不知道的院子。”夏晓棠回答。 在场的两个人齐齐看着她。 “嗯,应该是的,当时和我一起被买进瞻音阁的一个女孩,和我同岁。她被分进了和我不同的院子。当我侍奉了姑娘之后,再去问那些学侍人和学艺的女孩,却没有人认识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所以......”夏晓棠边思索边说道。 “所以你是觉得还有其他一些人像那个女孩一样,被分配到了你不知道的地方,在学习你不知道的东西?”叶浓荫接着她的话问。 “嗯。”夏晓棠点点头。 叶浓荫冷笑了一下:“看来,这瞻音阁还真是不简单!” 杭蓁蓁看了看他们两个,不禁皱紧了眉头想了很久,之后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明天,我就去瞻音阁,向李东南问个清楚明白!”杭蓁蓁说道。 “我正在忧虑的就是如何将你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护住你们无恙!你居然还要送上门去!”叶浓荫急道。 杭蓁蓁笑了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以为我会怕死到要躲在人后吗?我这辈子没有害怕过什么,唯独害怕自己的心。世上英雄也罢,美男也罢,千千万,它却独独关住了你!但是现在看到你的担心,我又释然了几分,还会怕再进瞻音阁吗?”杭蓁蓁不以为然地说道。 叶浓荫实在拿她没办法:“这种时候,你还说这个......” 杭蓁蓁看到他无奈地样子,心头却掠过一点点的欣喜之情,安抚叶浓荫道:“你不要担心,我进得去,就一定出得来!明天我就去!你在这里等着我!”
第41页 “不行!你都不知道瞻音阁的背面还藏着什么!太危险了!”叶浓荫断然拒绝了她的想法。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一路跟着,但是我肯定是要去的!”杭蓁蓁坚定地说。 叶浓荫虽然知道自己是拦不住杭蓁蓁的,但还是不能同意她的做法:“你不能去,我去!我原本就是要进去一探究竟的。” 杭蓁蓁看着他道:“你去了才是危险,你放心,李东南不会对我做什么伤害的事,如果他有这个心,当年也不会同意我赎身了!” 杭蓁蓁说完,不等叶浓荫反对,就直接走出了屋子,夏晓棠也紧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秋雾朦胧,杭蓁蓁的马车快速地疾驰在无人的街道上,奔着瞻音阁的方向而去。 等到叶浓荫追到瞻音阁时,发现只有车夫被拦在门外。杭蓁蓁和夏晓棠已经进去了,而瞻音阁此时已是大门紧闭,连只小虫都飞不进去。 第24章 问询 杭蓁蓁第一次见到李东南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当时她的头上正插着一根稻草,被人贩子藏在他家后院。 人贩子好脾气地对杭蓁蓁说:“小丫头,像你这样的就不该放在外面卖个大路价。一会儿等瞻音阁的人来选人了,你可得放机灵点。你若是被瞻音阁的人选走了,可就衣食无忧了,那可是个清白干净的地方,听懂没有?” 杭蓁蓁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一会就走进来三四个人,领头的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年,少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目光很是锐利,这个少年就是李东南。 他走到杭蓁蓁面前,杭蓁蓁没有惊慌也没有后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李东南捏住杭蓁蓁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放开的同时又拿起她的手看了看,轻捏了几下。直视着杭蓁蓁的眼睛问:“会说话吗?” 杭蓁蓁没有一点胆怯,答道:“会说!” 李东南没有多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对着人贩子耳语了几句。看着人贩子满脸堆笑的样子,杭蓁蓁知道,他已经赚到了自己的卖身钱。 坐在驶向瞻音阁的马车上,杭蓁蓁一言不发。李东南也只是看着对面的小女孩,觉得自己没有挑错人。 在瞻音阁学艺地日子里,杭蓁蓁的日子并不舒坦,常常因为她的倔强或是失误被罚而没有饭吃。只有李东南会假装不经意地给她丢个包子,然后不看一眼地走掉。 等到杭蓁蓁琴技可以会客时,李东南已是瞻音阁的老闆,他亲自为杭蓁蓁挑选了忠心的夏晓棠作为她的仕婢兼保镖。 当杭蓁蓁向他提出要替自己和夏晓棠赎身时,他没有任何的阻拦与不悦,反而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并且告诉她“美貌和武力都不是一个人长久活在这世上的依靠,只有智慧和手腕才是。” 杭蓁蓁多年来一直很感激李东南对自己的帮助,与其关系并不疏远。 当她与夏晓棠再度走近瞻音阁时,那股子熟悉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她走进李东南的会客厅堂时,夏晓棠就被人拦了下来,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李东南正一个人坐在桌旁,身着一件黛紫色长袍,心无旁骛地泡着茶。大红袍的茶香四溢,飘满了整间屋子。 “你来啦?坐。”李东南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茶。 “嗯。”杭蓁蓁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茶,捧在手里。 “你之前是不是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进瞻音阁了?”李东南微笑着看着她。 杭蓁蓁看了看他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的笑容,没有答话。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回来,我已等候多时了。”李东南说道。 杭蓁蓁听不懂他的话,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有什么话还不敢直说了?我在等你说。”李东南笑了笑。 杭蓁蓁索性把茶杯放下,开口道:“东南哥,瞻音阁真的只是间伎馆吗?” “哦?你就是问这个?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李东南慢声慢气地问。 “我想知道瞻音阁和江湖有什么牵扯。”杭蓁蓁说道。 “怎么,你的店有麻烦了?”李东南假意问道。 “不是,就是完全没有麻烦,才显得奇怪。我就想知道我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是不是都与瞻音阁有关?”杭蓁蓁问道。 “有或是没有本就不那么重要,只要你是安全的,还要问那么多干什么?”李东南的眼皮往下垂了垂。 “你为什么能确定我就是安全的?”杭蓁蓁反问道。 “哈哈哈哈……你这么聪明,何须再问?”李东南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已经离开了瞻音阁,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得那么多,知道多了你就出不去了,除非,除非你还想回来。” “回来?”杭蓁蓁惊愕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回来做清倌人。”李东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接手瞻音阁这么多年,也在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如果你愿意回来跟随我几年将瞻音阁打理好,我也可以改改规矩,让瞻音阁出现第一个女老闆!” “你问我是否愿意?其实今天无论我愿不愿意,当我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走不出这个门了吧?”杭蓁蓁沉思了良久道。
第42页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确很聪明!”李东南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再跟她绕弯子:“你要知道,是瞻音阁的人,一辈子都是瞻音阁的人,没有例外。” 此前,杭蓁蓁一直以为瞻音阁虽然有自己的规矩,但是做清倌人的只要克己本分,不与外人动了私情有了苟且之事,那就不会消失在这世界上。也是进得来出得去的,只要赎了身,出去了,不再重操旧业,就会有新的生活。 “其实,这么多年,我在外面的一举一动,你都是知道的是吗?”杭蓁蓁凝视着李东南问道。 李东南没有否认。 杭蓁蓁怒道:“你既然想要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当年为什么还要同意让我出去?” 李东南依然很平静地说:“当年,我能让你那么轻易地走出瞻音阁,是因为我知道你与她们不同,与其多困你几年赚那些细碎的银子,不如早早放手,看你如何在这世上翻腾些浪花,岂不是乐趣无限?” 杭蓁蓁反问道:“倘若我当时与叶浓荫结成连理,你岂不是没的看了?” 李东南笑道:“没有倘若,再说,真的结为连理,你杭老闆依然会是今天的杭老闆,唯一变化的事可能就是叶浓荫早已不驻在你心里了。” 杭蓁蓁:“我……” 她不想否认什么,因为她很清楚李东南对自己的了解。从李东南笃定语气中,她已经察觉到他仿佛已能掌控一切,瞻音阁恐怕比他们之前猜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瞻音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杭蓁蓁直视着李东南问。 “是个能探听到一切的地方!”李东南回答。 “林致,林致的失踪是瞻音阁做的?你们到底要对叶浓荫做什么?”杭蓁蓁索性开门见山问道。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为了他来的!不是我要对他做什么,我对他可没有兴趣。”李东南接着说道:“不过你说的林致我倒是很熟悉,他是林俏安的儿子,瞻音阁已护住他母子二十年……” “林致的母亲?林俏安?”杭蓁蓁睁大了双眼看着他。 “是的,林俏安就是我们瞻音阁出去的人。这个你是知道的,瞻音阁的清倌人最后都会嫁到各种高门大户的人家。”李东南说。 “那她为什么会去江南?”杭蓁蓁问道。 “林俏安是个聪明的女人,瞻音阁出来的人从没有蠢货,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悉心栽培的。她知道孔南越并不真心对她,娶她做外室不过就是为了子嗣。她有了身孕之后,若是不跑,恐怕还未能见到儿子会叫娘就早不在这世上了。不过那小子出了寒山之后,我就没有再插手了。”李东南说道。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杭蓁蓁接着问道。 “哈哈哈哈……世上是有什么事情是瞻音阁不知道的?只有瞻音阁拦住的消息,还没有瞻音阁得不到的消息!你这话也是替他问的。” 李东南没等杭蓁蓁再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对着屋外的侍从喊道:“把这封信送给门口的叶大侠,叫他不要进来了,告诉他杭老闆已经待在了这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让他若是要找人去信里写的地方找!” 杭蓁蓁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李东南嘆了口气,走到杭蓁蓁的身边说道:“每次涉身与你相关的事,都只是给自己的心添些生机减少些寂寞……” 叶浓荫在瞻音阁外等了很久,还是不见人出来,当他刚想硬闯时,里面的侍从正好走出来把话传到,把信递给了他。他拿着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榕江岛,翎神宫。榕江岛和翎神宫都是从未听过的地方。 叶浓荫还是不放心杭蓁蓁和夏晓棠待在瞻音阁里,担心她们遭遇不测,连着硬闯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直到夏晓棠出来。 夏晓棠见到他,就直接说道:“叶大侠,我家姑娘说要在瞻音阁与阁主叙叙旧,叫你不要担心她,快去找人。” “你们真的安然无恙?”叶浓荫半信半疑地问道。 “嗯,真的。”夏晓棠点点头,之后就转身进入阁内。 直到这,他才放心。他骑着马,驱向城西,向着江边的渡口奔去。 但是问了很多的船夫都没有人知道榕江岛在哪里。 最后只剩下一个船夫,那个船夫长须花白,休闲地抽着烟,他的船虽然和别的船差不多长,却十分狭窄,像只露出水面的鱼嵴背,窄到只能容下一两位渡客,别说马了,就是多站上去一个人,那船估计都得沉。 叶浓荫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道:“船家,你可知道榕江岛在哪里?” 船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你真的知道?”叶浓荫惊讶地问道。 “嗯,怎么有这么多废话,你走是不走?”船夫拿余光瞟了他一眼。 叶浓荫思虑了片刻,还是站上了他的船。 第25章 榕江岛 船夫并不多言语,也不问叶浓荫要去榕江岛上做什么,只是专心地摇着他的橹。 窄船在江中穿梭却比一般的船还要快些,就像一支飞箭,直直戳破每次江水翻起的浪花。 叶浓荫看着身旁被船身穿破的江水,总有一种在水中穿行的错觉。
第43页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船已抵达了一座岛屿。船夫将船停稳后,收了叶浓荫的船钱,等他下了船,便回去了,不多做片刻停留。 叶浓荫四下看了看并无其他的船停靠在岸边,只有几只竹筏漂在水面上。 眼前的岛屿从上到下整个都是一片金色,到处都是七、八丈高的参天大榕树。秋天的榕树叶变成金黄色,结合着榕树垂下的无数又密又长的枝条,叶浓荫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秘境,这个岛屿完全不像有人迹的地方。难怪知道的人甚少。 叶浓荫沿着岸边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有人,便往岛的中心地带探去。地上没有成形的路,越往里走,树条越密。叶浓荫渐渐地听到了不同种类的鸟鸣声,也见到了飞鸟的身影…… 靠水的大榕树确实是鸟类栖息的理想地,要是在春夏季节,这里一定有百鸟争鸣的景象。但是现在这个季节,鸟儿大都已经迁徙去南方,这里怎么会还有这么多的鸟?叶浓荫觉得不可思议。 终于他穿过了榕树林,来到了一片被小矮树簇拥的屋群。房屋被青砖高墙围绕在里面,在外面瞧不出什么虚实。 墙外有两个青年男人在守着门。叶浓荫便走过去问道:“请问,这里是翎神宫吗?” 两个青年男人都看了看他,都没有说话。叶浓荫以为对方是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两个男人还是没有说话。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树丛里传了过来:“他们没有舌头,不能告诉你!” 话刚说完,叶浓荫就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矮树丛里窜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一片树叶。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特别是一双杏核眼里充满了灵气。穿着一身茶白的衣裙,身上还罩着一件透薄的纱衣,像个小仙女。 她看了看叶浓荫,微微笑了一下道:“你要找翎神宫?我带你进去吧!” “你是谁?”叶浓荫看着她问道。 “哦,我叫莺莺,我从小在这附近长大,这里就是翎神宫。”说完又沖叶浓荫笑了笑,然后拉着叶浓荫就走进了大门。 莺莺将他带进厅堂后对他说:“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我还有事呢,我先出去了!”说完不等叶浓荫答话,就轻盈地走出去了。 从进大门开始,叶浓荫发现这翎神宫内堂的摆设和屋外的自然气息有所不同,柱子上装饰着鸟形的图腾纹样,桌椅的装饰风格也是各种鸟羽浮雕。总有种原始的巫术色彩,这让他又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两块翎梭。 叶浓荫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不时会有人走到他跟前给他倒茶上水送点心,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和门口的守门人一样,没有舌头,说不了话。 叶浓荫坐在厅里,周围静极了,没有人声,只能听到不时的鸟鸣声。 等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从后室走出到前厅,他向叶浓荫拱了拱手道:“叶浓荫叶大侠,久仰盛名。”便在堂上的正位上坐了下来。 叶浓荫并不认识他,作为礼貌,也回敬地拱了拱手道:“您是翎神宫的宫主?” 中年男子回道:“嗯,还未做介绍,在下唐无涯,正是这翎神宫的宫主。” “失敬失敬!”叶浓荫说道。 “不知叶大侠你来到翎神宫所为何事啊?”唐无涯问道。 “找人,找一个叫做林致的少年,不知宫主您是否知晓?”叶浓荫单刀直入地说道。 “你说的是林少侠啊,他确实在我们翎神宫做客呢!”唐无涯说道。 叶浓荫一听,立即激动起来:“他在哪?我想见见他!” “哈哈哈哈……叶大侠你还真是心急,你放心,林少侠是我们翎神宫的客人,待在我们翎神宫必会安然无恙的!”唐无涯笑道。 叶浓荫听了他的话,总觉得不那么简单,眉头皱了皱。 唐无涯接着说道:“如果你叶大侠也是我翎神宫的朋友,那你随时都可以见到他。” 叶浓荫谨慎地问:“怎么才算是翎神宫的朋友?” 唐无涯听他这么问,便再次展露出微笑:“叶大侠身上已经带着我们翎神宫的两块信物了,这就是我们做朋友的诚意,剩下的就看叶大侠你有没有诚意了!” 叶浓荫从怀里摸出了那两块翎梭,问道:“你说的是这个?” “正是!”唐无涯说道。 “你说它是信物?它又能代表什么?”叶浓荫问道。 “你手上的两块,一块镶嵌着棕色玛瑙的,代表着威信,它原来的主人是你爷爷;另一块镶嵌着蓝色的猫眼石,代表着人脉,它的上一个主人是孔南越,可惜孔大侠办事总不那么妥帖,所以他的那块现在已经在你的手上了。”唐无涯云淡风轻地说。 “你认识我爷爷?”叶浓荫将信将疑道。 “那当然,他可是我们翎神宫的老朋友了,我们之间一直相互信任,合作非常愉快!”唐无涯眼中的笑意意味深长。 叶浓荫听得出他话中似有深意,但是实在想不出自己的爷爷和他们有什么牵扯,便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我还见过一块,上面镶着黄色的琥珀。” “嗯,那块原来的主人是季维之,现在已经在他弟弟手里了。”唐无涯回答说。
第44页 “一共有多少块?每一块的主人都是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叶浓荫问。 “一共有七块,我们翎神宫自留一块,其他的都在不同的朋友手里,他们都是谁,等你也成为了大家的朋友,你自然会知道!”唐无涯说。 “如果拒绝做你们的朋友呢?”叶浓荫问。 “叶大侠,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跟我们做朋友,为了得到它而疯狂?有了它,你就有了我们翎神宫的庇护,金钱、地位和权力全都随之而来了!”唐无涯游说道。 “哦?金钱、地位和权力?”叶浓荫冷笑着问。 “怎么?你不相信?你爷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五十年前,他刚在江湖上成名,就是因为得到了我们翎神宫的那块玛瑙翎梭,与我们做了朋友,才建立起你们的麒麟山庄,才有了后来的地位与名望。”唐无涯说道。 叶浓荫一听他这样说,心中总有一腔怒火!他冷冷地看着唐无涯。 “你还不信?这就是事实!不然那块翎梭怎么会在你手上?”唐无涯笑了笑道,笑声中带着轻视。 叶浓荫还是没有接他的话。 唐无涯继续说道:“叶大侠,做我们的朋友,对你可没有什么损失。只要你做到和你爷爷一样友好就行可以了!你若是答应,等你回到石城,就有一座崭新的麒麟山庄在等着你了!” “做你们的朋友就那么简单?既然有那么多人想做,那你们为什么不找别人?”叶浓荫问道。 “当然没那么简单,不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做的。每一块翎梭的主人都有他的责任,当然也要有相应的能力可以承当起他的责任。”唐无涯解释道。 “哦?那我需要做什么?季疏之又做了什么?”叶浓荫继续问道。 “你需要做的很简单,只要用你的剑法树立起你的威望让天下人都信服你就可以了。季疏之嘛,他一直都在不断地积累财富,而且做得很好!”唐无涯说道。 “然后呢?”叶浓荫问。 “然后嘛……”唐无涯笑道“哈哈哈哈……” 叶浓荫自答道:“然后你的这种朋友所得到的威望和财富再为你所用,是吗?” “叶大侠果然是个聪明人!这叫各取所需。”唐无涯笑着说道。 叶浓荫看着他的笑脸,有种想要对其抽出剑的冲动。他忍了忍说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麒麟山庄了,我也不会做你们的朋友。” “唉,那还真是可惜呢!看来你再也不会见到林少侠了!”唐无涯嘆了口气道。 “他到底在哪?”叶浓荫怒问道。 “哈哈哈哈……”一阵嘲笑声之后,唐无涯就准备退回到厅后。 叶浓荫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剑刃已经靠近了唐无涯的咽喉。唐无涯脸色大变,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眼睛惊恐地看着叶浓荫,双手不停地摇晃着,示意叶浓荫不要杀自己,而他的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叶浓荫定睛一看,原来他也和门口的守门人一样,没有舌头,说不了话。 那刚才是……叶浓荫正想到这,就发现四下里窜出了六七个人,他们的手上都握着兵器,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第26章 翎神宫主 叶浓荫知道了眼前的唐无涯只是个假的傀儡,就没再逼迫他,只是用掌力将他击晕。 而围着他的那七个人却没有再等待什么,一拥而上了。各种形制的刀剑都同时向叶浓荫刺来。叶浓荫见势纵身跃起,避过了众人的直击。 当他脚还未落地,那群人的攻击又再次袭来。叶浓荫不再躲避,以长剑为盾,直接相抗。在力气上以一敌众,实在是占不到半点便宜。叶浓荫趁对方正在力气上用心思的时候,已经瞬间抽回剑,转到众人身后,逐一击破。顷刻之间,地上已躺倒一片。 叶浓荫摆脱众人的纠缠,向厅堂的后室奔去,想要看看刚才是谁在替唐无涯说话,或者找出谁才是真正的唐无涯。 当他进入后室,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就只剩下四面干净的墙。叶浓荫在每面墙上都敲了敲,只发现一面墙似乎是空心的,他顺势就推了推,发现有块砖有些松动,似乎是机关。 谁知,他刚一碰那砖,墙面没有丝毫动静,地板却动了,他却直接从突然分离的两块地板间掉了下去。直接掉进了一个类似牢房却比牢房还大的铁笼子里,在叶浓荫掉进去的瞬间,笼子的顶部也自动封上了。 叶浓荫没有叫喊,只是摸了摸笼子的铁柱,又用自己的剑试了试,那铁的质地非常的坚硬,无论他拿剑怎么砍削,都纹丝不动。 叶浓荫不知道自己在铁笼子里待了多久,只能通过铁笼子上方的地板缝所透出的微光来辨别大概是白天还是黑夜。 叶浓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关进笼子里,他很着急,不只是着急自己无法脱身,更着急林致到底身在哪里,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被关在个铁笼子里。 “咦,你怎么会被关在这个笼子里?”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叶浓荫的身边,他透过微光看了看,似乎是之前带他进翎神宫的小姑娘。 “你是莺莺吗?”叶浓荫问。
第45页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听说,只有不听话的人才会被关在笼子里呢!”莺莺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在慢慢地向叶浓荫靠近。 叶浓荫不知怎么回答:“我……我可能是走错了路,误掉进了这个笼子。” “哦,原来是这样!给。”莺莺已经站在了叶浓荫的笼子前,伸手递给了叶浓荫一颗野果子。 叶浓荫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过她的果子囫囵两口吞下。 莺莺看到他的样子,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太有趣了!你真是太好玩了!” “好玩?”叶浓荫重复了一句。 “嗯,你就不怕这果子有毒?”莺莺笑着问道。 “我都已经在这笼子里了,有没有毒又有什么区别?”叶浓荫回道。 “你说的也是!”莺莺也表示贊同叶浓荫的说法。 “莺莺,你是从哪里进来的?你可知道打开这笼子的方法?”叶浓荫问道。 “那边有个小洞,连着这地下,我是从那小洞爬过来的。”她边说着,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 “怎么?你想出来?”莺莺接着问道。 “是啊,我到翎神宫来就是来找人的,如果人还没有找到,就困死在这笼子里,那就真的很没有意思,很无趣了!”叶浓荫说道。 莺莺半天没有说话,似在思索着什么,思索完她说道:“好吧,我帮你看看这笼子从外面能不能打开。” 说完,莺莺就绕着铁笼子走了几圈,低着头寻觅着什么。之后就在离铁笼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这儿有个奇怪的铁链,好像连接着地下,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那你拉拉看,试试也许有机会呢!”叶浓荫说道。 “嗯。”莺莺答应着就用手去拉那个铁链条,她使劲一拉,“嘎”一声响,铁笼上的铁柱就都缩回到了地下。 叶浓荫看着铁笼被打开,眼前瞬间又看到了很多希望。 “真的打开了!你要跟着我出去吗?要出去的话,只能从那个洞口爬出去哦!”莺莺对着叶浓荫说道。 叶浓荫笑了笑道:“那是当然,你都是这样进出的,我爬出去又有什么难?” 莺莺听完他的话,便拉着他向自己的刚来的小洞走去。 叶浓荫跟在莺莺的身后,从洞口爬了出去。原来这个洞就通往着翎神宫外的小矮树丛。 爬出来之后,叶浓荫已是灰头土脸了,头上、身上都沾满尘土。莺莺由于身材娇小,却没有沾上什么脏污。她看着叶浓荫现在的样子又是咯咯咯咯地直笑。 “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人也会爬洞。太有趣了!”莺莺说道。 叶浓荫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莺莺,你可曾见过一个叫林致的少年?他只比你长几岁。我正在找他!”叶浓荫说道。 莺莺一听,眼珠子一转,说道:“嗯,你是说一个拿着把短剑的清秀少年?” “正是!”叶浓荫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欣喜起来:“你见过他?你知道他在哪?” “我是见过他,不过,他还在翎神宫的后院。你若是想见他,就得再进翎神宫。”莺莺似有所滤地说道,说完偷偷看了叶浓荫一眼。 叶浓荫听后表情又严肃下来,他思索片刻微笑着对莺莺问道:“那你是怎么进入翎神宫后院的?你一定有办法带我进去!” “我吗?哈哈哈哈……我是爬墙进去的,你也要跟着我爬吗?”莺莺的眼神中仿佛还带着几分讥笑。 叶浓荫轻轻笑道:“当然跟着你爬!” “那你可得藏好了,跟在我后面跟紧一点,不要被人看见,不然被人发现了,又要把你关进那个铁笼子了!”莺莺笑着说。 “嗯,我会跟着你的。就算是一百个倒霉,再被关进了铁笼子里,不还有你会救我吗?”叶浓荫回道。 莺莺看了看叶浓荫,没有答话,就猫着腰又钻进了矮树丛,沿着墙向后走。叶浓荫也随着她钻进了矮树丛。 翎神宫的青砖围墙也有三丈来高,莺莺身姿轻盈,像只小猫一样,没一会就爬坐在了墙头上。叶浓荫将长剑插在腰间,身手也很敏捷,爬上围墙也不费太大功夫。 两人跳下围墙后,莺莺就带着叶浓荫到了一间普通的客房前。叶浓荫透过窗户果然看见了林致正坐在房间里。 他赶忙上前推开了门:“林致。” 林致听到这个久违的熟悉声音,一回头,正好和叶浓荫四目相对:“齐先生,怎么会找到这里?” 叶浓荫双手握住了林致的肩膀,仔细地打量着他,看他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确认无恙之后便说:“说来话长,他们是从石城外的茶寥将你掳来的?没对你怎么样吧?” 林致回答道:“是的,他们在茶寥和我交了手,就把我打晕绑到这。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问谁,都没有人和我说话,想闯出去也会被挡回来。不过他们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每天都有人按时会送饭菜。还有这位莺莺姑娘也常会送一两个野果过来,只有她会同我说话。” 叶浓荫听他说的话,看了一眼莺莺。莺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第46页 叶浓荫转头对着林致说道:“不管他们有什么企图,我都要带你离开这里。” 莺莺在一旁插话问道:“你们知道怎么离开?你们觉得能平安离开得了这座岛?” 叶浓荫笑了笑对着莺莺回问道:“那就看莺莺宫主你是否已经玩够了,愿意放人了?” 林致听他这么说,震惊地看着莺莺。 莺莺看着叶浓荫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跟着我爬洞翻墙?” “嗯,我若不跟着你爬洞翻墙,你又怎么会带我来见林致呢?”叶浓荫回答道。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莺莺问。 “从我发现那个唐无涯是个傀儡开始。起初,你也让我很吃惊!我不能完全断定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会是这翎神宫的宫主。直到我被关在铁笼子里,再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就是这个翎神宫的宫主。”叶浓荫答道。 “你果然很聪明!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莺莺继续问道。 “我并不聪明,只是你在这个地方待得太久了,干得所有事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完全不像个不相干的人。你带着我进翎神宫,守门人连拦都没有拦,就理所当然地走进了大门,就已经让我确定你不是个普通人了,至少也是个进出翎神宫无需任何理由的人。”叶浓荫说道。 “而什么样的人,需要一个傀儡替自己说话呢?只有要隐藏自己真面目的人,才需要这么干!但对于我这样一个外人,见到这岛上的谁都是陌生人,隐藏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正当地解释。除非只有一个荒诞的理由。”叶浓荫接着说。 “什么理由?”莺莺追问道。 “愚弄于我,当做乐趣,解闷。”叶浓荫无奈地答道。 “哈哈哈哈……你果然很有意思!看来当初我选了你,还真是选对了人!不过,有件事不是在跟你耍笑,那就是你没有答应翎神宫的要求之前,你们真的出不去,还很有可能死在这里!”莺莺一边笑着一边说,笑声中透出让人彻骨地寒意…… 说完,她走出房间,展开双臂,身上那件透薄的纱衣顿时迎风飞舞起来,她整个人也像只鸟儿一样,飞上了墙头,然后就不见了。 第27章 鸟鸣声 叶浓荫和林致看着莺莺飞上了墙头,都觉得很惊异,正当两人也想从后院墙翻出去的时候。一阵很奇怪的鸟鸣声响了起来,四下里,一下窜出了二十几个人。 他们将叶浓荫和林致团团围住堵在了房间里,手上还都拿着兵刃。他们虽然都不能说话,但是耳朵却能听得见。那奇怪的鸟鸣声像是某种命令,不时地指挥着这群人的行动。 叶浓荫发现,在鸟鸣声的指挥下,他们和自己之前面对的那七个人完全不同,眼前的人眼睛中没有任何生机,更像是没有灵魂的工具,毫不退缩。 无论叶浓荫和林致如何强势突围,都没有效果,像是遇到了铜墙铁壁,最后只是个被擒住的命运。 那群人将两人的剑都收缴走了,然后用链条将两人的脚分别拴在屋内的柱子上,链条的长度虽然不能走出屋子,但是在屋内行动倒是不受限制。 叶浓荫看看自己的狼狈样子,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旁边还有林致陪着,也不是那么难熬,也许也算得上是惬意,看着他好生生的在自己身边待着就不再那么提心弔胆了,只是目前处境不容乐观。 两个人分别将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都互相说了说,说完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林致听完叶浓荫的经历后说:“关在这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担心你的情况,我那天在茶寮没有等到你,一直都不放心,心里一直在记挂着这个事情,总等着把这里的一切都搞清楚了,出得去了,就去找你!”说完,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链条又自嘲地笑了笑。 叶浓荫看着林致郑重地说道:“这里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我来想办法看怎么拖住这里的人,如果有了机会,你不管看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先跑出去!” 林致拉住叶浓荫的手腕,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不会离开你!我这辈子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命运对我唯一的怜悯就是你对我的好,那是我能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如果再失去了你,我便能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叶浓荫听着林致的话,心中很是动容。 林致接着说道:“我并不知道他们抓了我是要威胁你,逼你就范!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早就和他们拼得一死了。只是现在见到了活生生的你,又不捨得了。”他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叶浓荫。 叶浓荫把他揽进了自己的怀抱中说:“好,那我一定想办法和你一起出去!” 过了半晌,照例又有两个人送饭进来。叶浓荫叫住了一个送饭的人,说道:“麻烦你告诉你们宫主,就说我们想和她谈谈!” 送饭的人听了之后,看了他两眼,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来了几个人将柱子上拴住叶浓荫与林致的铁链松开,只给两个人留了两只脚上的链条,虽不那么自由,但也方便行走。之后,就把他们带到了翎神宫的前厅。 叶浓荫和林致一进门就见到莺莺坐在厅堂的正座上。现在的她和之前看到的在样貌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与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完全没有一个年轻小姑娘的生涩感,反而是老道的,熟练的,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从她的眼神中透出来!
第47页 莺莺看着叶浓荫,微笑道:“你说要跟我谈谈,你想谈什么?难道是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叶浓荫摇摇头道:“莺莺宫主,我们至今都没有正式地见过,相互介绍一下!”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就是这宫主了嘛?”莺莺冷笑着问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你上次说有那么多的江湖人士和你们做朋友,可你才十几岁,怎么可能认识那么多人,况且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是否和你们翎神宫是朋友谁也没法证明。”叶浓荫说道。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在诓你?怎么,你十五岁能成名,我就不能做这宫主了?更何况,翎神宫又不是从来只有我一个宫主。几个月前,我们翎神宫的上任宫主病故,我这个圣女就勉为其难接过了宫主这位子。”莺莺回答道。 “那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真的有能力庇护那么多人?他们这么多年怎么就会心甘情愿和翎神宫来往呢?”叶浓荫探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我有别人得不到的消息,有别人驾驭不了的财富,当然也有很多忠实的朋友可以任由我来调停,使每个人都得到他想要的。” 莺莺接着说道:“武功高强有名望的,就将财富拨给他;财富多缺少庇护的,就给予他足够的庇护;只有人脉的,就提高他的名望;收集消息的,就给他足够的信任和权力;实在遇到麻烦的,还可以让他的麻烦消失……翎神宫帮助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哦,原来如此,那你为何要挑中我做你们翎神宫的朋友?”叶浓荫不解地问道。 “当我了解了你们麒麟山庄与鸿羽楼更迭的事之后,就一直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别人都为了更高的权利、地位和财富争得头破血流时,你却要去隐居山林,真有意思,所以我就挑中了你!”莺莺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不过,你还真是不识好歹!我送过两份大礼给你,你却都没能好好接住,还真是可惜呢!”莺莺接着感嘆道。 “哦?何时?我怎么不知道。”叶浓荫问道。 “林致刚到你石城之时,我就派人把他和那块蓝色的猫眼石的翎梭,送到了你眼皮子底下,本以为你会好好接住那块翎梭,重整旗鼓......没想到,你居然看上人了,却没有理会那块翎梭......但是也未破坏我的计算,东西到底还是到了你的手上。”莺莺说完又看了看林致的脸。 林致知道了自己被耍弄,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有太大的怒气。 “那看来我还要感谢你喽!”叶浓荫戏嚯地说道。 莺莺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第二回,我下令让人杀了孔南越,只是想推波助澜帮你一把。两块翎梭都在你手上,位置也给你空了出来,你却又做起了好事者!唉......” “孔南越原来是你派人杀的!”叶浓荫说道,他又看了看林致。林致反应并不特别。 “他不该杀吗?二十年前就弄丢了信物,若不是仍在他儿子手上,他早就应该死了!”莺莺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他年龄大了,办事又不周全,威信始终不能服众,理应换人了!他都占了那个位子几十年了,该得到的早就得到了,杀了他也不辱没他。” 叶浓荫听着这些冰冷的话,从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还是心生寒意。 “你都做了这些事之后应该对我有所了解,知道我做不了你们翎神宫的朋友,却为何还要这样勉强?”叶浓荫问道。 “勉强吗?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勉强!我就是喜欢看别人做他不想做的事!”莺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得意之色却十分可憎。 “我若是不同意,你会一直锁着我们到什么时候?”叶浓荫问道。 “当然不会一直锁着你们,我的兴趣也是有限的,等我觉得没意思了就会杀了你们去餵鸟!所以你最好还是识时务的好!”莺莺劝说道,脸上还是那种戏弄的表情。 叶浓荫沉吟了许久道:“那好吧,既然莺莺宫主你都这么有诚意,我要是再推辞也说不过去了。就算自己再不愿意,也不该辜负你的好意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莺莺听他这么说显得很意外。 “嗯,那能把我们两脚上的链条先解了吗?”叶浓荫问道。 “可以。”莺莺爽快地说道。 说完,立马就有人上来把两人的脚上链条卸了下来。 “你不怕我反悔吗?”叶浓荫瞟了莺莺一眼问道。 “当然不怕,你若是反悔,违背了我们的约定,你身边的他就活不到第二天早上,你也未必活的过!你要知道,我什么消息都收得到,什么人都杀得了!还完全不用自己动手。”莺莺看着两人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阴狠。 “明正也是你的朋友吧?”叶浓荫突然想到了那个以杀人为使命的老和尚。 莺莺笑道:“怎么,你和他有过节?无论你们以前有什么过节,以后都不再有了。你只要不背叛翎神宫,事情做得漂亮,他手上的刀是不会对着你的!” 莺莺正说道这里,只听见屋外出现的打斗的声音。众人目光一齐看向屋外。 此时一个穿着黑衣的剑客手拿着长剑跃进了前厅,身后有着六七个翎神宫的人拿着兵刃步步紧逼。
第48页 叶浓荫和林致定睛一看:“谢泽!” 他后面似乎还有一个人,那人也正周旋在一群人的围攻中。场面一下变得混乱起来。 莺莺一见是陌生人,立马警觉起来。口中发出那种怪异的鸟鸣声,眼睛中充满了妖异的光。原来如散蚁一般的人,有了指令后就顿时有了章法与节奏。一群人将两个剑客团团围堵在中间。 众人这才看清,跟着谢泽一起来的人居然是沈湫! 第28章 玩火自焚 叶浓荫看谢泽的架势,已然恢复得不错,感嘆龙羽的医术精湛,医仙这二字果然名不虚传。他与林致交换了下眼神,没有过多言语,两人立马见势配合了起来,参与到一片混战之中。 谢泽与沈湫在包围圈中背靠背抵挡,叶浓荫和林致就在外围进行强攻,他们从翎神宫人的手上夺取两把剑,各自为阵,与内部的两人里应外合,没多大功夫,就将那十几个人打翻在地。 莺莺见此情景大为恼火,两条细眉已经竖在了脸上。她转换了音调,鸟鸣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比之前,从厅外涌入的宫人就更多了,再次将四人围困在中间。 四人互相背靠着,情况十分紧急,谢泽看出了面前的人都受着正座上的少女控制,便在叶浓荫耳边小声喊道:“杀了那女孩,不然我们都会变成肉酱。” 四个人很有默契地变为两阵,沈湫与林致在背后与宫人交战,刀剑如雨点般砸落而来,谢泽作为掩护,以剑为盾抵抗宫人的袭击,帮助叶浓荫冲出人群。 叶浓荫纵身一跃,已经来到莺莺身边。莺莺见势,立马用鸟鸣声唤来一组人围在自己左右。叶浓荫顾不得许多,全力拼杀,他若是越拖耗,身后的三个人可能体力就越下降,以少敌多终归是不占先机。 莺莺见自己保护圈的人已越来越少,叶浓荫靠自己越来越近,试图往屋外移去。叶浓荫没有给她机会,堵住了往外走的道路。 莺莺不再想与之纠缠,展开双臂,向前一跃便飞上了厅堂的顶上,正欲飞出屋外,叶浓荫眼疾手快地掷出一柄从宫人手上抢夺的刀。 刀咻地飞了出去,没有扎到莺莺,却将她身上的纱衣刺破了,只见她缓缓地飘落在了地上,鸟鸣声忽然停止了。 原先攻击力如利刃般的宫人一下乱了阵脚,井然有序地对战变成了杂乱无章的乱斗。沈湫的位置靠屋外最近,他趁此机会摆脱宫人,试图靠近莺莺。 莺莺已不再有之前的盛气凌人,此时她想得更多的是先将自己保护好。沈湫步步靠近,围在莺莺身边的宫人越来越少,大都翻到在地上。莺莺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又试图钻进矮树丛遁走。 沈湫连忙追上,长剑直刺进她的背嵴。莺莺面露出痛苦地表情,回过头看了沈湫一眼,从口中吐出一枚极小的暗器直射向沈湫的咽喉,沈湫急忙避闪,暗器还是刺进了他的左臂。 一众宫人一看宫主倒在地上,就傻了眼,不知是继续围剿这几个剑客还是去照顾宫主,瞬时散乱一团被打倒在地。 那四人顾不得多想,立马向岸边奔去。在榕树林里疾跑时,谢泽才发现沈湫左臂被插入暗器,于是一边扶着他一边前行。 直到跑到岸边,才注意到没有一只船,只有几个竹排…… 叶浓荫这才想到问谢泽:“你们是怎么来的?” “是个花白鬍子的老船夫送来的,送完他就走了。”谢泽回答道。 “看来我们只能靠这几只竹排了!”叶浓荫说着就和谢泽将四块竹排两上两下地整合成一只大的竹排,用榕树条当作绳索捆绑在一起。 沈湫坐在竹筏上,另外三个人用力将竹筏撑离岸边。等到他们离岸边已经很远确定没有人追上来时,才都松了一口气。 叶浓荫看着对面那个通体金黄色的岛屿,心想:那个女孩最大的错误就是误以为一个拿着剑的人很有趣!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年纪确实不该贪玩!总拿人命当游戏必然会玩火自焚。 叶浓荫回过头问谢泽:“你和沈大侠怎么会来?” “是收到了杭蓁蓁的密信,她说担心你所处的地方可能会有危险,龙前辈也说我身体已恢复,所以我就出了神农阁,刚好在倚云山下遇见师父,他一听说具体情况,也决定和我一道走一趟,所以就来了。”谢泽回答道。 叶浓荫将竹篙夹在身侧,对着谢泽和沈湫抱了抱拳道:“多谢!为了搭救我们,还让沈前辈受了伤!实在对不住!” 沈湫摆摆手道:“无妨。我一辈子都在学习剑术,年轻的时候总想着争个天下第一。结果却没有能如愿,如今才觉得永远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如为别人做点事,也不枉费苦学这么多年!” 谢泽在一旁插话道:“我可不是要来救你,因为你答应过要和我比一场剑的,没比之前我可不能让你死了!” 叶浓荫一听哈哈大笑道:“那可能又要让谢大侠失望了,你看我手上除了一支竹篙,哪里还有剑?那把剑早在你来之前就被翎神宫的人缴了去。要不你看咱们现在再掉头回去取来?” 谢泽给了他一个白眼,就不再搭理他,用力地撑着竹筏。心里暗戳戳地骂了一句:无赖! 叶浓荫见谢泽不再搭理他,又看了看林致,这才发现林致在刚才的打斗中,衣服已经被宫人的刀剑划破,身上也有多处的刀伤剑痕,有少量的血迹渗出衣服,便问道:“林致,你身上伤得怎样?”
第49页 “不重,都只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林致回答。 叶浓荫见他动作也还灵活,精神也无太大变化,就放心了。 三人撑了大半天,才在江中见到一条大点的渔船,于是四人便搭上了渔船回到石城的江岸码头。但是在码头上就没有再见到那个留着花白鬍鬚的老头和他的窄船。 回到石城,谢泽立马带着沈湫去了医馆取出暗器,敷药包扎,叶浓荫也顺势给林致的伤口敷了药粉,疼的林致额头直冒冷汗。 等到众人来到筵,才发现筵已经闭店,一个人也没有,看样子已经人去楼空多时了。 谢泽和叶浓荫互相对视了一下,心中都有深深的担忧,暗暗感觉不妙。等将林致与沈湫在客栈里安顿好,两人便连夜赶到了瞻音阁。 此时的瞻音阁灯火通明,正值人声鼎沸之时,檐角挂满了各式彩灯。阁内的丝竹声不绝于耳。 叶浓荫和谢泽直接大踏步地走了进去,负责接待的人一见到他们,就直接将人引入了二楼的空房间。 叶浓荫问:“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那人答道:“不知道,但是老闆吩咐,见到叶大侠,就把他引到这里来,他稍后就到。”说完就退了出去。 叶浓荫和谢泽等了一会儿,李东南便从房间外走了进来。李东南照例与二人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就是瞻音阁的李东南,两位就是叶浓荫叶大侠,与谢泽谢大侠。”并示意二人先坐下。 “你怎么会知道我?”谢泽问。 “哈哈哈哈......我知道的东西比较多,你们一路上的所遇所见我都知道!”李东南笑着说。 “所以李老闆是知道我们两的来意了?”叶浓荫说道。 “当然,但是恐怕要让你们失望而归了......杭蓁蓁现在已经回到了瞻音阁,就是瞻音阁的人,你们恐怕带不走了!”李东南说道。 “她早已赎了身,怎么会重回瞻音阁?”叶浓荫问道。 “叶大侠,你可真是健忘啊,你忘记是谁给你指路去翎神宫的了?杭蓁蓁拿了自己的自由换了林致的下落!这可是笔交易,不能反悔!”李东南接着说道。 叶浓荫沉默不语,脸色极度难看。 他看着李东南问道:“你也是翎神宫的朋友?” 李东南面带着笑意说道:“是与不是,现在还重要吗?你们不是已经将他们的宫主都杀了吗?以后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翎神宫了!” 他见二人没有接话,就接着感嘆道:“没想到曾经人人敬畏的翎神宫,会毁在一个不知深浅的小丫头手上!看来每件事物的兴盛与衰败都是周而复始的!” “李老闆的消息得到的真是及时,恐怕天底下没有李老闆不知道的事了吧!”叶浓荫冷笑道。 “也许吧,就像你们麒麟山庄这一路走来的过往,我也都知道!”李东南看着叶浓荫道。 叶浓荫听出他的话中有话,便转而问道:“没有了翎神宫,你就不怕失去庇护吗?” “哈哈哈哈......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瞻音阁还真的不再需要它的庇护了!”李东南笑道,说着从怀里拿出那枚镶着碧玉的翎梭扔到叶浓荫脚下。 叶浓荫似乎明白了什么:“李老闆,你果然是个生意人,一石三鸟之计用的真是好啊!” 第29章 结局 李东南听了叶浓荫的话,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问道:“哦?” “你给我指路去翎神宫,是想让我们和翎神宫两败俱伤,少了谁,你都喜闻乐见。还能以此困住杭蓁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船夫,和谢泽所收到的信都是你派人所为吧?”叶浓荫说道。 “叶大侠果然是叶大侠,不愧是麒麟山庄老庄主一手培养长大的,的确通透,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李东南眼皮向下垂了垂。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交易可言!翎神宫没有了,你手上的权利却没有消失,只会越来越大!这块碧玉的翎梭应该象徵着最全面的信息网吧!”叶浓荫捡起了地上的翎梭继续说道。 李东南没有否认。 “既然不是交易,那我们就要你李老闆将杭蓁蓁交出来了!我们对于你的权力地位没有半点威胁,也不想有任何瓜葛。”叶浓荫说。 “你为何现在这么在乎杭蓁蓁的死活?当日你拒绝她,说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为何还要把她拉到你身边?”李东南质问道。 “这是我和她的事,无需你关心!她要待在哪,想要做什么都该由她自己做决定!”叶浓荫怒道。 “是吗?”李东南不屑道。 “今日你若是不交人,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叶浓荫不想再和对方多做口舌之辩。 话刚说完,李东南的身后闪出了一个人,叶浓荫一看,居然是明正!他此刻既未穿袈裟,也未套斗篷,只是穿了件普通的便装,看来是不准备在叶浓荫面前伪装什么了。 “是你!”叶浓荫说道。 “是我!”明正答道。 “没有了翎神宫,你又找到了新的主人对你发号施令?还真是神速!”叶浓荫嘲讽道。 “少废话!我这次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明正的眼神中露出杀机。
第50页 叶浓荫在谢泽耳边耳语道:“这个和尚就是培养剑奴的人,路数差不多,要倍加小心。” 谢泽听了他的话,仔细看了看明正,已初步判断他身上藏暗器的位置。 明正不让他多瞧,抽出钢鞭,就奔着两人而来。叶浓荫向左,谢泽向右,分别躲开了他的鞭子。 等他再挥出第二鞭时谢泽的剑已逼近他的左臂,明正立马回收钢鞭,顺着谢泽的方向而去,想要缠绕住谢泽。同时左手的袖箭已经发出,直奔谢泽而去。谢泽没有半刻迟疑,纵身跃起闪避的同时,剑锋已经刺穿了明正的左臂,顿时鲜血直流。 明正见状,头上已经渗出大片汗珠,却没有发出一声喊叫,眼露红光,再次挥鞭试图困住谢泽...... 此时乘乱企图离开的李东南也被叶浓荫拦住了去路,两人也交起手来。两人手上都没有武器,只在拳脚上互博。李东南右拳直奔叶浓荫面颊的同时右脚也踹向他的左膝。叶浓荫上身后仰,左脚也一併踹出。他躲过了李东南的拳头,两人的脚力却是相当,各自后退了几步。 叶浓荫再次跃起身,右脚直踹向李东南的面门,李东南以双拳相抵,却未能抗住,向后连退几步。李东南也不甘示弱,双掌直向叶浓荫的前胸击去。叶浓荫瞬间侧身,转到李东南身后,在扑空的李东南后肩上加上一击重拳。李东南立马扑身在地。当他刚想起身再战时,谢泽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另一边的明正已经钢鞭脱手,倒在了血泊之中,脖子和左臂都在不断地往外涌着血。 叶浓荫对着李东南问道:“杭蓁蓁在哪?我们只想找人。” 李东南看着他,轻视地笑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有本事自己去找!也许她早跑了!” 叶浓荫不再多言语,奔出房去,挨个房间去问去找。 等到所有房间都找遍了,也没有杭蓁蓁的踪影。叶浓荫又回到李东南身前,接过谢泽的剑,焦急地问道:“她到底在哪?” 李东南闭着眼睛不说话。 叶浓荫手上的剑已经在李东南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李东南虽有些触动,但还是没有说话。叶浓荫已经失去了理智,实在看不下李东南不说话的样子。剑尖向他的心房戳去。李东南猛地一振,睁开了眼睛。 叶浓荫停住了手上的剑说道:“快说,她在哪?不然我手上的剑再进去半寸,你就立马是个死人了!” 李东南的倔强和孤傲始终抵挡不住死亡的逼近,他慢慢地张开口:“在我会客厅的书架后面的秘密隔间里。” 叶浓荫刚想直奔过去找,谢泽制止了他。谢泽将剑又架回李东南的脖子上,对他说道:“你带我们去找!” 李东南心口的血已经渗透出衣服,直滴在地上。他走得很慢,没过几间屋子就到了他的会客厅。他在谢泽的胁迫下走近书架,启动书架上的机关,书架立马分开了。杭蓁蓁和夏晓棠正被绑在里面,束住手脚,塞住嘴巴不能发出声音。 叶浓荫见状立马进入隔间将两人的绳索解开,扶进房间。杭蓁蓁和夏晓棠见到叶浓荫与谢泽,很是感动,像是看到了可以依靠的大树,眼角泛着泪花。 “他有没有伤害你们?”叶浓荫指着李东南问杭蓁蓁。 杭蓁蓁看着李东南现在的狼狈模样,心中又有些不忍:“没有,一直以礼相待,只是今天接到了消息,估算着你们会来,才把我们藏在这。” 李东南不再看着任何人,只是面对着窗外。 叶浓荫看两人没事,就要拉着她们走出瞻音阁。杭蓁蓁回头对谢泽说:“他对我一直有恩,你不要杀他!” 谢泽看了看杭蓁蓁那张忧愁的脸,点了点头。谢泽见那三人已走下楼,抽出长剑,在李东南的髌骨处横拉出一条口子,李东南立马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当四个人都走出瞻音阁的时候,瞻音阁仍然是一派繁华景象,好像都没有人注意到发生过什么。 从那以后,石城的瞻音阁就高价换了主人。没有人知道原来的阁主李东南去了哪里。只是听说江湖上有个瘸了双腿的人,掌握着各种机密消息,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杭蓁蓁的筵不再复业,只留着瑞丰钱庄还在日进斗金。她依然是那个倾城的富有女人,用着自己最爱的琉璃杯子喝着有人专门从印山送来的万象春。 谢泽将自己印山下的湖畔小屋搬到了倚云山下的樟潭畔,平日里除了练剑就是练剑,他总认为自己还会有机会和那人一拼高下。 龙羽站在神农阁中看着潭畔练剑的谢泽,总会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住在香泉湖畔的情景。她在犹豫着,看了看手中的那枚镶嵌着紫水晶的翎梭,也觉得很释然。她让药童即日唤回银灵子...... 林致将齐叔赶出厨房,非得要自己露两手自己在寒山十年所学成的手艺。不一会儿他端出几盘小菜。对着叶浓荫和齐叔说道:“这是江南的小菜样式,虽然这里找不到江南的食材,但也有差不多的可以替代。你们尝尝!” 齐叔看了看,问道:“这都是什么菜啊?” 林致得意地笑了笑:“清炒菱角、肉沫藕带、盐水河虾还有芡实糕,可惜这里没有太湖的银鱼,不然我做的银鱼羹可是一绝!” 齐叔笑了笑,问叶浓荫:“少爷,今日喝什么酒?”
第51页 叶浓荫看了看桌上的菜,说道:“那就那坛‘江南烟雨’吧!” “‘江南烟雨’又是什么酒?”林致好奇地问道。 “是青梅酒!”叶浓荫回答道。 “你这里这么多的酒,哪一种是你最喜欢的?”林致问。 叶浓荫想了想,回道:“有一坛竹叶青,取名‘千古情’。” “哦?那我想试试!”林致欢欣地说。 看来每一个讨酒喝的人都不知道自己酒后是个什么模样,叶浓荫想到。 “那酒比较烈,可是我这里最烈的酒,你确定要试试?”叶浓荫微笑着说。 “嗯!”林致点点头。 “只能一杯,你若是再醉了,就没有人扶你了,你先想好了!”叶浓荫继续说道。 “没事!睡哪里都行!”林致笃定道。 叶浓荫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不出所料,一餐过后,那个要讨酒喝的少年又一次不醒人事地趴在了桌上。齐叔很自觉地将碗筷收拾好,做些打扫的事情,不去关注其他人。 叶浓荫看着那个满面桃花的少年嘆了口气,思考了一下,还是将他抱进了自己的卧房,放在床榻之上。 叶浓荫坐在床边,看着林致的脸道:“行了,睁开眼吧!” 林致脸上依然泛着红晕,微微睁开眼,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完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叶浓荫随后感觉到颈间的亲吻如雨点般密集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裸更会秃头会掉发,终于见识到了。裸更三十天,发量明显减少。 下一本一定完整大纲,完整文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