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 魔王,为了生活勤奋工作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银行的存款没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都花掉了。 那么钱都花到哪儿了呢?首先是期待已久的冰箱。夏天即将来临,食物的保存状况令人堪虑,冰箱可说是必备之物。 接着是自行车。虽然是连变速器都没附的超便宜淑女车,但用来当打工的代步工具已是绰绰有余。 然后是洗衣机。一开始本来打算用外面的投币式洗衣机就够了,没想到意外地麻烦又浪费时间。还是趁夏天前先买起来。 全都以现金支付后,存款就见底了。 「您花钱能否更有计划一点呢?」 这句话让他觉得语带责备。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吃了坏掉的东西拉肚子也没关系!要我自己凑合一下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静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狼狈。 「虽然现在户头里没剩多少钱,但是您在店里打工的表现一直都不错,下个月以后的收入也算是有保障。为什么不分期付款呢?」 「我讨厌贷款!」 「我说啊……」 「更何况分期付款还要付手续费吧?我才不想把钱花在没有实体的东西上。」 「可是……」 「买东西的花费不应该超过自己持有的现金。我讨厌借钱,没钱就不该买。所以我买东西只愿意付现。」 这儿是间随处可见的三坪大日式房间。在房间正中央,有两个男人对着伤痕累累的被炉相视而坐。 其中一位青年正在对另一位青年说教。 说教的修长青年缓缓起身,将手搭在成为话题的冰箱门上。 「那么容我请教一下,魔王大人。」 高挑青年称呼听自己说教那位体型适中的黑发青年为「魔王」。他打开冰箱并紧盯着「魔王」,原本颇为锐利的目光彷佛看透了一切。 「蒟蒻、小黄瓜,还有牛奶。我们要怎么用这些撑到下次发薪日呢?」 「这……这个……」 听人说教的青年「魔王」一时语塞,支吾了起来。 「也、也不是真的花到一干二净了,钱包里还有剩一点钱啊。」 高挑的青年用眼神表示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那、那个,打工处的伙食之类的……」 「从现在开始到发薪日前每餐都像『麦胖报告』那样吗?这样应该很健康吧?」(注:一部描述常吃麦当劳对生、心理健康产生的负面影响的记录片) 冰箱旁边的一角放着地方政府规定的垃圾袋,敞开的袋子里塞满了某著名速食连锁店的包装纸袋。 「我的身体还很年轻啊。」 「年轻时就每天依靠高热量、高胆固醇的东西过活,真让人期待十年后会怎么样呢。希望在回到那边之前,别因为文明病猝死就好了。」 辛辣的讽刺仍不停歇。 「现在对时间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即便只是短短十年,对人类来讲依然非常漫长,想保持健康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您有考虑过这点吗?」 「烦死了!没有!从来没想过!这样你满意了吧?啊——真是的!而且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吧!」 「非常抱歉,这的确要怪我等太不中用。可是,在为了东山再起而忍耐的这段期间里,魔王大人正是领导我等的象征。您理应孜孜不倦、注意健康,以身作则当榜样不是吗?」 被这么一说,魔王低头不语,看起来似乎正在反省。 「打工时间到了!」 没想到他却突然起身并飞也似的逃出房间,动作甚至快到让站在厨房的青年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请、请等一下,魔王大人!我话还没有说完……」 「烦死啦!罗嗦!艾谢尔,要说教等我回来再说吧!」 在青年追上去之前,大门已粗暴地关上,还差点就撞到他的鼻子。 「魔王大人!」 被称作艾谢尔的青年才刚对着门喊完,门就自己开了。站在外面的魔王摆出一脸凝重的表情对他伸出手。 「下雨了!伞!」 往外一看,早上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已是乌云密布,看起来好像刚开始下雨。艾谢尔被这种不容辩驳的魄力慑服,不假思索地便将立在玄关旁边那把破旧的塑胶伞递了过去。 「谢啦,回头见!」 大门再度关上,楼梯间里传来了「咚咚咚」飞奔下楼的声音。 「出发!我的爱骑杜拉罕号!」 被称为魔王、全身穿着一看就知道是unixlo的青年跨上新买的自行车,英勇地按响车铃,高举破烂的塑胶伞,像个拿着骑枪的骑兵般快速穿过公寓前方的小路。 刚说教完的艾谢尔,果然也是一身unixlo的行头。他将身子探出公共楼梯的扶手,茫然了好一会儿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回到挂了用麦克笔写着「真奥——maou——」方形门牌的房间,反手关上房门,摇头发出沉重的叹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屋内因乌云和雨声而变得阴沉,恰恰反映了他此时的心情。 黯淡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道阴郁的门铃声。没错,是门铃声。这间公寓连对讲机或其他称得上是电子设备的东西都没有。芦屋再次打开门说道: 「……我们家没有电视。」 他跟mhk的收费人员都认得彼此,事实上这房间里也真的没有电视。虽然身为一家之主的魔王觉得只要有最近流行的数位电视手机就够了,然而事实上他们目前并没有余裕购买最新型号的手机。 「我只是登门拜访一下。如果府上买了电视请带这张缴费单到银行付款。」 收费人员将一个彷佛装有他事务性措辞的朴素信封交给住户,连个客套的笑容都没有便离开了。 ※ 即使是在广大的安特·伊苏拉世界,魔王撒旦的名号依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统治魔物肆虐的魔界,被视为恐怖与残酷的代名词。 他的野心就是侵略众神守护的世界——圣十字大陆安特·伊苏拉,支配人类世界并建立一个所有黑暗魔物的理想国度。 令人类绝望的是,这个强大无比的魔王麾下,还有能力不逊于他的心腹四天王。 亦即艾谢尔、路西菲尔、亚多拉玛雷克与马纳果达等四位恶魔大元帅。 以飘浮在伊古诺拉大海上广阔的中央大陆为中心,与东西南北大陆呈十字架形的大地即为众神所守护的安特·伊苏拉。为了将魔王的势力扩展至整个大陆,东边的艾谢尔、西边的路西菲尔、北边的亚多拉玛雷克以及南边的马纳果达各自率军,只差一步就要歼灭以人类为首的众神势力。 然而,西大陆的路西菲尔军却出现了异状。 据传整个路西菲尔军遭到区区一个人类歼灭。 击溃路西菲尔军的人类自称「勇者」,并集结少数幸存的人类展开反击。 路西菲尔原本是从天界堕落的天使。 由于与天界最接近的大法神教会在西大陆的势力十分强大,让清楚天界情况的路西菲尔来对付借助天界之力战斗的大法神教会应该最为合适,但这个计划却因为一个自称「勇者」的人类化为泡影。 一旦进入长期战,总会出现一两个预料之外的状况。魔王低估了勇者的实力,认为是路西菲尔运气不好,只要集结其余恶魔大元帅的力量就能轻易击倒勇者。 而这就是错误的开始。 撒旦一直认为人类只是蝼蚁般的存在。 不过仔细想想,根本就没有杜绝蝼蚁的方法。就算是对体型庞大的狮子来说不值一提的小小毒虫,还是有可能被它咬上一口就死亡不是吗? 紧接路西菲尔之后,亚多拉玛雷克与马纳果达也相继在一年内战败。四天王中最具谋略的智将艾谢尔建议应该趁现在舍弃东方大陆,撤退到魔王的大本营——中央大陆进行防卫战。花费漫长年月进行的安特·伊苏拉征服战短短一年就全部翻盘,这下就连撒旦本人也不能再乐观看待下去了。 迅速恢复强盛的人类在勇者和大法神教会的带领下,集结不知道之前究竟是隐藏在哪里的强大兵力,向魔王统辖的安特·伊苏拉中央大陆进军。 中央大陆转眼间就已沦陷。只因为小觑了一个号称勇者的人类,魔王军势力便被逼得土崩瓦解。 撒旦与艾谢尔,在中央大陆的魔王城迎击勇者和勇者的三位伙伴。 即便是勇者等人,一旦同时面对魔王和恶魔大元帅,终究还是无法立即分出胜负。尽管如此,勇者的力量依然确实地凌驾于撒旦与艾谢尔之上。 最后勇者手持圣剑砍断撒旦一边的角,艾谢尔终于下定决心向魔王提出撤退的建议。这样下去不光只是败北,甚至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撒旦勉为其难同意了艾谢尔的建议,决定逃离安特·伊苏拉。他要前往异世界,等养精蓄锐之后再卷土重来。 在圣剑即将贯穿心脏的瞬间,撒旦千钧一发地逃进了通往异世界的「门」,但就连勇者那悔恨不已的表情,也没办法为他带来任何慰藉。 撒旦穿透天际的咆哮,震撼了整个安特·伊苏拉。 「人类啊!今日暂且先将安特·伊苏拉让给你们!但本大爷总有一天一定会把这个安特·伊苏拉从你们手中抢回来!」 为了正确操纵通往异世界的「门」,便需要与之相应的魔力,撒旦与艾谢尔在和勇者苦战后都受了伤,无法顺利地操控门。 两人随着「门」的时空奔流漂到异世界,那是个让连身为大恶魔的两人都惊讶不已的高度文明国家。 超越恶魔常识的高楼建筑、神秘能量为黑夜带来无数闪耀的光芒,这些都是撒旦与艾谢尔前所未见的。 两人所在之处似乎是一座大城市,但其中也充斥阴暗的小巷。巨大建筑物的缝隙间,还听得到从远处传来陌生的噪音。这里究竟是由什么样的智慧生命体支配,又存在着什么样凶暴的生物呢?两人决定当务之急是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找到能够治疗伤口的地方。 突然一道锐利的光芒向两人投射过来。 「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使用的还是条理分明、足以让撒旦理解的语言。仔细一看,那是一名和遍布整个安特·伊苏拉大陆的生物相同的人型生物。他手上拿着一个筒状物体,光芒从中往这里发出。 「有人受伤吗?是打架吗?」 看来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似乎是由人类文明所统治。男人身后还有另一个穿着相似服装的人站在那里,同样正往这边看着。 艾谢尔为了避免进一步的麻烦,向两人威胁地怒吼: 「放尊重点!给我看清楚你们眼前这位大人是谁!」 但不知为何男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困扰地皱起眉头。 这令艾谢尔与撒旦惊讶不已,恶魔光是出声就带有魔力。照理说应该没有人类能够像这样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 「哎呀,原来是外国人啊,这下麻烦了。」 一开始发现他们的男性疑惑了一下,接着便拿出一个黑色盒子状的物体自言自语起来。 「我是巡警佐佐木。这里似乎发生了小规模的伤害事件。嫌疑犯是亚洲系的外国人,地点是……」 他们穿着材质似乎很牢靠却看不出是用皮还是布所制作的衣服,腰间挂的武器有类似短刀的刀柄。帽子前额部分则装饰着象征某种植物的金色徽章。想必是这世界某个国家的骑士吧。 男人看似在自言自语,但应该是透过某种方式与远距离的同伴进行联络吧。若他们真的是骑士并且找援军来帮忙,对负伤的撒旦和艾谢尔十分不利。 现在对方只有两人。而且似乎毫无防备。艾谢尔为了消灭目击者,打算将残存的魔力化作炮弹攻击两人。但是—— 「什么……」 魔力并没有照所想的集中起来。而且愈是想控制力量,体内的魔力就愈是倾泄而出,无法停止。艾谢尔正想向魔王报告这个异常情况时…… 「魔、魔王大人,您、您的外表……!」 艾谢尔的声音充满了动摇。在他眼前的,是被明亮光线所映照出来的魔界之王身影。 「艾谢尔,在摸清楚这个世界以前,不要使用魔力。」 魔王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但同样咬紧了牙关在忍耐着。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战斗的伤痕,但魔王撒旦的外表却变成了脆弱的生物,也就是人类。 「总而言之呢,两位小兄弟,车子马上就要来了,只要你们配合一点,马上就可以回家,ok?」 男人们看起来一点都不怕撒旦等人的外表。还来不及从惊讶中恢复,艾谢尔立即望向自己的双手。那是前所未见的人类双手。 终于,来了一辆黑白分明并闪烁着神秘红色光芒的无马马车。好几个穿着跟一开始发现他们那个男人相同军装的人也接连出现,将撒旦和艾谢尔带进车里。 「你们懂日语吗?夏天穿成这样不会热吗?」 一开始发现他们的男人望着两人问道。两个大恶魔原本都以拥有远远凌驾于普通人类的强大肉体自豪,现在变成普通人的样子,就如同包着床单的小婴儿一样不自然到了极点,更何况两人身上还带着彰显国王与将军威严的不祥装饰。 撒旦与艾谢尔面面相觎,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就算想要回答,对方大概也听不懂自己的语言。 「……唉,不过那里确实有不少打扮得很有趣的年轻人啊。」 男人擅自下了结论便噤口不语。结果撒旦和艾谢尔被带到一间叫作「警察局」的建筑物里,那是这个世界的警官聚集之处。 然而魔王撒旦毕竟与艾谢尔层级不同。在其中一个房间作笔录时,撒旦对负责作笔录的警官施加了催眠魔法,问出跟这个世界有关的情报。果然不论是哪个世界的人类都一样,相较于战场上的一介士兵,城堡里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跟军官的精神力要来得脆弱多了。 根据陷入催眠状态的警官所违,两人漂流到的世界叫「地球」,而这里是名为「日本」的岛国。「日本」在首都「东京」建立了一个叫作「地下铁」的交通网,而这附近就有一个名为「原宿」的车站。 这个国家的认知里,所谓的魔法、魔力、魔王或恶魔之类的概念都只是幻想的产物,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虽然魔力是由该世界居民的意识所产生、再犹如空气一般散布到世界的东西,但既然不存在,当然也就没有办法补充。 「意思是,我的魔力……已经没了吗?」 艾谢尔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而坐倒在地。 「啊、但是,魔王大人您……」 「我还有一些残留的力量。尽管如此,光是抑止力量的流失就已经很困难了。」 魔王能积蓄在体内的魔力量远胜于其他的恶魔,虽然在与勇者的战斗中消耗了不少,却依然有艾谢尔的好几倍。所以撒旦才有余力能使用催眠魔法。 「只要调整一下输出的量,应该是不会马上用完。不过……」 问题是,一旦用掉就没有办法补充。 伤口总有一天会好,但这样下去魔力将永远无法恢复。如此一来就算打开「门」也无法操作,别说回到安特·伊苏拉了,甚至有可能会误闯更加危险的世界。 与其轻率地孤注一掷,不如在这个世界寻找应对方法还比较妥当。 虽然没有恶魔或魔力的概念,但幸好这个世界对神以及驱邪的概念也非常薄弱。虽然有类似驱邪的仪式,但早已流于形式,所以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人能够让这些仪式具备神圣的力量。 只要待在这个叫做「日本」的国家,短期内应该不会被当成魔物讨伐吧。待负责调查的警官写好笔录,并判断他们没有问题后,两人就离开了警察局。 撒旦与艾谢尔在照不到街灯的小巷中开始商量今后方针。 首先必须在这个世界找到积蓄魔力的方法,为此得做好长期居留的觉悟。 而无法储存魔力这点,比起不能使用魔法更严重,对这两个恶魔来说是攸关生命的危机。 高等恶魔之所以不用进食,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将魔力转换为生命所需的能量,没有魔力的世界对他们而言,就等于是没有食物的世界。 那么,为什么有些恶魔会进食呢?那是因为,他们也能够像普通的生物一样透过进食来摄取能量。 如果想在无法补充魔力的世界生活下去,就非得要吃东西不可。日本是一个推行货币经济的国家,想取得食物就必须要有钱才行。 然而两人身上当然不可能有这个世界的货币。 「艾谢尔,我先跟你确认一下。如果认真对付刚刚那些警察,你有办法摆脱他们吗?」 面对这个问题,艾谢尔以沉痛的表情摇了摇头,撒旦也明白似的点点头。 曾经支配全体人类的两大恶魔,现在连赶跑几个人类逃离那个现场的能力都没有。 更何况那还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很强,而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已经衰弱到这个地步了。可见与勇者的那一战有多么激烈。 「那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也是因为……」 艾谢尔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彷佛那是什么异物似的。柔软纤薄的皮肤、端正但缺乏生气的脸庞配上一头乱发、看起来不可靠的圆滑指甲,还有全身软弱的肌肉。 「真可悲,一旦魔力不足,就连恶魔的姿态都无法维持下去了呢。」 恶魔的外观和力量成正比。能够撕裂敌人的爪子、飞越城墙的脚力、在天空飞舞的翅膀以及如蛇一般的头发等形态,全都是靠魔力在维持的。 「没想到剥掉这些外壳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或许所谓的人类,其实就是所有生物的基础也不一定……」 「请别开这种玩笑。人类的身体居然是我们身体的基础,这种事情我连想都不敢想。想必应该是受到这个世界或是『门』的影响吧。」 「……唉,无论如何,我们该烦恼的也不是那个。」 不但没有开敔「门」的魔力,也没有凌驾这世界人类的力量。换句话说,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必须在日本这个国家遵守人类的规则讨生活才行。 对于魔王和恶魔大元帅来说,遵守人类的规则就等于是在践踏自己的自尊心。 但他们目前正面临不工作就没饭吃的残酷现实。 魔王与恶魔大元帅拉着原本就披在身上的恶魔长袍,朝未知的世界踏出了不安的第一步。 根据从警察那里得到的情报,如果想在日本生活,好像至少得要有「户籍」和「住址」才行。少了这两样东西,就连找工作赚钱都没办法。 「户籍」与「住址」似乎得去「区公所」才拿得到,因此第一个目的地就决定是「区公所」了。两人鞭策负伤的身体,好不容易抵达离原宿警察局最近的「涩谷区公所」,却发现必须等到隔天早上才会开门。 撒旦和艾谢尔只能凄惨地在区公所的大门前抱膝过了一夜。 二十四小时都亮着灯的街道,一到早上就开始变得更加热闹。等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人群中开始大量出现统一穿着黑色和深蓝色服装的男性时,涩谷区公所终于开始办理业务了。与此同时,撒旦与艾谢尔立刻飞奔到柜台前,利用催眠术操作被两人一身奇怪打扮吓到的职员,顺利拿到了「户籍誊本」。 下一个目的地,就是专门替人介绍住所的「房屋仲介」。 当初撒旦与艾谢尔在安特·伊苏拉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学会人类的语言。两人下定决心,要想尽办法努力地透过「实践」学会「日语」。 结果,房屋仲介的业务人员却将他们支离破碎的日语和身上穿的奇装异服误认为是外国文化,认真亲切地提供了他们许多资讯。 撒旦告诉热心工作的业务人员,他们没办法住租金太贵的地方。 虽说单用一次催眠魔法并不会消耗太多魔力,但如果缴不起房租就会被赶出去,如果住进房租太贵的地方却没有相应的收入,就必须不断地对房东使用催眠魔法。说完不会太过勉强的租金以及只要能够满足最低限度的生活等条件后,男子便一脸不悦地出示了一个地方。 「这里的房东是个很奇特的人。」 那儿位于涩谷区内名叫「笹塚」的街道上,是集合住宅里的其中一间。 房租四万五千圆,没有礼金押金,不需要保证人,屋龄六十年的三坪房间,没附浴室,但室内有厕所,公寓「vi·rosa笹塚」的二〇一号室。(注:日本人在租房子时,会另外支付一到两个月的租金作为礼金以感谢房东的照顾,跟押金的差别在于解除契约后房东不需要退还) 「这里的房东说,像客人您这种没有详细身家背景的可疑人物可以优先入住。」 尽管被人家说得这么难听,但既然没办法介绍其他地方,那也只能住这里了。两人搭上业务的汽车(那种交通工具似乎是叫这个名字),到了一栋位于安静住宅区的两层楼公寓。墙上的灰泥斑驳不堪,屋顶上的瓦也缺了不少,紧贴着屋顶的排雨管布满铁锈,就连通往二楼走廊的楼梯也是歪的。此处完全感觉不到居民的气息,恐怕全部的房间都是空房吧。 「这、这公寓……」 艾谢尔发出呻吟。 「啊,嗯,就连我也看得出来。」 两人以恶魔的语言交谈,就连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他们,都能看出这是栋老旧的建筑。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曾经站上魔界顶点居于最高位的国王和将军。就算是逃亡之身,也不能暂栖在这种破烂地方。更何况既然这儿全都是空房,岂不表示就连这个世界的人类也不愿意住吗? 无论如何,还是不能住在这种地方。才刚想回头这么说,站在那里的却已经不是刚刚那个担任房屋仲介的年轻男子了。 「……这是……人类吗?」 那是一个外表奇特的神秘生物,就连身为恶魔的两人都只能以「异样」一词来形容。以人类的体型来说,艾谢尔已经算是很高了,但对方却有着不逊于他的身高以及超出丰满所能形容的身材,两人勉勉强强才认出这个生物是一名人类女性。 染成紫银色相间、份量十足的头发上戴着鲜艳的紫阳花头饰,深紫色的夏季洋装上披着浅紫色披肩,每根手指上都戴着紫水晶戒指,脚上还穿着明亮的紫色珐琅细跟高跟鞋。紫色的口红配上紫色的眼影,厚实的纯白粉底彷佛一敲就会裂开,略施胭脂的脸颊更是耀眼夺目。那副姿态,活像是个处处都被剥了皮的巨大紫番薯。 「两位好,你们应该就是这次要来租房子的客人吧?」 「说、说话了!」 连艾谢尔都会反射性说溜嘴,可见她的存在感已经彻底压倒了两人。 「我是『vi·rosa笹塚』的屋主,名叫志波美辉。」 浑身僵硬的撒旦和艾谢尔,这才从这个紫色物体的后面发现房屋仲介已经开车扬长而去。 「『美辉』,是美丽的『美』跟辉煌的『辉』。啊,但是只要叫我『小美』就好。」 照理说这两人已经逐渐听得懂日语了,但他们依然本能地不想去理解这位叫做「志波」的神秘房东说了些什么。 绝对不能跟她扯上关系。两人明明是这么想的,却在不知不觉间被强行拖进破烂公寓的某个房间,签好各式各样的文件,并开始聆听室内设备的使用说明了。 「那么,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两位的安居之地了。我就住在隔壁的房子里,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随时都可以连络我。那么,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紫色的暴风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哑口无言的撒旦和艾谢尔,以及按着紫色唇印的租赁契约书。 撒旦和艾谢尔自然而然地签下了租赁契约。过了一会儿,他们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开始冷静地思考着。 虽然外观看起来破破烂烂,房东又恐怖得不像人。但按照这个世界的常识,应该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够接受居无定所、没有工作,看起来可疑到极点的两个年轻人之处了。现在好歹有了一个不用露宿街头的栖身之地。 两人在内心发誓,除了要尽可能安分守己地生活,还有每个月按时缴纳房租之外,千万不要再和房东有任何牵扯。 「这个世界似乎有句叫『卧薪尝胆』的成语。这么一想,住在这种地方也算是别有风趣吧。」 在与勇者的战斗中负伤,又被「门」的时空奔流消耗了体力,未知的世界为精神带来了极大压力,魔力更是消耗到连身为魔王的撒旦都会因为仅仅两次催眠魔法而差点喘不过气。撒旦因此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极度疲劳。 为了恢复疲累的身心,魔王撒旦接下来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明明有伤在身却又连续不吃不喝地睡了三天三夜,到最后撒旦终于因为营养失调送医,并因为脱水以及缺乏维生素而卧病不起。 为了拯救两眼无神、面色惨白,连皮肤都开始变得干燥的濒死主人,艾谢尔不得不在入住三天后就马上向房东志波求救。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医疗系统根本一筹莫展。 志波用叫做「电话」的远距离通话器唤来一辆名为「救护车」并发出红光的白色汽车。 望着被抬到医院病床上吊着点滴的主人,艾谢尔终于了解魔王跟自己不只是外观,就连内在都是比照这个世界的人类,忍不住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无论艾谢尔再怎么悲叹,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这个世界的医疗费用非常昂贵。虽然似乎有个减轻个人医疗费用负担的公共系统,不过撒旦和艾谢尔理所当然地没有加入。 就连还不谙这个国家货币价值的艾谢尔,在看到医疗费用后,也不得不认为这根本就是暴利。好不容易能够出院的撒旦只好为了蒙混医疗费而再度使用催眠魔法。 总而言之现在需要钱,而且还必须透过不会被员警追捕或浪费魔力的手段。 非得加入国民健康保险不可。 决定再用最后一次催眠魔法的两人前往「银行」,调度银行帐户和所需的资金。他们催眠一位行员,并从行员手中拿了一万圆来开设一个普通的存款帐户。 虽然这很明显是犯罪行为,但身为恶魔,如果连偷窃这种小事都要犹豫不决,那一切就都免谈了。 于是他们压抑内心觉得好像哪里搞错了的纠葛,得到了生活所需的资本。 据说如果想要找到能赚钱的工作,就必须要有「履历表」才行,因此他们就用那一万圆买了目前所需的食物和履历表。 似乎只要填好必要项目再送到适当的地方,约好「面试」,并通过面试的问答之后便可以开始工作。 但是撒旦和艾谢尔完全没有能够适用于这个世界的特别技能,不过又不能在履历表上写「职业经历:魔界之王,特殊技能/嗜好:征服世界」,于是他们只好将目标锁定在「欢迎无经验者」的职业。 两人填了好几张的履历表。 他们强忍不甘与屈辱,一边梦想着总有一天要打倒勇者并夺回安特·伊苏拉的霸权,一边用力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姓名……真奥贞夫……好了。」 「姓名……芦屋四郎,这个名字会不会很奇怪啊?」 「别提了,户籍不是都登记好了吗?」 就这样,他们将三坪大的vi·rosa笹塚二〇一号室作为临时魔王城,名为真奥贞夫的魔王撒旦与名为芦屋四郎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两人再度燃起了征服安特·伊苏拉的野心。 虽然有了找工作最低限度的门路跟生活的保险,但依然不能有丝毫懈怠。为了维持电、水以及瓦斯等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品,他们还是需要钱。 撒旦回想起过去能够自由操纵雷电、海浪以及烈火的自己,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现在名叫真奥与芦屋的撒旦和艾谢尔,不管怎么看都只是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普通失业青年罢了。 魔王与大元帅浏览无数求职杂志得到的成果,就是发现有些工作以日计酬。 只要向规定的公司登记,之后公司就会帮忙介绍短期的工作。日薪五千到一万圆,而且当天就会支付,视工作表现还有加薪的机会。 他们用仅有的十圆硬币打了公共电话,并约好面试时间。 等到了新宿的分公司,才发现与其说是面试,不如说是类似确定录取的工作说明会。两人马上完成了登记,并从当天开始接受分派任务。 二人都是没经验的新人,所以指派给他们的也都是「协助布置活动会场的人员」这类比较简单的工作,完成当天的工作,便能拿到先前说好的薪水。 望着公司所发那一人七千圆的日薪,撒旦确信了。 只要能这样持续下去,生活费暂时就不成问题了。等存到一定金额后,再寻找长期的打工就好。 然而这个计划在短短的两周后便幻灭了。 在他们每天工作,连柜台的正职社员都开始认得出他们的脸时。 [插图] 公司却突然收到政府的停业命令,必须停止所有人力仲介的业务,这对他们来说宛如青天霹雳。 突然没了工作,两人只能消沉地踏上归途,此时从路边电视传来播报新闻的声音。 违法的现场仲介以及牟取暴利等等,所有报导都在谴责公司的行为。 为什么两个堂堂的大恶魔,非得因为区区人类所制订的法律而失业不可呢?恨恨地仰望路边电视的撒旦,突然清醒了过来。 「等等,芦屋。」 「请称呼我为艾谢尔。」 「我们最初的目标是征服人类世界,可不是为了赚取微薄的日薪糊口啊!」 「是,您说的对。」 「这样吧。因为我的生命力跟魔力都比你强,以后就由我来工作,你则负责找出恢复魔力的方法。你一直是我看重的智将,希望你能找到在日本取得魔力的办法。」 「真奥大人……」 「是魔王。总而言之,虽然两个人一起赚钱或许会比较轻松,但可不能本末倒置。这个世界存在魔王与魔力的概念,而概念必定有其根源,只要找出它的根源,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恢复魔力的……办法吗?」 撒旦沉重地点头。 「这样比两个人一起打工还要好吧。不只取回魔力,若是能在这个世界得到新的力量,我们不就能再度进攻安特·伊苏拉了吗?」 芦屋,不对,艾谢尔听到魔王久违的豪放宣言,感动得跪了下来。 「遵命,魔王大人。我以性命担保,一定会找出通往安特·伊苏拉的道路,以及取回魔王大人魔力的方法!」 「……喂,快起来啦,艾谢尔。这里是行人穿越道,很丢脸耶!」 往来的行人们对突然跪下并大声叫喊的艾谢尔投以冷淡的眼光后便离开了。 魔王撒旦化为名叫真奥贞夫的日本人拼命赚钱。他做过各式各样的工作,包括道路施工现场的交通管制、产品的分类工作、搬家公司的助手,甚至还当过在早上的尖峰时段负责整队的车站工作人员,横跨了各行各业。 为了维护魔王的健康好让他专心投入工作,艾谢尔以芦屋四郎的身分,每天致力于家务,并利用空闲时间出门进行魔力调查,透过记帐严密地管理家中收支。 在两人来到日本刚好半年的时候,真奥录取了大型速食连锁店——麦丹劳的长期打工。 工作的首日,真奥就兴高采烈地从店里抱回一堆员工餐。他还说:「这样就不用再担心没饭吃啦!」 芦屋一开始也为解决了食物的问题而感到开心。不过每天都吃汉堡、薯条跟炸鸡这些高热量又重口味的东西,自然很快就腻了。一个礼拜过后,他的胃就已经不舒服到再也不想看见这些东西的地步了。 然而真奥却好像很满意店里的口味,每天都只吃这些东西。 到最后芦屋不得不开始在每天的伙食上面下工夫。拜此所赐,寻找恢复魔力的手段方面完全没有任何进展。为了避免三餐全变成垃圾食物,芦屋只好每天冲进快要打烊的超市,努力寻找特价商品。 或许是因为真奥在工作上获得良好评价,短短两个月他的时薪便提高了。 芦屋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为什么自己能够那么轻松地看待只因为时薪一口气提高了一百圆,就喜不自胜的魔王撒旦呢。 真奥之后依然顺利地节节高升,现在已经是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a级员工。 时薪也比半年前刚进店里时增加了两百圆,据说这已经是破格的待遇了。如果是使用催眠魔法,芦屋马上就会发现魔力减少,所以真奥应该是真的很努力在工作才得到如此成果。 似乎还有客人直接寄了表扬信到麦丹劳总公司,里头大大赞许了真奥的服务态度,让他得到那个月的工作人员mvp奖。 赏识自己的店长很有眼光啦、最近进来的后辈非常优秀啦,完全无法想像这是目标征服世界的人会说的话。到最后真奥甚至还说:「征服世界的第一步就是要超越店长。」真奥身为魔王的器量,似乎也一天一天地变小了。 将辅佐真奥,不对,是将辅佐魔王撒旦的霸业当成自己生存意义的芦屋,最近因为忙着替主人担心,渐渐迷失了未来的方向。 芦屋将手中的mhk缴费通知单原封不动地收好。身为魔王忠心的部下,他将所有的不安与不满埋藏在心里,今天也一如往常地去巡回东京都内的美术馆与博物馆。 根据调查的结果,他确信地球上的某处一定有魔力存在,或是说曾经有魔力的存在。 英国的巨石阵、埃及的金字塔以及秘鲁的纳斯卡线条等,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存在着让人认为是由魔力所创造出来的建筑物或文明。 这些都是芦屋在图书馆里针对世界遗迹文物仔细调查得到的成果。真奥跟芦屋住的魔王城里当然不可能有网路这种方便的设备。 然而他却没办法确定哪一个才是真的。 没有出国的资金,即使能靠魔王的催眠魔法顺利前往当地,在事前也不能保证去的地方拥有魔力的文明。 要是猜错可就惨不忍睹了,而且也不确定那里残留的魔力是否足够让魔王恢复。 所以芦屋决定先从附近的文物开始调查。 都内的博物馆或美术馆似乎会定期向海外的博物馆借收藏品来举办展览。他打算先从这些收藏品里寻找有没有和他们魔力波长相符的文物。 他今天锁定了上野的国立西洋美术馆所举办的特别展览,首先必须要前往新宿。 由于外面还在下雨,因此他拿起真奥从路边捡回来的塑胶伞;虽然其实没什么东西好偷,但他还是锁好了门上不怎么可靠的弹簧锁才走出家门。 芦屋突然想到,这样的生活该不会永远地持续下去吧?明明还是春天,他却因为这种恐怖的想法而浑身发抖。 「嗯?」 结果他晚了一拍才发现是真的在晃动,地震了。 因为在这一年的生活里,他已经很清楚日本是个地震大国,自然并未感到惊慌。但只要住在这屋龄极长、名不副实的老旧公寓里面,身体感觉到的震度就会提高三成,他对这点感到有点厌烦。 果不其然,大概晃个十秒就停下来了。安特,伊苏拉一旦发生地震,无论规模大小,人类都会以为是神明的愤怒或魔王军来袭而陷入恐慌。但是在日本,几乎没有人会在意这种程度的摇晃,电车也不会停驶。 虽然芦屋打算前往新宿,却没打算搭电车。从笹塚到新宿坐京王线只要一站,以男人的脚程只需要花二十分钟。他再度旋转门把,确认门已经锁上之后,便将钥匙放进口袋里,缓步走下公共楼梯。 不过芦屋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居然变得会为了省下区区一站的交通费而找理由,并且还因此感到高兴。 ※ 真奥贞夫骑着爱骑杜拉罕号前往打工的店。 如果一路顺畅,从笹塚的魔王城到幡之谷站的麦丹劳跑起来不用十分钟。但因为被芦屋的说教耽搁,雨势已经开始变大了。 而且还是大到这把伞骨歪曲、伞柄生锈,连塑胶伞面部不再透明的破伞无法抵挡的程度。 但真奥依然猛力踩着踏板前进。 今天是月底,而且还是星期五,放假前的解放感会刺激人们的消费,同时也关系到活动商品的营业额是否能攀上地区首位。真奥鼓起干劲,今天一定要更新黑胡椒薯条的最佳营业额! 「就算芦屋不那么说,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啊!」 他至今仍抱持着征服安特·伊苏拉大陆的野心。不过既然无法回去,那也无可奈何。而且就算回去了,只要魔力还没恢复,马上就会落得遭人讨伐的惨剧。 另一方面来说,只要在日本认真生活,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攻击,一想到今天的活动也是为了将来能以征服者的身分君临安特·伊苏拉所累积的努力,就能满足他身为魔王的骄傲。 只要维持现状就好,真奥对此深信不疑。 他停在红灯的行人穿越道前,刹车发出刺耳的噪音,前轮也冲进了水洼里。 杜拉罕号虽然买起来很值得,美中不足的就是那犹如曼陀罗惨叫的刹车声。 从甲州街道转进住宅区,出来后的十字路口有一个小小的公园和一间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的时尚餐厅。 与真奥来时的方向相对,隔着行人穿越道,有一位女性站在那间餐厅的屋檐底下。 现在接近午餐时间,路上的人潮并不算少,之所以会特别注意到她的理由只有一个——明明正在下雨,她却好像没有带伞。虽然距离有点远,依然看得出来那名女性正板着脸拿小手帕擦拭头发和肩膀。 红灯亮时,她一直恨恨地盯着天空,大概是没想到会下雨吧。果然绿灯后,她还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真奥遵守交通规则,下车走过行人穿越道。才刚走完,女性便像是注意到来人似的看向这里。他轻轻行了一个注目礼,接着走到餐厅屋檐底下站在女性旁边。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戒心,真奥自然地将自行车停在他和女性之间。 「不嫌弃的话,用这个吧。」 他收起塑胶伞,将伞柄递给女子。 「咦?」 女性清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接着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 「你好像因为这突然来的一场雨而困扰不已。」 从对街看过来的时候明明觉得女子的外观跟举止都很成熟,可是面对面看来又有点像是个还在念高中的少女。不管怎样,应该比真奥外表的年龄还小吧。 她是个十分适合碎花短洋装配上紧身牛仔裤的美女,发梢微卷的长发在淋湿后更是显得美艳动人。看来她忘了在肩上的小提包内放一把折叠伞。 女子瞪大了眼睛不安地望向真奥的脸。 「但、但是,这样好吗?因为,如果把伞借给我……」 真奥当然没带预备的伞,甚至连伞都没买过。其实就连这把伞都是捡来的。 「我打工的地方就在前面,骑快一点两、三分钟就到了。而且店里也有备用伞。」 女性怯生生地接下递过去的伞。为了避免继续争执,真奥便立刻骑上自行车打算离开。 「那个,谢谢你。还有,请务必让我回礼。」 没想到还是被女性意外强硬的语气给拦了下来。真奥挥挥手说: 「不用啦。反正只是把破伞,用完就扔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 看女性还不肯罢休,真奥就说: 「那不然这样,我在附近的麦丹劳工作,改天有空就来吃点什么吧。」 「附近……喔,在幡之谷站前面那家。」 顺着真奥手指的方向,女子理解似的点头。 「对。要是到时候我在,会偷偷帮你把促销的薯条增量喔。」 真奥的必杀技就是平易近人的营业话术。他对每个可能成为客人的人,都用麦丹劳工作人员的方式对待,而这份用心也以加薪的方式展现出成果。 「知道了,我一定会去。那个……」 女性端正姿势,笔直望向真奥的眼睛。 「谢谢你的伞。」 接着以郑重的语气,对真奥鞠了一个躬。 那是犹如太阳般的美丽笑容,足以吹散内心的乌云。 「那么,路上小心。」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真奥轻轻举起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雨中。 「唔喔喔喔喔喔,好冷!」 是不是耍帅过头了?不过这也是为了明天、为了业绩以及为了征服世界啊。 如果是因为这种正当理由而失去伞,说不定就连那个铁公鸡芦屋也会网开一面让人买一把新的。要是不行,就从店里的备用雨伞里挑一把好的来用吧。 女性一动也不动地站在交通号志再次变红的十字路口,直到看不见真奥的背影为止。 从结论来说,促销商品的地区营业额没达到第一名。因为才刚过午餐时间,炸薯条用的机器就坏了一台。 维修人员要过两个小时才会来,而这两个小时就决定了胜负。 真奥虽然很沮丧,但今天依然带了一大堆垃圾食品当礼物,走在夜晚回家的路上。 幸好那场大雨也在傍晚的时候就停了,虽然这样就不用跟店里借伞,但这场雨毋庸置疑地影响到来客数。 回家路上,真奥脑中只想着除了雨和机器故障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能改进的地方,就这样来到白天借伞给女性的十字路口。 「……咦?」 现在是深夜。餐厅早已经熄灯打烊,只剩下路灯跟闪烁的交通号志映照着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 一道人影出现在餐厅屋檐的阴影底下。 虽然因为晚上光线太暗而没注意到,但那不正是上班时遇到的那位女子吗? 「咦?你是白天的……」 但是真奥话说到一半就停了。感觉状况有点奇怪。 女性不发一语,不知为何以冰冷的视线直盯着真奥。 她明明是个拥有彷佛阵雨后彩虹般明亮笑容的人,现在的表情却有如连太阳都能冻结的北极冰河。 女性毫无疑问地往这里盯着看。受到她的视线所逼,真奥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真奥不知道她为什么光看着这边却默不作声,但最后还是因为忍受不了这种气氛而向对方搭话。 「你后来没事吧?回去时没淋到雨吧?」 「怎么可能没事!」 「咦?」 女子就连语气都变得像冬天夜晚的冷空气般冰冷。 「我今天有去你工作的店。」 「喔,这、这样啊。谢……谢啦。」 真奥的营业话术变得有点结巴,他在柜台工作的时候并不记得有看过她。 女子朝真奥踏出一步,害他差点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他急急忙忙地从自行车上下来,这次在和白天不同的意义上,将自行车挡在两人之间。 「我一直在对面的店观察。」 「观察……观察店里?」 打工的店对街应该是一家书店。居然一直从那里监视店内,莫非她就是传说中从总公司派来突击检查的人吗? 「不对,我是在观察你。」 「观察……我?」 真奥觉得越来越混乱。明明来到店前面,却又不是来还伞的。在他认识的女性中,会因为一面之缘就跑来追他的…… 「……因为外表看起来实在差太多,我还以为是认错人。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了。」 就只有—— 「虽然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不过我还怀疑是不是错觉……」 一个人! 「但你身体里残留的魔力是不可能逃过我这双眼睛的!」 该不会! 「魔王撒旦!你为什么会在幡之谷的麦丹劳打工!」 柔顺的黑发、美丽通透的肌肤以及绝不会看漏魔物的双眼,难不成这个女孩就是—— 「你、你是……勇者艾米莉亚!」 从魔王手中夺回安特·伊苏拉的勇者名为艾米莉亚·尤斯提纳。不过被赞为「安特·伊苏拉圣女」的勇者为什么出现会在笹塚呢? 「正是我艾米莉亚!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吧!」 「该、该不会……」 「我是为了追在紧要关头逃跑的魔王以及四天王的幸存者艾谢尔才来到这个世界!要是放过你们不管,世界又会再次笼罩于黑暗之中!我要在那之前打倒你!」 「等、等等,艾米莉亚!你听我说!」 「不用狡辩!觉悟吧,魔王!」 勇者艾米莉亚突然拿出小刀砍向真奥。真奥急忙往后一跳躲开穿过两人间自行车的刀锋。而失去支撑倒下的杜拉罕号,则是发出噪音来抗议这粗暴的对待。 「呜哇!好危险!」 「不准躲!老老实实地让我杀掉!」 「怎么可能!」 真奥再次千钧一发地躲过跨越杜拉罕号剌向自己心口的第二刀。 他刚打工完准备回家,身上当然没带任何的武器,尽管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状况依然明显对他不利,但真奥却显得游刀有余。因为光看到那把武器,他就把握了艾米莉亚的现状。 「喂,勇者艾米莉亚。」 「干什么?想求饶吗?事到如今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尽管被对方的气势压制,真奥还是勉强挤出声音,并且产生了预料之外的效果。 「你的圣剑怎么了?」 「……唔。」 对方倒抽了一口气。 「那把小刀我也有。你是在笹塚的百圆店买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 艾米莉亚明显地动摇,手中的小刀在红灯照耀下反射出黯淡的光芒。 「你……莫非失去了圣法气?不对,就算还在,也没办法浪费对吧?」 「……唔!」 艾米莉亚咬牙切齿的态度,证明真奥的猜测正确。 虽然他事先就想过安特·伊苏拉可能会派追兵,却没想到一开始就会由勇者亲自出马,看来勇者也是穿过「门」才来到这个世界,恐怕是循真奥他们的魔力轨迹追来的吧。 「不、不过你们也半斤八两吧?我感觉到的魔力跟当时相比根本微弱得不像话!」 「唉,是这样没错啦……」 真奥在心里对艾米莉亚的话微微咋舌,但反正隐瞒也没用,便老实地承认了。 「就算没有圣剑,失去魔力靠打工维生的魔王也没什么好怕的!觉悟吧!」 艾米莉亚将小刀高高举起。 此时一道光芒穿透了两人。 结果芦屋对国立美术馆特别展览进行的调查并没有成果,他收好宣传小册子,从特价的四百克装乌龙面里准确地拿出两百克放进锅中煮,等待真奥回来。 光靠冰箱里剩下的东西实在很难维持生活。为了拨出调查博物馆的费用,芦屋也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存钱,并成功将购物压抑到最低限度。当然这是对真奥保密的私房钱。 「唉……他今天也会想办法带胡椒薯条回来吧……」 芦屋驱赶从开着的窗户飞进来的小虫,抬头看了一下时钟。 「魔王大人好慢啊。」 「所以说,你叫真奥贞夫,而这位是游佐惠美小姐?你们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吵架?」 「为了打倒这个人!」 在幡之谷站前的派出所,真奥和艾米莉亚坐在折叠椅上面对着警察的臭脸。 「听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男朋友做了什么好事,不过拜托不要亮刀子,有话好说嘛。」 警察这句话令勇者艾米莉亚——游佐惠美——激动地大喊: 「你……你说我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看来是被当成情侣吵架了。」 真奥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 「最近常常发生这种事情,应该是误会吧?再稍微和男朋友沟通一下,那个,如果还是打算分手,就用和平一点的方式吧。」 「我就说我跟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附近的居民打电话报警说有人在十字路口起争执,于是魔王与勇者一起被警察带到派出所训话。 两人足足听了快一个小时的说教,才被当成是情侣吵架释放。 艾米莉亚似乎受到极大的心灵创伤,一脸憔悴地说: 「……今天就先放过你。不过……下不为例!」 「今天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艾米莉亚无视真奥的吐槽。 「哼!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还活着。今天也不能算是没有收获。我已经记住你的地址,从明天开始就要让你寝食难安。」 「这不是正义使者该说的台词吧?」 真奥因为露骨的威胁而板着脸,接着突然想到一件事。 [插图] 「话说回来,我今天借你的伞呢?」 艾米莉亚一瞬间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然后马上想起来并嗤之以鼻地回答: 「你不是说可以用完就扔吗?我可是非常仔细地拆开后才丢掉喔。」 「太过分了!」 真奥打从心底发出哀嚎。最近涩谷区盛行环境美化运动,很难捡到别人弃置的塑胶伞。 「哼!我身为勇者居然向魔王借伞还道谢,简直是奇耻大辱。那种脏东西,我一秒都不想留在身边。」 接着艾米莉亚像是故意似的,拿出莫名可爱的粉红色手帕当着真奥的面擦手。 「所有跟魔物有关的东西都是我的敌人!从明天开始你晚上走路给我小心一点!」 艾米莉亚再次撂下不像勇者会说的狠话后,便摇摇晃晃地踏着不稳步伐消失在深夜的幡之谷街头。 「……真是麻烦。」 追着魔王来到异世界的勇者。 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明天也要继续打工。 「唉——要是让芦屋知道她在这里,肯定又会开始罗嗦,暂时先不要告诉他吧。」 等真奥嘟囔完,开始踏上归途时,已经是凌晨以后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就穿帮了。 真奥的打工是在下午,因此他正吃着芦屋用昨天卖剩的特价鸡蛋所做的早餐兼中餐。这既没有加料也没有加番茄酱,算是勉强拼凑出来的炒蛋。 门铃响起时两人互望了一眼。mhk的人昨天已经来过,而各家报社也早就放弃来这里推销了。 房租和手机费都是用帐户扣款。这么说来,只剩下新的推销员吧。 令人难过的现实是,两人都没想过快递或邮局包裹的可能性。 「请问是哪位?」 芦屋起身问道,由于屋里的抽风机开着,所以也不能装作不在家。 「这么有礼貌还真是令人惶恐呢。四天王恶魔大元帅艾谢尔!」 这声音害真奥呛了一下,鸡蛋因此掉进气管,在反射性地咳嗽之后,飞出去的残渣却又窜进鼻子里面,于是他便一个人痛苦得差点昏过去。 「什、什么人!」 芦屋瞬间跳离门边摆出架势。 「什么人?这么说来,你在魔王城和我战斗时也说过同样的话呢。你不可能忘记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的名字吧!」 「居然是勇者艾米莉亚!」 芦屋连忙回头看向真奥,但他正因为弄不出来鼻子里面的鸡蛋而泪眼盈眶。 「喂!知道了就赶紧把门打开!老老实实地和我一决胜负吧!」 虽然难以置信,但除了真奥以外,在日本应该不会有人叫他艾谢尔。他也曾经担心过会有人追着魔王到这边,却没想到一开始便是勇者本人。 艾谢尔不愧是魔王军第一智将,就算因为预料之外的状况一时慌了手脚,还是从艾米莉亚的行动中揣测出了对方的弱点。 芦屋确认房间已经上锁后,仔细挂上门链,将面对公共走廊的窗户全部关好,并关掉了抽风机。 「魔王大人,是勇者!勇者来了!」 「喂、喂!艾谢尔!我叫你开门啊!」 勇者的声音因为看出芦屋行动背后的意图而显得焦急。 「啊——啊——我知道,芦屋,先拿张面纸给我。」 「魔王?魔王也在吧!赶快觉悟把门打开!」 对方叮叮当当地连按门钤,但芦屋完全不放在心上。 「您觉得怎么办?没想到勇者居然会攻入这里。」 「啊——弄不出来。抱歉,没告诉你,其实我昨天有碰到她。」 「您、您说什么?」 真奥擤着鼻涕随口说道,但芦屋却吓得腿都快软了。 「在打完工回来的十字路口上被她袭击,结果有人报警说是打架,就被带到派出所了。所以我昨天才会那么晚回来。」 「那真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居然……把我和魔王当成情侣!」 从门外不断传来愤怒的波动,芦屋看了一眼房门,立刻回头以近似惨叫的声音追问魔王: 「既然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呃,反正也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损失,而且那家伙的状况也跟我们一样。」 「您说……一样?」 真奥挖着鼻孔想弄出鸡蛋并说道: 「她昨天明知道我是魔王撒旦却没有拿出圣剑。圣剑是用吸收天界之力『圣法气』的天界金属『天银』所铸造。没拿出来也就意味着——」 「……勇者也不能随便使用圣法气?意思是她也没办法补充天界的力量吧。」 「没错。虽然站在勇者的立场,为了打倒魔王而使用圣法气也不能算是随便,但他们跟我们之间有着致命的差别。」 「寿命……吗?」 门外愤怒的化身狠狠跺着地面,公共走廊便宜的地板传来快被踏破般的声响。 「因为没办法保证打倒我们以后还能够在有生之年再次蓄积圣法气吧。安特·伊苏拉的人类寿命约五十年。虽然日本女性的平均寿命很长,但就算让她活到八十岁好了,到时候反而这边才是她的故乡啦。」 「换句话说,勇者也没有操纵『门』的力量吗?」 「结论就是这样吧。喂,放她进来吧。她开始在外面哭罗。」 仔细一听,外面已经开始传来一阵阵啜泣的哭声。 「好破烂的房间。」 虽然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但艾米莉亚一进房间后还是毫不保留地如此批评。 芦屋本想发作,但真奥以这是事实为由制止了他。 「好在因为没什么东西,看起来也不会太乱。」 「没想到两个男人居然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比起住起来舒不舒服,魔王城更注重实用性。」 看来真奥好不容易弄出了鼻子里的鸡蛋,开始继续吃早餐。 「真是寒酸的早餐啊。」 「喂,芦屋很厉害喔。他能够从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像魔法一样做出早餐呢。」 「能得到您的赞赏是我的荣幸,魔王大人。」 芦屋感动地跪在盘腿而坐并用筷子和盘子不断发出乒乒乓乓声音的真奥后面。艾米莉亚则是厌烦地皱起眉头。魔王和恶魔大元帅坐在这么贫瘠的餐桌前面,到底是在演什么闹剧啊? 「搞什么,魔王的早餐居然只有炒蛋,至少也买个吐司嘛。」 「因为穷嘛,不可以啊?」 真奥完全没有受到打击。 「当然不可以!什么嘛!我居然为了杀这种没用的家伙跑到这个世界?太差劲了!」 面对穿着短裤配上皱巴巴无袖背心还盘腿坐在二手被炉前吃早餐的真奥,艾米莉亚大哭了起来。 六块充满日晒痕迹的榻榻米。为了避免伤到榻榻米,房间角落的三层收纳柜底下还垫了破破烂烂的厚纸板。对面的墙壁则是同样布满日晒痕迹的拉门与壁橱。 开着的窗户外面既没有纱窗也没有阳台,生锈的栅栏也破旧到不行。窗边吊满了洗好的衣物,其中大部分都是已经变形的素色t恤和老旧的短裤、袜子。室内容纳不下洗这些东西的洗衣机,只好将机器放在外面的公共走廊上。环视四周,油漆斑驳的木门看起来应该是厕所,明明除了住户以外根本就不会有人使用,却还刻意贴上一张写着「厕所」的塑胶板。马桶当然也是蹲式的。 厨房摆满轻薄脆弱又闪闪发亮的塑胶厨具以及无视季节感的陶瓷餐具,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从百圆商店买回来的;此外角落还放着一个装满麦丹劳纸袋的垃圾袋,大概是打算明天拿去扔吧。 放着新垃圾袋的不锈钢花纹垃圾桶,大概是从二手店弄来的吧?不但充满凹陷的痕迹,还有已经弄不干净的透明胶带痕迹。 单身者适用的中型冰箱压缩了本就狭窄的厨房空间,门上还以缺角的磁铁贴着用手写了 「本月排班表」的麦丹劳桌历。 「我一个人生活都过得比你们好。明明有两个可以工作的男人,这未免太难看了吧。」 艾米莉亚原本想教训真奥的不是,没想到真奥却做了不同的解读。 「原来你没有同伴啊?」 「罗嗦!」 艾米莉亚不自觉地将手边的面纸盒丢向真奥。真奥一躲开,纸盒便砸到原本用塑胶绳绑好的一叠免费情报志跟求职杂志,发出可怜的声音掉在榻榻米上。 「原本……原本大神官也要一起过来的!只要打倒你,我就能马上回去!谁知道……谁知道!」 当时艾米莉亚为了追赶逃跑的魔王,当下便决定跟着冲入「门」内。 虽然她率先冲向了「门」,却没想到在她踏进门的瞬间,「门」就突然关闭了。 艾米莉亚最后回头看到的安特·伊苏拉,是同伴中的大法神教会「六大神官」之一奥尔巴·梅亚那张茫然不解的惊讶表情。 「这样啊。」 「怎样啦!」 惠美瞥向突然附和的真奥,但真奥只是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让她继续讲下去。 艾米莉亚来到日本后的经历和节约剩余力量过生活的真奥等人没什么太大差别。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艾米莉亚找到的打工时薪比真奥高,住的公寓也比较好而已。 「手机呢?」 「是docodemo啦。」 艾米莉亚掏出的手机,是最近才开始贩售的新机种。它透过触控式萤幕操作,以拥有媲美行动电脑的高性能为卖点。 「……输了。」 「什么啊?」 真奥和芦屋的手机都是过气的旧机型,不但操作性很差,还只附了不怎么样的照相功能。因为他们最后的结论是手机只要能用来通话跟传简讯就好。 「然后呢,你来日本多久了?」 「还不到一年。」 「今年几岁啊?」 「十七岁!那又怎样!」 以日本人来说,十七岁应该还在双亲的庇护之下,属于正在读高中的年龄。 那为什么她会有余裕过着比真奥等人还要好的生活呢?真奥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但就算知道原因也没什么用,于是便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与其在这个世界耗费人生,不如早点找到回去的方法吧。虽然我们已经被你发现了,但是没有搬家的钱,暂时还是会住在这里。我要从这个三坪大的魔王城,揭开我崭新征服世界计划的序幕!」 真奥用筷子指着艾米莉亚,堂堂正正地对她大放厥词。艾米莉亚环视房间四周的样子后,露出交织着怀疑、怜悯和警戒的复杂表情。 「吃相难看的魔王啊……就凭整天忙着打工的你,真的有办法征服世界吗?」 「别把我跟那些什么事情都靠力量来解决的平庸恶魔相提并论。要是以为我在日本生活的这段日子只顾着度过安稳的打工生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咦?」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发出疑问声的居然是芦屋,真奥无视这点开始大笑起来。 「我打算要征服日本!」 好不容易出现像是「魔王」的发言,艾米莉亚也开始紧张了起来。芦屋察觉到后,也摆出随时能够反应的姿势。真奥一句话就使气氛变得非常紧张,同时—— 「听好了,在麦丹劳,有能让打工人员转为正式职员的制度。」 「……啊?」 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瓦解了。艾米莉亚和芦屋都不解地望着他,征服日本和麦丹劳的人事制度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在日本学历和职业经历对社会地位有非常大的影响,艾米莉亚也知道吧。」 「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知道又怎样!」 「真是迟钝的家伙。听好了,在日本既没魔力也没有体力的我,唯一能够掌握的力量就是『正式职员的头衔』!」 真奥发出让安特·伊苏拉陷入恐慌的恶魔笑声,作出宣言。 「听好了,勇者艾米莉亚,我绝对会在这个世界成为正式职员给你看!」 「……你就算跟我讲这种事情也没用啊……」 艾米莉亚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而僵住不动。 「我迟早会超越店长,并当上正式职员累积金钱和社会地位。总有一天我要在这个日本,成为让众多人类拜倒在我脚下的有力人士给你看。我将利用这份力量,再次进攻安特·伊苏拉!怎么样,艾米莉亚!你有办法阻止我吗?」 芦屋无话可说,只能呆站在旁看着两人对话。 真奥依然举着筷子,与一脸哑然的艾米莉亚对视了好一会儿…… 「……说什么蠢话。」 艾米莉亚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真奥看到后,好像炫耀胜利似的挺起胸膛。 「哼,虽然我也不认为区区人类能够理解我崇高的理想啦!」 「我想……她大概就是因为理解了才会说出那种话吧……」 芦屋嘟哝了一句。 艾米莉亚叹了口气,没力地低头说道: 「感觉好累……总觉得随便怎样都无所谓。我今天先回去了。」 艾米莉亚揉了一下变红的眼睛,瞪着真奥。 「但是别误会了。这不代表我理解你或是打算放过你。只要使用剩下的力量,我随时都能杀掉你,但是这样我会回不去。想回去就不能杀掉你,只是这样而已。」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啊?」 特意坦白自己的困境到底是有什么打算?面对真奥的疑惑,艾米莉亚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只有我知道你的事情不是很不公平吗?」 这句话让真奥和芦屋哑口无言。 「这还真是劳你费心了呢。」 「在我能同时解决回去安特·伊苏拉以及讨伐魔王这两件事情之前,我不会取你的性命。不过,你可不要太大意啊……唉。」 艾米莉亚一脸疲惫地走向玄关。 「还有,我在日本的名字是『游佐惠美』,可别搞错了。」 「喔,了解。」 艾米莉亚开门准备离开时又说: 「不过『贞夫』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取这种名字吧。」 说完她就用力地关上门,掀起一阵尘埃。芦屋哑口无言地望着关上的大门,外面传来从走廊到楼下的脚步声,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魔王激动地对看不见的「惠美」背影大喊: 「给我向日本全国的贞夫先生道歉!」 ※ 「欢迎光临,请问是在店内用餐吗?」 「我有话跟你说。」 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今天依然生意兴隆。惠美换上与早上不同的灰色套装,毫不掩饰地摆出一张臭脸站在真奥负责的柜台前面。 「要外带啊。那请您点餐吧。」 「今晚打工结束后,到昨天晚上那里。不准你说不。」 「套餐可以吗?」 「只许一个人过来喔!」 「要单点啊?我明白了,那么请站在旁边稍等一会儿,一个大麦克!」 「我没打算跟你战斗,所以你一定要来。」 「谢谢惠顾,期待您下次光临!」 惠美拿起促销的汉堡,老实地付钱外带。 真奥自始至终都摆出营业笑容,但心里只有「好麻烦」的念头。因为这次的谈话绝对不可能和平收场。 「真奥哥。」 某人从后面向他搭话。 「什么事,小千?」 她是真奥的后辈佐佐木千穗,今年高二,最近才开始在这里打工。由于真奥在千穗实习的时候负责指导,所以她在正式打工以后依然相当倚赖真奥。 工作时她总是会扎起及肩的长发,与生俱来的明朗性格和不做作的率直笑容在客人间也颇受好评。工作上手得很快这一点也让真奥十分看重。 「刚刚那位客人好像有点怪怪的?」 「刚才那位……女性?」 「嗯,她好像很阴沉地在窃窃私语,听不太清楚在讲什么。」 「什么样的人都有呢。」 「她好像在和你说话耶,是认识的人吗?」 的确,他认识惠美。仔细想想,十七岁的惠美和高中二年级的千穗年龄应该差不多。可是 为什么给人的印象会差那么多呢?与其说惠美早熟,不如说她是因为过得太辛苦才显得老成。 「嗯,算认识吧。」 真奥原本想适当地敷衍过去,但看来千穗的好奇心无法接受这种瞹昧不清的回答。 「啊——好可疑!」 「怎么了?」 千穗把手背在后面抬头望向真奥。 「她真是个美人对吧?对吧?真奥哥,你觉得呢?」 「不要连问三次!小千,你是怎么了?我跟那个女人……欢迎光临!」 不管原本在做什么,只要客人一进来身体就会自动反应,这已经称得上是反射动作了。 「欢迎光临,请问是在店内用餐吗?」 这次换千穗前往柜台。因为现在并非繁忙时段,所以只要能工作,并不会特定指定由谁来负责柜台。千穗才刚来不久,就会自己找机会主动寻找工作,这一点让真奥觉得很佩服,于是他为了不妨碍千穗而往后退了一步。 客人是位抱着小婴儿、看起来很温柔的主妇,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接近小学生的男孩。幡之谷站前店离住宅区很近,所以在中午上班族用餐的尖峰时间过后,经常会看到像这样的亲子组合。 主妇的视线在菜单和千穗之间来回并开始点餐,但千穗却突然停下操作收银机的手,在请客人稍等一下后,便回头看向真奥。 「那个……真奥哥。」 「嗯?」 在后辈当着客人的面向自己求助时,绝对不能偷偷摸摸地讲话。必须一起商量并解决客人与员工间的问题,才有助于员工的成长,这么做同时也能带给客人正面的印象。千穗看向母子三人说: 「那位哥哥好像会对食物过敏。」 「过敏啊,我明白了。请问是对哪些食物过敏呢?」 虽然是由千穗说明,不过真奥将此视为客人透过千穗传话,所以还是使用了敬语。 「虾子跟螃蟹,另外,好像还有水果。」 真奥点头,接着便指着彩色的菜单向主妇说明。 「虾子是依法规定必须特别标示的食品,因此如这边的菜单所示,所有以鱼贝类为主的餐点都有使用到。」 「喔!」 千穗与主妇一同发出佩服的声音。 「接着是水果,建议标示的项目包括奇异果、柳橙、桃子以及苹果,其中我们只有少数的调味料会用到苹果。例如照烧汉堡所使用的酱汁以及沙拉中的沙拉酱等等。另外可能还要请您留心一下这个副食菜单上的当季水果冰淇淋以及蔬菜汁。」 主妇与千穗一起认真地听真奥讲解,真奥也将所有使用须注意食材的餐点都挑了出来。主妇避开这些点完餐后,真奥又接着对她说: 「顺带一提,方便的话,要不要使用我们的微波炉呢?」 「咦?」 「咦?」 千穗和主妇异口同声地表示不解。真奥看向主妇怀里抱着的小婴儿回答: 「我想您或许有带能用微波炉加热的婴儿食品。如果妈妈与孩子都打算用餐,那么要不要也顺便喂一下小婴儿呢?虽然可能是我太多管闲事了。」 主妇看向怀中的小婴儿,腼腆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这个用微波炉加热四十秒就可以了……」 主妇从挂在肩上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小密封包,真奥接过后便递给千穗: 「佐佐木小姐,请把这个微波二十秒,记得配合客人点的餐一起端过来。」 由于是在客人面前,所以必须要称呼千穗的姓。接过密封包的千穗原本打算走向厨房—— 「……咦?不是四十秒吗?」 「那是家用微波炉的状况,店里的业务用微波炉功率至少比家用微波炉大一倍,所以二十秒就很够了。」 「我、我知道了!」 千穗用尊敬的目光望了真奥一眼,随即转身进了厨房。 结帐完并将点好的商品放在托盘上交给客人后,反而是客人向真奥道了好几次谢。这也是为了当上正式职员的布局之一,是征服日本的一小步。正当真奥感觉到自己有所前进时—— 「……怎么了,小千?」 不知不觉间千穗已经来到真奥身边,而且双眼闪闪发亮地抬头盯着他。 「真奥哥,你果然很厉害呢!」 「咦?」 「因为啊,会产生过敏的食材跟使用在哪些商品,你全都记得不是吗?」 「店里办公室的使用说明都有写啊。」 虽然真奥完全没放在心上,但千穗还是兴奋得不得了。 「不过你好厉害喔!居然还注意到小婴儿的婴儿食品呢!」 「是吗?虽然在尖峰期很忙的时候可能没办法,但如果时间允许,弹性地配合客人的需求来接待,长期下来还是会有收获的。」 千穗是个不管什么工作都想要认真完成的人,所以感叹道: 「真奥哥感觉好帅喔!看起来真像是个社会人士。」 「哈哈,唉,虽然只是个打工的而已。」 千穗露出尊敬的眼神,背后彷佛飘散着朵朵蔷薇,但她随即回过神来,脸上表情一变。 「啊,这么说来昨天有地震耶,真奥哥家没事吧?」 「呃……」 高中女生切换话题的速度之快,就如同通往异世界的「门」一般难以预测。真奥自从和千穗一起工作后才发现这点并因此惊叹不已,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应该没事吧?虽然因为公寓很旧所以室友好像觉得晃很大,不过实际上应该没怎么摇吧?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呢。」 「咦?呃……那个……果然是这样啊!」 然而千穗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惊讶,也看得出来她讶异的样子有些不自然。 「我问过学校的朋友,大家也都这么说,但是我家还满严重的啊——」 [插图] 「喔?」 「我妈说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而产生的巨响跟震动,等我放学回去后才发现书架上的cd都掉了下来。真是太倒霉了!」 「咦?有那么严重吗?」 「啊,真奥哥也怀疑我吗?」 千穗气得鼓起了脸颊,真奥苦笑地挥挥手: 「不是那样啦,然后呢?」 「家里的碗盘破了好多,打扫起来好辛苦呢,爸爸也忙着到处打电话。」 「为什么要打电话?」 「我爸爸是警察,昨天没值班待在家里,但因为他是地区负责人又担任当地自治会的紧急联络人,所以打了好多电话喔。结果问过公所的防灾课后,才知道不是什么大地震,害他很沮丧呢。」 「喔……」 「真奥哥?」 「……」 「真奥哥啊!」 「咦?嗯,不对,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唯独小千家会变成那样,真的很不可思议呢。」 「就是说啊……话、话说真奥哥。」 「嗯?」 明明刚刚还慌慌张张、很激动地在讲话,没想到千穗的语调却突然低沉下来。她微微抬头望向真奥说: 「刚刚,你是不是提到了室友啊?」 真奥一低头看,千穗便不知为何稍微转移了视线。 「嗯,是以前的部下……不对,是朋友。」 虽然他跟芦屋决定对外的说法是与老友合租房子,一起克难地生活,不过几乎九成都是事实。真奥苦涩地叹了口气。 「那是女、女、女朋……」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间旧公寓过着既寂寞又贫困的生活。」 「咦?啊?嗯——什么嘛。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太好了。」 「什么事太好了?」 「没、没什么!啊,真奥哥的房间是在一楼吗?」 「不对,是二楼。我朋友认为住在二楼却感觉不到晃动,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震。小千家是住大楼吗?」 千穗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摇头: 「是、是独栋。呃、那个……」 「咦?」 「要是……要是方便的话,下次……」 「喂,那边那两个年轻人!」 插话者比真奥还高一个头,有着模特儿的身材以及就算主演洗发精广告也不奇怪的艳丽黑长发。那位将头发高高扎起,穿着鲜艳麦丹劳制服的人就是幡之谷站前店店长,木崎真弓。 「啊,木崎小姐。」 「现在是上班时间,严禁聊天。小千,你做好晚上的店内检查了吗?」 「啊,糟糕!对不起!我马上去。」 千穗每两小时就得整理店里跟检查打扫的状况。她慌忙从收银机底下的架子拿出检查表,飞奔出柜台。 「阿真也一样,不要太宠小千!」 虽然木崎皱着眉头,但其实并没有真的在生气。管理干部不在的时候她都直接用昵称来称呼店员,也不让店员称自己为店长,是个大方的女强人。 她曾经很多次出现在餐垫纸的广告,冲着她来店里消费的男客人也相当多,是个很有名的店长。明明拥有如此卓越的身材和外表,为什么会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当店长呢?这至今仍是个未解的谜团。而她的年龄跟体重等个人资料,更是在这之上的顶级机密。 「因为好不容易才找到班表稳定、似乎可以长期打工的学生,所以叫我不要对她太严厉的人,不就是木崎小姐吗?」 才刚说完,客座旁边摆放扫除用具等物的员工间门后就传来了各式各样东西倒下的声音。大概是有人慌忙中踢倒了扫除用具吧。 「非常抱歉!」——门内传出千穗慌慌张张道歉的声音。 「是这样没错,不过最近常常有干部来店里抽查,要是太常闲聊,一旦出事情就没办法辩解了吧?」 原来如此,就连惠美都在监视这家店了,难保没有其他人也那么做。 话又说回来,真奥从来没有见过木崎向管理干部解释些什么,甚至还让人觉得是管理干部在躲避她。 「那么阿真,下午时段的帐结完了吗?」 真奥闻雷,便将记载午餐时段与晚餐时段之间空白时段资料,用以调查来客数与营业额的单据列印出来。接过单据的木崎大致浏览过后,满意地点点头。 「嗯,今天比预想的还要早达到单日营业额目标,而且还满有余裕的!干得好,各位!今天我请你们喝一杯!晚餐时段也给我努力地辛勤工作!喔,对了,阿真,你刚刚的接待是无可挑剔的一百分满分。以后也要继续加油当后辈们的好榜样啊!」 木崎原本就是个只对当日营业额和改善店内环境有兴趣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认真投入工作努力提高营业额的真奥给予正当评价,并决定提高他的时薪。 真奥强烈地相信,超越木崎是他将来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啊,话说昨天有地震,木崎小姐家没事吧?」 「地震?有这回事吗?」 木崎望着单据回应,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住的大楼就在附近,如果她只有这种程度的印象,那应该是连感觉都没感觉到吧。 「唉,现在就算担心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用吧。」 虽然对千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现在必须考虑工作完后的深夜会谈该怎么办。真奥的班表是到晚上十二点的打烊时间,所以今天大概也会拖到跟昨天一样晚吧。真奥愈想便愈觉得忧郁。 ※ 「你有什么事?」 惠美气势十足地伫立在深夜的住宅区十字路口。她穿着和白天不一样的紧身牛仔裤和衬衫且双手抱胸,但因为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从哪儿掏出武器,所以依然大意不得。 真奥将木崎「今天请的一杯」麦丹劳特制白金烘培冰咖啡拿在右手上,摆出随时都能丢出去的姿势。 「我想问你一件事。」 并且为了随时能够逃跑而没从杜拉罕号上下来。 「你……还打算回安特·伊苏拉吗?」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奥在内心猜测惠美到底打算说什么。 「当然啊?」 「不会想要一直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吗?」 「当然不可能。你突然讲这个干什么?」 「我今天看到你工作的样子了。」 「在哪里啊!又是在对面那间书店啊!」 惠美没有回答真奥的疑问。 「直爽的措辞、明朗的笑容、受到店长信任、被后辈依赖,从弹性的接客方式也能推测出你的确很有实力,简直就是理想中的m丹劳员工啊。」 「你是关西人啊!」 真奥知道,关于麦丹劳正式简称的争执,隐藏着甚至能让稳重的日本人分成东西两派的纷争种子。顺带一提,真奥是属于东边的「小麦」派。(注:在此影射麦当劳在日本的简称,关东和关西地区习惯不同) 「我本来以为你今天早上说的话只是戏言,听听就算了。但看你今天工作的样子,似乎又并非全都是谎话。」 惠美耸耸肩。 「要是你能就这么在这个世界开心过完余生,我也不打算勉强自己打倒你。你的后辈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吧?看来她似乎很仰慕你呢。」 「嗯,因为小千就像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虽然她才刚成为正式的打工人员不久,不过工作学得很快,敬语也说得很漂亮。」 真奥骄傲地如此回答,真难以想像一个魔王会产生误判。 「只要你能在这里终老,世界就会和平喔?你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让幡之谷站前店永保生意兴隆,也没有必要继续跟我战斗。要不干脆和艾谢尔一起埋骨于这个世界如何?」 「艾谢尔虽然是我重要的部下,但我为什么得悲惨到连老年生活都和部下一起度过啊?」 「听说最近很流行这种生活喔。」 真奥用力皱起眉头。 「喂,原来你有劝两个男人在一起终老一生的兴趣啊?」 「怎么可能,我只是试着建议而已。」 惠美决定中断这个话题。 「总之,放弃安特·伊苏拉吧!我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属于你的新生活。」 真奥立即回道: 「不可能。我绝对要回去征服安特·伊苏拉!」 这句话中包含了他真挚的意志,他还没有失去这份坚强。 而惠美也充分地了解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 「你说完了吗?」 「嗯,结束了。我会永远追赶你直到杀掉你为止,只是确定了这点而已。」 「你又不是从现在才开始。」 真奥将脚放上杜拉罕号的踏板,在他以为对话结束而打算离开的瞬间—— 「喔哇!」 前轮传来一阵冲击,害真奥失去平衡,就这么倒了下去。 那是连准备潇洒离开的惠美也不禁大吃一惊的艺术性侧倒。要是再偏一点,说不定脑袋还会撞上用来划分人行道的石头。 而他拿在手中的咖啡也飞了出去,连同冰块一起洒到马路上。 「喂,你干什么啊!」 惠美几乎是无意识地跑过去扶起真奥。 「好疼……啊——吓死我了。是压到什么了吗?」 「你这样也称得上是魔王吗?给我振作一点啦!」 「罗嗦!」 真奥吓得差点流出眼泪,惠美则站在他旁边检查自行车。 「真可惜,明明还是新车呢。」 惠美立好脚架后指向前轮。 「啊!爆胎了!」 真奥跪在地上难过地大声哀嚎。 惠美瞬间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振作点,杜拉罕号!只是一点小伤!你怎么能死呢,我才刚把你买下来而已耶!」 看到真奥认真地对便宜货的自行车大叫、哭喊,反而先让人同情起他了。 「喂,只不过是爆胎而已,不用那么夸张吧。明天拿到自行车店去,如果只是内胎破了,一千圆左右就能修好。虽然换外胎就满贵的。」 「真、真的吗?」 真奥抱着杜拉罕号,泪眼婆娑地仰望惠美。惠美认真地感到退缩。 「真、真的啦!还有别靠这么近!离我远一点!脏死了!」 「哪里脏!不过,原来如此……那我明天一早就拿去修。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忠告啊!」 「不客气……什么啦!我根本没道理接受你的感谢!只是看你因为自行车爆胎这种小事就可怜兮兮地乱了方寸,才不由自主……」 惠美没能够把话讲完。 「咦,地震?」 这一瞬间,两人所站的地面确实有在摇晃。惠美还来不及向真奥确认,就听到某处传来轻微的破裂音,这次是杜拉罕号的后轮出事了。 「唔喔!」 「呀!」 在他们尖叫的这段期间,接着换交通号志的灯被打碎了。魔王和勇者因为听到碎片落下的声音而缩起了脖子。 「我们……」 「……被袭击了?」 回答他们的是来自脚边的破裂音。 「喂喂,这下糟糕了!」 「快、快逃吧!」 两人迅速逃人身边的小路,火花跟炸裂声也紧迫在后。 夜晚的笹塚,没有枪声的狙击正露出獠牙袭向魔王和勇者。 「什么嘛!到底是怎么了……呀!」 「不要叫!身为勇者不要给我被车挡绊到!」 为了逃离狙击,两人躲在投币式停车场内的车后面,接着逃进甲州街道。这里虽然没什么行人,车子却是络绎不绝。 头顶的首都高速公路挡住了天空,两人背对着铁卷门全都关上的办公大楼大口地喘气。 「刚刚那到底是什么?」 惠美气喘吁吁地问,真奥也同样气喘吁吁地回答。 「发生在魔王和勇者出现之处的神秘狙击,照常理推测应该跟安特·伊苏拉有关吧。更何况这个国家跟持有武器相关的法律可是异常严格。」 「还不能确定吧!说不定是不良少年用空气枪之类的……」 「这个时代的不良少年哪有这么行!趴下!」 真奥硬是将惠美的头按了下去。 而铁卷门上刚刚跟惠美头部同高的地方开了一个小洞。 「……而且bb弹哪可能贯穿得了大楼的铁卷门呢?」 「等等!你要把手放在我头上多久啊!」 惠美甩开真奥的手。真奥也老实收手,然后仔细地看着被甩开的手提问: 「果然你的身体也和日本人差不多?」 「就算再怎么强,用菜刀还是会切到手,脚的小趾撞到柱角也还是会痛啊!」 这表示惠美的身体也不像以前那样强韧了。真奥原本是恶魔,所以照理说不但拥有凌驾于普通人类的臂力,就连防御力和生命力也高出许多才对。然而在日本生活一年之后,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和标准日本成年男性差不多弱了。 「刚刚那是从前面过来的吧。」 「很难说。你有听到枪声吗?」 「我没听到类似的声音……哇!」 惠美说着便一头撞向真奥,两人就这么一口气滚往同样方向,看到身后变得通风良好的铁卷门,可想而知他们要是再迟一步就变成蜂窝了。 「了不起。」 「别小看我,我好歹也是勇者。」 「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能不能从我身上让开?这样我没办法躲开下次的攻击。」 「是你自己随便跑到我下面当肉垫的!你不说我也会起来。」 虽然讲得很过分,但现在毕竟不是争执的场合,因此两人迅速起身重整态势。 为了能够对应来自各方位的攻击,两人背靠背警戒着周围,此时惠美提议: 「要逃去车站吗?」 「的确,笹塚站前面的居酒屋都还开着,人应该也很多。虽然感觉有点像在赌博,但不晓得对手到时会如何出招?你跑得动吗?」 「应该跑得比每天轻松骑自行车的你还要快吧。」 「很好,那走罗!」 他们并不知道跑出去以后,还会不会继续遭到攻击。至今路上都没有行人的踪影,但愈靠近车站,人就变得愈多。上班族们开始从各地往车站附近灯火辉煌的居酒屋聚集。 两人背对车站墙壁谨慎地警戒了好一会儿。虽然被路过的中年上班族冷嘲热讽,但他们也没有闲工夫去应付闲杂人等。 真奥与惠美就这样僵在那里好一段时间。判断对方不会在周围有人的地方攻击后,两人早已身心俱疲。 「刚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惠美大口喘着气,拨开被汗弄湿而黏在额头上的浏海问道。真奥也气喘吁吁地回答: 「不知道……但那并非单纯的狙击,而是魔力弹。」 「魔力……?」 惠美瞪大了眼睛。 「我只知道,在大楼前面对准你头部的那一击,来自于我们逃过来的方向,还为了追击目标而改变角度。」 「这么说的话——」 「对方实力坚强,而且还知道我跟你的真面目。」 「除了艾谢尔以外,还有这种人吗?」 「应该有吧。虽然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也推测不出究竟是谁。」 真奥总算松口气,伸了个懒腰。 「真是的,都是因为你才遇到这种事情。」 这种说法让惠美忍不住辩道: 「什么嘛!你的意思是都我的错吗?」 「要是你能约个更平静一点的时间跟地点,就不会发生这种骚动啦!」 「还不都怪你要打工到那么晚!」 「约白天也可以吧?」 「早上跟下午我要工作啊!」 「这我哪知道啊。」 「等等,你要上哪儿去啊!」 惠美叫住一脸疲惫想要离开的真奥。 「回家啊。」 「你打算一个人逃走吗?」 「那还用说。你也赶紧回家吧。都这时间了还能在附近闲晃,应该住得不远吧?再见。」 「喂……」 真奥把惠美的声音留在人群里。自己一个人踏上归途。虽然丢下刚买的自行车让他觉得有点罪恶感,但袭击者可能还在那附近,只好等明天早上再过去回收杜拉罕号了。 而且虽然刚刚没有告诉惠美,但真奥从这次的袭击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知道敌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自由使用魔力这点,是相当大的收获。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但自己好歹也是统治魔界且几乎掌握安特·伊苏拉全土的魔王。如果有利可图,他有自信能够解放温存的魔力战斗,再夺取对方的魔力。 实际上他在魔界就是这样得到力量的。 明天不用打工,他决定要彻底地调查这些痕迹。当真奥下定了决心,得意洋洋地准备穿过黑漆漆的住宅区往公寓前进时—— 他发现某人似乎正跟在自己后面。 是袭击者吗?然而真奥却感觉不到杀气与魔力。大概是回家方向跟自己一样的醉汉吧。但对方又像在注意这边,还保持了一段距离。 虽然已经看得到公寓,但芦屋的魔力几乎已经丧失殆尽,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卷入战斗。 不论是征服安特·伊苏拉,还是在笹塚的生活,他的力量都是不可或缺的。 真奥迅速闪入住宅区里一条街灯照不到的小巷内。如果是附近的居民,应该会迳自向前走才对,但跟踪者应该会乱了方寸吧。 脚步声没有停止,而且没发现躲在暗处的真奥就继续向前走。当真奥以为自己弄错而稍微探出脸时—— 他却发现对方居然正朝自己住的公寓——vi·rosa笹塚走去。那人在楼梯前面踌躇一会儿后便上了二楼。 最后来人停在挂着写有「真奥——maou——」门牌的二〇一号室前。 「我说啊,虽然我确实说过你随时可以来……」 真奥叫住对方。深夜中的拜访者可能没想到会被从后方叫住吧?这位不远之客惊讶地缩起身子,回头看向真奥。 「刚刚才发生过那种事情耶,你就别夜袭了吧,这样会给邻居带来困扰啊。房东也住附近,可以的话我不希望跟她见面……」 「不是那样啦……」 站在眼前的人,是无精打采的惠美。与刚刚截然不同,她不但面色苍白,呼吸也很急促,看起来令人十分担心。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在没注意的时候被魔力弹击中了? 「喂,你怎么了……」 真奥因为担心而向她搭话,没想到对方却中气十足地回答: 「不得不向你这种人求助实在让人火大……甚至称得上是背叛世界了。」 「喂,你是来挑衅的啊?」 虽然真奥一时忍不住就对刚刚的发言吐槽,不过—— 「……今天……可……可以……」 「可以?」 惠美原本苍白的脸这回瞬间变得通红。她低着头说: 「可以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吗?那个……我的钱包……不知道掉到哪儿了……」 真奥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惊讶地合不拢嘴。 「什么!居然是勇者艾米莉亚!」 等待真奥回家的芦屋,一看到躲在主子身后沮丧的惠美立刻摆出架势,但真奥却厌烦地对他挥挥手。 「唉,没事没事,她没那个精神战斗。」 「您怎么能这么悠闲!您可是魔王大人啊,怎么能到早上才和勇者两个人一起回来?」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现在才两点耶!」 「已经是彻底的上午了!」 惠美则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前。 「刚刚我跟她遭到袭击。对方是个不见踪影又能操纵魔力弹的家伙。」 真奥的说明十分简洁,但是惠美已经没有插嘴的余力了。 「然后呢,她在逃跑途中弄丢了钱包。」 惠美闻言又将身子缩得更小,看起来好像要就这么消失似的。 「找不到计程车又不能去网咖,附近也没认识的人。虽然她就住在永福町,但走路回去有点儿远啊。」 「但、但是……如果在这个时间掉了钱包,只要回到可能弄丢的地方找……」 「我们两个之前才刚跟警察作了笔录。虽然不知道对手是何方神圣,但要是这家伙不小心被杀了,一定会替我们带来麻烦。唉,我已经跟她说好要她搭首班车回去,在那之前就让她窝在房间角落吧。」 芦屋抱住了头。 「好啦,进来吧。自己在那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坐。先说好,不要期待会有客人专用被那种奢侈的东西。」 「……我知道啦。」 惠美小声嘟囔着。 「艾米莉亚!魔王大人如此宽大为怀,你那是什么态度……」 「芦屋,吵北了,房东等下会来找麻烦喔!喂,惠美。」 「干嘛啦!」 真奥把一条浴巾丢到惠美脸上。 「至少盖一下这个吧。想要枕头的话,自己随便用那边的毛巾。我今天先借你一千圆,不要错过首班车啊。」 惠美既绝望又屈辱地咬紧牙关,接下真奥从百圆店买来的零钱包里拿出来的千圆纸钞。 「艾米莉亚!那是魔王大人从自己微薄的财产中施舍给你的一千圆!给我好好使用!」 「吵死了!啊,我知道啦!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吗?谢谢你的一千圆啦!」 「这、这女人……」 虽然芦屋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但真奥却不当一回事儿地从壁橱拿出自己的毛巾被盖上。 惠美见状,也不发一语裹着浴巾坐在地上。虽然魔王已经变成日本人,但惠美还不至于毫无防备到就这么躺在恶魔的家里。为了保护身体而不断往手边拉的浴巾,意外地散发出洗涤过的清香。 「……我家也是用这种洗衣精……」 「拜托别把它弄绉了,芦屋都不肯买柔软精啊。」 可能是因为耳尖听到了惠美不经意的低语,真奥才躺着回话。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才没叫你回答。」 惠美没想到会有人回应,慌慌张张地翻过身,又把身体缩得更紧了。 「好好好,芦屋也来睡吧。惠美,离开的时候不用锁门也没关系。那么各位,晚安罗。」 才刚说完,真奥就开始发出微微的鼾声。速度快得让惠美哑口无言。 芦屋打量了一下两人。 「这并不代表我已经相信你了,你最好不要随便轻举妄动!晚安!」 他不着边际地说完后就直接躺下。可以说是主仆相似,这边也立刻呼呼地睡了起来。亏这人还那么警戒惠美,睡姿却是毫不设防得让人想笑。 惠美观察了一会儿两人少一根筋的睡脸,开始觉得警戒过头的自己实在很傻,于是也慢慢地躺了下来。 「必须停掉银行的卡跟角井的信用卡……季票里面不知道还剩多少钱。」 一想起弄丢的钱包内容,惠美又变得更沮丧了。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啊……」 惠美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喃着,最后还是因为疲劳和沮丧而跟着进入梦乡。 等惠美开始微微发出鼾声时,真奥闭着眼睛且甚至维持一样的呼吸节奏说道,. 「虽然我们是两个人,但看来她只有一个人的样子。」 「是的。」 「我们一开始不也遇到很多惨事吗?一想到那家伙是孤身一人挺了过来,虽然不会想当她的伙伴,但至少还是会觉得可怜吧。」 「真是的,魔王大人也变心软了呢。」 「只有现在而已。交换条件是暂时不准继续纠缠我。」 「那就没办法了。」 「这么老实就对了……嗯?」 真奥眼角瞄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手机有简讯。」 他把随手放在地板上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下画面,发现来了两封简讯。 「哎呀?一个是小千……干嘛,不要看啦!」 真奥扭身闪过想一起看画面的芦屋。 「还有一封是没看过的邮件地址,是谁传的啊?」 那封简讯的来源从没登记在电话簿上过,是由字母跟数字胡乱拼凑在一起的邮件地址。真奥怀疑可能是寄错或是广告简讯。 「魔王大人?」 芦屋从旁看到真奥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认真,于是小声地问道。 「喂,芦屋……你觉得有可能同时收到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发来内容相同的简讯吗?」 千穗和神秘人物传来的简讯内容,简直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 『标题:无内容:请小心,还会有地震。』 『标题:真奥哥,怎么办?内容:又发生地震了。怎么办?千穗。』 魔王,在新宿与后辈约会 隔天早上真奥和芦屋醒来时,惠美已经不在了。 她把用过的浴巾摺得整整齐齐放在洗衣机上,玄关大门的钥匙则掉在窗户下面的地板上。然后厨房的流理台旁边—— 「这是什么?」 「是醋拌凉菜吗?」 小碗里装着用醋、味噌跟切好的萄及小黄瓜拌在一起的料理,芦屋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个东西。 「这是打算回报借宿一晚的恩情吗?让我先试一下毒。」 芦屋揭开贴在上头的保鲜膜然后尝了一口小黄瓜。 「……嗯。以敌人来说还挺有一手的嘛。」 「好吃吗?」 「还不坏。」 「喔?我不怎么吃醋拌凉菜呢。」 说着真奥也吃了一口试试味道。 「为什么钥匙会掉在地板上?」 「多半是出门前先把窗户打开,锁好门后再扔进来的吧?面向走廊的窗户有装栅栏,就算没锁也很安全。」 「不愧是勇者,品行端正呢。」 芦屋捡起钥匙,无趣地哼了一声。 「换了是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当然是锁门后直接把钥匙带走。」 「你真是个恶魔。」 「我本来就是恶魔,有什么问题吗?」 ※ 惠美从京王井之头线的永福町站下车,花七分钟走回自己在公寓「urban·heights永福町」位于五〇五号室的房间。她很惊讶自己居然会一直熟睡到首班车的发车时间。 即使只是笹塚一间名不副实地叫做「vi·rosa」的破旧公寓,魔王城终究是魔王城,就算不小心也该有个限度。而且自己居然还是用魔王的钱搭电车,这让她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这简直是人生的污点。」 不过她还是得用剩下的零钱去新宿,毕竟今天惠美一样得上班。 虽然只要有存摺和印章就能领钱,但是永福町附近没有惠美开户银行的服务窗口。 惠美以猛烈的气势冲了个澡,想要洗掉魔王城里老旧榻榻米的味道。 虽然离上班还有些时间,但感觉如果不这么做就会沾染上邪恶的气息。 惠美冲着热水,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真奥帮助她闪躲魔力弹攻击时按住的地方。一想到真奥像抓球般将自己的头往下按,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 幸好事先买了新的洗发精。她用比平常多上一倍的时间洗头,接着涂满护发乳,最后甚至用护发霜做了彻底的保养。 她以好像真奥碰过的地方都附了细菌似的力道刷着身体,刚买回来的弱酸性药用保湿美容肥皂转眼间就消失了快一半。 惠美走出浴室,用浴巾吸干头发上的水滴进入客厅,随手拿起放在铺着花朵图案桌布被炉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不管发生在多偏僻的地方,日本对枪击事件还是十分敏感。虽然实际上是魔力弹,但还是挖开柏油路、打破红绿灯并破坏了大楼的铁卷门。在东京都内发生这种怎么看都是枪击案的事件,照理说早上的新闻绝对会报导出来。 mhk正在报导铁路和道路的资讯。由于首都圈的jr线和民营铁道各线都照常行驶,惠美上班时搭的京王井之头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稍后是新闻报导的部分,看来这件事果然被当成了头条新闻,画面上显示许多媒体记者都挤在她昨天和真奥对谈的十字路口。 警察把路口围起来,拉起禁止进入的黄色胶带。其中偶尔还能看见昨天遭受牵连的大楼铁卷门那凄惨的影像。报导本身只提到发生枪击,原因尚未厘清也没发现其他情报。 换台后,其他新闻报导的内容基本上也差不多。不过—— 「啊,是他们!」 其中一个新闻台的摄影机,拍到了混在附近围观居民中的真奥和芦屋。惠美忍住反射性想要关掉电视的冲动。画面只照到他们一瞬间,但两人看起来正以凝重的表情在讨论。惠美正猜想大概是真奥在向芦屋说明昨天的情况时—— 「……然后发现十字路口的正中间被人扔了一辆前后轮皆爆胎的自行车,警方认为应该与事件有关,正在加紧寻找车主。」 「那个……笨蛋……」 原来刚刚那凝重的表情是因为这个啊!恐怕他们也没预料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吧。就是因为觉得早上再去拿车也没关系才会落得这种下场。 警方收回自行车后马上就能特定出车主吧,接着就会找到住在「vi·rosal塚」的真奥贞夫。 「唉,反正跟我没关系。」 惠美下完结论,让电视就这么开着,随即为了擦乾头发而回到洗手间。 真奥好歹是受害者,就算警方认为他和事件有关,对惠美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不如说要是真奥被员警抓起来,她反而乐得轻松。 这段期间新闻又换了其他话题,表示市内最近出现奇装异服的可疑人物专门拦路抢劫女性和老人、还有深夜频传便利商店抢案等等。惠美光用听的,就因为这些充满肃杀之气的新闻而沮丧了起来。 真是让人忧郁的一天,感觉只会接连发生令人忧郁的事情。 惠美的工作是负责接听电话的约聘客服人员。 从新宿站东侧出口步行十分钟左右有个商业区,她的工作地点就位于其中一间大型手机电信公司docodemo关系企业大楼的办公室,隶属于负责客诉跟客服的部门。 这是惠美来到这世界后第一个找到的工作,据说处理客诉在电话客服人员中算是比较少人愿意从事的领域,但她还是一直做到了现在。 因为人手不足,时薪相对也比较高;加上惠美遇事沉着、声音好听,因此她在这家公司颇受重用。 除此之外,惠美还拥有掌握这世界所有语言的能力。 那是一种就算碰到从来没听过的语言,也能让大脑了解其概念的精神感应能力。只要将这边的概念直接转送回去,对方也能够理解。站在旁人的角度,似乎就像无论英语、法语、韩语、中文都能流利应对的样子。 惠美到公司后,在更衣室换上灰色背心配窄裙、衬衫,再搭上蝴蝶结的制服,接着打卡并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座位。她不是正式职员,照理说应该没有自己的办公桌,但她的职场很缺人手,所以通常都会固定坐在办公室里的某个区块。 「早安,惠美。」 「啊,早安,梨香。」 隔壁的同事钤木梨香向她搭话。她们的员工号码只差一号,所以只要同一天上班就会坐在相邻的位置。在灰色制服映衬下,梨香的棕色短发显得更加亮眼。 「话说,今天那个枪击事件好像离惠美家很近耶?」 虽然心跳瞬间加快,但惠美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隔了三站喔。」 「不过在市中心发生持枪扫射事件真的太夸张了。日本也差不多变得越来越糟糕啦。」 早上的新闻还只是「枪击事件」,但对梨香来说好像已经发展为「持枪扫射事件」了。 「最近地震也变得很频繁,还听说有变态和拦路抢劫,自然跟人心都变得好不平静喔。对了,你知道吗?今天有间新咖哩店开幕罗。」 这世界的女性话题跳得很快,而惠美也已经习惯了。 「嗯……我不知道耶。」 「据说是下北泽一间有名的店扩大营业,中午一起去吃吧?」 「咦——可是有名的店应该要排队吧?」 「不过应该很好吃喔?」 惠美刚来到日本那段时期,每天都对食物的丰富和美味感到惊讶。其中名为「咖哩」的料理更是超越惠美的常识,称得上是革命性的美味,就连现在习惯日本生活后,这个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因此梨香的邀请可说是非常地有魅力,但她今天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所以只好摇头婉拒。 「对不起,今天我没有时间排队。我钱包掉了。」 「咦?不会吧!」 梨香惊讶得程度,夸张到让人担心办公椅会不会倒下来。 「我的季票、银行提款卡还有信用卡都放在里面。不但要办理相关的手续,领钱也得去有人的服务窗口……」 「呜哇,那样应该没办法排队吧。」 「抱歉罗。」 「嗯,没关系没关系。不然这样好了?去m丹劳之类的解决?」 「抱歉,只有m丹劳不行。」 梨香不但是惠美的同事,更是惠美在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惠美会将麦丹劳简称为「m丹劳」,也是受到梨香的影响。 虽然真奥曾经揶揄惠美没有同伴,但她其实在这个工作场所交到了很多朋友,只是没有从同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伙伴而已。要是其中有人住在笹塚跟幡之谷附近,那怕只有一个也好,她昨天晚上就不用尝那些苦头了。 「不过,如果不早点停掉这些卡,应该会很糟糕吧?」 「我已经停掉了。虽然只是暂时停用,不过用电话好像也只能办这个。」 「这样啊,那不管去哪里,今天都由我请客来安慰伤心的惠美吧!」 「不用啦。」 惠美用分配给自己的电脑确认公司内的邮件。上面会记载当天需要注意的事项。 很快地,已经有某处的分机在响了。 因为是隶属于docodemo旗下,所以打进来的电话自然都是关于手机的问题。当天收到的展会邮件,记载了昨夜市中心部分地区因为电磁干扰而有段时间无法通话。 要是有客诉,接听的肯定是这边。惠美听到梨香叹了口气,看来她也在考虑同样的事。 将电话设定为待机状态后,惠美的分机也有电话打了进来,内容大致上是一位老先生看不太懂说明书的用词。惠美细心地解释完,结束通话后过五分钟又有新的电话进来——这通是由其他分机转来,上面还注明了是外语。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部门的人太没出息,每次有关外语的电话都丢给惠美处理。 接通后,发现对方应该是个中国人,据他所说,是因为看不懂日文的说明书,所以就先试着打了上面的电话。 惠美接连不断地应对着类似的询问,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接近午休时间了。来电数量也因为接近中午而暂时告一段落。 「啊……真是的,今天的客诉也太多了吧!」 旁边的梨香呻吟道。 「至少也试着自己努力看一下说明书嘛,死老头!」 因为有个中年男性表示说明书的解释不够亲切而跟梨香缠斗了一小时以上,害她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捶了自己的桌子好几下。 「那么,惠美今天除了银行还要去哪里吗?」 「嗯——」 最近午休她都把时间花在监视真奥而推掉了同事的邀请。一想到这点,惠美便突然觉得很火大,愤然说道: 「没有了,只要去银行而已!」 「角井对吧?必须把卡停掉才行。然后呢?不如去角井附近开的什锦烧店怎么样?那边现在应该已经不用排队了。」 「了解,等我一下喔。这一带最近的银行是……哎呀?」 此时惠美的分机又转进一通显示为外语的电话。 「呃——午休之前来这个真倒霉!」 「这也没办法。还是工作吧。」 午休的时间是由当天上班的人数来决定的,如果运气不好碰到比较罗嗦的客人,休息时间就必须延后。 惠美哄了一下明显表示不满的梨香,重新戴上耳机开始通话。 「thank you for your calling.this is emi yusa docodemo customer support room officer.how about your""」 『……游佐?』 「咦?呃,是。」 她不自觉地用了日语回答对方。 是个声音有点模糊的男性。男子复诵惠美报上的姓名,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送过来的确实是日语概念没错。 「我就是游佐……」 『游佐……吗?看来你已经完全融入日本人的社会了呢,勇者艾米莉亚。』 「……唔!」 惠美倒抽一口气。虽然不能让身边的梨香起疑,但她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请问是哪位?」 『我是知道魔王和勇者的人喔,同时也是企图要消灭你们的人。』 惠美对于这个声音没有印象。 「这么说来,昨晚再三跟我们接触的就是……」 『我可没想到勇者和魔王居然会联手呢。』 「这么做实非我的本意。」 『呵呵呵,我想也是。无论如何,把我当成是安特·伊苏拉来的刺客就没错了。昨天只是稍微打个招呼而已。』 「……」 正当惠美欲推测对方身分而无法随便应对时,电话那边的男人却说了件不得了的事。 『除掉到了异世界的魔王和勇者艾米莉亚。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也是安特·伊苏拉的意志。』 「你说什么!」 惠美,亦即艾米莉亚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藉由人类之手让世界恢复和平的安特·伊苏拉,为什么会想杀害自己? 「……我、我这边……如果不检讨一下现状也无法回答你……」 『哼哼……检讨现状吗?勇者和魔王两人居然因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夹着尾巴逃走,我倒是很好奇你们要怎么检讨呢。』 听到这种彷佛从黑暗深处传来的轰鸣声般令人嫌恶的声音,惠美明白了。这是魔物的声音。她立刻冷静下来,恢复成作为勇者的自己。 艾米莉亚·尤斯提纳毅然地回道: 「四天王应该只剩艾谢尔还活着。你是魔界的哪位?」 『……』 「看来你是想用安特·伊苏拉的意志来动摇我,不过这么做是行不通的,我才不会听信魔界的话。」 『是吗,真遗憾没办法得到你的信任。那么,近期我会再去拜访的。』 意外地对方马上挂断了电话。 惠美大大吐了口气摘掉耳机。 一旁的梨香因为不清楚惠美在说什么,也不晓得她到底接到了什么电话而有些惊讶。惠美对一头雾水的梨香说: 「这年头真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呢。」 「嗯,嗯——」 梨香虽然很惊讶,但她似乎还是判断不要追问会比较好。 就这样到了午休时间,惠美对还有些困惑的梨香露出刻意的笑容说道: 「不好意思。怎么办?还是先去吃饭吧?反正这时间银行肯定也很挤。」 「也对……既然惠美都说了,就这么办吧。」 惠美前往更衣室,把手机、存摺和印章放进小手提袋;当她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不自觉地心跳加速。不算再怎么逞强,刚刚那个神秘人物的电话确实替惠美在日本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电话?」 「嗯……」 看着来电显示,虽然是不认识的号码,不过是从市内打来的电话。 「你不接吗?」 「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电话响个不停,所以惠美只好接起来。 「……喂?」 『喂——请问是游佐惠美小姐的手机吗?』 惠美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下来。和刚刚的声音不同,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和善的中年男性。 「嗯,没错,请问是哪位?」 对方的回答却出乎她意料。 『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是代代木警察局的人。』 「啊?」 被带到等候室的惠美不耐烦地等着,眉尖彷佛雕刻刀一样在她年轻的额头上划下深深皱纹。 她散发出显而易见的不悦气氛,甚至害代代木警察局玄关柜台的女警缩了一下。 「让您久等了。」 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出现在等候室向惠美打招呼,只可惜现在惠美精神上已经没有那个余裕回应了。 「麻烦您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但毕竟这是必要的手续。」 「嗯。」 「那个,不好意思,请让我确认一下证件……好的。那么请在这边的表格填写住址和姓名,在这里盖章……」 明明除了补办银行的现金卡以外都用不到,为什么今天我会拿着健保卡和印章啊。 惠美用彷佛要撕裂纸张的力道签名,接着几乎快压破递过来的印泥似的将印章按上去,最后以贯穿桌子般的气势盖上印章。 不知道警官清不清楚惠美现在的心情,虽然他在看到惠美的样子后有些动摇,但直到最后都以友好的笑容面对善良市民。 「好的,这样担保的手续就结束了。真奥先生和芦屋先生正在其他房间等候,可以直接跟他们一起回去。虽然如果之后有什么进展,可能会再跟你们联络。」 「我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回去!」 惠美对员警咬牙切齿道。 「哎呀~~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 「其实我也不想为了这种事情拜托你。」 真奥和芦屋在警察局门口厚着脸皮说道。 「警察到公寓来时,我真的慌得要命。没想到能从自行车查到家里来,日本警方还真有一套呢。」 「不过跟预想的一样,勇者果然有在自己的年龄上动手脚。」 「我不是说过了吗?未成年人如果没有监护人同意和两人以上的保证人就没办法租房子,所以她肯定是用什么方法蒙混过关,把户籍登记为二十岁以上了。不过一般『谎报年龄』是会报年轻吧?」 「话说为什么要叫『谎报年龄』呢?」 「那种事情随便怎样都好吧!」 惠美的怒吼让真奥和芦屋不自觉地捣住耳朵、缩起身子。 「为什么……呜,为什么,我……我……」 惠美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 「为什么我身为勇者,却非得帮你们魔王势力当保证人不可啊!」 「白、白痴!声音太大了!」 真奥以暧昧的笑容敷衍周围的视线,将惠美推出警察局。 「没办法啊!我又想不到其他人!」 「虽然可以请麦丹劳的木崎店长帮忙,但尽管我们是被害人,如果魔王因为扯上警察而被解雇可就惨了。」 「唉,虽然木崎小姐不是那种人,不过我实在是不想给她添麻烦。」 惠美当然听不进去这种解释,更何况要是老实听魔王说话,根本就当不了勇者。 「那是什么意思!所以就可以给我添麻烦罗!」 「这个嘛,魔王本来就是要替勇者找麻烦吧。」 这什么自以为是的嘴脸啊?惠美烦躁地搔了搔头。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号码?该不会昨天晚上偷看了我的手机吧?」 「谁会做那种事情!我们之前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不是写过电话号码吗?」 「就算是这样好了,一般来说会找我吗?」 「就说没有别人啦。没办法,我们也没有其他同伴啊。有什么关系嘛,我们昨天不是也让你住了一晚?」 「唔~~!」 「这么说来,你那是职场的制服吗?勇者居然成了上班族,还满有趣的嘛。」 「要你管!」 惠美用力扯下制服的蝴蝶结抱住脑袋。 「冷静点,艾米莉亚。身为勇者,你这样太难看了。」 「我最不想被你这么说,艾谢尔!明明还是月初,那个空荡荡的冰箱是怎么回事!受不了,这样也叫魔王军第一智将?你花钱就不能更有计划一点吗?」 「唔!」 艾谢尔莫名其妙地因此受到致命的打击,当场倒地。他口中喃喃自语着「明明不是我的错」之类的句子。 「你们给我小心一点!今天我工作的地方接到了威胁电话!敌人的目标也包括了魔王在内!最好别疏忽了警戒!」 「你说什么?」 惠美无视真奥的反问,两手叉腰挺胸指着他们。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但是不要忘了!打倒魔王为安特·伊苏拉带来和平的人,是我这个勇者!」 「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志气,但是拜托别忘记这里是公共场合啊!」 当慌张的真奥、倒地哭泣的芦屋以及指着真奥,大声讲出幼稚台词的惠美,注意到警察和访客们冷淡的视线后,惠美瞬间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总、总、总之你们给我小心一点!我想说的就这些了!」 「谢谢你的忠告……」 惠美无视真奥有气无力的回答,挥舞着小手提包大步、迅速地逃离现场。 「对方同时盯上了我……跟她?而且还打了电话过去啊。」 真奥扶起被惠美将了一军而无法重新站起身的芦屋。 「喂,振作点,芦屋!」 「又……又不是我的错……我的帐簿是完美的……」 「振作点!总之先回去了。我晚点和小千还有约。 ※ 「可恶,都怪警察把我宝贵的假日浪费掉了。」 「有什么不好。人家还免费帮我们把爆胎修好了。」 从警察局回家的路上,真奥推着取回的自行车不停抱怨。 真奥虽然被带到警察局接受调查,不过警方不但没把他当成犯人,反而还将他视为完全的被害人。 虽然对魔王来说是很屈辱的藉口,但他将自行车放置在路口的理由就是: 「因为太害怕所以就那么逃跑了。」 如此解释之后,负责调查的员警也这么认为而开始同情他。简直就是屈辱。 两人回到公寓,开始讨论这件尚未解决的问题。 惠美借住的那晚,千穗和来路不明的人传来的简讯内容都和地震有关。 真奥两边都回了简讯,但身分不明的那边却没有回覆,反而是千穗回了「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幻想,是真的有地震千穗」这种微妙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慌慌张张的简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简讯最后,都有署名「千穗」以及经过装饰的图形文字。 之后他们又来回传了几封简讯,真奥收到「最近可能会有大地震发生」以及「想说明自己为何会这么想」的简讯,他判断如果不直接对话可能会抓不到重点,于是跟千穗约好今天傍晚见个面。 「最后佐佐木有提到为什么吗?」 「她说听到了声音。」 「啊?」 「是男人的声音,好像对她说了类似奇怪警告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又不是电影或动画,普通的女高中生怎么可能那么刚好收到某处传来的心灵感应。」 「我也以为小千只是产生了那种青少年常有的妄想而已。」 真奥苦笑。 「虽然这么说会显得更夸张,但小千说这些怪事是从她到麦丹劳打工后才开始的。」 「也就是说,从她开始跟魔王大人接触以后,就开始发生奇怪的事情吗?」 「接触这个词听起来不太舒服呢,不过也能解读成这样。一来她最近经常耳鸣,二来只有小千家会发生特别大的地震。你看,先不论外表,我好歹也是魔界之王嘛。」 「的确,就算外表是这副德行。」 「……照理说就算我的存在会对周围的生命体产生某些影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我是魔王啊。」 站在不知情者的角度来看,反而是真奥这边听起来比较像在妄想。 「那为什么其他员工没有受到影响呢?」 「谁晓得?也可能是那些人没注意到,或是小千自己搞错了也不足为奇。但是最近才刚碰上魔力弹袭击,惠美那里也接到了威胁电话不是吗?虽然不清楚敌人的身分,但说不定对方是调查过我们身边的状况后才来对我们施加压力。最糟的状况……」 「说不定佐佐木小姐是敌人的斥候?」 「虽然我不太愿意这么想。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任何微小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但是……既然如此,请让我同行吧。万一这和昨晚袭击魔王大人者有关,警戒的人还是多一点会比较好。」 「你嘴上这么说,其实只是想去看小千吧?」 真奥不怀好意地戳了一下芦屋,芦屋却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嗯,如果没有我盯着,魔王大人搞不好会忘记银行里没钱,死要面子请佐佐木小姐吃各式各样的东西呢。而且要是有人现身,也必须迅速处理才行,怎么能让敌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魔王撒旦在和高中女生约会』呢。」 即便是伟大的魔王撒旦,面对这么正当的理由也只好保持沉默。 「然后呢,你们是约几点会合,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你是我老妈不成!她说今天有社团活动,所以约五点在新宿车站东侧出口啦!」 「还有一点时间呢。那么魔王大人,我们出门吧!」 「啊?」 真奥纳闷芦屋为什么才刚回家却又马上兴高采烈地准备出门。 「要去买东西和剪头发喔。再怎么说,您也是魔王撒旦大人,难道要一身unixlo,连头发也不打理就直接去约会吗?」 「头发跟衣服没差吧。只是喝个茶听她说完话就要走啦!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这个年龄的女孩就算有深刻烦恼也只会跟自己的知心好友倾诉,连父母都不会说。然而她却愿意告诉魔王大人,您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都说到这种程度,也没办法说不知道了。 「我、我知道啦。当然。」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主君被区区人类小姑娘当成一个私底下不修边幅的人。请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威严。就算外表衣衫褴褛,内心依然要胸怀大志。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啊。」 说着,芦屋便潇洒地走出玄关,真奥在他背后吼道: 「给我向服装业界成长率第一名的unixlo还有我道歉啊!」 惠美工作的客服中心,周末和国定假日服务到下午五点,所以再过三十分钟就是她的下班时间。 她在午休时间为了真奥和芦屋全力奔走,之后工作起来便显得无精打采,脸色甚至还差到让旁边的梨香担心她是否身体不舒服。 「欸,你今天要早点回去休息喔?」 「……嗯,我会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打起精神来吧!」 「谢谢……」 惠美有气无力地回答。 目送梨香离开后,她走进人山人海的新宿,在人潮中不断被推挤着。 为什么自己居然悲惨到得替敌人当保证人呢?在社会的风浪摆布下,等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和魔王已经在好几份公文上成了相当亲近的存在。 简直是奇耻大辱! 惠美平常搭的京王线剪票口在新宿西口。只要从东口那边走地下道就不会受到人潮和交通号志影响,所以惠美平常一定会走地下道;但今天通往地下的陡峭楼梯,在她眼里看起来就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我受够了。」 所以她在走到了地下道、眼角瞥见经过旁边商店跟餐厅角落的人影时,还因为太累而打算放过对方。可是仔细想想这只会更伤害身为勇者的自尊,惠美便在心里斥责自己软弱的意志,走向那人背后并用力拉对方的肩膀。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芦屋?」 「唔喔!」 艾谢尔的人类外型,就算是在街上也比其他人高一颗头。 「艾、艾、艾、艾米莉……」 「我叫游佐惠美!居然在别人面前用本名叫我,你是不是太不小心了点?芦屋先生?」 「呃、唔。」 芦屋一脸复杂地呻吟。 「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可疑耶,让人觉得你好像是在跟踪谁喔?」 「唔呃!」 芦屋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 「哎呀,被我说中了?如果是真的,亏你没被警察盘问呢。」 惠美会发现芦屋,也是因为他笨拙地把身体隐藏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张脸东张西望。连小孩子玩捉迷藏都会用比他聪明的方式侦察。 「跟、跟你没关系!快滚!」 看芦屋那么慌张,那么对他来讲应该是个相当不妙的场面。惠美直觉不能放置不管,于是说道: 「哎呀,你这是对替你当保证人者该说的台词吗?」 「你这家伙!只是略施小惠就在那里卖弄恩情!」 「恶魔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懂得知恩图报呢。再说就算不提这个,你觉得我身为勇者看到你们后会放着不管吗?」 「虽然不觉得,不过请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你恶魔时代的嘴脸我清楚得很,还给你什么面子?」 惠美决定无视芦屋,往他窥视的方向望去。 「啊!喂、喂!」 惠美压制慌张的芦屋后仔细一看,才发现从芦屋刚刚的位置,能看到一间小咖啡厅正面。虽然是随处可见的连锁咖啡厅,但坐在靠近外侧窗边位子上的是…… 「喂……」 惠美倒抽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魔王大人,我对不起你……」 身后响起芦屋的叹息声。 「艾、艾、艾谢……芦屋!那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想!」 「想什么、要怎么想啊!」 那是一幅充满冲击性的画面。真奥和他称作「小千」那位在麦丹劳打工的女高中生,正待在咖啡厅里亲昵地说话!无论怎么看都是对正在约会的情侣。真奥摇身一变,彷佛是从杂志中走出来的模特儿一般。前后差距之大,连电视的综艺节目都很少看到这种落差。 「你、你们!」 「怎、怎样?」 惠美转头后的表情实在太过险恶,害芦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你们想对那个女孩子做什么,人渣!」 「人渣……!」 惠美那让人难以想像是女性、而且还是勇者会有的粗言,令芦屋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身为恶魔跟魔王的你们居然把这么可爱的高中女生约出来,其中一个还从旁监视,真是太变态了!」 「变态……艾、艾米莉……不对,游佐!拜托你,先听我解释……」 「之前还认为你们在日本老老实实生活的我真是个笨蛋!」 「这、这是误会!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魔王大人绝非出于邪念才这么做……」 「怎么可能会有不具邪念的魔王!」 惠美说的话再正当不过了。 「拜托你,先听我解释吧!」 快哭出来的芦屋开始向怒不可遏的惠美解释事情经过。 他以身为恶魔的诚意,说明那个高中女生叫佐佐木千穗,是真奥打工场所的后辈,并且想和真奥商量一些事情。真奥为了得到回复魔力的线索而决定陪她商量烦恼,绝对没有打算加害对方。 惠美虽然不打算全盘接受芦屋的说法,但也打消当场冲去讨伐魔王的念头。 「你、你明白了吗?」 芦屋看着她,畏畏缩缩地问道。 「我只明白我的敌人正陷入非常丢脸的状态。」 「唔唔……真、真是没面子……」 「我刚刚不是道歉了?不过有必要约会吗?只是商量,用电话或者简讯不就行了吗?」 「我也这么觉得。但对方想要面对面交谈也没办法。看来,那个叫佐佐木的少女好像对魔王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吧。」 「搞不好呢。」 「唔,难道你都没什么想法吗?」 由于这事对身为恶魔的自己来说十分重大,所以他只是讶异惠美居然丝毫没放在心上,不知为何,惠美却因此吊起了眼睛盯着他。 「你不满意我没什么想法吗?」 「没、没有、我不是这样意思……我只是觉得区区人类少女居然对魔王大人抱持恋慕之情,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我倒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会喜欢上真奥这种没出息的家伙。」 「你、你居然敢侮辱魔王大人!」 「因为我是勇者啊。先不管这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了。虽然远远望过去不容易分辨出来,不过她穿的连身裙是今年夏天流行的款式,头发也像刚去过美容院般整齐,连鞋子都是新的呢。」 「什、什么?这、这样啊。」 芦屋跟踪他们三十分钟以上了,却完全没有发觉这些细节。 「男人应该不会懂吧。用材质表现初夏的清爽,透过合身感强调出身体的曲线……」 此时惠美突然沉默,凝视窗户对面的千穗身影,不自觉地嘟囔着。 「怎么了,游佐?」 「……挺大的嘛。」 惠美无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胸前。 「什么东西很大?」 惠美听到芦屋表示不解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咦?没、没什么!就算大又怎样,反正战斗的时候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喔?」 「小、小一点的话,铠甲的胸板做起来也会比较便宜,更不会阻碍行动。」 「……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事啦!比、比起这个,这、这样看起来,魔王的人类形态也还算能看嘛。身上穿的也不是平常的unixlo,感觉是还不错的衣服呢。」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惠美硬是换了一个别的话题。芦屋虽然对惠美的态度显得有些讶异,但主人被表扬好像让他的心情还不错,得意地挺起胸膛。 「那是我看杂志帮他挑的喔。因为我不希望区区人类少女认为主人平时的穿着很土啊。为了这种时候,我还特地偷偷打了些零工呢。」 惠美顿时无力到差点弄掉手上的手提包。 「……然后呢,怎样样?从那个女孩的话里有得到什么收获吗?」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跟在后面注意有没有可疑人物而已。」 「目前看起来最可疑的就是你。既然是恶魔,应该能从这里听到店里的谈话吧?」 再怎么说艾谢尔都是魔王心腹四天王又是恶魔大元帅,对知道他真面目的惠美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提问,不过—— 「别傻了。恶魔的超能力源自魔力,失去魔力的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媲美怪物的听力。」 惠美听到一半就无视得意地讲着丢脸台词的恶魔大元帅,开始思考。 自己目前还没找到补充圣法气的头绪,要是让魔王势力找到恢复魔力的线索就糟糕了,倘若对方取回强大的力量,现在的惠美就连是否能和对方较量都不确定。 [插图] 即便如此,就算趁现在解决真奥也没用。剩下的力量不要说回安特·伊苏拉了,就连可不可以继续骗过这个国家的行政机关都不确定。 和芦屋不同,毕竟真奥还拥有足以让人判断他是魔王的魔力。而且他很有可能将残存的魔力隐藏起来了。 那么,能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 就是针对目前的危机行动。换句话说一旦魔王势力找到恢复魔力的手段,便立刻先下手为强破坏它。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总比袖手旁观要好得多。 「芦屋。」 「什、什么事。」 「光待在这里监视也没意义,跟我来。」 「跟你……去哪里?」 「废话,当然是那两人待的咖啡厅啊。如果必须怀疑那个女生,不坐到他们附近偷听并警戒周围的话,怎么称得上是跟踪呢?」 「你、你说什么!若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我晚点要怎么跟魔王大人交代……喂,你给我等等!」 惠美提出有些牵强的理论,随即抓着不情不愿的芦屋衣领,就这么将他拖进了咖啡厅。 在惠美发现芦屋的半个小时前,伟大的魔王撒旦和打工后辈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在新宿arita前会合了。 「咦?小千剪头发啦?」 「嗯,我下定决心剪短了!看起来怎么样?」 因为真奥总是寸步不离地指导对方工作,所以才能够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但他却不知道这么做到底需要多大的决心。不过他平时只看过千穗穿学校制服或麦丹劳的制服,所以不论是放下来的头发还是清爽的连身裙都让他觉得十分新鲜。 「嗯,很适合你嘛。」 「太好了!」 千穗率直地回应并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穿学校制服来呢,你今天不是有社团活动吗?」 真奥没有多想便随口问道,维持胜利手势的千穗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怎么可能穿制服来嘛!先不论理由,好不容易能和真奥哥一起喝茶,我绝对不要穿那种土得要死的制服!而且,要是在新宿穿着制服和男人走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抓去辅导的喔。」 千穗突然以生气般的口吻开始说明,让真奥十分惊讶,因为他曾经看过千穗穿校服来打工的样子,印象中她的校服设计并没有那么糟糕。 「真奥哥也是,我本来以为你只穿unixlo,今天穿得不就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帅气吗?」 虽然明白对方没有恶意,但不知为何这种说法还是让真奥有点介意。 「因为同居的家伙叫我不能在约会的时候穿unixlo。」 「unixlo的衣服也没有很糟糕啦,只是如果从上到下全都穿它的衣服,就得好好搭配才行。这么说来,他认为我们在约会呢!好开心!」 有什么好开心的、unixlo的衣服为什么不行、还有这真的是约会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真奥只能暧昧地点点头。 「不过,晚饭前就要回去吧?」 「嗯,是这样没错……」 千穗看起来不太高兴地点点头。毕竟她还是高中生,所以还是只能接受这点。真奥也知道从全体的角度来看,会在涩谷和原宿疯狂玩到很晚的高中女生,其实只占了非常少的一部分。 「你有什么打算吗?虽然一直站在外面讲话也不是办法,但我平常很少外食,所以说到能静下来休息的地方也只想得到麦丹劳。」 千穗大概早就预想到这一点,所以也没有特别说什么,考虑了一下便说道: 「那么,我们就去咖啡厅『怒涛流』吧?那边不但便宜,而且还满能让人放松的。」(注:暗指知名咖啡连锁店doutor coffee) 对于「怒涛流」,真奥只知道有这么一家店而已。 「放心吧,今天是我找你来商量的,所以全都由我来请客吧!」 真奥平常就散发着显而易懂的穷酸气息,所以千穗应该是出于体贴才会这么说。但真奥好歹也有身为大人,特别是身为魔王的自尊心。 「不要小看成年人。请你吃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果然和芦屋预想的一模一样。 「那走吧。」 沿着靖国大道走一段路后转入地下道,就能从美食街内找到最近的怒涛流。 「啊……真、真奥哥。」 「嗯?」 千穗喊住正准备往前走的真奥。 「呃……那个……」 「嗯?怎么了?」 「……手。」 「手?」 千穗微微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红着脸咬紧牙关。就在真奥一瞬间以为千穗是不是要突然大叫时,千穗却讲出一句让他十分意外的话。 「可以……牵……你的手吗?」 这女孩明明刚刚还那么有精神,现在却一下子声如蚊鸣,让真奥觉得很奇怪。 「就这样?可以啊。」 真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拉过千穗的右手,害她因为吓了一跳而瞬间全身紧绷。 「怎么了?」 「咦?啊、没有、太好了!啊、没、没什么!谢谢你……」 「因为人很多嘛,不这样说不定会走散。」 「唔……」 真奥到现在还是猜不透千穗在想什么,她的表情像电影影格一般变来变去,惊讶、高兴、面无表情,又好像看开了什么,让人眼花撩乱。 「……也对。这样啊,我知道了。」 真奥凝视千穗的表情,千穗则想和睁大眼睛的真奥保持距离,却因为两人手牵在一起而无法如愿,只能别扭地转开身体。 [插图] 「今天的小千,感觉有点奇怪耶?」 「那、那肯定是因为我正在烦恼!」 千穗不自然地转开目光,拉着真奥开始向前走。 「这样啊,也对。」 没想到真奥就这么照单全收了。 「唉……」 真奥并没有遗漏千穗那表情复杂的叹气,他密切观察着她。 初步看来千穗本身并没有出现任何跟魔力有关的迹象,就生命体来说也找不到异质之处,以真奥身为魔王剩余的魔力,如果千穗本身有什么变化,他应该能感觉得到,但就连像这样直接跟对方接触,依然没产生什么反应。 唯一称得上变化的,就只有手中传来的温度比真奥还高,以及脉搏微妙地有点快而已。 这么一来,就必须要考虑可能是有某人从外部对千穗进行干涉了。或许是袭击真奥和惠美的敌人,也说不定是完全没有关系的魔力现象影响了千穗。 只不过,这些都建立在千穗所言一切全是真话的前提上。 无论如何,现在也没注意到其他可疑之处,只能先听听看有什么事情。 在新宿东口,地下商店街是以jr新宿站为中心展开。他们从最近的楼梯下去,因为正好是中午与傍晚之间,所以美食街里的行人并不多。 幸好「怒涛流」里还有位子,为了让芦屋能在外面看得更清楚,真奥特意选择坐在窗边,但因为是地下道里的店,所以要从正面监视并不容易。 在距离不远的柱子后面,还能看到芦屋躲起来偷看这里。 「那么,虽然有点突兀,但还是请小千你再说明一次详细的情况。」 「啊,好的。」 千穗点了季节限定的冰拿铁,真奥则是特调咖啡。接着开始切入正题。 「之前也提过,我自从开始在麦丹劳打工后耳鸣就愈来愈严重吧?一开始我以为是还没习惯工作,因为压力才会这样,但是真奥哥、木崎小姐还有其他人都对我很好,也没有碰到奇怪的客人,在学校也没有烦恼,所以只觉得大概是身体不舒服。」 真奥附和着千穗并注意四周的情形,同时也没忘了观察千穗本人。 「再来就是,之前我不是提到只有我家地震特别厉害吗?我正觉得纳闷,没想到昨天晚上明明没有人,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那个声音听起来怎么样?是像是我们现在这样普通对话的感觉吗?」 千穗将手指贴在下巴,摆出正在思考的样子。 「呃——真奥哥,你平时会看电影或动画吗?」 「……偶尔。」 实际上因为家里并没有电视,所以真奥几乎没看过;但为了能让话题进行下去,他还是虚荣了一下。 「不是有类似心灵感应那样的表现方式吗?好像听到回音一样,应该就是那种感觉吧。」 「咦?」 千穗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声笑了出来。 「是个感觉非常慌张但很威风的大叔声音。听起来也很像是广播的频率没有调好,能够直接用耳朵听到呢。」 「真的吗?」 「嗯、嗯……」 因为真奥不自觉探出身子问道,千穗有些惊讶地点点头。 「而且,他说的话一直重复,就类似『啊——听得见吗?』这样的问句。」 一般来说,听到素不相识的男性声音在耳边响起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不过千穗却很冷静地去听了的样子。 「我还不知不觉地回答了对方,但在那之后还是只有『听得见吗?』这类的声音,看来我的声音没办法传达过去呢。我想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先听听对方会说什么吧。接着对方就说『算了,因为能接收的人有限我就尽可能地说吧。你们那边的世界最近应该会常常发生自然现象,最近可能还会发生更夸张的事情,最好小心一点。我们也会看情况前往你们那边』。」 千穗说到这儿就打住了,吸了一口冰拿铁。 「……就这样?」 「就只有这样。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定是和打错电话差不多。我只确定不是要打给我的,所以用说跟想的传了很多次『打错罗,打错罗』,结果又像频率错开一样,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之后我也不再耳鸣了。」 「然后,说到最近『常常发生的自然现象』,就只想得到地震吗?」 「我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想到地震。因为听到这个声音让人吓了一跳,有一段时间什么都没办法想。」 千穗苦笑着,又吸了一口冰块已经开始融化的拿铁。 另一方面,真奥无视渐渐冷掉的咖啡,陷入沉思之中。 千穗接收到的声音,应该是叫做「概念收发」的一种精神感应吧。那是种能够让不同世界说不同语言的特定人之间意识同步,将概念共有后再各自以自己语言来理解的通信技术。 真奥和芦屋当初来日本时,其实并未真的理解日语,只是利用魔力进行概念收发,将对方的日语转换成自己可以理解的概念而已。 只要是能透过「门」跨足异界的世界,一定会同时拥有叫做「声纳」的探查技术。那是藉由发射声纳后引起看不见的魔力爆发,透过分析反射回来的魔力波长分析前方状况的技术,但魔力爆发在目的地却会有各式各样不同的形态。 因此可以推测,对地球或是日本放出声纳后,魔力爆发就会以地震的姿态表现出来。 来源应该是安特·伊苏拉那些想要讨伐自己的刺客吧。到达日本产生的爆发,只是碰巧发生在千穗家,虽然机率非常低但也并非不可能。正因为如此,才导致只有千穗家出现了大地震吧。 只要循着魔王、艾谢尔,以及勇者的轨迹,某种程度上就能确定出声纳的发送目标。 这么说来,和惠美一起过袭的那个晚上,地面也曾经摇晃过。说不定袭击者就躲在附近,并为了观察真奥的魔力反应而从近距离发出声纳吧。 看来事情发展得比想像中快。 虽然真奥和芦屋的外表和生命能量已经和日本人没什么区别,但本质依然是恶魔。更不用说昨天晚上还让看不见的敌人接近自己了。 千穗听到的「最近可能还会发生更夸张的事情」,应该表示拥有相对应能量的人打算开始介入了吧。 敌人就躲在附近等待机会。 「不过……幸好有找真奥哥商量。」 「咦?」 陷入沉思的真奥,被千穗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不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不得了喔!一般的成年人,根本不会认真听这种事情。说实话,传简讯给真奥哥的时候,我还担心要是被讨厌了该怎么办,有点害怕呢。」 「是吗?那父母和朋友呢?」 「不可能告诉他们吧。这年头一个高中生还讲这种话,已经超越可笑到让人担心的等级了。别人会想『这个孩子真的分得清楚现实和幻想吗』这样。」 「嗯……是这样吗?」 真奥试着对看来有些沮丧的千穗挤出温柔的话: 「如果只是听,那么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唔喔咳噗!」 「没、没事吧?怎么了?」 千穗慌忙将冷水递给突然呛到的真奥。真奥一边喝下递来的水,一边拼命用眼睛检视状况,却因为视野一角捕捉到的影像而难以厘清思路。 为什么?为什么惠美会和芦屋一起踏进店里? 「真奥哥?」 「咳咳,嗯,不要紧。只是突然呛了一下。我什么坏事都没做。」 「咦?」 「呃,没事。陪后辈商量事情只是很普通的日常活动,本身不带有任何恶意,更不可能带有任何邪念。」 「真、真奥哥,你不要紧吧?」 「嗯?啊,小千,别在意。只是有点发作而已。」 「发、发作?」 「中央地沟带。」(注:日语「发作」的发音和「中央地沟带」的发音类似。) 「真奥哥?」 「呃,嗯,对不起,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混乱的思绪在一秒钟内以光速绕了地球七圈半,等发现停在地球另一侧后,才又绕了半圈回来。 「总、总而言之,把小千说的话总结起来就是,首先耳鸣跟奇怪的声音并不是主要的问题。重点在于,是不是真的会有坏事发生。一言以蔽之,就是之前所说的『大事』究竟会不会发生。」 尽管千穗因为真奥奇怪的举动而有些目瞪口呆,但她还是对这些正经的话点点头。 「幸好那个害你耳鸣的人似乎并非出于恶意才跟你接触,我想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够提醒周围的人注意就很够了。」 「嗯……的确。」 「虽然好像没能帮你解决什么问题,但现在我也只能够说这些了。」 真奥像是为了重整节奏般喝了一口冷水. 千穗双手包住冰块已经融光的拿铁玻璃杯想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抬起头说: 「真奥哥,真的很谢谢你。感觉好像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呢。」 「嗯,那太好了。」 怎么样啊,惠美!虽然这些行为和魔王的工作扯不上边,但我完全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管怎样看都是出色的前辈兼建言者啊! 真奥在心中骄傲地挺起胸膛。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你会找我讲这些呢?」 真奥对千穗提出自己不经意想到的疑问。虽然他确实是千穗打工处的前辈并指导过她,不过他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月。而且她应该也明白飞特族在日本社会的信用地位到底有多低吧。 「咦,那个……」 千穗有点害羞,目光游移不定。 「呃,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觉得真奥哥会相信我吧。真奥哥很温柔,而且有些地方感觉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温柔,这个词对恶魔来说称得上是赞美吗?真奥这么想着。而且,身为魔王的真奥确实不是普通人。 「没办法,我承认自己是个怪人。」 「啊、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恶意。」 千穗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慌张,真奥因为她的单纯而苦笑起来。 「我知道。你看,饮料都快洒出来了,不要那么慌张啦。」 「真是的!真奥哥意外地坏心眼呢!」 千穗用看似困扰又看似生气的表情刻意咳了一下。 「但是,能像这样跟真奥哥两个人一起喝茶,感觉就算遇到一点怪事也不错呢。」 「咦?」 千穗轻笑着从唇齿间泄露出来的话,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这边说的呢?无论如何,真奥很清楚刚刚说的事情非同小可。 「……真、真奥哥,那个。」 千穗努力挤出来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为何带着有点困扰的表情满脸通红地望着真奥。 「我对真奥哥……」 「算了吧!」 千穗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从旁边插进来的有力说话声打断了。 真奥因为这个声音缩起身子,千穗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哑然仰望着不知何时已经傲然挺立在桌边俯视他们俩的某位女性。 「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惠、惠美!你这家伙!」 「我不会害你。这男人马上就会离开日本。不趁现在打住的话,你以后只会更加难过!」 真奥因为惠美突然介入而感到惊讶,脑袋也一瞬间忘了思考。本应和惠美坐在一起的芦屋,看来是没来得及制止惠美,因此整个人弯着腰僵在那边。 另一方面,千穗的反应就快多了。 「不好意思,请问大姊姊和真奥哥是什么关系呢?」 千穗瞪着惠美并站起身来,刚刚还在迷惘的表情瞬间充满了力量。千穗口气中对惠美的敌意高涨到连真奥都吓了一跳。 惠美彷佛能够理解千穗的敌意,维持严肃的表情,用好像在说教一样的口吻说道: 「听好,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这个男人不像你外表看见的那样。他的本性更加狡猾且残忍。」 「请别突然讲这么过分的话。大姊姊到底是真奥哥的什么人?」 真奥很讶异千穗居然会正面与惠美针锋相对。自己虽然知道这位后辈是个开朗的少女,却没想到她有如此坚强的意志。 顺带一提,芦屋人还在惠美后面惊慌失措。 「我是这个男人的敌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听好了,佐佐木千穗小姐。我已经忠告过你了,和真奥扯上关系只会害你变得不幸。」 「喂、喂,游佐,住手!」 芦屋终于开始从惠美身后介入。 「小千也一样,稍微冷静点。」 真奥也开始安抚千穗。 「不要指使我!」 「真奥哥,请你不要插嘴!」 两位女性的视线间不断迸出火花,完全不打算停止这场无声的战斗。 「呃,这样下去会给店家添麻烦,总之我们先出去再说,好吗?」 其他客人跟店员察觉到千穗和惠美两人间紧张的气氛,纷纷看向这里;说也奇怪,居然只有身为恶魔的真奥跟芦屋感到很在意。真奥努力地劝说两人,然而—— 「对了,我想起来了,大姊姊曾经来过我们店里吧。」 「……那又怎样?」 这两人完全无视真奥的努力。 「你那时候好像也想和真奥哥说些什么,莫非你是真奥哥的前女友?」 惠美的嘴角瞬间抽搐起来,由此能看出这句话对她来说有着超乎预期的威力。 「……唔!你、你说什么?」 对惠美来说,这是自从上次被带去派出所以来再次被人这样找碴,她为了忍下内心的愤怒和屈辱而不自觉地呻吟了一声,但千穗却解读为自己说中了。 「果然是这样。既然如此,那事到如今不管我怎样亲近真奥哥,都和大姊姊你没关系吧。」 「能不能不要说这种傻话?我跟他才不是那种关系……」 「那为什么你要一直在真奥哥身边转来转去?」 「我跟他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 「你的意思是你和真奥哥的关系比较亲密吗?」 「到底要怎么听才能理解成那样啊!」 「不管怎么听你都是这个意思啊!」 她们似乎没在听对方说话,不断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让紧张的气氛达到顶点。真奥因为背后客人们投来的冰冷视线而流出冷汗,表情僵硬地说道: 「你们两位都冷……」 但试图劝架的他终究没能说出最后一个「静」字。 店内响起只能以轰鸣形容的异常震动。 除了真奥、千穗、惠美和芦屋以外,就连其他在旁边紧张地关注着四人紧绷气氛的客人们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下一个瞬间—— 「地、地震啊!」 某人大叫一声。 「很大耶!」 接着叫的又是谁呢? 再之后叫喊的人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地下道突然开始剧烈摇晃,矗隆巨响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这是明明人在地下,却依然摇晃得难以站立的纵向振荡。店内的餐具和其他用具全都掉到地上,灯光和面对通路的玻璃也破了。 「危险!」 听者及出声者,都看到天花板上瞬间出现裂痕。 轰鸣跟晃动依然继续着,裂痕像触手般从天花板开始往梁柱和地面延伸。 「要、要塌了……」 起初是天花板以彷佛要砸碎千穗和真奥坐的桌子般垮下来。 「真奥哥!」 千穗大喊,但声音却无法传到真奥耳中。就算看见天花板即将崩落,因恐惧而僵住的双腿依然无法从这摇晃中逃跑。 通道开始崩塌。瓦砾如雨点般落下,千穗的恐惧终于超过极限,意识也陷入昏暗之中。 虽然感觉眼睛有睁开,但放眼望去依然是一片黑暗。千穗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她以前从来没昏倒过,然而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却鲜明得让千穗感到恐惧。她战战兢兢地活动僵硬的手脚,接着便传来无数岩石和碎石的触感。 「到、到底怎么了?」 千穗不由自主地嘀咕。 「太好了,你醒来啦。」 身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是、是谁?」 「是我啦。」 在一片漆黑中传来的女声,因为回音而没办法听得很清楚。不过—— 「你是……」 黑暗中突然出现模糊的光线,浮现于其中的那张脸,正是不识好歹地打扰了她跟真奥下午茶时间的女人。 认出女性的瞬间,千穗想起了两人在事情变成这样前的互动,但当光线照到女子脸上时,千穗却因为发现她额头那边流出黑色的液体而不自觉地叫出声来。 「你、你、你不要紧吧?」 「喔,你说这个?」 女人随手抹了一下额头,但液体马上又流了出来,千穗不由自主地从喉咙深处发出惨叫。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但是,血、血流得好厉害。」 「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严重啦,放着不管就会止住了。」 满不在乎的女人拿着手机,看来这个就是光源。不过千穗的视线还是一直固定在女人额头上流血的地方。 「不过真是糟糕啊,我们完全被埋起来了。」 女人用手机的灯光往四周照了一圈,周围完全被地下通道的瓦砾给封住,只剩下千穗和女人勉强可以站起来的空间。 「这、这是、地震造成的吗?」 「嗯,地下道塌了,很多人被活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我昏迷了多久?」 「从崩场至今不到三十分钟吧。不过我们两个都不觉得呼吸困难,看来空气可以流通。」 千穗战战兢兢地活动身体,但并没有哪里觉得痛;或许是被女人镇定的态度影响,对黑暗的恐惧也逐渐减弱,她大大地叹了口气: 「你还真冷静呢。」 「还好啦。不久之前这种事情对我来讲是家常便饭。你才是,明明看起来不习惯这种事情,却也显得相当镇定不是吗?」 「因为有大姊姊在吧,我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哭出来。」 明明是这种场合,女人依然露出了微笑。 「我叫游佐惠美。事先声明,我和真奥真的没什么关系。」 「我是佐佐木千穗,就先当作是这样吧。」 两人在这种非常状况下握手。千穗也很讶异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镇定。虽然有同伴也是主因,但自己应该不会因此就表现得这么坚强。 「真奥哥……」 「至少不在我们旁边吧,虽然应该也没有离得太远。」 「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明明只隔了一张桌子,人现在却不在旁边。换句话说…… 「啊,你担心他是不是被瓦砾压住了?」 惠美轻轻松松就讲出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千穗也只能哑然。 「的确,要是那家伙就这么死在这里,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尽管接连做出过度激烈又无情的发言,但能够如此轻易说出口,正代表惠美自身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那家伙绝对还活着。他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呢?要打倒他的人是我。我绝对不允许意外卷入灾难死掉这种丢脸的死法。」 惠美自信满满地断言。这种充满确信的语气,不知为何也为千穗带来了勇气。 「就是说啊,他绝对会平安无事的。」 「嗯,没事啦。」 惠美说完就在千穗旁边坐了下来。因为已经确认彼此的位置,为了省电惠美便关掉手机,周围再次笼罩于黑暗之中。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这里啊,怎么会这么刚好有可以容纳我们两人的空间?」 「……啊。」 千穗看过救灾现场的报导。报导上常常出现数日无法动弹、等了好几天才被救出来的幸存者;而自己别说是活下来了,甚至还有一个可以行动的空间,这简直是超越奇迹的异常现象。 「瓦砾堆里面应该还有好几个类似的空间。看来好像有很多小型的魔力结界,这绝对是真奥做了些什么。」 「魔力结界?」 千穗重复了一遍听不懂的词汇,但惠美完全不在意地继续说: 「应该没有出现死者。而且连离这里最远的结界也在五十公尺之内,看来受害的情形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 惠美与其说是在对千穗讲解,不如说是有一半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真是这样就得感谢他了。不过真没想到魔王会瞬间救下这么多人的性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奥哥?」 千穗没发现惠美的发音有些奇怪。(注:日语中「真奥」和「魔王」的发音极为相近) 「这个空间应该是魔王做的,没想到他还保留着能瞬间做出这么多结界的魔力,果然不能大意。」 「你是说这里吗?这是真奥哥……做出来的?」 「没错,为了救我们呢。真让人火大,为什么身为魔王却要救我这个勇者啊?这样一来,我这个没有瞬间用圣法气做出防护罩来的勇者,不是反而像自私的坏人吗?」 惠美在黑暗中自嘲地说着。 「那个……我不太能理解游佐小姐在说什么……」 「不用在意,只是自言自语。」 感觉惠美似乎正在苦笑。 「你到底喜欢真奥哪一点啊?」 「咦?」 千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在黑暗中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明明对方看不见,千穗还是不停地挥着手。 「你不是因为喜欢真奥,所以才会不爽我说的话而跟我吵起来吗?」 「喜、喜、喜欢什么的,没有啦!」 千穗真的慌张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望向四周,发出呻吟后又闹了一分钟左右。 「很、很明显吗?」 听到对方急出了眼泪的声音,惠美也回以苦笑: 「只有你自己没发现吧?旁人看一眼就知道了。真奥本人有没有发现我就不清楚了。」 「呜……」 千穗感觉自己的脸变得很烫。 「游、游、游佐小姐是怎么看待真奥哥的呢?」 「我?」 「虽然口头上说和真奥哥是敌人,可是你不但跟他走得很近,感觉还莫名亲密的样子。」 「……我一点都不想和那家伙变亲密啊。不过,我们的确是认识彼此很久了。」 「大概有……多久呢?」 「最早是我先知道他的事情,他认识我则是两年前的事了。」 「是从同一间中学毕业吗?」 「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关系会更加平稳吧。」 惠美苦笑着。 「但是,如果喜欢上他,绝对会让你有难过的回忆,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不对,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总之现在……」 说着,惠美便在黑暗中准确地用手指抵住千穗的额头。 「还是先睡一会儿吧。最近的魔王似乎很在意旁人眼光。」 瞬间,惠美抵在千穗额头的指尖发出淡淡光芒,等光芒消失后,千穗已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惠美轻轻地让静静睡着的千穗躺在地上。 「不好意思,让你听我发无聊的牢骚,等你醒来后就会全部忘记了。」 说着,她再次将手放在千穗额头上,指尖再度发出光芒,随即消失。 「你在附近吧?我已经让千穗睡着了。」 像是呼应惠美的回答般,瓦砾对面附近,突然有股魔力膨胀起来。惠美因为那超出预料的魔力瞬间睁大了眼睛。 「多管闲事。」 真奥的声音随着瓦砾掉落声响起,紧接着是许多细小岩石崩落的声音,黑暗中出现了新的气息。 「仔细想想,我们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呢。」 「对啊。正因为两个人都不想遇到对方,所以反而更加麻烦。」 「没错。」 真奥的声音听起来是在有点高度的位置。惠美皱起眉头,因为真奥的声音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小千就拜托你了。准备出去罗。虽然意外地伤亡不大,但也不能悠闲地等待救援啊。」 一道光芒出现在黑暗中,那不祥的血色红光,唤醒了惠美的恐惧记忆。 「魔、魔王!」 「又怎么了?」 对方若无其事地回答,但是—— 「你、你的外表……是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变成这样啦。」 虽然脸还是「真奥贞夫」的样子,但是黑色的发间却可以看到恶魔的角。惠美曾经砍断的那边也保持着缺损的模样。 从黑暗中现身的异形姿态,散发出连肉眼都能辨识的不祥魔力。 会觉得真奥的发声处有点高,是因为他的脚已经变成比这个世界所有的野兽都要不吉的魔物之足。 虽然只有这点程度的变化,但是真奥明显正在渐渐恢复魔王的姿态。 「所以我才有办法张开结界,现在的我要移开这边的瓦砾根本是小事一桩。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的力量还没恢复到可以控制『门』的程度。」 怎么可能因为对方叫自己安心就真的放心呢?不知道为什么,从地下通道崩场至今的短短时间内,真奥就取回了身为魔王必要的魔力。 「一面维持结界一面移走瓦砾可是很累的呢。而且这个样子该怎么蒙混过关啊?」 真奥缓缓将自己鲜红的魔力渗入周边瓦砾。 魔王撒旦正为了解救惠美、千穗、芦屋,还有其他不知名的日本人而使用魔力。如果是「勇者艾米利亚」,一看到魔王门户大开地背对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拔出圣剑砍过去吧。但游佐惠美却只能望着宿敌毫无防备的背影,什么也做不到。 不祥的魔力奔流压迫着惠美,让她心里产生对方不知何时将会再次从背后长出恶魔羽翼的恐惧。趁这个机会,只要不去考虑将来的事情集中剩余的圣法气,便能唤出可以打倒现在魔王的圣剑。 「唔……嗯。」 千穗熟睡的呼吸声,以及称不上是梦话的呢喃声,抵销了惠美心中那微乎其微的杀意。 如果现在杀掉魔王,也许的确能够达成她的目标,但是因为魔王的力量才存活下来的那些人,将会在一瞬间被瓦砾压死,就连惠美和千穗也不例外。 「为什么……」 惠美从喉咙深处发出谁也听不到的声音抱怨着: 「为什么魔王要帮助人类啊?」 ※ 从艾米莉亚·尤斯提纳懂事以来,魔王军与以大法神教会为首的人类势力便一直在安特·伊苏拉上激烈对抗。 艾米莉亚成长于西大陆的偏僻乡村里,父亲诺尔德·尤斯提纳是一个农夫,在不甚广阔的土地上以种植小麦维生。身为独生女的她,除了父亲以外没有其他亲戚,也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 艾米莉亚十岁的时候,来自中央大陆的魔界军队,如同海啸一般攻陷了北边大陆以及东边的王国。 西大陆虽然有以使用天界力量的大法神教会军为中心的军队和王国诸侯一起防守,但依然遭受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所率领的西方攻略军猛烈攻击。 父亲诺尔德是虔诚的大法神教会信徒,每天一定都会带女儿拜访教会。年幼的艾米莉亚虽然听不懂大人们所咏唱的祈祷词,却明白似乎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于是模仿父亲握紧自己小小的手认真祈祷。 然而神没有听到艾米莉亚的祈祷,西方军逐渐无法抵挡魔王军的进攻。 每天传令官都在村里四处奔走散播不祥的战报,艾米莉亚总是害怕哪天恐怖的魔物们会攻入村子,烧掉自己和父亲耕作的田地。女孩就这样度过每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夜晚。 父亲只是一介农夫。是个不知道如何战斗,将生命都奉献在种植小麦的男人。 每当睡在床上的艾米莉亚因恐惧而哭泣时,父亲都会像察觉到女儿的不安般出现,以粗糙的手轻抚她的头直到入睡。 艾米莉亚非常喜欢这样的父亲。她尊敬父亲、敬爱父亲,这个世界上父亲比谁都值得信赖,是她心中最伟大的英雄。 然后,在艾米莉亚十二岁那一年,命运的那一天。 邻近艾米莉亚居住地的贵族领土沦陷。 大法神教会的司祭宛如早就在等待这个状况般,来到了艾米莉亚的家。 最初,艾米莉亚以为教会骑士团是来帮助自己的村子。 但父亲却只让艾米莉亚坐上马车,表示自己要留在这边。 艾米莉亚一开始无法理解父亲的意思,还拜托前来送行的村中长老和迎接自己的司祭一同说服父亲。我一个人无法活下去,因为有父亲跟村里的大家才有自己。 「爸爸也走吧!我们一起走!」 艾米莉亚大喊。 但是,父亲口中说出的话却令她难以置信。 「艾米莉亚,快去吧。」 艾米莉亚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爸爸!爸爸你在说什么……」 「我一直守护着你,这全都是为了今天这个我祈求不会到来的日子。所以十二年来,我才能够当一个本来不可能交由我照顾的天使之子的父亲。」 「我听不懂啊!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是天使的孩子,继承了能够扫除笼罩安特·伊苏拉黑暗的天界之血。你是这个安特·伊苏拉唯一拥有可以打倒魔王之力的人。」 「我?不对!我是爸爸的女儿啊!是农家的女儿!」 「没错。然而,你同时也是妈妈的女儿——天使的女儿。」 「我的……妈妈?是天使?」 父亲一直告诉她母亲已经去世。 「你总有一天会了解,艾米莉亚。跟司祭大人走吧。你的妈妈应该还活在某处,一直守护着你。」 「可是、可是爸爸……」 「这是我和你妈妈的约定。总有一天,我们三人会在这个村里、这个家中一起生活。为了遵守这个约定,我们必须要战斗才行。」 艾米莉亚像个孩子一般抓着诺尔德。诺尔德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为了配合她的视线蹲下,用那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艾米莉亚的头。 「放心吧,教会军的战士们也会为了保护村子跟这个州而一起战斗。总有一天,我们再次共同生活的日子一定会来临的。」 「……真的吗?」 「嗯,我从没说过谎,也没打破过我们的约定,对吧?」 「……嗯。」 艾米莉亚啜泣着用拳头擦掉眼泪,接着点点头。 「好孩子。」 父亲露出彷佛乾稻草般温暖的笑容。 「祈祷你能在驱逐了所有魔物的世界,度过充满光辉的人生。艾米莉亚,我的女儿,我打从心里深爱着你。」 之后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不清。因为泪水而朦胧的父亲身影,隔开自己和父亲的司祭手臂。从马车厚厚的车窗往外看,变得越来越小的父亲和村庄。 大概是哭累后便睡着了,女孩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完全不曾见过的豪华房间。 负责照顾她的司祭说,这里是西大陆大法神教会的大本营——圣·因古诺雷德种殿。她与父亲分别的隔日,便传来故乡在教会军的奋战之下仍然失守、焚烧殆尽的消息。 自称负责照顾她的年轻司祭,告诉艾米莉亚很多事情。 艾米莉亚的母亲实际上是一位大天使,以及只有天使和人类的混血能够使用上天赐与的 「进化圣剑·单翼」,不过对于当时的艾米莉亚来说,司祭滔滔不绝的话语早已无关紧要。 但是,就算有人突然告诉她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并说这才是真实的状况,短时间内女孩应该也无法接受吧。 艾米莉亚想要的既不是圣剑,也不是可疑母亲的消息,而是能够向毁灭自己小小和平世界的魔王军复仇之力。 来到圣·因古诺雷德的隔天,艾米莉亚立刻要求学习剑术。她到现在还忘不了,大人们轻松挥舞的铁剑实际上重得惊人。光是到能够练习架式为止,她就已经遍体鳞伤,手上也长满了水泡。 一年过去,她终于得到初次上阵的机会,参加了边境的防卫军。尽管魔王军阵营是以哥布林等最下级的恶魔为主体,艾米莉亚还是因为第一次见识到战场的血腥味而恐惧得双脚发软,只能接受教会骑士的保护,最后连一只恶魔也没能杀掉。 艾米莉亚终于深刻体会到自己的软弱,以及自己想要挑战的对手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原本决定从失去父亲的那天起便不再流下的眼泪,轻易地溃堤而出。 之后时光流逝,艾米莉亚经历了数场战役,不知不觉已经开始站在前线率领教会骑士进攻魔王军的城寨和基地。 教会骑士艾米莉亚·尤斯提纳之名,不正是教会军,甚至还流传到各王国的骑士及佣兵之间。她穿着表面刻有金、红色教会徽章的白银铠甲,手执盾牌,挥舞仿照大法神教会的象征——伊古诺拉十字的骑士剑斩杀恶魔,那副姿态被人取了「战斗少女」及「圣女骑士」等称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艾米莉亚的名号开始广为人知,并成为和魔王军战斗的骑士代表。 艾米莉亚底下也集结了许多值得信赖的伙伴。 大法神教会地位最高的圣职者,「六大神官」之一的奥尔巴·梅亚。一度被路西菲尔军俘虏的西大陆圣·埃雷帝国宫廷法术师艾美拉达·爱德华。曾经在北大陆深山中当樵夫的仙术道士艾伯特·安迪。 他们有时是四个人合作,有时候则是各自率领军队和魔王军战斗。 然后在十六岁的那天,艾米莉亚成长为足以使用圣剑的战士,让「进化圣剑·单翼」寄宿在自己的身体里,名副其实地获得了可以消灭魔王的力量。 挥舞天界圣剑的「勇者艾米莉亚」诞生,此一消息迅速在安特·伊苏拉传开,鼓舞了许多听到艾米莉亚之名的人。勇者诞生之日,同时也是安特·伊苏拉人类正式开始反抗魔王的日子。 艾米莉亚冷静地观察目前的情况。既不自鸣得意,也没有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对她来说,那一天除了是自己得到能够对抗魔王力量的日子以外,别无其他。 艾米莉亚的心中,只有父亲的容貌,以及对魔王军阴暗的复仇心。伙伴们即使察觉到这点,依然二话不说地当起艾米莉亚的剑和盾牌,成为她生死与共的挚友。 他们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击败三个恶魔大元帅,在数场死斗后终于攻入魔王城进行决战。打碎魔王一只角时那令人颤抖的黑暗狂喜,以及被通往异世界的「门」阻挠,让魔王逃脱时浑身颤抖的赭红愤怒。 从艾米莉亚懂得战斗开始,她就只是为了杀掉魔王这个瞬间而活。 ※ 地面上就好像捅到了蜂窝一样骚动着。 靖国大道全面封锁,十几台救灾车辆都停在崩落现场远处待命。无数警示灯替城市夜景染上紧张的气氛,现场外围更挤满了许多媒体的车辆。 救助队进入地下道时,真奥已经把所有的被害者都从瓦砾中救了出来。每个人都没有明显的外伤,紧张地进入现场的救难人员个个都惊讶过头,反而慌张失措起来。 魔王的外观在救援完成后又恢复成真奥贞夫的样子。真奥难掩疲惫,和其他被害者一同倒在地上,毕竟是这种情况,所以应该也不会有人对他的样子起疑。 当然,真奥也不会告诉救难队员是自己救了大家。被害者几乎都恢复意识开始自己走动,甚至可以说额头擦伤的惠美已经算伤得最重的人了。 真奥轻拍几下千穗的脸,因为惠美而睡着的少女就醒了过来。她一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地面,便看向身旁前辈的脸,欲言又止。 「唉,幸好你没受伤啊。」 「对、对啊……」 真奥摸摸千穗的头,尽管有些难以释怀,她还是露出了微笑。周围的救难队员和警官们正匆匆忙忙地赶来,指挥被「救助」的人们前往安全的地点。 千穗看到游佐惠美在其中一台救护车中紧急处理额头的伤口,虽然她试着回想失去意识之前和惠美的对话,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段记忆只剩下模糊的印象。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获救的人吗?」 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官出现在两人身边,手里拿着一本类似记事本的东西。 「幸好没有什么大碍。不好意思,为了确认受害者的身分,可否请你们在这里留下联络资讯呢?因为之后在赔偿或者归还失物时,会需要这些资料。」 警官说着就将记事本递了过去,上面已经记下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和住址。 真奥老实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再交给千穗,千穗也照样写好自己的资料。 「咦?难道说,您是佐佐木巡查部长的女儿吗?」 警官在看到千穗写下的住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说道。 「呃,如果是指原宿警察局的佐佐木千一,那是家父没错……」 千穗惊讶地回答,对方听到这个名字也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佐佐木巡查部长也为了维持现场而出动了。我们有拜托未成年人的监护人过来接送,之后也会通知他。与其事后让佐佐木巡查部长从别处得知您遭遇意外,还不如由我们这边先转达您平安无事的消息会比较好吧。」 「啊,好的。」 千穗点头,员警侧眼看了一下便拿起无线电开始讲话。一定是在通知千穗的父亲吧。见状,千穗突然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那、那个,真奥哥……」 真奥立刻察觉到千穗想说的话,为了让她安心而露出笑容: 「啊,嗯,你爸爸嘛。我懂我懂,要是让他知道你和男生约会并卷入意外,会变得很麻烦吧。」 「……对不起。」 千穗打从心底感到抱歉地说道。 「没事没事,幸好我们两个都安然无恙。打工的时候见吧!下次再教你怎么保养霜淇淋机。就这样啦。」 真奥挥着手离开鞠躬行礼的千穗。他走没多久后回头一看,正好发现另一个警察拨开人群飞奔到千穗身边。 「哎呀!」 真奥看到那位警官后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他见过那个人。 从安特·伊苏拉逃到日本那晚,在代代木的小巷里发现受伤的魔王和艾谢尔,并用巡逻车将他们带到原宿警察局的,正是千穗的父亲。 「巡警……佐佐木?那不是偶然吗?要是那个大叔对刚来这里的我们身上所带魔力有什么反应……」 「等等,魔王!」 「呜哇!」 惠美不知道何时绕到背后大喊,将陷入回忆和思考的魔王拉回现实。 「看来,现在你是真奥贞夫呢。」 虽然额头包着绷带让人看起来有点不忍,但惠美依然以惯例的锐利眼光盯着真奥来回打量。真奥的角已经消失,魔物的脚撑破了牛仔裤,从中可以看到了长满腿毛的双脚。 「难不成看起来像亚洲黑熊吗?」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稍微恢复原来的模样只是偶然。我也不知道原因,行动一会儿就又变回来了。」 惠美原本就开不起玩笑,被她气势逼人的眼光一瞪,真奥也只好坦白地回答。 「隐瞒对你没有好处喔。」 可惜诚意完全没有传达过去。 「我说,这也算勇者会讲的台词吗?我想暂时应该不会再变回去。与其监视我,不如检讨一下这次的事件,说不定还有办法采取什么行动。」 「……你有什么计划?」 「到其他地下街吃饭,看会不会崩塌之类的。」 「白痴。」 「罗嗦,我今天很累,要回家睡觉了。」 「等等!」 「你很罗嗦耶,今天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啦。尽管只是偶然,但我依旧取回了魔力,对方的攻击也失败了。」 真臭为了赶走惠美,一脸嫌麻烦的样子蜕道,但惠美却听见了让她不能忽视的部分。 「攻击失败?怎么回事?」 「你途中不也听到小千说的话了吗?」 真奥有些不耐烦地缩了缩肩膀。 「那不可能是自然现象吧。你我都在的时候发生那种意外,肯定是某人干的好事。虽然不知道是发射声纳还是利用魔力干涉,但至少可以确定我们的身分已经曝光了。」 惠美瞪大了眼睛。 「那么、敌人是……」 「就在附近,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之所以没有追击过来,大概是因为我变回『魔王』了吧。」 「但、但是,这么一来对方到底是谁?居然能在无法补充魔力和圣法气的日本使出这么强的力量……」 真奥以有点复杂的笑容回答惠美: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头绪。」 「等一下!」 惠美明显动摇,但真奥却不为所动: 「可是,我并没有义务告诉你,而且就算告诉你也没用。」 真奥冷冷地说道。虽然惠美一瞬间想要反驳,却因为发现某种程度上真奥说的话没错而忍了下来。 「不过,要是你在紧要关头时手忙脚乱也很麻烦,就给你一个提示吧。」 「……提示?」 「对。首先是虽然有间隔,但对方能够自由地使用力量。你好好想想,现在的安特·伊苏拉,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至少是个有自信能够同时杀掉你我的家伙。」 惠美试着自己推理了一下,但依然一无所获。看着惠美陷入沉思的样子,真奥有些讽刺地扬起嘴角。 「知道了吗?知道了我就先回去罗。得考虑一下对策才行,而且我也很困了。」 「等、等一下!我话还没……」 「你想说话还没说完吗?今天因为选手闯入所以比赛无效了。」(注:指搭档制摔角中,明明没有换手,选手却违规进场破坏比赛) 说着真奥便指向惠美身后,惠美这才发现有个人从救护车后面拉了「禁止进入」带子的地方探出身子,混在看热闹的人潮中向这边挥手大喊。 「梨香……」 「那个人应该是你的同事吧?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喔。」 铃木梨香还穿着制服,看见惠美认出自己后,便更加用力地挥起手。 「你也是有朋友的嘛。」 「要你管,跟你没关系吧!」 面对真奥听起来假惺惺的台词,惠美转过身回应。 「真令人羡慕。好啦,快过去吧。」 「但是,等静下来后,对方还会再过来袭击吧?」 惠美是真的觉得很不安。因为这次的崩场事件和之前魔力弹袭击时不同,牵扯了许多无辜的人们。如果再被袭击,说不定连梨香也会受牵连。但是真奥却嗤之以鼻,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道: 「不会的。对方已经说过目标是你跟我两个人。如果只袭击一个人,另一边肯定会产生警觉。相信我,在做坏事这方面没人比得上我。」 虽然这完全没什么好炫耀的,真奥还是得意洋洋地宣言。 「好了,别让人家等太久。」 说着,他便推了一下惠美。不可思议的是,惠美并不觉得讨厌。 踏出一步后,她又马上回过头来。 「只有今天喔。」 「好好好。你是想叫我不要轻举妄动对吧,我知道啦。」 惠美虽然不信任这种漫不经心的回答,但还是微微皱着眉快速离开了。站在警戒线后面的女同事,抱着惠美哭了起来。看起来像粉领族的制服底下穿着普通的凉鞋,大概是一听到骚动就立刻飞奔出来了吧。 真奥微微苦笑。 「看到这种场景,反而让人觉得没有干劲了呢。」 说完,他正准备回头—— 「魔——王——大——人——」 「呜哇,芦屋!」 真奥差点因为没注意到而撞上像背后灵般站在背后的芦屋。 「真的是非常抱歉啊啊啊!」 「什、什么啦,突然这个样子干嘛?话说回来,你刚刚到底跑哪儿去了?」 芦屋一面痛哭一面丢脸地擤着鼻涕,然后指向远方的一辆救护车。 「不但让艾米莉亚靠近,又没察觉敌人接近,最后甚至还被魔王大人救了性命。我到底该怎么道歉才好啊啊啊!」 真奥厌烦地推开满身灰尘且激动地开始哭喊的芦屋。 「吵死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哭成这样很难看耶……回去了,你没受伤吧?」 「呜呜,是……是的!还让您为我担心,我实在是!」 之后两人被警官拦下确认身分三次,其中两次还接受了赔偿和医院方面的说明,差点被来采访事件的媒体逮个正着,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最后又为了省电车钱而从新宿走到笹塚,等回到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真是的,我简直快吓死了,惠美平常不是都走地下道吗?我担心你说不定会牵扯进去,一直觉得坐立不安。」 确认惠美平安无事后,梨香彷佛是自己遇到灾难似的哭了起来。 「电话打不通,简讯也没回,等我因为担心而赶来时已经禁止进入了,害我差点吓死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哎呀,惠美没有错啦!真要说起来也只能算是运气不好而已!不对,因为得救了,应该算是运气不错吧。你的伤口要不要紧?」 梨香发现惠美额头上包着绷带。 「只是额头稍微擦破流了点血而已,不是那种要缝的大伤口。」 虽然对惠美来说这只是点皮肉伤,但在日本却算是相当严重的伤了。 「惠美,你可以回去了吗?」 「我已经告诉警方联络资讯,还有听救难队的人讲解过赔偿和医院的事情了。虽然他们说等现场工作告一段落后会送我们到医院,不过我只受了这点小伤而已啊。」 「那不能回去喔,必须好好到医院拿诊断书才行。惠美,你有带手机和钱吗?」 「手机在身上,其他东西都和包包一起埋在瓦砾堆里了。」 惠美被梨香的气势压倒,老老实实地回答。 「啊!健保卡、存摺还有印章都……」 一想起今天身上多带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她就觉得血压一口气降了下来。 「那这个你拿着。等去完医院再和我联络,我会去接你。」 梨香看着惠美,迅速从钱包取出三张一万圆的纸币塞到惠美手里。 「梨、梨香?」 「这世界上有些程序意外地很不晓得变通呢,再来就是小心被媒体逮到会很麻烦。喂,你一定要联络我喔!」 梨香说完就将惠美推回警戒线内。她一直比手势叫惠美离开,惠美走几步后回头一看,就发现像是记者的男性将麦克风朝向刚和被害人讲过话的同事。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梨香厌烦地做出驱赶男人的动作,然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惠美见状,也回到了最初接受治疗的救护车上,和其他几名被害人一起前往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在那里接受详细检查后,重新又被诊断为轻伤,即便如此,医生还是开了份稍微有些夸大的诊断书,对惠美笑道: 「毕竟是伤在年轻女孩的额头上,当然要让他们好好赔偿才行。」 听到这些,惠美只好苦笑。 等结束了全部的检查离开诊疗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 「喂,梨香?」 因为是在医院里,所以惠美用现在已经很难在街上见到的绿色公用电话打电话给梨香。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喂?惠美?怎么样?』 「嗯,我做了很多检查,不过果然没有什么大碍,伤口也彻底重新消毒过。虽然还有开药,但是医师说如果不会很痛,就没有必要吃。」 『这样啊,幸好没什么事!是哪间医院?』 「在新宿。医大附设的……」 『ok!我知道了。等一下喔,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咦?不用啦,太麻烦你了……」 『哎呀?难道是你家里的人来接你了?』 虽然这问题在遇到这种紧急事态时十分常见,但对惠美来说却是不说谎就无法回答的难题。 「不是,那个,我父母都不在日本……」 『咦?那是在国外吗?』 梨香的语气听起来很惊讶,同时还传来了正在准备什么的声音。 「类……类似这样吧……嗯……」 『既然如此,我就更加不能放着你不管了!总之我现在就坐计程车去接你,十分钟左右就到,乖乖在那边等我喔,掰掰。』 「啊,梨香,等一下……」 对方二话不说就挂断了电话,惠美只能茫然地凝视着绿色听筒。 无可奈何的惠美,只好在医院候诊室等待,直到柜台开始呼叫她的名字。 柜台人员向惠美说明,这次的诊疗费和闲诊断书的手续费将以惠美本人的名义支付,之后只要连同必要文件跟请求书一起送到赔偿义务人那里,就能获得赔偿。 为了支付相关费用,惠美这才想起新钱包和通勤包都还埋在瓦砾底下,以及把钱塞到自己手上—— 「这世界上有些程序意外地很不晓得变通呢。」 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梨香。 虽然没有健保卡,但对方表示谅解地说只要在这个月内带过来就好;尽管如此,初诊费用和开诊断书的手续费却不是一笔小数目。 拿到收据和处方笺后,正好有辆计程车停在大厅外面,她注意到梨香就坐在里面,梨香也马上发现惠美而跑了过来。 「惠美,不要紧吧?」 「啊,嗯,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说着,惠美便将收据和处方笺亮给梨香看。 「我就说吧?」 梨香微微一笑。 「总之幸好你没有什么大碍。今天晚上来我家吧。我叫车子在外面等了。」 「嗯,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好了啦,不用想那么多,快点过来吧!」 「呃,好!」 在梨香不由分说的魄力之下,惠美只好顺从地跟着对方坐进计程车内,等注意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梨香位于高田马场的公寓前面。 「打扰了……」 虽然梨香的公寓空间和惠美的房间差不多,但还残留着新建屋特有的建材、壁纸以及油漆的味道。 「总之,如果只有额头受伤,就先冲个澡换件衣服吧!今天就穿我的运动服,轻松一点比较好。」 梨香交给惠美上下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运动服,接着还拿出商用西装套。 「脱掉的衣服放这儿吧。就算有破洞或是裂开也不能扔掉喔。」 「咦,为什么?」 惠美照梨香的吩咐换衣服并不解地问道。身上的通勤用灰色套装看起来是没有太大损伤,但额头伤口流的血却弄脏了衬衫。 「当然是因为地下道管理公司可能会赔偿啊。在事情全告一段落前,还是先把证据都保存起来比较好。」 「这样啊。」 由于在安特·伊苏拉完全无法想像会有公家机关或大企业向民间赔偿的制度,所以惠美到现在还是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 封建制度色彩浓厚的安特·伊苏拉,虽然会就公共事业向人民征收税金,但在人民遇到事故或灾害蒙受损失时,一般也只会在发完微薄的慰问金后便撒手不管。 「不过,梨香对这方面真的很清楚呢,实在是帮了大忙。」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呢。啊,浴室在那边。内衣就先穿我新买的好了,你胸部的尺寸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应该比千穗还要小。」 「啊?」 「……没事,对不起,没什么。」 惠美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叹了口气,接着确认拿到的内衣尺寸,的确是和自己一样。 「真的是各方面都得感谢你,我先去洗澡罗。」 一冲澡,温暖的水便在肌肤上弹开,立刻冲去了今天所累积的各式各样疲惫,让人内心充满无比的舒适。 「浴巾我放在换衣间的洗衣机上罗。还有这个,另外洗身体用的毛巾,沐浴乳是最左边那瓶。」 梨香从浴室门的缝隙递进洗脸用的毛巾,然后将手指向排成一列的瓶子。 「话说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老实说,我反而是快饿死了。」 坦率的回答让梨香面带安心地笑了出来。 「那我来做点简单的东西吧,你慢慢洗。你应该不会挑食吧?」 梨香走出换衣间后,惠美暂时安静地冲着澡。 「……为什么呢?」 她的内心既散漫又镇定不下来,但这种状态又让人觉得很舒适。 在讨伐魔王的旅途中,每次只要受伤倒下都会接受许多人的帮助。提供自己食宿的人也不在少数。 然而,她却从来不曾体会过现在这种感觉。 像是流过肌肤的热水一般,单纯地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甚至希望就这么持续下去的心情。 彷佛自己的身体里寄宿着淡淡的光辉,内心也被天使的羽毛温柔地包覆起来一般。 「总之为惠美平安无事乾杯!」 惠美和梨香互碰装着冰凉矿泉水的玻璃杯,发出小小的声响。 梨香虽然只是加热了一下昨天剩下的马钤薯炖肉,但对肚子空空如也的惠美来讲,已经是最棒的美食。惠美用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表情开始大块朵颐。 「看你这么有食欲,应该是不用担心啦。」 梨香打从心底安心地笑了。 「但是不能大意喔?因为有些伤反而在事后才会开始出毛病。」 「我会谨记在心。梨香,真的很感谢你,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这么短的期间内同时弄丢了钱包和存摺,惠美也真是倒霉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最后梨香不经意地打开电视。 每个频道都在报导惠美碰上的地下道崩塌事件,梨香跳过所有播送相关内容的频道,最后停在歌唱节目上。 她大概是顾虑到惠美的心情吧。托梨香的福,惠美突然注意到放在电视柜上的照片。梨香发现到惠美的视线后说道: 「喔,那个啊。是我的家人。」 背景是一个类似工厂的建筑物,除了梨香和一对像是梨香父母的夫妇,还有一个看起来比梨香年轻一点的女性。 「这是梨香的妹妹?长得真像呢。」 「经常有人这么说。在我看来倒是完全不知道哪里像呢。」 梨香微笑着。 「啊,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好吗?」 梨香包包里的电话响起,得到惠美同意后她便接起电话。 「喂。嗯,是我。都打我手机了,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啊。」 惠美吃惊地看向梨香,因为梨香开始使用跟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口音在讲话。 「啊,送到了吗?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有我一个人喝感觉也不太好意思,爷爷不是只要是烧酌就什么都好吗?」(注:一种蒸馏酒) 惠美听说过梨香出身关西,可是现在听到的语调却和惠美所知的关西腔有些微的差距。 「盂兰盆的时候我会再回去。今天的事故?不用担心,只是离工作的地方比较近而已,我家一点事也没有。也这么转达大家吧,好,好~~」 简短的对话结束。梨香原本想把电话放到一边,不过中途改变主意,将插着电的充电器传输线拉过来插在手机上。 「是我老妈打来的。她好像有点担心今天的事情,不过跟我老妈讲惠美的事情也没什么用吧。」 「我第一次听梨香讲方言呢。」 「啊?是这样吗?我跟家人还有老家的朋友讲话时都是这样。我老家是神户。」 这么说来,从在崩塌事件的现场见面以来,梨香说的话开始有些微妙的不同。是因为不小心冒出了口音吗?惠美微笑着。 「喔——感觉很新鲜耶。我几乎没离开过东京,很想去西边看看呢。」 虽然惠美的工作时薪很高,但并不代表她的经济状况很好,想当然耳也没去旅行过。她也想过要是没有魔王在,或是成功打倒他以后,不如稍微去日本各地逛逛好了,不过这应该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了。 惠美就这样专注于用餐好一会儿,等歌唱节目结束时,她已经把眼前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了。 「你都吃完啦,这下看来真的不用担心了呢。」 「托你的福。餐具放进水槽里泡水会比较好吧?」 惠美俐落地叠好餐具,从中挑出油腻的餐具分开泡进水中。 「谢啦。就那么放着吧。晚点我再洗。」 「好的。啊,不好意思,可以看一下新闻吗?」 「嗯?可以啊,不过没关系吗?」 说到这个时候的新闻,应该都是在报导那起事故吧。梨香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黯淡,但是惠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想看一下天气预报,而且也会播报其他新闻吧。」 「嗯,这样啊。现在这时间新闻报导也差不多该播完了吧。」 梨香拿起遥控器开始转台。惠美坐回原来的位置,望向新闻画面。头条新闻果然是新宿的地下道崩塌事故,但是占用的时间比想像中还要少,马上就切换到最近东京都内频发的拦路抢劫事件。 「真讨厌~~感觉运气不太好,似乎会牵扯上这类事件。」 梨香紧盯着表达出这种感想的惠美侧脸,然后—— 「啊~~真是的!我最喜欢惠美了!」 「咦?什么?等、等一下,梨香?」 梨香突然从背后抱住惠美。 「怎么了?喂,干嘛突然这样?」 「嗯~~惠美果然很棒。感觉心情都平静下来了。」 「咦?」 梨香像在推摇篮似的,抱着惠美摇晃了一段时间。惠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任由梨香摆布,最后梨香保持这个姿势对惠美表示: 「其实啊,我是因为觉得很麻烦,所以到东京后才开始改说普通话。」 「很麻烦?」 惠美感到疑惑。东京的外地人并不少。惠美她们公司里也有好几个即使还留有方言腔调却照常工作的人。 「因为,讲普通话就不会有人在意出身地了不是吗?」 这么说来,印象中惠美也只知道梨香是关西出身,但完全没听她提过家乡的事情。虽然惠美自己也不打算讲家乡的事情,所以并不会刻意聊这方面的话题…… 「东京的人啊,都会毫不在意地问兵库人关于地震的事情喔。」(注:指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七日发生于日本关西地方的大规模地震灾害,通称为阪神大地震或神户大地震。兵库县为主要受灾范围) 「啊……」 惠美恍然大悟,维持被抱着的姿势回头看向梨香。 「好像除了地震以外就没有其他话题似的,大家都只会提到地震的事情,从此我就因为嫌麻烦而不再提家乡的事情了。」 梨香看向家人的相片。 「阪神大地震的时候我虽然年龄还小,但是直到今天还是忘不了当时的事情。真的很恐怖喔。因为我家就住在聚集了中小企业工厂的地区,那儿受灾相当严重。」 在惠美的知识里,她知道日本在十几年前曾发生过历史性的大地震。 「家人全员平安无事这点简直就是奇迹,但有好几个朋友的家人都遇难了。我虽然是小学生,但学校重新开课后还是少了两个同学。我真希望他们只是搬家而已。」 「……这样啊。」 「所以那些一脸不在乎地问你『地震怎样啊?』的家伙真的很令人火大。爷爷的工厂毁了,避难期间也一直有余震,每一天都过得心惊胆战。」 梨香淡淡地说着,那是内心已经做过了断的人才有的说话方式。 「但是走出家乡后我才知道,对其他人而言这已经是感觉很遥远的事情。无论走到哪里、地震之后过了多少年,只要提到老家是神户,大家最初谈到的都是地震话题。这群人真的是一点创意也没有呢。我不太想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放弃了这样的立场。 「因为认识的人几乎每个都是这样子,我想要是在意这种事情,就完全没办法和其他人交往了。然后,我就为了隐藏自己的出身地而改变说话腔调。对不起,欺骗了你——」 「怎么会,这根本就称不上是……」 「就算我说自己是神户出身,却依然没问我地震话题的人,惠美是第一个喔。」 梨香总算离开惠美,拿起玻璃杯走到厨房,从冰箱拿出新的矿泉水再倒进去。 「若是长久以来的价值观突然颠覆,真不知道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句话瞬间带给惠美非常强烈的冲击。 「真的有这种利用混乱趁火打劫的家伙。但是与之相反,也有那种明明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却拼命去帮助别人的好人。我想起来了,不是经常有那种表现方式吗?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会出现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天使和恶魔在对话。」 梨香开玩笑地摆出好像双手正在对话的样子。 「我觉得人只要真的有心,无论是谁都有可能变成天使或恶魔。」 「天使……和恶魔?」 惠美介意起梨香无心的发言,瞬间陷入了思考。 「而那张照片呢,背景的工厂就是我爷爷和老爸两人花了十年,从零开始拼命努力的成果。就算现在这么不景气,他们还是靠以前积累的人际关系勉强支撑。」 梨香将玻璃杯放在惠美面前继续说着: 「真的好恐怖喔——没想到连东京都会发生这种事故,而且自己的朋友也遭殃,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朋友,这个词汇让惠美有些意外。那时候遇难的梨香同班同学,是不是和她十分要好呢? 视当时状况,或许遭逢事故的会是梨香也不一定。正因为亲身体验过灾害的恐怖,长大成人的梨香,才会纯粹地想要帮助惠美,在各方面协助她。 「惠美?」 「……咦?」 「没事吧?对不起喔,害你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梨香说完便苦笑着一口气喝完玻璃杯里的矿泉水。就像要吞下记忆里阴暗的感情一般。 「但是,从结果来说我也平安无事啊。而且梨香真的帮了我很多忙,谢谢你。」 「别这样啦。帮助朋友是理所当然的啊?你这么慎重反而让人觉得怪怪的。」 这时,那种感觉回来了。心中出现淡淡的光辉,感觉非常温暖。彷佛全身都被人守护着一般舒坦。 「所以关于你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多问。」 「咦?」 「惠美住在哪里,从哪里来的,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对我来说,惠美是可以一起说些傻话、一起吃饭,偶尔一起出去玩的朋友,只要这样就够了。」 「梨香……」 「这么说来——」 梨香突然露出奸笑凑近惠美的脸。 「那个男人是谁啊?」 「咦?」 「在事故现场和你讲话的那个。」 「咦?咦?那、那家伙?」 当然,梨香指的就是真奥。 「关系好到可以直接叫对方『那家伙』吗?感觉是个不错的男人耶,真令人在意——」 「等等,梨香,你不是说什么都不会问吗?更何况我跟那家伙根本就不是那种……」 「恋爱话题就另当别论罗!接近我家天使的男人统统都是色狼!」 「梨香,你的个性变得好奇怪耶!而且我跟那个人只是认识而已,或者该说连认识称不上。别说是色狼,那家伙根本就是个恶魔!是恶魔啊!」 这当然不是在说谎。他们的关系也止于认识,而且实际上那个人也确实是恶魔。 「恶魔……」 「惠美?」 「天使和……恶魔。」 真奥在那个场合恢复了恶魔的姿态——就在那个惨烈的事故现场。 「怎么了?」 惠美看向提出询问的梨香脸庞。称呼自己为朋友的梨香的脸。 洗澡、在餐桌被朋友抱住、内心变得像被天使的羽毛包住一般温暖。 其原因就是—— 「人类的……心?」 魔王与勇者,屹立于笹塚 「一大清早你又想要干什么?我今天也要打工,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由于惠美是配合梨香上班的时间出门,所以实际上并不算早了。 虽然梨香出于担心,希望她能放松一天而挽留她继续住下去,但惠美不想继续给朋友添麻烦;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的推测催促着她前往「vi·rosal塚」的二〇一号室。 惠美的衬衫被血弄脏了,于是暂借梨香的来穿,但套装和鞋子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维持事故时的样子。她就这样爬上「vi·rosa笹塚」的楼梯大声按响了门钤。 她认为如果只是单纯来访,那真奥或许不会开门,她手里正拿着为了当成理由而在途中便利商店买的茶色信封袋。真奥提防着惠美,就算开门也不打算解开门链,惠美便把手伸进门缝里将信封递过去。 「放心,里面既没有下毒也没有放刀片。」 「印象中从你那边拿到的东西没有一样不危险的。」 「哎呀,那之前的一千圆就算是送我罗?」 真奥瞬间抢走信封。 「这样我们就扯平罗。」 「喂!你之前不是还跟我约好暂时不会来找麻烦吗……」 「我之前也当过你们的保证人,这样就抵销了。」 「你这家伙……」 真奥看起来正想抱怨,但惠美隔着门链出声制止了他。 「昨天!」 「啊?」 「芦屋……艾谢尔没事吧?」 对于惠美的提问,真奥露出明显感到可疑的表情: 「你……是不是脑袋受到很大的打击啊。」 「要你管!那家伙怎么样?呃,没有受伤吧?」 惠美自己也明白这种打探方式很笨拙,但她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他没受什么伤。不过精神方面好像受到很严重的打击。」 真奥虽然觉得可疑但依然回答: 「顺带一提,那家伙似乎没有变回恶魔的姿态喔?」 「唔……!」 「干嘛啦,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 真奥哼了一声说道。惠美掩饰不住自己的动摇,反驳时也无法展现平时那种强硬的态度。 「你有什么证据?」 「那要是我说他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办?闯进来杀了我们吗?」 「这个……」 真奥好像也没有特别期待对方回应,只是淡淡地说道: 「那家伙知道我暂时恢复原形的事。大声哭喊着『在魔王大人遇到危机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到!』结果今天早上就睡过头了。我的早饭该怎么办啊,真是的。」 芦屋还是人类的样子,这让惠美感到纳闷。 惠美从梨香说的话推测,真奥之所以能够暂时回复魔王的姿态,或许是因为吸收了在场众人纯粹的恐惧与绝望等负面感情,从而获得魔力。 如果惠美的推测正确,那真奥应该可以用残留的魔力引起「地震导致地下道崩塌」这种程度的灾害,进而不断吸收被连累的无辜人们的负面情绪,最后取回原本的力量,复活为魔王撒旦才对。这对魔王来说应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对曾经打算征服安特·伊苏拉的魔王撒旦来说,人类应该是连蝼蚁都不如的生物,他就是如此残虐的存在。所以就算他马上开始行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慌慌张眼地起来俊,却发现真奥摆出跟平常一样少根筋的脸开门,还说自己今天有排班必须去打工。这魔王平常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惠美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而且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超乎惠美的理解范围。 「话说回来,你没事吗?不止是受伤,让小千睡着的时候,你还有使用力量吧?」 「……咦?」 惠美僵住了。 「你……你说什么?」 「还什么咧,你的力量还没恢复吧,这么做不要紧吗?」 绝对不是她突然听不懂日语。 「你……是认真的吗?」 「怎样啦。我就不能担心一下别人吗?」 真奥一脸不满,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惠美觉得自己的血压好像突然降低了,感觉有点恶心。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心头涌起一股与在日本初次发现真奥和芦屋时完全无法比拟的憎恶之情,简直就和得知父亲死讯的那天一样。 「我……还没有脆弱到需要敌人来替我担心。」 但最终还是只说出了这句话。 「是吗?也对啦。」 真奥干脆地回答。 「算了,你要是没事了就请回吧。」 「这选用你说。」 惠美迅速转过身去。虽然她还想多打探一点关于真奥恢复原形的情报,但如果继续待在这儿,她不知道心中不停上涌的憎恶之情会让自己做出什么事情。 真奥不晓得有没有看出惠美的心思,只是疑惑地目送样子有点奇怪的惠美离开,但他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叫住对方。 「啊,喂,惠美!」 但是惠美连一分一秒都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所以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你穿那种鞋子走这里的楼梯……」 结果真奥没能传达完这项讯息。 公共楼梯是用白铁做的,换句话说会发出剧烈的声响。 「啊!」 真奥只听到惠美发出这个声音。 油漆斑驳、锈迹斑斑的白铁楼梯,受到长年的风吹日晒以及时间的影响而倾斜,变形的程度只能称得上是游走在法律边缘。 远处传来一阵无声的呐喊。某个质量正消耗着位能往下掉。 「……地很滑要小心。」 真奥等骚动告一段落后才终于说出这句话。 刚起床还穿着运动服的芦屋,一脸不高兴地打开收着医药箱的橱柜。 房间角落,不知道该往哪里宣泄自己感情的惠美,茫然地坐在用塑胶绳捆好的一叠求职杂志上。 以从楼梯最上层踩空来说,只受这点轻伤可以算是奇迹了。但难得在之前事件幸免于难的套装现在却沾满灰尘,变得破破烂烂。其中一只鞋因为砸在水泥铺石上,所以皮革表面也布满伤痕。 惠美本人,则是由于无意间伸出去的手撞到扶手导致指头挫伤。因为是滑倒后屁股着地,臀部也受到了剧烈撞击。趴倒在落地处时也擦伤了鼻头。 从公寓楼梯跌下去,伤得反而比卷入地下道崩场还要严重。 「真是的……就算是现在这个状态,曾经差点把魔王大人逼到绝境的勇者艾米莉亚居然因为从公寓楼梯跌下来而遍体鳞伤……反倒会伤害魔王大人的名誉啊。」 更糟糕的是,额头上的旧伤口也裂开了,血液穿过纱布渗出绷带,绷带也因为沾上灰尘而染成茶色,看来必须要换新的才行。但芦屋有些困扰地让魔王看了医药箱的内容。 「只剩下ok绷而已,没有买纱布之类的东西吗?」 「因为没想过会受这么重的伤啊,看来绷带和纱布都要买才行,喂,芦屋,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你还是去车站前的药局买纱布和绷带回来吧。现在应该开店了。我可不想再被这家伙刁难。」 「遵命。请问能跟您借一下杜拉罕号吗?因为还要买些其他东西。」 「准许。不过既然你身上有这么多钱,那就做点儿更好吃的东西嘛。」 「魔王大人花钱实在太随便了,我只好以自己的方式省下私房钱。那我出发了。」 还穿着刚睡醒时那身运动服的芦屋就这么直接出门。自行车离开的声音传来后,真奥从鼻子哼了一声。 「那么,在东西买回来之前先消个毒吧。用水清洗后再用消毒药水……」 真奥拧乾沾了水的毛巾坐到惠美前面。惠美这才回过神来,从真奥手上抢走毛巾。 「别、别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会做。」 「好好好,真是不好意思。那你自己随便弄吧,面纸在那边。」 放在那儿的,正是之前惠美用来砸真奥的那盒面纸。惠美擦掉额头和鼻子上的灰尘,用沾了消毒药水的面纸擦拭时,莫名地难过了起来。 「很痛吗?」 「才不是!」 真奥随口说的一句话,让惠美就这么将盖子还开着的消毒药水扔了过去。 「很危险耶!你干什么啊!」 「吵死了!你才是在干什么!你是魔王吧!既然是魔王就要有个魔王的样子,你应该在这个世界胡作非为才对吧!」 「啥?你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啊?」 真奥听不懂惠美想表达什么,同时打从内心感到惊讶。惠美却无法自己地继续大喊: 「什么嘛!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一贫如洗、自己煮饭、在职场受到重用,甚至还被高中女生爱慕的魔王啊!」 「唔喔!」 真奥被戳到痛处而狼狈不已,但立刻重整旗鼓反击回去。 「我也从来没看过踩空楼梯还哭着让恶魔治疗的勇者呢!」 「我还不是没看过!哪有魔王会为了勇者叫部下去药局啊!而且哪儿来这么老老实实跑去买的恶魔大元帅!」 「唔……」 惠美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份疯狂的感情,只能像小孩子一样叫喊着。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 惠美对着真奥大喊。 「为什么要对我、对人类还有对这个世界这么温柔!为什么你有办法这么温柔呢!」 真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惠美出乎意料尖锐的问题,刺中了真奥的心。 「既然能够这么温柔……那么为什么,为什么……」 惠美无视满脸的泪痕继续喊道: 「为什么要杀掉我爸爸!」 这声叫喊甚至撼动老旧公寓的木材,连随之而来的短暂沉默都让耳朵觉得刺痛。 惠美大口喘气,开始恸哭起来。真奥只能无言地伫立着。 「我追逐的魔王……应该是个残酷又完全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是个最喜欢让世界充满悲伤与鲜血的存在才对啊!」 「我……」 「放火烧尽田地,用闪电劈碎城池、使洪水淹没街道,让魔物干尽坏事的魔王撒旦!我死都不会原谅你!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和爸爸的家、爸爸的田地、爸爸的性命,还有我平稳的生活,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惠美,我……」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魔王……要对勇者这么温柔呢……」 真奥在这个世界的精神构造,明显不同于安特·伊苏拉的魔王。 他全都记得。无论是当时残暴的自己,还是企图驱逐全人类的决心,就连那样的意志也依然明确地残留在自己心里。为什么事到如今,自己对于融人人类的生活完全不会感到抗拒呢? 「……我自己也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 真奥无法从内心找出明确的回答,只能勉强挤出这句话。 「总之,呃,对不起。」 「……」 惠美没有回应。虽然没有回应,却维持着哭泣的表情茫然凝视面前男人的脸。 语言分量虽轻,但真奥却是真心地在道歉。 「呃,那时候我根本没想到会有什么勇者,而且又忙着称霸中央大陆和统治恶魔,每天东奔西走,所以不可能顾及到所有的地方……啊,我不是要把责任都推给路西菲尔,可是没办法,恶魔和人类基本上就是水火不容的。」 而且看来他是真的很焦急,不仅视线游移不定,还手足无措地拼死想从内心找出藉口。 「而且那时候的我,并不太了解人类……」 虽然惠美本来就没打算得到什么结论,却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反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真奥面前乱了阵脚,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羞得别过脸去。 「打扰了……」 随着熟悉的声音自玄关传来,门也在同一时刻打开。 两人吓了一跳,同时望向门口。站在那里的,是被芦屋带进来,就这么僵在玄关前看着惠美和真奥的千穗。 芦屋显然也没想到两人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就这么维持开门的姿势茫然地站着。 千穗穿着深蓝色水手服,手上提着一个纸袋,袋子上面印着新宿百货公司某家日式点心店的商标。 「呃,那个,在那边碰巧遇到想来拜访魔王大人的佐佐木小姐……」 芦屋抱着药店的袋子说道。千穗愣了一会儿后,手中的袋子掉落在地,从里面碰撞的声音可以推测出应该是煎饼之类的点心。 真奥大概知道千穗的想法。 千穗一定是在意着昨天的事吧。因为自己不但害真奥遇到麻烦,甚至还让真奥为了自己的问题忙得团团转。 她的来访大概是为了致谢跟道歉,同时也意识到这是正式场合而换上制服,甚至买了点心当礼物。以时下的高中生来说,称得上相当懂事了。 然后在公寓附近遇到了真奥的同居人芦屋。虽然昨天千穗和芦屋之间没什么像样的对话,但也算认识对方了。芦屋也知道千穗的事情,所以才会很绅士地领着她过来。 芦屋是个很细心的人,所以大概已经把惠美早上来访的事情告诉千穗了吧。千穗应该是了解状况后才跟芦屋过来的。 不过就算事先预料到受伤的惠美会在这里,但在看到惠美满脸通红、哭肿眼睛以及真奥焦急地想要解释的样子,也不难想像她会怎么理解。更何况惠美在从楼梯上摔了一跤后,身上套装也称不上整齐——真奥只花一秒钟就考虑到了这么多。 他的猜测大致正确,特别是千穗踉跆地退了一步后,推测便转为确信。 「呃,啊哈哈……好、好像、真的、打扰到两位了。」 「千、千穗……」 惠美也得出了和真奥相同的结论。她在发现千穗误会后,也慌忙想要解释。 「果然……那个……真奥哥和游佐小姐,是那种关系呢。」 千穗的膝盖微微颤抖,眼睛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嘴巴却勉强地挤出了笑容。 看来是误解得相当深。 「那个,不是这样的,千穗,这是……」 「小千,拜托你先冷静下来……」 「对、对不起……」 千穗完全没有听进惠美和真奥空洞的解释,转身跑了出去。虽然她穿的是皮鞋,但并没有在公共楼梯那边滑倒,于是三人就这么僵在那里,听着脚步声迅速地远去。 「这下子……有点不妙呢。」 惠美失魂落魄地说道。真奥则用手遮住眼睛仰起头来。 「是、是不是追过去解释一下比较好啊……」 芦屋从门外的公共走廊向周围望去,但早已看不到千穗的身影。 真奥从坐立不安、来回徘徊的芦屋手里抢过药局袋子,扔向惠美。 惠美也下意识地接住。 「你走吧。每次跟你在一起真的都不会有好事。」 面对真奥粗暴的举动和言论,惠美完全无法反驳。 千穗这个出乎意料的因素,使得原本紧张的空气完全冷却了下来。 「哎呀哎呀,真奥先生,您真是孩子气。」 所以甚至连站在玄关的芦屋—— 「对女性讲话那么粗鲁还能得到原谅的,只有青春期的小男生喔?」 「呜哇!」 在那之前居然都没察觉到背后突然站了一根金色的「柱子」。 「房、房东!」 来人身着闪耀于上午阳光下的金盏花长洋装,以及跟洋装同色且同样采取中世纪风格设计、插着一根染成黄金色孔雀羽毛的宽檐帽;有如法国贵族的金发散落着,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她手持黄色手提包,但提包把手却是由闪耀的珍珠制成;除此之外,妇人选披着装饰莱姆绿金线的披肩,脚踩白色珐琅高跟鞋。而她脸上那类似丛生羊栖菜的假睫毛,恐怕连少女漫画家看了都忍不住会想要逃得远远的——突如其来的访客,正是这个公寓的房东,志波美辉。 芦屋的叫声让真奥和惠美意识到了这个有如巨大玉蜀黍的房东存在。看见她的瞬间,就觉得彷佛有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她背后放射出来。 「真奥先生的女朋友也来啦。」 沙哑的声音让人觉得说话者应该已经有点年纪,但是这个腰粗得和酒桶一样大的女人,还是一样让人很难从外观推断出她的具体年龄。 「初次见面,我是vi·rosa笹塚的房东,志波美辉。」 惠美像被太阳照到似的眯起眼睛,除了点头以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不用拘束,叫我『小美』就好。」 「嗯、嗯……」 她也没办法做出其他回答。 「真奥先生跟芦屋先生,我今天来是要拿住户通知给你们……百忙之中还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志波说着多余的话,随即拿出了一张纸,连同一股优雅的香水味一起交到芦屋手中。 「最近地震变得很频繁不是吗?因此我决定对这个公寓进行抗震的补强工程,想请住户确认一下。」 真奥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知为何就觉得自己不擅长应对她。这绝不是因为讨厌她身上那套花俏的行头,而是他身为恶魔的直觉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忤逆这个房东。 交给他们的纸上写着抗震工程的施工日,并详细说明只有那一天住户必须把房间空出来,同时房租不会有任何变化;最后是房东代替印章的金色唇印。看见那玩意儿后,真奥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出内心感想。 「嗯,最近地震突然变多了对吧。」 房东无视拼命忍耐的真奥,一派轻松地说道。 [插图] 「嗯。」 「大概今天也会发生吧?」 「这个嘛……谁知道……」 「这么说来,刚刚我碰到一位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姐一边哭一边走掉了呢。」 房东巧妙地将视线扫过三人,面带微笑。 「好像是往笹塚站的方向喔。」 就在那个瞬间。 「在……晃动?」 听到惠美的声音而没有点头的,只有一个人优雅伫立在那边的房东,志波美辉。 「真奥先生。」 「咦……」 「如果把人家牵扯进来了,就要负起责任陪人家玩到最后喔。」 「什、什么意思……」 真奥完全不明白房东在说些什么而感到有些惊慌失措,这段期间周圈的摇晃也变得越来越剧烈—— 「魔、魔王大人!这个震动是!」 芦屋大喊。 「千穗!」 「你们真的觉得,那位可爱的小姐受到声纳直击以及接收到概念收发这几件事情,只是单纯的偶然吗?」 房东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僵住了。 「你们应该最清楚思念和意念的力量有多强大不是吗?要是动作不快一点,或许会赶不上也说不定喔。」 房东隐藏在浓妆底下的真面目,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瞧,听得见了呢。」 轰鸣般的声响传来。 ※ 「好恶心,好像要晕『门』了啊啊啊!」 「算我拜托你,千万不要吐啊~~」 「我不能保证……嗯……」 「振作一点~~!看来到那边后也没办法慢慢来了呢~~」 「啊?你掌握到什么了吗?嗯……」 「根据声纳测量,『日本』出现了从当地魔力埋藏量难以想像的大规模~~人为魔力反应~~」 「是艾米莉亚吗?状况有点糟糕呢。」 「有那个可能~~我们最好也事先做好战斗的觉悟~~」 「很好!动作快!我也会忍耐!」 「知道啦~~!出发罗~~!」 「唔嗯嗯嗯嗯嗯嗯嗯!别、别摇得太大啊啊啊啊!」 ※ 千穗一面哭一面拼命跑。真奥和惠美当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自己实在没有冷静待在那个场合的余裕。 自己果然喜欢真奥。 但是追根究底,她对真奥来说不过是没有认识多久的打工地方后辈而已,根本无法和真奥与游佐惠美间的过去抗衡。 这毫无疑问是她的初恋。真奥拥有想要达成目标者特有的霸气和活力,同年龄层那些依靠父母庇荫、只知道玩的高中男生,和真奥根本没得比。 尽管真奥个子不高,长得也不帅,但千穗还是喜欢上他了。 而这份感情破灭后,千穗内心千头万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只能拼命地向前跑,冲进笹塚站前的人群中,不是撞到电线杆就是被自行车绊倒,甚至正面撞上了行人。 「对、对不起。」 千穗头也没抬就马上道歉。 「这还真是有『吃』的价值。」 从比千穗高出一颗头的地方传来了说话声,嗓音中带着千穗未曾听过的冰冷。 「之前失败的时候,我就曾经因为怀疑而监视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轻易就因为他们而感到绝望啦。」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年轻男子,一头蓬乱的长发,配上非常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年龄看起来也和千穗差不多。但是,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是千穗从来没看过的不祥瞳孔,紫色的眼睛。 「佐佐木千穗,你对于魔王与勇者的憎恨和绝望,将成为我的食粮,由我帮你实现。」 早上的笹塚站人来人往,就算只有两个人停在那边,也会妨碍到其他人通行。 「喂,别站在这里发呆啊!」 一名浑身散发着佣懒气息的年轻人从男子背后出声,并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 年轻人手按住的t恤突然自肩膀部分裂开,从中冲出的东西将他弹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呀!」 千穗从喉咙深处发出惨叫。周围的人们皆不明就里地望向男子。 那是翅膀。从人类的背上,长出了巨大的漆黑翅膀。 「来吧,狩猎的时间到了。今天,我将超越魔王!」 就在这个瞬间,京王线笹塚站的高架铁路,发生神秘的爆炸而崩场了。 真奥和惠美奔跑着,芦屋则是隔了一段距离紧迫在后。 紧接在地震后傅来的巨响,很明显是魔力干涉的产物。 从房东的口气来看,可以推测出她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是普通人,但三人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个闲工夫追问她。 「等我啊,小千!」 真奥奔跑着。 「你看那边!」 惠美指向前方。 「……怎么会这样!」 芦屋呻吟道。 铁路掉落,高架桥崩塌并压毁了笹塚站旁边的购物中心。虽然可以确认有魔力的痕迹,但那并不是真奥之前为了救人而临时制造出来的结界。 堵塞的道路前方是甲州街道。首都高速公路辽蔽了天空,而真奥在那儿发现了两个人影。 看来敌人完全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踪迹。真奥凝视着远离逃难群众浮在建筑物残骸上空的人影。 「是他们……!」 「他们……到底是谁?该不会这些都是……」 「还用说吗?」 真奥爬上瓦砾堆成的小山,避开断裂的电线,横跨随时可能再度崩塌的瓦砾山。惠美和芦屋也以一步之遥紧跟在后。 人影有两个——伸展巨大翅膀抱着什么的男人,和身上长袍如同幽灵般不断晃动,并且将头巾戴到遮住眼睛的家伙,这人也是个男的。 越过瓦砾山时,真奥感觉某些东西又再度一点点地回到自己体内。不过为什么呢?照理说应该感到高兴,却又觉得很厌烦,明明就不打算用这种方式取回来的。 在自己还是恶魔的时候,绝对不会有这种感觉吧。然而,现在的自己却—— 「哟,路西菲尔。旁边那位是你的新朋友吗?」 在空中展开翅膀飘浮的身影,只对真奥回以阴暗的笑容。 「这可不是魔王撒旦大人吗?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真奥贞夫』才对吧。艾谢尔看起来也过得不错呢。」 「路西菲尔……?骗人的吧……?」 「不、不可能……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惠美愕然无言。芦屋彷佛对眼前的光景感到难以置信似的使劲摇头。 只有真奥维持严肃的表情盯着浮在空中的两人。 路西菲尔是艾米莉亚第一个击败的恶魔大元帅,也是成为恶魔的堕天使,更是负责指挥攻略安特·伊苏拉西大陆的魔王军司令官。 「好久不见了,勇者艾米莉亚……不对,游佐惠美。」 「骗……骗人……」 「没错,你的剑当时的确刺穿了我。不过我现在仍旧站在这里。」 恶魔大元帅展开与他堕天使之名相符的不祥黑色羽翼冷笑着。在他腋下如同小猫般被抱着的女孩,正是失去意识的千穗。 这女孩明明不会造成任何危害,为什么要刻意抓住她呢? 「是托你新朋友的福,对吧?」 真奥以下巴指了指戴着头巾的男人。 「当初慌慌张张派人去西大陆调查时,也没有掌握到你确实死掉的证据。或许,是我那时觉得堂堂恶魔大元帅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会人类干掉,所以才调查得不够彻底吧……」 「我也因此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你跟艾谢尔、马纳果达还有亚多拉玛雷克不一样,并非纯粹的恶魔。本来以为派混有天之血的你去攻打教会势力强大的西大陆比较容易,最后却失败了。」 「的确。我一开始也是忠实地执行上命,尽全力驱逐人类势力。不过——」 路西菲尔瞪向惠美。 「却因为实力不足而被勇者一行人打败了。到此为止都和你们所知的一样。」 「之后的事情,能请你那位朋友跟我们解释一下吗?」 「怎么办?」 路西菲尔询问浮在一旁那位穿着长袍的同伴,看起来他正以男性的声音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我就是……」 「大法神教会『六大神宫』之一的奥尔巴·梅亚对吧?」 男人对真奥随口说出的名字产生反应,突然停止了动作。 「!」 惠美混乱不已,因为这个名字正是…… 「奥尔巴!骗人的吧!奥尔巴是我的……」 「是你的同伴,把你送到这个世界,打算连同我一起抹杀掉。我说的对不对?」 「……你已经知道了吗?」 一开始就碰了个钉子,让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他掀起头巾,露出一张年约五十岁,看起来相当稳重的中年男人脸。大法神教会高位神职者的特征——他剃过发的头在晨间阳光下闪闪发亮。 纯白的大神官法衣上有着蓝、银色的刺绣,随着建筑物间的大风不断飘动。 「干坏事是恶魔的招牌本领。坏人想得到的事情老早就被我看穿了。惠美进入『门』时,待在她背后的就是你吧?我得知这点后就大略猜到了。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对我和惠美下手。」 「骗……骗人!奥尔巴,为什么你会和路西菲尔在一起……该不会打算对我……」 「这一切要从路西菲尔败给你之后开始说起。」 大神官奥尔巴露出一抹冷笑,彷佛在宣言事情从现在才正要开始,不过—— 「她赶走魔王军后,因为你不想看到勇者耀武扬威的模样,所以打算趁她漂流到异世界力量减弱时笼络路西菲尔,暗中杀害勇者一行人,进而守护大人物们既有的权力。好啦,我说完了,有什么需要订正的吗?」 真奥又一次打断了奥尔巴的话。 而且真奥似乎是说中了,奥尔巴只能张大着嘴巴哑口无言。真奥露出极度嘲讽的笑容对奥尔巴说道: 「这什么老套的剧本啊,秃头!这家伙看起来有利用战功来耀武扬威的能耐吗?就算是b级片也不会用这么糟糕的剧本啊!」 他这么说着,伸手推了一下身边惠美的头。 「等、等等,你干什么啦!」 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态,惠美完全无法掩饰自己受到了多大的打击,却因为真奥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回过神。 「……秃头……b级……」 在不同的意义上,奥尔巴也遭受了重大打击。 「那个,魔王大人,我想那不是因为秃头……」 真奥无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替对方辩护的芦屋,高傲地望着面前的两个敌人。 「所以我才讨厌天界的家伙。比起你们这群表里不一的混蛋,不如由我们恶魔来统治还比较人道。我连你拉拢路西菲尔的方法都想到了,是以回到天界作为诱饵对吧?」 「你、你怎么知道!」 「还『你怎么知道』咧?多动动脑筋吧!每个家伙都只会写这种烂剧本,一想到自己被这种人算计,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区……区区魔王!」 奥尔巴因为愤怒而提高了音量。 「明明是个秃头还装模作样,与其被我指责到哭出来,不如写个好一点的剧本嘛!」 面对真奥接二连三只能用谩骂来形容的指责,别说是奥尔巴与路西菲尔了,甚至连惠美都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然后呢,按下来是『面对认真起来的路西菲尔,别以为能像上一次那样逃走!你就跟勇者一起毁灭吧!』之类的对吧,啊~真是逊毙了!就连特摄片里面的坏蛋,都能想出比你更好的台词!」 「特摄片又是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说这种话,笨蛋!话说回来,你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千穗被他们当成人质啦?」 惠美忍不住伸手往真奥的后脑勺拍下去。 「你好歹也看一下气氛嘛!对方可是一本正经地打算宣布自己的恶行耶!不要随便打断人家好吗?」 「魔王大人!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看电影的!居然这样乱花钱……」 惠美和芦屋两人以微妙地偏离了方向的理由责怪真奥,害他眼里闪烁着泪光: 「很痛耶,笨蛋!要是对方畅所欲言,我怕你会承受不住打击啊。所以我才特地插话,巧妙地混淆视听耶!还有你,偶尔看场电影又不会怎样,赚钱的人可是我喔!」 真奥如此抗议,但惠美和芦屋都不肯退让。 「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体贴啊!」 「我偶尔也想休息一会儿,放下家庭主夫的工作出去玩啊,不过我一直都在忍耐!」 「你们够了没有!」 最后制止三人口角的是奥尔巴的怒吼声。 「我不说话,你们就把我当哑巴!魔王撒旦,我不会放过你的!」 「啊~~三流。太老套了,遣词用句比b级片还不如。」 「唔喔喔喔喔……」 奥尔巴满脸通红,彷佛只要放个生鸡蛋上去就能煎出荷包蛋似的。 「喂,那边的别脚神职人员。问你一件事。」 真奥掏着耳朵,吹了一下耳垢,同时尖锐地问道: 「你为了维持路西菲尔的魔力,究竟袭击了多少人类?」 「!」 「什么!」 「咦?」 「……真不愧是魔王大人,居然连这点都发现啦?」 正当奥尔巴、芦屋、惠美和路西菲尔四个人各自窥探彼此反应时—— 「喂,惠美,你觉得这个国家的神与恶魔是栖息在哪里?」 真奥严肃地开口问道。 「突然间这个干什么……」 「答案是——在人类的心中。你应该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不是吗?」 「人的……心。」 「没错,这个国家的人类并没有被神支配,很容易就会偏向神或魔。人类在极限状态下表现出来的神性和魔性,正是我们从这个国家所获力量的来源。」 「……怎么会……这么说来。」 真奥点点头,然后冲着路西菲尔扬了扬下巴。 「普通人类看到那种恶魔的本性,恐怕只会陷入恐慌,完全无法反抗吧。最近的连续抢劫犯,大概就是他们了。」 惠美反而希望能听到否定的回答,望向奥尔巴。但是,奥尔巴什么也没有说。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国家的?在这段期间也不可能不吃不喝,那么他们到底是如何取得每日需要的食物呢? 「我会因为昨天的事件而短暂恢复原形,也是因为这样。那些人面临死亡所产生的绝望,擅自进入了我的身体。」 惠美内心的某处,直到最后都希望奥尔巴能够否定这件事。不过,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奥尔巴和路西菲尔一起行动。 「他们是从恐怖和悲伤的负面情绪中吸取魔力。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恢复第一次使用魔力弹袭击我们和昨天地震中使用的力量呢?」 惠美瞬间想起被魔力弹袭击的隔天早晨,以及昨晚在梨香家看到的新闻而皱起眉头。 「那么,如果想要获得足以回到安特·伊苏拉的力量……」 「这个嘛,恐怕得引发大灾难才行吧。从一、两个人那里所能得到的力量,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怎么会……」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变成人类以后很多事情都显得既新鲜又有趣,我从这世界得到许多帮助,不想替这个世界添麻烦,所以也不想使用这种方法……」 真奥微微一笑仰望头上的两人。 「怎么办?要在这里做个了断吗?」 只是这样就让那两人明显表现出动摇。 「不、不过魔王!这个少女会怎么样都没关系吗?我们已经调查过,晓得你和这个少女关系很亲密了!」 奥尔巴的话已经偏离了人道,真奥只能苦笑地告诉惠美: 「喂,勇者艾米莉亚。我很讨厌神职人员,但比起神职人员,我更讨厌叛徒。」 惠美的目光在真奥和奥尔巴之间游移,最后停在奥爵巴身上。 「……的确,我最讨厌的就是恶魔和叛徒了。」 「这样好吗?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力量,要是用来战斗可能就回不去罗?」 「只要认真工作,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吧。」 「了不起的觉悟。」 惠美苦笑。 真奥也跟着笑起来,轻轻将手指伸向天空: 「要打就放马过来吧。由我来收拾你们,然后把小千夺回来。」 他威风凛凛的英姿,已足以让人回想起昔日的魔王。 「但、但是魔王大人……」 从后面破坏这个紧张气氛的是芦屋。 「这时候应该先掌握敌人的情况才对。在弄清楚他们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对我们发动攻击之前,轻举妄动会很危险……」 「不错的忠告呢,艾谢尔。就是这么回事。」 说着,路西菲尔的翅膀瞬间发出了光芒。 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短暂的呻吟声传来。真奥和惠美连忙回头。 芦屋的左胸被某物贯穿,喷出鲜血后便倒地不起。 「芦、芦屋!」 真奥大叫。 「喔,连对同居人艾谢尔都有这种威力啊?看来这个小姑娘真的对你们相当绝望呢。」 路西菲尔的话中充满讽刺和怜悯。 芦屋流血倒下后,周围瞬间掀起了一阵恐慌。或许是因为日本人特有的危机意识不足,即使高架铁路崩塌,还是有许多看热闹的群众围观仰望路西菲尔等人。路西菲尔看也不看逃跑的人群,低声说道: 「年轻真是种罪孽,一点小事就能让人这么绝望并感到如此悲伤。」 「你……对小千的心……」 真奥瞪大眼睛。 「针对特定人士的负面感情很容易操纵喔。这威力跟之前的比起来天差地远,变成只对你们有效果的魔力弹罗……你看。」 瞬间,路西菲尔的翅膀发出晦暗光芒,无数光弹从天而降。 「可恶……」 这个数量和速度,以人类柔弱的双脚根本无法闪躲。真奥咋舌,举起手对空中挥了一下,无数光弹便随他手部的动作改变了轨道,击中附近的建筑物。 爆炸声响起,被牵连的住商混合大楼玻璃全碎,里面的人们就像窝遭受攻击的蜜蜂一般逃了出来。 「魔王!艾谢尔他!」 惠美抱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芦屋,从胸口流出的鲜血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肌肤也瞬间变得惨白。她将手指抵上青年的脖子和手腕,感觉脉搏微弱,速度也加快了。 「……真是没用!」 「你现在有余力关心别人吗?」 「啧!」 路西菲尔紧接着发出第二波攻击。真奥虽然再次朝空中做出挥手的动作—— 「糟糕,力量不够!」 「喂!」 真奥越过高架桥的残骸时,有些许因恐惧所产生的魔力流入他身体内。但真奥并没有积极吸收这些力量,所以在路西菲尔那针对心理的魔力弹如同雨般飞来时,他只不过抵挡了一次就陷入魔力不足的窘境。 惠美反射性趴下,因为她没办法在保护芦屋的同时利用圣法气张开抵抗魔力的防护壁。 真奥没能扫开的魔力弹打在水泥地上。 「唔喔喔喔!」 真奥的惨叫隐没在爆炸后地面扬起的水泥粉尘中。魔弹的余波还殃及了周围的电线、电线杆和建筑物,笹塚站前面瞬间就化为战场般的惨状。 「哈哈哈!败给勇者艾米莉亚后久违的破坏感,没想到居然如此畅快!」 路西菲尔狂笑。笹塚站前方粉尘四散飞扬,化为地狱。 迟疑的人们与来不及逃跑的人们,面对一连串日常生活中难以想像的爆炸和怪事而惊慌失措,使得整条街都陷入了瘫痪。 「别得意忘形了,路西菲尔!我们的目的可是杀掉魔王和艾米莉亚啊!」 从旁看到这个情形的奥尔巴一插嘴,路西菲尔便厌烦地侧眼瞪他。 「你对我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吗?」 奥尔巴虽然因为路西菲尔的魄力而退缩,却遗是冒着冷汗以尖锐语气扬言: 「你、你可别忘了,能够操纵『门』让你回天界的人只有我。」 「……真让人不爽。」 路西菲尔夸张地咋了一下舌,转而看向夹在腋下的千穗。 「不用担心。只要有这个小女孩在,现在的魔王和勇者艾米莉亚是逃不掉的。」 空中飞舞的烟尘渐渐消散后,原来三人所在之处只剿一滩芦屋的血迹,不见真奥和惠美的踪影。 「路西菲尔!」 「紧张什么。他们再怎么保存力量,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追吧。」 两人自笹塚上空滑翔而去。 「喂!你刚才难道只是在虚张声势吗?」 真奥和惠美藉由暗巷阴影逃离上空的两人。但他们肩膀上担着的芦屋伤口依然不停地流血,在路上留下一点一点的痕迹。敌人应该会沿着这个追来吧。 「别乱讲!我的魔力也所剩无几啊。」 附近庭院里的盆栽突然发出巨响,碎裂开来。 「被攻击了?」 「看就知道啦!」 在这无法回头观望的状况下,惠美躲到电线杆的阴影处,真奥则潜伏于附近的住家屋檐下。但是他抱着高个子的芦屋,没办法彻底躲起来。 「你刚刚的威风都到哪儿去啦!」 伴随着路西菲尔如雷的大喊,巨大魔力球直击真奥躲藏的民宅。 「喔啊啊啊!」 爆炸的威力轻易地将真奥和芦屋轰了出去,连落地的姿势都无法调整。 「怎、怎么会这样……」 看见路西菲尔毫不犹豫地将无辜的人牵连进来,惠美不禁愕然。但她也没办法确认遭魔力球破坏掉的民宅里究竟有没有人在。 「要逃罗!」 即使如此,真奥仍然完全没有应战的意思,他背起芦屋,拼命地想要逃跑。 「休想逃跑!」 路西菲尔对着真奥的背影,以手指摆出手枪的姿势。 「危险!」 惠美还来不及警告,真奥的肩膀便遭射穿,和芦屋一起倒了下去。 「好痛啊——!」 真奥因为剧痛而惨叫。 「人类的身体好脆弱!虽然我知道这点,但还是太脆弱了!王八蛋!我不想死啊!」 「你在哭什么啊!这样也算是魔王撒旦吗?」 惠美离开阴影处,挡在真奥和芦屋面前并瞪向路西菲尔。 「……喔?艾米莉亚,莫非你想要庇护魔王吗?」 路西菲尔出言嘲弄,但惠美并没有中他的激将法。 「路西菲尔,这不是你的真本事吧。」 得争取时间看清战况才行。芦屋濒死,而真奥绝对称不上有战力。 更何况考虑到仍被路西菲尔抱在手上的千穗安全,不能鲁莽行事。 「……那又怎样?」 路西菲尔没有特地否定惠美的话。 「魔力球也好指弹也罢,当时和我战斗的你,要比现在强太多了。」 「……要收拾现在的你们,这点程度的力量就够了。」 惠美没有听漏那中间小小的停顿。 「没尽全力的坏人绝对会失败喔。」 「没错!你已经埋下死亡的伏笔了……咳!」 真奥躺在地上喊道,惠美完全没有回头就直接反脚踢了过去,紧接着便听到后面传来低沉的呻吟声。 「重点就是,你也没办法在这里认真地使出全力罗。而且——」 奥尔巴不知道为什么慢吞吞地跟在路西菲尔身后。 「你更是没办法随便消耗力量。也对,不管再怎么堕落,好歹也是个神职人员,和路西菲尔不同,要是你也能够用邪恶的手段恢复力量,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呢。」 奥尔巴应该有听到,却没有反驳。 「不过呢,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别太小看我艾米莉亚,勇者可是不会一直乖乖挨打的。」 「现在先忍耐啊喔!」 真奥的声音再次被对方后脚一踹而打断了。 「你刚刚碰到我的脚了吧,变态!」 「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我,不过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而抓了一下脚,罪孽就深重到活该被人踢心窝吗?」 真奥摇摇晃晃地起身,脸色明显变得十分难看,好像随时会被肩上的芦屋给压倒一样。 「……要是死了我就丢下你不管喔。」 「放心,被部下杀掉可是足以流传后世的奇耻大辱!」 说着,真奥突然拉住惠美的手腕,步履蹒跚地打算逃跑。 「等,等等,你干什么啦!」 真奥拉惠美的力道意外地大,但这种摇摇晃晃的脚步根本不可能甩得掉对手。 「你想做什么?我不可能放过你喔?」 路西菲尔露出了好整以暇的笑容再次攻击真奥。腿部撕裂的真奥倒了下去。 浑身是血的三个人倒在大白天的十字路口上,周围响起一片尖叫。 「……好痛……」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找死吗?」 「嘿嘿……我看起来……像是快死了吗?」 惠美撑起彻底倒地的真奥,路西菲尔和奥尔巴彷佛是在折磨虚弱的猎物般跟在后面。 「嘿嘿……」 「笑什么啦,恶心死了!开什么玩笑!要杀掉魔王的是我啊!为什么我非得和魔王一起被杀不可啊!」 真奥和芦屋一起倒在十字路口上一动也不动。 巧合的是,这里正是真奥和惠美于日本再会那间餐厅所在的十字路口。 路西菲尔的指弹掠过惠美脸际,撕裂了真奥的肩膀。两人因为这股冲击而一同倒下。 「太弱了。这就是曾经在我之上,打算征服安特·伊苏拉的魔王吗?」 路西菲尔脸上浮现类似同情的微笑。 「……快点解决吧,趁现在下手还能连艾米莉亚一起杀掉。我必须保留操纵『门』的力量才行。」 奥尔巴说完后,从长袍里取出了手枪。惠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手枪自然不会是安特·伊苏拉的武器。这么说来,应该是路西菲尔或奥尔巴在这个世界弄到手的。 瞄准真奥和惠美的狙击事件,接连发生的拦路抢劫事件,奥尔巴都有积极参与吧。 在安特·伊苏拉的旅途中,那位受众人尊敬、一点都不辱大神官名号的出色神职人员,总是用天界之力和慈父般笑容持续治愈艾米莉亚等人的男子其实只是假象,而假象背后的人,就在眼前用异世界的武器对准自己。惠美……艾米莉亚,因为悲伤和悔恨而紧咬着牙关。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奥尔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堕落的神职人员,完全不顾惠美内心的想法,将枪口瞄准了倒地的真奥和惠美。 此时,惠美听见好几道警笛声正在接近。应该是员警和消防队开始搜索这一带了吧。来到这里之前,无论是真奥一行还是路西菲尔等人都被许多人看见了,会有人报警也是正常的。不过既然对手是路西菲尔,恐怕只会让被害持续扩大吧。 真奥那因为流血和疲劳而逐渐模糊的意识,感觉到了周遭状况。 「……太好了,这下子……如果是他们……大概……」 他以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呢喃道。 「惠美,抓住我。」 说着便抓住倒在一旁惠美的手。 「咦?」 淡淡的白光包围真奥和惠美,在路西菲尔和奥尔巴同时射出魔力和子弹的同时—— 「……还剩下可以使用空间转移的魔力吗?」 现场只剩下真奥和芦屋的血迹,三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路西菲尔!」 「……到这地步才转移,以他们的魔力应该逃不远,很轻松就能追上的。」 「呜哇,吓我一跳!」 惠美虽然因为真奥突然使用转移魔法而感到惊讶,但与其责怪他,不如先确认当前状况。 他们并没有逃多远,实际上不过只是回到最初碰上路西菲尔的地点,只要循着魔力的痕迹,很快就会被发现吧。 和刚刚不同的是,随处都可以看到那些缺乏危机感、爱凑热闹的典型日本人,以及到场救助路西菲尔牵扯进去的受害者们的警车与消防车。 「不过,你逃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下次肯定无路可逃,应该说没有余力可逃了。从路西菲尔之前若无其事地破坏民宅这点来看,他们已经不在乎把这个世界的人给拖下水了。 「喂!不要死啊!你还好吗?」 「……」 真奥虽然还有呼吸,但失血过多的他脸色十分苍白,而芦屋更是早已超过惨白开始发青,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 「你该不会是看见救护车才逃到这里吧?」 「……怎么……可能。」 「不过!这样下去你们两个肯定会死的!」 「我知道。」 真奥靠着惠美的手勉强起身。 「我想……就快了。」 「现在的你们,难道还藏了什么策略吗?」 楼整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看,就会发现路西菲尔和奥尔巴跟之前一样,背对首都高速公路浮在空中。这点距离的空间转移,根本称不上是逃跑。现在可说是陷入绝境了。 「路西菲尔!再耗下去目击者会愈来愈多啊!」 「奥尔巴,你胆子太小了吧。增加的话再减少不就好了。」 惠美顿时不寒而栗。随着路西菲尔的危险发言,他的魔力也开始急违提升。 「你、你打算干什么?」 「神秘的爆破恐怖活动,首都高速公路崩场,造成众多牺牲者。以这个国家的常识来说,大概就是这样吧?」 路西菲尔露出邪恶的笑容。 「不过,这次魔王不会再像上次新宿地下道那样恢复原状了。」 一道光芒掠过惠美身边。 「唔、啊!」 惠美的怀中发出呻吟声。 「魔王!」 路西菲尔的光弹贯穿了真奥,在他胸口开了一个黑色的大洞,真奥的瞳孔瞬间失去了光芒,原本支撑芦屋的双手也顿失了力量,导致芦屋整个人跌落地面。 「魔王!魔王!振作点!魔王!」 真奥无力地倒在惠美怀中。惠美用力拍着真奥的脸颊,但他却一动不动。 「骗人!骗人!怎么会,魔王!」 惠美想让对方躺平做心脏按摩,但在看到遭贯穿的胸口后便倒抽了一口气,整个人僵在那里。人类心脏所在的地方被确实贯穿了。根本就没办法进行任何急救措施。 路西菲尔看向惠美和真奥,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个小姑娘就还给你吧,反正她已经没用了。」 他将一直抱在手上的千穗像扔纸屑似的扔了出去。 「千穗!」 泪流满面的惠美抬起头,慌忙冲向千穗即将落下的地方。 「唔……」 脆弱的人类身体,光是接住从数公尺高度落下的少女就会轻易地损伤。惠美勉强接住了千穗,但她的脚却弯向了完全不可能的方向。 路西菲尔从高处看到这副场景,露出了残虐的笑容。 「奥尔巴,契约已经完成了。请你遵守约定吧。」 说完便将双手向左右大幅张开。在双掌之间,聚集了刚刚破坏住家时完全无法与之比拟的魔力奔流。 「你、你打算干什么……?」 惠美忍痛仰望路西菲尔。但路西菲尔看也不看惠美一眼,只是专注地瞪着——首都高速公路。 「路西菲尔!住手,路西菲尔!」 看穿路西菲尔意图的惠美,就这样在千穗底下大声喊叫,但只凭这样当然无法阻止恶魔大元帅。 「……不错的声音呢。就这样继续发出破坏的声音跟绝望的叫喊直到最后一刻,为我唱出美丽的合声吧!」 路西菲尔朝支撑首都高速道路的桥墩放出魔力球。 「永别了,勇者艾米莉亚!你就追随魔王和艾谢尔而去吧!」 两次巨大的爆炸彻底破坏了桥墩。 在场人们全都仰望天空。黑色的水泥路面随着巨响迎头盖下,宛如巨大生物张大了嘴发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咆哮逐渐逼近一般。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开始倒塌的首都高速公路了。 道路开始崩塌,在首都高速公路上奔驰的车辆也在混乱中纷纷落下。 首都高速公路缓缓倾倒,甚至淹没了人们的尖叫声,惠美只能紧抱住千穗的头。 她趴倒在原地,囚禁于彻底的绝望和无力感里,连意识和视野都渐渐陷入黑暗之中。 「不愧是,b级。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没有人发现,照理说被贯穿胸部的真奥,此时他那沾满鲜血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 惠美睁开眼睛。 她虽然记得自己已经做好必死的觉悟,但还有意识就表示自己并没有死。 不过一旦卷入首都高速公路的崩塌,照理说不可能毫发无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 她活动一下身体。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那是被路西菲尔扔出来的千穗。 「千穗……唔!」 惠美慌忙起身,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腿伤。彷佛全身血液都沸腾般的疼痛席卷全身,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嗯,咳。」 千穗呻吟了一下。惠美缓缓从千穗底下起身,护着脚并让千穗横躺在地上。 「千穗,千穗!」 「……啊。」 惠美拍拍千穗的脸,意外地很轻松就让少女睁开了眼睛。与其说是昏倒,不如说是路西菲尔用魔力让她睡着吧。 「游佐小姐……好痛……」 虽然千穗认出惠美,但或许也同时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皱起眉头呻吟着。 「那个,有翅膀……很可怕的人……」 千穗茫然的自言自语让惠美不由得抬头往上看。没错,如果自己没事,那么最应该要警戒的便是路西菲尔。然而,上方却被一大片黑色的物体遮住了。那究竟是什么? 绝望的轰隆声和首都高速公路的崩塌仍历历在目。那为何在正下方的自己毫发无伤呢? 答案就在眼前。 「呵呵呵……」 那彷佛在地面爬行的笑声,令惠美不寒而栗。 比黑暗还要深沉的黑暗,即使在黑暗中依然散发出漆黑光芒的身影。曾经被惠美打碎的那双角虽然还没有恢复,但那股魔力、压迫感以及存在所带来的恐惧却难以拭去。 像血般鲜红的瞳孔、象征冷血残酷的惨白皮肤、一双散放漆黑光芒的翅膀,那个身高超过两公尺的男人—— 不就是理应已经被路西菲尔贯穿胸口而死那位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a级员工,真奥贞夫吗? 「我很感谢你,路西菲尔……托你的福,我才能恢复成这副模样。」 那道恶魔身影,正用自己的魔力支撑快要崩塌的首都高速公路。 「魔王……撒旦……」 眼前的,正是曾经将安特·伊苏拉化为惨烈战场的魔王。 恶魔之王那血红色的不祥细长瞳孔盯着惠美——也就是勇者艾米莉亚。 那个瞬间,惠美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绝望。 「为、为什么……」 路西菲尔表情狼狈。自己应该已经击中真奥贞夫并了结了他的性命。就算是魔王,也不可能用已经死去的身体吸收来自绝望的魔力。 但真奥贞夫现在正以魔王之姿,屹立于自己眼前。 他只用单手便支撑了质量如此庞大的首都高速道路,跟新宿地下道崩塌时根本无法比较。不愧是魔王,到底是吸取了多少人类的感情,才能取得现在的力量? 另一方面,这场骚动的罪魁祸首——路西菲尔本人却几乎没吞噬到恐怖和绝望。因为全部都被魔王撒旦给吸走了。同样身为恶魔,等级却完全不同。 恶魔大元帅和魔王的实力之间,存在着完全无法跨越的障壁。 此时,状况有了变化。 「……勇者艾米莉亚。」 魔王开口了。 不过听到这个声音,就让附近还有意识的人类因恐怖而开始战栗起来。 「啊、啊……」 只要观察千穗看见魔王时的样子,就能知道其他人类的反应如何。光是存在本身,就令人觉得恐怖;光是亲眼目睹,就令人感到绝望。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状况,奥尔巴整个人高难度地在空中吓得腿软。 魔王的声音就是蕴含了这样的力量、意志还有魔性,之前被路西菲尔随兴折磨、狼狈不堪的样子已经烟消云散。 「……」 惠美无法回应。 魔王撒旦取回了原本的力量,那么不论怎么思考,对方都是自己的敌人。光是路西菲尔与奥尔巴就已经相当难缠,再加上魔王,凭惠美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魔王拿回在安特·伊苏拉时的残虐和魔力,恐怕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极度的混乱吧。 她的脑中瞬间闪过这样的想像。 面临死亡的恐惧,应该会瞬间转变为看见世界即将崩溃的绝望才对。 直到下一个瞬间到来。 「……喂!惠美,你居然无视我!」 「咦?」 别说惠美了,就连路西菲尔都花了数秒的时间,才搞清楚这个声音是眼前邪恶的恶魔之王所发出来的,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战栗的千穗也在一瞬间停止了颤抖。 「我、我吗?」 「我?不对吧!你在发什么呆啊!赶紧处理一下那家伙啊!」 魔王说完后便用空着的手指向路西菲尔。 「咦?呃……咦?」 惠美感到混乱。总觉得无法理解对方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快一点啊,这东西很重耶!」 仔细一看,由魔王以魔力所支撑的首都高速公路,高度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魔力……退化了……好重,有够辛苦。」 路西菲尔也好,惠美也罢,就连奥尔巴也一样,全都只能茫然地望向一面讲着没出息的台词,一面开始冒冷汗的魔王。 只有千穗一个人,看着面前的异形生物茫然问道: 「你是……真奥哥……吗?」 「魔力……是会退化的东西吗?」 对于惠美牛头不对马嘴的提问,魔王规规矩矩地回答: 「就跟你……看到的一样……拜托你,动作快点……」 至今都用单手支撑,看来只是单纯为了耍帅而已。魔王换成以两手抱着大型货物的姿势,似乎力量快到极限了。看来不止是首都高速公路的路面,他还同时支撑了受牵连的车辆和行人——这些全部都停在空中不动。 「嗯……嘿咻!」 魔王撒旦在空中站稳脚步,重新鼓起干劲。惠美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摆出半蹲的相扑姿势来暂时提升魔力。 「你是白痴吗?」 惠美说完便露出微笑,然而瞬间又因为腿部骨折的疼痛而皱起眉头。 「我从来没看过这么不像话的魔王。本来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为什么又活过来啦?」 尽管如此她那张嘴依旧不饶人。 「你不知道吗?最近啊,就算心跳停止也不会被视为死亡喔。因为就算心跳停了,大脑还是会活个几分钟呢。」 魔王露出奸笑,惠美哑然无言。 「也就是说……千钧一发?」 「是啊。要是路西菲尔很普通地开始和你打起来,那我稳死的吧。很不可思议地,坏人都会因为嫌麻烦而打算快点解决一切,我就是在赌这点。哎呀~~好险好险,幸好敌人只是三流货色。」 虽然魔王的口气听上去若无其事,但若是路西菲尔没有引发大规模破坏,真奥贞夫便会就这么死掉。就算是孤注一掷也该有个限度吧? 「话说回来,这个真的很重耶,能不能帮帮忙啊?不对,帮忙一下!请你帮帮我!」 自己明明那么担心,对方表现出来的却是这种态度。惠美的感情已超越了放心与惊讶的范畴,慢慢涌现沉静的怒意。她一口回绝魔王的恳求。 「我拒绝。我可是勇者,再怎么堕落也不会帮魔王的忙。」 「咦?」 看到惠美护着一只脚站起来,路西菲尔感到纳闷。 他完全无法理解魔王说的话和采取的行动。但他了解一件事——魔王变回原本的姿态后,依然打算和勇者合作,帮助这个世界的人类。 「所以说,你再努力一下吧。」 惠美将右手举到额头的高度。 「我会马上做个了断的。」 「游、游佐小姐?」 惠美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千穗微笑道。 「只要一下子就好,你在那儿看着吧。」 她将手放在千穗头上,瞬间千穗的身体就被金色透明球体给包了起来,那是由圣法气做出来的抗魔力防护壁。 「游佐小姐,这是?」 惠美露出格外开朗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让千穗知道这件事呢。」 然后顺势挥下手。 就在那个瞬间,变化产生了。 惠美漆黑的秀发晃动着,开始发光。而她的右手内侧也闪现着耀眼的光辉。 「显现吧!吾之力量,乃为毁灭恶魔而生!」 「唔……喔……」 路西菲尔开始后退。一阵旋风以惠美为中心出现。单纯的强风不可能对路西菲尔造成影响,惠美所聚集的这股力量是—— 「圣法气……」 「我是勇者。就算世界不同,这个事实依然不会改变!」 因为首都高速公路残骸而变得阴暗的大地,出现了一个太阳。 如绢丝般闪闪发光的银色秀发,一煀大眼散发出足以贯穿所有恶魔的红色光芒。 惠美右手迸出一道闪光,最后化成剑的形状。那是将安特·伊苏拉大法绅教会长久以来保管的天界金属「天银」放入体内,再与圣法气呼应的法术。 用艾米莉亚,尤斯提纳的「天银」所做出来的剑,名为「进化圣剑·单翼」。它的光辉以及威力,都必须靠吸收持有者的圣法气而生。 包覆在她身上的金色光芒,是由炽天使的翅膀编织而成、只有继承天界之血的勇者能够穿上的破邪之衣。而它的力量也由持有者的圣法气左右。 「惠美」全身充满圣法气,身上伤口逐渐愈合。骨折的腿、额头的伤,全都变得像一开始便不存在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剑的成长……没办法到达第一阶段以上吗?感觉有点不安呢。」 「太阳」彷佛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圣剑像刺击剑一样细,只有包覆额头、胸口和双腿的破邪铠甲看起来比想像中还要不可靠。更何况还是穿在脏掉的套装上头,光外观就让人觉得很不对劲了。 「算了,反正对方也不能使出真本事,这时候也不用在意什么外观了。」 以惠美姿态显现的太阳,用缠绕着光芒的剑指向「敌人」。 「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叛徒奥尔巴!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将由我来制裁!」 这便是驱除安特·伊苏拉魔物的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的真面目。 「哟,很帅嘛!」 魔王调侃着她的神圣姿态。 「吵死了!觉悟吧,等打倒这两个家伙之后就轮到你了!」 「好好好,拜托你尽量快一点……不过在这之前——」 魔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举起右手。然后—— 「大家稍微睡一下吧!」 他念出听起来不像咒语的咒语并弹了一下指。接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至今一直在远处窥视魔王等人的群众,全都笼罩在绿色的光线中定住不动。不只是人类,整个世界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彷佛整个空间里的时间流逝都被停止了一样。 「喂!你干什么啊!」 艾米莉亚瞪着魔王,而魔王则收回右手摇了摇头。 「呃,这是魔力结界。又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把那些人卷进我们的战斗里也不好。再来就是我不希望媒体跑过来采访,所以把这一带的空间都封闭了。」 魔王满不在乎地说着,但实在难以想像做到这个地步需要多大的力量,更何况魔王会在意这些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所以说,别让那两个家伙逃离这个封闭的空间喔。不然会很麻烦……嘿咻。」 看来就算是具备如此超常力量的魔王,依然会觉得首都高速公路很重。艾米莉亚苦笑,侧眼看向真的觉得很辛苦的魔王,接着将圣剑指向路西菲尔。 「这么看来……我似乎不得不使出全力了呢!」 路西菲尔早已不抱希望。虽然难以置信,但魔王和勇者居然会在这个世界认真合作打倒自己,甚至还全力使出了很难恢复的魔力与圣法气。 那两个人,难道没考虑过要回去吗? 「喝啊!」 路西菲尔飞向高空,毫不留情地从黑色翅膀放射出无数的魔力弹,在空中划出众多的轨迹,艾米莉亚则是用圣剑一口气横扫逼近的魔力弹。 遭圣剑弹开的魔力弹改变轨道,全部打到魔王的背上。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混蛋!你搞什么啊!」 「抱歉!只是偶然!」 艾米莉亚轻描淡写带过魔王的抗议,往地面一蹬。虽然她看起来好像完全没用到什么力气,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化成一枝光箭射向路西菲尔。 「喝啊啊啊啊啊!」 路西菲尔千钧一发之际闪过那神速的一击。 他用力挥动漆黑双翼,以凌驾艾米莉亚横劈的速度飞向空中。 「你追得上吗?」 路西菲尔挥出散发黑色光芒的手刀,击出无数的黑色刀刃袭向艾米莉亚,他自己也利用高速接近发动攻势,产生几近同时的波状攻击。 艾米莉亚全无退意。她在空中将身体蜷成一团,破邪之衣瞬间放出耀眼光芒。 黑色的刀刃、路西菲尔的拳头,都被那道光芒轻易地弹开了。 「……太弱了,还差得远呢。」 路西菲尔哼了一声。 「哈,不要硬撑了!你的防御并非无懈可击,甚至连闪躲都不行不是吗?凭现在的你,是绝对无法击中我的!」 宛如在肯定路西菲尔所言一般,艾米莉亚的额头流下一行鲜血。巧合的是,受伤处和「惠美」卷入地下道事件时的负伤位置完全吻合。 「你的飞行能力原本便不及我。这样拖延下去,胜利必然属于能够获得魔力的我!」 确实,若在无法补充圣法气的情况下进行长期战,艾米莉亚势必会陷入力量不足的困境。 「不好意思,这回可不能这样。」 从两人上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巨大的岩石块彷佛撕裂空气般贯穿路西菲尔和艾米莉亚之间。 「你这家伙!」 「你是!」 没有血色的巨大身躯,和能够联想到昆虫的节肢状不祥尾巴。尾巴尖端则分成了两条犹如钩爪般的尖刺。 「虽然不想和勇者之流合作。但是我毕竟是对魔王撒旦大人宣誓效忠的人。」 曾经让安特·伊苏拉东大陆彻底陷入恐怖深渊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 「所以现在我的敌人就是你了,路西菲尔!」 这犹如划过玻璃般刺耳的声音,或许就是人类形态芦屋毒舌的原型? 「这么说起来刚刚一直没看到你,为什么这次变回来了?」 「……」 新宿地下道时也是如此,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艾谢尔好像有「在发生大事的时候就会被遗忘」的命运。至于他是不是在闹别扭……他的脸部构造现在跟人类完全不同,所以实在看不出此刻作何表情。 「魔王大人赐予我足以从濒死状态恢复的魔力。只是这样而已。」 「原来如此,既然你恢复了,那么在这之前究竟跑哪儿去了?」 「……因为裤子破了,所以回去拿公寓壁橱里的大元帅斗篷。」 这么一提,才发现从容不迫的艾谢尔确实披着巨大的斗篷。能够显示恶魔大元帅威严的巨大斗篷上饰有魔王军的图样。还有唯独四个恶魔大元帅才能佩戴的、灿烂夺目的四天王徽章。 现在的他,外表正是那位魔王军安特·伊苏拉东大陆军总司令官,恶魔大元帅艾谢尔应有的样子。 艾米莉亚第一次知道,原来恶魔们穿衣服也不只是单纯装装样子而已——虽然就算恶魔裸体,人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想。 「……那真是辛苦你了。但是,我可没有想过要跟你们混熟喔。」 「彼此彼此。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们依然是敌人。」 艾谢尔不屑地低语。 「这样就好。」 说完,艾米莉亚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西菲尔,朝他背后挥出手刀。 从手中放出的一道光芒,瞬间熔化了奥尔巴原本打算从背后瞄准艾谢尔的手枪。 「咿!」 艾谢尔连看也不看一眼。 「我不会跟你道谢喔,那种程度的东西根本伤不了我。」 「明明知道人类有多脆弱却还能够说出这种话,你也真是了不起啊。」 「……没用的东西!」 路西菲尔转头骂向了奥尔巴。 「如果你也是将魔王大人逼到绝境的人类之一,就让我看看与之相符的战斗吧!」 「会、会回不去喔!」 「在这里被打败还不是一样。」 「……可恶……」 奥尔巴终于重整姿态,认命地备战。虽然没看到类似武器的东西,但他内在的圣法气确实正逐渐提升。 圣与魔,魔与圣的冲突,终于拉开序幕。 「艾谢尔那混蛋,居然自己一个人……」 魔王孤单地嘀咕着。 「糟糕……我现在,无论是工作还是打扮都太不起眼了吧?」 凝聚unixlo缝制技术精华的吸汗t恤和伸缩裤十分优秀。和在新宿地下道里破掉的时尚牛仔裤不同,就算是身材变得比人类形态还要高大也不受影响,完全没有破掉,死守着重要部位,虽然这让魔王撒旦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土。 「这应该……不是电影吧?」 在这场激烈的圣魔交战中,唯一保持清醒意识的目击者只有千穗。她在圣法气形成的抗魔力防护壁中,茫然地看着在眼前展开的非人类战斗。她惊讶得合不拢嘴,就连身体的疼痛也早就消失到九霄云端之外了。 艾谢尔令无数的建筑物残骸浮在空中,然后让它们以极高速度袭向路西菲尔和奥尔巴。 艾米莉亚趁机乘上其中一个残骸欺近路西菲尔。艾谢尔一脸不高兴地操作艾米莉亚底下的石块,尾巴前端的尖剌晃个不停。 「天光炎斩!」 艾米莉亚挥下圣剑,无数的火焰刀刃以更快的速度射向路西菲尔,击中他的肩膀。路西菲尔在空中踉舱了一下,但并未受到重伤。 「艾米莉亚,你是认真的吗?居然和恶魔并肩作战,大法神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奥尔巴一边躲避艾谢尔的石块一边毫无自觉地吼着,别说艾米莉亚,就连在远处做苦工的魔王都不禁笑了出来。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闭嘴啦,秃头。」 「你没有立场讲这种话吧?」 「……你给我闭嘴。」 结果连路西菲尔和艾谢尔都开口吐槽他了。 奥尔巴可能是没想到在场所有人会口径一致地非难他,惊讶的瞬间没能避开一个小石块而被打了个正着。虽然要是普通的人类早就当场死亡了,然而就算堕落,他依然是大法神教会最高阶的神职人员。他轻轻摇头啐道: 「……稍微有点大意了。」 仔细一看,奥尔巴的周围有很多散落的小碎片,看来他在那一瞬间有进行防御,但头部没被保护到的地方还是多少流了点血。 「……」 「这不能算是大意吧。」 魔王从远处看到后便小声地回道,这段期间艾谢尔立刻逼近了奥尔巴。 「不准靠近我,下贱的东西!」 「……」 「呜哇——奥尔巴惨了。祸从口出的奥尔巴惨了!」 艾谢尔只讲必要的话,所以魔王只好开始负责实况转播。 「但这场战斗好奇怪耶,他们真的了解谁是自己的敌人、谁是自己的同伴吗?」 视野中的一角,受到艾米莉亚力量守护的千穗瞪大了眼睛到处张望。每当和魔王四目相对时,她都会露出复杂的表情。 「唉……这下子看来没办法找藉口搪塞了。」 魔王面露苦笑地低语。 「天光冰舞!」 艾米莉亚的剑和路西菲尔的魔力防护壁产生猛烈冲突,两股力量互相抗衡,掀起了一场暴风雪。 「唔,嗯……」 路西菲尔的翅膀慢慢结出类似霜的东西,开始向下飘落。 「这冰拥有能够冻结恶魔并缠住对方的力量。我已经追上你的速度了!」 艾米莉亚的剑用力撕开路西菲尔的防护壁,在他胸口留下一道伤痕。 「呜喔喔喔!」 路西菲尔打算拉开距离。 「不许逃!」 艾米莉亚以魔王和艾谢尔用魔力浮在空中的石块作为立足点逼近路西菲尔。 「唔!」 路西菲尔也为了牵制对方而放出黑色的火焰,没想到艾米莉亚完全不躲避而任由火焰攻击。事实上,这些攻击都被她的破邪之衣粉碎了。 艾谢尔也紧追着奥尔巴。 奥尔巴原本在勇者艾米莉亚一行人中便是担任后方支援的角色,仅凭一己之力面对恶魔大元帅,自然是压倒性的劣势。 只能不断防守的奥尔巴想向路西菲尔求助,但此时路西菲尔在勇者面前同样居于劣势。 正当艾米莉亚和艾谢尔要将对手逼入绝境的时候。 「?」 「……?」 此时天摇地动,全员都停止了动作。因为在晃动的同时,还释放出了魔力。 「魔王……」 「魔王大人……」 艾米莉亚和艾谢尔凝视魔王。 魔王以和人类姿态如出一辙的模样,轻浮地大笑: 「好重,重得不得了。但是我很了不起,轻轻地把它放下来了!所以已经没事了!」 刚才的晃动与巨响,就是几近崩塌的首都高速公路在魔王魔力的控制下,放到地面时所产生的声音。 「那么,接下来我也参战吧。」 说着,魔王便让包覆于魔力结界中的车子、人类以及建筑物残骸接连地缓缓降到地面,这种程度的事情,对现在的魔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快点解决吧!毕竟……」 魔王的魔力,以犹如火山爆发的强烈气势,转变为黑色的热气迸射出来。艾谢尔露出淡淡的微笑,奥尔巴则是再度于空中吓得腿软。 至于路西菲尔的表情,则是除了焦躁以外没有别的词可形容。 只有艾米莉亚知道现在魔王最在意什么。 太阳就快升到正中间了,换言之正午将近。 「再这样下去打工就要迟到了。今天我和小千约好要教她怎么保养冰淇淋机呢。」 「啧……」 被魔王这么侧眼一瞥,普通人类大概都会昏过去,不过千穗本人居然在防护罩中不自觉地变得满脸通红。 艾谢尔抬头仰望天空,彷佛正在呻吟;而艾米莉亚却不知为何觉得魔王邪恶的笑容有些可爱,不禁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接下来……你们两个!竟然让将来预定要支配世界的本大爷做这么不起眼的工作!」 生气的理由是这个啊! 还来不及这么吐糟,魔王就用锐利的眼神瞪着站不起来的奥尔巴。 「唔喔?」 魔王光用眼神产生的魄力,就让奥尔巴承受了有如被巨大铁锤命中的冲击,整个人飞了出去。奥尔巴撞上了已经如同墙壁般耸立的首都高速公路,陷进水泥中失去意识。 「真弱!太弱了,奥尔巴!」 大笑的魔王看也不看奥尔巴一眼,下一个瞬间就站到了路西菲尔面前。 不用说路西菲尔,就连在不远处的艾米莉亚,也没能看清他的移动。 「魔……魔王大人……」 路西菲尔已经完全吓得腿都软了。 「事到如今,就算被你这家伙尊称『大人』我也高兴不起来。」 基本上恶魔是不能忤逆上位者的。就算有一半是天使,路西菲尔毕竟还是曾堕入黑暗世界的存在。 「喂,惠美,你觉得该怎么处理这家伙比较好?」 打算好好玩弄对方的魔王兴高采烈地向宿敌问道。 勇者则是厌烦地回答自己的宿敌: 「也对,总之,先让他负起把街道弄得乱七八糟的责任吧。」 「的确。还有啊,要是我打工迟到了,那也都要怪路西菲尔。如果我拿不到全勤奖,你要怎么赔我?说啊?」 「那、那是什么意思?」 听到路西菲尔的叫声,艾谢尔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那是我们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总之,你的魔力我接收了!」 恶魔之王很开心地奸笑着。 「处罚就等以后再说吧。」 面无表情的勇者敲着剑身说道。 「咿……」 同时被天上之光和地狱之暗瞪视的路西菲尔只能发出惨叫。 「如果你还算是恶魔大元帅,就给我干脆地做好觉悟吧!」 随着魔王的怒吼声,光明与黑暗同时在笹塚飞舞着。 「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面对魔王,不对,是真奥的问题,失去堕天使姿态的路西菲尔只能沉默不语。 他摆出跪坐姿势。经历激烈的战斗之后,柏油路崩毁得一塌糊涂,上头到处都是建筑物残骸和水泥碎片,路西菲尔用人类脆弱的肉体跪坐。 曾经使安特·伊苏拉西大陆陷入地狱的恶魔大元帅,乖乖依魔王和勇者的命令跪坐在地。 这里是日本东京的笹塚。 「首都高速公路和外环线位于初台到调布之间的区域,现在因为前所未有的事故陷入无法通行的状态。甲州街道也一样,京王线到新宿之前也完全不通。我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是也不敢保证没有死人。」 「应该说,在这种状况下要是没有出现死者反而才是奇迹。」 从恶魔恢复到人类状态后没有一点伤口的芦屋,将恶魔大元帅的斗篷勉强裹在身上。 「要不是有魔王大人的力量,首都高速公路崩塌后,掉落的车辆跟乘客根本不可能得救。甲州街道上的车也一样。更别说周围的民宅只受到这种程度的损伤,根本就是奇迹。」 「这个世界平常不会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打来打去,所以说不定有些人并没有去避难呢。虽然我已经竭尽所能地张开魔力结界,但我也不能保证是否保护到了所有的人。」 路西菲尔依然沉默不语。 「我有个提案。」 惠美俯视路西菲尔说道。她的衣服因为经历了真奥公寓的跌倒意外以及一连串激烈的战斗而变得破破烂烂。 「总而言之,把这家伙交给员警,说他就是那个炸弹魔如何?」 「我也这么想过,但虽然一开始可能会引起骚动,可是实际上不但找不到证据,而且也没什么意义。虽然要是解决连续抢劫事件应该会有很多人感到高兴。」 至于真奥这边,因为身体巨大化而撑开了t恤和伸缩裤的纤维,所以现在衣物也只能勉勉强强盖在身上。 「所以现在这状况到底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没有魔力的恶魔大元帅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啊。」 路西菲尔之所以会变得这么老实,也是因为他的魔力都被真奥吸收了。 芦屋跟真奥一样,还保留了一些得到的魔力,而惠美好歹也还剩下一些力量。没有魔力的路西菲尔根本毫无胜算。 「那、那个……」 怯生生地开口的人是千穗。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除了被路西菲尔吸收了负面感情和消耗了一点体力以外几乎没有什么问题,表情甚至还微妙地显得有些清爽。她询问真奥: 「虽然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感觉有点奇怪……」 「小千想问什么?」 回答她的语气、声音,都和千穗所知的真奥没有两样。但是千穗却清楚地记得真奥方才那副巨大生物的模样。 「各位……那个,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面对这个非常理所当然的质疑,真奥和芦屋他们不由得面面相䝼。 「那个……被这么一本正经地问到还真有点丢脸。我其实是来自异世界的魔王。」 真奥不停地搔着头,彷佛真的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就好像在偷偷公布自己长年隐藏的兴趣一样,千穗在理解他所说的内容之前就先笑了起来。 「啊~~你果然不相信!」 真奥不高兴地说道,千穗慌忙摇着手。 「不、不是这样啦!我亲眼看到真奥哥你做了那些很厉害的事情耶。还有那些人也是一样啊。」 三人顺着千穗所指的方向望去,到处都是被魔力结界封印、一动也不动的围观人群以及掉在附近的车辆。 「也是啦。不过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魔王大人,虽然在日本谦逊是种美德,但此时您应该要大大方方地承认。」 显得有些茫然的芦屋已经彻底恢复之前吵吵闹闹的主夫姿态。 「虽然这两个家伙都是恶魔,但我是人类喔。啊,不过其实有一半是天使。」 惠美一本正经地说道,但千穗果然又笑了出来。 「千穗!」 「对、对不起!但、但是,该怎么说,实在是有点奇怪。」 「喔,你是天使和人类的混血啊?头一回听说呢。」 「你现在才知道啊?亏你还是魔王,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啊?」 真奥说着傻话,惠美则在一旁吐槽。最后千穗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开始愈笑愈大声。 「因为,恶魔或是天使什么的,应该是……啊哈哈,我一直都只觉得,这些不过是架空的存在罢了,没想到,就存在于、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千穗一边笑一边勉强自己说话,导致中途就呛到,害得惠美连忙扶着她的背。 「可是,我又不太清楚你的个人情报,只觉得你是个很强的人类而已。」 「我说啊……如果只是人类,怎么可能将圣剑这种水准的天银收进体内啊!」 「原来如此。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会莫名其妙地变身的家伙,现在这个谜终于解开了。」 「对我来蜕,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才更有冲击性呢……千穗没事了吧?」 「嗯、嗯,对不起。」 千穗好不容易止住笑,惠美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喂,这下你知道了吧,我和真奥根本不会有任何特别的关系,放心吧。」 「游、游佐小姐……」 千穗一下笑,一下脸红,忙得不得了。惠美则是为终于解开误会而松了一口气。真奥和芦屋看到这两个人的样子,不禁苦笑起来。 「不过你这家伙……」 真奥不悦地皱起眉头说道: 「虽然这时间这个也很奇怪,不过既然你还剩下那么多力量,为何一直没对我下手呢?不论怎么想,到昨天为止的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吧。」 「哎呀,你问这个啊?」 惠美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魔王那么卑鄙,说不定只是假装失去力量而暗藏实力啊?更何况我之前也说过,要是全力战斗,就算打倒了你,也不确定剩下的力量能不能操纵『门』。就是这样。」 「啊,原来如此。」 真奥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却立刻因为这段话背后的另外一层意思而变得脸色苍白。 反过来说,只要惠美放弃回去,真奥什么时候被消灭都不奇怪。而事实上惠美到目前为止也确实有很多次这样的机会。 惠美觉得真奥的表情很有趣,故意没有理会。 「话先说在前头,我好歹是广受众人尊敬的勇者,是英雄呢。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去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呢。」 「弱者……这么说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本来就是啊。」 「啊——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的力量已经恢复罗!已经用过力量的你现在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怎么样!」 有一半认真的真奥摆出架势。 「喔——这样啊?」 但是惠美却露出游刃有余的表情。她一把抱住身边的千穗,就这么躲到她的背后。 「听我说,千穗,那家伙现在仗着自己取回力量,打算欺负我呢。」 惠美非常刻意地如此说道。 「……是这样吗?真奥哥。」 于是千穗也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看向真奥。真奥因为那过于纯真的样子而畏缩,把脸别了过去。 「别、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啦!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啊!本大爷可是高傲的魔王耶!要打就会堂堂正正地打!所以说,小千别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嘛!惠美,你太卑鄙了吧!」 在认真解释的真奥身后,芦屋面带比千穗还要悲伤的表情叹了口气。 路西菲尔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更是彷佛看到异次元世界般一脸茫然。 「你们……到底是怎么啦?」 因为这个声音回过神来的惠美和真奥,立刻一脚踩在没有得到许可就擅自发言的路西菲尔头上。 「呜啊!」 「没错没错,我们当务之急应该是怎么处理这家伙。还有,笹塚要怎么办?」 真奥转头看向四周,芦屋则苦恼地环抱双手。 「不是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能让别人替自己擦屁股吗?要是把照顾过自己的世界弄得乱七八糟后,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回到安特·伊苏拉,即使是我们这些恶魔,也会觉得寝食难安啊。」 虽然芦屋说的话一点都不像恶魔,但惠美的表情却因为听到「回去」这个字眼而显得僵硬。 「……你们果然要回去吗?」 「那当然。现在魔王大人取回了魔力,自然没有理由待在这个世界,毕竟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安特·伊苏拉啊。」 芦屋冷冷地说道。 「回去,是指老家吗?」 还不是很了解真奥他们的千穗提出疑问,却被忽略了。 「不过,这个月我打工的班表排得很满唔喔!」 「对魔王大人来说,到底是征服安特·伊苏拉重要,还是麦丹劳的打工重要啊!」 芦屋掐住了真奥的脸。 「听我说,确实如果没有幡之谷站前店和木崎店长,在日本的生活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但是,在没有受到魔力影响的纸上和人类签订契约到底有什么价值呢?虽然我也觉得时薪一千圆不要很可惜……」 「喔?很厉害嘛。在麦丹劳居然时薪一千圆。」 「闭嘴!总之,虽然我很荣幸能为魔王大人这样伟大的人物料理鸡肉、牛肉、猪肉、鱼肉或马铃薯等等,但倘若让我们过去的黑暗同胞们知道了,他们会多悲伤啊!我当然理解您不想违背和佐佐木小姐在工作上的约定,但我们身为恶魔,反而应该要透过违约让天真无邪的少女产生负面感情并为此感到高兴才对吧!」 「因为违反教别人工作的约定而产生的负面感情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咦?真奥哥,你要辞掉打工吗?」 「我们的宏愿是用这双手征服安特·伊苏拉。我来到日本以后也重申过很多次。我们必须先完成这个首要目标!请魔王大人在今天就作出决定吧。惩罚路西菲尔、与力量减弱的艾米莉亚做个了断,还有和笹塚告别!」 「跟恶魔型态时相比,你说的话也多太多了吧。」 真奥对于芦屋这一连串的话感到很厌烦。 「那么我们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回去呢?」 「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错。真要说魔王大人该做的事情,就只有和木崎店长商量好圆满辞职。绝对不能让对方认为真奥是因为打工太辛苦才辞职的。」 「呃……但是促销活动的区域营业额还没得到第一名……」 「幡之谷地区先放一边,请您多关注安特·伊苏拉的事情。」 「而且冰箱、洗衣机和自行车都是最近才买的。」 「您已经取得操纵『门』的力量,还需要依赖家电和自行车吗?」 「呃……那我该怎么办……」 被要求跪坐、被踩,并且被踩之后还被对方置之不理的可怜人路西菲尔,维持着脸还埋在瓦砾堆里的姿势含混不清地问道,结果回应他的不是那两人而是惠美。 「啊!这么说来,路西菲尔!是不是你打电话到我的工作地点?」 「嗯、嗯……就是我。」 路西菲尔立刻就承认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工作地点?」 「这么说也对,是那件事吧?在工作中被威胁那次?」 真奥挪开了脚,路西菲尔立刻畏畏缩缩地抬起头。 「就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那是因为……你看,一开始袭击你们的时候……艾米莉亚,你不是掉了这个吗?」 依然被踩在脚底下的路西菲尔,拿出一个印有熊、白色小熊以及黄色小鸟图案的折叠式可爱钱包。 「啊——!我的钱包!」 惠美从路西菲尔手中抢回设计得十分花俏的钱包。 「里面有你的员工瞪之颊的东西,看过后就知道你工作的地方……」 「呜哇,路西菲尔你捡到了女生的钱包后,居然还随便偷看里面吗?」 「太过分了。这种情况就算是被告上法院也没办法抱怨啊!」 真奥和芦屋露出露骨的鄙视表情。 「你啊,钱包太超过了吧,怎么想都不能看吧!里面都是个人隐私啊。」 「虽然我知道你是坏人,却没想到你这么差劲。」 千穗看向路西菲尔的视线也从之前的戒慎恐惧变成居高临下的鄙夷。 「喂,芦屋,那个钱包上面画的东西是什么啊?」 「是最近很受欢迎的角色喔。嗯,叫放松……放松熊什么的……」 真奥的脸扭曲到彷佛在怜悯惠美。 「连小千都是用不知道是真是假的viddon包耶,你啊……」 「是真货啦!啊,不、不过放松熊很可爱啊!」 千穗在露出困扰的表情之后,回了句完全没帮助到惠美的回答。 惠美微微有些脸红,但是注意到钱包里面的内容后,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喊: 「啊!」 「怎、怎么了?我可没有偷里面的东西喔!」 「金章鱼的集点卡没了!好过分!我好不容易盖满了!」 惠美的脸这次因为愤怒而变得满脸通红。 「那、那是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用面团包章鱼的食物,一时好奇就……」 话题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无法整合,甚至还越说越偏,越来越往无关紧要的方向延续,但就是没有人愿意出来下结论。 「咳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全部都静止住了?」 「别问我啊~~难道不是魔力结界之类的东西吗~~」 「站在那里的是谁啊?」 「看起来好像是艾米莉亚……」 「那被埋在那边的是?」 「……应该是奥尔巴吧。」 「那、那个女孩跟那几个男的是?」 「谁知道……」 得知大法神教会的企图后,艾米莉亚的同伴仙术道士艾伯特·安迪,以及西大陆圣·埃雷帝国宫廷法术师艾美拉达·爱德华,循着路西菲尔和奥尔巴的痕迹穿过了「门」,正好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笹塚。 「所以说,你就是魔王撒旦?」 说话者是名三十岁左右的黑皮肤男子,体格比芦屋还要高大许多。他有一头整齐的白发和白色胡须,再配上黑色肌肤: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金黄色的瞳孔。艾伯特双手抱胸,俯视着魔王。他身上穿着强调出全身的肌肉的紧身黑色皮革西装,和真奥比起来,就好像是摔跤选手和中学生的差别。 「而你则是艾谢尔吗~~?」 小个子的艾美拉达摇晃着一头蓬松、发梢有些卷曲的碧绿色短发,以跟头发相同颜色的瞳孔仰望芦屋。虽然这人身上穿着和奥尔巴相似的长袍,但这件袍子与奥尔巴那简单的样式不同,整件染成红、橙等华丽的色调,背后则是用金线刺绣而成的圣·埃雷帝国国徽。两人看起来都没有携带类似武器的东西。 「就是这样。吓得发抖了吧。」 明白对手无意战斗的真奥,威风凛凛地摆起架子说道。 「请别说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却因为艾美拉达快速否定而沮丧。 「哎呀,不过该怎么办啊?艾美。我完全没想到一来就得和魔王战斗,所以没剩多少体力耶。」 「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在敌人面前说会比较好喔~~」 「是吗?也对。哎呀,失态失态。」 艾伯特搔了搔头,露出可以看到牙齿的爽朗笑容。 两人出现以后便一直沉默着的千穗,在听到艾伯特笑声的瞬间,好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指着巨汉。 「真、真奥哥!我听到的那个心灵感应声,就是这个人!」 「喔?小姑娘,难不成你听到了我的概念收发?」 原本就已经离题的谈话现在又偏向了更加奇怪的方向,惠美连忙打断他们。 「总而言之,为了整理一下彼此的情况,现在大家先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吧。艾谢尔,到你们的公寓去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说这些。」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招待勇者一行人到魔王城……」 芦屋向擅自进行话题的惠美提出反驳,但被真奥阻止了。 「我知道了。芦屋,现在是紧急状况,没办法。继续维持魔力结界也很麻烦,好不容易取回魔力,要是在这里和这些人战斗然后消耗掉就得不偿失了。」 真奥突然讲出非常有道理的话,芦屋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那埋在那边的奥尔巴怎么办?」 「管他的。那家伙和路西菲尔一起抢劫,就把他留在那里吧,迟早会被警察带去关的。」 没错,奥尔巴和路西菲尔在日本犯了罪。被奥尔巴所背叛的惠美一行人,以及从一开始就是奥尔巴敌人的真奥等人,都没有义务替他担心。 「惠美,你知道地方吧,先带着小千和那群人过去。」 真奥将公寓的钥匙扔给惠美。 「咦?」 「我收拾残局之后再过去。」 「……你该不会是想要偷偷回安特·伊苏拉吧。」 「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再说你的同伴不是都在这儿吗?要是我做出这种事情,你们立刻就会追过来吧?好了,快点走吧!」 惠美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但最后还是握着钥匙,催促千穗和艾美拉达等人离开。 「你们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呢。」 「艾米莉亚跟魔王的关系居然会变好,真令人意外呢~~」 「关于这一点我全面否定!总之先走吧。」 惠美只回头看了一眼魔王,就和同伴们一起消失在笹塚的小巷里。 芦屋目送他们离开: 「您打算做什么?」 真奥指着首都高速公路。 「总不能放着不管吧。芦屋、路西菲尔,来帮忙。」 芦屋虽然有一瞬间感到犹豫,但最后还是认命地叹口气,苦笑了起来。路西菲尔见状不禁出声: 「咦,该不会……」 「真是的,好不容易取回了魔力呢。」 「要是这么做……」 「没办法。这是魔王大人的决定,我只是遵从命令而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你跟魔王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谁知道,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你们在那边碎碎念什么啊?」 「没事,什么也没有。请吧,魔王大人。」 真奥握住芦屋的手,兴奋地说道: 「属下的失态就是上司的过失。不管是安特·伊苏拉还是麦丹劳,这点都不会改变。身为支配者,就必须对自己支配的东西负责。」 真奥望着崩毁的笹塚,露出微笑。 ※ 望着「vi·rosal塚」的字样,艾美拉达和艾伯特的表情抽动了一下。就算刚刚才来到日本,两人也非常了解这个建筑物和所谓的「魔王城」相去甚远。 「那个,艾米莉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确实是这栋建筑没有错,二楼那个房间就是魔王撒旦在日本的住所·魔王城。」 「那个房间……难道只有那个房间吗?」 「没错,其他全都是空房。」 两人僵住了好一会儿,然后艾美拉达打起精神拍了拍手。 「啊!是那个吧,因为怕被人怀疑,所以让房子从外面看来又破又窄~~但里面却改造成异空间变得无限宽广之类的……」 「三坪,差不多只有艾伯特住的山中小屋一半。而且没有洗澡的地方。」 「怎、怎么会……」 「到底是怎样的魔王啊……」 两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看见这个公寓的时候,倒是觉得和真奥哥的形象非常符合……」 千穗的发言更加过分。 「反正进去以后就懂了,走吧。」 惠美警戒着自己早上大摔一跤的楼梯上楼。 一打开门,老旧建筑和生活的味道就倾泄而出,艾美拉达和艾伯特再次哑然无言。 千穗将之前掉在地上那个装有罐装煎饼的纸袋捡起来,拍了拍灰尘,然后回头看向艾伯特和艾美拉达。 「呃,总之在日本,进屋前要先把鞋子脱掉。在这里……」 说完千穗就在狭小的玄关脱掉皮鞋。惠美当然也脱了鞋子,接着艾美拉达和艾伯特仿效她们脱掉靴子。光是四个人的鞋子,就几乎占满了狭窄的玄关。 「嗯,我的山中小屋还舒服得多呢。这样连陷阱都没办法设了。」 「别说是陷阱了,连必要的家俱都不齐喔。总之,虽然不是我应该说的话,但你们随便坐吧。」 众人各自带着复杂的表情坐下。 「啊!我、我去泡个茶吧。」 千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前往厨房,却被惠美制止了。 「千穗,放弃吧。这个家既没有茶壶也没有茶杯。冰箱和橱柜里也是空空如也,真让人怀疑他们究竟是吃什么活下来的。」 「咦……?」 千穗站在水槽前回头看向惠美,脸上表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怀疑。 「游佐小姐,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情?」 「咦?那是因为我之前……」 说到这里,惠美才发现失言。千穗不可能不知道「女人将男人的厨房摸得一清二楚」代表什么意思。更何况惠美对魔王城里面的东西这么清楚,看在艾美拉达他们眼里也会显得很不自然吧。 「之前游佐小姐……到底怎么了?」 「呃……那个,真的是,不得已的原因……」 正当勇者打算说些让人觉得很难堪的藉口时。 「喔喔?」 「哎呀~~?」 艾伯特和艾美拉达两人大喊出声。当然,这不是为了捉弄惠美,惠美也知道两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你们两位……怎么了吗?」 面对千穗的问题,艾伯特和艾美拉达两人面面相觑。 「刚刚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发出非常大量魔力之后产生的余波吧。喂,艾米莉亚,魔王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我、我是这么认为的。」 惠美还是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刚刚三人感觉到的魔力量非比寻常。就好像是从笹塚站的方向吹来的强烈暴风,穿过公寓后继续扩散开来的感觉。从惠美到日本以来,包括刚刚的战斗在内,从不曾感受到规模这么大的魔力爆发。 「总有种被人巧妙蒙混过去的感觉……」 对没办法感应到魔力的千穗来说,感觉惠美是在蒙混自己的问题,但那魔力量就是如此地超乎常识。 真奥虽然说过什么都不会做,但是相信他真的没有问题吗?到目前为止,真奥对日本和其他人类那种莫名亲切的样子,该不会都只是装出来的表面工夫吧?就在惠美开始感到不安的瞬间—— 「喂,开门,惠美!我们回来了!」 突然传来敲门、踢门跟大喊的声音,惠美不禁缩起了身子。除了千穗之外的三人面面相䝼,接着看向了门。 「……开吗~~?」 艾美拉达眯起眼睛盯着门。 「什么『开吗』,这里是他家吧?」 「不过,他是魔王哟~~?而且,刚刚那异常的魔力量……」 「住这种破房子的魔王有什么好怕的。而且如果刚刚那个是魔王做的,那他现在应该没剩下什么大不了的力量。要是真的打起来,就反过来击败他吧。」 「很会说嘛,艾伯特!开门后我一定会给你好看!」 真奥在门外喊道。明明只隔了一扇门,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魔力。 「我才不要!谁要帮你开门啊~~」 「……」 艾美拉达他们的互动害惠美的疲劳感急遽增加。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你们这群混蛋,再不开门我去叫房东罗!」 「艾伯特,开门吧。」 惠美这么一说,艾伯特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 「怎么,那个叫『房东』的有那么强吗?」 他一边开门一边提问,门外的真奥回答。 「是啊,很强喔!说到她的外表啊,只要亲自见过一次面,连灵魂都会屈服于她。」 惠美知道这并不完全是在开玩笑。这么说来,大家发现路西菲尔在外面作乱而飞奔出房间后,房东志波去了哪里呢? 从当时的举止来看,对方很明显知道真奥他们的真实身分。 在她东想西想的这段期间,艾伯特打开了门,真奥两腋夹着累瘫的芦屋和路西菲尔,就这么走了进来。 「喂,让开,这两个家伙很重啊。」 真奥把两人拖到榻榻米上,看着失去意识的芦屋,千穗吸了一口气后问道: 「呃,请问,芦屋先生怎么了?」 「嗯,有点事,因为他的魔力被榨干,所以差点挂了而已……」 真奥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后也跟着坐下,看着艾伯特和艾美拉达。 「事到如今也不用自我介绍了。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看样子应该不是为了打倒我吧。」 「嗯。我们原本没有打算要见你,只是来帮艾米莉亚而已。」 艾伯特耸了耸肩。 「不只是奥尔巴,教会那群人也全都是同党——」 「什么!」 两手握拳,皱着眉头的艾美拉达,口沫横飞地说着: 「教会那些家伙也跑来威胁我们,从被人监视的软禁状态逃出来,费了我们不少工夫呢。」 「说什么要是老老实实地合作,以后的生活就会有保障~~我也被迫从王国那边隐退~~他们就这么不愿意将主导权交给救世的英雄吗~~」 真奥好像很愉快地听着两人的辛苦过程。 「就是那些什么都没做的家伙才会说出那种话来。在这方面魔界可是完全的实力主义。怎么样,你们要不要成为我的部下?」 面对真奥半玩笑半认真的劝诱,艾美拉达皱着眉吐了吐舌头。 「不~~要。我才不要当这种穷人的部下呢~~」 艾伯特则是以自己的方式从上到下打量着真奥。 「肌肉不够啊,肌肉。立于我之上的男人应该要再硬一点才行。」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毫无意义地挺起胸脯,好像要证明他说的话般展现出胸肌。因为千穗坦率地感到「很厉害」,结果他反而因此得意起来,摆出更多的姿势。 「你们啊,问题不在这里吧?」 惠美无力地吐槽。 「玩笑先到此为止,总之我们是想告诉艾米莉亚有危险。循着魔王和艾米莉亚的痕迹追踪后,我们很轻易就锁定了日本。」 「但是~~我们知道这件事情也就意味着~~欺骗艾米莉亚的奥尔巴和教会也知道~~所以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哪边先找到艾米莉亚~~」 艾美拉达和艾伯特彷佛想起当时的辛苦,若有所思地眺望远方。 「我们和那些人都放了不少声纳过来,拜此所赐给这世界添了不少麻烦。不是发生了很多起地震吗?」 到这里为止几乎全都符合真奥的推洌。 「那么,之前我听到艾伯特先生的心灵感应又是怎么回事呢?」 对于千穗的提问,艾伯特若无其事地回答: 「喔,概念收发是来往于意念和意念之间的联系,我们这边先锁定了几个意识当目的地。收信方的意念条件则是『二十四小时都在想「魔王」的人』。」 这句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话,惠美和千穗却各花了一点时间方才理解个中真意。 惠美心想,原来如此,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讨伐魔王才来日本,所以的确符合这个条件。只是碰巧概念收发到日本的时候没收到而已。 但千穗则是—— 「什……什么……我、我……」 她的脸愈变愈红,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这个女孩当然二十四小时都在想着「真奥」的事情。 原因不用说也知道。问题是这件事情被其他人讲出来,并且还让真奥听到了。 「喔~~魔王的确不能小看呢~~」 加上艾美拉达这句多余的话,让千穗的感情计量表一口气暴涨,到达了临界点: 「啊……」 她呻吟着,接着因为太过难为情而失去意识,和芦屋跟路西菲尔倒在一起。 「……那么,今后怎么办?」 真奥不知道这时候应该露出什么表情,于是对着露出三种不同表情的三人询问道。要是自己这时候也因为不好意思而乱了阵脚,绝对会是足以流传后世的奇耻大辱。 「不怎么办,我们只是因为怕奥尔巴和路西菲尔对艾米莉亚不利才追过来的。没想过魔王也会在这里。」 「基本上就是把艾米莉亚带回去,让民众知道究竟谁才是领导安特·伊苏拉复兴的人~~」 说着,艾伯特和艾美拉达面对面看向对方。 「不过我们应该也变成教会的通缉犯了。」 「就是啊~~」 「那不就没意义了。」 「也不是没意义,事实上,天界里有些人还是我们的同伴啊。」 「我们因为有这个~~所以没有用到圣法气就通过『门』来这里~~」 说完后,艾美拉达取出一枝很大的羽毛笔。真奥微微瞪大了眼睛。 「那是好东西呢。是天使在画连接世界的彩虹桥时所用的笔。」 「等、等等!那东西能给魔王看吗?」 惠美有些慌张,但真奥摇了摇头。 「魔界的人不能用那个。放心吧,那是只有天使自己和被天使所认可的人才能使用的天界杂货。」 「这、这样啊……话说回来,你居然会知道这种事情。」 「以前听说过而已。那么,这是用谁的翅膀做的笔?算了,不说也没关系。我大概猜得到,是莱拉吧。」 「喔,答对了。」 「没有奖品喔~~?」 艾伯特和艾美拉达立刻就承认了。 「那个野丫头又在做这种事情啊,真的不要紧吗?」 真奥好像想起了遥远的过去般苦笑道。 「以天界来说,这似乎算是相当冒险的举动。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详细情形。」 「但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危险~~当然不能放着不管啊~~」 艾美拉达这句话,只有惠美感到疑惑。 「……自己的……女儿?」 「咦,哎呀~~?艾米莉亚还不知道吗~~?」 「她说她是你的母亲喔。」 惠美的思考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咦……是这样啊?」 「你在说什么啊……」 惠美一点现实感也没有,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总之这个先交给你。要怎么使用就看你自己了。」 那是纯白的、有着很大一片羽毛的羽毛笔。笔尖部分微微闪烁着磷光。拿在手上的瞬间,便不可思议地传来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好像在梨香家里感觉到的那样。 父亲说,她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母亲的真面目。她在教会骑士团的时候也听过好几次,因为父亲是人类,自己身为人类与天使的混血儿,那母亲一定就是天使了。但她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产生连系。 「对了,你母亲要我帮忙传句话。」 「妈妈的……」 惠美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脸上也开始发热。 「她说『你爸爸是个好男人』。」 惠美和真奥同时呆住了。 「那、那种事现在说也……」 「那,那也能算是给女儿的留言吗?」 「我确实转达了,然后……」 艾伯特调整姿势重新坐好,正经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 「……咦?」 「你在这边应该也有些东西需要整理吧,所以我不会叫你今天就回去。但是在这里待的时间愈长,教会那边就愈可能会有什么动作。你要是能尽量早点回去就好了。」 惠美一时语塞。 「我……」 「虽然这些话我觉得不应该在魔王城说就是了~~」 惠美感到自己脑中一片混乱,没能冷静下来就对真奥说: 「你……什么时候要回去?」 「咦?」 真奥把擤完鼻涕后的面纸揉成一团扔向垃圾箱,结果没扔进去。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回去喔。」 这句话让三人全都睁大了眼睛。 「……咦?」 「或者说,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 「?」 看着脑袋上浮现出无数问号的勇者一行人,魔王轻笑了起来。 「你们觉得把刚刚那种惨状彻底地还原到原来的样子需要多少魔力啊?告诉你们,安特·伊苏拉的魔王城可是我一个人建起来的喔。」 惠美、艾美拉达和艾伯特望着遮盖天空的首都高速公路,虽然没有车辆往来、但甲州街道、笹塚站,以及周边的建筑物都恢复了原状,完全找不到战斗留下的伤痕,令他们哑口无言。 周围停着许多警车或消防车,但似乎就连那些人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动。 四处都有受到牵连的人们,不过照理说应该被高架铁路崩塌和战斗余波影响的地方,却没有伤患或尸体。 换句话说,一切都回到战斗之前的样子。不一样的就只有这些彷佛得了瞬间失忆症、忘掉了这几个小时发生什么事情的人们。 「喂,艾米莉亚。这表示……」 「大概吧。」 「那个人真的是魔王吗~~?」 「应该是。」 笹塚站的购物中心已经恢复日常的热闹喧哗,但往来行人却都莫名其妙地觉得无法释然。 「所以说,刚刚只要有心下手……」 「你做得到吗?」 艾伯特以沉默回答。 「平常都在做坏事的家伙一旦做了好事,就会让人觉得好像能把以前的事情都一笔勾销、将他当成是好人呢。」 「唉……」 「所以那时候我才敢断定,那些家伙绝对不会攻击我……」 「唉……」 「怎样?我的计划很完美吧。」 「那他们回去了吗?」 「……那么,现在还赶得上,我先去打工了。」 「魔王大人……」 「啊,对了,把路西菲尔捆起来,别让他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堕天使现在还没清醒,但他似乎也没剩下什么大不了的体力。醒过来的芦屋也一样,已经没有力气阻止真奥了。 「……喂,小千,起来啦——小千今天也要打工不是吗——」 坚持不愿意和惠美他们(不如说是和艾伯特)一起回家的千穗,躺在榻榻米上面挣扎着反抗真奥。 「呜呜……艾伯特先生那个笨蛋……」 真奥露出打从心底觉得困扰的表情,叹了口气。 「真是的……只要是和勇者他们扯上关系就不会有好事。」 ※ 那一天,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营业额很不理想。 只有今天,非常明显是自己的责任。 虽然真奥把所有被破坏的东西都复原,并用广域催眠让所有的人都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周遭居民心中终归还是残留着「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的阴霾而不愿外出。 千穗一整天都显得很不高兴,完全不靠近真奥。真奥则认为是因为和路西菲尔的战斗,以及以前和惠美之间的误解才会这样,于是上前搭话: 「喂,小千。」 「……什么事?」 声音很冷漠。看起来好像并非因为知道自己是魔王而感到害怕,但这么一来,就想不出她不高兴的原因会是什么了,难道是因为被连累而生气吗?总而言之,这样下去会阻碍工作进行,所以真奥下定决心向千穗说道: 「要是用我的力量,那个,也可以消除掉不开心的记忆……喔?」 话还没说完,真奥就发现自己搞砸了。一听到真奥的话,千穗瞬间就泪眼盈眶,好像快哭出来似的。她几乎是在用瞪的仰望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口齿不清的真奥。 「我不要!」 「咦?」 「真奥哥这个笨蛋!」 「咦咦咦咦咦?」 这反应完全出乎他预料。之后千穗就完全不理真奥,到那天工作结束为止,她都没有和真奥说过半句话, 「辛苦了。那么,下次值班见。」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在晚上十点便马上回家了。 虽然很没出息,但从真奥贞夫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作为魔王撒旦的气势。无法理解高中女生内心想法的他,就这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无精打采地骑着杜拉罕号回家后,真奥在那个餐厅的十字路口遇到惠美。简直就像是互相事先约好了似的,两人认出彼此后,便隔了一段距离后开始对话。 「……哟。」 「真是轻率呢。这好歹是宿敌之间的对峙喔……感觉你好像有点没精神耶?」 穿着便服的惠美,不知道为什么两手背在后面这么问道。她应该是拿着什么吧。 「没什么。话说回来,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今天就算末班车没了,也不会让你住我家喔。」 「要是那样,我就搭计程车回去。今天我有带钱包。」 「真、真是有钱啊!深夜的车资不是要加三成吗?」 进行了一阵平淡的对话后,真奥从杜拉罕号上面下来。虽然完全没有杀气或危险的气息,但是两人的对话总是隔着杜拉罕号进行。 「那么,今天有什么事?有礼物要给我吗?」 原本是随口开玩笑,但惠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人十分意外。 「你没有对千穗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真奥因为被说到了痛处而有些扫兴,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叹着气说道: 「我问她要不要消除昨天和今天那些不开心的记忆,接着就被她骂笨蛋。」 「……咦?」 真奥好像不明白惠美的语调背后有何涵义。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啊?她之后就完全不和我说话了。」 他说完后又垂头丧气起来。 明明知道千穗的心情,却完全跳过该有的阶段说出那种话,这个人到底有多粗线条啊?惠美只能暗自感到无奈,但由于完全没有忠告对方的义务,所以她也就无视这件事情,开始谈起今天的主要目的。 「你打算回去吗?」 「……我觉得之前好像也进行过这样的对话。又怎么了?当然是一心想要回去啊。」 「是吗?反正我现在只要想回去,什么时候都能走。」 「嗯?」 似乎故意地表现出开朗口气的惠美,炫耀般地说着。 「以后也不需要为了操纵『门』而寻找恢复圣法气的方法了。」 「喂!」 「打工也可以随便应付,要是想回去,就可以直接回去。」 但是,惠美用严肃的表情望着真奥。 「不过我还是很在意。魔王只要活着一天,我就得继续作为勇者活下去。只要你还留在这里,我就有义务继续追着你。」 「所以我就说,那种义务就算放弃也没关系啊。」 「难保你会不会再和路西菲尔跟艾谢尔打什么坏主意。所以只要你不放弃回到安特·伊苏拉,只要你没被我打倒,我就不能回去那边。」 「……也就是说就算能回去,你还是要留在这里吗?」 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换句话说,就是只要真奥留在日本,自己也会留在这里的意思。惠美稍微避开真奥的视线,微妙地找起藉口。 「我才不管那边的大人物怎么想,再说和这边的朋友突然分开也有点不舍……」 「艾伯特他们同意吗?」 「他们也理解不能就这么把魔王放在这里不管。艾伯特也好,艾美拉达也好,都会从那边继续支援我的。他们会提供我就算在这边也能补充圣法气的手段。」 「说什么放在这里不管,当我是野兽吗?」 「不是魔物吗?」 「那倒也是。」 真奥不得不承认。 「那么,怎么办?我基本上已经没剩下什么魔力了,你要在这里干掉我吗?」 按惠美所说的话,只要现在打倒真奥,她就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回到安特·伊苏拉了。真奥瞬间开始紧张起来。 但是惠美对于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一笑置之。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可是勇者啊。我只会正面打倒使出全力的你,现在只差等待机会而已。」 她脸上带着太阳般的微笑,就跟于日本再会时那个雨天一样。真奥有些扫兴,心想对方该不会是故意做出这样的表情吧?并生硬地回道: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啊?这种事情就算告诉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吧。」 他这么一说,惠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困扰,她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那个……对了,只是顺便就说了,顺便。这可是让你不费任何心思就能得到敌人情报的机会不是吗?你哪有什么立场抱怨啊。」 她结结巴巴地说出这些,真奥完全无法理解。 「呃,这么说是没错,但既然是『顺便』提到这些,那你本来是要干什么?」 「唔……」 惠美好像踌躇着要不要说出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姿势和在新宿arita前见到的千穗的样子十分相似——说出想要牵手的千穗十分相似。 但是,惠美不可能对真奥做出如此友好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惠美终于伸出一直背在后面的手。那只手上握着一个像是棒子的细长物体,然后少女突然将那个物体伸向真奥。 不会是圣剑吧?真奥以为是凶器而后退摆出了架势—— 「……」 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东西,他突然疑惑起来。 那是雨伞的柄。 皱着眉满脸通红的惠美,拿给真奥一把全新的男士用雨伞。雨伞外面包着连真奥也知道的高级百货店包装纸,伞柄上刻有知名男装品牌的商标。 「伞、伞?喔?」 「之前……我……那个,把你借我的那把伞扔掉了,不是吗?仔细想想,觉得好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这么说来,之前还不知道惠美是勇者时借给她的塑胶伞,在她知道真奥是魔王后就被扔掉了。也就是说,这算是对那时候的赔礼吗? 「我话先说在前头!」 惠美瞪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真奥。 「我只是回报之前的恩情而已。虽然跟魔王借伞是既不道德又不名誉的事情,但以怨报德感觉更加可耻,就只是这样而已!」 她几乎是用喊地这么说,并将雨伞推到真奥的鼻子前面强行塞给他。 「快、快点收下啦!这个很重耶!」 「啊,嗯。」 伸手接下后,惠美就好像把自己拿的部分扔给真奥似的放开手。伞不轻,是真奥迄今为止未曾体会过的重量。伞布是用颇有厚度与光泽的材料做成;隔着伞布一摸,伞骨似乎也做得相当结实。以深灰色为基调的简单颜色,看起来也很好搭配。撑开后,空间应该可以容纳两个大人吧。 「喂,这个很贵吧?」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魔王呢。一般来说会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吗?才五千圆左右,不算很贵啦。」 惠美干脆说出口的数字远远超乎真奥想像,害他腿都软了。 「五……你、你只是买一把伞而已就用了五千……我给你的那把伞只是挂在附近邮筒上被我捡回来的而已耶!」 「罗嗦!真要说起来,永远的宿敌竟然用这种捡来的破伞,也让人很难忍受啊!是魔王就该像个魔王的样子,用点符合自己身分的东西啊!」 「唔,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原来如此,五千圆啊。真厉害,和那种破伞完全看不出来是同一个种类的日常用品。我可以拆掉包装纸吗?」 「是给你的东西啊,你自己决定就好!」 惠美没有看着真奥,只是抱胸皱起眉头望向旁边。 真奥拆下用胶带认真固定起来的包装纸,摺好后放进口袋里,接着打开了伞。 「喔喔,好大!而且看起来很坚固呢!我以前用的其实都不是伞吧!」 真奥大声感叹道。从旁边偷偷瞥了他一眼的惠美,好像有点满足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 [插图] 「……那么,我的事情办完了。」 说完,惠美转过身去。真奥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是吗?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谢啦。」 明明是身为魔王的他所表达的谢意,不知道为什么,惠美还是好好地将其收入心中。所以惠美再次回过头来。 「有件事忘记说了。」 「嗯?什么事?」 她一定永远都不会晓得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露出微笑。 「快点和千穗和好喔。」 真奥因为听到意料之外的话而双眼圆睁,哑口无言,惠美满足地再次转过身。 「那么,再见啦。」 勇者和魔王在黑暗的十字路口背对彼此,就这么各自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啊,您回来了,魔王大人。今天的晚饭是薄薄的煎蛋喔。」 「这种时候骗人也没关系,至少说是厚厚的吧!」 只有体力彻底恢复的芦屋在公寓等着。他一看到真奥手中的新雨伞便立刻竖起了眉毛。但真奥在对方还没有开口之前就抢先说道: 「是别人送的!别人送的!不是花自己的钱买的!」 「别人送的?会有谁愿意送给魔王大人这么贵的伞,圣人般的慈善家吗?」 「你居然拐弯糗我!是那个啦,有人知恩图报喔。」 说完,真奥便将伞立在玄关。和迄今为止那些可以随便乱放的伞不同,他认真觉得下次应该要去买个伞架了。 然后他意外地因为某道视线而抬起头来。视线的主人是名拥有一头蓬乱长发的小个子,外表跟随处可见的日本人没两样——那人便是跪坐在角落啃着煎蛋的路西菲尔。 这人就算和真奥目光对上也没有开口。真奥无精打采地说道: 「你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要是有就不会在这里吃煎蛋了。」 「说的也是。你在日本也算是通缉犯了呢。」 虽然不晓得奥尔巴后来状况如何,但他要是因为抢劫事件而被逮捕,很可能会供出身为共犯的路西菲尔。 虽然日本的员警应该不会因为奥尔巴的话而行动,但路西菲尔的立场还是一样危险。 「问你一件事。你是怎么连接到惠美工作场所的电脑?」 「……咦?」 路西菲尔偏着头。 「说不定你这家伙也能做到不少事情呢。要是能帮我取回力量,让你留下也可以。」 ※ 之后,在日本东京涩谷,一个名为笹塚的地方,真奥再度回到非日常的日常生活。 真奥和芦屋在战斗后隔天的上午,前往拜访房东志波美穗的家。果然两个人对于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且在各种意义上都超出人类规格的房东非常在意。 和千穗一起送来地震简讯那位身分不明的发信人,也很有可能是了解所有事情的房东。 战战兢兢地按门铃时,他们就做好了和房东面对面谈话的觉悟,但是怎么等也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回应,然后芦屋注意到门上贴着一张纸条。 『小美敬告诸位vi·rosa笹塚的住户我因为有事而暂时前往海外,若有什么需要请联系下述的不动产管理委托公司。』 让两人皱眉的并不是房东不在这点,而是房东最后在那张纸上印的深红色唇印。 前往海外,也就是说暂时不回来了。她那副尊容,会不会被当成凶器而在机场过海关的时候被拦住呢?两人脑海里浮现了有些多余的担心。 真奥那一天也因为要打工而在白天进了店里,晚上出现的千穗尽管还有点不自然,但大致已经回复原来的样子。 芦屋在打扫完家里并洗好衣服后,依旧踏上前往美术馆和超市的黄金路线。 「早安,惠美,要是今天能平安无事就好了。」 那天一出上班,梨香就说着这样的话对惠美开玩笑。而惠美则是看着梨香的脸—— 「梨香……其实……」 并且开始向梨香道歉,表示昨天自己在和梨香分开以后,因为遇到事故而把借来的衬衫弄得破破烂烂。梨香完全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只是露出苦笑。 「真的耶,仔细一看,你身上都是瘀血……惠美,真亏你居然还活着呢。」 和路西菲尔的战斗分出胜负之后,惠美并没有把所有在战斗中受的伤都治好。 大前天在地下道的崩塌事故中明明有受伤,但只有两天伤口就全部痊愈——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奇怪吧。 「那件已经旧了,所以你不用在意。若还是很介意,今天午饭时间就陪我排队吧。」 梨香这么笑着并拍拍惠美的肩膀。稍微放下心中大石的惠美表示同意,两人随兴聊了一会儿,工作时间就到了。 检查晨会邮件时,惠美的分机响了起来。她立刻转换成工作模式接起电话: 「非常感谢您的来电,docodemo顾客询问电话客服人员游佐为您……」 『喔——好厉害!真的接通了!』 「……咦?」 听到的是已经听过无数次,但还是不想听习惯的声音。 『喂——惠美,听得到吗——』 「——!」 惠美瞬间停止了呼吸,脑袋里的血液直往上冲。 『唉呀~~真的能指定目标呢。说不定比我想像的还能干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现在可是在工作中耶!」 『别那么生气嘛,实验啊,实验!』 「什么实验?」 『骇客。』 「咦……什么?」 『漆原说他上次之所以能直接接通你的分机,是从网咖的电脑直接连进你公司的管理电脑喔。我听了就觉得,要是家里也有电脑一定能做到很多事情。我还是第一次用信用卡的分期付款买这么贵的东西呢。』 惠美虽然意识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跳动,却没办法制止。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首先漆原是谁?」 『路西菲尔啊,那家伙意外地很会用电脑呢。』 「谁晓得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过,我觉得一开始最好还是先找熟一点的人比较安全,不好意思打扰你啦。』 真奥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惠美开始敲起桌子。 「熟人?少开玩笑了!为什么我要和你们这些人……」 『有什么关系嘛,你是第一个能和我对等来往又熟识的人,所以就不小心找上你了,不好意思,那再见啦。』 单方面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真奥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惠美则是因为满腔怒气无处宣泄而呻吟了起来。 「喂……惠美,怎么了?」 一边的梨香战战兢兢地问道。 「什么事都没有!」 惠美歇斯底里的喊叫声,让办公室里的职员们都吓得缩成了一团。 「啊——真有意思。那我去打工啦。漆原,你先习惯一下怎么用电脑吧。」 取下附麦克风的耳机后,真奥满足地说道。 「……这种旧型号。」 因为可以在it方面协助真奥而被允许留在魔王城的路西菲尔——漆原半藏,对于真奥从秋叶原用便宜价格买回来,作业系统还在两个世代以前的电脑打从心底感到不满。在网咖用的电脑似乎是比这个还要新很多的机种。 「这可是为了你才特地买回来的耶!网路也是当天就拉好了,你以为我花了多少钱啊。」 「要是搭配网路服务购买,主机的价格也能得到更多优惠吧!就不能再想点办法吗?」 「通缉犯还这么嚣张,想要新型号,就快点找到让我恢复魔力的方法,好好工作吧!」 「真是的……为什么我必须遵守人类的法律啊。」 看着不断发牢骚的漆原,真奥和芦屋互看一眼,笑了出来。 「我们两个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呢。」 「没错。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呢。」 突然,芦屋看了一下墙上那面从百圆商店花了五百圆买回来的时钟。 「魔王大人,上班的时间到了。」 说完后,他便恭敬地打开门。 「我已经彻底受够胡椒薯条了!这次要带餐就带别的回来!」 「今天的晚饭是蛋花汤。路上请小心。」 在提出任性要求的漆原,以及将身为主夫的达观往哲学方面升华的芦屋两人目送下,真奥今天也骑着杜拉罕号精神饱满地准备去打工。 从笹塚站走路只要五分钟的三坪大魔王城,今天似乎也是和平的一天。 —完— 后记 只要与恶魔签订契约,就会被要求以生命或魂魄这些「如果被拿走,那实现愿望还有什么意义!」的东西作为代价。 名为和原聪司的作者与恶魔中的恶魔——魔王签订契约并成为作家。 幸好继承天使之血的勇者就在旁边盯着,作者才没有当场丢了性命。但相对地,勇者和魔王则对作者说:「交出你的人生吧!」 作者是托这份契约的福才当上作家,因此这点程度的代价可说是理所当然,不过老实遵从以后,他们紧接着就要我交出住所、食物、衣服,甚至是工作的场所,要求不断地升级。 作者不止成为了作家,甚至还得到翱翔于表现世界的银色翅膀,于是便老老实实地交出了所有他们要求的东西。 在这段期间,作者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奉献出去了。作者将人生有限的时间,也就是自己的生命给交了出去。真不愧是恶魔的契约。不知不觉就连自己的生命都得奉献出去,真是可怕。 但魔王不愧是统治恶魔之王,非常贪心。他说光是作者的人生并不能够满足他。 先是担任魔王签订契约仲介人的编辑荒木先生。再来是为他们画了衣服、住家、工作场所以及肉体的029老师。最后,魔王开始觊觎所有参与制作本书者的人生。 大家都接受了这个要求,为魔王和勇者献出人生的一部分。 作者说,这些应该够你们活下去了吧。 然而,这次换勇者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最重要的东西还不够,如果没有得到那个,我们就称不上是活着。」 作者询问是什么东西,结果勇者和魔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想要读者的人生。」 他们的世界如果没有读者的人生就无法成立,要是没有这些东西,至今作者向他们奉献的一切便没有任何价值。 这次我这个作者,就从各位读者的人生中得到了一点时间。 相对地,若是书中的世界、生命以及故事也能留在各位读者的心里就太好了。 真是的,这作者明明就还不成气候,居然不知好歹地说出这种无法无天的话。 最后,在此代替勇者,向全国的贞夫先生打从心底表示歉意。 作者和魔王签订契约之后所描绘出的这个世界,是一群每天都努力、开心地生活的人们的故事。 您所居城镇里的某人,说不定也是从异世界来的访客喔。 魔王,敦亲睦邻贴补家计 台版 转自 zbszsr@轻之国度 炭火熊熊燃烧,产生灼热烘烤切好的肉。 无数肉片滴下的血与油脂增强了火势,进一步折磨其身。 这里打从一开始就充斥着肉与骨头烧焦的味道,在笼罩四周的烟雾内似乎还听得到它们的惨叫声。 男子热切地眺望这副光景,浮现在脸上的笑容彷佛受到欲望牵引的魔兽。 「呵呵呵,遭地狱之火焚身却动弹不得的滋味如何啊?」 「肉」在火中发出惨叫,即便男子压低声音,依然难掩他的残忍。 「不管是肉、内脏还是骨头,本大爷都会吃得一干二净,你们就化为我野心的养分,安心上路吧,呵呵呵。」 「魔王大人……」 火焰与烟雾彼端传来略带困惑的声音,但魔王依然不为所动。 「等等,别着急。我一定要彻底烤到最后一刻才会满意。」 「不是的,那个,我说魔王大人。」 「好,宴会即将开始!就先从内脏开始吃起吧!怎么啦!为何缩得那么紧,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献给我的第一号祭品……就决定是你啦!」 一声呼喊后,说话者迅速伸出右手中的筷子。 两根传统武器的前端精准地捕捉到网上仔细烤过的肉,将其浸入好比血池地狱的红色辣味酱汁,再毫不留情地送进男子口中。 「呵呵呵,味道真不错。」 男子大口吃肉,脸上充满邪恶的笑容。 「……魔王大人。」 「什么事,芦屋。」 他恢复原本的表情,将脸转向跟他搭话的人。 「请您用餐时安静一点,这样会给其他客人添麻烦的。」 坐在窄桌对面那位叫芦屋的高挑男性皱着眉头,从烟雾缝隙间露出一脸困扰的表情。 「嗯?这样啊,看样子我好像太兴奋了点,连带声音也大了起来。」 被称为魔王那位外表平庸的年轻人环视四周。 「而且,请您不要吃个烤肉就这么兴奋,好像平常都没吃过什么像样东西似的。」 「我是没这个意思啦,不过平常都只吃些粗食跟垃圾食物,难得能吃到这种好东西,当然会兴奋起来啊。」 说着说着,「魔王」便将烤网上烤得刚刚好的肉、内脏以及蔬菜接连移到盘子上。 「哎呀,我以前都没办法体会那些认为内脏好吃的恶魔们心情,不过内脏真的很美味呢。这小牛胸腺吃起来既软嫩又浓郁,猪肚跟软骨的口感也无可挑剔!这叫蜂巢肚吗?虽然形状有点奇怪,但味道还不错!」 「……您高兴就好。」 「芦屋」以复杂的表情点头,放弃压抑魔王兴奋的心情。 现在是周末下午,坐了八分满的店内几乎每张桌子都因为烤肉而冒着烟。虽然周围的人并不介意魔王兴奋的举止,但芦屋还是为至今强迫魔王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这点,于内心的角落稍微反省了一下。 在东京都涩谷区笹塚,距离京王线笹塚站徒步仅五分钟的位置,有间屋龄六十年的木造公寓——vi·rosa笹塚,两人就住在二〇一号室的「魔王城」。当地有间人气内脏烤肉店,就他于从魔王城步行十分钟的「百号大道商店街」。 该店以庆祝十周年的名义,在星期五与国定假日前一天以外的晚餐时间前时段,推出赠送一杯饮料以及大部分肉类每盘均一价三百九十圆的活动,因此「魔王撒旦」真奥贞夫强硬地主张外食。 考量到刚过发薪日手颈较为宽裕,再加上某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负责管理魔王城帐簿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芦屋四郎也同意了。 芦屋啜饮赠送的乌龙茶,将一旁的沙拉碗拉近手边。 「请别光顾着吃肉,也吃点蔬菜吧。最近光靠三百九十圆,可是没办法在家里吃到这么多蔬菜的呢。」 说着,他便勤快地将蔬菜夹到真奥的盘子上。 「喔,最近蔬菜还满贵的呢。」 「一颗高丽菜就要三百五十圆,简直是疯了。」 「反正我喜欢吃肉,蔬菜怎么样都好啦。」 「这样会导致营养不均衡。本来打算至少烤个鱼,不过魔王城的瓦斯炉没有烤鱼网,更何况以那个抽风机的风力,根本就没办法排出油烟跟气味。」 两个大恶魔喝着乌龙茶,讨论小家子气的生活话题。 「这么说来,是不是帮漆原买个晚餐比较好?这里好像有卖烤肉便当喔?」 真奥随手取来的菜单最角落标有外带用的烤肉便当。五花肉便当只要六百圆,同样是非常平易近人的价格。 然而芦屋却一脸不悦地摇摇头,将剩下的沙拉全部分完,请店员将盘子收走后说道: 「没有这个必要。回去时随便买个杉家的猪肉丼给他就够了。」 「咦?」 魔王为这意外冷淡的发言大吃一惊,芦屋吃着沙拉愤然表示: 「最近漆原好像学会了网路购物,明明没在工作,却随便拿魔王大人的信用卡增加家里开支。虽然买的东西单价不高,但可不能宠坏他。」 「咦?那家伙居然做出这种事?」 「上个月的信用卡帐单,除了魔王大人买电脑跟办网路的费用以外,还有许多其他的款项。如果不是我们乱花钱,那凶手一定是他了。」 「……啊:的确,跟我买回来的时候相比,那台笔记型电脑好像多了很多配件……」 真奥看中漆原能力而买给他的笔记型电脑,可说是魔王城的第一台高科技产品。 「若他因为不能外出的压力又背叛会很麻烦,所以我本来想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如果做得太过分,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请务必那么做。麻烦您狠狠地制裁他吧。」 尽管芦屋依然一脸不悦,但气氛还是因为真奥可靠的发言而缓和了一点。 「那么,可以用省下来的部分稍微奢侈一下吗?」 「咦?」 真奥突然发出谄媚的声音打开菜单,芦屋见状也停下了筷子。 「本来顾虑到漆原的分才有所节制,既然如此就再来一盘上等五花肉如何?上等五花肉喔!」 只有上等五花肉、上等毛肚跟上等腹胸肉这三项,就算打折也要四百九十圆。 芦屋垂头丧气地回答: 「……没办法,只有今天喔。这是最后一道了。」 「好耶!」 真奥摆出欢呼的姿势叫来店员,仔细点好上等五花肉后结帐。芦屋看见自己的主人因为区区上等五花肉就高兴成那样,内心是既欣慰又难堪。 他为了吞下萦绕心头的空虚而拿起杯子,但里面早已只剩下冰块。 ※ 众神守护的大地——圣十字大陆安特·伊苏拉。这五块大陆呈十字架形排列,漂浮在伊古诺拉大海上,而曾经称霸这个世界的恶魔之王,现在就待在东京涩谷的笹塚。 魔王撒旦。他统治黑暗生物肆虐的魔界,被视为恐怖与残酷的代名词。 撒旦与其心腹四天王——四位恶魔大元帅共同驱逐安特·伊苏拉的人类势力,本来只差一步便能征服世界。 不过一位守护安特·伊苏拉的英雄粉碎了魔王的野心,其名为艾米莉亚·尤斯提纳。魔王在最终决战败给勇者艾米莉亚,企图穿越通往异世界的「门」逃离安特·伊苏拉。 他拖着负伤疲累的身体漂流到名叫「地球」的异世界——那是一个比安特·伊苏拉还要来得广阔的世界,科技进步,且由人类支配。 撒旦与艾谢尔漂流到异世界地球一个被称为「日本」的国家后,由于该处完全不存在自然涌出的「魔力」,因此他们也变得无法维持高等恶魔的姿态。 为了恢复力量回到安特·伊苏拉,两位大恶魔只好待在这个既没神明也没恶魔的国家「日本」,混在人类中生活,寻找安全恢复魔力的方法。 就这样,以地球时间来说过了一年。两位大恶魔成为出色的打工族开始自力更生! 魔王撒旦化名为真奥贞夫,当上了大规模速食连锁店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a级员工。 恶魔大元帅艾谢尔则以芦屋四郎的身分,担任照顾真奥生活的家庭主夫。 两人在东京都涩谷区内一间屋龄极长的出租木造公寓——vi·rosa笹塚二〇一号室建立了临时魔王城,每天过着有精神又循规蹈矩的生活。 以目标征服世界的恶魔来说,这样的生活很明显有问题,然而在他们开始对崭新日常生活习以为常后的某个雨天,真奥贞夫于上班途中一时兴起,将伞借给一位正在避雨的女性。 那位女子正是为了追杀魔王撒旦而横渡世界的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 真奥虽然因为突然出现的勇者而慌了手脚,但事后得知艾米莉亚同样是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来到日本,并以日本人游佐惠美的身分靠打工过活。 尽管这对宿敌再度相遇,但既然惠美无法随便使用力量,那么也只好做为日本社会的一分子老老实实地生活,跟魔王维持着紧张的关系。 在这段期间,有两个人自称「来自安特·伊苏拉的刺客」,为了「除掉魔王与勇者」而袭击了真奥与惠美。 敌人的真面目是过去曾担任魔王部下的恶魔大元帅,同时也是应该已经为勇者所败的堕天使路西菲尔;另一名则是勇者艾米莉亚的同伴之一,在安特·伊苏拉握有极大权力的大法神教会大神官,奥尔巴·梅亚。 路西菲尔与奥尔巴运用卑鄙的手段,强迫真奥与惠美跟他们战斗,数次将魔王与勇者逼入险境。 幸好真奥成功在关键时刻觉醒为魔王撒旦,勇者也解放为了回去而保留的圣法气,顺利逆转情势,击退了两名刺客。 本来以为既然魔王撒旦已经复活,勇者的伙伴也从安特·伊苏拉赶来救援,那么这场圣魔之战应该即将在此划下句点。 然而,为了恢复遭到战斗破坏的街道以及消除现场民众的记忆,撒旦却耗尽了取回的魔力,再度变回真奥贞夫的姿态。 艾米莉亚以监视放弃回去安特·伊苏拉机会的魔王为由,决定留在日本。这场圣与魔的决战,就这样在日本东京涩谷的笹塚陷入胶着状态。 ※ 两人走出烤肉店,肺中瞬间充满闷热的空气。明明没有起雾,却让人陷入一种肺部进水的错觉而差点呛到。 现在是从初夏慢慢进入盛夏的时期,不但白天时间变长,早晚的气温也居高不下。再加上正值梅雨季节,不快指数(注:透过气温与湿度,计算夏天闷热程度的指数)的指针每天都在全力地摆动着。 「为什么炭火烧个不停的烤肉店还比外面凉快啊!」 「空调真是伟大呢。」 一部分是因为两人很早就进了店里,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的商店街依然充满活力。笹塚站甲州街道的方向涌出了许多下班回家的上班族。 真奥与芦屋在途中的牛丼速食店杉家外带了最便宜的猪肉丼后,便逆着人潮往笹塚站的方向前进。 「他们真了不起,明明热得要死,居然还有办法穿西装。」 「外观姑且不论,据说那些衣服的材质十分通风喔?而且最近在『赤山洋服』或『akaki』筹平价的店里也买得到这些西装呢。」 「这点小事我也知道,但大热天的根本不会想穿长袖吧?」 「魔王大人,难道您忘了进攻南大陆沙漠王国时的事?」 芦屋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但夏季的白天时间较长,天空依然带着薄薄的暮色,商店街街灯以夏天独特的光辉映照街道。 真奥与芦屋因为碰到了红灯,便停在商店街出口与甲州街道相交的十字路口上。 「强烈的日光会晒伤皮肤。沙漠之民们不也都裹着厚厚的布吗?虽然日本并没有那么热,但地球跟安特·伊苏拉的状况可不能相提并论。」 「你、你没事说这个干什么。」 芦屋突然开始激动地说道: 「长期日晒会导致皮肤癌。您知道因为臭氧层变薄,所以日本都市的紫外线曝晒量也逐年增加吗?」 「谁知道啊。话说回来,那又怎么样了?」 芦屋高指天空。 「就算是像这样的傍晚或阴天等太阳光不强的时候,紫外线还是不停地照射。在靠近臭氧层空洞的澳洲等地,有些州甚至还会课予学童戴太阳眼镜的义务呢。」 在热烈演讲的同时,芦屋依然没忘了注意别让手上的猪肉丼撞到路人。 「就结论来说,即便是在日本,也绝对不建议在夏天穿短袖。为了魔王大人的健康着想,如果您平常能穿七分袖的衬衫搭配太阳眼镜,那么我也会比较放心。」 「先不论七分袖,太阳眼镜就饶了我吧。」 由于不晓得芦屋究竟认真到什么程度,所以真奥打算停止闲聊。 「喂,绿灯罗。趁猪肉丼凉掉之前回去吧。」 他快速地结束了话题。 「啊,是的。」 聚集在行人穿越道两端的人潮同时开始前进,芦屋也老实地就此打住。 两个大恶魔混在众多的日本人里,边聊天边走在笹塚站前宽广的行人穿越道上。 「对了,魔王大人,您之前就知道那间内脏烤肉店吗?」 「咦?」 横跨行人穿越道时,芦屋顺便问道: 「我记得那间店并不在魔王大人上班的路线上,为什么您会挑那间店呢?」 「呃……其实我以前曾经去过。」 真奥说宪后连忙补上一句: 「话、话先说在前头,那次是有人请客,我完全没花到家里半毛钱喔!」 他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芦屋,对方则以平稳的笑容回应: 「我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这绝对是骗人的。如果说是自己出钱,那么芦屋一定会说教一整个晚上,接着再强迫真奥接受严苛的节俭计划。谁知道那可疑的笑容背后究竟藏了什么! 「总、总之,我第一次去那间店时……话说回来,今天也不过才第二次……是木崎小姐带我去的。」 木崎真弓,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店长。那儿不但是真奥的工作地点,也是魔王城家计的关键。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应该是类似同事间的庆祝活动吧。这么说来,在八个月又十七天前,魔王大人曾经说声不回家吃晚餐就出门了呢。」 「你也太恐怖了吧,居然能马上说出那么详细的日期!」 真奥板起脸孔。 一过了笹塚站前的高架桥,人潮就突然分散开来。两人顺着蛛网般的小路穿梭在老旧住宅区之中。 「是木崎小姐说要替我办欢迎会才带我去的,据说那里是她朋友开的店。当天除了我跟木崎小姐以外,虽然还有其他的人一起去,但全部都是由木崎小姐买单呢。」 「看来就跟传闻一样,是位豪爽的店长呢。既然如此,那您今天应该不是第一次吃内脏烤肉吧。」 「之前让别人请客时太紧张,我难为情到连吃了什么东西都忘了。」 真奥说着以魔王而言十分丢脸的告白。 「不过……这次就没办法坦率地说木崎小姐的好话了。」 同时摆出一脸忧郁的表情。 「这表示木崎小姐十分信任魔王大人啊。对上班未满一年的您来说,难道不算是破例的升迁吗?」 相较之下,芦屋则是一脸高兴地说着,但真奥却无力地摇摇头。 「就算你这么说,一样还是打工人员啊。」 「虽然有限定时段,人数也不多,但是魔王大人能够支配人类,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照字面上来说是没错啦……不过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们今天也不会刻意出来外食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庆祝魔王大人出人头地啊!」 「时段负责人?」 在真奥做完打烊工作、换好衣服后,木崎开启了这个话题。 木崎店长叫住准备回家的真奥,突然提出希望他能担任时段负责人的要求。 「换句话说……」 「在指定的时间内,阿真就是代理店长。当然,时薪也会配合你的职务提高。」 代理店长,这名词听起来多么地美妙啊。真奥难掩内心的惊讶。 「虽然很讨人厌,但这次我必须参加管理门市的店长职务进修。从下周末开始约一个礼拜,下午时段我都没办法待在店里。」 真奥在内心思索着,这个营业额的恶鬼哪还需要什么进修啊? 「虽然阿真来店里还未满一年,但我认为你的能力货真价实。虽然公司也考虑过要派代理职员来,但比起空有职员头衔的呆子,我仍然觉得自己亲手培训的你才是足以托付店里半天的人才。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对统治魔界的魔王来说,这评价也未免太低了一点,但真奥本人还是因为木崎真挚的表情与话语而感到乐不可支。 真奥曾夸下海口要取得正式职员的头街,并由此开始实现征服世界的野心。如果可以顺利完成时段负责人的工作,便能确实地跨出征服世界的一步。 「我要做!请让我试试看!」 真奥振奋不已。若是无法回应木崎的信赖,那自己简直是丢尽了男人跟魔王的脸! 木崎露出平稳的笑容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 「话说回来,阿真,肯特基炸鸡店不晓得开什么玩笑,居然打算在对面书店隔壁开一间新分店呢。你知道这件事吗?」 「咦?呃,是。」 面对突如其来的话题,真奥眨了眨眼睛。 他们的竞争对手——「肯特基炸鸡店」,最近将在对面书店隔壁步行十五秒钟的地点开幕。对方不但在改装中的店面墙壁上设置了大大的广告看板,还刻意送了一份宣传用的广告传单跟优惠券到麦丹劳的信箱里,热心地闭拓市场。 木崎原本平稳的微笑瞬间转为意有所图的笑容。真要说起来,那眼神就像是猎人看到猎物中了陷阱一般。 「居然打算在我开始进修的那天开幕。真是可恨。」 木崎口出恶言,丝毫不打算掩饰话中刻薄的语气,该不会她跟肯特基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吧?这么说来,之前那些广告传单跟优惠券也都被她送进碎纸机里了。 真奥在脑中回想这件事情,随口应和,以至于一时之间没能理解木崎接下来所说的话。 「关于这点,阿真,如果在我进修的这一个礼拜,店里的夜间总来客数输给肯特基的话……我就要依人数从你的时薪中扣钱,输一个人扣十圆。」 「咦?」 「输十个人就一百圆!一百个人就一千圆,全部都从你的时薪里扣!」 「等等、咦、请等一下啦!」 真奥虽然感到惊慌失措,但还是因为木崎那彷佛勇者般的锐利眼神而端正了姿势。 「闭嘴!身为时段负责人,没有这点程度的觉悟要怎么做生意啊!」 「不过!我的时薪可是只有一千圆耶!要是扣掉一千圆就变成做白工了!这样在法定最低薪资或是劳动基准法方面……」 「在这间店里,我就是宪法!」 居然不是法律,而是宪法。真奥开始感到晕头转向。 「做白工还算是好的了。我的同侪中可是有人因为输给竞争对手,最后被踢到了千里达及托巴哥共和国呢。幸好那边能用英语沟通,所以他似乎过得还不错。」 「感觉问题好像不是在那里……」 「总而言之!我任命你为时段负责人!在那一个礼拜,你要赌上性命守护这间店,击倒肯特基那可恨的新店面!若输了就是死路一条!」 「怎、怎么这样……」 虽然真奥还打算反抗,不过木崎却抱胸走到猎物面前。木崎的身材原本就很高挑,再加上穿着高跟鞋,更让她以高人一等的姿态俯视真奥。那对眼眸散发出有如魔界之王的残酷光辉。 「怎样?阿真,你该不会想要辜负我对你的信赖吧?是这个意思吗?」 真奥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 正当真奥困扰着不知该怎么回应时,木崎的气势突然缓和下来,恢复原先平稳的笑容。 「我身为你的上司,理所当然必须鞭策你。但给予奖励也是在上位者的职责所在。若你能不负我的信赖顺利取胜,那我当然会提供适当的奖赏。」 「!」 「视当日营业额与来客数而定,我也会考虑再提高你的时薪。如果你能持续担任时段负责人,累积代理店长的经验,我甚至还能推荐你成为正式职员。」 就在这一瞬间,真奥可说已经完全落入了木崎的圈套。 「我要做!我绝对不会辜负木崎小姐的期待!」 木崎听到这句话后,表情显得十分满意。 「不过,到底要怎么调查竞争对手的总来客数呢?」 芦屋回想起真奥转述的木崎发言,提出疑问。 「据说公司会派出人数调查员。你还记得吧,在我们刚来日本那段期间,不是做过短期的派遣员工吗?就是计算道路的交通流量,喀嚓喀嚓按个不停那个啊。」 「原来如此。当时也是正值盛夏。在夏天的大太阳底下单调地计算通行人数,是一件不论在肉体或精神方面都很辛苦的工作呢。而且还要自己负担饮料跟防晒用品。」 这些话,实在难以想像是出自在安特·伊苏拉对人类发动大规模战争的恶魔口中。 「我花了一个礼拜学习记录当日营业额的帐簿、用店里的电脑输入营业额资料,以及如何管理员工的出缺勤,从下个礼拜开始就要赌上时薪一决胜负了。说实话,真的很令人不安呢。」 「您贵为魔王大人,怎么可以现在就开始胆怯呢。能被赋予重责大任可是件荣誉的事。说到我当初被任命为东大陆攻略军司令官时有多自豪……!」 真奥连忙不自然地大喊出声,打断突然将手放在胸前缅怀过去的芦屋。 「哎、哎呀,就是那个啦!虽然该做的事情还是一样得做,不过上班时间并没有改变,之后还是要拜托你啦。」 只要一提到关于安特·伊苏拉的话题,芦屋的思乡病马上就会发作,并开始嚷嚷着想马上回去侵略、魔王大人振作一点等等怨言。 「是……是的,遵命。」 好不容易终于看见魔王城,不对,是木造公寓「vi·rosa」笹塚的灯光。真奥也因为能结束麻烦的话题而松了一口气,不过—— 「嗯?」 「哎呀?」 真奥跟芦屋同时叫出声来。 眼前居然有两处灯光。 其中之一来自二楼角落的房间。那儿是真奥等人居住的魔王城,二〇一号室。 另一处则位于魔王城隔壁的二〇二号室。照理说vi·rosa笹塚的房客只有真奥等人一户。从时间来推断,应该也不会是施工或维修的业者。该不会是房东志波美辉回来丁吧? 两个月前,真奥一行人与路西菲尔间发生了一场战斗,vi·rosa笹塚的房东志波美辉,在开战前表现出知道他们真实身分的态度后便跑得不见人影。 如果相信房东遗留的讯息,现在她人应该是在国外,然而一般应该不会丢下房客两个月不管,自己跑去海外旅行吧? 尽管如此,这位房东倒也不是完全销声匿迹。明明没必要,她还是会以两个礼拜一次的频率寄信回来。 收到犹如结婚喜帖般豪华的信封时,真奥等人没想太多就开封了。 里面装着以优美字体写下的流利文章,内容则是炫耀自己正在夏威夷私人海滩享受假期这种无关紧要的内容。 里面同时还附了照片——在海滩伞下单手拿着热带鸡尾酒靠在躺椅上的某人,用怪物般的酒桶大肢体摆出姿势,毫不吝啬地展露自身肌肤;相片中的人物穿着附彩虹色沙滩巾的三点式比基尼,给人一种正在尽情享受夏威夷夏天的感觉——那块彷佛被彩虹色棉线绑起来的叉烧,正是晒黑的房东志波。 看到照片的瞬间,真奥眼前顿时变得一片空白、芦屋也捣着嘴逃往厕所;而没跟房东直接打过照面的漆原,则是就这么直接昏睡了三天三夜。 这起事件,甚至让众人觉得比起核子武器来说,日本更应该禁止让志波美穗进入国内才对,从此以后,只要有预期外的邮局包裹出现,魔王城就会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真奥脑中突然闪过这起不详的「房东泳装写真集事件」回忆,此时一辆在货柜上画着长颈鹿图案的卡车经过两人身边。 看见就连没有电视的魔王城居民也认识的知名搬家业者的卡车后,真奥与芦屋不禁互望了彼此一眼。 「好像有新住户要搬进来呢。」 「嗯。感觉有点麻烦耶。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知道其他房间是空屋时还满轻松的。」 「就是说啊。希望新住户别是那种缺乏公德心、会发出噪音或是违反垃圾回收日的人就好了。」 明明是个恶魔却开始担心起其他人的公德心,这应该是有哪里搞错了吧。 「呃~~哎呀,我倒是不怎么担心这点。」 但真奥却摇了摇头。 「是这样吗?会来到这种不需要礼金跟押金,租金又特别便宜之处的人……大概跟当初搬来这儿的我们一样,是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物吧?」 面对芦屋的担忧,真奥摇头否定。 「要是单纯来路不明就算了。不过仔细想想,我们的房东可是那个人耶?」 真奥所说的「那个人」,让芦屋再度回想起那令人作呕的照片记忆。 「嗯,的确,一想到是那位房东所管理的地方,或许新房客会因为害怕而认真过活也不一定。」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可不想听漆原抱怨。」 说着,真奥便走进公寓。曾经在许多方面替勇者带来致命伤的公共楼梯,最近倾斜跟耗损的程度变得愈来愈严重。 「……嗯?」 踏上第一段阶梯的真奥,因为发现楼上出现一道阴影而拾起头。 在二楼公共走廊的日光灯照耀之下,有个人影正俯视着自己。 由于是在逆光下仰望,所以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不过从对方不高的个子以及纤细的身材推断,应该是位女性吧。 「啊……」 真奥没想到会突然遇上新房客,所以就这么维持抬头的姿势僵在那里。不过楼上那人似乎也是如此,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接着—— 「啊!」 「啊!」 「哇啊!」 首先是一开始就站在楼梯上的人。接着是真奥,最后是芦屋。他们不约而同地大喊出声。 位于二楼的房客原本正准备下楼,结果在第一阶就滑倒了。 只见她的身体瞬间脱离地面—— 「不会吧!」 真奥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也不晓得是怎么跌倒的,女性就这样慌忙地挥舞着手脚,同时以彷佛突击位于楼梯下真奥的姿势,一直线地跌了下来。 「魔王大人!」 眼看两人即将撞在一起,芦屋不禁大叫。 「呼,好险。」 短暂的混乱之后,真奥也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他怀里抱着一位素未谋面的娇小女子。那人不但没在跌倒时发出任何惨叫,就连被真奥接住之后,也只是惊讶地睁着眼睛僵在那里。 搞不懂这位女性究竟在想什么,居然在这种大热天穿着和服搭配炊事服与三角头巾。鞋子似乎是掉了,只见她脚上穿的也并非普通袜子而是分趾袜。这年头大概也只有某国民海产动画的主角母亲会打扮成这副模样了。(注:暗指知名动画《蝾螺太太》) 「……那、那个……」 真奥战战兢兢地向怀中那位面无表情、茫然仰望的女性……应该说少女搭话,接着—— 「实在……大大意了……!」 语毕,少女便突然闭上眼睛,无力地摊倒。 「唉,虽然你说的没错,但这不是重点吧。」 真奥就这么抱着失去意识的少女吐槽了起来。 「没……没事吧?」 芦屋捡起应该是少女跌倒时掉落的女用木屐,连忙赶了上来。 「你是指我?还是这个女孩子?」 面对疑惑地出声询问的芦屋,真奥也摆出一副相去不远的困惑表情回应。 「如果有女孩子从楼梯上跌了下来,那么接住她的男性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你们很慢耶!我肚子饿死了!」 身为魔王城一家之主的真奥一打开玄关大门,就听到室内传来抱怨的声音。 「我们已经算离开得很早了耶。你至少也说句『欢迎回来,主人』嘛。」 真奥与芦屋挤在狭窄的玄关前脱下鞋子。 「拿去,路西菲尔。给你的礼物。」 芦屋将装着便当的袋子伸进房间里。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走出房间。他的身高大概比真奥矮一个头。在那头与其说是随性不如说是迈遏的长发底下,则是一对紫色的眼眸。 「喂,你们两个不是去吃烤肉了吗?为什么是外带杉家的猪肉丼回来啊?」 「啊,不好意思,漆原。关于家计的事情请问这位。」 被芦屋称为路西菲尔、被真奥称作漆原的青年一听,便转头看向芦屋。 「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吧。你最近的浪费行径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芦屋瞪着他冷冷地回道。 「就算是这样,这种差别待遇也太过分了吧?真是的……」 或许是自知理亏,青年抱怨归抱怨依然干脆地让步,他打开塑胶袋拿出外带的猪肉丼,掀开盖子后便随手扔在一旁。 「路西菲尔!不准在房间里乱丢垃圾,给我好好收拾干净!」 芦屋见状,没好气地捡起从塑胶袋里掉到地上的湿纸巾等物品。 「还有你差不多该好好整理一下电脑旁边了吧。零食的袋子跟饮料空罐在夏天可是会生虫子耶!」 室外逐渐从黄昏转为夜幕。在日光灯照亮的室内一角,摆了张放置旧型笔记型电脑的矮桌,桌子后面还有一台旧式电风扇正在运转。 那一带除了空的零食盒、零食袋以及饮料空罐之外,还放了许多用途不明的机器或电线。每当电风扇的风一经过,弃置的纸屑或小塑胶袋就会开始在房间里飘来飘去,令芦屋见状皱起了眉头。 面对芦屋的叱责,青年一脸若无其事地盯着微波炉,连头也没回一下。 「我肚子饿了。想说教等我吃饱后再说吧。」 从他的回答中完全看不出半点悔意。 青年名叫漆原半藏。他的真面目是「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也是两个月前被安特·伊苏拉派来暗杀真奥和勇者的刺客。 在经历一场激战后,路西菲尔失去了魔力,再次以日本人漆原半藏的身分重归真奥麾下。 奥尔巴则是在先前的那场战斗后被警察逮捕。仅管理由是因为他持有手枪,违反了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但警方应该迟早会发现,这名男子就是几个月前在市内掀起一连串骚动的连续强盗犯。 由于勇者依然留在日本,奥尔巴也因战斗消耗了不少力量,想必暂时没办法轻举妄动,但他还是很有可能供出路西菲尔这个共犯。 更何况「路西菲尔」与「漆原半藏」的外表和真奥等人不同,恶魔形态及人类形态间没有太大的差异。在解决奥尔巴的问题之前,基本上漆原是不能外出的。 不过,漆原同时也具备了室内派特有的技能。他在两个月前成功从网咖骇进了勇者的工作场所,看中这项能力的真奥认为既然漆原不能出门,就应该待在家里辅助自己,所以替他买了笔记型电脑并拉了网路。 在那之后,真奥命令漆原透过电脑,来寻找地球上与魔力有关的文明资讯。 「然后呢,今天有找到什么派得上用场的情报吗?」 真奥一脸复杂地旁观芦屋与漆原的对话,向转身离开的漆原问道。 「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找到有用的情报啊。」 漆原看也不看真奥一眼,就直接抱着猪肉丼回电脑桌前开始大快朵颐。这下子连真奥也动怒了。 「你这两个月来就只会回这旬话!」 面对这样的指责,漆原也按捺不住地回道: 「我有什么办法。怎么可能那么刚好就找到跟魔力有关的情报啊!」 在过去魔王城还没有电脑跟网路的那段期间里,有关恢复魔力的资讯全都仰赖芦屋亲自收集。过去他都是到图书馆调查文献,再一个接一个地前往知名博物馆的特别展览参观,反覆进行寻找文献跟调查其他博物馆的工作。如今真奥则打着「只要有了网路,想必三两下就能搞定!」的如意算盘。 「真奥啊,你该不会以为这年头只要有电脑跟网路,就什么都办得到吧?」 虽然漆原在身为「路西菲尔」时,依然会敬称敌对的真奥为「大人」,但不知是否变成人类后连带精神状况也产生了变化,如今他都直呼真奥的名讳。而且直到现在,他每个礼拜都还会因为这个问题跟芦屋吵一次架。 「唔!」 真奥闻言发出呻吟,看来是被说中了。漆原见状,尽管嘴巴上还咬着肉,依然刻意地叹了一口气。 「唉,网路可不是万能的喔?而且你不知道最近法律规定愈来愈严格了吗?你应该也不希望一个不小心又跟警察扯上关系吧?」 被这么一说,就算是真奥也没办法反驳了。 「你这样还算是恶魔吗?」 「你才是,这样还算是魔王吗?」 芦屋一语不发,大概是连劝架的干劲都没了吧。只见他板着一张脸,默默收拾漆原乱丢的垃圾。 「即便假设我顺利找到了收藏可疑文物的特别展览,你该不会以为接下来就能像好莱坞电影一样,轻而易举地把它给偷出来吧?」 「虽然我搞不太清楚你举的例子……不过难道你不会操作监视器的画面,或是解读仓库电子锁的密码吗?」 「为什么这房间里明明就没有电视,你讲的话却像个电视看太多的小孩子啊!」 漆原毫不留情地反驳。 「如果骇进去跟电脑连线,的确能藉此对照或修改资料。不过如果想侵入管理整个博物馆的系统,这台落伍的笔记型电脑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漆原嫌弃的电脑,是真奥第一次用信用卡买回来的东西。尽管对真奥而言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忍痛购买,但对漆原来说似乎只是买到了别人库存的滞销品。 「你看一下这个。」 「啊?」 漆原指示真奥看向电脑画面。液晶萤幕的角落正显示某个黑白的影像。真奥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看了一段时间后就发现那是定格播放的车辆通过影片,正好就在这一瞬间,外面同时传来了轿车经过的引擎声。 「……喂,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稍微利用网路摄影机,把它拿来当成监视器而已。你看一下那个。」 漆原指向窗外。油漆斑驳的栏杆上装设了一个小号的球型物体。那是一台塑胶外壳上有着明亮色彩的机器,从它身上延伸出来的电线则是一直连接到电脑上。 「我本来以为买这个会有助于搜寻可疑人物,但就连黑自的画面都会延迟,这下你知道这台电脑有多没用了吧?」 「就算你讲得那么理所当然我也不懂啊,不过难得有这么派得上用场的机器呢。既然是装在外面,那么就算遇到风吹雨打也没问题吧?」 「不,这东西又旧又没做过防水处理,一下雨就必须收起来。」 「……还真的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耶。」 真奥沮丧地转身离开电脑桌,但漆原还是不肯罢休。 「总之,对方可是有好几台相当于超级电脑的伺服器,还安装了各式各样的防护系统。凭这种硬碟不到一百gb、cpu还停留在pendulum3、只有一个usb插槽,就连常驻程式都跑不动的电脑,你是要我怎么骇进去啊!」 面对漆原滔滔不绝的抱怨,真奥只回了一句话。 「你给我说日语啦!」 尽管知道漆原是在抱怨电脑的性能,但不巧的是真奥对电子仪器根本一窍不通,连他到底在骂什么都一头雾水。 无论是身为魔王还是网路使用者,真奥的反应都明显不及格,漆原见状后虽然有一瞬间差点昏倒,但最后还是无力地指了指电脑说道: 「无论如何,如果在这种大热天让这台旧机种长时间运作,里面的零件可是会烧坏的,所以暂时没办法有什么动作。」 真奥也能理解精密机器非常怕热,只好乖乖地闭上嘴巴。 魔王城的室内环境与空调这种高科技产品根本无缘。纵使将全部的窗户都打开,还是很难让风吹进来,只能透过电风扇勉强促进空气流通。 而且就连那台电风扇都是从百号大道商店街的二手店用一千圆买回来的中古货。剩下就只能靠大卖场买回来的窗帘勉强隔绝日光。 「话说回来,刚才外面乒乒乓乓地是在吵什么啊?」 路西菲尔拿起街上发的柏青哥宣传扇,一边往脸掮风一边问道,真奥与芦屋互望了一眼。 「你明明一直待在房间里面,难道都没注意到吗?」 真奥指了指靠向隔壁房间的墙壁。 「隔壁有新房客搬进来了。」 漆原咬着红姜看向真奥所指的墙壁。 「啊?那是什么意思?居然会有人想搬来这栋破烂公寓?」 这一瞬间,装设监视器的本人正在宣告自己有多么没用。 「隔壁应该有发出什么声音吧。先不提好像连搬家公司的卡车都有过来,基本上面向走廊的窗户根本就没关,你难道都没发现有业者跟入住的房客在走动吗?」 面对芦屋的质问,漆原只是摇摇头回答: 「呃,我没注意到耶。」 「你该不会又只顾着逛动画网站跟听音乐吧?」 真奥一脸不悦地说道。但漆原只是吃着猪肉丼,再次摇头回应: 「才没有,我是真的没发现啦。」 「不要嘴巴里含着东西说话!不要乱喷饭粒!还有晚点给我把那派不上用场的监视器拿去丢掉!」 过着自甘堕落生活的漆原以及提醒他礼节的芦屋,都已经是今年夏天魔王城里司空见惯的日常景象了。 「我才不要!包含软体在内,我可是花了五千圆耶!」 一听见这令人惊讶的价格,芦屋双手一滑,原本正打算绑紧的垃圾袋封口顿时破裂,真奥则是将手抵在额前垂下头。 「那么,你们两个有遇见搬进来的房客吗?」 真奥耸耸肩回答无能漆原的疑问: 「唉,与其说是遇见,该怎么说才好呢……」 无论真奥和芦屋再怎么呼唤晃动,甚至是拍打她的脸颊,之前在楼梯跌倒的少女还是没有清醒。 两人推测少女应该是搬到了二楼,真奥无可奈何地抱着她走上楼梯,随即发现隔壁的二〇二号室大门被门挡固定住而开着。 在灯光映照之下,看得出来这个三坪大房间的构造与魔王城相同,除了塞得满满的纸箱外,还有看起来十分昂贵的桐制衣柜;与现在的季节不符,甚至还有类似火盆的摆设。 看来这位女性不只外表,连生活方式都贯彻传统的日式风格。 真奥与芦屋瞬间亘望了一眼,便走进这位奇特女性的房间,让她横躺在房间中央。 少女看起来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但由于她还有呼吸,所以真奥与芦屋决定等过一会儿之后再来观察状况,若她到时候依然没有恢复意识再叫救护车。接着两人便暂时离开了房间。 尽管他们为了倮险起见还是拿掉了门挡,但从外面当然也无法上锁。 「以一位年轻的单身女性来说,她搬家的行李也未免太多了吧,整个房间里面到处都是纸箱耶。」 「毕竟人家就住在隔壁,我不要求你完全不被对方发现,但安全起见,没必要还是别跟她扯上关系啊。」 尽管被芦屋猛烈的一拳打到眼眶泛泪,漆原还是把猪肉丼吃完了。 「年轻的女孩子啊。居然会特地搬来这种地方,还真是个怪人呢。」 正当漆原打算将吃完的纸餐具丢进垃圾袋里时—— 「我不是跟你说过像这种东西一定要先用水冲过一遍再丢吗!如果没洗干净就直接丢,在回收日之前就会发臭,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会懂啊!」 马上又被芦屋骂了。 漆原虽然一脸厌烦,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便当盒清洗干净。结果在丢的时候又因为没好好分类可燃垃圾与不可燃垃圾,再次惹芦屋生气了,然而这次漆原不但充耳不闻,甚至还回道: 「哎哟,真是的,与其管这称小事,不如先去洗澡吧!你看外面天色都暗了!」 实在是非常我行我素。 「vi·rosa笹塚」里并没有浴室。虽然房租也因此非常便宜,但日本的气候高温潮湿,姑且不论乾不干净,不能洗澡可是攸关健康的问题。 漆原虽然被禁止外出,但只要是在晚上用帽子跟长发遮住脸并和真奥、芦屋一起行动,他还是能前往附近的澡堂。 「真是的……稍等一下,我刷个牙就过去。还有,先把回数票拿出来。」 芦屋虽然觉得受不了,但还是指示漆原准备,并且动身去拿自己的牙刷。此时—— 「打扰一下~」 三个恶魔面面相觑。 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三人不约而同地往玄关大门望去。这次则换成传来一道「叮咚」的门铃声。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吧。总之对方看来已经恢复意识,真奥在感到放心的同时,也因为从来没跟邻居打过交道而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怎、怎么办?」 相较于惊慌失措的真奥,两位部下倒是十分冷酷。 「毕竟魔王大人是一家之主啊。」 「门牌上是挂真奥的名字吧。快点去应门啦。」 并温柔地鼓励着他。 真奥瞪了两名部下一眼,重新调整一下呼吸后回答门外的访客。 「喔、喔,马上就来。」 真奥带着莫名的紧张感将门打开。但他眼前的却是—— 「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我是今天刚搬到隔壁房间的房客,鎌月铃乃。」 一个非常有礼貌的纸箱站在那儿打招呼。 「……」 上面还写了「乌龙面【营业用】」的字样。 「呃……」 「方才……」 装着乌龙面的纸箱再度开口。 「不但初次见面就有失礼数,甚至还添了麻烦,让您见笑了。」 自称鎌月铃乃的乌龙面纸箱,以非常漂亮的角度向真奥行了一礼。 「见、见笑?呃,哪里,没什么大不了的……重新打一次招呼。我叫真奥贞夫。」 真奥无可奈何,只好也向营业用的乌龙面回了一礼。 「您多礼了。这是搬家的礼物以及答谢您帮忙的回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完后,纸箱向前跨出一步。不对,是被人递了出去。 「呃……这个是?」 「听说面类最适合拿来当搬家赠送邻人的礼物。」 虽然不管从内容、分量还是品质来看都不怎么适合,但如果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乌龙面,那么魔王城将进入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粮食饱和状态吧。 「啊、嗯,感谢你如此费心。」 真奥困惑地回礼,收下箱子之后—— 「好重!」 马上就差点因为那份重量而弄掉了箱子。 仔细想想,在那大小足以塞满魔王城玄关的纸箱内可是装了满满的乌龙面,那么重量少说也有数十公斤吧。 真奥在惊讶的同时还是勉强撑住,并将纸箱缓缓放到脚边,重新面向访客。 「希望能合您的口味。还请笑纳。」 有别于先前猛烈冲入真奥怀里那副毅然的姿态,这位身材娇小的少女如今身着朴素但看起来质地高级的浴衣,脚踩着木屐伫立在那里。 「我刚从偏远的乡下老家搬来这儿,尚未习惯都市的生活,或许未来还会像之前那样给您添麻烦,但还是请您多多指教。」 身材娇小的少女自称鎌月铃乃,她深深地低下头,鞠了一个角度非常漂亮的躬。 「呃,嗯,那个,请多指教。」 真奥也暧昧地配合她低头。 少女给人的印象非常地不对劲。 虽然从她跌下楼梯后所讲的那句话就推测得出她是个怪人,不过像这样当面交谈后,那样的印象又变得更为强烈。 铃乃有着直挺的鼻梁与大大的眼睛。她那白皙的肌肤及充满光泽的长发,与深蓝色浴衣和金色衣带十分搭配。背部自然放松挺直的站姿,看起来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她的表情透露出一种凛然、坚强的意志,站姿也让人感受得到某种威严。 如果单纯只看外表,就算认为少女是国中生也说得通吧,但她的和服打扮以及举止实在过于洗练,再加上她的用字遣词,让人不禁怀疑起少女是不是从故乡搭时光机器来到笹塚的。 少女行礼时展现的秀发,就连不熟悉这方面的真奥也看得出来梳理得十分雅致,饰有四枚花瓣花朵的红色发簪,散发出高雅的光芒。 随着季节正式进入夏季,街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浴衣女孩也愈来愈多,但眼前这位少女明显与她们不同,是一位「经常穿着和服的女性」。 铃乃一抬起头,便用那足以令人联想到刀刃的坚毅眼神仰望真奥的脸。尽管只有短短数秒,真奥依然慌张了起来。 「您就是……真奥贞夫先生吗?」 「咦?啊,是、是我没错。」 铃乃似乎理解了什么,稍微压低视线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后再度抬头说道: 「听说您和一位名叫芦屋四郎的先生一块儿生活,是真的吗?」 「咦?」 真奥不自觉地回头往房间内看去。屋内的芦屋同样一脸惊讶,走向玄关。 「呃,我就是芦屋。我跟真奥是那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了,目前正跟他合租这间房子……」 「初次见面,敝姓鎌月。我之前就听说过关于您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又是从谁那儿听来的呢?看到真奥与芦屋两人面面相觑的样子,铃乃的表情也首次出现了变化。 她稍微皱起眉头,看起来正感到困惑。 「虽然我还没有跟这儿的房东直接见过面。但我曾经透过房屋仲介收到一封推测是房东寄来的信,上面提到真奥贞夫先生目前正跟朋友住在一起。」 铃乃说完后,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真奥等人也有印象的豪华信封。对真奥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从「怀」里拿出东西。 「上面提到这里的住户非常善良。如果有什么困扰,只要和他们商量就会愿意帮忙。」 以对魔王跟恶魔的评价而言,这实在是非常令人遗憾。 真奥并不打算接下vi·rosa笹塚的管理员职务,应该说对新房客讲出这种话的志波,也未免太缺乏身为房东的自觉了吧。 「啊,对了,里面同时还附了照片,请问这个人真的就是房东……」 铃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正打算从信封内拿出某个东西—— 「不、不用了!不用特别拿出来没关系!我不用看也知道!那个人就是房东!如果你怀疑照片里的那个东西是否为人类,那她就是房东没错!」 但真奥却不自觉地使出了浑身解数制止她。 「您为何那么慌张呢?那是位戴着有色眼镜,身穿泳装并套着快沉下去的游泳圈……」 「不用特地说明没关系!」 而芦屋则是不假思索地逃进了房间。 直到看见铃乃勉强将信封收回怀里后,真奥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样身为女性,或许她受到的冲击较为缓和吧。不对,追根究柢,那位房东真的是女性吗?由于就算解决这个问题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于是真奥便将从记忆深处浮现的「房东泳装写真集事件」,严密封印在内心的x档案里。 「呃,那个,总之,幸好你刚才没受伤呢。还有,谢谢你的乌龙面。我平常在附近的麦丹劳打工,白天常常不在家,不过这家伙通常都会在,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过来吧。」 真奥从短暂的惊慌中恢复,马上开始用平常的语气跟铃乃说话。 「虽然是只有男人住的简陋地方,但有什么不方便都可以来这里问。」 芦屋从房间里面很绅士地行了一礼。 「啊、嗯……那么,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虽然因为铃乃表情僵硬而难以判断,但不知为何看在真奥眼里,她似乎是有些惊讶地低下头去。 「啊,不过这家伙有时候很容易想太多,如果觉得他太多管闲事,就直接拒绝吧。」 一方面也是为了自保,担心或许一开始就对女性邻居关注太深的真奥赶紧出言掩护。 这年头男性要是随便表现出亲切的态度,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啊,呃,虽然有点意外,不过既然有那么可靠的邻居在,那我就放心了。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导我关于长屋的生活。」(注:长屋是一种细长型的传统建筑,多为数名住户共有墙壁,紧邻而居。) 虽然不晓得她是对哪一点感到意外,不过终于连「长屋」这个字眼都出现了。真奥开始觉得,或许应该要先从她的用字遣词开始指导才行。 铃乃无视真奥的想法,再度行了一礼。她在看到真奥等人脚边后,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请问还有其他人在吗?」 「咦?」 「呃,因为我发现这里还有一双尺寸不同的鞋子,如果您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呼,那真是不好意思。」 「呃,那个……」 真奥和芦屋互望了一眼。如果向邻居隐瞒其他同居人的存在,反而会让人起疑吧。特别是漆原又常常不听话,与其不小心遭对方探听出来,不如自己先摊牌还比较好。 「那个,其实我们最近又多了一个新的同居人。不过他平常非常喜欢窝在家里,请你不用太介意。」 「我又不是自己喜欢才窝在家里的!我是漆原~请多指教~」 漆原从房间内大喊。他到底晓不晓得自己别在外人面前露脸比较好这点啊? 「原来如此……请多指教。」 铃乃的视线游移不定,似乎十分动摇。 明明就连在楼梯那儿盛大地跌倒时,她的表情也始终临危不乱,为什么会因为区区一个尼特族的存在而出现这种反应呢?(注:指不升学、不就业、不进修,终日无所事事的族群。) 难道三个大男人同住一个房间真的那么可疑吗? 但这些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铃乃接着便向人不在眼前的漆原轻轻鞠了个躬。 「那么,要是再继续打扰下去未免太过于失礼,所以我今天就先告辞了。以后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铃乃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回到隔壁的房间,木屐也跟着发出「喀喀喀」的声音。 确认她关上房门之后,芦屋双手抱胸纳闷道: 「她似乎是位非常奇特的人呢。」 「要说奇特这方面我们也没资格说别人吧。不过敦亲睦邻真是件好事呢,一下子就拿到了那么多食物。」 真奥得意忘形地说完后,便弯腰抬起装乌龙面的箱子。 「真的很重呢。」 将箱子搬起来后,他小声地嘟囔道。 ※ 散发强烈存在感的纸箱占据房间一角,压迫到了生活的空间。 三个巨大的纸箱被暂时搁置在房间角落。虽然考虑到室内设计跟家俱配置后,也只剩下那儿能放了,但衣柜的门也因此有一边变得没办法开。 一周的开始,既闷热又潮湿的星期一。游佐惠美下班回家后,还没换下工作用的服装,就懊恼地将手抵在额头上发出呻吟。其实她本来打算一回家就要冲个澡的,但佐助快递却像是看准了时机一般把东西送来。 总之惠美决定先打开空调解决令人烦闷的暑气,她撩起被汗水沾湿的浏海,检视货物上的托运单。 只见寄件人的栏位上用蚯蚓般的字迹写着「艾美拉达」的片假名,货物种类则标示为「食品」。 在桌子前面不知所措的惠美,下定决心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 『……喂!我是艾美拉达·爱德华!』 在电话响了七声后,对方似乎颇为慌张地接起电话,话筒传来语气比平常还要来得僵硬的回答。 「我知道。是我,惠美……不对,艾米莉亚。」 『嗯~~果然不管打几次都还是会紧张呢~~」 「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吧?」 惠美苦笑地说道。当然,她并不是认真的。要电话另一端的对象习惯使用「电信通话」反而才是强人所难。毕竟跟她讲电话的对象——自称艾美拉达·爱德华的女性,根本就不在日本。不对,说得更具体一点,那位女性甚至不在地球上。 『我又不像你在日本生活了那么久~~』 惠美仰望眼前叠得高高的纸箱。 「用你名义寄来的行李已经送到了……这是什么啊?」 那三个纸箱每一个都异常地重,佐助快递的送货员考虑到惠美没什么力气,便帮忙将纸箱搬进了房间里面。 「虽然托运单上面的收件栏是写食品……」 『啊~~已经到了吗~~好厉害~~!好快喔~~!我明明昨天才寄出去的耶~~』 对第一次接触日本物流通路的人来说,想必会因为那惊人的处理速度而大吃一惊吧。 『那个啊~~是经过整型加工,就算保存在日本也不会让人起疑的圣法气喔~~』 「圣法气……咦?」 惠美在起身的同时「碰」地一声撞上桌子。 「不、不过为什么会是食品啊?看起来好像很重,是米之类的东西吗?」 『米……?啊,是指日本主食的谷物吧~~不是啦~~为了方便管理!我把它分成小罐了~~那个东西在日本也很有名喔!据说只要一喝下去就会很有精神!』 「一喝下去就会很有精神?」 惠美疑惑地撕开最上层的纸箱封口。她打开箱子,将胶带往旁边随手一扔。 「哇啊……」 里面塞满了用厚纸板做成的小纸箱,小箱子表面还印有日本制药公司的名称。她试着打开其中一箱,跟预想的一样,里面以十瓶为一组,装满了附金属盖的茶色小瓶子。 「居然是保力美达b……」 『不对喔~~不是b,是β~~因为还是试作品~~所以版本是β~~』 「……随便怎样都好啦……换句话说,只要把这个喝下去,就能补充圣法气罗。」 『就是这样没错~~话说回来,艾米莉亚—~~』 通话对象刻意装出不经意的样子询问惠美。 『你最近跟魔王处得怎么样~~?』 「……这个嘛。」 惠美稍微思索了一下后回答: 「跟之前差不多。基本上我们只要一见面就会吵架,而且彼此工作都很忙,没什么闲工夫去在意对方私底下过得怎么样。」 『…………』 艾美拉达似乎有些犹豫。 『艾米莉亚~~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咦?」 惠美非常自然地反问。艾美拉达有些难以启齿地慎选词句。 『你刚刚那样~~简直就像情侣在抱怨彼此工作太忙,无法配合对方的时间一样~~』 不对,根本就没有慎选。虽然是个正中直球,但却瞄准了打者的头部。 听艾美拉达这么一说,惠美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你……什么……笨蛋!」 然后一个人开始对着电话激动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艾美!你、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吧!毕、毕竟我跟那家伙都生活在日本,当然要遵守日本的法律,在日本工作赚取日本的货币啊!我只是想表达我没办法完全监视那家伙的生活而已啦,真是的!」 『我知道,我知道啦~~』 艾美拉达笑得非常开心。惠美则是气到呼吸都乱了。 「不要闹了啦!我是安特·伊苏拉的勇者,那家伙是魔王喔!不管在什么样的状况下,他都是我的敌人!情、情、情侣什么的,光想就让人觉得讨厌!」 没错,自称游佐惠美的这位女性,就是在圣十字大陆安特·伊苏拉驱除了魔王撒旦所率领的魔王军、为世界带来和平的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 如同魔王撒旦化名为真奥贞夫,在幡之谷的麦丹劳打工一般,艾米莉亚也以日本人游佐惠美的身分,在位于新宿的手机电信公司docodemo关系企业底下,担任约聘的电话客服人员。 目前正在跟艾米莉亚通话的对象,是她的旅伴艾美拉达,爱德华。艾美拉达追着误闯日本的艾米莉亚,在两个月前与路西菲尔的战斗中赶到现场;而她同时也是安特·伊苏拉西大陆拥有最大版图的国家——圣·埃雷帝国的宫廷法术师。 惠美跟真奥不同,在与路西菲尔战斗后,握有「接受回到安特·伊苏拉的艾美拉达等人支援」这项优势。 除此之外,为了避免错过定期联络的概念收发,惠美将以通讯器材来说,感觉较为容易理解的媒贪——也就是「手机」,交给了艾美拉达跟艾伯特,以便更加精密地传递情报。 「真是的……不过,我最近的确是有些疏于监视,就当作是为了测试这个圣法气的瓶子,明天去看看他们的状况好了。花在他们身上的交通费,我到底应该向谁请款啊!」 惠美曾经跟真奥一起在派出所接受员警辅导,而当时被误认为情侣的心灵旧伤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了。她为了泄愤而开始抱怨。 『虽然我有点搞不太懂~~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 艾美拉达听完后也突然改变了语气回应。 「艾美?」 『艾米莉亚~~拜托你~~」 艾美拉达原本的说话方式就十分悠闲,此时她又更加一字一句地强调: 「拜托你~~请别做出让我必须与你为敌的事情~~」 「唔……」 惠美倒抽了一口气。这句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是无论「惠美」~~日本~~还是「真奥」~~全都知道的我所做的请求~~』 艾美拉达的语气非常温柔。正因为如此,她话中所包含的意思也特别地沉重。 「我会铭记在心。放心吧,我可是勇者耶。我以父母的名誉发誓,绝不会偏离正道。」 『这样我就放心了~~』 惠美的父亲诺尔德,在魔王军与人类的战争中失去了踪影。除此之外—— 『我见过艾米莉亚的母亲,她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喔~~』 「说天使善良,感觉也太理所当然了一点。」 惠美的母亲是大天使莱拉。艾米莉亚·尤斯提纳勇者力量的根源——就是来自人类与天使之间产下的「半天使」之血。 「你那边最近怎么样?虽然我这边明明有魔王在却过得平安无事也有点奇怪啦,不过后来教会跟各王国的军队有什么变化吗?」 『这个嘛……』 电话另一端传来许多纸张摩擦的声音。 『原本想将艾米莉亚跟魔王一起埋葬的计划~~是由大法神教会的少数高层所主导~~艾米莉亚也好,我们也好,名义上都还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无论是哪个国家,目前表面上都没有派出刺客的迹象~~』 惠美没有漏听艾美拉达微妙的措辞。 「表面上……吗?」 『没错~~就是这样~~』 感觉得出来艾美拉达正暗自苦笑。 『尽管主要那几个国家没有行动~~但跟教会联系密切的有力贵族以及打算讨好教会的小国与诸侯还是有不少可疑举动~~』 「我有做过什么让那些大人物记恨的事情吗?」 『跟脑袋里只想着保身的当权者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艾美拉达嘲讽完后又继续说道: 『虽然还有诸如委托刺客公会~~地下赏金猎人~~或是教会订教审议会开始衍动的消息~~不过目前都还不脱谣言的程度~~』 「订教……什么?」 惠美因为没听过的名词而感到疑惑,艾美拉达发现后马上重新解释。 『啊~~不好意思~~就是指异端审判会啦~~最近好像改变名称了~~』 「咦?异端审判会……再怎么说,我这个人类都不会是他们的目标吧。魔王现在也跟异端扯不上关系,为什么会有这种谣言啊?」 『大概是因为奥尔巴没回去吧~~』 奥尔巴·梅亚是大法神教会地位最高的圣职者——「六大神官」之一。 「六大神官」同时也是大法神教会最高决定机关的名称,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由六个大神官所组成,他们在教会也各自拥有直辖管理的部门。 奥尔巴·梅亚之所以会与艾米莉亚同行遍游安特·伊苏拉全土,也是因为他负责掌管外交跟传教部的缘故。 奥尔巴身为传教士,在异国旅行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艾米莉亚的旅行,是启程于大法神教会势力最强的西大陆。由于勇者艾米莉亚缺乏关于外面世界的经验,而奥尔巴不但对于教会支配力低落的异国拥有丰富知识,同时还是个有能力的圣职者,可谓最适合参加讨伐魔王之旅的人才。 异端审判会在传教部中也是一个特殊的组织。诸如代替传教部事先调查布教地点、肃清经常在修行中不守规矩的圣职者,或是协助教会内的神学者发展教会知识等等,基本上大多是负责朴素又不起眼的工作。 另一方面,他们也有着相当于教会组织内特勤警察的一面,异端审判会的审判每年都会处刑众多的异端者,难免给人一种阴暗的印象。 『传教部好像正在调查奥尔巴失踪的真相~~或许会有人注意到你的事情也不一定~~无论如何~~还请你千万不能大意喔~~?毕竟里面说不定会有急着抢功而替日本带来麻烦的家伙~~』 「我会小心的。你跟艾伯没事吧?」 『虽然因为上一次太乱来而被严密地监视~~但我们这边没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无论在什么状况下,勇者一行人就是不得闲呢。」 『就是说啊~~』 艾美拉达跟艾伯特都没有软弱到会栽在普通的刺客手上。既然他们自己都说没问题了,那么惠美也只能选择全面地信任。 『那就先这样吧~~要是讲太久通话费会很贵呢~~我要挂电话罗~~』 「应该只会计算基本通话费吧。毕竟我们是透过概念收发通话,电话只是媒介而已。」 『万一要算钱~~结果害惠美因为电话费而变成穷光蛋就惨了~~』 「感谢关心。总之谢谢你的圣法气啦。也帮我向艾伯特问好吧。」 惠美说完正打算挂电话时,艾美拉达突然慌张地大喊。 『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要记得注意保力美达β的服用量喔~~』 「服用量?这个有限制摄取量吗?」 惠美转动手上的小瓶子,在相当于普通机能性饮料罐成分表的地方记载着「圣法气」。 『没错~~毕竟圣法气在这边可是能像呼吸般自然地恢复~~从来没听过有人刻意将它加工成由外部摄取的形式啊~~』 「喔……」 『所以才会是β版啊~~虽然有在这边做过人体实验!不过一天还是以两瓶为限~~上午跟下午各服用一瓶~~但就算上午没喝过,下午还是不能喝两瓶喔!』 「……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总之我了解了。」 『嗯~~使用时请好好遵守用法跟用量喔~~掰掰~~』 这次艾美拉达真的挂断了电话。惠美将电话放到被炉上后思索了一会儿。 艾美拉达亲自用还不习惯的片假名写了托运单。由佐助快递送来的纸箱。再加上艾美拉达明明只在这边待过数小时,言谈中却显得莫名熟悉日本的文化与风俗。 「那孩子……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惠美在感到纳闷的同时,也从各个角度仔细审视手上的小瓶子。 「无论如何,先试过后再说吧。」 她转开金属瓶盖,撕开封口。接着空气中便开始出现明显不是天然物的甜甜药味。 惠美战战兢兢地试着舔了一下。 「根本就是机能性饮料嘛……这东西真的有效吗?」 喝下去后,舌头很普通地残留莫名的甜味以及持续的药味。 虽然惠美并非不相信艾美拉达,但不论包装、气味还是味道,全都跟药店抛售的来路不明机能性饮料没什么两样。 又不是只要牛磺酸够多就好。(注:一种带有氨基的磺酸,是身体所需营养成分之一,经常添加在机能性饮料中。) 她慢慢喝完了一瓶。饮料有着灼热的入喉感及黄色的维饱命味,虽然确实补充了精力,但明显给人一种常喝会对健康不好的印象。 虽然说是圣法气,但看来并不会一服用就立刻产生什么剧烈的变化。惠美正打算将瓶子丢到厨房的垃圾桶里时,在视野一角发现某个皱皱的东西掉在地上。 「啊……」 适才拆开纸箱时随手丢弃的胶带,正黏在电视旁边的情报志封面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惠美发出悲痛的呐喊冲向杂志。 「难得是由水户副将军大人当封面耶……」 她试着缓缓撕下胶带,但接着剂依然残忍地黏在上面,连带撕破了封面的图片。 惠美交互看着右手的杂志与左手的胶带,深深叹了一口气。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那声叹息给带走了。 「不行!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沮丧呢!」 她才刚告诉艾美拉达自己明天要久违地闯入魔王城呢。精神的状态会大大影响战况,若垂头丧气地闯入敌阵,或许会遭受意想不到的反击也不一定。 惠美打起精神,将杂志跟胶带揉在一起扔进可燃垃圾桶里。 「……不过我已经没力气煮饭了,今天就吃咖哩好了。」 原本愤然起立的勇者,拖着有些憔悴的脚步从厨房流理台下方拿出她喜欢的「川崎陆军咖哩」与「后藤的白饭」,两者都是即时食品。 她将咖哩移到盘子上放进微波炉,调「强」定时两分钟。 惠美漫不经心地眺望发出低鸣、不断旋转的微波盘,等待加热。 一想起明天预定要去拜访住在破烂公寓里的魔王,她就莫名地难过了起来。 「……我,是勇者吧?虽然在用微波炉热咖哩,但还是勇者吧?」 对于惠美无奈的自问自答,微波炉以「哔」的一声回应。 惠美不讲理地瞪了一眼在完成工作时还顺便回答主人的微波炉,这次换稍微掀开白饭密封包装的盖子,再次设定了两分钟的微波。 「话说回来,要是当初旅行时有即时食品或微波炉就轻松多了。干脆把微波炉带过去那边好了。只要运用电击法术,应该不必担心电源吧。嗯?不过电击法术产生的电到底是交流电还是直流电呢?」 惠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最近在理想跟现实方面的烦恼,已经慢慢从讨伐魔王转移到其他的方向了。 透过文明利器只花短短四分钟便完成的咖哩饭香味,让惠美不自觉地放松了表情。 「啊,话说回来,洗发精好像快用完了,必须去补货才行!」 她一边计划着要在吃完饭后冲个澡—— 「又要开始播映有趣的电视节目了。啊,今天有演水户副将军耶!」 一边独自看向墙上的月历点头。 相较于过去,惠美自言自语的次数明显增加了,而这也是她尚未自觉到的变化之一。 ※ 看着售票机发出电子音吐出自己的pasmo卡(注:日本pasmo股份有限公司所发行的非接触型ic卡车票),惠美叹口气道: 「幸好笹塚到幡之谷还在季票的使用范围内。」 惠美是从永福町通车前往新宿,平常通勤时都是使用季票。虽然因此能在中途的笹塚或幡之谷站下车,但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惠美工作的docodemo在供应她讨伐魔王的必要经费一样。 在笹塚下车后,惠美顺便更新了季票的使用期限。她仔细地拿了收据放进钱包,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车站。 「为什么每天都这么热啊……」 明明还是清晨,但惠美一走出位于高架桥下的车站,就马上遭到非比寻常的阳光攻击。 原先向艾美拉达宣言要侦察魔王势力的那股热情,差点儿就要被更加灼热的高温给燃烧殆尽了。 总之每天都很热。 过去为了打倒魔王军南大陆攻略军司令官马纳果达,她曾徒步穿越南大陆沙漠气候带时的旅程;相较之下,现在不但能在路上用一百二十圆买饮料,还能找间咖啡厅吹冷气,这点程度应该不算什么才对,不过会热的时候选是会热。 惠美从侧肩包里拿出有小花的晴雨两用折叠伞,用手帕擦着脸,前往魔王城。 自从收到了艾美拉达送来的圣法气补充饮料「保力美达β」后,惠美打算每天都到魔王身边监视,而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想在这种大热天下持续进行没有回报的工作,需要非比寻常的耐力。 第一天是前往幡之谷站前面的真奥工作地点,惠美在对面书店监视到将所有能试阅的杂志都看光后便精疲力尽。虽然她在第二天去了魔王城,但除了听到里面传来日常生活发出的声音之外,就只发现看似疲累的芦屋在站前超市买了葱、酱油露、麦茶茶包跟流理台滤渣用的网袋而已,完全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第三天则是因为有工作而无法监视。 「这根本……就是跟踪狂嘛……」 惠美边暍着小瓶矿泉水边嘟囔道。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要事却每天监视对方的生活跟职场,这确实是跟踪狂。 除了有一天因为工作而没办法来以外,这应该是打从她两个月前发现魔王以来最热心地往来笹塚的日子吧。 而到了今天第四天,她就这么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迎接周末。 由于礼拜五的工作通常都特别多,惠美认为与其等工作完再拖着疲累的身躯行动,不如趁早上前来侦察,结果事与愿违,被高温耗尽了体力。 「不对,换个想法!魔王势力每天正常地工作、用餐跟睡觉,这么和平不是很好吗!」 惠美走在顺着水道延伸下去分隔笹塚住宅区的马路上,试着鼓舞自己。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黏着一群过和平生活的男人,果然像个跟踪狂啊。」 但她的思考马上又开始往负面偏过去。 见到魔王城所在的公寓后,惠美快速确认了侧肩包里保力美达β的小瓶子。 目前还不需要用到这个东西,甚至就连未来是否会有必要用都令人怀疑。 真要说起来,这东西到了必要时刻会不会有效才是最大的疑问。 「今天确认一下状况后就回去吧……反正时间这么早,魔王应该还在睡觉吧。」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惠美没干劲的程度已经表露无遗,为了避免让人起疑,她把伞摺好后放回侧肩包,偷偷潜进了vi·rosa笹塚老旧围墙围起的腹地,在大门内侧附近窥探二〇一号室的情形。 因为魔王城没有空调,所以平常总是开着窗户,从外面就能够听见里头的对话。当然,魔王等人平常并不会刻意大吵大叫,所以几乎都听不清楚对话的内容。 她过去只听过一次恶魔大元帅艾谢尔的人类形态芦屋,针对某件浪费行径向路西菲尔的人类形态漆原说教,但重点就是——尽管在这么接近的地方监视,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他们今天在洗衣服呢。虽然晒得很随便。」 窗外的衣物跟毛巾被,连皱摺都没拉平就被随意晾在外面。时间就在惠美漠然想着这些事情的期间里一点一滴地流逝,她带来的水也全部都喝光了。 「……果然没什么事呢……虽然还有点早,不过去公司吧。」 就在她嘟囔完,正准备要离开时。 「真是的,连个衣服都晒不好。半藏先生真的完全不会做家事呢。」 「?」 惠美开始想称赞快速贴上公寓外墙躲起来的自己了。 虽然意识因为突然听到声音而中断了一下,但是身体却本能地躲到安全地带、搜寻对方的气息。 「要是没拉乎就直接拿去晒,衣服可是会变形的。而且就算晒干了也会在衣服上留下痕迹。要好好记得这些知识喔。」 惠美拿出手镜,从墙壁角落伸出镜子窥视二楼的状况。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是个女孩子。 居然有个从来没见过的女孩子,正在帮忙将魔王城的衣服一件件地摊平。 「好了,快重新弄一遍。还有这条夏天用的毛巾被。要好好地摊开,再用晒衣夹固定左右两端。如果掉下来就得重洗了。」 「好好好,真对不起啊。」 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性声音,正是漆原。 这既非看错也非幻觉。虽然透过手镜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不过在魔王城里的确有个戴着三角头巾的少女。 「……反正一楼也没人住。」 惠美缓缓贴着墙壁前进,在确认没人从窗户往下看后,便躲到二〇一号室下方的树下。这么一来,就算有人往下看也不会发现她。 「啊——真是的,感觉就像是多了个芦屋似的。」 「是半藏先生您太懒散了。既然要窝在家里,那么至少该帮忙做点家事吧。」 「真是的……算了……随便你怎么说啦……」 除了先前少女跟漆原的对话声外,似乎还听得到像是芦屋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窗户位在另一侧,所以没办法听得很清楚。 虽然惠美集中精神想听清楚一点,但可能是少女与漆原都降低了说话的音量,马上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再加上—— 「什么……居然偏偏在这种时候,安、安静一点啦!」 尽管现在还是清晨,但惠美藏身的树上居民——无数的蝉儿们开始喧闹地叫了起来。 唧唧咿咿,乱蝉嘶噪,光是一棵庭树,就像是找碴般地聚集了各式各样的蝉。它们强调自己将一生都赌在这个夏天,开始了一场全心全力的大合唱。 除此之外,惠美还发现有某个轻飘飘的东西掉在自己头上,不经意地拿下来一看,居然是已经干燥的蝉壳。 「……完全被看不起了呢。而且好像还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惠美一脸嫌麻烦地出口抱怨,并将掉到身上的蝉壳扔了。就算是通晓所有语言的安特·伊苏拉勇者,终究还是没办法跟蝉沟通。 树上的蝉看起来完全没有停止鸣叫的打算,她放弃让蝉闭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四天以来首次出现像这样巨大的变化。在调查清楚之前,她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更何况刚才那位少女,或许还是惠美不认识的新魔界恶魔也不一定。 从少女说明怎么洗衣服的样子来看,似乎并不会马上为周遭带来危害,但惠美认为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放着不管。 「虽然有点危险,不过没办法了。」 惠美下定决心后离开窗户底下,往正面的公共楼梯前方移动。 接着她小心不要发出脚步声,静悄悄地缓缓爬上楼梯。因为接下来还要上班,所以惠美今天穿的是船形高跟鞋。为了避免像之前那样难看地跌倒,她也没忘了抓住楼梯的扶手。 等她屏气凝神地上了楼梯后,已经是满身大汗了。 跟预期的一样,面向公共走廊的厨房窗户应该是为了通风而开着。 「听好罗,像这种时候,半藏先生必须要规矩一点才行。」 是刚才那位少女的声音。惠美在装了窗格的窗外压低身子窥视屋内。 「看好罗,将青蒽切碎、生姜磨碎,用冷水稀释酱汁。接下来只要再煮一下乌龙面,立刻就能上桌了。等面煮好后用冷水过一下,冷乌龙面就完成了。要是再搭配生蛋就更完美了。」 「哇啊,天气这么热,居然还要煮乌龙面啊。」 「四郎先生可是每天每餐都这么做呢。你难道都不会想回报他吗?」 看来继先前洗衣服的问题之后,少女又再次对漆原说教了。 「鎌月小姐,再多念他一点,家人说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听……」 惠美总算听见了芦屋的声音。鎌月小姐,应该是指少女的名字吧。虽然芦屋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这点也令人在意…… 「今天就由我来煮,你要好好看仔细,从明天开始努力学习,别再被四郎先生责骂了。看,先把生姜磨碎,你应该会用擦菜板吧。」 「是……咦?芦屋,生姜该不会用完了吧?」 发出开冰箱的声音之后,漆原提出疑问。接着芦屋便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么说来,昨天好像用完了。不好意思,鎌月小姐,今天就只用葱……漆原,给我把冰箱的门关好一点!」 只有最后那句话特别地有力。 「嗯,没有生姜啊。不过这样果然还是不够营养。我搬家时有带一些蔬菜过来,里面应该有生姜,我去拿一些过来吧。」 目前已经确定名叫鎌月的少女正在魔王城中做饭,但接下来的问题是,那位少女究竟是在哪儿认识魔王城的住户呢? 不过惠美根本没有时间冷静思考。 「我回房间找一下。印象中应该还剩下不少才对。」 少女的声音开始从厨房往玄关的方向移动。该不会是要出来外面吧?无论惠美再怎么慌张,周围还是没有任何足以供人躲藏的地方。 「半藏先生,在我回来之前,先用料理筷慢慢搅拌一下,不要让面条黏在一起。」 「好好好。」 「回答一次就够了!那么,我马上回来。」 从玄关大门传来开门的声音。少女就要出来了!没有余裕去想她要回哪个「房间」了。总之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份焦虑让惠美疏忽了自己脚下的状况。 「啊……」 等发现的时候,惠美已经在楼梯上滑了一跤,离开地面了。清晨的天空,以蝉的呜叫声为背景音乐闪闪发光。 她在视野的一角看见手机、钱包、卡片夹、折叠伞、读到一半的文库本、化妆组、手镜、手帕、记事本、保力美达β的小瓶子、牙签盒、通勤时拿到的消费金融广告面纸、铅笔包,以及不知为何掉在外面的护唇膏,这些原本装在侧肩包里的东西全都豪迈地飞洒在空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掌握完状况后,惠美本人也开始盛大地往下掉了。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跌得有多用力,但一个不小心或许会受重伤也不一定。没办法调整姿势的惠美,已经做好了承受冲击的觉悟。 「唔喔喔喔?」 随着一道微弱、柔软的冲击,惠美突然停止往下掉了。 虽然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但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痛,取而代之的是许多东西零零落落往下掉的声音。 「痛痛痛痛痛!」 身旁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男性呻吟声。 惠美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你难道就不能安静地上下楼梯吗?」 出现在眼前的是魔王,不对,是真奥贞夫那显得有些遗憾的脸。 「真是白救了。既然对象是你,就不能期待分到东西了。」 「魔、魔王!」 惠美大喊出声,并因为无法把握现状而不由自主地开始左顾右盼。 从惠美包包里飞散出来的零碎物品散乱一地,面纸掉在真奥头上。而她自己则是—— 「放、放放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喂、你、你在干什么啊!」 惠美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被真奥抱在怀里。 实际上,应该是真奥在惠美跌倒的地方接住她了吧。自己居然偏偏是被真奥所救,最后还被人家抱住,对勇者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的屈辱。 夏天的酷暑与在真奥面前丑态毕露的羞耻感顿时达到了最高点。 「快、快、快点放我下来啦!你、你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惠美顾不得眼前的状况,红着脸开始挥动手脚挣扎。 「是你自己随便掉下来吧!还有……喂、喂,别闹了,真的会跌下去……唔!」 话还没说完,惠美的脚尖就漂亮地踢上了真奥的额头。 真奥发出呻吟、手臂一松,惠美就这么从他手上跌了下来。 「呀!」 惠美像在示范跌倒在地的模范演技一般,摔在楼梯下的铺石上。她板着脸搓揉自己的臀部一带。 「痛痛痛痛痛……」 「痛什么痛啊!你这很明显是恩将仇报吧!」 在板起脸的惠美旁边,压住额头的真奥正泪眼盈眶地瞪着她。 「什么恩情啊!你、你、你应该没趁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对我做些奇怪的事情吧!」 为了保护自己,惠美双手抱紧胸口。真奥没好气地吼道: 「在你把眼睛闭起来的时候,除了你的私人物品像是瞄准好了似的往我头上掉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这都要怪你平常做了太多坏事!」 「我至少还活得比你品行端正啦!」 「就凭你也敢讲得那么了不起!给我向品行端正这四个字道歉!」 「不要太嚣张了!要我再把你从楼梯上打下来一次,好让你了解我的可贵吗!」 「与其了解你的可贵,我还宁愿不用绳索去高空弹跳!话说你这人平常明明都睡到将近中午,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啊!」 仔细一看,真奥两手都戴着棉纱手套,除此之外,还有支扫把跟畚箕掉在地上,跟惠美的私人物品混在一起。 该不会这家伙明明是个魔王,却在打扫公寓周围吧。 「我想去哪儿是我的自由吧!何况夏天身体很容易出状况,为了健康着想早睡早起又有什么不好!」 「你明明就过着如同麦丹劳模范生的生活,这哪叫为健康着想啊!」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 正好就在这时候,漆原听见了勇者与魔王无意义的争吵而走出了房间。 「不好意思,都怪我突然把门打开。」 穿着浴衣的少女向惠美低头致歉。看来她以为这是两人碰巧撞上的意外。 「哪里,没这回事。是我自己疏忽才没注意到脚下的状况。」 惠美连忙摇头。 「真是的。怎么不干脆就这样跌到月亮上算了。」 真奥板起脸抱怨,吃着冷酱汁乌龙面。 惠美完全没想到魔王城内现在居然是这副光景。 首先,是看起来一脸疲倦地躺在毛巾被底下的芦屋。 然后是厨房里放了个巨大的纸箱,还有一个戴着三角头巾,身穿浴衣跟炊事服的少女正忙着准备料理。 除了惠美偷听到的冷乌龙面以外,餐桌上还有加了切碎茗荷与紫苏的凉拌豆腐跟烫小松菜,菜色看起来既营养丰富又豪华。 「游佐,我把你掉在外面的东西都捡回来了。」 「嗯,辛苦了,先放在旁边吧。」 虽然由漆原捡回来这点让惠美感到有些在意,但在铃乃面前表现出过多的敌意也很不自然,于是她便老实地道谢收下。 「你那超高高在上的说话方式真令人不爽。」 但看来还是藏不住真心话。尽管如此,因为没必要找藉口,所以惠美只是耸耸肩回应。 「话说这是什么啊!大热天的居然还喝健康机能饮料?」 该说真不愧是漆原,他擅自从还给惠美的包包里拿出保力美达β的小瓶子,像在戏弄惠美似的晃来晃去。 在为漆原这种小学生恶作剧等级的行径感到生气之前,惠美稍微慌张了起来。怎么能让魔王城的居民发现装有圣法气的小瓶子呢。 「喂,快点还给我啦!」 她连忙从漆原手中抢回瓶子,重新塞进包包的深处,但背上还是流出了冷汗。 惠美瞪了不知体贴为何物的漆原一眼。 「要是喝了那种东西,可是会像芦屋一样热到身体不舒服喔。」 「咦?你身体不舒服吗?」 听完漆原的话后,惠美吃惊地看向躺着的芦屋。 芦屋不悦地咋舌,换个睡姿转过头去。 「那又怎么样。我也是会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尽管因为失去魔力而变成人类的姿态,但恶魔居然也会因为天气热而身体不舒服,这对惠美跟安特·伊苏拉来说可是令人惊讶的新发现。 「我开始有点兴趣了,具体来说有哪些症状啊。」 「好像会没什么食欲,还有肚子不舒服的样子。」 漆原愉快地解说。 「真普通,一点都不有趣。」 惠美感到无趣地耸耸肩。 「我又不是为了取悦你们才身体不舒服的……」 芦屋以并非开玩笑的口吻向惠美抱怨,但声音里一点霸气也没有。 在三个恶魔中,芦屋对惠美表现的敌意最为明显,所以惠美甚至愉快到想将这副模样录成影片,当成将来威胁他的材料。 「原因似乎是出于我分给大家的东西。」 惠美转向发言的少女。 少女有着非常适合和服的端正五官。而且因为太过适合,甚至给人一种她是时代剧登场人物的错觉,铃乃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如此凛然又清新脱俗。 惠美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往她的胸口。 「跟我……差不多吧?」 接着放心地吐了口气。 虽然是如此完美的和服美女,但只有那个部分跟惠美差不了多少。 另一方面,少女无从得知惠美那无关紧要的烦恼,僵硬的表情透露出苦闷与后悔。 「如果要分食物给只有男性居住的地方,应该挑些更有营养的东西才对。对此真是非常抱歉。」 「啊,呃,这不是鎌月小姐的错,乌龙面真的非常好吃。」 芦屋在毛巾被里,用与对待惠美截然不同的态度制止铃乃。 「对啊,错的是菜色啦。明明每天都那么热,却因为简单又美味而只吃冷乌龙面,这样当然会不舒服啊。」 既没赚自己的伙食费又不肯帮忙,却还如此大放厥词的漆原,遭到了全场一致的白眼。 接着,铃乃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挺直身体,端正姿势面向惠美。 「话说回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上个礼拜搬进隔壁二〇二号室的鎌月铃乃。因为出身偏远、家风保守,至今仍未能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望您能指导我这个乡下人关于都市的生活。」 「啊、嗯、嗯,你好,我叫游佐惠美。请多指教。」 惠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正式地打招呼,不但正坐还三指贴地,只好连忙也跟着端正自己的坐姿。 「不过,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你居然会选上这间公寓啊。」 惠美带着些许的疑问指向干巴巴的榻榻米。 独居在城市里的女孩子该小心哪些事情,惠美在过去承租现居的公寓时,就曾经接受过房屋仲介细心的指导。 虽然惠美的房间是在五楼,但她至今都还会特地买男性的内衣回来,再跟洗好的衣物一起晾在外面。更何况她住的还是有自动锁的公寓呢。 的确,vi·rosa笹塚不仅离车站近,租金也很便宜,不过从客观上来看,一点也不适合年轻女性独居。 这里屋龄极长,没浴室、没空调、没阳台,就连门锁都是靠不住的弹簧锁,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空房,唯一的住户甚至还是异世界的恶魔。 既然能够经常穿着难以保存的和服,又能提供这群穷人粮食,很难想像她是看上了这里便宜的租金。 才搬来一个礼拜不到就跟全是男人的邻居相处得那么融洽,以这年头来说未免也太没警戒心了吧。 但铃乃无视惠美内心的担忧—— 「只要有避雨的屋檐跟遮风的墙壁,再加上一床被褥,那么我就心满意足了。」 毫不犹豫地如此断言。 「我并不打算过得太奢侈,只是觉得如果离都市近一点,会比较容易找工作而已。」 铃乃的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笔直地凝视惠美。 「我想在这座城市,从事能够衣锦还乡的工作。」 「真是了不起的决心。漆原,你也稍微学着人家一点。」 芦屋从被窝里赞赏铃乃。 漆原本人则是装作没听到似的回到电脑桌前。 「总而言之,能在如此辽阔的日本偶遇也算是有缘。希望能跟您好好相处,今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铃乃再次深深地向惠美低下头,让惠美非常地困扰。 「我、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跟着对方一起低下头。 「呼,我吃饱了。真好吃。」 快速解决完早餐的真奥,经过两人身边将餐具拿到流理台,并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唉,要做的事情跟要记的东西太多,真是累死人了。」 「什么嘛,你不是跟平常一样在打工吗?」 惠美皱着眉头说完后,真奥不知为何便以一脸莫名的微笑转身回答: 「哼哼,在你浑浑噩噩过日子的这段期间,我身为人类可是有了个很大的成长。」 谁是人类啊。惠美差点就忍不住这样吐槽。 「听完后就等着吓一跳吧,惠美!从后天的星期日开始,我就是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下午时段的代理店长了!」 真奥背对射进窗内的朝阳,得意洋洋地将手叉在腰上。惠美则是打从心底感到无力。 「好好好,恭喜恭喜啊。」 真奥看见惠美随便点点头、没诚意地拍拍手的态度后—— 「啊!你不相信我对吧!时段负责人可是有附津贴并肩负着责任耶!」 「你这么认真地向我炫耀才真的是让人难以置信。算了,这不是很好吗?你就这样继续努力工作吧。」 真奥愈说愈激动,惠美则像是在瞧不起他似的随便挥挥手。 「哼,真是没有上进心的家伙。算了,等我爬到每次都会从楼梯上跌下来的你所无法想像的高处后,你再来懊悔吧!」 惠美无言地捡起旁边的面纸盒,丢向吐着舌头嘲弄她的真奥。真奥一脸游刃有余的表情闪开,结果面纸盒就这么掉到了真奥后面的芦屋头上。 本来以为芦屋会因此说些什么,但他只是退到一边,挪动身子换个姿势而已。 看来他身体是真的很不舒服,不过这对惠美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她因为不想再看真奥得意的嘴脸而转移视线。 「……」 「怎、怎么了……?」 结果跟一脸严肃地正坐仰望着惠美的铃乃对上了视线。 「惠美小姐……」 铃乃话说到一半,先斜眼看了开完惠美玩笑、心满意足地开始洗餐具的真奥一眼后,再次靠近惠美的耳边说道: 「惠美小姐,您跟贞夫先生的关系很亲密吗?」 「啊————?」 惠美不自觉地抬高音量,就连躺着的芦屋跟戴着耳机的漆原都回头看向她。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呃,因为我看你们两位的对话与其说是在争论,不如说是毫无顾忌地在交谈……看起来似乎是不必对彼此客气的关系。」 「唉,这么说确实也没错啦。」 漆原在远处笑嘻嘻地看向这里说道。 「你不要说那些多余的话!」 但被惠美一瞪后便闭嘴了。 他们的确完全没有必要顾虑彼此或跟对方客气,但没想到居然会因此被解读为两人拥有亲密的关系。 「虽然我们对彼此都很不客气,但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具备信赖或是友情这类属于普通人的正面感情。我反倒很认真地希望真奥今天下班后遭遇意外死掉算了,只有这点拜托你千万要理解。」 因为惠美是故意讲得让其他人听到的,所以她清楚地感觉到了芦屋往这边瞪过来的视线跟真奥苦笑的气息。 「这、这样啊……」 另一方面,铃乃的脸色也从先前难以掌握真意的僵硬苦涩一变,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知道惠美跟真奥之间并不亲密后,到底有什么好安心的呢。 这么一想,惠美因为忆起某个已经存在的实例而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那是她在两个月前那场战斗中认识的一位少女。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 这次换惠美凑近铃乃的耳边问道: 「你的目标该不会也是真奥吧?」 铃乃瞬间露出激烈的反应。 那张原本意志坚定的脸不知为何变得苍白。接着她拉起惠美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带惠美带出屋外。 「咦?啊、等、等一下!」 铃乃粗暴地反手将门关上,待确认完里面的状况后,便一脸焦急地转向惠美,压低音量说道: 「要、要是被他们听到怎么办。」 惠美思索着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人脸色发白的话……原来如此,如果自己真的说中了,那么不管再怎么小声,在本人面前做出这种发言或许还是有欠考量。 铃乃给人一种坚毅的印象,平常也都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让惠美觉得她并不是那种会将感情表现出来的性格,不过女孩子果然还是女孩子啊。 「对不起,我没想到真的是那样。」 惠美这么想后,便老实地跟着压低声音道歉。铃乃原本僵硬的表情微微地冒出冷汗。 「不、不过您还真是了不起。」 她将手抵在胸前,为了调整呼吸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您会知道呢?」 「为什么啊……只是不知不觉想到而已……」 对惠美而言,她也只能这么说了。不过,铃乃似乎接受了这样随便的回答。 「原来如此……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不知道名不虚传在哪里,总之铃乃就这样敬佩地看着惠美的脸频频点头。 惠美见状,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下定决心将该说的话说出口。 因为少女突然就出现在魔王城中枢,所以惠美才会怀疑她是来自异世界的刺客或新出现的恶魔。 但仔细想想,刺客应该不会搬来一个礼拜却完全没有行动;而以恶魔来说,她对自己又太有礼貌了。 尽管铃乃有些地方确实是有点奇怪,不过被指出恋慕之情后慌张失措的模样,就跟普通的少女一样。 「欸,铃乃,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点烦,不过听我说。」 「……什么事?」 既然是个普通的少女,那么就应该尽量避免让她卷入自己的纷争。 「你还是别太接近那家伙会比较好。否则,你一定会变不幸的。」 「那是……什么意思。」 铃乃一脸困扰地仰望惠美。 此时极端地讲真奥的坏话只会有反效果,这点惠美已经透过以前的经验学习到了。 「那家伙,并不是普通人有办法应付的男人。你还是别跟他靠得太近比较好。」 「唔……!可、可是,别看我这样,我也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 铃乃像是在钻牛角尖似的反驳。 就算铃乃披露自己的过去,惠美也只会觉得困扰,不过在惠美回答之前—— 「……不过,您说的对。既然您那么说,我就自重一点吧。一定有某些事情是只有您才了解的。」 铃乃莫名地说出明理的话。虽然惠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让铃乃感到共鸣,但两人明明相遇还没多久,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让铃乃如此信赖自己的事情。 「尽管如此,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离开这里。虽然我知道这样有点厚脸皮,但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铃乃这次换以漂亮的角度站着对她行了一礼。 惠美没预料到居然会有无辜少女卷进跟安特·伊苏拉有关的纷争里,但她认为未能成功讨伐魔王的自己也有责任。 「嗯,只要我办得到就行。」 惠美笑着点头回应。 当然,前提是不能找她撮合铃乃与真奥。 「这样啊……这么一来,我就稍微放心了。」 听完后,铃乃原本僵硬的表情看起来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就连惠美也不认为真奥等人会蛮横地强迫铃乃工作,但一直待在只有男性的环境里,果然还是会感到紧张吧。 惠美是东京第一个跟铃乃亲近的同性,所以她就算对自己放松一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对了,你等我一下。」 惠美轻轻地推开铃乃,回到房间里面。 「你应该没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些奇怪的事情吧。」 她一边在侧盾包内东翻西找,一边瞪向漆原。 「我才没那么不怕死。」 漆原漠不关心地回答。惠美斜眼瞪了他一眼,然后从包包里拿出记事本跟笔。她从记事本上撕下一页,在上面快速写了几个字后交给铃乃。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电子信箱以及住址。若这些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好事,随时都可以找我求救。」 「我知道了,感谢您。」 铃乃点头,慎重地将纸张收进怀里。 打从惠美在日本生活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真的把东西收进「怀」里。 「你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样的人啦。」 就连擦着餐具的真奥也板起了脸。 「当然是连蟑螂都不如而且对鲜血感到饥渴的魔物啦。虽然事到如今应该是不会怎么样,但你要是敢对铃乃做出奇怪的事情,我就砍了你的头吊在那扇窗户旁边。」 「你是哪儿来的恶官僚啊。」 惠美一脸若无其事地忽略真奥的吐槽。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放心吧,别看这些家伙那样,其实他们还满守规矩的。」 惠美对铃乃交待完毕后,随即背起了侧肩包。 「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喔。男人跟女人在很多方面的情况都不一样啊!」 为了保险起见,惠美还不忘了再次叮咛真奥。 「这还用你说。人家对我有一饭之恩,我才不会恩将仇报呢,你快点走啦。」 虽然对勇者来说,相信他说的话才有问题,但总之惠美还是先接受了。 「那我先走罗。」 惠美将门关上。 铃乃稍微往门瞄了一眼。 「呀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马上就因为听到惠美的惨叫声而不自觉地冲出门外。铃乃直接穿着分趾袜跑到公共走廊,眼前则是在楼梯中间抓着两侧扶手,冒着冷汗僵在那儿的惠美。 「没、没事,这次没事,真的。」 惠美干笑,缓缓走完剩下一半的楼梯,或许是因为感到难为情而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超过临界点了吗?」 屋内传来真奥提问的声音。 「不,在中间就撑住了。」 铃乃回答。 「……好像是这样,她移动得还真快,简直就像要逃离这间公寓一样。」 漆原不知为何看着电脑萤幕这么嘟囔。 ※ 「那么,阿真。明天下午的营业就拜托你罗。可别被区区肯特基炸鸡的新店给抢先了,好好加油吧。」 真奥星期五旱上才刚遇到惠美这个不远之客,下午就被木崎施加压力。 从明天开始的一个礼拜,真奥都要担任下午时段的「时段负责人」,换句话说就是负责代理店长的业务。在他于午餐时段来上班的同时,木崎就给了他一个写着汉字「真奥」以用来表示现场负责人的名牌。 过去写着「maou:a」的名牌,外观怎么看都像是打工用的,现在只不过是换成了汉字,就让人有一种足以自豪的感觉。 由于真奥直到今天为止都在接受木崎严厉的指导,因此不只是心理准备,他总算也稍微理解了实务运作跟店铺管理业务的基本。 「当然考虑到说不定有紧急状况,所以我会随时保持连络,但只要不是太致命的问题,就全部交给你自己判断。这也是为了你的成长啊。」 「我知道了。」 「嗯,答得好。为了不要被送到千里达及托巴哥共和国,你就好好加油吧。」 「原来那不是在开玩笑啊……」 真奥的脸不自觉地抽动。 「我的原则是不讲笑不出来的笑话。」 木崎的这句话才真的是让人笑不出来。 「虽然今天晚上的排班人员比较少,但可不要松懈了。你就当做时段负责人的工作已经开始了吧。」 「咦?」 真奥看了挂在墙上的今日排班表一眼,发现只有真奥跟木崎的线是划到打烊时间的深夜十二点。 而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的班则是…… 「小千啊……」 真奥小声地嘟囔道。木崎耳尖地听见后,便从后方看向排班表。 「怎么,你跟小千还在吵架啊?」 「呃,我们并没有吵架……」 真奥含糊地回答。 小千,亦即佐佐木千穗。她是真奥从实习开始一手培训出来的员工,是位拥有卓越待客精神跟服务业才能的稀有高中女生。 她同时也是日本唯一一个知道真奥是异世界魔王,以及惠美是异世界勇者的人物。 对真奥与惠美来说,就算被其他人知道也不会特别感到困扰,所以并未积极地要求千穗保密,也没有操作她的记忆。 而千穗本身,也并非那种会在现代日本大肆宣传「那个人是异世界魔王喔」的人——她知道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同时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比起这些事情,更重要的是现在面临的问题。两个月前和路西菲尔那场战斗中,千穗得知了真奥等人的真实身分,此后对真奥的态度就莫名地冷淡。 她并非因为真奥是魔王而感到害怕。就连真奥也开始发现,原因是出在其他的地方。 木崎看见真奥的反应,眯起了她细长的眼睛。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了当日营业额,可不是被送到千里达及托巴哥共和国就能了事的喔。」 木崎周围的气氛,瞬间变成了极北之地的暴风雪。 「大概必须到格陵兰去吧。」 「不不不,那不是在北极圈吗!应该说格陵兰那边有住人吗?」 「给我向格陵兰的居民道歉!格陵兰可是丹麦属地,拥有自治政府与议会,还有十万以上的居民呢。虽然近年有从丹麦独立出来的趋势……」 「我才没在问那种冷门知识,而且我根本就不会去那里啦!话说回来,为什么会因为那件事情……」 「你虽然工作方面很能干,却是个迟钝的糊涂虫呢。我的意思是,如果只是困扰着不晓得该怎么应付高中女生对自己抱持的好感,那当成笑话看待就算了。但若因此影响了营业,我可不会放过你喔。」 木崎投出了一颗正中直球。真奥这下真的开始感到头晕,坐倒在柜台内侧。 没错,虽然真奥完全没有自觉,但看来千穗在工作的过程中,开始对真奥抱持好感。而且即便她得知真奥是魔王,这份心意依然没有改变。 「哼,或许以后不能再雇用年轻女性也不一定。」 完全不晓得别人烦恼的木崎,自顾自地说道。 在两人谈话这段期间内,时间一下子就到了将近下午五点。真奥虽然还没抚平心情,仍然对打开的自动门全力地喊出欢迎光临。 「啊,你、你好。」 两人话题中的佐佐木千穗,正好穿着高中的夏季制服来上班了。 来上班的千穗不自然地向走出柜台的真奥打招呼。 「啊,嗯……你、你好啊。」 尽管两人还是会进行工作所需的最低限度对话,但除此之外的日常会话却大量减少;虽然真奥希望修复彼此之间的关系,不过至今仍未找到有用的线索。 「啊,你好啊,小千。」 此时,一道声音突然从旁传出。 「咦,啊、啊!你、你好,木崎小姐!」 木崎马上露出跟先前面对真奥时不同的表情,饶富兴味地看着千穗。 「快点换衣服吧。阿真从明天开始就要背负重责大任了,所以有很多事想交待小千。」 「啊,是的……不好意思。」 千穗点头,经过真奥旁边走向柜台内的员工间。她明明就从真奥身边走过,两人的视线却完全没有交集。 「哼,看来病得不轻呢。」 木崎笑笑地目送千穗的背影。 「这也是把店交给你后,令人担心的要素之一呢。」 「担心的要素……虽然我跟小千之间的确有些尴尬,但我们又没有吵架,应该是不会影响工作吧。」 真奥看着员工间,困扰地说道。 「你是没什么问题啦,但小千有没有问题就难说了。」 木崎干脆地断言,真奥则像是被刺中弱点般看向木崎。 「即使身为负责领导工作的企业齿轮,毕竟还是人类啊。如果只从一方的角度来观察,是无法理解人际关系的,对工作环境来说也不太好。」 「这样……啊。的确。」 真奥发现自己的肤浅而低下头。接着木崎又在绝妙的时机缓和了气氛。 「放心吧。小千只是因为人生经验还不够丰富,所以烦恼的时间比较长而已。只要有个契机,一定马上就会恢复的。」 在人生经验方面,不要说千穗了,照理说就算是跟木崎比,真奥也有以数百年为单位的优势才对,但很可惜他经年累月得到的经验似乎并不适用这个状况。 虽然问题并未因为木崎的一句话就获得解决,但发现自己稍微感到轻松了一点的真奥,马上看向木崎那彷佛看透一切的眼睛。 「木崎小姐果然很厉害。」 「这只是随着年葳成长,每个人都会发现的处世方法罢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真奥,尽管感到无法释怀,还是打算在晚餐时段前检查店里。但木崎却阻止了他。 「检查就交给小千吧。我想趁还有空的时候,重新观察一下她工作的状况。」 「啊,是……」 木崎从真奥手中抢走了检查表。 「阿真趁现在休息一下吧。想要去吃饭也行,只要能在下午六点前回来就好。还是你想吃店里的员工餐呢?」 真奥摇头回应木崎的提议。 「不用了,我去员工间休息吧。因为我今天有带便当。」 「便当啊。虽然自己下厨是不错,但天气很热,不要疏忽了保鲜措施啊。在店里面不管吃什么都要小心。如果想保存在阴凉处,别忘了放酸梅进去。」 这同时也是预防食物中毒的基本。真奥点头。 「这方面倒是没问题。若没办法工作,我可是会很困扰呢。那么,我先去休息了。」 将出勤卡改为「休息」后,真奥走进了员工间。 他正好碰上了从员工间深处女子更衣室走出来的千穗。 「啊……」 千穗一认出真奥,就倒抽了一口气压低视线。 「啊……嗯,我、要稍微休息一下。木崎小姐说,她想趁有空档时重新观察一下小千工作的状况。」 「我、我知道了。」 千穗胸口抱着某样东西。她慌张地点头,打算经过真奥身边。 「咦?」 结果在看见真奥从惯用的侧肩包里,拿出用百元商店卖的包巾包起来的盒子后,千穗随即停下脚步。 「真奥哥,那是……」 这两个月以来,很难得地由千穗主动开启话题。 真奥解开包巾后所拿出来的东西,对身为男性的真奥来说,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大型双层花纹便当盒。 将手中的便当盒抬到脸部的高度后,真奥回答: 「这个吗?是便当啊。」 「便当……?真是可爱的便当盒呢。是芦屋先生在大特卖之类的地方买的吗?」 知道真奥真面目的千穗当然见过芦屋,也知道其真实身分是异世界的恶魔,并透过做家事辅助真奥的生活。 虽然千穗只是随口问问,但睽违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得到跟千穗正常聊天机会的真奥,未经深思就老实地回答了。 「不是,是借来的。其实不久之前,有位新房客搬到了隔壁房间。」 「隔壁……搬到那间公寓?」 知道真奥等人所居公寓实际情况的千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更因为真奥接下来所说的话而绷紧了身体。 「嗯,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 「女、女孩子?」 「哇啊!不、不要突然那么大声啦!」 真奥因为千穗的呐喊而不自觉地跳了起来,但千穗毫不理会。 「女、女、女孩子,那个人、借便当盒给你,这到底是……」 「小千,不要摇、不要摇啦!」 等回过神来,千穗已经捉着真奥的衣襟开始激烈地摇动了起来。 「也、也、也就是说,那个、隔隔隔隔壁的女孩子、帮真真真真奥哥……!」 「对、对、对、对啊,没错,不过,算我拜托你,不要、再摇了。」 在体能方面,魔王居然输给了高中女生。 「虽然、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是亲亲亲亲手做的吗?」 彷佛这两个月来的冷淡都是骗人似的,千穗拚命地揪住真奥衣襟往自己的方向拉,还吊起了眼睛瞪着真奥的脸。 当然,搬进来的年轻女子就是指鎌月铃乃,芦屋目前身体不适、疲累不堪,所以会辛勤地替真奥做饭的人也只剩铃乃了。 从第一天的乌龙面跟今天的生姜就看得出来,铃乃会主动带各式各样的食材到魔王城,并为他们做出各种料理。 对真奥来说,这样不但能舒缓跟邻居来往的紧张,同时还能贴补家计,完全没什么好抱怨的,但他并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埋下争执的伏笔。 「嗯、嗯,我、我想,应该,是、是亲手做的。」 事到如今不管再怎么含糊其辞,千穗都不可能放过他。 「借借借借借借借……」 「借?」 「借、借我看一下,可以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不要再摇了!拜托你!」 千穗总算放开了真奥的衣襟,胆怯地注视真奥打开的便当盒内部。 双层便当盒上面那层,紧密地塞满了色彩鲜艳的配菜。豪华的菜色让千穗不自觉地绷紧了脸,但接着马上因为发现某件事实而感到纳闷。 炒牛蒡、筑前煮以及切成菊花状的芜菁,在醋拌萝卜跟胡萝卜的上面甚至还放了栗金团。(注:筑前煮是一种加入根茎类蔬菜的炒鸡肉料理,栗金团则是将砂糖跟栗子一起炖煮的甜点,句中料理皆为日本年菜) 「年菜……?」 「年菜?什么意思?」 真奥战战兢兢地询问,但千穗只是摇摇头。 「下层也借我看一下!」 然后掀开了配菜的盒子。 里面装了千穗虽然有预料到,但却一点也不希望看见的东西。 白饭上洒了海苔,并用切过的酸梅镶边,画了一个巨大的爱心图案。 ※ 即便到了晚上,东京的热浪依然未减。 「欢迎光临!」 惠美听着在待客态度方面远远不及真奥的学生打工店员招呼,走进距离家里最近的便利商店「全友便利商店永福町油菜花大道店」。 店内除了惠美以外没有其他客人。 惠美因为凉爽的空调而松了一口气,笔直走向陈设便当的专区。 「……不知不觉,又买了跟平常一样的东西。」 她拿起最近特别中意的咖哩,上面写着「大分量健康夏季蔬菜咖哩!这分量卡路里居然只有五百大卡」,商品名称非常的长,但光这样感觉还有点不够,于是她又拿了凉拌卷心菜沙拉、速食杯汤,以及拿来当甜点的长形泡芙,一起叠在咖哩上面。 惠美完全辜负了咖哩低卡路里的心意,走向收银柜台。 虽然电话客服人员的工作准时下班,但她却为了勇者的工作而中途在幡之谷站下车,回家的时间也因此变晚了。 由于今天是开始监视的四天以来变化最大的一天,所以惠美认为有必要去一趟真奥的工作场所看看状况。她搭京王新线在中途的幡之谷站下车,到最适合监视麦丹劳的书店里拿起杂志看白书,一面观察速食店。 某方面而言该说跟她预期的一样,真奥跟身为他上司店长的女性,以及唯一知道自己身分的日本人佐佐木千穗,都非常认真地在工作,最后她只是持续看着那样的景象,自然地做着跟踪狂的行为。 「问,要加热吗?」 店员不知为何省略了句子一开始的字,惠美随便回答后便结了帐。 真奥托邻居的福过着丰盛的饮食生活,而自己不但得浪费时间跟体力,还只能吃便利商店的食物,实在令人觉得难以释怀。 「谢惠顾。欢迎再度光临。」 惠美收下装了加热过咖哩的袋子,准备走出店铺。 就在这个时候。 「!」 惠美因为感觉到明显的杀气而拾起头。 夏天也好、刚下班也好、过着离不开冷气的生活也好,经过锻链的直觉是不会那么容易衰退的。 特别是攸关性命的时候。 因此在一道散发杀气的黑色人影突然现身,并以惠美目测绝非日本人会有的速度逼近自己时,姬马上就摆出了架式。 因为人影的速度实在太快,所以就算来人没注意到其与惠美之间缓缓开启的自动门,猛烈撞上透明的玻璃门而仰天摔倒,惠美还是没有松懈地保持警戒。 「唔!怎么回事?刚?」 看来那是店员平常的说话方式,他被声音吓了一跳后看向惠美。 出现裂痕的自动门缓缓开启,门外倒了一个披着平滑的塑胶雨披、戴着黑色头罩搭配迷彩裤的矮小人物。若收集目击证言,也只能回答这人是个「从美容院跑出来的银行抢匪」。 因为来人就倒在门口的感应器处,一直开着的自动门让店内冷气快速地散了出去。 为了能即时反应对手的行动,惠美取下妨碍行动的侧肩包放在地上,将买的东西放在柜台上面。 「客人,没事吧!」 大概是以为新的客人发生了意外,店员慌慌张张地跳出结帐柜台赶往入口,却因为倒地者不寻常的打扮而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危险!」 惠美从旁撞开了僵住的店员。店员虽然因为出乎意料的攻击而撞上门边放免费求职小册子的架子,但就结果来说反而救了他一命。 一道光芒闪过了店员原先的所在位置,某个巨大物体掠过撞飞他的惠美肩膀前端,连身裙的衣袖随之破裂,连装了便当的袋子都从中裂成两半。 惠美很快地下了判断。在确认店员尚未起身后—— 「天光风刃!」 她对准撕裂自己衣袖跟便当那名打扮奇特的抢匪,毫不犹豫地发动「进化圣剑·单翼」。 出现在惠美右手上的圣剑,对奇怪的抢匪发出冲击波,随着一声巨响将对方从店内强制弹飞到外面。 「不要出去喔!还有,快点报警!」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听见,但惠美趁圣剑被店员目击到之前冲了出去,追击外表难以形容的袭击者。 不过,一道锐利斩击的光芒,再度从侧面袭向冲出店内的惠美。 惠美用圣剑弹开攻击,发出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她以跃过对手上方的势头跳起。 「天光骏靴!」 她将破邪之衣集中于双脚,一口气跳到便利商店对面的民宅屋顶上。 惠美发挥了普通人不可能拥有的运动能力,但是戴着头罩的抢匪依然没有看漏,韩身仰望着她。 先不论抢匪的打扮,惠美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叫出圣剑与破邪之衣,就是因为看出对手并非普通人类。 对方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那玩意儿看起来似乎能一口气将三个人类一刀两断,足足有使用者——戴着头罩的矮小抢匪——身高那么长,是只有塔罗牌死神才会使用的镰刀。 造型失败的抢匪,在撞上自动门跌倒之前,身上并没有带着那个东西。 那跟一般抢匪会带的凶器不同,无法藏在身上的某处。 从镰刀与圣剑互击时的金属声响、能与惠美圣剑相抗衡的材质强度,以及对方凭空拿出武器的状况来看,这个造型失败的抢匪不可能是地球的人类。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人类还是恶魔,不过居然在这种显眼的地方发动攻击,到底有什么打算?」 惠美先发制人地对袭击者大喊。 「如果只针对我就算了,但若打算替日本人带来麻烦,那我可不会放过你!」 惠美举起圣剑摆出架式,将剑高高举起后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喝啊啊啊啊!」 她并非单纯顺着惯性跳下,而是发挥脚下破邪之衣的全力进行突击。 但袭击者在原地站得很稳,直接用镰刀刀柄架开了惠美由上往下的攻击。 早已料到对方行动的惠美,藉由将剑横扫的力道,用力将身体转了一圈,使出了一记左回旋踢。 倾注所有力量、附带破邪之衣的一脚命中了对手左肩。 使用大镰刀的对手因为沉重的冲击而失去平衡,连带身体也露出了空隙。 然而也不能一看见空隙,就直接砍倒对手。惠美打算击昏敌人,因此摆出突击的架式准备用圣剑剑柄攻击其胸口。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对手从头罩中露出的双眼发出了闪光。 就旁人的眼光来看,从头罩露出眼睛处射出紫色光芒,只能说是在开玩笑,但觉得不妙的惠美立刻用圣剑抵挡了那道闪光。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不能被那招击中身体。 但结果却远远超乎惠美的预测。 「咦?」 圣剑失去了光芒。 呼应惠美的圣法气改变形态的「进化圣剑·单翼」,就像快坏掉的灯泡一般闪烁,缩小为短剑的尺寸。 惠美连忙重新注入圣法气,好不容易才让尺寸恢复到「第一阶段」,但歒人并未错失这个机会,再次射出紫色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啊!」 尽管连射速度不快,不过惠美从来没听过有能力可以让圣剑缩小。不但完全无法预测命中身体后会怎么样,又不能用剑抵挡,形势瞬间逆转。 惠美因为敌人出乎意料的行动跟能力而感到慌张。再怎么想,对方都一定是来自安特·伊苏拉的刺客,然而她与会从眼睛发出光束的变态持镰抢匪间这场战斗,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划下了句点。 「唔!」 持镰抢匪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停止放出紫色的闪光。 惠美惊讶地看向对手,才发现持镰抢匪原本颜色朴素的头罩跟眼睛部分,竟然都变成了萤光橘色。 「匪!」 随着一道男性的声音传来,一个橘色的圆形物体从惠美眼前飞过。 物体命中持镰抢匪的肩膀,在他上半身染出一大片鲜艳的颜色。 惠美吃惊地回头看向便利商店。 刚才的店员冲了出来,拿防盗颜料球对着持镰抢匪猛丢。 亏对手之前还果敢地应战惠美圣剑的攻击,现在却因为颜料球的颜料跑进眼睛里面而开始捣着脸痛苦地呻吟。 「喂……」 但惠美反而为店员的有勇无谋感到焦急。虽然尽忠职守没关系,不过颜料球原本的设计就是用来追踪犯人,照理说除了特别加工过的臭味以外,并没有足以击退犯人的能力。 惠美瞬间开始担心,店员随便出手说不定会招致持镰抢匪的报复。 「咦?」 不过当她再度看向持镰抢匪后,却发现造型失败的抢匪居然转身落荒而逃! 「……咦……」 惠美不自觉地发出呻吟。 「匪!不准逃!」 只有店员一点也不惊讶,继续用颜料球追击逃跑的对方。 然而不远的阴暗处却只传来颜料球破裂的声音,无法得知攻击是否奏效。 惠美连忙将圣剑收入体内,在内心思索着。 对方很糗地撞上自动门并挥舞着巨大武器,很明显是以惠美为目标的安特·伊苏拉刺客,不过最后居然被区区便利商店店员丢的颜料球给赶跑,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当然能够避免无谓的战斗与牺牲是最好,但凡事都有所谓干劲的问题。 「啊!客!没事吧!」 店员兴奋未减地环视周遭,好不容易认出了惠美。虽然惠美在持镰抢匪逃走的同时偷偷地解除了圣剑跟破邪之衣,但若店员再冷静一点,说不定还是会起疑心。 「你才没事吧?不好意思,把你给撞倒了。」 「没。额头稍微有点痛而已。」 看来他好像撞上了放求职小册子的架子,额头上有着红肿的痕迹。当然,若他继续跑去追变态抢匪,或许就会被大镰刀给一刀两断也说不定。 「报警了吗?」 「啊,放心!紧急通报系统应该已经联络保全公司跟警察了!」 接着店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惠美双手合十。 「啊,客、客人,不好意思,根据流程,这时要请客人暂时待在这里。在警察来之前,能请您暂时在这里等一会儿吗?」 「咦?」 惠美发出呻吟。重点就是要以证人身分协助警方调查强盗事件吧,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协助警方调查,应该会花不少时间吧。 「……唉,好,我知道了。」 虽然惠美脑袋里浮现留下手机跟身分证暂时回公寓一趟的选项,但还是自己驳回了。在离家里最近的便利商店暴露自己个人资讯并非良策。 这不是她信不信任店员的问题,而是在东京独居的防卫本能。 惠美垂头丧气地回到店内,发现自己的购物袋已经裂开。咖哩、沙拉跟泡芙都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变成黑暗披萨的状态。(注:指亲近好友间各自带不同材料,随意混合制做披萨的游戏) 她捡起其中唯一一个平安无事的东西,对店员说道: 「请借我热水。我肚子饿了,至少让我喝个汤吧。」 惠美用店内角落的老旧电热水炉冲泡被压扁的速食杯汤,店员体贴惠美,便带她到店里的办公室借她椅子坐下。 环视平常没机会进去的店铺内侧,惠美小声地嘀咕道: 「真的有效呢。」 这次出现的「进化圣剑·单翼」,虽然进化的状态还停留在「第一阶段」,却包含了两个月前与路西菲尔战斗时无法比拟的威力。这么一来,不只是进阶到「第二阶段」,就连穿上破邪之衣时也能有效地运用吧。 但光是这样,依然无从得知那道紫色光线的真面目。她从来没遇过能让圣剑或圣法气无效的敌人。 惠美喝着花一分钟泡好的汤,同时后悔地咬牙切齿。原本就已经很凄惨的晚餐居然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这都要怪那个给人添麻烦的变态持镰抢匪。 惠美在心中发誓,下次见面一定要在他使出奇怪力量之前,毫不犹豫地将他砍成两半。 「那,客人,这是您的东西吧。」 店员将惠美一开始放下的侧肩包拿了过来。 「啊,不好意思,谢谢你。」 这么说来,她的侧肩包确实还留在店内的地板上。惠美收下后,店员便将手指向包包。 「刚,里面的手机好像有响,可能是来电通知……」 店员一脸正经地说道。 「咦?啊、咦?」 收下包包的惠美,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接着便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大概是忘了设定静音模式,手机以最大音量放出了惠美喜欢的时代剧之一「怒坊将军」的来电铃声。 「啊、啊哈哈哈,我、很喜欢这部片喔,意外地好看。」 明明没有必要,惠美还是说着无谓的藉口,转身背对店员接起电话。 『游佐小姐!真奥哥不好了!』 话筒里传来对方全力的尖叫,惠美不自觉地将手机拿离耳朵。 『游佐小姐!游佐小姐?』 手机萤幕上显示出「佐佐木千穗」的姓名跟电话号码。吓了一跳的惠美差点弄洒杯汤,在因为千穗过于突然的尖叫感到疑惑的同时,她战战兢兢地将电话拿近耳边。 「千、千穗?到底怎么了?」 『真奥哥他!真奥哥他!。 「他怎么了?死了吗?」 满怀着忧郁、一点都不希望想起真奥的惠美语出惊人地提问。 惠美也知道千穗对真奥抱持着好感。 在两个月前的战斗之后,为了千穗的安全,以及探听真奥工作时的动向,惠美跟她交换了联络方式,两人偶尔会透过简讯或电话闲话家常。 就惠美看来,真奥跟千穗今天在麦丹劳没有什么异常,为什么她现在会这么慌张呢? 『他居然带了便当!而且还是亲手做的!』 千穗以含泪的声音倾诉。 惠美啜饮了一口汤,因为不晓得千穗哭诉的理由而感到纳闷。 「便当?不过芦屋那个人还满正经的,而且我记得麦丹劳的员工餐也不是免费的吧。那么那家伙就算带便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芦屋先生!是便当附爱心符号亲手做的女孩子把双层便当!』 「请你冷静一点,好好整理自己要说的话吧。」 惠美苦笑地说道。她总算知道千穗为何如此方寸大乱了。 大概是什么也没想的真奥,又做出惹女孩子生气的傻事了吧。 「是那件事吧?有人搬到他们隔壁房间……」 『游佐小姐知道吗?游佐小姐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嗯?怎么了吗?」 还以为千穗突然要说什么。然而惠美根本就不在乎真奥吃的是谁准备的料理,甚至该说她更希望想办法解决自己的晚餐。 「这没什么吧?的确,如果魔王的营养状况变好,长期来看或许会关系到世界的危机,但我可没办法连这种事情都顾到。」 鎌月铃乃这位少女的确有着不知世事的一面,不过日本非常宽广。虽然以东京居民来说是有些难以想像,但若将她想成偏远乡下出身的传统家庭大小姐,那种性格跟生活方式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如果她是会做出什么危险行为的人,那么在惠美还不知道铃乃存在的那几天,应该早就出现了某些状况才对。 惠美想着这些事情,再次喝了口汤。 『游佐小姐这样还算是勇者吗!』 千穗愤怒地大喊,惠美再次将电话稍微拿离了耳朵。 『如果那个邻居在打什么坏主意,是打算杀害真奥哥他们的刺客该怎么办!』 「……」 惠美没想到居然是千穗先开启了这个话题,不禁地哑口无言。 『再说那不是很可疑吗!三个大男人住在那种狭窄的破烂公寓,一看就知道没钱,真奥哥他们长得又没特别帅,怎么可能会有刚搬进来不久的年轻女孩突然接近他们啊!虽然真奥哥说对方只是跟他们一起分享菜色,但你觉得会有女孩子对才认识几天的邻居做到那种程度吗?』 「……虽然这语不应该由我来说,不过千穗,你真的喜欢那家伙吗?」 感觉千穗接连地讲了许多过分的话,连惠美都不自觉地想向她确认了。 『所以就只有我!我以为就只有我会这么做啊!』 会觉得只有自己是唯一的例外,这就是所谓年轻造成的盲目吧。 虽然千穗这么说,但惠美实际亲眼见过铃乃辛勤照顾魔王城居民,也听铃乃说过类似对魔王有好感的话。 就这方面来说,千穗应该要担心的应该是别的事吧。 不过,惠美在回忆起早上在魔王城的对话后,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情。 惠美仔细地将自己的联络方式告诉了铃乃。 虽然是因为担心铃乃没有同性的朋友会感到不安,但魔王城发生了异状,而且惠美在告诉初次见面者联络方式的当天,就遭到变态持镰抢匪袭击。 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难以想像完美地穿着和服、礼仪端正的铃乃,会打扮成那种失败的强盗造型。真要说共通点,大概也只有身材娇小这部分吧。 惠美重新思考。 即便如此,魔王跟勇者的身上同时发生异状,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她的脑内再次浮现两个月前路西菲尔与奥尔巴的袭击。 『游佐小姐、游佐小姐?』 在千穗的呼唤之下,惠美从沉思中回神。 「啊,抱歉,我在想点事情……」 『所以,游佐小姐,拜托你。游佐小姐是勇者吧。真奥哥还是必须要由游佐小姐打倒才行对吧!』 千穗散发出彷佛人就在眼前逼迫对方的魄力,让惠美倒抽了一口气。 「嗯、嗯,唉,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想你会愿意帮我……』 虽然惠美完全搞不清楚预定打倒真奥的自己要怎么帮助千穗,但还是耐心地等千穗继续说下去。 勇者,接连误会欠下人情 大神宫圣坛中,奥尔巴·梅亚于异世界失踪的报告,大大地动摇了召集「六大神官」全员的会议。 奥尔巴不但是六大神官之一,更是与勇者一同讨伐魔王的重要人物。 然而负责搜寻奥尔巴行踪的订教审议会,在调查了位于大法神教会大本营——圣·因古诺雷德神殿中的奥尔巴办公室后,却提出了颠覆整个情况的报告。 「勇者艾米莉亚还活在异世界?」 统领教区主教、同时也是「六大神官」中最为年长的大神官罗贝迪欧·伊古诺·瓦伦蒂亚,在听完于大神官圣坛向奥尔巴以外五人所进行的报告后,整个人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据奥尔巴所说,艾米莉亚·尤斯提纳不是在与魔王撒旦的激战中,连同『进化圣剑·单翼』一起消失了吗?」 「看来那全都是骗人的。」 负责报告的女性在五位大神官面前,干脆地打断老前辈,以冷硬的语气说道: 「目前已经确认了不少对异世界发射声纳的痕迹。包括之前艾美拉达·爱德华以及艾伯特·安迪遭人拘禁的事件在内,这些全都是奥尔巴大人所为。」 「什、什、什么……!」 最近健康状况令人堪忧的罗贝迪欧,马上就因为接连出现的难以置信报告而涨红了脸。 「如今已经确认艾美拉达,爱德华回到了圣·埃雷帝国。根据报告,她正大肆宣扬艾米莉亚尚在人世,以及奥尔巴叛教的行为。」 「叛、叛、叛教……大神官……叛教!」 「罗贝迪欧大人!请您冷静一点!」 统领教会农政的大神官,赛凡提斯,雷伯力兹起身替罗贝迪欧搓背。 「太刺激的报告就节制一点……」 他试着劝告报告者。 「就算您这么说,但这是事实。」 然而对方却完全置之不理。 「可、可是也不能一口咬定奥尔巴说谎吧……或许他是得知艾米莉亚还活着,打算自己前去营救勇者……」 「应该不可能吧。像本应去世的勇者居然还活着这种大事,没道理不告诉其他人自行处理。照常理来看,奥尔巴大人应该是基于某个理由而采取行动,打算让艾米莉亚死亡这件事变成确定的『事实』。」 报告的女性叹了口气,对大神官们陈述冷酷的事实。 「既然圣·埃雷帝国的宫廷法术师已经正式承认艾米莉亚尚在人间,那么我们便不能无视因此产生的影响。这项说法与艾米莉亚已死的教会正式发表矛盾。您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如何处置……啊……」 至今依然喘不过气的罗贝迪欧,一副随时都会激愤而死的样子。 报告的女性毅然地对只顾着慌张的老前辈大神官说道: 「看是要承认奥尔巴大人的过错,抑或是强硬贯彻教会的决定。」 大神宫圣坛像是被泼了摊冷水似的沉静下来。 「更具体地说,就是选择承认大神官的叛教行为,或是除掉艾美拉达、艾伯特以及艾米莉亚三人。」 「那样太乱来了……姑且不论艾米莉亚与艾伯特,究竟要如何除掉圣·埃雷帝国的宫廷法术师呢……」 针对赛凡提斯苦涩的回答,报告的女性面不改色地板着脸应道: 「从魔王军还在时起,为了将整个西大陆归于大法神教会名下,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更确切来说,是由以我为首的『异端审判会』处理。」 圣坛原本苦闷的气氛,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更加沉重。 但女性依然豪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会对教会造成极大的损失。但若就这样对问题置之不理,将会使得教会威信扫地。讨伐魔王的勇者是人类的希望,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愿意信仰利用完勇者便将其舍弃的教会吧。」 报告的女性斜眼看向圣坛中动摇的人们。赛凡提斯沉重地开口: 「你曾经是异端……不,是『订教审议会』的人吧。如果是你,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女子的回答非常简洁。 「赛凡提斯大人,您应该知道『异端审判会』将名称改为『订教审议会』的理由吧。」 赛凡提斯快速回避了女子的视线。 「过去我们还有讨伐魔王的大义名分在。但如今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威胁已经消失,若您还以为能藉神之名为所欲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赛凡提斯没有漏听女子微妙的措辞。 「我想这件事,还是等各位冷静下来之后再报告比较好。」 女子做了这样的开场白后,依序环视五名大神官。 「魔王撒旦也一样,依然存活在异世界中。」 这次罗贝迪欧真的口吐白沫地晕倒了。 ※ 「……换句话说,你是因为没自信啊……」 隔天,星期六早上。在初夏天气开始逐渐发挥本领的清晨,惠美与千穗一同伫立在魔王城门前。 「因、因为……」 战战兢兢地躲在惠美背后的千穗,正抱着一个特别大的包包。惠美轻易地便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如果输了,那我一个人可能会振作不起来……」 就连问她到底怕输什么,都显得很愚蠢。 「因、因为,虽然内容完全无视了季节感,但那可是一个非常用心做出来的便当耶!而、而且你想想看,假设有人在里面下毒,那真奥哥他们说不定会很危险……」 「若被安特·伊苏拉的刺客下了毒,那事情应该早就告一段落了才对。」 只有这点惠美能够断言。 对千穗而言,无论是那种情况都会感到困扰,真要说的话,千穗真正担心的事情反而还比较急迫。 「你不必刻意用我们的事情当藉口,像平常一样从正面进攻吧。」 「是、是!」 惠美强硬地将躲在自己背后的千穗推出来,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替她鼓起干劲。 突然回头的千穗,维持紧张的表情看向惠美。 「那、那个,游佐小姐,对不起,谢谢你。」 这是同时认识「惠美」以及「真奥」的千穗所说的话。 无论再怎么涉入安特·伊苏拉的事情,就惠美原本的立场来说,让千穗继续接近真奥绝对不是什么值得褒奖的事情。 如今惠美已经能够控制圣法气,再也没有讨伐魔王的障碍。 抹消与真奥有关,为数不多的日本人记忆,等铲除魔王势力之后,再请艾美拉达他们来协助自己回安特·伊苏拉。只要这么做就好了。 但惠美却露出复杂的笑容回答: 「没关系啦。虽然我一点都不在意那些家伙,但我还想跟千穗做朋友呢。」 这同样也是惠美毫无虚假的真心。 或许是包含在话中的感情传达到了,千穗像是因此而鼓起勇气般,重新调整呼吸按下魔王城的门铃。 接着马上就有人应门了。 「是,来了。」 「唔!」 千穗倒抽了一口气,因为那道没听过的女性声音而僵在原地。站在惠美的角度,也能显然看出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立刻就动摇了。 结果开门者既非一家之主的真奥,也不是家庭主夫的芦屋,更不是窝在家里当尼特族的漆原,而是身穿有着牵牛花花纹的清爽淡蓝色浴衣,搭配炊事服,打扮得一如往常的鎌月铃乃。 她向上盘起的秀发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尽管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但穿着浴衣的肌肤却连一滴汗也没流:从她用毛巾擦手的样子来看,很明显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做家事。 虽然猛一看她的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但那聪颖内敛的表情,却散发出千穗所没有的成熟气息。 「哎呀,是惠美小姐跟……请问您是?」 「我、我、我……」 铃乃的语调十分沉稳。但千穗却像是喉咙深处卡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贞夫先生,有客人来了。」 陌生浴衣丽人的这句话,让千穗惊讶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人居然直呼真奥的名字。在千穗所知的范围内,真奥周围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他。 由于真奥既是前辈又比自己年长,所以千穗不但未曾直呼真奥的名字,同时也没有打算这么做。 但这位突然出现的女性,居然已经如此亲密地称呼真奥了。 千穗并非感到头晕,而是因为绝望感导致连站着都觉得吃力。 惠美虽然在后面看着那样的千穗,却依然未出手相助。这是千穗的战斗。所以能改变现状的也只有千穗。 「啊?惠美又跑来啦?」 「呃,不只惠美小姐。」 「咦?」 或是千穗抱持好感的对象——真奥贞夫。 「咦?小千?你怎么一大早就跑来这儿啊。」 真奥发现千穗也在后,便若无其事地问道。 「真、真奥哥……」 千穗在开战之前就已经泪眼盈眶了。 惠美见状不禁将手抵上额头。没救了,真奥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 「呃、那个……我、我,那个……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虽然小到细如蚊声,但千穗依然努力地想要说出口,看来她是因为才刚下定决心就遭逢打击,所以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好了。 「那个,小千,你、你怎么了?」 真奥总算发现千穗的样子不太对劲,但也只能慌张地看着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千穗。 接着,从魔王城内出现了救兵。 「佐、佐佐木小姐,来了吗……」 芦屋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但却莫名地宏亮。 「鎌月小姐,不好意思,麻烦你拿一下招待客人的红茶包,就放在流理台下面的柜子里……」 「芦屋先生?」 千穗发现在真奥与陌生女性后方,芦屋正盖着类似毛毯的东西横躺在地。 「咦?芦屋先生,你生病了吗?」 「呃,与其说是生病,该怎么说才好呢。」 真奥搔着头交互看向千穗与芦屋。 「唉,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才会有昨天那个便当。」 「咦?」 千穗就这样睁着含泪的眼睛感到疑惑。 「哇啊,紫苏居然能切得那么细,好漂亮喔……」 「只要仔细磨好菜刀,将紫苏切对半,再叠在一起切丝就能轻松做到。」 「那这个红叶莴苣之所以吃起来那么爽口……」 「只要先好好泡过水,再把水分甩乾就呵以了。将芯切掉后再剥开,就能去除肉眼看不见的沙子,比直接用水龙头的水洗还要确实喔。」 「那凉拌豆腐呢,这道菜不用加酱油吗?」 「用水稀释白酱油,盐分跟刺激会比较少,味道也会变柔和。」 以上皆为千穗与铃乃的对话。 尽管刻意不去注意,但两人的会话还是传到了心不在焉的惠美耳中。 芦屋因为天气热导致身体不适,搬来隔壁的铃乃是来帮忙因不谙家事而感到困扰的真奥,千穗在了解状况并得知直呼他人名字是铃乃平常的习惯后,总算收起了眼泪。 千穗用不屑的眼光看向让邻居来帮忙,自己却还在睡懒觉的漆原之后,重新向铃乃做了自我介绍。 「多亏千穗小姐带了那么多菜来,餐桌变得好丰盛呢。」 原本就快准备就绪的饭桌,在加上千穗做的炸鸡块跟马铃薯沙拉等菜色后,就变成了一桌有点过于丰盛的豪华早餐。 「呃~那个,小千,谢啦。虽然有点吓了一跳,但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罗。」 一直犹豫不决的真奥,形迹可疑地挥着手说道。 「好、好的!」 「鎌月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 芦屋一脸疲累地起身低头道谢。 「人好多啊,不知道筷子跟碗够不够。」 真奥则是开始清点人数。 「啊,我有自备餐具。」 千穗说完便拿出自己的筷子组。 「那么,惠美小姐就坐我旁边吧。虽然只有免洗筷很不好意思。」 铃乃将被冷落的惠美叫来自己旁边,拿出免洗筷。 如此热闹的早餐景象,让人不禁怀疑起这里是否真为魔王城了。等全员都分到碗筷后,漆原终于睡醒了。 「啊,已经在吃早餐啦?」 他厚着脸皮说完后,便若无其事地承受众人的白眼。 「看起来好像没有我的位子跟碗筷耶。」 真奥、芦屋与千穗跟惠美与铃乃各自占据了被炉的一侧,所以没有漆原的位子。 相对地,在电脑桌上却放了一个塑胶豌跟叉子。 「客人优先。而且在这种时候,对家里最没有贡献的人就会被冷落。」 芦屋冷酷地宣言。 「那是什么意思!我也没办法啊!话说我居然还不如游佐,这未免太奇怪了吧?」 「别管那家伙,大家趁热吃吧,铃乃跟小千,真是谢谢你们啊。」 真奥做出这样的结论。 「……我要学坏给你们看。话说回来,这不是之前装杉家猪肉丼的碗吗?」 而被评价为「那家伙」的漆原则难过地嘟囔着,同时单手拿起塑胶碗无精打采地从锅子里盛饭。 连几乎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的千穗都毫不在意,这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不过芦屋先生,你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谢谢关心。托鎌月小姐的福,我才得以充分地休养身体。因为总不能一直麻烦人家照顾,我还在想差不多从今天开始就要恢复工作了。」 「这都要感谢千穗小姐带来能替大家打起精神的料理。果然男孩子就是要吃肉呢。」 「哪里,不过我也很想做做看铃乃小姐那种料理喔。」 惠美边听两人和睦融洽地聊天,边观察铃乃的样子。 看来铃乃毕竟还是不会马上放弃真奥,即便如此,从她与千穗的对话以及料理来看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更何况仔细想想,昨天的颜料球可是命中了变态抢匪的头罩缝隙。据说那个颜料与味道都并非一两天就能处理掉的东西,这么一来,应该就能断言铃乃不是昨天的袭击者吧。 「千穗小姐只要继续累积经验,一定马上就能超越我了。」 「可是我家是由妈妈掌厨,所以没什么机会做菜。」 「总有一天,就算不想做还是会有机会的。虽然讲好听一点是请大家吃我做的菜,但其实也只是麻烦各位帮忙消化别人推给我的食材罢了。像这些都是我搬家时,乡下的人让我带过来的。」 原来如此,对了解魔王城冰箱状况的惠美来说,这些丰富的食材可说是不解之谜,这下又解开了一个谜团。 「尽管是为了在找到工作前节省伙食费。不过这些量在夏天也只会放到坏掉。虽然在本人面前那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有三位食欲旺盛的男性在真是帮了大忙呢。」 不知道是为了让千穗安心,或是接受了惠美的忠告,铃乃这么说道。 这么说来,铃乃昨天的确说过想要找工作,因此解除紧张与警戒的惠美不经意地问道: 「话说回来,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铃乃不知为何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惠美。 惠美虽然因为被人近距离凝视而感到困惑,但铃乃在看见真奥与芦屋的表情后,似乎马上想通了什么似的点点头。 「我并未奢想当上正式职员。只要是能够维持最低限度生活的差事就够了。」 铃乃简洁地回答。虽然她又用了「差事」这种与时代脱节的字眼,但由于笹塚邻近市中心,选择当然也十分多样。更何况现在才月初,只要早点找到工作,那么应该也能游刃有余地度过下个月以后的生活。 虽然对「衣锦还乡」这个目的来说,这样的回答似乎有些缺乏自觉,但跟认识不久的人聊天,大概也只能如此回应了。 就在惠美这么想着的时候。 「那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啊?」 什么都没想的魔王,完全没看气氛就这么说道。 「!」 「!」 「?」 「……」 「……这下完了。」 千穗绷紧身体、惠美皱起眉头、铃乃歪头表示不解、芦屋抬头保持沉默,漆原则是这么嘀咕着。 「最近排班表有满多时段人手不足,就算多个新人也没问题,更何况还有小千在,新人实习也能够不用那么紧张。」 真奥完全没考虑到会产生别种紧张状况,真要说起来,他到最后都还不知道千穗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吧。 离餐桌有一段距离的漆原,看见室内正交织着一股带有复杂色彩的不详气氛。 「用不着那么急着下决定吧。」 无可奈何的惠美为了帮助千穗而开口。 「虽然或许能考虑当成一个后补也不一定,但跟认识的人在同一个职场工作,同样也是有利有弊吧。让她再多考虑一阵子应该也没关系吧。」 千穗惊讶地看向惠美。 「原来如此,您说的也有道理。」 铃乃理解似的点点头。 「谢谢您,真奥先生。我会将您提议的这个选项列入考虑,或许最后还要麻烦您帮忙介绍也不一定。」 「啊、嗯。我是无所谓啦。」 「千穗小姐,到时候也要麻烦您多多指教了。」 「嗯、嗯。」 千穗看了惠美一眼后,面向铃乃低下头来。注意到千穗视线的惠美,眼神也微微地动摇。 得体的对应,看下出另有所图的坦率言论,包含了心意与技术的餐桌,符合保守用字遣词的忠实性格。 无论千穗还是惠美,都无法从鎌月铃乃身上找出可疑的要素。 「方便的话,就由我来替你介绍新宿怎么样?」 惠美下定决心试着提出邀约。 由于惠美与真奥都不能安于清贫轻易赴死,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与社会保持一定程度的联系,仅管如此,倒也没必要扩展除此之外的人际关系。 若铃乃真的只是普通的日本人,那么还是尽量让她的人生离真奥远一点会比较好。 「有很多事情只有女孩子之间才知道。若交给这些家伙,应该很多东西都弄不清楚吧。」 「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真奥不满地抱怨,但惠美却完全置之不理。 「就算不是那样,我也有自信至少比交给你处理要好多了。」 惠美板着脸轻视真奥。真奥只是耸耸肩,不继续跟她争论。 「虽然工作也很重要,但总之还是先帮她张罗些衣物或随身物品怎么样?虽然我觉得浴衣也很可爱,但应该还需要像游佐那样的工作用服装,或是套装跟包包之类的东西吧?上班族应该很清楚这些吧?」 漆原难得跟惠美意见一致。若光这样还好,但他偏偏又擅自拿起了惠美上班用的侧肩包。 「喂!不要随便乱摸啦!尼特会传染耶!」 「哪会传染啊!怎样啦!我只是看一下而已嘛!」 漆原因为惠美夸大的反应而噘起嘴。 「漆原先生还是一样能若无其事地干出这种事情呢。」 千穗冷淡地说道。 「这是怎样!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看不起我!」 叫着叫着,漆原又再次躲回自己的固定位置。 「我的衣柜裎确实是没什么东西,也很少包包或鞋子之类的物品。若有必要,就采购一些好了。」 「你该不会只有浴衣吧?」 只见过铃乃穿和式服装的惠美不经意地问道。 「我只有这种衣服而已。虽然有浴衣、木屐跟分趾袜,但我并没有像惠美小姐或千穗小姐穿的那种洋装。」 铃乃再度做出冲击性的告白,让在座的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或许是察觉到大家的惊讶,铃乃难得慌张地环视众人。 「呃,是没有很奇怪啦……」 芦屋含糊其辞。 「铃乃该不会是古代的公主吧。」 就连漆原都感到十分诧异。 虽然两位女性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惊讶之情—— 「……游佐小姐,我看还是带她去逛一下服饰店好了」 「嗯、嗯,如果有空的话。」 千穗跟惠美一脸困惑地互相点了点头。 真奥则是在旁边一个人轻声嘟囔道: 「我是觉得不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比较好。」 ※ 「那么,一大清早的真是打扰你们了。芦屋先生,请保重身体喔。」 「我们才是,谢谢你的便当。魔王大人,要好好地送佐佐木小姐回家喔。」 接着真奥与千穗在芦屋的目送下离开房间。千穗因为芦屋的话而开心地笑了起来,真奥则是回道: 「你是我老妈啊。」 真奥不悦地瞪向芦屋。 「毕竟人家于公于私都很照顾魔王大人。尽点礼数也是应该的。」 「真是的……那我们走罗。」 千穗跟在一脸疲累的真奥后面走下公寓楼梯。芦屋目送两人后便关起家门。 尽管真奥与千穗的班都是从中午开始。 「佐佐木小姐特地送亲手做的料理来魔王城,难道您打算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但经芦屋这么一说,便决定由真奥送千穗回家。 虽然芦屋过去不怎么喜欢千穗接近真奥,但他对帮助家计的人似乎都比较宽容。 即便实际上这是两人对不务正业的漆原感到焦虑所产生的反动,但就连真奥与芦屋自己都没发现到这点。 至于惠美跟铃乃,则是因为惠美表示想趁上斑前尽可能替铃乃介绍多一点地方,而早一步离开了魔王城。 将千穗带来装保鲜盒等物品的手提包放进杜拉罕号置物篮后,真奥与千穗并肩走在一起。 「……真奥哥的自行车,后面没有装置物架呢。」 「杜拉罕号啊。但淑女车不都这样吗?」 「有点可惜呢。」 千穗露出有些淘气的微笑。真奥一脸不悦地回答: 「自行车双载可是会被处两万圆以下的罚锾喔?在市内好像连撑伞都不行呢。」 虽然真奥之所以会知道这种事情,完全是因为芦屋极度害怕违法所造成的罚锾与罚金影响家计。 千穗受不了似的露出放弃的表情。 「我知道,而且也没打算这么做,但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嗯?」 「没事。总之先到笹塚站,再沿着甲州街道往幡之谷的方向走吧。」 「嗯、嗯。」 说完后,千穗便以半步之遥慢慢地走在真奥前方。用手推着杜拉罕号跟在后面的真奥,在看见她的背影后突然想起某件事——千穗家是独栋建筑。因为是她的老家,所以照理说她应该是与家人住在一起,若就这么抵达千穗家,或许会碰见她的家人也不一定。 「小、小千,我说啊。」 「是,怎么了吗?」 千穗回头问道。 「那个,谢谢你让我一大早就吃到那么美味的早餐。」 「虽然还比不上铃乃小姐。不过,我很高兴你愿意说好吃。」 尽管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气并不单纯,但无从关心的真奥,首先试着提出眼前的疑问。 「那个,你的家人都不会在意吗?」 「在意什么?」 莫名畏缩的真奥,在被对方反问自己含糊其辞的部分后不禁语塞。 「啊、呃、那个……就是那个啦。像小千这样的女孩子,要来我们这种男人的家,难道父母都不会说些什么吗?」 「啊,原来你是指这个啊。」 千穗若无其事地发出「嗯——」的一声,将手抵在下颚思索。 「并没有特别说什么耶。我不但有老实告诉他们去处,做菜时还跟妈妈学了不少东西。也就是说,已经得到妈妈的认同了!」 这实在是太过令人出乎意料的回答。 「那、那么令尊呢?」 两个月前,千穗在与真奥一同被卷入地下道崩塌事件并获救时,曾经表现出不希望让担任警官的父亲见到真奥的举动…… 「虽然当时我没有告诉爸爸要上哪儿去,但今天没问题。」 「啊,是喔。没、没问题啊。」 「嗯。他今天早上还哭着说『你已经有想替对方亲手做料理的对象啦』。」 没想到双亲都认同了,这真的是愈来愈让人意外了。 「啊,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今天铃乃小姐有事外出,那你的便当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呃,我是没特别考虑啦……」 坦白讲,铃乃初次做便当就是在千穗发现的那一天,并非已经成为平常的习惯。所以真奥是真的没在想今天上班要吃什么,但千穗听见后,便背对着真奥问道: 「那么……方便的话,就由我来替你做便当怎么样?」 「……做给我?」 真奥少根筋地回答。千穗随即鼓着脸回头。 「如果是要做给其他人吃,那还需要问真奥哥吗?」 「呃,是不需要……呃,那个,芦屋也说过,与其总是吃些垃圾食物,不如请小千做给我吃还比较让人放心,那么就麻烦你了。」 获得本人许可的千穗一改原本不悦的表情,露出花开般的笑容跳了起来。 「太好了!那为了让芦屋先生安心,我做的时候得考虑到营养均衡才行。」 真奥好歹也在日本生活了一年以上,不可能不知道高中女生刻意亲手为非亲非故的男性做菜代表什么意思。 但有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让真奥非常在意。 「小千,我问你。」 「是?」 「……你都不会在意吗?那个,就是我们……」 「啊,是指真奥哥你们……」 千穗说到此处,随印环视周遭。 「是异世界恶魔的事情吗?」 等确定四下无人后,便干脆地说道。在她转身时,夏裙也随之掀起。 「啊,嗯……」 真奥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地回答自己难以启齿的话题而一时语塞。 「的确……若说不在意是骗人的。虽然从我今天跟游佐小姐一起来就看得出来,我们平常偶尔会互通简讯。所以我多少也知道真奥哥在安特·伊苏拉做过什么事情。」 在接近正午的阳光照耀底下,热得让人冒汗的天气里,千穗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前,就已经喜欢上真奥哥了。」 她坦率地说出口,真奥听了之后猛然抬头。 千穗看到真奥的表情后,困扰地笑了。 「请不要摆出那种表情啦。真奥哥不可能不晓得艾伯特先生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吧。」 「啊、呃,那个……」 并未特别在意的千穗催促真奥: 「好了,请不要站在路中间啦。后面有车过来罗。」 将自行车推到路边后,便有一辆黑牛宅急便的货车从旁边经过。 「真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两个月前开始,就一直怒气冲冲的吗?」 「呃……并不是很清楚。」 「跟漆原先生战斗当天的排班,真奥哥不是问我要不要消除记忆吗?」 「嗯、嗯……」 千穗在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后回过头。夏天的阳光顺着旋转飘动的裙摆轨迹,映照出千穗柔和的笑容。 「我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忘记自己喜欢过的人。」 一阵风吹过千穗微微染红的脸颊,轻轻地晃动着她的头发。 「……」 真奥倒抽了一口气。千穗见状便苦笑道: 「请不要动不动就惊讶得停下脚步啦。你真的有打算征服世界吗?」 「呃,不过……」 「好了啦,至少脚也动一下嘛!」 真奥完全被千穗给牵着鼻子走。 「虽然游佐小姐为了不让我后悔喜欢上真奥哥而曾经阻止过我,但我是自己喜欢上真奥哥的。所以不再喜欢你的时刻,也得由我自己决定才行。」 在轻飘飘地彷佛棉花糖般的甜蜜感情中,包含了一根连真奥也无法干涉的笔直钢芯。 而所有的觉悟皆化为笑容表现出来。真奥无法回应她。 「小千……」 「所以就算真奥哥只把我当成职场的后辈,那也无所谓。因为那跟我喜欢真奥哥这件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夏日的阳光,让真奥了解千穗的笑容并未带有任何谎言。 被不过活了十几年的人类女孩说到这个程度,还是只能保持沉默的魔王,究竟要如何成为恶魔的表率呢。 「……真是的,人类就是因为这样才恐怖。」 「就是啊。特别是要小心女孩子。虽然男人经常动不动就误会,但太小看女孩子的话,可不是光受重伤就能了事喔。」 「我会铭记在心。」 真奥苦笑地点头。千穗或许是这样就感到满足了。 「真奥哥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担任时段负责人了吧。请好好加油喔。」 于是便强硬地改变话题,试图营造出开朗的气氛,然后得意地大步向前。 「好好好,我会努力不要被扣时薪的。」 真奥也配合她的体贴回答。 「在工作上能够被上司托付肩重任,同时又受到后辈的景仰,贞夫先生真是了不起的职场人士呢。」 「就是啊!所以我也得努力,不能拖累他的脚步……」 「嗯?」 「嗯。」 「咦?」 真奥完全没发现除了千穗以外,居然还有其他人走在自己旁边。 「贞夫先生,真的是为人所爱呢。」 「铃、铃、铃……」 「铃乃小姐?」 真奥与千穗一同跳了起来。 「铃铃铃铃铃铃乃小姐,你你你你你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啊!」 刚才还是粉红色脸颊的千穗,突然加温到彷佛熟透了的苹果般逼近铃乃。 照理说应该跟惠美一起出门的铃乃,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真奥与千穗旁边。 虽然她身穿浴衣搭配漆木屐,并提着大型和风花纹腰包的姿态看起来既高贵又优雅,但别说是木屐声了,为什么就连站在身边都还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呢。 「你、你、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啊,为什么不叫我们一声,又为什么会在这儿呢,你不是先出去了吗?」 千穗满脸通红、气势汹汹地逼近铃乃。 「我一分钟前才追上你们。从『只把我当成职场的后辈……』开始听。因为远远就看得出来你们在讨论严肃的话题,所以才没能叫住你们。虽然趁势出了门,但后来才想起自己忘了带钱包,所以我请惠美小姐先走,先回去一趟后才再度出门。」 铃乃一脸平静,老老实实地仔细回答千穗滔滔不绝的质问。 「唔!!」 千穗瞬间变得全身通红,开始从头顶上冒出蒸气。 换句话说,对方清楚听见自己开口说出喜欢真奥了。 「别担心。千穗小姐喜欢贞夫先生这件事,我从您早上对贞夫先生的态度就看出来了。」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乃小姐?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故意?为什么你的脸那么红啊?」 「被人这么一说当然会脸红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觉得见识过那样的场景后还看不出来的人才有问题吧。而且既然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那么就算再听一次,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概……」 「不是这个问题啦!虽然理论上或许是那样没错,但会难为情就是会难为情啊!讨厌,讨、讨厌啦!」 「小、小千,你先冷静一点……」 「不如说,我觉得诚实面对自己心意的千穗小姐非常地高尚可爱呢。目前姑且不论对象是谁。」 「嗯?感觉我刚才好像被讲得非常难听。」 尽管铃乃从头到尾都讲得十分诚恳认真,但千穗已经完全突破了临界点。 「~~!!!!!」 千穗满脸通红地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啊!小、小千!」 接着便趁势从真奥手中抢走杜拉罕号,猛烈地踩上踏板,全速逃离现场。 千穗甩尾过弯后便失去踪影,被丢下的真奥只能举着手面对她消失的方向,僵硬地瞪着旁边的铃乃。 「为人所爱呢。」 「她正值纤细的年纪,不要随便刺激人家啦……真是的。」 真奥无力地垂下头。 「小千真是的……看她冲得那么快,希望不要出意外就好了。」 听见真奥抓着头说出的话后,铃乃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真意外。」 「啊?我担心别人让你那么意外吗?」 「虽然有点失礼……」 「啊,之前好像也被人这么说过。对周遭的人来说,我到底是多没信用啊。」 真奥生着闷气。 「关于别人对您抱持好感,您有什么想法?」 面对铃乃突然提出的疑问,真奥边用衬衫袖子擦掉不知道是否因为天气热而流下的汗水,边皱起眉头。 「啊?那是什么意识调查?」 「呃……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从这个状况来看,怎么可能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啊。算了,这个嘛,既然对方都说得那么直接了,我也不想随便敷衍人家,而且比起千穗的想法,既然被双亲如此信赖,那么不管做出什么样的答案,都必须表现诚意出来……你那是什么眼神?」 明明是铃乃自己先提出奇怪的问题,却在真奥正经地回答后,以彷佛见到未知生物的眼神回看对方。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咦?啊、啊。呃,没、没什么。只是,感到有些意外而已。」 「到底是哪里意外啦!唉,先不提这个,惠美那家伙不是在等你吗?」 「……啊、啊,没错。」 心不在焉的铃乃,像是回过神般地摇了摇头。真奥依然擦着汗说道: 「你们是约笹塚站对吧。我告诉你捷径好了。」 「咦……」 虽然铃乃又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而倒抽了一口气,但真奥无视对方的反应。 「进去那条小巷子走一段路后就是菩萨大道商店街,接着再左转沿着商店街走,就会到车站前面。」 「啊……我、我知道了,谢谢你。」 「还有啊,如果要工作,还是能用电话联络比较好,就算在费用方面多少会比较吃紧,但还是有支手机会比较好。虽然车站前面就有几间小店,不过若找不到喜欢的,就麻烦惠美带你到市中心买吧。先这样啦。」 「……嗯,不好意思。」 真奥看向千穗离开的方向后叹了口气,接着便背对铃乃转身走回公寓。 铃乃不知不觉地目送对方的背影,真奥走没几步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 「要是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就好了呢。市中心的人潮可是多到令人害怕呢,小心点啊。」 说完后,他连铃乃的回答都没听便离开了。 铃乃则是暂时伫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找到钱包了吗?」 在笹塚站验票口前等待的惠美,认出铃乃后便走上前去。铃乃则是有些茫然地点头。 「啊、啊,没问题。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是没什么关系啦,你怎么了?好像有点没精神喔。」 「没事……话说回来,接下来是搭电车吗?要怎么搭啊?」 虽然不知道铃乃为何会对电车感到疑惑,但惠美毫不在意地点头。 「没错。虽然笹塚离新宿只有一站,不过用走的稍微有点远。啊,若错搭到开往本八幡站的车,不但会多搭两站,还会被载到新宿的角落,所以要小心一点喔。你有suica卡或pasmo卡吗?加果没有就得另外买车票,但先买一张之后会比较方便喔?」 「啊,那个,关于这件事……」 铃乃有些疑惑似的环视周遭。 「其实我没有搭过电车。」 接着做出惊人的发言。 「……咦?」 虽然不晓得铃乃的年纪,但究竟要住得多偏僻,才会在成长到能独居生活的年纪都还没搭过电车啊。惠美用充满疑心的眼神看向铃乃。 「不过没想到东京真的是用西瓜当通行证啊。明明就那么重。」(注:suica卡是一种非接触型的ic卡储值车票兼电子钱包,音同日语中的「西瓜」) 「咦?」 「嗯?」 铃乃刚才的发音似乎有些奇怪。 「……我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真是不好意思。」 「与其说是奇怪……算了,总之,先去买车票吧。关于suica卡的事情,我以后再替你说明。车票是在……」 说到这儿时,惠美发现铃乃在看见售票机后便僵住了。 「……我先问你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到笹塚来的啊?」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连车票都不会买吧。无论她出身何处,毕竟还是来到了东京。若这段期间都没搭乘大众交通工具,虽然并非不可能,但未免也太不方便了。 铃乃无视开始起疑的惠美,毫不掩饰自己的困惑,干脆地说道: 「我是直接用『门』来到笹塚的,所以知识多少会有些不足,还请见谅。」 「啊,这样啊……」 因为铃乃说得太理所当然,所以惠美也差点漏听了。 「……你说什么?」 感觉似乎听见不得了告白的惠美因此绷紧了脸。 「我说,我是直接用『门』来到笹塚并进行各式伪装,所以还不习惯都市生活……」 「等、等等,稍等一下!」 惠美的心跳数急速上升。她无意义地将手摆在胸前四处张望,僵着脸询问铃乃: 「你、你是从安特·伊苏拉来的?」 由于前不久才刚做出她是个有点怪但无害的女孩这项结论,惠美内心已经半慌了起来。 同时,铃乃也惊讶地睁大眼睛仰望惠美。 「您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到底是发现什么、又要怎么发现啊。惠美激动地说着: 「我从来没说过那种话吧!」 「不就是您自己说的吗?说『你的目标该不会是魔王吧』。」 「咦?」 「我因为没想到您会在本人面前直接提出来而感到焦急,之后您告诉我太接近魔王会变不幸,并警告我不要随便跟他靠得太近不是吗?」 「咦——?」 「虽然我也曾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但既然身为勇者的您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也只能就此罢手。但就算立刻从那里抽身,我也无处可去,在向您寻求协助后,您答应帮忙并给了我联络方式啊。」 「咦————?」 陷入一片混乱的惠美,总算了解铃乃到底在说什么了。 包括两人初次对谈时,双方想法间存在着致命的分歧这点。 「您难道不是因为发现我的真实身分才那么说的吗?」 「到底要察觉到什么才能看穿你的真实身分啊!」 就连惠美都觉得自己有立场生气了。 「您都不觉得奇怪吗?像我这样新搬来的楚楚可怜少女,居然跑到一堆大男人住的地方辛勤地照顾他们,这根本不可能吧!」 「虽然我的确是这么想,但现在被你这么一说真的是非常令人火大!」 为了尽可能避免这位奇特的少女被卷入自己的纷争,并为她操了那么多心的结果居然是这样。别说是被卷入了,对方打从一开始就是相关人士。 「那您究竟为什么要问『我的目标是不是魔王』呢?」 「咦?啊、那个是,因为……」 因为误会对方以女性的身分对贞奥贞夫抱持好感,这种话惠美根本就说不出口。虽然她不禁感到非常地难为情,但追根究柢,她之所以会认为这个可能性最为可信,也都是因为铃乃的缘故。 「你、你才是到底为什么要问我『跟真奥的关系是否很亲密』!」 铃乃的回答非常简洁。 「因为有情报显示您跟魔王一起并肩作战!」 惠美睁大了眼睛。 知道「勇者艾米莉亚」与「魔王撒旦」共同战斗的人,除了现在的魔王城住户外,就只剩下千穗、艾美拉达、艾伯特以及奥尔巴等人。 艾美拉达与艾伯特不可能散布对惠美不利的流言。这么说来,就只剩下被日本警察逮捕的奥尔巴,透过某种手段将情报送到安特·伊苏拉这个可能性了。 考量到是能够获得奥尔巴情报的安特·伊苏拉人,便能大幅缩小对方的身分范围。 惠美首先主张自身的清白。 「别开玩笑了!只是碰巧陷入了必须打倒共同敌人的状况而已,请不要说什么并肩作战那种蠢话!」 虽然按照一般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并肩作战,但在惠美心里似乎对此有一道非常严密的区别。 至少对惠美而言,在两个月前的那场战役中,她与魔王仍是在敌对关系之下,跟奥尔巴和路西菲尔战斗。 但至于别人会不会这么认为,那的确是另一回事。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并非不可能看成是勇者与魔王联手打倒了大法神教会的大神官。更何况,在告诉对方电话号码与住址的当天晚上,自己就遭人袭击。 「那你该不会以为我跟魔王勾结,企图对教会复仇吧?所以你昨天才会打扮成那副奇怪的模样,在便利商店袭击我吗?」 既然是与奥尔巴亲近的人物,那么继承他的意志而盯上自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有可能是不知道奥尔巴的阴谋,纯粹为了替大神官报仇而来。 但突然变得来路不明的铃乃,却像是不太能理解惠美说的话而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抱胸思索着。 「袭击煮昆布?您在说什么啊?」(注:日语「煮昆布」的发音和「便利商店」的发音类似。) 「那是我这边的台词!你是故意搞错的吧?还是真的听不懂?」 惠美抱头。 「在我告诉你住址的当天,我就在便利商店被袭击了!而且对方还是来自安特·伊苏拉的人!虽然我不打算包庇魔王,但既然袭击者拥有让圣剑无效的力量,就不可能是恶魔。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你……」 激动地说到这儿时,惠美忽然就此打住。 「等、等一下,您说我袭击您?我才没做那种事!我可是知道您是勇者艾米莉亚喔!我非常清楚您身为教会骑士的实力!虽然我并非对自己的力量没自信,但也没愚蠢到会去掀起不利的战斗!」 惠美仔细观察慌张地辩解的铃乃。 那个变态的持镰抢匪,连头罩缝隙都被颜料球给狠狠击中。 虽然因为端正的五官与细嫩的肌肤而没注意到,但仔细一看铃乃并没有化妆。 颜料球的特殊涂料被设计成无法以市售的清洁剂洗掉,若铃乃就是昨天的抢匪,那她的眼睛现在应该像猫熊一样沾满了萤光的橘色颜料才对。 吃早餐坐在她隔壁的时候,也没有从她身上闻到异臭或遮掩味道的不自然香味。 惠美首先停止追问困惑的铃乃,接着板起脸低声询问她: 「……总之,你能先对不够敏锐的我说明一下吗?你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潜进魔王城呢?」 虽然半自暴自弃的惠美讲得很大声,但就算被周遭的人听见对话内容也没什么好困扰的。 尽管如此,惠美还是大致环视了一下周围,警戒有无真奥或芦屋的气息。 「我真正的姓名是克莉丝提亚·贝尔。是订教审议会的首席审问宫。」 惠美没想到会听见「订教审议会」的名号,不禁再次看向铃乃的脸。 「若之前的沟通有误,那真是抱歉。不过我想重新拜托您一次,能不能请您协助我呢,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我绝对没有为害您的意思。」 铃乃真挚地低下头。惠美看着她的发旋与被称为「十字花」(注:指四枚花瓣分离不相连,并呈十字状排列的花朵),饰有四枚花瓣花朵的红色发簪,在叹气的同时瞄了一眼车站的时钟。 「总之为了避免我上班迟到,详情就等到新宿再说吧。」 说完,惠美便立刻走向验票口。 「嗯、嗯?咦?」 铃乃没想到比起自己的真实身分,惠美居然更在意日本的公司,因此睁大了眼睛看向惠美的背影。 「日本就是这种国家啦。好了,快走吧。」 稍微感到一些成就感的惠美,用pasmo卡碰了一下感应器打算穿过验票口。 「等、等等我啊!」 但却因为铃乃莫名的大喊而回过头。 「放、放开我!我、我不能停在这里……」 「……」 眼前是连车票都没买就打算通过验票口的铃乃,而她固定腰带的绳子一端就这么被关上的门给卡住了。 惠美一想像在抵达新宿前,铃乃还会体验到多少文化鸿沟,又会惹出多少麻烦后,便顿时忧郁了起来。 ※ 她从奥尔巴遗留下来的文件,发现了勇者艾米莉亚与魔王撒旦尚在人间的事实。 艾米莉亚所持有的圣剑母体为圣具「进化天银」。 她找到了探查那道圣法气的声纳,被发送到异世界的痕迹。 此外,还有艾米莉亚所砍下的撒旦单角碎片。她在读取了角上的魔力形态后,便送出数道会呼应该魔力的声纳。 虽然那里遗留有检测出最多魔王撒旦反应的记录,但她同时还得到了更加明确的证据。 不过她并未向圣坛报告这件事情。毕竟要是当天报告了这件事情,就算与会全员都当场昏倒也不奇怪。 那只是单纯的偶然。 她在调查奥尔巴的书房时,概念收发用的媒介——「念话晶球」刚好接收到了讯息——而那居然正好就是奥尔巴所传来的讯息。 尽管那是道充满杂音的概念收发,但是她依然藉此得知奥尔巴还活着,以及无法打开「门」,在异世界被捕,打算求援等事实。 虽然觉得对方未免也想得太美了,但他接下来的那句话却不容忽视。 亦即—— 『勇者艾米莉亚在异世界跟魔王撒旦联手,共同并肩作战。』 ※ 「身为传教部出身的人……亏我还自以为是分析未知国度的专家,真是难为情。这个名叫日本的国家,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在安特·伊苏拉……根本就找不到这种都市……」 铃乃感到疲劳与困顿。 打从在自动验票机被拦下来开始,她就陷入了混乱。虽然重新买好了车票,但因为她无法理解车票与ic卡的差异,所以在将车票贴上感应器后,门又再度关了起来。 「到底想妨碍我到什么时候!」 以这句呐喊为开端,铃乃不但在搭完电扶梯时跌倒害木屐飞了出去,还因为规矩地回答电车车内广播而引来周遭讶异的视线,最后甚至因为电车于终点站前切换轨道时的震动,而不小心在车内摔了一跤。 到了新宿后,她也因为人群众多而感到震惊,除了将捐血中心的红十字记号误认为教会之外,走出地上后更因为无数的高楼大厦与车潮、人潮而大吃一惊。 等在惠美工作场所附近的咖啡厅「塔利兹」安顿下来时,铃乃那张因为惊讶而疲累到面无表情的脸已经变得更加委靡不振。 顺带一提,这间店店名的由来,据说是来自于不能允许身为产品提供者在提升品质以及款待客人方面感到满足,而必须持续追求全新满足的经营理念。(注:日语「塔利兹」的发音与日语「不足」的发音相同) 「那么……我们刚才说到哪儿呢……」 「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在看见电视后说出『这个薄薄的板子里面有人』这句台词……」 「拜托不要再提这个了!」 铃乃红着脸敲了一下桌子。 若采信她本人的说法,那么她似乎早就已经好好研究过电脑、手机跟电视等物品了。只不过实际见到后还是忍不住厩到震惊,才会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 「根据我的调查,电视应该是更大的箱子才对啊!既然是箱型的机械,那么就算里面有人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虽然那既不是形状的问题,里面也不可能会有人倒是。」 惠美伸手拿起端来的冰咖啡玻璃杯,喝下一口滋润干燥的喉咙。 尽管铃乃点了红茶,但她因为不晓得该怎么使用附送的奶球,在掀开盖子时一口气便弄倒了里面的奶精。 「你到底是看什么了解日本的啊?」 惠美试着提出之前就有的疑问。因为铃乃明明就研究过日本,但她的一举一动却都与现代日本脱节。 「我知道和服是日本的传统服装,因此我便透过出现最多和服的『时代剧』来学习。除此之外,就是以日本近现代持续期间最长的昭和时代记录片为中心。」 铃乃边回想边说道。 「我总算知道你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是怎么回事了。」 惠美苦笑。 「我想问你,你喜欢哪些时代剧啊?」 接着稍微有些振奋地问道。 虽然惠美喜欢时代剧,但由于自己身边都没有能讨论时代剧话题的对象,所以认为或许同样喜欢时代剧的女孩子问,能够互相了解也不一定。 不过—— 「这个嘛……我喜欢像『大岚纹太郎』、『带子狮』还有『三匹刈』那种浪人(注:指古代日本离开户籍地到外地流浪的武士)。至于『水户副将军』跟『怒坊将军』之类的,就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是喔。」 看来不管在哪一方面,铃乃跟惠美的意见都未能一致。 「唉……那么回到在笹塚时的话题,订教审议会首席审问官大人,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又为什么要住在魔王城隔壁呢?」 惠美重新打起精神,切回正题。 综合铃乃至今对待惠美的态度,虽然她打着订教审议会的名号,但似乎并非觊觎惠美性命的刺客。 但这么一来,便完全无法预测她的目的为何。 惠美慎重地观察铃乃的一举一动,同时说道: 「这个嘛,简单的说……」 铃乃一脸紧张,面向惠美探出身子。 「我最初的目的是想确认您是否还活着。但在调查过奥尔巴·梅亚留下来的痕迹后,我只得知魔王在哪儿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我才认为只要监视魔王……」 「总有一天勇者会出现,对吧。结果我还真的着了你的道。」 因为自己真的是被引诱出来了,所以惠美也只能耸耸肩。 「关于奥尔巴·梅亚对您做出的不义行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您道歉。从您在还不晓得我是安特·伊苏拉人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我也知道关于您与魔王并肩作战的事情,都是奥尔巴捏造出来的。他的意志绝非教会的整体意思。至少我本人,希望能够成为您的同伴。」 铃乃先做出「接下来就是正题了」的开场白,接着更加探出身子。 「我希望您能与我一同打倒魔王撒旦,回到安特·伊苏拉。能请您公布您还活着的事实,并导正企图隐蔽奥尔巴不正行为的教会吗?」 「不要。」 「回答得好快!」 夸张地跌在桌上的铃乃,差点儿就弄倒了红茶。 「再稍微考虑一下也没关系吧!」 「不要,我已经不打算再跟教会的人合作了。」 惠美将糖浆加进冰咖啡,开始搅拌。 「您不是答应过要帮助我吗?」 「在我还没发现期间所做的约定无效。」 「若跟我合作,就能恢复您在安特·伊苏拉应有的地位跟名誉喔?」 「我又不在意教会跟各王国的人怎么看待我。」 惠美干脆地说完,便将视线移向窗外,铃乃也跟着看向外面。 「就在那里。」 一脸严肃地开启话题的惠美,用眼神指向咖啡店外面的地下道入口。 「某人光是为了杀害我跟魔王,就让人潮众多的地下道崩塌,而你是由那种家伙担任最高负责人的组织成员,我没办法光是回答『这样啊』,就坦率地相信你,这你应该能够理解吧?你知道奥尔巴有来到这里吧?」 「……」 铃乃交互看向惠美与外面,完全说不出话来。她点着头,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种事情都……」 「奥尔巴为了杀我,跟路西菲尔一起替日本添了许多麻烦,艾美拉达跟艾伯特都知道这件事情。不然之后你可以试着问路西菲尔本人看看。你应该知道漆原就是路西菲尔吧?」 惠美放下玻璃杯,毅然地表示: 「我之所以会认为你是昨天的抢匪,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就算没有那件事情,只要你是订教审议会的人,我就完全不打算协助你。」 「……那又是为什么?」 惠美的回答十分简洁。 「因为讨伐魔王,是勇者的工作啊。」 面对说得理所当然的惠美,铃乃鼓起干劲说道: 「所以说,我也是为了讨伐魔王才来到这儿的。那么只要互相合作……」 「打倒那家伙是我一个人的工作,你不要出手。」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订教……不对,你明明出身于异端审判会,难道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你才会懂吗?」 惠美刻意不提「订教审议会」,反而重新更正为「异端审判会」。铃乃感觉自己的血压下降,缄默不语。 「我不晓得你做过什么样的事情。如果让你不高兴就抱歉了。」 察觉到铃乃神色有异的惠美,稍微缓和了语气,不过—— 「我不希望自己讨伐魔王的结果遭人利用,只有这一点希望你能够明白。」 惠美说到这儿便看了一眼店里的时钟,发现已经接近自己的上班时间。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目的援助他们粮食,但我还是先警告你一下。若用些无聊的小手段多管闲事,马上就会被看穿喔。再怎么说,他好歹是魔王啊。」 「……感谢您的忠告。」 「我会为了自己讨伐魔王。所以你不要再接近魔王,放心地回安特·伊苏拉吧,我绝不会让魔王势力再度踏上那块土地。」 惠美起身拿起帐单,从侧肩包里拿出卷起来的薄册子交给铃乃。 「话虽如此,你应该也有你的难处吧。这是免费的求职杂志,是我刚才在车站拿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种,你就自己去找找看吧。」 铃乃一脸茫然地交互看向封面画了一只猪的求职杂志跟惠美的脸。 「如果打算待在这边一段期间就好好读,稍微学习一下这个世界的工作吧。再怎么说,你的用字遣词跟打扮都脱离这个时代太远了。还是看看路人,研究一下流行比较好。我接下来还要上班,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留下惊讶不已的铃乃,惠美结完帐后便走出店外。 她有些疲累地将手抵在额头上,叹了口气。 「话都说这个程度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既然这一个星期都没发生什么事情,事到如今,铃乃应该也不会因为被惠美拒绝就自暴自弃吧。 当然惠美也考量到既然铃乃跟奥尔巴不同,表现出希望带自己回去的态度,那么应该不会做出让惠美不悦的事情。 由于上午的行程实在太过于紧密,就在惠美想着自己接下来是否还有撑到工作结束的力气,打算买瓶并非保力美达,而是真正的营养饮料时。 「啊,这不是惠美吗?早安啊。」 便因为被人叫住而回过头。 「……啊,早安,梨香。」 惠美的同事,铃木梨香正好来上班了。而她同时也是惠美在日本交情最亲密的朋友。 「真稀奇耶,你在咖啡厅吃早餐?」 「唉,差不多就是那样。刚好遇见认识的人。」 「哎呀,好难得惠美居然会提自己私底下的人际关系喔。怎么啦?该不会是男人吧?」 「那怎么可能,是女孩子啦。」 聊着无意义的日常晨间对话,惠美与友人开始一同往职场走去。 ※ 「对、对不起!」 千穗不断地低头向中午来上班的真奥道歉,并归还杜拉罕号。 虽然真奥笑着原谅了她,但千穗依然满脸通红,无法直视真奥的脸。 将杜拉罕号停在店后面,总算安抚完千穗并跟她一起走入店内的真奥—— 「……咦?」 往店里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就连因为羞耻心而全身发烫的千穗,也马上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 真奥的上班时间基本上是十二点。由于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就坐落于住宅区与商业区之间,所以从这个时间开始就会因为进入午餐时间而乱成一团,但今天却完全看不出平常那种混杂的预兆。 木崎满脸笑容地站在结帐柜台内,后面则是脸色苍白、躲得远远的早班学生店员。光是这样,真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木崎那张彷佛贴上去的笑脸,正是她为营业额不足而烦恼时特有的景象。 「早、早安……」 「太冷清了。」 「是指……现在吗?」 面对战战兢兢地出声询问的真奥,木崎语气僵硬地回答: 「从早上开门以来的六个小时,我们的总来客数已经落后肯特基了。」 「咦?」 「来客数只有昨天的八成。我在想该不会是可恨的肯特基使出了什么诡计吧。」 就算是针对新开张的竞争对手,这种说法也未免太找人麻烦了。更何况若是昨天的八成,那么也有可能是天气或星期等因素造成的影响,但看来只有这次,木崎深信原因是出在肯特基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得从这种日子开始参加门市职务进修呢!」 木崎维持笑容所发出的怒吼,让早班的员工们吓得身子一震。 「虽然光想像就是恶梦,但假设今天各时段的来客数一直维持这个步调……」 木崎依序环视了真奥、千穗以及所有员工一眼。明明是美女的笑容,但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应该不想去格陵兰吧?啊?代理店长真奥贞夫。」 「是、我不想去!」 真奥没想到自己身为魔王,居然还能实际体验青蛙被蛇盯上的感觉。 木崎隔着柜台将手搭上真奥的双肩,两眼彷佛饥渴着鲜血的野兽般闪闪发光。 「我允许你。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无所谓。给我打倒肯特基。」 『遵命,夫人!』 不只是真奥,就连千穗与员工们也端正姿势,跟着应和敬礼。 当然,所谓的不择手段是指在常谶范围内想办法提升麦丹劳的营业额,并非要他们透过物理的手段摧毁肯特基。 尽管已经到了午餐时间的巅峰,但店内的人潮依然很难称得上是尖峰,反观肯特基炸鸡店的新店铺却是远远一看就知道生意兴隆。 身为肯特基炸鸡店的吉祥物,同时装饰在各分店的胡子老绅士人偶——法亚斯少校爷爷的笑容实在令人可恨。 在拥有营业额之鬼别称的木崎,脸上带着彷佛恶鬼般表情离开店里后,真奥便使出浑身解数奋战。 他增加了不至于被责备的分量优惠,并用保冷箱在店门口贩卖奶昔。除此之外,也积极地指示千穗与其他员工,透过提供期间限定的咖啡免费续杯活动来吸引顾客。偶尔自己还会走出店面声嘶力竭地招揽客人。 但这些努力都徒劳无功,下午两点结帐时,来客数的项目显示只有昨天七成的客人。 「唉,这下惨了……才第一天就这样啊……」 不只是真奥,就连千穗与其他员工也这么认为。 虽然并非没有客人,但这个数字还是无法让对肯特基炸鸡店抱持着异常敌意的木崎接受。 就在有点过强的空调替全体员工带来身心方面的寒冷,让他们在脑中浮现出「格陵兰」的字眼时。 「欢迎光临!」 真奥快速地大喊。自动门开启,新客人上门来了。 来人笔直地走到柜台,劈头便说道: 「百忙之中前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请问店长在吗?」 那是位矮小的男性。来人有着纤细的身材,并在端正的五官上戴了副大型太阳眼镜。虽然从男人手上拿的包包来看似乎是个上班族,但因为那副与矮小身材一点都不搭的太阳眼镜,使他看起来就像个在模仿以前流氓的小孩子。 由于真奥认识所有跟幡之谷站前店有关的管理干部,因此男子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业务员吧。 正因为店长不在,所以真奥认为此刻正是身为时段负责人的自己出场的时候而鼓起干劲。真奥斜眼看了一眼因为突然的请求而感到疑惑的员工,走出柜台来到男子面前。 「不好意思。店长木崎小姐今天不在。我是这个时段的负责人真奥。若是能由我代劳的事情,还请不吝指教。」 男子有些夸张地挑起眉毛。 「原来你就是真奥贞夫先生啊,我有听过你的传闻。」 客观上矮小的男性明明是由下往上仰望真奥,但讲起话来的语气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据说你是位拥有与名字不相符的勤奋、优秀以及包容力,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非常充满人情味的人。」 「嗯、嗯……感谢您的称赞。」 什么叫做与名字不相符啊。虽然真奥之前曾经被惠美说过名字不像年轻人,但真奥还是因为这取笑初次见面者名字的发言感到不自然。 真奥站到对方面前后才发现,男子身上传来一股强烈的薄荷香味。或许是用了体香剂或香水吧,不过既然散发出这么强烈的人工香味,那么应该会妨碍到餐饮业服务员的工作吧。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我们曾经在哪儿见过面吗?」 真奥不过是个在速食店打工的店员,那么男子之前究竟是从哪里听见真奥的传闻呢。 「不,我们没见过面。」 矮小男子扬起嘴角笑道。 「但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知道你的事情了。」 看来是个麻烦的家伙。真奥脑中浮现出失礼的想法。 此时初次见面的男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敲了一下手。 「不好意思,我太晚自我介绍了。我是在经营这个行业。」 男子说完便从内侧口袋拿出名片盒,抽出一张后交给真奥。真奥行了一礼,并以双手接下名片,在看到男子的头衔后惊讶地僵住。 「您是肯特鸡炸鸡店的……店长吗……」 麦丹劳的员工们顿时产生动摇。 「我叫猿江三月。以后就是各位对面邻居了,还请多多指教。」 自称猿江的矮小男子,轻轻笑了一下搔搔头。 「其实我应该要早点来打招呼的,但就是抽不出时间,这么晚才来真是抱歉。」 真奥感觉自己脑内深处爆出了火花。 「不过幡之谷真是个好城市呢!位于住宅区跟商业区之间,不但消费群十分丰富,女孩子也都很漂亮。那么早就看上这儿开业的麦丹劳慧眼,还真是令人敬佩。」 「……啊?」 位于真奥后方的千穗,惊讶地嘟囔着。 「虽然本店开幕第一天就盛况空前,直到现在才好不容易抽得出时间前来拜访,但看来贵店就算让我来打声招呼也没什么问题,这样我就放心了。」 眼看对方兜着圈子讽刺店里的营业额,真奥清楚地听见脑中出现一声不存在于现实世界,触动了「逆鳞」的拟音。 「……真不好意思,本店今天的来客数实在不怎么理想。但我们也因此才能跟您好好打声招呼。」 但身为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下午时段负责人兼代理店长的真奥,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失去营业笑容,并勉强地反击回去。 「哪里哪里,我们只是因为碰巧比较新奇才赢的,过不久就会恢复原状了。」 但对方却再度反击,表面上是在显示谦逊,实际上却是在宣示自己的优势进行挑衅。 若换成木崎在场,感觉她会意外地忍不住将猿江给赶出去,但只是被托付店面的真奥却不能那么做。因为真奥行动的责任最后还是会被归到木崎身上。 真奥在内心讶异自己居然能够轻松地忽视对方的挑衅。 「我也这么希望。同为站前商店街的伙伴,我们彼此加油吧。虽然很不巧店长今天不在,但我们会另外择日拜访,到时候还请您多多指教了。」 所以你今天就快滚回去吧,真奥以带有如此弦外之音的一句话,仔细地应对猿江。 猿江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露出讽刺的笑容。 「这样啊……看来真的与我所知的你不太一样呢。」 他对依然低着头的真奥如此说道。 「虽然很可惜没能见到传说中的美女店长,但既然难得来了一趟,就让我外带一份套餐吧……喔。」 猿江将视线停留在真奥后方旁观事情发展的员工之一——也就是千穗的身上。 「真漂亮。」 「咦?」 就在真奥跟着猿江视线看向千穗的片刻之间,猿江已经瞬间移动到千穗所在的柜台。 「哇~~真是位充满未来性的可爱小姐。请一定要麻烦你用那双优美的手,替我准备我点的套餐。」 这句话让千穗露骨地表现出不悦。 任谁都看得出来猿江是来对麦丹劳挑衅的,而他居然还以客人身分对员工表现出脱离常轨的态度。正当千穗想开口时—— 「佐佐木小姐。」 真奥以严肃的工作用称呼阻止了她。 「替客人说明商品。」 「……是。」 真奥请猿江移驾到柜台前。猿江只再度看了真奥一眼,接下来直到他带着外带的商品回去之前,视线都只追着千穗的一举一动。 「你好像很不满。」 猿江离开店里后,千穗便一直板着一张脸。 「因为那个叫猿江的人,绝对是来嘲笑我们的。被他说成那样,难道真奥哥都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既然会因为被人看不起店里而感到不甘心,那就表示我所培育的小千,已经成长到对工作抱持着超过时薪以上的骄傲,这反而让我觉得很开心呢。」 「…………唔。」 原本鼓着一张脸、紧紧闭上嘴巴的千穗表情,忍不住开始扭曲起来。 「……真奥哥平常明明那么迟钝,偏偏这种时候就会说出那种话。」 在以不让真奥听见的音量小声嘀咕后,千穗随即低下头。这是因为她不想让真奥看见自己原本因为店被小看而生气的表情,因为被称赞便没出息地放松的样子。 「如果因为是讨人厌的客人就用不悦的态度对应,那只会沦落到跟对方相同等级。只要我们维持一贯的态度应对,就能保住完成工作的自尊。只要会掏钱出来,那么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是客人。」 真奥摸摸鼻子,得意地回答。 「怎么样,有没有看起来比较像代理店长啦?」 「一说出这句话就白费了啦!」 千穗苦笑。 「啊,不过我没能阻止他对小千做出接近搭讪的举动。对不起!感觉很不舒服吧。」 「哪里,我才不会在意那个小不点店长说的话。」 真奥轻轻低头,千穗连忙慌张地摇头。 「小不点店长啊,这个称呼不错耶。」 真奥拍手笑道,其余员工也像是赞同千穗的想法般点头。 「不过,待在那种店长底下工作还真是可怜呢。他真的有从事餐饮业的自觉吗?喷那么重的香水,应该会被客人投诉吧。」 尽管是竞争对手的事情,真奥依然感到在意。毕竟身为同一条商店街的店铺,还是有可能会受到同业评价的影响,没办法袖手旁观地觉得高兴。 「服务业戴太阳眼镜也没关系吗?」 千穗提出疑问。 「啊,芦屋说太阳眼镜能够防止紫外线。或许他是出于健康上的理由也不一定,最近这种事情很难仔细区分呢。」 虽然真奥更加在意猿江微妙的措辞,但比起这件事情,自己现在必须先思考如何在打烊前补救来客数跟营业额才行。 「好,打起精神来吧。」 「我也绝对不想输给那种人!」 千穗彷佛如释重负般地露出清爽的表情,用吓到其他员工的音量大喊: 「好!不管有几百个人都放马过来吧!我要努力工作罗!」 藉此提振自己的精神。 「就是这股干劲。今天晚一点应该会有具体的敌情报告进来,认真地上班吧!」 「敌情报告?」 面对千穗的疑问,真奥得意地点点头。 「人只要忙得不可开交,就连父母都会想使唤,更何况是部下呢。因为是攸关我收入的必要经费,所以他也勉强同意了。」 ※ 尽管已经到了傍晚,夏天的东京依然以不输白天的热浪袭卷城镇。 惠美跟梨香一起下班。在更衣室被梨香问到晚上有何计划的惠美,稍微犹豫了一下。 「我得去个地方。」 随即轻巧地回避了梨香的邀约。 虽然她令早才对铃乃说了重话,但铃乃或许会因为惠美表现出的强硬态度,而展开什么行动也不一定。 「哎呀,真可惜。是跟今天早上的朋友有关吗?那就没办法了,不过要记得在鹰野水果园的折价券有效期间内,抽空跟我约会喔。」 「……我、我一定会空出时间来。今天先对不起罗。」 尽管惠美脑中顿时闪过色彩鲜艳的水果自助吧影像,但她还是发挥了最高等级的使命感跟自制力斩断了烦恼。 正因为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所以当她走出大楼,看见打扮得跟早上截然不同的铃乃时便大吃一惊,难看地表现出动摇。 「咦?那该不会,是早上跟惠美在一起的人吧?」 在这一瞬间,惠美甚至起了装作不认识并拔腿逃跑的念头。 「惠美小姐,您终于下班了吗?」 但此时铃乃本人却叫着惠美的名字靠了过来。束手无策的惠美只能选择放弃,厌烦地看向铃乃。 铃乃穿着彷佛龙用在京都旅游小册子上的清爽流水花纹浴衣,头戴有着十字架形玻璃装饰的发簪;在角井百货也有设柜的女性名牌纸袋内,还能从def-mart的塑胶袋隐隐约约看见似乎装了凉鞋的盒子。 绘有金鱼和风花纹的手提包上绑着气球,包包里面还装了矿泉水的宝特瓶和月巴克咖啡的随行杯。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你还是穿浴衣啊!」 铃乃的打扮,让惠美开口劈头就这么说。这位请勇者帮忙讨伐魔王的女性,这半天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调查布教预定地区的经济动向,也是传教部的固定工作之一。而且到处都能看见穿着浴衣,走在路上的年轻女性。」 「……你带了那么多钱来吗?」 「在来这儿时,我有带一些容易换成现金的物品过来。我将其中一部分卖到名叫『麦兵』的店去了。」 铃乃举出一间知名当铺的店名。但地位崇高圣职者所说的「容易换成现金的物品」,究竟会是什么东西呢。希望不清楚现代日本「圆」所具备价值的铃乃,没有将贵重物品贱价卖出就好了。 铃乃接着从包包里拿出同样饰有可爱和风花纹的卡片夹。 「怎么样,我已经成功买到suica卡罗!是叫做『储值』吗?我还一个人完成了那项行为喔!」 难得表现出兴奋模样的铃乃,将ic卡上的企鹅图案秀给惠美看。 「……好厉害,好厉害。」 简直就像个第一次完成跑腿的小孩子一样。 惠美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摸摸她的头时,旁边的梨香便问道: 「这位是……惠美的朋友吗?」 「呃——」 惠美烦恼了一会儿。 「唉,应该算吧。」 「为什么感觉有点暧昧呢。」 虽然惠美在脑中想了各式各样的藉口,并因为关于自己的出身总是必须撒谎而感到犹豫时,铃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始向梨香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我叫鎌月铃乃。我最近才刚搬来东京,受到惠美小姐诸多照顾,」 「啊,你好。我是铃木梨香。如你所见,是惠美的同事。」 由于无法理解铃乃的意图,惠美也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那么,鎌月小姐是搬到永福町吗?」 梨香理所当然地询问。既然表示受到了惠美的照顾,那么自然会认为铃乃是搬到了惠美家附近。 但就在这一瞬间,惠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我是搬到了笹塚。」 「笹塚?咦?惠美你家,是在永福町对吧?」 「是、是啊。」 惠美以眼神询问铃乃究竟想说什么,但铃乃却看也不看惠美一眼。 「我刚搬完家不久,便受到前来拜访邻居的惠美小姐鼓励。」 「啊,原来如此……啊?惠美,跑去笹塚?」 梨香顿时表示理解,接着似乎因为想到了什么而没继续把话说下去。铃乃看准这个时机,快速将视线转向惠美。于是对话被中断的梨香,便只能露出如鲠在喉的表情,倾听惠美与铃乃的谈话。 「我之所以在这里等您,是有事想重新拜托惠美小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惠美今天早上才那么严厉地拒绝过铃乃,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在局外人面前提出相同的请求。虽然知道铃乃特地来到这里一定是有某种企图,然而若不晓得对方的目的,惠美依然束手无策。 若轻举妄动要已经加入对话的梨香离开,说不定反而会害梨香起疑,所以惠美才刻意用有点严厉的语气发言。 「……那个?我在的话会很麻烦吗?需要我先离开吗?」 惠美成功地让擅长察言观色的友人梨香说出这句话。但铃乃却补上了这么一句话: 「不用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马上就好。我想拜托惠美小姐的是,希望您能跟我一起去贞夫先生的职场看看。」 「贞夫?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喂,你在说什么啊……」 铃乃若无其事地在梨香面前开放真奥的话题。虽然惠美至此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但为时已晚。 「我希望能见识一下让您说到那个地步的真奥贞夫先生工作的样子。虽然我能理解您不希望我接近他的心情,但我也不能就此轻易地答应您放手。」 「……」 惠美不由得抱头。铃乃刻意地使用让人误解的说法。 此时,站在旁边听两人对话的梨香,拍了一下手大喊出声: 「我想起来了!真奥贞夫就是惠美的那位男性友人吧!」 「看吧……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惠美呻吟道。 「是惠美来我家时提到的那个人!咦、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该不会撞见了什么惊险刺激的场面了吧?」 「喂,梨香,事情不是那样……」 光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的确是有可能听成那样。但实际上这两位女性之所以盯上真奥这位男性,可是真的想要夺取他的心脏啊。 梨香似乎是为了缓和现场的气氛,露出复杂的笑容并挥挥手说道: 「那个,我说啊,身为一位女性,以及一个局外人,如果能让我说句话,那个,虽然我知道这是在多管闲事,但感情纠纷本来就不可能单方面地解决喔。所以啊,为了彻底解决问题,虽然可能会有点尴尬,但还是让那位叫真奥的人一起坐下来谈谈会比较好喔,这也是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喔?」 「听我说梨香,事情不是那样……」 惠美连忙阻止擅自展开妄想的梨香。 「……或许就跟您说的一样也不一定。」 铃乃摆出一副真的打算参考这个意见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将对话的对象恢复为梨香。 「喂!」 「那么,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啊?」 「他好像是在幡之谷的麦丹劳工作。」 「喂!!!!」 「惠美,你冷静一点。幡之谷啊,离这儿满近的嘛。那还是早一点解决会比较好对吧?」 「我、我很冷静啦!梨香,根本就不需要做那种事……」 「放心,不用慌,冷静点。基本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支持惠美的。」 由于梨香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所以根本就谈不上站在哪一边。 「不过放心吧,裁判一直都是公平的。」 虽然不晓得梨香到底是想掩护什么,但她还是为了让铃乃放心而露出微笑。 刻意引起误会的铃乃与被误导的梨香握紧彼此的手。 惠美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导正这样的状况—— 「你们两个放着我不管,自顾自地在说些什么啊!我、我可不去喔!」 所以祭出了最后的手段。但日本人同事与安特·伊苏拉的圣职者,却基于不同的意图对惠美说出了同样的话。 「……这样好吗?」 「这样好吗?」 梨香的眼神带着些许哀伤。铃乃则是以视线询问惠美真的能让自己随便乱来吗?这完全是铃乃作战的胜利。 「唔~~!」 或许是因为将这道呻吟解读为接受。 「……那么,我们就稍微远征一下吧。当然,关键时刻我会好好地离席,而且既然都多管闲事地插手了,那我也会负起相对应的责任,就放心交给我吧。」 梨香说完,便率先踏出了步伐。 惠美看了那道背影一眼,接着便毫不留情地狠狠瞪向铃乃。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堂堂正正面对的铃乃,难得一脸歉意地表示: 「就算我麻烦您跟我一起去,我想您也不会听吧。」 「为什么要去找他啊!」 为了不让走在前面、一脸愉快的梨香听见,惠美愤怒地压低音量询问。 「虽然人数不多,但魔王从今天起就要成为支配人类的负责人了吧?」 这么说来,真奥似乎乱说过自己就要当上代理店长,飞黄腾达之类的话。 「那又怎样!」 尽管已经是星期六的傍晚,但太阳依然高挂在天空上,路人也充满了活力,因此就算两人说着悄悄话,也不会被梨香听见并起疑。 「感觉你对讨伐魔王这件事情,还挺优闲的嘛。」 铃乃以认真的眼神看向走在前面的梨香背影。 「的确,虽然从他的日常生活来看似乎是不会造成威胁,但魔王毕竟是魔王。若让他得到支配人类的权力,难保不会突然产生变化。虽然我希望能够防范未然,但若有个万一,我一个人终究还是有些靠不住。」 虽然不晓得铃乃究竟以为让真奥在限定时间内支配一间麦丹劳的店铺,会发生什么样的惨事。但对知道真奥工作态度的惠美来说,这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由于擅自行动说不定会引发不必要的灾难,但我想若直接拜托惠美小姐,一定又会被拒绝,所以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算了啦,我知道了。」 惠美放弃地叹了口气。 惠美自己也曾经有一段时期,因为担心真奥何时会露出魔王的本性为日本带来灾厄而过得战战兢兢。 虽然惠美绝对无法原谅魔王过去的所作所为,但她现在已经开始理解只要不随便对魔王势力出手,他们就不会对日本造成危害这项事实。 惠美因为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拥护真奥而感到不悦,但只要让铃乃见识到真奥的工作态度,那么某种程度上她应该也能够理解吧。 「更何况还有神秘的袭击者在。除了打倒魔王之外,为了揭露真相,我还想平安地带您回到安特·伊苏拉。一起行动不但能澄清我的嫌疑,在紧要关头时,或许我也能帮得上忙也不一定。」 思虑周详的铃乃也没忘了趁机穿插自己的好话。既然对方都这么光明正大地坚持了,惠美也只能苦笑。 「不过说实话,对我来说该怎么阻止梨香继续乱来才是大问题呢。」 「你说我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梨香因为对自己的名字产生反应而回头。 「……没事,没什么。快走吧。我想早点结束这件事情。」 「真、真是积极~」 没什么东西比失去控制的善意还要恐怖的了。 走出京王新线幡之谷站地上出口的梨香,将手叉在腰际,用敏锐的视线环视周遭。 「虽然来到了幡之谷……不过关键的麦丹劳却没什么客人,看起来不太妙耶。这样一点都不适合处理感情纠纷。如果不是在人声吵杂的店里谈,那么一旦气氛变僵就惨了,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在可是会大大影响自制的效果呢。」 梨香冷静地分析,但总觉得她的语气中听起来似乎同时也在期待着「发生无法自制的状况」,应该是惠美想太多了吧。 「在男方有道理的场合,也不能扰乱对方的工作场所……而对面生意兴隆的肯特基炸鸡店倒是符合这项需求。总之先去那里开作战会议吧。」 「梨香绝对是在期待吧。」 惠美只能选择听天由命。虽然惠美还是有可能在不被梨香发现的情况下操作她的记忆,但尽管是出于误会,一想到要对出于善意行动的朋友做到这种程度,还是让惠美感到畏缩。 稍微瞥了一眼麦丹劳的状况后,惠美发现店里的确如梨香所言,看起来没多少客人。只要一走进店里,真奥与千穗一定会认出惠美并做出反应吧。 「首先,还是请你们详细告诉我真奥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或许能藉此找出解决感情纠纷的线索也不一定。」 打从真奥身为魔王,以及惠美身为勇者开始,两人之间的战斗便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铃乃到底是打算如何回避这点呢。 她该不会真的打算撒谎说自己跟惠美同时在争夺真奥这个男人吧。 三人推开外表沉重的大门,走进占据了三个楼层的肯特基炸鸡店幡之谷站前店。由于店内真的如梨香所言生意兴隆,惠美瞬间产生可能会因为客满而找不到座位的期待。 「欢迎来到肯特基!现在正好有空一个四人座。请往这边的柜台前进。」 店员多管闲事的小小亲切击溃了惠美的希望。 「方便的话,请收下这份比较清楚的菜单。」 由于三人都看不见位于柜台的菜单,因此身材矮小,戴着以餐饮业服务员来说十分稀奇太阳眼镜的男店员,便交给铃乃跟惠美一人一份菜单。 惠美虽然坦率地收下,但这份菜单看起来并未比柜台的菜单清楚。 「我要冰咖啡。你们两个呢?」 「那我点枫糖百斯吉搭配冰红茶套餐。另外还要牛奶。」 「……冰咖啡。」 「了解,那先由我一起结帐吧。啊,就这些了。」 梨香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店员所说,矮小的店员一脸微笑地点头。 「我知道了,请稍等一下。方便的话,这是开幕活动的优惠券,请您拿去用吧。我先为您结帐。」 老实地收下店员递出的优惠券传单后,梨香随手掏出一张千圆钞。 「接下来我们将灌注心意为您料理。能够让您这么美丽的女性享用,我想商品也会很高兴吧。这是您的收据与找钱。」 「嗯……呀?」 将注意力转移到优惠券的梨香没看店员便伸出了手,没想到店员居然握住梨香的手将收据跟找钱放在上面,害她发出了奇妙的叫声。 虽然梨香不禁凝视店员,但他早就转身准备饮料等餐点,完全不在意梨香的反应。 「啊……是,好的『乐意之至』的意思吗?」 梨香未做多想,再次将视线移到优惠券上。 「居然让女性等侯,真是罪过。这是您点的商品,请收下。」 虽然还等不到一分钟,但梨香还是暧昧地点点头并收下托盘,跟在楼梯旁边等待的惠美与铃乃会合。 「据说那种类型的男性意外地不擅长游玩,而且很会惹麻烦呢。香水的品味也很差。」 「你在说什么啊?」 「嗯,没事。唉,总之先上二楼吧。」 惠美与铃乃老实地走上楼梯。梨香稍微往刚才的店员看了一眼,但却被排队的客人给挡住了视线而无法如愿。 「好了,先来听听事情的经过吧。他叫真奥贞夫对吧?」 让惠美跟铃乃一起坐在如店员所说,空着的四人座沙发侧上后,梨香摆出有如法官一般的正经表情,探出身子说道。 「虽然不久之前曾经稍微从惠美那儿听过关于那个人的传闻,不过此刻还是再听你们说明…一次吧。」 「对我来说是搬家地点隔壁的邻居……呃,是位好邻居。」 惠美斜眼瞪了一下明明说过是来讨伐魔王,却还能厚着脸皮信口开河的铃乃。 「对我来说是恨不得马上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尽管惠美并未说谎,但梨香当然不会直接照字面解读。 「意见分歧~不过惠美不怎么坦率嘛~」 打算一口气坦率、诚实地坦白的惠美,意外地仍然不肯罢休。 「梨香,我坦白跟你说清楚,我跟那个真奥真的没什么。之所以不希望她接近真奥,完全是因为其他的理由,我们并没有在争夺真奥。」 「咦?但你来我家时不是说过真奥是你的人吗?」 「我才没说!应该说,你不要随便节录一部分自己拼凑起来啦!」 两个月前发生地下道崩塌意外的那晚,惠美曾经借宿梨香房间,对于在现场跟自己谈过话的真奥,惠美只记得曾经说过对方是「有着孽缘,连认识都称不上。总有一天一定要亲手送他归西的对象」。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老是要把我跟真奥凑在一起啊!光想就觉得讨厌!像那种残忍、狡猾、贪婪、迟钝、贫穷,连将捡来的伞借人都要斤斤计较的没常识男人……」 对惠美来说,关于真奥的坏话要多少就能讲多少。 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不恳被铃乃牵着走,就在惠美正打算滔滔不绝地大骂特骂时。 「游佐,这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却被一个局外人给阻止了。 打算厘清状况的铃乃抬头,梨香也跟着回头。 一位拿着似乎刚用完餐托盘的高跳男子,正坚定地站在惠美一行人桌子前方俯视她们。 他就是魔王城的居民——直到今天早上都还因为天气热导致身体不适,虚弱得像个病人的芦屋四郎。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应该说,你之前都待在哪里啊!」 惠美不禁用手指向对方。 芦屋以视线表示大厅角落的吧台座位。 「我在你们进来店里时就发现了,坦白讲为了避免麻烦,我原本正打算偷偷地溜出去!但你居然将我们家的一家之主骂得这么难听,要是就这么放过你,那我还算是个男子汉吗!」 虽然在芦屋打算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不像是个男子汉了,但他在与惠美的对话中,既没直呼真奥的名讳,也没有脱口说出「魔王大人」,实在值得钦佩。 比起在这里跟芦屋争执,惠美突然想到了一个更能利用对手的方法。 「对了,芦屋!这是个好机会,快助我一臂之力吧。这攸关你跟真奥的名誉喔。」 「你说什么?为什么我得帮你啊……」 「反正你是来调查这间店的吧。你想点什么我都请客。」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 「哇!」 梨香惊讶地大喊。因为她明明就没有移开视线,但直到刚才为止都在与惠美争执的男人,居然突然之间就坐在她的隔壁了。 芦屋的态度转变之快,就连打算利用他的惠美都感到惊讶。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那么贪小便宜……」 「哼,你可别误会了。只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最优先的是家里的家计而已。若能够节省无意义的花费,无论遭受什么样的屈辱,我都甘之如饴。」 「就算你说得好像乐意为了大义而背负肮脏的工作,还是一点都不帅啊。」 「闭嘴。总而言之,我因为预算不足而无法调查甜点跟沙拉,晚一点就来点这些吧。」 芦屋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个,虽然我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他是你朋友吗?」 「「当然不是(啊)!」」 芦屋与惠美异口同声地回答梨香的问题,声音大到连周围的人都因为好奇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看向惠美一行人。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位,但就我跟在座各位的人际关系来说,我是鎌月小姐的邻居。找叫芦屋四郎。」 「啊,你好。我是惠美的同事铃木梨香。既然你是铃乃的邻居……那么,就是真奥先生家的人罗?」 「没错,就是这样。你认识我们家的一家之主吗?」 芦屋瞄了惠美一眼。虽然他是想确认梨香是否跟千穗一样知道真奥等人的真面目,但惠美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个嘛,因为我想你应该会比较清楚,所以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梨香这句话让芦屋提起了戒心。 对芦屋来说,梨香完全是新面孔。而她居然会想要了解素昧平生的真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呃,芦屋?我想这跟你警戒的事情应该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惠美这句话并未缓和芦屋的紧张。 「简单的说,我们是在讨论一位惠美不希望让女孩子接近的男性。」 「啊?」 芦屋皱起眉头,一脸困扰地看向惠美。 「游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如说我比你还想知道啊。」 之后芦屋依序看向梨香、铃乃以及惠美。 「你是说,游佐不希望让女孩子接近的男性吗?」 最后重复了一次梨香所说的话。 「事关名誉吗?原来如此。你不小心说溜了嘴对吧,游佐。」 芦屋扬起嘴角看向惠美,得意地说道。 「也对,该怎么说才好呢。」 芦屋假装思索了一会儿。 「这件事我也还没跟鎌月小姐提过,其实真奥跟我以前曾经经营过一间公司。」 接着说出非常不得了的话。 「咦咦咦?公、公司?」 梨香突然冒失地大喊。 「芦、芦屋?你在说什么啊!」 惠美因为出乎意料的展开而睁大了双眼。 「他、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铃乃小声地询问惠美,但惠美当然也无法回答。 由于铃乃并未向真奥等人揭露自己的真实身分,所以芦屋理论上应该也打算认真地对铃乃说明才对。 「真奥先生的年纪应该还很轻吧?难道是青年实业家?」 「就是这样没错。」 「呃……这、这还真是令人意外呢。他、他是经营什么样的公司啊?」 「这个嘛,主要是投入于土地运用跟人才派遣。除此之外,也有涉足建筑业。公司名称则是魔王军……不对,『真奥组』。」 「……啊,建筑公司的公司名称的确常常用『负责人姓名』加上『组』呢。」 芦屋道出真奥令人意想不到的真实身分,让梨香愣了一下。 另一方面,惠美跟铃乃—— 「……什么叫做人才派遣啊。」 「『组』啊,形容的还真是贴切……」 则是小声地嘟囔着。 惠美完全无法想像芦屋究竟打算将话题带到哪儿去。 「不过现在……虽然这么说对同一间公寓的住户鎌月小姐有点不好意思,但由于经营失败,他现在是位住在破烂公寓的打工族。如今真奥跟我,还有另一个人,正集结了当时的经营阵容,卧薪尝胆地为了重建公司而努力。至于跟游佐的关系……」 来了。惠美偷偷倒抽了一口气。拜托你千万不要乱说话啊。 惠美不希望事情发展到必须操作朋友梨香的记忆。 虽然惠美的愿望当然不可能传达到他那里,但芦屋还是继续说明。 「游佐是当时竞争公司的职员。」 「咦?惠美,你以前是从事建筑业吗?」 梨香的兴趣瞬间转移到惠美身上。在惠美回答之前,芦屋马上便替她掩护道: 「不,我记得你当时是派遣人员吧?」 「派遣……嗯、呃,那个……」 相较于侍奉领主、靠税金过活的骑士,教会骑士则是透过捐献在运作,所以说到勇者是否属于派遣契约,就只能透过实际工时领取报酬这点来说,或许也不能算错。 「原来如此……勇者是派遣人员啊。」 「你干嘛当真啊!」 惠美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顶了一下铃乃的侧腹。 「虽然我们公司营业的范围很广,但是基本上是属于中小企业。在规模上,连经营阵容都必须亲自前往现场指挥。而游佐则是透过本身的优秀能力跟公司支援,经常在现场跟我们争夺工作。」 「争夺工作……居然是能给派遗人员那种工作的大公司,那你当时几岁啊。」 「呃,那个,虽然讲起来不太好意思,但其实我是靠关系啦,因为我认识里面的重要人士……」 惠美勉强以在现代日本听起来也不会有问题的方式,解释自己过去的身世附和芦屋。 「啊,不过惠美的外语能力很好嘛。好像能够理解。然后呢?」 「相较于游佐有着优秀的同伴跟前辈,我方则都是差不多的年轻人。在不景气的状况下,工作都被大公司抢走,年轻人所经营的公司轻易地便消失了。」 「啊……原来如此。我懂。银行也会突然改变态度不愿意融资,便宜的国外产品进口后,无论我们的产品性能再好,订单还是会一口气减少。」 在芦屋说明的期间,起初只是出于惊讶跟好奇心在听的梨香,表情逐渐产生了变化。 梨香的老家是位于神户的工厂。由于她从小便看着整个家族经营公司,所以才对芦屋说的话有所感触吧。 「最后跟我们争夺订单的对手,就是游佐。结果我们不但输了,公司也连带倒闭。流离失所的我们在来到笹塚公寓近一年后,又再次碰巧遇见了游佐。还记得最后跟自己争夺订单对手的游佐,应该也有不少感触吧。所以她偶尔会来看看我们的状况。」 「啊,原来如此……」 梨香看起来非常能够体会似的点了好几次头。 另一方面,惠美则是顿时失去了精力。在芦屋说完惠美的好话后,梨香便接受了。 惠美欠下了非常大的人情。至少并非现在立刻请芦屋吃甜点与沙拉,就能还得清的状况。 「就在那时候,鎌月小姐刚好搬来了。游佐之所以不希望鎌月小姐跟我们扯上关系,恐怕是认为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势,让鎌月小姐染上我们那种乱来的生活方式吧。」 「……乱来的,生活方式?」 铃乃这次以芦屋也听得见的音量反问,芦屋平稳地点头。 另一方面,惠美其实一点儿也没有那种打算,虽然她当时只不过想让以为是普通女性的铃乃远离魔王势力,但是她也想不出既能让梨香接受,又能推翻芦屋那莫名具备说服力说明的办法。 「虽然真奥还很年轻,但并未就读过大学或专科学校等高等教育机关。这是因为若想白手起家,便需要相当储蓄或知识的缘故。但我们无论哪一项都是压倒性地不足,因此才只能做些连基层的患美都赢不了的工作。」 「……不要说人家是基层啦。」 惠美不甘心地嘟囔道。 「与其像我们那样乱来地孤注一掷,游佐应该是认为得引导鎌月小姐,找份更脚踏实地的工作维生吧……看来你今天,已经充分地享受了都市风情。」 芦屋看着铃乃的发簪、跟早上不同的浴衣,以及她买的许多东西露出苦笑。 「啊、呃,这也算是一种社会学习,那个……」 铃乃不禁脸红,微微地低下头,看来她确实因为物资丰富的日本而有些兴奋过度。 「这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对女性来说,享受逛街的乐趣也是一种社会学习。」 展现出远胜自己主人对女性的体贴后,芦屋收敛表情说道: 「真奥至今仍未放弃创业成功的梦想。他现在正为了重新学习而在麦丹劳勤奋工作,短短一年便当上了时段负责人。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在真奥麾下东山再起,而我也打算全力支持他。」 惠美侧眼看见铃乃因为这句话而绷紧了脸。芦屋正在勇者与教会的圣职者面前,公然宣布尚未放弃征服世界,铃乃当然会因此感到紧张。 「不过,真要说的话,这可是拿人生当筹码的豪赌。考虑到可能会波及鎌月小姐,那么我也能理解游佐为何会不希望鎌月小姐跟我们扯上关系。」 「虽然我早就已经被卷进去了呢。」 惠美因为铃乃不自觉吐出的一句话而冒出冷汗。虽然幸好没被听见,但芦屋停顿了一会儿后又继续说道: 「与其说是因为真奥很倔强,毕竟以前曾经有过过节……所以他不但将基于担心而来探望我们的游佐当成敌人,还很讨厌她。所以我认为应该是不会发生铃木小姐所想像的事情。」 要不是还有其他人的眼光在,想必惠美现在已经以踏破地板的气势激动地猛跺脚了吧。 芦屋所做的绝妙说明,不但能依听者产生不同的解释,脉络大致上也说得通。惠美确实因为完全不同的原因而担心着真奥等人,也的确不想让铃乃卷入他们的争执。 但这样就变成惠美因为恶魔芦屋所说的话而得救了。 虽然惠美因此而难为情得不得了,但因为青年实业家凋落秘辛而感动不已的梨香却完全没注意到。 「哎呀,原来如此。没想到明明跟我差不多年纪,还是有人过着那样的生活啊。感觉很厉害呢。真不好意思,我不但擅自想像还多管闲事。其实如果事情是这样,那惠美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嘛。」 「……」 虽然惠美觉得就算自己讲了梨香也不会听,但此时她也只能诅咒没办法像芦屋那样,巧妙地从不同观点解释的自己而保持沉默。 「结果我们还是失败了。负责人现在是麦丹劳的打工人员,我则是从早到晚在当家庭主夫。还有一个人甚至连工作都没找到,现在正在当尼特族。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啊。」 梨香一改先前钦佩的表情,认真地笔直看向芦屋。 「既然你们现在还能靠打工勉强维持生活,而且看起来过得还满优闲的,这表示你们输得很漂亮嘛。」 「输得很漂亮……你的意思是?」 芦屋因为无法理解梨香的话而反问。 「这表示公司虽然倒闭,但你们只负了最低限度的债啊。既没有跳票,也没有破产,更没有被债务追着跑吧?既然有能力这么顺利地收拾残局,那么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啦!」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看法,但受到意想不到真挚鼓励的芦屋,还是因此惊讶不已。 「我老家是一间小工厂,虽然算是公司,但真的不妙时,无论再怎么小、甚至跟工作无关的事情,都还是会全家出动,共同努力跨越困难。或许你们的确失败过一次也不一定,但真奥先生跟另一位成员都是吃着你做的饭、睡着你晒的棉被,以及穿着你洗的内裤对吧。既然你是支持大家的基础,那么应该能更引以为傲才对。像你们那样互相扶持的关系,以后一定会很顺利啦。」 梨香缓缓地、像是在玩味自己所说的话一般,试着传达给芦屋。芦屋一开始虽然有些惊讶,但似乎因为听进了梨香的话而冷静下来,轻轻地点头。 「这样啊……你说的对。」 芦屋明确地看向梨香的脸。 「谢谢你,你是第一位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芦屋露出一副清爽、温柔的笑容。在夏季余晖的照耀之下,有些消瘦的脸正散发出一股虚幻的气息。 其实那只是因为天气热、身体还没恢复的缘故,但梨香见状后却不知为何当场僵住,并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加快了。 「铃木小姐?」 芦屋因为发现梨香顿了一下而出声询问,梨香清醒后连忙挥着手回答: 「啊……呃、嗯,就是这样。不好意思,是我太多事了。」 「没这回事。我最近在烦恼很多事情而搞得有点丧失自信,多亏有你的鼓励,我也稍微打起了精神。」 芦屋的话中,大概有几分是认真的。所谓的家庭主夫,基本上是不会被人公开评价的。 关于魔王打算在日本企业当上正式职员,重新展开霸业这件事情,芦屋也隐约抱持着「这样下去好吗」的危机感。 梨香的这番话,深深地渗入了无法从其他人身上找到方向的芦屋心中。 「是、是吗?那、那就好,嗯。太好了。」 梨香像是为了压下自己混乱的心情,刻意喝了一口冰咖啡。 「梨香?」 惠美看向突然改变态度的梨香,因为觉得可疑而叫了她一声。 「呀!咦、惠美,什么事?怎么了吗?」 慌张的梨香差点弄掉了手中的杯子。 「你还问我怎么了,不对,你没事吧?你好像突然变得怪怪的。」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 「……居然说了四次。」 铃乃很老实地数了起来。 「不过,原来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呢……」 梨香刻意夸张地说道,并一口气喝完了咖啡。 「感觉就我个人来说,突然想见见那个叫做真奥的人了。」 「咦?」 惠美惊讶地大喊。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麦丹劳那种大型连锁店当上时段负责人还满了不起的呢。虽然以前曾经失败过一次,但说不定是个很能干的人呢?」 「这个嘛……他之前曾经说过工作两个月后,时薪提高了一百圆……」 一想起真奥当时的笑容,芦屋到现在都还会难过地揪聚胸口,但梨香依然感到非常惊讶。 「咦?一百圆?那很厉害耶。两个月跟从实习时薪到正式时薪可不一样呢。特别是麦丹劳对服务员很严格对吧?如果能有更好的环境,一定能做出更了不起的成果吧?」 「的确……只要能有更好的环境……」 基本上对芦屋来说,在以身为恶魔的这个大前提之下,日本这个舞台的环境本身就不适合他们。 「这样啊。那就趁现在先下手为强吧。」 「喂,梨香?」 无法继续保持沉默的惠美大喊,但梨香却以认真的表情制止惠美。 「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见一下前途看好的企业人而已。好歹我也是企业负责人的千金呢,必须经常磨练自己的商业直觉。」 「虽然我搞不太清楚,不过你到底打算……」 「说到经营小工厂,横向联结可是很重要的喔。若真奥先生未来创业成功,趁现在跟他攀点关系绝对不会吃亏啊。中小企业意外地跟全国都有联系喔。虽然不晓得真奥先生将来想开的公司营业项目能否跟我老家配合,但考虑到能配合的状况,趁现在先认识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啊。」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梨香老家的工厂是……」 「以鞋底为主,专门制作鞋类的附属品喔。」 虽然无论世界重生几次,真奥想做的事情都不会跟梨香家的事业有交集,然而此刻就算这么说也没用。 「……真奥似乎是打算在麦丹劳里面往上爬,所以将来或许会跟铃木小姐的老家订鞋子也不一定呢。」 不如说芦屋的掩护反而显得比较迂回。 「既然是人才派遣,那么不管是数量多小的订单我们都接,并做出跟制服搭配、既便宜坚固又耐久的鞋子!」 说着说着,梨香又继续开口: 「结果弄得好像变成大家在陪我,感觉很不好意思,不过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毕竟芦屋先生还得报告敌情,而且也得替那边的营业额做点贡献对吧?」 「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那么……」 芦屋突然浮现出彷佛恶魔般意有所图的邪恶笑容看向惠美。 「你当然也会来吧?我很期待喔?总之先请你外带特制百斯吉跟千岛沙拉好了。等点完这些后再去麦丹劳。」 「你这个守财奴。」 虽然惠美稍微抱怨了一下,但若不老实照做,谁知道芦屋会怎么颠覆先前的说法。 「为了回报鎌月小姐平时对我们的照顾,这餐就由我来请客好了,你有什么想点的就告诉我吧。」 「啊、不、不用了,我回家之后再煮……」 芦屋以跟对待惠美时完全不同的态度询问铃乃。 一看见在芦屋背后微微噘起嘴的梨香,惠美的头又变得更痛了。 走下楼梯后,结帐柜台前正因为生意兴隆而排了不少人。 「……我买好就会马上过去,你们三个先到外面等吧。」 惠美说完后,便一个人无力地去排队。 虽然化解了梨香的误会,但却碰上了其他的麻烦。 面对擅长谋略的芦屋,若随便忽视这份恩情,让他没完没了地念个不停,难保他最后不会想出什么奇怪的奸计。 就在惠美烦恼着该怎么还人情才能让芦屋接受,并做出果然还是只能讨伐他们的结论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轮到自己点餐了,于是惠美便开始从菜单中寻找芦屋所说的餐点。 「哎呀,这位小姐,要是摆出那种表情,难得的餐点味道也会变差喔。」 惠美听了后便抬起头来,眼前则是之前替梨香点餐的矮小男店员。 只见那人身材纤细矮小并有着端正的五官,同时还穿着跟其他店员不同的有领衬衫跟黑色围裙。 由于名牌上用汉字写了「猿江」,所以他应该是店长之类的人吧。虽然男子戴着以必须直接面对客人的服务员来说非常稀奇的太阳眼镜,但就结果来看,还是不怎么适合。 「谢谢忠告。我要一份特制百斯吉跟千岛沙拉外带。」 坦白讲对方根本就是在多管闲事,于是惠美也不搭理他,接着几乎是用丢的将千圆钞放到托盘上。 「我知道了。虽然年轻漂亮小姐苦恼的样子,也是另一种类型的美呢。」 惠美看向形迹可疑的男性店员。像这种待客方式,迟早有一天会被客人抱怨吧。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烦恼,状况都会随着时间改銮。希望您不要在无法自由介入之后感到后悔。」 「……我还是第一次被肯特基店员操这么多余的心。」 惠美不悦地皱起眉头。但男店员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俐落地将惠美点的餐点装进袋子后便低下头来。 「或许是我管太多了,但至少请您听我说句话。」 大概是为了将袋子交给惠美,似乎叫做猿江的男店员稍微有点夸张地探出身子。 「男人总是会藉女性有烦恼时趁虚而入,还请您千万要小心。」 「……那是什么意思?」 「不,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谢谢惠顾。期待您的下次光临。下一位客人!请往前!」 惠美对店员明显暗藏玄机的话感到纳闷,但却被从她后面过来的一对亲子打断了思考。 「啊!」 用跑的小男孩在撞上惠美后大喊出声。 「啊,哎呀,对不起!喂,不可以用跑的!您没事吧?」 抱着小婴儿的母亲,拉着看起来是哥哥的小男孩手向惠美低头道歉。 「啊,放心,我没事。」 既然后面还有其他客人在等,那么惠美便无法再继续跟店员讲话。更何况梨香一行人还在外面等待,所以惠美也只好离开结帐柜台。 「……他对食物过敏……虾子、螃蟹,还有水果……」 「我现在就为您调查,请稍候……」 惠美听着那样的对话—— 「希望不要再遇上什么麻烦事。」 嘴里念念有词,接着走出店铺。 虽然惠美因为觉得恶心与麻烦而没有回头,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位名叫猿江的店员视线似乎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 ※ 「开幕特惠是送优惠券啊。真的就只有这样而已吗?」 芦屋在麦丹劳向真奥进行观察敌情后的报告。 「就我的观察来看,即便考虑到对方主打商品跟麦丹劳不同,也难以想像会造成那么极端的差距。而且就连待客方式也非常普通。」 芦屋翻着写有自己在意部分的笔记,同时说道。 「值得特则一提的是,对方招牌商品的炸鸡真的做得很棒。虽然要视部位而定,但连骨头吃起来都那么美味这点也令人惊讶。」 「你啊,居然连骨头都……」 真奥瞬间板起了脸,但芦屋摇头制止真奥。 「根据漆原的调查,肯特基对加热炸鸡似乎拥有独到的技术,就像之前内脏烤肉的软骨一样,连鸡软骨都有仔细地调理过。当然这并非一定得吃掉的部位,但能够减少用完餐后的垃圾这些细节也很亘要。」 面对这非常像是家庭主夫会有的意见,真奥抱胸点头。 「原来如此,虽然就翻桌率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若想久待,垃圾少一点感觉会比较好。必须收拾托盘反而会让人待不太下去。」 「除此之外,如果相信他们的公开资讯,那么不但每一杯咖啡的咖啡豆都是现磨的,用的甚至还是有机咖啡。」 「食人魔肉的咖啡是什么东西?」(注:日语「有机」的发音与「食人魔肉」的发音类似) 面对真奥十分符合恶魔风格的误听,芦屋委婉地纠正。 「是有机。意思是使用了透过有机栽培生产的咖啡豆。」 「可是就算鼓起勇气一次次地磨食人魔的肉,豆子也不会变成蓝山咖啡吧?」 由于不晓得真奥到底认真到什么程度,所以芦屋决定忽视。 「即便如此,照你这么说来,听起来确实是不错。考虑到实际上好不好喝,对能以那个价格买到的咖啡来说,应该算是十分美味吧。」 「虽然现在并非主打热咖啡的时期,但长久下来可能会成为问题吗?」 真奥困扰地将手抵在额头上,要芦屋看看店里的状况。 「不过啊,确实每一项都不会造成决定性的差异呢。」 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星期六设定的目标营业额较高,所以事务所派来的观测员每一个小时都会用电话通知肯特基的来客数。将人数对照肯特基的预测平均单价后,来客数已经超过将近五十人,营业净额概算起来则是超过近三万圆。 更何况这边的来客状况从早上开始就直线下降,晚餐时段后新来的客人,扣掉芦屋也只剩一组而已。 「您说的没错。但根据我实际在现场观察两个小时的结果,我也只能跟您报告这些了。这么一来,就只剩下经过的路人被新店铺所吸引……」 「这样会变成机率论的问题呢。」 真奥耸肩。 「唉,我们这边也不能单纯闲着羡慕对手,就来试着挣扎一下吧。辛苦啦。」 差点因为真奥慰劳的话而当场下跪的趸屋,费尽心力忍了下来。 「您太夸奖了。总之,也请让我尽一些微薄之力吧。为了多少贡献一些营业额,请让我点两个大麦克套餐,饮料跟薯条都加大,虽然漆原应该会抱怨,但今天的晚餐就决定吃这个了。」 「身为魔王城的不良债权,如果他还敢对端出来的食物发什么牢骚,那我就允许你狠狠揍他一顿。」 「遵命。」 芦屋接下了主人魔王充满生活感的命令。 「另外……」 芦屋回头往某张桌子的客人看了一眼,露出讽刺的笑容。 「请好好期待她们。」 「啊?嗯,虽然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 真奥暧昧地点头。 「我接下来回去后,会试着从其他途径进行调查。稍微让漆原从幕后调查一下好了,或许有什么从外部探查不到的手段也不一定。」 「虽然我不觉得能从网路上找到什么资讯呢。因为营业形态微妙地有些不同,所以就算知道进货或是调理的秘密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你的身体才刚痊愈,不要太逞强啊。」 「真是不敢当。」 就在两位恶魔相互发着牢骚这段期间内,千穗已经在后面俐落地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短短一分钟就完成了套餐交给芦屋。 「芦屋先生,让你久等了,工作辛苦罗。」 「真不好意思。祝两位武运昌隆。」 「嗯,谢谢,我会加油的。」 千穗微笑地回礼。 芦屋抱着大大的袋子离开麦丹劳,店内的一组客人边目送他的背影,边佩服地说道: 「软!他们的关系还真不错呢。在好的方面上公私不分?而且一直都没忘记重建组织的决心,真有专业气势。惠美周围有好多能干的人喔。啊,我可以把自己也算进去吗?」 「随便你吧。」 「……这里的椅子,比肯特基硬……」 三位女性什么东西也没点,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畅所欲言。真奥见状,便挂着僵硬的营业笑容走近。 「那个,客、人、们?」 「……干嘛啦。」 三人组的其中一位,摆出一副厌烦的样子仰望真奥。 「能请你们点餐后再入座吗?」 「啊,那么,请给我一杯小杯冰咖啡。要帮我送过来喔。」 那是最便宜的一项商品。惠美趁芦屋不在,打算先拖延麻烦约事情。真奥闻言额头不禁抽动起来。 「本店基本上是必须到柜台自助取餐喔!」 「那我顺便再加点个苹果派,要心怀感激地送上来喔。」 惠美坚持不肯离开座位。真奥勉强维持住营业笑容,这次换朝向坐在惠美对面的梨香。 「这位客……」 「喔,你就是真奥先生啊。虽然芦屋先生对你忠心耿耿,但感觉看起来没什么领袖魅力呢。而且负责的时段店里还很空。」 「……人突然间在说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明明是初次见面却语出惊人的梨香,终于让真奥动怒了。 「喂,你的语气也太差了吧?跟总公司投诉说有态度恶劣的店员好了。」 梨香笑嘻嘻并若无其事地悠闲仰望真奥。 「罗嗦。就算是客人也有必须遵守的店内规则啊。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怎样啊。」 由于不难想像这位女性是惠美的朋友。这么一来,基本上她就是真奥的敌人。 「我叫铃木梨香,是惠美的同事喔。真奥贞夫先生,我已经从惠美、铃乃跟芦屋先生那儿听说过你的事情了。」 「……姑且不论芦屋跟铃乃,反正这家伙一定没说什么好话对吧。」 「因为芦屋先生跟惠美的看法都非常地一面倒,所以我就亲自来确认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还真是多管闲事耶。」 真奥俯视以手托腮,看起来有些茫然的惠美。 「真是的,不但没客人来,就连惠美都来了,这样下去今天的状况真的会愈来愈糟……」 「真奥哥,不能说那种话啦。」 此时,千穗拿着托盘出现了。 「千穗小姐很努力在工作呢。」 铃乃见状,便向她搭话。 「辛苦了,铃乃小姐。」 千穗也笑笑地点头,接着以有些生气的表情走到真奥旁边。 「游佐小姐也是重要的客人喔。你不是说只要会付钱购买商品,那么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是各人吗?」 接着千穗便将托盘放到惠美一行人桌上。 「请用,这是冰咖啡跟刚做好的苹果派。」 「啊,千穗!」 看来千穗应诙是听见了惠美刚才的点餐。惠美连忙起身拿出钱包。 「对不起!因为对方是真奥,所以我才……」 「没关系,我知道啦。其实在输入收银机前是不能先准备的,不过因为现在客人还不多。一共三百圆。」 惠美打从心里感到抱歉似的将零钱交给千穗。 「真是的,一遇见小千就是那样啊。」 「那当然。拿你跟千穗相提并论,对千穗太失礼了吧。」 「哇,好呛。」 梨香听着两人的对话苦笑。 「这位客人是游佐小姐的朋友吗?」 「对啊。我是惠美的同事,铃木梨香。」 「我叫佐佐木千穗。我经常受到游佐小姐的照顾。」 千穗低头行礼。梨香看着千穗的脸稍微思索了一下。接着,她便挥挥手把千穗叫了过来。 「是?」 「你叫千穗啊。」 「啊,是的……哇!」 梨香突然抱紧了千穗。 「好可爱!这孩子是谁啊!好可爱喔!咦?哇,这是现代日本的奇迹啊!」 「哇、哇、哇!」 梨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千穗慌张地挥舞着手。 「喂,惠美身边的人才未免也太多了吧?既有礼貌,对工作又有自己的看法,外加人长得可爱,太犯规了啦!这是天然纪念物喔!必须透过华盛顿公约保护才行!」 「铃、铃、铃木小姐?」 「喂,你吓到千穗了啦。」 「就连这点也好可爱喔!」 「梨香,你又不是喝醉的大叔!」 「好好好,对不起,千穗。姊姊不小心太兴奋了。」 「噗哈……嗯、嗯……虽然,我不是很懂……」 被解放的千穗,已经惊讶到搞不清楚状况了。 「那么,你找到好工作了吗?」 真奥斜眼看向戏弄千穗的梨香,将水递给从刚才开始便一声不吭的铃乃。 因为被人搭话而吓到的铃乃稍微犹豫了一下—— 「不,还没……」 随即简短地回答。 「这样啊。不过,看你似乎在城里逛得很开心就好了。」 夺着浴衣加上带着气球,完全就是参加庙会的打扮。 「这、这是社会学习!」 这次铃乃虽然因为难为情而羞红了脸,但还是试着辩解。 「社会学习啊。很好很好。不过啊,就算一开始难免会兴奋一点,花钱还是要有计划喔。要是每次都像那样买东西,可是会破产喔。」 真奥说完后便看向惠美。 「人家还没找到工作,不要教她那种喜欢购物的上班族习气啦。」 并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虽然这项指控对惠美来说有如晴天霹雳,但站在她的立场,也不能随便对真奥等人揭露铃乃的真实身分。这让她不禁在心里抱怨,为什么只有自己必须配合周围的人,独自背负着秘密不可呢。 「从芦屋的口气来看,你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 「真是多管闲事。只要你们别扰乱她的生活,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 真奥也好,铃乃也好,惠美就这么同时被两人叮咛。真奥耸耸肩苦笑。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就算碰上麻烦也不会管你。」 接着说出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喂,你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惠美因为觉得那句话莫名地有些不自然而打算出声询问,但却被梨香给打断了。 「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这里。感觉有点冷清耶?因为惠美身边聚集了许多人才,所以我想你应该也不像外表那么笨拙吧。」 「换句话说,你就是想说我的外表看起来很笨吧。这种事情用不着客人关心,你又不是门市的干部。」 「就把我当成是其他公司的业务员吧。」 梨香厚着脸皮说道。 「趁现在清楚地告诉你,我是想来看你工作的样子。」 「虽然我搞不太懂,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惠美的朋友、铃乃的朋友,还有企业负责人的千金?」 「我愈来愈搞不清楚了!如果不打算吃饭就请回吧。别看我这样,找也是很忙的。」 「你不是跟芦屋先生说过要挣扎一下吗?有什么计划啊?」 「你这女人真的都没在听别人说话呢。」 真奥板着脸叹了口气。 此时从店门口居然传来了第三者的声音。 「真奥,在吗?」 一位抱着巨大绿色物体的年长男客人走进了店里。姑且不论梨香与铃乃,就连一副无力样的惠美也跟着看向来人。 被叫到的真奥一认出老人,便连忙丢下惠美等人冲了过去。 「边叔!你特地跑一趟过来啦!」 「那当然,毕竟是真奥的请求,我想还是早点儿来会比较好。」 被称为边叔的老人发出豁达的笑声。 「哪里,应该由我自己去拿才对,真是不好意思。啊,可以麻烦你把它靠在那边的墙壁上吗?」 「喔,也对,怎么能将还活着的大树带进店里面呢。」 拍了自己一下额头的「边叔」,将绿色的某物靠在外面墙壁上。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小枝的跟儿童视线高度的树枝都处理掉了,马上就能用罗。我挑了一棵最好的,要好好装饰它喔。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罗。」 「咦,你要回去了吗?吃点什么吧,我请客。」 虽然真奥慰留打算回去的边叔,但边叔摇摇头说道: 「我老婆有煮饭,所以我心领了。等下次打扫时再说吧。替我向木崎问好啊。」 边叔挥挥手便转身以沉稳的脚步回去了。 像是看准了这个时候,手边有空的麦丹劳员工一齐拿出了色彩鲜艳、像是色纸的东西。 「好厉害,收到了很棒的东西呢!」 「得趁晚餐的颠峰时段前快点装饰才行。」 「仓库里有一个顶端破了的三角锥。应该能把这个刺在那上面再用胶带固定吧。」 众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 「喂,这个枝叶浓密的东西是什么啊?」 真奥听见梨香的声音后,便将边叔带来的物体交给店员,回到梨香等人所在的桌子。 「不就是『笹竹』吗?」 「笹竹?」 「笹幡七夕祭就快到罗。」 千穗说完后,随即从制服的口袋里拿出被剪成短签状的色纸跟麦克笔。 「笹幡……七夕祭?」 因为惠美表示不解,于是千穗便继续说明: 「每年笹塚跟幡之谷的商店街,都会一起在夏季期间举办取两地首字的『笹幡』祭典喔。虽然现在才准备已经有点晚了,但说到七夕不是都会想到笹的叶子吗?」(注:笹是一种类似竹子的细小植物,日本在七夕时多会在上面绑上写有愿望的短签) 「我拜托店长帮我向管理门市申请分店限定的优惠服务。限定只要小学生以下的客人在短签上写下愿望并当成七夕装饰品,就赠送他一杯小杯饮料。」 「下个周末就是正式的七夕祭了,到时候会有很多客人来,这是真奥哥为了赶上肯特基而想出来的办法喔。」 千穗骄傲地挺起胸膛。 「欸~是你想的啊?」 梨香有些佩服地说道。 「虽然好像每年都会推出塑胶制的装饰品,但那就没有像圣诞节那种具备吸引客人性质的效果啦。」 「在真奥哥的指导之下,连挂在上面用的装饰品也都做得很漂亮喔。」 除了色彩鲜艳的短签之外,还有以手工制作会很费工夫的风向旗、纸鹤、腰包跟渔网等贯注心力做出来的装饰品。(注:以上皆为七夕传统的纸制装饰品)梨香仔细地从各个角度观察千穗交给她的装饰品。 「欸!做得很漂亮嘛。不过活的笹竹不是很贵吗?公司应该不会为一个打工人员的提案拨出经费吧,是你自掏腰包的吗?」 面对梨香现实的质问,真奥得意地回答。 「呵呵,你也这么认为吧?不过,这时候就要依靠本大爷身为代理店长的人望了。刚才那位老爷爷是渡边先生,他是我在参加定期社区清扫志工活动时认识的人,他家的庭院可是长了一堆笹竹呢!」 「你……是社区清扫的志工?」 「所谓的志工,就是无偿的服务活动吧。贞夫先生,您连这种事情都有参与吗?」 「欸,原来你有好好地参与社区活动啊。」 惠美跟铃乃之所以感到惊讶,跟梨香的原因其实大不相同。 「昨天早上刚好就有那个清扫活动呢。我试着问过他后,对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于是我就拜托他啦。其实本来应该是我要去拿的,真是不好意思呢。边叔偶尔会跟他的孙子一块儿来店里喔。」 惠美总算知道真奥昨天早起外出的理由了。虽然惠美因此免于受到重伤,但她最后却见识到魔王过着模范的市民生活,内心感到难以释怀。 「因为是活的笹竹,所以无法保存到明年。我想要是能在七夕当天切成像小型的七夕树那样,送给小孩子们当礼物就好了。」 「咦?这就难说了吧。现在的小孩子会因为收到那种东西而高兴吗?」 虽然梨香提出了疑问,但真奥咂嘴并摇了摇食指。 「有写短签的孩子们会高兴啊。只有大人才会以为现在的小孩子只喜欢电玩。七夕的装饰品就跟圣诞树上的配件一样,每一个都有它的意义在,只要好好装上去就会变得很漂亮。活的笹竹既能拿来观赏又能拿来装饰,若厌倦了或枯了,因为装饰品也是手工的纸制品,所以能直接当成可燃垃圾扔掉。」 在涩谷区就算是活的树,只要量不多并将其细细地裁切到三十公分以下,就能在可燃垃圾日回收。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吸引客人,但比起单纯因为节日而漫不经心地装饰,这么做至少还能成为客人跟社区交流的契机吧。」 「欸,你考虑了很多嘛。」 梨香在听了真奥说的话后,佩服地交互看向真奥跟笹竹,接着对惠美说道: 「他很能干呢。」 这是一句毫无虚伪的简单赞美。 「喂,惠美,你听见了吗?你的朋友说身为代理店长的本大爷很能干耶。」 真奥听见后便一脸得意、骄傲地俯视惠美。 「我不是说过一这样做就白费了吗?」 面对真奥浅显易懂的态度,千穗苦笑着劝谏他。 惠美打从心里感到厌烦地看着真奥,同时板起了脸。 「…………………………………………………………………………我承认你很热心工作。」 接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对惠美来说,她根本就一点也不想在真奥本人面前肯定对方,而完全不晓得惠美心思的梨香则是满意地点头。 此时,一位在两腋抱着大型塑胶制品的员工跑了过来。 「真奥!找到坏掉的三角锥了。还有这是禁止路面停车的栏杆座,只要在底座装水就会很稳,再来只要用这个压住三角锥的底座就会更安定了。」 「谢啦!很好很好!那接下来就得决定要放在哪儿了!」 真奥收下三角锥跟栏杆座后便跑出店外。 惠美目送真奥的背影。真奥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在店前面设置七夕装饰品,而惠美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跟员工一起苦战的真奥身上,感觉到任何深刻的企图或计谋。 不管再怎么看,他都是一位深受店员信赖的代理店长。 「游佐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没事吧?」 千穗注意到惠美复杂的表情而出声关切。惠美困扰地微笑。 「没有,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惠美简短回覆,视线依然没有离开真奥的背影。 千穗看起来还想继续开口,但收银机那儿却传来其他店员呼唤千穗的声音。 「请不要太勉强喔?我晚一点会好好骂真奥哥的。」 千穗直到回去工作之前都还在关心着惠美。惠美从真奥身上移开视线,转而看向正在柜台内对某台机器进行保养的千穗并思索着。 当然这间店的气氛是由一位名叫木崎的女性——也就是原本的店长所营造出来的。但惠美却无法忽略真奥当上负责人后,在来客数不理想的状况下依然维持了店内明朗气氛的事实。 原本就对真奥抱持好感的千穗自然不在话下,但就连其他员工也都一样地开朗,不但认真投入工作,还真诚地接受了真奥所提出的七夕笹竹,这种跟原本业务没有直接关系的提案。 魔王撒旦是必须打倒的敌人。但惠美看向在店外为了固定装饰完毕的笹竹,不断反覆进行尝试的真奥背影后,接着嘟囔道: 「可是、那家伙在这里明明就没做什么坏事啊……」 惠美不想、也不能承认这点。 就算犯罪者改邪归正后努力行善,其所犯下的罪依然永远不会消失。 仔细一看,铃乃也同样露出严肃的表情看着真奥的背影。 就连亲眼看见这间店的气氛之后,她都还在怀疑真奥有什么企图吧。 就在真奥不断尝试固定笹竹装饰,最后终于成功的那一瞬间。 「咦?」 梨香不自然的声音,让惠美快速看向梨香。 「梨香?怎么了吗?」 「感觉好像有很多客人以惊人的气势朝这边过来了……」 梨香惊讶地将手指向外面。惠美跟着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后,这才发现原本往肯特基前进的人潮,竟突然散开并大举往麦丹劳前进。 此时,好不容易才立好笹竹的真奥也发现了这个状况。 「喂喂喂!」 真奥露出惊讶的笑脸,慌张地赶回店内。 「来啦!来啦!全员就战斗醌置!要开战啦!」 就在还不晓得真奥的指令是否已经顺利传达出去的这段期间内,麦丹劳的自动门瞬间就因为涌入的人潮而开个不停。 人口密度一口气上升,店里也开始呈现出蓬勃的景象。 「咦?真的假的?只不过是立个笹竹而已,这是什么风水啊?」 梨香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惠美则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 铃乃并未看向真奥,而是以严肃的表情紧盯着装饰在外面的笹竹。 「欢迎光临!想点餐的客人请在柜台前排成一列!」 即便是在吵杂的店里,真奥充满活力接待客人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十分清晰。 魔王与勇者,赌命贯彻职责 明明是自己同僚惹出来的麻烦,但悠哉的掌权者们却将所有审判和收拾善后的工作都丢给了那名女子。 女子是前异端审判会,亦即现订教审议会的首席审问官。 由于位居外交,传教部要职的奥尔巴·梅亚曾为女子的上司,因此她的确对奥尔巴十分熟悉。 若是由上司追究部下的责任倒还没什么问题,然而教会身为向人民宣示正义信仰的组织,却要求部下收拾上司的烂摊子并隐蔽所有事实,倒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清醒后的大神官罗贝迪欧对她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以订教审议会之名,找出最不会伤害教会威信的方法进行审判。』 这些人总是如此。 他们不懂自律、畏惧受伤,就算害怕丢脸,还是不会弄脏自己的双手,理所当然地坐享和平并抢走所有好处。 过去路西菲尔军进攻西大陆时,西大陆根本是一盘散沙。 当时教会骑士团与各王国的联合骑士团正为了争夺主导权而互相对立。 各王国打算趁机削弱教会在西大陆的影响力,教会则是极力阻止他们。 即便战况已经陷入了压倒性的劣势,双方人马依旧彼此争夺讨伐魔王军的功绩,人类间的争执也屡见不鲜。面对趁隙而入的路西菲尔军,西大陆有一半的版图都在是几乎无法抵抗的状况下沦陷。 尽管人类正面临了存亡的危机,西大陆的政治斗争依然愈演愈烈,许多人命也因此白白地牺牲。 当时已位居异端审判会首席执行官的女子为了打破这样的现状,便在直属上司奥尔巴的命令之下,以异端审判会的名义开始进行肃清。 在普遍信仰大法神教会的西大陆,被盖上「异端者」烙印就代表着社会意义上的死亡。 她充分地发挥自己在外交,传教部习得的神学与法律知识,毫不留情地对那些在前线掀起政治斗争、影响士气或造成混乱的人们进行异端审判。 在打倒路西菲尔的勇者艾米莉亚出现之前,女子与女子的部下们可说是每一天都在鲜血中度过。 各王国间与教会的教区主教间内乱不断,无论再怎么取缔,无法理解人类世界危机的愚昧之徒,依然如雨后春笋般持续出现。 在身为人类的同时,他们依然得为了正义取缔同胞。这些人总是以大法神教会的十字架为武器,就算必须进行违法的暗杀也在所不惜。 只要是十字架型的物品,女子都能透过圣法术「武身铁光」,利用圣法气将其化为武器。实际上,她也藉此进行了多次的暗杀行动。 这些都是他们异端审判会执行官的工作,同时也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的圣务。 就在拥有西大陆最大版图——神圣的圣·埃雷帝国沦陷,重要人士也纷纷被路西菲尔军俘虏之后,状况终于开始产生了变化。 由于西大陆最强盛的国家——圣·埃雷已经沦陷,能够领导众人的大型组织便只剩下教会了。因此幸存的各王国军都不敢得罪教会与异端审判会,同意组织以教会为首的联合军队。 再加上勇者艾米莉亚逐渐崭露头角,所以他们的「圣务」也跟着急遽减少。 多亏艾米莉亚与其同伴们势如破竹地打败了魔王军,使得女子等人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凝聚全军的意志,除此之外,过去纷争不断的各方势力奇迹般地聚集在勇者旗下也是一大主因。 人类也能对抗恶魔。艾米莉亚的力量让人们见到了那样单纯的希望。 但在艾米莉亚本人与魔王同归于尽的消息传遍世界后,原本凝聚于勇者光环之下的世界,转眼间又再度分崩离析。 魔王被消灭后,各王国便开始弹劾异端审判会在战争期间所进行的严厉审判。 教会废止异端审判会,并以「开放信仰审判」为名设置了订教审议会,用这样的闹剧回避了问题。 女子没办法接受这点。 他们根本就不晓得若西大陆的人类打从一开始便团结一致地对抗魔王军,将能避免多少的牺牲以及不必要的审判。 要不是异端审判会,西大陆早在艾米莉亚出现之前便毁灭了。 「我们又不是自己喜欢才处刑别人的!」 女子的声音未能传达到任何人的心中。 大法神教会对各王国的让步成功维持了政治上的平衡,但女子等人却有一种荣誉和信仰皆遭人剥夺的感觉。 如今,「勇者艾米莉亚牺牲性命为世界带来和平」的新神话的光环蒙蔽了世人的双眼,教会与各王国都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愿正视自己的过去。 世界又再度回到了魔王出现之前的样貌。 难道艾米莉亚赌上自身性命,就是为了守护这样的世界吗? 不可能。 付出莫大牺牲才好不容易掌握到的和平,不应该是沉淀、停滞的旧世界延伸。 基于隐藏在台面下的功绩,女子被任命为负责「教诲」与「修订」的审议会首席审问官。 那么就展现这一点吧。 并非为了交织着老人们丑恶欲望的和平,而是为了找出能让即将殡落的生命灯火重新燃起希望的和平! 「就来修订我们的教诲吧。」 女子打开「门」并前往异世界。 克莉丝提亚·贝尔。 那是曾经透过残酷的肃清与无情的审判取缔无数异端,并以「死神之镰·c·贝尔」之名为人所惧,一位饥渴和平的圣职者。 ※ 「那么,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换好衣服的千穗对柜台后面的真奥行了一礼。 「喔,辛苦了。谢谢你的便当。便当盒我明天洗好再还你。」 「真、真奥哥,你说得太大声了啦。」 虽然制止他的千穗声音更大,但幸好其他的店员似乎并未注意到两人的谈话。 「不过这下我就放心了。晚餐时段的来客数非常稳定,要是能维持到最后以挽回白天的劣势就好了。」 真奥与千穗一回想起木崎那宛如极北之地暴风雪的笑容,便同时打起了寒颤。 「毕竟我可不希望事情发展到得去格陵兰呢。」 「有时候真的看不太出来木崎小姐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呢。」 两人互望了一眼干笑。 「那么,回去时要小心点喔。」 「嗯。那个,对不起,今天早上把你的脚踏车骑走了。」 「没关系没关系。啊,惠美!」 真奥将视线离开千穗,转向站在不远处的惠美与铃乃。 「反正你接下来也没事对吧。既然你一直赖在这儿不走害店里的翻桌率下降,那么好歹代送小千回家嘛。」 接着开口说出任性的话。 「是没什么关系啦,但我可是有好好地点餐耶。没理由被你这样说三道四的。」 惠美也板起脸孔回应。 尽管芦屋目前不在此处,但惠美还是不能一直欠着恶魔的人情不还。以两位女性来说,在麦丹劳点两千圆的餐应该已经算够多了吧。 梨香在晚餐的巅峰时段之前说: 「见过真奥先生后,我总算是放心多了。」 接着便回去了。尽管整件事情都是因为梨香才会变得这么混乱,但惠美依然为最后不必操作朋友的记忆而松了一口气。 惠美虽然也想就这么跟梨香一块儿离开,但铃乃却开口说道: 「方便的话,我想再观摩一下贞夫先生工作的样子。」 因为代理店长工作而心情愉快的真奥也爽快地答应了。 虽然不晓得铃乃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提出这项要求,但就算是为了监视铃乃避免她做出危险的举动,惠美也无法自己一个人回去。 结果一待就待到了这么晚,直到千穗的工作告一段落、惠美催促铃乃离开之后,她才总算答应并起身离开座位。 「……记得好好告诉芦屋,说我已经还他人情罗。」 「谁理你啊。要怪就怪你自己陷入得欠他人情的状况。」 真奥冷淡地回应,做出驱赶惠美的动作。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就算了,总之你现在快点消失吧。听好罗,一定要好好把小千送回家喔。」 真奥不知为何还特地强调了「小千」这两个字,让惠美觉得莫名其妙。 「用不着你说,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啦。走吧,千穗。」 「啊,好的。那么真奥哥,辛苦你了。」 由于真奥与惠美斗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早已见怪不侄的千穗不疑有他,直接跟在惠美后面离开了。 站在稍远处的铃乃见状,也不靠近柜台—— 「……打扰了。」 就这么以勉强能够听见的声音对真奥行了一礼,便跟在惠美与千穗身后离开了店里。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度光临。」 真奥对着她们的背影,以营业笑容回了一个平常工作时的招呼。 「千穗家是在哪个方向啊?」 惠美一问,千穗便看着笹塚的方向说道: 「呃,隔着甲州街道,正好就在真奥哥住的公寓反方向,但麻烦游佐小姐送我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啦。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在笹塚搭车,所以我们回去的方向一样,只不过稍微绕点路而已。我又不是因为那家伙拜托我才这么做的,毕竟现在是晚上嘛。让女孩子单独回家也不太好。」 「怎么会,游佐小姐也一样是女孩子不是吗?」 「我比较特别啦。好了,总之快走吧。」 惠美、千穗以及铃乃一起走在甲州街道上。虽然甲州街道的车流量很大,但现在说深夜还算太早,说傍晚却又有些太晚,就是如此不上不下的夜间时段。 由于行人不多外加店家都熄了灯,因此街上的照明也出乎意料地稀少。 被首都高速公路遮蔽了天空的甲州街道人行道,宛如一条贯穿了都市山丘的隧道。 一行人因为在幡之谷高架桥下的笹塚十字路口遇到红灯而停下脚步。 「啊,不过幸好客人都好好地回来了呢。」 千穗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早上状况真的那么糟吗?」 「或许是从我开始打工以来最闲的一天也不一定呢。」 「喔~虽然梨香也很惊讶,但事情真的发生得很突然呢。」 客人们真的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麦丹劳蜂拥而来,使店内转眼间就变得热闹非凡。 真奥所想出的愿望短签饮料优惠立刻就发挥了功效,在千穗下班之时,笹竹上已经挂满了短签。 「真的不能小看风水呢。虽然我不怎么相信占卜之类的东西,伹亲眼目睹之后,或许会稍微考虑一下也不一定。」 千穗说完后,交通号志刚好转为绿灯。正当千穗自然地想要跨出脚步时—— 「……那真的只是偶然吗?」 却因为铃乃低沉的语气而停了下来。 「咦?」 惠美闻言,也转头望向铃乃。 「啊,话说回来,铃乃小姐,结果你工作找得怎么样啊?」 千穗以轻松的语气询问铃乃,试着转移话题。 「艾米莉亚,您难道没发现吗?」 然而铃乃却无视两人的反应,直接以「艾米莉亚」称呼惠美。 「……咦?」 「艾米莉亚……?」 绿灯开始闪烁,三人为了避免违反交通法规而被迫停在人行道上。 「艾米莉亚是……游佐小姐的本名……铃乃小姐,难不成你真的是……」 千穗惊讶地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铃乃一边瞪着千穗,一边将注意力移到惠美身上。 「虽然我隐隐约约已经发现了,但千穗小姐果然知道魔王撒旦的事情呢。」 铃乃的眼神锐利地射向惠美。 「艾米莉亚,虽然我能理解您有您的想法,并打算照自己的意思讨伐魔王的心情。但今天看了『真奥贞夫』的工作表现后,我的结论果然还是得尽快讨伐魔王。」 「咦?咦,铃、铃乃小姐?」 千穗慌张地打算探出身子,但却遭惠美制止。 「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们两位曾经想过,为什么那个人会表现出不符魔王风格的善良日本人举止吗?」 铃乃以浅显易懂的方式缓慢说道。宛如一位对信徒讲违圣经的神父。 「两位曾经想过当那个人真的在日本不断出人头地,开始有能力影响这个社会时的事情吗?或是曾经想像过当魔王成长为一个广受信赖并具备人望的人——」 铃乃夸张地张开双手。 「再露出本性背叛这个世界时,究竟会发生导致什么样的状况吗?」 「不好意思,没有耶。」 惠美干脆地断言。 「虽然这么说也有点奇怪,但即便他真的在麦丹劳出人头地,那又怎么样?雎然麦丹劳的确是间很大的公司,不过就算他神经错乱摧毁了麦丹劳总公司,这个世界也不会产生多大的动摇喔。虽然因为那是间大公司,所以说不定全世界的股价或餐饮业的价值会产生剧烈的变动,但还是不至于颠覆整个世界……」 「这个国家可是曾经有过一位只念了小学跟高工,最后却当上首相并成为足以影响世界的政治家的例子喔。您真的认为魔王的经历会仅限于麦丹劳内吗?」 「啊,我知道。就是田中角荣(注:日本知名政治家,曾任第64、65届的内阁总理大臣)对吧。」 千岁喊着「有有有」,并充满精神地举起手做出有些离题的回答,但依然未能缓和现场的气氛。 「原本在安特·伊苏拉极尽残暴之能事的魔王撒旦,居然成了在麦丹劳打工的正直青年,认为这样的落差是为了欺骗周遭人们的手段才比较自然吧。恶魔十分长寿,谁知道他们会拟订多么严密的计划,应该趁现在讨伐他们才对。这已经不只是安特·伊苏拉人的问题,还同时关系到日本或地球的安危啊。」 「不、不行啦!真奥哥明明那么努力地在担任时段负责人!」 到了这个地步,千穗总算发现身为安特·伊苏拉人的铃乃是认真地打算讨伐真奥,虽然她慌张地替真奥辩护,但铃乃却直接盯着千穗背后的惠美说道: 「我个人认为,就连留下这女孩的记忆都是个问题。若知道魔王尚在人世,难保不会有不同于艾米莉亚您的人为了追求名声,而以讨伐魔王的大义名分来到日本。难道您能保证这些人都会顾虑日本的状况或他人的心情吗?或许还会有人利用千穗小姐或周遭的人类,来加害您与魔王也不一定。在事情演变成那样之前,我们应该消除所有魔王相关人士的记忆,亲手打倒魔王才行。」 「不、不行!绝对不行!」 在铃乃发表长篇大论的期间内,已经变换了数次灯号的交通号志再度转为红色,并于铃乃身上映照出鲜血般的光芒。 「千穗小姐,您知道七夕装饰品的意义吗?」 「……咦?」 铃乃突然改变了话题。千穗因此感到惊讶,惠美则是皱起了眉头。 「短签的五色代表五行之色,掌管世上所有气的流动。笹叶寄宿了祖灵,笔直挺立的茎干则是据说拥有驱邪的力量。当然现代为了庆祝七夕活动的装饰品并不具备那种力量。但魔王一装饰好笹竹,客人就蜂拥而来,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是那家伙装饰的笹竹,吸引了人潮?」 听见惠美的回答,铃乃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在被认为能够驱除邪气,与大地之间有着强烈联系的笹竹上面,装饰了人类用心做出来的七夕装饰品。魔王就是以这些物品为媒介,无意识地发动了魔力。这么想才是最自然的。」 「你明明就被薄型电视吓了一跳,但对这方面倒是挺清楚的嘛。」 「因为调查传教地点的宗教仪式,也是传教部的工作之一。」 铃乃无视惠美的讽刺,再度跨出一步逼近惠美与千穗。两人在只要稍微后退便会走到车道的位置,与铃乃互相瞪视。 「这样您理解了吗?这不只是安特·伊苏拉的问题。动作不快一点的话,总有一天会替千穗小姐或麦丹劳,甚至是这块土地带来灾祸也不一定。若不尽快行动,迟早将会造成无谓的牺牲。」 铃乃对惠美投以锐利的视线。 「现在您正遭到了身分不明的第三者袭击。除了守护世界和平之外,我还必须将您带回安特·伊苏拉。虽然这或许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两位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居民,照理来说根本不会相遇。所以还是消除千穗小姐的记忆,并抹消掉所有安特·伊苏拉在日本留下的痕迹吧。」 因为天气闷热而微微出汗的惠美回瞪铃乃。 铃乃说的话确实言之有理。若是一年前刚来到日本的勇者艾米莉亚,应该会二话不说地接受铃乃的提议吧。 但现在惠美的内心却非常地迷惘。铃乃所说的话,意外地解开了自己为何会对讨伐魔王感到犹豫不决的疑问。 然而在惠美反驳之前,某人已经先以颤抖的声音回答: 「……我不要。」 那就是千穗。 「我不要……我不要啦……我不想忘记。」 「千穗……」 「我不想忘记。无论是真奥哥还是游佐小姐的事情,或是芦屋先生跟铃乃小姐的事情,甚至漆原先生也一样……」 千穗像小孩子耍赖般地摇着头。 「好不容易成为朋友,一起共度了那么多愉快的时间,却必须因为安特·伊苏拉的问题而全部忘记,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关于这部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您道歉才好。但这也是为了千穗小姐的安全。」 铃乃打从心里感到抱歉似的低下头,但千穗当然不可能就此接受。千穗泪眼盈眶,以几乎是在呐喊的声音对铃乃叫道: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忘记真奥哥的事情!」 铃乃以沉痛但意志坚定的表情,更加激动地说道: 「千穗小姐,魔王撒旦是连您的那份心意都会加以利用,不对,应该是理所当然会加以利用的存在。就连让您对他抱持好感,都是为了消磨我们的斗志,让找们犹豫是否该讨伐魔王的巧妙计划的一部分啊……」 若是过去的惠美,应该会毫不犹豫地赞同铃乃的意见吧。但不知为何,她现在却完全不这么认为。 而千穗当然也不可能接受。 「才没有那样的事!真奥哥不是那种人!为什么你要说出这么过分的话呢!为什么你要这样说一个认真工作又个性温柔的人呢!」 平常个性温和的千穗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是魔王啊。他是在安特·伊苏拉放任魔族的暴行,让许多人类受苦受难的恶魔之王啊!」 面对完全不听劝的千穗,铃乃的语气也开始变得险恶了起来。 没错,只要谈到魔王,这一点对安特·伊苏拉的人类而言就是无法颠覆的大前提。 但千穗依然不肯退让。 不仅如此,千穗还说出了包括一旁观望的惠美在内,过去所有人类都不曾想过的话: 「那么铃乃小姐,难道你曾经见过变成真奥贞夫之前的魔王撒旦吗?」 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 无论是惠美还是铃乃,一时之间都难以理解千穗究竟在说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 两人不禁反问,对他们而言,千穗说这句话的意图就是如此地难以理解。 千穗含泪瞪向铃乃,继续开口说道: 「大家一直不断强调真奥哥如何如何,还有魔王有多么邪恶等等,但若他真的是那种会打坏主意的魔王,为何还要修复崩塌的首都高速公路,并消除人们的恐惧记忆呢!既然取回了那么厉害的力量,那只要随便操纵个总理大臣或是美国总统,说不定就有机会能够征服地球了,为什么他不那么做呢!」 这次轮到铃乃无话可说了。 「……虽然我并未亲眼目睹奥尔巴·梅亚所引发的战斗,但他那么做应该是有什么理由吧。例如对魔王来说有某种特别的意义……」 「除了因为他是认真生活又温柔的人以外,还会有其他的理由吗?在给别人添了麻烦之后道歉,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真奥哥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 「是真奥哥教导我该如伺工作的。除了非常细心地指导我之外,要是我犯了错,他也会确实地对我生气,不但支持着不成熟的我,还总是陪我商量事情。就算变成了魔王撒旦,他依然遵守了教我保养冰淇淋机的约定。那样的人如果真的打算率领魔族征服世界,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对!」 「那么,难道我们就要将一切付诸流水原谅他吗?」 这次轮到铃乃的怒气爆发了。 「您以为魔王军到底夺走了安特·伊苏拉多少人命!难道那些人会因为魔王改邪归正就这么接受吗?出生在和平的国家,一辈子都不会遭遇生命危险的您,根本就没资格评论我们讨伐魔王的行动!」 但千穗依然毫不畏惧。 「只顾着跟魔王军作战,却连魔王本人都没见过的人又懂什么了!」 「……什么!」 吓了一跳的铃乃凝视着千穗的脸。 「我知道真奥哥就算变成了魔王撒旦,依然是个好人!而我也知道安特·伊苏拉的大教会,打算为了自己任性的理由杀害游佐小姐!」 那就是异世界安特·伊苏拉的居民带给千穗的印象。 「游佐小姐在闯入魔王城之前,不也从来没跟魔王见过面吗?只知道他率领魔王军前来侵略,以及允许恶魔们做出残忍的暴行,但你们又知道魔王撒旦至今都待在哪里,或是做过什么事情吗?」 「……千穗小姐将来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法律人士呢。身为异端审判会执行官的我可以向您保证。您实在是很会挑别人的语病。」 「铃乃小姐!请你不要回避话题,认真地回答我!」 「指挥官本来就必须负起军队的一切责任!难道您认为因为实际下手的是现场的人,所以下令虐杀的指挥官就能免罪吗?」 「你们两位冷静一点。现在就算讨论那种事情也没用啊。」 「不过!」 「可是!」 两人同时转向惠美出声抗议。 「铃乃……不,克莉丝提亚·贝尔。坦白讲,我也认为你的意见是最正确的,但至少也让我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语毕,惠美便走近哭成了泪人儿的千穗,轻轻地抱住她。 「游佐小姐……」 「我所冀望的和平,是所有人都能展露笑容的和平喔。无论是将牺牲判断为必要之恶,或是漠视朋友哭泣的事实都一样,我并非为了那样的和平而战。」 铃乃因为惠美的话而瞬间抬起头,说不出话来。 「就算要讨伐魔王,我也只打算迎接大家能够笑着接受的结局。基本上不想把日本卷进来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安特·伊苏拉的傲慢。如同我们对魔王有着自己的想法一样,她们也同样有着自己的看法。我们不能仅凭一己之见替她们做决定。」 「……您这么说是认真的吗?」 铃乃以颤抖的语气询问惠美。 「我是认真的。」 惠美的语气中没有半分动摇。 「那实在太不现实了。您难道打算在安特·伊苏拉与日本都接受的状况下讨伐魔王吗?根本就不可能办得到。有些牺牲确实是无可避免的。」 说着说着,铃乃的视线与言论,都逐渐丧失了力道。 好痛。不知为何,自己说的话居然会如此刺痛自己的胸口。 自己不就是为了回避所谓「无可避免的牺牲」,改变已经付出牺牲却对原因视而不见的世界,才特地来找艾米莉亚的吗? 「即便如此,我还是必须这么做。因为我是人类的希望,勇者艾米莉亚啊。」 铃乃知道如果是艾米莉亚,一定会这么回答。正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铃乃才会说出与过去将自己隐藏在台面下的世界相同的话。 惠美稍微缓和了气势,像是在跟铃乃的内心对话一般继续说道: 「而且现实的问题是,如果现在随便对魔王出手,导致艾谢尔与路西菲尔同时觉醒,光靠我们两人实在太不利了。更何况无论从战斗方式还是能力来看,那场神秘人物的袭击都不像是魔王势力干的好事。即便现在急着讨伐魔王,在这种战力跟资讯都不足的情况下,同时与两方人马作战也没有好处。所以说——」 惠美将手搭在千穗的肩膀上。 「单就目前这个状况来说,我想守护千穗的笑容。我不会让你消除千穗的记忆,也不会让你讨伐魔王。若你执意行事,就得请你先与我一战了。」 惠美说完后,便刻意在铃乃面前将手摆在胸前。 「圣剑……您是认真的吗?」 惠美的右手发出光芒,让圣剑的素材天银与圣法气产生共鸣。 仅仅释放出些微的力量,惠美就在夜晚行人稀少的十字路口、路灯以及闪烁的交通号志之间散发出一道更为强烈的光芒。 「虽然你也是我必须守护的安特·伊苏拉居民。但若你打算以大义名分对千穗出手,那么为了千穗的记忆以及她不能被消除的过去,我还是会战斗喔。因为她也是我必须守护的重要友人之一。」 「游佐小姐……」 千穗的语气充满了感动。 「你也是因为讨厌那种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都埋藏在黑暗中的做法,所以才会来到日本不是吗?」 「……」 虽然铃乃依然坚毅地瞪着惠美,但那份坚毅看起来彷佛随时都会因为小小的冲击就崩溃般地空虚脆弱。 「如果只在乎教会的面子,就算你发现奥尔巴的恶行,也绝对会隐瞒到底吧。只要假装不知情,让大家继续以为我跟魔王已死,打造教会骑士团出身的勇者牺牲性命、成功讨伐魔王的传说,就能让教会制作出理想战后世界的剧本了吧。」 铃乃低着头咬紧牙关。 年老的大神官们,确实就是冀望这样的发展。 「但曾为奥尔巴部下的你却不这么希望,所以才会那么坚持要带我回去对吧?因为你想透过公开奥尔巴的恶行以及教会的黑暗面,让教会自行悔改,如此教会才能光明正大地成为和平世界的信仰依靠。」 惠美离开千穗身边,缓缓走近视线已经盯着脚下并低着头的铃乃。 「因为你是宣传教会正义的传教部,订教审议会的首席审问官啊。」 惠美伸手打算搭上铃乃的肩膀。但铃乃却突然转动身躯闪过了她的手,同时摇摇晃晃地往后退。 「喂!这样很危险耶!」 但铃乃不顾交通号志还是红灯便冲向十字路口,也不理会一连串的喇叭声,就这么提着一堆购物袋,逃跑似的冲进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她觉得自己被归类为同样的人。 铃乃发现就算看不起那些丑陋的老人,但其实自己跟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无法守护应该守护的人,标榜着将牺牲断定为必要之恶,并对其视而不见的和平,是个丑陋的掌权者。 紧急煞车停下来的车辆煞车声,传到铃乃耳中后却宛如过去被自己肃清的「异端者」们嘲笑自己的声音。 惠美着急地看着铃乃惊险的逃跑方式。 「对不起。我好像说得太过分了。」 千穗则在惠美后面边哭边向她道歉。 「我对安特·伊苏拉的了解明明仅限于自己听过的郜分,却只顾着自己跟真奥哥的事情……还对铃乃小姐,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百感交集的惠美,温柔地抚摸正在啜泣的千穗的头。 「没关系啦。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 「虽然被人说得那么露骨,还是一样会觉得很难为情啦……」 千穗努力想要忍住喉咙深处呜咽的声音,惠美则是温柔地紧紧抱住她。 「……游佐小姐……」 「不过,她一定也有她的苦衷。只有这一点,希望你也能够理解。」 「嗯……呜,下次见面,得好好向她道歉才行……」 「下次要好好地跟她谈谈喔。她并非那么不明理的人。」 「……嗯。」 千穗像是在撒娇般地稍微紧紧回抱了惠美。 「游佐小姐,好像大姊姊喔。」 「我们的年纪应该没差多少吧。」 惠美刻意在千穗面前噘起嘴,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 「不过……看来接下来,得稍微紧张一阵子了。」 惠美收起笑容嘟囔着。 虽然觉得对方在感到混乱的同时还是理解了状况,但惠美还是无法预测尚未消除对真奥疑虑的铃乃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而且还有一位跟铃乃无关,但依然对惠美出手的变态持镰抢匪。 由于对方的目标很明显是惠美,所以大概是跟铃乃不同,由其他跟奥尔巴派系有关的教会人士所派出的刺客吧。 无论如何,令人搞不清楚状况,不晓得该如何行动的因素太多并非是件好事。 一想到这里,惠美便愤恨地叹了口气。 为了预防意外状况,以及为了达成合乎惠美本意的魔王讨伐,或许有必要告诉真奥等人关于铃乃与变态持镰抢匪的事情。 虽然一想到要担心真奥身边的人就让惠美感到不悦,但只要一晓得邻居是实力不明的大法神教会高位圣职者,几乎失去所有魔力的真奥必定会愈来愈安份,就这方面来看,倒也不全都。是坏事。 应该说,若不这么想,还真的是干不下去。 「真没办法……感觉好像是在帮助那家伙一样,让人觉得很讨厌……」 「若游佐小姐能跟真奥哥好好相处,那我也会很开心喔。」 载许是为了缓和气氛造成的反动,千穗也跟着得意忘形地说出这种话来。 「很可惜,就算是朋友的希望,只有这点我还是无法照办。」 但惠美毕竟还是没天真到会附和她。 「不过还是得通知真奥哥对吧,那么还是尽早行动比较好呢!只要打真奥哥的手机并传个简讯给他,等工作结束后他应该就会回电。」 千穗离开惠美身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话说回来,游佐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铃乃小姐是……」 千穗利用电话簿的功能寻找真奥的号码,同时间道。 「其实我是到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在吃完早餐之后,她突然在笹塚车站对我表明身分,然后就……」 惠美话才说到一半。 「千穗,对不起!」 便紧张地大喊。 千穗呆站在原地。惠美则是从旁跳起抱走了她。接着便响起了一阵轰鸣声。 「咦?怎、怎、怎么了?」 千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惠美推倒在地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看来是被一个麻烦的跟踪狂给缠上了呢。」 惠美愤恨地嘟囔道。 来人的身高跟铃乃与漆原差不多。对方戴着黑色头罩搭配塑胶雨披,下半身则是迷彩裤。由于上面完全没有颜料球的痕迹,所以应该是特地重新准备的吧。 对方用纤细的手臂挥舞着一把宛若今夜新月的巨大镰刀。 「游、游、游佐小姐,这个人是……」 「没错。」 惠美将千穗移到自己背后护着她,谨慎地摆出架式。 「他就是除了撞上永福町便利商店的自动门跌倒之外,还被店员用颜料球扔得落荒而逃的安特·伊苏拉刺客。」 「……」 千穗不禁交互看着惠美与持镰刺客。 「他真的是刺客吗?」 「很可惜,我想不出来有哪个日本人会挥着那种东西从天上跳下来。」 「说、说的也是……」 「虽然之前也是一样,不过居然在这种引人注目的地方发动攻击,真不晓得对方在想什么呢!」 尽管惠美等人不久之前才在十字路口争吵,但单纯吵架与实际刀刃相向所代表的意义可是完全不同。 惠美在两个月前曾经亲身体验过,即便看起来四下无人,但只要在人潮往来的地方战斗,不到几分钟就会有人报警。 从上次的袭击来看,敌人根本不在乎是否会牵连到周围的人,无论是为了确保自己跟千惠的人身安全还是自己正常的社会生活,都必须要速战速决地击退对方才行。 「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看来必须要粗暴一点了。」 惠美这次真的将意识集中在右手上,精炼出天银与圣法气。她瞬间叫出「进化圣剑·单翼」,全力将圣法气灌注在剑中,使其发出更为强烈的光芒。这么一来应该有办法抵挡一两次那道紫色的光线。 结果下一个瞬间,对方马上就从头罩的缝隙发出紫色的闪光。 看穿光线轨道的惠美侧身闪躲。光线以毫厘之差通过惠美胸前之后,就这么命中十字路口的护栏消失了。 惠美跟千穗朝那方向瞥了一眼,却发现护栏依然毫发无伤。 这下就能确定那道光线果然不具备物理方面的破坏力,而是一种只能干涉圣法气的能力。 「天光骏靴!」 惠美将破邪之衣集中于双脚,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逼近蒙面的披风刺客。既然没有时间让千穗逃走,那么就只能让对方无法对千穗下手了。 由于敌人的武器是攻击范围比圣剑还长的大镰刀,因此必须透过近身战做个了结。 夜晚的十字路口爆发出金属间相互碰撞的尖锐声响以及火花,但千穗却只看得见双方瞬间拉近彼此距离,开始短兵相接。 而另一方面,虽然惠美成功地逼近了敌人,但还是为两人间的激战感到惊讶。 为了对付紫色光线,自己明明已经将透过保力美达β补充的圣法气全力灌注至圣剑之中。但对方却用巨大镰刀的刀柄,正面接下了圣剑以及勇者迅雷不及掩耳的突击。 不仅如此,无论惠美再怎么挥剑或用力,还是完全伤不了对方。不如说…… 「被……被压制住了……」 即便脚上已经装备了破邪之衣,但在互相较劲时,惠美却逐渐退居下风。由于无法承受大镰刺客的压迫,惠美开始渐渐地被逼退。 「你、究竟是……!」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已经不是互相抵挡对方的武器,而是大镰刺客由上往下压制着惠美,此时惠美突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男人会藉女性烦恼时趁虚而入。」 「什么!你是!」 从几乎要跟自己碰在一起的头罩深处传出的声音,让惠美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唔……天光、飞刃!」 惠美从剑身放出白色的闪光。 这招基本上是透过发出斩击攻击远方敌人的招式,若于如此贴近的状态下使用,产生的冲击甚至可能会波及到自己。 但惠美也只剩下这个打破状况的手段了。就在她抱持着伤及自身的觉悟打算使出招式时,对方又再次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不行喔。女性怎么能使出伤害自己的招式呢。」 对方的语气甚至让人感觉十分从容,而他同时发出的紫色光芒一命中剑身—— 「什么!」 惠美这次真的惊喊出声。因为在她施展之前,招式就已经被解除了。不仅如此,惠美才刚灌注了全力的圣剑圣法气也开始急速地衰退。 对方的力量彷佛突然增强一般,惠美发出呻吟。 「这就是我的力量,『堕天邪眼光』。是我个人独有,能够压倒所有圣法气使用者的力量。」 「堕天?难不成,你是……!」 「没错。我是为了让你从痛苦的使命中解放而来的。你就慢慢地睡吧。」 对手发出轻柔的声音,同时在头罩中间凝聚紫色的光线。 「把圣剑还来吧。」 「什么……!」 就在这个瞬间,一道截然不同的光芒掠过惠美的眼前。 「游佐小姐!」 千穗警告的声音慢了一步。 一个金色的巨大物体从惠美视线范围外袭来,随之产生一股强烈的冲击将被敌人臂力固定在地面的惠美击飞。 「呃啊!」 原本用尽全力抵抗的身体突然遭到来自其他方向的强烈冲击,发出惨叫的惠美就这样被击飞了。 被打飞的惠美彷佛炮弹一般穿过因恐惧而动弹不得的千穗身边,用力撞上建筑物后便瞬间失去了意识。 圣剑也在此时从惠美手中松脱。 变态的大镰刺客将视线转向圣剑—— 「!」 然而看似金属打造的圣剑,在如同羽毛般轻柔地掉在地面上后,一瞬间就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化为一粒粒的光点。 圣剑在变成光点之后,便宛如无数的萤火虫般莳往失去意识的使用者身边,在惠美全身散发出短暂的光芒后,随即消失无踪。 变态的大镰刺客见状,轻轻地砸了一下嘴。 「游佐小姐!游佐小姐!」 另一方面,接近失控的千穗则是不断摇动昏倒的惠美。 惠美失去意识趴倒在地。仅凭千穗纤细的手臂根本就无法抬起她完全松弛的身体,只能靠在惠美身上瞪向带着金色光芒的第三者。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千穗大喊。 「铃乃小姐!为什么!」 而她呐喊的对象,正是原本被发簪固定的头发不知为何被解开至腰间,手持巨大金色巨槌的鎌月铃乃。 「果然铃乃小姐也一样吗?像奥尔巴先生那样,打算阻挠游佐小姐吗?」 「……」 铃乃一脸苦涩地俯视千穗。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如果真奥哥是恶魔,那背叛了为大家而战的游佐小姐的铃乃小姐你们又是什么呢!」 「闭嘴!」 铃乃像是无法忍受千穗的责备一般,紧闭双眼呐喊道。 她瞬间逼近因为恐惧与惊讶而僵住的千穗,将手指抵上她的额头。 「真奥……哥……救救……我们……」 千穗失去意识。 她手中的粉红色手机掉落地面,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 「喔,是警车耶。」 真奥不经意地听着快速通过甲州街道的紧急车辆警笛声。夜渐渐地深了,真奥用收银机打出销售记录稍微检查了一下,虽然客人们在晚餐时段回来了,但上午跟中午的损失实在太大,他预测还是无法挽回之前的落后。 就算降职到格陵兰是开玩笑的,但由于木崎真的有可能会扣真奥的时薪,所以他也只能等明天以后再继续努力扳回劣势。 或许是因为笹竹装饰优惠成功奏效了,就顾客分类来看,携家带眷的客人比平带要来得多,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不只小孩子,就连情侣跟年轻女性都对笹竹装饰表示兴趣。 笹竹也因此马上就被色彩鲜艳的短签给挂得大爆满。 真奥指示员工做的七夕装饰品,是在寻找地球与魔力有关的文明时获得的知识。 由于也广泛地调查了宗教的意图或魔力、气、精灵等概念,因此制作得非常用心。 在附近的幼稚园老师向真奥请教七夕装饰品的做法时,也让真奥感到十分高兴。由于幼稚园老师在修教育学程时应该就学过摺纸了,因此能够收到专家的委托更是让他备感光荣。 真奥下定决心明天也要早点儿到渡边老先生家里拿新的笹竹。就在他心不在焉地于脑中盘算从明天早上开始的预定,并指示员工找空档进行打烊作业的准备时—— 电话就响了。 并非真奥的手机,而是店里的电话。 虽然真奥在看过时钟显示的时间后疑惑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地拿起话筒。这是因为他忠实地遵守不能让来电者等电话响超过三声的规定。 「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敝姓真奥。」 『哎呀,你好,讨厌,该怎么办才好。』 来电者似乎是位中年女性,但话筒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却显得既开心又困惑。 『喂,请问是时段负责人兼代理店长的真奥贞夫先生吗?』 突然说中别人职称的你又是谁啊。真奥虽然感到纳闷,但依然不动声色地回答: 「是的,我是店里目前的负责人真奥……请问您是?」 『哎呀,讨厌啦,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突然由真奥先生接电话,所以就吓了一跳,呵呵呵。』 真奥心想,与其笑还不如早点报上名号,说清楚有何贵干吧。 『我是佐佐木千穗的妈妈。千穗平常承蒙您关照了。』 「咦……」 真奥因为这句话而呻吟了一声,同时快速地挺起身体。 「您、您好,小……啊,佐佐木小姐的母亲!我、我才是,平常总是受到她的照顾!」 明明对方本人就不在这里,但真奥还是非常快速地弯腰行了个礼,甚至差点撞到眼前的饮料机。 没什么好慌的。不过是工作人员的监护人来电罢了。 自己跟千穗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不对,就算非常亲密,也并非男女之间的交往关系。但仔细想想,千穗的双亲已经公开认同她亲手做菜给真奥,这么一来,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接待千穗的母亲,又该怎么称呼对方才好呢。 真奥全身瞬间冒满了冷汗,或许是他喉咙深处的颤抖透过话筒传达了出去,只见对方接着说道: 『最近千穗似乎替您添了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她今天早上还骑了完全没看过的自行车回家,真是吓了我一跳。』 千穗的母亲像是因为真奥的反应而高兴地笑了。 「一、一点都不麻烦。千穗小姐是位优秀的员工,说来惭愧,因为我的生活并不富裕,今天托她的福才得以享用一顿丰盛的早餐,真的是非常感谢。」 『千穗也真是的,虽然平常不是完全不会帮忙,但至今都很少做菜,啊,如果她东西没煮熟或调味方面有什么问题,要确实地告诉她喔?虽然我能教的都尽量教了,但只要一打算帮忙,她就会红着脸说不需要,所以我就放任她自己做了。』 「嗯、嗯,真是过意不去。让她招待了那么美味的一餐。」 『哎呀,不好意思,感觉好像在对你施加压力似的?听说你们并没有特别在交往。那孩子一直都很黏爸爸,虽然至今不是没有交情好的男孩子,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那么努力,身为她的母亲,我也觉得有点高兴。啊,对不起,你明明还在上班呢。』 「呃,哪里,我才不好意思。」 真奥也只能如此回答。明明没做什么特别的亏心事,但还是紧张得全身颤抖。 然而好不容易结束青春期母亲模式的千穗之母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以负面的方式解除了真奥的紧张。 『千穗她,还在那边工作吗?』 「咦?」 真奥不自觉地看向时钟,现在刚过晚上十点不久。距千穗和惠美与铃乃回去以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以上。 「她还没回去吗?」 『虽然我托她回程时去便利商店买一下牛奶,但因为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所以我才在想她是不是下班后还悠闲地待在店里。』 真奥感觉自已的脑袋瞬间冷却了下来。 虽然他并没有去过千穗家,但距离应该没有那么远才对。 千穗与惠美感情很好,跟铃乃看起来也相处融洽,三位女性大概是结伴上哪儿去逛了吧。 不对,真奥否定了那种和平的想法。 真奥打从铃乃搬来开始就一直存在于脑中的想法,在此时响起了警报。 原本以为只要让她跟惠美在一起就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或许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也不一定。 真是个没用的勇者。 「千穗的妈妈。」 『哎呀,讨厌啦,居然被女儿的年轻男性友人称呼妈妈,感觉真是新鲜。』 虽然瞬间想吐槽对方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但真奥还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在令媛回去之前,请好好待在家里休息。』 尽管那句话听起来不过是单纯的声音,但却在透过电波转换之后传到千穗母亲耳里。 彷佛之前的兴奋都是骗人的一般,千穗的母亲突然安静下来,而且一句话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真奥确定自己的催眠魔法成功了。 他跟着挂断电话,喇好在旁边的员工出声问道: 「怎么了?小千还没回去吗?」 「好像是这样,大概绕去其他地方了吧。」 「嗯,她好像跟其他朋友在一起呢。」 听完后表示理解的员工,拿着酒精杀菌喷雾跟抹布走进了厨房。 真奥冲进员工间,从自己的私人物品中拿出手机,慌慌张张地看着画面咋舌。将近一个小时前,有一通来电。 是千穗打来的。 响的时间是来电响铃时间极限的九十九秒。由于真奥为了不想花多余的钱,所以并未申请语音信箱功能,而手机内建的答录功能内也没有留下讯息。 在真奥没接电话时,千穗总是会有礼地传简讯或留下择日再连络的讯息。 而这样的千穗居然会让电话持续响到来电响铃时间的极限,应该要认为是出了什么异常状况才对。 真奥姑且试着回电,但三十秒左右便听见了语音信箱的服务讯息。他重覆打了两三次,但结果还是一样。 受到不安的驱使,真奥试着拨打照理说跟千穗一起回家的惠美号码。 响了几声后,果然还是听见了语音信箱的回覆,真奥边咋舌边挂断了电话。 「可恶!」 别说是千穗了,就连惠美的电话都打不通,让他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 着是惠美刻意不接真奥的电话,那还算好。 「真奥先生,咦,真奥先生?」 接着先前的员工走进员工间寻找真奥。对方其中一只手上还拿着店内电话的子机。 「真奥哥,有你的电话。」 「是小千打来的吗?」 真奥不禁激动地反问,员工惊讶地摇头。 「呃,不是,那个,是一位姓漆原的先生。」 「啊?」 就这个时间点来说实在过于出乎意料的对象,让真奥不自觉地大喊出声。 「……喂?」 『啊,真奥?是我啦!』 真奥拿起电话一听,果然是魔王城的寄生堕天使漆原的声音。 「为什么你要打来店里啊!话说回来,你又是用什么打来的啊?」 真奥之前曾经严命漆原除了必要时外不准出门,更何况魔王城附近根本就没有公共电话。那么漆原究竟是怎么打电话过来的呢。 『因为就算打手机,你工作时也不会接吧。我是从家里打的,怎么了吗?』 「从家里?你什么时候买手机了!你有钱吗?」 『我没有手机啦。而且我也没钱。这是skyphone啦,你不知道吗?』 「那是什么东西?」 『你就把它当成是一种用网路打的电话就好了。不但费用非常低廉,最近甚至还能拿来打一般电话喔。像手机那种东西成本效益比率高的东西已经落伍啦。』 虽然真奥心想「不过是个才在日本住两个月的尼特族,居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但还是回答: 「反正只要不会影响家计就好,那么你到底有什么事。」 『啊?你那是什么态度,我好不容易才照芦屋说的找到了肯特基的秘密情报耶。』 对真奥来说,他才想指责对方那是什么态度。 千穗的来电纪录是在一个小时前,所以她很可能在那之前就被卷入了麻烦。 着急的真奥认为漆原的电话比较没那么紧急。 「喔,这样啊,那还真不好意思。不过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等回家之后再听你说吧。」 真奥正打算结束话题,却被漆原大声制止: 『等一下啦。你这样说好吗?不好意思,那间肯特基可不普通喔。』 「啊?」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敲打键盘与移动滑鼠的声音。音质意外地清晰。 『店长名叫猿江三月。店名则是幡之谷站前店对吧?』 「嗯,似乎是这样没错。」 『说到那位猿江先生,根据公司名簿的记载,他身高一百八十公分,学生时代似乎还练过橄榄球,他看起来像那样吗?』 「……你说什么?」 真奥不禁反问。 「你是不是搞错啦。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位身高跟你差不多的小不点店长,与其说橄榄球,在歌舞伎町笨拙地搭讪还比较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你的意思是我很矮吗?……总之我连上肯特基涩谷门市的人事管理表后,像猿江这么稀奇的姓氏,整间门市就只有他一个人啊。』 「你……你到底是从哪儿连进去的啊!」 『还不只是这样喔。基本上关键的猿江本人似乎是隶属广告宣传部,幡之谷站前店的店长是登记为一位姓田中的人,而且对方还是女性。』 「喔……」 若不是真奥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事情应该只会被当成是对方公司的人事管理不够周全吧。 但在这个时间点,身分突然变得不明确的肯特基炸鸡店幡之谷站前店店长,猿江三月就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除此之外,千穗至今尚未回家,惠美也没有接电话。那么跟那两人一起回去的人呢…… 「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能够透过手机号码找到当事人所在位置的方便技能啊?」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啊?只要找找看应该会有吧。』 「居然还真的有啊!」 原本只是随便问问的真奥,不禁吐槽了起来。 『不过现在是没有啦,那种事情解析起来很花时间,更何况还不知道这台烂电脑跑不跑得动……』 「烂电脑还真是抱歉啊!」 明明是用别人的钱买的东西,居然还敢讲这种话。 『不过怎么了吗?你想知道某人的所在位置啊?』 「真要说的话,是这样没错啦。」 『如果是艾米莉亚的所在位置,那我大概知道喔。』 真奥瞬间屏住了呼吸。 「啊?」 『我知道喔。因为我偷偷在那家伙的侧肩包里放了有轨迹记銾功能的gps发讯器。』 「轨迹记录……gps……什么?」 漆原突然快速说出的话让真奥目瞪口呆。 『呃……那个,你就把它想像成是电影里面经常出现的那种超小型发讯器就可以了。虽然是用在调查野生动物或候鸟的行动或移动路线时使用的东西,但能够得知被装了发讯器的对象移动到哪里以及花费多少时间。』 的确,对真奥而言,惠美可是比随便的野生动物还要恐怖的存在。 「你什么时候装了那种东西啊?」 『前天早上时稍微动了一点手脚。为了不让她太早发现而装在包包的内垫底下。』 虽然漆原回答得很简洁,但真奥想起惠美之前在公寓楼梯跌倒时,就是由漆原替她收拾掉出来的东西。 『真奥也知道吧?至少知道铃乃并非普通的日本人。』 漆原随口说道。 『虽然因为一家之主的真奥什么也没说,所以我也保持沉默,但并不特别缺钱的女孩子根本就没理由搬来这间公寓吧。』 「……你意外地机灵呢。」 『虽然我不晓得艾米莉亚是不是知道这点才跟她接触啦。但基本上这儿的房东也不是等闲之辈吧?会认为跟那种人订契约搬来魔王城隔壁的家伙是普通住户才有问题吧。』 铃乃搬来时,真奥担心的并非芦屋所言的公德心或人格等与邻居互动的问题。 他唯一在意的是与「那位」房东签定契约的住户,该不会是安特·伊苏拉的人类吧? 「那你对铃乃做的饭跟乌龙面……」 『我有一半是天使啊。圣法气对我的身体又不会特别造成什么危害,当然是不客气地享用啦。倒是真奥你没事吧?。 芦屋身体不适的原因。问题就是出在铃乃带来魔王城的那些食材。 无论地球还是安特·伊苏拉,都有一种名为「祝圣」的特别宗教仪式,铃乃就是对食材进行了这种仪式。 关于,地球上代表性的祝圣食物,即为葡萄酒与面包,两者在进行仪式时也被当成特别的圣具使用。 另一方面,安特·伊苏拉的祝圣食物,则主要是指种植在教仓领地内,使用圣水与祝福之土所栽培出来并寄宿着圣法气的特别食物。 铃乃带来的食材,全都是安特·伊苏拉的祝圣食物。 铃乃假装亲切,让真奥等人吃下这些食物的理由也很容易就推测得出来。她是透过跟惠美不同的途径,被派来讨伐魔王的刺客。 若对象是下级恶魔,摄取经过特别栽种的祝圣食物应该会对身体有害吧。然而—— 「说到食物,还是对身体有害的东西比较好吃吧。」 『是这个问题吗?』 真奥干脆地回答,让漆原愕然不已。 摄取祝圣食物,对高等恶魔来说就等于直接摄取圣法气到体内,虽然长期下来会对身体造成危害,但也不过就等于人类的反式脂肪或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注:两者皆会提高罹患心血管疾病的机率,后者俗称坏胆固醇)而已,并不会出现力量突然流失或身体机能衰退的症状。 芦屋的状况不过是因为在两个月前的战斗中用尽了魔力,以及单纯「不合胃口」这点程度的原因罢了。 「反正对方又不像奥尔巴那样直接杀过来。而且抱怨别人端出来的饭菜有违我的原则,既然有助于家计,那么能利用就要利用啊。」 『但以前不是有部电影就在讲每天吃汉堡会变成怎么样吗?』 「芦屋好像也很喜欢那部电影,而且以前常常用那部片挖苦我。」 真奥苦笑。 「那芦屋本人现在状况如何啊?」 「回来后吃了乌龙面,正在厕所呻吟。」 「……这样啊。」 真奥试着想像旗下智将难堪的样子,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 『芦屋似乎也知道铃乃很可疑喔。只是因为真奥什么也没说,更重要的是还有助于贴补家计,所以才保持沉默的样子。』 「……虽然我很感激他的信赖与忠诚心,但他居然宁愿危害健康也要节俭啊!」 『不是吗?总而言之,虽然我因为这个理由而装了发讯器,但结果艾米莉亚完全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所以我中途就停止追踪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的理由了。要是使用那个东西,能够得知那家伙现在的位置吗?」 『大概吧。虽然我想电池应该也快没电了……』 在听见似乎是操作键盘与滑鼠的声音后——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她从家里跟麦丹劳中间的十字路口附近,不断穿越建筑物一直线垃移动。从轨迹来看,感觉像是在用飞的一样。』 「往哪个方向移动?」 漆原简洁地回答。 『都厅吧。因为gps的讯号一直停在都厅的第一厅舍。』 「……这样啊。知道这些就很够了。你难得派得上用场呢。夸奖你一下好了。」 『难得是多余的。』 真奥点头,接着突然问起某件先前在意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买那个叫奇迹gps的产品花了多少钱啊?」 就在这个瞬间,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夸张的冲水声以及不好开关的厕所门被打开的声音。芦屋走出了厕所。 『不是奇迹,是轨迹啦……芦屋刚才出来了,所以我不太想讲……』(注:日语「奇迹」的发音和「轨迹」的发音类似) 「没关系啦,晚一点我会帮你说情的,快说吧。」 漆原感觉语带犹豫。 『在秋叶原的网购网站花了……四、四万圆……用真奥的卡买的。』 此时,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某个巨大物体跌倒的声音。 真奥彷佛能透过电话,看见因为家计遭到漆原挪用而昏倒的芦屋。 「呃~诚实就好。虽然我不知道芦屋会怎么说,也不晓得你为什么会买那种东西,但因为这次有派上用场,所以我原谅你。」 『要是你现在能马上回来对芦屋这么说,那我会很高兴。好恐怖喔。』 「不可能,我还有工作要忙。但你真的帮了大忙。就这样啦。」 『啊,喂,真奥……』 真奥无视打从心底发出难堪叫喊的漆原,挂断了电话。 「而且要是不小心让完全没魔力的你们跟来并负伤,那我也会很困扰。把握好部下的状况,也是在上位者的责任之一啊。」 真奥嘀咕完后,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因为差点被员工间内混杂的臭味呛到,所以他拍了拍脸,重新打起精神。 「若真的只是绕到其他地方去玩,我可饶不了惠美那家伙啊。」 他快速地环视周围,接着将视线停在扫除用具柜上。 「咦?真奥先生,要开始打扫地板了吗?」 由于真奥拿着拖把走出了员工间,于是惊讶的员工便向他搭话。 「呃,那个,我稍微出去一下。」 「咦?带着拖把吗?」 尽管真奥瞬间不晓得该如何回应,但立刻就一脸正经地回答: 「我要去扫除碍事的家伙。」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等等,真奥先生!」 真奥无视员工的追问便冲了出去。 「真奥先生!」 「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回来也没关系,拜托你不要走啊!」 以员工的呐喊代替出征的喇叭,真奥就这么跨上了爱骑杜拉罕号。 杜拉罕号呼应主人熊熊燃烧的斗志,发出「叮铃叮铃」的勇猛叫声。 魔界之王撒旦彷佛古代骑兵一般举起拖把,为了不被警察拦下而开始从甲州街道的小巷子往初台新宿方向奔驰。 ※ 「嗯……看来果然无法像让天使堕落那样呢……」 一座散发紫光的十字架浮在空中。变态持镰抢匪仰望被绑在上面的惠美嘀咕着。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同样正在仰望惠美的铃乃。 任由强风吹拂着头发的惠美,尽管精疲力竭,却仍瞪着底下的两人。 在惠美上方有一道地球上不可能看得见的巨大新月正照耀着她,不对,是照耀着整座东京都厅第一厅舍。 看来在这道光芒的范围内,似乎跟魔王的空间结界一样,被切离了现实世界。 在新宿离月亮与天空最近的第一厅舍楼顶直升机坪,是一片都会夜晚的喧嚣完全无法抵达的沉静世界。只有呼啸而过的狂风,守护着这些来自异世界的存在。 「你们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如同待审的圣人一般,身体一次又一次受到紫色光芒照射的惠美,体内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圣法气了。 变态持镰抢匪的紫色光芒,似乎果然拥有抹消圣法气的力量。 虽然这家伙的目标看来是惠美所持有的「进化圣剑·单翼」,但就只有呼应圣法气创造圣剑的「天银」,无论受到多少光芒的照射依然留在惠美体内。 「既然我明明没有特别在抵抗却还是拿不出来,那么要不要干脆改天再来啊?」 尽管惠美因为讨伐魔王的勇者力量受到认同,而任由透过教会传承下来的圣法术让天银寄宿在体内,伹她至今从未想过天银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保存在自己的体内。 基本上,虽然「进化圣剑·单翼」如同被锻造出来的武器一般拥有金属质感的实体,但破邪之衣只不过是缠在身上的光芒,并未伴随着实体。 这么一来,便令人怀疑起破邪之衣该不会其实并非来自天银的产物。 尽管惠美至今都彷佛理所当然地使用这项能力讨伐恶魔,但直到陷入现在这样的状况,她才了解到这样能力其实充满了谜团。 「你还是快点放弃,然后放了我跟千穗吧。」 惠美无力地呻吟着。 千穗依然丧失意识,双手被捆在背后,倒在变态持镰抢匪跟铃乃的后面。 「那可不行。我预定还要请这位可爱的小姐帮我不少忙呢。」 变态持镰抢匪说完后,便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你之所以在麦丹劳前面工作,就是为了抢先对可爱的女孩子出手吗?猿江先生。」 惠美使尽全力出言讽刺后,变态持镰抢匪的肩膀顿时停止了晃动。 「喔,真亏你注意到了。」 「女人啊,对笨男人的自我表现欲可是很敏感的。」 尽管落入敌手又失去了力量,但惠美依然喋喋不休。持镰抢匪闻言又笑了一声,接着开口说道: 「好吧,虽然我之前的确是自称猿江。但……」 男子缓缓地脱下头罩。 「但我真正的名字,其实是沙利叶。大天使沙利叶。」 头罩底下是一张端正的少年脸孔以及紫色的瞳孔。 「现在天界流行画橘色的脸谱吗?」 对方眼睛周围沾满了萤光的橘色颜料,在报上名号后露出一张天使的脸孔。 「嗯……这真的很难弄掉呢。」 自称沙利叶的天使摆出一副「哎呀,真令人困扰」的表情苦笑,同时耸了耸肩。 即便脱下了头罩,但因为沙利叶依然是一身塑胶雨披搭配迷彩裤的打扮,还算端正的五官上也只有眼睛周围是橘色的,看起来更是显得不搭调。 明明照理说是折磨自己的神秘敌人揭晓真面目的严肃场景,但惠美光是忍住不笑就费尽了苦心。 「要是那么简单就弄得掉,就不叫防盗产品啦。」 「为了隐藏紫色的眼睛,所以我平常都会戴太阳眼镜,没什么大不了的喔。」 「我觉得你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问题耶。」 走所以喷那么浓的香水,恐怕也是为了掩盖颜料球的臭味吧。 至于积极地向女孩子搭讪这点,应该是原本的个性吧。 惠美对沙利叶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那是一个在阅读大法神教会的圣典时经常看见的名字,包含异端审判会在内,教会内有许多部门都将这位天使做为自己单位的象征来崇拜。 他的阶级在天使中也算是很高,如本人所言拥有大天使的称号。 而圣典内也记载了紫光的真面目,想必那就是传说中甚至能让上位天使瞬间堕落的「堕天邪眼光」吧。 似乎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让路西菲尔堕落成堕天使的也是沙利叶。 「我真的很紧张呢。没想到异世界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器。不但让我美丽的脸变得像橘色猫熊,还散发出恶臭,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没命呢。」 但惠美完全没想到那位天使居然会是这种笨蛋,打从心底认为对方要是真的没命就好了。 「不但没能收拾掉你,还让你跟魔王会合,甚至妨碍到了隔天的工作,真是狼狈透了。不过——」 橘色沙利叶猫熊露出微笑,转头望向铃乃。 「托这位小姐的福,我不但轻轻松松就抓到了你,还附带了一个赠品呢。」 惠美跟着朝沙利叶的视线方向望去,铃乃则是咬着牙低头。 「佐佐木千穗,她可是贵重的样本呢。身为异世界的人类,她不但知道魔王的真实身分,还爱慕着魔王并待在魔王身边。不晓得魔王的力量会对人类身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还真是值得研究呢。」 惠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沙利叶残忍的说法,但更让惠美难以置信的,却是他话中的内容。 「难不成,你在十字路口那儿偷听我们的谈话?」 当时惠美完全没发现可疑的气息。 「我希望你能说是侦察。」 沙利叶轻易地承认了自己的跟踪行为。虽然惠美板起脸表达不满,但沙利叶中途便望向惠美,发射了「堕天邪眼光」。 「唔!」 惠美发出呻吟。虽然那并未造成直接的伤害,但被照射后产生的不快感,让她觉得自己的胃彷佛即将逆流。 「圣剑本来就不是该由人类持有的东西。在圣剑被交还给安特·伊苏拉人民前,必须由我们将它拿回来才行。这也是天界全体的意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利叶放出更为强烈的光芒,让承受光芒的惠美差点失去了意识。 「哼,果然没用吗……喔?」 中断照射、陷入思考的沙利叶,似乎发现了什么而走向楼顶直升机坪边缘。 他从距离地面两百四十三公尺的楼顶往下俯瞰,在发现了某样东西后苦笑。 「哎呀,看来有只虫子混了进来。」 这句话让铃乃猛然抬头,惠美也微微地仰起头。 「真……奥……」 失去意识的千穗,意外地像是在梦呓般地呼喊某人的名字。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这个封闭空间的,但既然难得来到这里,可得好好欢迎一下人家才行。贝尔。」 突然被叫到的铃乃颤抖了一下。 「看来他没带碍事的部下来。现在的魔王,以你的力量就足够打倒了他吧。」 「……」 铃乃慌张地望向惠美,但却无法看见低着头的惠美隐藏在头发下的表情。 「别担心。这栋建筑物被笼罩在我的月光中。不会产生对魔王有利的力量。去吧。」 尽管脸色惨白,但铃乃还是放弃似的遵从命令走向楼顶边缘。 既然身为教会成员,那么当然不可能违背信仰对象的天使命令。更何况无论异端审判会还是订教审议会,两者崇拜的象征天使都是沙利叶。 某人对那抱持着消极决心的背影说道: 「……你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 铃乃倒抽一口气并停下脚步。 「持有圣剑的勇者与魔王都在异世界被消灭,安特·伊苏拉也依然跟你来这儿之前没什么两样,彷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获得和平。你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虽然自己的脚在颤抖,但这一定是因为强风的缘故。铃乃如此告诉自己。若不对自己这么说,就等于承认了惠美的话。 反正自己不过是潜伏于教会台面下的走狗罢了。 「有什么好烦恼的?身为订教审议会象征天使的我,向你保证你行为的正当性。去吧。只要有我替你说话,教会里就不会有人谴责你。放心吧。」 沙利叶在铃乃的背后高傲地说道。 「基本上事情一开始就会变成这样不是嚼?只是预定稍微改变了一点而已。不知道消失到何处的圣剑勇者神话将永远流传在人类之间,不再遭受魔王威胁的安特·伊苏拉也能享受和平。真要说的话,我跟贝尔都是为了收拾善后而来的,根本就没必要让观众看见舞台后面的混乱状况。」 沙利叶随口说道。 没错,果然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现在打倒魔王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就连艾米莉亚的事情也一样,沙利叶又没有打算取她性命。这么一来,无论世界和平还是自己的目的,不都能平安无事地实现吗? 「铃乃小姐……」 那道声音一击就打碎了铃乃在内心筑起的城墙。 「……千穗,小姐。」 遭到捆绑并横倒在地的千穗,流着眼泪望向铃乃。 「为什么……为……什么……」 无法直视那道视线的铃乃,就这么跳进了空中。 往上吹的风压激烈地拍打着浴衣。铃乃将手放在头发上,抽出十字架形的发簪。 被解开的头发在强风吹拂之下宛如漆黑的翅膀一般展开,接着发簪开始发出光芒。 「……武身铁光。」 一只金光闪闪的大鎚随着铃乃的呼喊出现。这项武器是模拟了使用在异端审判会严苛审判中的「制裁之槌」,为「死神之镰·c·贝尔」的象征。 拿着巨槌摆出架式的铃乃化为金色的流星冲向地面。 「……拜托……救救我……我已经……」 从她眼中流出的银色水滴,乘风飞散在空中。 「不想再牺牲任何人了!」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 位于着地点的人,在发现逼近的铃乃后大声尖叫。 铃乃对准似乎正在停自行车的目标,奋力挥下巨槌。伴随着一阵轰鸣声,道路碎裂,原本在场的人看起来也是凶多吉少。 「很危险耶,笨蛋!要是死了怎么办!」 但仅管跌倒在地,真奥贞夫还是在距离巨槌边缘数公分的地方对着铃乃怒吼。 「啊。」 当他看见在巨槌底下被槌得像鱿鱼乾般拉长的物体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 「杜……」 「杜?」 「杜拉罕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奥贞夫悲痛的呐喊,回荡在西新宿的高层建筑区中。 真奥靠在曾经是杜拉罕号的废铁上哭着瞪问铃乃。 「铃乃这个笨蛋笨蛋笨~蛋!你看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你跟我的杜拉罕号有仇吗?把我跟这家伙共度的两个月还来啊!还有给我赔偿一台新自行车、防盗登记手续费跟为了凭吊它在处理大型垃圾时要用的付费券!」 「罗嗦!」 「喔哇!」 铃乃不理会真奥,直接朝他的头顶挥下巨槌。 虽然真奥慌慌张张地闪开,但还是因为攻击只掠过鼻子前面数公分而冒出冷汗。 「喂、喂,等等,暂停!」 「闭嘴!」 「等、等一下,听我说……」 「闭嘴闭嘴闭嘴!」 「呀啊啊啊啊!」 铃乃毫不留情地全力挥下巨槌,真奥转身落荒而逃。 「站住,魔王撒旦!」 「我才不理你!话说,算我拜托你,稍微停一下啦!」 真奥使出全力逃跑,好不容易与铃乃拉开距离。 「一分钟,一分钟就好了!」 真奥对铃乃比出食指。 「……?」 铃乃虽然因为这随便的时间而露出狐疑的表情—— 「!!!!!!」 但在看见将其解读为同意的真奥行动后,铃乃马上板起脸发出无声的呐喊。 真奥将拖把放在地上后,便开始脱起了衣服。 在他脱下麦丹劳特有的红色衬衫后,便露出因为洗过太多次而变薄的无袖背心。而解开皮带褪下短裤后,登场的便是unixlo用心制作的防臭透气四角裤。 摘下帽子后全身只剩下内衣的真奥,仔细地摺好脱下来的制服跟短裤,再叠起来放在路边,接着捡起肮脏的拖把对铃乃说道: 「好了,久等了。」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啊!」 铃乃不得不这么问道。 要到哪个世界才找得到在战斗前脱得只剩内衣的魔王啊。 那位穿着内衣搭配合成塑胶靴,拿着脏兮兮拖把摆出架式的变态,像是瞧不起铃乃似的轻哼一声。 「哼,没在工怍的你应该无法理解吧。听好罗。」 真奥瞥了一眼被自己摺好后叠在路边的制服。 「麦丹劳的制服是采出借制啊!若是因为跟一般业务无关的理由导致破损,可是必须自费赔偿耶!魔王城可没有那种剩余资金啊!」 「什么……!」 真奥光明磊落地宣言。明明是这种场合,铃乃却不禁脸红了起来。 「而且我才想问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把本店员工卷进来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真奥用力将拖把前端指向铃乃。 「原本是看在你堂堂正正住在隔壁的胆识以及美味的饭菜份上才放过你,如果你打算妨碍我的工作或是伤害员工,那我身为代理店长可饶不了你!」 就在铃乃因为这份魄力而动摇的瞬间。 「什么!」 真奥一转眼就冲进了铃乃怀里。 「唔!」 铃乃虽然屈身躲过了真奥挥来的拖把柄,但接下来又换黏满毛屑以及大量不知名垃圾的黑漆抹乌拖把头反覆往她脸上招呼,逼得她连忙后退。 真奥彷佛使用棍术一般,接连地利用握柄与拖把头快速进攻,让铃乃大吃一惊。她好不容易才用巨槌侧面挡住拖把头将其弹开,用尽全力将巨槌往下一挥—— 「喔喔。」 但果然还是被对方以毫厘之差闪过,真奥用力往后一跳。 那并非单纯的跳跃,真奥跳得又高又快,一口气就跳上了路边街灯,让铃乃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她马上又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变得面红耳赤。 「你你你、你搞清楚现在是什么场合啊,变态!」 「这还不都是你的错!」 或许是被缠绕在铃乃巨槌上的光芒擦到,真奥的无袖背心从腹部附近裂开,接着就被风吹走了。 铃乃仰望身上终于只剩下一条内裤的变态魔王,同时说道: 「你这个变态魔王,果然还有剩下魔力吗?」 「毕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有像你这样的家伙跑来啊。所谓的王牌就是要保留到最后一刻才叫做王牌啊。」 「……你是从何时开始发现我并非日本人的。」 铃乃一问,真奥就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当然是打从一开始就发现啦。像你这种和服美女,居然会那么热心地照顾才没认识多久的一群过着贫困生活的男人,以现代日本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啊!在高兴之前就会先怀疑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啦。」 结果除了铃乃以外的成员,全部都在怀疑铃乃的行动。 「那、那千穗小姐呢!」 「她可是经过我钜细靡遗地指导,现在成为我左右手的小千耶!要是你以为我们只是那种肤浅的关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真奥说完后,便跳落地面,与铃乃保持了充分的距离。 「不过真是遗憾。从你单独向我们挑战,以及跟惠美相处融洽这几点来看,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有出息的家伙,结果你也跟奥尔巴是同类啊。」 铃乃用力地咬紧牙关。 「嘴里说着漂亮话,但只要能够掌握权势,无论牺牲什么都无所谓吗?一想到若被那种家伙给讨伐,我就难堪到快哭出来了。你们跟我们恶魔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闭、闭嘴……!」 「我才不闭嘴,因为我是最喜欢惹人厌的恶魔啊。」 真奥直视铃乃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不但欺骗了惠美,还把小千给卷了进来,难道都不会觉得羞耻吗!」 「闭嘴啊啊啊!」 「噗啊!」 「……咦?」 铃乃原本以为会被闪开的一击,居然漂亮地命中了。 仔细一看,只穿着一条内裤被打飞的真奥,正难看地倒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像只被踩扁的虫子般趴在地上。 「……好痛,这击还真猛……咳!」 「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闪开!」 明明是自己将对方打飞,但铃乃还是慌张地跑近真奥。 由于真奥身上几乎没穿衣服,因此全身都受到了擦伤。 从吐血的痕迹来看,证明巨槌的冲击已经伤及了内脏。 「我、我是打算闪躲啦,不过,那个,魔力用完了,所以没办法顺利地使出力气……」 「啊?」 「在来,这里之前,已经透过电话,施了一次催眠魔法……还有,进来这个空间时也……啊,糟糕,计算错误了。照理说应该还能撑一下才对的。」 好不容易起身的真奥,马上又无力地仰躺在地。 只要铃乃现在再挥一次巨槌,魔王撒旦马上就会步上爱骑的后尘。不过—— 「……怎么啦,不给我最后一击吗?这可是成为英雄……咳……的机会喔。」 在呻吟的同时依然露出大胆笑容的真奥面前,铃乃只是单纯低着头。如今魔王根本不可能还留有逆转情势的王牌。但,铃乃就是下不了手。 「你觉得很差耻对吧。」 「……咦?」 「就是因为想堂堂正正地打倒我,再风风光光地带惠美回去,所以你才会用小千的手机把我叫来吧。为了让我,打倒你无法反抗的对手。」 真奥举起抽搐的手,指向遥远的夭空,不,是都厅上方。 「你连这件事……都查觉到啦……」 铃乃让手上的金色巨槌消失,无力地跪在倒地不起的真奥身边。 一只装饰着玻璃十字架的发簪,轻轻地从巨槌消失的铃乃手上掉落地面滚动着。 「这个,是很简单的推理啊。在背地里慎重行事的你,怎么可能突然使出绑架惠美或小千这么不高明的计策呢。与其这么做,还不如一开始就下毒杀了我,别跟惠美扯上关系,马上回去不就好了。」 从铃乃浴衣的袖口里,掉出了一只真奥也有印象的粉红色摺叠式手机。那只手机上还挂了模仿麦丹劳餐点的吊饰。那是千穗的手机。 「能够轻松绑架勇者的家伙,怎么可能那么悠闲地让小千响九十九秒的电话呢。这么一来,就是有某个做得到这种事的家伙打来的。啊!你真的完全没手下留情耶。要是骨头断了,你可要付医药费喔。」 真奥一边说着小家子气的话,一边确认自己全身的状况。就在他差不多打算起身时—— 「……天使,来了。」 铃乃握住了打算起身的真奥的手。 「原来如此,既然是安特·伊苏拉人,那当然无法违抗天使啊。」 真奥马上就相信了铃乃的话。 「那家伙有什么目的。」 「……他说他打算回收艾米莉亚身上的圣剑。」 「嗯?就算我还没被打倒吗?」 真奥稍微偏头思考了一下,明明魔王依然健在,为何天使还打算回收勇者的圣剑呢。 「我不知道理由……他只说那并非人类应该持有的东西……」 「唉,那边的事情就交给那边的人来处理,倒是小千她怎么样了?」 对以铃乃为首的安特·伊苏拉人来说,圣剑甚至足以左右世界的未来,但真奥还是非常轻松地忽略了这个话题。对恶魔来说,圣剑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在自己身边比较好。 铃乃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他说千穗小姐是贵重的样本。要拿来当研究的材料……想调查知道魔王真实身分,却还是喜欢上魔王的人类身心之类的……」 「……你说什么!」 就在这个瞬间,铃乃不禁抬起了头。 这是因为真奥的语气里,包含了前所未见的阴暗、冷冽的怒气。 「喂。」 「什、什么事……」 「那家伙是打哪儿来的烂变态精神异常犯罪者混帐啊。」 「咦……烂变态……咦?」 真奥抓住困惑的铃妨双肩,大声地怒吼: 「我是叫你快把那个既恐吓又绑架我们员工的混帐天使名字告诉我啊!」 「是、是沙利叶大人。」 面对真奥惊人的魄力,铃乃只好老实地回答。 「……是『堕天邪眼光』啊。原来如此,难怪惠美会输。」 「您、您知道吗?」 铃乃因为真奥一下就说中了大天使的能力而感到惊讶,真奥回答: 「因为以前发生过一些事啊。真是的,居然偏偏是那个色鬼。这样我就能接受了,猿江三月!」 真奥总算在心里将那位大胆的小不点店长跟现在的状况联接起来。 「等、等一下,您打算用那样的身体过去吗?」 铃乃试着阻止激动到彷佛现在就要冲进都厅里的真奥。 「那当然!我可爱的后辈正在害怕地等着我呢!」 「太乱来了!沙利叶大人的力量愈接近月亮就会愈强!魔力耗尽的您就算到了楼顶,也不可能敌得过沙利叶大人……」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逃跑吧。」 真奥冷静的一句话,打断了愈说愈激动的铃乃。 「在我负责的时段里,我有责任要管理员工的安危。小千是我必须保护的重要部下。就算沙利叶是为了追惠美才来的,最根本的责任还是在我身上。我还没不知羞耻到把自己的责任推给部下,自己一个人夹着尾巴逃走的地步啊!」 「!」 铃乃因为被出乎意料的话吓了一跳而僵在原地。 「若无法在此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那还谈什么征服世界啊。我要去!就算最糟糕的情况下我无法打倒沙利叶,或许至少能设法让小千一个人逃走也不一定啊!」 真奥趁机大吼出声,一边护着负伤的身体,一边快速地跑了出去。 「唔喔喔喔喔!等等我啊,小千!」 真奥直直冲进了都厅。铃乃虽然愣了一下,但马上便恢复精神转头仰望楼顶。 虽然因为沙利叶封闭了空间所以不用怕被别人发现,但电梯还是没在运作。在抵达楼顶之前,应该会愈来愈消耗体力吧。 即便不考虑这点,那也是一场遍体鳞伤、手无寸铁的突击。完全没有获胜的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恶魔,却还说出那种话呢。」 铃乃抬头呻吟。 「说出那种话的您……为什么会是魔王呢?」 铃乃捡起千穗的手机,缓缓起身。上面除了客气地用了爱心符号的图案之外,还写了——「真奥哥」这几个字。 「既然都被魔王说了那样的话,那我也不能再这样不知羞耻下去了。」 铃乃擦掉眼眶中的眼泪,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搞错了,应该守护的对象。别迷失了,应该贯彻的正义。 这是身为异端审判会首席执行官,同时也是一位圣职者的人,必须时时引以为戒的事情。 自己不就是为此才会从遥远的异世界来到日本的吗? 铃乃全力思索,试着摸索其他能够贯彻自身正义的方法。 然后她想起了沙利叶说过的某句话。 对魔王有利的负面力量。 铃乃抬起头,握紧原本掉在地上的发簪,背对都厅瞬间纵身于夜空之中。 「嗯……尽管我不太想这么做,但没办法了。虽然这样对女士来说实在是太失礼了,不过这毕竟是工作,你就原谅我吧。我原本希望对你照射邪眼光,就能让天银离开你的身体,可是看来还是得直接拿出来了。」 沙利叶露出苦涩的表情,对疲累不堪的惠美说道。 「直接……」 虽然反覆遭到「堕天邪眼光」照射的惠美已经精疲力竭,但当沙利叶突然朝她的衬衫钮扣伸出手时,瞬间窜遍全身的紧急警报还是让她睁大了眼睛开始叫喊: 「喂、喂,你在干什么啊!」 「我要直接从你肉体内取出天银。啊,别担心,不会出现什么血腥的场景。只要把它当成是圣法术式的无痛外科手术……」 「问题才不是出在那里!喂,住手啦!我宰了你喔!」 惠美拚命摇晃唯一能自由行动的头,大声尖叫,但沙利叶毫不在乎地从衣襟开始,仔细地解开惠美工作用服装的衬衫钮扣。 「你、你在对游佐小姐做什么啊,变态!」 从沙利叶的背后传来一道责备的声音。沙利叶顿时停止手边的动作,回头说道: 「我也不想做出这种污辱女性的举动啊。我在天界一直都是位绅士呢。但衡量过自己的评价以及回收天银的任务后,找还是得以任务优先啊。」 「差劲!真是差劲!为什么每位天使都是那么糟糕的人呢!」 被克莉丝提亚·贝尔带来的少女——佐佐木千穗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瞪向沙利叶。 千穗在贝尔前往排除碍事者前醒来,打从贝尔离开后便一直对沙利叶吐出所有她想得到的恶言恶语。 「说到跟魔王亲近的你所认识的天使,该不会是路西菲尔吧?请你不要把我跟那种家伙相提并论。」 「漆原先生虽然是个完全不懂得体贴人的差劲尼特,但勉勉强强还不是变态!」 这些话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庇护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如果你还有其他意见,等回到安特·伊苏拉后我再慢慢听你说。所以你现在先闭上嘴吧。」 「喂,这我可不能当成没听见!你想对千穗做什么!」 这次换惠美开始抗议了。 「你该不会打算把千穗带去安特·伊苏拉吧?」 「那当然。如果不把她带回去,那我要怎么研究。」 「居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是叫你不准碰我了吗!」 「我可是位绅士。我会尽量不要看的,所以稍微安静一点。基本上像你这种微乎其微的尺寸并不符合我的口味。」 沙利叶坦荡荡地说出一句男人绝对不能说的话。 「我要宰了你!我绝对要宰了你!」 虽然惠美的感情量表瞬间冲向了后天的方向,但她马上恢复意识,开始痛骂沙利叶。 「我怎么能让你把千穗也带走!我一定马上就会让你后悔自己此时所做的一切!」 「真是的,吵死人了。你以为我会把这位少女像实验动物那样切切割割的吗?」 沙利叶遗憾地板起了脸。 「我对她的美丽可是有很高的评价。就算等实验完后将她升格为天使,再迎娶为我的妻子也没问题呢。」 虽然光看他的表情的确是一副天使的笑容,但他所说的话以及说话的对象,却将那副笑容完全转变为一副猥亵的样子。 「我死也不要!」 千穗用尽全力狠狠地拒绝。 「但到最后,我当然还是会将她的身体从头到尾都调查清楚。因为我想调查跟魔王撒旦建立亲密关系后,会对人类的精神或肉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真是个没救的下三滥!别、别碰我啦,恶心死了!下流!」 「色狼!」 「变态!」 「去死啦!」 「个性扭曲!」 「假天使!」 「偷窥狂!」 「内衣小偷!」 「我才没做到那种程度!」 在惠美与千穗的漫骂夹击之下,就连沙利叶也忍不住发飙了。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啊!难道不晓得我已经算是很温柔在对待你们了吗!」 沙利叶忿忿地将手从惠美胸前移开,指向天空。 接着那把大镰刀便凭空出现了。看来那把大镰刀应该也是由天银制作的吧。沙利叶气得将大镰刀前端抵在衬衫被解到一半的惠美胸前。 「因为回收天银的任务优先,所以我原本可是能够取艾米莉亚的性命耶!我不过是同情你,结果你却给我得寸进尺,真令人不爽!就算当场将你们砍倒也没关系喔!」 千穗因为沙利叶真的动怒而倒抽了一口气,但惠美却不害怕。 「要来就来啊。虽然我也不晓得天银到底是怎么跟我身体融合的,但可惜无法看见杀了我结果天银跟着消灭后,你那副大受打击的嘴脸。」 惠美坚持挑衅。沙利叶不悦地咋舌。 「那么我就先从这女孩下手也无所谓喔。」 沙利叶就这么将镰刀抵在惠美身上,将紫色的眼睛转向千穗。 「接近恶魔的人类女孩。若将她传送到安特·伊苏拉,再调查她的身体,或许能解救因恶魔而受苦的人们也不一定呢。」 千穗被这句话吓得脸色苍白。虽然千穗的眼神依然勇敢地瞪向沙利叶,但在能够依赖的惠美遭人拘束后,自己不过是个没什么特别力量的高中女生。若独自被人丢到未知的世界里,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你要是敢动千穗一根寒毛试试看。你一定会后悔的。」 沙利叶回头嘲笑惠美。 「虽然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有精神,但凭现在的你又能怎么样?」 惠美以阴暗的眼神愤恨地望向沙利叶。 「我不是指自己。」 「什么?」 惠美带着更甚于沙利叶的负面感情咋舌。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对那女孩出手,那魔王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啦。」 「你说魔王?」 与其说是惊讶、似乎更觉得可笑的沙利叶,像是在嘲笑惠美般放声大笑。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结果居然是魔王?勇者艾米莉亚居然在期待魔王帮忙!你果然跟魔王撒旦联手了吗?」 「才不是那样。你都在麦丹劳前面开店了,难道还没发现吗?」 惠美一边感受自己内心负面的模糊感情,一边毅然地说道: 「那女孩是麦丹劳的员工,而魔王可是麦丹劳的代理店长兼时段负责人喔!若工作人员陷入了危机,那么保护她就是上司的责任啊!」 「你疯了吗,艾米莉亚?你真的认为魔王会被那种人类世界的道理给束缚吗?你应该不会不知道那个魔王撒旦,已经只剩下勉强存活下来的些微魔力,变成多么软弱的人类姿态了吧?就算那样的魔王真的出现在这儿,面对身为大天使的我又能怎么样呢?」 真奥现在的确只剩下相当于下级恶魔或甚至更少的魔力,是位跟人类没什么两样的青年。但尽管方向或性质有所改变,他那身为魔王高得无意义的自尊心还是完全没变。 「他并非被束缚,而是自己决定遵守那些道理啊。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a级员工,时段负责人真奥贞夫就是那种男人啊。」 「游佐小姐……」 惠美用眼神征求千穗的认同。 千穗也以湿润的眼神用力点头。 「这还真是杰作!受勇者信赖的魔王啊,呵呵呵,那我们就来期待那绝对不可能存在,体贴人类的魔王登场吧。不过那位魔王应该连飞都不会飞吧。现在大概已经被贝尔武身铁光的巨槌给粉身碎骨了。」 「关于这部分,我倒是有一个疑问。」 惠美重新望向千穗。 「你有想过,为什么铃乃要把千穗带来这儿吗?」 「除了是服从我的贝尔,要用她来当成逼你就范的人质以外,还能有什么理由。之所以不留痕迹地将行李全部带来这儿,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报警产生麻烦吧。」 惠美的侧肩包与千穗的包包,目前都彼放在直升机坪的角落。 听完沙利叶的话后,惠美露出近似怜悯的苦笑。 「照你那么说,贝尔不是应该将千穗带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才对吗?那样也比较能发挥人质的效果吧。毕竟如果我不用担心千穗的安危,那么抓人质也会变得没什么意义不是吗?那孩子不会做出这种无意义的行动,而且……」 其实惠美也并未抱持确信。但惠美认为铃乃在十字路口时表现出来的动摇,也是她的回答之一。 「她可是负责修订错误教诲的订教审议会首席审问官喔。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被以为是自己养的狗的对手给反咬一口比较好。」 「即便如此,到时候只要好好处罚,再重新教育她就好。更何况原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可是天使耶,大法神教会的圣职者根本就不可能反抗我。」 东京都厅第一厅舍高达两百四十三公尺。一到这个高度,受到建筑区乱流的影响,风势也会因此而变强。 就在一阵强风吹过,惠美的长发也跟着猛烈摇曳的瞬间。 「呼……呼……呼……不、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吁,呼……」 传来了一道差点被隐没在楼顶强风中的细微男性声音。 但毫无疑问地,那句话确实传到了在场三人的耳里。 「为什么……电梯,不会,动啊。呼……呼……」 在供人离开直升机坪的楼梯间处,站了一位跟直升机坪完全不搭调的男子。 「啊……啊!」 千穗又惊又喜地含泪露出满面笑容。 「真奥哥!」 虽然真奥右手拿着老旧的肮脏拖把,赤裸上半身只穿着一条内裤外加遍体鳞伤,但看在恋爱中少女的眼里,简直就宛如潇洒地前来解救自己危机的白马王子。 另一方面,惠美在目睹乱七八糟闯入自己危机中的自行车魔王,那实在过于惨不忍睹的姿态后,则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别看这边啦!」 「你开头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啊!」 气喘吁吁的真奥,以一副好像随时都会昏倒,摇摇晃晃的样子吐槽。 「还有别让我看到那种东西啦!你、你怎么会打扮成那副德性啊!快点从我视线里消失啦!」 惠美现在正处于被沙利叶拘束、胸前衣襟大开的无奈状态,因此也只能这样大喊了。 「……这还真是令人惊讶。」 沙利叶合起先前不自觉张开的嘴巴,移开抵在惠美胸前的镰刀转向真奥。 「外表看起来还是人类形态,而且魔力也没有恢复的迹象,难不成贝尔被你打倒了?」 「……看起来像那样吗?应该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到最后还被人巧妙地利用才对吧。」 真奥打从心底感到不悦似的回答。 「虽然我搞不太清楚状况……但看来你也并非毫发无伤嘛。就算亲眼目睹,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呢。你真的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魔王了呢,魔王撒旦。」 「对我来说,我也完全没想到对面那位擦了不搭调香水的小不点店长,居然会是『堕天邪眼光』呢。你还没改掉那个追着女天使屁股跑的习惯吗?」 「……你说什么!」 沙利叶的语气开始变得凶恶了起来。 「你好像给不少人添了麻烦呢。虽然我不会说是谁啦。」 真奥用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轻松带过话题,重新望向千穗与惠美。 「我不是叫你不要看这边吗!」 真奥无视惠美不看场合的抗议,从正面目不转睛地瞪向沙利叶。 「坦白讲,你在天界的事情随便怎样都好啦。我无法原谅的是你伤害我店里同事这点。你这家伙,居然敢让小千遭遇这么恐怖的事情。」 「真奥哥!」 千穗感动不已地喊道。 「听好了,所谓的工作,到回家前都还是工作啊!」 「……真奥哥?」 千穗因为听见跟预想完全不同的台词而僵住。 「所谓的管理人啊,可是连工作人员通勤中的安全都要一概负责啊!居然敢把我们店里的员工卷进安特·伊苏拉的无聊事里,我饶不了你。」 「……真奥哥……」 这次千穗呼喊真奥的语气,明显带有气馁的感觉。 「身为代理店长,我必须对员工上班时的安全负责!更何况小千可是我重要的部下!无论做为魔王,还是做为一位时段负责人,我都绝对不能丢下部属不管!」 「……唉。」 而毫无自觉的真奥,又再度对千穗补上了一击。千穗忍住眼泪,无力地垂下头。 「我实在很难理解你究竟在说什么。但我只知道一件事……」 沙利叶的紫色瞳孔,散发出锐利的光芒。 「那就是以那副脆弱姿态妨碍我任务的你有多么愚蠢。」 沙利叶的身体开始散发出金色的热气。那是连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惠美都不禁闭上眼睛,伴随着强风所释放出来的圣法气。 「啊,无论圣剑还是天银,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不如说只要那个凶暴的女人能老实点,随便你想怎么做都行。我只要能带小千回去就够了……」 沙利叶光是释放圣法气所产生的波动,就足以净化一般的恶魔,真奥也因此冒出冷汗。 「看来是无法那样收场呢……可恶,该怎么办才好啊。」 沙利叶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光芒与雷电。对失去魔力的真奥来说,根本就动不了沙利叶一根寒毛。 虽然真奥在心里思考,到底该怎么带着一根拖把抱着千穗逃跑。 「?」 但就在这个瞬间,空气中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照理说这个直升机坪应该是地球上被沙利叶圣法气波动净化得最彻底的地方,但此处的空气却变得宛如带有湿气般地沉重。 一股彷佛静电般令人不快的紧张感以及遮蔽视线的乌云,开始如同在逼退圣法气般的方式聚集而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沙利叶也因为周遭突然产生的不详气氛而感到动摇。 「感觉……好不舒服。」 千穗痛苦地发出呻吟,惠美则是惊讶地环视周围。 只有真奥一人显得从容自若。不,何只是从容,像是为了对抗沙利叶散发的热气一般,真奥贞夫的双眼居然也开始转变为鲜血般的颜色。 虽然真奥本人也稍微疑惑了一下,但马上就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既然事情变成这样,那就没办法了。虽然我不怎么想救惠美那家伙。」 真奥无趣地自言自语道。 「喂,沙利叶。你吓到小千,还有伤害我工作经历的罪可是很重的喔?」 态度突然变得强硬的真奥,朝沙利叶踏出了一步。 光是这样,就让充满压力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沙利叶一脸惊讶地喊道: 「这、这是,魔力……!你这家伙,为什么!」 直到刚才为止,真奥贞夫都还是一名普通的青年。 但缠绕在真奥周围的气氛,却瞬间产生了激烈的变化。 那股压迫感、像血般鲜红的瞳孔,以及空气中的恐怖气氛。 「喂,魔王!住手,要是现在变成那副模样……」 「别担心。」 说完后,真奥拍拍自己的腰。 「这件内裤是以柔软的伸缩性为卖点的新产品。不会破的。」 彷佛句旬话就是变身的咒文一般,真奥身上突然产生了激烈的变化。 「谁在担心你的内裤啊,笨蛋——!」 惠美的呐喊,立刻就消失在袭卷直升机坪的强风之中。 一道不祥的红光垄罩真奥半裸的身体。他的肉体隆起,下半身也变得宛如魔兽一般。而即便产生如此迅速、激烈的膨胀,优秀的unixlo夏用内裤依然了不起地贯彻了自身职责。 拥有如同血般鲜红的瞳孔以及魔兽之脚,单角的魔王降临在东京的天空下。 「呼……」 变身完毕,只穿着一条内裤的魔王撒旦,像是为了舒缓筋骨似的开始扭动脖子。 「啊~感觉不错。那家伙到底是使出了什么样的手段。」 撤旦一边活动全身的关节,一边说道,而那个答案—— 「哪有人会就这么放着千穗小姐不管,直接变身啊!笨蛋!」 正任随长发随风披散,带着金色的巨槌,宛如流星般地从新宿车站飞来。 「贝尔!」 铃乃,不,克莉丝提亚·贝尔,在斜眼看了一眼沙利叶愤恨的表情后,便降落在千穗身边,做出一个包围自己与千穗的圣法气防护壁。 「噗哈!」 就在这个瞬间,千穗像是为了吐出之前屏住的呼吸一般,大大地吐了口气。 「啊……好痛苦。」 「没事吧?」 「是、是的……啊,铃、铃乃小姐!」 亲眼目睹贝尔击飞惠美的千穗,虽然顿时缩起了身体,但在看见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机后便睁大了眼睛。 「抱歉。晚一点我再向你说明。所以现在——」 贝尔看向拥有不祥的鲜血般颜色瞳孔的恶魔。 「请让我利用一下,千穗小姐重要的人吧。」 「贝尔!你这家伙疯了吗!」 「疯的人是你,沙利叶。」 铃乃将千穗护在自己身后,同时毅然地说道: 「不仅强逼人们接受虚伪的和平,还将异世界卷入这起混乱,背叛应该守护的对象以及为信仰牺牲的人,真的是神所揭示的正义吗?我身为订教审议会首席审问官,绝不能放过那种充满了虚伪的正义!」 「为了这个目的,你连魔王也要利用吗?把修订教诲说得那么了不起!还真是个适合异端审判会的嗜血恶魔,污秽的正义呢!」 「闭嘴!至少魔王以真奥贞夫名义在日本选择的生活方式,绝对没有违背正义!」 「喔喔喔,我好像很受欢迎?我果然具备了担任代理店长的器量?」 撒旦在一旁听着两人严重的争执,同时为那极其狭小的器量一个人沾沾自喜。 「但事情的确是这样呢,最近勇者跟天使那些人,看起来特别像坏人呢。明明我每天都过着清廉正直的生活。」 撒旦踏出的一步,在直升机坪上穿出了一个小窟窿。 因此产生警戒的沙利叶停止争执,用力往后面一跳,跟魔王拉开距离。而不屑地看着这副场景的撒旦开口询问贝尔: 「贝尔,你是用什么方法弄来这些魔力的……」 就连撒旦本人,也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么多的魔力传来沙利叶封闭起来的空间。 因为最糟糕的状况,也不过是带着千穗逃跑而已,所以真奥才这么问道。 「对今天利用新宿站的人们,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真奥一听,便不禁回头望向她飞来时的天空方向。 「咦。」 「咦!」 「咦?」 千穗与惠美也一同看向贝尔。 「那是叫做变电所吗?我切断了铁路旁边某个重要设施的线路。因为只要电车一停,大地上应该就会充满了愤怒之气……」 「你那是恐怖行动吧!」 曾经侵略世界的撒旦吐槽。 「你、你知道究竟有多少电车会通过新宿站吗?光jr就会影响关东一代的铁路了耶。」 「原来如此。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果然没辜负传教部的名声呢。在安特·伊苏拉,若公共马车没准时来,就会让人觉得很烦躁对吧?那么只要让那么多的电车迟延,产生的愤怒气息一定能招来魔力……」 「我不是在称赞你调查分析的能力,而且我也没搭过公共马车!」 光是撒旦全力的吐槽,就产生了魔力的奔流。 「哇啊!」 笼罩住千穗的防护壁被吹跑,差点儿就掉下了直升机坪。 「真、真奥哥!请你小心一点啦!」 「啊,抱歉抱歉……」 「啊,不过现在是魔王先生,咦?魔王先生?撒旦先生?讨、讨厌啦,直接称呼名字,果然会有点害羞。」(注:日语「魔王撒旦」的发音和「真奥贞夫」的发音相近) 无视一个人不看场合在那儿红着脸的千穗—— 「总、总之先别管那件事。喂,小不点沙利叶,我以魔王的慈悲让你自己选。」 撒旦傲然地从高处俯瞰沙利叶。 「是要夹着尾巴逃跑,还是要负起责任让我痛打一顿,好了,快选吧。」 「这还用说吗?」 拿着大镰刀的大天使,大大地张开纯白的羽翼,以锐利的眼神凝视撒旦。 「魔王撒旦!我要打倒你,并达成我的目的!」 沙利叶瞬间飞起,背对着月亮凝聚圣法气。 「不吸收人类负面的力量就无法取得魔力的魔王,根本就不足为惧!」 「罗嗉,变态天使。」 沙利叶的翅膀,宛如两轮新月般在夜空中闪闪发光。 「雷翼月天!」 月光的雷射光束避开了惠美、千穗与贝尔,精准地瞄准撒旦一个人。虽然单就沙利叶即便情绪激动仍未忘记目的,以及不对女性出手的女性主义者精神这两点来看,确实值得赞赏。 「可不要太小看魔王的力量啊!」 但撒旦不过举起双手,稍微大喝一声—— 「哼!」 就挡住了月光之雷。 「什、什么……?」 「惊讶个什么劲,你只有在天界能耀武扬威吗?」 撒旦嘲笑因为感到意外而大喊出声的沙利叶。 「看来你好像过度评价自己的力量了。就由我来让你认清那项能力的真面目吧。」 撒旦将双手抵挡下来的雷电聚集在自己手上。明明是由沙利叶所击出的雷电,撒旦却彷佛如同自己的力量般,将神圣之雷玩弄在掌心之中。 「虽然『堕天邪眼光』让你认为自己很强,但那只是因为你至今都没跟圣法气使用者以外的对手战斗过吧。」 撒旦将沙利叶释放出的能量凝聚起来,像是在将附有锁链的炮弹投回去一般,仅用臂力就将光束的方向转移回沙利叶。 「什么?」 沙利叶连忙解除法术,但撒旦丢回来的电光已经来到眼前,因此只好从瞳扎放出紫光,粉碎自己的力量。 「你的能力面对使用圣法气的对手应该是强到无人能敌吧。不过——」 撒旦手中出现一团黑色的火焰。他以棒球选手的姿势,将只有棒球大小的火焰丢往上空的沙利叶。 「面对使用其他力量的对手时,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想打架也该挑一下对象啊。」 火球一接触沙利叶,便瞬间成长为包覆他全身的巨大火焰。 「唔喔喔喔喔喔!!!!」 「就算卖你的鸡翅膀,也只会害肯特基的评价变差而已。」 在黑色的火焰球中,响起了沙利叶的惨叫声。 撒旦弹了一下手指,地狱之火便瞬间消失,照理说应该被圣法气守护的沙利叶身体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嘿咻。」 撒旦用拖把轻轻往沙利叶的脖子一敲。 「呃啊……」 光这一击就让拖把从中弯曲,而翻白眼失去意识的沙利叶,就这样倒下了。 「呀!」 沙利叶一失去意识,拘束惠美的紫光十字架便随之消灭,害惠美掉在直升机坪上。 沙利叶「啪」的一声撞上地面。 「嘿咻。」 至于气力尽失,连调整姿势都没办法的惠美,则是被正下方的撒旦给牢牢地接住。 「喂,怎么样啊,惠美。」 「……什么啦……」 气若游丝的惠美,以忧郁的表情回头望向抱着她的撒旦。 「这样你稍微了解在下面接住你的我有多可贵了吧?」 「………………………………」 马上就想到对方在说什么的惠美,极度不悦地板起脸呻吟了一下后便回答: 「…………没办法,就稍微理解一下好了。」 真是位从头到尾都嘴巴不饶人的勇者。 撒旦苦笑,静静地将惠美放下地面。 「喂,惠美,前面……」 「咦?」 面对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似的绷紧身体呻吟的惠美,真奥敲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前面,快扣起来啦,噗!」 顿了一下才发现对方在说什么的惠美,忍不住将脚下的船形高跟鞋往撒旦脸上扔去。 「痛死了!你这家伙,就算变成了恶魔,会痛还是会痛耶,噗!」 完全不给封方发言的机会,另一只高跟鞋精准地命中了撒旦的脸。 「我不是叫你不准看吗?」 惠美红着脸遮住胸口,慌慌张张地背对撒旦扣起衬衫的钮扣。 撒旦生气地缓缓起身。 「要怪就要怪你自己在那里发呆吧!亏我还绅士地警告你!基本上就算看了后会少块肉,你也没那个本钱,哇啊啊啊!」 这次对撒旦这番极度失礼的话进行制裁的人,并非丢了双脚鞋子的惠美,而是拿着巨槌的贝尔。 「你、们、这、两、个、家、伙~~!」 「因为听见了不容忽视的话,所以不知不觉就……」 贝尔若无其事地回答,并重新将巨槌靠在肩上。 「那、那、那个,好不容易打倒了变态,大家不要吵架啦……」 千穗战战兢兢地从圣法气的防护壁中出声缓颊。 「什么!」 「怎样。」 惠美与贝尔不知为何以莫名冷淡的视线看向千穗。为何两人不肯正视自己,又为何将视线固定在自己胸部附近呢,千穗一边想着这些事情—— 「那个,总觉得,对不起。」 一边老实地退下。 至于惠美本人,在得知贝尔介意着跟自己相同的事情之后,便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亲近感。 而被两位女性瞪视的撒旦—— 「啊,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救你们了!要是我只带着小千逃跑还省事多了呢!啊~真是亏大了!」 则是无视自己的失言,并显得极度愤愤不平。 接着他自暴自弃地喊道: 「门啊,打开吧!」 一道足以让一个人通过的门,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说话者的眼前。 「喂、喂!你该不会,打算回去吧……」 惠美被干脆地在自己眼前打开「门」的撒旦吓了一跳,不禁开口阻止他。 「嗯,我是想回去啊!不过,看来应该是没办法吧!」 撒旦说完后,居然拎起了倒在地上的沙利叶,就像在麦丹劳用完餐后将垃圾丢进垃圾桶一般,将他扔进「门」内。 「啊!」 「魔王!你在干什么……」 「真奥哥?」 连遭受大天使极度过分的对待,原本应该是被害者的三人都发出了惨叫。 「我又不是要杀了他,他的力量几乎都还在啊。运气好的话,应该会漂流到某个有人居住的世界吧。虽然我不晓得他有没有办法回到安特·伊苏拉啦。」 撒旦说完后耸了耸肩。 「关上吧,大门!芝麻关门!开玩笑的。」 魔王一如往常般地念出令人难以想像是咒语的咒语,干脆地关上了门。 或许是因为施术者已经消失了,所以封闭空间的障壁也跟着被解除,逐渐恢复新宿夜晚的喧嚣。魔王以都市噪音为背景音乐,重新转向目瞪口呆的惠美等人。 「没办法啊。就算留他下来也只会碍事,而即使要处罚他,在许多方面也会很麻烦。所以这么做是最好的啦。」 「怎么这样,那个人又不是大型垃圾……」 「我可没打算杀害大天使,引发跟天界的全面战争喔。这么一来,沙利叶就会因为失败而陷入想回也回不去的状态,除了那家伙工作方面的评价以外,整件事情都能圆满收场吧。」 虽然是无可辩驳的回答,但问题真的可以那么轻易就解决吗?惠美与贝尔两人,就这样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撒旦彷佛已经将沙利叶的事情抛在脑后般拍拍手,板起脸看向贝尔。 「该怎么收拾残局了。贝尔,走罗。」 「收拾残局?」 「你还敢说!都害关东一带的铁路停摆了,总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吧!还得修复高架电缆跟变电所才行呢,而且因为沙利叶的法术已经解除了,或许会有人过来这里也不一定。好了,要走罗!我还想快点回去啊。毕竟我是把店放着不管跑来的!」 尽管撒旦现在是魔王形态,但说的话还是跟真奥贞夫没什么两样,让贝尔无法掩饰自己的困惑。 「啊,对了,惠美。」 「什、什么事啦……」 撒旦瞥了一眼在圣法气防护壁中,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后辈高中女生。 「这次,你一定要好好地把小千送回家喔。因为小千的妈妈很担心她啊。」 因为这句话而感到惊讶的人,既不是千穗也不是惠美,正是贝尔。 贝尔以彷佛在观看真实的异世界生物般的视线,仰望比自己高了一倍的撒旦。 只有千穗一个人,以稍微有些得意的笑脸说道: 「真奥哥,果然是个好人呢。」 「罗嗦。」 撒旦挥挥手回应。 「我可是王耶。当然会想珍惜部下,并好好整顿预定要支配的地方啊。」 「就当成是那样吧。」 千穗马上露出笑容回答。撒旦则尴尬地板起脸说道: 「啊~真是的!喂,要走罗,贝尔!」 「啊,等等,魔王,你在摸哪里,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王揪起贝尔浴衣的衣襟,逃跑似的飞离现场。 等他的身影从直升机坪边缘消失之后,千穗总算从防护壁里走了出来。 「对吧?游佐小姐。」 「……」 惠美暂时将手抵在胸口,望向撒旦与贝尔离开的方向,接着皱起眉头看向千穗回答: 「仅限今天,就当成是那样吧。」 惠美不甘心地嘀咕道。千穗听见后,便露出苦笑。 「那么,游佐小姐,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千穗以一副有些担心的表情,望向与真奥等人消失时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初台幡之谷方向的天空。 「真奥哥说他放着店里不管,我觉得这样有点危险。」 ※ 「你这家伙……真的是……」 在京王新线幡之谷站前,真奥贞夫精疲力竭地下了计程车。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是这样的,我从千穗小姐那儿听说魔王曾经修复首都高速公路,为了尽可能消耗你的魔力,所以才刻意扩大影响的范围……」 「骗人,这些你绝对是后来才想到的吧!」 鎌月铃乃冒着冷汗干笑。 撒旦与贝尔从空中赶到新宿时,当地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混乱。 依照贝尔的说法,撒旦原本以为新宿站顶多只有高架电缆被切断而已,所以当他看见整个变电设备都遭到破坏后,一时说不出话来。 「呃,那个,因为我没有切断东西的技能,而巨槌只能使出打击方面的招式……」 贝尔扭捏地说着藉口,撒旦则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闭嘴。 撒旦彻底恢复了变电设备,以及连接新宿站关东一带所有铁路产生的混乱。由于变电设备毁坏,所以他一并连相关电力设施的整备都处理好了,结果将天使丢进「门」里之前取回的魔力一下就被用光,魔王撒旦也变回只穿一条内裤的打工族真奥贞夫。 而在修理方面,贝尔完全派不上用场。 贝尔并没有特别消耗圣法气,因此冷静想想,在她面前失去魔力,可是攸关性命的危险行为。但不知为何,贝尔只是一直安静地看着撒旦用魔力修复一切。 贝尔不但替累得摇摇晃晃的真奥回收忘在都厅前面的制服,甚至还帮他拦了计程车。 虽然不晓得贝尔内心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对真奥贞夫来说,比起询问她这么做的理由,自己还有另一件必须优先考虑的事情。 现在已经快要到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打烊时间,也就是深夜十二点了。 「魔王,你怎么了。」 真奥一下计程车便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慌张地跑了起来,虽然铃乃见状后便惊讶地询问他原因,但他根本就没时间搭理对方。就算只提前一分或一秒,他也必须尽快回到店里。 但在自己负责的时段内,丢下店铺将近两个小时不管的这笔帐,终究还是要还的。 一看见背对店内灯光走出来的人影,真奥不禁绷紧了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真。」 「木……木崎,小姐。」 穿着套装,英挺地伫立在那儿的木崎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真奥,即便在逆光之下,依然看得出来她的表情十分严峻。 「到底,为什么……」 「有人打电话通知我。说小千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木崎那宛如勇者般的锐利视线拖曳出一道光芒,转向真奥。 「还有你拿着拖把冲出去后便一直没回来,让其他人非常困扰呢。」 「啊……呃,那个……」 真奥表情僵硬地侧身退了一步。铃乃此时似乎也感受到某种压迫感,僵在真奥身边一动也不动。 「你还真是有胆识呢,啊?不但没扳回中午以前的劣势,身为时段负责人还在没告知去处的情况下,翘班两个小时跑去约会?啊?」 「呃,那个……」 真奥已经完全语无伦次,思考也不断地空转。 虽然他没预料到木崎会回来,但只要冷静思考,就知道员工理所当然会感到慌张,因为真奥在接到漆原的电话后,几乎什么也没说便冲出店里了。 他不但在修复铁路上耗费了时间,更因为魔力消耗量出乎预期,而必须请铃乃帮忙回去拿放在都厅前路边的制服,因此浪费了更多的时间。 而且真奥还跟一位身穿浴衣的女性一起回来,那么自然会让人以为他是翘班跑去约会。 即便如此,就算说出真正的理由,木崎也不可能会理解,若无法准备能让木崎接受的藉口,那么笨拙的谎言也只会惹木崎更不高舆而已…… 「真奥先生,是来救我的。」 「什么?」 木崎因为突然听见其他人的声音而抬起头,接着便发现一位没见过的女性站在那儿。 女性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那里的呢,真奥也因为没想到会听见那个人的声音而快速回头。 「……您是?」 「敝姓游佐。我是佐佐木千穗……」 来人一边看着僵在原地、冷汗直流的难堪男性侧脸—— 「跟真奥先生的,朋友。」 一边清楚地说道。 原本就一脸呆样的真奥,又以更加痴呆的表情看向惠美。 惠美快速移开视线,仅让木崎进入自己的视野。 「阿真的,朋友?」 「是的。在我跟千穗以及那边那位鎌月小姐一起回去的路上,遭到了精神变态袭击,就在我们躲起来时,是真奥先生救了我们。」 「精神变态者?这么说来,我听说笹塚那边的十字路口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件。」 「我们三人都是女孩子,根本就无法抵抗,光躲起来就用尽了全力……」 木崎半信半疑地听着惠美的话。 「原、原来如此,不对,事情就是那样。」 这次轮到铃乃迅速地附和惠美的意见。 「铃,呃,缣,鎌月小姐……」 虽然真奥千钧一发地克制住自己不要直呼其名,但这种随机应变的方法还真是令人意外。 「虽、虽然真奥先生赶走了坏人,可是,因为他说不能放着店、店里不管,而勉强自己回来,所以我怎么能不陪他,啊,我觉得必须要陪他回来……」 铃乃的眼眶微微泛泪,一边露出半哭半笑的表情,一边试着以不习惯的话替真奥说情。 你这是在演哪一出啊,真奥拚命吞下差点说溜嘴的话。 但惠美接下来说的那句话却更让人意外。 「贞夫。」 「……干嘛啦。」 对真奥来说,这是惠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称呼自己的名字。 「千穗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家罗。她妈妈正在等她呢。」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 真奥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小声地点头。 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木崎说道: 「……既煞事情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木崎似乎放弃了什么似的皱起眉头并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果然不能找女性的打工人员了。根本就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低声补上了这句话后,气氛稍微和缓一些的木崎,将手放在真奥屑上。 「你对我跟其他的员工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所以不要太勉强喔。我很欣赏你保护小千她们的勇气。但你要是受伤,我跟那些女孩都会很难过喔。」 「木崎小姐……」 「无论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她们的感情,希望这些都能成为你宝贵的经验。」 说完这些话后,木崎总算看向铃乃。 「阿真……谢谢你送真奥回来。总之请先进来休息一下吧。我请你喝杯咖啡。好了,你也进来吧。」 温柔地拍了一下真奥的肩膀后,木崎也向铃乃与惠美搭话。 「怎么办?」 「那个,我们就……」 虽然铃乃与惠美面面相觑之后,正准备出言婉拒—— 「进来喝吧。」 但却被真奥粗鲁地打断。 「由木崎小姐来泡的话,不知为何,就连小麦的咖啡也会很好喝。」 真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铃乃与惠美又再度互望了彼此一眼。 「你在说什么蠢话,小麦的咖啡可是调配成不管由谁来泡,都会一样好喝啊。」 木崎轻轻挖苦了一下真奥。 「那么……」 「我们就不客气了……」 因为若再客套下去,对木崎也很不好意思,虽然两人老实地进了店里—— 「木、木、木崎小姐!」 但马上就碰到店内其中一位员工脸色苍白地冲了出来,因此睁大了眼睛。 「啊,真奥先生,你回来啦!啊,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虽然那位员工看起来非常惊慌失措,拚命地挥舞着手脚,但在木崎大喝一声之后,马上就转为如同军人般的姿势。 「给我冷静点!身为我店里的员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动摇!快点简短地报告发生什么事了!」 在木崎宛如身经百战的中士般勇猛的号令之下,员工立正站好地回答: 「是!有个人从冷藏库里面跑出来了!」 『你说什么?』 木崎与真奥,以及铃乃与惠美异口同声地喊道。 「有个全身烧焦的人突然从冷藏库里面跑了出来,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晕倒了,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该、该不会!」 「啊,喂,阿真!」 真奥无视木崎的制止,冲进了厨房。 「呃!」 然后不自觉地喊叫。 从保存食材用的业务用高湿度冷藏库里露出半个身体、趴倒在地的那个人,正是理应才刚被丢进「门」内,漂流到未知异世界的沙利叶。 冷藏库原本的居民——装薯条与炸鸡的袋子掉落一地,分量正好与沙利叶相同,这样看起来的确像是突然有人从冷藏库里跑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赶来的木崎等人,看见这副惨状后也跟着大喊出声。 而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的人,当然是铃乃以及惠美。 「魔王!该不会,是那个笹竹装饰……」 铃乃不自觉地回头望向入口处。 魔王打开的「门」,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这种地方连在一起,那么可想而知,唯一的可能应该就是真奥设立的七夕笹竹装饰,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魔力侦测器,并呼应了魔王开关「门」时使用的魔力。 虽然没想到原本为了招揽客人的笹竹,居然还引来了不远之客,但即便现在把笹竹拆下来,也无法让沙利叶回去。 「唔,嗯……」 在混乱尚未平息下来之前,沙利叶一边蠕动身体,一边发出呻吟,看起来即将恢复意识。 若是沙利叶在这里闹了起来,那可就没救了。 在刚才的战斗中,沙利叶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并未失去战斗的能力。惠美与铃乃因为能力本身的性质,所以无法抵抗沙利叶,而唯一能够对抗他的真奥,又已经用尽了所有力量。 由于现在也无泫再次跑去破坏铁路网,因此情况可说是万事休矣,而此时沙利叶终于翻过身来抬起头了。 「……请问您是?」 率先勇敢采取行动的,是不晓得沙利叶真实身分的木崎。她应该是打算要好好处理这个陌生人吧,而就在魔王、勇者以及订教审问官一同下定决心,思考着该怎么保护木崎避免遭受沙利叶的暴行时—— 「……真是美丽……」 沙利叶不自觉地吐出与他茫然呆滞的表情同样痴呆的一句话。 「是?」 木崎一瞬间搞不清楚沙利叶究竟在说什么,为了避免刺激这位陌生人,只好歪头露出暧昧的笑容。 「原来美丽的女神,是存在于异世界啊……」 「……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就连木崎也无法掩饰她对沙利叶反应的困惑。 「沙利叶,你该不会……」 真奥因为浮现在脑中的恐怖预感而发出呻吟。而沙利叶接着发出的呐喊,更是立即印证了那个预感。 「啊,这是什么样的命运!这是什么样的奇迹啊!没想到我居然在日本,邂逅了美丽的女神!啊,神啊!我现在正遭禁忌之恋焚身,即将堕落为堕天使了!」 『……………………』 真奥、惠美以及铃乃,都因为不晓得该如何反应而僵在原地。 「这个笨蛋是谁啊?」 只有木崎一个人瞬间收起了先前的营业态度,以轻视的眼神俯视沙利叶。 沙利叶突然跪下,开始用破破烂烂的身体磨蹭木崎的脚并大声呼喊: 「啊,你那居高临下,对我不屑一顾的尊容,让我的胸口彷佛统率天界时间的大钟楼般兴奋地鼓动了起来!」 「喂,谁来跟我说明一下状况。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其实这位是,对面肯特基的,店长,没错。」 沙利叶拚命点头同意真奥的介绍并指向店外。 「喔,我心爱的伊人啊,我是担任肯特基炸鸡店幡之谷站前店店长的猿江。置身于小麦跟小肯这两个绝对无法相容的组织的你跟我,简直就是速食业界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啊!」 「……是个变态啊。」 「从你嘴巴说出来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恶言恶语,在我听来都如同天界的管弦乐团一般!只要能让你看我一眼,那么就算要我投身于地狱的业火之中,我也甘之如饴!我,我到底能为了你,送出什么样的玫瑰呢!」 在沙利叶说完后。 「……谁来替我翻译一下这家伙说的话啊。」 「呃,他的意思是无论木崎小姐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去做,大概吧。」 沙利叶全力肯定真奥以平淡呆板的语气讲出来的话。木崎闭上眼睛发出叹息。 「……那么,喂,你给我靠近一点。」 就在这一瞬间,沙利叶被涂成橘色的瞳孔中散发出月光般的光芒,他一点一点地贴近木崎脚边。 「啊啊啊啊!这对我来说真是无上的喜悦!神啊!请原谅我!我要离开您的身边,投身于热情的业火之中啦,噗啊!」 轻易就被叫过去的沙利叶,被木崎的高跟鞋直接踢中了脸。沙利叶在发出一声怪叫后便倒地不起。 但即便遭受这样的对待,拥有堕天邪眼光的大天使在被麦丹劳店长的高跟鞋踩下去后,还是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不要小看经营店铺啊!你那白痴猫熊脸跟愚弄人的香水是怎样!你这样还称得上是肯特基店长吗?」 木崎不断旋转踩在沙利叶脸上的高跟鞋,但沙利叶却毫不在意。 「啊,这就是堕天的诱惑!这甜美的感觉是多么地难以抵抗啊!」 「闭嘴,你这个变态!」 木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斜眼瞪向真奥。她的眼神锐利到连堕天邪眼似乎都得退避三舍,不只是真奥,就连惠美与铃乃也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阿真……我们的来客数居然输给了由这种笨蛋领军的店吗?」 「呃……没有,那个,该怎么说……」 「这么一来……就算连工作人员都一起被调到安地卡及巴布达,也无法抱怨了。」 「已经连那个国家在哪儿都搞不清楚了啦!」 「总而言之,身为负责人的你跟我,这下都得自己主动把薪水给缴回去了。真是的,这表示我的修行还不够啊。果然不能小看职务进修呢。」 木崎擅自表示理解、擅自反省,并擅自将真奥卷了进来。而这令人惊愕的内容更是让真奥变得脸色苍白。 「等、等等,木崎小姐,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应该说过我的原则是不讲笑不出来的笑话吧!」 「笑不出来也没关系,请你就当成是笑话吧!」 真奥开始跟沙利叶一起央求木崎。 「罗嗉,是男人的话就放弃吧!武士就算没饭吃也要叼根牙签,装出一副已经吃饱的样子!」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而且我是平民啊!」 恶魔之王极力表达自己的主张,试图让木崎回心转意。 眼前是持续进行无意义争辩的店长与打工人员,以及爆发出意外性癖的另一位店长,惠美与铃乃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互望了彼此一眼。 「……这笑话……」 「真的令人笑不出来呢。」 即便如此,安特·伊苏拉的勇者以及大法神教会的订教审议官,不知为何还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看着眼前这片光景。 「真奥先生的朋友……吗?还真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为什么我非得直接称呼魔王的名字不可啊。」 ※ 「铃、铃、铃乃小姐!」 打开魔王城大门的千穗,一发现人已经在屋内的铃乃身影便大喊: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欢迎光临,佐佐木小姐,你来得正好,我试着用电锅做了红茶口味的磅蛋糕,方便的话,要不要试吃看看呢。」 「啊,芦屋先生,打扰了!我很乐意!……不对啦!」 千穗激动地闯进闹哄哄的魔王城。此时铃乃正隔着休闲被炉,朝对面的真奥伸出夹着炖煮菜肴的筷子。 虽然那副样子看起来有点像是在喂真奥吃东西,但从菜肴正抵在真奥的脸颊上来看,两人之间似乎有点缺乏默契。 千穗挤进真奥与铃乃之间,将真奥护在自己背后,瞪向铃乃。 「您这是在干什么?请不要妨碍我。」 「你才是在做什么!真奥哥也一样,为什么要任凭她摆布!」 「啊~那个……」 真奥沮丧地垂下头。 「铃乃小姐是真奥哥的敌人吧!为什么那么光明正大地跑来真奥哥家,做、做出喂真奥哥吃东西那种令人羡慕的事情……」 「佐佐木千穗,你连真心话都讲出来了。」 「漆原先生闭嘴啦!」 千穗大喝一声让打岔的漆原闭嘴,接着笔直地瞪向铃乃。 「您说的没错,基本上我是魔王的敌人。」 然而铃乃却若无其事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说道: 「虽然魔王先前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我欠了他一笔人情也是事实。所以我才决定要好好料理祝圣过的食材,再假装成回礼让他们吃下去,藉此偷偷在魔王等人体内累积有害物质……」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芦屋先生!她都那么说了,难道你都无所谓吗?」 「本人芦屋非常痛切地了解佐佐木小姐的心情。可是……」 芦屋斜眼看向漆原,同时拿出一本大学笔记本给千穗看。 「因为路西菲尔毫无计划地乱买东西,所以可以预期下个月的家计将会出现赤字。这对我来说,也是非常痛苦的决定……」 千穗看向芦屋用手写了「魔王城帐簿」的大学笔记本最新一页,上面写着「信用卡帐单:四万圆  使用者·笨蛋漆原」。 「四万圆……笨蛋漆原到底买了什么啊?」 「不准叫我笨蛋漆原!虽然芦屋很生气,但要是没有那个东西,你说不定早就被人带到安特·伊苏拉去了!应该要更感谢我一点!」 「……不过那是真奥哥的钱吧。」 「而且这个数字还是他偷偷装在艾米莉亚包包里那个发讯器的价格。」 「……差劲。」 芦屋在千穗耳边低声说道,千穗露骨地板起了脸。 「我不能接受!」 漆原一点反省的样子也没有,愤愤地主张这笔花费的正当性。 「……这个月的预算也因此陷入不足……害我们不得不接受克莉丝提亚以粮食援助为名义的暗杀……」 「请不要为了节俭而削减自己的性命!」 千穗用帐簿用力地敲着餐桌。 「既然现在不可能回去,那么对我来说,现在最优先的事情就是让家计转亏为盈!」 在真奥担任时段负责人的那一个礼拜来客数,最后居然以毫厘之差败给了由沙利叶率领的肯特基炸鸡店幡之谷站前店。 不晓得沙利叶是动了什么手脚,在他因为木崎而产生某方面的觉醒后隔天,他就正式以肯特基蚱鸡店员工的身分,当上了幡之谷站前店店长。 虽然真奥因为担心他会再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而保持警戒,但非常认真地开始营业的沙利叶——猿江三月除了每天送玫瑰花来给木崎以外,还非常认真地投入经营,彷佛过去那些行为都是骗人的一般,他甚至还在送木崎的花束小卡上写了: 「等哪天我超越你之后再来迎接你。」 这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讯息。 至于木崎—— 「我还真是被人家给看扁了。」 虽然感到愤愤不平,但由于花本身是没罪的,因此她最近都将玫瑰花装饰在店里,让客人能够自由地带回家。 姑且不论木崎的事情,根据漆原的猜测,沙利叶之所以还留在这里,说不定是因为就算他想回去也无法回去。 沙利叶原本的任务已经失败,如果他就这么败给魔王跑回去,据说或许有可能会因为这条罪名而被下达堕天的审判也不一定。 沙利叶之所以潜入肯特基,也并非是因为他有什么战略,而是因为他不像铃乃那样带了能够换钱的东西过来,所以才为了生活在工作。 而说到铃乃,光看她在千穗面前的样子便足以说明一切。 「基本上铃乃小姐也真是的!为什么会那么堂堂正正地悠闲待在敌方阵营里呢!」 「这当然是为了贯彻我的正义。」 铃乃露出之前从未表现出来过的暧昧笑容,看向千穗。 「我想改革腐败的教会组织,所以虽然理所当地必须讨伐魔王,但更重要的是带艾米莉亚回去。这也是为了让教会能够继续成为真实与人类信仰依靠的神圣之地。然而艾米莉亚在打倒魔王之前不是不会回去吗?所以为了让艾米莉亚能够一有那个意思就可以随时打倒魔王,我只好彻底地弱化他们了。」 铃乃说得太堂堂正正,甚至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千穗也因此吓了一跳。 「真是的!居然因为真奥哥什么也办不到,就说出那种话!」 虽然千穗激动地耍赖,但既然真奥本人都没说什么话了,那么千穗自然也束手无策。 真奥原本就已经丧失了魔力,而时段负责人的繁重工作以及营业败北所产生的精神疲劳,更是耗尽了他的体力,让他饱受折磨。 再加上因为被铃乃打扁的杜拉罕号上面贴了防盗登记贴纸,导致魔王城又再度遭到警方入侵,由于真奥在都厅前面放了大型垃圾、于是在他被狠狠骂了一顿后,终于完全被击倒了。 最后他还因为独自涉险并白白放掉恢复魔力的大好机会,而惨遭芦屋说教,接下来又轮到铃乃带着神圣的食材前来进攻。这样身体状况不恶化才奇怪呢。 「真奥哥的饭由我来做!不用铃乃小姐操心,你还是趁变成尼特族之前,快点找到工作去上班吧。」 「恕难从命。而且这是我应该要做的工作,趁魔王现在失去了力量,正是大好时机啊!」 「你是认真的吗?讲出这种歪理,该不会只是想让真奥哥吃自己做的饭吧?」 「喔?如果是这个理由您就能接受了吗?假设我说其实我对魔王有好感,便当上的爱心符号并非为了加害魔王才做成象征圣杯的心形记号,而是我对魔王的爱,那您就能接受了吗?」 「谁谁谁谁谁谁谁会接受啊,什么爱啊!你明明就把年菜当成了日本典型的便当,居然还敢说这种做作的话!」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请你不要装傻!真奥哥!根本就没必要接受敌人的恩惠!我会请妈妈教我,做很多便当来给你吃!」 「哎呀,那么看来也得找一天跟佐佐木小姐的母亲道谢才行了。」 芦屋一边打扫厨房的地板,一边自言自语地讲出充满生活感的话。 「魔王,仔细考虑清楚。若现在拒绝我的料理,那我就中断粮食援助喔。」 「那是什么胁迫性外交啊!真奥哥,不用理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样看起来,好像会让人以为真奥很受欢迎似的,真是不可思议。」 漆原将手撑在电脑桌上,吃惊地说道。 「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小白脸呢。」 就在这段期间内,焦点有些微妙地离题的女性之战正逐渐加温。 「快啊!我跟千穗小姐……」 「你要吃谁煮的饭!」 遭受铃乃与千穗逼迫的真奥,看起来打从心里感到厌烦,无力地说道: 「拜托你们,至少让我悠闲吃个早餐嘛……」 但下一个瞬间,真奥的愿望马上就被彻底地粉碎了。 随着一声轰鸣声响起,魔王城的大门被人以猛烈的气势踹破,使得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往那个方向。 站在那里的人—— 「路~西~菲尔……!」 正是因为震怒而彷佛随时都会变身成半天使的游佐惠美。 沐浴在朝阳的阳光中,以几乎要踏破地板的气势走进魔王城的惠美手上,正捏着一个类似小箱子的东西。 漆原见状,表情顿时僵住,并像是为了逃跑般贴在墙壁上。 「你在我包包里面放这种东西,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啊!」 那正是刚刚才提到、用来锁定惠美等人所在位置的发讯器。 「啊,呃,那个,是……」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在身为女孩子的我身上装发讯器,调查我的所在位置啊,你这个尼特堕天使!我绝对饶不了你的变态行为,看我怎么教训你!」 虽然漆原因为惠美气势汹汹的样子而感到心惊胆颤,但除了他以外的成员倒是很快就恢复到惠美出现之前的状态。 「喂、喂,芦屋,快阻止艾米莉亚啦。」 「这跟我又没关系。」 「不对,很有关系吧!喂,贝尔!」 「如果艾米莉亚趁这个机会把你们全都收拾掉,那也算解决了一件事。」 「你干嘛说出那么危险的话啊!喂,佐佐木千穗!快阻止艾米莉亚啦!」 「游佐小姐!请好好地教训他!」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给我下地狱去吧!喂,艾米莉亚,冷静点!这背后是有很深刻的理由!」 「不用狡辩了!不想死的话,就干脆地切腹吧!」 「这也太乱来了吧!」 「算我拜托你们……让我安静地吃饭啦……」 真奥悲痛的低喃声,马上就被接下来展开的殊死战斗所产生的噪音淹没。 三坪大的魔王城虽然怀抱着不少新争执的火种,但依然勉勉强强维持着有点愚蠢的和平。 闪耀的夏季阳光,正宣告着真正的夏天即将到来。 —完— 后记 作者,后记  — and you — 如各位所知,「版税」是作家的收入来源。而这个词在广辞苑中的定义如下。 【版税】 「(源于『印花税』的略称。)指着作权人从出版社等处收受,做为着作权使用费之金钱。根据定价·发行数量设一定比率。」—节录自广辞苑第六版(c)岩波书店2008— 所谓的「课税文书」,是指使用这类型文书时,便必须支付税金的文件。 此时不必特地支付现金,而是透过购买固定面额的「印花税票」再加贴上去,并藉此缴纳课税文书所需要的税额。这就是「印花税」。 那么为什么会有人认为这种税跟作家收入来源的「版税」很像呢? 过去日本的所有书籍,都会在版权页上贴一张盖有作者印监的「检印纸」。而支付给作者的授权费用,就是依照这张检印纸来支付。 虽然现代跟检印有关的制度几乎都已经消失了,但如果去找那些被做为古书来贩售,或是被图书馆当成文献保存的书籍版权页,那么应该就看得到检印纸或检印栏才对。 在文书上张贴特定的印花,并藉此产生法律上的权利义务以及金钱的流动,之所以会从「印花税」衍生出「版税」这个词,似乎就是因为两者在这方面很类似呢。 但既然如今检印制度已经是过去的产物了,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将作家透过着作取得的收入称做「版税」呢。 一直到我的处女作《打工吧!魔王大人1》发售日当天,我才知道答案。 我因为想看自己写的书被摆在店家前面的样子而前往书店,结果居然遇到了一位在我眼前拿起我的作品,到柜台结帐的客人。 我创作《打工吧!魔王大人1》所得到的「版税」,绝大部分当然都是来自各位读者在买我的作品时所支付的金钱。 我就是在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那件事所代表的意义。 正因为各位读者期待能从我的作品当中得到娱乐并支付的「税金」,所以我才得以维生。 那么我到底该如何使用各位读者支付的「税金」才好呢。 如果从税金中获得薪水的公务员是「对社会全体奉献的人」,那么作家就应该是「对创作奉献的人」吧。 从各位读者那儿得到了名为「版税」的「税金」的我,就必须将「税金」「有效地运用」在新的创作上,并附有将其还原到「作品」里面的义务。 在撰写本作的期间内,日本与世界发生重大事件时,我一直在烦恼自己身为娱乐作品作家的一员,究竟能做些什么,最后我的结论果然还是要「有效地运用」「版税」,再将其还原到「作品」里面,为许多人奉上能拿来当成娱乐的作品。 为了让送到大家身边的作品,能够为读者带来笑容,我希望自己能将这点谨记在心。 明明只是个新人,却总是做些从读者那儿夺取人生或税金这种僭越的举动,我真的是位傲慢的作者呢。 这集的故事,跟作者古板的决心一点关系也没有,依然还是那些每天为了活下去,拚命过着既滑稽又可笑生活的家伙的故事。 最后,在此代替魔王,为魔王的失言向所有住在格陵兰的读者致上最深的歉意,做为这篇后记的总结。 序章 台版 转自 zbszsr@轻之国度 夕阳没入远方山脊,淡紫色的薄暮正不断转浓。 一道娇小的身影在距离街道遗址不远、高度及腰的草地上晃动。 「真是的,若用飞的一下子就能到了。」 从看不见的人影自言自语的声音可得知,那是一位女性。 「用飞的会被发现,用走的也会被发现。这世界变得还真是麻烦呢。」 像是为了避免被周遭的人发现般,人影一边注意前方的状况,一边慎重地前进。 最后总算看见了一面连绵不绝的木墙。 「动作还真快。明明才过一年左右呢。」 女子在墙上发现一个以五片图案组合而成的十字架。 那是代表东西南北四块大陆以及中央大陆的世界地图——五大陆联合骑士团的徽章。 五大陆联合骑士团是过去为了对抗蹂躏世界的魔王军,联合了聚集在勇者艾米莉亚旗下所有人类世界战力建立起来的组织。 由于中央大陆已遭魔王军毁灭,因此该组织目前正负责支援当地的复兴政府。 既然挂了那个联合骑士团的徽章,就表示应该是为了限制别人进入某处,才会设置这道不断延伸的墙壁。 随着天色急速变暗,残留在「那个场所」的黑色气息,早已从视线范围外散布到中央大陆的各个角落。 魔王城。 那不但是入侵安特·伊苏拉的魔界之王撒旦居住的城堡,同时也是魔王军侵略的桥头堡。据说过去看过这座城堡后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就只有艾美拉达·爱德华、艾伯特·安迪以及奥尔巴·梅亚这三位勇者的伙伴而已。 艾米莉亚与撒旦消失后,联合骑士团在中央大陆对魔王军余党进行了大规模的扫荡作战。 失去了撒旦以及最后的四天王艾谢尔,过去屡屡让人类陷入苦战的魔王军彷佛谎言般顿时化为一盘散沙,让联合骑士团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将主要余党讨伐完毕。 不过,中央大陆至今依然零星地传出由残存恶魔引发的事件。 联合骑士团将扫荡作战的最终目标定为「摧毁魔王城」。 为了称霸安特·伊苏拉,魔王军在位于世界中心,同时也是中央大陆最大贸易都市的伊苏拉·圣特洛建立了魔王城。 那座在都市被侵略瓦解后一夜之间现身的城堡,规模甚至远远凌驾西大陆圣地圣因古诺乖曳德的大神殿,以及耸立于东大陆大帝都的古城「苍天盖」。 城堡内部既宽广又错综复杂。即便到了现在,诸如地下牢房内仍堆满了死在恶魔手里的中央大陆人尸骨、夜夜都有亡魂四处徘徊,或是恶魔余党栖身于此等谣言依然不绝于耳。 让如此不祥的城堡就这样留在世界中心,不但有损复兴的士气,同时也非常地不吉利,因此早有大批骑士团成员为了拆除魔王城的工程而进驻城内。 不过由于接连发生原因不明的神秘现象,再加上疾病蔓延与魔王军余党的抵抗等影响,导致工程迟迟没有进展。此外,完全排除魔王军的影响后,众人针对究竟该由东西南北哪一块大陆来主导中央大陆的复兴这点,也迟迟无法达成协议,结果只能像现在这样围起墙壁禁止一般民众进出,让骑士团在政治上做出结论之前驻守于此,拆除工程也连带地无限期延后。 「哎呀,真是得救了。若这里突然被拆掉,我可就没辙了呢。」 女子站在墙壁前方。 确认完周遭没有巡逻的警备队,她便在没有任何辅助的情况下,一口气跳过了看起来有十公尺高的墙壁。 只有在这一瞬间,女子全身发出一道淡淡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越过墙壁后,眼前是一片看起来更加荒凉的草地与森林,甚至让人觉得之前走过的道路已经称得上是经过整顿了呢。此处感觉不到夜晚的鸟或虫的气息,是一个完全死寂的世界。 女子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大地上不断奔跑,跑向世界的中心。 没过多久,远处天空便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座彷佛与天争锋的尖塔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城都来得高耸,连在薄暮之中都散发出黑色的威严。那是过去的恶魔以及黑暗的巢穴。 「感觉跟其他地方的设计大同小异呢,真是欠缺独创性。」 女子仰望这座庄严建筑物,无趣地嘟囔着。 好不容易抵达魔王城东侧大门的女子,在彷佛连巨人都能直接以站姿进入的巨大城门前停下脚步,仰望雕在门上、彷佛老鹰般的巨大鸟类雕刻,之后,女子毫不迟疑地穿过大门走进魔王城。 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大回廊,与如同蚁巢般分岔出去、通往魔王城各处的通路相连。女子毫不犹豫地选了其中一条前进。 女子左手上一枚镶有紫色宝石的戒指正在发光。 她的目标是魔王城顶楼,亦即过去勇者艾米莉亚等人遵循圣剑指引抵达的场所——魔王撒旦的宝座。 女子接连穿过数道回廊与阳台,在经过了一般人即将迷失对上下左右感觉的漫长时间后,满月已在不知不觉间登上了夜空。 月光映照着魔王城,女子在因光芒而产生的阴影下持续奔跑。 不晓得经过了多长的时间。 最后女子总算抵达了失去主人的宝座大厅。 出乎意料简朴的空间内,还残留着魔王与勇者战斗的鲜明痕迹,女子走向受众人恐惧的魔王宝座后方。 在穿过重重帷幕之后—— 「啊……」 女子抵达了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房间。 用来收纳那些象征魔王昔日威容服装的巨大衣箱、从人类身高难以想像的高大书架,在远远超过女子身高的办公桌上,则是独独插了一只巨鸟的羽毛。 「这里,什么都没有耶。」 然而这房间的书架上却连一本书也没有。开着的衣箱内部积满灰尘,桌上也没有让巨鸟羽毛当成笔来使用的墨水。 这些东西绝对不是被某人拿走。而是打从一开始,这房间便一无所有。 「……你,到底是在哪里出错了呢。」 寂寞地嘀咕完后,女子穿过空无一物的房间走向深处,打开那扇让月光照入此处的大窗。 这里的窗户连一块玻璃也没装,外面则是面向南边的阳台。 「找到了!」 虽然以家庭菜园来说,这里的规模似乎稍大了点,但在并排的数个盆栽中,只有一棵树在月光中昂然挺立。 那是一棵彷佛由两株不同树木缠绕而成、有着不可思议形状的树木。 「不过,真希望他能多用心一点,这样不是很显眼吗?」 女子苦笑,将左手伸向似乎已经长久缺乏照料的树木。 接着,她左手戒指的宝石便在月光照耀之下发出光芒,而树木也彷佛呼应那道光芒似的闪闪发亮。 最后女子的左手与树木间出现了一个球状光体,戒指的光芒消失,直到刚才都还生气蓬勃的树木,像是化为灰烬似的开始崩坏。 「看来成长得不错呢,了不起了不起。」 女子看也不看崩坏的树木一眼,朝现身的光球微笑,然而—— 「!」 女子突然以锐利的视线望向阳台东侧的天空。 月光照耀的夜空中,浮现出五颗整齐划一的明星。 不,那并非普通星辰,而是有某种飞行物体正边发光边朝这里接近。 「果然被发现啦,动作还真快,他们也很拚命呢!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啦。」 女子抱起光球,快速回到房内。 「唉,反正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也知道大概的位置,接下来就让他负起责任,把你照顾到最后吧。」 光球散发出温暖的脉动,彷佛在呼应女子的自言自语。 「那么,就来一场久违的追逐游戏吧。不晓得这几百年来,你的技术到底进步了多少呢,加百列?」 看起来有些高兴的女子,就这样消失在魔王城的黑暗之中。 从魔王城阳台往外看,在比远方那五颗明星还要更东边的天空,君临安特·伊苏拉夜空的第二个月亮,正好开始探出头来。 等五颗流星抵达魔王城时,蓝月与赤月正好并列在夜空之中。 而缠绕在女子身上那照亮魔王城的微弱光芒,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王与勇者,在不知情下当了爸妈 在充满机油以及金属臭味的空间里,经过研磨的齿轮开始回转并发出呻吟。 环环相扣的驱动机械装置,仅靠些微力量便获得强大的初速与能量,透过最新的驱动齿轮控制机能,机体的动作控制起来也变得更加灵活。 至于辅助这项性能的车体,则是由经过研磨、闪闪发光的骨架所构成。质轻但十分坚固。 这项商品在安全性能方面同样备受好评。前方安装了光学感应器的安全警示灯会自动反应,喇叭也是轻轻一按就能让别人得知自己的位置,标准配备中还包括了对应全方位的反光板,针对意外的会车也准备得万无一失。 尽管搭载了这么多实用的功能,但却一点也没减损它运输装载的性能与操纵席的舒适度。 坐垫为皮制的。除了前方的大容量菜篮之外,车体各处也能追加搭载各式各样的货物装载工具。 「怎么样,你的要求我全都实现罗。」 一位穿着作业服、全身充满机油味的男子,以充满自信的语调指向那个物体。 「……还没呢,必须实际骑骑看才知道。」 另一位年轻男子一脸凝重地摇摇头。至于机油男子——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早就都整备好啦!这家伙可是经过了我全力调整,凭你的操纵技术,应该能撑上一百年吧!」 则是挑衅似的抱胸回答。 「那还真是令人期待。」 年轻男子轻轻一笑,便亲自坐上了操纵席。 「喔……这家伙……」 年轻男子忍不住大喊出声,机油男子听见后则是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在一旁看着两位男子的娇小身影一脸不悦地嘀咕: 「……这是什么闹剧。」 将这句话当成耳边风的年轻男子双手放上握把,往两个踏板中的右侧踏板用力踏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男子惊讶地喊道: 「喔喔喔喔!好厉害!好轻!没想到有了变速器后居然变得这么轻!」 年轻男子踩着踏板冲出维修仓库,满脸笑容地喊道: 「就决定是这辆了!」 「谢谢惠顾,看在我跟真奥的交情上,就给你打个折吧。算你两万九千八百圆怎么样?」 「太棒了,广濑先生!啊,付钱请找那位。铃乃,拜托你啦。」 名为真奥的年轻男子,对板着脸坐在仓库旁边的摺叠椅上、身穿浴衣的少女努了努下巴。 全身沾满机油的男子皱起眉头看向少女。 被真奥称做铃乃的少女,以一副打从心里感到厌烦的表情,从手上的金鱼花纹手提包里拿出了丝织零钱包。 「店长先生,你们刚才那些互动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 在东京都涩谷区笹塚,距离京王线笹塚站徒步只要五分钟的菩萨大道商店街内,「广濑自行车店」的店长广濑取下绑在头上的毛巾,一边擦脸上的汗,一边笑道: 「这叫做气氛,气氛啦。不过真的要由这位小姐来付啊?你是真奥的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少女脸部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 「请别开玩笑了。不过是迫于情势,必须由我来付而已。贞夫先生,你要兴奋到什么时候。不是还要去做防盗登记吗?快点回来啦。」 「好好好。」 真奥贞夫骑着全新并闪闪发光的高级自行车,满脸笑容地回来了。 这辆真奥梦寐以求的六段变速史桥牌自行车,不但在铝制车架上装了对应全方位的反光板,还加装了一旦变暗就会自动开启的探照灯。 「自行车两万九千八百圆,防盗登记费三百圆……尾数太麻烦了所以再折一百圆,算你三万圆整就好。」 「感谢您的好意。」 铃乃摊开三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一万圆纸钞交给广濑。 「谢谢惠顾。怎么样,机会鸡得,小姐要不要也买一辆啊?」 广濑提议,但铃乃摇头回道: 「我没受过必要的训练,所以还是先不用了。」 「必要的训练?」 面对广濑的疑惑,铃乃正经地回答: 「虽然不需要驾照,但是我听说必须先接受一种利用名叫『辅助轮』的辅助工具所进行的训练。」 这句话让真奥脑中浮现出娇小的铃乃身穿浴衣,骑着装了辅助轮的儿童自行车拚命练习的景象,害他差点笑了出来。 「或许意外地很可爱也不一定呢。」 「你该不会在想什么无聊事吧。」 看见真奥的反应,铃乃轻轻瞪了他一下。 「真是的……店长先生,麻烦您帮我开一张收据。」 「喔?好、好,只有手写的应该没关系吧?毕竟要价三万圆,所以需要证明单据吧。」 「抬头请您写『圣·因古诺雷德』股份有限公司。」 真奥闻言后吓了一跳。 「喂、喂,那是……」 但广濑却若无其事地写下公司名称,撕下收据。 「好,谢啦。真奥,难得有人买自行车给你,要珍惜一点骑啊。」 「喔、喔……」 两人在广濑的目送下离开了自行车店,并肩走在商店街上前往居住的公寓。 真奥一脸兴奋地牵着全新的自行车,铃乃则是撑着阳伞,并因为夏日暑气板起脸孔。 「话说你拿收据干什么啊?」 「只要好好记录资金收支,等将来讨伐完你回到『那边』之后,或许能请人清算拿回相对应的金额也不一定。」 「『被自己预定要讨伐的魔王逼去买脚踏车』这样吗?」 铃乃在阳伞底下抬头瞪向真奥。 「不如到处宣传魔王撒旦是个会强逼教会圣职者买脚踏车的小气恶魔如何?」 「现在是一个要求上位者必须节制的时代。展现平民跟节俭的一面似乎称不上是什么坏事喔?更何况我可是确实地在身体力行呢。」 针对自己节俭、平民的一面不断自吹自擂的小市民「魔王」,倏地回头看了一下刚才经过的店。 「铃乃,等等。我去一下文具店。」 真奥将新自行车停在路边并仔细上锁后,便走进了一间小店。比起文具店,这里看起来更像是间卖儿童玩具与零食的店铺,铃乃因为不晓得真奥买那样东西要做什么而感到纳闷。 「你买瞬间黏着剂要干什么?」 「呵呵呵,问的好,看仔细罗!」 真奥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塑胶名牌。 「这是被你打坏的杜拉罕号的反光板。我被警察叫去处理时,就只拿了这个回来,换句话说就是类似遗物的东西。」 说完后,真奥便用黏着剂将反光板黏在新的金属菜篮上。 「这么一来,这家伙就继承了守护主人性命、壮烈牺牲的杜拉罕号之魂!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就叫杜拉罕二号!」 「……那还真是太好了。」 对物品抱持眷恋是无所谓,但好好一个大男人,居然替自己的交通工具,而且还是自行车取名字,看在旁人的眼里实在很令人难过。 「这样你满意了吧?要走罗,魔王。」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身为人类宿敌的恶魔之王——魔王撒旦。 在日本自称缣月铃乃的少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真奥的回答都没听便继续往前走。 铃乃忧郁地走着,而插在她头上、给人感觉十分清凉的玻璃发簪,则在穿过阳伞后依然显得十分强劲的夏日阳光下反射出纯白的光芒。 ※ 魔王撒旦。那是曾经在遥远的异世界安特·伊苏拉,企图征服世界的恶魔王之名。 真奥贞夫。那是一位住在东京都心附近的住宅区、靠打工维生的青年之名。 无论人类还是神明,应该都没预料到怀抱征服世界野心的魔王,会有辗转流落到东京涩谷的笹塚,靠打工餬口的一天吧。 自从魔王败给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并漂流到异世界「日本」后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将笹塚一间屋龄六十年的木造公寓——vi·rosa笹塚二〇一号室做为临时魔王城,以打工族的身分努力自力更生的魔王撒旦——真奥贞夫这几个月的生活过得十分不平静。 虽然最初的一年曾因为贫穷而吃了不少苦,但真奥依然每天努力不懈地工作。 在九个月以前,他终于录取了距离笹塚只要一站、位于幡之谷站前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长期打工。受到自己视为目标的上司赏识,真奥在日本的生活总算开始上了轨道。 然而自从为了追杀魔王而来的勇者艾米莉亚,以「游佐惠美」的身分出现在真奥面前的那一刻起,真奥平稳的日常生活就开始崩坏了。 不过这种靠打工勉强餬口、循规蹈矩的生活,对魔王来说到底算不算是平稳的日常生活,确实是有待商榷。 但魔王被昔日的部下倒戈并差点丢了性命,以及勇者遭到人类社会的背叛,这些应该称得上是足以破坏日常生活的状况了吧。 虽然最后事件顺利解决,一行人也重新回到了原本的日常生活,继续过着努力打工、照常吃三餐的日子,但光是为了维护这样的生活,魔王便已经竭尽了全力。 即便勇者经常搭三站的电车来找碴,为了带勇者回去的大法神教会圣职者也搬到魔王城隔壁,不时分送有害恶魔身心健康的视圣食物给他,为了再度实现征服世界的野心,魔王今天还是坚持过着平民般的生活。 他相信每天脚踏实地的生活,以及在麦丹劳以出人头地为目标努力工作,都是为了延续未来征服世界的道路…… ※ 每天为恶魔准备有害身心健康食物的魔王城邻居——大法神教会订教审议会首席审问官克莉丝提亚·贝尔,亦即鎌月铃乃,在被真奥灌水的情况下赔偿了自己弄坏的脚踏车。 或许是因此感到不满吧,只见铃乃一直摆出不悦的表情。 「……会不会,买得太贵了啊?」 明明是被觊觎性命、连自行车都被破坏的一方,但真奥还是担心地询问铃乃。铃乃看也不看真奥一眼,在阳伞下疲惫地叹道: 「我好像能理解,为何艾米莉亚会那么安心地放着你不管了。」 「啊?」 「刚才那位自行车店的店长跟你很亲昵呢。」 「嗯。我跟他原本只是一起参加社区清扫的同伴而已,并没有特别亲近,不过他有带太太跟小孩子来店里几次喔。所以我们最近的交情还不错呢。」 真奥述说着自己极度平稳的人际关系。铃乃转进路边的阴影,在因为暑气稍降感到放松的同时,也因为些微的虚脱感而叹了一口气。 「原本你说今天要去自行车店时,我已经做好了相当的觉悟。」 「这是什么意思。」 铃乃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交给真奥。 「毕竟是身为魔王的你所请求的赔偿。因为不晓得到底会被要求买多高级的规格,坦白讲真的让我捏了一把冷汗呢。毕竟我好歹也有自觉自己欠了你一笔很大的人情。」 真奥勉强用单手翻开小册子。那是一本专门俞绍自行车的目录。 「例如越野自行车?或是劳动……劳动自行车(注:音近日语中的「公路自行车」)?还是能在崎岖路面骑的bmx自行车之类的!一般都会以为你打算买这种的吧!」 「……不用勉强自己念不会念的英文啦。」 「语言这种东西就是要勇于挑战啦!总、总之包括防盗登记在内居然只要三万圆,这也太令人扫兴了吧。我今天可是领了二十万圆耶!」 「你也不想想看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怎么可能会要求那么高级的款式呢。就连被你打坏的杜拉罕号,在方南町的唐吉·利·轲德也只卖六千九百八十圆耶。」 真奥边吹嘘边将目录还了回去,让铃乃愈来愈无地自容。 「那可是残忍的魔王用人类的钱去买东西耶。照理说会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我还真是没信用呢。啊?从魔王的角度来看,我被当成一个坏人信赖吗?无论如何,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广濑先生,但他那里肯定没卖那么贵的东西。」 铃乃不悦地看着说完后便若无其事地笑了出来的真奥。 但当真奥因为注意到什么而低下头,差点跟铃乃的视线对上时,她又立刻转移了视线。 「不过居然领了二十万,你明明才刚来这儿没多久又没工作,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啊。连我那么努力工作,存款都没突破二十万过呢。」 「因为我跟你和艾米莉亚不同,有余裕能事先进行准备啊。」 铃乃只是耸耸肩回答。 事情要回溯到铃乃跟勇者艾米莉亚,亦即游佐惠美初次前往新宿的那天。铃乃用带去大型当铺麦兵的珠宝首饰,换到了足以令真奥瞠目结舌的金额。 当然铃乃完全没打算告诉堪称邪恶化身的魔王确实金额,不过只要节俭度日,这笔钱应该足以让铃乃好几个月都不用工作。 「是是是,总之您是有钱人就对了。」 虽然回答中透露出些许的不满,但真奥还是露出彷佛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的笑容,按响了新自行车的车铃。 「嗯,总之谢啦。我会珍惜地骑。」 「……」 这句令人出乎意料的话,让铃乃忍不住抬头看向真奥。这次两人的视线比之前更精确地对上,害铃乃连忙用阳伞硬是遮住自己的视线。 明明是邪恶的化身,却用天真无邪的笑脸道谢,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上一次被人如此诚恳地亲口道谢,到底是乡久以前的事了呢。 「我、我只是负责赔偿而已。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所以随便你怎么用吧。」 「喔。」 两人就这样暂时一语不发地继续走着。 「魔、魔王。」 「啊?」 因为莫名的动摇而无法忍受沉默的铃乃,停下脚步指向旁边。 「那、那是什么?花店跟超级市场这几天好像都开始在卖那个东西呢。」 铃乃指向花店店头。 数根被绑在一起的朴素白色木棒取代各式各样鲜艳的花朵,大量地摆在店面中央。 「啊,是麻杆吧。」 真奥毫不在意地回答,铃乃则是恍然大悟般的点着头。 「原来如此,在送到豆腐店之前,要先放乾做成那种形状啊。」 「……豆腐?」 虽然真奥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铃乃在感动什么,但在回头看了一下刚才经过的豆腐店后便了解状况。 「呃,喂,铃乃。我不是在说豆渣。是麻——杆——麻杆啦(注:日语中麻杆与豆渣的发音相近)。」 由于隶属大法神教会的外交暨传教部,所以尽管身为安特·伊苏拉人,铃乃对日本的文化风俗依然十分精通。 但这有时也会弄巧成拙,当她打算用已知的单字或知识来补充调查疏漏的部分时,偶尔就会像之前的辅助轮一样脱口说出奇怪的话。 「对了,今天晚餐就做豆渣可乐饼吧。」 「仔细听别人说话啦。你是家庭主妇吗?」 「虽然可乐饼也是很棒的料理,但用原本应该要被丢弃的豆渣代替后,还是能做出完全不逊于原版的低成本、低卡路里料理,这个国家的厨师智慧实在令人敬佩。」 就在铃乃歪着头思索晚餐菜色的起源时,正好有一位来买东西的家庭主妇拿起一束麻杆准备买回去。 「盂兰盆节就快到了,那是用来烧迎魂火跟送魂火用的。」 真奥指着麻杆说道。 「盂兰盆……是指各家庭祭祀祖灵的习俗吧。但那不是八月的事情吗?」 毕竟是牵涉到宗教观的仪式,因此铃乃只有针对这方面做过仔细的调查。 「嗯。因为旧历七月就相当于现在的八月啊。不过,只有东京是在新历七月烧盂兰盆的迎魂火跟送魂火。那就是拿来当成燃料用的。」 「哎呀。我还以为这里是个宗教观淡薄的国家,没想到还有这么渗透民间的仪式。」 「不过,为什么只有东京比较早开始呢?」 「嗯,虽然有很多种说法,但似乎是因为在日本从旧历改为新历,透过太政官布告将所有节庆改成以新历为准时,只有东京能及时对应的样子?毕竟各地用旧历都已经用几百年了,怎么可能因为一道命令就改变呢。」 「原来如此。」 「喔~」 「就算到了现代,盂兰盆节还是在八月半时放假对吧?但只有当时强烈受到政令影响的东京跟砷奈川部分地区是新历七月,除此之外都是在相当旧历七月的八月过盂兰盆节的样子。」 「……你调查还真清楚呢。」 「真奥哥虽然是魔王,但见识好丰富喔!」 「我去年做调查时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不过也因此学到了许多有用的知识……啊?」 「嗯?」 「怎么了吗?」 真奥与铃乃因为同时发现了某件事而缓缓转身。 「哇!小、小千,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千穗小姐!你在这儿多久了?」 这位女孩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站在这里的呢?她是真奥打工处的后辈,同时也是唯一晓得真奥与铃乃的真实身分,以及异世界安特·伊苏拉存在的日本人——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正穿着高中制服站在这个地方。 她身上背的并非学校指定的书包,而是携带型的银色保冷箱。 「吓一跳了吗?」 千穗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是回报之前栽在铃乃小姐手上那次……讲是这样讲,其实我也只听见铃乃小姐晚餐要做豆渣可乐饼而已。」 「喔、喔,对了。你已经放学啦?还真早呢。」 「期末考结束后,学校就开始缩短上课时间了。」 千穗开朗地回答。这么说来,印象中千穗似乎曾在七夕前后提过关于考试的事情,当时她虽然担心之后的成绩,但并未特别减少打工的排班。岂止如此,即便后来被卷入了跟安特·伊苏拉有关的骚动,她的成绩还是没有受到影响,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 真奥茫然地想着这些事情,千穗则将视线移向真奥的新自行车。 「咦,是新的自行车耶。」 「嗯,因为之前那辆被铃乃打坏了。」 真奥拍了拍杜拉罕二号的坐垫。 「因为魔王说找到了想要的自行车,我才刚赔偿完他而已呢。」 为了掩饰之前的惊讶,铃乃刻意不悦地回答。 「话说回来,千穗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现在正好要来买真奥哥你们刚才提到的东西呢。」 千穗穿过两人之间,指向话题中的花店。 「麻杆?」 「嗯。我在帮妈妈跑腿。接下来则是打算去真奥哥家。」 千穗摇了一下身体,刻意强调肩膀上背的保冷箱。 「爸爸的亲戚送了冰淇淋过来,但因为我爸妈都不吃甜食,量又很多,所以我才想若不嫌弃,就送给真奥哥你们。」 「冰淇淋?真的假的?我可以收下吗?」 真奥的眼神因为从天而降的冰品而闪闪发光。 「哎呀,真令人开心!我要我要!谢啦!」 「太好了。那么,请稍等一会儿。我先去买一下麻杆喔。」 千穗高兴地看着喜不自胜的真奥,交代完后便走向花店。 铃乃则是斜眼看着这样的魔王跟高中女生。 「……干脆就这样放着别理他也没关系吧?」 同时不自觉地将最近开始产生的疑问脱口而出。 在只有低鸣的电风扇努力带动温热的空气、遭到盛夏暑气侵蚀的魔王城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冰淇淋?」 「冰淇淋!」 魔王城居民——曾为魔王撒旦麾下四天王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与路西菲尔,一听见跟千穗一起回到家的真奥说的话后,不禁喜出望外。 「而、而且这不是哈根迪斯的高、高级礼盒吗?我、我们真的能收下吗?」 「芦屋先生,请别放在心上。就算扣掉这些,家里还剩很多呢。」 千穗说着,便将保冷箱交给芦屋。 自称芦屋四郎,一手包办魔王城所有家计跟家事的艾谢尔,顿时产生千穗背后正发出光芒的错觉,而深深地行了一礼。 「真的是……不晓得该怎么向佐佐木小姐以及你的双亲道谢才好……」 「没那么夸张啦。」 高挑的芦屋以彷佛就要直接跪下的气势低下头,让千穗慌了起来。 「哇,有好多种口味喔!快来吃吧,芦屋!汤匙、我去拿汤匙出来!」 「漆原……在那之前,你应该先对小千说些什么吧。」 真奥不悦地对眼里已经只剩下冰淇淋的漆原说道。 自称漆原半藏,在魔王城过着白吃白喝生活的路西菲尔,当然听不进去这点抱怨。 「没关系啦,真奥哥。漆原先生本来就是这种人,这点我非常清楚。」 千穗也不免笑着毒舌一番。 在那起让真奥等人真面目曝光的事件当中,千穗曾经因为当时还是敌人的漆原而吃了不少苦头。 打从顺其自然地重回真奥麾下后,漆原便每天都窝在电脑前面,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会帮忙做家事,过着形同尼特族的生活,千穗对这样的漆原也十分冷淡。 真奥苦笑,为了安慰千穗,温柔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嗯,那个,真的很感谢你。」 「……呃……嗯、嗯,是的,不客气。」 千穗顿时因为炎热以外的理由脸红。 虽然千穗已经亲口向真奥表达过好感,但由于千穗告诉真奥不用回覆自己,所以这场告白实际上还是悬而未决。 当然千穗也明白真奥碍于身分无法轻易回应,所以尽管事情还没有结论,依然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即便如此,她还是经常被真奥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吓到而心跳加速。 「啊、啊,对了,铃乃小姐,铃乃小姐也一起来……咦?」 为了掩饰害羞,千穗向跟自己一起回来的铃乃搭话,但就算千穗将头探出房间左右张望,还是不见铃乃的踪影。 「那家伙好像一回来就又马上出去罗?」 「这、这样啊?」 「草莓、抹茶跟薄荷……这是什么,南瓜?好厉害喔!」 「啊,漆原先生!你要记得帮铃乃小姐留一份喔!」 听见漆原兴奋的声音,原本看向外面的千穗急忙返回房间。 「咦,连贝尔的份也要留啊?」 漆原明白地表示不满。千穗不高兴地从一个人抱着好几个盒子的漆原手上抢走冰淇淋。 「不然就不给你吃!你到底打算一个人吃几个啊!这样会吃坏肚子吧!」 「不准把我当小孩子!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比你年长好几百倍耶!」 「就算活了很久,漆原先生一样是个小孩子!连小学生都比你懂事多了!」 「喂,天气那么热,要吵架也要适可而止啊。」 真奥委婉地出言劝阻,提起保冷箱交给芦屋。 「总之先吃一个,剩下的就收起来吧。帮铃乃留香草的就可以了吧。」 「遵命。」 芦屋恭敬地收下保冷箱,再次对千穗行了一礼后,便仔细地将冰淇淋一一地放进冰箱里。 「咦,只能吃一个啊?」 漆原握着草莓口味冰淇淋,小家子气地看向被收起来的冰淇淋。 「贝尔的份无所谓吧。那家伙是敌人耶?」 「漆、原、先、生?」 「干、干什么啦,佐佐木千穗!那家伙也算是你的敌人吧!各方面来说!」 千穗好不容易恢复的脸颊,又再度因为漆原的话而红了起来。 「是、是敌人喔?不过,虽然是敌人,但一样是朋友!」 千穗毅然地断言。 「嗯?那是什么意思?」 「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啦!就是因为连这种事情也不懂,所以漆原先生才会是小孩子!」 「气死人了。对啦,反正我就是小孩子所以不懂啦。我根本就搞不懂因为对手而吃醋的女人在想什么啊、好痛。」 幼稚地跟千穗争辩的漆原,因为一道突然从头顶传来的冲击而发出呻吟。 「到此为止了,漆原。你这家伙,若敢继续对我们的大恩人佐佐木小姐出言不逊,我就要没收你的草莓冰淇淋,并把网路解约喔!」 漆原含泪地抬头一看,便看见芦屋正以恶鬼般的表情俯视自己。 「你这家伙就只会白吃白喝跟浪费家计,连家事都不会动手帮忙,坦白讲就连做圣法气料理的贝尔都还比你强呢!居然敢对在公私方面都协助魔王大人,并总是替魔王城操心的佐佐木小姐口出恶言,就算上天愿意原谅你,本人也绝不轻饶!」 魔王城的家庭主夫,将千穗守在自己背后开始大发雷霆。 虽然芦屋最初并不喜欢千穗接近真奥,但在享用过千穗与千穗母亲的料理之后,已经毫不怀疑地将佐佐木一家当成家计的救世主了。 看见芦屋那副德性之后,漆原也只好板着脸让步。 「我、我知道了啦……真是的,真奥跟芦屋已经都被高中女生给驯服了。」 虽然一边嘟囔一边摸着被打的头,但漆原还是紧紧抓着草莓冰淇淋不放,沮丧地回到固定位置的电脑桌前。 「那么,佐佐木小姐,请坐这儿吧。这里比较凉。我去帮你倒杯麦茶。」 芦屋让千穗坐在被炉上座后,便端出了冰淇淋与麦茶,并从后面将电风扇调整至能轻轻吹到她的位置。 魔王城所在的vi·rosa笹塚并未装设一般公寓会有的空调。 虽然通常在这种情况,承租人只要取得房东志波美辉的同意便能安装空调,但关键的房东却还在国外旅行迟迟未归。 跟去年相比,真奥现在已经有了固定收入,但问过房东委托管理的不动产管理公司后,才发现双方缔结的管理契约并未包括对不动产本身的施工。 所以就连帮忙替换公共走廊的灯泡,都称不上是个别的契约管理,管理公司终究只是站在替房东居中协调的立场罢了。 实际上,在两个月前进行耐震补强工程时,房东志波也是亲自前来说明。 为了将室外机与屋内的本体结合在一起,装设空调时必须在墙壁上打洞,因此符合「有损建筑物现状之工程」的要件。 房东自身虽在海外旅行,但也并非完全销声匿迹,还是会定期寄知会现状与所在位置的信回来。 然而通常投递日都是在收到信的数星期之前,且下次来信时又都换了位置,因此依然无法跟她取得联络。 更何况在此之前,无论真奥、芦屋或是漆原,都没将信拆封便直接封印在收纳柜深处。漆原刚来时的「房东泳装写真集事件」,至今仍在三位大恶魔心中留下深深的伤痕。 直到铃乃搬来之前,真奥等人皆无视这些信件,但在不晓得房东真面目的铃乃告诫他们信件内容可能记载某些重要的联络事项后,一行人便只好无奈地在前几天拆开了最新的一封信。 一如既往,房东还是使用绣有金线、一摸就知道是高级品的信纸。再加上这看起来像是用钢笔或羽毛笔写出来的优美字体,就某方面来说,的确是真奥等人看惯的文字。 房东人现在似乎正在印尼。由于写真集事件时是在夏威夷,所以众人原本以为她接下来会很庸俗地跑去吝里岛,但信里面同时还写着她去参加了婆罗洲原住民祭祀精灵的仪式,无论就动机还是意义来看,这种现状报告都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真奥等人下定决心看了附在信里的照片,只见在一群看似原住民、穿着色彩鲜艳民族服装的人群当中,穿插了一位特别醒目的人物——那位身穿镶有金色与银色反光装饰的洋装,头戴彷佛孔雀开屏、插有数十根色彩鲜艳羽毛的宽檐帽,化着招牌浓妆露出微笑的女子,正是房东志波。 就在这一刻,真奥主动放弃与房东取得联络,打算让一切顺其自然地发展。 去年真奥便已经在没有空调的状况下克服了夏季酷暑,更何况今年手边还有漆原这个加重家计负担的不良债券。 真奥认为这一定是神的启示,警告自己就算有了余裕,依然不能过得太奢侈。至于身为魔王却靠神的启示来下判断究竟有没有问题这点就先放在一边吧。 「不过这栋公寓还满通风的,我本来以为会更热呢。」 「嗯,就只有这点称得上是救赎吧。因为是角落的房间,所以窗户也比较多。」 为了避免日光直射,真奥在初代杜拉罕号的出身地——方南町唐吉·利·轲德买了窗帘回来使用,在将所有窗户通通打开,并用电风扇促进空气流通之后,就算气温不低也还是能通风。这是因为vi·rosa笹塚的建筑物周围有一些土壤裸露的庭园,跟附近建筑物之间有些距离的缘故。 「喂,真奥。你真的不买空调吗?」 千穗享受着夏天的风,相较之下,漆原则是彻底地堕落。 「我不是说过了吗?现在联络不到房东,更何况我们家又挤不出装修费。我可不想随便买台便宜的空调,然后隔月死在电费手上。」 「欸……」 「我也不太能吹冷气呢。」 千穗边舔着莱姆葡萄冰淇淋边继续说下去: 「虽然学校教室有装空调,但体育课完后一定会有人把温度调到最低。真的很冷呢。」 「这表示即便是文明利器,视使用方式而定,还是有可能伤到自己呢。一想到学校的电费,连我都开始冷起来了。」 芦屋吃着抹茶冰淇淋,并对莫名其妙的部分表示赞同。 「基本上会这么做的家伙,都是些爱吵闹的调皮鬼吧。只要一调高温度,就会吵着『好热好热』再把冷气调回来对吧?」 吃着脆饼冰淇淋的真奥,板起脸咬着汤匙上下晃动。 「就是说啊!」 千穗用力地点头同意。 「那些家伙与其说是想法太过简单,不如说是因为想马上获得满足,所以才没去思考之后的事。而且这种人的声音通常还都特别大呢。」 「没错没错!……呃,咦?」 「嗯?」 「真奥哥,为什么会那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啊?」 苦笑着表达赞同的千穗,因为突然注意到这点而提出疑问。 「真奥哥,你应该没上过日本的学校吧?」 「嗯。」 「虽然我跟真奥哥聊天时,常常会有『对啊对啊』的感觉,但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啊,嗯,也对。」 真奥干脆地吞下最后一口脆饼冰淇淋。接着便起身将塑胶制的盖子跟内盖确实地丢到可燃塑胶垃圾袋。在将纸盒冲水并丢进纸类回收后,真奥靠在流理台上叹了口气。 「虽然恶魔发泄不满的方式会更激烈一点,但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在这方面都没什么差别呢。」 「……」 「……啊……一个不够啦……」 芦屋静静地在听真奥说话,漆原则是根本不晓得有没有在听,只见他将吃完的冰淇淋杯放在电脑桌上,用饥渴的视线看向冰箱。 就在这时候—— 「喔?铃乃,你上哪儿去啦?小千也要给你冰淇淋呢。」 真奥从开着的厨房窗户看见铃乃正抱着某样巨大物品从外面经过。 「啊,那还真是不好意思。等我事情办完后,一定会过来拿的。」 两人隔着窗格对话。铃乃似乎正拿着类似小型四角木材的东西。 「……喂,那是什么东西啊?」 「嗯?是木材啊。」 「不,这我知道,我是想问你拿那个要干什么。」 真奥之所以会那么固执地追问邻居带回来的东西,是因为看见铃乃扛着木材以外的另一只手,正拿着分量明显过多的麻杆。 「身为传教部的人,我对盂兰盆的习俗有点兴趣,所以打算先实际体验一下。」 「……然后呢?」 「是要烧一种叫做迎魂火的东西吧?我听说祖灵会随着迎魂火的烟回去。」 真奥因为不好的预感准确命中而无力地垂下头,隔着窗户对铃乃招手。 铃乃虽然皱起了眉头,但还是老实地打开了魔王城大门。 「什么事?我想趁还有太阳时进行,所以别拖太久,好痛!」 真奥打断铃乃,朝铃乃的头挥下手刀。 「你、你干什么啦?」 「你想烧了这栋公寓啊!那些燃料很明显太多了吧!」 「你、你这家伙!该不会因为我是安特·伊苏拉人就看不起我吧?」 因为手刀而泪眼盈眶的铃乃,一边创造出崭新的自虐语,一边气着反驳。 「我怎么可能把这些全都烧掉啊!木材是要拿来在公寓后院堆篝火!要烧的只有麻杆而已……好痛!居、居然趁人家手上有东西时为所欲为!」 真奥挥下了第二刀。 「那样更糟啦!你也看见小千只买一束了吧!在后院堆篝火,你到底是想烧多大规模的迎魂火啊!这又不是在烧营火!」 在vi·rosa笹塚的建筑用地周围设有围墙,而其中一块土壤裸露的空间则是被居民称为后院。 由于在避开都市柏油路的地方种了一棵巨大的阔叶树,因此去年跟今年树上都聚集了数量令人难以置信的夏蝉,在夏天开起了大合唱。 「好了好了,两位冷静一点。铃乃小姐,这里有香草冰淇淋喔。」 「我要吃!」 铃乃的房间理所当然地跟魔王城一样没有装设空调。或许是因为如此,铃乃接受了冰淇淋的调解,从自己房间拿来黑糖蜜跟黄豆粉加在冰淇淋上。仔细品尝完后,铃乃再次针对无法接受的部分追问真奥。 「那你说迎魂火到底要怎么烧!根据我的调查,应该会有一大堆僧侣聚在一起生火,或是用名叫茭白的乾草搭起篝火,再盛大地烧掉吧!」 虽然不晓得铃乃在买自行车回来后的短暂时间,究竟用什么样的方法调查了什么,但这些是正式的神社或寺庙,以及举办祭典时才会出现的状况。 「芦屋。」 「是,我马上准备。」 真奥一弹指,芦屋便马上拿出陶盘、点火枪以及搓成长条形的报纸交给真奥。 「顺带一提,这些道具在百圆商店全都买得到。在卖餐具的地方也能免费拿到旧报纸。这个盘子则是叫做『焙烙』。」 真奥说完后,便从铃乃准备的大量麻杆中拿起一束走出房间。 「至于这个麻杆,在小千买的那间店一束卖九十圆。就算贵一点也顶多两百圆。」 千穗与板着脸的铃乃跟着真奥走到外面。真奥走下公共楼梯,在面对马路的公寓门口将焙烙放在地面。 解开绑住麻杆的塑胶绳后,真奥将长条形的麻杆折成适当的长度。 由于光是一束中三分之二的麻杆就装满了整个焙烙,因此真奥将剩下的麻杆交给铃乃,用点火枪点燃报纸。 在充当火种的纸捻被放到麻杆底下后,火焰马上就延烧至麻杆,并开始缓缓冒烟。 「这个,就是最简单的迎魂火做法!」 「……你说什么?」 「顺便补充一点,因为集合住宅有装设火灾警报器,所以一定要在屋外进行。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铃乃用明显感到怀疑的视线,来回看向焙烙上的小火堆与真奥。 「……你可别乱说。迎魂火对家族来说,应该是一年一度为了引导祖灵所进行的重要仪式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既单纯又随便的仪式。」 「虽然你这么说,但真的这样就没了,所以我也无可奈何啊。对吧?」 真奥并非朝向铃乃,而是寻求千穗的同意。铃乃因为期待听见不同的答案而转头望向千穗—— 「看起来或许有点敷衍,但的确是这样做没错。虽然也能从盂兰盆灯笼或菩提寺取火种,不过在都内就不太容易这么做了。还有,像这样——」 千穗在焙烙旁蹲下。 「将双手合起来,祈祷祖先们能不迷路地顺利回去。」 「……就、就只有这样?」 「除此之外,有设佛坛的家庭似乎还会用小黄瓜做马呢。」 「啊,嗯,我家每年也都有做喔。」 「小、小黄瓜马?那、那是什么东西?」 铃乃因为陷入混乱而慌了起来。真奥与千穗互望了彼此一眼,继续笑着说道: 「等盂兰盆结束后,就要换为了送祖先回到那个世界烧送魂火,虽然烧迎魂火时会用小黄瓜当马祈求祖先能尽快回来,但回程的送魂火就会用茄子当牛,以便让祖先能慢慢地回去。」 真奥非常认真地解说,千穗则是坦率地点头。铃乃来回看向两人,不禁将手抵在额头上喃喃自语: 「……虽然我至今曾接触过各式各样的宗教,但像这种让人搞不清楚究竟是单纯还是复杂的仪式还真是稀奇。」 「嗯,虽然比较正式的地方会在路上排一大串的蜡烛或是像你那样堆篝火,不过都心的住宅区大概就是这样了。尽管同为佛教,还是有些宗派不会举行这类仪式,而且也只有特定地区会烧迎魂火。若想看更正式的仪式,不如等八月再找个地方祭典参观如何?」 「真奥哥真的好清楚喔。」 千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去年只要是看起来跟恢复魔力有关的事情,我什么都会去试啊。看看会不会有哪个恶魔乘着迎魂火来之类的。」 真奥对引导祖灵的神圣仪式说出危险的话。 「不过我的祖先又不在地球,所以就算烧迎魂火也是白搭啊。」 「讲得好像你在那边有祖先似的。」 真奥因为铃乃的话而皱起脸。 「我说你啊,恶魔又不是从树里头蹦出来的。不但有祖先,而且当然也有父母啊。」 「真奥哥的……父母……?」 虽然千穗知道真奥的真实身分,但从概念上来看,却完全无法想像「魔王父母」的存在。 「反正无论是我的祖先还是父母都已经不在世上了,而且我也不会特别想烧迎魂火让他们回来。」 尽管真奥只是随口回答,但千穗听了后却感到十分难过。 「请不要……说那么令人悲伤的话啦。」 「就算你这么说,也很少有恶魔会特别去悼念耝先,我既不想知道祖先的事情,也几乎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 「是、是这样啊……对不起,我好像问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不不不,是我自己随便讲出来的。总而言之——」 真奥对沮丧的千穗挥挥手,在火势逐渐转弱的焙烙旁蹲下。 「烧完后别忘了要处理火苗。原本的仪式是要用莲叶沾水来灭火,但保险起见还是要准备装了水的水桶。灰烬就丢到庭树那里好了,毕竟是可燃垃圾嘛。」 「……有点缺乏情调呢。我好像见到了现代日本精神的矛盾之处。」 「入境随俗啊。就把这当成是胸襟宽广吧。喂,铃乃,提水桶装点水来。」 就在真奥下达指示时—— 「喂,真奥!」 漆原从魔王城的玄关探出头来呼唤真奥。 「麻烦的家伙来了!」 「麻烦的家伙?」 真奥疑惑地抬头看向二楼。 「你说谁麻烦啊?」 真奥因为那道从背后近距离传来的声响而缩起了身体。 背对着那道凛然的声音,真奥缓缓转身。 在那里的则是—— 「啊,你好,游佐小姐。」 「喔,艾米莉亚,对了,已经是这个时间啦。」 拯救安特·伊苏拉的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游佐惠美露出正经八百的表情。 她右手拿着阳伞,左手提着看似装了重物的纸袋。 惠美用阳伞伞柄将皱起脸的真奥赶到旁边,从楼梯下仰望漆原。 「路西菲尔!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来了?你该不会又在我身上装了什么奇怪的发讯器吧!」 「我、我才没有。只是房间外的摄影机有拍到你而已。你、你冷静点。这里有冰淇淋喔,冰淇淋。」 「我可是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地做好打倒你们的心理准备喔?」 「我、我说的是真的啦!你看你看!」 漆原暂时回到屋内,然后拿出冰淇淋跟原本装在铁窗上的改造网路摄影机在惠美眼前晃来晃去。 「……」 比起摄影机,惠美在看了眼哈根迪斯的薄荷冰淇淋后,便马上换个表情转向千穗跟铃乃。 「你好啊,千穗。那个冰淇淋是你带来的吗?」 「啊,是的。有人送礼盒来我家,但我父母都不吃甜食。」 「……我想也是。这些家伙根本就没争气到能买哈根迪斯。」 「居然用东西的价格来衡量男人有没有出息,你的器量也未免太小了吧。」 被冷淡对待的真奥在一旁抱怨,但惠美却只是拿出手帕朝脸扇风,对他不理不睬。 「哈根迪斯的薄荷口味只有礼盒里面才有。平常根本就看不见零售。我眼前已经浮现出你们收到千穗送的冰淇淋时,那副欣喜若狂的德性了。若被魔界的恶魔看见,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吧。无论身为人类还是魔王,这应该都只能用没出息来形容吧。」 「……对不起,真奥哥,我无法替你辩解。」 千穗不好意思地对真奥低下头。 「……你是特地来这里嘲笑我们贫穷的生活吗?你这个无论在职场还是自己家里都在吹冷气的反环保勇者!」 「真不好意思。不过我住的公寓原本就有附空调,要是不用反而很吃亏吧。更何况那是新型的节能款式,而且我不管多热室温都只会设二十八度。根本就没理由得听你说教。」 「可恶!居然那么露骨地炫耀我们之间生活等级的差异!」 惠美不理会懊悔地跺脚的真奥,转而看向铃乃。 「我好像来得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了一点,你现在有空吗?」 「啊,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准备,请你稍等一会儿。」 铃乃说完后便准备冲上楼梯。 「等等,先把这个拿去吧。」 惠美叫住铃乃,将先前那个看起来很重的纸袋交给她。 从纸袋边缘能隐约窥见画有老鹰标志的大将制药营养饮料的纸箱。虽然真奥跟千穗无从得知,但里面装的当然是惠美在安特·伊苏拉的伙伴送来的圣法气补充饮料,保力美达β。 「喔、喔……这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吗?」 「没错。一天两瓶。这可是很贵重的东西,要珍惜使用喔。」 「……你们在进行什么秘密交易啊?」 真奥吐槽两人就纸袋进行的嗳昧对话。惠美与铃乃转头看向真奥。 「特别是要小心这家伙。」 「这是当然。」 「喂!」 真奥愤愤地吐槽。 「我才不会做觊觎他人物品这种邪门歪道的事情!」 「站在邪门歪道最前线的你在说什么啊。」 惠美冷淡回应。 「我可是认真工作,不到一年就被升为代理店长的人耶,居然敢说我邪门歪道!」 真奥因此变得更加激动—— 「真奥哥,我想她应该不是在说这个。」 但却遭到千穗冷静地吐槽。 「游佐小姐,你要跟铃乃小姐一起出门吗?」 「嗯,我们要去看她房间必须使用的日常家电跟手机。」 「家电跟手机啊。」 「嗯。因为我也必须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所以得先整顿好自己的生活基础才行,但先前的事件让我理解到自己的调查已经过时了。为了避免关键时刻产生混乱,才会麻烦艾米莉亚跟我同行。」 「嗯,原来是这样啊。」 对千穗来说,虽然很高兴能跟新结交的朋友继续来往,但这也代表真奥家隔壁将有一位女性,而且还是与真奥敌对的人物长期滞留于此,所以对这件事究竟应不应该干脆地感到高兴也有些微妙。 「唉,不过只要我砍了那个穷光蛋魔王,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呢。」 虽然并非看穿了千穗的内心,但说着说着,惠美便露出恶作剧的笑容看向真奥。 真奥因为不晓得该如何反应而直冒冷汗,千穗见状也开始烦恼起惠美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唉,不过我先前也说过不会马上这么做了,既然如此,在找到好的解决方法之前,还是请铃乃先待在这儿会比较好吧?」 「就、就是说啊。」 由于惠美看起来是认真的,因此千穗的回答也跟着变得有些僵硬。 「啊哈哈,抱歉抱歉。放心啦。我才不会在千穗面前做出那种事。」 「……我倒是有点介意在我面前以外的部分……」 千穗总算露出苦笑。 「这就要靠魔王自己好好留意了。」 「哼,到哪里去找像我这种节俭、亲民又勤奋的魔王啊!我对你们在秘密交易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你快点放心地消失吧!」 像小孩子闹别扭似的真奥挥挥手,催促惠美离开。 「被身为宿敌的我认定为节俭、亲民又勤奋的魔王,你难道都不会觉得丢脸吗?」 「我可是以成为到哪儿都不会丢验的魔王为目标呢!」 「的确,不如说看见现在的你后,反倒要为跟魔王军陷入苦战的安特·伊苏拉感到羞耻也不一定呢。」 惠美无奈地耸肩。 「……话说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天气这么热,大家还要聚在一起生火啊?」 惠美疑惑地看向脚边的焙烙,上面的麻杆已经几乎快烧光了。 「我来这里的途中也有看见烟,想说你们不晓得在烧什么东西。」 「呃。」 「那个……」 「艾米莉亚,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次换真奥、千穗跟铃乃大感意外地面面相觑。 「你……你这样是不行的啦。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被人说『现在的年轻人啊』之类的话耶?」 「……对不起,游佐小姐……我无法替你辩解。」 「没办法。晚点再由我来告诉她吧。」 「咦?……咦咦?」 姑且不论真奥,居然连千穗跟铃乃都产生如此微妙的反应,让惠美因为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哪里踩到了让形势逆转的地雷,而不由得慌了起来。 「总而言之,艾米莉亚,这东西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请稍等我一下,我这边马上就准备好。」 铃乃提起纸袋向惠美道谢后,便拎着纸袋上楼去了。 至今还是搞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的惠美,来回看向铃乃与快烧完的麻杆,千穗则是以暧昧的微笑观望这股微妙的气氛,直到剩下的麻杆烧完,火堆也不再冒烟为止。 就在这一瞬间。 「喔?」 「咦?」 「怎么了?」 「呀啊!」 「哇啊啊啊啊!」 真奥、千穗、铃乃、惠美以及从玄关探出头来的漆原,都因为看见那道光芒而大喊出声。 闪光并非来自位于上空持续发出彷佛利刃般阳光的太阳,而是烧完的麻杆上方突然爆出了一阵充满量感的光芒。 「糟糕!」 真奥迅速采取行动。 「呀!」 为了保护距离焙烙最近的千穗,真奥直接抱紧千穗逃离光源,紧贴在公寓的庭树上。 迸发出来的光线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真奥边发出呻吟边大喊: 「快找东西抓住!那是『门』啊!」 「!」 「你说什么?」 惠美与铃乃闻言快速做出反应,将手上的东西全都丢在脚边,并用双手紧紧抓住公共楼梯的扶手。 从铃乃手上掉下来的纸袋滚落楼梯,发出沉重的声响。 通往异世界的「门」有个特性,亦即会随着施术者的目的或使用力量的性质产生改变。 但所有「门」共通的一点,就是只要有在「门」能传送的质量范围内的物体碰到它,就一定会被吸进去。 在这种突发状况下,没有魔力或圣法气这种超常质量的千穗所面临的危险也会最大。 「喂,这是哪一种!进、还是出?」 光是保护千穗就已经费尽全力的真奥大喊。 「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虽然无法确认对方的身影,但传来的回答是铃乃的声音。 这是向外的「门」。换句话说,是某人从别的地方透过「门」来到了日本。 总之现在已经能确定这并非会无差别地将东西吸进去的「门」,于是真奥放开千穗并让她躲在自己背后,在因为炫目的光芒皱起脸的同时转头看向该物体。 「……这是什么?」 只见光芒中出现了一个呈球体的轮廓。 「看、看来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恶魔呢!」 看来惠美也认出了那个球状形影。 在那道形影出现的同时,光量也开始急遽减弱。 即便如此,那道「门」还是拥有在盛夏阳光下依然显得十分明亮的亮度,一开始的光之奔流逐渐消失,慢慢浮现出球状形影的颜色与详细的轮廓。 「是树木的果实……不对,如果是这样——」 「好大喔……」 比真奥还接近「门」的铃乃与惠美缓缓靠近光源。 彷佛水龙头被锁紧般,「门」的光芒一口气沉静了下来。 世界在这一刻恢复正常的颜色,夏日阳光也重回了vi·rosa笹塚的庭院。 突然出现的物体,在真奥等人眼前「咚」地一声掉在已经烧完的麻杆灰烬上。 「喂喂喂喂!」 「这这这……」 「啊!……啊啊……」 尽管该物体的真面目尚未明朗,但三位小市民却因为它掉在灰烬上而从紧张中恢复,开始行动了起来。 真奥救起那个物体,惠美将焙烙推到角落并小心别让灰烬飞出来,铃乃则是快速地拿出手帕,将物体被灰弄脏的部分擦干净。 幸好麻杆似乎已经完全烧完了,所以上面并没有留下触碰到高温的痕迹。 就在三人松了一口气时—— 「眼睛!我的眼睛啊!」 楼梯上传来了因为直视强光而痛苦呻吟的漆原声音,让真奥、惠美与铃乃猛然回过神来。 三人不自觉地互望彼此一眼,再一同看向那个由真奥抱着让铃乃擦拭干净的物体。 「漆原,你在吵什么啊!」 「唔啊!我的眼睛啊!」 「喂,别在那儿胡闹了,不然我踢你喔。」 「不、不要先踢了之后才说啦!」 「谁叫你要躺在玄关前面……魔王大人,发生什么事了,那颗巨大的果实是……」 直到芦屋从楼梯上悠闲地发问之前,位于庭院的三人都还未能冷静地分析状况。 果实巨大到连拥有标准成人男性体型的真奥,都必须用双手来环抱的程度。 那是一颗沉重并有着类似苹果外形的黄色果实。 但就算亲眼目睹这只要一申请就会马上被认定为金氏世界记录的尺寸,还是很难让人产生食欲。 「难道……是苹果吗?这个东西?」 「不然看起来也有点像是梨子呢……不过……」 「……就连魔界也没有这么巨大的苹果呢。你该不会要说这是苹果型的恶魔之类的吧。」 虽然魔界存在着会拟态成植物的恶魔,但通常都是拟态成树木的人形,从来没听说过有会变身成这种巨大圆形果实的恶魔。 「要是像佐助快递那样,有写寄件人的姓名或住址就好了……」 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真奥嘟囔着无关紧要的感想。 由于「门」不可能是自然产生,所以一定是有拖术者将这颗苹果送来这里。 尽管还不晓得对方的真实身分与现状究竟如何,但那东西到底是被人瞄准这里送来,抑或偶然来到此处,将会大大改变整个状况。 「拜托饶了我吧。」 惠美是第一个切换思考方向的人。 「『魔王跟勇者的所在地同时发生异状』,这么短的期间内到底是第几次了啊!沙利叶那件事才刚过一个星期耶?在你身边真的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惠美说的好像一切都是真奥在惹事生非,让真奥实在是无法保持沉默。 「话说回来,真要说起来,最近那些骚动的主谋都是你们人类那边的人吧!」 「唔……」 「呃,那个,真是不好意思。」 在惠美语塞的同时,铃乃也有些愧疚似的看向完全无关的方向嘟囔。 「这次也一样,哪有恶魔会开那种闪闪发光的『门』啊!反正一定又是天界惹出来的麻烦!喂,这个你拿去啦!干脆先拿去冰箱冰再吃掉怎么样!」 真奥说完后,便将苹果推给惠美,害惠荚惊慌地退了一步。 「别开玩笑了!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去都心买东西耶?怎么可能带着那么大的东西!」 「谁管你方不方便啊!你还不是一样从来都不考虑我们这边的状况,就直接进行跟踪!你这个跟踪狂勇者!」 「你……你说谁是跟踪狂啊!要不是你是魔王,谁会喜欢跟着你啊!你这穷光蛋魔王!」 「罗、罗嗦,你才是在这大热天里打扮得那么轻佻,你这个上班族勇者!」 「哼,总比穿着又旧又褪色的unixlo要好,你这个皱巴巴t恤魔王!」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晓得是在说对方坏话还是无意义地谩骂彼此生活环境时,真奥终于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像你这种家伙,穿unixlo的运动胸罩就绰绰有余啦,你这个砧板勇者!」 原本因为吵架与热气而开始感到疲累的惠美双眼,倏地燃起了邪恶的斗志之火! 「决定了!我现在就要在这里砍了你!」 「咦,啊,你,等、等等,惠美!这里有人在啦!喂,不用拿出圣剑吧!有话好说啊!」 「多说无益!吾之力量,乃为毁灭邪恶恶魔而生!」 惠美的右手喷出堪称金色热气的圣法气,并从手中召唤出「进化圣剑·单翼」。 这是只有将大法神教会自古保管的「进化天银」放入体内的勇者,才能使用的灭魔圣剑。 「哇哇哇哇哇哇!你、你来真的啊,惠美!」 「魔王大人!」 由于惠美认真地拿出了圣剑,因此芦屋也无法像平常一样在旁边悠闲地看两人争吵,他快速冲下楼梯。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只穿拖鞋就跑出去的芦屋在公共楼梯用力地摔了一跤,边发出惨叫与巨响边滚下了楼梯。 「哇啊,芦屋好笨喔!」 另一方面,好不容易从强光造成的刺激中恢复视觉的漆原,则是依然躺在玄关前面悠闲地看着这副场景。 「咦?佐佐木千穗呢?」 漆原发现千穗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参与这场骚动,于是便朝周围四处张望。 在蝉声喧闹的树下找到了看似心不在焉的千穗后,漆原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歪头思考。 「嗯,我允许。砍了他!」 铃乃不知为何也以蕴含了怒气的表情瞪向真奥。 「你别跟着说那种危险的话,快阻止她!不对,不可能,你是惠美那边的人啊!可恶!」 「魔王!觉悟吧!」 没想到自己征服世界的野心,居然会因为将unixlo的运动胸罩拿来说别人坏话而受挫。 比起人生的走马灯,盘踞真奥脑中的居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后悔。 无法闪躲惠美神速的斩击、陷入进退两难的真奥,面对惠美高举过头后挥下的圣剑,明知道无意义,还是只能用手上抱着的苹果保护自己。 「咦?」 但足以劈天碎地的圣剑,却迟迟未将真奥的身体劈成两断。 真奥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 接着便发现惠美正惊讶地看着夹在圣剑与真奥之间的苹果。 「……?」 代替因为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动弹不得的真奥—— 「魔、魔王大人……唔唔唔……」 出现在好不容易从跌倒冲击中恢复的芦屋眼前的景象—— 是用苹果护住头部的魔王大人、将手抵在脸上,彷佛因为什么事而感到惊讶不已的克莉丝提亚·贝尔、打算挥下圣剑的艾米莉亚以及—— 「……手?」 芦屋看见苹果长出了一双人类的手。 从硕大的圆形苹果中,伸出了一双彷佛人类婴儿的双手与手臂。 「这……」 「这……」 「这是什么啊?」 芦屋和铃乃一时语塞,最后则是由惠美大喊出声。 若单纯只是从彍果中长出手来,尽管的确令人感到惊讶,但依然能够当成是植物形的恶魔来看待。 最大的问题是,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婴儿程度的那双手,居然能稳稳地接下惠美的圣剑。 由于是在情绪激动之下所做出的举动,因此惠美也不晓得自己是否真的有意要连同苹果将真奥的头劈成两断,不过至少她的确是用打算将苹果切成两半的气势挥剑才对。 惠美慌张地退后,铃乃也跟着拔出别在头发上的发簪。 「武身铁光!」 随着铃乃的呼喊,饰有十字架的玻璃发簪瞬间化为缠绕着圣法气的巨槌。 铃乃也跟惠美一样,因为出现了来历不明的对手而提高警觉。 芦屋也摇摇晃晃地起身,思考着究竟该如何行动。 但即便芦屋拥有曾任安特·伊苏拉东大陆攻略军司令官,并被称为魔王军第一智将的战斗经历,面对眼前这种状况——圣剑勇者与长手的苹果对峙,而且魔王还在苹果底下——他还是无法从经验中找出能够即时对应的行动。 铃乃虽拿出了武器,但似乎也无法判断该如何行动,只能拿着巨槌动弹不得。 「……怎、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看不见苹果上方状况的真奥莫名其妙地举着苹果,战战兢兢地环视四周。 「真、真奥?」 直到从公共走廊上俯瞰这一切的漆原站起身后,才总算有人出声。 「总、总之你还是先把头上那颗苹果放下来会比较好吧?」 「苹果……?哇?这是什么?」 经漆原这么一说,真奥总算放下苹果,并发现上面有了两只类似婴儿双手的物体,正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晃来晃去,害他忍不住将苹果丢到地上。 「啊!」 一想到那个来历不明的物体将受到冲击,众人皆因为本能地感到危险而发出警戒的叫声,看向在地面上滚动的巨大苹果。 「哇、哇!」 正好位于真奥丢苹果方向的惠美,忍不住夸张地抬起脚往后跳。 但苹果却以在被真奥丢出去的惯性下不可能会有的速度,开始猛然滚向惠芙。 「不要啊啊啊?喂,这、这是什么啊?」 那颗苹果用力地转动彷佛推进器般的娇小双手,在公寓的庭院内追着惠美跑。 束手无策的真奥与铃乃,只能在不知如何是好的状况下看着这幅景象。 或许是因为推进力下降了,苹果最后就这么直接停在后院正中央。惠美像只被猫追到走投无路的老鼠,靠在环绕庭院的围墙上大口喘气。 但不死心的苹果,还是从停止的场所寻求惠美般的朝她笔直伸出双手,开始不停地晃动。 「喂、喂,惠美,不管怎么看,这都是指名要找你吧,喂!」 「呼……呼……什、什么啦,我才不要呢。」 虽然不再对真奥发出杀气,但因为出乎意料的状况而显得狼狈不堪的惠美,只能无意义地反覆看向右手的圣剑与伸向自己的那双手。 那颗苹果的手,居然能接下自己几乎是认真挥下的圣剑。 不,与其说是接住,不如说是类似用手掌拍打水面般,被某种缓冲的力量挡住来形容会比较贴切。 惠美开始感叹最近不怕圣剑的对手似乎愈来愈多,但既然那颗苹果也是其中之一,那么它或许与前来夺取圣剑的沙利叶及天界有关也不一定。 想着想着,为了保险起见,惠美决定暂时先将圣剑收回体内。 此时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惠美一收起圣剑,苹果便突然无力地垂下了原本晃来晃去的双手。 那彷佛断了线的人偶般的动作,让惠美从喉咙深处发出惨叫并躲了开来。 「呀!真是的,这、这次又怎么了!」 这次的变化,真的只能用削苹果皮来形容了。 只见那颗苹果的黄色外皮居然流畅地呈带状散开。 外皮底下是一个彷佛保护内部的硬质避难所般的空洞,除了千穗以外,那颗长了手的巨大苹果就这么在现场所有人面前—— 「……噗噫。」 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并发出一道响彻vi·rosa笹塚的迷糊喷嚏声。 「……」 「……」 「……」 「……」 「……」 这过于突然的发展,让所有人都只能茫然以对。 众人甚至无法互相对视,就只是紧盯着从苹果中出现的小娃娃。 「……噗噫。」 像是在呼应这第二声的喷嚏,解开的外皮再次飘浮在小女孩周围,并缓缓改变形状,同时彷佛一开始就是被订做成这样似的化为一件黄色的连身裙。 「嗯?」 在外皮形成连身裙的那一瞬间,只有真奥发现小女孩额头上浮现出一道花纹。那是道散发紫光、彷佛新月般的花纹。 「唔!」 但那道花纹转眼间便消失了。小女孩摸了一下花纹消失的额头。接着便握紧那挡下圣剑的可爱小手环视周遭,懒洋洋地皱起眉头揉着眼睛。 原本以为小女孩还会再发呆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却直接躺到了地上—— 「……呼……」 然后睡着了。 统治魔界的魔王、继承天使之血的勇者、恶魔大元帅、大法神教会的圣职者以及堕天使。 这些拥有像是在玩笑般出身的异世界人士齐聚一堂,却没有一个人能对眼前发生的状况即时做出反应。 「呃,喂?」 或许该说真不愧是真奥,他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人。 「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 但他似乎尚未恢复冷静,讲起话来口齿不清。 「我、我怎么、怎么可能、知道啊。」 这点惠美也一样。 「真、真奥!」 独自从高处俯视这一切的漆原尖声喊道。 铃乃与芦屋像是突然被雷打到似的吓了一跳,颤抖地仰望漆原。 漆原看的方向,是远方通往笹塚站的道路。 「糟糕,有人来了!」 这句话倏地让所有人立刻恢复了冷静。 也就是说,姑且不论苹果小女孩的真面目为何,或是不晓得有多少人目击了「门」发出的光芒,都必须避免让事情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喂、喂,惠美!」 「干、干什么!」 「这、这个、这孩子?是孩子吗?总之,先把她带到上面去。」 「为、为什么是我?」 「因、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当然要由女生带吧!话说我根本就没抱过人类的小婴儿啦!」 「我也没有啊!不,虽然我有抱过,但不是这种睡在地上的小孩啦。」 「哎呀,你们这两个没用的魔王跟勇者!」 铃乃展开行动。 为了避免吵醒小女孩,铃乃以熟练的动作缓缓抱起让这群光存在本身就超越常识范围的人们大吃一惊、自己却睡得安稳的苹果小女孩。 「喔,真行啊。」 「为了执行洗礼仪式,圣职者都必须学习怎么照顾婴儿啦!喂,艾谢尔!总之先把她带到魔王城去!棉被、把棉被拿出来!」 「不、不准命令我,克莉丝提亚!啊、痛痛痛痛!」 在反抗的同时,芦屋还是摇摇晃晃地撑起因跌落楼梯而感到疼痛的身体,率先爬上楼梯。 尾随在后的铃乃毫不犹豫地在楼梯前脱下草鞋,直接穿着白色的分趾袜踏上积满了灰尘的楼梯。 「喂,惠美,你也先上楼再说吧!话说铃乃为什么要脱掉草鞋啊!把那个拿上去!」 「一定是为了避免滑倒啦!话说回来,贝尔!这个!纸袋呵!」 惠美双手抱着「门」开启时自己跟铃乃丢下的行李,勉强爬上楼梯。 「还有小千,小千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不见人影……啊?」 真奥此时总算发现在这起超自然事件发生前,就一直没见到千穗的身影或听见她的声音。 但猛然一看,就发现千穗正在真奥刚才掩护她的树前面对着天空发呆。 「喂、喂,小千?」 对千穗来说,应该不会事到如今才因为区区的超常现象(注:指与科学和常识相互矛盾的现象)就变得茫然若失才对。 难不成是因为「门」所发出的强烈光芒,对没有魔力或圣法气保护的千穗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吗?真奥脑中闪过了不详的预感。 然而仔细一看,千穗不但红着脸,嘴边还浮现幸福的笑容,露出彷佛正在作梦般的表情。 「喂、喂~小千?」 「…………抱住了。」 「嗯?」 真奥因为听不清楚千穗在嘀咕什么而将耳朵凑了过去。 「……紧紧地,被真奥哥,紧紧抱住了,欸嘿嘿,紧紧地……」 千穗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幸福的笑容嘟囔着,同时将手抵在嘴边。 「…………呃——」 真奥忍不住露出困扰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接着—— 「嘿!」 「呀!」 便用力在千穗眼前拍了一下手并吆喝了一声。 似乎因为这道声音而清醒的千穗,慌张地四处张望。 「快回来啊,小千!」 「呀!真、真奥哥!啊,我、我,那个!」 「没关系啦,抱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总之先回魔王城去吧!」 「咦?哇哇哇!真、真奥哥,手、手!」 没等恢复清醒的千穗冷静下来,真奥便拉着千穗的手走上楼梯。 就在包括苹果小女孩在内,所有人总算都回到魔王城时,众人才开始因为各自的理由而感到精疲力尽。 ※ 苹果小女孩在芦屋铺的毛巾被上安稳地呼呼大睡,异世界人、恶魔与高中女生则是在一旁默默地吃着冰淇淋。 不,正确来说,只有千穗迟迟没动汤匙,其他五人则是为了稍微逃避现实而埋头吃冰。 最早吃完的惠美开口说道: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给我站住!」 真奥抓住惠美的脚,拦下了打算起身逃跑的惠美。 「喂,别抓我的脚啦!」 尽管如此,惠美还是试着甩掉真奥。 「嘘!艾米莉亚,这样会吵醒她啦!」 铃乃立起食指缓颊。 惠美虽然一脸不悦地老实坐下—— 「……这跟我和贝尔又没关系!你们自己想办法处理啦!」 「……最好是没关系!无论怎么看,对方都是来找你的吧!」 但两人还是低声吵了起来。 变成小女孩前的苹果,确实是伸出手冲向惠美。虽然不晓得是对强烈的圣法气产生反应,抑或滚到地上时手刚好对着惠美,但既然圣剑出现跟小女孩盯上惠美几乎是同时发生,那么想必理由应该是前者吧。 「要不你就把她带回去,要不就至少待在这儿直到厘清状况为止!」 「我才不要!若跟我有关,那无论怎么想都一定会很麻烦吧!既然如此,我想尽快离开这里啦!」 「手……紧紧地……」 真奥与惠美争吵不休,千穗则是仍然在一旁忙然地对着天空发呆。 「既然如此就更要交给你处理啦,我已经受够被卷入跟你有关的麻烦了!」 「什么啦!那你的意思是要积极地帮我解决麻烦吗?」 「那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啦!」 「下流!就算不用你说,可以的话我也想自己解决啊!不过那些都是别人擅自把事情弄大的,又不是我的责任!」 「你这家伙!」 「两位安静一点!她快被你们吵醒了啦!」 尽管芦屋低声出言规劝,但互相推卸责任的两人音量还是变得愈来愈大。 「紧紧地,真奥哥的手好大喔……」 「……千穗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那个样子。」 「闭嘴,路西菲尔,我又没问你。」 铃乃眼见除了劝戒两人的芦屋以外再也没其他人可依靠,便将手抵在额头上发出呻吟。 「基本上,她是因为你烧了奇怪的火堆才来的不是吗?应该是像七夕那次一样被你叫来这儿的吧!」 「谁理你啊!七夕那次又怎样了!我才不想被你这种连迎魂火是什么都不晓得的家伙找碴!那是日本的仪式,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看吧!果然是被你叫来的!反正一定又是你苟且保留的魔力又对日本的仪式产生反应了吧!既然是自己叫来的,那就要负起责任啊!」 「什么叫做苟且啊!这叫做战略、战略啦!别在那边罗哩罗嗦的,偶尔也由你来帮忙解决麻烦怎么样!」 「什么啦!讲得好像我至今什么都没做似的!」 「你不就是几乎都被牵着走,然后什么都没做吗?」 「你说什么!」 「想打架吗?」 「我说你们两位很吵耶!」 面对旁若无人地进行低层次争吵的魔王与勇者,铃乃使出武身铁光,毫不留情地往两人头上招呼。 就只有这次,芦屋与漆原两人都没有阻止。 「喂,啊,对不起!」 「喂,这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耶!」 只有比惠美高的真奥被槌面打中。 尽管铃乃有调整力道,并未真的用力,但就算只是被普通的铁鎚打到头,一个不小心还是会受伤。痛得泪眼盈眶的真奥瞪向铃乃。 「呜……呼啊。」 一道随着小小的呵欠与动作产生的摩擦声,让在场所有人的时间都停止了。 苹果小女孩起身,边打着呵欠边揉眼睛。揉了一段时间后,小女孩转头看向四周,跟真奥对上视线。 「嗨……嗨。」 面对这道睡眼惺忪的视线,真奥试着先打声招呼。 「呜?」 虽然不晓得语言是否相通,但打招呼的意思应该有传达出去才对。 「……脚安。」 然而与这样的担心相反,尽管有些口齿不清,但从小女孩口中讲出的话,并非如同真奥或惠美当初来到日本时所使用的概念收发,而是纯粹的日语。 「你、你会说日语啊?」 从「门」内出现的神秘苹果小女孩,不知为何居然会说日语,真奥为了避免吓到对方而跪在榻榻米上缓缓靠近。 「嗯,一点点。」 「一点点啊,嗯,原来如此。」 真奥暧昧地点头后,便转身向其他人求助,但却从惠美、铃乃、芦屋以及漆原身上感到「继续啊」的无言压力。 虽然无法释怀,但真奥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询问苹果小女孩。 「那个,你到底是什么啊?」 「呼?」 或许是因为无法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苹果小女孩以她大大的眼睛愣愣地回看真奥。而且似乎还有点害怕。 「呃,那个,名字,对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真奥回想起打工时的状况,用应对客人小孩的感觉询问。 这次小女孩的眼睛显示出理解,再次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后回答: 「阿拉斯·拉玛斯。」 「阿拉斯·拉玛斯?」 「嗯,阿拉斯·拉玛斯……噗噫。」 这次则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或许是因为喷嚏而清醒,小女孩突然睁大原本半开的眼睛,开始活泼地环视周围。 「哇!」 漆原因为这急遽的变化而忍不住后退,某种程度上已经习惯小孩子脱离常轨行动的真奥,则是勉强地顺利维持平静。 也正因为如此,真奥总算有余裕仔细观察这位自称阿拉斯·拉玛斯的小女孩外表。 以人类的年龄来看大约一岁或两岁。虽然拥有足以反射阳光的稀有银发,但只有一部分像是挑染过的紫色。小女孩甚至连眼睛的颜色都是紫色。 虽然真奥耿耿于怀地看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但那里现在却什么也没有。将自己的疑问先摆在一边,真奥继续问道: 「阿拉斯·拉玛斯,是从哪里来的啊?」 「嗯,基……?」 稍微烦恼了一会儿后,小女孩以疑惑的语氯回答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单字。 「基……?啊,是家吧?嗯,也对,是从家里来的啊……家……啊,你家在哪里啊?」 「家……家?我不知道耶。」 「这、这样啊……」 真奥慎重地在心里斟酌问题。 「……你有爸爸或妈妈吗?」 「爸、妈?」 不晓得是因为字太长,或是还不认得这些字,阿拉斯·拉玛斯困扰地摇了摇头。 「换句话说,我想请阿拉斯·拉玛斯告诉我关于你爸爸跟妈妈的事情。」 面对身分不明、而且至少外表是人类的小孩,会想到问关于双亲的事情应该也是人之常情。只要那个回答—— 「爸爸是……撒旦。」 不是这种内容。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真奥的背上。 「原来如此……你爸爸是撒旦……啊?」 晚了一步才发现这惊人内容的真奥,缓缓转头看向其他人。 「……咦,我?」 「刚才……」 「她的确……」 「说了……」 「爸爸是撒旦对吧……」 「真、真奥哥?」 原本彷佛在作梦般茫茫然的千穗,突然清醒过来逼问真奥: 「真、真、真奥哥,你有小孩吗?」 「等、等、等等,小千!」 「是那样吗?其实你在当魔王时,就已经有小孩了?」 「没有!没有啦,你冷静点!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您、您说的是真的吗?魔王大人!」 「喂!怎么连芦屋你也这样啊!」 「若魔王大人有私生子,这对魔界来说可是一件大事啊!明明必须将她当成未来的王者并施以最高的英才教育,但为什么孩子都长那么大了,您却还瞒着我呢!」 「等一下!为什么你已经确定她是我的小孩了啊!」 「对、对了,对方到底是哪里的来历不明恶魔!魔王军的恶魔几乎都是男性,难不成是在进攻安特·伊苏拉之前!」 「我就说不是这样了!……咦?」 自称阿拉斯·拉玛斯的小女孩爬出毛巾被,往被千穗跟芦屋同时诘问的其奥手边前进。 「嗯咻,嘿咻。」 小女孩用短小的双手紧紧抓着榻榻米,尽管脚步有些不稳,但还是绷紧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缓缓站起。 总之,至少确认了她已经到能独自站起来的年龄这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阿拉斯·拉玛斯努力挥动四肢,跨越了半个榻榻米的距离抵达真奥身边。 那副令人钦佩的身影,顿时软化了所有人的表情,阿拉斯·拉玛斯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拉起真奥的手,像是在闻味道般的撒娇。 「……爸爸。」 然后露出满脸笑容抱住真奥。 这一瞬间的紧张气氛,实在是难以言喻。 千穗与芦屋的脸抽动了一下,嘴巴彷佛缺氧的金鱼般一开一合。漆原为了避免遭到波及而逃到房间角落,惠美和铃乃则是因为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而茫然地伫立不动。 而此时最为混乱的,正是被认定为父亲的真奥本人。 「等、等等!你刚才到底是根据什么来断定我是你爸爸的啊?」 「爸爸!」 「算我拜托你,别用那种像是将炸药丢进火山口的方式回答我啦!」 真奥拚命思考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安抚脸色发白的千穗与芦屋,之后总算想到了一个能突破现状的问题。 但却没料到这问题只是将他推往更深地狱的序曲。 「对、对了!那你妈妈是谁!」 阿拉斯·拉玛斯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回看真奥。 真奥打算利用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存在,来反过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以人类的方式来换算,阿拉斯·拉玛斯的外表看起来约一岁至两岁。而一、两年前正好是魔王与勇者展开死斗的时期。芦屋与惠美应该也很清楚当时真奥根本没有找女恶魔的余裕。 「妈妈。」 但阿拉斯·拉玛斯没有重复真奥的问题便干脆地回答了。 在喊出「妈嫣」这个词的同时,阿拉斯·拉玛斯毫不犹豫地将食指比向某处。 众人一边产生「原来她已经能自由地活动手跟手指啦」这种无关紧要的感想,一边将视线移往阿拉斯·拉玛斯所指的方向。 「……咦?」 而站在她所指方向的人,就是惠美。 「……我……我我我我……我?」 惠美的表情瞬间变得比在场所有人都选要苍白。 明明还是盛夏,但魔王城的空气已经完全冻结。彷佛是在挥出最后一击般—— 「爸爸,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清楚地依序指向真奥和惠美。 两人因为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而茫然自失,紧接着—— 「………………呼。」 「哇——!芦屋!振作点!你没事吧!」 漆原慌张地扶起瞬间失去意识,并整个人倒下的芦屋。 「游、游、游、游佐、游佐佐佐、游佐小姐?」 千穗瞬间捏烂了手上还装着冰淇淋的纸盒。 「父亲是魔王,而母亲是勇者啊?看来这场骚动,可不只是异变那么简单呢……」 铃乃这句话,贴切地形容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地狱般状况。 苹果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无视大人们的混乱,开心地用手在「爸爸」跟「妈妈」间反覆地比来比去。 魔王,生活发生剧变 就在发生了足以让魔王城翻天覆地的事件后的隔日下午。 千穗先偷看了一下屋内状况,再敲响传出细微声音的vi·rosa笹塚二〇一号室大门。 屋内先是传出某人行动的声响,接着便有一道气息缓缓地接近大门。 「芦屋先生?」 千穗从门外出声询问,随着开锁声响起,眼睛下浮现黑眼圈的芦屋跟着探出头来。 「……你好,佐佐木小姐……」 芦屋的声音中带有沉重的疲劳,完全感觉不到平常那充满生活感的霸气。 「现在,没关系吧?」 「……她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总之先请进吧。」 「好的,打扰了。」 两人一同压低音量,小心地关上玄关大门以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 千穗脱了鞋进屋后,先停止脚步蹲下,轻轻地将手上的行李放在地板上。 此时连塑胶购物袋摩擦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爆炸声一般响亮。就在芦屋于塑胶袋另一头蹲下后,外面的路上传来了一阵机车经过的尖锐声响。 芦屋与千穗瞬间屏住呼吸,一起看向在窗帘阴影下睡午觉的阿拉斯·拉玛斯。 虽然两人因为小女孩文风不动、熟睡的模样而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恢复为认真的表情。 「这个……总之,我先试着将想得到的东西都买来了。」 为了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千穗小心翼翼地缓缓拿出袋子里的物品。 「除了奶粉跟无糖优格之外,我还试着贾了几种能够微波的婴儿食品……昨天晚餐时的状况怎么样啊?」 「……昨天我将克莉丝提亚给的乌龙面切碎,跟蛋与鱼板一起煮软拿去喂她后,她就乖乖地吃下去了。看来她不但会自己咀嚼,也会喝水,应该可以让她吃跟人类一样的食物吧。」 千穗轻轻点头,接着又拿出了更多的东西。 「这是弄脏时可以用的消毒湿纸巾,这个则是儿童用牙刷。若她还不会自己漱口,就先别用牙粉。再来是保特瓶装的水。」 「牙刷……这样啊,昨晚没帮她刷牙呢……小瓶装的水?这个又跟其他的矿泉水有什么不同吗?」 「那是让儿童补充水分用的口服电解液。」 芦屋因为没听过的词汇而睁大了疲惫的双眼。 「现在不是很热吗?万一出现脱水症状,就能用这个连同水分一起补充盐分跟糖分。请把这个当成是小孩子用的运动饮料吧。」 「这跟大人喝的有什么不同吗?」 「这个被设计成就算让小孩子喝,也不会对他们的身体产生负担。虽然也能用普通的水来做,但这里没装净水器吧。」 千穗看了银色水龙头直接裸露在外的魔王城流理台一眼。 「跟过去相比,东京的水好像有变得比较干净了,但若家里或公寓的水管太旧还是没意义……因为她原本是苹果,所以我想跟水有关的方面还是尽量保持干净会比较好。不过这毕竟只是应急用,不能只让她喝这个喔。」 「……原来如此。」 芦屋佩服地点头。 「还有,若要让她喝东西,就请用这个喂她喝吧。」 千穗接着拿出一个附盖子的塑胶杯,盖子的正中央被设计成会自动弹出吸管。 「这根吸管里面有装设阀门,就算被弄倒,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漏出来。既然能像那样说话,那么她应该会用吸管才对……啊,安特·伊苏拉也有吸管吗?」 「我想……应该有吧,毕竟是人类生活的世界……艾莉西亚或克莉丝提亚应该晓得……」 「如果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不晓得怎么用吸管,就请用这个吧。」 千穗接着又拿出了一个写着「儿童用麦茶」的铝箔包饮料。 「麦茶也有分大人用跟儿童用吗?」 「有喔。无论是用冷水还是热水泡,市售麦茶都很容易变涩,小孩子不喜欢这种味道。而且比起内容物,重点在于铝箔包饮料有附吸管,刚好可以让她练习使用吸管。」 「练习使用吸管?」 「嗯。这是为了让小宝宝知道只要一吸,饮料就会跟着出来,而大人则是要拿着铝箔包中间,一点一点地帮小宝宝按饮料出来。这么一来,小宝宝就不会排斥吸管,并学会自己用吸管喝饮料了。」 「……」 芦屋看向千穗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感动。 「还有,这些全部都是尿布!」 千穗拿出各式各样的尿布。 里面不但有像内裤的纸尿裤,也有传统的胶带型纸尿布,千穗接连拿出用各式各样素材制作、有着五花八门外形的纸尿布。 「先一个一个试穿看看,再选最合身的来用吧。」 芦屋接下千穗递过来的尿布后,感动地低下头。 「真的……真的是承蒙佐佐木小姐照顾了,我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向你表达谢意……」 「怎么会,你太夸张了啦。」 「不……若佐佐木小姐不嫌弃,我甚至还希望等魔王大人在日本累积实力、组织新生魔王军时,能请你来担任首席大元帅呢!」 「这个,我心领了。」 光是提供婴儿用品跟一些建议就能当上大元帅,对以征服世界为目标的魔王军来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跟自己无关,但千穗还是感到担心。 「而且真奥哥有先给我买这些必需品的钱,我只是去帮忙买东西而已。啊,零钱跟收据在这里,麻烦帮我转交给真奥哥吧。」 「……我确实地收下了,本人就算赌上性命……」 光为了保管零钱就赌上性命也很令人困扰。千穗一边苦笑—— 「而且,坦白讲我有点高兴呢。」 一边看向动也不动地发出鼻息声的阿拉斯·拉玛斯。 「我堂哥已经结婚,而且有小孩了。每当到堂哥家玩时,都会帮忙照顾小孩并陪他们一起玩,所以我也从堂哥的太太那边学到了很多照顾小孩的知识。」 「……原来是这样啊……」 「而且,而且,那个……」 原本表情看起来显得怀念的千穗,突然紧紧握住自己的左手,有些脸红地小声说道: 「若是有一天…………真奥哥…………跟我…………就好了。」 「那个,佐佐木小姐?」 「咦?啊、啊、啊、没没没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满脸通红的千穗慌慌张张地摇头与挥手。就在这时候,她因为刚好注意到一件事而询问芦屋: 「漆原先生上哪儿去啦?」 房间里到处都找不到魔王城的不良债权、盈余挖掘师、将体贴连同天使资格一同堕落的究极尼特族——漆原的身影。 除此之外,连漆原平常坐的电脑桌上的笔记型电脑也不见了。 「他该不会逃跑了吧?」 只要是认识漆原的人,都不会产生他外出工作或是出门买东西等积极的想像。基本上,漆原也没有立场光明正大地在外面行走。 「嗯……不如说那家伙若真的有那种程度的骨气,我也不用这么累了。」 芦屋的额头与嘴角抽动了一下,以沉痛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同佐佐木小姐的猜测,昨晚阿拉斯·拉玛斯的夜哭跟活泼真是远远超乎想像。」 不同于真正刚出生不久小婴儿的夜哭,在理解周遭的状况到一定程度后,会说话的阿拉斯·拉玛斯的夜哭都会伴随着具体的要求。 一方面也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傍晚就回家的千穗,自然无法得知之后的状况。 从芦屋疲劳的程度来看,状况似乎不怎么乐观。 千穗试着想像自己回去后的情形。 ※ 相较于外表的年龄,阿拉斯·拉玛斯在语言方面显得十分早熟。 她会说「爸爸是撒旦」,也会指着惠美叫「妈妈」。 跟全力否认的真奥一样,惠美在从短暂的失神恢复之后,也激动地否认自己是那位小女孩的母亲。 其余四人虽然在一开始感到混乱,但实际上当然也不认为真奥跟惠美之间有犯下什么差错。毕竟魔王与勇者在不相往来方面,可是比水与油或是互斥的同极磁铁还要全力以赴。而且从阿拉斯·拉玛斯的外表年龄就能证明这一点,双方也理所当然地对这件事没有印象,不如说要是有还得了。 不过可想而知,在被自己认为是双亲的两位大人否定后,阿拉斯·拉玛斯马上激动地哭了起来。 真奥虽然打从心底感到困惑,但还是拚命地出言安抚阿拉斯·拉玛斯。 「呐?冷静点,阿拉斯·拉玛斯。你的确是有爸爸跟妈妈,但是我跟这位姊姊并不是你的父母。」 「咬厌啦——!撒旦爸爸,呜哇!」 阿拉斯·拉玛斯边哭边用小小的嘴巴大喊,发音自然也变得乱七八糟。 「这下麻烦了……喂,该怎么办才好啊?」 「…………」 「喂,惠美……」 「…………」 「……嘿!」 「呀!」 真奥在因为不知如何是好而发怔的惠美眼前,「啪」地拍了一下手。 铃乃则是慌张地扶起吓得当场坐倒在地的惠美。 「嘛~嘛~!」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阿拉斯·拉玛斯冲向惠美。 虽然只听得见嘶吼声,但阿拉斯·拉玛斯应该是边叫「妈妈」边抱住惠美吧。 无法躲开的惠美只好将小女孩接到怀里。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喂,啊,咦?」 惠美的身体感觉到了一股超乎想像的沉重冲击。 哭着抱住自己的孩童。这对勇者来说是绝对必须守护的对象。 但这孩子却称自己为「妈妈」。面对眼前出乎意料的状况,不晓得该如何反应的惠美只能将手肘维持在奇怪的角度,无法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咦?」 困惑的惠美倏地抬头一看…… 「别那样看着我啦!」 没想到在场所有人都在全力注视惠美的行动会产生什么结果。 「呜……你们该不会忘了吧,这孩子可是接下了圣剑喔?或许并不像外表那样是个普通的小孩也不一定。」 「不过艾米莉亚,在这种状况下,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啊。试着想像一下那孩子将你当成母亲般恋慕的心情吧。」 「贝尔!别因为跟自己无关就说得那么轻松啦!」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有、有什么关系,游佐小姐!要、要是能交换,我还想代替你呢!」 「千穗则是好像有其他的意图……」 「妈~妈~!」 「啊啊,真是的,我就说我不是你妈妈了……讨厌啦……」 放弃似的惠美战战兢兢地将手放在阿拉斯·拉玛斯的肩膀上。 为了让阿拉斯·拉玛斯冷静下来,惠美匆忙将她抱了起来。 「……」 这次惠美又因为小女孩远远超出自己想像的轻盈而吓了一跳——明明阿拉斯·拉玛斯抱住自己时产生的冲击是那么地沉重。 小女孩拥有彷佛一用力就会坏掉般的柔软肌肤与骨骼。惠美一时忘了自己说过的「接下圣剑」这个事实,战战兢兢地抱起阿拉斯·拉玛斯。 「…………」 惠美死心地低下头。阿拉斯·拉玛斯与惠美衬衫间那座用鼻水连起来的吊桥,散发出银色的光辉。 「呜……呜呜……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在全心全力哭泣的同时,依然用大大的眼睛确实地看向惠美的脸,对她寄以寻求庇护的稚嫩信赖。 「真、真是的……真拿你没办法……」 拗不过阿拉斯·拉玛斯的惠美,只好确实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惠美让小女孩的下巴抵在自己肩上,阿拉斯·拉玛斯也用婴儿般柔软的手臂紧紧抱住惠美的脖子与肩膀。 「呜……妈妈……呼。」 阿拉斯·拉玛斯原本声嘶力竭的哭声逐渐恢复平静,在惠美耳边轻轻地抽噎。 很可爱,但令人困扰。不过好可爱。真是困扰。这是惠美发自真心的想法。 惠美为了安抚黄色连身裙小女孩而轻抚她的背部,同时对真奥说道: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算你这么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是我在问你吧。」 「虽然无关紧要,但你抱她的姿势还挺有模有样的呢。」 「……你不晓得这句话是在自掘坟墓吗?」 「喂,有件事情让我很在意,为什么这孩子知道真奥是撒旦呢?」 漆原交替地看了阿拉斯·拉玛斯与真奥一眼后说道。 「真奥跟我不一样,恶魔和人类的外表差很多吧。」 「我怎么知道。不过她刚才闻了我的手,应该是有什么只育这孩子知道的共通点吧。」 「真奥的手应该只有麦丹劳油的味道吧。」 「那味道很棒吧!」 真奥针对奇怪的地方反驳。 「……这下可没辙了。」 骂完漆原后,真奥脸色凝重地看着阿拉斯·拉玛斯说道。 差点从惠美手中滑落的阿拉斯·拉玛斯稍微挣扎了一下后,便再度紧紧地抱住惠美的脖子。惠美也稳稳地撑住阿拉斯·拉玛斯的屁股。 「对了,这会不会是铭印现象啊?在变成小宝宝后,将第一个看见的真奥哥跟游佐小姐当成父母之类的。」 千穗举手发言,但真奥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也有这个可能,但即便如此,也不会说出『爸爸是撒旦』这种话吧。而且阿拉斯·拉玛斯所说的既不是『真奥』,也不是『魔王』。所以这就表示有人在她面前称我为『撒旦』罗?」 「啊,原来如此……」 「虽然『撒旦』在魔界是很普遍的名字,但既然她都特地来日本找我这个『撒旦』了。所以这孩子指的『撒旦』应该是我没错吧。」 「那、那么,真奥哥,你的意思是要认领阿拉斯·拉玛斯罗!」 「小千小千,你的用词也太有真实感了吧。」 真奥无力地回应激动的千穗。 「虽然我很在意撒旦居然是个普遍的名字,但总之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铃乃的催促之下,真奥点头回答: 「最简单的说法就是,某人让阿拉斯·拉玛斯拟态成苹果的样子后,将她送来我这里。还有——」 「……虽然不晓得那个人是敌是友,但最近一定会过来这里,对吧?」 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惠美以认真的表情接了下去。 「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我不怎么想说,但这次一定又是跟你有关吧。不管怎么看,这孩子都不像会跟魔界有所牵扯。」 「……你很罗唆耶……将他人卷进来,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啊,不过仅限于千穗而已。」 「别限定对象,好好将范围扩大啦。」 「为、为什么又是跟游佐小姐有关呢?」 患美看向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右手,回答担心的千穗。 「这孩子接下了圣剑,并对叫出圣剑的我有所反应。光这些就足以确定这点了。千穗应该也记得沙利叶想要我的圣剑吧。」 千穗在前几天大天使沙利叶的袭击事件中,也跟惠美一起遭到绑架。当时沙利叶就是打算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堕天邪眼光」,来从惠美手中抢走圣剑。 「沙利叶并没有提到自己为何想要圣剑。明明还没打倒这穷光蛋魔王,怎么能让其他人抢走圣剑呢。现在那个理由尚未明朗。而有办法挡下圣剑的这孩子却出现了。要认为她跟这些事情无关反而比较勉强吧?」 「不要装得好像很认真在考察,然后趁机说我的坏话啦!」 惠美无视真奥的吐槽,继续向千穗问道: 「话说回来,沙利叶最近的状况如何?那家伙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啊?」 千穗简洁地回答: 「他变胖了。」 「咦?」 「因为那个人为了见木崎小姐,不但每天每餐都跑来麦丹劳报到,而且还都点加大的套餐喔?他知道木崎小姐对那些就营业额有贡献的人很亲切。所以才过了一个礼拜,他就胖得好夸张呢。」 虽然沙利叶的任务因为真奥觉醒为魔王而失败,但他还是将之前伪装的身分——肯特基炸鸡店幡之谷站前店店长猿江三月——当成了自己正式的身分。 沙利叶对真奥的上司,亦即麦丹劳店长木崎真弓一见钟情,为了实现这份恋情,他将天界与任务全都抛在脑后,每天频繁地跑去麦丹劳。 由于木崎并非总是待在店里,因此身为代理店长的真奥偶尔也会碰到沙利叶,毕竟沙利叶甚至断言为了贯彻对木崎的爱,就算堕落为堕天使也在所不惜。 他似乎知道在麦丹劳里的行为都会传到木崎耳中,所以对真奥或千穗的态度也亲切到令人觉得恶心,彷佛过去所做的那些恶行都是骗人似的。 「……唉,虽然不晓得那个大笨蛋天使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只希望若发生了什么麻烦后,那家伙别来瞎搅和就好了。那家伙在各方面都很妨碍营业。」 「沙利叶啊……姑且不论圣剑的问题,我想他跟阿拉斯·拉玛斯应该无关。」 铃乃如此说道。 「他在之前那场战斗中并未耗尽圣法气,纯粹是出于自己的意志选择不回去宠了。既然如此,若他跟阿拉斯·拉玛斯有关,应该会马上飞奔过来才对。」 漆原因为这句话而不自觉地启动了外面的监视器,千穗从厨房的窗户看向公共走廊,芦屋则是从玄关悄悄地窥视外面。 「而且『阿拉斯·拉玛斯』也并非属于天界语言,这很明显是在安特·伊苏拉所使用的人类语言。」 「咦?」 「『阿拉斯』是『翅膀』。『拉玛斯』则是『支』。这两个单字皆出自只在『伊苏拉·圣特洛』使用的『中央交易语言』。」 中央交易语言是在联系安特·伊苏拉东西南北所有贸易的伊苏拉·圣特洛,为了使度量衡与交易能够公平所创造出来的国际辅助语。 虽然只有从政者、高位圣职者以及贸易商会使用中央交易语言,但理论上来说,这也是唯一能在全安特·伊苏拉通用的语言。 「换句话说,替这孩子取了拥有特殊涵义姓名的亲人,就位于安特·伊苏拉的某处。虽然不晓得对方是人类还是天使。但总不会是恶魔吧……」 不过到底是谁、又是基于什么样的意图替她取了这个名字,至今仍让人摸不着头绪。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只能带着身分不明的阿拉斯·拉玛斯,等待送她来的那位不晓得是敌是友的对象了。」 真奥以认真的表情做出结论。惠美跟铃乃也难得地听真奥说话。 「结果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谁要负责照顾阿拉斯·拉玛斯这个问题呢。」 漆原接着说出这句话,魔王城内顿时只剩下从外面传进来的蝉鸣声。 「我还在想她怎么从刚才开始就那么老实,原来是睡着啦。」 真奥看向将脸抵在惠美肩膀上后,就这么睡着了的阿拉斯·拉玛斯。 「……真希望事情不会演变到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被卷入奇怪的阴谋里面呢。」 惠美叹了口气,用手轻抚怀里的阿拉斯·拉玛斯背部。 「要是没有之前那个苹果的阶段,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娃娃呢。你看你看。」 真奥戳着小女孩的脸颊取乐。惠美则是板起脸劝阻。 「喂,住手啦。人家好不容易才睡着耶。」 真奥在被规劝后缩回了手。 「唔……游佐小姐,感觉好好喔。」 千穗从正面看着这三人看似融洽地相处在一起的样子。虽然是令人会心一笑的画面,但千穗还是因为愈来愈羡慕而鼓起了脸颊。 「千穗小姐、千穗小姐。你的真心话都表现在脸上了。」 经铃乃这么一提醒,千穗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惠美将阿拉斯·拉玛斯带开以远离出手戏弄的真奥后,叹了口气。 「我无法收留她喔。毕竟我是独居,而且又有工作,能照顾她的时间有限。」 「但对魔王城的家计而言,要再增加人口也有困难。更何况没什么比三个大男人更不适合照顾小娃娃了吧。」 芦屋也立刻反驳。魔王城不但原本就有个吃白饭的家伙,还在没空调的三坪大房间内挤了三个男人,可说是最不适合养育小孩的环境。 「对不起……虽然我很想帮忙,但我想不出理由来说服父母。」 千穗不好意思地说道。 「千穗小姐不用在意。真要说的话,这原本就是安特·伊苏拉的问题。」 铃乃将手放在千穗肩膀上安慰她。 「看着大人们为了自己的方便将无家可归的孩子推来推去,感觉实在是不太舒服。我现在并没有工作,就算收留她也没问题喔。毕竟我可是有同时照顾许多小孩子的经验。」 虽然铃乃外表的年龄看起来跟千穗相同或甚至更年轻,但考虑到她在大法神教会的经历跟任务,实际上应该是女性阵容中最为年长的人。 由于每个人都本能地了解到追问这点将会有生命危险,因此也没有加以追究,但考虑到年龄跟圣职者这职位的功绩,铃乃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毕竟铃乃做家事时固定都会穿浴衣搭配炊事服与三角头巾,而试着想像她搭着背带背着阿斯·拉玛斯时的模样,也的确是非常地有模有样。 铃乃的这番提议,让惠美、芦屋、千穗以及看起来完全没有意思要帮忙的漆原都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 只有真奥一个人依然摆出不悦的表情。 看似跟「进化圣剑·单翼」有关的小女孩即将被大法神教会的圣职者收养,同时现场的气氛也因为这理想的结果而暂时平静了下来,但真奥却反覆地看向惠美、阿拉斯·拉玛斯以及自己的手。 「……那个,真奥哥?」 或许该说是理所当然,结果是千穗发现了真奥的异状。 「你……怎么了吗?」 「嗯,有一件,不,应该说有两件让我觉得纳闷的事。」 真奥没看向千穗的表情,对着惠美的脸说道: 「虽然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也不一定……」 真奥说完后便将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千穗因为不晓得真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感到疑惑。但陷入思考的真奥没注意到千穗并未回虑,就继续嘟囔道: 「……为什么她不是说『妈妈是艾米莉亚』呢……」 「咦?」 千穗因为真奥说的话完全无视之前的发展而睁大了眼睛。 但在这一瞬间,千穗的内心闪过了一丝更甚于这点、难以言喻的疼痛。 千穗马上试着自己消除这份疼痛。 她知道「艾米莉亚」是惠美的本名,也了解惠美或铃乃对真奥来说是敌人。 但千穗还是这么想着。 「不晓得我……会不会有不再是『小千』的一天呢……」 自己只是一位知道他们秘密、没有任何特别力量的高中女生。 姑且不论告白尚未得到对方回应这点,在被沙利叶绑架时,真奥就曾断言自己是必须守护的部下。 自己不过是知情而已。于公于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只是被真奥守护的存在。 理性的自己认为必须要有自知之明,贪心的自己则是希望能被用对等的名称称呼,但正好就在此时,两者的胸口都难过地纠结不已。 「嗯?小千,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对不起,没什么。」 千穗对无法区分状况的自己感到羞耻,稍微退出了围绕着阿拉斯·拉玛斯的人群。 真奥当然没发现千穗的状况,在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便语出惊人地说道: 「决定了。阿拉斯·拉玛斯就由魔王城来照顾!」 ※ 「……结果漆原先生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千穗在回想起昨天的骚动后,重新询问芦屋,没想到却从令人意外的地方得到了回答。 「啊~好热喔,芦屋,饭还没好吗?」 壁橱的拉门「喀啦」一声地打开,微微冒汗的漆原从里面走了出来。 「啊,什么嘛,是佐佐木千穗来啦。」 千穗因为这突发状况而语塞。 仔细一看,手电筒、电脑以及小型电风扇也都被带进了壁橱里,漆原就这么在千穗眼前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走到冰箱前面拿出装了麦茶的水壶,再度回到壁橱里面。 「你可以放轻松一点没关系喔。」 说着说着,像派不上用场的猫形机器人般的漆原便关上了壁橱。 「……芦屋先生……」 「我什么都没看见。」 芦屋无力地即时回答。 「现在那家伙只要别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就够了。虽然昨晚魔王大人跟我不断轮流安慰夜哭的阿拉斯·拉玛斯,但她还是哭个不停,不断喊着『妈妈在那里』……路西菲尔则是从昨晚开始就几乎一直待在壁橱里面。」 「像漆原先生这种人,还是出现脱水症状变成人乾算了。」 千穗打从心底同情芦屋。 在真奥说出要收养阿拉斯·拉玛斯时,曾遭到最早表示要负责照顾的铃乃反对。 但睡醒的阿拉斯·拉玛斯一说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后,铃乃便干脆地放弃了。 「我们应该要尊重小孩子的意思。不过若发生了什么对小孩子的教育有害的事情,那我会马上把她带走。」 当然她也没忘了对真奥提出警告。 这是来自魔王城的邻居——目前拥有比起三位恶魔加起来还要强大圣法气的铃乃所施加的压力。 但问题还是在「妈妈」身上。惠美跟铃乃不同,并非住在附近。 虽然在阿拉斯·拉玛斯接受跟真奥一起住后,便大致解决了一开始的问题,但当惠美打算先完成原本的目的带铃乃去买东西时,阿拉斯·拉玛斯便开始散发出不稳的气息。 「妈妈,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被阿拉斯·拉玛斯含泪这么一说,惠美顿时语塞。 「……?」 真奥虽然对阿拉斯·拉玛斯的话感到纳闷,但还是劝导般的说道: 「喂,阿拉斯·拉玛斯,听我说,妈妈啊,只是出门一下而已。」 「出门?」 「嗯,她一定会回来啦。」 「……真的吗?」 惠美因为那道依赖自己的视线而犹豫不决,真奥则是在阿拉斯·拉玛斯后面无声地喊着「就算说谎也没关系,快回答啊」。 「真、真的,我一定会回来啦。」 「要乖乖地等我喔。」 看见阿拉斯·拉玛斯因为相信惠美的话而坦率地点头后,除了漆原以外的所有人内心都像被刺到般的感到难过。 一部分也是因为发生了阿拉斯·拉玛斯的事,惠美跟铃乃出门时已经接近傍晚。千穗也因为必须回家,所以不晓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游佐小姐,之后没有回来吗?」 「不,她有跟克莉丝提亚回来过一次……不过,就是这样才糟糕啊。」 「阿拉斯·拉玛斯好像想跟艾米莉亚一起睡呢。」 魔王城的大门开启,铃乃又抱了更多的购物袋走了进来。 「铃乃小姐。」 「艾谢尔,这是你托我买的便当跟营养补给饮料。」 铃乃粗鲁地将购物袋递给芦屋。芦屋也缓缓地接了下来。 「……我可不会道谢喔,多少钱啊?」 「这是奥瑞恩便当的姜烧肉片便当。一份五百圆。营养补给饮料是我的储备品,就当做是附送的吧。」 「……」 芦屋无言地从口袋里拿出五百圆硬币,起身拆开便当的包装。 「……佐佐木小姐,不好意思,我先去吃个午餐……」 「咦?啊,好、好的,请别在意。」 「哎呀?吃饭啦?」 闻到姜烧肉片香味的漆原神采奕奕地打开拉门探出头来。 「你这个饭桶给我闭嘴!」 芦屋此时的表情与声音,完全符合一年就镇压安特·伊苏拉东大陆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之名,显露出难以想像是这个世界会有的恨意,漆原也难得一语不发地便缩回了壁橱。 芦屋没搭理千穗跟铃乃,开始无力地吃起便当。 「那位芦屋先生,居然会出钱买奥瑞恩便当来吃……」 千穗精准地看出芦屋的异常之处,在做出评论的同时轻轻擦了一下眼泪。 「昨晚的夜哭真的是超乎想像。连隔着一道墙的我都被吵醒了好几次。」 仔细一看,铃乃居然难得地化了淡妆。 这对平常不化妆就四处遛达的铃乃来说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从她眼角疲累地下垂来看,似乎是受到了相当的影响。 「今天早上也是吵得不得了呢。阿拉斯·拉玛斯极度不愿意让魔王去上班。毕竟艾米莉亚虽然回来过一次,但结果还是又离开了,所以她担心魔王也会一去不回吧。」 「原来如此……不过,游佐小姐也不方便住在这理吧。」 千穗心想,总不能让一位女性,而且还是勇者住在魔王城吧。 尽管惠美其实已经在魔王城留宿过一次了,但有些事情还是别知道会比较好。 虽然似乎也能让她住在铃乃的房间,但实际上这个方法还是不可行。 铃乃的房间里只有最低限度的化妆品,而且现在是夏天,替换衣物可说是必备之物。 话虽如此,若每次都跑回去惠美位于永福町的公寓拿,笹塚的澡堂就要关门了。对隔天早上要上班的惠美来说,无论如何都必须洗澡才行。 「艾米莉亚也很在意,但果然还是无法违抗现实状况。」 铃乃说完后便从浴衣袖子里拿出手机,打开画面让千穗观看。 简讯画面上显示着「艾米莉亚」—— 『我明天会马上过去看看状况,不好意思,先麻烦你照顾她了。』 以及这样的内容。 千穗看了之后,比起简讯内容,更专注于来回看向手机与铃乃的脸。 「铃乃小姐,你买手机啦?」 「嗯?啊,这是昨天买的。我麻烦艾米莉亚教了我很多事。」 「哇!我们来交换手机号码吧!你应该是买docodemo嗯?」 铃乃的手机并非现在流行的滑盖式,而是普通的摺叠式手机。 「交、交换啊,感觉有点难为情呢。我记得应该有类似红外线枪的号码交换功能才对。」 虽然铃乃一睑凝重地在手机上寻找那项似乎能打倒巨大怪兽的功能,但摸索了一会儿后,还是投降似的将手机递给千穗。 「……不好意思,千穗小姐,我对手机不太清楚。能麻烦你帮我操作吗?」 「我是无所谓啦,但让我擅自拿来操作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才刚买而已,电话簿里面也只输入了艾米莉亚的名字。」 虽然千穗对机械并没有特别拿手,但就算自己的手机跟铃乃的不一样,只要稍微摸索一会儿,还是找得到那些常用的功能。 然而千穗收下手机掀开来后,却感觉到了些微的违和感。 尽管千穗自己也是使用docodemo的摺叠式手机,但印在铃乃手机按键上的文字,明显比千穗的还要大。 除此之外,铃乃的手机键盘上方还坐镇了三个写着「1」、「2」、「3」,极度充满存在感的按键,别说是自己或家人的手机了,就连在朋友的手机上,千穗都没见过这种设计。 让她确信这一点的,是位于键盘左下那颗写了「使用方法」的按键。 「铃乃小姐……这该不会是,docodemo的『轻松打手机』吧?」 面对千穗的质问,铃乃惊讶地点头。 「千穗小姐真厉害!你光用看的就能判别机型吗?」 「嗯、嗯。」 「我对机型并没有特别的坚持,只要有通话功能就足够了。再加上我对操纵机器没什么自信,所以在告诉店员希望操作方面能尽量简单一点后,就选了这支。」 铃乃得意地炫耀,千穗见此便放弃继续深入思考。 虽然电视广告的画面几乎都在宣传这机型适合不擅长使用机器的老年人,但法律也没规定年轻人不能使用轻松打手机。 千穗不一会儿便找到铃乃手机的红外线传输功能,并将其对准自己手机的红外线端交换好了号码。 「好,结束了。我的号码已经送到铃乃小姐的手机里面了。」 「让您见笑了。毕竟我的知识还停留在黑色的转盘式电话,就算看了说明书,还是连基本用语都看不懂。」 铃乃害羞地说着并接下电话。 就在这时候—— 「……爸爸~」 在场所有人都畏缩地看向声音的源头。 照理说才刚睡着的阿拉斯·拉玛斯缓缓起身,睡眼惺忪地环视周围。 「嗯唔……」 吓了一跳的芦屋因为被姜烧内片噎到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爸爸呢?」 在周围的大人里找不到真奥跟惠美的阿拉斯·拉玛斯,转眼间就变得脸色发红,开始流下大颗的眼泪。 「爸!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便一口气爆发出来。芦屋连忙用麦茶吞下姜烧肉片想去安慰小女孩,但最后还是只能不知所措地面对这只能用着了火来形容的激烈哭闹。 「芦屋先生,麻烦让一下。」 唯独千穗以冷静的表情将踌躇不前的芦屋推到一边。 「芦屋先生,这个尿布是……」 阿拉斯·拉玛斯虽然有包尿布,但那个尿布却明显膨胀了起来。 「啊,那是我昨天买回来的。」 铃乃回答。 「因为艾米莉亚回去后,阿拉斯·拉玛斯夸张地尿了出来呢。虽然完全忘了考虑上厕所的事,但因为当时药局已经关门了,所以只好到车站前的便利商店……」 在魔王城的厕所旁边,杂乱地放着一小堆被撕开的尿布包装袋。 「……芦屋先生,这样不行啦。」 「为、为什么?」 「难怪她会哭。你昨天晚上该不会一次都没帮她换过尿布吧?」 千穗以严厉的语气责备芦屋,拿出新尿布摊开放在地上。 在让阿拉斯·拉玛斯躺到上面后—— 「芦屋先生,我买来的袋子里面有一个类似滴管的瓶子,用自来水也没关系,麻烦你用它装点水过来。」 「好、好的,不过,因为水管很热,所以水会有点温温的。」 「那样比较好。请你动作快一点!」 千穗快速下达指示,在芦屋与铃乃眼前单手拎起阿拉斯·拉玛斯双脚,用空下来的手解开胶带型尿布。 「好!我来帮你把屁股弄干净喔,」 千穗接下装了温水的瓶子后,便握着它慢慢地清洗阿拉斯·拉玛斯的屁股。虽然芦屋与铃乃瞬间吓了一跳,但流下来的水全都被尿布的吸收剂给吸收了。 将瓶子放在一边后,千穗用湿纸巾擦干净剩下的脏东西,将湿纸巾丢到尿布上,先稍微抬高阿拉斯·拉码斯的屁股,再快速地将尿布拉到旁边。 千穗用单手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后,便缓缓地将阿拉斯·拉玛斯的屁股放在一开始铺好的新尿布上,再快速固定好胶带。 等注意到时,原先哭得十分激烈的阿拉斯·拉玛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止哭泣。 芦屋惊讶地看着千穗和阿拉斯·拉玛斯。 「……我还以为她是因为在找艾米莉亚、觉得寂寞才哭泣呢……」 「虽然这也没错,但小宝宝表达不舒服的语言种类并不多。在发生讨厌的事情时,就只能用自己知道的声音来哭。」 千穗将旧尿布连同垃圾一起包起来,丢进可燃垃圾里。在用湿纸巾擦过手后,千穗抱起阿拉斯·拉玛斯,磨蹭她苹果般的脸颊。 「呐?你讨厌脏脏的对不对?」 「呜呜。」 虽然不晓得是单纯呻吟还是表达肯定,但至少阿拉斯·拉玛斯还是回应了。 总而言之,阿拉斯·拉玛斯夜哭的原因是累积在尿布中的排泄物。 「放心吧。你爸爸跟……妈妈……一定都会回来啦。你要乖乖地等他们喔。」 尽管称惠美为「妈妈」在心理上有些抵抗,但对着小娃娃想这种事也没用,因此千穗只好断念、专心地安抚阿拉斯·拉玛斯。 「喔。」 即便现在依然泪眼盈眶,但阿拉斯·拉玛斯还是笔直地仰望露出温柔笑容的千穗,确实地点了一下头。 「真是的……好可爱喔,乖孩子乖孩子。」 小女孩用小小的手擦眼泪的活泼模样,让千穗忍不住破颜而笑。 「咦……?」 千穗看见停止哭泣的阿拉斯·拉玛斯额头,浮现出彷佛新月般的紫色花纹,并全身散发出与连身裙相同颜色的微弱光芒。 但这些现象转眼之间就消失了。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看起来并未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千穗还是因为再次体会到这小女孩是异世界的居民而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自己能做的依然只有在能力范围内对她倾注关爱,于是千穗再度紧紧地抱住了阿拉斯·拉玛斯。 「哇噗。」 阿拉斯·拉玛斯惊讶地叫了一声。 芦屋见状,便消沉地将手放在榻榻米上。 「我果然还是比不上佐佐木小姐……我真是替被称为智将便得意忘形的自己感到羞耻……这巧妙利用尿布功能的换尿布技巧……实在是令人茅塞顿开……」 无论宇宙再怎么宽广,大概也只有芦屋这位恶魔会在征服世界的过程中被迫替小婴儿换尿布吧,但他本人倒是非常认真地在替自己的缺乏见识感到反省。 不晓得该如何安慰芦屋的千穗,为了转移话题而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时钟。 「游佐小姐大概几点会来啊?」 「因为要等到下班以后,所以我想最快也要傍晚六点吧。」 「铃乃小姐知道游佐小姐的排班表吗?」 「不知道,但我有埋伏过她。」 千穗虽然听不懂铃乃的话,但还是因为突然想起了什么而看向自己带来的包包。 「铃乃小姐,不好意思。我包包里有个粉红色封面的记事本,能麻烦你帮我把它拿出来,并摊开夹在封面底下的那张纸吗?」 「嗯,稍等一下……是这个吗?」 因为抱着阿拉斯·拉玛斯而空不出双手的千穗,定睛细看铃乃帮忙摊开的纸。 「真奥哥今天直到午餐时间为止都要担任代理店长,木崎小姐会在尖峰时间之后过来,啊,他刚好能够早点下班呢。下午四点啊。」 除了透过电脑管理出缺勤之外,木崎还会另外发手写的排班表给员工。根据那份排班表,真奥今天的工作会在下午四点时结束。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千穗对比了一下手机显示的时间与排班表。 「对了,要不要把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带去麦丹劳啊?」 「咦?」 「什么?」 芦屋与铃乃惊讶地看着千穗。 「我想她一直待在家里也很无聊吧。或许出去散个步换换心情后,会回想起什么也不一定,而且这么一来不就能早点见到『爸爸』了吗?」 「爸爸!」 千穗怀里的阿拉斯·拉玛斯敏感地对「爸爸」这个字眼产生反应,高兴地举起双手。到头来她还是最喜欢爸爸了。 但芦屋却从原本消沉的姿势抬头反驳: 「虽然我不知道魔王大人是基于什么样的考量收留阿拉斯·拉玛斯,但在还摸不清楚这孩子周围的状况之前,随便带她出去说不定会有危险……」 「不,我赞成千穗小姐的意见。即使周围的形势可能有点危险,但为了改变现在的状况,还是有必要下定决心采取行动。这个国家的社会体系也没天真到能让你们一直照顾不认识的孩子吧。好比说若阿拉斯·拉玛斯生病了,难道你打算在无法证明亲戚关系、又没有保险的状况下带她去看医生吗?」 面对铃乃义正辞严的辩驳,芦屋无言以对。 铃乃看向被千穗抱在怀里、开心到彷佛刚才那些哭声都是骗人似的阿拉斯·拉玛斯。 「放心吧。现在的我有自信能跟一般的恶魔或天使交手。而且只要状况有所变化,就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件好事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 「而且啊,艾谢尔。无论状况如何改变以及她的真面目为何,就守护阿拉斯·拉玛斯的身心这点来说,我们所有人的立场不是早就一致了吗?」 「我可没考虑到那个地步喔!」 在场所有人皆无视那道从壁橱里传出来的声音。 「既然如此,考虑到阿拉斯·拉玛斯的身心健康,带她出去散散步应该也未尝不可吧?」 铃乃看了壁橱一眼。 「而且感觉那家伙的存在,对幼儿教育会有不好的影响。」 「我也有同感。」 千穗用力地点头。 「你们在说我的坏话对吧!」 虽然漆原似乎还是有别人正在说自己坏话的自觉,但从他完全不打算走出壁橱这点来看,这个人丝毫没有改变态度的打算。 「……好吧。但既然魔王大人决定保护阿拉斯·拉玛斯,那身为部下的我当然不能随便将她托付给别人!我也要一起去。那样的话,我就允许她外出。」 说着说着,芦屋便以猛烈的气势狼吞虎咽地吃下便当,在咀嚼的同时,还一口气喝下铃乃带来的小瓶营养补给饮料。 虽然这对平常重视用餐礼仪的芦屋来说是难以置信的行动,但就在他喝下营养补给饮料的瞬间—— 「唔!」 芦屋发出一声呻吟,就这么仰天倒下。 「芦屋先生?」 千穗慌张地跑了过去,芦屋虽然痛苦地仰望了空中一会儿,最后还是咽气般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艾谢尔,睡着了。」 相较于悠闲的阿拉斯·拉玛斯,千穗则是吓得脸色发白。该不会是铃乃为了讨伐真奥等人,而在营养补给饮料中动了什么手脚吧。 「呼——————」 但接下来蓝屋的鼻子里便开始传出巨大的鼾声。 「……看来这成了最后一击呢。」 铃乃厌烦地摇了摇头。 「连住隔壁的我都醒了好几次。在旁边直接听阿拉斯·拉玛斯夜哭的艾谢尔应该更是片刻不得安宁吧。」 铃乃边警戒壁橱边捡起芦屋倒下后掉落的小瓶子。 「这是我昨天从艾米莉亚那儿拿到的东西。虽然手段有点粗暴,但若不这么做,艾谢尔是不会自己休息的吧。我最近发现只要艾谢尔一倒下,周围的人就会被这些家伙给牵连进去。」 那是铃乃带来的营养补给饮料瓶。上面写着「保力美达β」这个没听过的商品名称,成分表的地方也记载了没见过的文字。 「……这上面写了些什么啊?」 「这是安特·伊苏拉的文字。你就把这当成是能让恶魔体力衰弱的药吧。」 总之从铃乃有些警戒地望向壁橱来看,应该是不想让恶魔成员们知道的东西。 「啊,话说回来……」 千穗的视线在发出呻吟般杂乱鼾声的芦屋以及阿拉斯·拉玛斯身上来回。 「你说了艾谢尔……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你会说芦屋先生的名字啊。」 「嗯?」 被千穗抱着的阿拉斯·拉玛斯含着手指回望她。千穗边看着那大大的眼睛边思索了一下。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 「喔。」 小女孩用力举起手神采奕奕地回答。光是这样就让千穗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我啊,叫做千穗喔。」 「千魏?」 「千、穗。你爸爸啊,都叫我小千喔。」 「小千!」 阿拉斯·拉玛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豁然开朗。 「爸爸的朋友!」 「喂,阿拉斯·拉玛斯。」 一旁的铃乃插话道: 「千穗小姐对阿拉斯·拉玛斯来说算是姊姊。叫她『小千』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呜?呜?」 「对了,叫她『千穗姊姊』看看吧。」 或许是接受了铃乃的劝导,阿拉斯·拉玛斯莫名地全身用力仰望千穗的脸。 「千魏……千、姊……呜……」 试着反覆思量后—— 「小千姊姊!」 最后似乎是以这样的结果尘埃落定。 「真是太可爱了!」 被呼唤的千穗非常感动地磨蹭阿拉斯·拉玛斯的脸颊。 「小千姊姊、小千姊姊……」 阿拉斯·拉玛斯用手指着千穗,确认似的反覆叫了好几声。 「……呜。」 接着便用力地……盯着站在千穗旁边的铃乃。 「什、什么事……?」 被盯着看的铃乃因为感受到某种压力而咽了口口水。 「这位姊姊啊,是铃乃姊姊喔?」 敏锐地察觉到阿拉斯·拉玛斯要求的千穗低声说完后,已经自行确立过一次方法的阿拉斯·拉玛斯便快速反应道: 「小铃姊姊!」 小女孩用力一指,发号施令。铃乃的脸顿时便染起了红潮。 「小铃姊……呃,嗯,那个,没关系,嗯。」 「小千姊姊,小铃姊姊!」 跟称真奥与惠美为自己双亲时一样,为了确认千穗跟铃乃的名字,阿拉斯·拉玛斯交替地反覆呼唤两人。 「讨厌啦,真的好可爱喔!」 「别、别这样连续一直叫,唔……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太卑鄙了!这样未免太可爱了吧!」 两位女性边脸红边发出尖叫声,嬉闹了起来。 「……真单纯呢。」 但在听见突然从壁橱里传出来的打岔声后,便马上以严厉的表情瞪了过去。 铃乃跨过倒地不起的芦屋走到壁橱前,用力地拍响拉门。 「哇啊!」 接着便同时传出漆原在里面吓得手忙脚乱的骚动声。 「总之,你应该听见了吧。我跟千穗小姐要带阿拉斯·拉玛斯去散步。等艾谢尔醒来后就这么转告他吧。我们会在魔王或艾米蓟亚下班后回来。」 「啊~吓我一跳。好好好,随便你们啦。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当做没我这个人吧。」 「虽然大家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但只是帮忙留个言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为什么整个状况好像被划分成我跟我以外的所有人啊。你们是人类吧?」 「你自己摸摸良心吧。在利害关系一致时,就算对方是敌人也会合作,但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打算配合大家的状况,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啦。」 「路西菲尔,是废物吗?」 在一旁看着铃乃与拉门说话的阿拉斯·拉玛斯正确地说出了漆原的本名,好奇地问道。 拉门里面的人物似乎也听见了她的声音。传出动摇的气息。 「小孩子既坦白又学得很快呢。」 接着铃乃便补上了最后一击。 ※ 下午三点。 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响起了一道如雷的叫喊声。 「爸爸!」 那道尖锐的声音笔直地集中朝一位男性飞去。 在场所有人在看向那道声音的来源与目的地后便顿时愣住。 一位员工忘了接待客人、一位员工则是弄掉了叠在手上的托盘,甚至还有一位员工就这么将手指停在饮料机的按钮上,害柳橙汁夸张地满了出来。 厨房内通知薯条炸好了的机器旋律发出呆板的声音。 被那道划破天际的雷声贯穿的男性表情瞬间僵住,彷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甚至是世界般的一脸茫然。直到全体员工都将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他的视野才又恢复了颜色。 「!!!!!!」 这状况真的只能用无声的呐喊来形容了。 真奥贞夫利用隐形发射器的推力紧急起飞冲出柜台,一口气飞向雷声的源头。 「爸爸!」 铃乃与千穗因为气氛瞬间改变而茫然地站在店门口旁边。但看在被千穗抱在怀里的幼小苹果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眼中,这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亲爱的爸爸正全力赶到自己身边一般。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们在搞什么鬼啊?」 真奥以彷佛随时都会口吐白沫昏倒的苍白表情逼问千穗与铃乃。 「为什么要带她过来啊?喂,啊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那个,对不起。我以为这样能让阿拉斯·拉玛斯妹妹打起精神……」 「她因为想见爸爸而哭个不停啊。若让她转换一下心情,或许能想起些什么也不一定,因此我们就带她过来了。」 在敏感地感受到店内气氛后,千穗因为担心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而慌了起来,但铃乃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而更不在意这些事情的阿拉斯·拉玛斯,则是在抱着自己的千穗手上动来动去,朝真奥伸出手。 「爸爸、爸爸!」 「啊,危、危险,别乱动啦……」 「拜、拜托你这样别一直叫啦!」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阿拉斯·拉玛斯正差点从千穗手中掉下来,真奥则慌张地撑住她。 「爸爸!」 脱离危险的阿拉斯·拉玛斯以极度灿烂的笑容,抱住了真奥的脖子。 「爸爸!我来看你了!」 「这、这样啊,啊哈哈哈哈哈。」 而在苦笑的真奥背后,一群人在本人面前毫不顾虑地—— 「那是真奥先生跟佐佐木小姐的小孩吗?」 「怎么可能,若是这样,我就去偷袭真奥先生了。把他沉到海里去。」 「木崎小姐在哪里?若被那个人听见,这里可是会化为血海啊。」 「糟糕!薯条、薯条焦了!」 发出充满好奇心、动摇以及探索的声音。 「啊哈哈哈哈……真奥哥,对、对不起,我好像做了多余的事情……」 真奥板起脸孔,阿拉斯·拉玛斯则是一脸微笑。而在发现一道巨大的人影缓缓接近这两人后,千穗以某种意义上更胜真奥的程度僵住了脸。 「怎么了,千穗小姐,你的脸色很差喔。是天气太热了吗?」 但就连铃乃搞错了方向的关心都无法传进千穗的耳里。因为在真奥背后—— 「阿~~真~~?」 店长木崎真弓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呀啊!」 「呜?」 真奥以脊椎都快脱臼般的气势挺直身体。 「若我的耳朵跟眼睛还正常,刚才小千带来的那位小女孩似乎叫你『爸爸』呢?嗯?」 「……她的确是这么称呼我。」 木崎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反驳或狡辩的魄力,领悟到这一点的真奥只好坦白回答。 真奥与千穗都脸色苍白地等待木崎接下来的怒吼。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木崎还是没做出进一步的行动。真奥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 便发现木崎既未生气亦未微笑,而是困扰地叹了口气后,便以认真到让人惊讶的表情,看向真奥跟千穗以外的铃乃。 「我记得你是真奥跟佐佐木的朋友……鎌月小姐对吧?」 铃乃老实地点头。 「一下子就好,我能跟你借一下佐佐木吗?」 「……没差……呃,我不介意……」 由于上次见面时,铃乃曾经别扭地在木崎面前隐藏本性,因此连忙修正了语气。 「真不好意思。喂,阿真,帮鎌月小姐带位。这孩子先交给我照顾。」 「咦?啊,是的,不、不过……」 木崎不由分说地从犹豫不决的真奥手中抱起了阿拉斯·拉玛斯。原本以为会放声大哭的阿拉斯·拉玛斯,意外地在木崎怀里露出了笑容,让真奥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千,跟我来员工间一下。阿真等带完位后再过来。」 但马上又因为木崎这句话而脸色发白。 而千穗也同样一脸沉痛地跟在潇洒地先走一步的木崎后面。 铃乃一边目送这幅场景—— 「……对不起,居然未经深思就做出这种事。」 一边在这明显不稳的气氛下,有些困惑地对真奥说道。 「真是的,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既然你们是为了阿拉斯·拉玛斯好才这么做,那我也没理由对你们抱怨。那一带不会直接被冷气吹到,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在看了真奥指的角落一眼后,铃乃再度回望真奥。 「我还以为你会更生气一点呢。」 「啊?为什么我要生气。虽然是这样的结果,但从你愿意帮忙这点来看,我还必须向你道谢呢。不妤意思啊。」 真奥再次直视铃乃的眼睛真挚地道谢。 「……明明是个魔王,居然还那么嚣张。」 铃乃因为无法迎视真奥坦率的眼神而噘起嘴,将脸转向旁边。明明是个魔王,居然每次都直视对方诚恳道谢。 「既然是魔王,那不嚣张怎么行呢。总之你先坐到那个位子等一下……」 就在真奥因为铃乃的反应而皱起眉头回答时—— 「呼……炎热的下午三点,正是要用美丽的女神赐予我的甜美冰淇淋,来镇压我这片狂热之心的时刻!啊,我心爱的女神!我又在今天这个时间,来向你传达我的爱意了!」 一位吵闹的变态说着吵闹的变态发言,同时吵吵闹闹地做着变态的举动进来了。 他就是逐渐成为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著名景观,为木崎的美貌做好了堕落成堕天使觉悟的大天使沙利叶——肯特基幡之谷站前店店长猿江三月。 看来千穗所说的每日每餐,似乎还包括了点心时间。 只有外表可取的沙利叶用他大大的紫色眼睛瞬间扫了店内一眼。 接着便在店内角落通往员工问的门前,发现了他宣誓永远效忠的美丽女神身影。 当然也包括了那位女神所抱着的人物。 「嗯啊!」 沙利叶发出奇怪的呻吟声,身体也冻结到再也不需要冰淇淋的程度。 「他真的变胖了耶。」 虽然距离铃乃最后一次见到沙利叶也才不过几天。但这位娇小天使的脸颊与脖子一带已经丰满到不自然的程度。 从声音发现真奥与铃乃站在自己旁边的沙利叶,以彷佛故障魁儡的动作将脸转向两人—— 「上天……已经抛弃我了吗?」 接着提出这样的疑问。 「这是……神明对放弃任务的我所给予的制裁吗?我永远的女神之心……已经被其他男人给射下,而她也回应了那个男人,产下那个爱之结晶了吗?」 眼见沙利叶产生了非常浅显易懂的误解,真奥因为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他—— 「啊,铃乃,交给你了。」 便将判断丢给了别人。 「咦?喂、喂!」 铃乃还来不及抗议,真奥就已经追着木崎等人逃到了员工间。 「克莉丝提亚·贝尔!这是梦吗?告诉我这是梦吧!若是我至今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那我愿意悔改!虽然过去很花心,但我只有这次是认真的啊!为了让神原谅我的罪,拜托你听我坦白自己的罪行吧!」 「为什么身为大天使的沙利叶大人,要向我这个人类的圣职者告解啊!」 尽管处于敌对关系,但对圣职者而言,对方好歹是等同于神的大天使。虽然铃乃不自觉地使用了敬语,但应该怎么说才好,这位降临人类世界的大天使,似乎已经变得跟魔王一样俗不可耐。 「原来今天早上新闻星座占卜说的恋爱运最差就是指这件事啊!神啊,神居然对我降下如此残酷的考验!」 一名为了新闻星座占卜怱喜怱忧的花心大天使所做的告解,光是想像就让人头痛。虽然铃乃身为一位女性,同样不想听这种肯定自己想像的告解—— 「……沙利叶大人,你对那个小娃娃的出身心里没底吗?」 趁着木崎正抱着阿拉斯·拉玛斯,铃乃若无其事地向沙利叶打听。 「嗯……要是她是我的孩子该有多好……」 懦弱地嚎啕大哭的沙利叶口出妄言。但透过这句话,铃乃确认了沙利叶跟阿拉斯·拉玛斯并没有直接关系。 「……真没办法,我就来陪你谈谈系的罪吧。」 为了引出其他足以验证的材料,铃乃只好无奈地下定决心陪沙利叶说话,但光是想像这位天使会做出什么样的「罪之告白」,就让她开始头痛了起来。 「……好了,那么……」 并肩而立的真奥与千穗因为这道声音而惊讶地震了一下。一想到接下来究竟会面临什么样的斥责,两人的胃就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孩子今年几岁了?」 木崎熟练地缓缓摇晃上半身哄着阿拉斯·拉玛斯。然而她一开口,问的却是这道令人出乎意料的问题。 真奥与千穗不由得互望了一眼。 「三岁……不,她的个子还满小的,大概只有两岁多一点吧,嗯?」 「啊,是、是的,我想,应该是这样没错。」 「我想?你没跟她父母确认过年龄吗?」 虽然若办得到真奥也很想问,但由于他连小女孩父母的所在地跟身分都不晓得,因此也无可奈何。 「不过啊,说的也是。若有人问我侄女几岁,我也没自信回答得出来。虽然等开始上学之后就会比较容易记得。」 木崎没有深入追究,在对照自己的例子后便下了结论。 「放轻松点,我并不打算责备你们,毕竟是在小孩子面前呢。」 若真的有人能在这种场合放轻松,那他应该是位稀世的大人物。 「我还是基本地确认一下,这小女孩应该不是阿真跟小千的孩子吧?」 「不是……虽然我觉得如果是就好了……」 千穗偷偷参杂了自己的真心话,但木崎却没有漏听。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有时候还是得看一下场合。」 笑着哄阿拉斯·拉玛斯的木崎,身上缠绕着一股连魔王都能压倒的平稳霸气说道: 「你们并没有在进行男女之间的交往。我说的对吧?」 「是、是的。」 「那个……没有。」 千穗偷瞄了瞬间肯定的真奥一眼后,便跟着点头。 木崎因为两位年轻人的回答而苦笑。 「你们难不成以为我会责备谈办公室恋情或将家里的事情带来职场的人吧?倒不如说若你们正在进行男女之间的交往,我也不用在这里说教了。」 「咦?」 真奥一脸出乎意料地愣若回应。 「我不管是阿真拜托小千帮忙或是小千自己提出来的。总之听好了,你们有想过一位高中女生出入男性家里照顾婴幼儿,在世人眼里会是什么样子吗?」 由于话题跳到了出乎意料的方向,因此两人皆难掩惊讶。 「不、不过真奥哥又没有其他能拜托的人,而且我们之间实际上又没什么……」 「小千你或许还不能理解。不过所谓的『世人眼光』既肤浅又草率,不负责任的谣言也传得很快。更恶质的一点是,它还没有确实的形体。」 「唔……」 「!」 在木崎将视线转向阿拉斯·拉玛斯的瞬间,真奥千钧一发地阻止了想继续发言的千穗。 不晓得是否透过眼角看见这一切的木崎,用指尖搔着阿拉斯·拉玛斯的脸颊。阿拉斯·拉玛斯一边笑着—— 「跟爸爸一样的味道。」 一边高兴地闻着木崎手上的味道。 「原来如此,一样啊。」 木崎也高兴的回应。 「只要讲到这种事情,跟世人一样肤浅的年轻人一定会回答『这个社会根本就不懂我们』。光是没这么说,你们就已经算很优秀了。」 木崎让阿拉斯·拉玛斯坐在自己腿上,用手抱在她腹部并缓缓旋转椅子后,小女孩便露出了笑容。 真奥见状,便放松了制止千穗的那只手,坦率地说道: 「既然会被人这么说,就表示我还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 木崎停止旋转椅子,笑了一下后便一口气将阿拉斯·拉玛斯抱了起来。 「咿~~呀~~哈哈哈!」 或许是因为觉得有趣,阿拉斯·拉玛斯兴奋地大叫。 「会说出这种话,就表示你已经快能独当一面了。」 木崎将阿拉斯·拉玛斯还给真奥,看了一眼员工间的时钟后便耸耸肩说道: 「阿真,你今天已经可以下班了。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但不晓得该说幸或不幸,现在并没有忙到少了一个人会困扰的地步。」 「咦,呃,可是……」 「你是那小女孩的『爸爸』吧?那么比起眼前的时薪,应该要更珍惜能跟孩子共度的时间吧。总之关于你增加排班的要求,我会列入考虑。」 说完后,木崎词整了一下员工帽便潇洒地离开房间。 「……真奥哥,关于排班的事情?」 还不太能释怀的千穗问道。 「毕竟要抚养的家人变多了,所以得好好工作才行。或许还必须让阿拉斯·拉玛斯上学也不一定。」 真奥一边哄着被他抱起来的阿拉斯·拉玛斯,一边以看不出来究竟认真到什么程度的态度回答。 「你真的打算收养阿拉斯·拉玛斯吗?」 「这跟收养又有点不同呢。」 真奥戳着阿拉斯·拉玛斯的额头回答。 「总之,在解决令人介意的事情之前,我会先照顾她。但若她真正的亲人出现了,我也会干脆地把她交给他们。」 话说回来,在一开始决定是否收养阿拉斯·拉玛斯时,真奥似乎就很在意小女孩的额头。 「呐,小千,你之前曾经说过父母都不介意你来我家吧?」 「……是的。」 千穗畏缩了一下。 千穗知道真奥将木崎视为一名社会人士尊敬。姑且不论这对异世界的魔王来说是好是坏,她担心真奥会因为木崎的说教而改变心意。 「木崎小姐的忠告我会谨记在心,但我还是想拜托你……能请你,再让我依赖那份信赖一段时间吗?」 「嗯……咦?」 原本以为真奥会委婉地拒绝自己协助的千穗,因为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而睁大了眼睛。 「虽然现在的状况比较平稳,但惠美跟铃乃对我来说终究是敌人,该怎么说,如今在日本能让我寄予全面的信赖、拜托什么事情的人类,就只有小千了。」 「……」 「那个,我知道尚未好好回覆小千之前说的那件事,就这样拜托你很狡猾,而且或许还会给你添许多麻烦也不一定,但若你接下来也愿意提供协助,那就帮了我一个大忙。」 「……」 「……小千?」 暂时惊讶地目瞪口呆的千穗—— 「……喂、喂?为、为什么要哭啊?小千,咦?我刚才说了什么糟糕的话吗?」 突然从眼里流下了一道泪水。 真奥因千穗出乎意料的反应而慌了起来。千穗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哭了,便拿出手帕拭泪。 「啊,对、对不起,该怎么说才好,那个,我有点高兴。」 「别、别道歉啦!对不起!我明明比较年长还是个魔王,却总是依赖小千……呃,咦?」 「知道真奥哥这么仰赖我,我很高兴喔。」 「咦?啊?咦?高兴……咦,那、那你为什么要哭啊?」 面对千穗的笑脸,真奥的头上开始冒出大量的「问号」。 「欺嘿嘿,对不起。不过,人类就是这样啦。」 「真、真令人费解……呃,那个……」 「我知道,真奥哥目前无法马上回应我。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回答,我都会耐心地等待,所以……」 千穗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再次牵起了阿拉斯·拉玛斯的手。 「小千姊姊?」 「我会努力协助真奥哥的!」 「这、这样啊,那个,不好意思,谢啦。」 「嗯!」 这次千穗转而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晓得该如何回应的真奥,将员工帽重新戴到遮住视线蒙混过去。 「啊,对了阿真,那边的抽屉里……」 此时,原本应该离开的木崎又突然回来了。 「!」 看见倏地僵住的真奥与千穗,木崎皱起眉头说道: 「……看来暂时果然不能应征女性员工了。真是的……」 木崎并非蒙混得过去的对象。就连性别工作平等法,在木崎宪法面前依然显得无力。 木崎板着一张脸走进房间,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袋。 「这是我在别人推销报纸时拿到的,想说反正我也用不到,不如就给你们吧。」 木崎叹气,交替看向真奥与千穗。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们应该确实理解了吧?」 语毕,木崎便将信封袋放在真奥头上,再次走出房间。 门关上后,真奥与千穗便夸张地叹了口气。千穗拿起真奥头上的信封,与真奥互望一眼后便取出了内容物。 而里面装的是…… 魔王与勇者,听从建议前往游乐园 「惠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咦?」 「感觉你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 被同事的铃木梨香这么一指摘,惠美便不自觉地将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又跟真奥先生他们起了什么争执吗?」 同事一口气切中内心重点,让惠美不禁惊讶地后仰。 「为、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就我所知,惠美近来的烦恼都是跟那些人有关啊。」 「才、才没有呢!」 「是吗?但在惠美愿意告诉我真奥先生的事情之前,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烦恼的样子。」 这还真令人意外。 身为将讨伐魔王定为最终目标的勇者,惠美总是保持着一定的斗志与紧张感。印象中自己的生活里绝对没有一丝松懈! 「所以啊,只要跟惠美一起吃饭,就会幸福到开始觉得自己的烦恼不算什么的程度,一起出去玩时也能打从心里感到高兴,惠美真的只有最近才会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呢。」 「唔……」 惠美内心的虚张声势倏地崩毁。 有一段时期,日本丰富的饮食与文化确实经常替惠美带来新鲜的惊奇与崭新的价值观,让她觉得眼中的一切全都闪闪发亮。特别是在日本食物的多彩多姿以及品质方面,她能断言即便集合了安特·伊苏拉全体的力量,依然是望尘莫及。 「啊,去年这段时间,你好像提过空调的状况不太好,所以晚上很热很不舒服的样子。」 「……」 惠美忍不住趴倒在桌上。 惠美来到日本已经一年多了。她因为自己度过的那些缺乏紧张感的生活而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绪。 「除此之外,你还跟我抱怨过排班太多,导致无法配合公寓的瓦斯检查日期……」 「梨香……我投降了,拜托你别继续追击下去了。」 「嗯?是吗?啊,来了。」 就在惠美发出呻吟的同时,梨香的分机来电,让她为了应对而消磨了一些时间。 「那么,你们这次是在吵什么?」 梨香在通话结束的同时拿下附耳机的麦克风,越过隔间探出头来。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有点高兴啊?」 惠美以埋怨的眼神回答,但梨香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退缩。 「因为听了之后就不会无聊啊。」 像这种不隐藏真心话的部分,是梨香的优点也是缺点。 「而且朋友有烦恼,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你之前的真心话跟刚才的语尾让全部都白费了啦。」 惠美苦笑地说道。 「这次的状况不但麻烦,而且还很难置之不理呢。」 「嗯嗯?」 「因为跟一个小孩子有关。」 梨香将脸抵在手掌上点点头,理所当然似的说道: 「是惠美跟真奥先生的小孩吗?」 「只有她本人是这么说的…………啊!」 惠美未经多想便全力否定,接着便发现自己完全是在自掘坟墓。 但梨香似乎也没预料到惠美会有这种反应,她原本托腮的手滑落,睁大眼睛看着惠美。 「咦,喂,真的吗?」 「不、不对啦!事情不是那样,呃,那个,虽然没错,但不是那样啦!」 「你在说什么啊,先稍微冷静一下吧。」 在戏弄人的罪魁祸首安抚之下,惠美为了调整气息而做了个深呼吸。 「……你要认真听我说喔?」 「我打从一开始就很认真啊?」 惠美轻轻瞪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回答的梨香后,便冷静下来开始说明: 「……真奥那里啊,现在有一个小孩子在。好像……是别人托他照顾的孩子。」 「真奥先生的亲戚?」 「详情我也不晓得啦。」 为了避免妄下断语会在将来惹出麻烦,惠美含糊其辞地带过。 「你还记得之前那位穿浴衣的女孩吗?我就是去找她时遇见那孩子的。」 「她叫什么名字,印象中是个满奇特的姓……对了,是鎌月小姐吗?我记得是鎌月铃乃小姐吧。」 「没错,当时我也告诉过你,她家就住在真奥的隔壁,所以就算我不想见他还是会碰到面,事情就是发生在那个时候。」 惠美将手肘靠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那孩子似乎将我误认为是妈妈了,真令人困扰。」 「咦?」 梨香一脸意外地将头往前伸。 「我突然被素未谋面的小孩子叫妈妈了。」 「不是把你当成像妈妈那样黏着你吗?」 「那已经是完全将我误认为母亲的程度了。」 惠美摇摇头看向梨香。梨香一改之前嬉闹的态度,露出认真的表情。 「那样的情况……的确还满令人懊恼的呢。若只是关系变亲近就算了,居然被误认为是妈妈啊……」 梨香皱起眉头双手抱胸,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后突然说道: 「虽然这个想像有点黑暗,但那孩子该不会刚出生不久,妈妈就去世了吧?」 「咦?」 梨香的语气比想像中还要正经,让惠美惊讶不已。 「若妈妈平常就陪在小孩身边,那就算离开个两、三天,小孩也绝对不会将妈妈跟其他女性搞错吧。若非如此,那就是惠美与那孩子的生母像同卵双胞胎般一模一样,或是那孩子原本就没有关于妈妈的记忆吧。」 「怎……」 原本打算反驳「怎么可能」的惠美,又再度缄默不语。 惠美自己也完全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直到最近才知道对方尚在人世。 从儿时陈旧的记忆中,也能找到数次将村里其他女性误认为母亲的经验。 当然在这之前,就连阿拉斯·拉玛斯是否真有「原本的家人」都还不确定,话说回来—— 『妈妈,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难不成她是因为某些原因跟母亲分开,所以才会讲出这句话吗? 「你有想到什么线索吗?」 「……嗯,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嗯,反正这是真奥先生家的事吧?惠美根本就没必要在意啊。」 或许是看见惠美开始深入地思考,梨香为了缓和气氛,便试着以更加轻薄的语气提议。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也不一定,但这种时候局外人能做的事也有限,除非打算奉陪到最后一刻,否则还是别随便插手会比较好。」 就在梨香说完并拍了一下惠美肩膀时,下班铃声刚好响起,惠美抬头说道: 「……不过我已经说过今天回去时会绕过去一趟。」 「喂!惠美,你这不是很有干劲吗?」 梨香这次换用手掌吐槽。 「只、只不过是顺势就答应了……」 「你可千万别只是在真奥先生他们面前意气用事啊。」 梨香一个接一个地确实指出惠美的弱点。 「才、才不是那样……没这回事,那个……可是,并不只是那样……」 即便隔壁有铃乃在,也不论阿拉斯·拉玛斯的真面目为何,光是魔王城里有个小娃娃这点,就够让人担心了。 更何况…… 「我并不是在可怜那孩子,只是觉得若是那孩子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能过得快乐,那就好了……」 看着惠美有些语无伦次的梨香,拿下耳机苦笑地耸肩。 「无论是好是坏,惠美就是人太好了。」 惠美只在心里回答「因为我是勇者啊」。 「不过实际上对小孩子来说究竟是好是坏,还是要等他们成长后才能分晓呢。既然如此,惠美应该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对待她吧?姑且不论真奥先生他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不过啊!」 说着说着,梨香露出复杂的表情。 「惠美,你应该没帮朋友照顾过宠物之类的吧。」 「你怎么突然讲到这个?」 「光是喂它一两天饭,就会产生感情喔。若是陷得太深,等孩子回到父母身边后,你可别太沮丧罗。」 「……我会谨记在心。」 「嗯,很好!那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毕竟你心爱的孩子正在等着你呢。」 「梨香!」 鸿了追上戏弄自己的梨香,惠美也跟着拿下耳机。 「真正的父母啊……」 说完后,惠美将耳机放回规定的地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喂,惠美,就当做是制造回忆,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进入更衣室后早早换好衣服的梨香,拿出化妆包对着惠美招手。等惠美靠近后,梨香便从手里递出小小的纸张。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因为docodemo也有出资,所以有员工优惠的样子。」 ※ 魔王城的被炉桌上,放了六张细长的纸条。 「……」 「……」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真奥、阿拉斯·拉玛斯以及惠美围着纸条沉默不语。 「尽管是偶然,但都凑在一起了呢。」 旁观的千穗似乎因为不晓得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而懊恼。 被炉桌上面放了六张邻接文京区东京巨蛋球场的复合型主题乐园——「东京巨蛋城」的门票。 木崎交给真奥的信封袋里,装了能够在一天之内尽情搭乘所有游乐设施的单日护照免费招待券一张,以及两张折价券的报纸推销用组合。相较之下,惠美从梨香那儿拿到的,是三张放在公司里、适用员工价的单日护照折价券,但这三张的折扣却比木崎的折价券还要优惠。 总而言之,木崎与梨香都提议亲子三人制造共同的回忆。 就常理而言,原本就不能一直将阿拉斯·拉玛斯关在这三坪大的房间内,不然芦屋迟早会受不了。 「呃,还不错嘛?所谓的主题乐园,简单来说就是游乐园吧?是让小孩子开心的地方。只要好好搭配这些折价券一起去不就得了。」 铃乃若无其事地说道,而更重要的是—— 「跟爸爸和妈妈一起出去玩!」 阿拉斯·拉玛斯已经完全将这当成是家庭旅行并显得兴致勃勃。 而在这个场合下的家庭,当然就是指真奥跟惠美。 木崎的状况或许是偶然也不一定,但从梨香特地拿三张票给患美来看,让人莫名地有一种刻意的感觉。 真奥跟惠美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盯着门票动也不动。 虽然两人都打从心底想要全力拒绝,但若又惹对真奥与惠美的事情特别敏感的阿拉斯·拉玛斯哭就麻烦了,因此两人完全陷入了无计可施的状况。 「……呼~」 在一阵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之后,真奥放弃似的点头。惠美闻言则是轻轻地震了一下。 「既然你会拿这种东西过来,想必已经做好了相当的觉悟吧。」 「什、什么啦……」 「喂,阿拉斯·拉玛斯,虽然我想带你出门走走,但妈妈不去这样可以吗?」 「不要!一起去!」 小女孩强而有力的回答充满了撼动人心的气魄。 阿拉斯·拉玛斯从真奥的膝盖上朝惠美探出身子,芦屋则是慌张地移走差点被她弄倒、放在被炉桌上的麦茶。 「那么,阿拉斯·拉玛斯跟妈妈一起出门,然后我不去这样可以吗?」 「不要!」 小女孩更加用力地闭起嘴巴。 「……所以说,若有谁有更好的提议,现在马上去说服阿拉斯·拉玛斯吧。我跟惠美都会尽全力附和喔。」 「佐佐木千穗,你觉得这样好……哇啊啊!」 壁橱里的漆原本来打算插嘴说些多余的话,但站在旁边的铃乃立刻就敲了拉门让他闭嘴。 「可、可是……魔王大人、艾米莉亚与阿拉斯·拉玛斯三个人……也就是说……」 千穗上前制止了打算提出谏书的芦屋。 「……游佐小姐,请你陪她去好吗?」 「咦,千穗?」 这句从意想不到方向传来的催促,让芦屋、铃乃跟惠美都惊讶地抬头。 「那个,就当成是监视真奥哥,别让他做奇怪的事情不就好了吗?」 「……」 「因为,真奥哥一定没去过游乐园吧?让只有从笹塚走到新宿过的真奥哥,抱着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去东京逛,你难道不会不安吗?」 虽然真奥并非真的那么不知世事,但由于他知道千稳并非真心那么认为,所以一语不发。 「而且,现在还不晓得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吧?若这件事跟像沙利叶先生那样的坏人有关,且盯上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的坏人又在真奥哥一个人到处逛时出现,那真奥哥说不定会被杀死喔,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千穗小姐,真的很适合走法律这条路呢。」 铃乃以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嘀咕。 虽然还不能确定有人盯上了阿拉斯·拉玛斯,但从围绕在她身边的状况来看,也难保千穗所提出的可能性不会发生。 「不过,千穗你……」 「我的事情怎样都好。若担心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就尽量多花点时间陪她,为了别在事情全部结束后感到后悔,请你好好加油吧!」 明确地说完后,千穗叉腰俯视惠美与真奥,惠美则是放弃似的垂下头。 「千穗小姐!」 笹塚的街道逐渐变暗。千穗在回家的路上听见后面有人在呼唤自己。 「咦?铃乃小姐?」 伴随着清凉的木屐声,铃乃跑了过来。 「怎么了?是我忘了什么东西吗?」 「呃,不是,并不是那样。」 铃乃拨了一下被汗黏在额头上的浏海,开口问道: 「虽然由我来说也有点那个……但我可以问一下吗?」 「什么事?」 「就是……那个,关于魔王跟艾米莉亚一起出门的事……」 「啊……我有点担心万一真奥哥跟游佐小姐吵架,说不定会被砍呢……」 「呃,那个,虽然这也有可能,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千穗在明明追了上来却欲言又止的铃乃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亲近感,因此微笑地说道: 「我很担心喔。因为游佐小姐看起来,并没有像嘴巴上说得那么讨厌真奥哥啊。」 这句话若被惠美本人听见,或许会昏倒也不一定,但铃乃却没有否定。 「不过真奥哥,说过他相信我了。」 「什么?」 「……呵呵,什么事也没有啦。」 千穗将食指抵在嘴巴前面。 「话说回来,现在最应该要担心的人并不是我喔。游佐小姐今天回去了吧?」 「啊,嗯。她毕竟还是无法下定借宿的决心……」 「那么,游佐小姐回去后,芦屋先生或许会开始大吵大闹也不一定喔?」 「艾谢尔?」 铃乃感到纳闷。 「魔王大人!这样果然还是太危险了。请您重新考虑一下吧!」 铃乃回去后,千穗的预言立刻就实现了。 「你冷静一点啦,事到如今,就算是惠美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砍我吧!」 「就算艾米莉亚那边没有危险,最坏的可能性,若如佐佐木小姐所言真的有人盯上了阿拉斯·拉玛斯……」 「我就说叫你冷静一点了!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无论出不出门都一样吧!你难道打算躲在这栋旧公寓里面,锁上门窗抵御天界或安特·伊苏拉的刺客吗?啊?若因为害怕那些连存不存在都不晓得的家伙就缩在房间里,在被敌人攻破之前,就会先热到中暑死掉啦!」 「就算只是蚂蚁的一咬也可能突破城墙(注:比喻微小的疏忽也可能酿成大祸)!」 「你举的例子反了吧!你打算用纸糊的盾牌来抵挡炮弹啊!而且万一继续窝在家里,害阿拉斯·拉玛斯变得跟漆原一样怎么办!」 「他们两人的素养不同!阿拉斯·拉玛斯用完餐后,可是会好好展现出收拾的意思,将餐具拿到我这边来,而且还会说『我吃饱了』!」 「你的意思是漆原还不如阿拉斯·拉玛斯吗?」 「您说的没错!」 「「漆原!」」 「你们两个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由于所有的窗户都没关,听见这一切争执的铃乃开始觉得头痛了起来。 「你们在吵什么无聊的事啊。外面全都听得见喔!」 「小铃姊姊,欢迎回来,」 无视大人们的幼稚争论,在玄关前撕报纸玩的阿拉斯·拉玛斯,朝铃乃用力地举起了手。 「嗯、嗯,我……我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尚未习惯「小铃姊姊」这个称呼,铃乃的脸再度红了起来。 「小铃姊姊,这个,生密树!」 「嗯?怎么啦?」 阿拉斯·拉玛斯拉着铃乃的浴衣下摆,摊开一张旧报纸的彩页给她看。上面登了一个家庭用休旅车的广告。 整体设计是在变形的都市背景上放了一张标榜大容量的车辆照片,并从车尾行李箱放出大量气球在天空飞舞。 「生密树!」 「呃……?这、这样啊,嗯。」 听不懂阿拉斯·拉玛斯在说什么的铃乃含糊其辞地回答后—— 「艾米莉亚怎么了,已经回去了吗?」 便询问真奥。 「话说回来,小千离开后她马上就走了呢。是碰巧擦身而过吗?」 「嗯……但想不到阿拉斯·拉玛斯居然没哭呢。」 「因为她跟惠美约好了要当个乖孩子。作战就决定在这个星期日进行。」 「魔王大人,请您再重新考虑一下……」 「『王冠』、『永远』、『王国』……『理解』不见了。爸爸,『理解』不见了!」 「嗯,怎么啦?」 阿拉斯·拉玛斯似乎非常喜欢那张汽车广告,不断拍着报纸呼唤真奥。 铃乃一边在后面看着,一边小声对芦屡耳语: 「……艾谢尔,你如果那么担心,偷偷跟过去不就好了。」 芦屋不知为何因为铃乃的提议而脸色苍白。 「既然还有剩折价券,那偷偷跟去应该没问题吧。」 「可、可是……」 芦屋发出呻吟,并突然摆出一脸忧郁的表情。 「魔王大人是用招待券,艾米莉亚则是自费,不过适用儿童价的阿拉斯·拉玛斯折扣率很低,即便是半价,若考虑到往返的电车费……而且时间上又必须在外面用餐,这么一来……」 铃乃虽然不是超能力者,但还是看得出来芦屋在烦恼什么。 「艾谢尔,你看仔细了。」 铃乃拿起放着没人理会的折价券,转过来给芦屋看。 「这个游乐园没有所谓的入场费。只在各个游乐设施设定价格。就算真的必须跟在他们后面,还是能将预算控制在往返的交通费吧。」 「唔……这、这样啊。」 「那你就去吧?我跟平常一样看家就好:」 就在芦屋态度软化的瞬间,壁橱里传出漆原开朗的声音,然而芦屋听了后马上又摆出严肃的表情。 「不对!不行!漆原,你这家伙!又打算趁我长时间不在家时,让『密林』的网购在那天送来吧!」 「……」 漆原沉默不语,看来是被说中了。 「要是能去的话就去吧。我会帮你看着路西菲尔。」 「喂!」 「……你这到底是在吹什么风。」 拉门内传出抗议的惨叫。芦屋怀疑地瞪着铃乃。 而真奥则是默默地收拾阿拉斯·拉玛斯弄乱的报纸垃圾。 「我好歹也是这里的居民。若真的发生了什么麻烦,你觉得留路西菲尔一个人在这里派得上什么用场吗?」 「……唔……你这家伙。」 「喂喂喂,芦屋?你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好像被戳到痛处似的样子?」 「实际上就算跟阿拉斯·拉玛斯有关的人物出现,也不见得会是像千穗小姐所说的暴徒。若真正的父母来迎接她,只要妥善处理,在合适的地方替阿拉斯·拉玛斯准备一个容身之处就够了。反过来说,即便真的加同我们所担心的,有打算危害阿拉斯·拉玛斯的敌人来到这里,对方出现在之前开过『门』的vi·rosa笹塚的可能性也最高。这种时候若只留路西菲尔一个人在这里,你觉得他有办法好好应对状况吗?」 「唔、唔唔唔唔唔。」 「喂,芦屋,我要求撤回这段发言,快点反驳她啊!」 「唉,你可以等到当天之后再来烦恼。」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丢下头脑似乎快要烧坏的芦屋,以及未尽义务、光顾着行使权利的漆原之后,铃乃转而面向真奥。 「你这边若有个万一,直接向艾米莉亚求助就好了。」 「嗯,也对。而且若周围有很多人在,视状况而定,或许还有机会恢复魔力也不一定。」 虽然正陪着阿拉斯·拉玛斯,但真奥似乎还是有仔细在听。 「『尊严』、『美丽』。」 而阿拉斯·拉玛斯则是依然不断地挥着汽车广告。 「唉,无论再怎么担心,在事情发生之前,还是不晓得状况会变得怎么样,所以我决定针对现实上想维持日常生活最令人担心的部分展开行动。」 「嗯?这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吗?」 真奥抚摸阿拉斯·拉玛斯的头。 原本将精神集中在汽车广告上的阿拉斯·拉玛斯,因为发现真奥的手而高举双手,努力地想摸到那只手。 「努力工作,就只有这样。要是让这些家伙没饭吃,那就没救了。」 「真是的……讨厌啦。」 惠美回到家后也没脱鞋子,便直接瘫倒在玄关前面。 虽然惠美纯粹将阿拉斯·拉玛斯当成是个可爱的小娃娃来看待,但仔细想想,对方依然是一个跟自己完全无关的孩子。 「真麻烦……」 发出呻吟的同时,惠美将原本丢下的包包拉到手边,坐上台阶脱掉凉鞋。 「……我在懦弱个什么劲啊!只不过是代替阿拉斯·拉玛斯的妈妈,又、又不是,跟魔王结为夫、夫……」 就只有那个辞汇,即便是自言自语也绝对不能说出口。 「那怎么可能啊!」 明明没有必要,但惠美还是在省略了重要的地方后将自言自语讲完,她无力地垂下头,拨了一下被汗黏在脖子与额头上的头发。 「……是不是该去一趟美容院会比较好啊……」 在惠美无意识地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包包的手机便传出怒坊将军主题曲吵闹的铃声。 惠美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慌张地翻找包包接起电话。 「喂、喂!」 『啊~~喂喂喂~~?我是艾美拉达~~』 「咦,艾美?我、我并没有特别期待喔?」 『你、你怎么啦~~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啊,该不会你还在工作吧~~?』 面对惠美莫名其妙的辩解,电话另一端的旅伴——艾美拉达疑惑地反问。 「啊,没、没事,什么也没有,不、不要紧啦,不要紧。」 『是、是吗~~感觉你的声音有点激动耶~~』 虽然说话方式非常悠闲,但艾美拉达基本上在各方面都十分敏锐。若非如此,她应该也无法在西大陆最大国位极人臣了…… 『我是因为有点担心所以才打电话给你~~』 「我、我有好好在工作喔!而且也没有忘记勇者的使命!」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 『……好~~这下我稍微放心了~~』 「咦?」 『我的「芦苇」啊~~说教会又开始出现可疑的举动了~~我担心艾米莉亚会有什么万一~~』 所谓的「芦苇」,应该是在暗指密探吧。而教会的可疑举动,则是应该跟铃乃有关。 「啊~放心吧。虽然我的确有跟教会的人接触,但对方跟奥尔巴不同,是个明理的人。」 惠美对艾美拉达大概说明了一下铃乃现身与沙利叶来袭的事情。 虽然艾美拉达一开始对教会要人出现在惠美身边感到警戒,但她本身似乎也并不认为所有教会人士都是敌人,在听了铃乃的出身与事件的概要后,便大致上接受了。 『我就直说了~~这样不是很危险吗~~?那个天使还在你们那里吧~~?』 「是这样没错啦……呃,不过日本也有很强的人在喔。关于沙利叶的事情暂时应该是不用担心。」 至于那位强者,当然是指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店长木崎。 「不过到最后,还是不晓得为什么他们想要夺取圣剑呢。」 『嗯~~这么说来,我也从来没去思考过圣剑的由来呢!据教会所言,似乎是很久以前天界赐予的东西~~我这边也稍微调查一下好了~~』 「谢谢你。不过,你还有国内的工作要忙吧,别太勉强罗。复兴工作进行得顺利吗?」 『真要抱怨起来感觉会没完没了~~所以你还是别问了吧~~』 早在魔王军出现之前,安特·伊苏拉五大陆问的关系就绝对称不上是良好。特别是掌控贸易关键、负责统整的中央大陆现在几乎丧失了机能,各国便为了取代旧伊苏拉·圣特洛而展开了激烈的政治斗争。 『不过,拥有「死神之镰·贝尔」外号的异端审问官~~居然是那么娇小可爱的人,还真…是让我有点意外呢~~幸好对方愿意协助我们呢~~』 艾美拉达避开沉重的话题,开朗地说道。 「在娇小可爱这方面,你也没资格说别人吧。」 『我在城里晃来晃去时~~还曾经被新来的守卫当成迷路的小孩子呢~~』 拥有跟铃乃不相上下的娇小身材与娃娃脸的艾美拉达,似乎总是烦恼着自己没有与西大陆大国圣,埃雷帝国宫廷法术师这个职位相对应的威严。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对了~~除了这些以外~~我还有件事想问你~~莱拉有去你那边吗~~?』 「咦?」 惠美因为话题转到出乎意料的方向而感到惊讶。 『前阵子~~她说要去城下的市场逛逛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呃,在那之前,我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啊……不过,等一下,你跟我妈妈住在一起吗?」 『与其说是住在一起……呃,虽然跟艾米莉亚这么说也有点那个~~但坦白讲应该算是被敲诈了~~』 「呃……这样啊。」 对惠美来说,也只能如此回答。 「总、总而言之,最近除了那位贝尔跟沙利叶以外都没有人过来……啊。」 说到这里,惠美不经意地叫出声。 「那、那个啊,虽然我不确定有没有关系……」 惠美一口气解释完阿拉斯·拉玛斯的事。当然只将自己与真奥是父母亲的部分含糊带过。 『外表像苹果的……小女孩啊!我没听过这种人类或恶魔呢!除了克莉丝提亚·贝尔以外,最近西大陆也没有开启大型「门」的气息~~』 「这样啊……也是啦。」 安特·伊苏拉十分广阔,能操纵「门」的施术者也不在少数。无论再怎么位居国家重镇,还是不可能无所不知。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可能有关而已,看来是我想太多了。总之,我会多注意一点。讲是这样讲,现在的我也做不出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会啦~~那个人本来就很我行我素!或许今天就会回来了也不一定~~我只是姑且通知你一声罢了~~关于那小女孩的事~~我也会试着在不让人起疑的程度下调查看看~~那我先挂断罗~~』 「啊,等等,艾美……」 说完后,艾美拉达便马上挂断了电话。阿拉斯·拉玛斯的事姑且不论,惠美与莱拉根本就没见过面。既然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那么就算再担心也无济于事。 「……唉,算了。既然是妈妈,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惠美干脆地做出结论,重新脱下凉鞋走进房间。 她同时打开空调与电视,懒散地坐到椅子上。 「……果然……还是去一趟美容院好了。露出一脸疲惫的样子出现在那家伙面前,感觉也很讨厌。」 接着一边单手拨弄浏海,一边嘟囔着。 此时电视广告碰巧正在播放东京巨蛋城的活动通知。 星期日早上,一对由男孩子喜欢的特摄(注:指使用了大量特效的影片)英雄与女孩子喜欢的动画女主角——这种令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组合,将共同举办一场活动。 ※ 在那之后,四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尽管所有人都在提防与阿拉斯·拉玛斯有关的事件,但令人惊讶的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连唯一对「局外人」泄漏消息的惠美,都完全没收到进一步的情报或联络。 真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也只有总算受不了被拿来跟阿拉斯·拉玛斯比较的漆原,开始会自己将餐具拿去流理台冲水,以及魔王城居民替阿拉斯·拉玛斯换尿布的技术都进步了而已。 会认为「既然今天没事,那么明天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就是开始失去危机意识的证据,但被育儿与工作追着跑的日常生活可是不等人的。 无论是否沉溺于安逸的生活,若不自己巧妙地衡量,迟早还是会累垮。虽然铃乃可说是唯一的例外,但她一个人能照顾到的范围还是有限。 结果所有人就这么各自度过四天「平安无事」的日常生活,迎接星期日的早晨。 真奥与芦屋在早上七点就被阿拉斯·拉玛斯叫起来。 看来她记得很清楚今天是「跟妈妈一起出门」的日子。 真奥跟不情不愿的惠美约好下午一点,在东京地下铁的后乐园站会合。 这是因为惠美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上午的工作。 打从决定好要去东京巨蛋城到今天为止,真奥的工作状况可说是激烈至极。 根据在同一天有排班的千穗证言,真奥简直就像是有着三头六臂的阿修罗般,猛烈地同时进行各项工作。 在代理店长的津贴范围内,似乎也有分一定的等级,就算时薪只提高一圆也好,真奥以此为目标卖力地工作。 虽然真奥与阿拉斯·拉玛斯共度的时间也因此减少,但由于铃乃和芦屋会轮流带她出去散步或到麦丹劳,因此阿拉斯·拉玛斯的心情也非常愉快。 而惠美这段时间都不见踪影。只有打过一次铃乃的手机,透过电话跟阿拉斯·拉玛斯聊天而已。 或许是因为阿拉斯·拉玛斯还十分年幼,由于她光靠声音就能知道对方是惠美,所以对电话的存在也毫不怀疑。 在上午九点吃完早餐后。 「爸爸。还没好吗?喂~还没好吗?」 似乎已经等不及的阿拉斯·拉玛斯频频拉着真奥的袖子。而每次都稍微敷衍过去的真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膝盖。 「啊,对了。最近忙着工作,害我差点儿都忘了。芦屋,我出门一下。」 「您要上哪儿去呢?」 「我要去广濑先生那里。跟他商量自行车的事。」 真奥要铃乃买下的杜拉罕二号是买回来还不到一个礼拜的新车,究竟有什么事好商量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关于这孩子的事啦。」 「呜?」 阿拉斯·拉玛斯因为突然被摸头而感到疑惑。 某方面来说也是为了安抚急着想出门的阿拉斯·拉玛斯,真奥与小女孩手牵手走在早晨的笹塚街道上。 正当两人抵达位于菩萨大道商店街的自行车店——广濑自行车店时,店长正好打算拉起铁卷门。 「广濑先生!」 「嗯……?喔,真奥,早啊。什么……事?」 睡眼惺忪的广濑,在看见与真奥同行的某人后,便像是被水泼到似的睁开了眼睛。 「广濑先生,前阵子买的那辆自行车,应该可以加装货架之类的配件吧?」 「喔、喔……所以说,你该不会……」 「哇噗。」 像是觉得广濑紧张的反应很有趣似的,真奥将阿拉斯·拉玛斯抱起来说道: 「有没有能让这小女孩坐的儿童用座椅啊?」 真奥拜托惊讶不已的广濑,花了约一个小时看过各式各样的座椅后便回去了。 「哎呀,看见那么不出所料的反应,真是让人爽快。」 太阳尚未爬过公寓前,真奥在庭院里将用五千圆买来、固定在前方把手的儿童用座椅装在杜拉罕二号上面。 「魔王大人也真坏,万一传出奇怪的谣言该怎么办。」 「没关系啦!我有好好告诉他是亲戚托我照顾的小孩。」 芦屋一脸不悦,但真奥不予理会。 「……魔王大人,能请教您一件事吗?」 「啊?」 「虽然现在才问也有点奇怪,但您为何会决定收养阿拉斯·拉玛斯呢?」 「你不满吗?」 「不,并非如此,只不过我觉得交给克莉丝提亚照顾也没关系……」 「唉,结果在各方面,都是你、铃乃跟小千在照顾她,不好意思啊。」 「那、那里,怎么会……」 「不过啊,我只是觉得若最后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由我来负责任会比较好罢了。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当然更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说着说着,真奥装好座椅,将剩下的塑胶套跟附赠的六角扳手收起来。 「有些事情让我很在意。」 真奥说完后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留下无法释怀的芦屋回到房间。 芦屋交替看向二楼的房间与全新的黄色儿童用座椅,边思考边跟着走回房间。 「魔王大人……请您千万、千万要小心一点!对方可是勇者,谁知道她会要什么花招!」 芦屋拚命地对准备出门的真奥倾诉。但一般来说应该要反过来才对吧。 「唉,若有什么万一,我会去找警备人员求教,放心啦。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保护好阿拉斯·拉玛斯的安全。」 真奥丢下以恶魔之王来说完全无法让人安心的话后,便离开了魔王城。 若是过去的真奥,一定会徒步走到离笹塚只有一站的新宿以省下一百二十圆的电车费,再搭到离「东京巨蛋城」最近的jr水道桥站吧,但这次好歹还带了位幼童在身边。于是真奥便老实地选了较为安全、确实的路线,他打算从笹塚站搭京王新线转入都营新宿线,在市之谷站转搭南北线前往另一个最近的车站——东京地下铁后乐园站。 虽然真奥不想因为迟到被刁难而提早出门,但太阳早已高挂天空,毫不留情地照射地面。 真奥平常上班时背在肩膀上的手提包里面,装了阿拉斯·拉玛斯的杯子、湿纸巾、替换尿布以及补充水分用的口服电解液,既然都准备得那么齐全了,若为了省交通费而增加她中暑的危险,反而是本末倒置。 第一次搭电车的阿拉斯·拉玛斯从头到尾都显得非常兴奋,但在电车进入地下、听见窗户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时,便显得稍微有些不安。 经过京王新线新宿站时,一对从地下月台上车的老夫妇频频称赞阿拉斯·拉玛斯可爱;父女两人透过直通的都营新宿线抵达市之谷站,在那里进行了不熟悉的转车;之后真奥于后乐园站的月台下车,搭乘通往地上的大型电扶梯。 在真奥搭电扶梯搭到一半时,远处下方的南北线月台有一道人影正担心地仰望他的背影。 「……没有可疑的人影……魔王大人,芦屋会在暗中守护您的背后。」 那个人就是芦屋。技巧非常差劲的芦屋正在进行跟踪,他戴着为了变装而准备的便宜太阳眼镜靠在柱子上,只露出一张脸暗中窥视,十分引人注目——基本上在他完全没注意跟踪对象以外的周围状况时,这项任务就已经称得上是失败了。 「芦屋先生,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最可疑喔。」 芦屋因为背后传来厌烦的声音而缩起了身子。 「你别再戴那副从百圆店买回来的太阳眼镜了啦。一点都不适合你,还显眼得要死。」 「哇啊啊啊啊啊!佐、佐佐木小姐!」 看见难得戴着帽子的千穗突然出现在自己旁边,芦屋不自觉地往后一跳。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堂堂一位恶魔太元帅,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就被高中女生绕到背后呢。 「我跟你搭同一班电车喔。是铃乃小姐传简讯告诉我的……话说回来,若真发生了什么万一,我觉得比起真奥哥,还是芦屋先生这边比较有问题吧?」 「怎、怎么说……」 「芦屋先生没有手机吧。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打算怎么跟其他人联络?」 「呃,我、我打算找公共电话……」 「……我就知道大概会这样……既然没有好好确保联络手段,表示真奥哥不知道芦屋先生在跟踪他罗。」 「啊,嗯,那个,因为我想说如果被艾米莉亚发现,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虽然这个推测没错,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花点工夫在跟踪的准备上呢。 「若有什么万一,我会借你手机啦,好了,我们走吧。不然会跟丢喔。」 「不过,那个……为什么佐佐木小姐……」 看见千穗回头后的表情,芦屋马上便为自己的轻率感到后悔。 「虽然我能够理解,但还是觉得很在意!」 「……失礼了。」 为了避免跟丢真奥,千穗与芦屋冲上了电扶梯。 惠美跟真奥约好在后乐园站靠近丸之内线的剪票口碰面。 真奥看了一下站内结构图后,便牵起阿拉斯·拉玛斯的手走上楼梯。由于后乐园的南北线月台离剪票口有段距离,真奥担心阿拉斯·拉玛斯或许会感到疲累,然而她不但脸不红气不喘,还不断地转动短短的手脚催促真奥。 远远看着这幅景象的千穗忍不住露出微笑。 「……!」 「怎、怎么了吗,佐佐木小姐?」 但走出位于地面的楼层后,千穗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她发现剪票口前站了一位装扮合宜的女子,正闲着无聊地看着手表。 女子戴着造型柔和的宽檐帽,并将平常只是随意放下的头发漂亮地绑了起来,那位穿着时髦凉拖鞋的女性,毫无疑问就是惠美。 真奥与芦屋之所以尚未发现惠美,就是因为她的打扮跟平常实在相差太大了。 「游佐小姐……意外地有干劲呢。」 为了平衡头发绑起来后变得太空旷的颈部,惠美甚至还戴了一条大型装饰项链,那身成熟女性的打扮,适合到连千穗都一个不小心看呆了的程度。 「嗯……那个人,该不会是艾米莉亚吧?哼,居然打扮成那么不方便战斗的样子,真是欠缺勇者的自觉。」 顺着千穗的视线看过去后,总算找到人的芦屋提出偏离重点的意见。 「芦屋先生,真奥哥今天穿的衣服……」 「跟平常没两样。既然对方是艾米莉亚,那根本就不需要特别打扮,在阿拉斯·拉玛斯来之前,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就已经因为漆原而变得十分拮据,根本就没有买夏季新装的余裕。」 千穗由于嫉妒感作祟,并不希望看见真奥特意打扮前来跟现在的惠美登对地站在一起;然而在真奥以一身旧unixlo的模样现身后,又觉得他的衣着跟装扮合宜的惠美相比实在不堪入目、纯粹替他的品味感到担心——千穗抱着这两种复杂的心情挣扎了一会儿。 看来阿拉斯·拉玛斯比真奥还要早发现惠美。从被阿拉斯·拉玛斯牵着跑、进而发现惠美的真奥背影来看,他并未特别感到动摇。 如同预期,惠美一看见阿拉斯·拉玛斯便露出了笑容,但快速扫了真奥全身一眼后便板起脸孔。 这一连串的场景从头到尾都被躲在柱子后面的千穗与芦屋看在眼里。 「呵呵呵呵,两位觉得惠美今天的搭配如何啊?」 在发现有人突然抓住自己肩膀后,两人惊讶地回头一看。出现在两人眼前的—— 「啊……是游佐小姐的朋友……」 「铃、铃木小姐?」 正是紧紧抓住千穗跟芦屋的肩膀,隐隐露出微笑的铃木梨香。 这世界的女性,似乎特别擅长出现在恶魔背后。 「请、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千穗来回看向梨香跟远处的惠美。 「哎呀呀,我才想问你们呢。我还以为千穗跟芦屋先生众在一起干什么,结果不出所料,你们眼前那两人不正是惠美跟真奥先生吗?我想既然如此,还是应该跟同好打声招呼才行。」 话说回来,芦屋开始回想。 今天之所以会约在这个时间,就是因为惠美上午必须工作。由于惠美应该没时间先回永福町一趟,所以想必是直接以那副打扮去上班。 「哎呀,真是吓了我一跳呢。毕竟惠美从来没打扮成那样来公司上班过啊。虽然现在看起来比较不明显,但她昨天一定有去过美容院。」 装模作样地将手抵在下巴说话的梨香,刻意说出这些话来窥探千穗的反应。 「是、是这样吗?」 「嗯!你很在意吗?」 「那、那是因为,呃,要、要说是不在意,呃,那个……」 加上天气热的影响,千穗变得满脸通红。看见这比想像中还要明显的反应后,反而是梨香先退让了。 「呵呵,抱歉抱歉。看来我玩笑开得太过分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惠美那样只是在逞强而已啦。」 「……咦?」 「基本上惠美跟真奥先生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吧?那只是为了不想被对手看扁所做的武装啦。不过啊……」 梨香稍微转移视线看向真奥。 「太过全神贯注在上面后,反而会不可思议地失误呢。看来是态度自然的真奥先生大获全胜了。」 此时惠美、真奥与阿拉斯·拉玛斯开始朝东京巨蛋城前进。 千穗一回头,便看见阿拉斯·拉玛斯跟「爸爸」、「妈妈」手牵手、夹在中间走路的背影,让她内心激烈地动摇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 梨香轻轻笑了一下。 「两位打算怎么办啊?」 东京巨蛋城在设计上,是环绕着职业棒球中央联盟的巨神队根据地——东京巨蛋球场外围扩展开来。 从邻近后乐园站goon商场到东京巨蛋饭店周边为止,分布着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可说是都心唯一的大型复合主题乐园。 那里并未透过入场处划分区域,而是采取在各个游乐设施设定使用费,让经过的客人能轻松利用的制度。 许多能回应广泛年龄层需求的店家都有goon或是与后乐园站反方向的商场里设柜,这些地方同时也是极受欢迎的购物地点。 而例假日时举办的英雄秀,更是这个设施特有的重大卖点之一。 即使持有能免费搭乘所有设施的单日护照者也要另外收费,但聚集了当代人气特摄英雄们的舞台,每次公演时都吸引了众多小孩前来观看。 在这为所有人带来欢笑的主题乐园中,笑不出来、只能皱着脸露出复杂表情的真奥与惠美,正被阿拉斯·拉玛斯拉着到处跑。 位goon二楼外面的池塘每到固定时间便会播放音乐,利用喷水展示水舞。三人经过时正好是表演时间,数条水柱在描绘出各式各样的形状后消失的场景—— 「喔…………!」 让看得目瞪口呆的阿拉斯·拉玛斯眼中闪闪发光。 「喂!」 「啊?」 看着那道背影,已经有些热昏头的真奥懒散地回答惠美的声晋。 「今天阳光很强,你有好好帮她涂防晒用品吧?」 「啊~那个……好像请医师开处方会比较好……」 根据漆原的调查,许多人表示比起一般药局卖的商品,这类儿童防晒用品还是请医生开处方,将来皮肤比较不容易发生问题。 但阿拉斯·拉玛斯并不适用真奥的健康保险。若让她在无保险的状况下就诊,从日本一般社会生活的层面来看,之后可能会害魔王城产生问题,所以无法替她准备适当的防晒用品。 「那至少帮她买顶帽子或想想其他方法啊goon二楼里有服饰店,先去那边吧。既然自己说了要收养她,就请你负起责任认真思考!」 惠美的语气既严厉又不容辩驳。因此真奥也只好老实回答: 「嗯,真不好意思……怎么样,阿拉斯·拉玛斯,开心吗?」 「喔…………喔…………!」 「看喷水表演看得入迷啦,原来如此。」 芦屋、千穗以及梨香goon二楼外面的阳台俯瞰三人的样子。 「喔~意外地像个普通的家庭耶。那小女孩真的很黏惠美呢。」 「……好、好可爱。」 阿拉斯·拉玛斯紧盯着喷水表演不放,千穗见状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至于芦屋虽然理所当然地在注意周遭与真奥的安全,但更没忘了要盯紧真奥是否制造了无谓的支出。 一家三口原本就没有被跟踪的自觉,看完喷水表演后,便在没发现这些跟踪者的情况下,手牵手前goon内的商店寻找阿拉斯·拉玛斯的帽子。 剩下的三人则是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喔,是unixlo。」 真奥goon的馆内导览图发现熟悉的标志。 「驳回。为什么你就只会想到unixlo啊。」 惠美冷淡地拒绝。 「因为它既便宜又方便……」 「我说啊,你偶尔也去其他店看看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把它们想像成什么样子,但实际上那边的东西并没有那么贵啦。」 「欸~」 「欸什么欸啊!要是阿拉斯·拉玛斯被教育成像你一样吝啬怎么办?」 「像我一样节俭不是很好吗?」 「……走吧,阿拉斯·拉玛斯。我们别理那种人。」 「悖埋?」 阿拉斯·拉玛斯被惠美拉着手,战战兢兢地走进电扶梯,抵达包括unixlo在内,众多服饰店皆有设柜的楼层。 「嗯……这些对你来说还有点太大了。」 惠美拿起几件童装,对着阿拉斯·拉玛斯的肩膀嘟囔。 「不过反正你很快就会长大,只要不会拖到东西,就算大一点也没关系吧。」 说着说着,惠美瞥了真奥一眼。 「……你怎么一句话也没说啊。明明就算很快也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 「你在等我吐槽啊,饶了我吧。我可没打算那么积极地跟你沟通。」 「你打算照顾这孩子到什么时候?」 惠美边说边快速地挑了几件看起来适合阿拉斯·拉玛斯的衣服,抵在她的肩膀上。 「……谁知道。说不定她真正的父母今天就会现身,然而也或许必须照顾到她出嫁也不一一定。」 「出嫁啊……虽然这样问有点唠叨,但你要不干脆就这么埋骨于日本如何?」 「……喔,这个看起来不错耶。能挡住照到肩膀的阳光。」 真奥说完后随手拿起的草帽,意外地非常适合阿拉斯·拉玛斯。 「虽然这句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但你难道都不担心剩下的部下吗?」 真奥的回答十分简洁。 「嗯,关于这部分,我已经放弃了。」 「……咦?」 「缎带有红色跟黄色的呢。阿拉斯·拉玛斯,你喜欢哪一个?」 「嗯~『王国』!」 阿拉斯·拉玛斯指了饰有黄色缎带的帽子。 这句某方面来说符合魔王风格的冷酷发言让惠美一时语塞,真奥见状便不耐烦地耸耸肩。 「你该不会不晓得艾美拉达和艾伯特,以及奥尔巴和铃乃他们到这里所代表的意义吧。」 真奥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自己替阿拉斯·拉玛斯选的草帽价格后,不禁睁大了眼睛。 「一年,实在有点太长了。当初进攻安特·伊苏拉的那些魔王军余党,应该已经被彻底歼灭了吧。否则那些可以称得上是人类世界中最重要战力的家伙,怎么可能那么悠闲地到异世界族行呢。」 表面上包括路西菲尔在内,四天王已经全灭,既然魔王军的指挥系统完全崩溃了,那么也不难理解会有这样的结果。 「没、没错。但还真是扫兴。该说终究不过是恶魔吧,居然光领导者不在就开始瓦解。」 由于惠美完全没有同情真奥的打算,因此跟往常一样出言讥讽。 「我无话可说呢。他们真的是没有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不过若没确实取回力量就跑回去,也只会遇到有人造反而已,话虽如此……」 真奥似乎下定了决心,留下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拿起帽子走向收银柜台。 「即便现在的我完全取回了魔王之力,也一定无法征服世界。」 「那、那还用说,基本上恶魔不是已经全灭了吗,你连自称魔王都没办法吧。」 「恶魔已经全灭?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真奥以打从心底将惠美当成笨蛋似的表情回头说道: 「你们人类在战争时,会一个不剩地将国民送上战场吗?」 「咦?」 尽管惠美瞬间无法理解对方说了什么,但真奥不予理会,直接走向收银柜台。 由于马上就会用到,因此他请店员剪下标签后,便走回来替阿拉斯·拉玛斯戴上了帽子。 「嗯哼,可爱吗?」 阿拉斯·拉玛斯照着店里准备的镜子,偷偷仰望真奥。 「喔,很可爱呢!」 无视于先前的气氛,真奥傻傻地露出微笑。 「喂,童装下次再买吧。话说回来,差不多是午餐时间了。现在游乐设施应该比较空吧?喂,阿拉斯·拉玛斯,你想去玩什么啊?」 「那个,爸爸,那个!」 阿拉斯·拉玛斯指goon窗外的自由落体设施。 「嗯~那个你的身高或年龄应该会不符合标准吧。还是先到处逛逛吧。」 惠美一脸彷佛被哄骗了的表情,无法释怀地跟在两人后面。 而接着从后面出现的三人,则是来回地看着店铺跟真奥等人。 「那两人居然买个帽子就露出那么忧郁的表情。」 「呃……该不会是因为那顶帽子很贵吧?」 芦屋听了梨香跟千穗的对话,便随性地拿起跟真奥买给阿拉斯·拉玛斯同款的帽子—— 「两…………千、五百、圆。」 然后发出彷佛窒息般的呻吟。 「一、一次就花了等同于护照招待券的钱……」 「咦?芦屋先生,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耶?要喝点什么吗?」 「哈、哈哈哈,不用了,请、请别在意,话说回来,我们差不多该定了吧,哈哈哈哈。」 芦屋露出僵硬的笑容将帽子放回原处,催促着梨香踏出脚步。千穗拿起标榜「今年夏季新品!」的帽子看了一眼价格后,便轻轻擦了一下眼泪,一语不发地将帽子摆了回去。 「不过,感觉不怎么有趣呢。那两人意外地成熟。我原本打算若发生了什么麻烦就要进去介入,但小孩子果然是夫妻间的桥梁呢。」 「咦?铃木小姐,你不是单纯过来看热闹的吗?」 千穗忍不住坦白询问。 「不行喔,千穗~怎么可以那么小看姊姊呢,嗯?」 梨香笑着玩弄千穗的脸颊。 「啊唔,对噗起……」 「虽然我不是完全没那个意思,但反正就算休息也没事做。所以我才为了善后而过来进行观察啊。」 「善后?」 「没错。因为那小女孩是真奥先生的亲戚吧?若那么亲近的孩子突然离开了,惠美可是会很受伤喔?像这种时候,要是能有个对情况了解到一定程度的人陪她去喝酒,那不是会差很多吗?」 「呜……的、的确。」 好不容易被放开脸颊的千穗,不自觉地用双手夹住自己的脸。 「再来!就是我也很好奇惠美会用什么样的表情跟男人出门?」 「果、果然是来看热闹的嘛!我被白捏了!」 「不对啦,千穗,这时候应该要说『偷窥』才对。」 「那样更糟糕啦!」 「话说回来,千穗又是如何?你既然不是真奥先生的亲戚,为什么还要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啊?」 「我、我、我又不是,那个……」 「好啦,我不会告诉其他人,跟姊姊说说看你的事吧。」 「……你们两位高兴就好。」 芦屋在两位嬉闹的女性背后无力地说道。 「哎呀,别这么说嘛。」 「哇!」 芦屋因为突然被人抓着肩膀拉过去而发出呻吟。 「唉,我知道惠美是害芦屋先生公司破产的间接原因之一啦。不过你们现在既不是商业对手也没什么特别关系吧?她又不会吃了你,所以不用那么认真吧?」 虽然对方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商业对手,彼此之间的关系别说是被抓去吃了,就连被斩杀也不奇怪,但芦屋当然不会这么告诉梨香。 「我建议芦屋先生去读夏目漱石的书喔。」 「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嗯~里面有很多话正适合逞强过活的芦屋先生喔?」 开心地看着芦屋一脸困惑后,梨香总算放过了芦屋。 面对关西上班族瞄准他人内心深处一口气跳进去的积极攻势,此时千穗跟芦屋都只有被戏弄的份。 「不过啊……」 梨香用莫名其妙地互望彼此的芦屋跟千穗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地嘟囔道: 「比起那些聪明过生活的家伙,我还比较喜欢这种人呢。」 阿拉斯·拉玛斯开心地用手抓着一捆五颜六色的气球。 似乎是受到那些色彩鲜艳的东西吸引,小女孩沿路向真奥讨着气球。 「啊……我好像看见某人将来变成无法违抗女儿的蠢爸爸身影了。」 惠美goon发的简易纸扇扇着脸,边用矿泉水润喉边嘟囔道。 看着坐在旋转木马的小马车上高声欢呼的阿拉斯·拉玛斯,以及陪她一起搭乘、看起来也并非不高兴的真奥表情,惠美开始觉得不如干脆丢下一切,直接回安特·伊苏拉算了。 真奥刚才所说的话,至今仍在惠美耳边萦绕不已。 那件事并未严重到让人在意的程度。 关于恶魔被人类势力驱逐这点,惠美单纯只觉得高兴而已,倒不如说这样还比较自然。 尽管因为真奥在关键的部分隐藏了真心,所以不晓得他实际上如何看待这件事,但表面上他预测那些恶魔已经全灭时,并没有露出伤心或愤怒的表情。 不过真奥的那一句话,却让惠美不得不对某件自己过去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产生了警惕。 某个被自己当成像呼吸、喝水般自然的前提,似乎是错误的…… 「……喂……喂,惠美!」 「……咦?啊,抱歉,什么事?」 在惠美陷入思考时,真奥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旋转木马,站在她的旁边。 「你怎么啦,居然在这里发呆.是中暑了吗?」 「那、那怎么可能!话说回来,别突然靠得那么近啦!然后呢,有什么事?」 「阿拉斯·拉玛斯好像想看这个。」 真奥指向布告栏,上面贴着堪称东京巨蛋城最知名的活动、告知英雄秀舞台的海报。 虽然电视广告前几天就有在宣传公演的事情,但有件事却更令惠美感到在意。 「……你买了电视?」 这场公演的卖点,似乎是让五位不同颜色的特摄战队跟色彩鲜艳的魔法少女共同演出。虽然因为适逢星期日加上天气晴朗而颇具盛况,但重点在于每一个主题,都是在星期日早上播映的儿童电视节目。 「在讨论电视之前,连天线都还是类比的呢。」 某方面来说,真奥的回答倒也不怎么令人意外。 「不过,阿拉斯·拉玛斯好像特别喜欢这种色彩鲜艳的东西。虽然我不晓得她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阿拉斯·拉玛斯紧盯着挂在舞台外面的海报,上面画着特摄英雄战队跟动画魔法少女们的搭档——这种冷静一看便会让人觉得有点奇怪的画面。 「去看一下是无所谓啦,但这好像不包括在护照里,要另外收钱喔?你没关系吗?」 「………………晚点我再跟芦屋道歉就好。反正已经连帽子都买了。」 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真奥总算做出了结论。明明是自己赚的钱,为什么会在主夫面前抬不起头来呢。 「……真没办法。阿拉斯·拉玛斯的分就由我来出吧。不过你的就自己想办法吧。」 「感激不尽!」 身为魔王,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对勇者低头呢。 然而对惠美来说,其实是想刻意卖魔王一个恩情。这么一来,应该足以偿还铃乃事件时欠芦屋的人情了吧。为了保险起见,惠美原本甚至打算连真奥的分都一起出,但还是因为这么做太过头了而打消主意。 惠美走进附近的售票亭,但工作人员却慎重对她低头赔礼。 「那个人说最近一场公演的票已经卖完了。再下一场好像要等两个小时?」 惠美回头对真奥说道。 「真的假的。那么,先买好下一场的票,然后去吃饭吧?」 「也对。那就买两张成人票跟一张儿童票吧。」 惠美买了所有人的票。 「拿去,成人票一张一千五百圆。」 「好,我收下了。」 真奥从钱包里拿出钱交给惠美并收下票后,便拖起阿拉斯·拉玛斯,看了一眼场内地图,随便走向一间饮食店。 「那两个人的感情好像变得还不错呢。」 「……」 「……」 梨香当然是为了看芦屋跟千穗有趣的反应,才刻意如此说道。 「不过英雄秀啊。我小时候很想看呢。怎么样?要进去吗?」 「这就有点……」 「感觉就算进去,也不能怎么样……」 「咦?为什么?」 千穗跟芦屋同时表现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态度,让梨香感到十分疑惑。 「因、因为那是给小孩子看的吧?像我们这样的组合,感觉进去也没什么用……」 「千穗的想法好古板。第二世代(注:指1970年代后出生的日本人)真古板呢。」 「咦?」 「现在啊~意外地连大人也会看这种东西喔。虽然很久以前还有许多主妇,为了饰演变身前特摄英雄的帅哥艺人而热烈地收看,不过啊,像这种表演,不是都会事先录好音吗?有些人就是为了听这个才来的吧?」 「咦咦?」 「还有这个动画……」 「虽然我小时候有看过,但最近种类实在增加太多了……是叫普莉菩儿(注:暗指动画《光之美少女》)吗?」 《魔法少女普莉堤·菩儿》系列动画与战队作品拥有某些共通的特征,并沿袭了让穿着色彩鲜艳衣装的魔法少女们战斗的人气动画潮流。不但称得上是最近少女动画的代表作品,还受欢迎到每年都会推出电影版的程度。 「光是动画就已经有一定的需求量,最近连声优也广受欢迎对吧?有些非常喜欢这部作品的男生,连长大后都还会聚在一起看杂志呢。」 「喔……意思是不问男女老少以及年龄阶层都非常受欢迎吧。」 「呃,我想,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千穗在有些偏离方向的部分感到钦佩,芦屋则是战战兢兢地吐槽。此时,下一场秀似乎正好开演了。 不愧是必须收入场费的表演,即便外面没有能窥探内部的场所,还是听得见场内的欢呼声,其中甚至还混了一些明显并非儿童的怒吼。 梨香看见表情僵硬的千穗后苦笑道: 「那么,我们也去吃饭吧。」 梨香将手指向位于舞台入口正对面、采取露天咖啡座形式的义式餐厅。 两小时后,真奥等人在离英雄秀舞台相对前面的位置并排坐了下来。 「这位置还不错呢。明明是简易舞台,但居然全部的位子都有划位。」 真奥坐在长椅上朝周围四处张望。 「若采取自由入座,似乎会害一些小孩有可能看不见舞台呢。」 「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世界上可是有着各式各样的人呢。」 虽然是采取对号入座,但由于并未像电影院般用扶手区隔座位,因此无论如何都会跟左右的人产生肢体接触。 虽然在自己跟阿拉斯·拉玛斯间放了行李,但惠美还是因为跟真奥坐得太近而觉得难以施展。 尽管身处人群之中,但惠美还是难以忍受长时间跟真奥紧密接触。 这次的舞台似乎也是座无虚席,加上阳光直接照射,温度感觉比外面还高了二、三度。就在这段期间内,突然传出以大音量播放的吵闹主题曲,舞台上也倏地窜出了烟雾与烟火。 虽然战队英雄节目通常都有主题,合体机器人或必杀技的设定也会同时受其影响,但看来这次的战队英雄似乎只有「忍者」这个主题。 舞台正中间设立了一个约两层楼高的大树布景,五位英雄各自摆着姿势跳到该处。 「喔,他们居然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啊!」 「……明明是个魔王,你在感动个什么劲啊。」 「不过,有那种颜色的忍者吗?」 「别对儿童节目说那种不识趣的话啦。」 虽然英雄们在每次行动时都会参杂些让人联想到忍者的动作,但身上涂了萤光色颜料的忍者实在是让人觉得显眼得不得了。 舞台中间的树木布景在接下来的普莉菩儿表演中似乎也会用到,那部作品是将「自然之力」当成能量来战斗。 「喔,他们的动作还不错嘛!那些人不能普通地加入军队战斗吗?」 照理说应该是忍者部队的特摄英雄们所迎战的对手,不知怎么的似乎是外星人。 看起来像是头目角色的外星怪人出现后,场内的孩子便一同发出极大的欢呼声。 「喔喔,加油啊,坏人!他还满受欢迎的嘛。」 「我说啊,那并非角色本身受欢迎,而是因为接下来即将被打倒所以才会受欢迎啦。」 「你才是别说些不识趣的话啦,喂,阿拉斯·拉玛斯,你比较喜欢哪一边……」 跟阿拉斯·拉玛斯搭话后,真奥总算发现了异常之处。 平常最喜欢表情丰富与色彩鲜艳物体的阿拉斯·拉玛斯,正面无表情地茫然盯着舞台。 「喂,阿拉斯·拉玛斯?」 惠美也因为真奥的声音而发现到不对。 「怎么了?」 「没事,感觉,她好像在发呆……怎么了,阿拉斯·拉玛斯,你身体不舒服吗?」 「生密……树。」 「咦?」 「掉下来了……」 「什么,怎么了?」 由于周围非常吵闹,所以尽管知道阿拉斯·拉玛斯正在说话,真奥与惠美还是完全听不见内容。 「爸爸,那个,是生密树。」 「嗯,怎么了吗?」 「大家,都从树上掉下来了。妈妈带着我,逃跑了。『王国』已经不在了。」 「树?『王国』?那是什么……哇!」 真奥一整个慌了起来。 虽然不晓得原因为何,但阿拉斯·拉玛斯的额头突然浮现出新月的花纹。 那拥有直逼水晶质感的图案,蕴含着跟阿拉斯·拉玛斯的眼睛与头发相同的紫色光芒。 「……这是,什么?」 尽管真奥将阿拉斯·拉玛斯的帽子盖到遮住眼睛的程度,但惠美已经看见了这幅景象。 「……你之前没发现吗?这孩子一开始出现在公寓时,也曾浮现出相同的图案。虽然马上就消失了呢。喂,阿拉斯·拉玛斯,振作一点。」 「喂,不能摇她啦。总之,先离开这里吧!那个,不好意思!我的小孩突然觉得不太舒服……」 惠美无视真奥的回应,抱着阿拉斯·拉玛斯推开兴奋的人群走出会场。 虽然惠美也考虑过找工作人员,但若被问到额头的现象就无话可说了。 在确认过真奥抱着两人份的行李跟上来后,惠美决定暂且抱着至今依然愣愣地望着空中、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什么的阿拉斯·拉玛斯,寻找能冷静下来休息的凉爽场所。 她将手抵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但并没有找到发烧或大量出汗的症状。虽然看起来并非中暑,但惠美却完全不晓得小女孩额头上那看似原因的月亮图案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就在惠美为了冷气而冲goon的建筑物时,喇好发现有一张长椅是空的。她坐下来之后—— 「魔王,去买点喝的东西过来!」 便对从后面拚命追过来的真奥说道。 「这、这个不行吗?」 真奥从包包里拿出补充水分用的口服电解液。 「快拿来!」 惠美抢过瓶子,抵在阿拉斯·拉玛斯的嘴巴上。 「还有,除了这个之外,快去找点冷的东西过来!不是要拿来喝,而是用来抵在脖子之类的地方帮她降温!」 「喔、喔!」 就在真奥虽然惊慌不已,但依然确实地遵从惠美的指示,为了找自动贩卖机而跑着离开时—— 「没事吧?」 一位路人对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惠美搭话。 惠美一抬头,便发现有一位穿着白色连身裙、戴着白色宽檐帽的美丽女性站在自己面前。 女性用漾着彷佛能将人吸进去般色彩的眼睛,俯视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 「啊,是的,没事。看来并不是中暑,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而已……」 「……妈妈?」 之前无论怎么呼唤都只是盯着空中看阿拉斯·拉玛斯,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发出声音。 惠美表情一亮,凝视着阿拉斯·拉玛斯的脸。 「我就在这里喔。没事吧?」 「嗯……」 尽管小女孩的脸色没变,但声音听起来却像发烧了一样。惠美假装替小女孩擦汗,打算遮住阿拉斯·拉玛斯的额头。接着—— 「呐,可以打扰一下吗?」 白衣女子突然在惠美眼前蹲下,将手放在阿拉斯·拉玛斯的头上。 「你、你干什么?」 「安静点,一下子就好。」 女子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强硬,但惠美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女性遮在阿拉斯·拉玛斯头上的左手无名指,戴了一个镶着小颗宝石的戒指。 就在太阳的照射之下,让惠美觉得戒指瞬间发出紫色的光芒时—— 「呜……呜……」 阿拉斯·拉玛斯竟突然抬起身来。 「嗯?呜?咦?爸爸?」 像是刚从恶梦中醒来似的,阿拉斯·拉玛斯开始环视周围、四处张望。 阿拉斯·拉玛斯起身时顺势弄掉了帽子,但最让惠美感到惊讶的是,小女孩额头上的月亮花纹居然完全消失了。 「啊,妈妈,哇噗!」 惠美瞬间做出判断,为了保护阿拉斯·拉玛斯而将她抱到自己背后,英勇地起身瞪向白衣女性。 「不用那么警戒我没关系啦。我不是你的敌人。」 白衣女子泰若自然地拉起裙摆,轻轻地笑了一下。 「也不是那孩子的敌人……亏你们能平安无事地将阿拉斯·拉玛斯照顾得那么好呢。」 「!」 惠美在这位女子面前一次也没有喊过阿拉斯·拉玛斯的名字。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面对惠美的提问,女子嫣然一笑。 「我知道啊。毕竟是那么重要的名字。」 一见到这位女子的表情,惠美的胸口就一口气悸动了起来。 惠美脑中瞬间想起三天前艾美拉达打来的那通电话。 从对方的口气来研判,女子似乎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真面目。 难不成这位女子…… 虽然惠美感觉到一股不同于暑气的激奋感,但微笑的女子立刻转成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小心一点。那孩子的敌人已经发现她额头上有『基础』的碎片,之后一定会过来。加百列旗下的『天兵大队』已经开始行动了。」 「『基础』的碎片?加百列……等等,难不成你是……」 「喂,惠美,我买回来罗!」 惠美因为一种不可名状的预感,而打算询问女子时,抱着宝特瓶与罐装果汁的真奥正好边大喊边走了过来。 就在惠美的注意力瞬间被引开时—— 「妈妈……」 「!」 白衣女子便不见了。 彷佛一场白日梦般,女子就这么忽然消失了。 「幸好我很快就找到自动贩卖机了。这个……嗯?哎呀,阿拉斯·拉玛斯,你醒啦。」 「爸爸,欢迎回来。」 「啊,喔、喔,什么?看样子我是白跑一趟了。哎呀,虽然这样很好,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样?」 「呃……啊,嗯,算了。喂,惠美,怎么噗!」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会看场合啊!」 「什、什么啦!我又怎么了!你、你干嘛突然打人……」 「妈妈好可怕!」 「啊!找到了找到了!铃木小姐,找到他们了!」 「喔,干得好啊,千穗!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我、我就说别闹了啦!」 「真是的……居然会被橄榄油搞坏肚子,芦屋先生意外地软弱呢。为了等你上厕所,害我们多花了那么工夫在找人。」 「真、真是不好意思……」 都怪芦屋的肚子迅速对义式餐厅的橄榄油产生了反应,害千穗等人跟丢了真奥、惠美跟阿拉斯·拉玛斯。 一行人因为在走出英雄秀舞台的观众里找不到人而四处奔波,最后是千穗发现了抱着阿拉斯·拉玛斯、拉着真奥往前走的惠美背影。 看来惠美似乎正朝大摩天轮big·○前进。 「她想搭摩天轮吗?惠美好像还满积极的呢……」 「这时期搭摩天轮,感觉会很热呢。」 「那个摩天轮的座舱基本上都有装空调啦。只要有涂防晒油,坐起来还满舒服的喔。」 「真、真是奢侈!」 对空调的完备提出抗议者,当然就是芦屋。 「话说回来,惠美那么积极地带真奥先生到位于空中的密室,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铃木小姐!」 「千穗,你的表情好恐怖喔。开玩笑的啦。」 由于梨香是在有自觉的状况下这么做,所以更显得恶质。 「不过我们姑且还是跟过去看看吧,虽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芦屋先生,你没事吧?」 「是的,勉勉强强……」 一脸苍白的芦屋举起手点头。 由于正值夏季,再加上平常总是吃些粗食,因为天气热而身体不适的芦屋,只要偶尔吃个重口味的义式料理,就会替胃带来沉重的打击。 「虽然我不晓得两位是基于什么样的考量跟过来,但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对状况一无所知的梨香乐观地说道,千穗跟芦屋只能以复杂的表情面面相觑。 「欢迎光临!欢迎来到大摩天轮big·○……呃……」 在摩天轮入口处验票的工作人员,因为遇见一对气氛出乎寻常地险恶、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与其说是险恶,不如说是先生正在害怕生气的太太。至于那名才两岁左右的小孩,则是因为不晓得该声援哪一边而感到困惑。 「三个人!」 那位太太像挥直拳般亮出三人份的护照,工作人员猛力地点头让他们前进。 「嗨,各位好!这里可以拍照喔!做为来访纪念,那边的摊位有在卖照片喔!若有需要,请在搭完车后购买!」 摩天轮乘车处站了一位拿着大型数位单眼相机的工作人员,看来那个人会以娱乐设施的价格替访客拍摄纪念照片。 「……应该是不需要啦……」 「啊,若不需要我们会当场消除!请几位站在那边,来,这位爸爸,请你抱着小孩站在最中间,没错,就是那样!不好意思,麻烦把令千金的气球移到后面一点。」 虽然是场超乎必要兴奋又强硬的摄影—— 「爸爸,那是什么?」 但阿拉斯·拉玛斯看见工作人员拿的相机后,便好奇地问道。 「嗯?那个叫做相机,会拍下阿拉斯·拉玛斯的照片喔。」 「照片?」 若是安特·伊苏拉不存在的字汇,就算能够理解它的日语,意思似乎还是不能相通。 「呃,那个,就是画啦,那是会画图的魔法道具。你要仔细盯着那位姊姊拿的黑色物体圆圈的部分看喔。』 「喔~~」 也不晓得是否真的搞懂了,阿拉斯·拉玛斯的好奇心全写在脸上,开始凝视相机的镜头。 「这位太太,能麻烦您将视线对准这里吗?」 「……」 虽然惠美焦急地假装无视,但就算对不认识的人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也没意义,只好无奈地将视线转了过去。 「好!要拍罗!来,笑一个!……很好!拍得不错!若需要的话,请在回程时购买!」 在工作人员莫名情绪的欢送下,三人总算搭上了摩天轮。 「啊,真凉快。」 原本以为摩天轮内会热得像蒸气浴一样,然而座椅的椅背却吹出冷气,并放起了背景音乐。虽然座位硬,但这空间出乎意料地舒适。 「请小心气球。绕一周约十五分钟,并请别在座舱内饮食或吸烟。那么请慢走!」 工作人员快速说着注意事项,关上大门。 「啊,他们已经搭上去了!」 尽管惠美等人并未发现,但千穗、梨香与芦屋正好也在此时来到了摩天轮的售票亭。 「要被拉开了!动作快!」 在梨香的催促之下,芦屋与千穗慌张地将钱放进自动售票机。然而——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是的?」 千穗旁边却突然有人向她搭话。 仔细一看,一位老太太正带着看似是孙子的小孩,在千穗旁边的自动售票机前不知所措。 「那个,请问这机器是要怎么操作啊?」 「啊,是的,首先要将钱放进这里……这个是触控萤幕喔。」 千穗知道有些年长者无法理解触控萤幕的概念,只要一遇见这东西就会陷入名为触控萤幕症候群的不知所措状态。 这台自动售票机的投币口不但距离操作萤幕有些距离,画面上也没有任何说明,单纯只有显示价格的按键,操作性看起来并不太好。 「这座摩天轮好像不会对儿童收费,所以一共是这个价钱,接着要在这里选取张数……」 千穗几乎是一步一步地仔细指导,协助那位老太太买票。 最后老太太总算顺利买好了自己跟孙子需要的票。 在那之后,老太太边走向摩天轮边不断地向千穗道谢。 「啊!不好了!」 一个不注意便开始热必指导的千穗,这才想起梨香跟芦屋还在等着自己。 「…………咦?」 摩天轮的搭乘处跟售票亭并不大。但到处都找不到芦屋跟梨香的身影。 「咦?咦咦?」 就在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的千穗抬头仰望摩天轮时,正好跟贴在窗户上、表情僵硬的梨香对上了视线。 「咦咦咦咦咦咦咦?」 「那么,你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 在狭窄的座舱中,被惠美斜眼瞪着的真奥陷入无路可逃的窘境。惠美紧迫盯人的视线穿过阿拉斯·拉玛斯拿着的气球间隙,看起来十分恐怖。 「我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可疑。你明明就那么讨厌麻烦,为什么会说出要收养这孩子?」 「呃,那个……」 「还有,你好像知道刚才那个月亮图案是什么吧?快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老实招来!」 「妈妈,那个好大喔,那是什么啊?」 「嗯……那是东京晴空塔喔。」 「就是因为有那种东西,所以光买电视也什么都不能看啦。」 「别转移话题!」 三人搭乘的座舱,因为强大的冲击而轻轻晃了一下。 而该处后面第二个座舱,则是只有梨香跟芦屋在搭乘。 「唔……要是再早一个座舱,就能稍微观察到状况了。」 尽管两人紧急搭上了摩天轮,但由于座舱本身的设计并非透明,所以虽然不是完全看不见,但还是很难观察前面第二个座舱。 「……………………」 另一方面,坐在芦屋对面座位上的梨香,则是全身僵硬地直盯着自己脚边看。 梨香原本以为会跟上来的千穗,似乎因为某些理由而耽搁,等一回神后才发现已经只剩下自己跟芦屋两个人了。 「铃木小姐,你怎么了吗?」 「呀!咦?」 不久之前还生龙活虎的梨香突然变得沉默不语,就算不是芦屋也会感到在意。 「啊,咦,呃,那个,千穗,被我们丢下了,真是对不起她啊。」 「因为当时只想着要尽快跟上去……」 芦屋坦率地接受了梨香不自然的回答,叹了口气后便深深地坐在椅子上。 「………………!」 摩天轮的座舱绝对称不上宽广。只要高挑的芦屋一坐在对面,两人的膝盖或脚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有某处产生接触。 结果梨香先前之所以能那么游刃有余,全都是因为有千穗这位同行者在的缘故。 虽然只要有其他人在场,肢体接触也好,狭窄的空间也好,梨香都不会放在心上,但与男性在密闭场所独处,对她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经验。 更何况对方还是芦屋。 梨香在一个礼拜前那场和惠美与铃乃有关的骚动中认识芦屋时,只觉得他是个有点奇怪的人,而在今天经历了数小时的共同行动后,这样的印象又变得更强烈了。 「没事吧?你的脸有点红,是晒太多太阳了吗?」 「好、好近!」 「咦?」 「啊、啊,不是,没事,我没事啦。大概是防晒油没什么效而已,嗯。」 梨香将身体往后退到极限,挥着手否定。芦屋也没特别起疑,开始环视周围的景色。 虽然工作人员说绕一圈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但害羞过头的梨香根本就没有自信能撑到那时候。 此时千穗正坐在摩天轮搭乘处的长椅上,自暴自弃地喝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佐藤园绿茶」。 「所以呢,你是要说!还是不说!想死吗?」 「这选项也太少了吧!还有,别在小孩面前讲那种有害情操教育的话啦!」 至于前面的座舱内,则是还在持续「说与不说」的争论。 「我说这无所谓吧!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反正让我当阿拉斯·拉玛斯的爸爸就对了啦!」 「就算你觉得无所谓,但我可不这么觉得啊!你难道没看见刚才那位站在我前面的白衣女子吗?接下来绝对还会产生其他的麻烦!她还提到了天兵大队耶!若不想与我为敌,你现在最好立刻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 「看见什么啊?只要告诉你,你就会站在我这边吗?」 「才不是你那边!而是这孩子的同伴啦!」 惠美用视线比了一下直盯着外面瞧的阿拉斯·拉玛斯。 就在两人看着阿拉斯·拉玛斯背影的这段时间,座舱正缓缓地轫最高点前进。 「……那是以前,某个人交给我的。」 似乎总算死心的真奥,一脸凝重地叹了口气。 「别说是魔王了,当时的我只是个比哥布林稍微好一点的臭小鬼而已。」 眼见真奥总算愿意说明,惠美便马上停止攻击开始聆听。 「在距离你出生还很遥远之前,魔界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地方。那里是个只要不同种族的恶魔一碰面,就会开始互相残杀的世界。我出生的一族不但是个别人一吹就会飞走的弱小部族,最后还被一只连魔法都不太会用、看起来连脑袋都是用肌肉做的、只有腕力可取的恶魔给全灭了。双亲倒在地上死去的身影,就是我对他们最初也是最后的记忆。」 真奥突然开始讲起自身的境遇。虽然觉得这些经历反而对阿拉斯·拉玛斯的情操教育更糟,但惠美还是先不插嘴,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一族在与附近其他种族的争斗中落败后便被赶尽杀绝,我也被人像垃圾般丢弃。当时我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但有个人却一时兴起地救了我这个肮脏的恶魔小鬼。」 真奥望向远方,有些怀念似的说道。 「我就是在当时初次遇见所谓的天使,对方拥有我从未见过的纯白羽翼。」 「爸爸,那是什么?」 「嗯?喔,亏你找得到呢,阿拉斯·拉玛斯!那叫做飞船喔。」 「飞船?」 阿拉斯·拉玛斯目瞪口呆地仰望着浮在空中的飞船。 「我刚才说到哪儿啦?」 「到天使救了濒死的你……」 「啊,没错没错。因为当时我的脑袋还只有哥布林等级,所以尽管身负重伤,依然打算出手攻击,现在想想那个人应该是相当高位的天使吧,对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尽管如此,那个人并没有杀了我。虽然恶魔只要撑过危险期就会自己痊愈,但那个人偶尔还是会来检视我的伤势,并自顾自地说一堆我不想听的话。我当时还无法动弹,因此也只能听下去。托那个人的福,我得知了许多前所未闻的事情。」 惠美感到十分惊讶。 既然是魔王撒旦,惠美原本以为对方应该是出生于相当高位的恶魔家系(前提是恶魔也有家系),并且打从一出生便是魔王。 「唉,由于伤势非同小可,因此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恢复到能够行动的程度。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总算了解那位天使没有杀害自己的意思。虽然我明明就不想听,但对方还是擅自继续说下去,让我增长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知识。不过愈是听下去,愈是觉得天使这种存在不可能会帮助恶魔。于是我就问了。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救我。」 「……然后呢?」 「……不准笑喔?要是笑了,我就不继续说下去罗。」 真奥不知为何有些难为情地移开了视线。 「……因为当时,我哭了啊。」 「咦?」 「那个人是第一次看见恶魔哭,所以才无法对我置之不理。」 无论基于何种理由,惠美都无法想像恶魔哭泣的样子,但此时惠美首次注意到,自己对「恶魔」这个种族的生态其实几乎是一无所知。 「你当时,为什么会哭啊?」 真奥因为惠美的问题而板起了脸,但由于对方看起来并非是在开玩笑,因此只好一脸不悦地坦白回答: 「唉,有很多理由啦。虽然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并不为自己父母或亲人的死感到悲伤。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对自己的弱小,或是自己这么轻易便死去的蛮横现实,这一类的事情感到愤怒吧。」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痛苦的回忆,真奥稍微避开了惠美的视线。 「总之在那之后,直到伤势痊愈为止,我不但受到那个人不少照顾,还听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事情。我也是在当时才第一次知道人类世界的存在。」 「!」 虽然真奥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但这对惠美来说却是无法充耳不闻的事实。 魔王侵略安特·伊苏拉的远因,居然是天使? 当然并没有证据显示真奥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但若是事实,或许足以动摇世界根本的安宁也不一定。 「这孩子……创造出这孩子的水晶,就是那位天使离开时留下来的。那是一块呈新月形的美丽紫色水晶。」 「讨厌,我还要看啦!」 阿拉斯·拉玛斯因为突然被真奥抱起来而出声抗议。 虽然小女孩的额头上没浮现出任何的图案,但那个新月形的花纹,应该就是象征着那块水 「『若想更了解这个世界,就试着栽培这颗种子吧。加油啊,大魔王撒旦。』」 「咦?」 「……这是那个人留下来的『文字』,同时也是我从天使那儿获得的贵重财产之一。这可是除了怒骂与暴力以外,革命性的情报传达手段呢。之后我也有所成长,短短两百年就在激烈的战斗中建构起出色的恶魔社会,然而就算省略这段辉惶的过程,若当时没有获得这些知识,应该也无法达成这样的伟业。所以我就栽种了那颗新月形的种子。虽然不晓得种子的真面目,但我相信它一定会对我有所助益。话虽如此,当类似植物的物体从水晶内长出来时,我也吓了一大跳呢。」 真奥的眼里正映照出不远的过去。亦即座落于安特·伊苏拉中央大陆最大贸易都市伊苏拉·圣特洛遗址——象征魔界变革的真正魔王城。 初次见识到魔界以外世界的魔王撒旦,因为期待月亮形状的紫色水晶能孕育出未来而埋下了种子。 就埋在只有自己能进入的魔王办公室深处,能够远眺天空的花盆中。 「我并非真正的魔王。撒旦这名字在当时的魔界,可是多到地狱犬随便走在路上都会碰到一两个的程度。『撒旦』似乎原本就是存在于比神话还要古老的时代、传说中的大魔王之名。真亏那不像样的魔界居然还能留下这种传说。我不晓得那位天使为何会称呼我为魔王,但真要说的话,那里就是我的起点,换句话说,我的起点就是这孩子啊。」 真奥摸着阿拉斯·拉玛斯的头,但一心只想看外面的小女孩却挣脱真奥的手,整个人趴在座舱的窗户上。 「唉,总之我的理由大概就是这样了。从协助那块紫色水晶变成阿拉斯·拉玛斯这点来看,我的确称得上是这孩子的父亲啊。」 「那么,那位天使就是阿拉斯·拉玛斯真正的……」 「理论上是那样没错。但毕竟我从那个人手上拿到的还只是块紫水晶。当时是否拥有自我就不得而知了。」 惠美在听真奥说话的同时,便因为激昂的内心开始产生某种不祥的预感而冒出冷汗,开口问道: 「那位天使是谁?」 从艾美拉达身边消失的莱拉、知道阿拉斯·拉玛斯名字的白衣女子,以及将构成阿拉斯·拉玛斯基础的水晶交给年幼魔王的天使。从诞生自水晶的阿拉斯·拉玛斯称呼惠美为「妈妈」来看—— 难不成。 惠美内心吹起了带着期待、预感以及不安的狂风。 像是感受到惠美内心的情绪一般,真奥隔了一段时间才回答: 「是你不认识的人。」 惠美内心的狂风,就这样在未能完全发挥的状态下消散了。 「……你该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我是没那个打算啦,对方似乎并非能出现在圣典内的知名天使。喂,话说回来,阿拉斯·拉玛斯是怎么恢复原状的啊。你应该知这些什么吧?」 虽然真奥很明显是在搪塞自己,但就算详细知道真奥的过去也没什么用,因此惠美便老实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是一位全身白衣的女子治好的。那位女子只不过将手放在阿拉斯·拉玛斯身上而已。」 「……那是怎样?是某种宗教吗?」 看来真奥并未见到那位女子。惠美激动地说道: 「才不是啦!你在那个时间点回来,居然还没看见?那个人的戒指像这样发光之后,阿拉斯·拉玛斯就突然像从梦中醒来似的恢复了!」 「我没看见啦!那戒指长什么样子?」 「是很普通的戒指啦。不过上面似乎镶了紫色的宝石……」 「……光这点就很明显不普通了吧。」 偶尔会展现出少根筋一面的惠美,让真奥开始头痛了起来。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在某个不会看场合的笨蛋大声嚷嚷地回来之前,又没过多久的时间。」 「喂!」 「那个女人还提到了加百列的天兵大队跟一个似乎叫做『基础』的碎片,好痛!」 真奥忍不住隔着帽子对惠美挥下了手刀。 「你、你干什么啦!我砍了你喔!」 面对惠美危险的反抗,真奥也无法保持沉默。 「你以前真的当过教会骑士吗?所以我才说最近的年轻人真的是!你也稍微学习一点关于这世界的事情吧!」 突然发出大喊的真奥抱着头蹲了下来。 「『基础』……是『基础』吗?可恶,原来如此!那家伙居然把那么不得了的东西推给我!那么刚才的那个也……!」 「什、什么啦,你干嘛突然这样啊。」 「等回去之后,你可是会完全被铃乃给看扁喔。」 「啊?」 「既然是『基础』,那么你……」 「爸爸,怎么了?」 原本紧盯着外面风景看的阿拉斯·拉玛斯,对真奥说出的「基础」这个字眼产生了反应。 「咦?」 惠美因为不晓得这个反应的意思而感到纳闷,真奥则是以看不出是确信抑或绝望的表情询问阿拉斯·拉玛斯。 「喂,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事,爸爸?」 「这是什么?」 真奥指向红色气球。阿拉斯·拉玛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严峻』。」 「这个呢?」 真奥接着换指接近金色的深黄色气球。 「『尊严』。」 「这个明亮的黄色呢?」 「『王国』。我们感情很好。」 「白色的这个是?」 「『王冠』。」 「这、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啊?」 惠美因为连续出现前所未闻的字眼而吓了一跳。 「那么,这个呢?」 真奥说完后便拿起了紫色的气球。 「是我,『基础』。」 「……这样啊,好厉害,你都会说呢。」 「好厉害?欸嘿嘿。」 真奥等人所搭的座舱即将接近终点。而惠美因为照射东京巨蛋球场的夕阳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虽然不晓得原理……但阿拉斯·拉玛斯或许是个比恶魔或天使还要不得了的存在也不一定。」 「啊?」 「『严峻』、『尊严』、『王国』、『王冠』以及『基础』。这些全部都是构成生命之树的球体——『质点』的名称。阿拉斯·拉玛斯……或许是『基础』质点(注:yesod,生命之树的第九质点)的化身也不一定。」 在真奥与芦屋等人搭乘的座舱旋转期间,坐在长椅上等待的千穗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绪。 千穗落单后冷静地检视状况,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立场批判爱看热闹的梨香。 虽然有在真奥遭遇不测时借芦屋手机这个正当理由,但到头来千穗发现自己终究只是嫉妒能跟真奥一起扮演夫妻的惠美罢了。 「真奥哥,明明就说过相信我了……」 由千穗做出背叛这份信赖的行为,实在是对不起真奥以及惠美。 认真考虑这些事情的千穗,总觉得开始变得非常羞耻。 「真奥哥……对不起。」 自己居然因为肤浅的不安与嫉妒而做了不该做的事。千穗站起身,没等芦屋跟梨香就直接走下楼梯。 千穗的身影才消失不久,真奥、惠美以及阿拉斯·拉玛斯的座舱就下来了。 「呼,外面好热啊。」 「唔呼~」 在座舱中冷却的身体一接触到热空气,真奥与阿拉斯·拉玛斯便板起了脸孔。 最后从座舱中走出来的惠美则是一语不发。 「辛苦各位了!照片已经准备好罗!」 三人因为在出口处被叫住而转身一看,原来搭摩天轮时拍摄的照片已经冲洗完毕,正被夹在专用的卡片里。 「喔喔!」 「……这表情还真糟糕。」 阿拉斯·拉玛斯的眼睛因为照出自己身影的照片而感动得闪闪发光,惠美则是在看见自己愁眉苦脸的照片后板起了脸。 「跟这张用来写纪念留言的卡片搭配起来,总共只要一千圆。而且还提供加洗服务喔。」 「咦,不是免费的啊?」 不自觉地喊出这句话的真奥,被惠美从后面敲了一下头。 「唔唔……一千圆啊……」 「爸爸、爸爸,这个、这个!」 阿拉斯·拉玛斯明显想要那张照片。但考虑到相纸、墨水费以及卡片的原价后,一千圆这样的价格也未免太像是游乐设施会有的价格了吧。 「……一本就够了,请给我一本吧。」 没想到惠美意外地马上做出决定,拿出一千圆买下了照片。然后便将照片交给了阿拉斯·拉玛斯。 「哇!」 阿拉斯·拉玛斯打开卡片,看着上面有摆出微妙笑容的真奥、板起脸孔的惠美以及自己的三人合照,发出欢呼。 「喂、喂,这样没关系吗?」 「才一千圆而已,别那么小气啦,你真的很没出息耶。那是她第一次拍的照片吧。」 「是、是这样没错啦……」 「我先警告你!艾美跟艾伯来的时候,可别让他们看见这张照片喔!这可是关系到我的立场呢!」 「芦屋、铃乃或小千就没关系啊。」 「那边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吧。不过,就只有对路西菲尔要保密喔。」 「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因为惠美蛮横的要求而苦笑的真奥,蹲下来对阿拉斯·拉玛斯说道: 「来,阿拉斯·拉玛斯,跟妈妈说谢谢。」 「谢谢妈妈!」 足以让摩天轮搭乘处所有人都回过头的音量,让惠美红着脸说道: 「身、身、身为妈妈,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没办法,这都怪爸爸太没出息了!」 虽然不晓得这是什么藉口,但惠美应该是想尽力撇清自己跟真奥的关系,替阿拉斯·拉玛斯做些什么吧。 「喂、喂,该走了啦!」 追着低头走下楼梯的惠美,真奥与阿拉斯·拉玛斯也跟着踏出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 「啊,惠美,等等,有电话。」 「咦……啊,我的也响了。阿拉斯·拉玛斯,稍微等我们一下。」 真奥与惠美的电话同时收到来电。 那两通分别是漆原跟铃乃打来的电话。 「跟、跟丢了?」 芦屋因为在摩天轮搭乘处找不到人而惊慌失措。明明只差了两个座舱,所以抵达的时间应该柑差无几才对。 芦屋冲下楼梯抵达购物楼层,在环顾四周之后依然不见真奥与惠美的身影。 「千、千穗也不晓得上哪儿去了?」 明明之前是待在有冷气的座舱内,但梨香依然满脸发烫。 「千穗该不会是去追他们了吧……怎、怎么办,芦屋先生?」 这对梨香来说十分困扰。若无法马上找到千穗或惠美等人,她就非得单独跟芦屋一起行动不可。 「……怎、怎么办啊……我也没有能跟他们取得联络的手段……」 「咦?」 「我没有手机啊。」 「咦,真的吗?」 脱离密室之后,梨香总算忮复了平常的步调。 「按照预定,若有什么万一,我便会跟佐佐木小姐借手机……但既然事情变成这样……」 尽管现在时间已经进入黄昏,但这里的人潮还是不少,想从中找出真奥与惠美应该会非常困难吧。 「……没办法了。唉,虽然这样有点乱来……」 梨香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惠美的号码。 「啊,喂,惠美吗?」 梨香突然打电话给惠美的暴行,让芦屋差点大叫了起来,但由于梨香举起食指用姿势示意安静,因此芦屋只好无奈地闭上嘴巴。 「嗯,哎呀,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啦~~我只是想问你跟真奥先生的约会顺不顺利……啊哈哈,抱歉抱歉,的确~~你是为了孩子嘛~~现在打电话给你没关系吧?差不多也该吃个饭之类的……咦?」 梨香原本打算佯装戏弄惠美,透过电话寻找对方的位置,但惠美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你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咦?」 芦屋也同样感到震惊。梨香好不容易才制止对方发出惊讶的声音—— 「啊,这样啊,小孩子体力的问题。嗯嗯,原来如此。唉,反正只要小孩子高兴就好。你现在要去车站啊,嗯,我知道了,突然打给你真不好意思,小心点喔,嗯、嗯……好像是这样呢。」 接着便挂断电话,对芦屋说道: 「回去了……唉……这样啊。」 「那么,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呢。佐佐木小姐该不会也回去了吧。」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对她还真不好意思……若下次有机会见到她,能帮我向她道个歉吗?」 「小事一桩。那么我也该走了。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啊,那、那个,等等!」 梨香不自觉地制止打算马上跑去追真奥的芦屋。 「是的?」 「啊,那个……」 虽然叫住了对方,但没先想好该说什么的梨香,只能暂时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呃,那个,对了!这、这个!」 梨香慌张地从包包里拿出记事本。她几乎是用扯地撕下了备忘录,在上面快速写了几个字后交给芦屋。 「这是……手机的电话吗?」 「嗯……那是,我的……」 「铃木小姐的?」 收下纸张并仔细端详的芦屋出声询问。 「那个,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联络我,或许我帮得上忙也不一定。」 虽然就连主动开口的梨香都不晓得怎么样才叫做有事情发生,但若不说些什么,她实在是无法容忍现在的气氛。 「原来如此……的确,或许之后还必须麻烦你帮忙也不一定。」 「……咦?」 尽管梨香几乎是在语无伦次的状态下说出这些话,但芦屋却毫不怀疑地点头回应: 「如同刚才所说的一般,由于我个人并没有手机,若真奥发生了什么事……」 话说到这儿,芦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虽然平常魔王城对外的通讯地址都是使用真奥的手机,但仔细想想还是不应该随便将自己主人的电话透露给其他人。 「不……今天的事情让我在各方面都感触很深。就算多少会对家计带来负担,我果然还是应该有支手机比较好,关于购买的部分,能请你给我一些建议吗?」 梨香的脸一口气红了起来。 「铃木小姐跟游佐一样是在与手机有关的职场工作吧。虽然我现在还不确定是否会买贵公司的手机,但方便的话,希望你之后能指导我怎么选机种。」 「好、好啊!嗯,你随时都可以联络我!」 等注意到时,梨香已经几乎整个人都探了过去,激动地点着头。 「谢谢你。那么,近期之内我会再连络你。我想应该会是用公共电话。」 「嗯……」 「那么,我先告辞了.」 芦屋行了一礼,这次真的走向了后乐园站。 「骗人……这是怎样,讨厌啦……喂,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方面,梨香却暂时呆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芦屋的背影为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她总算踩着不稳的脚步,摇摇晃晃地朝与芦屋反方向的水道桥站前进。 魔王,理解失去重要之物的痛苦 在没有半点星光的黑暗隙缝中,有一块领先着蓝红陆地、看起来格外巨大的大地。 那块充满生命力的大地被十字形刻印贯穿其中,洋溢着耀眼的绿色光芒。 至于紧挨着生命大地的蓝色大陆,则是一片宽广无声、甚至感觉不到空气流动的荒野。 一棵与大地同色的巨木耸立在荒野之中。 平坦的荒原无边无际,而屹立于其上的巨木虽然充满了度过无数年月、以及即将继续横度漫长时光的生命力,但外表却像棵枯木般缺乏霸气。 那里既没有遮盖天空的树叶,也没有点缀春季的花朵,更缺乏了赞扬丰穰的果实。只有树木本体悄悄地伫立原地。 蓝色大地上建有十座围绕巨木的祸堂,每个祠堂的入口都刻有各自的「名字」。 第一座祠堂是「王冠」,再来是「智慧」,接着依序是「理解」、「慈悲」、「严峻」、「美丽」、「永远」、「尊严」、「基础」,以及最后的祠堂「王国」。 那是「某人」的名字。无论是文字的使用者还是阅读者,现在皆已不知去向。 建筑物本身并没有像庵寺或神殿般的屋顶或梁柱,彷佛直接挖掘该处岩石而成的十颗圆球,让人觉得这些是原本在大树上的果实掉落地面后变化的姿态。 蓝色巨大枯木耸立的荒野上,首次出现了会动的身影。 一道高大的人影缓缓地从用失传的语言刻着「基础」的球体中出现。 「太好了,幸好很快就找到了。」 从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位男性。 与此同时,人影周围出现四道光柱,并立刻浮现出人形。 「中央大陆的反应消失时,我本来以为得再找个几百年呢,看来是不会跟丢了。从不幸的地方传出『碎片』之间共鸣的反应。」 四道光影传出动摇的气氛。 「是最近沙利叶失踪的地方喔。而且恐怕……」 高大的男性仰望虽然枯萎,但却还活着的蓝色巨木。 「偷走并打碎『基础』质点的那个女人也在那里。」 高大的男性将手伸向星空,接着空中便出现一个闪闪发光、通往异空间的洞穴。 「走吧。为了让『生命之树』恢复原有的形态。」 然后五道身影便消失在门的彼端。 「门」的光芒完全消失之后,蓝色大地又再度恢复原本的宁静。 五人刚才屹立于巨木所在的大地时,眼前正是刻在生命大地上的十字刻印——圣十字大陆安特·伊苏拉。尽管跟蓝色大地一样围绕在生命大地周围,但就只有这块位于远方的红色大地绝对不会靠近此处。 ※ 在真奥与惠美走出东京巨蛋城的摩天轮稍早之前。 「喂,贝尔!你在吗?」 「嗯唔……怎、怎么了,路西菲尔?」 铃乃因为漆原难得走出壁橱,并慌慌张张地跑来自己房间而吓了一跳。 刚煮好乌龙面、正打算享用迟来午餐的铃乃,差点儿就被乌龙面给呛到。 漆原瞥了一眼大量的冷乌龙面,而铃乃也眼尖地注意到他的视线。 「没有你的分喔。」 「我暂时不需要乌龙面啦。我刚才叫了披萨……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啦!」 漆原说完芦屋一听见说不定会气到变成恶魔的话后,便向铃乃问道: 「你有注意到刚才那个吗?」 「刚才那个?」 铃乃因为不晓得漆原所指为何而感到疑惑。 「果然没发现啊。你有办法跟艾米莉亚取得联络吗?我来负责联络真奥,最好叫他们两人早点回来比较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难得见到漆原如此正经,铃乃也跟着摆出认真的表情。 「好了啦,动作快点。虽然不晓得理由,但刚才东京某处开了一个非常大的『门』。接下来应该会发生什么麻烦吧。」 说完后,漆原便回到魔王城启动skyphone。由于漆原认真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演戏,于是铃乃也老实地拿出鼋话打给惠美。 就在此时,五道人影出现在vi·rosa笹塚的中庭。 「喂喂喂,我可没听说有客人啊?」 真奥在露出游刃有余笑容的同时,也毫不松懈地让阿拉斯·拉玛斯躲在自己背后。 「就时间点来说是哪一边先啊?」 「抱歉,魔王……我们完全被对方给突袭了。」 「唉,我承认我的确太小看他们的速度了。」 铃乃悔恨地低语,漆原则是毫不胆怯地、用跟平常一样的语调说话。 「哎呀~~你就别怪他们了!毕竟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才会打电话啊!」 回到vi·rosa笹塚之后,前来迎接真奥、惠美以及阿拉斯·拉玛斯者既不是漆原,也不是铃乃。 「更何况我并不打算对你们动粗喔?基本上若能靠谈话来解决是最好,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事情能稳便地进行。」 魔王城中充满了异常的气氛。 真要说哪里异常,就是因为人口密度太高,导致室温大幅提升。 毕竟合计起来,共有十人一起挤在三坪大的空间里面。不,正确来说,这十人内只有鎌月铃乃一个人是「人类」。 「你是加百列吧?」 「没错,就是我!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在哪里见过面吗?」 这位看起来既悠哉又兴奋、让人非常想打他的巨汉,似乎就是这群不速之客的首领。 男子留着一头齐肩的蓝发,眼神也完全让人感觉不到紧张感。但跟芦屋差不多高挑的身材上隆起的肌肉,让男子看起来就像是位摔角选手。穿上类似古代希腊人使用的长袍后,更是令人惊讶地不搭调。 除了被真奥称为「加百列」的巨汉以外,魔王城内还有四位男子,其中一人正用一把设计过度装饰的长剑抵着铃乃的脖子,剩下三人则是双手抱胸,盘坐在漆原周围。 「我曾经听说在大天使里有一位光是跟他说话,头就会开始痛起来的悠哉大个儿。」 「真过分,居然在我不在的地方说这种话,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而且,你还是『基础』质点的守护天使吧。」 「讨厌啦,就算称赞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喔。」 「别闹了,这样很累耶。别再做这种多余的问答,有什么事就快点简单说清楚吧。」 「我希望你能交出躲在你后面的孩子,可以的话,还有艾米莉亚的圣剑。再来就是,路西菲尔叫的必胜屋披萨被我们大家吃掉了,不好意思啊。」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搞什么鬼啊!」 这下就连真奥也气得大吼了,漆原吓得缩起身。 「啊,因为是我们吃的,所以有好好付钱喔?」 「我担心的才不是这个!呃,虽然这个也很令人担心!」 在不想惹芦屋生气方面来说。 「啊,稍等一下!若你不把那孩子还来,披萨钱可是会没命喔!」 「天底下哪有父母会因为心疼披萨钱,就把小孩子交给绑架犯啊!」 真奥大喊。 「你们来的也未免太晚了吧。你以为这孩子来我们这儿已经几天啦。」 「哎呀,虽然对你们来说可能只是几天的程度,但我们这边可是找了好几百年呢,几天的误差就请你们多多包涵吧。前不久感应到『基础』碎片时,我还以为是在作梦呢。那孩子的碎片被人带出安特·伊苏拉的魔王城时,我真的很绝望~~差点以为又要找好几百年了呢~~」 名叫加百列的男性说到这里—— 「啊!你、你刚才叫我别做些多余的问答对吧!总、总而言之!你到底是要把那孩子还来,还是不还呢!」 虽然跟前例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但从对方想要惠美的圣剑来看,这位男子的确是天界派来打探消息的人,也就是天使没错。 对方并未否定自己是加百列。那么他的确是符合阿拉斯·拉玛斯原本监护人的人物没错。 「…………」 但阿拉斯·拉玛斯却露骨地用警戒的眼神瞪着加百列。无论怎么看都让人不觉得她对那位男子抱持着友善的感情。 「喂,阿拉斯·拉玛斯。你认识那位大叔吗?他好像要带你离开这里耶。」 「不要!我最讨厌他了!」 「呃啊————————!」 阿拉斯·拉玛斯毫不犹豫地回答,让加百列刻意似的表现出遭到打击的样子。 「别叫我大叔啦。我会受伤耶。」 重点是这个啊。感觉铃乃、漆原以及周围的男子都毫不保留地露出惊讶的眼神。 「『王国』、『王冠』、『理解』跟『智慧』,大家都被带走了!我最讨厌他了!」 「啊啊,真是的,别说多余的事啦!」 阿拉斯·拉玛斯接着说下去的话,让加百列懊恼不已。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既然阿拉斯·拉玛斯不喜欢这样,那么就算你是她的亲生父母,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 「咦……那圣剑呢……」 「我拒绝。就算神明亲自来向我下跪,在达成我的目的前,我都不打算把圣剑交出去。」 「……唔~~真麻烦~~这魔王跟勇者是怎么回事。有够麻烦的~~虽然我不想动粗,但就我的立场来说,只要一找到这孩子就必须立刻将她带回去呢~~」 「那种事情谁理你啊。」 「关于圣剑,既然沙利叶都没行动了,那么今天只要确认所在位置就够了,但那孩子可就不行这样了。拜托你们,把她还给我吧。」 「我拒绝。」 「她原本可是我们这边的孩子耶?」 「现在她的爸爸是我。」 「无论如何都不行?」 「无论如何都不行。」 「这么一来,或许会与整个天界为敌喔?」 「我可没珍惜自己的生命到宁愿害小孩子哭的程度。」 「……真麻烦啊。我真的不希望这么做喔?」 加百列有些气馁地低声说道,接着—— 「!!!!」 便开始像喷射机般,从全身放出光压力就足以将在场所有人震飞到墙壁上的圣法气。 由于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真奥不禁踉跄了一下。 「我真的不喜欢动武呢,你随时都可以投降喔。」 等发现时,态度完全没有改变的加百列已经站在真奥的面前。 「唔喔!」 真奥用眼角看见加百列在榻榻米上面踩出的洞。 「就算你取回魔王的力量,应该还是我会赢喔?算我拜托你,把那孩子还给我好吗?」 加百列散发出沉静,但却足以压倒眼前一切事物的威严与神性。 「……你来真的啊,可恶!」 真奥咽了一下口水。过去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他都不曾感受到如此的压力。 这并非是因为自己变弱了。 而是因为真奥初次面对生命之树的守护天使——这种远远超过以往那些天使的对手。 但真奥只是惊讶而已,并不感到胆怯。 「不过,我不要。我可是最喜欢惹人类或天使讨厌的恶魔之王呢。等我征服世界之后,我就要好好栽培这孩子成为我的继承人。」 「因为你失去了魔力,所以我会手下留情啦……还有,我接受投降喔。」 这是代表所有交涉决裂的信号。 无论是多么礼让的条件,无庸置疑地,真奥都不可能会有胜算。 加百列就算只是随手一挥碰到真奥,都可能让他因此粉身碎骨。 但一样东西却挡下了大天使带有神圣光芒的一击。 「真奥哥!」 那是一道单纯的呼喊声。既非魔法,亦非刀剑,就只是纯粹的声音而已。 但那道声音却阻止了大天使的攻击。 在场所有人皆转头朝向声音的来源。 「…………真奥……哥。」 来者是千穗。 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的千穗走上楼梯,正看向这里。 「千穗?不行!快逃啊!」 看见千穗突然闯入这里,惠美连忙做出警告,但千穗却摇了摇头说道: 「……我果然,还是想为今天的事好好道歉……」 「今天的事?」 「结果……却变成这样……虽然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基本上真奥就连自己被千穗、芦屋以及梨香跟踪都不晓得。 千穗虽然先其他人一步回到了笹塚,并因为无法承受背叛真奥信赖所产生的后悔,所以先回家了一趟,但还是又坐立不安地跑了回来。 「……看来,你应该是这个国家的人类吧。不过,这件事情跟你无关。就算报警也是没用的,虽然或许难以置信,但这位真奥贞夫跟我……」 「我知道!」 千穗打断加百列,大声喊道。 「虽然我是日本人。不过,我知道。关于真奥哥……魔王撒旦、勇者艾米莉亚,以及安特·伊苏拉的事。还有……你应该是来接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回去的天使吧。」 加百列听了之后便讶异地摇了摇头。 「喔,虽然我很惊讶不同世界的人居然能如此自然地建立交情,但亏你知道我是天使呢?我看起来有那么神圣庄严吗?」 千穗对连这种时候都还能悠哉说笑的加百列感到疑惑—— 「……因为基本上,至今对真奥哥跟游佐小姐做出过分事情的人,全部都是天使。」 但还是非常老实地回答了。 真奥、惠美以及铃乃皆哑口无言,加百列跟一旁的手下则是一口气板起脸孔,只有漆原一个人开心地笑了出来。 「虽然我对路西菲尔是无话可说,但沙利叶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啊?」 因为千穗的回答实在太老实了,因此知道这并非谎言的加百列感到十分困扰。 「毕竟我跟沙利叶做出的事情,毫无疑问地都跟这国家对『天使』的印象相差甚远啊。」 「我说啊,形象可是很重要的,拜托你们别做出降低评价的行为啦。」 「你的形象也已经够差了,还是干脆放弃如何?而且这些家伙怎么看都像是流氓的小喽罗啊。」 漆原轻轻瞪了一眼包围自己跟铃乃的四个人,加百列的手下们不知为何,像是在害怕漆原似的退后了一下。 漆原见状便再度露出满意的微笑,加百列则是厌烦地叹了口气。 「唉,总而言之,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正在忙。虽然我是打算优先透过对话来解决事情,但你若不想因为意外而受伤,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会比较好喔。」 「不错嘛,听起来就像是负责映衬主角的小喽罗会说的话呢,我不讨厌这种台词喔。」 但如今已经无人理会漆原的戏言,因为—— 「拜托你,请不要把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带走。」 千穗对加百列深深地低下头。 千穗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即便如此,就算明白这只是自我满足,就算不晓得对阿拉斯·拉玛斯来说怎么样才叫做真正的幸福,至今所经历过的一切,还是让千穗展开了行动。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真的很喜欢真奥哥跟游佐小姐。所以,拜托你。」 一颗颗的眼泪滴落千穗脚边。 「小千……」 「千穗……」 「喂、喂,别这样啦!把头抬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一位普通的人类,而且还只是一介无力高中女生的千穗的行动,居然让加百列大大地动摇了起来。 「喂,饶了我吧!这样好像只有找一个人是坏人似的!就像以前电视剧里面那种,一边说着『罗唆,这也是工作』,一边无视可爱女孩子的眼泪,强逼对方还债的讨债人一样。」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没看过电视剧的真奥疑惑地问道。 「拜托你……拜托你……」 「啊~别哭了啦!饶了我吧!与其这样,我宁可被人拿着凶器攻击呢!喂,你等一下!」 加百列已经完全无视真奥与惠美,忙着安抚千穗。 「拜托你……拜托你……」 但千穗却不肯抬起头。只是不断地反覆恳求加百列。 「啊啊啊啊啊,真是的!」 慌张地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加百列,最后愤然地说道: 「我只等到明天喔!」 「加百列大人?」 「您在说什么啊?」 包围漆原与铃乃的男子们,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加百列。 但加百列却无视他们,一脸尴尬地俯视泪眼看着自己的千穗。 「唔~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这边也是有自己的问题在啊!所以明天一早,我们绝对会来带她走喔?在那之前看是要拍纪念照还是什么的都随便你们!不过可别认为自己逃得掉喔!」 「真、真的吗?」 千穗的表情瞬间变得开朗了起来。 「……唔!」 无法直视那副表情的加百列移开了视线。 「就、就明天喔!我不会再给你们更多时间了!还、还有,魔王!若你敢乱来并收集魔力抵抗我们,我可不会善罢干休喔!」 「谢、谢谢你!」 加百列本来打算出言警告,但结果却被千穗带着纯粹善意的谢辞给压倒了。 「我、我们会再来的!」 原本充满压迫感的圣法气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加百列一边准备回去—— 「……这句台词根本就是小混混在用的嘛!」 一边对自己吐槽,然后刻意装出生气的模样,带着部下走出房间。 彷佛母鸭带小鸭一般,部下们跟在加百列后面并依序碰撞真奥的肩膀,完全就是一副流氓底下小喽罗的德性。 「喂、喂、唔、喂,你们啊!」 实力不如人的真奥只能发出抗议的声音,愤恨地瞪着那些人的背影。就在前头的加百列定到楼梯时—— 「哇!」 便传来了一道激烈的声响,以及彷佛某个重物掉落的声音! 「加百列大人!」 「加百列大人!」 看来加百列似乎在楼梯跌倒了。不仅如此—— 「啊!」 「哇!」 「哇!」 「唔喔!」 伴随着四位男性短促的惨叫声,又继续传来四个既沉重、又逐渐往下滑落的声音。 「像这种事还是饶了我吧!」 虽然听得见加百列在外面大喊以及跟部下们争吵的声音,但这些声响也逐渐远去。 像是为了代替这些人似的—— 「我回来了……唉,好热啊……」 悠闲到不行的芦屋擦着汗走上楼梯。一无所知的他光是确认真奥与阿拉斯·拉玛斯平安无事地回到家,便露出满面的微笑。 「我刚才好像跟一些人擦身而过,是mhk的收费人员又来了吗?」 「……该怎么说,你还真是悠哉呢……话说回来,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到底上哪儿去啦,笨蛋。」 「啊?咦?啊?」 这下芦屋总算发现尽管外面天气炎热,现场却充满了冰冷阴暗的气氛。 「……那么,先不管搞不清楚状况的芦屋。」 在骚动结束后,漆原打破冻结的气氛说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 ※ 太阳已经下山,夜幕垄罩了魔王城。 「呜~」 在冠上恶魔之王名称的城内,企图征服世界、让安特·伊苏拉陷入恐惧的魔王撒旦,以及为了粉碎其野心挺身而出的勇者艾米莉亚,正于恶魔之王的房间展开对峙。 「哒啊~」 整个魔王城都充满着紧张与杀气,一触即发的气氛,蕴含着战斗的预感。 「喵啊~」 即便只是一道微风、一滴雨水或路边的小石子这些微小的因素,都足以扰乱这股紧张的气氛。 「妈妈,妈妈。」 就在两股势均力敌的魄力跟杀气即将达到最高潮时—— 「哇噗!」 一道闯入魔王与勇者间的人影绊了一下,且头部即将撞上魔王房间中央的桌角。 「「!」」 魔王与勇者同时产生反应并伸出手。 虽然千钧一发地成功救出跌倒者,但由于两人是同时出手,魔王的手也因此碰触到勇者。 「别、别碰我啦!」 「好痛!指、指甲……」 勇者发出充满动摇的声音甩掉魔王的手,在魔王手上留下一条红色的痕迹。伤口并未出血,只是皮肤稍微变红了而已。 「你从刚才开始就在搞什么鬼啊!」 「你才是,明明从头到尾都在靠别人,能不能请你别出手啊?」 「你、你还不是跟我差不多!」 「不行啦,不要吵架,不行啦!」 一道比魔王和勇者还要娇小的人影,介入了两位宿敌的争吵。 「啊,那个,阿拉斯·拉玛斯,我们不是在吵架喔。」 「对、对啊,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真的吗?」 彷佛在确认大人们既可疑又生硬的语气,阿拉斯·拉玛斯露出明显十分担心的表情仰望着两人。 「真、真的真的!」 「真的啦!」 「嘿嘿。」 魔王与勇者接连像呼吸般自然地说着谎,相信两人的小女孩放心地露出满面笑容,抓着自己的「妈妈」——惠美。 「妈妈,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呃,那个……」 「……!……!」 真奥从小女孩看不见的地方不断地打暗号。惠美则是厌烦地无视。 「阿拉斯·拉玛斯呢?你希望我……希望妈妈留在这里吗?」 「嗯,我想一直,跟妈妈在一起。」 「啊……」 惠美虽然打从心底感到困扰,但还是想尽办法不让对方发现,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困惑。 「爸爸也一起!」 「喔……」 真奥完全无法抵抗小女孩接下来说出的这句话。 令人尴尬的沉默再度降临。 阿拉斯·拉玛斯无视现场的气氛,开始爬到惠美背上。 幸好由于千穗的介入,真奥与惠美才能免于为了抢回阿拉斯·拉玛斯而负伤——这个最坏的发展。 但到头来,也只是将麻烦延到后面而已。 无论阿拉斯·拉玛斯本人多么不愿意,真奥以及精通神学的铃乃都不得不承认「基础」质点是属于天界的东西。 而现在与阿拉斯·拉玛斯有关的所有人,都不具备对抗加百列的手段。 若不将沙利叶的特殊能力列入考量,那么惠美跟铃乃勉强还称得上是战力。 但事实上,这两人都没有积极与天使战斗的理由。 加百列离开后,理所当然地是由千穗对「生命之树」这个不熟悉的字眼提出了疑问。 「生命之树,就是存在于天界的『使世界万物得以为世界之树』,吃下生命之树果实者,甚至能获得永恒的生命跟无限的知识。神最早创造出来的人类,就是因为打破禁忌吃了果实,才会被放逐出乐园。」 「地球也有那样的故事呢。圣经里的亚当跟夏娃,好像就是类似的故事……」 铃乃听了千穗的话后,便点点头继续说道: 「那棵树上有十颗被称为『质点』的果实,它们似乎各自对应了世界与生命各式各样的要素。像是行星、颜色、金属或宝石等等,例如……第一质点『王冠』是掌管灵魂、思考以及想像,对应的数字是『1』,宝石是钻石,颜色是白色,行星是冥王星,守护天使则是梅丹佐。第四质点『慈悲』掌管神的慈爱,数字是『4』,金属是锡,颜色是蓝色,行星是天雷王之星,守护天使是萨基尔。十个质点皆为如此,各自拥有对应世界要素的性质,阿拉斯·拉玛斯之所以会被色彩鲜艳的东西吸引,应该是将那些物品跟质点的颜色重叠了吧。顺带一提,第九质点『基础』掌管被称为阿斯特拉尔的灵魂世界与自我,数字是『9』,金属是银,颜色是紫,行星是天苍星,至于守护天使则是加百列。」 铃乃的解说让众人暂时茫然了一会儿。 「……你把这些全都记下来啦?」 真奥问道。 「这些是神学的基本。」 「我听不懂耶。请你缩减到三行左右吧。」 「原本是大天使的你在说什么啊!」 铃乃吐槽漆原缺乏干劲的回答。 「算了算了……毕竟是漆原先生啊。」 铃乃虽然无法因为千穗的话感到释怀,但不知为何却接受了。 「为什么这孩子一开始是自称『阿拉斯·拉玛斯』,而不是『基础』呢?」 惠美提出疑问。 「可能因为这孩子是碎片,或是有其他理由也不一定,至少加百列应该并非替她命名的亲人吧。因为加百列从头到尾都没称她为『阿拉斯·拉玛斯』。总而言之,在相信这些传说的前提之下,若阿拉斯·拉玛斯真的是生命之树的质点,亦即『基础』碎片……的一部分,那么加百列讲的那些话就说得通了。重点就是『基础』质点所掌管的世界要素正面临了危险吧。换句话说,就是发生了『世界危机』。为了维持世界平衡,身为守护天使的加百列才会需要阿拉斯·拉玛斯。」 「怎么会……那么,阿拉斯·拉玛斯妹妹果然非回去不可吗……」 千穗悲伤地说道。 「这就不一定了。」 负责解说的铃乃干脆地否定,让千穗吓了一跳。 「实际上关于生命之树与质点是构成世界要素的根本,以及由守护天使们负责管理的设定,都只是圣典与神话的记载罢了。既没有人实际看过这些东西,也没有人实际做过验证。」 「验证……」 「例如第十质点的『王国』……」 铃乃说到这里时—— 「『王国』!」 阿拉斯·拉玛斯就对这个字眼产生了反应。 「……话说回来,阿拉斯·拉玛斯在摩天轮里好像提过『她跟「王国」感情很好』,难道『王国』与其他质点也拥有像阿拉斯·拉玛斯那样的人格吗?」 铃乃困惑地摇头回应真奥的疑问。 「我从来没听过有这种事……不过,既然连我都没听说过,那么,这或许跟我接下来打算说的事有关也不一定。」 「喔喔,抱歉打断你了,你继续说吧。」 铃乃在真奥的催促下点头。 「『王国』位于生命之树下方的位置,掌管物质世界,数字是『10』,宝石是水晶,颜色则包括了淡黄色与橄榄色等复数色彩,行星是生命的大地,换句话说就是象征着安特·伊苏拉。若采信传说,假设这个『王国』因为某个理由消灭了,那么水晶、黄色以及安特·伊苏拉的存在就会产生危险。」 铃乃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 「但请各位冷静思考一下。你们能想像某个世界的树木果实消灭后,全世界的水晶就跟着连带一起消灭的画面吗?到底是产生了什么样的物理现象,才能让一颗树木果实为大陆与海洋带来危险呢。圣典内『最初的人类』所吃的禁忌之果是否跟质点有关,因为有各式各样的解释而尚无定论。就像魔王刚才提到的一样,或许质点拥有称得上是固定人格的东西也不一定。换句话说,生命之树支撑世界的故事终究只是传说而已,并没有任何的证据。毕竟跟天界互通声息的人虽然不少,但却从未有人去过天界呢。所以我并不觉得少了阿拉斯·拉玛斯,就会让世界面临危险。」 「你在这方面还真冷酷呢。」 「……不过无论如何,天界跟天使都是确实存在的,对方打算取回『基础』的碎片,而现在的我们并没有与其抗衡的手段。真是太没道理了。」 在场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真奥腿上的阿拉斯·拉玛斯身上。 「……真是的,烦死人了。」 真奥挖着耳朵承受众人的视线。 「喂,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事,爸爸?」 「刚才那位大叔好像想带你回去呢,你想跟他走吗?」 「不要!」 阿拉斯·拉玛斯激烈地抗拒,明白地表示拒绝。 「这样啊。」 盘坐的真奥用力拍了一下膝盖。 「好,商量结束。若那些家伙明天敢惹阿拉斯·拉玛斯不高兴,就跟他们抗战到底吧。」 「喂、喂,等一下啦!」 惠美理所当然地反驳。 「你真的了解状况吗?贝尔跟我都不能公开与加百列为敌,艾谢尔跟路西菲尔的力量也还没恢复吧?」 「我知道。所以若有个万一,就让我一个人来解决吧。」 「一个人,你是笨蛋吗?光靠现在的你又能怎么样?」 「喂,你很烦耶。就算我一个人上然后被打得落花流水,你也没什么损失吧?」 「……唔,咦……那、那个……」 「我只是基于个人的任性,不想将阿拉斯·拉玛斯还给他们而已。因为阿拉斯·拉玛斯不喜欢这样啊。对你们人类来说,就算我输了,也只是顺利完成讨伐魔王,让『基础』碎片回到该回去的天界而已。这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不过!」 「魔王!你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真奥哥!」 不只惠美无法接受,就连铃乃跟千穗也忍不住出言抗辩。被三人同时逼迫的真奥顿时慌了手脚。 「喂、喂,芦屋,漆原,快点来帮忙啊。」 「……可、可是,魔王大人,那样实在是太……」 「……我啊……唉,随便怎样都好啦,我最近开始觉得待在壁橱里面也不错呢,真是有点失常了。」 「怎、怎么连你们也这样啊。」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懂吗?」 铃乃激动地对真奥大喊。 阿拉斯·拉玛斯因为铃乃的气势而从真奥膝盖上滚了下来。 「小铃姊姊,不行、不行欺负爸爸!」 看见爸爸有难,小女孩努力伸展小小的身体阻挡在铃乃面前。铃乃冷静地将阿拉斯·拉玛斯移到旁边,重新揪起真奥的衣襟。 「这跟你是不是魔王无关!重点是,我们所有人……包括路西菲尔在内,都不能容忍阿拉斯·拉玛斯被带到她讨厌的地方!与其让阿拉斯·拉玛斯去她讨厌的地方,不如让她待在你这里要好多了!」 「……对一个圣职者来说,讲这种话不太好吧……」 「我虽然是圣职者,但同时也是个政治家!基本上找了好几百年都没找到的东西,现在才突然摆出管理者的架子来要人,未免太没分寸了吧!生命之树这种东西,全都是在骗人的!」 铃乃的话毫无道理可言,是圣职者不应有的判断。 「……简单的说就是那样吧,你们……」 「怎样!」 「什么啦!」 「……怎么了吗?」 「这个嘛。」 「怎样啦……」 真奥有些困扰似的露齿而笑。 「都喜欢上阿拉斯·拉玛斯了吧?」 「……唔。」 铃乃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谢啦。」 照理说,这不该是魔王会说的话。但这同时也是他已经反覆说过好几次的话。 「不过,反抗神圣势力是魔王的招牌本领。这负担对你们来说太重了。我只是出于自己的任性,才想夺取似乎是神所有物的孩子罢了。所以,就算明天跟加百列起了争执,你们也不用出手没关系。」 哑口无言的铃乃放下了原本揪住真奥衣襟的手。 「……唉,若能顺利进行当然是最好,但感觉还是只能孤注一掷了。」 「喂!」 「等一下!」 「真奥哥!」 「魔王大人!」 「……结果是这样啊。」 「你们很罗唆耶!」 被周围责备自己软弱发言的真奥挥挥手说道: 「这又不是少年漫画,他们并非那种只要鼓起干劲就能应付得了的对手啊。做好最坏的打算,进行风险管理,这样才称得上是大人吧!喂,惠美!」 「什么啦!」 「你今天就住下来吧!」 所有人的脑海中顿时闪过「风险管理是什么啊」的疑问。 「……咦咦咦咦咦咦咦?」 「这到底哪里是风险管理啊!」 斜摆双脚、让阿拉斯·拉玛斯坐在自己腿上的惠美瞪向真奥,阿拉斯·拉玛斯则是因为能让妈妈抱而高兴地摆动着脚。 「喔,万一跟加百列打了起来,我就要把你卷进来并慢慢地让你去战斗,这就是深谋远虑的本大爷所想出来的完美计划。」 「……你这么说应该不是认真的吧?」 「有七成是认真的。我之前应该也说过,偶尔由你来解决麻烦应该也不会遭天谴吧。」 「若帮魔王解决麻烦,才真的会遭天谴吧。」 「天谴?」 或许是出于偶然,在阿拉斯·拉玛斯拍着手覆诵之后,气氛便顿时缓和了下来。 「唉,虽然有七成是认真的,但剩下三成我也是很认真地在思考呢。我不会要你当我的同伴,只是若万一事情进展到必须战斗,就拜托你帮忙别让阿拉斯·拉玛斯受伤啦。」 「呃……那个,如果只是这点小事……不过,剩下的三成是什么啊?若不晓得这点,或许连原本有办法守护的东西都守护不了也不一定。实际上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啊?真的只是想替这孩子制造回忆吗?」 按照真奥的说法,虽然自己并不打算认输,但也并非因此就有胜算,为了让阿拉斯·拉玛斯被带走后也能在那边坚强地活下去,真奥似乎打算尽可能想办法替她制造快乐的回忆。 而其结果就是让一家三口融洽地一起睡觉。 尽管阿拉斯·拉玛斯至今都很温顺,但偶尔还是会为了找妈妈而闹别扭。为了保险起见,会希望至少能让她跟妈妈睡一晚也是人之常情。 千穗全面赞成这个提议,而铃乃虽然一脸不悦,但还是答应了。顽强抵抗的芦屋,最后则是在驻守铃乃房间以防万一的条件下同意了。至于漆原只要有电脑,在哪里都唾得下去。 由于每个人都没有安全的保障,因此千穗便提早回家了,在这些条件之下,惠美只好无奈地答应留宿魔王城。 芦屋送千穗回家后,便跟漆原一起到铃乃房间叨扰。原本的敌我双方混在一起,让房间分配起来变得非常奇怪。 面对惠美的质问,真奥用若无其事的表情理所当然般的回应: 「只是为了自己亲爱的孩子赌上性命罢了。唉,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有什么万一,应该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啊。」 「我没有什么根据。但不可思议的是,只要是为了阿拉斯·拉玛斯,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到。」 「明明是个魔王,居然还有立场说是为了别人?你明明说这次就算鼓起干劲也没用。」 「所以我现在,一定是遭到报应了吧。不过,至今因为我跟魔王军的侵略而去世的那些人们,肯定都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孩而坚持到最后一刻吧。那么身为魔王的我,怎么可能会无法为了守护孩子而赌上性命呢。」 真奥平静地回答,让出言讽刺的惠美反而显得狼狈。 「……什、什么啦……明明是个魔王,别讲得好像自己已经有所觉悟似的。」 惠美因为觉得似乎自己讲了伤害对方的话,只好移开视线嘀咕道。 真奥的话,让惠美想起在故乡的村子跟自己分开了的父亲 如真奥所舌,这是报应。是夺取了许多人命、害自己跟父亲分开的恶魔之王所应该承受的报应。 但不知为何,惠美却无法觉得痛快。 那个魔王正因为面临了跟自己一样的遭遇而感到痛苦。尽管如此,为什么心里会觉得这么苦闷呢。 「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担心地看着这样的惠美。 真奥看着两人的身影,稍微扬起了嘴角。 「好了!差不多该睡了吧!」 「咦、咦咦咦?」 真奥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像是为了转换复杂的气氛般开朗地说道。 「再、再怎么说,现在都还太早了吧?还不到十点耶?」 「就算我们这两个大人无所谓,这时间阿拉斯·拉玛斯还是该睡了。就算熬夜不睡,明天加百列来的时间也不会变啊。」 「可、可是……可是……」 「妈妈,一起睡吧!大家一起睡!」 「唔唔唔唔唔……」 魔王城内没有棉被。由于只有几条毛巾被,所以即便是三个人一起睡,也只是排成川字形打地铺罢了,绝对称不上是同床共枕。 但对惠美来说,这次并非像上次那样无奈地借宿,必须隔着阿拉斯·拉玛斯睡在真奥旁边,还是让她感到抵抗。 这点对真奥来说也是一样。一想到阿拉斯,控玛斯睡着后自己说不定会被人攻击,根本就无法安心地背对对方。 但能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的阿拉斯·拉玛斯看起来却非常高兴,明明接下来就要睡了,却还奋发地从壁橱内拉出毛巾被,将东西弄得乱七八糟。 「啊,喂喂喂,这样又会跌倒喔。」 「过来吧,阿拉斯·拉玛斯。那边那个没用爸爸会处理啦。」 惠美看着真奥慢条斯理地整理床铺—— 「……要记得开小夜灯喔。」 同时谨慎地开口确认。 「那当然。如果一片漆黑,阿拉斯·拉玛斯会怕吧。」 虽然惠美并非因此才这么说,不过原来如此,黑暗的房间对小孩子来说果然很可怕呢。 「啊,对了……阿拉斯·拉玛斯没有睡衣吗?」 「睡衣?啊……的确,仔细想想,她就只有那件衣服呢。」 真奥拿出三条毛巾被,看向阿拉斯·拉玛斯的黄色连身裙后拍了一下手。 「喂……你有好好帮她洗衣服吧?你有让她洗澡吗?」 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天的阿拉斯·拉玛斯,在这个炎热的天气中居然只有一件衣物,直到现在才揭晓的这件事实让惠美难掩震惊。 「别太小看人了,我有好好带她去澡堂,也有帮她洗衣服啦。因为是夏天,所以很快就干了,这段期间内她会穿着尿布在房间里到处跑喔。」 「……难以置信。」 真奥无视惠美惊讶的表情,看向挂在墙上、阿拉斯·拉玛斯的草帽。 「结果只帮她买了帽子呢。不晓得笹塚的unixlo有没有卖童装呢。」 「优尼库?」 「拜托你别什么都用unixlo解决啦。人家可是女孩子耶,你不觉得应该帮她买点更可爱的衣服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晓得哪里有卖那些东西啊。」 「所以我才说男人真的是……」 「唉,总之。」 真奥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伸手去拉电灯的开关。 「为了迎接那样的未来,得努力一点才行了。」 「……咦,啊,嗯。」 惠美因为真奥出其不意的发言而自然地点头,而将困难对话全当成耳边风的阿拉斯·拉玛斯—— 「妈妈,妈妈,这里!」 则是用力拍着自己旁边的榻榻米。 「好、好啦。」 惠美提防着真奥,并不太舒服似的徐徐躺了下来。 看见惠美完全躺下来之后,真奥唆使阿拉斯·拉玛斯: 「喂,为了别让妈妈跑掉,要好好抱紧她喔。」 「嗯,抱抱。」 「哇……」 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惠美还是缓缓地抱住开心地朝自己靠过来的阿拉斯·拉玛斯。 「咦?阿拉斯·拉玛斯……你手上那是什么?」 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惠美,在小女孩跟自己之间感觉到某个既薄又坚硬的物体。 「照片!」 那是在摩天轮买回来、附有卡片的照片。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呢……不过睡觉时拿着这些东西,可是会弄得绉绉的喔。放到枕头旁边去吧。」 「喔。」 惠美轻轻地拿起照片放到枕头旁边,阿拉斯·拉玛斯有些遗憾似的跟着望了过去。真奥见状,便微微笑了一下。 「要关灯罗。」 在做出预告后,真奥依照宣言关掉电灯,只留一盏小夜灯。 「嘿咻。」 眼睛还不习惯室内变暗的惠美,因为听见真奥出乎意料接近的声音,而吓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太、太近了啦!」 「我也不想靠近你啊。不过阿拉斯·拉玛斯抓着我这边,所以我也没办法啊。」 仔细一看,在黑暗中似乎已经睡着了的阿拉斯·拉玛斯,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用双手牢牢地抓住惠美跟真奥的衬衫。 「……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宰了你喔。」 「我不是叫你别说那些对小孩子情操教育有害的话了吗?」 「什么啦,明明你的存在本身就像是穿着衣服到处跑的负面教材。」 「不过阿拉斯·拉玛斯还是喜欢这样的爸爸对吧?」 「嗯……嘻嘻嘻。」 「那是在否定你吧?」 「是在害羞啦。你还真行呢。」 「喂,爸爸,说故事给我听。」 语气中已经开始带着睡意的阿拉斯·拉玛斯,撒娇地要求真奥讲故事。 「嗯?故事啊。不让妈妈讲没关系吗?」 「嗯……明天再换妈妈……」 「唔……」 听见阿拉斯·拉玛斯天真无邪的预定,让惠美的内心刺痛了一下。 真奥露出复杂的微笑,温柔地拍了拍阿拉斯·拉玛斯的肚子,像是在回忆些什么似的望着空中。 「嗯,对了,接着说昨天的故事可以吗?」 「嗯。」 「好,我说到哪儿了……呃……」 「说到旅人遇见了天使。」 「喔,对对对。亏你还记得呢,了不起。」 「嘻嘻。」 惊讶地看着阿拉斯·拉玛斯跟真奥对话的惠美,因为真奥突然转向自己而倒抽了一口气。 「在她睡不着,或是怕寂寞哭泣的时候,因为拿她没办法才一直说下去的。一开始那天还没想到是尿布的问题呢。」 「……我又没在问你。」 惠美不悦地回答,但真奥毫不介意地开始缓缓说起了「故事」。 「那么,呃,是讲到受伤的穷困旅人被天使救了的地方吧。」 温柔的天使救了因为被坏恶魔欺负而受伤的旅人。 天使告诉旅人许多前所未闻的事情。 例如很高很高的山、很宽广很宽广的海洋,以及很深很深的森林。国王的事情、公主的事情、店铺与金钱的事情、蔬菜跟鱼儿的事情、军队的事情、神明的事情,以及关于星之世界的事情…… 旅人兴奋地听着这些故事。 某天,天使送了旅人一个护身符。 旅人珍惜着天使告诉他的事情与护身符,再度踏上了旅程。 透过这些知识跟护身符的力量,旅人终于当上了国王并过着幸福的生活。 「……呼……」 「……可喜可贺,可軎可贺……那么,晚安罗。」 阿拉斯·拉玛斯不晓得在故事说到哪个阶段时便睡着了。即便如此,真奥还是将故事讲到最后,快速转身背对惠美。 有一段时间,房间内只充斥着夏夜的虫鸣声。 「……喂。」 「……啊?」 阿拉斯·拉玛斯发出安稳的鼻息声,惠美摸着小女孩的头发向真奥问道: 「那个旅人,当上国王后怎么了?」 真奥缓缓转过头。即便在小夜灯的灯光下,还是看得出来他正皱着眉头看扁对方的模样。 「你啊,那只是为了哄小孩子睡觉随便编出来的故事耶。谁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就让他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就好了吗?」 「他难道没回故乡,或是去找那位天使吗?」 「……我说啊。」 「有什么关系,而且明天必须轮到我说耶,让我参考一下啦!」 「……」 真奥不晓得惠美是基于什么打算才会提到「明天」,因此刻意摆出厌烦的表情,再度转过头避开惠美。 「就算做出困难的设定,小孩子也听不懂吧。编到这点程度就刚刚好啦。」 真奥不予理会,惠美不满地皱起眉头。 「换个话题好了。」 「快睡啦。若跟你讲话然后吵起来,会吵醒阿拉斯·拉玛斯耶。」 「为什么旅人明明当上了国王,却还会想要其他的国家呢?他不是变幸福,并迎接了可喜可贺的结局吗?」 「……」 「……喂。」 那真的只是一道轻声的呢喃。 「一定是当上国王后,就变得贪心了吧。」 「咦?」 「……若阿拉斯·拉玛斯想知道后续,就随便编给她听吧。」 真奥快速说完后,便刻意发出夸张的鼾声。 由于真奥不可能像阿拉斯·拉玛斯那样一瞬间就睡着,因此可见他是想表达无论惠美再怎么问,自己都不会回答的意思。 彷佛呼应真奥的鼾声股,阿拉斯·拉玛斯也放开了惠美,改为抓住真奥的侧腹。 「……」 惠美见状,便再次摸了一下阿拉斯·拉玛斯,替她将毛巾被盖到肩膀上,然后自己转身背对两人。 面对二〇二号室的墙壁——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只是因为担心,所以觉得千万不能交给他而已。」 惠美不自觉地自言自语道。 铃乃与漆原一语不发地坐在vi·rosa笹塚二〇一号室内。 房间内除了古色古香的樱木梳妆台之外,还有看起来十分典雅的旧式矮饭桌跟全新的桐制衣柜。 虽然家具方面统一采取日式风格,但却有着最新款的家庭式省电冰箱,走廊上摆的也是具备杀菌、烘乾以及烫衣功能的滚筒式洗衣机。或许是因为安培数的问题,只有微波炉是跟魔王城差不多的简朴款式。 看见不晓得原理为何、居然能从没有风扇的椭圆形框架吹出风来的泰森牌最新款电风扇后,漆原好奇地反覆用手出入框架。 「……没事耶。」 此时芦屋走进了玄关。 「你有好好送千穗小姐回去吧。」 「那当然。就连道别前,她都还在担心魔王大人他们的事呢。」 「不过,就只有这次绝对不能将千穗小姐卷进来啊。」 「那当然。要是千穗小姐有个万一,我们就无法维生了。无论最后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做出了断,我都请她暂时别靠近魔王城了。」 「……嗯,这是正确的判断。」 虽然铃乃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也没刻意反驳就让芦屋进来了。 铃乃再次向坐在房间中间无事可做的芦屋提出质问: 「艾谢尔,问你一件事。」 「干嘛。我可不会付住宿费喔。」 「谁要说这么小气的事啊,我又不是你。我是想问你们魔王军的事情。」 抱膝而坐的铃乃抬头问道: 「你们为什么会想要征服世界?」 铃乃对着长得像日本随处可见小市民的两位男性侧脸提问: 「我已经搞不清楚为什么你们会想要征服世界了。」 「…………那座冰箱,真是个好东西呢。」 「什么?」 芦屋的回答让人觉得答非所问。 那台冰箱是铃乃前几天听从惠美建议买回来、配备了环保功能的最新款式,芦屋认真地看着成为话题的冰箱干脆地说道: 「那台冰箱里装着昨天买回来后放进去的蔬菜、肉品以及牛奶。就算今天的配菜不够,只要去店里买就能做出美味的饭菜来吃……魔王大人跟我,一定就是为了追求这样的东西,才会进攻安特·伊苏拉吧。」 「……?」 「听不懂也没关系。为了总有一天能回到安特·伊苏拉,我们也只能每天勤奋地工作了……知道了吧,漆原。」 「……我要是想工作就会工作啦。」 「你这家伙。」 或许是因为考量到隔壁跟现在的状况,芦屋跟漆原的争吵也相对安分了一点。 铃乃听着两人的声音,再度将头缓缓抵在环抱的膝盖上。 ※ 「……唔……」 惠美在一大早就升起的朝阳以及早早便开始提升的气温双重攻击之下醒来。稍微睁开眼睛后,便看见了不习惯的天花板污渍…… 「……唔!啊……?」 想起被迫借宿魔王城的事实,连忙准备起身的惠美—— 「……好险。」 发现阿拉斯·拉玛斯正抓着自己的手臂,并发出平稳的鼻息声。 若真的一口气爬起来,就会一并吵醒阿拉斯·拉玛斯了。 惠美放心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躺在阿拉斯·拉玛斯旁边的真奥。 真奥的睡姿十分难看。 尽管天气很热,但真奥那副没扎t恤、张着嘴巴呼呼大睡的模样,反而让人觉得他的鼻子没吹出泡泡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嗯~~」 为了避免吵醒阿拉斯·拉玛斯,惠美轻轻地挣脱手臂。原本还担心一碰到就会吵醒她,但看来对方睡得很熟,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惠美看了一眼时钟,现在还不到五点。看来太阳升起的时间提早了很多。 由于只垫了一条毛巾被就睡着了,让惠美全身上下都觉得十分酸痛。活动着脖子与肩膀,想着至少必须要帮阿拉斯·拉玛斯买床棉被才行的惠美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从隔壁铃乃的房间鸦雀无声来看,应该是还在睡吧。惠美担心着千穗是否有好好回到家。 再度摸了一下身旁阿拉斯·拉玛斯的头发后,惠美将自己的包包拉了过来,拿出保力美达β一口气喝了下去。 由于不晓得加百列何时会现身,为了提防可能发生的战斗,至少必须先补充好能量才行。 当然这是为了保护阿拉斯·拉玛斯,绝对不是被魔王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这是为了阿拉斯·拉玛斯喔,这是为了阿拉斯·拉玛斯。」 惠美不断地呢喃,并因为口中残留的维他命臭味而板起脸孔。 「去洗把脸好了。」 说着说着,惠美将视线转向厨房的流理台。 「哟,早安啊~~」 直到这一瞬间为止,惠美完全没发现房间内除了真奥与阿拉斯·拉玛斯以外,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唔!」 位于靠近厨房的惠美视线死角的男人,在惠美产生反应之前便用手捣住了她的嘴巴。 「别乱来,我可不想动粗啊。」 「唔嗯唔嗯嗯嗯。」 惠美想用脚踢醒真奥,但却差了一点而碰不到他。 「没用的啦!大家都睡得很舒服喔~~暂时是不会醒的~~」 嘴巴被捣住的惠美回瞪笑着说话的不远之客,二话不说地便将意识集中到右手上。 「喔,这就有点危险了。」 男人干脆地将手从惠美嘴巴上移开,拉开距离。 虽说是拉开了距离,但在这三坪大的房间内,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只有两尺左右,完全在惠美圣剑的攻击范围内。 「最近的天使真的都很没礼貌呢。又是绑架人,又是在人家的包包里装发讯器,甚至还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让人宪全感觉不到天使的神秘性、嘻皮笑脸的男子,大胆地露出了笑容。 「哎呀~~不过,魔王城应该勉强不算在内吧?毕竟好歹是坏人的根据地~~」 「你来得可真早呢?还是你打算等日期一变就要强硬地把那孩子给带走呢?」 惠美快速地朝加百列的喉咙伸出右手。 「进化圣剑·单翼」一转眼便出现在惠美的右手中,剑尖直指大天使咽喉。 「喂,我昨天不是说自己是来谈判的吗?现在看来好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呢。」 「姑且不论阿拉斯·拉玛斯的事情,你也想要我的圣剑吧?为了达成我的目的并排除障碍,我可是完全没理由对你手下留情呢。」 「真是的,讨厌啦~~最近的女孩子怎么都那么强悍啊。难怪会有那么多草食系男子(注:指对追求异性的兴趣不高,专注于自己个人嗜好的男性族群)。最近的女孩子真恐怖呢。」 不知是与生俱来的性格,或是身为大天使的余裕,即便被圣剑指着自己的脖子,加百列看起来依然毫不动摇。 「啊,还有我先澄清一点,魔王跟隔壁那些人之所以没醒,并非是因为我施展了法术或张开了结界喔。」 「……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大概只是因为昨天都没怎么睡吧?隔壁原本打算彻夜警戒,一直努力到一个小时前左右呢,不过刚才还是全部都睡着了。真的啦,你不也完全没醒吗?明明我来这房间后还吃了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加热便当、上了厕所,并到庭院做收音机体操,但结果大家还是都没醒,这样反而让人觉得寂寞呢。」 「……」 话说回来,昨天真奥似乎说过自己虽然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二点,但还是一大早就叫阿拉斯·拉玛斯起床了。 「然后,对立志成为天界第一绅士的我来说,实在不想趁全家人都在睡觉时袭击你们啊。因此我才会等你或魔王其中一人醒来,希望至少能再商量一次取得你们的谅解而一直待在这里等呢……那个,所以,能不能请你先把剑收起来啊。」 加百列讨好似的仰望惠美,试图轻轻地用手指将剑尖推回去,但惠美却不肯罢休。 居然在工作当天吃着便利商店便当跟做收音机体操,怎么能让变待这么庸俗的天使继续增加下去呢。 「我不像沙利叶那样有防御圣法气的方法,所以希望事情能和平地解决,真的啦。」 「……你还真敢说呢。」 「咦?」 「反正你已经叫昨天那些家伙包围了这栋公寓对吧?那些人是叫做天兵大队吗?」 惠美充满挑拨的质问,让加百列确实地慌了起来。 「我只要能把我想要的东西带回去就够了,完全没有伤害其他人的念头,我也很无奈啊。昨天的魔王感觉充满了斗志,为了保险起见,我才请他们在远处监视。啊,不过光是我一个人就已经占据了『门』大部分的容量,坦白讲那几个家伙并没有强到哪儿去喔。毕竟回程时还要带着那孩子,更让容量显得不足。事情就是这样,算我拜托你,有话好说啊。」 「……唔。」 「哇——?刚才剑稍微陷进脖子里面了?这女孩明明是勇者,却很擅长用剑威胁别人耶!太恐怖了吧?」 惠美默默地按下抵在加百列脖子上的剑尖。虽然并没有受伤,但加百列表面上还是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在两人争执之下—— 「……吵死人了,到底在吵什么啊……什么嘛,现在才五点……呃,咦咦咦?」 就算是前一天睡眠不足的人,还是会因为旁边发生骚动而惊醒。 真奥一醒来便发现惠美跟陌生男子隔着圣剑,在十分狭窄的三坪大房间内对峙。 「呜……爸爸?」 接着连阿拉斯·拉玛斯也醒了。一连串快速的发展让真奥顿时反应不过来。 「加百列……你未免也太早来了吧……」 「啊,魔王撒旦,早安啊!不好意思,一大早就这副德性~~哎呀~~我接下来也有很多预定要忙呢~~」 真奥暂且先将阿拉斯·拉玛斯藏到自己后面,但由于储备的魔力几乎都用光了,而且还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靠近到这个地步,只能说是万事休矣。 「喂、喂~~别在小孩子面前舞刀弄剑~~这样对情操教育不太好,快点收起来啦~~」 加百列趁机说服惠美。 但再怎么说,惠美都不会被加百列所蒙骗。难保对方不会趁自己收起圣剑后攻过来。 既然宁愿让天兵大队的实力下降也要亲自前来,就表示对方有着如此的自信。这位名叫加百列的天使,绝对不可能如外表般只是个轻佻、肤浅的男人。 「我又不是自己喜欢才跟天界或天使起争执的,还不是你们那边主动过来找麻烦,我才只好无奈地应战。」 「哇……这逻辑真恐怖。」 加百列绝望似的皱起眉头,无奈地缩起肩膀。 「没办法,就这样直接说吧……我的喉咙被剑尖抵着耶!好恐怖喔……唉,就从我这边先让步吧,最糟糕的情况,这次我只要能带圣剑或那孩子其中之一回去就可以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只有两个选项。交出来,或是不交出来。」 泰然自若的加百列举起双手摇来摇去,厌烦地说道。 「生命之树是世界的根基,而我负责管理的『尊严』质点早在很久以前就被人偷走了。偷窃的犯人还不怕遭报应地将『基础』质点分成好几块碎片四处散布。艾米莉亚,你的『进化圣剑·单翼』跟魔王后面那孩子都是从『基础』质点碎片中诞生出来的东西。而且,若长期让那种东西在天界外面流传,事情可就不妙了。」 「圣剑……是诞生自『基础』质点的碎片?」 加百列举起食指,彷佛在说今天早上看见的新闻内容般悠哉地继续说道: 「没错。你看,那里不是镶了一块紫色的水晶吗?」 加百列将手指与视线移向惠美圣剑的剑柄。 「进化圣剑·单翼」的剑柄有一个翅膀装饰,而其中心确实镶了一块紫色宝石做为装饰,惠美原本以为那单纯只是一种设计而已。 「其中「进化圣剑·单翼」又特别地危险呢。回收的优先顺序虽然很高,但在撒旦,也就是你进攻安特·伊苏拉之前,那把剑一直~~都行踪不明。虽然我花了好几百年的时间慢慢回收碎片,但就只有圣剑跟那孩子特别难找呢。所以啊,纵使我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努力地偷偷回收碎片,然而一个人果然还是难以持续下去,甚至还被沙利叶发现,遭人怀疑打算向神造反,差点儿就被迫堕天了呢,哈哈哈。」 加百列说着说着便自己笑了起来,完全无视周围冰冷的气氛。 「这样到底哪里危险了?为了打倒魔王,圣剑是不可或缺之物,所以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吧。」 「对我来说很危险啊。」 真奥试着插话,但却遭到无视。 「哎呀,那是你们人类自己……应该说,那只是以前得到『基础』碎片的教会擅自那么解释罢了。而且若告诉你哪里危险,那我过去拚命寻找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因此无可奉告。」 「怎么会……居然是教会自己……」 「基本上,怎么可能那么刚好会有只对魔王或恶魔有效的剑呢。『进化圣剑·单翼』的力量不是能透过圣法气调整吗?这跟那位教会骑士团小姐使用的『武身铁光』有什么不同。两者不过是素材不同罢了,圣剑根本就不是什么对恶魔专用的武器。」 「怎么会……因为,圣剑在魔王城时告诉了我们魔王的所在位置……」 过去进攻魔王城时,圣剑曾经透过其光芒引导惠美等人抵达魔王的所在地。所以他们才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广阔无垠的魔王城。 「那大概并非是指引魔王的所在位置,而是那孩子的所在地吧。」 加百列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只不过是因为『基础』的碎片会互相吸引罢了。唉,也正因为如此,反而害我们那么晚才找到那孩子。」 在碎片彼此产生反应后,勇者与魔王便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勇者发挥了圣剑的全力,大战了一场。 「似乎是圣剑那强大的反应,掩盖了那孩子的碎片原本就很微弱的反应。接着因为艾米莉亚带着圣剑来到了这里,于是反应又再次消失,害完全摸不着头绪的我们乱成一团呢。没想到居然会隐藏在魔王的园艺兴趣里面呢。」 真奥最后看见盆栽内水晶长出来的树木时,它才刚开始长出两株彼此缠绕的枝干,不仅树叶稀疏,就连果实跟花瓣都还没长出来。 由于原本就没预料到水晶会有如此变化,所以真奥最近根本完全忘了有这回事,让他觉得真亏那块水晶能平安成长。 加百列突然用手抓住圣剑剑刃的部分。 惊讶的惠美想将剑抽走,但圣剑却文风不动。 「没用的~~虽然有点像影印纸割到手指那么痛,但就凭现在的圣剑,只要没什么意外是打不倒我的~~所以~~」 加百列维持着悠然的态度,看了真奥一眼。 「你们已经搞清楚状况了吧?算我拜托你们,乖乖接受我的要求吧。」 换句话说,这已经是最后通牒了。 加百列让惠美清楚地了解若与他为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而没有储备魔力的真奥,更是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有胜算。 当然就算依靠铃乃的力量,结果也不会改变。 这么一来,真奥能采取的手段就只剩下一个。 真奥深深吸了口气,转向加百列。 惠美跟加百列因为担心真奥会自暴自弃地攻过来而感到紧张—— 「……咦?」 「你、你干什么啊?」 但真奥却做出了出乎加百列以及惠美预料的举动。 「拜托你。」 真奥下跪了。 位居魔界顶点,至今仍公然宣言抱持着征服世界野心的魔王撒旦化身,此时居然对大天使低头了。 「拜托你别带走阿拉斯·拉玛斯。」 真奥将额头抵在榻榻米上,真挚地说道。 「爸爸……?」 阿拉斯·拉玛斯因为无法理解真奥的行动代表着什么意思,而来回看向真奥与加百列。 「呃,我是天使,而你是魔王。这跟昨天那位女孩子的状况可不一样喔。」 加百列有些厌烦似的回答,但真奥早就预料到这个答覆了。 「我当然不会让你白白这么做。就用我这条命来换如何。这交易应该不错吧。」 「啊?」 「喂、喂?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这下就连两人都大吃一惊。 「要、要打倒你的人可是我耶!你怎么可以在这里随便舍弃自己的性命!」 「罗嗦。你只要宣扬自己是在大天使的加护之下打倒我之类的就好啦!这样对你有什么坏处吗?」 「当然有!谁要接受这种家伙的帮助啊!若不由我亲手打倒你就没意义了!」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现在重要的是阿拉斯·拉玛斯啦!」 「呃,那个,可以别丢下我擅自开始夫妻吵架吗?」 「「谁是夫妻啊(啦)!」」 「哇喔……你们还真有默契……」 加百列有些感动地说道。 「爸爸跟妈妈不要吵架啦!」 加百列难得与阿拉斯·拉玛斯意见一致。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为什么身为魔王的你,要对这孩子那么执着呢。」 「因为当上『国王』后,我就变得跟『那个恶魔』一样被欲望蒙蔽了双眼,而忘记了自己应该要珍惜这孩子的事情!」 被朝自己挥下的利爪囚禁,在红色的天空与大地看见死亡的那一天。 「这孩子对逃出死亡深渊获得重生的我来说,是希望的象征……然而我却在不知不觉间忘了她,成为了『恶魔之王』。」 原本根本不配被称为撒旦的恶魔真奥贞夫,起身缓缓地抱住了阿拉斯·拉玛斯。 「爸爸……有点痛耶。」 阿拉斯·拉玛斯在真奥怀里轻轻挣扎。 「你们至今不是已经放着她好几百年不管都没事了吗?看在找这条命的分上,拜托别把这孩子、别把这孩子带去她讨厌的地方。」 「……讲得好像我们把她带回去后,会对她做出很过分的事情似的,但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孩子身为『基础』碎片,原本就是天界的……」 「我知道『古代大魔王撒旦』的传说!」 在真奥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惠美注意到加百列的表情顿时僵了起来。 「古代大魔王撒旦」,应该就是真奥昨晚提到的、远古时代的魔王吧,但那位魔王到底跟加百列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我不会让她走,我不想让她走,拜托你,现在放过这孩子……!」 真奥还来不及说完便倒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改变预定了。」 「呃……啊……」 跪倒在地的真奥痛苦地挣扎。虽然圣剑被压制的惠美也不太清楚,但似乎有人正在阻止他呼吸。 「哎呀,坦白讲我原本不打算做到这个地步,不过你这是在自掘坟墓啊。无论我为人再怎么温厚,听到这件事也不得不动武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魔王?」 加百列像是为了确认似的将脸靠近真奥。此时就连惠美也看得见真奥的脖子,彷佛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般开始陷了下去。 「魔王大人!魔王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退下,艾谢尔,我要用武身铁光打破这里!」 外面的公共走廊突然骚动了起来,并传出芦屋与铃乃慌张的声音。 「啊~~闹到这个程度,也难怪他们会醒~~不过没用的~~我设下的结界没那么容易被打破~~」 加百列丝毫不为所动。实际上仅管外面传来了重物敲打大门的声音,但这栋屋龄六十年的公寓大门却连个裂缝都没出现。 而就连这种时候,都没听见漆原的声音。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还在睡吧。 「勇者艾米莉亚,不好意思,为了避免后顾之忧,魔王撒旦就交给我来处理吧。虽然你应该也有自己的状况,但就像魔王刚才说的一样,大不了我会帮你下个『在大天使的加护之下……』之类的神谕,能不能就这么妥协啊?」 众人陷入了完全绝望的状况。 没有魔力的恶魔们束手无策,惠芙的圣剑也被对方封住。 「喂,艾米莉亚,这样没问题吧?」 加百列看着真奥,同时询问惠美。语气听起来真的就像是在问路般悠闲。从他的说话方式来看,人类世界对他而言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 「……我拒绝喔。」 「咦?」 「今天晚上轮到我替这孩子说故事了。要是她被你带走了,我不就无法遵守约定了吗?」 「咦……真的吗……」 尽管加百列的语气因为惠美的回答而显得有些气馁,但感情上还是听得出来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让惠美变得更加焦躁。 「我才不管你们是多么伟大的存在!不过啊,魔王撒旦必须由我来解决!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他动手!」 「哎呀……事到如今,就算你说出这么老套的台词……」 「更何况,明知道对方不愿意,还硬是要拆散人家父女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好人呢!天光炎斩!」 「喔?喔喔,哇、哇,好烫烫烫!好烫好烫!你干什么啊!」 惠美在圣剑的剑刃上燃起了火焰。 但那道足以砍伤堕天使路西菲尔的火焰,却无法烧伤加百列的手掌。 「虽、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过很烫耶!真是的,我不想对你动粗,为什么你就是无法理解呢?这东西原本就是由我负责管理的耶。」 「又没人拜托你!」 「虽、虽然没人拜托我,但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 「……」 「唔……咳……」 「刚才……那是谁?」 就连厌烦地随便回答的加百列都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我们只是开心地在一起玩而已。」 那道声音是来自惠美、加百列以及真奥的脚边。 「『王国』说过。你们是骗子。」 那个人有着细小的手脚,以及虽然圆滚滚、但眼神坚毅的双眼。 「在说谎后,变成了神!」 阿拉斯·拉玛斯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正在挣扎的真奥。光是这样—— 「咳啊!咳……嗯!」 「咦咦咦咦?」 加百列施加的束缚被解除,真奥流着冷汗恢复了呼吸。 「我,最讨厌你了!」 「咦……」 阿拉斯·拉玛斯走近加百列。 「不但拆散我们,还把我们关起来,而且——」 就在这一瞬间,阿拉斯·拉玛斯的额头浮现出新月形的花纹,身上的黄色连身裙也散发出彷佛盛夏太阳般的闪光。 「我绝对不会原谅,欺负爸爸跟妈妈的人!」 「呜哇!」 「呀啊啊!」 被金黄色的光芒吹飞后,加百列撞上了魔王城的墙壁。 加百列的手放开了原本夹住的圣剑,让惠美重获自由。 「阿拉斯……」 「等一下喔,爸爸!」 「哇,喂!」 身上缠绕着金黄色的阿拉斯·拉玛斯穿过站不起来的真奥身边,像颗子弹般冲向加百列的胸口。 「唔啊啊啊!」 加百列发出彷佛被压扁的癞蛤蟆声音,连同阿拉斯·拉玛斯一起穿破墙壁后被撞飞。 「阿、阿拉斯·拉玛斯!天光骏靴!」 惠美放着真奥不管,将破邪之衣集中在一处,迅速地移动并紧追在后。 「艾米莉亚!」 「魔王大人!」 或许是加百列离开后结界便解除了,大门突然连同铰链一起被打破,芦屋与铃乃一起滚了进来。 看见动弹不得的真奥跟墙壁上的大洞后,芦屋脸上充满了愤怒。 「可可可可可恶的艾米莉亚!居然敢做出这种好事!」 按照芦屋的思考方式跟现场的状况,理所当然地会做出这种结论。不过—— 「不对……是加百列……把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那家伙来了?」 「阿拉斯·拉玛斯,在战斗,快点,追上去……咳!」 「阿拉斯·拉玛斯……」 「在战斗?」 完全跟不上状况的芦屋与铃乃,只能来回看着真奥与墙壁。 「铃乃,拜托你,带我,到上面……」 看见真奥痛苦地呻吟,铃乃点头回应—— 「站住,人类!魔王撒旦!」 「我们不会让你们去干扰加百列大人!」 然而昨天那四位加百列的部下却突然出现,像是为了堵住阿拉斯·拉玛斯打破的洞般飞了过来。 天兵大队的四人背上同样拍动着白色的翅膀。 「唔……混帐……」 就算要战斗,真奥这边也只有铃乃有战斗的能力。即便被加百列评价为很弱,但让铃乃单独面对四个天兵大队等级的对手,终究还是太不利了。 然而—— 「喔,你们用那种语气是在对谁说话啊?」 四位天使的脸不知为何,在听见这道新的声音后便僵住了。 「不过是加百列的小弟,居然还敢那么嚣张地要我们退下,啊?」 「漆、漆原?」 看起来刚睡醒的漆原懒洋洋地靠在玄关上,瞪向四位天使。接着—— 「让开。」 便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 「……」 四位天使虽然并未老实让路。 「真奥、贝尔,放心啦。我不会让这些家伙碍事的,快去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 「芦屋,你忘记我原本是什么样的恶魔了吗?」 漆原一脸不悦地咋舌。 路西菲尔在魔王军位居恶魔大元帅。但根据众多圣典和传说,他在成为堕天使之前,是人称「早晨之子」并企图取代神的天界最高位天使。 「在堕落之前,我好歹也是首席大天使呢。虽然对加百列行不通,但像这几个被那家伙使唤的天兵大队小喽罗,怎么可能敢违抗我呢?」 即便对手是已堕落者,但根据天界的法则,他们还是无法违抗比自己高位的天使。 但别说是「早晨之子」了,居然无法违抗这日夜颠倒、生活步调乱七八糌的尼特族堕天使,遵守这种一成不变的法则,这些认真工作的天兵大队还真是有点令人同情呢。 「你……偶尔真的是还满有用的呢……」 「偶尔是多余的啦,真奥。先别管这个,你们还是快点过去吧。」 「喔、喔,铃乃,拜托你了!」 「好,站到槌面上来!可别被甩下去了!」 铃乃与真奥从天使让开的道路飞向早晨的天空。 「阿拉斯·拉玛斯?」 惠美在遥远的笹塚上空目睹了那幅景象。 阿拉斯·拉玛斯彷佛拥有意志的流星般快速地突击加百列,天使则是陷入了苦战。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加百列!快给我离开阿拉斯·拉玛斯!」 「可、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离开啊,好痛——!」 被惠美的牵制分散了注意力的加百列,脸部遭到阿拉斯·拉玛斯用头全力使出的突击。 在令人不忍直视的冲突之后,加百列像宝特瓶火箭般轻轻地飞到了更高的地方。 「阿拉斯·拉玛斯,你没事吧?」 惠美完全不在意捣着鼻子飞出去的加百列,在空中抱住了阿拉斯·拉玛斯。 「太没道理了!无论怎么看,被攻击的人都是我吧!」 加百列展开巨大的翅膀紧急刹车,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哭喊。 「啊~真是的!我不怎么擅长战斗呢!」 加百列将空着的右手伸到脸旁边后握拳。接着—— 「锵!剑变大了!」 惠美对不晓得是在模仿什么、拿出危险武器的加百列说道: 「你打算对小孩子剑刃相向吗?」 「我说啊!难道马戏团里的驯兽师,会赤手空拳地面对凶暴的熊或狮子吗?又不是只要身为管理者,就能一直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态度!」 「你、你给我再说一次!你刚才是不是将阿拉斯·拉玛斯比喻成熊或狮子了?」 「我只是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而已啦!干嘛突然发挥母性气成那样啊!」 「妈妈,小心点!那把剑很厉害喔!」 像是为了守护母亲一般,阿拉斯·拉玛斯阻挡在惠美与加百列之间。 「嗯,很厉害喔。反过来说,现在就是恐怖到让我必须拿出这个的程度。」 尽管对方从容的语气还是没变,但就算不用阿拉斯·拉玛斯提醒,惠美也知道加百列手上那把乍看普通的长剑并非寻常之物。 「加百列的剑……是杜兰朵之剑吗?」 「正确答案。这把剑虽然没有施加什么特别的法术,但就是非常地坚固,什么都能砍呢。再怎么无聊的东西都有办法砍喔。大概就连『进化圣剑·单翼』也不例外。我好歹也是位管理者,可不能输给区区一个碎片呢。就算真面目是『基础』的碎片,砍女孩子的感觉还是很不舒服,可以的话我是希望你们投降啦。」 「……你以为这么说,我们就会乖乖认输吗?表现余裕的反派,最后注定都会输……」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微风吹过惠美旁边,同时让她的右手感觉到轻微的冲击。 「哎呀,若能以绅士自居,就会像我这样被称为伏笔破坏者了呢。」 惠美后方传来了加百列的声音。 「!」 此时,惠美体内的圣法气突然急剧地减少了。 圣剑的剑身居然只剩半截。不,是被斩断了。 残留在空中的圣剑剑身残渣彷佛萤火虫般闪闪发光。切断面如同镜子一般光亮,在发现圣剑被砍飞之前,惠美甚至连动也动不了。 「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似乎也是如此,虽然她飞到了惠美身边,但若只能靠身体来攻击的阿拉斯·拉玛斯被杜兰朵之剑给攻击到…… 「我只要带走进化天银的核心,亦即『基础』的碎片就够了,至于圣剑会变得怎么样,就不关我的事了。」 或许是想装模作样吧。加百列将杜兰朵之剑靠在肩膀上—— 「好痛!割到肩膀了!」 但将什么都能斩的双刃剑搭在肩膀上后,便砍到了自己的衣服跟肩膀。 「呐,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事,妈妈。」 无视于一个人耍猴戏的加百列,惠美询问阿拉斯·拉玛斯: 「…………你,喜欢『爸爸』吗?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吗?」 「嗯!」 阿拉斯·拉玛斯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 「啊,不过,我也喜欢妈妈,我不想跟妈妈分开。」 而小女孩接下来连忙补充的样子,更是惹人疼爱。 「这样啊。」 惠美轻轻地微笑。 「既然这里有个不想跟最喜欢的爸爸分开的孩子在,那我怎么能够置之不理呢。」 惠美竭尽全力,重新将圣法气注入圣剑。 断裂的剑刀逐渐修复,恢复到第一阶段的形状。 虽然剑身比一开始还要细了一些而感觉不太可靠,即便如此—— 「人只要是为了让必须守护的事物获得幸福,就会变得愈来愈贪心呢!」 「欸……感觉,事情好像变得非常麻烦了。」 惠美靠干劲恢复了霸气,加百列则是一副打从心底觉得麻烦似的板起脸孔。 「……别那么责备我啦!讲得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 加百列随便摆出了一个完全无视剑术基础的架式。但若稍微被那股速度、威力以及锐利的剑刃击中,恐怕就会性命不保。 「话先说在前头,只要你一出手,我就不得不认真应战罗?若你已经有所觉悟,那就放马过来吧。」 「跟看小孩子哭比起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对手都没什么好怕的!」 「那孩子虽然外表的确是小孩子的样子,但原本可是『基础』质点喔……唉,一讲出这种话,感觉果然就像是个反派呢。」 惠美已经不再理会发着牢骚的加百列,开始策划该如何应付这场令人绝望的战斗。 即便是处在万全的状态,剑身依然会被对方砍断,因此无法与对方兵刃交锋。必须一击打倒加百列……然而,究竟该如何应付对方的速度…… 「喝啊!」 就在这一瞬间,有人从加百列背后快速地冲了过来。 「魔、魔王!」 「爸爸!」 「欸!」 搭铃乃的巨槌来到战场上空的真奥,居然从正后方揪住了加百列。 在真奥从巨槌上跳出去的同时,铃乃也瞄准加百列挥下了武身铁光。 「武光烈波!」 随着铃乃的吆喝声,巨槌从槌面发出了一道冲击波,直接命中了身上还缠着真奥、打算闪躲巨槌本体的加百列屁股。 「唔喔幄喔喔喔喔?」 「呜哇啊啊啊啊啊?」 因为背着真奥,所以重心偏向身体上方的加百列,以猛烈的速度在空中旋转。 「放~~开~~我~~啊~~!」 「谁要放啊啊啊啊啊!」 难以想像是发生在大天使与魔王间的低俗战斗,就这么在旋转中度过了一段的时间。 「惠~~美~~!趁现在啊~~!连我一起砍下去吧~~!」 真奥在旋转的同时大声喊叫,让惠美总算因此回过神来。 「笨、笨蛋!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在阿拉斯·拉玛斯面前做出那种事啊!」 「笨蛋~~!现在不动手,晚点就没机会啦~~!」 「哼!」 「呀!」 加百列当然不会配合地就这么一直转下去。 加百列只用驱赶苍蝇程度的力量,便扯下真奥丢到空中。 「哇啊啊啊啊!」 在旋转的惯性下,真奥就这么以猛烈的速度飞了出去,开始坠落。 「魔、魔王!」 铃乃慌张地追了过去,但这个距离以她的速度根本就赶不上。 「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突然叫住了只能无奈地眺望这些人争吵的惠美。 「……什么事,阿拉斯·拉玛斯?」 「妈妈,你会一直跟爸爸在一起吗?妈妈,也喜欢爸爸吗?」 在这种关键时刻,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啊? 明明已经在她面前跟真奥吵了那么多次架。而且她明明就知道魔王跟人类的差别。 不禁觉得好笑的惠美露出微笑。 虽然不能伤害小孩子,但也不能因此就对她说谎。 「嗯,我会一直待在爸爸身边喔。」 「真的吗?」 阿拉斯·拉玛斯露出了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笑容,惠美也笑着回答: 「嗯,真的。」 惠美说出发自真心,而且完全如同字面上意思的一句话。 「直到死亡将我们两人分开为止。」 只要真奥贞夫还是魔王撒旦。 「耶!」 阿拉斯·拉玛斯开心地发出符合小孩子会有的欢呼声—— 「?」 就在这时候,突然产生了一股足以用「空震」来形容的冲击。 铃乃追着掉下去的真奥,但却因为某人以极快的速度通过身边而让她吓了一跳,差点无洼控制自己的飞行。 等铃乃勉强恢复姿势后,真奥已经快要撞上了地面。 「爸爸。」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真奥突然停在空中。 不,是全身缠绕着金黄色光芒的阿拉斯·拉玛斯接住了他。 「阿拉斯·拉玛斯……你……」 「呐,爸爸,妈妈说她会一直待在你身边耶。」 「啊?」 无法理解阿拉斯·拉玛斯到底在说什么的真奥,就这样纳闷地维持着愚蠢的仰躺姿势,飘在距离vi·rosa笹塚中庭只有数公分高的上空。 「这么一来,爸爸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希望能永远跟爸爸和妈妈在一起。」 「咦?」 阿拉斯·拉玛斯说着天真无邪的话,并几乎同时从身上发出了光芒。 彷佛羽毛般温暖的柔和光芒,瞬间充满了真奥的视线。 「所以要暂时,跟你说掰掰了。」 就在失去支撑的真奥掉落地面的瞬间,金黄色的流星已经快速地升上了高空。底下的真奥仰望流星,完全无计可施。 真奥无视好不容易降落地面的铃乃,大声地叫道: 「阿拉斯·拉玛斯————————!」 像是在呼应真奥的呐喊般,遥远的高空散发出漫天飞舞的光芒,在晨曦映照之下,彷佛另一个太阳似的绽放出银色的光辉。 「加百列,不好意思,我要选择第三个选项了。」 身着白银手甲与护腿的艾米莉亚散发出如满月般的清澈光芒。简便的手甲能露出手指,避免碰到剑柄上的护手罩。空着的左手则是装着流线形的盾牌,白银的护腿也采用与厚重手甲相同的设计。 这就是至今从未表现出具体形状、仅以光芒形式出现的部分破邪之衣实体化后的姿态。 除了两臂的手甲与护腿外,其他地方依然还是维持光之衣的模样。但惠美隔着手甲紧握的「进化圣剑·单翼」,就连被杜兰朵之剑斩断的尖端都散发出白银的光芒,重新复活了。 「怎么会这样……对了,原来教会给你的『进化天银』不只一个啊,我都忘了呢。」 加百列一脸认真地重新用杜兰朵之剑摆出架势。 「虽然从外表看不见构成那件破邪之衣核心的碎片,不过难怪那孩子会被你吸引。真糟糕,没想到居然会透过这种方式进化……看来我接下来要认真了……」 某个物体穿过将斗志表现在脸上,但态度依然保持从容的加百列身边。 而下一个瞬间—— 「唔啊啊啊!咦?咦?怎、怎么了?」 加百列因为背后传来的剧痛而大叫。 那是这位天使从未体验过的「疼痛」。这对身为天界大天使、几乎没有被人伤过的加百列来说,是未知的痛楚。 「这、这、这是……!」 加百列的左臂浅浅地,真的只是浅浅地开了一道伤口。 但这对加百列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直到刚才为止,他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空手抓住圣剑才对。 「……天使的血,跟我们一样是红色的呢。」 只见惠美,不,勇者艾米莉亚甩掉「进化圣剑·单翼」前端稍微沾到的血,重新转身面对加百列。 「退下,加百列。我一点都不打算跟天界起争执。我只是不想看见那孩子哭泣而已。」 艾米莉亚寂寞地垂下视线。 「这、这怎么行……我也有不能退让的事情啊。你以为我找『基础』碎片找了几百年是假的啊?」 「喔,那么,你是打算继续用那把剑跟我战斗罗?」 「!」 这次加百列的脸上总算失去了余裕。 神话中所记载的大天使之剑杜兰朵前端,居然像刚才的「进化圣剑·单翼」般被砍断了。 不仅如此,裂痕还从彷佛镜面般光滑的切口往下延伸,接着杜兰朵之剑便像化为灰烬般开始崩坏。 「……看、看来这下也只能撤退了呢。」 加百列比想像中还要干脆地投降了。 「不过,无论是我,还是沙利叶,一定都不会放弃喔。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回收所有的『基础』碎片。只是在那之前先寄放在你们那儿罢了。」 「以输家的虚张声势来说算不错了。不过,我只有一点不懂。如同魔王所言,明明你们放着碎片不管好几百年都没事了,为什么现在还要那么拚命地收集呢?」 加百列因为艾米莉亚的问题而目瞪口呆了一会儿。 「……吓我一跳。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居然还在说这个?」 「?」 艾米莉亚因为无法理解加百列的话而眯起了眼睛。 「……你还是再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刚才跟我战斗的意义吧。这么一来,你一定就会了解了。」 加百列留下充满谜团的话后,没等艾米莉亚回应,便再次举高了握着坏掉的杜兰朵之剑的手。 「希望到时候你的选择,会以世界的安宁为优先。这也是为了——」 加百列手中的光芒再度变强。 「别让『大魔王撒旦』的灾祸再度降临。」 「怎、怎么了?」 真奥与铃乃因为上空爆出一道强烈的光芒而偏过头。 虽然看起来像是大规模的爆炸,但两人等光线消失,再度抬头往上看时,便发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铃乃往地面一踏后便飞了起来,试着接近那个物体。 「咦,艾米莉亚?」 铃乃马上就发现那个正在坠落的物体是人类,而且还是惠美。 不晓得惠美是受伤了,还是因为刚才爆发的光芒而失去了意识。铃乃好不容易冲到惠美下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筋疲力尽的惠美。 「艾米莉亚,你没事吧?」 虽然惠美看起来全身无力,但向她搭话后,还是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啊,贝尔……嗯,我没事。还有,加百列已经走了。」 「什么?」 铃乃惊讶地仰望上空爆出光芒后所留下的残渣。 接着便发现除了剩下些微闪耀的光芒外,就只剩下一如往常的笹塚天空。除了到处都看不见人影之外,当然更找不到加百列的身影。 但铃乃并未因此就感到放心。 没有人影。 天空中只剩下铃乃与惠美。 「喂,惠美!」 下方传来一道就算不用特别去看,也能听得出来说话者正脸色苍白的声音。 「阿拉斯·拉玛斯怎么了?」 「……」 「阿拉斯·拉玛斯到底怎么了?」 「……」 真奥看着缓缓降落的惠美跟铃乃,忘我地大喊。 惠美不悦地别过脸,让真奥产生极度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被加百列……」 惠美什么也没回答。 但相对地—— 「真是的……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惠美彷佛在向某人抱怨似的独自嘀咕着。 ※ 「喂,小千。」 打工时间结束后,木崎叫住了千穗。 「啊,木崎小姐,辛苦了。」 「嗯,辛苦了,可以打扰你一会儿吗?」 「没问题,有什么事吗?」 现在是晚上九点。被木崎叫过去的千穗,隐约知道对方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之前那孩子,回亲戚那里了吗?」 不出千穗所料,她在内心点了点头后说道: 「果然看得出来吗?」 「该怎么说,那家伙看起来就像是失了魂似的。」 是在指真奥的事情。 真奥今天的状况真的只能以无精打采来形容。不但连续犯下粗心的错误,声音听起来也毫无干劲,看见真奥跟平常天差地远的表现,反而让木崎替他担心了起来。 「像这种事,也只能等本人自己切换心情了,真令人困扰……不好意思,若这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就麻烦小千稍微在工作方面辅助他一下罗。」 「是的,我知道了。」 「我会有点严厉地教训他。总不能给他太多好脸色看呢。」 「没问题的,木崎是为了真奥哥着想才会这么说,真奥哥一定也知道这点。那么,我先告辞了。」 「嗯,回去时小心一点啊。」 千穗向木崎行了一礼,走出店内,在确认了一下时间后,便开始往笹塚站前进。 阿拉斯·拉玛斯消失了。 据说在看见跟加百列一起飞出去的惠美单独回来后,真奥的样子只能用气力尽失来形容。 千穗也只从铃乃那里听说了早上惠美跟加酉列的战斗。 由于担心加百列等人的事,千穗一大早便赶到了vi·rosa笹塚,但等待着她的却是—— 「阿拉斯·拉玛斯……已经不在了。」 铃乃令人惊讶的一句话。 铃乃、芦屋以及漆原都无计可施地坐在外面的楼梯上,二楼的墙壁还开了个大洞。 千穗已经习惯异世界人所引发的超常现象,所以一眼就看出这是战斗留下来的痕迹。 虽然在意附近邻居会不会因为这场骚动而报警,但现在并非担心这个的时候。 「芦、芦屋先生,这是……」 「魔王大人……平安无事。虽然人在魔王城里……但他说想一个人独处。」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怎么了吗?是那个叫加百列的人,做了什么吗?」 千穗激动地说出加百列的名字。 「谁知道。艾米莉亚跟真奥看起来好像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漆原回答了千穗的疑问。 「现在最有可能的状况,就是阿拉斯·拉玛斯被加百列带走了。」 「怎、怎么会!」 千穗悲痛地大喊。 「这次因为有天兵大队看着,所以魔王完全没有取回魔力的空档跟手段。对上生命之树的守护天使,我不认为艾米莉亚有办法与之抗衡……幸好艾米莉亚跟魔王都没什么大碍……虽然很遗憾,但阿拉斯·拉玛斯被带走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不过,这也没办法吧?既然阿拉斯·拉玛斯是『基础』质点的碎片,那么被加百列带回天界才是自然的发展。基本上我们本来就没义务要保护那孩子……」 「漆原先生!」 千穗大声地打断漆原,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我可不会原谅你喔!」 「…………怎样啦。」 虽然不悦地噘起嘴,但漆原还是闭上了嘴巴。 「……游佐小姐,怎么了吗?」 「艾米莉亚已经回去了。她说今天还要上班……虽然我能理解她的行李跟衣服因为战斗而变得破破烂烂……但那家伙也真是无情……」 芦屋无力地回答。 「佐佐木小姐,请你也先去学校吧。魔王大人……」 芦屋一脸沉痛地仰望二楼的大洞。 「现在应该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千穗虽然跟着芦屋一起往上看,伹内心却倏地涌出某种不知名的感情而不自觉地落泪。 「对、对不起……那么,我先走了。」 像是为了掩饰这点般,千穗连忙对三人行了一礼便离开公寓。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 去学校的途中,千穗小声地叫着娇小苹果小女孩的名字,并再度流下了眼泪。 连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的千穗都感到如此失落,那么被当成父亲般爱慕的真奥内心又是如何呢。 就连这种时候,自己都无法陪伴在真奥的身边。 千穗为自己的无力而咬紧牙关。 「……啊,简讯。」 千穗发现包包里的手机在震动,于是擦乾眼泪拿出手机。 「游佐小姐?」 那是惠美传来的简讯。内容写着今天无论几点都没关系,是否能跟千穗见个面。 千穗回信告诉惠美自己放学后必须打工到晚上,但惠美表示就算晚上也无所谓,希望能跟千穗见个面。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么千穗自然也没理由拒绝。 而现在打工完回去的千穗,在笹塚站内发现了惠美的身影。 「游佐小姐,让你久等了!」 「啊,千穗,不好意思,居然在你那么累的时候把你找出来。」 虽然惠美这么说,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却格外地疲累。 果然她也以自己的方式,因为阿拉斯·拉玛斯不见了而感到心情沉重吧。 「我是不介意啦……怎么了吗?」 「呃,那个……我请你好了,到那边的细刨花咖啡厅谈好吗?那里角落的位子是空的。」 「咦?啊,好的,我是无所谓啦……」 两人走入位于笹塚站大厅角落的细刨花咖啡厅,惠美点了特调咖啡,千穗则是点了冰豆浆拿铁。 惠美占据了位于店内角落、看起来不太显眼的位子,在深深地坐进沙发椅后,大大地叹了口气。 「今天早上的事情,你已经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 惠美一开口便提起这个话题。并不感到意外的千穗一脸沉痛地点头。 「……我去了公寓一趟。」 「这样啊……」 「那个……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真的被带走了吗?」 「……」 惠美用看起来比千穗更加忧郁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看来事情果然是如此。 「……要是我,再更强一点……」 「怎么会,这又不是游佐小姐的错……」 「……若我拥有能独自跟加百列战斗的力量,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怎么会,请你别再责备自己了……」 「不,会有这种结果,都要怪我力量不足。」 「妈妈,没事吧?你感冒了吗?」 「游佐小姐……」 「小千姊姊。妈妈,有哪里痛吗?她受伤了吗?」 「不对,不是那样的。她是觉得心痛………………咦?」 「呜?」 某人正站在惠美与千穗的脚边。 「啊啊啊啊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忍不住跳了起来的千穗膝盖撞上桌子,差点打翻了豆浆拿铁—— 「好痛!」 最后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小千姊姊,你没事吧?」 那个人用幼小的手掌轻轻拍着千穗的脸颊。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 跪倒在地的千穗惊讶地大喊。 「咦?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会在这里?」 千穗抬头一看,只见桌子上用手掌捧着脸颊的惠美红着脸偏过了头。 「你没事啊!太好了!」 「哇噗!」 千穗开心地抱紧阿拉斯·拉玛斯。 「不、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无论是真奥哥、铃乃小姐还是芦屋先生,大家都以为阿拉斯·拉玛斯妹妹被带走了耶?」 千穗已经完全不想提到令人不愉快的漆原。 「……就连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惠美维持着将脸转到旁边的姿势开始说明。 在阿拉斯·拉玛斯发出耀眼光芒的瞬间,惠美就从圣剑身上感觉到违和感。 「阿拉斯·拉玛斯,把圣剑给吃掉了。」 「……咦?」 阿拉斯·拉玛斯,吃了,圣剑。 照理说绝对不会搭在一起的主词、动词跟受词,让千穗睁大了眼睛。 「就像这样把圣剑卷成一团,像吃面包一样吃掉了。你能想像当时我有多么震惊吗?」 「……」 千穗当然无法回答。 「唉,总之那似乎是阿拉斯·拉玛斯『融合「基础」碎片』的方式。我跟加百列都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吓了一跳呢。」 「我现在,一直跟妈妈在一起呢!」 「然后啊,总之,虽然『基础』碎片之间彼此融合了,但由于圣剑已经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因此结果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了避免被店内其他客人看见,惠美用身体遮住阿拉斯·拉玛斯,并将手放到头上。接着—— 「哇噗!」 阿拉斯·拉玛斯便失去形体,化为点点磷光。 在千穗感到惊讶的短短一瞬间,惠美手上便多出了一把漂亮的短剑。 那把短剑想必就是圣剑吧,但那把剑的形状却明显跟惠美以往所使用的圣剑不同,从外表也看得出来紫色宝珠的光辉变得更加强烈。 惠美的右手装了至今战斗时从未出现过的美丽银色手甲,然后—— 『妈妈,吓了我一跳。』 剑居然说话了。 「……说、说话了……咦?咦?那该不会是……」 「就是啊。」 『小千姊姊,我很帅对吧?』 「阿拉斯·拉玛斯化为圣剑跟破邪之衣的一部分了。」 千穗惊讶得合不拢嘴。 「那、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真奥哥他们呢?真奥哥整个人意志消沉,结果昨天跟今天都完全没办法好好工作喔?」 「哎呀,是这样吗?他受到的伤害还挺重的嘛。」 「那当然啊!因为他是那么地疼爱阿拉斯·拉玛斯妹妹……」 「呵呵,对不起啦。不过,我觉得对那家伙来说,就算做到这种程度也无所谓。」 下一个瞬间,惠美手上的圣剑消失,阿拉斯·拉玛斯又再度出现在千穗眼前。 「必须让他稍微了解一下,失去重要之物是多么地令人难过才行。」 变身剩下的光芒消失后,惠美温柔地摸着阿拉斯·拉玛斯的头。 「加百列也哭着回去了呢。唉,毕竟就连沙利叶的『堕天邪眼光』都无法从我身上取出圣剑,因此他也无可奈何吧。魔王跟贝尔最后看见的是加百列像小学生一样谩骂,逃进门里时发出的光芒啦……然后,接下来才是重点。」 「……咦,是、是的,有什么事吗?」 千穗因为事情的发展太过离奇而有些跟不上状况,但惠美又再度追击似的说道: 「阿拉斯·拉玛斯现在虽然跟圣剑是融合状态,但如你所见,某种程度上她还是能自由地行动。」 「嗯。」 「然后啊……我在融合前跟这孩子说过的话……好像让她误以为我会一直跟『爸爸』在一起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千穗低声说道: 「咦?」 「真是的,今天工作时,这孩子一直在我脑中吵着『我想见爸爸』或是『爸爸在哪里』。但若每次都将这孩子寄放在魔王城,遇到关键时刻我就无法使用圣剑了。」 「那是怎样?」 「偏偏梨香今天整个人又魂不守舍的,害我无法向她求助。」 「铃木小姐?」 「早上、午休跟回去的时候,她都坐立不安地一直在注意手机。」 惠美一口气喝下变温的特调咖啡,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困扰的表情烦恼着。 「总之再这样下去,无论是身为上班族还是勇者,我都无法好好地工作!明明必须讨伐魔王,但这么一来就得让阿拉斯·拉玛斯杀害自己的『爸爸』,基本上只要让这孩子变成圣剑状态收起来,她就会开始在我脑中大吵大闹,对日常生活造成妨碍……我真的已经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是什么育儿精神官能症啊……」 千穗因为圣剑勇者的怨言而头痛了起来。就算告诉千穗这些事情,她同样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虽然不晓得,但这对千穗来说,依然是希望能够跟惠美交换的奢侈烦恼。 「我不晓得这么做能不能解决问题。」 「什么?」 千穗非常冷静地对探出身子的惠美说道: 「搬到真奥哥住的公寓空房间怎么样,这样至少能够实现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的要求。」 「这样感觉好像是我输了一样,就只有这点我绝对不要!」 「拜托你别说那么幼稚的话啦!」 「可是……」 「搬到爸爸家!」 无视「妈妈」的烦恼,与大人世界的事情无关的苹果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依然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 「又要烧那个火堆啦?」 惠美跟千穗一起来到vi·rosa笹塚时,位于公寓楼梯底下的真奥,正在夕阳照耀街道最后的余晖中烧着麻杆,并茫然地盯着产生的灰烟。 「你也稍微研究一下日本的事吧,这个叫做送魂火啦。」 「送魂火。哼……你烧这个要干嘛啊?」 「……这是为了送透过迎魂火而来的祖先灵魂回到那个世界。虽然原本是用来做为盂兰盆节的收尾,但就算稍微晚了一点也无所谓吧。」 此时真奥深深地叹了口气。 惠美在视野的角落看见真奥无力垂下的手上,还拿着真奥、阿拉斯·拉玛斯以及惠美三人一起拍的照片跟卡片。 「毕竟阿拉斯·拉玛斯是乘着迎魂火来的啊……那东西,到最后也是白买了。结果一次都还没用过。」 真奥看向杜拉罕二号,在夏日夕阳的白色阳光之下,黄色的塑胶儿童座椅正反射着光芒。 伴随着夏天黄昏时吹起的微风,烟雾开始往天空中散去。 「我今天没力气陪你说话。你走吧。」 「真过分呢。不过,今天我来这里是有事想问你。请你好好地回答吧。」 「……」 真奥一脸不耐烦地低头不语,于是惠美便继续说道: 「旅人从天使那里拿到护身符当上国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唔……」 真奥垂下脸,发出轻微的呻吟。 「我想拿来参考一下。如果有什么设定,可以告诉找吗?」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欺负我才跑来的吧。」 「没错。明明是个魔王,居然还那么沮丧,你就当我是来笑你的好了。」 「勇者跟天使这些家伙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还要阴险呢。」 「还比不上恶魔呢。」 千穗不发一语,静观事情的发展。 原本以为真奥会生起气来,但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便低声嘟囔道: 「……旅人当上国王后便忘了护身符的存在。几经波折,在旅人变得跟以前一样穷困后的某一天,护身符突然又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旅人下定决心这次要好好地珍惜护身符,但或许是当国王时做了太多坏事,护身符最后还是被别人给抢走了。」 「哼,原来如此。不过这么一来,旅人总算想起护身符对他来说很重要了呢。」 「……那又怎么样。」 真奥用凶狠的眼神抬头瞪向惠美。 但惠美不知为何收起了刚才看扁真奥的样子,有些脸红地避开了真奥的视线。 「……啊?」 真奥因为惠美的态度而察觉到不对。 「那么,这次旅人一定会好好珍惜护身符了吧。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觉得。」 千穗首度出声。 「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明显另有所图的惠美与千穗的态度让真奥感到十分可疑。 「唉,虽然我不晓得旅人的宝物是什么,但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惠美迅速地伸出散发淡淡微光的右手。 「这样你应该稍微能理解失去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感觉了吧?若是知道了,这次就要好好珍惜喔。」 真奥面前突然出现了微小的奇迹。 「爸爸!」 一看见降落在送魂火前面、彷佛从火堆中跑出来的娇小女孩,打从心底感到惊讶的真奥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睛僵在原地。 「阿拉斯……拉玛斯……这到底是,喂,这是……」 真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拿在手上的照片也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熙理说应该已经不在了的阿拉斯·拉玛斯见状—— 「爸爸,不行!掉下去会脏掉!」 便快速地捡起照片抱在胸前。 「喂、喂,真的是你,真的是阿拉斯·拉玛斯吗?」 阿拉斯·拉玛斯跪在地上抱着照片,真奥则是不断地拍着她的头、脸跟肩膀确认。 「爸爸,讨厌啦,痒痒。」 看来「好痒」这个词对她来说似乎还太难了一点。 阿拉斯·拉玛斯露出像小狗般的反应笑出声来,并用单手抓住真奥的手掌。 「……唉,事情就是这样。」 就连惠美说的话都传不进真奥的耳朵里面。 「原、原来如此,她没被人带走啊……」 「我本来想让你再多尝点苦头。但阿拉斯·拉玛斯一直说想见爸爸,而且我也不想因为做出跟你一样的事,而害自己堕落到跟恶魔同等级,于是就把她带来了。感谢我…………喂!」 惠美接连说着听起来像是藉口的话,但却因为见到超乎想像的东西而确实慌了起来。 「你、你在哭吗?」 「啊?咦?啊?」 经人这么一说,真奥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真奥流下了打从以为自己会失去性命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流过的眼泪。 「什、什么啦,亏你还是魔王,哭什么哭啊!喂,这样很蠢耶!别闹了啦!」 因为真奥的反应而狼狈不堪、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惠美,只好决定先骂了再说。 「爸爸,会痛吗?会痛吗?」 同样发现真奥眼泪的阿拉斯·拉玛斯,这才以快哭出来似的表情抬头看向真奥。 「哎呀,这是那个啦,嗯,该怎么说,有点类似意外,那个……」 真奥也以自己的方式拚命地找藉口,想掩饰自己的眼泪。 「真奥哥因为阿拉斯·拉玛斯回来了,所以很高兴呢。」 但千穗的微笑,已经足以表达真奥的一切。 「人在高兴时,是会流眼泪的对吧。」 真奥哑口无言地看着千穗。 「又多了解到一件,关于这世界的事丁吗?」 「小千姊姊,爸爸没事吧?不会痛吗?」 千穗摸着向自己哭诉的阿拉斯·拉玛斯头部。 「放心吧。爸爸只是因为见到阿拉斯·拉玛斯太高兴了。」 「我、我才没哭!」 这时候,真奥倏地愤而起身,大声宣言。 「谁、谁哭了啊!我、我本来就知道喔!我、我可是这孩子的爸爸耶!就连加百列跟天兵大队逃跑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 说着连这年头的小学生都不太会用的逞强台词—— 「哇噗!」 真奥粗鲁地抱起了阿拉斯·拉玛斯。 「今、今天甚至还有准备阿拉斯·拉玛斯的饭呢!喂!芦屋、铃乃!吃饭!要吃饭罗!」 说完后,真奥连送魂火的火堆都还没处理,就直接跑上了楼梯。 「……能逞强到这种程度,也称得上是了不起了。不过吃饭,是要在那个房间里吃吗?」 「好像只有用餐时,会暂时移动到铃乃小姐的房间喔?真奥哥还逞强地说因为现在是夏天,晚上时睡起来反而变凉了呢。」 「还真像那家伙会说的话。」 惠美苦笑,抬头仰望vi·rosa笹塚的二楼。 惠美不得不承认,在见到了符合自己所熟悉的「真奥」反应后,内心的某处确实因此感到了放心。 围绕着「进化圣剑·单翼」的谜团愈来愈多,而且也不晓得这跟真奥和加百列所提到的「大魔王撒旦」到底有什么关系。 楼上立刻就传出芦屋等人惊讶地吵成一团的声音。 「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居然都没有人报警啊。」 「这么说也对……不过,虽然最后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毕竟这栋公寓原本就很老旧……而且警察来了也会很麻烦,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说的也是,反正阿拉斯·拉玛斯暂时也得由我来照顾,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妈妈—小千姊姊!吃饭!吃饭罗!」 「喂,阿拉斯·拉玛斯!这样很危险!会跟妈妈一样跌下去喔!」 阿拉斯·拉玛斯冲到二楼楼梯前呼唤惠美跟千穗。跟着走出来的真奥则是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喂,上来吃吧。饭是铃乃做的,所以我们不会搞鬼啦。」 「……怎么办?」 「既然都被迫当人家的妈妈了,当然得好好地注意她的饮食状况啊。」 惠美说完后,便非常小心地走上了楼梯。 惠美感觉到千穗正苦笑地跟在自己后面。看来对方完全看穿自己是在逞强了。 直到现在,惠美依然无法理解加百列最后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为了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像现在这样和平地享用晚餐,身为勇者的自己绝对不能走上错误的道路。 至少惠美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 「那孩子跟艾米莉亚的圣剑融合了?」 「没错,就是这样!事情真的是糟透了!」 「那还真是不得了。话说回来,比起这件事,我觉得差不多该去对我的女神提出邀约了,你觉得怎么样?」 「啊,稍微期待能从你身上得到建言的我真是个笨蛋!」 「别那么生气嘛。不过既然连我的『堕天邪眼光』都没用,那就完全没辄啦,我想我应该是帮不上你的忙。」 「你这个人真的很没用耶!」 「不过,身为『基础』的阿拉斯·拉玛斯居然跟『进化圣剑·单翼』融合了,这样不是很不妙吗?」 「所以我不是说我很困扰吗?我就是因此才会那么烦恼吧?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你商量呢!我说啊,你也稍微有点危机意识嘛!现在不是对女人着迷的时候吧!」 「拿女人没办法这点我们彼此彼此吧,总觉得从你身上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亲近感呢。」 「糟糕,我好想揍这家伙!」 「别这么激动嘛。怎么样,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这是她以前上餐垫纸广告时的照片。在哇虎拍卖可是要价五千圆呢。」 「看招!」 「唔啊!」 「我不是叫你要有点危机意识吗?」 「居然不懂这东西的价值……真是的……不过,艾米莉亚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让『阿拉斯·拉玛斯』跟『进化圣剑·单翼』融合的吧?」 「大概吧!那又怎么样?」 深夜,在已经关店的肯特基炸鸡店幡之谷站前店二楼,大天使沙利叶吃着冷掉的薯条跟鸡翅膀,对慌张的加百列说道: 「那么只要能压制另一只『翅膀』,不就能避免最糟糕的状况了吗?」 「……也对。不过另一方到底是在哪里呢……」 「哼!像你这种不懂情理的家伙应该无法理解吧,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多学习一些关于男女情爱的事情吗?」 「…………」 「别握拳,别静静地握拳啦!稍微冷静思考一下就知道了吧!」 「谁?不好意思,我一点头绪也没有!而且虽然你说得那么了不起,但我从来没听说你的恋情有实现过耶?」 「呵呵呵,那些全都只是为了能在这次攻陷我的女神,所做的预备演习罢了……啊噗!」 加百列突如其来地赏了沙利叶一巴掌。 「你也设身处地替每次都帮你处理烂摊子的我想想吧!」 「对、对不起!对不起啦!我明天还要上班,拜托别打脸啊!」 「上什么班啊……你也稍微认清一下自己的立场吧。虽然夺回圣剑这项任务是为了弥补我的失误,所以最终责任还是在我身上,但若被人发现你之所以没完成任务是为了追女孩子,你就死定了喔?你想变得跟那家伙一样吗?」 加百列不耐烦地说道,半边脸颊肿起来的沙利叶则是不屑地回答: 「若没有与神或全世界为敌的觉悟,要怎么贯彻自己的爱情呢!」 「真不晓得你究竟认真到什么程度……然后呢?你说只要多学习一些关于男女情爱的事情就能推测出另一片翅膀的拥有者吧,那家伙是谁?」 「你想想,原本将『基础』质点带出去的人是谁?只要考虑到这点,答案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吧。」 沙利叶一边露出大胆的笑容,一边捣着脸说道。 「那个人将其中一片翅膀托付给了女儿。既然如此,那么另一片翅膀的托付对象不就可想而知了吗?」 沙利叶在晃着吃剩下的鸡翅膀骨头,并同时说道: 「诺尔德·尤斯提纳。也就是艾米莉亚的父亲。」 —完— 后记 一个人搭摩天轮时,感觉比想像中要来得宽敞。 虽然也一个人拍了照片,但洗出来的相片上却出现了一位不认识的大叔。这是谁啊?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作者。 若您在都内某处搭摩天轮时,看见座舱内有一只戴着红色眼镜的秋刀鱼跳来跳去,那一定就是作者所遗留下来的思念。请跟它一起享受空中之旅吧。 这次环绕着魔王与勇者的闹剧,是以「育儿」这个主题来展开。 因此有件事情想先跟各位读者报告一下。 在撰写本书时,我读了许多的育儿书籍、向从事照顾小孩子工作的人们取材,并逛了许多网路上的育儿问答网站。 当时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不同的世代与个人间,每个人所认为的正确育儿方式都大不相同。 例如饮食内容、使用的辅助器具或是利用的医药品等,在所有方面,各世代、地区以及个人都存在着各式各样的意见,虽然由像我这种完全没有育儿经验、独自一人去搭摩天轮的单身男性这么说也有点奇怪,但我真的强烈地感受到即便育儿有比较好的方式,也绝对没有所谓最好的方式。 全世界有多少个小孩,就有多少种的育儿方法,因此出现在本书中与育儿有关的场景,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例罢了。 虽然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将本书当成育儿指南书来使用,但还是请家里有婴幼儿的读者,在饮食方面要特别妥善地为每一位儿童选择最适合的东西。 另外本书虽然有出现对购买药店防晒用品表示否定见解的场景,但在药剂师适当地指导之下所购买的防晒用品,则不在此限。 关于中暑对策,也有许多光靠生手的紧急处置无法应付的场合。 为了小孩子的身心健康着想,还请各位千万要根据状况做出妥善的判断,来决定如何利用医药品与进行救护活动。 而这次的剧情,是一群至今与育儿完全无缘的家伙们拚命努力,偶尔感到无力,但依然继续努力生活下去的故事。 承蒙各位读者的好意以及相关人士的努力,才能在此为您呈献《打工吧!魔王大人》第三集。 幸好难得这集作者不用因为作品中角色口出恶言,而必须向其他人道歉。 只出版二本书的第一年作家生活,竟然就能得到让作品漫画化的机会,真的只能说是不胜喜悦。(注:以上为日本方面的情况) 若各位能温柔地观望在漫画世界中过着更加节俭生活的魔王与勇者们,那就是万幸了。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见吧。 序章 台版 转自 zbszsr@轻之国度 艾美拉达·爱德华感觉自己原本就不高的身高,又因为压力而缩得更矮了。 她不但是神圣的圣·埃雷帝国宫廷法术师,同时也以勇者伙伴的身分广为人知,是西大陆目前发言最有力的人类之一。 原本就是学者的宫廷法术师平常总是给人顾问的印象,而在魔王军展开侵略之前,艾美拉达也没有什么立场干预政治与外交。 但她以勇者伙伴身分在世界各地旅行时累积的见识,却吸引了负责复兴世界的五大陆联合骑士团的注意。 自从能在联合骑士团中接近核心的位置提出意见后,艾美拉达背负的责任便远比讨伐魔王军之前沉重了许多。 她不但因此遭到圣·埃雷的大人物们嫉妒,更因为奥尔巴事件而与教会闹翻,在台面下备受敌视。 「等中央大陆复兴之后,还真想逃亡呢~~」 艾美拉达承受的压力,已经危险到让她认真地对过去旅伴艾伯特抱怨的程度。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大概就是她被派到五大陆联合骑士团后,负责管理的是扫荡恶魔余党的司令部了。 当然除非对手是十分强悍的恶魔,否则通常都轮不到艾美拉达出面。 即使如此,看着各国的战士们团结一致,基于守护弱势的纯粹正义感扫荡中央大陆剩下的恶魔时,还是能让人切身体会到这个世界依然充满了希望。 但某件事只有艾美拉达跟艾伯特知道。 那就是勇者与魔王的戟斗,目前仍在遥远的异世界持续中。 然而人们并不晓得这件事,距离魔王军溃败还不到两年,众人便已经将勇者艾米莉亚当成「传说」遗忘了。 艾美拉达跟艾伯特曾经拚命地努力,希望挽回艾米莉亚因为奥尔巴而失去的名声。 但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救世勇者艾米莉亚的名字了。 无论她是生是死,对活在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艾米莉亚·尤斯提纳不过是位「活在世上某处的勇者大人」罢了。 真正能将这个名字当成现实看待的,就艾美拉达所知其实只有少部分的人。 如果想恢复艾米莉亚的名声,就必须揭露打算将她当成传说封印起来的教会所做的不正行为,进而让教会失去权威。 然而执政者基于义愤所执行的正义,有时候反而会伤害人民。若西大陆两大势力的圣·埃雷与教会确定产生对立,整个大陆将会被分成两派,并导致整体的国力衰退吧。 艾美拉达迷惘了。 既然其他四个大陆都在倾力投入复兴,那么她自然也希望避免只有西大陆白白将劳力耗费在内部的纷争上。 比起朋友的名誉,身为政治家的艾美拉达·爱德华选择了国家的未来。 这并不表示艾美拉达冷酷,而是因为发生了某个状况让她下定了决心。 订教审议官克莉丝提亚·贝尔。 以「死神之镰·贝尔」的称号让人闻风丧胆的前首席异端审问官,现在已经成为了艾米莉亚可靠的伙伴。 能直接向大神官圣坛表达意见的圣职者,正为了恢复艾米莉亚的名誉与重建教会的正义而行动,这对艾美拉达而言是件天大的好消息。 再加上她原本还是隶属奥尔巴底下的组织,这点更是影响甚钜。 尽管人民或许会因为「六大神官」的叛教行为而感到动摇,但只要让克莉丝提亚代替艾美拉达导正教会的不正行为,事情就会变成由教会自行纠举犯人,透过信仰建立的安定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动荡。无论是无意义的政治斗争,还是民众的混乱,都能藉此压抑到最低限度。 追根究柢,若让在俗世声名远播的艾美拉达公开与教会对抗,那么事情无论如何都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并大大动摇人民的生活。 虽然身为艾米莉亚最好的朋友,这样的结果让她有些不悦,但为了同时兼顾朋友的名誉与人民的安宁,艾美拉达判断让克莉丝提亚处理会比自己行动要来得有利。 不晓得未来自己有没有机会直接跟克莉丝提亚见面,互相赞颂彼此为同一位友人奋战的事迹呢。 「好像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又好像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艾美拉达在五大陆联合骑士团分派的办公室内读着报告书,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过~~或许艾米莉亚还是别再回到这里会比较好也不一定~~」 那个名叫日本、既和平又繁荣的异世界。 就算艾米莉亚将那个国家当成第二故乡,并留在那儿平静地生活也未尝不可。 艾美拉达瞥了一眼放在办公桌角落的法术道具「手机」。 『喂,艾美,你听我说!』 对方的声音虽然语带愤怒,但又隐约充满着活力。 『那些家伙明明是魔王跟恶魔,居然还参加社区清扫耶,真是笑死人了。』 那位原本赌上所有人生,只为了替父亲报仇的教会骑士—— 『喂,艾美!我输了!我居然输给魔王了!为什么换尿布会那么难啊?』 正以与她年纪相应的方式生气、哭泣与欢笑。 在知道艾米莉亚前几天跟自己商量的那个「从果实中诞生的小女孩」的真面目后,就连艾美拉达也吓了一跳,但比起女孩的出身,对方那边似乎更重视女孩将艾米莉亚和魔王当成双亲这点,且反而不太在意「天界」或是「质点」这些应该要慎重考虑的部分。 『我想重建爸爸的麦田。』 那是艾米莉亚过去的梦想。 但她只要一回到安特·伊苏拉,就成了拯救世界的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只要艾米莉亚的名誉一恢复,便足以被标榜为毫无虚伪的正义象征;但相对地,这个结果也将剥夺她微小的梦想吧。 即便自己并非不可能以单纯朋友的身分和艾米莉亚来往,但应该也是困难重重吧。 与艾米莉亚本人的意思无关,她已经是政治上的一个要角了。 「人世间果然不能尽如人意呢~~」 为了避免身高愈缩愈矮,艾美拉达刻意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顺便转换心情。艾米莉亚达成原本目的后的事情,就交给艾米莉亚自己决定吧。 无论她回不回安特·伊苏拉,自己都只能为了打造一个最好的世界而努力工作。是将一位少女推崇为勇者,身为一个人该尽的责住。 接着艾美拉达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擅自断定魔王撒旦也不会再回到安特·伊苏拉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现在的魔王已经不再是艾美拉达或安特·伊苏拉居民所认识的魔王了。 判断魔王撒旦正在人类底下勤勉工作、耿直地与人类一同生活,并像人类父母一样代替「从果实中诞生的小女孩」双亲照顾女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勇者艾米莉亚。 「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自然造就出来的和平啊~~到底该不该宁愿产生新的牺牲也要将一切弄得水落石出呢~~真令人烦恼~~」 艾米莉亚的朋友艾美拉达·爱德华,以及神圣的圣·埃雷帝国宫廷法术师这两个身分,正在自己的内心互相争斗着。 「咦……?」 陷入复杂思绪而不自觉地顺势盖着章的艾美拉达,因为一份文件的内容而停下了动作。 她发现最近半个月歼灭的恶魔数量莫名地增加了。虽然非常缓慢,但根据目击情报显示,恶魔单次出现的数量确实变多了。 「……感觉~~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呢~~」 明明上个月甚至还有讨伐数零的日子。然而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推移,这半个月来的恶魔数量不仅持续缓缓增加,而且还完全没有减少。 虽然数目不多,但既然讨伐对象数量增加了,那么自然也表示牺牲人数将随之攀升,让艾美拉达因此皱起了眉头。 再这样继续下去,或许自己也该出动进行正式调查会比较好也不一定。 想着想着,就在她打算将自己的感想记在别张纸上时—— 「艾美拉达大人!」 一位访客吵吵闹闹地冲进了办公室。那是一位从北大陆派遣过来的见习骑士。 「怎么了~~?」 年轻的见习骑士脸色苍白地喘着气,眼神中充满了不安。 在开口之前,对方的表情已经让人猜到绝对不会是好消息。 魔王,因为失去住处跟工作而无计可施 小女孩柔顺的银发散发出宛如天河般美丽的光芒。 那双飘荡于银河中、既光彩夺目又充满威严的双眼所酝酿出的庄严气氛,完全不逊于君临宇宙的太阳与月亮的光芒。 「真漂亮……」 男子彷佛失了魂般的嘟囔声,在传到其他人耳里之前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将视线移到其他的地方,便能看见那活力洋溢的四肢正转而描绘出充满生命力的活动。 那尚在发育阶段,或是该说正站在发育起点的纯真姿态,就蕴含着无限可能性这方面来说,有着凌驾世上所有艺术品的极致美丽。 那宛如日本羚羊般柔韧典雅,却又如同百合花般纤细婀娜的双脚。 以及彷佛天使翅膀般轻盈美丽,但又如同豹般灵活的魅惑双手。 更重要的是,那胜过世上所有万花筒、令人目眩的美丽变化,以及比蔷薇华丽、比牡丹优美,宛若樱花般虚幻的表情,就算使用万千的音乐或诗篇,依然是难以言喻。 「呜呵呵呵呵呵。」 究竟谁能责备这位被夺走心智,因而忘记注意周围状况的男子呢。 「那个……真奥哥。」 「呜哈哈哈哈哈。」 毕竟这位男子的内心一整天都被人囚禁着。 「真奥哥,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哇哈哈哈哈哈。」 别说是内心,或许连性命都被囚禁起来了也不一定。 「真奥哥!」 「哇啊!怎、怎么了,小千?」 在被用力地摇晃肩膀后,一脸恶心笑容的真奥贞夫总算清醒了过来。 真奥回头一看,发现知道自己身分的职场后辈、同时也是日本唯一得到自己全面信赖的少女,正鼓着脸颊将手叉在腰上。 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员工间内,一位高中女生正在劝谏企图征服世界的魔王。 「你那坦白讲就连我都觉得有点恶心的笑声,可是连厨房都听得见喔!」 「喔,啊?嗯,不好意思,看来我有点看得太出神了。」 佐佐木千穗一脸不悦地仰望身材高跳的真奥,在看见真奥手上从照相馆拿来的免费简易相簿后,便困扰地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你又在看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的照片了吧。」 「就是啊!喂,你看一下这个!」 一听千穗提起照片的事情,真奥便马上把自己三秒前才被人说过的话抛诸脑后,将相簿递。了过去。 「……又是新的照片啊。」 真奥秀的照片上,是一位银发的活泼女童张开双手,在某个类似草坪处跑来跑去的画面。 「哎呀,其实这不是照片呢。似乎是撷取了影片中的一部分然后再影印出来?」 「……」 「因为惠美那家伙都不怎么带她过来啊,既然我们这边只能被动地等待,那当然会感到很焦急啊。这是前阵子带阿拉斯·拉玛斯去幡之谷的运动中心时拍的,当时跑了一整天真的很辛苦呢!」 「……那真是太好了呢。」 对千穗来说,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喂,要吗?你要阿拉斯·拉玛斯的新照片吗?」 「……暂时不用。因为我最近已经收到很多张了。」 尽管千穗对真奥抱持着好感,而且也非常喜欢阿拉斯·拉玛斯,但还是因为跟不上兴奋的真奥而婉拒了递向自己的照片。 自从原本以为已经离开的阿拉斯·拉玛斯,被惠美带回来后的这两个礼拜,真奥对待阿拉斯·拉玛斯的方式就已经超越爱护,完全到了过度保护的程度。 为了将阿拉斯·拉玛斯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原本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完全不买其他东西的真奥,甚至还贸了旧型的数位相机与印照片用的印表机,而从他溺爱女孩的方式,就能看得出来他病得有多么严重。 至于用数位相机拍下来的照片跟影片,则是由只剩下电脑跟过去威名可取的尼特族堕天使漆原负责储存,虽然真奥能在阿拉斯·拉玛斯不在时透过观看这些档案治愈自己的内心,但购买这些并非生活必需品的东西,理所当然地会让负责掌管魔王城财政的芦屋四郎感到不悦。 墨水等消耗品造成的开支意外地不可小觎,再加上漆原每次用完电脑后都不会关掉印表机的电源,浪费待机时的电力,更是增加了想将质朴简约当成魔界施政方针的芦屋压力的来源。 「虽然在休息时间这样是没什么关系……但木崎小姐马上就回来了,你可要稍微振作一点喔?」 「放心,我会好好地切换心态啦!」 即便被高中女生指责松懈的时段负责人兼魔王用不像样的表情这么回答,看起来还是一点说服力跟威严也没有。 由于阿拉斯·拉玛斯「双亲」的另一位——魔王的宿敌——勇者游佐惠美,每个月都会带孩子过来几次,而溺爱孩子的真奥,看起来就像是协议离婚后争夺亲权失败的父亲。 知道真奥原本的真面目与目的,千穗在觉得厌烦之前便先对许多事情感到担心。 「真奥哥,你每天回家后就只顾着关心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的事情,这样没问题吗?既然你有办法买数位相机跟印表机,表示你应该还有一些存款吧。不过,我也没听说你有其他的工作……」 匆忙将话说完后,离开员工间的千穗看向挂在店里的月历,不安地嘟囔道: 「更何况从明天开始就要关店了……」 ※ 企图征服异世界安特·伊苏拉的魔王撒旦真奥贞夫,以及拯救安特·伊苏拉的勇者艾米莉亚用来隐藏真面目的身分——游佐惠美。 以称两人为「爸爸」和「妈妈」的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为中心,魔王与勇者不情不愿地合作挑战不习惯的育儿生活。 在与企图带走阿拉斯·拉玛斯的大天使加百列展开直接对决,并发生了许多出乎意料的事态后,这对「双亲」总算勉强获得了胜利。 与其说是胜利,不如说是因为状况改变,使得加百列无法达成目的而导致战斗中断,但幸好阿拉斯·拉玛斯总算能待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了。 问题在于阿拉斯·拉玛斯居然与惠美持有的「进化圣剑·单翼」融合了。 生命之树支撑着世界,而惠美的圣剑和阿拉斯·拉玛斯都是来自其中一个果实,换句话说就是「基础」质点的碎片。 加百列的目的是夺取阿拉斯·拉玛斯与圣剑,并重组「基础」碎片让它恢复原本「质点」的形状。 尽管过去在让普通人类难以想像的漫长时间中,加百列等人一直都对碎片置之不理,但现在不知为何又开始慌慌张张地为了修复「基础」质点展开行动。 然而既然阿拉斯·拉玛斯已经跟无法与惠美肉体分开的圣剑融合,那么加百列也暂时无法达成目的。 阿拉斯·拉玛斯也因此必须从之前住的魔王城——位于东京都涩谷区笹塚、屋龄六十年的公寓vi·rosa笹塚二〇一号室,强制搬到惠美位于杉并区永福町居住的公寓。 此时产生了一个问题。 阿拉斯·拉玛斯非常黏自己的「爸爸」真奥。 若让两人见面,那么别说是教育问题了,甚至还会对人类历史造成不良的影响,因此身为勇者的惠美,本来应该要狠下心来不让阿拉斯·拉玛斯跟魔王见面才对。 然而令人困扰的是,阿拉斯·拉玛斯已经变成具备人格的圣剑,且只要一感到寂寞便会在惠美脑袋里哭闹。 而孩童的嚎啕大哭,可是具有胜过野兽咆哮的破坏力。 在小女孩刚与圣剑融合时,惠美原本也下定决心打算尽可能不让阿拉斯·拉玛斯到真奥那里去,但那份决心短短三天便轻易地崩溃了。 即便是处于圣剑状态的阿拉斯·拉玛斯,在精神方面依然是个小女孩,无论惠美是在工作还是睡觉,她都会无视「妈妈」的状况,大吵大闹地喊着「我想见爸爸」。 为了避免只有惠美听得见的夜哭这种悲惨的状况,结果惠美还是只能比以往更频繁地前往魔王城。 不仅如此,惠美还经历了诸如饭后刷牙与更换尿布等等,这些前阵子让魔王城居民忙得不可开交、艰困至极的育儿历程,让她完全无法压抑处理事情变得敷衍随便的软弱内心。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基本上非常听话,即便感到不满也不至于会大发脾气地捣乱,但即便与惠美融合,小女孩的生理状况似乎还是会依照自己的主观进行。回到家的惠美让阿拉斯·拉玛斯现身后,便不只一两次地发现尿布已经膨胀了起来。 然而即使如此,惠美还是无法将阿拉斯·拉玛斯托付给魔王城照顾。因为就算阿拉斯·拉玛斯能以孩童状态独立活动,依然无法改变她跟惠美处于融合状态的事实。 目前已经确认只要远离到某种程度,阿拉斯·拉玛斯就会无法维持形体,并强制返回惠美体内。 惠美跟独立行动的阿拉斯·拉玛斯之间能维持的距离,大约是京王线一站的间隔。 能理解当时的惠美有多么绝望的人,就只有住在魔王城隔壁的安特·伊苏拉大法神教会订教审议官克莉丝提亚·贝尔,亦即鎌月铃乃了。 顺带一提,佐佐木千穗在知道这件事时—— 「呃,这样不用担心迷路,不是很好吗?」 则是表达了这种类似射击隔壁射手箭靶般的意见。 对惠美而言,必须经常前往魔王城这个结果实在是让她备感羞愧,而真奥则是因为能频繁地与阿拉斯·拉玛斯见面而心情大好,结果惠美为了维持心情上的平静,只好说服自己这样能让魔王减少做坏事的念头。 就这样,在阿拉斯·拉玛斯与惠美开始过着前往魔王城的生活约两个礼拜后,时间已经进入了盛夏的七月底…… ※ 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能干店长木崎真弓,总是豪迈地表示自己从来不讲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虽然木崎在打工人员之间被冠上令人恐惧的「营业额之鬼」称号,但她总是诚心地对待顾客,对部下的评价也是光明正大。 正因为木崎是如此直率的人物,所以真奥贞夫一时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木崎既不讲笑不出来的笑话,也不会说谎。所以才令人难以置信。 「明天这间店就要关了。」 下午四点,算是比较空闲的离峰时段,包括结束工作的真奥与千穗在内,木崎向所有下午的员工如此宣告。 就在这一瞬间,真奥感觉自己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对真奥来说,这简直就像是既没有魔力也没有圣法气的木崎,使用了冻结空间的法术一般。那是漫长到彷佛宇宙刚开始的瞬间般,无限的一刹那。 「真、真奥哥?」 「嗯啊!」 要不是千穗小声地向真奥搭话并碰了一下他的手,真奥或许会就这么前往永恒的时空彼端,再也回不来了。 从神秘科幻影像的幻觉中回过神来的真奥,瞬间在脑中整理起各式各样的情报。 跟同一区内的其他商家相比,照理说幡之谷站前店应该是营业额经常超过前一年百分之百的超优良店家才对。 虽然店铺规模绝对称不上大,但透过柔软的服务与诚挚的对应,再加上细心的卫生管理,往往都诿这间店在三个月一次的地区竞赛中获得表扬。 而这样的幡之谷站前店,居然要消失了?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看来惊讶的就只有真奥一个人,千穗与其他员工都并未显得特别震撼。 真要说的话,反倒是千穗一脸担心地回看感到动摇的真奥。 「虽然必须暂时分开,但希望各位到了新的职场后也别忘记在这间店学到的东西,努力工作。我要说的就这些了。」 「那、那、那、那个,木崎小姐?」 「嗯?阿真,有什么问题吗?」 「与、与其说是问题,该怎么说……」 真奥无法顺利厘清自己的思绪。到底该问什么才好。不对,在那之前,新的职场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都没人对这样的状况产生动摇呢?这让真奥不由得感到不可思议。 「你说这间店要消失……」 木崎因为真奥好不容易挤出的一句话而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在两个星期前应该就跟你说过了吧?」 「咦……」 尽管被人当面这么质问,真奥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说到两个礼拜前,正好是与阿拉斯·拉玛斯有关的事件大致尘埃落定的时候。 「那个……该不会……」 千穗从背后偷偷地对真奥说道: 「是真奥哥以为阿拉斯·拉玛斯妹妹被带走的那段期间的事吧……」 「咦……」 真奥再次发出少根筋的呻吟声,并拚命地从记忆底层寻找两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情。 就在真奥为了养育阿拉斯·拉玛斯,而对木崎提出增加排班的请求不久后,加百列便突然现身引发了一场大骚动。 在那之后的两天,以为阿拉斯·拉玛斯被人带走的真奥确实非常沮丧。他接连犯下平常绝对不会犯的新手等级的失误,可说是在麦丹劳工作以来表现最糟糕的两天,甚至连木崎都开始担心起他的身体状况…… 「那……那时候……」 「你该不会……都没在听吧?」 木崎严厉的语气让员工们顿时紧张了起来。 正因为木崎对工作约评价十分公正,所以对松懈或怠慢也非常地严格。 「……其他人关于这件事,应该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吧?」 除了真奥以外的所有人,都以彷佛训练有素的军队般整齐划一地动作—— 「「「「是!」」」」 接着一同唱和。 「事情就是这样,阿真。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真奥脸部发青地跟在木崎身后。 而千穗与员工们则是在这明明时值盛夏、感觉却掉到零度以下的气氛中,一脸苍白地目送他们。 木崎让真奥站在办公桌旁边,一言不发地开始操作电脑。 呆呆站着的真奥,只能持续凝视木崎的背影。 最后在办公室的角落,一台比魔王城专门用来印阿拉斯·拉玛斯照片的型号还要老旧的印表机,总算开始发出声音并吐出影印纸来。 从中拿起一张后,总算回头的木崎将影印纸递给真奥。 「如果连这些都不行,那我之后就没办法帮你什么忙了。」 「……请、请问……?这个是?」 「这是能马上让你排班的麦丹劳名单。」 「小麦的名单……这么说来,这间店真的要消失了吗?」 真奥脸色苍白地问道,木崎则是板起脸将手指抵在额头上回答: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没听说呢……虽然我有注意到你当时一脸茫然地随便回答,但月历跟店内布告栏上面不是一直都有贴告示单吗?就连正门上面都有贴知会客人的公告耶,你最近真的有点太松懈了。基本上只要看了排班表,就会发现有地方不对劲吧。」 木崎认为真奥太过松懈,这个评价一半错误,一半正确。 打从阿拉斯·拉玛斯出现以来,真奥便排了比以前还要多的班。为了持续担任时段负责人以及每天排班获得稳定的收入,其结果就是上下班的时间也跟着变固定,因此最后真奥便愈来愈少看排班表了。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目前是住在惠芙家,但曾经公开宣称最终抚养责任还是在自己身上的真奥,依然虎视眈眈地持续寻找将抚养费交给惠美的机会。 尽管现在因为惠美坚定地拒绝而无法实现,但最糟的状况还是能拿来当成己方的军用资金,因此直到今天为止,真奥都持续全力以赴地在工作。 真奥回想自己这两星期内所做的种种行动,同时将视线移到木崎递过来的影印文件上面。 「本店可是涩谷西区数一数二的超优良店家,没道理就此关门大吉吧。只是为了变更营业型态改装店面,所以暂时停业而已。等八月中盂兰盆假期结束后才会重新营业。毕竟这段期间附近的公司也多半在放暑假呢。」 「变更营业型态?」 这句话消除了一半真奥心中紧张的疑问。光是能确定并非永久停业,就让他的内心放松了不少。 即使统称为麦丹劳,还是能分成开在郊区并附设游乐器材的大型分店、位于购物中心内被称为「迷你麦」的简易分店以及设置在公路干道上的「得来速」等各式各样的营业型态。 而这次幡之谷站前店打算变更的营业型态,则是除了一般餐点之外再加设使用严选素材的咖啡菜单、被称为「mdcafe」的分店。 由于mdcafe贩卖的商品无论是素材的品质或种类都较为丰富,因此价格也比一般菜单略微昂贵。 虽然花了许多工夫让大厅的内部装潢变得更加高级舒适,但店面也因此需要进行全面性的改造,在变更营业型态之前无论如何都必须耗费一段时间。 从照明、天花板、墙壁到地板等内部装潢都将跟过去的店面完全不同,为了推出新菜单,厨房也必须进行大幅度的补强。 「咦,可是……以我们店里的空间,有办法开mdcafe吗?」 真奥尚未消除的另一半疑问就是针对这点。 现在日本国内还没有独立经营的mdcafe。即便能将原本分店的一部分做为mdcafe经营,在市区内也仅限于分店面积较为宽广的地方会采用mdcafe的营业型态。 尽管幡之谷站前店是利用面向商店街的商业大楼一楼开店,但仍然是属于总席数不满五十个座位的小型分店。 真奥担心若在原本的麦丹劳内并设mdcafe,或许会让客人的座位因此变得狭窄,但木崎却一脸若无其事地指向天花板。 「这栋大楼的二楼,将会成为我们店里的一部分。」 「咦咦咦?」 「不然要怎么在这么狭小的店里进行那样的计划啊。原本在二楼的公司决定在七月撤离,我们只是顺势把位置抢过来而已。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整个变更计划也进展得非常匆忙,不过一楼还是原本分店的楼层。二楼则是做为mdcafe来利用,预计总席数将有九十个座位。」 真奥心想,那么只要缩小一楼的营业规模,然后只改装二楼应该也未尝不可吧。 「若考虑到施工规模就不能那么做了。店面外观与商品种类,真要说的话就是所谓的企业形象。在客人面前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跟脏兮兮的西装,让客人感到不悦或不满足后赚来的钱,那只能称得上是不义之财啊。」 据木崎所言,诸如引进上下楼层共用的水管设备,以及全面更换新规格的pos收银系统等,虽说是临时的计划,但似乎仍将进行正式的全面改装,正因为判断即使在这种状态下营业,也只会造成顾客的麻烦,所以才决定为了改装而停业。 「在这段期间内,员工们会暂时以到附近分店『支援』的形式调任……如果你早一点发现这件事,我就能介绍你到比较近一点的分店了。」 木崎困扰地耸肩。 木崎交给真奥的名单,都是一些虽然能接受临时支援,但不是跟笹塚有段距离,就是无法大量排班的分店。适逢暑假期间,每间分店都因为新进或短期的学生打工人员而陷入人力饱和状态。 自从固定担任时段负责人以后,真奥跟分店负责人木崎见面的机会就跟着变少了。 这也是造成这次悲剧的间接原因之一吧。 「因为是为了配合公司而暂时停业,所以你们这些员工的雇用都有受到保障。但这次的问题,某方面来说也要怪你自己疏于确认重要事项。虽然我很欣赏你的才能,也希望能让你在更好的环境工作,但现在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木崎起身并将手搭在真奥的肩膀上。 「如果你打算去这些分店支援,就在明天傍晚前跟他们联络吧。」 真奥感觉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员工间后,千穗便一脸担心地靠了过来。 「你果然没有发现吗?」 「啊,嗯。小、小千也要去别间店支援吗?」 「我在改装完重新开幕之前都休息……不过,对不起!」 千穗突然低下头来,让真奥吓了一跳。 「我、我因为社团的宿营所以少排了很多班……真奥哥忙着处理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的事情……如果我有跟你提到这件事,或许你就会发现也不一定。」 看来千穗似乎对真奥的失误产生了莫名的愧疚感,正以彷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仰望着真奥。 「不不不,这不是小千的错。说到忙,现在阿拉斯·拉玛斯也是在惠美那里,所以这都要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哈哈,这下就不能装模作样地说自己能好好地切换心态了呢。」 由于千穗一点错乜没有,因此真奥连忙摇头回答。 「虽然条件比较差,但也并非完全无法工作,等今天回去之后,我再跟芦屋商量看看。不好意思,居然害你担这种心。」 「真奥哥……」 真奥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了改变气氛而向千穗问道: 「对了,小千。你今天能来我家吗?」 「咦?」 千穗因为这突然的邀请而疑惑了一下。 「我早上听铃乃说惠美今晚好像会过来吃晚餐。你也来看一下阿拉斯·拉玛斯吧,那孩子很想见小千呢。虽然惠美怎样都好,但饭还是人多一点会比较好吃,呃,所以……」 真奥轻轻拍了一下千穗的肩膀。 「那个,我没事啦,你也打起精神来,好吗?」 「嗯、嗯……」 千穗微微红着脸,轻轻地点头。 「哟,我回来了。」 「打、打扰了。」 由于真奥一大早便出门上班,因此今天在下午七点就回到了家。虽然天色未暗,但路上的住家已经开始为了准备晚餐而点亮灯光。 「爸爸!」 回到魔王城进驻的租赁公寓——屋龄六十年的「vi·rosa笹塚」后,迎接真奥与千穗的是阿拉斯·拉玛斯那足以治愈真奥因工作失误而疲劳的身心、宛如天使般的笑容。 「是小千姊姊耶!」 从矮饭桌对面跑向真奥的阿拉斯·拉玛斯,在途中巧妙地转弯改变前进方向,朝千穗发动突击。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你好啊!」 千穗灵巧地抱起全力冲刺的阿拉斯·拉玛斯,真奥则是维持着迎接阿拉斯·拉玛斯的姿势沮丧地低下头。看见这样的状况,身兼阿拉斯·拉玛斯「妈妈」以及魔王城头号敌人、看起来刚下班的惠美苦笑道: 「阿拉斯·拉玛斯做了正确的选择呢。」 「罗嗦,闭嘴啦,真令人沮丧。喂,阿拉斯·拉玛斯,我也在喔?」 「小千姊姊!」 阿拉斯·拉玛斯充耳不闻。 「欢迎回来,魔王大人。请先用这条湿毛巾。」 将慰劳魔王视为己任的芦屋贴心地拿出用微波炉热过的湿毛巾,真奥擦掉回家时流的汗,按着眼睛纡解疲劳。 「啊——真舒服!」 「佐佐木小姐,欢迎你来。请坐这里吧。」 体贴的芦屋也将湿毛巾递给千穗,并让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千穗坐在矮饭桌的一角。 「不好意思,突然跑来打扰你们。」 千穗对芦屋跟惠美行了一个注目礼。 「虽然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不过没关系啦。阿拉斯·拉玛斯也很高兴啊。」 「若对象是千穗小姐,那么我当然随时欢迎。不过——」 芦屋对面传来了一道凛然的女性声音。 来人将千穗的筷子跟碗摆在桌上,同时不悦地瞪向身高远远超过自己的真奥与芦屋。 「关于理所当然地拿出湿毛巾这点,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拜托你别边发出呻吟边擦脸跟脖子,稍微考虑一下身为魔王的威严如何。」 穿着炊事服搭配三角头巾、对真奥提出忠告的女性名叫鎌月铃乃。她是住在魔王城隔壁的安特·伊苏拉大法神教会圣职者,同时也是真奥不折不扣的敌人。 「事到如今,就算在你们面前装威严也没什么用吧。」 毫无干劲地回答铃乃的真奥将湿毛巾还给芦屋,铃乃叹着气走回厨房,搅动装了味噌汤的锅子。 「你这么说的话,阿拉斯·拉玛斯可是会模仿你喔?」 铃乃还来不及说完—— 「啊,不行啦,阿拉斯·拉玛斯妹妹,那个是用来擦手的。」 就传来千穗慌张的声音。仔细一看,阿拉斯·拉玛斯居然抢走了芦屋交给千穗的湿毛巾,并学真奥擦了起来。 「啊~~真舒服!」 「阿拉斯·拉玛斯!不可以学那种像老头子的举动!而且那是千穗姊姊的喔。」 惠美从一脸得意模仿的阿拉斯·拉玛斯手上拿走毛巾。 「来,阿拉斯·拉玛斯妹妹,我帮你把手弄干净。」 千穗从惠美那儿接过毛巾,温柔地帮坐在自己膝盖上的阿拉斯·拉玛斯擦手。 「哼。」 铃乃露出一副彷佛在说「你看吧」的讽刺笑容。至于一脸不悦的真奥,则是尴尬地将脸转向旁边问芦屋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企图蒙混过去。 「啊,那个,漆原怎么了?」 「他应该还在玩电脑吧。因为贝尔不准他在这个房间里使用电脑,所以大概还待在魔王城里吧?」 芦屋因为跟魔王不同的理由板起了脸。 「那还用说。若放着那个笨蛋不管,他应该会一整天都坐在电脑前面吧。姑且不论电费这些小事,那家伙实在是很碍眼。」 铃乃抱着盘子不满地抱怨。 没错,虽然回到了vi·rosa笹塚,但真奥并非位于二〇一号室的魔王城。 而是在隔壁的二〇二号室——也就是鎌月铃乃的房间里。 在与加百列的战斗中,魔王城开了一个让人觉得没人报警反而不可思议的大洞。 尽管魔王等人从大卖场买了数张自行车用防水布回来,并东拼西凑地塞住洞口当作应急措施,但依然还是不能就这样一直放着不管。 一行人无奈地去找先前无法帮忙装设冷气的房屋仲介,而对方也简单地回应会试着跟房东志波取得连络,然而直到今天,那个洞依然都还是开着。 虽然电线、瓦斯跟自来水的管线看起来都没有明显的损慯,但这里毕竟是栋屋龄高达六十年的建筑物。 或许破洞时产生的冲击,会让一些看不见的地方因此潜藏了危险也不一定,更何况也难保特定行动会不会引发第二次的灾害。 由于若再发生其他意外或许会害情况变得难以收拾,因此真奥这些异世界的大恶魔就像现在这样,只有在必须大量使用电跟火的吃饭时间,会到隔壁圣职者的房间打扰。 就这方面来看,依然持续使用电脑的漆原,称得上是魔王城跟铃乃现在最大的不安因素。 不幸中的大幸是,打从魔王城开了洞以来,至今都还没下过雨。 但这样的状况终究不可能持续下去。真奥一面想着明天要再去跟房屋仲介确认一次,一面在千穗旁边坐下。 「爸爸!」 坐在千穗膝盖上的阿拉斯·拉玛斯,努力地将自己的小手伸向真奥。 光是看见这个笑容,就足以吹跑真奥今天一整天的疲劳与烦恼。 「好,那么,你就过去爸爸那边吧……可以吧?」 千穗发现真奥已经心痒难耐,于是便让阿拉斯·拉玛斯坐在「爸爸」的膝盖上。当然她没忘了得先跟惠美进行确认,而惠美也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基本上惠美也一样对阿拉斯·拉玛斯很心软。 阿拉斯·拉玛斯一坐上真奥的膝盖,就用双手抓起眼前的筷子,开始没规矩地敲打桌子。 「喂,阿拉斯·拉玛斯,不行这样。要有礼貌一点喔。」 「呜~」 阿拉斯·拉玛斯在被真奥跟惠美告戒时,尽管不太情愿,还是会乖乖地听话。 小女孩不满地将筷子重新放回原处——即便如此,筷子左右的位置还是放相反了——真奥也笑笑地摸了她的头。 「很好,乖孩子。在铃乃姊姊把饭端过来之前,要乖乖地等喔?」 「喔!」 「……不晓得为什么,一被你这家伙叫『铃乃姊姊』,我就开始起鸡皮疙瘩。」 穿着炊事服帮大家盛饭的铃乃停下动作,皱着眉头以真奥也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是是是,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赤赤赤!」 阿拉斯·拉玛斯因为觉得有趣而模仿真奥的语气,惠美与铃乃则是再度瞪了真奥一眼。 只要跟阿拉斯·拉玛斯有关就会变得坦率的真奥,默默不语地将放反的筷子重新摆好,同时茫然地思考关于接下来的计划。 虽然必须跟芦屋商量家计的状况,且无论前往木崎介绍的分店或另外思考其他办法,这件事迟早都还是会被惠美知道,但真奥还是认为没有必要刻意在对方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如果现在那么做,惠美很可能会开心地对阿拉斯·拉玛斯说「爸爸失业罗」之类的话,若被阿拉斯·拉玛斯当成失业人士看待,那现在的真奥可就活不下去了。 「喂,艾谢尔。你去叫路西菲尔过来吧,不然他晚点罗嗉起来也很麻烦。告诉他如果不马上过来就没晚餐吃。」 将晚餐准备得差不多后,铃乃一边脱下炊事服一边说道。 「……好吧。」 虽然恶魔芦屋与人类铃乃基本上是敌对关系,但由于两人最近一起下厨的机会变多,因此单就家事跟漆原的事情而言,两人似乎逐渐有相互理解的趋势。 芦屋面无表情地回应铃乃,脱下围巾并漂亮地摺好后,便暂时离开了房间。 「居然连那种家伙的晚餐都要帮忙做,你还真是辛苦呢。」 「反正钱是魔王出的。而且比起每日每餐都只做一人份,这样不但能减少伙食费,思考菜色也会变得比较容易。」 惠美板起脸对一边解开三角头巾一边回答的铃乃说道: 「要是继续说那种话,可是会慢慢地被他们拉拢过去,你要小心一点喔……」 「?」 铃乃虽然感到不解,但还是刻意不继续这个话题,挺直背脊、端正地坐在真奥对面的惠美另一侧。 「爸爸。还没好吗?饭还没好吗?」 「嗯,乖孩子,再忍耐一下好吗?等大家到齐再一起开动吧。」 「路西菲尔快一点!」 看来阿拉斯·拉玛斯很清楚原因出在谁身上。 惠美尽量不去注意真奥,边看着阿拉斯·拉玛斯边向铃乃问道: 「话说回来,这里好像还剩下不少大型家具,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啊,毕竟状况特殊,所以房屋仲介免费帮我介绍了一个类似货仓的地方,我预定明天会把东西全都送过去。」 「那冰箱里面的东西呢?」 「今天一口气都处理完了。」 「喔,难怪今天的晚餐那么丰盛。你才刚买冰箱没多久,就打算要清理冰箱啦?」 顺势听着两人对话的真奥重新看了一下餐桌。 桌上放了大盘的炒青菜与加了洋葱、茄子、豆腐跟海带的味噌汤。除此之外,甚至还摆了炸鸡块、炸肉饼、烧卖、甜不辣以及沙拉。 对平常重视菜色外观的铃乃来说,这种彷佛将冰箱内容一扫而空的菜单可说是十分难得。 就算多了千穗一个人帮忙,这些分量还是让人怀疑是否吃得完。 惠美跟铃乃因为真奥的疑问而皱起了眉头。 「你在说什么啊?」 「居然讲得那么事不关己。你们才是没问题吧?家具都已经整理好了吗?」 「咦?那是什么意思?」 真奥疑惑地反问。 惠美与铃乃一脸狐疑地互望了一眼,紧接着真奥便感觉背后窜起了一阵寒意。 「唔喔!好冰!」 那并非错觉,而是不晓得何时离开真奥膝盖的阿拉斯·拉玛斯,正抱着结了冰的矿泉水瓶贴在真奥背上。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那样会湿掉啦,把瓶子交给我好吗?」 「啊嗯,不要!」 千穗温柔地与坚决不交出宝特瓶的阿拉斯·拉玛斯展开搏斗,铃乃则是继续说道: 「从明天开始,我跟你们都必须暂时搬离这间公寓罗。」 「喂,阿拉斯·拉玛斯,乖乖听小千姊姊的话!搬离公寓啊…………………………………………………………………………………………你、你刚才说什么?」 真奥瞬间回过神来,但紧接着便马上失去血色,脸色苍白地看向铃乃。 「搬离,这间公寓?」 「……喂,魔王,你该不会……」 铃乃缓缓地从怀里拿出一个似曾相识的信封。 那是一个饰有豪华的金色刺绣、摸起来彷佛丝绸般的信封。 「在你去找过房屋仲介后,这封信马上就寄到啦!就是房东太太送来的通知。」 「啊?」 真奥惊讶地连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阿拉斯·拉玛斯也因为他的声音而弄掉了抱在身上的宝特瓶。 「爸爸,别吓人家啦!真是的!」 但如今就连阿拉斯·拉玛斯的声音也无法传达给真奥。 真奥几乎是用抢地拿走铃乃手上的信封,在警戒恐怖照片的同时,缓缓地拿出内容物。 对厨东而言,很难得里面居然只有一张写在影印纸上的通知,以及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似契约文件的东西。 『致vi·rosa笹塚的各位房客。』 日期显示约为两个星期前的通知,一开头便写了这句话,而继续阅读下去的真奥—— 「拜托,这不是真的吧……」 这次真的陷入了天旋地转的错觉昏倒了。 「真、真奥哥?」 「喂,这样会撞到头吧,很危险耶!」 「爸爸?」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魔、魔王大人?」 「肚子饿死了。啊,佐佐木千穗也来啦。哇!今天的菜色真是豪华。」 一回来就看见自己主人昏倒的芦屋慌张地冲了过去,至于漆原则是从头到尾都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艾谢尔,爸爸看见这个后就睡着了。」 阿拉斯·拉玛斯将捡起来的纸递给芦屋。 「谢谢你,阿拉斯·拉玛斯。嗯?写给贝尔的,是房东寄来的通知啊……」 惠美跟铃乃还来不及阻止—— 「…………呼。」 一眼扫过内容的芦屋便彷佛断了气似的倒下了。 「嗯?真奥跟芦屋怎么啦?」 惠美、千穗跟铃乃一同以冷淡的视线,看向不但完全没帮忙又最晚到、甚至连「我开动了」都没说便直接塞了满嘴炸鸡块的漆原。 铃乃从芦屋手中抽走文件,摊开在漆原面前。 「看仔细了,你这个会走动的不良债权。」 「唔……什、什么啦……咦?致各位房客?」 漆原一边咀嚼嘴里的食物一边阅读文章。 「关于住户必须配合公寓大楼改建工程暂时迁离与这段期间的补偿……住户暂时迁离?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就连漆原也吓了一跳,扔掉筷子继续阅读文件。 简单的说,真奥两个星期前向房屋仲介提出的要求,已经确实传达到房东那里了。 由于二〇一号室开的洞太大,若单纯只将洞堵起来,还是会让人对建筑物本身的强度感到不安。 一部分也是因为瓦斯管、自来水管以及电力系统经年老化,让人担心或许会发生什么异常状况,所以才决定对整栋建筑物进行彻底的修缮。 「……咦,不过,我什么都没听说耶……」 「我想也是。连魔王跟艾谢尔都变成那副德性,你会知道才奇怪呢。」 「贝尔在改建完成前都会待在我家,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被铃乃跟惠美这么一问,漆原只能无力地摇摇头,然后茫然地看向惠美。 「就算我是住在足以让三代同堂的大房子,你以为我会欣然地邀你们过来住吗?」 「说得也是……」 看来就连漆原也没打算针对这点强求。 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的阿拉斯·拉玛斯不理会叹气的漆原,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近倒在地上的两位男子。 「爸爸跟艾谢尔怎么了?」 「呃,那个,他们大概是睡着了吧。呐、呐,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你去叫醒他们吧。」 现场唯一一位知道真奥在职场遭遇到什么状况的千穗,一得知真奥可能会连住处都一并失去之后,便当成像是自己的事情一般动摇。 「嗯,爸爸,艾谢尔,起床了,吃饭罗。」 被阿拉斯·拉玛斯的小手这么一摇,真奥跟芦屋总算如大梦初醒般,一脸茫然地起来了。 「……感觉好像做了一场白日梦呢。」 「……我也是。不对……那应该,称做恶梦吧。」 就连在与勇者的最终决战中落败,都没有选择逃避现实的异世界魔王跟恶魔大元帅,居然在这种时候逃避了。 「啊,对了,芦屋。」 「是,怎么了吗?」 睡眼惺忪的真奥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好像从明天开始就失业了,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 「湿叶?」 牙牙学语的阿拉斯·拉玛斯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覆诵了一遍真奥说的话。 「呼……!」 芦屋再次发出彷佛泄气的气球破了洞般的叹息,同时失去了意识。 「哇——!芦屋先生!芦屋先生的脸色!」 「喂,这脸色可不是闹着玩的!贝尔!水!快拿水过来!」 「妈妈,矿泉水!」 「阿拉斯·拉玛斯真乖!借我一下喔!」 「呃,催醒剂是这个吗?不对,在那之前,要先进行心脏按摩吗?」 「……芦屋怎么了?」 只有真奥一个人还不晓得自己丢下的炸药威力有多么惊人。 ※ 「…………」 「…………」 「…………」 整座魔王城内只剩下从缝隙吹进来的风在流动,三位大恶魔围绕着一个小包裹环坐,一脸严肃地互望彼此。 约略跟大型信封差不多大小的包裹,不知为何被人用胶带跟塑胶绳重重地封印起来,并用潦草的文字写着「严禁开封」。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快点打开啦。」 受不了的惠美斥责僵着不动的男性们。 「事、事到如今,就算看了也……对吧。」 「嗯……」 「说得也是……」 原本就没什么耐心的惠美推开犹豫不决的恶魔们,粗鲁地抓起包裹后就开始撕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啦!」 「罗嗦!别再继续拖延麻烦了,快点打开啦!」 「你、你这家伙!晚点一定会后悔喔!」 「不要啊啊啊!」 惠美无视夸张地大吵大闹的魔王城居民,打开包裹—— 「……这、这是什么?录影带?」 接着便发现了一支没贴标签的家用录影带。 「你、你,那一定是诅咒的录影带啊!」 真奥抱头呐喊。 「里、里面一定收录了恐、恐怖的影像!」 芦屋脸色发青地紧贴在墙壁上。 「光是照片就有那么强大的破坏力,换成影片还得了啊!」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话说回来,这是房东寄来的吧?为什么要这么严密地封印起来啊。」 「你、你想想看,那可是房东寄来的录影带喔?你应该也见过她吧?」 「那又怎么样?别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快点确认内容啦。」 在真奥询问过房屋仲介不久后,魔王城也收到了房东送来的包裹。 相较于房东平常使用的豪华信封,真奥等人预测这个包裹里面应该没装什么重要的东西,并因为担心里面可能装了神秘的土产或足以跟「那张照片」匹敌的某物而加强了警戒。 由于铃乃之前曾训斥真奥等人「万一里面装了重要的通知该怎么办」,因此一行人这次总算下定决心打开包裹。 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信件、说明或是标签,独独装了一支全黑的录影带。面对曾因「房东泳装写真集事件」而付出惨痛牺牲的魔王城居民,又有谁能责备因为感到不祥预感、而不想播放录影带的他们呢。 基本上就算房东送了录影带过来,魔王城里面也没有能够播放或观看的设备。 结果一行人判断还是别看就直接封印起来才是上策,并将录影带塞到房间角落收纳柜的深处、严密地封印了起来,但对魔王城居民来说,此刻这支录影带或许会是唯一能改变他们现状的希望。 不过「那张照片」造成的心灵创伤,至今仍在大恶魔们的内心留下了恐怖的阴影。 「没办法了,既然如此,只好解放『那张照片。,让勇者亲眼见识一下了!」 「万、万万不可啊,魔王大人!『那张照片』是魔王城绝不能唤醒的禁忌!是连神明都不能碰触的绝对封印啊!」 「闭嘴!如果现在不用,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用啊!」 「啊啊啊!我、我的记忆,『那张照片』的记忆在侵蚀我啊!这世界完蛋啦!」 「魔王城要崩毁了!魔王大人!请您住手啊!」 身为局外人的惠美完全无视因为「那张照片」而激动不已的真奥等人,将视线停在漆原的笔记型电脑上面。 「只要买台便宜的录放影机,应该就能看录影带了吧。」 虽然现在是dvd与bd的全盛期,但还是能在家电量贩店买到各种将旧媒体资料数位化的机器。 真奥、芦屋以及漆原当然也晓得这件事。然而他们认为不过是为了解开那不祥的封印,实在没必要刻意做出这种类似将钱丢进水沟里的事情。 「喂,惠美,看来目前是没办法看录影带了,那个,我们的问题我们会自己解决,所以就忘了这支录影带吧!」 就在惠美将带着僵硬笑容缠着自己不放的真奥一脚踢开时—— 「艾米莉亚,你们这边还满吵的呢,事情解决了吗?」 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铃乃为了打探状况而从隔壁走了过来,惠美则是摇头回应。 惠美用大拇指比向陷入恐慌的三位大恶魔并耸了耸肩,让铃乃看过录影带后,便简短地说明了一下状况。 接着—— 「那个……既然如此……」 站在铃乃旁边的千穗拘谨地说道: 「我家有能放录影带的录放影机……不如就到我家看怎么样?」 「我、我回来了,妈……哇!」 「哎呀哎呀,欢迎光临啊!啊,你就是真奥先生吧!」 千穗才刚打开玄关大门,就差点儿被一道既尖锐又响亮的声音给吹跑了出去。 真奥曾经透过电话跟这个声音对话过。外表看起来约四十出头的千穗妈妈——佐佐木里穗,已经化好妆并穿戴整齐地等候真奥一行人。 「打、打扰了。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麻烦你们。」 真奥虽然紧张得满身大汗,但还是慎重地行了一礼。 「初次见面,我叫游佐惠美。」 站在真奥背后的惠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扼要地介绍自己。 「呃……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我们经常受到千穗小姐的照顾……」 讲话吞吞吐吐的真奥拚命说着不习惯的社交辞令,将芦屋要自己带来当伴手礼的蛋糕交给里穗。 「哎呀,谢谢你这么费心。好了,快点进来吧,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啊,我去泡个茶,请各位先过去客厅吧—千穗,快帮客人带路!」 在兴奋得好像要开始演歌舞剧般的母亲催促之下,千穗表情僵硬地点头。 「那、那个,真奥哥,游佐小姐,请往这边走。」 「打、打扰了。」 「不好意思。」 在笹塚站与甲州街道之间、正好与魔王城位于相反方向的住宅区中,有一栋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独栋建筑,那就是佐佐木家。 虽然对必须尽早确认录影带内容的真奥等人来说,目前的状况已经是别无选择,但不管怎样,魔王城的居民平常在食物方面还是受到佐佐木家不少照顾。 纵然芦屋连忙骑着杜拉罕二号出门,并总算买到了高级蛋糕回来,但若对千稳的家人做出了失礼的举动,恐怕还是会背叛千穗一直以来的信赖,因此真奥可说是卯足了全力。 更何况这次惠美还为了监视自己而跟了过来。 照理说原本应该是要由芦屋来拜访,但惠美担心若让这两人一起出门,或许会偷偷地处理掉录影带也不一定。 由于一群人一起跑过来会给佐佐木家添麻烦,因此除了真奥跟惠美以外,其他人都留在vi·rosa笹塚安抚阿拉斯·拉玛斯,等待真奥他们的好消息。 虽然惠美平常总是若无其事地咒骂魔王势力,而且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死活,但这次不知为何,她居然热心地协助真奥等人解决困境。 「妈妈……也未免太有干劲了吧。」 千穗一进客厅便无力地垂下头来。 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客厅内不但有一张铺了全新桌巾的桌子,桌子正中央还摆了一个插有各式各样花朵的花瓶。 也许是因为烧了精油蜡烛或使用了芳香剂,感觉客厅内还飘浮着微微的花香。 就连椅垫也很明显地被换成了平常没在使用的厚垫子,让身为原本的居民千穗感到非常困窘,至于真奥跟惠美则是只了解自己受到欢迎。 「那、那个,对不起,呃,请坐吧。啊,真奥哥,录影带……」 讲起话来变得有些无力的千穗从真奥那儿拿到录影带后,便在摆了薄型液晶电视、位于客厅角落的电视柜前蹲了下来。 真奥与惠美一边互望着彼此,一边战战兢兢地坐下。屁股底下的新坐垫也跟着咯咯作响。 「来来来,我准备了冰凉的红茶喔。」 里穗再度兴致盎然地走进客厅。真奥跟惠美惊讶地缩了一下身体,但里穗依然毫不在意地端着散发微微柑橘类香气的冰红茶,并巧妙地放在真奥等人面前。 「谢谢招待……好香喔,这是花茶吧,是玫瑰果茶吗?」 惠美稍微喝了一口后发问,里穗的眼神顿时闪闪发光。 「真不愧是社会人士,果然内行呢!谢谢你平常那么照顾千穗,我常常听她提到你呢。真是的,千穗跟我老公同一副德性,对红茶一点都不关心。」 「嗯、嗯……」 「妈、妈妈!聊到这里就可以了啦!」 设定好录影带跟电视后,千穗红着脸想将妈妈赶离客厅,但里穗却不予理会。 「在赶我走之前,你还是快点放那支录影带吧!或许内容跟真奥先生家接下来的状况有关也不一定吧!」 说宪后,里穗自己也在真奥跟惠美的对面坐了下来。虽然关于借用佐佐木家录放影机的事情,千穗已经对里穗做了最低限度的说明,但真奥还是因为担心房东会不会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或是千穗跟里穗看过房东后还有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精神等种种问题感到不安。 「真是的……!对不起,真奥哥,我可以放了吗?」 「啊,嗯,麻烦你了。」 即便如此,真奥也不能就这么请里穗离开,因此他只好怀着深深地不安,看着千穗按下播放键。 千穗别扭地在母亲旁边坐下,将视线移向电视萤幕,在一阵漆黑的画面之后,便出现了这样的影像—— 蓝色的天空、金黄色的大地,以及屹立其上的四角锥建筑物。看过同样影像的一百个人当中,一定会有一百人回答这个背景是在埃及。 『啊~~啊~~咳。』 房东的声音听起来是在测试麦克风。真奥不自觉地因为恐惧而握紧了拳头。 『呃,真奥先生跟芦屋先生,好久不见。志波我今天将在埃及的吉萨三大金字塔面前替各位进行说明。』 房东正位于晴朗沙漠的正中央。 她穿着被撑得紧绷、彷佛快裂成不连身的短袖连身裙并露出大腿,头戴没有遮阳功能的礼服帽,光是看见房东志波美辉那裸露度极高的四肢,就让真奥变得脸色发青、心跳加速。 尽管如此,这次的破坏力至少比泳装写真集要小得多,能够勉强不移开视线。看来真奥多少还是有所成长。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跟紧张得直冒冷汗的真奥相比,其他三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若无其事地看着房东那要人命的画面。 『我在旅行中收到了联络,没想到真奥先生等人居然遭遇如此不幸,身为房东,我实在感到非常抱歉。』 虽然房东完全没必要为房间开洞这件事负责,但关于她深深行礼时展现出来的丰满帝王谷,在真奥内心留下了诅咒的烙印这件事,真奥倒是强烈地希望对方能够道歉。 『不幸中的大幸是,真奥先生跟芦屋先生都没有受伤。关于公寓的修缮事宜,我会负起房东的全责,请各位不必担心。同时也绝对不会对房租造成影响。至于整修的日期跟工程,由于应该会进行大规模的修缮,所以恐怕得请各位暂时搬出去一段期间……』 房东充满事务性质的说明,跟铃乃收到的书面通知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倒不如说,房东刻意用这么费工夫的方式通知魔王城这点还比较令人费解。若跟通如铃乃时一样使用书面通知,真奥等人就能更早确认这件事了。 就在真奥总算开始习惯这惊人的画面,并在心里感到不满时—— 『另外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真奥先生与芦屋先生。』 说明完修缮公寓这段期间的事后,房东继续说道。 『其实我有一个侄女。』 真奥与惠美不自觉地互望了彼此一眼。 房东的,侄女?两人从来没想过这位房东居然也有父母、兄弟姊妹、外甥或侄女等普通的家人,因此听见这句话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而那位侄女目前,正在千叶的海水浴场经营海之家(注:指在海边提供游客住宿、休息、或食物的小型店铺)。』 一谈到房东与海水浴场,真奥脑中便回想起那件「泳装写真集事件」。正当真奥心想这支录影带终于要开始露出獠牙,而忍不住想马上冲出去按下录放影机停止键时——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请各位去我侄女经营的店里帮忙呢?』 便突然因为这句话而停下了动作。 『那间店位于千叶东北部的某个海水浴场。考虑到地点跟公寓的修缮工程,应该会提供住宿,不必通勤。由于我侄女家也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因此期间应该会是从八月初至盂兰盆假期结束为止,不晓得您意下如何呢?。 从八月初至盂兰盆假期结束为止,而且还附住宿的工作? 在这个时间点突然跑出这种工作,该不会是开玩笑的吧?是打算先让人高兴一下再推落谷底,还是某种整人节目呢? 「千叶的东北……是铫子吗?」 千穗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记忆般小声地嘟囔道。 『若有男孩子在,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也比较令人安心。当然您应该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所以这件事并不勉强,不过方便的话,还是请您稍微考虑一下。如果您愿意接受,请打这个电话……』 房东指着画面下方,并费心地打上了一个看似手机号码的字幕。真奥茫然地盯着画面上的号码好一阵子—— 「魔……真奥,这不是很好吗?快点打电话过去啦!」 接着便被某人用力地拍了一下背,害他用力地咳了起来。 「咳、咳!惠、惠美,你干什么啦?」 「这支录影带已经送来很久了吧。快点去打电话啦。要是这份工作被其他人抢走不就亏大了!」 「咦,可、可是游佐小姐,既然是千叶的海之家,那表示离这里很远……」 因为惠美的反应而感到惊讶的千穗还来不及说完,旁边的母亲就抢着说道: 「就是啊,真奥先生!这不是很好吗?这么一来,就能一次解决住宿跟工作的问题了!在这里打也没关系,快点去打电话吧!」 身为一位长辈,里穗的反应可说是理所当然,反倒是惠美居然因为真奥的处境变好而感到高兴,这才称得上是稀奇。 真奥虽然对事情的发展与惠美的态度感到强烈的违和感,但还是一边用手机输入画面上的号码,一边比了一个手势请周围的人安静。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打电话,因此真奥先对里穗行了一个注目礼,并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才按下拨号键。 真奥并不像惠美跟里穗那样对状况感到乐观。再怎么说,这时机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基本上,那可是「那位房东」的亲戚所经营的海之家呢。真奥既不晓得那里会是个什么样的魔窟,也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搞不好在遥远的麦丹劳工作,对精神的负担还比较少一点也不一定。 不安地看着真奥的千穗,似乎同样对惠美的反应感到不对劲,不时偷看着她的状况。 真奥一脸紧张地等对方接听,在响了几次铃声后—— 『喂?』 话筒另一端传来了非常简洁的回答,那是一道女性的声音。 既然是侄女,那么会有这种结果也很自然,不过原本因为担心妖怪出现而预先做好心理准备的真奥,还是因为这听起来像是普通人的声音而愣了一下。 「喂、喂。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打扰。」 『嗯。』 「那个,志波小姐介绍我一份关于海之家的工作,并要我打电话过来……」 真奥才刚说完,对方便以让他不禁想将手机拿离耳边的音量大声回道: 『志波小姐……啊!该不会是东京小美阿姨公寓的房客吧?』 「小美……啊,没错。敝姓真奥。」 话说回来,房东的确曾叫刖人称她为小美,惠美想起自己也曾经被她这么要求过。 『对对对,我有听说喔!因为七月都快结束了还没有联络,所以我本来以为你们那边不方便,差点就要放弃了呢!』 话筒另一端的女性声音给人一种十分开朗的印象。 虽然从语气来推断,对方的年纪应该比惠美或铃乃还要来得年长,但却没有像房东那样深不可测的神秘气氛。 「那个,因为在联络上出了一点差错……」 就算嘴巴裂开,真奥也说不出口是因为害怕看那支录影带,而把它封印到今天。 『啊!我能理解。毕竟阿姨常在国外跑来跑去嘛。就连贺年卡都经常到二月才收到呢。』 「这、这样啊。」 居然连亲戚都是这样了,那么通知能马上送到真奥跟铃乃那儿反倒是一件奇迹了。 就在真奥想着这件事时,对方便突然丢出了一个话题。 『那么,你是真奥先生吧?你能过来吗?』 对方似乎是个急性子的人,差点儿就反射性答应的真奥,连忙打住了话题。 个人经营的海之家,这样的工作场所对真奥来说是未知的世界。 总之若不先确认工作条件等事项,便无法决定是否接下这份差事,虽然对方是房东的侄女,但基本上真奥就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真奥刚开始以统一魔界为目标时信奉的哲学。 「不好意思,我目前只听说是『位于千叶的海之家』……」 真奥慎选言词,引导对方提出条件,话筒的另一端点了一下头后回答: 『啊!毕竟阿姨在这方面很随便呢。』 房东的侄女以听起来不怎么纤细的声音继续说道: 『地点位于千叶铫子的角落……你知道君滨在哪里吗?』 「不……」 此时在一旁的里穗将便条纸跟原子笔递给真奥。真奥以眼神表示谢意,收下纸笔。 真奥快速地在纸上写下「铫子」二字,千穗见状,便倒抽了一口气。 『说得也是。就地名来说,犬吠或外山应该比较有名。离岛跟高山姑且不论,君滨可是关东地区最早能看见日出的海岸喔。』 「呃……」 无论如何,那里终究并非真奥熟悉的地名。对方似乎也从真奥的语气察觉到了这点。 『唉,你就把那里当成是在千叶东部吧。虽然离都心是有点距离啦。』 有关工作地点的话题,就这么在未经详细说明的状况下结束了。 然而就算不满也没用,因此真奥只好先将这个不认识的地名记下来,继续听下去。 『另外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这里的薪水并不高。一个人的时薪大概只有一千圆吧。』 「一人一千圆吗?」 真奥因为这出乎意料的数字而稍微吓了一跳。而且既然是一个人的时薪,就表示能够不只一个人过去。 只要真奥跟芦屋两人一起工作,一个小时就能为魔王城全体带来两小时的收入。 『哎呀,毕竟这间店有一半是我爸的兴趣,所以完全没打算赚钱呢。而且这段时朝真的很忙,让我伤透了脑筋呢。再来就是有免费的住宿跟伙食,以及工作结束后直到天色变暗之前,都能在海边游到高兴为止喔!』 附住宿跟伙食、时薪一千圆的工作。虽然游泳怎么样都好,但这对现在的真奥等人而言,可说是求之不得的理想条件。 「请问总共能带几个人去呢?」 某方面来说,这问题称得上是一个赌注。现在的魔王城居民并非两人,而是三人。 而且第三人还是漆原这个彻头彻尾的尼特族。 从房东跟对方的说法来看,那里似乎事先就认定好当初跟真奥一起住进公寓的芦屋也会过去,然而如果变成三个人,或许会因为人事费用,而对「没打算赚钱」的店铺经营造成负担也不一定。 更何况即便是自己主动提出的人选,也难保那个第三人会认真地工作。 但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却出乎真奥意料。 『什么,你可以多找一点人来吗?』 「咦?呃,那、那个,包括我跟同居人在内,一共有三位男性。」 「咦?三个人?」 「咦?三个人?」 千穗与惠美也跟着同时发出惊叹声,但真奥不予理会。 『人手再怎么样都不嫌多,你们可以一起过来!因为各方面好像都还满累人的,所以轮班工作也没关系喔。』 从这句话来看,对方似乎也看穿了这边的状况。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工作,但应该能让漆原负责时间短又简单的部分。再来只要真奥跟芦屋能够全力从头工作到尾就行了。若漆原能因此产生微乎其微的工作干劲,那也称得上是意外的收获。 「……可以三个人,一起过去麻烦您吗?」 真奥说完后,话筒另一端便传来一阵笑声,桌子对面的千穗也跟着露出紧张的表情。 『嗯。那么,你们什么时候能过来?。 「因为明天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处理,所以我打算等后天八月一日过去。」 『哇,那我可得快点准备住宿的房间才行了。不过,若能早点来当然是愈早愈好啦。据我爸所说,从八月起人就会开始正式多起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真奥从刚才开始就感到有点在意,诸如工作「似乎」很累人,或是「据说」人会从八月起变多,不知为何,这些说明感觉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一问之下—— 『哎呀,我想刚才应该也有提到过,那间店原本就是我爸在经营,虽然我也有帮过忙,但这个暑假他突然说想去旅行,就把事情都推给我了。虽然形式上是由我来接手,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光靠一个女人家实在是忙不过来。由于我爸本来就没打算赚钱,因此也没教我该怎么做生意。人家好歹还是个年轻活泼的女子,所以也可能会有那方面的危险。』 具体来说究竟到几岁还能称作年轻活泼、会有什么危险、这样做生意没问题吗等等,真奥硬是吞下了这些疑问。 『关于这点,既然是小美阿姨介绍的人,那我就放心了。就拜托你们啦。』 「那、那里……话说回来,我们该怎么过去才好呢?」 『啊,得先告诉你们地点才行呢。你们要搭车过来吗?还是搭电车?或是用飞的过来?』 「飞、飞的?呃,我们会搭电车过去。」 无论要去哪里,真奥等人能利用的交通方式都只限于大众运输工具。 『路程还满长的喔?若从都心出发,可以先搭总武线到终点站千叶,再搭jr的总武本线到终点站,就是铫子了。接着从那里搭铫子电铁,在终点站前一站的犬吠站下车。虽然前面会先经过一个叫君滨的站,但我们的店离犬吠比较近。从都心到这里差不多要三小时,不过你们就当作是出来旅行吧。』 不但必须搭三条真奥完全不熟悉的铁路,而且还必须出两个终点站。看来那里比想像中要来得远。 一部分也是出于经济因素,打从真奥与芦屋飘流到日本以来,两人几乎从来没出过东京二十三区。虽然这将会是他们首次前往其他县市,但这初次远征的确如同对方所言,感觉会就这么变成一场旅行。 就连走遍全世界进行征服活动的魔王,也是会觉得单程三小时的路程有点远。 『等到犬吠后,我会开车去接你们。到了之后就打个电话给我吧…… 「我知道了。呃,那么,虽然现在才问也有点晚了,请问那问店跟您的大名是……」 虽然这并非全部的事项都处理完后才问的事情,但偏偏不确认又不行。 战战兢兢地提出问题的真奥,又再次因为对方爆出的笑声,而差点儿让耳朵离开手机。 『啊哈哈哈,抱歉,说得也是。我怎么连名字都还没告诉你啊!』 这应该是我们这边要问的问题吧。 『不好意思,这么晚才报上名号。我是小美阿姨的侄女,大黑天祢。』 「大黑小姐啊……我知道了。那么后天,大约什么时候过去比较方便……」 以打工来说,这个问题可说是理所当然,但大黑天祢的回答却完全超出了真奥的经验。 『嗯,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喔。』 「咦?」 『挑你们方便的时间就好,几点我都会去接你们。』 『这、这样啊……那么关于工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体力?』 对方的回答非常简洁。但真奥想问的并不是那种事情。 『呃,应该只要带换洗衣物、毛巾跟牙刷就好了吧?其他不够的东西等到这里再补齐就可以了。』 又不是去亲戚家玩。难道就没什么现场工作必备的东西吗? 『对了,还要带海滩鞋。不能带拖鞋,要带脚踝有黏扣带固定那种喔。否则不但容易被沙子绊倒,还可能会被海浪给卷走。要是赤脚工作,会很容易被沙子底下的垃圾、碎石或贝壳割伤脚,所以不行喔。』 「海滩鞋。我知道了。我会去买合脚的鞋子。」 没错没错,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啊。但关于打工注意事项的正经谈话一下就结束了。 『不只是海滩鞋,难得来一趟,不如连泳装跟泳镜都带过来吧。如果想放烟火,我们这里也有很多不错的种类喔!虽然不能放会往上飞的类型,不过在海风中用线香烟火(注:一种用纸包住火药,点燃后会发出闪光的烟火)决一死战可是很刺激的喔!』 「……这样啊。」 看来还是用跟在市区打工完全不同的思考来看待会比较好呢。才讲到一半,就已经完全变成玩乐的话题了。 或是只有这间大黑屋(注:由于在江户时代通常只有武士能够冠姓,因此一般人习惯会以创业者名或地名做为商号或业者的代称)是这种调调呢? 『啊,不过有件事要先说在前头。』 「是的,有什么事吗?」 大黑天祢的语气突然变得比刚才还要认真。真奥也跟着收敛表情,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里不是什么时髦的地方,所以虽然有游客,但来的几乎都是大人。是个让人提不起劲,有点单调的海边。』 「是的。」 『而且因为这份工作有很多事情要忙,讲是讲能够尽情游泳,但实际上大概也只有早上跟傍晚以后能去海边玩。所以……』 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天祢便以彷佛要宣告大事般的口吻说道: 『别太期待能跟穿泳装的小姐有美好的邂逅喔!基本上搭讪原本就是会给人添麻烦的行为,所以禁止搭讪喔!』 「您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什么啊!」 『咦?这些事对男孩子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才没有这回事!话说回来,我们应该是去工作的吧?」 从这一连串对话来看,也难怪真奥会有此疑问。 『啊,原来如此,真奥先生已经有封象了吗?』 「才没有!!!!」 真奥发出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声音,并用眼角瞄到千穗、惠美与里穗因为不晓得发生什么事,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一般联络打工事项的电话,应该会更有紧张感,并充满事务性质才对吧。当然如果是个既辛苦又只能赚钱、完全没有人情味的职场,那也很令人困扰,但是感觉完全没有紧张感也是个问题。 由于店长木崎个人的品德,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工作并不会特别辛苦,但果然还是有许多大型连锁店特有的标准程序、工作礼节以及不成文的规定。 对曾经于那种环境工作过的真奥而言,大黑屋给人的感觉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测。 就在真奥喘着气时,对方似乎也正在思考某些事情。 『若是硬派的草食男(注:指对异性兴趣缺缺,专注于个人嗜好的男性族群),那我们这边也能够安心了。不过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呢。根据我从小美阿姨那儿听来的印象,我还以为会是一群更豪迈的人呢。』 究竟那位房东是怎么描违真奥跟芦屋,而大黑天祢又从中做了哪些想像呢? 真奥有信心像自己这种勤勉、诚实、正直,并认真地过着征服世界与打工生活的恶魔,应该称得上是空前绝后了。 必须在工作现场好好表现,澄清因为这通电话而产生的各种误会才行。 「总之后天我会尽早过去那里!」 『了解,我等你们喔。』 明明没特别做什么,但真奥在结束这段毫无紧张感的通话后,依然感到莫名地疲累。 「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啊?」 惠美首先发难,提出疑问。对站在一旁的听众而言,那实在不像是一通讨论打工与面试的电话。 「我也搞不太清楚。」 就连真奥本人,目前也只能回答那是一份在陌生土地的某个陌生人底下做的陌生工作。 「那么,事情谈得如何?工作方面没问题吗?」 里穗一面摇晃杯子里的冰块一面问道,真奥收起手机,并深深地行了一礼。 「谢谢您借我们录放影机。托您的福,我们总算不用流落街头了。从后天开始,我们会前往千叶的海之家工作。」 「喔,那真是太好了。」 里穗微笑地点头。 千穗看起来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因为突然想起某件事而问道: 「三个人,是包括漆原先生在内吗?那样没问题吗?他有办法外出,或是正常地跟人对话吗?」 千穗果然也跟真奥想到了一样的问题,从她一脸不安的样子来看,似乎已经确定漆原会给对方不好的印象。 「什么?漆原先生是类似家里蹲的那种人吗?」 里穗以有些落伍的方式解读千穗不安的语气,同时提出疑问。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不过我跟另一个人会全力掩护他。」 而真奥也干脆地承认了。 「嗯……」 看起来不太在意的里穗点点头,并偷瞄了一下女儿的侧脸。而千穗正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真奥。 「啊,谢谢您的便条纸跟笔。」 真奥将记事工具还给里穗,惠美则是看着真奥写的便条说道: 「这样你就学乖了吧,下次房东若寄其他东西过来,你可要好好开封啊。」 「呃……嗯,那个,我会妥善处理。」 真奥认为惠美是因为没看过「那张相片」,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但这次房东救了自己也是事实,就这点实在应该要坦率地感谢她。 就在一行人发现录影带还在播放,打算关掉而将脸转向画面时。就在这个时候—— 『话说回来,我在埃及有幸学到了肚皮舞呢。』 至今似乎都在闲聊的房东,在画面里面如此说道。 在一行人不注意期间,房东的背景已经从沙漠中的金字塔换成看似奢华宫殿舞厅的地方。 『某位出身以音乐跟跳舞为业的部族人士,认定我为一流的舞者。之后我将参加这里主办的舞蹈大会。请各位一定要观赏一下我的舞蹈。』 「哎呀,好漂亮的衣服喔。」 对真奥而言,里穗的发言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在画面中频送秋波的房东,不知何时已经换上大胆露出肩膀的上衣,而让人搞不清楚腰身在哪儿的腹部上面,则是装饰了让人眼花撩乱的无数宝石与银币,以薄纱与缎子制成的鲜艳红裙持续飞舞,让她瞬间化为一只巨大的大王花怪。 真奥的动作只能以电光石火来形容。 不能再让这支录影带继续播放下去。再播下去,只会害大家变得不幸! 但在真奥的手指碰到录放影机的停止键之前,伴随着一道充满东方风情的乐器声,画面已经开始无情地呈现房东抖动上臂、腹部、脖子以及全身上下各处,开始扭腰摆臀地表演起曾经将欧洲全土卷入官能漩涡的东方神秘舞蹈——「肚皮舞」的景象。 之后真奥便失去了直到隔天早上的记忆。 「真是的……妈妈,你太兴奋了啦。」 送真奥和惠美,以及来接昏迷真奥的芦屋一行人离开之后,关上玄关大门的千穗便开始向母亲抱怨。 虽然不是不能体会母亲的心情,但若以那种热情接待客人,孩子下次跟朋友见面就会变得很尴尬。 「哎呀,有什么关系。虽然我知道真奥先生工作时非常认真,但若不晓得他的为人,还是没办法下判断啊。」 在客厅收拾茶具的母亲这句话,让千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知道……妈妈,你有去过店里吗?」 「你在惊讶什么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明明就跟你说过会很难为情,所以叫你不要去的……」 「所以我有自我节制,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啊。不过……」 里穗看了一下真奥使用的便条纸。 「是位不错的人呢。真奥先生。」 「咦?」 「嗯,若是像他那样的人,那么千穗喜欢上他也没关系喔。」 「妈妈!」 千穗的声音罕见地激动了起来,但里穗却完全充耳不闻。 「工作认真又有礼貌,以男性来说,字也算是写得很漂亮。不但不让人觉得轻浮,身上又没有烟味。从他用那么旧的手机来看,平常过的生活应该也很俭朴吧?来接他的那位是芦屋先生吗?这年头也很少看见像他那样质朴的男性了呢。」 就芦屋的状况而言,与其说是质朴,不如说是清贫还比较贴切。 「你爸爸以前也是个苦哈哈的穷学生,这大概是遗传吧?」 姑且不论喜欢的男性类型会不会遗传,对被父母如此谆谆告诫的女儿来说,感觉实在是很不舒服。 「现在很难得找到像他们那么正经的人了呢。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担、担心?」 千穗惊讶地看向母亲的眼睛。 「你以为你瞒得过妈妈的眼睛吗?像是知道真奥先生的工作地点在千叶,还有提到漆原先生的话题时,你整个眉头都皱起来了。」 千穗不自觉地脸红,并为时已晚地用手遮住自己的额头。 「因、因为……」 右手遮住额头、左手抓住裙摆的千穗忸怩地说道: 「该怎么说,虽然真奥哥跟芦屋先生都是既正经又能干的人,但漆原先生却是个在各方面部很随便又不认真的懒惰鬼,每天就只顾着上网,我真的很担心真奥哥会不会因为在不熟悉的地方掩护漆原先生而搞坏了身体,或是漆原先生的工作态度害他们被辞退之类的,这么一来,或许他们就再也无法待在笹塚……也不一定……」 流畅地说了一连串漆原的负面评论后,千穗突然噤口不语。 过去千穗一直以为就算真奥他们没了工作,顶多也只会让伙食或居住环境变差而已,但她总算发现情况并没有这么单纯。 笹塚的租金因为地价因素而十分昂贵,真奥等人还是有可能只因为少了半个月的收入,就这么离开这里。 如此一来,追着他们的惠美跟铃乃自然也会跟着追上去。 若只是这样还好。最糟糕的情况,万一真奥等人因为无处可去而回到安特·伊苏拉,或许勇者与魔王就必须因此「做出了断」也不一定。 「……我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千穗?」 千穗靠在家里的墙壁上,叹了一口气。 「要是工作方面出了什么差错,真奥哥他们或许就会前往某个遥远的地方……游佐小姐,还有铃乃小姐也一样……」 虽然无法像惠美、铃乃或是阿拉斯·拉玛斯一样战斗,但至少在工作方面自己能够帮得上真奥的忙。然而,前提终究还是他们的工作地点必须位于笹塚附近。 自己目前还是个受到父母庇护的普通高中女生,并无法像他们那样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活下去。 千穗表情阴暗地低下头。 现场暂时只剩下里穗清洗餐具的声音。 「话先说在前头,就算你想跟真奥先生他们一起过去,我也不会答应喔。」 「……嗯,我知道。」 母亲会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无论再怎么信任对方,也不会有双亲愿意让还是高中生的女儿,参加跟男性住在一起的打工。 自己无法成为真奥的力量。 正当千穗黯然地打算抬起头时。 「话说回来……」 「咦?」 「不只是真奥先生,游佐小姐看起来也是位可靠的人呢。明明还那么年轻,跟人应答起来却如此凛然,感觉她身上的气氛也跟现在的年轻人不太一样呢。」 母亲突然开始聊起惠美的话题。 就连并非安特·伊苏拉居民的千穗,也能大概猜出是惠美过去的残酷经历,让她变成像现在这样的人。 但千穗并不觉得在真奥昏倒的这段期间内,母亲跟惠美有说到那么多的话,还是她们在惠美回去时有聊到什么深刻的话题呢。 千穗因为无法猜出母亲的意图而愣了一下。 「既然你自己在赚钱,那么只要理由说得通又不违背常理,那我也不会特别多说什么。」 「妈妈……?」 洗完餐具并擦好手后,里穗恶作剧地眨了一下眼睛,并摸了女儿的头。 ※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脸色好像变得比出门时还难看耶?」 「爸爸,怎么了?」 「你们回来啦。到底要怎么做,才有办法在千穗小姐家里发生会让人昏倒的事情啊。」 漆原、阿拉斯·拉玛斯与铃乃各自以不同的问题迎接回来的惠美、芦屋与真奥。 惠美看见漆原哄着他背上的阿拉斯·拉玛斯,而且阿拉斯·拉玛斯看起来也很高兴的样子时,不禁大吃一惊。 该不会阿拉斯·拉玛斯从漆原身上感到了什么共鸣吧。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很多事情对魔王的刺激都太强了吧。」 「那果然是被诅咒的录影带吗?」 相较于脸色苍白的真奥,惠美则是泰然自若地回答,但漆原的脸色马上就变成不输真奥的惨白。 由于不想亲自将在佐佐木家昏倒的真奥带回去,因此惠美便打电话给铃乃,让她派芦屋过来接人。 扶着芦屋肩膀的真奥在赔完礼后,便离开佐佐木家,再次回到了魔王城。 真奥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进玄关,沉入魔王城的黑暗之中。 「什么诅咒的录影带啊。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惠美若无其事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真奥。 「居然看女性跳舞看到昏倒,真是有够失礼。」 「跳舞……」 漆原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想到了什么,脸色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我就说你们太夸张了。千穗跟千穗的母亲也很普通地看完啦。」 「咦咦咦?骗人?」 「路西菲尔,妈妈才不会骗人!」 由于漆原完全不相信惠美的话,因此在他背上的阿拉斯·拉玛斯便不断「啪啪啪」地拍着漆原的后脑抗议。 但惠美说的证言全是事实。 里穗坦率地称赞房东的衣服,而千穗除了讶异房东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女性以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反应。 「总而言之,你从后天开始,就要跟魔王一起前往千叶了。你们要在房东亲戚的海之家待到八月的盂兰盆假期结束。」 「喔?换句话说,就是有提供住宿的工作罗。这不是正好能让你们如愿以偿吗?」 铃乃佩服地拍了一下手。 「妈妈也要去千叶吗?」 阿拉斯·拉玛斯从漆原背后探出头发问,惠美苦笑地摇头,将阿拉斯·拉玛斯从漆原背上抱起来。 「妈妈会跟阿拉斯·拉玛斯在一起喔。」 「嗯!」 为了避免阿拉斯·拉玛斯吵着要跟「爸爸」一起去千叶,惠美抱起女孩并用大人的狡猾转移话题,同时看向漆原。 「她现在已经变得不轻了呢。啊~好重。然后呢,千叶?嗯,听起来不错啊。」 惠美没有漏听漆原在甩动撑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手时,嘴里嘀咕了些什么。 这个堕天使,根本就没将自己列入劳动人员之内。 「虽然我很感谢你帮忙照顾阿拉斯·拉玛斯,但别光做这点事就开始发牢骚啦。海之家的工作似乎很辛苦喔?我想这也是个好机会,你就趁机改改那尼特族的习性吧。」 「咦,什么,我也得工作吗?」 惠美的道谢与接着托出的内容,让漆原以不同的方式惊讶了两次。 「至少那些家伙似乎是这么打算的喔。话说回来,人家都提供住宿了,你还以为只有自己能不必工作吗?」 「呃,那个,因为,咦?」 漆原拨弄着自己的浏海,吞吞吐吐地回答。 「那是怎样,海之家也太夸张了吧。明明天气这么热,为什么还要特地跑去气温那么高的地方啊……话说回来,怎么都没人事先跟我商量过啊……」 「你真的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呢。」 一旁的铃乃严厉地斥责着自说自话的漆原。 「就算跟你商量,也得不到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吧。艾米莉亚说得没错,这是个好机会。你就当成是进辅导设施去一趟吧!」 「我不要!那是什么比喻啊!而、而且,我几乎没工作过,或许会给人添麻烦也不一定,还有,既然奥尔巴还在警察那里,那么让我出现在别人面前,不是不太好吗?」 两位女性以冷淡的眼神,看向不断说着可耻藉口的漆原。 「居然找那么多藉口,你到底想不工作到什么时候啊?」 「说什么不方便出现在别人面前,那你为什么总是若无其事地跟送密林网购商品来的佐助快递司机见面啊?嗯?」 「奥尔巴的事情都已经过快三个月了,结果有发生什么事吗?你不是也有去澡堂吗?还是说,曾经有警察来找过你,让你面临了什么危险吗?」 「可、可是,就是缺乏危机感时才最容易掉以轻心啊!今天没事又不代表明天不会有事,真要说的话,我就是因为承认自己在这边犯了罪,所以才会留在家里检讨……」 「如果你是为了赎罪才窝在家里自我反省就算了,但像你这种怠惰地浪费时间,靠上司跟同事养的家伙,根本就没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倒不如去帮忙魔王策划征服世界,看起来还可爱一点。」 「唔……唔唔!」 被两位女性这么有条有理地讲道理说教,漆原的眼眶开始微微地渗出泪水。 「如果不工作你打算怎么办?明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要怎么窝在家里?要是你打算再做跟奥尔巴联手时的那些恶行,这次我可不会放过你幄。」 「虽然也不是不能在只有你一个人不工作的情况下去打扰对方,但那样应该会觉得很没面子吧。然而若你有那个胆量不工作就直接向完全不认识自己的陌生人要饭来吃,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妈妈,小铃姊姊,别欺负路西菲尔,好吗?」 尽管只知道两人在责备漆原,阿拉斯·拉玛斯还是露出困扰的表情掩护漆原,但这反而再度伤到了漆原的自尊。 「唉,反正这是魔王城的事情,我根本就没必要替你们担心。」 「的确。反正不过是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吊车尾恶魔。他的羞耻心跟勤劳的精神,一定也跟天使资格一起堕落了。」 「你、你们这些家伙!我要哭罗!如果再继续说下去,我真的要哭罗!基本上贝尔现在不也没工作吗?别讲得那么了不起啦!」 漆原以几乎已经哭出来的声音,满脸通红地大喊。 「虽然贝尔在日本的确没有工作,但她在安特·伊苏拉可是正式的圣职者,而且现在也是基于明确的目的在行动。更何况无论打扫、洗衣还是煮饭,她都是自己亲手包办。就算同样没有工作,你跟贝尔之间还是有天壤之别啦。」 「可恶……!可恶!居然敢小看我!」 「路西菲尔,男孩子不可以哭喔,痛痛,痛痛,飞走吧。飞啊!」 「虽然很高兴,但又一点都不高兴啊!」 尽管看来只有阿拉斯·拉玛斯一个人是站在漆原这边,漆原还是泪眼盈眶地拒绝了对方慌慌张张地伸过来的手,惹来惠美跟铃乃的白眼。 「算了,我知道了!只要我认真起来,在工作方面真奥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绝对要让你们撤回刚才说过的话!」 漆原装腔作势地愤然大喊,没等两人回答就用力地关上了二〇一号室的大门。惠美与铃乃见状,便放心地互望了一眼。 「看来,进行得很顺利?」 「大致上……应该是没问题吧。」 「妈妈,小铃姊姊,别一直骂路西菲尔,好吗?」 惠美一脸疲累地哄着出声抗议的阿拉斯·拉玛斯,同时看向紧闭的魔王城大门。 「要是他们因为失业并变得无家可归,然后自暴自弃就麻烦了。姑且不论魔王跟艾谢尔,由于路西菲尔真的有可能会加害日本人,所以特别令人担心呢。」 惠美之所以会莫名地协助真奥解决失业的难题,就是为了这件事。 惠美担心缺乏自制力的漆原若失去现在的安定,不晓得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来,如今三位大恶魔总算找到了安定的工作跟住处,让她总算能够放下内心的大石。 「不过,那个叫铫子的城市,应该离笹塚很远咀。」 虽然简单来讲是在千叶,但范围还是很广,而且惠美也不晓得君滨的详细位置究竟是在哪里。不过仅限于这次,惠美并不怎么担心真奥等人的动向。 「贝尔,你有跟这里的房东打过照面吗?」 「嗯。我们之间只有书信往来……」 惠美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vi·rosa笹塚的房东——志波美辉时的事情。 「我不太会表达……不过只要是跟那位房东有关,我想那些家伙就算想做坏事,大概也无法得逞吧。当然我并不打算坐视不管,但就算不用那么紧迫盯人,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 「这是什么意思?」 在漆原跟奥尔巴一起将千穗当成人质前来挑战的那天。 明明才过几个月,但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身为安特·伊苏拉的人类,我们拥有许多这个世界,或是地球人所没有的力量和不可思议之处。不过……」 ——你们应该最清楚思念和意念的力量有多强大不是吗? 「地球一定也有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力量和不可思议之处吧。」 听得一头雾水的铃乃疑惑地偏了一下头。 「而且,还有千穗的事情。」 「千穗小姐?」 「无论那孩子是否出于自愿,都已经跟我们牵扯得太深了。就算要去追魔王他们,我们也得先确保她的安全才能离开笹塚。」 安特·伊苏拉与天界的居民,都已经认定千穗是勇者与魔王之战的当事人之一。事到如今就算操作千穗的记忆,也无法改变她对惠美与真奥来说很重要的事实。 万一千穗被沙利叶或加百列抓去当成人质,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 惠美双手抱胸陷入沉思。 「最好的状况是能取得千穗母亲的许可,然后带她一起过去……但这应该很困难吧……要是她的双亲刚好要到国外出差就好了。」 「面对现实吧。」 一个高中女生居然得配合大人的状况行动,这实在是一件恼人的事情。 ※ 就在真奥跟房东志波的侄女大黑天祢约好要过去借宿以及打工的隔天。 真奥一行人便忙着为接下来的两个礼拜做准备。 魔王与恶魔大元帅竭尽全力地向邻居的圣职者低头后,对方总算答应让他们把冰箱跟洗衣机等家电寄放在同一间仓库。 「真希望能把这副情景拍下来,然后当成教会已经降伏了魔王。」 两人下跪的样子就是完美到让铃乃惊讶地如此说道。 确保了家具与家电的去处后,按下来就是明天以后的住宿准备。 「无论再怎么受到天运眷顾,若是怠于准备,还是有可能因此错失运气。」 会如此奋发振作的人,当然就是身为魔王城主夫的芦屋。 虽然对方说必需品只有海滩鞋,但实际上当然不能只带双鞋子就跑过去。既然必须在那里待上足足两个礼拜,那么自然也必须准备好足够的换洗衣物。 「衬衫、内裤还有袜子,带个四天份应该够了。只要调整一下洗衣服的频率,我想就过得去了吧。」 「那里好像没有制服,应该可以考虑在工作的时候穿t恤吧?」 「这么一来,是不是要另外带工作用的t恤过去呢……至于裤子,应该带短裤过去会比较好吧。」 「唉,虽然我觉得穿牛仔裤再把裤管卷起来也可以……但该怎么说才好,我平常总是穿着跟大家一样的制服在工作,不太清楚穿这种轻松的工作服做起事来会是什么感觉。」 「您说得没错。明明连魔王军的东西南北四军,都各自拥有共同的徽章呢。」 「这样好了,不如去unixlo买几件一样的t恤回来如何?」 「自己出制服的钱吗?这让我想起刚来日本时,所做过的那些短期派遣工作呢。」 「啊,你是说那些要我们自己出钱买,而且上面还印着公司标帜的衬衫吧。不过那不是长袖的吗?」 「天气这么热,实在是让人不想穿那种衣服呢。」 真奥与芦屋将准备好的衣服翻面,同时商量关于行李的事情,至于漆原则是完全无法插手地站在旁边看着这副景象。 不知是吹了什么风,漆原这次莫名地鼓起干劲,打算帮真奥与芦屋的忙。 但只要让漆原洗餐具就会留下油污、摺衬衫就会变成平行四边形,就连晒个毛巾被也会不小心掉进后院里,不只是派不上用场,完全是在给人添麻烦,而他也因此被罚待在房间的角落反省。 「什么嘛,每个人一开始不都是这样吗?」 难得鼓起干劲的漆原,马上又开始抱怨了起来。 真奥与芦屋是军队的领导者,换句话说就是站在负责统领他人的立场。 虽然他们内心总是抱持着「若不做给人家看、说给人家听、让人家试试看以及夸奖人家,就无法让对方行动」的精神,但这次的对象不但是个堕天使,还是身为西大陆攻略军司令官的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 两人甚至开始怀疑该不会就是因为漆原没有好好率领西方攻略军,所以才会让勇者艾米莉亚能够在西大陆崛起了。 姑且不论无法将餐具洗干净与阻止勇者进攻之间是否具备因果关系,一想到自己当初若不是跟家事万能的芦屋,而是跟除了看家一无是处的漆原飞到日本,就让真奥感到不寒而栗。 「……芦屋……我真庆幸自己能有像你这样的亲信。」 真奥感慨地说着,将手放在芦屋的肩膀上。 虽然芦屋因为这句话而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但在大脑理解意思后,便突然动摇地跪在真奥面前。 「那、那个,感谢您的称赞,不过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呃,那个,我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被夸奖……」 芦屋像是为了掩饰害羞而环视房间,最后将视线停在一点。 「漆、漆原,用那边那叠广告纸把餐具包起来装进箱子里。这点小事你应该办得到吧。」 「别太小看人了!」 芦屋为了掩饰害羞而大声斥责漆原,而即便遭到牵连的漆原真的生气了,也依然无法提出进一步的反驳。漆原一脸不悦地起身走近广告纸跟纸箱,用旧宣传单跟旧报纸包易碎的餐具。 「呃,那个,我并不是想宠漆原,不过真的没问题吗?」 「你是指我有可能被通缉的事吗?嗯……我当时是没怎么在注意监视摄影机啦。」 从漆原能够毫不惭愧地讲出自己曾在日本当过强盗来看,这家伙果然是个恶魔。 「你的恶魔形态跟外表几乎没什么两样。行动前还是稍微多用点脑袋吧。」 「因为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就在漆原不悦地偏过头,以及负责摺衣服的真奥和自己魔王时代斗篷上豪华的装饰奋斗时—— 「啊,魔王大人。因为魔王大人的斗篷很厚容易吸湿气,所以有可能会被虫给啃坏,请您要记得放防虫剂进去。」 芦屋突然补了一句让人困扰的话。 「……我在两年前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斗篷里放防虫剂啊。」 真奥对压低声音偷笑的漆原摆出不悦的表情,并按照芦屋的指示将防虫剂塞进纸箱空隙。 「话说回来,奥尔巴那家伙后来真的被警方逮捕了吗?」 就真奥等人所知,在取回魔力的真奥解决了奥尔巴与漆愿共谋引起的骚动后,奥尔巴便被警察带走了。 「毕竟他违反了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所以之后好像就被逮捕罗。」 「是吗?」 「嗯。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网路新闻曾有报导过。看来并没到能上电视或报纸的程度呢。」 「喂喂喂,这样不是很不妙吗?」 「不,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芦屋插嘴道。 「我也看过那则新闻。似乎是被当成非法入境的外国人利用持有的枪械毁损器物,因此怀疑背后是否有秘密入境的特务或暴力组织的样子。当然他也被怀疑跟之前的那些强盗事件有关……」 「不但损害额不大,又没人死亡,因此新闻价值不高吧。」 「这种话轮不到身为始作俑者的你来说吧。话说回来,芦屋,你到底是在哪里看见那则新闻的?」 「在家里的电脑。虽然现在应该算是漆原的了。」 芦屋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变成漆原浏览网路工具的笔记型电脑。 顺带一提,由于漆原强烈地主张要带笔记型电脑,因此包含无线网路的设备在内,全都会一起被带到千叶。 「虽然现在单纯只是个饭桶,但他当时好歹还是个叛徒。所以我可是打算若有什么万一,就要将他交给警察呢。」 「哇啊,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太过分啦?」 「从那天开始到现在为止,你有哪一点是值得我们信任的吗?」 面对芦屋的冷言冷语,漆原完全无话可说。 「总之在那之后,就一直没有跟奥尔巴所引发的一连串事件有关的报导。」 「完全没有,报导吗?」 真奥突然停下动作,陷入沉思。 「喂,漆原。奥尔巴应该还没把圣法气用光吧?」 「我想是没有。不过他在跟真奥和艾米莉亚战斗时的确是使出了全力,所以我也不晓得他现在还有没有办法打开『门』。怎么了?你担心他用剩下的圣法气在日本作乱吗?」 「唉,是这样没错。」 「嗯……我想是没有。」 漆原耸耸肩,继续说道: 「毕竟奥尔巴并不晓得我目前的状况,而且基本上现在艾米莉亚不也成了他的敌人吗?想在没恢复圣法气的状况下逃狱跟复仇,就战力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再来顶多就是告发我,或是利用法术逃跑吧。贝尔下是正在揭穿教会的不正行为吗?这么一来,就算他回到安特·伊苏拉,应该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操作教会势力吧。」 「坦白讲最棘手的状况就是他告发你了。要是自家人内出了罪犯,或许我真的会被解雇也不一定。」 「漆原,若魔王城真的遭到了调查,为了确保魔王大人的工作,我们可是会装作完全不认识你,并将你交给警察喔。」 「悉听尊便!之前警察不就已经来过一次了吗?但那时候也没怎么样吧。」 「啊……是铃乃打坏自行车那次吧。」 虽然真奥曾经因为将初代杜拉罕号的残骸放在都厅前面而遭到警察严厉斥责,但他起初还以为对方是为了漆原的事情而找上门来。 「放心吧,不过是在夏天时去趟千叶罢了。我又没被公开通缉,你会不会想太多啦。」 「你也未免太不在意了吧……不过,等有空时还是再稍微深入调查一下好了。」 对想在日本过着和平生活的魔王城居民而言,奥尔巴·梅亚的存在就如同刺在喉咙的鱼骨、卡在臼齿的韭菜,或是黏在门牙缝的黑芝麻般,是一个偶尔会让人感到不安的要素。 「话说回来,漆原,你餐具包好了吗?」 「好了。基本上这些几乎都是塑胶制品吧。就算不刻意这么做,应该也不会破吧?」 尽管表现出要帮忙的意思,但漆原还是会不时说些多余的话,因此芦屋便斥责道: 「即使是塑胶餐具,要是表面剥落破损,还是会变成细菌的温床啊!」 「啊~好啦好啦,对不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漆原捣住耳朵摆出没在听的姿势。 「真是的……对了,魔王大人。您跟木崎店长联络好了吗?」 「不,我接下来才要去,我想当面告诉她。虽然今天有很多施工的人要过去,但她说直到傍晚前都会待在店里。」 「那么还是早点出门会比较好吧。既然行李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只剩下买必需品了。」 「不然我去完店里后再买回来如何?」 「由于必须买行李箱,所以还是让知道全部行李有多少的我去好了。如果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还会顺便买海滩鞋回来。而且我个人也必须去跟一些人打声招呼才行……」 「啊,是吗?」 真奥至今从来没听芦屋提过认识哪些人或在哪里工作。虽然不自觉地产生了疑问,但仔细想想,真奥也并未把握芦屋所有的隐私。 尽管并未从本人那儿听说,但真奥知道芦屋似乎偶尔会接一些类似短期派遣的打工,并用报酬贴补家计或充当真奥最近经常忘记的魔力文明搜索费用。 面对如此忠臣的建议,真奥当然是坦率地答应了。事到如今,就算芦屋知道所有人脚的尺寸,真奥也不会感到意外。 「这样啊,好,那就拜托你了。」 「遵命。祝您跟木崎店长能够谈得顺利。为了我等的未来……」 「还有明天以后的伙食呢。」 说着说着,真奥与芦屋便为了各自的目的出门前往笹塚,漆原一面目送两人,一面产生了一个不适合自己的疑问。 「那些家伙,真的有打算要征服世界吗?他们最近是不是把目的跟手段搞混啦?」 这是铃乃、千穗甚至惠美,都曾经产生过的疑问,但事到如今就算思考这种事情,漆原也无法掌握真奥的真意。 幡之谷站前店所进驻的大楼外已经架好了工程用鹰架并盖上了防尘布,真奥一抵达店面,便听见有人向他搭话。 「真奥哥!你的身体还好吗?」 虽然千穗来这儿是为了提交改装结束后的八月后半班表,但还是马上便担心起昨晚两眼翻白地昏倒的真奥身体状况。 「啊,昨天真是谢谢你,嗯,虽然有点那个,不过没事啦……嗯。」 真奥回想起昨晚房东的肚皮舞影像,瞬间头晕了一下。 看起来似乎若有所思的千穗担心地仰望真奥,接着便沉默不语。毕竟无论再怎么担心,明天以后真奥就要前往自己无法跟去的未知职场工作了。 「小、小千,怎么了吗?」 真奥虽然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但千穗却只是无力地摇头回应。 在这微妙的气氛下,两人决定先一起走进店内跟木崎打个招呼,以化解彼此的尴尬。 「这样啊,你找到不错的工作地点啦。」 真奥说明自己在公寓房东的介绍之下,将于改装期间前往千叶的海之家工作,木崎也大方地点头。 「那么,你应该还会回来吧?」 「咦?」 面对木崎出乎意料的质问,真奥顿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你应该没打算每天从笹塚到铫子通勤吧?所以要不是对方有提供住宿,就是要搬到那里去吧。」 木崎将视线转到千穗提交的手写排班表上,刻意不看真奥的表情问道。 「我并不打算束缚你的人生。但难得自己亲手将人才栽培到称得上是左右手的程度。要放手还真是有点令人惋惜呢。」 木崎语气平淡地笑着说道。但木崎既不讲笑不出来的笑话,也不会说谎。所以聊才那些针对真奥的评价,应该是出于木崎真正的想法。 「只是暂时要住在那里而已。我一定会回来的!」 受到那份评价的鼓舞,真奥的声音也跟着充满了霸气。 而这句蕴含了确信的话,也让千穗觉得心情似乎稍微轻松了一点。 总算露出微笑的木崎,也满足地看向真奥。 「很好,我一直都记得你曾经在面试时说过,想成为一个出色的正式职员。而从你至今的工作态度来看,我也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 「虽然这次在各方面的表现都很糟糕呢……」 「这不算什么,倒不如说是你打从一开始就太能干了。偶尔像普通人一样犯错反而还比较可爱呢。若是能够挽回的失败,就趁还能够挽回时多经历几次吧。这些经验以后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虽然真奥因为被说「像普通人一样」而感到五味杂陈,但不知情的木崎还是轻轻地笑道: 「为了惩罚你忘记确认重要联络事项,导致可能对业务造成妨碍的状况,等重新开幕之后,我会要你加倍努力地工作喔。」 说完后,木崎拍了一下真奥的肩膀,让他差点儿忍不住流下眼泪。 「小千虽然暂时没有排班,但之后可别太勉强罗。我知道你想跟阿真一起工作,不过你现在还年轻,趁这个夏天多学一点工作以外的事情吧。」 「木、木崎小姐!」 木崎十分难得地说了些俏皮话,让内心还无法完全放弃跟真奥一起过去的千穗,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而因此感到不自在的真奥,也将视线转向了其他方向。 木崎微笑地看着两位年轻人,然后换了一个话题。 「话说回来,小千之所以没提出调到其他分店的申请,该不会是打算跟去铫子吧?你应该知道阿真要去铫子的事吧?」 千穗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 「咦,啊,那、那个,我……」 在做出了极度单纯的反应后,千穗侧眼偷看了一下真奥回答: 「跟真奥哥无关,我从以前就一直很想去那里了……」 「喔?」 「木崎小姐,真奥哥,你们有听过铫子电铁吗?」 真奥当然记得昨天晚上才在电话里听过的名词。至于木崎则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后,便从记忆里找出了答案。 「铫子电铁……是那个因为资金陷入困难,所以职员开始贩卖当地名产的点心好让它继续存续下去的地方铁路吗?」 「就是那里没错。新闻上提到铫子当地的高中生也有参与制作当地的名产,跟我同样年纪的人居然在帮助铁路公司跟自己居住的地区,这点让我非常惊讶,所以我很想看看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千穗激动的言论,让木崎跟真奥忍不住面面相觑。 「该怎么说,小千真是个本性认真的孩子呢。」 木崎苦笑地叹了口气。 「咦?」 「没什么。有这种求知的好奇心是一件好事。唉,如果要去,就要先得到父母的许可喔。毕竟那里还满远的。」 对木崎来说,应该只是基于常识事先提醒一声,但「父母的许可」这句话,还是让千穗原本稍微放松的心情又再度沉重了起来。 「嗯,我会先跟他们确认。」 千穗勉强以开朗的语气回答,但就不晓得听在木崎耳里是否也是如此了。 就在稍微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真奥与千穗准备走出店面时—— 「……………………………………………………………………………………………………」 两人便巧遇展现出完美的「发愣」站姿,就连玫瑰花束都好像快要掉下来的沙利叶。 「啊,是沙利叶先生……」 最近好不容易不再对沙利叶感到生理上厌恶感的千穗一出声,回过神来的沙利叶便突然全力使出了天界独一无二的特殊能力「堕天邪眼光」,激动地对真奥大喊: 「真————奥————啊————!」 「哇啊啊啊!」 真奥被身材矮小的沙利叶刚力揪住胸口,连带身体也不得不跟着往前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用了什么奸计,我永远女神的店为什么关起来了,你这个卑鄙的恶魔,快招、快把我女神居所的事全都招出来,不然我就用爱的悲痛之火把你烧得灰飞烟灭!」 看来在不同的意义上,沙利叶的视线范围似乎也跟真奥同样狭窄。由于木崎一直都有贴知会客人之后将重新开幕的告示,因此沙利叶只是单纯漏看了而已。 「好痛,好痛,玫瑰的刺扎起来好痛!」 玫瑰花束随着沙利叶的动作打在真奥脸上,害他不断地被玫瑰刺给刺到。 「亏宽大的我还拒绝跟加百列合作,而你居然如此忘恩负义,话说既然要关店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好让我赌上所有资产与勇气,对我的女神做出奉献一生的告白呢——!」 虽然就常理而言,这时候应该会想针对资产是指什么或告白究竟能有多少效果做出吐槽,但比起被玫瑰刺扎得疼痛不已的真奥,反倒是千穗先反应了过来。 「等等,沙利叶先生!你刚才提到跟加百列先生合作,那是什么意思?」 「喔?」 千穗一碰到沙利叶揪着真奥胸口摇来摇去的手—— 「呵,我从来不拒绝美女的邀约。怎么样,接下来要不要跟我一边吃肯特基的新菜单印度鸡肉卷,一边喝茶呢?」 沙利叶便马上放开真奥,并倏地抓住千穗的手做出准备亲下去的姿势。 「我要告诉木崎小姐喔。」 然而千穗毕竟早就经历过好几次的惊险场景、生命危险以及各式各样莫名其妙的状况。事到如今根本就不会软弱到因为这点程度的性骚扰就显得惊慌失措。 一部分也是受到不能与真奥同行、情绪低落的影响,让千穗的语气因此变得更加冷淡。 沙利叶一听,便灵巧地露出一副希望与绝望并存的表情。 「唔……拜、拜托你饶了我吧……那么,我的女神还在这间店里面吗?」 对付沙利叶根本就不需要用刀。只要靠「木崎」的一句话就够了。 「如果想知道答案,就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说你拒绝了跟加百列先生合作,那是什么意思?」 「唔,呃,那个,那是……」 沙利叶顿时语塞。明显正因为自己说溜了嘴而感到后悔。 相较于将沙利叶玩弄在手掌心的千穗,真奥则是感到有些畏惧。 「小千,你变强了……」 自己在许多方面都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真奥百感交集地将这件事实牢记在心。 「只要你肯老实说出来,我就告诉你店里怎么了。如果你不肯说,我就打电话跟木崎小姐一报告『猿江先生好像要对我性骚扰』。」 「加百列前阵子有来我店里。他要我帮忙回收艾米莉亚的圣剑跟『基础』的碎片,还跟我说了很多事呢。」 听千穗这么一说,沙利叶马上便理所当然似的老实招认,流利地回答了千穗的问题。 沙利叶的态度,真的只能用善变来形容。 「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至于改变了一个天使人生的事,才过两秒真奥便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在两人对话的这段期间内,沙利叶都一直跪在地上牵着千穗的手。从沙利叶完全不在意路人怀疑的眼光来看,或许他原本就注定会走上这种人生吧。 「我之所以会来回收艾米莉亚的圣剑,原本就是为了弥补加百列的失误。只不过当初完全没人告诉我『基础』居然已经被分裂成那么多块,而且其中一个碎片还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坦白讲我现在脑袋里想的都是女神的事,根本就没把圣剑放在心上。说到这个,那家伙之后就再也没来店里了呢。」 虽然女神这个字眼很容易让人混淆,但简单来讲,沙利叶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心力都集中在木崎身上,根本不在乎天界的任务。大天使先生,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真要说的话,这的确很符合沙利叶的作风,但真奥还是从刚才的话里察觉了不对劲。 「等一下,你刚才说『已经被分裂成那么多块』。这表示你事前就知道『基础』被人分裂罗?」 「……喔啊!」 沙利叶发出呻吟。看来他又再次说溜嘴了。他偷偷地抬头看了千穗一眼。 「你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 千穗完全不给对方交涉的余地。沙利叶无力地垂下头。 「由于在分裂的碎片中,其中一个碎片一定是在艾米莉亚那里,所以我才被分派了回收圣剑的任务。」 沙利叶当初就连直接跟阿拉斯·拉玛斯碰面时,都没发现她「基础」的其中一个碎片。 仅管能够推测得出来跟阿拉斯·拉玛斯融合并进化的「破邪之衣」也与「基础」的碎片有所关联,但总之就是连天界势力,目前都还无法正确的掌握「基础」碎片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关于夺取艾米莉亚的圣剑,加百列好像也失败了呢。所以他才会来找较早抵达这里的我,希望能一起合作回收『基础』的碎片。但我因为很忙就拒绝了。光是妨碍你们的战力没增加这点,就应该要好好感谢我了。」 被别人拿这种在自己不知情的地方发生的事情来讨人情,也很令人困扰。 不过换句话说,既然加百列没哭着逃回去,就表示他还没放弃阿拉斯·拉玛斯。 真奥等人接连击退了沙利叶与加百列这两个名副其实的大天使,所以天界目前应该也欠缺进攻的人手吧。 对不晓得对手何时,或是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行动,只能被动地采取守势的真奥一行人来说,这样的状况果然还是令人感到不安。 「……?」 「佐、佐佐木千穗,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我可是全都老实地招认罗。」 「啊,嗯,虽然这样就差不多了……」 跟刚才的真奥一样,千穗以有些不太能接受的表情回看沙利叶。 「沙利叶先生,为什么你们有办法确定其中一个碎片的所在地呢……」 就在千穗打算针对这点提问时—— 「怎么,你们两个还没……回去啊……?」 沙利叶的表情马上因为从真奥与千穗背后传来的声音,而提高了一千瓦左右的亮度。 但无论是真奥还是千穗,都因为察觉那道声音的语尾带着危险的气氛而当场僵住,并脸色发青地回头。 换下平常员工制服的木崎身穿亮灰色套装、放下了头发,并将大型公事包拎在肩上,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木崎注意的对象既不是真奥也不是千穗,而是以连魔界之王都会被瞬间冻结的愤怒视线,瞪向就这么牵着千穗的手跪在地上的沙利叶。 「……猿江三月,你在对我的员工做什么?」 明明显然正遭人瞪视,但沙利叶不知为何依然满脸笑容。 据说北欧曾经有位少年因为被恶魔之镜的碎片刺中心脏与眼睛,而遭到冰雪女王的甜言蜜语哄骗。 那位北欧少年跟沙利叶之间最大的差异,应该就是本人是否为冰雪女王所爱吧。 「不、不对,这个,真要说的话应该算是交涉,我是为了得知女神的居所才只好出此下策……」 「看在你对营业额有贡献的份上,我本来还想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堕落到毫无节操地对未成年员工出手的家伙,根本就称不上是客人。只要是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你暂时都不准出入这里!」 「喔唔喔?」 连艾米莉亚的圣剑都不奏效的大天使沙利叶,居然因为区区人类女性的一句话就被当场冻住,并化为碎片散落一地。 「你们两个也快点回去吧。阿真,你明明就跟小千在一起,怎么可以不好好保护她呢!」 「啊,是的,那个,对不起。」 真奥姑且先道了歉,至于千穗则是慌张地看着碎了一地,就连现在也好像快被夏日暑气融化,然后流进路边水沟的沙利叶。 「小千,该回去罗。」 「咦?啊,嗯,那个,好的,辛、辛苦了,木崎小姐。」 真奥与千穗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麦丹劳,神情复杂地走在甲州街道的人行道上。 「我、我们好像做了有点对不起沙利叶先生的事情……」 「唉,就当作是回报他在之前铃乃事件时对小千做的事不就好了吗?剩下的部分就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啦。反倒是至今一直有办法容忍那种兴奋家伙的木崎小姐真的是太厉害了。」 真奥毫不留情地数落沙利叶。 「话说回来,真奥哥……」 「嗯,我知道。」 现在应该已经无法再从沙利叶那里问出更多情报了。但不用千穗提醒,真奥也对某件事情感到挂心。 沙利叶确定「其中一个『基础』碎片一定是在艾米莉亚那里」。 照理说打从惠美与圣剑来到日本之后,天界至少对她放任了一年以上。这么一来,他们究竟是如何找到圣剑,也就是惠美的所在地呢。 「……唉,随便怎么样都好。反正他们又不是来追我,剩下就是惠美自己的问题了……」 冷静想想,这原本就是天界与惠美之间的问题,除了在一开始曾遭到漆原袭击之外,真奥几乎可以说是个局外人。正当他打算表示不需要针对这问题想太多时—— 「那么无论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发生什么事情都没关系吗?」 事先预料到真奥反应的千穗,半睁着眼问道。 「游佐小姐的圣剑,现在已经几乎等于是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了吧。」 「这、这个嘛……不、不过惠美可是比无法在日本好好战斗的我要强上许多,就算我不特别做些什么……」 「问题不是出在这里啦。既然身为人家的爸爸,怎么可以不好好保护她呢。这样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可是会哭的喔。」 「小、小千到底是帮哪一边的啊?」 对真奥而言,这个问题其实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意思在里面。 「我只是希望我喜欢的人都能够和睦相处,然后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千穗以有些悲伤的表情回答。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过去曾将惠美误认为是真奥前女友而醋劲大发的千穗,最近突然变得莫名成熟,而且还似乎非常担心真奥、惠美以及阿拉斯·拉玛斯的发展。 「嗯!是没什么好刻意隐瞒的啦……你愿意听我说吗?或许会变成有点沉重的话题喔。」 「啊?嗯、嗯。」 「真奥哥之前曾说过相信我,并希望能依靠我对吧?不过……光靠现在的我是不行的。」 「为、为什么?」 「我并不像游佐小姐或铃乃小姐那样有战斗的能力,也无法像芦屋先生那样常伴真奥哥左右。只不过是碰巧待在真奥哥身边,刚好知道真相而已,就算担心漆原先生会不会好好工作,也无法跟你们一起去千叶。」 即使是在人行道树的鼓噪蝉鸣之下,千穗的声音依然不可思议地清楚传进真奥耳里。 「所以,我觉得自己必须再更努力地用功,学习更多的事情,好成为一个能够帮助真奥哥的大人才行。难得有人依赖自己,当然会希望自己能回应对方的一切啊。」 「……喔喔。」 「而且我也还没得到你的回覆。既然如此,那我当然希望最后能得到正面的回答,所以我必须为了这个目的更加努力才行。然后总有一天……」 千穗突然交叉双手,抬头挺胸,并刻意以无畏的笑容压低语气说道: 「我要成为新魔王军的首席恶魔大元帅,并赌上真奥哥跟游佐小姐决斗!」 「噗!」 千穗的发言让真奥着实地大吃一惊。 「刚、刚才那个话题,到底要怎么发展,才会让小千跟大元帅扯上关系啊。」 「前阵子芦屋先生曾经这么推荐过我喔。虽然当时我拒绝了,但仔细想想,果然还是先提名一下好了。」 千穗以彷佛在提名自己竞选班长似的轻松语气说道。 「虽然听起来或许像是在开玩笑也不一定,但如果我想胜过游佐小姐,就必须变得更加成熟,并且获得能与游佐小姐战斗、同时又跟游佐小姐不同的武器才行。我想上大学研习各式各样的知识,开拓自己的视野,成为一个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安特·伊苏拉,都能让真奥哥依靠的女性。」 真奥因为千穗这段彷佛受到盛夏酷热的影响而变得忘我、就某方面而言远比过去所有的话都还要来得热情的发言感到惊讶不已。 「大学啊……不过,我觉得小千到目前为止,已经帮了我们非常多的忙罗?」 真奥话才刚说完,千穗便不满地回看了他一眼。 「虽然『真奥哥』的确是有依靠我,但我却总是受到『魔王撒旦』的保护。」 这次真奥真的是惊讶得目瞪口呆了。 「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让『真奥』无论何时都能全面依靠的人类。」 虽然真奥本人并没有自觉,但看来前阵子两人被木崎说教之后,真奥对千穗讲出的那句话,似乎如同魔法一般带给了千穗内心力量。 「……我……」 就在真奥因为不知该如何回应一个愿意对自己如此牺牲奉献的人,而显得支支吾吾时—— 「啊,是芦屋先生。」 千穗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其他完全无关的地方。 仔细一看,芦屋正好在这时候走出了笹塚站。虽然他带着一个附滚轮的陌生行李箱,但即便之后就会用到,还是让人难以理解他为什么会拿着那东西走出车站。 芦屋似乎也因为千穗的声音而注意到这边,轻轻地举起手后,便走向两人。 「欢迎回来,魔王大人。佐佐木小姐也跟您同行吗?」 「……喔。」 「我们是在店里遇见的。那个箱子,是要带去铫子吗?你买了不错的行李箱呢。」 千穗看向芦屋拖着的行李箱问道。 「因为借住时的生活物品必须由我们自己准备,所以让我有些烦恼呢……」 芦屋一脸苦恼地将手放茌全新的大型行李箱上——那是一个足以收纳三位恶魔的换洗衣物、内裤以及毛巾等日常用品,而且还附有滚轮的大容量行李箱。 「既然不能将东西留在公寓里,那么就必须连存摺跟印监等贵重品都一起带去,由于不晓得那边的安全设施状况,因此还是买一个能上锁又坚固的箱子会比较好。」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有道理。」 「你是搭电车去买的吗?」 「是的。果然还是都心的商品比较齐全呢,由于明天还要出远门,因此今天我想先保留一些体力。而且我晚点还想用一下车站的公共电话。」 由于从公寓到新宿走路不用三十分钟,因此芦屋平常总是为了省单程一百二十圆的交通费而选择步行。但在盛夏的阳光下拖着行李箱到处走,其实意外地耗费体力。 更何况芦屋还必须买海滩鞋与预备衣物等不少东西,真奥再怎么说也不会为了往返一站的交通费而责怪他。 虽然真奥不由得在意起芦屋的联络对象,但即便是魔王,也没有追究部下隐私的权利。 以芦屋的性格来说,基本上并不会特别对真奥隐瞒什么事,因此就算他认为这通电话有必要,应该也对大局没什么影响吧。 真奥在自己心里下了结论后,便转为看向新的行李箱。虽然上面还留着标签,但似乎是采取了在机场检查行李时能够自动开锁的设计。 「你真的买了个不错的东西呢。」 「毕竟将来还是有可能为了恢复魔力而必须出国。我想就当作是为了那时的预先投资。」 「啊,这都是为了征服世界吧。」 即便对象是称霸一个大陆的大恶魔,应该也很难遇到这么轻易地就说出「征服世界」这四个字的人类吧。 「正是如此。对了,佐佐木小姐平常总是很照顾我们,请你好好期待我们的土产吧。听说铫子在日本可是屈指可数的渔港呢。」 但愉快地回答高中女生的芦屋,却让这句「征服世界」的重量顿时变得比氦气还轻。 「嗯……谢谢。」 相较于征服世界这句话的重量,反倒是千穗的心情因此变得沉重了起来。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但芦屋并未将千穗列入前往铫子的成员之中。 不过就在这时,千穗因为突然想起那些绝对会跟着真奥前往铫子的人物,而向芦屋问道: 「……说到征服世界我才想起来,游佐小姐跟铃乃小姐针对这次的铫子之行,有说些什么吗?」 彷佛为了确认「征服世界」飞走了的重量一般,真奥与芦屋梢微互望了一眼。 「话说回来,难得她们这次都没发什么牢骚呢。我还以为她们会因为误会我们打算逃跑,而说出要追我们到天涯海角之类的荒唐话呢。」 「毕竟惠美也见过房东,所以认为若对方是跟房东有关的人,那么我们应该也会老实一点吧?不过那两个人昨天好像还责备了漆原的尼特族劣根性,并把他弄哭了呢。该怎么说,包括协助我们确保工作在内,她们这次意外地好心呢。」 「的、的确……我、我也觉得游佐小姐这次对真奥哥莫名地温柔……」 尤其是惠美,根本不可能就这么坐视真奥前往远处,但她给人的感觉却是显得从容不迫。 加上先前来自沙利叶的危险情报,这些都成了让千穗感到不安的要素。如果真奥跟惠美无法把握彼此的状况,或许连阿拉斯·拉玛斯都会有危险也不一定。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就算将这个情报告诉惠美,千穗也完全无法想像惠美积极与真奥合作的模样。 ——唉,如果要去,就要先得到父母的许可喔。毕竟那里还满远的—— ——只要理由说得通又不违背常理,那我也不会特别多说什么—— 两位成人的声音,在千穗的脑中回响。 下定决心的千穗拿出手机。 这恐怕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的任性。就算没有说谎,对父母而言也是玩弄诡辩的不实之举。 即使如此—— 千穗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减少重要的人离开的危险。 千穗以视线向真奥等人致意后,便走到一边打了通电话回家。 『喂,千穗啊?怎么了吗?』 由于家里的电话有来电显示功能,因此母亲似乎马上就知道是千穗打来的电话。 千穗压抑着自己加速的心跳,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妈妈……」 『什么事?』 「我想去看铫子电铁。我可以找一天跟游佐小姐和铃乃小姐一起去吗?」 勇者协助魔王,进行职场大改造 「哇啊!好可爱的电车喔!」 千穗在jr武本线的终点站——铫子站发出惊叹。 一行人从笹塚出发,并在新宿、锦糸町以及千叶站完成了不习惯的转车,再从千叶搭乘各站停车的总武本线,整场东征耗费了约三个多小时。 铫子电气化铁路的月台宁静地座落在铫子站jr线的月台角落,进站的电车也有着真奥、芦屋以及漆原从未见过的外形。 对来到日本还未满两年的三位恶魔而言,所谓的电车就是将设置了长椅与四个车门的不锈钢车厢连结起来的交通工具。 但眼前的「电车」却彻底颠覆了这些只见过都市型电车的恶魔们的刻板印象。 无视流体力学的长方体车身下半部被漆成了深红色,上半部则是充满陈旧感的黑色;而唯一的圆形车头灯,就正好安装在车体上方的中央位置。明明只有一个车厢,但行进时的声音却显得特别沉重。 相较之下,刚才搭的总武本线不锈钢电车简直就像是未来的铁路。 坦白讲,眼前这辆电车真的很旧。它缓缓地进入月台,并在煞车时发出了从未听过的沉重金属声。 「这真的是电车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漆原才一开口,就遭到千穗的白眼。 虽然这个完全不适用自己至今常识的铁路让真奥暂时停止了思考,但他马上就因为发现周围的状况莫名热闹而环视四周。 在场的每个人,都笑着看向这个连真奥也看得出来非比寻常的旧型电车。 朴实素雅、令人怀念、充满了怀旧风情、来得真是太值得了等等,现场充斥着这类感叹与欢呼。 每个人都各自拿出数位相机或手机,开始对着电车拍照。 「唉,你们应该是无法理解这种怀旧之情吧。」 「……你在日本生活的时间明明就跟我们差不多,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真奥一听见从背后传来的讥笑声,便一脸不悦地回头。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惠美与撑着阳伞的铃乃。 「嗯,这是铫子电铁电动一〇〇一型。据说从一九五〇年就开始运行了。根据我最早调查的资料,当时全日本部是在用这种类型的电车呢。」 铃乃一面看着车站免费发送的小册子,一面说明。 真奥经常在想,铃乃以前究竟是在哪里、又是调查了什么样的资料呢。 「话说回来,车票要到哪里买啊?」 铫子电铁的月台与jr线的月台相连,而且也没有类似换车用的验票口,只有在途中设置了一台小型的ic卡读取机。 但从新宿来到这儿的真奥一行人,都只有在jr窗口买的车票而已。 「嗯,好像是要在电车内或是跟月台的站务员购买。那位先生拿着类似剪票夹的东西,应该就是要跟他买吧?」 「人、人力?」 「有什么好惊讶的。就连新宿、池袋与品川,在数十年前都还是用人力验票呢。」 介绍过去的日本、特别是昭和时代的铃乃,看起来莫名地生气勃勃。 她一开始调查的社会概况,恐怕还停留在所有的终点站都是用人力验票的年代吧,但遗憾的是,成员中唯一的日本人千穗是在平成时代出生。 千穗对当时的状况只有知识程度的了解。至于真奥跟惠美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那里明明就有台ic卡读取机,为什么还要刻意用这种既不便又麻烦的方式……」 「笨蛋。那些不便跟麻烦就是这里的卖点啊。」 「什么?」 丢下疑惑的真奥,惠美跟阿拉斯·拉玛斯一同走向站务员。 「到犬吠,大人、小孩各一张……啊,不过我想保留车票……」 按照对方的说明,幼儿似乎并不用买车票,但阿拉斯·拉玛斯早已经开始用充满朝待的眼神,紧盯着站务员身上带的老旧包包。 阿拉斯·拉玛斯笑嘻嘻地收下盖过验票章的车票,并紧紧地握在手里。 「谢写你!」 阿拉斯·拉玛斯开心的样子,让站务员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换句话说,就是像那个样子。如果是自动验票,就看不见那种场景了吧?」 「……嗯,说得也是。」 被铃乃这么一说,真奥虽然无法释然,但在看见阿拉斯·拉玛斯的笑容后还是同意了。 芦屋仿照惠美买了车票,千穗则是忙着用数位相机拍摄电车。 至于受不了暑气的漆原则是无力地瘫在车站内的长椅上。 「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跟到这儿来了。」 真奥耸耸肩望向铃乃。阳伞下的铃乃一脸游刃有余地笑着回答: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吧。我们并没有跟着你,只是旅行的目的地碰巧一样而已。」 再怎么装模作样也该有个限度。 那是在真奥等人从笹塚出发前数小时发生的事情。 千穗突然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早上八点的笹塚站。 真奥起初还以为对方是来送行。但在发现千穗背着一个大型手提包后,便改为猜测她碰巧跟自己一样有事必须远行。 就常理而言,无论千穗的双亲再怎么信任真奥,都不可能让才高中二年级的女儿跟他一起去必须外宿、并且只有男性的打工场所,因此真奥此时此刻依然完全没想到千穗的目的地是铫子的可能性。 「小千也要出门吗?到新宿前我们都同路吧。」 「不,再更之后也会一起喔。」 跟真奥一起通过自动验票口进入车站后,千穗开朗地回答。 接着不到三十秒,真奥就知道千穗高兴的理由了。 「早安,千穗。你后面那三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千穗小姐,我们等您很久罗。您遇到魔王他们啦,真巧呢。」 「爸爸!小千姊姊!」 惠美、铃乃以及阿拉斯·拉玛斯,正一起坐在笹塚站往新宿方向的月台长椅上。 至于真奥、芦屋与漆原则是吓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由于真奥等人一大早就出门了,因此并没有跟隔壁的铃乃打招呼。 不管怎么看,惠美跟铃乃都是事先约好才会埋伏在这里。而从她们刻意只跟千穗打招呼,以及装成意外碰见真奥等人的举动来看,很明显是在捉弄三位恶魔取乐。 两人面前放了一个附滚轮的行李箔。没错。这两人绝对是打算跟过来。 「并不只是到新宿而已,就连到铫子都是同路喔。不过别担心,我有确实得到妈妈的许可了喔。」 千穗彷佛在宣布答案一般堂堂地说道。 三位恶魔依然惊讶得合不拢嘴。天底下哪有会允许这种事情的父母啊。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坐在长椅上的惠美嗤笑地仰望茫然不解的真奥等人。 「虽然目的地是铫子,但千穗可不是要跟你们去,而是要跟我们一起出门喔。」 「……那是怎样。」 想诡辩也该适可而止。 「话说回来,你们的工作怎么办。难不成想两个礼拜都待在铫子吗?」 被真奥这么一问,惠美便游刃有余地回答: 「因为贝尔要搬来我这里住,所以我事先就请好假了。不过两个礼拜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打算三个女孩子一起去参观当地铁路而已喔。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们要待那么久?该不会是有什么内疚的事吧?」 惠美不怀好意地说道,虽然真奥一脸不悦地瞪向惠美—— 「爸爸、爸爸,你听我说!」 但一见到兴奋的阿拉斯·拉玛斯便无法发作。 「我们要去千叶的海边喔!」 真奥在这一瞬间确定了整个状况,顿时无力地垂下头来。 在那之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 从笹塚出发的真奥与千穗等人一面在锦糸町站仰望东京晴空塔,一面改搭总武快速线,并趁抵达终点站千叶、等待从总武本线开往铫子的班车时,在月台上吃了火车便当。就在一行人换乘前往铫子的列车,经过接近终点站的旭市时—— 「小千姊姊,风车!风车!」 阿拉斯·拉玛斯坐在千穗的大腿上。 加上惠美跟铃乃,占据了四人座的女性们若无其事地分食着点心。至于三位恶魔则是隔着走道坐在另一个四人座上,一位魁梧的上班族大剌剌地坐在第四个位子,让他们无论在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感到十分不自在。 接近铫子时,由于做为大型风力发电设施的风车突然出现在眼前,让正在眺望外头风景的阿拉斯·拉玛斯感到兴奋不已。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好厉害喔。你知道什么是风车啊。」 「嘻嘻,我知道。」 随着风车逐渐远离阿拉斯·拉玛斯的视线,电车内也开始矾起即将抵达终点站铫子的广播,让乘客们做好下车的准备。 在铫子电铁的月台上,真奥辩解般的对抬头瞪着自己的铃乃说道: 「姑且不论原本就对这条铁路有兴趣的小千,你们也差不多该坦承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了吧。反正你们一定是打算拿小千当藉口缠着我们吧。」 相较之下,铃乃则是充耳不闻似的直接切入重点。 「嗯,没错。谁知道你们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后,会做出什么好事。最好别以为自己能躲过我们的监视。希望你们在远离笹塚的这块土地,也能做出符合良知的行动。」 「你这家伙,在日本的我称得上是位披着良知与诚意到处走的魔王耶。」 「但还是魔王啊。」 说得没错,完全无法反驳。 「居然期待魔王做出符合良知的判断,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 「哼。我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我们只不过是旅行目的地碰巧相同而已。好了,别在意我们,快点去工作的地方吧。」 「我说啊……」 无论怎么想,铃乃等人都会一路跟着他们直到海之家。 「魔王大人,车票买好罗。」 此时,芦屋带着车票回来了。至于漆原,则是以慢吞吞的动作搭上电车,并再度瘫倒在车内的座位上。勇者等人的跟踪原本就在预料范围之内,而且考虑到工作上的状况,最令人畏惧的惠美应该无法待在这里太久才对。 这些过着被勇者监视的日常生活、并连勇者的工作行程都一并列入考量的恶魔们,是否还有符合恶魔风格的未来呢。 「……感觉,看起来不太像车票呢。」 芦屋交给真奥一张薄薄的纸条,那是张载有铫子电铁所有站名、看起来就算用手也能轻松撕裂的车票。就在这时候—— 「小哥儿们,你们是第一次搭铫铁吗?」 「咦?」 真奥因为突然被人搭话而大吃一惊。 在真奥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头戴遮阳帽、提着购物袋的老太太。 「外表看起来很旧,让你吓了一跳对吧。年轻人应该不太习惯这种东西吧。」 「啊,呃,那个……」 虽然对方亲切地向真奥攀谈,但真奥完全不认识这位女性,因此也不晓得该如伺回应。 「不过,这是最受欢迎的颜色喔。因为从各式各样的地方得到各式各样的电车,所以这里有许多不同的型号,而其中最有人气的就是这台黑红色的列车,真令人怀念呢。」 「怀念……吗?」 「我们每天看是已经习惯了啦,但现在很难得能看见这么旧的电车在运行罗。电动一〇〇一型打从一九五〇年制作完成起,至今都还在持续行驶呢。」 老太太彷佛在称赞自己的家人般,自豪地说着。 「尽管面临了好几次的存续危机,但由于有许多像小哥儿们这样的年轻人来,以及本地年轻人的努力,这些电车才能广受大家的喜爱。真是谢谢你们啊。」 真奥等人既没有特别做些什么,论年龄也是老太太的好几倍,但既然对方已经沉浸在回忆的感慨之中,不想打扰她的真奥也只好含糊地附和着。 「小哥儿们是来观光的吗?接下来要去犬吠?」 「啊,没错。但与其说是观光……」 「就是啊,从那里的地平线往上升的朝阳很漂亮喔。我虽然每天都在看,但每次都还是会觉得内心受到了洗涤呢。呐,毕竟人年纪一大,就会变得早起呢。」 「嗯……」 话说回来,大黑天祢似乎也提过能从犬吠前往君滨,而且那里还是全关东最早看见日出的地方。 「啊,说到犬吠,就会让人想到湿仙贝呢。如果到那里就去吃吃看吧。非常好吃喔。」 老太太在那之后一直跟真奥聊到发车时间为止,真奥也因此躲过了铃乃的追究。 虽然真奥一开始感到有些困惑,还是从老太太那儿听来了许多关于铫子电铁沿线的观光资讯。千穗跟惠美也在中途加入谈话,尽管彼此互不相识,但依然以这种微妙的方式聊了起来。 出发时间一到,载着魔王与人类的铫子电铁电动一〇〇一型便开始慎重地前进。 尽管车内的人口密度此总武本线还高,但从真奥坐的地方,还是能清楚看见驾驶座与前进方向的景象。 「哇!是木制的隧道耶!」 千穗一看见这副光景,便发出似曾相识的欢呼。 「这个……感觉有点像是在探险呢。」 「嗯……」 芦屋与漆原忍不住发出感叹声。 在盛夏阳光的照耀之下,电车走在由山林装饰的绿色隧道中。 夏季花朵在铁轨边绽放,虽然是辆钋表老旧的列车,但车体在上坡时所发出的声响却蕴含了足以被称为钢铁马车的强劲力道。 小小的平交道上设置了简单的架空电车线以及木制的电线杆。 对只晓得文字记录的真奥、芦屋及漆原而言,这正是他们未曾亲身体验过的「时代感」。 「感觉别有风情,真不错呢。」 老太太笑容满面地点头,肯定芦屋不自觉说出的感想。 「我就说吧!」 之后老太太在一个名叫西海鹿岛的无人车站下车。 「我们连她的名字都没问呢。」 电车离开西海鹿岛后,芦屋低声嘟囔道。 「没关系,这就是所谓的萍水相逢啊。对我们而言,那位老太太就像是时代感一样,虽然摸得到,但绝对无法留在手中。」 「……你在说什么啊。是热到脑袋坏了吗?」 惠美说着失礼的话,而被她抱在怀里的阿拉斯·拉玛斯则是动也不动地凝视着驾驶座。真奥看起来并未特别生气地回答: 「嗯。关于征服世界的野心,我最近有了一些想法。」 「哎呀,这样啊。你总算决定放弃,然后埋骨日本了吗?」 面对明显打算转移话题的真奥,惠美也不怎么认真地回应。由于真奥接下来便一语不发,因此惠美也没特别追问下去。 电车经过了西海鹿岛、海鹿岛以及君滨之后,真奥一行人总算抵达了关东地区最东端的地点——犬吠。 「这座车站,看起来有下过一些工夫呢。」 抱着行李首先下车的芦屋擦着汗说道。 犬吠站的外墙贴着类似南欧风格的白色磁砖,由于是主要的观光胜地,也配置了站务员。 真奥下车后,电车便往接下来的终点站外山前进,真奥一行人无视拍摄电车的旅客,走进车站。尽管外面阳光普照,贴着茶色磁砖的车站内却十分凉爽,弥漫着一股沉稳的气氛。 跟其他观光客们一起进入车站的真奥一行人,马上注意到有位妇人正在右手边的商店区烤着仙贝。 「那、那就是刚才那位老太太说的湿仙贝吧?」 「就是这个!铫子电铁的救世主!」 真奥一问,千穗便慌张地解说,然后冲进了唐内。 「妈妈,那个,那个是什么?」 让阿拉斯·拉玛斯坐在车站的长椅上,并用手帕替她擦汗的惠美,看着千穗冲刺的方向回答: 「是湿仙贝喔,仙贝。阿拉斯·拉玛斯喜欢吗?」 「仙贝!」 阿拉斯·拉玛斯突然因为仙贝这个字眼而离开惠美,跑向真奥与千穗的方向。 「啊,喂,阿拉斯·拉玛斯,等一下,那样会跌倒啦!」 「爸爸,小千姊姊!仙贝!我想吃仙贝!」 「嗯?阿拉斯·拉玛斯,妈妈平常会买仙贝给你吗?喂,现在让她吃仙贝还太早了吧?」 真奥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惠美提问。 「是专门给小孩子吃的沙拉仙贝啦。她已经会自己咬了,这点程度没问题啦。」 「不晓得阿拉斯·拉玛斯妹妹能不能吃湿仙贝呢?啊,不过这样或许会害她吃不下饭也不一定。跟姊姊一人一半好吗?」 千穗蹲下来询问,阿拉斯·拉玛斯高举双手欢呼: 「一人一半!」 全力表现出想吃的样子。 「真拿你没办法。啊,不用了,小千,惠美会出钱啦。」 「这时候不是应该说『我来出就好』吗?」 小气到用「妈妈」的钱来讨阿拉斯·拉玛斯欢心的真奥,让惠美因此板起了脸,但芦屋却以更加闷闷不乐的表情看着这副场景。 「……魔王大人!请您先跟对方通知一下我们到了。」 芦屋劝戒着已经完全陷入观光气氛的真奥等人。 「啊,也对。抱歉抱歉。」 真奥尴尬地回答,拿出手机走到车站外的广场。 惠美站在商店收银柜台前面,用眼角确认真奥走出了车站后—— 「那么,千穗,可以谈一下吗?」 便小声地呼唤千穗,将她拉到车站的角落。 「我昨天真的吓了一跳。没想到你妈妈居然会答应你呢。」 「……对不起,居然突然打电话给你。」 母亲意外干脆地答应了千穗去看铫子电铁这个几乎只能说是诡辩的请求。虽然她提出了要先跟身为陪同者的惠美与铃乃谈过条件,但就连惠美也很惊讶对方居然会这么爽快地就让千穗去铫子。 「对我们来说,这样正好能够同时监视魔王跟保护你的安全。然后……」 惠美笑着转头看向铃乃。 「千穗小姐,令堂有话请我们传达。」 「咦?」 铃乃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张纸条。 「只要是投宿在令堂指定的这间旅馆,并由我们其中一个人透过电话定时联络,就能允许您在这里留宿三天两夜。」 「咦?咦?咦?」 千穗一听,便差点儿弄掉了要跟阿拉斯·拉玛斯平分的湿仙贝。 「这样您就能放心地确认他们有没有好好工作了吧?」 「为、为什么……」 千穗原本下定决心只要能当天来回就满足,实际上也正打算这么做。基本上,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请惠美跟铃乃传话呢。 「既然要跟千穗同行,那么当然要让令堂能够跟我们取得联络吧?在告知了联络方式之后,她就主动透过电话跟我们联络了。」 『或许是做父母的偏爱,但千穗真的是个既诚实又体贴的孩子。虽然她的确很挂念真奥先生之后的状况,不过同时也在担心要是真奥先生的工作进行得不顺利,或许会连游佐小姐你们也跟着离开这里也不一定。』 电话里的里穗语气十分认真。 『既然千穗会这么说,那我想她应该是有什么根据才对。千穗平常真的很信赖游佐小姐跟铃乃小姐,并将两位当成非常重要的人。虽然是我个人的任性,但为了消除千穗的不安,能不能请你们帮帮她呢……』 站在惠美的立场,她平时就因为将千穗卷进与安特·伊苏拉有关的事情而感到非常愧疚,因此便干脆地答应了里穗的要求,在那之后,两人甚至还因为抢着付三个人的旅馆费而争执了好一段时间。 千穗当然不可能告诉母亲关于安特·伊苏拉的事情。但既然有某个「让千穗如此认为的根据」,那么里穗似乎也决定要全面地相信她。 曾经跟里穗见过面的惠美,并不认为对方是采取放任主义。倒不如说里穗的这番话,反而更加证明了两人至今的亲子关系是多么地圆满。 惠美前阵子才得知母亲的存在,而且对方不但并非人类,还马上就消失得不见踪影,让惠美稍微有些羡慕千穗与母亲的关系。 「唉,简单来说,就是令堂对千穗寄予了全面的信赖,再来就是要帮完全被丢下的令尊买铫子名产的炖煮秋刀鱼当伴手礼。放心吧,到时候我们也会陪你一起去。」 「……妈妈……真是败给她了。」 千穗眼眶有些湿润地低下头。 「那么,千穗这么逞强的理由是?应该不只是担心路西菲尔或许会害他们被炒鱿鱼吧?如果是那样,你应该在看完录影带后就会下定决心了吧。」 吸了一下鼻子后,千穗将阿拉斯·拉玛斯放到地上。 「……其实我昨天从沙利叶先生那里听说了。加百列先生还没有放弃带走阿拉斯·拉玛斯妹妹。」 惠美与铃乃的表情,因为突然听见加百列的名字而产生了些微动摇。 「虽然无论真奥哥、游佐小姐还是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之前都遭遇了好几次的危机,但因为你们并非孤军奋战,所以最后不都勉强撑过去了吗?当然我并不是要你原谅真奥哥在安特·伊苏拉的所作所为。不过若真的面临了什么危险,我觉得你们还是待在一起会比较安全,不过……这次游佐小姐,好像很高兴真奥哥出远门……」 「啊……」 惠美不自觉地点头。 两人前几次之所以会并肩作战,全都是建立在不得已与迫于形势的前提之上。 尽管惠美的确屡次因为真奥、芦屋或是漆原的存在而得救,但这并不代表惠美本人有积极地向他们求助。 由于这次真奥等人是要去那位神秘房东志波美辉的亲戚家工作,因此惠美才会认为没有特地跟去的必要,但对不认识房东的千穗而言,应该会觉得惠美这样的态度很奇怪吧。 「无论是真奥哥还是游佐小姐,或是铃乃小姐、芦屋先生以及漆原先生,大家只是因为一些细小的偶然才会待在笹塚……待在我的身边,所以在发现只要某个环节稍微失去了平衡,大家就会消失不见之后,我就觉得好害怕。虽然,这可能有些自不量力,但如果我努力一点,或许还能继续维持这样的平衡……」 坐在车站长椅上的芦屋与漆原正拿着类似冰淇淋的盒子,千穗远远看着他们,同时继续说道: 「或许总有一天,你们必须回到安特·伊苏拉做个了断也不一定……不过就当作是为了这个目的,只要在有必要的时候就好,我希望你们能够通力合作。」 对千穗而言,她绝对不单单只是因为喜欢真奥才来到这里。 「我不晓得真奥哥到底察觉到什么地步,但沙利叶先生有说过『如道游佐小姐与圣剑的所在地』。这表示盯上游佐小姐的人,在来袭之前就已经把握住游佐小姐的去向了。要是加百列先生趁真奥哥去铫子不在时展开行动……」 虽然惠美曾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击倒加百列,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下一次依然会单枪匹马地前来挑战。 千穗所说的话,以及她亲眼所见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 尽管分别身为勇者与魔王,但无论惠美还是真奥,至今都无法单凭一己之力解决在日本发生的麻烦。 反倒是因为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因而在毫无自觉的状况下,害以千穗与梨香为始的众多日本人被卷入的次数才是压倒性的多。 「……千穗小姐,真是一位聪明的女性呢。」 铃乃佩服地低声说道。 「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形式,艾米莉亚的最终目标都是跟魔王做个了结。而不管在日本失去哪一方,都会让这个目的变得无法达成。为了那个最重要的目的,千万不能搞错自己现在应该面对的敌人……千穗小姐,你是这个意思吧?」 千穗轻轻点头。 过去的铃乃,也曾因为误判了真正应该面对的敌人,而站在必须排除妨碍和平者的立场。厌恶采取排除的手段、并因此感到痛苦的铃乃,总是持续呐喊着「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现在铃乃与惠美必须打倒的敌人虽然是魔王,但同时也不是魔王。 而是隐藏在人类世界理所当然的正义之下,戴着正义面具的某人。 对方不但可能拥有比勇者或魔王还要强大的力量,还是一群从来不曾对人类世界的危机伸出援手的家伙。 「希望大家能一直和睦地相处下去,只是出于我个人,一个完全不了解安特·伊苏拉者的任性……可是,现在有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在,有大家都最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的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在,我不希望发生让这孩子难过的事情。」 「仙贝很好吃喔?」 阿拉斯·拉玛斯天真的回答,让千穗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千穗。」 「是的……哇!」 惠美温柔地抱住千穗。 「难怪令堂会那么信赖你。明明就出生在这么和平的国家,你到底是从哪里产生出这么坚强的觉悟啊。」 像是为了让千穗放心一般,惠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好,就照千穗的意思办吧。毕竟我也一样很珍惜这孩子呢。」 放开千穗后,惠美将手抵在脚边的阿拉斯·拉玛斯头上。 「但有一点我希望你可别误会了,我可是完全没有跟魔王和睦相处、混在一起或是接近他的打算。」 惠美用力指向在外面留着汗打电话的真奥。 「我答应你,若真的发生了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独自解决的状况,而且我也确定自己真的无计可施时,别说是向那家伙求助了,我还会彻彻彻底地利用他。等用完之后,再趁生鲜垃圾的回收日丢掉。」 惠美刻意装模作样地宣告,让千穗笑容满面地低下头说道: 「对不起。谢谢你。」 「总而言之,这三天两夜就在犬吠观察状况,顺便舒展一下吧。」 「说得也是。难得来到这里,若光是像平常那样监视恶魔的贫乏生活,也未免太无趣了一点。」 铃乃参杂着苦笑说道,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此时真奥正好从外头回来,并因为内外气温的差异而大大地叹了口气。 对女性阵容讨论的深刻话题一无所知的真奥—— 「啊!你们在吃什么好东西!」 一看见芦屋跟漆原正在吃冰淇淋,便大声地指责两人。 「湿仙贝冰淇淋。还满好吃的呢。」 「因为实在是太好奇味道如何了,所以才忍不住……魔王大人也要吃吗?」 还在想这两位恶魔怎么会没注意到惠美等人的谈话,看来他们似乎是抵挡不了炎热,专心在吃冰淇淋的样子。 「当然要吃!」 真奥握着零钱冲进商店。惠美见状—— 「一想到居然必须借助败给湿仙贝诱惑的恶魔力量才有办法保护自己,心情就变得有点复杂。」 便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不过听说湿仙贝冰淇淋真的很好吃喔?好像是夏天的新名产呢。」 「千穗小姐,重点不是在那里啦。」 就在买好冰淇淋的真奥正忙着享受这不可思议的口感时—— 「……不晓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叫大黑小姐吧?」 漆原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真奥跟芦屋同时都僵住了。 「你这家伙,我可是一直努力不去想耶,别乱说话啦。」 「因为很可怕啊!毕竟那个人可是『那张照片』的人的侄女耶!」 「呃,可是从电话里的声音来推断,感觉是位年轻的女性耶?」 「不过无论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事到如今我们也已经无路可逃了。只好尽人事听天命罗。」 「连工作地点都还没见过,是要怎么尽人事啊……」 就在此时,真奥的手机响了起来。 三人忍不住互望了彼此一眼。真奥隔了一拍后便接起电话。 「喂。」 『啊,真奥先生?我目前人在车站前面,是一辆白色的厢型车。』 一行人终于即将碰面。 为了事先做好面临各种状况的准备,三位大恶魔做了一个深呼吸打起精神后,便前往位于犬吠站前面、阳光普照的广场。 千穗一行人也跟着来到了车站前面、贴着磁砖的广场。 那里停了一辆早已超越白色逐渐变成奶油色、外表看来非常老旧的加长型营业用厢型车。 下定决心接近之后,驾驶座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那个人解开安全带后,便走出了驾驶座。 就在来人出现在阳光底下后,真奥、芦屋、漆原以及惠美,都忍不住吓了一跳。 「真奥先生?」 「啊,嗯,没错。呃,您就是大黑小姐吧。」 「没错,感谢你们远道而来,欢迎来到犬吠!」 简单来说,对方是位美女。 年纪大约是二十岁后半。 将头发随兴绑起的女子在黑色t恤上绑了件老旧的绿色围裙,下半身则是破旧的牛仔裤与凉鞋,虽然看起来打扮得很轻松,但还是能明显看出她拥有与木崎不相上下的好身材。 在完全没化妆的脸上,是一对与健康的褐色肌肤相得益彰、坚毅端正的眉毛与眼睛,甚至予人一种精悍战士的印象。 这位女性真的是那个房东的侄女吗? 除了同样是脊椎动物的雌性以外,根本就找不到其他跟志波美辉的共通点。 「你觉得我们长得不像对吧?」 大概是真的愣了太久吧。大黑天祢试探似的笑着看向真奥,让回过神的真奥—— 「呃……」 一时不晓得到底该点头还是摇头。 说一位妙龄女子长得像「那位房东」究竟是否适当,让真奥烦恼不已。 「啊哈哈!抱歉抱歉,站在真奥先生的立场,应该哪边都无法回答吧。」 「嗯、嗯……」 「其实小美阿姨卸妆后跟我很像喔。特别是年轻时的照片真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呢。」 如果这位女子所言属实,那么岁月的流逝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坦白讲,比起想像那位房东年轻时卸妆的模样,不如去想像六千五百万年前灭绝的恐龙肤色,还要来得容易多了。 「总之,我就是海之家『大黑屋』的临时店长,大黑天祢,请多指教罗。」 「啊,是的,呃,我叫真奥贞夫。」 「我是芦屋四郎。这次承蒙您关照了。」 「……漆原半藏。」 真奥自我介绍完后,芦屋也跟着挺直背脊行了一礼。相较之下直到刚才都还兴致高昂的漆原,却板起脸来并莫名小声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芦屋先生跟漆原先生啊……话说回来……」 大黑天祢惊讶地看向站在真奥等人后方的女性阵容。 「感觉,似乎比之前听说的还要热闹很多呢。」 「呃,那个,要麻烦您照顾的只有我们这三位男性,其他人只是擅自跟过来而已……对、对了,惠美跟铃乃,你们到底打算跟我们跟到什么时候啊!」 若因为来的人太多给对方添麻烦导致打工告吹,那可就糟了。相较于急忙解释的真奥—— 「我是真奥哥的后辈佐佐木千穗!因为想看看真奥哥他们工作的地方,所以就趁着观光之便过来了!」 千穗在制止真奥之后,便坦率地说明来访理由,低头行了一礼。 「喂,小千。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叫鎌月铃乃。跟他们是……那个,邻居的关系。」 「敝姓游佐,这孩子是阿拉斯·拉玛斯。」 而铃乃与游佐也无视真奥,各自打了招呼。 真奥原本以为两人会否定千穗的目的,没想到却完全没有类似的迹象。 顺带一提,六人早已事先决定在向别人介绍阿拉斯·拉玛斯时,不打算用其他名字蒙混过去。毕竟就算用像真奥或是惠美那样的名字,本人也无法理解。 而且实际上阿拉斯·拉玛斯的外表也跟日本人相差甚远,就算直接使用这样的名字也不会让人起疑。 「哎呀,你还真是带了各式各样不同的美女过来呢。那么已婚的人是哪位啊?」 天祢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这群无礼的女性,但被她这么一问,漆原便指向真奥、千穗跟铃乃指向惠美,而芦屋则是转头看向完全无关的方向。 「「喂!」」 真奥与惠美极力同声抗议。 「给认识的人方便,可是在观光胜地居住或工作者的宿命呢。你们难得来这儿一趟,不如趁开张之前先来本店试着让我们招待一下怎么样?只要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就算要下水游泳也可以,我会告诉你们铫子哪里好玩,更何况……」 天祢斜眼看了一下惠美。 「一般人果然会很在意自己丈夫的职场吧。真奥先生也真是的,明明就有这么漂亮的太太,居然还在电话里面说自己单身呢!」 「我、我就说事情不是这样!」 考量到自己的使命与千穗的状况,虽然惠美的确非常希望了解真奥的工作场所,但遗是难以忍受被当成真奥的太太。 惠美打从心里表示否定,但天祢完全置之不理。 除了漆原以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惠美与千穗,不过只有惠美一个人不悦地板着脸,反倒是千穗不知为何浮现出普通的笑脸。 「唉,在这么热的天气站着聊天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上车吧。小姐们也请先上来坐吧。我先去拿儿童座椅出来。」 天祢从车厢里拿出儿童座椅,灵巧地装茌副驾驶座上,彷佛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小孩过来一般。 六人一边若有所思地面面相觑,一边坐上了大型的箱型车。 由于阿拉斯·拉玛斯必须坐在副驾驶座,因此三位女性便占据了第二排的三人座。至于剩下的三位男性,则是挤在她们的后面。 「那么,因为有小宝宝在,所以就在安全驾驶下出发吧!」 天祢将大家的行李放进车厢后如此宣言,老旧的马达起动引擎,悬吊系统缺乏弹性的车子离开犬吠站广场,开往大路。 标榜附近有住宿设施的看板接连出现。虽然真奥一行人在来到千叶之前从来没看过海,但如天祢所言,眼前的视野不到五分钟便急速变得开阔了起来。 开进沿海道路的瞬间,太平洋便突然出现在右侧。 「哇啊!」 千穗发出欢呼。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边的海呢……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蓝。」 惠美小声地嘟囔并叹了口气。晴空照耀,眼前宽广的太平洋正展现出引以为傲的湛蓝美景,即使是走遍安特·伊苏拉世界的惠美,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色。 「就连在我们的故乡,也很难见到如此洁净蔚蓝的美丽风光呢。」 铃乃感慨地轻声说道。 惠美与铃乃在发出感叹的同时,依然有在注意天祢的动静。 「妈妈,好蓝!好多蓝色!好多的『慈悲』喔!」 不过阿拉斯·拉玛斯却因为从未见过的风景而兴奋不已,而脱口说出职掌蓝色的「质点」之名。 真奥瞬间打了个寒颤,但对这方面一无所知的天祢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 「这里就是君滨海岸。往右后方过去一点,在海角上那栋白色建筑物就是犬吠灯塔喔。」 一行人往天祢所说的方向望去,便发现一座耸立在险峻悬崖上方的白色灯塔,彷佛一只以晴空为背景的巨大生物正紧盯着大海。 「咦,在那座海角前面的是……」 「喔,你看见了吗?没错,那间就是大黑屋。」 这片广阔的海滨似乎名叫君滨海岸,而那栋建筑物正好就位于海岸的正中间。 是一栋外表看起来像是普通民宅的平房。 真奥一认出那栋建筑物,天祢便离开马路,转进一个类似海边停车场的广场。 「感觉人比想像中要来得少昵。」 芦屋看着外面出声询问。 虽然天祢曾经说过工作会很忙,但停车场内的车辆却寥寥无几。 对在书店看过观光杂志上刊载的海水浴场照片、因此以为海水浴场总是人山人海的真奥而言,这样的场景实在让人有些扫兴。 天祢解开安全带,关掉引擎。 「因为海水浴场明天才开放啊。现在大概只有冲浪客在吧。」 对海水浴场运作方式不甚了解的真奥,没想太多便接受了。 「明天……吗?」 但千穗似乎依然挂念着什么,而将手抵在额上眺望远方的海面。 「冲浪客……啊,真的耶。就在海面上……」 然而从窗户往海岸望去的千穗,却在海浪间发现了某个若隐若现的东西而感到疑惑。 「佐佐木小姐?怎么了吗?」 但随着芦屋出声关切,那短暂的异样感便潜进了思考的漩涡之中。 「……没事,没什么。」 结果找不出哪里不对劲的千穗,只好暂时放弃思考这股不协调的感觉。 「这里是段很受欢迎的散步路线喔,在海水浴场开放之前,就经常有人来这里看灯塔或日出呢。」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路上的确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带狗散步,或是铺着塑胶垫晒太阳的民众身影。 「那么,总之得先把行李放好才行。我先去别馆那里帮你们说明一下吧。」 真奥等人沿着有些坡度的海岸走向刚才看见的民宅。 一行人各随己意地下车,跟在天祢后面抵达了位于建筑物背面的一扇老旧木门前方。 「虽然除了棉被以外什么都没有,但工作结束后就放轻松点吧。」 天祢说完后便将门打开,在检视过屋内的状况之后,真奥、芦屋、漆原以及铃乃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感觉,这里的环境好像比我们家还好呢?」 也难怪漆原会忍不住代表大家发言。 这里的空间约四坪大。不但有附设壁橱,房间深处还有跟魔王城同规模的厨房空间。即便室内充满了从宽敞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房间内依然十分凉爽。 「我,好想一直窝在这里喔。」 漆原的视线紧盯着天花板的某处。 是空调。 这个房间有装设空调。 虽然型号很旧,但那毫无疑问是一台正在放送冷气的空调。 「毕竟是沿海,所以榻榻米无论如何都会因为湿气而受潮,这点就请你们忍耐一下罗。」 在空调面前,这点小事对三位大恶魔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基本上虽说这里只有棉被,但魔王城可是连棉被都没有啊。 受到居住环境的诱惑,真奥甚至一时忘了自己还要回到麦丹劳。 「不过,我想这里到了冬天应该会很冷喔。」 但在芦屋冷静地吐槽漆原后,真奥也暗暗地恢复神智。 没错,海之家毕竟是采季节性营业。等夏天一过,他们就无法在这里工作了。 「你们喜欢就好。我晚上会回自己家,因此夜晚的门窗就拜托你们上锁啦。」 居然放心留下刚来的借宿者直接回家,看来真奥等人颇受这位店长的信任。而这同时也表示对方有多么信赖身为房东的志波吧。 「那么,虽然刚到就麻烦你们有点不好意思,但放完行李后能过来前面一下吗?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 现场只有漆原一个人一听见工作便皱起了眉头,而某人更是比谁都还要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变化。 「行李交给我来整理就好了。大家工作要好好加油喔。」 千穗露出彷佛太阳般的笑容,半强硬地从芦屋手中拿走了行李箱,并回头对真奥便了一下眼色。 面对千穗的体贴,真奥感激地点点头,在没有事先讨论的情况下,便跟芦屋一左一右地夹住了漆原的手臂。 「喂,等等!我什么都还没说啊!」 真奥与芦屋发挥绝佳的默契,无视漆原抗议的声音便强行将他押走。 天祢也没多说什么,再次领头走向正面的海滩。 惠美、阿拉斯·拉玛斯以及铃乃姑且也先跟在后面。 虽然天祢称那个房间为「别馆」,但两栋建筑物的屋脊表面上还是透过一个走廊相连,因此能够直接从店铺后面的空间互通。 光是即将踏入新的职场,就足以让人的内心百感交集。 真奥跟芦屋也怀抱着一定程度的紧张与期待面对新的工作场所。 然而两人内心复杂的情绪,在看见店的外观时便顿时消散了。 「……咦?」 那里只能用让人哑口无言来形容。 海之家「大黑屋」是一栋木造平房,店内的空间也称得上是宽敞。大约是将广濑自行车店里的自行车全部撤掉后,再扩强两倍的大小。 但整间店完全没经过打扫,到处都积满了灰尘。 靠近海边的部分有一块突出的茅草屋檐,虽然经年老化造成的裂痕予人一种怀旧之感,但设置在底下的木制长椅与桌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而另一边装了一整排薄木门的场所因为设有排水设施,所以应该是淋浴室吧。不晓得何时写的「十分钟一百圆」文字,在海风的影响下变得斑驳生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店里的厕所是抽水马桶,不过老旧的投币式置物柜实在令人担心是否还能正常使用。 象征店面的看板在长年风吹雨打之下布满了铁锈,尽管建筑物本身的老旧无可奈何,但无背椅的椅面破裂露出海绵,黄铜制的饮料机也遍布着铜绿。 店内结帐柜台旁边摆了一台几乎空荡荡的直立式饮料冷藏柜。由于只放了几瓶爽口可乐,反而更加显得冷清。而制作炒面的铁板没有生锈这点,应该称得上是最后的良心吧。 好几个世代前的动画角色,在悬吊的游泳圈跟海滩球背景下露出笑容,看起来更显寂寥。 就算再怎么不清楚经营方式,也不应该将店搁置到变成这副德性吧。 明年就预计要关门大吉的店铺,这是真奥对此处的第一印象。 这里原本应该是天祢父亲开的店。既然如此,实在让人不禁怀疑是否从父亲那一代开始,就不怎么热衷于做生意。 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都掀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风暴。 「这间房子脏脏!」 童言无忌的阿拉斯·拉玛斯,天真无邪地精准代言了大家的心情。 「那个……大黑小姐。」 天祢竖起大拇指回答芦屋。 「芦屋老弟,别那么拘束!放轻松点,直接叫我天祢姊吧!」 从勉强别人用奇怪绰号称呼自己这点,确认对方确实跟房东有血缘的芦屋疲惫地开口: 「……天祢小姐,您刚才说海水浴场是什么时候开放呢?」 芦屋简洁地提问。而光从他的语气,就能得知芦屋也跟真奥抱持着同样的印象。 「明天!」 天祢精神抖擞地回答。 「坦白讲,现在状况真的超级不妙呢。」 「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能那么开朗啊……」 这间店就是脏到连漆原都会发出惊叹的程度。 「哎呀,我应该说过我只是临时店长吧。该怎么说,我不太清楚要恁么做生意,而且还另外有本业呢。」 虽然不晓得天祢的本业为何,但真奥认为绝对不会是服务业。 「真奥哥、芦屋先生,行李已经大致整理好罗……哇!」 连随后抵达的千穗都不禁哑口无言,可见目前的状况有多么严重。 「超级……不要……超级……妈妈,超级不要是什么意思?」 「……阿拉斯·拉玛斯还不用知道这个没关系喔。」 虽然小孩子独有的异想天开误会方式,让惠美差点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但她还是忍住并说出该说的话。 「我……应该不会来这间店买东西……」 这句话可说是致命一击。天祢认同般的仰天长叹。 铃乃也抱持着跟惠美同样的想法。 「魔……贞夫先生,怎么了吗?」 接着她察觉打从见到店内状况后便一语不发的真奥,似乎正在嘀咕着什么。 「像这样的地方,夏天会很忙……有客人来……独占状态。若用一千圆乘三来算,还满便宜的……这么说来……天祢小姐。」 「嗯啊?」 真奥向将头转回正面应答的天祢问道: 「有件事想先跟您确认一下,如果大赚了一笔,能拿得到奖金吗?」 『咦?』 由于察觉到真奥话中参杂了一个非比寻常的词汇,因此除了真奥以外的所有人都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大、大赚一笔,如果真的能赚钱,我是很乐意发奖金给你们啦,不过……」 到底要怎么思考,才能从这副景象联想到大赚一笔呢。如惠美所言,光是会不会有客人光顾都令人怀疑了。 「芦屋,漆原。」 「是的?」 「咦,什么事?」 两人因为真奥的叫唤而抬起头。 「一起努力大赚一笔吧。」 真奥的样子看起来充满了自信。 「天祢小姐,请让我试试看吧。」 「呃,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想大赚一笔会不会太勉强了?」 喂,这是身为雇主该说的话吗?天祢的发言让在场所有人差点儿忍不住出言吐槽。 「哎呀,虽然自己讲有点奇怪,但就跟你太太说的一样,连我都不想来这里买东西呢。」 「我就说我不是他太太了!」 惠美的抗议马上就消失在海风之中。 「目标这种东西尝然是愈高愈好啊。只要将目标定高一点,那么『无法达成目标时的结果』,也会比将目标放低时的成果要来得丰硕。更何况……」 真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店面外观与商品种类,真要说的话就是所谓的企业形象。在客人面前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跟脏兮兮的西装,并在没提供客人完善服务的情况下赚来的钱,那只能称得上是不义之财,无法带来更进一步的利益。」 虽然似乎只有这句话的语气特别结巴,但结论就是既然要迎接客人,就必须尽可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明明是个魔王。」 惠美愤愤地嘟囔完后,便放弃似的大大叹了口气。 「……那么,具体来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被惠美突然这么一问,真奥皱起眉头反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 也难怪真奥会有这种反应。姑且不论芦屋或是漆原,实在难以想像与真奥水火不容的惠美会主动提出这种问题。 惠美有些后悔地板起脸,用眼角偷瞄了千穗一眼。 「罗嗦……我的意思是愿意帮忙啦。这点小事自己注意一下啦!」 而一看见千穗露出笑脸,就让惠美感到莫名地生气。 惠美出乎意料的提议,让真奥、芦屋以及漆原都大吃一惊。 「怎、怎么了,游佐,你吃坏肚子了吗?」 也难怪漆原会这么说。 「只是为了之后能让你们用相应的方式偿还,先卖你们一个人情罢了。」 只有铃乃与千穗知道这个回答的意义何在。 「那么,我也来帮忙。可以吗?天祢小姐。」 千穗也跟着惠美一起提议。 「连、连佐佐木小姐也……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其实我原本就希望自己能稍微帮上忙,既然游佐小姐要参加,那我怎么可以输给她呢。」 千穗握紧双手,用力点头回答芦屋的问题。 「很遗憾我并没有带能帮忙工作的服装过来。既然如此,那么阿拉斯·拉玛斯就交给我来照顾好了。你们总不会要小宝宝帮忙一起工作吧。」 「小铃姊姊.要回去了吗?」 从惠美手上接过阿拉斯·拉玛斯的铃乃摇头。 「爸爸他们接下来要开始工作。别吵他们,阿拉斯·拉玛斯跟小铃姊姊去玩沙吧。」 「玩沙?」 看来阿拉斯·拉玛斯并不晓得玩沙是什么意思。 「对了,一起去沙滩上盖座城堡吧。」 「嗯!」 「我会负责照顾阿拉斯·拉玛斯。你们就好好加油,以免魔王他们被开除吧。」 铃乃对惠美跟千穗说完后,便牵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手往海边走去。 惠美板着脸目送两人,像是为了鼓起干劲似的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然后呢?」 惠美以彷佛接下来就要拔刀似的险恶表情瞪向真奥。 「……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要帮我们吗?」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别再问了啦,这样会害我失去干劲。」 「漆原,你看……!勇者居然向魔王大人屈服了,今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芦屋,在这种状况下说这种话,你都不觉得空虚吗?」 至于千穗则是默默地眺望这幅场景。 「虽然小千跟芦屋都已经有经验了,但我用人的方式可是很粗暴喔?」 「能不能别太小看人啊?电话客服人员这种工作,太纤细可是做不下去的!」 「这可是你说的。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照我的指示去做罗。就算受不了也别哭着逃跑喔?唉,反正你应该没带能换的衣服过来,所以也不会让你做太粗重的工作啦。」 尽管口气十分嚣张,但同时也展现出莫名体贴一面的真奥说完后,便转为看向天祢。 「天祢小姐,这样可以吧?」 最后的判断,还是必须交给天祢。毕竟她才是这些人的雇主。无论惠美跟千穗再怎么有干劲,真奥还是无法擅自雇用新的工作人员。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找无所谓喔。只要明天能够顺利开店,就算多增加今天一天的人事费用,我也在所不惜啊!反正原本就是我这边的问题。」 天祢直到现在依然回答得很轻松。 斜眼确认过天祢的反应后,真奥依序看向芦屋、漆原、惠美以及千穗。 「很好,话先说在前头,再怎么样想在明天第一天就大赚一笔是不可能的。虽然人手增加了,但店铺本身的范围实在太大,因此能处理的地方还是有限。所以……」 既然无法依赖天祢,那么真奥就得亲手靠自己跟这些人爽快地工作,打造出能堂堂正正地从客人那儿收钱的店铺了。 一肩扛起明天所有的金钱流向,名副其实的「代理店长真奥贞夫」降临于君滨这块大地。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使出浑身解数来『粉饰』这间店!」 ※ 真奥快速地检视店里的设备。 电灯与厨房周边,总算是能够正常运作。就连保管食材用的高湿冷藏库,也是采用了比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还要好的月崎牌新型产品。 至于饮料冷藏柜的奶油色顶端与生锈底部,虽然都有明显经年老化的痕迹,但视摆放位置而定,还是能够隐藏起来。 由于黄铜的饮料机看起来是由同一根管子前端延伸出两个出水口,因此应该是专门用来装啤酒。 真奥甚至还发现了一台从外表来看不明显,但里面积了许多灰尘的手动刨冰机。 虽然用起来不太流畅,不过似乎并没有重大的破损。 除此之外,真奥在确认了电源配置、照明位置等事项后,便大喝一声振奋精神,接着走进店内后方对天祢说道: 「天祢小姐!请问您手边的零用金大约有多少?」 所谓的零用金,是特定单位或店铺为了支付每天需要的小额开支或是应付意外状况,而独立于银行存款另外准备的现金。 虽然对完全以统一规格营运的麦丹劳而言是不会出现在帐簿上的项目,但偶尔还是会用来支付临时支援的员工车马费或购买店里要用的文具等状况。 像大黑屋这种没什么特别规定或限制、由个人经营的店家,例如炒面用的酱汁突然用光而必须到附近超市买来应急时,就会使用零用金。 「嗯~大概有两万圆左右吧!若真的有必要,用我个人的钱也没关系喔。」 天祢从店铺后方大声回应。由于千穗还未成年,因此天祢表示必须正式准备契约书并取得父母的同意才行。而真奥也因为发现天祢在事务方面意外地可靠而重新改变了对她的认识。 「有两万就很够了。喂,惠美。」 真奥擅自从柜台旁边拿起原子笔跟记事本,流利地写了几个字后交给惠美。 「你负责去买写在纸上的这些东西回来,店的位置可以问天祢小姐,预算要控制在五千圆以内。还有除了零用金之外,你另外从收银机里拿几张万圆钞出来,到银行去换成一百圆的硬币。」 「换百圆零钱我是能够理解啦……不过你买一个新的游泳圈跟打气机,还有彩色图画纸跟砂纸是要干什么啊?」 真奥完全不理会明显感到怀疑的惠美。 「好了啦,总之去就对了。要记得拿发票回来喔。」 「不是拿收据吗?」 「因为发票上有记载商品项目,所以只要不是特别高价的东西,在用零用金购买时还是开发票会比较好。但若发票上面没有记载购买的商品,就还是要拿收据回来。」 「我知道啦。人家好歹也是个上班族。抬头写大黑屋,备注写购买商品就可以了吧……」 惠美老实地照做,去问天祢店的位置。 「芦屋,你趁惠美回来之前,把店里的地板打扫一下。连一粒灰尘都别留下来啊。」 「遵……遵、命……」 收到命令的芦屋不知为何一边结巴地回答一边开始行动。就在他问过天祢扫除用具的位置、正打算尽快开始打扫时,碰巧遇见了千穗。 「佐佐木小姐,你听我说……」 「是的,芦屋……芦屋先生?你为什么在哭啊?」 鼻头红通通的芦屋虽然泪眼盈眶,但手上还是好好地开始进行打扫,千穗见状便慌张地上前关心。 「勇者……那个勇者艾米莉亚,所有恶魔之敌!居然因为魔王大人散发出来的王者威严而对魔王大人唯命是从!亲眼见识到这种场景……我……我真的是太感动了!虽然这只是一个恶魔的一小步,但却是魔界的一大步啊……!」 千穗以僵硬的笑容看着忍不住开始哭起来的芦屋。 「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喜悦,但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总之请你先向阿姆斯壮先生道歉吧。」 「呜呜……幸好我没输给绝望继续活下去。」 由于无法理解芦屋感动的地方在哪里,千穗只好以笑容敷衍过去,走向真奥。 「啊,小千,怎么样。你妈妈同意吗?」 真奥向回来的千穗问道。虽然情况顺其自然地演变成让千穗来帮忙而替对方添了麻烦,但从千穗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得到了正面的回答。 「大黑小姐也帮我打了电话,于是我妈就同意让我在这里工作了。现在大黑小姐正在店里面准备我跟真奥哥你们的契约书……」 千穗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慎选词句般的慎重回答。 「她真的答应了?」 既然知道千穗在铫子,那么站在里穗的立场,应该知道这件事跟真奥有很深的关联才对。 当然真奥不可能知道里穗跟惠美之间曾经谈过什么,但就算不将此列入考量,对方允许千穗在旅游处打工的决定依然十分豪迈。 当然里穗应该是基于对女儿的信赖,所以才会允许千穗这种破天荒的行动吧。不只是针对自己的女儿,这同时也代表她对女儿周围的人寄予全面的信赖。 既然如此,那么真奥就更不能破坏这份信赖与羁绊了。 「……看来等回去之后,又得从魔王城带道谢用的土产去小千家一趟了。」 「咦?不、不用那么费心啦。毕竟我是自愿这么做的。」 虽然这样的回答对千穗而言是理所当然,但真奥还是摇了摇头。 「都受到那么多的照顾了,怎么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呢……这下子或许哪天真的必须去你家,请家人让你加入魔王军也不一定了。」 真奥随口说道。 「……我、我有点受宠若惊。」 千穗倒抽了一口气。 此时真奥总算发现自己的发言究竟隐含了什么意思。 「啊?啊!呃,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该怎么说,这只是一种委婉的表达,并不是之前那件事的回覆,啊,也不能说完全不是,咦?咦?」 「那个……如果扣掉『魔王军』的部分……呃……那个,的确算是……一种预约……」 「咦?什么?」 千穗忸忸怩怩地含糊其辞,而真奥也因此听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没、没什么……不、不过,真的,总有一天……」 「……喂,这里有人在看喔。如果没工作,我就去吹冷气罗。」 「唔喔?」 「漆、漆原先生?」 声音来自两人的脚边。蹲在啤酒吧台底下的漆原,让真奥跟千穗一起吓得跳了起来。 「啊,那、那个,有喔,你也有工作。所以先等一下!」 「既、既然人在这里,为什么不稍微出个声啊!」 千穗面红耳赤地抗议,漆原则是皱起眉头一脸不悦地仰望千穗。 「讲是这样讲,如果我真的插嘴你还是会抱怨吧。」 就这次来说,漆原倒是说对了。 真奥与千穗尴尬地面画相觑,不过赌上大人与魔王的威严,真奥还是率先复活了。 「咳!那么,虽然是有点单调的工作,不过小千就留在这里……」 用力咳了一声后,真奥与千穗一起走进厨房,从调味料架上拿了盐与醋,并从水槽拎了一个刷子过来。 真奥在因为无法理解自己意图而感到疑惑的千穗面前,将一大匙的盐倒进小碗中,加进醋后再用刷子搅拌均匀。 真奥走到布满铜绿的饮料机面前,用沾了盐跟醋的刷子往表面一刷。 「啊!好厉害,弄掉了耶!」 接着仅限于真奥刷过的地方,黄铜又再度恢复了金色的光泽。 「只要利用盐粒当研磨剂,再沾上醋酸,就能清掉铜绿。我希望小千能花点时间,把这家伙擦得亮晶晶的。」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尽管仍有些脸红,但千穗还是精神抖擞地回答,并接下刷子。 「如果盐跟醋不够了,就再加一点进去,等刷好后再告诉我吧。」 千穗表示同意并开始工作后,漆原又再度向真奥搭话。 「明明就没有电视跟网路,亏你还会知道这种像主妇小技巧的知识呢。」 「这是刚到日本时学会的。在当短期派遣人员时,工作地点真的是五花八门呢。」 「喔?就是之前提到必须买长袖衬衫的那件工作吗?」 「嗯。虽然基本上都是些搬重物的劳力工作,但像是帮剧团搬大道具、挂着广告牌站在路上宣传,或是调查路上的交通流量等等,真的是做了不少各式各样的工作呢。教小千用的那招,是我在开幕前的怀旧居酒屋帮忙打扫时学会的。毕竟是不会用到专门道具的单纯工作啊。」 「人生还真的是不晓得哪些事情会派上用场呢。」 漆原苦笑,真奥也难得地同意了。 「所以虽然不晓得这将来会在你人生的何时派上用场,我接下来还是要分派工作给你。」 「我不想做太麻烦的工作。」 尽管因为考虑到天祢在场而压低了音量,但漆原还是不改贫嘴的本性。 真奥抓着漆原指向客人的座位。 「把这些椅子的椅垫全部拆掉。」 「咦?」 「看你是要用剪刀还是什么都好,总之把这些椅垫全部拆掉,让木头桥面露出来。没问题吧。」 「拆掉……呃,是可以啦,不过为什么?」 「这可是要让穿着湿淋淋泳装的海水浴场客人坐的椅子耶。」 真奥指着脏兮兮的椅垫。 「一般人应该不会想用湿湿的屁股坐这种椅子吧?原本只要贴个塑胶皮革就不用怕椅子弄湿了,用这个反而会吸水造成反效果吧。」 「咦?可是拆掉椅垫后就只剩下硬木板,这样坐起来屁股会痛吧。」 「为了让客人来,比起露出硬木板,还是别让他们因为屁股湿而坐起来不舒服比较重要。另一方面,既然这里的座位不多,那么也没必要刻意让客人坐得太过舒适导致翻桌率下降。既然必须在有限的条件下战斗,那么我希望能压抑每位客人的满意度,以提升翻桌率为优先,等剥完椅垫后,再用惠美买回来的砂纸……」 「原来如此,先拆掉椅垫,再将椅子的表面跟角落磨平增加坐起来的舒适度啊。」 天祢从旁出现。而她拿在手上的文件,应该就是千穗说的打工用的劳动契约书吧。 「亏你能想出那么多的主意。以前曾经开过店吗?」 「呃,不,并没有……而且虽然我能够说明做这些事情的理由,但一开始决定要做时几乎都是靠直觉。」 真奥指示的内容,并非是由自己原创的构想,只不过是为了达到尽可能让客人想买东西这个目标,而从过去的经验与在麦丹劳学到的事情中建构出来的最佳模式而已。 「对不起,突然做出这种像把店里东西弄坏的事……」 「没关系没关系,这也无可奈何啊。而且我也能接受你刚才说的那些理由。虽然最近的店家都是用摺叠椅,但我们这间店并没有足够的资金更换。如果能不花钱就进行改良,那当然是最好啦。」 不晓得是真的这么觉得或是单纯安慰真奥,天祢若无其事地边笑边拍着真奥的肩膀。 「事情就是这样,漆原。雇主已经许可了,开始拆椅子吧,不过要拆得漂亮一点,可别留下椅垫或残留什么痕迹喔。」 「……还是很麻烦嘛,真是的。」 漆原尽管发着牢骚,但在天祢面前仍旧不情不愿地开始工作。 「那个,我接下来要去跟铃乃打声招呼,如果有要给酒行或蔬菜店的订单,就请先送出去吧。」 「没问题。我已经准备好契约书了,等你太太回来后,再请大家过目吧。」 「我就说她不是我太太了……」 真奥摆了个臭脸,没等天两回答就冲了出去。 在跟海浪还有段距离之处,铃乃正与阿拉斯·拉玛斯一起堆着沙城。 不对,正确来说,似乎只有铃乃一个人在堆。 「爸爸,小铃姊姊好厉害喔!」 朝真奥跑过来的阿拉斯·拉玛斯会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因为连浴衣衣摆都沾满了沙子的铃乃所堆的作品,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城池」。 有别于西洋风格的城堡,那是一座连屋顶的鱼形瓦都完美重现、纯和风的天守阁(注:筑于日本城中心最高处的了望塔或箭楼)。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铃乃甚至还细心地引了海水在城池周围做了护城河。 通常小孩子在看见这种东西时,都会像怪兽电影一样出手破坏,但看来阿拉斯·拉玛斯应该是用她那稚嫩的审美观,从铃乃的作品上面感受到了什么吧。 「……原来,你还有这种特技啊……」 「嗯,是魔王啊。哎呀,被阿拉斯·拉玛斯拜托之后,不知不觉就认真起来了。」 铃乃露出彷佛大功告成的笑容。而实际上这个作品也的确完美到让人想拍张照片,题名为「姬路城」的程度。 「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修行时,本来就有些人会同时学习教会建筑与圣像雕刻。考虑到能够修改这点,做沙像真的是简单多了。唉,虽然在完成后会一直被风吹坏呢。」 尽管从来没听说学习教会建筑或圣像雕刻的圣职者会在海滩堆姬路城,但原本只是想来拜托铃乃帮忙带阿拉斯·拉玛斯顺便捡些贝壳的真奥,马上就改变了想法。 「铃乃,拜托你。晚点可以在店旁边也堆一座吗?关于报酬,我会再跟天祢小姐讨论。」 「堆沙城吗?我是无所谓啦……但这有什么意义吗?」 「觉得这没什么意义的你反而比较恐怖呢。」 真奥感动地观望着那座姬路城。 虽然惠美跟千穗能待在这里的时间有限,但铃乃基本上是自由之身。 只要先确保住处跟报酬后再恳求铃乃,或许能请她每天帮忙做不同的沙雕也不一定。毕竟没什么比这东西更能招揽客人的了。 「……唉,总之就先麻烦你照顾一下阿拉斯·拉玛斯了。」 「交给我吧。阿拉斯·拉玛斯,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啊?」 「嗯~妈妈!」 「艾米莉亚啊,没问题,交给我吧。」 既然都有办法做天守阁了,那么人像应该是小事一桩吧。真奥留下似乎打算做出沙之巨人的铃乃,回到店里。 「这些是主要的订货店家。还有这是去年以前的主要菜单。」 漆原依然在拆椅垫,天祢则是将各式各样的文件摊在椅子旁边的桌上。 「总之,第一天先削减一些菜单吧。从订单来看,食材要等明天早上才会送齐,再加上准备时间,不太可能全部都做,但相对地只要有效利用铁板……啊……天祢小姐平常是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啊?」 基本上惠美、千穗跟铃乃只有今天会来帮忙。这么一来,就必须由真奥和芦屋掩护与他人对话经验极少的漆原,以及将店置之不理到变成现在这样的天祢了。 不过若天祢的本业是接待客人的职业或具备料理的经验,还是能趁现在尽可能让她学会准备的工作…… 「呃……应该,算是肉搏战吧?」 「肉搏战……啊?」 瞬间无法反应过来的真奥再次反问回去。 「呃~总而言之,我的料理程度大概在日常生活水准以下。连将高丽菜切丝都不会。」 这位雇主真的没问题吗?真奥开始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该怎么说才好,嗯,对了,大概偏向保全业吧。」 该不会跟漆原一样,只专门守卫自家的安全吧。天祢曾在电话里说这间店原本是由双亲经营,真奥开始怀疑天祢的父母该不会是打算将没打算赚钱的店推给还没工作的女儿。 无论如何,这表一不不能冒险让天祢使用厨房。 但既然知道「零用金」这个单字,就表示天祢应该对零售业的用语有最低限度的认识吧。看来还是让她像个店长一样,专门负责金钱的出纳业务好了。 因此芦屋自然就必须负责料理。 「至于饮料……碳酸饮料就以欧乐契敏c为主,再来是爽口可乐、三剑汽水、柳橙汁、运动饮料跟茶……这样会不会太多啊。」 饮料冷藏柜只有一台,而里面共有四层。如果不对内容物做限制,当其中一种商品卖完时,就会让整体看起来很寒酸。 「为什么要卖欧乐契敏c,那不是很小瓶吗?」 针对天祢的问题,真奥摇头回应。 「因为瓶子细可以放比较多进冷藏柜,就量而言也能马上喝完,价格又便宜。在一百二十圆的商品中放一百圆的东西,无论卖不卖都能吸引目光吧?而且应该很少人来玩水时会带纸钞。这里的淋浴窒跟投币式置物柜是一百圆,客人们在换零钱后,皮包里的一百圆也会变多。只要有能让客人方便付帐的商品,就能提升他们在这里消费的金额。」 这是从麦丹劳的低价单点商品,通称百圆自由配得来的知识。 「还有,我想要这个东西。」 真奥指向订单,上面写着「欧乐契敏c特惠活动,买两箱就送一组店面促销用a2海报」。换句话说,只要订两箱饮料,就能获得促销用的商品。 「怎么,真奥老弟,你想要泳装美女的海报吗?」 天祢看着印有神采奕奕女孩的偶像海报,打趣地向真奥问道,然而对方却一本正经地摇头否定。 「我是打算仿照怀旧看板,稍微掩饰一下墙壁上的痕迹。只要将偶像海报贴在饮料冷藏柜附近吸引客人的视线,就比较不会有人注意到冷藏柜很旧了。而且海报上的女孩子很可爱也有助于促销。」 「哇啊,真无趣。你是闷骚男吗?还是真正的草食男?」 明明别人正在认真地说话,为什么还会用这种语气呢。 「我之所以会麻烦小千……佐佐木小姐擦饮料机,就是为了这个。若在阴暗的店内放闪闪发光的啤酒机诱导客人的视线,就能分散他们对其他地方的注意力。接下来只要在订饮料时顺便另外拿几张跟啤酒有关的海报,将客人们的视线从啤酒诱导到菜单上就更完美了。」 「喔……原来如此。」 「再来只须把托惠美买的新游泳圈放在这里,那么就算是旧的库存看起来也会变得很丰富。总而言之,只要能在明天将这里整顿成最低限度的海之家就够了。正式进攻则是在那之后的事。」 「喔~」 天祢佩服地看着真奥。接着真奥的手机突然收到了惠美的来电。 「喂,怎么了。你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明天该不会是世界末日了吧。」 『我要砍罗。』 感觉字似乎有点不对(注:日语中「砍」与「挂电话」的发音相同)。 『我目前人在铫子站附近的大型超市,你想买哪一种的新游泳圈啊?考虑到还要买其他东西,五千圆只够买一个喔。』 「买儿童用的好了。最好是男生或女生都能用的那种。有口宝图案的吗?」 口宝是最近备受好评的游戏软体「口袋宝宝」的略称,同时也是近年来每年都会推出电影版、广受全国人民欢迎的系列作品总称。 麦丹劳专为小孩子设计并附赠儿童玩具的「幸福儿童餐」,也经常推出跟口袋宝宝有关的产品。 『很可惜,看来已经没有口袋宝宝的游泳圈了。普莉菩儿或特摄作品的倒是……啊,是放松熊耶……』 「你在兴奋什么啊!」 『有、有什么关系!如果是放松熊,那么男孩子也能勉强接受……』 「才没有这种事。」 真奥一口否决了惠美的妄想。 『什么嘛!居然不懂这东西有多可爱,毕竟是个恶魔……啊,口袋宝宝……但这不是游泳圈,而是儿童用戏水池……』 惠美在商品区东翻西倒时说的这句话,让真奥突然产生了一个灵感。 「惠美!那个戏水池大约有多大?」 『什么?没那么大喔。长宽大约两公尺,因为是给小孩子用的,所以也没有很深……』 「长宽两公尺……这样正好!买吧!快买回来!」 『咦?你叫我买,这样会超过预算耶……』 「钱我会出啦!至于游泳圈就买放松熊没关系!」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么,我等一下就回去罗。』 随便回答了一下惠美后,真奥便挂了电话。 接着马上冲到柜台旁边翻起了电话簿。 「铫子算是港都……鱼……必须保鲜……在保管跟运送时一定会用到那个……找到了!」 发现一个广告栏后,真奥快速拿起了电话。 天祢在一旁愣愣地看着那样的真奥,只见他用电话跟对方简短地讨论完后,便轻轻地比了一个胜利姿势。 「你打电话给谁啊?」 「冰块店。一个叫南铫冰业的地方。」 「冰块店?」 「我想既然有渔港,就表示一定会有卖冰块的业者。打电话确认过后,发现他们的单笔交易量并不用很高,天祢小姐,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开车去拿冰块吗?我预约了刨冰用的食用冰跟冷却用、不容易融化的纯冰。」 「冷却用?」 真奥回头往店内看了一下后,再度转身开始说明。 「考虑到电源的问题,那个饮料冷藏柜只能放在店内不能移动。所以我请惠美买一个戏水池回来,打算在里面装冰水跟一堆饮料放在店前面卖。不但能吸引客人,同时还能让人不必进入店内就买得到饮料。相对地,店里的冷藏柜就能多装一点提供给想好好吃饭的人喝的饮料,以增加产品的种类。」 「喔……亏你想得到呢……不过,你难道打算用那个做刨冰吗?」 天祢指向真奥拉出来的手动刨冰机。 「那束西看似简单,但实际用起来既费力又麻烦,有必要准备到这种程度吗?」 「放心吧。关于饮料跟刨冰的事情,交给漆原一个人处理就够了。」 「咦,喂?那太勉强了吧!」 在一旁拆椅垫的漆原惊讶地大喊。 「那个,这样对漆原来说,负担不会太重吗……」 「我也这么觉得。他一定办不到吧。」 「喂,虽然我自己也这么认为,但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听真奥这么一说,原本将精神集中在自己手边工作的芦屋跟千穗立刻不安地提问,让漆原再次皱起眉头。 然而真奥却充满自信地挺起胸膛。 「放心吧。我将负责大厅的杂务,必要时也会好好地协助他。而且我预计采用的方式可是既能够交给漆原一个人负责,也不用怕他失误,甚至就算无法好好地使用刨冰机,客人也不会抱怨的理想系统。」 「啊?」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漆原先生……有办法一个人工作?」 真奥心满意足地看着三人各自以不同的方式表达惊讶,自信满满地开始说明这个能让尼特族堕天使,一个人负责贩卖复数商品的划时代系统。 全部说明完毕之后—— 「原、原来如此……跟麦丹劳不一样,正因为是大黑屋,所以才能办得到这种事。」 千穗不自觉地低语。 「只要找一个会开关冷冻库并看得懂价格的人坐在那里,的确是有可能办得到……真不愧是魔王大人,果然深谋远虑呢!」 「芦屋,你也未免太坦白了。坦白到让我真的快开始难过起来了。」 说着说着,漆原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过既然如此,感觉我也办得到呢。」 并难得地做出积极的发言。 ※ 在一片黑暗中,色彩鲜艳的火花正随着平稳的海风不断飞舞。 「这、这看起来还真有魄力呢。」 芦屋不安地拿在手上的棒状物体前端,正不断散发出各式各样不同颜色的火花,并同时映照出芦屋僵硬的表情。 「妈妈,闪闪发光,闪闪发光耶。」 「这对阿拉斯·拉玛斯还太早了,一起待在这边看吧。」 虽然对与圣剑融合且足以跟大天使抗衡的小孩子而言,区区烟火应谈算不了什么,但阿拉斯·拉玛斯还是跟普通的幼儿一样,经常被不认识的巨大声响或光线吓得哭出来。 就算小女孩能够隔着一段距离观赏光芒之间彼此争奇斗艳,但若让她拿了普通的棒状烟火,恐怕还是会害怕地直接扔掉吧。 「喂,这到底哪里好玩啊?」 即使如此,就算让阿拉斯·拉玛斯看漆原蹲在海滩上放的蛇炮扭来扭去也没什么意思,因此惠美便坦率地像个母亲般负起照顾小孩的责任。 海之家大黑屋目前总算恢复身为正常商店应有的模样,让天祢甚至还有余裕能够主办欢迎真奥一行人的烟火大会。 「喂,芦屋,借我火!我要挑战四刀流!」 某人从芦屋的烟火旁边伸出了四根武器。 伟大的魔界之王双手各拿着两支种类全都不同的烟火,正玩得不亦乐乎。 「……您玩得高兴就好。」 芦屋老实地将火焰伸向真奥手上的烟火。 「啊,熄掉了。」 但由于芦屋的烟火棒中途便熄灭,因此只点燃了三支。 「……这些只是外表的包装不同罢了,喷出来的火焰颜色都一样呢。」 三根烟火全都喷出了一样的火花,让魔界之王感到有些沮丧。 惠美下午回来时,玩沙玩腻了的阿拉斯·拉玛斯跟铃乃也正好回到了海之家,于是一行人便稍事休息了一下。芦屋利用现有的材料,挑战做出多人份的炒面,当成所有人的午餐。 在料理期间,因为液化石油气所产生的铁板火力而受到震撼的芦屋,从头到尾—— 「要是魔王城能有像这样的火力……」 都一直嘀咕着这些说了也没用的自言自语。 休息完毕后,真奥拜托铃乃选了一个海风吹不到的地方,开始在那里建造一座正式的天守阁,惠美则是为了照顾阿拉斯·拉玛斯而中途退场。 漆原用砂纸磨着露出原有木头椅面的椅子。 芦屋一边着着菜单的基本食谱,一边就现有的材料开始做准备,看着那样的芦屋,千穗则是在惠美买回来的彩色图画纸上书写既可爱又显眼的文字,制作放在店内揭示商品的牌子。 据说淋浴室是海之家重要的评价基准,因此真奥按照天祢的指示仔细地打扫每一个角落,连一片铁锈都不放过。 屏风之浦是铫子观赏夕阳的著名景点,而现在正是远方太阳西下,天色逐渐转暗之时。 原本被惠美评价为「不想来这里买东西」、甚至连能否开店都令人绝望的海之家「大黑屋」,总算被整顿成一间外观普通的老旧商店了。 至于墙壁上经年累月累积的污渍、裂痕,以及看板上的铁锈,目前暂时是无计可施,因此只剩下明天早上将食材搬进来,做好最后的准备而已。 此时铃乃制作的作品——被命名为「沙楼·苍天盖」的沙雕也漂亮的完成了。 「鎌月小姐,你能靠这个赚钱喔……」 这座大天守阁就是精致到让天祢如此嘀咕。 不晓得铃乃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技巧,看来并未脆弱到一碰就会崩塌的程度。 据铃乃所说,君滨的沙似乎很适合做沙雕,只要先以正确的比例混合水与沙固定后再雕刻,维持一两天可说是绰绰有余。 惠美之前曾先到距离君滨步行约十几分钟路程、一间位于犬吠埼的旅馆登记住宿与吃晚餐,之后才因为天祢的邀请以及为了初次体验烟火,而再度回到君滨。 真奥事后才得知不只是惠美与铃乃,居然连千穗都在这里住了下来。 「结果你居然要住在这里?」 忍不住追问的真奥在了解千穗留宿这件事已经得到父母同意后,尽管不太能接受,但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除了天祢与千穗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放烟火。 由于来到日本已经过了一年以上,所以真奥等人好歹也知道烟火是什么样的存在,然而一旦亲手接触过烟火,便能体会到这虽然只是玩具,设计上依然十分精密。 至少无论魔法还是圣法术,都无法产生如此多采多姿的光芒与火焰。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你想看这个吗?」 千穗从烟火堆中拿出了一个体积特别大的款式。 「这烟火还真大呢。那是什么?」 惠美也对那个烟火产生了兴趣。相较于放在地面往上喷出火焰的烟火款式,这支以细长竹竿为主体的烟火不但在前端附设了一束类似六角形纸片的物体,还在上面安装了导火线。 一行人之前为了避风而事先挖了一个洞穴,千穗在跟周围的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后,便将前端的导火线凑近洞穴中的蜡烛。 「喔——!」 阿拉斯·拉玛斯发出惊叹。 竿子前端的六角形纸片在旋转的同时,散发出色彩鲜艳的火花。 相较于烟火浩大的声势,这些火花仅仅维持了十几秒便开始熄灭,但没想到接下来又出现了让阿拉斯·拉玛斯眼神一亮的变化。 「小鸟!」 只见那束六角形的纸片在随着内藏的火药旋转后分成两半,变身为鸟笼形状的纸工艺品。 看来纸制的鸟笼中打从一开始就事先放了一只黄色的小鸟。 「小鸟,哔哔!」 阿拉斯·拉玛斯见状,便表现出极度想摸的样子。 千穗将竿子交给惠美后说道: 「虽然可能有点烧焦味,但等过一会儿之后再让她摸摸看吧。」 「这做得还真不错呢……现在的玩具真是不可小观。」 「其他似乎还有会飞出降落伞或万国旗的种类,但可惜这里不能放会往上飞的烟火,所以没办法向你介绍。」 基本上大部分的海边都禁止施放会受到风向影响、而无法预测掉落地点的冲天炮等往上飞的烟火。 「是小鸟鸟耶!」 等确定不烫后,惠美才将纸鸟笼交给阿拉斯·拉玛斯,小女孩的眼神也因为手上的鸟笼而变得闪闪发亮。 「喂,你还没跟千穗姊姊说谢谢吧?」 「谢写你!」 阿拉斯·拉玛斯在惠美的提醒之下坦率地道谢,那副有精神的样子,让远处的天祢与铃乃也露出了笑容。 「哼,这样我就三连胜啦!」 而在另一边,看来厌倦了多刀流玩法的真奥、芦屋、天祢,以及穿着浴衣的铃乃,正围坐在一起进行「线香烟火淘汰赛」,比赛谁的烟火能在海风下撑得最久。 「可恶,浴衣跟线香烟火配起来实在太搭,就算输了也不会觉得不甘心!对吧,真奥老弟!」 看着铃乃娇媚的姿态,天祢用力地拍打旁边的真奥肩膀。 「呃,我又没特别……」 「怎么能输给她呢!请您继续再接再厉吧!」 站在真奥身旁的芦屋马上又从一束线香烟欠中拿出三支,彻底执行裁判的职务。 「妈妈、妈妈!」 「嗯?什么事?」 「那里,也会有小鸟鸟飞出来吗?」 小心翼翼地抱着鸟笼的阿拉斯·拉玛斯指示的方向,并非朝向兴奋地玩着烟火的真奥一行人。 仔细一看,夜晚的海面上正映照出一群渔船的灯火。看来是个规模很大的船团,原来如此,那的确跟刚才看见的鸟笼烟火散发出来的火花颜色有些神似。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呢。话说回来,阿拉斯·拉玛斯应该不会害怕线香烟火吧。要不要过去铃乃姊姊那里,请他们让你一起加入呢?」 「小铃姊姊!」 惠美委婉地将阿拉斯·拉玛斯的注意力拉回烟火,坐在海滩上挺直背脊。 阿拉斯·拉玛斯虽然被沙子拖慢了脚步,但还是努力地跑到了铃乃那里。 惠美见状,便转而望向海面。 夜晚海面上所映照出的光芒并非吉利的象征。 在安特·伊苏拉南大陆,海面上的怪火(注:指出现原因不明火焰的怪异现象)被视作最为不祥的预兆。 而南大陆至今,都还流传着看见死者之魂在海上散发的怪火光芒者,将会遭过某种灾祸而被带往冥府之门的说法。 恶魔大元帅马纳果达的军队所擅长的尸灵术,在这种还留有浓厚迷信色彩的地方便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当然这里是日本,惠美知道那是渔船的灯火,也知道地球有被称为不知火(注:日本九州地区的一种怪火,数量会随着出现时间不断增加)与圣艾尔摩之火等还不能被科学解释的怪火现象。 但这些现象在安特·伊苏拉,毫无疑问地是被当成怪异的存在。 「呃,你会怕不知火吗?」 惠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抬头一看,发现天祢正在注视着阿拉斯·拉玛斯刚才指引的海面。 「你不玩线香烟火了吗?」 惠美用这个问题岔开了话题。 「怎么玩都赢不了啊。鎌月妹妹的浴衣真不是白穿的。所以我就跟千穗妹妹换手啦。」 虽然没听说过穿浴衣会让线香烟火拿得比较稳,但天祢还是继续说道: 「我并不是想吓你才这么说,不过铫子有一个名叫吆喝亡灵的怪谈。」 「吆喝亡灵?」 「吆喝亡灵是一种会在起雾或暴风雨时出现在渔船旁边的船灵。为了增加溺死者的同伴,他们会高喊着『借我inaga』。inaga就是指勺子,而如果借他们勺子,那么船就会沉没。吆喝亡灵出现时就会像那样在海面上点火。九州那边似乎也有类似的故事,但简单来说就是无法成佛的死者在作怪啦。」 天祢看着海面上的船团说道。 「我经常会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死者回到人间就是要作恶的想法。」 「咦?」 「哎呀,因为不是有像盂兰盆节那样的习俗吗?所以我才会认为,第一个害怕死者或来自那个世界的徵兆者,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做了不少亏心事吧。」 「那不是单纯因为怕死才会产生的故事吗?」 漆原从旁插话。 从漆原眼前摆了将近十个燃烧殆尽的蛇炮来看,他应该是很喜欢这个东西吧。 「你不觉得怕死跟害怕死者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事吗?」 由于突然演变成关于生死观的话题,让人有种铃乃会比较适合讲解的感觉。 「像是在对那些留下遗憾或眷恋的死者们落井下石似的恐惧他们,这样不是很过分吗?实际上真正恐怖的……」 天祢突然看向位于犬吠埼海角、对着黑暗海面发出灯光的灯塔。 「一直都是那些活着的家伙。基本上所谓的凶兆,都有着科学的根据,而且不过是这些连锁效应产生的结果罢了。呃,总之我想说的是……」 天祢回头转向海滩。 在她的视线前方,是真奥、芦屋、铃乃、千穗,以及在千穗的协助之下抓着线香烟火、满脸笑容的阿拉斯·拉玛斯。 「不能让那孩子做出对灵魂差别对待的事情吧。」 「……天祢小姐?」 「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 就在惠美与漆原因为无法理解天祢想表达的意思,而进一步追问时——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嗯………… 一阵彷佛低音警报声般的巨大声响,震撼了整个君滨。 除了天祢以外的所有人,都因为这道突然的声音而吓得缩起身子。 「啊呜?」 就连玩线香烟火玩得正高兴的阿拉斯·拉玛斯,也吓得四处张望,发出火花的线香烟火因此跟着掉落。 「没、没事,不用害怕喔。」 千穗快速地抱紧阿拉斯·拉玛斯,抚摸她的脸颊试着让她安心,但响个不停的轰鸣声还是让阿拉斯·拉玛斯的表情逐渐转为哭脸。 「没事!没什么好怕的!」 尽管千穗极力安抚,但阿拉斯·拉玛斯还是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就算是能勇敢面对加百列的超常存在,阿拉斯·拉玛斯平常还是跟普通的幼儿一样,对未知的恐惧非常没有抵抗力。 而当震撼空气的巨响再度回响时,阿拉斯·拉玛斯终于开始哭了起来。 「呜哇哇哇哇哇、咿呀啊啊啊啊!」 「哎呀哎呀……这声音对小孩来说果然很恐怖呢。」 唯一神色自若的天祢再次将视线转回灯塔。 「我、我们也有点吓了一跳……」 就在惠美这么回答时,那道轰鸣又再次响彻回方。 「呃,这个啊,是灯塔雾笛发出的声音。所以并不代表有什么危险,你们可以放心啦。」 「雾笛?」 惠美因为没听过这个名词而反问天祢。 「就是指出现浓雾时,灯塔的雾信号所发出的声音信号。也就是为了警告远海的船舶小心别触礁所发出的警报声。现在海上不是开始起雾了吗?」 只要满足了气象条件,夏天的海就会跟冬天一样容易起雾。 「喂喂喂,刚才天气不是还很好吗?」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真奥的声音而抬头,并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远方的海面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布满了纯白的浓雾。就连渔船的灯火也被雾给吞没,只能隐隐约约地确认它们的位置。 「真、真是夸张的雾呢。」 芦屋慌张地四处张望,千穗则是为了不让阿拉斯·拉玛斯继续害怕,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看这状况,应该会过来吧。」 天祢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紧张。 「由于君滨经常起雾,因此以前可是有名到甚至被人称为『雾滨』呢。看来这场雾应该会延伸到陆地来。很遗憾,看来烟火大会只能开到这里了。」 天祢点点头,指着烟火的残骸对真奥说道: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收拾一下这里吗?我要送女孩子们回旅馆。毕竟这里的雾上陆后,可是会浓到连当地居民都无法外出的程度呢。」 俐落地下达指示的天祢,跟白天悠闲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我知道了。」 就连真奥跟芦屋合作收拾灰烬时,阿拉斯·拉玛斯还是一样哭个不停。 「呜哇哇哇、咿呀啊啊啊!」 「……真难得她会像这样哭个不停……」 由于用肉眼便能确认浓雾在海风的推波助澜之下,正不断往陆地移动,真奥在皱起层头的同时,还是急忙对天祢说: 「小千跟阿拉斯·拉玛斯就拜托您了。」 「喂喂喂,你到底把太太和缣月妹妹摆哪里啊。」 尽管天祢轻佻地回应,但似乎也没余力再继续开真奥的玩笑而马上点头。 「交给我吧。不过你们也尽可能别外出啊。明天还要早起,今天就先睡吧。那么,千穗妹妹、游佐妹妹、鎌月妹妹,我们走吧。」 天祢催促着几位女性快速离开海边,真奥等人也有些不安地目送她们。 惠美等人抵达旅馆时,吞噬整座城市的浓雾已经稠密到连对街的景色都看不太清楚了。 「好了,大家去休息吧。明天要记得来拿打工费啊。」 然而天祢在送完惠美一行人后,便直接往烟雾弥漫的路上走。 「天祢小姐,现在雾还很浓。还是稍微在大厅等候一下如何?」 铃乃的提议可说是理所当然。但天祢却拒绝了。 「我有点杂事要处理。嗯,这跟我的本业有关,只要起雾就必须去某个地方。别担心,我已经习惯了。那么明天见啦。」 快速说完后,惠美等人还来不及阻止,天祢就消失在夜晚的浓雾之中。 总算停止哭泣的阿拉斯·拉玛斯,以及惠美、千穗和铃乃三人,都有些担心地目送消失在雾里的天祢。 在这令人不安的浓雾中,只有一条看似灯塔发出的灯光快速地闪过。 ※ 「不过这雾还真夸张呢。」 「若在这种时候外出,应该真的会有一种如陷五里雾中的感觉吧。」 真奥与芦屋从住宿房间的窗户眺望外面的状况。 「喂,真奥,你手机响了。」 漆原从后面叫唤真奥,并将手机递给他。 「喔,是小千传来的简讯……她们平安抵达旅馆了。」 真奥打开简讯阅读,并疑惑地将视线停留在最后一句话上。 「……真的假的?」 「怎么了吗?」 芦屋一问,真奥便抬头回答: 「哎呀,听说天祢小姐好像在这场雾中前往某个地方去了?」 「应该单纯只是回家吧?她不是本地居民吗?」 「嗯,有这个可能,不过小千说的不是『回去』,而是『前往某个地方』喔。」 真奥阖上手机收进口袋,再次瞄了外面一眼。 话说回来,结果真奥到现在还是不晓得天祢的本业是什么。她该不会是为了跟工作有关的事情才特地出门吧。这场雾让视线范围只剩下前方数公尺,就在真奥暗自祈祷天祢别遭遇交通意外时——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嗯………… 声音再次响起。窗户的玻璃也跟着「啪啪啪」地震动。 古代巨龙的嘶吼声,或许听起来就是像这样也不一定。 一道甚至足以撕裂浓雾、震撼海边空气的声音,让因为陷入沉思而大意的真奥吓得彷佛连心脏都快爆炸似的跳了起来。 「吓、吓我一跳!」 笼罩四周的雾气随着那道声音而变得更加稠密。 视线所及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连建有灯塔的犬吠墙都变得模糊不清。 「魔、魔王大人!」 「哇啊?」 芦屋突然在旁边大喊出声,让再度被吓到的真奥轻轻地跳了起来。 「别、别、别吓人啦!啊~真是的!」 「对、对不起。不过……雾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啊?」 「嗯?雾里面?」 在这片重重浓雾中能看见的东西,大概就只有偶尔闪过的灯塔光芒、眼前的沙滩、映照在窗户上的自己,以及—— 「……是人?」 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而且似乎还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然而人影的动作莫名地不稳,彷佛坏掉的钟摆般摇摇晃晃。更重要的是—— 「好、好像有点大耶?」 「对、对啊。」 逐渐靠近的人影十分庞大。而且还是远远超过魁梧或高挑的等级。 毕竟人影的尺寸甚至能轻易凌驾大黑屋这栋平房。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眼见真奥与芦屋变得如此狼狈,漆原也惊讶地贴上窗户。接着便用肉眼确认了真奥跟芦屋看见的东西。 「因、因为是在雾里面,所以应该是布洛肯光(注:指阳光因为云滴或雾滴发生散射,将人影投射在云雾上产生的一种巨大影子)之类约吧?」 「这、这表示那东西是我们其中一个人的影子罗。换、换句话说……」 「我说,那该不会就是天祢小姐之前跟艾米莉亚提到的那个故事……」 流传于铫子的船灵怪谈——吆喝亡灵。 「不对,那应该只会出现在船上吧?那、那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在陆地……」 「嘘……喂、喂,有脚步声……」 虽然几个魔界的大恶魔凑在一起害怕雾中若隐若现巨大人影的光景,或许看起来很滑稽也不一定,但就算是恶魔,还是会害怕莫名奇妙的东西。 「过、过来了……」 芦屋发出呻吟,而人影也在同一时间穿过浓雾现身。 「咦……」 这应该是真奥、芦屋或是漆原其中一人发出的声音吧。 划破浓雾现身的人影,毫无疑问地是个巨人。而且三人对这个巨人也一点都不陌生。 类似人影的某物,就这么以膝盖着地倒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发出巨响并卷起沙尘。 「那、那是……」 「走吧!魔王大人!路西菲尔!」 「真、真的吗?」 一看见倒在大黑屋前面的巨人,真奥等人在回过神来之前便冲出了大黑屋。 地点就位于住宿房间玄关附近。 真奥、芦屋以及漆原,都因为那个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与飞扬沙尘中的巨人而吓得目瞪口呆。 「《喔喔……喔啊……》」 尽管这呻吟声明显并非人类所有,但那东西确实有着人类的外形。 只不过他的身体将近常人两倍。巨人有着彷佛生锈铠甲般的皮肤,头顶上还长了宛如恶鬼的一支角。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犹如包住了左右眼般、刻在整张脸上的刺青。 三人对那看起来像是脸部中央长了一颗巨大眼睛似的刺青有印象。 「该、该不会是……恶魔?」 芦屋如同在确认眼前状况般的低语。真奥也跟着咽了一下口水。 「是……是独眼刻印鬼的族人吗?为什么这家伙会突然跑来这里?」 「《我什么也……看不见,人类……怎么会……有那种力量……》」 看似独眼刻印鬼族的恶魔说出的话确实含有意义。那毫无疑问地是魔界的语言之一。这句话让眼前的景象突然产生了现实感,也让芦屋忍不住靠近巨人。 「喂、喂,你这家伙,独眼刻印鬼!到底……」 「芦屋!快后退!」 独眼刻印鬼的上方突然卷起了一阵浓雾。 真奥揪着芦屋的脖子,硬是将他推倒在地,一道螺旋状的浓雾彷佛拥有意识的蛇般穿过两人上方,袭向独眼刻印鬼。 只能愕然地看着这一切的三人,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激烈的光芒,就在他们忍不住转身的一瞬间,原本照理说不可能出现在日本的独眼刻印鬼,就这么被卷入雾中消失了。 接着,便传来了巨龙的嘶吼声。 「消、消失了……」 螺旋状的雾消失之后,现场只留下凹陷的沙痕。不对…… 「那是一个年轻的独眼刻印鬼吧……刚才他真的在这里。而且还受了伤。」 前不久还倒了一个巨大物体的沙滩上,还留着渗入了某种红色液体的痕迹。 相较于冷静分析状况的真奥,芦屋惊讶地大喊: 「不过,这、这里可是千叶的君滨耶!为什么魔界的恶魔会跑来这里?」 「我说你啊,别忘了东京的笹塚可是还聚集了魔王跟天使呢。或许哪天札幌会出现大法神教会的大神官,伊苏拉·圣特洛会出现八岐大蛇也不一定。」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芦屋态度坚决地阻止真奥继续说笑。 「问题是,现在这里有我们在啊!」 「我……是很希望这只是偶然啦,不行吗?」 「就算是偶然,也太唐突了一点吧。」 看来就连漆原也为这个状况感到动摇,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 「说不定,是魔界的人好不容易掌握了我们的所在地,前来迎接我们……」 芦屋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但这推测再怎么说都太乐观了。 「应该不是吧?不然为什么那个独眼刻印鬼会遍体鳞伤呢。」 「那、那是因为……」 漆原的意见让芦屋一时语塞。尽管无法完全肯定,但那看起来像是战斗导致的伤痕。 那扇「门」是在哪里、又是被谁打开;那个恶魔是在进「门」前还是出「门」后受伤。随着时间点跟发生的事情不同,都会大大地改变状况。 重点在于,如果他真的是真奥等人所知的魔界独眼刻印鬼,那么这里就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疑问。 为什么那个独眼刻印鬼来到日本之后,还能维持恶魔的姿态呢。 但状况根本就没有给予真奥一行人考察的时间。 「唔!喂,芦屋!后面!」 陷入沉思的芦屋背后,又再度出现了新的恶魔。 肉食动物的下半身搭配鬼面的恶魔上半身,那是一种在魔界十分普遍、被称为兽恶魔的人形恶魔。 「《唔喔喔喔喔……》」 但这个恶魔也跟刚才的独眼刻印鬼一样身受重伤,痛苦地发出悲鸣。 看来对方是位足以在魔王军担任部队长的中级恶魔。但他身上的铠甲已经四分五裂。双手拿的剑也破烂到让人觉得没断反而不可思议。 「兽恶魔?是魔王都撒塔奈斯亚克的居民吗?」 半兽半魔的恶魔种不少,就连被称为魔界首都的魔王都撒塔奈斯亚克也居住着许多部族。 「《这、这世界的人类……你们也要与我等为敌吗?》」 那是令人怀念的魔界语言。尽管听起来像是普通的摩擦声,但就算是用人类的耳朵,真奥跟芦屋也能不靠概念收发理解内容。 「人、人类?」 无论是芦屋、真奥还是漆原,当然都听得懂魔界的语言。但还来不及整理状况的芦屋在情急之下讲出来的语言,还是自己已经完全习惯的日语。 「无礼之徒!我可是魔王军的恶魔大元帅艾谢……」 「《别说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吃我一剑,领教一下吾之剑威吧。》」 「你说啥?」 芦屋因为对方的无礼言论而怒火中烧,但看在这位兽恶魔眼里,就只是一个异世界的人类在那里大吼大叫而已。 就在连剑刃都早已破损的双剑即将挥向芦屋的瞬间。 「芦屋!」 真奥高声呼喊并以身体将他撞倒在沙滩。两人甚至还能感觉得到剑从头顶呼啸而过。 「《把剑收起来!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真奥对用力挥完剑后便倒在地上的兽恶魔大吼。对方脸上明显产生了动摇。 「《芦屋,你也冷静点!就算对他说日语,也不可能有办法沟通吧!》」 「《啊,原、原来如此。》」 在漆原的提醒之下,芦屋总算发现这件辜实,连忙从日语换成魔界的语言。 「《唔……魔界的语言……魔界的力量……你们,到底是……》」 「!」 「什么?」 兽恶魔士兵的话,终究还是无法顺利传到真奥等人的耳里。 跟刚才独眼刻印鬼的情形一样,雾蛇倏地卷走了兽恶魔,紧接着雾中再度出现一道短暂的明亮光芒,然后兽恶魔就这么从三人眼前消失了。 接着,又是那道巨龙的嘶吼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大法神教会攻过来了吗?」 「不、不过,我从来没看过这种法术!」 负伤的魔界恶魔们,就这样瞬间从三人眼前消失在浓雾之中。 不但没留下魔力的痕迹,同时也完全感觉不到消灭那两位恶魔后剩余的力量。 不对。还是有魔力存在。 「上面!又来了!」 这次真奥、芦屋以及漆原全都在对方接近之前就察觉到了魔力。 「?」 炮击般的巨响,震撼着浓雾弥漫的遥远上空。 与此同时,某样东西朝着真奥等人所在的海边掉落。 「快闪开!」 三人迅速从原地跳开。 像是被刚才的巨响给击飞一般,一位恶魔以毫厘之差展开巨大的翅膀、缓缓地降落在三人原本的所在位置。 单就身材的大小来看,这位恶魔比独眼刻印鬼或兽恶魔要小得多了。身高与芦屋相差无几的恶魔,是一位穿着漆黑铠甲的魔鸟。 尽管用翅膀减缓了下降的速度,但魔鸟似乎也同样身受重伤,跪倒在跟刚才的兽恶魔一样的地方。 「唔,太大意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如此了得的高手!」 与聊才那两名恶魔不同的是,尽管这位魔鸟战士的铠甲跟头盔都变得破破烂烂,但系在腰上的刀与刀鞘却是毫发无伤,上面不但装饰了色彩鲜艳的宝石,还散发出华丽的光泽。 看来那是一把知名的宝刀,然而比起那把刀,真奥跟芦屋的注意力更集中在魔鸟战士的脸上。 两人对那张脸有印象。 「该、该不会……」 「卡、卡米欧?」 「卡米欧大人?」 明明身为恶魔却有着圆润大眼的魔鸟战士,因为被不认识的人们叫住而抬头。 「人类,你们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在下的名字……?唔!」 魔乌战士的嘴里流出鲜血,并以锐利的眼光瞪向真奥与芦屋。 「是谁都没差啦!卡米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伤是……」 「魔王大人!雾又来了!」 真奥打算靠近魔鸟战士,但雾蛇又再度出现,包围住魔鸟战士的身体。 虽然不晓得这些雾是透过什么原理消灭恶魔,但同时也没人知道万一被卷进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真奥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可恶,只能赌一把了!」 漆原尖声大喊,并突然卷起了一阵强风。 以真奥等人为中心,周围的雾瞬间被一口气推开。 「漆原?」 漆原的背上展开了一对翅膀,那并非堕天使的漆黑之翼,而是充满了圣法气的白色翅膀。 挥动翅膀的漆原掀起了一阵强风,吹散了从真奥等人的所在地到大黑屋之间的雾气。 「你、你的翅膀,为什么是白色的……」 「看也知道这雾不对劲吧?先别管这种小事,快点带卡米欧进去啊!」 「喔、喔!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芦屋,你撑住另一边!」 「遵、遵命!」 两人用肩膀撑住魔鸟战士,将这位恶魔带到旁边的大黑屋内。 负责殿后的漆原轻轻挥动翅膀阻挡雾的去向,等所有人都进了屋内便后关上大门。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嗯………… 响彻君滨一带的巨响,犹如狩猎失败的肉食动物所发出的咆哮声。 「魔王大人,雾!」 芦屋让魔鸟战士坐下后便望向窗外,浓雾正逐渐散去,宛如被那道咆哮声所驱散。 不一会儿工夫,君滨便恢复成原本的日常夜景。月亮、星星、渔火、镇上的灯光,以及灯塔。 这段期间发生的事情彷佛一场白日梦,即使侧耳倾听也只听得见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卡米欧、卡米欧,振作一点!」 三人脸色凝重地看着受伤的魔鸟战士。 「虽然我不晓得你们是谁……但若跟在下扯上关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别不自量力了,人类……」 不知为何,魔鸟战士所使用的语言和独眼刻印鬼或兽恶魔不同,打从一开始就是与其外表不搭的流利日语。 「唉,这也没办法。毕竟撒旦和艾谢尔的外表跟以前完全不同啊。」 魔鸟战士一听见漆原的声音便停止说话。 「不过你应该还认得我吧?恶魔大尚书卡米欧。」 魔鸟战士倏地抬起头来。 虽然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跟运动短裤,但漆原还是张着背上的白色翅膀站在魔鸟战士面前。 魔鸟战士一见到漆原的脸,便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 「路西菲尔……是路西菲尔吗?」 「没错,卡米欧。你还是一样只有对我不会使用敬称呢。」 无视不悦地皱起眉头的漆原,被称为卡米欧的魔鸟战士将视线移向另外两个正俯视着自己的男性。 「艾谢尔?撒旦?难不成,难不成……」 卡米欧语气颤抖地说道。 「东方元帅大人……」 「……虽然外表变成像现在这样,不过卡米欧大人,我是艾谢尔啊。」 芦屋蹲下来直视对方的眼睛。 「那么、那么,您……您就是……」 「卡米欧,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奥与卡米欧的视线交会。 「撒旦大人……魔王撒旦大人……您还活着啊……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啊。」 「不好意思,让你在魔界留守了那么久。不过没想到你会来日本……来到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魔、魔王大人,我对不起您!」 魔鸟战士卡米欧拖着受伤的身躯打算向真奥下跪。真奥虽然出手阻止,但卡米欧还是摇头说道: 「在下……无能完成……代替魔王大人留守的任务。我无颜面对四天王……无颜面对已经去世的北方元帅与南方元师大人……」 「这是什么意思?」 「魔王大人……魔界……还有安特·伊苏拉,又再度陷入了乱世。在下力有未逮,实在……非常抱歉……」 「喂、喂!卡米欧!振作一点啊!喂!」 卡米欧的眼神急遽地失去了生命力。 与此同时,卡米欧的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身体也跟着变得愈来愈小。 「魔王大人,这是!」 应该是因为丧失魔力,导致卡米欧开始出现人类化的现象,还是说他的魔力已经完全用尽了呢。 三人紧张地在一旁守护着卡米欧,而这场变化不到几秒就结束了。 「这、这是什么?」 漆原惊讶地嘟囔着。 「……这、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真奥也因为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而愣在一边。 等光芒消失后,在场便只剩下破碎的漆黑铠甲、肮脏磨损的黑色斗篷、依然收在鞘中的闪耀宝刀,以及—— 「看起来有点可爱呢。」 一只毫发无伤,瘫倒在地的黑色小鸟。 魔王,了解铫子与世界的广阔 在夜晚的烟火大会被雾中断的隔天早上,真奥一行人在天还没亮前就被天祢执拗的电话攻势叫醒。 据天祢所言,来犬吠就必须要看从地平线升起的朝阳才行,但坦白讲真奥根本就不在意这种小事。 真奥的确认为这幅景象很漂亮,但他过去每天都能从位于伊苏拉,圣特洛的魔王城房间看见超全景的日出。 至于漆原则是用毫无生气的眼神看过太阳升起后,便马上跑去睡回笼觉了。 因为昨夜发生的事而睡不好的真奥跟芦屋,现在同样充满了倦意,所以也无法一味责备漆原。 铫子跟君滨今天的天气一片晴朗,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前一天晚上的浓雾。不到八点,气温便窜升至让人一接触阳光就开始出汗的程度。 由于真奥昨晚便从千穗那儿得知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抵达旅馆,阿拉斯·拉玛斯也恢复了心情,因此剩下的不安就是今天究竟会来多少客人了。 本日同时也是真奥跟芦屋正式开店的第一天,两人一醒来后便开始进行工作的准备。 一部分也是由于正值夏季,因此太阳很早就升起,但若再回头去睡,这次应该就无法在进货时间前起来了。 天祢早上六点就来上班并叫醒漆原,四人在开店前一起进行最后的检查。 究竟会不会有客人来呢。就像昨天千穗与芦屋担心的一样,这里是个几乎没有人会光临的海滩。 八月一日,真奥一决胜负的早晨。 像是为了抹去真奥的不安般,这个前一天还几乎没有人来的海滩,在早上八点就涌入了许多海水浴场的游客。 由于游客实在太多,让这个海边唯一的海之家大黑屋就算动员了天祢、真奥、芦屋以及漆原四人,依然是忙到没时间能够休息。 铃乃做的「沙楼·苍天盖」一开始便以其出色的外形,在大黑屋的周围聚集了人潮。 而人潮又吸引了更多的游客。 早上十点,芦屋做的炒面已经用味道吸引了大排长龙的客人。 必须负责料理的芦屋,光是处理外带的顾客便已是应接不暇。 真奥跟天祢则是负责招待在店内的桌子休息与用餐的客人。 漆原跟千穗磨完椅子后,能使用的总席数便成了二十个,但由于还必须替坐在店外平地与岩石上的游客送餐,因此真奥一行人转眼间便忙得手忙脚乱。 海之家的菜单当然不只炒面而已。 虽然真奥等人因为不习惯以及为了减少准备时间而删除了大部分的菜单,不过相对地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料理的种类也跟着变多了。 具体而言,真奥等人删除了准备耗时且必须注意煮面和佐料配置的拉面,并新增了酱汁口味与盐味海鲜两种口味的炒面。 尽管因为炒面占据了铁板而不能做什锦烧,但这么一来就能利用原本做拉面的空间煮咖哩,并从另外炒好的鸡肉跟猪肉选一种来当配料。 每一道餐点都以不同的彩色图画纸标示,再搭配饮料一起将菜单跟价格贴在店内,这样的视觉效果成功地掩盖了餐点种类不多的事实。 结果—— 「谢谢惠顾!四号猪二鸡一的盐味外带三!」 「三号酱汁二盐味一、生二、酱汁外带二!」 「岩二号鸡五!能马上送吗?不好意思,鸡肉才刚做好,晚点就帮您送过去,请再稍候一下!」 真奥陷入了必须不时朝厨房吼叫的困境。 「酱汁外带」与「盐味外带」,是用来表示客人的餐点以及内用或外带。 一开始的号码是桌号,加上「岩」字的则表示是坐在外面岩石上的客人。 「真奥老弟,能帮忙送一下一号桌的生四吗?猪肉已经没有了,我必须去炒肉才行!」 「我马上送去!漆原!」 「不可能!已经不行了啦!」 真奥向漆原求助,但漆原那边早就已经快忙不过来了。 照理说能让没有待客经验的漆原同时负责饮料跟刨冰两个地方,而且还不用担心他犯错的崭新系统,目前正因为意料之外的原因产生了破绽。 真奥原本打算让客人自助使用手动刨冰机,如此一来漆原便只需要负责收钱,正因为是独立经营的店铺,所以才能使用这种不拘小节的经营方式。 尽管是操作不易的回转式刨冰机,然而对没有贩卖冰淇淋所必须设备的大黑屋来说,实在没道理不推出刨冰这项商品。 真奥等人事先将需要的冰块放在外面,等不够时再交给漆原补充,由于客人能从自制刨冰中得到乐趣,因此就算冰块削得不顺利,最后也能够笑笑就算了。 真奥判断应该会有很多客人懒得削冰块,所以某种程度上也无视成本,准备了草莓、柠檬、哈密瓜以及蓝色夏威夷四种糖浆,让客人自由取用。 结果客人们为了尝试各式各样的口味,便会自己努力地去削冰块。 这么一来漆原就只需要收钱跟放冰块,剩下全部交给客人自己处理就好。 由于事先准备了大量的刨冰用杯跟汤匙,因此也不必担心会有用光的可能,接下来就是将惠美买回来的儿童用戏水池装满冰水,放入各式各样罐装饮料,再让漆原坐在前面像个人类募款箱自动收钱就可以了…… 「现在大概还要等十五分!还有草莓口味已经用完了,请大家见谅!拜托了!」 忙得晕头转向的漆原,对着等刨冰跟饮料的客人们大喊。 「咦~~」 「真的假的?」 大排长龙的客人们开始发出不满的声音。 跟芦屋的铁板相比,饮料的销量还算是稳定,但刨冰的企画实在太过成功,结果反而演变成必须让客人在大太阳下等待的结果。 其中几位客人明显感到焦急,不但因为阳光而皱起了眉头,还开始在炎热的沙滩上跺脚。 毕竟刨冰机只有一台。 为了避免无法顺利将冰块削好的客人感到不满而大幅降低了定价,也是造成这支超出漆原负担的排队队伍的原因之一吧。 「魔王大人!盐味不够了!距离下次做好还需要十分钟!」 这次轮到芦屋发出了哀嚎。 真奥因为排队人潮中传出有些不满的气氛与声音而乱了手脚。 「够应付目前已经点好的盐味炒面吗?」 真奥跑到铁板旁边小声询问。 「现在剩下三份,所以内用的还缺一份。」 芦屋的回答令人绝望。 事先预测的分量完全估计错误。考虑到大黑屋过去随兴的经营方式,真奥预估今年的营业额应该会是去年的一点五倍,同时也准备了相对应的材料,然而结果却彻底地超乎预期。 明明食材方面还有余裕,但两人却完全没有时间准备。 「真奥老弟!岩一的生二跟可乐!啊!真是的,已经连哪些上过哪些还没上过都搞不清楚了!」 天祢看着眼前尚未处理完毕的帐单陷入混乱。 除非内用的位子很容易被抢走,否则一般的海之家都是采取每次点菜时就要到柜台结帐的形式,但考虑到客人数量与点菜量后,判断这方法不可行的真奥马上就改成每桌个别开帐单的形式。 结果却因为不习惯做生意的天祢算错帐以及结帐次数太多,让事先准备好的零钱马上就见底了。 而且这种跟当初预期不同的帐单计算方式,也让同一桌重复上菜的失误机率大幅提升。 「帐、帐单不够用了……」 没想到帐单马上就用完了一册。 「天祢小姐,备用的帐单在……」 「啊,我不知道啦!如果之前有买,大概是放在真奥老弟你们住的房间壁橱里,毕竟很久没用了……」 真奥勉强吞下「为什么会放在那里啊」的呐喊。 若真奥现在离开大厅,就变成必须让天祢独自负责算帐、接待客人以及管理饮料机。 海之家内到处都传来不满的气氛,客人们也开始零星地离开,除非是拥有三头六臂的阿修罗或魔界的魔王,否则根本不可能有办法解决目前的状况。 大黑屋的员工个个满脸通红、浑身是汗,完全没有余力对应这些异常状况。 就在真奥回转的思考快要超越极限时—— 「真奥哥,请你去找帐单吧。这段期间我会先来帮忙。」 即将爆发的四人同时听见了这个声音。 「四郎先生还是先解决酱汁炒面的点餐吧。我会在这段期间内准备好盐味海鲜炒面的材料。只要把这些蔬菜跟墨鱼切一切,再把虾子的背筋挑掉就可以了吧!」 「喂,是南铫冰业吗?麻烦您送两台刨冰机过来,请问能当日送达吗?是的,无论是要加运费还是旧的商晶都没关系,现在马上送到君滨的大黑屋……啊,是这样吗?那么,就草莓跟蓝色夏威夷。好的,麻烦您了……呼,虽然我擅自做了决定,不过考虑到这个盛况,应该算是能够容许的必要费用吧?一台的租金是三千圆,而且好像还附赠糖浆的样品呢。」 从三个方向出现了希望之光。 真奥忍不住惊讶地嘟囔道: 「小千……铃乃、惠美……你们,为什么……」 就在这个瞬间,三位女神降临了被逼得必须持续冲刺、即将濒临极限的大黑屋。 「二号桌……那里,好的,两杯啤酒跟柳橙汁,还有宝特瓶装的可乐吧!」 没等真奥回答,千穗就向天祢问了桌号,开始确实地处理累积的饮料订单。 「总之先处理足够应付目前点餐的虾子再说。高丽菜是要切丝,还是切成大块?」 铃乃以彷佛达人施展拔刀术般的速度切着食材,挑掉虾子的背筋,并只看了一眼芦屋旁边的菜单,就开始做起了盐味炒面。 「在刨冰那边排队的人感觉杀气腾腾的,能不能给他们什么优惠?」 惠美板着脸询问真奥。 原本总热量即将冲破极限的大黑屋内掀起了一阵骚动。 穿着泳装的女性们一出声,先前因为排队跟热气而厌烦的客人便开始紧盯着这几位突然现身的工作人员。 一部分也是因为店里至今都只有穿着t恤的天祢待在后面,所以绝大部分的客人都因此感到高兴。 「果然重点还是在年轻吗……」 天祢偷偷地嘟喽道,但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千穗在附摺边的两件式桥色泳装上披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外套,头顶则是戴着防晒用的遮阳帽,而这些也给人一种「工作人员」的印象。 千穗灵巧地端着上面放满了饮料的沉重托盘,以在都心麦丹劳训练出来的脚步快速穿梭在客人之间,确实地以笑容送上饮料。 铃乃因为要在厨房帮忙而绑上围裙,虽然她穿的是设计简朴的黑色挂颈式比基尼,但胸口的白色缎带与深蓝色的朴素围裙相得益彰,让这副艳丽的工作打扮散发出健康的光芒。 就在铃乃以媲美拔刀术的速度瞬间切好一颗高丽菜时,原本因为排队而感到厌烦的客人们也跟着发出了掌声。 至于惠美则是穿着搭配鲜艳南国色彩的休闲比基尼,腰上的沙滩巾与胸口的大缎带看起来十分引人注目。 三位女性各自穿着能衬托出三种不同美丽的泳装,但真奥关心的却完全是别件事。 「喂,阿拉斯·拉玛斯呢?」 「……你就没有其他话好说吗?」 惠美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悦,但还是稍微警戒了一下天祢后说道: 「她很早就起床出去玩水,目前正在睡午觉。我自作主张让她先睡在你们房间了,等她起床之后我就要先离开罗。」 在说明的同时,惠美用手指敲了两下自己的后脑。 换句话说,现在两人正处于融合状态。 只要能先确定这件事,那么剩下的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若少了这三位女性的帮忙,就绝对无法突破眼前的难关。 「不好意思!请你们,再稍微帮忙一下吧。」 「好的!」 「交给我吧。」 「话先说在前头,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喔!」 三人再次做出不同的回答。 真奥冲进店内,搬出四个表面凝结了一些水珠的纸箱塞给惠美。 「这个,包含库存在内就算全部送出去也没关系,就当成午餐时间的优惠,发给目前在场的所有客人吧!」 真奥拿出的是欧乐契敏c的存货。 如果分送四箱,从进货价来看会产生约五千圆的损失,但现在并非计较这种事的时候。 只要能提供目前在场的客人适当的服务,这点损失很轻松就能扳得回来。 反倒是若现在没处理好,或许明天以后会产生看不见的更大损失也不一定。 惠美比想像中还要坦率地走向正在等炒面或刨冰的队伍,在心情逐渐变差的客人之间来回穿梭。 「让您久等了。这是午餐时间附送的饮料!」 惠美开始以模范的营业笑容亲切地分发欧乐契敏c。 现实的是,男性客人们的态度全都因为惠美的泳装而软化,更何况在大太阳底下,也没有客人会讨厌免费的冰凉饮料。 若她平常也能露出那样的笑容,应该会变得可爱一点吧。 坦白讲比起三位女性的泳装,她们潇洒地现身拯救店内危机,对真奥而言才是最令人高兴的惊喜。 「我马上回来!」 确认状况暂时得到舒缓的真奥,马上就为了寻找预备的帐单而前往后院。 三位恶魔所住的房间壁橱内,的确有几个看起来放了很久的纸箱。真奥打开房间的门,在凉爽的空调下稍微喘了口气。 真奥早就掌握了纸箱的所在位置,毕竟他昨晚才慌慌张张地擅自拿了一个空纸箱出来用。 「……卡米欧,你还活着吗?」 在免于阳光直射以及空调直接吹拂的房间角落,放了一个特别大的纸箱,窥探着纸箱内状况的真奥出声呼喊。 『撒、撒旦大人……哔。』 箱子里有一只黑色的小鸟正无力地缓缓动着。 「噗……啊,不好意思,还活着就好。我晚点会再来看你。」 或许是基于其他不同的原理,相较于真奥及芦屋因为魔力衰退而变成人类,卡米欧不知为何反而化为了一只小鸟。 明明无论语气或声音都还是跟昨天的魔鸟战士一样沉重,但句子前后一定都会理所当然似的加上宛如鸟鸣的「哔」声这点,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好意思哔……让您担心了哔。』 「没关系没关系,而且我现在好像也帮不上你什么忙,真的不用吃饭没关系吗?」 『让您见笑了……哔……因为我的魔力还没有完全消失……哔……哔。』 「嘻嘻……我、我知道了,那么,晚点见罗。」 『是的……哔。』 为了让名为卡米欧的恶魔好好躺着休息,真奥在纸箱中塞了好几层的毛巾。箱子里面不但放有装水的容器,室内空调也设定在既不会太高也不会太冷的二十九度。 虽然在这种状况下,若是普通的鸟早已回天乏术,不过这位看似濒死九官鸟的恶魔真面目,可是连芦屋都要对其使用敬称的大恶魔。 恶魔大尚书卡米欧。 如果被称为恶魔大元帅的艾谢尔跟路西菲尔算是军人,那么卡米欧就相当于文官的存在。 并非所有的恶魔都加入了魔王军,并参与了侵略安特·伊苏拉的作战,倒不如说大部分的恶魔其实都还留在魔界。 真奥创立的组织称得上是魔界最初的国家,而在撒旦进攻安特·伊苏拉这段期间代理他负责管理国家的人,就是官拜恶魔大尚书的卡米欧。 身为真奥的代理人、在魔界甚至拥有相当魔王权限的卡米欧,为什么会在日本变得遍体鳞伤呢。由于本人在说明之前便已经精疲力尽,因此真相至今仍然不明。 真奥等人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卡米欧已经清醒并「哔哔哔」的叫着,当时漆原也已经睡完了回笼觉,三人正要开始进行开店的准备,所以还是未能听取详细的状况。 不过从失去真正模样的卡米欧身上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卡米欧跟消失在雾中的独眼刻印鬼与兽恶魔,都不是为了寻找魔王撒旦与恶魔大元帅艾谢尔而来。 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为什么会出现在铫子,又为什么能维持恶魔的形态,待解的谜题实在是多到数不清。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真的非常遗憾的是,目前真奥并没有追究这些事情的余裕。 因为相信真奥而留在外面战场奋战的千穗等人,还在等着他回去。 「我还有必须回去的职场在啊!」 真奥悲痛地回到店内时,租用的两台刨冰机居然已经快速地送达了。 距离惠美打电话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分钟。因为真奥对附近的地理位置不熟所以无法确定,但或许那间店意外地近也不一定。真奥在心里对高效率的南铫冰业致上谢意。 「漆原!冰块交给我处理,你专心去整理队伍跟卖饮料!」 「不准命令我!」 虽然漆原对惠美的指示表达不满,但她的判断并没有错。若考虑到视觉效果,当然会希望外表亮丽的惠美能负责接近店面的位置,不过她毕竟贝是个类似王牌的救援投手,而且这么做对漆原的成长也没有好处。 真奥无视漆原抗议的视线,交给千穗跟天祢一人一本帐单后,便开始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帮忙支援点菜跟结帐。 就在真奥开始处理客人累积的点菜时,铃乃已经做好了盐味海鲜拉面,正准备在巨大的圆筒锅前面补充快卖完的咖哩。 若维持这样的配置,应该能勉强撑过午餐时间。 托千穗等人的福,真奥总算挽回了今天的失败。明天得以此为教训,想办法在不借助她们力量的情况下,补足目前不足的部分才行。 就结果论而言,趁还能够挽回时多经历几次失败,最后对自己还是会有好处,真奥在工作的第一天总算亲身体会到木崎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 下午三点。 在全部的餐点都处理完后,一行人总算能稍微喘口气休息一下了。 内用的座位已经全部净空,铁板的角落则是还剩下一些炒面,真奥拉了一张空椅子无力地坐下。 「累死人啦——!」 真奥忍不住嘟囔道。 「真奥哥,天祢小姐,请用。」 千穗将冰凉的欧乐契敏c递给两人。 「啊,谢啦。」 真奥打开瓶盖后便大口地灌进喉咙里。 「好…………好冰啊。」 一口气喝下冰凉碳酸饮料的真奥虽然感到些微的头痛,但同时也觉得十分畅快。 「不过,真的很谢谢你,小千。要是你没过来,我们说不定早就完蛋了。总是烦劳你帮忙跟操心,真是不好意思。」 在真奥身旁坐下的千穗,点头行了一礼。 「幸好能够帮得上忙呢。」 「从明天开始,或许会有客人为了小千而来光顾也不一定喔?你穿这件泳装很好看呢。」 「……咦?」 由于真奥从道谢到称赞的一连串攻势实在表现得太过自然,让千穗的脸慢了一拍才开始红了起来。 「那、那、那个,谢谢……你。那个……」 突然无法直视真奥的千穗坐立不安地摆动双腿,紧盯着自己手上的欧乐契敏c。 「好……好看吗?」 「嗯,所以我才会称赞你啊。这件泳装……应该不是你自己带来的吧?」 千穗摇头,看向正在洗炒配料用的平底锅的天祢。 跟着往同一个方向望去的真奥,发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天祢居然朝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换句话说,这表示那件泳装是天祢所提供的,不过她究竟是何时交给千穗的呢。 「我一开始原本打算婉拒……不过因为那件泳装看起来有点可爱,所以,那个……才、才想……」 本来想说「才想穿给真奥哥看」的千穗,因为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失礼而红着脸低下头没说出口。 「说得也是。难得来海边,当然会想游泳啊。」 真奥以自然的方式解释千穗未能启齿的话。 「就、就是说啊!啊、啊哈哈哈哈!」 千穗红着脸附和真奥。 「唉……」 并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这好像是店里的商品呢……」 「咦?真的吗?」 真奥转头看向天祢,而天祢则是刻意维持竖着拇指的姿势偏过头。 除了食物与饮料之外,某种程度上,大黑屋也有在卖诸如防晒油、塑胶垫、游泳圈以及海滩球等商品。 其中泳装称得上是特别难卖的商品。明明是相对较为高价的商品,但通常都会卖不出去。 虽然是看准忘记带东西的客人所设定的观光价格,但原则上会没带泳装就跑来夏天海水浴场的游客,几乎都是不打算游泳或晒太阳的人。 会买这种泳装的,就只有真的希望享受海水浴却又忘记带泳衣的粗心游客,而且同时还必须是懒得回镇上买泳装、在金钱方面又有余裕的人才行,所以称得上是非常容易滞销的商品。 即使如此,应该也难以想像会有店长这么干脆地就将商品送人,不过考虑到千穗等人不但能因此过来帮忙,还能顺便享受夏天的乐趣,那么倒也不能一概地责备天祢。 再怎么说,如同真奥坦白道出的感想,那件泳装真的很适合千穗。 「唉,若能被小千穿在身上,那件泳装应该也得偿所愿了,你穿起来真的很好看喔。」 「啊、呃……嗯,谢、谢谢……」 「喂喂喂,真奥老弟,我从刚才就听到现在,你会不会太偏心啦。」 千穗的脸现在依然红到快要烧起来的程度,而天祢就在此时进来插话。 「帮助我们的女神应该不只千穗妹妹一个人吧?」 说着说着,顺着天祢的视线,惠美跟铃乃也若无其事地看向这边。 「啊……嗯,那个,该怎么说。」 天祢说得没错。姑且不论昨天的准备,要不是有惠美跟铃乃的协助,真奥今天也没办法跨越这么多的困境。因此真奥维持坐姿并将双手放在大腿上,对着两人低头道谢: 「谢谢你们,真是帮了大忙。」 没想到对方会坦率道谢的惠美跟铃乃,惊讶地互望了一眼。 「……我跟昨天一样,只是想卖你们人情而已。不需要特别跟我道谢。」 「惠美小姐所言甚是。站在我们的立场,只是觉得若你们因为失误而丢了工作会很麻烦,所以才伸出援手罢了,并不是为了要求什么回报或感谢。」 明明真奥都坦率地道谢了,但两人的反应还是十分别扭。由于这一切都在真奥的预料之内,因此他也不打算再继续表示谢意,没想到天祢依然不肯罢休。 「喂喂喂,就这样吗?不只这样吧?再多加把劲啦。」 「啊?加把劲干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真奥老弟。千穗妹妹穿起泳装来的确是很漂亮,但这里还有两位年轻女孩为了我们,不惜露出珠辉玉丽的肌肤耶。若不稍微称赞一下自己的太太,可是会被怀疑有外遇呢。虽然千穗妹妹的泳装是由我提供的,不过这两位的泳装都是自备,只要好好地赞美一下,就能提升不少好感喔。」 尽管这并非天祢的错,但对真奥等人的人际关系而言,再也没什么比得上这更没神经的发言了。 「咦……?」 真奥以打从心底感到困扰的表情,在这微妙的气氛中看向惠美与铃乃的背影。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两人会像是说好了般转身背对自己呢。真奥在感到疑惑的同时,还是坦白地开口说道: 「那个,虽然我很感谢两位今天的帮忙,但与其说是没什么好称赞的,不如说就算称赞你们也没什么意义,反倒是你们居然打从一开始就这么兴致勃勃地准备出来玩,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呢……」 泳装对女性而言是非常需要下定决心的打扮,同时她们也不会讨厌别人称赞自己穿泳装的样子。真奥当然能理解这些常识,而且也不得不承认惠美跟铃乃穿起泳装来真的是非常漂亮。 不过考虑到两人与真奥之间的关系,若要问惠美跟铃乃希不希望被真奥称赞,那么无论怎么想,答案绝对都是否定的。 然而不知为何,真奥自认确实地掌握了状况的结论,却让惠美与铃乃的背部在颤了一下后,便散发出彷佛象征两人目前心情的黑色诡谲气氛。 「……你的眼睛是有毛病吗?」 真奥那只能以刻薄来形容的评论,让天祢惊讶得目瞪口呆。 「魔王……真奥大人!请等一下!」 没想到芦屋居然在此时对真奥提出了谏言。 「您太老实了!这时候就算委屈自己,也应该要称赞对方才行啊!」 「啊?可是,就算我称赞她们也……」 「这不是谁称赞谁的问题。女性这种生物,无论是被蚯蚓、蝼蛄还是水黾称赞,都不会因此感到不悦啊!而您居然还说没什么好称赞的。虽然就算称赞游佐,也无法期待对方会像佐佐木小姐那样坦率地回应,不过人家的心情应该还是会觉得很复杂吧!」 「你、你啊,说得也太过分了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过分喔,蚯蚓还是蝼蛄之类的……」 「更何况纵然并非出自于我们的本意,但我等好歹还是每天都受到鎌月的照顾。就算只是社交辞令也好,如果好好称赞她,或许她以后会减少对我们的妨害也不一定唔啊!」 拚命对真奥说教的芦屋,突然面朝沙滩地倒下。 没能撑住他的真奥跟千穗一同往后退开,在芦屋的后脑上有一只炒面用的铲子,脚边则是掉了一块体积莫名庞大的冰块。 「我们可是一点、都不想、被你们称赞!」 「没没没没没错。我们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没什么好被称赞的地方了。」 铃乃跟惠美以比恶魔还要冷淡的视线,交叉对真奥开火。 或许是出于无意识的动作,两人还一同泪眼盈眶地用双手抱住胸口。 站在真奥的立场,即便自己并没有特别打算称赞两人,她们应该也不用那么在意才对,但事到如今就算说这种话,也只是在冰块上加液态氮罢了。 「真奥老弟、芦屋老弟,我对你们真是太失望了。」 擅自加入话题并摄风点火的天祢装傻般的说完后,便匆匆逃进了店里。 「啊哈……啊哈哈哈,那个,铃乃小姐,铲子,那个,铲子……」 此时最无辜的被害者,毫无疑问地是一点错也没有的千穗。 「千穗小姐。」 「是、是的……」 铃乃收下千穗从芦屋的头上拿起来的铲子,放进流理台洗了一下后,便以有些怨恨的眼神看着千穗的胸口说道: 「虽然现在才说也有点太迟了,不过果然还是重新考虑一下会比较好。」 千穗当然是无话可说。 「那么,呆然还是称赞你们会比较好吗?」 独自远离战火,待在工作早早就告一段落的饮料区的漆原,以百分之百的恶意向正愤愤地清理着卡在刨冰机内冰渣的惠美询问。 「你想被杀掉吗?」 从惠美的回答来看,显然是打算用手上的冰锥刺杀对方。 「这样啊,我知道了。」 漆原推测芦屋应该是完全说中了,但为了避免生命危险而自重地闭嘴。 顺带一提,漆原正擅自打开做为商品的罐装饮料,完全进入了休息模式。 「……喂,如果有空,就过来帮忙清理刨冰机啦。要是放着冰渣不管,等干了之后可是会生锈的。话说为什么要由我来清啊。砍了你喔。」 漆原将原本自己负责的地方推给惠美,躲在一旁偷懒,而延续着刚才的气氛,惠美也跟着出言抱怨。 漆原只将脸转过去,然后对拿着冰锥清理零件细缝间冰块的惠美问道: 「话说回来,游佐,趁这个机会,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什么啦,突然这么郑重。若是要称赞我,就砍了你喔。」 「先别管那件事啦。我说啊……」 漆原夸张地灌下一口碳酸饮料。 「噗哈……关于奥尔巴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由于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吵闹与明亮,因此两人之间的气氛完全称不上紧张或沉默。 「居然突然转移话题,真是卑鄙……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你应该没乐观到认为那家伙被日本警察抓走后,会就这么乖乖就范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也不晓得奥尔巴目前人在哪里,而且就算知道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如果我说我知道他在哪里呢?」 在海浪、沙滩,以及聚集到海之家的人潮影响之下,周围的气氛依然喧闹不已。 「你……你说什么?」 「奥尔巴目前正在由涩谷管辖的拘留所内遭到起诉。虽然无法特定出具体位置,但总之检方似乎正依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以及毁损器物罪嫌起诉他,当然这应该只是在找到跟我们犯下的连续强盗罪有关的证据之前,所暂时进行的应变措施吧。」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情?」 「我可没骇进公家机关的网站喔。只要有心,谁都能得到这些资讯。只是手续有点麻烦而已。特别是奥尔巴被当成外国人逮捕,人权团体又对该怎么处置被起诉前的嫌疑犯这点很罗唆。毕竟最近的冤狱案件很多吧。」 看来漆原意外地以自己的方式学习了跟日本社会有关的知识,就在惠美稍微感到有些佩服时—— 「我就是骇了那个人权团体的资料。」 这份敬意马上就被打消了。 「……唉,我是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啦,但法律应该有规定允许拘留的天数吧?」 「喔,亏你还知道这种事呢。」 「别看我这样,为了在职场能够跟别人聊天,我可是经常看电视剧呢。虽然『相方』第六季时,其中一个主角退场让我有点震惊。」 勇者突然将话题转到电视上播放的时代剧,尽管彼此处于敌对关系,但漆原还是担心对方该不会哪天开始看起深夜动画来。 「那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话题吧。啊,一百二十圆。谢谢惠顾。」 漆原边叹气边将一瓶可乐递给客人。而他本人与惠美都没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动作已经变得非常熟练。 「……实际上因为看守所没有空位,导致起诉后依然被留在拘留所的例子也不少呢。奥尔巴目前被起诉的罪名并不重,所以似乎正在等待看守所的空位。但问题并不在这里。」 漆原难得地以正经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在安特·伊苏拉败给你们之后,我之所以答应那家伙的提议有两个理由。一个单纯是因为他说会救我的命。毕竟输给你们之后我就无处可去了,而且我跟马纳果达的感情也不是很好,更何况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放过我吧。」 「……我到现在依然很后悔当初没给你最后一击呢。」 「喂喂喂,你这样会害阿拉斯·拉玛斯又学会奇怪的话喔……咦,对了,话说回来,她目前人在哪儿啊?」 「我跟天祢小姐说她正在你们位于店后面的房间里。不过实际上是在这里。」 说完后,惠美指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她不会因为怕寂寞而大哭大闹吗?」 对漆原而言,这真是意外正常的质问。 「毕竟她为了看日出,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而且在来这里之前还玩了很久的水,所以正在睡午觉呢……然后呢,另一个理由是什么?」 「原来如此……之前真奥也有说周吧。因为奥尔巴愿意帮我跟天界牵线。」 过去互相敌对的漆原与惠美等人,曾在笹塚站前进行过一场激战。而当时两人完全没想到,未来彼此居然会在千叶的沙滩吵吵闹闹地一起作生意。 「当时魔王军已经败退。而我在人类世界也没有容身之处。所以我就只剩下回天界这个希望了。那家伙曾经提过,说自己有能跟天界交涉的材料,然后……」 「跟天界,交涉?」 「我自己就是其中一个交涉的材料啊。总而言之,如果能让传说中的重量级堕天使改过自新,应该称得上是一笔能直接被升格为圣人,或甚至被拔擢为天使也不奇怪的功绩吧?」 换句话说,这就是所谓表达方式的不同吧。按照这个道理,能将这位比堕天使还不如的废物天使当成一位劳动者来使唤的真奥,称得上是足以被拔擢为天使的人才了。 「而被他当成另一个王牌的,就是你啊,艾米莉亚。」 「我?」 问题出乎意料地被转移到自己身上,让惠美惊讶得停下了正在工作的手。 「当然就跟当时真奥说的一样,那家伙或许真的只是单纯觉得你很碍事而已。不过若真是如此,那么他实在没有理由留在安特·伊苏拉被抓的艾美拉达与艾伯特活口。艾美拉达不是一个大帝国的重要人物吗?他应该知道若这么做,之后一定会衍生其他纷争。」 「这么说,的确是有点道理。」 实际上,艾美拉达在电话中就曾经提过自己回去后,神圣的圣·埃雷帝国与大法神教会之间的关系便逐渐开始恶化。随着奥尔巴的行为曝光,教会私底下的不正行为也跟着浮上了台面,似乎还因此导致西大陆国家的公正性遭到怀疑,让西大陆在与其他大陆争夺和中央大陆复兴有关的权利时处于劣势。 「我想确认的只有一件事。你的圣剑跟破邪之衣的母体,『进化天银』原本是由谁负责管理的?」 被真奥这么一问,惠美感觉自己的脸色正不自觉地变得苍白。 「是奥尔巴所在的外交,传教部。关于圣具的使用,全都是交由传教部门管理……因为圣具是各教区与教会建设时最重要的东西。」 「果然如此……那家伙应该知道『进化天银』是『基础』的碎片吧。不然我也看不出来他还有什么能跟天界交涉的材料。」 惠美之所以会忍不住抱着身子发抖,绝对不是因为冰块太冷的缘故。 「若想与我们魔王军作战,就必须让勇者持有圣剑跟破邪之衣才行。不过奥尔巴跟沙利叶和加百列不同,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让你跟『进化天银』融合,就无法轻易地将两者分开。那家伙不认为你在一切结束之后会乖乖地交出『进化天银』,而且若让你领导复兴后的政治行动,不但会降低教会的向心力,还会让他拿不回『基础』的碎片……」 「……追根究柢,奥尔巴为什么会那么想跟天界接触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一点都不认为拥有那么多筹码的奥尔巴,会就这么乖乖地进日本的监狱。虽然以前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毕竟这次我自己也得外出,所以认真思考了很多事后,就变得有点不安。」 「……路西菲尔……」 「要是那家伙在这时候乱来,我就没办法买下次跟gps(gamestage portable)主机绑在一起发售的魔物猎手新作了。」 「………………………………………………」 这家伙果然没救了,在各方面都没救了。 「你已经讲出口罗。」 「哎、哎呀?」 「基本上圣剑本来就是你的问题吧,再稍微认真思考一下啦。」 「罗嗦。所以我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卖你们人情吗?」 「那是怎样。大体上虽然你跟真奥好像都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我可不认为加百列会乖乖地放弃喔。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不干脆跟缠人。」 「这个……我知道啦。」 惠美用眼角瞄了一下真奥跟千穗,语气复杂地说道。 就如同千穗所担心的一样,惠美发现自己针对加百列跟天界未知的威胁并没有任何确实的对策。 「不过,如果是现在的我跟阿拉斯·拉玛斯,我有自信无论对方来几次都不会输。」 「那是仅限于个人打架的状况吧。昨晚发生的事件或许也跟这件事情有关,我们也不晓得对方会使出什么奇怪的计策攻击我们的弱点……」 漆原擅自认定惠美跟铃乃也察觉了昨天晚上恶魔来袭的事件。 「昨天晚上的事件,那是什么意思?」 惠美疑惑地反问。 「……咦?你们没发现吗?」 「所以我不是才在问你吗?」 卡米欧昨晚散发出的魔力绝对非同小可,而尽管并未使出什么夸张的招式,漆原还是有使用圣法气。 虽然不晓得惠美等人昨晚住在哪里,但只要是在铫子市内,应该就会发现才对。 「喂,惠美,打扰一下。」 漆原还来不及继续说下去,便传来了原本在跟千穗说话的真奥呼唤惠美的声音。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刚才还在闲聊的真奥跟千穗,正一脸认真地走近这里。 「我刚才听小千说了,你们昨天是住在犬吠崎吧。昨晚起雾役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没发生什么事……我连你在问什么都搞不太清楚呢,到底是怎么了?」 真奥与漆原互望了一眼,稍微压低音量后说道: 「我是在问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感觉到魔力或圣法气啦。」 「咦?」 真奥一边偷看在店后方洗餐具的天祢,一边对惠美说道: 「你跟我到后面的房间来一下……天祢小姐!我去后面一下!」 「了解~」 天祢没转身便直接回答。 由于工作尚未结束,因此三人将外面交给漆原后,便互相点了一下头,往位于店后方的住宿房间移动。 当然途中也没忘记叫醒昏倒的芦屋。 一行人走出店外,发现铃乃正站在店旁边,修补干燥之后被海风吹坏了几个部位的「沙楼·苍天盖」。 穿着泳装做这种工作,理所当然地会吸引人群。而铃乃本人也像个职业工匠般,完全不在意周遭的视线,全神贯注地工作。 虽然这画面看起来十分地漂亮,但考虑到她的立场,这么引人注目真的没问题吗?真奥领着两人走向后面的房间,同时在心里想着如果铃乃被人照相会感到困扰,不如干脆帮她做个栅栏好了。 「啊,她好像醒了。」 惠美一进房间便好像发现什么似的抬起头,坐在榻榻米上。 惠美自然地摆出抱小孩的姿势,接着从她体内发出的光点便像是在配合那个姿势一般,变成了阿拉斯·拉玛斯的形状。 「真方便,全世界的母亲应该都会很羡慕吧。」 「如果不在乎睡到一半时会有人在自己的脑袋里夜哭,那么我会考虑把照顾跟自己融合的小孩的绝窍发表到部落格上……阿拉斯·拉玛斯,你醒了吗?」 「嗯唔……唔……」 阿拉斯·拉玛斯出现在惠美手中后,便一边动来动去,一边对着空中胡乱挥手。而她的手上,还非常宝贝地握着千穗昨天给她的鸟笼烟火玩具。 惠美一将自己的手往女孩空着的手靠过去,她便用小小的手握住了惠美的手指,缓缓睁开眼睛。 「早安,阿拉斯·拉玛斯,尿布湿湿没?」 「脚安……嗯,没有湿湿。」 阿拉斯·拉玛斯揉着眼睛,含糊地回答了惠美的问题。 「既然阿拉斯·拉玛斯起床了,那我就帮到这里罗。」 惠美抱着阿拉斯·拉玛斯如此说道,而真奥也没什么异议地点头。 「嗯,谢谢你的帮忙。喔,出来了,我想让你看的就是那个。」 真奥指向房间角落的纸箱。纸箱后面立了一根细长的物体,而且上面还包着一块既肮脏又破烂的黑布。 千穗与惠美往纸箱里一看。 「啊,好可爱!」 千穗忍不住低声说道。 「小鸟鸟动了!」 相较于惠美,阿拉斯·拉玛斯伸出手,一副很想摸的样子。 「不行啦,阿拉斯·拉玛斯,不能摸。这只鸟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哔……哔……撒旦大人?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吗……哔?』 「「?」」 「是哔哔鸟!」 惠美跟千穗因为小鸟突然出声说话而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后仰。阿拉斯·拉玛斯显得兴高采烈。至于被丢出去的鸟笼烟火玩具,则是让人看起来感觉有些悲伤。 「喂,阿拉斯·拉玛斯,那是千穗姊姊给你的东西,要好好珍惜啦。」 真奥一脸高兴地看着三人不同的反应,并重新捡起玩具鸟笼让阿拉斯·拉玛斯握在手上。 『哔……嗯……这是人类的气息。撒旦大人……哔,这几位是?』 明明外表就是小鸟,叫声也十分可爱,但配上那沉重的语气之后,反而让人觉得莫名地诡异。 「……这是,九官鸟之类的东西吗?」 「好像……很可爱,又好像不怎么可爱……」 千穗跟惠美一同向真奥询问事情的缘由。 但真奥的回答,却为两人带来了强烈的震撼。 「这家伙是魔界的恶魔。昨天晚上起雾时,突然就从空中掉下来了。」 恶魔大尚书卡米欧。惠美从来没听过这种恶魔的名字跟职称。 基本上她根本就没想到会从恶魔口中听见「内政」这两个字。 据说这只黑色的小鸟卡米欧,是一位打从真奥以魔王的身分开创霸业初期,就随侍在他身旁的军师。当时既没有像魔王军那种受到纺率的组织,芦屋跟漆原也完全不晓得有真奥这个人,是个魔界尚被混沌支配的古老时代。 当时计划统一魔界的撒旦,底下只有一个连被称为军队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小规模战士团,但他还是诚心地邀请卡米欧前来担任军师。 虽然对无力的人类而言是非常强大的存在,但卡米欧在恶魔中并不算是特别高位的个体。 尽管如此,卡米欧还是在实力与凶暴就是一切的魔界中,率领弱小的一族——其中有些成员的力量甚至比人类还弱——活了下来。 看上了这一点的撒旦,为了学会生存所需的技术而招揽了卡米欧。 卡米欧原本对当时还只是个弱小部落年轻人的撒旦不屑一顾,但最后还是被撒旦的见识感化而归入他的麾下。 当然撒旦的那些经验与知识,全都是来自于他小时候所遇见的天使。 「如果没有卡米欧,我绝对无法建立起魔王军这种组织。」 真奥是这么认为的。 对惠美这些安特·伊苏拉人而言,光这句话便足以让他们将卡米欧视为罪该万死的对象,但总之就算是在魔界,卡米欧也是少数擅长说服与交涉的恶魔。 卡米欧精通魔界所有部族的语言与习俗,而且还能听见自然的声音。 他当初掉到君滨时之所以会理所当然地使用日语,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能力也不一定。 当时的撒旦听从卡米欧的忠告,除了回避强敌之外,还偶尔拯救其他部族免于灾害,透过他的交涉术一点一滴地增加同伴。 而对撒旦跟卡米欧而舌最大的转机,就是与艾谢尔的邂逅。 当时艾谢尔的部族在地方上颇具势力,而且他也跟撒旦与卡米欧一样,是个打算透过比「力量」更加耀眼的「智慧」来扩大势力的领导者。 当时撒旦的部队规模已经成长到一定的程度并逐渐打响名号,但同时也因为将不同的种族聚集在同一个地方,而开始有引发内部纷争的忧虑。 但在艾谢尔加入之后,撒旦便让艾谢尔透过军事扩张势力,并委托卡米欧负责调停部队内的争议,大大地提升了组织的实力。等注意到时,他们的部队已经成长为许多恶魔都从魔界各地赶来志愿加入的庞大组织。 「在卡米欧所拟订的组织改革案中,最让我惊讶的就是飞龙的执照制。」 「飞龙的,执照制?」 「飞龙,是什么啊?」 惠美跟千穗因为不同的理由而感到疑惑。 飞龙是魔王军用来在战场上进攻的一种骑乘魔兽。最贴切的比喻方式,应该就是一种会在天空飞的巨大蜥蜴,但骑这种东西,到底应该要向谁、又要如何申请执照呢。 「飞龙的数量不多。为了更有效率地进行战斗,就必须选拔出擅长操纵飞龙的恶魔,颁发勋章,透过这种形式授予他们战斗的资格。」 就这样,操纵飞龙在撒旦的部队中成为一种类似地位的标准,同时似乎也让恶魔士兵的上进心与统率力得到了飞跃性的成长。 「……」 惠美没想到魔界的恶魔居然具备如此高度的社会性,因此只能感到惊叹不已。 最后撒旦统一了魔界并自封为魔王,在他以夺取安特·伊苏拉的霸权为目标开始进军时,便委任卡米欧为自己的代理人,统率所有留在魔界的居民。 而真奥还没从卡米欧那里问出,为什么他会跟恶魔的士兵们一起掉落在千叶的君滨。 当然站在惠美的立场,这些话实在是令她难以置信。 「昨天晚上起雾时,真的有三个像卡米欧那样的恶魔来到君滨吗?」 「小鸟鸟,抱抱!」 看来阿拉斯·拉玛斯非常想要摸摸看不同于烟火纸工艺品的真正小鸟,但惠美还是维持着严肃的表情,灵巧地制止了阿拉斯·拉玛斯。 「虽然真要说的话,独眼刻印鬼跟兽恶魔都是属于偏向依靠肉体能力的类型,但考虑到君滨跟犬吠埼之间的距离,我们应该不可能感觉不到他们才对……」 「就是啊。我一开始也以为你们会马上飞过来呢。话说回来,这家伙的伤应该不是你们造成的吧?」 「如果是我下的手,应该当场就会给他致命的一击。」 「换句话说……是真奥哥跟游佐小姐以外的某人,打倒了来自异世界魔界的恶魔们罗。」 真奥点头肯定千穗的总结。 「我打算之后去那座灯塔看看。」 「犬吠垮灯塔吗?我们上午时才去过喔。」 「啊?」 千穗确认似的看向惠美,惠美也点头回应。 「那里只要付钱就能进去参观。而且还能爬到最上层的楼梯喔。昨天鸣雾笛的雾信号所也在那里。不过并没有什么让我们特别在意的东西。」 昨晚起雾时,雾信号所便鸣起了雾笛。看来这点是真奥跟惠美等人唯一共通的认识。 「贴在楼梯上说明『距离楼顶还剩下几阶』的灯塔角色真的好可爱喔。」 惠美所说的特别之处,应该不是指观光胜地那种温暖人心的享栏。 「那些家伙在起雾后现身,被雾卷走后再被光照到就消失了。要说这一切跟设有雾信号所的灯塔无关,反而还比较牵强吧?」 「不过,这里是日本耶。又不像安特·伊苏拉那样会有人彻夜在灯塔上守卫,而且那是座很早以前就在日本盖好的灯塔吧?怎么可能会拥有那种类似法术或魔法的力量……」 就在惠美出言反驳时—— 『哔哔哔啊啊啊啊啊啊?』 「小鸟鸟!」 卡米欧突然发出尖叫声。 原来想摸卡米欧(正确来说是小鸟)的阿拉斯·拉玛斯,趁着大人们在讨论正事时钻出了惠美的手,用力抓住卡米欧的尾巴将他拉了起来。 「啊,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不行啦!」 「小鸟鸟,不行?」 『放、放开我,你这个人类的小鬼!哔!』 虽然被阿拉斯·拉玛斯抓住的卡米欧放声大叫,但那像蜂鸟般拍着翅膀并哔哔叫地大吵大闹的姿态,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他就是魔界最高文官的恶魔大尚书。 「喂、喂,阿拉斯·拉玛斯,不行啦!你看,小鸟不是正在喊痛吗?」 『好、好痛,好痛,我的尾巴快断了!哔!』 虽然父母为了不让小孩子对生物或物品使用暴力—— 「那个东西不是正在哭着喊痛吗?」 都会使用这样的句型安抚小孩,但这或许是世界上第一个小鸟真的在大声喊痛的例子。 『唔啊哔!』 惹惠美生气的阿拉斯·拉玛斯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卡米欧。但由于卡米欧之前拚命地拍着翅膀,因此被放开后便一口气冲到了房间角落。 卡米欧顺势撞上了位于纸箱后方、包着黑布的棒状物体,最后就这么被压在底下。 「喂、喂,卡米欧,你没事吧?」 长条形的某物在倒下去时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唔,哔……呼,没、没什么大碍……』 这次轮到真奥吓得僵住了。 「膨、膨胀了!」 照理说被压倒在黑布底下的卡米欧,突然像是泡了水的海带般膨胀成鸡的尺寸。 「咕咕鸡!」 阿拉斯·拉玛斯见状,眼神马上就亮了起来。 她趁惠美吓得停止动作时的空隙,敏捷地冲了出来,并卯足了全力对鸡尺寸的卡米欧使出擒抱。 「啊,喂、喂,阿拉斯·拉玛斯!」 『唔,我、我才不会再中同一招哔!』 然而卡米欧也不甘示弱。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用短小的脚灵巧地抓住榻榻米,逃过了以猛烈气势冲过来的阿拉斯·拉玛斯的魔掌。 「咕咕鸡!」 『区区人类小童,别以为有办法抓到在下哔?』 整个房间顿时充斥着跑步与挥动翅膀的吵闹声。 拍着翅膀的黑鸡与挥舞着双手的银发稚子,宛如不断绕着圈跑最后变成了奶油的老虎一般,环绕着真奥、惠美以及千穗跑来跑去。 「喂!阿拉斯·拉玛斯!别闹了,这样会跌……」 惠美还来不及说完,阿拉斯·拉玛斯就跌倒了。 她绊到了卡米欧之前弄倒的那根东西。 遵循着惯性法则在榻榻米上猛力地往前转了一圈的阿拉斯·拉玛斯,因为无法掌握状况而瞪大了眼睛环视周围。 「没、没事吧,阿拉斯·拉玛斯!有没有受伤?」 真奥慌张地扶女孩起身,但令人意外的是,阿拉斯·拉玛斯居然一脸没事般的摇了摇头。 『呼、呼,哔,呼,哔……是、是在下赢了哔……哔?』 另一方面,外表一点都不可爱、在房间角落喘着气的黑鸡卡米欧,突然被吊起眼睛的惠美抓住脖子拎了起来。 「要是你敢害阿拉斯·拉玛斯受伤,我就把你做成炒鸡肉再丢进咖哩锅里面煮,给我做好觉悟吧!」 「那、那个,我觉得刚才那并非全都是卡米欧先生的错……」 此时能够出言劝戒这对笨蛋父母的人,也只剩下千穗了。 「好了,阿拉斯·拉玛斯妹妹,跟鸡先生说对不起。你刚才吓到鸡先生了对吧。」 察觉到千穗的语气罕见地变得有些严厉,阿拉斯·拉玛斯虽然差点哭了出来,但还是紧咬着嘴唇点头。 「呜……对噗起。」 『唔、唔哈哈。区区、人类、幼童、开的小小玩笑,在下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责备她哔!』 虽然卡米欧看起来并没有口头上说的那么游刃有余,但他还是以夸张的说话方式干脆的原谅了阿拉斯·拉玛斯的暴行。 惠美在看见千穗的教育指导后便恢复了冷静,有些尴尬地将鸡放回了纸箱里。 「……那么,回到原来的话题,如果不是来接你们的,那这只鸡到底来日本干什么啊?还有……」 惠美指着那根压在卡米欧身上并绊倒了阿拉斯·拉玛斯,外面卷着脏兮兮黑布的某物。 「那是什么?刚才又是怎么让他变大的?」 『唔……在、在那之前……』 卡米欧灵巧地用翅膀磨蹭刚才被惠美掐过的脖子,仰望真奥。 『撒旦大人,在下能在这些人的面前说明事情的经过吗哔?』 「啊?嗯,没关系。」 真奥豪迈地点头。 「唉,如你所见,这两个人是人类。这位女孩是佐佐木千穗,她知道我跟艾谢尔的真实身分,我在这个世界受到她不少照顾。」 『喔,这样啊哔。人类的少女。在此代替吾主,向您致上谢意。』 黑鸡卡米欧在纸箱中起身,彷佛将手贴在地上似的展开翅膀,向千穗低头深深行了一礼。 「啊,那个,不客气,我才是经常受到真奥……啊,撒旦先生的帮助。」 千穗也跟着正座,恭敬地回礼。 这正是魔界的大恶魇与日本的高中女生以日本的礼节打招呼,互相表示理解的历史瞬间。 「然后,刚才抓着你屁股的小女孩跟这个女的,分别是圣剑跟勇者。」 真奥直截了当的介绍,让卡米欧、惠美以及千穗各自以不同的方式感到大吃一惊。 『哔?』 「喂?」 「真奥哥?」 卡米欧从纸箱中起身,目瞪口呆地仰望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 也难怪他会感到惊讶,不过惠美与千穗惊讶的程度更胜一筹。 「你怎么这么干脆地就说出来啦!」 尽管外表看起来只是只鸡,但他的真面目可是位足以代理魔王的大恶魔。 既然卡米欧对惠美而言是敌人,那么反过来说当然也一样。 『您说……她是哔剑的勇哔?』 「……我还是把他做成炒鸡肉丢进咖哩里面好了,可以吗?」 「住手啦,他又不是故意讲错的。」 这次轮到真奥亲自出手阻止惠美。 「喂,卡米欧,别搞错了。不是哔剑的勇哔,而是哔剑『与』勇哔才对。」 「真奥哥,请你认真一点啦,不然游佐小姐就不会听你们说话了。」 在千穗冷静的吐槽之下,总算是避免了惠美用铁爪攻击真奥喉咙的惨剧。 『撒旦哔。』 「谁是撒旦哔啊!」 「撒旦哔!」 阿拉斯·拉玛斯开心地叫着。 这次轮到真奥打算用手把卡米欧给抓起来,但卡米欧快速地向后躲开。 『圣剑的勇者,应该是导致进攻安特·伊苏拉的军队溃败的主因。为什么,您会跟勇者,还有圣剑,变得那么亲密呢…………哔!』 有一种原本打算认真地问到最后,但结果还是忍不住的感觉。 姑且不论那个「哔」声,卡米欧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责备真奥的意思。 只是想知道真奥的真意——就是那样的语气。姑且不论那个「哔」声。 先回答的人并非真奥,而是惠美。 「……只是顺其自然而已。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是随时都准备好要取魔王的性命。你要是敢轻举妄动,那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你。最好还是别告诉其他恶魔我就是圣剑勇者,这样对你会比较好。」 如同往常,惠美吐出怎么看都像是只有凶恶的反派会说的台词,威吓着黑鸡。 「……事情就是这样,实际上还要再复杂一点啦。而且,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艾谢尔一开始不也是我们的敌人吗?」 『…………哔。』 真奥盘坐在榻榻米上,温和地对纸箱中的鸡继续说道: 「回想一下我们到底是怎么称霸魔界的吧。我在这个国家看见了一个梦想……或许我们也能跟人类做到一样的事。毕竟即使是顺其自然,就连我跟勇者都能一起联手了呢。」 惠美与千穗绝对无法理解两人的互动。 『那个霸业之梦……』 这是撒旦与卡米欧在很久很久以前所订立的契约。同时,也是卡米欧决定侍奉年轻撒旦的理由。 『无法与东方元帅大人一起扶持您,实在是令人遗憾哔。』 ——要是我赢了,就算昨天还是互相残杀的敌人,也能成为明天的伙伴—— 唯一一位知道所谓的霸业并非只是杀光敌人,并将土地烧成荒野的恶魔。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稍微忍耐一下。」 真奥笑道。 「喂,你们在说什么啊?」 「真奥哥?」 真奥有些难为情地转向看起来一脸焦急的惠美与千穗。 「……在说我是怎么统一魔界,还有为什么会进攻安特·伊苏拉失败的事情。」 「什么?」 「虽然你们可能难以置信,但卡米欧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对人类或勇者有偏见。你应该也能理解吧。打从天界直接厚着脸皮出手干涉开始,安特·伊苏拉的状况就没有单纯到只要你我拚个你死我活便能解决问题。而且就算我们迟早要做个了断,也还有阿拉斯·拉玛斯的问题在。如果我们现在斗起来,或许会害阿拉斯·拉玛斯杀害自己的父母也不一定。」 真奥摸着阿拉斯·拉玛斯的头发。 「噫嘻~」 而阿拉斯·拉玛斯也看起来很舒服似的接受了那双手。 「虽然现在是能够同桌吃饭的关系,但你并没打算只因为目前的情势就原谅我吧?」 「那还用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惠美的声音总算开始带着危险的气氛。 「我知道我们总有一天必须做个了断。但为了那个时刻,针对现在发生的事倩,我们应该要共享最低限度的情报。不然或许又会像加百列那时候一样,让阿拉斯·拉玛斯面临危险。」 「……」 无法接受。虽然对方是个魔王,但未免也太讲道理了,让人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惠美知道。这些事情就算魔王不说,她也知道。 『……撒旦大人一点都没变,阐明事理时还是一样的直率,哔。但若彼此互为仇敌,就算理智上能够理解,感情还是无法那么顺利。』 看见惠美的样子后,卡米欧叹了口气说道。 『圣剑的勇哔啊。』 「谁是勇哔啊!」 『如果无法接受,只要这么想就可以了哔。既然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那么只要在不干扰对方的状况下共享情报就好,并没有非得并肩作战的必要哔。』 惠美瞪向对语尾加上「哔」这件事慢慢不再感到排斥的卡米欧。 「……事到如今就算你们不用那么嚣张地对我说教,我也懂啦。还是快点继续讨论下去怎么样?我就自己待在旁边听罗。」 结果惠美还是只能一个人狼狈地转过身。毕竟真奥跟卡米欧所说的话,全部都是正确的。 真奥、卡米欧以及千穗,一同苦笑地看着惠美的背影。 再怎么说,惠美自己也知道这些事情。 「那么,卡米欧,我重新再问你一次。你们来日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说魔界跟安特·伊苏拉将再度陷入乱世,又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真奥最后指向用黑布包起来、外表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棒状物体。 里面包的东西是卡米欧带来的一把宝刀。 即使他身上的镘甲碎裂,自己也缩小到变成小鸟的尺寸,但就只有这把宝刀依然维持原状,而且也没有失去它的光辉。 之所以会用卡米欧的斗篷包住,除了担心不小心被天祢看见以外,就是因为真奥没来由地有一种预感,认为它应该不只是一把华丽的宝刀而已。 至今从安特·伊苏拉来到这里的天使们,无论是为了夺取圣剑,还是抹杀惠美与真奥,都有着非常浅显易懂的目的。 但居然有恶魔为了迎接真奥等人以外的目的来到日本.从这个状况能够推测出来的事情实在太少。充满了谜团。 『那是……』 就在卡米欧正打算开口回答真奥关键的质问时。 有人敲了房间的门。 「……是?」 如果是漆原,那么应该会直接开门进来。而若是芦屋或铃乃,在开门前就会事先出声。既然如此…… 「真奥老弟。」 那是天祢的声音。 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天祢的声音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或许是因为空调造成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的语气似乎莫名的冷淡。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杀鸡般的声音,没事吧?不过在翘班中夫妻吵架,感觉还满新奇的呢?」 虽然有很多地方令人想要吐槽,但或许是因为真奥一直没回去,所以天祢才会过来叫人也不一定。 刚才卡米欧的惨叫与惠美的怒吼,该不会都传到外面去了吧。 「我可以开门吗?」 「请、请。」 真奥回答,同时以眼神暗示卡米欧「不准说话」。因为她完全不晓得真奥等人的事情。 「打扰罗……那只鸡是怎么回事?」 天祢的外表看起来跟刚才没什么两样,绑起来的头发微微渗出汗水,围裙上沾着油与咖哩溅起的污渍,她打开门后,便脱下凉鞋走进房间。 天祢漆黑的双眼并非看向真奥、惠美、千穗或阿拉斯·拉玛斯。而是笔直地盯着卡米欧。 真奥没有漏掉这股不对劲的感觉。 打从开门的瞬间,天祢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装着卡米欧的纸箱上面。 简直就像是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以及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若单纯只是来看看状况,那么同时看向天祢的真奥、惠美以及千穗必定会有一人跟她的视线对上。 天祢边盯着卡米欧边靠近他。 「什么,黑色的鸡?你们打算烤鸡来吃吗?」 『哔?』 卡米欧发出了害怕的声音。 「那个……我昨天晚上发现这只鸡受伤了……」 真奥勉强地解释。到底要怎么迷路,才会有鸡跑到海边来呢。但真奥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理由,更何况这也不算是说谎。 就连真奥说明的时候,天祢的视线也没有一丝的偏移。 「这附近没有养鸡的农家,所以我想应该是别人的宠物吧?还是通知一下附近的兽医会比较好喔。」 「我、我知道了。」 「还有,漆原老弟一直在抱怨呢,叫你们快点回来。虽然应该已经不会再有人潮来,但也差不多该准备收拾一下了。」 真奥感觉到对方似乎正缓缓地解除紧张。 仔细想想,若房间正中央有只鸡,那么的确会显得很醒目,而且真奥等人也确实谈了很久,身为雇主的天祢来说一两句话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转换了一下心情后,真奥低头回答: 「不好意思,我马上回去。」 「嗯。」 说完后,天祢总算不再继续盯着卡米欧。 「……呜?」 「真小呢。不晓得你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哇噗。」 天祢一看见被惠美抱着的阿拉斯·拉玛斯,不知为何便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她轻轻地摸了一下女孩的头,然后走出房间。 「……总而言之,看来暂时只能讲到这里了。」 既然是受雇之身,那么当然无法违抗雇主的命令。 讲是讲打烊,现在也不过才傍晚。由于海之家在太阳下山之前就会打烊,因此晚点儿应该还是有说话的时间。 「……我会留下来听剩下的事情,你就去工作吧。」 惠美小声地说道。 「啊?」 「……我说我会留下来听啦!如果有必要立刻行动,我会马上通知你,快点去工作啦!」 惠美以彷佛要用视线射杀对方的表情,瞪向还想继续问下去的真奥。 「那、那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样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们不是都这样对我说教的吗?」 真奥跟卡米欧当然不可能知道惠美所说的「你们」,其实也包括了千穗在内。 惠美本身很明显尚未接受目前的状况,现在依然还是满脸通红,彷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但她毕竟是个经过激烈战场洗礼的战士,并非不晓得事情轻重缓急的人。 「……那么,就拜托你罗。」 「我才不接受你的拜托!只是我自己想听而已!」 「好好好,那样就行了。那么,卡米欧,不好意思,你就跟这家伙……」 『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说明……啊?你说什么?」 卡米欧简短的陈游中,已经不再出现「哔」声。 『刚才那个女人……拥有远远超过在下、宛如鬼神一般的力量。』 「……你是在说天祢小姐吗?」 真奥与千穗,甚至就连惠美,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而紧盯着卡米欧。 拥有小小的鸟喙与圆润的大眼,恶魔大尚书沉重的点头。 『就是那个女人……利用巨龙的嘶吼吞噬了在下的士兵们……』 ※ 大黑屋在天空开始染上红色时打烊。 毕竟过了下午五点以后,就只剩下使用淋浴室与投币式置物柜的客人。 真奥一行人刷洗铁板、清洗饮料机的冷却排水盒、将刨冰机盖起来,并检查剩下的食材、饮料以及其他商品。 天祢用收银机打出今天的销售记录后,便将今天的营业额概算公布给所有人看。 接下来只要计算从投币式置物柜跟淋浴室收回来的百圆硬币,就能算出今天一整天的总营业额。 「今天光是收银机的部分……就有到三十五万圆了。」 天祢笑笑地亮出销售记录。 「虽然还得把漆原老弟那里的饮料跟刨冰、芦屋老弟那里的外带,还有淋浴室跟置物柜的钱收回来计算……但差不多会有五十万圆吧。大概是这间店有史以来最高的记录了。」 「不过,今天要不是有小千她们过来帮忙,或许中途就会搞砸也不一定,而且还有些额外的零用金支出。关于这部分,必须再稍微检讨一下才行。」 真奥拿着销售记录,对照去年的帐簿。 关于低估了来客数导致工作量超出负荷这点,的确是有必要反省,不过单就帐面数字来看,居然计算出超过去年营业额两倍这种天文数字般的成绩。 某方面来说,这当然要归功于真奥的策略,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天祢一家过去做生意的方式太随便了。 「别这么认真嘛。看来得发奖金了,发奖金吧。如果每天都能这样,那么不发也不行了!啊,游佐妹妹、千穗妹妹、鎌月妹妹,这个给你们。」 天祢叫住了从泳装换回普通衣服、正准备回旅馆的三位女性。 「这是两天份的打工费。真是帮了大忙,谢谢你们啦。特别是鎌月妹妹,我有多加沙城的费用。方便的话,真希望你每天都能来帮忙做呢。」 铃乃的大作「沙楼·苍天盖」相当引人注目,而人潮又会吸引更多的人潮,毫无疑问地是今天的幕后功臣之一。 真奥也正认真地检讨将来能否让铃乃的特技发挥在其他地方。 真奥回来工作后,天祢在房间内散发出的异样感已经消失。 而继续帮忙的千穗,似乎也马上就恢复了原本的步调。 即使如此,真奥还是感到有些不安。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卡米欧说自己遭到天祢的攻击,而另一方面,就是惠美的状态到现在依然显得不自然。 真奥回到店里后大约过了一小时,惠美就抱着阿拉斯·拉玛斯走了出来,但无论是看在谁的眼里,她的表情都是一脸忧郁。 就连之后跟阿拉斯·拉玛斯、工作告一段落的千穗以及铃乃一起到海边玩时,惠美的脸色还是会突然就变得阴暗下来。 「不过真可惜,大家明天就要回去了吧。」 天祢似乎是想挽留三人,但惠美只是本业碰巧遇到连假,而千穗也跟父母有约在先。虽然天祢看起来并没有很认真慰留,但三人依然知道她是真心地感到遗憾。 「……喔?」 真奥短裤的口袋里,传出了手机收到简讯的震动声。 「……」 当然,真奥并没有愚蠢到会看向发送人。 「怎么了,真奥。你的脸色有点黑喔?」 「你也一样啊,漆原。话说那只是晒黑了吧。」 在海边工作了一整天恶魔们,皮肤全都变成了浅浅的小麦色。 天祢找千穗去铃乃做的沙城前拍纪念照片,而发现原来恶魔也会晒黑这种无关紧要事实的真奥,则是在注意别被天祢发现的情况下,对着漆原与芦屋招手。 「我今晚要出门,你们也跟来吧。」 ※ 犬吠埼灯塔是招聘英国的灯塔设计师理查·亨利·布郎顿来设计,并在他的施工监督之下,于明治七年竣工、点灯的一座灯塔。 受到战争的影响,灯塔的设计曾经过几次更新,目前是日本六座第一等灯塔之一,而透过第一等菲涅耳透镜所照射的灯光,甚至能传到约三十五公里之外。 宁静漆黑的海上闪过一道灯光,真奥、芦屋与漆原正抱着一个小纸箱,在灯光源头的灯塔下与惠美对峙。 「你一个人啊……小千跟铃乃呢?」 「我把事情都告诉贝尔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请她待在小千身边。」 真奥心想,总不会事到如今才说要决斗吧,还是说惠美认为这次会面最后,将发生什么「万一」的状况呢。 不见踪影的爱女,或许就是解开这个疑问的关键。 「阿拉斯·拉玛斯呢?」 「在这里。」 惠美这次不是指着头,而是按着自己的右手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为了在这种地方跟我做个了结,才把我叫出来的吧?」 真奥在打烊时收到的简讯,正是惠美所传。 不只是手机号码,真奥根本没印象曾经告诉惠美自己的邮件地址,想必应该是从千穗那里问来的吧。 『今晚十一点带着卡米欧到灯塔前面来,而且绝对不能被天祢小姐发现。』 惠美的简讯内容十分简洁。 真奥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信,但惠美似乎还是知道真奥一行人会过来。 「虽然那样也满有趣的,但可惜你猜错了。卡米欧,告诉他吧。我找魔王过来的理由。」 『哔,真没办法。』 卡米欧的声音变得比之前清楚许多,看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三位大恶魔将脸转向箱子里的小鸟。勇者跟恶魔大尚书事先商量好,到底是打算公布什么事呢。 从犬吠埼眺望铫子的海景,海面的颜色让人产生一股不祥的漆黑预感。 不符合夏夜的冷风,吹拂着异世界居民的头发。 『撒旦大人、东方元帅大人、路西菲尔,这个国家或许正面临了危机也不一定哔。』 「所以说,为什么你每次都只针对我不用敬称啊。」 卡米欧无视漆原的抱怨,继续说明下去: 『听见勇者艾米莉亚与圣剑之子在这里时哔,在下真是吓得腿都软了哔。现在有一个既非魔王军,亦非魔界人士的势力吸收了许多恶魔,正拚了命地在寻找「艾米莉亚的圣剑」呢。』 「既不隶属于魔王军,又不是魔界人士的恶魔?那是什么意思?」 真奥低头看着手上纸箱内的鸡问道。 『哔,这是几十天前发生的事。一个人类造访了魔界的魔王都撒塔奈斯亚克,并大肆宣言只要得到「圣剑」,就能得到称霸魔界、天界以及安特·伊苏拉三界的力量哔。而那些主张替魔王大人报仇的激愤主战派,就这么被那个人的花言巧语给煽动了哔。』 在真奥背后,不只是芦屋,就连漆原都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 居然会有人类造访魔界,在漫长的魔界历史中,这是前所未见的事态。 普通人光是接触到充斥于魔界的魔力就会失去意识。 即便仅仅是待在恢复撒旦姿态的真奥身边,都曾让千穗因为接触到魔力而无法呼吸。 「据卡米欧所说,在魔王军溃败后,魔界似乎分成了主张替你报仇、打算派遣第二次侵略军的主战派,以及相信你还活着、主张温存国力的稳健派。卡米欧为了协调两派人马而费尽心力,但那个人类却打破了魔界的平衡。」 居然是由惠美向真奥说明魔界的状况,这实在是个奇怪的画面。惠美无视疑惑的真奥,继续说道: 「那个人类说圣剑有两把,而其中一把就是这个。」 惠美完全没确认周围是否有普通的日本人,就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圣剑。 「进化圣剑·单翼」。 拥有「善之半身」之意的圣剑分身。 「知道『进化圣剑·单翼』跟我一起待在日本的人类并不多。」 听见这句话后,真奥总算理解了状况。 为什么沙利叶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惠美圣剑的所在之处,而他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情报。 在安特·伊苏拉,的确只有少数的「人类」知道惠美的圣剑在哪里。 过去的旅伴艾美拉达与艾伯特,以及惠美在日本认识的铃乃——克莉丝提亚·贝尔。此外就是在铃乃来日本前,从她那里得知艾米莉亚尚在人世的大神官圣坛的六大神官,以及—— 『带领主战派并消失无踪的那个人类,自称是奥尔巴·梅亚哔。』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又干了什么好事啊?话说他什么时候逃跑的?」 对这个名字感到最震惊的人,正是这几天才针对奥尔巴思考了许多的漆原。 知道惠美人在日本、对她采取明确的敌对行动,而且还死性不改的人。就只有奥尔巴一个人。虽然事先便有预想到他,但实际听见时还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我不需要无谓的同情……」 曾在日本与奥尔巴直接交过手的芦屋,后悔地咬紧牙关,握紧拳头。 「卡米欧大人。跟随奥尔巴的主战派领导者是谁?」 『是南方元帅马纳果达的副官,巴巴力提亚大人哔。』 「别在讲正经话的时候,用那种像是口袋宝宝的说话方式啦!」 真奥用力地抓着头。 「不过如果是要谈这件事,应该用不着挑这种开阔的地方,直接在大黑屋谈就好了吧。反正天祢小姐也回去了。」 「你当时应该也听见了吧,或许就是天祢小姐打倒了卡米欧他们也不一定。」 「我是有听说啦……」 「虽然你可能因为那个人个性太直率所以忘记了,但她可是那个房东的亲戚喔。别忘了就算她不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有可能并非普通的人类。」 惠美的态度还是一样严厉。 但这次的严厉似乎跟以前不同,听起来并非是基于单纯的敌意才如此责备真奥。 「即使天祢小姐拥有连我们也不晓得的神秘力量,而且就是打倒卡米欧跟恶魔士兵的人……我们也不能把即将发生的事情交给她处理。」 「即将发生的事情?你的意思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卡米欧「哔哔哔」地回答芦屋的问题。 『在下认为不应该让异世界卷入我们的战争,因此打算趁被人类煽动的主战派在异世界掀起骚动之前,偷偷地来这里确保艾米莉亚的圣剑哔。由于奥尔巴·梅亚只提到圣剑位于异世界国家日本一个叫做东京的某处哔,在下只好无可奈何地将「门」的出口设定在海上,打算从预测地区的东部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换句话说,卡米欧之所以会在关东地区的最东端出现,完全只是出于偶然。 「话先说在前头,这里可是千叶,不是东京喔。」 「不过,千叶不是有很多设施的名字都以『东京』做为开头吗?」 「闭嘴,路西菲尔。这不是那个问题。」 『这也不一定是完全出于偶然哔。奥尔巴提供了寻找圣剑的线索,我一用后就在这个地区出现了反应哔。』 「寻找圣剑的线索?」 感觉最近才从某人那里听过类似的话题。 在真奥回想起来之前,卡米欧已经接着说道: 『然而结果却变成了这副德性。面对这国家的强者,我完全无能为力……』 卡米欧愧疚地低下头,惠美则是代替他继续说明: 「那个主战派率领的大型部队,已经朝日本……朝地球前进了!」 「啊?」 「你说什么?」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先说啊!」 『哔!』 漆原、芦屋以及真奥一同发出惊叹,真奥甚至还因此弄掉了装着卡米欧的箱子。 『根、根据事前的情报与计算过「门」的规模后,我预测他们会在今晚夜半时抵达……他们打算从这块最东侧的地区,以人海战术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哔。』 黑鸡缓缓爬出纸箱,将脚缩在翅膀底下坐在地上。 『坦白讲,那位女性的力量实在超出常轨哔。难保接下来现身的部队不会重蹈我等的覆辙……』 讲得坦白一点,卡米欧的言下之意,就是连那第三势力的部队也不是天祢一个人的对手。 没想到天祢身为人类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虽然间接得知这件事实的真奥至今依然没什…么现实感,但卡米欧的态度是认真的。 『尽管是对方单方面地断绝了关系,但巴巴力提亚大人同样也是打算统一魔界的同胞。在下实在不忍心与他敌对,更不能坐视被他煽动的部下们跟那位女性冲突,造成同胞们无谓的牺牲。』 「虽然恶魔不管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啦。」 惠美彻底地表明自己要跟恶魔势力划清界线。 「不过若这件事跟奥尔巴有关,那么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这跟天祢小姐是否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无关,我也不在乎对方是敌是友。」 惠美瞪向真奥。 「如果有恶魔大军为了争夺圣剑而来到日本,那么将争端带来这个国家的你跟我,就必须要负起责任赶走他们才行。怎么可以将事情都推给天祢小姐一个人呢。」 此时灯塔的闪光划过了毅然宣言的惠美上空。 「……我希望她是我们的同伴呢……基本上房东跟天祢小姐都是好人,要是没有她们,我们早就失业了。」 真奥寂寞地笑道。 「惠美。」 「什么啦。」 「……亏你居然能相信这些话呢。」 「咦?」 惠美的表情瞬间浮现出警戒之色。毕竟真奥的说法,就好像是在暗示他命令卡米欧说谎似的。 「你都不担心这是濒死的恶魔为了救我,而对你设下的陷阱吗?」 「……什么嘛,原来你是想说这个啊?」 然而惠美却没趣地回答: 「就算你们跟那只小鸡想陷害我,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惠美的态度中充满了自信,但看起来似乎又有些刻意。 她尽全力挺起胸膛,打算摆出轻视真奥等人的样子,但中途便打消了念头……不如说是因为觉得太愚蠢而放松了表情。 「别太小看人好吗?」 「啊?」 惠美用力皱起眉头,将手抵在额头上。 「因为你让我跟卡米欧商量时,不是也让千穗跟阿拉斯·拉玛斯同席了吗?所以啊……」 「啊、嗯……啊?所以呢?那是什么意思?」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而继续追问之后,惠美像是想要逃避真奥一般,将脸转过去背对真奥。 「因为你虽然是个邪恶的恶魔兼他们的老大,而且还又穷又卑鄙,是爸爸的仇人与全人类的敌人,简直就像个太空垃圾,是地球轨道上的废渣!不过……」 仅管打从心底感到不悦,但惠美还是以颤抖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不是那种宁愿背叛千穗跟阿拉斯·拉玛斯也要说谎的家伙,至少我对你们,还是有这点程度的信任!所以……」 依序瞪向被自己的气势压倒,直眨眼睛的真奥等人后—— 「关于这件事,你们要跟我一起负起责任啦!」 惠美的呐喊声响彻了夜晚的海角。 「……听懂了没?听懂了就快点把我刚才说的话忘掉!你们这些太空垃圾!」 惠美以彷佛要将寄宿了阿拉斯·拉玛斯的圣剑扔出去的气势大喊。 海风像是被惠美的巨响给压倒似的静止,令人尴尬的沉默瞬间降临。 「虽、虽然感觉完全没被你信任,而且这跟太空垃圾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真奥仰望着闪光划过的夜空点头。 「谢啦,谢谢你相信我们。」 或许是错觉也不一定,感觉惠美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而突然变得温和。 然而那温柔的表情只是瞬间的幻影,接着惠美马上就发出了犹如地狱阎罗王般的怨恨声。 「我、不、是、叫、你忘掉吗?」 惠美挥动圣剑,反射出来的光芒宛如灯塔的闪光般划破夜晚的黑暗。 『那个,那个,阿拉斯·拉玛斯,也会加油喔!』 尽管惠美的站姿看起来就像女武神一般庄严神圣,但从圣剑传出的悠哉声音,却让场面变得有些不上不下。 然而,这样也不错。 『……真是一段不可思议的缘分呢哔。』 「真是的。不过,我们到底怎么办?如果真有一支恶魔大军攻过来,坦白讲我不认为自己会有胜算呢。」 『关于这点哔,在下有个好方法哔,在下带来的那把宝刀……』 就在所有人都忍耐着那个开始让人有点厌烦的「哔」声,仔细听卡米欧的提案时。 照着遥远海面的灯塔闪光,瞬间映照出了—— 一片被撕裂开来的黑暗。 「……来了吗?」 令人意外的是,最先察觉到异状的人居然是漆原。 虽然真奥、惠美以及芦屋都不知情,但其实在加百列来袭时,最早感应到有人开「门」的人,也是漆原。 追着漆原的视线,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夜晚的云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清楚的黑色裂缝穿过天空。 「……喂喂喂喂,这怎么看都不只一支部队啊。」 裂缝中窜出了彷佛群起遮蔽夜空的蝙蝠,或是即将展开远行的候鸟般的无数黑影。 「远光映眼!」 漆原轻声低语,注视着目前还只像是带状云霞的人影。 「跟卡米欧说的一样,虽然目前没看见巴巴力提亚的身影,但全都是马纳果达过去的部下,马勒布朗契族的恶魔。」 「你从这里就看得见那里吗?」 惠美眯着眼睛凝视海面,有些惊讶地向漆原问道。 「这只是简单的法术啦,毕竟我有一半是天使,而且最近每天都在吃贝尔煮的饭。那家伙使用的食材都有经过祝圣,还有其他问题吗?」 昨晚驱散打算抓住卡米欧的雾时,漆原背上的翅膀之所以是白色,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 但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为什么那些家伙来到日本后,也没失去恶魔的外形?」 芦屋提出了其他问题。 「我怎么知道。要不是他们带着能够供给魔力的物品,就是跟那扇开着没关的『门』有关吧?」 无论如何,一行人目前在这里还是无法判断。 就现实层面来说,能以跟在魔界时同样姿态活动的恶魔大军,正出现在真奥等人面前朝日本逼近。 恶魔大元帅马纳果达所率领的马勒布朗契族,按照人类的说法就是擅长尸灵术的一族。 人类对尸灵术的认识,只停留在认为那是一种让恶灵或尸体复活,并加以操作的禁忌邪术;但实际上那单纯只是应用了傀儡术,让魔力凭依在尸体上后操纵的法术罢了,若少了施术者的控制,傀儡本身根本就没有单独战斗的能力。 擅长利用人心空隙的马勒布朗契族长马纳果达,在撒旦率领的大元帅中只能敬陪末座。 马勒布朗契族的身材大小跟人类几乎没什么两样,特征在于蠕蝠般的翅膀以及从四肢分别延伸出来的一根特别长的利爪。 「我大略数了一下……差不多有一千只吧。」 这已经是十分惊人的数量了。既然从犬吠埼就能看得见他们,那么或许海面上的船只也已经注意到那些恶魔了也不一定。 「海上那些船上的人说不定会有危险!我先过去罗!」 惠美从口袋里拿出营养补给饮料的瓶子然后一口气灌下去。 然后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同时对双脚灌注力量,接着全身便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要上罗!阿拉斯·拉玛斯!」 『喔!』 「天光骏靴!」 真奥还来不及阻止,惠美便化为一颗流星飞向大海。 马勒布朗契族的恶魔们似乎也发现了惠美强大的圣法气,浮现在黑夜中的人影像是在重整队伍般开始激烈地起伏。 「喂、喂,卡米欧,我们该怎么办才好。你刚才说那把刀怎么样?」 真奥跟芦屋身上都只剩下最低限度的魔力,而只能使用简单法术的漆原,力量也还没恢复到有办法与如此庞大的集团对抗。 这样下去一行人就只能看着惠美与马勒布朗契族周旋直到事情结束。 『哔!这下不妙了哔!对了,撒旦大人,还有在下带来这个国家的宝刀,只要撒旦大人将那把武器拔出刀鞘…………哔?』 卡米欧总算发现真奥、芦屋以及漆原三人正激动地瞪着自己。 「卡米欧,不行,你这样不行啊。」 「没想到堂堂卡米欧大人,居然……」 『路、路西菲尔?东方元帅大人?到、到底怎么了……』 「如果你觉得那东西有必要,那出门的时候就该一起带出来啊,笨蛋!」 真奥揪起卡米欧。 『啊!哔?』 「叫什么叫啊,笨蛋!你应该事先就知道会用得到那把刀吧?难道现在才要悠闲地从犬吠埼跑回大黑屋拿吗?在这段期间之内,惠美就把他们全都收拾掉啦!」 『哔哔哔……撒旦大人……好难受哔!』 「啊,真是的,就算在这里掐死你烤来吃也没用。喂,芦屋,没办法了,你现在快点跑回去拿吧。」 「遵、遵命……啊!」 芦屋慌慌张张地转身跑了出去,但跑没五步就跌倒了。 当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展现出自己笨拙的一面时,只会让观众觉得烦躁而已。 「……因、因为穿的是不习惯的海滩鞋,所以一个不小心……」 芦屋本人似乎也很清楚这点,像是为了闪躲背后冷淡的视线般快速起身,准备重新踏出脚步—— 「喔,你们在找的东西是这个吗?」 但某人突然在他眼前递出一样物体,让他连忙紧急煞车。 「我还在想这把名刀怎么跟鸟老弟的尺寸不符,看来这东西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你们的王牌呢。」 来人拥有一张完全没化妆、既美丽又坚毅的脸庞,身着朴素的t恤与围裙,而那个人拿在手上的,正是即使卡米欧变成了小鸟、漆黑的铠甲碎裂,依然没有失去光芒的那把宝刀。 「天祢……小姐?」 「没错,我就是天祢小姐喔~~」 大黑屋的临时店长,大黑天祢露出跟平常一样的豪迈笑容挥手回应。 「真是的,我还在想照理说应该被我强制送还回去的魔力为什么还残留了一点,原来是这样啊。你看这把刀,只要将它从装饰了许多宝石的刀鞘里拔出来……」 天祢缓缓地拔出被收在卷着卡米欧斗篷的刀鞘里的宝刀。 从鞘中解放的宝刀有着深红如血的刀身。 「如你所见,这是一把魔刀……唔嗯,光是稍微拔出刀鞘就有点勉强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东西?」 天祢再次将刀身收回刀鞘,笔直地看向真奥。 「啊,都这时候了,可别来『哎呀,天祢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啊』那套喔,那太冷了。你们只要说明要怎么使用这把刀,还有打算怎么办就好了。」 天祢悠然地提问,彷佛是在问明天要准备什么材料一般。 一开始看见宝刀出现的芦屋姑且不论,就连漆原、卡米欧以及真奥都难掩惊讶的表情,犹豫着该如何回答。 就在他们疑惑的这段时间,惠美跟马勒布朗契一族之间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振作一点!真奥贞夫!」 天祢大声激励迟迟无法回答的真奥。 「都让女孩子说出那种话了,结果自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吗?亏你还是个男人,真是不像话!」 说着说着,天祢顺势将有着不祥刀身的宝刀扔向真奥。 「哇啊……哇,咦,这、这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你这个草食男!虽然只一起相处两天的时间,但我好歹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快点过去,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男子气概吧!就让我来看看你们打算怎么负起责任吧。快拔刀啊!你应该是……」 真奥以几乎可说是被天祢威胁的形式,将手伸向刀柄,拔出宝刀。 就在这一瞬间,于犬吠埼的尽头发出一道足以盖过灯塔光芒、直冲天际屹立不摇的黑色光柱。 「来自遥远世界的魔王吧!」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嗯………… 象征着黑色闪光力量的咆哮,响彻铫子的海面。 「千穗小姐,您的身体没事吧。」 「啊,是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好像没什么大碍……」 千穗与铃乃从旅馆大厅走向空无一人的犬吠埼,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四处张望。 「……这的确是魔力的痕迹……不过,为什么……」 「那还用说,就算外面现在没人,但若一口气释放出那么多的魔力,犬吠所有的居民可是会一起昏倒呢。我只是做了一些防护措施罢了。」 雾中传出了回答。 「!」 铃乃摆出架式,谨慎地让千穗躲在自己后面。 「不用那么警戒,我们好歹也是吃过同一个铁板炒面的伙伴啊。」 大黑天祢穿着t恤,以平常的轻松打扮现身。 「至少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放心,我只是因为他们说要自己负责,所以才先选择静观其变,若有漏网之鱼造成场外乱斗,我还是会出手帮忙啦。」 面对这个状况,是要叫人如何放心呢。 根据惠美所言,魔王军余党的大军正往铫子这里逼近。 铃乃完全不相信天祢并非泛泛之辈,同时也不认为她有办法对抗惠美漏掉的敌人。 「要是太小看人,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啊,人类。」 或许是察觉到了铃乃的困惑,天祢露出无畏的笑容,将手叉在腰上。 「!」 「哇?」 铃乃与千穗不自觉地挡住自己的脸。 一阵彷佛龙卷风般的雾包围了天祢周遭。 t恤加围裙,牛仔裤搭凉鞋,以及用橡皮筋随兴扎起的头发。 一位看起来在日本随处可见的店长,正以雾世界之主的身分,君临犬吠埼的海边。天祢展现出来的实力既非魔力,亦非圣法气,而是一股来路不明的压倒性力量。 「大黑这个名字,我可不是挂好玩的啊。就算要我一瞬间将所有『不应该存在于此世者』打到光的另一边去也没问题喔?」 彷佛舞台演员正在讲出帅气的台词一般,灯塔的光瞬间停留在天祢的背上。 从第一等灯器投射出来的强光,让千穗跟铃乃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但是只有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就在天祢的背后两人感觉看见了一轮不同于灯塔白光的光环。 「唉,你们就先在这儿等着吧。有些事情……」 那道残像瞬间即逝,在千穗跟铃乃的视力恢复之后,眼前只剩下一位亲切的女店长。 「等真奥老弟他们回来之后,或许就能告诉你们也不一定。」 「天祢小姐……」 「那么我还有些真奥老弟跟鸟老弟拜托我的事要办,晚点见啦。」 说完后,天祢便挥挥手消失在雾中。 天祢离开的方向是通往犬畎堉灯塔。 伴随着巨龙的嘶吼声,千穗跟铃乃看见她正以锐利的眼光注视着雾中的大海。 ※ 『妈妈,拿碗那边!』 透过阿拉斯·拉玛斯的概念收发,即使不用亲眼看见,惠美也能用破邪之衣的盾牌抵挡来自左边的攻击。 『筷子那边!』 可想而知,恶魔们透过无数的利爪从右边使出的连续攻击,惠美自然也有办法透过「进化圣剑·单翼」的剑刃部分将其全部弹开。 马勒布朗契族单体的战斗能力并不高。 但以族长马纳果达的尸灵术为始,他们非常擅长狡猾的招数。 「!」 从惠美正面攻过来的恶魔,在抵达眼前的瞬间突然就分裂了。 尽管只是利用简单的幻觉魔法使出的假动作,但对以一当千、持续进行明显敌众我寡战斗的惠美而言,根本没有判断分裂的幻影是不是本尊的余裕。 就在惠美准备用盾牌抵挡对方冲撞的瞬间—— 『筷子那边!』 阿拉斯·拉玛斯发出警告。 然而没发现魔力弹接近的惠美,已经错过了闪躲的时机。 「天光镜闪!」 惠美瞬间决定使出反弹攻击的招式。 「唔、呃啊!」 不过由于无法同时集中应付迎面而来的攻势与反弹的招式,导致惠美同时被两方给击中。 十几只马勒布朗契同时朝在空中重心不稳的惠美进攻。 「喂,你们干什么啦!放开我!喂……住手!别摸奇怪的地方啦!」 若在空中被对方压制住,就无法回避魔力弹的攻击。惠美无可奈何地咬紧牙关—— 「光爆冲波!」 在心里大喊并发动了法术。这是一种从体内喷出圣法气产生暴风,将缠在自己身上的马勒布朗契们震开的强力招式,然而这招不但必须消耗大量的圣法气,而且被挤成一团震飞出去的恶魔们利爪,还划过了惠美的额头。 额头上出现一道血痕,而更糟糕的是血液还跑进了惠美的右眼,遮蔽住她的视线。 『妈妈,没事吧?』 惠美甚至连回应阿拉斯·拉玛斯的时间都没有。 而这又让战况变得更加艰难。 「真是的,原本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毕竟惠美是以过去从未尝试过的战法,面对这一大群的敌人。 『拿碗那边!』 惠美为了迎击从左边攻过来的马勒布朗契所使出的招式—— 「空突闪!」 既不是法术,也不是圣剑,而是拳法。 惠美将圣法气缠绕在手上并反手一挥,一拳便击碎了马勒布朗契的利爪,此举让对手惨叫着后退。 「我要借用一下你的招式罗,艾伯特!」 再度握紧反手挥出的左拳后,惠美再次朝着正面逼近的恶魔们连续出拳。 「空突连弹!」 惠美挥出的拳风化为枪弹,就这么飞向了马勒布朗契们。 个别被击中了腹部或头顶的恶魔们,像是陷入了昏迷状态般摇摇晃晃地脱离战场。 至于躲过了风之弹雨的马勒布朗契们为了反击所放出的魔力球,则是全都被惠美的圣剑给一举击溃。 「喝啊!」 惠美赏了从正前方朝自己攻过来的恶魔下颚一脚,接着趁势缩短距离,用左手使出空突闪将对方击出攻击范围之外。 「……这、这还真是,比想像中……还要困难呢。」 艾伯特过去曾经教过只会使用武器战斗的惠美拳法的基础。 在被魔王军北方攻略军司令官亚多拉玛雷克征服之前,安特·伊苏拉北大陆曾经有一个以擅长各式各样武术与法术声名远播的精兵集团——「岳仙兵团」。 惠美就是在该部队分崩离析之后,才遇见了在深山中边当樵夫边修行的艾伯特,而原本身为「岳仙兵团」的精锐战士兼仙术道士的艾伯特,精通包括剑术在内的各式各样战斗方式。 『由于北大陆过去是个群雄割据的多民族国家,为了避免在战斗时留下过多的祸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固定使用这种战斗方式。』 惠美一直以为这种不杀的战法,仅适用于人类之间的战门。 「《退下!》」 此时马勒布朗契的大队中,响起了一道阴郁的声音。 而恶魔们原本执拗的攻势,也像谎言般的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 「《人类的女人……看来你并非泛泛之辈呢。》」 那是一位相较于其他马勒布朗契,看起来特别魁梧的恶魔。 看来他应该就是指挥这群恶魔的领导者。对方明明是个恶魔却用眼罩遮住单眼,而且还有着比体型更引人注目的长牙。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不好意思,我不想因为概念收发消耗圣法气,所以请你还是用人类的语言吧。」 「《我等一千两百名的马勒布朗契精兵……至今居然完全没出现死者……这实在是非比寻常。你该不会……》」 说着说着,马勒布朗契的领导者突然举起右手。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饰有看似廉价水晶的项链。 那块水晶突然散发出淡紫色的光芒,朝惠美的方向射出一道光线。 「紫光……这是!」 『妈妈!基础!那个亮晶晶的后面,是基础!』 融合后的阿拉斯·拉玛斯的声音,验证了惠美的预感。就在这个瞬间,马勒布朗契的领导者发出彷佛在强调「这才是恶魔」的邪恶笑声。 「《哇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这么早就找到了。你就是圣剑的持有者,圣剑勇者艾米莉亚对吧?》」 马勒布朗契的领导者瞬间变得炯炯有神,开始唤醒全身上下的魔力。 「《既然对手拥有甚至凌驾四位大元帅与魔王撒旦大人的力量,那么我也必须全力以赴才行!然后我将赢得胜利,接收那把圣剑!》」 「……看来是瞒不过去了。」 惠美跟着露出与对方不分轩轾的无畏笑容,高高地举起「进化圣剑·单翼」。 「显现吧!吾之力量,乃为毁灭恶魔而生!」 光是这声呼喊,便足以震飞马勒布朗契们。 恶魔们无法直视惠美接下来从全身散发出来的金黄色闪光,彷佛被对方压倒似的后退。 「如果不想受伤,就快点带你的部队撤退吧。」 银色秀发、红色双瞳,以及实体化的破邪之衣,不只是伤口完全痊愈而已—— 「来到日本后首次成长到第二阶段的圣剑之刃……威力可是非同小可喔。」 惠美手上的「进化圣剑·单翼」,也名副其实地进化了。 圣剑原本是把细长的单手剑,如今不但剑身加宽、剑柄变长,就连装饰在剑柄上的翅膀与紫色的宝石——「基础」的碎片,都发出了更加闪耀的光芒。 「《你果然就是击溃魔王军的元凶,圣剑勇者艾米莉亚!》」 马勒布朗契的领导者看起来毫不畏惧,堂堂地与艾米莉亚对峙。 「《我的名字是西里亚特!马勒布朗契的头目之一!为了去世的马纳果达大人的遗志,以及新生魔王军的未来,我要拿下你的圣剑!其他人都别出手!》」 相较于制止部下、光明正大地报上名号的武人西里亚特,艾米莉亚将「进化圣剑·单翼」立在眼前,行了一个骑士之礼。 「最近关于恶魔真是有了太多的新发现……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喔!」 圣法气与魔力在太平洋上空展开了一瞬间的攻防。「进化圣剑·单翼」与西里亚特强健右臂的黑色利爪交错而过。 「《唔!》」 西里亚特的右爪几乎毫无抵抗地就被一刀两断,掉落在太平洋海中。 「还想打吗?」 「《唔……》」 短短一次的攻防,就让西里亚特发出悔恨的呻吟。 他的眼睛完全捕捉不到艾米莉亚的剑闪。 连大天使都做不到的事情,区区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当然不可能办得到,但身为一个战士,即使面临了绝望的实力差距,西里亚特依然不打算就此撤退。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圣剑」交给新生魔王军,以便重新统一魔王撒旦去世后的魔界及侵略安特·伊苏拉才行。 「……看来你不打算撤退呢。」 「《我是马勒布朗契头目之一的西里亚特!如果因为害怕败北就逃避敌人,如何做为新生魔王军的榜样!喔喔喔喔喔!》」 「哇!等一下啦!」 明明对方就是敌人,但艾米莉亚还是不自觉地出声劝阻。 西里亚特用完好的利爪将受伤的爪子整根切断。 「《我不需要已经损坏而且只会碍事的武器!反正还会再长出来!》」 「啊,是这样吗?」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艾米莉亚还是为自己居然佩服了敌人而感到后悔。 「不过即使如此,应该还是会痛吧。看起来好像也流血了,就算少了一个擅长的武器,你还是想打吗?」 「《我将战到粉身碎骨为止!》」 真是传统的武人性格。 艾米莉亚一点都不认为死在战场上才是武人的夙愿。既然西里亚特是这么认为,那么艾米莉亚就要采取跟刚才一样的战法,以跟自己敌对的恶魔最讨厌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斗。 「我可不会乖乖地按照你的意思杀了你喔。」 艾米莉亚举起圣剑。 『咦?妈妈,这样没关系吗?』 发现艾米莉亚状况的阿拉斯·拉玛斯出声询问。 艾米莉亚刻意减少了圣剑的圣法气。难得进化到了第二阶段的圣剑,又变回了第一阶段。不只如此,剑本身甚至还弱化到只能勉强维持形状、稍微有点锐利的程度。 「还是让彼此的条件对等才比较好处理呢。这都是……」 艾米莉亚短暂地闭上眼睛,在心里回想起恶魔们的样子。 「为了避免取对方的性命啊!」 「《有趣!》」 西里亚特也将左手的魔力下降到极限。附和了不打算依赖法术、只想以纯粹的战斗技术一决胜负的艾米莉亚。 圣剑勇者与身为马勒布朗契头目的西里亚特互相对峙,让海面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艾米莉亚唯一担心是即便顺利在不取西里亚特性命的情况击败他,也难保到时候其他马勒布朗契会乖乖听话。 若制伏了头目,或许会让部队失去控制也不一定。 这么一来,将演变成在场拥有压倒性力量的艾米莉亚,单方面地展开虐杀吧。 「……看来我也变心软了呢。」 艾米莉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换心情,对手足以与马纳果达匹敌的马勒布朗契头目,并非能够掉以轻心的对手。之后的事情,就等之后再说吧。 这场战斗若发生在安特·伊苏拉,应该足以消灭一座城镇吧,即使没有宣告战斗开始的号炮,开始屏息对峙的两人还是忽然抬起头。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嗯………… 古代巨龙的嘶吼声,支配了整个空间。 若光是这样,艾米莉亚与西里亚特应该还是会马上展开激战吧。 但巨龙的嘶吼唤醒了海上的白雾支配者,而不知从何开始,艾米莉亚与西里亚特的周围已经他为一片纯白的世界。 「《?》」 某个黑色的巨大存在正从白色世界深处靠近这里。 光是那东西所散发出来的存在感,便足以在浓雾中开出一条道路,彷佛为王者之道铺上地毯的随从一般。 「西里亚特,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你是马纳果达的部下,相当于马勒布朗契头目的其中一人吧。」 艾米莉亚背后出现了一道巨影。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新生魔王军这种组织,是哪个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的家伙,自称『魔王』并重建魔王军的啊?」 「《来、来者何…………!》」 然而还来不及问完出现在艾米莉亚背后的巨影身分,西里亚特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掐住了脖子。 「区区的马勒布朗契头目,居然敢如此无礼……小心我直接捏碎你的喉咙。」 巨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新的漆黑人影,将手伸向西里亚特。 黑影节肢状的尾巴在前端分成两条,一位肌肤毫无血色的男子愤怒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马勒布朗契兵团因为突然出现两股巨大的力量而在天空中后退,然而—— 「明明是你们那边先来找麻烦,怎么连声道歉也没说就想跑啊,天真,太天真了!」 现场又出现了一道新的声音。在「门」附近的恶魔们,旋即转身寻找那道冰冷锐利的少年声音来源。 对方外表看似身材矮小的人类。 但少年的背上正张着一对比夜晚还要漆黑的翅膀,阻挡了马勒布朗契们的去路。 「真是的……要来就早点过来啦。害人家白白思考了那么多事。」 不祥的黑色力量像是不将光之力放在眼里似的回答: 「哈哈,抱歉,难得恢复原状,所以还有点不太习惯。」 艾米莉亚背后的巨影缓缓靠近她的身边。 「《你、你们……唔……到底是谁……》」 西里亚特勉强呻吟着询问,就像是为了回答他一般,在雾之世界响起了一阵从容不迫的巨大声音。 「肃静!马勒布朗契的战士们!你们难道不晓得眼前这位大人是谁吗?」 「噗!」 艾米莉亚因为这句似曾相识的台词差点笑了出来。 但正在痛苦挣扎的西里亚特一听见这个声音,便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一位黑色的魔鸟战士从雾之虚空中悠然而降,停在吓得僵住的西里亚特面前。 「《啊、大、大尚书……卡米欧大人……》」 西里亚特一见到卡米欧便感到惊讶不已。 「你们居然因为听信了人类的花言巧语,而打算加害自己的主子!」 「《主、主子……》」 尽管眼神中充满了苦闷,西里亚特还是勉强看向卡米欧所指示的巨影。 一位魁梧的高大男子正披着魔鸟战士的外衣,带着一把散发深黑色光芒的宝刀,那位人物有着碎裂的单角、野兽般的双腿,以及一对让所有生物都不由得感到恐惧的双眼。 「《啊……难不成……难不成是……?》」 「马勒布朗契的战士们!在你们面前的这位可是魔王撒旦大人啊!给我放尊重一点!」 发出刺耳声响的男子,以充满抑扬顿挫、让人似曾相识的语气下令,让艾米莉亚又再次笑了出来。 「喂!你们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魔、魔王大人?》」 「《居然是魔王大人?》」 一千两百位的马勒布朗契精兵中传出了阵阵动摇,所有人嘴里都接连嘟囔着「魔王大人,是魔王大人啊」这几个字。 「那边的反应也一样……真是的,算了啦。」 「《没错……那支角的确是……》」 「《那不就是侵略军的东方攻略司令……大元帅艾谢尔大人吗?》」 「《为、为什么大尚书会在这里……而且撒旦大人,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就在马勒布朗契们正感到动摇时。 「喂,居然无视我。咦,都没有人在意我吗?喂!」 封锁了敌人退路的路西菲尔所发出的怒气,让位于后方部队的马勒布朗契们连忙转身,慢了一拍才发现他的身影。 「《是堕元帅大人……》」 「《堕元帅路西菲尔大人?》」 「我可是非常讨厌『堕元帅』这个称呼耶。话说你们这些马纳果达的部下,该不会私底下都是这么叫我吧!」 被路西菲尔的怒气压倒,几个马勒布朗契连忙逃进了队伍里面。 「艾谢尔,放开他吧。」 撒旦豪迈地说道,艾谢尔也干脆地放开了伸向西里亚特的手。 西垦亚特的喉咙顿时获得了解放,用力地开始重新呼吸。 由于眼前的状况实在太过突然,西里亚特只能缓缓地环视周围。 他看了一下圣剑勇者艾米莉亚、恶魔大尚书卡米欧、大元帅艾谢尔以及大元帅路西菲尔。 接着—— 「《魔王撒旦大人,请原谅我等的无礼!》」 西里亚特便缓缓地跪在撒旦的脚边。 以此为契机,在场所有的马勒布朗契都一齐在空中下跪。 「马勒布朗契的头目,西里亚特啊。」 浮在雾中的巨影沉重地说道。 「《是、是的!》」 「我不记得自己有允许卡米欧以外的人擅自率领魔界之民,你到底趁我不在时干了什么好事。」 「《那、那是……!》」 撒旦以意外温柔的语气询问低着头下跪的西里亚特。 「抬起头来,我就听听看你有什么理由。」 「《禀告魔王大人……以巴巴力提亚为首的我等马勒布朗契一族,绝对没有听信人类的花言巧语!这一切都是为了魔界的安宁,为了避免圣剑先落入威胁魔界者的手中……》」 「魔界的安宁?」 西里亚特用眼角瞥了一眼拿着「进化圣剑·单翼」的艾米莉亚。 「《巴巴力提亚大人只是假装听信了人类的花言巧语,打算率领我等为所有的魔界居民拿下圣剑……》」 「愚蠢!」 西里亚特还没解释完,就被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 「《艾谢尔大人?》」 「欺骗你们的人类,就只有勇者的伙伴奥尔巴·梅亚一个人。只要集结马勒布朗契众头目的力量,大可在问出情报后取他性命,就算想争取时间也一样易如反掌。为什么你们不这么做,而且也不请求卡米欧大人的裁示呢!」 「《那、那是因为……》」 「说得好,艾谢尔。」 帮艾谢尔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责问西里亚特的魔王。 「这帮家伙应该不至于笨到那种程度,巴巴力提亚一开始大概也是真的打算那么做。只不过奥尔巴并非那么容易应忖的对手,而且也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对吧?」 「《……您说得没错,属下实在是没脸见您。》」 撒旦对面露苦闷表情的西里亚特说道。 「西里亚特。」 「《嗯……》」 艾米莉亚从旁询问。 「可以借我看一下你带的那块紫色宝石吗?」 「《紫色的宝石?是指这个吗?》」 撒旦等人的表情因为紫色宝石这个关键字,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西里亚特手上的项链,装饰着一块并非紫色的透明宝石。 然而结果却背离了艾米莉亚一开始的预测,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基础」的碎片,只是一块普通的宝石。不过艾米莉亚依然对那道光芒有印象。 「念话晶球……」 那是一种无论间隔了多么遥远的距离,都能够使用概念收发的道具,简而言之,就是相当于安特·伊苏拉的手机。 「刚才的紫光……是从这念话晶球的另一端发出来的吗?」 艾米莉亚曾经见过一次类似的光芒。 在她过去为了讨伐眼前的这位魔王,率领同伴一同攻进位于伊苏拉·圣特洛的魔王城时,圣剑不知为何对位于魔王宝座附近的阿拉斯·拉玛斯的种子产生了反应,发出了「指引的光芒」。 虽然当时艾米莉亚一行人以为圣剑是要引导他们前往魔王所在的宝座大厅,但那道光芒其实是「基础」碎片互相吸引所产生的结果。 「《我等也只知道那道光芒能指引圣剑的所在之处……即使这颗宝石确实是跟某处连结,我等也不晓得它是通向何处。》」 「……就算必须以我的名字发誓,你也愿意保证刚才那些都是实话吗?」 面对撒旦的确认,西里亚特虽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还是干脆地回答: 「《我愿意以魔王撒旦大人的名字发誓,这些话绝无虚言!》」 西里亚特低头露出苦闷的表情,但撒旦俯视他时的表情却意外地温柔。 「很好……话说回来,你们通过的那扇『门』是连到哪里啊?有办法双向通行吗?」 「《『门』……吗?》」 「哎呀,我们是希望你们能乖乖回去啦,不过若是让你们在未完成任务的情况下空手而回遭到处罚,那事后也满不是滋味的。」 「《是的,呃,那个……》」 西里亚特讶异地看着突然改变语调的撒旦。 「放心吧,魔王并不打算向你们所有人问罪。唉,至于攻击那边的勇者然后被打伤的家伙,就当作是付了一笔昂贵的学费,专心治疗伤口吧。」 西里亚特放弃似的对露出刻薄笑容的路西菲尔点头。 「如果还想回魔界,或是有打算回去的话,那我也不会阻止你们。卡米欧,就算这些主战派后来回去,也千万别迫害他们啊。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遵命。」 卡米欧下跪表示领命。 「那么,西里亚特。你们所有人接下来就回你们该回去的地方吧。虽然可能会飞得有点快,但就稍微忍耐一下吧。卡米欧随后就到。」 「《有点快……?》」 「等你们接下来回到魔界后,就告诉大家。说我魔王撒旦现在依然还活着。」 「喂,你在说什么……呀!」 以为对方打算利用西里亚特来提高魔界士气的艾米莉亚出言抗议,但却因为突然被撒旦搂住肩膀而发出尖锐的叫声。 撒旦透过破邪之衣抱住艾米莉亚的结实手臂,让她不自觉地僵住并起鸡皮疙瘩。 无视艾米莉亚的反应,撒旦独自以海涛般的音量大声下令。 「还有其中一把圣剑,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告诉大家撒旦将为了再次替魔界带来安宁,而待在异世界养精蓄锐,就用这个理由来安抚魔界人民的动摇吧。西里亚特,我命令你负责辅佐卡米欧,在我回去之前好好地统整魔界,领导大家!」 统率魔界与所有恶魔的魔王撒旦的号令,响彻了陷入雾中的太平洋。 就在这一瞬间,不只是西里亚特,就连所有的马勒布朗契、艾谢尔、卡米欧以及路西菲尔,都当场下跪表达他们对撒旦的敬意。 撒旦环视众人的模样,满意地点头说道: 「很好,那么,要回去的大家请往这边请。」 「《咦?什么?》」 雾中充满了惊愕的气氛。 跪在撒旦面前的西里亚特发现自己正被一种如同茧般的雾气包围,接着在被来路不明的光芒照射之后,便发出奇怪的声音消失了。 动摇的马勒布朗契们陷入骚动。 「好了,因为后面塞住了,所以请大家快点排好队,放心吧,听说好像不会痛。」 已经透过刨冰掌握整理队伍诀窍的路西菲尔一边平息众人的混乱,一边让马勒布朗契们排成两列直线,而一道光线彷佛是看准了这一切似的再次闪过。 被雾茧包围、并遭到光线吞噬的恶魔们,在各自发出跟西里亚特一样的怪声之后,便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大家都发出了奇怪的叫声呢……该不会一到了那边,就会以光速撞上地面吧。」 马勒布朗契们全都被一扫而空后,撒旦有些不安的话语便马上消失在空中。 「西里亚特好歹也是马勒布朗契的头目之一,这点程度应该死不了吧。」 「哎呀,就算是我,对光速也是有点没自信呢。」 「先别管那些无礼的家伙了……现在应该要封锁那扇巨大的『门』……」 还是一样只会说必要话的艾谢尔恶魔形态,一马当先地飞向让马勒布朗契们现身的那扇巨大的「门」。 卡米欧紧跟在后,路西菲尔则是慌慌张张地跟上,然后——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啊,我宰了你喔!」 艾米莉亚的圣法气随着怒意产生爆发,以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跟在路西菲尔后面。 至于鼻子发红、泪眼盈眶的撒旦,则是摇摇晃晃地在最后面追着其他人。 「……到底是谁,开了这么大的一扇『门』啊……」 接近之后,艾米莉亚再次为这扇「门」巨大的规模而感到不寒而栗。 她从来没听说过有能让马勒布朗契的大军——头目等级的西里亚特与一千多名的马勒布朗契部队通过后,还能维持原本形状的「门」。 既然是能让马勒布朗契们「出来」的门,那么应该无法从这边过去,但若是这扇门能够双向通行,它的容量应该大到足以让撒旦与艾米莉亚在全力的状态下通过吧。 「门」的缝隙中传出非比寻常的魔力,看来这应该就是让马勒布朗契们能够维持恶魔形态的理由。 「看来他们的魔力的确是来自于这扇『门』……巴巴力提亚虽然是相当于马勒布朗契头目的存在,但再怎么说还是马纳果达的部下,有办法打开这么大的一扇『门』吗?」 「也不一定只有巴巴力提亚一个人吧。毕竟奥尔巴不是跟他在一起吗?那家伙似乎也很擅长使用『门』的法术,或许是他们合作一起打开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路西菲尔。你看看这不规则的形状,还有在让马勒布朗契们通过后依然开着的状况。你觉得区区一个人类加上恶魔,有办法做到这种事吗?」 「呃,所以说,为什么你只有对我不是使用敬称啊……」 「不过如果是全盛期的魔王,应该办得到这种程度的事吧?毕竟都能做出把大天使沙利叶丢进去的『门』了……」 艾米莉亚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插进三位恶魔的对话。 「可是那个撒旦本人目前就在这里喔。」 「啊,说得也是。」 由于恶魔跟勇者们聚在一起商量的光景实在太过奇怪,让撒旦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有什么好奇怪的。别用那种恶心的表情看人家啦,不然我真的要砍了你喔。」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撒旦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的人类方式挥着手阻挡。 「你们真的不知道吗?还有一个无论是什么样的门,都能随便打开的方法吧。」 「……?」 艾谢尔、路西菲尔与艾米莉亚同时表现出疑惑的样子,让撒旦又再次笑了出来。 「喂,卡米欧。」 「是的。」 撒旦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卡米欧问道: 「不晓得我们以前是怎么变成像现在这样的呢?」 「您说得没错。看来这表示,就连勇者也不例外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但我现在非常地想砍你们呢。」 「艾米莉亚,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你也一起来帮忙封闭那道裂缝吧。」 艾谢尔以单调的声音劝戒艾米莉亚,将手伸向次元的缝隙。 「……真是的,你们这次真的欠了我很多人情喔……」 艾米莉亚站在艾谢尔旁边,将「进化圣剑·单翼」对准裂缝。 「这我就不晓得了,抬头麻烦你写撒旦收啊。」 推卸责任的路西菲尔,则是隔着艾谢尔与艾米莉亚相对。 「就是因为你这个人总是这样,所以在下才不对你使用敬称。」 卡米欧一边对路西菲尔提出忠告,一边将手伸向裂缝。 「你们全都跟我休戚与共啦。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谁知道会被她怎么刁难。」 说完后,撒旦将手放上腰际的宝刀。 足以收纳在卡米欧腰间的宝刀,一被拿在远远比人类要来得高大的撒旦手中,看起来就像是把小刀似的。 不过—— 「啊……这感觉真令人怀念。」 宝刀的刀身开始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深红色光芒,这表示撒旦跟宝刀的魔力正彼此呼应。 「原来我以前有这么强啊。」 撒旦看着自己眼睛映在刀身上的倒影,以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嘟囔着。 「……我接下来要从空间切断维持门的力量,之后就拜托你,把泄漏出来的魔力压回去并修复空间的伤痕罗。」 在听着恶魔们悠闲对话的同时,艾米莉亚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次元的裂缝。 「切断维持『门』的力量,你办得到那种事吗?」 艾米莉亚只以眼神回答撒旦的问题。 而她手中闪闪发光的「进化圣剑·单翼」,似乎正浮现出一位两眼炯炯有神的小女孩挺起胸膛的幻影。 「她说办得到喔。」 「原来如此,真是个可怕的孩子。」 艾米莉亚丢下苦笑的撒旦,独自往前飞去。 她像颗流星般笔直地飞向在黑色漩涡中轰轰作响、散发不祥气息的「门」,接着挥出了两道紫电般的斩击。 而当斩击抵达的一瞬间,「门」与一般空间之间的交界处便开始剧烈地摇晃。 「就是现在!」 「很妤,封闭吧!」 配合艾米莉亚的信号,四位大恶魔一同朝「门」放出魔力。 交界处不断地晃动,而逐渐稳定下来的裂缝正快速地被压缩。 若将雾笛的呜声比拟为巨龙的嘶吼声,那么被压缩的门所发出的巨响,就宛如在神话时代被众神打倒的混沌魔兽,于死前所发出的最后嚎叫,是一道连听在恶魔之王耳里都会感到恐惧、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浓雾开始袭向压缩后的门。 并犹如在推恶魔们一把似的发出巨龙般的嘶吼声。 接着—— ※ 「海……平息下来了。」 待在空无一人的犬吠埼的铃乃与千穗,听见了巨龙的嘶吼声。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嗯………… 一道彷佛神话世界唯一幸存的居民,正在寻找遥远过去被灭绝的同伴般的咆哮,响彻了犬吠的海边。 「铃乃小姐,你看雾!」 海上的雾宛如被雾笛的声音驱散似的,开始与出现时一样突然消失。 「结束了吗?」 「好像结束了呢。」 天祢的声音与身影再度从逐渐消失的雾对面出现。 依然一副亲切女店长模样的天祢开口说道,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她先前在雾中所展现出来的威风。 「那些恐怖的家伙跟小鸟先生,都回到『他们应该存在的世界』去了。而那个大型的『洞穴』,好像也被真奥老弟他们塞住了。不过……」 天祢再次转头看向海面,有些困扰地搔着脸说道: 「大概是花了太多的时间,所以把力量都用光了。虽然跟这里有点距离看不太清楚,不过那三个人应该是掉进海里了。海浪那么大,不晓得会不会游泳呢。」 铃乃与千穗一同看向苦笑的天祢,并互望了彼此一眼。 「咦?」 明明事情在半夜就已经解决,但直到遮蔽了星光的巨大太阳开始从地平线探出头后,惠美、真奥、芦屋以及漆原都还没育回来。 千穗几乎是以快哭出来的表情,不断拚命地在漆黑的海中寻找四人的身影,而铃乃则是只能祈祷惠美圣法气的反应不要消失。 犬吠埼灯塔依然继续朝天亮后的海面投射出引导安全、并赞颂己身威容的光芒。 灯塔的悬崖底下似乎设有步道,而且还一直延伸到海边。 就在太阳即将从地平线升起时,海角悬崖底下的岸边—— 「游佐小姐!真奥哥!」 「艾谢尔!路西菲尔!你们还活着吗?」 拥有银白色头发的勇者艾米莉亚、真奥贞夫、芦屋四郎以及路西菲尔,四人全身湿透地漂流上岸。 「呼……呼,小、小千,贝尔……呃,那个,事情,大致结束了……」 艾米莉亚大口地喘着气,在两人看向她之前便解除了变身,恢复成游佐惠美平常的发色。 「小千姊姊!小铃姊姊!」 此时另一个娇小的人影也现身了。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喔,妈妈、爸爸、小鸟鸟、艾谢尔跟路西菲尔大家!那个……」 阿拉斯·拉玛斯兴奋地拚命说着话。 「把好多像这样的东西『咚』地解决掉,还一起把好大的『砰』给『咻』掉呢!」 「……」 「……」 完全听不懂她想表达什么。 「然后啊,在被包起来又照了一下后,小鸟鸟就回去了!」 「小鸟鸟回去了……卡米欧先生回魔界了吗?」 千穗不禁向真奥问道,但真奥不知为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无力地反覆维持着短促的呼吸。 「那把刀……跟卡米欧一起回魔界后,雾就散了。」 调整完呼吸后,惠美缓绶地起身。 「然后这些家伙就突然变回了人类,而且还是在距离海面两百公尺左右的地方!」 「咦?」 「真是的,他们可是一边发出让人很想录下来的愉快惨叫,一边掉进海里呢。虽然不晓得他们到底是怎么变身的,但就算要变回人类,至少也该留一些让自己飞得回来的魔力吧。」 对惠美来说,当时应该也没多少余裕吧。尽管半天使形态的变身并未解除,但拖着三个大男人在铫子的狂涛巨浪中游泳,显然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人情可是很大的喔。真是的……你们这群做事没计划的恶魔。」 「妈妈湿答答的,没事吧?会不会感冒?」 「我没事。阿拉斯·拉玛斯呢?」 「没问题!」 虽然事实上这称得上是圣剑跟阿拉斯·拉玛斯融合后首次面临的战斗,但阿拉斯·拉玛斯的身体似乎如本人所言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状况。 「你今天很努力呢。晚一点再给你奖励。」 「嗯!」 「好好好,大家辛苦了。」 从步道走下来的天祢,在拍了一下手后便斜眼看向众人,尽管真奥等人已经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人类,但依然不晓得对方是敌是友。 惠美跟铃乃忍不住摆出架式警戒。 「啊,喂喂喂,怎么一副看起来要打架的样子。我又没打算做什么。晚点我会好好跟你们说明,就算是夏天,你们四个人那样还是会……」 惠美抬头瞪着天祢,但终究还是忍不住—— 「哈啾!」 用力地打了一个喷嚏。 「……感冒喔。」 天祢说完后,便指向海角。 「总之先回大黑屋吧。我已经准备好热水让你们可以淋浴了。好了,你们看。」 天祢将手擧在额头前方,眺望海面。 「这不是个符合战斗结束的美好早晨吗?」 此时太阳正好探出了地平线,犬吠墙灯塔的灯光也同时熄灭,位于灯塔上方放置光源、被称做灯室的房间缓缓地降下了遮光幕,将守护海洋安全的第一等菲涅耳闪光透镜给盖了起来。 铫子享誉全日本的最高级日出,透过光芒向结束战斗的勇者、恶魔以及人类们伸出了手。 ※ 太阳完仝脱离了地平线,君滨的气氛似乎也在暗示今天会是个炎热的一天。 即便昨天才经历了一场大混乱,位在君滨唯一的一间海之家大黑屋,此刻依然忙着进行开店的准备。 据天祢所言—— 「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困境,身为日本人,只要店跟客人还在就要开店。」 事情似乎就是这样。 当然站在真奥等人的立场,他们也不是完全都没意见,但此时雇主却使出了强硬的手段。 明明昨天才刚展开了一场异次元的大乱斗,而且还亲眼见识过真奥的真面目—— 「如果不听话,那我可不发薪水喔。」 但天祢的一句话还是让三位恶魔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于是真奥开始擦桌子、漆原在儿童用戏水池里装水、芦屋则是参考昨天的来客数开始准备材料。 「我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千穗妹妹跟鎌月妹妹也怕我怕得要死。你们到底把我想像成什么样子,又对她们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啊?」 「哎呀,因为我们对您实在是太一无所知了……」 真奥找藉口辩解道。 打从惠美跟真奥等人飞上天空后,铃乃跟惠美就一直在旅馆守候着他们。 明知道有马勒布朗契的大军逼近,居然还让千穗留在君滨,真奥一开始也曾经就这点责备惠美。 「如果天祢小姐的力量是真的,那么我想就算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状况,应该也不会有危险吧。」 但惠美却以这个理由辩解。 「喂喂喂,除了千穗妹妹之外,应该还有一位女孩子在吧。关于这点,你们都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我无所谓!区区的马勒布朗契,就算必须同时保护千穗小姐,我一样还是能够战斗!」 不知为何待在店里角落闹别扭的铃乃一听见天祢将话题带到自己身上,便马上慌张地大声回笞。 「哎呀,铃乃本来就很强,我是很感谢有她帮忙保护小千啦……」 「~~!」 「魔王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姑且不论实际情况如何,但看起来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被排挤,不晓得卡米欧大人的事情,所以这时候必须要好好关心她唔啊!」 慌张地打算提出谏言的芦屋,因为说的话全都被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后脑又再度遭到打击而昏倒了。这次看来是被酱油瓶攻击。 「谁被排挤了!这种小事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基本上只要我一出马,无论是一千名还是两千名的恶魔大军,通通都会被我化为海底的海藻碎屑,艾米莉亚真是太心软了!」 尽管铃乃表现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但感觉还是有些寂寞地噘起嘴,瞪向待在店内角落的惠美。 「艾米莉亚,听说你好像连一只恶魔也没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惠美待在店里的阴暗处,而且只有她一个人是穿泳装。 由于掉进了海里,因此惠美的衣服正在紧急清洗中,所以没另外准备换洗衣物的惠美只好无可奈何地穿上昨晚晒干的泳装应急。 「我只是……不想再基于憎恨而杀害眼前的对手罢了。当然我能断言若有必要,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取对手的性命……不过……」 惠美瞥了一眼正在擦桌椅的真奥。 「就算要战斗,也得等回到那边之后再说,不然就不公平了。当然实际上我在日本也无法使出全力,不过我想西里亚特原本的实力应该也更强才对。要开杀戒并不困难,但我已经厌倦这种会招致对手怨恨的战斗方式了。」 惠美举起双手摆出了投降的姿势。 「像这种莫名奇妙的战斗,根本就无法迈向未来。反正只要我们最后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便能获得胜利,我就是因此才选择不杀他们。」 「唉……一大早就看见女孩子们在讨论打打杀杀的话题,难道大和抚子只是个幻想吗?」 在收银机前面准备零钱的天祢以一副好像对世界感到绝望的语气说着。 「那么……结果那道光是灯塔的灯光,而操作雾的人是天祢小姐对吧?那些雾到底是什么?一开始的独眼刻印鬼跟兽恶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该下会已经死了吧?」 天祢还是以一模一样的语气,边喝着店内的欧乐契敏c边回答漆原的疑问。 「身为生命树之子,就必须待在自己诞生的生命之树所在之处。」 「啊?」 由于毫无预警地出现了「生命之树」这个字眼,让所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们只是回到自己原本应该存在的场所罢了,那道光不过是替他们指引了道路。唉,虽然这种做法有点强硬,但让那些家伙待在这里只会替人带来困扰,而且也不能让他们打扰我们做生意啊。」 天祢不得要领地回答,然后看向真奥。 「真奥先生,你应该跟小美阿姨见过面吧?」 「嗯、嗯,那是当然……」 「你有从她那儿听说过我们的事情吗?」 「我们……那是什么意思,咦?难道不是指亲戚之类的事吗?」 「啊,那就不行了。这样我就不能再多说些什么了。」 天祢关上收银机的抽屉,苦笑地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果然,不是普通的人类吗?」 大致将蔬菜准备好后,芦屋边用磨刀石磨着菜刀边提出疑问,但天祢只是摇摇头回应。 「说得也是。唉,或许真的不能算是人类也不一定……不过,我每年做健康检查时都没什么问题,身体超健康的喔。」 「呃,那个,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活着就好啦。」 说完后,天祢走近惠美。 「……那个?」 「睡得很熟呢。」 天祢看着惠美的眼睛,将手抵在惠美的额头上。 既然都跟惠美四目相对了,那么她当然知道惠美还醒着。 或许天祢知道阿拉斯·拉玛斯就在惠美的体内也不一定。 「请好好地珍惜这孩子,别让她感到悲伤啊。她或许跟我是很远很远的亲戚也不一定。」 「咦?」 在惠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之前,天祢已经放开了手转身离开。 「那么,早上的准备差不多都做好了吧?」 天祢对真奥、芦屋以及漆原喊道。 「啊,感觉我好像来得正好呢?」 千穗抱着惠美的衣服从店后面走出来。 「今天看来也会很热呢。明明只稍微晾了一下,但现在已经干了呢。来,游佐小姐。」 「谢、谢谢你,千穗。」 依然将视线停留在天祢身上的惠美,从千穗那里收下了衣服。 「嗯,那么各位……」 天祢用力地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虽然时间不长,但真的很烕谢各位这段期间的帮忙。不过我已经不能再继续雇用各位了。」 接着语出惊人地说道。 「「「……咦?」」」 真奥、芦屋以及漆原愣愣地回答。 「各位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啊,真奥老弟跟鎌月妹妹,小美阿姨似乎加紧赶工,所以公寓已经修好罗。」 「我、我搞不太懂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真奥好不容易才理解天祢所说的话,脸色在朝阳底下变得一片苍白。 「我没跟你说过关于吆喝亡灵的事吗?」 「吆喝亡灵?」 话说回来,在大家一起放烟火的那晚,天祢似乎有提过类似的话题。 吆喝亡灵——流传于铫子的船灵。 「虽然有些细节不太一样,但那些都是真实的故事喔。」 「咦?」 「哎呀,因为是小美阿姨的推荐,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们应该有什么特殊的隐情,但几位对客人的刺激似乎太强了一点。特别是真奥老弟跟芦屋老弟,甚至还有可能破坏这片海滩的能量均衡呢。」 「……那、那个,天祢小姐,不好意思打断你。那个……」 不知为何脸色变得跟真奥一样苍白的千穗,在天祢解释到一半时插入了谈话,并颤抖着指向惠美对面的角落。 「那里……是不是坐了一个类似小孩的影子啊?」 「……哎呀!」 在场只有天祢看了那个后抬头悲叹。 剩下五人之前则是完全没发现那个角落的人影。 被千穗指着的人影,彷佛发现自己正受到众人注目而倏地抬头。 「唔唔唔唔!」 惠美发出无声的呐喊,穿着泳装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与其说人影完全没有脸,不如说对方根本就只是道影子。 那道有着人类小孩外形的漆黑人影,就这么在僵住的众人眼光之下往海滩走去。 「魔、魔、魔、魔王、魔王大人……」 看了蘑屋所指的方向后,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又再度僵住。 海面与沙滩上正骚动不已。 但那些并非来享受海水浴的游客。 而是跟刚才走出店内的某人一样,无数的人形黑影。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夏天朝阳照射之下显得明亮炎热的君滨,已经聚集了无数的黑影。 那些影子全都拥有人类的外形,其中甚至还有带着游泳圈与海滩球,或是拿着食物跟饮料的黑影。 不过那却是一个只有影子的大集团。 「天、天天天天天祢小姐,这到底是?」 突然出现的异常光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不明所以的混乱。 虽然不知道这些数不清的人影到底是什么,又是否抱持着恶意,但无论怎么想,他们都不是昨天那些普通的人类游客。 「唉,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们也要负一点责任呢。」 只有天祢一个人完全不显动摇,若无其事地挥着手。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脸苍白地站在原地的真奥一边挡在千穗前面保护她,一边大声叫道。 「关于『魔力』跟『圣法气』,你们有想过那些是什么东西吗?」 「什、什么……」 「人家不是说日出拥有特别的力量吗?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溺死者的怨灵或吆喝亡灵啊。这里是地球少数能让灵魂过来洗涤内心的圣地。唉,虽然仅限于七月半到八月半这段期间,不过他们在来到这里后就能取回内心的平静。我跟我爸是为了守护死者的魂魄而战,有点类似这块土地的看守者。不过……」 天祢以有些严厉的视线看向真奥。 「你们的『魔力』与『圣法气』,是仅限于即将崩坏的世界才会产生的东西。特别是昨天你们又在海面上散发了那么强大的魔力,让原本维持完美平衡的圣地产生了扭曲,他们也是因此才会失去原本暂时取回的『人类』姿态。所以说,我必须请你们离开这里。」 「即将崩坏的世界?那、那是什么意思?」 天祢刻意以装模怍样的笑容回应铃乃: 「地球上可是有着许多你们所不知道的力量与神秘呢。打从很久很久以前……没错,在比神明诞生更早以前。」 虽然天祢很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但她同时也没有给铃乃等人发问的机会。 「唉,事情就是这样。对不起啦,我会在打工费里多加一点奖金,关于钱的部分我会多给你们一些优惠并妥善处理,这点你们就放心吧。」 说完后,天祢弹了一下指头。接着——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嗯………… 雾笛响起。 随着这道声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浓雾彷佛忍者的烟雾般笼罩整座沙滩。 在海风与沙尘的影响之下,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真奥听见了天祢的声音。 「我是地球的『理解』之女。」 尽管对方照理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在风与雾的干扰之下,真奥已经完全搞不清楚天祢的声音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去寻找你们世界的『知识』,取回世界应有的模样吧。小美阿姨一定是期待着你们去完成这件事。」 天祢的话到此为止。 在雾笛停止的瞬间,一阵暴风吹散了雾气。 等一行人恢复视线后,君滨的海水浴场、异形的生物们以及海之家大黑屋,全都忽然消失了踪影。 别说是原本宽广明亮的沙滩了,眼前水泥固定的步道因为堤防而紧邻海边,海里面还散布了无数的消波块。这些跟千穗来到大黑屋的第一天时,在海浪间看见的东西相同。这里到处充满了岩礁的浅滩,怎么看都不像能够拿来当成海水浴场。 现场就只剩下真奥、芦屋、漆原、惠美、千穗、铃乃以及一行人的行李,孤零零地被留在长着稀疏杂草的步道上面。 「这、这、这……」 真奥惊讶得直打寒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真奥的呐喊声就这么随着君滨的海风,被带到遥远的海面上。 尽管应该不是在回应他的呐喊,一些类似红纸的东西还是纷纷从天空飘落,掉在真奥一行人的脚边。而且数过后还正好六张。 「真、真奥哥,这是!」 千穗将红纸的表面现给真奥看。 「奖金……袋?」 ※ 含准备在内只有两天半的打工,一人居然能拿到五万圆的薪水,这实在只能用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来形容。 再加上千穗与惠美的一万以及铃乃的两万,几乎就是第一天所赚的所有盈余了。 考虑到连魔界之王都无法理解的神秘现象,大黑屋未来的去向实在是令人担心。 「这、这些钱……应该不会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变成树叶吧。」 看过无数的人影大集合后,也难怪铃乃会这么怀疑。 等在场所有人都像守财奴般一张一张地仔细检视完手上的钞票后,某人便随口说了一句: 「……回家吧。」 由于没有能辽蔽视线的地方,因此惠美只好无可奈何地直接将晾乾后的衣服穿在泳装上。 犬吠墙的旅馆、灯塔都跟这两天真奥等人看见的没什么两样,但若随便找一个路人询问这里有没有海水浴场,一定都会得到否定的答案吧。 房东过去也曾经在表现出若有所指的态度后便消失无踪,让关键的部分变得不了了之,因此就算想在这里寻找大黑屋或天祢的线索,最后一定也是徒劳无功吧。 保险起见试着拨打天祢的手机,也只得到电话目前收不到讯号或是未开机的说明讯息。 「魔王大人,那个,我在行李那里找到了这个。」 真奥看了一眼芦屋拿过来的纸。 「与其说是狡猾,不如说是根本搞不清楚她到底认真到什么程度呢……真是的。」 那是天祢手写的铫子市观光导览指南。 ※ 眼前的景色有三百三十度全都是海洋。 而且此处高度还足以俯瞰铫子市全景。 「这是怎样,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在空中飞,好痛!」 真奥在让不解风情的漆原闭嘴后,便跳上了设置在展望台中央的阶梯状看台。 「……还真是宽广啊。」 面对这片能以三百六十度将太平洋跟铫子市一览无遗的趦大全景,真奥像是深呼吸般的抬头仰望天空。 这里是「看见地球是圆的山丘展望馆」。 此处有着与其说是展望台,不如说是大楼屋顶的风雅,从犬吠站爬上山丘,再于山丘上建了一栋建筑物后,便成了铫子数一数二的观光景点。 虽然真奥一行人原本打算马上搭铫子电铁回去,但在他们抵达犬吠站时,一班电车刚好已经开走。 由于不巧的是下一班电车必须等上超过三十分钟,而且光是留在这里等待也很无聊,因此一行人便顺路绕来了这里,并见识到他们意料之外的壮观景致。 虽然阳光很强,但天气却是万里无云地晴朗,让人能够将铫子市从头到脚一览无遗。 明明人在旁边时还感觉很大的犬吠埼灯塔,从这里看过去后也显得十分渺小。 「魔王大人,怎么能对这小小的铫子市产生这种感想呢。您总有一天必须掌握整个安特·伊苏拉的霸权,万一让艾米莉亚误会您的器量狭小怎么办。」 「不过芦屋,如果不借助他人的力量,或许我们现在连这小小的铫子市都守护不了呢。」 「那个……或许真的是这样也不一定。」 「唉,在那之前,要不是有你、漆原、马纳果达、亚多拉玛雷克以及卡米欧的力量,就连能否统一魔界都令人怀疑呢。话说回来,你一开始本来也是我的敌人呢。原本是敌人的家伙后来成为了伙伴,并支持着我的霸业。」 真奥将手放在芦屋的肩膀上。 「你不觉得人类也有跟你们一样的可能性吗?」 「……原来如此,或许真的就如您所说的这样呢。」 「哎呀,我本来以为你会更惊讶一点呢。」 「毕竟我已经习惯魔王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 芦屋冷静的反应,让真奥不满地噘起嘴。 「因为那样不是很浪费吗?居然用那种东西制造电力。」 真奥指向排列在屏风之浦的巨大风车。 「明明就没有魔力,居然还盖出那种像天空树,而且还比魔王城高的建筑物。」 「魔王大人,按照地图来看,那应该是铫子港塔。魔王城实际上比那栋建筑物还高。」 「话说铫子电铁也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既老旧又不方便,但还是因此创造出了新的文化,我们怎么能够随便让这些人灭亡呢。你难道不想连同这些事物全部一起支配吗?」 「想陈违理想是无所谓,但首先得想办法让您能够稳定地使用魔力才行。」 芦屋对眼神彷佛孩子般闪闪发亮的真奥露出苦笑,接着惠美突然问道: 「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取得足以恢复原状的魔力啊?」 照理说在犬吠周边,应该没有发生能从许多人类那里取得负面力量的事件或意外才对…… 「啊,卡米欧不是带了一把刀过来吗?那把刀就是我被你击碎的角喔。」 「……咦?」 惠美听见后忍不住愣了一下。 「那好像是奥尔巴带来的东西。他用我角的碎片打造了一把刀,却完全找不到有办法使用的人类,所以最后才被当成与卡米欧交涉的材料。不过问题其实是出在这东西的身上。」 真奥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交给惠美。 那个只有弹珠大小的物体,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出紫色的光芒。 「这、这是……?」 「那颗宝石被偷藏在鞘中。卡米欧不是说过吗?奥尔巴留下了寻找圣剑的线索,那应该就是指这东西吧。」 「那、那么这个刀鞘是由谁……」 「我不觉得奥尔巴有办法直接拿着用我的角所打造出来的刀。虽然不晓得这东西是在哪里被制造出来的,但总之后来是被奥尔巴给带走了。唉……既然如此,我大概也想像得出隐藏在奥尔巴背后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了。」 「话说回来……根据教会内部的调查,奥尔巴大人的确拥有你的角大量的碎片……不过要怎么把那些碎片重新打造成刀呢?」 「这我怎么会知道。」 对追踪奥尔巴调查真奥角的痕迹抵达日本的铃乃而言,这应该是难以忽视的事态吧。 毕竟奥尔巴直到现在,依然象征着安特·伊苏拉西大陆大法神教会的权威。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采取了这些行动,至今依然是个无解的难题。 「大概是利用了『基础』的碎片压抑了我的魔力吧?用来当成避免我的角变成刀后平白泄漏出魔力的安全阀。卡米欧跟独眼刻印鬼他们之所以能够维持恶魔形态,应该就是用了这个吧。唉,不过明明那么拚命地在找圣剑,居然还这么随便地就让其中一块碎片脱手,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惠美凝视着手上的紫色宝石——「基础」的碎片。 「总之那东西就算放在我这里也没用,就送给阿拉斯·拉玛斯吧。而且这样或许能够帮得上你的忙也不一定?」 「谢、谢谢……不对,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不自觉地坦率回答的惠美摇头说道: 「你难道都没想过这会让我的力量变得更强吗?我光是跟阿拉斯·拉玛斯融合,就已经足以击倒大天使罗?」 「那么你是不要罗?」 真奥无趣地哼了一声。 「我说你啊,可别太小看我的魔力了,光是我被打断的一支角上所残留的魔力,就足以让四个恶魔再度变身耶。所以等我取回原本的力量,我可是会支配连同你在内的一切喔,做好觉悟吧。」 「什么!」 千穗敏锐地听见了真奥说的话。 「真奥哥!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指征服世界吧,是那样没错吧?」 被千穗这么一说,感觉「征服世界」这四个字的分量又变得更轻,就这么随风消逝了。 至于惠美—— 「你、你、你、你到底在乱说什么啊!」 则是红着脸变得惊慌失措。 「现在还不算太晚。快点去找天祢小姐,把魔王一行人强制送回魔界并立刻讨伐他们吧。就这么办吧,嗯,应该要这么做才对。」 铃乃露出阴暗的表情,以彷佛诅咒般的声音独自嘟囔着。 「魔王大人,大庭广众之下,请您稍微自重一点。」 「真奥,我光是在旁边听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天气这么热,我可不想再继续被晒黑了,拜托你快点下来啦。」 芦屋因为真奥那句在各方面都包含了危险意思的话而陷入慌乱,漆原则是不感兴趣地躲在安全地带跟着非难。 「我、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屈辱!」 惠美的脸色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彷佛随时都会冲过去揪住真奥一般。 希望她别在慌乱之下挥起圣剑就好。 人类与恶魔令人遗憾的幼稚争吵,就这么被吸进万里无云的夏日天空中,消失无踪。 终章 在设置了安特·伊苏拉中央大陆复兴政府,并驻留了从各国派遣而来的五大陆联合骑士团的伊苏拉·圣特洛北方,有一座名叫诺斯·夸塔斯的大都市。 尽管目前安特·伊苏拉已经和平到连各大陆都开始进行政治斗争与争权夺利,然而今早传入诺斯·夸塔斯行政机关的一项报告,却让各国重镇与骑士团的司令官们陷入了一片混乱。 统一东大陆全土的大帝国艾夫萨汗,以帝国酋领统一苍帝之名,单方面地向北西南各大陆的骑士团发出了宣战布告。这表示他们将要以武力压制中央大陆。 即使是跟全世界的国家相比,统一东大陆全土的艾夫萨汗依然拥有出众的国土面积与人口,但由于东大陆是由单一国家并吞周边各国所扩大而成的国度,因此内乱持续不断,内政的情况也极不安定。 由于在南北大陆国境间的海上,两国海军经常反覆地发生小规模的争执与休战,因此所有人都认为艾夫萨汗的宣战布告只是纸上谈兵,根本就不足以采信。 然而联合骑士团之后却收到了艾夫萨汗在北方、中央、南方各大陆国家的国境线所展开的部队中,居然混有恶魔身影的报告。 结果东大陆骑士团所有成员被召回本国这件事成了决定性的败笔,五大陆联合骑士团实质上已经崩溃。几乎所有的骑士团都为了回去防卫母国而返回了各自所属的大陆。 结果成为空白地带并缺乏战力的中央大陆,便因此面临了极度危险的困境。 统一苍帝的宣战文书十分冷酷无情。 他拒绝了所有跟和睦与和平有关的申请,并发表了除非宣誓对大艾夫萨汗帝国效忠,或是将某样物品献给统一苍帝,否则绝对不会认同让中央大陆维持主权。 而那样「某物」,更是让对抗艾夫萨汗的四大陆变得难以团结。 由于无法忘却被魔王军征服的恐怖,北大陆与南大陆的对东大陆服从派,开始追究西大陆占有那样「某物」的责任。 而西大陆也因为在当地拥有最大影响力的教会势力与神圣的圣·埃雷帝国之间不和,而无法提出统一的见解,安特·伊苏拉的和平只维持了不到两年便宣告结束。 至于艾夫萨汗所要求的「某物」—— 就是「进化圣剑·单翼」。 —完— 后记 作者,后记  —and you— 在我还是小学生时,曾经因为家庭旅行而前往御宿的海边,当时一群在那里玩烟火的年轻人所发射的一发冲天炮,因为被猛烈的海风吹偏而击中了我的头部,让我受到了严重的烫伤。 多亏旅馆的阿姨替我进行了妥善的急救措施才没有留下疤痕,但在那之后我还是有一段时间不会使用游戏里的炎系魔法。虽然写在这里感觉好像没什么,不过那对小孩子来说可是很严重的心灵创伤,毕竟被烫到的地方,有好一阵子都长不出头发。 请各位放完烟火后一定要好好收拾,并在遵守规则的情况下开心地游玩。 针对这次成为魔王与勇者们「工作」舞台的土地创作故事,是我一开始构想《打工吧!魔王大人》这部作品时就立下的目标之一。 这块土地存在着两个奇迹。 其中之一就是扣除离岛与高山之外,这里是本州最早能看见日出的地方,这是自然方面的奇迹。 而另一个则是仅仅透过一片仙贝,便集合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拯救了这个地区与产业,这是人类社会的奇迹。 并非依赖慈善或辅助,而是直接面对金钱的问题,透过持续地努力、钻研以及魅力,终于将网路与现实的人情结合在一起,让铫子电铁能够稳定地通行。作者认为这故事正是人类藉由工作创造出经济效果,所体现出的一种理想型态。 能在这块土地工作,对魔王他们来说应该会是一个宝贵的经验吧,但尽管作者因为出自于关心而这么认为,魔王与勇者本人应该丝毫没考虑这种事,只顾着在不熟悉的土地与职场拚命努力,为了明天的生活吵吵闹闹。这本书就是在描写这样的故事。 针对漆原这次失礼的言论,本人绝对没有任何的恶意,而关于芦屋在苦恼后所说出的那句话,作者要在此代替恶魔大元帅们,向铫子电铁大人以及阿波罗计划的相关人士,致上最深的歉意。 还有,现实的君滨海潮公园因为海浪跟海流的关系而禁止游泳,也没有海之家,所以也无法享受海水浴,这点还请各位见谅。 《打工吧!魔王大人》在这集总算可喜可贺地迈向了一周年。在此向责任编辑a先生、负责插画的029先生、amw与负责校阅、印刷、流通的相关人士、书店,以及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全心全意的感谢,做为这篇后记的总结。 魔王,决意要做诚信买卖 网译版 翻译 飘の芸@轻之国度 说起来,这对他来说或许是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技能。 就算在战斗中败下阵来逃亡至此地都没有颠覆战况,尽管可以孤军奋战,然而周围却尽是敌人。 没有能信任的伙伴,奸佞之人也不知严于律己,所以现在任凭主人的生命被缩减。 事已至此他觉悟到应该要做个了断了。 为了颠覆让人绝望的天命,必须亲自行动。 「……魔王陛下。」 他对喘喘不安地吃着敌人送来的食物的主人垂下头来。 「恩?干嘛,芦屋。」 因为敌人的折磨以及力量的匮乏而干劲全无之时,被迫吃着大量明显无法摄入胃里的食物,仿佛一脸死相的他的主人——真奥贞夫微微抬起头来。 「我想暂时休息一下。」 「……哈?」 「诶?」 「什么!?」 「啊?」 「咦……」 在建成50年的木结构公寓『v·rose笹塚』二零一室六叠一户的魔王城里,吵吵闹闹的人们用各种各样的反应凝视起他——芦屋四郎的脸。 「什么?我可以认为这是魔王军覆灭的征兆吗?」 魔王军的第一大敌勇者艾米莉亚——游佐惠美愣愣地看着芦屋的脸。 她在窗边的电脑桌前单手抓起堕天使路西法——现在则是姿态更加堕落的neet漆原半藏的前襟,正要把他扔出窗外。 但是惠美的注意力被芦屋分散,被抓着的漆原得以解放,而摔在榻榻米上。 「呼哈……」 眼看就要窒息的漆原转动了下眼睛便昏倒了。 偷偷在勇者的包里藏发信器的事件被暴露,刚才正是在接受制裁。 没有被夺去性命已经算是万幸。 「喂、喂,休息是指……」 因为忠臣的突然请辞而狼狈不堪的当然就是他的主人魔王——真奥贞夫。 与过去统领魔界、称霸异世界安德·伊斯拉之时相比,真奥最近确实尽干着些不像魔王的事情。 然而就算如此,也不记得有做过什么让在魔王军四天王恶魔大元帅中也是第一忠臣的阿尔谢埃尔——芦屋四郎背离的事情。 前几天,在与大天使沙利叶的战斗中取回的魔力也因为修复战斗过程中被破坏的日本的基础设施而消耗殆尽,所以被策划着等恢复魔力时凯旋而归进攻异世界安德·伊斯拉的芦屋严厉批评。 但是,关于这一点,也因为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应该已经得到谅解了吧。 「那、那个……难道是因为我多管闲事了吗?」 不安地询问道的是现在在魔王城中唯一的普通人类、日本女高中生佐佐木千穗。 她是真奥打工场所——快餐店·麦格劳幡谷站前店的后辈员工,也是唯一知道安德·伊斯拉以及魔王城居住者的真实身份的人,她竟然在知道真奥是魔王后仍旧抱有恋慕之情,于是就这么时不时送来亲手做的料理。 「因、因为我和铃乃小姐来做饭而抢了芦屋先生的工作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 「啊,不,并不是因为这个。」 芦屋慌慌张张地向露出悲伤表情的千穗解释道。 「我也承蒙您的相佐,这个、那个,真的是帮大忙了。」 芦屋在魔王城的工作是指洗衣做饭扫除理财等全部家事。 而且,做了那么久主夫后无论如何都会厌倦自己料理的味道的。 就这点上来说,千穗送来的料理让芦屋轻松了不少。 「那么,你到底是吹的什么风呢。我的想法也和艾米莉亚一样,不过,如果是魔王军覆灭的征兆的话,随便逃到哪里去就好了,但是连理由都不知道就不见的话,真让人毛骨悚然。」 v·rose笹塚二零二室的居住者也就是魔王城的邻居并且是安德·伊斯拉西大陆最为得势的大法神教会的圣职者克里斯汀·贝尔——镰月铃乃一边整理着装饭菜的保鲜盒一边随意询问道。 虽然同为送来亲手做的料理的人,但铃乃和惠美一样是魔王城的敌人,她的料理是用加入了对恶魔有一定程度损害的食品添加剂圣化食材做成的。因此,虽然承认她对家庭财政的帮助,但是芦屋并不怎么欢迎。 在让人窒息的沉默中,芦屋突然看向千穗和惠美后,又痛苦地摇摇头。 「……恕我难以据实相告……」 「等、喂、真的假的、喂……」 真奥渐渐了解芦屋好像是认真的,一边忍受着千穗和铃乃的料理攻击而膨胀起来的肚子所带来的痛苦,一边站起来。 真奥靠近跪在榻榻米上的芦屋,抓住他的肩膀。 「你、你有什么不满!?你、你是在气我最近我打工回来的时候顺便在便利店买法兰克福香肠吃吗!?还、还是气我把买东西的收据弄丢了!?还有,之前我不是故意买两份卫生纸的啊!」 「如果是为这点事情就不满到要背弃你的大元帅还是早点换掉比价好吧……」 因为真奥慌乱中想到的事情过于渺小,惠美向身后的真奥投去类似同情的目光。 「不,绝不是对魔王陛下或者职场环境抱有不满。」 「原来没有啊。」 魔王被发现买东西吃而惊慌失措,但明明是魔王军四大天王之一的恶魔大元帅,却在这六叠一户的房间里被迫没完没了做着主夫的工作,对此都没有觉得不满总觉得很是问题。 「只是……这样下去,不久魔王军或许会再次落得灭亡的悲惨下场,如果通过我的让位能够稍微缓解这种灭亡的话……」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真奥以认真的眼神紧盯着芦屋。 主仆两人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对视了一会儿后 「那么……魔王陛下、请您稍微到外面……」 芦屋死心般垂下头,和真奥一起走出屋子。 除了晕过去的漆原,三个女性因为不知缘故而面面相觑,然而不久回到屋里来的真奥一副微妙的神情。 「喂,惠美,还有小千。」 「……干嘛啊。」 「是、是的……」 「不好意思,今天可以先回去吗。事情以后在说。今天……就让我们自己搞定吧。」 从真奥非常严肃的表情中感觉不到平时的从容。 看着这甚至有些悲伤的脸庞,惠美哼了一声说道。 「……是是,我知道了。走吧,千穗。」 「诶,游、游佐小姐,但是……」 「小千。」 真奥诚恳地对不知情况而陷入混乱的千穗叫唤了一声。 不用担心。千穗好像能够听到这样的声音。 「……我、我知道了……但是……」 尽管如此,千穗还是忍不住问道。 「芦屋先生……不会去别的地方吧?」 「……没事的。」 芦屋沉默着不想说话,真奥代替他回答了。 「是真的吧?就算你一个人变成游击队我也会砍你哦。」 「你给我赶紧回去!」 真奥打起精神对着千穗重重地点了点头,并冷淡地把惠美轰走。 两人走出玄关后,看到芦屋沉默着站在走廊里。 惠美看都不看一眼而千穗则微微行礼便离开了公寓。 芦屋的眼神追随着两人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什么啊,事情变得很微妙啊。」 或许因为只有v·rose笹塚的居住者铃乃独自被留下了,心情好像很不好。 「那么,我也……」 这么说着,匆匆忙忙刚想要站起来,突然就被从外面回来的芦屋阻止了。 「等等,克里斯汀·贝尔,你给我留下。」 「……你说什么?」 真奥似乎也目光严肃地看过来。 和惠美、千穗回去之前截然不同,铃乃因为两人发出的危险气息不禁摆好架势,一下子拔出插在自己头发中的簪子。 刹那间光芒闪现,束起她头发的小小簪子变成了与小身材的铃乃不相称的巨大锤子。 铃乃的簪子是让作为武器的十字形道具的进化成法术武身铁光的媒介。 它的力量大约是一击之下便能破坏新宿站变电设施的程度,关键时刻可以毫不费力地打败失去魔力的恶魔三人组,然而就这么被包围的话还是无法隐藏紧张的神色。 「别做蠢事。你们这些家伙觉得联合起来就是我的对手了吗?」 尽管铃乃这么说着牵制对方,但真奥和芦屋并不老实听话。 「闭嘴贝尔。你得协助我们,你没有否决的权力 「可笑之至啊,什么叫没有否决的权利?你这家伙准备如何用现在的力量让我屈服?」 「总之这段时间,你只能协助我们。」 真奥交叉手臂,斜着眼瞥向昏倒在窗边的漆原。 「漆原胡乱使用家庭财政,买了发信器花掉四万円。就是要协助我们填补这个数字啊!」 这时,用喇叭大声叫喊着的废品回收站的轻型卡车路过公寓外的道路。 「……………………四万焉?」 刚才还是临战架势的铃乃眯起眼睛。 「漆原为了定位被沙利叶和你绑架的惠美和小千的所在地才使用那个器械,这是那个器械的价格。」 「什、什么是确定所在地的器械?」 铃乃惊讶地看向漆原。 确实跟着沙利叶来到政府大楼的时候,就很在意真奥是如何掌握自己的所在地。 「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总之,你是知道的吧贝尔。你无法拒绝我们的要求的原因。」 「芦屋从明天开始为了填补救小千而使用的器械费用四万円,要出去工作。请假是为了这个。不管我从现在开始增加多少工作安排,四万円都是一个无法填补的天文数字啊。」 因为芦屋和真奥接连不断的话语,铃乃悔恨地绷起脸来。 「……额」 「就算没有一半,但是你至少负担起三分之一的责任。特别是把小千牵扯进来的部分。」 「那、那是……那个……」 铃乃想要反驳,但是不久气势被削弱,大槌无力地掉在榻榻米上。 几天前,以惠美拥有的圣剑“进化圣剑·片翼”为目标,大天使沙利叶从安德·伊斯拉的天界来到这里,被这场战斗牵扯进来的千穗差一点就被他带回异世界。 那时的铃乃从立场上来说无法违逆天使的命令,一同参与了对千穗的绑架。 之后,因为真奥的活跃表现,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了在东京政府大楼屋顶上陷入危机的千穗和惠美,铃乃也从安德·伊斯拉的陋习中解放出来,那时不知如何得知她们所在地的真奥之所以能毫不犹豫地到达现场,也是因为漆原装在惠美包里的发信器发挥了作用。 「但从结果来看,不能单方面责怪漆原滥用家庭财政。事实上,如果没有发信器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而到处转来转去,或许那时小千和惠美早就被带走了。」 「虽说如此,但有没有必要花四万円呢,这个问题有点微妙。」 「这也是结果论吧。当然有必要改正漆原浪费的坏习惯,但是,只是关于这件事的话……」 铃乃在真奥面前的是完全消沉了。 「因为这个,才让艾米莉亚和千穗殿回去的吗。」 「是的。特别是佐佐木小姐,听了这种话的话,就那种性格说不定会说出自己的错由自己来补偿这种话。」 芦屋点点头。 「但是,我们绝不可能接受艾米莉亚的施舍。无论如何,那个器械不是为了艾米莉亚而是为了救佐佐木小姐而使用的。只是让佐佐木小姐来背负责任就太说不过去了。把她牵扯到安德·伊斯拉的事情中来的就是我们啊。」 刚才,千穗看了芦屋在家用账簿上写的『卡债:40000円 使用者·漆笨蛋』的条目时,芦屋只是特别强调漆原的浪费,也是为了不让千穗费无用的心。 让千穗和惠美都认为漆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为了探查作为敌人的惠美的动向而浪费地买了不需要的东西就好了,不想让她们操多余的心。 结果,只剩下了大肆侵害女性隐私的事实,所以漆原被惠美打得半死…… 「……明明是魔王军,这种无微不至是怎么回事啊。」 铃乃气愤地嘀咕道,但是没有传到真奥他们的耳朵里。 「……那么,我该做什么。要负担几成的赔偿呢?」 最先想到的应该是这些吧。 但是,不管是真奥还是芦屋,两人都瞧不起铃乃似的嗤笑之。 「别小看我们,我们可是高傲的魔王军,绝对不会勒取天敌大法神教会的那些肮脏的钱。」 「不对,芦屋,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仅仅漆原浪费的这点,就让我一个人来填补吧!但是,为此,我必须离开魔王城好几天!克里斯汀·贝尔!这期间魔王城的餐费,全都用你的钱来付!」 「诶?用什么!?」 发出不满的声音的不是铃乃,而是真奥。 「怎么了,魔王陛下。」 「不……比起硬要让铃乃来做,你事先做完放着不就可以了?」 「您在说什么呢。贝尔的料理除去素材是圣化的这一点,不管是营养还是味道,作为家庭料理都是一流的。而且还能节省餐费。」 「嗯、嘛、嘛、也不至于那么好啦。」 「你别夸她!你别害羞!不对,不过,这比起拿你的钱更可耻……」 「而且,贝尔一直做饭的话,也能敷衍一下因为担心而过来看情况的佐佐木小姐。简直是一石二鸟!」 芦屋严厉地制止了真奥的反驳,不过,照这个逻辑,还是没有办法利用接济魔王城的同伴、对铃乃燃烧起对抗意识的千穗的心情吧。 「这、这样吗?」 虽然真奥一副无法释然的样子,但是芦屋又叮嘱道。 「而且,不这样的话,甚至魔王陛下也会抵不住在外买食物的诱惑,对餐费造成多余的浪费。」 「呜」 慌乱中坦白了随便买东西吃的真奥语塞了。 「而且,我也亲眼所见漆原这货趁我不在,吃一些外送的速食,把营养和健康放在次要位置的性价比很低的食品。充满防腐剂和化学调味品的冷冻输送的外卖和新鲜的圣化食材料理,应该选哪个是不言而喻的吧!」 「不、嘛、实际上因为夏天,新鲜的食材已经所剩无几了……」 挠着脸的铃乃的嘀咕声被无视了。 「总之,不会过太久的!如果魔王陛下和路西法能在我不在的几天里,在不让佐佐木小姐和艾米莉亚了解事情的情况下过几天清贫的生活的话,魔王城的家庭财政就能恢复黑字,也能避免魔王军覆灭的危机!这样就行了!」 「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真的行吗。」 铃乃和真奥异口同声地说道。 「……啊啊,反正我知道了!这样行得通的话我会协助你们的!我也同样对千穗殿感到抱歉!」 「什么啊,说什么『协助你们』,完全是从上而来的视线嘛克里斯汀·贝尔!」 「……请让我协助你们。」 因为芦屋气势凌人,铃乃红着脸颤动着身体,但还是乖乖服从了。 「……吵死了,到底怎么了?」 这时,厚颜无耻地地从昏睡转变成普通睡眠的漆原气呼呼地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看向三人。 「嘛,是那个,漆原。」 「诶?」 真奥感慨地小声说道。 「就是要珍惜米饭、金钱和情义。」 「……什么啊?」 没有人能回答漆原的疑问- 「听好了,调味料在这里,米马上就要用完了,备用的在水槽下的橱柜里。好好擦拭米桶晾干后再换新米。」 「……啊啊。」 「我姑且先磨好了菜刀,不满意的话,磨刀石也在水槽下面。用完抹布类的东西后都挂在小型晾衣架上晾干就行了。」 「知道了……」 「然后,每用一次电饭煲都要仔细地清洗。漆原用过后肯定会在哪里留下干掉的饭粒。内盖也别忘了。」 「够了,你赶紧走吧!!」 第二天早上被叫到魔王城的铃乃对芦屋详细的指示感到厌烦。 虽然说她平时也不至于懒懒散散,但意料之外的是芦屋将厨房周围都整理得一干二净,实在让人窝火。 出发之前,芦屋对厨房周边的关照已经达到无微不至。 连大米以外的食材都由铃乃负责准备及烹饪这样的话题都提及到了。 但是,铃乃本来昨天还兴高采烈地想要拿来烹饪好的圣化食材,然而一旦被这么要求了便讨厌起来。 只在魔王城做饭的话,「特地拿去」的感觉就没了,似乎这样比较好。 「啊,什么啊,芦屋还没出门吗。」 因为铃乃的叫声,还裹着毛巾被睡着的真奥醒了过来。 「呜哈……怎么有点冷。因为是早上吗?诶,五点半!?你从这个时间开始就要出门了吗。」 「因为六点半在新宿西口的巴尔斯大厦前集合,所以必须早点出门。」 「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哪,不过算了,当心点,快走吧。」 「谨记在心。」 真奥虽然知道芦屋要出去工作,但是,去哪里?做什么?但不知为何,芦屋本人并不想说。 因为说不是什么违法的工作或者危及身体的工作,就没有盘问到底,不过,从周六早上开始便在新宿集合,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呢。 掀开毛巾被并站起来的真奥抱着穿着短袖的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早饭已经做好了。冷的话喝点味增汤就好了。」 看着颤抖的真奥,铃乃厌恶似的说道。 煤气炉上放着行平沙锅,它在稍低的气温中冒着热气。 (注:行平沙锅。一种有把手、锅盖和注水口的陶制锅,主要用来煮粥。) 「哦哦,那么快吗,那我不客气了。」 看着高高兴兴跑近锅子的真奥,铃乃更加厌恶般皱起眉头,而芦屋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我先走了,魔王陛下。请您时刻关注漆原的动向。」 「啊啊,没事的吧。都差点被惠美杀了,不会再胡乱用钱了吧……至少这个月内。」 「是、是啊,这个月啊……」 这时的漆原像结草虫一般卷着毛巾被,呼吸平稳地呼呼大睡着。、 「……不管怎么说,真的好冷啊。」 「恩,对于盛夏来说确实太冷了。是要下雨了吗?」 虽说把芦屋送出门后已经过了快一小时,太阳已然升起,唤醒了整个街道,但气温完全没有上升。 这对于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收音机,甚至连接受新闻的手机也没有的真奥和铃乃来说,是无从知晓的事情。这天,太平洋高气压的势力变弱,因为从大陆逼近的低气压的影响,关东地区全境的气温都有下降的趋势。 前几天最高气温明明将近三十度,今天却预报为十九度。 漆原虽没醒,但似乎因为寒冷而抱着毛巾被缩成一团。 「今天要穿一下长袖吗……」 真奥打开橱柜,拉出收纳着冬装的简易收纳箱,但是 「再怎么冷,穿毛衣或者大衣也太热了吧……」 箱子里收纳的是真正的冬装。、 真奥和芦屋来日本的第一个冬天便是穿得鼓鼓囊囊地度过的。 为了防止在没有完善的取暖用具甚至没有被子的魔王城中被冻死,尽是买了些低价却非常厚的衣服。看着这些,当初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奇怪……去年应该买了heatchic的汗衫啊。」 (注:heatchic山寨自优衣库拥有防寒机能的衣服heattech) 芦屋和真奥应该一人买了一套unislo今年发售的生热保温内衣。 但是,找啊找,在收纳箱里怎么都找不到heatchic。 「阿尔谢埃尔一不在,连收纳冬装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吗。」 铃乃投来醒悟般的目光。真奥躲开了视线。 「你这家伙,是袜子上有了洞连事先买好的新袜子里都不知道的人啊。」 「笨蛋,怎么可能有事先买好的新袜子。袜子上有洞的地方肯定是让芦屋来补的吧。」 在两人身后,漆原翻了个身。 「……魔王,你这家伙有那么穷吗。」 「你就因为自己是高级圣职者就看不起贫民吗。能用的东西要用到最后,这才叫节约的生活。」 有些愤慨的真奥寻找着房间一角的收纳箱,从里面拿出件东西。 「……灯泡?给厕所准备的吗?」 真奥从写着20w的厚纸板中拿出灯泡,递给铃乃。 「摇摇看。」 「恩?……什么啊,不是已经用坏了吗。扔垃圾的那天忘记拿出来了吗。」 「才不是。补袜子指尖部分的时候,把它放进破掉的袜子中,方便缝补。有机会的话下次试试看吧。」 漆原又翻了个身。 「顺便说一下,芦屋的缝纫套装全都是在百元店……」 「够了。」 铃乃感到悲哀起来。 「……你中午上班啊,需要吃中饭吗。」 「哦,拜托你了。」 真奥小心翼翼地把用坏的灯泡收了起来。 「……之前去采购过了,想要吃的时候就过来说一声。先把路西法叫醒吧。」 「哦,不好意思。」 留下一些必要的话,铃乃便回到自己房间了。玄关正面放着的梳妆台映出自己身影的瞬间,铃乃鞋都没脱便当场跪地垂头思考。 「恶魔大元帅用坏掉的灯泡补袜子……」 因为在前些日子的骚动中被铃乃弄坏了自行车,真奥暂时只能徒步上班。 拜早上步行上班所赐,尽管天气凉爽,还是浑身冒汗,不过,到了晚上大概会更加凉一些。 傍晚,下了课的千穗来上班,有些担心似的询问道。 「那个……最后,芦屋先生他……」 「啊?啊啊……」 结果,昨天敷衍着让千穗和惠美回家后,还没有对她们说芦屋最后怎么样了。 但是,对于千穗,他们恐怕是感受到了说实话的责任,所以魔王军和铃乃约定适当地敷衍她一下。 「啊——那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说找了个性价比高的兼职。」 「性价比高的兼职……吗?」 「恩。不过你看,沙利叶和铃乃的骚乱不是刚过去吗?这种时候决定离开家真是是很让人担心吧?」 完全没有说谎。 只是没说不是为了强化黑字,而是为了填补赤字。 「这、这样的啊。那、那么,晚上回来吗?」 「啊——……好像……要在外面住几天。」 「有让人住宿的工作吗?」 「那个啊……」 真奥的含糊不清不止是是因为隐瞒了些事情,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芦屋去了哪里。 真奥知道,自己在麦格劳打工后,芦屋有时也独自出去打工,但是并不知道所有工作的内容。 「我也不太清楚,他只说了是作为魔王军的将军无法出手的兼职。」 这是真奥独自被叫到走廊时进行的对话。 「那、那是什么啊?比、比如很危险的工作……」 「好像不是违法的或者有人身危险的工作。嘛,是芦屋要做的事情,所以我不太担心。」 「这样啊……」 因为真奥含糊的回答,千穗表情阴沉。看到这些的真奥在敏感的千穗察觉到之前便慌慌张张改变了话题。 「不对,因为芦屋不在现在魔王城里只有漆原一个人,要说哪个的话,漆原反而更让人担心。乱花钱啊,一直开着煤气总开关啊,但愿不会发生吧……」 「啊啊……」 试着开了个玩笑,但是千穗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啊……对了。」 真奥申请复杂,拍了下千穗的肩膀。 「别太在意,无论如何都很担心的话,芦屋回来的时候再给我们做料理吧。那样的话那家伙也会说些什么的吧。」 「……好的,那么要做些什么好吃的去呢。」 千穗的笑容总算回来一点了,这时恰好晚上的客流增加起来,真奥和千穗都回到了工作的喧嚣之中。 晚上九点,高中生千穗完成工作回家去了。 虽然没有完全敷衍过去,但是如果芦屋回来时能够填补四万円的赤字的话,就算暴露了也不至于让她负无谓的责任。 因为自己的不注意而让女高中生担负责任的话就太损恶魔之王的威名了。 自己只是在芦屋不在时和漆原一起看家罢了。 「……这是最让人不安的啊。」 真奥走在昏暗的道路上,虽然自言自语着但并没有耽误周五晚上的工作而顺利下班。 果然夜晚气温稍稍降低,甚至有些微寒。 铃乃说,今天的晚饭是煮乌冬面。 虽不是盛夏该吃的东西,但今天这种气温的话这样的东西甚至让人期待了,然而冲击性的事态侵袭了回到家的真奥。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啊。」 回到家的真奥刚踏进魔王城玄关的瞬间,眼前便一片空白。 房间里坐着面露难色的铃乃和被绝望击垮似的漆原。 还有。 在他们面前放着真奥从未见过的东西。 新鲜的水果,无数洗涤剂,日期为今天的报纸,以及…… 「新品灭火器、五套羽绒被、水槽那还有净水器。」 「什……什……什……」 「死心吧,似乎花了四万五千円。」 铃乃的声音仿佛是从那个遥远世界传来的死神的呼唤。 千穗抱着轻快熊的靠垫在自家房间的床上,打着电话。 (注:轻快熊(rx熊)山寨自轻松熊。) 「……啊,喂喂,我是千穗,那么晚了真是抱歉。是的,好像是出去工作了。……恩,说是在外面住的,所以似乎没法立刻回去……果然是这样呢。」 千穗用着不能说是开朗的表情对话着。 「因为明天是星期六,在做点什么配饭的小菜去。我只能做这些了。是,是的,那么再见。」 挂掉电话扔到床上,千穗横躺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对漆原先生说了点不好的话呢。」- 「唔,漆原,你这家伙,难道又……」 之前只胡乱花钱花在电脑配件、点心和清凉饮料的漆原利用真奥和芦屋都不在家的好机会便随便买东西,这种猜想一瞬间闪过真奥的脑中。但是 「不、不是的!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买这些生活感十足的东西的!」 没想到漆原竟狼狈地反驳起来。 「那么这些是什么!?我早上离开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不存在于这个房间吧!?」 「冷静点,魔王。」 面露难色独自坐着的铃乃向真奥的眼前递出收据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收据……不对,购买凭证?两千円、外置硬盘驱动?」 「……就算是我也知道芦屋是为了什么出去工作的。」 低着头的漆原嘟哝着说道。 「就算独自一个人赚回来不太可能,但是至少想要还一些……」 「总而言之,路西法好像遇到强买强卖了。」 「强买强卖?」 因为这不熟悉的词语真奥有些迷茫。 「就是声称来买贵金属,便进到屋里,用非常低的价格强行买下的手段。」 「……啊啊,想起什么来了。」 在地域清扫的间隙和附近的老年人交流时,记得这种话题出现过。 传闻中说,经常出没以老年人以及家庭主妇为目标的商人,这也是从店里的常客渡边大爷那听说的,巡回板报上也敦促过要有所防范。 「所以,你为了填补这四万的赤字,想要卖掉电脑配件的吗。」 「……本来的确是……」 「似乎被非常恶劣的商人骗到了。」 铃乃竟然对漆原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似乎伪装成来收东西而进行强买强卖。当我发现异常而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幅样子了。」 「不、不过,报纸和水果也是这样吗!?从灭火器到水果,这是怎样规模的强买强卖啊啊。」 「抱歉,报纸和水果是另一笔账。纯粹是不顾反对自己买下来的。」 「喂。」 真奥重重地跪了下来。 「不懂人情世故吗!说不需要拒绝他啊!」 「但是我说了试试看,却被威胁不买下了就不回去哦!?而且玄关的门铃滴滴地响着,被弄坏的话又会有增加开销的危险吧。」 「所以说就这么买下来,正中对方下怀!」 「虽说如此,我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含糊其辞地避开,就是不回去。是该说他口才好呢,还是太狡猾呢……」 让作为堕天使的恶魔大元帅路西法说到这个地步的推销到底是怎样的推销呢。 从未遇到过这种家伙的真奥无法想象。 「魔王,现在就算指责路西法也没有用。明明是恶魔大元帅,却无法抵挡强行推销报纸的,再怎么责备这种堕天使都无济于事。」 「贝尔,你这家伙是在伤口上撒盐,撒盐!」 「报纸和水果就算了。报纸的话就向门店投诉后拿回钱就行了,水果也没那么昂贵。虽说品极差,到在超市看到同样的东西,就算半价我也不会买。」 「所以说,这就是往伤口上撒盐……」 「比起这些,问题是剩下的三个东西。路西法。」 「啊、啊啊……真奥,看这个。」 漆原指向电脑。 「什么啊,网页?奢华生活(de luxe life)·国际(international)·控股(holdings)……什么啊,这串长长的意味不明的公司名……用字母写不可以吗。」 「这是那个收购公司的网页哦。姑且写着总机号码,就试着打了电话。用sky phone」 「然后?」 「完全没有出来的意思。我调查了一下,发现总社是在东京都内的杂居大楼里。我入侵网络查了下ip地址,但是网站本身是在租用的服务器上的,公司的电脑本身并不联网。」 「……所以说?」 「灭火器羽绒被和净水器……说不定退不回去了。绝对是不良公司。」 「喂、喂,稍微等等,你刚才是说放弃这四万五千円吗……」 漆原和铃乃忽然背过脸去。 漆原自己并没有钱包,除了存在银行的钱,其余所有的现金由芦屋和真奥保管。 也就是说,用信用卡或者银行账户上的余额付了款。 「芦屋她是为了填补那四万円才出去工作的。你竟然……」 竟然又额外支出了毫无意义的四万五千円。 真奥和漆原的背上感受到一阵凉意。 「在芦屋回来之前不快点想办法的话……」 「恩,大概会像恶魔一样发怒的。」 「他本来就是恶魔吧……」 铃乃的吐槽被无视了。 「芦屋确实有说过周日晚上回来,所以……」 「在此之前,想不出办法的话,我们大概会看不到周一早上的太阳了。」 「又、又不是我的错!」 「不,我不认为阿尔谢埃尔会听这种辩解。他是会说我监督不到位的家伙。」 「果然吗!?」 因为铃乃冷静的分析,真奥的悲鸣震撼了公寓- 「这里吗……」 真奥确认着设于大楼中的租赁指示牌。没想到,奢华生活什么的公司在魔王城的徒步范围内。 原以为一定是在市中心繁华的街道或者闹市街上,没想到是在沿着和甲州街道交叉的干线道路静静建造的大楼里。 「嘛……好像并没有很夸张嘛。」 被漆原说成是骗人的公司,真奥也对与此相应的发展有了觉悟,于是下定决心,走上楼梯,看见光明正大地挂着工资的名牌,透明强化玻璃的另一面是草草整理的办公区域。也可以看到女性职员的身影。 本来是为了退回漆原被强买强卖的商品而来的真奥放心地抚了抚胸口。 拉开门,走进去,刚刚从外面看到的女性职员注意到这边,站了起来。 「欢迎光临,您有什么事吗?」 「那个……其实昨天接受了你们公司的上门销售……」 真奥说明了情况。 无论如何,为了对话能够平稳地继续下去,真奥大致表达了昨天接受了上门销售,但是在家的并不是自己,购买的东西都未使用过所以希望退货。 「我知道了。昨天在笹塚……我查一下负责人,请您稍等。」 没想到,女性职员爽快地找起负责人来。从在接待处可以看到的柜子里拿出相当厚的文件夹,翻了一会儿文件,然后慢慢地拿起内线电话。 「这里是接待处……是退货的客人……是,我知道了。」 女性职员放下听筒,便指向接待处旁的某张小椅子。 「退货负责人马上就到,请您坐在那稍等一会儿。」 「啊,好的。」 意料之外的顺利。 或许,昨天不接漆原的电话是因为小公司的电话线路拥堵之类的理由。 真奥刚坐到椅子上,就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和刚才的女性职员说了下话,便走向这里。 这个男人身材瘦长,体型和真奥差不多,带着眼镜。 「让您久等了。我是退货负责人九流。您是真奥先生吧。」 「你好……」 「那个,客人您想退货的是……这些吧,灭火器和羽绒被,还有简易净水器。 「啊,对,就是这些,就是这些……」 忽然,真奥感到别扭。 自己并没有自报家门。 也不记得提过(被迫)购买的商品。 难道昨天这个公司的销售业绩只有魔王城吗。 「那个……真的是非常抱歉,基本上退货是不可能的。」 「……诶?」 因为这第一句抛来的话语,这股别扭感一下子膨胀了。 「特别是净水器,就算说是没有使用过,安装的时候作为试验放过水,很难说是纯粹的没有使用过……」 「等、等一下,但、但是,只用了这点哦!?」 这是事实。 知道漆原被强买强卖的铃乃并没有使用自来水。 「我非常理解您想说什么,但是这里的条款上关于净水器也是这么规定的。」 「所谓的条款……」 九流递过来的纸是真奥从未见过的。 「昨天并没有收到这种东西。」 「应该是给您了,之后的保管就是客人您的责任了,就算是我也……」 「不可能一天就弄丢的吧。」 「这可说不定……」 九流含糊其辞地推脱道。 不管感到困惑的真奥,九流继续说道。 「说实话,关于灭火器也难以退货。」 「哈!?」 「您知道灭火器的设置标准吗?」 「设置标准?」 「是的,集体住宅的话,每一层的楼梯和房间到灭火器的步行距离为二十米,而且必须挂上标签放在指定的安装台上。」 「不,一般是走廊上放了一个公用的灭火器。」 「就算如此,如果是那个公寓算下来每层必须放两个。义务上每隔20米都要放一个,根据建筑面积的不同还会有些不同。一旦撤掉已经设置的东西的话,就算是我也算是违反法律,所以……」 就算真是如此,这也不应该是作为租房人的真奥应该花钱履行的义务。 都到了这个地步,真奥也渐渐明白了。 「那么,羽绒被呢。」 「那个啊,只要没开封,并且处于完全没有使用的状态便可退货。那是羽绒被七件套。」 「……应该是五件套吧。」 「不,是七件套,这里是明细。」 九流手中拿着的是用复印纸写的收货明细单。也印上了漆原难看的平假名签名,样子和留在魔王城的收据相似。 只是,印刷的收货内容的羽绒被的数量变成了七套。 因为他们在复写纸上做了点手脚。 「……五套的话,数量不够,这样的话就算五套都没用过,相对全额退款,只能以二手货的形式买下了。」 总而言之,从最开始就完全没有回应退货的打算。 总之就是装作低姿态,用拙劣的诡辩和小花样从客人那骗取金钱。 因为商品本身没有明显的缺陷,即使被强迫买了些没用的东西,也没法退货,只能忍气吞声,他们便是这么构想的吧。 「你无论如何都想装蒜到底吗。」 连真奥也绷起脸来,言语变得粗暴。 「什么是装蒜啊。这是在和客人您达成一致的基础上而完成的交易。这个明细单也留着。我也不记得卖过次品。」 「什么在达成一致的基础上而完成的交易。他妈完全是欺诈行为,哪里会有笨蛋在这种盛夏心甘情愿买下只有被子的羽绒被啊。」 「……这个,那个笨蛋就在您家的房间里哦。」 突然,九流的语气变了。 看上去温和的脸蛋一下子扭曲了。 「本来您家里就说要买不是吗。我只是把商品带进去罢了。又没有威胁您必须要买。您这般刁难,我们很困扰的。您家是所谓的索赔人吗。」 「什么!?」 真奥怒不可谒,但九流却泰然若之。 「我们这边到没什么。您家亲戚所写的收货签名还有合同书都在。商品也完全不是次品。这样,如果要说我们诈骗您家的话,不管是审判还是其他什么都没关系。嘛,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有文件证明的我们会胜,但之后我们会反过来指控你们是恶意索赔人。这种情况下,我们肯定会赢,律师费可是全由您家负担哦,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 「你……这个……」 突然就摆出这种态度的人不可能是做正经买卖的。 就算是真奥,冷静考虑的话,九流的说法看上去说得通,但应该也知道这完全是说不通的。 但是,真奥没有考虑的时间。 对现实的审判系统完全不了解,而且,就在耗费这段时间几期间屋就已经回来了。 然而,任凭愤怒随便行动的话,无论如何都没法打破现状。 对方并不是在做买卖。而是诈骗别人的欺诈师。 这些家伙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真奥完全搁置自己的事情不理而是全力地憎恨地瞪着对方,但是和沙利叶的战斗中魔力见底的真奥不管再怎么瞪眼,对方都不放在眼里。 「那个啊,就算明白还是要退货吗?过于纠缠的话我就叫警察咯。」 九流似乎故意拍了拍腿,站起身来。看上去是好人的女性职员也牵制性地手拿电话的听筒,看向这里。 就算继续谈下去对方也不会妥协的。但是就这样回去的话,那就一定是自己输了。 但是过于纠缠的话,或许叫来的不是警察而是更加恶劣的团伙。 现在的真奥因为刚战斗完魔力见底,完完全全是个年轻人类。 「能叫的话你就叫叫看啊。」 就在这时。 因为门被打开而传进来的声音,真奥、九流和女性职员都回过头去。 看着来人的身影,真奥就要叫出声时。 「……惠」 「请吧!帮我们叫过来也不错哦!」 遮盖了真奥的叫声堂堂正正面对着九流的是就算是偶然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物——惠美。 「谁、谁啊,你。」 「我?正义的伙伴。」 「哈?」 九流嗤笑着惠美丝毫不假的自我介绍。 「那么,你要如何,叫警察,还是不叫?」 「……」 这次轮到惠美嗤笑动弹不得的九流和女性职员。 「真是的,完全没有真的叫警察的胆量的话,被怀疑也不为过,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警察。」 「我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要是再说些小看人的话,就不止叫警察这种小吵小闹咯?啊啊?」 九流发出比面对真奥时更加低沉的声音。这点程度就动摇的话,就不是惠美了。 虽然不知道『不止是叫警察』到底指的是怎样一群人,只是,只要来的是日本人,如果没有动员屯驻地所有自卫队的战斗力的话,完全无法与惠美交锋。 「……对了,这个公司突然威胁了来访的客人。好好拍到了吗?」 惠美从口袋中拿出超薄手机,摄像机功能处于启动状态。 『无可挑剔。』 从喇叭中传出的不是千穗的声音吗。 「……什!」 「所以?还要不要叫警察?」 惠美窃窃一笑,对九流问道。 「要叫的话,我会把这个男人来之后的全部录音交给警察。」 「……」 「什、什么时候……」 难道是被惠美跟踪了?完全没有想到的真奥代表了当场所有人的想法。 惠美和奢华生活什么的人持续对视了一会儿,惠美先收起了矛头。 「……那么,回去咯。」 「哈!?」 真奥目瞪口呆。 「再在这里待下去,这些家伙们也不会正经处理的吧。就如对方所愿望,告到警察局或法庭去吧。」 「喂、喂、惠美!」 真奥慌慌张张地追着毫不犹豫离开公司的惠美而去。 背后似乎能感受到奢华生活什么的人阴郁的视线。 「铃、铃乃!?」 走出大楼,看到连铃乃都做好准备等在那里。 「拜托了。」 惠美似乎知道一般,只对铃乃说了一句。 「恩。」 铃乃和真奥他们交换,进到大楼里。 然后,一分钟都没到就回来了。 「ok?」 「没问题。」 感到莫名其妙的真奥看向铃乃。 「……嘛,用一句话来说呢。」 「啊?」 「也就是惠美和千穗殿都预料到了你们智商底下。」 「什么?」 真奥不禁看向惠美,惠美似乎表情极其尴尬,抱着手臂看向一边。 「最初……那个、什么都没考虑就生气了……」 「诶?」 「后来仔细地想了想,那个……就是那时你怎么会毫不犹豫来到政府大楼的、那个……」 「什、什么啊,听不清楚啦。」 「所、所以说!虽然很讨厌,虽然真的非常讨厌,虽然我并不觉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使用的,但是最后帮上忙了,所以我是来向路西法道歉的啦!然后,就发生了些奇怪的事……」 「啊啊,这样……」 「欠、欠着你们恩情总觉得不舒服,但是恩将仇报的话将有损我勇者之名!如果要有所挽回的话,经济效应上看要付出的会超过这四万円,所以,这次就在这里一笔勾销!行吗!?」 「从、从没想过经济效应这种夸张的东西啦……嘛,要说帮我的话,我感激不尽。抱歉。」 「知、知道就好。」 「啊,对了,既然管了闲事,就再拜托你件事。」 「才不是管闲事!只是还债!所以,拜托什么!?」 真奥向面红耳赤的惠美打心底里低下头。 「一切平息之后……要对芦屋保密,铃乃也是,拜托了!!一说到钱的话题,那家伙就变得很恐怖!」 这是毫无伪装的发自内心的恳求。完全不像恶魔之王提出来的要求。 听了这番话,惠美和铃乃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叹了口气- 「啊,欢迎回来……真奥先生,没事了吧?」 一回到公寓,就看见千穗坐在电脑前。 「啊,啊啊,恩,但是,小千为什么在这里。」 「比起问这个,请看这个东西。」 「诶?」 『您知道灭火器的设置标准吗……』 「这、这个声音!?」 千穗操作了下电脑,从电脑中就放出那个可恶的九流的声音。 不仅如此,画面上,在那个公司透明的门的对面,明显是真奥和九流的脸,画面鲜明到如此地步。 「恩,录的很清楚呢。」 「惠美……你,这是……」 「大致上听那边的连自己家都守卫不了的家庭警卫员说了。」 「……」 漆原在房间的角落里像是忍受屈辱般一动不动。 「没时间了吧?虽然是有些强硬的手段,但是有必要收集必要的资料。」 「但是,这个影像是如何做到的……」 「快感谢it技术的进步。是通过我超薄手机的sky phone的app,用电脑记录发送的影像和声音哦。」 「sky phone是指……漆原给电脑加上的电话功能?」 「对。电脑太老了,还有点担心,不过不愧是每天黏在电脑上的人,保养做得很好嘛。」 所谓的sky phone是指利用网络线路的电话,近来,尖端情报终端超薄手机,简称薄机的电话中,作为应用软件配备了sky phone。 根据操作环境的不同,只要有摄像功能,就能像视频电话那样使用。 「完全不觉得被夸奖了。」 无法守卫自己家的家庭警卫员赌气地说道。 「啊呀,难得表扬你的说。」 惠美挑起一根眉毛,越过千穗的肩膀,看向电脑的画面。 「而且,还有这种东西。」 千穗操作着电脑,点了一个真奥完全不知道意思的图标。 「漆原先生是个完全不收拾的人,反倒帮上忙了。自动录像的功能开着,所以留下了昨天公寓前的画面。」 「我就说完全不觉得是在夸奖我嘛!」 「不,刚才的其实并不是在夸你吧。」 和真奥一样,不会电脑的铃乃坐在屋子中间,这么嘀咕道。 「公寓前的画面……这是,那个摄像头的?」 真奥所指向的是漆原以前擅自买来擅自装在窗上的只能用于监视外面的网络摄像头。 虽然画面黑白且不清晰,但这个画面确实是从魔王城的窗口能够俯视到的外面的马路。 业务用的面包车般的东西停在那里,从副驾驶下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啊!这不是九流吗!」 下了车,从后备箱搬下有所印象的像是羽绒被和净水器的箱子的身影正是应该负责退货的九流。 「总而言之,一开始就是抱着强买强卖的目的来的。只说了来收购呢。伪装来访目的挨家挨户的推销是要规制的对象哦。」 「是、是吗?」 「推销就说推销,贩卖就说贩卖,收购就说收购,他们有明确表示来访目的的义务哦。这种情况,明明没有明确表示有收购商品以外的交易,这是从开始就满怀着卖东西的目的而来的有力的证据……若能拍到车辆牌照的话就更好了。嘛,拍到了清晰的人脸,应该也没关系。」 「但、但是,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 惠美一副只是常识的表情说道。 「电话上的销售在那方面有很多很多严格的规定。我虽然是专门接电话的,不是贩卖或者推销的,但是类似的东西全都接受了培训。」 惠美和真奥不同,之所以知道很多日本情报通信技术的知识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在日本的职业是手机公司dokodemo的电话接线员。 「日本真好啊。凭个人就能够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在西大陆也能像这样留下地方祭司以及商会渎职等证据的话那能轻松多少啊……」 铃乃听了真奥和惠美的对话后感慨地说道,但是对这番话有所反应的却是漆原。 「那个,但是啊,惠美你刚刚说了告到警察局或法庭去吧之类的话,但偷拍的视频或者照片都不能作为证据吧?我们不会反过来被责怪吧?」 「这是指在审判上不能够作为证据使用。」 千穗一边看着电脑的画面一边说道。 「而且,这虽是秘密拍摄,但是是为了自卫而拍的,因为不是不法行为也没有侵犯隐私,所以不算是偷拍。如果这个公司真的是不法商贩的话,警察并不是作为『证据』,而是作为『搜查资料』灵活使用,也有这种情况。」 「不愧是有个当警察的父亲呢。」 因为女高中生有些与之不相配的知识,惠美为此发出感叹。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接下来……其实很久之前就很在意了。」 千穗有些害羞地回头看向漆原。 「漆原先生,你几岁了?」 「哈?」 「那个,不是指恶魔或者堕天使这种的,我是指在日本算是几岁……」 「啊啊……之前决定是几岁来着?」 漆原看向魔王城的代表。 漆原半藏这个名字是他决定住在笹塚的魔王城后真奥想出来的名字。 「你就像个小鬼,所以记得户籍上写了十八岁。」 真奥和漆原,当然还有芦屋为了在日本正经地生活下去,做了户籍也做了居民登记。 决定了在日本生活后,就用催眠术做的。在日本如果没有户籍,连生活的基础都无法维持。 「实际上就是个孩子嘛。」 「是个孩子啊。还是千穗殿比他更像成人好几倍。」 因为惠美和铃乃的吐槽,漆原绷起脸来,但千穗的表情却明朗起来。 「就是说,漆原先生还是未成年吧!」 (注:日本男性的法定成年年龄是20岁) 千穗笑着拍打了一下手,因此惠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是那个吗,叫cooling off?」 (注:冷静期条款(cooling off)指防止消费者因为购物冲动、头脑发热一时受蒙骗,给予消费者冷静期间好好考虑再决定是否订立契约的条款。暂时还没有专业的翻译方式。) 「什么?什么是cooling off?」 「cooling off,简单地说也就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可以无条件解除冲动下进行的买合同或者报名申请。特别是在上门销售中,意思还没明确就缔结买卖合同的情况很多,就像是对消费者的援助措施。一定时间内,监护人如果说『并没有允许!』的话,不管是怎样的合同都能一下子解除。实际上,手机的新用户合同案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合约作废的……」 「真奥先生,您在履历表下面之类的地方有看到过吗?好像未成年一定要得到监护人的同意签名的。」 「啊啊,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是有……」 最后一次写履历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确实记得什么都不用写的一栏里有这么一条。 「因为打工是要定非常完整的劳动合同。虽然和这种情况有些不同,总之,如果要进行允许未成年人自行处理的财产之上的契约行为的话,一般是要监护人同意的。」 「但,我又不是漆原的监护人吧?户籍也是不一样的,这样也可以通用吗?」 「我不记得有把真奥作为父亲。」 「我也不想要你这样的小鬼。」 两人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对话。 「这个废柴天使是你打工养着的吧?那样的话,你就能被仍定为相当于监护人的法定代理人。」 「喂,艾米莉亚,刚刚你的发音有点奇怪吧?」 (注:日语中堕天使和废柴天使(駄天使)几乎相同。) 惠美无视了漆原的抗议。 「这次,全部付了四万五千吧?我并不认为那么贫困的你们会给路西法那么多零花钱,明显也超过了路西法能够独断花费的限度,所以我觉得能够使用cooling off。」 直到刚才都因为生气而脸色阴郁的真奥,视野因为惠美的话语突然明亮起来。 如果这样就不会惹芦屋生气的话,把千穗和惠美叫做女神也没关系。 「那么,原来漆原买的发信器也能用green on……」 「是cooling off!一般网购是不行的。那是用已经是成年人年龄的署有你名字的信用卡扣款的,而且网购也是能在仔细考虑后决定的吧?如果不是完全没使用过或者次品,无条件退货就有点苦难了。」 「这、这样啊……」 真奥有些失望。 「不过,正因为那个机器正常运转着才会帮到我和游佐小姐呢。」 这时,千穗从桌边站起来,站到漆原的面前。 「漆原先生,之前对不起了。明明多亏了漆原先生才能得救的,却说了过分的话。」 「……我又没有做什么……实际帮上忙的是真奥吧。」 当面被道歉的漆原不知为何害羞似的看向一边。 「但是,如果没有漆原先生的力量的话,真奥先生恐怕也来不了吧。其实,我是说想和游佐小姐一起负担一部分器械的费用。」 「啊?是、是这样吗!?」 因为千穗的话让人过于意外,真奥和漆原都看向惠美,惠美讨厌似的承受着这视线。 「吝啬鬼阿尔谢埃尔什么也没跟我说。就算我说会出钱也不会老实接受吧,所以……」 和刚才不同,惠美毅然看向漆原。 「从结果上来看,被你救了是事实,不过路西法最初也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在我包里装发信器的。所以,这部分的帐就一笔勾销吧。就用之前教训了路西法来抵消吧。相反,把千穗牵扯进来的事我也有责任,所以我也会尽量协助你们拿回损失的……千穗也是为了报恩而过来帮忙的。这样说比较好吧。」 总觉得是找了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但是惠美和千穗都会成为真奥和漆原的力量。 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我们掌握了很多有利的东西。那么,具体交到哪里去呢?警察局吗?」 真奥转换了话题,表示已经知道两人的意思。 对于真奥的问题,惠美和千穗一起摇摇头。 「从合同本身来看,并不算是不法行为。就算警察介入,只要对方不是更恶劣点的商家,到阿尔谢埃尔回来前都不可能解决的。」 「那么,怎么办。」 「去这里。」 千穗回到电脑前,搜索了某个网页,并标示出来。 那里写着真奥不熟悉的组织的名字。 「东京都消费生活综合中心?」- 在新宿区饭田桥的东京都消费生活综合中心是周六也营业的独立行政法人的东京本部般的机构。 真奥前去咨询奢华生活什么的公司那件事时,就立即来了个拥有消费生活顾问资格的负责人,并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说明。 自称田村,看上去人不错的男性顾问说,关于奢华生活什么的公司的咨询已经累计了好几件了,但是真奥他们是第一个当场带来如此清楚的资料。 「那么,我们立刻去审查这家公司吧。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随着非常有底气的话语,叫做田村的顾问在真奥的面前拿出电话,向好几个人打了电话。然后…… 「真危险啊,差点就被逃掉了。」 「诶?」 「真奥先生这个案件的合同内容的话,单单采用cooling off解除合同就行了,但是,慎重起见,就让涉谷区的周末责任顾问带着合作的司法人员赶往现场。然后发现他们正在打包事务所,准备逃跑。似乎还来了搬家车。」 「打、打包事务所……」 明明是出乎意料的词句,田村却若无其事地说出口。 「这是常用手段。只拿走电脑文件等记录,将桌子橱柜交给回收业者处理后逃跑。一层杂居大楼程度的整理的话,不管是做个事务所还是拆除事务所,用半天就能完成。除了真奥先生您的案件之外,肯定还干了很多。」 虽然这么说,但是对与真奥还是难以想象的事。 在真奥的眼中,奢华生活什么的公司的装潢已经是看上去很出色的事务所了。 可以预料到没有魔力的日本人要设置或者拆除事务所需要相当多的人力,但是无法相信做着这种程度销售的公司居然只牵扯到这点人类。 「要说不良商贩,也只是手段有些恶劣点,背后也没有暴力集团。就算有,这么简陋的基层组织也会被舍弃的吧。真奥先生的……不如说漆原先生的合同文件好像找到了。虽然是用银行卡结账的,因为是不良商家,所以没有结算终端,只是记录在文件上。似乎还没有交给银行,所以本来就没有被扣款,太好了。」 如果说惠美和千穗是女神的话,这个瞬间,真奥面前的田村就像是降临日本的救世主。 「不过,他们说了些奇怪的话,说,本想要逃的,但是公司的门和窗都开不了。顾问赶去现场的时候搬家公司的人正想要砸破玻璃。」 「门打不开?」 这么说来,真奥离开那个大楼的时候,铃乃又进去了。似乎和惠美事先商量好做了些什么,可能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施了封印术之类的法术。 「这个公司会受到停业的行政处罚吧……嘛,如果不用合适的手段让其倒闭或者不惩罚的话,又会在哪里干起坏事的吧……」 田村目光严肃,凝视着真奥。 「虽然这次,不仅拿回了真奥先生的损失,还揭露了这个公司性质恶劣的事实,但从最近的汇款诈骗事件来看就知道,趁被害者一方的粗心大意而作案的家伙什么时候还会出现的。至今和这种公司相关的咨询,老年人来得非常多,真奥先生还很年轻呢。下次也不一定那么顺利,所以以后也请多加小心。」 只有这次,真实年龄超过三百岁的真奥也没有对年轻这个词语感到反感。 对于只和惠美和铃乃这种拥有神圣力量的安德·伊斯拉人以及像千穗还有打工的地方的上司木崎这样拥有正经的人格的人类接触过的真奥来说,对于在日本竟然充满如此程度的恶意和欺瞒的人类感到震惊。 作为魔王,自己却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我记住了。真的是非常感谢。」 真奥低下头,表示感谢。 「还有……」 然后说出了来到消费者中心后一直让人不安的事情。 「那个,需要付处理费用或者咨询费用之类的吗?」 田村微笑着摇摇头。 「如果是介绍律师或者司法人员的情况,介绍人要收取一些费用,但是这次是对方擅自行动迅速解决的,所以不用付也没关系。因为这边是用税金运作的。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不用担心,随时都可以轻松地过来咨询。」 真奥虽然平时因为个人所得税的征收而闷闷不乐,但,现在第一次打心底里觉得纳税真好- 「将来,我要把那个叫田村的顾问招到魔王军来。」 「你是白痴啊。」 收拾整洁的魔王城中。 因为真奥的话惠美刻薄地说了一句。 真奥回家后,被涉谷区的顾问带来的九流立刻就过来拿回羽绒被、灭火器和净水器。 在进入屋子前,和刚才的田村顾问取得联系时,被这么夸奖了。 『没关系的。事前确认真是很小心翼翼呢。请不要忘记这份谨慎。』 明明中午的时候九流的对话还是那么具有攻击性,但是在顾问的面前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非常亲切,反而让人觉得恐怖。 文件也在真奥他们的确认下废处了,报纸也在抗议强迫性质的推销下,叫营业所长的人也来登门道歉了,终于,魔王城前所未有的危机以及真奥和漆原可能被芦屋杀掉的危机消失了。 「真是得救了!惠美、小千、铃乃,谢谢!喂,漆原!」 「啊啊,恩,那个,得救了呜哇!」 「好好低下头,笨蛋!」 真奥压下本想随便浑过去的漆原的头。 「就算不做到这个地步也……不过,能帮上忙太好了。」 千穗有点慌张,但笑着点点头。 「嘛,只有水果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当作是学费了。」 「啊啊,真是的。」 因为水果总共就几千円,所以真奥决定作为学费惩戒自己而留了下来。 「要吃吗?」 「不需要,看上去不好吃。」 「我、我也算了。」 真奥想要推销给两人,但却被无情地拒绝了。 「我都说过了吧。价格和品质不符。不想被骂的话,在阿尔谢埃尔回来之前吃掉比较好。」 没办法,真奥只得听从铃乃的建议,削掉品牌不明的梨皮并啃了一口。 「就算如此,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啦。」 正如铃乃所说,真奥嘴里塞满几乎没有水分的梨,一边嘀咕道。 「什么啊,明明是恶魔的首领,竟然对人类做坏事那么吃惊?」 「恶魔才不会做那么阴险的事情。本来销售的概念也不一般,恶魔做的坏事更加容易理解,是直线型的。那种……」 真奥脑中浮现出九流的脸。 「用软刀子杀人一般攫取钱财,还能坦然笑着的家伙可不存在。」 「人类并不一定都是善良的。做了圣职者后,就算讨厌也是明白的。」 铃乃说道。 「就算如此,我们从立场上必须平等对待生命。如果那个叫九流的男人被侵略安德·伊斯拉的恶魔杀害的话……九流也会变成应该被救的可怜的受害者。真受不了。」 这么咕哝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抬起脸来。 「但、但是,并不是说承认了你们这些家伙懂道理和正义!不要搞错了!」 「知道了啦。」 真奥苦笑道。 「大家明明本来都是小婴儿……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千穗消沉地说道。 「……那个,不知道呢。但是,还有很多没有出错的家伙。如果有比那个公司的人更坏的家伙的话,也会有像田村先生以及刚才涉谷的负责人一样为了人类而关注着黑暗世界的人。真是不可思议啊,人类世界。还是魔界比较单纯。」 「恩,我同意这点。」 漆原竟然因为真奥的话严肃地点点头。 那天的晚饭以庆祝暂时脱离危机的名义,用铃乃的零用钱买了附近肉店卖的评价不错的猪排。 星期日早上真奥从早上开始打工,让漆原牢牢地锁上门,严厉地命令他假装不在家,露骨点也没关系。 再次向同样来工作的千穗表示感谢,傍晚六点,和又拿来亲手做的料理的千穗一起下班,回到魔王城。 「哦!芦屋,回来了啊!!」 「芦屋先生,欢迎回来!」 芦屋已经回家了。 「佐、佐佐木小姐!?」 没想到千穗也在,芦屋有些狼狈,不过铃乃拍拍他的肩。 「你这家伙为了四万円而出去工作的事已经暴露了。放弃吧。」 「芦屋先生,对不起。为了赚回救我的钱……」 「啊,不,所以说这是……」 「没关系的。应经完全听真奥先生说了。所以,请至少让我对芦屋先生和漆原先生表示感谢。」 千穗拿来的便当盒中似乎放了三条蒲烧鳗鱼。 不可能是千穗从河里抓来的,所以当然是买的。可见,绝对不是便宜的东西。 「请至少让我做这些!」 千穗顽固地说道,不肯退让。 三个恶魔抵不住难得的鳗鱼的诱惑。 「对了,芦屋先生,到头来你是去做了什么工作?」 因为千穗的这个问题,芦屋稍稍露出郁闷的表情。 「……太羞耻了……」 芦屋有些垂头丧气,开始坦白。 「某个升学补习班的……」 「升、升学补习班?」 因为这意料之外的词语,真奥、漆原和铃乃都有些震惊。 「陪他们去合宿了。」 「是芦屋先生吗?」 「对,作为讲师……」 「讲师!?」 这回是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虽说如此,并不是站在黑板前教课。是专门训练听解和发音的口语会话人员……」 「啊、啊啊,这种啊……」 真奥理解地点点头。 惠美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不过真奥和芦屋在来到日本的几天里依靠魔力掌握了日语。 他们认为言语知识对于正式员工的录用有所作用,那之后也有一段认真学习的时期,只是,芦屋将其提高到了用在现场教育上的水平。 「身为恶魔大元帅,却要用自己的力量培养敌对的人类,实在难以忍耐……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 「嘛嘛,换种说法就变成这样了?」 铃乃有些迷茫。 「喂,芦屋。」 「是……」 「不是很好吗。」 「……哈?」 芦屋因为真奥意那出乎意料的话语而抬起头来。 「总觉得是你指导的话,那些小鬼们肯定不会走错方向的。如果还有做那种工作的机会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哈?哈……嘛,应该很少……」 芦屋一阵发愣,悄悄对旁边的漆原问道。 「路西法。魔王陛下遇到什么事了吗?」 「哈?不是一直都很反复无常吗?」 漆原当然不会搭理他。眼睛也没抬,埋头吃着鳗鱼。 明明是这次骚动的元凶,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便是平常的漆原,然而他突然抬起沾着米饭的脸,看向芦屋。 「啊,但是。」 「恩?」 「芦屋,你总是和很厉害的敌人战斗呢。」 「哈?」 芦屋不知其所谓而感到迷茫。 真奥看着这样情况,说道。 「对了,小千。我们也要和平时一样,为正经的销售打起精神来!」 「是!」 千穗用干劲满满的笑容对真奥点点头。 「明明是魔王,干嘛装得那么伟大……」 就像平时一样,铃乃的嘀咕声没有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消失在虚空之中,魔与圣与人的晚饭平稳地继续着- 周日,下了班回到永福町的公寓的惠美一边看着钟,一边想着差不多是阿尔谢埃尔回到魔王城的时候。 这么想来,现在在v·rose笹塚的人中,只知道魔王的电话,这样非常麻烦。 如果铃乃准备长期留在这里的话,便想在最近催促她去买手机,硬是想起这几天已经忘记的讨伐魔王的观点时, 「咦?」 公寓的内线电话响了。 「喂?」 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带有画面的内线电话上映出公寓的大厅。 露出稳重笑容的外国男人站在那里。 然后,手里拿着似乎是皮革表面的书籍。 然后和预感一样,画面中的男人吸了口气。 『你相信神吗?』 「够了!!」 惠美尖叫着,扣下内线电话的听筒。 真是的,魔王城遇到强买强卖,坦然地对拥有圣剑的勇者进行宗教劝诱,这个国家太让人无法预测了。 「我要冲澡。」 为了洗去工作的疲累和心中的焦虑,惠美愤然地走向浴室。 完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无夜不眠 录入:zbszsr 修图:女装少年 「呼啊啊啊啊啊……」 男子打着呵欠,从大型躺椅上起身。 起初就算只睡一两个钟头也会让肩膀与腰感到僵硬,但总觉得最近已经适应了椅子的形状,睡醒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疲累。 「我都不晓得自己的适应力居然这么强。」 男子再次伸了个懒腰,拿起放在标有deru品牌的电脑萤幕旁的牙刷跟杯子,走出隔间往洗手间前进。 挑高的天花板、宽广的空间,以及占据这些空间的无数书柜与隔间。整个室内只有空调的声音与客人偶尔发出的动作声,这里是都内的一间网咖。 「啊,乌龙茶的灯亮了。」 走进免费饮料区后,男子发现乌龙茶的开关上亮起了显示待补充的灯号。 「喔,希腊人。」 「啊,早安,佐藤。」 此时男子巧遇一位认识的对象,那位称呼男子为「希腊人」的客人,是一位通称「佐藤」的男性。 「佐藤,你运气真不好,乌龙茶已经没了。」 「啊?真的假的!」 佐藤看了饮料吧一眼后便不悦地啐道: 「啧,真不吉利。感觉今天一整天都会很不顺。」 「没那么夸张吧,不过是个乌龙茶,去跟柜台老板讲一声就好啦。」 「说什么蠢话,今天店长下午才会来上班吧。这时间应该是那个叫什么小加的外国人在顾柜台,那些家伙一看见我就会紧张得半死,我才不想跟他们说话。」 「那就放弃,改喝可乐如何?」 男子不晓得「佐藤」的本名。 佐藤非常坚持不喝乌龙茶以外的饮料。据本人所言,似乎是为了维护健康,所以才特别留意糖分与脂肪。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早死。等等喝个水后就要出去工作啦。」 说完后,佐藤在饮水机倒了杯水喝,接着看也不看男子一眼便快步离去。 「原来你今天有工作啊,恭喜你!」 男子对着佐藤的背影喊道,对方则是头也不回地举起单手回应。 「……唉,一大早就喝可乐,的确有点勉强。」 男子小声地嘟囔着,同时走向洗手间的洗脸台,开始刷起牙来。 由于在公所进行住民登录(注:指在当地公所登录包括居住地在内的基本资料,以做为相关行政事务的基础)时能够登记这间网咖「mailto:cyber@safe cyber@safe」,因此这里在附近称得上是小有名气。 尽管男子只是为了便宜获得情报管道与睡觉场所而选择这里,但不知不觉间却也滞留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他就是在这段期间内认识了佐藤。 男子不晓得佐藤为何不愿透露本名,但以前针对这点提出疑问时—— 『若随便搬出我的本名,可是会有一堆人感到困扰呢。』 对方曾经这样莫名地搪塞过去。 然而男子也没有告诉佐藤本名,直接让对方称他为「希腊人」。男子的外表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日本人,但佐藤依然打从初次见面起便亲切地向他搭话,因此对男子而言,佐藤是个饶富兴味的观察对象。 虽然佐藤不愿透露本名,但对于自己的经历倒是十分饶舌。 他从外地来到都会,在国立大学以系上第十四名毕业,之后通过国家公务员一种考试进入中央政府,任职了数年后才趁着科网泡沫辞掉工作另起炉灶。据说佐藤有一段时间颇具权势,不但在高轮盖了间附庭院的独栋房屋,就连在轻井泽也拥有别墅。 然而由于独自主持整间公司的佐藤缺乏人望,因此在被部下挪用公款之后,公司的营运状况便一口气恶化,最后他不但将公司交给其他人经营,还欠下了一大笔债。 不过佐藤之后还是凭着天生的行动力进了一间货运公司,并耗费十年还清了借款。正当他以为总算能够重新开始时,工作的货运公司却因为碰上政府的管制松绑导致竞争对手一口气增加,而被其他公司吸收合并,佐藤也意外地遭到了解雇,再度一无所有地流落街头。 即使如此,过了几个月游民生活的佐藤依然不屈不挠地透过打零工存钱,两人也在男子于这间能做为住所登记的网咖逗留了两个月后相遇。 据佐藤所言,他目前打算先脚踏实地存钱,等明年就要搬到像样一点的公寓,并学不乖地再次创业。 「真厉害。我从来没认识过像他那么有骨气的家伙。」 男子并不在意佐藤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至少以这个国家的生活水平来看,佐藤现在的状况绝对称不上是富足。然而—— 「他看起来生气勃勃的,眼神果然不一样呢。」 刷完牙后,男子用水洗脸并拿毛巾擦了一下。 将视线转向镜子,上面正映照出一个有着银色头发与深红眼眸、身材高大的男性。若那个人披着的长袍底下没露出一件写着「l love l.a」的t恤,从外观看来简直就像是位真正的「古代希腊人」。 男子无论脸色还是健康都胜过佐藤,体格看起来也十分强健,更何况他还比对方年轻。不过—— 「……就连超市卖的冷冻金眼鲷的眼睛,都比我还要来得炯炯有神呢。」 诞生自生命之树、并构成世界的球体——「质点」的守护天使加百列有些自嘲地耸着肩。 「哎呀?」 回到自己借的隔间后,发现放在电脑旁边的机器正在响的加百列连忙将它拿起。 「喂。」 只要利用这个世界特有的机器「手机」,就能进行更精密的「概念收发」,这是加百列最近的新发现。 看上这点的加百列命令自己那些天兵大队的部下们留在日本,并住在附近的网咖保持连络,然而这次打电话来的人并不是他们。 「喔,你已经到啦。是是是,这都怪我没拿出成果,真是对不起啊。」 加百列耸肩,语气中完全感觉不到反省。 「那边的『战争』没问题吗?哎呀,那不是你做的啊。喔!了解。那么,是在哪里?方尖碑?喔,那里啊。话先说在前头,那可不是什么方尖碑,是人类工作的大楼。嗯,你先在那里的屋项等一下,我过去接你。」 毫无干劲的加百列挂断电话。 「那么……我接下来到底该为了什么工作呢。」 那双原本比金眼鲷还要死气沉沉的红色双眼,现在正彷佛对事情的发展抱持着期待般闪闪发光。 「身为天使,果然还是会想为了正义工作呢。」 魔王,强硬主张购买电视 那栋建筑物被称为「蔷薇宅第」。 蔷薇自古以来就被当成美的象征,并为当时的掌权者所爱,人类的历史旁边总是能看见这种盛开的美丽花朵。 冠上花之女王名号的那栋「宅第」,自然也拥有相应的华美与艳丽,并累积了长久的历史,是一个能让被称为「王」的伟大客人们休养身心、获得安宁的场所。 因此受到众人崇拜的天使,会造访那栋由庄严主人统治、让王者逗留停歇,且拥有和身为花之女王的蔷薇相称历史的房屋,或许称得上是必然也不一定。 然而「蔷薇宅第」终究是人间之物,器量远远不足以做为迎接天上存在的场所。 在天使之光照耀下的蔷薇宅第,上头却破了一个让乐园崩坏的大洞,宣告王者安适生活的终结。 「这段外出的时间真的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呢。」 王仰望原本应该被天使穿了个大洞的蔷薇宅第墙壁。 「实际上算短吧,毕竟连原本预定的一半都没工作到。」 站在王身边的随从也同样抬头看向宅第。 「我倒是松了口气呢。这样我就能继续窝在家里了。」 靠王供养的食客毫无干劲地表示。 「虽然俗话说久居则安,但这么一看,真的会有种『自己回来了』的感觉呢。」 住在王隔壁房间的圣职者感慨地嘟囔着。 「不过,没想到真的才四天就恢复原状了呢。」 王的职场后辈钦佩地仰望宅第。 「再怎么说都大不符合常识了吧,那么大的洞居然才四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的宿敌冷静地吐槽。 「家里,变漂亮了吗?」 将王与王的宿敌当成父母的小孩向王问道。 「唉,虽然大家各自应该都有很多话想说,但我只想问房东一件事!」 「蔷薇宅第」,亦即「vi·rosa笹冢」。 企图征服异世界安特·伊苏拉的恶魔之王撒旦——真奥贞夫仰望这栋位于东京涩谷区笹冢、屋龄六十年的木造二楼公寓大声说道: 「为什么要我们把东西都搬出来啊,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变不是吗?」 因为大天使加百列的袭击而破了一个大洞的魔王城,vi·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 这栋包含了魔王城在内的公寓外观已经恢复到跟几天前一模一样,正静静地伫立在东京涩谷区笹冢住宅区的角落,简朴地刻画着时光。 ※ 「基础」是诞生自生命之树,构成世界的球体「质点」之一。 在一场围绕着「基础」碎片的战斗中,碎片化身的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与勇者艾米莉亚所持有的「进化圣剑·单翼」融合,并和大天使加百列展开了激战,位于东京涩谷区笹冢的魔王城vi·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不但因此被开了一个让人无法继续居住的大洞,公寓的居民们为了配合改建工程,也不得不暂时离开此处。 虽然住在魔王城隔壁的圣职者克莉丝提亚·贝尔——缣月铃乃决定暂时寄宿勇者艾米莉亚,亦即游佐惠美的公寓,但碰上打工处将因为改装而暂时歇业以及公寓修缮工程的真奥,却同时失去了家与职场。 在公寓房东志波美辉的安排下,真奥决定去一间位于千叶海边、由志波亲戚所经营的海之家,并住在那里打工一段时间,于是恶魔大元帅艾谢尔——芦屋四郎与化名为漆原半藏的路西菲尔,也跟着真奥前往千叶。 惠美、铃乃以及尽管身为日本人,却是唯一知道真奥和惠美的真面目与异世界的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也追着他们来到了千叶。 他们在那里遇见了原本负责留守魔界的恶魔大尚书卡米欧,并徒他口中得知安特·伊苏拉和魔界的局势开始出现巨大的变动,以及地球上也存在着充满谜团的神秘等事实。 然而对身为魔王的真奥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他们本来应该要工作半个月的海之家,不到四天便如同字面意思般的消失了。 虽然真奥、芦屋以及漆原三人总算获得了略高于真奥半个月收入的薪水,但工作比预定的还要提早许多结束这点,还是让真奥难掩失望。 卡米欧所传达的魔界分裂,以及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们正为了争夺惠美的「进化圣剑·单翼」而掀起战争等状况,让真奥与惠美的心情感到十分沉重。 同时一行人也从这些事件中,发现了过去曾在日本掀起混乱的前勇者同伴兼铃乃上司——安特·伊苏拉西大陆大法神教会最高位圣职者奥尔巴·梅亚暗中行动的迹象。 若今后位于日本的真奥等人身边再发生更多的麻烦,或许连下个月以后的餐费都会有危险也不一定。 这是一行人原本应该在海之家大黑屋工作,八月第一个星期的事情。 ※ 「好了,上吧,芦屋。」 「遵命。漆原,你要好好指挥喔。」 「好好好,小心别踩空啦。」 vi·rosa笹冢的庭院上摆了几个纸箱跟家电。 虽然接下来还必须把这些东西搬到房间里,但芦屋在得知若想请运送工人将大型家具搬到二楼得另行收费后,便拒绝了这项额外开支。 于是就演变成真奥在上面拉,芦屋在底下推,漆原站在庭院仰望楼梯指引方向,三人同心协力将大型家电搬到二楼的状况。 让外行的两位男性搬着重量级的家具,挑战这座过去曾让圣剑勇者数次踩空跌倒的楼梯,可说是需要超越勇者的勇气。 不过若聚集了魔界之王与恶魔大元帅后,却连台冰箱都搬不到公寓二楼,那么就更别指望能征服世界了。 「总之我先把房间稍微打扫过了……请你们要小心点喔。」 千穗从楼上的魔王城探出头来。 虽然在将较轻的衣物、收纳柜以及餐具等物品搬上楼后,千穗便自告奋勇地帮忙整理,但她似乎也不认为真奥他们会让自己帮忙搬家电,而担心地看着真奥等人。 「动作快点,后面还有人在等耶!」 另一方面,待在公寓庭院的铃乃则是一脸不悦地仰望楼梯,毫不留情地催促三人。 和真奥等人相比,铃乃的家具和家电种类显得更加丰富,装和服用的桐木制衣柜、以独居而言明显太大的家庭号冰箱,以及厚重的樱木碗妆台等,全都是些让人担心手一滑会不小心弄坏、在精神负担方面远远超过真奥等人的物品。 然而铃乃也干脆地拒绝了运送工人帮忙搬到二楼的提议。 尽管她当时是以「这里有其他男性能帮忙」为由打发运送工人,但包括真奥房间的冰箱在内,两位男性却因此得做好将这些家具与家电搬上楼的觉悟。 「爸爸加油!」 站在不远处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惠美,冷淡地看着这幅场景。 即使借助惠美的力量,搬运这些东西依然是项困难的工作。 话说回来,就常理来看,光靠两位女性根本就无法将铃乃房间里的那些家具搬到楼上。 没想到居然得在这种时候偿还于海之家大黑屋所欠下的人情。 一想到若不小心弄掉并伤到那些看来价值不菲的家具,就算不是真奥也会感到心惊胆寒。 「魔王大人!您在发什么呆啊!」 发现真奥心不在焉的芦屋,慌张地喊道。 「啊,抱、抱歉,那么我要往上抬罗,你好好撑着……嘿咻!」 站在公共楼梯上的真奥,为了将冰箱往上拉而稍微将它抬起。 「好的,我要用力罗!」 芦屋抓着旁边的把手,使尽全力将冰箱从地面往上抬了一阶。 「芦屋,稍微往右边挪一点,不然可能会卡到角落。嗯,这样就可以了。」 漆原慌慌张张地往来狭窄的楼梯与楼梯底下,仔细确认周围并下达指示,真奥与芦屋则是稍微调整姿势,好不容易才将冰箱往上抬了一阶。 此时三人已经满头大汗。 「很、很好,要继续往上搬罗!」 「遵、遵命!按照这个步调,只剩下十二阶了!」 「很好!要再往上一阶罗,预备!起!」 「喝啊啊!」 「真奥,你擦到墙壁了啦!」 在一连串咯吱咯吱、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中,魔王与恶魔大元帅两人合力,一阶一阶地走上阶梯将冰箱运往魔王城。 「真奥哥,加油!」 千穗从楼上出声替真奥打气。 「真是的……早知道多付个三千圆,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在楼下的漆原厌烦地说道。 「只有这次,我跟路西菲尔意见一致。」 远眺着两位宿敌吃力地搬着冰箱的惠美,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么,贝尔,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让他们帮忙吧?」 惠美看着铃乃的家具问道。 铃乃摇头回答: 「我当然没那个打算。只要请千穗小姐帮忙注意脚边,这点行李我一个人就搬得上去。」 光是台普通的冰箱,就已经让两个大男人搬得十分勉强了,身材娇小纤细的铃乃又能拿大型的家庭用冰箱怎么样呢。 然而惠美却回答—— 「说的也是。」 对此丝毫不感到怀疑。 就在两人对话的期间内,真奥与芦屋总算在没弄掉冰箱的情况下,成功将它搬到了二楼的公共走廊上。 在八月的酷暑中,两人已经是满身大汗。 「喂,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洗衣机都还没搬呢!」 漆原在底下嚷嚷的声音实在是很惹人厌。 「真奥哥,芦屋先生,就差一点点了,加油吧!」 如同往常,果然还是只有千穗站在两人那边。 「小千,能麻烦你帮我拿几个空纸箱过来吗?」 之前打包行李时,芦屋曾到超市拿了几个纸箱回来,因此千穗便照真奥所说的,拿了两个原本装着衣服的空纸箱给他。 「芦屋,稍微往前拾一下……很好,这个垫在后面。」 真奥将纸箱垫在走廊的冰箱底下。 「那么,要开始拉罗,预备……」 接着便开始缓缓将冰箱拉到玄关前面。 原来真奥是为了避免冰箱底部刮伤地板,所以才事先在地板上铺了纸箱。 最后两人抵达令人怀念的魔王城城门,也就是二〇一号室的大门前方,再一口气将冰箱抬二上门槛,才总算让它回到了原本的固定位置。 插上插头后,冰箱内便开始充满不输夏日酷暑的冷气。 「很好很好,看来是没坏……」 真奥摸着冰箱门,向满身大汗且一脸疲累的芦屋说道: 「喂,接下来换搬洗衣机了,要是现在就休息,可是会被惠美她们骂呢。」 「好、好的,我、我的手臂在颤抖。」 芦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并在真奥的斥责下抬起头准备走出房间,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玄关时—— 「哇!铃、铃乃小姐?」 便同时听见了千穗的叫喊声,以及走廊上传出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小千……啊?」 眼前的物品让真奥感到难以置信。 直到刚才都还被放在庭院里的魔王城洗衣机,居然已经稳稳地被放在走廊排水孔旁边了。 而另一旁则是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的千穗,以及神态自若地甩着手的铃乃。 「若配合你们的步调,那可能要到天黑才搬得完。」 铃乃皱起因为阳光而渗出些微汗水的眉头,若无其事地说道。 从房间探出头的真奥和芦屋,交互地看向洗衣机与铃乃。 「这、这个,你,一个人?」 「没错,那又怎样?」 「呃……怎样……啊。」 真奥惊讶得张口结舌,芦屋则是不自觉地藏起因为粗重劳动而发抖的双手。 真奥和芦屋完全无法想像穿着轻飘飘浴衣、身材娇小纤细的铃乃独自一人扛着洗衣机,走上vi·rosa笹冢楼梯的样子。 「那、那个,铃、铃乃小姐,轻、轻而易举地就……」 难得陷入混乱的千穗突然结巴了起来。 「千穗小姐,您不用那么惊讶。对我跟艾米莉亚来说,这点程度的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斜眼看了一眼吓得说不出话的真奥、芦屋以及千穗后,穿着草鞋的铃乃踏着轻快的脚步「咚咚咚」地走下楼梯。 铃乃经过在底下一样吓得目瞪口呆的漆原面前,迳自走向自己房间的冰箱。 「嘿咻!」 只见她宛如在搬保丽龙的空箱般,轻轻松松地便拾起了冰箱。 「喂,魔王、艾谢尔!你们待在那里会害贝尔进不到走廊里面,快点让开啦!」 惠美出声提醒楼上的真奥和芦屋,而惊讶得说不出话的两人也乖乖地听话退回了房间。 千穗一边看着冰箱朝自己逼近,一边缓缓地往后退。 「千穗小姐,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帮忙开一下我房间的门吗?」 「啊,好、好的。」 在冰箱的吩咐之下,千穗坦率地打开二〇二号室的门。 「感谢。」 冰箱轻轻地行了一礼,接着便跟一位穿着浴衣的女性一同走进了二〇二号室。 「……话说回来,铃乃那家伙……」 真奥看着这幅场景,茫然地嘟囔道: 「当初来到这里时,也是毫不费力地就抱起了装满乌龙面的纸箱……」 「该、该不会她跟外表不同,其实非常孔武有力吧……」 「喂,我都听到罗,你们两个迟钝恶魔。」 听见真奥与芦屋的窃窃私语后,铃乃不悦地走出二〇而号室责问两人。 「这只是透过圣法术简单地强化肌肉罢了。你们应该不会不晓得吧。」 「……喔,原来是那个啊。」 换句话说就是透过圣法气强化运动能力,而最高境界应该就是像惠美的圣法术「天光骏靴」那样,甚至能在空中飞吧。 这原本是隶属于教会的法术医在进行治疗时,用来提高患者体力以确保手术安全的法术。 除此之外,这种法术并非只要往体内注入圣法气就够了,若超过病患原本的容量,不但将白白消耗施术者的圣法气,还经常因为术式崩坏而产生削减对方体力的副作用,所以通常不会用在提升士兵臂力之类的用途。 因此这是只有身为高位圣职者,并能够使用像圣法术——武身铁光这种大槌的战士铃乃才能够使用的方式。 在西大陆大法神教会甚至被视为奇迹的一部分的圣法术,居然被用在把冰箱跟洗衣机搬到二楼,真奥不禁觉得这样的圣职者实在是有问题。 「啊,那么真奥哥他们只要也使用魔力……」 「如果他们办得到,当初就不会在铫子的海上溺水啦。」 惠美挂着嘲讽真奥等人的表情走上楼梯,她的右手抱着阿拉斯·拉玛斯,左手则是一派轻松地提着铃乃的微波炉。 虽然真奥马上打算回嘴—— 「爸爸一直在吐泡泡喔。」 但被天真无邪的阿拉斯·拉玛斯这么一说,差点脱口而出的反驳顿时无处可发,只能化为叹息就此消散。 「阿拉斯·拉玛斯……长大后该不会变得像妈妈那样吧……」 「你是什么意思,那样不好吗?」 惠美没漏听真奥打从心里感到沮丧所发出的嘟囔声。 「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阿拉斯·拉玛斯现在年纪还小,还是少让她听些毁谤或中伤他人的话会比较好吧?」 一上楼便马上走进魔王城的漆原,在经过众人面前时如此回答,惠美虽想发难,但由于对方讲的话也算是有道理,因此惠美只有不悦地瞪了一眼便罢休。 不知为何,漆原仅限于跟阿拉斯·拉玛斯有关的事情会说出正经话,这点不只是惠美,同时也让所有人都莫名地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 「不、不过,那表示真奥哥为了守护日本而用尽了全力吧!」 「不愧是佐佐木小姐,真是明白事理。」 千穗连忙缓颊,而芦屋也点头表示肯定。 「而且关于马勒布朗契那件事,你不也说过要一起负起责任吗?」 「唔。」 被真奥这么一指摘,惠美顿时哑口无言。 「所以就我们这次必须辛苦地搬行李这点,你也算是有责任!」 「你在说什么啊!这两件事根本无关吧!」 「哪里无关!基本上那是怎样,就只有你们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能随意使用圣法气!如果得使用力量,那我们这边的消耗会比较大吧,关于这点也必须列入考虑才行!」 魔王城的居民们至今还不晓得惠美跟铃乃透过安特·伊苏拉的伙伴——艾美拉达·爱德华取得了圣法气浓缩饮料保力美达β。 「即使如此,要你们把魔力用在这种地方,难道不会觉得可悲吗?」 「没道理铃乃能用我们却不能用吧,基本上……」 「总之!」 真奥与惠美一如往常地展开无意义的争吵,而最后介入两人之间的竟是一个桐木制衣柜。 「你们两个挡在那里很碍事耶。」 「啊,抱歉。」 「对、对不起。」 「还有虽然我不想学路西菲尔,但父母在孩子面前吵架,对小孩子的发育似乎会有不好的影响喔。」 桐木制衣柜难得打趣地说完后,便穿过哑口无言的惠美与真奥中间,悠然地走进了二〇二号室。 「所以大家好好相处吧!」 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在看气氛,千穗接着铃乃的话做出了莫名奇妙的结论。 「……」 真奥与惠美尴尬地交换了一下视线,接着决定互相别过脸不再理睬对方。 「爸爸,妈妈,不可以吵架幄。」 然而被毫无紧张感的阿拉斯·拉玛斯这么一仲裁,搬运魔王城与铃乃行李的工作便在一片混乱的气氛下结束。 「……不过,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重新环视房间内部的真奥做出评语。 环坐在被炉旁边的真奥、芦屋、千穗,以及坐在窗边电脑桌前固定位置的漆原,正喝着冲泡式的麦茶补充水分。 至于惠美、铃乃与阿拉斯·拉玛斯则是在二〇二号室喝茶,原本固定在铃乃房间举办的餐会也自然停办了。 由于最近这几天总是一大票人聚在一起,因此即使有四个人在,依然让人觉得有点寂寥。 「不,并非如此。」 芦屋指向厨房的流理台。 「松掉的水龙头修好了。最近不管怎么转都会滴水,让我累积了不少压力,这下真是帮了大忙呢。」 「……这样啊。」 面对芦屋这个不晓得认真到什么程度的感想,真奥也只能如此回应。 「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洞被捕好了,不过房间的墙壁应该也有重新漆过。」 「咦,真的吗?」 「嗯,原本应该是更暗淡一点的绿色,现在则是变成了漂亮的抹茶色,大概是为了配合新补的墙壁而重新漆了一次吧?」 「这我倒是没发现呢……」 如千穗所言,房间内的墙壁颜色看起来的确变得比以前还要明亮。 不过这些变化也只到连住在这房间一年以上的居民,都无法确切证明的程度。 「唉,反正房租也没变,期待太多反而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就是啊,我希望真奥哥们能够一直待在这附近,所以要是这里的租金提高,那我也会很困扰呢。」 千穗自然地顺着真奥的话题,然而真奥本人却惊讶地正色反问: 「小千为什么要觉得困扰啊?」 「咦?因为我不希望真奥哥你们搬到很远的地方去啊。坦白讲之前我也很担心事情会不会变成那样呢。」 「我们哪里都不会去喔?毕竟我们既无处可去,又没有搬家的钱。」 真奥普通地回答,芦屋也同意似的点头。 千穗小声地嘟嚷着「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接着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好了。」 这次则是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回答。 「……真是的,看来本人意外地不懂呢。」 如同往常顺势听着这段对话的漆原,懒洋洋地起身确认笔记型电脑的电源。 接着他从壁橱里拿出充电工具接上笔电、插上插座,看来是必须充电了。 「咦?」 此时漆原发现了一个陌生的东西。 「这里原本是长这样吗?」 vi·rosa笹冢每个房间的厨房侧都有两个插座,供冰箱、微波炉以及电锅等家电使用,玄关外的公共走廊下方也有一个供洗衣机用的插座,至于面向后院的窗户侧墙壁上,则是设有两个通用插座。 虽然其中一个通用插座通常都是被漆原那些跟电脑有关的插头占领,但那块电源面板除了两个插座以外,还附了一个端子。 vi·rosa笹冢修缮之前的端子外观,是由两根螺丝钉像门闩般固定着一片金属片。 由于魔王城并没有使用那个端子的电器,因此也没有人会刻意留意那个端子,然而此时出现在漆原眼前的端子外形,明显跟一行人去海之家大黑屋前的端子不一样。 「这该不会是……」 漆原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那是一个圆形的端子。 端子上头有着螺纹,是一个在中间开了小洞的白色圆筒状突起。 就在这个瞬间,漆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难不成!」 真奥、芦屋以及千穗因为漆原突然大喊而吓得睁大了眼睛。 然而漆原却无视三人倏地冲了出去。 漆原居然会主动外出,这简直就比把自己关在天岩户内的古代女神(注:暗指日本神话中的天照大神),突然变成铁人三项的选手还要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在真奥等人反应过来之前,漆原已经冲下楼梯,回头仰望公寓的屋顶。 在看见位于屋顶的某物后,漆原总算确信了。 「果然……!」 由于漆原回来时的脸色实在过于严肃,因此完全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真奥、芦屋以及千穗,只能静静地等待漆原开口。 接着拥有紫色眼眸的古代堕天使沉重地说道: 「真奥,不得了了。」 「怎、怎么了?」 真奥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漆原以前所未有的真挚眼神看向三人,而他接着说出口的话更为恶魔之王与另一位恶魔大元帅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vi·rosa笹冢……变得能装数位电视了!」 现场陷入了一阵沉默。千穗无法理解漆原究竟为何要那么紧张。 然而真奥与芦屋—— 「你……」 「你……」 「「你说什么?」」 「哇!」 「发生什么事了?阿拉斯·拉玛斯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你们吵醒了啦!」 「怎么了,有敌人来袭吗?」 却全力发出了一阵让千穗吓得动弹不得,且甚至让惠美与铃乃惊讶地冲出房间的惨叫。 ※ 在这一年以上的期间内,魔王城虽然大手笔地买了冰箱、洗衣机、电脑以及自行车等各式各样的物品,但基于几个理由,他们至今仍未购买电视。 除了拨不出买电视的预算之外,最主要还是刚来日本的真奥与芦屋无法理解「收看电视节目」这个概念。 虽然他们之后理解到电视有助于取得企业广告、了解世界情况用的新闻报导,以及天气变化等情报,但不只是电视,还有许多手段能得到这些资讯。 而且数位电视已经完全成为现今时代的潮流这点,更是让魔王城居民对购买电视感到犹豫的头号原因。 vi·rosa笹冢的天线端子至今依然只能接收类比讯号,而在租赁契约书上面,也完全未提及关于数位电视的事情。 真奥等人试着调查过后,发现若想个别装设数位电视,就必须负担设置天线的费用,且若自己安装天线,恐怕mhk的收费人员将大幅消耗他们的盈余。 明明光买一台电视就要抱持着极大的决心,若一个不小心跟房东询问天线的事情,然后对方擅自装设并调涨租金的话,那还得了。 即使不依靠电视,日本也有许多获得情报的手段,相较于与兵粮问题息息相关的冰箱以及维持清洁所必须的洗衣机,购买电视与否对魔王城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唉,反正现在只要有手机跟网路,无论是想看新闻还是天气预报都没问题呢。」 「被你这么一说,感觉还满火大的。」 同样身为异世界访客的惠美得意地说道,让真奥这位魔王有些无地自容。 「的确,我最近好不容易才开始知道能透过手机跟网路获取情报呢。」 铃乃也拿起了刚买不久,由docodemo发行的简易操作型号「轻松打手机」。 「只要有心,甚至还能用手机看电视呢……不过很耗电,所以我不常使用这个功能。」 千穗的摺叠式手机是其中一边能够旋转,将萤幕转到表面后再摺叠起来的型号。 「最近关于电池的问题也增加了呢。虽然必须视使用情况而定,但要是能再撑久一点就好了。如果用的是薄型手机,那就要随身带着充电器呢。」 惠美因为千穗的话而叹了口气。 虽然惠美是手机公司docodemo客服中心的电话客服人员,但自从功能强大的资讯终端机——薄型手机开始普及后,关于电池的谘询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 薄型手机就技术上而言与其说是手机,不如说是小型电脑,虽然通讯与功能的使用状况会大幅影响电池维持的时间,不过持续时间通常会比千穗跟铃乃用的传统手机要来得短。 「我说啊,你们以为我用的手机会高级到能看电视吗?」 真奥一脸不悦地回应三位女性针对手机展开的话题。 「仔细听好,然后大吃一惊吧。吾等恶魔之王的手机,可是有装天线呢。」 「咦?」 「咦?」 「嗯?」 漆原装模作样的一席话,让千穗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惠美也因此睁大了眼睛,至于铃乃则是因为不解其意而一脸疑惑。 「而且只要两天充电一次就够了。」 「咦?」 「两天一次?」 「那样算很长吗?还是很短?我搞不太清楚呢。」 这次连惠美也跟着吓了一跳,而铃乃还是一样摸不着头绪。 「那是刚来这儿不久时买的,因为我说只要便宜就好,所以最后就选了这只啦。」 真奥说完后,便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虽然外表有些伤痕,但还是看得出来真奥非常珍惜自己的手机,而且那手机的设计明显比千穗跟铃乃的机种还要老旧。 「我、我爸爸以前也用过这种手机呢。」 对在资讯化社会中长大的千穗而言,打从懂事开始,手机这种电子产品便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因此千穗一看真奥的手机设计,就知道那是很旧的型号。 「……这个,是哪一牌的手机啊?」 手机背面显示的厂牌,就连在跟手机相关企业工作、且对其他公司的产品也有一定程度了解的惠美都没看过。 「从真奥哥的邮件地址来看,应该是ae吧?」 真奥点头回答千穗的问题。 「电话费是缴给ae没错啦。不过在买手机时,店员说了些像定额制或无限畅打这类我听不懂的话,我一回答只要能通话跟传简讯就够了后,对方就给我这只了。」 「只要能通话跟传简讯就够了……这该不会,是thu-ka吧?」 thu-ka是一个以操作、功能与付费方式简单为卖点的手机品牌,但其原本的服务已经终止,相关的通讯服务也在几年前被整合到日本三大品牌之一的ae底下。 「因为手机本身免费,而且操作简单又不用多花钱,所以我就选了这只。」 虽然真奥讲得若无其事,但在薄型手机的影响之下,如今就连那些曾被称为次世代手机的机种市场都有缩小的趋势,还在使用旧世代品牌thu-ka手机的人自然更是寥寥无几。 在那之前,或许光thu-ka手机能适用现行通讯规格这点,就称得上是奇迹了也不一定。 如同thu-ka当时的标语「结论就是只要能打电话跟传简讯就好」所示,thu-ka的手机当然也没有上网功能。 「那、那么真奥哥,你至今都是怎么查天气预报的啊?」 「咦?打177啊。」 千穗激动地问道,但马上就因为真奥的回答而哑口无言。 「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是每五次就会有一次打到报时专线呢。」 「艾米莉亚,l77是什么啊?」 「是用电话查天气预报的专线。顺带一提,报时专线是117。虽然印象中用手机打时要在开头加上特别的号码,不过之前工作研修时曾提过这在现代已经是用不到的知识,所以我也就这么忘了。」 不愧是在与电话有关领域工作的惠美,马上就回答了铃乃私下询问的问题。 「不过现在连待机画面都会自行显示天气预报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使用这项服务……话说回来,如果不想打错不会登录在电话簿里啊。」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硬塞滞销品了。」 漆原看向笔记型电脑,不耐地摇了摇头。 「那、那么新闻之类的……」 在千穗的印象中,真奥平常在职场与人对话时并不至于会跟不上时事的话题。 所以千穗一直认为真奥无论是对政治经济、国际动态、案件意外或是最新的运动新闻等主题,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唉,毕竟漆原来了之后就有电脑,而且我也会在车站看报社放的那些附照片的报导,或是站在书店看一些周刊,所以要跟上周围的话题并不困难。」 「……」 对习于现代资讯化社会的千穗而言,真奥的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唉,关于我的手机,随便怎样都好吧。反正又没什么不方便,而且我也没打算换机种。不过,这间公寓总算装了数位电视用的天线啦……」 真奥感慨地看向天线端子,不过一瞄到旁边接着漆原电脑充电器的插座后便皱起眉头。 「喂,芦屋。」 「有什么事吗?」 真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买台电视好了。」 「咦咦咦?」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 真奥因为芦屋那像是要喊破喉咙似的回答而板起了脸。 「从魔王大人刚才的对话来看,结论应该是不需要电视……而且您不是才刚说就算没有电视,也能得知世间的状况吗?更何况现在不是还有电脑跟网路吗?」 芦屋愤然地指向漆原。 「别指得好像我的存在意义就只有电脑跟网路似的好吗?」 「也不是不能承认你成长到变成会整理排队人潮的自动贩卖机啦。」 「至少也说我是能造成排队人潮的自动贩卖机吧。」 两位恶魔大元帅说着无意义的废话。 「唉,不过艾谢尔说的也有道理。我买电视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过除了早上稍微看一下新闻,晚上偶尔看些影集、时代剧跟天气预报之外,平常都是关着。我想应该没必要因为换了天线,就勉强买一台电视吧。」 「你都没让阿拉斯·拉玛斯看儿童节目啊。」 真奥看肉惠美头部。 原本在二〇二号室睡午觉的阿拉斯·拉玛斯,目前正处于跟惠美融合的状态。 「你忘了之前在东京巨蛋城举办的那场表演了吗?」 惠美讶异地回看真奥。 「无论是给小孩子看的卡通,或是mhk教育频道的《与妈妈同乐》,里面出现的颜色都很鲜艳。我担心这孩子会像上次那样发作,所以都尽量避免让她接触电视。」 「啊,原来如此。」 之前真奥、惠美以及阿拉斯·拉玛斯三人曾一起去看东京巨蛋城的英雄秀,在看见色彩鲜艳的特摄英雄们于舞台上激烈地动来动去之后,阿拉斯·拉玛斯便出现了类似发作的症状。 巨大的树木和色彩鲜艳的东西与阿拉斯·拉玛斯有着很深的关联,会让她想起拥有各自职掌的颜色、构成世界的球体「质点」,以及自己诞生的生命之树。 事实上就目前而言,惠美等人对生命之树的了解也只限于传闻的程度。 尽管目前没人能断定那样的症状真的会对阿拉斯·拉玛斯造成什么影响,但自从阿拉斯·拉玛斯曾经因此感到不舒服之后,惠美就尽可能不让她看见那些会让人想起生命之树的东西。 「我以前曾经有一次觉得,要是家里有电视就好了。」 真奥开始讲述有些苦涩的回忆。 「那是发生在小千还没来麦丹劳打工时的事情。小麦不是有一种专为小孩子设计的幸福儿童餐吗?就是有附玩具的那个。」 「啊,嗯,的确有呢。」 「那些玩具的种类受欢迎跟不受欢迎间的差距很大对吧。当时推出的是《口袋宝宝》的玩具,而某天有个看起来刚上小学不久的孩子点了幸福儿童餐,正准备要选玩具。当我问那孩子想要哪一种时——」 真奥讲到这里时,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就连芦屋也好几个月没看见他露出那么苦恼的表情。 「那孩子说想要『会呱呱叫』的那种。」 真奥费劲说出的这句话,让芦屋、千穗、惠美以及铃乃都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当时的心情,就跟你们现在的表情一样。会呱呱叫的那种到底是什么玩具?我当时连每种口袋宝宝都有特别的叫声这点也不知道,当然更不可能晓得那一种会呱呱叫。不过当时的玩具偏偏有将近十种种类,所以也没办法靠直觉去猜测。」 一行人因为不晓得真奥的故事何时才会告一段落,所以也只能默默地听着,但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是漆原打破了这段沉默。 「我试着搜寻了一下,那好像是电影版才有的特殊口袋宝宝喔。是出现在《迪古拉赫利奥斯·通往天空王之道》里的神话口袋宝宝迪古拉赫利奥斯的幼体迪呱。那是一种住在某个井里的青蛙型水栖怪兽,好像因为突变而变成了龙。」 「拜托你说人话好吗?」 对不熟悉现代日本次文化的铃乃而言,漆原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咒语一样。 「不过魔王大人,既然如此,不就能从『呱呱』这种叫声来推测出是长得像青蛙的款式吗……」 「芦屋,那是因为你已经在日本住了一年以上,所以才会这么认为。不过你仔细想想,也只有日本会用『咕嘎咕咕』来形容鸡叫声吧。」 对地球而言,动物的叫声与状声词本来就会随着国家与地区的变化而有所不同。因此别说是世界,连在生物学上的种族都不同的真奥,又怎么可能会晓得「呱呱」是在形容青蛙的叫声呢,而能够针对这点责备他的人,也只有不晓得这件事的麦丹劳店长木崎真弓而已。 「总之当时的幸福儿童餐就是跟那部电影一起合作,由于那只口袋宝宝跟故事的核心有关,因此就连在预告里也只登场一下子。那孩子既不晓得迪呱这个名字,也不记得那个怪兽的外表。结果我们还是不晓得是哪种款式,于是那孩子的母亲就直接挑了『皮力丘』。」 皮力丘是口袋宝宝系列中最广为人知、通常也是最有人气的招牌怪兽。 「然而就只有皮力丘的玩具因为很受欢迎,所以已经没有了。结果那位母亲就挑了一个长得像贴了很多磁铁的水母、就连看在我眼里都不觉得可爱或帅气的玩具。」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了解口袋宝宝,因此就算听了特征,依然完全摸不着头绪。 「……然后呢,这个故事的重点到底在哪里?」 惠美按捺不住地问道。 「换句话说,如果我有在电视上仔细看过电影预告并获得充分的预备知识,应该就能顺利提供客人想要的商品了。虽然很遗憾皮力丘已经缺货,但至少其他种类都还有剩啊。」 「太长了啦!」 漆原的这句话道尽了在场所有人的感想。 「那么这跟买电视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不像芦屋先生那样,但感觉这些资讯靠网路也找得到吧。」 真奥点头回答千穗的疑问。 「如果不是基于兴趣调查,应该不会自己主动去找这些情报吧。即便失败乃成功之母,但若不去回避那些稍微注意便能避免的失败,那就不能叫做失败,而是怠慢了吧?」 「所以说,只要当时有透过网路调查不就好了吗?若只是想获得广泛的资讯,那么我听说透过网路也能找到跟电视与报纸一样的新闻。」 芦屋的态度完全透露出他不想拨预算买电视的心声,真奥苦笑地说道: 「举个让你比较好懂的例子,你应该有遇过因为得知超市的绞肉有特价,所以打算出门买材料回来做汉堡排时,突然发现鲑鱼片更便宜而临时将菜单改成奶油鲑鱼,并将省下来的几十圆拿来买豆芽菜增加营养与分量之类的状况吧?」 「咦……嗯,我是有过几次那样的经验……」 芦屋因为话题突然转到家事方面而慌了一下。 「汉堡排搭配的是酱汁跟番茄酱,但若想料理鲑鱼就得买奶油。而从此以后,只要菜单里有用到鲑鱼、奶油或豆芽菜,你就会去注意相关的特价讯息吧。」 「嗯,是这样没错。」 跟芦屋一样经常自己作菜的铃乃也同意了。 「该怎么说,若透过网路收集资讯,就不太会发生这种事吧。虽然一想到汉堡排,就会想到和风萝卜泥、多明格拉斯酱、起司汉堡排、豆腐汉堡排、汉堡排专卖店或是德国的汉堡市之类的,但完全不会想到奶油鲑鱼跟豆芽菜吧。该怎么说,就是无法扩展偶然。」 「扩展偶然啊……」 漆原难得认真地听真奥说话,并从和室椅上探出身子。 「当然扩展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单就网路来说,只要没兴趣就不会特别去注意其他东西,而且也没必要注意吧。」 「唉,说的也是。但电视不也是只要没兴趣就会关掉吗?」 唯一拥有电视的异世界人惠美提出意见,真奥摇头回答: 「电视准备的节目,有些是虽然一开始播时没兴趣,但之后会产生兴趣的东西,并不能单纯地以开或关来看待。就这点而言,网路不是会让人只看自己想看的资讯吗?这世界上一定有些事物是虽然现在没有特别想要,但将来还是会在某处派上用场对吧?」 「……魔王大人,为什么您会对电视的构造这么了解呢?」 芦屋提出单纯的疑问。 「啊,我只是想起刚来日本时,曾经为了处理派遣的工作而到某间有电视的荞麦面店用餐,尽管当时电视上的新闻刚好预告要报导我登记的派遣公司出了问题,但当我因为感到在意而等着看新闻时,旁边的客人却突煞把电视转到其他莫名其妙的娱乐节目,让我很生气呢。」 「虽然事到如今才这么问也很奇怪,不过真奥哥应该是某个世界的魔王吧?」 「千穗小姐,别说那么令人难过的话。身为魔王,居然满嘴都是荞麦面店、汉堡排跟鲑鱼片这些有的没的……」 某方面而言,这位敌人比臣子更加担心魔王的未来。 「总之,我觉得有这种能让人在无意间接触资讯,类似『游戏』的部分也不错。当然我也知道网路比较方便,但做为产生兴趣的开端,电视果然还是很重要。若因此产生兴趣并想获得更进一步的资讯,到时候再用网路好好调查就可以了。」 「说的也是。虽然有些人主张已经不需要电视了,但网路的热门搜索或流行的关键字,好像还是深受电视影响呢。」 真奥难得深深地点头肯定漆原的话。 「我并没有想要什么3d或蓝光录影之类的功能。只不过要是能有一个在人类社会占有重要地位的资讯终端,那么之后不只能更了解人类世界,或许在征服世界时也会派上用场呢。」 「唔唔唔……」 听了真奥的想法后,芦屋发出呻吟陷入思考。 「除此之外……」 真奥这次换看向惠美的睑。 「电视不是会针对意外或灾害发布快报吗?例如大雨特报之类的。」 「那又怎么样?」 「这么一来若有什么万一,应该也能马上进行对应吧。」 说到这里,真奥用双手的食指与中指摆出镰刀的样子。 「……」 惠美马上就看出真奥是指曾在铫子交战过的那些马勒布朗契。 「唉,虽然这只是后来附加的理由,不过至少在发生完全违反日本常识的事件或意外时,我们还是能调查是否有那一边的人介入吧。」 虽然这点的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担心,但一行人早已在都心跟天使数次交锋,前阵子也才刚在铫子海面上阻止了恶魔大军。 尽管他们至今都设法将损害压抑到最低限度,不过谁也不能保证将来出事时依然能够平安落幕。 既然我方只能站在被动的立场等待事情发生,那么在日本时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可能确保收集情报的手段,真奥的意见可说是合情合理。 「话虽如此……可是……」 芦屋感到十分苦恼。 他不是不能理解主人的想法,可以的话也希望能表示赞同。可是另一方面,预算跟替代途径的存在还是化为枷锁,让芦屋无法干脆地下定决心购买电视。 「而且还有mhk收视费的问题呢。」 漆原像是看穿芦屋内心般的补上一句。 「……那么魔王大人,您看这样如何?」 芦屋一脸苦闷地抬起头说道: 「魔王大人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但我等面前还是有一个名为预算的现实问题存在,因此不如先进行一下市场调查怎么样?」 「市场调查?」 「首先是去找房屋仲介,确认天线改装后的电视收视契约有无变化。如果我们这些房客还得继续缴mhk的收视费,那么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我住的公寓除了电费跟瓦斯费以外,剩下全都包含在租金里面了……」 「艾米莉亚,你别乱插嘴!坦白讲我可是很不想买电视呢!」 「芦屋先生,你这样会不会说得太白啦?」 真奥与漆原似乎早就习惯了芦屋这种语气,因此只是轻轻地点头回应。 「还有仅限于mhk的收视费真的幸运地跟艾米莉亚的公寓一样,被包含在房租里,而且租金也没有涨的情况,我们才会去电器卖场研究价格跟功能。我听说跟过去的类比电视相比,能支援数位收讯的薄型电视价格会比较高。要是最便宜的一般机种太贵,那么这件事一样到此为止。」 「还、还真是严格呢……」 「那还用说!我们这半个月原本可是预定要在海之家工作耶?虽然我们最后还是拿到了比魔王大人在麦丹劳工作半个月还要多一点的薪水,但依然没从容到能轻易购买电视这种昂贵的电器!」 芦屋的态度之所以会如此强硬,自然也是有相当的理由。 既然失去了海之家大黑屋的工作,那么在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重新开幕以前,真奥实质上是处于失业状态。 尽管三位大恶魔已经摆脱流离失所这个最大的危机,但若考虑到下个月的收入,三人当然还是会希望能将在大黑屋的劳动当成是八月份的工作,并用这十五万圆的工资填补真奥原本会在九月领到的薪水。 虽然真奥七月份的薪水会在这个月二十五号汇进来,不过这笔收入绝对没有可观到足以购买电视。 「不过,现在的小型电视还满便宜的喔?如果对品牌没有特别要求,应该能买到便宜的款式吧。」 「……佐佐木小姐……所以说……」 就算芦屋能肆无忌惮地当面责骂患美,还是无法对千穗摆出强硬的态度。 「……?」 反倒是惠美一脸疑惑地望向突然插话的千穗。 明明惠美才刚因为赞同购买电视而惹芦屋不高兴,没想到千穗居然又跟着说出这种话。 「总之听惠美跟小千这么说,看来能买电视的机率还满高的呢。对了,芦屋,假如mhk跟租金的事情都没问题,价格大概要多少你才能接受?」 关于这点,芦屋回答得十分干脆。 「考虑到我们三人在大黑屋的收入,一人出一万圆就是三万。再怎么妥协也顶多三万五千圆,不可能再更高了。」 「咦?什么?我也要出钱吗?」 漆原打从心底对芦屋的计算感到惊讶。 「我原本可是能把你这次赚的钱,全都拿来填补你这家伙至今累积的花费喔?」 但马上就因为芦屋凶恶的表情而连忙停止抗议。 「呵呵呵,三万五千圆,芦屋,你说三万五千圆对吧!」 另一方面,真奥则是露出无畏的笑容。 「芦屋啊,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什么事?」 芦屋因为真奥那跨越无畏变得诡异的笑容,而不自觉地警戒了起来。 脸上持续挂着笑容的真奥毅然地指向冰箱。 「你还记得那台冰箱是在哪儿买的吗?还有外面那台洗衣机又是在哪里买的?」 「冰箱跟洗衣机?」 真奥在今年初夏几乎花光所有储蓄才买回来的那两件家电,堪称是魔王城中数一数二的高价商品。 当然跟铃乃房间的东西相比,无论在价格还是功能上都略逊一筹。 「我记得,那是魔王大人在新宿西口的淀川桥家电……啊!」 说到这里,芦屋也发现了。 真奥不知何时拿出了塑胶钱包,并开始撕起了手上钱包的黏扣带。 接着他像是为了折磨吓得发抖的芦屋一般,拿出了一张闪耀着银色光芒的卡片。 「看来你总算发现了。」 真奥挥动手上的卡片,划过一道锐利的轨迹伸到芦屋前面。 卡片上标示着淀川桥家电的标志与「集点卡」等文字,而银色的薄膜上更闪闪发光地印了「6239点」这几个字。 「没错……就是集点!你以为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想就随便乱买东西吗?当时可是正在举办能将全商品价格的百分之十换成点数的活动啊!」 「您、您说什么?」 芦屋因为首度得如这项令人惊讶的事实而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不过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是坐着的。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想问我为什么至今都没使用这些点数呢!哼,你自己数数看吧!数数看魔王城需要,又能在电器卖场买到的消耗品有哪些!」 说到能在电器卖场买到的消耗品,首先当然会想到电灯与电池。 然而魔王城的厨房与三坪大的房间里都是用日光灯,除了厕所跟玄关是用灯泡以外,并没有其他的照明工具,冰箱跟洗衣机是在初夏时买的,在那之后只换过一次厕所的灯泡。 魔王城内会用到电池的电器就只有紧急用的手电筒,至于漆原的旧电脑以及记录阿拉斯·拉玛斯日常生活的数位相机跟印表机,虽然时间点不同,但都是在秋叶原的便宜商店购买,与淀川桥家电的点数无关。 就连墨水匣也因为是旧式,所以在一般的大型店铺里找不到原厂货,即使好不容易找到通用的墨水匣,目前也只换过一次红色的部分。 虽然现在的电器卖场也有卖日常用品跟食材,但买这些东西根本就用不着刻意跑到新宿,在笹冢就能找到许多便宜的店家。 换句话说,打从初夏开始,这些点数就只有用在一颗厕所的灯泡上面。 「三万五千圆?哈,这样就很够了!只要加上这些点数,上限最高可提升到四万一千两百三十九圆!只要有四万圆,那么就算想买比最低配备略好一点的电视也没问题啊!」 「怎、怎么可能!」 「哈哈哈!芦屋,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这下就等于少了一个买电视的障碍!我已经等不及要去找房屋仲介了呢!」 「哼、哼、哼哈哈哈,魔王大人,您可别太大意了!现在还不能保证房屋仲介那边的契约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您难道忘了我们约好若是得缴mhk的收视费,或是房租有任何要涨的迹象,买电视这件事就必须一笔勾销吗?这么一来就算空有那些点数也无用武之地!别忘了骄者必败啊!」 「很好!那我马上就去找房屋仲介,早一点跟你一决胜负!」 「无所谓。魔王大人,正因为是忠言,所以才会逆耳,就让属下来教导您这个道理吧!」 魔王与部下的恶魔大元帅完全无视惠美等人,迳自为了电器卖场的点数而兴奋了起来。 「……对不起,这次由我来道歉吧。这实在是有够丢脸。」 面对漆原这句话,惠美跟铃乃也只能点头回应。 只有千穗以看似有些高兴的表情,眺望着真奥与芦屋两人那只有气氛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的争吵。 「真奥哥很想要电视呢。」 「唉,他之前好像也去看过电影……应该是有兴趣吧……」 惠美意志消沉地垂下肩膀。 「嗯,我之后要是有兴趣,也考虑来买一台好了。」 因为准备完善而在金钱方面颇有余裕的铃乃,趁机补上了一句。 ※ 由于既无羞耻心又没大人样,甚至连个恶魔样都没有的真奥与芦屋已经跑去找房屋仲介,而且行李也差不多都搬好了,因此惠美便带着千穗离开公寓回家。 「啊,不过真是太好了。」 「什么意思?」 惠美在依然充满夏日暑气的路上向千穗问道。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不过大家总算平安无事地回到笹冢,真奥哥他们跟铃乃小姐也顺利回到修好的公寓,让人有一种回归日常生活的感觉。」 「日常啊。我最近倒是开始搞不清楚什么叫做日常了。」 「而且真奥哥跟铃乃小姐都说要买电视,真是太好了呢。」 「咦?为什么?」 姑且不论铃乃,既然魔王城打算添购家电,就表示他们的生活开始产生一定的余裕。 站在惠美的立场,反而必须为这些恶魔有了余裕与闲暇而提高警戒。 即使那对主从得合力才抬得起冰箱,或是会为了电器卖场的点数而吵架,依然曾是撼动一个世界的大恶魔。 就算先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边,纵使魔王城的经济变得宽裕,应该也有很多比电视优先的东西该买吧。 阿拉斯·拉玛斯待在魔王城的那几天中,真奥等人曾经因为没有棉被,而将毛巾摺成枕头让她直接睡在榻榻米上,惠美在得知这件事后便狠狠地敲了那些恶魔的脑袋。 「基本上大黑屋消失后,他们应该就没工作了吧?为什么看起来还那么有余裕?」 「应该是那样没错吧。而且麦丹劳要到十五号才会开店……」 千穗拿出手机确认行事历。 距离麦丹劳重新开幕还有整整一周。虽然有点难以想像真奥与芦屋不去工作,悠哉地待在家里看电视的模样,但换成漆原倒是还满容易的。 「不过,既然是真奥哥,应该是有什么想法吧。例如现在不是还有很多一日打工的职缺吗?」 「嗯~是这样吗?」 感觉真奥若真有什么对策,芦屋应该也不会那么强硬地反对。虽然芦屋有些过于节俭的倾向,但对合理的花费依然十分宽容。 想到这里,惠美突然醒悟。 「唉,反正就算他们因为花太多钱而感到困扰,我也不会怎么样。」 明明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在意魔王城的财务状况,为什么刚才还会担心起魔王城的未来呢。 真奥所阐明的电视优点的确很重要,然而另一方面,电视也并非总是传播有用的情报。 例如让惠美完全感受不到共鸣的艺人谈话综艺节目,以及光在日本生活一两年还是无法理解哪里好笑的搞笑表演。 除此之外,还有不禁让人想问那么好的商品为何无法在外面买到的购物节目,以及对日常生活几乎没有影响的名人花边新闻等等,尽管惠美搞不懂制作这些节目到底是想对社会表达什么,却偏偏又经常在同一时段发现每个频道都在播类似的东西。 当然惠美之所以会如此认为,主要是源于异世界人的身分,虽然就连她喜欢的时代剧也一样只是让人度过闲暇时间用的节目,但不管怎样,说到购买电视是否有助于魔王军征服世界,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千穗看着惠美那将内心复杂思绪表露无遗的侧脸,小心不被惠美发现地露出苦笑。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真奥哥跟铃乃小姐都要买电视,就表示他们暂时还会待在日本吧?」 千穗稍微拉回话题。 「你的意思是?」 惠美因为无法理解千穗话中的含意而感到疑惑。 「在铫子时不是来了很多恶魔先生吗?」 虽然恶魔先生这个称谓听起来实在过于亲切,但惠美还是点头回应。 「我一直很担心大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回到安特·伊苏拉。若那并非发生在铫子海面,而是在新宿之类的地方出现,不是会造成大恐慌吗?我还在想要是真奥哥跟惠美小姐说出『不能给日本添麻烦』之类的话,要怎么办呢。」 「这我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啦。」 惠美轻声低喃。 「电视并不是那种只要便宜就会买的家电,而是打算长期使用时才会买的东西吧?我认为既然会想要那个,就表示大家暂时还舍待在日本。」 千穗以清爽的笑容说道。 「虽然我很高兴你那么欢迎我们,不过你都不会害怕吗?」 惠美特意询问。 「千穗你应该也知道吧?无论天使、人类还是恶魔,一到紧要关头,他们可是会毫不犹豫地加害这个国家喔。千穗不是已经有过一次差点死掉的经验了吗?」 那起事件不只恶魔,就连人类也涉入其中,且那个人类甚至还曾经是自己过去的同伴,这点至今仍让惠美深深地感到自责。 「嗯~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害怕了。虽然一开始有点恐怖,不过真奥哥跟游佐小姐一直都在保护我。」 不晓得知不知道惠美内心的想法,千穗意外干脆地回答。 「尽管我不太了解安特·伊苏拉的事情,但既然人类当中最强的勇者,以及恶魔中最强的魔王都一起保护我了,那么不感到放心反而才失礼呢。」 「原、原来如此。」 千穗的话十分有道理。能同时与勇者跟魔王缔结友谊,并接受两方人马守护的存在,就算找遍世界大概也只有千穗一人了。 「……当然,我并没有忘记游佐小姐跟铃乃小姐的最终目的还是打倒真奥哥,还有你们一定无法原谅真奥哥他们在安特·伊苏拉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一直都在思考,不晓得有没有方法可以让我最喜欢的人们,从今以后能够过得幸福。」 「没有吧。」 「请别回答得那么快啦。」 千穗刻意噘起嘴。其实千穗早就知道惠美会这么回答,且惠美原本就经常对她表明那样的意思。 原本看着惠美侧脸的千穗,转而望向惠美背在肩上的大型侧屑包。 「虽然我只能表明自己的希望而没有祈愿的权利,但如果是期待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应该没关系吧?」 「……唉,我承认这点的确让我感到很烦恼。」 惠美无奈地耸肩。 「她还在睡觉吗?」 「嗯,要是一直都没醒,或许等搭电车回家后再让她出来会比较好。」 正在睡午觉的阿拉斯·拉玛斯,目前跟惠美正处于融合状态。 若想让阿拉斯·拉玛斯在没冷气的vi·rosa笹冢睡午觉,就必须特别留意室温,因此除了晚上以外的睡觉时间,惠美都会像这样让她跟自己融合。 即使如此,惠美的侧肩包里面依然随时备有尿布、口服电解液以及附吸管的水壶,最近关于母亲这个角色也扮演得愈来愈有模有样。 「若只是跟我就算了,但偏偏居然是跟圣剑融合。既然她把魔王当成父亲,那么只要我用圣剑作战,就会变成让这孩子弑父……不过,虽说孩子是父母间的桥梁,还是有个限度在。」 「嗯,对不起。」 发觉自己有些逾矩的千穗,坦率地低头道歉。 「……而且,我自己现在也遇到了一些无法回去的状况。只要魔王别因为不能买电视而闹别扭说要回安特·伊苏拉,应该会暂时待在这里吧。」 「游佐小姐现在没办法回去?」 千穗因为初次得知这件事实而感到疑惑,但惠美只是轻轻地摇头。 于是千穗也没再继续追问,直到抵达笹冢站前,两人皆暂时保持沉默。 「那么,我们先走罗。」 到了笹冢站后,惠美轻轻向千穗挥手,并准备走进验票口。 然而途中却似乎因为注意到了什么而倏地睁大眼睛—— 「千穗,抱歉,你先在那里等一下。」 说完后,惠美慌张地冲进位于车站角落的证件快照亭。 千穗当然不会不知道惠美突然冲进那种地方的原因。 结果不出所料,惠美苦笑地抱着睡眼惺忪的阿拉斯·拉玛斯走了出来。 「她好像无论如何都想跟千穗姊姊说『掰掰』呢。」 「呼……嗯……小千姊姊,唉掰。」 刚睡醒还有些口齿不清的阿拉斯·拉玛斯拚命睁开迷茫的双眼,对千穗挥动细嫩的小手。 那副模样让千穗忍不住笑了开来。 「嗯,掰掰,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下次再一起玩吧。」 「呜……要再一起玩水喔……」 「嗯,下次一起去游泳池吧。」 「呜……呼啊……」 「好好好,等回去之后再睡一下午觉吧……这几天一直都在休假,一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头就开始痛起来了。那么我们先告退罗。」 惠美哄着再度开始进入梦乡的阿拉斯·拉玛斯并重新抱好她,用眼神对千穗行了一礼,然后这次便真的开始走向验票口。 既然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过小宝宝,那么事到如今也不能再跟她融合了。千穗苦笑地目送两人,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为止,然后又因为再度想起阿拉斯·拉玛斯那可爱的小手跟表情而笑着踏上归途。 「哎呀,你回来啦,今天真早呢。」 千穗一到家门口,正好遇见穿着外出服的母亲里穗走出家门。 「妈妈,你要去哪里啊?」 「嗯,我有点事要去新宿一趟。住外地的老同学说要来这里,所以我去陪朋友喝个茶,吃晚餐前会回来,能麻烦你帮忙洗两杯米吗?」 「我知道了。既然是两杯米,就表示今天爸爸不会回来吧。」 「我不晓得。反正他也没联络。家里还有泡面,如果爸爸有回来就让他吃那个吧。」 虽然只要没发生什么事,警察这种工作的上下班时间可说是意外地固定,但相反地只要一出事,就会连回家都有困难。 不联络家里会不会回来吃晚餐的确是父亲的坏习惯,不过让工作完后可能会回家的父亲吃泡面也未免太可怜了,因此千穗在目送母亲出门后,便决定要洗三杯的米。 一进入家中,母亲之前开的冷气还残留着些许凉意,让冒汗的肌肤变得很舒服。 「稍微休息一下后去冲个澡好了,反正米等傍晚再洗就可以了。」 现在才下午三点。难得既没有安排社团活动跟打工,又没有跟异世界有关的事情,于是千穗随手拿起放在客厅桌上的遥控器。 「不晓得真奥哥买了电视后,会看些什么样的节目呢。他好像意外地喜欢问答节目跟杂学知识。」 千穗擅自想像真奥、芦屋与漆原,为了看问答节目、料理节目以及动画抢电视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行不行。真奥哥他们一直都很认真呢。」 千穗也跟一般人一样会看电视。 影集跟歌唱节目是跟学校朋友聊天时的重要题材,而她个人的兴趣则是看些旅游节目与纪录片,同时也有每个礼拜都固定收看的问答节目。 最近受到惠美跟铃乃的影响,千穗也开始会看些以前没特别注意的时代剧,一想到之后能跟真奥聊电视的话题,日常生活又将变得更加有趣后,就让她觉得未来并非只有那些讨厌的事情。 「不晓得现在有播什么……」 千穗拿起放在客厅桌上的节目表,大略看了一下。 「啊,《相方》的重播快演了。现在正好在播新闻,还是先看一下mhk的新闻再看《相方》好了。」 说着说着,千穗将遥控器伸向电视。 打开电源后,画面上便出现了约两秒支援数位电视的薄型电视特有的显示延迟。接着—— 「……咦?」 就在画面显示的瞬间,一阵白色的光芒笼罩了佐佐木家的客厅。 ※ 惠美搭着回家的电车,回想起昨天刚从铫子回来时,艾美拉达透过概念收发打来的电话。 怀里的阿拉斯·拉玛斯在跟千穗道别后又开始想睡,目前已经在惠美手上打起了瞌睡。 「大家一起去游泳池啊。」 惠美随兴望向车窗,此时正好能从笹冢站的高架铁路看见街景不断流逝。 京王线的快速列车正迅速驶离笹冢下一站的代田桥站,往明大前站前进。 只要在那里转乘京王井之头线,惠美就能回到自己位于日本的住所。 「这样的『日常』,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从惠美的语气,听不出来持续下去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想必这个问题,就连惠美本人也答不出来吧。 相较于至今的近况报告,艾美拉达这次透过电话传达的内容十分紧迫。 不过在铫子发生的那一连串事件,已经让惠美在心里做好了面对突发事态的觉悟,因此并未感到特别惊讶。 惠美过去的旅伴艾美拉达是在昨天打电话来的,正好就在惠美从铫子回来的当天晚上。 由于vi·rosa笹冢的修复工程比预定提早完工,因此惠美就在向自己借房间、正在准备收拾行李的铃乃旁边,开始透过概念收发跟艾美拉达通电话。 『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之间开始展开大规模战争~~所以艾米莉亚~~请你暂时别回来喔~~』 据艾美拉达所言,正当中央大陆传出多起目击魔王军余党消息的同时,东大陆的大帝国艾夫萨汗也为了争夺中央大陆的霸权,而向五大陆联合骑士团与其所属的各个国家宣战了。令人惊讶的是,艾夫萨汗军的阵容中似乎还包含了恶魔。 恶魔混在人类当中这项事实,让惠美想起恶魔大尚书卡米欧曾提及的魔界主战派巴巴力提亚,以及在背后煽动他们的奥尔巴。 东大陆之所以突然宣战,或许跟奥尔巴有关也不一定,因此惠美便将这个可能性,以及东大陆军的恶魔大乡为马勒布朗契等事实告诉艾美拉达。 在听见奥尔巴的名字时,就连艾美拉达也瞬间吓得说不出话来,看来她那里似乎有其他关于马勒布朗契的客观资料,而这反应也证实了惠美的猜测无误。 「不过,为什么我不能回去?那些马勒布朗契中,似乎有足以跟南大陆的恶魔大元帅马纳果达匹敌的家伙在耶!」 艾美拉达简洁地回答了惠美的问题。 『那还用说~~因为目前还只是人类治理的国家间在互相交战而已~~』 东大陆的军队内确实存在恶魔。 然而公开宣战的终究是掌控东大陆的大帝国艾夫萨汗,所使用的也是其统治者统一苍帝的名义。 『要是对外公布已经去世的救世主加入某个势力作战~~那么即使打赢这场战争~~各国接下来也会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而展开争夺艾米莉亚的战争~~』 「我是核武吗?」 『核武?』 「……没事,没什么。」 『而且统一苍帝的手段非常狡猾~~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除了中央大陆的霸权之外~~他似乎还想要艾米莉亚的圣剑呢~~』 关于这点,惠美某种程度上倒是已经预料到了。既然这件事跟奥尔巴与巴巴力提亚有关,那么可想而知比起中央大陆,圣剑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率领恶魔并觊觎圣剑啊~~你对他们的手法有底吗~~?』 艾美拉达的提问,让惠美暂时陷入了思考。 统一苍帝治理的艾夫萨汗是个内乱不断的国家,然而即使如此,那个人依然是一国之君。 惠美在讨伐魔王的旅程中也曾经过艾夫萨汗,那里虽然有许多既贫瘠又动荡不安的地区,但另一方面依然有许多富饶的城市,以及宣誓效忠统一苍帝的人民。 这就表示统一苍帝个人的统率力与影响力,遍及了那块辽阔的大陆。而像统一苍帝这样的人物居然率领恶魔向其他国家宣战,这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虽然不晓得这计谋是谁想出来的,不过卑鄙的家伙果然都卑鄙到骨子里了呢。」 『你发现了吗~~?』 「能赢当然最好。不过就算输了,也能主张并非自己所为,藉此推卸责任对吧?」 『正确答案~~』 艾美拉达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苦笑的气息。 这就是艾夫萨汗的做法。 若他们真能顺利掌握中央大陆的霸权并将北西南的骑士团纳入麾下,那么毫无疑问,这将会是艾夫萨汗的胜利。 另一方面,就算有像「勇者艾米莉亚」这样不确定的要素进来捣乱并导致败北,到时候只要祭出「遭到恶魔设计,整个国家都被恶魔抢走」之类的理由,在依然尚未摆脱对魔王军恐惧的安特·伊苏拉中,要求赔偿与追究统一苍帝责任的声浪应该也会难以持续吧。 倒不如说若并未团结一致的北南西其中一方向东侧倒戈,而惠美又轻率地带着圣剑参战,反而会遭人非难说「勇者艾米莉亚背叛人类同胞」,导致「勇者」存在的正当性受到动摇。 「我知道啦。不过,艾美也要小心一点喔。现在无论是天界、魔界还是安特·伊苏拉的人际关系都太过复杂了,根本就搞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放心吧~~因为艾米莉亚跟艾伯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是我的伙伴~~』 彻底我行我素的同伴这句话,让惠美忍不住眼眶泛红。 「……哈哈,没错,你说的对。」 『俗话说真正碰到急事时~~就算是父母也会找来帮忙~~或许将来哪天真的必须借助艾米莉亚的力量也不一定~~不过目前暂时先请你以「游佐惠美」的身分好好努力吧~~』 「嗯……谢谢你。』 『不客气~~我才要感谢你提供那么有用的情报~~那么~~帮我向那边的各位~~还有你的丈夫跟可爱女儿问声好吧~~』 「……艾美。」 『啊哈哈~~我是故意的喔~~』 即使面对惠美那连岩浆都能冻结的声音,艾美拉达依然不为所动地笑着挂断了电话。 惠美将电话内容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铃乃。 包括大帝国艾夫萨汗的暴行,以及这场战争或许跟奥尔巴有关的事实,即使事前就握有卡米欧所带来的情报,铃乃依然难掩惊讶,不过她也跟艾美拉达做出了同样的结论。 勇者艾米莉亚现在不能再度回到安特·伊苏拉。 铃乃停止整理行李转向惠美,她认为事到如今,恐怕将出现至今从未预想过的危机。 「艾米莉亚,或许……我们得做跟原本目的完全相反的事情也不一定。」 铃乃皱起眉头,悔恨地说道。 「我们也许……必须亲自保护魔王才行。」 「咦?那是什么意思?」 惠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言而惊讶得睁大眼睛,然而铃乃是认真的。 「你想想看,在铫子的那起事件中,魔界已经知道魔王尚在人世。而疑似替魔界与东大陆牵线的奥尔巴大人,也知道魔王人在日本吧?」 「是这样没错。」 「要是一个不小心,或许魔王会被带到安特·伊苏拉也不一定。」 「啊?」 「噗唔!」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正因为旅途疲劳而熟睡,但依然对惠美突如其来的大喊产生了反应,在惠美连忙捣住嘴巴后,女孩总算缓缓翻身并再度发出安稳的呼吸声。 「……带走魔王,那是什么意思?」 惠美稍微压低音量向铃乃问道。 「回想一下卡米欧说过的话。为什么魔界势力会在魔王军溃败后分裂呢?那是因为相信魔王尚在人世的卡米欧选择保存国力,但巴巴力提亚与西里亚特却选择继承魔王的遗志,开始计划征服安特·伊苏拉对吧?那么,要是魔王在这时候回去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卡米欧不是同意魔王留在日本后就回去了吗?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这边。不过巴巴力提亚就不同了。若是知道魔王还活着,那家伙一定会为了复兴魔王军而请他复出。因为魔界的主战派只是在政争后脱离了原本的组织,并没有失去对魔王撒旦的忠诚。」 「唉,在归纳了卡米欧的话后,的确是那样没错。」 惠美点头。 「再来就是运次艾夫萨汗的暴行。艾夫萨汗从以前开始就不擅外交,并对周边国家秉持高压的态度。国内则是因为统一苍帝的高压统治而内乱不断,他也被认为是位恶毒的独裁者。不过事先被这些情报迷惑并不是件好事。即使听起来像是败北时用的诡辩,依然不能完全排除统一苍帝真的向奥尔巴大人与巴巴力提亚屈服,并遭到他们操作的可能性。」 「说、说的也是……」 惠美虽然表示同意,但由于她早已笃定统一苍帝是为了私欲才打算征服中央大陆,因此回答时语气便显得有些含糊。 这就是惠美这种身处最前线的战士,与铃乃这类位居后方的政治家之间想法的差异。 「姑且不论他的统治手法是否正确,我对统一苍帝这位政治家依然有很高的评价。再怎么说他还是将广大的东大陆当成一个国家在统治。而且听说那个人不但在位已经超过二十年,甚至还有在培育后继者呢。」 「……外交暨传教部连这种事情都会调查吗?」 「那当然。在去他国传教之前,一定得先了解掌权者的宗教观才行。我甚至能很有自信地说,全安特·伊苏拉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政情是大法神教会无法掌握的呢。」 铃乃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之所以认为统一苍帝有可能真的被恶魔操作,就是因为他的在位年数。」 「咦?」 「你想想看,之前魔王军还健在时,负责压制东大陆的恶魔大元帅是谁?」 「啊!」 讲到这里,就连惠美也发现了。 「艾谢尔!」 「没错,虽然现在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位罗嗉的家庭主夫,但他可是唯一没被勇者艾米莉亚讨伐过的恶魔大元帅。而且艾谢尔打从魔王军励开始出现时,就早早压制了东大陆。若统一苍帝的记忆中还留有当时的恐惧,很有可能会为了保住国家跟自己的性命,而再次向恶魔屈服。不只是如此,若巴巴力提亚除了魔王以外,还连精通如何统治东大陆全土的艾谢尔都一起带回去,那些恶魔就能再次于东大陆建立起侵略安特·伊苏拉的桥头堡了。」 「……」 惠美愈听愈觉得大事不妙。 「不过……虽然我不是想抬举魔王那家伙……但若巴巴力提亚做出那种事……魔王难道不会生气吗?」 「嗯,应该会生气吧。」 铃乃干脆地肯定。 「我们之所以能在日本与魔王缔结表面上的协力关系,坦白讲主要还是因为他那大方的个性。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点。」 「……说的也是。」 惠美当然也不想认同这点,不过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却背叛了她的感情。 「若巴巴力提亚采取强硬手段,魔王应该会生气并加以处罚吧。不过那家伙依然是一个『王』。在铫子那起事件中,我已经清楚地认知到这个事实。」 「王?」 「我的意思是一旦必须面临决断,他应该不会抛下眼前依靠自己的人民与臣子吧。然后他……就再也不会回到日本了。」 「唔……」 惠美倒抽了一口气。 铃乃的推测确实很有可能实现。 即使平常看起来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但真奥在该思考时总是会好好思考,并且也好几次在惠美面前宣告自己一定会回到安特·伊苏拉。 而且,魔王应该不会舍弃那些将自己当成王在仰慕的魔界恶魔吧。 他原谅与卡米欧决裂、脱离魔界的西里亚特,并同意对方复归这点就是证据。 然后—— 「……咦?」 惠美小声地呻吟。 真奥将以魔王的身分回到魔界。 惠美因为一想起这件事,自己第一个考虑到的居然是「阿拉斯·拉玛斯会难过」这点而感到惊讶。 「咦?咦?不对,不是那样……」 千穗一定也会感到难过。 「不、不对,也不是那样,呃,虽然不是完全不对……」 明明欠了自己那么多人情没还,居然还想就这么逃跑? 「不是那样!」 「嗯……呼……呜咿。」 阿拉斯·拉玛斯因为惠美不自觉发出的大喊而颤了一下惊醒,而且这种清醒方式似乎让她很不高兴,只见她的表情变得愈来愈扭曲。 「啊、啊,对、对不起,阿拉斯·拉玛斯,突然叫得那么大声。」 「呜咿,呜哇哇哇哇哇!」 结果阿拉斯·拉玛斯哭了出来。 惠美抱起阿拉斯·拉玛斯拚命地安抚,内心也跟着变得千头万绪,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惠美的心理状态也同时传达给了阿拉斯·拉玛斯,让小女孩一直哭个不停。 结果惠美只能持续哄着阿拉斯·拉玛斯,直到她哭累并再度睡着为止。 用湿纸巾擦干净阿拉斯·拉玛斯满是眼泪与鼻涕的脸庞后,惠美才将小女孩放到床上。 「……唉……」 因为实在太累了,所以惠美就这样直接将脸趴在阿拉斯·拉玛斯旁边。 这时候她总算想起来了。 「我绝对不允许他再度组成魔王军。那家伙……除了是爸爸的仇人以外,还是人类的敌人……」 「你的语气还真僵硬呢。」 感觉铃乃似乎正在苦笑。 「罗嗉……我自己也觉得很震惊,别吐槽人家啦。」 我是勇者,而那家伙是恶魔的头目。我并不是没有考虑到人们的安宁与世界和平,但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原谅破坏我与父亲简朴、幸福生活的魔王军。 明明应该无法原谅他们。 然而—— 却变得必须花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想起这件事。 难不成自己早已整理好了心情? 怎么可能。 「不可能……是那样……」 惠美无力地低喃。 尽管应该不是有意识的行为,但阿拉斯·拉玛斯翻身后,便温柔地将手放在惠美头上。 彷佛是在安慰惠美一般。 「……呜呜呜呜!」 悲从中来的惠美紧抿嘴唇,又再度趴了下来。 「要是见不到魔王,阿拉斯·拉玛斯会难过呢。」 铃乃轻声嘟囔道。 「千穗小姐也会难过。然后我们就再也无法与千穗小姐维持跟以往一样的关系了吧。」 「……」 「更何况,魔王城那些家伙还欠我们不少人情,要是让他们在偿还之前就跑去其他地方,感觉也很讨厌。」 「你连我的心都读啦。真是糟糕的兴趣。」 惠美接近乱发脾气地低声说道。 「没这回事,只是我想的事情都跟你差不多罢了。不过在更之后的部分,一定跟艾米莉亚你不同,身为一个圣职者,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允许大人为了自己的方便让小孩子弑亲,即使对象是魔王也一样。所似——」 从衣物摩擦的声音判断,铃乃应该是站了起来。 「现在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只能守护魔王,避免他落入魔界的魔掌了。」 「真是的……我不要,感觉很麻烦耶……」 「我不会叫你去保护他们。反正我原本就住在他们隔壁,而且最想布局让勇者打倒魔王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啊。至少让我尽这一点责任吧。只要没出现大天使或马勒布朗契头目等级的敌人,就算只靠我一个人也能勉强应付。」 「……话先说在前头,没什么事比监视他们还要无聊喔。」 惠美头也没拾地说出不像勇者、缺乏干劲的发言。 「艾谢尔总是循规蹈矩地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节省家计,路西菲尔则是一直黏在电脑前面。至于魔王,就只会持续不断地工作,而且还是面带笑容、充满服务精神地接待客人。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监视他们的自己是跟踪狂呢。」 「不过目前麦丹劳还在停业中吧。至少在这段期间内得好好保护他们。等店重新营业后,沙利叶大人就会开始发挥影响力,那些恶魔应该也不能随便出手吧。」 真奥工作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对面,是一间由大天使沙利叶担任店长的肯特基炸鸡店。 打从心底迷恋上麦丹劳店长木崎真弓的沙利叶,这几个礼拜对真奥亲切到甚至让人觉得恶心的程度。 虽然这并不代表真奥跟沙利叶已经达成和解,不过巴巴力提亚应该也没愚蠢到在大天使的势力范围内绑架魔王吧。 「……这样啊。」 惠美漠不关心地嘟囔着,然后继续说道: 「呐,贝尔。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时代剧吗?并且还不是侠客或武士那种故事,而是《水户副将军》或《怒坊将军》之类的作品……虽然我最近也满喜欢《鬼兵犯科帐》啦。」 「嗯?那个……」 铃乃因为不晓得惠美想表达什么而直眨眼睛。 接着惠美总算抬起头来说道: 「因为邢些故事总是会有怀抱正义之心的伟人,痛快地教训那些不听劝的坏人纠举不义,迎接干净俐落的好结局。至少在故事里面,能像那样单纯地执行正义也不错吧。」 「原来如此,总之就是世事未能尽如人愿对吧。」 「那是怎样。」 「是我最近读过的书里提到的内容。」 「这样啊。」 惠美一边发出呻吟一边起身,铃乃假装没发现她的眼角有些泛红。 吸了一下鼻子后,惠美无力地摇头。 「……至少……」 「嗯?」 「要是那间公寓能有冷气……」 「救世的勇者大人真的变软弱了呢。」 铃乃摸着阿拉斯·拉玛斯的头发,难得有些恶作剧地出言揶揄。 惠美板起脸俯视铃乃。 「那里的房租多少钱。」 「四万五千圆喔。」 「这个房间因为种种理由,每个月只要五万圆。」 一听见这个价格,铃乃忍不住环视惠美的房间。 「喔,那、那就,嗯……或许还是无可奈何。」 这里是附带大型壁橱的四坪两房。除了有空调与浴室之外,就连厨具也是电磁炉,至于公寓正面玄关的大厅则是自动锁。 「不对,这里的房租居然只要五万,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真的有很多理由啦。唉……对面好像还有很多空房,看来总有一天必须下定决心呢。」 铃乃刻意不去询问对面是指哪里,也不问总有一天是指什么时候。 「咿呜……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说着梦话,同时将柔嫩的小手叠上了铃乃的掌心。 铃乃摸着女孩柔软可爱的肌肤,并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我……并不讨厌这种安适的生活。」 「咦?」 「你不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安稳吗?虽然经历了不少事,但只要魔王待在日本,就只是个既勤奋又安全的对象。我们也能在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丰饶文明中,跟好友与理解者一起悠然地度过每一天。不晓得……」 铃乃温柔地握住阿拉斯·拉玛斯的手,帮她将毛巾被拉到肩膀。 「我们这种生活能持续到何时呢。」 无论是铃乃还是惠美,甚至是魔王,都不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妈妈,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要去玩水啊!」 回到惠美位于永福町的公寓后,似乎在归途中恢复清醒的阿拉斯·拉玛斯向惠美问道。 「这个嘛,什么时候好呢。」 惠美暧昧地回答。 「要是阿拉斯·拉玛斯能当个乖孩子……不对,若一切维持现状,应该马上就能去吧。」 「我要去!再一起去玩水跟哔哔吧!」 不晓得阿拉斯·拉玛斯究竟有没有察觉到惠美内心的想法,小女孩的眼神只针对「马上就能去」这点而闪闪发光。 一边回想昨晚与铃乃的对话,一边看着那样的阿拉斯·拉玛斯,惠美顿时感到有些难过。 「……好了,阿拉斯·拉玛斯,你流了很多汗对吧。跟妈妈一起去洗澡吧。」 「洗澡!玩水!」 阿拉斯·拉玛斯很喜欢洗澡。 似乎是因为还待在魔王城时,曾经跟真奥等人一起去澡堂并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所以只要一进浴室,阿拉斯·拉玛斯就会变得非常活泼。 惠美最近才知道这与阿拉斯·拉玛斯的出生或者生命之树无关,纯粹只是因为她喜欢玩水而已。 时值炎热的夏天,考虑到对方还是个小孩,因此只要在浴缸内装进温水,就连惠美也能舒服地入浴。 「那么,我稍微准备一下,你要乖乖的喔?」 「喔!」 阿拉斯·拉玛斯很有精神地举起手走向客厅,将头上的帽子放到桌上,然后轻轻地坐上和室椅。她拿起放在桌上的纸制鸟笼,并偷偷地转头瞄向惠美。 这是表示她有乖乖的暗号。 笑着对小女孩点头的惠美将侧肩包放到厨房角落后,便直接走向浴室,正当她放掉早上洗衣服时用剩的水,打算拿海绵清洗浴缸跟转开莲蓬头时—— 「妈妈!在嗡嗡嗡耶!」 几秒前还很安分的阿拉斯·拉玛斯,居然已经拿着惠美放在侧肩包里的智慧型手机站在浴室前面了。 而且仔细一看画面,就发现她早已接起了电话。 大概是从包包里拿手机出来时,不小必碰到了哪里吧。 一想到对方一定有听见阿拉斯·拉玛斯的大喊,惠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喂……喂?惠美?』 在确认听筒中传出的声音以及萤幕上显示的名字后,惠美总算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阿拉斯·拉玛斯,不过下次不能再擅自动妈妈的手机罗?」 「不行吗?」 『惠美?喂——?』 「嗯,不过谢谢你帮我拿过来。」 「嘻嘻,嗯!」 被摸过头后,阿拉斯·拉玛斯似乎有些痒地笑了出来,接着便回到了客厅。 『惠美,惠美在吗?』 「喂,对不起,梨香,阿拉斯·拉玛斯擅自碰我的手机……」 这通电话是惠美职场的同事兼友人,铃木梨香打来的。 虽然并不晓得安特·伊苏拉跟异世界的事情,但她也认识真奥、千穗以及铃乃等人,同时也知道有人托惠美照顾一个名叫阿拉斯·拉玛斯的小女孩。 『真危险。可别事后才发现她打了国际电话,并搞到得缴好几万圆的电话费喔。』 「抱歉抱歉,我之后会注意。那么,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 惠美才刚问完,梨香马上就变得吞吞吐吐。 「?」 『呐,惠美,你那里好像有什么声音耶?你人在哪里啊?』 「咦?我在浴室,正打算要洗个澡。」 『样啊,嗯,那么晚点再说也没关系,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什么啦,到底怎么了?真不像你的风格,会讲很久吗?」 梨香的语气十分吞吞吐吐。从她平常活泼豁达的性格来看,实在难以想像她会打这种畏畏缩缩的电话。 『不,是不会很久啦,那个,该怎么说才好……也是有可能,会讲得很久啦……』 「梨香……?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惠美以较为严肃的口吻询问。梨香该不会有什么烦恼吧。 从梨香一被问到有什么事就变得沮丧来看,事情似乎非同小可。 惠美坐到浴缸边缘上,调整姿势以便仔细听对方说话。 「如果有什么烦恼,就说给我听吧?你是因鸿有话要跟我说才打电话来的吧?」 『…………你别笑我喔?』 稍微烦恼了一下后,梨香如此间道。 听见这句话后,惠美稍微松了口气。既然是要担心被别人笑话的事,那么应该不会是什么极端的负面烦恼。 「我不会笑啦。怎么了吗?」 『那、那个……我自己也觉得问别人这种事情很怪。』 「嗯。」 『不过除了惠美以外,我也没有其他倾诉的对象……你可以陪我商量一下吗?』 「好啊,什么事?」 惠美催促梨香发言。既然是重要友人的烦恼,那么惠美当然希望能听她排解并尽可能地帮忙解决。至今惠美已经陪梨香商量过很多次事情,而梨香也同样帮了惠美许多忙。 既然能让梨香苦恼到这个地步,想必这个烦恼应该不简单吧。 『那个……』 梨香像是为了下定决心而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你觉得芦屋先生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 坐在浴缸边缘、将手机抵在耳边的惠美,就这样挂着笑容僵住了。 『……惠美?』 梨香因为惠美没有马上回答而惊讶地呼唤对方。 即使如此,惠美的僵硬依然没有解除。 人在直接面临出乎意料的事态时,往往会总结过去的所有经验,试着针对状况做出符合自己期望的观测。 现在的惠美正是如此。 「大概……是便宜的衣服吧。」 所以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个回答。 『便宜的衣服?是指名牌以外的衣服吗?』 「没错。」 惠美依然僵着不动,语气似乎也变得有些呆板。 「我从来没看过他穿unixlo以外的衣服。就连鞋子,应该也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穿便宜货……」 『咦?喂,惠美,不对,不对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问芦屋先生平常喜欢穿什么或买什么衣服。』 「……那么,你的意思是?」 惠美的表情首次出现了变化。 脑中闪过不祥的预感,变得沉重的心脏与胃应该也并非错觉。 『所、所以说,真是的,你应该知道吧!我是在问你芦屋先生觉得女孩子穿什么衣服比较可爱啦!』 梨香一定是鼓起了相当的勇气才提出这个问题的吧。 这并非跟任何人都能商量的事情。 在梨香周围的人当中,比梨香还早认识芦屋的女性就只有惠美、千穗以及铃乃。然而就惠美看来,梨香跟千穗和铃乃的交情并未亲昵到能问这种问题。 虽然实际上梨香跟千穗在与阿拉斯·拉玛斯有关的事件中,已经变得十分亲密,但总而言之,若问其他人该怎么穿才能让特定男性觉得好看,几乎有九成九等于向对方承认自己喜欢那位男性。 「在、在回答之前,梨香,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什、什么事?』 对惠美而言,虽然已经惊讶到心脏快要停止变成雕像的地步,但对方也同样因为告白的热量而失控,变得十分激动。 「你跟艾……跟芦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若什么都没发生,那梨香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之前梨香与铃乃一起在幡之谷的肯特基炸鸡店巧遇芦屋时,惠美的确觉得梨香对芦屋的态度跟平常不太一样,不过难道在那之后,梨香跟芦屋有什么相互来往的机会吗? 『什、什么也没有喔!什么也没有!不、不过,不过啊……』 梨香惊慌失措地否定。 然而之后她的声音却变得愈来愈小,最后才以细若蚊声的音量对惠美说了一句让对方完全冻结的一句话。 『芦屋先生……约我……一起去买东西……』 惠美感觉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魔王,诉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我知道你还在日本,不过你来这儿干嘛啊?如果要找真奥,他已经出去罗。」 漆原紧盯着电脑萤幕说道。 千穗难得打扫好的地板上,马上就被喝完的保特瓶与吃完的零食垃圾弄得凌乱不堪,彷佛漆原周围会自然产生魔力结界,形成一个独特的空间一般。 夏日的天空晴空万里,就在阳光毫不留情地照耀笹冢町时,漆原喝了口杯子里的麦茶。 「我知道,我有看见啊。我不是来找他,是来找你的。正好魔王的部下跟隔壁的小姐也一起出门了,所以就只能趁现在啦。」 「有什么事?」 漆原还是一样看也不看说话的人一眼。 「不过这房间还真热呢!在这种气温下用电脑没问题吗?我记得电脑很怕热吧。」 「没差啦,只要别勉强操它就好。」 「喔,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把桌子摆在窗边啊。唉,这里至少还是有点通风啦。」 「我说啊。」 「话说回来,现在不是很热吗?我最近迷上了培冰淇淋,薄荷巧克力真的很好吃呢!」 此时漆原总算将视线离开萤幕,一脸厌烦地转头说道: 「我说啊,有什么事就快点说。不然我可要用skyphone向真奥报告你跑来家里乱翻冰箱喔,加百列。」 一位魁梧的天使正擅自从真奥家的冰箱里拿出冰棒,并迳自吃了起来。 「啊,你们最近的家计好像很吃紧呢?」 「别闹了,你这样乱来我会挨骂邪。」 「别那么死板啦。就当作是有客人来拜访,所以端个麦茶跟冰棒出来待客吧。」 「谁是客人啊。够了,有什么事就快点说一说回去啦。若那些家伙回来后向你要墙壁的修理费,我可不管喔。」 「喂,话不是那么说的吧?正确来说,弄坏墙壁的应该不是我,而是那个把我打飞、名叫阿拉斯·拉玛斯的小女孩吧?」 「不过让她那么做的原因还是出在你身上吧?」 漆原冷淡地回答。 加百列当然不晓得修墙壁的费用是由房东负担,但就墙壁被破坏这件事,他似乎也有自觉必须负起部分责任。 「话说回来,『我会挨骂』啊。」 面露奸笑的加百列在吃完冰棒后,有些舍不得地舔了一下冰棒棍,接着便将木棒扔进位于视野一角的垃圾桶。 「那是装塑胶垃圾用的垃圾桶,可燃垃圾要丢在冰箱旁边。」 「别那么死板啦,所以说——」 「还所以说咧,我不是说这样会害我挨骂吗?好了啦,你快给我滚回去,真是烦死人了!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看来就连漆原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完全不打算隐藏自己的不悦。 「不过啊——」 「怎样啦!」 「从被称为『晨曦之子』且最接近神的你口中,说出『我会挨骂』这种话还真是滑稽呢。而且你居然还会在意冰棒棍的垃圾分类,真是诡异到让人笑不出来的地步。」 加百列意有所指地说道。 然而漆原不悦的表情看起来却没什么变化。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现在的我就是这样。基本上,你之前不是才说过天使的形象很重要吗?既然自称天使,那至少好好做一下垃圾分类吧。」 漆原不屑地说完后,便再度转头面向电脑。 可是加百列依然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要待在那么年轻的恶魔底下啊?虽然大家都说你现在的力量远远不及过去的全盛时期,但我从来没见识过你全盛时期的实力,所以有点好奇你到底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成为魔界的恶魔。」 「因为很闲啊。」 漆原简洁地回答。 「很闲?」 加百列轻笑地重复了一次漆原的回答。 「我现在也过得很快乐喔?」 「……光是没做好垃圾分类就会挨骂,而且还得待在这种热死人的房间里浏览动画网站的生活很快乐?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不过就连我现在待的网咖都比这里舒适好几倍吧?」 「很快乐喔。至少……」 「咦,你不吐槽网咖的部分啊。」 漆原用紫色的双眼,从随意留长的前发间锐利地看向加百列。 「比在那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无所事事地待上足以令人发狂的漫长时间要好太多了。」 「不过我们这边可是被你害惨了呢。」 「刚好能拿来打发时间对吧?」 加百列没有回答,公寓的庭树上依然聚集了各式各样的蝉,更加突显出夏日的闷热。 「就是因为没事做又闲到让人受不了,所以我才会陪撒旦做事啊。就只是这样而已。好了,说完了。如果没事了就快点离开吧。」 「没错,就是这个。」 「啊?」 正当漆原打算赶人时,加百列突然拍了一下手,害漆原吓了一跳。 「我就是想问那个撒旦的事情,所以才在大热天里特地跑来笹冢这种偏远的地方。」 「自己去问本人啦。真奥又不是出远门。现在应该在新宿那一带吧。」 「哎呀,感觉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回答,而且他不是还很年轻吗?与其找他,不如问你比较实在。」 加百列又恢复原本轻佻的语气对路西菲尔说道。 「还有,比起只知道传闻的人,不如直接问认识本人的家伙,得到的情报准确度会比较高吧。」 「?」 真奥贞夫不就是魔王撒旦本人吗? 虽然根本就没什么认不认识本人的问题,但加百列还是摇着手指说道: 「路西菲尔,你曾经来往过的『撒旦』,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吧。我可不是指那个不知世事的年轻人喔。」 漆原闻言,便眯细了眼睛。 加百列露出阴险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想问关于『传说的大魔王撒旦』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什么嘛,原来你是想问这个啊。害我白白摆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漆原大失所望地叹了口气,又再度回头看向电脑萤幕。 另一方面,没料到漆原会是这种反应的加百列,则是不自觉地跪倒在地。 「喂,你那是什么反应!我刚才应该有营造出要讲严肃话题的气氛吧?」 「会看气氛的尼特族只能称得上是二流。」 「就算成为一流又有什么好处啊?」 「虽然没有好处,但也没什么坏处或损失。」 「那只是你主观上那么认为吧?说真的要是从容观的角度来看,那种人生怎么看都很吃亏吧?」 「如果会受到他人的意见所左右,那还是干脆放弃当尼特族吧。因为那种家伙只能称得上是三流。」 「做到那种地步,一般来说应该会被赶出家门吧?」 「会被赶出家门的根本就是三流以下。即使不付出讨好对方的劳力,也要小心避免让依赖对象做出致命的举动,能精确地看穿这条界线的人才是一流。这有点像是一种运动。」 「你应该要向全性界跟运动有关的人道歉。还有就结果而言,那不就等于是看气氛吗?」 「不对。那只是看穿对手忍耐的范围,然后按照那个规则行动而已,并非每次都在看气氛。虽然偶尔规则会改订或变得更加严厉,但这点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吧?」 「……」 「只有不害怕死亡,愿意付出贯彻『not in education, employment or training 』的努力与觉悟者,才是真正的尼特族。如果打破规则被赶出去,那根本就不是尼特族,只是普通的流浪汉而已。」 明明平常只要一被叫尼特族就会激动地生气,结果自己又摆出一副求道者般的姿态,看来漆原病得还满严重的。 坦白讲,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此不适合「不怕死」或「真正的」等修辞来表示决心的状况了。 即使是异世界的大天使,在这方面的感觉依然跟普通的日本人差不多,因此他已经超越惊讶,因为看开而变得面无表情了。 「这些话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喔?要是你以为这样就能说服得了别人,那就大错特错罗?」 漆原似乎很享受加百列的反应,接着说道: 「你才应该要别那么死板啦,加百列。」 「咦?」 「要是没有那种东西,那么无论我、你还是其他人,大家在那里都是尼特族吧。」 「!」 加百列顿时无言以对,并倒抽了一口气。 漆原见状,便露出有些阴险的笑容乘胜追击地说: 「看吧,你配合气氛了。这只能称得上是二流啦。」 「……我说啊。」 总算发现对方在蒙混自己的加百列,为了重整态势而轻轻摇头说道: 「感觉话题愈扯愈远了,我想问你的是——」 「还敢说咧,明明一开始就是你先在那里装模作样。」 加百列紧盯着漆原说道: 「关于『大魔王撒旦的遗产』,如果你知道些什么,麻烦你告诉我。」 「如果是钱那我会想要,但我不想付遗产税。」 漆原彻底地不打算正经回答。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基本上那又不是钱。」 「那你想问什么?」 「就是因为不晓得,所以才会问你啊。」 「既然不晓得,那你怎么知道不是钱。」 「魔界有『钱』这种系统吗?」 「没有。」 「我要生气罗?」 「真是的……好麻烦喔……」 漆原从和室椅上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腰。 接着他从收纳柜中拿出纸笔,并开始洋洋洒洒地在上面写了一些字。 「拿去,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足以令天界闻之色变的魔界宝物。」 「你的字还真潦草。」 漆原的字难看到连加百列都忍不住出言抱怨,而且还全部都是用平假名书写。 「诺懂……诺统啊,是指魔剑格拉墨吧。不是这个呢。还有亚德罗……不对,亚多拉玛雷基努斯在磨枪?这到底要怎么念啊?」 「是亚多拉玛雷克一族打从神话时代起就存在的枪。」 「原来是亚多拉玛雷基努斯的魔枪啊!话说你至少也学个片假名吧!这样我根本就搞不懂要怎么断句!」 「我觉得连汉字都记得起来的你们还比较奇怪呢。」 「真是的……为今的魔道……伪金的魔道啊。就是那个原本打算做出骗人的黄金,结果却链成了黄铜的那个吧?阿斯特拉尔之石,括号,连贝雷鲁雷贝鲁贝……这是什么东西……」 「连贝雷鲁雷贝鲁贝是大魔王撒旦养的魔兽名称。据说它带着镶有大魔王撒旦制作的神秘宝石——阿斯特拉尔之石的项圈,至今仍存活在魔界的某处呢。那个该不会是『基础』的碎片吧?」 「……我真的要生气罗。」 「什么啦,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认真的喔?」 加百列板起脸瞪向漆原,漆原则是一脸意外似的反驳。 「从古至今,每个叫撒旦的家伙基本上都很穷啦!甚至就连当上了大魔王,都还会去搞伪金的魔道这种小家子气的东西耶?我根本就不记得有什么足以被称为遗产的武器或技术,真的就只能想到这些东西了!」 「真是的……搞不懂你到底认真到什么程度……」 加百列将漆原写的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反正我也没办法硬逼你招供,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先走罗。」 「我不是说过不能把可燃垃圾丢那里吗?」 「不过,别忘了是因为对象是我,所以才会这么干脆地离开喔。」 「啊?那是什么意思?」 加百列以意外凝重的表情,看向板起脸从垃圾桶中捡起纸条跟冰棒棍的漆原。 「『监视者』要过来了。视那家伙的判断而定,以后来你们这儿的人,或许就不会是像我这种鸽派罗。」 此时漆原的表情首次出现较大的动摇。 「你说『监视者』?」 「你那是什么意外的表情啊?跟那家伙一组的『堕天邪眼光』可是已经不在罗?那么应该能预料到那家伙总有一天会出动吧。」 「谁预料得到啊,明明就是个尼特族集团,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有活力。还有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鸽派,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搞不懂在想什么的鲸头鹳派吧?」 「被你这么一说,感觉还真令人火大。话说鲸头鹳是什么东西啊?」 说完后,加百列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要是想到了什么,就打上面的电话给我吧。虽然我不怎么期待。」 「谁要打电话给你啊。」 将一张只有名片大小,并记载了手机号码的纸张放在榻榻米上后,加百列在玄关穿上凉鞋准备离开。 「话说回来。」 「什么事?」 「先别管什么撒旦的遗产,那个『基础』的碎片要怎么办。前阵子艾米莉亚那里好像又多了一个新的出来罗。」 虽然那碎片原本是被随意装饰在卡米欧带来的宝刀刀鞘上,不过漆原并不晓得惠美之后是怎么处理那个东西。 照常理说,应该是会让它跟阿拉斯·拉玛斯融合以提升圣剑与破邪之衣的威力,再透过压倒性的力量让加百列完全无法出手吧。 即使只是让一个碎片与阿拉斯·拉玛斯融合,或许还是能使破邪之衣变得更加完整。 艾米莉亚的力量提升,无论对魔王军还是加百列而言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虽然漆原是这么认为,但加百列看起来意外地不怎么惊讶。 「嗯,那个啊。现在暂时寄放在她那里。从『监视者』过来这点就能推测出,因为原本的管理失误与先前的失败,我已经被调离这件事的前线了。既然是在艾米莉亚那里,那么目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哼,那就算了。」 「感谢你的情报啊.如果你有遇见艾米莉亚,就告诉她我们暂时不会出手,叫她好好珍惜那孩子吧。」 说完后,加百列便挥挥手走出大门。 在加百列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以及那想藏也藏不住的圣法气气息完全从vi·rosa笹冢周围消失之后,漆原再度回到电脑前。 室内暂时只剩下蝉鸣与敲打键盘的声音。 然后漆原难得地开始配合动画网站的音乐哼起歌来了。 「亚伯拉罕有七个小孩,一个很高大,剩下都很矮……」 ※ 手机公司docodemo旗下的电话客服中心,正笼罩着某种异常的紧张感。 平日待人和善、精通外语、既有胆识又可靠,且逐渐成为客服中心主力的游佐惠美,正散发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氛。 她跟平常一样负责处理其他人员无法应付的外语电话。 只要向她搭话,得到的反应也会跟平时的游佐惠美一样。 不过—— 在没跟任何人对话、等待接听电话的期间内,换句话说就是她独处的时候。 惠美的表情非常吓人,总之就是很恐怖,让人切实地感觉到,她正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感到不安与愤怒。 惠美明显正在担心某件事,而且正为此而感到心烦。 虽然这并未影响到原本的工作,不过今天的惠美给人的感觉非常难以接近。 「游、游佐小姐,那个……」 「……是的?」 「咦,啊,对、对不起,没什么。」 坐在邻座向惠美搭话的女性,似乎是感觉到了惠美周围那股神秘的不悦气氛,因此马上就打退堂鼓了。 自己的表情真的有那么恐怖吗?惠美稍微将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今天梨香不用上班,坐在惠美旁边、与平常梨香所坐的位子相反方向者,是惠美与梨香的后辈——女大学生清水真季。 尽管个性稳重,但在因为负责处理收讯问题而容易遭遇恶质申诉的电话客服人员中心里,以学生而言她算是一位难得颇有胆识的优秀员工。 「……对不起,真季,有什么事吗?」 真季似乎是大学二年级生,因此原本在实际岁数方面,惠美的年纪要比对方还来得小。 不过从两人过去累积的历练与给人的感觉来看,怎么看都是惠美比较年长。 结果就是惠美在职场被许多同事当成前辈尊敬。 「那个……你的表情,很恐怖呢。」 对方直率的回答让惠美有些畏缩。 自己真的有把脸绷得那么紧吗?仔细想想,居然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真季都会觉得难搭话,那么看来自己真的把气氛弄得很僵。 「对不起,这问题可能有点奇怪,那个……」 「嗯,什么事?」 虽然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真季还是清楚地问道: 「你该不会跟梨香小姐吵架了吧?」 「咦?」 虽然对方问得很直接,但惠美还是因为这完全出乎预料的问题而吓了一跳。 「为、为什么?」 「不是吗……啊,真是太好了……」 「我没跟梨香吵架喔?为什么这么问?」 或许是因为惠美打从心底感到意外的反应而松了口气,真季紧张的情绪纡解许多。 「我昨天跟梨香小姐一起上班。虽然午休时间拖得比较晚,但在我们打算出去吃饭时,梨香小姐接到了一通电话。」 真季开启的话题,让惠美感觉胃一口气变得沉重不已。 因为惠美知道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在那之后,梨香小姐就变得有点怪怪的……等下班后,她似乎打了通电话给游佐小姐,所以我才想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我今天看起来又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难怪你会以为我们吵架……」 惠美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季提及的傍晚电话,应该就是惠美昨天在浴室接到的那通吧。 至于中午的电话…… 「唉……现在回想起来,梨香小姐后来的表情匆喜匆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呢。」 真季突然露出戏谵的笑容,开朗地向惠美寻求肯定。 「梨香小姐,该不会交男朋友了吧。」 「唔嗯!」 惠美夸张地啥了一下。 「游佐小姐?」 「没、没事,没、没什么……」 此时惠美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天在肯特基的场景。 「讨厌啦,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再也不想碰到这种事了!」 「游佐小姐?」 无视真季惊慌的反应,惠美忍不住整个人趴在桌上。 千穗的状况,是在惠美认识她时早就已经到了无法介入的阶段。但若连梨香也跟着坠入爱河,惠美的压力应该会爆发性地增加吧。 「为、为什么偏偏……」 「啊,电话来了。您好,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docodemo客服中心,敝姓清水……」 「喂,您好,这里是docodemo客服中心……」 「感谢您的来电,喂……」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这么的忙啊!」 惠美开始有点想哭了。 打从今早开始上班时起,询问的电话就接二连三地被转进来。 所有客服人员早上都有收到一封记载重要联络事项的邮件,表示所有搭载行动数位电视功能的薄型手机,都发生了画面收讯不良的状况。 「真是的,居然连这里都跟电视有关!」 「游、游佐小姐……!」 真季握住自己的麦克风对惠美摆出严肃的表情。 大概是惠美的声音传到她那里了吧。惠美一边绷紧脸,一边摆出手刀的姿势道歉。 「……喂,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docodemo客服中心,敝姓游佐……」 惠美的分机也跟着响起,接听之后便发现果然也是跟行动数位电视功能有关的问题。 这些谘询电话共通的故障情形,就是画面会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与发出闪光。 而随之而来的现象,就是发出闪光后,电池会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没电。 不过在收讯不良的场所就不会发生这种状况。 还有,就是大多数用户都是在相同时段遇见这样的现象。 剩下一点虽然比较无阑紧要,不过在谘询的来电中,意外地有许多用户提到: 『我当时正在家里用手机看数位电视……』 大多数都是这种状况。 「既然在家里,那就用普通的电视看啊……」 惠美自言自语道。 目前呼叫中心还没获得docodemo总公司负责追查原因的作业小组传来的情报,因此包含惠美在内的员工面对这些谘询电话,都只能不断地道歉。 倒不如说,幸好这次并非通话、简讯或网路功能出现故障,所以目前来电的数量才只有这点程度。 行动数位电视对手机使用者而言,绝对称不上是经常使用的功能。 相较于行动数位电视,现在需求度最高的其实是播放音乐的机能。无论画面解析度有多高,手机的萤幕毕竟只有小小的几寸。 现在已经是个只要能安装数位电视,就算在自己家里也能同时录影复数节目的时代,除了那些非常坚持要即时收看电视节目的使用者以外,行动数位电视终究只是个次要的机能。 在每季的最新机种中,都一定会有些为了提升通话与通信机能,而选择放弃行动数位电视功能的型号,可见用户们对这项功能的需求顶多就只有这种程度。 所以就算docodemo所有搭载行动数位电视功能的型号都出现了异常,打来谘询的电话依然只有这点程度,惠美甚至还有余裕能烦恼梨香的事情。 过去发生与网路线路有关的通信障碍时,光是三十分钟无法传简讯,就足以让全国呼叫中心的客服专线因此爆满,甚至还上了电视新闻。 「……电视啊。」 虽然昨天陪梨香商量时,惠美的脑袋曾经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但在听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后,惠美才知道原来芦屋是向梨香徽求购买家电的建议。 惠美不晓得芦屋是如何取得梨香的联络方式,但总之芦屋似乎原本就跟梨香约好想买手机时,会向她征求意见。 尽管这件事因为真奥等人前往铫子打工而暂缓,不过昨天芦屋却突然以有些阴沉的声音联络梨香,希望对方能陪自己去买东西。 无法叫不晓得芦屋真面目的梨香别去的惠美,即使内心因此感到焦躁万分,还是只能给梨香「照平常那样去就好了」这种极度随便的忠告,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接着惠美马上跟铃乃取得联系,或许该说不出所料,从房屋仲介那儿回来后的真奥脸上挂着胜利的得意嘴脸,至于芦屋则是露出了彷佛世界末日般的表情。 结果房租不变,房客们也无须负担工程费用,关于mhk的收视费是按照集合住宅契约统一向房东请款,且这笔费用早已包含在房租之内。 『考虑到我们昨晚谈过的那些事,我也打算趁这个机会跟他们一起去买电视。』 听了这句话后,虽然只有掉在房间角落棉絮的程度,但惠美的心情总算变得轻松了一些。 看来并非只有梨香跟芦屋两人出门,真奥跟铃乃也会一起过去。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游、游佐小姐?」 惠美再度开始自言自语。真季战战兢兢地向惠美搭话,但陷入沉思的惠美还是完全没注意到她。 梨香将芦屋当成一位男性看待。 还是别再逃避这个事实比较好。 身为勇者,惠美决定退让足以在地球上用月球漫步七圈半的步数,试着审视芦屋四郎这个人类。 他是一位外表聪敏又高跳健壮的男子。拥有勉强称得上是随性的发型,以及单纯因为清贫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孔,看在不认识他的人眼里,十足就是个忧郁的白皙美男子。 「呜嗯!」 惠美才想到一半便不自觉地感到恶心,但总之芦屋确实有点给人那样的印象。 除此之外,待人和蔼的芦屋对其他人总是摆出一副绅士的态度,绝对不会乱摆架子;另一方面,即使犯错的人是自己的主子真奥,芦屋依然会直言劝谏,对甘于当个尼特族的漆原也会严厉地加以指点。 虽然问题在于芦屋本人几乎完全没有收入,不过这也只是他刻意这么选择而已,若按照正常程序就职,以他的素养应该无论什么工作都能轻松胜任才对。更何况他还是个恶魔,所以不但善于语言,个性也十分勇敢。 基于能省就省的个性,芦屋从来不会将钱花在嗜好品上,因此也不用担心会有与烟酒有关的麻烦。 再加上无论料理、洗衣还是打扫,芦屋都样样精通。 尽管就现在的高中女生而言,佐佐木千穗已经达到天然纪念物等级并称得上是众所公认的逸才,但照这样看来,实在不得不承认芦屋就男性而言也算是令人惊讶的优良对象。 「不晓得梨香……知不知道魔王跟贝尔也会一起去呢。」 思及此处,惠美心里顿时产生了另一种不满。 这份感情并非出于勇者艾未莉亚,而是铃木梨香的朋友游佐惠美。 昨天梨香打电话过来时的声音,除了难以压抑的困惑以外,还参杂了些许的期待。 既然梨香本人并未使用「约会」这样的词汇,就表示梨香应该也知道芦屋并未特别将她当成女性看待。 不过…… 「就这部分而言,那些家伙应该会好好关照别人吧……」 既然已经知道芦屋要买的东西是魔王城的电视,就表示最后将会是梨香、芦屋、真奥以及铃乃四人一起行动。 考虑到芦屋一丝不苟的个性,他甚至有可能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告知梨香这点。 不过,梨香一定还是在内心某处抱持着连希望都称不上的淡淡期待吧。 期待能跟芦屋两人一起出门。 要是真奥和铃乃也跟着去了,那么梨香就算能够理解,还是会感到有些失望吧…… 「等等!这样不对吧!」 「有、有什么不对吗?」 惠美独自吐槽,让坐在隔壁等电话的真季吓得挺直背脊。 然而惠美根本就没有余裕在意这种事情。 自己到底搞错了什么。 芦屋是个恶魔,现在只是因为失去魔力才变成人类的样子,怎么能让那种男人跟重要的朋友梨香两人一起出门呢。 自己的思考从昨天开始就有点奇怪。 如铃乃所言,自己太过适应这种安适的生活了。 就连跟真奥、芦屋以及漆原,也只是因为不得已才暂时休战而已,那些家伙依然彻头彻尾地是人类的敌人。 而且只要有铃乃在,就算有什么万一也能保护梨香、真奥以及芦屋,所以关于这部分应该可以放心。 「不对,我根本就用不着担心魔王和艾谢尔啊!」 「咿!」 坐在旁边的真季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接着在焦急地搔着头的惠美后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虽然惠美没有发现,但真季正以一副总算得救的表情看向来人。 「……」 十五分钟后。 穿着便服的惠美站在公司外面。 负责管理惠美等人办公室的楼层负责人将她给请了出来。 惠美平日工作认真,跟同事们间的交情也不错,但即使因此免于责骂—— 「你累了吧?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对职场的气氛会有不好的影响,我看你今天还是先回去好了。」 对方依然毫不留情地对她说出这种残忍的话。 尽管惠美的表情一脸黯淡,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确实因为烦恼的事情太多,导致无法保持平常心。 特别是对真季非常不好意思,之后得找机会向她道歉才行。 惠美看了一下手表。 现在是下午三点。今天比平常提早了两个小时下班。 既然如此,自己也应该要采取相对应的行动。 从真奥与芦屋昨天的对话推测,梨香他们目前大概是在新宿的某处。 惠美打开手机,准备联络铃乃或梨香。 「……这样,好像也有点奇怪呢。」 不过最后惠美还是极力克制自己,并打消了念头。 明明昨天才刚陪梨香商量过,要是惠美又在梨香陪芦屋等人一起买东西时突然出现,才真的会让梨香无地自容。 然而就算要在不被梨香发现的情况下跟踪他们,似乎也不太妥当。 根据惠美这几个月来的经验,芦屋绝对会非常绅士地对待梨香。 更何况若在这种情况下被真奥发现,感觉对方绝对会藉此嘲弄自己一辈子。 就现况来看,如果跟踪曝光,或许真的会害自己跟梨香的关系产生裂痕也不一定。总之对惠美一点好处也没有。 「既然如此……偶尔也试着为了自己的目的行动吧……」 惠美嘟囔道。 既然阿拉斯·拉玛斯现在已经与圣剑融合,那么惠美也无法立刻讨伐真奥。 即使铃乃的顾虑正确,真的有人打算带走魔王与恶魔大元帅,惠美也没必要一直紧跟着他们,倒不如说在事情发生之前,她甚至不应该与梨香接触。 这么一来—— 惠美打开侧肩包中一个附拉链的口袋,用手指从中拿出一个类似小石子的东西。 那是一颗比弹珠略小,并有些变形的「基础」碎片。 这块碎片原本是被镶在卡米欧带来的宝刀刀鞘上,但真奥却以自己不需要为由寄放在惠美这里。 令人意外的是,即使看见了这块碎片,阿拉斯·拉玛斯对它依然没什么兴趣。 仔细想想,这还是惠美第一次入手普通的碎片。考虑到至今阿拉斯·拉玛斯与「基础」碎片之间的关系,惠美推测或许能透过某种方法引出碎片的力量,让它跟阿拉斯·拉玛斯互相吸引也不一定。 就像过去在安特·伊苏拉的魔王城,惠美的圣剑与阿拉斯·拉玛斯曾经彼此吸引一样。 于是惠美决定搜寻现在可能存在日本的「基础」碎片。 虽然当时惠美没有自觉,不过真奥曾称那个东西为「基础」的碎片。 那颗宝石拥有能让阿拉斯·拉玛斯的身体状况恢复的力量。 其持有者也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名字。 惠美那天在东京巨蛋城遇见的那位戴紫色宝石戒指的白衣女子。 或许她是…… 「……现在,还是先别想太多比较好……」 惠美像是为了提醒自己似的摇了摇头。 对方原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人物。 是只存在于他人传闻之中的人物。 那个人明明曾在伙伴那里逗留了好几天,却完全不来见自己一面。 她也许就是—— 「总不能在大马路上拿出圣剑吧……」 在铫子得到这块碎片时,惠美就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利用了。 「基础」碎片之间会互相吸引。 然而惠美过去所持有的「基础」碎片,就只有「进化圣剑·单翼」、阿拉斯·拉玛斯以及破邪之衣而已。 不管再怎么压抑圣法气,惠美的圣剑尺寸都无法缩小到刀子以下,只要灌注的圣法气低于一定的量,就会无法维持剑的形体。 想使用镶在圣剑剑柄上的碎片,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圣剑现形,若那位白衣女子正待在日本的某座都市里,那么拿着刀子在街上到处乱晃的惠美,应该马上就会遭人报警处理吧。 即使如此,以阿拉斯·拉玛斯的情况来说,女孩本体的「基础」碎片似乎就是头上的新月花纹。 若利用阿拉斯·拉玛斯的碎片寻找其他「基础」的碎片,那么持续从额头发射像巨大宇宙英雄击倒怪兽用的怪光线的小女孩,应该会非常引人注目吧。 至于像破邪之衣这种连核心在哪里都不晓得的东西,当然就更不用说了。 就这方面来看,如果是像这种只有路边石子大小的碎片,不但方便放在包包里带着到处走,视使用方法而定,隐藏的方法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年头会发光的小饰品跟钥匙圈并不稀奇。 剩下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若使用「基础」碎片,有可能会引来追踪碎片反应的加百列等天界势力吧,但惠美觉得这可能性并不高。 惠美在铫子时就曾经使出全力发动了「进化圣剑·单翼」与破邪之衣。 若是以前的加百列,照理说只要一探测到白衣女子或阿拉斯·拉玛斯的反应就会马上赶来,不过这次却完全没有出现的迹象。 至于碎片被随意装在由知道惠美所在地的奥尔巴所制作、并由卡米欧带在身上的宝刀上面这点,也让人觉得事有蹊翘。 虽然不晓得西里亚特使用的念话晶球对面的人物是谁,但对方手上应该也持有「基础」的碎片。 然而就连对面的那个某人,似乎也没有跟惠美接触的打算。 当然对方也有可能是想放任惠美自由行动再暗中监视,不过惠美的实力可是坚强到足以打倒加百列。无论对方打算怎么出招,只要反过来击倒他们就好。 「……我明明就想更和平、聪明一点地过活……」 惠美一面对自己好勇斗狠的思考方式感到有些沮丧,一面离开工作的大楼往新宿站前进。 惠美工作的地方前面原本有一个通往地下道的楼梯,但由于奥尔巴和漆原前几个月才在那里引发崩塌意外,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恢复通行。 「要是能走地下道就有冷气吹了」——惠美不满地嘟囔着,她并未走向离职场最近的新宿站东口,而是准备前往位于新南口的远程巴士售票处。 穿过位于南口正面、总是在施工的高架桥下方后,惠美直接爬上通往新南口的楼梯,走进前方一间高级百货公司高岛田屋的自动门。 吹着百货公司内冷气的惠美偷偷地喘了口气,然后无视那些陈列著名牌包包、鞋子以及饰品的店家,直接往大楼深处前进。 穿过高级服饰品区后,惠美来到一个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货、以深绿色为基调的空间。 这里与高岛田屋之间隔了一道电扶梯,虽然位于同一栋建筑物内,但此处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不同的空间。 东急手创屋新宿店。 那是一间号称能即时取得各式工具与素材的都市型居家生活百货公司。 从木材与工具,到工具机、手表、皮革制品、户外用品、矿石、工具组、派对用品、各式杂货以及角色商品等等,手创屋贩卖的商品可说是五花八门。 惠美搭上电扶梯,前往贩卖备式色彩鲜艳矿石与化石的楼层。 她先在那里买了一个附软木塞、用来保存与监赏矿石的小瓶子,接着再去饰品工具卖场买了钥匙圈用的珠链等金属零件。 之后惠美直接走出位于高岛田屋的东急手创屋,往设有代代木docodedo营业处与通信机房的代代木docodemo大厦前进。 这栋让人联想到美国早期精良的摩天楼的大厦底下有一间鲜味汉堡,惠美走进店内,一边喝茶一边将买来的材料放在桌上。 「……完成了。」 将附软木塞的小瓶子装上钥匙圈,再将「基础」碎片放进去后,看在旁人眼里就只是个有点奇怪的小饰品。由于不需要一直让它发光,因此就算不小心被别人看见,这样也足以蒙混过关。 比起带着圣剑到处走,或是让阿拉斯·拉玛斯的额头发光要好多了。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距离晚餐时间也还太早,因此店内的客人并不多。 惠美将刚做好的小瓶子钥匙圈收进侧肩包,然后直接一点一点地对包包里的「基础」碎片注入自己的圣法气。 「进化圣剑·单翼」、破邪之衣与阿拉斯·拉玛斯也呼应了惠美的圣法气,增幅让碎片产生反应的力量。 回想起当初踏入安特·伊苏拉魔王城时的状况,惠美小心地调整力量以避免周围的人看见圣法气的光芒…… 「成功了。」 惠美用空下来的手比了个小小的胜利姿势。 小瓶子里的「基础」碎片,开始发出跟圣剑与阿拉斯·拉玛斯额头相同的淡紫色光芒。接着那道亮光便从小瓶子里笔直地指向某个方向。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惠美的侧肩包里面,光线也马上就被阻挡在包包的内侧,不过只要能知道方向就够了。 光芒从代代木往西南方向照射。 至于那个方向让人联想到的地区…… 「是、是笹冢的方向……」 正好就是平常惠美与真奥等人的活动范围。 「等、等等,还不能确定。或许还得再往前推算也不一定……总之还是先试试看能走到哪里好了。」 当然笹冢也必须列入考量,不过既然现在只知道大概在西南方向,那么谁也不能保证光线不会一直延伸到冲绳地区。 唯一能确定的是,除了惠美装在小瓶子里的碎片,以及她所持有的「进化圣剑·单翼」、破邪之衣和阿拉斯·拉玛斯以外,地球上至少还存在着另一个的「基础」碎片。 「要是出现反应的位置正好就在地球的另一端,不晓得这道光会指向哪个方向呢。」 惠美一边想着这桓无意义的事情,一边走出鲜味汉堡。 ※ 自己很清楚这件事。 话说回来,既然对方事先就已经这么说了,要是临时变卦自己也会很困扰。 对方应该没那么在意这件事吧,而且仔细回想起来,自己在跟那个人独处时的举动明显地不自然。 不过…… 「期待能有出乎意料的发展,也是事实。」 「怎么了吗?」 「没事,没什么。」 站在旁边的芦屋出言关切,梨香苦笑地摇头。 一直烦恼着该打扮到什么程度的梨香,最后选了外出时不会显得太过显眼的短洋装与热裤,再配上穿惯了的皮制凉鞋,就结果来说这是正确答案。 虽然芦屋的确就站在自己的旁边,但两人前面还有不晓得该说是芦屋的朋友还是前上司的真奥贞夫,以及惠美的朋友鎌月铃乃。 芦屋和真奥穿着跟之前碰面时几乎一模一样的unixlo便宜套装,而铃乃也还是一样独自穿着浴衣。 要是鼓起干劲打扮得太过漂亮,那么跟两位男性间应该会产生巨大的落差吧。结果梨香的打扮勉强成功地在这群人中取得了平衡。 四人在jr新宿站西口的验票口前会合,穿过地下道准备前往位于远程巴士总站前方的淀川桥家电。 梨香原本只带了装着钱包、手机与几样化妆品的小侧肩包,但现在其中一只手上正提着另一个坚固的大塑胶袋。 里面装的是铫子名产,炖煮秋刀鱼、鲭鱼以及沙丁鱼。这些是芦屋送她的土产。 在出发之前,芦屋就已经直接打过电话告诉梨香。 不过这三种鱼类的炖煮食品无论怎么看都是百分之百的「土产」,完全没有其它的涵义。 「唉,算了。」 梨香感受到了一股有别于夏日暑气的暖意,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这项礼物非常符合芦屋的风格。 即使先将这伴事放在一边,对于独自生活的梨香来说,能收到这种配饭的小菜确实是颇有助益。 就这方面而言,不同于只要抱持着淡淡的感情就足够的孩童时期,这虽然能称得上是一种成长,但也能说是在坏的意义上成为大人。 「然后呢?结果大家今天来到底是想买什么啊?」 梨香转换心情,以真奥跟铃乃也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我只想要买电视而已。至于这两个人我就不清楚了。」 「电视,电视啊!」 铃乃肯定地说不知道真奥要买什么,但对方还是直截了当地表明目的。梨香抬头看了一下身旁芦屋的脸色,那副表情怎么看都是想表达反对的意见。 「那手机呢?」 「……那个,等看过电视的价格之后再决定……」 「手机怎么了?」 真奥因为在意梨香的问题而转头询问。 「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芦屋先生到现在还没有手机,所以我原本跟他约好要帮忙出手机的意见。」 「你们什么时候约好的啊?」 真奥还不晓得芦屋、梨香跟千穗曾经跟踪他到东京巨蛋城。 看在真奥眼里,他也跟惠美一样觉得芦屋跟梨香的关系突然变得亲密,而且因为不晓得两人何时做了那样的约定而感到纳闷。 「不过关于电视,我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办法帮忙出意见喔?我家只是能装数位电视而已,对电视本身并没有什么研究。」 「不,光是铃木小姐有电视这点就已经很重要了。你的电视应该是自己买的吧?」 梨香的公寓位于高田马场,而电视则是来到东京后才自己存钱买的薄型液晶电视。 「嗯,是西芝的ragza。虽然是数位电视刚开始时的旧型号,不过是附独立视讯端子跟类比视讯端子的锵型,还有我最近总算买了蓝光录影机呢。」 说着说着,梨香开始介绍起家里电视的配备。 然而却换来了三道无法理解梨香到底在说什么的疑惑视线。 「那个……」 「虽然梨香小姐可能会觉得难以置信……」 铃乃清了一下嗓子,然后说出这样的开场白。 「坦白讲我们对家电制品的知识,还停留在昭和时期。」 「只有你是那样吧!」 铃乃无视真奥的吐槽。 「唉,当初我买手机时也一样,该怎么说,虽然对方是在认定我这边具备基础知识的状况下说明,不过就算告诉我这机型能做什么或附了什么,基本上我连那『什么』是什么意思都不晓得呢。」 「关于这点,我有件事情想先请教铃木小姐……」 「咦?」 「那个西芝,是指电器的制造商吗?」 「连这个都不知道?」 芦屋的问题让梨香不禁大吃一惊。 「等、等一下,等一下。我开始觉得就这样去电器卖场会很危险了。」 梨香停下脚步,思考片刻后便抬头说道: 「各、各位,吃过饭了吗?还是我们先吃个午餐,然后再趁这段时间预习一下基础的知识如何?」 「啊……已经是这个时候啦?因为天气太热没什么食欲,所以我都忘了呢。」 真奥擦着额头上的汗,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还没用餐呢……不过……」 铃乃露出苦笑,并对芦屋努了努下巴。 「问题在于那个守财奴同不同意外食呢。」 「鎌月铃乃……你该不会以为我单纯只是个铁公鸡吧?」 芦屋摆起架子回答铃乃,接着转向梨香—— 「只要一餐不超过三百圆,那我也有外食的觉悟。」 堂堂地如此宣言。 「「……」」 就连真奥与铃乃也不禁感到愕然。 若是五百圆那倒还能理解,不过三百圆能选的东西实在是非常地有限。这种价格连点麦丹劳或牛丼连锁店的固定菜单都十分勉强。 然而梨香的表情却不为所动。 「那还是到那间店好了。去我知道的地方可以吧?离这里很近喔。」 若无其事地说完后,梨香便带头跨出了脚步。 「真、真的有吗?只花三百圆就能吃饭的地方……」 跟在梨香后面的真奥问道。 「唉,我大概猜到会变成这样了,虽然我不太确定男性在那里吃不吃得饱。」 梨香自信满满地走出地面,带三人来到某栋住商混合大楼前方。 看见店面挂的招牌后,铃乃最先敏感地产生反应。 「华丸乌龙面……居然,是乌龙面?」 华丸鸟龙面是从乌龙面的主要产地香川县,扩展到全国的乌龙面连锁店。除了主要的乌龙面以外,更以全国分店都采取让客人自行取用小菜跟配料的自助方式著名,而其中最大的特征,就是能以一百零五圆的价格在这里吃到上等的赞岐乌龙面。 「一、一百零五圆的乌龙面?」 受到最强烈冲击的不是别人,正是芦屋。 尽管原本就没有强人所难的打算,但他依然没想到居然会有比自己提出的金额还要便宜的外食店。 「虽然我曾经略有耳闻……不过这里就是那个华丸吗?」 纵然在速食店打工的真奥事先就知道这间店的存在,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造访实地。 「这里小碗的乌龙汤面只要一百零五圆,如果再加两种配料,大约三百圆就能吃饱了。」 「铃、铃木小姐,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呢?」 「我偶尔会来这里光顾。东京乌龙面的汤头对我来说太浓了,这里的汤味道比较清淡,所以我还满喜欢的。而且这里也比较不伤荷包吧?」 「嗯……」 「唉,总之我们先在这里填饱肚子,顺便预习一些基础知识后再去电器卖场吧。虽然我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清楚,但大家现在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梨香率先示范了一次如何点菜。 接下来是芦屋,看着芦屋有样学样的真奥,以及排在最后面的铃乃,四人就这样各自完成了点菜。 「铃乃,你只单点乌龙汤面吗?」 梨香忍不住出声询问。连芦屋跟真奥都点了一百零五圆的乌龙汤面加炸芋头和炸竹轮,但铃乃却意外地只点了一百零五圆的小碗乌龙汤面。 「我想先试试味道,直接品尝小碗的乌龙汤面。」 铃乃简短地回答。 所谓的直接品尝,就是只吃不冷不热、经过华丸特别设定温度的乌龙面。 在这一百零五圆的价格当中除了便宜以外,更蕴含了华丸希望大家能轻松品尝赞岐乌龙面的想法。这也表示他们对乌龙面就是如此地有自信。 「既然决定挑战,那么就没有退路了。」 「……那是什么意思?」 在挑了一张四人桌坐下并拿起筷子后,只有铃乃一个人彷佛拔刀术的达人一般集中精神,在碗面前陷入冥想。 「那、那么,大家开动吧。」 梨香像是学校负责分发营养午餐的值日生般宣布,芦屋与真奥也各自将筷子伸向乌龙面。 「……开动!」 铃乃猛然睁开眼睛,一口气吃了一大口微温的乌龙面。 「!」 才一咬下去,铃乃的眼神就变了。 「这、这是……!」 「喂、喂,铃乃?」 铃乃对坐在一旁的真奥叫唤充耳不闻,马上展开了第二波的攻势。接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在三人面前吃完了一碗乌龙汤面。 三人因为那豪迈的吃相而陷入茫然。咽下最后一口汤面的铃乃轻轻地喘了口气,接着肩膀便开始不停地颤抖。 「为何……为何……」 「怎、怎么了,铃乃?不合你的口味吗?」 铃乃的反应实在是太脱离常轨,因此梨香也开始担心了起来。然而铃乃却以凌厉的眼神回看梨香,低声叹道: 「为何……这么棒的乌龙面,居然只要一百零五圆呢?」 「咦?」 「无论粗细、口感、嚼劲、咸味还是入喉时的滋味……每一样都无可挑剔。」 「这、这样啊……你、你喜欢就好……」 铃乃维持着严厉的眼神,宛如顽固的美食家般一本正经地拿起碗说道: 「……我要再点一碗!」 「你、你慢走。」 真奥看着铃乃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背影,边吃乌龙面边说道: 「的、的确是很好吃啦,但有那么夸张吗?」 「鎌月似乎很喜欢乌龙面的样子,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吧?」 冷静动筷的芦屋若无其事地回答。然而梨香不知为何一听见这句话,内心便产生了动摇。 为什么芦屋会知道铃乃喜欢吃什么呢? 梨香知道两人是住在同一栋公寓的邻居,但难道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能互相把握彼此的饮食生活了吗? 「……唉。」 一想到这里,梨香连忙摇头。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尽管记忆有些模糊,但梨香自己也大概记得身边的人平常喜欢吃什么。 铃乃认识芦屋的时间比自己早很多,而且又是住在他的隔壁,那么或多或少会有机会知道对方喜欢什么食物吧。 像是为了甩掉内心不安的念头般,梨香刻意大口咬碎加点的炸什锦饼。 「那么,针对关键的电视,就算不是很清楚也无所谓,能告诉我各位心中想买什么样的类型吗?」 一部分也是为了转换心情,梨香特意以极度开朗的语气问道。 「只要能看电视节目就好了。」 「我说啊。」 「铃木小姐刚才有提到家里的电视是西芝某机种的锵型……请问26型这个数字是指制造编号或是型号之类的东西吗?」 虽然真奥随便的回答确实令人困扰,但芦屋的问题也同样出乎梨香的预料。 「啊,不对不对,那个该说是画面的尺寸,还是电视本身的大小……」 回答的梨香也开始陷入混乱,由于这两种用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差异,因此自己平常也只是适当地回答。 不过芦屋的问题已经远远超过对新家电不熟的程度了。 梨香自己对机器也绝对称不上熟悉。不过至少打从梨香出生时起,电视跟录影机就已经存在了,之后不过是记录媒体跟操作顺序稍微有些改变,就连蓝光录影机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难操作。 现在只不过是以前透过类比进行的事情,变得能在数位画面上处理罢了。 然而芦屋的问题跟所谓的数位代沟间有着根本的差异。 「既然26算是普通,那么就算再大一点也顶多到29吧。」 「咦?」 梨香因为真奥又再度说些莫名奇妙的话而皱起眉头。 「那么我想买台稍微大一点、约27左右的电视。24再怎么说都太小了,可以的话希望是26、27或28左右……」 稍微衡量了一下真奥列举的数字之后,梨香总算明白对方的意思,并觉悟到无法靠正常的手段让这些人了解电视。 「这又你是自行车!」 「咦?」 「现在的新型家用电视最低也是32型。如果没有预算限制,那么就算买到50或60也很普通喔。横放在地上大概会有半坪那么大吧。」 「买、买那么大的电视到底是要看什么啊?」 真奥的疑问可说是合情合理。 「因为有些人对影像或音质异常地执着,所以应该是让那些人看电影用的吧?」 「就连普通的节目,也会用那么大的电视看吗?」 被因为半坪大尺寸感到颤栗的芦屋这么一问,梨香不自觉地想像了那样的场景。 「那样,感觉有点讨厌呢。」 电影或自然纪录片倒是还好,但若连普通的新闻、国会转播和综艺节目都用大萤幕跟高画质来看,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一试着想像整面墙壁都是新闻主播的画面,就让梨香轻轻笑了出来。 「唉,反正无论如何,那都是跟我们这些穷人无缘的东西。我家的26寸,大概就像这么大吧。基本上现在卖的全都是薄型电视,所以反而要看电视底座来决定放在哪里呢。」 梨香在自己面前比了一个用来描述电视萤幕大小的长方形。 「你们的预算大概多少啊?」 「四万一千两百三十九圆。」 真奥立即回答。 「为什么这么仔细啊?」 「因为考虑到家里的状况。」 「请问……四万一千两百三十九圆能买得到电视吗?」 芦屋战战兢兢地询问。 「虽然我们在出门前有事先调查过……但找到的净是些便宜的二手货、让人搞不太清楚的购物网站,或是跟宽频网路一起办会比较便宜之类的资讯……到最后我们还是不晓得单独买一台电视需要多少钱。」 「嗯,买家电果然还是先亲眼确认过实物会比较好。」 做完这样的开场白后,梨香轻轻点头说道: 「只要有四万圆,那么应该勉强能买20型左右的小电视吧?」 「好耶!」 「什么……」 真奥因为梨香的回答而比了个小小的胜利姿势,芦屋的表情则是变得有些阴沉。 此时去加点的铃乃正好走了回来。 「还真大碗呢。」 这次铃乃端回了一个约比之前大两倍的碗,而且里面一样是乌龙汤面。 「就算点大碗的也只要四百圆,这到底要怎么赚钱呢……关于日本的粮食状况,又多了一个新的谜团。话说回来,现在好像又回到电视的话题了呢。」 看来这次总算有余裕边吃边注意周围状况的铃乃,以比刚才柔和的表情吃着乌龙面说道。 「我的预算大约是七万圆。这样够买电视吗?」 「七万圆应该能买到还不错的型号吧。再不到一年就要全面进入数位电视时代了,现在应该有些旧机型会突然开始变便宜吧。」 「居、居然有这种事……可恶的数位电视……看来你无论如何都想妨碍我就对了。」 芦屋不晓得在对什么感到忿忿不平,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折断了手上的筷子。 「再来就是……如果去二手店,应该能用一万圆以下的价格买到使用旧式映像管的大型电视……不过现在已经收不到类比讯号了,所以就算买了也没意义吧。」 「那为什么还继续卖啊?」 真奥单纯地产生疑问。 「因为除了更换天线以外,还可以透过跟有线电视台接电缆的方式观看数位电视。这么一来就能跟有线业者租机上盒,然后利用旧的类比电视看数位电视了。似乎有满多人不想丢掉还能用的旧电视呢。」 「这么说来,就算是使用映像管或电晶体的电视,只要有那些设备还是能看罗?」 「……呃,这我就不清楚了。话说电晶体不是只有用在收音机上吗?」 铃乃不知为何振奋地问道,而梨香只是摇头否定。话说铃乃问这些事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哎呀,没什么,毕竟日本的事物进化得异常快速,我本来以为旧的东西只会立即被淘汰。没想到还是有像这种能够留住旧东西的技术,真是令人高兴呢。」 「虽然我之前就有点在意……但铃乃该不会和惠美一样是从外国回来的吧?」 「咦?」 「因为你好像经常说『日本的什么什么』之类的话。」 「……啊,那个,嗯,对了。其实我家代代都是圣职者,一直以来都待在国外……」 梨香的问题让铃乃难得方寸大乱地开始找起藉口。 「你太专注在乌龙面上了啦。」 坐在铃乃正面的真奥嘟囔道,铃乃听见后便红着脸在桌子底下踩了真奥一脚。 即使如此,或许因为铃乃并不算是在说谎,所以梨香也没有特别起疑。 「原来真的有像你这种跟传教有关的人啊。我在电视上看见为了宣扬基督教,而跑到非洲内地的日本人牧师的故事时,还在想世界真是宽广呢。」 「……原来这个国家,也有那样的人啊……」 铃乃惊讶地看向梨香。 「我还以为日本人对宗教都没什么兴趣。」 「有兴趣得很呢。不然手机网站上怎么会有占卜或抽签之类的项目呢。」 「只要打电话到某个地方就能抽签吗?」 「又不是天气预报或报时专线。」 「……」 虽然梨香应该不是刻意举这两个例子,但真奥还是因为这组合而沉默不语。 「不但资讯企业的办公室里设有神宠,就连电器厂商在盖工厂时也会理所当然地请神主来替土地驱邪,反倒是一辈子都没抽过签的人还比较少吧?我之前应该也提过家里是开公司的,我家的办公室里不但有供奉神宠,就连工厂用地的角落也有祭拜狐仙大人呢。我小时候还每天都要去帮忙打扫呢。」 「是制作豆皮寿司(注:日语中「狐仙」与「豆皮寿司」的发音相同)的工厂吗?」 铃乃不自觉地看向放在自助饭团区的豆皮寿司。 「喂,铃乃,你那样装傻也未免装得太过头了吧。」 「咦?」 铃乃疑惑地看向因为受不了而将头转向一旁的真奥。 「啊哈哈哈!哎呀,不对啦。我有说过我家是开跟鞋子有关的工厂吧。对了,毕竟你之前都待在国外嘛。我说的狐仙大人,是指祭祀狐狸神明的神社。」 「喔,啊,什、什么嘛,原来是这样。那个,不好意思……魔,啊,贞夫先生!为什么您不早点告诉我呢!」 晚了一步才发现自己误会的铃乃又再度涨红了脸,狼狈地责备真奥。 「身为圣职者的你居然连这种事都不晓得才有问题吧。之前的迎魂火也是这样……你回故乡后干脆辞掉圣职者的工作,改开乌龙面店算了。」 真奥提出极度合理的反驳,害铃乃顿时畏缩到彷佛会就这么直接消失一般。 「好痛!」 就算如此,铃乃依然没忘了要反击对方的嘲讽,被人用坚固的草鞋踢了小腿一脚,让真奥不禁泪眼盈眶。 「啊~真好笑!对不起,居然这样笑你。唉,虽然吃饭前不会祈祷,星期日也不会上教堂,但日本人意外地也有对某些伟大的对象表示决心与感谢的哲学喔。虽然因为对象太多而变得有些乱七八糟,不过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感谢的哲学吗?」 「嗯~不过对铃乃这种正式的传教者而言,应该不太能接受这种状况吧。」 相较于一脸凝重的铃乃,梨香的语调从头到尾都十分开朗。 「神不是说要爱你的邻人吗?所以会说要把不听话的家伙通通杀掉的神明,应该不算是神明吧,大家一起好好相处不就好了吗?」 「……!」 就在铃乃因为梨香的话而感到有些惊讶时—— 「嗯?好像出了什么事呢?」 发现有位客人在店门口跟店员大声争执的真奥开口说道。 「那个,这位客人……」 看似年轻女学生的打工店员正拚命比手画脚地说明某件事,但好像还是没能传达给对方。 「啊……」 这也难怪,因为只要仔细一听,便能注意到那位男性客人似乎是位外国人。 而另一方面,发现对方说的是英语的店员已经陷入了混乱,完全无法应付眼前这个状况。 虽然只要其他员工过去帮忙就没问题,但结帐柜台前方正排满了长长的人潮,看起来也无法放置不管。 「我过去一下。」 「咦,喂,还是别插手比较好吧?」 梨香试着阻止未做多想便站起身的真奥。那位男性客人的身材跟真奥差不多高,脸上戴着品位糟糕的大型太阳眼镜,并留着给人庞克风印象的蓬松爆炸头。 从他毫不在意周围眼光大声喧哗的样子来看,明显并非善类。 「铃木小姐,放心吧。」 然而芦屋却阻止了梨香。真奥用眼神向芦屋跟梨香点头示意,接着便走进正在争执的店员与男性客人之间。 「那个,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咦?那、那个……」 泫然欲泣的女性店员求救似的看向真奥。 真奥一看见她的表情,瞬间就做出无法期待对方冷静报告的判断。那是新进的打工人员特有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形」的困扰眼神。 「hello guy.(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判断店员已经陷入混乱的真奥,转而向男性客人搭话。 「she can-t grasp your request. what do you want her? (她不晓得你想要什么,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咦,真奥先生会说英文吗?」 梨香直言不讳地表示惊讶的声音,让真奥感到有些得意。 「啊……」 男性客人交互看了一下女性店员与真奥,最后选择对真奥说道: 「here have fork ha? (这里有叉子吗?)」 「fork?(叉子?)」 「i can see chopsticks like drumsticks. so.do you know thew what forbidden to use the forkwhen to eat udon?(对我来说,筷子看起来就跟鼓棒差不多。法律有规定吃乌龙面时禁止使用叉子吗?)」 说着说着,男子隔着太阳眼镜看向真奥的眼睛。面对这位语气嚣张的男性,真奥挑起一边的眉毛回答: 「……don-t.but.if your wording make refine till tomorrow.you will be forbidden to get in udon restaurant.(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要是你不早点改一改说话的语气,或许以后会被禁止进入乌龙面店也不一定。)」 面对真奥的反击,男子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真奥告诉女性店员男子是想用叉子后—— 「啊,好的,我马上拿过来。」 还没等对方点菜,店员就冲进了柜台。 「you cool。considering young. (看你年纪轻轻,人倒还满有趣的呢。)」 男子愉快地用拳头轻轻敲了一下真奥的肩膀,接着便走向自助点菜的队伍。 看来男子似乎能够理解这里的系统,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先看一下气氛再行动呢。真奥轻轻耸肩。 「thanks.(那还真是谢啦。)」 真奥心情复杂地离开男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i have exceptional reason. (我也是有各式各样的苦衷啊)……咦,喔喔?」 回到座位后,梨香一脸惊讶地仰望真奥。 「……真是太神秘了……惠美也好,真奥先生也好,你们为什么要打工啊?」 「啊?」 「没什么。话说回来,既然大家都吃完了,那么也差不乡该出发了吧。而且店里的人也开始变多了。」 「喔、喔。」 仔细一看,芦屋跟铃乃似乎已经在真奥跟那位客人对话的期间内用餐完毕。一直占着狭小店内的位子也不太好意思,还是为了原本的目的离开这里好了。 「那、那个……」 就在一行人走到店门口时,真奥刚才帮助的女性店员急忙追了上来。 「刚、刚才真是太谢谢您了!那、那个,这是店长给您的……」 店员将写着小碗汤面优惠券的礼券递给真奥。如果是平常的真奥,应该马上就会收下,但这次他却摇头回答: 「不用了。话说回来,虽然我能理解面对外国人难免会感到紧张,可是对方也不过是人类,就算自己搞不懂客人的意思,至少也要让对方能够理解这点。」 「好、好的……」 「下次如果有外国人来时,只要仔细观察对方想说的事情,再好好应对就可以了。我还会再来的。」 「好的!那、那个,谢谢您!欢迎下次再度光临!」 女性店员对着潇洒离去的真奥背影深深地行了一礼。芦屋彷佛自己的事情一般感到骄傲,铃乃则是打从心底感到可疑地跟在真奥后面,只有梨香频频歪着头表示不解。 「一看见对方是女孩子就开始多管闲事。」 铃乃以不屑的语气愤愤说道,真奥转头回答: 「才不是那样。只是那样下去,店里的气氛会变得愈来愈糟吧。这样就连在旁边用餐的我们也会跟着觉得不舒服啊。」 「那么至少也收下那份招待券嘛。我没想到真奥先生居然会婉拒呢。」 梨香也跟着铃乃提出疑问。 「啊~我也觉得那样有点失败,不过还是不行。只要一到那种地方,心情无论如何都会偏向员工那一边。」 「咦?」 「我一看见刚才那位女孩,就想起了还是新人时的小千。现在回想起来,我最早认识小千时,也是因为像刚才那样的外语纠纷。」 真奥有些怀念似的笑道。 「我不希望在对方还是新人时,就让她养成照店长的吩咐用优待券解决事情的习惯。如果不自己切身体会失败的痛苦,就无法真正地反省自己的错误。要是让新人在心里某处产生用招待券逃避了事的心态,只会剥夺他们的上进心。所以我才会觉得不应该收下。」 「虽然我真的打从心底感到可惜,但既然您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站茌一旁看起来真的很遗憾的芦屋,沮丧地叹了口气。 「我反倒是愈来愈搞不懂真奥先生为什么会不晓得电视的制造商了呢……」 梨香双手抱胸陷入沉思。 「啊,这么说好了。俗话说善有善报,或许这份善意将来会回馒到自己身上也不一定,而且刚刚不是才在说要爱你的邻人吗?同样身为远食店的打工人员,只要彼此一同为了店的繁荣而不断精进,也许将来那女孩会成为强敌并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您这么说未免也太乱来了。难不成爱邻人是为了要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敌人吗?」 「即使写成强敌,依然能念做『朋友』吧?而且小麦跟华丸都是大公司,应该会有这点程度的度量吧。」 不晓得到底认真到什么程度的真奥与芦屋持续展开讨论,而旁边的铃乃在听见真奥的话后突然抬头问道: 「对了,梨香小姐。」 铃乃从后面叫住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梨香。 「其实我从刚才就想请教您的意见。如果不算是神明,那么会是什么呢?」 「咦?你的意思是?」 「若『会说要把不听话的家伙通通杀掉的神明』不能算是神明,那么会是什么呢?」 梨香花了将近十秒的时间才听懂了铃乃的问题。 「啊、啊,刚才的话题吗?明明是自己说的话,结果我居然忘了……不过,那还用说吗?说到会利用神明的名字做坏事的家伙……」 梨香的答案十分简洁。 「当然只有人类啦。」 「喂,这是怎样。」 留着庞克风爆炸头的太阳眼镜男一走出华丸乌龙面,就马上拿起手机打电话。 而他使用的语言,正是极度流利的日语。 「因为你说那是这世界最主要的语言,所以我才选了英语,结果到哪里都说不通!话说既然知道目标的国家,那一开始就给我设定那个国家的语言啦!害我丢了不少脸,你要怎么赔偿我啊!」 看来电话另一边的人,并没有很认真地道歉。 只见太阳眼镜底下的眼睛,正逐渐染上愤怒的色彩。 「这不是能跟十亿人沟通的问题吧?到目前为止我只成功跟一个人对过话耶!你说的话根本就不能信!」 气得直跺脚的男子快速摘下太阳眼镜。 「啊?嗯,我大概吃饱了,目前能量全满呢。嗯、嗯,虽然托某人的福害我的工作变多,不过我会好好干啦。啊!麻烦死了。」 至于男子眼睛的颜色—— 抬头仰望耀眼阳光的那对眼眸,正是适合他庞克风外表的紫色。 「好好好,那我就去做今天第二次的工作啦。难得昨天第一次有了反应,结果只是这国家一个普通家庭的小姐碰巧出现了比较大的反应罢了。真是的,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得做这种事啊。」 男子挂断电话后,便有些厌烦地走向了都心的闹区。 在那头爆炸头中,混杂了一撮紫色的头发,但唯一与男子对话过的「那个人」却完全没有发现。 ※ 光是走了短短十几分钟,光的角度就开始改变。 走下jr代代木站西口派出所旁的坡道,惠美开始抱持着对方或许意外地就在附近的淡淡希望。 仔细想想,自己上次遇见那位白衣女子的东京巨蛋城是位于文京区。而对方应该也不太可能毫无目的地随处流浪,或许意外地正在东京二十三区内晃来晃去也不一定。 总不可能那位带着「基础」碎片的白衣女子,只是为了来日本观光才到处徘徊吧。既然才走十几分钟,光所指示的角度就大幅改变,表示光是沿着路走,自己跟对方之间的位置关系便大幅改变了吧。 由此可见,对方应该就在附近。 「我记得这前面……是明治神宫吧。」 明治神宫的广大森林横亘在jr代代木站与原宿站之间,由于参拜的道路与铁路平行,因此走路大约十五分钟就会到。 惠美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明治神宫是个著名的能量点,而她也曾经造访过这里。 刚来日本不久时,惠美曾因为或许能够恢复圣法气而来到这里,但结果只有个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有什么能量、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深井。倒不如说惠美是因为受不了那些为了参观能量点而来的游客,所以才匆匆离开。 「咦?不是明治神宫吗?」 然而走下斜坡并确认光线后,惠美发现光芒指引的方向并非正面的明治神宫森林,而是首都高速公路底下的道踣。 尽管感到讶异,但惠美还是遵照光线的方向前进,接着前方便出现了一栋建筑物。 与此同时,光线也逐渐改变角度,指向那栋建筑物的上层。 「……骗人的吧。」 那是一间医院。 惠美在标示着「西海大学医学院附设医院东京分院」字样的建筑物前犹豫了一下。 为了保险起见,她试着走过医院,但光线却规矩地改变角度照向后方。 「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么近的地方出现反应已经够让人吃惊了,但惠美完全猜不透对方究竟为何会来医院。 对照自己周遭的状况后,最有可能的是那位白衣女子正在这间医院工作。 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在日本都必须要摄取食物才能活得下去。使用堕天邪眼光的沙利叶目前正在肯特基炸鸡店勤奋地担任店长,就连那个加百列也有付钱利用便利商店的迹象。 而另一个自然的解释,就是那位女性因为受伤或生病而必须住院或来这里看诊。 关于那位白衣女子的真面目,惠美已经有一个大概的假设。不过即使这个假设正确,也不能保证对方在这间医院是使用那个名字。 惠美试着探查这里的气息,但并未感觉到圣法气或魔力这些在日本属于异常的力量。 万一假装成探病的客人被发现,将会危害自己的社会生活,正当惠美陷入不符合勇者风格的消极思考,绞尽脑汁想办法进入医院调查时—— 「那个……该不会,是游佐小姐吧?」 背后突然有人过来搭话,让惠美的心脏差点儿跳了出来。 「是、是的……咦?」 「哎呀,果然是游佐小姐……真巧呢。游佐小姐来这间医院有事吗?」 向惠美搭话的人,是一位更加出乎她预料的人物。 「千、千穗的妈妈?」 来人是千穗的母亲,佐佐木里穗。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而且还是从医院中出来呢? 「虽然我还没告诉其他人……你在这附近上班吗?」 「啊,嗯,那个,对。」 由于无法坦白告诉对方真相,因此惠美暧昧地回答。不过即使如此,惠美依然确实地发现里穗话中有异。 「那个……请问还没告诉别人,是指发生了什么事吗?」 惠美问道。 看起来有些困扰的垦穗,露出了彷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不安表情。 惠美见状,不知为何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游佐小姐,你现在有空吗?方便的话,能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吗?」 里穗说完后便转身走回医院,惠美看着她的背影,内心的预感逐渐转为确信。 里穗直接通过柜台,并请惠美来到电梯前方。此时惠美首次发现里穗的衬衫上,正别着代表前来探病的「访客」名牌。 搭上迟来的电梯后,想起自己忘记关掉手机电源的惠美看向包包。 「……」 从侧肩包中小瓶子里发出的光线,正快速地改变角度。 看来「基础」碎片果然就在这间医院里面。 「请往这里走。」 此时惠美的心跳,或许比在突袭安特·伊苏拉的魔王城时还要感到不安与动摇也不一定。 里穗带惠美来到的病房,上面挂了一个写着「佐佐木小姐」的门牌。 病房内被帘幕区隔出四个空间,走近其中一处的里穗,在向惠美招了一下手后便缓缓拉开帘子。 「……!」 惠美倒抽了一口气。 ※ 无论是从华丸乌龙面还是车站出发,都只要不到五分钟便能抵达淀川桥家电的新宿西口总店。那是一间位于京王远程巴士客运站正前方相当宏伟的大型电器卖场。 在新宿东口方面,为了保有独立性而根据贩卖项目开设专门大楼的樱场屋已经结束营业,目前只剩下big camerabit·天田电机两家店铺在竞争,不过西口可说完全是淀川桥家电的天下。 虽然周边还有许多诸如相机专门店等专攻特定领域的电器卖场,但若论整体实力,淀川桥家电毫无疑问地是新宿西口的霸者。 「毕竟这里可是魔王的御用商店啊!」 真奥眺望着卖场得意地说道。 虽然只有洗衣机、冰箱以及用点数买了一颗灯泡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御用,但总之现在魔王城的淀川桥集点卡已经累积了不少点数。既然这张集点卡在淀川桥有等同六千一百三十九圆的价值,那么会希望下次也在这里买东西以消费点数省钱也是人之常情。 考虑到这种重复的集客力,也难怪各企业会一致拚命地让消费者办集点卡了。 毕竟只要消费了一次,在点数用完之前,「还有点数」这种心理都会让人想持续地购物。 「喂,芦屋,魔王军里有没有什么能设点数制的东西啊?」 「别想那种空虚的事情,还是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购物吧。」 芦屋不予理会。看来他似乎正睁大了眼睛研究其他店铺的传单。 包括淀川桥家电在内,每间店的传单上面都理所当然地写着「就算只有一圆,如果其他店比这里还便宜……」之类的标语。 芦屋一看见这个标语,便不顾炎热的天气特地独自跑到东口,把所有竞争店铺的传单全都拿了回来。 「芦屋先生的眼神是认真的呢。」 梨香看着那样的芦屋苦笑道。 「可是,实际上都差不了多少吧?应该不用比较到那种程度……」 「不,我认为芦屋先生这么做是对的。」 虽然真奥认为不需要为了那一两圆的差价而吹毛求疵,但梨香却干脆地支持芦屋的做法。 「既然店家自己都那么说了,那我们当然要彻底地利用这点吧?」 「……这个嘛,虽然理论上是那样没错,但感觉好像有点太斤斤计较……」 「啊?」 梨香刻意将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解: 「买东西就是要讨价还价啊。买家希望尽可能买到便宜的东西,店家则是希望尽可能高价卖出。店家要以什么样的形式让步到什么程度,而客人又能藉由讨价还价让店家退让多少,这才叫做生意啊。没什么比事先收集情报更重要的了。」 「讨价还价啊。」 「而且我觉得之所以会认为这样太斤斤计较,是因为东京人以为『杀价』只是单纯压低价钱而已。」 「咦?原来你是关西人啊?」 「我没跟真奥先生说过吗?我是神户出身喔。」 梨香指着自己说道。 「……你平常都把麦丹劳简称成什么啊?」 「别闹了,这问题我已经被东京人问过好几次了。」 虽然这对真奥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梨香似乎不怎么把这问题放在心上。 「总而言之,该怎么说才好呢。所谓的杀价其实是为了看清今后关系的交涉啊。」 「看清关系?」 「嗯,举例来说……」 梨香仔细观察电视卖场里的其他客人。 「那里有一对约五十岁的夫妇跟店员,看见了吗?」 看了一下梨香指的方向后,真奥点头回应。 「那位店员感觉很棒呢。针对上了年纪的人可能会难以理解的用语,他都会以浅显易懂的方式详细说明。真奥先生也是做服务业的,应该能明白那种人容易让别人产生好印象吧?」 「嗯,如果没有完整的商品知识与服务精神,绝对无法做到那种程度。」 「不过你看那位店员,感觉是在跟哪一位说话?」 「跟哪一位……?」 站在旁人的立场,怎么看都是那位先生正在询问店员,而店员也俐落地回答对方。 「虽然是先生在发问,不过店员好像都在回答那位太太呢。」 看向同一个方向的铃乃发表感想。 「因为那位店员知道最后掌握这次购物印象关键的人,是那位太太啊。」 「意思是那位先生的钱包被太太管得紧紧的吗?」 真奥皱起眉头回答,梨香耸肩并摇头说道: 「不对不对。所以说男人真的是……电视这种东西,不是会全家人一起用吗?」 「啊?」 「我的意思是只让懂的那个人决定并买下来,跟在取得所有使用者理解后才买下来,这两种状况买完东西后的感觉会差很多啦。」 视线依然没离开广告传单的芦屋,向看似依然无法理解的真奥说道: 「若在太太了解之前,就让那位先生早一步理解产品并买下来,那么夫妇之间针对这次购物的感想就会产生落差。只要能让那位看起来对机械不在行的太太接受这笔交易,那么就能让他们更加畅快地购物。就目前来看,那位先生根本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买了呢。」 「真不愧是芦屋先生,当过家庭主夫的人果然不一样。」 「你过奖了。」 芦屋还是没抬头并紧盯着传单。 「真要说的话,这跟铃木小姐刚才提到的杀价也有关联。只要仔细说明并取得太太的理解,再提供一些降价或增加点数的优惠,这笔交易就等于已经谈成了。除此之外,对方也能得到一次既恳切细心又物超所值的购物经验。要是您遇见这种店,会有什么感想呢?」 「有什么感想啊……」 「或许会产生『下次也来这间店买吧』的念头也不一定。而且这还与集点卡无关。」 铃乃比真奥早一步理解了芦屋的意思。 「就是那样没错。然后只要下次来购物时,店员还记得那位客人就更完美了。」 梨香满意地点头肯定芦屋与铃乃的答案,迟迟无法理解的真奥独自看向话题中的夫妇。看来店员正在带两人前往托运柜台,而且也已经处理好了不少事项。 「到头来所谓的杀价,就是『我会成为你的常客,所以给我优惠吧』的意思。而店铺将此系统化的成果,就是那张集点卡。只要有那个东西,就算是消极内向的东京人,也能堂堂正正地要求对方提供优惠了吧?」 梨香用下巴比了一下真奥珍惜地握在手上的集点卡。 「唔唔唔……」 「当然,这不代表店家只要随便给予优惠就好。必须经常寻找尽可能不让自己蒙受损失,又能让顾客回流的界线。所以杀价其实是一种『交涉』。大阪的欧巴桑们可是很厉害的喔?虽然常有人说她们是日本的小气代表,不过只要店家能获得她们的青睐,那些人就会携家带眷地过去大举消费呢。对店家而言,既然有薄利多销的可能性,当然会想试着赌赌看吧。就是因为有这种让双方在未来都满意的可能性,所以在关西才能顺利地跟人杀价啊。」 从真奥与铃乃的表情来看,梨香的话对他们而言似乎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概念了。 「尽管双方都把这当成是生意在处理,但巧妙地从中找出人情能够让步之处并精打细算地购物,这才是『杀价的交涉』啊。不过东京人脑袋里却只想着压低帐面上的价格,不想杀价的人则是完全不杀价,看在旁人眼里也一样会觉得是斤斤计较啦。别安于客人的立场,既然对方想畅快地将东西卖给我们,那我们当然也要用『谈生意』来主动出击啊。」 「每、每个人想法都不太一样呢……不过,说到这个……」 突然想起某件事的真奥说道: 「当初买洗衣机跟冰箱时,明明我什么都还没说,对方就主动帮我把千圆以下的零头去掉了。这也是一样的道理吗?」 「应该是时机刚好吧?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大概初夏的时候……」 「那就有可能呢。当时春天的搬家潮刚过,正是日常家电开始滞销的时期。在那种时候一口气买了洗衣机跟冰箱,店员当然会给你好脸色看啊。」 「……那么现在算是买电视的好时期吗?」 不晓得芦屋提出这个问题到底是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还算不错吧?在全面进入数位电视时代前,应该会希望尽可能提高电视的营业额吧,而且……」 梨香突然转头看向铃乃。 「嗯?怎么了吗?」 「那个……」 梨香向芦屋招手,在跟铃乃拉开了一些距离后说道: 「你可要盯紧铃乃喔。」 「为、为什么……?」 「你仔细想想,她的预算是多少?」 「她刚才好像很得意地说了七万……」 言及此处,芦屋猛然拾起头。 「对、对了!只要我们两人一起去找同一位店员……」 「加油吧!」 点到即止的梨香,轻轻拍了一下芦屋的背。原本板起脸埋首于广告中的芦屋表情一变,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并不自觉地牵起了梨香的手。 「谢谢你,铃木小姐,果然有找你一起来真的是太好了!」 「呀!咦,啊,咦、咦,嗯、嗯,不、不客气。」 梨香因为芦屋唐突的行动而瞬间涨红了脸,凝视着自己被牵住的手。 「我一定会努力从四万一千两百三十九圆当中,挤出购买手机的预算。晚点见了!」 「呀、呀啊!」 芦屋对发出奇妙叫声的梨香露出满面的笑容后,便立即飞奔到铃乃身边。 「鎌月铃乃!我们一起逛吧!」 「为、为什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别、别拉啦,放开我,恶心死了!」 「……这是怎样。」 真奥交互看向抓着铃乃冲向卖场的芦屋,以及满脸通红地僵在原处的梨香。 「喂,你到底跟芦屋说了什么啊?」 「…………」 「喂、喂?」 真奥试着在梨香面前挥了挥手,但梨香却毫无反应。 感觉最近似乎曾在某处见过相同情况的真奥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 「……嘿!」 便在梨香耳边拍了一下手。 「喔哇!」 在发出与某人不同、不怎么可爱的声音后,梨香总算回过神来。 「咦、咦、咦?我、我……」 「喂、喂,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哇!什、什么,原来是真奥先生,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啊?」 「……大概几秒钟前吧。那么,我可以发问了吗?」 「什、什么事?」 「你,该不会……」 「嗯、嗯?」 直一奥转头看了一下与板着脸的铃乃一起被店负拦住、正问个不停的芦屋背影,然后再将视线移回梨香身上。 「喜欢上芦屋了吧?」 「哇呜!」 就在这一瞬间,梨香的脸发出彷佛瞬间加湿器般的声音与蒸汽并瘫倒在地。 「喂、喂,你没事吧?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种反应!」 真奥连忙扶起梨香,拉着她到楼梯旁边的长椅坐下。 「喂,魔王。」 「啊?」 「为什么我得跟你一起坐在长椅上喝茶啊?」 「有什么关系,又不会怎么样。」 「这让我很不愉快。」 「真过分。」 真奥与铃乃正一起坐在淀川桥家电楼梯旁边的长椅上。 两人喝着事先放在家里的冰箱冷冻、装在保温瓶内的麦茶,脚边也各自放了一个装着电视的箱子。 由于铃乃与芦屋各买了一台电视,因此招呼他们的店员也给了两人不少的优惠。 芦屋在完全没与真奥商量的情况下,便买了店内最便宜的清仓品、要价三万两千八百圆的薄型液晶电视,虽然铃乃选的电视尺寸跟芦屋一样,但她买的是内藏蓝光录放功能的型号。 店员不但替两人省掉了千圆部分的零头,还帮忙加了特价商品原本不会附的点数。 由于店员一直误以为两人是家人或男女朋友之类的亲密关系,因此铃乃从头到尾都显得很不高兴,虽然店员努力地想讨好她这点,就结果而言也往好的方面发展。 真奥等人最初的预算是四万一千两百三十九圆,不过最后只花了三万圆加上百分之五的保固费用,于是芦屋似乎打算利用多出来的钱来买手机。 梨香今天之所以会跟来,原本就是为了赴之前与芦屋的约定,但就结果而言,魔王城也因此买到了便宜的电视。 至少要是没有梨香在,就箅魔王城居民跟铃乃一起来电器卖场,也绝对不会想到要一起买东西吧。 「喂,我问你,你觉得那两个人怎么样?」 「那两个人?是指艾谢尔跟梨香小姐吗?」 真奥用下巴指示的方向,芦屋与梨香正在手机卖场东奔西跑。 跟看卖场看到入迷的芦屋相比,梨香似乎正挂念着什么,不断重复偶尔看向真奥,但一对上眼又马上转移视线的举动。 而且她的脸看起来还有点红,是因为外面的热气稍微流入了卖场,还是说…… 「梨香小姐好像有点突兀。」 「啊?」 「那两个人一站在一起,艾谢尔的服装便显得太过朴素。虽说一高能遮七丑,但若不在服装打扮上多用一点心,难道不会影响他的社会信用吗?」 「社、社会信用,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跟那家伙站在一起,会让梨香小姐漂亮的打扮显得太过突兀。」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铃木梨香要打扮得那么漂亮?就我看来,那应该不是她平常外出的便服喔。」 「为什么……因为这次购物是由艾谢尔主动提出的吧。虽然我不晓得艾谢尔与梨香小姐缔结交情的经过,但梨香小姐并不晓得艾谢尔是恶魔。既然有男性对自己提出邀约,那多少会准备外出专用的……」 若无其事地说到这里时,铃乃突然从自己的发言中感到不对劲,沉默了下来。 「虽然这跟刚才提到的杀价无关,不过你觉得按照那位小姐的个性,会做那种无意义的事吗?」 「……喂、喂,等等,魔王,难不成!」 「别忘了她的个性可是不拘小节到连对初次见面的我,都能因为是朋友的朋友而出言不讳的地步,那样的女性会因为芦屋的邀约而刻意打扮吗?」 「难、难不成梨香小姐……」 铃乃一时愕然,甚至不自觉地弄掉了手上的保温瓶。 由于瓶内还有八成左右是冰块,而且外面也包了吸收水气用的毛巾,所以不但没发出什么声音,里面的麦茶也几乎没溅出来。 「魔、魔王,你该不会是想说梨香小姐,恋慕着艾谢尔吧?」 「我刚才一问本人,她就发出彷佛斗牛犬般的叫声并瘫倒在地——哇!」 真奥话才说到一半,铃乃便忍不住揍了他一拳。 「痛死了!你干什么啦!」 「我才想问你在干什么!迟钝也应该要有个限度吧!」 「啊?」 「难怪梨香小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注意这里!你到底是怎么问她的?」 「痛……呃,就很普通地问她是不是喜欢芦屋——哇啊!」 这次真奥也因为挨打时的冲击而弄掉了保温瓶。 「你这个魔王啊啊啊!」 「铃、铃乃,好、好痛苦……!旁、旁边有人在看啦!」 「……唔!」 因为一时忘我而揪起真奥胸口的铃乃,在千钧一发之际恢复了理智。 「像、像这种事情不是直接说清楚会比较好吗……」 「说清楚又能怎么样啊!」 铃乃为了让自己恢复冷静而做起了深呼吸,然后重重地坐在长椅上大口喘气。 「哎呀,也不是能不能怎么样的问题……」 铃乃狠狠地斜眼瞪了含糊其词的真奥一眼。 接着她以既轻微又锐利的语气,用只有真奥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这跟千穗小姐的状况可不一样。你难道想让我跟艾米莉亚,操作梨香小姐的记忆吗?」 「啊?」 真奥因为无法理解铃乃的话中之意,而发出少根筋的声音。 或许是这反应还在铃乃的预测范围之内,只见她以同样的语气继续说道: 「千穗小姐不只知道我们,也知道你们的事情。即便如此,她还是喜欢你这家伙。对于你有可能会被人讨伐这件事,千穗小姐应该也以自己的方式做好最低限度的觉悟了吧。不过梨香小姐就不同了。」 「……」 虽然真奥在心里想着「被人重新这么一说,还真是超乎想像地难为情呢」,但要是真的说出口感觉会被武身铁光给杀掉,所以他只好保持沉默。 「喜欢上艾谢尔,只会让梨香小姐面临不幸的未来。若你们不想让她像千穗小姐那样被卷进来,今后就不应该再跟她扯上关系。」 「哎呀,也不一定只会有不幸的未来吧……基本上关于小千的觉悟,是指我死掉的事吧?又还没确定事情一定会演变成那样……」 「那是……」 正当铃乃打算反驳时,她想起了从铫子回来当晚与惠美的对话以及阿拉斯·拉玛斯的事情,于是略作思考后说道: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也不是没有像草履虫排泄物那点程度的可能性啦。」 「原来我的生存机率那么小啊。」 「不过艾谢尔与梨香小姐,就连那点程度的可能性也没有。魔王,即使你、艾谢尔以及路西菲尔打算全部一起埋骨于日本,依然不可能。」 「有、有那么夸张吗?呃,虽然我们本来就没打算那么做啦……」 「你们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多久了?谁能保证你们今后还会维持一样的模样,或是和人类一样变老呢?」 「嗯……」 「即使只剩下相当于人类的体力,变成一受伤便必须接受人类世界医疗的身体,只要聚集了魔力,终究还是恶魔。如此一来,就算你们洗心革面找到了人类的伴侣,那位伴侣终究还是会面临社会上的不幸——只要你们一直维持着那年轻的肉体。」 「你居然认为我们会为人类做到那种地步,这点反而比较让我惊讶呢。」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种话啊。」 铃乃理所当然地点头。 「光靠偏见是得不到正确答案的。我在这个国家与你们有直接的交流,只要根据你们的人格做出综合的判断,自然就能得到那样的结论…………啊!」 说到这里,铃乃马上以彷佛看见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瞪向真奥。 「即使如此,也绝对不代表我对你们抱持着正面的印象!这终究只是客观的分析而已!」 「我、我知道啦。太、太近了太近了,我就说我知道了。」 面对突然揪住并狠狠瞪向自己的圣职者,真奥只能露出敷衍的笑容试着让对方冷静下来。 铃乃维持着严厉的视线,看向手机卖场里的芦屋与梨香。 「即使梨香小姐恋慕着艾谢尔,还是得面临恋情破碎的苦楚,或是与异世界居民终将到来的离别。你觉得我跟艾米莉亚会认同吗?」 「……」 或许是心理作用,真奥调整衣领并捡起掉在地上的保温瓶后,便以严峻的眼神回看铃乃。 「你应该明白我想表达什么吧。可以的话最好从今天开始,就让艾谢尔跟梨香小姐断绝关系。如此一来,梨香小姐受到的伤害也能……」 「那么,为什么你们不消除小千的记忆呢?」 「降到最低……你说什么?」 「小千与铃木梨香之间的差别,就只有知不知道我们的真面目而已。如果不希望小千遭遇不幸,你们只要赶快消除她的记忆就可以了吧?」 铃乃因为真奥出其不意的发言而吓了一跳。 「你们是用什么样的基准划分小千跟梨香?小千的意志必须被当成朋友尊重,而铃木梨香的意志就不值得尊重吗?」 「才、才不是那样!只不过……」 「不过怎样?」 「……」 面对真奥的追问,铃乃无言以对。 「让我教你如何轻松改变喜欢上芦屋的铃木梨香悲惨的未来吧。」 真奥若无其事地说道。 「很简单。只要用铃木梨香能够相信的方式,让她知道我们是异世界的恶魔就好啦。若她因此吓得不敢靠近我们,对你跟惠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吧,要是即使如此铃木梨香依然喜欢芦屋,就表示她也是抱持着相当的觉悟在与我们来往。至少不会让那家伙单方面地感到悲伤。」 「怎、怎么可能!要是那么做的话……」 「会怎么样?」 「不、不就会连梨香小姐,也、也一起被卷进来了吗?」 然而铃乃的语气已经失去了强硬。 「要是『我们的敌人』舍区分对方知不知情就好了呢。」 真奥刻意用「我们的敌人」来表现。 「奥尔巴当初可是毫不犹豫地就将什么都不知情的小千给卷进来罗?难道你觉得西里亚特以及送西里亚特过来的那些人,不会将毫不知情的日本人给卷进来吗?」 真奥敏锐、冷静,但又充满确信地说道。 「打从我跟惠美来到日本东京这个人类社会的中心时起,不想将这世界的人类卷进来的想法就已经行不通了。一旦有个万一,对身边的人隐藏真面目又有什么好处呢。还是说对你们而言,跟铃木梨香的关系就只有暴露身分后便会产生破绽的程度?」 「那、那都是歪理!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哪有那么单纯!」 「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们这边可是恶魔和人类呢。即使照理说应该会更加麻烦,但我们跟小千可是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喔?无论如何,打从惠美没想太多便结交朋友时起,铃木梨香就已经是当事人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没碰到具体的危险罢了。」 「……」 「虽然不晓得是好是坏,但纵然随意扩展人际关系,也不等于就是积极地将其他人给卷进来,我自己也因为打工而跟不少人接触过,而且……」 真奥缓缓起身,为了舒缓腰部的肌肉而开始做起前后屈运动。 「虽然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一个人活着不是很无聊吗?果然还是会想要伙伴吧?」 完全理屈词穷的铃乃低头将手放在腿上,肩膀不断地颤抖。 很明显即使理论上无法反驳,但铃乃依然因为感情上无法接受而厌到烦闷。 真奥用眼角瞄了那副样子一眼,放松似的用鼻子叹了口气。 「你的想法一直以来都太过古板了。偶尔像惠美那样什么都没想地行动才刚好啦。」 看着铃乃的发簪因为悔恨而颤抖,真奥将手放在她的头上。 「别、别碰我!」 眼角有些泛红的铃乃用力地挥开了那只手。 「那、那是因为你们跟艾米莉亚都过得太随兴了吧!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认真地思考,又有什么不对了!」 「是没什么不对。不过,如果思考因此偏向不好或无聊的方面,那就跟随便放弃思考差不多啊。既然选择了跟他人缔结关系的生存方式,那么无论面对多么绝望的状况,都能看见好的一面活下去应该会比较快乐吧。特别是本大爷身为王者,为了带领那些跟随自己的家伙往好的方向前进,更是背负了如此生存的义务呢。」 「……王者……」 铃乃在口中重复真奥的话。 「那、那么……」 「嗯?」 「要是持续往上看,并认为是正确的前进方向其实是错的该怎么办?」 「那还用说吗?」 虽然铃乃只是为了想捉真奥的语病而恶意提问,但真奥却单纯明快地回答: 「只要让有自信将大家带领到更好方向的人把我推下来,重新站在众人前面就好啦。」 「呐、呐,芦屋先生。」 「是的?」 「真奥先生跟铃乃的感情,很好吗?」 「咦?」 芦屋往梨香指示的方向一看,便发现真奥与铃乃正在楼梯边的长椅大吵大闹。虽然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嬉闹,但反正应该不会是在吵什么大不了的事。 「原本,应该是要彼此交恶的对象。」 「交恶的对象……是指?」 「不过……」 芦屋一脸苦闷地说出与表情相反的话。 「最近意外地并非如此。」 「……感觉,好像有点复杂呢?」 「说的也是,确实是还满复杂的。」 稍微缓和苦闷的表情后,芦屋看向梨香的眼睛。 光是这样,就足以让梨香的心跳速度加倍。 「或许总有一天,也必须向铃木小姐说明也不一定。」 在那道只能以真挚来形容的眼神注视之下—— 「……嗯。」 梨香只能单纯地点头回应。 芦屋拥有梨香无法窥视的一面。这点打从初次见面时起,梨香就已经感觉到了。 而他跟真奥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散发出光靠上司与部属无法解释的气氛,惠美虽然超出必要地敌视两人,但梨香隐约知道惠美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讨厌他们。 基本上明明有过经营公司的经验,却还如此缺乏社会常识也太奇怪了。 虽然自己在第一次碰面时接受了芦屋的说法,但或许他所说的公司「真奥组」,其实是为了隐藏某个浩大过去的谎言也不一定。 自己跟芦屋只见过三次面,单纯只是彼此认识的程度。若被问到算不算是朋友,应该也还没到那么亲密,所以也无法随便探听他们的过去。 更何况芦屋今天从头到尾都很见外地对自己使用敬语。 至今跟梨香认识过的同年代男性,往往都只要一天就能打破隔阂彼此混熟,但芦屋与自己之间的墙壁别说是打破了,就连道裂痕都还没有。 想试着打破那道墙壁。 想更了解墙壁对面的芦屋。 梨香心里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欲望。 真奥与铃乃看起来虽然讨厌彼此,但是看在旁人眼里,两人的互动依然是直来直往地坦诚相对。 尽管那样的关系要称做是理想也有点微妙,不过自己想更加了解芦屋平常都在想些什么,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梨香突然产生了自觉。 一直提着装了炖煮秋刀鱼、鲭鱼以及沙丁鱼袋子的手,自然地加紧了力道。 「芦屋先生。」 我—— 「今天要不要先带资料回去就好了?本来就没必要非得在今天决定买哪一种手机吧?」 「嗯,是这样没错啦……」 喜欢上了—— 「没必要为了在意我而选择docodemo而且预算也是一个问题,还是跟真奥先生商量过后再好好考虑吧。然后,如果到时候依然没什么概念……」 这个奇怪的男人。 「只要再通知我一声,我还是能再出来陪你买东西啦。」 梨香以九成的真心加上一成的计算如此提议。 芦屋正因为电视的价格比想像中便宜而兴奋过头,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 按照芦屋的说法,他事先并未确认真奥手机使用的方案,梨香是真心认为只要配合真奥的契约,再让两人一起换用别的付费方案,就能以更便宜的价格取得他们想要的机能。而目前这方面的资讯不足也是事实。 至于剩下的那一成计算,则是只要这么提议,或许就能再次制造跟芦屋见面的机会这种纯粹的用心。 昨天打电话给惠美时也一样,不知为何只要一提到芦屋,自己就会变得非常紧张,没想到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居熬是如此的难为情,尽管当时的梨香还无法了解自己的心情,但在开始产生自觉之后,答案就变得显而易见。 「……下次,还能再麻烦你吗?」 因为光是确定有「下次」,就让自己感到如此喜悦。 「交给我吧!赌上我这个自称客服中心王牌的名号,为了让客人选到最适合自己的手机,就让我诚心诚意地帮你出意见吧!」 「我会期待的。」 明明还不怎么了解对方,却因为那个人的笑容而感到如此开心。 啊,真是的,这一点都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那么,今天就先带资料回去好了。接下来视真奥的工作状况而定,近期之内我会再跟你联络。」 「嗯,毕竟我也有工作,到时候再一起商量决定时间吧。那么等在那边嬉闹的两位冷静下来之后就解散……」 梨香话还没说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上就突然传出了一阵惨叫声,让芦屋、梨香、真奥以及铃乃顿时僵在原地。 店里的客人们也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四处张望地环视周围寻找惨叫声的来源。 「喂,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去看看。」 附近一位看起来地位较高的店员说完后,便冲上了楼梯。 站在楼梯底下的真奥目送那位店员离开后似乎留意到了某件事,因此转而看向芦屋。 而看来芦屋,也跟真奥发现了同一件事。 「铃木小姐,能请你在这里稍候一下吗?」 「咦?」 「喂,铃乃,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真奥表情严肃地询问铃乃,铃乃也一脸不悦地点头。 「……铃木梨香就拜托你了,我跟芦屋去看一下状况。」 接着没等铃乃回答,真奥便直接冲上了楼,而芦屋也紧跟在后。 「咦?喂,芦屋先生,真奥先生,还是别过去会比较好吧?」 隐约察觉到这股紧张气氛的梨香,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铃乃一边看着真奥他们消失在楼梯上方,一边赶到梨香身边开始警戒了起来。 二楼是芦屋跟铃乃买电视的楼层。 虽然至今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不知为何在惨叫声出现的前后,楼上便傅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梨香小姐,我们还是到店外等会比较好。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咦,啊,嗯,不过,芦屋先生他们……」 「他们不会有事的。别看他们那样,那两人可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呢。」 「那、那是什么意思……啊,等、等一下啦,铃乃,你忘了拿电视!」 梨香总算顺利提醒铃乃拿起两台电视,之后便在铃乃的引导下跑到店外。 外面是一如往常的新宿。看来那道惨叫声只局限于店内,路上的行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 另一方面,真奥与芦屋一上楼便同时立即发现了异常状况。 刚刚才看得入迷、被展示在卖场里的无数电视—— 萤幕全都无一幸免地粉碎了。 碎裂的液晶面板散落一地,莫名其妙的客人与店员们只是茫然地看着这幅场景。 「发、发生什么事了?」 前不久才刚从一楼冲上来的资深店员,立即找了一位员工过来了解状况。 而那位年轻的员工,正好就是负责接待芦屋与铃乃的男性。 「那、那个,呃,萤、萤幕……展示用的萤幕画面突然一起发出白色的光芒……」 「你说萤幕一起发光了?」 「因为那道光芒就像相机的闪光灯般耀眼,所以我一瞬间别开了目光,然后……」 另一位赶来的店员,也说了跟最初那位男性一样的话。 「等回过神来,就发现液晶萤幕全都碎掉了。」 「怎、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对、对了,先、先让所有客人都到外面去避难吧!还有,快找个人去通知消防队跟警察……」 尽管那位资深店员因为事态严重而不太能冷静地应付状况,但从他即刻考虑到客人的安全以及指挥现场的能力来看,应该是一位优秀的上司吧。 刚冲上楼的真奥与芦屋,也马上就被附近的店员请下了楼梯。 回头看了一眼贩卖电视的楼层后,真奥眼神严厉地下楼走到店外。 「喂,到底怎么回事?」 「芦屋先生,你没事吧?」 铃乃以彷佛原因出在真奥身上般的语气逼问,梨香则是纯粹担心芦屋的安危。 尽管感到有些落寞,真奥还是马上打起精神指示芦屋。 「喂,芦屋,为了以防万一,你送铃木梨香回家吧。」 「咦?」 「赌上性命。」 梨香因为真奥突然的指示而发出惊呼,但芦屋却坦率地接下命令。 「铃、铃木小姐,我送你回家吧。我记得你是住在高田马场……」 「啊,咦,呃,那个,等、等一下,进展得那么快,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且我还得收拾房间,那个!」 看着抓住梨香往车站前进的芦屋,以及不知为何陷入恐慌的梨香离开后,真奥努了努下巴对铃乃示意。 「回去的路上再说好了。总之先跟漆原会合,你也叫惠美过来吧。啊,还必须联络小千才行。得通知她这阵子很危险,还是别靠近公寓比较好。」 「先让我跟你确认一件事。」 铃乃的语气变得比刚才还要严厉许多。 「那是魔力吧。跟巴巴力提亚那群人有关吗?」 「我不知道。不过还是先让我辩解一下。虽然现在说这种话也没什么用,但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楼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毫无疑问地是魔力。 当然,真奥跟芦屋什么也没做,真奥也完全不晓得飘散的魔力跟电视被大量破坏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绝对不是自然现象。 「那种事不用说我也知道。」 铃乃板起一张脸加快脚步。 由于抱着电视快步行走,因此两人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浮现出豆大的汗粒。 「你当时正在跟我进行无意义的争论吧。就算不用特别说明,我也知道那不是你干的好事。亏你还是个『王』,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居然那么胆小。」 「因为最近太常跟觊觎我性命的家伙一起吃饭,所以变得有点神经质呢。」 真奥以游刃有余的笑容讽刺回去。 「……随你怎么说。总之快点回去吧。」 无暇应付的铃乃别过脸,领先真奥开始赶路。 拚命赶回家后,在vi·rosa笹冢迎接两人的是脸色比他们还要凝重的惠美,以及难得露出严肃表情的漆原。 「贝尔,魔王刚才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吧?」 「嗯、嗯……艾谢尔也才刚跟我分开不久……」 听了铃乃的回答后,惠美露出些微宽心的表情。但马上又板起脸瞪向真奥。 「艾谢尔人在哪里?快点叫他回来。」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惠美的神态非比寻常,就连真奥也发现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惠美的眼中摇曳着前所未有的不安。 尽管过去敌视自己,但她眼中依然总是燃烧着坚强的意志。 不过现在的惠美却彷佛迷失了方向,眼神也给人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无论是真奥、漆原还是铃乃,都是第一次看见惠美露出这种眼神。 「认为原因要是出在你身上就好的我,以及觉得幸好原因并非出在你身上的我,正在我的心里强烈挣扎。我再跟你们确认一次,魔王和艾谢尔今天一直都跟贝尔在一起,而且昨天从房屋仲介那儿回来后,就没有再出过门对吧?」 真奥与铃乃两人同时点头。 惠美一脸沉痛地确认完后,便道出了一项冲击的事实: 「千穗正因为高浓度魔力所引发的中毒症状失去意识。据千穗妈妈所言,她的状况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点奇怪。」 魔王与勇者,总之先集中精神处理眼前发生的事 即使真奥与芦屋连救护车都曾经搭过,但打从他们来到日本以后依然从未利用过一种交通工具。 那就是计程车。 虽然那是一种既能精确抵达目的地又非常便利的交通手段,但这项便利性,也让它因此被归类为移动成本最高的日常交通方式之一。 若将都内近郊的计程车价格换算成京王线的票价,光是基本费便足以让人从新宿搭到终点站高尾山口,换成上北泽甚至还能够供人来回。 基本上魔王城的居民从未经历过必须靠计程车移动的状况,如果只有都内电车三站左右的距离,真奥跟芦屋也能轻松地靠步行解决。 而那样的真奥等人,居然在芦屋回来的同时便毫不犹豫叫了两台计程车到公寓,并分成魔王军与勇者势力两组,一路往代代木前进。 车内气氛沉重,所有人都不发一语。 坐在副驾驶座的真奥眼神凝重地望着开在前方、惠美等人搭乘的计程车,握着门把的手也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芦屋同样一脸沉痛,就连平常总是不看气氛乱说话的漆原,也一声不吭地持续望着窗外。 除了基本费以外车表还没跳多少,两台计程车就抵达了涩谷区的代代木,开进西海大学医学院附设医院正面的回转道。 计程车一停下来,吩咐芦屋付钱的真奥看也不看司机一眼便冲了出去。 而前面的计程车同样是由惠美先走出来,交给铃乃付帐的样子。 「走这里。」 惠美用下巴对真奥示意,先行走向医院的柜台。 「我们是来探望住三〇五号病房的佐佐木小姐……」 「好的,那么麻烦您先在这张访客卡上登记,然后再带这张卡到三楼柜台。」 就连在医院柜台小姐递来的纸上填写必要事项的时间,都让人感到惋惜。 「我知道你很着急,不过别在医院里面乱跑啦。又不是有生命危险,你先冷静一下啦。」 「……喔。」 确认一脸凝重的真奥为了冷静下来做完深呼吸后,惠美将从柜台借来的访客卡交给真奥。 「如果不出示这张卡就不能探病,你可别弄丢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是快点带路吧。」 「我知道啦。往这边走。」 就只有这次惠美没追究真奥粗鲁的语气,转身走在前面快步带路。 两人搭上大型电梯来到三楼,向护士中心出示访客卡。 「现在可以探病没问题。不过因为是多人病房,所以请保持安静。」 说完后,亲切的白衣职员指向旁边的某个房间。 惠美跟真奥以眼神道谢后,便走进开着门的三〇五号室。 病房内有四个被帘幕隔开的床铺,真奥因为其中一个装了特别多机器的床位而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那里啦,这边。」 敏感地注意到真奥表情变化的惠美,拉住真奥的袖子往另一张什么也没装的床铺看去。仔细一看,帘子旁边的确挂了一个写着「佐佐木小姐」的名牌。 「……不好意思这么频繁地来打扰,我是游佐。」 惠美压低音量向帘内的人搭话,接着里面便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的,请进。」 「失礼了。」 回应的人是千穗的母亲,里穗。 真奥原本想先向坐在床边的里穗打声招呼,但一看见眼前的光景,便顿时说不出话来。 「……」 千穗正睡在医院的病床上。 就外观来看,她的脸色并不差,呼吸也很普通。 不过真奥还是因为千穗正睡在病床上这个事实而哑口无言。 「哎呀,真奥先生,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跑一趟。」 发现真奥后,里穗起身轻轻行了一礼。 尽管笑容中带着纯粹的欢迎,依然无法完全掩饰其中的倦色。 「小千到底……是怎么了呢?」 里穗有些困扰地回应好不容易挤出声音的真奥: 「要是能知道原因就好了……」 里穗的苦笑因为不安而扭曲—— 「我昨天在晚餐时间回去时,就发现她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还在想明明有叫她先洗米,怎么会睡起午觉来了……」 但依然勉强维持着笑容。 「不过……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不管我怎么叫、怎么摇……她就是没醒……就算我因为觉得情况有异,而抱持着惹千穗生气的觉悟打了她一巴掌,她还是没有反应……」 判断这并非睡眠而是昏迷的里穗毫不犹豫地叫了救护车。 然后千穗就被送到了这间西海大学医院。 无论是救护人员,还是接受救护车让病人人院的医师,都找不出让千穗持续睡眠的原因。 由于呼吸及脑波皆无异常,看起来也没有外伤,因此初步判断没有生命危险的医生,便安排千穗住院以调查昏睡的原因。 「然后啊,似乎既不是瓦斯外泄,也不是撞到头,所以真的不晓得原因到底是什么……」 里穗看向穿着粉红色花朵图案睡衣的千穗睡脸,惠美与真奥也不自觉地受到她的视线吸引,而再次望向千穗的脸庞。 千穗的表情十分平稳,看起来的确不像正在受苦。 不过既然惠美能断定这是「魔力引起的中毒」,那么应该有相对应的原因跟理由才对。 「千穗小姐!」 「佐佐木小姐!」 「芦屋,你声音太大了啦。」 此时芦屋和漆原也跟在铃乃后面冲进了房内。 「哎呀,大家都来啦,不好意思,居然让你们这么劳师动众……呃……这两位是鎌月铃乃小姐与漆原半藏先生吧?」 确认完初次见面的铃乃与漆原的名字之后,里穗深深地行了一礼。 「虽然在这时候道谢也有点奇怪,不过千穗在铫子时真的是受到各位照顾了。她有没有说什么任性的话,替各位带来困扰呢?」 「没有,那种事。」 结果是由真奥回答了里穗的问题。 「……我们……总是一直受到小千的帮助。要不是有小千……以及您的帮忙,我们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等她醒来以后,再请你直接告诉她吧。应该没什么能比真奥先生的称赞,更让她感到开心了。」 「……唔。」 里穗这段毫无恶意的话,再次让真奥哑口无言。 「然后啊,因为这既不算生病也不算受伤,所以我也无法向她的朋友跟学校联络……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真令人困扰。」 真奥对里穗拿在手上的东西有印象,那是千穗的手机。 里穗是一位个性开朗的女性。即使她因此努力地掩饰,依然无法完全隐藏女儿陷入不明状况所带来的恐惧与不安。 不过包括真奥、芦屋、惠美、铃乃以及漆原在内,都找不到能让里穗打起精神的话。 「千穗小姐……」 语气颤抖的铃乃往前跨出一步,握住千穗放在毛毯外面的右手。 「……」 惠美眼神严肃地看着这幅场景。 「对了,话说真奥先生。」 「是的?」 尽管语气隐约有些颤抖,但里穗还是刻意以明朗的声音轻轻敲了一下真奥的手臂。 「邪个,该不会是真奥先生送的吧?」 「那个是指?」 「讨厌,不用装傻啦。我没有生气喔?哎呀,虽然从女孩子的眼光来看,我确实是有想过或许不太适合千穗啦。」 里穗发现真奥依然不解其意,于是指向没被铃乃握住的另一侧,亦即千穗的左手。 然而即使说到这个地步,真奥还是一头雾水地看着里穗。 「真的不是吗?我还以为若不是真奥先生给的,千穗应该也不会那么光明正大地戴在手上……」 里穗绕到床的另一侧举起千穗的手。 除了惠美以外,在场所有人都因为她手上的东西而倒抽了一口气。 千穗左手的食指上戴了一枚戒指。若只是单纯的戒指,倒还能解读成是高中女生为了爱现而勉强戴上的装饰品。 然而镶在戒指上的宝石,以及它在窗外阳光反射下发出的光芒,却牢牢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此时真奥总算知道惠美是如何找到千穗住院的地方了。 即使曾因为铫子的事情有过一面之缘,依然难以想像身为母亲的里穗,会在连学校都没联络的情况下优先通知惠美。 惠美是为了追那个东西才偶然来到医院。 引导惠美来到这间位于代代木鲜味汉堡西南方向的西海大学医院,让她得知千穗住院的东西,正是被戴在千穗手上、经过琢磨的「基础」碎片。 ※ 医院的各楼层都设有谈话室,除了让访客休息以外,还有方便能自行走动的入院患者看电视等各式各样的用途。 此时漆原正茫然地看着电视,真奥、芦屋以及惠美则是板着脸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另一方面,只有铃乃从刚才开始就在用惠美的放松熊记事本,以及装饰着跟放松熊有关角色的黄色原子笔,在记事本上持续写着类似算式的东西。 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眼里,应该只会觉得铃乃在纸上写了一大串意义不明的文字吧。 不过她所使用的文字,其实是安特,伊苏控西大陆的官方语言之一的神圣韦斯语。 教会的势力在西大陆西侧十分强盛,而那里所使用的语言就是神圣韦斯语,至于靠近中央大陆的东侧,则是使用德韦斯语。由于德韦斯语对全安特·伊苏拉的通用语「中央交易语言」有着深远的影响,因此同时也以口语的形式广为流传,至于神圣韦斯语在西大陆则是较为偏向上流人士的语言。 即使如此,举凡政治、行政、法律、医学以及艺术等专业程度较高的领域,全都是使用神圣韦斯语,因此若想精通这些领域,神圣韦斯语可说是最基本的教养。 西大陆西部是唯一没被魔王军纳入版图的地区,因此真奥、芦屋与漆原虽然大略能够理解德韦斯语,但对神圣韦斯语可是连基本文字都一窍不通。 铃乃刚开始写字时,惠美曾经问过她在写些什么。 「别问,先等一下就对了。」 但马上就遭到驳回。 一行人离开千穗的病房后转眼间已经过了一小时。虽然外面看起来还很明亮,不过也差不多快到夕阳逼近地平线的时候了。 由于时间已经不早了,因此谈话室内目前只有真奥一行人。 就在电视上开始从填补时段的新闻,转为连续播放当日综艺节目预告之际—— 「算好了!」 铃乃总算从纸上抬起了头。 「算好什么,话说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干什么啊?」 「打从过去在神学院的考试以来,我好像就再也没有从头到尾把公式全写出来了呢。总之,艾米莉亚,我算出来罗。」 「那么,结果怎么样?」 铃乃表情开朗地回答惠美的问题。 「千穗小姐的身体很健康,既年轻又有体力。最快明天早上,最慢也只要两三天便能中和体内的魔力,然后恢复意识。」 「真、真的吗?」 真奥因为铃乃的话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为、为什么你有办法那么笃定呢?」 芦屋半信半疑地询问铃乃。 「比起说明,还是实际让你体验一下比较快。艾谢尔,把手伸出来。」 「什么?」 尽管一脸不悦,但芦屋还是坦率地伸出手和铃乃握手。 「唔喔!」 接着在芦屋发出呻吟的同时,全身也短暂地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下一个瞬间,他的头发便彷佛有股电流通过全身般的竖了起来。 「唔、唔,你、你干什么啦?」 芦屋一边以变得不听使唤的舌头提出抗议,一边用失去焦点的眼神瞪向铃乃。 「这对恶魔来说果然有点勉强呢。明明就跟流进千穗小姐体内的声纳力量差不多。」 「……声纳?」 难得听见的这个字眼,让真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话说回来,刚才铃乃关心地握住千穗的手时,那举动看起来似乎有些刻意。铃乃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将声纳打进千穗体内的吧。 「这原本是在进行圣法术的修行之前,为了确定体内基础容量所使用的方法。你们应该知道在使用圣法术促进肉体活性时,会大大受到被施术者本身容量的影响吧?」 「嗯、嗯。」 「只要将包含了检查用术式的圣法气打进体内,再计算从全身各处传回来的反应,就能大概得知对象的容量。人体的反应十分复杂,因此一般其实会使用专门的器具,不过如果只是概算,那么还是能透过施术者的感觉来计算容量。」 铃乃亮出多达惠美记事本十页分的神秘文字列。 「即使只是概算,若用手计算还是得花上这么长的时间呢。」 「谁听得懂啊,那种说明随便怎么都好,直接说重点啦!」 真奥与怒发冲冠的芦屋板起脸瞪向铃乃。 至于漆原还是一样继续看着电视。 「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艾米莉亚,为什么你会认为千穗小姐的症状是起因于魔力中毒呢?」 铃乃看向惠美问道。 「我是追着这个的光来到这间医院。」 惠美从包包里拿出装在小瓶子里的「基础」碎片。真奥微微睁大眼睛说道: 「……是卡米欧带来的那个吧。你没给阿拉斯·拉玛斯吗?」 「一旦跟她融合过后,就无法分开了吧。考虑到之后还得寻找其他碎片,所以我就特别留下来了。总不能在东京市中心让圣剑发出指引的光芒啊。」 「嗯,原来如此。」 惠美说明自己是为了寻找曾在东京巨蛋城治好阿拉斯·拉玛斯的白衣女子,因此才打算追踪女子带在身上的『基础」碎片。 「总之,我在新宿的东急手创屋附近发动这个时,也没想到那戒指居然会在徒步三十分钟以内就能走到的地方,让我吓了一跳呢。而且更令我惊讶的是,想不到碎片居然会在千穗手上……」 惠美在得知千穗因为陷入原因不明的昏睡而入院时虽然感到惊讶,但在来到病房探望过千穗以后,便从她身上感觉到明显的魔力残渣。 惠美似乎是认为既然那枚戒指在千穗手上,那么便无法光靠自己个人的判断来解决,所以才会前往魔王城。 「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或魔王呢?」 铃乃提出的疑问可说是合情合理。惠美当时应该也知道真奥、芦屋以及铃乃正在新宿的某处才对。 「是我找她来的。因为我有事要告诉艾米莉亚。」 结果是漆原代替了惠美回答。 「不过那件事晚点再说明就可以了。还是先听听看贝尔诊断的结果吧。」 漆原的眼睛还是一样没离开电视。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还在安特·伊苏拉时,曾看过许多像千穗那样接触到魔力的人,照理说实际上应该不可能从千穗身上感觉到魔力,所以我才认为应该是魔力中毒……」 铃乃点头回应惠美的说法。 「艾米莉亚的直觉,一半猜对一半猜错了。」 「那是什么意思?」 「千穗小姐的症状确实是魔力中毒,不过那并非是因为接触到外来的魔力,而是有人让千穗小姐体内的能量失衡,进而在她体内精制魔力的结果。」 「?」 不只是惠美,就连真奥和芦屋也难掩对这句话的惊讶而倒抽了一口气,漆原也以锐利的眼神瞄了铃乃一眼。 「千穗的体内,被人精制了魔力?」 「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是千穗小姐的生命能量,变质成了魔力。」 「等、等等,等一下,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真奥伸手制止铃乃。 「只要我的计算,以及教会自古传承下来的算式没错的话。」 「那验算一下吧。」 「别开玩笑了。我自己也因为难以置信而验算了两次,最后才得出这个结论。」 铃乃愤愤地反驳真奥冷淡的言论。 「不过,在体内精制魔力……小千可是人类,而且还是日本人……是地球人喔?」 「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想表达什么,不过真要说的话,现在才讲这个也太晚了吧。你不也曾经在这个日本,透过吸收从人心产生出来的魔力而恢复成魔王好几次了吗?」 「呃,是、是这样没错……」 「总之透过声纳的反应计算千穗小姐体内魔力的残量之后,我发现虽然那的确是足以引起中毒的分量,不过并未达到危害生命的程度。现在只不过是千穗小姐的肉体,正为了压抑与中和剩下的魔力而消耗能量,所以她才会陷入昏睡状态,我刚才跟声纳一起打进千穗小姐体内的圣法气有促进中和魔力的效果,等中和完毕之后,她自然就会清醒。」 「换句话说,就结论而言,我刚才差点儿就被净化了对吧。」 铃乃以苦笑带过芦屋板起脸提出的抗议。 若铃乃所言属实,那么至少暂时不需要担心千穗的身体安全。 不过在追究原因的过程中,又产生了其他的问题。 照理说是普通人类的千穗体内,居然被精制了魔力。 而且诱发这种现象的原因依然不明。 还有陷入昏睡状态的千穗,正戴着镶有「基础」碎片的戒指。 「虽然这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我想千穗手上的戒指,应该跟之前那位治好阿拉斯·拉玛斯的白衣女子所戴的戒指,是同一个东西。」 惠美一面搜寻记忆一面说道。 「什么叫做『我想』啊?」 「我当时很着急啊,所以也不太记得那戒指长什么样子。不过感觉就是一样的东西……」 「真没用。那么,为什么那枚戒指会在小千那里呢?」 「这个嘛……应该是因为那位白衣女子,基于某种理由才套在千穗的手指上……」 「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无论如何,关于那戒指的出处还是先放在一边吧。比起那种事情,现在最需要思考的问题应该是……」 「让佐佐木千穗体内精制魔力的外因,对吧?」 「……漆原?」 在场所有人同时看向直到现在依然紧盯着电视的漆原。 「虽然佐佐木千穗体内出现魔力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考虑到真奥你们过去变身的状况,也不是不能认为这世界的人类原本就是那样,只是真奥你们不知道而已。不过无论如何,佐佐木千穗会变成那样的原因都是来自于外在。」 「至少说话时别看着电视,把脸转过来啦。」 瞧也不瞧其他人一眼的漆原,怎么看都像是正在茫然地看着地方乡土料理大会的新闻,尽管惠美不悦地出言抱怨,但漆原依然不予理会。 「刚才我不是说是我叫游佐过来的吗?游佐平常明明把我当成只会整理排队人潮的自动贩卖机,那么为什么会赴我的约呢?」 由于话题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因此惠美只好板起脸回答: 「因为我听说加百列又跑去vi·rosa笹冢啊。」 「你说加百列?」 真奥、芦屋以及铃乃的表情一同露出严厉的表情。 「那个轻薄的蠢大个儿,该不会是他把小千……」 「要是那样,事情就简单了。不过那家伙来找我是为了别的事。那家伙似乎因为接连失败,所以被解除寻找『基础』碎片的职责罗?现在他正在找大魔王撒旦的遗产。」 「解除职责,听起来好像是在演警探影集呢。」 惠美板起脸说道。 「你说……『大魔王撒旦的遗产』?」 「真奥,你知道吗?」 「……如果是钱那我会想要,但遗产税就算了。虽然我也不是心里没底,不过感觉那应该不是什么足以让天界积极寻找的东西。」 「嗯,看来真奥跟我同等级呢。」 「啊?」 「没什么。总之加百列似乎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要找的东西……不过为了代替加百列,或许会有其他天使来到日本也不一定。目前看起来最有嫌疑的,应该就是那家伙了。」 「喂,铃乃。要是你身为圣职者还有剩下一点良心,等回到安特·伊苏拉以后,就把大法神教会当作信奉邪神的邪教给毁灭掉吧。」 「……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铃乃垂头丧气地回答。 「真是的,不是尼特族就是花花公子,真是没一个好货色。」 芦屋愤然地双手抱胸。 「芦屋,别把我也算进去啦。我就是因为讨厌天界,所以才跑出来的耶。」 「跑出来?」 「话说回来,原来你有身为尼特族的自觉啊。」 「唔!」 芦屋稍微思考了一下漆原的话,但真奥快速的吐槽,还是让漆原顿时哑口无言。 「总、总而言之啊!」 漆原轻咳了一下后便继续说道: 「若加百列所言属实,那么这次来到日本的天使似乎是『监视者』呢。」 「『监视者』……?是指监督所有天使行为的监视者拉贵尔吗?」 漆原点头回答铃乃的质间。 「虽然他并不是什么特别高位的天使,也不像加百列那么擅长战斗,更不是生命之树的守护天使。不过,拉贵尔被赋予了特别的权限。」 「是指『末世的宣告』……吗?」 铃乃话才刚说完—— 『大家好,以下将为各位播放星期五的周末(注:日语中「末世」与「周末」的发音相同)新闻……』 漆原看的电视便从新闻换成了由主播向观众打招呼的节目。 「……」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集中在铃乃身上。 「咦?啊,不、不对!这、这只是偶然啦!」 明白大家的视线代表什么意义后,铃乃面红耳赤地否定。 「冤、冤枉啊!」 漆原无视铃乃的抗议,继续说道: 「不知为何,在安特·伊苏拉也有关于末世宣告的传承,不过这传说实际上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拉贵尔只是在必要时监视天使们的行为,并在下达特定处分的裁定时负责宣告结果罢了。虽然基本上通常都跟堕天有关啦。」 「堕天的宣告?」 「没错。在我离开天界后不久,好像就建立起了那样的制度。由『监视者』负责下达裁定,并由『堕天邪眼光』遵从裁定加以执行。」 「堕天邪眼光……是指沙利叶的事吗?」 真奥因为突然跑出沙利叶的名字而感到惊讶。 「你想想看,要是沙利叶能自己独断让天使堕天,那天界的男天使早就都消失不见啦。」 真奥、惠美与铃乃互望了彼此一眼。这实在是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明。 「天使们虽然看起来任性妄为,但在天界内部使用力量时都受到了相当的限制。人类的世界不是也差不多吗?就跟能够按下核弹发射按钮的现场士兵,不会征服世界是一样的道理。」 「不过既然如此,那个叫拉贵尔的家伙到底是来日本干什么的啊?尽管说是要取代加百列,但照这样看来,他似乎没有那么强大的方量呢……」 漆原点头回应惠美的质问。 「如果拉贵尔并不是来带沙利叶回去……那么我想他应该是为了下达裁定而来的。」 下次出现的家伙,或许就不会是像我这种鸽派罗。 加百列替漆原留下了这样的警告。 「那个裁定,是什么意思啊?」 漆原轻佻地回答真奥的问题: 「你不知道吗?明明魔界之王和天使混血的勇者都到齐了。」 此时漆原不知为何看了铃乃一眼。 「连在安特·伊苏拉被魔王军蹂躏时都只是袖手旁观的天界,为什么会像大拍卖似的接连派遣天使来到日本,你们有想过其中的理由吗?」 对一面颂扬神的加护,一面将大批教会骑士送往死地的大法神教会高位圣职者的铃乃而言,这实在是个让人心如刀割的问题。 「……因为无论安特·伊苏拉死了多少人,对天界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正确答案。」 这是个残酷的答案。 「不过,一旦觉得将对自己产生危害,他们就会全力进行排除。听懂了吗?无论是真奥还是游佐,当然也包括芦屋跟贝尔在内,你们正逐渐逼近天界打算隐瞒的真实,除了独占『基础』的碎片之外,你们还动用武力击退了武斗派的天使。若拉贵尔判断你们将危害天界并下达裁定——」 只有真奥等人在看的新闻画面,正在播放某国内战的景象。 「天界就会正式地发动进攻。而且还是以让人觉得加百列的天兵大队不过是小儿科的规模呢。」 「……开什么玩笑!那这次也直接冲着我们这里来不就好了吗?」 真奥愤怒地槌了一下桌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刚才那些推论是以相信加百列的话为前提,而现在之所以还没演变成那样的状况,或许表示他们正在寻找其他与我们完全无关的东西也不一定。例如艾米莉亚看见的『白衣女子』呢。而且佐佐木千穗的戒指,不也是从跟我们完全无关的地方出现的东西吗?」 「既然如此,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只能等待那个叫拉贵尔的家伙采取下一步的行动,或许还会再出现像佐佐木小姐那样的牺牲者也不一定啊。」 「呃,关于这部分,我是有一些头绪啦,而且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等。」 「在等?等什么……」 『那么接下来将为您统一播报今天的新闻。』 这时候,关于内战的报导已经结束,新闻主播正开始播报今天日本发生的主要新闻。 『关于手机与携带型资讯终端机收看电视节目的功能,亦即所谓行动数位电视在关东圈发生了收讯障碍,至今原因仍然不明,贩卖搭载行动数位电视功能终端机的各通讯厂商,目前正急于厘清原因以便对顾客有所交待。』 「啊,原来不是只有docodemo这样。」 由于这起行动数位电视收讯障碍事件替工作增添了不少烦恼,因此惠美一听见这则新闻后便抬起头来关注。 电视萤幕上正在播映某间公司员工召开道歉记者会的画面,一群人像是事先说好了般同时道歉,紧接着采访记者们接连发出的闪光灯更是让画面变得闪闪发光。 就在这个瞬间—— 「咦?」 「喔哇!」 「唔!」 真奥与芦屋像是被闪光灯的气势给弹开一般,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漆原虽然勉强抓住桌缘忍住,但膝盖也同样不断地颤抖。 「喂、喂,你们怎么突然变这样啊?」 「没事吧?」 惠美扶起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却被撞飞的真奥,铃乃则是协助芦屋起身。 「咦?」 「什么?」 然而惠美与铃乃一看见真奥与芦屋起身后的模样,便同时吓了一跳。 两人的头发像触电般整个竖了起来。 而先前才被铃乃半开玩笑地打入声纳的芦屋那一头随意留长的头发,更是完全翘到让人觉得即使一口气用光一瓶发蜡,应该也不至于变成那样的程度。 「什么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比你还想知道呢。」 真奥以颤抖的语气不悦地回答。 「艾米莉亚跟贝尔都没发现吗?看来果然是因为你们两个的容量太大了。」 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变化的漆原有些痛苦地说道,并努了努下巴指向电视。 在五人惊慌失措的这段期间内,电视上的新闻已经改为播出列岛各地接连传出因天气酷热而导致中暑的新闻。 「咦,什、什么?电视?咦?我、我知道了,你等一下!」 此时惠美突然用手按住额头开始自言自语,然后慌张地环视周围,在确定没有监视摄影机跟其他人影后,她才让阿拉斯·拉玛斯在谈话室内现身。 「欸咿!」 阿拉斯·拉玛斯一溜烟垃跑向电视,然后便开始不断地敲打萤幕。 在小女孩的攻击之下,液晶萤幕开始有些变形,惠美连忙出手阻止突然做出暴行的阿拉斯·拉玛斯。 「阿、阿拉斯·拉玛斯,你在干什么啦!不行!那是医院的……」 「那个东西刚才『磅』了一下!」 「……咦?」 阿拉斯·拉玛斯再度开始用她柔软的小手「乒乒乓乓」地拍起了电视。 「它『哔喀』、『啪~』还有『咿~』了一下!」 小女孩用右手指向电视,并频频用左手指着自己大大的眼睛。 「『哔喀』、『啪~』还有『咿~』?」 由于阿拉斯·拉玛斯使用的全都是状声词,因此惠美完全无法理解她想表达什么。 「刚才贝尔不是也用芦屋试过一次了吗?大概是因为阿拉斯·拉玛斯本身非常容易受到影响,所以才察觉到了吧?」 漆原用手整理自己翘起的头发,同时努了努下巴比向电视。 「是声纳啦。不晓得是谁今天一直在利用电视的电波发出声纳。只要能知道接受电波的电视所在位置,这么做会比随便发出广范围的声纳要来得有效率,也比较能确实过滤出对象的所在地。佐佐木千穗应该就是受到那个的牵连吧。」 「声纳?刚才那个像静电的东西,是声纳吗?」 真奥维持着头发倒竖的状态逼问漆原。 「那、那道冲击的确跟贝尔的恶作剧很像……」 芦屋瞪向铃乃,同时点头肯定真奥的说法。 「漆原,刚才的声纳,就是那个叫拉贵尔的天使搞的鬼吗?」 「嗯,那个可能性很高。只要凶手不是加百列,不过我觉得应该就是拉贵尔干的啦。」 「等、等一下,那他到底是怎么让电视发出声纳的,话说这种事情有可能办到吗?即使这个推论正确,全日本可是有好几千万人在收看电视耶!照理说除了千穗小姐以外,应该还会有其他受害者吧?基本上我从来没听说周声纳能让人陷入昏迷状态……」 对千穗与芦屋都发出过声纳的铃乃顿时慌了手脚,但真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翘起来的头发也跟着随之晃动。 「小千的家……曾经是声纳的爆发地点。」 「什么?」 「啊……」 真奥说完后,惠美似乎也因为想起了同一件事而发出惊呼。 「是艾伯……是指艾伯特之前发射的声纳吗?」 那是发生在千穗还不晓得真奥与惠美真面目时的事情。 惠美过去的旅伴艾伯特,曾经为了警告惠美与日本将遭遇某件灾厄而发射了好几次声纳。 而千穗找真奥商量这件事的举动,也成了加深千穗与真奥等人之间关系的远因…… 「没错。小千家曾经接受过好几次从安特·伊苏拉传来的模糊声纳与概念收发。喂,铃乃,我记得视施术者的力量而定,声纳与概念收发都能改变反应的对象吧?」 「嗯、嗯。如果单纯只是想寻找人或物体的位置,那么计算也会变得单纯许多,除此之外也有像我对千穗小姐与艾谢尔做的那样,透过改变共鸣的方式来应用在其他各式各样的用途上面。」 千穗当初也是因此才偶然收到艾伯特的概念收发。而千穗家之所以会成为声纳的爆发地,大概就是因为艾伯特在寻找概念收发的收讯地时,碰巧找到了千穗吧。 艾伯特设定的条件是「对魔王撒旦抱持着强烈的思念」,于是他的概念收发便对千穗内心的力量产生了反应,而收到这份讯息的千穗在那之后也成了唯一一位跟安特·伊苏拉扯上关系的日本人。 「或许佐佐木千穗的家,也是因此才对透过电视发送的声纳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等等?即使某个地方之前曾经出现过强烈的反应,也不表示一定就会发生那样的现象吧?若术式会对艾伯或艾美留下的圣法术残渣产生反应,那么当初我跟加百列战斗时散播在笹冢一带的圣法气,就算因为对声纳产生反应而引起大爆炸也不奇怪吧。」 「光是圣法气的声纳,就足以让我们的脑袋大爆炸了呢。」 「就是说啊。」 惠美无视真奥与芦屋的抱怨。 「虽然我当时被真奥打倒了,所以对整起事件不太清楚。」 然而漆原的态度依然充满了自信。 「不过为什么艾美拉达·爱德华与艾伯特·安迪,会对位于地球的日本发射声纳呢?」 「……那是什么意思?」 「奥尔巴知道喔?毕竟就是他本人直接从魔王城追踪真奥开的『」门』的轨迹,并将艾米莉亚送来这里吧。不过那两个人就不同了。为什么照理说无法使用『门』的那两人,能够仅凭在『异世界』那种不着边际的地方获得的情报,得知艾米莉亚人在日本,并从安特·伊苏拉笔直地朝日本发射声纳呢?」 「虽然那是在我来这儿之前发生的事,所以我也不清楚详情,但难道不是跟奥尔巴大人一起追踪你们的轨迹吗?实际上我自己也是那样过来的。」 「别让我重复太多次啊,贝尔。无论是艾美拉达·爱德华还是艾伯特·安迪,他们都不会使用『门』的法术喔?」 「不过,艾美跟艾伯还是顺利过来了吧。魔王不是说过有一种由大天使翅膀做成的天使羽毛笔,只要是恶魔以外的人用了那个道具,就能使用『门』的法术吗?那两个人就是因为有莱拉……有妈妈的羽毛笔,所以才会用那个东西对日本使用声纳跟概念收发吧。千穗也是因此才会收到艾伯的概念收发…………咦?」 「……啊。」 惠美与真奥恍然大悟似的互望了彼此一眼。 「大概就是那样啦。这下你知道拉贵尔打算用声纳找什么了吧?」 惠美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艾美拉达的那通电话,是多久以前打来的呢。 打从在东京巨蛋城遇见那位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状况的白衣女子,直到今天为止,自己究竟是在发什么呆呢。 「拉贵尔跟加百列现在最优先的目标,既不是『基础』碎片,也不是『进化圣剑·单翼』,更不是真奥。这些全都只是顺便而已。」 那位天使,或许已经来到日本了也不一定,自己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是莱拉喔。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他们正在日本寻找莱拉的踪迹,并打算对她下达某种裁定吧。」 「换句话说,就是因为艾伯特那个笨蛋透过莱拉的羽毛笔放出了概念收发,所以要是一个不小心,或许连小千的妈妈都会有危险的意思吧。」 总算发现事态出乎预料严重的真奥嘟囔着,但对惠美而言,这状况其实还要再更加危急。 「拉、拉贵尔的最终审判,具体来说到底是什么?」 惠美不自觉地揪住漆原的胸口。 「唔呀!」 「艾米莉亚!太用力了啦!还有这里可是医院,冷静点!」 「谁冷静得下来啊!」 惠美自然地拉高了音调。 「虽然从来没见过面,而且直到最近才知道她的存在……不过、不过……在见到面之前,在跟她说到话之前,她都必须要平安无事才行啊,她是……我的妈妈耶?」 「那个,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在找人吗?」 此畴听见惠美叫喊的护士小姐一脸惊讶地现身了。惠美因为她的声音而瞬间恢复理智,同时也放开了漆原。 「对、对不起,什么事也没有。」 「这样啊。毕竟这里是医院,麻烦各位要安静一点喔?」 尽管白衣的护士小姐似乎不太能接受,但还是悄悄地离开了。 「呜,咳,嗯……最有可能的推测,果然还是堕天吧。毕竟是『监视者』与『堕天邪眼光』的组合啊。」 即使眼角含泪,或许是因为知道惠美是认真的,所以漆原没抱怨便坦率地回答。 「那么,这表示沙利叶也跟这件事有关罗?」 「不,事到如今这应该不可能吧。虽然这么说也有点奇怪,不过那家伙基于某些原因,所以真的完全没把天界的事情放在心上。」 真奥回想起在前往铫子之前,沙利叶被自己打从心底迷恋上的木崎宣告禁止出入麦丹劳,并因为打击过大而裂成碎片融化、流进排水沟里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我也猜不透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了。堕天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下达的裁定,更是从来没听说会有人为了裁定一个大天使,而特地跑来异世界造成那么多影响。」 「……结果,还是得先教训一下那个叫拉贵尔的混帐就对了。」 此时真奥点头并缓缓起身。 「既然连漆原都不知道,那么就只能直接问本人了吧。」 「姑且还是先请问一下,为什么魔王大人有必要『教训』那个拉贵尔呢?」 芦屋维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问道。 真奥的回答十分简洁。 「我对那群天使的人际关系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我指挥的魔王军其中一位未来大元帅后补可是被他们给卷进去了耶。除此之外,还需要其他的理由吗?」 芦屋笑着肯定了真奥认真的表情。 「不,一点问题也没有。若是为了优秀的未来同僚,那么我当然也要助您一臂之力。」 「漆原、惠美、铃乃。」 「嗯?」 「什么事!」 「干什么?」 真奥依序看向所有人的脸。 「我一定要把那个叫拉贵尔的家伙给揪出来,让他负起害小千受苦的责任。你们也来帮忙吧。」 尽管真奥的态度傲慢,但不可思议地却没有任何人反对。 「唉,反正我很闲。而且我好歹也有自己受到佐佐木千穗照顾的自觉。」 「虽然我希望你可以等死了以后再说让千穗当大元帅这种梦话,不过既然是为了守护重要友人的安全,那就没办法了。」 「为了守护朋友,就来修订天使的教诲吧。仅限于这次,就正式跟你们合作好了。」 仅仅是为了守护一位少女,魔王、恶魔大元帅、堕天使、勇者以及圣职者,在医院的谈话室内为了同一个目的奋起。 「……嗯?」 此时真奥发现有人正在脚边拉着自己的裤子。 「爸爸!」 阿拉斯·拉玛斯以认真的眼神仰望真奥。 「阿拉斯·拉玛斯,也最喜欢千穗姊姊了!」 小女孩骄傲地宣言。 真奥也露出不输给对方的笑容,一口气抱起了阿拉斯·拉玛斯。 「上吧!」 「喔!」 五位年轻人与一位小女孩,一同走向电梯并离开了西海大学医院。 而目送他们的,正是刚才惠美引起骚动时,前来提醒惠美的护士小姐。 她一边挥着手上的诊察表,一边前往千穗的病房。 「佐佐木小姐,打扰罗……咦?」 进入病房后,护士小姐发现住院少女的母亲似乎不在。从包包还留在这里来看,应该是去买东西或上洗手间了吧。 护士小姐点点头,来到了千穗躺着的病床前面。 「……佐佐木小姐,托你那些可靠朋友的福,你应该马上就能出院了呢。」 护士小姐凝视着千穗的睡脸,露出满面的微笑。 「能将水火不容的存在联系在一起的你……或许有机会成为新的『知识』之母也不一定。」 几分钟后,从外面洗手间回来的里穗,在看见床边小桌上面放了写着明天将进行的检查项目预定表后,便拿起纸张开始读了起来。 因此她完全没有发现千穗左手神秘戒指上的宝石,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走出因为空调而凉爽的医院后,呛人的湿气以及即使已经傍晚气温却依然居高不下的室外空气,一同袭向了这些异世界的战土。 明明才刚下定决心几分钟而已,但五人却马上露出了无精打采的表情。 「那么,既然你都做出了那样的宣言,应该对拉贵尔的所在位置有些头绪吧?」 「漆原,你有什么线索吗?」 针对惠美这记正中直球,真奥以漂亮的技巧传了出去。 「……你这个问题是认真的吗?」 看见球突然被传给自己,漆原以一副厌烦的表情抬头瞪向之前率先发难的真奥。 「我是有一些基本的方案啦。不过我不想被擅长机械的你瞧不起,所以觉得与其那样不如一开始就直接问你还比较好。」 真奥厚脸皮的发言,让漆原无话可说。 「……真奥有先设想哪些候补地点吗?」 「有两个地方。」 漆原因为真奥即时的回答而挑起了眉毛。 「喔,跟我一样呢。」 「不要只有你们两个在那里摆出理解的样子啦。」 铃乃轻轻推了一下真奥的背,于是页奥便挑起单边眉毛看向铃乃。 「你还记得我们去电器卖场时,是什么东西坏了吗?还有今天一整天萤幕都出现发光故障的东西又是什么?而我跟芦屋的头,又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副德性?」 「乱蓬蓬、乱蓬蓬!」 真奥一边让阿拉斯·拉玛斯玩着自己依然翘起的头发,一边说道。 「是电视吧。」 「……难不成!」 惠美似乎因为发现了什么而睁大了眼睛。漆原也跟着点头。 「因为难以想像所有出现异常的电视全都在播放同一个节目,所以关键应该不是特定的电视台。既然如此,说到能将所有关东圈的电视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应该只剩下两个吧。」 「俗话不是说烟、被人称赞的猪、笨蛋以及嚣张的家伙都喜欢高的地方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夏天温热的晚风,吹拂着五人的头发。 「那就是东京铁塔跟东京晴空塔。」 ※ 「喂,芦屋,你知道吗?」 「是的?」 东京都港区芝公园。 异世界的魔王,正得意地向心腹的恶魔大元帅说道: 「东京铁塔的顶端,是用战车做的呢!」 「……」 芦屋叹息地看向真奥握在手中的东西。 「是上面写的吗?」 真奥手上正握着在途中车站的kiyosuke买来的书,那是一本名叫《事到如今无法问人!关于数位电视广播的一切》的杂学系文库本。 「东京铁塔特别展望台上面的部分,是将韩战后废弃的美国战车,做为钢材的原料来利用呢。据说那是因为当时的日本难以取得优质的钢材,而美军正好也想开发新的战车,两方因为利害关系一致所产生的结果。」 「……!……!」 真奥交互地看向芦屋的脸以及手边的书,低声嘟囔道: 「……你、你之前就知道了吗?」 「以前在某个剧团从事帮忙搬道具的工作时,他们上演的戏剧,刚好就是在描写高度经济成长时的日本,我就是在当时接触到这些讯息。」 芦屋若无其事地回答。 顺带一提,此时真奥与芦屋已经妤好整理过自己的头发。 「那么魔王大人,请问您是否知道东京铁塔为什么会被涂成白色以及被称为国际标准橘的橘色?」 「……不知道。」 「因为根据航空法,只要是高度六十公尺以上或是有影响航空器安全之虞的建筑物,都有涂上国际标准橘与白色,以及设置日间障碍标识的义务。就东京铁塔而言,则是整座塔都被当成日间障碍标识,并间隔涂上那两种颜色。」 真奥哑口无言地看着芦屋的侧脸。 「可、可是东京晴空塔也没有红红的呀?」 「只要有设置高光度航空障碍灯,那么就没有设置日间障碍标识的义务。」 「…………啊,真的耶。」 真奥拚命翻着文库本,看来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对应的记述。 芦屋看向沮丧的真奥,露出苦笑说道: 「虽然东京铁塔基于种种原因而变成像现在这样……不过我觉得,这座塔果然还是红色的时候最美。」 说完后,芦屋抬头仰望屹立在眼前的东京铁塔。 高度三百三十三公尺。除了电视以外,这里还被当成了许多电信企业的核心基地,长年以象征东京的建筑物受到众人喜爱。 尽管建筑物本身的高度已经被建造中的东京晴空塔超越,但依然完全无法削减其存在感。 除了每天都会有大批的观光客来访之外,由于已经决定在全面进入数位电视时代后,将会把空下来的频宽做为电信资源利用,因此这里的存在意义将会变成对市民与日本人更加有益的存在吧。 「不过,虽然这是我自己提出的看法,但感觉有点没自信呢。」 「您的意思是?」 「这里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真的会有天使待在这种地方吗?」 虽然这跟真奥等人完仝无关,不过对全日本而言,八月算是暑假的月分。 东京铁塔原本就是足以代表日本的人气地标,而今天更是因为众多观光客与携家带眷的游客而显得热闹非凡。 「这么说来,果然还是艾米莉亚去的东京晴空塔比较有可能罗?」 真奥、芦屋与惠美兵分两路,前两人负责东京铁塔,后者前往东京晴空塔,至于漆原与铃乃则是按照漆原的建议留在代代木,以防其中一方出现问题时,能够立刻赶过去支援。 虽然对漆原的建议感到有些介意,不过无论是搭乘jr总武线前往靠近东京晴空塔的锦糸町站,还是搭乘都营大江户线到最靠近东京铁塔的赤羽桥站,都能在代代木进行转车,因此也不是不能理解漆原提议留在代代木的理由。 针对这个让实质战斗力颇高的铃乃退出前线的布阵,铃乃一开始也提出了异议。 然而在天使认真应战的场合,除了惠美以外,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足以对抗的手段。 在列举出铃乃与沙利叶战斗时,无法对高位天使摆出强硬的态度,以及曾在远离现场处协助真奥变身成魔王等事迹后,铃乃才勉强接受。 「不过为了方便善后,这次麻烦你把影响的范围缩小一点啊。」 铃乃过去曾经夸张地破坏了新宿站的变电所,导致jr的电车因此全线停驶。 所以也难怪真奥会特意这么提醒她。 「要是方便复原的范围内的魔力足以让你恢复成魔王的话呢。」 不过铃乃却冷冷地回答。 一考虑到关于收拾善后的事情,真奥的心情就变得沉重了起来,不过光是惠美与铃乃一开始就认可真奥等人在有个万一时能恢复恶魔形态,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不过,就算要去东京晴空塔,那里现在也还没开始正式启用吧?如果接下来想对那些通信机器乱来,在动手前应该就会被人发现不是吗?」 虽然就真奥等人目前所知,受害的状况早已超过会不会被人发现的程度,不过若那个叫做拉贵尔的天使真的如同漆原的预测,打算使用某种方法干涉电视讯号发射声纳,那么再也没什么比被日本人阻挠更能降低他进行任务的效率了。 「就算是东京铁塔的维护与检查,也并非总是滴水不漏地进行,我想两边的条件应该差不多吧。还是别顾虑那么多,先过去再说吧。」 真奥与芦屋两个大男人,目前正排在观光客队伍的最后面。 由于必须尽可能地对这里进行调查,因此得尽量将一个人能进入的场所扩大到极限才行。 大展鉴台与特别展望台的共通入场券是一人一千四百二十圆,在毫不犹豫地支付合计共两千八百四十圆的费用后依然觉得不痛不痒,对真奥等人而言是来到日本后首次的经验。 而这也能证明千穗在真奥与芦屋心中,无论就何种意义来说都成了如此重要的存在。 「对了,魔王大人,我们接下来是要搭电梯上去吧。」 「喔。」 「不过听说东京铁塔,好像也能利用楼梯上下楼呢。」 「……啊?」 「虽然我想应该不太可能,但若那个叫拉贵尔的天使是在楼梯的场合……」 「喂、喂,等等,该不会要用脚爬这座塔的楼梯……」 真奥仰望在夜晚的灯光中闪闪发光的红色铁塔。 同时回想起当初为了救千穗,而穿着一条内裤冲上东京都厅楼梯时的记忆。 「……真的假的?」 另一方面,惠美从附近大楼的屋顶透过法术「天光骏靴」,轻松地就飞到了东京晴空塔。 为了避免被地面的人看见自己飞行,惠美还事先换上了黑色的长袖衬衫搭配黑色的长裤与长靴。 在新宿的unixlo购买这身较薄的黑色套装时,光是在长袖这点就足以让人热得痛苦万分,不过在标高超过六百公尺的晴空塔上方,可是正吹着足以不断剥夺普通人体温的狂风。 「是不是多穿一点过来会比较好啊……」 惠美边让风吹动自己的浏海边嘟囔着,不过说到更暖的衣服,就只剩下那些要价数万,标榜「本季秋冬新品」的衣服与登山用品了。 虽然这并非将金钱与友情放在同一个天秤上,然而即使身为勇者,依然难为无米之炊。 尽管现在已经是晚上,但依然有许多相关业者进出东京晴空塔,再加上周边的人潮往来十分频繁,与其无谋地接近探查,不如打一开始就先远离此处,再从高空降落塔顶还比较轻松。 当然高处也同样有负责高处维修与检查的作业员在工作。特别是东京晴空塔还尚未完工,新闻也连日报导将测试天线的运作状况,因此安排在夜间进行天线周边维修检查的可能性也很高一。 这是因为若在电波使用量大的白天到傍晚这段期间内以肉身接近天线,高频率的电波将会加热人体,引发俗称「高频波热」的现象。 惠美在位于东京晴空塔距离地面四百五十公尺处的某个展望台屋顶降落。 确认过放在胸前口袋的储用保力美达β后,惠美慎重地探索周围。 小心别被一般人发现自然不在话下,且若寻找的天使正在塔内某处,那么对方很有可能已经感应到惠美飞行时所使用的圣法气。 虽然惠美事先已经做好或许会遭塔内人物射击的最坏打算,但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以外,东京晴空塔内完全感应不到其他的气息,让她有些纳闷。 眼前是辽阔的东京夜景,即使是在晚上,依然能够隐约看见位于远方关东平原边缘的山峦轮廓。 看了一眼旁边耀眼的航空障碍灯后,惠美一边小心别被风给吹倒,一边开始慎重地走在展望台的屋顶上。 「不是在这边吗?」 视线所及,就只有呼啸的狂风吹拂之下的航空障碍灯以及坚固的工程用鹰架。 「还是先找一下子,再去东京铁塔那里看看好了……」 就在惠美打算联络真奥或铃乃这里扑空,差点因为一阵特别强的风而弄掉手机时—— 「!」 发现风中参杂了明显杂音的惠美,马上压低身子警戒周遭。 钢骨结构的影子内,看不见其他人影。 所以才更显得异常。自己刚才听见的声音是…… 「喷嚏声?」 「哈啾!」 这次惠美清楚地听见了。那是男性的喷嚏声,而且听起来还特别的呆,进一步而言,惠美曾经听过那个声音。 『妈妈!找到了!在上面!』 阿拉斯·拉玛斯从体内发出的声音似乎有些焦躁,惠美往小女孩指一不的方向一看—— 便发现在自己十几公尺上方的钢骨,有一个奇妙的人影。 惠美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与那个叫做拉贵尔的天使在这里战斗的觉悟。不过那个人影看起来未免也太奇怪了。 虽然因为光线阴暗而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不过那个人似乎正抱着膝盖蹲在那里。 「哈啾!」 然后又再度打了个喷嚏。就在惠美不知所措地看向对方时—— 「啊!」 那道蠢动的人影也发现了惠美。 接着慌张地想要起身的人影,就这么在钢骨上跌了一跤。 「危险!」 尽管不晓得对方是谁,惠美依然反射性地大喊,然而从四百五十公尺高空落下的悲惨意外,才一秒钟就被回避了。 「!」 惠美一看见那幅景象,便毫不犹豫地亮出了圣剑。 因为从钢骨上跌落的人影,瞬间展开了背上那对发光的翅膀。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在等候惠美的天使。 虽然这印证了真奥认为电视塔很可疑的推理,但这么一来就会产生一个疑问。 为什么这个天使不迎击接近这个重要据点的惠美呢? 惠美为了应付对手各种可能的攻击而将体内的圣法气提高到最大极限,但张开翅膀的天使却像是随风起舞的窗帘般摇摇摆摆地在空中晃动,最后好不容易才在惠美前方不远处,以彷佛被人踩扁的青蛙般的姿势落地——接着就这么一动也不动。 就在不知所措的惠美为了窥探对方的状况,正打算向前踏出脚步时—— 『妈妈!假白脸!要小心!』 惠美迟疑了一下后,才发现「假白脸」这听起来像神秘咒语的字眼是指加百列,于是她用力往后一跳拉开距离,谨慎地用圣剑摆出架式。 虽然有从漆原那儿听说加百列再度出现在日本,但惠美却没预料到自己会在发射圣法气声纳的地点遇见对方。 即使曾经击退过对方,加百列终究还是代表天界的大天使。为了能够即时反应加百列的任何行动,惠美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吓我一跳!」 然而加百列最先采取的举动,居然是用颤抖的声音这么说道。 「我、我完全没注意到呢……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加百列搓着手臂抬头瞪向惠美,仔细一看,他的嘴唇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 「这里,好、好冷喔喔喔喔!」 「……谁理你啊。」 对惠美而言,她也只能如此回答。 不晓得加百列是怎么搭配的,在彷佛古代希腊人于夏天穿的长袍底下,居然露出了一个写着「l love l.a」的t恤图案。他裸露着应该没人会想看的大腿,连袜子也没穿就直接套上了凉鞋。 当然这些东西好歹也是天使的衣着,因此除了t恤以外,这些装备应该都隐藏着超越外观的力量吧。遗憾的是,这些力量中似乎并未包括御寒的功能。 「话、话说,艾、艾米莉亚?你、你来这里干什么的啊?东、东京晴空塔还没开放喔?六百三十四公尺还是好久以后的事喔?」 加百列边颤抖边口齿不清地发着牢骚。 「人、人类的力量,真、真的是不可小觑呢,嗯,无论是安特·伊苏拉还是天界,都没有这么高的建筑物呢!就、就连魔王城也顶多只有东京铁塔那么高……没想到这里的风又强又冷……哈啾!」 大天使在大都会的上空洒下了肮脏的喷嚏。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被解除寻找『基础』碎片的职务了吗?」 惠美完全不在乎加百列的身体状况,在质问的同时将圣剑指向对方。 「嗯,对啊。话说,你有没有带面纸啊?可以的话,最好是柔软又有保湿效果那种。」 而加百列还是一样无视惠美散发的险峻气氛,自顾自地说道。 加百列曾经想对阿拉斯·拉玛斯不利,因此惠美完全没有宽待对方的理由。 惠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加百列,像之前曾经做过的一样将圣剑前端抵在加百列的胸口上。 「你应该没忘记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吧?我可没那么有耐心喔。」 「这女生不管对恶魔还是大天使都一个样啊!」 加百列甚至连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呃,那个,该怎么说。总之我也跟路西菲尔说过了,这次我并没有打算跟你、圣剑或是魔王扯上关系。真的,真的啦!我是为了工作的事情才来出差,你们真的只要照平常那样过着和平的生活就好了……」 「就是因为那样和平的生活被人破坏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啊。那个声纳,是你发出来的吗?」 「……」 惠美故作冷淡,并慎重地挑选语句。目前还无法确定天使们的目的,是否真如漆原所言是寻找莱拉。 「你还记得那位知道我们真面目的女孩吗?她因为声纳而失去意识了。」 「咦?真的吗?」 不晓得这到底是发自内心的惊讶,还是加百列一流的演技。总之这位轻浮的大天使露出惊愕的表情,同时张大嘴巴吸了一口气—— 「哈啾!」 然后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被剑抵着的加百列突然从惠美眼前失去了踪影。 「!」 『妈妈!不是在那里!』 惠美追着圣法气将圣剑往后方一挥—— 「猜错罗。」 一只手指抵在惠美的后脑。 「bang!是我赢了。」 「……」 圣剑的剑刃驱散了加百列做为诱饵所放出的圣法气,加百列本人则是流着鼻涕维持倒立的样子,摆出手枪的姿势将食指抵在惠美的后脑杓上。 「虽然正面用剑术应战对我不利,不过战斗并非只有一种万法。」 惠美后脑杓的方向传出圣法气的能量提高的气息。 「……你打算杀了我,然后夺走阿拉斯·拉玛斯吗?」 高空的风,驱散了惠美的声音。 「我不会那么做喔。毕竟目前还搞不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融合的,要是杀了你之后连孩子也一起死掉不就糟了吗?」 加百列的圣法气突然急遽减弱,刺向后脑杓的杀气也跟着消失了。 「先别管这个……关于那女孩失去意识的事情,能再跟我说明得详细一点吗?」 「咦?」 「我之所以待在这里,只是为了避免从这座塔发出去的测试电波与东京铁塔的电波之间产生干涉,导致声纳的精度下降而已,坦白讲我也不知道拉贵尔打算用什么方法发射声纳,更没听说过他的做法会害这个世界的人丧失意识。」 惠美谨慎地只将脸转过去,瞪向倒立着的加百列那副破绽百出的表情。 「你说的是那位女孩吧?那个叫佐佐千穗,对魔王心醉不已的可爱女孩。我记得她不是跟魔王在同一间店里工作吗?沙利叶有跟我提过她喔。」 「你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想像沙利叶那样把千穗抓走,拿来当成实验动物吧?」 「喂……那家伙曾经打算那么做吗?」 加百列用少根筋的表情吸了一下鼻子,举起双手猛然摇头。 「我才没有那么糟糕的兴趣呢。只要告诉我她出现什么样的症状就好了。」 「……为什么你会想知道那种事?」 面对惠美的质问,加百列有些不好意思地搔着脸说道: 「哎呀,那个,虽然我不像沙利叶那么直接,但或许我们最后想知道的事情其实一样呢。呐,地球人不也一样在寻找进化或基因的起源吗?」 加百列的语气让惠美不由得毛骨悚然,因此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瞪着对方啐道: 「你觉得只要这么说,我就会乖乖地告诉你吗?」 「不觉得。姑且不论这点,鉴于我们天界至今对你们做过的那些事,我也不认为你会乖乖地告诉我。所以,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啊?」 「交易?」 一阵强风在夜空中吹拂着惠美的长发。 「我会先直接向你透露几个情报,然后你再视内容决定,要不要告诉我关于佐佐木千穗的事情就可以了。」 「……又没有证据能证明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才不会做出随便听信敌人提供的情报并出卖朋友的事情。」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告诉我。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会想说的。」 加百列好不容易将身体恢复正常的方向,轻轻拍动翅膀降落在展望台的屋檐上。 「要是我说你的父亲诺尔德·尤斯提纳还活着,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加百列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惠美明显露出动摇的表情。 似乎非常享受这个反应的加百列,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开始想听了吗?」 「……啊。」 惠美还来不及回答,加百列就出现了异状。 「啊,对、对、对不起,稍微离我远一点……哈啾!」 还在想加百列的表情怎么会突然变得扭曲,没想到他居然忍不住朝惠美的脸用力地打了个喷嚏。 「………………」 在强风的推波助澜之下,感觉到有一阵令人不敢恭维的飞沫喷到自己脸上的惠美—— 「哼!」 「唔喔喔!」 毫不留情地用圣剑剑柄敲了一下加百列的头顶。 「我、我的眼睛,都冒出火花了……」 「如果你能快点讲一讲,那我倒还能勉强听一下。不过,要是阿拉斯·拉玛斯判断你是在说谎,我马上就让你身首异处。」 「所以说……为什么你要用跟对恶魔一样的方式对待我啊!」 惠美瞄了一眼泪眼盈眶的加百列后啐道: 「我对敌人可不会手下留情。对阿拉斯·拉玛斯的敌人更是如此。」 听到这句话,大天使只好举起双手表达投降之意。 五分钟后,刚做好的展望台内部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尽管空气不流通,但这里还是十分温暖。 设施内到处都盖着塑胶布,看起来就是一副施工中的样子。 「虽然已经变温了,要喝吗?」 加百列在惠美眼前从长袍里拿出罐装咖啡。 「妈妈,不能喝,很危险。」 对加百列充满敌意的阿拉斯·拉玛斯,目前正恢复实体站在惠美的脚边。 即使阿拉斯·拉玛斯没那么说,也不会有人想喝加百列从怀里拿出来的温咖啡。 「我没有在里面下毒啦。」 尽管加百列拚命地辩解,但这并非有没有毒的问题。 「我才不打算碰不是这世界的人所拿出来的食物或饮料。别管什么饮料了,快把你想说的话说一说,然后滚回天界去吧。」 「真严厉……不过说来真不可思议~~无论是安特·伊苏拉还是这个地球,同样都有『若吃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就会无法回到现世』的传说呢~~」 看起来似乎并未因此感到不悦的加百列,打开尺寸略大并写着「研磨微增」的罐装咖啡,当场喝了起来。 「啊,好温……」 加百列彻底摆出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即使知道那是他的策略,惠美还是厌烦地跺着脚说道: 「我可没打算陪你在这里喝茶聊天。如果有话想问我,就快点告诉我爸爸的事情。」 「你愿意听吗?」 「要是我觉得你在说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如果你敢骗妈妈,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被母子两人异口同声地指称为骗子的加百列,有些沮丧地回答: 「……唉,总之等听完我说的话后,你们再自己判断要怎么行动吧。除了诺尔德·尤斯提纳以外,我还有其他事想告诉你。」 加百列用双手包着咖啡罐,开始断断绩续地说道: 「天界现在面临了即将一分为二的局面。这种事情……虽然不能说是前所未有,不过大概也算是千载难逢了。就这部分而言……你的父母以及你的出身,带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别在那里兜圈子了,直接告诉我结论吧。我目前只知道那个叫拉贵尔的家伙正为了某件事追我妈妈……追莱拉……不过天界跟我们一家人到底有什么仇啊?」 「虽然跟仇恨有点不一样,不过你们的确是做了麻烦的事情。」 加百列还是一样露出让人看不透真意的微笑。 「只不过,莱拉跟诺尔德都只是其中一个大要点,说得极端一点,无论是你、魔王撒旦还是那个『基础』碎片……进一步而言,甚至连路西菲尔、穿浴衣的圣职者、撒旦的心腹以及那位佐佐木千穗在内,都已经脱不了关系了。不对,要说最坏的状况,甚至还包括这个地球的所有人类。」 「所以说,我不是叫你别兜圈子了吗?」 惠美不耐烦地催促着加百列。 「哎呀,你还真是个急性子~明明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是足以从根本颠覆你们的世界观呢。」 加百列以惹人厌的语气说完后便看向咖啡罐。 「我想先澄清你的误解,我们这些天使,并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咦?」 「天使的行动原理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力回避天界的危机』。直截了当地说,大家都认为无论魔王军在安特·伊苏拉杀了多少人,只要天界不会有危险就无所谓。」 加百列干脆地说出若安特·伊苏拉的大法神教会信徒听见,或许会发狂也不一定的言论。 「然后,打从前阵子你将魔王军赶出安特·伊苏拉,并漂流到这个地球时起,勇者艾米莉亚这个存在就已经被认定为是『天界的危机』。」 「还真是过分呢……理由是什么?」 「我之前也说过了,要你再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是在那场围绕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战争最后,加百列离开前所留下的话。 「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嗯……虽然这个例子不太好,不过这么说你应该就能理解了。你觉得人类跟黑猩猩之间,有办法生小孩吗?」 「啊!?!?」 惠美因为加百列突然提出的惊人质问而皱起眉头,语气也跟着变得激动。 「当然不可能吧?」 「为什么?」 「为什么……这……基本上从生物的角度来看,他们的种类根本就不同吧!」 「不同样都是灵长类与猴子的伙伴吗?狗跟猫不是也有自然交配的杂种吗?」 「那只是因为在种类方面,两者之间的基因并没有极端的差距吧?关于人类跟黑猩猩的基因构造虽然还有争议,不过就连认为误差只有百分之几的见解,也只是其中一种有力的说法罢了!」 「我是不太懂什么基因啦,但你还真清楚呢。」 「因为我很久以前曾经在电视上看过那种科学节目啦!」 「勇者居然『会看电视』呢,这还真有趣。」 玩笑开完后,加百列继续维持轻浮的态度看向惠美说道: 「换句话说,人类与黑猩猩之间是因为有种族的隔阂,所以才无法生小孩罗。」 「没错!那又怎么样!」 「那为什么人类跟天使之间有办法生小孩呢?」 时间彷佛瞬间静止。 这句话应该就是用来形容这种时候吧。 「……你……说什么?」 「你是天使莱拉与人类诺尔德·尤斯提纳之间生下来的孩子。要是质疑这个前提我可是会很困扰呢,关于这件事实我能保证是真的。因为这就是将你与『天界的危机』直接联系在一起的理由啊。」 「那、那是……」 「你刚才的说法还不错。就是因为种族之间没有极端的差距,然后,那同时也是真理。」 加百列夸张地张开双手。 铁罐内喝剩的咖啡飞溅而出,在白色长袍上留下了污渍。 「人类就生物上来看其实是天使,或是天使就生物上来看其实是人类,你觉得哪一边才是正确答案呢?」 「哪一边……那、那个……」 天使,是人类? 在自己眼前挥动的翅膀、压倒性的圣法气、银色的头发以及红色的眼睛,姑且不论长袍上的咖啡污渍,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 不过—— 「你们打从一开始便擅自认定天使与天界是超越常理的存在对吧。当然身为一名天使,我也无法否定那种存在。然而那并不是指我们,真要说的话——」 加百列指向站在惠美脚边,依然瞪着自己的小小存在。 「应该是指她才对。」 「呜!」 被天界的大天使认定为超常存在的小女孩,像是为了挺身保护妈妈般站在惠美前面,用眼神与声音威吓着加百列。 一时跟不上状况的惠美,感觉到自己的脚正在发抖。 但加百列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唉,刚刚说的那些话还只不过是序曲而已,真正重要的还在后头。这跟天使只会为了『天界的危机』行动有关,现在天界即将因为『天界的危机』的定义而一分为二,所以拉贵尔才会为了统一定义而行动。然后,接下来这就和拉贵尔会根据哪一边来下达裁定有关了。」 加百列看起来有些开心似的对脸色发白的惠美说道: 「不只母亲,你的父亲大概也来到地球了。视拉贵尔裁定的结果而定,或许天界也会对你父亲出手呢。」 ※ 西海大学附设医院三〇五号室的病房已经熄灯。 这里目前只剩从走廊射进来的日光灯光芒,以及显示护士铃位置的小灯静静地闪烁着。 此时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道微小的亮光。 那是一道带着不可思议热度的紫色光芒。 在只剩下入睡的住院患者们呼吸声的病房内—— 「……妈妈……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别在烧卖里面加豌豆吗……」 千穗发出完全睡昏了头的声音,从床上起身。 「啊,对、对不起,妈妈,我睡着了,所以米……咦?」 因此,等血液重新在身体内循环后,千穗才想起母亲在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吩咐,拨开身上的毛毯。 「这里,是哪里啊?」 千穗看着完全没印象的天花板、墙壁以及窗户,惊讶地眨着眼睛。 「咦?医院?」 就在这时,千穗因为感觉有人正在耳边,轻声地告诉自己目前的所在位置而转头一看—— 「……咦?」 然后便发现了自己的手机。由于外萤幕并未显示时钟,因此看来已经没电了。 满心疑惑的千穗思考了一下后,便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次相同的现象而小心翼翼地环视周围。 「艾伯特,先生?还是说,是艾美拉达小姐……吗?」 身边确实有声音响起,然而周围却没有半个人影。虽然并非期待有人回答,但千穗还是试着向不存在现场的某人间道。 「啊……」 此时,照理说已经没电的手机,居然开始发出千穗从未设定过色彩的来电光芒。 明明既没有铃声,也没有震动,不过手机确实收到了讯号。 千穗战战兢兢地拿起手机打开一看,但画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喂、喂……?」 千穗半信半疑地将手机拿近耳边,压低聱音应道,接着听筒另一端便传出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女性声音。 而且那道声音所说的第一句话,就完全超乎了千穗的预料。 「不可以挑食喔……不、不过把烧卖跟豌豆放在一起,真的是恶魔的行为!虽然我喜欢恶魔,不过关于烧卖我还是比较喜欢虾子与培根!」 想不到对方居然在指摘自己的梦话。千穗在此下定决心,除非是别人善意提供的料理,或是世界上除了豌豆以外的食物都消灭了,否则自己绝对不要再吃豌豆。 尽管从对方的语气中感觉不到恶意,但千穗还是因为有人听见了自己跟挑食有关的幼稚梦话,而在黑暗中变得满脸通红。 接着,对方在单方面地讲了好一阵子话后,便突然催促千穗看向左手。 「左手?啊,这戒指,该不会就是那个叫『基础』碎片的东西吧?」 千穗看向虽然没印象,但正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问道。 「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光这点小事是吓不倒我的。」 千穗露出苦笑。至于电话另一端的通话对象,似乎也为千穗的大胆而感到惊讶。 「撒旦……是指真奥哥吧……嗯,咦?东京的某处?嗯……」 在那之后,两人稍微对谈了好一会儿,千穗的紧张也逐渐获得舒缓。 「我知道了。我愿意帮忙……咦?我不觉得害怕喔?虽然还是有点紧张啦……」 千穗微笑道。 「虽然我周围有恶魔、天使以及安特·伊苏拉的人们,但再怎么说大家的感情还是很好……咦?嗯,我并不担心喔。因为就算欺骗我,异世界的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与其这么做,不如像那个叫奥尔巴的人一样,直接拿我当人质还比较简单又有效吧。」 千穗手上戒指的光芒,像是在微笑似的摇曳着。 「擅长的武器?嗯……感觉好像没什么像武器的东西……」 像是为了鼓起干劲一般,千穗看向自己紧握的双手。 「我有在练习弓道,如果是弓,那我还有一点自信。」 ※ 「喂……真的在这里吗?」 「……不晓得呢。」 真奥与芦屋正一脸疲累地走下东京铁塔的楼梯。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因此东京铁塔内可说是人山人海。 或许是因为跟都厅有关的记亿作祟,在开始探索东京铁塔时,真奥决定利用电梯上楼,只有下楼时才无可奈何地使用楼梯。 不过光是想搭电梯上展望台就已经快被人潮挤到头昏脑胀,即使不断往上走,也只会看见展望台内塞满了人、人、人…… 光靠两个人实在无法确认所有人的样子,而且基本上他们连半点类似圣法气的痕迹都感觉不到。 由于不晓得到底什么东西会被拿来当成圣法气声纳的发讯源,因此真奥与芦屋还刻意排队,接连利用付费望远镜观察外面的状况。考虑到对方是利用电视当成声纳的媒界,所以明知道这么做会造成其他客人的麻烦,他们还是试着紧黏在馆内萤幕的前面。 就连在特别展望台,两人也同样扫过了所有的望远镜,不过还是一无所获。虽然其中有一个望远镜能看得见东京晴空塔,但依然没发现惠美在晴空塔战斗的痕迹。 「要是被我发现那家伙正在底下的餐厅吃饭,我就要把可乐灌进他的鼻子里面!」 说着不晓得称不称得上是过于激动的怨言,真奥与芦屋缓缓地走下楼梯。至于这个楼梯,居然还特地在各楼层揭示游客大略消耗了多少卡路里,让真奥因为这无意义的新发现而变得更加不悦。 相较于晴空塔,东京铁塔因为总是处在灯光照耀之下,所以很少有光源上的死角,而展望台以外的部分,看起来也没隐藏什么可疑的人影。 这么一来,就只能考虑对方是潜入一般人无法进入的特别展望台上方,或是盖在地上的蜡人馆的蜡人里面了。 「仔细想想,对方也不是随时都在发射声纳……倒不如说那个叫拉贵尔的家伙一直停留在特定地点的可能性还比较低呢。」 芦屋说的话也有道理。 对真奥来说,即使自己能够保持魔王的形态,若无必要也不想一直待在这种迎风的高处。 「不然……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目前资料还太少,不过若淀川桥家电的那起事件也是受到声纳的影响,距离医院那发声纳之间大约间隔了五!六个小时。所以说下次……」 「是晚上十二点左右罗?我们怎么可能有办法等那么久啊!」 「为什么不行?」 「啊?」 真奥因为芦屋那一脸觉得下可思议的表情而皱起了眉头。 「如果相信贝尔的说法,就暂时不需要担心佐佐木小姐的安全。虽然要是一直发生那种意外,电器卖场的人或许会感到困扰,不过晚上十二点能看的电视并不像白天那么多吧。只要拜托佐佐木小姐的双亲晚上别打开电视,就算再等六小时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真奥却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低声说道: 「可是就算小千不会有事,要是因为让对方打出那发声纳,而导致另一边的状况恶化就糟了。」 「咦?」 「我……有话想问那个人,在成为魔王并侵略安特·伊苏拉失败的现在……这样下去,或许会因为被天界抢先,而失去这个机会也不一定。」 「魔王大人?」 虽然芦屋看起来无法理解真奥的话中之意,但真奥还是无视那样的部下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给铃乃。 『喂。』 「我们已经在东京铁塔绕了一圈,不过并没有发现类似的家伙。惠美那边怎么样,她有说什么吗?」 『不晓得,她还没跟我联络……咦?什么?』 「怎么了?」 『路西菲尔他……喂,我换给路西菲尔听,你等一下。』 在一阵杂音之后,听筒中便马上出现了漆原的声音。 「你们没找到吗?」 「嗯,对方或许目前并不在铁塔里面。」 『啊,意思是对方并非常驻在那里吧。』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所以这样下去,或许得眼睁睁地看对方发射下一次的声纳了。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啊,要不要试着跟艾米莉亚联络看看?」 「呃,我本来就打算晚点要打电话给她。不过就我刚才在东京铁塔用望远镜确认的状况,那里似乎没有战斗的气息。如果她跟天使打了起来,应该远远就能确认到那股非比寻常的圣法气,所以应该是不用担心吧……」 『我知道了,我这边会想点对策。总之你跟芦屋就先在那里待机吧。要是事情顺利或是有什么状况我会通知你,晚点再连络吧。』 「对策?你到底……啊,喂…………居然给我挂电话了!」 「怎么了吗?」 在一旁听电话的芦屋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漆原那家伙自信满满地说有什么对策。」 「真令人不安。希望他别采取什么特别花钱的手段就好了。」 「现在徵信社应该也下会帮忙找人吧……总之先等个十五分钟看看。要是到时候还没联络,大家就先找个地方会合一下吧。」 说完后,将手机收进口袋的真奥开始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下楼梯,芦屋也尾随在后。 ※ 铃乃正在漆原的带领下,走在夜晚的代代木街道上。 漆原跟真奥讲完电话后—— 「由我们这边来把天使熏出来吧。你也过来帮忙。」 也没做什么说明就直接出发了。 「喂,路西菲尔,你到底打算上哪儿去。现在离车站愈来愈远罗。」 漆原与铃乃原本之所以会留在代代木,就是因为那里有能直通东京铁塔与晴空塔的电车。一旦离开车站,除非两人使用超常的手段,否则根本就无法快速地移动,这么一来到了必须战斗时,或许会导致力量不足也不一定。 「你跟艾米莉亚应该能透过某种方法补充圣法气吧。」 「……那是什么意思。」 「不用装傻啦。跟我们相比,你们最近实在是太肆无忌惮地使用力量了。」 铃乃的怀里确实藏了保力美达β的小瓶子,但她并不打算在魔王城居民面前公开补充圣法气的具体手段。 「虽然我们现在找不到拉贵尔,不过还是得趁那家伙发射下次的声纳之前,锁定他的所在位置才行。这点光靠我们是办不到的。现在也没时间叫艾米莉亚回来了,所以就拜托你啦。」 「这里是哪里?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啊?」 铃乃仰望漆原停下脚步的地方。 眼前是一栋彷佛方尖碑般的尖塔型大厦。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那栋建筑物在都会的黑暗夜晚里显得充满威严,接着铃乃便在四角皆设有红色航空障碍灯的那栋大厦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 「真要说的话,我其实比较偏向不需要电视。我觉得只要有网路还有手机就很够用了。」 「不、下过这里应该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地方吧?」 相较于狼狈的铃乃,漆原倒是显得气定神闲。 「你大概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吧?」 「虽然知道,但要是弄坏这里的东西引发了什么问题,一定会造成恐慌吧!」 「所以我才不是找能够胜过大天使的艾米莉亚或魔王真奥,而是找你这个普通人类来做啊。如果是你的力量,应该能以弱到刚好的力量扩散出去吧。」 「这种说法听起来真令人火大……不、不对,不是这个问题……喂,路西菲尔!」 无视因为被人当面评价很弱而心有不甘的铃乃,漆原快步走向大楼的入口。 看见一位少年穿着洗到变形、磨损的t恤接近,警卫理所当然地上前拦住漆原打算盘查。 然而那对隐藏在随意留长的前发底下的紫色眼睛一微微发光,漆原的身影马上便从警卫的视野里消失。 警卫因为眼前突然有人消失而显得狼狈不堪,而漆原则是直接在他面前转过身向铃乃招手,然后两人便悠然地走进耸立在涩谷区代代木的地标,通称docodemo塔的docodemo代代木大楼。 铃乃战战兢兢地跟在漆原后面。明明这位穿着皱巴巴t恤的少年与穿着浴衣的女性怎么看都不像公司员工,但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人拦下他们。 「说到现在使用跟电视电波一样大范围频宽的机械,就只有手机了吧。」 「该、该不会……你要我做跟拉贵尔一样的事吧……」 「没错。」 漆原笑着点头。 「我要你利用docodemo手机频宽的电波打出声纳。对象只要设定为不可能出现在日本的大量圣法气就可以了。在那些反应中,其中一个就是天使。」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 铃乃因为寒冷而缩起身子颤抖。 尽管地上还很热,但一到了以两百七十二公尺的高度为傲的docodemo塔顶,呼啸的寒风便毫不留情地吹向微波天线的基座。 铃乃原本就穿着容易被风压影响的浴衣,再加上那又是夏衣的材质,因此几乎等于是直接用肌肤在承受冷风。 「久等啦。我已经知道哪个频宽能在关东地区内传到最远的地方了。只要对着天线发射,就能让声纳乘着那个频率散播出去。直接触摸可能会产生高频波热,所以要小心点喔。」 漆原从仅限特定人物使用,通往大楼内部以及用来维修和检查天线用的通道探出头来。他正用手摊开在手机目录里也有记载的都内电波范围图,不过那张是特别为了业务用途所设计的地图。 铃乃脑中浮现被漆原弄得乱七八糟的电脑桌,开始担心起事情结束之后,漆原是否能够好好地将地图放回原本的地方。 「这么做不会害这里的重要电脑或其他东西坏掉吗?」 「不会不会,放心啦。倒不如说因为搭载声纳会压迫到频宽,所以动作若不快点,或许会造成通信障碍也不一定呢。」 「……啊啊!我不管了啦!」 虽然铃乃至今依然不太了解漆原到底在说什么,不过既然都来到了这里,再继续拖延下去也没用。 铃乃将体内的圣法气提升到极限,对准天线一口气放射出去。 「探信圣波!」 持续从铃乃手中放射出的圣法气一与微波天线融合,就像是在空中张开了一张看不见的电网般迅速地往四面八方放射出去,扩展成一个巨大的光环。 光环以docodemo塔为中心,缓缓扩散到数百公尺外远的地方,而光芒在与大气融合之后也开始逐渐消失。 对人类而言,铃乃发出的圣法气波就像手机电波一样既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然而即使如此,它们还是会确实地扩散到远处,并在最后捕捉到些什么吧。 「唔……唔唔唔唔唔。」 探信圣波虽然是一种广域索敌的声纳术,但并非只是单纯地打出声纳而已。光是发出声纳,就会不断地消耗圣法气,而且还必须持续到发射出去的圣法气顺着反应传回来为止。 持续尽可能地扩大探查范围的铃乃,在反应回来之前都不能停止放射圣法气。 「……不、不行了……」 然而即使拥有超人的力量,那也只是跟普通人类相比的状况,铃乃本身的圣法气量依然远远不及惠美。 若再这样持续放射圣法气,力量马上就会耗尽。 「唔!」 铃乃在发出呻吟的同时,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保力美达β的小瓶子。 像是电视广告一般,铃乃只用单手拇指便转开盖子,然后当场一饮而尽。 「喔,原来你们是用那个啊。」 站在一旁的漆原,露出好像在说「看见好东西了」似的阴险笑容。 铃乃下定决心等这个工作结束,一定要用武身铁光将漆原给打下楼后,总算勉强用补充的圣法气撑到了反应回来。 「……来了!」 铃乃展开的光环——探信圣波传来了反应。 一道彷佛隐形电流般的触感沿着扩散的圣法气波,透过docodemo塔的天线回到了铃乃体内。 接着铃乃放松力道,满脸大汗地喘着气。 「距离这里东南方约六公里处有一个,东北东约十五公里处有两个,西南附近也有一个非常微弱的反应……」 听完铃乃气喘吁吁的报告后,漆原皱着眉头比对手上的地图。 「西南是笹冢的方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微弱,不过那应该是沙利叶吧。东南约六公里处是东京铁塔,东北东十五公里则是在晴空塔附近。如果晴空塔那个是艾米莉亚跟阿拉斯·拉玛斯……看来得打个电话给真奥了。东京铁塔那里果然有人……」 「还有……另一个地方……」 「咦?」 即使满身大汗,铃乃还是快速拔起了别在头发上的十字型玻璃发簪。 在发出一阵光芒后,铃乃纤细的手上已经握着一支由发簪变化而成的巨槌。 铃乃无视害怕自己将因为没有好好说明就乱使唤人而被打飞的漆原,尽可能地移动到天线底座的边缘。 「就是这里。」 「啊?」 「准备好了,路西菲尔。有不知名的东西正在靠近这里。」 铃乃以认真的眼神,俯视眼前的代代木夜景。 在往来行车的灯光中,一道特别强烈的光芒正以极快的速度,沿着docodemo塔的外壁往上攀升。 「要来了!」 「什、什么东西?」 漆原因为来不及做好应战的准备而惊慌失措,铃乃则是为了随时对应突发状况而后退一步做好准备。 铃乃打算等对方一飞上来这里,就要用大槌全力往对方的头顶招呼,因此她摆好架式,并用剩下的圣法气一口气强化全身。 既然对手理所当然似的沿着外壁飞行,那么或许也必须做好空中对战的觉悟。 风的声音改变了。 「…………!」 无声的讶异袭击了铃乃。 就连漆原也僵在原地,彷佛刚才惊慌的模样都是骗人似的。 一位完全出乎意料的人物,正浮在两人面前。 来人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只有睁开的眼睛颜色与平常不同。 那是对与漆原和沙利叶如出一辙的紫色眼眸。 而将那道金光与紫瞳的神秘性破坏殆尽的,则是一件以淡粉红色为基调花纹的睡衣,以及用磨损的金字标示医院名称的绿色拖鞋。 「千、千穗小姐?」 「骗人的吧?为、为什么?」 来人正是照理说还在西海大学附设医院住院的千穗。 「啊……是铃乃小姐跟漆原先生!」 虽然两人理所当然地感到十分惊讶,但千穗似乎也没预料到会见到他们。千穗将手抵在耳朵上后,居然就直接开始说起话来了。 「不是这里!咦?啊,是、是那样吗?」 虽然她看起来像是在跟某人对话,但铃乃与漆原当然什么也没听见。 「是概念收发吗?」 由于包围千穗的光芒怎么看都是圣法气,因此漆原开始怀疑该不会是魔力精制连带让千穗觉醒了什么奇妙的能力。 「咦?啊,不是啦。这只是用在淀川桥家电买的耳机麦克风连到手机上而已。虽然用这副打扮走进店内有点难为情。」 「……这样啊。」 「那种事随便怎样都好!千穗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发现千穗的耳朵与睡衣口袋间连了一条黑线的漆原沮丧地跪在地上,铃乃则是惊慌失措地询问千穗。 「呃,我现在没有时间详细说明!话说刚刚在这里发射声纳的人,是铃乃小姐吧?」 「嗯、嗯。」 金光闪闪的千穗以平常的语气问道,还无法接受这种异常状况的铃乃只能点头回应。 「那个,因为这样似乎不太好,所以还是别再这么做会比较好。」 「咦?」 「有人说这样会破坏世界之力的平衡,最好不要只从其中一边去刺激它。」 「喂,佐佐木千穗,你是在跟谁说话?」 漆原以锐利的视线回应千穗所说的话。 「你不可能会知道那种事。那通电话,是在跟谁通话?」 面对漆原的提问,千穗不知为何有些困扰地以彷佛快哭出来似的表情回答: 「『别多管闲事啦,笨蛋,呸呸呸!』……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啊?那是怎样啊!」 「不、不是我说的啦!呃,那个,是电话另一端的人……」 千穗以差点快哭出来的模样对着漆原辩解,铃乃则因为这幅难得一见的场景而稍微恢复了冷静。 从惠美的话与千穗的戒指来看,至少可以确定那个能以对千穗的肉体毫无副作用的方式,赋予她过剩的圣法气力量者,应该不是加百列那一方的存在。 更何况眼前的千穗并未遭人操纵,依然维持着铃乃所熟知的佐佐木千穗的人格。 既然如此,那么千穗跟电话另一端的某人,应该是基于某个目的才会来到这里。 不过铃乃并未发问,取而代之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动巨槌。 「武光烈波!」 「呀啊!」 冲击波穿过吓得缩起身子的千穗旁边,铃乃则像是追着自己放出的攻击般从docodemo大楼跳入夜空。她以纤细的手臂挥舞巨槌所放出的冲击波,弹飞了从夜空中飞向千穗背后的四颗光球。 「……天兵大队!」 「啊,也对。毕竟加百列都来了呢。」 漆原与铃乃瞪向光球飞过来的方向,那里有四个浮在空中的人影——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准动!」 他们是手里拿着剑的天兵大队。隶属于加百列的天使军队,正傲然地浮在夜空中打算制伏铃乃等人。 「……千穗小姐,如果在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就快点离开,那些家伙交给我们来处理!」 铃乃小心谨慎地举起巨槌说道。 「咦,可、可是……」 「您是基于某个目的才借助那股力量过来的吧?不过您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向我们说明那个目的,而且那股力量应该也无法让千穗小姐突然成长为一流的战士。魔王跟艾谢尔在东京铁塔,艾米莉亚则是在晴空塔。」 「……我、我知道了。」 身上闪耀着金光的千穗,将双手高举过头。 才刚看见她的两掌之间发出银色的光芒,千穗就已经侧身将双手分开。 千穗尽可能地将右手拉到右耳后方,左手则是维持着几乎跟右手相同的高度往前伸出,立起食指。 就在这个时候,漆原发现千穗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正发出与眼睛颜色相同的紫色光芒。 千穗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拿出了一把银色的光弓。 她摆出日本弓道中发射前的最后步骤——「会」的射形,要不是穿着花纹睡衣与医院拖鞋,甚至会让人联想到神话中月之女神的庄严姿态。 「真奥哥,是在东京铁塔吧?」 千穗向漆原确认。看见漆原点头后,千穗微微露出笑容说道: 「席鲁库·艾特欧·鲁西特!」 虽然是千穗的声音,但那却是千穗不可能通晓的语言,如同铃乃刚才所做的一样,她瞄准docodemo大楼的天线射出了光箭。 那是一道无论规模还是蕴含的圣法气都远远超过铃乃的「探信圣波」。千穗用来发动法术的咒语,在神圣韦斯语中就是与「探信圣波」同义的句子。 维持着明确形状的金色光环,以docodemo塔为中心向周围的大气扩散。 相较于铃乃的探信圣波,千穗放出的光芒无论前进多远都没有衰弱的迹象,呈放射状在东京天空中扩展阅来。 「我之后一定会向大家说明!请你们要小心一点喔!」 说完后,千穗便彷佛一颗流星般飞往位于东北东方向的东京晴空塔。 「站住!」 天兵大队见状,便准备去追击千穗。 「你们的对手是我!」 docodemo代代木大楼的尖塔上空,铃乃正挺身阻挡在四对翅膀面前。 「刚才的那些法术光球,是瞄准千穗小姐吧?还有你们追击千穗小姐时的眼神,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像天使喔?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铃乃以狰狞的笑容,仰望自己过去曾经屈服的天使。 「如果你们打算假借神圣之名危害人类……那就由我来矫正你们!」 「啊……贝尔,只要让我口头教训一下,那个……」 漆原站在天线的底座旁边打算劝阻铃乃,但却被她制止了。 「我知道。不过若是由在上位者出来收拾这个场面,他们就无法切身地体会失败的痛苦,也没办法在真正的意义上反省自己的错误。」 「啊?」 「他们的行为伤害了无辜的人类,并为异世界带来了许多的伤害。那是身为天使不该有的行为。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必须修订这一点才行!」 另一方面,在看见铃乃充满斗志的样子后,天兵大队的四位天使皆难掩疑惑。 「人类,把武器收起来!我们是隶属于加百列大人的天兵大队!你的行为违背了神的意旨与加百列大人的目的……」 「你们这些庸俗的家伙给我闭嘴!」 「……?」 天兵大队因为被人类如此指摘而感到动摇。 不过这些人之前造访vi·rosa笹冢时明明还是天使的样子,现在却在长袍底下加了t恤与运动服,看见他们这副半桶水的日本模样,就算不是铃乃,应该也会想指责他们庸俗吧。 这些天使们之所以会感到动摇,或许是因为有某种程度的自觉也不一定。 「什么叫做神的意旨!宣扬要爱自己邻人的神,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人毫无意义地伤害无辜的少女以及这个国家呢!我才想问你们这些假借神之名伤害他人的家伙……」 铃乃踢了尖塔一脚后,便飞入了新宿的夜空之中。 「到底是什么人!」 前首席异端审问官克莉丝提亚·贝尔举起巨槌,燃起体内圣法气散发出强烈的魄力,让侍奉大天使的四位天兵大队忍不住端正架势。 「觉悟吧,天兵大队!审判就要开始了!」 铃乃将巨槌伸向站在自己前方的天使,散发出深灰色光芒的长发随风飘动。 「第一!你们主人的行为,伤害了无辜的人民与民众的财产。大法神教会在此基于正义,命令你们做出相对应的赔偿!第二!针对你们未事先警告便企图伤害大法神教会信徒这点,我要求你们提出相对应的理由!若你们愿在『神』之名下坦白招认与悔改这两项罪状……唔!」 铃乃以响亮的声音宣布审判,但天兵们并未给她说完的机会。 天使们沉默地亮出武器,用过去曾抵在她身上过的长剑发动攻势。 铃乃不慌不忙地用武身铁光的握把挡下利剑。 相较于惠美的圣剑、沙利叶的大镰刀以及加百列的杜兰朵之剑,对方使用的是用金属锻造的普通长剑。 「唔哇,真刺激!」 留在docodemo屋顶上的漆原见状,便吹起了口哨。 「区区人类,居然想制裁我们这些天界的使者,别笑死人了!」 「喔,是吗?不过就连使用堕天之力的天界大天使,都曾经向我告解忏悔自己的罪行呢。唉,反正……」 铃乃轻轻一笑,挥动握把弹开利剑。 除此之外,铃乃还同时利用这个反动回转巨槌,瞄准天兵的背全力挥下。 「武光冲星!」 「呃啊!」 即使没被打飞,但这股从体内往上爆发的冲击还是让天兵失去了意识,让他掉到了漆原所在的尖塔屋顶上。 「你们如果不靠偷袭,就连『区区人类』也赢不了吗?」 铃乃旋转巨槌,快速回转了三下后才重新将巨槌扛在肩上。 「这是利用圣法气强化并突破身体极限的招式。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恶魔用的法术……接下来,换谁想尝试看看?还是说要乖乖地接受我的审判,跟加百列一起承认自己的错误……看来是不可能呢。」 剩下的三位天兵,没等铃乃说完便一齐攻了过来。 从三个不同方向袭来的天使之剑,全都被铃乃用巨槌前方圆滑的部分巧妙架开,并用握把接下。 「什么!」 「哇喔!」 天兵与漆原同时发出惊呼。 铃乃用浴衣的袖子卷住剑刃空手抓住,然后用灌注了圣法气、穿着草鞋的右脚跟狠狠地踢向剑刃侧边。 照理说是在天界锻造的剑,就这么连同握剑的手腕关节一同粉碎。 「要是有碎片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可就不炒了,垃圾要好好带回家啊。」 铃乃一脸游刃有余地将从天兵手中掉落的剑柄与剑刃碎片收进袖中。 「那么,我已经给过你们两次投降的机会,所以没有下一次了。这个国家佛祖的忍耐极限似乎是三次,不过我两次就很够了。」 铃乃重新用两手提起巨槌,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 天使们完全来不及反应。 铃乃用灌注了圣法气的脚跟往空中一踢,便发出有如大炮般的声响。就在天兵们因为巨响而分心的一瞬间,穿着浴衣的圣女早已从原本的正面,绕到了他们的后方。 而下一个瞬间,刚在敌人背后现身的铃乃又以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再度出现在天兵面前,背对着他们飞翔。原本做好承受巨槌冲击的天兵们,因为只感觉到空气吹拂的触感而露出讶异的表情。 铃乃用力挥了一下巨槌,并用空着的左手整理散乱的头发,然后彷佛刚施展完拔刀术收鞘般的将武身铁光恢复成发簪,重新插回头上。 「武光舞·凤仙花。」 就在这一瞬间。 三道圣法气的冲击波响彻新宿的夜空。 三位天兵无法承受从身体内侧产生的冲击,于是便跟最开始的那位天兵一样瞬间失去意识,一同朝漆原所在的docodemo大楼屋顶坠落。 「别小看人类。好好地体会一下活着的痛苦吧。」 「喔喔,好可怕。」 漆原发自真心地感到恐惧。 无视颤抖的漆原,铃乃擦了一下因战斗而流的汗,将放在左袖里的东西拿到眼前观察。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天使,到底是什么?」 天兵们使用的剑,当然并非由「进化天银」所打造,不过却也不是材质不明的超级金属。 而是铃乃每天理所当然都会接触到的金属。 那就是「铁」。 「喂,贝尔!好像又有什么东西靠近罗?」 漆原从大楼呼唤正歪着头感到纳闷的铃乃。 「……?」 铃乃因为听见漆原的话而拾起头,并小心地将剑的碎片收进袖子里面以防掉落。 某个东西正从远方的天空逼近。 那看起来似乎是千穗之前放出的光环,不过除此之外,还伴随了其他东西。 尽管形式不同,但千穗做的事情其实跟铃乃一样,都是发射某种声纳。既然如此,那同样也会以「反应」的形式将某种信号集中传回施术者指定的地点。 不过那道扩散的光环在集中的同时,到底又带回了什么东西呢。 「唔……」 不可能。铃乃不自觉地提高警戒。 千穗发出的确实是圣法气的声纳,然而—— 「魔力?」 铃乃与漆原茫然地看着散发金光的魔力光带,从头顶上往东南的方向飞去。 「……嗯?」 当光带从头顶上经过时,虽然不多,但铃乃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也跟着消失了。 ※ 「漆原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东京铁塔底下有一栋能够搭乘直通展望台电梯的复合商业大楼——东京铁塔leg.town,真奥与芦屋正站在建筑物内其中一间洗手间的镜子前面。 就在漆原挂断电话的十几分钟后,彷佛利用垫板的静电恶作剧般,真奥与芦屋的头发突然随着一阵莫名的恶寒而翘了起来。 「他都没跟您联络吗?」 「嗯,完全没有。」 由于两人平常都没时髦到会随身携带发蜡与梳子,因此他们正在利用洗手间的自来水整理头发。 特别是这已经是芦屋的头发今天第二次被铃乃的声纳所害,然而不清楚实际状况的两人当然无从得知这件事。 「真是的,惠美不接电话,我们也没找到拉贵尔,真搞不懂我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发完牢骚后,总算将头发整理到能见人程度的真奥与芦屋心情黯淡地走出建筑物,回头仰望自己才刚爬上爬下过的东京铁塔。 虽然两人已经在这里闲晃了好一段时间,不过东京铁塔的人口密度还是完全没有降低的迹象,正当真奥与芦屋判断不可能在这种状况下找到连脸都没见过的对象,开始感到束手无策时—— 「……喂,芦屋,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忐忑不安啊?」 「嗯……我有不好的预感。」 真奥与芦屋皱起眉头互望了彼此一眼。跟先前头发翘起来时一样,一股类似晕船的晕眩感正蠢蠢欲动在两人的背上游走。 「喂,那是什么?流星?」 此时群众中有人看向天空大喊。真奥与芦屋也跟着望向围观群众所指引的方向。 一道流星正从南方往这里逼近。 「圣法气的光……那就是让我们心神不宁的原因吗?难不成是惠美?」 真奥说出以魔王而言十分合情合理的感想。 「魔王大人,要是被本人听见您说这种话,您可是会被杀掉喔。而且……」 芦屋以有些莫名其妙的方式提出谏言,然后跟周围的人一样指向天空。 「让我们如此焦躁不安的原因,应该就在那东西的后面。」 即使不用芦屋特别说明,真奥当然也明白这点。 位于流星后方的金色光带,像是为了包围东京铁塔似的一口气往这里逼近。 以塔为中心开始从全方位靠近此处的光带,不知何时在天空化为了一道巨大的光环。 这无论怎么想都并非自然现象,但就算是日本,应该也不具备足以引起这种现象的技术。 「哇、哇,这是什么表演吗?」 「该不会是极光吧?」 「东京哪有可能会出现什么极光啊!大概是烟火吧?」 真奥集中精神提防群众产生混乱或是敌人出现,然而或许是因为外观看起来很漂亮,所以即使这现象不管怎么看都是天地异变,现场还是没有半个人觉得情况严重。 「哎呀,加百列那家伙该不会又捅了什么娄子吧?」 「嗯?」 就在这段期间内,真奥发现某个站在自己附近的围观群众,正一面仰望天空一面说出奇妙的话,于是慌张地环视周围。 然后真奥便发现一个戴着太阳眼镜、留着庞克风爆炸头的男子,正站在距离自己身后不远处。 「啊?你……」 「喔?哎呀,真巧呢,乌龙面店的青年。」 真奥虽然因为对方理所当然似的说着流利的日语而感到惊讶,但在他回过神来之前,芦屋已经为了保护真奥而插进两人之间。 男子推了一下太阳眼镜,看向芦屋与真奥。而且不知为何,他的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 「……魔王大人,请您看他的眼睛。」 真奥因为芦屋严肃的语气而看向推着太阳眼镜往这儿瞧的男子,发现他的眼睛颜色—— 「紫色的,眼睛……?」 「嗯,我的眼睛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男子上下晃动着嘴里的牙签,并刻意摘下太阳眼镜睁大眼睛给对方看。 「这里餐厅的乌龙面也不错呢!还有筷子也是,这次我有努力用过罗!」 「你、你……你该不会……」 不晓得是基于愤怒,遗是因为神秘的光环正往这里逼近,真奥激动地颤抖。 从正面仔细观察之后,真奥发现男子的爆炸头并非纯黑,还另外有一撮看起来特别鲜艳、彷佛经过挑染的紫色头发。 「原来你这家伙就是拉贵尔啊!」 「喔?我不记得自己有跟你报过名号啊……」 爆炸头男子对拉贵尔这个名字产生反应,打从心底感到惊讶似的睁大了眼睛。 「原来你真的在地面上吃饭啊啊啊?」 在这瞬间,逼近的光环接触到了塔顶的天线,包围铁塔的光芒也宛如阵雨般的洒落一地。 「……喔?」 「嗯?」 「哎呀?」 真奥、芦屋以及疑似拉贵尔的男子同时发出惊呼。 爆发的光环残渣一抵达真奥与围观群众所在的东京铁塔底下的地面,便瞬间朝在场的两位青年袭卷而来。 光之阵雨直接击向真奥与芦屋,爆炸头的男子也因为随之产生的冲击波而不禁遮住了睑。 两位青年一沐浴在光中,体内便立即出现异样感,头发也像是为了与爆炸头男对抗般开始大爆发,然而两人还来不及惊讶地互望彼此—— 变化马上就发生了。 照理说原本是被金色的光之漩涡直接命中的两位青年身上,居然发出了黑色的光芒。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道咆哮把金光吸收殆尽,将一切全都染上黑暗并炸裂出黑色的光芒,掩盖了原本打在东京铁塔上的柔和灯光。 外形宛如发光的装饰吊灯,做为人类创造的时代监视者的红色铁塔底下,正泛滥着将近无限的黑暗。 「既然你人在地上,那一开始就给我说清楚啊!居然害找白花了那么多钱啊啊啊!」 尽管从那片黑暗中传出来的恶魔之声,有着足以让人感到血液冻结的魄力,但语句中却充满了完全不符合声音重量的小家子气怨恨。 整个世界顿时笼罩在从黑暗底部涌出的绿色光芒之中。 绿光包围了东京铁塔周边一带,同时暂停了里面所有人的行动。 这跟曾经出现在笹冢的魔力结界一样,无论是绿光内的人还是物体,实际上都存在于外面,所以能够免于遭到结界内破坏行动的牵连。 从远方来看,如同极光般往上攀升的结界,看起来就像是在为东京铁塔打上绿色的灯光。 这一切都是由一个恶魔所为,且那个恶魔正用足以一瞥就让人类昏倒、蕴含着强烈怨恨的视线瞪向爆炸头男子。 「我要把可乐灌进你的鼻子里面!」 吸收了蕴藏在金色光环中的魔力之后,魔王撒旦与恶魔大元帅艾谢尔,就在这一瞬间降临了东京铁塔。 「这是怎么回事啊!」 爆炸头男丢掉了太阳眼镜,正面承受对方的眼光。 「老加。你知道这些家伙在日本吗?」 但他说话的对象,却并非突然现身的两位大恶魔。 「!」 被撑到极限的unxlo的t恤,因为无法承受独角魔王撒旦转身的动作而处处应声破裂。 「我没想到会跟他们扯上关系,所以才没告诉你,抱歉啦。」 那个人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出现在这里的呢。 悠然地浮在魔王撒旦的魔力结界中,并彷佛理所当然似的不受其魔力影响者,正是曾经打算抢夺魔王与勇者之子的那位大天使—— 亦即化为流星追着光带来到东京铁塔的加百列。 ※ 「……妈妈。」 「……」 「妈妈……」 惠美正抱着膝盖蹲在东京晴空塔展望台的角落。 就算阿拉斯·拉玛斯泫然欲泣地猛力摇着惠美呼唤她,惠美还是没有反应。 父亲还活着。 关于五年前那段离别的记忆。惠美一直以来总是将站在自己面前、因为泪水而模糊的父亲身影烙印在心里,将丧父的悲叹与愤怒化为力量持续战斗下去。 跟父亲的事情相比,天使并非超常存在这点只能算是件小事。毕竟她原本就没把路西菲尔跟沙利叶当成是超常的存在,这只不过是让惠美更加确认他们是与自己敌对的一个强大势力罢了。 比起这种事情,父亲尚在人世。 明明这不但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实,更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希望。 但惠美的脚却畏缩得动弹不得。 加百列说谎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吧。毕竟就算欺骗惠美说诺尔德还活着,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加百列所说的「天界的危机」之一,恐怕就是莱拉与诺尔德生下艾米莉亚这孩子的事实,将连带产生让天界与天使的神圣性降低的危险吧。 天界与天使之所以成为众人信仰与崇拜的对象,就是因为他们是远远超乎人类想像的超常存在,若被人得知他们只不过是拥有不同文明的人类,其威势将会一口气跌落谷底吧。 因为即使规模不同,安特·伊苏拉的人类还是能使用跟天使没什么两样的奇迹。 所以如果要说谎,加百列应该会说诺尔德已经死亡并离开人世了才对。 这么一来,无论他想怎么扭曲「勇者艾米莉亚之父」的形象都没问题。 即使被人揭露诺尔德只是个普通的农夫,也能用他回到天界或被拔擢为天使等理由蒙混过去。 而另一个更单纯的理由就是,每个人都会憎恨杀害自己双亲的仇人。惠美与真奥之间的关系原本就称不上良好,若让她再次得知父亲的死讯,必然会增加惠美对「魔王撒旦」的恨意,如此一来就能让妨碍天界的两人彼此互相残杀。 但加百列却是这么说的。 父亲诺尔德还活着。 光是这点就足以让惠美看不见前方。惠美稍微拾起头一看,便发现阿拉斯·拉玛斯正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紧盯着自己。 「妈妈?没事吧?你肚子痛吗?」 「……不,我没事,虽然没事……」 惠美无力地笑道,然后再次将脸埋入膝盖。 「只是在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虽然在首次以教会骑士的身分踏入战场时,惠美就已经清楚地自觉到自己想消灭魔王军这个愿望,最根本的理由就是替父亲报仇,就只是为了这一点而已。 尽管来到日本以后,惠美与魔王基于种种原因而经常有彼此往来的机会,但她从头到尾都还是将魔王视为最终必须打倒的敌人。 不过—— 「光是知道爸爸还没死,那家伙好像就变成了无关紧要的敌人……」 惠美的父亲是个农夫,虽然力气很大,但依然不是经历过战斗训练的战士。跟魔王军交战过的惠美十分清楚恶魔的力量与残虐,所以在看过自己被毁灭的故乡遗址后,马上便得出诺尔德因为力有未逮而死于非命的结论。她无法不那么想。 所以每当她想着一定要让魔王也尝尝跟父亲所承受过的相同的苦楚与疼痛时,脑中总是会浮现出那个瞬间。 当然就算父亲还活着,惠美对魔王的怨恨也不会因此消失。 即使父亲尚在人世,依然有可能生病或受伤,而且这也无法抹去和平的生活遭人全数破坏后所产生的痛苦与憎恨。 在当上勇者以前,身为一个安特·伊苏拉的人类,魔王军所散播的破坏与悲剧全都难以让人原谅。 不过驱使惠美讨伐魔王的重要齿轮突然被人从旁拆了下来,导致她内心思考的方式改变这点,依然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而关于剩下的齿轮,接下来到底该跟什么样的齿轮与行动,她现在还找不到答案。 加百列遗留的土产——「研磨微增」的空罐正在惠美旁边滚动。 在告诉惠美诺尔德或许人在日本之后,加百列便向她索取代价。 换句话说,就是千穗目前的状况。 惠美动摇了。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告诉对方跟重要的友人千穗有关的情报,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她心里的某处还是隐藏着只要告诉对方少女的状况,就能更加接近父亲一步的邪恶诱惑。 然而时间却不给惠美迷惘的机会。 一股巨大的能量通过在良心和欲望之间摇摆不定的惠美下方。 『哎呀,这下可不妙了。』 加百列停止露出奸笑,一口气喝干了手上的咖啡。 『就聊到这里吧。再怎么说还是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这个话题就先到此为止。关于我提供的情报,就当作是附赠的好了。下次见面时,再告诉我些什么吧。』 『等、等等……』 『虽然这可能会让你有点迷惘。』 加百列摆出不符合自己风格的认真表情说道。 不晓得是怎么办到的,只见加百列接连穿过墙壁与窗户,等注意到时,他人已经在展望台外面了。 『并不是所有天界的人,都觉得只要用工作当藉口就能为所欲为。大家只不过是不想死而已。再怎么说,我们还是有自己身为受人崇敬天使的自觉啊。』 说完后,加百列便飞出展望台,追着那股神秘的巨大能量离开了。 那股能量与加百列都是往南方前进。恐怕是真奥所在的东京铁塔发生了什么事吧。 然而即使如此,惠美还是一动也不动。 因为她应该战斗的对手、战斗的理由,以及该守护的东西,都已经变得一片混乱。 「……呐,阿拉斯·拉玛斯。」 「呜?」 「对我来说,勇者的工作实在太沉重了。我原本就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农家女孩。要是我从小就接受英才教育,应该就能不在意那些小细节直接打倒魔王,并拥有更强烈一点的使命感也不一定。」 「妈妈,不喜欢,当勇者吗?」 阿拉斯·拉玛斯大概是听不懂太难的话吧,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如此小女孩依然确实地察觉到惠美想表达的事,并用简短的话重复说了一次。 「以前,是那样没错啦。不过要是没当勇者,我就不会遇见阿拉斯·拉玛斯了,所以现在倒是没那么讨厌。」 「嘻嘻。」 「呐,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事?」 「阿拉斯·拉玛斯长大后想做什么啊?」 惠美的问题让阿拉斯·拉玛斯惊讶地眨起了眼睛。正当惠美心想小女孩可能还无法理解这类的问题时—— 「我要当,放宗熊!」 阿拉斯·拉玛斯的眼睛突然变得闪闪发光,用力举起双手如此宣言。 由于没想到对方会提出具体的职业,再加上这答案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因此惠美在陷入一阵沉默后,脸上便露出了柔和的笑脸。 「你想当放松熊吗?」 「嗯!还有,还有啊!」 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的阿拉斯·拉玛斯,朝惠美探出了身子。 「咖哩!」 「咦?」 惠美感到有些纳闷。因为她到现在都还没让阿拉斯·拉玛斯吃过咖哩。 在魔王城时,芦屋应该也有特别注意不让阿拉斯·拉玛斯吃味道太强烈的东西才对。所以阿拉斯·拉玛斯对咖哩应该没有喜不喜欢吃的概念…… 「因为妈妈最喜欢放宗熊跟咖哩了!阿拉斯·拉玛斯也最喜欢妈妈了!所以等长大以后,阿拉斯·拉玛斯,要当放宗熊,跟咖哩!」 「……这样啊。」 阿拉斯·拉玛斯说等长大以后,想成为惠美最喜欢的东西。 惠美为了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而将阿拉斯·拉玛斯拉近自己紧紧抱住。 「对不起,妈妈,好像变得有点软弱。」 「要吃咖哩吗?」 「等千穗姊姊康复后,我们再一起去吃吧。」 「耶!」 「唔噗!」 阿拉斯·拉玛斯在惠美怀里很有精神地举起手,然后直接击中了惠美的鼻子。 「……这样正好能帮我打起精神呢。」 因为不同于刚才的理由而变得泪眼盈眶的惠美,总算重新站了起来。 「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将结论延后了。现在必须先为了守护重要的东西行动才行。以后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考虑吧。」 既然确定了拉贵尔的行为会对日本、千穗以及莱拉造成危害,那么就目前而言,拉贵尔无庸置疑地是惠美的敌人。 加百列曾经说过他是在这里预防拉贵尔从东京铁塔放出的声纳波,受到晴空塔发出的测试数位电波干扰。 既然如此,那么主要的战场一定是真奥与芦屋前往的拉贵尔所在地——东京铁塔。 若那两人打算跟加百列与拉贵尔战斗,一定百分之百没有胜算。 然而就算情况不至于演变成战斗,还是有铃乃所说的「魔王被带去安特·伊苏拉」的危险性存在。 「明明我都还没找出答案……要是让他们被带到远方,我可是会很困扰呢。」 如今已经不是担心有没有可能被地上的人看见的时候了。 就在惠美沿着跟进来时相同的工程用通道走出展望台的屋顶,将意识集中到脚底准备全力飞行时—— 「现在不行喔。因为东京铁塔附近已经都被真奥哥用魔力结界封锁起来了。要是硬闯进去,会替附近的人造成危害。」 「唔!是、是谁?」 除了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之外,现在晴空塔应该已经没有其他的人。而就连阿拉斯·拉玛斯本人,也已经跟惠美融合并进入她的体内了。 「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大家果然还会继续待在日本呢。」 一道光芒从比惠美目前所在的展望台还要高的地方下降。 全身包围着金色光芒的来人,对一看见自己的身影就变得哑口无言的惠美说道: 「一起去吧。我会帮你做一个入口。」 「千、千穗……你那个样子是……」 「走吧,游佐小姐。」 在全身缠绕着金色圣法气的千穗回答惠美的问题之前,她已经先凭空拿出一把银色的弓箭,并搭上圣法气的箭矢。 「唔!」 只见银色箭矢伴随着一股强大的魄力被射入夜空,同时以光的轨迹载着千穗与惠美往南方飞翔。 惠美与千穗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那道光芒之中,只剩下高空的强风留在原地呼啸。 ※ 「喔,看起来好像变得很有趣呢。」 加百列傲然地在充满绿光的世界中俯视两位大恶魔。 「我这边可是一点都不觉得有趣。老加,为什么你没待在另一座塔而跑来这里了?这样要是害下次声纳的精确度下降怎么办!」 爆炸头男隔着撒旦与艾谢尔,向对面的加百列出言抱怨。 穿着刷破牛仔裤搭配t恤,打扮轻松的爆炸头男背上,理所当然似的出现了闪闪发光,但看起来不太适合这副打扮的翅膀。 「因为艾米莉亚跑来碍事啊。不过已经没必要再发出声纳了。刚才那股能量波应该不是普通人所为,现在应该不用费什么工夫就能找到那个人吧。」 「我说啊,这点小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过……」 拉贵尔与加百列的视线在某处交会。 「我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些人会乖乖地放我们走呢。他们的表情好恐怖喔。」 「你觉得我们会放你们走吗?」 彷佛从地底响起般的邪恶声音,散发出即使压倒两位天使依然绰绰有余的威严。 「你们两个,别以为能从这个魔力结界里向外踏出一步。」 「……」 魔王撒旦,以及恶魔大元帅艾谢尔。 两位天使与两位恶魔,在被魔力封闭起来的东京铁塔展开对峙。 「基本上这个世界不是没有魔力吗?这个人是魔王撒旦吧?虽然我不晓得旁边那位是谁,不过老加啊,这跟你一开始说的话不同吧?哼?」 「关于这点我向你道歉。不过我可没说谎喔。我真的没想到这件事会跟他们几个扯上关系。这全都是因为刚才那个东西。『磅』的一声很漂亮对吧。」 加百列试着用双手表现出光环靠近铁塔后爆发,然后将魔力灌注到撒旦与艾谢尔身上的过程。 「恐怕莱拉已经抵达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垃方。应该就是受到那个的影响吧。」 「啊~真是的,那又怎么样?只要堕天决定之后,再动员所有天兵把知情者全都杀掉就好啦……反正无论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对我们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不会让你们那么做的。」 「……」 加百列稍微瞄了一眼撒旦的表情。然而在那之前,拉贵尔已经率先对撒旦发难。 「话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居然假扮成人类说英文要帅,害我完全被你骗了!明明只要乖乖吃你的乌龙面就好了,为什么要来妨碍我啊?虽然我听说你们跟老加之间起了些争执,不过这次我们对你们什么也没做吧?能不能请你们别插手天界的事情?」 拉贵尔口沬横飞地说道。 加百列见状,便大大地皱起眉头露出尴尬的表情。 「呃,拉贵尔?我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啦,不过你用那种说法……」 在这瞬间,撒旦与艾谢尔的背后,窜出了黑色的火焰。 「你看吧……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生气。」 「你们那场无聊的内哄,可是伤害了我们的同伴啊。」 黑暗步步逼进,光明则是不断后退。 「如果你们肯改一改用暴力支配世界的宗旨,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我自己也是企图支配世界,进攻他国的侵略者。是用暴力逼人屈服的坏人。所以只要一看见你们这种家伙,就会想狠狠地揍你们一顿。」 话刚说完,撒旦便突然出现在拉贵尔面前,然后重重地往对方惊讶的侧脸一拳挥了下去。 「喔嘎喔?」 拉贵尔发出奇妙的叫声,整个人撞上东京铁塔的钢骨。 「喔,真快呢……」 「魔王大人,您已经打下去了。」 「那边则是太慢了!」 艾谢尔慢了一拍吐槽,而加百列则是又再跟着吐槽了一次。 「就连魔界也找不到像你这种一脸理所当然地践踏他人,还肆无忌惮地主张这是正义的人渣。你应该知道我们平常都称自己是什么吧,加百列。」 「……应该,是恶魔吧。」 虽然加百列还是谨慎地保持警戒,但不知为何回答时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满足。 「没错,我们是恶魔。是一群做尽坏事,必须靠为害他人才活得下去的人渣!」 恶魔之王撒旦朗朗地宣告自己的罪状。 「如果没有背负自己的罪行活下去的觉悟,那就别对其他人抱怨!这里可是那些背负着自己一切的所作所为,拚命活下去的人类们的性界啊!」 「……老加,换句话说,他们打算跟我们战斗吗?」 「嗯~好像是这样没错。」 看来无论是撒旦的拳头还是斥责,对拉贵尔都没什么效果,虽然刚才很夸张地飞了出去,但他的外观看起来依然是毫发无伤。 另一方面拉贵尔撞上的钢骨,也因为受到撒旦的魔力结界保护,所以跟之前的首都高速公路战时一样,连一点擦伤的痕迹都没有。 「老加,拜托你啦。」 「果然变成这样啊……」 「那还用说。我的工作可不包括战斗啊。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我这边光是为了追莱拉,就已经分身乏术了吗?」 说完后,拉贵尔没等加百列回答,便迳自往东京铁塔的塔顶飞去。 他打算逃离撒旦的魔力结界。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比起在地面上寻找包围铁塔周围的魔力结界界线,不如直接去找东京铁塔上方的天空界线还比较快。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虽然拉贵尔一下子就飞到了第一展望台,但撒旦却以接近瞬间移动的超高速冲到了他的背后,打算用缠绕着黑暗火焰的拳头进行攻击。 然而加百列又以超过撒旦的速度上前守护拉贵尔的背后,制止了撒旦的攻击,艾谢尔见状,便以眼神对加百列使出了念动力。 但没想到加百列居然一面接下了魔王的拳头—— 「喝啊!」 一面只靠眼力与气势就破解了艾谢尔的念动力。 过去恶魔大元帅曾在笹冢的战斗中,展现出同时自由操作无数巨岩的念动力,但生命之树的守护天使却完全没将这股力量放在眼里。 「我不是说过了吗?就算是全盛时期的魔王撒旦,应该也不是我的对手。」 尽管撒旦打算收回被挡下的拳头,但加百列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哎呀,我这也是在公事公办。其实我真的不想做这种事,也觉得对那个高中女生很不好意思。或许你们会觉得很好笑也不一定,不过这对我们而言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 发现加百列正将圣法气聚集到手中的撒旦,连忙提升体内的魔力。 「喔,真敏锐呢,不过太迟了。」 不过一股异质的能量还是突破了撒旦的魔力,冲进他的体内。 那是一道强力的声纳,而且里面所蕴含的圣法气,更是远远地超过了铃乃在医院半开玩笑地打入芦屋体内的分量。 加百列的圣法气不断突破撒旦的生命能量——魔力,在他的体内四处作乱。那是一种类似蛇毒,会不断剥夺恶魔体力的招式。 尽管这种攻击绝对称不上华丽,但还是带有足以让魔王撒旦头昏眼花的能量。 由于加百列并没有继续追击,因此撒旦用力往后一跳拉开距离,呼吸也像是为了忍耐剧痛般变得十分凌乱。 「拉贵尔,你走吧。只要从这里出去,应该就能追踪到莱拉的痕迹。这两个人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加百列指向魔力结界的顶端,而拉贵尔没回答便直接开始往上飞。 既然是利用撒旦的魔力构成的结界,那么只要施加更强的力量自然就能加以破坏。尽管结界不会因为一个地方毁损就导致全体崩坏,但除了避免战斗波及到外面以外,撤旦制作这个结界的另一个用意就是想避免两位天使逃跑。 若被加百列一个人牵制在这里又让拉贵尔逃跑,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芦屋!阻止他!」 在撒旦下令之前,艾谢尔已经采取了行动。他趁着加百列不注意,从眼睛、双手以及两条尾巴,同时对拉贵尔使出了六发看不见的念动力攻击。 「太天真了!」 艾谢尔面前突然掀起了一阵风。 照理说还在与撒旦对峙的加百列,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把类似剑的武器,斩断了艾谢尔的念动力。 与剑柄的大小相比,那把武器剑身的部分显得明显过短,可见那原本应该是一把长剑。 「杜兰朵……」 艾谢尔愤愤地吐出那把剑的名字。 那是照理说已经被与阿拉斯·拉玛斯融合的「进化圣剑·单翼」一击粉碎、加百列在神话中使用的佩剑。 「唉,虽然因为前端无法再生,所以成了这副不上不下的模样。」 加百列举起那把剑身看起来曾经断成两截过的大剑,指向撒旦的方向。 「!」 撒旦因为感觉到有某样东西正无声地划破空气逼近自己,而稍微偏了一下脸。 明明加百列与撒旦两人之间还有段距离,但撒旦的脸颊却流下了一条血痕。 「不过,就只有锐利度的部分没变呢。无论你们身上穿的unixlo使用了多么优秀的素材,我想应该都斩得断喔?」 「……那你就试试看啊。」 然而艾谢尔却毫不胆怯。 他瞄准加百列,用尾巴与双手的爪子毫不间断地开始发动攻势。 「喂、喂,这样很危险耶!要是你的手指头被砍断我可不管喔……咦?」 不想伤害艾谢尔的加百列,试着用杜兰朵的剑身弹开对方的攻击,但传回来的手感却十分坚硬。 原来杜兰朵的剑刃居然砍不下去。 「喔?喔?喔喔?」 「……!……!……!」 相对于加百列只有一把剑,艾谢尔的攻击手段却有三种。虽然进展缓慢,不过沉默地淡淡持续攻击的爪子与尾巴的尖刺,还是开始慢慢掠过加百列的身体。 「好痛,好痛!好、好刺啊!」 「芦屋那坚硬的外表可不是长好看的啊。」 撒旦趁机来到了无法完全架开艾谢尔攻势的加百列背后。 「唔欸!」 等发现时已经太迟了,撒旦从背后用巨大的手抓住加百列的头部。 「你以为面对人类的反攻,是谁一直撑到了最后?」 「哇,等、等一下!」 「芦屋……恶魔大元帅艾谢尔的肉体是全魔王军最硬的,是防守的专家啊。就算是惠美的圣剑,也没那么容易伤得了他。」 「觉悟吧!」 「唔哇!」 艾谢尔的利爪总算逮到了加百列的身体,并直接贯穿过去。看来即使是大天使,面对魔王与恶魔大元帅的同时攻击与魔力,终究还是太吃力了。 「不过,猜错了。」 然而照理说被贯穿腹部的加百列,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流,便直接像雾一般消失了。 看着原本握在手中的加百列头部像烟一般消失,撒旦与艾谢尔不禁感到纳闷。 「你们跟艾米莉亚的战斗方式都太直来直往啦。」 撒旦的背后传出一道声音。 还来不及回头,现身在撒旦后方的加百列便以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力道,用掌底拍了一下撒旦的背。 「bang!」 「唔喔喔喔喔喔!」 加百列光是这点程度的攻击便足以打飞撒旦,且撒旦在撞上艾谢尔后力道依然并未衰退,让两人彷佛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般的姿势大乱。 「这、这是……?」 「哎呀,要是溜出那么意外的表情反而会让我感到很困扰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只不过是残像罢了。打从切断艾谢尔对拉贵尔使出的念动力开始,你们就一直在跟我制造出来的分身战斗。」 说完后,加百列若无其事地拍了一下手。 像是以此为信号来做爆米花般,现场突然凭空出现许多跟加百列长得一模一样,挂着惹人厌笑容的等身大天使。 「唉,换句话说凭现在的你们,就算两个人加起来也不过只有我分身的程度。好啦,我这么说是为你们好,还是就这么算了吧。我不会害你们的。」 「……你以为,我们真的会就这么乖乖罢休吗……」 撒旦撑起喀喀作响的身体,瞪向加百列。 「你对惠美,做了什么吗?」 「咦?」 「你刚才说了『那个高中女生』吧。为什么你会知道小千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你自己说了什么『伤害了我们的同伴』之类的吗……」 「我说的也有可能是指漆原或是铃乃,甚至连惠美都有可能,为什么你马上就知道是看起来最没有关系的小千。」 「啊,原来如此……没错,我是听艾米莉亚说的。嗯,我刚才在晴空塔那儿有遇见她。」 加百列像是为了自己的失言而感到后悔似的耸肩。 「不过,我只知道她因为拉贵尔的声纳而失去了意识。结果除了这个以外,我完全没从她那儿听到任何东西。亏我还主动送了她那么多珍贵的情报呢。」 「什么?」 「虽然她现在或许因为那个情报,而失去了斗志也不一定呢。不过要是真的变成了那样,那你可要感谢我喔?毕竟我帮你减少了一个敌人。」 「喂,你到底做了什么……」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我只是告诉艾米莉亚,她的父亲还活在某处而已。」 「!」 此时浮现在撒旦脑海中的,是勇者艾米莉亚为了替父亲报仇而对身为魔王的自己挥剑相向的身影,以及即使从楼梯上跌倒摔得仝身都是擦伤、依然哭着谴责真奥贞夫这个杀父仇人的游佐惠美的身影。 「魔王大人……?」 艾谢尔敏感地发现撒旦的样子有些奇怪。 其实在这段期间内,艾谢尔早已隐约发现惠美对撒旦抱持过剩敌意的根源为何,但关于这件事,撒旦应该完全没有感到烦恼的必要才对…… 「加百列,你应该从以前就经常被人说不懂得看气氛吧。」 「虽然我最近才从某人那里受到了看气氛只能称得上是二流的薰陶……不过我不否认。」 「从旁夺走支撑某人的支柱,这么做很有趣吗?」 「很有趣呢。哎呀,感觉你好像在关心自己的敌人艾米莉亚呢,真是有趣。」 「……卑鄙的家伙!」 即使艾谢尔如此啐道,加百列的笑容还是没有产生任何动摇。 「真光荣。不过有件事先说在前头,我希望她别一直拘泥于『讨伐魔王』这种无聊的小事,多花一些心思在格局大一点的东西上面。为了这个目的,她现在的支柱实在太碍事了。」 「……?」 就在撒旦因为搞不懂加百列到底想表达什么而感到纳闷时—— 「老加加加加加!」 拉贵尔发出冗长的惨叫,从此撒旦等人所在的第一展望台附近还高的上空冲进了战场。与此同时,东京铁塔的顶端发出了一道强烈的闪光。 「喂,现在正讲到关键呢。」 不知为何,加百列居然对自己的伙伴拉贵尔的声音噘起了嘴。 「他已经发出声纳了吗?」 「这里没有电视……所以也无法确认……」 由于撒旦与艾谢尔完全不是加百列的对手,因此也无法确认拉贵尔在这段期间内到底做了什么事。 「哎呀,老加啊,这下糟了!」 「嗯?」 「我不能飞了……」 「啊?」 那道声音,就这么直接通过加百列、撒旦以及艾谢尔的眼前往下坠。 「「「……」」」 拉贵尔像是只被猎人击落的鸟,难看地掉落在第一展望台的屋顶上。 「看来你们没事呢。」 从拉贵尔掉落的上方,传来了一道声音。一行人抬头一看,便发现那是一副就某种意义而言已经看惯了的姿态。打从看见天使一声不吭地遭人击坠时起,大概就能预测到之后她会出现在这里。 红眼银发的勇者艾米莉亚,正以复杂的眼神看向两位恶魔。 然而无论是撒旦还是艾谢尔,甚至就连加百列,都并未看向艾米莉亚,而是紧盯着出现在她旁边的人物。 「小、小千?」 「佐佐木小姐……」 因为高空强风的吹拂与长期睡眠而乱成一团的头发,以及粉红色的花纹睡衣搭配绿色的医院拖鞋。 那位全身缠绕着闪闪发光的圣法气、手持银色弓箭的少女——照理说应该还躺在西海大学附设医院病床上的佐佐木千穗,正与异世界的勇者并肩站在东京铁塔的顶端。 「真奥哥!芦屋先生!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小千你才没事吧?到、到底要怎么样才算是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恶魔之王撒旦像是在示范什么叫做狼狈不堪似的动摇不已。 「魔王!有话晚点再说!现在得先阻止拉贵尔!」 而协助那样的真奥振作起来的,则是正动辄以眼角偷瞄千穗的艾米莉亚。 「麻烦的事情全都等之后再说!现在应该优先解决那两个碍事的天使!」 踢了一下天线后,艾米莉亚直接冲进加百列与撒旦之间,背对着撒旦与艾谢尔。 「你复活得意外地快呢。已经整理好心情了吗?」 加百列小心不被千穗发现地问道,艾米莉亚则是干脆地回答: 「因为完全搞不懂,所以总之先放着等晚一点以后再考虑!」 「这样不太好喔,把麻烦事往后延这种想法,感觉跟路西菲尔一样呢?」 「虽、虽然搞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芦屋,快去阻止拉贵尔!这次我不会再犯像沙利叶时那样的错误了,我要直接用『门』把他给丢到遥远的星球去!」 「遵命!」 从之前那一战的结果,便已经能够确定加百列赢不了惠美。 既然如此就该把加百列交给她处理,而真奥等人目前最优先的事项则是阻止拉贵尔继续发出声纳. 撒旦与艾谢尔一前一后地夹击正抖着膝盖起身的拉贵尔。 一看见两位恶魔,拉贵尔便开始大叫道: 「你们是怎样!莱拉有那么重要吗?可不可以别插手别人世界的事情啊?想征服世界就去做啊,随你们高兴!对我们而言,能不能抓到莱拉可是会改变天界的趋势耶!别来碍事啦!」 「就我所知,那家伙应该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天使吧。而且她也不是生命之树的守护天使,只不过是个地位有点高跟有小孩的女人,有必要为了她而那么激动吗?」 「我才不会被你钓到!要是告诉你们原因,只会让你们得到多余的情报。这是天界的问题!局外人少来碍事!」 「那可不行。」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光箭射中大吵大闹的拉贵尔脚边,并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爆炸。 「喔喔?」 「刚才那是警告。你们的行为会破坏这个世界力量的平衡。现在马上放弃使用声纳探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此时撒旦首次发现千穗戴在握弓的左手上的戒指,正在闪闪发光。 拉贵尔咬牙切齿地看向脚边被光箭射中的地方。 「闭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附在那个少女身上还是使用了傀儡之术,但既然敢出现在我面前,就表示你气数已尽,到了该算总帐的时候了!接下来只要追踪这个圣法气,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原来天界也会算帐吗?」 「……」 「……喂,说点什么吧。」 像这种时候,不同于平常芦屋四郎,恶魔形态的艾谢尔完全不会吐槽,这点让撒旦感到有些寂寞。 「席鲁库·艾特欧欧欧欧欧?」 拉贵尔瞄准头上的千穗,打算施放某种法术。虽然撒旦与艾谢尔连忙打算阻止,但千穗却不为所动。 少女彷佛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就连刚才搭好的弓也完全没有动作。 原本打算咏唱某种咒语的拉贵尔,突然像失去支撑的提线傀儡般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怎、怎怎怎、怎么回事……」 拉贵尔慌张地凝视自己的身体,但就是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甚至连站也站不起来。 「你觉得为什么刚才你的翅膀会消失呢?」 千穗俯视着慌张的拉贵尔,缓缓地降落到撒旦等人所在的展望台屋顶上。 「即使『基础』的碎片并非完全体,但要是直接命中身体,甚至有可能再也无法恢复成天使。因此你还是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回去吧。你并不是找的敌人。而是位于遥远、遥远世界的伙伴。」 「咳……呼……」 「这、这是……?」 就连撒旦也看得出来,拉贵尔的背上正缓缓地漏出圣法气。 艾米莉亚与千穗现身时的闪光,应该就是千穗的箭击中拉贵尔的翅膀时发出的光芒吧。 「哎呀……这下不妙了……嘿咻!」 正在与艾米莉亚对峙的加百列一看见拉贵尔的惨状,便轻轻地合起双掌。 只见一颗光球包围了加百列,然后他便瞬间从惠美的眼前消失了。 「?」 艾米莉亚试着追踪对手的气息,发现加百列已经以几乎只能用瞬间移动来形容的速度,站在倒地的拉贵尔的身边。 撒旦、艾谢尔以及千穗也理所当然往后飞翔,与加百列拉开距离,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加害三人的意思,只是单纯地站在原地不动。 也不晓得加百列到底想干什么,只见他脱下长袍底下的t恤,然后开始在头上转了起来。那无意义的结实肌肉与半裸的上半身,看起来实在让人感到非常不悦。 「投降!是我们输了!我们会乖乖地放弃。这是白旗喔!」 「啊?」 「什么,老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加百列便将手掌放在尽管连站都站不起来,但似乎仍打算再战的拉贵尔头上。 「你干什么……?」 光是这样,拉贵尔的身体便像断了线的人偶般失去意识。 无视惊慌的艾米莉亚等人,加百列不情不愿地将失去意识的拉贵尔扛在自己肩上。 「你想怎样?」 面对加百列神秘的行动,艾米莉亚以一副彷佛随时都会动手的样子问道。 「嗯,该怎么说才好,艾米莉亚一来我们的胜算便大幅下降,那女孩好像也变得很厉害,偏偏拉贵尔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不会听劝的样子对吧?虽然站在我的立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天界,但还是不想打没有胜算的仗……只不过呢……」 加百列露出不变的惹人厌笑脸,抬头仰望在空中飞的千穗。 「看见你们跟这个地球的人们后,我开始有点想看旧世界改变的样子了。所以,希望这个世界能暂时有精神一点。弥应该也是这么认为吧?」 「……」 加百列最后的那句话,是针对千穗说的。 「……唉,是不是都无所谓啦,反正你跟我思考的过程完全不同。那么,关于我刻意泄漏出来的情报,你们就好好地烦恼吧。晚一点拉贵尔应该会生气吧,不过我会负起责任带这家伙跟天兵们回去,放心吧!再会啦!」 「啊!喂!」 「站住!」 艾米莉亚与撒旦还来不及阻止—— 加百列与拉贵尔便再度被光球给包住,并消失在撒旦、艾米莉亚、艾谢尔与千穗的面前。 虽然提防了一下对方从死角发动攻击的可能,但过了几秒后,两位天使依然没有再度现身的迹象。 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守护着内在所有人与物的魔力结界到处都完好无缺这点,反倒伤害了撒旦的自尊心。 因为明明是为了防止两位天使逃跑的结界,结果加百列却展现了只要有心随时都能离开的事实。 「……居然这么瞧不起人。」 气得咬牙切齿的撒旦悔恨地握紧拳头。 「结果我们还是不晓得加百列的目的……明明只要他有心,应该就能在我们介入之前让拉贵尔达成目的……」 艾米莉亚皱起眉头看向加百列与拉贵尔到刚刚为止都还在的场所。 「……现在已经没有敌人,也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了……但还有另一件,让我感到在意的事情。」 艾谢尔委婉地说完后,撒旦跟艾米莉亚也跟着他的视线望向某处。 「……说的也是!」 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剩下的另一个巨大谜团,也就是带着强大力量出现的千穗。 少女身上正充满了足以与艾米莉亚匹敌的强大圣法气,且照理说只要一接触到魔力就会陷入昏睡状态的千穗,现在居然能若无其事地承受撒旦与艾谢尔散发出来的魔力余波。尽管因为突然受到注目而慌张地涨红了脸,但千穗依然立刻困扰地对三人低头说道: 「不过,对不起!好像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无论动作还是语气,都还是平常的千穗。 「喂、喂!」 「虽然好像很了不起似的对拉贵尔先生跟铃乃小姐说教,不过为了收集真奥哥跟芦屋先生的魔力,我们似乎也破坏了这个世界的能量平衡,必须早点让它恢复才行……好、好的!我知道了,马上!」 千穗像是为了听清楚某人对自己的耳语般,闭起眼睛将手抵在耳朵旁边。 「那、那个人说了什么?」 「她说她也不晓得,所以觉得很困扰。」 「她说……千穗,你耳朵上那个,该不会是……」 事到如今,艾米莉亚总算发现千穗的耳朵上挂了一个黑色的耳机麦克风。 千穗看起来既不像是被人操纵也不像是被人附身。现在的千穗是借助了某人的力量,并以自己的意志在行动。这么一来,那个某人的可能人选就只有一个。 「妈妈?是妈妈吗?」 面对艾米莉亚的呼唤,千穗以彷佛是自己在慌张的样子,快速地拿起银色弓箭。 「真奥哥,芦屋先生,请你们先离开展望台的屋顶,不然会很危险!」 「危、危险是什么意思?」 「千、千穗!你打算干什么!拜托你,把那个电话借我用一下……」 「呜呜……对不起。」 面对三人各自不同的反应,千穗的表情有些困扰地扭曲,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轻轻踢了一下东京铁塔的天线,往更高处飞去。 「千穗——!」 「对不起——!」 外表庄严的千穗,以听起来一点都不庄严的声音,对准东京铁塔的天线射出银色的箭矢。 「喔喔喔?」 银箭一命中天线,马上就开始出现变化。 真奥贞夫变身成魔王撒旦前的现象,彷佛影片回转一般,开始逆向重现。 绿色的魔力结界开始缓缓溶解,撒旦与艾谢尔身上的魔力也逐渐被夺走。 就连力量看起来未受影响的艾米莉亚也无法承受这股变化的力量奔流,只能努力别让自己被跟着吹走。 「喔!」 「唔哇!」 魔力结界完全消失之后,撒旦与艾谢尔分别变回了真奥贞夫与芦屋四郎,倒在第一展望台的屋顶上。 艾米莉亚知道,是千穗将所有的魔力都凝聚了起来。 魔力全都集中到千穗刚才用箭射击的天线,然后—— 「变成明天的天气吧——!」 随着千穗的信号,一条光带以东京铁塔为中心飞向远方的天空,替东京的天空染上了一片类似极光的色彩。 待魔力结界解除后,路上的人们皆抬头仰望这不合时节的天文奇观。 位于代代木docodemo大楼的堕天使与圣职者。 以及待在东京铁塔的魔界之王、恶魔大元帅与圣剑勇者,都在注视着那道光线。 穿着睡衣的平凡高中女生,面露微笑地缓缓降落在真奥前方—— 「唔!小千!」 「千穗!」 「佐佐木小姐!」 惠美跟芦屋慌张地赶了过来。 因为女孩就这么维持着笑容,突然失去意识倒在真奥的怀里。 「喂、喂,小千,你怎么了,没事…………咦?」 抱着千穗的真奥似乎发现了什么。 由于结界消失,因此位于高处的这里也开始吹起了又强又冷的风,然而即使如此,依然能。清楚地听见那个声音。 「……睡着了……」 倒在真奥怀中的千穗,正发出安稳的打呼声。 她的表情充满了满足,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先前那股足以压倒异世界战士们的存在感,那是一张宛如婴儿的笑容。 终章 「午、午安,真奥哥。」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千穗用毛毯遮住自己羞红的脸,向真奥打了声招呼。 「喔……啊,那个,我听你妈妈说似乎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那个,你妈妈呢?是她打电话给我的……」 真奥因为没看见里穗的身影而尴尬地四处张望。 「我、我想她马上就回来了……她刚才说要去买东西……」 「这样啊,嗯,总之没事就好。这是探病的花。」 「谢、谢谢你。」 千穗害羞地伸出双手。 「……那个,还有啊。」 「……嗯。」 真奥与千穗像是在试探彼此般互望了一下。最后是真奥先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 千穗轻轻、但确实地点了一下头。 「在帮真奥哥搬家那天,我回家后看了电视。然后画面突然发光……直到我在这间病房醒来为止,我都没有中间这段的记忆。」 千穗开始说明昨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昨天……那个,因为是在医院里,所以照理说没有开机的手机响了,之后戒指发光……还有,身体好像自然地明白能做到那些事……不过,基本上都是靠自己的意志在行动。因为我在听了电话里的话后,就觉得非做不可。」 听完千穗的说明,真奥问了一件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电话里的人,是谁吗?」 「那个,关于这点……我想对方的确是女性没错,而且应该还是真奥哥你们那个世界的人……」 真奥的心脏因为不安与期待而瞬间跳了一下。然而千穗却摇头回答: 「对方并没有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只提到若有人问起,就随便蒙混过去。那就是她借我力量的条件……」 「……亏、亏你能相信那种人说的话,还把身体借给她呢?」 真奥流着冷汗,坦白陈述自己的感想。 「嗯,不过,我觉得如果是真奥哥或游佐小姐的敌人,应该不会跟我说话。而且对方还厉害到能做出那些事呢!既没有把我当成人质,也没有二话不说地就直接操纵我,所以我想至少应该不会是坏人。」 「嗯……虽然我之前就这么觉得,不过小千最近的胆子会不会变太大啦?」 「因为托最近认识的那些人的福,每天都过着惊险刺激的日子。」 千穗露出天真的笑容。 「而且,之前加百列先生来的那时候,其实我觉得很不甘心。」 「咦?」 「当时你不是叫我在阿拉斯·拉玛斯的事情结束之前,都别靠近公寓吗?虽然我很高兴你担心我,也知道无法战斗的自己待在那里只会碍事,不过果然还是会有一点不甘心。我是真的觉得,要是自己也有能够守护喜欢的人们的力量就好了,然后……」 千穗拿起手机,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真奥说道。 「电话另一端的人,就说能借你力量了吗?」 即使如此,将身体借给未曾蒙面只通过电话的对象,依然不像是千穗会有的轻率举动。 真奥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千穗用力摇头回答: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在她听见我说的梦话,告诉我不能挑食之后,包括我在家里失去意识的理由、真奥哥你们来我的病房看我、当时真奥哥与游佐小姐或许会在东京铁塔与晴空塔。战斗、对手是加百列先生跟我不认识的其他天使、这件事跟沙利叶先生无关、其他还有许多拥有强大圣法气的人在行动,以及虽然自己处在知道这一切的立场,但还是因为某些理由而无法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等等,这些事情她全都在我脑海里对我详细说明过罗。」 「……」 千穗扳着手指娓娓道来,真奥则是沉默不语。 「在将这些事情全都告诉我之后,她还很认真地拜托我说『就算有什么危险,我也绝对会保护你,之后也会好好向你道谢,为了守护我最重要的人们,请你借给我力量』……所以我才会觉得可以相信她。要是真奥哥跟游佐小姐真的面临了危险,而我又能帮得上忙……」 说到这里,千穗再次往上窥探真奥的表情。 「……坦白讲,我真的有一点点高兴。在天空飞时虽然很冷,但感觉很舒服呢。」 无论是跟异世界居民的真奥等人的关系,还是对于自己所处的立场,千穗都比其他人还要来得有自觉。因此她也不会感情用事地随便闯入战场,增加真奥与惠美的负担。 但正因为如此,不难想像她经常独自痛感自己的无力。 即使如此,她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这点终究不会改变。 「唉,要是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就算对方是个能沟通的家伙也不能轻易答应,要先找我或惠美商量喔?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下次的事件能像这次一样,在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的状况下落幕。」 真奥说完后,千穗以认真的表情点头答应。 判断那副表情足以信赖的真奥,缓和表情问道: 「那你的身体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吗?」 「……真要说的话,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千穗没什么自信地回答。 「身体就像是普通地睡觉跟起床一样非常健康,也没有会痛的地方。不过……脑袋里却出现了绝对不是属于我的记忆。」 「不是小千的记忆?」 「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强烈的思念……害我以为自己是因为看了电影之类的东西,所以才会作那种梦呢。不过……不过,这绝对是真奥哥……不对,是魔王撒旦的记忆。」 「……我的?」 「我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恶魔。」 真奥因为千穗这句话而倒抽了一口气。 「那个恶魔一直哭,而且还身受若不接受治疗就会死掉的重伤……在帮他治疗顺便陪他说话时,他便以闪闪发光的眼神听得十分入迷。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就想要帮助你……」 「小千?」 真奥感觉到些微的异样感。 「不过,我当初光是为了维系你的生命就已经竭尽了全力,所以没能教会你最重要的事情。我一直,都想跟你道歉。」 千穗的眼睛紧盯着真奥。 「……你是谁。你对小千的身体做了什么?」 马上就领悟到异样感原因的真奥稍微从椅子上探出身子,以严肃的语气低声问道。 「回想起来,我当时不够成熟。光是为了理想而奔走,缺乏认识大局的训练,所以最后才会害你犯了错。不过……我的准备已经进行到无法回到你身边的程度了,真的很对不起。」 无论是声音还是身体,都是属于千穗的东西。 但语气和给人的气氛却明显不同。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撒旦·贾克柏。」 这次真奥总算踢倒了椅子凑上前去。 「我很快就会讲完,请你稍微听我说一下。」 「怎么回事……你……到底……!」 「很抱歉把这女孩也卷了进来,但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无视语气颤抖的真奥,借用千穗姿态的某人擅自开始说道。 「我的目的是让安特·伊苏拉……让天界与魔界恢复应有的姿态。为了这个目的,我需要众多的协力者。当时我之所以会帮助你,某方面也是基于其他的盘算。如果是你,或许能替我掌握到我所追求的真实……」 说完后,「千穗」看向窗外。 「你会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出于偶然。」 「什么?」 「这里是距离安特·伊苏拉最近的『生命的大地』。你跟那孩子都只是漂流到旁边而已。因为这两个地方非常接近,所以无论是人或物的交流都十分便利,更重要的是这块『生命的大地』……有好好地被完成,并继承了下一代的种子。既不偏向圣,也不偏向魔,但却又同时内含了这两者,是个奇迹的世界……」 不过……「千穗」继续说道。 「我们妨碍了『继承』。这样下去,『大魔王撒旦的灾厄』将再度降临那个世界。我……想要阻止这件事……不过,还是不行。他们,就是那种人,是一群只在乎自己的人。所以我才采取了行动。」 「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直接说重点啦!」 「其中一边的钥匙,在那孩子手上。还有……那孩子的父亲。」 真奥刻意不去思考「那孩子」指的是谁。 现在正在跟眼前对象讲话的人,是自己。 「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的记忆之所以会反映在这女孩的记忆里,不过是出于偶然,并不代表我操纵了这女孩。所以我们无法顺利地对话,我的残留思念也马上就会消失。若能送给这女孩自己守护自己的力量,那当然是最好……不过就只有一件事,我托这女孩将某个必须传达给那孩子的情报交给她,关于这点,请你原谅。」 「千穗」朝真奥伸出了手。 「拜托你……找出安特·伊苏拉的『知识』……那把钥匙,就在那孩子,跟那孩子的父亲……手上……某处……一起……」 「喂、喂,怎么了?」 对方说的话开始变得语焉不详,像是遭到电波妨碍一般,「千穗」的声音沙哑了起来。 「……同样……的……拜托……只有……」 「千穗」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但依然努力挤出笑容说道: 「让世界恢复该有的姿态。加油吧,魔王撒旦!」 就在这个瞬间,千穗恢复了。 「……那个,然后啊,我在想关于真奥哥小时候的记忆,到底是怎么了……真奥哥?」 「……没事。」 魔王轻轻摇头,扶起刚才踢倒的椅子重新坐下。 千穗的左手依然戴着镶有紫色宝石的戒指。 「如果是现在的日本,就算不用那么绕圈子的方法,至少也有录音机可以用吧。」 「咦?」 「没什么。」 真奥苦笑,并再次轻轻摇了一下头。 「那个戒指的主人,有提到什么关于接下来的事情吗?总不可能小千已经变得能够自己使用『基础』的碎片了吧?」 面对真奥的问题,千穗以有些困扰的表情看向左手的戒指。 「我好像有听说……又好像没有……不过,总觉得有件事情必须告诉游佐小姐才行呢。」 「……这样啊。」 即使有事先取得了本人的同意,但真奥还是开始担心起这样的方式,会不会替千穗的身体带来负担。 「不过,据铃乃所说,小千的圣法气容量似乎并不大,所以还是别乱来会比较好。不然又会害你妈妈担心吧。」 「我知道啦。更何况像我这种生手,就算突然变得能使用一点超能力,也无法独自跟敌人战斗啊。」 「没错。现实的敌人,可是不会配合我们这边的等级跑出来呢。」 真奥满意地点头肯定千穗的说法。 「这个,还是请真奥哥交给游佐小姐会比较好吧?」 千穗用眼神比向镶有「基础」碎片的戒指。真奥考虑了一会儿后—— 「不,还是让小千带着好了,就当作是护身符吧。」 无论是加百列、拉贵尔,还是沙利叶,目前看起来都没有特别关注「基础」的碎片。昨晚千穗变成那样的起因,无庸置疑地就是出在戒指身上,既然「她」已经说过会保障千穗的安全,那么还是让千穗带着以防万一会比较保险。 千穗与真奥等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了像这样无法切割的关系。 「啊,不过!真奥哥!」 「嗯?」 「真奥哥不是有会配合自己的等级成长的敌人吗?」 「咦?」 「就是游佐小姐啊!游佐小姐可是勇者耶!魔王跟勇者,不就是那种关系吗?」 「那家伙又没在特地配合我成长……」 「果然我也有点想要像游佐小姐那样的战门能力呢!」 「呃,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 「我想要!因为我不想输给游佐小姐!」 「不对,这已经不是胜负的问题了……话说回来,你毕竟才哪康复,别那么激动啦!」 在那之后,千穗与真奥关于「参战与否」的争论,一直持续到里穗买完东西回来为止。 ※ 然后,说到圣剑勇者本人。 「是的,是的,真是非常抱歉,关于符合障碍的时间部分,我们会以天数计算……」 「针对每一位客户,我们都会寄送简讯与书面的道歉殷事……」 「简讯、网路与通话……您说的对,真是非常抱歉……」 三个女性一齐结束通话以后,便打从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虽、虽然早上看见新闻时就已经有所觉悟。」 目前就读大学的打工人员清水真季泫然欲泣地说道。 「没、没错,这还真是有点辛苦呢。」 或许是心理作用,但铃木梨香的脸色看起来也很憔悴。 「…………………………」 至于游佐惠美,则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今天docodemo客服中心的线路,完全陷入了爆满状态。 毕竟昨天在东京二十三区全域,docodemo手机都产生了一个小时以上的通讯障碍。 打从早上开始上班时起,抱怨的电话就不断蜂拥而来。要求减少通话费倒还算好,不过等企业或法人开始请求损害赔偿时,就已经不是惠美等人的职权能处理的范围了。 造成这起被晨间新闻当成头条报导的通讯障碍原因,无庸置疑地就是铃乃昨天在代代木docodemo大楼所发射的声纳与千穗的光环。 用手机电波对抗电视电波,关于这个想法本身,惠美并没有加以责备的意思。 不过不晓得究竟是漆原计算错误,还是铃乃的法术效果太强,又或者是千穗的力量造成这样的结果,但总之当时的频宽似乎一直持续地受到压迫。 结果导致部分时段有些手机无法通话,而在种种原因连锁下便演变成了今天这场骚动。 憷今天早上开始,领班便打电话以接近恳求的方式麻烦所有未排班的人员尽可能出勤,客服中心也进入了座无虚席的全面对应状态。 惠美当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责任感,但就这部分而言总不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魔王城,因此她只好持续沉默地工作。 更重要的是,在惠美心中尚未将昨晚发生的事情整理完毕。 加百列所揭露的冲击事实,的确有着足以在自己心里掀起轩然大波的力量。 父亲还活着。 一想起这件事情代表的意义与影响,便让惠美害怕得裹足不前。 所以惠美才会替自己找藉口,认为像现在这样切换思绪埋首于工作忙到没有思考的时间,反而能更有效率地处理问题。 「今天这样还有办法午休吗?」 因为接连不断的电话而感到厌烦的梨香嘟囔着,脸色发白的真季也跟着说道: 「我昨天晚上看电视看到很晚,从早上开始肚子就很不舒服,根本就无法吃饭。」 「电视……对了,梨香,真季。」 「嗯?」 「是的?」 突然想起某件事的惠美,向左右的两名同事问道: 「你们昨天看电视时,有发生什么怪事吗?例如……萤幕会突然发光之类的……」 惠美轻轻地试探,梨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点头。 「啊,原来除了行动数位电视功能以外也会发生这种情形啊。唉,虽然我昨天根本就没心情看电视,所以也不太清楚……」 梨香不知为何感慨万千地说道。 「我还没买对应数位电视的机型呢。现在还是接受类比讯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状况。」 「这、这样啊。」 惠美因为得知梨香与真季并未遇到什么特别的麻烦而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梨香小姐。为什么你会没心情看电视呢?昨晚不是有播你喜欢的影集吗?」 「啊——!」 真季的问题让梨香打从心底吓了一跳。 「我完全忘记了……」 「……你该不会交了男朋友吧?」 真季直截了当的问题,让梨香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喂、喂,真季,你在说什么啊!还、还不是男朋友啦……」 「~~……!」 惠美抱头烦恼。 看见梨香全力地自掘坟墓,真季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还没?梨香小姐,你剐才是说还没吧?」 「咦,啊,不、不对啦,你、你看,真季!电话,电话响罗!快点工作吧。」 「晚一点要详细地讲给我听喔!喂,让您久等了,敝姓……」 一看见真季那副兴致莴昂的样子,梨香露出悲惨的表情向惠美求救。 「……不可能,我帮不了你。」 「惠美好冷淡喔!」 惠美一边忍耐着头痛,一边接起了自己的分机。 没错,既然梨香喜欢芦屋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那么这件事情便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若相信加百列的话,惠美只要一考虑到自己竭尽全力驱逐魔王军的理由,就有可能会否定过去的自己。 不过,即使如此。 「时间还是不会倒流。」 无论是否被人否定,只要还活着就必须持续向前进。 倒不如说,能寻找讨伐魔王以外的新目标,反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就是想得太正经了,反正现在也不能怎么样。胡思乱想其实就跟休息差不多呢。」 先从自己办得到的事情开始,再好好看清楚时间会为自己安排什么样的状况。 就在惠美下定决心之后,脑中突然传出了一道向自己搭话的声音。 『妈妈、妈妈,到小千姊姊住的医院「摊病」,是指一起去玩水吗?』 看来女孩似乎是醒了。 惠美开始担心起自己能不能在这一片忙乱中,一边安抚阿拉斯·拉玛斯,一边专心地工作,但一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担心这种事,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总之等今天下班后,还得救阿拉斯·拉玛斯「探病」的意思,一部分也是为了打听昨天晚上的状况,惠美决定要去探望千穗。惠美思考着在回去的路上有没有千穗可能会喜欢的点心店,同时在脑中列起了清单。 『仙贝!仙贝!』 或许是察觉了惠美的想法,阿拉斯·拉玛斯开始强硬地主张仙贝。 ※ 「欢迎回来,魔王大人。佐佐木小姐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真奥回到魔王城后,发现铃乃不知为何居然跟芦屋一起在家里等待。 「你回来啦,没怎么样吧?」 「嗯,小千已经恢复了精神,倒不如说太有精神反而让人困援呢。我也没什么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尽管这次的威胁并非针对真奥与芦屋,真奥单独外出这点还是让铃乃有些担心,不过考虑到昨天才发生过那样的状况,她也不认为真奥会出什么事。 若铃乃在芦屋没外出的情况下跟着真奥出门,或许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她只好有些焦虑地等待真奥回家。 「不,没什么……」 铃乃暧昧地回答,然后试着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魔王,电视!电视能播喔!」 考虑到要是让对方认为自己在担心反而令人不悦,因此铃乃刻意提高音量。 「你到底是几丁目的夕阳(注:暗指长寿漫画《三丁目的夕阳》)啊……喔,能看啊。」 「……嗯……能看。」 真奥冷淡的反应,反而让铃乃感受到一股难以宣泄的羞耻感。 「意外地没什么反应呢。我还以为你会兴奋地对着夕阳怒吼耶。」 漆原笑笑地说道。但真奥只是耸耸肩。 「因为中途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扫了兴啊。唉,虽然能多一个发现异常状况的管道也不错,不过他们应该也没笨到同一个招式连续用两次吧。」 虽然就一般标准来看只是台小电视,但对魔王城而言已经算足够。 「啊,对了,芦屋,这个。」 真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原本塞在口袋里的东西扔给芦屋。 「是的?怎么了吗?」 真奥扔给芦屋的东西是银行存摺。 不经意地翻着内容的芦屋发现最新的一栏写着「存款:50000」后,睁大了眼睛。 「魔、魔王大人?这笔存款是怎么回事?」 「啊,我们不是因为大黑屋突然不见所以无法工作了吗?」 真奥打开冰箱拿出剩下不多的麦茶,直接就着宝特瓶口喝下。 「虽然距离麦丹劳开店还有一段时间,但因为西里亚特回到了魔界,所以或许巴巴力提亚那些人还会再送两三波的人马过来也不一定。在最坏的情况下,或许连我们也会有危险,所以我觉得三个人分散去打单日的零工并非良策。」 站在一旁观看存摺的铃乃,也因为这笔对魔王城而言实在是太高的特别收入而吓了一跳。 「因为除了『墓础』的碎片以外,卡米欧带来的刀鞘上面还镶了其他宝石,所以我就随便挑一个看起来比较普通的带回来,然后刚才拿去新宿的麦兵换钱了。这么一来就能弥补买电视的钱当成下个月的家用,至于剩下的钱你就拿去买手机好了。」 「魔王大人……」 真奥的一席话让芦屋超越了感动,陷入了茫然状态。 「为什么只拿一个啊?要拿就干脆全部拿回来啊。」 漆原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但马上被真奥驳回。 「你想想看,一个二十出头穿着unixlo的穷酸小伙子,拿着一堆宝石去换钱的样子看起来也未免太可疑了吧?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查了个人资料就麻烦了,所以这点程度刚刚好啦。而且价格太高的买卖,还会被抽税金呢。」 真奥喝完麦茶后便将保特瓶洗干净,重新放进新的麦茶包并加完水后才放回冰箱。 「等开始打工后沙利叶就在对面,要是有什么万一,也能把他卷进来保身吧。在那之前,就当作是隔了几百年的休假,稍微悠闲一阵子吧。又不是只有把行程表塞满才叫做工作。」 说完后,真奥拿起电视说明书与遥控器,两相对照后开始有些别扭地练习操作。 铃乃看着真奥驼背的姿势,不自觉地嘟囔: 「……看来他也是有在考虑各式各样的事情。」 至于芦屋则是对铃乃的声音毫无反应,单纯紧盯着存摺上的「存款:50000」僵在原地。 ※ 「嗨,佐藤,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呢,又找到什么好工作了吗?」 加百列发现佐藤回到自己暂栖的网咖「mailto:cyber@safe cyber@safe」后,便对他打了声招呼。看起来还是一样只喝乌龙茶的佐藤,一边喝茶一边举手回答: 「喔,希腊人。你知道最近手机跟电视都出了问题吗?」 「啊,嗯、嗯,大致上。」 虽然称得上就是事件罪魁祸首的加百列回答得有点尴尬,但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佐藤完全不放在心上。 「因为那起事件,通讯公司开始一齐进行设备的维修检查作业,所以现在施工现场指挥交通跟保全的职缺多得不得了呢!看来接下来两个礼拜可以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了!」 「喔、喔,这、这不是很好吗?」 「嗯,虽然有点同情通讯公司的员工,可是我不但因此有饭吃,还离梦想更进一步了,我甚至开始觉得这是神明在奖励我平常努力工作呢。」 「这、这样啊。」 对加百列而言,他也只能如此回答。 「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呢。是找到什么能赚钱的工怍了吗?」 佐藤似乎将加百列当成了跟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同类。虽然因为不会特别造成什么困扰,所以加百列也没特别订正,不过佐藤偶尔还是会以惊人的眼力看透他的内心。 「嗯,虽然跟赚不赚钱没什么关系……不过……」 高大的大天使站到佐藤旁边倒起跟他一样的乌龙茶,同时轻轻地笑道: 「或许拯救世界的正义伙伴,会现身也不一定喔。」 「啊?是穿布偶装表演之类的工作吗?」 佐藤因为听不懂加百列说的话而感到纳闷。 加百列红色的眼睛观察着佐藤的反应,同时散发出宛如享受恶作剧的孩童般的光芒。 后记 作者、后记–and you– 日本的新地标东京晴空塔,是在二〇一〇年三月下旬时,超越了前辈东京铁塔的高度三百三十三公尺,而展望台则是还得再等三个月才会完工。既然一年后的二〇一一年三月会变成六百三十四公尺,表示那座塔只花了短短一年就成长了三百公尺。日本真是厉害。晴空塔也发育得很好呢! 在那之后除了部分地区以外,日本将于二〇一一年七月完全进入数位电视时代。 等这本书抵达读者们手中时,应该已经是二〇一二年六月以后的事了,到时候数位电视不但已经播送了快一年,就连东京晴空塔也正式营运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 至今和ケ原曾经在各式各样的地方—— 「对《打工吧!魔王大人》的世界而言,写实的日本描写是不可或缺的!」 像这样到处嚣张地吹嘘,不过关于作中真奥与惠美等人生活的日本,究竟是西元几年的日本这点,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确的定论。 因此对照前述的晴空塔成长过程,以及发生在《打工吧!魔王大人5》内的事件并加以综合判断后,若完全比照现实世界的状况,便能确定作中世界的时间点是「二〇一〇年八月」。 不过……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若追踪第一集以来的背景,就会发现二〇一〇年夏天发生在真奥等人周围的事情当中,有许多不可能的状况。 由于我每次在撰写各集时,都会反映出当时的时事,另外在投稿电击大赏之前,我曾经于网路上以不同的名字写了后来成为本作基础的作品,一部分也是因为当时作中的时间,正好是设定在晴空塔开始正式施工以前,所以作中世界与现实发生的事情间便逐渐产生了矛盾。 当然因为这是小说,所以也能将错就错地说「请别介意那些小事」,不过问题并非出在这里,既然已经能特定出作品中的年代,那么跟本系列有关的所有人物便不得不面对某个问题。 在第一集时,勇者艾米莉亚的友人铃木梨香,曾经提过某件发生在一九九五年的日本、令人难忘的历史事件。 虽然不应该忘记,但麻烦在她所道出的这段过于痛苦的记忆,其实几乎是直接反映和ケ原个人某位朋友所说的话。 假使真奥与惠美生活的日本是反映出「现实二〇一〇年八月的日本」。 那么再过七个月,将会发生一件在世界历史上刻下记忆的事件。而即使等到本书问世,那份记忆与影响应该依然尚未淡化或缓和吧。 因此和ケ原身为作者,在此以为了充实作品而使用「铃木梨香」记忆者的身分,向各位读者表明—— 今后关于以《打工吧!魔王大人》为题的作品世界,无论是以哪一种形式,都不会使用东日本大震灾做为构成故事的要素。 既然《打工吧!魔王大人》是一个故事,那么必然会有完结的一天。 虽然不晓得到时候作品世界内的世界,会从本书这个「让人认为是二〇一〇年八月的时期」进展到什么时候,甚至就连那些家伙是否还留在日本都不能确定,不过无论如何,在《打工吧!魔王大人》的「真实日本」中,绝对不会发生东日本大震灾。 当然,这绝对不是在比较该事件与作中提过的阪神大震灾孰重孰轻。 不过无论是作为「记录」还是「历史」,东日本大震灾都是属于「现在」的问题,还远远不到能够无论好坏都加以包容地进行追忆的时期,对将娱乐性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的小说而言,我个人判断这并非能够轻易拿来使用的题材。 出现在本作《打工吧!魔王大人》内的日本,是一个在阪神大地震后依然会持续发生不幸的事件、东京晴空塔的高度超越东京铁塔、即将完全进入数位电视时代、薄型手机占据手机市场的比率开始增加、即使身为魔王与勇者依然必须工作才有饭吃的「现代」日本,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虽然与各值读者眼前的现实日本有些相似,但刻划在那个日本上面的却是仅存在于故事中的历史。 因此从今以后,这个故事依然会在不晓得作品世界内的现实是何时的状况下继续下去。不过按照预定,登场人物的年龄还是会确实地增长,而且因为是数位电视开始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有关于时代的设定,即使如此,他们生活的世界仍然是只属于他们的历史,要是拿起本书的读者们能一直守护着这段历史就太好了。 这次的故事,与作者个人在前面表示的意志无关,是为了能吃到美味的东西而每天拚命工作的魔王等人,利用闲暇时间难得出门购物的故事。 虽然无论有没有都不会感到特别困扰,但拥有那样东西还是能够扩展视野。我毕竟也是个凡人,所以比起只买最低限度的日常用品并将它们都整理得好好的,还是在房间里杂乱地摆些各式各样的东西让它们生灰尘比较好。 不过,居然连惠美都感到有些惊讶,或许差不多该替那些人买个棉被了。 在此期待下一集也能与拿起本书的您再会,并针对作中废人元帅的失礼言论,向全世界跟运动有关的人士致上最深的歉意,做为这篇后记的总结。 再会罗!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无夜不眠 录入:zbszsr 修图:m3 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红色天空。 「真是短暂的一生啊。」他以稚嫩的思考放弃了一切。 逐渐模糊的视线,彷佛在宣告已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他即将油尽灯枯。 他并不害怕死亡。以他年幼的程度,甚至连感到恐惧的余裕都没有。 在寿命方面,他们并不算是短命的种族,事实上他的双亲也生存了千年之久。 然而在暴力的狂风面前,固有的寿命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红色、红色、红色,由于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让原本就是红色的世界变得更加鲜红,而他也即将被那片红色给吞没。 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哀伤,就只是对这件事实—— 「……唔。」 感到悔恨。 难道寄宿在自己体内的灵魂,是为了被人蹂躏残杀而存在的吗? 难道所有的族人,都是为了死于非命才活到今天这个时候的吗? 他才刚意识到「自己」,刚成长到能记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这条命就要像空中散开的云、停止吹拂的风以及正吸吮着自己鲜血的大地砂石般,既无价值又自然地消逝了。 为什么自己的灵魂,要降生在这种地方呢? 倘若无意义的灵魂反覆诞生与消逝才是自然之理,那为什么要让灵魂这种东西寄宿在自己的肉体内呢。 红色的天空渐趋朦胧。 不同于滴在红色大地上的赤红鲜血,一个既透明又不可思议的东西映照在他的眼中。 就在这一瞬间,芜论是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红色的风还是他那被染成红色即将丧命的肉体,一样足以逼退一切的东西支配了他的灵魂。 无限延伸的漆黑天空,正闪烁着无数的光点。 此外,还有两个特别巨大的圆形物体悬挂在其中。 那儿似乎是个聚集了众多魂魄的场所。或许自己接下来也将前往那个地方也不一定。 那东西有着令人平静的色彩,以及一股难以形容的魅力。 那道颜色远远凌驾了染红他的事物,同时也吸引了他。 不过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动弹不得的他,根本就无法对它伸出手。明明能让他的灵魂与肉体获得安息的场所,就在那彷佛伸手可及之处。 漂浮在天空中的那道光芒,再度变得模糊起来。 「……唉,不过啊,那里也并非全都是好事喔?我认为这世界上再也没什么比『乌托邦』还要可疑的词汇了。」 眼前的景象快速变回红色。 尽管全身剧痛,意识也逐渐模糊,但他还是确实听见了。 「虽然事情很容易因为看法不同而改变,但我倒是觉得这里的红色很漂亮呢。」 「……不过……红色,很恐怖。」 「喔?恐怖,恐怖啊!真令人惊讶。虽然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会哭的恶魔,但没想到居然会有恶魔哭诉这占据了魔界大半的颜色很恐怖呢。」 既然有声音传来,就表示有某人正待在自己身边。尽管即将命丧于此,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这点依然让他感到害怕。 既然会感到害怕,就表示内心还想要活下去,也就是他的内心还希望自己的性命能继续延续下去。 他用模糊的视线拚命寻找「敌人」的身影,但没想到凝视着自己的那陌生的「某人」却站了起来。 那个人的身材与幼小的他几乎没什么两样,不对,或许比他还要纤细也不一定。 有着前所未见外表的「敌人」,扬起嘴角说道: 「你想知道自己刚看见的颜色是什么吗?」 面对「敌人」的问题,他不知为何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至少他的灵魂,已经回归到足以点头的程度。 接着「敌人」的头发,便散发出与他想知道的颜色非常相近的光芒。 「那就表示要了解世界喔。还有,同时也是了解你所害怕的红色新的另一面。」 瞬间被一股微弱光芒包围的他,感觉全身的疼痛正逐渐缓和。 「你叫什么名字?」 「……撒旦。」 虽然这是个非常普遍的名字,但「敌人」还是夸张地点了一下头。 「真是个好名字。」 好名字吗?这是很久以前统治这块大地的伟大王者之名。用在弱小部族的濒死小孩身上实在太浪费,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接下来,我会将了解世界用的知识托付给你。这些是为了让你从原本沾染了恐怖的红色中,感受到美丽的知识。」 那个人说完后露出的笑脸,就这样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上。 「你看见的那个颜色叫做……」 魔王,重回职场 光就外表来看,给人的感觉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大规模的装潢,还是不能对租借来的大楼做出太过极端的改装。 与店铺无关的外墙甚至连重新粉刷都没有,在看过大楼碑铭上记载的年号后,更是难掩屋龄二十年以上的事实。 「你一脸期待落空的表情呢。」 他的上司在肩上背了个装满文件等物品的大型侧肩包,双手抱胸露出无畏的笑容说道。 「呃,嗯。因为这次不是为了翻新各种设备才特地施工的吗?既然如此,外观看起来应该会更新一点才对吧。」 真奥贞夫一边将爱骑——自行车杜拉罕二号停在惯用的工作人员停车场,一边问道。 他打工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明天就要重新开幕了。 如今工程用的鹰架与防尘罩已经全被拆除,成为改装理由之一的新营业型态招牌也设置完毕,然而除了整体散发出新品的光泽以外,给人的印象并没有什么极端的改变。 不过像这样一看,至今招牌上代表企业形象的红色倒是给人一种黯淡的感觉。这是因为店外的摆设无可避免地会受到空气中粉尘与紫外线的影响,经年老化导致的褪色。 就这点而言,果然还是新招牌的红色比较灿烂,充满了新装潢的气氛。 因为面对马路的大窗户上还装着防护塑胶套,所以无法看清楚店里的样子。但既然窗框的大小与自动门的位置都跟以前一样,想必室内装潢应该也没什么改变。 从厨房位置与客用入口的位置都没变来看,表示客人们的动线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可见以座位配置为主的内装构成要素也没有变化。 「这个嘛,详情就等你先看完之后再下评论吧。」 真奥的上司——店长木崎真弓自信满满地在自动门前蹲下,打开门上的锁。看来似乎就连上锁的位置也没变。 「稍等我一下喔。若打开门后四十秒内没用专用钥匙解除保全公司的安全装置,就会自动发出警报。呃~是哪一个呢……这个吗?」 木崎开锁后用手拉开没通电的自动门,一边不安地嘟囔着,一边从侧肩包里拿出一串钥匙走进昏暗的店内,真奥也跟着踏进店里。 店里深处断断续续地传出警报装置启动的电子音。 夏季酷暑的威力至今依然未减,为此感到心烦的真奥静待着那个瞬间。 接着大约过了三十秒后。 「!」 店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那是真奥至今从未在日常中接触过的光芒。 与他已经习惯的日光灯光芒不同。抬头看向天花板的真奥,发现上面装了无数颗类似小灯泡,但却发出强烈光芒的小灯。 虽然每个光源都发出刺眼的强光,不过透过交互设置白光与橘光融合成一道光线的照明,还是柔和地照亮了整间店。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led照明!」 真奥惊讶地脱口而出。 接着被照亮的所有摆设,都呈现出跟以前无法比拟的极大变化。 过去因为长年使用而褪色的浅色合成皮革沙发,全被统一换成了充满高级皮革质感的稳重咖啡色。 原本只要一踢到地面就会发出噪音、整理起来也很麻烦的吧台旋转椅,也被改成了固定于壁面且椅面加高的款式。 让人难以判断是粉红色还是肤色、随着时光流逝而变成神秘颜色的墙壁,也配合灯光跟摆设换成了有着柔和花纹的黄色磁砖。 「如何,这样你还觉得期待落空吗?」 木崎转着钥匙圈从里面走了回来,真奥则是拚命地摇头。 「虽然厨房的设备也换型号了,但操作起来跟旧款几乎一模一样。倒是煎炉终于换成三个炉面了,这下在尖峰时段或许会轻松一点呢。」 「那真是太好了!」 真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麦丹劳的汉堡是由被称为圆面包的面包部分与被称为肉饼的肉部分所组成,此外在素材方面还能分成起士、蔬菜与酱料。 煎炉是能够同时煎正反两面肉饼的营业用铁板——贝壳式双面煎炉的通称,虽然店铺规模小也是原因之一,但至今店里的煎炉一直都只有两个炉面。 由于照烧类跟鱼肉类的肉饼无论口味还是味道都不一样,视情况而定或许还会使用特别的酱料,因此在做完这些餐点后,为了防止味道混在一起,必须先清理一次煎炉才行。 在尖峰时段遇到这种状况时,可能会产生被称为「候餐」,也就是「必须让客人等候超出必要时间」的情形,连带对店内执行业务的流畅度产生阻碍。 光是一个炉面的有无,就足以让工作所需的时间与压力变得天差地远。 「洗手台好像也变宽了?」 「水龙头变成自动的罗。」 「好厉害!」 真奥打从心底感叹道。 基本上对真奥而言,只要一转开就能马上流出饮用水的出水口,亦即水龙头的存在本身,就让乍到日本的他体会到了极大的文化冲击。 别说是安特·伊苏拉五大陆了,就连魔界都没有像这种连结到各个家庭、能够自由开关的自来水。基本上魔界的水道,从水源到下水道都是指在灌溉设施内流通的设备,只有极少数的地方有能运用魔力自由开关的出水口。 光是连转个水龙头都会觉得感动的真奥,在来到日本后第一次去公共厕所遇见会自动出水的装置时,更是对连转个水龙头的步骤都要省略而感到惊讶不已。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被不特定多数人碰过的水龙头,实际上比想像中还要来得不卫生,再加上麦丹劳规定每个小时都一定得洗一次手,因此这个自动水龙头可说是十分可贵的存在。 「感觉各方面都有所进展呢!」 木崎以充满慈爱的眼神,看着站在新机器面前双眼闪闪发光的真奥。 「我有时候会觉得,阿真在一些奇妙的地方很纯朴呢。」 「咦?」 「不,没什么。顺带一提,十号在那个角落。跟二楼的加起来一共有三间。」 十号是洗手间的暗号。 被催促着走进厕所的真奥,稍微迷惑了一下。 「怎么了?」 「呃,那个……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是不是变小了啊?」 虽然厕所内有一个西式马桶,但那跟真奥所知的马桶似乎有点不同。 「嗯,那是不需要水箱,而且还附加温功能的最新型免治马桶。还有这个。」 木崎指向一个设置了许多类似遥控器按钮的面板。 「要用那个按钮把盖子掀开。」 「咦咦咦咦咦咦?」 这下子连真奥也吓了一跳。尽管他已经能接受自动水龙头了,但究竟有什么必要非得刻意用远距离操作来掀开近在眼前的盖子呢。 或许是觉得真奥的反应很有趣,木崎继续说道: 「顺带一提,在男性小解的场合,则是用这个按钮把马桶坐垫掀开。」 为了省略掀马桶坐垫的动作,反而让步骤变得更加麻烦,这让真奥感到十分在意。虽然他并非不能理解不想直接碰触不特定多数人使用过的「不洁」,但这样不是单纯把摸的对象从马桶坐垫换成操控面板而已吗? 「……那、那么这里的『小』跟『大』的按钮……」 「没错,就是用那个冲水。」 在木崎的催促之下,真奥按下了「小」的按钮,接着便流出比想像中还要少的水清洗马桶内侧。 「要、要是我们家的马桶也有这种功能,或许能节省一点水费也不一定……」 魔王城进驻的vi·rosa笹冢,是一间距离笹冢站徒步只要五分钟、屋龄六十年的木造公寓,基本上那里的和式厕所冲水把手,根本连大小解的区别都没有。 虽说若在小解的场合冲出较少的水会对水箱造成伤害,但即便如此,每次都全力冲水还是对心脏太不好了。 「……那个,这种设计在现代算很普通吗?」 真奥暂且搁下这些家务事,向木崎问道: 「呃,虽然我家那个有点旧的规格不太能当做标准,但一般公共厕所无论是什么类型,不是都有附一个银色的冲水把水吗?现在改成这种设计年纪比较大的客人会不会搞不清楚怎么使用啊?」 「……原来如此,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先在里面贴张说明好了。」 木崎同意地点头。 「好了,到目前为止翻新的部分都只能算是前戏。重点在完全新装开幕的二楼。」 「是的。」 毕竟也不能一直站着讨论厕所的事情,于是木崎便带真奥走上了位于结帐柜台旁的楼梯。 「接下来对你束说,应该也是未知的领域,是挑战我们力量的全新战场。除了我以外,你是第一个踏上二楼的幡之谷站前店员工,你要谨记在心啊。」 真奥倒抽了一口气,跟在木崎后面。 两人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地走上铺了跟地板同色磁砖的楼梯,然后抵达了二楼…… ※ 对在异世界日本伪装成人类,靠打工薪水过活的魔王撒旦亦即真奥贞夫而言,这个八月上旬的生活可说是过得十分不自在。 在结束位于铫子海之家的工作后,真奥等人又面临了新的不安要素。 那就是安特·伊苏拉的情势开始出现不稳的动静,以及割据安特·伊苏拉的势力开始具体地对日本伸出了魔掌。 趁着不在魔界的真奥贞夫、芦屋四郎以及漆原半藏这几个恶魔漂流到异世界日本期间,他们过去的部下擅自统整魔界,向撒旦建构的魔界体制造反,并创立了名为「新生魔王军」的组织,让三人不由得加强了警戒。 另一方面,安特·伊苏拉的人类势力——勇者艾米莉亚亦即游佐惠美,以及圣职者克莉丝提亚,贝尔亦即鎌月铃乃,也追着真奥等人来到了日本。 然而照理说身负消灭魔王重任的她们,却因为勇者的武器圣剑与将魔王当成父亲般仰慕的阿拉斯·拉玛斯融合,以及连带产生的家庭问题而无法马上决定该如何处置魔王。 两人担心真奥等人在问题解决之前被新生魔王军绑架并推举为领导者,进而导致真正的魔王军在安特·伊苏拉复兴。 因此勇者与圣职者不得不为了避免魔王被人带走,而替魔王在日本的日常生活进行护卫。 就在魔王与勇者原本就很复杂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的这段时期,天界的天使们又让整个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们在与真奥和惠美完全无关的地方所进行的计划,居然将日本唯一知道安特·伊苏拉以及魔王和勇者真面目的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给卷了进来。 千穗不但因为天使们的计划而陷入魔力中毒的状况,甚至还因此入院,对此怒上心头的真奥与惠美,首次基于自己的意志约定彼此并肩作战,为了不让天使继续影响日本而展开行动。 然而在过程中却意外发现,照理说被魔王军杀害的惠美之父居然尚在人世。 不只如此,在亲眼见识千穗借助神秘人物的力量击退天使拉贵尔的活跃表现之后,真奥和惠美发现某个无论己方还是天使们都不知道的意志在事件背后行动。 尽管千穗顺利地恢复了健康,但真奥与惠美卷入的状况还是变得愈来愈混乱,时节就这样来到了笼罩日本的夏日暑气开始出现些微的秋天气息、盂兰盆节结束后的八月下旬。 无视异世界山雨欲来的情势,真奥贞夫工作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马上就要在明天重新开幕了…… ※ 「该怎么说才好呢,与其说是在好的方面上变得不再是小麦,不如说是在不破坏小麦随和的程度上,让整个空间变得洗链!」 还不到中午,阳光就已经毫不留情地施加压力,穿着白色t恤、戴着工作手套,将毛巾绑在头上的真奥大声说道。 「因为能俯瞰车站前的道路,所以虽然才二楼,但视野依旧很好喔。为了避免阳光太热,还装上了窗帘呢,真令人期待之后在那里工作!」 「真奥哥好狡猾喔,居然自己一个人跑去参观!」 对兴奋地高谈阔论的真奥表达不满的,是跟真奥同样戴着工作手套、戴着宽缘帽,全身都穿着运动服的佐佐木千穗。 「哎呀,反正小千马上就会开始排班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感觉好狡猾喔!」 由于千穗与真奥同为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打工人员,所以当然还是会在意店铺被改装得如何吧。 「而且,是叫mdcafe吧?那跟普通的麦丹劳有什么不同吗?」 真奥的心腹,恶魔大元帅艾谢尔亦即芦屋四郎,边用t恤衣摆擦着从额头猛烈流向下巴的汗水边问道。他也跟真奥一样戴着工作手套,并将毛巾卷在头上。 「嗯,既然叫做mdcafe,那么咖啡的种类当然不少!像是咖啡欧蕾、拿铁咖啡或是义式浓缩都可以点!以前只有白金烘焙咖啡一种呢。其他像是食物的菜单,也多了热狗跟松饼这些像咖啡厅的餐点呢!」 真奥像是对之后的工作期待得不得了般,兴奋地说道。 「艾谢尔,别在来帮忙的千穗小姐面前露出肚子,难看死了!魔王也别光顾着说话,快点动手啦!」 邻居的圣职者克莉丝提亚·贝尔亦即鎌月铃乃,出言规劝两人。 她在平常穿的浴衣上绑了袖带并将手帕绑在头上,戴着工作手套的手上则是拿着几乎跟身高一样长的扫把。 四人目前正待在位于魔王城进驻的公寓,vi·rosa笹冢腹地内的后院。 由于经常有各种蝉飞到腹地内的那棵常绿树上,因此在外面喧嚣的蝉鸣包围之下,讲话必须要非常大声才能听清楚彼此的声音。 「好好好!」 「真、真是不好意思!」 真奥匆忙地回去工作,芦屋则是红着脸整理衣服,为自己粗心的行动向千穗道歉。 「不、不会啦……我没放在心上……」 微微脸红的千穗,像是突然想到般向真奥问道: 「话说回来……咖啡欧蕾跟拿铁咖啡,到底差在哪里啊?」 原本兴奋不已的真奥,顿时发出少根筋的声音: 「呃……」 像是在搜寻记忆而抬起头来的真奥,再度停下了动作。 「那个,咖啡欧蕾是有加牛奶,而拿铁咖啡则是加牛奶……咦?虽然两个都有加牛奶,不过我记得拿铁是加奶泡……喔喔?」 「简单的说,两种都是咖啡牛奶对吧?现在比起动脑,不如给我好好动手啦!」 「咖啡牛奶……不对,如果是那样,就变得不像是咖啡厅了,又不是澡堂……啊~好想洗澡喔……」 被铃乃这么一吐槽而慌了起来的真奥,这才关心起满身大汗的自己,下定决心等工作做完后要去澡堂一趟。 真奥、芦屋、铃乃以及千穗,现在正在打扫vi·rosa笹冢的后院。 原本打扫公寓环境并非身为承租人的真奥与铃乃的工作,跟连住户都不是的千穗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若有报酬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同往常,这次的工作也是起于因为那位神秘亲戚的存在,而变得愈来愈神秘的房东所寄来的侰。 为了修补魔王城墙壁上被人打破的大洞,房东以她的权限要求住户们暂时搬离vi·rosa笹冢。虽然通知上注明会扣掉无法居住的那几天的房租,但实际上真奥等人与铃乃也只离开公寓四天左右。 原本只要扣掉那四天的房租就好了,但房东志波明明有着异于常人的外表、亲戚以及谜团,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却莫名地耿直。 『明明是我这边委托各位的工作,却因为侄女个人的状况而违反了约定,在此真的是感到非常抱歉。』 简单的说,她想为一行人在海之家「大黑屋」工作的期间变短这件事道歉。 另外做为替代,希望请真奥等人打扫夏天时未能整理的vi·rosa笹冢后院,藉此增加免除房租的金额以补足短少的报酬。 根据信件内容,只要愿意帮忙打扫,八月份的房租就能减少一万五千圆变成三万圆,真奥与芦屋对这样的内容自然是无条件地举双手赞成。 毕竟光是在海之家的收入就已经没达到原本的目标额了,而他们前几天还多了电视这个巨大的支出。 虽然真奥已经填补了不足的部分,但既然能够减少房租,当然还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另一间房间的居民铃乃虽然对减少房租没什么兴趣—— 「打扫住家周遭的环境,本来就是身为居民的我们该做的工作。」 但她说完这句话后还是接下了这份工作。 既然牵扯到金钱的问题,真奥与铃乃还是以各房间代表的身分拜访了房屋仲介承接委托,而工作日就定在真奥将重新到麦丹劳工作的前一天,也就是今天。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到了当天,却少了一个应该也是房客的人,反而是照理说并非房客的千穗与真奥等人一起拔草或捡石头,精力充沛地四处打扫。 平常只有在停自行车时会留意到的后院,或许是因为长期荒废的缘故,不但杂草茂盛地长到真奥膝盖的高度,拨开草丛一看,面向道路的围墙内侧也布满了许多应该是从外面被丢进来的宝特瓶跟空罐。 就在芦屋绑着装满这些东西的垃圾袋时—— 「咖啡欧蕾是法语,拿铁咖啡则是义大利语。两者广义上都是『咖啡牛奶』的意思,无论哪一种都是咖啡与牛奶各半,不过一般做为拿铁基底的咖啡是浓缩咖啡啦!」 真奥因为某人从完全无关的方向,替自己解答了在大太阳底下工作时闲聊产生的疑问而转头望去。 「如果想炫耀自己在咖啡厅工作,至少要先准备到能立刻回答这种程度的问题吧?」 在那里的人是因为闷热的天气而皱起眉头,眺望着四人的勇者艾米莉亚亦即游佐惠美,以及—— 「爸爸!」 被惠美抱在手上,在连大人们都会感到畏缩的暑气中依然毫不在意地露出笑容的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 「喔,阿拉斯·拉玛斯!」 真奥走向站在蝉群栖息的树下躲避阳光的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然而—— 「喂!阿拉斯·拉玛斯才刚买新衣服而已,别害她弄脏啦!」 一看见真奥戴着沾满泥土的工作手套,穿着被汗弄得湿答答的t恤走了过来,惠美连忙让阿拉斯·拉玛斯远离他。 「喔喔,抱歉抱歉。」 对于将自己当成「爸爸」仰慕的阿拉斯·拉玛斯极度宠爱的真奥,一经惠美提醒便老实地退开。 「游佐小姐,你好!」 「艾米莉亚,不好意思,时间已经到了吗?」 千穗与铃乃各自向惠美打招呼,惠美也举手回应: 「还没,是我来得稍微早一点……不过,为什么千穗在拔草啊?」 惠美以不输给蝉鸣的音量大声询问,并瞪向真奥与芦屋。 「虽然我不太清楚状况,但你们最近会不会太依赖千穗啦?为什么少了一个人?该不会让千穗帮忙后就跑去偷懒了吧?」 不用说,惠美所提到的那个人,就是魔王城的另一位居民堕天使路西菲尔,即漆原半藏。 针对平常就过着迈遢的生活,丝毫不隐藏自己尼特族个性的漆原,认为他不在场就等于是在偷懒可说是人之常情,然而—— 「站在公平公正的观点来看,路西菲尔绝对不能算是在偷懒。」 令人意外的是,以严厉的声音回答惠美的人既不是真奥也不是芦屋,而是铃乃。 「只不过是派不上用场丽已。」 「咦?」 「漆原先生中暑了。」 注意到铃乃的语气,千穗面露苦笑地说道。 「那家伙开始工作不到三十分钟就两眼发晕地倒下了。因为死了也很麻烦,所以就让他回房间吹电风扇休息了。」 芦屋以和铃乃同样不悦的口气说着,并看向二楼魔王城的窗户。 虽然惠美也跟着抬头看向二楼,但差点毁灭一个大陆的堕天使居然会没用到因为中暑而倒地不起,还是让她只能感到傻眼。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该让千穗来帮忙吧。」 「啊,我没关系啦。」 因为热气而脸红的千穗摇摇手回答。 「我是自愿来帮忙的,而且……」 说着说着,千穗偷偷瞄了一眼铃乃的脸。 「光这点小事,根本就不足以作为回报呢。」 「回报?」 真奥与芦屋因为这个与现场状况不符的词而感到疑惑。 「说到这个,惠美跟小千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呃,虽然我是很感谢小千能来帮忙啦。」 千穗几乎是在真奥回家的同时来到公寓。从她事先准备好帽子跟工作手套来看,应该早就从铃乃那儿听说今天的事了吧。 现在居然连惠美都来了,实在让真奥不得不觉得有点可疑。 「「……」」 然而惠美跟铃乃却只是以复杂的表情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现在……还是秘密!」 至于千穗则是如此回答。 「是秘密喔。嘘~」 不晓得阿拉斯·拉玛斯究竟知道多少内情。 「好了!再让游佐小姐跟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等下去也不好意思,我要加油了!」 强硬结束话题的千穗拿起立在墙边的另一支扫把,开始将拔完草后凹凸不平的地面扫平。 虽然真奥因此更加疑惑地看向千穗—— 「喂,魔王!艾谢尔!」 但还是在铃乃的叱责之下回过神来,跟芦屋一起缓缓参加收尾的工作。 总而言之,在这个位于镇上一角的公寓后院里,圣职者、高中女生、魔王以及恶魔大元帅,正融洽地一起在大太阳底下拔草。 站在树荫下眺望着这副场景的惠美—— 「其实……」 「妈妈?」 以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听不见的音量,在一片蝉鸣中自言自语地低声道: 「要是能干脆趁现在马上从背后解决他,不晓得能有多轻松呢……唉。」 她的视线正紧盯着那个穿着白色t恤,并被汗水与泥土弄得完全变色的背影。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间澡堂呢。明明离家里那么近,我却完全不晓得呢。」 千穗仰望着那栋建筑物,佩服地说道。 距离vi·rosa笹冢步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有一间魔王城住户常去的澡堂,笹之汤。 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住商混合大楼,但里面不但至今仍保留了怀旧典雅的澡堂景观,就连富土山的壁画也依然健在。 另一方面,这里的浴池种类也十分丰富,其他像是提供物超所值的回数券、在柜台前设置附有牛奶自动贩卖机的男女共用休息等候室,以及贩售包括肥皂在内的原创商品等特征,都存在显示了店家不懈于招揽新顾客的强韧商人本性。 「这里的营业时间很长,不但一大早就开店了,就算晚上打工到最后一班,还是能勉强赶上呢。」 从拔草造型换成衬衫的真奥,抱着洗澡用具在一旁说明。 「笹之汤里不但有各式各样的浴池,也有能够站着使用的淋浴间,所以很适合今天的千穗小姐。由于千穗小姐是来帮忙打扫的,她的份当然就由我来出。」 铃乃不知为何一脸得意地说道。 「为什么要刻意强调『今天的小千』跟『淋浴』啊?」 真奥从铃乃绕圈子的说话方式中察觉到不对劲,因此出声问道。 「好了好了,别管那么多,快点进去吧。」 「洗澡,玩水!」 然而惠美却硬是从后面插话,推着千穗跟铃乃走进了女浴场。 虽然真奥对打扫途中过来的惠美居然顺理成章地加入这点,并未感到特别在意,但问题是惠美居然也仿佛理所当然似的做好了上澡堂的准备。 除了惠美平常用的侧肩包以外,她还带了一个装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毛巾与换洗衣物的塑胶袋。由此可见,惠美跟阿拉斯·拉玛斯应该也打算一起进澡堂吧。 既然在打扫时千穗跟铃乃就已经预期到惠美会来,或许这几位女性原本就打算要一起出门也不一定。 不过打探这些也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喂,漆原,已经到罗。站好啦,真是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啊……我头还很晕耶。」 中暑症状已经略微好转的漆原,正在芦屋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地跟在一行人后面。 虽然漆原几乎完全没工作,但要是他就这么在大家去洗澡时死在房间里面也很令人困扰。接下来只要让他补充水分并洗个冷水澡,应该就会恢复了吧。 「唉,我是不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啦,不过要记得拿捏分寸啊。」 就在真奥提醒完惠美等人,准备从自己的洗澡用具里拿出回数券时—— 「你还真是悠哉呢。」 便听见惠美这样嘟囔了一句。 真奥下意识地回头,说话的本人却装出一副当作对方没听见的样子,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爸爸不一起洗吗?」 反倒是阿拉斯·拉玛斯不晓得怎么了,居然越过惠美的肩膀,对真奥投以热切的视线。 「咦?」 「啊?」 对此惠美跟真奥同时发出了疑问之声。 「爸爸跟妈妈,要进去不同的浴室吗?」 「「咦?」」 这个要说是天真无邪也未免太天真无邪的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呃,那个,阿拉斯·拉玛斯。阿拉斯·拉玛斯要跟妈妈她们一起……」 总算第一个振作起来的真奥以僵硬的笑容轻声说道。 「嗯!爸爸也一起!」 但阿拉斯·拉玛斯仍不肯罢休。 「那、那个啊,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爸爸跟妈妈不能一起洗澡喔?」 千穗试着代替现在依然僵在一旁的惠美出言劝解。 「不过,我在这里,跟爸爸一起洗过澡!艾谢尔跟路西菲尔也在!」 阿拉斯·拉玛斯顽固地不肯退让。 「阿拉斯·拉玛斯,大人的男生跟女生必须进去不同的浴室才行。不可以让爸爸跟妈妈为难喔。」 虽然铃乃也试着帮忙劝导,但阿拉斯·拉玛斯依然瘪着一张嘴嘟囔着: 「跟爸爸……一起洗澡……」 而且还是一副低着头,看起来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 「……你曾经带阿拉斯·拉玛斯来过这儿吗?」 惠美总算开口向真奥问道。 「嗯,在阿拉斯·拉玛斯还住我们那儿的时候……因为这里可以选择泡温水或热水。」 在跟惠美的圣剑融合之前,真奥等人曾在阿拉斯·拉玛斯于魔王城生活的短暂期间内,带她来过这问笹之汤。 虽然通常是由真奥带她来,但在工作忙碌时就会拜托芦屋。因为偶尔也曾麻烦过铃乃,所以阿拉斯·拉玛斯对男浴场跟女浴场应该都有印象吧。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应该是想久违地跟真奥哥一起洗澡吧?」 千穗看向紧抿嘴唇、眼眶开始变得湿润的阿拉斯·拉玛斯说道,而惠美也跟着叹了口气。 「是这样吗?」 「……呜。」 阿拉斯·拉玛斯擦着眼睛点头。 「呐,阿拉斯·拉玛斯。」 「爸爸……一起。」 真奥用平稳的声音制止了女孩即将溃堤而出的泪水。 「你平常都是跟妈妈一起洗澡吗?」 「……嗯。」 「这样啊,那今天就忍耐一下别跟妈妈洗澡,改跟爸爸一起洗吧。」 「跟爸爸一起?」 「……」 真奥为了配合阿拉斯·拉玛斯的视线而蹲了下来,惠美则是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地俯视这副场景。 「在搬去妈妈家住以后,你有学会自己一个人把身体洗干净吗?」 「呜……嗯。我一个人也会洗喔。」 「这样啊,好厉害喔。那洗头呢?」 「不会。」 女孩老实地回答。阿拉斯·拉玛斯的头发很长,所以应该还要很久以后才能学会自己一个人洗头吧,真奥摸了一下阿拉斯·拉玛斯的头说道: 「那我们就偷偷练习,让妈妈吓一跳吧。」 「……呜,一起,练习!」 总算止住了泪水的阿拉斯·拉玛斯说完后,便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抬头看向惠美。 「要保密喔?」 「……」 「别摆出那种表情啦。相信我,再怎么说我也曾经帮她洗澡过一段期间。」 真奥这段话是对惠美说的。 「跟哭闹的小孩讲道理也没用吧,你们接下来不是还有其他要做的事吗?既然如此,那在你们忙的这段期间内,把她交给我照顾应该没问题吧?」 「……」 惠美交亘看向真奥与阿拉斯·拉玛斯的眼睛。而千穗与铃乃则是在后面担心地看着这副场景。 「……在这方面,我又不是不信任你……」 「啊?」 惠美几乎是用瞪的对真奥说话,但真奥并未听清楚惠美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 惠美皱着眉头看向真奥朝自己伸出的手。 「妈妈,不行吗?」 然后便因为这句话而放弃一切似的耸了耸肩。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真是的……」 让阿拉斯·拉玛斯难过,并非惠美的本意。 「……那么,就拜托你啦。」 「咦?」 「咦?」 「咦?」 「咦?」 「咦?」 「……咦?」 除了惠美以外的所有人,包括主动提出要照顾阿拉斯·拉玛斯的真奥在内,都瞬间发出了疑问之声,于是就连惠美本人也因为这五连锁的疑问之声而疑惑了起来。 「大、大家怎么啦……」 尽管倍感困惑,但惠美还是把阿拉斯·拉玛斯交给了伸出双手僵在原地的真奥。 「跟爸爸一起!」 「……」 「爸爸?」 「惠美,你……」 「怎样?」 真奥一面用单手稳稳地抱住阿拉斯·拉玛斯,一面不自觉地将另一只手伸向惠美的额头。 「喂!」 「啊!」 这次不只是惠美,连在旁边看见这场景的千穗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居然会说拜托我,这未免也太坦率了吧?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怎、怎么可能!别碰我啦!」 惠美毫不留情地拨开真奥的手,光就这点来看,她似乎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铃铃铃铃铃乃小姐,你、你看见了吗?」 「看、看见了。的确。」 不过在后面的千穗与铃乃还是惊讶地将脸凑近彼此。 「可恶的艾米莉亚……你该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 芦屋与漆原也对惠美的样子感到讶异。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前不久的惠美,应该连摸都不会让真奥摸才对。 虽然事到如今就算互为敌对关系的两人一起悠闲地上澡堂,也难以想像彼此会做出攸关生死的偷袭举动,然而惠美不但对真奥说了「拜托」,就连在被真奥摸到之前也都没做出反应,这可说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真奥也发现了周围的不协调感。 他想起以前打算替惠美疗伤时,曾被明确拒绝的事情。 「大、大家是怎么了……我有哪里奇怪吗?」 这已经不是哪里奇怪的问题了。 不仅如此,惠美居然从口中说出了「大家」这个词,看在千穗眼里,这也同样是个令人惊讶的状况。 至今的惠美,就算曾经为了对应发生的状况而不得不与真奥等人合作,也绝对不会将真奥、芦屋以及漆原划在自己的人际关系之内,也就是不会把他们当成「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家」。 对惠美而言,所谓的「我们」应该是指铃乃以及安特·伊苏拉跟日本的人类,至于真奥这些恶魔以及和惠美敌对的天使们,应该是被归类到对面的「你们」才对。 「一点都不奇怪喔。」 「千穗小姐?」 千穗以温柔的笑容回答无论怎么看都很奇怪的惠美。让铃乃又再度吃了一惊。 「真奥哥,不好意思,我跟游佐小姐都还有一点事要处理。这段期间,就麻烦你照顾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了。」 「喔、喔……交、交给我吧?」 真奥不知为何居然以问句回答。 「那阿拉斯·拉玛斯妹妹,晚点见罗。」 「晚点见!」 千穗向阿拉斯·拉玛斯挥了挥手,而女孩也举起小小的手臂回应。 不自觉地跟着挥起手的真奥,就这样目送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女性成员们消失在女浴场中。 等门关上后,真奥与芦屋忍不住面面相觑。 「那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所谓鬼也会得霍乱,再怎么健康的人都会生病的意思吧。」 「芦屋,那句话应该不是这样用的吧。唉,不过关于可能发烧这点,或许也算正确啦。」 尽管脸色苍白,但似乎总算恢复平常状态的漆原还是吐槽了芦屋。 「……该不会,她还在介意之前那件事吧。」 真奥低声嘟囔道。 所谓之前那件事,就是指两位天使于八月上旬利用电视电波所引发的事件,当时惠美似乎从大天使加百列口中得知了与她之所以身为勇者的本身息息相关的真相。 原本以为死于魔王军侵略的惠美之父,其实尚在人世。 对当面称真奥为杀父仇人的惠美来说,想必心情应该十分复杂吧。 虽然即使如此,真奥也没义务要特别关心惠美,但他还是突然好奇起千穗在那之后,是否有将她所得知的真相告诉惠美。 在那起事件中,千穗突然从某个不愿露面的第三者那儿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以及遗留给真奥与惠美的讯息。 千穗并未提及是否已经将那个讯息告诉惠美,而惠美也理所当然地不会主动表明,因此真奥也就没刻意去探听。 不过从惠美态度的微妙变化来看,或许原因就出在那件事情上也不一定。 「就算是这样,她对我们的态度应该也不会软化才对啊。」 由于当时芦屋也在场,因此大概知道真奥说的「之前那件事」所指为何。 「……唉,要是真的很不对劲,之后再找小千确认一下吧。」 真奥将回数券与阿拉斯·拉玛斯的入浴费交给正在顾柜台、今年已经年过八十的笹之汤老板娘村田丰女士后,便走向男浴场的更衣室。 「真奥老弟。」 「嗯?丰女士,怎么了吗?」 平常鲜少开口的丰女士,突然从背后向真奥搭话。 「那是你太太吗?」 丰女士用下巴往女浴场的方向比了一下。真奥苦笑地摇头回答: 「虽然是这孩子的妈妈,但不是我老婆。」 「……嗯,只要小孩子能笑得开心就好了。」 虽然不晓得丰女士是怎么想的,但她在那之后便缄口不语,像是为了听从柜台后面传出来的广播节目般闭上眼睛。 丰女士偶尔也会跟人聊天,但大概都是像这种内容。 真奥重新抱起阿拉斯·拉玛斯,精神抖擞地说道: 「好了,阿拉斯·拉玛斯!去洗澡罗!」 「喔!」 「啊~我头好晕,别叫得那么大声啦。」 「漆原,你可别泡热水澡啊,不然回去会很麻烦。」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烦恼的父女与主从,就这样悠哉地走进了男浴场。 ※ 「哇啊!该不会我们是第一批客人吧?」 一进入比从外面看起来还要宽敞的更衣室里,千穗就因为居然没有半个人影而发出欢呼。 「说的也是。毕竟应该没多少人会想在这种日正当中的时候好好地洗个澡吧。这对我们来说正好呢。」 铃乃以熟练的动作拿起堆在旁边的置衣篮,快速地占领了一个置物柜。 「虽然这里的确是没人,不过男浴场那边没问题吗?」 惠美指着面向男浴场的墙壁,向看起来一派轻松的铃乃说道。 「应该没问题吧。虽然要视千穗小姐的状况而定,但只要之后再见机行事就可以了。而且……」 铃乃苦笑着看向千穗。 「毕竟是跟千穗小姐有关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瞒着魔王他们。既然如此,还是先制造既成事实,等事后再让他们追认比较省事。他们也不是笨蛋,只要好好谈应该就会明白。」 尽管惠美算满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铃乃似乎却不怎么在意,马上就开始脱起浴衣来了。 「那、那个……铃乃小姐,游佐小姐,今天就拜托你们了!」 千穗莫名紧张地行了一礼。 明明是为了消除工作的疲劳才来澡堂的,为什么她还会那么紧张呢。 千穗以极为认真的眼神看向两人后,也跟着站到铃乃旁边开始宽衣。 站在惠美的立场,既然对方都已表现出如此恭敬的态度,她也不好再采取什么预防措施。 「……只要好好谈,就会明白吗……」 惠美突然看了一下自己直到刚才都还抱着阿拉斯·拉玛斯的右手。 「感觉,我好像笨蛋一样……」 「……那个,游佐小姐?」 千穗停止脱运动服的动作,担心地看着惠美。 「果、果然还是……不行吗?」 然后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惠美马上摇头说道: 「抱歉,不是那样的,是我这边的问题。要是不行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来这里,也不会带这个东西过来了。」 惠美连忙收起忧郁的表情,刻意开朗地回答,并从侧肩包里拿出了某样东西。 光就外表来看,那东西怎么看都只是个随处可见、用来装机能性饮料的小瓶子。 不过里面所浓缩的产物,却是照理说不可能存在于地球的某样东西。 「千穗,这就是我们在日本的力量来源,保力美达β。」 千穗用力握紧惠美交给自己的小瓶子,一脸严肃地点头。 「既然要学,那我跟贝尔都会认真看待这件事情,就照这样进行没问题吧?」 「是的!」 千穗有力地回答。 「虽然不晓得贝尔打算在澡堂做什么,但我们这就开始千穗的法术修行吧。」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击退加百列与拉贵尔的隔天,也就是千穗出院的前一天。 惠美在当天下班后前往探望千穗。 尽管各项检查都显示身体十分健康,但从日本的常识来看,千穗还是曾陷入原因不明的昏迷状态。 「我是觉得这样有点太夸张了啦。」 「每个入院患者都是这么说的。再怎么说,你终究是勉强了自己的身体,所以还是乖乖休息吧。」 惠美严厉地劝说因为不能马上出院而感到不满的千穗。 千穗在docodemo塔、晴空塔以及东京铁塔这二个地方展现出来的力量,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她一朝一夕能够获得的东西。 虽然惠美针对这点想对千穗提出的问题多得跟山一样,但千穗还是只能做出跟回答真奥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说明。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如何获得超乎常理的力量、当时跟人谈论了什么,以及在遇见惠美前做了哪些事情。 而关于借千穗那股力量的对象—— 「所以结果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千穗一脸愧疚地从床上抬头看向惠美,但惠美只是摇头说道: 「不会,谢谢你。这些资讯非常有参考价值喔。」 「……是、是这样吗?啊,还有,那个人有留话给游佐小姐……应该说,好像有件事非得告诉你不可。」 「为什么那么暧昧啊,还有非得告诉我不可是什么意思?」 「那个……因为还有其他跟真奥哥有关的事情……」 千穗开始说明自己的脑海里,除了有无论怎么想都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真奥小时候的记忆以外—— 「这个,感觉必须告诉游佐小姐才行……」 还残留了其他的记忆。 「我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那个人留着胡须,并将不怎么长的头发稍微绑在后面,整个人打扮得像是中世纪欧洲的农夫,此外他还是个眼睛很细,看起来很温柔的人。虽然我不晓得地点,但那里似乎能看见在夕阳照耀之下闪闪发光的金色稻穗……」 「!」 惠美的心脏猛烈地跳了一下。 「那、那个……该不会不是稻穗,而是麦穗吧?稻穗在收获期时会下垂,不过麦穗通常都是维持直立的状态。」 「那么,或许是那样没错。不过背景有点模糊……那位大叔拿着一把剑,对着我……应该说对着我这边的方向说话。」 「咦?剑?」 惠美的心跳瞬间不安地鼓噪了起来。 「剑?真的吗?」 「嗯,是那样没错。」 不晓得惠美是对哪件事情感到在意的千穗尽管疑惑,还是继续说道: 「不过……其实就只到这里了。我记忆里的画面就只有这些,再来就是……」 千穗对着因为资讯不足而难掩失望的惠美继续说道: 「艾契斯·阿拉。」 「……什么?」 「艾契斯·阿拉。那个男人就只有说这句话。」 「艾契斯·阿拉?艾契斯……是中央交易语言吗?晚点再问贝尔看看吧。」 惠美将这个听不惯的发音记在脑海内。 「感觉就只有这件事,必须告诉游佐小姐才行……虽然是出自我的口中,但其实我也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惠美看着不安的千穗稍微思考了一下。 虽然因为千穗并未在东京巨蛋城见过那位白衣女子所以无法确定,但十之八久应该就是那个人没错。 尽管不知道对方是基于什么意图做出这种隐藏自己身分的举动,但有理由将「基础」碎片交给千穗,操作庞大的圣法气;还有姑且不论漆原,但跟加百列与拉贵尔对抗;甚至还将以麦穗为背景的男子记忆托付给千穗的,就只有一个人。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非常有参考价值喔。」 惠美试图露出笑容——「试图」,露出笑容。 「……那、那个,游佐小姐?」 「嗯?什么事?」 面对千穗的呼唤,惠美原本打算露出更明朗的笑容,但千穗却不知为何害怕地缩起身子。 「你、你是不是非常生气啊?」 「咦?」 「呃,那个,对不起。虽然我也跟真奥哥道过歉了,但果然未经任何训练就跑去战场,那个,应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可是,该怎么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那个……」 尽管已经泪眼盈眶,但千穗还是急忙连连道歉。 惠美忍不住将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我都表现出来了吗?」 「你果然生气了!」 一听见惠美这么说,千穗又变得更加害怕了。 「对不起。不过,我并不是在生千穗的气。」 「……咦?」 总算让自己恢复正常表情的惠美在试着让千穗冷静之后,便深深地叹了一日气。 「虽然这在日本应该算是非常陈腐的想法了,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认为孩子应该要对父母表示敬意才行。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无条件必须这么做呢。」 「呃,嗯,我觉得这还满有道理的……」 「并不是因为父母帮小孩准备食物,提供一个安全的家,还有让小孩受教育的缘故喔。我觉得愈是成为大人,就愈是能够打从心底感受到父母的可贵。」 「嗯、嗯……」 因为不晓得惠美突然之间打算表达什么,千穗只好不停地点头。 「……不过……果然,你不觉得凡事都是有限度的吗?」 「那、那是什么意思……」 惠美露出了阴暗的笑容。明明是张美丽的笑脸,但却反而让千穗愈来愈觉得胆颤心惊。 「不晓得跑去哪里闲晃,到处散播问题的火种,结果不但把烂摊子全都交给其他人处理,还恐吓自己小孩的朋友,净留下些无聊的传言,真正重要的事却什么都不说,到最后甚至还不断地给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添麻烦……我真的是受够了!」 「游、游佐小姐,请、请你小声一点……」 异世界的勇者不晓得怎么了,居然将双手放在头顶并粗鲁地摇着头,而试着让惠美冷静下来的千穗,则是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围,一边出言提醒她。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就在一旁观看,却还不来找我呢……」 然而在听见突然抱头蹲下的惠美所发出的呢哺声后,千穗整个人便僵住了。 因为那句话里面包含了难以掩饰的寂寞。 「……抱歉,我有点太激动了。」 「……不会……那个。」 不晓得该如何回答的千穗尴尬地低下头。 「对不起,照理说,我不应该向你抱怨这种事的。」 惠美深深地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拿起放在脚边的纸袋。 「这是探病的礼物。虽然因为是阿拉斯·拉玛斯推荐的,所以有点不太搭调。」 惠美从纸袋里拿出高级点心店的沙拉仙贝。千穗见状,也总算放松了表情。 顺带一提,虽然不幸的是上班时,阿拉斯·拉玛斯都一直在意美脑袋里醒着,不过现在她正在睡午觉,结果就这样一直跟惠美保持融合状态。 「不过谢谢你,托千穗的福,我总算明白了不少事。而且你看起来精神也不错,应该暂时可以安心了吧。」 惠美重新转换话题,而千穗也抱着装了沙拉仙贝的袋子轻轻点头回应。 「那个,游佐小姐!」 「嗯?」 「这次,真的非常抱歉。居然轻率地做出那种事情……」 「已经没关系了啦。反正结果不但千穗平安无事,而且也不是没有帮到忙……」 就在惠美看见千穗难得为了已经解决的事情不断道歉,而打算告诉她不用放在心上时—— 「就是这个!」 马上就因为千穗变得更加强烈的语气而吓得目瞪口呆。 「虽然这次平安无事,不过要是下次又发生了什么事,难保依然能够全身而退对吧。」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惠美从这危险的气氛中感觉到不好的预感,而千穗则是看向左手的戒指说道: 「如今那股力量已经完全消失了。若现在从医院的窗户跳出去,我应该会死掉吧。毕竟这里是三楼。」 虽然问题应该不是在这里,但惠美还是决定先安静地听下去。 「那个……是叫圣法气吗?真奥哥曾说我是因为那个的容量不够大,所以才会产生反作用造成魔力中毒,所以那股力量绝对不会变成我的东西,真的只是别人暂时借给我而已。」 惠美愈来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既然加百列先生跟拉贵尔先生都已经做到那种程度了,事到如今要是再发生什么事,恐怕不是让我别靠近真奥哥的公寓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停!停!等一下等一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惠美将手抵在太阳穴上感叹地说道: 「让我来猜猜看你接下来要说什么吧!是不是『所以请教我能够保护自己的法术』?」 「咦?为、为什么?」 千穗就像是被人一语道破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是对惠美而言,要猜到千穗的想法并非难事。 「千穗,你自己刚才也说过了吧?那股力量是借来的,并非自己原本就能使用的力量。要是你把法术当成是什么方便的魔法,那可就令人困扰了。无论是护身还是战斗用的法术,都必须针对精神、技术以及身体进行长时间的训练,是一种伴随着危险的技术。」 若想说服能言善道的千穗,就只能靠先发制人了。惠美立刻滔滔不绝地说道: 「既然你爸爸是警察,那么你应该也懂吧?就算突然让从来没训练过的高中生拿手枪,别说是『战斗』了,就连保护自己也没办法。即使拥有操作手枪的知识也是一样。所谓的『战斗』,可是会有无法靠冷静言语沟通的对手在不被任何规则束缚下,单单只为了终结我方的性命而使出各式各样的手段喔,你能想像那种情境吗?」 「……那可是……」 面对惠美愈趋严肃的语气,千穗只是静静地回视对方。 「光靠日本的常识完全无法想像,连『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战场』喔。若让千穗学会法术,就像是让你只带着一把手枪就闯进枪林弹雨的地雷区一样。这么一来在那里战斗的人们,就会将手枪视为『武器』,并将千穗视为『敌人』,抱着杀意无情地发动攻击,而且完全不会手下留情喔。」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的惠美,稍稍喘了口气。 「无论是天界、魔界还是安特·伊苏拉,都还只将千穗当成『相关人士』而已。就连加百列跟拉贵尔,也不认为发生在东京铁塔的那些事是出自于你一个人的力量。不过,若你带着自己的『武器』出现在『战场』上,每个人都会将你视为『必须排除的敌人』。到时候或许就连原本能得救的状况也会跟着功亏一篑呢。」 惠美说完后,便将视线移向千穗病床的旁边。 那里放了一个装了千穗的随身必需品、由千穗的母亲里穗带来的纸袋,上面还留有以里穗一字迹写下的「换洗衣物我会另外处理」等文字。 「你妈妈真的很担心你喔。虽然被当成『相关人士』这点已经无法改变了,但可不能让任何人对你产生,敌意。喔。就这一点,我想魔王应该也跟我持相同意见才对。」 惠美刻意搬出真奥的名字,打算藉此说服千穗。 然而当原本低着头的千穗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眼里已经散发出完全不同的力量。 「谢谢你。的确是那样没错。不过这下我总算找到自己该做的事了!」 「咦?」 虽然惠美原本是打算对千穗说教,但看来千穗反而因为惠美说的那些话而想到了完全不同的事情。 「爸爸也经常这么说呢。他说杂志上登的那些预防犯罪的手法或防身术的说明,对未经训练的人而言根本只是空谈,一点用处也没有,只会害人因此受伤而已。游佐小姐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呃……嗯,没错。虽然规模有点不一样,但我是那个意思没错。」 惠美因为不明白千穗想说什么而感到困惑。 「不过,我果然还是觉得如果可以,希望能使用像游佐小姐你们那样的法术。」 「那个啊,所以说……」 「我在被沙利叶先生绑盘时,铃乃小姐曾经拿走我的手机。」 「咦?」 惠美因为话题又转移到出乎意料的方向而慌了一下。 「不过我并没有因此受伤或遇到生命危险。那就是因为我并非『敌人』,而只是『关系人士』的缘故吧。」 「大、大概吧。虽然沙利叶好像想了不少下流的事情……」 由于当时惠美也一起遭人绑架,因此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 「当时幸好有漆原先生在,所以真奥哥才能来救我们。不过要是之后有像加百列先生那样的人,趁游佐小姐、铃乃小姐以及真奥哥都不在的时候绑架了我,而我的手机又被人拿走的话,大家就没办法知道我的所在地了吧。」 「……嗯,说的也是。」 千穗用力握紧双手说道: 「爸爸总是跟我说,若是感觉到犯罪的气息,千万不能想着要自己处理,必须毫不犹豫地报警。」 「报……报警……?」 惠美不自觉地复诵了一次千穗使劲说出的那个字眼。 「所以……若是被卷进安特·伊苏拉的骚动或是发现相关的徵兆,我绝对不会只想靠自己解决。所以……」 千穗绷紧表情,笔直地看向惠美的双眼。 「为了无论遇见什么状况都能迅速通知游佐小姐跟真奥哥,请你教我那个就算是不同世界的人也能够对话的心灵感应法术……『概念收发』吧!」 「概、概念收发?」 「是的!」 就结果而言—— 「你、你是从谁那里听来这法术的名字……」 「在最早的那次事件时,艾伯特先生不就在真奥哥的房间里提到过吗?」 惠美完全说不过千穗。 「唔~~」 千穗是为了彼此的安全才想学会概念收发,而惠美也完全想不到能让千穗放弃的方法。 于是惠美决定先暂时保留回答,并在回家前绕到铃乃那里找她商量。 针对千穗想学法术这件事,铃乃当然也是抱持着反对的立场,但想在遇到紧急状况时「通知」其他人这套说法,对两人而言还是很有说服力。 vi·rosa笹冢二〇二室因此暂时笼罩于一片沉重的静默中。 「魔王曾对我说过,既然我们口口声声嚷着不想让日本的人类被卷进安特·伊苏拉的事情里,那为什么不消除千穗小姐的记忆。」 「那是什么意思……因为那样不就……」 惠美突然想起铃乃刚来适世界时,曾跟千穗起过争执的事情。 为了千穗的安全着想,铃乃曾经打算消除她的记忆,而为了掩护不想忘记真奥等人的千穗,惠美曾经这么说过—— 「无论是将牺牲判断为必要之恶,或是漠视朋友哭泣的事实都一样,我并非为了那样的和平而战。」 或许是想起了相同的事,铃乃有些尴尬地苦笑道: 「若只考量到性命安全,我们现在应该要马上消除千穗小姐的记忆并毁灭魔王城,然后回去安特·伊苏拉才对。不过我跟艾米莉亚都没选择那么做。尽管有着各式各样的理由,但其中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因为我们将千穗小姐当成能够直言不讳地坦白一切的朋友啊。」 针对铃乃的这番话,惠美也点头表示认同。 「是我们……希望她能维持那样的吗?」 「没错。所以为了守护那位友人,我们有义务尽可能研拟必要的对策。」 语毕,铃乃便起身从冰箱里拿出放在里面的保力美达β。 「虽然是我个人的任性。」 铃乃握着冰凉的小瓶子笑道: 「不过我纯粹地对千穗小姐那份可敬的心情感到高兴。」 「……说的也是。」 惠美也像是被带动般,缓缓地露出微笑。 千穗在出院后听见惠美允许自己进行法术修行时,便露出了如同花一般的笑容连连向惠美道谢,让惠美反而慌了手脚。 接着她们便挑了一个惠美跟铃乃都有余裕的日子,也就是今天做为最初的修行日。 真要说的话,打扫后院这件事就类似代替千穗最初的学费。 「那么千穗小姐,在脱衣服之前,我们先从将圣法气注入体内开始吧。」 看向保力美达β的铃乃,在重新把解开的带子绑好后,便让千穗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 铃乃先打开保力美达β的盖子交给千穗,之后再抓住千穗的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掌跟自己的掌心贴在一起。 「听好罗,喝那个时要先一点一点地含在嘴巴里。一感觉到不对劲就要马上停下来。」 「好、好的……」 尽管是自己主动提议,但千穗果然还是会对接触未知的力量感到紧张。 铃乃抓着千穗的手,使用探查体内用的法术「聋纳」监测状况。 千穗小口小口地喝下圣法气补充饮料保力美达β,以避免超过肉体能接受的容量。 在将圣法气补充到肉体容量的极限后,千穗总算要开始法术修行了。 概念收发顾名思义,就是让概念在两名以上的施术者间同调、进行远距离通信,以及为了防止使用不同语言的对象在沟通时产生误会所行使的法术。 虽然现在已经能流畅地使用日语,但真奥跟惠美在刚来日本时也是利用概念收发,让说话的对象产生自己是在说日语的错觉。 而让千穗被卷入天使们的计谋甚至入院的间接原因,就是出在惠美的同伴艾伯特的超远距离概念收发身上。 若千穗能够学会概念收发,就算万一被卷入安特·伊苏拉的骚动,并陷入因遗失手机而无法连络惠美、铃乃以及真奥的状况,应该也能当成是最后的保险手段。 「从地球上没有会使用法术的人类就能得知,基本上千穗小姐的容量绝对称不上大。请千万要小心别喝太多。」 「……不过,千穗在东京铁塔时明明就使出了很强大的力量,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惠美看着两人的样子问道。虽然千穗也同样感到不解,但铃乃却一副理所当然似的回答: 「原理应该跟我现在做的事情一样吧。现在千穗小姐的体内除了刚才补充的圣法气之外,还有由我的圣法气所构成的声纳通过我的身体倒流回来。不过那终究是我的圣法气,并不会干涉千穗小姐本身的总容量。」 铃乃牵着千穗的手,同时看向戴在千穗另一只握着保力美达β的手指上的某物低喃道: 「实际上那位施术者,应该就是利用那个东西做为媒介,将千穗小姐当成一条让圣法气倒流的路径吧。若讲得更露骨一点,也可以说当时的千穗小姐是被当成施术者身体的一部分在使用。」 针对铃乃的分析,惠美与千穗分别因为不同的理由而拉下脸来。 「那个人到底把别人的身体当成什么啊……」 惠美对着不在现场的某人发牢骚。 「那么,我果然是被人操作了吗……」 千穗则是因为想起自己轻易委身于未知力量的危险而抿了一下嘴。 「唉,还好没被利用在坏事上面,这可说是不车中的大幸了……喔,千穗小姐,该停了。请别再继续喝了。」 铃乃制止了千穗的手。 「喝了满多的呢。大概有三分之一瓶吧。」 惠美看见千穗放在桌上的瓶子后显得有些惊讶。 铃乃暂时继续握着千穗的手,看向瓶子说道: 「反过来说,这也表示保力美达β的圣法气浓缩度并没有那么高。就算喝下一整瓶,应该也无法让艾米莉亚的力量恢复到全盛时期吧?」 「嗯,是这样没错……」 即使如此,艾美拉达还是严厉告诫惠美一天不能摄取超过两瓶。惠美当初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若喝了超过两瓶,就会逾越自己容量的极限。 「果然还是因为这是药吧?毕竟那原本应该是要自然回复的东西不是吗?应该就跟营养剂注意事项上写的要注重饮食均衡一样吧。」 「……原来如此。」 千穗的话莫名地有说服力,惠美也用力地点头赞同。 毕竟是将原本只要自然摄取就好的东西,硬是浓缩成能够保存的形式。要是弄错了摄取量,的确很有可能反倒让自然摄取的部分产生问题。 「很好,看来体内的状况很安定。千穗小姐,会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被总算松开手的铃乃这么一问,千穗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与身体回答: 「不会,感觉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我想也是。不过,这样使用法术的基本准备就完成了。那么总之就先进浴室吧。」 铃乃充满气势地宣言。 「好、好的!」 千穗将背挺直,对惠美与铃乃低头行了一礼。 「拜、拜托两位了!」 两人因为看见千穗如此坦率的反应而互望了一眼。 惠美至今依然完全不晓得洗澡跟法术修行之间有什么关联,但铃乃再怎么说也是上级圣职者,这么做应该是有她的考量吧。既然千穗都那么有干劲了,惠美当然也不打算扫她的兴。 「接下来怎么办?该不会要在浴室上基础课程吧?」 「再怎么说也不能在这里没完没了地开起法术基础的课程。而且虽然我不是不信任千穗小姐,但若先进行授课,难保她不会偶然发现概念收发以外的法术,还是先花点时间练习基础技能,将重点集中在发动法术的安定性上面吧。」 「感、感觉好像很难,让人好不安喔!」 千穗的语气又变得比先前稍微僵硬了一些。 惠美将手放在千穗背上,温柔地开导她: 「不用那么紧张。一开始最重要的是放松。所以贝尔才会选择在浴室练习吧。」 「就是那样没错。好了,难得有机会可以在中午第一个泡澡,还是先舒缓一下工作的疲劳吧。」 「好的!」 在惠美与铃乃的劝导之下,稍微解除紧张的千穗精神抖擞地回答,之后便将手伸向t恤的衣摆。 接着数分钟后。 「「……」」 「呃……游佐小姐?铃乃小姐?」 惠美与铃乃一脸凝重地坐在磨得发亮的水龙头前清洗身体和头发,而千穗则是战战兢兢地看着从在更衣室宽衣解带完后、便一直维持那副德行的两人。 被固定在水龙头与镜子上方的莲蓬头持续地洒出热水,而惠美与铃乃一面隐藏自己的眼泪,一面沮丧地低着头。 「虽然在铫子旅馆的浴室里我就曾经思考过……不过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才能变成那样啊?」 「那、那个……」 「照理说光就营养来看应该不可能会输啊……到底是为什么……」 「我、我说……」 「不、不过仔细想想,贝尔。那个在战斗时,一定很碍事吧。」 「说、说的也是。既然是非战斗人员,那也无可奈何……无……无可奈何……」 然后,在除了这三人以外完全没其他人的宽广浴场里—— 「「唉……」」 响起了沉重的叹息。 尽管因为头发最短而第一个洗完,但总觉得不能就这样离开现场的千穗还是战战兢兢地向两人问道: 「那、那个,请问怎么了吗?」 面对这个天真无邪的问题,惠美与铃乃既不能嫉妒,也无法揶揄对方。头发上满是泡沫的两人转向千穗,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自己摸摸胸口反省吧!」」 「咦?」 不明所以的千穗顿时慌了手脚。 看见因为不晓得惠美与铃乃不高兴的理由,而打从心底感到惊慌失措的千穗可爱的表情,异世界的勇者与圣职者开始反省起自己数秒前的行为。毕竟千穗一点错也没有。 「……身为圣职者居然还任由嫉妒摆布,真是太丢脸了……」 「居然连嫉妒都不让人嫉妒……千穗……真是个可怕的孩子。」 沉默的洗头时间就这样持续了片刻,待所有人都洗完身体后—— 「那么千穗小姐,开始修业吧!」 精神尚未成熟的圣职者若无其事地重整态势。 「啊?咦?好的,咦?」 「没关系啦,千穗,没什么好在意的。」 惠美以看破一切的微笑安慰泪眼盈眶的千穗。 虽然惠美与铃乃都用毛巾绑住了长发,但明明已经进了浴室并洗过头发,千穗还是猛然发现铃乃手上正拿着平常戴的发簪。这样难道不会因为湿气而受损吗? 「那么千穗小姐,请你先进去那里的淋浴间,将莲蓬头固定在上面吧。」 「好、好的。」 浴场角落淋浴间里的莲蓬头跟外面的固定式莲蓬头不同,是附管子的普通款式,铃乃将其固定在上方后,便要千穗站在那底下。 「话说为什么要用莲蓬头啊?」 站在后面看着两人状况的惠美随口一问,铃乃马上就回了一个简单明了的答案。 「说到修行,当然就要冲瀑市吧?」 「「…………咦?」」 千穗与惠美瞬间停止了动作。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淅沥淅沥…… 闭上眼睛直立不动的千穗,正感受着从头上洒下来的热水所带来的刺激,接着马上开始对铃乃的方针感到疑问。 关于这点,惠美也有同感,泡在位于淋浴间正面那座温水浴池里的她,正以明显怀疑的眼神看向铃乃。 铃乃有个倾向,那就是偶尔会夸张地误解日本文化并非常认真地实行。 然而话虽如此,由于千穗也有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冲瀑布修行的样子后,便在温泉或浴室里模仿着玩的经验,因此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铃乃并未将莲蓬头开到最大,而是将水量调整成让热水能大滴大滴地落到千穗头顶的程度,虽然这样也不是没有在淋热水的感觉。 像是为了加速千穗的疑问般,从男浴场的方向—— 『阿拉斯·拉玛斯!修行,要开始修行罗!』 『魔王大人!那个莲蓬头的水很烫!若想模仿冲瀑布,请用旁边那一个吧!』 传来了芦屋慌张地制止兴奋的真奥的声音,让千穗更加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 此时铃乃突然说道: 「请你就这样听我说吧。千穗小姐,你对自己的体力有自信吗?」 「至、至少有一般水准吧……再怎么说我参加的也是运动社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千穗维持闭着眼睛的状态,以小心不让热水流进嘴巴里的方式回答。 「虽然使用法术的人……在安特·伊苏拉被称做法术士,但法术跟这个世界所称的『魔法』其实有着根本上的差异。不只是日本,我在想地球上是不是普遍认为『魔法师=无力的人类』呢。」 「……的确,虽然我很少玩,但就算在游戏里,魔法师系的角色也不太会直接用武器攻击对手……哇噗!」 千穗似乎是因为从头上流下来的热水流进嘴巴里而慌了一下。 「法术士则并非如此。有体力的人与没体力的人,就算使用相同的法术,也一定是有体力者的法术效果较强,能应用的范围也较为广泛。在法术的世界里,无论天生拥有多么优异的才能,也不可能出现儿童法术士比成人法术士强的状况。」 「贝尔,你该不会有看昨天的洋片剧场吧?」 惠美想起铃乃之前跟真奥一起买了液晶电视的事情。 昨晚九点,电视上播了一部在海外广受欢迎的魔法师系列电影第一集。 「还不是隔壁那些家伙看得那么热闹,我才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那么吵,结果一个不小心就看到最后了,害我今天早上有点睡过头呢。」 千穗闭着眼睛苦笑。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其实真奥非常喜欢电影。 「另一方面,像年老法术士继续依照年轻时的感觉使用法术,结果因为身体不堪负荷就这么突然去世的消息也同样层出不穷。能在不使用放大器的状况下,将法术发挥到最大效果的年龄是从十五岁开始,在那之后就算非常节制与锻链不懈,最多只也能持续到四十岁。」 「感、感觉有点像运动选手呢……」 「嗯。若超过五十岁还能在不用放大器的状况下施展法术,那已经是超人等级了。虽然或许艾米莉亚与千穗小姐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不太好,但就这方面而言,将近六十岁的奥尔巴大人直到现在依然能保有全盛时期的圣法气与法术力,已经算是怪物的等级了。」 「唉……毕竟他甚至能以血肉之躯跟恶魔形态的艾谢尔一战呢。」 从浴池里探出身子的惠美,想起奥尔巴曾在崩落的首都高速公路底下跟艾谢尔战斗的事。 即使如此,在日本乱来的奥尔巴之所以会使用手枪,果然还是因为考量到年龄而不想随意使用圣法气的想法使然吧。 「实际上仅管老迈,但被称为『六大神官』的几乎都是那样的人物。不过那基本上算是例外。如同千穗小姐所言,就像运动选手一样。直接想成使用圣法气的力量,会与基础体力和肌肉力量成比例就可以了。至于理由……艾米莉亚,圣法气在被摄取之后,会储存在哪里呢?」 惠美简洁地回答: 「心脏吧。」 「咦?」 原本以为全身会自然蕴含不可思议力量的千穗,因为惠美突然搬出普通的内脏器官而吓了一跳。 「原理很简单。在肺与氧气结合的血液会流经全身,而负责让血液循环的帮浦就是心脏对吧?使用法术时需要的并非全身,而是将圣法气运送到特定的地方。说得更精确一点,应该说回流的圣法气终点站是心脏才对。这样你能了解为何我会说法术跟体力有密切关联了吧?所以……」 铃乃继续说道: 「说得极端一点,只要让一定量的圣法气散布到全身,那么即使身为终点站的心脏遭到破坏,只要让遍布全身的圣法气一口气回流到心脏,就算是让心脏复活这种粗暴的招式,理论上也是可能的。」 当然除了战斗行为之外,也无法想像还会有其他让心脏破损的状况,而一般到了那种时候也不可能还保有大量的圣法气,不过千穗还是因为这极端的例子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现在圣法气已经透过血液开始在千穗小姐体内循环了。尽管量不多,但除了使用法术以外,圣法气也会因为代谢而消耗。虽然因为只要在安特·伊苏拉就能自然摄取而不会特别意识到这点,所以我也是来到日本后才发现的。拜此所赐……」 铃乃用手指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只要圣法气的容量够高,整体来说肌肤的光泽跟弹性就会变好。」 「咦?」 这下就连惠美也感到大吃一惊。 「所、所以……哇!所以铃乃小姐才会明明没化妆,皮肤却还是那么漂亮吗……?」 因为这项冲击的事实而忘了头上的热水、睁开眼睛的千穗,连忙再度把眼睛闭上。 「当然我也没忘了要均衡摄取饮食、节制嗜好品与零食、适度进行运动以及每天早睡早起呢。」 「「……」」 面对不晓得是本性还是讽刺、自然地说出这番话的铃乃,最喜欢甜食且经常熬夜的高中女生,以及经常因为忙碌而吃即时食品或外食的上班族顿时无言以对。 「不、不过最近在阿拉斯·拉玛斯面前,我都有设法好好做饭喔……」 不知道在介意什么的惠美一脸严肃地摸着自己的手背,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该不会她没有自觉到自己皮肤的状况几乎跟铃乃一样好吧。 「艾米莉亚的代谢之所以没有太大的变化,或许是因为阿拉斯·拉玛斯的缘故喔?」 面对惠美自我辩解的自言自语,铃乃居然认真地接受了。 「阿拉斯·拉玛斯不是跟艾米莉亚融合了吗?既然构成圣剑的进化天银跟艾米莉亚的身体已经密不可分,那么也不能否定阿拉斯·拉玛斯的圣法气是靠艾米莉亚补充的可能性。」 「这么说来……最近肚子好像比较容易饿……」 「游佐小姐?那样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由于惠美的意志莫名其妙地消沉了起来,铃乃再度回到原本的话题。 「总之,肉体的强度会舆法术的强度成正比。而我想表达的重点就是,使用法术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 「原、原来如此。」 尽管觉得在抵达这个结论之前似乎绕了不少无谓的圈子,但千穗还是接受了。 「别看我跟艾米莉亚使用法术起来好像很随心所欲,那是因为我们在背后拥有足够的体力在支撑。由于散布在全身的圣法气所进行的代谢能提高治愈能力,因此就算我们跟千穗小姐受了相同程度的伤,行动也不会像千穗小姐那样受到限制。」 「那、那就算被枪打到肩膀,或是被剑砍断手臂也能战斗,就是因为……」 「若遇到那种状况,正常来说可是很痛的。这部分就不像电影那样了。」 至少在千穗面前,惠美等人并未经历过会负伤到那种程度的战斗。 「总之,在习惯操作圣法气之前的疲劳绝对超乎你的想像。首先得先学习如何让圣法气活性化,接着练习如何具体地行使法术,最后再教你有效率地使用圣法气的方法……好了,淋浴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去泡温水浴池吧。」 「好、好的!」 走出淋浴间后,千穗原本打算先把头发上的水滴擦乾再用毛巾包起来。 「千穗小姐,别把毛巾缠在头上。稍微擦一下头发后,就这样直接进去吧。」 「啊,好、好的。」 千穗略微擦了一下头发后,便一面小心别让头发浸到热水,一面踏入浴池。 「将后脑杓靠在浴池边缘……没错,将身体放松到能够浮起来的程度。然后试着想像圣法气从头到脚,在自己的身体内循环的样子。」 千穗以类似弓道社练习时,为了集中精神所进行的坐禅印象,按照铃乃的指示在浴池里放松身体。 温暖的热水让肌肤感到十分舒适,连带身体也不自觉地浮了起来。 在这段过程里,刚才淋浴时热水持续打在头顶所留下的感觉,让人能够轻易地意识到平常难以想像的「头部上方」。 铃乃之所以提议要模仿冲瀑布,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尽管只有一点点,但千穗还是在心底为自己怀疑过铃乃的方针道歉。 由于从未体验过让不可思议的力量寄宿在体内的感觉,因此这种踏入未知世界的昂扬感让千穗自然地露出笑容。 虽然学习法术的动机十分正经,但千穗还是无法抵抗这种对学会自己原本办不到的事情所抱持的期待感。 「嗯……看来回流得很顺畅。」 「没错,完全没有混乱,非常安定呢。」 等回过神来,千穗才发现铃乃跟惠美正牵着自己的双手。她们应该是在监测千穗体内的状况吧。 「那么,首先是活性化。一开始并没办法灵巧地只使用必要量的圣法气。总之每次行使法术时都先全力以赴,等习惯后自己就会削减无谓的力量。关于这方面的感觉,参加运动社团的千穗小姐应该能理解吧。」 毕竟是以肉体强度为准的力量,因此这么说的确是合乎道理。 「那么就这样深呼吸吧。先用鼻子缓缓地吸气,再慢慢从嘴巴里细细地吐出来。透过这样的举动,就能体会空气跟血在自己体内循环的感觉。」 「我知道了。」 维持现状深呼吸了一段时间的千穗,开始微微地冒汗。 「很好,就是这样。千穗小姐,睁开眼睛起身吧。」 依照铃乃的指示起身后,一部分也是出于热水的效果,让千穗觉得自己全身都适度地暖了起来。 「那么艾米莉亚,不好意思,能麻烦你施展一个不需要放大器的法术给我们看吗?」 「不需要放大器的法术?可是我基本上只会使用跟破邪之衣或圣剑有关的法术耶……」 原本漠然地看着千穗进行准备运动的惠美,因为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而眨了一下眼。 「那、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放大器是什么啊?」 千穗打断惠美的思考问道。 「喔喔,不好意思。坦白讲,就是发动法术时必要的道具。例如就我的状况而言……」 铃乃轻轻拿起放在浴池边缘的发簪,往空中一挥。 「哇!」 发光的发簪,瞬间就变成了一把巨槌。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澡堂内凭空出现一把巨槌,那可就百口莫辩了,担心会有其他新客人进来的千穗因此捏了一把冷汗。 「若利用发簪做为媒介,就能像这样发动法术。虽然晚点还会再继续说明,但只要有放大器——也就是所谓的媒介,在使用圣法气时就会比较容易想像。就结果而言,也能提升使用圣法气的效率。至于放大器本身,并不需要用什么特殊的道具。」 铃乃的发簪虽是精品,但绝对不是什么特别的法术用具,而是她在来日本不久后透过尽情购物人手的物品。 「那么,虽然跟破邪之衣一起发动会比较好……天光骏靴!」 说着说着,惠美也维持坐在浴池里的姿势小声念道。接着—— 「游、游佐小姐?」 才刚发现惠美泡在浴池里的脚边突然发出光芒,她居然就这样维持坐姿浮了起来。最后惠美甚至完全脱离水面,整个人浮在浴池上空。 突然出现在白天澡堂里的裸体巨槌女与裸体空中浮游女。看在毫不知情的人眼里,可不是光用神秘现象带过就能了事。 「其实这招原本应该跟破邪之衣一起使用,所以变得有点草率,不过这就是不用放大器的法术吧。」 「嗯、嗯……不过你说的草率……是什么意思呢?」 就算是看在不时偷瞄入口的千穗眼里,惠美的法术依然有如出现在电影内的魔法般美丽,铃乃靠近浮在空中的惠美,指着光靴说道: 「你看一下光的边缘。是不是像篝火一样激烈地晃动?」 「啊,真的耶。」 千穗试着跟铃乃的巨槌比较。 铃乃的巨槌虽然也会发光,但它的光芒并不会像惠美的光靴那样不安定地摇晃,而是像瓦斯炉产生的火焰般均匀地晃动。 「这就表示输出的能量不够安定。虽然视法术种类而定不能一概而论,但若想发挥同样的效果,无论那种法术,都还是使用放大器比较能期待获得较高的效率与效果。」 「呼……果然单纯只使用法术会很累人呢。」 由于惠美再度缓缓地从浮游状态重新浸到浴池里,铃乃也收起了巨槌,让千穗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么千穗小姐,问题来了。请问我跟艾米莉亚刚才施展的法术之间,有什么不同呢?」 「有什么……不同吗?」 千穗在脑海里反刍铃乃跟惠美发动法术时的情景。 「……铃乃小姐的法术,难道没有法术名称吗?」 这个回答,让铃乃佩服地挑起了眉毛。 「真亏你能一次就发现呢。当然,这个法术在分类上还是有个叫做武身铁光的名字。」 「不过你没有边喊招式名称边使用对吧?那个,是因为有使用便于想像的放大器吗?」 「正确答案。」 铃乃满意地点头。 「使用法术,其实就是具体实现自己的想像。若想利用圣法气产生自己希望的效果,那么洗练的圣法气活性化知识跟想像力可说是十分重要。就像是用硬黏土来捏出塑像一样。换句话说,在使用没有放大器的法术时,刻意念出法术的名称或效果,进而方便自己想像效果的手续就变得十分重要。实际上这道手续的有无,也的确会让效果与效率产生惊人的差异。」 亘新在有解说的状况下亲眼目睹这些现象后,千穗深刻体会到惠美与铃乃果然真的不是地球的人类。 「不过一开始很难想像圣法气活性化这个概念,毕竟在现实的行动中,很少会做出这种想像。所以比起学习如何让圣法气流动,还是试着自己让它活性化,才是学习在自己体内处理圣法气最有效的方法。艾米莉亚,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到更衣室吸引柜台的注意吗?我会在入口跟天窗布下结界。」 铃乃以下巴示意,惠美点头并从浴池中站起。 「咦、咦?为什么?」 「虽然这是学习法术的每个人都必经的过程,但要是在日本毫无准备地进行可是会有人报警呢。」 一听见惠美说出如此吓人的话,千穗顿时不安了起来。 「接、接下来要做什么啊?」 「很简单,只要大声喊叫就好了。」 「咦?」 千穗不自觉地再度看向铃乃跟惠美的脸。 「叫什么都行。总之,要从肚子里用力地呐喊。」 「呃……呐喊……在、在这里吗?」 铃乃理所当然似的点头。惠美也毫无疑问地说道: 「叫的时候全身不可以太用力喔。不然会更叫不出来,所以记得要让身体放松。」 「那、那个……」 一考虑到铃乃与惠美所要求的动作,千穗突然有种内心的羞耻心开始急速窜升的感觉。 毕竟这里是澡堂。就算没有其他客人,更衣室那里还是有位顾柜台的老太太在,更何况真奥他们也都在男浴场里。 或许是察觉到千穗的犹豫,铃乃一脸正经地说道: 「关于呐喊的效果,无论在安特·伊苏拉还是日本部已经经过科学实证。就算只是单纯的正拳,沉默地出拳跟大声喊叫挥出去的拳头,两者的威力还是会有大幅的差异。昂扬的精神会促进细胞活性化,让人获得心理上的解放感,因此呐喊其实是种非常有效的手段……不过!」 千穗因为铃乃突然把脸凑过来而下意识地往后仰。 「无论哪种锻链都一样,愈是以消极的心情面对,就会愈没有锻链的效果。要是连让魔王听见自己大声叫喊都会觉得不好意思,那实在难以期待你会有办法让圣法气活性化。」 被看透心思的千穗因此脸红了起来。 「可是既然如此,就算不用在这里,只要去卡拉ok的包厢……」 铃乃摇头否定了这个不符合千穗风格的消极愿望。 「跨越内心的纠葛与羞耻时所带来的心理解放感,会远远凌驾于一般的感情,同时也能期待在短时间内产生效果——特别是魔王就在对面的这个状态。」 「感觉虽然听起来有点复杂,但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变成非常危险的理论耶。」 惠美皱起眉头看着铃乃逼迫千穗。 尽管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千穗还是满脸通红,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铃乃见状只好无奈地摇头。 「真拿你没办法。虽然不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是日本人的美德,但毕竟是现在这种状况。我先示范给你看,之后你再跟着做吧。」 「怎、怎么这样……」 最重要的是,除了真奥等人以外,男浴场里或许还有其他的客人在也不一定。然而铃乃还是毫不留情地对难掩不安的千穗喊道: 「回答的时候大声一点!」 「是、是!」 「……那我为了避免别人来妨碍你们,就先去外面监视罗。」 斜眼看了一下进入斯巴达模式的铃乃跟千穗后,惠美便匆忙地走出了浴场。 「那么要开始罗!」 「是——!」 对千穗的回答感到满意的铃乃,以彷佛吸尘器般的气势用力吸气。 「好了了了!大声喊出来!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哇哇哇哇哇,好痛!」 正在洗头发的漆原,因为突然听见墙壁对面传来铃乃的呐喊声而吓了一跳,结果手上的莲蓬头就这样砸到了脚的大拇趾。 「刚、刚、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敌、敌袭?」 不过真奥跟芦屋完全没有余裕耻笑那样的漆原。 因为是在大浴场里,所以声音不断地回响,这道彷佛人类骑士团发动总攻击的声音,让恶魔们惊讶地站起身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唔哇!」 接着不知为何,原本一直抬头坐在真奥腿上洗头发的阿拉斯·拉玛斯,突然睁开原本闭得紧紧的眼睛,用力张开小小的嘴巴开始大声喊了起来。 光是这样的举动,便开始释放出几乎足以将真奥弹开的圣法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接着传过来的,便是千穗接近尖叫的大喊声。 尽管真奥因为不晓得到底发生什么事而惊讶不已,但担心千穗可能遭遇危险的他还是将满身泡泡的阿拉斯·拉玛斯托给芦屋照顾,并在不忘将毛巾缠在腰上的状况下以极快的速度,一口气冲到位于更衣室外的柜台。 「喂!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啊!」 刚洗好澡换上衬衫的惠美,正一边握着柜台丰女士的手,一边红着脸瞪向真奥。 就算是平常让人搞不懂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的丰女士,也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么大的声音。所以应该是惠美用了法术或使了什么小手段吧。 「咦,惠美?你、你们到底在隔壁做什么啊?」 「我、我有小心不让声音传到外面,所以没关系啦!为了保险起见,我也让柜台的老太太睡着了,因此不会有什么危险……喂!你的毛巾快松了啦!」 极力将视线从真奥身上移开的惠美大声喊道。而真奥在按住毛巾的同时也注意到一件事。 明明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但一走出更衣室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唔喔!」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摸不着头绪的真奥一走回男浴场将头采进去后,就再度听见了呐喊声,吓了一跳的真奥因此在磁砖上滑倒,一口气跌坐到地上。 「魔、魔王大人,您没事吧!贝、贝尔到底在干什么!居然给澡堂添麻烦……」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虽然担心真奥身体的芦屋本来打算前往女浴场抗议,但却因为被铃乃的声音压倒而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就这么踩到漆原弄掉的肥皂滑了一跤。 「危、危险!」 一看见芦屋高大的身躯倾斜,漆原连忙忍住大拇趾的疼痛——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勉强在空中接住了与女浴场同步放声大喊的阿拉斯·拉玛斯。 「唔喔!」 至于芦屋则是直接摔倒在地,他的头甚至还差点撞上了另一侧的墙壁。 就在真奥打算控起跌倒的芦屋时,外面传来了惠美拍打男浴场拉门的声音。 「喂,里面好像传出了很夸张的声音,你们没事吧?」 「那是我们这边的台词!铃乃跟小千到底在干什么……」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阿拉斯·拉玛斯有什么关系……」 「再更用力从丹田发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惠美,你快给我仔细说明……」 「欸、欸,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是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铃乃与千穗毫不间断的呐喊对决之下,真奥完全无法跟只隔一道门的惠美对话。 「爸爸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拉斯·拉玛斯也不要跟着起哄啦!」 阿拉斯·拉玛斯一边散发圣法气,一边将手伸向真奥。 「喂,惠美!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但这样会给别人添麻烦,快叫她们住手啦!」 「我有设结界让其他客人进不来,所以没问题啦!」 「哪里没问题了!这根本就是双重地在妨碍营业!」 「等结束后我会再跟你说明,不用太在意啦。」 「喂,你这家伙,别逃啊!」 惠美完全没有回答问题,转身就跑。真奥原本打算冲出浴场追上去,但惠美似乎压住了拉门,不管怎么开都文风不动。 「欢迎光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的,非常乐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把这里当居酒屋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惠美!喂!开门啊!给我把门打开!」 这副魔王被勇者之手关在浴场里的稀有画面,大概只持续不到五分钟。 就在两人像这样一来一往,谁都不肯退让的时候——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 真奥听见在两人刻意发出的呐喊声中参杂了千穗的惨叫声,顿时坐立不安了起来。 「就算被人报警也无所谓了!芦屋,肩膀借一下!我要从里面闯进女浴场!」 「请、请您冷静一点!若闯进女浴场时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魔王大人在社会上就无法立足了啊!」 「那漆原,你应该就没关系了,上吧!」 「我坚决抗议这种将别人在社会上的生存价值当成垃圾的讲法跟做法!」 「……那个,我这边已经打开了啦。」 三位大恶魔针对要不要翻墙闯进女浴场这件事进行无聊的争论,惠美则是语气无奈地介入他们的谈话。 三人愣了一会儿后,这才发现千穗跟铃乃的呐喊对决已经结束,被漆原抱在怀里的阿拉斯·拉玛斯也自然地安静了下来。 「到、到底怎么了?」 总算站起身来的芦屋仰望分隔男浴场与女浴场的墙壁。 「你没发现吗?唉,毕竟只有微乎其微的分量,所以也没办法。」 「啊?」 「嗯?奇怪?艾米莉亚在那里,阿拉斯·拉玛斯在这里,再来是贝尔跟…………咦?」 漆原首先厘清了状况。 他皱着眉头并板起了脸,看向站在男浴场更衣室背向这里的惠美。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别在现实情况做那种事啦。难不成想为了保护派不上用场的战力而分散前线兵力自掘坟墓吗?你们有那种余裕吗?」 虽然漆原难得露出严厉的语气,但惠美当然不可能任人教训。 「怎么可能。她自己也知道那种事啦。」 由于惠美其实也希望事情最好不会变成这样,因此无奈地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好像希望在发生紧急状况时能有『通知』你或我的能力。」 「通知……难不成?」 总算隐约开始了解状况的真奥抬头看向分隔浴场的墙壁。 「那女孩懂得量力而行,也分得清楚什么事可以做跟什么事不能做。我们就是信任她这一点。不过她最重要的理由……」 惠美看向一脸哑然的真奥。 「一定只是因为不希望被卷入紧急状况时,替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毕竟现在无论她是否保有跟我们有关的记忆,都已经是当事人之一了。」 真奥对惠美的话几乎充耳不闻,只是随便擦拭一下身体便穿上衣服,冲出柜台旁的休息区,芦屋与漆原也紧跟在后。 接着三人便遇到了正拿着澡堂所附团扇的铃乃—— 「理由我晚点会说明。不过千穗小姐绝对不是抱持着轻率的心态做出这件事,只有这点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真……真奥……哥……」 以及正横躺在藤椅上大口地喘着气、就算刚泡完澡也不可能让脸变得那么红的千穗。 真奥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一头雾水,站在他身旁的漆原指着千穗的手说道: 「无论事情变得怎么样,我都不管喔。」 一脸不悦的漆原所指的方向,正是趴在桌上的千穗左手。 「佐佐木小姐,该不会……」 芦屋彷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般,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只手上,正寄宿着金色的圣法气。而且那道圣法气还像火焰般激烈地闪烁着,让人明显能够看出千穗无法完全掌控它。 不过那并非千穗之前在东京铁塔所展现出的脱离现实的力量,而是完全凭千穗一己之力所散发出来的圣法气光芒。 「因、因为我……既不想扯大家的后腿,也不想变成大家的累赘……」 即使直到现在依然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千穗还是努力露出笑容看向真奥。 「为了随时都能逃跑……随时都能让真奥哥你们来救我……铃乃小姐,我成功罗。下次……我想要……正式实行。」 然而这就是极限了。 千穗的眼睑缓缓阖上,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真是的。」 看见尽管疲劳困顿,依然露出一副满足睡脸的千穗,真奥投降似的搔了搔头。 「你也未免太替我们担心了吧。我们可是异世界的怪物喔?明明全都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了。毕竟是我们把你卷进来的啊。」 「正因为是千穗,所以才没办法那么做吧。居然没被感情牵着走,只想学会『逃跑』或『让自己能顺利获救』的法术,真是的,惹人怜爱也要有个限度啊。」 惠美先是苦笑地对真奥如此说道—— 「你在安特·伊苏拉践踏的生命当中,一定也有像千穗那样的孩子吧。」 然后又以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补上了这句话。 「………………」 忍不住转过头的真奥,只看见惠美摆出一副若无其事、彷佛自己那句话已经消散在空气之中的表情走向千穗,替她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没想到才刚表现出莫名融洽态度的惠美,居然会冷不防地蹦出一句过去从未说过的辛辣讽剠。 「……坦白讲,我也一样搞不懂你啊。」 真奥在口中咀嚼的话语,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里。 魔王与勇者,对日常感到疑惑 「欢迎光临——!」 千穗宏亮的声音在店内回响。 这道巨响不但让店里几位好奇发生什么事的客人因此看向千穗,也让刚走进门的顾客下意识地在入口处停下了脚步,被吓到的真奥与其他员工也理所当然地跟着转头关注千穗。 「嗯,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有精神是件好事。」 现场只有一个人完全不为所动——站在千穗旁边的木崎,将手放在千穗的肩膀上说道: 「不过,你要多重视与客人之间的距离感。就算不叫得那么大声,客人们也听得见啦。」 「啊,好、好的,对不起……」 看来并未意识到自己音量的千穗,开始红着脸应对站在自己柜台前面的客人。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真奥都一直担心地看着千穗。 打从千穗接受惠美跟铃乃关于圣法气活性化的指导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今天是身为学生的千穗首次来重新开幕的麦丹劳上班,由于她从第一天开始便动辄像刚才那样大喊出声,因此格外地引人侧目。 照理说千穗应该是个会看场合的人,但无奈前几天才刚进行过一场呐喊对决,导致她控制音量的感觉已经有些麻痹,甚至还吓到了客人好几次。 「虽然有干劲是件好事,不过看来暂时是不能让小千去顾楼上的咖啡柜台了。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我本来是很希望小千能上去呢。」 木崎有些遗憾地说道。真奥闻言.便马上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苦恼。 千穗之所以会大声打招呼,当然是为了进行圣法气活性化的训练。 然而考虑到现实状况,在日本并没有多少能让人持续大声叫喊、又不会被其他人怀疑的地与。 在家里大吵大闹不但会被父母斥责,也会给邻居们添麻烦。而要是像千穗这个年纪的女孩在公园里大叫,那光是这样便足以让人报警了。当然更不用说是第一天利用的澡堂了。 即使如此,千穗应该也无法每天都跑去卡拉ok包厢练习吧。 结果千穗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慎选能大声叫喊的时机,毕竟若因为太过热衷于练习而对日常生活造成妨碍,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听了惠美与铃乃教导千穗法术的理由后,真奥等人也大致接受了。 如今无论千穗是否保有真奥等人的记忆,都是他们致命的弱点,难保安特·伊苏拉与魔界,或是暗中活动的奥尔巴不会针对这点进行攻击。 一旦事情变成那样,那么让千穗保有记忆并拥有能视状况向真奥等人求救的法术,可说是非常地有效的因应措施。 即使如此,对千穗而言,学校跟打工依然是不可荒废的重要日常。 「小千,方便打扰一下吗?」 看准客人变少的时机,真奥向千穗招手道。 「……对不起,是有关音量的事情吧。」 千穗也像是知道真奥呼唤自己的原因般,低着头回答。 「啊……」 看见千穗如此愧疚的样子,真奥也感到十分为难。毕竟千穗就只是为了不想成为真奥跟惠美等人的负担,所以才会一再地努力。 「你知道就好。不过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日常生活喔。」 「好的。」 千穗有些疲累地笑道。 「这样下去,木崎小姐可是不会让你上楼喔。」 「说的也是……嗯,必须要更明确地切换心态对吧。」 「没错,就是这样。」 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的真奥,在视野的一角发现木崎正满意地颔首。 「不过……就算先把这件事搁在一边,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有办法上楼。」 千穗缺乏自信地垂下视线,这样的举动一点都不像是她平常的作风。 「啊……唉,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真奥搔着脸为难地同意。 两人所说的「楼上」,当然是指二楼的mdcafe。 麦丹劳重新开幕已经一个星期了。 就算不考虑现在是附近商业区的上班族们,因为盂兰盆节刚过而勒紧了钱包的时期,店里初期的营业状况也还算过得去。 加上过去的常客以及设定得比竞争的咖啡违锁店略为便宜的价格,更是大大扩展了携家带眷的顾客以及主妇阶层的客群。 由于通常的麦丹劳部分与mdcafe的座位之间并没有严密的区分,因此也有些客人会在楼下点了普通餐点后带到楼上去吃,至于该如何提升咖啡单品的翻桌率,就是未来的课题了。 毕竟是久违的开张,再加上店长木崎从开店到结束营业为止都严密地监督,所以过去的熟客也马上就回来了。 其中有些人原本私底下就是木崎迷,在发现二楼的咖啡柜台挂了一个附有木崎照片并被裱框过的绿色负责人证明后,甚至还用手机相机拍起照来。 虽然考虑到这些状况,mdcafe已经算是有了个勉强及格的起步,但就现状而言,不只是真奥与千穗,几乎所有员工都没有在mdcafe工作的自信。 而原因就出在……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泡出那么好喝的咖啡啊。」 也难怪千穗会如此纳闷。 木崎所泡的咖啡,不知为何就是好喝。 虽然普通餐点的白金烘焙咖啡也是如此,但只要一制作mdcafe的咖啡餐点,木崎与其他员工的成品就是会出现判若云泥的差别。 mdcafe的咖啡与通常的营业型态不同,并非使用纸杯,而是装在马克杯里给客人。 尽管特化为咖啡厅,但速食店的特色终究还是在于提供迅速且均质的商品,而mdcafea只是其中一种营业型态罢了。与白金烘焙咖啡不同的是,mdcafe拥有自己专用的咖啡机。 跟事先做好一定量再于规定时间废弃、能够同时研磨大量咖啡豆的饮料吧型咖啡机不同,因为mdcafe的咖啡机每次都要重新磨咖啡豆,所以某种程度上的确有个人技术介入的空间,不过那终究还是使用机器,而非利用手动磨豆机之类的专门用具。 虽然木崎曾经指导轮班的员工们使用mdcafe的咖啡机,但不知为何就算拿去跟一般的咖啡店相比,木崎所泡的每一种mdcafe咖啡都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我们可是磨了一样的制订咖啡豆,倒入相同温度的热水,还使用了同样的牛奶耶?为什么结果会差那么多呢……」 真奥与千穗都不是常喝咖啡的人,但在亲自尝试过后,还是喝得出来自己与木崎的成品之间,在「质」方面有着明显的差异。 至少所有喝过木崎咖啡的员工都确信,光靠标准的作业程序,绝对做不出跟木崎相同的味道。 「不过要是我们一直无法排班,那工作可就做不下去啦。」 考量到刚重新开幕不久,木崎几乎整个营业时间都常驻在店里面,但既然身为正式职员,难免还是会碰上无法留守店内的日子。 到时候总不能因为木崎不在,就关闭mdcafe的部分吧。 「不过到底木崎小姐跟我们的咖啡,哪一种才是公司预期的味道呢?」 「公司预期的味道?」 无法理解真奥话中含意的千穗歪着头思索道。 「哎呀,毕竟麦丹劳是连锁店啊。虽然每间分店都必须提供均一品质的味道,但木崎小姐那个不管怎么想都并非『均一品质』吧?」 「难道那样不行吗?倘若难喝当然会造成问题,不过明明价格一样,却比普通的还要好喝耶。」 真奥因为千穗的话而瞄了一眼放在收银机旁边的mdcafe传单。 从柜台里往外看,便能看见传单背面印了以mdcafe为主的餐点价格,先前提到的咖啡欧蕾跟拿铁咖啡皆为二百五十圆。 「虽然那样讲听起来还不错,但反过来看,就等于是让喝不到木崎小姐咖啡的客人,用相同价钱喝到品质较差的东西了。」 「…………啊!」 千穗思考了一下后,总算了解真奥的意思。 「因为麦丹劳是大规模的连锁店啊。若不统一所有店铺的『品质上限』,就会有违提供均质餐点的理念。倘若只要卖相同价钱就能擅自提升品质,那职员就可以自掏腰包偷偷换成蓝山咖啡豆啦。不过若每间分店都这样做,那就不能算是『麦丹劳的餐点』了吧。」 另一方面,虽然这世界上还是有许多活用地区、店铺或是员工特色的外食连锁店,但至少麦丹劳并未采取那样的经营方针。 至于说到木崎是否无视公司规定,使用其他的材料泡咖啡…… 「不过木崎小姐泡的咖啡,用的是跟我们一样的机器、咖啡豆、牛奶以及杯子对吧。」 「……没错……所以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被千穗这么一反驳,真奥顿时懊恼不已。 这么一来,就代表是真奥等人有什么不足之处,不过既然都严守了标准的作业程序却还有所不足,那这下可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妤了。 「虽然跟我的训练无关,但要不然在泡的时候试着灌注感情说『变好喝吧~』如何……」 「姑且不论内心,若想靠声音改善品质,那应该在种咖啡豆的时候就该做了吧?」 「或是只有木崎小姐泡咖啡时,店里的背景音乐是莫札特之类的。」 「不可能。而且莫札特效果目前还没有科学上的根据。」 结果关于木崎咖啡的秘密,不管再怎么讨论都没有结论。 虽然在晚餐时段结束之前来了不少客人,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到了高中生的千穗该下班的时间。 真奥对换上便服走出员工间的千穗说道: 「那么,回去时要小心点喔。」 「嗯,辛苦了。」 千穗对真奥以及剩下的员工行了一礼。 「若发生了什么事,就用你锻链过的声音大喊吧。」 「咦……啊,嗯,这、这样是要叫我怎么回答啦!」 思考了片刻后才发现对方是在开玩笑的千穗,满脸通红地握紧了手机。 「嗯,总之小心点啊。还有……」 「还有什么事!」 面对生气的千穗—— 「我还没跟你说过呢,谢谢你为了我努力。」 真奥以其他员工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道,让千穗这次因为跟生气相反的理由而涨红了脸。 「我、我又不是单单为了真奥哥才这么做!」 尽管如此,千穗还是因为记恨对方开自己的玩笑而快步走了出去。 千穗今天难得在肩膀上背了一个大型的侧肩包。考量到现在的时间,她接下来应该没有其他的行程,所以或许是白天时曾在某个地方训练也不一定。 就在真奥耸耸肩并叹了口气,开始缓缓进行打烊的准备时—— 「啊……小千已经回去啦?」 木崎从二楼下来了。 真奥疑惑了一下。因为千穗在换衣服准备下班之前,应该有先去向木崎报备一声才对。 「她在那之后,还有继续大声喊叫吗?」 木崎难得以毫无霸气的疲累模样打听千穗的事情。 「……您怎么了吗?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也难怪真奥在回答木崎的问题之前,就先脱口而出这样的疑问。 就连身为魔王的真奥,也从来没看过像木崎这样不知疲累为何物的人。身为店长,木崎既有一整天都不在店里,也有因为排班的关系而从早忙到晚的时候,但不晓得她究竟是有什么秘诀,居然从来不曹在员工面前露出明显的疲态。 而那样的木崎如今不但用左手抵着太阳穴,眼睛底下还出现了微微的黑眼圈,就连声音都失去了霸气,实在让人无法不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啊……不好意思。」 木崎在听见真奥的询问后猛然抬头,并再度难得慌张地扫视客席,最后才因为某个真奥无法得知的理由而松了口气,露出苦笑。 顺带一提,维持通常营业型态的一楼客席,现在只有两组看似大学生的年轻人在聊天,剩下的客席全都是空位。 「居然这么鼓足了干劲,真不像是我的风格。不过事情比想像中难处理,真是累人呢。」 真奥再度受到了冲击。 姑且不论鼓足干劲,像「真是累人」这种丧气话,实在难以想像是木崎会说的台词。 真奥抬头看向位于一楼结帐柜台角落的全新液晶萤幕。 这个萤幕是为了让员工在一楼也能确认二楼的空位状况而新安装的设备,但放眼望去,二楼现在应该没有半个客人才对。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木崎居然会皱着眉头按摩自己的肩膀,打从真奥在麦丹劳工作以来,这是他首次看见这样的光景。 尽管真奥语气颤抖,但木崎只是一脸讶异地回视真奥,而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小千后来怎么样?」 「嗯、嗯,虽然有些惊险的场面,但在那之后都一如往常。」 「……这样啊。」 木崎佩服地点头,并用力回转肩膀。 「看来小千也找到了什么新的目标呢。」 「啊?」 真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千穗现在的确是正朝着某个目标迈进,而大声叫喊也是其中一环。 木崎神态自若地用一楼收银机打开当日营收表的画面。虽然刚才那句话看起来只是随口说说,不过为什么木崎会那么想呢? 在瞬间的悸动平息之后,真奥察觉到木崎的说法有些不对劲。 「请问小千『也』是什么意思?」 「……唔?」 木崎因为真奥的问题而倒抽一口气,接着马上后悔般的摇了摇头。 「啊,我只是有点累而已,别放在心上。」 木崎语气低沉地说道。 光是听见这句话,真奥的好奇心便在心里倒转了一百八十度安分下来。 看来这是个比想像中还要纤细的问题。真奥与木崎的交情,还没亲密到能继续追问下去的程度。 「那么,我可以问另一件让人在意的事情吗?」 「嗯?」 「我跟小千都觉得很疑惑,明明是使用同一台机器泡出来的咖啡,为什么我们跟木崎小姐的味道会……」 「啊?」 「……差那么多……呢?」 一阵如同好奇心在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反而被人狙击般的恐怖袭向真奥。 真奥原本是基于上进心才提出这个问题,但在听见木崎那比先前更加低沉、并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回答后,句尾的音量就跟着变得愈来愈小。 木崎用足以令魔王感到心惊胆颤的恐怖视线凝视真奥。 看在旁人眼里,这段期间应该不到一秒吧。不过对真奥而言,却彷佛永远般漫长。 然而下一瞬间,木崎的眼神突然产生变化,就连视线也跟着摇摆不定。 真奥开始觉得今天再也不会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惊讶了。 就在木崎与真奥对视的险恶视线移开了零点一秒,摇摆不定,然后又重新回到原位时,真奥觉得自己彷佛看见了从平常的木崎身上难以想像、既赤裸裸又毫无防备的表情。 「……抱歉,你稍等我一下。」 木崎关闭当日营收表的画面,坦率地道了声歉后便走向员工间。 木崎应该看穿真奥已经发现自己内心的动摇了吧。从她在这种时候毫不打算蒙混过去来看,果然还是平常的木崎。 真奥因为短短五分钟内看见了好几副木崎陌生的表情而感到困惑。 真奥茫然地望向员工间的门,并听见里面传出旧式印表机运转的声音,接着木崎马上就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 而木崎走出门时,又再次因为跟真奥对上了眼而露出莫名尴尬的表情,这点也同样让人感到意外。 「如果有兴趣,要不要试试看?」 木崎将手上的纸交给真奥。 尽管有许多令人挂念的事情,但真奥还是瞄向纸上的内容。 「麦丹劳·咖啡师?」 在看见标题的文字后,真奥疑惑了一下。 说到咖啡师,首先就会让人联想到设置在城墙或战车上的固定式大型弩炮(注:日文中「咖啡师」与「弩炮」的发音相同)。 真奥因为试着想像用弓箭将汉堡射出去的画面,而差点笑了出来。 「你知道什么是啪啡师吗?」 「应该……不是指弓箭吧?」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没听过呢。」 真奥老实地回答木崎的问题。 「唉,可能这名称还没那么普遍吧。你只要知道在日本,那是指拥有咖啡专门知识的人就好了。」 「咖啡专门知识?」 真奥复诵着木崎的话,并浏览手上的文件。 看来这是从麦丹劳的员工通知里撷取出来的说明。 为了让业务人员能够更加确实地经手麦丹劳的商品再提供给客人,国内的麦丹劳总公司与各分公司皆开设了相关的讲座。 虽然这些讲座基本上是开设给正式职员进修,但似乎只要有一定程度的工作实绩跟缴交规定的讲习费,就算是打工人员也能参加这个「麦丹劳·咖啡师」的讲座。 至于讲座内容,则是指导如何调制mdcafe系列的咖啡。只要参加一天的讲习,就能学到操作机器与处理咖啡豆的专门知识。 「公司现在规定只要是有设置mdcafe的分店,就一定要有具备『麦丹劳·咖啡师』资格的人坐镇。」 「原、原来如此……」 意思就是说,这些咖啡师跟单纯遵照标准程序操作咖啡机的真奥等人,在根本上就有所不同。 虽然透过单单一天的讲习,是否就能使味道产生那么极端的差异让人不无疑问,但看在真奥的眼里,姑且不论能否超越木崎的咖啡,光是可以获得处理商品的专门知识这点就已经够有魅力了。 「不过咖啡师这个词,原本并不是指仅专精于咖啡的专家。」 「咦?」 木崎突然说道,让刚确认完讲习日期的真奥因此拾起头来。 「咖啡师这个词的起源,是来自于义大利文。由于义大利的酒吧柜台同时具备轻食与饮料店的性质,因此相较于身为酒精饮料专家的调酒师,咖啡师就是做为包含咖啡在内、所有无酒精饮料的专家来替客人服务。虽然在日本的认知度还很低,但咖啡师跟厨师、糕点师以及侍酒师等职业一样,都是餐饮界值得骄傲的专家呢。」 「是、是那样吗?」 真奥因为木崎突如其来的开讲而感到退缩。 「另一方面,在正式酒吧工作的咖啡师中,也有人不愿自称为咖啡师。因为他们不只是饮料,就连餐点、店铺设备、工具以及接客在内的所有服务全都一手包办,所以自负为是全方面的专家。像那种人就叫做酒保。他们是一群精通酒吧——也就是店铺里的所有事务,并配合店内的状况聚精会神地打理一切,以提供客人最高品质的服务为目标的人们。」 「喔、喔……」 木崎不但一扫先前的疲态,眼神里也突然恢复了活力,开始激动地演说着。 面对木崎瞬息万变的表情,真奥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但他依然没漏听木崎在激动之下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目标,就是要成为那个酒保!」 「!」 这恐怕是真奥第一次听见并非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木崎店长,而是木崎真弓个人的真心话吧。 不愧是木崎,居然连真心话都是跟工作有关的事情。 「那么若木崎小姐将来在小麦出人头地,应该会很不得了吧。」 幡之谷站前店的单日营业额总是超越去年的百分之百,真奥也能理解这件事实究竟有多么异常。 真奥经常在想以木崎的器量,本来就不可能一直屈就在这种小店里,应该管理更广的区域才对。 对希望当上正式职员的真奥而言,木崎一直是他的目标,而他完全无法想像木崎居然还怀抱着如此远大的野心。 虽然真奥佩服到一时忘了自己平常可是宣告着要征服世界,但木崎本人却一脸意外地看向真奥。 「你在说什么啊。在麦丹劳怎么可能……」 「……咦?」 「啊……」 真奥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不应该听见的事情。 而木崎应该也发现了吧。看来今天的木崎真的跟平常不太一样。 「……身为店长居然还一直跟员工闲聊,实在无法为人表率。」 木崎匆匆地结束这个话题,并尴尬地看向真奥手上的说明。 「总之要是想追上找的技术,就先试着去参加看看如何?若是担任过时段负责人的阿真,应该不用交讲习费才对。如果想参加就告诉我一声吧。」 「好、好的……」 「那我先回楼上了。楼下就交给你罗。」 虽然木崎转身上楼时看起来就跟平常一样,不过感觉说话的速度似乎变得比平时要快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真奥并未漏听木崎的语气里的细微差异。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不得不祈祷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 「咦?」 回到公寓的真奥,在发现二楼铃乃房间的灯还亮着时疑惑了一下。 因为身为圣职者的铃乃平常非常早睡早起,所以通常真奥回家时,她房间的灯应该都已经熄了才对。 「喂,铃乃怎么了。」 真奥向前来玄关迎接的芦屋问道。 「欢迎回来,魔王大人。刚才佐佐木小姐有来,而且她们两人好像正在做些什么,大概又是在练习法术吧?」 芦屋自然地回答。 「小千?她不是打工完就回去了吗?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吧。铃乃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快点让人家回去啦。」 居然让高中女生在外面待到这么晚,身为魔王,看来非得念她几句不可。 芦屋还来不及阻止,真奥就已经重新穿好蝎子敲起隔壁二〇二号室的大门。 「喂,小千,你在吗?已经过十二点罗,快点回去吧。」 「吵死人了,魔王。」 铃乃一脸不悦地从门里探出头来。从她身上的浴衣设计比平常朴素许多来看,应该是用来在家里穿的便服或睡衣吧。 至于千穗则是一脸困扰地从房间里往这边看。 「你以为自己是她的监护人啊。我可是有得到千穗小姐母亲的许可,她今天预定要住我这里啦。」 「……喔、喔,这样啊。」 「是的……对不起。」 才刚在店里道别过的千穗,正穿着睡衣朝这里低头道歉。 看来千穗回去时带的那些行李,是为了在铃乃的房间借宿所准备的柬西。 「呃,那个,该怎么说,真的别勉强自己喔。」 「好的……」 「就算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千穗小姐。训练已经结束了,我们聊女孩子的话题聊得正开心呢。根本就没有你出场的余地。」 语毕,铃乃没等真奥回答就关上了大门。 「……什么女孩子的话题啊。」 真奥不悦地啐道,并沮丧地走回魔王城。 「那个……佐佐木小姐有先来这边打过招呼跟说明获得母亲许可的事情……」 大概是听见了真奥跟铃乃的对话,芦屋一脸愧疚地说道,但真奥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 侧眼瞄了一下芦屋愁容满面地准备消夜的背影,真奥开始看起从木崎那儿拿到的「麦丹劳·咖啡师」说明。 「『日常』啊,真是个命运的字眼呢。」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漆原耳尖地听见真奥的低喃,开口询问道。 「嗯?我只是感慨大家在不知不觉中都变了而已。日常这种东西并非不会改变,而是时间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确实地在流动吧。」 「啊?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连真奥也变奇怪了?」 漆原对真奥这句不像是魔王会有的感伤一笑置之地说: 「不过就是这样才有趣啊,要是什么都不变反而奇怪吧。」 「……我最不想被你这么说。」 真奥因为难得的感伤,居然被白吃白喝的尼特族给擅自做了总结而感到不悦。 「我想应该也没其他人比我更能切身体会那种感觉了。」 「那为了能更加确实地体会日常的变化,不如帮忙做点家事如何?嗯?」 就在这时候,芦屋也端着包了梅子、柴鱼以及紫苏的饭团和热过的味噌汤,过来加入两人的谈话,真奥的感伤就这样在食欲与分担家事的争吵中銮得愈来愈暧昧,最后消失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短短一周之内就能让圣法气安定地活性化。这样或许就能开始进行概念收发的基础训练了呢。」 「真的吗?」 铃乃与千穗单手端着装了麦茶的玻璃杯,于窗户旁边相视而坐。 在房间角落焚烧的蚊香所散发的气味中,两人单手拿着团扇,进行着与女孩子的话题毫无关系的谈话。 「社团的老师曾经说过,在做肌力训练跟柔软体操时,如果能在做的同时意识到动作的部位,那么效果将会大不相同。所以我在呐喊时,总是一边大叫,一边注意身体里面起了哪些变化呢。」 「话虽如此,那也并非每个人都做得到的事,毕竟到那种程度就已经是感觉的问题了。千穗小姐如果诞生在安特·伊苏拉,一定能成为一位出色的法术士呢。」 铃乃在坦率地称赞之后,刻意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啊,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教你概念收发以外的法术喔?」 「我知道啦。不过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称赞。」 千穗喝下一口麦茶,边叹气边仰望夏日的夜空。 「我并不是感到焦急,但我还是希望能尽早学会如何使用概念收发——趁铃乃小姐跟游佐小姐还有空的时候。」 「虽然这么说也有点那个,不过我每天都很闲喔?」 铃乃苦笑。即使在安特·伊苏拉是位了不起的圣职者,但她在日本可是过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无业生活。 特别是打从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重新开幕以来,真奥白天都待在对魔界势力具有抑止作用的大天使沙利叶附近。 由于只要真奥待在沙利叶的影响范围内,就能降低恶魔接近他的可能性,因此不必监视真奥的铃乃最近便愈来愈常窝在家里, 虽说窝在家里这件事的背后,其实也包含了监视和保护芦屋和漆原的含意,不过这份工作并未繁重到让她无法回应千穗的要求。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感觉……」 千穗眼神闪烁不定地望向空中,寻找较为贴切的说法。 「自从在东京铁塔发生过那超事件后,有些事情就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些事情……是指?」 铃乃扬起眉毛,喝下一口麦茶。 「虽然之前发生过诸如沙利叶先生、加百列先生,以及铫子的恶魔们等各式各样的骚动,然而即使如此,真奥哥与游佐小姐还是从来没直接吵过架吧?」 尽管感觉那两人应该是只要一见面就会吵架,不过千穗想表达的,应该是那种真正伤害彼此的战斗吧。 「不过自从东京铁塔那件事以来,游佐小姐不是就变得有点怪怪的吗?」 「……」 千穗告诉铃乃,自己曾对来医院探病的真奥与惠美说明过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打从那时候开始,游佐小姐跟真奥哥好像一直都在烦恼着什么事……铃乃小姐,你能不生气地听我说吗?」 「这就要视内容来判断了。」 铃乃维持着平稳的表情,有些戏谑地催促千穗继续说下去。 「之前不是有阵子因为真奥哥家里开了一个洞,所以大家都聚集在铃乃小姐的房间里一起、吃饭吗?」 「明明是没多久以前的事,但因为最近发生了不少状况,所以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呢。」 铃乃与千穗环视整个房间。 「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任性,但我真的觉得要是大家能忘了安特·伊苏拉那些复杂的事情,一直维持那样的日常生活就好了——漆原先生只顾着玩,惹芦屋先生生气,接着铃乃小姐无奈地出来收拾场面,不过因为真奥哥太宠阿拉斯·拉玛斯妹妹,所以马上又跟出言抱怨的游佐小姐吵了起来……我觉得如果不是感情真的很好,应该做不到那种事情才对……或许你会觉得我太天真……」 千穗因为想起过去曾跟铃乃争论的事情而缩了一下脖子。 铃乃虽然也还记得那件事,但如今她已经完全没有责备千穗的打算了。倒不如说,铃乃开始对这样的想法感到了强烈的共鸣。 「看来我也堕落了呢。」 「咦?」 「没什么,然后呢?」 放在厨房附近的无叶风扇搅动着室内的空气,让蚊香的烟缓缓往外飘去。 「好的……不过真奥哥、芦屋先生跟漆原先生,果然还是让安特·伊苏拉的人们受尽苦难的恶魔,游佐小姐跟铃乃小姐也非待打倒真奥哥他们不可……我一直都觉得很不安,担心这样快乐的日常生活可能会因为某个契机而崩坏,发生非常令人难过的事情,或许大家会就这么从我眼前消失也不一定。」 「……」 「在东京铁塔的那起事件发生后,游佐小姐就一直在烦恼着某件事。那大概,也跟我告诉她的那些讯息有关吧……以前游佐小姐只要一见到真奥哥,就会反射性地反驳他,但最近跟他说话时却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铃乃在倾听的同时,也开始佩服起千穗的观察力。 从千穗的说话方式来看,真奥跟惠美应该都没告诉千穗「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所代表的真正意义吧。 然而重视两人的千穗,还是轻易地就察觉到那件事就是让两人最近变得不自然的契机。 「追根究柢,无论是安特·伊苏拉的战争,还是魔界的恶魔势力分裂,不都是在跟游佐小姐和真奥哥没有直接关系的地方发生的事吗?不过诸如借我力量的某人、寄宿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加百列先生,以及被我攻击的另一位天使……总觉得大家都在硬将游佐小姐跟真奥哥一点一点地拉回原本痛苦的场所。」 不知不觉间,千穗开始低下头看着榻榻米说话。 想必在千穗心里,应该也有些感情跟想法尚未整理完毕吧。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摸索着什么般的自问自答。 「千穗小姐,我啊,自从来到日本以后,总觉得自己内心的信仰变得愈来愈淡薄。」 「咦?」 铃乃天外飞来一笔的告白,让千穗有些摸不着头绪。 「倘若神真的是万能的,且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神的创造物,那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充满像千穗小姐这样内心温柔的人呢。」 「咦,才、才没有那种事啦!」 突然被人这样大剌剌地称赞,让千穗差点因为害羞而慌张地把麦茶给洒了出来。 「在大法神教会流传的神话中,有一个叫《赫罗克里萨斯卷轴》的故事。天神下令要赫罗克里萨斯管理一个卷轴,并严厉吩咐他绝对不能打开。不过赫罗克里萨斯最后还是输给好奇心而打开了卷轴。然后便发现上面记载了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的负面感情,且在卷轴被打开的同时,那些负面感情就化为了言语潜入了人心。不过,卷轴里最后还留下了唯一能抑制那些感情的『希望』。」 「我们这边也有一个叫《潘朵拉宝盒》的故事,不过两者的内容都差不多呢。」 「仔细回想,我第一次怀疑神是否为绝对的存在,就是在听过这个故事之后。若神真的是万能的,那为何人会产生负面的感情呢。而赫罗克里萨斯明明生活在尚未充满负面感情的世界,又为何会产生违背神明命令的负面之心呢,这也让我觉得矛盾。更何况这简直就像神将自己管理不周的责任,转嫁到人类身上一样,你不觉得这很让人生气吗?」 铃乃吐出不像圣职者该有的粗鲁言论,以温柔的眼神看向千穗。 「这个嘛。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否定这世界确实有人需要宗教……应该说是需要神明的存在。」 「在保持已见的同时,还能对其他意见宽容,这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不如以后就将千穗小姐当成神来崇拜好了。」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软弱的人在失去自己相信的某物时,便需要更进一步的指标。」 铃乃喝光杯子里的麦茶并看向窗外。 「艾米莉亚现在,已经失去了指标。」 「咦?」 「举个例子好了。假设千穗小姐为了考上第一志愿的大学而废寝忘食地拚命用功,并持续坚持不懈,然而直到考试当天意气风发地前往考场时,才发现偏偏只有那天的考试科目被换成了比赛插花技术,那你会怎么想?」 「这是什么例子啊?」 吐槽得太过激动的千穗,又再次差点儿弄掉了玻璃杯。 「所以说只是举例,举例而已啦。假若原本预想的考试突然被换成完全不同性质的难题,导致自己牺牲一切努力学习的东西变得全都派不上用场,你会有什么感觉?」 「咦……?」 即使脑袋跟不上铃乃过于离题的例子,千穗还是非常认真地思考。 「可、可是我完全不懂插花,而且用那种内容来判定合不合格也太不符合常识了,所以或许会不想参加也不一定……」 「不过你至少懂得用花来表现些什么东西吧。假设对方事先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花朵,就算那样也不行吗?」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 「大学本身还是能让千穗小姐学到自己想学的东西,这点并没有政变。就只有当时的考试科目从国英数换成插花而已。」 「那个,应该只是举例吧?重点就是,明明是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结果却因为出乎意料的理由,而让自己对那个目标产生了迷惘对吧?」 「千穗小姐真的很敏锐呢。所以若不举这种玩笑般的例子,你可能就会将这件事情看待得太过严重。」 铃乃笑着看向靠近魔王城的墙壁。 「魔王并不是艾米莉亚一直想报复的仇人。」 「……咦?」 千穗无法理解这句简短的说明究竟是什么意思,因此再次表示疑问。 「不只如此,艾米莉亚原本以为被魔王军杀害的父亲,似乎还尚在人世的样子。明明艾米莉亚几乎是为了替父亲报仇,才会像这样追讨魔王呢。」 惠美是安特·伊苏拉的救世主,并一直为了打倒魔王而战,而千穗也知道这件事。 「照理说只要杀了魔王,艾米莉亚就能达成夙愿,并在真正的意义上结束她的旅程。然而她的父亲却还活着,艾米莉亚也因此失去了指标。」 「为、为什么呢?既然游佐小姐的爸爸还活着,那应该就没必要勉强杀害在日本生活的真奥哥,只要去找她爸爸不就好了吗?」 「那为什么千穗小姐会讨厌插花呢?」 「…………………………啊。」 虽然千穗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理解铃乃的话中含意,但依然试着回答: 「因为自己至今所做的跟所相信的事情,全都白费了吗……?因为这些全都变得没意义了吗?」 「一般来说,应该会那么觉得吧。虽然其他人有办法说些像是『人生没有什么事情是白费的』或是『那些经验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之类的漂亮话,但本人就无法看得那么开了。就算在宣布要考插花的瞬间被无力感所囚禁,并开始怀疑起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究竟算什么,又有谁能够责备那个人呢。」 「……」 铃乃难过地皱起眉头。 「更糟糕的是,艾米莉亚曾经被安特·伊苏拉背叛过一次。」 千穗想起惠美的同伴们曾意外地选在魔王城说明过的那些事情。 「那个,是指教会谎称游佐小姐已经死掉的事吗?」 铃乃点头肯定千穗的说法。 「你说的没错。若安特·伊苏拉能对艾米莉亚以勇者身分做出的那些行为给予正当的评价,并让她获得应有的赞赏,那么艾米莉亚应该就能以这些声援为后盾维持讨伐魔王的意志,让魔王为他的所作的恶行付出代价吧。然而……」 铃乃以阴暗的表情继续说道: 「现实却是完全相反。教会基于谋略的考量宣传艾米莉亚已死,而人民也相信了。包含教会在内,被勇者所救的安特·伊苏拉判断在讨伐完魔王军后便不再需要勇者的存在,背叛了她。」 接着知道惠美还活着的奥尔巴跟天界便盯上了圣剑,并因为害怕勇者讨伐魔王军后依然保有的力量,而派出刺客打算将她埋葬于黑暗之中。 「可、可是艾美拉达小姐跟艾伯特先生,不是正为了回复游佐小姐的名誉而努力吗?他们两位在安特·伊苏拉不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吗?」 千穗试图打起精神说道,但铃乃的表情依然没有改变。 「不过结果并不理想。教会的权威与信用就是如此地强大,就连艾美拉达小姐也因为必须担心国内的反动,所以难以正面与教会为敌吧。实际上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教会里就已经开始出现要将屡屡反对教会意思的艾美拉达小姐、盖上叛教者烙印的意见。」 「怎么会……因为,说谎的人明明是……」 「是教会没错。不过教会不可能撤回自己曾经提出过的见解。若教会将白的说成黑的,那白色就是黑色。那就是我们的世界,至少在西大陆是如此。」 铃乃自嘲地说道,并在玻璃杯里倒入新的麦茶。 铃乃本人也一直都很厌恶教会的那种态度。 将麦茶放回冰箱后,回到窗边的铃乃像是为了调整心情般叹了口气。 「艾米莉亚之所以能一直以勇者的身分战斗,是因为拥有迟早要向魔王这个杀父仇人报仇的目标。可是那个魔王实际上并非父亲的仇人,而无法原谅魔王军暴行的她身为勇者的那股义愤,却又遭到我们这些被拯救的人践踏。不过即使如此……」 「就算突然被告知自己至今一直怀抱的那些憎恨与愤怒其实并没有意义,也没办法那么简单就舍弃吧。」 「但若不舍弃那些负面的感情,这次将换艾米莉亚本人创造出新的悲伤与憎恨。还是利用那些受难民众的记忆,重新恢复勇者的志向,马上讨伐魔王吧!」 到了那个时候,不晓得惠美跟真奥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明明只是假设性的问题,但千穗还是有种莫名心痛的感觉。 「若魔王遭人讨伐,那艾谢尔跟路西菲尔也不会默不作声吧。然而现在的他们根本不是艾米莉亚的对手。那三个恶魔将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千穗小姐能原谅这点吗?」 「我……」 无法原谅,但非得原谅不可。不过最后一定,还是无法原谅。原谅谁呢? 「对我而言……游佐小姐也一样是位重要的人喔……」 「艾米莉亚也明白这点,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进退两难。照理说对艾米莉亚而言,父亲还活着应该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不过她一定也对无法坦率高兴的自己感到失望吧。」 「游佐小姐……难道没把这件事告诉艾美拉达小姐或艾伯特先生吗……」 「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呢。就算那两人能够理解并接受艾米莉亚真实的心意,你觉得他们会提出『既然父亲还活着,那就放弃打倒魔王吧』这种意见吗?」 以惠美的个性,她绝对不可能就此接受。 「艾米莉亚现在就连该挑什么颜色的花都不知道,只能动弹不得地停留在原地。」 简单来说,这就是惠美对真奥摆出那种难解态度的理由。 心理的动摇让她无法保持至今敌对的距离感而因此松懈,然后再因为那个反动而严厉地对待真奥。 找不到自己内心归处的惠美,就这样迷失了目标。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下定决心教千穗小姐法术也不一定。」 铃乃突然看向千穗的额头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干稳能反问,铃乃用拿着怀子的手指向千穗的头部。 「千穗小姐告诉艾米莉亚的记忆……也就是那位站在麦田里的男性,正常来想应该就是艾米莉亚的父亲吧。还有,关于艾契斯阿拉这个词……」 铃乃面有难色地说道。 「艾契斯·阿拉。在安特·伊苏拉的中央交易语言里,是『刃之翼』的意思。」 「刃之翼?」 「虽然单看这个字无法了解是什么意思。不过在我们身边,就有一个人的名字跟『翼』有关。」 马上想到答案的千穗倒抽了一口气。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她的名字好像是『翼之枝』的意思对吧?」 铃乃一脸佩服地点头。 「没错。艾契斯·阿拉十之八九是跟阿拉斯·拉玛斯或『基础』碎片有关的词没错。卡米欧似乎也曾提过圣剑有两把。」 铃乃确认般的说道,而千穗听了后也点头肯定。 「或许艾契斯·阿拉这个词,就是另一把圣剑的铭……不对,可能是指称寄宿在圣剑里的某个存在也不一定。这么一来对艾米莉亚而言,诸如父亲尚在人世、阿拉斯·拉玛斯出现在魔王城、自己拥有的『进化圣剑·单翼』,以及千穗小姐的戒指等这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应该怎么想都是别人事先设计好的,而且始作俑者恐怕就是……」 即使不用刻意说到最后,曾亲眼旁观在日本发生的每一场战斗的千穗也如道答案。 「游佐小姐的……妈妈吗?」 惠美在医院时曾不自觉地说过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就在一旁观看,却还不来找我呢……』 在她努力挤出的那句话里,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思念呢。 「无论是沙利叶大人、加百列、拉贵尔、卡米欧,还是西里亚特,恐怕就连巴巴力提亚跟奥尔巴大人,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说是被艾米莉亚的母亲给操纵了吧。不对,或许整个安特·伊苏拉都是如此。毕竟现在安特·伊苏拉正发生一场围绕艾米莉亚的圣剑战争。千穗小姐,如果是你会觉得如何?」 「什么事?」 「若千穗小姐的母亲从你小时候开始就离开家里,一次也没回来,而且不但到处散播会牵连家人、朋友、别人,甚至是全世界的骚动种子,还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千穗小姐。」 被问到的千穗试着想像。 假如自己的母亲其实是某国的间谍,在跟父亲缔结了没有爱的婚姻后便将自己留在日本离开家里,不断在世界背后操作着无数纷争导致许多人丧命,然后在某天突然寄了一封写着「世界的命运就掌握在你身上」的信件给自己,将自己扔进与盯上核武的恐怖分子之间的战争,进而接受足以令精神麻痹的严苛训练,成为不为世间所知的美军特殊部队队员,接着发现其实父亲才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而母亲在充满鲜血与惨剧的寻仇过程最后,于一场为了阻止父亲的对决中被子弹击中倒地,将一切托付给自己后便倒在千穗的怀里丧命。 「能阻止爸爸的人就只有我了……即使最后必须跟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令尊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千穗因为铃乃的吐槽而眨了眨眼睛,之后便连忙从想像中的好莱坞电影里回到现实。 「唉,总而言之。」 尽管气势被千穗想像力丰富的一面给压倒,铃乃还是咳了一声说道: 「就是因为面临了这样的状况,所以艾米莉亚才无法表现得像平常那样。考虑到指导千穗小姐自卫的手段,不仅能确保千穗小姐的安全,也能让艾米莉亚稍微转换一下心情,我当然也没有强硬反对的理由。虽然讲这种话,或许会让艾米莉亚生气也不一定。」 铃乃苦笑地说道。 「不过至今的艾米莉亚,单纯只是受到复仇心与使命感的驱使,根本没有思考或烦恼自己生活方式的余裕。不过就结果而言,也可以说艾米莉亚正是因为来到日本,所以才得到了重新检讨自己生活方式的机会。」 铃乃起身将自己跟千穗的空杯放到流理台里泡水。 「总之,现在还是暂时别让艾米莉亚跟魔王接触比较好。幸好麦丹劳已经重新开幕,这么一来我、艾米莉亚以及魔王就不用再那么警戒了。」 「咦,那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那些袭击铫子的恶魔吗?似乎有一群以巴巴力提亚为首的恶魔与卡米欧分道扬镳,并在奥尔巴大人的唆使之下再次侵略安特·伊苏拉了。」 「咦?那、那样没关系吗?」 魔界的恶魔脱离魔王真奥的指挥建立新军队,而且背后居然还有奥尔巴在牵线,这不是非常严重的状况吗? 「这的确是该担心的情况。不过比起现在的侵略行动,我跟艾米莉亚更担心魔王跟艾谢尔会被那些恶魔绑去安特·伊苏拉,然后拱成新魔王军的领导人。尽管魔王似乎对巴巴力提亚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但还是不能大意。」 「喔、喔……」 千穗无法理解这种光听就让人觉得不妙的状况,究竟为什么会跟麦丹劳重新开幕扯上关系呢。 「对面的肯特基不是有沙利叶大人在吗?虽然天使们那边也有不安稳的举动,不过他们的行动与巴巴力提亚那群人并没有连系。若想袭击工作中的魔王,就一定会牵连到木崎店长,如此一来沙利叶大人绝对不会置之不理。虽然擅自让木崎店长负担类似防御机制的责任,对她有点不好意思。」 「啊……」 「当然我并不认为沙利叶大人会跟魔王站在同一阵线,不过只要发现有沙利叶大人那种等级的圣法气存在,恶魔们应该就会害怕得不敢靠近吧。无论奥尔巴大人跟那些恶魔再怎么衡量,应该都不会想冒招惹大天使的风险吧。不然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让天界的矛头指向巴巴力提亚呢。」 千穗试着想像沙利叶在铃乃的设想里占了什么样的地位。 重点就是希望与奥尔巴和巴巴力提亚没有直接连系的沙利叶,能够发挥抑止的作用吧。 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沙利叶打从心底爱慕的木崎。 瞬间理解状况的千穗因为想起某件事,而不自觉地开口说道: 「啊……那、那现在的状况,或许有点糟糕也不一定。」 「什么?」 在厨房的铃乃疑惑地转身问道。 「沙、沙利叶先生……现在或许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战斗也不一定。」 千穗的话对铃乃而言简直就是青天霹雳。 「那、那是仲么意思?」 「其、其实,在去铫子的前一天……」 千穗告诉铃乃,木崎在目睹了沙利叶缠着千穗的场景后便禁止他出入麦丹劳,且沙利叶也因为打击过大而陷入了废人状态。 「在那之后虽然我有见过沙利叶先生几次,但他每次都露出让人不禁佩服起『原来人也可以没精神到这种地步』的消沉表情,就算穿着肯特基色彩鲜艳的制服走在外面,也会因为过于没有存在感而被狗当成电线杆小便呢。」 由于这状况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凄惨,铃乃一时难以置信而变得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铃乃脑中也回想起一件令人不安的记忆。 铃乃想起在加百列与拉贵尔引发的那场骚动中,自己于代代木docodemo塔发出的声纳曾经找到一个异常微弱的反应。 「哈哈哈,别、别开玩笑了。无论再怎么堕落,他毕竟还是大天使喔?怎么可能会……」 即使如此,铃乃还是难以相信地再次确认,千穗一脸沉痛地摇头回答: 「而且那还是只吉娃娃。」 这不但不能构成答案,还是至今为止最无关紧要的情报。 ※ 「欢迎光临,这里有比较清楚的菜单喔。」 隔天。虽说现在还不到晚餐时间这点也有影响,但肯特基炸鸡幡之谷店里的客人大约只坐了半满。 即使如此,店里的气氛还是非常明亮,柜台的女性员工也以爽朗的声音招呼千穗等人。 为了让客人能够看清楚,刚炸好的炸鸡被显眼地放在柜台后面,让人食指大动,可惜这三位新的女性顾客并非为了炸鸡而来。 千穗、惠美以及铃乃在点了三杯冰咖啡后,便占据了靠近柜台与入口的位子,环视店内寻找沙利叶的身影。 「不在耶。是在后场吗?还是说在厨房或二楼呢。」 「希望他别不在店里就好了……」 惠美直到今天才从千穗那儿听来冲击的情报,于是一下班便马上赶来这里。 由于惠美也一样期待沙利叶,希望他能对魔王或安特·伊苏拉的势力产生强大的抑止作用,因此自然不可能对他被木崎甩了后陷入废人状态这件事置之不理。 「不对,虽然很微弱,但店里某处确实有他的气息。或许就藏在家具的空隙或阴影处也不一定。」 虽然她们要找的又不是家里的害虫,但总之在听了铃乃的话后,惠美也自然地开始观察周围的状况。 「真的耶……不过居然连在这么近的地方都只能感觉到这种程度的力量,看来他的状况真的不妙呢。」 千穗完全不晓得两人究竟是如何察觉到沙利叶的存在。 「这也是法术的效果吗?」 千穗试着发问之后,发现两人困惑地互望了一眼。 「跟法术……有点不一样呢。」 「这个真的只能用感觉来形容了……对了,千穗小姐,你还记得魔王在都厅上空变身时,曾经让你感到呼吸有点难过吗?」 「嗯、嗯。」 千穗想起在跟关键的沙利叶战斗时,自己曾经因为无法承受真奥变身后的魔力而呼吸困难,并被铃乃的结界保护的事情。 「就算不用特别会法术,身体状况还是会因为感觉到魔力而产生变化对吧?我们只是有锻链过那个感觉,并透过经验让它变得更敏锐而已。」 「你不觉得这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吗?」 惠美突然笔直地指向千穗的眉间。 千穗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向惠美的指尖,接着便感觉不晓得是眉问的肌肉、骨骼还是神经,总之有某个不太清楚的地方产生了类似血液滞留的微妙压迫感。 「有、有耶,总觉得有股瞹昧不清的感觉。啊呜。」 千穗忍不住开始揉起额头。 「虽然圣法气这种力量本身对人体无害,不过还是会像这样放射出类似存在感的气息。所以只要往大略的方向看过去就可以了……」 「嘘,他出现了!」 千穗以有些不自在的表情点头回应惠美的说明,然后又因为铃乃的提醒而抬起头来。 身材娇小的沙利叶,确实正穿着西装站在铃乃望过去的方向。 然而—— 「好阴沉……」 「看起来真的跟以前判若两人呢。」 沙利叶外表的变化,就是大到足以让千穗跟惠美都不自觉地板起脸来的程度。 从那宛如幽魂的脚步跟消瘦的脸庞,完全感受不到他以前那种一见到女孩子就上前勾搭的花花公子气息。 由于过去是以每餐都吃麦丹劳的偏颇方式变胖,因此现在瘦下去的样子看起来又更加不健康了。 「辛苦了。」 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见其他员工对他打招呼,沙利叶几乎毫无反应地走出了店门。 「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追上去。」 「追、追上去干什么啊?」 三人慌张地起身,追着沙利叶离开肯特基。 走起来有气无力的沙利叶脚程并不快,看来是不用担心跟丢他。 「看来得趁发生什么麻烦事之前,想办法让他打起精神来才行。」 「我倒是觉得事情现在就已经够麻烦了呢……真拿他没办法。」 「可以的话,最好能挑周围没别人在的时候跟他谈话。先跟在那家伙后面,如果他打算回家就直接押进家里好了。」 「说的也是。就算不幸发生战斗,阿拉斯·拉玛斯应该也有办法对付他的镰刀吧。」 勇者与圣职者讨论着无论怎么听都像是想抢劫的危险话题,让千穗因此流出冷汗,接着她彷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 「啊……已经六点了……」 惠美因为这句话而看向对面的麦丹劳。 「这样啊,千穗接下来要工作吗?」 「嗯,对不起……如果先过去再回来应该会来不及……」 「抱歉,都怪我没办法早一点下班。」 「怎么会,游佐小姐也一样是有工作在身,所以请别放在心上。不过……」 「我知道。我们会先跟过去看看情况。千穗小姐今天就努力工作吧。」 「好的,不好意思,帮不上忙。」 「才没这回事呢。托千穗的福,我们才知道那个笨蛋天使变得这么凄惨,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惠美出言安慰沮丧的千穗。 在肯特基前面与千穗道别后,惠美跟铃乃便开始跟踪走起路来有气无力的沙利叶。 两人一边利用手机的gps功能确认道路,一边穿过商店街,在走过散步道后,便来到了一个老旧的住宅区。而再更往前走,便能看见一座公寓。 「就是那栋吗?」 就算从远处观望,也能看得出来沙利叶目标的公寓外观非常新。 虽然是有土地利用限制问题的低层公寓,不过从窗户的设计还是能看出里面的隔间比惠美房间要来得宽敞多了。 从前面只有一条看起来交通量很多的笔直单线道供往来车辆通行,以及看似开放店面承租的一楼来看,这里的确很有都心公寓的感觉。 两间出租店面的其中一间,是有卖生鲜食品的小型便利商店。 「感觉下雨天很方便呢。」 铃乃吐露出充满生活感的感想。 至于另一边则是贴着招租殷事的空店铺,惠美从剩下的外部装潢所散发出来的气氛推测,这里原本可能是间咖啡厅。 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惠美等人的沙利叶穿过行人穿越道,笔直地走进公寓入口。 「看来应该就是这里了。什么叫heaven-s chateau(天堂宫殿)啊……」 heaveds chateau,幡之谷。 就在惠美对这公寓讽刺的名称感到不满时,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咦?」 「怎么了?」 虽然两人为了避免被沙利叶发现而刻意放过了一次绿灯,不过惠美因为看见某个熟悉的人物,居然从沙利叶公寓楼下的便利商店走了出来而惊讶得睁大眼睛。 那位人物并未走向惠美等人的方向,就只是沿着道路走。惠美瞬间想到若彼此擦身而过,还是应该打个招呼会比较好,因此便暂时将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 「怎么了?」 「因为是穿便服,所以你才没发现吗?那个人是麦丹劳的店长啊。是叫木崎小姐吗?」 铃乃闻言,便跟着惠美的视线看了过去,但那个人已经穿过下一个行人穿越道,离开两人的视线范围。 「木崎小姐……为什么会来这间公寓呢?」 「……谁知道?我是觉得应该跟沙利叶没关系才对。」 「不过,还有其他可能的理由吗?」 「可、可是如果是那样,那沙利叶应该不会是那副小灰人的状态才对吧?」 「说、说的也是。」 就在惠美与铃乃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时—— 「「啊!」」 交通号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转为绿灯,待两人发现时已经开始闪烁。 「「……唔!」」 原本打算急忙通过的两人才踏出一步,号志就完全变成了红灯,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 「……应该不可能吧。我不觉得木崎小姐会理睬沙利叶大人那种人。而且按照千穗小姐的情报,沙利叶大人就是因为遭到木崎小姐的冷淡对符,所以才会变成那副德性吧?」 「说的也是……虽然我几乎没跟木崎小姐直接聊过天,但就我从魔王跟千穗那里听来的印象,她应该是不会看上那种一被甩就烦恼到那种程度的软弱男性。」 惠美与铃乃就这样暂时陷入了复杂的思绪中。 「唉,晚点再来考虑这件事吧。还是先确保沙利叶大人比较要紧。」 「不晓得能不能直接从信箱得知房间号码。啊,不过若那里是用自动锁怎么办?」 既然是新公寓,那么很有可能得先取得居民同意才能进入。如果对象只有沙利叶一个人,那两人就算直接闯进去也不会觉得有罪恶感,但也不能因此给其他住户添麻烦。 就在两人思索着是否有其他较为稳便的方法能进入沙利叶家时—— 「「啊!」」 惠美与铃乃又同时叫出声来。 没想到关键的沙利叶,居然又再次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虽然他原本穿西装时还能勉强维持普通的外观,但一换上运动服跟皱巴巴的t恤后就真的难以恭维了。 「衣冠不整就是内心荒废的证明。」 铃乃陈迤着可有可无的感想,看来沙利叶是有事前往木崎剐才走出来的那问便利商店。 「从他那副德性来看,木崎小姐应该不是来找沙利叶的吧。」 「说的也是。艾米莉亚,绿灯了,难得他自己跑出来,还是快点逮住他……」 铃乃话还没说完,交通号志便已经转为绿灯,就在两人打算快步通过行人穿越道时—— 「!」 沙利叶倏地在便利商店前停下脚步。 「?」 难道他发现有人在跟踪了吗?虽然对原本就是来找沙利叶的惠美跟铃乃两人而言,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不过对方却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迹象。 「……沙利叶……大人?」 铃乃战战兢兢地向呆站在便利商店前的沙利叶搭话。 「……我的……女神……」 「咦?」 「我的女神刚才有来这里吗?」 「唔哇哇哇哇哇哇!」 双眼布满血丝的沙利叶突然激动地转身,用力抓住站在自己面前的铃乃双肩。 铃乃因为沙利叶突如其来的粗暴行为而慌了起来。 「你干什么啦!快点放开贝尔!」 「回答我,克莉丝提亚·贝尔!她在吧!我最爱的女神刚才人在这里对吧?」 「请、请您冷静一点,沙利棻大人!您、您口中所说的女神,该不会是指麦丹劳的木崎店长吧?」 「她、她在吗?」 被铃乃这么一确认,沙和叶的态度便突然软化,并以哀求的眼神交互看向铃乃与惠美。 「就算在又怎么样!总之你快点放开贝尔!不然我报警喔!」 就算是警察,应该也拿勇者跟大天使没办法才对,然而沙利叶还是比想像中还要坦率地放开了铃乃。 「不……她在……我感觉得出来。」 沙利叶的话里充满了悲伤,就连被缠上的铃乃都忍不住对他产生怜悯之情。 「这是我女神的香味……是出自女神之手的咖啡香味啊。」 「恶心死了!」 无法承受惠美毫不留情的批评,沙利叶缓缓地坐倒在地上。 「啊啊……她刚才明明就在我伸手可及之处……要是时光能够倒流……啊啊……」 「喂,贝尔,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这样下去或许有人会报警也不一定。沙利叶大人,总之请您先站起来吧。」 「……嗯,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不买东西了,一想起女神的事情,我就完全没那个心情了。」 惠美与铃乃一语不发地目送沙利叶摇摇晃晃地走回公寓。 两人决定今天只要先确认沙利叶的现状跟住处就好。虽然还有其他想追问的事情,但现在的沙利叶看起来实在无法沟通。 「三〇二号啊。」 惠美等人在从外面确认了沙利叶检查的信箱后,便决定打道回府。 不过看来沙利叶的状态比想像中还要严重。 既然知道原因是被木崎甩了,那么照理说只要想办法让他们恢复关系就好,不过惠美等人跟木崎只有数面之缘,实在不太可能有办法请她原谅沙利叶。 但这样下去,沙利叶就无法发挥防御机制的功能,进而让恶魔们有可趁之机。 「……为什么我们得为了保护魔王而面临这么令人头痛的事情呢。」 惠美以铃乃听不见的音量,心情复杂地自言自语道。 ※ 「咦?今天木崎小姐没来吗?」 千穗换好衣服准备上班时,发现店内居然不见木崎的身影。 问过柜台的打工前辈后—— 「她在休息时间时说要出去一趟,现在是真奥在招呼二楼。」 千穗便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这样啊?好好喔,我也好想早点去二楼。」 虽然前几天才刚跟真奥说自己没自信,但千穗果然还是想顾一次新营业型态的柜台。 不过那位打工前辈却苦笑地摇头说道: 「是吗?我在喝过木崎小姐泡的咖啡后,就完全不想上二楼了呢。毕竟若有人抱怨味道跟木崎小姐的不一样,那我可就束手无策了。」 「的确有可能发生那种事。」 千穗因为大家想的事情都一样而露出苦笑。接着—— 「喂,什么叫做抱怨,应该是客人的意见吧。」 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见脱下员工用背心与帽子、在衬衫上披了一件防晒披肩的木崎,正提着便利商店的袋子站在那里。 「啊,欢迎回来。回来得好快呢。」 「你好,木崎小姐。你刚才出门吗?」 「有点私事。不好意思,我要暂时在员工间里待一下。二楼应该没问题吧?」 「嗯,真奥勉强应付得来。」 木崎瞄了一眼显示二楼状况的萤幕。 「嗯,不过迟早得让所有人都能上二楼才行,不然就无法排班了。」 「话说回来,真奥好像有提到过一种mdcafe专用的执照?」 「执照?」 打工前辈说出令人意外的话,木崎看了他一眼后,便若无其事地点头。 「也不是没有那个就不能进去mdcafe啦。不过至少参加讲座的人,能拿到有点帅气的认定证书。」 「认定证书……莫非就是摆在二楼那个有贴木崎小姐照片的东西?」 「没错。那只是为了装饰在店里而已,光是那样就能让客人知道店里有专业人员坐镇。」 由于并没有特别去注意内容,因此千穗一直以为那个贴了木崎照片的证书,是分店管理负责人的证书。 木崎印出跟交给真奥一样的说明递给两人。 「麦丹劳·咖啡师……真奥哥打算去上这个吗?」 「嗯。他很快就报名这次的讲座罗。你们如果有兴趣,要不要一起参加看看啊?」 「只要参加这个,就能泡出像木崎小姐那样的咖啡吗?」 千穗看着说明随口说道,木崎在回答时稍微迟疑了一下。 「……至少,应该能变得比较接近吧。」 「还是比不上呢。」 打工前辈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兴趣,大概是从木崎的话里感觉到足以让她产生那种自负的自信吧。 千穗稍微考虑了一会儿,便在点了一下头后抬头说道: 「我也能参加吗?虽然上面写说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工作实绩。」 「只要有分店管理负责人的推荐就没问题了。就小千的状况而言,因为并非阿真那种有时段负责人经验的常驻员工,所以没办法免除讲习费,如果这样你也不介意……」 「好像很有趣呢,我想参加看看。」 「这样啊。那就在这张申请表上盖章,明天交过来吧。现在报名应该还能够跟阿真上同一班。」 「我知道了,谢谢你。」 千穗细心地将报名表摺好后,便走到员工间放进自己的包包里。 想磨练自己身为麦丹劳员工的技术与知识,这份心意毫无虚伪。 不过千穗其实还怀抱着另一个意图。 「……不晓得真奥哥其实是怎么想呢。」 千穗想找一个无论是惠美、芦屋,甚至是所有跟安特·伊苏拉的事情无关的日本人都不在的场所,确认真奥对现在的状态有什么想法。 虽然千穗告白的回答目前仍是处于保留状态,但不是她自负,千穗确信真奥一定比较喜欢有她在的日常生活。 在投宿铃乃房间的那晚得知惠美正为将来感到烦恼时,千穗突然好奇起真奥的想法。 仔细想想,真奥打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敌视惠美。 即使拥有企图毁灭人类社会、征服世界的过去,不过如今待在日本的真奥看起来并不讨厌人类。 虽然也不是不能到魔王城单独把真奥找出来,但铃乃一定会因此而起疑心吧。 包括惠美无法继续敌视真奥在内,诸如安特·伊苏拉的恶魔军队在真奥不知道的地方掀起战争,以及千穗打算学习日本不存在的法术等状况,面对逐渐开始产生变化的日常,真奥又是怎么想的呢。 千穗想挑只有他们两人在时,从真奥的口中问出答案。 只有两人……只有两人……? 「那、那不就是约……」 「你有什么烦恼吗?」 「呀呜?」 思考愈来愈偏离原本方向的千穗,在突然被人搭话后便整个人弹了起来。 回头一看后,千穗就跟从后面走进来、目前正靠在桌子上吃着类似便利商店三明治的木崎对上了视线。 「谁叫你收好报名表后还一直自言自语地念个不停。要是你忘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那我可是会很困扰喔?」 「啊,我、我有发呆那么久吗?」 红着脸的千穗因为过于害羞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甚至让人觉得完全不像是平常的小千呢。」 木崎苦笑地喝了一口宝特瓶的红茶。 「暑假结束后有要考学力测验吗?」 「咦,为什么这么问?」 千穗因为这突然的问题而疑惑了一下。 「哎呀,因为你最近看起来好像有什么烦恼。虽然现在也一样,不过打从重新开幕以来,小千就一直露出遭遇瓶颈的人特有的表情呢。而且你笑的时候眉毛都不会动。」 明明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烦恼,却还是被照理说一无所知的木崎如此轻易地看穿,看来自己真的是个单纯的人呢。 「真的很容易看出来喔。虽然这有点不像我的个性,但我最近也觉得有点焦躁呢。像这种时候很不可思议地,嗅出同类的感觉就会变得特别灵敏。」 「木崎小姐也会感到焦躁吗?有点难以想像呢。」 「喂喂喂,我也是人喔?当然会有感到焦躁的时候。唉,虽然我的确经常谨记着在行动时,要表现得像是对生活方式完全没有迷惘的样子。」 木崎大口咬下三明治,配着红茶一口咽了下去。 「就让我这个三十岁前后的人生前辈,送十几岁的年轻人一句建言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界上只要不攸关性命,其实并没那么容易遇到无可挽回的事情。」 「是这样吗?」 「虽然只要不行动就不会失败,但这么一来什么也不会改变。相反地只要肯行动,那么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能有所改变。若害怕改变这件事,那么要活在这时代可是会很辛苦喔。」 「不过……我并不是……害怕改变……」 木崎在看见烦恼的千穗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就算烦恼也无法马上找到答案,那就先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吧。现在小千该做的事情就是眼前的麦丹劳工作。」 「啊,没、没错。对、对不起,我居然在这里偷懒。」 看了时钟后,千穗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员工间烦恼了快十分钟。 目送着千穗慌张跑出员工间的背影,木崎倏地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工作人员面试的履历表。 「嗯……」 一边看着千穗的履历表,木崎一边想着正在二楼工作的真奥。 「小千也要参加那个讲座吗?」 真奥从休息完回到职场的木崎那里,听说了千穗也要参加麦丹劳·咖啡师讲座的消息。 「嗯,而且还是跟阿真同一天上课喔,机会难得,你们两个就一起去吧。」 「说的也是,就这么办吧。」 木崎低头看向回答待一派轻松的真奥,然后突然问道: 「对了,阿真,你知道小千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咦,不,我不知道。」 尽管感到有些疑惑,真奥还是立刻回答了木崎突如其来的问题。 在看见木崎露出有些责备的表情后,真奥马上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到底是你太迟钝,还是小千太晚熟呢,真难判断。」 「啊?」 真奥少根筋的声音,让木崎放弃似的摇了摇头。 「我只能告诉你快到了。毕竟这年头可不能随便泄漏员工的个人资料呢。」 「是这样吗?」 真奥当然也知道在日本的常识里,有替寿星庆祝生日的习惯。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从来没去注意别人的生日。 「不晓得为什么最近只要一看见你们,就会觉得阿真受到小千的关照还比较多呢。就当成是为了回报她平常的照顾,让我看看你的男子气概吧。」 「喔、喔……」 「反正小千最近的样子之所以那么奇怪,一定也是跟你有关吧?」 「!」 真奥不禁抬头看向木崎的侧脸。 虽然真奥不认为千穗会告诉木崎真话,但看来即使是魔王,也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木崎。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啦。感觉你们之间的气氛,在重新开幕前后改变了很多呢。」 「……是、是这样吗?」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人不管长到几岁都还是会迷惘跟烦恼。只不过那种时候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在,可是会让结果大相迳庭呢。」 露出奸笑的木崎,用手肘顶了一下真奥。 「偶尔也由你来主动帮小千解决烦恼吧。这样分数很高喔。」 「……木崎小姐,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像大叔呢。」 真奥竭尽全力反击,但木崎却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这也是一种处事方法啊。女人只要个性能变得像大叔一样,就能省掉不少麻烦。虽然也很容易因此找不到对象。」 这句话实在很难回应。 「总之,要是你能拿到麦丹劳·咖啡师的执照,那能顾二楼的人就比较多了。虽然应该没那么难,但你就去好好学习吧。」 「我知道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真奥的犹豫,木崎迳自将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礼物啊……到底该送什么好呢?」 就算看在真奥眼里,相较于其他年纪相仿的少女们,千穗的人格明显被陶冶得较为完备,因此就算送她太女孩子气的东西感觉也不太实用。 「若考虑到实用性,应该就是十斤的米跟沙拉油礼盒了。」 「又不是在过中元节!」 木崎傻眼地吐槽。 「不过饰品这种东西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就算想送最近比较热门的书,小千也可能早就有了,然而即使如此,送花会不会有点容易让人误会啊?」 「的确,按照你们之间微妙的距离感,或许是有点难度也不一定。」 木崎也稍微跟着思索了一下,但她当然不打算告诉真奥答案。 「讲得极端一点,礼物这种东西最好还是要能让对方使用,若太过费尽心思,反而有可能造成对方的负担,重点还是心意。你就灌注心意适当地挑一个吧。」 就在这时候,有位新客人一边将冷气擂向自己的脸,一边走了上来。从那位客人在楼下什么都没点来看,应该是mdcafe的客人。 虽然真奥没跟那位客人直接交谈过,但还是从脸认出他是改装前的熟客之一。 明明现在是盛夏时分,而且那位客人看起来也是满头大汗,但他每次只要一点白金烘焙咖啡就会坚持要「热的」,绝对不会点冰咖啡。 真奥在心里偷偷帮他取了个「热咖啡先生」的绰号。 「欢迎光临。」 木崎与真奥一起恭敬地行礼。 「中杯卡布奇诺,热的。」 客人照惯例点了热咖啡,真奥不禁露出笑容。 「知道了。请问还需要其他餐点吗?」 真奥在帮客人点完餐后,便跑向木崎。 「一共是三百圆……收您五千圆。麻烦请帮忙检查。」 根据麦丹劳的规定,只要结帐时有收到高额纸币,就必须请其他员工帮忙确认找钱时的纸钞张数。 木崎在真奥的要求下回过头,她不知为何正在用指尖依序抚摸那些放在杯架上的mdcafe专用马克杯底部。 「没问题。」 木崎摸着咖啡杯,同时确认真奥的找钱。 就在真奥将纸币跟零钱交给客人时,木崎突然说道: 「不介意的话,请在位子上稍候,我们晚点帮您送过去。」 上班族拿了号码牌后,便找了一个坐起来既舒服又有弹性的新咖啡椅坐下。 确认完客人位置的真奥,用眼角余光观察木崎泡咖啡的动作。 从杯架正中央拿出杯子的木崎,不知为何居然用泡红茶时使用的热水开始洗起了杯子。 等整个杯子都被淋过热水后,木崎换用拇指摸了一下握把上方。 她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点了一下头,接着便走向咖啡机,按照订单将卡布奇诺用的咖啡豆设置在咖啡机上萃取浓缩咖啡。加入用蒸气奶泡机打出来的奶泡后,真奥也曾按照标准程序做过好几次的卡布奇诺就完成了。 「嗯。」 木崎满意地点头,她亲自走向客席拿起号码牌,将杯子放在桌上。 真奥紧盯着客人的样子不放。 看起来一副就只是想来休息的热咖啡先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也不看杯子一眼地注视着手机画面。 「……?」 然而才喝了一口,他原本打算把杯子放回桌上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的视线离开手机,将原本打算放回桌上的杯子再次凑近嘴巴。 看见热咖啡先生在喝了比第一口还要大口的咖啡后,才肯放下杯子的景象,真奥隐约理解到那杯卡布奇诺跟自己泡的咖啡味道果然不同。 「到底是差在哪里呢……」 等参加过麦丹劳·咖啡师的讲习后,不晓得是否能稍微解开这道谜题。 看着木崎一脸满意地走回来,真奥实在无法消弭心中的不安。 ※ 晚上十点,打从早上一直上班到现在的真奥,开始跟千穗一起进行回家的准备。 两人在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的木崎目送之下走出店门。 「那我们回去吧。」 「好的!」 千穗与真奥的回家路线到半路为止都一样。 事先并不知道真奥今天的班比较早的千穗心想,这下子或许不用等到咖啡师讲习日,今天就能先找时间跟真奥好好谈谈了。 「……」 然而真奥在从停车场牵杜拉罕二号出来后,便突然露出原本想喝麦茶,结果不小心搞错喝到蔷麦面酱汁般的表情。 「哎呀,你们两位都已经下班啦?」 「……别谟会了,我们可不是在等你喔。」 铃乃与惠美厚着脸皮光明正大地说道。 无论怎么想,两人都是在等真奥他们出来。 千穗从两人直到这时间都还待在附近这点,便推测出沙利叶果然没那么快复活。 铃乃与惠美应该是为了避免真奥落入安特·伊苏拉的魔掌,才特地留在这里监视吧。 不过站在真奥的立场,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必须突然被惠美等人缠上的事情,因此放弃似的叹了口气说道: 「有什么事?」 「我应该说过不是在等你了吧。」 「……游佐小姐?」 千穗突然察觉到似乎有什么跟平常不太一样。 尽管惠美平常对真奥的口气本来就不怎么好,但今天感觉却有点不同。 「艾米莉亚说的没错,我们要找的人其实是在肯特基。虽然事情很早就办完了,但我们后来一直在聊女孩子的话题。」 「你就那么喜欢,女孩子的话题。这个词吗?」 真奥厌烦地对惠美投以确认的视线。 「你自己有做过什么让我们必须找你的事吗?」 被身为勇者的惠美这么一说,真奥这位魔王—— 「唉,多到数不清呢。」 也只能如此回答。 「……这样啊。」 「啊?」 照理说若是以前的惠美,就算当场对真奥大骂「那你去死吧」之类的话也不奇怪,然而她却是一脸无趣地偏过头说道: 「那你觉得我们找你有什么事?」 「啊?」 真奥因为对方反击的方向实在太过出乎意料而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跟着真奥的眼睛和视线看过去后,千穗总算发现了。 今天的惠美完全没在看真奥的眼睛。 平常无论是视线、敌意还是手指都肆无忌惮地直接往真奥身上招呼的惠美,这次居然完全避开了真奥。 「呃……这个嘛,该怎么说。」 不晓得是否发现惠美态度有异,真奥困扰地搔了搔头说道: 「因为我跟小千一起回家,所以担心我会在路上对她不轨之类的。」 「在千穗妈妈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你,有办法做出那种事吗?」 「……或是担心我在肯特基跟对面书店都无法监视的二楼干坏事之类的。」 「明明就对那位店长钦佩不已,亏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那就是跟平常一样来找麻烦?」 「什么叫找麻烦啊。」 惠美毫不掩饰自己烦躁的态度,低着头以微弱的声音愤恨地说道: 「为什么勇者来找魔王还非得想理由不可啊?」 「明明没事却还跑来找人也有点奇怪吧。」 「我不是说过找沙利叶有事吗?」 「怎样啦。你最近有点奇怪耶?」 愈来愈不耐烦的真奥,口气也跟着凶了起来。 「……唔!」 因为真奥严厉的语气而抬起头的惠美—— 「游、游佐小姐?」 「怎、怎样啦……」 「……」 眼眶里泛着泪水。 上次看见惠美的眼泪是什么时候呢。 真奥其实也隐约知道惠美最近变奇怪的理由。 惠美的父亲似乎尚在人世,大概是加百列道出的这项事实,深深地动摇了年轻勇者的内心吧。 真奥能理解因为至亲之死所燃起的复仇心,会成为行动的原动力。 身为勇者,惠美也理所当然地拥有正义之心,但看来替被卷入真奥侵略的父亲报仇,在她的心里也同样占了极大的分量。 思及此处,真奥总算想起来了。 勇者曾让魔王看过的眼泪。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话说回来,当时惠美也—— 『为什么要对我、对人类还有对这个世界这么温柔!为什么你有办法这么温柔呢!』 一样哭了。 『为什么要杀掉我爸爸!』 勇者悲痛的呐喊以及难掩绝望的声音,在真奥的脑中回响。 「喂,惠美。」 「……什么啦。」 惠美拚命压抑着某种快从心裎满溢而出的感情,但真奥的语气却意外地温柔。 「果然还是征服世界比较符合我的个性。」 「……咦?」 「真奥哥?」 「魔王……?」 现场顿时充满了危险的气氛,就连静观状况的千穗与铃乃都忍不住感到动摇。 「或许人类世界真的不合我的个性,而且也还有不少家伙正在等着我呢。毕竟只要我有心,就算要联络卡米欧来接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真、真奥哥?你、你不是认真的吧?」 真奥平静地说道,反而是站在旁边的千穗因为太过动摇,连带语气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小千,基本上这本来就很奇怪啊。统治上百魔界部族、立于五十万恶魔顶点统率魔王军的本大爷,居然想学习人类世界。」 「……」 真奥的语气完全没有变化,让铃乃的眼神流露出警戒的色彩。千穗也一样,难以解读真奥的真意。 「勇者跟魔王果然是无法相容的存在。我会为了征服世界而干尽坏事,所以你也重新再来杀我吧。这么做应该比较自然吧。」 「真奥哥……」 「抱歉啦,小千。」 拍了一下千穗的肩膀后,真奥便穿过三位女性,开始推着杜拉罕二号准备离开。 「芦屋应该会很高兴吧。趁着那边还没复兴完毕,这次或许能轻而易举地侵略呢。」 「……明明就……」 「还是叫卡米欧多派点人来迎接好了。就当作前菜,稍微让日本陷入混乱好像也不错。」 「……明明就做不出……」 惠美对着自说白话的真奥背影小声地诡道。 「……游佐小姐?」 「艾米莉亚?」 无视千穗与铃乃的呼唤,惠美抬起头来以锐利的视线瞪向真奥,对他那穿着unixlot恤的背影放声喊道: 「你明明就做不出那种事!」 「……」 真奥停下脚步,仅以目光回视惠美。 「而且……也根本不打算做……!」 「如果叫得太大声,木崎小姐可是会跑出来喔。」 「连区区店长都不敢招惹的家伙,有办法征服世界吗?」 「每个人都有那种拾不起头的对象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就征服世界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征服世界后想怎么样!」 「……」 铃乃与千穗都被惠美这个问题吓了一跳。 「魔界的恶魔只要有魔力,根本就不需要食物。虽然这不代表你们能因此融入人类社会,不过对你们而言,人类世界的土地与财宝究竟有什么意义?支配那种除了杀害人类以外根本没有其他魅力的世界,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如同铃乃的考察,魔界与安特·伊苏拉之间的价值观有极大的差异。 「对人类赶尽杀绝,让绝望蔓延整个世界如何?」 「从你说出这种话的瞬间,就很明显不是真心话了。」 惠美以无法接受的表情继续说道: 「马纳果达侵略的南大陆,只能用腥风血雨来形容,路西菲尔军在西大陆的猛攻也十分激烈。不过跟马纳果达相比……北大陆的亚多拉玛雷克军完全不会对骑士团以外的对象出手,且照理说是被支配最久的东大陆,至今也依然是由统一苍帝与他的族人统治。」 「……不愧是曾经巡回世界的勇者,果然见多识广呢。」 惠美完全不隐藏自己的眼泪,瞪向露出讽刺笑容的魔王。 「如果……如果你真的是打从心底饥渴鲜血的残虐魔王,那我也……那我也不用这么烦恼了!」 「游佐小姐……」 「从你在我面前说出,要在这个世界成为正式职员。开始,我就应该要觉得奇怪了!你根本就不想征服世界!你只是……」 此时,惠美不知为何先回头朝千穗看了一眼,才接着继续说道: 「只是想做点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然后让别人认同自己吧?」 这句话立即见效。 真奥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惠美、千穗与铃乃都看得出来,这是某种异于愤怒与羞耻的激烈感情即将爆发的前兆。 然而下一个瞬间—— 「……咦?」 「真、真奥哥?」 牵着自行车的真奥就这样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从三人眼前消失了。 「什、什么……?」 最感到动摇的人,正是与真奥争吵的惠美。 刚才的真奥,无疑正打算对惠美抗议某件事。 从他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看,一定是准备要反驳惠美的言论吧。 现场并没有残留真奥发动魔力的痕迹。然而无论抬头往上看还是环视周围,都只能让人怀疑是真奥使用某种超越常理的方法逃跑了,不过惠美马上就领悟到实际上并非那么一回事。 「真、真奥哥?」 千穗摇摇晃晃地走向真奥原本站的位置。 然而真奥刚才脚踩的人行道石砖上,却完全没留下半点痕迹。就算千穗重新站在真奥刚才所在的位置,也没发生任何事情。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夜晚的城镇,正如同往常般运转。 甲州街道发出不绝于耳的车声,同时也有新客人无视狼狈的三人,迳自走进了麦丹劳。 就只有真奥与杜拉罕二号的身影宛如幻影般消失在现场。 「真奥哥……」 千穗不自觉地将手放在真奥消失前曾经摸过的肩膀上。 「艾、艾米莉亚,这该不会是……」 「虽然我一瞬间也这么想过……不过这种事有可能吗?」 铃乃跟惠美原本推测应该是巴巴力提亚势力绑架了真奥。 然而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两人别说是魔力了,就连圣法气都没感觉到。 「……魔王城没问题吧?」 铃刀的这句话让惠美倒抽了一口气。 没错,或许芦屋跟漆原身上也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也不一定。 虽说是异常,但如果真的发生了惠美等人所想像的事态,那对真奥他们来说应该算是正常才对,总之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复杂得不得了。 「我知道路西菲尔的skyphone号码,只要那个尼特族跟平常一样正在玩电脑……」 惠美拿出自己的薄型手机,叫出漆原的skyphone号码。 然而不知为何,手机居然完全没传出拨号声,察觉到不对的惠美重新看向画面,这才惊讶得发现上面显示「目前收不到讯号」。 「咦?收、收不到讯号?」 「借我看号码!用我的手机来……」 铃乃从惠美手上抢过电话,掀开自己的手机。 「收不到讯号……」 千穗见状也跟着掀开自己的手机,并因为上面果然也显示收不到讯号而惊讶不已。 「怎、怎么可能。我平常走出店面要回家时,都会先打电话通知家人一声啊!」 即使千穗凝视了画面一段时间,讯号还是没有恢复的徵兆。 不仅如此—— 「咦?喂、喂……啊!」 一位经过惠美等人旁边的年轻女子皱起眉头看向手机。 「哎呀,居然断讯了。」 女子边走边拿着手机在空中晃了几下,等离开惠美等人一段距离后,才重新将手机抵到耳边。 「那里有讯号吗?」 中间这段距离大约是五十公尺。 惠美与铃乃跟在女子后面跑了过去,并在女子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的地方,发现手机突然恢复了讯号。 「虽、虽然搞不太懂,但这么一来就能打电话了。」 松了口气的惠美再次打给漆原,至于铃乃—— 「……?」 则是不知为何将注意力移向了脚边。 铃乃以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动作,从原本站的地方往后退了一步。 「真奇怪。」 「咦?」 虽然有拨号声,但惠美还是因为漆原迟迟不接电话而感到焦躁不已,接着她低头一看,便发现铃乃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地面。 「贝尔,你在干什么?」 铃乃没回答惠美的问题,迳自将路边的一颗小石头放到自己的掌心。 「嘿!」 铃乃轻嘁了一声提振气势,小石子便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看来她在石头里面灌注了圣法气。 只见铃乃用指尖一弹,小石子就低空飞了出去。 「咦?」 惠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带有铃乃圣法气的小石子不但被凭空弹了回来,同时还有一道类似蓝色火焰的东西在铃乃面前摇曳了一下。 「……是结界。」 「结、结界?」 相较于惊讶的惠美,铃乃以更加严肃的表情地倒抽一口气说道: 「而且还不是魔力。这个……是法术结界!魔王被法术结界关起来了!」 「可是,照你这么说来,界线应该是在这里吧?为什么我们有办法自由地出入边界呢?」 惠美挂断还是一样没人回应的电话,向铃乃问道,然而在那之前—— 「………………啊啊啊!」 「贝尔,你有说什么吗?」 「没有,那不是艾米莉亚的声音吗?」 「……等……唔喔喔!」 「「咦?」」 那个声音是从两人背后的上空传来。 「我的女神啊啊啊啊啊!」 一道不讨喜的声音越过惠美与铃乃的头顶。 「咿!」 不用特别确认也听得出来,那个从天而降的人正是沙利叶。他不但双眼布满血丝,还用力绷紧了那彷佛幽魂般消瘦的脸庞,表情看起来十分夸张。 「我现在就来救,噗啊!」 铃乃不自觉地朝沙利叶的脸挥下武身铁光。 「噗……唔……啊呜!」 沙利叶在被巨槌毫不留情地打飞出去之后又反弹回来。 「噗呜!」 然后就这么撞上了人行道旁边的水泥边界。 「………………他、他还活着吧?」 像是在示范利用放大器的法术般,铃乃漂亮地使出了武身铁光,然后气喘吁吁地问惠美确认状况。 「嗯哈!」 「起来了!」 不过沙利叶本人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还精神抖擞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沙利叶挥了一下手臂,向惠美与铃乃问道。 光是这样一个动作,从沙利叶手臂挥出的圣法气波动便席卷了这一带。 那道圣法气似乎拥有跟铃乃剐才使出的法术相同的效果,让结界的界线清楚地浮现了出来。那是一个在道路上持续延伸,呈圆顶形的圣法气力场。 「呃,我们才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女神,女神没事吧?」 「姑、姑且不论木崎店长,那间店根本就没事……」 说着说着,惠美跟铃乃便看向真奥刚才消失的地方,发现那里不但跟刚才一样毫无异状,而且还不见任何人影…… 「咦、咦?」 「千穗……小姐?」 千穗不见了。 照理说在提到手机收不到讯号时,千穗应该还在惠美等人旁边才对。 「喔唔!」 惠美连忙跑回千穗原本的所在位置,就连侧肩包因此撞上了想从地面起身的沙利叶后脑杓也毫不在意。 不知为何似,惠美与铃乃并不像沙利叶那样受限,能够自由进出结界的边界。 千穗刚才所在的场所果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打开手机,也一样只有这个地方收不到讯号,不过往麦丹劳里一看,便能发现里面的员工还是照常工作,客人们也正常地在用餐。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结界,为什么人会消失呢?」 「我、我也不知道!若只是单纯的结界,那魔王跟千穗小姐应该不会消失不见,而是留在原地才封啊……不、不对,基本上如果这是结界,那我们应该无法自由进出才对啊!」 「这不是普通的结界!」 沙利叶维持趴在地上的姿势大喊,让前往幡之谷站准备回家的上班族们因此露出怀疑的眼神,刻意绕路回避他。 「这是次元移相结界!我不是有在东京都厅上用过吗?」 「次元移相?」 在沙利叶绑架惠美跟千穗时,铃乃就曾看过他布下了包围整个东京都厅的结界。 不过跟真奥的结界相比,沙利叶的结界并没有明确的界线,看起来就像是只让都厅周边的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一样。 「我、我还以为这是天界为了让我回去,而想加害可能构成阻碍的女神所设下的阴谋,害我连忙跑来拯救女神……」 惠美与铃乃无视沙利叶才说到一半的梦话,背靠背警戒着周围的状况。 虽然看不见,但对方确实在这里没错。 「我们的……敌人。」 ※ 无论是麦丹劳、幡之谷的街景,还是靠在自己身上的杜拉罕二号都维持着原貌。 不过声音跟人的气息却消失了。 至于哭着赤脚踏进自己内心的惠美,也一样不见了人影。 虽然真奥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厉害,但他之所以如此震撼,并非是对眼前的奇特状况感到惊讶,而是没想到自己的内心居然没用到只因为惠美的一句话就产生了动摇。 真奥用手擦掉并非因为天气炎热所流出的汗,并有种冲上脑袋的血会就这么直接变成角的错觉——现场就是充满了如此庞大的负面力量。 「我现在有点烦恼该怎么判断。」 「……」 「我刚才正在跟别人眺重要的事情,不过因je我瞥时有砧遣于激助,所以也可能不小心把一些多余的事情说湖嘴。」 真奥放下杜拉罕二号的脚架,放开把手。 「虽然我或许因此避免失言,但也失去了回嘴的机会,就结果而言,我现在的心情非常地消化不良。」 真奥用t恤的袖子擦掉额头的冷汗,并转身面向站在车道中央看着这里的人。 「你们是谁?先简单地自我介绍跟说明来意,等满意之后就滚吧。不然我可要把消化不良的份发泄在你们身上喔。」 那里有两道人影。 而且两者都是真奥没见过的「人类」。 其中一位青年穿着看起来很热的西装,并将油亮的头发弄成三七分,看来应该是涂了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会想用的发油吧。此外虽然他还戴着不像是年轻人会戴的银框大眼镜,但就算从真奥那边望过去,也能看出是没有度数的装饰眼镜。 颜色莫名明亮的深蓝色西装不但看起来一点都不洗练,配上设计简朴的黑色公事包后,更是给人一种搞错了时代、像是四十年前典型日本上班族的印象。 不过这还算好,因为另一个人可错了不只四十年。 那是一名看起来时代错误到随便就超过两百年,全身甲胄的铠甲武士——还是个小孩子。 并不是像漆原或铃乃那种个子娇小的大人。 从对方肩膀跟脚的骨骼以及头部跟身体的比例来看,那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 即使如此,那孩子依然全身包着红色的甲胄,甚至还细心地戴上了模仿恶鬼造型的面具。 不但感觉又热又重,而且似乎还看不见前面。 「居然两个人都打扮成一副看起来很热的样子。你们是天使,还是恶魔,是来自东西南北大陆的哪一边啊?」 「看来您好像不怎么惊讶呢。」 昭和(注:日本于1926年~1989年使用的年号)西装男开口说道。 「我很惊讶你们居然变装成这副德性。你们当初有及格吗?就连参加变装节目的那些人,都能得到比你们好的评价呢。」 在电视台的暑假特别企划中,有一个专门让外行人变装取乐的传统节目,真奥就是利用那个节目在讽刺两人。 「我很自负自己从来没被人怀疑过。」 「那是你啊。不过,那边的小鬼应该就没办法了吧?」 「我等并非总是一起行动。」 打从刚才开始,西装男就一直殷勤地对真奥使用敬语。 明明是初次见面却使用如此夸张的说话方式,让真奥因此瞪向西装男说道: 「你是恶魔吧。」 「这是我第一次直接拜见您的尊容,魔王大人。我叫法尔法雷洛,目前位居马勒布朗契的头目末席。」 「果然啊。」 对方是与袭击铫子海边的西里亚特同为头目等级的强大恶魔。照理说只要是隶属于马纳果达的马勒布朗契头目,真奥应该都认识才对,然而他却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法尔法雷洛……不好意思,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穿着西装,自称法尔法雷洛的恶魔看起来并未特别在意地回答: 「这是当然。因为我是在魔王大人率军亲征安特·伊苏拉后,才升为头目的。」 「原来如此,那站在那边的五月人偶(注:日本在五月过端午节时,都会替家里的男孩装饰武士人偶),你又是谁?」 「请不用在意这个人。他只不过是安特·伊苏拉的引路人,并非值得魔王大人注意的角色……」 「我在问他是谁。而且不是问你,是问那个小鬼!」 让法尔法雷洛闭嘴后,真奥瞪向那个穿着铠甲的小孩。 「……伊洛恩。」 少年意外干脆地从红色甲胄的隙缝中回答了真奥的问题。 「伊洛恩。你是人类、恶魔,还是天使?」 「……人类。」 「为什么会跟恶魔一起行动?」 「……命令。」 「这样啊。」 总之真奥暂时放弃继续追问自称伊洛恩的甲胄少年。 就算替初次见面的少年担心他的未来也没什么用,毕竟无论这位名唤伊洛恩的少年对命令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或是那道命令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效果,都不是现在的真奥有办法得知的事情。 「那么变装的恶魔跟小鬼,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你叫法尔法雷洛吧。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魔力,难道跟我们一样沦落为人类之身了吗?」 「您所言正是。因为我判断西里亚特侵入这个国家的行动之所以会失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维持无法适应这里的恶魔形态。而且——」 法尔法蕾格透过眼麓暖观幡之谷的街景, 「听说您对西里亚特下令,禁止对这个国家带来不必要的危害。」 「喔,我还以为马勒布朗契里面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家伙呢。」 「您说的没错。虽然其他头目都怀疑是否有这个必要,但在有人向巴巴力提亚进言后,大家便决定遵从这个命令。魔王大人对这个国家似乎有特别的执着,应该不会原谅随便破坏这里的人吧。」 真奥不悦地啐道: 「是奥尔巴吗?」 「没错。」 说到曾透过行动了解真奥内心的想法并回到安特·伊苏拉的人,就只有艾美拉达、艾伯特以及奥尔巴了。而当然艾美拉达跟艾伯特,绝对不可能加入背叛惠美的势力。 「你还真老实呢。」 「我被下令只要是魔王大人询问的事情,都必须据实以对。」 「诚实是一件好事。那么,开始进入正题吧。」 真奥眯起眼睛瞪向法尔法雷洛。 「你找我有什么事?」 法尔法雷洛的出现并未让真奥感到意外,因为打从卡米欧出现在铫子并报告巴巴力提亚脱离魔界时,他就预料到迟早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情。 闷热的西装发出宪奉的摩擦声,法尔法雷洛当场下跪回答: 「在替魔王撒旦大人平安无事感到高兴的同时,我等马勒布朗契也已经赌上性命,成功确保了重新侵略安特·伊苏拉的桥头堡。因此想请魔王大人……」 「我才不要。」 「再度领导我等,并随我一同移驾魔界,咦?」 尽管有听见真奥插话,但法尔法雷洛的嘴巴还是没停下来,继续流利地说道,直到他的脑袋中途总算理解真奥的回答时,才发出少根筋的声音抬起头来。 「你咦个什么劲啊。我说不要。拒绝,驳回,滚回去。」 「是、是我会的日文词汇还不够吗……魔王大人,难不成,您刚才的意思是拒绝……」 「我就是这个意思。快带着那个诡异的小鬼滚回去吧。」 「………………」 看来只要没被命令,那个诡异的小鬼就不会主动说话。少年沉默不语,就算观察他的表情,也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为什么?东大陆的统一苍帝已经发誓要归顺我等。而且我也听说魔王大人尚未放弃称霸世界的宏愿,不只如此,您不是还打算总一天要支配这个国家?」 「是这样没错。」 「那么,就请您跟我一起回去,尽情地使唤我等吧!我等马勒布朗契,绝对会全力辅佐魔王大人的宏愿!」 「这样啊。」 「……啊,难不成,您是担心圣剑的勇者就在附近吗……」 「与其说在附近,不如说她人目前就在这一带。虽然……也不是完全跟她没关系,但这并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可是……」 「可是什么。这国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就算是佛祖,被人摸了三次脸还是会生气(注:日本谚语,意思是无论再怎么和善的人,其忍耐都有限度)。我可没有第三次,我拒绝,快滚回去。」 「为、为什么?魔王大人,请您告诉我理由!」 法尔法雷洛脸色苍白地仰望真奥。 真奥板起脸,露出一副「你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吗」的表情说道: 「你啊……我可是魔王撒旦耶,难道我像是那种穿别人的兜裆布当上横纲就会感到高兴,器量狭小的家伙吗?」 「…………」 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但法尔法雷洛还是因为真奥散发出来的慑人气势而咽了一下口水,然后—— 「不、不好意思,魔王大人。」 「啊?」 「请问……『别人的兜裆布』是什么意思……?」 问了一个偏离重点的问题。 「喂!」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真奥不禁感到一阵无力。 「你、你应该有学过日语吧!」 「说来惭愧,我还来不及学习譬喻跟谚语这两个部分……」 「那你为什么会使用敬语啊!算了,反正兜裆布是一种内衣,在比赛名叫相扑的日本传统格斗技时,规定选手身上只能穿一条兜裆布。」 「只要破坏那个叫兜裆布的东西就算赢了吗?」 「不准破坏!如果做出那种事,以后可就再也没相扑的实况转播了!反正就是要穿着那个……说穿好像有点奇怪,总之就是要用那个参加比赛啦!意思是我无法穿别人的铠甲战斗!」 「原来如此。既然会用穿上名叫『兜裆布』的防具迎战这种方式来表现,就表示要在比赛中抢夺彼此那个叫『相扑』的东西罗?」 「虽然听起来好像没错得很离谱,不过感觉你的脑袋里好像误会得很严重呢……话说为什么我得做这种像是搞笑失败,然后不得不向别人说明自己笑点的搞笑艺人的事情啊!」 「真奥哥!相扑选手身上穿的不是兜裆布,而是『mawasi(注:一获相扑力士专用的兜裆布,不但材质较硬,绑法也较为繁琐)』啦!」 「咦?喔,原来如此,是『mawasi』啊!咦?那为什么会说是别人的『兜裆布』呢?」 「你、你是谁?」 「以前好像也是穿普通的兜裆布喔?我是真奥哥的……呃……该怎么说,我、我是他的后辈!」 「没错,这女孩是我职场的后…………咦咦咦咦咦?」 就在真奥因为讲解兜裆布,而让难得的帅气台词跟严肃气氛全都白费时—— 「小、小千?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千穗已经在连真奥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彷佛理所当然似的突然出现在这里。 尽管法尔法雷洛跟伊洛恩都因为这位新出现的人物而提高警戒,但真奥本人却是感到十分混乱。 为了切断真奥与日本之间的连系,法尔法雷洛无疑使用了某种结界法术,而真奥也在一开始就确认过惠美等人——当然包括千穗在内——都在结界的范围外。 然而千穗却毫无预警地出现了。 若是惠美与铃乃打破了结界,那所有人应该会同时一拥而上才对,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居然只有千穗一个人运用某种手段突破了结界。 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大吃一惊的千穗潇洒地出现在战场上,尽管声音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向眼前来路不明的二人组说道: 「你、你们不能把真奥哥带回安特·伊苏拉喔!因为真奥哥在日本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哇!」 「小、小千,够了啦!你先退后一下!」 眼看千穗彷佛就要直接冲上前理论,真奥忍不住将她护在背后。 即使法尔法雷洛现在是人类之身,但既然是马勒布朗契,难保背后没隐藏什么其他内幕。 而伊洛恩除了打扮不太正常之外,既然能被马勒布朗契的头目称为「引路人」,想必也拥有不可忽视的实力,并非普通的小孩。 「为什么您要保护那个人类呢?」 法尔法雷洛的眼里燃起黑暗的火焰,让真奥感觉到了危险。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自己还不是跟那个叫伊洛恩的小鬼一起行动。」 「没想到您会这么想。我等不过是在使唤伊洛恩罢了,怎么可能跟他是对等的关系。」 面对法尔法雷洛的说法,伊洛恩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魔王大人,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意思。」 「那女孩说您『在日本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请问魔王大人究竟打算在这个名叫日本的国家做什么呢?明明我等在听说您曾经一度取回强大的魔力时,还曾暗自期待魔王大人要将这个国家一同纳入版图。」 法尔法雷洛将真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 「魔王大人,请问让您宁愿打扮成那副毫无威严的样子,甚至保护人类少女也,非做不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 虽然真奥很想全力大喊「给我向unixlo道歉」,但现场气氛果然还是不容许他这么做。 「恕我直言,在马勒布朗契里私底下也有不少人怀疑魔王大人是否已经丧失了征服世界的意志。特别是从魔王大人既不让西里亚特返回东大陆,也不让他在这个国家替您尽棉薄之力来看,应该是正在进行某项远远超乎我想像的远大计划吧……还是说……」 法尔法雷洛将视线从真奥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被真奥护在身后的千穗。 「魔王大人打算舍弃我等恶魔……舍弃整个魔界呢……」 这就在这一瞬间,真奥散发的气势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别开玩笑了!」 真奥打从心底发出的怒吼,让躲在他背后的千穗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我……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魔界那些将我当成王在仰慕的部下!」 「既然如此!」 「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们依然效忠于我,那为什么不留在卡米欧底下等我回去!」 「……唔!」 这次换法尔法雷洛哑口无言了。 「巴巴力提亚是受到奥尔巴那家伙的煽动才离开魔界的吧?我在进军安特·伊苏拉时,应该已经将政务全权委托给卡米欧管理了。换句话说,他就是代理魔王!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们这些连代理魔王的命令都不听的家伙!」 「话虽如此!就算有大批的魔王军官兵从魔界前往安特·伊苏拉,也不代表就能解决魔界的困境!若魔王大人真的战死沙埸,那么当务之急必定是派遣第二波或第三波的军队!卡米欧大人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气概!」 「你说气概?即使是遇见像勇者那样的特例,但就连最强的四天王大元帅所率领的精兵军团也撑不了三年!难道你们有什么能颠覆这种状况的计策吗?」 「就算没有也必须一战!」 法尔法雷洛激动地反驳。 「正因为有他们的牺牲……魔界才能延续得下去。」 「……咦?」 真奥并未漏听千穗在背后发出的惊讶声。 然而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的法尔法雷洛。 「所以我才说你们太肤浅了!就算像那样一点一点地派战士去安特·伊苏拉又能怎样?若让他们像这样不断阵亡,结果也只是让魔界缓缓地迈向终结而已!」 「就是因为担心会变成那样,所以才要让魔王军发动第二次的侵略啊!我等马勒布朗契即使背叛魔界,关切魔界的心情依旧没变!那个叫奥尔巴的人类虽然是害魔王军初次远征失利的勇者伙伴之一,但并非毫不讲理之人。即便有什么万一,等取得他所拥有的必要知识与情报之后,要杀他也是易如反掌!无论如何,还请您回去克尽身为王的职责!」 「你那种思考方式基本上就是错的!」 真奥以更胜法尔法雷洛的语气驳斥了他的意见。 「光靠这种做法,根本就无法拯救那个被血与暴力支配的世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这些恶魔能以恶魔的身分活下去!就是因为不晓得这点,所以无论是路西菲尔、马纳果达、亚多拉玛雷克还是艾谢尔,都无法继续维持支配,最后甚至连我也败下阵了!」 「这次不一样。我等只要控制安特·伊苏拉东大陆让人类互相争斗,便能再次替安特·伊苏拉全土带来血与混乱,创造属于我等的乐土……」 「愚蠢之徒!」 真奥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唔!」 「呀!」 「…………!」 法尔法雷洛像是被真奥的气势压倒般闭上了嘴巴,真奥背后的千穗发出惨叫,就连至今一直站着不动的伊洛恩都首次摆出了架式。 真奥光靠声音的魄力,便让马勒布朗契的头目闭上了嘴。 那正是即使身穿unixlo,依然无法抹灭的王者风范。 「这就是那么做之后的结果!」 真奥摊开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连『征服世界』的意义都不晓得,徒然散播鲜血与悲剧,脑袋里只想着扩大魔界版图的王之末路!你们所准备的道路不过是跟以前一样的毁灭之道,若就这样跟你回去,只会让我再度成为残害子民的差劲魔王,若再被新的勇者讨伐,魔界就真的只剩毁灭一途了!这样只会让魔界再次回到过去那种居民之问彼此斗争,无论天空、大地还是海洋都被自己鲜血染红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您就是不能理解呢,我等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要我说几次都可以,你们不过是回避了之前失败的经验,便以为自己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无论改写地图几次,现实的道路都不会改变!若没有改变道路本身的觉悟,根本就不可能改变世界!」 「真奥哥……」 「……改变,道路本身……?」 千穗与伊洛恩都对真奥的话有所反应。 然而即使仍旧跪在地上,法尔法雷洛的眼神中还是隐约露出失望的光芒,看来真奥的话语明显并未传达到他的内心深处。 「我再说一次。无论奥尔巴说什么,都别听他的话。从东大陆撤退,回魔界去吧。西里亚特能帮你们从中斡旋,卡米欧也不会对你们问罪。」 「……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法尔法雷洛缓缓起身。 「奥尔巴说魔王大人因为被这国家束缚而变软弱了,我刚听见时原本还不愿意相信……没想到却得在您面前亲眼确认这件事实,您能了解属下有多么痛苦吗?」 「你说什么……」 法尔法雷洛身上缓缓散发出杀气,让真奥不禁挺身将千穗推得更后面。 「这不可能是真的,若无法让魔王大人恢复征服世界的意志……」 「……怎样?难道你打算杀了我,另立巴巴力提亚为新的魔王吗?」 「不,我推测魔王大人只是因为变成了人类,才导致内心想法也跟着产生变化。因此只要用魔界之力让您的身体恢复,应该就能让您的内心找回昔日威猛。」 说着说着,法尔法雷洛便抓住了身旁伊洛恩头上的头盔。 「?」 紧接着头盔与面具便彷佛将黑暗凝结般,化为黑色的球体。 「请您收下这个吧。希望这能让您取回魔王撒旦过去高傲的姿态与内心。」 法尔法雷洛将黑色球体扔给真奥,但真奥却将它击落到地面。 橡皮球大小的球体就这样滚到行道树旁停了下来。 「……」 在头盔与面具消失之后,伊洛恩首次露出了脸庞。 伊洛恩果然是个少年,而且看起来应该未满十岁。然而尽管拥有能以天真无邪来形容的外表,他的脸上却完全看不见任何袤情。 明明他正以红色的瞳孔看向真奥,两人的视线却完全没有交集。 「……?」 看见伊洛恩的脸后,真奥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感觉……他好像跟某人有点像呢……」 千穗似乎也有同感。她正从真奥背后探出头来,窥视伊洛恩的脸庞。 充满光泽的黑色头发里,只有一部分是与眼睛相同的红色。 「喂,这是什么?」 真奥用眼神指向那个滚落地面、原本是伊洛恩的头盔的某物。 「这是拟态过的魔力。据说这个国家有将主食稻米捏成球状来吃的习惯。我想只要让魔力拟态成铠甲跟头盔,应该就能稍微蒙混过去。」 「要、要把这东西当成饭团吗……话说回来,恶魔的主食,是魔力?」 尽管千穗的嘟囔都被真奥听在耳里,但他的视线还是完全没离开法尔法雷洛。 「你打算叫王吃掉在地上的东西吗?」 「毕竟现在是紧急状况。而且单就恢复魔力这点,魔王大人应该也不反对吧。」 「……」 看来伊洛恩身上穿的所有铠甲,应该都是拟态的魔力吧。 法尔法雷洛之所以会变成人类的样子,应该就是因为将自己的魔力抽出到极限,并将魔力拟态成伊洛恩的衣服吧。 这么说来若遇到紧急状况,法尔法雷洛应该能马上解放寄存在伊洛恩那里的魔力,恢复成恶魔吧。 虽然西里亚特也是如此,但法尔法雷洛也同样有办法在日本维持魔力。 而那名叫伊洛恩的少年,应该也跟这件事情有所关联吧。 「……好吧,那这东西就先寄放在我这儿。不过我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 「寄放?别这么说。请您当场享用吧。您应该很久没接触过魔界的纯粹魔力了吧?」 「……我想等回家洗过后再吃。」 「难道就不能在这里用餐吗?若您对味道不满意,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无论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为什么,有必要那么着急吗?」 「……」 「我生死不明的状况已经持续有一年以上。事到如今就算多等个一两天,也没什么好困扰的吧。」 「那是因为……」 法尔法雷洛露骨地皱起眉头,就在他缓缓张开嘴巴试图说些什么时—— 「?」 伊洛恩突然仰望天空。 「要破了。」 「嗯?」 法尔法雷洛因为伊洛恩的话而产生警戒,真奥与千穗也不自觉地望向天空。 「怎、怎么了?」 天空,出现了裂痕。 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直线的裂痕,就连在四人抬头仰望的这段期间内也不断地扩大。 「天冲光牙!」 一道金色闪电伴随着清厉的声音与气势,降临在真奥与法尔法雷洛之间。 「惠、惠美?」 「游佐小姐?」 来人睁开红色的眼睛,任银色的发丝随风飘扬,那人正是带着闪耀圣剑的惠美,勇者艾米莉亚。 「进化圣剑·单翼」散发出锐利的圣法气,虽然千穗至今都只把圣剑当成是「很厉害会发光的剑」,但再怎么说她好歹也已经学会了操作圣法气的方法,因此首次感觉到圣剑以及惠美本身包含的力量,真的是远远超乎她过去的想像。 这就是惠美跟铃乃在傍晚时所说的「感受到存在的压力」吧。 紧接着,铃乃也拿着巨槌从结界空中的大洞冲了进来,像是为了保护真奥与千穗般,与法尔法雷洛和伊洛恩相对而立。 「惠、惠美,铃乃!」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虽然艾米莉亚还是一样不看真奥的脸,但从那道透过背影传过来的声音,还是感觉得出来她稍微松了口气。 「艾米莉亚!贝尔!这结界是那小鬼做出来的!」 听儿这从天而降的声音,真奥一脸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往上看。 没想到居然连沙利叶也来了。 沙利叶展开翅膀,让瞳孔发出紫色的光芒,就这样在结界上开了一个洞。 「你、你们居然直接在街上动手……」 真奥毫不客气地对散发出来的光芒怎么看都超出常理的艾米莉亚跟沙利叶,以及挥着偏离常轨武器的铃乃说道。 「今天晚上有月光,是沙利叶大人最能发挥实力的日子。他在结界上面另外设了一层次元移相结界。就算现在破坏这个结界,顶多也只会让外面的人类手机恢复讯号吧。」 铃乃转身瞄了一眼空中的大洞。 「……居然在我找你吵架吵到一半时突然消失,这也太让人消化不良了吧。」 艾米莉亚的语气还是一样不满。 话说回来,真奥因为跟法尔法雷洛吵得太过激烈,所以完全忘了自己在被抓进结界前还在跟惠美吵架这件事。 「算了啦,别想太多。反正我为了破坏结界而大闹了一场,感觉爽快多了。」 「那是怎样啊。」 尽管艾米莉亚任性地自说自话,但真奥还是因为这反而更符合她至今的风格而笑了起来。 「那么……如果我们的预测正确,你们就是马勒布朗契派来带魔王回东大陆的使者吧。」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穿西装戴眼镜的法尔法雷洛将手抵在伊洛恩的甲胄上,摆出架式盘问艾米莉亚的身分。 「哎呀,你没见过我吗?你应该是恶魔吧?」 艾米莉亚充满挑衅意味的自我介绍,让法尔法雷洛板起脸说道: 「难、难不成你是!」 「我可没宽宏大量到放恶魔在人类世界放肆地走来走去。你就好好记住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这个名字,然后乖乖受死吧!」 「唔!怎、怎么会这样!」 法尔法雷洛试图将伊洛恩的铠甲魔力化,但动作神速的艾米莉亚不可能漏看这个举动。 才刚响起微弱的脚步声,下一瞬间艾米莉亚已经重重地一拳打在法尔法雷洛的太阳穴上。 丧失魔力变成人类的法尔法雷洛才刚被打得趴倒在地,紧接着艾米莉亚的鞋跟就已经踩在他的背上。 「唔喔喔!」 「如果你愿意忘记所有在日本看见的事,乖乖回魔界度过余生,那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不过若你敢做些多余的事,那我现在就让你身首异处。」 「这家伙讲起话来依然一点都不像是勇者呢……」 真奥战战兢兢地嘟囔道,但被艾米莉亚红色的视线一瞪就闭上了嘴巴。 另一方面,法尔法雷洛只简短地回了一句: 「伊洛恩!」 「?」 伊洛恩立即对法尔法雷洛的呼唤产生反应。 少年看似漫不经心地准备撞向艾米莉亚。 「站、站住!」 然而试图从旁阻止的铃乃—— 「?」 却整个人被弹飞了出去。 「铃乃小姐!」 闯进看起来未满十岁的少年与艾米莉亚之间的铃乃,完全无法绊住伊洛恩的脚步,像被车子撞到般弹飞了出去。 「呜……唔喔!」 铃乃勉强在空中恢复姿势,但还是因为无法忍受着地的冲击而蹲了下来。 「什、什么?」 伊洛恩就这样笔直朝艾米莉亚冲去。 尽管有些大意,但铃乃毕竟是连天兵大队都能打倒的一流战士,看见她如此轻易被人撞飞出去,就连艾米莉亚也开始感到动摇。 话虽如此,艾米莉亚也不能就这样放开压住法尔法雷洛的脚,因此她发动破邪之衣的盾牌,准备迎接足以将铃乃撞飞的冲击。 伊洛恩的眉头动也不动,一直线地朝艾米莉亚的盾牌冲了过去。 「呃啊!」 不过就连艾米莉亚也被从法尔法雷洛身上撞飞,整个人踩空了脚步。 身为勇者的艾米莉亚现在不但已经变身,还使出了「进化圣剑·单翼」与破邪之衣的全力。由于之前已经看见铃乃被人撞飞,因此她也没有丝毫大意。 冲击的力道传遍全身,让不自觉产生防御反应的艾米莉亚朝伊洛恩挥下圣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什么!」 伊洛恩居然用手臂挡下了圣剑。 而且挡下这一击的还不是法尔法雷洛拟态出来的铠甲,圣剑的剑刃轻而易举地劈关了手甲以及穿在底下的布质衣袖。 不过即使直接碰到圣剑的剑刃,伊洛恩最底下的皮肤依然毫发无伤。 『伊洛恩?』 此时艾米莉亚的脑中,响起了并非艾米莉亚本人的声音。 『妈妈!伊洛恩!不行!不能跟他战斗!不要欺负伊洛恩!』 「咦?咦?」 阿拉斯·拉玛斯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表达了抗议。 「等、等一下?你干什么?」 圣剑无视艾米莉亚的意思,就这样擅自消失了。 『拜托你!别欺负伊洛恩!』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与沙利叶的那一战之外,这还是圣剑头一次无视艾米莉亚的意志自行消失。 「唔!阿拉斯·拉玛斯?」 伊洛恩彷佛听得见艾米莉亚脑中的声音般,刻意大幅拉开了与艾米莉亚之间的距离。 不只如此,他居然还喊出了寄宿在艾米莉亚圣剑中的女孩姓名。 「你到底……?」 「喂,你在磨蹭个什么劲啊!」 此时沙利叶的声音从天而降。 「『堕天邪眼光』!」 或许是懒得再等下去了,沙利叶对准伊洛恩发射能够让圣法气消失的堕天邪眼光。 「唔!」 正面被邪眼光击中的伊洛恩当场跪下。 然而或许是因为他穿着魔力锁甲,所以效果看起来并不像艾米莉亚当时那么显着。 即使如此,伊洛恩仍以与真奥、铃乃跟艾米莉亚对峙时从未露出的愤怒表情瞪向沙利叶, 「伊、伊洛恩……撤、撤退了……」 「!」 不过倒在地上的法尔法雷洛的这句话,马上就让伊洛恩脸上的愤怒消失了。 伊洛恩为了拉开与艾米莉亚之间的距离而往后跳,并同时挥了一下手。 先前被艾米莉亚突破的那道结界气息顿时消失,周围的感觉转而被沙利叶更为巨大的结界取代。 「魔、魔王大人……我迟早会再来迎接您的。」 「在小鬼的背上讲这种话,实在有点没有说服力。」 被伊洛恩扛在肩上的法尔法雷洛,再怎么恭维也称不上是有魄力。 看着伊洛恩与法尔法雷洛逐步撤退,沙利叶傲然地说道: 「你们该不会以为能逃得出我的结界,咦咦咦咦咦咦?」 虽然不知道沙利叶到底设下了规模多大的结界,但看来伊洛恩轻而易举地便离开了结界的范围。 伊洛恩瞬间便从真奥等人面前消失了踪影,少年跳跃的方式,护人难以想像他肩膀上还扛了个大人。 「……真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你、你说什么?」 真奥忍不住发起牢骚,从沙利叶在反驳前迟疑了一下来看,他本人应该也没想到结界会如此轻易地被对方突破吧。 「话虽如此,好歹还是被你救了一次,先跟你说声谢啦。铃乃,你没事吧?」 「嗯……虽、虽然骨头没有异常……不过还满痛的。」 「亏你有办法跟那孩子正面冲突还没事呢。」 艾米莉亚轻轻摩擦了一下持盾的手臂。 从这样的动作,就能看出她之前与伊洛恩的冲突有多么激烈。 「不过话说回来,阿拉斯·拉玛斯,你怎么可以那样擅自把剑……咦?」 「怎、怎么了吗?」 艾米莉亚在向脑中的阿拉斯·拉玛斯搭话后,突然停止说话并倒抽了一口气,发现事有蹊翘的千穗也因此出声关切。 「那个叫伊洛恩的孩子……是『严峻』?」 「怎么了?」 就连回答真奥的问题时,艾米莉亚也难掩自己惊讶的表情。 「伊洛恩……或许是跟阿拉斯·拉玛斯相同的存在。」 「咦?」 不只是真奥。 铃乃、千穗,甚至是沙利叶,在听了之后都感到十分震惊。 「虽然因为阿拉斯·拉玛斯表达的方式不是很清楚,所以还不太能确定……」 沙利叶的结界里完全不会有路人经过,尽管现在还是夏天,但在场所有人还是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寒意。 「那孩子,伊洛恩……好像是从其中一个质点,『严峻』诞生出来的。」 魔王与勇者,为新的梦想踏出一步。 「好了!再来一次!」 「那、那个,沙利叶先生,对不起,我真的有点累了……」 「你在说什么啊!时间可是不等人的!喂,贝尔!电话,拿电话过来!」 「嗯、嗯……真、真的没问题吗……」 「喂,给我等一下。小千不是说她累了吗?而且都已经持续练习两个小时了,就让她休息一下啦!」 「闭嘴,软弱魔王!极限这种东西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如果没办法自己看清极限在哪里也没用吧。」 「我倒是因为你的极限太低,而一直在锻链忍耐的极限呢。」 「艾谢尔,别欺负路西菲尔啦。」 「阿拉斯·拉玛斯,不可以太宠路西菲尔。」 「喂,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正常来说应该是反过来吧?是我被阿拉斯·拉玛斯宠吗?」 「好了,佐佐木千穗!再用力发声一次!开始罗!」 「在、在那之前,至少先让我喝点水……」 「笨蛋天使,你给我适可而止!你想害死小千啊!」 「如果无法学会这个法术,才真的有可能被人杀死吧!今天的辛劳是明日的食粮,而且也跟我女神的再临息息相关啊!好了,打起精神继续练习吧!」 「根本就没人说会有生命危险吧!」 「那、那个,沙利叶大人,果然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 千穗正在宽广的体育馆接受沙利叶的斯巴达教育。 此处距离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步行约十五分钟。在沙刊叶住的公寓附近,有一间名叫幡之谷运动中心的设施。 这座设施除了有各种宽广的田径跑道、地下温水游泳池,以及武术练习场等种种设备之外,偶尔也会举办地区活动跟开设运动教室,因此平常也开放市民付费使用。 真奥等人目前就在其中最大的一间建筑物,而且他们还包下了这问足足有两个篮球场大的宽广体育馆六个小时。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千穗完全学会概念收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咳、咳……」 「没办法了!休息十分钟!」 看见硬是配合自己无理要求的千穗因此呛到,沙利叶也只好不悦地让她休息。 「好短!至少让她休息三十分钟吧!」 「闭嘴,魔王!你是这女孩的监护人选是什么人吗?啊?」 「至少现在这个场合是!我有义务要保护小千的安全!」 「我说你们两个,这里已经够热了,要吵麻烦去旁边吵啦。千穗,没事吧?」 「啊……呼呜……咳!」 千穗坚强地想以笑容回应,但果然还是又呛到了。 「佐佐木小姐,辛苦你了。请用水跟毛巾……」 芦屋从惠美旁边采出身来,递上毛巾与宝特瓶,而千穗也一面发出呻吟,一面收下。 「糟糕,好像快没电了。艾米莉亚,充电器借一下。」 「呼……我……我也要充电……咳!」 稍微喘口气后,铃乃跟千穗开始替手机充电。 「喂!十分钟应该充不完电吧!」 「那在充电完毕之前,先进行集中精神的基础训练吧……」 「你这家伙!」 令人意外的是,一开始居然是沙利叶提议要在体育馆进行概念收发的训练。 在得知千穗基础训练的内容后,沙利叶认为在体育馆无论是大声喊叫还是进行有些乱来的训练,都不会让人起疑,是最适合让施术者拉开距离进行训练的场所。 虽然真奥一开始并不相信,但在铃乃表示这个训练合乎道理后,他也只能勉强接受。 话虽如此,现在依然是夏天。光是站在像蒸汽浴一般的体育馆里,真奥等人就已经开始流汗了。 更不用说圣法气锻链得还不够完仝、每当要集中精神时就必须大声喊叫的千穗。即使参加的是运动社团,身为普通人的千穗还是累积了超乎想像的疲劳。 沙利叶提议使用手机来进行概念收发的想像训练。 如同字面上所示,概念收发的基础想像正是概念的收发讯。而这项法术最重要的关键,就是「让身心理解即使不用开口,还是能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对方」。 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一般人都知道若不靠讲话或特定的动作,很难将自己的意思正确地传达给对方,而且还是打从灵魂了解这点。 而想破坏这层理解的障碍更是格外地困难。因为刻划在灵魂里的固定观念并非想排除就能排除的东西。 因此一般的训练会让施术者从额头碰额头开始,植入双方脑袋里的思考能够互通的印象,然而沙利叶却选择了用手机代替。 在看不见对方表情的状况下透过电话交谈,其实意外地难以传达情报的真意。 不过另一方面,虽然概念收发的基础在于「能够从看不见对方的远距离」、「与特定对象连接」、「并传达情报」这几项违反固定观念的特性,但却有一样稀有的道具能让人们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些概念——那就是手机。 因此,首先必须让千穗跟铃乃用手机进行通话。 接着让两人退到一般对话声无法传达的距离,并将手机抵在耳朵上实际体会连结的感觉后,再让法术乘着电波传送过去。 实际上惠美就曾透过手机使用概念收发与艾美拉达互相联络。 也因为千穗有自主训练的缘故,就连沙利叶也对她居然能如此轻易地让圣法气活性化感到惊讶。 然而说到提升法术的境界,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只是单纯的心灵感应,但用法术传送声音并不像字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 就像现在这样,即使千穗能顺利地让体内的圣法气活性化,一旦打算转而使用法术时,就算利用了原本维持通讯的手机,而且只隔了像体育馆两端这样短短的距离,她还是无法施展法术。 「真、真奥哥,没关系啦。我、我会加油的……」 「你看吧!连她本人都这么说了!魔王,不可以妨碍别人的上进心喔。好了,接下来就交给裁,你还是去找惬角落正座忏悔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吧。」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说到这个份上不可啊,咳噗?」 「好好好,只有这次沙利叶是对的,你别乱插嘴啦。」 「爸爸,小千姊姊很努力。你不可以骂她啦。」 「不、不对,我不是在对小千生气……喂、喂,别抓衣领,这样会松掉啦!」 千穗一边目送真奥被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拉走,一边用力地吸了口气。 然后—— 「崭~新~的~早~晨~来~临!希~望~的~早~晨!」 便突然唱起歌来了。 「喔?」 「欸~原来如此。」 沙利叶与漆原佩服地看向千穗。 「只要能解放内心,用什么方法都行啊。」 「看来是这样没错。真的是让人吓了一跳呢。」 千穗唱歌时的身体,正散发出不逊于大声喊叫时的圣法气。 虽然不怎么明显,但倒不如说现在的圣法气还让人觉得比呐喊时更加洗练。 「我以前也曾藉由教会的赞美歌训练……不过你应该还没教过她吧?」 至今仍抓着真奥衣领不放的惠美出声问道,铃乃也点头回应。 「不过……」 尽管铃乃也很佩服千穗能自己想到用唱歌来训练,但她还是困扰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是唱收音机体操的歌呢?」 「啊,铃乃小姐也知道这首歌吗?」 唱到一个段落的千穗,一脸意外地看向铃乃。 「我起床的时间mhk有在播。好像是什么暑假特辑的样子。」 「我还满喜欢这首歌的呢。这种歌词不用想太多就能让人变得有精神,而且感觉收音机也跟这个训练满搭的。」 「是这样吗?我是从来没仔细听过啦。」 「崭新的早晨啊……」 听见依然被人拉着的真奥这么嘟囔道,惠美也跟着偷瞄了一眼他的侧脸。 「那首歌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还有第二段喔?我想一下……」 千穗稍微回想了一会儿后,便再次开始放聱高歌。 巧合的是由于千穗已经事先做了两小时的发声练习,因此她的歌声漂亮地响彻了整座体育馆。 在崭新的早晨下,闪耀的绿地。清爽地伸展手脚,用力踏上这块土地吧。跟着收音机一起,在这块土地上,伸展你健康的手脚吧,预备,一、二、三。 千穗以快活的歌声唱出收音机体操的第二段。 「原来如此,还不错呢。」 「对啊!虽然我的朋友们都说很逊或是唱起来很难为情……」 千穗因为获得真奥的赞同而显得十分开心。 看见她那样的表情,惠美、铃乃、真奥以及芦屋的心情都略微沉重了起来。 千穗纯粹对获得新的力量感到高兴。 不想让千穗被卷进安特·伊苏拉的麻烦事,这点可说是真奥方与惠美方唯一的共识,然而这条不成文的规定现在却面临了挑战。 更何况是让沙利叶来帮忙千穗训练,这对他们而言根本是不应该发生的状况。 不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是真奥跟惠美所选择的道路,对希望成为自己力量的千穗所抱持的谢意以及后悔的心情,在两人心里不断对立,动摇着他们的内心。 在邂逅法尔法雷洛与伊洛恩的那天晚上,就连沙利叶也跟着来到魔王城加入讨论的行列。 即使是芦屋,面对这群在深夜大举来袭的不远之客也还是吓了一跳,不过他依然在真奥的命令下板起脸替所有人准备了茶水。 虽然帮真奥与千穗准备了冷泡茶,但芦屋替包括漆原在内的其他人泡的都是热茶,从这远远超过惹人厌的行为中,甚至能让人感觉到大元帅的美学。 「啊,真好喝。」 尽管千穗因为喝到凉爽的冷茶而感到高兴,但现场却因为炎热与人口密度的问题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氛。毕竟这三坪大的房间里除了两个恶魔、一个大天使以及一个堕天使之外,还多塞了一个勇者、圣职者加高中女生的三人组合。 光从这副阵容跟头街来看,就算要在这里决定宇宙的历史也不奇怪。 长手长脚的芦屋甚至只能站在厨房,而无法坐在榻榻米上。 一部分也是为了整理状况,真奥向芦屋与漆原简洁地说明了在幡之谷站前发生的事情。 在那当中最令人惊讶的,果然还是那位名叫伊洛恩的少年,居然是从跟阿拉斯·拉玛斯不同的「质点」当中诞生出来的存在。 而那样的伊洛恩不但跟身为恶魔的法尔法雷洛同行,甚至还几乎被对方当成部下在使唤这点,更是加深了众人的疑惑。 至今除了「基础」碎片以外,并没有其他质点与围绕着安特·伊苏拉的事件扯上关系。 硬要说的话,其实海之家大黑屋的店长大黑天祢也曾提过「理解」这个词,然而尽管天祢确实是位神秘人物,依然并非那种会在真奥等人周围暗中行动的存在。 因此在场也有人提出或许是阿拉斯·拉玛斯搞错的意见。 「不过阿拉斯·拉玛斯不可能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搞错吧。她甚至还凭自己的意志让圣剑消失罗?」 一方面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惠美抱着已经进入梦乡的阿拉斯·拉玛斯说道。 「圣剑可是连杜兰朵之剑都斩得断喔,无论砍得多浅,若不是那样的存在根本就不可能空手挡下那一剑。」 「说的也是。虽然不想相信,但如果伊洛恩就是『严峻』质点,那么先前那场战斗就有许多事情说得通了……好痛痛痛……」 铃乃按着被伊洛恩撞飞时扭伤的手肘,开始说明: 「『严峻』质点对应的数字是『5』,宝石是『红宝石』,矿石是『铁』,颜色是红色,行星则是战火王之星。掌管神力,守护天使是卡迈尔。而且虽然他的头发大致上跟掌管的矿石一样是黑色,当中却掺杂了一撮红色的头发,这方面的特徽也跟阿拉斯·拉玛斯的头发一模一样。」 从掌管银与紫色的「基础」当中诞生出来的阿拉斯·拉玛斯,也同样有着银发跟一撮紫色的头发。 「既然有阿拉斯·拉玛斯这个先例,那么就算其他『质点』同样具备人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么说来,伊洛恩应该算是首次出现的另一种样本吧。问题在于……」 「在于他居然听从恶魔的使唤对吧?」 「您说的没错。」 还是一样对沙利叶使用敬语的铃乃一脸凝重地点头,接着便像是发现了某项重大事实般变得脸色苍白。 「请、请等一下……沙利叶大人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事吗……」 「「「!」」」 虽然因为加入得太过自然而让在场所有人一时都忘记了,但基本上沙利叶可是盯上惠美圣剑的敌人。 尽管沙利叶曾经因为目睹木崎抱着小女孩而倍受冲击,但照理说他当时应该还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就是从「基础」质点诞生出来的阿拉斯·拉玛斯才对。 真奥与惠美凶狠地瞪向沙利叶的脸,不过沙利集却只是鼓起凹陷的脸颊轻叹道: 「我知道啦。前阵子加百列有来店里向我抱怨回收艾米莉亚的圣剑失败。听说被我误认为是女神之子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跟艾米莉亚的圣剑融合了?」 无论是当时接受沙利叶告解的铃乃还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告诉沙利叶关于阿拉斯·拉玛斯的事情。 「坦白讲,只要她不是女神的小孩,那随便怎样都没差啦。我只要有女神就好……好烫!这、这茶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这种季节,泡茶的到底在想什么啊!」 沙利叶无精打采地说着难以想像是盯上惠美圣剑的天界一员会说的话,未做多想就喝下了芦屋端出来的茶,接着才因为茶的温度而吓了一跳。 「除了木崎小姐以外,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呢。」 看见沙利叶那副连手上杯子的热度都没发觉、清爽到让人觉得惨不忍睹的样子,千穗不自觉地陈述了这样的感想。 虽然不晓得沙利叶到底认真到什么程度,但或许是判断既然要讨论伊洛恩的话题,就不可能一直对沙利叶瞒着阿拉斯·拉玛斯的事,于是真奥、惠美以及铃乃都放松了警戒重新坐下。 为了重整态势,铃乃开始说道: 「假设阿拉斯·拉玛斯跟伊洛恩是相同性质的存在,那么伊洛恩应该也是从『严峻』质点或其碎片中诞生出来的吧。不过……」 「……至少在我从天界前往这里时,并没听说『严峻』有什么异常状况。」 沙利叶低着头接绩了铃乃想说的话。 虽说阿拉斯·拉玛斯是因为「基础」碎片分裂而产生出来的特例,但也不能因此就贸然判断伊洛恩也是相同的状况。 「不过若这件事其实天界也有份,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真奥若无其事地说道。 「的确,说到那些天使……」 千穗不自觉地依序看向漆原与沙利叶—— 「怎样。」 「怎样啦。」 「啊,那、那个,没什么,对不起。」 然后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芦屋非常能理解佐佐木小姐想表达什么。因为至今那些自称天使的家伙,百分之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使正面对着漆原跟沙利叶,芦屋还是毫不留情地做出批判。 「唉,我想不瞥我们怎么反驳,应该都没什么说服力,」 「喂,路西菲尔!」 「你先闭嘴啦。总之,虽然我对现在的天界也不怎么了解,但针对卡迈尔这个天使,我很难想像他会跟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那是什么意思?」 在回答惠美的问题之前,漆原先看了铃乃一眼。 「卡迈尔……是指『神的绝对正义』吧?」 「没错。」 漆原点头,而沙利叶也没否定。 「『严峻』的守护天使是卡迈尔。那家伙不像加百列或拉贵尔那样,是个既保守又耿直的人。如同他所标榜的绝对正义,只要事情没牵涉到天界的麁机,别说是使用『严峻』了,就连他本人是否会行动都让人怀疑。虽然相对地只要他一行动,就一定会产生别人无法比拟的影响,不过他本人应该也很清楚这点才对。」 「我也赞同路西菲尔的意见。基本上守护天使们,本来就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天界。」 「那为什么那个叫伊洛恩的少年,会跟法尔法雷洛一起行动呢?」 芦屋的问题,代表了现场所有人的疑问。而无论是堕天使还是大天使,面对这个问题都口能沉默以对。总而言之,就是他们也不知道吧。 「那个,芦屋先生。」 「怎么了吗?」 千穗一出声,芦屋便露出与面对漆原等人时天差地远的温柔表情转头回应。 「那个,虽然这好像不是现在该提出来的问题……不过芦屋先生难道都不会想回魔界或安特·伊苏拉吗?」 视状况而定,千穗的问题很有可能会踩到不得了的地雷。 实际上,惠美与铃乃已经因为千穗突然的提问而产生了动摇,但千穗本人却抱持着某种确信—— 芦屋并不认为跟安特·伊苏拉的那些马勒布朗契会合是件好事。 「坦白讲,我当然是很想回去。不过……」 芦屋摆出与平常不同的严厉表情,愤慨地双手抱胸说道: 「那些家伙不但违背了魔王大人的命令,替魔界居民制造混乱,还擅自旁若无人地跑出来占据我在东大陆打下的基础,光是想到要跟那些肮脏的苍蝇一起自称为魔王军,就让我感到很不愉快。虽然或许这并非该告诉佐佐木小姐的事情,但就算不论他们是受到人类煽动这点,魔王大人跟我还是对此感到坐立不安。更不用说……」 芦屋从冰箱拿出法尔法雷洛交给真奥的魔力块,并不悦地看向那个物体。考虑到现在还是夏天,因此他事前就有先好好地用保鲜膜包起来冷藏。 「像这种卑劣之徒的魔力,就算拜托我,我也不想用。」 「这、这样啊。」 虽然跟预想的理白有点不一样,但芦屋果然也跟真奥一样对马勒布朗契的行动感到不满。 这么一来,就能确定真奥与芦屋不会回应法尔法雷洛的邀约了。 「……害我捏了一把冷汗呢。」 「嗯,真是的。」 惠美与铃乃互望一眼并叹了口气,然后转而看向眼前的茶杯。 「……哼。」 「啊,喂!那是我喝过的……」 尽管铃乃老实地喝下了冒着白烟的热茶,但惠美在用手帕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后,便直接抢走隔壁真奥的冷茶并喝得一干二净。 「如果害我中暑,或许连阿拉斯·拉玛斯也会有危险喔?」 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茶后,惠美粗鲁地把杯子推还给真奥。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芦屋先生!」 「是、是?」 坐在真奥另一侧的千穗对站在厨房的芦屋露出僵硬的微笑,而芦屋不知为何端正了站姿。 「麻烦你也帮游佐小姐端一杯冷茶过来吧,拜托你了。」 「我、我知道了。」 这次换芦屋与真奥流出了冷汗。 「怎、怎么了……?」 看着三人的对话,身为事件元凶的惠美不解地歪着头问道。 「我想除了艾米莉亚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知道原因吧。」 漆原看似厌烦的回答,又让惠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就在这段期间内,芦屋不知为何一面偷瞄千穗的状况,一面替惠美跟真奥准备了新的茶杯,并将惠美喝过的杯子给收了起来。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是别知道会比较好。」 虽然千穗依旧维持着笑脸,不过惠美觉得自己似乎在千穗的那张笑脸背后,看见了深不可测的气魄。 「总、总而冒之,既然能知道你们不打算答应巴巴立提亚的邀约,那也算是有收获吧。」 「说的也是呢。」 虽然还搞不懂状况的惠美试图将话题拉回来,但感觉千穗的语气似乎变得愈来愈僵硬。 总之关于千穗的事,惠美确实算是说对了,不过即使真奥等人没那个意思,法尔法雷洛是否愿意放弃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唉,不过,或许当时我有点太着急了也不一定。」 由于感觉若继续拖延下去会让千穗变得非常恐怖,真奥喝了一口新杯子裎的冷茶,接着惠美的话继续说道。 「刚才我不自觉地保护了小千。只要法尔法雷洛不是笨蛋,应该就会知道小千是跟我们有关的人。而且她跟惠美与铃乃不一样……」 「也就是说,对方或许已经发现我没有战斗能力了吗?」 「应该会把你抓去当人质吧,是我就会这么做。」 在千穗补充了真奥的发言后,沙利叶完全不顾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接着说道,让除了漆原以外的所有人都一口气紧张了起来。 沙利叶若无其事地承受着众人非难的视线。 「不过确实很有效吧?实际上我以前也是因为这么想才动手的。」 沙利叶曾经连同无力的千穗一起绑架,企图夺取惠美的圣剑。尽管可恨,但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还是特别地有说服力。 「不过仔细想想,为什么千穗明明没做什么事,却还能闯入法尔法雷洛的结界呢?」 惠美向千穗问道,而千穗也摇头回答: 「我也不知道。等我回过神来时,就发现真奥哥他们在我眼前了。」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这或许跟伊洛恩能轻易脱离沙利叶大人的结界有关。无论是伊洛恩还是千穗小姐的戒指,来源都跟生命之树的质点有关吧?」 「「居然做出这种麻烦事……」」 一听见铃乃这个可说是合情合理的推测,真奥与惠美便同时嘟囔了相同的话。 「……什么啦。」 「怎样啦。」 尽管真奥与惠美忍不住互瞪了彼此一眼,但似乎也都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就在这次也同样无法抒发闷气的两人移开视线准备喝茶时—— 「「……」」 没想到两人的杯子都已经空了,而在同样的时机打算用同样的方式蒙混过去这点,又让两人觉得更加尴尬。 「魔王大人,请把杯子给我吧,」 芦屋见状,便帮真奥重新倒了一杯茶,然后将装了冷茶的茶壶放在被炉上,似乎是在暗示惠美「想喝就给我自己倒」。 「不过既然如此,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当然是千穗小姐的事情啊。」 铃乃将视线移向千穗,但千穗不知为何正一脸不悦地同时看着真奥与惠美。 「现在事态非常严重。既然法尔法雷洛已经将千穗小姐视为我们的『关系人士』,那我们到底该拿千穗小姐怎么办才好呢?」 「只要让我和你轮流保护她就行了吧?」 尽管不悦地瞪着芦屋,但惠美还是毫不客气地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并简单地回答了铃乃的问题,然而铃乃却摇头说道: 「就是因为办不到这点,所以我才会发问啊。」 「咦,为什么呢?」 这次轮到千穗提问了。站在千穗的立场,事到如今也不会不明理到拒绝两人的护卫。 真奥等人并未取回恶魔原本的力量。既然如此,那么由惠美与铃乃负责护卫千穗也算是很自然的发展…… 「艾米莉亚,你的工作能请假多久。若打算彻底保护千穗小姐的安全,那至少要同时有两人以上迎战才行,否则输的或许会是我们这边也不一定。」 「因为有那个叫伊洛恩的家伙在吧。」 铃乃点头肯定沙利叶的说法。 「没错。照现状来看,伊洛恩应该拥有与法尔法雷洛同等或甚至更强的力量。即使如此,他还是乖乖地遵从法尔法雷洛的命令。而且那个结界并非依靠魔力,是利用法术张开的次元移相结界。面对伊洛恩这个敌人,光靠艾米莉亚或我根本就没办法对付他。而且阿拉斯·拉玛斯又是那样的状态……」 单论力量而言,伊洛恩拥有超乎常理的强悍。 仔细想想,阿拉斯·拉玛斯只要认真起来,也同样能发挥出轻易凌驾加百列的力量。 即使不依靠圣剑的力量,惠美也还有艾伯特教的格斗技以及丰富的法术战经验,然而若问她能否在保护非战斗员的同时,与质点的化身跟马勒布朗契的头目战斗,应该也不能说是万无一失。 「最糟糕的状况是,如果届时正面与伊洛恩交锋,或许阿拉斯·拉玛斯反而会妨碍你也不一定。」 之前阿拉斯·拉玛斯曾违反身为持有者的惠美意志,而选择让圣剑消失, 即使讲妨碍有点太过,但至少这次还是无法依赖圣剑。 既然已经跟阿拉斯·拉玛斯融合了,那么「进化圣剑·单翼」便不再是惠美的持有物,而是一个具备人格的存在。 「不过照这样看来,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我们有可能会完全束手无策吧?」 真奥低声说道。 「从外部进去那个结界会很困难吗?」 沙利叶双手抱胸回答真奥的问题: 「坦白讲,这完全要看施术者的心情。我在都厅设置结界时,比起防御从外部进行的攻击,更将重点摆在扩大移向空间与让人无法察觉结界内发生的事情,因此相对地边界的部分就会比较薄弱。你当时不也轻松地就跑进来了吗?」 「嗯……的确如此。」 真奥在为了救被沙利叶与铃乃绑走的千穗而前往都厅时,是在明确知道那里有敌人的情况下闯进去的。 很明显地,相较于惠美等人之前碰到的结界,突破沙利叶结界的关键应该就在于是否发现那里有什么东西吧。 重点在于是否能将那样的现象当成一种概念来理解,尽管法术本身的性能惊人,但还是并未脱离其本身的原则。 「不过你们在我消失之后,似乎还花了不少时间才突破那个结界吧?万一只有小千被拉进结界里,那到时候不就完了吗?」 「……」 魔王城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 「哎呀!你戳到问题的重点了…………………………抱、抱歉。」 就连漆原轻佻的语气,也无法缓和现场的气氛。倒不如说,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了。 「那么,像这种时候……」 此时芦屋像是为了缓和气氛般的指向千穗。 「应该就只好按照当初的预定,让千穗小姐学会能自卫的法术了吧。」 「请问你的意思是?」 没料到芦屋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意见,千穗惊讶地反问。 「那个叫伊洛恩的人只要没有命令,就算法尔法雷洛正被艾米莉亚的圣剑抵住脖子也不会主动行动吧?」 「是这样没错……」 徽得惠美的同意后,芦屋继续说道: 「伊洛恩本身并没有积极与我们为敌的意思。换句话说,若把伊洛恩当成是法尔法雷洛的一样武器,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把伊洛恩当成武器?」 「喂,你这样说不就表示阿拉斯·拉玛斯也一样……」 虽然惠美生气地想反驳芦屋的论点,但真奥却制止了她。 「你闭嘴啦。芦屋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 确认惠美停止发难,芦屋便继续说明下去: 「首先,伊洛恩并不会单独行动。根据我的推测,即使能够远距离命令他,法尔法雷洛也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为什么?伊洛恩本人也有意志。只要严密地命令他,应该也能让他独自完成任务吧。法尔法雷洛就算不用特地在一旁监视……」 面对铃乃的疑问,芦屋不屑地笑道: 「你们应该无法理解吧,对我等而言,变成凡人就像你们这些人类裸体走在街上那么难受。虽然这么说对佐佐木小姐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那又怎样?」 虽然铃乃对芦屋明明是在侮辱人类,却偏偏只讨好千穗的说话方式感到不悦,但芦屋还是继续说道: 「法尔法雷洛即使沦落为人类之身,还是持续遵从魔王大人『不能伤害无辜日本民众』的命令。难以想像一个对任务如此忠实的男人,会放任『质点』这种强力的武器在没有任何监视的状况下行动。」 「虽然你举的例子让人火大,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惠美点头赞同。 「反过来说,就连命令者遇到生命危险时都必须等收到指令才行动,这已经不是应变能力低就能说明的问题了。若让那样的伊洛恩单独行动,一旦遇到了突发状况,难保他不会做出超乎法尔法雷洛预期的举动。从这点就能更加确定伊洛恩不会离开法尔法雷洛的行动范围。」 「原、原来如此。」 不愧是以司令官的身分支配了安特·伊苏拉最久的恶魔。 「还有一个重点我希望各位能特别注意,法尔法雷洛是在我等侵略安特·伊苏拉后才升为头目。换句话说,在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当中,他算是比较缺乏实战经验的类型。如果正面交战,我想他应该不会是艾米莉亚的对手。无论是再怎么高性能的自动兵器,只要没有使用者就无法自行做出判断。」 「重点就是无视伊洛恩,只要打倒法尔法雷洛就可以了吧?」 「不,那这样让佐佐木小姐学会法术就没意义了。」 芦屋摇头否定惠美的问题。 「啊,说的也是。毕竟芦屋先生刚才有提到还是让我先学会法术比较好。」 芦屋有条不紊的说明让千穗差点忘了他一开始提到的论点。 「如果只是杀掉法尔法雷洛,那敌人百分之百会发动第二波攻势。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没完没了,无法根本地解决问题。」 「那是什么意思?若光是死了一个新头目就会让敌人发动第二波攻势,那在西里亚特跟千名以上的马勒布朗契战败时,对方应该早就杀过来了吧?」 「愚蠢之徒。」 「什么?」 芦屋一口否定了惠美反射性做出的回答。 「倘若杀了法尔法雷洛,就等于是让伊洛恩单独被留在这里。即使来路不明,但他再怎么说都还是质点的化身。若让光是得到一块碎片,就能让勇者压倒性地击败大天使的质点留在日本,那么巴巴力提亚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换句话说……」 芦屋环视集合在房间里的所有成员说道: 「为了避免后顾之忧,最好还是能理性地劝伊洛恩以及法尔法雷洛回去才是上策。」 「要是办得到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首先若让法尔法雷洛回去,就等于是让他带着千穗小姐的情报离开。这样才真的会让他带第二批的军队过来吧。」 铃乃指出芦屋结论里显而易见的缺点,但芦屋依然不为所动。 「所以才必须请千穗小姐尽早学会法术啊。克莉丝提亚·贝尔,你到现在还听不懂吗?」 「什么?」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打算的啊。」 看来真奥似乎比铃乃早一步理解了芦屋想表达的意思。 「不过这算是一场豪赌吧?你觉得他会就这么接受吗?」 「非得让他接受不可。不过比起直接挑战最坏的处理方式,倒不如先试过最佳的处理方式后再决定也不迟。重点就是……」 为了让提早理解的真奥以外的人也能听懂,芦屋看着千穗说道: 「只要能让他们了解魔王大人正在日本顺利地实现野心,而佐佐木小姐对那个计划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就行了。因为东大陆的马勒布朗契至今仍对魔王大人效忠,所以只要能让法尔法雷洛心甘情愿地回去,就能降低巴巴力提亚妨碍我等的机率。」 「换句话说,你们打算让千穗……加入恶魔势力吗?」 惠美语气险恶地问道。 若千穗被公认为魔王的同伴,就真的无法保证事情能够结束了。 一旦这件事实被泄漏到安特·伊苏拉的人类社会,下次或许会换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世界将千穗当成敌人看待。 「要是事情因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你们明明就连还剩下多少时间都不知道!」 惠美的话让千穗忍不住抬起头来,但在那之前,芦屋已经毅然地宣言: 「很不巧,我从来没选择过那种只因为不晓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停滞不前的生活方式,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 芦屋依序看向惠美与铃乃说道: 「你们觉得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会比较相信侵略东大陆的马勒布朗契,还是勇者与订教审议官说的话呢。只要你们能好好地保护佐佐木小姐,那想防止人类势力敌视千穗小姐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芦屋的这句话,让惠美与铃乃顿时哑口无言。 铃乃的最终目标,就是整顿教会的纲纪以及让勇者艾米莉亚的功绩获得正当的评价,并透过艾米莉亚主导魔王军撤退后的世界。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那想从安特·伊苏拉手中保护身为异世界人的千穗根本轻而易举。 漆原一看见惠美与铃乃那副不由得接受芦屋说法的样子— 「那两个家伙,或许意外地是容易被诈欺的类型呢。」 便以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嘟囔道。 总之芦屋说的没错,就算因为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反覆地继续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眼前该做的事情,就是无论可能性看起来多么微乎其微,也要一步一步地采取能够突破现状的行动。 「船到桥头自然直吗……一被恶魔说,真的就完蛋了呢。」 惠美的这句低喃,决定了一切。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从明天开始正式替千穗小姐进行法术的训练吧。不过若最后让千穗小姐面临危险,那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而铃乃也勉强地点头同意了。 「我是不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啦,不过加油吧。我要回去了。」 至今一直观望着事态发展的沙利叶站起身来说道。 「虽然事情好像变得很麻烦,不过只要我的女神没有危险,那就跟我无关。我不打算妨碍你们,你们就好好加油吧。」 由于真奥等人一开始就不指望沙利叶,因此也没打算拦下他。 「那个!」 然而某人却叫住了在玄关穿鞋子的沙利叶。 「嗯?」 「那个……沙利叶先生,拜托你。能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那人正是千穗。 「等等,千穗?」 「……你是认真的吗?」 面对千穗出乎意料的要求,不只惠美因此脸色大变,就连沙利叶也惊讶地回视千穗。 「为什么我非得帮你们不可啊?我们原本就是敌人,而且这件事又跟我无关。」 「不过沙利叶先生眼睛发出的光芒,曾经阻止了伊洛恩的行动吧。」 「那又怎样?因为质点体内包含了圣法气,所以『堕天邪眼光』的确是对他们有效,不过就算我有这个能力,也没义务要帮你们吧。」 「我知道。我并不打算麻烦你战斗,只要能在我学习法术的这段期间内帮忙就好了。」 「千穗,你在说什么啊。那种事只要交给我跟贝尔……」 「虽然近期内就有可能会发生状况,但视恶魔们的行动而定,也或许还要很久也不一定。既然不晓得整件事要耗上多久的时间才能落幕,那总不能让游佐小姐一直请假吧。」 惠美因为千穗突然重视起日常生活而感到惊讶。 「你在说什么啊。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 「现在就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就算能够顺利度过这次的难关,若游佐小姐因此领不到下个月的薪水,或是因为请太多假而被开除,那才真的是太对不起你了。」 「千穗小姐,你想太多了。以我的积蓄,就算多一两位同居人也没什么问题,就算艾米莉亚真的被开除了,凭她的能力一定能马上找到下一份工作……」 「若连下个工作场所的朋友也一起被卷入安特·伊苏拉的骚动,那才真的会变成一发不可收拾吧。」 「!」 铃乃想起真奥在买电视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因此沉默不语。 超乎必要地随便扩展人际关系,对现在的惠美等人而言并非良策。现在的真奥与惠美的人际关系都集中在同一个场所,并在一个相对狭小的区域维持着稳定的关系。 如果他们扩展了自己的行动范围跟留下的痕迹,或许会让「敌人」有更多能趁隙而入的机会。 「不、不过即使如此……」 惠美不悦地看向沙利叶。虽然现在才想起来,但惠美曾经被沙利叶非礼地对待,让她的自尊心受到菲常严重的伤害。 就这方面而言,惠美完全不想考虑将千穗托付给沙利叶这个选择。 当然那时候人也在现场的千穗,非常能够理解惠美对沙利叶有多么不信任。 「毕竟沙利叶先生也有工作在身,所以不可能一直麻烦你照顾我。不过只要你能帮忙填补游佐小姐跟铃乃小姐的空缺……」 正因为如此,所以千穗决定搬出珍藏的秘密武器。 「虽然我无法保证马上办到。不过如果沙利叶先生愿意协助我们,那我会想办法帮你寻找跟木崎小姐和好的机会。」 「喂,应该充好电了吧!要开始罗,贝尔!快过去对面,动作快一点。」 「好的!」 「唉……」 结果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姑且不论和好,沙利叶与木崎就连原本是否有交情都值得商榷,然而当时的沙利叶还是全力放出了彷佛太阳般明亮的圣法气,甚至让难得像个智将般演说的芦屋都差点瞬间昏倒。 「然后呢,你们从早上开始就在这热死人的体育馆里进行修练吗?」 刚下班来到这里的惠美在看见训练的状况后,便一脸厌烦地看向真奥说道,然而因为训练方法本身合情合理,所以她也无法加以抱怨。 「如果我不像刚才那样偶尔要他们休息,小千就会跟着一直努力下去。」 「不过……照这个状况来看,或许今天就有机会成功施展法术吧?毕竟千穗让圣法气活性化的能力可不是盖的呢。」 「沙利叶也说过不能夸奖她了吧,不然小千有可能会自己尝试研究法术。」 「这是个正确的判断。唉,虽然我不觉得事情有那么容易啦。」 「小千姊姊好厉害!」 阿拉斯·拉玛斯应该是凭本能理解的吧,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训练中的千穗。 「然后呢?」 「嗯?」 「……有让他们和好的头绪吗?」 「……谁知道。」 某方面而言,这可是比法尔法雷洛与伊洛恩还要令众人感到不安的问题。 虽说是要让木崎与沙利叶和好,但两人原本的关系就只是恋慕木崎的沙利叶在完全不掩饰自己意图的情况下,每餐都为了木崎跑去麦丹劳花费大笔的金钱而已。 「不过木崎小姐也都没忘记要将沙利叶当成客人对待呢。」 真奥认为所谓的让两人和好,应该是指让沙利叶能再次自由进出麦丹劳吧。 若只是这种程度的和好,那的确是有可能办得到,但就不晓得沙利叶肯不肯就此罢休了。 尽管现在表面上认真地担任教练,但若千穗无法提供沙利叶所想像的「和好」,还真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偏偏像这种时候,梨香看起来又不太可靠。」 「为什么要突然提到铃木梨香啊。」 「虽然不到破镜重圆的地步,但作为参考,我本来想问她让男女和好有什么重点。她还满喜欢这种八卦的事情呢。不过你看,都怪那家伙。」 惠美以眼神指向正在观望千穗训练的芦屋背影。 尽管不晓得惠美等人的真面目,但惠美的同事铃木梨香还是跟真奥、芦屋、千穗以及铃乃有所交流,而她现在正对芦屋陷入了热烈的单恋。 「她好像『变得有点搞不懂自己』了,所以现在都对恋爱这种女孩子的话题敬而远之。」 惠美的另一位同事清水真季只要一找到机会,就想打探让梨香「搞不懂自己」的原因,而梨香也反覆地岔开话题,这已经变成惠美职场的日常风景了。 「……你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什么意思?」 「咦?」 真奥同样用眼神指向芦屋的背影,惠美耸耸肩回答: 「我听贝尔说了。你好像很嚣张地对我们建立的人际关系发表了意见呢。」 惠美抬头瞪向真奥。 「我并没有很嚣张。不过我或许有提到你们明明将自己的事情束之高阁,却打算拆散芦屋与铃木梨香这点很傲慢也不一定。」 「这样已经够嚣张了吧。明明就不晓得我们这边的感受。」 「因为我从来没选择过对勇者体贴的生活方式啊。」 真奥像是为了躲避惠美严厉的视线而耸了耸肩。 惠美抬头看向真奥片刻后,便突然移开了视线。 「……我也一样。」 「啊?」 惠美将下巴靠在膝盖上,一面看着因为沙利叶的指导而气喘吁吁的千穗,一面低声说道: 「我也『变得有点搞不懂自己』了,所以没有对别人的感情说长道短的权利。」 「……」 今天的惠美看起来特别老实,让真奥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变得搞不懂自己啊……」 因此他只好复诵惠美的话试图蒙混过去,并为了转移注意力而看向千穗等人的状况。 「嗯~既然有办法活性化到这种程度,那照理说应该只差一步了……」 此畴,似乎正在思考某件事的沙利叶对着铃乃大声喊道: 「换个方法好了。贝尔,这次换你那边发讯!若能掌握到收讯的感觉,或许能用体感逆推回去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 千穗一看见位于体育馆另一侧的铃乃举起手来,便试着集中意识。 「话虽如此,到底该传送什么才好呢。」 收到指示的铃乃稍微思考了一下。 「用体感将收讯逆推回去啊……既然如此,比起单纯收听声音,还是确实地对话会比较好吧。」 铃乃自言自语着,这次轮到铃乃打电话给千穗的手机了。 「除了必须是能让千穗小姐了解流入的内容之外,还得让她产生既具体又足以传达意志的感情,而且那个感情还必须强烈到能在逆流过来时开殷通往这边的回路……」 为了让铃乃也能顺畅地收到千穗送出来的讯号,还是挑能敞开心扉询问的内容比较好。 「……啊。」 「怎么了,快打啊,贝尔!收音机体操的歌都快结束了!」 铃乃做出的结论内容,就是令人困扰到让她无法马上回答沙利叶的程度。 「啊……咳嗯。」 铃乃将手机移到耳边,明明没必要,但她还是改不了每当要提出麻烦的问题时先清一下嗓的习惯。 铃乃将注意力移向视线范围内的千穗与千穗的手机,在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好害羞的状况下进行了概念收发。总之,幸好真奥等人并非站在铃乃这边的墙壁。 『(千穗小姐会想跟魔王结婚……不对,会想嫁给魔王吗……)』 羞耻心让铃乃回避了直接的说法,但结果反倒让意思变得更加直接,接着她送出的讯息便产生了相当明显的效果。 『(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嘎喔唔!」 下一个瞬间,强烈的感情与彷佛狼嚎般的意志透过手机电波,一股作气地闯进了铃乃的脑内。 电波内包含的感情与爆发出来的音量,产生了足以令人以为发生脑震荡的冲擎,让铃乃眼前一黑并头昏眼花地弄掉了手机。 「喂,贝尔?」 惠美发现铃乃状况有异,忍不住起身上前关切。 至于千穗则是不知为何变得满脸通红,脸颊也胀得像是气球一般,不过这边似乎只是有些喘不过气,还有呼吸变得急促而已。 「喂、喂,惠美,铃乃没事吧?」 铃乃的反应就是异常到连真奥都感到担心的程度。 只见她抱头蹲在地上用力敲着体育馆的地板,偶尔甚至还会敲起自己的身体跟手机,并单手扶着头部发出呻吟。 「我、我知道了,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我错了!请、请你冷静一点……」 「小千?」 「啊呜呜呜呜……」 才刚发现铃乃痛苦地挣扎,这次就换千穗弄掉了手机,当场瘫倒在地。 真奥连忙冲上前去,抓着千穗的肩膀用力呼唤: 「喂、喂,小千你不要紧吧……」 一跟真奥对上了视线,千穗原本睁得大大的眼睛又更加睁开到了极限。 「真真真真真奥真奥真奥真真真真真奥奥奥奥奥奥奥真真真真真真真奥哥……」 完全陷入混乱的千穗不断连呼「真」字。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至于铃乃则是像遭到那些「真」字连续射击般,配合千穗的声音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这、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贝尔!贝尔,振作一点!」 千穗与铃乃迟迟无法恢复冷静。 「唉……嘿咻!」 此时沙利叶从真奥旁边探出身来,并将手贴在千穗的额头上—— 「真真真真真真……呼……」 接着千穗便彷佛失去意识似的瘫倒在真奥怀里。 就在这个瞬间,被惠美扶着的铃乃似乎也获得了解放,深深吐了口气站起身来。 「看来贝尔似乎敲到了非比寻常的心扉呢。」 沙利叶惊讶地俯视千穗。 原本以为失去意识的千穗,马上就微微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她的神色看起来还有些茫然,不过一注意到真奥的脸就马上偏过头,从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愤恨地看向铃乃。 「看来她已经突破最大的障碍。贝尔刚才应该确实地收到佐佐木千穗的概念收发了吧。」 「!」 对于这句话,千穗比任何人都要感到惊讶。 而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般—— 「非常大声呢。」 铃乃一脸疲累地补充道。 晚上七点以后,由于已经过了体育馆的开放时间,因此今天的训练也到此为止。 话虽如此,既然不晓得法尔法雷洛跟伊洛恩会在何时何地来袭,一行人当然还是希望能尽量保持团体行动,于是便从住得离运动公园较近的人开始依序回家。 「没事吧,小千。」 「我、我没事!」 尽管是出于偶然,但千穗还是首次成功地使出法术并变得精疲力尽,而且她不知为何还莫名地与真奥保持距离,打从走出运动公园开始就一直躲在惠美背后。 铃乃一开始也同样脚步不稳,不过现在已经能用自己的脚走路了。 「那么,明天同样是在这个时间训练没问题吧?」 沙利叶站在自己公寓面前跟千穗确认明天的预定行程。 「啊,好的,不过我明天从傍晚开始要打工,所以没办法练习太久。」 「那魔王像们呢?」 「嗯……我也是从中午就要开始工作,所以会让芦屋跟漆原过来。」 「我也一样想拜托贝尔……可以吗?」 由于惠美也有工作,因此在下班之前只能拜托铃乃帮忙。 被千穗毫不留情的尖叫直接攻击脑部的铃乃虽然还有点头晕,但还是点头表示没问题。 「那么,我就登记明天下午一点到四点的场次好了,所有人都没问题……」 就在夕阳西沉,繁星也开始在天空中闪耀时,不知何时开始当起主导者的沙利叶不晓得为什么,居然倏地僵住不动了。 「嗯?喂,沙利叶,怎么了……」 真奥未做多想地跟着沙利叶的视线看去—— 「……咦?」 「……啊?」 跟真奥一样转过头的千穗与惠美,也因为看见站在那里的某人而倒抽了一口气。 「哎呀,是你们啊。大家集合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人身穿西装,背着装满了档案与工作用具、塞得满满的侧肩包。因为穿着高跟鞋,所以身材看起来甚至比真奥还高。 有着宛如夜色般的美丽长发并任之随风飘扬的麦丹劳幡之谷店店长,木崎真弓正一脸惊讶地站在那里。 「木、木崎小姐才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奥与千穗都因为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木崎而难掩动摇。 另一方面,惠美与铃乃也因为确信之前在这里目击木崎并非偶然而互望了一眼。 「有几位没见过的人呢,是你朋友吗?」 木崎看着漆原与芦屋的脸,向真奥问道。 由于漆原几乎从不外出,芦屋也只有在真奥刚阕始工作时去过麦丹劳几次,因此也难怪木崎不记得他们,不过一看见站在芦屋与漆原中间的男人,木崎原本亲切的表情瞬间变得险恶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猿江三月。」 「啊、啊……呃,那个……」 「这这这、这是因为,那个……」 千穗与真奥因为想不出好藉口而当场口吃了起来。 「你该不会又想找麦丹劳的客人或我们店里的员工麻烦……」 木崎看着惠美、铃乃以及千穗,同时闯进真奥等人之间诘问沙利叶。真奥与千穗完全想不到有什么方法能阻止她。 毕竟两人曾亲眼目睹沙利叶被木崎禁止出入麦丹劳的瞬间。 这下子别说是让两人和好了,甚至反倒让沙利叶惹上了不必要的嫌疑,而有可能让木崎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 若事情发展成那样,不晓得沙利叶将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我、我就住在这栋公寓里。」 「……什么?」 没想到沙利叶战战兢兢说出的一句话,居然让状况产生了变化。 「你住这儿?」 「嗯,那个……」 沙利叶在训练时兴奋与傲慢的态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从过去那个每天抱着玫瑰花束大吃麦丹劳餐点的沙利叶来看,实在难以想像他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懦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木崎突然将话题转向出乎意料的方向。尽管感到惊讶,但沙利叶还是老实地回答: 「从肯特基在幡之谷开店开始……」 「居然从一开始就住在这么好的公寓。」 真奥不悦地自言自语,但这句话并未传入其他人的耳中。 「猿江三月。」 「是、是!」 突然被木崎叫到名字,让沙利叶马上语气大变。 「我问你一件事。当时那间店面就已经是空的了吗?」 「咦?」 木崎再次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虽然沙利叶试图解读木崎的真意—— 「到底是怎样?」 但马上就因为木崎又一次的提问而端正了姿势。 「印、印象中我搬来这里时,那里好像有间餐厅。虽然看起来没那么旧,不过在我来这里后不到一个月就倒闭了……」 木崎的眉毛先是因为这个回答而抽动了一下—— 「唉……」 接着便叹了一口气。她语气当中蕴含的情绪既非愤怒,亦非惊讶,而是看开了某件事。 「我就知道大概会是那样。」 「那个……请、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并非沙利叶,而是由真奥提出来的。 「打从mdcafe改装完后,与其说木崎小蛆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不如说是变得比以前更有干劲……」 过去从未展现出任何疲态的木崎不但说了「真是累人」,还用并非标准程序的做法替常客的热咖啡先生泡了咖啡,还有—— 『我的目标,就是要成为那个酒保!』 那句诉说想成为服务业专家,酒保的梦想。 而那样的木崎居然在调查原本是餐厅的空店铺。 从这些线索导出结论并非难事。 「我之前曾经说过类似在麦丹劳想成为酒保,会很困难之类的话吧。」 「……嗯。」 木崎不但是真奥在麦丹劳出人头地的目标,同时也是他十分尊敬的人物,因此在看见木崎那副可疑的样子后,真奥忍不住大声问道: 「难不成……木崎小姐打算辞掉麦丹劳,哇啊!」 真奥烦恼到最后提出来的问题,才问到一半就因为被木崎用档案夹拍了一下头而中断。 「笨蛋,你想太多了啦。」 「呜,就算只是档案夹,被边角打到还是很痛……」 连勇者的圣剑都无所畏惧的魔王,居然因为店长档案夹的边角而变得泪眼盈眶。 看见真奥那副德性,木崎讶异地叹了口气。 「唉……你说的对。我这几天的确是有点反常,对员工们也很抱歉。因为在麦丹劳勉强能办到的事情变多了,结果就让过去的梦想以奇怪的方式浮现出来了。」 「过去的……梦想?」 真奥摸着疼痛的头顶仰望木崎。 「没错。特别是小千,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喔。即使是大人,一样会描绘将来的梦想。」 木崎微笑地说道。 「我在东京被录取的同期职员中,成绩可说是出类拔萃的好。」 木崎突然说出这种就算不用特别强调也众所皆知的事情。她的视线既非对着沙利叶,亦非对着真奥,而是挂在感觉有些寂寞的店面上的「店面出租」告示。 「不过,我最近偶尔会这么想——我想尝试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究竟能战斗到什么程度。」 「意思是虽然不是现在,但有在考虑将来独立的事情吗?」 「嗯,大概就是那样。」 木崎干脆地回答惠美有些委婉的提问,但由于真的回答得太过干脆,反而让真奥因此吓了一跳。 「当然,只不过是含糊地想着『若能那样子就好了』的程度而已。并没有在实行什么具体的行动。」 「我倒是觉得光是来看店面,就已经算是非常具体了……」 「这种程度不过就像浏览打工杂志,然后还没工作就开始梦想第一份薪水要拿来做什么一样,只能算是游戏而已。」 「唔!」 「嗯……」 「呃……」 真奥、惠美以及千穗,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似的发出呻吟。看见这群年轻人如此坦率的样子,木崎露出微笑说道: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了不起的动机。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木崎走近店面的窗户,看着笼罩在夕阳底下的店内。 「我持续地缔造业绩,并获得同期同事的大力赞扬,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跟他们相差甚远的事情。至少幡之谷站前店的营业额能经常维持在去年的百分之百以上,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 「才、才没有那种事!尽管我经常听说其他店长的坏话,或是哪间店有缺乏干劲的打工人员等等,不过这些话题不都跟我们无缘吗?而且店里也几乎没有令人困扰的客人,这些明明都是木崎小姐的功劳!」 千穗激动地说着,但木崎只是头也不回地摇头回答: 「虽然你这么说让我很高兴,不过很可惜这真的并非我一个人的力量。我在那间店工作了一年半,虽然以一个店长而言,我待在同一间店的期间确实是异常的久,但我之所以能在那间店建构出现在的体制,不过是因为有某个存在事先花了比我更长的期闲,蕾我打造了遍当的基础罢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木崎看向沙利叶映在窗户上的眼睛,动也不动地问道。 「……是前任店长吗?」 沙利叶的回答让木崎皱起眉头说道: 「亏你总是女神女神地用这种今人害羞的名称叫我,并反覆做出类似跟踪狂的行为,但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呢。」 沙利叶因为木崎严厉的回答而感到沮丧。 「阿真,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你应该知道吧。模范解答呢?」 「是名叫麦丹劳的公司……也就是所谓的品牌吧。」 真奥毫不犹豫地回答,木崎也点头同意: 「我是麦丹劳的一员,这是我的骄傲,而麦丹劳让我学到的东西以及带给我的恩惠更是无可计量。正因为如此,即使我有一天真的爬上了麦丹劳的顶点,也只是模仿许多人在这条路上事先留下来的痕迹罢了。而我在那间店创造出来的其中几项成果,也是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有这个名叫麦丹劳的系统存在的缘故。」 「是那样吗?」 面对惠美的小问题,木崎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露出更深的微笑。 「你……是游佐小姐吧。当游佐小姐下班回家后,会用黏尘滚轮整理自己洋装的肩膀部分吗?」 「咦?不、不会,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到那个地步……」 惠美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肩膀,摇头回答。 「那么在洗手时,会用肥皂洗到手肘,并用刷子把所有的指甲都刷干净消毒吗?」 「我、我是会用肥皂啦……」 「对吧?一般光是用肥皂洗手就够了。毕竟日本的肥皂很优良呢。」 说完后,木崎将自己有着美丽肌肤、就算去当手部模特儿也没问题的手,缓缓地摊在夕阳底下。 「我刚才说的是麦丹劳长年来一一推广到各分店的传统作法。若想在麦丹劳以外的地方让所有工作人员都培养出这种卫生习惯,光靠普通的教育可是办不到的。就这方面而言,我在那间店根本就没光靠自己一个人达成任何事。」 木崎直到这时候才首次将视线从空店面上移开,回头看向真奥等人。 「当然我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是只有在麦丹劳才能实现。之前我一时得意忘形,打算配合知道喜好的常客口味来泡咖啡,虽然勉强应付过去了,但那真的非常累人呢。而这次又差点跟奇怪的店面扯上关系,让我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实力有多么不足。看来下次想谈论梦想,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呢。」 「你、你之前曾做过这种事吗?」 难以想像木崎首次说出丧气话的那天,居然在二楼做出那种超人的举动。一部分也是因为新开幕没多久,照理说那天的来客数庶该还满多的才对。即使只针对常客,人数应该也不少,没想到她居然记下了所有人的喜好,并配合他们的口味泡咖啡…… 「那、那该不会木崎小姐泡给我们喝的咖啡……」 「啊,不好意思,我也觉得那有点狡猾。因为我想至少替自己增添一点店长的威严。」 木崎恶作剧似的眨了一下眼睛。 「我之所以会泡,今天请的一杯。给你们喝,也不是为了好玩喔。阿真比较喜欢不会太烫、苦味较强的咖啡,小千则是加了大量牛奶的无糖派对吧?」 只要达到了当日目标的营业额,木崎一定会请所有员工喝一杯白金烘焙咖啡,但总之她似乎耗费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利用作法较为朴素的麦丹劳咖啡把握了所有员工的喜好。 「「……」」 这下真奥与千穗也只能哑口无言。 「不过即使如此,也别认为『麦丹劳·咖啡师』的讲习毫无意义喔?光是能更加了解自己处理的商品,就能以之为基础迈向新知识与技术的世界。无论是什么样的梦想,都必须从累积这些小小的一步开始才能抵达呢。」 说完后,木崎像是在玩味自己的言论般继续说道: 「我现在在麦丹劳过着安定的生活。只要能有你们这些优秀的部下并持续缔造业绩,或许我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吧。不过……」 木崎用力握紧挂在肩膀上的侧肩包。 「身为一个人类,总是会想替专属于自己的历史……踏出一小步,这样的梦想一直都栖息在内心的某处。并非在别人画的地图上补充一些细微末节的小事,只要能有机会,我也想试着自己描绘一张全新的地图。」 木崎畅快地说着,并展现出宛如少女般纯粹的眼神。 真奥与千穗憧憬的麦丹劳能干店长,正在诉说连千穗这年纪的少年少女们都很少会挂在嘴边的未来梦想。 想成为精通各种服务的专家,酒保。 那就是木崎的梦想。 透过意外地负责了幡之谷站前店的mdcafe业务,让她的梦想重新燃起了新的火种。 正因为能干,所以木崎才会不安于现状,梦想着更长远的未来。木崎就是透过这些特质,才得到了替未来梦想努力的资格与生活方式。 「虽然对梦想的看法或许会改变,不过视当事人的气概与首要的东西而定,还是有可能找到新的梦想。不过能不能进展顺利又是另一刚事了。」 木崎耸耸肩,指向沙利叶公寓的空店面。 「这问店的外观以前看起来还满时髦的对吧?」 「好像……是那样没错。」 沙利叶边搜索记忆边回答,木崎也点头回应。 「我就觉得从设备来看这租金未免也太便宜了,看来果然有什么内幕呢。」 木崎不满地说道,从她说的话来推断,除了观察店面以外,木崎事前应该也实际拜访过仲介业者了吧。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既然是开在公寓底下,那住户应该也能过来光顾,再加上这附近又没有其他餐厅跟它竞争……如果有配合公寓打造出时髦的外观,那应该也能吸引顾客吧……」 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芦屋,针对真奥的疑问提出反驳: 「……虽然说好听一点是那样,不过仔细想想,这些不全都是缺点吗?」 「为什么您会那么认为呢?」 木崎因为跟芦屋不熟而使用敬语问道,芦屋战战兢兢地仰望沙利叶的公寓说道: 「从外表看来,这间公寓的世代数应该不多。无论开得再怎么近,居民也不可能每天都去同一间餐厅消费。一旦腻了之后,客人就不会再来。何况既然位于幡之谷,那么从平均的角度来看租金应该也不便宜吧。这么一来,这部分的成本势必会反映到价格上面。假设一杯咖啡要价五百圆,在这个年头想卖到这个价钱,除了商品的品质以外,一定还需要有其他的附加价值。不过……」 芦屋环视周围继续说道: 「明明我们这一大群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这里,却完全没挡到路人。既然前面没有十字路口,只有一条笔直的单线道,那么经过这里的车应该也只会专心通过,就算交通量大也无法期待对来客数有什么正面的影响吧。更何况只要再往前开,就能开到有许多商店街跟各式各样店铺的行政道路。」 芦屋这次换抬头看向公寓的住宅部分。 「这里离车站跟商店街都有一段距离,附近也没有其他商店。讲好听一点是没有竞争对手,但既然没有其他商店,就表示大家都没什么必要来这附近,连带也不会有客人来这间咖啡厅。就算想赚通勤族的钱,这附近又都是住宅区,因此只有这附近的居民会注意到这问店,集客范围实在太狭小了。而致命一击,应该就是隔壁开了间便利商店吧。」 木崎佩服地听着芦屋的解说。 「这附近的家庭式公寓不多,基本上都是出租给单身人士,离聚集了透天房屋的住宅区也有点距离。若附近只有咖啡厅跟便利商店能够消费,那么不用想也知道住公寓的单身人士会选择哪一边了。适年头怒涛流或月巴克之类的商品出现在便利商店,已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考虑到住在公寓里的单身人士生活型态,他们平常应该也没什么访客,就算有,大部分的活动也都是在家里进行吧。就这点而言,咖啡厅也绝对赢不了隔壁的便利商店……大概就是这样吧。」 芦屋饶舌地分析了起来,但一想起说话的对象是木崎,还是战战兢兢地征求对方的意见。 木崎听到一半便闭起眼睛,将手抵在形状姣好的下巴上,接着她并未转向芦屋,而是看着真奥说道: 「你有位出色的军师呢。」 「不、不敢当。」 尽管是被间接地称赞,芦屋还是弯下修长的身躯行了一礼。 「我的意见跟你完全一样,这间店铺就只有外观跟设备好而已。不过作为饮食业的店铺,这里完全没有任何集客的必要条件。考虑到位置特性,最适合的应该是理发店或美容院吧。光是能知道这点,就已经算是有收获了。」 木崎笑着点头说道。 「那么,不好意思居然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拦住你们。我接下来要去店里,你们已经要回去了吗?」 「啊,是的,我们今天也到这里就结束了。」 真奥点头回答后,木崎转身面向惠美等人。 「这样啊。不好意思让游佐小姐跟各位陪我讨论梦想了。做为回礼,下次我请大家喝mdcafe的特制咖啡欧蕾好了。要是最近有来到附近,还请务必光临本店。」 说完后,木崎潇洒地准备离开。 「……啊……」 然而她的背后却传出了一道欲言又止的微弱声音。 木崎精准地听见了那道差点被高跟鞋的声音掩盖过去的声响。 「……我还在想你最近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看来原因应该不是出自店里的营业状况不佳吧?」 木崎并没有回头,不过她这句话—— 「不、不是……呃……那个……」 确实是对目前正发出微弱哀求声的沙利叶说的。沙利叶大概也知道就算告诉木崎真正的理由,也只会让木崎对他感到更加失望,所以便开始吞吞吐吐了起来,可是这当然瞒不过木崎的眼睛。 「根据我听来的状况,似乎是因为我禁止你出入麦丹劳的缘故。」 「唔!」 就连跟麦丹劳以及肯特基没有直接关系的惠美跟铃乃,都能从千穗那边听来的间接消息了解状况。那么木崎应该也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没想到你的心理状况也跟正常人一样呢。我本来以为如果是你,隔天应该会照样带着红色玫瑰配上看起来热死人的非洲菊展开突击呢。」 「如、如果做到那种地步,不就变成踉踪狂了吗……」 沙利叶战战兢兢地进雷,木崎不屑地耸耸肩说道: 「要不是我这边有一笑置之的度量,你至今所做的那些行为早就已经称得上是跟踪狂了。虽然我不晓得你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年龄,不过这年头光是配合岁数送玫瑰花就已经能算是性骚扰罗。」 「你、你曾经做过那种事吗?」 「太夸张了,哪有人这样的啊。」 「唔哇,真难为情。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我们的评价才会下滑。」 面对千穗、真奥以及漆原接连的非难,沙利叶只能哑口无言。 「直到现在,我依然确信禁止你出入麦丹劳是正确的判断。这完全都得怪你一见到女性就摆出莫名其妙的态度,不过……」 木崎板起脸稍微回头看向沙私叶。 「这段期间内,感觉我好像在利用你的恋慕之情贬低肯特基似的,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若不能靠生意击败生意上的对手,对酒保而言可是一种耻辱。」 「……那、那么……」 木崎夸张地叹了口气,再次背对沙利叶说道: 「与其看你一脸沮丧地被狗小便,不如让你到我们店里胡闹还比较好,至少这样看起来还比较有精神。从明天开始,如果你想来麦丹劳就来吧。」 此时沙利叶表情的变化,实在是难以言喻。 在场的所有人彷佛能直接看见沙利叶内心的景象,那就像一只忍受严寒极地的企鹅雏鸟,在照射到穿过云间的阳光后睁开眼睛体会生命的喜悦一般,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连灵魂的颜色都变了。 「不过!」 木崎不忘严厉地叮咛。 「别再送玫瑰了。如果想在店里装饰盆栽,必须先向主管机关提出申请,这点你那边应该也一样吧,每次都要一一申请可是很麻烦的。还有我不会说第二次,要是你敢再替店里的员工或客人添麻烦,到时候我真的就要永远禁止你出入店里了。到时候就算必须提起诉讼,我也在所不惜。」 一口气说完后,木崎没等沙利叶回答便快步走向夜晚的幡之谷。 「……这、这就是所谓的只要结果没问题就好了?」 「大、大概吧。」 没想到居然能以如此出乎意料的方式解决一宗悬案,让惠美与真奥都因此看傻了眼。 「嗯……?沙、沙利叶大人?」 「沙利叶先生,沙利叶免生,请你振作一点!浮、浮起来了!」 沙利叶脸上浮现出宛如陶俑般的笑脸,茫然地目送木崎离开,或许是因为心里洋溢着喜悦,他的身体甚至还不自觉地发光,开始从地面浮了起来。 幸好这条路的行人不多,不过看来想等沙利叶恢复意识跟矫正他这无论精神上还是物理上都飘飘然的状态,还需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 周末的星期六。 麦丹劳·咖啡师的讲座当日,天气晴朗到令人讨厌的程度。 在木崎允许沙利叶自由出入麦丹劳的这几天内,至少看在真奥的眼里,千穗的技术并没有显着的进步。 虽然真奥跟惠美并非每次都有出席训练,但至少就芦屋跟铃乃的报告来看,事情也的确是那样没错。 打从那天晚上开始,法尔法雷洛跟伊洛恩都没再出现,目前正呈现出一种长期战的状况。 上午九点,尚未完全升起的太阳彷佛正全力照射出夏季最后的光芒,而让跟千穗约好在笹塚站会合的真奥对气温感到十分不耐,他正在等待似乎对今天的讲习莫名期待的千穗。 虽说是暑假,但勤勉的学生依然意外地忙碌。除了要处理学校的社团跟打工以外,剩下的时间还得忙着接受训练。 尽管在七月中便将与课业有关的作业悉数完成这点很有千穗的风格,但真奥还是因为将她卷入这种脱离日本常识的状况感到内疚,并打算等今天的讲习结束后慰劳一下她平日的辛劳。 此时真奥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怎么了?真难得,该不会是迟到了?」 为了参加讲习,真奥难得带了个装了笔记用具的手提包。就在真奥拿出放在手提包口袋里面的手机,准备接俪话时—— 「(真奥哥,我在你后面,)」 「唔哇啊啊?」 真奥因为脑中突然出现声音而吓得跳了起来。 「啊,对、对不起,吓到你了。」 只见身穿蓝绿色连身裙、背着大型侧肩包的千穗.正以讲电话的模样站在真奥后面。 「你还好吧?我本来只是想让你惊讶一下……对不起。」 即使认出了千穗,真奥的心跳依然难以平复,而千穗也一脸非常抱歉似的低头道歉。 「不、不会,没关系啦,虽然没关系,但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真奥因为发现千穗手上其实并没拿着手机而眨了眨眼睛。 「嗯,是概念收发。」 「你、你已经学会了吗?」 从千穗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因为让圣法气活性化所产生的呼吸紊乱或疲劳的气息。且让真奥吓一跳的声音,也的确是直接传送到他的脑内。 「其实还没有呢。我想刚才真奥哥的手机应该有响一下对吧。」 「嗯,有响。」 真奥凝视至今依然开着的手机,并翻阅了一下来电记录。 「未显示来电?印象中我应该有设定拒接无来电显示的电话啊……」 原本打算搜寻千穗来电记录的真奥虽然扑了一个空,但还是发现记录里留下了「未显示来电」的文字。 「光靠我的力量,还无法在不借助放大器的情况下使用法术。虽然我自己是不用特别拿什么东西,但对手若没带手机,就无法对我的法术收讯。」 「对能够正常使用法术的我们来说,反倒是你的那种做法比较困难呢……」 「铃乃小姐跟沙利叶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千穗苦笑道。 「就像是用圣法气打电话那样吧?这可不是通话费免费那种等级的状况喔?」 「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理解跟对方的脑部直接连结在一起的概念。不过因为我知道只要对手机传送特定的号码跟频率就能通话,所以就试着背下了铃乃小姐的手机号码……然后好像就成功了。」 「然后就成功了啊。」 虽然千穗说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就连直接跟艾美拉达用手机进行概念收发的惠美,都没想到有这种使用方法。 基本上放大器这种东西,应该是要放在施术者手边才对。居然可以自己不用准备,直接利用对方的放大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算想试着模仿你,我们的魔力上限也还是太低了呢。」 直到现在,真奥都还不晓得惠美跟铃乃是用什么方式补充圣法气。 虽然漆原似乎因为某个契机而发现了—— 「就算知道,我们也没办法拿她们怎么样。」 但位只回答了这句话,而没告诉真奥真相。 既然千穗与惠美等人都是用相同方法补充,那么她今天应该有在某处看过吧。 「总、总之无论如何,小千变得有办法向我们求救终究是件好事。你能够收发讯息的范围大概是多少啊?」 「从昨天的训练来看,半径约一百公尺的范围内都能勉强做到。」 「半径一百公尺啊。虽然以初学者来说算是很厉害了,但我也不晓得那样到底算宽还是窄,毕竟伊洛恩的结界似乎能隔绝手机讯号呢。法术本身其实并不太会受到电波的状况影响,所以还是别考虑理论上的最大距离会比较好吧。」 真奥以有些严肃的表情说道。 「唉,反正我们今天都会一直在一起,应该也不用那么在意吧。」 「……唔。」 真奥自然地说出「一直在一起」,让千穗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 「好、好久没这样了呢。跟、跟真奥哥两个人长时间在一起……」 被千穗这么认真地一说,真奥也稍微摆出回想的样子。 「啊……这么说来,新宿的地下道事件……距离现在也才不到三个月,真是令人有点难以置信呢。」 两人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唉。」 虽然能够理解,但千穗还是不得不叹了口气。 「那我们走吧。」 说完后,真奥拿出事先买好的车票走向验票口。 「……好的。啊,请稍等一下,我还没买票。」 等有些遗憾地嘟起了嘴的千穗慌慌张张地走到售票机,并买好了一站分的票后,两人便穿过了验票口。 在某根柱子的背后,有三对眼睛正看着那样的魔王与高中女生。 「为什么我非得做出这种像在跟踪别人约会的偷窥行为不可啊。」 「这也没办法。即使千穗小姐大致学会了概念收发,但魔王本人几乎没有战斗能力啊。」 「若是为了我女神的员工安全,那我早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觉悟。」 「你的态度也未免转变得太快了吧。难道你今天都不用工作吗?」 「随便你怎么说。女神也说过了吧,人无论活到几岁,都必须为了新的梦想向前迈进!当然为了不在女神面前感到难堪,我绝对不会做出翘班这种蠢事!所以我可是有好好地请了特休喔!」 那三对眼睛的主人,正是惠美、铃乃以及沙利叶。 当然,他们打从一阅始就决定好要在后面跟踪,以保护真奥与千穗的安全。 令人意外的是,沙利叶似乎是真心挂念千穗的安全。 惠美等人原本以为沙利叶在获得木崎的原谅后,便不会再遵守陪千穗训练的约定,没想到他却反而比之前更充满了干劲。 沙利叶现在对真奥跟惠美的态度也是和善到令人觉得恶心的地步,就连千穗在学会利用放大器安定地发动法术之前,所有租借练习场的费用也都是由他负责买单。 就连今天也一样,沙利叶一知道真奥要跟千穗去参加麦丹劳的讲习,明明没人拜托他,他还是像现在这样一大早就跟过来了。 「唉,反正只要你别碍事就好……走吧,小心别跟丢罗。」 三人追着真奥等人穿过验票口,一面偷看站在月台最前方等候前往新宿方向电车的真奥与千穗,一面小声地讨论。 「居然会说『人无论活到几岁』这种话……表示你们是『人类』罗?」 为了确认之前从加百列那里得来的情报是真是假,惠美趁机开门见山地向沙利叶问道。 明明前阵子就算是奇迹发生,沙利叶也不可能和善地对待惠美,没想到这个状况居然因为麦丹劳的店长而实现了,看来事实果然比小说还要离奇。 「加百列那家伙说溜嘴了吗?」 沙利叶干脆地肯定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看穿惠美会这么想的原因是出在加百列身上。 「那你们果然……」 「嗯,没错。至少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超越常理的存在。虽说是天使,但也不过是拥有胜过安特·伊苏拉人的寿命、智力、体力、圣法气容量、外表以及神圣的领导气质,单纯具备超越常人能力的人类罢了。」 「啊啊……我的信仰心发出崩坏的声音……」 铃乃在两人后面呻吟道。 「虽然你那种说法还满讨人厌的……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事?喜欢的女性吗?我的女神。」 「我知道。不过对方不是都叫你别那样叫她了吗?这样会让人很累,拜托别闹了啦。」 惠美边用毛巾擦掉额头的汗水边问道: 「天界的社会构造到底是怎么样啊?」 「还真是个随便的问题呢。如果要说明,那可是够我们搭到京王八王子站再搭回来喔。」 沙利叶歪着头讲出了与新宿相反方向的终点站。不过实在裉难判断这个时间到底算长还是算短。 「那……请告诉我天兵大队的事情吧。」 「嗯?」 铃乃接替惠美小声地询问。 「他们用的武器十分粗糙,远远不及沙利叶大人的巨镰或加百列的杜兰朵之剑。请问没被严密区分为天使或大天使的天兵大队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铃乃在代代木docodemo塔的战斗中,曾经破坏天兵大队的武器,而其碎片至今仍被保管在她的房间里。 天兵大队们的武器十分粗糙,明显是以精练技术低劣的金属锻造而成,甚至铃乃只要一脚就能破坏,实在不像是自称天使者所使用的武器。 「啊,因为天兵大队的成员以前只是普通的安特·伊苏拉人。所以那大概是他们自己擅自打造,或是原本就带在身上的吧?」 「啊?」 面对这出人意料的答案,惠美也同样发出了惊叹。 「天兵大队的成员,是安特·伊苏拉的人类?」 「没错。」 沙利叶干脆的回答,让两人大吃一惊。 「在圣典或神话中,应该也有不少人类被天使召唤的例子吧。那些有满多都是真的喔。」 「可、可是在教会历代著名的圣职者中,虽然有人被教会列为圣人,却从来没人受到上天的召唤……」 此时正好开往新宿的电车到站,三人便将讨论的场所移至有冷气的车厢内。 「我们这边也有选择的权利吧。选那种在教会里持续进行权力斗争,徒增不必要的智慧跟只有对名誉的欲望高人一等的老头子和老太婆有什么用?让那种人加入只会徒增祸害,所以我们都是从民间挑人啦。」 「民间……」 「像是战争孤儿,或是被大国虐待的奴隶之类的,从那些人当中被挑选出来的就是天兵大队。他们是会替天界处理各式各样的杂务,非常方便的重要人才。那些人原本就非常的虔诚,又被天界的人从地狱深处解救出来,所以绝对不会背叛我们,你们如果想升天,还是还俗会比较有机会喔。」 沙利叶的说明只能以露骨来形容,而且甚至还几乎否定了教会的一切。 「当然我们并非完全不需要教会。毕竟提到让人养成信仰的习惯这点,再也没什么组织比教会还要优秀了。」 尽管铃乃能用理论与理性来区分教会身为信仰依据的机能,以及政治方面的机能,但听了这些话后还是不由得懊恼了起来。 「当然还不只这样,只要是对天界有用的人才,就算有点问题也还是会被召唤。虽然具体的例子不多,但奥尔巴,梅亚的目标应该就是这个吧。」 「别说蠢话了,奥尔巴做的事情等于是在助纣为虐,替安特·伊苏拉带来新的惨剧。如果连那种人都能被认同并被召唤到天界,那才真的是有必要连天界一起毁灭呢。」 看见惠美板起了脸,沙利叶耸耸肩地回答: 「真是的,你还真恐怖……」 离开笹塚走在高架桥上的电车,终于又缓缓回到了地底。一进入隧道后,新宿马上就在眼前了。 「不过……像加百列那样的,第一世代。跟我和拉贵尔这种『第二世代』之间,在情报量上有着巨大的隔阂。真要说的话,我也对那群第一世代不愿公开这些资讯而感到有些不满。」 「第一世代跟第二世代是什么意思?」 「咦?你们没发现吗?至今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天使,应该有两种对吧。」 「……啊。」 铃乃像是发现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沙利叶的眼睛。 「眼睛是紫色的天使跟红色的天使……」 「没错。红色是第一世代,紫色是第二世代。姑且不论天兵大队那些人,天使大致上可以被分成这两种。」 「换句话说,路西菲尔是第二世代罗?不过他的地位却跟加百列一样?」 「嗯……关于路西菲尔,其实我所知道的事也不多。虽然他好像从以前开始生活态度就很不好。」 沙利叶摇头说道。 「打从我有印象时开始,路西菲尔就已经不在天界了。不过我自己在第二世代中也算是老资格了,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在那之前的第二世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么具体来说,第一世代跟第二世代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是拥有第一世代的父母之类的吗?」 沙利叶用力点头回答了铃乃问题。 「嗯,看来道点有蜕明的必要呢,说到第一世代跟第二世代的分界线……」 此时电车刚好通过新宿站地下铁路的切换点,让车身大大地摇晃了一下。 「到了呢。」 虽然很在意沙利叶后续要说的话,但也不能因此跟丢真奥与千穗。 三人在乘客不多的车厢内往门的方向移动。 在这个时间点,无论是惠美还是铃乃,都还无法判断到底该如何解读沙利蕖与抵达终点站新宿的广播同时宣告出来的真实。 「在『大魔王撒旦的灾厄』前出生的是第一世代,之后的则是第二世代,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宽广的会议室中,设置了整整十台的全新咖啡机。 包括真奥与千穗在内,今天约有一百名左右的员工与职员为了参加「麦丹劳·咖啡师」的讲习,而聚集在位于新宿西口方向的麦丹劳总公司大楼。 没想到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那么多的员工为了磨练mdcafe的技术而齐聚一堂,让真奥觉得有点感动。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特地前来参加麦丹劳·咖啡师的讲习会。关于讲习,首先麻烦大家确认一下报名表上的号码与桌上号码是否相同。然后确认分发的资料是否有所缺漏……」 由麦丹劳商品管理部门的职员负责担任的司仪,正仔细地叮咛大家确认讲习需要用到的东西。 「那么首先请各位看一片长度约二十分钟,介绍mdcafe是何种营业型态的dvd。在那之后,希望能直接进入具体的讲习。」 会议室内开始变暗,被编辑成教材的影片正投射在会场中间的大萤幕上。 「像这种平淡的进行方式还真不错呢,而且也很浅显易懂。」 真奥一边思考着教材影片与电视节目编辑方式的不同,一边认真地看着dvd抄写笔记。 「……这是什么啊?」 然而一旁却突然有人出声搭话,让他吓得将头转向旁边。 等回过神来,真奥才发现会议室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因为报名顺序的关系而坐在稍远处的千穗也不见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身穿甲胄的伊洛恩已经坐在自己的隔壁。 「……法尔法雷洛不在这里喔。虽然他在附近的建筑物监视,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像是为了安抚慌张的真奥般,伊洛恩面无表情地说明。 「那、那家伙正躲在结界里的某处徘徊吗?」 「他叫我找机会把你抓走,不过这附近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也无机可趁。」 少年坦率但随性地回答。 即使是现在,萤幕上依然持续在播放教材用影片。 这种超现实的状况,让真奥不禁想要笑出声来。 「法尔法雷洛还叫我确认你为了征服世界,正在进行什么样的准备。这是什么影像?跟征服世界有关吗?」 萤幕上显示出一位国外的麦丹劳员工,正在利用比幡之谷站前店还要巨大的设备制作mdcafe的餐点。 基本上mdcafe最早似乎是从澳洲开始,之后才流传到美国的总公司,而日本则是直到最近才开始导入这种营业型态的样子。 一位让人难以想像是麦丹劳员工的魁梧盎格鲁撒克逊男性,正在用卡布奇诺的奶泡拉出心型符号与叶子的图案,虽然这画面看起来极富喜感,但依旧令人钦佩。 「当然有关。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对征服世界而言都是有所必要的呢。」 「喔,这样啊。」 「……你还真是个老实的家伙呢。」 伊洛恩佩服地回答,让真奥有些难以进入状况。 「法尔法雷洛他们说用武力跟恐怖来征服世界才是正确的。道个影像是在教人怎么制作增强武力的药吗?」 除此之外,伊洛恩也比想像中要来得饶舌。看来法尔法雷洛现在真的不在附近吧。 「嗯,这个嘛。间接来说,应该也能这样解释吧。你知道什么叫产业吗?所谓的产业,就是将各式各样的地方相互、多样并紧密地连结在一趄。只要能泡出好喝的咖啡,就能间接提升生产性与鼓舞士气,因此也不能说跟生产优质兵器与武力完全无关。」 「产业啊……我不是很懂呢。」 伊洛恩看起来一副真的很疑惑的样子。 「我也不是很懂,所以才会在这里学习啊。」 「学习?」 伊洛恩困惑地反问。看来少年虽然知道什么叫征服世界,却不晓得「学习」这个字眼的意思。真奥原本打算解释—— 「……因为太过简单,所以反而让人不晓得该怎么说明呢。」 但在嘟囔了一下后,便发现影片里正在放映自己从未见过的南美咖啡田的景象。 「啊,对了。所谓的学习,就是为了得知自己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而展开的行动。」 「所以你正在学习……那个叫产业的东西罗?这跟征服世界有关吗?」 尽管看起来还是搞不太懂,但伊洛恩依然勉强像阿拉斯·拉玛斯那样,用刚学会的字汇来发问。 「没错,我们魔王军完全不懂由『国家』支配『人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是为了学习那个,才会留在这个国家进行征服世界的准备。而这也是其中的一环。」 此时画面上正在说明日本麦丹劳针对mdcafe未来展开的企业愿景。 「这都是为了我的下一步……以全新形式征服世界的梦想。」 「新的,梦想。」 伊洛恩像是在咀嚼真奥话中的涵义般,缓缓地复诵了一次。 「好像很有趣呢。」 在留下这句话后,伊洛恩便突然从真奥眼前消失了。 真奥面前又恢复成大批学员正注视着萤幕,参加讲习的景象。 真奥观察了一下千穗,看来她并未发现这里刚才发生的异常状况,而且千穗本人也没有被传送到伊洛恩结界里的气息。 「喂、喂。」 「嗯?有什么事吗?」 真奥因为有人突然从背后轻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而回头一看,接着便发现一位坐在后面的其他分店男性员工,正脸色苍白地往这边看。 「你、你刚才一直都坐在那里吗?」 原来如此,虽然千穗没发现,但对一直坐在后面的男子而言,被抓进伊洛恩结界里的真奥看起来应该像是幽灵般忽然消失,然后又忽然出现吧。 稍微思索了一下后,真奥小声地回答: 「啊,那个,我刚才把笔弄掉,然后找了很久。」 「……啊,这、这样啊,说的也是。嗯,抱歉问了你这么奇怪的问题。」 尽管那位男性员工看起来还有些无法释怀,不过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唉,就算被人怀疑,也顶多是这样吧。」 真奥以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嘟囔道,然后再次将精神集中在讲习的dvd上。 「啊!是不是那些人啊?」 「总算结束了,我都快等到不耐烦了。」 「又要出去外面啦……唉。」 勇者、圣职者以及大天使三人,于邻近麦丹劳东京总公司大楼附近的月巴克咖啡内尴尬地开了三个小时的茶会,等待真奥与千穗。在这个夏日阳光最活跃的时段中,突然有一大群人同时走出了麦丹劳的大楼。 从那些人几乎都穿着轻松的便服来看,几乎能够确定他们并非正式职员,而是参加讲习的员工们。 「魔王跟千穗小姐在哪里啊?」 「从这里实在是找不太到呢……」 由于现场有将近数百名的人潮,因此想找出真奥与千穗并非易事。 就在那群人三五成群地散开之后—— 「应该是那个人吧?」 沙利叶发现有某个男人单独留在正面玄关前面。虽然那个人看起来就是真奥,但他正频频地四处张望,将手机抵在耳边。 惠美与铃乃见状,顿时胆颤心惊了起来。 真奥的表情,明显并非单纯在找失散同伴的样子。 难不成—— 「魔王!」 惠美下定决心冲了出去,赶到惊慌失措的真奥身边。 「啊,惠、惠美!」 尽管真奥因为惠美突然出现而大吃一惊,但还是抢在惠美发问之前脱口问道: 「你有看见小千吗?」 果然。 惠美心中感到十分懊悔。 「千穗小姐不见了吗?」 「真是的,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你们也在啊?」 看见沙利叶与铃乃接连出现,就连真奥也吓了一跳。 「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不到十分钟前。刚走出会议室时,我们确实还在一起!」 「应该不会是去洗手间之类的状况吧?」 「啊啊……可恶!太大意了!这完全是我的失误!要是当时有好好逼问那家伙……」 虽然真奥看起来打从心底感到后悔,伹晚点再追究责任也还来得及。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既然你跟我们都没发现,那千穗很可能是被伊洛恩的结界给绑架了。从千穗没对我们使用概念收发来看,或许是他们让她失去了意识。」 尽管认为惠美的分析很有说服力,但真奥还是只能忙着干着急。 「可恶……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冷静点!就算你焦急又有什么用!」 惠美摇晃真奥的肩膀打算让他振作,但真奥还是完全无法恢复冷静。 会议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真奥会说「太大意了」来看,难不成他事先就发现伊洛恩来到附近了吗? 「他向我搭话了……」 「你说什么?」 没想到两人事先居然已经有所接触的惠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魔王,这是怎么回事!这也太不像你了吧,那家伙目前可是敌人喔?」 真奥懊恼地抱着头。 「……因为看起来很像,所以我才大意了。我跟他聊过之后,他就消失了。」 「很像?他跟谁很像?」 真奥皱起眉头,看向惠美的眼睛说道: 「跟阿拉斯·拉玛斯……他摆出了还想更加了解世界的表情……伊洛恩跟我们不一样,他不应该遭人利用。」 『好像很有趣呢。』 伊洛恩在说出这句话时所露出的表情,就跟阿拉斯·拉玛斯在遇见新奇事物时所露出的笑脸一模一样。 尽管没什么根据,但真奥在看见那样的笑脸后,便确信伊洛恩真的跟阿拉斯·拉玛斯一样,是从质点里诞生出来的同类。 最初看见伊洛恩的脸时,真奥就已经觉得他跟阿拉斯·拉玛斯长得很像了。 「即使如此,现在的伊洛恩还是遭到恶魔的利用。虽然忘记这点的确是你的失误,不过这样的想法是否有错,不是还得由接下来的行动来决定吗?」 「……惠美……」 惠美以真挚的眼神仰望真奥。 惠美至今从未像这样直接鼓励真奥,让他因此恢复了冷静。 「没错……你说的对。」 真奥调整呼吸,开始分析现状。 「正确来说,讲习是在九分钟前结束。即使伊洛恩真的带走了小千,只要他没逃进『门』里,那现在应该还在西新宿的某处才对。」 「原来如此。那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好了。」 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是沙利叶肯定了真奥的分析。 「佐佐木千穗的手上应该还戴着镶有『基础』碎片的戒指吧。那只要没离得太远,就能靠我的力量找到他们。」 「怎、怎么找?」 「艾米莉亚,你忘了吗?」 沙力叶扬起嘴角笑道。 「你以为我当初发动袭击时,是如何正确地找到你的所在位置。虽然我事先的确有从奥尔巴那里获得情报,但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足以媲美gps的索敌能力吧。如果对象是圣法气或质点碎片,那对我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 沙利叶望向天空寻找某物,并因为空中闪耀的太阳而皱起眉头。 「找到了。」 真奥等人也跟着望向沙利叶注视的方向。在用手遮住阳光凝视之后,一行人便发现有一个白色的圆形物体正悬挂在湛蓝的天空中。 「远距离利用放大器使出法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经过锻链,佐佐木千穗应该有机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法术士吧。不过……」 沙利叶仰望浮在空中的白昼之月,大胆地说道: 「还是比不上我呢,」 沙利叶的眼睛瞬间发出紫色的光芒。 接着不晓得怎么了,真奥等人眼前的白昼之月,居然倏地变成了跟沙利叶眼睛一样的颜色,开始闪闪发光。 「喂、喂,你干什么啊?别做出那么显眼的事情啦……」 别说是新宿了,居然改变全世界都看得见的月亮颜色,真的是要乱来也该有个限度。虽然惠美会着急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涉利叶却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又不是真的改变了月亮的颜色。而且其实只有新宿周边的人会觉得看起来有变啦。」 「什、什么嘛……这样我就放心了……」 「最好是能放心啦!」 看见惠美居然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放心,让真奥忍不住出言吐槽。 虽然平常很少会有人抬头注意白天的月亮,但还是难保这宽广的新宿中绝对不会有人这么做。 真奥担心若被人拍下照片上传网路,或许会引起一阵骚动也不一定。 「顶多只会被电视节目做成冲击映像特辑啦。毕竟这个地球的月亮在白天根本就不可能变成紫色。就算遭人怀疑,也顶多是那种程度而已。」 尽管对沙利叶所说的话感到有些似曾相识,真奥依然无法放心。 「好了,稍微安静一点。我要搜索这附近了。」 沙利叶用手遮住空中的月亮,开始集中精神。 真奥与惠美等人虽然在意千穗的行踪,但更担心会不会有人经过这里目睹这副场景。 要是真的有人从眼睛发出光芒并用手遮住天空,那么无论目击者是否了解状况,应该都会选择报警处理吧。 也不晓得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可疑的样子,沙利叶轻声说出发动法术的关键字: 「月天镜。」 说完法术名称后,沙利叶先是呆了两、三秒,之后便中止了法术。 「哎呀,意外地还满近的呢。」 「真、真的吗?」 沙利叶神态自若地点头回答激动的真奥,举起手指向某栋大楼。 「真是巧合……那里的屋顶被人张了结界。」 「那里……欸!」 铃乃仰望那栋大楼后倒抽了一口气。 「真令人不悦。真想叫他们别抄袭我的做法。」 那里是跟在场四人都十分有缘的场所—— 东京都第一厅舍大楼的屋顶。 「怎么办。看来之前那个恶魔好像也在,若闯进去应该难免一战吧。就算用次元移向结界让民众避难,我也无法保护建筑物。虽然只要我们四人使出全力总会有办法对付那个叫伊洛恩的小鬼,不过相对地也会造成相当的损害吧。」 「随便怎样都好,既然小千跟法尔法雷洛都在那里,那我们当然非去不可。」 「你有什么计划吗?」 就在惠美因为想起真奥曾经进衍有勇无谋的突击而感到不安时,真奥突然说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惠美,铃乃,不好意思,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咦?」 「什、什么?」 没想到真奥居然会提出这种建议,不对,请求,让惠美与铃乃惊讶不已。 「如同芦屋所言,若不说服法尔法雷洛让他回去,只会害千穗再度被暴露在危险之下。为了避免事情变成那样,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说完后,真奥再次做了一个出乎惠美等人意料的行动。 「拜托你们。」 真奥低头了。 恶魔之王居然为了守护一名少女,而向勇者与圣职者低头了。 「……你真的……」 惠美盯着真奥的头顶,叹了口气说道: 「完全都不考虑我们这边的状况跟感受呢。」 不过她的语气意外地温柔。 「毕竟是魔王,所以应该没有人比我更任性妄为了吧。」 「别太嚣张了。」 铃乃也因为两人夸张的言论而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应该有胜算吧。你们所说的『最佳』胜算。」 「有。不过我必须再重申一次,这个方法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真奥低着头说道。 惠美与铃乃互望了一眼。 「看来也没时间考虑了。」 「毕竟是千穗小姐的危机,这也无可奈何。」 「我会配住道份恩情。」 真奥抬头转向沙利叶。 「你有办法像上次那样,在伊洛恩的结界上面再张一层结界吗?」 「可以,但你打算怎么办?」 「请你尽量张一个大一点的结界,剩下我会负责想办法。」 真奥说完后,便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球体,然后用力地握住它。 ※ 「你到底想怎么样?」 法尔法雷洛向眼前的少女提问。 自称佐佐木千穗的少女不但没拒绝伊洛恩的要求,反而还顺从地跟了过来。 倒不如说,伊洛恩之所以能轻易执行在避开魔王耳目的情况下绑走少女的复杂任务,主要还是因为有身为被害者的佐佐木千穗合作。 「我不想因为抵抗而受伤或失去意识.」 「原来如此,看来跟外表不同,你还满有胆识的嘛。」 「毕竟我至今经历过不少次恐怖的遭遇啊。」 千穗说完后露出苦笑,看来她的确是比普通的人类还要来得大胆。 若非如此,在被伊洛恩纤弱的手臂抱着从麦丹劳总公司大楼,一口气跳向新宿都厅屋顶、时,就应该会慌张地吵闹了起来才对。 「那么,这样如何?」 打扮成过时上班族的法尔法雷洛,用手摸了一下伊洛恩的甲胄。 伊洛恩的甲胄突然化为黑色的烟雾散开,扑向法尔法雷洛的肉体。 「呀!」 千穗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 身材削瘦的上班族,一瞬间就变成了散发不祥气息的恶魔。 法尔法雷洛有着蠕蝠的翅膀与从四肢延伸出去的一根巨大利爪。不过他的脸看起来却比想像中还要接近人类。 虽然千穗不由得地盖住了脸,但还是偷偷地透过指间窥探。 「啊,原来铠甲底下有好好穿衣服呢。」 千穗因为发现伊洛恩有穿以粗麻制成的内衣而感到放心,将手从脸上移开轻抚胸口。 「……你是在意这个啊。看到我这副模样,你都没什么感觉吗?」 明明化身为不存在于日本的恶魔姿态,结果对方担心的却是伊洛恩底下有没有穿衣服,让法尔法雷洛顿时失去了立场。 不过即使千穗亲眼目睹了法尔法雷洛的真实姿态,看起来还是一点也不害怕。 「那个,不好意思,我本来还以为会变身得更夸张。」 「……」 看见法尔法雷洛瞬间拉下了脸,千穗有些慌张地说道: 「那、那个,绝对没有一点都不恐怖喔!不、不如说已经算是很帅很恐怖罗?可、可是,那个,我想应该是因为我曾经看过真……撒旦先生跟艾谢尔先生的真面目,所以才变得有点习惯了。」 千穗不但不感到害怕,还试着帮法尔法雷洛说话,让这位恶魔变得更加没有立场。 「……算了,坦白讲,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想杀你的冲动。」 「啊,对、对不起。」 也不晓得千穗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状况,但总之她先坦率地道歉。 「不过……你说你曾经拜见过魔王撒旦大人的英姿?是在哪里,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见到?」 「咦?啊,就是这里,还有之前见面的地点再往前走二十分钟左右的地方。」 「你是在近距离下拜见魔王大人的尊容吗?」 「呃……大概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的距离。」 「……」 尽管表面上依然装得面无表情,不过法尔法雷洛的心里其实非常惊讶。 他确实曾耳闻魔王有恢复过原来的姿态,但没想到这位无论怎么看都是普通人类的少女,居然曾在近距离亲眼目睹过,这让他感到十分难以置信。 普通人光是靠近魔王撒旦的魔力,通常都会因为接触到魔王的黑暗力量而昏迷过去。 「该不会……你就是艾美拉达·爱德华吧?」 「咦?」 被人像这样唐突地误会,让千穗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我听说辅佐勇者艾米莉亚的人类最强法术士,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你该不会是用佐佐木千穗这个名字在这里生活吧。」 「不、不是啦!虽然我认识艾美拉达小姐,但你认错人了啦。」 虽然搞错人也该有个限度,但法尔法雷洛并未跟勇者时代的惠美等人直接战斗过,因此也难怪他会误会。 「即使如此,既然你是因为认识艾米莉亚跟艾美拉达,才能免于暴露在魔王大人的魔力底下,就表示你不是战士了。你果然是魔王大人在这个国家的枷锁之一吗?」 看来事到如今,无论怎么说法尔法雷洛都不会相信了。 明明才刚接受法术训练,就突然差点被人当成维护地球和平的英雄。 「不过……说到枷锁,或许的确是这样没错。都是因为有我在,所以撒旦先生跟游佐……艾米蓟亚小姐,才会遇到那么多的麻烦。」 「……?」 「法尔法雷劳先生。」 「是法尔法雷洛啦!」 「对、对不起!」 弄错别人的名字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真奥哥……撒旦先生真的没有放弃征服世界的梦想。撒旦先生只是打算在日本学会某件事,然后活用到征服世界上面……」 「就是学习吧!」 伊洛恩不知为何以开朗的声音附和道。 「没、没错……总之,他想努力地学习,然后去完成某件事。虽然经常因为没钱而必须工作,花费额外的时间,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直挂念着魔界居民的事情。这点请你一定要相信他。」 少女不但一点都不害怕,还以真挚的眼神笔直看向恶魔。 法尔法雷洛原本以为人类会害怕恶魔,也绝对不会认真地与恶魔说话,因此他是第一次看见像千穗这种眼神。 「……我也希望是那样,不过……」 「所以……请你告诉我。为什么魔王军要侵略安特·伊苏拉呢?」 法尔法雷洛像是瞧不起这个问题似的张大了嘴巴回答: 「愚蠢的问题,除了安特·伊苏拉以外,还有哪里能够征服……」 「所以说,为什么你们非得征服安特·伊苏拉不可呢?」 「……」 「法尔法雷劳先生之前曾经说过,只要死的恶魔愈多,魔界就能存续得愈久,请问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我叫法尔法·雷·洛!」 法尔法雷洛沮丧地垂下肩膀。 「就算知道这种事,你又能怎么样呢?」 「那还用说。」 千穗毅然地挺直了身子,高声宣言: 「我要从那里找出无法顺利向前迈进的原因,帮助撒旦先生实现他的梦想!」 「小千?」 真奥抵达都厅底下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由于那通电话并未显示来电,因此真奥确信那是千穗的概念收发。 「看来她平安无事呢!走吧!惠美!铃乃!去给法尔法雷洛那家伙好看……」 「等等,魔王!」 「先等一下!」 「……怎样啦……」 尽管出师不利,但真奥还是跟惠美以及铃乃一样,凝视自己手机的画面。 三支手机萤幕上面,都出现了「未显示来电」的文字。 三人先是互望彼此,然后各自按下自己手机的通话键,将手机移到耳边。 「(……帮助撒旦先生实现他的梦想!)」 三人的手机内,传出了千穗毅然的声音。 「什么?」 法尔法雷洛因为无法了解千穗想表达的意思而忍不住反问。 「撒旦先生最近经常在说自己过去的做法错了。不过,他好像还不晓得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若是在我的能力范围内,那我想尽可能地帮助他。即使我既弱又不会战斗,但一定还是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不是人类吗?」 「我是人类没错!」 「那为什么会想帮助我们这些恶魔……」 这个问题,对无疑将真奥与惠美当成重要存在的千穗而言,真的是打从心底觉得完全无所谓的事情。 「这跟是恶魔还是人类无关!」 「(这跟是恶魔还是人类无关!)」 千穗的意念并非透过听筒,而是直接在三人脑内响起。 「……喂,小千已经学会一对多的概念收发了吗……」 「怎么可能。毕竟那比一对一要来得复杂多了,基本上,她可是昨天才总算勉强成功跟我连结数秒耶。」 铃乃困惑地摇头否定真奥的疑问。 「那么,这是千穗无意识中做出的举动吗?」 「看来也只剩下这个可能性了……」 惠美与铃乃都感到惊愕不已。 而千穗依然继续传达她的意念。 「(既然现在可以……那以后一定也能持续下去才对!)」 「既然现在可以……那以后一定也能持续下去才对!让魔王与勇者能够融洽相处的征服世界的方式!」 「……是我对日语的理解力还不够吗?我完全听不懂你到底在讲什么。」 「撒旦先生绝对会成功征服世界。直到现在,他依然每天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不过他现在的目标并非来到日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魔王撒旦』所想的那种征服世界。」 「不然是哪种征服世界?」 被这么一问,千穗在夏天的阳光底下露出快活的微笑。 「当然是魔王与勇者……恶魔与人类,大家为了明天的食粮一起工作的征服世界啊!」 「……无聊透顶。」 法尔法雷洛对千穗异想天开的说法十分错愕。尽管法尔法雷洛对自己居然耗费这么多时间在千穗身上感到焦虑,但也不晓得千穗是否理解这点,只见她毫不畏惧地继续说道: 「现在就已经办到罗。既然如此,那以后一定也能持续下去!」 「愚蠢。人类跟恶魔,是绝对不可能共存……」 「现在已经有可能了!」 没想到区区一个高中女生,居然能光凭语气打断马勒布朗契的头目说话。 沉默下来的法尔法雷洛惊讶地低头看着她。 「照理说比谁都还要水火不容的魔王跟勇者已经办到了。他们甚至还能带着一个小孩,三个人一起出去玩喔。既然如此,那普通的人类跟普通的恶魔怎么可能办不到呢。」 千穗当然知道那是仅限于个人才办得到的事情,但即使如此—— 「就算你说办不到,我也要做给你看。」 千穗干脆地说道。 「虽然真奥哥跟游佐小姐好像都因为将我卷入安特·伊苏拉的事情,而感到不好意思,但他们真的没必要那么想。因为……」 千穗露出甚至已经能以无所畏惧来形容的笑容,堂堂地宣言: 「因为我可是充满丁干劲,打算让真奥哥他们被卷进我的事情喔!无论是撒旦先生、艾米莉亚小姐、克莉丝提亚小姐、艾谢尔先生还是路西菲尔先生,我希望他们能一直陪我跟阿拉斯·拉玛斯一起吃饭,一起吵架,然后等到了晚上后还能一起互道再见,我要帮忙能做到这些事情的征服世界!」 千穗以笔直的视线看向法尔法雷洛。 「(……能一起互道再见,我要帮忙能做到这些事情的征服世界!)」 「「「……」」」 三人忍不住将手机从耳朵上拿开。 而他们也无法互望彼此的脸,因为三个人现在都是满脸通红。 「千……千穗……」 无法忍受沉默的惠美忍不住说道。 「真、真的是个超乎我们想像的……该怎么说,厉害的孩子呢……」 「我……我的信仰心,开始以奇怪的形式重新建立起来了。」 「……真是的……真拿她没办法……真是的……」 勇者、圣职者以及魔王,各自表现出不同的反应。 「……怎么啦。到底要动手还是不要动手,照这样看来,佐佐木千穗似乎平安无事呢。」 「原来你在啊!」 沙利叶一脸复杂地从旁看向三人。 真奥虽然口沬横飞地吐槽他,但还是有点缺乏气势。 「……拜托你,设下结界吧。」 真奥红着脸仰望都厅。 「若想实现理想,就必须拥有相对应的实力与随之而来的说服力……惠美,铃乃。」 「我、我就算现在上去,感觉也无法跟千穗面对面耶。」 「我好像会开始崇拜她。」 「……好了啦,快走吧!拜托你们了!」 说完后,真奥开始趴在两人面前。 「真难得看见有人以如此难看的姿势发号施令呢。」 沙利叶露出苦笑,从白天的月亮开始对东京中心设下结界。 「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撒旦先生到底为什么宁愿牺牲大批恶魔与人类,也要急着征服世界呢……只要能知道这点,感觉下次就能从不同的方向进行。」 法尔法雷洛,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居然因为无法承受区区一名少女的魄力与视线而移开了目光。 法尔法雷洛无法理解千穗所表达的概念。或者应该说,他根本就完全无法想像千穗所考虑的世界。 而且他也不觉得区区一名毫无力量的人类少女,有办法做到那种事。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自己会被这名少女的气势给压倒呢。 「……那是因为……」 然后,就在他拗不过千穗,准备开口时—— 「法尔法雷洛!结界!」 伊洛恩突然看向天空。 千穗与法尔法雷洛也跟着少年的视线望过去,然后发现自昼的天空里悬挂着一个发出紫光的月亮。 「来了吗……不过比想像中还要早呢。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 为了逃避千穗的视线,法尔法雷洛也跟伊洛恩一样看向天空,然而映入他眼中的却是完全超出他想像的物体。 「那、那是……」 「真奥哥!游佐小姐!铃乃小姐!」 千穗在看见跟法尔法雷洛一样的人物后也跟着大喊。 这个地方让千穗回想起当初那位穿着一件内裤,带着一根扫把的王子殿下。 而这次那位与其说是王子,不如说是王的男子,正被两位女性抓着衣领跟裤子的皮带,以趴在地上的姿势悬空从天上飞了过来。 尽管几乎是被拎着脖子吊在空中的状态,真奥还是刚毅地瞪向法尔法雷洛,而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黑色的球体。 那是被法尔法雷洛浓缩过的魔力块。 虽说千穗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疑问才答应伊洛恩的邀约,但站在真奥的立场,怎么看都是法尔法雷洛轻率地抓走了千穗。 该不会恶魔们接下来要在这里互相战斗吧。 担心会发生这种事的千穗,忍不住朝着真奥大喊: 「不是这样的!是我不好!法洛雷洛先生完全没对我怎么样!」 「算了,随便你怎么叫吧。」 看来千穗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正确地喊出法尔法雷洛的名字,而本人看起来也已经放弃了。 拎着真奥的惠美与铃乃一边警戒法尔法雷洛的迎擎,一边将真奥放到屋顶上,然后两人也跟着着地。 「嘿咻……啊……衣领又松掉了。这下会被芦屋骂了。」 被扔出去的真奥灵巧地着地,在难过地看了一下变松的t恤衣领后,便转向千穗与法尔法雷洛。 「……没事吧。」 「嗯、嗯……那、那个……?」 真奥看向正逃避千穗视线的法尔法雷洛。在看见恶魔庞大的身躯后,真奥总算恢复冷静。 「虽然小千好像打算帮你辩护,不过你绑架小千这点依然是不变的事实对吧?」 真奥对着高大的马勒布朗契冷淡地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 「非常抱歉……我无论如何都想从第三者口中打听魔王大人在这国家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结果反而听见了人类少女恐怖的野心,但千穗跟法尔法雷洛都不知道真奥等人其实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小千呢?为什么小千要说自己也有错?」 「那、那个,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真奥哥非得要征服安特·伊苏拉不可……感觉就算问真奥哥或芦屋先生,你们也不会告诉我……」 「唉……这样啊。」 三人听见的概念收发中,并没有出现这个话题。所以应该是在真奥等人因为害羞而挂断电话之后发生的事情吧。 真奥搔着头,从正面紧盯着千穗与法尔法雷洛。 「你们啊。」 说着说着,真奥用拇指比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像这种事情,来问本人啦!我就在这里!既不会逃也不会躲!」 「好的……对不起。」 千穗沮丧地道歉。 「小千……唉,虽然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总之……」 真奥因为想起刚才的概念收发而有点静不下来,他走到千穗身边,用拳头轻轻敲了一下千穗的头。 「好痛!」 「说教的部分,就先保留吧。」 「呜呜……好的。」 千穗摸着被敲的地方,走向惠美与铃乃身边。 真奥侧眼确认惠美与铃乃也都敲了千穗一下后,便重新转向法尔法雷洛。 「那么,根据你从千穗那里听来的结果,你觉得我怎么样?」 「……坦白讲,实在是难以判断。虽然听见了意想不到的话,但我还是不认为这个国家有足以支持魔王大人霸业的东西。」 「没这回事。撒旦有在学习产业喔。」 「照你这种说法,好像我的笔记抄得很随便似的。」 真奥对伊洛恩稚嫩的说话方式露出苦笑,接着不知为何将手放进口袋里拿出了钱包。 「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充满了能够解救魔界困境的东西。而且那东西既不需要血,也不需要用命去换。那就是……这个。」 真奥从百圆商店买来的钱包里拿出一张纸。 接着他缓缓地将那张皱皱的纸摊开。 「……去买个不用摺钞票就放得进去的钱包啦。都这么大的人了,真是难看。」 过去曾经被魔王用这张皱皱的纸解救的惠美不悦地啐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话先说在前头,在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世界也理所当然地有这种东西。」 看在法尔法雷洛的眼里,那不过是一张印有人类头像与复杂绘画的薄纸而已。 「那是……?」 「只要有了这个,就再也不需要跟人吵这个东西了。」 说完后,真奥将取出钱包时夹在腋下的黑色球体,也就是拟态的魔力球随手扔了出去。 「您的意思是,那张纸拥有超越魔力的力量吗?」 「不是『拥有』,而是『能让大家拥有』。」 真奥高高地举起印有日本伟人野口英世肖像的千圆钞。 「我们的意志,能够改变世界应有的状态。这是能换成因为和平而逐渐消失的魔力,在魔界流通的有价资产……也就是钱!只要改变自己的看法,那么就能同时改变世界与现象。这就是我在这世界学到的事情。」 「钱吗……我知道那是指人类之间在做生意时使用的纸钞或金属板。不过那种东西在力量之前,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现在是没什么用。不过啊,我接下来才要开始打造。这么一来,就能创造出即使是打算杀我的勇者,也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世界!就算不用杀害任何人,也能产生负面的力量!」 「喂,可不可以别说得好像我是受到钱的引诱才愿意帮你似的?」 即使忍不住出言抗辩,但惠美还是走到真奥背后,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正因为有报酬,所以才愿意行动,虽然这是人类社会的基本原理,但感觉还是有点难以释怀呢。」 说着说着,铃乃也将手放在真奥另一侧的肩膀。 正当千穗开始纳闷起到底将发生什么事时—— 「小千。」 真奥背对千穗叫了她一声。 「唱歌吧,惠美跟铃乃都腾不出手掩护你,好好让圣法气活性化保护自己吧。」 光靠这句话,千穗便洞悉了一切。 千穗擦掉因为被斥责而从眼角流出的泪水,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可要好好做一千圆份的工作喔。」 「虽然换算起来还不到我一小时的时薪,不过这也无可奈何,我会帮你啦。」 「要上罗。虽然跟预定得有些不同,但可别死啊。」 说着说着,惠美与铃乃便开始从真奥的两侧肩膀注入大量的圣法气到他体内。 「你、你们在干什么!」 法尔法雷洛因此吓了一跳。 两名人类正火力全开地将圣法气注入撒旦体内。这么一来沦落为脆弱人类的魔王,不是就会被净化吗? 「别动!」 然而尽管正浮现出苦闷的表情,但真奥本人还是制止了法尔法雷洛。 「嘿、嘿嘿,没、没什么好怕的……等着瞧吧,你一定会大吃一惊喔。」 「没、没问题吧?」 虽然真奥看起来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其实真奥并未告诉惠美跟铃乃这么做的理由。 真奥只向两人保证绝对没问题,并拜托她们在法尔法雷洛面前尽可能地将圣法气注入真奥的体内。 由于认为这个方法并不会危害到千穗,因此两人便勉强答应了,不过这无论怎么看都是在伤害真奥。 「嘎啊啊啊啊啊啊!」 过不久之后,体内持续被注入圣法气的真奥—— 「………………唔。」 「等、等一下?」 「喂、喂?」 居然翻起白眼失去意识了。 虽然惠美、铃乃以及法尔法雷洛都搞不懂真奥到底想干什么—— 「崭新的早晨来临!希望的早晨!」 但千穗却突然唱起歌来了。 在唱收音机体操歌曲的同时,千穗开始让体内的圣法气活性化。 失神的真奥无力地跪倒在地。 惠美连忙从旁边撑住他。 「因喜悦而敞开胸襟。」 紧接着,变化就突然开贻了。 「仰望天空!」 真奥的身体像是被人揍了一拳般,弯成了「 终章 除了木崎的以外,柜台角落的墙壁上又多了两张新的「麦丹劳·咖啡师」证书,代表有其他精通mdcafe餐点的员工在这里工作。 虽然不知为何说明资格的内容大半是用英文书写,不过在代表麦丹劳形象的红色背景上,用白色跟金色的文字注明当事人已经上过规定的讲座,在裱框装饰起来后显得有模有样。 至于标在上面的名字,当然是「sadao maou」(真奥贞夫)以及「chiho sasaki」(佐佐木千穂)。 「机会难得,不如就请游佐小姐她们来试喝,看看你们的技术到底提升了多少怎么样?」 木崎依照约定招待来mdcafe的惠美等人喝咖啡欧蕾,不过由于碰巧真奥与千穗都有排班,因此她便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正如我所愿!」 「虽然……我还没什么自信……」 「这、这样没关系吗?」 真奥的双眼因为木崎的挑战而闪闪发光,反倒是千穗看起来似乎有些畏缩。 至于结伴来到这里的惠美与铃乃,则是对木崎的提议感到过意不去。 「毕竟之前就约好要请你们了,而且真奥应该也想替今早的败绩雪耻吧。」 「今早的败绩?」 「芦屋先生跟漆原先生今天早上好像有来喔。」 千穗苦笑地回答惠美的疑问。 「虽然木崎小姐跟真奥哥泡了同一款的咖啡让他们试喝比较……」 「居然连漆原都能一眼看穿,真是太让人不甘心了。」 看见真奥一副打从心底感到懊悔的样子,木崎苦笑地回答: 「你的咖啡里有确实了解麦丹劳的咖啡豆才能创造出来的安定感,这可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喔?」 「可是芦屋跟漆原都说木崎小姐的咖啡比较好喝……」 「那是因为芦屋先生看起来似乎很累的样子,所以我才为了让他放松而泡了偏重苦味跟口感的咖啡。至于漆原先生看起来平常就不怎么喝咖啡的样子,因此我为了减少刺激,而将浓度调到接近美式咖啡的程度。」 「……」 尽管真奥的同居人并非常客,但木崎还是一次就猜中了两人的喜好,这下真奥也只能哑口无言了。 「不过我也有点奸诈。毕竟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他们见识一下我身为同居人上司的实力,好让那两人能够放心呢。」 「看来在试喝之前,胜负就已经分晓了呢。」 铃乃语带揶揄的口气,让真奥更加鼓足了干劲。 「你等着看吧!」 「真奥哥,别着惫,冷静地泡吧。」 木崎、真奥与千穗各自泡好之后,便将咖啡装进浓缩咖啡用的小杯子里端到惠美与铃乃面前。 惠美与铃乃一面比较三杯咖啡,一面试着每杯各喝了一口。 「……从右边开始依序是千穗小姐、店长小姐以及贞夫先生吧?」 「我也觉得正中间那杯是店长泡的,不过……剩下两杯感觉喝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唔……」 「果然还是赢不了呢。」 真奥发出呻吟,千穗也跟着露出苦笑。看来如惠美与铃乃所言,中间那杯果然是木崎冲泡的咖啡。 「即使如此,没让客人觉得品质有极端的差异这点还是值得评价。这表示你们的技术都进步了。游佐小姐,鎌月小姐,真不好意思,结果反而让两位配合了我们的余兴节目。两位请慢坐,虽然我们必须先回去工作了,但晚点会替你们送来正式的餐点。」 在木崎的催促之下,真奥只好心有不甘地回去工作,千穗则是在离开之前,依然不忘先对两人行了一礼。 惠美一面远远看着那三名员工的样子,一面将视线转向眼前的三个杯子。 「真要说的话应该算是好喝呢,真是气死人了。」 「虽然艾谢尔也一样,但那些家伙真的是意外地能干呢。」 铃乃对惠美不坦率的言论露出苦笑。 「那么,是吹了什么风让你突然想来麦丹劳呢。」 铃乃找惠美出来之后,便邀她一起来看真奥与千穗工作的样子,虽然惠美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喝了咖啡,但还是不知道铃乃找她出来的理由。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我只是想来看魔王跟千穗小姐工作的样子而已。」 「你是认真的?」 「嗯,当然是认真的。特别是……」 铃乃拿起正中间的杯子。 「我想看他们在木崎店长底下工作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惠美斜眼看着三人招呼新的客人,同时向铃乃问道。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对吧?关于魔王为什么打算征服世界。」 「……」 铃乃突煞开启的话题,让惠美沉默不语。 「怎么了。你的脸有点红呢,要不要换个晒不到太阳的位子。」 「我、我没事啦!」 惠美回想起从都厅回来时发生的事情,并在被铃乃指摘后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脸颊。 每当想起那天的事情,惠美心中就会有一股难以克制的莫名感情开始骚动。 「虽然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确认的了,但看来魔王真的是打从心底尊敬木崎店长。谁都有抬不起头的对象这件事,或许不全是谎言呢。」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说话不得要领的铃乃朝真奥等人瞄了一眼后,便从袖子里拿出某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天兵大队们被你打断的剑的碎片吧?」 而且是锻造技术还不纯熟的小铁片。 「天兵大队的成员们原本都是安特·伊苏拉的居民,且天使们似乎也只是人类而已。」 「嗯……?」 「谁都有抬不起头的对象。就我所知,只有一种生物会说这种话。」 隐约了解铃乃究竟想表达什么之后,惠美倒抽了一口气。 「贝尔……你难道……」 「就算知道这件事,魔王、艾谢尔以及路西菲尔依旧还是我们的敌人。不过……身为在日本看过他们生活的人,我们有必要去思考这件事情所代表的意义。」 照理说是超常存在的天使,其实是人类。 既然如此。 只有一个答案能够回答从铃乃形状姣好的嘴巴里吐出的问题,对惠美而言,不,对所有被魔王军侵略的安特·伊苏拉人民而言,那个答案简直就如同「恶魔的诱惑」。 然而即使如此,游佐惠美与鎌月铃乃早已无法逃避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觉得所谓的『恶魔』……到底是什么?」 —完— 后记 我认为这世界上,应该有满多人认为每天的工作都少不了咖啡。然而话虽如此,和ケ原本人其实也是咖啡派,在书桌前集中精神进行作业时,身边都经常有咖啡的陪伴。 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咖啡就是要这样才行!」之类的哲学,即溶咖啡也好,罐装咖啡也好,我的立场是只要在喝咖啡时能品尝到与当时相应的味道就够了,不过我永远忘不了遇到和自己日味完全契合的咖啡时,所产生的感动。 我之所以会想到这次的故事,当中的契机其实就是因为我在某问店喝到了让人不禁想以「黝黑如恶魔、滚烫如地狱、纯真似天使,并宛如恋爱般甜美」,这句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政治家塔列兰·佩里戈尔的名言来形容的美味咖啡。虽然当中有提到恶魔与天使,但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塔列兰而不是和ケ原,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令人遗憾的是若想去那间店,就得先在高速公路跑上单程两小时的距离才行,因此我只好无奈地持续工作…… 好了,虽然我想应该不用特别再向拿起本书的读者说明……不过《打工吧!魔王大人》在出版第二年后,居然决定要电视动画化了。 在收到责任编辑的通知时,我真的差点把咖啡给喷了出来呢。 两年前承蒙029老师为第一集原稿的文字赋予了栩栩如生的图像,一年前则是烦劳柊晓生老师与三嶋老师将本作漫画化,每当有不同的创作者以新的视点替这部作品引导出新的魅力时,都让我因此而获益良多。 而这次的动画化,更让我得到了重新全面审视自己所描绘的世界,并再度发现其中魅力的机会。 希望能将这些经验回馒于原作,替作品增添新的魅力,以回报至今一直支持并替这部作品加油的各位读者。 无论是要动画化还是进行其他的企划,结果这次的主题依然是在描写持续过着节俭生活的魔王、勇者以及高中女生,人生稍微往前迈进一个阶段的故事。 不过就算在现实的澡堂里修行,也不会让法术的力量觉醒,这点还请各位见谅。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会吧! 魔王,再次决意要诚实地做生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无夜不眠 扫图:任雷劈 录入:zbszsr 修图k19920504123 这对他而言,或许称得上是削肉断骨的舍身之技也不一定。 即使在战败后顺利撤退,他们依然无法颠覆战况,纵使想以少数兵力继续奋战,周围也全是敌人。 没有任何能让他安心的伙伴,主君的性命今天仍旧被逐渐削减,而君侧的奸臣也还是一样不懂得律己。 事到如今,他知道该是下决断的时刻了。 为了颠覆令人绝望的天命,他必须自己行动才行。 「……魔王大人。」 他望向正咀嚼着敌人送来的伙食的主人,低头说道。 「嗯?什么事,芦屋?」 他那即使因为敌人的折磨与力量耗尽而缺乏干劲,仍被迫吃下超出自己食量的饭菜并露出死相的主人——真奥贞夫,眼神黯淡地抬头回答。 「我想向您请假一段时间。」 「……啊?」 「咦?」 「什么?」 「啊?」 「呼喵……」 这里是屋龄六十年的木造公寓「vi·rosa笹冢」的二〇一号室,所有挤在这间三坪大魔王城中的人们,皆以各自的反应凝视着他——芦屋四郎的脸。 ※ 「什么?我可以把这当成是魔王军毁灭的徵兆吗?」 魔王军最大的敌人勇者艾米莉亚亦即游佐惠美,惊讶地看向芦屋的脸。 站在窗边电脑桌前的惠美,正单手揪起堕天使路西菲尔变得更为堕落后的姿态——尼特族漆原半藏的胸口,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将他扔到窗外。 不过在她将注意力转移至芦屋身上后,被抓住的漆原也因此获得解放,摔到了榻榻米上。 「呜啾……」 差点窒息的漆原头昏眼花地昏倒在地。 漆原刚刚才因为偷装在宿敌勇者包包里的发讯器曝光,而接受对方的制裁。 光是没被取走性命,就已经算是侥幸了。 「喂、喂,你说请假是什么意思……」 因为忠臣突然想请假而显得狼狈不堪的,正是身为对方主人的魔王,亦即真奥贞夫。 跟过去率领魔界恶魔称霸异世界安特·伊苏拉那时相比,他最近的确是没做什么像魔王的事情。 然而即使如此,真奥也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会让魔王军四天王——恶魔大元帅中的第一忠臣艾谢尔——芦屋四郎背离他的事情。 真要说起来,他顶多只有在前阵子与大天使沙利叶的战斗中,将好不容易取回的魔力全用在修复日本被破坏的交通设施上面而已。 不过就连那件事,他应该也在接受了长达一小时的说教后,让芦屋认同这是考量到诸多状况,不得不进行的紧急措施才对。 「那、那个……该不会是因为我太多管闲事的关系?」 此时不安地出声询问的,是目前魔王城中唯一的普通人类——日本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 她既是真奥打工的速食店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后辈员工,也是唯一知道魔王城居民的真面目,以及异世界安特·伊苏拉状况的人物,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在知道真奥是魔王之后,依然对这位前辈抱持好感,偶尔还会像现在这样带亲手做的料理来魔王城。 「要、要是因为我踉铃乃小姐做了料理过来,让芦屋先生觉得自己的工作被抢走了,那我……」 「啊,不,并不是因为那样。」 芦屋连忙劝慰露出难过表情的千穗。 「由于我也一起受到了招待,因此,那个,真的是帮了大忙。」 芦屋目前在魔王城负责的工作,囊括了料理、洗衣、打扫以及管理家计等所有家事。 而只要担任家庭主夫的时间一长,便难以避免地会吃腻自己的料理。 就这方面而言,千穗带来的料理可说是芦屋少数的慰藉之一。 「那么你这到底是吹什么风啊。我也跟艾米莉亚一样,觉得若这是魔王军毁灭的徵兆,那随便你想快点消失到哪里都好,不过要是你就这样原因不明地消失,反而让人觉得诡异。」 vi·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的居民兼魔王城邻居,同时任职于安特·伊苏拉西大陆一大势力的大法神教会的圣职者克莉丝提亚·贝尔亦即鎌月铃乃,一面收拾用来携带料理的保鲜盒,一面怀疑地问道。 即使同样是亲手做的料理,铃乃跟惠美一样是魔王城的敌人,因此她带来的料理全是使用经过祝圣的食材,会对恶魔造成宛如食品添加物般的危害。即使有助于家计,依然不太受到芦屋的欢迎。 就在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芦屋快速瞥了千穗与惠美一眼,表情严肃地摇头回答: 「……无可奉告……」 「等、等等,你是当真的吗?喂……」 逐渐理解到芦屋是认真的真奥,连忙按捺因为千穗与铃乃的料理攻势,而撑得非常痛苦的肚子站了起来。 真奥冲向跪在榻榻米上的芦屋,抓着他的肩膀喊道: 「你、你是有什么不满吗?难、难道是在气我前阵子打工回来时,顺路在便利商店买了热狗来吃吗?还、还是因为我上次弄丢了你托我买东西时的发票?关于之前多买了一卷卫生纸回来的事情,我就说过不是故意的啦!」 「若有会因为对这种事不满就想造反的大元帅在,那还是早点换掉比较好吧……」 看见真奥惊慌失措地列举出这些小事,惠美对真奥的背影投以近似怜悯的视线。 「不,我绝不是对魔王大人或职场环境有什么不满。」 「什么嘛。」 不过无论是因为偷买零食被发现就仓皇失措的魔王,还是明明被迫持续当家庭主夫,却仍未抱持不满的魔王军四天王恶魔大元帅,感觉似乎都有点问题。 「只是这样下去……或许魔王军过不久将再度面临灭亡的危机,而只要我离开,也许就能稍微延缓那个时刻到来……」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清楚一点啦!」 真奥眼神严肃地凝视芦屋。 就在主从两人以苦恼的表倩互望了一会儿后—— 「那么……魔王大人,请稍微移驾到外面一下……」 芦屋放弃似的低下头,与真奥一同走出了房间。 除了昏倒的漆原以外,剩下的三位女性皆一脸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至于过不久后回来的真奥,脸上则是挂着十分奇妙的表情。 「喂,惠美,还有小千。」 「……怎样啦。」 「是、是的。」 「不好意思,你们今天能先回去吗?详情我之后再说明。总之现在……先让我们几个独处一下。」 从真奥严肃的表情上面,完全感觉不到平常的余裕。 在看见那甚至让人觉得似乎有些悲伤的表情后,惠美哼地一声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我们走吧,千穗。」 「咦,可、可是游佐小姐……」 「小千。」 真奥以真挚的声音,向因为无法掌握状况而陷入混乱的千穗搭话。 「不用担心」——千穗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我、我知道了……可是……」 即使如此,千穗还是忍不住问道: 「芦屋先生……应该不会就这样离开这里吧?」 「……放心吧。」 真奥代替坚持沉默不语的芦屋回答。 「真的吗?就算他一个人当游击兵攻过来,我也是照砍不误喔。」 「你快点回去啦!」 真奥为了让千穗打起精神而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并粗鲁地赶惠美离开—— 两人一走出玄关,就发现芦屋沉默地站在走廊上。 惠美看也不看一眼,千穗则是轻轻行了一礼,然后两人便离开了公寓。 望着两人的背影,芦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事情变得很奇怪呢。」 就连被独自留下来的vi·rosa笹冢居民铃乃,也开始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那么,我也……」 说完后急忙起身的铃乃,马上就被从外面回来的芦屋挡住了去路。 「站住,克莉丝提亚·贝尔,你留下来。」 「……你说什么?」 仔细一看,真奥也正以认真的眼神紧盯着这里。 两人散发出与惠美和千穗回去之前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氛,让铃乃不自觉地摆出架式,快速拔出插在自己头土的发簪。 在闪过一道光芒后,原本固定于她头发上的发簪,居然瞬间变成一个与身材娇小的铃乃毫不相称的巨槌。 铃乃的发簪,是能将十字型道具进化为武器的法术——武身铁光的媒介。 这法术拥有足以一击破坏新宿站变电设施的威力,即使有什么万一,也能轻易击倒三名因为丧失魔力而衰弱的恶魔,然而一旦像这样被包围,就连铃乃也难掩紧张之色。 「别做傻事了。你们以为只要全部一起上,就能敌得过我吗?」 虽然铃乃试着出言牵制,但真奥与芦屋还是毫不在乎地说道: 「闭嘴,贝尔。你必须协助我们,没有拒绝的余地。」 「别笑死人了,居然敢说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凭你们现在的力量,又能拿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反正你也只剩下协助我们这条路了。」 真奥双手抱胸,侧眼瞥了一下至今仍昏倒在窗边的漆原。 「这都是为了填补漆原擅自挪用家计,拿去购买发讯器的四万圆啊!」 一台资源回收业者的小货车一面从扬声器发出模糊的声音,一面通过公寓外面的马路。 「………………………………四万圆?」 处于备战状态的铃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就是漆原为了找出被你跟沙利叶抓走的惠美跟小千的所在位置,所使用的那台机器的价格啦。」 「能、能特定出所在位置的机器?」 铃乃一脸讶异地看向漆原。 听从沙利叶的指示待在都厅屋顶时,铃乃的确一直很纳闷为何真奥有办法掌握到己方的所在位置。 「真、真的有办法做到那种事吗……」 「总而言之,贝尔,这下你知道自己为何无法拒绝我们的要求了吧。」 「芦屋从明天开始将出门工作,好填补为了救小千所使用的那四万圆机器费用。他就是为此才请假的。毕竟事到如今无论我再怎么增加打工的班次,都不可能有办法填补四蓠圆这种天文数字。」 面对芦屋与真奥接二连三的说明—— 「……唔!」 铃乃的表情悔恨地扭曲。 「我不会说什么一半,但你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左右的责任吧。特别是把小千也卷进来的这个部分。」 「那、那是……那个……」 虽然铃乃还想出言反驳,但她马上就失去了气势,只能无力地将巨槌放到榻榻米上。 几天前,大天使沙利叶因为盯上了惠美持有的「进化圣剑·单翼」,而从安特·伊苏拉的天界现身,不幸被卷入这场战斗的千穗,也因此差点就被带去了异世界。 当时铃乃在立场上无法违抗天使的命令,所以曾经协助对方绑架千穗。 虽然后来在真奥的活跃表现之下,千钧一发地救出了在东京都厅的屋顶上陷入危机的千穗与惠美,铃乃也因此从安特·伊苏拉的因习中获得解放,不过当时照理说应该不晓得她们所在位置的真奥,之所以能够毫不迟疑地到达现场,全是依靠追踪漆原事先装在惠美皮包里的发讯器所发出的信号。 「这件事就结果而言,也不能单方面地责备漆原乱花钱。实际上要不是有那个发讯器,或许我也只能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而小千跟惠美说不定早就被人带走了。」 「话虽如此,真要说起来,究竟有没有必要花到四万圆也有些微妙呢。」 「那也是结果论吧。当然漆原爱乱花钱的毛病的确是有改正的必要。不过至少就这次的事情而言……」 真奥将视线转向消沉不已的铃乃。 「所以你们才会叫艾米莉亚跟千穗小姐先回去啊。」 「没错,特别是考量到佐佐木小姐的个性,若让她知道这件事,她很有可能会认为是自己不好而坚持要赔偿。」 芦屋点头肯定。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道理接受艾米莉亚的施舍。毕竟我们并非为了艾米莉亚,而是为了救佐佐木小姐才使用那个机器。不过就算让佐佐木小姐负责也说不过去,因为原本就是我们害她被卷进安特·伊苏拉的事情。」 刚才千穗看见芦屋写的家计簿上有一条「刷卡:40000圆。使用者·笨漆原」的项目时,芦屋之所以刻意针对漆原乱花钱的恶习大肆抱怨,也是为了避免千穗担无谓的心吧。 无论是千穗还是惠美,最好都让她们以为漆原是基于无关紧要的理由,才想打探惠美的动向跟购买不必要的东西,这样比较能防止她们担多余的心。 最后结果就只剩下漆原全力侵害了女性隐私的事实,而他本人也因此被惠美给教训得半死…… 「……明明是魔王军,为什么在这方面会这么细心啊。」 铃乃不悦地低哺,但并未传到真奥等人的耳中。 「……那么,你们想要我怎么样。赔偿吗?我该负担几成的费用?」 最有可能的方式应该就是这个吧。 然而真奥与芦屋却彷佛瞧不起铃乃似的哼了一声。 「别太小看人了,我等高傲的魔王军,怎么可能会要堪称天敌的大法神教会的脏钱呢!」 「呃,芦屋,那样讲感觉也有点奇怪。」 「区区漆原的花费,我一个人就能填补给你看!不过为此我必须离开魔王城几天才行!克莉丝提亚·贝尔!魔王城这段期间的伙食,全部都要由你来负责!」 「咦?为什么?」 此时表达不满的并非铃乃,而是真奥。 「魔王大人,怎么了吗?」 「呃……就算不用勉强铃乃做饭,只要你事先准备好放着不就行了?」 「您在说什么啊。从家庭料理的角度来看,贝尔煮的饭除了食材经过祝圣以外,无论营养还是味道都是一流的。这样也能节省伙食费。」 「嗯,呃,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 「不准夸奖!不准害羞!呃,不过,那样感觉比直接跟她拿钱还要丢脸……」 「而且只要持续让贝尔做饭,那么因为担心而来观察情况的佐佐木小姐,也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简直是一石二鸟啊!」 芦屋严厉地制止真奥继续反驳,按照这个说法,他该不会是想利用千穗的感情,让千穗对同样替魔王城送饭的铃乃燃起对抗意识吧? 「这、这样啊?」 眼见真奥还是无法释怀,芦屋为了保险起见又再度补了一句: 「而且要是不这么做,感觉魔王大人又会输给零食的诱惑,并增加多余的伙食费呢。」 「唔。」 才刚因为乱了手脚而坦承自己偷买零食的真奥,顿时哑口无言。 「此外,可想而知漆原一定会趁我不在,就只吃外卖或即食食品这些罔顾营养与健康、不符合成本效益的东西。加了防腐剂与化学调味料、经过冷冻输送的外食,跟使用新鲜祝圣食材的料理,不用多说也知道该选哪一边吧!」 「呃,毕竟现在是夏天,所似其实我手边已经没剩多少生鲜食材……」 铃乃搔着脸嘟囔,但遭到恶魔们的忽视。 「总而言之,不会花很长的时间!只要在我离开家的这几天内,别让佐佐木小姐跟艾米莉亚察觉真相,并让魔王大人跟路西菲尔过着清贫的生活,魔王城的家计就会转亏为盈,魔王军也能回避崩坏的危机!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啊……」 「这样就行了吗?」 铃乃与真奥异口同声地说道。 「……啊啊,我知道了啦!如果只是这点小事,那我就帮你们吧!毕竟我也觉得对千穗小姐很不好意思!」 「什么叫『那我就帮你们吧』,克莉丝提亚·贝尔,你那是什么居高临下的态度!」 「……请让我帮忙吧。」 面对身材修长的芦屋,铃乃虽然红着脸全身颤抖,但还是乖乖地遵从对方的指示。 「……吵死人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毫不羞耻地从昏倒转换为睡眠模式的漆原缓缓起身,揉着眼睛看向三人。 「那个,漆原。」 「嗯?」 真奥感慨地低声说道: 「要好好珍惜食物、金钱跟人情啊。」 「……什么意思?」 最后漆原的疑问,并没有获得回答。 ※ 「听好了,调味料在这里,虽然米快没了,但我有事先买好放在水槽底下的柜子里。还有放新的米进去之前,记得要先把米桶用水洗干净晾乾。」 「……嗯。」 「虽然菜刀我有先磨过了,但要是觉得不够利,磨刀石也一样放在水槽底下。抹布类用完后只要挂到这个小型晾衣架上,再一起晾乾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电锅的内锅跟盖子每次使用完后都要仔细清洗,特别是漆原用过后一定会剩下乾掉的饭粒。还有也别忘了内盖。」 「够了,你快点出去啦!」 隔天早上,被叫来魔王城的铃乃,正对芦屋琐碎的指示感到厌烦。 铃乃平常并不是个随便的人,但芦屋将厨房整理得比想像中还要井井有条这点,还是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不悦。 出发之前,芦屋针对厨房周边提出了非常繁琐的注意事项。 两人事先就说好除了米以外的食材,无论准备还是调理都交给铃乃处理。 不过铃乃明明到昨天为止,都还自己喜孜孜地带着使用祝圣食材所做的料理过来,结果一旦被真奥等人要求,又突然变得不想替他们送饭了。 按照她的说法,在魔王城做饭似乎比较没有「特地送东西过来」的感觉。 「啊,芦屋已经要出门啦?」 原本裹着毛巾被睡觉的真奥,被铃乃的吼叫声唤醒。 「呼啊……感觉有点凉呢。是因为早上吗?咦,五点半?你这么早就要出门啦?」 「因为我们是约六点半在新宿西口的barusu大厦集合,所以必须早点出门才行。」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你自己小心一点喔。」 「了解。」 真奥虽然认可芦屋出外工作,但由于芦屋本人不知为何坚持不肯透露工作内容,因此真奥最后还是不晓得他要去哪里跟做什么事。 因为确定不是违法或具有危险性的工作,所以真奥也没特别追问,但星期五一大早就在新宿集合,到底是要去哪里呢? 掀开毛巾被起身的真奥,抱着从短袖里伸出来的双手稍微抖了一下。 「……早餐已经做好罗。要是会冷,就喝一点味噌汤吧。」 铃乃不悦地看着发抖的真奥。 仔细一看,瓦斯炉上面的雪平锅,正在这寒冷的气温中散发热气。 「喔喔,这么快就做好啦,我开动啦。」 看见真奥兴高采烈地冲向锅子,铃乃更加不悦地皱起眉头,芦屋则是满意地点头。 「那么魔王大人,我出门了。请您千万要多注意路西菲尔的动向。」 「嗯,应该没问题吧。他才刚差点被惠美杀掉而已,我想应该不会再继续乱花钱……这个月的话。」 「说、说的也是……这个月的话。」 至于两人话题中的漆原,正像只蓑衣虫般裹着毛巾被,发出平稳的鼾声。 「……话说真的好冷喔。」 「嗯,明明是夏天,这样的确有点冷。该不会是下雨了吧?」 在送芦屋出门约一个小时后,明明城镇已经随着太阳升起而苏醒,气温却完全没有上升的迹象。 既没有电砚也没有收音机、甚至连能够播放新闻的手机都没有的真奥与铃乃,当然无从得知今天太平洋高气压的势力减弱,导致整个关东地区都因为受到从大陆过来的低气压影响,而有气温下降的倾向。 明明昨天的最高温逼近三十度,今天的气象预报却只有十九度。 漆原虽然还没睡醒,不过似乎也因为觉得冷而抱紧毛巾被将身体缩成一团。 「嗯,今天还是穿长袖好了……」 真奥打开壁橱,拉出装了冬季衣物的简易衣柜。 「不过无论再怎么冷,穿毛衣跟外套还是会有点热呢……」 衣柜里面装的全是正式的冬装。 来到日本的第一个冬天,真奥与芦屋几乎每天都穿得鼓鼓的。 当时的魔王城别说是暖气设备了,就连普通的棉被也没有,真奥回想起两人曾经为了避免冻死,而将经费集中在添购便宜的厚重衣物上。 「真奇怪……我去年应该有买一件heattic的汗衫啊。」 unixlo近年推出了一款能发热兼保暖的内衣,照理说真奥与芦屋应该各买了一件才对。 然而无论怎么找,衣柜里就是没有那件汗衫。 「要是没有艾谢尔在,你连冬衣收在哪里都不晓得吗?」 真奥移开目光,回避铃乃冰冷的视线。 「你该不会是那种袜子一破洞,就会找不到之前买的新袜子的类型吧。」 「笨蛋,我们哪有什么事先买好的新袜子。破洞的地方当然是麻烦芦屋补起来啊。」 漆原在两人后方翻了个身。 「……魔王,你们真的有这么穷吗?」 「你别因为自己是上级圣职者,就瞧不起贫民啊。所谓的节约生活,就是要把能用的东西用得彻底吧。」 愤慨的真奥开始翻找位于房间角落的收纳柜,并拿出某样东西。 「……灯泡?是洗手台的备用品吗?」 真奥从写着印w的厚纸板中,掏出灯泡交给铃乃。 「你摇一下看看。」 「嗯……这不是坏了吗?是忘了在回收日拿去丢吗?」 「怎么可能。在补袜子前端的部分时,只要把这个塞进破掉的袜子里,就会比较好缝。下次有机会你再自己试试看吧。」 漆原又翻了个身。 「顺带一提,芦屋缝纫盒里的东西全都是在百圆商店……」 「够了。」 铃乃开始难过起来了。 「……你是中午前上班吧。需要午餐吗?」 「喔,拜托你啦。」 真奥极为珍惜地将坏掉的灯泡收好。 「……我材料都事先准备好了。想吃时再过来告诉我吧。还有记得叫路西菲尔起床啊。」 「喔,真不好意思。」 交代完必要的事情后,铃乃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她走进玄关,看见自己映照在正前方梳妆台里的身影时—— 「恶魔大元帅,居然用坏掉的灯泡补袜子……」 铃乃连草鞋都没脱,就直接当场跪地低下头来。 由于自行车在前阵子的骚动中被铃乃破坏,因此这段期间真奥只能徒步通勤。 即使天气转凉,他白天还是因为走路上班而流了一点汗,不过等到了晚上,或许会觉得有点冷也不一定。 傍晚放学后前来上班的千穗,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个……结果,芦屋先生他……」 「啊?嗯……」 千穗和惠美昨天就这样在暧昧的状况下回去,结果直到现在,真奥都还没告诉两人芦屋后来怎么了。 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若告诉千穗实情,她很可能会感到自己有责任,因此魔王军与铃乃说好只要谈到这件事,就要适当地敷衍过去。 「啊,那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找到不错的打工而已。」 「不错的……打工吗?」 「嗯。不过最近不是才刚发生过沙利叶跟铃乃的骚动吗?他好像不太放心在这种时候离开家里呢。」 真奥完全没有说谎。 只不过隐瞒了芦屋并非想要贴补家用,而是为了填补赤字这点而已。 「这、这样啊。那、那他晚上会回家吗?」 「啊……那个,好像要在那边住几天的样子……」 「有那种必须外宿的工作吗?」 「不晓得耶……」 真奥之所以含糊其辞,并不只是因为对千穗有所隐瞒,而是他真的不晓得芦屋去了哪里。 真奥知道即使是在自己开始于麦丹劳工作后,芦屋还是偶尔会独自出去打零工,但真奥并未完全把握部下的所有工作内容。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只有说那是身为魔王军的将领不应该承接的工作。」 这是真奥独自被叫到走廊时,从芦屋那儿听来的。 「那、那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某种危险的工作……」 「好像不是什么违法或不安全的工作。既然是芦屋选的,那我想应该不用太担心吧。」 「这样啊……」 千穗因为真奥含糊的回答而沉下了表情。真奥见状,赶紧趁直觉敏锐的千穗发现之前转移话题。 「倒不如说因为芦屋不在,所以现在魔王城只剩下漆原一个人这点还让我比较担心呢。希望他别又乱买没用的东西,或是忘记关瓦斯就好了……」 「嗯……」 真奥试着开朗地说起玩笑话,但千穗的表情还是没什么改变。 「……呃,该怎么说。」 真奥表情复杂地拍了一下千穗的肩膀。 「总之你不用太在意啦,要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那么等芦屋回来之后,再做点料理给他吃好了。这么一来,他应该也会告诉你一些事情吧。」 「……好的,那么,我会再做一些好吃的东西带过去。」 就在千穗好不容易稍微恢复笑容时,店里晚上的客人正好开始变多,于是真奥与千穗便一同回到了嘈杂的工作环境中。 到了晚上九点,身为高中生的千穗已经先下班回家了。 虽然真奥不觉得自己有顺利敷衍过去,但只要芦屋回来后能填补那四万圆的支出,那么就算不幸被发现,也不用让千穗负担不必要的责任。 要是麻烦高中女生替自己收拾残局,可是有损恶魔之王的名声。 现在只要于芦屋不在的这段期间,跟漆原一起看家就行了。 「……不过这才是最让我不安的事情啊。」 真奥一面自言自语,一面顺畅地完成星期五晚上的工作,踏上漆黑的夜路回家. 果然晚上的气温也一样偏低,甚至到了让人觉得有些冷的程度。 铃乃说今天晚餐要煮锅烧乌龙面。 虽然那并非适合夏天吃的料理,不过以今天这种气温而言,还算是能接受的选项,然而甚至开始稍微怀抱期待的真奥,一回到家就面临了冲击的事实。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的真奥一踏进玄关,眼前就变得一片空白。 屋子里面,是表情凝重地坐着的铃乃,以及看起来被绝望击垮的漆原。 除此之外—— 在他们面前,还堆满了许多真奥从来没看过的东西。 新鲜水果、无数的清洁剂、今天的报纸,以及…… 「全新的灭火器、五组羽绒被,另外水槽还装了净水器。」 「什……什……什……」 「一共好像是四万五千圆的样子。」 铃乃的声音,听起来宛如从遥远彼岸传来的死神呼喊。 ※ 千穗在家里房间的床上抱着心形的抱枕,同时拨了一通电话。 「……啊,喂,我是千穗。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嗯,他好像是出去工作了……嗯,因为他有提到要外宿,所以应该不会马上回来……果然是那样没错。」 千穗讲电话时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开朗。 「明天是星期六,我会再做点配菜送过去。目前我也只能办得到这点事。嗯、嗯,那就先这样了。」 结束通话,将手机扔到床上后,千穗躺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对漆原先生说了很过分的话呢。」 ※ 「漆、漆原,你该不会……」 真奥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性,是至今只会把钱花在购买电脑周边设备、点心以及清凉饮料的漆原,趁真奥与芦屋不在家时乱买东西。 「不、不是啦!我怎么可能会主动买这些充满生活感的东西!」 然而漆原却难得狼狈地反驳。 「那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早上出门时,家里可是完全没这些东西喔?」 「冷静点,魔王。」 独自一脸凝重地坐着的铃乃,将一张类似收据的东西递到真奥面前。 「这是什么,好像……不是收据,购买证明?两千圆,外接式硬碟?」 「……就算是我,也知道芦屋为什么要出去工作啊。」 漆原低着头嘟囔道。 「虽然没辩法一个人赚回来,但我还是想稍微填补一点……」 「总而言之,看来路西菲尔是遇到收购诈欺了。」 「收购诈欺?」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真奥疑惑了一下。 「就是用收购贵金属当藉口跑进别人家里,然后不当地将家中物品核定低价,再强行收买的手法。」 「……啊,这我好像有印象。」 感觉在社区清扫的空档时,曾经跟附近的老人家聊过类似的话题。 据店里的常客渡边老先生所言,最近似乎有那种业者专门瞄准银发族与家庭主妇下手,传阅板上面也提醒大家要多加注意。 「所以你原本是为了填补那四万圆,才打算卖掉这个电脑零件吗?」 「……是这样没错啦……」 「看来他似乎碰上非常恶质的业者了呢。」 铃乃难得对漆原投以同情的眼光。 「对方好像是伪装成收购物品的业者来进行强迫推销。等我发现情况不对过来察看时,已经是这副惨状了。」 「不、不过连报纸跟水果也是吗?居然连灭火器跟水果都有卖,那推销员的事业到底是做多大啊!」 「抱歉,水果跟报纸是其他业者,单纯只是无法回绝而已。」 「喂!」 真奥沮丧地跪倒在地。 「你也太不知世事了吧!直接说不需要,把人赶走就好啦!」 「因为对方一直劝我试试看,还威胁我说如果不收下就绝不离开耶?而且那些人一直不断地按门铃,要是门铃坏了才真的会增加开支吧。」 「不过就这样乖乖收下,根本是让对方称心如意啊!」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无论我说什么,对方都避重就轻地把话题岔开不肯回去。该说是那些人能言善道,还是个性狡猾……」 到底是什么样的劝诱,能让同时身为堕天使与恶魇的漆原说到这种程度呢。 对于没遇过那种人的真奥来说,实在是无法想像。 「魔王,就算现在骂路西菲尔也无法解决问题。即使责备那个明明身为恶魔大元帅,却连报纸的强迫推销都无法拒绝的堕天使也无济于事啊。」 「贝尔,你那样等于是在我的伤口上洒盐。根本就是落井下石。」 「报纸跟水果还算好处理。毕竟报纸只要去报社抗议和退订就行了,水果本身的价格也不算贵。虽然品质差到若在超市看见同样的东西,即使半价我也不会买的程度。」 铃乃拿起放在一旁的梨子说道。 「所以说,别在我的伤口洒盐……」 「比起这个,问题应该在于剩下那三项商品吧。路西菲尔。」 「嗯、嗯……真奥,你看这个。」 漆原指向开机的电脑。 「什么,网页?奢华生活国际控股公司(deluxelife ternational holdings)……这是什么又长又没意义的公司名称啊……又不是只要写英文就好。」 「这是那问收购公司的网页。因为上面有附电话,所以我也有试着用skyphone打过。」 「然后呢?」 「根本就没人接。我调查了一下后,发现总公司位于都内的杂居大楼。虽然我有骇进去调查i p位址,不过他们网页的伺服器原本就是用租的,公司的电脑并未连上网路。」 「……换句话说?」 「这些灭火器、羽绒被跟净水器……或许无法退货也不一定。那间绝不是什么正派经营的公司。」 「喂、喂,等等,你们刚才说这些一共四万五千圆……」 漆原与铃乃快速偏过头。 由于漆原本身并没有钱包,因此除了存在银行里的钱以外,都是由芦屋与真奥保管。 也就是说,既然漆原是用刷卡付款,那么银行户头那里一定会留下交易记录。 「芦屋可是为了填补四万圆的缺口才出去工作的耶。而你居然……」 支出了毫无意义的四万五千圆。 真奥与漆原感觉背后一阵寒颤。 「必须在芦屋回来前想点办法才行。」 「嗯,他大概会像恶魔般生气。」 「那家伙本来就是恶魔吧。」 恶魔们无视铃乃的吐槽继续说道: 「我记得芦屋说他星期天晚上会回来……」 「必须在那乏前想点办法才行,不然我们就看不见星期一的朝阳了。」 「这、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吧!」 「不,我不认为艾谢尔会接受这种藉口。他应该会怪你监督不周吧。」 「我就知道!」 铃乃冷静的分析,让真奥发出足以撼动整间公寓的惨叫。 ※ 「就是这里啊……」 真奥确认了一下标示大楼承租者的名牌。 那个叫奢华某某公司进驻的大楼,意外地就在魔王城的徒步范围内。 真奥原本以为那问公司应该会位于都心的商圈或闹区,结果却是一栋座落于和甲州街道交叉的干线道路旁边的老旧大厦。 「唉……希望别起什么争执就好。」 由于漆原表示这间公司并非正派经营之流,因此真奥也做好了一定程度的觉悟,他下定决心走上楼梯,发现对方居然堂堂正正地挂了公司的招牌。在透明的强化玻璃门对面,是还算整齐的办公空间,同时还有一位女性职员的身影。 真奥为此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正是将漆原事实上被强迫推销的商品退货。 打开门走进去后,刚才从外面看见的女性职员因为注意到访客而起身。 「欢迎光临,请问您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呢?」 「那个……其实是昨天贵公司有人到我家推销……」 真奥试着说明状况。 为了避免把事情闹大,关于昨天有人来家里推销的事情,真奥只简洁地表明自己当时并不在家,且购买的东西全都尚未使用,因此希望能够退货的意思。 「我知道了。昨天在笹冢是吗……我帮您查询相关的负责人,请您稍候一下。」 女性职员意外干脆地协助真奥寻找负责人。她从柜台附近的办公柜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档案翻找了一阵后,便缓缓拿起内线电话。 「这里是柜台……有客人想退货……好的,我知道了。」 女性职员放下话筒,指向柜台区旁边的一张小椅子。 「负责退货的人马上就过来,请您在那里稍坐一下。」 「啊,好的。」 情况意外地顺利。 或许漆原昨天打电话之所以没人接,只是出于公司规模太小,刚好忙线中之类的理由也不一定。 真奥才刚坐下,就有一位穿西装的男子从里面出现。他与刚才的那位女性职员说了几句话后,便往这里走了过来。 那是一位身材修长、体型与真奥相去不远的戴眼镜的男子。 「让您久等了。我是负责退货事宜的九流。您就是真奥先生吧。」 「你好……」 「呃,您想退的是……灭火器、羽绒被,还有简易净水器等商品。」 「啊,嗯,就是这些东西……」 真奥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自己应该还没报上名号。 而且也不记得有事先告知(被迫)购买了哪些商品。 该不会这间公司昨天的业绩就只有魔王城一户吧。 「那个……非常不好意思,基本上这些商品都无法退货。」 「……咦?」 对方劈头的第一句话,就让真奥的疑虑一口气大幅提升。 「特别是净水器的部分,虽然您说尚未使用,但在装设时就已经有让水通过了,因此很难说是完全未经使用……」 「请、请等一下。可是,真的就只有那样而已喔?」 真奥说的是实话。 铃乃在知道漆原被强迫推销后,就刻意不使用那个水龙头。 「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当初在装设时已经有客人在旁边见证,且本公司关于净水器的合约条款就是这么规定的。」 「合约条款……」 九流递给真奥一张陌生的纸。 「我们昨天根本就没收到这种东西。」 「应该有人交给您才对。在那之后就是由客人负责保管,关于这点我们也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才一天就搞丢了!」 「就算您这么说……」 九流避重就轻地回避话题。 无视困惑的真奥,九流继续说道: 「关于灭火器的部分,坦白讲也无法退货。」 「啊?」 「您知道灭火器的设置基准吗?」 「设置基准?」 「是的,就集合住宅的情形,必须在距离各房间或楼梯二十公尺内的场所张贴标示,并在专用的设置台上安置灭火器。」 「呃,不过我们走廊上已经放了一个公共灭火器。」 「即使如此,根据计算,那栋公寓每层楼还是应该要装设两个灭火器。虽然设置义务是规定间隔二十公尺,但视建物面积而定,还是有可能产生变化。若撤走曾一度设置过的东西,就连我们也会触犯法律……」 即使九流说的都是真话,身为承租人的真奥应该也没义务必须负担实际费用才对。 谈到这里,真奥也逐渐理解状况了。 「那羽绒被呢?」 「关于这部分,如果没开封且完全未经使用,我们愿意接受退货。是七组羽绒被对吧?」 「……应该是五组吧。」 「不,是七组,这张明细上是这么写的。」 九流手上的纸条,是用复写纸所写的交货明细。上面不但复写了漆原潦草的平假名字迹,格式也与留在魔王城的收据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在记载货物内容的栏位内,羽绒被的数量变成了「七组」。 那张复写纸被人动了手脚。 「……如果只剩五组,那数量就不对了。这么一来即使那五组都未经使用,我们也无法全额退费,只能以收购二手货的形式买回。」 总而言之,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退货。 只是彻底装出低姿态,用拙劣的诡计与小手段欺骗客人的金钱罢了。 由于商品本身并没有明显的缺点,因此即使被强迫推销了不必要的东西,客人也无法退货,只能自认倒霉——他们打的就是这种算盘。 「总之你就是想装傻到底就对了。」 真奥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呢?这笔交易是在双方同意下成立的,而且也有留下像这样的明细。我们不记得有卖不良品给您。」 「什么叫做双方同意下的交易啊。居然使用这种欺骗人的手段,哪有笨蛋会在盛夏时买羽绒被来盖啊!」 「……我说啊,那个笨蛋不就在您家里吗?」 九流突然改变了语气。 原本看似稳重的表情瞬间扭曲。 「基本上您自己也承认那些东西是买来的吧?我们只是带商品过去而已,又没威胁别人一定要买。结果您却来这里找麻烦,这样让我们很困扰啊。您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奥客吧?」 「什么?」 真奥听了立刻起身,但九流依然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我们是无所谓啦。反正这里不但有合约条款跟契约书,还有您家人的签名。就连商品本身也完全没有问题。若即使如此,您还是坚持本公司诈欺,那就干脆提出诉讼好了。反正到时候一定是拥有确切书面证据的我方胜诉,而我们之后也将反控您是恶质消费者。这么一来我们绝对会胜诉,诉讼费用也将全部由您负担。这样您也不在乎吗?」 「可……恶……」 从对方突然摆出这种态度来看,明显并非在经营正当的买卖。 只要冷静思考,真奥一定也能了解九流的说法看似有理,实际上根本完全说不通。 不过真奥并没有那个时间。 实际上他对诉讼制度根本是一无所知,而且在他忙着处理这些事的期间,芦屋就已经回来了。 然而就算在愤怒的驱使下行动,对目前的状况也没有帮助。 对方并非正经的生意人,而是专门骗人的诈骗集团。 这些人根本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真奥彻底忽视自己身为魔王的事实,愤愤地瞪着对方,然而无论在与沙利叶的战斗中耗尽魔力的真奥怎么瞪视,九流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若您没有其他问题了,可以请回吗?要是您再这样纠缠不休,我可要报警罗。」 九流装模作样地拍了一下膝盖后起身。原本看似和善的女性职员,也像是为了牵制般的拿起话筒。 即使再继续争论下去,真奥也不认为对手会让步。不过若就此离开,就等于是直接向对方认输了。 然而要是再继续纠缠不休,别说是警察了,对方或许会叫更危险的人出来也不一定。 前阵子才因为战斗而耗尽魔力的真奥,现在就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而已。 「有本事的话,就直接报警啊。」 就在这个时候—— 无论真奥、九流,还是女性职员,都回头望向那位开门说话的人物。 一看见来人的身影,真奥差点大喊出声。 「咦……」 「请便啊!要叫警察来也无所谓喔!」 打断真奥的话头,并堂堂与九流对峙的,是照理说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来者正是惠美。 「你、你是谁啊。」 「我吗?我是正义的伙伴。」 「啊?」 九流对惠美贴切的自我介绍嗤之以鼻。 「所以呢,你到底要不要报警?」 「……」 这次换惠美对毫无动作的九流与女性职员回以冷笑。 「真是的,明明就因为做了不少亏心事而没胆量报警,居然还敢用警察来威胁别人。」 「……我说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要是太瞧不起人,可不是闹到警察那里就能了事喔?啊啊?」 九流开始发出比面对真奥时还要低沉的声音。不过,惠美当然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恐吓就动摇。 虽然不晓得九流所说的「比警察还有威胁性」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物,但若只是普通的日本人,如果没有等同于自卫队基地总动员的战力,应该也无法与惠美抗衡吧。 「……喔,这间企司,居然会冷不防地对访客出言恐吓呢。有好好拍下来了吗?」 惠美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开启了录影功能的手机。 而从话筒里传出来的—— 『嗯,非常清楚。』 居然是千穗的声音。 「什么……!」 「所以呢?你到底要不要报警啊?」 惠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质问九流。 「不过若你打算报警,我就会将那个男人来这里后的所有录音都交给警察。」 「……」 「你、你什么时候……」 完全没想到惠美居然跟踪自己的真奥,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在与那位奢华某某公司的员工互瞪了一会儿后,先让步的人是惠美。 「……好了,回去吧。」 「咦?」 真奥惊讶地回答。 「就算继续留在这里,这些人也不会认真回应你吧。我们就按照对方的希望,诉诸法律途径解决吧。」 「喂、喂,惠美。」 真奥慌张地追着快速离开公司的惠美。 感觉背后,似乎传来了奢华某某公司的员工们阴暗潮湿的视线。 「铃、铃乃?」 走出大厦后,真奥发现居然连铃乃都等在那里。 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惠美走向铃乃—— 「拜托你罗。」 简短地说道。 「嗯。」 像是与真奥等人交替般,这次换铃乃走进了大楼。 然后她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 「怎么样?」 「没问题。」 尚未进入状况的真奥望向铃乃。 「……唉,简单地说……」 「啊?」 「你们那点小聪明,早就被艾米莉亚跟千穗小姐看穿了。」 「什么?」 真奥不自觉地看向惠美的脸,发现役者正以非常尴尬的表情双手抱胸,将头偏了过去。 「虽然一开始……那个,我什么都没想就直接发脾气了……」 「咦?」 「不过我后来仔细回想,那个……为什么你当时能毫不犹豫地来到都厅,然后……」 「什、什么啦,我听不清楚。」 「所、所以说!虽然很不情愿,真的很不情愿,而且我也不认为你们一开始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装上去的,但就结果而言,我还是因此得救了,所以我才去向路西菲尔道歉!没想到后来居然发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喔,原来如此……」 「光、光是欠你们人情,就已经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了,要是还恩将仇报,可是会有损勇者的名声!所以要是能帮你们摆平这件事,创造出超过四万圆的经济效益,这样就真的是一笔勾销了吧?」 「我是觉得没到经济效益那么夸张啦……不过既然你愿意帮忙,那就先谢啦。真是不好意思。」 「知、知道就好。」 「啊,对了,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这才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还你们人情而已!那么,是什么事情?」 真奥发自内心地对满脸通红的惠美低头说道: 「等这件事全部解决之后……请对芦屋保密,铃乃也拜托了!因为只要跟钱的事情有关,那家伙真的很恐怖!」 这项真挚的请求,实在不像恶魔之王会提出的内容。 惠美与铃乃听了之后,也以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哑然的样子叹了口气。 ※ 「啊,欢迎回来……真奥哥,你没事吧?」 回到公寓之役,千穗已经待在电脑前面了。 「啊,嗯,不过小千为什么会……」 「先别管这件事,你看这个。」 「咦?」 千穗稍微操作了一下电脑后—— 『您知道灭火器的设置基准吗……』 「这、这声音是?」 从电脑里播放出来的,居然是九流那讨人厌的声音。 不只如此,虽然隔着那公司的玻璃门,但还有一段能明显辨识出真奥与九流面孔的影片。 「嗯,拍得还不错嘛。」 「惠美……这是……」 「事情的经过,我大致从那个连自己家都保护不好的自宅警备员那儿听说了。」 「……」 漆原像是在忍受屈辱般,安分地待在房间角落。 「由于时间紧迫,虽然手段有点强硬,但有必要收集一些必备的资料。」 「不过你是怎么弄到这个影像的?」 「感谢资讯科技的进步吧。我是透过手机的skyphone应用软体,将传送的影像跟声音记录到这台电脑里。」 「skyphone……是漆原灌在电脑里的电话功能吗?」 「没错。虽然这台电脑很旧让我有点不安,但看来那家伙也不是白白整天黏在电脑旁边,有好好地在维护呢。」 skyphone就好比利用网路连线的电话,是一种搭载于最近的先进资讯终端——薄型手机——略称「薄型机」里面的应用软体。 视使用环境而定,只要有摄影功能,也能做到类似视讯通话的事情。 「听起来不像是称赞呢。」 连自己家都保护不好的自宅警备员闷闷地说道。 「哎呀,人家难得夸奖你耶。」 惠美挑起单边眉毛,从千穗肩膀上方看向电脑萤幕。 「而且还有这种东西呢。」 千穗操作电脑,按下一个真奥完全不晓得意思的图示。 「幸好漆原先生平常是个不会好好整理东西的人。因为自动登入功能开着,所以有拍下了昨天公寓前面的影像喔。」 「所以我就说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称赞啊!」 「不,刚才那本来就不是在称赞你吧。」 跟真奥一样不懂电脑,坐在房间正中央的铃乃低声说道。 「公寓前面的影像……是那个摄影机吗?」 真奥指向漆原以前擅自买来装设在窗边、除了监视外面以外一点用也没有的网路摄影机。 虽然是模糊的黑白画面,但那的确是从魔王城窗户俯瞰外面马路的影像。 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子,从一辆停在路边的营业用厢型车的副驾驶座下车。 「啊!那不是九流吗?」 男子下车后,便从车厢里搬出装着似曾相识的羽绒被与净水器的箱子,而那道身影,正是照理说应该担任退货负责人的九流。 「总而言之,对方一开始就是打算来强迫推销的。宣称自己是来收购,谎报来访目的进行逐户推销的生意手法,可是被禁止的呢。」 「是、是这样吗?」 「推销就说推销,收购就说收购,法律规定业者有明示这点的义务。就这次的情况而言,由于业者没有事先表明收购以外的商业目的,因此正好能作为对方打从一开始就是想来卖东西的证据……要是能拍到车牌号码就更好了。不过既然脸拍得很清楚,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不、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啊?」 惠美像是在阐述常识般若无其事地说道: 「关于电话买卖,可是有许多严格的规定呢。我们虽然只负责接电话,不能进行贩卖或推销,但还是有经过大概的研修。」 惠美与真奥不同,对日本的资讯通信技术拥有丰富的知识,这主要是因为她在日本的职业,就是担任手机公司docodemo的电话客服人员。 「日本真好,居然能让人留下这么明确的证据。要是也能像这样,让西大陆的地方祭司跟商会的贪污留下证据就好了……」 铃乃在听了真奥与惠美的对话后感慨地说道,然而对这句话有所反应的却是漆原。 「咦,可是游佐,虽然你刚才有提到要诉诸法律途径,但我记得偷拍的影像或照片,不是不能拿来当成证据吗?这样不会反而害我们这边被别人责骂吗?」 「那只是在诉讼时不会被当成证据而已。」 千穗看着电脑萤幕说道。 「而且这虽然是暗中拍摄的影像,但只要是出于自卫目的,而非为了实施不法行为或侵害个人隐私,就不算是偷拍。此外若这间公司真的有在从事不正当的生意,就算不是『证据』,也能让警察当成『搜查资料』活用。」 「真不愧是警官的女儿呢。」 这些与高中女生不相符的知识,让惠美感叹地说道。 「这、这不算什么啦……还有……虽然我之前就一直很在意——」 千穗害羞地回头看向漆原。 「漆原先生,到底几岁啊?」 「咦?」 「那个,我指的不是恶魔或堕天使之类的年龄,而是在日本的情形……」 「嗯……我是几岁来着?」 漆原抬头仰望魔王城的代表。 漆原半藏这个名字,是他开始在笹冢的魔王城定居时,由真奥替他想出来的姓名。 「因为你看起来像个小鬼,所以我记得户籍上是帮你登记十八岁。」 为了在日本正常地生活,无论真奥、漆原,还是芦屋,都有登录户籍并进行住民登记。 虽然这是他们决定于日本生活时,利用催眠魔法所取得的户籍,但要是没登记这些资料,根本就无法在日本过基本的生活。 「实际上是个小孩子呢。」(注:日本的成年定义是年满二十岁以上的人) 「是小孩子没错。而且千穗小姐还比他成熟好几倍呢。」 漆原因为惠美与铃乃的吐槽而皱起眉头,不过千穗还是一脸开朗地说道: 「那漆原先生就是未成年人罗!」 千穗笑着拍手,而惠美也像是跟着发现了什么似的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你是指冷却制度吧?」 「嗯!」 「什么?冷却制度是什么意思?」 惠美替一脸疑惑的真奥解说: 「冷却制度。简单地说就是能在限定期间内,无条件解除已经成立的买卖契约或撤回要约的制度。特别是像访问买卖这种交易方式,当事人往往于意思还不明确时就缔结了买卖契约,所以有点类似消费者的救济措施。其中又以未成年人契约的冷却制度效力最为强大。监护人只要在期间内表示『我不同意』,无论什么契约都能立刻解除。实际上在办新手机的契约中,也有很高比例的契约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取消呢……」 据惠美所言,似乎偶尔会有想要手机的高中生,假装已经得到父母的同意前来购买手机。 「真奥哥,你看过履历表下面的文字吗?好比说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同意签名之类的。」 「嗯,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有这种事……」 真奥最后一次写履历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印象中在他没填的栏位里,确实是有这样的声明。 「因为打工也算是正式的劳动契约啊。虽然这次的状况有点不太一样,但总之未成年人除了被允许得自行处分的财产以外,其他契约行为都必须取得监护人的同意。」 「不过我可不是漆原的监护人喔?而且我们的户籍也不同,这样也能适用吗?」 「我不记得自己有叫真奥的爸爸。」 「我也不想要有像你这样的小孩啊。」 两人进行着毫无意义的争论。 「这个废天使,是由你负责工作抚养的吧?既然如此,那你对他而舌,就是相当于监护人的法定代理人。」 「喂,艾米莉亚,你刚才是不是有哪里念错啊?」 惠美无视漆原的抗议继续说道: 「这次全部的货款是四万五千圆吧?这金额明显超出了路西菲尔能够自行处分的限度,毕竟难以想像贫穷的你们会给路西菲尔这么多的零用钱,所以我想应该适用冷却制度吧。」 真奥原本因为愤怒而一片漆黑的视野,突然因为惠美的话而开始变得明亮了起来。 要是能因此避免让芦屋生气,或许就算要真奥称呼千穗与惠美为女神也没问题。 「那、那么关于漆原买的发讯器,也能用那个冷藏制度……」 「是冷却制度啦!网购基本上不能适用。毕竟漆原是用你这个成年人的名义刷卡,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订购的吧?只要不是完全未经使用或不良品,应该很难无条件退货吧。」 「这、这样啊……」 真奥听了之后,稍微有些沮丧。 「不过多亏那个机器有顺利运作,所以我跟游佐小姐才能得救呢。」 说完后,千穗从电脑桌前起身,站到漆原面前。 「漆原先生,之前真是对不起。我明明是托漆原先生的福才顺利获救,却还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我又没做什么……实际去救你的人是真奥吧。」 被人从正面低头道谢的漆原,不知为何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 「不过要是没有漆原先生帮忙,或许真奥哥就没办法来救我们了也不一定。其实我跟游佐水姐两人,原本也打算帮忙出一些机器的钱……」 「啊?是、是这样吗?」 千穗出人意表的发言,让真奥与漆原下意识地望向惠美,而后者也一脸不悦地承受了两人的视线。 「那个小气的艾谢尔不是什么都没说吗?既然如此,那就算我们说要出钱,他也一定不会坦率收下,而且……」 惠美以与刚才不同的毅然态度看向漆原。 「虽然事实上就结果而言我的确因此得救,但路西菲尔一开始在我皮包里装发讯器,并非是为了这个目的吧。既然我之前已经透过教训路西菲尔讨回这笔帐了,那么这件事就此一笔勾消。不过关于害千穗被卷入事件这点,我这边也有责任,所以若能填补你们的损失,那我也愿意义不容辞地出手相助……至于千穗则是为了报恩才协助你们。这样就行了吧。」 尽管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但总之惠美与千穗都愿意帮真奥与漆原的忙。 现在只要能确认这点就足够了。 「虽然我已经知道我们这边比较占优势了,不过具体而言,现在到底该去找谁处理啊?警察吗?」 真奥透过改变话题,来表示自己已经了解两人的意思。 不过惠美与千穗一同摇头否定了真奥的疑问。 「单就契约本身来看,并没有涉及任何的不法行为。即使请警察介入,除非对方是非常恶质的业者,否则不可能赶在艾谢尔回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那该怎么办才好?」 「这里。」 千穗回到电脑前面,开启了某个网页。 上面显示了一个真奥没见过的组织名称。 「东京都消费生活综合中心?」 ※ 位于新宿区饭田桥的东京都消费生活综合中心,是一个在星期六也有营业的设施,性质上类似独立行政法人的东京本部。 真奥一前往那里谘询有关奢华某某公司的事情,立刻就有一位拥有消费生活谘询员资格的负责人,来为他进行各项说明。 据那位自称田村、外表温厚的男性谘詾员所书,虽然目前已经有好几个人来谘询有关奢华某某公司的事情,但真奥是第一位即时带了这么明确的资料过来的人。 「那么您不用担心,我马上去调查那间公司。」 说完这句令人放心的话后,田村谘询员在真奥面前拿起电话,打了几通电话给不同的人。然后…… 「真是好险,差点就被对方逃掉了。」 「咦?」 「关于真奥先生这件案子的契约内容,一般只要透过冷却制度解除契约就可以了,但保险起见,我请涩谷区负责假日谘询的人员伙同司法书士一同前往现场,然后就发现他们关闭了事务所打算潜逃。听说他们还请了搬家业者的货车来呢。」 「关、关闭事务所……」 田村若无其事地说着出乎意料的话。 「这是他们的老手段了。总之先把电脑跟文件等记录带走,再将桌子跟柜子交给回收业者处理,之后销声匿迹。若只是在杂居大楼租一层当事务所,那么半天就能将外表布置得有模有样,撤走时也同样简单。除了真奥先生的案件以外,他们一定还做了很多笔交易。」 即使田村讲得非常直接,但真奥还是觉得难以想像。 奢华某某公司的内部装潢,看在真奥眼里就是个正式的事务所。 可以预期的是对没有魔力的日本人而言,想在短时间内设置或撤除事务所,必定需要相当的人手,而做那种生意的公司居然跟这么多人有所牵扯,这实在让真奥难以置信。 「以恶质业者来说,这样的手法其实有些粗糙,所以背后应该没有黑道在操控。即使有,像这种简陋的末端组织应该也会被舍弃吧。而且我们也找到了真奥先生……不对,应该说是漆原先生的契约书。虽然是用信用卡付款,但因为这种业者不会有信用授权终端机,所以只有先取得文件而已。他们好像尚未提交给银行,因此基本上还没进入拨款程序。真是太好了呢。」 若惠美跟千穗是女神,那么此时在真奥眼中,田村就像是降临日本的救赎之神。 「不过,我的同事们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据说业者本来打算逃跑,但却打不开公司的门窗。谘詾员赶到现场时,搬家业者似乎正打算敲破玻璃门呢。」 「他们打不开门吗?」 这么说来,真奥走出那栋大楼时,铃乃曾接着他进入楼内。从铃乃事先已经和惠美商量好来看,或许是她为了防止那些人逃亡,而施了封印术也不一定。 「虽然这间公司应该会被下达停业的行政处分……不过他们大可藉机宣布倒闳,然后学不乖地在别处另起炉灶吧……」 田村以严厉的眼神,盯着真奥说道。 「这次真奥先生顺利取回损失,而且交易对象也确实是恶质业者。不过从最近的汇款诈骗事件也能得知,只要被害人不多加小心警惕,这种手法一定还会层出不穷。至今前来谘询这间公司的几乎都是老年人,真奥先生还年轻,谁也不能保证下次还能平安无事,请您之后也要多加注意。」 就只有这次,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三百岁的真奥没有对「年轻」这个字眼产生反感。 对只与惠美跟铃乃这类拥有神圣力量的安特·伊苏拉人,或是千穗跟打工处的上司木崎这些人格正直的人类来往的真奥而言,日本居然也有充满恶意与欺瞒的人类存在这点,让他感到十分惊讶。 看来身为魔王的自己,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 「我会铭记在心。真是太感谢你了。」 真奥低头道谢。 「话说回来……」 然后说出从他来到消费者中心之后,就一直感到不安的疑问。 「请问这里会收处理费或谘询费之类的费用吗?」 田村微笑地摇头。 「视案件而定,若有必要介绍律师或司法书士,那么这些服务的确有可能收钱,不过这次是他们自己主动出击快速解决,所以不会产生这方面的问题。这里是透过税金在运作。要是以后还有什么问题,我会将自己登录为真奥先生的负责人,请您别独自承担,随时都能放心地过来找我商量。」 尽管平日总是因为必须扣缴住民税而感到忧郁,但此时真奥首次打从心底觉得幸好自己平常有好好缴税。 ※ 「将来我想把那位姓田村的谘询员,招揽来魔王军。」 「你是笨蛋吗?」 在已经被整理得干净俐落的魔王城内。 惠美刻薄地回应真奥。 真奥回到家后不久,涩谷的谘询员就带着九流过来,把羽绒被、灭火器与净水器带回去。 在让他们进屋前,真奥试着先与之前的田村谘询员联络—— 『请放心。事先确认是一个很好的心态。请您将来别忘了这分谨慎。』 然后就被称赞了。 明明早上才摆出那么具攻击性的态度,在谘询员面前的九流却宛如完全忘了这回事般,和蔼可亲到让人觉得诡异的程度。 相关文件在经过真奥等人确认后遭到销毁,而报纸也在向业者抗议后,来了一位事务所长为强迫推销的事情道歉,魔王城前所未有的危机——真奥与漆原被芦屋杀掉的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各位真的帮了大忙呢!惠美、小千、铃乃,谢谢你们!喂,漆原!」 「啊,嗯,那个,谢谢唔哇!」 「把头低下去一点啦,笨蛋!」 真奥用力将随口敷衍的漆原的头给压了下去。 「不、不用这么客气啦……不过,幸好有帮上忙呢。」 千穗慌张地笑着点头。 「唉,不过水果就没办法退了,看来只好当作是这次的学费。」 「嗯,就是说啊。」 水果的总金额大约是一千圆,因此真奥决定留下来当作是这次的教训。 「要吃吗?」 「我才不要,看起来又不好吃。」 「我、我也不用了。」 真奥试着提议,但两人马上干脆地拒绝。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这价格跟品质根本就不相符。如果不想被骂,你们最好趁艾谢尔回来之前把这些水果吃光比较好。」 真奥遵从铃乃的建议,无奈地开始削起了品牌不明的梨子。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人想做这种事啊?」 真奥一面吃着如铃乃所言没什么水分的梨子,一面低声嘟囔道。 「什么嘛,你明明是恶魔的头子,居然还觉得人类干的坏事很稀奇?」 「恶魔才不会做这么阴险的事情。基本上交易的概念在魔界并不普遍,恶魔做的坏事应该会更直接简单。没想到……」 真奥回想起九流的脸孔。 「居然会有那种绕圈子骗取人类同伴的钱财,还能若无其事地笑着的家伙呢。」 「人类并非一定是善类。只要当上圣职者,就算不愿意也会了解这点。」 铃乃如此说道。 「即使如此,我们在立场上还是得平等地看待所有生命。若那位名叫九流的男人,被入侵安特·伊苏拉的恶魔所杀……那他就俞变成应该获得救赎的可怜被害者。真是没完没了。」 铃乃低喃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般的抬起头。 「即、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我承认你们存在着道理或正义喔!你可别误会了!」 「我知道啦。」 真奥露出苦笑。 「明明大家一开始都是小婴见或小孩子……到底是哪里走错了呢……」 千穗寂寞地说道。 「……这个嘛,我也不晓得呢。不过还是有很多没误入歧途的人。虽然有能在一瞬间创立那种公司的人,但也有像田村先生或刚才那位涩谷负责人一样,为了其他人而持续看着社会黑暗面的人存在。人类的世界真是不可思议。反倒是魔界要来得单纯多了。」 「嗯,这点我也同意。」 漆原难得正经地肯定真奥的话。 为了庆祝脱离危机,当晚由铃乃掏腰包,在附近的肉店买了广受好评的炸猪排回来替晚餐加菜。 星期天一大早就要去打工的真奥,严命漆原将大门锁紧,还有就算露骨也没关系,一定要假装没人在家。 重新向同样来上班的千穗道过谢后,真奥在晚上六点与又带了亲手做的料理过来的千穗一同下班,回到了魔王城。 「喔!芦屋,你回来啦!」 「芦屋先生!欢迎回来!」 此时芦屋已经回到家了。 「佐、佐佐木小姐?」 铃乃拍了一下因为没想到千穗会来、而显得有些狼狈的芦屋肩膀。 「你为了赚那四万圆而外出工作的事情,早就被千穗小姐发现了。放弃吧。」 「什、什么?是这样吗?」 「芦屋先生,对不起。那些钱都是为了救我……」 「啊,不,所以说那个……」 「放心吧,详情我都听真奥哥说了。所以至少请让我向芦屋先生跟漆原先生道谢吧。」 仔细一看,千穗带来的便当盒里,装的居然是三条烤鳗鱼。 由于千穗不可能自己去河里抓鳗鱼,因此应该是特地去哪里买来的吧。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便宜货—— 「至少让我尽这一点心意吧!」 不过千穗顽固地不肯退让。 拗不过她的三位恶魔只好心怀感激地享用鳗鱼。 「对了,到底芦屋先生是去做什么工作啊?」 千穗的问题,让芦屋露出有些阴暗的表情。 「……说来惭愧……」 芦屋低着头坦白回答: 「我去了某间升学补习班……」 「补、补习班?」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真奥、漆原以及铃乃都吓了一跳。 「他们让我参加了一场学力强化集训。」 「让芦屋先生,参加?」 「是的,以讲师的身分……」 「讲师?」 这次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话虽如此,但我并非单纯在黑板面前讲课。而是作为口说教师,协助学员练习英文的听解与发音……」 「喔、喔,这样啊……」 真奥理解似的点头。 虽然不知道惠美的情况如何,但真奥与芦屋在来到日本几天后,就不靠魔力学会了日语。 在那之后,两人因为认为语学知识有助于录取正职,而认真学习了一段时期,但芦屋的语言能力似乎已经提升到足以应付教育现场的需求。 「虽然身为恶魔大元帅,居然得将自己的能力用来培育敌对的人类,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 「只不过是换个说法,就会变成那样吗?」 铃乃疑惑地说道。 「喂,芦屋。」 「是……」 「这有什么关系。」 「……咦?」 芦屋因为真奥出乎意料的回答而抬起头。 「感觉要是由你来指导,那些孩子一定不会走上错误的方向。若下次还有这种工作机会,你就过去吧。」 「是?呃……不过我想应该没那么多机会……」 惊讶的芦屋低声向身边的漆原问道: 「路西菲尔,魔王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道?跟平常一样只是心血来潮吧。」 不过漆原当然不予理会,头也没抬地只顾着吃鳗鱼。 明明是这次的元凶、却还是一样厚脸皮的漆原,突然抬起沾着饭粒的脸看向芦屋说道: 「啊,不过……」 「嗯?」 「芦屋,原来你总是在跟非常强大的敌人战斗呢。」 「啊?」 芦屋疑惑地回答。 真奥看着那样的两人说道: 「呐,小千,以后我们还是一样,要致力于正当的生意啊!」 「嗯!」 千穗以活力十足的笑容点头。 「明明是魔王,嚣张个什么劲啊……」 铃乃的嘟囔声,还是一样没传进任何人的耳朵里便消散在空气中,恶魔、圣职者以及人类的晚餐,依然平稳地持续下去。 ※ 上完星期天的班、回到永福町公寓的惠美看向时钟,思索着现在差不多是艾谢尔回到魔王城的时候。 思及此处,惠美便发现目前在vi·rosa笹冢的居民中,她只知道魔王的电话,这样实在是非常麻烦。 若铃乃打算久居日本,最近还是找个时间建议她去买手机好了——睽违了数日,惠美重新勉强自己从讨伐魔王的观点进行思考。 「哎呀?」 此时公寓的对讲机响起。 「请问是哪位?」 惠美下意识地接起来后,附萤幕的对讲机映照出公寓大厅的影像。 一位带着平稳笑容的西方男性站在那里。 此外不知为何,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本皮革装订的书籍。 惠美有股不好的预感。 而她的预感也确实灵验了,萤幕内的西方人吸了一口气说道: 『请问你相信神吗?』 「不用了,谢谢!」 惠美大喊,并用力挂上了对讲机的话筒。 真是的,一下子是魔王城遇上强迫推销,一下子是有人若无其事地来劝圣剑勇者信教,这个国家真的令人难以预料。 惠美生气地喊了声: 「去冲个澡好了。」 然后就为了洗掉工作的疲劳与内心的不满走向浴室。 —完— 魔王,捡了弃猫回家 盛夏的某一天,云层心血来潮地覆盖东京的天空,缓和了东京炎热的暑气。 只要稍微打开窗户,流进来的清爽微风就会逐渐为室内带来凉意。 其实即使不用开窗,外面的空气还是会从盖在墙壁大洞上的塑胶布间隙入侵,但这里的居民刻意无视这点。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 恶魔大元帅艾谢尔——芦屋四郎的耳朵,敏锐地察觉了主人的归来。 主人通勤用的自行车杜拉罕二号的刹车声、替那台自行车盖上防雨布的声音,以及为了避免跌倒而谨慎地走上楼梯的脚步声。 芦屋端正姿势,为了迎接主人返家而跨步走向玄关。 门打开之后,出现在那里的…… 「……魔王大人。」 是他那曾经为了打造一块属于恶魔的乐土,而率领魔界军队征服异世界安特·伊苏拉的主人——魔王撒旦真奥贞夫的身影。 无论怎么看,真奥都只是二十出头的人类青年,因此从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到魔王的威严, 然而只要魔力恢复,他就会化身为令生者无不为之颤抖的恐怖魔王。 此外那位穿着unixlo旧连帽t恤的魔王,怀里居然抱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喵——」 「那个东西」发出微弱的叫声。 真奥摊开连帽t恤后,便露出一只银色的小猫。 「……」 「……」 主人与部下在玄关前互望了一会儿。 接着主人那方不知为何边窥探部下的表情,违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 「因、因为它在垃圾场里发抖……」 「请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 真奥还来不及说完,就立刻被芦屋打断。 真奥回头看向背后漆黑的夜色,生气地抗议道: 「你是恶魔啊!」 「是恶魔没错,那又怎样。」 「哈、哈、哈、哈啾!」 另一位同居人堕天使路西菲尔亦即漆原半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让真奥怀里的小猫吓得震了一下。 ※ 隔天早上,安特·伊苏拉大法神教会的订教审议官——住在魔王城隔壁的vi·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的克莉丝提亚·贝尔亦即缣月铃乃,因为听见某个不寻常的陌生声音而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附近传来了一道动物的叫声,而且那恐怕是猫的声音。 在这个年头,难得有像vi·rosa笹冢这种四周搭了围墙并附设庭院的公寓,因此这里偶尔会有野猫经过。 不过打从铃乃在这里生活开始,她从未看过有猫在公寓附近起争执,或许是猫不喜欢院子里的杂草,所以铃乃也不曾为野猫们的排泄物烦恼过。 「……?」 铃乃离开棉被,换上平常充当便服的浴衣,然而即使是在她摺好棉被准备做早餐时,猫的叫声仍旧没有平息。 她试着从窗户探出头,但视野内并没有发现猫的身影。 该不会是有不合时节的野猫,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生了小猫吧。 此时—— 「贝尔?是我,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来打扰。」 某人敲了玄关大门,铃乃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熟识的声音。 「艾米莉亚?有什么事吗?」 铃乃用围裙擦乾手,同时走出门外。 「抱歉,一大早就跑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有东西要给我?」 抱着纸袋的安特·伊苏拉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亦即游佐惠美,正站在那里。 「我从艾美那里收到了一些追加的新圣法气饮料,所以才想分一些给你。」 「这还真是不好意思。」 尽管惠美与铃乃都曾靠法术度过了许多危机,不过两人在日本并无法自然补充法术的能量来源——圣法气。 多亏惠美过去的旅伴艾美拉达·爱德华,偶尔会替她送能够补充圣法气的饮料「保力美达β」过来,惠美与铃乃目前才能在这里安然地活动。 「你接下来要去上班吗?」 「不……」 惠美一脸忧郁地看向隔壁房间的大门。 「今天是约好要让阿拉斯·拉玛斯跟『爸爸』一起玩的日子。」 「……」 铃乃一听见这句话便哑口无言,同时发现关键的人物居然不在此处。 「那阿拉斯·拉玛斯呢?」 「……她因为太过期待而起了个大早,结果现在睡着了。」 说着说着,惠美指向自己的头部。 勇者艾米莉亚的圣剑目前已经与阿拉斯·拉玛斯融合,而后者正是位于安特·伊苏拉的天界,用来构成世界的球体——「质点」的其中一块碎片,变成小孩子实体化后的存在。 阿拉斯·拉玛斯不知为何,坚信勇者与魔王是自己的「妈妈」跟「爸爸」。 由于在与惠美融合后,便不能离开她一定距离的阿拉斯·拉玛斯非常喜欢「爸爸」,因此惠美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为了「女儿」拜访魔王城。 毕竟阿拉斯·拉玛斯只要在融合状态时哭闹,惠美就会因为脑中响起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哭声而困扰不已。 虽然融合状态的确很方便,但惠美最近开始觉得或许尽量解除融合来照顾小孩,反而会比较轻松也不一定。 铃乃忍不住同情起必须像个调解离婚后的单亲妈妈般,与魔王周旋的惠美。 「哈啾!」 「「?」」 就在这时候,一道响亮的喷嚏声让铃乃与惠美吓得缩起身子。 「……刚才那是路西菲尔的声音吧?」 惠美因为这个彻底破坏晨间清爽气氛的喷嚏,用力皱起眉头。 「那一头好像很吵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vi rosal冢二o一号室的墙壁,在一场围绕着阿拉斯·拉玛斯的骚动中开了一个大洞,即使目前用了塑胶布塞住,屋内的声音还是会传到外面去,而今天听起来更是格外吵闹。 「不晓得,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这样。该不会是因为昨晚太冷而感冒了吧?」 虽然这实在不像是勇者与圣职者针对魔王城进行的对话,但下一道传来的声音,可就真的让两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喵!」 「咦?」 那是铃乃从起床后就一直听见的猫叫声。在两人无法掌握状况的这段期间,魔王城内的骚动依然持续加剧。 「啊!它跑走了!漆原!抓住它!」 「不可能啦!喂、喂,别过来!哈、哈、哈啾!」 「可、可恶,不过是只小动物,居然还敢反抗!给我安分一点!」 隔壁不断传来魔王、恶魔大元帅以及堕天使大吵大闹的声音。 「喵、喵、喵!」 「到、到底在吵什么啊?」 虽然不晓得为什么魔王城里会有猫,但从传出来的声音研判,真奥等人似乎正被神秘的猫咪搞得手忙脚乱。 过不久—— 「呼、呼!总算逮到你了!乖乖放弃吧。」 「都、都怪你一直反抗……」 「随便怎样都好,快点想办法处理那家伙啦!哈、哈、哈啾!」 屋内开始传出像这样危险的声音。 「该、该不会!」 恶魔们的语气,让惠美与铃乃因为想到某个可能性而互望了一眼。 现在的真奥等人在经济方面,穷困到让人难以想像是曾支配过铃乃的故乡——安特·伊苏拉全境的魔王军。 虽然这些恶魔勉强遵守日本的规矩,透过工作赚钱糊口,但是他们目前的生活绝对称不上余裕。 该不会真奥等人,终于决定要打破禁忌了吧。 换句话说,他们打算抓野生动物来充饥。铃乃脑中浮现出就某方面而言,的确很符合恶魔印象的画面。 以魔王城的经济状况来看,根本就不可能做幽养宠物这种无谋的举动,更何况直到昨天为止,铃乃都完全没发现类似的迹象。 惠美与铃乃的脑中,瞬间闪过恢复成恶魔的真奥从小猫的头开始啃食的血腥影像,然后下一个瞬间,两人便开始采取行动。 「魔王!」 铃乃站在隔壁二o一号室的门前大喊,同时拔出发簪施展法术——武身铁光。 紧接着铃乃的玻璃发簪,瞬间就变成了一支足以将vi·rosa笹冢的梁柱基础整个粉碎的巨槌。 「铃、铃乃?」 从真奥的声音判断,他似乎听见了铃乃的呼喊。 「魔王,快把这扇门打开!你们的行为实在是不可饶恕!居然想抓野猫来当食物,你这样还称得上是魔王吗?」 「什、什么意思!话说你声音太大……」 「快将门打开!把猫给放了!」 铃乃完全不听真奥解释,就直接转动门把,但门理所当然地上了锁。 「贝尔!我要进去你房间罗!」 相对地,惠美则是走进铃乃的房间,从开着的窗户钻了出去。 看来她是想从外面透过窗户入侵魔王城。 以现在的社会情势,要是有路人因为看见这幅场景而报警,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天诛!」 惠美发出危险的叫喊声,漂亮地从外面的窗户跳进了魔王城。 「哇?咦,惠美?你是从哪里跑进来的啊?」 站在惠美面前的,是正抱着小猫的真奥贞夫。 「废话少说!居然想抓野猫来吃,你这样还算是魔王吗?真是太难看了!」 就在惠美举起正义之剑,并为了阻止真奥等人的暴行而吸了一口气后,她终于发现了。 「我知道你们误会得很严重!不过这家伙好不容易才安分下来!拜托你们安静一点啦!」 惠美原本以为恶魔们正准备要把小猫大卸八块。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拿着滴管想撬开小猫嘴巴的真奥、拚命打扫洒落在地板上散发甜味的白色粉末的芦屋,以及缩在房间角落红着鼻子泪流满面的漆原。 「……这是……怎么回事……」 搞不清楚状况的惠美还来不及说完—— 「你看了还不知道吗?」 用湿抹布擦着白色粉末的芦屋便生气地大喊。 「呃,那个……」 惠美维持高举圣剑的姿势僵在原地。 「看起来像是在打算替小猫喂奶时,抵抗的小猫将奶粉弄倒四处逃窜,于是你们抓住它打算强迫它喝……的样子呢。」 仔细分析完眼前的光景后,惠美确信自己的推测没错。 「知道了就快点回去啦!现在我们可没那个闲工夫理你!」 「芦屋,别叫那么大声啦!要是它又吓到怎么办……喔,它总算愿意喝了。」 被真奥抱在怀里的银色小猫,总算放弃似的开始含起了滴管。 「没错,要是一开始就乖乖喝,就用不着害怕了嘛!真是的……」 尽管嘴巴不饶人,但真奥还是小心地握着滴管,以免牛奶从小猫的嘴角滴下来。 「很好,既然喝完了,那就回去吧!」 说完后,真奥将小猫放回位于房间角落的大型纸箱里。 「那、那只小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们真的没打算吃它吗?」 「你啊……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是恶魔吧。」 「是恶魔呢。」 「哈啾!」 其中一位恶魔,又再度打了一个让人惊讶的大喷嚏。 「艾米莉亚!艾米莉亚,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喂!」 「…………」 铃乃在玄关外面敲着门大喊,若继续置之不理,或许她就要破门而入了。 「……真是的,一大早就这样。」 就在真奥嘟囔着准备打开玄关时—— 「魔、魔王大人,那里还没…………!」 芦屋的警告未能生效,真奥已经一脚踏上了还来不及擦掉的奶粉。 为了说服对自己投以怀疑视线的铃乃,真奥开始说明昨晚的事情。 「像昨天那么冷的晚上,要是放着这个小不点在外面不管,那它或许会冻死也不一定耶。当时又没有其他人在,把它捡回来也是人之常情吧。呐,阿拉斯·拉玛斯。」 「喵喵!」 真奥与坐在惠美腿上的阿拉斯·拉玛斯对上视线。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因为惠芙挥动圣剑而醒了过来,但她似乎一看见小猫,就将被吵醒的不悦全都抛到脑后了。 「喵喵!喵?我要看。」 惠美将吵着想看猫的阿拉斯·拉玛斯压在腿上。 若让出手不知轻重的小孩子跟这种小猫玩,或许会害小猫受伤也不一定,反过来说,小孩子这边也可能会因为遭到反击而受伤。 「人之常情这种话,应该轮不到你这个魔王说吧。」 惠美安抚着坐在自己腿上、不断想靠近小猫的阿拉斯·拉玛斯,同时露骨地皱起眉头。 「不过……说的也是。那种状况也许的确是没办法。」 将巨槌变回发簪后,便俐落地插回头上的铃乃窥探着纸箱内部。 在铺了旧毛巾的简单睡床中,一团银色的毛球正摆动着短短的脚,在箱子内四处走动嗅来嗅去。 也不知道是对什么感到在意,小猫一下使劲用鼻子撞着箱子角落,一下又突然凝视着什么也没有的空中,尽管完全无法预测,但它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可爱得让人受不了。 「铃乃,你的嘴巴开着耶。」 「啊!」 不自觉看得入迷的铃乃恍然抬头。 「哼,居然露出那种一点都不像是圣职者的蠢表情。你跟阿拉斯·拉玛斯同等级啊。」 铃乃红着脸无视总算收拾完地上奶粉的芦屋的揶揄,刻意压低声音威吓般的对真奥说道: 「总之我知道你们并不是打算残忍地吃掉可爱的小动物了。」 「喂。」 「爸爸,不可以吃喵喵喔!」 阿拉斯·拉玛斯严厉的表情,让真奥沮丧地垂下头说道: 「你看,害阿拉斯·拉玛斯产生奇怪的误会了吧。」 「……对不起。不过……」 铃乃顿了一拍后,环视配置跟自己房间没什么两样的魔王城内部。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vi·rosa笹冢禁止养宠物吧。」 「关于这件事……」 真奥因为铃乃的指摘而苦恼她搔着头。 坦白讲,这也是昨晚主张将猫放回原处的芦屋与真奥最大的争执点。 即使是极度自由到没有押金、礼金跟管理费,实际上也不收设备更新费,就连房东都经常不在的vi·rosa笹冢,在合约条款中也跟普通的出租公寓一样,有一条「禁养宠物」的项目存在。 通常在「禁养宠物」这方面,房东拥有极大的裁量权,虽然有些地方允许住户饲养小鸟或昆虫,但基本上只要是会发出声音与味道影响其他住户生活,或是有损害建物现状之虞的生物都是被禁止的。 而猫有利用家里梁柱磨爪子的习惯这点,更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不过房东现在不是行踪不明吗?如果只是暂时收留它……」 惠美以不像是勇者会有的发言怂恿真奥,但后者却一脸苦恼地用下巴比了比墙上的洞。 「我最近因为那个洞而去找了仲介业者好几次。」 「啊……」 若承租人的房间出现严重损坏,那么管理公司跟房东随时都有可能会来这里察看。 更何况在那之前,由于魔王城目前的生活绝大部分是倚靠房东的恩义才得以成立,因此他们更不能违反合约条款背叛房东的信赖。 「而且还有那家伙的问题。」 「那家伙的问题?」 真奥指向魔王城的壁橱。 此时惠美与铃乃总算发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看见漆原的人影。 「没错,我们家原本就有个吵闹的饭桶在了。要是那家伙变得更吵,我们可受不了啊。」 芦屋一脸苦闷地说道。 「……哈啾!」 接着壁橱内便传出一道压抑的喷嚏声。 「漆原好像对猫过敏呢。」 「啊?」 这么说来,今天似乎一直听见喷嚏声,没想到原因居然是过敏啊。 「恶魔也会过敏吗?」 铃乃兴趣津津地问道。 「你也知道过敏啊?」 「别太小看人了。教会的医院早就把这当成流行病学的一环在研究了。毕竟在安特·伊苏拉也经常发生由蜜蜂引起的过敏性休克。」 惠美甚至还接着补充道: 「换句话说,若以后路西菲尔又想搞怪,只要找只猫靠近他就行了吧。」 「别闹了啦!」 漆原全力对惠美残酷的提案表示抗议。 「别闹了,那真的很不舒服。」 惠美在小心不惊吓到猫的状况下拿起纸箱靠近壁橱,但被真奥委婉地阻正了。 「唉,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没办法养它。不过房东也不是铁石心肠,若只是在找到饲主前的这段期间照顾它,那么就算万一被发现应该也能获得原谅吧。」 「比起讨好不见人影的房东,不如多关心一下我的身体吧!咳咳咳!」 真奥堂而皇之地忽视从壁橱里传来的抗议。 「事情就是这样,你有想到什么人能收养它吗?」 「……怎么可能啊。」 突然被人这么一问,铃乃顿时板起了脸。 接着真奥换看向惠美,但后者也同样皱起眉头歪着头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也是住公寓吧,所以我不能养宠物啦。」 惠美租的公寓,就在离真奥等人居住的笹冢约三站距离的永福町。 「这我当然知道,但你好歹也是个上班族吧。难道都没有什么同事或朋友能养吗?」 虽然与其说是上班族,不如说是勇者,但总之惠美的表情还是没变。 「我想你还是别抱期待比较好。」 「真是的……等去打工后,我再试着问别人看看好了。」 惠美听着真奥发牢骚,同时叹道: 「不过明明有这么漂亮的银色体毛,又都养到这么大了……居然还把它丢掉,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 「嗯。」 真奥点头回答。 「我就是因为看到它独自在那边发抖,所以才无法对它置之不理。」 「咦?」 「啊,不,没什么。」 惠美一回问,真奥不知为何就慌张地摇起头来。 接着他像是为了蒙混过去般,对铃乃双手合掌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这阵子我们这里可能会有点吵,请你多多包涵啦。」 「反正你们吵吵闹闹的状况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 「我要摸喵喵!」 此时似乎已经到达忍耐极限的阿拉斯·拉玛斯开始踢起了脚。 「喂,让她摸一下啦!」 「好好好。不过看这情形,她今天一整天应该都会黏着那双小猫吧。」 放开阿拉斯·拉玛斯后,真奥与惠美绷紧神经,小心地注意不让她对小猫做出过于激烈的行动。 从后面看着三人样子的芦屋和铃乃—— 「……什么也别说。」 「无论怎么看都是和平的一家人呢。」 「所以我不是叫你什么也别说吗?」 恶魔与人类,只能净吵些无意义的事情。 ※ 隔天。 「真过分,居然把小猫给丢掉。」 在真奥打工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后辈——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站在推着自行车的真奥旁边生气地说着。 千穗是唯一一位知道真奥、惠美以及安特·伊苏拉真相的日本人,她在下班后,便与真奥一同前往魔王城。 除了纯粹想看小猫之外,千穗也想试着寻找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当时也因为突然碰上这种事而焦急不已呢。」 真奥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我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把弃猫捡回去的自己也有点问题,但总比把它留在垃圾场要好多了吧。」 「啊哈哈……」 抵达公寓后,真奥叹了口长气。 千穗抬头仰望那个被人硬是用塑胶布塞住的大洞,然后勉强笑了一下。 走上楼梯打开魔王城玄关后—— 「喔。我回来了……咦?」 看过房间内部后,发现没人回应自己的真奥疑惑地说道: 「奇怪,都没有人耶。」 千穗也跟着从真奥肩膀上方窥探,发现魔王城内一片宁静。 「……芦屋出门买东西去了。」 「呀!」 空无一人的室内突然传出声音,让千穗吓了一跳——而那当然是壁橱里漆原的声音。 「买东西?那猫呢?」 「不粗道。他好像跟贝尔梭了些什么。」 「漆、漆原先生,你感冒了吗?」 千穗担心着鼻音很重的漆原。 正好就在这时候—— 「魔王大人,啊,佐佐木小姐也来啦。」 话题主负的芦屋拎着超市的袋子回来了。 「芦屋先生,你好。」 「你该不会是来看猫的吧?」 千穗点头回答芦屋的问题。 「或许我学校的朋友会有人想养也不一定。」 「这样啊……魔王大人,非常抱歉,因为我得出门买东西,所以将猫交给贝尔照顾了。」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对猫过敏的漆原根本不愿意靠近猫咪,然而即使如此,若芦屋让猫独自留在家里迳自出门,难保小猫不会受伤或是破坏房间。 「那快点去接它回来吧。都已经每天跟铃乃借地方吃饭了,我可不想再欠她人情。」 「遵命。」 芦屋将购物袋放进房间后,便去敲铃乃住的101号室房门。 「贝尔,是我。我来接猫了。」 「……?」 然而无论怎么等,都没人回应。 「怎么了?」 「铃乃小姐该不会在睡午觉吧?」 「不,我才离开三十分钟左右而已,应该不至于那样吧……嗯?」 仔细一看,铃乃居然粗心地忘了关门。 虽然铃乃本人怎么样都好,但要是让猫逃出去就糟了。 「贝尔,我进来罗。把猫……」 芦屋重新敲了一次门后,便直接把门打开。 然后—— 「………………………………………………」 「喵、喵、喵,好软喔。」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 「………………………………………………」 「戳戳戳戳。」 正以认真的眼神反覆摸着小猫的肚子和肉垫、呼吸凌乱的铃乃身影。 「铃、铃乃小姐?」 「…………………………………………啊!」 正准备把猫抱起来逗它喉咙的铃乃,茌听见千穗声音的瞬间便回过神来,一发现千穗、真奥与芦屋的存在,她的脸立刻因为与夕阳无关的理由而变红。 「啊,不、不是!我、我……」 「喵?」 虽然铃乃急忙将猫放回箱子,并刻意地整理了一下浴衣衣摆转过头去—— 「铃乃,你浴衣的袖子上都是猫毛喔。」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 但真奥指的铃乃衣袖上,明显黏了大量的银色猫毛。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对,这这这这、这是!那个!」 「你就这么喜欢猫吗……」 「我已经确实还给你们了!」 房门随着一声巨响用力关起,真奥就这么抱着装在箱子里的猫,被赶到了公共走廊。 「哇!好可爱喔!」 一看见在纸箱内边抽动鼻子边睡觉的银色小猫,千穗便压低声音发出欢呼。 「真的是银色的耶,它的毛好漂亮喔。」 除了千穗以外,真奥还另外找了打工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所有员工,商量了帮猫咪找饲主的事情。 虽然真奥原本就不认为能马上找到人认养,但包含店长木崎与后辈小千在内,每个人一听见领养的话题便面有难色。 因为幡之谷店的员工绝大部分都是在集合住宅独居。 「唉……要是我爸没对猫过敏就好了……」 看了一会儿小猫后,千穗遗憾地叹道。 千穗家的独栋房屋就养猫而言,算是还不错的环境,不过千穗的父亲佐佐木千一跟漆原一样对猫重度过敏。 「都没人知道它的前饲主是谁吗?」 「即使知道,我也不想让它回到会丢弃小猫的家。」 「说的也是……啊,好可爱喔。」 千穗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消失过。 射进魔王城内的夕阳余晖,在银色小猫身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嗯?」 此时在厨房的芦屋听见了敲门声。 「艾谢尔。」 「怎么了,爱猫人?」 那是铃乃的声音,而芦屋难得对她揶揄了一番。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自己在这里煮饭吧。」 铃乃以低沉的语气从外面回答。 「……艾米莉亚跟阿拉斯·拉玛斯来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开门。」 虽然芦屋因为听见从公共走廊传来铃乃的声音而皱起眉头,但还是打开了玄关的锁。 就连这幅恶魔看似理所当然地招待勇者与圣职者进来家里的光景,也逐渐变成了日常的一部分。 「喵喵!」 出现在门前的是看起来像刚下班的惠美,以及被惠美抱着的阿拉斯·拉玛斯。 「她连在我上班时都挂念着小猫的事情,一直『喵喵』地喊个不停……」 说完与平常不同、缺乏霸气的藉口后,惠美走进了魔王城。 「喔,阿拉斯·拉玛斯。惠美,你要叫她乖一点喔。因为小猫正在睡觉。」 就某方面而言,真奥会这么提醒也很正常,但对他们来说,其实这应该算是异常才对。 不过惠美也没特别反驳。 「要嘘——喔?」 惠美一叫阿拉斯·拉玛斯安静,小女孩就听话地模仿惠美将食指抵在嘴巴前面,而她的中指也被连带牵了起来。 「喵喵在睡觉耶,你要安静地看它喔。」 「嗯!要嘘——喔?」 虽然不知道小女孩究竟理解多少,但总之千穗和惠美都为了让阿拉斯·拉玛斯看猫而让出位置。 「喵喵,在睡觉吗?」 阿拉斯·拉玛斯窥探完纸箱内部后,便抬头询问惠美。 「对啊。不可以吵醒它喔。」 真奥向再次对阿拉斯·拉玛斯下指示的惠美问道: 「你工作的地方,有喜欢猫的女孩子吗?」 「我姑且问了一下,不过大家基本上都是住公寓,就算想养也没办法养。虽然我还没把所有人都问完啦。」 惠美的工作,是负责在手机公司docodemo的客服中心接听电话。 「这样啊。」 真奥沮丧地垂下头,望向齐聚在三坪大魔王城内的所有成员。 「唉,果然拜托自家人还是有极限在。」 「……喂,谁跟你是自家人啊。」 一发现真奥说的「自家人」包括自己在内,惠美的语气忍不住变得严厉起来。 「有什么关系,别在意这种小事嘛。」 「什么叫做小事……」 尽管惠美还想继续抗议,但考虑到阿拉斯·拉玛斯跟正在睡觉的小猫,她还是发挥了自制心压下怒意。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若都没有人认养,你就要这样一直养下去吗?」 「就是因为办不到,所以我才这么烦恼啊。」 真奥压低音量嘟囔道。 眼见真奥迟迟拿不定主意,惠美轻轻地叹了口气。 「既然『自家人』不行,那拜托其他人不就好了。」 「啊?」 「虽然我觉得这算是满老旧的办法啦!不过我还待在安特·伊苏拉的故乡时,经常在村子里的教会或村长家看见有人张贴布告。」 真奥惊讶地抬起头。 「张贴布告……」 「原来如此……只要贴在显眼的地方,或许就能吸引路人的目光也不一定。」 芦屋难得同意了惠美的提议。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就试着做了。」 「呀!」 从壁橱内突然伸出一只手,让惠美吓得大喊出声。 尽管惠美马上就发现那是漆原的手,但在夕阳映照下的公寓房间内,突然有只手拿着一张纸从壁橱内伸出来的光景,看起来还是十分惊悚。 「路、路西菲尔?你别吓人啦!」 漆原一将手上的纸扔出去,就马上关上了壁橱的拉门。 千穗捡起那张纸后,发现那是一张贴了以数位相机拍的小猫照片、用文书处理软体制作的简易传单。 「你什么时候买了数位相机跟印表机啊?」 惠美冷冷地看向真奥。 「喔,因为我想用各种方式留下阿拉斯·拉玛斯的照片啊。而且当时又卖得很便宜。」 「像这种旧型,不卖便宜一点才是诈欺吧。」 真奥得意地说道,但壁橱里的漆原却毫不留情地吐槽。 此外惠美更想抱怨既然有钱买这些东西,为什么不替留宿魔王城时的阿拉斯·拉玛斯买一组棉被呢。 然而在惠美开口之前—— 「那个……」 千穗困惑地向真奥问道: 「请问这个『银舍利(注:日文中对白米饭的俗称)』是什么意思啊?」 「咦?」 千穗将传单交给真奥,后者仔细一看,发现照片旁边不知为何写了「各字:银舍利」这几个字。 「这是我今天跟漆原两个人想的。」 「……再稍微认真想一下啦!人家可是猫耶。」 这下就连真奥也忍不住对芦屋的告白感到无力,不过芦屋却认真地回答: 「虽然不晓得必须照顾它到什么时候,但为了避免养猫的事情被房东太太或仲介业者发现,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所以这与其说是名字,不如说是那只小猫的代号。」 「意思就是名字啊。」 惠美小声地吐槽。 既然所有人都已经问过别人能不能收养了,感觉事到如今就算取代号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就在真奥开始觉得只叫它「猫」的确是有点不方便时—— 「唉,总之先别管银舍利这个名字。这方法还满不错的嘛,只要再加上一张照片并附上我的电话号码,并注明我们正在找人认养……」 尽管是使用简单的电脑跟印表机做出来的传单,但上面的排版十分浅显易懂,看起来也不是不能派上用场。 虽说是惠美跟漆原出的主意这点让人有些不愉快,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挑剔了。 不过—— 「可是……这要贴在哪里呢?」 千穗却以复杂的表情交互看着真奥与传单,并对在场所有人暗自想定的场所提出异议。 「哪里啊……不能贴在电线杆上吗?」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好像有点不对劲呢,毕竟我很少看见有人贴失踪宠物的协寻启事。」 没想到千穗会反对的惠美也忍不住如此说道。 「其实是不可以那样做啦。」 千穗充满歉意地回答。 「说得极端一点,若在电线杆上贴那种告示,可是会构成毁损器物罪呢。特别是东京都针对电线杆上的告示定了许多限制,所以生活安全课似乎也取缔得非常严厉……」 「不、不过只是贴个找宠物的传单……就构成毁损器物罪?」 这出乎意料的事实,让真奥、患美与芦屋都难掩惊讶。 「当然若只是找宠物的告示,那顶多只会被警察直接撕掉,或是被人口头警告而已……但我爸曾经说过,比起张贴告示的违法性,公开电话所造成的麻烦似乎才是防不胜防。」 「……啊……原来如此。」 若只是恶作剧电话倒还算好,但据说还曾因此发生过与失踪宠物有关的金钱诈骗、引来跟踪狂,或是小偷藉此闯空门的事件。 「如果要贴告示,就只能登真奥哥的电话号码了吧?这么一来或许又会像上次那样引来奇怪的业者,我觉得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喔。」 「上次?业者?那是什么意思?」 「我、我知道了!嗯,小千说得没错!还是别贴告示了!嗯,放弃吧!」 铃乃刚来的时候,漆原在芦屋外出时曾因为被访问买卖业者欺骗,而买了不需要的东西。 眼看这件被秘密处理掉的事件即将浮上台面,真奥急忙大喊出声。 「那、那个,难得漆原先生特地做了传单,我却泼了大家冷水……真是对不起。」 从千穗的表情来看,她似乎正为自己模范生般的发言感到后悔。 「没关系,没关系啦。小千说的没错。是未做多想就打算公布电话的我太不谨慎了。」 真奥苦笑地摺好传单,扔进垃圾筒里。 「吆……亏我还特地在网路上跟宠物有关的电子布告栏发表了主题……哇!」 芦屋拍了几下拉门,让壁橱里的牢骚声安静下来。 「说的也是……这里又不像我老家那么乡下。因为自从来到这里后,我遇到的都是些好人,让我忘了世界上其实什么样的人都有呢。」 虽然惠美也对千穗的话表示认同,然而她的发言却让旁边的铃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艾米莉亚?」 「嗯?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 由于惠美回答得十分自然,因此铃乃也没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么一来,就只能脚踏实地找人收养啦。」 惠美说完后,便将对「银舍利」百看不厌的阿拉斯·拉玛斯给抱了起来。 「啊恩,我还要,看喵喵!」 「你要回去了吗?」 「因为我明天还要上班。我姑且会帮你们问一下同事,但可别抱太大的期待啊。」 「……喔,那个,谢啦。」 「那么,千穗,我先走罗。」 「喵喵掰掰!掰掰!」 「啊,嗯,辛苦了。」 「……还有,魔王。」 「怎样啦。」 惠美交互看了真奥与「银舍利」一眼后,小声地说道: 「据说即使只是照顾它一两天跟喂它吃饭,还是会产生感情。而你们居然连名字都替它取了,要是因此在替它找到饲主后感到沮丧,我可不管喔。」 「……啊?」 「那就这样啦。」 惠美带着阿拉斯·拉玛斯快速离开。 「她是怎么啦?」 真奥歪着头思索,不过于穗似乎对惠美说的话心里有底,而以担心的视线看向这里。 千穗担心若照顾过的小猫离开,真奥或许又会像当初不知道阿拉斯·拉玛斯跟惠美融合时一样,变得失魂落魄。 「真奥哥,就算找到了新饲主,你也千万别感到沮丧喔。」 「居、居然连小千都这么说?」 「喵。」 像是在呼应真奥的嘟囔般,箱子里传出小猫的叫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银舍利,你知道吗?」 这个瞬间,被捡回来的小猫名字就确定是银舍利了。 ※ 在那之后过了三天。 真奥等人已经束手无策了。 虽然惠美跟千穗都尽可能向自己的朋友询问了,不过都没得到好的回答。 「连社区的人都问过了,但还是不行……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作为最后手段,真奥甚至还诚恳地去拜托了卖他爱骑——杜拉罕二号的自行车店店长广濑,以及打工的麦丹劳常客兼同社区居民的渡边老先生等人,但结果还是一样。 这样下去,或许他们真的得持续瞒着房东饲养银舍利了也不一定。 「拜托饶了我吧!」 漆原从壁橱里传出的悲鸣,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的过敏症状逐日恶化。 尽管最初只有打喷嚏而已,但从昨天开始,漆原不但出现了咳嗽与鼻塞的症状,就连皮肤也跟着变得粗糙,这样下去可就真的不是闹着玩的了。 「喵……」 也许是心理作用,不周银舍利的叫声似乎也跟着变得没什么精神。 真奥看着箱子里面的银舍利。 此时,他突然觉得或许照芦屋说的,把小猫放回原来的地方还比较好也不一定。 尽管事先并不知情,但有家人对猫过敏的地方,实在不是个适合养猫的环境。 以银舍利稀奇的毛色,若是真的能养猫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带回家吧。 然而另一方面,那天的气温极端地低, 真奥是在路上都没人的半夜里发现它的,而且看在当时的真奥眼里,发出虚弱声音的小猫彷佛随时都会死去。 真奥也知道身为恶魔之王的自己居然担心起区区一只弃猫的安危,实在是一件很怪的事。 若当时经过的人是芦屋或漆原,或许会对它见死不救也不一定,而真奥应该也不会为此责备他们吧。 不过—— 「我真是太天真了……居然以为只要做这点程度的事情,就能更加接近那个人。」 真奥将银舍利的身影,与过去的自己重叠了——那个曾经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被人像破布般舍弃、只能等待死亡降临的自己。 「魔王大人?您刚才有说什么吗?」 此时去铃乃房间烧热水、打算帮银舍利泡牛奶的芦屋正好回来,于是真奥摇头回应。 芦屋已经很习惯喂银舍利喝牛奶了,只见他以能让小猫自然张开嘴巴的方式轻轻地抱起银舍利—— 「好了,银舍利,吃饭罗。」 并在向银舍利搭话后拿起滴管凑近它的嘴边。 「……银舍利?」 「嗯,怎么了吗?」 真奥因为芦屋语带惊讶而上前关心。 「呃,它不知为何不肯乖乖喝奶……银舍利,这样会冷掉喔。快点喝……」 「喂、喂,芦屋!」 观察芦屋喂奶的真奥,在发现银舍利的异状后抓住了芦屋的肩膀。 「它、它是不是在发抖啊?」 「的、的确……先放它回箱子里好了。」 芦屋中断喂奶的动作,将银舍利放回纸箱—— 「银、银舍利!」 然而银舍利在箱子里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三步后.就当场无力地趴了下来。 「喵……」 「咦?」 真奥发出呻吟。 银舍利居然在趴着的状况下直接大便了。 而且它的粪便明显充满水分,不像昨天那样呈固体状。 「喂喂喂,芦屋,好、好像不太妙耶?」 「是、是腹泻吗?不过我应该有适当地喂它调成人体温度的牛奶才对……」 「……嗯……」 「「哇!」」 这次真奥跟芦屋都吓破了胆。 银舍利居然从嘴巴里吐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团块。 「什什什什么,它吐了?」 「我、我应该没喂它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才对啊?」 银舍利不但拉肚子,还吐出了神秘物体。 「怎怎怎、怎么办?果、果然还是没救了吗?该不会它在被我捡回来那天就感冒了吧?」 银舍利首次出现的状况,让魔王与恶魔大元帅完全陷入了恐慌。 「哈啾!」 「「呀啊!」」 真奥与芦屋因为一道夸张的喷嚏声而吓得跳了起来。 两人往声音的源头一看,便发现壁橱的拉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漆、漆原?」 「别吓人啦,笨蛋!」 「……偶缩啊(我说啊)……」 因为鼻塞而口齿不清的漆原,从壁橱的空隙递出一张似乎印了某些资讯的纸张。 「就算泥们在那里手忙脚乱也没用吧。还素去找专家吧。」 漆原说完后便将纸扔进房间,并快速关上拉门。 真奥把纸捡起来后—— 「……奥罗拉动物诊所?」 发现上面印的是离这里最近的动物医院地图。 ※ 「好的,那么我们检查一下,请您稍候片刻。」 真奥将装了银舍利的箱子交给柜台的护士,一脸憔悴地坐倒在候诊室的长椅上。 虽然真奥至今从来没去注意过动物医院,但看了漆原印的地图后,他才发现魔王城附近其实有好几间的动物医院。 在打了其中一间的鼋话说明银舍利的状况后,由于对方表示能马上看诊,希望真奥立刻带小猫过去,因此真奥小心翼翼地将装了银舍利的箱子放到杜拉罕二号上面,火速赶到了奥罗拉动物诊所。 从柜台就能看见诊所内有各式各样的动物。 除了常见的猫咪、狗与小鸟之外,这里甚至还能看到较少见的变色龙。 由于候诊室是采用暖色系的时髦装潢,因此给人的感觉不太像是医院。 供访客取阅的书架,也理所当然地摆了许多杂志。 虽然真奥随手拿起猫咪杂志翻了几页,但内容根本就进不了脑袋。 即使他三不五时就试着窥探诊察室,从候诊室还是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布告栏上除了呼吁饲主替爱犬接种狂犬病疫苗,以及新药的宣传以外,还张贴了最新宠物商品广告,是一个真奥至今从未接触过的独特领域。 在这些资讯当中,一张狗的照片吸引了真奥的目光。 「找到了很棒的认养者……?」 那是一项来院者家里生的小狗们已经找到人认养的通知。 照片里有一只大型犬正在替几只小狗哺乳,而且上面还用手写的海报文字贴了每只小狗的名字跟「找到家了!」的字样。 就在真奥专心看着那些公告时—— 「真奥先生,请进。」 一位身材矮胖、戴着眼镜的男子从诊察室里探出头来请真奥入内。 真奥猛然抬头,像是要闯进去般的飞奔进诊察室。 「银舍利!呃……咦?」 在放置来院患畜的台子上,银舍利正精神抖擞地大啖类似宠物饲料的东西。 「咦……?」 「唉,如您所见,它非常有精神。」 明明进入诊察室还不到二十分钟,但银含利已经能稳稳地用自己的脚站在装着饲料的盘子面前了。 身上挂着「兽医师:吉村」名牌的男性,催促真奥入座。 「请坐吧。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但您带它来这里是正确的。」 「是、是吗……」 吉村兽医师边看病历表边向真奥问道: 「虽然有点唐突,但关于这只猫,那个……」 「它叫银舍利。」 「……嗯,请问银舍利,是真奥先生家里养的猫吗?」 「咦?」 「它是不是别人送的,或是您捡回家的弃猫呢?」 被说中的真奥惊讶地回答: 「你、你怎么知道?」 吉村没有马上回答真奥的问题,而是看向病历表说道: 「从电话里的说明研判,您似乎有喂它喝小猫用的牛奶……请问您还有让它吃其他的东西吗?例如它目前正在吃的幼猫用饲料……」 「没有……因为它看起来年纪还小。」 「这就是造成它这次不舒服的原因。其实银舍利已经到了必须开始吃离乳食品的时期。换算成年龄,它出生已经超过六十天了。正常来说,饲主应该都知道该如何养育小猫,但真奥先生似乎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才推测可能是捡回来的……」 这对爱好者或专家来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吉村继续说道: 「若只让它喝牛奶,那营养应该会不够吧。说得简单一点,若只让它摄取流质食物,那它当然会因为肚子太空而腹泻啊。」 「这、这样啊……」 真奥茫然看向持续大口吃着饲料的银舍利。 「很少看见像这么鲜明的银色呢,从它的眼睛是绿色来看,银舍利恐怕是一种名叫俄罗斯蓝猫的品种。这种猫在跟人类混熟之前警戒心都非常强。通常在到这个年龄之前,这种猫都会之前,这种猫都会跟父母在一起,它可能是因为突然被人弃养,所以在不熟悉的环境累积了不少压力吧。」 「猫……也会有压力吗?」 虽然真奥还是搞不太清楚状况,但吉村非常认真地说道: 「可别小看压力喔?就连人类也会因为压力而胃穿孔吧。特别是动物在幼年时期身体较为虚弱,更是马上就会出问题。」 之后似乎已经满足的银舍利,总算离开盘子开始舔起自己的身体。 「顺带一提,它所吐出来的毛球,就是在像这样整理毛发后吞下去结块的体毛。」 「毛、毛球?」 「没错。吞得比较多的猫,一星期可能会吐个两三次毛球呢。这对猫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现象。」 「…………」 真奥痛切地体会到自己对地球的猫实在是太过无知了。 由于好不容易整理完毛的银舍利开始在诊疗台上徘徊,因此吉村便以熟练的动作将它放回真奥带来的箱子里面。 不过吃饱饭并恢复精神的银舍利,却在里头跳来跳去地摇晃着箱子,所以吉村依然抓着箱子的边缘不放。 「……它其实是这么有精神的孩子呢。」 真奥无力地说道: 「我原本还以为银舍利来到家里后有稍微恢复一些,但我从来没看过它跳得这么活泼。」 「它当时有这么虚弱吗?」 在吉村的询问之下,真奥将捡到银舍利的经过大致说明了一遍。 「我这样很不负责任吧?」 「什么意思?」 吉村对真奥的话表示疑惑。 「呃,因为我明明没有适合饲养的环境,却还把它给捡回家……所以才害它遇到这种事情,都把人家捡回家了,却让对方挨饿,这样不是本末倒置吗……」 一旦加入自己的麾下,就一定要好好保护对方的身家性命,这是打从真奥于魔界举兵时就在心里许下的誓言。 然而失去魔力变成人类之身的自己,却连一只路边的小猫都无法好好地照顾。 面对隔了一百多年再次被无力感侵袭的真奥,吉村干脆地说道: 「您一点都没有不负责任。」 吉村看向不断摇晃箱子、并咬着垫在里面的毛巾打滚的银舍利说道: 「唉,虽然您住的公寓房东应该不会给您好脸色看……但您不但自己摸索喂它的方法,还帮它寻找饲主,而且一发现异常状况就马上将它送医。要不是被真奥先生捡回家,或许这孩子还来不及得到银舍利这个名字跟被送来我们医院,就死在路边了也不一定。真奥先生根本就没什么好愧疚的。真要说的话,一阅始丢弃银舍利的前饲主才是最不负责任的人吧。」 尽管有些没出息,但吉村坚定的回答还是让真奥有种得救的感觉。 堂堂魔王居然被人类的兽医师鼓励,这才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不过,到头来我还是没找到能好好照顾它的人……」 事到如今,真奥也已经无法舍弃银舍利了。 不过即使充分动用了真奥为数不多的人脉,他还是没能帮银舍利找到新的饲主。 吉村稍微思索了一下后说道: 「真奥先生,您有看见候诊室的布告栏吗?」 「咦?是指帮狗注射疫苗的……啊!」 真奥想起候诊室的布告栏上,除了各式各样的通知以外,还刊了某处的小狗找到人认养的消息。 「虽然不能保证马上找到,但要不要试试看在我们的候诊室征求饲主呢?像银舍利这种条件好又拥有漂亮银毛的猫并不多。我想在来本院的客人中,应该会有人想养吧。因为无法将银舍利寄养在本院,所以可能还是得麻烦真奥先生家继续照顾它一段时间,不过我答应您若有后补饲主出现,我一定会介绍一位值得信赖的对象给您。」 「喵!」 在真奥对吉村这个求之不得的提议点头之前,银舍利已经以活泼的声音作出回答。 「原来它这样已经不算是小孩子啦。」 由于银舍利一直在箱子里捣乱,让真奥费了不少工夫才把它带回魔王城。 芦屋在从真奥那里听了诊断结果后,感慨地说道。 「猫好像只要过一年就会变成成猫。回来时它还一直在箱子里捣蛋呢。」 回到家后就没办法再关进纸箱里的银舍利,正在榻榻米上尽情地来回走动。 「然后……」 芦屋在看见真奥跟银舍利一起带回来的东西后,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目前似乎至少需要这些东西。」 在奥罗拉动物诊所的建议之下,装银舍利的箱子旁边除了添加牛奶的糖分辅助剂跟装了固体私聊的盘子以外,还摆了让猫上厕所用的猫砂跟饲养小猫的指导手册。 「其实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花钱啦,连同诊察费在内,只要七千圆左右。」 听见七千圆这个价钱后,芦屋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 「喵!喵!」 此时已经完全恢复精神的银舍利靠到芦屋脚边,以稳健的脚步绕着八字形茌他双脚间徘徊,就在芦屋与偶尔停下来仰望饲主的银舍利滴溜溜的眼睛对上视线后—— 「唉,这、这也无可奈何。」 他莫名心软地说道。 「噗嘘……喵。」 「呼、呼,嗯,啊,那么,这个饲料一餐要倒多少……」 芦屋一面感受银舍利的毛穿过裤子直接刺激肌肤的触感,一面发出奇怪的呻吟声,他放慢脚步,以免不小心踩到银舍利。 然而银舍利却规规矩矩地跟着芦屋脚边,一直不肯离开他。 因为这幅景象而不自觉露出笑容的真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始翻找购物袋。 「还有,这是我去大卖场买的高级口罩。漆原,你就戴这个再忍耐一阵子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喵!喵!喵!」 壁橱里传来堕天使悲痛的惨叫声,像是在嘲弄漆原般,银舍利离开芦屋脚边,到壁橱前面呜叫。 眼见银舍利就要用爪子抓起拉门,真奥连忙将它抱了起来。 「真是的,吵死人了……」 铃乃在隔壁房间皱起眉头,不过从她声音里带着喜悦来看,她私底下似乎也为银舍利平安无事感到放心。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银舍和已经完全恢复小猫原本的活泼,同时也习惯了魔王城的成员,还将这些打算征服世界的恶魔们耍得团团转。 不过他们再怎么说也是魔王,以及曾被称为智将的四天王之一的恶魔大元帅。 他们已经不会再搞错银舍利饲料的分量,并能轻松地阻止往往因为玩过头而差点撞上家具的银舍利。 特别是准确看出小猫想上厕所的时机将其放在猫砂上的技术,更是已经到了专家的领域, 为了让银舍利能在纸箱中舒适地生活,恶魔们也会定期更换里面的破毛巾,而现在就连原本紧急购入的猫用牛奶都快要被喝完了。 此外由于银舍利非常喜欢真奥在百圆商店买的逗猫棒,因此现在即使真奥没去挥动它,小猫也会独自咬着逗猫棒玩。 「……看他们这个样子,等认养者出现后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道,别问我啦。」 「它很可爱呢。」 「哈啾!」 看着两位大恶魔和银色的小猫玩在一起,惠美、铃乃与千穗备自诉说着自己的感想,至于漆原则是一如往常地打着喷嚏。 于是,就在魔王将银舍利捡回来即将满两星期的时候—— 「……唔!」 真奥的手机收到了从奥罗拉动物诊所打来的电话。 因为在傍晚的这段时间陪猫玩已经逐渐变成固定行事,所以真奥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 『真奥先生,我是吉村。我这边有人想要领养银舍利……』 「这样啊……」 「喵?喵!喵!」 发现真奥并未集中精神陪自己玩,银舍利开始攀爬真奥的身体打算吸引对方的注意。 真奥放任银舍利用爪子抓自己的皮肤跟衬衫的袖子,继续跟吉村讲电话。 而芦屋也以带有某种觉悟的表情,看着那样的真奥与银舍利。 至于漆原,则是在壁橱里屏住呼吸,小声地打着喷嚏。 「……」 真奥通完电话后,也不将已经忘了当初的目的、开始挑战爬向真奥头部的银舍利从肩膀上放下来,便直接说道: 「找到人认养了。」 「……这样啊……」 「对方好像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养猫的经验也很丰富,据说那个人之前养的猫活得比平均年龄还要长上很多。」 「……真是个求之不得的对象呢。」 「……嗯。」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话题,但真奥与芦屋的语气却十分阴郁。 「你们感觉很阴沉耶。」 壁橱里的漆原如此说道。 「吉村医生安排我们明天跟对方见面。当然他说就算拒绝也没关系……」 「……应该没办法那样吧。毕竟这只猫原本就不该留在这里。」 真奥等人原本就是因为无法在魔王城照顾银舍利到最后,所以才会开始找人认养它。 既然此时出现了理想的对象,那他们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真奥拎起总算爬到魔王头上的银舍利,将它凑到脸前说遒: 「太好了,银舍利。总算有人愿意收留你了呢。」 银舍利俯瞰着临时饲主莫名感慨的表情,同时以稚嫩的脸打了一个大呵欠。 「喵……嗯!」 「……我说啊,别在这种时候吐毛球啦。」 银舍利在真奥面前吐出毛球,并开始舞动四肢挣扎,看起来毫无感伤的气氛。 「啊,对了,惠美跟小千也很照顾它,所以得通知她们一声才行。这样那家伙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再担心银舍利会被我们吃掉了。」 真奥与芦屋对银舍利投入的感情之深,早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喵喵,要去看医生吗?」 阿拉斯·拉玛斯从魔王的爱骑——自行车杜拉罕二号的儿童座椅上抬头仰望真奥。 「我们要去见它的新饲主。」 牵着自行车前进的真奥点头说道。 被固定在前面菜篮的纸箱里的,是似乎正因为久违的外出而感到紧张、看起来比平常安分许多的银舍利。 真奥工口诉惠美要将银舍利交给新饲主后,惠美不知为何便带着阿拉斯·拉玛斯出现了。 在确认医院就位于vi·rosa笹冢附近后—— 「机会难得,你就带她一起出门吧。」 惠美难得地将阿拉斯·拉玛斯交给真奥照顾。 「……她该不会是得了猫流感吧?」 虽然真奥因为这不符合惠美风格的提议而感到惊讶,但最近看起来缺乏干劲的惠美却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听梨香说了。在把寄养的宠物交给别人独自回家后,似乎会感到异常地寂寞。你就顺便带阿拉斯·拉玛斯去吃个饭如何?今天还很热,你可要小心脱水症状跟注意别让她因为空调而着凉喔。」 「……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更诡异了。」 尽管真奥因为舍不得银舍利的心情遭人看穿,以及接受敌人恩惠的事实感到不悦—— 「哎呀。难道你想让我们之中的其他人,看见你因为与银舍利分开的失落感而意志消沉的模样吗?」 但在被人这样揶揄之后,他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其实就箅你想自己一个人去,我也无所谓啦。阿拉斯·拉玛斯,爸爸好像不想跟你一起出门喔,怎么办……」 「啊啊,真是的!我出门了!」 真奥不理会坏心眼的惠美,在看起来依依不舍的芦屋、铃乃以及千穗的目送之下,前往奥罗拉动物诊所。 「喵喵~~喵喵~~」 阿拉斯·拉玛斯挥舞着双手,以杂乱无章的节奏唱着奇妙的歌曲。 真奥见状不禁露出苦笑,他谨慎地留意装了银舍利的箱子,以免阿拉斯·拉玛斯因为一时兴起而拍打纸箱,然后这对父女与猫就这样缓缓地抵达了奥罗拉动物诊所。 真奥一停下脚踏车,就先将阿拉斯·拉玛斯从座位上抱了下来,在叮咛她要乖乖的之后,真奥便抱起原本用绳子固定在菜篮上、装了银舍利的箱子。 阿拉斯·拉玛斯不知为何一面用双手捣住自己的嘴巴,一面跟在真奥旁边。 「阿拉斯·拉玛斯,为什么你要把嘴巴捣住啊?」 真奥好奇地询问。 「乖乖的,嘘——」 看来对阿拉斯·拉玛斯而言,「乖乖的」就等于「要安静」的意思。 发现将自己当成父亲般仰慕的孩子居然这样解读自己的意思,让真奥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于是稍微感到有些安慰的真奥,打开了奥罗拉动物诊所的大门。 「啊,真奥先生,我等您很久了……咦?那位小姑娘是……」 事先已经于候诊室等待的吉村兽医师,在发现真奥旁边的阿拉斯·拉玛斯后吓了一跳。 「呃,该怎么说,是我女儿。」 「这、这样啊。」 「汪汪!」 在看见位于候诊室入口的巨大陶瓷狗摆饰后,阿拉斯·拉玛斯的双眼顿时一亮,而且马上就解除了「安静」模式。 「喂,阿拉斯·拉玛斯,要嘘——喔。」 「嘘——?汪汪也要嘘——喔。」 虽然陶瓷猎犬只是叼着写了「open」的看板不发一语,但阿拉斯·拉玛斯还是对着它认真地将食指比在嘴巴前面。 「那么,关于愿意认养银舍利的那位……」 「好的,我来为您介绍。这位是……」 一看见那位在吉村兽医师的呼唤之下,便从候诊室深处的长椅站起来的人物,真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咦?广濑先生?」 「咦?两位认识吗?」 吉村听见真奥的话后,也跟着吓了一跳。 站在那里的,正是广濑自行车店的店长广濑。 由于真奥曾经在找广濑商量银舍利的事情时遭到拒绝,因此在发现认养者居然是广濑后,实在难掩惊讶的神色。 「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呢,真奥,毕竟我之前才那么冷淡地拒绝你。」 广濑尴尬地苦笑道: 「你有从吉村一声哪里听说我曾经养过猫的事情吗?」 「我听说那只猫活了很久……」 「嗯,既然如此,那关于它『活了很久』这点,应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它是在前年去世的。」 「不过我觉得广濑先生家的露娜很幸福喔。」 吉村像是在缅怀过去般温柔地说道。 「露娜是那只猫的名字吗?」 「对啦。」 拥有职人风貌的广濑害臊地说道: 「我从结婚前就开始养它了,所以真要说的话,那只猫的年纪还比我第一个小孩大呢。它去世后,我们全家人都伤心了好一阵子,因此我本来不想再养露娜以外的猫了,这也是我当初拒绝你的理由……那个,我可以打开这个箱子吗?」 广濑在得到真奥的首肯后,打开了后者怀里的纸箱。 「喵?」 接着银舍利就像等不及般,活泼地探出头来。 「我在看见照片时吓了一跳呢,这孩子真的长得跟露娜一模一样。露娜也是俄罗斯蓝猫,而且毛色异常地明亮,或许它并非纯种也不一定,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很漂亮。就在我碰巧因为露娜的忌日快到了,而前来拜访曾经照顾过我们的吉村医师时,我的目光马上就被那张告示吸引了,总觉得没办法对这只猫置之不理……你已经帮它取名字了吗?」 「它叫银舍利。」 「银舍利……」 虽然广濑瞬间哑口无言,但还是立刻笑道: 「你愿意让它来我家吗?当然我没打算将它当成露娜的代替品,而是作为一位新的家人。那个,虽然我不晓得孩子们能不能接受『银舍利』这个名字,但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 「只要你们能好好珍惜它,那随便帮它取什么名字都没关系。」 真奥笑着回答,将装了银舍利的箱子交给广濑。 「我可以偶尔去看看它吗?」 「那当然。」 「喵。」 看来银舍利对新的饲主也没什么特别的意见。 ※ 「什么嘛,原来是住附近的人啊。」 「而且居然还是认识的人。」 惠美一脸无趣地听着真奥的结果报告。 「汪汪,汪汪!」 阿拉斯·拉玛斯手上正拿着一个陶瓷做的小狗娃娃,惠美在发现真奥又宠小孩了之后叹了口气。 「唉,真遗憾。我本来以为你会像之前阿拉斯·拉玛斯不见时那样,因为绝望而意志消沉地哭着回来呢。」 「……我说你啊。」 惠美看似揶揄实则关心的语气,让真奥感到十分不自在。 「广濑先生,是那位在商店街开自行车店的广濑先生吗?」 千穗不愧是本地人,看来她似乎知道广濑的店在哪里。 「太好了。那不是很近吗?这么一来,银舍利跟真奥哥都不会寂寞了!」 千穗无心的一句话,让真奥又变得更加狼狈。 「我、我本来就不会觉得寂寞。而且我之后还必须送东西到广濑先生家,所以还没有跟它道别的感觉。」 因为千穗天真无邪的话而感到心虚的真奥,其实之后还必须送一些照顾银舍利用的零碎物品给广濑。 他们打算一开始先使用小猫习惯的道具,等之后再慢慢花时间让它适应广濑家的生活。 真奥将与银舍利有关、为数不多的物品装进袋子,不过就只有在收拾刚留下全新齿痕的逗猫棒时,让真奥稍微心痛了一下。 「喂,惠美。」 「什么啦?」 「……谢谢你带阿拉斯·拉玛斯过来。」 「……」 「什么嘛,原来你果然还是会觉得寂寞」——虽然惠美差点脱口说出这句话,但由于真奥马上就别开了视线,让她错失了开口的时机。 「……唉。感觉与其说是突然产生干劲,不如说是失去了紧张感。」 这已经不晓得是芦屋今天晚上第几次叹气了。 或许比起真奥,反而是芦屋比较无精打采也不一定。 由于芦屋跟真奥是轮流负责喂银舍利吃饭,因此两人暂时都改不掉确认时钟,以及看向原本放了银舍利纸箱的房间角落的习惯。 这几天只要一下班就会陪银舍利玩的真奥,也因为突然闲下来而躺在榻榻米上。 至于漆原—— 「……」 则是还没走出壁橱。 「喂,你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银舍利已经不在罗。里面应该很热吧。」 「……」 在真奥的叫唤之下,漆原打开壁橱拉门探出半颗头来。 「吓死人了。你是座敷童子吗?」 「……啊,果然还是不行。」 漆原不理会真奥,立刻关上壁橱。 「芦屋,就算明天也好,拜托你用吸尘器打扫啦。」 「……为什么我得听你的命令打扫啊。」 芦屋板起脸回答。 「银舍利的毛跟味道都还在。所以感觉我的鼻子又痒起来了!算我拜托你,明天一大早用吸尘器……哈、哈、哈……」 漆原突然停止说话,并开始发出奇妙的呼吸声。 然后—— 「哈啾——!」 打了一个夸张的喷嚏。 「你也真辛苦呢……」 与漆原不同,完全无法感觉到与银舍利有关的一切痕迹的真奥有些感慨地说道。 「不过……这个房间,曾经有只猫在呢。」 「是这样没错……不过魔王大人,您这样讲会让别人以为银舍利已经死了。我们还是祈祷它能在广濑先生家健康地长大吧。」 「……也对。」 真奥一点头,壁橱里便传出怨恨的声音。 「别因为我的喷嚏而陷入回忆啦!哈……哈啾!」 漆原的喷嚏撼动了壁橱的墙壁,而这道声音也让隔壁的铃乃皱起了眉头。 「祈祷它健康地长大啊……」 「魔王大人?」 「……呃,我只是觉得这实在连玩笑话都称不上。」 「嗯?」 「……没什么,睡觉吧。喂,漆原!快点开门,我要拿毛巾被啊!」 「哇!等、等等,我先戴个口罩……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吗?哈、哈啾!」 虽然铃乃对魔王城少根筋的争吵感到厌烦,但只有祈祷银色小猫能够健康成长这点,跟他们抱持着相同的意见。 「……魔王,拯救了微小的生命啊……」 尽管地球的上空并没有能够祈祷的神明,但铃乃还是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莜空如是想着。 「若这笔功德能为魔王带来一线希望,又会由谁以什么样的形式对他伸出援手呢。」 恶魔的思绪也好,人类的思绪也好,夏天的夜晚无视这一切的思绪,在暑气与都会的喧嚣之下肃静地加深。 —完— 魔王与勇者,一起去买棉被 「贝尔,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阿拉斯·拉玛斯吗?」 「哎呀,艾米莉亚,你来啦。怎么了吗?」 某个夏日阳光开始稍微缓和的傍晚。铃乃待在自己的房间看着和服目录,而原本以为去拜访隔壁邻居的惠美,居然表情险恶地来到这里。 「小铃姊姊。」 惠美托付的女孩阿拉斯·拉玛斯,乖巧地让铃乃抱在胸前。 「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后,惠美没解释理由便再度离开了。 「小铃姊姊,这是绘本吗?」 「……嗯?啊,这是刊登了很多漂亮和服照片的书……」 铃乃虽然觉得惠美的样子看起来有异,但还是为了回答阿拉斯·拉玛斯的问题而将目录摊给她看,就在这个时候—— 「驳回!」 「喔?」 「呜?」 隔壁突然响起一阵足以吹跑公寓薄墙的怒吼声,铃乃忍不住起身警戒,阿拉斯·拉玛斯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此外墙壁对面相当隔壁壁橱的地方,也传出宛如有巨大老鼠正在慌张逃窜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短暂的静寂。 「……阿拉斯·拉玛斯。」 「有,小铃姊姊。」 阿拉斯·拉玛斯规规矩矩地举手回应铃乃。 刚才的巨大声响,毫无疑问是来自惠美。 至于会让异世界勇者游佐惠美,亦即艾米莉亚·尤斯提纳在铃乃隔壁的魔王城——东京都涩谷区笹冢的三坪大木造公寓vi·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怒吼的理由—— 「嫣妈……又跟爸爸吵架了吗?」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大概又是阿拉斯·拉玛斯的「爸爸」魔王撒旦真奥贞夫,说了什么话惹「妈妈」惠美生气了吧。 然而与铃乃的预测相左,阿拉斯·拉玛斯摇头说道: 「那个,今天。我说想在爸爸家睡,然后妈妈就叫我陪小铃姊姊玩……」 「啊……」 阿拉斯·拉玛斯以有限词汇拚命表达的内容,让铃乃忍不住无力地垂下肩膀。 「……希望别掀起什么风暴就好了。」 ※ 「别、别突然叫得那么大声啦!」 二〇一号室的魔王城之主,真奥贞夫一面按住悸动的胸口,一面向惠美抗议。 「哪里突然了!看见我把阿拉斯·拉玛斯托给贝尔照顾,你就该知道事情无法平稳解决了吧。」 在阳光照射下的三坪大房间里,惠美正以符合勇者之名的锐利眼光瞪向真奥。 「关于每隔几天就要让阿拉斯·拉玛斯跟你见面这点,我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不过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绝对不会让她在你家住!」 「亏你还是勇者,怎么心胸这么狭窄啊!」 另1名站在真舆旁边的修长男子也跟着出冒坑吓, 「什么,艾谢尔!你有意见吗?」 那位比真奥高出一颗头的顺长男子,正是恶魔大元帅艾谢尔——芦屋四郎。 而他同时也是一手包办魔王城所有家事和家计的智将。 「反正你一定又是基于『你们这些恶魔对阿拉斯·拉玛斯的教育有害』这类肤浅的理由,才不让她在这里住吧!」 真奥和芦屋分别是魔界之王与其将领,因此身为勇者的惠美,自然十分敌视这两名曾经与她一决雌雄的宿敌。 惠美透过「恶魔」这个有色眼镜.至今已经对真奥等人说了许多恶毒言语。 「不过你这样也算是『母亲』吗?居然残忍地拒绝小孩想跟『父亲』在一起的愿望,别说是勇者了,哪有人像你这么冷酷无情啊。关于阿拉斯·拉玛斯的事情,我们不是应该放下过去的宿怨慎重考虑吗?」 惠美托住在隔壁的鎌月铃乃,亦即安特·伊苏拉大法神教会订教审议官的克莉丝提亚·贝尔照顾的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并非普通的小孩。 女孩是构成异世界安特·伊苏拉的球体——「基础」质点碎片的化身。 阿拉斯·拉玛斯深信勇者惠美与魔王真奥是自己的「妈妈」跟「爸爸」,而且她刚来到日本时,还是以一个独立个体的身分住在魔王城。 之后,为了不让阿拉斯·拉玛斯跟圣剑落入安特·伊苏拉的天使们手里,阿拉斯·拉玛斯只好与惠美持有的圣剑「进化圣剑·单翼」融合,而其结果,就是她必须搬到惠美的公寓。 经过一连串的骚动后,为了保护女孩,互为宿敌的真奥与惠美针对阿拉斯·拉玛斯在日本的生活,应该已经定下了尽可能不去碰触彼此过去的默契才对。 然而惠美却对芦屋的主张一笑置之。 「过去的宿怨~?艾谢尔,你真的以为我是基于这种理由才这么说的吗?虽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啦。」 「原来不是完全没有啊。」 惠美无视真奥的吐槽继续说道: 「不过啊,即使不考虑你们身为恶魔这点,我也绝对不认同阿拉斯·拉玛斯在这个房间里居住!」 说完后,惠美毫不犹豫地走向壁橱,一口气拉开了拉门。 「唔哇哇!」 突然被打开的壁橱上层传出一道丢脸的惨叫声,同时滚出了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年。 那名少年正是在惠美刚开始怒吼时钻进壁橱避难,然后便一直躲在里面偷听的前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亦即漆原半藏。 「很、很危险耶!你干什么啦!」 勉强用手撑在榻榻米上避免直接撞到头的漆原出言抗议,但惠美却对他视若无睹。 惠美指向漆原离开后空出来的壁橱说道: 「如果你们无论如何都想让阿拉斯·拉玛斯来家里住,那至少也买条棉被吧!」 三位大恶魔因为无言以对,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不用说芦屋了,惠美也同样希望尽可能满足阿拉斯·拉玛斯的愿望。 毕竟对阿拉斯·拉玛斯来说,刚来日本的那一星期所住的魔王城才是她真正的家,要不是后来跟惠美的圣剑融合,或许她现在依然住在这里也不一定。 不过就结果而言,在被惠美收养后,阿拉斯·拉玛斯的生活环境可说是起了很大的变化。 毕竟惠美的公寓有装空调。 这对年幼的小孩子来说极为重要。 东京都内这几天的最高温都超过三十五度。即使vi·rosa笹冢的通风因为地理条件而相对良好,还是足以让沉默地瞪着恶魔们的惠美额头开始冒汗,对气温没什么太大的帮助。 而让惠美愤慨的第二点则是棉被。 惠美对睡在地板上的文化并不熟悉,因此即使在日本生活,她也是在床上就寝。 惠美至今仍无法忘怀阿拉斯·拉玛斯第一次在惠美房间睡觉时的光景。 「好软!好软喔!」 阿拉斯·拉玛斯当时非常开心地拍着惠美的床垫。 惠美也是在那时才得知,阿拉斯·拉玛斯以前居然都是直接睡在铺了毛巾被的榻榻米上。 跟日本相比,安特·伊苏拉无论在文化还是经济方面都称不上富裕,然而除非是特别贫困的国家,否则那里每户人家都有专用的床铺。反观日本是个物价范围极广的经济大国,且真奥好歹也在这里过着普通的社会生活,因此惠美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他连一床棉被都没买。 「我不会要你们买什么使用柔软素材的百分之百羽绒被。不过再怎么说,让小孩子晚上直接睡在榻榻米上也太夸张了吧。这年纪的小孩子骨骼都很柔软,要是她因为奇怪的睡觉方式而让身体养成不良习惯怎么办!」 基本上,光是这种夏天有三名恶魔在榻榻米上排成川字型睡觉的环境,就已经够让人无法忍受了。 尽管真奥等人平常还算是会注意穿着跟整洁的类型,但除非附近有除臭杀菌的药用喷雾器,否则惠美根本就不会想赤脚踏上榻榻米。 真奥与芦屋完全无法反驳惠美义正词严的主张。漆原则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打算回到壁橱,但被惠美一瞪,就慌张地逃到了窗边。 「……之前我就觉得纳闷了,为什么你们不买棉被啊?你们该不会连这点钱都没有吧?」 若只买单人被,那么就算直接去店里买整组寝具也花不了多少钱。 只要别太挑剔,就能以一万五千圆左右的预算,买到能用一整年的不错商品。 「明明有这么完备的收纳空间,放着不用实在太浪费了。这样不就完全变成路西菲尔的个人房间了吗?」 惠美看向开着的壁橱深深叹了口气。 「我早就死心,将那里当成收纳路西菲尔的场所了。」 「芦屋,你该不会是想绕圈子说我是这里的负担吧?」 虽然漆原对芦屋的低喃表示抗议,但惠美却对芦屋的意见表达了一定程度的认同。 「……那姑且不论上层,下层除了纸箱以外,感觉似乎没放什么东西……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应该还有空间能用吧。」 「艾米莉亚,能不能别讲得好像已经确定要把我收在上层似的?」 惠美无视漆原的抗议转向真奥。 「……虽然我不太想这么说。」 于是真奥只好放弃似的低下头,并换了个较为轻松的坐姿说道: 「在我回答之前,惠美,我先问你一件事,等回到安特·伊苏拉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目前手边的家电?」 「家电?你是指在我家用的那些电器吗?」 惠美不自觉地看了魔王城的厨房一眼,并指向冰箱和微波炉,而真奥也点头回应。 「虽然要看状况而定,不过像微波炉跟冰箱之类的电器,只要改造成能用法术供电,应该能够带回去用吧。」 「把异世界的东西带回去应该不太好吧。不是常有这种事吗?因为将先进世界的东西带回去,导致技术的衔接产生混乱之类的?」 尽管大概能了解真奥想表达的意思,惠美还是耸耸肩说道: 「我为了讨伐魔王走遍了整个安特·伊苏拉,最后甚至还来到了异世界。就算带一些能让之后的生活方便一点的道具回去,应该也不会遭天谴吧。」 「……真搞不懂你到底这样到底算不算有欲望。」 为了避免被惠美非难,芦屋小声地说道。 单就这段发言来看,或许有人会认为惠美这种想在安特·伊苏拉独享地球科技恩惠的想法是一种傲慢。 但往另一方面想,从不惜横渡具世界赌命打倒魔王、为世界带来和平的勇者所期整的报酬,居然只是微波炉跟冰箱这种商店街抽奖奖品等级的东西这点来看,惠美也可以说是非常地无欲无求。 「不过,坦白讲我也曾考虑过类似的事情。我也想带微波炉回去,而且也蒂望家里能有个两、三台冰箱。不过啊……」 说着说着,真奥看向惠美后方的壁橱。 「棉被……就没办法那样了吧。你仔细想想,我们可是恶魔耶。」 「咦?」 「漆原倒还好,即使恢复原状也没什么变化。不过芦屋光是现在的身高,就已经盖不下长尺寸的毛巾被罗?而我的状况也差不多。」 说到这里,惠美总算发现了。 现在的人类男性外表,只是他们暂时的姿态。 真奥、芦屋以及漆原的真面目,是君临魔界的大恶魔,特别是真奥跟芦屋的恶魔外型,更是拥有远远超越人类成年男子的身躯。 「……噗嗤!」 想到这里,惠美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真奥像是早就预测到惠美的反应般,皱起眉头将脸转向旁边。 「有、有什么关系,噗嗤!反正你是走平民路线的魔王吧!啊哈哈!这、这样为了避免被我砍断的角会痛,你不是更该买颗柔软的枕头吗……啊哈哈哈哈!」 「不准笑!不准想像恢复成恶魔的魔王大人,盖着人类尺寸的棉被就寝的样子大笑!」 一想像魔王型的真奥躺在尺寸太小的棉被上的样子,惠美就笑得合不拢嘴,而芦屋也跟着面红耳赤地抗议。 「喂,芦屋,你想像得这么具体,反而更让人生气啊。」 「咦?」 「……总而言之,就算把棉被带过去也派不上用场,而且……」 真奥双手抱胸,盛气凌人地仰望惠美说道: 「要是替自己准备睡床,感觉就会真的定居在这个世界。所以我单纯只是不想买而已。毕竟对我来说,日本不过是暂居之地。」 「啊哈哈……哈……」 惠美笑了一会儿后,才厌烦地擦腰说道: 「堂堂魔王居然会相信这种迷信,才真的是没救了吧。话说回来,你可别在千穗面前说出这种话喔。」 「……」 惠美讲出一位不在场的少女姓名提醒真奥。 日本唯一知道真奥与惠美的真面目,以及异世界安特·伊苏拉情况的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即使知道真奥是魔王,依然对他抱持着好感。 若真奥当着千穗的面说日本只是暂居之地,一定会让千穗感到非常沮丧。 对惠美来说,千穗是重要的朋友。 「……唉,说正经的.买三人分的棉被算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吧?我们再怎么说也没那个余裕,而事到如今也觉得不太需要。」 「嗯,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尽管惠美不至于连别人家的经济状况都想插手,但还是有其他部分令她感到费解。 「不过你们来日本也一年了吧?那你们是怎么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去年冬天的啊?」 夏天至少还能勉强靠打地铺撑过去。 不过寒冬一到,在这种没有暖气设施的房间里不盖棉被睡觉,感觉根本就是一种自杀行为…… 「当初在买这个被炉时有附一条薄薄的被子。再来就是尽量多穿点衣服,然后跟芦屋从相反方向钻进去睡啦。」 「咦……」 真奥将手放在房间中央用来当成餐桌、办公桌以及其他各种用途的被炉上面,骄傲地说道,至于不曾经历日本冬天的漆原则是板起脸发出呻吟。 「……唉,要是你们今年冬天打算冻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根本就用不着讨伐,从魔王们的生活来看,就算放着不管他们也会自取灭亡。 「真拿你们没办法。」 即使继续讨论下去也只会没完没了。 「好吧。就像刚才艾谢尔说的一样,我也很珍惜阿拉斯·拉玛斯……买棉被的钱,就由我来帮忙出吧。」 「真的假的?」 「你说什么?」 「真的吗?」 三位恶魔突然以闪闪发亮的眼神仰望惠美。 看见他们充满敬畏的视线,惠美眯起眼睛澄清了三人的误会。 「我是说阿拉斯·拉玛斯的喔?为什么我得帮你们出棉被钱啊。顺带一提,你也是她的『爸爸』吧?那这笔钱当然是对半出啦。」 这个瞬间,真奥等人露出沮丧到让人不禁想拍成影片保存下来的表情。 「为什么我会一时冲动说出那种话啊。」 隔天早上,惠美在通勤电车的摇晃下,立刻就对自己昨天在魔王城做出的宣言感到后悔。 不对,考虑到阿拉斯·拉玛斯的情况,惠美果然还是不能禁止小女孩与真奥见面,关于这点她已经看开了。 问题在于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透过圣剑连系在一起。 因为圣剑而处于融合状态的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无法离开彼此超过一定以上的距离。 换句话说,为了让阿拉斯·拉玛斯留宿魔王城,惠美必然也得待在附近才行。 虽然知道这么做会给人家添麻烦,但惠美只要当天寄宿在隔壁的铃乃那里就行了,问题在于阿拉斯·拉玛斯肯不肯就此罢休。 过去在一件与天界争夺阿拉斯·拉玛斯的骚动中,惠美、真奥以及阿拉斯·拉玛斯曾经三人一起度过了一个「专属一家人」的夜晚。 只要阿拉斯·拉玛斯还清楚记得那天的事情,就一定会吵着要三个人一起睡。 虽然到时候应该不会发生只因为没有大人用的棉被,就让惠美跟真奥同衾共枕的状况,但某方面来说,还有个比惠美的精神卫生更加单纯、现实的问题存在。 「总不能把艾谢尔跟路西菲尔赶出去吧……」 那就是现在的魔王城并没有足够让惠美睡觉的空间。 这次的情况已经跟惠美上次借宿的时候不同了。 无论漆原的身材再怎么娇小,魔王城的榻榻米躺三个男人已经是极限了。硬要说的话,顶多也只跟以前一样剩下足以容纳阿拉斯·拉玛斯的空隙。 就算尽可能将电脑桌跟被炉移走,惠美还是得离那些恶魔非常近才能陪阿拉斯·拉玛斯一起睡。 即使是为了阿拉斯·拉玛斯,惠美还是有办不到的事情。无论是身为一名勇者,还是一名女性。 「把路西菲尔塞进壁橱里……也不行吧。」 要是让漆原当天像个座敷童子般在壁橱里制造声音,有可能会把阿拉斯·拉玛斯给吓哭。 虽然上次是让芦屋跟漆原住到隔壁的铃乃家,不过那实在是例外中的例外。 「得想办法让阿拉斯·拉玛斯接受才行……」 为什么自己得为这种,像是在争夺抚养权的离婚夫妇的烦恼伤脑筋呢。 「……而且我根本就不会挑小孩子的棉被……真是太轻率了。」 惠美一脸忧郁地启动手机的网路浏览器。 惠美曾经为了买自己用的棉被而去过附近的服饰店,可惜她昨晚回家前绕过去看时,才发现那里没卖儿童用的棉被。 即使打算上网调查,要买的毕竟还是给阿拉斯·拉玛斯睡觉用的棉被。 尽管惠美希望尽可能买本人喜欢,且品质好一点的东西,但既然约好了要跟真奥各出一半的价钱,那么惠美也不想因为没配合对方的金钱观念就擅自购买,而在事后被那群恶魔唠叨。 到底该买什么样的棉被才好呢。 惠美在日本已经养成了只要碰到不懂的事情,就坦率地向别人询问的习惯。 所以虽然她昨晚烦恼了许多事情,但今天中午还是理所当然似的向同事兼友人的铃木梨香问道: 「呐,你知道那里能买到儿童用棉被吗?」 「咦?」 惠美在手机公司docodemo分公司的其中一个客服中心上班的同事——铃木梨香,在听见惠美的问题后不但睁大了眼睛,还弄掉了原本要用来吃午间套餐的义大利面的叉子。 「喂、喂,梨香,你怎么了?」 尽管惠美对梨香激烈的反应感到十分惊讶—— 「我、我当然会吓一跳啊。都怪惠美突然说什么儿童用棉被……咦?为什么你要买那种东西啊?」 「嗯,我之前不是有跟你提过真奥在帮亲戚照顾小孩吗?」 之前惠美曾经找梨香商量过,该如何和阿拉斯·拉玛斯相处的事情。 因此惠美这次也非常自然地就说出口了。 「嗯、嗯。」 「其实那孩子现在…………………………」 此时惠美僵住了。 这很明显是一个失误。 然而尽管刚才的发言有欠考量,事到如今惠美也没办法收回自己说的话。 「什么?真奥先生亲戚的孩子?就是惠美之前说的那个将你误认为母亲的小孩吗?」 「嗯,就是她没错,然后啊,那孩子……」 目前住在我家。 惠美应该预先思考一下若告诉梨香这件事,对方会如何反应才对。 虽然梨香是惠美的好朋友,但她并不像佐佐木千穗那样知道惠美与真奥的真面目。 即使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存在,梨香还是理所当然地不知道女孩的真面目,因此惠美之前也只告诉梨香对方是真奥的亲戚。 「偶尔会来我家……而且有时候还会在我那里住……」 尽管知道这样的说法有些牵强,但无法强硬改变话题的惠美,还是只能乖乖招认。 「到、到你家住?那是怎样?为什么啊?那个叫阿拉斯还是西拉斯的小孩,现在是由惠美在照顾吗?」 「阿拉斯·拉玛斯!」 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小孩」,因此惠美认真订正了梨香随便的称呼,但对方关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情。 「那孩子是真奥先尘的亲戚吧?为什么要交给惠美照顾?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的确。不用梨香说明,惠美也知道这样的状况很奇怪。 直到前几天为止,照理说除了阿拉斯·拉玛斯的误会以外,惠美跟她之间应该没有任何连系才对。 「什么……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该不会是真奥先生看那孩子很黏惠美,就趁机把照顾的工作都推给你吧?」 虽然梨香重新拿好掉落的叉子,但她严肃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怀疑的色彩。 惠美退缩了一下后说道: 「不、不是那样啦!他没有把照顾的工作推给我……」 「那是为什么?视情况而定,我可以帮你好好训真奥先生一顿喔?还是要我靠老家公司的人脉介绍律师给你?」 总觉得话题在民事方面愈变愈严重了。 「就算你介绍神户的律师给我也没用啊,梨香,你冷静一点。真奥真的没有放弃照顾小孩的责任啦!」 从梨香的气势来看,如果再不阻止,或许她真的会失控地跑去真奥那里揍人也不一定。 而遗憾的是,这么一来惠美也同样会感到困扰。 因为无论真奥的态度如何,都无法改变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目前已是密不可分的存在。 「那个,该怎么说,以那孩子的年纪,果然还是会想念母亲的样子,偏偏真奥那里又都是男人对吧?住在隔壁的铃乃好像也无法应付,而我跟真奥又都很喜欢那孩子,所以在真的有必要的时候,就会让她来我家住。当、当然我们也有好好地向真奥亲戚那边交代。」 「喔……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不过既然情况是这样,那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还有即使那孩子也很喜欢千穗,但是再怎么说,还是不能把小孩子寄在高中女生的家里吧?」 「我是觉得交给不是自己女朋友的女性照顾也已经够奇怪了。」 梨香看起来还是无法释怀,不过总算是愿意退让了。 「那么,关于那个儿童用棉被,该不会是由惠美出钱吧?」 「这部分的费用,会确实地由真奥那边负搪。」 其实对方只有付一半,但就算告诉梨香也于事无补。 梨香粗鲁地叼着叉子思索了一下后说道: 「棉被算是寝具吧?说到寝具,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酉川寝具,不过考虑到真奥先生那边的经济状况,或许会有点勉强吧。」 「……酉川啊。」 酉川寝具创业超过四百年,是日本屈指可数的老字号企业兼最大的寝具制造商,可以说只要提到寝具,就会让人想到酉川。 「考虑到小孩子实际能使用的期间,或许算是有点贵呢。不过趁这个机会,直接买大一点的也不错吧?是叫阿拉斯·拉玛斯吗?那孩子已经很大了吧?」 「的确……呃,梨香,你有见过阿拉斯·拉玛斯吗?」 不记得曾让阿拉斯·拉玛斯跟梨香见过面的惠美疑惑地问道。 「……喔,没有啊,我只是从惠美说的话来推测而已。」 虽然梨香似乎瞬间语塞了一下,但大概是错觉吧。 「啊,对了。虽然去专门店买还满贵的,不过如果是去像菱松屋那样的儿童用品店,即使是酉川制的应该也会有折扣吧?其实若真的想要便宜一点就得靠网购,但既然是要让小孩子睡的东西,多少还是会在意触感吧。」 「菱松屋?」 「咦?你不知道吗?就是一个专门卖各种童装跟日常用品的连锁店啊。」 「我不知道呢。虽然我昨天有试着上网搜寻过,但找到的都是购物网站。」 惠美拿出手机,尝试搜寻菱松屋的店名。 「啊……我的确没印象曾在都心看过呢。感觉那种店就是会开在郊区或是都心周边住宅区之类的地方。」 梨香喝着餐后的冰咖啡,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放下玻璃杯。 「话说回来,惠美跟真奥先生家最近的车站是京王线吧?」 「咦?嗯、嗯。」 梨香大声喊道,让拚命用手机的小萤幕搜寻店铺的惠美吓得差点弄掉电话。 「既然是开在郊区或都心周边住宅区,要不要试着去圣迹樱丘或南大泽那边找找看啊?」 「咦,为什么?」 惠美曾经在电车内的路线图看过这些站名。印象中圣迹樱丘是特急停车站,而南大泽则是在从某个车站换乘后的路线前面。 虽说离惠美家最近的车站是京王线没错,但其实是支线井之头线的永福町站。 由于惠美在从新宿搭京王线三站后,就会在明大前站换车,因此对京王线本线在明大前站后面的车站不太清楚。 「南大泽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特卖商场。即使是名牌货,在那里乜卖得很便宜呢。唉,虽然跟棉被好像没什么关系,另外圣迹樱丘站前面有很多京王旗下的购物中心,从高价位到便宜货应有尽有,逛起来还满开心的喔。」 「郊区的购物中心啊……」 惠美嘟囔了一下,便开始搜寻梨香讲的站名。 ※ 「喂,阿拉斯·拉玛斯,把鞋子脱掉。」 「啊嗯,不要~~」 「不行,这样会把电车的椅子弄脏吧。」 「呜——」 惠美抓着想从电车座位看向窗外的阿拉斯·拉玛斯的小脚,打算硬把她的凉鞋给脱下来。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稍微抵抗了一下— 「喂,阿拉斯·拉玛斯,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喔。」 「……呜~~好。」 但一被坐在另一侧的真奥规劝,小女孩便乖乖点头任由惠美摆布,等脚一获得解放,她马上就跪在椅子上眺望窗外。 「真是的……为什么对爸爸说的话就这么顺从……」 惠美拿着脱下来的凉鞋,转头看向阿拉斯·拉玛斯正在眺望的外面景色。 「这就是累积的威严的差距。」 「穿t恤配短裤,而且还穿着凉鞋的魔王应该没资格讲什么威严吧。」 「今天很热耶。而且假日的爸爸大概都是这副德性吧。」 真奥说完后环视电车内,惠美也跟着模仿他的动作。 「……你用年轻的外表讲这种话,感觉有点奇怪呢。」 不过即使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也无济于事。 车内开始广播下一站是调布,惠美听见后便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他们正在星期天的京王线,开往京王八王子站的特急电车上。 由于是假日上午从新宿出发的电车,因此车内还算拥挤,也不晓得这样运气算好还是不好,惠美、阿拉斯·拉玛斯以及真奥等三人并排坐在一起。 真奥在周末才从惠美那边得知,要去一个叫圣迹樱丘站的地方买阿拉斯·拉玛斯的棉被。 若从笹冢出发,就必须在明大前站转搭特急车,但是真奥一开始对于这趟行程却显得有些踌躇。 毕竟即使光看路线图,也知这那里离笹冢非常远。 尽管惠美主张那里的商品无论品质还是价格,选择都很丰富,真奥还是摸不太着头绪。 『我想跟爸爸一起出门。』 然而在阿拉斯·拉玛斯透过电话说了这句话后,等真奥回过来神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答应了。 真奥直到挂上电话后,才想到若是跟阿拉斯·拉玛斯一起出门,那么惠美一定也会跟去。 「……你那张小抄是什么?」 除了钱包跟手机以外什么都没带的真奥手上正拿着一张纸,惠美见状便出声问道。 「嗯,是购物清单,芦屋说要是便宜就顺便买回去。」 惠美不自觉地收下真奥越过阿拉斯·拉玛斯传过来的纸条。 一看见上面的内容—— 「洋葱一袋、酱油露、纳豆、洗碗精补充包……就算比较便宜,也没必要特地搭电车去买吧?」 「就是啊。感觉那家伙似乎误会什么了。」 真奥将惠美塞回来的纸条收进口袋里后,突然靠向阿拉斯·拉玛斯说道: 「阿拉斯·拉玛斯,外面有什么东西吗?」 「嗯,飞机。」 「喔?喔,真的耶。好高。」 「还有麦丹丹。」 「嗯?」 「麦丹丹!」 「嗯?那是什么?」 阿拉斯·拉玛斯将脸转过来面对没听清楚的真奥,拚命地想要解释。 「呃……」 「……是指麦丹劳的招牌啦。」 看不下去的惠美出言相助。 「你说什么?」 「搭电车时,不是偶尔会看见沿线的马路上的招牌吗?」 「……嗯,的确。」 才刚说完,在经过的车站前圆环发现麦丹劳的阿拉斯·拉玛斯—— 「爸爸!麦丹丹!」 「喔,真的耶。」 一面喊着让人不晓得是鱼还是鸟、类似新品种动物的名字,一面向爸爸报告。 「毕竟麦丹劳这个名字很难念呢。」 「她最近一直吵着想吃呢。虽然我跟她说还太早了。」 「是这样吗?」 真奥一问,惠美便以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表情,从阿拉斯·拉玛斯看不见的位置板起脸说道: 「她说那里有跟『爸爸一样的味道』。」 「……阿拉斯·拉玛斯真是个好孩子呢!」 无视惠美不悦的表情,真奥感动地准备伸手去摸阿拉斯·拉玛斯。 「啊呜。」 然而将额头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阿拉斯·拉玛斯,却因为窗户突然被絰过旁边的对向车辆产生的风压晃动,而撞到了额头。 「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吓了一跳的小女孩放声大哭。 「喔、喔喔喔,刚、刚刚那下很痛吗?没事吧,阿拉斯·拉玛斯!」 真奥连忙用原本打算摸小女孩的手将她抱起来,努力地安抚她。 「对不起,对不起。」 惠美小声地向周围赔礼,由于真奥在将阿拉斯·拉玛斯抱起来后便多了个空位—— 「………………啊~真是的!」 因此惠美只好一面承受周遭莫名冷淡的视线,一面凑近真奥跟他挤在一起。 「………………………………唉。」 真奥与惠美在转了一个大弯的圣迹樱丘月台下车,无力地互望彼此。 「……为什么她明明就有办法跟大天使对峙,却还会因为额头撞到被风压晃动的窗户而大哭啊……?」 「我也……不知道。」 「……呼……呼。」 哭累了的阿拉斯·拉玛斯,正在真奥的怀里睡觉。 即使从有空调的电车里走到充满湿气的外面,小女孩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育儿真的是充满惊奇呢……」 「光是不用担心她迷路,就已经算是很好了……哎呀?」 说着说着,一对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妇,带着比阿拉斯·拉玛斯更年幼一点的小孩,正好经过两人旁边。 「……原来还可以那样做啊。」 「不过我们的活动范围里有太多楼梯跟路面高低落差,感觉不怎么方便呢,而且以阿拉斯·拉玛斯的年纪,应该已经坐不下婴儿车了吧?」 「店里偶尔会有那台,让已经差不多能上幼稚园的小孩坐婴儿车的客人呢……喔!」 由于阿拉斯·拉玛斯差点滑下去,因此真奥晃动身体重新将她抱好。 「的确偶尔会看见那种人呢。不过要买到适合这孩子体型的婴儿车,价格上应该不便宜吧……」 惠美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已经贴在真奥旁边看着阿拉斯·拉玛斯的睡脸,同时跟真奥对话。 惠美一想起刚才在电车里发生的事情—— 「喂、喂,怎么了?」 「……唔!」 便忍不住无力地坐倒在旁边的长椅。 「是中暑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坐在长椅上的惠美抬头瞪向似乎真的慌起来的真奥—— 「我们这样……简直就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妇嘛……」 同时发出宛如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怨叹并愤恨地说道。 「…………啊?」 真奥也不自觉地以险恶的表情皱起眉头。 「我说你啊。」 「怎样啦。」 「一般女孩子讲这种话时,应该要更害臊一点吧。」 这下惠美真的希望自己因为中暑而昏倒了。 「你希望我做出那种反应吗?」 「怎么可能。」 「……我宰了你喔……唉。」 尽管脸色真的很差,但惠美还是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那么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这种场景,我们还是早点达成一开始的目的回去吧。真是的,害我步调都乱了。」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 讲归讲,不过由于阿拉斯·拉玛斯也在,因此真奥与惠美还是并肩走下了车站的阶梯。 「……要是这个场面被千穗看见,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嗯?」 「……没什么啦。」 ※ 「哎呀,这位小妹妹真可爱!请问她今年几岁啊?」 「………………」 「两、两岁左右!啊哈哈哈!」 走出剪票口后,真奥一行人来到了附近圣迹樱丘购物中心的婴儿用品卖场。 惠美在听见女店员毫无恶意的询问后瞬间愣住,因此真奥只好急忙以僵硬的笑容回答。 「喂、喂,振作一点啦!」 「……啊!」 幸好真奥及时用空出来的手摇晃视线涣散的惠美肩膀,事情才没变得更为严重。 阿拉斯·拉玛斯至今仍躺在真奥怀里休息。 「请问两位今天想找什么样的商品呢?」 「呃,那个,我们是来找有没有能让这孩子用的棉被……」 由于照理说应该负责主导的惠美还没完全恢复,真奥只好无奈地回答。 「这样啊,我知道了。请问您之前是让她睡婴儿床之类的吗?」 没办法回答是直接让她睡在榻榻米上的真奥—— 「呃,她是跟妈妈一起……」 「………………唔!」 讳惠美又再度僵住了。 「喂!不要每次一意识到『家人』这个词就恍神啦!」 「那个……?」 真奥的吐槽这次让店员起了疑心。 「啊,那个,没什么。她平常都跟妈妈睡同一床棉被。」 「原、原来如此……跟妈妈一起睡啊。既然是这样,那令媛应该算是睡着时不太会活动的类型吧?」 「……的确。她睡觉时还满安分的呢。」 实际上在真奥的印象中,阿拉斯·拉玛斯待在魔王城时虽然会夜哭,但睡姿并没有到会滚来滚去那么差。 「不过,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啊,是的。因为小孩子在离开空间有限的婴儿床后,睡姿往往会出现很大的改变。所以经常听说有妈妈在发现原本睡觉时很安分的小孩,突然变得好动而吓了一跳的例子。」 「这样啊。」 「不过也有些父母没使用婴儿床,这部分就因人而异了。如果令媛连休息时都不太会动,那么我想帮她准备好一点的棉被也不成问题。请往这边请,我来替两位介绍商品。」 「嗯。喂,惠美。」 「……啊,嗯。」 尚未回过神的惠美,在被真奥拉住袖子后便乖乖地跟了上来。 店员将真奥等人带到一个大型四角塑胶柜前,而陈列在上面的几组棉被看起来都是适合小孩子的设计。 「还有附布娃娃啊?」 「这是用来让小孩子在睡觉时握住的东西。因为他们有东西抓时,会觉得比较安心。」 女店员点头回答后,指向其中一组棉被。 「这组的价格是两万九千八百圆……」 「两万……」 这次换真奥瞬间僵住了。 「包含床垫、能视季节调整内容物的棉被跟杭头,以及它们的套子在内,还有附低刺激捻度的毛巾被和小孩子用的布娃娃。这些全部是一组。而对面架子上的商品,则是分成夏季用与冬季用的两种棉被与各自的被套,这组的价格是三万五千八百圆。」 「三……」 「这些被套能直接用家里的洗衣机洗吗?」 此时与其说是惠美总算恢复意识,并代替真奥提出问题。 不如说是惠美的意识在从视野角落发现真奥的嘴巴因为缺氧,而开始像金鱼般开开合合后,不得不为了维持场面而强制重新启动。 「那当然。」 店员用力点头,看向睡在真奥怀里的阿拉斯·拉玛斯。 「据爸爸所说……」 此时惠美必须拚命忍耐,才不会因此失去意识。 「令媛晚上睡觉时似乎不太会动。」 「……嗯,我觉得她的睡相应该算好。」 「像令媛这个年纪的小孩因为还在成长中,所以身体十分柔软,若睡相太好反而会对骨骼跟肌肉造成负担。即使是大人,一直维持同样姿势睡觉也会让身体变得僵硬吧,而小孩子的话更可能会影响发育,因此小孩子的睡相愈好,我们愈推荐使用柔软素材制成的棉被。」 「发育啊……」 惠美仔细思考女店员的话,看向被真奥抱在怀里的阿拉斯·拉玛斯。 顺便轻轻推了一下失神落魄地看着架上价格的真奥肩膀。 「喂,你可别因为发呆而害阿拉斯·拉玛斯掉下去喔。」 真奥似乎总算因此回到现实,并慌张地用双手重新抱好阿拉斯·拉玛斯。 「喔、喔!虽、虽然我能理解店员的意思,不过三万五千圆……」 「看来你还是有在听呢……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请说。」 惠美轻轻吸了一口气后,向女店员问道: 「虽然是很基本的问题,但小孩子用的棉被,大概能盖到几岁左右啊?」 「……坦白讲……」 女店员苦笑地回答。 「虽然某种程度上,只能视小孩子的成长状况而定。不过若是休息时喜欢乱动的孩子,那么姑且不论棉被,床垫还是买大一点会比好。基本上这里的商品,都是针对身高一百公分左右的儿童……」 「视成长状况而定啊……」 「……惠美?」 真奥一面同意女店员的说明,一面对一脸严肃地看着阿拉斯·拉玛斯的惠美感到疑惑。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们还想再到处逛一会儿,能跟你要一下目录来参考吗?」 「当然可以。请多看几件商品仔细研究吧。我现在就去拿几本目录给您。」 目送店员笑着走进仓库后,惠美轻声说道: 「喂,魔王……」 「啊?」 惠美转过头后露出的表情似乎有些寂寞,应该不是真奥的错觉。 「阿拉斯·拉玛斯会像普通的小孩一样成长吗?」 「……」 惠美想问的,应该不只是阿拉斯·拉玛斯的肉体是否会长大成人吧。 她绝对不是想逃避责任。 不过对拥有勇者与魔王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的阿拉斯·拉玛斯来说—— 「到底该让她怎么成长才比较好呢……」 在惠美后方,女店员正一脸微笑地拿着装了目录的购物中心提袋走向这里,然而看在真奥眼里,这副景象实在是非常缺乏现实感。 ※ 「该怎么说,感觉很极端呢。」 真奥走在第四栋购物中心的走廊上嘟囔道。 「虽然一开始觉得三万圆太夸张了,但下一间店就突然掉到三千圆,这样反而让人觉得扫兴呢……不如就取中间,挑个一万五千圆左右的如何?」 「三千圆那个是托儿所用的午睡组吧。和为了让小孩晚上能好好睡的棉被组根本就不同。话说回来,一向贪小便宜的你怎么突然变得道么大方啊?」 真奥不屑地回答惠美: 「我只是因为一开始就看到这么高的价格,所以一时搞不清楚行情而已。虽然太贵会很困扰,但太便宜也会让人感到不安呢……」 说完后,真奥低头看向脚边。 「爸爸,什么事?」 「……姑且不论我、芦屋和漆原这些大人,既然是要给阿拉斯·拉玛斯用,那我当然会希望买好一点的东西。」 惠美也跟真奥一样看向自己的脚边。 刚睡完短暂午觉的阿拉斯·拉玛斯,正牵着爸爸和妈妈的手,拚命地摆动小小的脚跟着两人。 「嗯,阿拉斯·拉玛斯,前面有楼梯,要好好抓紧妈妈的手喔!」 「喔!」 「咦?等等……」 阿拉斯·拉玛斯握紧妈妈的手,而惠美也反射性地回握。 「嘿咻!」 「嗯~~呀!」 真奥与惠美两人一起将中间的阿拉斯·拉玛斯拉到了楼梯上。 阿拉斯·拉玛斯拉着爸爸跟妈妈的手发出欢呼,然后顺利地在楼梯顶端着地。 「…………唔!」 「喂,惠美,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吧!今天一直都会是这样喔。」 真奥一派轻松地对忍不住当场蹲下的惠美说道。 「妈妈,你没事吧?会热吗?」 再加上连阿拉斯·拉玛斯都开始担心惠美,让她变得更无地自容。 「好,阿拉斯·拉玛斯,既然妈妈好像也累了,那我们就去吃午餐吧。」 「吃饭!」 阿拉斯·拉玛斯高兴地握着父母的手不断甩动。 「麦丹丹!」 「嗯?麦丹劳对阿拉斯·拉玛斯来说或许还太早了点。」 「不要,我要麦丹丹!」 虽然不晓得对阿拉斯·拉玛斯来说麦丹丹究竟有什么意义,但小女孩似乎对麦丹劳莫名地执着。 「喂,你有让她吃过吗?」 「是没有啦,不过不只是麦丹劳,这孩子好像对所有速食的味道都很敏感。」 「味道啊……」 真奥想起以前阿拉斯·拉玛斯遇见木崎时—— 『跟爸爸一样的味道。』 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喂,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事?」 「为什么你会想吃麦丹劳啊?」 突然感到在意的真奥一问,阿拉斯·拉玛斯便明朗快活地回答: 「爸爸的味道!」 「「…………」」 真奥跟惠美不自觉地面面相觑。 「呐,妈妈,今天在爸爸家一超睡吧?」 「……先吃饭好吗?」 惠美为了逃避阿拉斯·拉玛斯纯真的视线而转移话题,并寂寞地低下头。 「……喂,惠美。」 「什么啦……」 「你该不会是觉得沮丧吧?」 「……啊?」 真奥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让惠美真心地感到疑惑。 没预期到惠美会有这种反应的真奥,不由得狼狈了起来。 「呃,那个,我在想你是不是因为阿拉斯·拉玛斯只关心我,所以觉得嫉妒之类的。」 「……我说啊,我才没那么自我中心呢。啊,你看,那里有地图。不如去看看有哪里可以吃午餐吧?」 「嗯、嗯。」 惠美指的方向,是购物中心里的餐厅导览,而且那里同时还有几个家庭正开心地讨论今天的午餐要吃什么。 「她原本是住在你那里,所以会想念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喔、喔……」 「我只是烦恼到底该以『勇者』为优先,还是该以『妈妈』为优先而已……我看看有什么是阿拉斯·拉玛斯能吃的……」 惠美在导览版前面观望每间店推荐的餐点照片,同时若无其事地回答。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我无论以哪一边优先都没什么差别……荞麦面怎么样?」 「你根本就没必要感到不好意思。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那间荞麦面店很贵耶。毕竟有附天妇罗。」 「什么意思?嗯……天妇罗啊。」 「没什么意思啦……话说回来,你在外面吃饭没关系吗?你有钱吗?」 「嗯,别看我这样,我身上好歹还是有钱的。我每个月的薪水都有一部分能自由运用,而且每个上班日都能拿到三百圆的零用钱呢。只要当天没用到,一天就能存三百圆下来,就算要让我跟阿拉斯·拉玛斯吃天妇罗也没问题呢……咦,我们刚才是在讨论这个吗?」 「我们是在商量午餐要吃什么吧?」 「呃,我印象中好像是更为严肃的话题……」 「喔,那件事啊。我只是觉得反正就算说了也没用,那倒不如别说还比较好……义大利面,这我有点吃腻了呢。」 「什么啦。你就说说看啊。」 「麦丹丹!」 在并列的店名中,阿拉斯·拉玛斯眼尖地发现了麦丹劳的标志并开心地喊道,惠美不知为何露出有些高兴的表情,侧眼看向真奥。 「要是比起『魔王』,你愿意以『爸爸』为优先并放弃征服世界,一辈子在日本生活,那我也不用这么固执了。」 真奥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天的光景。 上完夜班后,笹冢的十字路口。 当时的惠美,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对自己赌上性命追寻的杀父仇人说出—— 『若你愿意在这个国家终老一生,那我就没必要继续与你为敌了。』 当时还没有阿拉斯·拉玛斯在。魔王与勇者单纯只是敌对关系。 实际上惠美对这个两人之间新增的缘分,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不对,无论怎么想,至少能确定惠美绝对是发自真心不希望被别人认为她跟真奥是夫妇。 不过针对「身为一个小女孩的母亲」这点呢……? 「……喂。」 「怎样?」 「麦丹劳的薯条只要跟店员事先说一声,就能叫他们不要洒盐。要不要让阿拉斯·拉玛斯稍微吃一点啊。」 「咦?为什么这么突然?」 「还有啊,反正每间店里面应该都很多人,不如我们直接外带去这里如何?」 真奥并未回答惠美的疑问,直接指向餐厅导览旁边的圣迹樱丘站周边地图上的某一点。 「呐,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事?」 真奥缓缓抱起抬头仰望自己出声回答的阿拉斯·拉玛斯,配合她的视线说道: 「我们去野餐吧。」 ※ 「风好强!」 惠美不自觉地按住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 「是河!」 「喔,这里还满宽敞的嘛。」 三人目前正位于距离圣迹樱丘站步行约十分钟距离的多摩川河畔。 位于右手边的京王线高架桥底下,是一座经过整备的公园、足球场以及网球场,景色看起来十分漂亮。 「为什么只有那边的草丛没人整理啊?」 「我看对面好像有人正在烤肉,不过这边的公园似乎不行呢,所以到底是用什么标准在区分啊?」 左手边有一座大桥,而桥墩附近能看见有一大群人正在烤肉。 「爸爸!公园!公园!」 一看见设置在河畔的游乐器材,阿拉斯·拉玛斯的双眼顿时变得闪闪发亮。 「嗯,不过还是先吃饭吧。那附近的椅子没人坐,就去那里吧。」 真奥抱着阿拉斯·拉玛斯走在惠美前面,先一步走下了河堤。 他的目标是一个正好适合亲子三人一起坐的老旧木制长椅。 幸好那张椅子位于一棵大树下,所以看起来也能够遮阳。 「……阿拉斯·拉玛斯知道什么是公园啊。」 惠美意外地说道。 「我一次都没带她去过……」 「她还住在我家时,芦屋跟铃乃好像有带她去公寓附近的公园几次喔?」 「妈妈!秋千!我要荡秋千!」 至于阿拉斯·拉玛斯则是将身子探出真奥的肩膀,一副迫不及待想跑出去的样子。 「因为是处于融合状态……所以感觉我每次跟她出门都是去工作……」 阿拉斯·拉玛斯静不下来地环视空旷的河畔,并为所有映入眼帘的东西发出欢呼,看见这景象,让惠美感到有些心痛。 「她果然累积了不少压力。看来我还是稍微减少工作的班次好了……」 「如果现在的状态还过得去,就别那么做吧。」 让阿拉斯·拉玛斯坐上目标的长椅后,真奥便将外带的麦丹劳纸袋变给小女孩。 阿拉斯·拉玛斯用双手确实地接下后,便双眼闪闪发亮地紧紧抱住纸袋。 「麦丹丹!」 「虽然若能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她身边当然是最好。不过我们无论如何都得为了赚钱而去工作吧。阿拉斯·拉玛斯还待在魔王城的那段期间,我也一样几乎都没时间陪她玩。全都是托芦屋跟铃乃照顾她……喂,阿拉斯·拉玛斯把手伸出来。在吃东西之前要先擦手喔。」 真奥在长椅前蹲下,一面用在便利商店买的湿纸巾擦着阿拉斯·拉玛斯的小手,一面抬头望向惠美说道: 「坐下吧。你也要吃吧。」 「……嗯。」 惠美顺从地坐在阿拉斯·拉玛斯旁边。 「嘿咻……好了,阿拉斯·拉玛斯,吃饭前要做什么啊?」 真奥也在阿拉斯·拉玛斯的另一侧坐下,并低头看向小女孩。 「喔!我开动了!」 话还没说完,阿拉斯·拉玛斯就已经打开麦丹劳的小纸袋,从里面抓了薯条出来。 「麦丹丹!」 袋子里只有一盒小份的薯条。 剩下的就是由惠美自行判断,从能外带的店买来的各种不同口味的饭团。 「惠美,拿去,这是茶。」 真奥递给惠美的,是在百圆商店买的宝特瓶装茶。 惠美迟疑了一下后才接过茶,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啊,真好喝……」 确认过瓶子上的品牌后,惠美发现无论制造商还是品名都是她没见过的名称。 「我还满喜欢这牌子的。虽然初春时便利商店还有在卖,但或许是因为卖得不好,所以马上就下架了,直到最近才又在百圆商店以两瓶一百圆的价格出售。唉,不过在夏天结束前,应该又会消失吧。」 真奥放声大笑,同时自己也打开相同品牌的宝特瓶喝了起来。 「喂,阿拉斯·拉玛斯,只吃薯条应该会口渴吧。喝点茶吧。」 「咕嘟……喔。」 大口吃着去盐薯条的阿拉斯·拉玛斯,将嘴巴靠在真奥递过来的瓶子上,用她娇小的嘴巴含了一大口后吞下。 「……你们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对真正的父女呢。」 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之下,年轻的父亲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喂年幼的女儿喝茶。 除此之外,在惠芙心里找不到其他能形容这幅景象的词语。 「要是当得了就好了。」 「…………咦?」 无法判断真奥是否在回答自己的惠美,瞬间迟疑了一下。 「你平常当妈妈不也当得有模有样吗?」 「咦……那、那是,那个……」 这句话究竟能不能当成是称赞呢? 「我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自己到底能陪阿拉斯·拉玛斯到什么时候……还有阿拉斯·拉玛斯她……」 感觉在河畔公园游玩的家庭声音突然变得十分遥远。 「究竟能不能一直待在我们身边。」 「……魔王……」 「噗哈!妈妈!饭团!」 「咦,啊,嗯。」 在吞下茶跟薯条的阿拉斯·拉玛斯要求之下,惠美将装了饭团与附赠的腌萝卜的容器递到阿拉斯·拉玛斯面前。 「喔,一开始就先吃腌萝卜啊,阿拉斯·拉玛斯还真成熟。」 「我喜欢,腌萝卜。」 阿拉斯·拉玛斯一面发出清脆的咀嚼声,一面大口吃着腌萝卜。 「……好像只要是有『王国』颜色的东西,她什么都喜欢呢。」 「……这样啊。」 真奥对惠美的说明回以苦笑。 阿拉斯·拉玛斯有喜欢亮黄色物品的倾向。 构成阿拉斯·拉玛斯存在核心的,是组成世界的球体「基础」质点,而黄色正是她的同伴「王国」质点所掌管的颜色。 妈妈是天使与人类混血的勇者,爸爸是恶魔的魔王,至于身为女儿的阿拉斯·拉玛斯则是质点的化身, 这样的亲子关系不可能像普通的人类亲子那样持续圆满下去,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过,就算因为担心这个而每天过着举棋不定的生活也没用吧。反正我们现在也不可能丢下阿拉斯·拉玛斯,而且……」 就只有这个时候,真奥明确地看向惠美的眼睛说道: 「既然你目前没打算用圣剑杀我,那现在的我们就算想像跟阿拉斯·拉玛斯分开的状况也无济于事吧。想再多也只是枉然。」 「……唔。」 即使被人清楚地说到这个份上,惠美还是无法反驳。 为了讨伐魔王所磨练的剑技和获得的圣剑。 以及寄宿在圣剑里的阿拉斯·拉玛斯。 若现在用圣剑斩杀真奥,就等于是让阿拉斯·拉玛斯的身体染上「爸爸」的鲜血。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我已经放弃讨伐你了喔……!」 这绝对不代表惠美已经原谅真奥,而且也不代表她放弃了讨伐魔王的目标。 尽管惠美为了强调这点而刻意加重语气,但真奥泰然的笑容仍旧没有改变。 「别这么激动啦。我又没打算利用这点去干坏事。喂,阿拉斯·拉玛斯,别握那么大力……啊!都被你捏散了。」 「啊、啊,柴鱼片都掉光了!」 在两人为了讨论正经的话题而稍微移开视线时,就已经为时已晚了。 阿拉斯·拉玛斯用力握紧加了柴鱼片的饭团,然后饭团就这样整个散开了。 「啊,黏答答的。来,阿拉斯·拉玛斯,把饭团给我。喂,惠美,你那边应该有免洗筷吧?」 「啊,嗯。喂,阿拉斯·拉玛斯,你怎么可以把饭团弄得乱七八糟呢。来,嘴巴张开。」 「啊!」 惠美将勉强抢救回来的散掉的饭团放回容器,再用免洗筷一点一点地喂阿拉斯·拉玛斯。 「……唉,在我们忙着处理这些事的时候,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魔王或勇者呢。」 「……」 惠美假装集中精神喂阿拉斯·拉玛斯,刻意无视真奥的声音。 总觉得要是同意真奥的话,会让她觉得很不甘心。 而真奥似乎也没将惠美的反应放在心上,他一面捡起掉在阿拉斯·拉玛斯衣服上的饭粒放进嘴里,一面大声喊道: 「天气真好!」 他并非特别想对谁盼,只是单纯仰望蓝天有感而发。 ※ 「啊~累死人了,喂!」 「……」 即使已经是下午六点,夏天傍晚的天空仍旧明亮。 在笹冢站下车的真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并小声嘟囔道。 至于阿拉斯·拉玛斯,则是在惠美怀里睡得正沉。 吃完午餐后,不小心忘记最初的目的、在河滨公园的游乐器材玩到累倒的阿拉斯·拉玛斯,一搭上回家的电车就马上睡着了。 尽管河边有风吹拂,依然改变不了在大太阳底下野餐的事实,筋疲力尽的真奥与惠美,就这样搭上各站停车的电车回到了笹冢。 「唉,那么惠美,不好意思,麻烦你带棉被的目录去我家吧。我得向芦屋说明状况。」 「……」 惠美本来可以在途中的明大前站转车回家。 只不过是因为被真奥拜托,才特地来到笹冢。 结果在圣迹樱丘站迟迟无法决定该挑哪一件棉被给阿拉斯·拉玛斯的两人,想想还是选了一开始的那组高价棉被,不过既然是两人一起出钱,真奥表示若没事先问过芦屋的意见,事后可能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尽管受不了这位连买个东西都得看部下脸色的魔王,但由于惠美似乎原本就没打算要马上做出决定,因此也同意有必要好好斟酌。 不过真奥在回程的电车上累得倒头就睡。 而且打从真奥在笹冢醒来后,惠美的心情就一直很差,让他感到十分介意。 毕竟无论真奥说什么,惠美都毫无反应。 「喂,你的脸很红耶。该不会是忘了涂防晒油吧?」 真奥不经意地一看,便发现惠美的脸在夏日傍晚的白色阳光照耀之下,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发红。 想起河畔的强烈阳光的真奥一时疏忽地问道—— 「……我说啊……」 但惠美那既深邃又不带温度的刺人视线,立刻就让他闭上了嘴。 「你竟敢……你竟敢……」 「喔、喔?」 惠美不知为何全身颤抖。 眼里也燃起熊熊的怒意。 惠美张开彷佛随时会喷出火焰的嘴巴,猛然凑近真奥脸前说道: 「你竟敢一直往我这边靠过来?啊啊?」 「喔喔喔喔?咦?真、真的吗?」 虽然一坐上位子便马上睡着的真奥完全没有印象,但惠美并不会说这种无意义的谎书。 「你还敢问我!你、你要怎么赔偿我被从樱上水上车的老太太说『全家人一起出门吗?你们夫妇感情真好』所蒙受的屈辱啊!」 「呃,那个……」 尽管惠美满脸通红,但还是为了不吵醒阿拉斯·拉玛斯而小声地怒吼。 看她这个气势,要是手上没抱着阿拉斯·拉玛斯,恐怕早已揪住真奥的胸口了。 「我、我好几次都用肩膀把你给顶回去,但每次电车一停,你又会重新靠过来……真、真是的,我差点以为自己会因为脸部着火而死呢!」 「喔、喔,真不好意思……」 「其实我本来在明大前站就想换车了,偏偏你跟阿拉斯·拉玛斯都睡着了,让我完全无计可施,这实在是……讨厌啦,笨蛋!」 「喂、喂,大家都在看耶!」 惠美红着脸激动地责备真奥,喊出的声音也跟着愈变愈大。 「你、你看,阿拉斯·拉玛斯都快被你吵醒了。喂,你、你冷静一点,我来帮你抱阿拉斯·拉玛斯,你深呼昅一下。」 「我、我一直都很冷静啦……!」 即使如此,惠美还是将阿拉斯·拉玛斯交给真奥,同时大口地吐着气。 明明在电车里有位子坐、却完全无法放松的惠美试着活动僵硬的全身,并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伸了个懒腰,就在她偏过头打算无视真奥时—— 「啊。」 「啊。」 「……啊。」 便与某位路人对上了视线,接着无论是惠美、真奥还是那位人物都当场僵住了。 「真奥哥、游佐小姐跟阿拉斯·拉玛斯?」 那个人正是千穗。 穿着学校制服的佐佐木千穗,一脸讶异地凝视三人。 「小、小千?」 「你、你好啊,千穗……」 真奥与惠美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遇见千穗。 「怎么了吗?为什么大家会在这里?」 千穗平静地问道。 「啊,嗯,那个,我们是去买东西。」 「买东西?」 「没、没错。虽然是阿拉斯·拉玛斯需要的东西,不、不过我没办法独自决定。」 「这样啊。说的也是。毕竟搬去游佐小姐家后,环境就改变了呢。」 知道真奥与惠美真面目的千穗,当然也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真实身分与状况。 所以她对惠美跟真奥一起出门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呼啊啊啊……嗯。」 此时,阿拉斯·拉玛斯在真奥怀里醒来了。 「啊,小千姊姊,脚安。」 睡眼惺忪的阿拉斯·拉玛斯在视野角落捕捉到了千穗的身影。 不知为何,真奥与惠美突然心有灵犀地预测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并因此感到不寒而栗。 「早安,阿拉斯,扎玛斯妹妹。你今天去哪里啦?」 千穗若无其事的问道,而最喜欢爸爸跟妈妈的阿拉斯·拉玛斯也坦率地回答: 「我跟爸爸和妈妈去野餐了。」 「咦,野……野餐……咦?」 千穗下意识地看向真奥与惠美的脸。 「呼啊……我玩了好久,今天,要跟爸爸和妈妈……一起睡……呼哇。」 尚未完全清醒的阿拉斯·拉玛斯以绝妙方式挑选出来的字眼,让千穗当场僵住。 「咦?真奥哥,跟游佐小姐……?」 「不、不是的,千穗!事情不是那样!」 「冷、冷静点,小千!你仔细想想,我怎么可能会跟惠美一起睡呢?」 真奥与惠美慌张的辩解,完全传不进千穗的耳朵。 因为阿拉斯·拉玛斯抢先用另一句话做出了致命的一击。 「……我们,去买了棉被……呼。」 「棉……棉被……」 「千穗!千穗,你醒醒啊!」 「游、游佐小姐……你、你该不会真的要跟真奥哥,变、变成一家人……」 「这怎么可能!谁要跟这种家伙变成一家人啊……」 「我这边也是敬谢不敏啊!」 「咦?爸爸?妈妈?」 「阿、阿拉斯·拉玛斯?不、不是啦,爸爸跟妈妈并没有在吵架……」 「三、三个人一起去买棉被……难不成游佐小姐,打算搬到那间公寓吗?你、你们要变成一家人了吗?」 「千穗!你冷静点!先冷静下来,我会从头跟你说明!」 「我不要爸爸跟妈妈吵架……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可、可是……我、我,如果你们两位这么决定……那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就说你误会了啦!千穗,你冷静点!」 「阿、阿拉斯·拉玛斯!别、别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真是的!」 不晓得该先处理哪一边的魔王与勇者的混乱场面,在那之后持续了十几分钟。 「……魔王大人、艾米莉亚跟佐佐木小姐……你们到底在车站吵什么啊?」 直到突然现身的芦屋以无力的声音仲裁后,才总算平息了这场骚动。 「原来如此,你们是去买让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留宿用的棉被啊……」 在从车站回到魔王城的途中听芦屋说明真奥今天的行动后,千穗的疑虑总算获得了消解。 真奥与惠美无力地低着头,跟在芦屋与千穗的后面。 至于阿拉斯·拉玛斯,则是坐在被芦屋牵着走的自行宙7杜拉罕二号的儿童座椅上。 「不过我吓了一跳呢。因为真奥哥系们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家人一样……」 「别说了。」 「别再说了……」 「……你们真有默契呢。」 从后方传来的低沉声音,让千穗与芦屋露出苦笑。 「那么魔王大人,请问你们后来有买到阿拉斯·拉玛斯的棉被吗?」 「啊……我就是为了跟你商量这件事,才把惠美找来的。」 「……换句话说,价格并不便宜罗。」 虽然芦屋立刻皱起了眉头—— 「不过既然是给小孩子用的棉被,那还是买好一点的比较好吧。据说小时候的睡眠会对骨骼等方面产生影响呢。」 「唉,包含这部分在内,还是等回去之后再详细讨论……」 但在被各方面都十分照顾魔王城的千穗晓之以理后,芦屋的态度也软化了。 「话说回来,芦屋你刚才是打电话给谁啊?」 真奥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向芦屋问道。 芦屋出现在真奥等人的争执现场并非偶然,他似乎是去使用车站的公共电话。 「我只是去跟认识的人确认一下预定事项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芦屋回答完后转了个弯,而vi·rosa笹冢的灯光就在前面不远处。 「贝尔很担心喔。她怕魔王大人跟艾米莉亚会在买东西的时候吵架。」 在真奥与惠美回答之前—— 「爸爸跟妈妈不可以吵架喔?」 坐在自行车的儿童座椅上的阿拉斯·拉玛斯,已经先回头以严厉的表情望向两人。 「唉。」 「唉……」 「爸爸」跟「妈妈」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说的没错,要是大家能一直相处融洽就好了。」 「这个……即使是佐佐木小姐的意见,我在立场上还是很难同意。」 人类的高中女生与恶魔大元帅并肩走在夕阳照耀的路上,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 「……好不想去上班……」 惠美说着不符合她风格的怨言,走在新宿站早上的人群中。 结果昨天晚上大家就这样一起聚在铃乃的房间吃晚餐,然后阿拉斯·拉玛斯又再次提出想在魔王城住,让惠美费了一番工夫才得以安抚她回去。 虽然芦屋对阿拉靳·拉玛斯的棉被价格表示为难,但在千穗的劝说之下,最后总算是决定购买酉川制的棉被了。 惠美一想到必须做向提供自己资讯的梨香交代经过,这种等同于是自寻苦恼的事情,就提不起劲来。 「难道就不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忽视棉被的话题吗」——惠美抱着这种消极的想法,坐上自己的位子。 「……梨、梨香?」 但惠美马上就因为发现坐在隔壁的梨香,正以跟平常截然不同的茫然表情陷入沉思而吓了一跳。 梨香平常早上总是非常有精神,很难得会像现在这样半张着嘴巴发呆。 「梨香?你怎么了吗?」 「………………………啊,惠美,早安。」 梨香的反应非常迟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跟昨天相比,梨香感觉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那、那个,梨香。关于棉被的事情……」 「棉被……?什么意思?」 看来梨香病得不轻。 之前她明明对这话题这么有兴趣,现在看起来却完全漠不关心。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这下惠美也担心地出声询问。 平常总是精力充沛的梨香,为什么会变成像这样消沉地发呆呢。 「我……好像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咦?」 「呐,惠美。」 「什、什么事?」 梨香的声音细微到彷佛随时都会消失在宣告上班的铃声当中。 「以前那些没有手机的人,是不是也都经历过像我这样焦虑的心情呢。」 「我、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嗯,抱歉,没什么,差不多该开始工作了。」 试图重新振作精神的梨香,以一副缺乏霸气的模样戴上耳机麦克风。 「虽然惠美的状况说不定也很复杂……」 「嗯、嗯……」 「不过只要想谈就能自由地对话,其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喔。」 让梨香心烦的某件事,一定全都总括在这句话里面吧。 然而惠美还来不及思索这句话的含意—— 「……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docodemo容服中心,敝姓游佐,接下来将由我来为您提供服务。」 惠美的分机马上就有电话进来了,而她在这清爽早晨所感觉到的神秘异样感,也很快就被繁忙的日常业务淹没并消失无踪。 —完— 打工吧!高中女生—a few days ago— 一阵冷风从开着的窗户窜进来,将某人手边的纸张吹到了地上。 「啊!」 纸张的主人慌张地想将它捡起来。 虽然不是被人看见会难为情的内容,但也不是能随便让别人看的东西。 随着椅子在木质地板上滑动发出低沉的声音,纸张主人起身准备将手伸向地板—— 「啊!」 少女因为发现别人早一步捡起了那张纸而抬起头来。 出现在眼前的人—— 「嗯~」 是她的朋友,且那位友人正皱着眉头表情凝重地看着纸张上写的内容。 「喂、喂,小佳!别看啦!」 少女叫着友人的绰号,并急忙想将纸张给拿回来。 「不要,我才不还你。」 友人幼稚地回答。 「小佳!」 「佐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就读笹幡北高中二年a班,无论在班上还是社团都与少女最为亲密的友人——东海林佳织不满地将那张纸塞还给「佐佐」。 「全部都是八十五分以上耶!」 「哇啊!你太大声了啦!」 「这分数被别人听见又不会怎么样!哪像我,平均分数可是六十分以下耶!」 佳织认真地喊道,她假装要抱住「佐佐」的肩膀,然后绕到背后开玩笑似的勒住少女的脖n,。 「居然一脸从容地拿到这么好的分数,你这个模范生!稍微把一些头脑分给我吧!」 「哇,唔,喂,小佳、小佳?」 「喔?」 「……这不是很奇怪吗?我应该已经分给你了吧?」 「……喔、喔?」 少女并未放过佳织心虚地将脸偏开时露出的破绽。 她从佳织手中抢回在春假后无情地举行的模拟考成绩单放回桌上,屈身挣脱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 少女快速绕到佳织背后,抓住友人的左手往上一提,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轻轻压在对方背后,接着—— 「哇,嘻嘻嘻!唔,等等,佐佐,不可以搔痒!这样犯规啦!」 少女一面限制佳织肩膀的动作,一面开始对她的侧腹搔痒。 「考试可能会出的部分,我应该都有教过你了吧,我不是把自己念书的时间分给你了吗?春假社团活动结束后,你到底都在干什么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那、那个,我投降,别再继续搔了啦!」 无法承受搔痒攻势的佳织拍着大腿,宣告投降。 由于少女本来就不是认真的,因此便坦率地放开了佳织。 「呼、呼,哎呀,我有在念书喔,而且佐佐的教法也很浅显易懂,不过,那个,我没什么时间。」 佳织僵硬地笑着,并用手指卷着自己脸旁的黑发诉说藉口。 佳织平常的成绩绝对不算差,但既然连佳织都这样,那么另一个人到底怎么样呢? 就在少女的心里浮现某种不好的预感时—— 「喔,好厉害,佐佐木,你的平均偏差超过六十耶!」 某人拿起少女好不容易从佳织那抢回来的模拟考成绩单,惊讶地喊道,少女回头一看—— 「江村同学。」 发现来人是在她座号前面一号的江村义弥。 东海林佳织跟江村义弥郁是她从一年级开始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弓道社的伙伴。 由于学校的座号是采男女混合并按五十音顺序排列,因此在这个学期刚开始还没换位子的时期,座号连号的三人是成纵列坐在一起。 「义弥,你考得怎么样?」 佳织向义弥问道。 「啊,我吗?英文跟国文不及格,其他都勉强过五十分。」 义弥满不在乎地回答。 「好耶,我赢义弥了!」 「……江村同学……」 相较于高兴地握起拳头的佳织,少女垂下肩膀发出叹息。 「喔,小千又在沮丧了。」 「大概是江村又考不及格了吧?弓道社好像没什么人,感觉有点可怜呢。」 周围响起从去年开始就很了解三人的同学们评论的声音。 「佐佐木、佐佐木千穗,在吗?」 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少女——佐佐木千穗一脸疲惫地抬起头来。 仔细一看,负责教汉文的班导师安藤,正在门边对她招手。 「不好意思,麻烦你发一下这个。」 千穗并没有担任班长或是其他班级干部,但不知为何,她总是经常被各个老师拜托一些琐碎的事情。 安藤老师交给千穗的是一叠用钉书针将三张纸钉在一起的文件。 上面的标题写着「致监护人  二年级三方面谈注意事项」。 刚升上高中二年级的四月。 是一个即使已经感觉得到春天气息,但寒风依旧清冷,让人不想放开冬季毛衣的季节。 佐佐木千穗的高中二年级学校生活,就这样以从国中开始就没什么改变的普通日常揭开了序幕。 ※ 「就算义弥考不好,佐佐也没必要这么沮丧吧?那家伙根本就没在准备考试不是吗?唉,虽然有准备但考出来的分数很微妙的我也没资格说这种话啦。」 佳织安慰着一脸忧郁的千穗。 然而针对毫不害臊地说出自己两科不及格的义弥,千穗担心的其实是其他事情。 「……一想到接下来的期中考,我就没办法把这当成是别人的事情。虽然我很想相信他没问题。」 千穗语气沉重地叹道,佳织望着千穗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说道: 「嗯,说的乜是……啊,佐佐,你的脸沾到番茄酱了,这里。」 佳织指向自己的嘴边,发现嘴角沾到正在咬的汉堡番茄酱的千穗,赶紧拿起餐巾纸擦掉。 两人现在正位于从学校回家会经过、开在京王线幡之谷站前的麦丹劳。 千穗与佳织在社团活动结束或放学回家时,经常光顾这间店。 虽然光靠高中生零食程度的消费或许无法准确地断言,但千穗总觉得照理味道应该跟其他远食店或麦丹劳相差无几的商品,在这间店吃起来特别的美味。 「如果这是定期考试,那么江村同学只要再接受课业辅导一次,就必须停止社团活动了吧。这样社团的大家也会很困扰耶。」 「说的也是。毕竟二年级就只有我们三个社员,明明接下来还会有学弟妹加入,若唯一的二年级男生是这副德性,就没办法做他们的表率了。」 佳织吃着薯条,同意千穗的忧虑。 千穗等人就读的笹幡北高中,在附近的都立高中里算是比较重视升学的学校,过去也曾经有一个人考上了东大。 因此学校特别强调学生的本分是念书,只要一次定期考试有三科以上不及格,除非是像参加全国大赛这种特殊状况,否则一律会被禁止参与社团活动一段期间。 千穗、佳织以及义弥加入的弓道社社员人数并不多,幸好去年有他们三位新生加入才免于废社。 尽管全国拥有专用弓道场的高中并不多,单就设备方面来看算是不错的环境,但弓道的高中生竞技人口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学生运动中,这项运动的基本配备也算是比较花钱的类型。 现在除了千穗三人以外,三年级生只有一名学长与一名学姊,担任顾问的老师也形同虚设,本身并没有弓道的经验。 因此在指导方面只能依靠学长姊、毕业生,以及附近的段位者每个月几次的志愿协助,然而即使如此,能进步的程度还是有限。 这么一来,若今年没有三名以上的一年级学弟加入,男生将连正式比赛都无法报名。 正因为是这种状态,所以笹幡北高中本身并非什么强校,别睨是参加全国大赛了,至今社团的最高战绩还停留在超过十年前的都大会十六强赛。 所以若义弥在下次的期中考有三科不及格,他马上就会被迫停止社团活动。 这么一来将会对千穗、佳织以及新社员的士气造成影响,若在大赛将至时停止社团活动,他们根本就无法好好练习。 千穗并不认为自己会像运动漫画那样将所有的高中生活都献给弓道,不过既然要投入一门竞技,那她还是希望能在准备充足的状态下参加比赛。 正因为如此,千穗对佳织这次的成绩居然没有好转感到十分意外。 照理说佳织应该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忙到疏忽日常生活的类型才对…… 「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喔,虽然我不是想找藉口,但我之所以辜负佐佐的指导,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出在社团活动上面。」 「咦?」 佳织噘起嘴趴在桌上说道: 「我啊,春假期间去打工了。」 「咦?打工?」 千穗惊讶地喊道。 由于笹幡北高中并没有禁止打工,因此千穗也曾听说班上有同学平常在打工。 不过这次的对象居然是佳织,让千穗产生了兴趣。 「欺,你是打什么样的工啊?为什么突然想去工作?」 千穗忍不住探出身子询问,于是佳织有些难为情地笑道: 「呐,我射箭的技术又不像佐佐那么好,所以箭经常会弯掉,而且说起来换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吧。」 「呃,我、我射得也没有多好啦。」 千穗并不是谦虚,而是真心这么认为。最近千穗好不容易能在被称为「近靶」的竞技用距离,让箭笔直地「碰到」箭靶,但她认为自己还没到达能意识到「命中」的程度。 虽说是二年级社员,但包含义弥在内的三人,依旧是从去年才开始学习弓道的生手,所以彼此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呃,不过佐佐在射练习靶时,箭几乎都不会弯吧。」 佳织用右手比出射练习靶的姿势说道。 虽然射练习靶看起来比射正式的箭靶简单,但若没有准确命中,便宜的箭还是非常容易就会弯掉。 「而且社团准备的练习用箭,长度跟我微妙地不合。所以我才会为了想买适合自己的道具而去打工……对不起喔,亏你还特地糖牲复习时僩傲我,」 「这样啊……总觉得有点抱歉,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不再感到惊讶的千穗,这次换对佳织产生了某种憧憬。 看在不曾打工过的千穗眼里,佳织似乎变得有些成熟。 「没关系啦,毕竟是我自己的问题。佐住光是用练习箭就能确实地进步,果然比我能干多了。」 「才没有那种事……」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学弓道的确非常花钱。 即使是给学生用的基本配备,要凑齐至少得花上五万圆,千穗一开始也为这点感到犹豫。 因为以千穗的状况来说,除非请父母帮忙出钱,否则根本就无法张罗到足以入社的配备。 然而在当警官的千穗之父——千一,似乎因为女儿挑了一个能够锻链身心的武术社团而感到十分高兴,二话不说地就答应下定决心来找他商量的千穗加入弓道社,并去弓具专卖店帮女儿买了一套弓箭用具。 虽然千穗说只要「买便宜的就好」,但担任警官并拥有剑道段位的父亲却主张: 「若一开始就用太便宜的东西,之后的成长也会相对地变慢。」 然后替她准备了一套在标准的价格范围内称得上是最高级的配备。 感谢父亲用心的千穗,不但非常珍惜所有的配备,平时也不忘记保养。 不过正如佳织所言,弓弦跟箭基本上是消耗品,而保养所需的费用也同样不可小觑。 尽管也有用铝合金制作的耐用箭矢,但弓的张力、射手的体格以及箭本身的重量等平衡感全都因人而异,因此想凑齐一套便宜的弓具,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真了不起呢。」 「什么事?」 「我从来没想过要为了适合自己的用具工作赚钱。」 千穗之所以选择加入弓道社,纯粹只是因为觉得帅气而已。 当然笹幡北高中并没有千穗国中加入的合唱社也是主因之一,此外她在一年级的新生社团招生期间,曾经因为看到当时的三年级社长摆出立射的基本姿势——「会」而感动不已。 当时进行武术表演的社团前辈所拿的弓,并不像千穗等人所使用的是碳纤维制,而是一把彷佛素材的白色会从弓的深处渗透出来般的美丽竹弓。 「别太称赞那个人啦。反正到最后还不是退出了。」 千穗一稍微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佳织就不悦地说道。 「你是打短期工还是领日薪啊?」 不太清楚打工实际上是如何运作的千穗,试着以记忆中的模糊词汇问道。 「都不是。我是在家庭餐厅打工,然后因为太辛苦而辞职了。」 佳织吸着柳橙汁板起脸回答。 「家庭餐厅?」 虽说是家庭餐厅,但幡之谷与笹冢周边除了大规模连锁店以外,还有其他数不清的餐厅。 「虽煞我不想被别人认为没有毅力,但那工作真的太夸张了。而且客人又恐怖。」 「是那样吗?」 「唉,明明几乎没时间学东西,却才第三次左右就要正式上场。不是有一种专门用来点菜的掌上型终端机吗?那上面有超多按键,而且一个按键就会叫出约四个选单。因为第一天跟第三天有春季优惠活动,所以选项全都变了,害我帮客人点菜时费了好一番工夫呢。」 「喔……不过一开始不是都会先别一个注明『实习中』的名牌吗?」 千穗想起很久以前曾在家庭餐厅看过那样的东西。 佳织表情夸张地摇头回答: 「客人才不管那种东西呢。佐佐刚才点餐时,也没有仔细看店员的名牌吧?」 「不,我有看喔?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念,但那位黑发男生的姓氏第一个字是真实的『真』,后面则是『奥』字。而且上面还写了b级员工呢。」 千穗远远看向刚才那位帮自己点餐、看起来就像是从电视广告直接走出来的模范「麦丹劳店员」的黑发男店员。 「……佐佐是特例啦。正常人根本就不会看。」 佳织不知为何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千穗。 「总而言之,就算问还在实习的我义大利面里面加了什么,或是圣代的卡路里有多少,我也不可能回答得出来吧?我又没在看。」 「可是一般那些资讯不是都会写在菜单里面吗?」 千穗若无其事地回答,接着佳织突然起身越过桌子,得意地指着千穗的鼻子说道: 「就是啊!你也这么觉得对吧?他们根本都没看!居然完全不看菜单就直接问『这间店有什么』,我真的搞不懂那些人在想什么。」 「喔……这样啊。不过那种人有这么多吗?我自己去买东西或吃饭时,从来没看过……」 对佳织说的话没什么实感的千穗还来不及说完,佳织就再度将身子探过来说道: 「你有持续看过六小时吗?每天都有啦。而且那种客人还算好的了,其他还有像以为饮料吧不用钱就擅自使用,结果一被提醒后就反过来大发雷霆:或是抱怨这次用的盘子跟上次不同之类的,这种事情问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佳织的气势看起来完全没有平息的迹象,让千穗只能不断地随声附和。 「最令人困扰的是,有一次午餐时间因为店里客满,而且又有一堆人在等,所以我就对一位当时进来的上班族说『不好意思,现在店里客满,睛按照顺序稍候』。结果那个人居然回问我『要等吗?为什么』耶?你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 「……那还真是夸张呢。」 尽管觉得难以置信,但由于佳织并非那种会夸大其辞的个性,所以应该是真的有那种上班族吧。 「对吧?因为那家伙根本就听不懂日语,所以不知如何是好的我也只能无言以对,结果他居然用超不爽的声音要我『叫店长来』耶。迫于无奈,我只好把店长叫来,结果因为那段时间非常忙,所以连店长都对我发起脾气来了。」 「咦?」 「还有店长不在时,外场就只剩我跟另一位前辈。当我跟他都在的时候,甜点就不是由厨房,而是由外场人员负责准备。结果他明明什么都没教,就突然直接丢了本手册过来叫我做圣代,这样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啊?我连材料放在哪里都不知道耶!」 佳织持续不断地抱怨。像是被吩咐做其他没学过的事情,然后再理所当然地失败后被人责备;或是坏心的前辈明明就很闲,却还不过来帮忙等等,总之她对那份打工似乎完全没有好的回忆。 虽然已经知道好友就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这些事情才选择辞职,但脑中突然浮现一个疑问的千穗还是向好友问道: 「那他们有给你薪水吗?你不是做不到一个月就辞职了?」 「好歹还是有给我啦!不过因为是用实习的时薪计算,而且我才做半个月左右就辞职了,所以并没有多少拿到多少薪水。啊!总之真的是糟透了!」 佳织将已经吃完的麦丹劳托盘推到桌子旁边,然后夸张地从沙发上往后一仰。 就在这时候—— 「这位客人,如果您已经用餐完毕,我来帮您收拾一下桌面好吗?」 两人所在的座位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千穗与佳织下意识地抬头后,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一位打扮得跟其他店员不同、只能以「美女」来形容的人物正站在她们眼前。 那位女子身材修长,并拥有宛如瓷器般的白皙肌肤,再加上充满魅力的低沉声音,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时装模特儿。 千穗不自觉地看向挂在女子胸前、才刚跟佳织讨论过的名牌,上面写着「店长:木崎」。 千穗思索着女子姓氏的读音。 接着那位就连姿势也很漂亮的店长,在彬彬有礼地收走茫然点头的佳织的托盘后,便行了一礼离开了。 由于千穗的托盘上还剩下不少薯条跟饮料,因此就算暂时继续待在这里,应该也不用觉得良心不安吧。 「哇~那个人超漂亮的。」 佳织还在注视着刚才那位店长的背影。 「若能遇见那种店长,我应该也会待久一点吧。我之前打工那间店的店长,只要现场没客人就完全不会i作。结果却还对我说,有空时要自己想办法找事情来做呢。你自己才该好好工作啦!」 直到那位女店长消失在柜台后方,佳织才总算将脸转回千穗的方向。 千穗苦笑地回答: 「不过,我之前就常听说餐厅跟便利商店的店员工作非常辛苦,果然所谓的打工,就是要做自己不熟悉的工作吧。虽然由没打工过的我说这种话也有点奇怪就是了。」 「说的也是。但我觉得若有事没事就被经理之类的人责骂,还是会因此而失去干劲吧。啊,讨厌啦!我以后绝对不要在家庭餐厅工作!」 佳织高声宣言后,便缓缓从学校的手提包中拿出一叠文件。 「话说回来,就算现在叫我们思考未来的出路,我们也没什么概念吧?」 那是安藤老师麻烦千穗发的文件,内容是将举行学生、班导以及监护人的三方面谈通知单,以及被一起钉在后面的调查表。 由于是出路调查表,因此不外乎是要学生选择高中毕业后继续升学还是直接就业,并在底下注明理由,而且之后这份调查表似乎会被拿来当成月底三方面谈时的参考资料。 「佐佐应该是要上大学对吧?」 「嗯……大概吧……」 千穗瞹昧地点头回答佳织的问题。 才刚升上二年级就要思考毕业后的出路,让千穗感到有些忧郁。 「义弥绝对考不上大学,所以应该是直接就业吧,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反正我已经确定绝对不会选家庭餐厅了。不过理由啊……就算要继续升学,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想学什么。」 千穗的心情也跟佳织完全一样。 说到大学,除了东大跟京大这些超有名的大学以外,千穗也只想得到在父亲正月看的驿站接力赛中,夺得前几名的那几所学校名称。 然而即使如此,对于连打工经验都没有的千穗来说,就业更是一块比大学还要令人陌生的领域。 「啊,不过佐佐胸部很大,人长得又可爱,只要到原宿那附近走走,或许就会有星探来挖角喔?不如就直接写演艺圈吧?」 佳织突然开玩笑地说道。 「我说啊……」 佳织经常没事就调侃千穗的胸部,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 尽管许多女性友人都很嫉妒千穗的胸围,但本人却是发自真心地认为胸部大根本就没半点好处。 不但射箭时容易让姿势乱掉或被弦打到,就连母视买给自己的内衣,也都净是些价格贵到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看起来却完全不可爱的东西。 虽然千穗还没有肩膀僵硬的经验,不过即使她看见喜欢而且肩膀跟袖子都合身的上衣,还是往往得因为扣子卡到胸部扣不起来,或是胸部从扣子中间露出来等理由而放弃。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你认真一点想啦。毕竟这之后可是要拿给父母看耶。」 千穗一脸正经地无视佳织的玩笑话,从自己的包包中拿出相同的文件开始翻阅。 「我都忘记要给家人看了!这下我更加不晓得该怎么写了啦!」 佳织抱着头烦恼不已。 调查表上的志愿理由栏空得特别大。千穗见状,便想起作文题目基本上必须写满指定字数的八成以上,让她也跟着开始烦恼了起来。 千穗在国中时也曾有过相同的感觉,出路这个难以捉摸的词,总是会让她的心情变得暧昧不明。 千穗当初之所以报考笹幡北高中,单纯只是因为这所学校符合自己的学力跟离家近而已,并不是想在这所高中学什么特别的东西。 实际上她当初在国中时的出路指导调查表上,也是老老实实地这样写,然后被班导说必须写更正式一点的理由。 虽然不是佳织说的话,但千穗记得曾经有学生在调查表上写了演艺圈跟运动选手,结果却被父母跟老师说「别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 然而相对地—— 「如果最想做的职业是公务员,那也未免太没梦想了。」 世间却流传着类似这样的说法,实在是让人无法苟同。 明明追寻梦想就会被别人当成笨蛋。 千穗的父亲就是名为警官的公务员,因此站在她的立场,她认为「公务员没有梦想」这种话根本就是在瞧不起认真将父亲的职业当成目标的人,不过这又让她更加搞不懂大人所说的「出路」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话虽如此,我自己将来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嗯?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即使对大人世界的不讲理感到生气,但若被问到「那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志向吗」,千穗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因为实际上就是没有。 虽然每个人都说只要大学毕业就能进入好公司,但既然电视每天都像念经一样在报导不景气跟求职困难的新闻,那么即使只是一介高中女生,也知道不可能光靠成绩妤就找得到工作。 在网路上,也能看见一些人自以为是地说念大学对出社会一点用处也没有。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那么多公司都想要录取一流大学的毕业生呢,一想到这里,就让千穗更加搞不懂所谓的出路究竟是什么了。 千穗将调查表放在桌子角落,拿起装着饮料的纸杯,她一面想着自己皱眉头时应该不怎么可爱,一面打算吸一口杯子里的饮料。 就在此时,她注意到调查表底下,垫在盘子上面的广告纸。 「……招募打工伙伴。」 只要是麦丹劳的托盘纸,上面就一定会登招募打工人员的广告。 「佐佐?」 「……小佳,你透过打工,应该有学到一些跟社会有关,但学校没教的事情吧?」 「才没那回事。我只知道工作又累又麻烦而已……」 虽然佳织说的没错,但对至今在双亲照料之下过得无忧无虑的千穗来说,即使期间不长,这位接触过未知世界的朋友,看起来还是比自己更加接近大人的世界。 「你看这个,要是我也来打工,应该就能了解一些跟出路或是工作有关的事情吧。」 看见千穗指向麦丹劳的徵人广告,佳织惊讶地大喊出声: 「咦?别闹了,你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喔。你刚才都没在听我说话吗?」 「呃,可是……不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就像小佳说的那样,我也想买好一点的弓具……」 「虽然每次都让父母出箭矢的钱确实会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以佐佐的成绩,就算等上大学后再开始打工也不迟吧。」 「嗯,是这样没错啦……」 千穗脑海里浮现出已经毕业的社团前辈拿的白色竹弓与竹箭。 当然那位前辈并非每次都只使用那组弓箭,不过若自己也开始工作赚钱,或许就能更接近那把美丽的弓也不一定。 而且若能藉机稍微了解工作的事情,应该也能称得上是一石二鸟吧。 「佐佐不但头脑好,而且也不缺零用钱吧?毕竟你平常又不会乱花钱。」 佳织认真地劝阻千穗。 「虽然我并不是因为觉得焦急……」 然而就连被佳织跟义弥称赞的学校成绩,实际上也不到全校前五名那种程度。 千穗无法否认在自己内心某处,确实有一股想要挑战靳事物的冲动。 就在此时—— 「啊!」 光顾着想事情而没注意周围的千穗,忍不住大喊出声。 一名从两人的位子旁边经过的上班族,因为侧背包的肩带没背好而整个靠到桌子上面,撞到了千穗拿在手上的纸杯。 虽然并不会痛,但千穗还是因为惊讶与冲击而弄掉了杯子。 由于两人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因此变软的纸杯一从高处落下,杯盖就马上跟着松脱,倒出来的可乐一瞬间就扩散到桌子角落,弄湿了千穗的文件。 「喔!」 上班族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失误,但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头。 两人一抬头,就发现眼前的上班族明显并非日本人。 一位留胡子的魁梧白人男性,正朝两人不停地说着什么,但千穗却因为重要的文件被弄脏了,所以完全无法反应。 「怎、怎、怎么办?」 「佐、佐佐,你没事吧?呃,那个……」 替千穗担心的佳织,也同样听不懂外国人的话。 「唔哇,文件都脏了……怎么办,话说,这状况要怎么处理啊?」 「——————!」 千穗、佳织以及白人男性都知道事情不妙,但却苦于彼此之间无法沟通。 男性困扰了一会儿后,拿出手帕递向千穗,不过若脏的是衣服就算了,既然纸张已经被可乐弄湿,那么就算用手帕擦也没用。 就在千穗等人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不晓得该按照什么顺序来处理眼前的状况而僵在原地时—— 「这位客人,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道年轻男性的声音解救了这个状况。 对这个声音有印象的千穗一抬头,便发现先前在柜台帮千穗点餐的黑发男店员往这里赶了过来。从佳织与白人男性之间探出头的店员,在发现桌上倒了一摊可乐后显得有些惊讶,接着关心地向千穗问道: 「您没事吧?衣服有没有弄脏……」 「那、那个,我没事……」 「呃,佐佐,这哪叫没事,你的文件要怎么办啊?」 此时佳织总算从可乐滩里捡起千穗的文件。 「可、可是这也没办法啊,既然都湿成这样了,那就算跟店员借毛巾也……」 就在千穗绝望地看向吸了水分变软、变脏的纸张时—— 「——————!」 那位白人男性又开始说些什么了。不过即使知道对方说的是英文,不具备英文对话能力的千稳等人,还是无法了解男子究竟想表达什么。反正即使对方道歉也无济于事,因此正当千穗打算对男子说「没关系」时—— 「这位先生说他想向你道歉……」 那位名牌上标明「真奥」这个读音不明姓氏的店员,突然对着千穗如此说道。 「咦……?」 「——————!」 「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这位先生说他想向您赔礼。这份文件,是学校发的东西吗?」 「嗯,是学校发的跟出路谘询有关的文件。」 佳织代替惊讶得说不出话的千穗回答,店员以有些讶异的表情交互看向千穗与佳织的脸后—— 「that is her school document which is guidance counseling.」 突然开始以流畅的英文向白人男性搭话。 「oh……really?」 白人男性一听,便夸张地捣住脸。 「不好意思,请问您同伴的文件,内容是一样的东西吗?」 「咦?啊,没、没错,你怎么知道?」 店员有些抱歉地回答: 「失礼了,因为两位客人的声音传到了柜台那里……所以坦白讲我都听见了。」 「对、对不起,吵到你了。」 听见店员的说明后,莫名害臊起来的千穗忍不住低头道歉。 店员以温柔的笑容摇头说道: 「不如这样如何?就我所见,那些文件似乎只是普通的影印用纸。若您同伴的文件还没写过,或许可以考虑跟她借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影印……」 「啊。」 「啊……」 千穗与佳织忍不住张着嘴巴点头,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件简单的事情,但居然连这种处理方法都想不到,可见这起意外让两人有多么慌张。 「sir, her friend has a nk document.would you copy this by a pay copier?」 店员讲了一段话后,白人男性再度举起双手说了些什么。 「为了怕又弄脏,所以这位先生似乎希望您的朋友能陪他一起去便利商店。我也会一起同行,不介意的话,能麻烦这位小姐走一趟吗?」 「啊,好的,没关系。」 看来似乎已经冷静许多的佳织对店员点了一下头后,便拿起文件站了起来。 「这位大叔应该会帮忙出影印费吧?」 「他说就算您想印一百张也没问题。」 就连千穗也听得出来,店员最后翻译的内容,是非常符合外国人风格的玩笑话。 「那我去去就回,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店长,我有事要陪客人出去一会儿。」 佳织与店员,分别对千穗与柜台内刚才那位女店长说完后,三人便一起走出店外。 托那位读音不明、姓「真奥」的店员的福,一开始的混乱就这么难以置信地顺利解决了。虽然千穗因为总算救回文件而松了口气,但这起事件并未就此结束。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打扰了。」 那位美女店长来到千穗这边向她搭话,并以漂亮的角度对她行了一礼。 「请问您的衣服有被弄脏吗?」 「啊,嗯,我的衣服没事。」 「这样我就放心了。话虽如此,很抱歉居然在您开心用餐时发生这种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您送一份新的饮料跟薯条过来,请问您意下如何?」 「咦,不、不用了啦。」 这次千穗真的吓了一跳。 毕竟店方根本就没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 倒不如说幸好有那位「真奥」先生在,千穗才能知道那位白人男性是想道歉,并顺利救回了文件,所以千穗认为应该要道谢的人其实是自己才对。 若还让对方帮自己换新的饮料跟薯条,那未免也太不好意思了。 千穗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女店长以温柔的笑脸摇头说道: 「我们的工作是营造一个能让客人在店内舒适用餐的环境。因此本来就该尽可能预防客人之间的麻烦,这不但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责任。所以真奥……刚才那位同仁本来就应该协助客人解决问题。」 原来那位男店员的名字是读做「真奥」(maou)啊。千穗不禁回头看向刚才那三人走出去的门口。 「倒不如说,给您的朋友添了麻烦,才让我们觉得不好意思呢。若两位今天已经要回去了,只要下次光临时出示今天的发票,就能兑换同样的商品,您觉得这样如何?」 女店长流畅地说出真挚的话语。 对此时的千穗来说,比起刚才发生的骚动,那位准确地判断状况并以流利的英文解决问题的店员真奥,以及发自内心向自己道歉的店长的人格,更令千穗觉得感动。 虽然没打算批评佳织之前的打工处,但感觉既然是这两个人工作的店,那气氛应该不会像佳织之前经历过的那样,会让身为同伴的职场伙伴有不愉快的回忆才对。 更重要的是,对过去以为麦丹劳店员的工作只有制作汉堡的千穗来说,女店长「工作就是营造环境」的说法,让她觉得听起来非常新鲜。 「发票……」 千穗拿出刚才无意识收进钱包里的发票,眺望印在上面的内容。 然后在上面发现了某个资讯。 「没错。之后只要带那张发票过来,无论何时……」 尽管店长还想针对千穗的发票继续说明下去,但等千穗回过神时,她已经提出了一个跟发票完全无关的问题。 发票最底下写的是电话号码,以及招募员工的文字。 「那个……」 「是,怎么了吗?」 若形容得夸张一点,千穗此时对店长说出的这句话,将大大地改变她之后的命运。 「请问,这是这间店的电话号码吗?」 ※ 「去小麦打工?」 「小佳,你说得太大声了啦!」 「咦,佐佐木,你要打工吗?」 隔天千穗上学后,便告诉佳织跟义弥自己按照幡之谷站前麦丹劳的招募打工广告,前去应征的事情。 于是两人理所当然地大吃一惊,凑近千穗说道: 「咦,可是昨天才刚发生那种事耶?」 「那件事跟店家没关系啦。而且那位大叔后来也道歉好几次了。」 「欸~我可不管喔!我有好好警告过你罗!运气不好的日子可是会很痛苦喔!」 「佐佐木应该比东海能干多了吧。先别管这个了,佐佐木,如果你录取了,我会过去光顾喔。」 「唔哇,义弥,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是这张嘴吗?刚才说我没用的是这张嘴吗?」 正当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千穗,试图阻止佳织冲过去抓义弥时—— 「不过,为什么你会突然想要打工啊?」 义弥试着问道。 千穗安抚着威吓义弥的佳织,同时回答: 「昨天不是有发出路志愿表吗?坦白讲这样下去,我实在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在出路谘询时讲出什么有内涵的话。不过若试着自己工作赚钱,总觉得就能稍微了解一些这个社会跟工作的事情。」 「我是觉得没什么用啦。」 曾封打工有过痛苦经验的佳织板着脸说道。千穗也回以苦笑。 「还有就是跟小佳一样的动机——我也想要钱,无论是拿来买弓具还是其他的东西。」 「说的也是,我也想要钱呢。」 「义弥,如果你开始打工,可不是两科不及格就能了事喔。」 「……唉,或许的确会变成那样也不一定。」 佳织刻薄地说道,然而平常总是随口敷衍的义弥,这次居然一脸正经地回答,让千穗感到有些在意。 「不过无论我是两科不及格,还是二十科不及格,也只有你们会对我生气而已。坦白讲我还满羡慕佐佐木能对出路的事情这么认真呢。」 「……江村同学?」 「既然知道我们会生气,那你就稍微用功一点啦!」 义弥露出有些寂寞的感情,让千穗感到十分介意,至于佳织则是用跟平常一样的态度挖苦义弥。 「反正你们又不会来参加我的三方面谈。唉,三方面谈那天,我父母真的会来吗?」 「咦?什么意思?」 注重出路指导的笹幡北高中,虽然对出席日期保有一定程度的弹性,然而监护人几乎是半强制必须参加三方面谈。 「唉,因为我父母对我没什么兴趣。」 「咦?」 「啊?」 义弥快速地说道,虽然不明所以的两人还想继续追问,但羲弥已经先转移了鼯题。 「先别管这个了,佐佐木,如果你打工录取,我会跟东海带几位班上的同学过去光顾,到时候请多指教啦。」 「咦?你在说什么啊,江村同学!」 「哎呀,很少有机会能看见朋友工作吧?像东海根本就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打工。」 「我就是因为知道你会做出这种事,所以才不告诉你。光是原本的工作就让我累积了不少压力,我怎么可能还让义弥来看我上班呢。」 「咦,等、筹一下,又还没确定我会录取。」 千穗不自觉地开始吞吞吐吐了起来。 仔细想想,除了千穗等人以外,其他笹幡北高中的学生也经常绕去那间麦丹劳。 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但总觉得被朋友看见跟平常在学校不同的样子,会莫名地难为情。 「唉~居然告诉义弥,佐佐,看来你的运气已经用光了。」 「有、有什么关系,就算被看见也不会怎么样!若我顺利录取,一定会好好地工作!」 「很好,就这么决定了。那等录取之后再告诉我们吧!」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莫名其妙。 尽管对自己粗心的发言感到后悔,但千穗想打工的决心依然没有改变。 昨天千穗一回到家后,便马上跟店里联络,让接电话的木崎店长显得有些惊讶。 虽然昨天才刚发生那种事,但两人还是很快就谈好了面试的时间。 至于父母方面—— 「只要你能维持现在的学校成绩就没关系。」 千穗也获得了有条件的许可。 千穗不自觉地摸了一下书包,那里面装了她在昨天打电话之前,先绕去文具店买的履历表,昨晚为了完成这份履历表,她不但反覆看了好几次范例,还一直烦恼到深夜。 ※ 或许是因为事先就知道了对方的为人。 傍晚接受店长的面试时,千穗并未感到特别的紧张。 两人目前正在客人平常不会进去的员工间,进行一对一的面试。 店长木崎真弓以跟接待客人一样彬彬有礼的态度,重新对千穗自我介绍了一次。 接着—— 「请先让我看一下您的履历表。」 木崎开始看起了千穗交的履历表。 内容应该没有什么不对或奇怪的地方吧,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的千穗,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因为紧张而加快。 「……原来如此。」 过了十分钟左右,木崎店长点了一下头,将履历表放到桌上。 「佐佐木小姐。」 「是、是的?」 「您上面提到面试动机是希望透过打工累积社会经验。」 「啊,是、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并没有什么问题。」 木崎店长笔直地看向千穗的眼睛,然后丢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疑问: 「您有什么必须累积社会经验的急迫需要吗?」 「咦……?需、需要?」 千穗陷入混乱。 既然特地写在面试动机栏里,就表示她的目的正是希望能够累积社会经验。 或许是发现了千穗心里的混乱,木崎店长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没什么,只是因为笹幡北在这附近的都立高中里算是学力比较高的学校,而且您还参加了运动性质的社团。所以我才在想您为什么要特地让念书跟学校生活以外的自由时间受到限制,宁愿选择辛苦的打工也要累积社会经验。」 「呃……」 「这里只有我跟佐佐木小姐在。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能知道理由。」 「……」 木崎店长移动老旧的办公椅重新面向千穗,让两人的脸稍微接近一些。 看着木崎的眼睛,千穗觉得自己似乎稍微能够理解对方提出这个问题的意图。 「出路……」 「是的。」 「我在烦恼自己毕业后的出路。」 「出路啊。是要考虑继续升学还是就业吗?」 「嗯。我之前曾跟朋友聊过关于打工的话题,并从她那里听来了许多光在学校念书根本就无法体验到的事情。虽然我从国中开始就一直在学校念书,但结果关于未来的出路,我还是愈想愈不懂,然后昨天店长……」 「我?」 「告诉我你们的工作『就是营造环境』,我至今一直以为麦丹劳只是一间卖汉堡的店,或许所谓的工作,其实是一个比我平常经历的还要广泛许多的概念,虽然我没办法表达得很清楚……」 千穗有所自觉,自己现在讲的话,应该比想像中还要来得支离破碎吧。 然而木崎店长依然没有催促千穗,只是稍微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正当我开始思索工作究竟是什么时,店长小姐告诉我,只要带发票过来就能更换相同的商品,我原本为了买汉堡所付的钱,居然能以商品以外的形式回到自己手中,所以,我又换思考钱的事情。」 千穗觉得自己逐渐失去冷静。 学校、出路、朋友、社团,以及家人,各式各样的事情持续在脑袋里打转,让千穗开始搞不清楚究竟哪一样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虽然我不晓得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但若自己工作赚钱就能了解这些事情,那至少能够变成社会经验吧。所以,总而言之,那个……」 静不下心来的千穗慌张地摆动手脚,大声说道: 「我想自己工作赚钱。」 「……原来如此。」 此时木崎店长不知为何似乎满意地笑了一下。 「这只是随便聊聊,你有想过要把赚来的钱用在哪里吗?」 「用、用在哪里?呃,等存够了钱,我想买一把好一点的弓。另外还有箭。」 「箭?虽然我对弓道不太熟悉,不过那些箭只能用一次吗?」 「不,虽然没到那个程度,不过偶尔还是会在练习时因为断掉或折弯而报废,所以有必要不断地重买。弓道原本就是一项非常花钱的竞技,若每次都向父母拿钱也不太好意思,而且每个人适合的箭都不尽相同,所以我想如果自己赚钱,即使是比较贵的用具,应该也能自在地挑选吧……」 之后有一段时间,木崎店长都在跟千穗针对弓道进行一问一答,在度过与其说是面试、不如说是闲聊的四十分钟后,面试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那么佐佐木小姐,感谢您今天特地过来一趟。至于结果,我会在这两、三天内打电话通知您。」 「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那么我先告退了。」 就在千穗起身行了一礼,准备离开员工间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脚正微微地颤抖。 不过就在千穗打开门走出房间后—— 「啊,您好。」 昨天那位帮忙解决纷争、名叫真奥的店员正好就在门外,并对千穗行了个注目礼。 「我吓了一跳呢。没想到昨天才刚发生那种事,您今天居然就来应征打工。」 从真奥清爽的笑容来看,他应该是在表示欢迎吧。 「嗯,你好……」 不过才刚因为面试结束而整个人松懈下来的千穗,几乎只剩下打一次招呼的气力。 「要是能录取就好了呢。期待您下次能再度光临。」 在准备回家时被人搭话的千穗,勉强点了一下头。 千穗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到店外,直到看不见店铺时,她才抱着头蹲在人行道上。 「绝对失败了啦……」 千穗自己也觉得想赚钱这个理由实在太夸张了。 打从走出店外以后,她就一直在懊悔自己不但该说的话都没说,还讲了一堆无论怎么想都没必要的话。 特别是居然还将想要钱跟有想买的东西全都开诚布公这部分,更是让她后悔莫及。 这下绝对会带给对方不好的印象。 虽然千穗原本是想尽量表现出自己礼仪端正的一面,但在社会人士面前,自己果然还是脱离不了「时下年轻人」的范畴。 「唉……看来暂时没办法再来这间店了。」 毕竟自己根本就没有胆识再度以客人的身分光顾面试没上的店。 还是明天再跟佳织提议其他放学后能溜达的场所吧。 天色逐渐开始变暗,脑袋里充满这些负面想法的千穗,就这样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上了归途。 ※ 在来应征打工的高中女生回去后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唐内,店长木崎的心情似乎显得十分愉悦。 「喂,阿真。」 木崎向员工真奥搭话。 「什么事?」 「刚才那女孩就交给你了。」 「好快!已经决定要录用她了吗?」 「嗯,虽然因为履历表看起来很普通,所以我原本不怎么期待,不过我对她具备意外性这点很满意。」 木崎的笑容一直没停过。 「拜托别再对我提履历表的事情了。」 真奥听了这句话后,不知为何板起了脸。但木崎依然不肯罢休地继续说道: 「放弃吧。面试动机写『想吃好吃的饭』的履历表,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哈哈……不过,这表示虽然履历表普通,但面试的结果很棒吗?」 刚才走出员工间的那位高中女生,看在真奥眼里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少女…… 「嗯,难得来了一位看起来能待长期的学生。你可别太严厉指导她喔。」 「天啊!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听见木崎小姐说别对人太严厉耶!」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高评价。 「那女孩看起来原本就很认真。而且既然能做出那样的应答,我想就算对她严厉也没什么意义。」 「你打算让她自己成长啊。」 「嗯。我特别喜欢她不会用漂亮话来掩饰自己的希望这点。事情就是这样,从明天开始就拜托你啦。」 看着心情愉悦的上司背影,真奥小声地低喃道: 「希望啊……如果写征服世界,一定会被别人当成开玩笑而不被录取吧……」 除了一台老旧的收银机外,没有其他人听见真奥这道带着危险气息的嘟囔声。 ※ 『那么,你打工第二天的结果怎么样?』 「嗯……感觉脚快不行了……呜……」 即使正在与佳织通电话,躺在自己房间床上的千穗还是忍不住发出呻吟声。 原本以为在社团活勤下已经锻链足够的双脚,此刻却完全肿了起来。无论是脚掌、小腿、大腿还是脚跟,全都充满了未曾经历过的倦怠感,明明已经泡过热水澡并充分地按摩,但依然完全没有消除疲劳的感觉。 『毕竟一直都在站嘛。中间没有休息时间吗?』 「没有。因为原本的工作时间就不长。」 『啊,说的也是,好像如果没工作到八小时以上,就不会有休息时间。』 「嗯,这方面的说明在第一天就有提到……」 由于法律似乎规定高中生只能工作到晚上十点,因此商量的结果就是平日的工作时间,最多只能安排在从学校跟社团活动结束,到晚上十点之间的四个小时。 至于周末则是四到六个小时。 聊着聊着,千穗开始回想起第一天打工时发生的事情。 千穗没想到在做出那种回答后,自己居然还会被录取。 因为事先被告知要好好剪指甲,所以千穗在比平常还要仔细地整理过指甲后,便在指定的时间,带着比面试时还要紧张的心情前往店里,然后从木崎店长那里拿到了劳动契约书跟自己尺寸的制服。 宽松的设计使得胸部并不会太过突出,让千穗松了一口气。 看见自己换上平常以客人身分看见的麦丹劳制服,映照在员工间镜子里的身影,让千穗有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么,您接下来先跟我一起去店里面绕一绕,我会简单为您说明各项设备的功用,以及各个场所分别负责什么工作。」 木崎说完后,千穗立刻挺直了背脊。 「虽然这间店并没有那么大,不过要记的东西还是满多的……」 回想起佳织之前经验欧的千穗,因为担心自己如果无法1次全部记住,之后可能会被卖骂而不安了一下。不过—— 「因为资讯量实在庞大到没办法一次就记住,所以您只要先大概知道,原来还有这种业务。就够了。如果觉得有必要,也可以做笔记没关系。佐佐木小姐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要先学习各种事情。」 「是、是的。」 「另外,去外场前请一定要先洗手,我会教您怎么洗,所以我们先从洗手的水龙头开贻……」 在那之后木崎带千穗实际绕了店里一圈,并按照顺序说明机器名称、场所名称、房间配置、各个场所负责的工作,以及放东西的地方。 千穗手上的记事本一下子就布满了潦草的笔记。 明明是已经来过好几次的店面,却到处都充满着新的词汇、新的习惯、没看过的机器,以及未曾踏入的场所。 光是说明店内就花了一个半小时,在那之后便是基本的招呼练习,结果第一天的三个小时一晃眼就过去了。 最后—— 「喂,阿真。」 木崎突然向一位员工招手(对千穗而言,就连将店员称做员工这点也很新鲜)。 令人惊讶的是,那位朝这里走过来的员工,正是曾经帮过千穗的那位名叫真奥的男生。 「啊,你是前阵子的那位……」 看来真奥似乎还记得千穗,他摘下帽子,以明朗的笑容对千穗打招呼。 「偶从,啊,我、我从今天开始将在这里工作!我叫佐佐木千穗!请多指教!」 一开始就咬到舌头了。 虽然千穗因此羞得满脸通红,但真奥不仅毫不在意—— 「我叫真奥贞夫。佐佐木小姐,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还非常彬彬有礼地回应了她。 从真奥说英文的样子与待人的态度来看,千穗原本以为对方的年纪应该要比自己大上许多,然而实际像这样面对面打过招呼后,感觉他似乎意外地年轻。 不过看起来应该也不会是大学生吧? 「因为我明天不会在店里,所以我想请他帮忙照顾佐佐木小姐。」 木崎将手放在相当于千穗前辈的真奥肩膀上—— 「关于这间店的事情,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尽量考他吧。」 讲到后半段时,木崎已经几乎是笑着在说了。 「压力好大啊。」 真奥重新戴上帽子并困扰似的笑道。 「如果教错了,我可不会善罢干休喔!」 虽然不晓得究竟认真到什么程度,但木崎还是继续对指导者施加压力。 不过尽管面露苦笑,真奥依然以充满自信的表情回答: 「放心吧。比起指挥五十万人,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咦?」 千穗对五十万这个词感到疑惑。 于是木崎耸耸肩说道: 「要不是阿真偶尔会像这样夸大其辞,就真的无可挑剔了呢。」 不知为何,千穗并不觉得刚才真奥是在夸大其辞。 「哈哈……不过考虑到佐佐木小姐接下来将长期在这问店里工作,若有任何不懂的事情,可以直接问我、木崎小姐或是其他人。一次学不会就学两次,两次学不会就学三次,请务必要记得请教别人。而且我们这间店里绝对没有那种会因为你学不会,就对你发脾气的员工。」 「好、好的……」 「万一有人为了这种事对您生气,就告诉我吧。我会……」 木崎的表情突然变成鬼的笑容。 「让那家伙见识一下地狱。」 「哇!」 那抹恐怖的微笑,让千穗忍不住大喊出声。 「用比较浅显易懂的方式说明木崎小姐刚才的话,就是比起凭藉模糊的印象犯错而给客人添麻烦,即使多少会费一点工夫,也应该先请教懂的人,这样就结果来说伤害反而会比较少,请你真的不用客气,尽管向前辈发问吧。」 真奥苦笑地帮因木崎的笑容而颤栗不已的千穗翻译。 「这间店里的每个人都是像这样学会工作的,所以无论你问什么,大家都会仔细地回答你的问题。」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 木崎与真奥以员工身分展现出来的工作表现,千穗已经亲身站在客人的立场体验过了。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那其他员工一定也都非常能干吧。 即使千穗因此并未感到焦急,但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快努力成长到不会扯别人后腿的程度。 『唔哇……那是怎样?是天堂吗?』 在听完千穗第一天的体验后,佳织发自内心地表示羡慕。 『明明我每次只要一发问,就会被人说应该已经有人教过我了耶。』 「啊哈哈……」 『既然第一天是那样,那今天又是如何呢?』 「呃……」 第一天除了打招呼以外,几乎都是在学习。 直到今天第二次上班,才总算被分派到比较像样的工作。 「因为我还不能碰商品,所以今天几乎都在打描。」 『打扫?』 「嗯,像是用杀菌过的抹布把托盘擦干净,边记桌号边擦桌子,还有从仓库里拿出吸管、餐巾纸跟外带专用袋补到备用的架子上等等。另外我还顺便打扫了那个放备用品的架子……」 『那你有倒垃圾之类的吗?』 「他们好像还不让我倒垃圾。」 『咦?』 「因为垃圾分类似乎非常严格,所以只让能确实分辨垃圾种类的人处理,还有那间小麦入口附近不是有个垃圾桶吗?因为我没办法好好替客人带位跟应付客人的问题,所以目前还无法做这些工作。」 『……看来每间店都不太一样呢。』 「不过连续站四小时果然很累呢。啊,还有跟佳织说的一样,我有被人问过一次超难的问题喔。明明我身上就别了一个写着大大的『实习中』的名牌。」 『这么快就遇到啦。然后呢,结果怎么样?』 「嗯,因为除非真的遇到很忙的时候,否则那位真奥前辈都会一直待在身边指导我,最后是由那位前辈解决了。」 『佐佐,你跟我交换吧。』 佳织的语气颇为认真。 『不过这样听起来,感觉还不错嘛。虽然不是要学义弥,但我也找个时间,去看看已经变成小麦大姊姊的佐佐工作的样子好了。』 「……请你手下留情。」 在那之后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才挂断电话的千穗,想起刚才跟佳织提过的「困难的问题」。 一位五十出头的男子前来胸问幡之谷站前店有没有窦生日蛋糕。 千穗从来没听说过做为汉堡连锁店的麦丹劳有卖蛋糕。 虽然没有人教过,但千穗还是未做多想地准备凭自己的印象回答那位客人—— 「非常抱歉,本店并未提供预约生日派对的服务,因此也没有卖生日蛋糕。」 听见身旁的真奥突然如此回答,让千穗吓了一跳。 无法将麦丹劳与生日派对和生日蛋糕这几个词连在一超的千穗,一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陪在惊讶的千穗旁边的真奥继续说道: 「不过二十三区内,在目黑区跟杉并区各有一间能预约派对的分店。因为杉并那间是在京王线沿线相对较近的位置,我现在就去帮您拿店家的电话过来。」 说完后,真奥便快步走进员工间,拿出一张千穗从当客人到现在都没见过的传单交给那位男子。 千穗哑口无言地目送客人道谢离开。 「唉,其实这种事情不常遇到啦。」 真奥说完后,便拿了另一张相同的传单给千穗看。 「麦丹劳有些分店会提供预约生日派对的服务,不过比起店铺狭窄的都心,还是郊区比较多那种分店。」 传单上刊了几位刚上小学左右的小孩子,跟店内员工一起举办派对的照片。 「小孩子对在自己周遭工作的大人,似乎都抱持着某种憧憬呢,他们只要一看见这顶制服的帽子就会觉得很开心。不过很少有人会问这种问题,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 「……」 千穗看着传单,在心里对自己的轻率感到羞愧。 既然那位客人会这么问,应该是想替孙子在麦丹劳办生日派对吧。 若千穗不小心回答了错误的答案,或许会让一场派对就此付诸流水也不一定。 「……所以之前才会说若遇到不懂的事情,就一定要问别人呢。」 「嗯?」 「我因为自己从来没看过麦丹劳卖蛋糕,所以就擅自认为没有……」 「啊,嗯,其实我自己也没实际看过啦……」 「对不起,我以后会更加注意。」 「这样啊。」 真奥轻轻点头。 「不过既然能像这样自我反省,那反而得注意别让自己太过于沮丧。若真的有发自内心反省,下次就绝对不能重复相同的失败。」 「……是。」 「不过讲是这样讲,还是别认为自己马上就能做到完美比较好喔。」 「咦?」 「因为若佐佐木小姐在实习中就把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那我不就没立场了吗?无论是我、木崎小姐,还是其他人,大家都是边替别人添麻烦边学会工作的,所以一开始先犯错,然后再加以反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只要最后能够有所成长就好了。」 尽管讲得有些直接,但真奥体贴千穗所说出的话,还是让后者稍微释怀了一些。 不过即使真奥这么说,也不代表千穗就能因此松懈。 「是的,不过为了在领薪水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我会在不撒娇的范围内倚靠别人,好好努力。」 在千穗如此自我警惕之后,真奥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说道: 「我好像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木崎小姐会说佐佐木小姐能待很久了呢。」 「咦?」 千穗疑惑地反问。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若木崎店长是这样评价自己,那实在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能够像这样一点一滴地用眼睛、耳朵跟身体来体会成果—— 就是所谓的工作吧。 想着想着,千穗的意识开始逐渐被睡意笼罩—— 「……得先刷牙才行。」 差点弄掉手机的千穗,努力鞭策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起身,前往洗手台。 ※ 打从千穗开始打工以来,已经过了两星期左右。虽然不是每天都有上班,但在实际出勤日数终于累积到七天之后,千穗觉得自己已经克服了一开始的难关。 虽然的确很累,而且也不是只有快乐的事情,但至少千穗并不会因为想到下次上班的事情就感到忧郁。 「不过你的表情很沮丧耶。」 相较于感想,千穗的表情似乎有些阴沉,于是佳织关心地说道。 「嗯……店长跟前辈都是好人,不过我并不是在为这件事烦恼。」 「什么意思?」 「嗯……我可能会变胖。」 「啊?」 除了第一天以外,剩下六次上班,千穗都被规定要用麦丹劳的常态商品当晚餐。 虽然千穗喜欢麦丹劳的餐点,并且也因为是员工餐而不必付钱,但每次都吃速食还是会让她在意热量。 「有人请客当然是最好啦,不过每次都吃那个也太辛苦了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好像是因为若不晓得自己卖的商品味道如何,就没办法推荐给客人。像我明明就很常去,却还有很多餐点没吃过……」 「啊……说的也是,我也没吃过太贵的东西跟那边的早餐呢。」 佳织理解之后深表赞同。 「不过当然不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据说等宾习结束后,就会换采员工价的样子。好像之后就必须自己付钱了吧。」 即使自己并没有那个打算,为了避免变成在炫耀打工的地方,千穗补充地说道。 千穗所说的员工价,是指职员能以七折的优惠购买贩卖的商品。 「不过好好喔。根本就是中大奖了嘛。店长跟前辈都又善良又能干,而且还请你吃饭耶。啊,如果是在那里打工,那我应该也会待久一点吧。」 佳织发自内心羡慕地说道—— 「然后呢?试着打工之后,有得到什么跟出路有关的灵感吗?」 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启了一个令人烦恼的话题。 「……那边就没什么进展了……」 话说回来,千穗当初之所以开始打工,就是为了当成解决出路调查表的其中一个手段。 如今回想起来,每次上班时根本就没闲工夫去思考出路的事情。 尽管过了一段充实的日子,但关于一开始打工的根本动机,也就是未来出路究竟该如何是好,千穗依然毫无头绪。 随着调查表的提交期限愈来愈近,距离举办三方面谈的月底,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喂,佐佐木。」 接着义弥也跟着加入了话题。 「结果你的时薪是多少啊?」 「时薪?呃,因为我还在实习,而且又是高中生,所以现在是八百圆,不晓得等实习结束后,有没有机会增加五十圆呢。」 据木崎店长所言,接下来的时薪将视工作表现调整,而千穗的直属前辈真奥,更是曾经创下才录取两个月——亦即实习结束后仅仅一个月,时薪就提升了一百圆的传说。 即使不用特别说明,千穗也曾经亲眼见识过真奥的工作表现,所以反而认为自己应该还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到达那种程度。 「换句话说,一天只要工作六小时就能赚到将近五千元罗,真厉害。」 「不过,前提是要工作啊,义弥,你别再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了,你应该要比佐佐更烦恼出路调查表的事情吧。你父母不是从似前开始就很严格吗?」 虽然千穗是在上高中后才认识两人,但佳织与义弥似乎从国小开始就认识了,因此偶尔会聊一些千穗不知道的过去话题。 佳织似乎从以前开始就对义弥说话很不客气,不过千穗认为既然两人的感情一直都这么好,就表示两人早已习惯这样的互动,并没有特别将这点放在心上。 不过这次感觉跟平常似乎有点不一样。 「严格啊……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我一直以来几乎都被忽视。所以或许我父母三方面谈那天真的不会来也不一定。」 「咦?」 「义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东海,你应该知道我那些哥哥们的事情吧?」 「啊。」 佳织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江村同学,你有哥哥啊?」 这是千穗认识两人第二年后,才首次得知的事实。虽然千穗只是单纯对朋友的兄弟产生兴趣,但义弥却不知为何一脸厌恶地回答: 「我个人是不太想让佐佐木知道这件事啦。」 「咦?为什么?」 「要是知道我那些哥哥们的事情,我怕佐佐木会因此看不起我……唔哇!」 就在这个瞬间,佳织用装满文具的铅笔盒漂亮地击中了义弥的脸。 从掠过耳边的感觉来判断,千穗感觉那股力道似乎不小。 「你就是因为这么没用,才会被别人看不起啦!佐佐才不是那种人呢!」 「……牙齿撞到拉链了……」 「快点去洗一洗,用酒精消毒啦!」 「东海!你这家伙!」 「等、等一下!你们两个冷静一点!」 在那之后,千穗被迫听两人在自己头上吵了五分钟左右。 「义弥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那两个人可厉害了呢。」 虽然话题总算回到义弥兄弟的话题,但佳织却开始擅自说起义弥不想讲的部分。 「上面的那个哥哥是法官,第二个哥哥则是医生吧?」 「咦?」 由于真的比想像中还要优秀,让千穗忍不住大喊出声。 然而义弥却板起脸摇头说道: 「别省略那么多啦。上面那个哥哥虽然想当法官,但目前还在受训,底下那个哥哥也只是今年刚考过医师执照,尚未正式当上医生。」 「然后因为两位哥哥太过优秀,所以让排行老么的笹幡北不及格先生很没画子吧。」 「别说得那么白啦……」 义弥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地回答真的直话直说的佳织。 「我父母也曾经有一段时间要我向哥哥看齐努力用功,但最近却什么都没说,看来是已经放弃了,就连前阵子我考不及格,他们也只哼了一声就算了。而我除了念书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值得期待的技能,所以我最近甚至在考虑要不要离开家里呢。」 「江村同学……」 「既然东海跟佐佐木都开始打工了,那我也找份打工存钱离开家里好了。」 义弥简单地说完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由于义弥似乎不想再谈兄弟的事情,因此千穗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的义弥看起来非常危险。 「……我就说要是你现在开始打工,或许会跳过留级直接被退学啦。」 或许是也感觉到了这股气氛,佳织有些认真地说道。 「只要能够靠打工赚钱就行了吧?最近不是常有人说学校的课业,就连对考大学都没帮助、吗?关于出路调查表,我还是直接填就业好了。」 义弥以平常的调调回答。不过千穗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位友人,究竟认真到什么程度。 ※ 「你今天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沉呢?」 「啊,店长……」 木崎向站在收银机前的千穗搭话。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啊,没、没有……呃,或许是这样没错……」 「?」 今天在学校谈到的出路话题,一直在千穗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无论是义弥、佳织还是自己,都想再更往前看,想了解所谓的出路,但结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今天跟学校的朋友,一起讨论出路的事情……但果然还是什么都搞不清楚,而学校又安排了面谈。我觉得差不多该有些想法才行,所以就……」 「喔,是那件事啊。」 木崎脸色凝重地点头。 「对不起,我会好好集中精神工作……」 「大人的意见跟不负责任的意见,你想先听哪一种?」 「咦?」 千穗吓了一跳。 因为千穗原本以为木崎会生气地叫她好好工作,没想到木崎不但认真地陪她商量,还说出了奇怪的话。 「……那,就从大人的意见开始。」 「嗯,对大人来说,学生的出路『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烦恼也没用』。」 「咦?」 木崎的发言十分荒谬。 光看这部分,简直就跟千穗一直以来看见的那些任性妄为的大人一样。 然而木崎的表情显示还有后绩。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出路这个话题,对大人们的人生而言早就已经结束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木崎继续对混乱的千穗说道: 「因为成为大人之后,就会知道『当时该怎么做,才会更加成功』,所以尽管你们现在正面临决定出路的分歧点,那些早已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大人,还是无法了解为什么你们会这么烦恼。大部分的大人都觉得自己充满热情、不成熟并对自己坦率的那段时期很难为情,于是早早就遗忘了那些事情。因此除了父母、老师跟补习班讲师以外,那些没真正看过你的大人们的意见,通通都可以直接无视。」 「补、补习班讲师?」 「那些人的工作就是要让学生的出路安定。所以为了彼此好,他们会发自内心,站在学生的立场进行思考。」 「原、原来如此……」 「另外虽然是不负责任的意见,但关于出路的烦恼,大概能总括为,自己该做什么、该以什么为目标、不知道该学什么。这几点。也就是不知道将来该从事什么工作,即使上大学也不知道该学什么才好。」 「没、没错,所以……」 「若纯粹从客观的角度表示意见,那只要上学费便宜的国立大学念法律或医学,将来当法官或医生就好了。不过这年头就连律师都过得苦哈哈,还是当公务员比较平稳呢。」 「可、可足……」 千穗因木崎意外地举出身边就有的实例而惊慌失措,但后者却露出豪迈的笑容继续说道: 「不过就算这么说,你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对吧?」 「是、是的……」 「既然如此,那你大可不用去烦恼那么久以后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预料明年会发生什么事情,这点即使是大人也一样,而那些度量狭小的家伙居然强迫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做出这么无趣的选择,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木崎干脆地说道。 「所谓的出路,就是要去思考自己今天能为明天做些什么。即使无法得知明年的事情,至少也能知道自己明天想做什么吧?」 「明天跟今天……」 「这可不是什么比喻喔?而是真的指日历上的今天跟明天。所谓的出路就是未来,而未来就在今天跟明天累积的事物前方。大部分的人都没聪明到能直接跳过中间这段期间,思考未来一两年的事情。所以只能量力而为,循序渐进地朝最靠近今天的明天努力。这么一来,一年的时间马上就过了。」 「朝明天,努力……」 「唉,总之……」 木崎突然将手放到千穗头上,而千穗也一脸烦恼地抬起头来。 「比起受到那些不负责任的大人们影响,还是先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工作吧。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为了迈向明天,今天可是很重要的呢。」 「啊……好的。」 「处理钱最重要的就是要冷静。你可要好好分清楚五千圆跟一万圆喔。」 「我、我知道了。」 被木崎这么一提醒,尽管心里某处还残留了一些暧昧不明的部分,但千穗还是因此回过神来。 今天一直无法集中精神工作的千穗,曾有两次将从客人那里收到的五千圆当成是一万阗。 要不是根据规定,必须事先将找给客人的纸钞交给其他员工确认,千穗早把钱给找错f。 「对不起,我会立刻专注在工作上。」 跟刚才相比,千穗这次不知为何总算能发自内心如此回答。 尽管内心的迷惘还没完全解决,但感觉自己的心情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很好。这样我讲这些大道理也算是有代价了。我晚点得跑一趟公司,人不会在店里,接下来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其他员工吧。」 「好的。」 「加油啦,小千。」 「是!」 木崎以奇妙的方式鼓励完千穗后,便挥挥手递回员工间,直到她将门完全关上后,千穗才突然发现一件事。 「……『小千』?」 当天晚上准备下班的千穗,在员工间看见穿便服的真奥后吓了一跳。 「咦?佐佐木小姐也下班啦?」 「辛苦了,真奥哥也是吗?」 「嗯,因为我今天早上就来了,所以比平常早下班。」 并非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幡之谷站前店只开到凌晨十二点。 平时在千穗回家后,真奥都还会继续待到打烊为止,但今天似乎因为比较早出勤而提早下班。 不过比起这个,千穗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那、那个,真奥哥?」 「嗯?」 「你、你要直接穿这样回去吗?」 「对啊?」 真奥干脆地回答,让千穗顿时哑口无言。 虽说是春天,但在这个寒意未消的时期,只在薄薄的衬衫上披一件连帽外套,未免也穿太少了点。 「你、你都不会冷吗?」 「会啊。」 千穗再度哑口无言。 「哎呀,因为衣服都洗不乾呢。」 尽管千穗觉得问题应该不在这里,但真奥还是继续说道: 「附近的投币洗衣店每间都涨价了,所以我只好自己用手洗,不过毕竟是冬衣,没想到只是少了脱水这个步骤,就要多等那么久才会乾。」 这是千穗第一次跟前辈聊到私人的话题……虽然内容太有生活感这点让人感到有些在意,不过透过这几天的相处,千穗也知道真奥就是这种开诚布公的人。 「这种天气,衣服不晒个两天左右根本就不会乾。所以我只好穿成这样啦。」 总觉得这跟现在穿得少是两码子事。 不过要是过于追究对方的私生活,似乎也有点失礼。 「说、说的也是。反正接下来天气就会开始变暖了,而且男生的身体比较强壮呢。」 正当千穗回答完准备换衣服时—— 「咦?接下来天气会变暖吗?」 从背后传来的疑问,谗她不禁回头说道: 「咦……因为,现在已经四月了……春天也才正要开始吧?」 「啊,说的也是。果然没错,冬天接下来是春天。这方面倒是没什么不同呢。」 「真、真奥哥?」 将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得像是新知识般的真奥,在注意到千穗的视线后说道: 「…………这我本来就知道喔。」 「…………我想也是。」 感觉不能针对这部分吐槽的千穗,带着替换用的衣物走进女子更衣室。 「那、那么辛苦了。」 「喔、喔,辛苦了。」 生涩地打完招呼后,真奥便走出了员工问。 然而当千穗换好衣服,跟剩下的员工打完招呼准备离开店里时,却发现真奥不知为何正独自站在店外。 「真奥哥?怎么了吗?」 「啊……」 「啊!下雨了……」 即使不用特地听完真奥的回答,也看得出来外面下雨了。 而看真奥这个样子,恐怕是忘了带伞吧。 「哎呀,真是失误。偏偏今天又刚好没有备用伞可以借……」 「呃,可、可是今天早上的天气预报,应该有说过晚上会下雨……」 千穗从包包里拿出摺叠伞说道。 「啊,我家没有电视。」 但真奥却再次讲出了令人意外的回答。 「咦……?」 「唉,看来只能直接跑回去了。要是衣服会乾就好了……」 语毕,真奥戴上连帽外套的薄帽,像是要下定决心似的深深吸了口气。 「那么佐佐木小姐,回家时要小心一点喔……」 「那、那个,请问真奥哥的家,是在哪一带呢?」 等回过神来时,千穗已经对准备冲出去的真奥如此问道。 「咦?啊,嗯,我住在笹塚站那附近……」 「我、我也正好要往那边走!不介意的话,要一起撑伞吗?」 「哎呀,真不好意思,得救了呢。」 「啊,那个,嗯、嗯,不客气。」 跟真奥爽朗的道谢聋相比,千穗的回答简直是细若蚊声。 虽然千穗不自觉地就说出了那种话,但仔细想想,她从来没跟其他男人一起撑过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经常拎着弓具到处跑的千穗,带的摺叠伞比普通伞要来得大,所以不用担心跟真奥会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那、那个,真奥哥,你那边的肩膀……」 不过现在负责撑伞的是身材较高的真奥。 或许是出于体贴,真奥为了不让千穗被雨淋到而刻意将伞偏向她那边,结果真奥另一边的肩膀便因此被淋湿了。 「没关系啦。跟被淋成落汤鸡相比,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然而真奥的声音里还是不带一丝阴霾。 「话说回来……接下来还会经常下雨吗?」 「咦?不、不晓得呢……大概还会一直下吧?」 「这样啊……真令人困扰。看来这下衣服会愈来愈洗不干了。」 「不过接下来就会开始变暖。不如趁这个机会买一台便宜的洗衣机怎么样?」 「咦?」 此时真奥的表情明显充满了惊讶。 「不可能啦,买两台那么大的东西回去又没地方放,而且无论怎么想应该都很贵吧?」 「咦,啊,说的也是……?」 原本以为自己太过干涉别人经济状况的千穗,突然察觉到一股不协调感。 两台,很大的东西? 「虽然放在洗衣店里时或许看起来没那么大,不过若将洗衣脱水机跟烘乾机直接搬到家里,可是会把公寓走廊整个塞满呢。」 「那、那个,真奥哥?我说的不是营业用的那种大型洗衣机,而是家庭用的……」 「咦?」 「咦?」 「……家庭用?」 「嗯、嗯……」 该不会真奥以为全世界的洗衣机,都是像投币洗衣店那种大型的立方体吧。 「如果是家庭用的型号,那也有卖只比店里的垃圾桶略大一点的全自动洗衣机喔?若希望价格能再压更低一点,也可以考虑买双槽式的……」 「……真的吗?」 「真的。」 其实真正想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千穗才对,但真奥看起来似乎真的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既然是住公寓,那走廊上应该有装水龙头吧?只要接在那里……」 千穗试着从真奥不可思议的发言中,找出跟他住所有关的资讯加以说明。 「的确是有!原来那是给洗衣机用的啊?」 不然是要给什么用的。 「因为我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所以都拿来用水桶装水洗衣服呢!」 「……拿来,洗衣服啊。」 「这样啊……原来洗衣机买得到啊……我本来以为那是一门被洗衣公会独占的生意呢。」 真奥频频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总觉得眼前这位说话对象,跟平常在店里的真奥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人。 「呐,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不过彷佛真的因为获得了新知识而双眼闪闪发亮的真奥,看起来莫名地可爱。 「嗯、嗯,请说。」 「接下来不但雨会变多,天气也会跟着变暖吧。也就是说即使放在阴凉处,蔬菜还是很快就会坏掉,佐佐木小姐平常是怎么……」 真奥提出了一个更加令人出乎意料的问题,让千穗听得目瞪口呆。 「阴、阴凉处?这个,应该只要放进冰箱就可以了吧……」 既然都说到这个分上了,那么即使是千穗,也能轻易地预测到两秒后真奥会如何回答。 「啊,我家没有冰箱。」 「买一台啦!姑且不论洗衣机,没有冰箱未免也太不妙了吧!若吃到坏掉的食物,可是会搞坏身体喔?」 「……果、果然你也这么觉得啊?」 「虽然这几年的春天都会冷很久,不过接下来马上就是夏天了吧!这样容易早一步坏掉的蔬菜马上就会变得不能吃喔?」 「是、是这样吗?原来蔬菜有长脚啊?」 「这只是比喻啦!话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惊讶啊,去年跟前年的状况不是也一样吗?如果夏天把生的东西放在外面,马上就会坏掉喔!」 「我、我知道了!我本来就想要一台冰箱,所以我之后会买啦……那么……」 「咦?」 「……那个,要到哪里才能买得到便宜的冰箱跟洗衣机啊?」 「……」 看来真奥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季节的变换,以及家电量贩店这些普通的常识。 明明在店里工作时那么能干…… 面对这意外的落差,千穗实在不晓得自己到底该高兴还是该困惑…… 「真奥哥,你该不会是归国子女吧?你英文说得那么流利……该不会之前一直都是住在国外吧。」 千穗试着问道。 从真奥刚才的发言来看,即使他精通外语,对日本生活的陌生程度还是有些夸张,不过若他直到最近都还在国外生活,那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嗯~有点不太一样呢。我并不算是回到这里。就连英文也只是单纯因为『工作』有需要才学的。」 可惜真奥的回答是否定的。 尽管对干脆地说「学会」英文的真奥感到惊讶—— 「……家电的话,我觉得新宿西口的淀川桥家电不但价格便宜,选择也比较多。再来就是方南町那一带的唐吉·利·轲德……就是店门口停了很多自行车那里。」 千穗还是拉回了原本的话题。 毕竟一直吐槽有可能会惹对方不高兴,而且感觉即使继续吐槽,也只会让不懂的事情变得更多。 真奥丝毫不在意那样的千穗,睁大眼睛点头说道: 「啊,那两间我都知道。因为店面看起来很大,我本来以为里面卖的都是高级品呢。」 「唐吉·利·轲德卖的东西基本上都很便宜喔!特别是自行车如果别太挑,只要几千圆就买得到呢。」 「咦?几千圆就……佐佐木小姐真是见多识广呢。」 看来真奥是真心地感到佩服。 虽然千穗觉得自己讲的几乎都只是常识,但真奥却比她早一步说道: 「难怪木崎小姐这么早就替你取绰号了。」 「咦?」 「她不是开始叫你『小千』了吗?」 千穗的心脏激烈地跳了一下。 「是、是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只是我,大家都知道喔。从明天开始,大家应该都会这样称呼你吧。当木崎小姐开始用绰号叫一个人,实质上就等于宣告那个人的实习已经合格了。虽然公司规定必须至少过一个月才能替实习人员调薪,不过既然她这么早就开始用绰号称呼你,那么实习结束之后的时薪,应该也会比一开始说的还要稍微多一点吧。」 「咦?是、是这样吗?」 完全想不到绰号跟实习究竟有什么关系的千穗惊讶地睁大眼睛。 「虽然我们也不知道理由,不过必须将木崎小姐用绰号称呼的新人,当成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力尊重,已经是我们店里不成文的默契了。」 千穗突然想起佳织之前跟她分享的经验。 该不会所谓的实习期间只是徒具其名,接下来若无法自己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工作,就会被人责骂吧? 虽然应该不是因为看穿了千穗心里的不安,但真奥还是接着说道: 「啊,话虽如此,我们还是不会就这样对你置之不理,这你大可放心。在你能够确实独当一面之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谢、谢谢你。」 在放心的同时,千穗也为「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这句话而感到有些害羞。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木崎小姐应该是认同了你所具备的某项特质,所以才认为要在工作方面将你当成一个正式的员工看待。虽然这样说或许会带给你压力,不过你可别就此气馁,要好好加油喔。」 「好、好的……」 总觉得无法直视真奥的脸庞,两人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知不觉问,真奥与千穗已经来到了笹塚站前的十字路口。 「我接下来要往这边走,佐佐木小姐呢?」 「啊,我是往反方向……不过,我可以送你喔?」 若在这里就跟真奥分开,到头来他还是会被雨淋湿。 「没关系啦,要是让你多走一段路到我家,结果回程时发生什么事就不好了。」 「可是……」 见千穗还不肯罢休,真奥笑着看向旁边的邮筒说道: 「你看,我也弄到伞了。谢谢你送找到这里,真是帮了大忙呢。」 真奥手里握着一把破旧的塑胶伞。 那把伞的前端明显已经生锈,即使不打开也看得出来里面的骨架早已歪七扭八。 恐怕是某人挂在邮筒上后忘了拿走,或是打算直接丢弃在这里吧。 看起来已经在这里放了好一段时间的伞里积满了雨水,但真奥还是将摺叠伞还给千穗,然后打开了那把伞。 「不错,不错。」 真奥满意地点头。 「真的很感谢你,回去时要小心一点喔。啊,还有……」 「是?」 「嗯,虽然特地这样叫感觉有点奇怪……」 「是……请问怎么了吗?」 真奥有些害臊地咳了一下后说道: 「从明天开始也要继续努力喔,『小千』。」 「……唔?」 「那么,下次轮班时见啦。」 「啊,好、好的,辛苦了。」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一击。 千穗茫然地看向真奥挥着手逐渐远去的背影,并不自觉地将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上次被其他男生叫「小千」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直到被木崎这么称呼之前,就连千穗自己也忘记小时候曾被别人这么叫过。 而且每个称呼自己为「小千」的人,全都是比千穗还要坚强、成熟的大人。 「……唔!」 千穗感觉直到刚才为止,都跟真奥在同一把伞下轻轻相碰的肩膀突然开始发烫,让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千穗小时候曾对一位表哥抱持着淡淡的憧憬,而对方现在也早巳结婚生子。 对刚懂事的千穗而言,那位表哥看起来十分成熟,并且就像现在的真奥一样,教了她许多未知的事情。 不知为何,那位表哥的身影与真奥重叠了。 值得依靠、知道许多自己不懂的事情、尽管非常成熟,但在某些方面又有点少根筋…… 「咦?咦、咦?」 觉得连脸都开始热起来的千穗,好一阵子都无法将视线从真奥离开的方向移开。 ※ 「……一点都不像。」 回到家试着重新翻开相簿后,千穗发现真奥和那位已婚的表哥根本就完全不像。 虽然这么说对那值表哥有点抱歉,但真奥要比他帅多了…… 「我、我在想什么啊!好、好痛!」 用力阖上厚重相簿的千穗不小心夹到自己的手指,痛得暂时说不出话来。 将相簿还给因为千穗突然说想看照片而感到疑惑的母亲后,她恨恨地看着自己有些变色的指甲回到了房间。 千穗懒散地跳上床,将脸埋在枕头里叹了口气,然后沉默地摆动双脚。 「……我到底是怎么了。」 千穗加快了摆动双脚的速度。 「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弹簧床开始发出「嘎嘎嘎」的声音—— 「好痛!」 接着千穗便因为不断摆动的脚用力撞上墙壁而痛得跳了起来,在泪眼盈眶地按着自己的脚趾好一会儿后说道: 「我、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嗯?」 就在千穗为自己意义不明的行动感到疑惑时,她听见了手机响起的声音。 「是简讯啊,不晓得有什么事。」 千穗护着才刚用力撞到的脚趾前端,拿起放在房间桌上的手机。 「咦,是江村同学?」 简讯的内容十分简单。 『我明天会跟东海去小麦吃饭喔。』 「咦,等等……」 千穗反射性地回信。 「我还没熟悉工作,你们先不要来啦……」 虽然木崎跟真奥似乎对自己有很高的评价,但坦白讲千穗根本不晓得他们究竟是看上自己的哪一点。 千穗事前就有料想过朋友或家人,可能会以客人的身分来自己打工的地方,但居然偏偏是选在明天,这时间点未免也太差了。 这下自己绝对会因为想些多余的事情而失败。 「咦?小佳?」 正当千穗这么想着时,这次换佳织传简讯过来了。 「『义弥传简讯过来,说要去佐佐打工的地方。明明只要不回信,就不会被他发现你明天有班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啊!」 千穗开始诅咒起自己的粗心。 明天足千穗从开始打工以来,首次在星期天上班。至今她从未在店里待超过六小时以上。 这下即使叫义弥等人别来,他们也绝对不会乖乖听话。 「怎、怎么办……如果有朋友来要怎么办……」 虽然两人的确是自己的朋友没错,但既然自己还在工作中,而且现场又有其他客人在,那么感觉还是应该要将他们当成客人接待才行。 不过在电视剧里,如果有店员认识的客人过来,员工通常都会变得比较亲切…… 「可、可是那些店都是个人经营的酒吧,像麦丹劳这种连锁店还是不行吧?」 若来的人是父母,或许事情反而比较单纯。 尽管同样会感到难为情,但是母亲前来向照顾女儿的木崎店长打声招呼,算是非常自然的发展。 不过若换成学校的朋友又是如何呢? 关系亲近的人以客人的身分来到职场。 千穗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想像身为连锁店的麦丹劳里,出现那样的光景。 「对、对了!只要问真奥哥……」 就在这个瞬间,脑内闪过真奥脸庞的千穗,反射性地拿起手机。 「啊……我不知道他的联络方式。」 尽管实习期间真奥几乎都是贴身指导千穗,但两人从未交换过手机号码或邮件地址,因此千穗自然没有联络真奥的手段,基本上—— 「为、为什么我会想问真奥哥啊……明明就还有其他人在……」 为什么自己在发现没有真奥的联络方式之前,完全没考虑过其他人的可能性呢。 「直接打电话到店里……还是不太好吧。」 虽然千穗事先有用手机记下店里的电话号码—— 「明天我朋友们会来,请问我该怎么应对才好?」 但总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幼稚。 「反、反正又还没有确定他们一定会来,等明天再偷偷问其他有排班的人该怎么应对……就好……」 千穗着无其事地确认夹在笔记本里的排班表,然后想起排班表后面还附了另一张纸。 「电、电话号码……」 那张纸是员工的通讯录。 在因为某些理由而突然无法去上班时,除了当然必须向木崎店长报告以外,还必须亲自请别人来帮自己代班。 另外虽然名义上是用来做为预防意外跟灾害的紧急通讯录,不过第一天工作就拿到的这份通讯录上,还没有记载千穗的号码。 千穗下意识地寻找真奥的栏位,发现上面记载了一组手机号码。 这么说来,真奥平常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既然连电视、洗衣机跟冰箱都没有,可见他平常一定过得十分拮据。 不过从排班表来看,真奥几乎每天早晚都有密集地排班,可见他应该不是学生。 既不是学生,又过着极度拮据的生活,该不会是音乐家或演员这类追求梦想的人吧。 「不、不对,我才不是想知道那种事!我想知道的是朋友来店里的时候,能不能跟他们说一下话,还有会不会影响店里的气氛……」 从工作的样子跟平常的言行来看,或许个性表里如一、脚踏实地的真奥,其实是在存大学或职业学校的学费也不一定…… 「所以我就说不是这样了!」 尽管是独自在公寓过着拮据的日子,但真奥平常的生活看起来依然有条不紊。 坦白讲无论是头发、背包还是便服,真奥的品味都称不上时髦,不过他总是打扮得十分端正,制服也都有好好地洗过。所以或许其实有一个人就近在照顾他也不一定。 「……唔。」 想到这里,千穗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不太高兴。 可是,她不晓得自己的心情为何会变差。 可是,正常来讲,这的确不是不可能。 可是,即使真奥哥有恋人,跟自己也毫无关系……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绝对不是这样!」 「千穗!你在吵什么啊!」 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让千穗红着脸回过神来。 对了,试着委婉地问问看母亲好了。再怎么说,突然打电话过去的难度实在太高了,而且千穗也不想因为打电话问无聊的事情而被认为自己很随便。 「我不想……被他这么想。」 将排班表夹回笔记本后,千穗关掉房间的电嶝,并为了找母亲商量烦恼而走下楼。 不过在房间变暗之后,真奥身边那位幻想的对象,便一直占据她脑海里的某个角落。 那应该是一位为了让真奥能够全力工作,而在背后勤奋地支持他的人吧。 或是真奥其实意外地被某个爱乱花钱又懒惰的人给缠上了呢? 或是和真奥平常给人的印象不同,其实是一位每天穿和服的传统女性呢? 或是对方其实是位适合勤奋工作的真奥,从事正经职业的上班族大姊姊呢…… 「这、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吧。没关系、没关系!」 千穗用力摇头,试图打消脑中那些莫名具体的想像。 「什么没关系啊?」 没想到自己不自觉地发出声音的独自,居然在不知不觉问被楼下的母亲确实地听见了。 「没、没事啦。话说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千穗随口转移话题,并为了向母亲请教真正想问的问题而往客厅移动。 「是没什么关系啦,不过你之前不是才在为出路谘询的事情烦恼吗?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 千穗的母亲,向正打算坐上客厅沙发的千穗问道。 「……啊!」 后者不禁发出少根筋的声音。 千穗完全忘了,下星期一就是调查表的缴交期限。 ※ 烦恼了一个晚上,千穗最后还是只在出路谘詾的文件上写下名字跟班级。 不过带着烦恼去上班的千穗,目前最急迫的问题还是义弥今天究竟会不会来店里。 在昨晚那封简讯之后—— 『我会好好帮你看着他,不让他做蠢事啦。』 佳织又再度传来了联络,然而姑且不论这件事,学校的朋友要来看自己工作的模样,还是会让人不由得地感到害羞。 直到朋友说好要过来,千穗才总算了解佳织为何要等到辞职之后,才告诉自己打工的事情了。 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舌。纯粹只是因为必须站在不同的立场接待朋友,所以才会让人感到紧张不安。 虽然千穗昨晚试着跟母亲商量若朋友来职场该如何应对—— 『只要不会妨碍工作,应该能跟他们稍微聊一下吧?』 但却只得到这种无关紧要的答案。 『还有就是要小心别被店长或前辈们瞪喔。』 以及事先的警惕。 即使不晓得理由为何,但既然木崎才刚认同了千穗的某个地方,那她当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粗心导致评价下降。 而其结果—— 「那、那个,今天我朋友说不定会来店里……」 就是遵守遇到不懂的事情不能擅自决定的指导,找真奥商量。 「朋友?是学校的吗?」 「是、是的。然后,朋友来的时候……」 说着说着,千穗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很愚蠢。 千穗在发问的同时,也一面在心里想着按照目前为止的状况,或许其实只要自己适时地看气氛应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像是要证实千穗内心的想法般,真奥温柔地笑着点头说道: 「其实你不用想得那么拘束。只要没遇到非常忙,或是闹得太凶的状况,就算稍微到角落聊一下天也没问题。你是想问这个吧?」 「啊,是、是的。」 千穗今天不知为何,一直无法直视真奥的脸,就连答话时也变得吞吞吐吐。 「被熟人看见自己工作的样子,总觉得有点静不下来呢。话虽如此,若将对方当成一般客人客气地接待,感觉也有点讨厌。」 真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苦笑道。 千穗见状,也跟着放心了下来。 果然大家想的事情都一样。 「话说回来,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用敬语接待自己的臣子。所以在那之后我们尴尬了好一段时间呢。」 既然连原本以为无论遇到任何状况都不会动摇的真奥也这么想,那或许自己会感到动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思及此处,千穗突然隐约察觉到一股异样感。 刚才真奥说的话里面,是不是混了一个没听过的字眼呢? 臣子?那是什么意思,是某人的名字吗? 没发现千穗细微疑惑的真奥点点头,看着千穗说道: 「关于这部分,你就自己稍微看一下气氛,妥善应付就行了。」 「啊,呃,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还育,不好意思,居然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过由于千穗本来就只觉得有一点点奇怪,再加上被真奥从正面注视的影响,让千穗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难为情,因此随着她低头道谢,先前察觉到的一丝异样感便轻易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关系,没关系啦。我一开始可是连客人留下来的空保特瓶能不能丢掉都得问别人呢。倒不如说会烦恼该如何接待朋友的小千,在切换心态方面做得十分确实呢。」 「呀、呀!」 「咦?」 「啊,是、是的!谢谢夸奖!」 「喔、喔?感觉小千今天很有精神呢。」 千穗再度变得支支吾吾,并因为真奥称呼她为「小千」而吓了一跳,为了掩饰害羞,就连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虽然昨天叫的时候还有点迟疑,但今天真奥已经能非常普通地连续喊她「小千」了。 明明被其他前辈这样称呼时都不会感到特别惊讶,偏偏就只有面对真奥时无法那么顺利。 「他们大概几点会到啊?」 「咦?什、什么意思?」 「你朋友。」 「啊……啊,那个,还不晓得。基本上就连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来都……」 「这样啊。不过还真让人静不下心来呢。我熟人第一次说要来店里时,我也一样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呢。但一直这样焦急下去会很容易犯错,你可要多注意一点喔。」 虽然让千穗「焦急」的原因绝对不只是学校的朋友而已,但只要一想到其他的理由—— 「那、那个,我去检查三点的『十号』!」 「喔、喔,拜托你了。」 羞得无以自容的千穗强硬地转移话题,从真奥身上移开视线走向洗手间。 「……看来她很不擅长应付那些朋友呢。」 真奥看着千穗的背影,疑惑地说道。 「十号」是洗手间的意思,是为了不让用餐中的客人意识到洗手问的店内隐语之一。 麦丹劳一个小时必须检查一次洗手间的清扫状况。 前往洗手间的千穗按照之前的指导进行检查后,便在洗脸台旁边的检查者签名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哇!」 千穗随手签名的下午三点栏位上方——下午两点的检查栏位里,用男人方正的笔迹写了「真奥」两个大字。 「真奥,千穗……啊啊?写、写错了!不、不对,也不算写错!」 千穗只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栏位的正中央。 她急忙将上面的字划掉,改在旁边剩下的狭窄空位重新填上「佐佐木」。 「……呜呜,感觉这样好像更丢脸。」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对真奥感到这么在意呢。 虽然自己也完全不晓得原因,但只要一想到真奥的事情,就无法保持平静。 这样下去,千穗愈来愈担心佳织跟义弥来光顾时该怎么办了。 明明没有特别疲累,但还是有气无力地走出洗手间的千穗—— 「啊,是佐佐木耶。」 「唔哇哇哇!」 马上就遇见了穿着便服的义弥,让她尖叫地跳了起来。 「喔,佐佐。」 佳织跟在义弥后面出现,两人目前都还两手空空。 「因为你人不在柜台,所以我们还在想要是你在看不见的地方工作该怎么办呢。」 「原、原来如此,啊!呃,那、那个……」 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千穗,不顾颜面地用眼神向位于柜台的真奥求救。 似乎因为刚才的尖叫而注意到这里的真奥,交互看了看千穗等人一眼后,便点点头努了努下巴。 坦白讲千穗完全看不懂那暗号是什么意思。 自己跟真奥并未有默契到光靠眼神便能顺利沟通。 于是认为真奥对这种场面应该会有什么办法的千穗,尽可能以端正的姿势向两人低头行了一礼说道: 「欢迎光临!若已经决定好要点什么餐点,请移驾到柜台!」 「……喔喔?」 「喔,不错嘛。」 忍不住抬头看向柜台的千穗,发现真奥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只是单纯地面露微笑。 难道这样应对就行了吗? 总之千穗先将两人带到了由她跟真奥负责的柜台。 接着—— 「欢迎光临,感谢您之前的帮忙。」 「……啊!你是那时候的店员?」 真奥向佳织打了声招呼。 「你还记得我啊?」 「我在听佐佐木小姐说朋友要来时,就大概想到可能会是您了。前阵子给您添了麻烦,真是非常抱歉。」 「咦?什么?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遒千穗的出路调查表曾经被可乐弄湿过的义弥,在看见麦丹劳店员与朋友的互动后大吃一惊。 「对了,佐佐木小姐。」 「是、是的?」 「难得有朋友过来光顾,要不要试试看自己一个人负责点餐跟出餐呢?」 「咦,我一个人吗?」 千穗惊讶地回答。 所谓的出餐,就是指受理点餐后,将餐点全摆到托盘上交给客人的意思,而目前千穗还只被允许帮客人点餐跟收钱。 视排班的人数而定,除了尖峰时段外,原则上都是由柜台人员负责处理饮料跟附餐餐点。 这跟单纯受理点餐和找钱不同,必须一个人在有限的时间内准备好饮料、薯条——视情况而言还包括沙拉跟甜点,交给客人才行。 虽然整个出餐的流程千穗都已经学过一遍了,但她究竟能不能顺利完成呢。 就在千穗烦恼的短暂空档内,真奥不知为何走出柜台向佳织攀谈。 接着佳织便从皮包里拿出了某样物品。 「这是之前那张发票,那位店员说可以用这个换取相同的商品。」 「咦?」 那是千穗还是客人时,曾经听木崎提过的兑换发票。 这么说来,在弄倒可乐那天,佳织也同样算是「被卷入客人之间麻烦」的当事人之一,所以就算店家有提供某种补偿,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啊,话说我有优惠券呢。」 「好、好的!」 义弥大概是还没决定好要点什么吧,只见他拿出附读取式电子钱包功能的手机,亮出优惠券的画面。 「加油喔。」 真奥说完后,便退到距离千穗一步左右的地方守候着她。 千穗短暂地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后,做了一个深呼吸。 既然受到了考验,就必须有所回应才行。 「……这位客人只需要跟发票相同内容的餐点就好了吗?」 「嗯,这样就行了。」 「我知道了。那么这些餐点不需要付费。」 千穗输入佳织发票上记载的甜点跟可乐套餐,按下特殊选单的按键。千穗边操作边输入佳织的发票号码,确认这张发票已经是免费服务对象。在将价格设定成免费后,便完成了点餐。 「这张优惠券,能把薯条换成鸡块吗?」 义弥用优惠券点了一份套餐。 千穗一按下读取手机的按键—— 「请将您的手机放在机器前面。」 手机前方的感应器便发出蓝光。 「……这位客人,由于您的优惠券只能针对优惠项目使用,因此除了分量以外,无法做其他变更,还请见谅。」 「那这样就行了。我的饮料要可乐。」 「我知道了。」 在所有的点餐都确定了之后—— 「这样一共是六百五十圆。」 「啊,我只有大钞可以吗?」 千穗收下茶色的纸钞后,仔细地确认上面提示的面额。 「收您一万圆。收客人一万圆!」 先请其他员工帮忙检查过高额纸币的面额后,千穗才将纸钞放入收银机,并在拿出找给客人的钱后再度确认了一次。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目前只剩下散钞,请问这样可以吗?」 由于刚过午餐的尖峰时段,收银机里已经没有多的五千圆纸钞,只能用千圆钞找给客人。 千穗在义弥面前仔细数完纸钞后交给他。 「找您九千,以及三百五十圆。全都装在同一个托盘上好吗?」 「没关系。」 「我知道了。那么请在右手边稍候一下。」 结完帐后,柜台内侧的萤幕上便亮出告知等待时间的画面。 员工必须在这个画面变红之前,将所有餐点送到客人面前。 现在的季节是四月。店里还有开一点暖气,因此容易融化的甜点要在最后上。 千穗确认佳织等人后面没有其他客人,于是看向厨房。 此时义弥点的鸡蛋白酱汉堡的白酱派已经被放入油锅。 那个要炸二十秒,然后跟水煮蛋、生菜与专用酱汁一起夹在面包里。 因此千穗决定先从比较不容易受室温影响的薯条开始处理。 「!」 然而在看见映入眼帘的状况后,千穗立刻改变方针。她先准备两杯可乐,从冷冻库拿出甜点,并擦掉结在上面的霜。 就在这时候,已经完成的汉堡正好从输送带滑了下来。 千穗按下位于等候画面角落的「座位候餐」按键,将汉堡、饮料、甜点,以及一个标了号码的塑胶立牌放上托盘后,送到两位客人面前。 「非常抱歉。目前薯条正在调理中,请您带着这个号码牌到位子上稍候一下,晚点我再为您送新炸的薯条过去好吗?」 「喔,太好了,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义弥反倒为薯条还没炸好感到高兴。 「不好意思,那么请两位慢用。」 「喔。」 「谢啦,佐佐。」 两人意外坦率地往座位的方向走去。 虽然中间有回过头几次,但看来至少并没有让这两人留下坏印象。 看见两人挑了一个有点远、位于窗边的位子坐下后,真奥才回到千穗的身边。 「小千。」 「怎、怎么样?」 最令千穗在意的,当然还是真奥的评价。 实际上这些工作,几乎都是真奥教的。要是出了什么错,那就太对不起真奥了。 不过像是为了打消千穗无谓的担心般,真奥笑着点头说道: 「太棒了,没想到只教一次,你就真的学会了。完全无可挑剔呢。」 「……太好了!」 千穗心里突然充满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让她不自觉地握起拳头。 「我本来以为你会在免费发票的按键跟薯条的地方卡住,结果你居然冷静流畅地完成了工作,看来这下就算不用我陪在身边,你也不会有问题了呢?」 「咦、咦?我、我不要那样!」 然而在听了真奥后半段的话后,千穗反射性地如此回答。 「咦?」 「啊,咦?呃,那个,这样我会很困扰。我还没到那么……」 「哎呀,我不会就这样丢下你不管啦。不过既然你学得这么快,那么接下来木崎小姐或许会叫我更彻底地指导你也不一定……喔,薯条好了。」 「啊!」 此时,响起了通知新薯条已经炸好的电子声,油锅里也开始浮出满满的金黄色薯条。 「那么晚点我会再教你怎么帮薯条洒盐。因为这次有客人在等,所以就由我来处理……拿去吧。」 真奥将义弥点完后还在候餐的中薯交给千穗。 「……唔!」 虽然千穗因为短暂碰到真奥的手指而倒抽了一口气,但真奥看起来并未特别放在心上,迳自将托盘跟餐巾纸递给千穗。 「现在客人不多,你可以跟他们聊一下喔。」 「咦,可、可以吗?」 「只要别聊太久就没关系。去吧。」 「好的,谢谢你。」 千穗低头行了一礼,走向佳织与义弥等待的座位。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中薯!」 「喔。」 将薯条放在桌上并收走立牌后,千穗便从营业笑容换回平常的表情向两人搭话。 总觉得这状况,裉难为情。 「……唉,大概就像这种感觉。」 「咦?这样没关系吗?」 佳织似乎有些在意位于柜台的真奥。 「嗯,真奥哥说可以跟你们讲一下话。」 「喔,他还满宽容的嘛。」 佳织佩服地点头后,突然开始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千穗。 「很适合你呢。」 「咦?是、是吗?」 「嗯,总觉得看起来很成熟呢。」 义弥也像是赞同佳织的意见般点头。 「才、才没有这回事呢!」 忍不住害羞起来的千穗,开始挥起从桌上回收的号码牌。 「喂,义弥,你别只顾着看脚啦!」 「笨蛋东海,才不是那样!虽然外表也一样,不过刚才的接待,非常有模有样呢。」 「嗯,对啊。我觉得至少比我之前打工那里的同事要好多了。」 「是、是吗?谢谢你们。」 虽然被朋友看见会觉得不好意思,但被像这样大肆称赞,也同样会感到害羞。 「看见这种场景后,果然也会想跟着打工呢。根据我从东海那里听来的状况,这里似乎是个好地方呢。」 虽然不晓得认真到什么程度,但佳织听见义弥又说出这种话后,立刻板起脸说道: 「你又开始了。」 「什么啦。我可是很认真的耶。」 「就算你认真起来,也不及佐佐的一半啦。至少我就没有自信能在这里长期打工。」 「咦?」 佳织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千穗与义弥都感到疑惑。明明佳织才在之前听过千穗的描违后,说出类似自己在这里或许就能待久一点的话。 「佐佐木小姐!能过来一下吗?」 接着从柜台的方向突然传来真奥的叫喊声。大概是千穗在这里逗留太久了吧。 「对不起,我过去一下。」 「喔、喔。」 「加油啊。」 千穗转身离开两人,赶往柜台。 「佐佐术小姐,这位客人想跟你打声招呼。」 「咦?」 有客人找我? 正当千穗纳闷地抬头看向客人的脸时—— 「啊!」 千穗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站在那里的人,正是之前那位高大魁梧的白人男子。 那位男子曾经不小心打翻千穗还是客人时的可乐,就结果而言,那件事也成了让千穗开始在这间店打工的原因之一。 「啊,您好!之前……」 虽然千穗直接讲了日语—— 「这位先生说『没想到你后来居然成了这里的店员呢。那天的文件后来还好吧』。」 但在真奥的同步口译下,两人总算能够勉强交谈。 「其实我还没交出去,但透过在学校外面工作,我觉得似乎能稍微看见自己毕业后想做什么事情了。」 「『我在学生时代也曾经因为不晓得该学习什么,而对人生感到迷惘。但我跟你不同,在学生时代并没有尝试解决问题,所以后来过得非常辛苦,直到现在才好不容易能对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 「请问您现在是从事什么工作呢?」 「呃,『我是一个专门进口日本笔跟刷毛到赫尔辛基的画商。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品质比日本的笔跟刷毛还要更好的商品了』。喔!」 就连负责翻译的真奥也感到十分惊讶。 「赫尔辛基,是在芬兰那里吧。」 白人男子被千穗这么一问,便高兴地点头。 「这位先生说他明天就要回赫尔辛基了,不过他很在意小千后来的状况,所以才试着来店里看看。」 「不过托您的福,我才能在这么棒的店里打工。虽然我不知道将来的事情,不过若您之后有机会再来日本,还请再度光临。我会好好努力,以便到畴候能向您报告好消息。」 「他说『就这么办吧,请你好好加油。学生时代学到的东西,将来一定会以某种形式派上用场』。」 「是!」 千穗用力点了一下头后说道: 「啊,真奥哥。」 「嗯?」 「……你可以帮我告诉他,下次他来的时候,我会努力让自己能够直接跟他对话吗?」 ※ 「……」 「呐?要是有那种前辈在,应该会做不下去吧?一般来说,都会因为觉得自己太没用而崩溃吧。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退学,那我也不会阻止你,不过至少凭你的本事,现在还没资格在这里打工。」 「……」 「义弥?」 「喂,东海。」 「嗯?」 「……芬兰到底在哪里啊?」 「……你啊,姑且不论赫尔辛基,至少也该知道芬兰在哪里吧。斯堪地纳维亚半岛!北欧!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居然还想做跟佐佐同等级的工作,真是笑死人了。」 「真的会有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日本买笔吗?」 「如果那位前辈没翻译错误,那就是有吧?虽然我想应该没错啦。」 「为了什么?」 「我哪知道啊!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直接去问本人不就好了吗?」 「怎么问?」 「看是要拜托那位真奥先生,还是用你在学校考不及格的破英文突击之类的?」 「……」 ※ 傍晚六点。两位朋友一直待到千穗下班的时间。 幸好这段时间内,店里并没有拥挤到必须请那两人离开的程度。 虽然托真奥、佳织以及义弥的福,千穗总算获得了独自完成点餐的自信,不过接下来应该还有许多必须靠自己学会的事情吧。 就在千穗确认自己因为度过了各方面部十分充实的一天,而掌握到的成果时—— 「喂,佐佐木。」 「嗯?什么事?」 在回家的路上,义弥以令人费解的表情问迈: 「你那位会说英文的前辈,是大学生或归国子女吗?」 「好像不是喔。我之前也有问过,他说是因为觉得英文对工作有必要才学的。实际上店里,也的确经常有从附近公司来光顾的外国客人。」 「一般会为了打工而做到那种程度吗?」 千穗也对这点抱持着疑问。 当然其中的确是有那种要素存在,不过—— 「江村同学,你知道芬兰是说什么语言吗?」 「咦?不是英文吗?」 千穗摇头否定。 「是芬兰语喔。虽然是跟英文不同的语言,但那位先生在从学校毕业之后,靠自修学会了讲英文跟德文。而且据说他当时只有参考学校的教科书呢。」 「……该不会是他原本头脑就比别人好吧?」 「他没有上大学喔。」 义弥哑口无言。 看着义弥的侧脸,千穗想起木崎曾经说过—— 「所谓的出路,就是不断思考今天能为明天做些什么。」 真奥跟那位白人男子,都是因为觉得对明天有必要,才在今天学了英文。 虽然不晓得自己一年后在做什么,但无论是明天还是一年后,绝对都不会有跟今天相同的一天,所以到时候当然是能拥有愈多愈好。 既然是跨足世界的画商,那么即使不是明天,或许他下个月还会来到日本也不一定。在那之前,千穗希望自己至少能学会怎么用英文打招呼。 虽然现在抱持的想法,不见得在一两年后就一定能成为自己的财产,不过—— 「如果无法为了自己努力,那怎么可能会有办法为别人做些什么呢。」 不只是真奥而已,木崎与其他前辈,还有那间店的人们都是如此。 正因为想为别人工作,所以才能够为自己努力。 正因为为自己工作,所以才能够为别入努力。 「……什么意思?」 义弥疑惑地问道,但千穗却回头说道: 「我才不告诉你!」 千穗并没有亲切到会告诉别人自己烦恼过后所得到的答案,所以她笑着敷衍义弥,并稍微欺负了他一下。 「我觉得如果是现在,应该有办法写出路调查表喔。」 「咦?佐佐还没写完啊?」 走在前头的佳织,一脸意外地回头说道: 「我写想去念弓道很强的大学喔。这并不完全算是谎言,毕竟现在能让我努力的,就只有这个而已了。要是这样还被人抱怨,就等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你们两个怎么都这样啊。」 在那之后,直到三人各自分别为止,义弥都一直摆出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 ※ 紧张的三方面谈日。 千穗等人将按照江村、佐佐木、东海林的顺序接受面谈,并在面谈开始前与陪同的监护人一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当然,义弥一直强调不会来的母亲也来了。 从义弥本人以及他那两位哥哥的事迹听来,千穗原本以为她会是一位个性冷淡、热哀教育的妈妈,但结果却是一位身材丰腴,看起来个性和蔼温柔的女性。 从前阵子去了千穗的打工处以来,义弥就开始变得非常沉默寡言。 佳织也因为最近都找不到机会跟义弥拌嘴,而显得有些静不下来。 「江村同学,请进。」 安藤老师呼喊江村母子的姓名,请他们进入教室。 虽然义弥的母亲向千穗等人行了一礼,但义弥却头也没回地直接走进教室。 「佐佐,佐佐。」 门一关上后,佳织便小声地对千穗招手,并在教室的门缝旁边蹲下。 「小、小佳,不行这样啦。」 「喂,佳织?」 千穗与佳织的母亲同时责备明显是想偷听的佳织。 『……感谢您今天在百忙之中,拨空前来。』 没想到不用刻意偷听,安藤老师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致。 笹幡北高中的校舍十分老旧,无论将门关得多紧,依然几乎没有隔音的效果。 「……千穗,妈妈光去一下洗手间喔。」 说完后,千穗的母亲苦笑地站了起来。 「……我也趁现在先去好了。」 佳织的母亲也趁机起身。果然即使并非刻意,对大人来说,还是会觉得听见别人的面谈不太好意思吧。 两位母亲一消失在走廊的角落,千穗与佳织便互望了一眼。 「……我、我也……」 虽然千穗也想跟上母亲的脚步离开—— 「不行,我们必须在这里等啦。」 但佳织却小声地劝阻,并强硬地将千穗拉回椅子上。 「而且义弥那家伙最近不是有点怪怪的吗?或许是有什么心境上的变化也不一定。」 「真是的……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一定听得见……」 『江村,虽然我不太想这么说,不过以你目前的成绩来看,想上大学的英文系实在有点勉强,为什么你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 「「……」」 像是在开玩笑般,安藤老师的声音在绝妙的时机传了出来,害千穗差点笑场。 而这点佳织也是一样。 义弥居然想念英文系? 『……虽然老师可能事先就知道了也不一定,不过我有两个超优秀的哥哥。』 在两人的惊讶尚未平息之前,教室里的义弥以有些压抑的声音说道。 『不过正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好,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办法追上我哥他们。我哥哥们是因为有明确的理由,才会以法官跟医生为目标,但我完全没有任何志向,就算以现在世间认为成功的模范职业为目标,应该也不会顺利……』 『老师是觉得以模范为目标也没什么不好,然后呢?』 『……………………芬兰。』 义弥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出的话,让千穗与佳织再度吓了一跳。 『嗯?』 『老师,你觉得从芬兰来日本买笔的人,是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呢?』 『咦?』 『你觉得那样有办法谋生吗?』 『筹、等等,老师有点听不太懂。』 也难怪安藤老师会感到混乱。 『我是这么想的。虽然大家都说当医生或公务员薪水比较好,而且生活也比较安定,但那些人并不是因为成为公务员才拿到钱,而是以公务员的身分工作才拿到钱的吧?老师也是因为帮我们上课,所以才拿得到薪水的吧?并不只是因为安定而已,老师当初应该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对教师这个职业抱持着浪漫跟梦想,所以才会从事现在这份工作吧?』 『是、是这样没错。嗯。』 『我是在最近看过朋友打工的情形后,才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应该把职业的名称当成目标,而是在找到能当成目标的职业时,思考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毫不犹豫地追寻那个目标。』 义弥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表达似的停顿了一下。 『……然后,我遇见了一位大叔。虽然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为了来日本买笔,才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用功念书。不过若将来我也因为某个契机,而有了像那样非做不可的事情,那究竟有什么是我现在必须先做的呢,然后我就想起了之前考不及格的英文。我的脑袋不好,如果没有什么简单明了的目标一定会偷懒,所以我才想先挑个难度高一点的英文系当成目标,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 等回过神来时,千穗跟佳织才发现自己早已认真地对义弥的话听得出神。 『……关于这部分,请问妈妈有什么想法……』 尽管感到疑惑,安藤老师还是试着向义弥的母亲搭话。 『……无论是这孩子的哥哥们、我,还是我丈夫,所走的都是像这孩子所说的「模范人生」。我丈夫是公务员,而我在结婚之前,也是担任老师。』 「!」 千穗吓了一跳。因为这又是一件她不知道的事实。 不过从佳织的表情来看,她事先果然也毫不知情,而且她正聚精会神地专心听着里面的谈话。 『我们并不打算强制义弥往那样的未来发展,而且被我们这些宛如模范的大人们围绕,一直以来应该都让他觉得颇为拘束吧。我跟丈夫都很担心,他会不会认为就连两位哥哥的出路,都是受到我们的强制。』 『……我才没那么想……』 『基本上,既然那是他本人的目标,那么身为父母的我们并不打算加以干涉。若他本人决定要这么做,那么无论是好是坏,最后都一定会有个结果出来,虽然这么做可能会替老师添麻烦,但还是请您好好地指导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是芬兰,但如果将来他当上了翻译,那么以后出国旅行时,我们一定会好好地使唤他。』 义弥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对着儿子说的吧。从她的声音里,完全感受不到对儿子置之不理的印象,那是一道跟千穗的母亲里穗一样,总是为孩子操心的母亲的声音。 『毕竟上次才考不及格,你可别太期待啊。』 『所以你接下来才要用功吧。』 在那之后,三人持续着不晓得该说是闲聊还是面谈的对话,直到室内传出有人起身的声音,千穗跟佳织才端正姿势,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过千穗并没有漏听—— 「明明只是个义弥……」 佳织在当时轻轻地嘟囔道。 安藤老师带着江村母子走出教室。 「江村同学,辛苦了。接下来换佐佐木同学……咦,佐佐木,令堂上哪儿去了?」 「啊,她去洗手间了,马上就会回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千穗一指向走廊,里穗就像是算好时机似的赶了过来。 「您好,让您久等了。」 接替江村母子走进教室的千穗—— 「你现在,还会想打工吗?」 在擦身而过时试着问道。 虽然义弥似乎不晓得千穗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以奇怪的感觉噘起嘴偏过头回答: 「因为你们两个实在太罗嗉了,所以现在还是先念书好了。」 义弥说完后,便害臊地快步离开了。 至于佳织,则是以一副微妙的表情看着义弥的背影。 义弥的改变,当然主要是基于本人的意志,但认为真奥、那位芬兰男子以及千穗工作的样子也有对他造成影响,应该不算是自我意识过剩吧。 真要说不甘心的话,大概就是自己思考的出路,先被义弥讲走了吧。在出路调查表中,千穗也同样将大学的英文系列为候补。 而理由也几乎跟义弥一样。 因为那就是千穗现在能够累积的东西,同时也是她想累积的东西。 这个世界,比像自己这样的学生所看见的,以及想要看见的事物还要更加宽广。 谁都不能保证现在看见的世界,跟明年看见的世界会是一样的。 厩然如此,那么自己就必须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将飞向新世界所需要的东西一个一个地弄到手才行。 千穗认为,这一定就是自己最后应该前进的道路。 所谓的出路,并不是终点。 不过只是中途的检查站而已。 即使心里正想着这些了不起的事情,但另一方面,正为了避免跟已经听见的义弥回答重叠,而在脑中思考该怎么说明并加以模拟的器量狭小的自己,也是确实存在的,让人觉得好像有点没出息。 「嗯,以佐佐木的成绩来看,别说是文组的科系了,还有很多间大学都能够列人选项,总之你还是先说说看将英文系列为第一志愿的理由吧。」 当作目标的理由,努力的动机,并没有规定只能有一个。 虽然不是像义弥那样,但千穗认为单纯的憧憬,便足以当成订立目标的出色动机。 就像刚入学不久后参观社团,看见前辈用那把竹弓展现「会」的动作一样。 就像以那张写有自己未来的纸为契机,见识到许多大人们的「工作」一样。 想抵达那个场所。 想看见跟他们相同的世界。 「我想追上,一个我非常尊敬的前辈。」 想跟那个人站在同一条地平线上,体验跟他相同的世界。 ※ 这是我还只是个一无所知的高中女生时的故事。 是虽然已经对未来的变化做好了觉悟,但没想到接下来遭遇的变化,居然足以将整个世界为之一变的,佐佐木千穗的故事。 在这场面谈之后短短的两个星期,我得知了那个人的真相。 知道那个真相后,我的世界开始以跟过去完全不同的形式扩展开来,让原本曾经是普通高中女生的我,投入了一场赌上许多性命与世界趋势的战斗。 而正这是在那略早之前,发生的故事…… —完— 后记 这次的后记有透露一些本书的剧情。 请从后记开始看的读者小心留意。 关于出现在《打工吧!魔王大人》一到六集中的打工与行业,其实没有一个是和ケ原本人曾经从事过的职业。 不过收录在本书中的四则故事,全都是以和ケ原过去的经验为基础创作出来的。 关于这四篇故事的主角,除了魔王撒旦真奥贞夫,以及勇者艾米莉亚游佐惠美等固定班底以外,我还另外在每篇都各安排了一个角色。 请各位务必关注由真奥一行人,以及那些过着各自日常生活的人们所编织出来的一页页故事。 〈魔王,再次决意要诚实地做生意〉 这是从本篇第二集结尾过后约三十秒开始的故事。 主题是「冷静下来,先找个人商量吧」。 如同现在电视会以「实录!」这种感觉所作的报导一般,那些人的理论无论怎么想都充满了奇怪的漏洞。 某天上午我碰巧穿西装出门,并在本地车站附近的路上突然被人推销四颗一组的西洋梨,那次经验后来就成了这个故事的基础。 虽然我不是上班族,但他们真的认为在上班时间穿西装的男人会买水果吗…… 〈魔王,捡了弃猫回家〉 在我出道之前,我老家那只陪伴了我十六年的虎皮鹦鹉因为过于衰老而去世了。 那只鹦鹉不但活了十六年才寿终正寝(换算成人类年龄大约是一百三十岁),还是曾经撑过白内障跟两次脑梗塞的无双强者,而当时帮忙的兽医是位非常亲切的人。 在此向那位医生致上谢意,并希望所有的宠物都能度过幸福的一生。 话说在我老家的庭院,连续四年都有同一个家系的野猫生了小猫,因为很可爱,所以也不能随便赶它们走,不过我爸基于兴趣拿来栽种香菇的木头却被它们用爪子抓坏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魔王与勇者,一起去买棉被〉 我表弟的女儿是让阿拉斯·拉玛斯这个角色诞生的因素之一,而她才一年就长大了好多,实在是让我吓了一跳。 另外在思考该送朋友夫妇的小孩什么生日礼物时,我也从店里的人那里得到了不少建议,实际接触过之后,我真的深刻体会到小孩子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快得不得了。 真奥跟惠美要是再烦恼下去,或许会因为被时间超前,而被迫面临一个接一个不同的烦恼呢! 〈打工吧!高中女生-a few days ago〉 这是描写佐佐木千穗与真奥贞夫如何相遇,发生在《打工吧!魔王大人》第一集之前的前傅。 是本书全新创作的故事。 身心都逐渐超人化的千穗,在此时还只是个用一介高中女生来形容也不为过的普通女孩。 平常的千穗因为周围的人都较为年长,所以是个总是使用敬语的角色。 在刚企划时,我明明只是想写一个让那样的千穗能跟朋友自在聊天的故事,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虽然人家说若想预测未来,那连鬼都会觉得可笑,不过也有人说能笑就是福。 因为各种期限迟早会像鬼一样拿着铁棒追上来,所以我觉得能决定的事情还是趁早决定会比较好。 和ケ原从以前开始就是那种被到处追着跑,并在最后被教训得惨兮兮的类型。 那么,等本书到达各位读者手上,应该已经是二〇一二年二月十日之后的事情了。而再两个月后的四月,将开始播放《打工吧!魔王大人》的动画版。(注:以上为日本方面的情况) 打从我开始创作这部作品,至今已经即将迈入第三个年头,《打工吧!魔王大人》的世界还会继续扩展下去,敬请期待。 而无论有什么样的展开,为了每日的三餐与快乐的生活,他们今天依然会一面珍惜日常,一面努力地度过每一天。 希望未来还能有机会写出像本书般,详细描写简朴日常生活的故事。 再会罗!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无夜不眠 扫图:阳子 录入:大瓜飞飞 修图:工口姐姐 初校:tabithahinagiku 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烦恼的事情至今仍未获解决。 考虑到自己的立场,这已经完全称得上是玩忽职守,或是背弃任务了。 不对,真要说的话,打从一开始的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一直搁置应该完成的任务,过着漫不经心的日子。 只要有心,想列出几个不得已的理由都轻而易举。 不过若说到自己是否每次都有积极地做出决断,那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自己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从头到尾都只想着解决眼前的状况,对目的视而不见,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这么做变得十分舒适,于是到了现在,最初的目的在自己心里正逐渐变得无关紧要。 坦白讲,事到如今—— 「我已经不晓得……到底该不该杀死魔王了。」 『……这样啊~~』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旧友声音,听起来毫无责难之意。 倒不如说,甚至是带着某种类似松了口气,以及体贴自己般的语气。 『我之前~~就觉得事情或许会变成这样呢~~』 「怎么说?」 『嗯~~之前见面的时候~~』 好友苦笑道: 『我就觉得下次见面时~~艾米莉亚大概也不会想打倒魔王吧~~』 「我实在无话可说。」 『没关系啦~~既然艾米莉亚会这么认为~~就表示一定发生了什么足以让妳这么想的事情吧~~而且……』 好友难得清楚地断句,继续说道: 『艾米莉亚本来就有选择的权利。』 「什么意思?」 摸不着头绪的勇者一反问,好友便回答: 『照理说在奥尔巴背叛时~~艾米莉亚也能选择向我们复仇才对~~』 「咦?我怎么可能对你们做出那种事……」 『我不是指我或艾伯特~~而是教会与整个安特·伊苏拉喔~~因为这个世界对艾米莉亚恩将仇报~~所以即使艾米莉亚打算复仇~~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阻止妳~~实际上应该也没人阻止得了吧~~』 「什么嘛,原来妳是指这件事啊。」 若是满脑子只想着杀死魔王的少女勇者时代,或许真的会对同伴的背叛和世界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感到绝望也不一定。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就连这个网络普及且人人都有手机的世界,都很难挑选正确的情报了,更何况是至今都还没脱离封建社会的安特·伊苏拉呢?要是连这点程度的误解都一一放在心上,那不是会没完没了吗?」 『网络~~?』 「没什么,是我这边的事情。总之,因为我这个人其实还要更单纯、迟钝一点,所以不会去想那种愚蠢的事情啦。」 『虽然不是很懂~~但这样我就安心了~~不过~~若哪天妳有这个意思~~记得要告诉我喔~~?』 「妳到底是想怂恿我,还是劝阻我啊?」 勇者苦笑地问道,而好友也干脆地回答: 『无论艾米莉亚选择哪一条道路~~我都会站在妳这边~~所以即使必须一起毁灭世界~~我也在所不辞~~』 「身为人类最强的法术士,别说这么危险的话啦。万一被教会盯上,我可不管喔?」 『真是的~~盯上我的人早就多到能串成沙丁鱼串批发给鱼贩的程度~~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啦~~』 随口应付不晓得认真到什么程度的好友后,勇者看向脚边。 那里放了一个塞得鼓鼓的大背包。 「总而言之,下个周末就麻烦妳啦。」 『交给我吧~~』 安特·伊苏拉的最强法术士兼过去的旅伴,艾美拉达·爱德华以活泼的语气回答。 勇者,暂时告别 晚餐的筵席上充满了跟平常一样的平稳气氛。 刚煮好正冒着热气的米饭、萝卜味噌汤,托微波炉专用的特殊烤盘纸的福,最近餐桌上开始能见到烤鱼的身影。 另外一道冷豆腐上放了切碎的蘘荷(注:属姜科姜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具有特殊香气、色彩、辣味,为日本香辛菜类代表)。桌子中央的大盘子里则装着烤茄子。 电视上播的新闻画面,一开始就在报导地方举办的传统祭典,看来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扰乱世界和平的事件或意外。 从开着的窗户可见天色渐暗,流进室内的风隐约带来了镇上的生活气息。 位于东京一角的某个公寓房间,正准备进入这个任何人都能切身感受到世界和平的晚餐时刻。 然而此时仅仅一句话,便打破了进驻东京都涩谷区笹冢的木造公寓——vi·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的魔王城的平稳气氛。 「我要回老家一段时间。」 这句与平和家庭的晚餐时光极不搭调、披着平和外皮的震撼发言,让所有人都当场僵住。 「啊?」 「什么?」 「妳说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老家?」 「我喜欢豆腐!」 在场六人六种不同的反应,让丢下那颗震撼弹的女性——异世界安特·伊苏拉的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游佐惠美吓了一跳。 「你、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单手拿着书本、难得坐在计算机桌前面的魔王城之主,魔王撒旦真奥贞夫板起脸回答: 「大家都无法掌握妳这项发言的真意啦。」 「咦?」 照理说平常都待在计算机桌前的男子,从开着的壁橱第二层回答一脸讶异的惠美: 「艾米莉亚,妳自己再重新说一次刚才那句话看看。佐佐木千穗的脑袋里,可是就快要发展出真奥和妳围绕着阿拉斯·拉玛斯纠缠不清的家庭剧,一个人陷入恐慌……」 「漆原先生!」 「唔哇!好险……」 全世界第二适合被收进壁橱里兼这个房间的负担——堕天使路西菲尔即漆原半藏,以讽刺的笑容说道。 被指名的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满脸通红地将漆原推进壁橱关上拉门。 「喂,佐佐木千穗,妳干什么啦!」 壁橱里传出漆原拍打拉门的抗议之声。 「谁叫漆原先生要突然乱说话!」 为了阻止毫不自重的漆原,千穗涨红着脸压住拉门。 「小千姊姊,妳的脸好红喔。」 一道天真无邪的残忍声音,从千穗脚边指责着她。 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跟千穗一起玩、深信真奥与惠美是自己父母的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正踩着地板上的五十音符号表。 「啊,阿拉斯·拉玛斯妹妹,那、那个,马上就要吃饭了,所以我们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事到如今才想蒙混过去,也已经为时已晚了。 「喔!我会,收收!」 小女孩脚底下的塑料五十音符号表,是无论怎么乱折都不会破掉的高价智育玩具。 「不、不过游佐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千穗一面看着阿拉斯·拉玛斯以小孩子特有的方式,胡乱折着真奥自掏腰包买的智育玩具,一面重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最近回老家一趟……」 「可是艾米莉亚,妳的老家……」 在厨房水槽清洗调理用具的和服女性,神色困惑地提问。 「嗯,我的故乡在西大陆。是一个位于圣·埃雷外围、名叫斯隆的农村。虽然过去被某个关在壁橱里的家伙的军队毁灭了,吶?」 惠美以锐利的眼神瞪向壁橱。 「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我想请贝尔帮忙看好这些家伙……」 克莉丝提亚·贝尔——在安特·伊苏拉担任高等圣职者、在日本自称为镰月铃乃的她,冲掉手上洗碗精的泡沫擦干手后,困惑地接着说道: 「可以再说得具体一点吗?我不太能理解妳的意思。」 「就、就是啊,游佐小姐,就算妳突然说要回去,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吧?」 「的确,我好像说得太简略了,对不起。其实……」 面对两位女性的质问,总算发现自己说明不足的惠美苦笑着端正姿势,然后注意到有一位男性正站在千穗与铃乃的后面。 「虽然我完全不在乎妳要去哪里……但可无法忍受因为妳的缘故,害我精心制作的味噌汤冷掉。」 男子抱着装了味噌汤的大锅,以充满迫力的声音说道。 恶魔大元帅艾谢尔即芦屋四郎,向计算机桌前的主人报告: 「魔王大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您暂时停止念书就座吧。」 「好好好,正好我的集中力也被惠美打断了。」 「什么啦,别把错推到其他人身上好吗?」 「豆腐!艾谢尔!豆腐!」 不知不觉间,阿拉斯-拉玛斯已经走到了抱着大锅的芦屋脚边。 「喂,阿拉斯·拉玛斯,靠近拿着锅子的人很危险喔。来,到妈妈那边乖乖等吧。」 铃乃轻轻将阿拉斯-拉玛斯拉离芦屋身边。尽管一脸不满,但小女孩还是老实地走向了惠美。 「妈妈!豆腐!」 「我知道,不过要先说『开动』喔。艾谢尔,我的冷豆腐上面不要加蘘荷。因为我要分给阿拉斯·拉玛斯吃。」 阿拉斯-拉玛斯平常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从惠美或真奥的饭菜分一点出来,但芦屋在交互看了惠美的冷豆腐与阿拉斯·拉玛斯一眼后,严厉地摇头回答: 「我拒绝。要是害阿拉斯·拉玛斯长大后变挑食怎么办?」 以勇者与恶魔大元帅的对话内容而言,这段话实在是彻底奇怪到让人搞不清楚哪里奇怪的地步。 「可、可是芦屋先生,我觉得蘘荷对小孩子来说有点太刺激了……」 身为唯一一位纯粹的日本人,千穗准确地指出了问题点。 「让小孩子习惯香味强烈的蔬菜是很重要的。只要能懂得品尝这份滋味,以后每天的饭菜也会变得更加美味……」 虽然平常很少反驳千穗的芦屋难得反击—— 「不过我能理解呢。坦白讲,我也不太敢吃蘘荷。」 但马上就因为被缓缓走出壁橱的漆原打断而愤然说道: 「路西菲尔,你这样也算是堕天使吗?」 「没办法啊,毕竟我活到这个岁数都还没吃过蘘荷。而且我也从来没听过有堕天使喜欢蘘荷的神话啦。」、 的确,无论是安特·伊苏拉还是魔界,都没有与加了蘘荷的冷豆腐类似的料理。 所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仅限于这次,难得出现了赞同漆原意见的人。 「坦白讲我也有点不太敢吃……」 说着这种丢脸的话走到餐桌的,正是过去曾经统一魔界、在人类世界安特·伊苏拉称霸的伟大魔王撒旦。 此时此刻,人类得知了企图征服世界的强敌弱点。 那就是魔王其实不太敢吃加了蘘荷的冷豆腐。 「真奥哥……」 「魔王大人……」 「魔王,你这家伙……」 面对千穗、芦屋与铃乃参杂了惊讶与怜悯的复杂视线,真奥畏缩地回答: 「可、可是我还是吃得下去啊!我每次都有把饭吃光耶!」 「那阿拉斯-拉玛斯豆腐上的蘘荷,就交给爸爸解决吧。」 勇者艾米莉亚并未放过魔王露出的破绽。 她用筷子将自己豆腐上面的蘘荷,全都移到了在千穗、芦屋以及铃乃面前狼狈不堪的真奥盘子里的豆腐上。 「啊!惠美,妳这家伙!」 真奥看着自己豆腐上堆积如山的蘘荷发出惨叫,但惠美依然若无其事地说道: 「想抱怨就去对艾谢尔抱怨吧。无论再怎么不希望她偏食,像阿拉斯·拉玛斯这年纪的孩子会讨厌吃蘘荷也是理所当然吧。毕竟就连怀抱征服世界野心的魔王,都不敢吃这东西。」 「唔……」 真奥顿时哑口无言。芦屋见状,也一脸悔恨地说道: 「唔唔唔,贝尔,妳也说点什么吧。」 「艾谢尔,再怎么说,让阿拉斯·拉玛斯吃蘘荷还是太残忍了。对了,艾米莉亚,我去拿我房间里的薄盐酱油来好了。跟普通酱油比起来,还是那个对阿拉斯·拉玛斯比较好吧。」 铃乃快步走向自己位于隔壁的房间二〇二号室。看着那道背影,漆原一语不发地将筷子伸向烤茄子。 「每个人都这么宠她,我真担心阿拉斯-拉玛斯的未来呢。」 「漆原先生!在阿拉斯·拉玛斯妹妹面前吃饭时,一定要先好好地说『开动』啦。」 「育儿真是困难呢。如果长大后变成这副德性,那的确是有点……」 「真奥、真奥,为什么你要交互看着我跟阿拉斯·拉玛斯说这种话啊。」 「你自己摸摸良心检讨吧。跟你相比,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不但比较听话,也比较守规矩。」 千穗毫不留情地说道。 「久等了。我拿酱油来啰。」 此时,铃乃也带着薄盐酱油回来了,眼见大家已经偏离原本的话题,芦屋也只好放弃似的就此罢休。 「……没办法,味噌汤也差不多快凉掉了。大家来吃饭吧。」 「啊,芦屋,我的饭要多一点。」 「对了!我妈有叫我带炸鸡块过来。芦屋先生,可以借一下微波炉吗?」 千穗慌慌张张地从带来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大型保鲜盒。 「佐佐木小姐,不好意思,总是承蒙妳照顾,关于使用方法……」 「不用担心,我会用。好险好险,我差点忘记了……」 魔王城内同时聚集了并肩站在厨房的恶魔大元帅与圣职者、带配菜过来的高中女生,以及边监视没规矩的堕天使边思考该如何育儿的勇者与魔王,即使这样的光景既脱离现实又滑稽,但就结果而言,除非是非比寻常的事态,否则应该无法动摇这间vi·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和平的日常生活吧。 至于这样究竟是好是坏,目前还无人知晓。 ※ 尽管争吵不断,但魔王与勇者的日本生活依然称得上和平,直到夏天即将结束之际,才开始蒙上一层明确的阴影。 在真奥败给惠美之后,马勒布朗契的头目们以巴巴力提亚为首,为了征服安特·伊苏拉而组织了新的魔王军。 身为安特·伊苏拉大法神教会最高权力者之一的奥尔巴·梅亚,过去曾以惠美同伴的身份让真奥陷入绝境,但他现在不但成了惠美的敌人,还计划将她连同真奥一起埋葬。 以他的情报为基础,马勒布朗契的其中一位头目法尔法雷洛,为了将真奥与芦屋迎为新生魔王军的首领而来到日本。 虽然惠美与铃乃都担心真奥委会回归魔王军,但出乎两人预料的是,真奥与芦屋并未接受法尔法雷洛的提议。 这么一来,照理说只要在法尔法雷洛对日本造成危害之前,将他像之前袭击铫子的西里亚特般送回魔界,或是让惠美抹杀掉他即可。 不过陪同法尔法雷洛一起来到日本的另一位少年,却让状况变得更加复杂。 根据安特·伊苏拉的圣典记载,世界是由生命之树所结出的球体构成,而那位名叫伊洛恩的少年,正是从其中的「严峻」质点诞生的存在。 伊洛恩与「基础」质点的化身、目前和惠美的圣剑融合的女孩阿拉斯·拉玛斯是同质的存在,而他所隐藏的力量视情况而定,甚至足以凌驾勇者、魔王以及大天使。 至于他为何会受到马勒布朗契头目的使唤,直到现在都还是个谜团。 若只有一位马勒布朗契的头目也就算了,但若不谨慎应对从质点诞生的孩子,那么不只是马勒布朗契,或许还会刺激到天界,并引来不必要的敌人也不一定。 然而不幸的是,这两个不能随便刺激的人,居然发现千穗对真奥与惠美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这样下去,难保无法拢络真奥与芦屋的马勒布朗契一派,不会抓千穗来当人质。 惠美与铃乃在千穗本人强烈的希望下,为了让千穗能在遭遇危险时向惠美或真奥求救,而传授了千穗能够进行心灵感应的法术「概念收发」。 一部分也是因为真奥等人利用简单的诱饵获取沙利叶的协助,千穗总算顺利学会了法术。然而真奥判断光是单纯确保千穗眼前的安全,还不足以解决事态。 因此他刻意借助惠美与铃乃的力量,在法尔法雷洛面前恢复了「魔王撒旦」的姿态。透过指名千穗、惠美以及铃乃三人担任新的恶魔大元帅,宣示她们在征服世界方面负有重任,真奥总算成功在和平的情况下,说服法尔法雷洛与伊洛恩回去。 不过被马勒布朗契一派正式当成「恶魔大元帅」的惠美与铃乃,也因此气得暴跳如雷。即使顺利确保马勒布朗契一派在短期内不会加害千穗,安特·伊苏拉的情势还是会随着时间经过而逐渐改变,到时候「魔王撒旦公认的恶魔大元帅-佐佐木千穗」这个名号所代表的意义也可能会变得更加沉重,就结果而言,这表示环绕着真奥与惠美的状况依然未获解决。 希望真奥回归魔王军的马勒布朗契势力、新的质点之子,以及天界的秘密。 尽管察觉异世界正笼罩于一股紧张的气氛中,在日本生活的魔王一行人今天,还是得为了明天的三餐而努力工作。 这是发生在纵使夏天已经结束,世界情势依然开始变得白热化的九月的事情。 ※ 即使太阳下山的时间稍微变早了一点,七点以后的天色依然微亮,通往京王线笹冢站路上的暑气也尚未消散。, 惠美抱着吃完饭后陷入熟睡的阿拉斯·拉玛斯,与铃乃并肩走在一起,千穗与真奥则是跟在两人后面。 每当到了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前往魔王城的日子,千穗都会极力与真奥等人一同共进晚餐。 千穗曾当着所有人的面堂堂宣告: 「因为如果我不在,真奥哥跟游佐小姐马上就会吵架。」 打从法尔法雷洛的那起事件以来,千穗便积极地想让真奥等人维持良好的关系,就连真奥与惠美都有点招架不住。 虽然千穗本人并不知情,但其实三人曾经意外听见千穗对真奥等人所怀抱的感情,因此实在难以对抗那股过于直率的心意。 即使先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千穗的来访不但会让魔王城的晚餐菜色变豪华,也能讨阿拉斯·拉玛斯开心,基本上完全只有好处,因此相对地,真奥与铃乃也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负责送千穗回家的习惯。 「所以艾米莉亚,妳说要回老家是什么意思?」 铃乃在回家的路上开口问道。 而她一搬出这个在晚餐时被模糊带过的话题—— 「没错没错!就是说啊,游佐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在跟真奥谈论打工场所话题的千穗,马上便从后面跳进来插话。 「喔……」 女性们在绝对称不上宽广的住宅区小巷中以三列横队的方式前进,因此慢了一步、来不及加入话题的真奥,只能无精打采地跟在三人后面。 面对千穗与铃乃充满好奇与怀疑的视线,惠美轻声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差不多厌倦等待了。」 「什么意思?」 「……打从在日本与魔王重逢后,我就一直被卷入莫名其妙的麻烦,虽然每次都顺利度过了难关,但追根究柢,我原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游佐小姐的……目的?」 发现千穗是真的感到疑惑后,惠美沮丧地回答: 「千穗,我好歹也是背负人类希望的勇者。所以我原本来日本是为了……」 「咖哩…………呜。」 「叹噗……………………对不起。」 熟睡中的阿拉斯·拉玛斯宛如看准时机刻意说出来的梦话,让走在后面的真奥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在发现惠美回头以锐利的眼光瞪过来后,他还是难得坦率地道歉。 「……打倒企图征服安特·伊苏拉的魔王……才对。」 说着说着,惠美指向因为自己的视线而缩起身子的真奥。 「虽然我能理解,但比起这种事情,这跟妳回老家有什么关系?」 铃乃继续催促惠美说明,不过将魔王视为「这种事情」并置之不理,似乎也有点问题。 「说的也是。」 由于真奥并未特别反应,因此失去兴趣的惠美重新转回正面,看向在自己怀里安心熟睡的小女孩说道: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的存在也有影响,不过在我无法消灭魔王的这段期间,那些天使跟恶魔什么的,不是一直擅自跑来捣乱吗?」 「嗯,妳说的对。」 「倒不如说除了我们三个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类……」 千穗自然的疑问当场遭到忽视。 「总之那些在我来日本前,明明跟我们毫无关系的局外人最近实在太乱来,让我再也受不了了。为了让他们别再来找麻烦,我想还是回安特·伊苏拉一趟会比较好。」 「所以妳要回去将那些坏人通通解决掉吗?」 尽管惠美的说明有些过于简略,但千穗的想法也未免太过直接。 「该怎么说……感觉自从贝尔来了之后没多久,就突然跑出一堆盯上圣剑的人不是吗?」 「道么说来,沙利叶大人一开始也对艾米莉亚的圣剑十分执着呢。」 「不过就结果而言,那不是因为圣剑跟阿拉斯·拉玛斯妹妹有关吗?」 大天使沙利叶与加百列,表面上的目的是为了夺取惠美的圣剑。 直到阿拉斯·拉玛斯登场,揭晓「进化圣剑·单翼」是以质点碎片为核心的武器后,真奥等人才得知天界势力真正的目的是收集「进化圣剑-单翼」与作为阿拉斯·拉玛斯核心的质点碎片…… 「若只有天界倒还好,不过在铫子现身的恶魔西里亚特,也同样盯上了『基础』的碎片。不只如此,现在潜伏于东大陆的马勒布朗契军团,手中似乎也握有『基础』的碎片,再加上之前出现的伊洛恩明明是从质点诞生的孩子,结果却跟在恶魔身边……」 「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其实天界与恶魔之间有所联系……」 虽然铃乃的说法应该是最单纯的解答—— 「为、为什么突然要看我?」 走在前方的三人倏地一同回头,让原本走在后面闲得发慌的真奥吓了一跳。 「不过这样一来,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了吧?」 「说的也是。基本上魔王连自己拥有的『基础』碎片变成了阿拉斯-拉玛斯都不知道,而马勒布朗契军又是在魔王死后才开始行动的,无论怎么想,天界都没有协助他们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论什么,但别随便把我当成死人!我今天也活得很好啦!」 真奥的魔王生存报告,彻底遭到了忽视。 「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们对伊洛恩……对『严峻』质点的线索太少这点实在无计可施,但我们身边原本就有不少跟『基础』有关的线索。仔细想想,为什么沙利叶跟加百列要收集基础的『碎片』呢?」 「咦?」 无法理解这个问题意义何在的千穗疑惑了一下。 「……姑且提醒你们一声,差不多到车站啰!」 真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过三人毫不理会。 「追根究柢,为什么只有基础是『碎片』呢?答案很简单。既然他们目前正在收集碎片,就表示有一个『将质点打碎并四处散布的人』存在。」 「真是给人添麻烦。」 发现没人在听自己说话的真奥随声附和惠美的意见后,捡起被人丢在地上的空罐,打算扔进设置在路边自动贩卖机旁的空罐回收箱,但由于里面已经装满了,因此他只好将罐子小心立在上面再走回来。 「啊……原来如此。」 「咦?」 铃乃早一步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眼见千穗似乎尚未想通,惠美用抱着阿拉斯-拉玛斯以外的另一只手牵起千穗的手,让她注意其中一只指头。 「……啊!」 那只手指上戴着一只镶了小颗紫色宝石的戒指。 「虽然不晓得是不是真的『被打碎』,但至少能确定有一个人在『四处散布』碎片。毕竟目前就有一个实例摆在眼前。」 千穗手上的戒指镶有与惠美的圣剑剑柄和阿拉斯·拉玛斯额头上相同的「基础」碎片。在成为千穗获得这只戒指契机的骚动中,除了戒指以外,千穗还获得了某段记忆。 那是千穗原本无从得知的遥远世界的记忆,同时或许也是一段遥远的过去记忆。 某位受伤的年幼恶魔,以及一位站在麦田里的男性。 「游佐小姐的……妈妈?」 「没错。」 惠美表情厌烦地点头,放开千穗的手。 「总而言之,只要循着妈妈在我出生前或还一无所知的童年时期,于安特-伊苏拉留下的足迹,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不一定。话虽如此,其实我也没什么根据,只是觉得要是能找到什么线索就好了。」 最让惠美感到后悔的,就是即使只有短期也好,在过去的旅伴艾美拉达与艾伯特,为了帮助被漆原与奥尔巴盯上的自己来到日本时,应该跟他们一起回安特·伊苏拉一趟才对。 惠美的母亲莱拉,似乎曾经待在艾美拉达那里一段时间。 不过惠美当时在日本根本就没有值得信任的同伴,而真奥也并非能随便移开视线的存在。即使真奥不会做坏事,若他趁勇者回到安特·伊苏拉的期间搬家,之后惠美就必须再从头寻找他们的行踪。 对孤身在日本社会生活将近一年的惠美而言,实在不希望再跟丢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魔王。 然而她也无法拜托艾美拉达与艾伯特帮忙监视真奥。 毕竟跟原本只是普通乡下农家子女的惠美不同,艾美拉达跟艾伯特在人类社会恢复和平后,都各自身负要职。 坦白讲,两人与惠美的身份原本就不同。 在魔王军撤退后,安特·伊苏拉的教会与诸王国的权力构造也跟着恢复原状,因此自然不可能将两位如此有为的人才留在异界之地。 此外惠美认真起来的实力,在击溃安特·伊苏拉的魔王军时,整体的战斗能力便已经成长到艾美拉达、艾伯特与奥尔巴三人连手,才能勉强匹敌的程度。 打从没有在首都高的那场战斗中杀掉漆原时起,能在日本同时与三位恶魔周旋并独力获胜的人,就只剩下勇者艾米莉亚了。 若千穗这个存在对真奥等人的重要性能早点提高。 或是若铃乃能再早一点抵达这里。 惠美在计划回故乡的村子时,心里也曾经产生过这些无益的想法。 不过千穗与真奥等人间的信赖关系,是在这半年内才建立起来的,而基本上要不是发生了漆原与奥尔巴的暴行,铃乃也不会来到这里。 将惠美卷进来的一切,全都因为些微的分歧,让事情无法如她所愿。 当然现在才来抱怨这些也无济于事。 而且—— 「喔……呜……呃……啊,妈妈,要回去了吗?」 不知不觉间,四人已经抵达了笹冢站的验票口。 或许是嫌站内广播与电车经过的声音太吵,皱着眉头醒来的阿拉斯-拉玛斯一面环视周围,一面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 「喔,阿拉斯·拉玛斯,妳醒啦,下次再来玩吧。」 眼尖地发现小女孩醒来的真奥,走上前握住阿拉斯-拉玛斯细嫩的小手。 「再见啰,阿拉斯-拉玛斯妹妹。」 「直到回家前,都要乖乖的喔。」 千穗和铃乃也隔着惠美的肩膀,对阿拉斯·拉玛斯露出柔和的笑容。 倘若一切都「如惠美所愿」,那么她应该无法体验到如此温馨的时光吧。 惠美最近开始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对不起,今天没什么时间陪妳。下次再一起大玩一场吧。」 「打勾勾!」 逐渐清醒的阿拉斯·拉玛斯,用力将手伸向真奥。 看来只伸出小指对她来说还太困难了。 「喔,打勾勾。」 「……你今天到底在干什么啊?真难得看你在用计算机呢。」 惠美也对真奥难得有比阿拉斯·拉玛斯还优先的事情感到惊讶。 平常无论必须丢下什么,真奥都不会忘记拨出陪阿拉斯·拉玛斯的时间,因此光是这样就已经够让人意外了,然而没想到回答却从更加出乎意料的方向传来。 「真奥哥最近必须去考执照才行。」 千惠如此回答。 「「执照?」」 从铃乃惊讶的样子来看,她对这件事也是初次耳闻。 「执照……是车子的吗?」 在日本的日常对话中提到「执照」,首先会让人想到的就是驾驶执照。 总不可能真奥接下来将以武术的免许皆传(注:指学会了某样武艺的所有内容)为目标吧。 真奥在日本的法律上是成年男子,因此当然算是能考驾照的年龄,不过惠美与铃乃在意的并非这点。 「「亏你有办法得到艾谢尔的允许(啊)(呢)。」」 「重点是在这里吗?居然偏偏吐槽这点?妳们到底把他当成我的什么人啊?」 即使是真奥,被人异口同声地说到这个份上,还是难免板起了脸。 「因为考驾照不是很花钱吗?而且还得去上驾训班吧?你有那种闲钱吗?话说你明明是魔王,居然还打算遵守交通法规?」 「我偶尔会在车站前面拿到附近驾训班发的面纸,不过最便宜的课程也要花上十几万吧?我实在不觉得艾谢尔会允许这种支出,而且也不觉得你有本事存到那么多钱。」 「我不过是想考个执照,有必要被妳们诽谤中伤到这种程度吗?魔王考驾照又有什么不好了。」 「打从魔王做事前必须得到国家的许可开始,这整件事情就已经够可笑了。」 铃乃也用力地点头同意惠美的说法。 「我说妳们啊……」 真奥沮丧地垂下肩膀。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是要考汽车驾照吧?」 「那是要考什么?」 「难道是特殊专业执照?你基本上似乎只会为了跟麦丹劳有关的事情认真,所以是食品卫生管理者或厨师执照之类的吗?虽然感觉无论哪一种都还满花钱的……」 「考虑到将来,我之后应该会去考食品卫生管理者的执照。」 「原来你有想过啊。」 「因为成为正式职员后或许会用得到。不过这次我不是要考那个。」 真奥清了一下嗓子后,重新挺胸说道: 「听了之后包准吓死妳。我要考的是……机车驾照!」 头上传来特急电车经过笹冢站的声音。 「……那么,贝尔、千穗,我先回去啰。」 「嗯,路上小心。」 惠美无视得意的真奥,潇洒地准备离开。 「游佐小姐、铃乃小姐!真奥哥好像快哭出来了,拜托妳们稍微有点反应吧!」 「欸……」 虽说是千穗的请求,惠美还是明显露出厌恶的表情。 「因为他装模作样了半天,害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虽然我不是看不起机车驾照,但如果有人问说这是不是能让魔王拿来自豪的执照,千穗妳会怎么回应?」 「咦……?呃,那、那个……」 千穗因为惠美出乎意料的反问而慌了起来。 「告、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单纯参加考试而已!在必要的手续费七千七百五十圆中,公司可是会帮我出五千七百圆喔!这没道理不考吧!虽然实际上还是要花两千零五十圆,但就连芦屋都完全没怨言呢!」 「……」 关于这位魔王说这些话时究竟认真到什么程度,这类疑问已经在惠美与铃乃的心中萦绕了好几个月,即使根据经验,对方应该百分之百是认真的,但这还是让她们觉得全身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与无力感支配。 「……既然如此,怎么不干脆全额补助呢。」 「根据公司规定,就只有驾照领取手续费的两千零五十圆并不包含在内!因为公司补助的终究只有上课所需的训练费用而已!」 「等等,你说的公司是指麦丹劳吧?明明考驾照的人是你,为什么麦丹劳要帮忙出钱?」 「仔细听好了!其实我们麦丹劳……」 「我们店里之后将开始提供delivery。所以二十岁以上的员工都必须要有机车驾照,至于还没有机车驾照的人,公司会以专业执照津贴的方式帮忙出钱。」 判断若交给真奥说明会阻碍话题进展的千穗,打断真奥并简单扼要地说明。 「……」 相较于看起来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真奥,铃乃与惠美则是各自表现出不同的反应。 「所谓的delivery,就是指外送吧?」 铃乃干脆地推翻什么事都想用英语表现的国内劳动市场。 「外送……嗯,就是那个意思。因为不能用自行车来配送,所以必须使用机车并需要驾照……虽然我还是高中生,不符合专业执照津贴的资格。」 千穗不满地说明。 「虽然麦丹劳开始外送这点的确令人惊讶,但你们二楼的咖啡厅不是最近才刚开张吗?明明才过半个月左右,居然又要增加新的业务?」 还算熟悉日本社会的惠美,发表了符合上班族的感想。 「关于这部分,就连木崎小姐也觉得有点吃力呢。」 真奥与千穗打工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干练店长木崎真弓,是一位热衷工作到被人称为营业额之鬼的女性。 木崎平常不但毫不避讳地宣称要让单日营业额超过去年的百分之百,实际上也的确累积了不少实绩,不过在前几天才刚新装开店的mdcafe于当地稳固下来前就追加新的业务,还是让她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我们店开在邻近都内住宅区跟商业区的主要干道旁边,而且又属于能外送新的mdcafe餐点的店家,所以上层才突然作出这项决定的样子。比起快速展开的新业务,真正让人头痛的其实是人力完全不足啊。」 其实麦丹劳的外送业务本身,并不算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不但跟披萨的外送服务一样仅限于特定地区,而且一次消费含税必须满一千五百圆以上,才会接受电话点餐与外送。 虽然过去就已经以开在都心主要干道沿线的分店为中心逐渐增加外送服务,但这次却偶然挑上了幡之谷站前店。 问题在于关键的店方本身,还没准备好接受这样的变动。 从真奥必须准备考驾照来看,就能得知拥有驾照的员工人数有限。 而且在驾照问题之前,幡之谷站前店的员工人数根本就不足以应付新增的外送服务。 毕竟光是二楼多一个咖啡专门柜台,就已经让必须常驻店内的人员增加了。 再加上外送使用的机车,当然也需要不只一辆。 为了应付电话点餐,要不就是雇用新人,要不就得对现有的全部战力进行研修,而这些事情又会增加所需的时间与人员。 即使增加配送人员,由于难保配送地点一定是在大街上,因此还是希望能由熟悉当地路况的人负责。 无论如何,现今当务之急是确保工作人员的人数,有鉴于必须将他们培育到木崎预设的水平,即使距离正式开始运用的十一月上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样的时程也绝对称不上充裕。 「能够常态参与店内业务的人还需要三个……不对,只要能有两个!」 这是木崎最近的口头禅。 至少还需要两位全职的打工人员。虽然只要凑齐这个人数,就能趁这段期间培育足以负责外送的员工来补充人力,但在这个大学生的暑假已经接近尾声的秋天,人力往往是有减难增。 「惠美,妳有没有打算换工作啊?」 即使这句话当然不是认真的,惠美还是冷淡地回答真奥的劝诱: 「顺带一提,我现在的时薪是一千七百圆。」 「……对不起,当我没说过吧。」 「一、一千七百圆……」 惠美的时薪,让因为还是高中生,所以从实习期间起时薪就没什么太大变动的千穗大感愕然。 「纵然时薪很高,可是相对地辛苦的地方也不少喔?虽然自己讲这种话也有点那个,但既然连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勇者都这么说,妳就知道有多夸张了。」 「……说、说的也是。毕竟是电话客服人员。」 惠美的工作,是任职于手机公司的电话咨询室、专门负责接听来电的电话客服人员。即使同样叫做电话客服人员,除了能分成负责处理来电与主动致电推销的类型以外,由于业种业务与工作内容五花八门,因此也不能断定每个职场都一定非常辛苦,不过惠美的状况似乎是真的有很多问题。 真奥改为转头看向铃乃—— 「顺带一提,我也不行喔。我并没有自信能够以外语跟客人应酬到符合木崎店长期待的程度。」 不过铃乃抢先一步地说道。 虽然觉得这件事应该与外语没什么关系,不过无论真奥、千穗还是惠美—— 『欢迎光临!请已经点完餐的客人往这边移动!』 都无法想象平常对日常会话的措辞十分严格的铃乃,摆出营业笑容的样子。 「你们三位该不会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敏感察觉到真奥等人露出复杂表情的铃乃一低声询问,三人便以僵硬的笑容同时摇头。 「总、总而言之,虽然对千穗不太好意思,但我也只能对妳说声加油了。那么回到原本的话题……」 「话说回来,我们原本是在讨论什么?」 惠美的话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在验票口前聊了将近二十分钟。 「关于我回老家的事啦。」 勇者与魔王聚在车站前面闲聊,并因为话题拉长而不断偏离重点,这才真的是笑话一场。 「我已经跟公司请好假,再来只剩拜托艾美来接我而已。我打算下星期一就出发。」 「咦?」 千穗倒抽了一口气,虽然铃乃也跟着出声抗议—— 「这也太赶了吧?虽说后续可以交给我处理,但我这边也得进行一些准备…………」 但在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真奥后,原本为了抗议而举起的双手便无力地垂下。 「看来是不怎么需要。」 「对吧?」 「虽然不晓得妳们在说什么,但我至少知道自己被人看不起了。」 眼见惠美与铃乃以某种空虚的表情彼此点头,真奥在立场上必须严重地表达抗议。 「……我们才没看不起你。大家都称赞你勤勉、认真又生活规律呢。」 「……就是啊,魔王。像你这种大清早就起床、崇尚朴素简约、努力流汗工作,并为了不犯法而用功念书的人,怎么会有人瞧不起你呢?」 「既然要称赞,就看着我的眼睛啊!」 「爸爸好厉害!好乖喔!」 「…………………………谢谢妳……阿拉斯·拉玛斯。」 谁都敌不过小孩子。 「可、可是游佐小姐,下星期开始,那个……」 千穗战战兢兢地提问,于是惠美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点头苦笑: 「放心吧,那边的人也有事情要忙,而且我还得去上班,所以我预定周末就会回到这里。十二日的事情,我不会忘记啦。」 「……谢、谢谢妳。」 「十二日……喔,那个啊。」 真奥与铃乃也因为想起某件事而点头。 「话先说在前头,姑且不论贝尔,你可别想些什么多余的事情喔。」 惠美意外认真地瞪向真奥,但后者却佯作不知般的回答: 「什么嘛,真无聊。我本来还想做个大元帅徽章给妳呢。」 千穗与惠美提到的九月十二日是星期天。 这天在千穗强烈的希望下,一行人企划了一场惠美与千穗的联合生日派对。 安特-伊苏拉与地球的历法不同。不过由于惠美的生日是在初秋,因此大家原本提议在千穗生日的十日替两人庆生,可惜当天是星期五,也就是平日。 而且那天千穗热切希望能够参加的真奥还排了接近深夜的班,所以在讨论过后,便决定在两天后的星期天举办派对。 参加的人一多,就很难刚好在某天抽出时间。 「如果可以当场把它砍得粉碎,那我也不是不能收下喔。基本上我这次回去,有一部分也是为了确认你不小心乱讲出来的话,对那边有没有产生奇怪的影响。」 被惠美这么一说,真奥也跟着露出不悦的表情。 毕竟魔王撒旦与恶魔大元帅尚在人世,且那个撒旦还指名了勇者艾米莉亚、订教审议官克莉丝提亚·贝尔,以及一位异世界的少女担任新恶魔大元帅的情报,已经被传到了安特·伊苏拉。 虽然这是为了保护千穗的无奈之举,不过站在惠美与铃乃的立场,一旦被人得知这是事实,即使被全安特·伊苏拉的人在背后批评也无法有怨言。 「不会有事啦,大概。」 「你的话根本一点都不能信!」 受不了彻底抱持乐观态度的真奥,惠美瞄了一眼手表。 「糟糕,再不快点回去,就赶不上阿拉斯-拉玛斯睡觉的时间了。」 「她平常这么早睡吗?」 「自从千穗修行那次以来,她就一直缠着想要洗澡。而且还要洗热的。等回去放好热水并洗到阿拉斯·拉玛斯满意之后,一晃眼就十点了。」 「阿拉斯·拉玛斯有江户之子的资质呢。」 铃乃不知为何高兴地说道。 「要是从质点里生出江户之子,那还得了啊!」 真奥不悦地吐槽。 「那伊洛恩应该就是道产子(注:指北海道出生的人)啰。」 千穗随意接续了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那我真的差不多该回去了。十二日再见吧。」 「那、那个,游佐小姐。」 千穗喊住正准备从侧肩包里拿出月票的惠美。 「我可以去帮妳送行吗?总觉得有点担心……而且艾美拉达小姐难得过来,我也想跟她打声招呼……」 「对不起。我是跟艾美约星期一中午。那时候千穗应该要上学吧?」 「啊呜……」 尽管因为太常进行跨文化交流而偶尔会忘记,但千穗虽非江户之子,依然是现代的东京之子兼纯国产的高中女生。 既然暑假已经结束,那么千穗自然必须开始尽学生的本分。 惠美为了安慰沮丧的千穗而轻拍她的肩膀,阿拉斯·拉玛斯也跟着拼命伸手抚摸千穗的额头。 「不用担心,我再怎么说也是人类最强的勇者。请妳相信我曾经击溃魔王军以及赶走大天使的实绩吧。因为阿拉斯·拉玛斯也会一起去,所以我本来就没预定去危险的地方或跟人战斗,就像回老家收拾一下东西而已,马上就会回来。」 「没错!我警告妳,要是阿拉斯·拉玛斯发生什么事就不妙了,所以妳别想些多余的事情,跟那个叫艾美拉达的见个面吃个饭后,就直接回来吧!」 似乎总算想起惠美跟阿拉斯·拉玛斯处于不可分状态的真奥,急忙抬起头靠了过来。 惠美用力皱起眉头,打断真奥的气势说道: 「明明最主要的原因就出在你身上,我根本就没必要听你说教!你才是别想趁我不在的时候乱来!就许多方面来说,我都会请贝尔好好监视你喔?」 「哈!就算不用特别做什么,我也能透过机车驾照取得更广大的世界。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我了!等妳回来后,可别哭丧着一张脸啊!」 「你最好是忘了买印纸(注:一种用来证明已缴纳费用的凭证),然后被驾照中心的人拦下来!」 「印纸在中心也有卖啦!妳这没常识的家伙!」 「啊啊!够了,艾米莉亚,妳快回去啦!魔王也一样,你这样会害千穗小姐太晚回家吧!再不适可而止,勇者与魔王的激战将被替换成针对驾照中心印纸贩卖处进行的争辩,并以记载在圣典里的形式流传后世喔!」 真奥与惠美的争执逐渐偏往无关紧要的方向,于是铃乃强硬地介入两人之间,阻止了这场难看的口角。 距离惠美刚才确认手表已经又过了十五分钟,无论是带着高中女生到处跑还是让小女孩继续醒着,在各方面来说都变得愈来愈不适当。 「千穗小姐,放心吧。虽然这没什么好自豪的,不过我时间很多。而且我也想跟艾美拉达小姐见一次面,所以我会亲自去送行的。魔王,这样可以吧?」 就在这段期间内,车站内响起通知下一班电车即将进站的广播。 「那么千穗,下星期见啰。贝尔,我晚点再传简讯给妳。」 惠美抬起头慌张地说完后,这次便真的穿过验票口往车站内走去。 「掰掰!爸爸、小千姊姊、小铃姊姊,掰掰!」 真奥、千穗以及铃乃三人,在目送从惠美肩膀探出身子的阿拉斯·拉玛斯用力挥手的景象后,便不自觉地安分了下来。 「呃,可是中心真的有卖印纸喔?」 「谁理你啊……好了,总之快点送千穗小姐回家吧。千穗小姐,妳时间没问题吧?」 「啊,是、是的。完全没问题……不过……」 「嗯?」 随着头上传来一道发车的声音,千穗仰望那辆应该载了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的电车,低声说道: 「游佐小姐,最近变得比较开朗一点了呢。」 「……为什么要看着我这么说?」 敏感地发现千穗的视线从电车身上移向自己的真奥,不由得退缩了一下。 「你不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 「……好了好了,还是边走边说吧。」 铃乃叹着气催促两人移动。 「游佐小姐绝对有变比较开朗,该说是变得充满活力……」 「那家伙本来就很吵吧?」 「讨厌啦,真奥哥!才不是那样,应该是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本人自己也说过了……」 铃乃回头看向笹冢站说道: 「果然被动地应付状况跟自己主动出击,在心态上还是有所差异吧。」 「她最近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再像之前那样犹豫不决啦……」 即使如此,真奥也觉得惠美这几天已经恢复到之前在日本初次见面时,那种某种程度上不会看状况的积极。 「不过,我觉得绝对不只是这样。」 「嗯?」 「小千,妳的意思是?」 「真是的……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吗?某种意义上,这明明就跟真奥哥和铃乃小姐最有关系。」 千穗发自内心感到意外似的交互看向真奥与铃乃的脸。 不过真奥与铃乃才是只能意外地面面相觑。 毕竟除了住在同一栋公寓以外,真奥与铃乃实在没有其他的共通点。 再加上跟惠美有关,那么除了三人都住在日本以外,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共通要素…… 「因为我很不甘心自己还没到那个程度,所以不想告诉你们!」 「到、到底是怎样?」 「不晓得……?」 某种意义上算是被千穗批评的两人,皱着眉头看向似乎有些高兴的千穗往前走去。 「千穗小姐,我投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看得见千穗家时,铃乃配合自己的说法,举起双手向千穗问道。 千穗先将脸转了过来,以看起来有些不满的表情坦白回答: 「虽然不知道游佐小姐本人有没有自觉到这种程度。」 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后,千穗才接着将身体整个转向两人。 「『前来讨伐魔王的勇者』,可是决定回故乡啰?这不就表示她已经打从心底信任铃乃小姐与真奥哥了吗?」 「「!」」 真奥与铃乃一同倒抽了一口气。 「我觉得游佐小姐是因为相信即使少了自己的监视,真奥哥也绝对不会在日本做坏事,而就算有什么万一,铃乃小姐也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所以才说要回故乡的喔?呃……虽然信任的方面可能有些不同……」 千穗的话,让两人听得目瞪口呆。 「到这里就行了。谢谢你们送我回家!铃乃小姐,替游佐小姐送行的事情就拜托妳啰!」 千穗笑着挥完手后,便转身走进家门。 呆站在原地并互望了一眼后,真奥与铃乃尴尬地耸肩,将视线从彼此身上移开。 「身为魔王,这实在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就当做是那样吧……差不多该回去了,要是因为闲聊而拖得太晚,艾谢尔又要罗嗦了。」 在那之后,真奥与铃乃无言地穿过夜晚的住宅区回家,在公寓的公共走廊上无言地道别。 「欢迎回来,魔王大人!哎呀,一想到艾米莉亚暂时不在,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呢!不如去之前那间烧肉店庆祝一下吧!」 真奥一回家,就发现兴奋的芦屋难得提议要出去外食。 恶魔大元帅在勇者离开的这段期间,居然只想得到要去吃烤肉,总觉得各方面来说都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魔王大人?」 「啊,真奥,我有传简讯叫你回程时去便利商店帮我买布丁回来,你有看见吗?」 「……呃,我没注意到。」 真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在十几分钟前的确收到了一封简讯。 「欸~难得芦屋说可以耶!」 漆原不满地抗议。 「真是的。」 「魔王大人?」 「真奥?怎么了?」 芦屋与漆原疑惑地看向站在玄关的主人,但过不久后抬起头的真奥,脸上却难得带着愤怒的表情。 「勇者不在的期间,居然只想得到烤肉跟布丁,你们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惠美那家伙信任啦!给我稍微有点身为恶魔大元帅的自觉跟骄傲啊啊啊啊!」 隔壁房间传来真奥的怒吼以及芦屋和漆原混乱的惨叫声,铃乃板起脸捂住耳朵,等待陷入错乱的真奥所引发的骚动结束。 「魔王明明也没资格嚣张地对别人说教……」 以一个斥责部下的烤肉与布丁的上司来说,隔壁的魔王受到日本世俗的影响也太深了点。铃乃烦躁地听着隔壁充满人味的对话,同时回想起前几天与惠美的问答。 「既然天使是人类,那么……」 隔壁那位情绪不佳并深受勇者与高中女生信任、之后还打算依照道路交通法取得驾照的魔王——恶魔又是什么呢? 真奥也好,芦屋也好,恶魔们的外表远比天使还要不像人类。 跟运用圣法气长出翅膀的天使不同,恶魔们的外形可说是五花八门,不但拥有诸如角、尾巴、翅膀等人类没有的器官与脱离常轨的巨大身躯,甚至还有像出现在铫子的恶魔大尚书卡米欧那样,拥有人类外形的鸟类。 然而魔王撒旦、恶魔大元帅艾谢尔以及身为马勒布朗契头目的法尔法雷洛,都曾经在铃乃等人面前展现出与人类无异的姿态。 「难道就没办法调查……他们拥有那种外形的意义吗?」 思及此处,原本打算拿起手机的铃乃,最后还是摇摇头松开了手。 她并非不信任惠美,只不过以安特·伊苏拉现在晦暗不明的情势来说,要让惠美一个人捜索情报实在太困难了。 若一次处理太多事情,相对地便容易产生破绽,这样不但不晓得会产生什么影响,同时也有连累日本与千穗的可能性。 惠美本人说要探索母亲留下的痕迹。 那么这次还是专注在这件事上会比较好。 毕竟这是一个牵扯到整个世界的谜团,即使着急也于事无补。 目前的当务之急…… 「啊~吵死人了!这根本是在骚扰邻居!你们也差不多该冷静点了吧!」 应该是平息隔壁那场让人听不下去的骚动。 铃乃透过怒吼与说教,制止了不悦的真奥与惊慌失措的芦屋和漆原。 说来奇怪。虽然铃乃的确答应惠美要处理后续的事情跟监视魔王城—— 「别再吵那些无谓的事情,快点念完书去睡觉啦!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不过这种宛如母亲帮孩子们劝架的行为,应该并不包含在内才对。 铃乃已经开始担心起惠美回来前的这几天,到底该怎么度过了。 在让三人安静下来后,回到自己房间的铃乃反手关上玄关大门,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即使如此……这也的确算是一种和平的形式……」 虽然不正确,但感觉并不坏。 这应该是最能表示这些人周遭状况的一句话了。 ※ 一周开始的星期一。 千穗婉拒友人的邀约,随便吃完午餐后,便来到平常学生与教职员几乎不会靠近的旧校舍——通称「打不开的房间」附近,专注地凝视自己手中的某样东西。 那是个小颗的紫色宝石,亦即镶有「基础」碎片的朴素戒指。 身为一个品行端正的高中生,千穗当然不能一直在校内戴着如此露骨的装饰品。 即使没有听过具体的说明,千穗也知道「门」是一种特别的法术,而且是一个用来进行超长距离移动的手段。 惠美当然不用说,包括铃乃、艾美拉达、艾伯特、漆原、芦屋以及真奥在内,所有人都是透过那个「门」来到这里的。 千穗有股预感,那就是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通过「门」时,或许「基础」碎片会产生反应也不一定。 千穗一面警戒着是否有人经过附近,一面凝视着戒指——. 「……啊。」 碎片突然浮现淡淡的光芒,并发出一道宛如相机闪光灯般的强烈光辉,然后又再度恢复成普通的宝石。 由于受过法术修行,因此千穗也能在戒指发出光芒的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然而话虽如此,她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发生什么特别的状况。 只是放在一旁的手机,收到了一封简讯。 『艾米莉亚顺利与艾美拉达小姐一起踏上旅程了。』 那封简讯是前往送行的铃乃,所传来的简单报告。 惠美,千穗重要的友人,别说是日本了,她现在甚至不存在于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 对没亲眼看见惠美透过「门」进行移转的千穗而言,这项事实让她有股奇妙的感觉。 那是仿佛游佐惠美(艾米莉亚.尤斯提纳)这个人突然变成某种漠然的存在般,让人内心为之纠结的感觉。 不过惠美说过不会去做危险的事情,而且艾美拉达也跟她在一起。 既然对象是惠美,那么即使不用千穗担心,她应该也能轻松地化险为夷。 握紧手机的千穗宛如祈祷般的闭上眼睛,同时在脑中回想惠美的手机号码。 千穗的手、戒指以及手机,发出淡淡的光芒。 「希望游佐小姐回去的安特·伊苏拉,能够稍微变得和平一点。」 究竟这项祈求能不能穿越「门」、时空以及世界顺利传达呢?还只是位不成熟法术士的千穗,实在无从知晓。 然后—— 过了两个星期,即使过了九月十二日,惠美还是没有回来。 魔王,邂逅 京王线调布站是京王电铁的中心车站,从每站皆停的慢车到特快车,所有种别的营业列车都会停靠这里。 从新宿出发的下行列车,大致能分为开往高尾·八王子方向与开往神奈川相模原市的桥本方向,而其中的分歧点就是调布站。 车站前方有一座大型公交车转运站,往来此处的公交车,发挥了联系京王与jr、小田急车站等地区的功能。 虽然现在的天气还是适合穿短袖的平日早晨,不过根据气象预报,下午气候的状态就会开始变得不安定,降雨机率是百分之六十。 真奥走出调布站的北面出口。 「呃……我记得搭车的地方还要再往前走。」 真奥依循前阵子在这里下车时的记忆,寻找公交车候车处。 发现转运站内的候车处已经有人在排队的真奥,走向队伍的最尾端。 公车站牌的柱子上写着「京王公交车,往jr武藏小金井站,经考场正门」。 为了在公交车进站前稍微复习一下,真奥准备从手提包里拿出考试参考书—— 「妈妈!」 「!」 但一道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回头察看。 那里站了一位年幼的女孩,她正为了吸引眺望站前地图的母亲注意,而努力伸长自己娇小的身体,拉着对方的手。 「……」 真奥的视线,暂时停留在这对素不相识的母女身上。 过不久,那位母亲似乎总算找到了目的地,她用手指反复确认地图—— 「好好好,对不起。妳还好吧?会不会热?」 同时边出言安抚边抱起自己年幼的小孩,然后马上就离开了真奥的视线范围。 调布站白天往来的人潮众多,真奥追着消失在调布站前杂乱人群里的母女身影,叹口气放开原本伸进手提包里的手。 他早就将包包里的机车驾照必胜问题集念得滚瓜烂熟,即使不用看书也能背得出来。 「第二次啊。」 真奥耸耸肩,喃喃自语道。 真奥的目的地,是府中驾照考场。 通常东京都内的居民若想取得驾照,就必须前往府中、鲛洲或江东其中一个驾照考场接受考试。 而这其实是真奥在这个月里,第二次造访府中驾照考场。 「……惠美那家伙……」 真奥一开口抱怨,公交车就像是刚好听见般的抵达了。 真奥排的队伍中,除了通勤客以外,似乎目的地都与真奥相同,一行人井然有序地上车,然后杂乱地在车内分散。 真奥运气不错地坐到了一个靠近车门的单人座。 由于这次绝对不能再失败,因此真奥拿出教科书开始复习。 没错,真奥曾经在驾照考试上失利过一次。 亏他为了考试特地排开打工、花三百圆申请住民票、花七百圆去快速照相亭拍了自应征麦丹劳打工以来久违的大头照、支出单程一百七十圆的电车钱,以及两百三十圆的公车钱,结果笔试的部分居然没有合格。 在发现自己的号码没出现在宣告考试合格的电子显示屏上时,真奥真的有股跟最初收到西大陆的路西菲尔军,败给勇者一行人的报告时相同的感觉,不对,或许这次的打击比当时还要大也不一定。 真奥自认为回答得很完美。毕竟他可是用功到连法律条文都背起来的程度。到底为什么会不合格呢? 真奥鞭策空转的脑袋拼命思考—— 「啊!」 然后发出有生以来最少根筋的声音。 真奥透过有才能、努力与魔性保证的记忆力,回想起一件严酷的事实。 「我的答案,全都填错了一格……?」 由于学科考试是单纯的是非题,因此采用的是在问题旁边的答案栏作答的形式。 既然是单纯的二选一,那么即使填错答案栏的顺序,也不太可能让所有的题目都变成答错,不过学科考试的及格门坎,是要在满分五十分中获得四十五分。 就算填错顺序后有几题答对,也不可能达到九成的正确率。 真奥就这样悔恨地在第一次的驾照考试中,得到了不合格的结果。 虽然只要拿驾照去申请,麦丹劳就会连同薪水一起支付专业执照津贴,不过公司理所当然地只会帮忙代垫一次。 当真奥告诉芦屋因为自己无聊的失误,导致得自行支付原本公司会以训练费名义代为负担的五千七百圆时,芦屋所露出的悲伤表情,让真奥回想起他在不敌人类的逆转攻势,而不得不悲痛地放弃东大陆时的事情。 「……这全都要怪惠美那个笨蛋不好。」 原本熄火的公交车,在此时重新启动了引擎。 『好,我们要发车啰……』 就在公交车随着司机平稳的声音,开始缓缓前进的瞬间,真奥小声地嘟囔道: 「那家伙真的从头到尾……都只会给我添麻烦……」 无法集中。 光用这句话,就能解释这半个月来的状况。 不只真奥,包括芦屋、千穗以及铃乃在内,所有人都是如此。至于漆原就不太清楚了。惠美是在两个星期前的星期一返回安特·伊苏拉。 那天真奥是去工作,千穗则是去学校。 由于芦屋与漆原并没有特别去送行的理由,因此真奥仅从前去送行的铃乃传的简讯,得知惠美在中午过后顺利前往了安特·伊苏拉。 除了目的地不在地球以外,惠美等人原本就没有向真奥、芦屋以及漆原报告近况的理由或义务。 而擅自认定惠美会以某种形式跟千穗和铃乃联系的真奥,也没有特别加以确认。 更何况不用惠美提醒,真奥原本就打算好好看书,为预定在下星期举行的驾照考试做准备,所以也没特别留意周遭的状况。 这段日子非常和平。 就连竞争对手肯特基炸鸡店的店长猿江三月亦即大天使沙利叶,最近都非常认真地工作。 一部分是因为沙利叶打从心底,迷恋上了真奥等人工作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店长木崎,再加上这位大天使前阵子透过千穗的法术修行,成功缩短了与木崎的距离(沙利叶自己擅自这么认为),所以他最近对真奥与千穗的态度也特别殷勤。 除此之外,一想到平常总是啰嗦个不停的惠美不在自己身边,真奥也总算能畅快地将心力投注在工作与念书上。 这股解放感同样也影响了原本对开销十分严格的芦屋,他不但每天晚餐增加一道让真奥等人自行选择的菜色,同时也没对趁机不断网购的漆原抱怨。 虽然千穗似乎替惠美的状况感到担心,但对方毕竟是世界最强的人类——勇者艾米莉亚。既然对方之后一定会若无其事地回来,那么想太多也只会让自己吃亏,因此抱着这样想法的真奥,并没有正视千穗的担忧。 变化发生在当周的星期六。 ※ 「魔王,艾米莉亚回来了吗?」 在真奥平常去上班前稍早的时间,铃乃前来拜访并同时问道。 「啊?妳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呃,我只是想知道艾米莉亚回来了没……」 铃乃重复了一次相同问题后,便陷入了沉默。 「谁知道啊。她没回来吗?」 站在真奥的立场,被人问这种事也只会感到困扰。 即使惠美从故乡回到这里,也没理由联络真奥。 既然铃乃跟千穗都没听说,那真奥等人更不可能会知道。 真奥如此说明完后—— 「嗯,的确。说的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铃乃便以看起来有些困扰的表情离开了。 「……?」 就在真奥与芦屋疑惑地面面相觑、漆原趴在计算机桌上呼呼大睡的这段期间,走出走廊的铃乃在那里磨蹭了一会儿后,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千穗小姐吗?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妳。」 外面传来铃乃打电话给千穗的声音。 真奥断断续续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抬头看向贴在冰箱上面的排班表兼月历。 今天是九月十一日星期六。 如果真奥没记错,惠美应该在昨天就回来了才对,在明天十二日的位置上,千穗用可爱的字迹—— 「游佐小姐,生日快乐!」 写下了这句话。 虽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听不见铃乃从外面传来的声音,但就在真奥发现这件事的同时,他放在房间角落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 那是千穗打来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隔天也一样完全没有来自惠美的联络。 虽然真奥昨天忙着安抚担心惠美的千穗,但这下就连他也开始觉得情况不对劲了。 考虑到惠美的性格,姑且不论真奥,她应该不会做出害千穗担心的事情才对。 而且今天是之前跟千穗约好的十二日。 尽管对真奥的参加感到不满、但惠美应该不排斥与千穗互相庆生,不可能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直接毁约。 铃乃今天也一样一大早就来魔王城确认惠美的安危。 「难道没办法跟那个叫艾美拉达的人取得联络吗?」 虽然真奥试着如此问道,但铃乃连房间都没进,就直接站在玄关低声回答: 「就是因为连跟艾美拉达小姐都无法取得联系,我才会这么着急啊。」 通往异世界的「门」是在惠美的公寓顶楼开启,而替惠美送行那天,铃乃也与惠美过去的旅伴——安特·伊苏拉最强的法术士——艾美拉达·爱德华交换了手机号码与邮件地址。 原本应该不会直接交流的圣-埃雷宫廷法术士与大法神教会订教审议官,居然在异世界的日本交换手机号码,虽然不晓得是哪一边先开始的,但两人都露出了奇妙的笑容。 在那之后,铃乃曾透过用手机进行的「概念收发」,收到惠美平安抵达安特·伊苏拉的通知,然而这更让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现在会无法与惠美和艾美拉达取得联络。 跟过去分成人类与恶魔两个派系争斗的时期相比,现在的安特-伊苏拉情势因为各方势力的介入,已经变得更加复杂。 若这就是惠美带来的和平所导致的结果,那未免也太过讽刺,总之现在人类的世界,正进入五大陆之一的东大陆,与其余大陆为敌的战争状态。 企图让魔王军复活的马勒布朗契一派潜进了东大陆,而替他们居中牵线的,正是曾以勇者伙伴的身份与恶魔们战斗的奥尔巴·梅亚。 明明光是这样就已经十分复杂,那些马勒布朗契居然还使唤着天使们拼了命寻找的构成世界的球体——「质点」的化身,让人隐约能察觉天使正在背后暗中活动。 尽管知道这项事实的人不多,但无论他们接下来将抱持何种想法行动,都能确定这已经不是单纯结束人类之间在安特·伊苏拉引发的战争,就能解决的问题。 「要是我与安特·伊苏拉联络得太频繁,会有概念收发的念波遭教会察觉的风险,所以我也不能随便跟那边通讯。」 大法神教会对铃乃下达的密令表面上尚未解除,而她也完全没打算实行。 铃乃是为了导正教会的正义,才会在日本生活并擅自展开行动,就结果而言,形式上她等于是违背了教会执行部的命令。 铃乃过去所背负的密令,是散播勇者艾米莉亚已经死亡的虚假消息,并隐藏奥尔巴对魔王还活着这件事置之不理的背教行为。 在无法达成这些目标的情况下,就要除掉惠美与真奥,让「奥尔巴的谎言成真」。 考虑到惠美在安特·伊苏拉足足花了两年才结束讨伐魔王的旅程,想必教会执行部应该也不认为到异世界出差的铃乃,能在短短三个月就达成任务吧。 然而即使未遭到怀疑,铃乃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采取了违反教会执行部意向的行动。毕竟「克莉丝提亚·贝尔就任新恶魔大元帅」这项不得了的情报,已经被传到盘据东大陆的恶魔们耳中了。 奥尔巴目前似乎是脱离教会活动,所以短期内应该不用担心教会取得恶魔拥有的情报,但即使如此,铃乃现在的立场还是比惠美要来得微妙许多。 「最坏的状况,就是他们可能会派跟过去的我一样的人来日本。而且那些人为了抹消对教会不利的事实,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危害日本的事情。」 「唉,光是艾米莉亚还活着这件事,对教会就已经够不利了,奥尔巴在来这里之前也讲过好几次呢。」 漆原回想起前阵子的事情,开口说道。 「贝尔,照这样听起来,打从妳当初来到日本至今,都一直在搁置这个问题吗?」 芦屋以有些严厉的语气发问。 「你说的没错。关于沙利叶大人那件事,我完全无话可说……不过坦白讲,事情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然而铃乃却毫不愧疚地回敬了芦屋一眼。 「什么?」 「……倒不如说,这全都要怪你们。」 「这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虽然真奥也因为铃乃傲慢的说法而有些动怒,但后者只是轻轻地耸肩回答: 「我原本的理想,是让勇者在讨伐完逃到异世界的魔王后归还,为安特·伊苏拉带来真正的和平,同时将破坏艾米莉亚名誉的教会正义,导正为人们真正的信仰依据。不过勇者艾米莉亚本人……」 铃乃像是觉得无趣般的哼了一声,俯瞰着真奥说道: 「别说是相信魔王不会做坏事而完全不讨伐他了,最后甚至还丢下他直接返乡。这样无论过多久,我的状况都不会改变。」 「……唔。」 真奥尴尬地咋了一下舌,芦屋也皱着眉头发出呻吟。 不过两人还是无法反驳。 「如果我现在可以当场把你们解决掉,那情况多少会有点改变喔?」 铃乃瞇起眼睛,瞪向懊悔得咬牙切齿的真奥。 「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问题在于艾米莉亚……不过现状我们这边根本无计可施。关于艾米莉亚没回来这点,比起艾米莉亚本人,或许还是认为艾美拉达小姐那边发生了什么状况比较妥当。」 「艾美拉达?」 「嗯。艾米莉亚本身不会使用『开门术』,而这点艾美拉达小姐也一样。她们主要是依靠一个名叫『天使的羽毛笔』的道具。」 在听见那个道具名称的瞬间,真奥的眉头不知为何皱了一下,但在场并没有人发现这点。 「听说那支羽毛笔是由艾美拉达小姐保管,所以我才在想,或许是艾美拉达小姐出了什么事……而艾米莉亚正在设法解决也不一定。」 铃乃的语气之所以有些迟疑,大概是因为她本人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 「那为什么惠美没将这件事告诉妳或小千呢?」 而这项推测,马上就被真奥理所当然的疑问给否定了。 「惠美至今一直都有透过『概念收发』与艾美拉达通信吧。既然如此,她在那边应该也有办法和这里联络……为什么她没联络妳们?」 「……要是能知道原因,我也不会这么着急。」 铃乃的声音里充满焦躁。 「不过,就算假设艾米莉亚本人遇到了某种麻烦,那到底又会是什么事情呢?虽然讲这种话对艾米莉亚不太好意思,不过无论她被卷进了什么样的麻烦,我都无法想象她会陷入困境。毕竟她可是勇者喔?除了世界崩坏以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麻烦,可以让连魔王军与大天使都能轻易击退的艾米莉亚,陷入音讯不通的状况。」 没错,基本上惠美拥有无论地球人还是安特·伊苏拉人,都望尘莫及的强健身体。 虽然那主要是受到圣法气与天使之血的影响,不过即使她在路上遭遇交通事故,应该仍会毫发无伤吧。 若是教会骑士团那种程度的敌人,那么无论是遭到一名以上的对手偷袭,还是四肢遭到捆绑、嘴巴被人塞住,惠美都能在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的情况下,只靠法术打倒他们吧。 「喂,我问妳一个问题,『开门术』对人类来说真的那么困难吗?」 「什么?」 铃乃因为真奥突如其来的质问而抬起眉毛。 「呃,虽然我们现在是这个样子,但无论我、芦屋还是漆原,都能独自施展『开门术』。外加奥尔巴好像也会使用,所以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妳跟惠美不会。」 「你只是想表达自己很优秀吧。」 铃乃不太高兴地说完后,闭上眼睛回答: 「严格来讲,我也不是不会使用。艾米莉亚只要累积正式的训练,应该也能学会吧。总而言之,使用『开门术』除了会消耗大量的圣法气之外,还需要复杂的术式。即使我本人习得了术式,若没有相应的放大器,就算能够开启『门』,也无法指定通过『门』后的目的地。」 「原来如此,关键在于圣法气的量啊……」 「所以在跟艾米莉亚不同的意义上,能够不靠放大器、仅凭一己之力施展『开门术』的奥尔巴大人,称得上是接近怪物的存在。即使是在大法神教会现任执行部的六大神官中,能跟奥尔巴大人匹敌的大概也只有相对年轻的塞万提斯大人吧。而且我甚至不知道塞万提斯大人是否有研究相关的术式,毕竟这是日常生活用不到的法术。」 「说的也是……」 「虽然包括我在内,外交-传教部中还是有几个修习过『开门术』的人,不过除了奥尔巴大人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在没有放大器的状况下使用。至于关键的放大器,则是指设置在教会大本营的圣·因古诺雷德与西大陆特定几个教区的巨大建筑——『天之梯』。在施展法术前,首先得花时间移动到那些地方才行。」 「喔~」 「虽说奥尔巴大人能够使用『开门术』,但是否能光凭一己之力将『门』完全固定,并完美地指定目的地就有所疑问了。毕竟若奥尔巴大人真的打算抹杀艾米莉亚,应该不会将她传送到拥有如此繁荣国家的人类世界。」 这么说的确有道理。 「而且开启『门』和维持『门』的安定让人通过,完全是两回事。」 铃乃继续说道: 「若单纯只是打开『门』,那或许我也能勉强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做到,但最多就是这样了。我无法保障通过『门』的人的安全,而如果想通过自己打开的『门』,就必须拥有『安定地让门维持开通状态』的能力才行。既然不晓得体感时间要花上多久,要是在中途力尽让『门』失去安定性,根本就无法预期会被传送到哪里。」 「喔喔……」 真奥与芦屋忍不住互望了一眼,并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当初正是因为失去对「门」的控制才会飘流到日本,所以不得不认同铃乃的说法。 「既然如此,只要让真奥恢复成魔王施展法术,不就能前往安特·伊苏拉了吗?」 漆原突然插嘴说道。 「让圣法气过载后,便能转换成魔力,这你们之前不是实验成功过一次了吗?若能让真奥恢复魔力,那想开几次『门』都不成问题吧?」 「嗯,以路西菲尔来说,这真是充满建设性的意见。」 芦屋佩服地说道,但铃乃依然板着脸回答: 「大概不行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 真奥也跟着一起否定。 「之前那次是有惠美在。光靠铃乃一个人的圣法气,就算使出全力注入我的身体,也顶多让我觉得不舒服而已,根本无法恢复我的魔力。」 「虽然不甘心,但魔王说的没错。我个人拥有的圣法气,还不知道有没有到艾米莉亚的一半呢。基本上我们的容量打从根本就不同。若只注入我一个人的分量,要是一个不小心害魔王身为恶魔的部分发生圣法气中毒,你们下个月开始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唔。」 「不行啊……我本来以为是个好主意呢。」 芦屋表情严肃地倒抽了一口气,漆原则是趴在和式椅上念念有词。 「……你们给我等一下。什么时候话题变成惠美陷入险境,而我必须去救她才行啦?」 真奥挥着手重整场面。 「虽然你们好像忘了,但我可是恶魔之王,是惠美的敌人喔?无论安特·伊苏拉的人类想战争还是想怎样,都跟我们完全无关,倒不如说若你们因为战争而互相残杀,对我们还比较有利呢。而且不管是回安特·伊苏拉,还是在那边被卷入了什么麻烦,都是惠美自己的责任。后续的事,是惠美跟你们的问题,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唉,不过小千就有点可怜了。」 真奥看向贴在冰箱上的排班表,回想千穗高兴地在上面写下联合生日派对预定时的背影。 「就算魔王军全部一起上,也不是惠美的对手。更何况回到安特-伊苏拉后,她体内的圣法气蓄积量也会跟着上升,变得比在这里时还要强上好几倍。担心她根本就没有意义。」 真奥一反常态地快速说完后,看向铃乃。 「既然妳现在束手无策,那我们也是一样。而且我们跟妳不同,用不着担心惠美的安全。那家伙是凭自己的意志回去的。」 「魔王……可是……」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既然惠美没来,那今天的派对就取消了吧。我该为明天的驾照考试做准备了。喂,漆原,让开。」 真奥将漆原赶离计算机桌,而漆原也难得识趣地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让出了计算机。 真奥连上能做驾照考试模拟试题的网站,芦屋、漆原与铃乃只能一脸复杂地看着他透过背影,散发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气氛。 「魔王。」 「……干什么,还有其他事吗?」 「即使千穗小姐向你求助,你也会说一样的话吗?」 「……唔。」 真奥瞬间语塞,但还是固执地回答: 「虽然会采取比较温和的说法,但我的结论不会改变。首先,我是真的无能为力。更何况对方可是惠美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她。」 真奥头也不回地回答。 针对这件事,芦屋与漆原也完全无话可说。 不过—— 「真奥哥……」 一道极为微弱的声音,让魔王原本弯起的背跟心脏都突然震了一下。 真奥屏住呼吸,缓缓转头。 在那里的是—— 「佐、佐佐木小姐……」 「唔哇,真残忍。」 站在发出呻吟的芦屋,以及像是在责备铃乃的漆原视线前方的人,正是神色悄然的千穗。 出现在铃乃身旁的千穗,已充满不安的眼神,笔直看向回过头来的真奥。 铃乃之所以不进房间,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吧。 她打从一开始就想让千穗听见一切。 「……啧……」 「我知道真奥哥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咦?」 真奥原本以为会被冷淡地责备,但千穗却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 「真奥哥是魔王,游佐小姐是勇者……你们两人原本是敌对关系,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真奥哥说不在乎『勇者艾米莉亚』会变成怎样,应该也是认真的吧。」 千穗将双手握在胸前,即使她的声音颤抖到仿佛就快哭出来了,她还是继续激动地说道: 「『魔王撒旦』与『勇者艾米莉亚』打从见面时起就是敌人,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我也认为你们只能以敌人的身份相遇……不过,真奥哥……你之前不是有说过……要送我很棒的礼物吗?」 无法压抑的感情,开始从千穗的脸上满溢而出。 「虽然游佐小姐,或许很不情愿,也不一定……不过,你不是说过了吗……我、铃乃小姐……跟游佐小姐,都是真奥哥的『大元帅』……可以,待在你的身边,你要让我们,见识到新的世界……」 「……佐佐木小姐。」 「咦,那是怎样,我怎么没听说,好痛!」 芦屋认真听着千穗拼命向真奥倾诉的声音,并赏了一旁不懂得看气氛想径自发言的漆原脸上一巴掌。 千穗看向因为鼻子受到强烈打击而痛得说不出话的漆原,然后继续说道: 「就连曾经背叛过一次的漆原先生,现在也是大元帅对吧……呜……真奥哥,不是自己指名游佐小姐的吗……你不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指定曾经是敌人的游佐小姐……」 「……」 「即使我的担心,毫无意义也没关系。那样反而,还比较好……可是,那么厉害的游佐小姐,居然没有回来,我真的好担心……」 「千穗小姐……」 千穗双腿一软,但旁边的铃乃及时扶住了她。 真奥依然维持回头的姿势,完全无法动弹。 「而且……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也跟游佐小姐在一起吧?既然如此,真奥哥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所以,现在的真奥哥,是在说谎……呼……」 千穗似乎总算在崩溃之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她颤抖地用力叹口气,然后当场行了一礼。 「是我拜托铃乃小姐让我在现场旁听的。对不起,居然做出这种像是欺骗大家的行为。」 「……嗯。」 「……那我先告退了……」 在千穗重新轻轻行礼、穿过铃乃身边准备回去时,真奥以毫无霸气的声音喊道: 「小千。」 「……是的。」 千穗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真奥一时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叫住千穗。 经过一阵沉默后,真奥总算开口说出来的—— 「……妳可别想乱用『概念收发』跟惠美联络喔。要是惠美真的遇到棘手的麻烦,妳的处境也可能会因此变得危险。」 却是这种无聊的事情。 千穗没有回头,所以无法确认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了。」 不过她轻声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vi·rosa笹冢。 听见走下公共楼梯的脚步声,并从窗户确认出现在前方马路、失意地走回家的千穗背影消失在转角后,真奥表情险恶地回头看向铃乃: 「……妳这家伙……」 完全被设计了。 虽然真奥忍不住瞪向铃乃,但两人都知道这位魔王眼中蕴含的力道有多么微弱。 「若不做到这种地步,根本就无法确认你真正的心意。」 铃乃毫不愧疚地苦笑道。 「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但既然我也被指名为新生魔王军的大元帅之一,那么希望『主人』能考虑庇护『同僚』,应该不算过分吧?」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你之后可要好好跟我交代清楚喔。」 看见漆原一脸不满地钻进壁橱后,铃乃继续说道: 「话虽如此,如果一开始就麻烦『主人』,那我这个『大元帅』也太没面子了,既然已经取得你的保证,这次就先这样算了吧。」 「如果妳只想在对自己有利时利用大元帅的立场,那我可是会如妳所愿地将妳除名喔。最重要的是,我刚才根本就没答应妳们什么……」 「从你只能愣愣地听千穗小姐说那些话,完全无法反驳来看,我就知道你很在意艾米莉亚跟阿拉斯·拉玛斯的安危了。除此之外,还需要其他的保证吗?」 「……」 「那么,我会先试着想想看有什么能做的事。若能像千穗小姐说的那样只是白担心一场,那当然是最好了。」 铃乃静静地离开魔王城。 「……可恶……」 真奥用力槌了一下计算机桌。 「……魔王大人,恕我冒昧……」 「怎样啦。连你也要对我说教,叫我担心惠美吗?」 真奥不悦地回答从背后向自己搭话的芦屋。 「不,坦白讲,其实我对任命艾米莉亚与贝尔为恶魔大元帅这件事,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不过比起这个,现在还有更值得担忧的状况。」 「啊?」 芦屋端正地在真奥背后坐下,以跟主人相同的高度说道: 「虽然魔王大人刚才刻意回避了某个可能性,但恐怕贝尔跟佐佐木小姐也都隐约察觉到了。所以她们才会认为艾米莉亚被卷进了什么麻烦。」 「……」 真奥看着眼前的计算机屏幕,上面正显示着驾照考试的学科问题。 问题里以行驶中的车辆视点,画了人行道与十字路口的图案,主题是「预测危险」。 后续将以是非题的形式,来从这张图推测可能发生的危险。 「的确,如果打算直接加害艾米莉亚本人,那么即使是我等魔王军,应该也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既然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之间正处于战争状态……那么能削弱艾米莉亚的武器与力量的『危险』,可不见得只有从正面攻过来的刀剑。」 「……」 「艾米莉亚即使被安特·伊苏拉的人类社会背叛,依然保持身为人类救世主与勇者的骄傲。同为人类,若想压抑为人正派的艾米莉亚的力量,最有效的手段会是什么呢?」 「……谁知道人类在想什么啊……」 「为了学习人类的想法、而亲自留在这里的魔王大人,有知道这些事的义务。」 芦屋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十分平稳。 不过正因为芦屋跟千穗一样比任何人都了解真奥,所以他毫不留情地确实指出真奥的矛盾之处。 能对主人提出确切谏言的臣子,是非常珍贵的存在。 「除了艾美拉达·爱德华与艾伯特·安迪以外,恵美在目前的安特·伊苏拉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同伴。以教会为首的权力者们自不待言,就连巴巴力提亚率领的马勒布朗契跟天界都是她的敌人。若那些人透过某种手段得知艾米莉亚出现在相当于主战场的安特·伊苏拉,您觉得他们会袖手旁观吗?」 艾美拉达针对自己的行动,应该都有尽可能地控管情报。 然而另一方面,同时也不难想象艾美拉达与艾伯特都遭到了多方势力的监视。 毕竟他们不但凭自己的意志逃离教会的软禁,甚至还公开驳斥教会正式发表的勇者艾米莉亚的死讯。 既然铃乃并未按照教会的意思行动,那么教会对艾美拉达与艾伯特的监视自然不可能随着时间经过就解除。 若艾美拉达的行动被某人察觉,而打算趁机利用这点的势力又如铃乃所预想的那样,对艾美拉达设下了陷阱,那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利用人质……吧?」 「您说的没错。而且不限于艾美拉达·爱德华,只要能抑制艾米莉亚使用力量,那么对象是谁都无所谓。透过胁持艾米莉亚重视的存在,压抑她那宛如鬼神般的力量……人类,不就是那样的生物吗?」 「的确。基本上在我统一之前,魔界根本就没有『胁持人质』这种高等的战略,也没有人类会异想天开到拿恶魔当人质。不过……安特·伊苏拉的人类有必要对惠美做出这种事吗?再怎么说,她好歹也是拯救世界的勇者吧?」 安特·伊苏拉的人类既没有理由,也没道理与勇者艾米莉亚为敌。 纯粹就实力差距来看,实在难以想象有谁能因为这种类似挑衅救世主的行为得到什么好处…… 「虽然现在才说这种话也无济于事,不过在法尔法雷洛回去时,指定艾米莉亚与贝尔担任大元帅实在是项失策。」 芦屋突然将话题拉了回来。 像是在晓谕主人般,芦屋对着疑惑的真奥侃侃而谈: 「在刚听说这件事时,我本来以为这是魔王大人为了削弱艾米莉亚与贝尔周边人脉的布局……看来果然并非如此。」 感觉到芦屋开始微妙地进入了说教模式,真奥不禁板起脸回答: 「虽然多少是受到当时气氛的影响,不过为了同时担保小千的安全与避免恶魔们再度来到日本,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若让巴巴力提亚知道惠美还活着,那家伙很可能会直接攻过来……」 芦屋点头表示赞同。 真奥不希望身为自己臣民的恶魔死于无意义的战斗。 西里亚特在铫子引发的那场战斗,就能证明即使是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对上尚未恢复所有实力的惠美,还是不会有胜算。 无论叛离魔界的巴巴力提亚一派是基于什么样的意图展开行动,若他们继续对日本造成危害,惠美与铃乃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为了避免事情发展成那样,必须由魔王亲自宣告这些过去的恶魔之敌,已经不再是敌人才行。 对恶魔之王而言,这样的想法可说是非常正确。虽然正确—— 「虽然魔王大人透过任命那三人为新的大元帅,确保了日本与佐佐木小姐的安全,但您有自觉这也相对牺牲了艾米莉亚和贝尔在安特-伊苏拉的安全吗?」 真奥愣了一下后开口: 「呃,嗯?因为铃乃跟惠美现在是这样……而法尔法雷洛又将这个消息带到了艾夫萨汗……既然东大陆目前是由巴巴力提亚支配……」 像是为了整理思绪般,真奥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后—— 「………………啊!」 才抱头喊道。 「原来如此,这让人类生气啊!因为以为惠美跟铃乃是背叛者!」 「看来您是真的不知道呢……」 芦屋叹道。 「毕竟这是恶魔带回去的消息,而且台面上的官方说法是艾米莉亚已经去世,考虑到贝尔的任务算是密令,人类们应该不会马上相信这项情报,不过即使如此,也许有些人会因为起疑而展开行动。」 如同铃乃刚才所言,下次派来的不是新的刺客,就是大规模的人类部队。真奥原本以为排除了恶魔的威胁,但却不自觉地让惠美与铃乃暴露在危险之中。 「那、那为什么她们什么也没说……」 虽说是半开玩笑,但铃乃刚才的确自称为「大元帅」,而或许是为了千穗的安全着想,惠美除了第一天以外,看起来也接受了这项事实。 「这正表示她们已接受了吧。为了佐佐木小姐的安全,她们大概早已做好让自己面临危险的觉悟。艾米莉亚这次之所以决定回家乡,不也是基于『不想再受制于人』这样的动机吗?」 「……那是……」 「就是因为明白这点,所以艾米莉亚与贝尔才什么都没说,当然有一部份也是因为在意佐佐木小姐……不过这难道不代表她们也想守护现在的状况吗……守护这个照理绝对无法兼容的我们虽然怀抱着各种问题,但还是聚在一起共进晚餐的生活。」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这个嘛,事到如今,只要魔王大人最后能达成征服世界的野心,那么过程如何我并不会太在意。当然就个人而言,我还是不希望面临必须与仇敌联手的状况。」 芦屋露骨地回避真奥的反击。 真奥一脸不悦地生着闷气,芦屋则是先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看了主人一眼后,马上恢复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 「魔王大人,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您觉得目前最明显想拘留艾米莉亚的,是哪一方的势力呢?」 「啊?」 「艾米莉亚本人拥有强韧的体魄与精神。因此可想而知,一般人即使想强迫她做什么事情,也无法将那份武力纳为己用,反倒是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到对方的反击。」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能看出艾米莉亚除了武力以外所拥有的价值的……究竟是哪方的势力?」 「……喂,难不成……」 真奥因为脑中浮现出那些为了夺取惠美的圣剑、阿拉斯-拉玛斯,以及「基础」碎片而大举现身的天使脸孔,倒抽了一口气。 若这个预想正确,且惠美也确实遇到了麻烦,那么连阿拉斯·拉玛斯也会遭到波及。 「不过,这些全都只是想象吧?」 随着一道拉门开启的声音,漆原突然打开壁橱走了出来。 漆原手里,正抱着他擅自放进壁橱里的迷你收纳柜的抽屉。 「我们又不知道安特·伊苏拉和日本的历法是不是完全互通,而且那个世界的公共马车和日本不同,根本就不会按照时刻表抵达车站吧?再加上还必须考虑到艾美拉达·爱德华的行程,所以她或许只是因为时间难以配合才延后回来也不一定。」 漆原将抽屉放在榻榻米上,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 「虽然我们没什么资格讲这种话,但既然是被魔王军侵略过的复兴中国家,那各项设施应该都还不够充实吧,我觉得艾米莉亚只是单纯太过习惯日本的生活,所以才会迟到。」 「……你的想法也太乐观了吧。」 「话虽如此,若像连今天都还没结束就开始哭哭啼啼的佐佐木千穗那样,也未免太悲观了一点。虽然你们有讨论到人质的可能性,不过我以前指挥的西方攻略军别说是艾美拉达·爱德华一个人了,甚至还曾经挟持过好几位圣·埃雷的大人物喔?可是艾米莉亚当时不但救出了所有人质,最后还击溃了我的军队。所以我实在难以想象她会因为对手抓了人质就任人宰割。」 不愧是曾经与惠美交战过两次并接连败北的漆原,总觉得他的说法莫名地有说服力。 的确,如果对象是惠美,那感觉她光靠力量就足以打破一般人的小伎俩。 「唉,不如就再观察一下状况如何?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们担心阿拉斯·拉玛斯的心情,不过只要艾米莉亚还活着,她就不会有事吧?至少目前无论是地球还是安特-伊苏拉,我都想不到有谁能单方面地杀掉艾米莉亚。」 说完后,漆原什么都没拿就直接将找过的抽屉放回壁橱,然后再次拿出新的抽屉。 「总之就先等贝尔采取什么行动好了。基本上艾米莉亚就算遭遇什么困难,也不会希望真奥为她做些什么吧?」 倒不如说,感觉她反而会为真奥等人多管闲事而生气。 「……芦屋,漆原。」 「是。」 「嗯?」 真奥苦笑地深深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稍微冷静一点了。」 说完后,真奥重新转向计算机。 「现在还是先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等那家伙回来时,再拿驾照出来给她看,并针对迟到的事情大大地消遣她吧。」 「……」 「随你高兴吧……咦,到底放到哪里去了……印象中他之前来的时候是放在这里……我应该没丢掉才对啊。」 芦屋默默地对着主人的背影行了一礼,漆原则是再度拉出新的抽屉,看来他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 结果虽然惠美当天还是没有回来,但魔王城表面上仍度过了与平常相同的时光。 ※ 最后,真奥的首次考试失败,不得不进行第二次的挑战。 尽管并不是想转嫁责任,但让真奥第一次考试无法集中精神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千穗与芦屋的那些话。 真奥本人的确说过要任命惠美为大元帅,而且在那之后也对惠美宣告要替她的人生找出新意义。 此外,芦屋的想象绝非多虑,天界一直都想拘禁惠美,若被他们发现恵美去了安特·伊苏拉,理所当然地会采取那样的战略。 然而过去曾经想抓惠美并夺取圣剑的沙利叶,在深深迷恋上真奥的上司后已经完全变成日本的居民,且在那之后也没有与自己的同伴联络的气息。 何况就连与大天使沙利叶同等级的加百列,都曾被惠美轻易地击退。 虽说若同时出现一名以上的大天使等级的对手,状况或许会有所不同,但那样即使不是发生在日本,也一样会演变成大事件。 难以想象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会没有察觉他们的圣法气,不过这么一来,真奥就更搞不懂惠美没回日本的理由了。 虽然真奥就是因为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才会把答案全部填错一格,但结果距离惠美预定回日本的日子以来,至今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铃乃在那之后似乎研究了不少方法,像是为了使用不容易被人探测到概念收发的高等术式而在日本筹措放大器、发射声纳,或是寻找惠美的另一位同伴艾伯特的行踪等等,总之只要是能在日本进行的事情,她全都尝试过了。 因此铃乃的房间现在充满了一堆被当成放大器使用的奇怪道具和法术图形,猛一看就像是沉迷于某种可疑的新兴宗教般。 不过一直到今天为止,似乎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果。 唯一能确定的是,至少惠美与艾美拉达都没回到日本。 打从艾美拉达来接惠美回故乡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人开启过连系日本与安特·伊苏拉的「门」了。 千穗在打工中开口的次数也明显变少,让真奥被不知情的木崎怀疑是否他又粗心地惹千穗不高兴。 或许是因为驾照的学科考试失利,加上少了惠美的生活让真奥感到不自在并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 「要是有什么困扰,可以找我商量喔?」 最后木崎居然对真奥说出了这样的话。 照理说真奥应该没什么好困扰的才对。 毕竟勇者这个宿敌不在后,周围的环境可说是清静到甚至让摆脱束缚的芦屋提议去吃烤肉的程度。 「……不对,我只是在担心阿拉斯·拉玛斯而已。」 回想起上一次失败的考试结果,真奥开始替自己找借口。 真正擅长说谎的人,只会在关键时刻说谎,剩下的时间则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自己,而极力诉说真实。 虽然对别人说谎是种罪恶,但偶尔对自己说的谎,却充满了更多的欺瞒,不但消磨精神,还会让人变得退缩。 真奥是真的担心阿拉斯-拉玛斯。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事情不仅如此。 真奥对想找理由蒙混过去,以及必须蒙混这种心情的自己感到生气。 『……天文台前……天文台前到了。』 公交车司机以独特的说话节奏对车内进行广播,停下车子。 这里正好是调布站北边出口与考场正门的中间地点。 在三鹰市国立天文台前的公车站—— 「耶!刚好赶上!」 一道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从公交车后方的入口传了过来。 仔细一看,一位将报童帽戴到遮住眼睛、穿着卡其色吊带裤的娇小女性,正领着一位穿西装的男性搭上公交车。 「爸爸!快点啦!」 「嗯,嘿咻……」 看来他们似乎是一对父女。 真奥不经意地看向窗外。 虽然上次没注意到,不过「天文台前」这个站名似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绿意盎然的小高丘上建了一道门,让外观看起来就像是间大学一样。 「喔,原来还有这种地方啊。」 在星空被人类活动的光芒掩盖的东京居然也有天文台,真是件让人意外的事实。 以都心周边住宅区来说,设有天文台的三鹰市长久以来都还算是个繁荣的大城镇。 至少即使在夜晚以肉眼仰望天空,也无法期待能看见闪亮的星光。 看着平常不会注意到的稀有设施,真奥脑中浮现出如此的感想,但就在他因为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而打算趁抵达考场前重新复习的瞬间。 『……好,要发车啰……』 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公交车重新起步。 刚才停的公车站是位于坡道上。或许是因为从斜坡上发车,所以晃动得比较厉害,让真奥不小心弄掉了原本看到一半的教科书。 「啊!」 「喔?」 从挤得水泄不通的乘客当中,傅来了一道声音。 「对、对不起。」 原来教科书掉在那位乘客的脚上。 真奥边道歉边抬头—— 「没关系啦,别放在心上。」 然后发现眼前这位乘客,正是刚才那对上车的父女中戴着报童帽的那位少女。 虽说不可抗力,但真奥还是对在大众交通工具上,将手伸向女性脚边这个动作感到犹豫。于是那位少女灵巧地在不碰到其他乘客的情况下,于混杂的车内弯腰捡起书本递给真奥。 「来,请收下。」 「啊,谢谢。」 由于少女将帽子戴到遮住眼睛,因此坐着的真奥无法窥探对方的表情,但至少她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实际上,对方也的确是笑着递出书本—— 「……」 「那、那个……」 然而少女不知为何,居然紧盯着真奥准备收下书本的手不放。 即使真奥的手已经碰到了教科书,她还是没有放开书本,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在跟真奥抢书的样子。 「那个……」 「……嘶嘶。」 难道是因为没听见吗? 不,这个距离不可能没听见。 不过将身体靠向真奥的少女不但完全没打算放开手—— 「…………嘶嘶。」 「等、等一下!」 还连同教科书将真奥的手往自己脸的方向拉。 无法放开手上的书本、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拉过去的真奥—— 「喂、喂?」 只好用没拿书的手,抓住另一只手。 真奥并不是那种只要被陌生女性拉住手,就会感到高兴的个性,更何况此时此刻还身处在大众交通工具之上。 身为一个男性,虽然真奥基于保护自己社会生命的本能想将手抽回来—— 「一下子就好了。」 「咦?」 但少女依然不肯放手。 而且看来—— 「嘶嘶……」 她似乎正在闻真奥手上的味道? 「喂、喂!」 这下就连真奥也开始觉得不舒服,并强硬地将手抽开。 虽然没拿回教科书,但手臂获得解放的真奥一惊讶地抬头仰望少女,便发现对方正不满地嘟起嘴巴。 「虽然不晓得妳在干什么,不过把书还我吧。」 坦白讲,真奥根本不想再继续跟这位举止怪异的少女说话,不过既然书还在对方手上,那也无可奈何。 尽管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真奥已经完全将内容背了起来,但还是不能就这样将自己花钱买来的东西交给别人。 就在这个时候。 「……小翼。」 少女旁边传来了一道新的声音。 「是!爸爸!」 那是跟少女一同上车的西装男子。 这么说来,这对父女的确是一起来搭车的。 那位看起来像是父亲、站在少女身边的男性虽然五官端正,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日本人。话说回来,真奥刚才就从简短的对话中,察觉少女讲起话来似乎微微带有奇怪的腔调。他们大概是外国人吧。 那位看似父亲的男性,从叫「小翼」的少女手中拿起真奥的书,重新递给真奥。 「真是非常抱歉。」 「哪、哪里……」 虽然父亲这边看起来比较正常,但即使如此,真奥还是不太想跟这两人扯上关系。 尽管这么做显得有些刻意,真奥还是打开书本,将视线从那对父女身上移开。 然而—— 「小翼,妳也来跟这位先生道歉。」 那位父亲却开始发挥多余的良知。 「是,爸爸!」 名叫「小翼」的少女当场挺直背脊,对着真奥以几乎快让两人脸颊相碰的极近距离低头道歉: 「对不起!」 尽管少女的行为的确有些踰矩,但追根究柢,问题还是先出在真奥将书弄掉在她脚边。 「啊,嗯,没关系啦。」 因此真奥也只能如此回答。 那位父亲见状,便点点头,不再看向真奥。 「……」 至于重新调整好姿势的少女,则是仿佛在观察真奥似的将脸转向他。 ……现场气氛十分尴尬。 真奥心想,不晓得还有多久才会抵达考场。 真奥愤愤地看着窗外标示速限三十公里的告示牌—— 「小哥,小哥!」 然而别说是考场了,还没到下一个公车站,那位叫翼的少女就来向他搭话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奥忍不住露出困惑的表情。 「小哥也是要去考驾照吗?」 「嗯、嗯……对、对啊。」 差点以粗鲁语气回答的真奥,想起少女的父亲就在旁边,而姑且先以普通的敬语应对。从对方说了「也」来推断,莫非这对父女的目的地跟自己一样吗? 这让真奥瞬间差点昏倒。 「是第几次啊?」 「咦?」 一时无法理解问题意义的真奥,疑惑地应了一声。 「我跟爸爸这次是第十次!值得纪念呢!」 「十……」 真奥顿时语塞。 虽然刚才的问题似乎是在问第几次考驾照,不过少女回答的次数也未免太过惊人了。 据已经拥有驾照的木崎和其他麦丹劳员工所言,学科部分似乎意外地难缠,所以非常可能出错,不过考到第十次也未免太夸张了。 尽管或许这的确值得纪念,但也太没有留下记录或记忆的价值了吧。 「那、那个,妳小声一点啦……」 即将参加一场充满纪念意义考试的父亲,目前人就站在旁边。 纵然只是萍水相逢的对象,真奥也不想在抵达考场前与对方畅谈这种不光采的话题。 「这也无可奈何,毕竟爸爸还看不太懂汉字。」 虽然不晓得这位父亲到底是想考机车还是汽车驾照,但怎么会有人在这种状态下参加驾照考试呢。 还有「无可奈何」这句话,应该不是用在这种地方吧? 真奥战战兢兢地看向那位被女儿在公开场合诽谤中伤的父亲—— 「……」 「……」 而西装男子也侧眼朝这里看了一眼,使得两人瞬间对上视线。 在眼神相会的瞬间,男子便立刻将视线移向窗外。 不对,应该说假装在看外面的景色。 「……」 既然都听见了,那至少也说些什么吧…… 真奥发自内心地如是想着。 「那么小哥,你是第几次啊?」 「第、第二次……」 「哇喔!好厉害。只有爸爸的百分之二十呢!」 虽然没错,但若只针对这句话,怎么听都是真奥在某方面完全不如那位父亲。 「妳、妳今天也要参加考试吗?」 总之得先阻止翼继续诽谤中伤自己的父亲才行。 早早放弃让对方闭嘴或加以无视的真奥,试着转移话题。 「不对,我是来伺候爸爸。嗯?还是照顾?我是来照顾爸爸的。」 这样解释根本是愈描愈黑。怎么回事?一般女儿会为了照顾爸爸而特地跟到考场来吗?通常应该是相反吧?而且就算是相反,也称得上十分稀奇了。 「那、那妳不打算一起考……」 「姑且是有打算考一下啦。」 那一开始直接这样回答不就好了。 报名驾照考试事先并不需要预约,只要在规定时间前抵达考场完成手续,就能参加考试。真奥在内心的某个角落,祈祷这两人不是参加跟自己一样的考试。 「不过我都没在看书,所以这次还是陪爸爸就好了。」 真奥逐渐感到疲累。 虽然对方的日语看来有一定的水平,不过既然驾照考试连续九次不及格,那就算有办法对话,读写的熟练度应该也不够吧。 日本的驾照考试,可没简单到能让这种态度随便的人合格。 「唉,你们加油吧……」 真奥也只能如此回答。 「嗯,要加油!」 翼充满气势地举起双手。 要是这段对话能到此为止就好了,然而在经过短暂的沉默跟一次左转后—— 「喂,小哥!」 「……什么事?」 少女再度找真奥攀谈。 纵然真奥已经放弃在公交车上复习,但一想到这种尴尬的对话不知道还得持续多久,就让他产生一股绝望的心情。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呃……」 真奥刻意顿了一下。 虽然待人友善是件好事,但真奥实在不想结识这么麻烦的人,就在他认真烦恼到底要不要报上名号时—— 「我叫艾……不对,佐藤翼。」 那个「不对」是什么意思?别连自己的名字都讲错啦。 没想到对方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弄错,让真奥再度感到无力。 「啊,那个,我叫真奥。」 「真奥?」 少女顶着报童帽的头稍微歪了一下。 然后下一个瞬间—— 「是指恶魔之王吗?」 真奥感觉自己的胃都寒了。 「什、什么……」 真奥顿时语塞。 至今从来没有人在初次见面时就对他说出这种话。 虽然有人曾经在之后用姓名的读音开他玩笑,但基本上「真奥」与日语中的「魔王」,在语调上有明显的不同(注:日语中的「真奥」和「魔王」虽然读音相同,但重音位置不同)。 不过像是为了否定不知该如何回应的真奥的想法般,翼惊讶地说道: 「因为一般说到魔王,不都是指游戏里面的最终头目……」 「不是那个意思啦。」 真奥将原本憋住的气一口气吐了出来。 总而言之,这下真奥总算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注意到两者语调的不同。 尽管「佐藤翼」很明显是日本人的名字,但若打从出生时起就一直在海外生活,那的确很可能不太熟练日语。 「喔~原来你不是魔王啊。」 虽然不晓得这有什么好遗憾的,但少女还是沮丧地垂下头。 然而,她马上又像是发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在报童帽的遮掩下,真奥依然无法窥知少女的眼神,但后者自满地笑道: 「不过啊!我爸爸叫做佐藤广志喔!」 「咦?」 不晓得这有什么好强调的真奥,不自觉地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父亲。 于是那位父亲也抬起头,将视线从书本移到真奥身上—— 「我叫佐藤广志。」 轻轻地打了声招呼。 「欸……」 虽然知道这么做有失礼节,但真奥还是忍不住一面干笑,一面露出怀疑的表情。 眼前这位男子的确不是那种金发碧眼的典型外国人,但他的五官与外表,还是会让人有种想全力吐槽「哪有这种佐藤广志」的冲动。 话虽如此,太过先入为主也不是件好事。即使这位男性的长相无论怎么看都是出自纯正的欧洲血统,他还是可能拥有日本人或日系人种的祖先,抑或喜欢日本文化的双亲,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位佐藤广志是透过移民取得日本姓名的可能性。 「……」 真奥与佐藤广志彼此对望了一会儿后,这次同样是后者先移开了视线。 即使无法直接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无疑是真奥发自内心的想法。 此时—— 『下一站是,考场正门前,考场正门前。前往警视厅驾照本部或府中驾照考场的乘客,请在本站下车……』 一道在车内响起的电子音,让真奥总算解除了紧张。 这下终于能摆脱这对莫名其妙的父女了。 正当真奥打算按下装在车内安全扶手上的下车铃时—— 「喔哇!」 他因为突然被某人拉住,而未能顺利按到下车铃。 原来是翼抓住了真奥的手。 仔细一看—— 「……嘶嘶。」 「妳到底在干什么啊!」 少女居然以几乎快要亲到的距离,闻着真奥指甲的味道。 「小翼!」 看不下去的父亲板起脸劝阻女儿,但翼本人却一脸正经地检视着真奥的手说道: 「……真搞不懂。」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 真奥这次毫不犹豫地将手甩开。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男女立场颠倒,这明显已经到了能构成犯罪的程度。 虽然真奥不想说这种心胸狭窄的话,但翼的行动打从一开始就超出车内礼仪之类的问题。 「因为被一种香香的味道干扰,所以搞不太懂呢。」 「啊?」 「真奥的手,有股很香的味道。」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基于职业性质,真奥平常就会特别注意洗手的事情,不过他今天只有在早上上完厕所后,吃早餐前,用在附近药局花八十元买来、不易产生泡沫的普通肥皂洗过手而已。 就在两人谈话的这段期间,公交车总算在府中驾照考场前方的公车站停了下来。 「那、那我先走了。」 尽管对翼难解的行动感到在意、但还是想尽快摆脱这对父女的真奥迅速起身,穿过少女身边快步走向公交车前门后逃跑似的下车。 由于公车站与考场中间隔了一条马路,因此真奥为了赶在那对父女下车前办完手续,快速冲向眼前的天桥,往考场的正面玄关突击。 另一方面,佐藤父女在下车时,则是为了将千元钞换开支付从调布站北口到这里的两百二十圆车资,而排在最后下车。 「……小翼,别太引人注目……」 「可是,我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人。」 翼满不在乎地回应广志语意模糊的提醒。 「那位小哥绝对隐藏了什么。他的手上有某种味道。」 「味道?咳!」 广志不小心吸到公交车离开时排出的废气,轻轻咳了一下。 「嗯。」 「什么味道?」 「嗯……真奥到底跑哪儿去了呢?」 也不晓得究竟有没有在听广志说话,翼从公车站朝周围四处张望,寻找真奥的身影。 「……总之先去考试吧。今天我一定要考上。」 「加油喔。」 翼看起来丝毫没把广志淡淡做出的决意放在心上。 过了一段时间后,翼放弃寻找真奥,与广志一同走上了天桥。 「还有啊,关于真奥手上的味道。」 「……妳讲话总是跳来跳去的,害我每次都被妳吓到。」 广志以一副静不下心的样子,转头看向翼。 而翼还是一样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真奥的手啊……」 此时,两人从天桥上看见一辆从别的地方开来的公交车,停在靠考场那侧的车道,紧接着车内便涌出了大批考生。 看来广志接下来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完成手续了。 广志表情不变地叹了口气,翼则是接着说道: 「有油、马铃薯跟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令人怀念的味道?」 虽然广志看起来对油跟马铃薯没什么概念,不过还是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翼。 翼突然停下脚步,开始在原地宛如芭蕾舞者般的转圈,最后准确地将视线停在考场的正面玄关,以认真的语气悄声说道: 「那股怀念的味道,跟我以前待的那个温暖的地方一模一样……」 ※ 「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坐在计算机桌前的漆原皱眉环视周围后,忙着在被炉上写东西的芦屋便头也没回地回答: 「是贝尔的房间。」 「咦?」 漆原回头发出疑问之声。 飘过来这里的,是一种类似混合药草加以熬煮加热、感觉又甜又刺激鼻腔深处的味道,因此给人的感觉十分讨厌。 「她好像在烧某种香。大概是要当成法术的放大器吧。」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昨天看见有粉红色的烟从门缝里窜出来时,就连我也吓了一跳呢。总之她好像想把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一遍。」 「要是从窗户传出去,难道附近居民不会以为发生火灾而报警吗?」 漆原板起脸看向铃乃房间的方向。 「唉,她是想尽己所能,寻找艾米莉亚的行踪吧?」 「嗯。」 芦屋敷衍地回答漆原,表情严肃地在桌上振笔疾书。 打从原本预定要举办千穗与惠美生日派对的那天开始,芦屋只要一有空就会像现在这样写东西。 漆原一开始以为芦屋是在写家计簿之类的东西,但在那些文件开始以一天五张a4纸左右的频率增加后—— 「你要用计算机吗?」 还曾经出现漆原难得关心芦屋—— 「我不懂计算机。」 但被对方断然拒绝的场景。 虽然因此感到不悦的漆原在那之后便不再关心这件事,不过从芦屋开始这么做的时间点来看,他应该是以他的方式,基于某种想法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吧。 至少能确定芦屋应该不是在总结今年的家计,毕竟现在才秋天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 「唔哇!」 「嗯?」 公寓小小地摇晃了一下。 铃乃的房间传来某个足以被称为爆炸声的声响,让漆原与芦屋一同发出惊呼。 与此同时—— 「呜呜呜,咳、咳!」 两人从开着的窗户听见铃乃在隔壁开窗咳嗽的声音。 漆原与芦屋互望了一眼后起身,一面避开趁放晴时晾在外面的衣物,一面将身体探出窗外观察隔壁的状况。 「唔哇,这些烟是怎么回事?妳到底在干什么啊?」 像是为了躲避从房间里窜出的白烟般,流着眼泪咳嗽的铃乃将脸探出敞开的窗户。 「路、路西菲尔……不好意思,咳,我启动法术时出了点问题……咳、咳!」 「别在房间里使用一失败就会爆炸的危险法术啦!」 面对漆原中肯的吐槽—— 「没、没有啦,虽然我为了找能当放大器的东西,去古董市场之类的地方到处采购,不过这些道具在法术的概念上,果然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咳!」 铃乃含糊地说着借口,同时不断地咳嗽。 漆原受不了似的摇头,芦屋也从漆原的头顶上探出脸抱怨: 「贝尔,妳究竟在干什么,这样会给邻居添麻烦耶。要是洗好的衣服沾上奇怪的味道怎么办?」 芦屋敏感地察觉到从铃乃房间窜出来的烟,正飘向略位于下风处的魔王城,为了避免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沾上味道,他连忙将原本挂在窗边的衣物收进房间。 「呃,真不好意思……呼……」 铃乃疲累地将身体靠在窗缘上,做了一个深呼吸。 「若能有完善的设备,这个法术应该不难才对……亏我还得意地替千穗小姐进行修行,结果实际上真正欠缺修行的人却是自己,真没面子……」 尽管不像千穗那么夸张,但铃乃这两个星期来也同样变得容易灰心丧志。 「看来没什么进展呢。」 「非常遗憾……」 在神秘的烟雾总算散开后,铃乃深深地叹了口气。 「喂,虽然我不知道妳在干什么,不过使用厨具之前记得先好好换个气啊。我可不想看见有火灾发生。」 为了移动洗好的衣服而打开另一扇窗户的芦屋对着铃乃说完后,宛如被晾在外面的棉被般摊在窗缘的铃乃,便无精打采地挥着手回答: 「若在安特·伊苏拉除了艾美拉达小姐跟艾伯特先生以外,还有其他能信任的人……」 「要是真的有那种人在,妳一开始就不用那么辛苦地跑来这里了吧?」 或许是因为铃乃本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并没有反驳芦屋毫不留情的指摘。 「没办法了,晚点再试试看其他方法吧……我得先收拾一下房间才行。」 虽然不知道铃乃究竟在隔壁做什么,不过在经历焚香、冒烟、爆炸等过程后,想必她的房间现在一定已经是一片惨状,不再像以前进去时看见的那样整洁。 「艾美拉达以外的人啊。」 漆原听见铃乃的牢骚后,稍微思考了一下。 「喂,贝尔。」 「什么事?」 明明是自己主动呼叫对方,但漆原还是先烦恼了一会儿后,才下定决心似的递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 即使不知道平常几乎都窝在魔王城里的漆原,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种东西,不过他一面看着那张似乎是因为保管不周而沾满灰尘、带有脏污折痕的纸张,一面开口说道: 「虽然真要说的话……应该算是不值得信任……不过除了艾美拉达跟艾伯特以外……还是有其他可能了解状况的人……」 就在漆原犹豫不决地说明时。 「啊!」 某人在三人探出头的窗户前方的马路上大喊出声。 「嗯?」 「啊!」 「……谁啊?」 那位从公寓旁边的马路抬头仰望的人物,正又惊又喜地朝这里轻轻挥手。 不过芦屋与铃乃,都眼尖地注意到了隐藏在那道笑容底下的些许不安。 「芦屋先生、铃乃,你们好。还有……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你应该就是漆原先生吧?」 「所以说,她是谁啊?」 漆原因为有不认识的女性突然说中自己的名字而提出疑问,但却遭到另外两人的忽视。 「铃木小姐……」 「梨香小姐,为什么……」 面对从马路上仰望这边的铃木梨香,芦屋与铃乃都难掩惊讶。 「请用茶。」 「啊,不好意思……」 梨香恭敬地接下芦屋端出来的茶。 虽然刚进魔王城时,梨香还兴味盎然地四处观察,不过这房间原本就没多少东西可看。 于是她之后便凝视着被炉上方的天花板,安静等待芦屋等人入座。 「梨香小姐,感谢您前些日子的帮忙。」 铃乃在换上新的和服后也来到了魔王城,并重新针对前些日子购买电视时得到建议的事情向梨香道谢。 「不过妳居然找得到这间公寓呢。」 坐在榻榻米上的芦屋如此说道。 「啊……因为之前买电视时,我有跟铃乃交换手机号码跟邮件地址……」 「跟我吗?」 被指名的铃乃惊讶地指着自己。 「铃乃,除了姓名、号码跟邮件地址以外,妳在手机的个人档案里还输入了很多东西对吧?虽然要视机种而定,但通常用红外线通讯交换个人资料时,这些信息都会跟着传到对方那里喔。」 「啊,原来如此。」 铃乃恍然大悟地回答。 印象中之前在跟梨香交换号码时,铃乃的确有透过红外线通讯功能将自己的个人资料传送给她。 「反正我也没写什么不方便让人看见的东西,若能帮上梨香小姐的忙,当然是最好了。」 铃乃开朗地笑道—— 「嗯,虽然妳在职业栏好像填了『什么审议官』的,我有点看不太懂呢。」 但那道笑容在遭到梨香的追击后,便当场僵住。 「……哈哈……原来我还写了那种东西啊?」 「嗯。」 尽管梨香看起来并没有特别起疑,而且也没打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但铃乃一僵硬地转移视线,便发现漆原正露骨地以眼神嘲笑她的失误。 「唔~~」 就在铃乃垂下头诅咒自己的粗心时,梨香急迫地开口: 「对了,虽然很抱歉没事先联络就突然登门拜访,不过,我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平常个性开朗的梨香,说到这里便露出暗淡的表情。 一看见那副表情,芦屋便大概猜到梨香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芦屋先生、铃乃,你们……有听说惠美怎么了吗?」 芦屋的预测准确地应验了。 虽然惠美曾说过有事要回安特·伊苏拉而请假,但她应该只向公司请了启程后的那一个星期而已。 单纯这样来看,惠美已经整整两个星期都无故缺勤了。 「她完全没回我的电话跟简讯,虽然我后来下定决心跑去她家,不过还是找不到人,工作方面……也无故缺勤了好一阵子。」 「那游佐有被开……在职场那边还好吧?」 由于就连才认识不久的芦屋,都看得出来梨香目前只是在强打精神,因此他犹豫了一下后,改以较为委婉的方式问道。 「目前是还好……毕竟惠美至今别说是无故缺勤了,就连迟到记录都没有,而且上层对她的工作态度和能力都有很高的评价,所以比起生气,主管跟经理这些上司反而更担心她的现况。」 「这样啊……」 「不过,惠美不是一个人住,而且父母都在国外吗?」 「嗯、嗯……」 不知道惠美对外是怎么说明个人背景的芦屋,在被征求同意时瞬间慌了一下。 「除了同事以外,惠美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大家都在担心万一她生病或遭遇重大事故,会不会没有人知道……」 「唔……」 芦屋趁梨香低头说话时,对铃乃与漆原使了个眼色。 果然若失联到这种程度,任谁都会产生不祥的猜测。在确认光靠乐观的意见无法解决目前的状况后,芦屋重新看向梨香。 「所以,说到我认识的惠美的朋友,就只剩下真奥先生跟你们了……虽然我知道突然来访会给大家添麻烦,但我真的没办法就这样坐视不管……」 尽管芦屋跟漆原,都并非那种不会看气氛到在此时订正「朋友」这部分的恶魔,不过在场也的确没有人能响应梨香的期待。 「很遗憾……我们知道的都跟铃木小姐差不多。」 梨香看起来并未特别沮丧。 她应该早就做好某种程度的觉悟了吧。不对,或许该说她原本就没抱持过度的期待。 「妳知道游佐请假的理由吗?」 「嗯,听说是因为老家那边的事情……不过她好像不太想说,所以我也不好意思问,就连她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若是另一位同事清水真季,或许就会问惠美故乡的事情也不一定。 不过对梨香而言,追根究柢地探听别人故乡的事情,几乎称得上是一种禁忌。 虽然这跟她小时候发生在老家神户的大灾害有关,但即使不考虑这点,只要是有一定年纪的人,「老家有事」这个理由背后通常都包含了某些棘手的问题。 「我们大概也只知道这些而已。虽然有听说她要回故乡,不过坦白讲……因为我们对地点没什么兴趣……」 为了避免让梨香起疑,芦屋尽可能诚实以对。 「铃乃也一样吗?」 从梨香的语气,感觉得出来她似乎期待男女会听说不同的内容—— 「对不起……我知道的并没有比较多……」 不过铃乃也只能做出跟芦屋一样的回答。 即使说出「真相」,梨香也不会相信,反而只会让她更加混乱。 「……说的也是……真对不起,居然临时跑来问这种问题……」 「……妳还好吧?」 就算是从旁人的眼里,也能看出梨香放宽了原本紧绷的意识。 虽然芦屋担心梨香会就这样直接倒下,但幸好她只是稍微放松姿势。 「真是的……惠美,妳到底是怎么了……」 梨香这句话,可说是道尽了所有与惠美有关者的心声,现场的每个人都无法继续接话,室内开始被一股沉重的气氛支配。 「还是去找警察商量会比较好吧?」 「等等,那就有点……」 漆原忍不住对梨香身为日本人理所当然的意见产生反应。 虽然芦屋跟铃乃都知道即使去找警察商量也没意义,但梨香还是看向反射性地做出反应的漆原说道: 「一般人果然会有这种反应呢。虽说是朋友,但我跟惠美非亲非故的,果然还是不太想到警察那里把事情闹大……可是,一想到万一在我没去报警的这段期间内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幸好梨香误解漆原的反应,只是出于一般市民嫌牵扯上警察会很麻烦的自然感想,但她看起来还是非常沮丧。 「梨香小姐……」 对梨香的样子感到不忍心的铃乃,忍不住将手伸向梨香的肩膀打算安慰她—— 「不过……」 然而梨香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一口气扭转了现场的气氛。 「整整一个星期完全没有联络,果然还是很奇怪吧?不对,不只是没联络而已,她甚至根本就没回家……」 「「「咦?」」」 梨香出人意料的一句话,让芦屋、漆原与铃乃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 「铃木小姐?」 「嗯?」 「……妳刚才说什么?」 芦屋惊讶地问道。 「刚才……咦?我说她没回家很奇怪。」 「不不不,再更前面一点!」 漆原开口吐槽。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联络的?」 「咦?所以说,是从一个星期以前……」 梨香困惑地回答。 不过这句话,却让另外三人陷入了混乱。 「等等,请等一下,梨香小姐,您、您确定吗?」 「确、确定什么?」 「就是艾米莉……惠美小姐最后跟您联络的时间,那个……」 「呃,上个星期五晚上……?」 「「「上个星期五晚上?」」」 这次魔王城真的被笼罩在惊讶之中。 上个星期五晚上,距离惠美预定回来的那天正好过了一个星期。 真奥与铃乃等人是从两个星期前开始无法掌握惠美的行踪。 既然如此,为何在那一个星期后会传来惠美的联络呢? 「什、什么事让你们这么惊讶啊?」 「我、我们是在两个星期前的星期五跟惠美小姐失去联络的。不对,因为她只说过那天会回来,所以实际上已经过了三个星期。」 「咦?」 虽然感到慌张,但铃乃还是代表众人继续问道: 「她是用电话联络您的吗?还是用简讯?」 若是简讯,就有可能是别人假冒惠美的名义,不过梨香的答案再度超出铃乃等人的预料。 「是用电话喔。」 「您、您确定对方是惠美小姐吗?」 「呃,那个,你们等我一下。」 尽管梨香因为同时被铃乃和两位男性逼迫而有些退缩,不过还是从带来的提包里拿出折迭式手机,叫出通话记录的画面。 「我记得这通的确是惠美打来的电话……」 不过梨香所叫出的画面,不知为何显示为「未知来电」。 「她没有显示号码吗?」 「妳没有设定拒接未知来电吗?」 「因为我老家的电话不知为何会自动隐藏号码,而我爷爷偶尔又会打电话给我。」 「不过既然没显示号码,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假借惠美小姐的名义……」 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证据与证言的铃乃提出怀疑的看法,不过梨香摇头否定: 「不可能。那是惠美的声音,而且在我开口之前,她就先自己报上名号了,对话的内容也跟平常的惠美一样。我好歹也是在手机公司工作,所以会特别警戒诈骗电话。」 漆原小声地嘟嚷着「就是这种人才危险」,但这句话并未传到梨香耳里。 「你们说了些什么?」 「呃,我记得是关于工作排班等无关紧要的话题。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不是有提到两个星期前的星期五吗?那天惠美也有打电话给我喔?」 梨香再次操作手机,将那天的通话记录递给芦屋等人看。 而且那通来电,也同样没有显示号码。 「惠美这通电话,是想问我当天的隔周,也就是上个星期能不能帮她代班。」 「隔周帮她代班?游佐不是几乎每天都会去上班吗?」 「不,她这个月的班好像比较少。那个星期大概只排了三天左右。」 此时梨香不自觉地看向芦屋,并在跟疑惑的芦屋对上眼后,慌张地移开视线。 「那、那个,刚好我也很遗憾地都没什么预定行程,原本就想多排点班,偏偏那星期又休了比较多天,所以就答应了这个求之不得的要求。」 芦屋与铃乃面面相觑。 单就内容而言,梨香的话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既然两人能对话到这种程度,那么应该不可能是别人假冒的吧,而且电话的内容也完全感觉不到紧急性。 不过,总觉得有些令人在意的部分。 「真的就只有这样吗?难道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咦?」 梨香双手抱胸,思索漆原的问题。 「就算你这么问,惠美平常电话本来就不会讲很久,就这件事而言,感觉也没什么异常的部分。」 「那两通电话,都只谈到打工排班的事情吗?」 「咦?嗯,就只有这样喔。后面那通电话,也只提到谢谢我帮她代班而已。」 虽然梨香看起来并没有特别起疑,但这对铃乃等人来说可是个大问题。 惠美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基于何种意图打「那么普通的电话」给梨香呢。 在音讯全无的情况下整整失踪了一个星期,惠美应该知道这样会让千穗与铃乃担心才对,然而她打给梨香的电话,却只有就帮忙代班的事情道谢而已。 即使如此,针对惠美失踪这件事,梨香的话依然是个出乎意料的情报。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除了打工的排班以外,妳们还有聊些什么吗?例如今天的天气,或是跟平常不同的招呼方式等等,无论再怎么琐碎的事情都没关系!」 铃乃拼命地想唤起梨香的记忆。在铃乃认真的逼问下,梨香也顺从地尝试挖掘记忆,努力回想。 「虽然我经常在电视上听见类似的话,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站在被别人这么说的立场呢。」 说着说着,梨香一面发出呻吟,一面将手抵在额头上回答: 「嗯~~若按照顺序从一开始那通电话说起,就是我接到了一通本来以为是老家打来的不明来电,之后才发现是惠美。然后,对了,感觉她的语气好像很急,声音听起来也很遥远,因为我记得惠美的父母都住在国外,所以原本以为她是在介意通话费的事情,毕竟国外并不适用免费通话或定额通信费的服务。」 由于是边摸索记忆边回答,因此梨香讲起话来断断续续。 「感觉她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大概是讯号太远或太弱吧,所以我原本以为她人是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既然对方人在异世界,那当然算远。不过为了不妨碍梨香回想,三人只是一同看着她的脸,并沉默地点头。 「啊,对了,她那边还传来了某些类似广播的巨大声响。而且我想应该是在国外。」 「广播?」 「嗯,虽然不知道是哪国语言,不过夏季祭典时为了跳舞,不是也会放很大声的音乐吗?大概就是那种感觉的声音。嗯,接着我们就开始讨论代班的事情,然后,啊,对了!」 梨香缓缓从提包里拿出记事本,开始翻了起来。 「啊,找到了。我记得在惠美拜托的那些日期中,有一天的状况比较麻烦,所以我本来提议真季……啊,真季是我们的一位女同事,因为她那天有空,所以我本来建议惠美找她换班。真要说起来,惠美就只有当时讲过一句奇怪的话。」 针对梨香的建议,惠美似乎是这么回答的。 「她说『我没办法打电话给真季』。虽然我记得她们应该有交换过号码,不过我平常也只跟真季传简讯,并没有实际打过电话,最后那天还是变成由我帮她代班,接着惠美就马上挂电话了……至于上星期那通电话,惠美只有针对代班的事情向我道谢,对了,当时她背后一样有种类似广播的声音。不过我们那次还是只有聊到工作排班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不知道那道广播声是什么,但若惠美是从安特-伊苏拉的某处与梨香联络,为什么她只打电话给梨香一个人呢? 更何况如果她真的被卷入了什么麻烦,应该会紧急地通知梨香才对,怎么还能悠哉地与梨香讨论工作排班的事情呢。 不对,追根究柢—— 「……为什么是梨香小姐呢?」 「咦?」 「啊,没有……」 忍不住嘟囔出声的铃乃,慌张地想要蒙混过去。 虽然对梨香很不好意思,不过即使惠美真的遇到了危险,她应该也知道打电话给梨香没什么帮助才对。 可以确定的是,目前的确发生了某种出乎预料的状况,那么有没有可能惠美其实并未遭遇危险,只不过因为无法早点回来,所以才被迫请梨香代班呢? 「不,应该不是这样。」 尽管惠美还有余裕麻烦别人帮自己代班,但她之所以只联络梨香,一定是有什么相对应的理由。 「啊,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芦屋打破原本因为出现意外的情报而绷紧的气氛说道: 「喂,漆原,下雨了,去把窗户关起来。」 「咦?啊,真的耶。」 「嗯,明明气象预报是说下午才会下雨。糟糕,我房间的窗户还开着。」 仔细一看,明明梨香进屋时外面还有阳光照进来,但不知不觉间天空已经布满薄薄的云层,开始下起小雨来了。 由于刚刚才为了疏散法术爆炸产生的烟雾打开窗户,因此铃乃急忙返回自己的房间关窗。 「啊,芦屋先生,那些衣服……」 梨香在发现那些适才回避铃乃房间烟雾的衣服被雨淋到后,忍不住站起身来。 「糟、糟糕,这真是失礼了……」 芦屋为至今都还把衣服晾着这件事向梨香道歉。 除了毛巾跟袜子之外,那些衣物里还包含了松垮垮的内裤,在有女性客人来访时,实在不适合就这样大喇喇地晾着。 「别在意,我已经不是这点程度就会脸红的小孩子了。不过……」 梨香笑着对急忙遮掩那些衣物的芦屋说完后,便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并露出跟天空相同的阴沉表情。 「唔哇,不过你看外面的天空。今天有发布这么夸张的大雨特报吗?」 双手抱着晒衣架的芦屋,因为梨香的声音而跟着仰望相同方向的天空。 「看来会是一场大雨呢。不好意思,耽搁了妳不少时间,铃木小姐有带伞吗?」 「我是有带折迭伞啦……不过我可以再待一下吗?我想再确认一下我们针对惠美所知道的事情,还有哪些地方不同,而且看这情况……」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场突如其来的豪雨正宛如瀑布一般,从距离vi·rosa笹冢不远的地方朝这里逼近。 「光靠折迭伞,好像有点勉强呢。」 在芦屋点头之前,远方的天空就传来了一道雷鸣,像是以此为信号般,天色也跟着突然急速变暗。 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铃乃急急忙忙地从隔壁房间冲了回来。 从铃乃拿在手上的手机背面发出的光源来看,应该是刚才有人打电话给她。 「紧急状况!」 「怎、怎么了?」 梨香惊讶地看着气势逼人的铃乃,但铃乃并没有响应,只是交互地看向芦屋与漆原。 「路西菲尔!」 铃乃在梨香面前如此称呼漆原,并用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将某样物品丢给了他。 「……这、这瓶子不是你们的……」 那是保力美达β的瓶子。 这种能够补充圣法气、让惠美与铃乃在日本维持超常力量的营养饮料,称得上是两人的生命线。 「千穗小姐传来了求救信号!」 「咦?」 「妳说佐佐木小姐?」 「千穗?呃,是指那个千穗吗?」 铃乃以一副刻不容缓的样子,将手机画面伸向芦屋与漆原。 上面显示着「未知号码」的文字。 芦屋与漆原互望了一眼。 这并非单纯的求救信号。既然是透过概念收发,就表示是真正的紧急状况。 「路西菲尔,现在只能靠你了,快点飞过去吧。地点是千穗小姐的学校!」 「佐佐木千穗的学校……是笹幡北高中吗?」 总而言之,铃乃打算将漆原当成以防万一的援军一起带过去。 若是平常的漆原,即使是千穗遭遇危险,他应该也会懒得行动才对,但这次漆原却不知为何一脸严肃地坦率站了起来。 而更让芦屋感到惊讶的是—— 漆原居然接受了铃乃这个敌人的请求,为了千穗在下雨的时候外出? 「喂、喂,镰月,妳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芦屋试着对铃乃提醒梨香的存在,但铃乃摇头回答: 「事不宜迟。如果千穗小姐说的都是真的,那不只是她而已,整个学校跟周围都有可能遭到波及。对不起,梨香小姐,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吧。」 铃乃与漆原互望彼此一眼并点点头后,便宛如电视广告般将保力美达β一饮而尽。 然后—— ※ 「喂,这是怎么回事?」 位于考场教室里的真奥,在看向窗外后皱起眉头。 从时钟来看,现在才刚过十一点左右。虽然气象预报有提过会下雨,但既没说会下得这么大,时间也应该要再更晚一点才对。 「虽然我大概察觉到了……不过气象预报关于雨的部分真的是不太可靠呢。」 即使向气象厅或预报员抱怨有关大自然的事情也没什么意义,但对全盛时期能操纵天气到一定程度的魔王而言,实在是希望那些气象女主播能在年轻与美貌以外的部分多努力一点。 「……像这种时候真的是闲得发慌呢。」 真奥看着拍打窗户的雨滴嘟囔道。 虽说这次的考试还是一样难以集中精神,不过根据作答完后的手感,真奥有把握绝对不可能不及格。 按照预定的程序,考试结束后会在考场内的电子显示屏上公布合格者的准考证号码,然后在外面的练习场进行术科的讲习。 「看这状况,应该是没办法吧?」 外面的天气,是足以让人误认为台风的强风暴雨。 考虑到真奥考驾照的理由,他其实比较想在这种日子于安全的练习场进行实际演练,不过面对这种大雨,即使是警察也没办法进行演习吧。 目前还没有人广播宣告考试中止,距离预定发表合格者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虽然不晓得一小时后这场大雨会不会停,不过像这种八月中的午后豪雨,通常只要过一个小时就会转成小雨,主办单位应该是有考虑到这一点吧。 无论如何,真奥现在还是只能留在考场内发呆,等待时间经过。 周围的人全是与真奥一样闲得发慌的考生,他们各自挑了个地方后,便开始玩手机、看书或是听音乐。 同样无所事事的真奥,此时正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 真奥的手机是功能不多、只要能通话跟发简讯就足够的旧世代机种。 即使并非如此,真奥也没有那种只要闲着没事就会玩手机的习惯,更不曾为了消磨时间而购买像文库本那样的奢侈品。 魔王城里的书通常不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就是芦屋在二手书店买的料理书籍。 「虽然过着健康的生活,但文化方面却只维持在最低限度呢。j 打从来到日本以后,真奥几乎都在卖力地工作,或许也是时候以更加宽广的视点,来观察日本这个国家了。 前阵子的麦丹劳·咖啡师讲习跟这次的驾照考试,让真奥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在日本只要有心,想学什么都学得到。 当然若想透过学校有体系地钻研学问,就必须先缴学费才行,不过就像这次的驾照考试报名费一样,真奥已经知道即使没钱,只要满足某些特定的条件,还是能透过一些公共体系获得援助。 感觉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情。 「……回去时顺便绕去书店逛逛好了。反正我有存零用钱。」 真奥每次去上班时,芦屋都会以「餐费」的名义给他三百圆,只要当天后来没用到,真奥就一定会当成私房钱存下来。 当然除此以外,芦屋还是会好好从薪水里分一笔钱供真奥自由使用,不过真奥想把那笔钱拿来当成防备突发状况用的保险。 总而言之,只要考上驾照,真奥在日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一件。 能够不依靠大众运输工具便扩展自己的行动范围,称得上是一项革命性的改变。 当然即使顺利拿到驾照,如果没有自己的机车还是一样没辙,不过只要别太挑,真奥认为自己不久之后应该就能买到一台。 「我的梦想又变得更宽广了。」 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真奥,露出跟外面天气完全相反的开朗表情,但此时却有一道阴影蒙上了他的脸庞。 「呦!真奥!」 「…………嗯。」 即使不用抬头,真奥也知道是佐藤翼。 既然他们也来参加考试,那么就算在考场的建筑物内重逢,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在天花板日光灯的照耀之下,真奥一抬头,便看见一位戴着报童帽的少女,以及站在她背后的父亲,佐藤广志。 「……你考得怎么样?」 姑且不论身为父亲的广志,虽然真奥不知道翼究竟有没有参加考试,但还是试着问了一声,于是站在少女后方的广志,便发出一声与他的身材和气氛相符的沉重叹息。 「看来,应该是不及格了。」 「喂,那样不行吧!」 「那些问题……我连一半都看不懂。」 「我说你啊……这样也太浪费报名费了吧,不考虑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吗?」 听了广志凄惨的告白,真奥忍不住提出忠告。 虽然真奥并没有认真看待个性随便的翼所说的话,但如果这次真的是广志第十次考试,就表示他已经缴了十次的报名费。 别说是机车了,若是汽车驾照,那可是一笔不可小觑的金额。 「佐藤先生,你在自己的国家难道没有驾照吗?有的话应该可以申请国际驾照吧?」 「没有。」 「…………这样啊。」 站在真奥的立场,实在希望对方能在回答前稍微考虑一下该如何延续对话。 「基本上爸爸的故乡根本就没有车子!」 「嗯?」 「小翼!」 「啊,抱歉抱歉,歹势歹势。」 虽然真奥瞬间疑惑了一下,不过在看见广志不知基于什么理由责备翼,以及翼明显毫无悔意的样子后,马上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过啊,我也能理解真奥的意思。毕竟这样很浪费钱呢。」 「嗯、嗯,当然我不是小看佐藤先生……」 「所以我就说要在旁边帮你念问题啦!」 真奥因为少女豪迈的发言而苦笑着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妳有办法读令尊看不懂的日文文章,不过考试这种东西只能一个人考。如果有别人在旁边念就算是作弊,最糟的情况可是会被逮捕喔。」 「作弊?是指狡猾的意思吗?」 「……我反而比较惊讶妳怎么会讲出这种意思。」 「既然如此,事到如今就算不考驾照也无所谓吧?」 虽然这句话讲得有点露骨,不过比起因为无谋的挑战而浪费钱,真奥也觉得还是暂时放弃考试会比较好。 「嗯,虽然有驾照会比较方便,但这样下去也只是浪费钱。」 「就是啊,爸爸,你别再浪费钱了,还是不用驾照直接开车,唔唔!」 尽管不知道少女认真到什么程度,不过无论如何,在警察机关内说这种话实在太危险了。 即使跟自己无关,真奥还是连忙捂住若无其事地大放厥词的翼的嘴巴。 幸好真奥的旁边是墙壁,而站在另一边的男性,正用有些漏音的耳机听音乐听得入迷。 「唔唔?」 「妳难道不知道这里好歹算是警察机关吗?」 「……」 真奥放开捂住翼嘴巴的手,用眼神环视四周后小声地提醒她。 「总之妳不能帮别人念问题,而且要是再乱说话,或许人家会不准你们考试也不一定。小心一点啦。」 「这样啊。不过只要不被发现,唔唔唔唔!」 「所以我不是叫妳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翼不看现场气氛地大声连喊危险的字眼,因此真奥只好再度捂住她的嘴巴。 「……小翼,我也这么觉得喔。」 「你还是多想点办法处理你女儿的日语吧!」 真奥不悦地责备冷静吐槽自己女儿的广志。 「唔唔唔。」 或许是总算理解状况了,翼用力地挥着手,真奥也跟着放开了她。 虽然真奥因为翼夸张的说话方式跟亲昵的态度,而忍不住使出捂住嘴巴的强硬手段,但仔细想想,对初次见面的女性做出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性骚扰。 幸好千穗跟惠美不在这里,真奥按照平常的习惯,反射性地想着。 「……」 正当真奥感觉心里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打算坐回长椅时—— 「……喂。」 由于翼抓住了真奥原本用来捂住她嘴巴的手,因此原本打算坐下的真奥也跟着停止动作。 「嘶嘶。」 又来了。为什么翼要一直闻真奥手上的味道呢? 「……果然,在马铃薯味道的后面……嘶嘶。」 「喂,妳到底在闻什么……」 「我舔。」 「呜咿?」 这次就连原本在旁边听音乐的青年,都跟着皱起眉头看向真奥。 不过也难怪真奥委会忍不住发出奇怪的叫声。 毕竟有人舔了他的手掌。 「妳、妳、妳到底在干什么啊?」 打从来到日本之后,真奥是第一次直接面临这种彻底违反伦理的状况,让他忍不住因为觉得羞耻而变得满脸通红。 「妳、妳、妳刚才……」 真奥没来由地将被闻味道跟舔过的手藏在背后,惊讶地出声抗议。 「嗯……」 将报童帽戴到遮住眼睛的翼若无其事地歪着头,稍微思考了一下。 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点头说道: 「爸爸,看来这个人跟我想的一样。」 「嗯?」 少女突然将话题丢给广志,让后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爸爸,我可以把帽子摘下来吗?」 「……别太引人注目喔。」 虽然在负面的意义上,现在三人已经够醒目了,不过得到广志允许的翼还是点了一下头,缓缓将手伸向帽缘—— 「……………………!」 少女摘下帽子后露出来的脸,让真奥惊讶得屏住呼吸。 不对,不只是脸。 无论是原本被收进报童帽内的头发,还是以慵懒眼神注视着真奥的眼眸,全都让他感到讶异不已。 不过少女难得有一副端正的脸孔,配上那与其说是濑洋洋、不如说是什么都没想的表情,实在是有点浪费。 她的年纪应该比千穗还要小一点吧。 不过问题并非出在这里。 翼眼睛的颜色,是紫色。 只有脸颊两侧较长、其余往后切齐的头发,也在微弱的日光灯下反射出显眼的明亮银色。 更重要的是—— 「……妳、妳那个头发,该不会是……」 「嗯。」 翼用手指摆弄着脸颊旁边的头发。 只有那撮让真奥看得目不转睛的前发,是紫色的。 听见真奥呻吟般的声音,翼以看起来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想的笑容点头说道: 「我闻到味道时,就觉得应该没错了。」 「味道……」 真奥想起翼之前曾经反复闻了他的手好几次。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的鼻子是不会出错的。」 翼得意地用手指搓着鼻子底下,露出微笑。 然后少女接下来说出的话,又再度加深了真奥的混乱。 「真奥,你认识我的姊姊,阿拉斯·拉玛斯对吧?」 「…………………………………………………嗯?」 虽然这个出乎意料的状况确实让真奥大为动摇,不过在这段话里面,似乎有个部分听起来特别奇怪。 「姊姊?」 「嗯。」 「意思是?」 「我的姊姊,阿拉斯-拉玛斯。」 「……嗯嗯?」 真奥觉得自己应该对眼前的两人说些什么。 而且是绝对要说。 例如那个发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人真的是父女吗;基本上你们别说是日本了,根本就不是地球人吧;从那副外表跟妳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名字来看,妳应该也是从「质点」诞生出来的吧;你们究竟跟我身边的谁有关;总而言之,真奥应该要彻底盘问两人在日本究竟是如何生活,并问出他们的姓名、住址、电话号码跟身份证的完整号码才对。 不过就算将这些该确认的事情全都抛到脑后,真奥还是有一个非问不可的问题。 「妳说的姊姊……是一般那种意思吗?」 「嗯,如果真奥说的阿拉斯·拉玛斯跟我认识的阿拉斯·拉玛斯是同一个人,那么那个阿拉斯·拉玛斯就是我的姊姊。」 要是随便都能找到叫阿拉斯-拉玛斯这种复杂名字的人,那还得了啊。 关于翼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名字这件事,真奥已经不想吐槽了——而且也没有必要。 不过,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妳之所以叫她姊姊,是因为她对妳而言,是相当于『姊姊』般值得敬重的存在吗?」 「相当于姊姊般的川菜……是什么意思?」 「……喂。」 此时广志——不对,事到如今就连这是不是他的本名都非常可疑——暂定为广志的男子冷静地以他厚实的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真奥的肩膀说道: 「大概……就跟你想象的一样。」 「拜托你具体说明一下到底是肯定我说的哪个部分!」 虽然口头上是在问翼所说的「姊姊」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在真奥内心,可是充满了针对围绕着地球与安特-伊苏拉创生神话的谜团,所产生的众多疑问。 「……姊姊?」 「跟你们说话真的会很累耶!」 真奥难得产生一股想使用暴力的冲动。 「好,我换个问法!这位爸爸你先稍微安静一下。喂,翼!」 「嗯?」 真奥为了解决一开始产生的疑问而开口问道: 「……妳是阿拉斯-拉玛斯的『妹妹』吗?」 「喔!」 少女明快地肯定。 「……为什么?」 翼外表的特征、银色的头发,以及只有一撮紫色的前发,都跟阿拉斯·拉玛斯和伊洛恩这些从「质点」诞生者所具备的特征一样。 虽然那也可能只是一种打扮,不过既然翼等人主动说出「阿拉斯-拉玛斯」这个名词,应该可以直接忽略这个可能性。 不过…… 「讨厌,别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一直盯着人家看啦!」 真奥将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但翼却不知为何高兴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好想揍人。」 虽然真奥脑中浮现出「男女平等」这句在各种意义上都被滥用的话,但姑且还是先压下了怒意。 翼的外表跟刚才给人的印象一样,比千穗稍微年轻、或是说年幼一些。 不过换个说法,至少她的身材还是给人一种接近国高中生的印象。 然而被她称为「姊姊」的阿拉斯·拉玛斯,不用说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小孩子。 当然不只是阿拉斯·拉玛斯,翼恐怕也同样并非普通的人类,因此自然不能以人类的观点来推断她们的成长。 或许是基于某个真奥无法得知的理由,让两个人的成长速度出现了明显差异,不过即使如此,这也未免差得太多了。 目前唯一确定的是,佐藤父女都是与安特-伊苏拉有关的人。 真奥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状况,然后偷偷地对广志耳语道: 「你们该不会是安特·伊苏拉的人吧?」 「!」 广志一听,不知为何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 「都把这么危险的家伙带在身边了,你居然还没听懂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相较于看起来真的非常惊讶的广志,已经懒得吐槽的真奥只默默地从好不容易占到的长椅起身,招手示意两人跟上来。 尽管就算被周围的人听见也不会怎么样,不过要是被误认为怪人也满令人困扰的(虽然或许已经太迟了),真奥走到因为今天报名已经截止、所以拉下了铁卷门的考试报名窗口前面。 即使来往这里的人很多,但相对地只要一有人停下来听三人说话,真奥等人也马上就能发现。 正面玄关的另一侧,是还有人在服务、专办更新驾照业务的窗口。 「好了,首先我想请教一下你们真正的名字。」 「「……」」 翼与广志轻轻互望了一眼。 大概是在揣测真奥的真实身份吧。 「(虽然现在才确认这种事情也有点奇怪……)」 广志突然转换语气。 不对,是转换了使用的语言。 「(不过难保你并非我们的敌人。知道我们是从安特·伊苏拉这个连世界都不一样的地方来的你,究竟又是什么人?)」 广志一反原本给人的憨厚印象,眼神和语气瞬间变得充满力道。 虽然从广志身上感觉不到类似圣法气的特殊力量,不过从眼神和语气中蕴含的力量,便能看出他并非普通的中年男子。 「(……德韦斯语,是西大陆东部使用的语言呢。)」 真奥也配合对方更换使用的语言。 除了未能成功征服的西大陆西部所使用的神圣韦斯语以外,若单纯只是对话,即使不靠魔力,真奥也能使用安特·伊苏拉全土的语言。 「(不好意思,现在是我这边在发问,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自认掌握了所有从安特·伊苏拉来到这里的相关人士。所以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哪一方的人,就某种意义而言,你们算是首次出现的线索。)」 「(线索?)」 真奥点头,将视线移向翼。 「(虽然刚才因为太过惊讶而忘了确认,不过我先问一下。妳是从『基础』碎片诞生出来的吗?)」 跟「姊姊」什么的相比,感觉这才是最应该先确认的事情。 相较于因为来自安特·伊苏拉的意外线索突然现身,而难以平复情绪的真奥,翼则是一派轻松地回答: 「对啊。」 而且还完全无视气氛地使用日语。 「爸爸,可以干脆全部说出来吗?」 「(……)」 广志因为还在警戒真奥而保持沉默,但不晓得是将这个反应视为肯定,还是原本就不需要征得广志的同意,翼直接继续说道: 「放心啦,爸爸。真奥不是『天使』。这点小事,我也看得出来。」 翼轻抚广志的手臂让他放心,并用紫色的大眼睛笔直地望向真奥: 「我的名字叫艾契斯-阿拉,『翼』只是我的假名。」 艾契斯·阿拉。 像是为了让氧气循环到全身般,真奥做了一个深呼吸,将这个名字刻在脑中。 「(阿拉……所以才叫『翼』吗?)」 「嗯!翼这个名字,念起来很好听对吧!」 真奥仅以点头回应。 「(……换句话说,你跟艾契斯并非有血缘关系的父女。而佐藤也当然是假名吧?)」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佐藤广志当然不可能是本名。 就像真奥贞夫其实是魔王撒旦一样,这位男子应该也另外有一个真正的名字。 「(佐藤这个姓……是从我刚到日本不久时所认识的一个男人那里借来的。)」 「(那个人是普通的日本人吧。你应该没泄漏自己的真正身份……)」 暂定广志摇头否定。 「(不过,他是一个既开朗又坚强,而且对我这个完全不了解日本的人也非常温柔的男人。无论失败几次,那个男人都会重拾梦想,而且他什么工作都做,每天都过得十分快乐。)」 真奥没问广志在日本是否过得很辛苦。 因为他还没愚笨到不晓得直接的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 「(从你们在天文台前上车来看,该不会一直都住在三鹰吧?)」 「(不,我们一开始是住在新宿附近,之所以搬来三鹰,是应小翼……艾契斯的希望,并透过佐藤的介绍。)」 真奥不自觉地发出呻吟。 这样就算他们彼此曾经擦身而过,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不对,或许就连真奥和惠美在日本引发的数起事件,这两人也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喂,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本名,但或许知道你认识的人的名字也不一定。)」 「真是绕圈子呢。」 翼,不对,艾契斯·阿拉依然不改她那彻底悠哉的自然态度。 此时,真奥突然从艾契斯·阿拉身上感到一股不协调感。 「(难不成,妳不会说德韦斯语吗?)」 「嗯,不过我听得懂喔。用这里,像这样。」 艾契斯交互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跟真奥的额头。 「(概念收发啊。所以,反倒是你不会使用吗?)」 「(很遗憾,我完全没有法术方面的知识或才能。所以过得非常辛苦呢。)」 原来那个既僵硬又不看气氛的日语是这样来的啊。 「(那么,关于那个你可能知道的我认识的人是指……)」 「嗯……」 真奥轻轻点头,重新以锐利的眼神看向广志。 「(不过,在听了这个名字之后,你就要尽可能地协助我。相对地,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协助你跟艾契斯。可别突然从我面前逃跑喔。)」 广志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回答: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从在日本用德韦斯语说话时起,我就已经做好了这种程度的觉悟。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你可别说你是我的敌人喔。虽然我完全不懂法术,但并不代表对自己的力量没有自信。)」 此时广志不知为何瞄了艾契斯一眼,虽然真奥并未漏看这点,但还是刻意不提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喔。晚点可别吓得腿软了。)」 真奥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开口: 「(我跟我的同伴们,正在好找艾米莉亚·尤斯提纳。艾米莉亚直到最近都还待在日本,不过几个星期前回去安特·伊苏拉后,就失去了联系,你知道什么……)」 「艾米莉亚?」 广志的反应十分激烈。 广志原本还以锐利的眼神警戒着真奥,但如今那道紧绷的气氛瞬间就消散了。 艾米莉亚。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的表情真的就像气血冲脑般的立刻产生变化。 广志用他那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抓住真奥的肩膀,吐着仿佛随时都会呼吸过度的紊乱气息将脸凑向真奥。 「(你、你认识艾米莉亚吗?你、你知道艾米莉亚在哪里吗?她、她怎么会在日本?)」 现场响起了一阵粗鲁的声音。 虽然经过的人都惊讶地停下脚步看向这里,但广志根本就没有余裕注意这些事情。 「(冷静点,别那么大声啦!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你、你要我怎么冷静!在哪里!艾米莉亚到底在哪里!)」 「所以我不是叫你冷静一点吗!」 真奥急忙恢复使用日语,强硬地甩开广志的手。 「(喂!)」 「(……你听好了。艾米莉亚之前的确是待在日本。不过她前几个星期因为有事,所以回了一趟安特-伊苏拉。)」 「(你……你说什么?)」 「(不过,距离她之前说好要返回日本的日子,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我们也因为一些状况,无法去安特·伊苏拉找她。所以对我们而言,你们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线索。)」 「(……)」 「说从天而降也太失礼了吧!」 广志无视艾契斯,忍不住无力地靠上铁卷门已经关上的柜台,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喂,别再增加我的麻烦了。」 要是再让广志放任感情乱来下去,被职员盯上就麻烦了,因此真奥连忙撑住他的手臂。 「(艾米莉亚……艾米莉亚她……)」 「……你果然是跟惠美有关的人啊……唉,我就知道应该会是这样。」 既然艾契斯是跟阿拉斯·拉玛斯同质的存在,那这当中必定有「基础」碎片的介入,不可能与惠美的圣剑之核无关。 不过另一方面,广志的反应实在不像是知道真奥与惠美这一年来的动向。 就这部分而言,艾契斯应该也一样。 于是真奥在全力回想这几个月来发生在自己和惠美,亦即魔王与勇者身边的种种状况与情报后,终于作出了一个结论。 「你该不会是惠美……艾米莉亚的……」 「(……艾米莉亚……艾米莉亚,是我重要的女儿……)」 「(……这样啊。)」 「爸爸真正的名字,叫做诺尔德。诺尔德-尤斯……尤斯什么来着?」 真奥从旁边的艾契斯插话的内容里,挑出必要的情报。 惠美的父亲,诺尔德-尤斯提纳。 以及「基础」质点之子,艾契斯-阿拉。 这根本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幸运。 绝对不能放开这两个人。 就在真奥心里如是想着时—— 「嗯?」 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虽然真奥想不到有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自己,不过大概是在意考试结果的芦屋,用漆原的计算机打电话过来吧。 现在比起这种事,还是眼前的这两人比较重要,就在真奥打算无视电话,重新盘问面前的这位男子时—— 『快点接啦,笨蛋魔王!』 「喔哇!」 「呀啊?」 仿佛被人用巨槌殴打般,真奥脑中响起一道怒吼。 尽管视野瞬间模糊了一下,但真奥还是勉强在那之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上面显示着「未知来电」的文字。 明明还没接电话,真奥脑中又再度传来怒吼。 『魔王!我知道你听得见!快点回答啦!』 「什、什么,铃乃?妳干什么突然这样?」 这毫无疑问地是铃乃的声音。而且还是透过电话进行的概念收发。 『谁叫你不接电话!发生紧急状况了!快点回来笹冢!』 「啊?妳在说什么……」 真奥不自觉地交互望向眼前的两人。 广志,亦即诺尔德正眼神涣散、意志消沉地站着,至于艾契斯则是不知为何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向真奥。 「我这边正在忙。而且也还没拿到驾照,就算妳叫我现在马上回去……」 虽然没有必要,但真奥还是为了避免让人起疑,将未显示来电的电话抵在耳边进行抗议。 不过铃乃完全不予理会。 因为她有相应的理由。 『千穗小姐传来了求救信号!』 「妳说什么?」 『魔王,你那边有下雨吗?』 「嗯、嗯,而且还下得跟台风一样夸张……」 『这场雨的中心,就在笹冢!东京突然出现台风等级的低气压,并到处散布暴风雨!这个异常状况的中心,就在笹冢……也就是千穗小姐的学校!』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真奥完全听不懂铃乃乱七八糟的说明。 不过,铃乃根本就没有理由说这种谎。 像是为了证明铃乃的话般,考场内突然响起一阵广播。 『呃~感谢各位今日利用本考场,机车驾照学科考试的结果即将发表,不过由于天候的影响,术科讲习的开始时间将延后进行。详情请向考试窗口的人员确认……另外,重新申请驾照的访客……』 「台风……怎么可能?」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天使、恶魔还是人类,但有人利用今天原本就不稳的天气展开了大规模的术式!你快点回来啦!光靠我跟路西菲尔,实在不晓得能撑多久!地点可是在千穗小姐的学校喔!』 说完后,铃乃便单方面地切断了概念收发。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而、而且就算叫我现在回去,我、我到底该拿这些家伙怎么办啊!」 真奥抱着头烦恼不已。 跟千穗的危险相比,考试结果根本就无关紧要。 不过即使现在冲出考场,也得靠搭公交车跟电车才能回到笹冢,少说要花上一个小时。 就算改搭出租车,也难以想象司机会愿意在这种大雨中开快车。 除此之外,真奥好不容易遇见两位掌握线索的人,当然不能就这样将他们留在这里。 早知道当初将魔力还给法尔法雷洛时,应该要留一点下来备用的!不过事情都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现在才来小家气地后悔也无济于事。 毕竟当时真奥万万没想到之后居然会失去惠美这个最大的战力。 「……看来只能搭出租车了!」 除了将这两人一起带回笹冢以外,已经别无他法了。虽然车钱实在是笔要命的支出,不过靠信用卡应该勉强能撑得过去才对。 「喂,真奥。」 「啊?」 「你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 艾契斯战战兢兢地问道。 「虽然情况紧急,但我现在就是因为不晓得该怎么办,所以才很困扰啊!」 「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是概念收发吧?」 真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妳有听见刚才那些话吗?」 「嗯,大致上啦。」 虽然不晓得艾契斯究竟听见了多少,但这么说来,在铃乃一开始怒吼时,她也跟着吓得跳了起来。 「怎么了吗?要是真奥现在不见了,那我们也会有点困扰呢。」 「关于这点,我这边也一样啊!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现在能立刻跟我回笹冢一趟!」 「笹冢?」 「就是我住的地方!啊,可恶!如果能用飞的,就能用最短的距离回去了!」 由于真奥并不知道实际的直线距离有多长,因此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实际上若他能恢复成魔王全力飞回去,应该不用多久就能抵达笹冢吧,尽管本人因为一时慌张而忘记,但魔王撒旦可是连「开门术」都会使用呢。 「只要能让三个人飞起来就行了吗?」 「就是因为办不到所以才麻烦啊!」 「三个人是指我、真奥跟爸爸对吧?」 「没错!啊~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了,得快点去拦出租车才行……喂,你别一直沮丧地站在那里啦!看来我们这次都得先放弃驾照了!」 正当真奥试着拉起至今依然失魂落魄的诺尔德时—— 「我知道了。真奥,告诉我方向吧。」 艾契斯若无其事地说完后—— 「嘿!」 她的身体便突然在考场内浮了起来。 「咦,喂喂喂喂喂喂?」 虽然真奥连忙阻止,但在那之前—— 「真奥,爸爸,来吧!」 艾契斯光是看向两人,居然便能使出与恶魔形态的芦屋相同的念动力让人浮在空中。 「艾、艾契斯!这样很引人注目!超引人注目的!」 三人在驾照考场内浮了起来。 不只是浮在空中,也浮现在众人的眼前。 无视周围的騒动,艾契斯佯作不知地用念动力拉着浮在空中的真奥和诺尔德冲向外面的倾盆大雨中,急速往被厚重雨云支配的天空上升。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夸张的速度让真奥忍不住发出惨叫,但艾契斯丝毫不放在心上。 尽管艾契斯很明显是利用某种念动力抬起真奥和诺尔德,不过看起来她并未张开结界等防范措施,于是真奥跟诺尔德马上就被雨滴打得全身湿透。 「真奥,要往哪边?」 「哪边?呃,我现在还搞不清楚方向……」 「刚才那位姊姊,说有人使用了天候的术式!那一定就是那边!」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在真奥掌握周边位置之前,艾契斯连真奥和诺尔德的姿势都没调整,便开始笔直地朝东方的天空飞去。 「你很急对吧!我要飞啰!」 「等、等一下!至少先让我把身体撑起来……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出发啰—————————!」 「…………………………」 拖着真奥的惨叫和诺尔德不成声的呻吟,三人就这样从府中驾照考场笔直地往东方的天空飞去。 魔王,姗姗来迟 芦屋陷入了绝境。 铃木梨香维持着端正坐姿、隔着被炉往这里瞪过来的视线,就像圣剑的尖端一样锐利。 不对,虽然实际上芦屋并没有与惠美的「进化圣剑·单翼」直接交锋过,但或许能靠力量挥开的圣剑,面对起来还比较轻松也不一定。 「芦屋先生,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呢?」 「呃……那个……」 明明没被人命令却跟着一起正襟危坐、讲起话来吞吞吐吐的芦屋,看起来实在不符合他智将的别号。 魔王城内目前只剩下芦屋与梨香。整间室内只有面对后院的窗户边缘与榻榻米稍微被雨打湿,梨香的视线反复在那扇窗户与芦屋身上游移。 另外被炉上面,放了两个空的茶色小瓶子。 「我的意思是请你说明清楚。」 「嗯,那个,虽然我很清楚妳想说什么……」 「我之前就经常觉得事有蹊跷了,不过我们的交情还没有亲、亲昵到能直接问你这种事的程度。」 梨香不知为何中途稍微结巴了一下,但马上又换回原本锐利的语气。 「要是之前买电视时,我有趁机仔细问清楚就好了。」 「嗯、嗯。」 明明外面正在下雨,气温的状况也还好,但芦屋知道自己背上已经充满了汗水。 「坦白讲,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这个状况。」 「我、我想也是……」 芦屋露出比洗好的衣物还要干燥的笑容,不过梨香依然紧追不舍地问道: 「那么,我再问一次。」 「是、是的。」 「铃乃跟漆原先生到底去哪里了!」 这已经不是疑问句,而是逼问了。 「而且他们居然在这种大雨中!」 梨香指向窗户。 「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了!」 「呜呜……」 芦屋摆出一副极为困扰的样子。 因为发现下雨而跑去自己房间关窗户的铃乃,就在回到魔王城的同时,收到了千穗打来的电话。 虽然千穗一开始应该是先向真奥求救,不过对才刚学会如何使用概念收发的她而言,笹冢到调布想必是一段困难的距离吧。 不过无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用偏偏挑这个时机啊。 这是刚学会概念收发的千穗,首次在这一个月间发出求救信号。 打从惠美失踪以来的这两个星期,一行人某种程度上都做好了可能发生紧急事态的觉悟,而且也知道这次的状况应该是刻不容缓。 然而铃乃与漆原在将营养饮料一饮而尽后,便毫不犹豫地将瓶子扔到魔王城的榻榻米上。 「要走啰,好好跟紧我。」 「我知道啦。」 也不晓得两人究竟在想什么,居然当着梨香的面直接打开窗户。 「等、等等,你们两个!先暂时冷静一下……」 「喂,你们在干什么!这样很危险……?」 芦屋与梨香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试图阻止两人的暴行。 然而铃乃与漆原不顾外面足以用暴雨来形容的恶劣天候,毫不犹豫地就当着梨香的面跳出了二楼的窗户。 「咦?」 而且两人不但没从窗户掉进后院,还直接水平地飞了出去,并且在对面马路上的民宅屋顶降落。 「咦?咦?咦?」 梨香惊讶得目瞪口呆。 芦屋则是在她后面抱着头懊恼不已。 大概是在对面人家的屋顶上确认方向吧。 铃乃指示了某个方向后,两人便以远远超出普通人的跳跃力在各个屋顶间移动,然后消失在雨中。 「唔唔?」 「唔!」 梨香在那之后回头露出的表情,远远超出了芦屋的想象。 虽然对方是人类,但芦屋对总是关照自己的梨香依然抱持着仅次于千穗的好感,因此梨香当时那充满惊讶、疑惑,以及寻求解释的眼神,差点对芦屋造成了心灵创伤。 于是,在铃乃等人跳出去十五分钟后,芦屋便陷入了与梨香相视而坐的困境。 「……唔。」 「嗯?」 梨香眼神内的怒意逐渐加深,看来应该是不会认可芦屋行使缄默权或找律师的权利。 事到如今,芦屋也知道不可能什么说明都没做就打发梨香。 不过芦屋并非单纯保持沉默而已,坦白讲,他实在不晓得该对梨香坦白到什么程度。 基本上梨香并不属于魔王城势力,而是惠美的友人,而从惠美至今与梨香交往的情况来看,前者很明显并未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既然如此,若芦屋自作主张地讲出惠美的事,谁知道惠美回来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麻烦。 话虽如此,芦屋完全没有保留足以操作梨香记忆的魔力,也无法像漆原那样,从来路不明的地方补充不晓得是魔力还是圣法气的奇妙力量。 明明原本只是在交换关于惠美行踪的情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无能吗?」——芦屋开始想在心里的角落如此哭诉。 「其、其实……」 「嗯?」 「鎌、镰月跟我们家的漆原……」 「嗯?」 「都在替这个营养饮料,那个,做试验。」 「所以?」 「关于,那个饮料的效果……」 「哪有可能一喝就这么精力充沛啊!」 梨香用拳头槌了一下被炉,让上面的空瓶子轻轻摇晃,而芦屋也跟着吓得缩起身子。 「连固力果的pisuko都不会讲得那么夸张!」 梨香说着莫名奇妙的例子,起身冲向窗户。 「从这里到对面的屋顶,少说也有十公尺以上!怎么可能有人能不助跑就直接跳到那里啊!办得到的话,早就去参加奥林匹克了啦!」 「妳、妳说的没错……」 「……我说啊,芦屋先生,我的意思并不是指漆原先生或铃乃是外星人或超能力者喔。」 尽管觉得在概念上差不多,但心想就算解释也没用的芦屋决定保持沉默。 「不过就连好莱坞吊钢丝的场景,都还要再挥舞一下手脚才能跳到那里吧!光靠身体能力就直接办到也太奇怪了吧!这是怎么回事,漆原先生和铃乃到底是什么人?」 芦屋在这一瞬间,看见了些微的希望。 梨香只提到铃乃跟漆原超人般的身体能力。即使这么做只能拖延时间,似或许只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把责任全推到那两人身上就行了? 虽然芦屋本来打算依靠这项乐观的想法—— 「而且芦屋先生的反应与其说是惊讶,更像是想制止他们吧?这表示你并非第一次看见他们做出那种事情!」 但没想到日本女性不但视野宽广,观察力也如此敏锐! 芦屋无视目前的状况,打从心底感到佩服。 于是芦屋又再度陷入了困境。 「……就算我据实以告,铃木小姐也不一定会相信……」 芦屋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关于自己的身份,芦屋本来就没有特别积极地加以伪装,更不用说这次的状况,明显是出于铃乃的失策。 即使芦屋在梨香的逼问之下坦白一切,照理说也没有人能责怪他。 虽然实际上他应该会被猛烈的责备,但姑且先将这残酷的事实放在一边—— 「……我才没愚蠢到会不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事情。」 或许是察觉到芦屋放弃的心情,梨香也收敛态度,重新将手放在桌上说道: 「而且……我也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的觉悟。」 「觉悟?」 「嗯。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有关真奥先生开公司的事情,虽然不是谎言,但也并非全都是真话吧?」 「……为什么妳会这么认为呢?」 芦屋深感意外地瞇起眼睛问道,梨香也有些困惑地回答: 「这个嘛,我是在之前一起去买电视后,帮你选手机时起疑心的。因为芦屋先生当时不是有说铃乃是『本来应该要彼此交恶的对手』吗?」 「嗯,这么说来,我好像的确说过那样的话……」 「不过当初在肯特基二楼聊铃乃的事情时,你跟她讲话的态度不是很体贴吗?跟原本就感情不好的惠美不同,你有好好地将铃乃当成一位邻居对待。换句话说,在她搬来之前,你们彼此之间应该不认识才对吧?」 「!」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是『应该要彼此交恶的对手』呢?如果是严重的邻居吵架,那你们应该不可能一起出来买东西才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想不是铃乃跟你们以前曾在彼此都没发现的情况下见过面,就是你们以前单纯只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已。就这部分而言,惠美应该也是一样。」 「妳是说游佐吗?」 「嗯,因为跟铃乃第一次来我们工作的地方时相比,惠美现在对待铃乃的方式完全不一样。明明惠美以前还警戒铃乃到让我误会她们在抢真奥先生的程度,但现在她们的感情已经好到甚至让我觉得有点嫉妒呢。」 芦屋这次除了发自内心感到佩服之外,同时也对我方这些人的大意感到惊讶。 虽然芦屋不知道惠美是在何时发现铃乃的真实身份,但至少芦屋初次在肯特基二楼见到梨香时,他还只把铃乃当成是赠送乌龙面的普通邻居。 尽管芦屋当时对铃乃的体贴态度并非全是谎言,不过即使是在铃乃的真面目曝光之后,两人在梨香面前也应该要扮演相同的关系才对。 梨香并非那种会迟钝到没发现这股不协调感的女性。 「话虽如此,我当初只隐约觉得背后应该是有什么深刻的隐情,真正开始确信你们隐藏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在去那间电器卖场的时候吧。而且,或许铃乃跟惠美……也一样是如此。漆原先生因为是今天第一次见面,还说不准,不过既然都看见那样的场景了——」 梨香所说的场景,当然是指刚才进行的长距离跳跃。 「所以说,刚才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 芦屋下定了决心。 他早就有觉悟迟早会发生这种事情。 若梨香因此害怕得再也不敢靠近他们,那也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即使认识的时间不长,芦屋也知道以梨香的为人,不可能做出将他们出卖给媒体的蠢事。 「铃木小姐。」 「……!」 「其实……我们并不是……」 「咿?」 「这个日本的,嗯?」 芦屋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表露自己的身份,但梨香却突然发出细微的惨叫声。 梨香颤抖地指向芦屋背后,亦即漆原和铃乃刚才跳出去的窗户。 「?」 顺着梨香的指示回头一看后—— 「唔哇! 」 芦屋也跟着发出惨叫。他没办法不这么做。 毕竟—— 「芦屋……窗户,把窗户打开。」 因为全身湿透而看不清楚表情的真奥,正在外面敲打着窗户。 真奥现在的样子,只能以令人同情来形容,不过原本应该待在府中驾照考场的他,为什么会突然浑身湿淋淋地贴在窗户上呢? 在从一开始的惊讶回神后,总之芦屋还是先慌张地冲过去打开窗户。 虽然芦屋发现外面的人确实是真奥没错,但随着强风和雨滴一起飞来这里的,并不只有真奥一个人。 「魔、魔王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这、这些人又是谁?」 「啰……啰嗦……啊~我晚点再说明,总之我先把这家伙留在这里。」 说完后,真奥不但没有进房—— 「唔……」 反倒还将一位魁梧的中年男性踢进了屋内。 跟真奥一样被淋成落汤鸡的男性摇摇头,从榻榻米上起身。 「……谁啊?」 「他、他是谁?」 别说是梨香了,就连芦屋也没见过这位男性。 「喔,铃、铃木梨香,妳来啦。啊,嗯,我现在很急,有事晚点再说……芦屋,拿几件衣服给这位大叔换。虽然他本人自称有战斗经验,不过目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位大叔离开。」 「魔、魔王大人,我完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啊,抱歉,晚点再说吧。再拖下去,我会被铃乃骂。小千好像有危险……哈、哈啾!」 「哇!咦,距、距离佐佐木小姐的联络还不到十五分钟,您居然就已经回到这里……」 真奥不可能一开始就察觉到异状,而且按照芦屋的计算,他应该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府中回到这里—— 「真奥,好了吗?」 「喔。拜托啦。唔唔,好冷……」 不过顺着某道生疏的声音望过去后,芦屋发现在那个方向,有一位无论怎么看都毫无辩驳的余地,正明显浮在空中的陌生少女。 虽然芦屋忍不住回头看向梨香,但后者的眼睛正目不暇给地交替看着芦屋、真奥、少女以及中年男子。 「魔王大人!那位少女该不会……!」 「啊,等我到了那里后,就会让她回来……」 「那我们走啰!」 「抱歉,总之晚点再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奥还来不及说完,便与少女一起丢下全身湿透的陌生中年男子,一面发出惨叫,一面飞往铃乃和漆原消失的方向。 芦屋与梨香一时忘记要关上风雨吹进来的窗户,茫然地看着两人离开的天空。 「……」 「……」 「……」 芦屋、梨香以及陌生的中年男子彼此互望了一眼后—— 「总、总之请先让我换个衣服……」 「你到底是谁?」 「有人在天空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便在完全没有交集的情况下,个别自作主张地大声喊叫。 ※ 将时间稍微拉回真奥收到铃乃的概念收发之前。 在看见「那个」自然地走在下着雨的校园内时,千穗差点没昏倒。 那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正常而言,千穗应该要觉得害怕才对,不过由于她有跟长相类似的对象直接交谈的经验,再加上以前曾经听过的各种信息,千穗知道「那个」在安特·伊苏拉的恶魔中,也算是相当高位的存在。 「那个」是在马勒布朗契一族中,被称为头目的恶魔。 之前那位带着叫伊洛恩的少年、自称法尔法雷洛(总算记住了)的恶魔,在众多头目中似乎还只是新人,不过即使远远看过去,也能发现目前在校园内昂首阔步的马勒布朗契,身材比法尔法雷洛还要大上一圈。 虽然一开始因为过于惊讶而没注意到,但那位恶魔手上似乎拖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千穗发现那是毕业生为了纪念创校五十周年而赠送给学校、被命名为「和平与真实」的雕像。 由三位将背弓起的裸体人类包围一个装饰了几何图案的球体,这个充满谜团的设计打从赠送当时一直到现在,都饱受在校生「恶心」、「莫名其妙」,以及「别将这种艺术乱推给别人」的负评,虽然不知道那座雕像是被拔开还是扭断,但总之那位马勒布朗契正悠然阔步地拖着球体的部分走在校园内。 千穗前阵子才因为擅作主张,让真奥等人操了不必要的心。 因此她现在完全没有打算独自解决的想法,并尝试与真奥联络。 虽然真奥说过今天要参加第二次的考试,不过这应该是更加优先的状况。 然而,结果却联络不上。 老师正与其他学生一同紧盯着校园内的马勒布朗契,但顺利避开老师目光的千穗,依然无法与真奥连系上。 看来即使使用放大器,也无法从这里将概念传达到调布。 惠美至今依然行踪不明,这么一来,就只剩下铃乃拥有与那个恶魔战斗的能力。 千穗趁教室里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校园内时,再度握住书包里的手机,尝试对铃乃进行概念收发。 这次送信成功,铃乃说她会马上赶来学校。 「佐、佐佐,妳觉得那是什么?」 此时,千穗在学校最要好的朋友东海林佳织张口结舌地指着校园问道,即使千穗知道答案,但当然还是无法回答。 「呃,到底是什么呢?大、大概是什么危险的动物之类的……」 只能如此回答的千穗,在心里偷偷向恶魔们致歉。 虽然应该不是为了抗议,但此时校园内的马勒布朗契像个玩腻玩具的小孩子般,随兴地将刚才把玩在手上的「和平与真实」扔了出去。 「?」 不只千穗,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和平与真实」宛如陨石般飞向校园的角落,在撞到足球门柱时凄惨地粉碎。 要是刚才方向稍微偏了一下,很可能会直接击中校舍。 「难道……完全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吗?」 不晓得能否在其他学生发现那位马勒布朗契之前,让他移动到别的地方。 虽然千穗握紧手机打算征求铃乃的意见,不过在想到铃乃不可能支持自己积极行动后,便打消了主意。 正当千穗心想自己果然还是该静观其变时——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嗯嗯!』 校园内的马勒布朗契突然发出怒吼。 「呀!」 那道宛如荒野之狼般高亢猛烈的声音,让千穗不由得捂住耳朵。 「咿……」 就在这个瞬间,千穗听见身旁某人害怕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不、不会有事吧?」 「还是先逃跑比较好……」 「老师,怎么办!」 「怎么办啊……」 教室里逐渐吵闹了起来。千穗隐约理解到这是发生恐慌的预兆。 在远远地眺望校园内的马勒布朗契一眼后,千穗下定了决心。虽然或许之后会被真奥与铃乃责备,但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只要外面的马勒布朗契再做出一次显眼的行动,就会造成恐慌。 「……」 千穗溜出陷入不安的教室,在被别人发现之前,于走廊上全力冲刺。 上次在走廊上像这样全力奔跑,应该是小学生时的事情了吧。 千穗就这样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前往笹幡北高中的顶楼。 笹幡北高中从创立至今已经超过七十年,而旧校舍则是据说有超过五十年的历史。 虽然很遗憾于千穗在学期间内并没有改建的计划,不过除了三年级生的教室以外,旧校舍内几乎都是诸如委员会会议室,或是学生会办公室等平常不会有人常驻的教室。 由于几乎校内所有人都紧盯着校园看,因此冲进旧校舍的千穗才得以不遇见任何人便直接穿越走廊,不过在即将抵达目标的顶楼之前—— 「?」 千穗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在旧校舍三楼角落,也就是通往顶楼唯一楼梯的旁边,是一间被学生们称为「打不开的房间」的教室。 并非基于以前有学生在这里去世,或是被施加了莫名其妙的封印之类的理由,只不过这里很久以前是被当成家政教室使用,但之后在屋龄三十年的新校舍多了间相对较新的家政教室,所以才变成没人使用的房间罢了。 虽然门上挂了简单的南京锁,但被锁固定的金属零件十分破旧,只要有一把螺丝起子,就算是小孩子也打得开。 千穗之前曾在这个房间的前面,透过「基础」碎片确认惠美前往异世界,然而现在「打不开的房间」的门,局然被人从内部破坏了。 而且走廊上面,还留下了大到缺乏真实感的泥巴脚印。 「……是从这里吗?」 往教室内望去的千穗,发现窗户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整个房间就只剩下破旧的桌子、洗手台以及积满灰尘的书架。 不过在地板的正中央,有一块新的焦痕。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糟糕,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了。」 详细的验证,可以等铃乃来了之后再做。现在重要的是外面的马勒布朗契。 冲上楼梯后,阻挡在千穗面前的门理所当然地上了锁。 不过这不成问题。在确认楼梯底下没有其他人后,千穗用力吸了口气。 「崭~新~的~早~晨~来~临!希~望~的~早~晨!」 将精神集中到沉睡于体内深处的力量后,千穗大声唱出收音机体操的歌曲,让圣法气活性化。 若单纯只想使用概念收发,其实并不需要像这样全力让圣法气活性化,不过千穗此举并非是为了施展其他法术。 透过之前的训练,千穗知道只要持续唱歌,就能加强圣法气活性化的程度,因此她像是为了凝聚圣法气般,反复唱出收音机体操的歌。 结果如同千穗的预料,在她即将唱到第三遍时,门对面便传来一道沉重物体着地的气息。 『……是妳在呼唤我吗?』 那是一道与法尔法雷洛相似的低沉声音。 千穗首先放心地松了口气。 不出所料,对方察觉到了千穗活性化后的圣法气。 「……太好了,你会说日语呢。」 『妳是谁?为什么叫我来这里?』 「虽然说来话长……但总之我想趁其他学生或老师们对你做出轻率的举动前,先跟你谈一谈。」 『哼,跟身上那微薄的圣法气相比,妳的口气倒是挺大的。』 门外的存在以轻视千穗般的语气说道。不过即使对方的话里含有侮蔑的意思,只要内容属实,千穗都会坦率地接受。 「坦白讲,我并不具备战斗的能力,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对你怎么样。不过我是因为有明确的理由,才请你来这里的。」 『啊?』 即便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但或许是因为确信铃乃正往这里赶来,所以千穗并未感到特别害怕。 「因为我没有钥匙,所以想请你先帮我打开这扇门。如果是马勒布朗契先生,应该办得到吧?」 『……』 门的对面传来些许疑惑的气息。 「这个世界对小孩子可是很严格的。就算说是为了与来自异世界的恶魔一对一谈话,大人也不会因此就将通往顶楼的钥匙借给我呢。」 千穗面前的铁门虽然老旧,但看起来依然十分沉重坚固—— 「!」 然而此刻却从外面传来门把被人轻易破坏的声音。 不出千穗所料,对方帮忙从外面破坏了锁。 在失去另一侧的支撑后,内侧的门把轻轻掉落在千穗脚边,一根似曾相识的锐利爪子,毫不客气地从门上的洞伸了进来。 千穗此时首次感到害怕。 之前有一部分是因为伊洛恩也在,所以千穗在面对法尔法雷洛时才没那么害怕。 不过这次千穗面对的可是完全陌生的恶魔。 不用担心,恶魔们并非完全不讲道理。 在这样告诉自己后,千穗凝视着被缓缓开启的门。 『小姑娘,以渺小的人类来说,妳还满有胆识的嘛。』 眼前是一位口气比法尔法雷洛还要粗鲁,身材也比法尔法雷洛要大上一圈的马勒布朗契。 他的爪子并没有千穗最初印象中那么长。虽然体格庞大,不过爪子跟翅膀看起来比法尔法雷洛还要略小一些。 然而,若只看身上散发出来的魔力,法尔法雷洛根本望尘莫及。 虽然不及真奥的魔王形态,不过如果事前没有全力让圣法气活性化,或许千穗光是与他面对面,就会不舒服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妳真的是这个国家的人……不过站在我面前,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原来如此,妳就是法雷那小子提到的新生魔王军大元帅,麦丹劳·咖啡师(王佐主教弓)吗?』 即使来自异世界的干部级恶魔认真地问「妳就是麦丹劳·咖啡师吗」,知道这个词原本意思的千穗还是差点笑了出来。 至于「法雷」这个名字,该不会是法尔法雷洛的昵称吧?关于这部分,感觉似乎也有点可爱。 不过千穗还是依照现场的气氛,努力让自己露出无畏的笑容说道: 「看来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呢,要是你跟我至今所认识的那些恶魔一样,表现得都很绅士就好了。」 千穗说完后,魁梧的马勒布朗契一面吐出恶臭的气息,一面以让人不禁掩耳的声音大声笑道: 『嘎哈哈哈哈哈哈!别勉强自己做不习惯的事情。妳的声音不但在颤抖,而且也无法掩饰害怕我们恶魔的感情!』 「唔!」 千穗忍不住在未知的威胁面前脸红了起来。 『不过看在妳这发抖的小蚂蚁还满有胆识的份上,我就按照人类所说的绅士态度,先报上名号好了。』 「请、请说……」 千穗不自觉地偷瞄马勒布朗契背后的天空。 铃乃还没有到。 『本大爷叫利比科古。如妳所见,是马勒布朗契的头目之一。不过妳记清楚了,我可不像法雷那小子那么天真。虽然我很高兴魔王撒旦还活着,但绝对不会认同什么新生四天王!』 就在这个瞬间,风雨突然急速增强了,而且这并非错觉。 位于远方天空的云朵颜色逐渐加深,就连肉眼都能明显看出云层正在流动,让大气笼罩整个市区。 自称利比科古的马勒布朗契,将魔力也提升到就算千穗将圣法气活性化依然无法抵挡的程度。 所以千穗实在说不出虽然是四天王,但实际上有五个人这种话。 ※ 「哎哟喂呀!」 随着念动力的拘束突然解除,原本浮在空中的真奥凄惨地以屁股朝下的姿势,摔在被雨淋湿的地面。 「喂!妳干什么啊!这里还没到小千的学校耶!」 「抱歉,稍微绕点路。」 在以有些放弃的眼神低头看向连内裤都被雨水淋湿的下半身后—— 「……这真的是台风呢,咦……这里不是麦丹劳吗?」 真奥不经意地环视周围,然后发现这里是他熟悉的场所。 也就是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前面。 在暴风雨的影响之下,现场几乎没有路人,让真奥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因为两人降落(被丢)在看不见柜台的地方,所以无法确认木崎的状况,不过从窗户看进去,里面的客人也只有与这恶劣的天气相符的数量。 「这样就算把旗帜横倒,也可能会被吹走呢。」 尽管用来宣传秋季促销的旗帜有按照遭遇强风时的方针横倒,不过就连用来固定底座的重石,都被风吹得喀喀作响。 「这里……原本好像有什么人在。」 「嗯?」 不过艾契斯看的并非麦丹劳,而是对面的肯特基。 真奥顺着艾契斯的视线往对手的店铺望去—— 「唔哇!那样没问题吧?」 客人座位旁边的大玻璃窗惨不忍睹地碎裂一地。 大概是被风吹来的瓦片或什么东西砸破的吧。 虽然真奥一点都不关心肯特基的店长大天使沙利叶,不过同为商店街的伙伴,他还是开始担心起肯特基的员工或客人有没有受伤。 店内看起来连灯都没开,大概是因为打雷导致断路器跳掉了吧。 「不过……已经不在了。」 「喂,肯特基里怎么了吗?」 既然跟阿拉斯·拉玛斯是同质的存在,那就算艾契斯·阿拉感觉到大天使沙利叶的气息,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不过既然如此,那么「已经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抱歉,你赶时间对吧,我不会再绕路了。」 「嗯嗯嗯………………!」 不等真奥回答,少女便以几乎算是暴行的方式让他浮在空中,随后两人便冲进雨云里面,消失在天空之中。 ※ 「那么……利比咕咕先生来日本,来地球是有什么事情呢?」 顶楼的风雨一下子就打湿了千穗的制服与头发,面对眼前拥有强大魔力与躯体的马勒布朗契,尽管千穗因为寒冷与恐惧而颤抖,还是坚毅地开口问道。 虽然感觉不到附近有像伊洛恩那样的伏兵,不过鉴于西里亚特那次也带了大批部下来到日本,恐怕还是不能就此大意。 然而利比科古听了后,却露出就连不熟悉恶魔表情的千穗都看得出来的不悦表情。 『总觉得妳的发音让人觉得很生气。』 「咦?」 千穗认真询问恶魔的来意,结果却被对方指摘发音不正确? 『我叫利比科古,重新念一次看看。』 「……利、利比咕咕。」 千穗开始搞不懂自己到底在这种风雨中跟恶魔做什么了。 不过由于不能惹对方不高兴,因此千穗虽然感到意外,还是姑且顺从地跟着利比科古覆诵了一次。 『我宰了妳喔,又不是鸡。』 「啊,安特·伊苏拉的鸡也是『咕咕』地叫吗?」 『妳是在瞧不起人吗?话先说在前头,如果妳念错的是德拉基亚索或斯加勒缪内那些急性子的小鬼的名字,他们可是会二话不说地砍掉妳这人类的头喔。』 「德、德拉,德拉基喵……咦咦咦?」 虽然不知道在恶魔的文化里是怎么取名字的,不过若马勒布朗契们的名字也都是来自于父母,千穗真想知道那些将名字取得这么难念的父母名字跟长相又是如何。 『唉,只要记住这些就行了,反正其他人已经都不在了。放心吧。』 「咦?」 千穗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利比科古马上接着说道: 『再念一次!利比科古!』 「利……利比科古!」 『很好!有心还是做得到嘛!虽然念得还是有点僵硬,不过看在妳是异世界的人,我就不跟妳计较了。』 「谢、谢谢……」 总而言之,看来千穗总算通过了发音测试。 「那么,利……利比……利比科古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大闹一场的。』 「咦?」 千穗瞬间差点以为是自己又念错了利比科古的名字惹他不高兴,不过看来并非如此。 『话虽如此,我也没打算在这里进行大量虐杀,之所以来到这个设施,单纯只是因为「门」的出口碰巧在这里罢了。大概是之前有人在这里开启过「门」吧。不过总而言之,我只有被吩咐出来后要简单易懂地大闹一场而已。』 「简单易懂?」 『没错,就像这样。』 说完后,利比科古看似愉快地咧嘴一笑,并摊开双手卷起一阵让千穗不得不用手护住脸的强风。 就在这个瞬间,笼罩笹幡北高中的风雨宛如被压缩似的激烈卷动,就像有一道巨大的暴风雨之壁正在包围学校一般。 「请、请你住手!」 千穗发出惨叫。 学校与邻近地区的暴风雨,突然瞬间变强了许多。 风雨创造出来的暴力之壁吹跑了附近民宅的屋瓦,推倒了庭木,被吹断的电线也不断冒出火花。 『如何,很简单易懂吧。』 像是在享受千穗的反应般,利比科古继续使用操纵天候的魔法。 『顺便试试看这招好了。』 利比科古轻轻晃动伸长的爪子。 虽然千穗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化,不过就在她感觉脖子发毛了一下后,原本无风无音的世界突然出现一道闪光。 「呀啊啊!」 千穗发出撕裂空气的惨叫声。她才刚看见风雨之壁发出闪光,接着无数的闪电便开始击落地面。 尽管那些落雷接连打在各户人家屋顶的天线、电线杆或是公寓的避雷针上,但那些东西当然不可能承受足以烧灼视线的雷电。 『哼,看来不怎么顺利呢。』 千穗在闪光停歇后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并在发现学校周围有几间房屋冒出火舌后倒抽了一口气。 不过利比科古似乎对这样的成果还不满意。 『哼,我本来以为能豪爽地让这里变成一片火海呢。』 在闪电充斥眼前时,千穗原本也做好了目睹那种光景的觉悟,不过由于近年来各家庭内的精密机器增加,所以防范落雷的意识也跟着提高了。 原本运用在送电设施的架空接地线,也开始广泛的应用在网络回线等送电用途以外的线路,增设了不少防范落雷的对策,此外那些设备也被课予了装设避雷设备的义务。 总之由于那些电线与电线杆直接充当了地线,因此才没发生利比科古预想的灾害。 不过无论如何—— 『再多加把劲试试看吧。』 都还是会演变成这样的状况。 「请等一下!做这种事,究竟有什么意义!」 『啊?』 「这样就只是在乱来而已……至今来到日本的恶魔们,不是为了带撒旦先生回去,就是为了夺取游佐小姐……勇者艾米莉亚的圣剑,大家都拥有确切的目的……所以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妳这只小蚂蚁的口气还真大呢。』 「利比科古先生的任务,比被你称为『那小子』的法尔法雷洛先生的水平还要低!难道你就不能再更像个大恶魔一点,做些帅气的坏事吗?」 『妳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咦?」 『现在包括妳本人在内,这座设施的小鬼们跟附近镇上的人全都在害怕,并且觉得既恐怖又悲伤吧。虽然我不知道在妳眼里,法雷那小子到底是背负多出色的使命……』 利比科古邪恶地笑道: 『不过对恶魔而言,还是这种任务要有魅力得多了!因为可以一口气吸收大量的恐惧与悲伤……也就是吸取魔力啊!』 说完后,利比科古再度更加用力地张开双手。 「唔唔……!」 千穗在正面承受利比科古放出的魔力后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并因此跪倒在地——看来她的圣法气已经随着活性化而消耗殆尽了。 必须补充保力美达才行。 虽然千穗如是想着,但她将备用的那瓶留在教室的书包里。而且若现在转身离开,难保这位残忍的恶魔不会因此痛下杀手。 『如果妳有什么不满,那就靠实力阻止我吧。王佐主教弓,新大元帅大人……』 利比科古像是在嘲弄逐渐失去力气的千穗般说道。 即使如此,千穗还是没有移开视线。正当千穗不愿屈服于残酷的力量,打算抬头瞪向利比科古时—— 「那就这么办吧。」 随着一道凛然的声音响起,利比科古巨大的身躯发出巨响,从千穂面前消失。 同时原本袭向千穗的魔力也跟着消失,让她的呼吸顿时恢复顺畅。 『唔……嗯!』 利比科古在空中展开翅膀,瞪向千穗所在的方向。 「我好歹也是新任大元帅的其中一人。因为我看你的行为不顺眼,所以就用实力来阻止你吧。」 来人轻轻挥舞巨槌,随之挥洒的雨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铃、铃乃小姐!」 呼吸恢复自由的千穗大声喊道。 将发簪变化成巨槌的铃乃飘舞着被雨淋湿的长发,回头看向被她保护在背后的千穗。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为了突破突然变强的暴风之壁,害我费了一番工夫。」 「喂,别讲得好像妳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突破似的!」 接着上空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千穗回头一看,便发现拍动着纯白翅膀的漆原正缓缓着地。 「漆原先生……那是……」 千穗在看见漆原背上翅膀的颜色后,惊讶地问道。 那并非之前与真奥战斗时的漆黑羽翼,而是宛如天使般的纯白翅膀。 或许是因为注意到千穗的视线,漆原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回答: 「唉,早知道那家伙闹得这么夸张,我就优先选择吸收魔力了。」 「路西菲尔,就算是开玩笑也别说这种话。」 铃乃皱起眉头出言规劝,但漆原依然神色自若地回答: 「其实我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今天就算了。」 漆原仰望被铃乃打飞的利比科古说道: 「那家伙一开『门』就出现在这所学校,应该不是偶然吧。我多少也有点难辞其咎。」 「同感。」 「咦?咦?」 铃乃与漆原不知为何展现了奇妙的同伴意识,重新抬头看向利比科古。 反观利比科古则是一面按住被铃乃用巨槌直接击中的侧腹,一面缓缓降落在顶楼的地面。 『……路西菲尔大人,至于另一位……想必就是死神之镰·贝尔吧?』 「嗯?」 铃乃挑起单边眉毛问道: 「你认识我吗?」 『嗯,妳符合法雷那小子所陈述的特征,而且……』 「而且什么?」 『不,只是有点意外妳会来到这里而已。』 根据铃乃的感觉,利比科古的实力大概与自己相当或是比自己稍弱一些。 因此刚才趁对方大意时从背后施加的一击,应该产生了非常大的效果。 而且这次好歹有漆原助阵,即使正面迎战也完全没有落败的要素。真奥也正往这里赶来。即使如此,铃乃还是从利比科古身上感到一股不自然的余裕。 『这样正好。』 马勒布朗契露出比刚才更加邪恶的笑容。 ※ 「「「……」」」 隔着被炉面面相觑的,增加为三个人。 新加入的成员换上了芦屋的衬衫与裤子,并因为不习惯跪坐,而尴尬的盘腿坐着。 「那么,这位是……」 「我不知道。」 刚才还因为梨香的质问而吞吞吐吐的芦屋,这次总算有办法回答了。 真奥在以令人百口莫辩的方式登场与退场后留下的男子,确实是芦屋完全不认识的人物。 从之前那段简短的对话、真奥用飞的将人带过来,以及男子外表给人的印象来看,想必他并非普通的日本人。 这么一来,首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这位男子应该是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不过即使如此,芦屋还是有些疑问。 芦屋从男子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圣法气或魔力,像这种「普通的安特-伊苏拉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呢? 无论惠美、铃乃还是艾美拉达,或是沙利叶与加百列,他们都拥有穿越世界或次元的技术以及远远超出普通人类的力量。 所以他们才有穿越世界的理由。 若这位男子只是普通的安特·伊苏拉居民,那他究竟是基于什么理由待在日本的呢? 这位男子根本就没有凭自己的意志穿越世界的力量。 然而他现在人却待在这里。 芦屋瞄了梨香一眼后说道: 「铃木小姐。」 「嗯?」 「不好意思,我跟他要借一步说话。」 「啊?」 芦屋于心里再次致歉后,朝真奥带回来的男子开口: 「(你听得懂这种语言吗?)」 男子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德韦斯语……不对,是中央交易语言吧。你也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吗?)」 「嗯?」 梨香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在她面前开始以莫名其妙的语言对话。 「(那位姓真奥的人也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坦白讲,我才想问这个问题。你看起来并非法术士,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你到底是什么人?)」 「喂、喂,你们两个……」 「(说来话长。如你所见,我完全不懂法术,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农夫而已,照理来讲,我怕原本应该就这样持续留在圣·埃雷的乡下终老一生才对。)」 「这、这是什么语言啊……?」 梨香困惑不已。 两人所说的既非英语,也不是新闻或记录片里偶尔会听见的德语或法语。 就连音节的分隔都十分暧昧,简直就像外星人的语言。 「(我到现在都还不晓得你跟真奥先生的身份,因此也不能透露太多。不过,我是背负着守护那孩子……守护小翼的责任穿越世界的。这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小翼交给某人。)」 「(交给某人……?)」 芦屋疑惑地嘟嗉道,然后想起真奥当时身边还有另一位少女。 「(你说的『小翼』……是指带走真奥的那位少女吗?)」 「(……)」 未报上姓名的男子沉默以对。 在芦屋认识的对象当中一某人的名字也拥有和日语中的「翼」相同的意义。 那是一位曾在这个房间生活一个星期,之后交由仇敌照顾,现在则是与仇敌一同行踪不明的小女孩。 「(我知道真奥为何带你来这里了。不对……跟你相比,重要的应该是那位名叫翼的少女。)」 芦屋以不允许对方否定或说谎的锐利语气问道: 「(那位少女,是『基础』碎片的化身吧?)」 「(……)」 男子默不作声。 不过他并未转移视线。 那是发生在前阵子的事情。 恶魔大尚书卡米欧曾经带来一项情报。 那项情报是由奥尔巴告诉卡米欧的。 据说还有另一把圣剑。 而且那把圣剑,就在日本。 西里亚特就是为了寻找那把圣剑而来。 芦屋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位曾经是农夫的普通人类,掌握了某个或许足以改变我方与安特·伊苏拉所涉入的一切,亦即改变整个世界的关键。 「(你……你……)」 芦屋拼命抑制自己紧张的声音,心里混乱的预测也逐渐转变为确信。 「(你是……艾米莉亚·尤斯提纳的父亲吗?)」 「……艾米莉亚?」 梨香总算认出一个类似人名的词汇,并从中察觉到一股不协调感。 然而芦屋与男子都没注意到梨香的状况。 这也难怪。 「(你们……啊,原来如此。)」 毕竟这是以严厉语气开口的男子,勇者之父诺尔德-尤斯提纳—— 「(怎么会这样……)」 与魔王心腹的四天王首席,恶魔大元帅艾谢尔的首次邂逅。 「(原来你们就是……不对,原来那位真奥先生……就是我妻子口中所说的『被选上的人』。)」 「(『被选上的人』……?)」 「(我妻子曾经说过『当被选上的人做好揭露世界真相的觉悟时,就把小翼交给女儿』。在真奥先生说出艾米莉亚的名字时,我就在想该不会是这样了。)」 男子口中的「妻子」,在这个情况,应该是指惠美的母亲大天使莱拉吧。 不过即使天使拥有超常的力量,存在本身却非常普通,并不像传说或圣典内所描写的那样能光靠几句话就神奇地束缚世界,或是拥有操纵命运的能力。 基本上区区大天使居然敢宣称伟大的魔王撒旦「被选上」,就算傲慢也该有个限度。 「喂。」 追根究柢,世界的真相又是什么? 虽然听起来很夸张,但像「世界」这种难以捉摸的词汇的「真相」,可是比宝石的价格或美食节目的评价还要来得不可靠。 「打扰一下。」 话说回来,如果区区一位人类与一位天使就能嚣张地说「这是世界的真相」,那还得了?对我等恶魔而言,能以形而下的方式诉说的真相所具备的价值,甚至还不如路边的小石头。 「听我说啦!」 「是?」 芦屋因为有人突然在自己耳边大吼而吓了一跳。 他惊讶地捂住耳朵往旁边一看,便发现梨香正露出比恶魔还要像恶魔的表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擅自厘清了哪些事情,不过至少也跟我说明一下吧!」 「嗯……」 「这、这位小姐真恐怖呢。」 看来诺尔德也知道梨香正因为被排挤而感到生气。 虽然他试着以平稳的语气安抚梨香,但后者却以足以让恶魔大元帅退缩的视线狠狠地瞪向诺尔德。 「大叔,如果你想在日本平安无事地生活下去,最好还是学会讲话委婉一点比较好喔?」 「喔……」 「那么,芦屋先生?」 「是、是的……」 「结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这位大叔是谁,还有真奥先生、漆原先生跟铃乃为什么办得到那些事情啊?」 由于知道即使回答「妳根本就没问过这些问题」,或「妳一口气问得太多了」也只会招来血光之灾,因此芦屋并没有回嘴,毕竟他在真奥回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铃、铃木小姐,放心,我会跟妳说明,请妳先坐下……」 芦屋将双手放在梨香的肩膀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我、我才不会这样就被蒙混过去。」 「咦?」 然而原本杀气腾腾、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的梨香,脸上却像烧起来似的变得火红,并气势全消地乖乖坐倒在榻榻米上。 「所、所以呢?到、到底怎么回事?」 梨香满脸通红地瞪向芦屋问道。 「呃,那个……」 不晓得该从何开始说起的芦屋,最后指向诺尔德说道: 「这位先生。」 「嗯、嗯。」 「好像是游佐的父亲。」 「嗯………………咦?」 差点点头直接忽视这项情报的梨香,睁大了眼睛看向诺尔德。 「惠美的……爸爸?」 「是的,我想这应该是真的没错。」 「咦?咦?啊,那、那个……」 想起自己刚才曾经口出恶言的梨香,闻言不禁脸色发白地说: 「刚、刚才居然对您说出那么失礼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没关系。」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虽然芦屋对并非法术士的诺尔德的日文能力有些不放心,但若继续争执下去也很令人困扰,因此他接着说道: 「(这位小姐是艾米莉亚在这个国家的朋友。她叫做梨香·铃木。)」 这次芦屋换向诺尔德介绍梨香。 「梨香,小姐。」 「是、是的。」 「艾米莉亚平常一直都被妳照顾。」 虽然惠美被诺尔德讲得好像是非自愿地让梨香看护一样,不过由于梨香大概了解对方的意思,因此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吐槽。 「啊,我、我才是总是承蒙她关照……那、那个,芦屋先生。」 「是。」 梨香依照日本人的典型作风,反复说着无意义的客套话,并不经意地看向芦屋问道: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提到『艾米莉亚』,而惠美爸爸刚才更是直接用了这个名字,这到底是……」 若回答梨香这个问题,就等于是将她拉进与千穗相同的领域。 虽然千穗后来接受了,但梨香又是如何呢? 视情况而定,或许之后必须请铃乃帮忙操作记忆,芦屋边这么想着,边开口说出足以改变梨香世界的话语: 「那是指游佐的意思。」 「呃……那是指日本人去了外国后,也会跟着取外国风格的绰号,或是因为宗教上的理由所以另外取洗礼名或中间名之类的吗?」 「不。」 像是为了配合梨香内心理解的速度般,芦屋缓缓说道: 「那才是我们所认识的『游佐惠美』真正的名字。她的本名叫艾米莉亚·尤斯提纳。」 「……我有点搞不太懂呢。」 梨香的表情浮现出明显的困惑。 「你刚才说……艾米莉亚·尤、尤斯提纳?那是惠美的本名?」 「是的。」 「难道惠美不是日本人吗?」 「没错。」 「……啊,原、原来如此,因为惠美的爸爸是外国人,所以总而言之,虽然她是在国外出生,但就像足球选手归化日本后会取个日本名字一样……」 梨香牵强附会的想象,大致不出芦屋的预料。 为了让梨香冷静下来,芦屋缓缓摇头,并将视线配合梨香的高度开口: 「不,并不是那样。游佐……艾米莉亚的故乡,并不在地球上。」 「……那是什么意思?」 「在继续说明下去之前……铃木小姐,妳平常有看电影或是玩游戏的习惯吗?」 芦屋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题,让梨香开始产生怀疑。 「为、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虽然我小学以后就没玩游戏了,但电影倒是满常看的。」 「那么,只要这么说妳应该就能理解了。游佐惠美,也就是艾米莉亚·尤斯提纳并不是地球人。」 「……地球人?」 「虽然这样表现并不正确,不过若要用比较浅显易懂的说法,那就是游佐是外星人。她并非来自地球上的任何地方,而是从遥远的星球来到地球的异世界人。」 「……你当我是笨蛋吗?」 梨香的反应十分正常。 就连这个蕴含怒气的反应,也在芦屋的预料之内——这是一般人自然的反应。 「如果妳不愿意相信,那我就无法说明铃木小姐刚才看见的那些现象了。」 「我看见的…………咦?」 梨香突然看向房间的窗户。 变强的风雨正拍打着铃乃与漆原刚才跳出去的那扇窗户。 而前不久在外面现身的真奥,最后也是飞着离开的。 「『从这里到对面的屋顶,少说也有十公尺以上!怎么可能有人能不助跑就直接跳到那里』,至少在这个世界,这个地球应该没有吧?」 「…………」 梨香反复看向芦屋的脸与窗户。 果然即使对梨香说明这些不可解的现象,她的内心还是跟不上状况。 如果能让梨香像千穗那样突然亲眼看见强烈的现实,或许结果就会不同也不一定。 不过梨香在今天之前都还一无所知,而且也几乎没看过「真相」。 「铃木小姐。」 「唔!」 芦屋的叫喊,让梨香害怕地呜咽了一声。 「啊……啊,啊……」 与适才强势的样子相比,梨香的身体明显因为对「未知现象」的恐惧而变得无法动弹。想必她应该连发声都有困难吧。 「可、可是,怎么可能……因为,漆原……铃乃……真奥……」 梨香列举着名字。 同时反复思索之前看见的景象。 「骗、骗人?开玩笑的吧?这、这是在恶作剧吗?」 即使如此,梨香坚强的内心,还是勉强守护着自己常识的屏障。 「我、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解释,倒不如说铃乃他们是魔法师或超能力者,还比较有说服力呢!那样的人世界上多得是……」 「说的也是,如果是我站在铃木小姐的立场,应该也会这么说吧。」 「让、让我看看证据啊!既然你说你们是外星人,那还靠打工过着贫困的生活不是很奇怪吗?」 「……我实在无话可说。」 尽管是这种场合,芦屋依然苦笑道: 「不过即使是外星人,还是得为了每天的三餐而工作。」 所以要不是发生了这种事,也不会被梨香发现他们的真面目。 然而,他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是本来应该不会彼此相遇的人。 虽然若芦屋可以当场恢复成恶魔形态,就能当成不容动摇的证据,但遗憾的是现在的芦屋办不到那种事。 「我现在无法让妳看到确实的证据……这样好了,等镰月铃乃回来后,我会请她负起责任证明给妳看。前提是,铃木小姐愿意将这些奇怪的话听到最后。」 「……」 梨香没有回答,仅对芦屋投以怀疑的视线。 「(也难怪她会不相信。如果是我在安特·伊苏拉听见类似的事情,应该也会一笑置之吧。没想到在异世界居然会有如此文明高度发展的国家。)」 芦屋仅在心里赞同诺尔德的想法。 人类的世界、人类的国家、人类的文明。 即使恶魔们在生物方面优于人类,但日本的一切对他们而言,依然是位于遥远未来、永远无法抵达的现象。 「(真奥有告诉你我们的真实身份吗?)」 「(……没有。不过我大概猜得出来你们不是人类。)」 仔细想想,芦屋还没向诺尔德报上名号。 惠美的失踪与诺尔徳的出现,正是芦屋等魔王城居民尽管错误,但感觉依然不坏的日常活开始崩坏的象征。 「(虽然对我来说算是幸运……不过看来要等下次才能自我介绍了。)」 「嗯?」 原本静静眺望芦屋与梨香对话的诺尔德,突然露出严厉的眼神起身。 诺尔德穿着芦屋以前在商店街抽奖得到的赠品、上面印有「笹幡人万岁」的长袖衬衫,在不发出脚步声的情况下起身移动到窗边。 虽然即使压低脚步声,地板还是会发出声音,不过芦屋也因为诺尔德的举动而看向窗外。 「!」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芦屋全身瞬间紧张了起来。 在这跟台风没什么两样的暴风雨中,照理说外面应该不可能会有人才对。 然而—— 「(完全被包围了。我没看过他们,你知道那些人是属于哪个势力吗?)」 芦屋有能力回答诺尔德的问题。 不过对芦屋而言,这个答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至今那个世界,从来不曾做出这种暴行。 「(……那是在东大陆艾夫萨汗的骑士团中……位居次席的镶苍巾骑士团的武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其说芦屋是在回答诺尔德,不如说他其实是在自问自答。 公寓四周已经完全遭到身穿异服的骑士们包围。 他们究竟是何时,又是从哪里出现的呢? 莫非跟西里亚特那次一样,是巴巴力提亚派来的刺客? 不对。 外面打扮奇特的骑士们,全都是人类。芦屋从他们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魔力。 虽然不晓得理由,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的目标是芦屋等人。 「你、你们两个怎么了?」 芦屋瞬间回过神来。 没错。 视政情的状况而定,芦屋、真奥、漆原、诺尔德,或甚至是铃乃,都并非不可能被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们盯上。 不过梨香不同。 她跟安特·伊苏拉的事情完全无关,只是普通的日本人。 除了不能将她拉进来以外,更不能让她受到牵连。 「(这件事与梨香小姐无关,必须保护她对吧?)」 「(嗯、嗯。)」 芦屋点头肯定诺尔德的意见。 「(他们的目标是我吗……不对,应该不是。若不是遇见真奥先生,我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是你们吗?)」 「(看来是这样没错。虽然也可能是隔壁的邻居,但无论如何,现在这栋建筑物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虽然那群气氛诡异的骑士们尚未展开行动,但以那个人数,只要他们一冲进来,现在的芦屋根本毫无胜算。 「(你有办法战斗吗?)」 「(如果是以前,这点人数根本不算什么……不过现在就……)」 对芦屋而言,这样的回答令他十分懊悔。 「(……因为我也没受过正式的训练,所以状况跟你差不多……至少要是小翼……艾契斯有回来,或许还会有办法……)」 从小翼跟艾契斯是指同一个人来看,诺尔德所说的应该就是刚才跟真奥在一起的那位少女吧? 尽管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恐怕那位少女正跟真奥一起去救援千穗。 此时,芦屋总算想起一件事。 若外面的那群人全都是东大陆的人类,那么在背后牵线的一定是奥尔巴·梅亚。 而且在千穗的学校遭到某人袭击、惠美失踪的现在,前往救援的必定是铃乃与一到关键时刻潜力高深莫测的真奥。 我方当中就只有漆原的行动无法预测,而且他偶尔会利用魔力以外的力量来源使用法术。无论如何,现在日本唯一称不上战力的,就只有一个人。 「东大陆……吗?」 芦屋悔恨地咬牙。 有危险的人并不只惠美跟铃乃。 发生在千穗学校的骚动,只是声东击西。 敌人——奥尔巴与巴巴力提亚的目标,是恶魔大元帅艾谢尔。 ※ 「哇啊啊……好大的雨……明明我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夸张的。」 一位从笹冢站下车的女子,泄气地看着眼前狂暴的雨势。 「叫出租车好了。不过我记得离车站没有很远,这样好像有点浪费。」 站在车站周边地图前方的女子,将一个大侧肩包放在附滚轮的旅行箱上,烦恼着从车站出去后要怎么走。 不过她拿在手上对照地图的东西,并非地图、小抄或手机之类的东西。 而是一份履历表。 「好!搭出租车吧!我不想弄湿」 随手将皱皱的履历表塞进侧肩包后,女子穿过验票口外的大厅,通过陆桥,在马路上为了招出租车而左右张望。 「哇噗!」 此时风向改变了。 女子的鼻子轻轻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味道?」 疑惑地说完后,女子像是为了思考般将手抵在额头上,转向「那个味道」飘来的方向。 「啊……」 过不久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点点头露骨地摆出厌恶的表情。 「这下没办法搭出租车了。可恶,我记得那边没有浴室。」 以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表情嘟囔完后,那位女子重新回到车站内。 她将所有的行李都放在投币式置物柜里—— 「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一面大喊,一面没撑伞就直接冲进下着大雨的笹冢。 女子随兴扎起的马尾与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瞬间就被雨水打湿,然后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雨幕中。 ※ 同一时间。 真奥与艾契斯虽然中途有绕路,但最后还是顺利抵达了笹幡北高中附近。然而—— 「唔喔喔喔!」 真奥大吼着对暴风之壁展开突击,不过以人类男性的脚力,光是要在暴风中站着都很困难,因此他最后在柏油路上滚了几圈后,便撞上了电线杆。 「好痛痛痛痛!」 「这下麻烦了呢!」 艾契斯事不关己般的看着真奥因为擦伤与冲撞,痛得在地上挣扎。 「可恶!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结果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若从外面观察,就像是只有笹幡北高中被积雨云吞没一般。 一团圆形的云包围整个高中的校区,让行人完全无法靠近。 附近的损害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有一条电线断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即使周围没有出现损害,学校里面的状况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觉得真奥感觉有点靠不住呢。」 「唔哇,气死人了。」 明明前发都被风吹得卷了起来,艾契斯还是以一副天真的表情耸耸肩说道: 「这样亏你还敢叫我先回公寓呢。」 「毕竟要是妳或诺尔德有什么万一,情况才会真的变得无法挽回啊!」 真奥原以为只要人来到这里,就能跟铃乃一起合作解决状况,所以才叫艾契斯先回公寓。 「没问题吧?还是我留在这里比较好?」 「真的是气死人了!」 然而真奥却无法进入学校。 对人类的下半身而言,只要风速高到秒速二十公尺,就会连站立都变得十分困难。 而眼前这道暴风之壁明显超越这个程度,若随便以血肉之躯冲进去,就会像真奥刚才那样被弹出来。 「铃乃那家伙,应该已经进去里面了吧……」 真奥开始焦躁了起来。 无论力量再怎么衰退,真奥好歹还是魔王,虽然不知道这道暴风之壁里面的敌人是什么人物,不过最近来到日本的异世界存在,每个都是连他都会觉得棘手的对象。 面对这些若少了阿拉斯·拉玛斯的帮助,就连勇者都会难以应付的对手,尽管对铃乃不好意思,但光交给她一个人实在无法令人放心。 实际上,真奥至今都没看过铃乃认真起来的样子。 由于在安特·伊苏拉时曾经全力与惠美交战过好几次,因此真奥十分清楚勇者的实力,更何况对方的力量现在还因为与阿拉斯·拉玛斯融合而变得更加强大。 反观铃乃,即使彼此曾经一度敌对过,但当时的真奥全身上下就只穿了一件内裤,铃乃也因为一些原因而手下留情,所以真奥至今仍对铃乃的战斗能力存疑。 基本上除非是像奥尔巴那样的例外,否则一般的圣职者根本不会有那么多认真战斗的机会,不过铃乃在铫子时曾经夸下海口,说光靠自己一个人就能让一整个马勒布朗契的军团全灭。 即使试着寻找风里的气息,吵杂的风声还是会跟雨水一起跑进耳朵,在镇上各处呼吁居民警戒的消防车,也连绵不绝地发出警报。 由于真奥抵达这里时,这道暴风之壁早已肆虐了好一段时间,因此或许已经有消防员或警察接到了通报,正往这里赶来也不一定。 虽然并非自己的责任,但真奥还是希望日本的居民,能单纯将这件事当成偶发的异常自然现象…… 「嗯,在那附近。」 「啊?」 相较于愈来愈焦躁的真奥,艾契斯唐突地指向空中的一点。 「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妳说哪里!」 即使艾契斯指出了大概的方向,由于眼前除了风雨以外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天空飞来飞去,因此真奥实在不晓得艾契斯到底是在说哪里。 「这是魔力引发的风。然后,那附近好像被人用圣法气撬开过了。只要再用力突破一次,大概就能把这道风壁完全粉碎吧。」 「谁要负责再用力突破一次啊?」 「所以我不是说真奥一个人没办法吗?那就交给我吧。你想进去里面对吧?」 「妳、妳办得到吗……?」 「嗯,可以稍微花点时间吗?因为爸爸不在附近。」 根据真奥个人的感觉,少女父亲的圣法气容量并不大,那么艾契斯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妳大概要花多久啊?」 「嗯,一小时左右?」 真奥差点被强风吹倒。 「也太久了吧!这样倒不如回去接诺尔德一趟还比较快!」 「那就这么办吧?」 「我不是说过若害你们被卷入麻烦,我会很困扰吗?」 「可是光靠不完全的力量,根本就无法破坏那里……就算让真奥当『凭依』,感觉也无法产生圣法气。」 「『凭依』?」 「嗯,我跟姊姊的力量,都是取决于凭依者内心的强度。」 「稍、稍等一下!」 真奥慌张地打断艾契斯。 总觉得艾契斯似乎开始若无其事地说出非常重要的话。 虽然真奥非常希望能够听个仔细,不过若真的听到完,那可能得花上不只一个小时。 「我先问重点就好。即使是像那位大叔,像诺尔德那样既没有魔力也没有圣法气的人类,只要他在妳身边,妳就能从他身上获得力量吗?」 「与其说是从爸爸身上获得力量,倒不如说是我在受到爸爸的影响后,变得有精神的感觉?」 真奥倒抽了一口气。 那不就跟自己恢复成魔王时利用人心的状态,并将之转换成力量一样吗? 「那关于对象的部分,可以暂时换成我吗?」 「可以喔?」 艾契斯先是极为干脆地点头,但马上又莫名地板起脸来。 「不过总觉得真奥给人一种讨厌的感觉。该说是生理上无法接受吗……」 「就连这种紧要关头,妳都能对几乎称得上是初次见面的人说出这么过分的话啊!」 打从真奥来到日本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当面开朗地说生理上无法接受。 话又说回来,艾契斯在驾照考场时不是才说过真奥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吗? 「不过,妳办得到吧?」 「嗯,但如果对象是真奥,应该不会是圣法气……」 「随便怎样都好啦!只要能用强大的力量攻击那个破绽就可以了吧?」 「嗯……」 虽然艾契斯看起来似乎不太情愿,但真奥还是握住她的手出言恳求。 「呀啊!」 「拜托妳!我现在必须什么都试试看才行!可以的话,我希望妳能助我一臂之力!相对地,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妳!」 「这、这样啊……?我、我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说这种话。」 艾契斯的脸染上一丝绯红。 「……话先说在前头,我的意思是会好好告诉妳关于妳『姊姊』的事情喔?妳可别乱误会啊。」 尽管感到有些不安—— 「那么,真奥,你稍微靠近一点。」 但真奥还是按照艾契斯的指示,往前靠了一步。 认为大概是需要经过某种特别程序的真奥,坦率地走近艾契斯—— 「喔、喔……喂!」 然而艾契斯却突然闭上眼睛将脸凑了过来,害真奥连忙缩起身子。 「妳妳妳、妳想干什么!」 「干什么……就让额头互碰一下啊?」 艾契斯似乎是真的对真奥突然拉开距离感到惊讶。 虽然因为预测落空而松了一口气,但真奥马上就为自己居然做出这种想象而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 真奥重新战战兢兢地靠近艾契斯,后者也确实地固定住了他的脸。 「这次不准逃跑喔。」 「好啦。」 这个缺乏女人味、仿佛是要找人单挑的警告,稍微纡缓了真奥紧张的情绪。 艾契斯的额头缓缓靠近。 然后便发出某道熟悉的光芒。 那是一道跟阿拉斯·拉玛斯完全相同、属于「基础」碎片的紫色光芒。 果然艾契斯也跟她一样。 「凭依……吗?j 真奥才刚回想起艾契斯的话,两人的额头就已经贴在一起了。 「!」 就在此时,这次换艾契斯宛如被什么东西烫到般,倏地跳离了真奥。 「怎、怎么了……?」 难道是程序上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相较于不安的真奥,艾契斯则是露出真奥从来没见过的惊愕表情,颤栗地说道: 「真、真奥……你……你……」 「喔、喔。」 艾契斯的额头瞬间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真奥,原来你是魔王啊!!」 「妳到底在说什么啊?」 感觉就算吐槽也显得很愚蠢。 虽然不知道是受到类似概念收发的力量影响,还是两人额头接触时发动了什么跟魔法有关的力量,但艾契斯似乎突然看穿了真奥的身份。 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少女的每一句指责,听起来都实在是有点少根筋。 既然是「真奥」,那当然是「魔王」啊。 「事到如今,别为了这种事那么认真地惊讶啦!真奥是魔王有什么不好!念起来不是一样吗?」 「再稍微多下一点工夫啦!」 「我最不想被妳这么说……唔哇!」 两人还来不及认真讨论完这无关紧要的惊人事实,艾契斯额头的光芒就已经遍及了她的全身。 「啊啊……魔王,我居然委身于恶魔之王了……妈妈,对不起。我是个坏女儿。」 「拜托妳别闹了,这样听起来好像我是另一种跟魔王完全无关、不同方面的坏人耶!」 不知道要将真奥诽谤中伤到什么程度才满意的艾契斯,突然暴发出一阵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 「唔哇!」 艾契斯化身为无数的光之粒子,而这些粒子的光芒在变得更强后,全都流向了真奥。 「呃,咦、咦?这该不会是?」 真奥除了对艾契斯的变化感到惊讶外,脑中也同时浮现出某个不好的预感。 这种被紫色光芒包围的状况,真奥总觉得自己最近已经看过类似的现象好几次了。 不对,那是跟光芒被真奥吸收完全相反的现象,换句话说—— 「……这不是跟阿拉斯·拉玛斯从惠美身上现身时一模一样吗?」 虽然情况大概就是如此,不过在各方面似乎都已经太迟了。 在风壁的角落,一道紫色光柱以宛如划破天际般的气势贯穿天空。 ※ 铃乃的巨槌与利比科古凶恶的爪子正面交锋,低沉的碰撞声撼动着笹幡北高中。 千穗的眼睛完全跟不上双方在空中展开的异次元战斗。 除此之外,千穗的视线也不时会飘向站在顶楼仰望空中那场战斗的漆原,以及位于漆原后方那扇通往顶楼、锁已经被利比科古破坏的铁门。 「不用那么担心没关系,我的圣法气还够封印门啦。」 漆原发现千穗的视线后,像是为了让她放心似的拍了几下后面的铁门。 「那、那就好……」 即使如此,千穗还是忍不住感到担心。 毕竟漆原在各方面都非常符合「堕天使」这个词,而且真要说的话,反而算是接近恶魔的存在。 然而现在他背上却长出纯白的羽翼,并拥有接近惠美与铃乃的力量,这实在让千穗惊讶不已。 恐怕是铃乃将保力美达分给他了吧,不晓得漆原喝了那个会不会有事? 千穗能自己饮用的分量受到严格的限制。 原本应该是强大恶魔的芦屋,只要喝了一瓶就会倒下。 而真奥也说过若摄取分量不上不下的圣法气,只会为身体带来伤害。 此时,或许是对漆原拍门的声音产生反应,门的内侧开始传出声音: 「是谁,有人在那里吗?快点把门打开!可恶!为什么打不开啊!」 如今不但校内突然出现异形生物,学校周围也被暴风雨所笼罩,但即使面临这样的异常状况,还是有几位坚强地适应了状况的老师赶来了顶楼。 在铃乃的指示下,现在整间高中里的所有门窗,都已经被漆原的法术给封印了。 虽然这是为了避免万一学生或老师跑出来外面、被战斗牵连所做的预防措施,不过光施术者是漆原这点,就已经够让千穗不安了。 「门的封印算是非常高阶的法术,一般人是破不了的啦。」 尽管漆原会使用这种方便的法术也很令人惊讶,但千穗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何会有这种法术存在。 「很多地方都用得到这种法术喔。虽然在日本生活可能很难体会,不过人类的王族或教会,可是经常对自己的宝物库或圣堂使用这种法术,以避免让其他闲杂人等进出呢。」 「……原、原来如此。」 千穗总算理解了这种法术的存在理由。 不过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漆原会拥有这种技术,并且将其当成法术使用呢? 「不只是我而已,沙利叶跟加百列应该也会使用。这对上位天使而言是必须的法术,至少我们是这样被教育的。」 「被这样教育?」 虽然千穗因为瞬间感到一丝不协调感而疑惑地问道,但漆原在将视线移回天空后便沉默不语,因此千穗也只好无奈地往上看。 在两人对话的这段期间内,即使穿着不易行动的和服,铃乃依然回避了所有的攻击,就连千穗也看得出来,铃乃在这场战斗中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原本对千穗摆出高压态度的利比科古,他的其中一只爪子,在几番交战后也已经变得不堪使用。 千穂以前曾经旁观过惠美与漆原的战斗,两人交战时的场面,真的就像奇幻电影那样交互使出神奇的法术与力量,不过这次铃乃与利比科古在千穗面前展开的战斗,反而比较偏向是货真价实的肉搏战。 而且身材娇小的铃乃挥舞着几乎与自己身高相当的巨槌,单方面压倒身材比自己还要大上好几倍的恶魔的景象,看起来实在是非常爽快。 即使如此,就连千穗也能明显看出铃乃是在手下留情。 明明铃乃好几次都顺利绕到了利比科古的背后,或是在短兵相接时取得了优势,不过她依然没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虽然在这里听不见,但看得出两人偶尔会进行对话,或许铃乃是在劝对方回去也不一定。 「……真奇怪。」 「咦?」 同样在眺望这场空战的漆原,首先提出了疑问。 「利比科古那家伙的战斗方式,一点都不像马勒布朗契。」 「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战斗方式太拙劣了。我想,他大概没有使出全力。」 「该不会是因为他人在日本,所以无法使用太多魔力之类的……」 「如果是那样,那他在被打得这么惨之前,大可先将那夸张的暴风屏障解除,把节省下来的魔力拿来战斗吧,为什么他不那么做呢,此外……」 漆原说的没错。 无论怎么看,现在包围学校的暴风都是利比科古用他的力量造成的,若能将这些能量拿来对付铃乃,他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单方面压制吧。 「还、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感到一股跟西里亚特当时相同的异样感。为什么那家伙有办法维持恶魔的形态呢?」 「呃……」 「现在的状况跟我当时不一样,并无法从周围收集无尽的负面感情。更何况区区马勒布朗契的头目,不可能拥有像真奥那样的魔力保持能力。然而即使他发动了那么大规模的法术,却还是能维持原形,这当中一定有鬼。」 「可、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如果对方能使出全力,那铃乃小姐或许会有危险也不一定……」 虽然讲这种话好像是在鼓励恶魔一样,不过若对方能这样一直虚弱下去,应该正合千穗等人的心意才对。 「不,我想就算利比科古使出全力,应该也不是贝尔的对手。不过即使如此,至少不会让战况变得像现在这样一边倒。这样下去,真的会变成贝尔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他。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他要特地做这种麻烦的事情。」 「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了,虽然因为被利比科古的话迷惑而差点忘记,不过他可是特地用了「门」来到日本。实在难以想象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收集这种稀薄的负面感情。 卡米欧是为了找真奥,西里亚特是为了找圣剑,法尔法雷洛则是为了带真奥与芦屋回去。至今来到日本的恶魔们,全都在未能达成目的的情况下回去了,既然如此,那么利比科古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而且我对艾米莉亚不在的这个状况,也感到很介意。在我们来这里之前,那家伙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奇怪的话……」 无论怎么想,最奇怪的应该都是千穗被迫练习利比科古名字发音的事情—— 「这么说来……他明明说恶魔们比较喜欢这种能收集魔力的任务……」 千穗在脑中反复回想十几分钟前的对话。 利比科古有说过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吗? 「可是却没打算在这里进行大量虐杀。只是要来这里浅显易懂地大闹一场……我记得他的确有说过这些话。不过,实际上他也的确制造了很夸张的闪电……」 「妳说的闪电,是在我们进来前出现的那个吗?」 「咦?咦咦?」 「虽然那道闪电看起来不怎么样。」 「咦?」 「只有两三道像是漏电般的闪电,打在附近民宅的天线或公寓的避雷针上而已喔?」 「我说的不只是那样喔?我记得空中的确有出现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闪电……」 即使如此,附近的民宅还是没有发生千穗与利比科古预料的损害。 千穗原本以为那是因为日本针对落雷有非常进步的对策—— 「大概是幻觉魔法吧?那可是马勒布朗契的得意伎俩喔。」 「幻、幻觉?」 「因为他们在南大陆时,也曾经卑鄙地利用尸灵术跟幻觉魔法,制造出大量没有实体的强尸跟幽灵,然后趁人类感到动摇时展开攻击,所以他大概是只让妳一个人看见打雷的幻觉吧?若实际上真的要放出那种雷击,不晓得要耗费多少魔力呢。」 「……」 「不过如妳所见,这个暴风之壁是货真价实的明明是马勒布朗契却有办法操作天气,这已经称得上非常了不起了。看来他在那些头目里,应该算是老将了。不过除了在一族中也特别出类拔萃的马纳果达以外,大部分的马勒布朗契都是像西里亚特那样的肉体派。虽然我想妳一看就知道了,不过他们几乎都没使用过像我这样的魔法对吧?唉,虽然也可能单纯只是为了节约魔力,但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还不停止操作天气了。」 「这、这么说来……」 尽管对漆原难得展现出来的洞察力感到敬佩,但千穗还是因为无法找出答案而困惑不已。 「浅显易懂地大闹一场啊……不过,他到底是想转移我们对什么东西的注意力呢?」 「漆原先生?」 「……啊。」 千穗因为漆原的声音而再度望向上空。 此时铃乃正对着利比科古门户大开的背全力挥下巨槌,将他击落到学校的顶楼。 「喝啊!」 铃乃一鼓作气地以一支全垒打级的穿越安打,让利比科古的身体像陨石般开始往下坠落。 「危险!」 刚好在坠落地点正下方的漆原因此举起双手—— 『唔喔……!』 让利比科古与其呻吟声一起停止在空中。 若直接让利比科古掉在旧校舍的顶楼,或许会导致建筑物崩塌也不一定。所以应该是漆原以某种法术将他挡了下来吧。 「喂,马勒布朗契的头目。那女人可是还没使出全力呢。虽然我不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但这样下去可是会死人的喔?」 『唔……唔……』 不知道是因为原本就没打算开口,还是因为伤势过重无法说话,停在漆原手上的利比科古仅微微发出呻吟。 「哼,没嘴巴上说得那么了不起嘛。」 另一方面,铃乃则是轻轻地在顶楼着地。 她一面甩掉巨槌上面的血,一面缓缓走近利比科古。 「好了,你也差不多该解放这间学校了吧?不然我到最后也只能选择取你性命了。可以的话,我并不想那么做。」 『……想杀就杀啊。妳是人类吧?』 利比科古痛苦地以嘶哑的声音说道,但铃乃摇头回答: 「我已经不想再因为对方是恶魔或异端者之类的理由,夺取他人的性命了。」 「铃乃小姐……」 「快解除这个暴风之壁的法术,你应该还能再跟我稍微对等地战斗才对,然而你不但没那么做,还再三无视我的警告。想必你应该还隐藏了其他的目的对吧?」 『……』 看来铃乃也跟漆原一样发现利比科古的战斗方式有些不自然了。 「在能明确判断你对人类或世界造成危害之前,我都不会杀你。我在日本学会了灵活的思考。我的对手只有『为恶的敌人』。我已经受够了仅因为『人种』不同,就互相残杀了。」 『唔……唔唔……要是因为这样而害一切都晚了一步,妳可是会后悔的喔。』 「比起因为不相信而后悔,我宁愿等被人背叛后再来后悔。我最近的人际关系在各方面都有点复杂。我可不想在杀掉对方后,才因为发现敌人那边也有道理而感到烦恼。」 随着被雨淋湿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铃乃如此说道。 「而且就算慢了别人一步,我的同伴们也没软弱到会让事情变得无可挽回的地步。」 说完后,铃乃将巨槌变回发簪收进怀里。 反正头发还没干,应该也没办法固定吧。 「……千穗小姐,我说的没错吧?」 铃乃回头征求千穗的同意,让千穗惊讶不已。 不对,其实千穗知道铃乃所说的「同伴」是在指谁。应该说,虽然千穗一直都希望铃乃能这么认为,但她从来没想到能直接从铃乃口中听见这种话。 「没、没错,就是这样没错!」 没来由地感到开心起来的千穗,忍不住握紧自己的手跳了起来。 「……这是怎样……」 虽然就连漆原这位意外会看气氛的男人,也大致能理解两人想表达的意思,不过他既非那种能够坦率接受的性格,也懒得泼她们的冷水。 「那么,关于周围这道暴风之壁要怎么……」 就在漆原打算继续让话题接下去时,一道光芒瞬间笼罩了他的视野。 「哇?」 「怎么了?」 「咦?」 漆原、铃乃以及千穗依序抬头望向天空。 阳光突然洒向三人所在的顶楼。 位于暴风之壁内侧的风雨像是为了避开学校般停歇,太阳也从遥远的晴朗高空探出头来。 「……你做了什么?」 漆原皱起眉头向利比科古问道。 这无论怎么想都不是自然现象。证据就是包围学校的暴风之壁依然维持原状。 『……』 然而利比科古没有回答。紧盯着他的铃乃摇头说道: 「真令人不痛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板起脸仰望上空的太阳后,漆原因为那耀眼的光芒而皱起眉头,并伸手打算遮住阳光。从开了洞的风雨中俯瞰地面的太阳,宛如一只诡异的巨大眼睛。 「嗯?」 漆原从中发现了几个仿佛黏在太阳上的灰尘般细小的黑点。 「怎么回事?太阳里面好像有.」 那些细小的影子逐渐变大。 「唔!」 漆原露出一年难得只会有几次的认真表情睁大眼睛,将原本撑住的利比科古随手一丢后,便以猛烈的速度跳向铃乃与千穗身边。 「什么……?」 「漆原……?」 铃乃与千穗都因为漆原突然的举动而感到震惊,不过在她们提出疑问之前—— 「呼!」 漆原一口气展开的白色翅膀发出光芒。 「「!!」」 面对眼前的景象,铃乃与千穗只能倒抽一口气。 从太阳光中突然落下一道看似光线的灼热火焰,朝铃乃与千穗的方向逼近。 「路西菲尔!!!!」 而漆原挡下了那道火焰。 就像之前接住利比科古时一样,漆原伸向前方的手臂将火焰挡在距离手掌只有几公分的地方,保护背后的千穗与铃乃。 然而那道火焰的威力又是如何呢? 即使漆原展开白色的羽翼让全身发出光芒,并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防御上面,超越那股力量的热风依然剧烈地晃动着铃乃与千穗的头发。 「唔,啊,可恶……!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顾额头正浮出斗大的汗珠与血管,漆原大喊: 「贝尔!快带佐佐木千穗逃跑!我撑不住了!」 「千穗小姐,抓住我!」 铃乃没等千穗回答便抱住了她的腰,并以几乎要让后者昏厥的气势跳离顶楼。 「唔……呃!」 被人抱上空中的千穗感觉胃里的东西仿佛即将逆流而出,此外她在渗出泪水的视野角落,看见了某个景象。 连接顶楼与校内的门扭曲了。 照理说被漆原用法术封锁、以钢铁制成的门居然扭曲了。 在见识到火焰的威力后,千穗开始担心起抵挡火焰的漆原是否平安无事。 留下来抵御宛如由巨大火焰发射器放射出来的火线、漆原娇小的身影在热气中扭曲变形。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铃乃在好不容易退避到热气无法抵达的高度后放慢了速度,但即使来到这里,还是无法确认火焰的发射来源。 「铃乃小姐!漆原先生他!」 「我不知道!不过姑且不论我,千穗小姐若现在下去一定会被烧死!」 「怎么会……!」 千穗发出呻吟,但情况依然逐渐恶化。 在距离火焰有段距离的地方,耸立着一道巨大的身影。 被漆原丢出去的利比科古重新复活了。 「铃乃小姐,那里!」 「我知道!千穗小姐,我要降落到校园啰!」 希望尽可能让千穗远离危险的铃乃无视火焰与漆原,开始往地上移动。 「你、你们是!」 然而却有人在空中挡住了她的去路。 铃乃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与突然现身日本的恶魔利比科古战斗,因此眼前的对手实在令她难以置信。 「不、不会吧!」 被铃乃抱着的千穗一看见铃乃的敌人,马上便感到绝望。 「给我从那里让开!天兵大队!」 铃乃发出怒吼,但敌人依然文风不动。 五名天兵大队将铃乃包围,不让她降落地面。 「难、难不成又是加百列先生?」 天兵大队是隶属于天使的军队。 虽然他们至今已经好几次与大天使加百列一同出现在日本,不过铃乃依然低声念道: 「他们的武装不同……加百列的部下,应该打扮得更随便才对。」 眼前的五位天兵都穿着沉重的红色全副铠甲,并携带着规格统一、以黑色金属制成的三叉枪。 加百列的天兵们所装备的武器既不统一又粗制滥造,跟这些人从外表就完全不同。 在场的所有天兵都将三叉枪的前端指向铃乃与千穗。 既然做出了威吓的举动,就表示不用担心他们会立下杀手,但光是这样就已经足以让铃乃感到焦躁。 马勒布朗契的头目与天兵大队居然出现在相同的地方,这绝对不可能是偶然。 这明显指向一件事实。 「你们……你们真的……」 铃乃的声音里,甚至参杂着悔恨。 尽管至今依然不晓得这些人的目的。 不过她再也无法逃避现实了。 在东大陆暗中活跃的恶魔势力,背后有天界与天使们的援助。 虽然理由不明且令人难以置信,但也只剩下这个可能性了。 「铃乃小姐……」 「千穗小姐,别动。可恶,我明明早就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动摇……」 虽然被抱着的千穗看不见,不过铃乃的声音里参杂了悔恨与泪水的气息。 「黑铁的三叉枪与红色铠甲,铁与红色。臭路西菲尔,说什么他还不会行动。」 铃乃像是为了鞭策目前正在校舍顶楼被火焰淹没的漆原般口出恶言。 「大天使卡迈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天兵们在这个瞬间,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从这个反应来看,很明显他们的主人正如铃乃所推测的一样。 虽然应该不可能是因为听见了铃乃的声音—— 「铃、铃乃小姐!」 像是为了抵销千穗的叫喊般,袭向漆原的火焰变得更加旺盛—— 「唔嘎啊啊!」 在千穗、铃乃以及天兵们俯瞰的校舍顶楼上,一道娇小的身影被闪光与爆风炸飞到几近校舍的边缘。 「漆原先生!漆原先生!」 即使不认为对方听得见,但千穗还是忍不住大声呼喊。 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 利比科古拖着满目疮痍的身体,开始走向漆原倒下的地方。 千穗的呼吸因为恐惧而暂停。 好不容易铃乃才往千穗的理想踏出了一步。 并承认身为恶魔的漆原、芦屋以及真奥是她的同伴。 难道他们又要突然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受伤,害得所有人因此分开吗? 「唔!」 千穗用盈满泪水的眼睛,看向更高的空中。 如今,她已经能够看清楚将漆原炸飞者的身影。 那人身穿与天兵们相同的红色全副铠甲,而且尽管不像利比科古那么夸张,但还是拥有足以和加百列比拟的高大魁梧身躯。 「没想到……你居然会配合这种闹剧……」 耗光了所有的圣法气、恢复成看起来真的一文不值的家庭不良债券的漆原,即使依然凄惨地倒在地上,还是勉强望向空中。 「我真怕晚点会被贝尔跟佐佐木千穗问罪呢。毕竟我之前都断言你不会行动了。」 「……」 漆原说话的对象不但全身穿戴铠甲,就连脸上都戴着全罩式的铁面具,这副外表与其说是天使,看起来更像是一名威猛的将军。 「……卡迈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改变了主意?」 大天使卡迈尔无视漆原的话,看向利比科古并对他轻轻努了努下巴。 『……啧』 尽管咋了一下舌,利比科古还是乖乖地遵从「指示」。 以为对方要对自己不利的漆原硬是展开受伤的翅膀,然而利比科古却无视漆原,笔直地飞向铃乃与千穗。 『抱歉啦,小蚂蚁。』 遭到天兵牵制的铃乃目前动弹不得。 而利比科古也一改最初面对千穗时的态度,尴尬地对正被铃乃抱着的千穗说道: 『交出来。妳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千穗凝视着利比科古爪子被打碎的恶魔之掌。 『妳身上有「基础」的碎片吧。我们拿了那个东西就会离开。快点交出来。』 千穗忍不住将手伸向制服的口袋—— 「千穗小姐,别交给他!」 但马上又因为铃乃的呼喊而缩起身子。 「绝对不能再让他们得到质点了!快回想起加百列跟拉贵尔所做的那些事啊!」 「可、可是铃乃小姐跟漆原先生……」 『别虚张声势了。就凭现在的妳,又能怎么样?』 「……要是真有什么万一,我就把千穗小姐的碎片抢来吞下去!」 『妳以为我们恶魔会对解体人类感到犹豫吗?』 铃乃与利比科古杀气腾腾地围绕着千穗争论。 「即使如此,也总比乖乖把碎片交给你要好得多了!」 就连铃乃凛然的声音,在此时也根本派不上用场。 唯一传进铃乃与千穗两人耳里的,是冷酷的一句话。 『……她都这么说了。』 这句话并不是对着大喊的铃乃所说。 「唔呃!」 「铃、铃乃小姐!」 千穗全身感觉到一阵沉重的晃动。 与此同时,傅来了铃乃湿润的呻吟。 「唔?」 千穗在视野角落看见了一副不得了的景象。 天兵们用长枪笔直地刺向铃乃的腹部。 「铃乃小姐!!!」 天兵突然展开的暴行让千穗发出惨叫,不过接着她马上就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远离眼前的利比科古。 铃乃在空中往后面纵身一跃。 「铃、铃乃小姐?」 「不用担心……只是枪柄,咳!」 铃乃的声音虽然痛苦,但依然十分清晰。 「枪、枪柄?」 虽然铃乃指的是长枪握把的部分,但即便是在这种紧急状况,对武器不熟悉的千穗脑里还是只想得到香菇(注:日文中的枪柄与香菇发音接近)这个字眼。 「哇哇!」 然而千穗马上便失去了思考的余裕。 红色的天兵们这次真的纷纷挥动枪尖,杀向铃乃。 「可……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铃乃发出不符合圣职者风格的怒吼,以巨槌架开蜂拥而来的枪尖,在空中反复漂浮闪躲后,才好不容易与五位天兵拉开距离。 不过与加百列的天兵相比,这次的对手明显训练有素得多了。 他们有系统地与铃乃展开空中缠斗,一人集中攻击铃乃的背后、一人瞄准明显是弱点的千穗、一人为了不让铃乃着地而持续从下方施加压力。 更何况即使顺利甩开这五人,漆原也已经站不起来了,遑论后面还有利比科古与卡迈尔在等待。 「铃、铃乃小姐!妳、妳不用管我!」 被以超越人类的动作在空中甩来甩去的千穗,光是小心别咬到舌头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就、就算受一点伤也没关系!把、把我扔到屋顶……少了我这个累赘,应该,会比较好战斗。」 「给我闭嘴!」 铃乃以精妙绝伦的技巧在空中躲过三把枪的枪尖,同时放声大吼: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是千穗小姐!若现在把千穗小姐放开,才真的会让事情变得无可挽回!唔!」 才刚说完,铃乃的脚便被从别的方向出现的天兵之枪擦到。 「铃乃小姐!」 「可、可恶!千穗小姐,把眼睛闭上!」 没等千穗回答,铃乃便在口中念念有词,将巨槌指向眼前的天兵大声喊道: 「光波瞬闪!」 此时巨槌的前端发出宛如太阳般的强烈光芒,让阻挡在铃乃正面的天兵为之目眩。 「给我让开啊啊啊啊啊!」 铃乃没有放过这个破绽,瞄准天兵的太阳穴用力挥下巨槌。 随着一股沉重的手感,敌人的气息也跟着从正面消失。 「要走啰,千穗小姐!请妳一定要坚持住!」 总之必须先逃离学校才行。 这样下去迟早会连累学校的人。虽然漆原的封印术尚未解除,不过卡迈尔在破坏学校顶楼时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姑且不论千穗一个人,光靠铃乃实在无法独力保护校内包括教职员与学生在内的数百人。虽然铃乃并没有遗忘漆原,不过当务之急是避免千穗与「基础」碎片落入敌人的手中。就在铃乃准备以几乎足以让千穗昏厥的气势飞离现场时,从尚未消退的闪光中传来一道令人绝望的声音。 『不好意思。幻术对马勒布朗契是没用的。』 「唔?」 从纯白光芒中出现的庞大身影,正是利比科古。 利比科古剩下的爪子突然出现在铃乃的眼前,让后者根本无从闪躲。 虽然铃乃挥舞巨槌打算粉碎阻挡自己去路的爪子,但这个举动同时也让她冲刺的劲头因此减弱。 「呃啊啊啊!」 因为即使闭上眼睛依然难以抵挡的闪光与强烈的重力负荷,而差点失去意识的千穗,这次真的因为脸上传来温暖液体的触感,而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段时间应该只有短短几秒。 然而千穗在铃乃制造的闪光消退,并逐渐恢复视线、意识与感觉后的那一瞬间所看见的景象—— 「唔唔唔唔!!!」 让千穗发出不成声的惨叫,用力扭动身躯。 即使如此,她的身体还是无法动弹——因为有人限制了她的行动。 现在抱着千穂的人并非铃乃,而是利比科古。 而直到刚才都还在拼命想让千穗逃跑的铃乃—— 『……居然让我们费了这么多工夫……』 则是在利比科古的面前,全身是血地倒在顶楼正中央。 「铃、铃乃小姐,铃乃小姐!」 就连千穗也看得出来铃乃的肩膀严重地裂开,从和服下摆露出的腿上也有着极深的裂伤,正不断地流出血来。 更令人惨不忍睹的是,铃乃摘下发簪的头发与和服不但宛如被血玷污的花朵般摊在水泥地上,天兵们还像是为了将她固定在地面上般,用长枪将铃乃的和服钉在坚硬的地面上。 被铃乃当成武器使用的巨槌掉在倒地的她手边,并恢复成不具备任何力量的发饰。 「啊……呃,千、千穗小姐,唔……」 即使如此,铃乃还是边发出呻吟边将手伸向千穗。 「铃乃小姐……唔嗯!」 虽然千穗也拼命地伸出手,但利比科古当然不会让她如意。 不只如此,利比科古还直接踢开了铃乃伸出的手,怜悯地俯瞰铃乃。 『为什么要反抗到这种程度。妳不是大法神教会的圣职者吗?那个人跟那些家伙全都是天使,是你们所崇敬的神之使徒喔?就算反抗他们,对妳也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吧?』 铃乃一面按捺疼痛,一面以沾染鲜血的脸庞抬头瞪向利比科古: 「会做出……这种恶行的天使,就算送我,我也不要!我所崇拜的只有能将人世导向安宁与正义的,正确信仰而已!」 铃乃愈是叫喊,从伤口里流出的鲜血就愈多。 千穗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像那种与恶徒联手加害世人、扰乱世间的家伙,哪能称得上是天使!」 『很好。虽然我不讨厌像妳这种拥有坚定信念的战士,但这次我也无可奈何。』 天兵们像是说好了般的走近利比科古。 『喂,小蚂蚁,我不会害妳的,快点把东西交出来吧。』 利比科古的忠告完全无法传入千穗耳中。 因为她的感觉早就已经麻痹了。 「听我说……咳……千穗小姐,绝对,不能交给他们……」 「铃、铃乃……」 『我不是说过不会害妳了吗?不然晚点发生什么事,我可不管喔。』 在这绝望的状况下,利比科古与天兵们正逐渐逼近千穗与铃乃。 那是以天使的姿态,所伸出的魔掌。 ※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笹冢的角落响起了梨香的叫喊声。 逐渐增强的雨势,打湿了vi·rosa笹冢的前庭。 梨香眼前是一群打扮奇特的陌生人物。握在她手上的手机,不知为何显示收不到讯号。 此外—— 「芦屋先生!诺尔德先生!」 梨香趴在被雨淋湿的泥土上,芦屋与诺尔德则是负伤倒在她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谁!」 处于混乱状态、陷入恐慌的梨香,扔掉了派不上用场的手机。 手机在撞上了当着梨香的面、打倒芦屋与诺尔德的高大男子胸口后,便掉进了水洼中。 「真失败。在意外发现诺尔德时,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走运了呢。」 在这个奇装异服的集团中、唯一一位打扮得像古代希腊雕像的高大男子,像是打从心底觉得困扰似的耸肩。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普通的日本人在……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男子一面为难地说着,一面缓缓走近梨香。 「啊、啊……」 然而梨香却害怕得完全无法动弹。 这也难怪。 光是面对穿着造形奇特的全身铠甲、全副武装的集团就已经够恐怖了,梨香还亲眼看见芦屋与诺尔德这两位健壮的男性被人瞬间打倒。 对纯粹的暴力完全没有免疫力的梨香,全身都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 「唉,我可没有吓坏女孩子的兴趣……那个,希望妳能够理解,我们完全没有加害妳的意思……」 「别、别过来,别过来啦!救命,救命啊,芦屋先生!」 「……我到底是被她当成什么人啦……我又不是强盗,好痛!」 庭院里的石头也好,其他东西也好,虽然梨香硬是将手边的东西全都丢了出去,但对情况还是一点帮助也没有。 「唉,虽然这个状况的确是百口莫辩。对不起啦,随你要哭还是要闹都行,不过再稍微忍耐一下吧。喂!」 也不晓得高大男子对背后的集团下达了什么指示,从那群人里走出四名打扮奇特的骑士。 「等……等等,你们想干什么……」 骑士们将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芦屋与诺尔德扛了起来。 「你们……想把他们带去哪里……」 「带去?不对,我是要带他们回原本的场所。」 「原本的,场所?」 「唉,妳不用在意没关系啦。啊,就算找警察也没用喔。那些人根本就抓不到我们。嗯,妳就当成是遇到了交通事故,就此放弃吧。」 「唔!」 「呃,咦?」 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因为惧怕男子而动弹不得的梨香,突然一股作气地起身抓住抱起芦屋的奇特装束骑士。 「?」 骑士们也因为梨香出乎预料的举动而感到动摇。 「你、你们想把他们带去哪里!」 「(…………!)」 「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快把芦屋先生还来!还给我啦!」 「等、等等,小姐!别吓人啦,快点住手。」 「啊!」 骑士挥手想甩掉纠缠不清的梨香。 轻易地被推开的梨香,脸就这样直接撞上了水洼。 「啊,喂,等一下!」 此时男子突然慌了起来。 推开梨香的骑士,为了让梨香放开芦屋而拔出长剑。 「住手,笨蛋!别做些多余的事情!」 虽然高大男子企图制止,但距离怎么看都来不及。 梨香维持倒地不起的状态将脸转了过来后,便看见了若单纯生活在日本绝对没机会遇上的凶器、杀气,以及自己的性命即将消失的瞬间。 「唔!」 梨香就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 边弹开雨水边往下挥的银色轨迹,看起来莫名地缓慢,然后—— 「给我滚开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突然传来一道震撼大气的呼喊,原本准备对梨香挥剑的骑士便宛如橡皮球般往旁边弹去。 「?」 「咦?」 这下不只是梨香,就连高大男子也吓了一跳。 水平往旁边飞出去的骑士,在发出一道沉重碰撞声的同时—— 「唔!」 整个人像只青蛙般的撞上了包围vi·rosa笹冢的水泥围墙,然后缓缓倒向地面。 「什……」 最初映入梨香眼中的,是一只穿着平底胶鞋的脚。 而顺着那只脚往回看后,便会发现一件摆出了标准踢腿动作的牛仔裤。 黑色的衬衫、经常日晒的褐色肌肤,以及黑色的马尾。 「……妳是谁?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原本态度轻薄的男子,露出参杂了焦躁与惊讶的表情。 「你问我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宛如功夫电影般将踢出的脚直接抬高到头上,再优雅地放下来后,梨香才发现那是一位陌生的女性。 「难道进入自己的地盘,还需要得到外人的允许吗?」 女子露出冷酷的笑容,像是受到她的刺激般,打扮奇特的骑士们一同拔剑指向她。 这次高大男子并没有阻止骑士们。然而尽管同时被数十名骑士拔剑相向,褐色肌肤的女子看起来依然没有打算行动。 「要是敢乱来,可是会死的喔?就算是奇妙的小哥你也不例外。」 「……口气还真大呢。妳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我不认识这位小姐跟那边那位大叔,所以硬要说的话……」 女子看了至今依然被骑士抓住的芦屋一眼后,苦笑地说道: 「应该算是芦屋老弟的前雇主吧。」 ※ 透过被血染红的视野,铃乃绝望地看着千穗被交到天兵们的手里。 尽管试图阻止,但铃乃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只能屈服于肩膀与脚传来的剧痛发出呻吟。 就在天兵们的手即将抓住千穗的瞬间,从暴风之壁的对面爆发出一道甚至凌驾阳光的紫色光芒。 『怎、怎么了?』 「……?」 不只是利比科古与铃乃,恐怕就连卡迈尔也一起望向了那道光源。 地点是在笹幡北高中的正门外。 『唔!』 利比科古发出警戒的声音。 暴风之壁的力道突然急速地减弱。 原本阻隔了学校内外的圆形风壁,边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过不久便开始扭曲变形,随着风雨的力量分散,风壁也跟着粉碎。 瞬间被迫恢复平衡的气压差产生加强风,让天兵大队们一时乱了阵脚. 就在此时,一道宛如流星的紫色闪光穿过了校园。 在现场所有人发现那道光的瞬间,至今用来形成障壁的暴风才化为猛烈的声音与强风,紧追在光芒后方。 『嗯……?』 利比科古虽然因为通过自己身旁的光与暴风疑惑了一下,但马上就发现自己的手臂突然莫名地变轻。不对,并非变轻,而是整只手臂——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利比科古在发现原本抱着娇小人类的手臂,居然从肩膀以下完全消失后发出惨叫。 他按住在意识到疼痛的同时喷出鲜血的伤口,跪倒在地。 然后他才发现原本倒在自己脚边的另一位人类,居然也跟着消失了。 之前用来将那个人类钉在地面的五把黑铁之枪,像被乱刀切过的蔬菜般碎裂一地,丧失武器的外形。 本来在上空俯瞰铃乃的天兵大队们也因为一时无法掌握状况,只能跟着光芒尾端与暴风之箭的轨迹转身察看。 像是为了将被卡迈尔的火焰弹飞的漆原守护在背后般,那里站了一位异形的魔物。 那位魔物拥有人类的脸孔与躯体,以及属于恶魔的四肢与两支角,其中一支还维持着被折断的样子。 「啊…………啊…………」 即便现在抱着自己的跟刚才一样是异形的恶魔的手臂,但从中传来的安心感,还是让千穗不住流下了眼泪。 无论何时都会来解救千穗危机的英雄。 真奥贞夫,正抱着千穗与铃乃站在那里。 那并非他平常的魔王形态。 不但身高跟平常的真奥差不多,而且就算毫无防备地站在他身边,也不会感到呼吸困难。 只不过从unixl0的袖子跟衣襬露出的四肢与角,毫无疑问是属于恶魔的身体。 「真……真奥……哥……」 「抱歉,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我来晚了。」 虽然真奥依然紧盯着利比科古与天兵大队,但还是以强而有力的声音回答千穗。 「……嗯……呜……」 千穗点头回应,而她原本被雨淋湿的脸庞,又再度被泪水盖了过去。 「妳没受伤吧?」 「是的……因为漆原先生,跟铃乃小姐,保护了我……!」 「这样啊。」 真奥温柔地点头后,将注意力移向铃乃,不过在真奥开口之前—— 「魔王,你真的……很慢耶……」 被真奥用另一只手抱住的铃乃,在因疼痛而模糊的视野中发现真奥后骂道。 用左手抱着千穗、右手抱着铃乃的真奥,缓缓将两人放到顶楼上。 「话虽如此,我可是十万火急地赶来呢。」 真奥因为铃乃毫不留情的抱怨而露出苦笑。 「看在我勉强赶到的分上,妳就原谅我吧。主角本来就应该要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潇洒地现身啊。」 的确直到刚才为止,一行人都还处在漆原与铃乃接连倒下、千穗陷入危机,而且敌众我寡的压倒性不利状态。 一想起这件事,铃乃便不自觉地笑道: 「……像这种事,应该要,交给勇者做才对。魔王,凑什么热闹啊……哈哈……唔呃!」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铃乃马上便因为伤口感到疼痛而皱起了眉头。 即使遍体鳞伤、全身是血,两人与漆原依然勉强活了下来。 「妳应该,不会就这样死掉吧?」 真奥头也不回地直接朝背后问道,铃乃也轻轻点头回应。 一感到放心……一因为真奥赶来而感到放心,铃乃的伤口便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因为,痛得要死。所以,不用担心。」 真奥维持看向前方的姿势点头回答: 「好,撑到现在,真是辛苦你们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空中是大天使,眼前是马勒布朗契的头目,此外还有五名天兵。 即使再加上背后伤痕累累的铃乃、漆原以及无法战斗的千穗,真奥从容的态度依然毫不动摇。 单从外表来看,现在的真奥不但赤手空拳,就连魔王形态的变身也不完全,感觉不到特别的魔力。 然而—— 「……嗯。」 在他背后的铃乃,还是丝毫没有感到不安。 可以将一切全都托付给这个背影,铃乃心里怀抱着这种确信。 「好了……虽然我还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你们真是了不起呢。上次被打倒三名大元帅,已经是惠美那时候的事情了。」 『你、你这家伙……』 真奥悠然地空着手,走到失去一只手臂并跪倒在地的利比科古面前。 『居然,把本大爷的手臂!』 或许是因为瞧不起外表半人半魔又感觉不到魔力的真奥,利比科古激动地喊道。 然而真奥在将恶魔的右手伸到利比科古面前后,便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区区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居然敢用这么嚣张的口气对我说话,嗯?」 真奥笑着伸出的手掌中,闪耀着紫色的光芒。 「嗯……」 尽管并未传入任何人的耳里,但卡迈尔首次从铁面具背后发出声音。 紫色的光芒从手掌延伸到手臂,过不久便笼罩真奥的全身。 铃乃在目睹这个现象后惊讶地说道: 「这不是……魔力……?」 虽然并不完全、但还是展现出恶魔形态并使用某种超常力量的真奥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魔力。 理所当然地,铃乃也感觉不到圣法气,不过光是待在真奥旁边,那股充满压迫感的纯粹「力量」所产生的波动,便刺激着铃乃的圣法气。 铃乃以前也曾经在某处见识过相同的力量。 「真奥哥?」 此时,千穗也发出了微弱但清晰的声音。看来千穗也察觉真奥引发的现象跟至今为止的不同。 铃乃移动视线瞄了千穗一眼后,才总算回想起来。 没错,虽然只有一次,但铃乃曾经跟千穗一起看过这种力量。 在距离笹冢遥远的东方之地——位于千叶市铫子市,日本最早承受到太阳恩惠的圣域——犬吠埼。 「好了,不晓得在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像惠美那样,拥有赌命与我一战的觉悟?」 真奥将压倒性的「力量」凝聚在右手后,用力挥了一下。 「圣剑……『进化圣剑-单翼』……!」 利比科古、天兵大队、卡迈尔以及铃乃,一同喊出了那把剑的名字。 出现在真奥右手的那把剑,拥有跟勇者艾米莉亚的「进化圣剑·单翼」一模一样的外表。 ※ 「关于你们对这位小姐做出的无礼举动,我已经让倒在那里的那些家伙付出了代价,只要你们愿意就此撤退,那我也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不过……」 褐色皮肤的女子无视高大男子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以及身穿异服的骑士们的杀气,往前踏出了一步。 「……那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女子的脚边似乎窜出了某种东西。 那些让烟雨霏霏的笹冢街道变得更加朦胧,将此地与世界隔绝开来的物体—— 「是雾……?」 「要是有外来者在这里随便撒野,那站在我的立场,实在不能坐视不管呢。」 「唔!」 那是纯粹的压力。 女子对高大男子投以锐利的眼神。光是这样的举动,那股既非魔力亦非圣法气的力量便贯穿了男子。 「无论你们的世界最后做出了什么结论,那都是你们的问题。不过这边的事情可是早就已经解决了。要是你们敢来擅自从旁干涉……!」 女子像是为了鼓起干劲般锐利地吐气并往前踏出一步,让眼前的水洼溅起了水花。 「我们可不会坐视不管喔!」 女子光凭气势就压倒了身穿异服的骑士们,令他们为之踉跄。 「……?」 看在全身被泥巴弄脏的梨香眼里,实在无法理解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为何那些骑士们会害怕地退缩。 虽说能够确定这位女子是来解救自己,不过梨香实在不认为区区一名女子有办法对付这样的人数。 然而情况却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ok,我们这就离开。看来反抗妳并非上策呢。」 高大男子表现出投降的态度。 「不过我们在这边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这两个人,可以让我们带回去吧?」 「等、等一下?」 梨香慌张地喊道。 男子所说的「这两个人」,毫无疑问地是指惠美的父亲诺尔德与芦屋。 「虽然就算我使出全力,应该也不是妳的对手,不过如果妳不愿接受这个条件,那么站在我的立场,还是只能全力抵抗。」 「就算必须赌上你们所有人的性命?」 男子干脆地点头肯定女子的危险言论。 「无论如何,若眼睁睁地放过这个机会,我们一样是死路一条。」 「别说蠢话了!你想把芦屋先生跟惠美的爸爸带去哪里!」 因为女子的存在而稍微恢复精神的梨香大声喊道,但只换来男子疑惑的回答: 「所以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要带走他们,而是要带他们回去。这位大姊,如果妳的身份跟我猜想的一样,那应该不会阻止我们带这两人回去吧?」 「喂、喂,拜托妳,救救芦屋先生跟惠美的爸爸!」 尽管这已经称得上是自暴自弃,但梨香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对象,就只有这位女子了。然而这段对话并没有梨香介入的空间,完全掌握在这对陌生的男女手上。 「我想妳应该也知道,这位大叔是『我们这边的人类』,这位小哥也是『我们这边的恶魔』,他们原本都不存在于地球。所以,这样没问题吧?」 梨香的期待落空,马尾女子干脆地点头。 与此同时,女子原本足以将雨水蒸发的压倒性存在感,也跟着突然消失无踪。 「好吧。就我的立场而言,原则上也不能妨碍你们。所以别继续在『这边』闹事啰。」 「感谢。」 「不、不会吧!喂!」 高大男子一声令下,奇特装束的骑士们重新扛起芦屋与诺尔德,以及刚才凄惨地撞上水泥墙的同伴。 梨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喂,你叫什么名字?」 「……加百列。另外姑且还有个叫大天使的难为情称号。」 「这的确是有点令人难为情。」 明明眼前有两位男性正遭到神秘集团绑架,女子依然在雨中开心地笑道: 「喂,小加。」 「这么突然就帮我取了绰号?」 叫加百列的男子不满地说道。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虽然『我』不会妨碍你们,但其他人我就不能保证了。」 「当然。这是我们的问题,绝对不会再继续给妳添麻烦了。」 「这可难说喔。再也没什么比男孩子的『不会再犯』跟『我有反省』更不值得相信的台词了。」 「算我服了妳。我自认算是有点年岁了,不过在妳眼里,我也不过只是个孩子呢。」 加百列状似开心地笑道。 「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小姐妳的名字吗?」 「……唔。」 此时被加百列背后其中一位骑士扛起的芦屋,稍微动了一下。 「芦屋先生!」 梨香眼尖地发现后,便大声呼喊芦屋。 「哎呀,因为身体是人类,所以手下留情太多了。」 加百列看起来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这是……唔,放、放开我!」 尽管芦屋努力扭动身体,但依然力不从心,被上前包围的骑士们制伏。 「唔……铃、铃木小姐,妳没事吧……」 放弃挣扎的芦屋为了确认梨香是否平安而抬起头后,便发现全身沾满泥巴的梨香旁边站了一位女子。 芦屋认识那名人物。 在看见女子身影的瞬间,芦屋让脑袋快速运转。 趁艾米莉亚不在日本的期间、来到笹冢的加百列与东大陆艾夫萨汗的骑兵们,以及被抓的诺尔德与自己。 「天祢小姐!」 芦屋大喊。 没错,救了梨香的人,正是铫子的海之家「大黑屋」的临时店长,大黑天祢。 虽然芦屋不知道照理是日本死者圣域管理者的天祢,为什么会来到笹冢,不过即使如此,他现在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天祢了。 「请妳转告真奥,说我在西洋美术馆等他!」 「喂,让他闭嘴!」 在加百列的指示下,芦屋的嘴马上就被封了起来。 不过该传达的事情已经传达了。 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真奥应该都会妥善处理吧。 「原来是天祢小姐啊,喔……」 「没错,大黑天祢。虽然我本人不是『黑』。啊,芦屋老弟,我知道了。只要这样转告真奥老弟就行了吧。」 天祢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开朗的样子。 「『黑』吗?算了,能够避免直接跟妳交战,实在让我松了口气呢。看来我们这次运气真的不错。」 「是吗?这些孩子可是意外地顽强喔。」 「我知道。不过仅限于这次,或许就连他所依頼的那个人也无法全身而退呢……毕竟他的对手……」 加百列看向遥远的天空。 「可是将我们世界的『红』完全纳入支配下的男人。对现在的魔王撒旦而言,应该有点勉强吧。」 「将『红』纳入支配下啊。」 天祢耸肩。 「虽然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办得到那种事,不过那终究是你们那边的事情,我根本就管不着。喂,要走就快点走吧。」 「等……等一下!」 「我知道了。要是妳有遇见他的主人,麻烦帮我向他问声好。就我个人而言,其实意外地欢迎他呢。」 说完后,男子等人便干脆地消失了。 多达数十名的男性就这样抱着芦屋与诺尔德,像关掉电视般当场从梨香面前消失了。 「……骗人……」 就在梨香无力地瘫倒在水洼中时—— 「哎呀……」 她所面临的混乱、恐惧、冲击以及紧张总算超过了极限,在倒下后便直接失去意识。温柔地撑住梨香的身体后,天祢动作熟练地将她扛到背上,环视周围的状况。 「真是的……看来他们的故乡,是个生命之树非常纷乱无序的世界呢。」 重新背好梨香后,天祢踩着平稳的脚步,走上vi·rosa笹冢的楼梯。 幸好二〇一号室的门是开着的。 芦屋等人之前应该是急着逃离加百列,所以才连门都没锁吧。 「稍微打扰他们一下好了。如果不赶快替这位小姐换衣服,可是会感冒呢。」 天祢走进房间后,便将梨香放到厨房的地板前面,然后擅自开始寻找毛巾。 「喔,整理得还不错嘛。」 佩服地看完芦屋整理过的衣物后,天祢从中拿出两条毛巾给自己和梨香用。 「喔?」 接着她发现在洗好的衣物旁边,有一迭画得密密麻麻、长得像地图的纸张。 天祢一面擦拭自己的头发,一面浏览了一下最上面那张的内容。 「喔~原来是这样啊,糟糕,得帮这位小姐换衣服才行。」 天祢将手伸向梨香因为服装怪异的骑士们的暴行,而沾满了泥巴的衣服。 「好了,真奥老弟,你可别在这时候回来喔。」 明明才刚经历过那么混乱的状况,但天祢的语气感觉似乎有些高兴。 ※ 「啊……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出现在半人半魔的真奥手中那把剑轻如羽毛,像是为了确认剑的状况般,真奥回转剑身并试挥了几下。 「这不是魔力呢。虽然不晓得具体来说到底会怎样,不过总觉得晚点会出现奇怪的反弹呢。」 真奥持续发着牢骚。 尽管对自己的力量感到疑惑,真奥还是一面嘟囔,一面以压倒性的力量在短短几秒内将五名天兵撂倒在地。 虽然天兵本身的力量远远不及他们侍奉的大天使,不过跟加百列的天兵相比,卡迈尔的部下无论装备还是训练度都有压倒性的差异。 要是手上没有抱着千穗,铃乃应该也不是无法与他们一战,但不难想象战况会比面对加百列的天兵时还要艰苦。 然而刚才的一切真的是发生在一瞬之间。 每当真奥开始移动,声音与空气就会跟不上他猛烈的速度,在暴风雨中的顶楼发出巨大的声响。 天兵们就像被那道声音吓昏坠落的飞蛾般,每个人都撑不到一秒便倒地不起。 他们甚至没有人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呜呜……要不是有漆原先生的法术,学校的玻璃窗应该会破掉吧……」 虽然千穗因为真奥的出现而恢复了冷静,不过现场的景象就是壮观到让她忍不住含泪抱怨的程度。 跟依然坚持留在高空观察状况的卡迈尔相比,即使天兵们就在自己眼前接连被真奥打倒,利比科古还是只能呆站在原地。 「他、他们还活着吧?」 「不知道。」 虽说是千穗提出的问题,但真奥依然毫不留情地回答。 不晓得真奥到底使出了什么样的攻击,每位天兵的红色铠甲都像裂开的饼干般,仿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喂,那边的马勒布朗契。」 『……是。』 真奥看也不看利比科古一眼。 尽管并未注视对方,但真奥光是一声呼喊,就让原本只能默默看着真奥与天兵战斗的利比科古当场下跪。 从利比科古现在顺从的态度,实在难以想象他刚才还因为手臂遭人砍断而激动不已,这位马勒布朗契完全不按住伤口,任凭患处在雨中流血,以此表示服从。 「事到如今你可别再问我是谁啰?我现在心情很差。虽然你的立场应该也很为难,但我才管不了那么多。要是你敢轻举妄动,我就直接处分你。」 『是。』 纵然真奥使用的力量并非魔力,但就连举止凶暴的利比科古,也知道现在的真奥就是撒旦,以及无论自己如何反抗,都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很好,嘿咻……」 真奥点点头后,便轻轻踏了一下地面,只花一步就跳到了漆原身边。 「喔,你还活着啊?」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快不行了呢。」 尽管倒在地上的漆原看起来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但在真奥的脚映入他的视野后,还是虚弱地发出了抗议之声。 「忍耐一下。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送你去医院啦。」 「……喔,难得看你这么温柔呢。」 「在空中那个就是他们的老大吗?」 真奥仰望上空,那位全身穿着红色铠甲的男子依然文风不动。 「我很难想象对方会一开始就盯上你这个没干劲的家伙,你是为了保护小千跟铃乃对吧?干得不错嘛。」 「……就算夸奖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喔。」 「为什么你每次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啊。我的意思是要给你什么奖励啦。」 虽然如果是平常的变身,真奥就能透过将魔力分给漆原的方式治疗他的伤口,不过真奥现在身上的力量既不是魔力,也不是圣法气。 「好了,那边的天使,这是你们第几次给日本添麻烦了?」 真奥望向卡迈尔说道。 明明不可能没听见,但卡迈尔依然一动也不动。 「唉,如果你直接找我们碴也就算了,但难道你妈妈都没教过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别给人添麻烦吗?嗯?」 虽然恶魔对着天使说教实在是个令人喷饭的场景,但考虑到这位天使的所作所为,就算被人这样教训也是无可奈何。 「在这个国家,无论是劝诱人还是请人把东西让给自己,都会先好好地打招呼、拜托,或是拿出钱来,偶尔甚至还会诉诸法律喔?哪像你们一见面就不由分说地直接用抢的,难道你们都不会为自己野蛮的行为感到羞耻吗?」 「……魔王。」 卡迈尔好不容易开口发出的声音,带有铁锈般的音色。 「魔王,撒旦。」 「啊?」 「魔王……魔王,撒旦。」 「怎、怎么回事?」 随着利比科古安分下来,现场的风雨也跟着大幅减弱。 因此真奥才得以发现卡迈尔拿着三叉枪的手,正不断地颤抖。 「魔王……大魔王……魔王,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撒旦!」 「怎、怎样啦,这家伙感觉真诡异。」 像是在预告情绪激动的导火线般,卡迈尔突然开始连续呼喊真奥的名字。 真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叫这个名字的男人,又想来妨碍我们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一直在妨碍我们的人是你们吧?.」 「撒旦,撒旦!!」 「喔哇啊啊!」 那是足以和收拾天兵时的真奥匹敌的神速动作。 才刚看见空中的卡迈尔的三叉枪尖端轻轻晃了一下,他就以仿佛要贯穿真奥般的气势瞬间急速下降。 「唔!」 「唔喔喔!」 真奥也以奇迹般的反射动作,用剑的侧面架开长枪。 「喝啊!」 真奥藉由架开攻击的力道直接旋转身体,反手一刀挥向卡迈尔受到铠甲保护的躯体。 即使因为攻势被瓦解而导致重心不稳,卡迈尔还是漂亮地做出了反应。 虽然卡迈尔挥动枪柄挡下了真奥的攻击,但天兵的铠甲还是应声碎裂,可见这把剑的锋利程度,不但足以让利比科古无法马上发现自己的手臂遭人砍断,还远远超出真奥与卡迈尔的想象。 「咦?」 「嗯?」 想必真奥原本以为这招会被挡下,而卡迈尔也确信自己防住了攻击吧。 然而真正感受到妨碍的也只有武器交会的那一瞬间而已。等回过神来时,真奥的剑已经直接穿了过去。 「唔!」 卡迈尔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反倒是真奥因为没想到自己挥出的剑,居然会直接将卡迈尔的枪柄从中拦腰斩断,并顺势将深红的铠甲宛如纸片般斩裂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剑身并未伤及铠甲底下的部分,不过就连武器在被人一刀两断后瞬间决定后退的卡迈尔,似乎也难以相信自己有接下真奥的攻击。 「……要是能用这种东西,那根本就不用比了嘛。」 尽管获得了压倒性的力量,但真奥一想起并非现在的某场遥远过去的战斗后,还是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即使如此,真奥还是谨慎地将剑尖指向对方的眼睛,警戒着卡迈尔的一举一动。 卡迈尔扔掉断成两半后已经派不上用场的长枪枪柄,将手贴在铠甲微微裂开的侧腹,然后便不晓得开始在念念有词些什么。 「撒旦……撒旦,撒旦。」 「啊?」 就连站在卡迈尔对面的真奥,也能明显看出这位天使的呼吸正逐渐变得紊乱。 「撒旦旦旦旦旦旦!!」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样,恶心死了啊啊啊啊!」 真奥本来以为对方是因为铠甲裂开而感到动摇,没想到突然激动起来的卡迈尔,居然拿着只剩下枪尖的半支长枪纵身一跃,瞬间缩短了与真奥之间的距离。 「撒旦!!」 即便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让真奥能清楚看见从铁面具缝隙里露出的眼睛颜色,但真奥还是轻松接下了卡迈尔刺出的短枪枪尖。 真奥并没有被卡迈尔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到,真要说的话,真奥反而还比较害怕他那既恐怖又诡异的态度与言行举止。 「唔哇!」 然而比起这个,现在发生了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 「喂、喂,你看仔细一点啦!」 真奥用来挡下卡迈尔枪尖的剑刃,正开始发挥那优秀的锋利度逐渐没入枪的前端。 虽然这是武器性能优秀的证明,不过由于三叉枪前端的沟槽目前正用来抵挡剑刃,要是真奥再继续破坏对手的武器,剩下的部分就会直接砍进对方的身体。 「武、武器的性能太好也是个问题啊!」 真奥连忙在紧要关头大声喊道: 「艾契斯!快点解除!」 『收到,真奥!』 真奥一大喊,便同时发生了两件事情。 原本被真奥拿在手上的剑,瞬间化为点点磷光失去形体,接着那些光点在原本枪剑相接处的正下方,汇集成一个人的形体。 以光速凝结的光点,让一个人以光速在该处现身。 艾契斯-阿拉。 与阿拉斯·拉玛斯同质的存在、从「基础」碎片诞生的少女。 在少了剑的妨碍后再度恢复推力的枪尖即将刺穿真奥的瞬间,艾契斯以纤细的拳头从枪的侧面将它往上击飞。 「唔!」 少女看似柔弱的纤细手臂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沉重声音与威力,将大天使刺出的短枪用力往上弹。 卡迈尔因为受到武器的牵引而失去平衡,连带导致侧腹出现破绽—— 「喝啊!」 少女利用全身的体重,再度透过纤细的手臂使出了强烈的肘击。 「唔呃!」 若考虑到双方的体格与装备,明明无论怎么想都是发动攻击的艾契斯手肘会先碎掉,然而实际上却是铠甲的腹部区块宛如玻璃窗般布满了裂痕,卡迈尔魁梧的身躯也在翻了一圈后撞上了顶楼的地面。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艾契斯旁边的真奥也不知为何背朝下地摔倒在地上。 「真奥!你怎么跌倒啦!」 「我是为了躲过那把枪才摔倒的啊!」 尽管真奥起身反驳少女蛮横的指责—— 「这都要怪你平常太少练习凌波舞了!」 但少女却又更加蛮横地骂了回来。 「哪有魔王平常会练习凌波舞啊!」 「……你们认真点战斗啦……」 倒在地上的漆原出言吐槽,但理所当然地无人理会。 「我很认真啊!快点解决掉他们吧!跟真奥相比,这些人才是我的敌人!」 艾契斯发挥出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强大力量,她一面扭动身体,一面摆出奇怪的格斗姿势威吓卡迈尔。 「唉,只要妳现在愿意帮忙,随便怎样都好啦……」 真奥将手抵在额头上思考。 阿拉斯-拉玛斯之前面对加百列时也曾摆出类似的态度,虽然语气不怎么正经,但艾契斯对卡迈尔的敌意似乎是货真价实的。 若非如此,她应该也不会毫不留情地对卡迈尔使出那样的攻击。 另一方面,听从法尔法雷洛命令的伊洛恩,对恶魔似乎就没什么不满。 难道这单纯只是二人个性的差异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唔……」 「算了,我本来就不觉得这点程度的攻击便能打倒他。」 卡迈尔顽强地起身,打断了真奥的思考。 「撒旦!」 「又是我……你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啊……」 真奥确定自己跟卡迈尔是初次见面。基本上在来到日本之前,真奥实际上也只认识一位天使。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用艾契斯对付你。」 「我无所谓喔!」 「唉,妳冷静点啦。」 正当真奥一面安抚斗志丝毫不减的艾契斯,一面思考该怎么处理目前的状况时—— 「嗯,还是冷静下来比较好。无论是卡迈尔,还是妳呢。」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真奥与艾契斯不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真奥等人与卡迈尔中间的空间突然产生扭曲,接着一名大汉便缓缓走了出来。 「加……」 「加百列!」 在真奥喊出对方的名字之前,艾契斯已经以远远超出面对卡迈尔时的恨意,吼出了加百列的名字。 「怎么了,怎么了?」 加百列似乎也感到非常惊讶,睁大了眼睛看向艾契斯。 「等、等等,艾契斯!」 眼见艾契斯不顾惊讶的加百列,整个人就要扑了上去,真奥连忙上前制止。 「干什么,真奥!让我杀了他!」 「我叫妳等一下啦!好不容易来了个看起来能沟通的对象!别突然就杀掉他啦!」 真奥抓着艾契斯的手,看向加百列。 虽说能够沟通,但最后应该还是会被不正经地蒙混过去吧,不过即使如此,至少加百列看起来还是比卡迈尔或利比科古能用日语沟通。 「艾契斯……?」 另一方面,加百列在看见激动地对自己恶言相向的银发少女后,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怎么例外一个接一个地跑出来……」 「又是你在背后偷偷搞鬼啊。」 比起惊讶,真奥最先感到的是厌烦。 由于每次只要遇上麻烦都会碰到,因此对真奥而言,加百列已经算是熟面孔了。 「嗯,唉,也是啦,真要说的话,如果之前那些都是表面行动,这次就是货真价实的地下工作了,你们可以叫我间谍喔。」 加百列自我嘲讽似的耸耸肩,然后对卡迈尔说道: 「卡迈尔,回去了。要是再贪心下去,感觉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光是有『凭依』在就已经够麻烦了,刚才还出现了比那些家伙更恐怖的人物呢。」 「呼——呼——」 「哎呀,你怎么完全兴奋起来了……」 真奥不悦地看着两位天使啐道: 「喂,加百列,那家伙看起来有点怪怪的耶。」 卡迈尔像是完全没听见加百列的撤退宣言般,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嗯,大概是一见到魔王撒旦,就失去冷静了吧。」 「我可不记得以前跟他有过什么恩怨,基本上我根本就没见过他。」 「唉,有怨言就去向将你命名为撒旦的父母抱怨吧。如果你的名字是魔王太郎,事情应该就会不太一样了。」 「你这是在瞧不起日本全国的太郎先生吗?」 「要是有人因此生气,就帮我跟他们道个歉吧。好了,卡迈尔,走啰。反正无论如何,我们彼此在『这边』都无法使出全力。而且这里真的有很恐怖的人在啦。」 「喂,连说明跟道歉都没有就想逃啊。」 真奥压低嗓音出言牵制。 虽然真奥原本就打算让对方自己回去,不过他人也没好到让在这里恣意妄为的罪魁祸首们完全不交代,就直接回去。 「啊,嗯,因为我遇到了让我想这么做的恐怖遭遇。」 「啊?」 「嗯……说的也是。喂,在那边睡懒觉的一流尼特族。」 「你这家伙……居然趁别人不能动的时候……」 或许是对之前辩输的事情记恨,加百列像是在揶揄倒地不起的漆原般喊道: 「我之前交给你的名片,你没扔掉吧?」 「名片?」 这个用在大天使身上似乎有点俗气的名词,让真奥吃惊了一下。 「……虽然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但前阵子我有在抽屉底下找到。」 「好好保管啦。做那个可是要花钱的耶!要是随便乱丢,我会很难过喔。」 加百列刻意装出伤心的声音,然后点头说道: 「那里的一流人士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晚点再联络他吧。啊,还有这个就当作是附赠的赔礼。」 加百列在自己面前用力拍了一下手。 虽然真奥与艾契斯警戒地摆出架式,但与此同时,一道淡淡的光芒从加百列脚底延伸至顶楼地面,直到持续包围了整间学校的建筑物后,又瞬间消退了。 「因为若消除暴风雨带来的损害会显得不自然,所以这部分就保留原状,不过我消除了所有被关在校舍内的人这一个小时的记忆,这次就先这样放过我吧。」 「……」 真奥忍不住看向脚边,以及背后的千穗跟铃乃。 「你说这次……意思是之后还会有雪耻战啰。」 「只要你有这个意愿。」 「可以的话,我是希望能免则免啦。」 「就算我说勇者艾米莉亚人目前在我们手上也一样吗?」 「…………!」 在某种意义上,这算是预料中的事情。 至今一直在台面下暗中行动的加百列等人,这次会进行这种几乎算是暴行的作战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们知道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勇者艾米莉亚,目前不在日本。 不过亲耳从加百列口中听见这件事实,还是让真奥不自觉地板起了脸。 「不错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魔王会有的表情呢。」 加百列此时首次露出深不可测的愉快笑容说道。 「那么,后会有期了。魔王撒旦,新的灾厄啊。」 ※ 加百列留下惠美人在他们那里这项震撼发言后,便与将笹幡北高中闹得天翻地覆的卡迈尔、天兵以及利比科古一起「回去了」。 他们回去的地方大概不是天界,而是安特-伊苏拉吧。 「混账东西。」 真奥对着风雨已经停了的天空啐道。 现在就快要下午两点了。照理说,这原本应该是真奥顺利拿到驾照,并意气风发地搭电车回去的时间。 「你们要怎么赔我重考的费用啊。」 在举起拳头对着天空抗议后,真奥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他的身体恢复原状了。 恢复成原本的「真奥贞夫」。 真奥惊讶地看向艾契斯,后者目前也跟他一样,正朝着加百列消失的天空大声叫骂。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论如何,总之都得先替铃乃与漆原治疗才行。 「小千,妳没事吧?」 「啊……」 被真奥这么一问,千穗才开始检视自己的状况。 别说是制服了,千穗就连脸跟手都沾满了漆黑的血渍,看起来充满了魄力。 「……我没事。」 虽然千穗坚强地点头,但还是马上就泪眼盈眶地说道: 「……这些……全都是,铃乃小姐的血。她是为了保护我……」 「……这样啊。」 「唔……啊。」 或许是意识朦胧的缘故,横躺在地的铃乃发出呻吟。 「我、我回去教室拿保力美达!只要有圣法气,就能帮助铃乃小姐恢复!」 「等、等等,小千!别用那副模样回教室啦!」 真奥连忙阻止打算以全身是血的样子回去教室的千穗。 「……总而言之,先回公寓一趟吧。艾契斯。」 「不准逃!给我回来!堂堂正正跟我决斗啦,笨蛋!」 「艾契斯!」 「你们这些臭天使!下次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混账东西!」 「艾契斯!」 「咦?」 真奥在成功吸引毫不厌烦地对着天空叫骂的艾契斯注意后,便疲累地问道: 「妳能带着这里的所有人飞回刚才那间公寓吗?」 「一、二、三……嗯,小事一桩啦。」 虽然不晓得到底有没有一一数出来的必要,但艾契斯点头响应。 「真奥哥……话说这位是……」 首次注意到艾契斯存在的千穗试着问道。 「等等,小千。我们得先带铃乃跟漆原回去才行。小千也一起来吧。详情晚点再说。而且还有惠美的事情。」 「唔!」 千穗倒抽了一口气。 千穗之前应该也有听见加百列的话,所以只是现在才重新想起来吧。 「那么真奥哥,你有打算去救游佐小姐……」 「包含这件事情在内,总之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艾契斯!」 「真拿你没办法!我就送你们一程吧!」 对真奥的指示毫无意义地比出大拇指响应的艾契斯,轻轻拍了一下手后—— 「哇!」 「呜……」 「唔。」 千穗、铃乃以及漆原便因为自己浮了起来,而各自发出惊讶之声。 最后等真奥跟艾契斯也浮到空中后—— 「尽可能别引人注目,慢慢地飞吧。」 「你的要求还真多耶。不过我会加油,毕竟你是我曾经委身过的男人。」 「……喂。」 真奥在发现背后的千穗忙着注意铃乃的状况后,偷偷地松了口气。 虽然少女完全没说错,但如果是平常的状况,这样的台词很可能会引发不可挽回的误会,让真奥因此成为惠美圣剑的牺牲品。 「啊哈哈,你的表情真有趣。那我们出发啰!」 随着艾契斯一声令下,五人缓缓离开笹幡北高中的顶楼,飞向雨势变小的空中。 在回程的路上,千穗一直拼命地替铃乃与漆原擦拭滴到脸上的雨水,并持续地对着他们说话。 「再一下子就到了,请你们稍微忍耐一下。等回到公寓以后,就能去铃乃小姐的房间拿保力美达了。」 真奥在千穗接受法术修行时,也曾经多次看过那种装了营养饮料的小瓶子。 据说铃乃房间里有大量的存货。 只要有了那个东西,就能恢复铃乃跟漆原的基础体力,因此目前至少可以确定两人不会有进一步的生命危险。 真奥侧眼看着千穗等人的样子,同时思考有关另一条线索的事情。 等回到公寓后,得尽可能从艾契斯跟诺尔德身上套出情报,整理一下现状才行。 然后无论汇整出什么样的情报,最后都还是…… 「要回去……那个世界吗?」 圣十字大陆,真奥过去差一步就能完全掌握的人类世界,安特·伊苏拉。 「总觉得每件事情都不干不脆的呢。」 眺望着底下塞车的首都高速公路,真奥低声嘟嚷道,这是他甚至没对芦屋吐露过的后悔。 真奥在内心某处总是怀抱着某个想法,身为人类世界的征服者与恶魔们的首领,自己明明尚未完成所有魔王的责任,就这样以败北为借口悠哉地在日本生活真的好吗? 学习只能在这个世界学到的东西,然后再带回魔界,真奥这份志向绝无虚假。 不过在朝这个理想迈进之前,感觉自己还有其他能完成、而且也应该要完成的事情。 「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调整打工的排班表才行……因为之前没想过会考第三次试,所以这个月已经没有空闲的日子了,不晓得有没有人愿意跟我换班……」 这的确也是其中一件非思考不可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正好通过幡之谷站的上空,所以思考才会不自觉地偏离原本的方向,于是真奥重新思考。 「光靠我一个人,真的什么都办不到。现在的我……」 包括千穗、铃乃,以及漆原在内。 「需要大家的力量。」 ※ 「啊,你们回来啦。喂~」 下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往底下看去的真奥与千穗,在发现某人正从公寓的魔王城房间里探出头,朝这里挥手后大吃一惊。 「天祢小姐?」 「咦?」 那人是曾在铫子的海之家担任两人雇主的大黑天祢。 由于她是vi·rosa笹冢的房东,志波美辉的侄女,因此就算知道公寓的地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问题是在那之前,她曾经在铫子海边引发跟方才的加百列等人一样的超常现象,并以就人类而言明显不自然的方式消失无踪。 「看来又出现一条意外的线索了呢?」 真奥自言自语道,不过几分钟后呈现在他眼前的现实,马上就让他了解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唔噗。」 真奥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使得漆原在少了他的支撑后滑到了公共走廊上。 然而无论是真奥,还是将铃乃揽在肩膀上的千穗,都没有去帮助漆原的余裕。 魔王城里到处都找不到芦屋与诺尔德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穿着真奥擅自被人拿出来的衣服、全身都是擦伤的铃木梨香,正宛如昏迷般的熟睡。 「天祢,小姐。」 真奥知道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 「嗯。」 「芦屋……跟原本待在这里的大叔……」 「他们在我面前被人抓走了。」 天祢冷静地扶起倒在走廊上的漆原,干脆地回答。 「被、被抓走了?芦、芦屋先生吗?」 千穗也变得只能不断重复天祢的话,无法冷静地思考。 「我只能保护这位小姐而已。」 天祢以更加冷淡的声音,指向躺在地上的梨香,并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让漆原躺下。 「对方是一群像盔甲武士的集团,以及一个叫加百列的轻佻大汉。」 「「……!」」 真奥与千穗皆难掩震惊。 「看来你们心里有底呢。」 虽然心里有底,但完全无法理解。 由于加百列一直在寻找「基础」碎片与圣剑,因此可以理解他为何绑架惠美的家人。 不过为什么他要连芦屋一起抓走呢? 完全无法掌握状况的真奥,以及不晓得在驾照中心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千穗,都因此感到更加混乱。 看见两人这样的反应后,天祢点点头并徐徐起身,将放在芦屋整理好的衣服旁边的一迭文件交给真奥。 「这是……」 「虽然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不过好像是哪里的地图。」 「这是芦屋的字……而且是用中央交易语言写的……」 「还有千穗妹妹,我看妳还是先帮铃乃妹妹治疗一下比较好吧?虽然妳看起来也被雨淋得很惨,不过这样下去可是会得感冒死掉喔?」 天祢催促着原本想从旁窥探真奥手上文件的千穗。 「说、说的也是!铃乃小姐,我进一下妳的房间喔!」 千穗在回过神来后,似乎决定先从自己办得到的事情开始处理。 表情已经恢复生气的千穗,带着呻吟连连的铃乃走进后者并未上锁的房间。 「哇!怎、怎么会这么乱……铃、铃乃小姐,妳先在这里坐一下……」 真奥一面听着千穗在二〇二室内发出慌张的声音,一面逐渐理解芦屋留下的文件,究竟记载了什么样的内容。 「……这是东大陆的地图。都市、交通设施、其他大陆影响力大的地区、与艾夫萨汗处于内战状态的中央山岳地带异民族的动向,就连机密的军事设施都……为什么他要记下这些东西……」 真奥也知道芦屋这阵子一直都在写东西,不过没想到他居然是在记录这些信息。 在思考芦屋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留下这些东西之前—— 「还有,芦屋老弟拜托我帮忙传话给你。」 「传话?」 天祢开口说道: 「他只叫我转达『他在西洋美术馆等你』。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西洋美术馆……是上野那间芦屋偶尔会去进行调查的地方……」 真奥想起在刚来到日本时,他们曾经为了调查地球上跟魔法文明有关的信息而跑遍了上野的博物馆,参观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文物。 「那是你们世界的地图吗?」 「呃,那个……」 话说回来,天祢不但原本就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当初在铫子相遇时,她也不知为何似乎一开始就知道真奥和铃乃并非地球的人类。 这么说来,她的阿姨,亦即这栋公寓的房东志波美辉也一样。 或许是察觉到真奥的疑惑,天祢摇头说道: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小美阿姨没告诉你们的事情,我同样也不能说。规矩就是这样。」 「唔……」 就在真奥为天祢冷淡的态度感到沮丧时,躺在一旁的梨香突然发出一声呻吟并扭动了一下身体。 真奥原本以为梨香要醒了,不过她马上又再度变得一动也不动。 照这样来看,至少梨香现在的状态比起昏迷,更加接近睡眠,这让真奥稍微松了口气,然而—— 「……芦屋……先生。」 「是梦话吗?」 「…………救命……芦屋先生……救救我……」 「看来她果然受到不小的惊吓呢。毕竟她只是普通的女孩子。虽然芦屋老弟他们也很努力地想保护她。」 对了,惠美跟阿拉斯·拉玛斯目前都在安特·伊苏拉。 而芦屋,跟惠美的父亲也一样。 安特-伊苏拉,真奥等人原本所在的场所。 不过那里现在很明显是「敌阵」。既然如此,到底谁该负责去救他们呢? 有什么办法,能够解救他们?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前往安特·伊苏拉呢? 真奥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艾契斯的力量也还是未知数。真奥的「开门术」原本就是一种利用魔力的技术,即使用别种力量充当法术的动力来源,也无法保证能安定地发动。 那么,现在有谁能够开「门」呢? 铃乃曾经说过,她只要有适当的放大器,就能使用「开门术」。 芦屋说,要真奥在西洋美术馆等待。 「门……对了,就是『门』啊!喂,铃乃!」 真奥猛然抬头,冲出魔王城拍打隔壁房间的大门。 「等等,真、真奥哥……!现、现在不行啦!」 虽然从里面传出千穗慌张的声音,但真奥依然毫不在意地把门打开—— 「你……」 「啊……」 「真奥哥!」 在踏进房间的瞬间,真奥的脸就遭到一块绘有奇怪图案的布直接命中。 「我不是说过不行了吗!」 千穗抗议地大喊。 在视野被布遮住之前,真奥于昏暗的光线中看见的是正用湿毛巾替铃乃擦拭伤口的血、并喂她喝营养饮料的千穗—— 「魔……王……你、你这像伙……」 以及将和服褪到胸前,让千穗帮忙清洗肩膀伤口的铃乃。 「喔,啊,对、对不起!不过妳们听我说,这件事很重要,呃啊!」 「好了啦,真奥哥,你快点出去啦!」 「唔耶!」 这次换某个重物隔着布漂亮地命中真奥的额头,让他的头往后仰了一下。 虽然真奥忍不住接着摔倒在地,但还是为了好好传达刚才想到的事情,连脸上的布都没拿掉便勉强起身。 「真奥哥!我真的要生气啰!」 「看来你……非常……想死呢……唔!」 真奥隔着布听见了千穗,以及尽管有伤在身但依然杀气腾腾的铃乃的声音。 「啊,喂!真奥!你明明早就和我身心相许了,居然还偷窥其他女孩子的裸体!」 即使隔着厚厚的布,真奥也感觉得出来在艾契斯不看气氛的乱入之下,千穗与铃乃的杀气都变得更加强烈了。 「呃,得报警才行……咦,漆原老弟,这房间没有电话吗?」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伤得还满重的耶……」 在听见天祢与漆原哀伤的对话后,总算发现自己太过激动的真奥拉着艾契斯走出房间,隔着关起来的门对铃乃搭话。 真奥拿掉布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刚才被丢向自己的字典。 「喂、喂,铃乃!」 「………………啊?」 不知为何,铃乃的声音明明听起来既低沉又无力,却还是蕴含着足以让身为魔王的真奥感到不寒而栗的杀气。 「晚、晚点妳想怎么揍我都行,总之现在先听我说啦!」 「咦,原来真奥有这种兴趣啊?」 「艾契斯,妳很吵耶!总、总之,铃乃!妳之前说过妳只要有放大器,就能打开『门』对吧?」 「………………嗯。」 一听见铃乃以低沉到极点的声音回答,真奥便眼神一亮地说道: 「我找到了!在上野的西洋美术馆,有能够让妳使用的放大器!」 「……上野?法术的放大器?」 房间内传出千穗对真奥所说的话感到不解的声音。 至于铃乃则是总算恢复冷静,皱起眉头回答: 「话、话先说在前头……唔……」 「铃乃小姐!」 「我、我没事……魔王,『天之梯』可是汇集了民众长年的信仰,并以圣典传承下来的神殿雕刻为基础、尽可能附加法术意义上去的建筑物,即使在法术放大器中,也称得上是规模最大的物品。虽然说这种话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实在不觉得这附近会有具备了如此高度的术式与信仰背景的东西……」 「有,就是有啊!而且还是在不用花钱就能进去的地方!」 真奥强调着某个莫名其妙的特点说道: 「就是『地狱之门』啊!」 「地狱之……门?」 虽然是这种时候,但铃乃与千穗还是因为真奥难得说出像魔王的话而面面相觑。 此时,真奥怀抱着确信继续说道: 「小千妳没看过吗?就是摆在上野的西洋美术馆玄关外面那座巨大的铜制雕塑品啊!」 千穗拧着湿毛巾,同时试图回想。 「……印象中,我好像曾经在校外教学时看过……该不会,就是门上坐了有名的『沉思者』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 真奥满意地拍了一下手。 《神曲》的〈地狱篇〉。 那是一则记述了身兼作者与《神曲》主角的但丁,在一位古代诗人的引导下游历地狱的叙事诗。那个地狱并非罪人因为生前的罪孽而在最后抵达的苦海,而是被视为一个由圣神所创造的世界。 位于上野西洋美术馆的「地狱之门」,是被称为近代雕刻之祖的奥古斯特·罗丹的作品。 包括国立西洋美术馆的「地狱之门」在内,全世界总共有七座相同的雕塑品,各自累积着能够传承人们思想、信仰以及历史的故事。 「在举世闻名的古老叙事诗《神曲》中所提到的异世界入口,其象征就是『地狱之门』啊!」 「那、那么……」 「或许……有一试的价值呢。」 「嗯,靠那个一定能打开『门』!喂,铃乃,漆原,快点把伤治好吧!」 真奥说着乱来的话,把布从头上拿开后站了起来。 「我们要去救芦屋、诺尔德跟阿拉斯·拉玛斯……还有惠美啰!」 续章 勇者,流泪 自从被带来这间名为贵宾室的牢笼,到今天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惠美眺望着窗外辽阔的大海,轻叹了一口气。 明明就没有危险,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要是玩得太过火,可是又会掉下床喔。」 惠美安抚着将装饰华丽的床铺,当成弹簧床在玩的阿拉斯·拉玛斯。 无论怎么看,惠美的四肢都并未受到限制,而且她跟阿拉斯·拉玛斯看起来也没有被人伤害的迹象。 进一步而言,就连眼前这扇窗户也只是普通的玻璃窗(虽然在这里,玻璃本身就是一种贵重物品),即使不用特地拿出圣剑,也能用摆在房里的书桌轻易地敲碎,真要说起来,这个房间门的钥匙就在惠美手上。 「……大家,应该都很担心吧。」 惠美正在俯瞰一座名叫斐岗的军港。 那是一座位于东大陆西北端的海军基地,而其中有一部分也被当成商港使用,除此之外,基地背后也有着相当规模的城镇。 这里是距离艾夫萨汗首都「空之城」最近的港口,虽然原本只是单纯的渔村,但由于是艾夫萨汗的支配者统一苍帝的始祖出生地,因此在历经数代发展后便成了一座城镇。 惠美过去也曾在讨伐魔王的旅途中经过这里一次,所以对镇上的地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东大陆是魔王军四天王最后的支配地,再加上艾夫萨汗原本就采取高压统治的政策,因此跟西大陆的大都市或北大陆的多民族都市相比,就规模而言实在相当欠缺活力。 或许是受到心理作用的影响,从这里看过去的街景,感觉变得比惠美上次来时还要阴暗。 「千穗,贝尔……对不起……我没有遵守约定。」 惠美对着安特-伊苏拉的天空轻声嘟嚷道,在两个星期内,惠美已经重复了好几次像这样的自言自语。 若能直接向对方传达,那该有多好呢? 打从回到安特·伊苏拉的第一天起,惠美就知道充满自己体内的圣法气之力已经远远超过在日本的时候。 如果是现在的惠美,或许能像千穗那次一样,在完全不依赖放大器的状况下,使用概念收发之类的法术也不一定。 然而—— 「……」 惠美愤愤地捂住耳朵,阿拉斯-拉玛斯在听见那个声音后,也同样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艾夫萨汗忠勇的勇士们!在此发表昨晚于西北海诸岛的海战所取得的战果……』 惠美认为这应该是每当要运用斐岗这个军港海战时,就会为了提振士气所进行的广播。 当然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像地球那样的电子播放设备,所以背后应该是有什么相对应的法术原理,不过就结果而言,效果跟扩音器还是没什么两样。 这里不但有运用了大规模法术的设备,而且好歹也是座军事设施,因此应该到处都有设置用来测量军港内圣法气使用量的声纳才对。 若惠美在没有放大器的情况下对异世界进行概念收发,或许会连目前所拥有的最低限度自由都受到限制。 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但怎么能让阿拉斯·拉玛斯遭到被关入地牢之类的待遇呢。 当然在那之前还有其他的问题,那就是惠美的手机被没收了。 基于这些原因,惠美实在无法随便行动。 虽然惠美一想起抵达斐岗后所发生的事情就会感到懊悔,不过对这里的人来说,没收惠美那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武器的薄型手机实在没什么意义。 由于惠美的本行并非法术士,因此若没有能充当放大器的手机,她实在没把握能准确地对日本的特定人物进行概念收发。 除了唯一一个例外。 「……不晓得……梨香有没有事?」 惠美回想起自己在这个状况唯一能够联系的日本朋友的脸。 千穗即使自己手上没有任何道具,也能透过对方的手机号码锁定概念收发的收讯地。 曾经目睹那个场景的惠美,在日本只有背下一个人的手机号码,所以她之后就只有精准地锁定那个人——梨香的手机使用概念收发。 惠美之所以记得梨香的手机号码,是因为在她刚买手机、还不会使用电话簿功能时,每次都得对着员工通讯簿按号码的缘故。 由于必须警戒圣法气的声纳测量,因此惠美只有在军港开始广播时才能进行送讯。 军港的广播内容十分丰富,除了海战的战果以外,还会播报海上的气候与首都名人的动向,虽然广播时间愈长,惠美对话的时间就愈充裕—— 「……梨香……」 但惠美现在十分后悔自己与梨香联络这件事。 梨香对他们这群人一无所知。 既然惠美最后一次跟真奥等人联络的日期,和与梨香联络的日期不同,那么在双方取得联系时,真奥与铃乃或许会发现情况有异也不一定。 不过视情况而定,这也可能会害梨香被卷入安特·伊苏拉的事情,惠美直到打完第二通电话时,才想到这个可能性。 若梨香因此遭遇危险,惠美到底要怎么向她道歉才好呢? 「我一直都在对她说谎,这应该算是报应……」 「妈妈……妳没事吧?」 不知不觉间,阿拉斯·拉玛斯已经靠到了惠美脚边,并担心地抬头仰望着她。 「阿拉斯·拉玛斯。」 「喔。」 「……妳以后不可以对朋友说谎喔。」 「说谎?」 看来在阿拉斯·拉玛斯心里,还没有说谎这个概念。 尽管女孩一脸疑惑地歪着头,惠美还是没有继续说明,仅将视线拉回远方汹涌的海面。 「……话又说回来,就算梨香跟魔王他们取得了联系……又能怎么样呢。」 漆原大概不会有什么兴趣,至于芦屋,感觉他就算因此高呼万岁也不奇怪。 考虑到阿拉斯·拉玛斯跟惠美在一起,真奥应该多少会有些着急,但基本上还是不会担心惠美吧。 倒不如说,惠美根本就不希望他替自己担心。 「我才不希望他替我……」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要抱着期待对梨香进行概念收发呢? 「唔!」 惠美用双手遮住脸,低着头咬紧牙关。 因为要是不这么做,感觉某种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思念,将会就此成形并倾泄而出。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怎么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呢? 「我才不希望……他来救我……」 怎么能让魔王那种家伙,来解救自己呢。 真要说起来,即使真奥至今确实曾经救过惠美几次,但基本上他每次都是基于别的目的行动,解救惠美只是附带的结果而已。 「妈妈,放心吧。」 「阿拉斯·拉玛斯……」 「爸爸,会来的。」 「……」 惠美并未详细地对阿拉斯-拉玛斯说明自己目前的状况。 惠美并不认为小女孩有办法理解,而且实际上阿拉斯-拉玛斯似乎也把这当成是某种外宿,开心地玩得不亦乐乎。 即使如此,阿拉斯-拉玛斯还是确实地指出了惠美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听我说,阿拉斯·拉玛斯。爸爸他……工作很忙。所以,妈妈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处理才行。毕竟我是勇者啊。」 「勇者。」 「嗯,所以……」 「有人说,妳不可以那么做吗?」 「……」 小孩子有时候真的很恐怖。 「说的……也是,不过……嗯。」 惠美逃避了将自己当成母亲般爱慕的纯真小女孩,所提出的真挚的问题。 「不过就算有人会来,我也比较希望来的是铃乃姊姊或艾美拉达姊姊喔。」 「我想见,小铃姊姊。还有小千姊姊、艾谢尔跟路西菲尔。」 「……嗯,说的也是……妳很想他们,对吧?」 「哇噗!」 惠美抱起阿拉斯·拉玛斯,并以甚至让后者开始挣扎的力道,紧紧地抱住那娇小的身体。 明明那么想回来的安特-伊苏拉的海风,正折磨着惠美的内心。 此时,惠美因为听见一阵敲门的声音,而连忙将阿拉斯·拉玛斯抱到床上。 「一下子就好,对不起喔。」 惠美解除阿拉斯·拉玛斯的实体化,恢复融合状态。 惠美不想让小女孩看见自己接下来跟进房者对峙时的姿态。 那个与圣剑勇者之名不相称的,被漆黑感情侵蚀的自己。 在擦了一下眼角并用力吐了口气后,惠美露出宛如要直接射杀门外对手般的锐利视线。 「请进。」 「打扰了。」 那是一道令人怀念的声音。 对惠美而言,那曾经是安心的象征。 然而现在,却只剩下憎恨。 「……奥尔巴,有什么事吗?」 来人是大法神教会六大神官之一、惠美过去讨伐魔王的同伴,奥尔巴·梅亚。 虽然奥尔巴在日本的笹冢利用漆原作恶时,最后被恢复恶魔形态的真奥打倒,但惠美后来从一位造访铫子、叫卡米欧的恶魔口中得知,也不晓得他后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又在前阵子回到了安特·伊苏拉。 不过在惠美抵达斐岗并实际见到奥尔巴的脸后,她对这位过去的伙伴所产生的憎恨,强烈到连惠美本人都很惊讶自己内心居然潜藏了如此漆黑的愤怒感情。 「我今天来是有东西要交给妳。别那么生气,我很快就会离开。」 「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后来都丢给负责照顾我的女仆了。」 「哈哈哈,虽然我能理解妳恨我的心情,但这个可就不能那样处理了。毕竟真要说起来,妳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来到这里的。」 奥尔巴经过削发的头上,还残留着似乎是在笹冢之战中留下的伤痕。 将手伸进法衣后,奥尔巴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小麻袋。 「为了让妳也能理解我们会遵守约定,我想还是让妳亲眼看见实物会比较放心,所以特地带了样本过来。」 奥尔巴衰老的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似乎颇有分量的麻袋。 惠美在看见那个用来绑住袋口的草绳,以及被塞在袋子角落的小口袋里的叶子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无论是绳子还是叶子,都经过了特殊的加工,那些是在保管谷物时用来预防湿气、充当干燥剂的东西。 「从妳的表情来看,妳似乎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惠美在看见奥尔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准备解开绳子时大声喊道: 「等等!要是在这里打开那个……!」 惠美的视线反复在袋子与外面的景色之间游移。 「不好意思,要是就这样把这个交给妳并让妳妥善保管,那就没意义了。」 奥尔巴迅速地打开袋子,将内容物倒进摆在门前面的桌上的水瓶里。 「住手!」 无视于惠美的呼喊,麻袋里的东西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后,一下子便浮在海边特有的含盐量高的水面上,然后立刻吸收水分沉入瓶底。 那是小麦的种子。 惠美绝望地看着那些种子沉入水底。 「放心吧。我不是说过是样本了吗?我们还有大量的存货。这样妳就能理解,我们会确实遵守约定了吧?」 奥尔巴随兴地将麻袋扔到水瓶旁边,对默不作声的惠美说道: 「我刚才也说过了,艾米莉亚,只要妳愿意乖乖听话,我就会妥善地把『人质』交给西大陆出身的专家们照顾。不过,要是妳敢稍微轻举妄动,那结果就是这样。」 奥尔巴瞄了一眼那些沉到水瓶底部的种子。 「舞台就快准备好了。在那之前,妳就好好地养精蓄锐吧。」 没等失神落魄的惠美回答,奥尔巴便直接离开了房间。 直到再也听不见奥尔巴的脚步声后,惠美才无力地跪在床上。 沉入水底的小麦种子。 虽说是饮用水,但在经过不同土地、而且还是盐分浓度极高的水浸泡之后,这些小麦种子已经再也无法使用了。 那就是惠美之所以屈服于宿敌,被看不见的锁束缚在这里最大的理由。 『妈妈……』 脑中响起阿拉斯·拉玛斯担心的声音。 不过惠美已经连回答小女孩的余裕都没有了。 这算什么勇者。 自己不过是个即使遭人如此对待,依然无法挥剑相向的无力人类罢了。 「……谁来……救救我啊……」 微弱的啜泣声,马上就被涌进港口的海浪声淹没,完全无法传达给惠美本人,以及阿拉斯·拉玛斯以外的人。 — 待续 — 后记 我从以前开始,就对营业用车抱持着强烈的憧憬。 除此之外,我也对这些替日本的产业、物流以及消费活动带来巨大影响的营业车辆,以及每天开着这些车子工作的人们深感敬畏。 别说是工程用车或机场的那些特殊车辆了,就连平常在街上跑的货车或营业用厢型车,都能让我陶醉不已。 第一次开小货车时,那隐藏在娇小车体里的强大力量实在令我大为感动。 第一次开丰田的厢型车时,即使车内载了朋友所有的搬家物品,车子的机动性依然完全不受影响这点,也同样令我深受感动。 正因和ゲ原是这种人,所以从小就非常憧憬那种经常用来送披萨、附遮雨棚的外送机车。光是附屋顶跟后面有两个轮子,就让它跟其他机车看起来截然不同,我真的觉得那样的设计很帅。可惜目前作者身边并没有其他人赞同这一点。 在执笔本书时,我曾经因为觉得这东西既方便又比汽车便宜,而梦想着趁机买一台回来,不过实际调查过后,我只能说真不愧是特别注重机能性的营业专用车。 定价将近一般机车的三倍,这已经是足以买下一台中古小客车的价钱了。 另外基于和ゲ原的头很大,只能戴xxxl(64公分以上的尺寸)的安全帽,以及机车保险也是一笔开销等理由。考虑到所需的总金额,看来买车这件事似乎还得从长计议。 说到附引擎的交通工具,首先会让人联想到能扩大使用者行动的半径与多样性。 尽管理所当然地也会伴随一些应负的社会责任(因为持有驾照者负有安全驾驶与遵守道路交通法的义务与责任),但能扩展世界的魅力还是令人难以抗拒。 等这本书抵达各位手中时,应该已经是二〇一三年四月十日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我想到时候会拿起本书的读者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四月同时也是《打工吧!魔王大人》的电视动画版开始播映的月分。 继小说与漫画之后,《打工吧!魔王大人》的世界也接着扩展到了动画,虽然能从新角度发现作品的魅力是一种乐趣,不过我认为烦恼着该如何让作品在各个不断扩展的领域变得更好,也是身为原作者的责任。 柊晓生老师的原作漫画,《打工吧!魔王大人》。 三嶋くろね老师的外传,《打工吧!魔王大人高中版!》(暂名)。 以及从四月开始,由细田直人导演所呈现的《打工吧!魔王大人》动画版。身为原作者,若这些作品能对各位读者享受真奥贞夫与游佐惠美生活的世界有所帮助,那再也没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虽然与前述事项并无关联,但本书《打工吧!魔王大人8》在作中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动荡后,呈现给各位读者观赏的世界也将跟着逐步扩大。 由于剧情刚要开始扩展,因此《打工吧!魔王大人8》的故事才会采取这样的形式。 下一集绝对会有急遽的展开,敬请各位务必期待。 关于这次的剧情,是明明两个世界都产生了激烈的动荡,结果做的事情还是一样充满生活感的魔王与勇者们,总算开始自己积极行动的故事。 若想改变自己,就非得自己采取行动才行。 无论魔王、勇者、高中女生、恶魔、圣职者还是天使,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不过无论是基于什么崇高的目的,不当的失礼言论都是不可原谅的,因此针对这次不负责任的大天使轻率的失言,作者还是一样要向全国的太郎先生致上最深的歉意,做为这篇后记的总结。 期待下一集能再度与各位见面。 再会啰! 序章 艾夫萨汗是支配安特·伊苏拉东大陆全境的大帝国。 统治国家的绝对皇帝——统一苍帝居住的城堡与周边城镇,除了雄伟的外观和建筑上的美丽之外,更因为那仅凭一个国家便支配广大大陆的伟业,被比作覆盖安特·伊苏拉全境的蓝天,冠以「苍天盖」之名。 过去不只东大陆的艾夫萨汗,魔王军让安特·伊苏拉全境都陷入了恐惧。然而据说就连魔王心腹的四天王、镇压艾夫萨汗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都被此处的美丽与伟大感动,将苍天盖城与居住于此的统一苍帝一族当成自己的战利品夸耀。 「最近一年编撰的史书上是这么写的,那是真的吗?真要说的话,感觉你应该会讨厌这种莫名豪华、维护管理起来又花钱的东西才对。这么宽广的地方,打扫起来会很辛苦吧。」 一部分也是因为防卫上的问题,使得苍天盖城内部化为复杂的迷宫。 在城内上层只有王公贵族能够进入的场所,一名于纤尘不染的长袍底下套了件写着「i love」的廉价t恤的高大男子,从旁边开口搭话。 虽然有位健壮的铠甲武士随侍在侧,但长袍男子搭话的对象,是另一位被扛在铠甲武士肩上的人物。 「……」 那位人物全身穿着设计朴素的服装,即使被人攀谈依然默不作声,不予回应。看来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还没醒啊。毕竟之前实在太勉强他了。这样吧,总之先把人带到『王座』那边并限制他的行动。等醒来后就让他稍微闹一下也没关系,但你们可千万别想自己处理,一定要通知我喔。」 长袍男子如此对身着铠甲的男武士下令,铠甲武士边点头边反问道: 「加百列大人,这位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他跟恶魔大元帅艾谢尔有关吗?」 叫加百列的男子冷笑地摇头回答: 「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要是知道他的身分就没办法做事了。这么一来我就得自己搬他,那样很累啊。」 铠甲武士因为加百列的回答而不悦地皱起眉头: 「虽然您这么说,但在下好歹也是艾夫萨汗八巾骑士团的顶点,荣耀的正苍巾骑士团其中一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无法完成职务。」 「是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扛着的那个男人就是恶魔大元帅艾谢尔本人……你看,我就说吧。站好一点啦。」 铠甲武士立刻违反自己几秒前才说过的话,就这样扛着穿着朴素的男子,难看地瘫倒在走廊上了。 「虽然现在透过特殊手段封印了魔力,但等他醒来后应该马上会被破解,所以我才要你们通知我……这下没救了,所以我才不想说啊。」 结果刚才明明还夸下海口说自己是正苍巾骑士团的铠甲武士,眼神却已经因为恐惧而显得游移不定。 「啊~啊,真想让害怕艾谢尔到这种程度的你们,看看他在超市认真烦恼要买六颗装还是十颗装鸡蛋时的身影。嘿咻。」 加百列从陷入不省人事的铠甲武士手中抱起艾谢尔——亦即芦屋四郎后,便直接快步走向苍天盖上层。 然后,他抵达了位于苍天盖顶端的王座之间。 他将全身穿着unixlo的魔王城主夫芦屋四郎,安置在原本应该是属于统治艾夫萨汗的统一苍帝的王座上。 「很怀念对吧?不过接下来应该还会发生更让你怀念的事件,好好期待吧。」 这里是城堡顶楼内的大寺院。在把芦屋放进这将近有运动场那么大的巨大王座之间后,加百列笑着说道。 「唉,虽然我很想针对那个事件捣乱呢。再也没什么比抄袭畅销作还要无聊的事对吧?」 加百列耸耸肩,轻声地自言自语,接着一道与这摆满极尽奢华物品的房间完全不相称的电子音响起。 「啊,喔喔,终于打来啦。」 加百列从长袍里拿出声音的源头。 那是只接到来电的手机。 「究竟是一流,还是一流的一家之主打来的呢?」 来电的电话号码显示为隐藏。 加百列难掩兴奋地接起电话说道: 「喂喂喂,这里是越后屋。啊,不对,是三河屋……嗯,抱歉抱歉,我只是想说说看而已。对对对,我是加百列啦。」 看来开头讲的笑话并未获得好评,对方奋力对着电话怒吼。 「喔,你居然知道我在东大陆……咦?是他说的?了不起!智将的名号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嗯?不,这就不能透露了。不过确实是在东大陆的某处没错,还有这个应该也能告诉你们。艾米莉亚也马上就会过来我们这里。」 彻底我行我素的加百列,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第一章 魔王,决定亲征 抵在耳朵上的手机于发出第四次拨号声时接通。 「喂,小川?现在方便讲电话吗?呃,那个,不好意思,虽然有点突然,不过大后天的班你能跟我换一下吗?没错,嗯,不用全部,就算只有半天也没关系!白天或晚上都行。喔喔,真的吗?谢啦!有机会我再好好报答你……咦?不不不,那种事你自己去拜托本人啦,就算是我也……嗯、嗯,那就拜托你啦,真是太感谢了,好、好……」 挂断电话后,说话者在被炉上的排班表写下一个「ok」。 「很好,再来还剩下谁?小香已经麻烦她两天了,孝太、亚纪跟小健他们最近忙着准备考试……应该是不行吧……」 排班表旁边放了一张写着「员工通讯录」的纸张,上面也跟排班表一样,用只有写的人看得懂的记号分类人名。 「再来是……偏偏在这种时候排了星期天晚上的班……阿重哥说过周末绝对没办法,阳子姐跟小见的班也大多重复。」 说话者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地嘟囔着,交互瞪向排班表与员工通讯录。 「……像这样重新看过后,真亏在这种状况下还有办法经营咖啡厅业务呢……之后开始外送服务后到底会变怎样啊。」 思绪瞬间偏了一下后,说话者立即摇头重新看向排班表。 「所以才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做个了断!呃,龙太晚上不行……」 在烦恼不已的青年耳边—— 『好像很辛苦呢~』 响起一道听起来完全无法感同身受的年轻女性笑声。 不过房间里只有青年一个人。那么发出这道笑声的人究竟在哪里呢? 「实际上真的很辛苦啊!因为有很多店长不在而我必须待在店里的时候,如果我一休息,店里就没负责人在啦!」 『那个叫负责人的不在不行吗?』 「我说啊。」 黑发青年真奥贞夫,不悦地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嘲弄自己的隐形声音吼道: 「就是因为不在不行,所以才叫做『负责人』啊!我现在很忙,你稍微安静一下啦!」 『坏心眼~』 「唔嘎啊啊啊啊啊!」 明知道是无谓的抵抗,真奥还是搔着头大喊,试图让那道声音闭嘴。 『真奥,这样会给邻居添麻烦喔。』 不过那道声音依然若无其事地发出愉快的笑声。 「……总之只要再想办法搞定这两天跟半天的班,就能确定行程了!」 『那种事怎样都好啦~真奥,快点去找姐姐……』 「稍微冷静一下后,就再发动一次电话攻势吧!拜托快来人跟我换班啊!」 『我还以为魔王是更有威严的存在,没想到意外地软趴趴呢!』 要是愈去理会,对方就愈觉得有趣。真奥决定不去吐槽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充满语病的诽谤中伤。 打算稍事休息的真奥起身活动僵硬的腰部,打开厨房冰箱的门。 「咦?我之前买的马铃薯泥口味的喀滋喀滋君……」 『啊,抱歉,被我吃掉了。』 「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那可是因为太受欢迎而来不及生产,短期内都买不到的商品耶,可恶啊啊啊啊!」 才刚决定不理睬对方的五秒后,恶魔之王就因为先前买来放在冰箱里的冰棒被吃掉而难得生气地怒吼。 「真奥哥?真奥哥,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因精神过于错乱而打算用头撞柱子的真奥,在听见从房间外传来的慌张声音后猛然回过神。 「是、是小千吗?」 「嗯,那个,我刚才好像听见很夸张的声音,呃,没、没事吧?」 从外面传来的是真奥打工处的后辈,同时也是经常见识到真奥真面目、异世界的存在,以及地球神秘的日本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的声音。 「没、没事。不、不对,也不能算没事,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千,我现在开……」 『有别人跟千穗在一起呢。』 「啊?」 准备前往玄关开锁的真奥,虽然发现脑中那身为骚动原因的声音语气严肃,但还是因为刚才的争执而不自觉做出粗鲁的反应。 「那、那个,真奥哥,如果现在不方便,我可以晚点再来……」 「咦?啊,没有啦,不好意思小千,真的没什么,不是你的问题,总、总之你先进来吧!」 或许是因为听见真奥不悦的声音,千穗似乎显得有些胆怯,真奥边安抚她边打开门。 「真、真的没关系吗?」 接着便看见战战兢兢地望向房间内的千穗—— 「你……你好……」 以及站在千穗旁边、同样以狐疑表情看向这里的铃木梨香的身影。 「喔,是你啊。那个,你的身体还好吧?」 「嗯、嗯。虽然给千穗添了不少麻烦。」 梨香看着真奥与千穗的眼睛,明确地回答真奥的问题,千穗则是害羞得涨红了脸。 真奥在心里感到意外。 毕竟梨香三天前造访魔王城时遭遇的事件,实在只能以一场灾难来形容。 不像千穗那样习惯打斗场面或超常现象(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梨香,在首次被卷入安特·伊苏拉的事情后完全一蹶不振,这三天都躺在自己家里。 千穗在那三天里又是打电话又是传简讯,还不时造访梨香的公寓协助她打起精神…… 「太受欢迎而来不及生产,是什么意思?你先前买的喀滋喀滋君被谁吃掉了吗?」 「喔……」 被人这么直接地一问,真奥不自觉语塞。 「咦?喀滋喀滋君怎么了吗?」 「千穗不知道吗?喀滋喀滋君有种类似马铃薯、不像冰棒的口味对吧,那好像因为太受欢迎而供不应求喔?」 「原来如此!」 身为上班族的梨香似乎对社会的流行非常敏感,但千穗并不清楚这方面的资讯。 冰棒被吃掉的悲伤、被别人听见自己惨叫的耻辱,以及两位女性在眼前针对喀滋喀滋君大发议论,让真奥感到无地自容。 「总、总之你们来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事吧?虽然没什么能招待的,但先进来再说。」 在真奥催促之下,千穗率先走进魔王城。 「打扰了。啊,真奥哥,不介意的话请收下这个。」 由于担心背后的梨香,千穗刻意发出开朗的声音走进魔王城,并将提在手上的购物袋递给真奥。 「这是我在路上买的,不介意的话……」 「喔,谢谢……?喀、喀滋喀滋君!而、而且还是马铃薯泥口味!」 「咦?真的吗?」 真奥在从袋子里认出那款自己刚刚才失去的传说中的冰棒后发出惊叹,梨香也惊讶地看向真奥手上的冰棒包装。 「不过我买的时候不知道这个缺货。」 千穗指向印在塑胶袋上的店名。 「只是因为家里附近的酒行刚好有进货才买来的。」 「真的假的!这东西最近真的很受欢迎,到处都买不到呢!谢啦,小千!」 「这样啊。不过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梨香以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露出笑容的千穗,以及立刻撕破包装、幸福地吃起冰棒的真奥。 「那、那个,真奥先生。」 梨香向因冰棒而分神的真奥搭话。 「喔、喔喔,不好意思,总之你们先进来吧。」 发现自己冷落客人的真奥催促梨香进屋,但后者却以严肃的表情回望他说道: 「惠美跟芦屋先生……果然都不在对吧?」 「……嗯,没错。」 真奥珍惜地拿着冰棒,以认真的表情点头。 没错,那位平常绝对不会让真奥的冰棒擅自消失、掌管厨房与冰箱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自从真奥开始进行统一魔界的大业以来,这还是芦屋四郎——恶魔大元帅艾谢尔首次没陪在他的身边。 真奥与惠美共同的敌人,安特·伊苏拉的大天使加百列绑走了芦屋。 芦屋是连真奥征服安特·伊苏拉失败,漂流到异世界日本时都总是随侍在侧的忠臣,他的消失让真奥有种宛如丧失了左右手般的感觉。 此外按照加百列的说法,阻止真奥征服安特·伊苏拉并追着他来到日本的宿敌,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亦即游佐惠美,也同样被囚禁在安特·伊苏拉的某处。 「结果我从芦屋先生跟惠美的父亲那里什么都没听到,在那之后也不是方便说话的状况……所以我今天才拜托千穗跟我一起来听取事情的真相。」 「真相?」 「铃乃的事情、漆原先生的事情、芦屋先生的事情、真奥先生的事情,还有最重要的惠美的事情。我听千穗说真奥先生后天就要去某个地方寻找惠美。」 「嗯、嗯嗯……不过铃乃跟漆原的事情是指……?」 千穗到底告诉梨香多少了呢? 真奥斜眼瞄向千穗,少女发现后摇头回应。 「我亲眼目睹漆原先生跟铃乃冲向雨中并发挥超越人类的跳跃力,也看见了真奥先生用飞的消失在空中。在那之后,我听芦屋先生说惠美不是地球人。接着芦屋先生就被一群奇怪的人抓走不见了。」 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无论真奥,还是住在魔王城隔壁vi·rosa笹冢二〇二号室的安特·伊苏拉圣职者,克莉丝提亚·贝尔——镰月铃乃,至今都仍未对梨香进行任何的记忆操作。 于是梨香今天就在千穗的带领下过来了。 来到这栋位于东京一隅,聚集了许多奇妙居民的公寓。 「如果你知道什么关于惠美,关于我朋友的事情,就请你告诉我。」 梨香想知道自己重要的朋友,游佐惠美的真相。 真奥因为梨香的话看向二〇二号室的墙壁,轻轻叹了口气。 「唉,不用那么紧张。想听的话,我会好好告诉你。不过请你再稍等一下。晚点铃乃跟天祢小姐……就是救了你的那位小姐会回来,到时候再说明会比较清楚。」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在这里等。」 梨香毅然回答,看来她已经克服了之前的打击。 她在听完真奥的话后坦率地点头走进房间,然后缓缓在被炉旁边坐下。 「你也挺有胆识的。」 「这已经够造成心灵创伤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整整发烧躺了两天呢。」 梨香露出苦笑。 尽管那副笑容看起来多少有点勉强,但真奥也没不识相到加以指摘。 「铃乃小姐出门了吗?」 然而在梨香冷静之后,反而换千穗静不下心来了。 「嗯?啊,她今天早上好像跟天祢小姐去某个地方啰?」 「是、是医院吗?」 「嗯?啊。」 真奥在察觉千穗面露忧心的原因后摇头回答: 「不,她的伤好像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今天早上看起来还很有精神喔?」 「咦咦咦咦?」 千穗难以置信似的大喊出声。 这也难怪,毕竟住在魔王城隔壁的镰月铃乃在三天前那起与梨香也有关的事件中,为了在激烈的战斗里保护千穗,受了遭恶魔之爪从肩膀撕裂到胸口的重伤。 即使铃乃在异世界安特·伊苏拉是位精通法术的圣职者,按照千穗的常识,那样的伤口实在不可能在三天内就痊愈。 「唉,关于这部分,天祢小姐反而还让人觉得比较奇怪,不过那个人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肯说。」 「……嗯。」 千穗点头。 两人所指的天祢全名为大黑天祢,真奥与千穗等人过去曾在千叶县铫子市的海之家「大黑屋」工作,天祢不但是那里的店长,而且还是这栋魔王城进驻的公寓vi·rosa笹冢的房东,志波美辉的侄女。 房东志波与其侄女天祢虽然都是日本人、或进一步来说是地球人,但不可思议地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真奥等人的真实身分,特别是天祢还曾经数次展现出连身为魔王的真奥都难以想像的强大力量。 「天祢小姐……真的会回公寓来吧?」 「嗯,因为她的行李一直都放在铃乃房间里。」 天祢这三天都住在铃乃的房间。 千穗担心的是天祢又会像之前在铫子时那样,展现完神秘力量后突然消失。 天祢至今仍未说明她来到笹冢的理由,其真实身分也依然不明,因此真奥与千穗都无法全面地信赖她。 「她们说预定中午过后会回来,总之我们就先等一会儿吧。」 「我、我知道了……啊,话说我被铃乃小姐的事吓得都忘了。真奥哥。」 「嗯?」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啊?」 千穗的语气里隐约带着一丝怒气,而这应该不是真奥的错觉。 「……你是指艾契斯吗?她在这里喔。」 真奥厌烦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声音的主人从刚才开始就在脑中大吵大闹,要真奥将正在吃的马铃薯泥口味喀滋喀滋君分一口给她。 「这里是指……真奥哥!」 「我、我也没办法啊,因为原理好像就是这样!坦白讲虽然现在也很吵,但要是放出来她真的会为所欲为,很麻烦啊。」 千穗的表情明显变得很不高兴,尽管真奥试着找借口搪塞—— 「跟铃木小姐解释时,也需要,提到艾契斯妹妹的事情!请你,让她出来!」 千穗还是愤然地揪着真奥的胸口,配合说话的节奏开始摇晃真奥。 「啊嘎嘎嘎,小千,别摇,冰要掉下去了!我知道,我知道了,别摇啦!我还没习惯,这样无法集中!」 在将还没发生什么事就气得火冒三丈的千穗拉开后,真奥扶着有些意识不清的脑袋,朝空无一人的空间伸出手。 「嗯……出来吧,艾契斯!」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真奥的身体瞬间发出淡紫色的光芒。 虽然近距离看见那副场景的梨香吓得缩了一下,但遗憾的是千穗就只有那个瞬间没有关心梨香的余裕。 「真奥,那个冰也分我吃一口。」 从真奥身体发出的淡紫色光芒并非前往他手伸向的地方,而是在真奥背上凝结成实体。 对方的年纪比千穗略小。 一名在日本人不可能拥有的美丽银发前方留了一撮紫色前发的少女,突然从空无一物的地方现身。 问题在于她从出现的瞬间开始,就以四肢紧缠着真奥的背。 不只如此,她还就这样直接从背后咬向真奥嘴边的冰,对真奥抱持好感的千穗,实在无法忽视这样的状况。 「艾、艾、艾契斯妹妹,你在对真奥哥干什么啊?」 「嗯~与搭档进行肢体交流?」 「艾、艾契斯,你干什么啦!快放开我!」 召唤出艾契斯的真奥也同样感到惊讶。 虽然艾契斯至今从来没照真奥想像的状态现身过,不过应该也不必特地以这种方式出来。 「嗯~真奥真是容易害羞!」 「才不是这个问题!我一口都不会给你!你不是已经擅自吃掉我的点心了吗!」 「那个跟这个是装在不同的胃喔!」 「别只在对自己有利时才把日语讲得那么溜!我绝对不给你!」 就在恶魔之王与神秘少女针对一支冰棒吵得难分难解,丑恶地争斗时—— 「到、此、为、止!」 「唔喔!」 「哇啊啊!」 千穗强硬地介入,硬是将艾契斯从真奥身上拉开。 「千穗,你干什么啦!」 「我也有买艾契斯妹妹的份,所以你不可以抢真奥哥的冰!」 「欸~可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东西特别好吃……」 「就算那样也不行!」 「呜呜……我知道了。」 或许是对千穗拼命的样子感到恐惧,艾契斯老实地退让,从千穗带来的购物袋中找出跟真奥吃的一样的东西。 「喔喔,艾契斯居然乖乖听话了……小千真厉害……」 真奥看着千穗的背影,佩服地说道。 「……真奥哥。」 「是、是?」 虽然千穗应该不是想责问真奥刚才说的那句话,但在从她回过头露出的表情上感觉到某种类似杀气的气氛后,真奥还是忍不住端正姿势。 「要是太宠艾契斯妹妹,等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回来后,她可是会因为吃醋而讨厌你喔。」 「喔、喔?」 「而、而且,那样不太好啦!尽管或许有很多复杂的因素,但艾契斯妹妹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 「呃,虽然这样讲也许有点卑鄙,但艾契斯真的不听我的话……」 「不是这个问题!」 「唔喔?」 即使真奥拼命抗辩,还是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与红着脸瞪向这里的千穗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居、居然大白天的,就、就跟女孩子进行那么激烈的肢、肢体交流,这、这个样子非常不好!」 「小、小千?喂,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并没有……」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啊。毕竟我跟真奥已经身心交融了!」 「唔~~!」 「小、小千!冷、冷静点,你应该知道那只是语病!艾契斯,你也一样,明明对日语就只有一知半解,为什么偏偏就只有对这方面那么纯熟啊!」 虽然艾契斯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挑衅千穗,但姑且不论内心如何,两人的身体已经合而为一这点倒是事实。 艾契斯银色的头发中混了一撮紫色的毛发。 这是从构成安特·伊苏拉世界的宝珠——「质点」诞生的孩子们的特征,而在真奥与千穗身边,还有另一个拥有相同特征的人物。 那就是与勇者艾米莉亚所持的「进化圣剑·单翼」融合,并将魔王真奥与勇者惠美当成父母般爱慕的小女孩,阿拉斯·拉玛斯。 尽管从双方的成长程度来看实在难以置信,但据说艾契斯相当于是阿拉斯·拉玛斯的妹妹。 身为姐妹,艾契斯与阿拉斯·拉玛斯似乎是同等的存在,她不但顺利比照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的关系和真奥融合,还协助解决了三天前的某起事件。 就结果而言,艾契斯在那之后依然与真奥处于融合状态,而且果然像惠美跟阿拉斯·拉玛斯那样变得一旦显现在外,就无法离开身为凭依的真奥一定以上的距离。 所以原本似乎就不太怕生的艾契斯,在融合后对真奥的态度突然大幅转变。 就连平常对接近真奥的女性,都不会表现出如此露骨嫉妒的千穗也无法保持冷静,可见艾契斯黏真奥黏得有多紧。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你叫梨香对吧?梨香也要吃冰吗?」 但她马上就干脆地对困扰的真奥与气得发抖的千穗失去兴趣,转而将冰棒递给不知所措地看着三人争吵的梨香。 「我、我不用了,谢谢。」 而且她在被拒绝时还稍微沮丧了一下。 「真奥哥。」 「是、是!」 在千穗冰冷的视线注视之下,真奥不自觉地端正坐姿。 「要是游佐小姐跟芦屋先生能早点回来就好了呢!」 「你说的没错!」 真奥不自觉地以恭敬的语气回答。 梨香在一旁看着三人奇妙的权力关系。 「……真是完全搞不懂。」 就在她频频歪着头如此嘟囔时—— 「喔,是铃乃的简讯。她们好像快回来了。」 真奥那只感觉有些跟不上时代的手机收到了一封讯息。 那是外出的镰月铃乃通知再过三十分左右会回到公寓的简讯。 「喔,太好了。我早上有拜托天祢买冰回来呢~」 「你到底想吃多少冰啊。要是吃坏肚子我可不管喔。」 即使知道对方不会回答,真奥还是忍不住吐槽。 「唉,那么等铃乃跟天祢小姐回来后,我们就开始讨论要怎么救出惠美、阿拉斯·拉玛斯、芦屋跟惠美的爸爸。排班表的事情等晚点再想好了。」 就在真奥整理着被炉上的排班表,开口打圆场时—— 「我说啊……」 「呀啊!」 房间里响起一道不属于现场任何人的虚弱声音,让梨香忍不住惊讶地起身。 除了艾契斯以外的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壁橱上。 「就算大家都忘了我的存在也没关系……但能不能麻烦你们稍微安静一下。我跟贝尔不同,我还没痊愈。要是周围的声音太大,伤口会很痛啊。」 只见壁橱微微开启,魔王城的不良债权恶魔大元帅路西菲尔、自称一流尼特族的漆原半藏从里面露出哀怨的表情。 ※ 惠美与芦屋目前被囚禁在安特·伊苏拉。 本来这样的说法并不算适当。 毕竟惠美是为了追赶身为魔王的真奥才从安特·伊苏拉来到这里,而芦屋也是曾在那个安特·伊苏拉进行征服活动的恶魔。 真要说的话,安特·伊苏拉才是两人应该待的地方。 不过两人目前无疑正被囚禁在这应该回去的场所。 事情的发生,要从惠美为了确认自己的双亲究竟在安特·伊苏拉居于什么样的立场,以及拥有什么样的过去,而决定回到故乡开始。 当时就连身为宿敌的真奥,都没想过就算被称为世界最强人类也不为过的惠美会遭遇危险。 然而惠美在过了预定归还的日子后依旧没有回来,而跟惠美持有的「进化圣剑·单翼」融合的阿拉斯·拉玛斯当然也是如此。 随着职场即将导入新营业形态而打算取得机车驾照的真奥,也因为过于担心——主要是针对阿拉斯·拉玛斯——而在学科考试上惨遭滑铁卢。 之后真奥在惠美依然未归的情况下,准备前往府中驾照考场接受第二次考试的途中,遇见了一对奇妙的父女。 这对自称佐藤广志与佐藤翼、看起来明显还不习惯日本的父女,是从三鹰的天文台前公车站搭上真奥乘坐的公车。 由于不小心和他们扯上关系,真奥在参加令人焦虑的第二次学科考试时也一直被两人纠缠。 然而尽管并非出于本意,真奥还是意外发现佐藤广志其实是原本以为死于魔王军侵略的惠美之父,诺尔德·尤斯提纳;而佐藤翼则是诞生自「基础」质点的阿拉斯·拉玛斯之妹,艾契斯·阿拉。 就在真奥忙着处理围绕佐藤父女急速展开的状况时,最近经常以各种形式在真奥周围出没的魔界高等恶魔,马勒布朗契一族的头目也几乎在向一时刻于千穗就读的笹幡北高中现身,让千穗陷入不得不与恶魔对峙的困境。 尽管铃乃与漆原立刻前往救援千穗,但两人却被对安特·伊苏拉一无所知的惠美友人——铃木梨香亲眼目睹了出发现场,使得她开始向芦屋逼问真相。 就在芦屋死心打算坦承一切时,为了拯救千穗的危机而借助艾契斯的力量、真的如同字面描述从驾照中心飞回来的真奥,将诺尔德寄放在魔王城后便再度飞走了。 结果,就只剩下梨香、芦屋以及诺尔德这几位莫名其妙的成员留在魔王城。 即使如此,三人还是打算开始讨论发生在彼此身上的真相,但就在这个时候,加百列居然率领镶苍巾骑士团袭击了vi·rosa笹冢。 虽然在铫子的海之家「大黑屋」店长大黑天祢的介入之下,只有梨香一个人平安获救,但诺尔德与芦屋皆被加百列掳走,铃乃与漆原也因为马勒布朗契头目利比科古的同伴,大天使卡迈尔的力量受了重伤。 如同惠美透过与阿拉斯·拉玛斯融合获得强大的力量般,晚铃乃与漆原一步抵达千穗学校的真奥,也在与艾契斯融合后顺利击退了卡迈尔与利比科古。 不过也仅只于此。 千穗、铃乃和漆原因此负伤,芦屋和诺尔德被人带走,对得知惠美和阿拉斯·拉玛斯在安特·伊苏拉遭俘的真奥而言,这状况根本就是彻底的败北。 真奥是魔王。 若vi·rosa笹冢二〇一号室是魔王城,那么笹冢就是以魔王城为中心发展的城邑。 芦屋四郎、漆原半藏、佐佐木千穗、镰月铃乃以及身为宿敌的勇者游佐惠美,全都是魔王撒旦亲自任命的恶魔大元帅。 为了以新的方式征服世界,他们都是真奥本人认为必要的「部下」兼「伙伴」。 保护部下,是身为上司与主人的真奥的责任。 必须让那些与真魔王军为敌的愚蠢之徒,付出应有的代价才行。 魔王撒旦决定借助日本的「伙伴」们的力量,率领新生魔王军从日本出发,亲征圣十字大陆安特·伊苏拉。 ※ 「骗人……」 真奥的视线茫然地在空中游移。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真奥哥……」 真奥难掩包含在声音里的悔恨,让千穗忍不住为了安慰真奥而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不过,这就是现实。虽然对你而言或许是个残酷的现实。」 克莉丝提亚·贝尔,镰月铃乃对怅然自失的真奥投以冷酷的言语。 「这表示你现在的力量,终究就只有这点程度。」 「铃乃小姐!你说得太过火了!」 「千穗小姐,无论你再怎么袒护魔王,现实都不会改变。」 「可……可恶啊……」 悔恨至极的真奥槌打榻榻米的声音,静静地在室内回响。 「为什么……为什么……!」 真奥咬紧牙关,以悲壮的眼神瞪向铃乃,用尽全力喊道: 「为什么你比我先考到驾照啊!!」 「真奥,吵死了。」 壁橱里传出漆原感到相当痛苦的声音,但真奥现在根本没有在意那种事的余裕。 这是因为一脸平静地承受真奥视线的铃乃,手上正拿着一张闪闪发光的卡片——那是记载了镰月铃乃的名字与大头照的驾照。 「我只是因为觉得有需要才去考而已。毕竟看你这个样子,在出发前应该是不可能有办法接受重考。」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 真奥猛然转身冲向窗边,指着眼前底下的庭院喊道: 「为什么你拿到驾照后,就直接骑机车回来啊!是想找我的碴吗!这是在讽刺我吗!」 在vi·rosa笹冢的庭院内,真奥的爱骑杜拉罕二号旁边,停了一台车体光鲜亮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机车,而且那还是在营业用车领域声名远播的本田gyro roof。 做为标准配备的车篷,以及拥有卓越安定感的三轮式。由于能够无视天候进行轻型货物的运送业务,因此深受披萨外送等业者的爱用。 「喂,千穗,为什么真奥先生要那么激动啊?」 难得才刚因为千穗买来的冰恢复干劲,结果真奥在铃乃回来后马上又失去冷静,让梨香惊讶地向千穗询问原因。 千穗困扰地笑着,轻轻对梨香耳语道: 「真奥哥已经有两次没考过驾照了。第一次是学科没过,第二次是在考试当天的讲习前跑来救我……」 「……喔。」 「是想找我的碴吗?麦丹劳的外送就是要用那个喔!这怎么看都是在讽刺我吧!」 「这也无可奈何。毕竟如果没有驾照,就算买了机车也没办法骑回来。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考取驾照这个选项了。」 坐在千穗旁边的铃乃毫不在意真奥的焦躁,以严肃的表情仰望着他。 「还是说你打算在没有远距离移动的手段下,在安特·伊苏拉到处行动呢?」 「唔……呃,那个……」 「以你和我的实力,一在天空飞马上就会被人探测到。至少对方那里可是有加百列、卡迈尔以及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在。」 「可、可是某种程度上已经能锁定地点……」 「如果不能在『门』的开关被探测到后立刻移动到够远的地方隐藏行踪,那就没意义了。」 「不、不过就算想用机车……安特·伊苏拉可没有内燃引擎喔?如果只是不想被探测到圣法气或魔力,不如等到了那里后再买马……」 「你有办法骑马吗?」 尽管真奥拼命抱怨,但在忍无可忍的铃乃大声斥责后还是闭上了嘴。 「目前还不确定我们得在安特·伊苏拉徘徊多久!而且也有必要带相应的行李过去!既然连能不能好好控制『门』都无法确定,那么行动自然必须迅速!既然如此,那当然得在日本尽可能做好准备!还是你打算靠自行车横跨东大陆,或是从现在开始赚调度马匹的钱吗?」 「……」 完全无话可说的真奥,只能不悦地在窗边坐下。 「虽然我的确是没骑过马,但如果是飞龙,我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无论从地球来看安特·伊苏拉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世界,人类还是不会饲养飞龙。 「唉……听好了,魔王。」 「怎样啦。」 「看清楚了,那台机车是单人座。」 「嗯。」 「就算是在日本法律管不到的地方,我也绝对不想跟你共骑一台车。」 「嗯、嗯?」 「那、那样可是会被处以两万圆的罚金喔。」 千穗对骑车双载产生过度反应,开始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千穗,那是自行车的状况。机车在扣点跟罚金方面都不太一样啦。」 梨香轻声吐槽。 「所以……」 「喔、喔。」 从铃乃形状姣好的嘴唇—— 「我另外买了一台给你骑。如果是在安特·伊苏拉骑机车,就不需要驾照了吧。」 吐出了惊人之语。 「……另外一台?」 「嗯。」 「机车?」 「嗯。」 「……你买的?」 「不然还有谁会买。」 铃乃干脆地说道。房间内的气氛暂时冻结,然后—— 「骗人的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奥……你真的很吵耶。」 「虽、虽然我之前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但你到底多有钱啊?」 漆原再度因为真奥的惨叫出声抱怨,但这次不只真奥,就连千穗也惊讶地问道: 「我、我对这方面不太清楚,不过机车应该不是那么便宜的东西吧?」 「确实是很贵没错,不过我买的并不是新车。天祢小姐应该就快骑另一台车回来了。两台车的经费全部加起来约五十万。幸好业者似乎整备得还不错,所以交车的速度也快,真是帮了大忙。」 铃乃轻描淡写地丢出五十万圆这个数字。 「五……五十……五、五……五十万……」 脑中排列出从来没见过的「0」的位数,让真奥瞬间昏厥。 「真、真奥哥!真奥哥?你、你振作一点!」 「没、没事吧?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妙。」 千穗与梨香连忙赶到以堪称模范的方式昏倒的真奥身边。 千穗担心地看向真奥那渗出汗水的苍白脸庞,但艾契斯的头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 「好,来做人工呼吸噗啊!」 「他还有呼吸!不需要啦!艾契斯妹妹乖乖去旁边吃冰啦!」 千穗拼命地将艾契斯从真奥身边拉开。 「……总觉得跟我做好觉悟面对的状况不一样呢。」 看着千穗与艾契斯神秘的战斗,梨香姑且拿起眼前的团扇开始替真奥的脸扬风。 此时一道轻快的引擎声从远方逐渐朝这里接近,并在公寓底下停止。 在传来一阵上楼梯的声音后,某人打开了魔王城的玄关大门。 「哎呀~不好意思,稍微绕一下后就迷路了。不过我买到了便宜的汽油喔……呃,这是什么状况?」 一身褐色肌肤、绑着漆黑马尾的大黑天祢抱着安全帽,惊讶地看向倒在房间里面的真奥以及僵持不下的千穗与艾契斯。 在千穗、铃乃、梨香、天祢以及艾契斯等人到来使得女性人口密度难得提高的魔王城中,逐渐恢复意识的真奥依然脸色不佳地躺着呻吟。 「两台五十万啊……不晓得该说准备得好,还是准备得太好,这样会不会花太多钱啦?有必要准备到这么齐全的地步吗?」 对真奥的话感到傻眼的铃乃,看向在房间角落吃着冰观望事情发展的艾契斯。 「你现在的力量确实是压倒性的强悍。考虑到艾米莉亚与阿拉斯·拉玛斯融合时的状况,甚至或许光凭魔王一人便足以压制加百列与卡迈尔。不过你别忘了这次艾谢尔、艾米莉亚跟阿拉斯·拉玛斯事实上都成了人质。尽管最后应该无法回避战斗,但依然有必要尽可能迅速、隐密地行动,避免与敌人进行不必要的接触直到最后一刻。」 「居然敢拿姐姐当人质,那些家伙真是太不像话了!该判死刑!」 「喂,艾契斯妹妹,你的冰要掉啰~」 天祢的警告并未生效,艾契斯今天的第二支冰脱离手中,掉到了榻榻米上。 「啊啊啊!我的冰……天使,不可原谅!」 「啊,我来擦。」 就在千穗快步走向流理台,拧干抹布回来后—— 「千穗,不要丢掉!太可惜了!」 「啊,嗯、嗯……」 千穗将捡起来的冰还给艾契斯,开始擦拭榻榻米上的污痕。 艾契斯完全不在意曾掉过地上的事实,迳自继续吃起冰来。 「那个,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此时梨香举手发言。 「啊,不好意思,梨香小姐。这都要怪真奥……魔王太吵。应该要向梨香小姐好好说明对吧。」 铃乃恍然大悟似的转向梨香。 尽管成员与平常不同,但刚才那些互动意外地接近魔王城平常的光景。 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铃乃当着梨香的面,称呼真奥为「魔王」吧。 「嗯、嗯,不好意思,虽然你们好像很忙,不过到头来,大家究竟是什么人啊?」 曾经和梨香提出过一模一样问题的千穗,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慨。 「呐,机会难得,不如交给千穗妹妹说明怎么样?」 「咦?」 天祢突然指定千穗。 千穗本人则拎着抹布紧张地直眨眼。 「我认为就算让真奥老弟或铃乃妹妹说明,梨香妹妹大概也会不晓得该相信什么才好。考虑到这点,如果是跟梨香妹妹站在相同立场的千穗妹妹,在客观上应该比较能够信任吧?」 「嗯,或许这样的确比较好。」 铃乃也对这个意见表示赞同,逐渐从混乱中恢复的真奥以严肃的视线望向千穗,看来他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如、如果大家觉得没关系的话是可以啦……铃木小姐也不介意吗?」 「呃……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千穗好像很习惯真奥先生跟铃乃他们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该不会你其实是像漫画那样,会使用超能力和坏人战斗的高中女生吧?」 「噗!」 梨香对千穗做出的回答,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超乎众人的想像。 「呃,那个……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若是前阵子的千穗,应该还有办法否认,不过身为一个已经学会一种安特·伊苏拉法术的人,如今她实在很难干脆地否定。 真奥代替犹豫的千穗回答道: 「小千不一样。她一开始跟我们毫无关联,单纯只是我打工处的后辈,是个随处可见的高中女生。」 虽然「毫无关联,单纯只是后辈」等形容微妙地让千穗感到受伤,但由于她知道真奥不是那个意思,因此并未插嘴。 「不过她就跟这次的你一样,因为被卷入我跟惠美的事情得知了真相。即使经历了理应比你还要恐怖的状况,小千还是说她不想忘记那些事情。所以她至今依然愿意像这样,陪在我们这些人的身边。」 「千穗,是这样没错吗?」 被无法实际体会千穗的觉悟有多深的梨香这么一问,千穗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回答: 「这么说来,嗯……」 虽然梨香这次也经历了被奇装异服的骑士团袭击那样脱离常轨的体验…… 「我的状况,该怎么说才好,我自己第一次意识到真奥哥他们强大的力量,是在差点被崩塌的高速公路压扁的时候……」 「咦?」 梨香因为千穗若无其事说出来的内容板起了脸。 之后千穗开始扳着指头说起诸如被绑架到都厅顶楼、被天兵大队这些拿着武器的大天使包围、近距离目睹大批恶魔的战斗、因为魔力中毒住院、在东京铁塔飞来飞去战斗,以及曾两次基于自己的意志与巨大的恶魔对峙等体验。 「虽然现在才这么说也有点奇怪,但真亏我有办法平安活到现在呢。」 最后她下了这样的结论。 「……」 梨香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应该不是错觉。千穗在发现这点后—— 「啊、啊啊啊!可是,因为每次真奥哥、游佐小姐跟铃乃小姐都会保护我,所以实际上我一次都没有受伤喔?」 慌张地开始表现自己有活力的一面。 「不、不过你还是遭遇到危险了吗?而且实际上也真的住院过……」 「那、那与其说是不可抗力,不如说大部分的责任是在自己身上,而且虽说是住院,但结果第二天就因为没有异常而出院了。」 千穗明显刺激到梨香心中的恐惧感这件事让千穗焦急不已,于是真奥对她伸出援手。 「那个,我们也有办法让你忘记所有关于我们的事情。此外我们也对这些事情脱离常轨的程度有所自觉,因此就算选择不相信也是你的自由。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结论,我们都会尊重你的意志,不管你是否忘记我们的事情,我们都会尽全力保护你,不让你遭遇危害。」 「唔唔……」 「就算你不想再跟我们扯上关系也无所谓,我们也绝不会因此就不保护你。若是觉得今天太累,我们也可以改天再谈。呃,不过因为我们即将出远门,所以可能要等到我们回来之后……」 「都、都听到了这里才回去,只会让人更在意跟害怕吧……不、不过,那个,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要去哪里,但总之非常危险对吧?」 「嗯……大概吧。」 「至少这趟旅程应该不会像在日本国内旅行那么安全。」 真奥与铃乃坦白地回答。 梨香交互望着两人的脸,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说啊,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惠美前往不是日本的那个不同的世界,不是已经过很久了吗……惠美不会有事吧?那里对惠美而言,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对吧?」 「「「「…………啊。」」」」 面对这个问题,真奥、千穗、铃乃,以及壁橱里的漆原都仿佛事到如今才发现什么似的喊了一声。 「怎、怎么了?」 「那个,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们这么说很冷淡……不过我们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惠美可能受伤或是遭遇危险。」 「咦?」 真奥慎选词汇地接着说道: 「……惠美的强悍,完全不能用你想像的人类基准来衡量。」 「她、她之前救我时曾经说过脚骨折了,但事后回想起来,她当时也是马上就痊愈了……」 千穗也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补充。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该如何比喻才能让梨香小姐理解。」 「若是回到安特·伊苏拉的游佐,别说是枪或刀子了,就算被战车从后面攻击,我想她也能毫发无伤。」 「又不是漫画!」 梨香忍不住对铃乃与漆原的话吐槽。 不过真奥却冷静地接受了梨香的指摘。 「唉,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不过反过来说,问题就出在这个强到那种程度的惠美居然无法回来的状况。或许惠美并非面临肉体方面的问题,而是基于精神方面的理由无法回来,倒不如说我担心的其实是这点。」 「咦?」 「喔?」 「嗯?」 「啊?」 不知为何,千穗、铃乃以及漆原似乎都不太能接受真奥冷静回答梨香的言论,惊讶地看向真奥,而对三人的反应感到讶异的真奥本人也回视他们。 「你、你们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你没有自觉吗?」 「……看来是没有。」 「真奥哥……我好高兴,真奥哥果然很温柔。」 「到、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怎样……?」 真奥感到莫名其妙,而梨香当然也摸不着头绪。 「「不,没什么……」」 「欸嘿嘿……」 漆原与铃乃异口同声地回答。就只有千穗开心地看着真奥。 尽管对这含糊的难解反应感到不自在,真奥还是盯着梨香继续说道: 「总、总而言之,即使惠美就算被战车打到也不会有事,她终究还是个人类。纵使拥有无敌的力量,人类还是会被各种枷锁或人情束缚对吧?如果惠美遇到了什么麻烦,我认为倒不如比较有可能是那方面的问题。而且你或许也知道有一个叫阿拉斯·拉玛斯的小女孩,正因为某些原因跟惠美在一起。我们也必须考量那孩子的安全才行。虽然站在你的角度,你可能会觉得我们很悠闲地在处理这件事,不过花这些时间检验状况跟进行准备其实刚刚好。」 「唉……总觉得不太能掌握事情的规模……」 面对这些超出自己整理能力的资讯,梨香将手贴在额头上遮住眼睛。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感觉已经跟你说了不少事,你决定好要不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所以这件事就等我确实听完一切的详情后再决定吧。」 就只有这个回答是确定的。 「……是吗?」 「千穗也一样对吧?那么我也想这么做。我想等好好接受惠美的事情后再考虑。」 「真是惹人疼爱呢。」 「天祢,惹人疼爱是什么意思?」 「就是可爱到让人想像这样紧~紧地抱住的意思,像这样紧~紧的!」 「紧紧紧紧地!」 千穗无视在一旁吵闹不休的天祢与艾契斯,对着梨香说道: 「虽然在开始说明之前讲这种话,也许有点卑鄙……」 「千穗?」 「不过……我希望游佐小姐能再多一个真正的朋友。」 「……」 千穗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梨香瞬间哑口无言,她惊讶地环视四周。 在将真奥、铃乃以及从壁橱里探出头的漆原等人的表情都看过一轮后,梨香叹口气将视线移回千穗脸上说道: 「虽然不是只要没说谎就没关系,不过我也一样有些难以对别人启齿的事情。」 「铃木小姐?」 「我不会受到千穗的影响。相对地,我会坦然接受这一切。所以告诉我吧。惠美的事情、真奥先生他们的事情,将一切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吧。」 梨香以跟平常一样的态度,用蕴含了坚强意志的眼神看向千穗。 千穗在露出温柔的微笑后—— 「那么,就先从我知道真奥哥他们的事情时……」 便开始缓缓说起关于真奥、惠美,以及安特·伊苏拉的真相。 「唉~~~~~~」 梨香在从千穗那里得知一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 「这样难怪惠美会讨厌真奥先生。」 她板起脸瞪向真奥。 「你愿意相信我吗?」 「毕竟芦屋先生实际从我眼前消失,而我也亲眼目睹了铃乃跟漆原先生展现出非凡的跳跃力,以及真奥先生和艾契斯在空中飞的样子。」 此外配合千穗的说明,不但铃乃现场示范将发簪变化为巨槌,真奥和艾契斯也展现了融合与分离的情形,这些都让梨香不得不相信。 梨香疲惫地点头回答千穗的问题,然后—— 「唔哇啊啊啊,我好想找个洞钻进去,真的是超丢脸的!」 她突然抱着头后仰,整个人倒在杨榻米上。 「铃、铃木小姐?」 「丢脸死啦,干脆让我就这样死在洞里吧。」 「到、到底怎么了?」 真奥也对梨香的反应感到惊讶,梨香眼眶含泪地起身,从正面握住铃乃的手。 「梨、梨香小姐?」 「铃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忘了那天的事吧!就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地做出那种事情,真的对不起,唔哇,我快要羞愧而死了!」 「那、那天的事情是指?」 梨香突如其来的忏悔让铃乃目瞪口呆。 「就是我第一次见到铃乃那天的事情啦!唔哇啊,我当时不是一个人擅自失控,说了一堆不必要的话吗?我真的以为,讨厌啦……唔哇啊啊啊啊。」 「啊,原来你是指那时候的事情。」 说到这个程度,铃乃也总算回想起来了。 梨香第一次遇见铃乃时,曾经擅自将铃乃误会成是与惠美争夺真奥的劲敌,并插手管了不必要的闲事。 「不过那是我刻意诱导您误会,而且误会之后也当场就解开了吧。梨香小姐原本就不可能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不用那么在意……」 「不是那个问题啦!虽然或许的确是不知情没错,但我居然偏偏在芦屋先生面前……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嗯?」 尽管觉得有些纳闷,铃乃姑且还是先抱住泪眼盈眶的梨香并轻拍她的背。 「放心吧,错的是一直隐藏秘密的我们,梨香小姐一点错也没有。」 「唔哇啊啊啊啊,丢脸死啦啊啊啊啊!」 铃乃拼命安慰涨红了脸放声大哭的梨香。 「铃、铃木小姐没事吧?」 「她好像微妙地无法接受某些部分的事实。」 千穗与真奥面面相觑,比起真奥与惠美的真面目,梨香似乎更为某件具体的事情大受打击,不过至少照这样看来,她对真奥等人并未感到厌恶。 「现在的年轻人思考真有弹性呢。」 天祢似乎这时才对梨香的反应感到惊讶。 「唉,总之铃木梨香也接受了。」 「我才没接受!等惠美跟芦屋先生回来后,我到底该用什么脸面对他们啊!」 「…………差不多该讨论在安特·伊苏拉的行动计划了吧?」 虽然真奥不清楚详情,但看来埋在梨香、铃乃、惠美、芦屋以及自己之间的地雷,似乎具有相当的威力。 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安慰梨香了,于是真奥暂且忽略她,拿起放在被炉上的几张纸。 「这是芦屋留下的关于东大陆的资讯与地图。他似乎早在很久以前,就推测出惠美在东大陆,也就是艾夫萨汗遇到了麻烦。」 「那、那是为什么?」 持续抱着梨香的铃乃,将头转向真奥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主要还是因为那里是被奥尔巴怂恿的马勒布朗契们的根据地吧。在跟小千不同的意义上,奥尔巴是唯一完全掌握了惠美的实力和出身的人类,而且艾夫萨汗目前正向各国宣战吧?可疑也该有个限度。所以啊,漆原。」 「……嗯。」 在真奥的指示下,漆原从壁橱内伸出手。 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这是什么?」 千穗从漆原手中接下名片,发现上面记载了一支手机的电话号码。 「那是加百列的手机号码。」 「咦?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为、为什么天使会有手机啊!魔王跟天使通电话,这是哪门子的热线啊啊啊!」 在是否对异世界的大天使有手机这项事实抱持疑问方面,充分地显示出千穗与梨香经验的差距。 「嗯,总之托那个废人把名片放在漆原这儿的福,至少我们能确定芦屋、惠美、阿拉斯·拉玛斯跟惠美的爸爸真的都在艾夫萨汗了。」 「为什么能确定?」 千穗对真奥微妙连不起来的话感到疑惑。 真奥的回答极为简单: 「打电话过去之后,他就干脆地承认了。」 「……就这样相信对方没关系吗?」 千穗非常熟悉加百列的性格,因此也难怪她会提出这样的质疑。 毕竟加百列的性格捉摸不定,在真奥等人看得见的范围内做出的行动也缺乏连贯性,尽管身为敌人,但偶尔也会采取有利于我方的行为,完全猜不透他的真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真奥苦笑道。 「不过至少单就这次的情况,他没理由要为了说谎而特别与我们接触。惠美的事情也一样,毕竟他只要保持沉默,我们根本就无从行动。」 「也有可能是看穿我们会这么想,打算反将我们一军……」 从加百列那里拿到联络方式的漆原苦闷地说道,真奥也认真点头。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才会要你留在日本啊。」 「我知道啦,但我要等伤好才能行动……」 原本就没什么霸气跟干劲的漆原,用比平常更无力的声音说道。 「漆原先生,你不跟真奥哥一起去吗?」 千穗感到意外地问道。 铃乃只要有放大器便能开启「门」,因此一开始就确定会陪同真奥亲征安特·伊苏拉。 即使学会了概念收发(idea-link),千穗也没幼稚到会想跟去危险程度与日本完全不能相比的安特·伊苏拉。 若肉体远远不及铃乃强韧的自己出现在战场上,究竟会对真奥他们带来多大的负担,这点她三天前在笹幡北高中的那场铃乃与天兵大队的战斗中已经深刻地理解了。 不过漆原再怎么堕落也是恶魔大元帅。虽然现在是这副德性,但他在解救千穗的危机时还是展现出一定程度的实力,若回到安特·伊苏拉,应该能成为重要的战力才对。 「倒不如说,是没办法带他过去。」 好不容易摆脱梨香的铃乃如此回答千穗。 「虽然我反覆计算了好几次,但考虑到来回的事情,光是我跟魔王就已经非常勉强了。毕竟……」 铃乃看向窗边的艾契斯。 「她比预期还要重啊。」 「我才没那么胖!真是失礼!」 虽然艾契斯提出抗议,但铃乃并非那个意思。 「而且姑且不论去的时候状况如何,回程还必须带艾谢尔跟艾米莉亚的父亲一起回来。虽说只要有艾米莉亚的协助,就能筹措到足以制造『门』的圣法气,但通过『门』的人数愈多,就会变得愈难控制。还是保留一点余裕比较妥当。」 「而且若对方趁我们不在的空档对这里下手就麻烦了。要是小千或铃木梨香再被盯上,那就真的惨不忍睹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把漆原留在这里。」 「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留在这里反而比较轻松呢……呼,痛痛痛。」 即使事到如今千穗已经不会怀疑真奥与漆原,但漆原在(似乎)无法发挥实力的日本,究竟能发挥多少防卫的作用还是令人感到不安。 或许是察觉千穗内心的想法,真奥点了一下头说道: 「不用担心,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事,也还有天祢小姐在。」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打算的。」 将冰棒棍扔进远处垃圾桶的天祢放弃似的点头。 「虽然我原本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来这里的。」 「那你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们你来这里做什么了吧?」 天祢直到现在都仍未坦承自己来到笹冢的理由。 不过据让天祢住在自己房间的铃乃所言,天祢的行李只有一个箱子的衣物、钱包、化妆用具以及手机充电器等普通的物品,着来并非为了什么太神秘的理由来到笹冢。 就像是为了印证这点般——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都怪你们搞砸了海之家的经营,害我在老爸回来后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他还说我差不多该独立了就把我赶出来啰。」 天祢本人开始重覆搬出这三天来持续做出的供述。 如果芦屋在场,感觉应该会趁机用这个理由将漆原赶出家门。 「虽然我很感谢铃乃妹妹让我借住,但既然我已经联络到小美阿姨,那么我想这间公寓某个房间的锁应该早就开了。」 天祢像个孩子般鼓起脸颊,放弃似的叹道: 「不过念在一宿一饭的恩情,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会帮你们保护好千穗妹妹跟梨香妹妹。毕竟到这里为止,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我的义务。」 尽管不知道天祢的「义务」所指为何,但真奥在取得她的承诺后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按照梨香的说法,天祢在三天前只保护梨香一个人,并眼睁睁地看着芦屋和诺尔德被人绑走,但真奥推测这恐怕是因为那两人并未直接面临生命的危险。 「那么……铃木梨香,你打算怎么办?要消除记忆吗?坦白讲,那么做绝对比较安全。」 「比起记忆,我更希望能消除那天发生的事情啊……唉。」 纵使放开了铃乃,梨香依然在意着「那天」的事情。 她反覆摇着头,但依然明确地说道: 「坦白讲就算听了刚才的那些话,我还是会感到害怕,虽然莫名其妙的事情比较多……但我想先跟惠美本人见个面,跟她好好谈过后再决定。」 「铃木小姐!」 千穗开心地露出微笑。 「这样啊。」 真奥轻轻微笑后,也干脆地点头。 铃乃跟天祢似乎也对梨香的判断没有意见,在场所有人重新看向被炉上的文件。 「那么回到原本的话题,虽然加百列并没有告诉我们芦屋在艾夫萨汗的确切位置,不过我大概心里有底。」 「喔,我来听听你有什么根据。」 铃乃点头催促真奥继续说明,后者指着记载了艾夫萨汗主要都市的地图说道: 「天界、奥尔巴以及马勒布朗契们的目标都是惠美的圣剑对吧?从加百列跟拉贵尔在寻找惠美的父母来看,也能理解为何他会绑架惠美的爸爸。不过,为什么他们要带走芦屋……带走艾谢尔呢?」 「嗯?」 「巴巴力提亚应该也知道我们对马勒布朗契没好感,站在奥尔巴的立场,他应该也知道艾谢尔回到安特·伊苏拉恢复成恶魔形态后,会变成难缠的对手。在东京铁塔的战斗中,唯一成功抵挡过加百列攻击的也是艾谢尔。然而加百列却连不论对谁都会构成妨碍的艾谢尔也一起带走了。换句话说,在艾夫萨汗鬼鬼祟祟行动的那些人从艾谢尔身上找到了足以盖过这些缺点的益处。」 「那是什么意思?」 「加百列说『艾米莉亚也马上就会过来我们这里』。惠美将『前往』加百列与芦屋所在的地方。」 真奥严肃地俯视地图上的某个地方。 「如果想让勇者艾米莉亚跟恶魔大元帅一同在艾夫萨汗做什么事情,那么无论那件事情有多么无聊,能想得到的地方都只有一个。」 他指着某处说道: 「我跟艾谢尔……首次与勇者艾米莉亚见面的场所。勇者艾米莉亚唯一未能成功讨伐恶魔大元帅的场所。」 首次得知这件事的千穗、铃乃以及漆原都微微睁大眼睛。 「那就是艾夫萨汗的皇都、统一苍帝居住的城堡——『苍天盖城』。」 第二章 勇者,对故乡感到迷惘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一套物品被送至惠美分配到的房间,她看向那东西以严肃的声音问道。 「看了还不知道吗?」 男子一脸游刃有余地指着摆在桌上的物品。 「居然要我全副武装,奥尔巴,你是想自杀吗?」 过去曾与惠美一同讨伐魔王撒旦,但现在明确与她敌对的大法神教会六大神官之一,奥尔巴·梅亚带来的是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品的双刃剑与一套全罩式的铠甲。 此外铠甲的设计还不属于惠美如今被困的艾夫萨汗,而是西大陆的圣·埃雷帝国。 「我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从明天开始,我们要请你移动到皇都·苍天盖。」 惠美皱起眉头。 「你是要我去谒见统一苍帝吗?我听说艾夫萨汗是为了圣剑才向全世界宣战,你该不会是要我把『进化圣剑·单翼』交出去,借此平息战争吧?」 惠美过去只见过艾夫萨汗的统治者统一苍帝一次。 她记得对方是个看起来无论何时撒手人寰都不奇怪的年老皇帝。 奥尔巴轻轻将手扶在下巴,奸笑地回答惠美的问题。 「嗯,该说是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啊?」 「总而言之,艾米莉亚,你应该还记得从斐岗这里到苍天盖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而且我们还不能透过『门』这类特殊的法术一口气移动到当地。如果圣剑那个小女孩有什么需要,就趁今天吩咐侍女准备吧。明天一早出发。」 说完这些话后,奥尔巴便毫无防备地背对惠美离开房间。 惠美仅在脑海中描绘自己举剑刺向那道背影的画面,实际上却安分地等待对方锁上房门。 「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冷静下来后,惠美走向奥尔巴留下的铠甲与剑。 「只是普通的铠甲跟剑呢。」 因为不晓得上面是否被动了什么手脚,所以惠美也不敢乱碰。 不过即使谨慎地仔细端详,也找不到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那副看起来是圣·埃雷司令官等级配备的铠甲与剑,就算在高级品中也称得上极为优异。 做为教会骑士的一员,惠美本人在学会使用「进化圣剑·单翼」跟破邪之衣前,也有一段时期是使用设计与此类似的铠甲。 「剑也开过锋。看起来似乎不是仿制品。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考虑到惠美被带来这里的原因,她在得到这些武器后,就算以单枪匹马毁灭斐岗军港的气势大闹一场也不奇怪,奥尔巴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虽然惠美打从心底厌恶自己无法实际那么做的软弱内心,但奥尔巴不只给惠美这些东西,还要她经由陆路前往皇都·苍天盖。 这让她回想起过去讨伐魔王撒旦的旅程。 当时惠美、奥尔巴、艾美拉达以及艾伯特,也是以最初登陆的这座斐岗军港做为在艾夫萨汗的据点。 那段时期东大陆还在芦屋亦即艾谢尔的支配之下,惠美记得一行人谨慎地移动,花了一个星期左右才抵达皇都·苍天盖。 虽然最初造访皇都·苍天盖时,因为还必须从苍天盖继续往大陆的东方前进,所以并未马上与艾谢尔展开决战…… 「明明那么花时间,为什么还要特地让全副武装的我移动到苍天盖呢?」 惠美凝视着铠甲的头盔一段时间后,深深地叹口气趴倒在床上。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旅行时就不该把交涉跟动脑的工作全交给艾美和奥尔巴,应该自己稍微动点脑筋才对……」 惠美窝囊地自言自语,宣告放弃。 虽然惠美绝对并非不擅长头脑战或情报战,但在政治力或交涉能力方面,终究还是略逊专精此道的艾美拉达和奥尔巴一筹。 这么一来,惠美与艾伯特自然经常负责力量方面的事务。 而这部分造成的弊害,在日本已经显现出来了。 如今惠美已经能清楚地自觉到跟真奥相比,自己对事物的解读实在过于浅薄。 「魔王是老板,勇者是派遣人员啊。」 勇者回想起过去的某个回忆。 在铃乃还没明确地成为惠美的同伴时,芦屋曾经以竞争公司的职员,向梨香说明真奥与惠美的关系。 「总觉得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阿拉斯·拉玛斯也还不在吧。」 惠美仰躺到床上,漫不经心地仰望着天花板。 「好想回日本……」 『妈妈……?』 融合状态的阿拉斯·拉玛斯在脑内担心似的向母亲搭话。 惠美轻笑——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像是为了让年幼的「女儿」放心般如此说道。 『是吗?』 「嗯。因为有阿拉斯·拉玛斯陪着我啊。」 惠美敷衍地回答,起身看向放在房间入口旁的水瓶。 水瓶不知为何有两个。 其中一个水瓶底部堆满了黑色的颗粒。 惠美在这几天刻意保留那个装了黑色颗粒的水瓶,勉强维持逐渐变软弱的内心中的憎恨。 「不过仅仅因为那种程度的事情……我就变得无法战斗。姑且不论奥尔巴究竟有何企图……我真的有办法战斗吗?」 水瓶底部的黑色沉积物,唤醒了惠美回到安特·伊苏拉那天的记忆。 ※ 在开始看得见虹色之「门」另一端的光芒后,惠美感觉拉着自己手的力量突然增强。 被拉了过去。 并非走在前面的朋友。 是位于「门」另一端的世界在拉着她。 下一个瞬间,「门」内部那宛如数位杂音在旋转般的特殊声响消失,突然感到一阵耳鸣。 强风吹过身体周围,惠美的身体再度受到重力的拘束。 「呃……咦咦咦咦咦?」 视野扩展开来后,惠美忍不住大喊出声。 因为她的所在位置实在太过出乎意料。 感觉身体正受到重力的牵引下坠。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二十秒……无论经过多久,惠美的身体还是持续受到重力的牵引落下。 「为、为什么会在空中……咳?」 大喊时吸入稀薄空气的惠美,忍不住呛了一下。 此处空气稀薄。混乱尚未平息的惠美往下一看,便发现一片云海。 「因为不晓得会被谁从哪里看见~~!」 在「门」内替惠美带路的友人,于一旁悠哉地说道。 「所以我想如果是从这么高的地方~~应该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了~~!」 「话虽如此!这也太高了吧?」 看来「门」的出口被开在距离地面相当远的高空。 开始任凭自己下坠的惠美,看见笼罩在云海上的满天星空。 「啊……」 惠美从繁星中发现了两颗光芒特别强烈的星体,正从上方俯瞰着她们。 蓝色与红色的月亮。 两个不存在于地球天空中的神秘之月。 那是在惠美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为熟悉的天空。 「艾米莉亚~~!要进入云层了~~!小心眼睛跟耳朵喔~~!」 虽然瞬间的感慨让惠美差点忘我,但她马上就因为友人的警告回过神来,看向底下的云层。 「呼!」 在空中调整姿势后,惠美闭上眼睛,头下脚上地冲进云层。 耳边传来风与云喧嚣的声响,但跟穿过「门」时相比,这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惠美的身体迅速穿过云层,周围的声音再度产生变化。 睁开眼睛后,映入她眼帘的是—— 「……安特·伊苏拉……」 盈满惠美眼角的,是为了滋润因强风而干燥的双眼流下的泪水。 即使心里如是想着,无法克制的东西依然无法克制。 打从以勇者的身分开始旅行的那天开始,自己被卷入的状况别说是毫无改变了,反而发展成更加复杂、令人混乱的问题。 现在这个场所绝非能让惠美安居之地。 即使如此,眼前这块辽阔的大地—— 「我……回来了……」 依然是让她魂牵梦萦,就连在梦中都哭着企求、位于遥远异世界的故乡。 「艾米莉亚~~」 好友的体温包覆在惠美不自觉展开的手上。 引导惠美回到故乡的旅伴兼她独一无二的好友——艾美拉达笑着看向惠美。 「欢迎回来~~」 「…………嗯。」 惠美用空着的手擦拭已经无法蒙混过去的泪水。 「啊哈哈~~看来得先找个地方张罗衣物才行呢……」 即使艾美拉达露出干笑,惠美跟她的衣服还是不会干。 不只是弄湿了而已。 两人全身都是泥巴。 「……唉,幸好行李平安无事……」 「对、对不起啦~~!我没想到~~着陆地点居然会有那么大片的泥沼……」 艾美拉达再三地低头道歉。 「门」开放时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反应,她之所以将「门」的出口设定在超高空,就是为了降低被人探测到的风险。 虽然比起艾美拉达的术式,「门」的开关本身主要还是依靠惠美的母亲莱拉寄放在艾美拉达那儿的「天使的羽毛笔」,但会产生巨大的圣法气反应这点依然不变。 就算两人在「门」关闭后开始自由落下,直到贴近地表为止,艾美拉达都不让惠美使用飞翔的法术。 之所以选择在夜晚抵达,也是为了降低被人从远处目击到她们下坠的可能性,用法术飞行时发出的光芒,或许会让驻守在附近城镇的警备团与骑士团起疑。 考虑到安特·伊苏拉现在的政情,两人绝对不能留下身为勇者艾米莉亚的惠美归来,或是身为圣·埃雷帝国重要人士的艾美拉达单独行动的痕迹。 从持续下坠至接近地面,到紧沿着地表展开法术为止都还算顺利。 不过因为自由飞行会消耗大量的圣法气,所以两人始终都只打算以滑翔的方式空降,麻烦的是在她们降落的森林里有片沼泽,而惠美跟艾美拉达都双双在沼泽的边缘着地。 等发现沼泽并急忙想开始飞行时已经太迟了,滑翔的风压直接将泥巴卷到两人身上,最后惠美跟艾美拉达只能在漆黑的森林中边甩着充满腥味的泥巴,边悄然地伫立在原地。 「……不过这样也好。换个方向想,沾上森林的味道后,或许比较不容易被野兽袭击,而且背包也平安无事……你看,日本的手电筒可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事情就坏掉呢。」 惠美从为了这次返乡所准备的大背包中拿出头灯,并试着点亮它。 「对不起~~!」 浑身泥巴的艾美拉达,在led的白光照射之下仍然低着头道歉。 「没关系啦。先别管我了,艾美你这样没问题吗?那是官服吧?」 将头灯装在额头上的惠美向好友问道。 「呜……就当成我在视察农地时不小心跌倒吧……」 尽管觉得这理由有点勉强,但就算针对这点吐槽也没意义。 「话说这里大概在哪里啊?」 「嗯~~我想想……啊呜……黏答答的……」 艾美拉达从法衣的披风内侧拿出地图,在发现上面到处都沾满泥巴后发出悲鸣。 那是一张以放大的方式详细记载了拥有西大陆最强国力、同时也是惠美与艾美拉达祖国的神圣·圣·埃雷帝国东侧区域的地图。 「艾米莉亚的故乡斯隆村在这里~~我们现在应该在这座森林~~」 艾美拉达指向地图上的某处后,迅速将手指往纸面上的西南方向移动。 「只要沿着街道前进,就会遇到几个大型村落跟城镇。」 在随着手指移动说明后—— 「不知幸或不幸~~这当中没有一个地方还维持战前的规模……」 艾美拉达稍微压低声调。 战前,换句话说,就是指魔王军入侵之前。 「那么……」 「没错~~虽然这附近最大的卡希亚斯城塞市~~因为设有大法神教会的直属教堂而以极快的步调复兴~~不过周边的村落与城镇~~现在几乎都还保持原样~~」 「几乎都还保持原样?」 惠美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这个村落不是有驿马车的公会跟军马的牧场,所以还满繁荣的吗?」 惠美指向某个位于故乡斯隆附近的村落。 艾美拉达摇头回答: 「我们在最近的调查中发现了一件事情~~」 「嗯。」 「虽然对艾米莉亚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这附近的村落在遭到路西菲尔率领的西方攻略军侵略后~~失去了不少村民~~」 「放心,关于那方面的事情我的心情已经整理好了。然后呢?」 「嗯~~然后啊~~在我跟艾伯于日本和艾米莉亚重逢的那段期间!这个卡希亚斯城塞市的教堂似乎接连收购了这附近土地的所有权与开发权~~」 「既然是教堂买下来的,就代表是教会在主导复兴吗?话说那种事情有可能吗?复兴应该是属于拥有土地的国家……也就是圣·埃雷的工作吧?」 大本营设在西大陆最西端的大法神教会不只西大陆,在世界各地都拥有影响力,除了是安特·伊苏拉最大的宗教以外,那股力量也表现在数以亿计的民众信仰心上。 尽管就结果而言,高位圣职者就算拥有远胜小国王公贵族的强大权力也不稀奇,但既然圣·埃雷拥有足以和教会正面对抗的国力,教会自然也不能单方面地对其加以干涉。 至少在圣·埃雷国内,应该不可能发生教会排除国家权力,独自对像卡希亚斯城塞市这样的都市与周边的村落进行复兴的情况才对…… 「他们的做法很巧妙啊~~」 按照艾美拉达的说法,除了身为土地所有者的村民大半都在路西菲尔军的入侵下死亡之外,就连土地的边界也跟着变得瞹昧。 魔王撒旦与魔王军因为中央大陆的最终决战被驱逐后,为了推动这些地区的复兴,圣·埃雷当然也从国内招募了新的移民者。 与此同时,他们也将有能力输送复兴所需物资的业者,以及负责在前线进行指挥的骑士团投入现场。 「由于卡希亚斯城塞市设有直属于教区主教的教堂~~因此教会一开始是透过竞标的方式参与当地的复兴事业~~接着他们就获得了彻底主导卡希亚斯城塞市周边复兴事业的权利~~」 教会以极快的步调复兴卡希亚斯城塞市,并似乎以修复破损城墙的名义,扩展市区的面积。 此外,他们还以便宜的价格,将移民到新扩展的卡希亚斯城塞市新市区的权利卖给周边的村民。 对新的移民者而言,比起乡下的村落,还是移居到有直属于教区主教的教堂进驻的大都市,未来也比较有展望。 那关于各村落复兴和移民的权利后来怎么了呢? 最后「变成」移民到当地的全都是与教会有关的人士。 如今的现状就是如此,现实上复兴根本毫无进展。 「等、等一下。圣·埃雷的骑士团到底在干什么?无论卡希亚斯市还是周边的村庄,应该都有骑士团的人在吧?而且即便教会掌握了相关事业的主导权,能做的事情应该还是有限不是吗?就算权利掌握在他们手中,这里终究还是圣·埃雷的国土……」 「……说来惭愧~~」 艾美拉达低喃道。 「这一带的区域~~都是由那个垃圾人渣·丕平的派系管辖~~」 「垃圾人……咦?」 艾美拉达可爱的嘴唇突然吐出咒骂,让惠美大吃一惊。 「呃,你说的丕平,是指圣·埃雷近卫骑士团的丕平将军吗?」 「不用叫他什么丕平将军,直接叫他丕平·厨余就可以了~~」 「……怎么回事,艾美,你讨厌那个人吗?」 丕平·马格努斯近卫将军负责率领神圣·圣·埃雷帝国的近卫骑士,实际上就相当于于位居圣·埃雷全骑士团顶点的男人。 惠美在救出圣·埃雷皇帝时也曾跟他打过照面,但因为只有这点程度的认识,所以就连他的脸都无法清楚地回忆起来。 不过从艾美拉达的口气来看,这位平常不太显露感情的好友似乎非常讨厌那个人。 「为什么路西菲尔当初没干脆杀了那个下水道鼠辈将军呢~~」 「咦,艾美?」 「可恨的是~~在那些为了复兴事业而被派遣过来的各骑士团团长中!负责邻近教会势力地区的人选~~几乎都是那个下水道丕平鼠辈培训的部下~~」 「这、这样啊。」 「看来圣·埃雷骑士团针对卡希亚斯市的监督充满了漏洞~~那家伙在收受贿赂后不但按照教会的指示批准计划~~就连周边村落的移民状况都有改窜的痕迹~~那个粪坑丕平就是透过给大法神教会的家伙方便~~像只老鼠般偷偷摸摸地揩油牟利~~」 「喔、喔……」 「这一带的复兴之所以没按照当初的计划进行~~绝对都是因为那个老人臭将军在背后搞鬼~~」 「你到底有多讨厌丕平将军啊!」 既然能让艾美拉达说得如此决绝,想必那个丕平绝非什么正直清廉的人物,即使如此,惠美还是对那位被说得如此不堪、想不起来长相的将军感到些许同情。 「可惜他不愧是小偷将军~~怎么样就是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而且也搞不清楚刻意延迟复兴的理由~~我这次之所以能离开皇都~~也是因为有『视察』复兴计划延宕的名义~~」 「……原来如此。」 「然后~~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腐败的丕平党羽~~或许也有对艾米莉亚以前住的斯隆村下手~~」 惠美略微倒抽一口气。 「斯隆毕竟是艾米莉亚的故乡~~拟订了非常慎重的复兴计划~~从一开始就确定会比较晚着手进行~~所以就算只有斯隆村比较晚复兴~~也没办法断定有哪里不自然~~」 「总之那里有可能受到丕平将军,或是教会相关人士的监视对吧?」 「没错~~所以你要特别小心喔~~」 艾美拉达折着地图说道: 「还有~~这是给艾米莉亚用的身分证明书~~」 虽然这东西也沾满了泥巴,不过看来是个被烙印过的木牌。 「这是以我的权限发行的身分证!不过因为是由法术监理院发行~~所以或许会给黑霉将军的党羽不好的印象!」 「这样下去会愈来愈乱,拜托你就算不喜欢也直接叫他丕平啦。」 惠美苦笑道。 「真亏你有办法这样滔滔不绝地说丕平将军的坏话呢。难道平常不会不小心在别人面前说溜嘴吗?」 「反正他们那些人背地里也都叫我花椰菜矮子~~这算是彼此彼此啦!」 看来这两个人绝对是生来就八字不合。 还是说近卫骑士团跟法术监理院之间原本的交情就非常恶劣呢? 「不过那种人居然有办法如此猖獗。卢马克将军怎么了吗?」 艾美拉达以一副像在说「问得好」般的表情回答惠美的问题: 「就是啊~~一般都会这么想对吧~~要是卢马克将军人在国内~~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艾美拉达唉声叹气地说道。 「卢马克将军之前志愿担任负责中央大陆复兴的五大陆联合骑士团的西大陆代表~~然后自从艾夫萨汗向全世界宣战以来~~她就一直往返中央大陆和圣·埃雷之间~~根本就抽不出时间处理国内的事情~~」 若丕平·马格努斯是内地的将领,那么海瑟·卢马克就是最前线的将领。 从当初启程讨伐路西菲尔军开始,惠美就在北大陆夺还作战和进攻中央大陆的魔王城时跟卢马克打过几次交道。 虽然两人的交情称不上亲密,但就连曾数次与卢马克并肩作战的惠美,都还记得她是位拥有了不起的将才、光明正大的人物。 「不过换个方向想~~像丕平那种既迟钝又长了张臭嘴的货色~~根本就不可能像卢马克将军那样在前线进行激烈又高尚的外交交涉~~真是令人左右为难呢~~」 果然艾美拉达也对卢马克给予极高的评价。 总而言之,这下惠美就知道在这里与艾美拉达分开行动后,还是将自己周围的所有人都预设成是敌人比较轻松。 「嗯,我大概掌握状况了。若真有什么万一,我会使用这个身分证……话说……」 「怎么了吗~~?」 「这个『emi·yusa(注:「游佐惠美」的罗马拼音)』,不用想也知道是我的假名吧?」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懂啊~~」 若假名取得跟本名相差太远,确实是不容易伪装,不过到这种程度感觉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虽然经常忘记,但「游佐惠美」根本就不是她的本名。 「那个…………嗯,唉,算了,谢啦。」 话虽如此,一想起自己也曾因为叫「艾米莉亚」就自称「惠美」(注:日文中的「艾米」与「惠美」发音相同),她就改变想法觉得自己没什么权利抱怨。惠美慎重地将盖了法术监理院长官·宫廷法术士艾美拉达·爱德华印鉴的通行证放进背包。 「因为我早已做好能够露宿一个星期的准备,所以不会那么靠近卡希亚斯城塞市,接下来只要在城墙外找个旧衣商,我就能自己想办法处理了。身分证真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还有~~虽然不是用来买衣服的钱~~但这是我帮你准备的盘缠……这些几乎都是埃雷尼亚银币~~只要用水洗一洗……」 艾美拉达点了一下头后,愧疚地掏出一个沾满泥巴的皮袋。 惠美一拿,就发现袋子非常沉重。 「……谢谢你,我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咦~~?没关系~~这点小事情不算什么啦!」 「这是感觉的问题。」 虽说是迫于无奈,但不能平白收下金钱这样的想法,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惠美的价值观中。 更何况以惠美现在的工作而言,如此沉重的埃雷尼亚银币无论换算成日圆,还是以安特·伊苏拉的货币价值来计算,都不是一笔能轻易收下的数目。 重新体会到金钱的重要与沉重,惠美擦拭着皮袋上的泥巴。 「不过城墙外的买卖只能在白天进行吧……像这种时候居然会希望能有丹宁美特24或唐吉·利·轲德,可见我真的被日本影响得太深了呢。」 「那些名词是什么意思~~」 「是在日本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服饰店跟杂货店啦。」 「咦~~?好厉害喔!?日本经常有人在晚上出去买衣服吗~~?」 「我是没试过啦……不过就是因为有人买,所以才会开那种店吧?」 「日本人真是勤劳呢~~居然会有开一整天的店~~我完全无法想像要怎么经营~~基本上光是有人在那个时间工作就已经够夸张了~~」 惠美不禁苦笑道: 「就算想模仿也办不到吧。只有日本才可能那样。」 按照安特·伊苏拉的常识,会在深夜出门的就只有巡逻的骑士,以及被骑士们逮捕的醉汉和犯罪者,无论是治安再怎么良好的地区,除非是像惠美这种对实力特别有自信的人,否则女性单独旅行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在日本大部分的体系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抱持着不愿意犯罪的自豪,正因为日本是个国民天生就谨记不能扰乱秩序、过着光明磊落生活的国家,才有办法成立那种状况。 「倒不如说那边才是奇迹呢。既然要在这里单独行动,可得保持一点紧张感才行。」 惠美将自我警惕说出口。 「无论什么时候~~勇者一行人就是不得闲呢~~」 「嗯,就是说啊。」 艾美拉达以前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惠美听完后深深吸口气说道: 「感慨就到这里为止吧。艾美,谢谢你带我过来。回去时要约在哪里会合?」 「说到这件事~~我想……这个还是让艾米莉亚带着比较好吧~~?」 惠美在看见艾美拉达递过来的东西后,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天使的羽毛笔。那是让任何人都能开启「门」的天界至宝。 而且用来做为素材的羽毛,还是出自惠美之母莱拉的翅膀。 「我不需要。」 即使所有物品都沾满了泥巴,只有那个物体依然散发出纯白的光芒,然而惠美并未烦恼太久,就将那东西推回给艾美拉达。 「就算我没那个打算,还是有可能会遭到什么奇怪的妨碍。即便机率不到万分之一,仍旧有亿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个就交给艾美跟艾伯保管吧。为了那亿分之一,王牌还是尽量分散比较好。」 「……我知道了~~」 艾美拉达犹豫了一下后,姑且接受了对方的说法并将羽毛笔收进怀里。 「会合地点的事情不用担心~~因为我接下来将前往斯隆村~~」 「没关系吗?」 没料到对方会配合自己到这个地步的惠美反问。 「如此一来就能尽可能增加让艾米莉亚调查的时间~~而且我这趟视察的目的是监察这一带的状况~~这样反而比较自然跟方便~~」 「我绝对会找到有用的情报给你看!」 惠美因为艾美拉达完美的安排而抬不起头来。 「(不可以太过逞强喔~~我不是经常这么说吗!?要保持冷静、冷淡、冷酷地进行战斗~~)」 艾美拉达像过去在旅途中劝谏激动的惠美般,特地使用安特·伊苏拉的语言,她将手指抵在嘴唇前方,对比自己年幼但却背负着世界旅行的少女勇者露出灿烂的微笑。 惠美因为隐藏在那副表情背后深不可测的魄力而倒抽了一口气。 若是直接从正面冲突,那么惠美的力量远胜艾美拉达。 不过艾美拉达在身为人界最强法术士的同时,也是身经百战的政治家,是能利用深不可测的谋略击败强大力量、靠智力取胜的战士。 惠美重新将这个能与自己站在对等战场的前辈忠告记在心里。 「没错,你说的对。」 「就是啊!更何况现在艾米莉亚的身体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艾美拉达停止散发那宛如冰之刀刃般深不可测的魄力,转而笑着指向惠美的胸口。 「……你那是什么说法。」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呐~~阿拉斯·拉玛斯妹妹~~」 「唉……阿拉斯·拉玛斯。」 惠美叹口气,将手伸向前方召唤出阿拉斯·拉玛斯。 「艾美姐姐,什么事?」 「你真的好~~可爱喔喔喔喔!」 「咿呜呜?」 艾美拉达的叫喊,让在空中实体化的阿拉斯·拉玛斯吓得缩起身子。 「喂,艾美,别再把她弄哭喔?」 艾美拉达前往日本迎接惠美时,也曾经因为初次见到的阿拉斯·拉玛斯太过可爱而发出兴奋的叫喊声,将阿拉斯·拉玛斯吓哭。 「啊啊~~对不起啦~~阿拉斯·拉玛斯妹妹~~姐姐一点都不可怕喔~~把脸转过来这边~~?」 「呜呜……」 即使艾美拉达试着好声好气地哄阿拉斯·拉玛斯,后者依然保持警戒。 「阿拉斯·拉玛斯妹妹,你要好好看着妈妈~~不可以让她太勉强喔~~?」 「勉讲?」 「还有啊~~要听妈妈的话当个乖孩子喔~~?」 「乖孩子,阿拉斯·拉玛斯是个乖孩子!」 阿拉斯·拉玛斯用力握紧娇小细嫩的双手点头回答,让艾美拉达的自制力瞬间崩毁。 「呀啊啊啊!太可爱啦啊啊啊啊啊啊!」 「咿呜、呜哇哇哇哇!」 「艾美!」 难得阿拉斯·拉玛斯认真听话,结果反而是艾美拉达按耐不住发出奇怪的叫声,害阿拉斯·拉玛斯哭了出来。 「对不起~~」 艾美拉达以看起来不太像有在反省的表情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握紧娇小的拳头,将手臂伸向惠美。 惠美见状也以认真的表情露出微笑,同样伸出手臂勾住艾美拉达的手。 「(别抱持希望。)」 「(向前迈进。)」 「「(只有开拓者能够存活下来!)」」 那是过去在魔王军的侵略中,人类势力首次战胜路西菲尔后所订立的口号。 即使击败路西菲尔军,依然支配着中央、北、东,以及南大陆的魔王军所带来的恐惧,依然深深烙印在人类的脑海里。 虽然勇者的出现与西大陆的解放替人们带来了希望,但在最前线战斗的人们绝对没因此就对未来感到乐观。 人类世界曾经一度差点屈服在魔王军的威猛之下。 勇者的出现与带来的反攻只能以奇迹来形容。那么必须在奇迹持续的这段期间内,拯救世界才行。 如果有闲工夫抱持希望,就透过战斗与前进改变世界吧。 那是西大陆的战士们在与魔王撒旦的战斗中最先喊出的反击口号。 透过回忆起当时的心情,惠美与艾美拉达的身心都更加强烈地体会到自己置身战场的事实。 「那么~~艾米莉亚~~一星期后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喔!」 「嗯,艾美也是。」 「艾美姐姐走掉了。」 「对啊……接下来就是我一个人……不对,是我跟阿拉斯·拉玛斯的两人之旅。」 「阿拉斯·拉玛斯,会当个乖孩子!」 「那就拜托你安分一点啰。那么,你先回来一下吧。」 惠美擦掉手上的泥巴后轻抚阿拉斯·拉玛斯的头,解除她的实体化。 「……好了,总之先去卡希亚斯城塞市吧。得想办法弄点衣服才行。」 一部分也是因为身上沾满了泥巴,不过惠美目前穿的衣服原本就是在日本买的。 她从安特·伊苏拉漂流到日本时穿的衣服,当然就只有穿在铠甲底下的一件。 虽然也能拜托艾美拉达准备,但好友必须尽可能避免做出不自然的举动,而且也不知道像丕平将军那些和艾美拉达敌对的势力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真搞不懂那些企图伤害别人的家伙,是觉得哪里有趣?」 惠美吐出今天不晓得第几次的叹息,满身是泥地在漆黑的森林里踏出前往故乡的第一步。 ※ 「便利商店……我想要便利商店……」 回到安特·伊苏拉的第二天。 惠美马上就软弱地投降了。 她正位于某个距离卡希亚斯城塞市东边步行一日、以旅馆为中心发展起来的城镇。 由于前往圣·埃雷东部的驿马车和行商的商队都会聚集在这个城镇,因此以规模而言,称得上是个充满活力的场所。 「呜嗯……咿呜……」 阿拉斯·拉玛斯一脸苦闷地躺在床上睡觉。 虽然并没有感冒之类的问题,但看来她对这里的食物似乎不太满意。 为了隐瞒自己带着孩子的事实,惠美基本上都是在旅馆的房间里用餐,不过能够外带的食物,几乎都并非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 惠美对自己的故乡——圣·埃雷以及西大陆的食物居然如此粗糙感到惊讶。 这里找得到的食材基本上就是肉、肉、酒,然后又是肉,只有偶尔才看得到蔬菜。即使想买些现成的菜肴,惠美也只找得到看起来马上就会吃得很撑、味道极咸的肉类料理,这里每个人都大白天就吃这些东西下酒。 虽然只要到市场逛逛,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蔬菜跟水果,但每样的味道都不像日本那么精致,除了形状相同以外,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物体。 惠美第一天是在卡希亚斯城塞市附近小镇的便宜旅馆度过,在尽可能搜集跟日本相同的素材后,她才用提供给房客使用的厨房做菜给阿拉斯·拉玛斯吃。 然而看见在日本完全不挑食的阿拉斯·拉玛斯,居然只吃了一口胡萝卜就皱着眉头吐掉时,惠美才重新体认到自己究竟已经有多么习惯日本的食物与水。 自己故乡土地的食物真的有这么难吃吗?惠美一一拿起食材,陷入忧郁。 日本的每样蔬菜吃起来味道都十分浓厚、甘甜且柔和,以至于惠美完全无法理解为何日本的孩子会那么挑食。 虽然那都是出于希望消费者们能吃到美味食物的农业相关人士,在不断进行品种改良后努力得来的成果,不过遗憾的是,西大陆圣·埃雷周边的蔬菜距离那样的境界还十分遥远。 纤维会在牙齿上留下苦涩土味的胡萝卜、酸味强烈刺激舌头的番茄、感觉就连生苦瓜都不会这么苦的小黄瓜,以及比冷冻食品还要干燥的玉蜀黍。就连去日本前都一直在吃这些食物的惠美,咀嚼时都还会不自觉地犹豫一下。 虽说只要买水果就好,但那类商品在这里异常地昂贵。 尽管从艾美拉达那里拿到的盘缠十分宽裕,但就算只是想吃日本超市卖的罐头水准的东西,在这里都得花上超过一枚银币。 圣·埃雷全土历来都盛行酿造水果酒,因此高级的水果几乎都被相关业者或地方领主买断。 一般平民能吃到的顶多就只有苹果和柳橙等水果,而且不但不怎么美味(这终究是以日本为基准),价格也是蔬菜的好几倍。 此外别说是在日本花一百圆就能买到的小麦制白面包了,这里根本就连面包店都不存在,让惠美即使想至少做个三明治蒙混过去都束手无策。 反倒是在日本被视为高级品的黑面包、燕麦面包以及裸麦面包,在这里全都买得到,即使有加牛奶跟砂糖,这些未经酵母菌发酵的面包全都无一例外地具备坚硬的口感以及强烈的酸味,和阿拉斯·拉玛斯至今吃过的面包完全不像。 结果为了让阿拉斯·拉玛斯吃饭,惠美第一天就被迫拿出从日本带来当成最后手段的即食食品,使得她必须全面修正当初预设的用餐计划。 明明一开始那么警戒的购衣行动连同阿拉斯·拉玛斯的分都轻易解决,没想到在食物方面居然隐藏了这样的盲点。 就在两人好不容易撑过了第一天后的第二天。 惠美和阿拉斯·拉玛斯在这个投宿的城镇,又面临了某个第一天因为过于紧张而没意识到的新问题。 「那个厕所……怎么会脏到这个地步……」 惠美看着阿拉斯·拉玛斯苦闷的睡脸,皱起眉头。 总之厕所非常地脏。虽然知道不会有像冲水马桶那样高级的卫生设施,但总之途中遇到的厕所全都脏得异常。 而且不只是脏而已。 明明那么脏,却还要收钱。 旅客在使用所有厕所时都必须付钱。 每个厕所旁边都有被称作收费员的老人看守。虽然一般的行情是五枚铜币,但恐怖的是那些必须花钱才能使用的厕所,居然只有光是附门就该偷笑的水准。 当然那里也不可能常备厕纸,而且因为完全没进行清扫,所以总是散发出恶臭。 姑且不论自己,惠美实在不想带阿拉斯·拉玛斯去那种地方上厕所,即使多少会让她有些不悦,惠美还是决定只让她使用带来这里的尿布。 虽然惠美的旅程一开始就在食物与厕所这两样文明生活不可或缺的要素遭遇极大的挫折,但她今天还是费了不少工夫准备餐点,勉强让阿拉斯·拉玛斯把所有的晚餐都吃了下去。 将蒸过的马铃薯磨成泥,加上事先带来的调味胡椒盐,再用热水调合。 接着放入切细的蘑菇、洋葱与鸡肉加热做出速成的汤后,惠美总算成功地让阿拉斯·拉玛斯说出「好吃」。 考虑到水费、充当燃料的柴火费以及使用厨房的费用,若是只有大人的旅行,惠美绝对不会想煮这种东西,但这次实在是无可奈何。 「便利商店……微波炉……即食食品……自动贩卖机……咖哩店……」 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惠美,在心里坚决发誓等未来哪天达成自己的人生目标、回到故乡安特·伊苏拉时,绝对要带微波炉跟冰箱回来。 想必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因为软弱而变得憔悴。 幸好这间廉价旅馆根本就不可能放像镜子那种能照出脸的高级品,所以不用担心会因为看见自己的脸而沮丧。 此时—— 「emi小姐,emi小姐。」 突然传来有人敲房间门的声音,让惠美吓了一跳。 那是旅馆老板的声音。 「来、来了。」 起身并慌张地绑好自己的头发后,惠美走向门口,边警戒边打开一条缝隙。她用身体挡住,不让人看见房间里的状况。 「喔喔?」 站在走廊上的果然是旅馆老板,老人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开门,正露出发自内心感到惊讶的表情。 「什么事?」 「啊,那、那个,我没想到您会开门……」 「啊……」 恍然大悟的惠美诅咒自己的失误。 这里不是日本。没人能保证旅馆老板一定是好人,若来访者其实是假装旅馆老板的恶徒,那么在正常情况下,惠美早就被人押进房间了。 基本上即使有人上门拜访,在能确认安全之前都必须锁着门应对,没想到连在这种地方都有因过于习惯日本所产生的弊害。 「那个,是关于您之前拜托我的事情,好像有支商队会经过您所说的瓦尔克洛西村。我跟那些人提起这件事后,他们说只要愿意支付报酬就能让您随行。」 「喔,这样啊。」 惠美点头。 瓦尔克洛西村是座位于惠美的故乡斯隆村附近,只要徒步半天就能抵达的村庄。 惠美在入住旅馆时并未提及斯隆村,而是询问有没有移民者或商队将经过那周围的村子。 至于刻意询问其他地点的原因,当然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真正的目的地。 虽然从这里无论去斯隆还是瓦尔克洛西,都必须走上一段很长的距离,不过只要能跟拥有载货马车的商队同行,就能省下不少时间。 「谢谢你。那么,这是订金。」 惠美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枚银币,交给老板。 这是因为在这种毫无保全设施可言的便宜旅馆,即使是在老板面前也绝对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钱包。 都考虑到这种程度了却还疏忽地开门,实在是令人懊悔不已。 尽管两枚银币以订金而言算是十分高价,但其中一枚是给老板的小费。 该花钱的时候绝对不能小气,这是艾伯特的教诲。 「嗯,我知道了。那我先告辞了。」 旅馆老板握住银币满意地点头,稍微致意一下后便离开。 惠美锁上房门,松了口气。 「真困难。明明是以前习以为常的事情。」 重新解开绑起来的头发后,惠美缓缓坐到床上,温柔地抚摸似乎持续在作恶梦的阿拉斯·拉玛斯的头发。 「不对,不是这样。我真正独自一人的时期……其实就只有在日本遇见魔王后的那一年。在那之前,我一直都……」 打从勇者的资质觉醒,到自路西菲尔手中解放神圣·圣埃雷帝国的这段期间,无论现在与自己敌对的奥尔巴还是教会骑士团,都是善良的保护者兼同伴。 惠美在解放圣·埃雷时认识了艾美拉达,并跟她成为终生的好友。 在打倒路西菲尔并完全解放西大陆后,首先决定前往北大陆的惠美在船上邂逅了艾伯特,并借助他的智慧与力量,顺利完成了气候严酷的北大陆与南大陆的旅程。 东大陆的艾谢尔军在正式与惠美等人战斗前便先行撤退,以惠美为首的四人在全世界的支持下进攻中央大陆的魔王城,然后就只有惠美一个人漂流到那个没什么机会面临生命危险的世界。 「亏我还自诩为勇者,结果自己一个人根本什么都办不到。没想到出来旅行居然得像这样担心这担心那地,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呢。」 「啊呜……唔嗯。」 「阿拉斯·拉玛斯,明天我会再替你做好吃一点的饭菜。」 惠美轻轻微笑,在不吵醒阿拉斯·拉玛斯的情况下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穿着鞋子上床。 「穿着鞋子上床,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惠美回想起前阵子跟真奥和阿拉斯·拉玛斯,三人一起去圣迹樱丘买阿拉斯·拉玛斯的棉被的事情。 当时阿拉斯·拉玛斯爬到椅子上,说想看窗外的景色,于是惠美便劝她先把鞋子脱下来—— 『喂,阿拉斯·拉玛斯,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喔。』 『真是的……为什么对爸爸说的话就这么顺从……』 一道不经意于脑中响起的声音,让惠美发出呻吟。 若阿拉斯·拉玛斯因为不习惯这里的食物或气候生病,那位自以为是父亲的男子一定会生气,并对惠美说一堆挖苦的话吧。 在内心提醒自己小心后,对自己居然会思考这种事情感到难以置信的惠美痛苦地叹了口气。 「父亲啊……」 虽然明确承认这件事情很痛苦,但跟以前相比,现在的自己无疑正逐渐迷失憎恨魔王与打算讨伐魔王的心情。 一部分当然是因为得知父亲尚在人世,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她偶尔会逐渐搞不清楚魔王撒旦这个存在。 正因为在日本共度了数个月的时间,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真奥贞夫」的人格、个性以及思想,究竟是如何培养出来的? 事到如今,惠美甚至开始想怀疑真奥是否真的是魔王撒旦了。 曾将他当成敌人监视的自己,如今居然深信现在的真奥不可能在日本干坏事并回到安特·伊苏拉,惠美心中关于真奥贞夫与魔王撒旦的印象就是如此不一致。 「不晓得等回到故乡后,会不会稍微找回对那家伙的恨意……」 惠美看着阿拉斯·拉玛斯的睡脸自言自语。 无论真奥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类」,他跟破坏惠美故乡的路西菲尔军在背后有关都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关于父亲还活着这件事,也只是从不能信任的大天使口中那里听来的,根本就没任何证据。 目前真奥对惠美而言,依然是阴确的杀父仇人,是破坏自己儿时生活的一切和故乡的敌人。 没错,明明已经像这样告诉过自己无数次。 内心因为父亲还活着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大为动摇的自己,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而战呢……」 随着这个无人能够回答的问题消散在房间的黑暗中,惠美的意识也跟着沉入梦乡。 ※ 「真的到这里就好了吗?你付了我们很多钱,就算要带你到再过去两个村落的城塞市也没问题喔?」 商队队长以毫不隐瞒的做生意气魄和略微担心的语气问道。 「如你所见,瓦尔克洛西并没有提供旅客住宿的旅馆,而且附近的村落从米力堤、戈夫到斯隆都还是废村,毫无复兴的迹象。即使想进行巡礼之旅,那里也没有能听你祈祷的村民喔?」 在通往瓦尔克洛西村的街道旁边,惠美走下商队的马车。 「没关系,承蒙您这段期间的照顾。」 托与商队马车同行的福,惠美省下了一天以上的移动时间。 以成人的步行速度,从瓦尔克洛西村走到斯隆只需要半天。 「而且巡礼就某方面而言也只是借口,我在魔王军入侵时失去了重要的人,这同时也是一趟追寻那个人足迹的旅程。」 「……我真是太不解风情了。一个女孩子独自出来旅行,背后当然会有像这样的理由。」 马车驾驶座上的队长脱下宽缘的帽子抵在胸口。 「我会向商业之神祈祷你能找到与重要之人的回忆。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多拿了你那么多钱,就把这当成是包含在内的服务吧。」 「那我就先谢谢您的好意了。」 惠美对装模作样的队长露出微笑。 「那么,我们有缘再见。」 队长重新戴上帽子,拉起缰绳让商队再度启程。 由六辆载货马车组成的商队男子们各自向惠美挥手道别,然后消失在道路的另一端。 一直目送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惠美才将手抵在自己胸前说道: 「居然这样就感到动摇,看来我真的变软弱了昵。」 队长真挚的祈祷,替惠美的心里带来了一丝暖意。 「……因为太和平,我都忘了这里是安特·伊苏拉呢。」 像是为了不忘记温暖的心般,惠美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这并非错觉,她确实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温暖的心会化为力量。现在的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惠美一面感受充斥全身的圣法气,一面意气风发地背对通往瓦尔克洛西村的道路,朝通往斯隆村的方向踏出步伐。 在过去的旅程中,走夜路时都只能依靠月光与星光。 不过现在惠美头上戴了一个头灯,右手拿着地球科学文明的利器——led手电筒发出的强烈光芒,照亮夜晚的道路。 她在斯隆村时的光源,基本上就是依靠这两样物品。 这只led手电筒里装的是不用担心没电的太阳能电池,而且还是就算使用过度导致晚上没电,也能靠手动充电的优秀道具。 只要将附设的端子跟线路接在一起,就连手机也能充电。难得的是,这只手电筒向前发光的led部分,居然还能跟装在本体侧面充当立灯使用的小型灯泡同时使用。为了节约消耗的电力,可以两段调节亮度这点也是魅力所在。 绕过繁茂的森林时,惠美甚至曾利用附设的紧急警报功能,在不引发战斗的情况下,吓退了诸如狼与熊等躲在树丛暗处的凶暴野生动物。 「再来只要在后端加个打火机或万用刀量产卖出,就能替安特·伊苏拉的旅行带来戏剧性的变化。」 说着类似电视购物节目的台词,惠美在森林的另一端,发现了座一不小心就会看漏的小规模「废墟」。 惠美在确认目标后熄灯。 考虑到或许会有类似强盗的人物占据那里,事先暴露自己的行踪并非上策。 而且这座「废墟」跟其他地方不同。 或许就像艾美拉达担心的那样,正被更加危险的家伙们监视着也不一定。 惠美慎重地探查气息,花比之前还要多一倍的时间前进。 她很快就接近到能透过月光隐约看见建筑物外形的距离,停下脚步观察状况。 「……果然没人在呢。」 惠美叹道。 虽然谨慎小必地行动,但仔细想想,惠美已经离开安特·伊苏拉一年以上。 而天使、恶魔以及部分的教会相关人士,也都早在半年前就确认她还活着。 在这么长的期间里,无论哪个势力,都没闲工夫将兵力配置在这个连惠美是否会来都不知道的地方。 毕竟这个村子在魔王军入侵之前根本毫无特色,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农村。 逐渐接近街道的惠美,发现一块荒废的平地。 那里曾经是耕地。 惠美穿过环绕在周围的耕地中间的小路,一步一步地靠近座落在夜晚中的废墟黑影。 最后她总算站上了村子里那条过去勉强能让载货马车交错通行的「大道」。 「……我回来了。」 此处既听不见虫鸣,也看不见野鼠,仿佛就只有这个村子的时间停止了一般。 只有清爽的晚风,回应惠美颤抖的声音。 斯隆村就像这样以自己的尸体为墓碑,静静地腐朽。 「妈妈,擅自进来这里没关系吗?」 惠美未经允许就直接走进一间最靠近街道、状况相对完好的房屋,设置自己带来的帐篷。 这是为了避免被人从远处发现阿拉斯·拉玛斯实体化的光,以及煮饭时的烟火。 「不用担心。因为……这是妈妈认识的人的家。」 惠美露出寂寞的微笑,快速进行晚餐的准备。 今天的晚餐是昨晚煮干后呈糊状的马铃薯汤,搭配从日本带来的即食白米——熟悉的「后藤的白饭」。 虽然这东西经常让人以为只能用微波炉调理,但其实也能透过隔水加热食用。 惠美将水倒进万能锅,用不容易冒烟的露营用简易炉煮沸。 加点热水将马铃薯糊还原成汤后,她用剩下的热水加热白米。 接着再拿出一些能够久放的腌肉,就完成了最低限度的晚餐。 「以凯旋回乡的晚餐来说,算是不错呢。」 「妈妈,马铃薯!」 被手电筒的灯照亮的阿拉斯·拉玛斯丝毫不害怕陌生的黑暗场所,吵着要喝似乎非常中意的马铃薯汤。 「阿拉斯·拉玛斯,你要先做什么?」 「呜……喔、喔!我开动了!」 「嗯,很好。要先吹凉后再吃喔。」 因为是要给阿拉斯·拉玛斯吃的东西,所以惠美非常小心地调整温度,然后像平常一样将汤端给阿拉斯·拉玛斯。 「呼、呼……啊嗯。」 「怎么样?」 「嗯,好吃。」 在荒废故乡享用的晚餐,进行得十分平稳。 等阿拉斯·拉玛斯用马铃薯汤跟白饭填饱肚子后,惠美才开始料理自己的晚餐。 身为大人的惠美并不挑食,只简单地吃了些燕麦面包跟腌肉,及少许阿拉斯·拉玛斯的汤。 「妈妈。」 「嗯?什么事?」 「妈妈的朋友,为什么不在?」 「……这个嘛。」 惠美知道小女孩所说的朋友,应该是指刚才提到的「认识的人」,于是她咳了一下后说道: 「这个家以前住了一个叫科法的爷爷……」 过去住在这里的是一对比惠美的父亲诺尔德要年长十岁左右的夫妇,惠美还记得他们是对健谈的夫妇。 「那边呢?」 阿拉斯·拉玛斯没等惠美说完,就指向窗外对面的废屋。 「呃……应该是莉莉娜婆婆的家吧。她是个善长编织的老太太喔。」 「为什么他们都不在了?」 「……」 阿拉斯·拉玛斯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意图提出这个问题的呢? 是幼童天真的疑问,还是她偶尔展现的深邃知性在探求真相呢? 「因为有一群可怕的恶魔袭击村子,所以大家都跑掉了。」 在惠美接受大法神教会的保护后,过不久斯隆村就成了路西菲尔军的牺牲品。 考虑到斯隆村与位于西大陆最西端的圣地圣·因古诺雷德之间的移动距离,事情或许是发生在惠美离开村子约一个月后。 不过,也有可能在惠美抵达圣·因古诺雷德之前,村子就已经毁灭了。 受到憎恨、悲叹、年幼,特别是时间的影响,惠美早已无法正确回想起当时的记忆,而事到如今也无法确认村子毁灭的正确日期。 就在惠美将阴暗的追忆连同咬下去的面包一同吞下时,阿拉斯·拉玛斯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妈妈,你说的恶魔,是指假白脸吗?」 「咦?」 「很可怕,害大家哭的,是假白脸吗?」 「不、不是喔?」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跑出加百列的名字呢? 不对,惠美知道在两人发展成像现在的关系之前,阿拉斯·拉玛斯就对大天使加百列抱持着异常的敌意,但即使如此,这个问题依然非常唐突。 「那恶魔,是指天使吗?」 「呃,那个,对不起,我听不太懂阿拉斯·拉玛斯在说什么……」 这么说来,虽然阿拉斯·拉玛斯从一开始就知道「天使」的事情,但她是否了解「恶魔」这个概念呢? 照理说阿拉斯·拉玛斯透过化为惠美的圣剑「进化圣剑·单翼」,应该已经见过真奥和芦屋的恶魔形态好几次了,即使如此,阿拉斯·拉玛斯对他们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 「恶魔是什么?」 「……这个嘛……」 惠美无法回答。 如果是半年前,惠美应该还有办法滔滔不绝地说明这些极为可怕的魔物。 不过从记忆底部浮现出来的,却正是那个加百列所说过的话。 『天使就生物上来看其实是人类。』 铃乃的疑问撼动惠美的记忆。 『你觉得所谓的「恶魔」……到底是什么?』 在日本以跟人类相同外表生活的恶魔之王撒旦。 他就生物上来看,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的惠美没有答案,所以她无法回答阿拉斯·拉玛斯的问题。 「……妈妈?」 而且还用另一个理由让她无法回答。 「将大家赶出村子的可怕恶魔」不是别人,正是阿拉斯·拉玛斯仰慕的「爸爸」。 无论是做为勇者,还是做为一个人类,惠美现在都无法告诉阿拉斯·拉玛斯「爸爸」是应该憎恨的敌人。 即使在心里的某处知道这样对阿拉斯·拉玛斯的人生并没有好处,惠美依然无法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下定决心,告诉心爱的女儿说她迟早必须对敬爱的「爸爸」刀刃相向。 更何况在知道父亲可能还活着的现在,那件事对惠美而言是否必要,也已经变得暧昧不清。 无论如何,若宁愿背叛女儿的爱也要替自己报仇雪恨,那惠美不就跟自己厌恶的「恶魔」没什么两样了吗? 「……总觉得有点不爽。」 就连在这里,只要一想起让自己烦恼不已的真奥那张蠢脸,惠美就突然感觉到一股跟发自内心的憎恶与怨恨截然不同、烦闷中略带焦虑的情绪。 「只要给那家伙一点好脸色看,他就会像这样不断让我烦恼,并且不正经地诉说自己的野心悠哉度日,真是岂有此理。」 「呜?」 「听好啰,阿拉斯·拉玛斯,恶魔这种东西非常卑鄙、狡猾又任性妄为。」 「卑鄙、狡猾……?」 「真是的,千穗到底是觉得那家伙哪里好啊,我完全无法理解。」 「呜~我听不懂。」 在心里为了极其肤浅的事情感到烦躁的惠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在灯光的照耀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对了,阿拉斯·拉玛斯,等回去之后……再请爸爸教你吧。」 「爸爸?」 「嗯,你就去问爸爸『恶魔是什么』吧。因为爸爸什么都知道,所以一定会教你。」 「我知道了!」 真是太残忍了。 不过站在惠美的立场,实在难以接受总是只有自己一人烦恼阿拉斯·拉玛斯和真奥的关系。 若不让真奥也思考一下未来的事情,那也太不公平了。 「等回去之后,得好好念念他才行。」 一想像真奥因为阿拉斯·拉玛斯的问题惊慌失措的样子,惠美就自然地流露出笑容。 「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 「再过一阵子吧。之后要帮千穗姐姐办生日派对,到时候爸爸一定也会来。」 惠美毫无隐瞒、极为自然地说出回到日本后的预定。 「虽然还有点早,但等收拾完后就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才行呢。」 惠美重新将帐篷、睡袋跟手电筒以外的行李塞回背包,抱着阿拉斯·拉玛斯走进帐篷,拉开睡袋。 「好滑好软!」 阿拉斯·拉玛斯钻进羽绒型睡袋内玩耍。 「喂,别玩了啦。」 结果惠美也一起钻进去,稍微嬉闹了一会儿后才把阿拉斯·拉玛斯拉出来。 即使露出不满的表情,在惠美熄灯后,阿拉斯·拉玛斯还是乖乖躺在妈妈怀里准备睡觉。 「妈妈,讲故事给我听!」 「故事啊。这个嘛……」 这并非阿拉斯·拉玛斯首次要求惠美在睡前说故事,但依然十分难得。 尽管脑中浮现几个地球的民间故事与传说,不过惠美还是轻轻摇头,将灯开到最小后说道: 「那么……我就来讲个安特·伊苏拉的古老传说吧。那是个公主被恐怖的『恶魔』抓走,一位年轻国王前去营救的故事……」 惠美将手放在睡袋里的阿拉斯·拉玛斯肚子上,打拍子般的上下移动。 在这个连月光都映照不到的荒废村落一角,「母亲」与「孩子」的夜色逐渐加深。 隔天早上,惠美在天亮之前就睁开了眼睛。 惠美解除尚在梦乡的阿拉斯·拉玛斯的实体化与她融合,开始在太阳照耀的废村中散步。 虽然这里依然是个宁静得连小动物的气息都感觉不到的村落,但由于惠美过去曾在旅途中顺道绕过来这里,驱除栖息在村里的野生动物与魔兽,因此在那之后似乎并没有显著的风化。 不可思议的是,即使这里的风景在民宅崩毁后成了完全不同的景色,身体还是记得路该怎么走。 尤斯提纳家,就在太阳升起的方向。 阳光从远方的山头后面溢出,惠美像是受其吸引似的穿过「大道」,抵达村子的外围。 然后她因为在那里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东西而变得动弹不得。 那棵能够从道路的另一端隐约看见的树木,是惠美过去与下田工作的父亲一起吃午餐的固定场所。 所以就表示围绕在自己周围的这片荒废的田地…… 「是爸爸的……麦田……」 就在这个瞬间,仿佛在呼应惠美的话般,曙光从山间伸出光之手臂照亮大地。 惠美的眼眶自然地流下泪水。 大地上铺满浓密的绿意。 早晨的风晃动着覆盖大地的绿色景象。 「还活着……还活着……」 充满广大土地的绿色果实。 那肯定是小麦。 而且这块田地明显荒废已久。 眼前这片深绿色的景色内混了无数浅色的高大杂草,随风摇曳的麦穗看起来也十分瘦弱。 就算是由惠美的眼光来看,她也知道有些麦穗根本就撑不到秋天。 不过即使如此,惠美还是忍不住对着太阳升起的早晨天空大喊: 「还活着!爸爸种的小麦还活着!」 即便遭到恶魔蹂躏并长年失去管理者,这些存活下来的坚强小麦依然持续世代交替。 「你真的还在某处活着吗?我们,还能再一起生活吗……?」 父亲存活的证据就在眼前。过去在经历恐惧与绝望后以为消失的东西,如今就在眼前。 惠美再也不想尝到那种绝望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赌命守护这副光景。 「……唔嗯……妈妈?怎么了,噗哇!」 惠美的呐喊甚至晃动了自己的内心。 她瞬间让被震撼内心的呐喊吓到的阿拉斯·拉玛斯实体化,连眼泪都忘了擦就直接抱紧了小女孩。 「阿拉斯·拉玛斯,我还能继续努力……我必须努力才行!」 「妈妈……呼啊……」 惠美再度抱紧突然被吵醒、现在还十分想睡的阿拉斯·拉玛斯,慌张地冲向来时的道路。 这是因为她想赶快收拾放在科法家的行李,尽早回到曾与父亲一同生活的家。 然后以那里为据点,达成回到安特·伊苏拉的目的。 与父亲一起生活过的这个家必定隐藏着什么。 能够改变惠美目前被卷入的状况的某样东西。 足以解开围绕安特·伊苏拉和地球的谜团的部分真相。 遭遇意想不到的奇迹后,惠美抱持着接近确信的预感。※ 「唉啊啊啊啊……什么都没有呢……」 集中力中断的惠美无力地坐倒在曾是厨房的场所。 此时是探索老家第三天的中午。 第一天发现父亲的麦田居然意外保留下来时,惠美还曾经感动到落泪,她将这视为吉兆,并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线索突破世界目前陷入的状况,然而距离她充满干劲地将探索据点迁移到怀念的老家,至今已经过了三天。 直到今天都还完全没有任何成果。 尤斯提纳家只是普通的农家,并没有什么特别宽广的豪宅或土地。 虽然这里也不例外地跟其他房屋一样留下了破坏的痕迹,但还是勉强维持在接近惠美记忆的状况。 替父亲做饭的厨房。 跟父亲共进晚餐的餐厅。 一起眺望暖炉的火陷入梦乡的客厅。 在看见自己小时候的睡床时,觉得怀念得不得了的她又再度热泪盈眶。 这个家除了是惠美与父亲诺尔德的家以外,同时也是隐藏行踪、将安特·伊苏拉跟地球的人们全都卷进来的母亲——莱拉的家。 尽管小时候还不懂事,但或许在当时被禁止触摸的东西或是禁止进入的场所,隐藏了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不过救世的勇者在使出浑身解数探索家里后,唯一知道的就只有父亲彻头彻尾是个质朴刚健的农夫。 家里原本就没多少像衣柜或书架这类能装东西的家具。 虽然这里在废村后也有可能被盗贼光顾过,但姑且不论体积小的贵重物品,应该没有盗贼会刻意只偷像衣柜那样的大型家具吧。 认为东西可能被藏在阁楼或地下室这类场所的惠美,开始转而探索这些地方,不过最后只在阁楼里找到一些配合季节使用的家具、空的桶子与水壶,以及钉子与螺丝等杂物。 至于地下室,惠美家原本就没有。 「像这种时候,应该要刚好有个秘密的地下室吧……」 就算抱怨也没什么意义。 惠美之后又陆续探索了农具小屋、暖炉背后,以及炉灶的背后与内部等小时候不能靠近的地方,但除了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以外,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只在吃晚餐时—— 「妈妈好脏。」 换来阿拉斯·拉玛斯毫不留情的指摘,让她沮丧不已。 「话又说回来,如果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暖炉后面或炉灶里,那本人自己也拿不出来吧?」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藏树于森林中的法则了。 惠美在第二天决定检查留在书架里的少量书籍与文件。 纸本书在安特·伊苏拉是高级品,因此就算用木板、羊皮纸或是连莎草纸都称不上的粗劣纸张制作重要文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由于留下来的书本或文件并不多,因此惠美原本以为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读完…… 「好……好繁琐……」 明明从上午就开始检查,但到了夕阳西下后却还是完全读不完。 惠美一开始还为父亲熟悉的笔迹感动落泪,没想到个性一板一眼的父亲居然消耗贵重的笔记本,留下了详细的日志。 虽然内容大半是关于小麦的生长状况与工作,不过既然留下如此周密的文章,怀疑里面或许藏了什么暗号的惠美还是无法随便浏览。 正当惠美看累了农业日志,打算检查木板或羊皮纸的文件时,她发现内容大多是过去二十年来的纳税证明书,而且除了小麦以外,还参杂了许多和畜产有关的证明书与申请书。 「……啊,检查官的印鉴变了。」 耗费两个小时所找到的第一个大变化,就是盖在木板上的烙印换了,惠美暂时中断阅读,开始准备煮饭。 「呐,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事?」 阿拉斯·拉玛斯正美味地喝着用热水溶解的即食罐头汤,惠美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问道: 「你有在这附近感觉到『基础』碎片的气息吗?」 「没有!」 小女孩毫不犹豫地回答,让惠美沮丧地低下头。 尽管有一半只是在开玩笑,但感觉自己又再次被迫面临严苛的现实。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如果附近真的有那种反应,那阿拉斯·拉玛斯在走进村子里时就该发现了。 到头来即使剩下的资料并不多,惠美还是无法在当天读完,一直到第三天的今天,她都分段在进行阅读与整理资料的工作。 「嗯……这边也没什么收获。」 从农产品交易的文件转为检查土地权利文件的惠美,翘着脚坐在留下来的老旧椅子上。 「还是说……已经被有相同想法的奥尔巴或加百列抢先带走了呢?」 惠美将标示土地界线的文件移到已读的文件堆中,拿起另一册笔记本。 「普通的日记应该不会只有这样吧。」 这本可说是唯一收获的书,是诺尔德的日记。 跟农业日志相比,这边的密度绝对称不上高。 相较于每天记录的农业日志,这边就算再怎么频繁,也顶多一个星期记录一次。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周间报告。 相对地,这里面虽然记录了日常的琐事以及惠美年幼时的事迹,却从头到尾都没提到母亲莱拉的名字,而且最后一页的日期也停在魔王军入侵的好几年之前。 「以时间点来说,真是不上不下的日记。」 虽说是家人,但这实在不是擅自阅读别人的日记后该有的感想。 虽然父亲的回忆当然也很珍贵,但考虑到撰写的时间点,上面明显并未记载现在的惠美需要的情报。 「距离艾美来接我还有两天啊……」 探索陷入瓶颈,让惠美软弱地叹了口气。 「土地区划整备证明,这是田地界线的证明书,这是纳税扣除用的休耕地申请书……」 继续回头整理文件的惠美,在一张一张地浏览木板后进行分类。 「街道整备保证金的缴纳证明,这是什么,村长先生寄来的新年贺卡居然混在这种地方。羊皮纸放这里,然后……接下来是许可书跟权利书啊。」 惠美像个上班族般,以熟练的动作持续整理文件。 「共同林的定期采伐权,斧头的所有许可证?连这种东西都有啊。再来是……」 惠美一面处理许多听都没听过的许可与权利,一面浏览后续的文件—— 「盖房子时的领主许可书、改建许可书、增建许可书,这些是跟房子有关的文件。农具小屋建设许可书……这是开拓新耕地的许可书……咦?」 最后在整理到一张羊皮纸时停下动作。 「我记得跟土地有关的文件都整理在这里。是放错了吗?」 该不会是父亲在整理时弄错了吧? 仔细一看,这是跟在盖这个房子时相同时期制作的文件。 或许是因为当时还没好好地进行分类,所以之后就随着时间经过忘记了也不一定。 就在惠美如是想着,并打算将那张新耕地开拓许可书重新放进与土地相关的分类时—— 「…………这是什么?」 她倒抽一口气,凝视着羊皮纸上的文字。 「这是哪里啊?」 新耕地开拓许可书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在想开垦新田地时申请的文件,是一种按照纳税的实际状况与收获量,由申请者居住的村落村长与治理该区的领主发行。 尽管必须自己亲自开拓,但优点在于能便宜地获得土地,而由于无论扩展的土地肥沃与否都会按照土地面积进行课税,因此也有可能反过来加重税务方面的负担。 所以除非是特别有余裕的农家,否则不会做出这种申请。 更何况—— 「为什么要挑这么远的地方?」 记载在上面的土地位于村子东方的山中,与尤斯提纳家管理的其他土地都有一段距离。 在比对过从艾美拉达那里拿到的地图后,惠美发现就算以大人的脚步,从村子到那里也要花上半天的时间。 「嗯嗯嗯嗯?」 惠美连忙重新翻找之前看过的文件。 然后她在灌溉设施使用权利书的文件堆中,找到了另一张像是被藏在里面的农具小屋设置许可证。 上面记载的地点跟刚才的开拓许可书一样。 「居然还有这种地方……我都没听说过。」 至少在惠美的记忆里,尤斯提纳家的田地全都位于即使以小孩子的脚步,从这个家走过去也只要十几分钟的距离。 照理说父亲除了小麦以外,应该就只有在家里另外盖的小屋内细心照料鸡只,然后拿蛋去卖而已。 那么这块完全独立于村子之外的农地是怎么回事?而父亲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建造这座小屋? 惠美跳也似的起身,快速翻找之前已经读过的农业日志,然后在那两张神秘许可书的日期,找到了与那附近的农地作业有关的记述。 她重新以兴奋的表情念出上面的文字: 「没有任何收获,也没有种任何东西。不过……」 在农具小屋建设许可证发行三天后的日期页面上,记载了第一次阅读时漏看的细小文字。 「9……是数字的9……」 这个一开始以为只是写错或单纯笔记,而未多加留意的数字代表的意义,如今化为重大的情报压迫着惠美。 难以想像这是偶然。因为构成「进化圣剑·单翼」与阿拉斯·拉玛斯核心的「基础」质点,正是生命之树的第「9」质点。 惠美无法压抑自己激动的心跳,将手抵在胸前。 「阿拉斯·拉玛斯……」 『……唔嗯。』 看来阿拉斯·拉玛斯正在惠美体内睡午觉。 不过必须尽快确认这项情报的意义才行。 惠美不自觉地抬头看向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艾美拉达将在两天后前来迎接自己。不过那个场所位于以大人的脚程必须走上半天的位置。若面临必须在那里进行广范围搜索的状况,走路过去或许会赶不上与艾美拉达约好会合的时间。 话虽如此,若等待艾美拉达并将她留在这里,或许会给必须边管制情报边行动的她添麻烦也不一定。 「……看来只能飞过去了。」 若只是单纯飞翔,那么除非速度太快,否则应该不会被惠美的「敌人」发现才对。 「基本上这里又不是日本,世界各处都有人在使用圣法气。」 大都市晚上会用点灯的法术,而包含法具的锻造,以及生产铃乃过去带到笹冢魔王城的那些祝圣农作物在内,圣法气被使用在多种领域。 特别是西大陆的法术文化比其他大陆都要来得发达,因此每年的圣法气消耗量也比其他大陆多了三成左右。 考虑到剩下的时间与艾美拉达的立场,比起烦恼该不该使用圣法气,还是延长调查朝限带来的问题更大。 「而且……我已经跟千穗约好了。」 说完后,惠美看向左手的手表。 她刻意一直到现在都还戴着中意的放松熊手表。 这是为了比较地球跟安特·伊苏拉太阳运行的状况。 尽管两地之间存在时差,但地球跟安特·伊苏拉的一天长度几乎完全相同,这只能以奇迹来形容。 在地球的九月十二日,大家计划要举办千穗和惠美的庆生派对。 「必须遵守约定才行。」 惠美收起两份资料,为了离开怀念的家而将露营用具塞进背包里背上。 「回来时,再顺便绕过来一下吧。」 穿过玄关,抬头仰望至今依然保留和平时代外貌的家园,惠美紧抿嘴唇。 因为之前是跟艾美拉达约在这个村子碰面,所以回程时就请她将「门」开在家的上空好了。 惠美一面想着这些事—— 「我出门了。」 一面缓缓地浮上空中,直到村子在视野中变得愈来愈遥远,她才朝向新的目的地往东方的天空飞去。 对照地图来看,目标的场所是一片长着茂盛阔叶树的广大山地。 惠美原本以为会是块未经开垦的土地,但这里在特定季节似乎也被当成狩猎区使用。 山脚下有个聚落遗迹,看来是用来处理猎物的小型休息处。 虽然因为复兴的工作尚未进展到这里,使得这里变得沓无人烟,不过惠美在某间废屋前方,发现记载登山道的地图。 原本以为是秘密的土地而鼓足干劲来到这里,但从遗留的登山记录就能看出这里在特定季节会有大批猎人入山,这让惠美开始担心起难不成父亲只是在农闲期也有插手狩猎业罢了。 一般在狩猎区域都会分散设置几间狩猎小屋,只要当上那里的管理者,应该就能从狩猎公会那里拿到一笔小钱才对。 「该不会爸爸意外地会做生意吧……」 正因为有所成长才能理解这种事,意外窥见父亲精打细算的一面,让惠美心情十分复杂。 「不过既然是农具小屋跟田地的开垦许可书,那或许跟狩猎无关也不一定……」 好不容易找到堪称线索的情报,总之还是得先上山直接到现场确认一下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入山中的惠美,面对的是徒具登山道之名的兽道。 虽然原本就不期待会有像日本的观光山区那样经过整顿的登山道,不过惠美没想到自己居然得在太阳西下前,持续穿越外行人恐怕根本搞不清楚是在上山还是下山的树丛。 即使现在还是白天,被阔叶树原生林覆盖的山区依然非常阴暗,充满了许多生命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魔王军入侵后便不再有猎人出入,惠美一下遇见兽道被生长的植物堵住,一下发现前方冒出在日本没机会看见的大型动物,让她登山的进度迟迟没有进展。 纵使野生动物根本就不是惠美的对手,但既然对这里来说自己才是入侵者,惠美还是希望能尽量避免和无辜的动物战斗。 「或许从空中看会比较清楚……好像也不行耶。」 惠美擦着汗抬头仰望上方,然后马上否定自己的想法。 阔叶树生意盎然的枝叶遮盖了上空,即使在正午此处仍然很阴暗。 即使飞到空中,惠美也不认为自己能够看见被树木遮蔽的地面状况。 「这个,有办法在今天内找到吗?」 感到不安的惠美,开始对照从艾美拉达那里拿到的广域地图与登山道记载的地图。 首先,这座山实在太宽广了。 再加上令人困扰的是权利书上只用文字记载了土地的位置,光靠现在手边的地图根本就无法特定出那个场所。 等太阳下山后,应该就无法继续探索了。 由于不可能在这座充满野生动物的山中露宿,因此这么一来就只能回到山脚的聚落。 「南侧山坡的半山腰……南侧那么大,登山道又没有经过整顿,谁知道半山腰是指哪里……我是觉得已经爬到满上面了。」 虽然惠美是从西侧入山,但山里根本就不可能有能让她看得懂的东西南北明确界线。 接着—— 「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突然?咦,你想出来外面?」 脑中的阿拉斯·拉玛斯似乎突然有话想说。 「我、我知道了,你等一下……嘿!」 尽管感到疑惑,惠美还是顺从地让阿拉斯·拉玛斯实体化。 惠美原本想顺势抱起她—— 「妈妈,这边。」 没想到阿拉斯·拉玛斯居然穿过惠美的手,在着地后开始用娇小的双脚跑了起来。 「等、等等,阿拉斯·拉玛斯?」 「妈妈,快点!这边!」 即使焦急地回头催促惠美,跑在兽道上的阿拉斯·拉玛斯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纵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担心阿拉斯·拉玛斯会走散,惠美还是慌了起来。 「等等,阿拉斯·拉玛斯!你要去哪里!至、至少先喷个驱虫喷雾……」 拿着儿童用驱虫喷雾的惠美,开始拼命地追在阿拉斯·拉玛斯后面。 虽然好歹让阿拉斯·拉玛斯穿了长袖长裤,但惠美还是担心起她会不会被蚊子叮到,或是跑得那么快会不会被尿布擦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阿拉斯·拉玛斯的跑法与眼神看起来毫无迷惘。 小女孩持续于看在惠美眼里根本没有任何路标的路上奔跑,两人就这样跑了将近十五分钟。 最后阿拉斯·拉玛斯在兽道旁的一棵大树底下站定脚步。 「到、到底怎么了……?」 勉强跟了上来的惠美,抬头仰望阿拉斯·拉玛斯伫立一旁的这棵大树。 虽然说大树也没错,但除了兽道以外,这座山几乎跟原生林没什么两样。 所以这棵树既没有特别显眼的外表,也没有特别巨大,更不是什么稀有的品种。它唯一跟周围的树木有明确差异的地方在于—— 「已经枯了呢。」 往上一看便能发现,这棵树的树枝上一片叶子也没有,而覆盖在树干上的苔藓与藤蔓,基本上原本就不会长在还活着的树木上。 「这棵树怎么了?阿拉斯·拉玛斯。」 站在惠美旁边仰望枯萎巨树的阿拉斯·拉玛斯点头回答母亲的问题: 「这边!」 说完后,她直接走进枯木的树干里。 「……咦?」 惠美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眼前的现象。 阿拉斯·拉玛斯娇小的身体宛如穿透魔术般,伴随一道淡淡的光辉被吸收进枯木的树干里。 「阿、阿拉斯·拉玛斯?等、等一下,回来啊!」 惠美慌张地解除阿拉斯·拉玛斯的实体化—— 「……阿拉斯·拉玛斯?咦……」 然而小女孩并没有回来。 自己的体内,感觉不到形成圣剑的进化天银回来的气息。 无论再怎么呼喊,都听不见阿拉斯·拉玛斯回答。 「不、不会吧?这是怎么回事?阿拉斯……」 就在惠美因为这出乎意料的状况陷入轻微的混乱时。 「妈妈,还没好吗?」 阿拉斯·拉玛斯一脸若无其事地从枯木树干中探出头来。 阿拉斯·拉玛斯的身体与树干间散发着雾般的白光,而小女孩自己的额头上也发出些微的紫色光芒。 「阿拉斯·拉玛斯!」 「妈妈,这边。妈妈也进得来喔。快一点。」 不过小女孩马上就再度将脸缩回枯木树干中。 「进、进得去是什么意思……」 确认阿拉斯·拉玛斯平安无事的惠美惊讶归惊讶,还是姑且尝试触摸枯木的树干。 「只、只是普通的树木。」 那棵树摸起来的触感就跟普通的枯木一样,即使轻轻用力,感觉也无法像阿拉斯·拉玛斯那样直接穿过去。 「阿、阿拉斯·拉玛斯,快回来!我进不去啦!」 这次不管再怎么叫喊,小女孩都没有回来的迹象。 「到、到底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惠美蹲到枯木底下,触摸阿拉斯·拉玛斯消失的部位。 那里摸起来果然也跟普通枯木一样,此时惠美突然想到一件事。 刚才阿拉斯·拉玛斯探头出来时,额头上散发出紫色的光辉。 换句话说,就是构成阿拉斯·拉玛斯核心的「基础」碎片发出了光芒。 「如、如果是那样的话……」 「进化圣剑·单翼」和阿拉斯·拉玛斯都已经进入枯木中。 这么一来,惠美现在能运用的碎片就只剩下两个。 那就是破邪之衣,以及镶在恶魔大尚书卡米欧宝剑剑鞘上的碎片。 惠美从背包里拿出以前用东急手创屋的素材制作、装着碎片的小瓶子,半信半疑地对里面注入圣法气。 接着—— 「哇!」 即使担心会被天界势力察觉碎片之力的惠美只释放出一点点力量,被装在玻璃小瓶内的碎片依然朝着枯木树干中心,射出一道紫色的光芒。 「这、这样就行了吗?」 惠美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将手贴在被紫光照射的地方。 「哇哇哇!」 这次理应是触碰枯木表面的手毫无抵抗地没入树干,同时惠美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吸引,就这样被吸入枯木树干内消失无踪。 「好痛痛痛痛痛……」 尽管背着行李,意外地还是没感受到什么阻力,害惊讶的惠美以不符世界最强勇者之名的方式跌了一跤。 跌倒后的惠美闻着地面泥土的味道,皱起眉头缓缓起身。 然后在见到眼前的光景后倒抽了一口气。 枯木的光芒前方有条道路。 那无疑是条兽道。 不过兽道旁边的树木却像东京街头上的行道树般,整齐地沿着道路排列。 这很明显并非自然产生。 「妈妈,快点过来这边!」 阿拉斯·拉玛斯在不远的前方全力朝惠美挥手。 虽然在确认阿拉斯·拉玛斯平安无事后稍微松了口气,但惠美还是马上敛起表情,开始跟在阿拉斯·拉玛斯后面。 阿拉斯·拉玛斯在确认惠美跟上来后,带头走在兽道上笔直前进。 这条路肯定是连接父亲与母亲的线索。 光是必须由阿拉斯·拉玛斯与「基础」碎片引路,就足以证明这点。 这条道路的时间,似乎跟枯木光芒的彼端一样会流逝,惠美将「基础」碎片举到前方,像是要用它代替灯火照亮黑暗般前进。 就在惠美沿着这条听不见虫鸣鸟叫,就连野兽气息都感受不到的宁静道路笔直走了约五分钟后。 在突然变得开阔的视野前方,出现了一栋小屋。 小屋旁边的土地上留有耕作过的痕迹。周围没有森林,只种了几棵果实可供食用的树木。 感觉不到人的气息,虽然这里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好一段时间,但打从回到安特·伊苏拉以来,惠美的心跳还是首次跳得如此激烈。 太阳正逐渐消失在辽阔地平线的彼端。 取而代之的是两道月亮与明亮的星光开始出现在薄暮的天空中,映照出跟外部空间相同的颜色,惠美透过那些星体的位置关系,确认这里就是父亲取得权利的南侧山坡。 「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在小屋前等待惠美。 惠美将「基础」碎片收进口袋,走向阿拉斯·拉玛斯。 「阿拉斯·拉玛斯……这里是哪里?」 等回过神来时,惠美已经自然地提出这个问题。 阿拉斯·拉玛斯在枯木外面的山道奔跑时,明显是瞄准了这个地方。 然而阿拉斯·拉玛斯却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这里不是妈妈的家吗?」 小女孩如此反问。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惠美对自己无法好好发问的软弱内心感到厌恶。 她一直都在挂念着这件事。 阿拉斯·拉玛斯称自己为「妈妈」的理由。 推测是从真奥在中央大陆建造的魔王城诞生的阿拉斯·拉玛斯,称呼除了身为「基础」碎片的持有者以外,理应没有其他任何接点的惠美为「妈妈」。 惠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突然被迫面临这个答案。 「因为有妈妈的味道。」 阿拉斯·拉玛斯的回答,对现在的惠美来说十分残酷。 「妈妈的,味道……」 天空一片晴朗,从山坡上望过去的景色也辽阔无比。 然而—— 惠美的心此时却像与最爱的父亲分别的那天般,小小地泄了气。 「……呐,阿拉斯·拉玛斯。」 「什么事?」 「阿拉斯·拉玛斯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妈妈的名字?」 阿拉斯·拉玛斯稍微疑惑了一下后开口。 「莱拉。」 突然于vi·rosa笹冢现身的阿拉斯·拉玛斯,曾在那里说过「爸爸」是「撒旦」。 不过在被问到妈妈是谁时,阿拉斯·拉玛斯仅用手指指向惠美。 惠美回想起与阿拉斯·拉玛斯一同度过的那短短几个月的生活。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称呼惠美为「妈妈」。但却从来没叫过惠美的名字。 当然对现在的阿拉斯·拉玛斯而言,她所爱慕的「妈妈」无疑是指惠美本人。 不过自从抵达日本以后,阿拉斯·拉玛斯就一直在注视着惠美身后的「莱拉」。 而若阿拉斯·拉玛斯认为「父亲」是身为魔王撒旦的真奥,「母亲」是惠美的母亲莱拉,那么—— 「是妈妈……救了年幼时的那家伙(魔王)……」 惠美在东京巨蛋城的摩天轮中,听说了真奥贞夫的过去。 虽然当时惠美就已经有所预感,不过一旦事实像这样摊在眼前,还是让她的双脚颤抖到只能勉强站立的程度。 「那个……笨蛋魔王……什么叫『我不认识的人』啊……」 惠美以颤抖的声音,对不在现场的真奥骂道。 在惠美问到救了年幼真奥的天使是谁时,真奥曾经回答「是你不认识的人」。 惠美确实不了解「自己的母亲」,也不认识「名为莱拉的天使」。 不过即使如此,她至少还是知道「名为莱拉的天使是自己的母亲」。 「我居然……会如此动摇,这样不就像我早已被人看透,并让那家伙费心了吗……」 然而不论再怎么怒骂,惠美至今所见到的一切,全都指向一件事实。 母亲救了年幼的魔王撒旦的命,而那个撒旦在成长后入侵安特·伊苏拉,毁灭了自己与父亲生活的一切和众多人类的幸福与性命。 「我……」 惠美并没有愚蠢到会想替与自己无关的母亲做出的所有行动负责。 尽管无论是现在的惠美,还是目前人在地球的真奥都不晓得莱拉行动的意图,但他们依然不认为对方是在毫无想法的情况下行动。 这么一来,母亲究竟是在基于什么意图救助年幼的撒旦呢? 「……」 「妈妈,你怎么了?」 惠美看向阿拉斯·拉玛斯。 阿拉斯·拉玛斯是从莱拉托付给真奥的「基础」碎片诞生出来的。 若只看这一点,或许也能认为莱拉是为了让阿拉斯·拉玛斯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才帮助真奥,然而真奥本人直到最近才知道阿拉斯·拉玛斯的存在,甚至还曾经一度忘记碎片的事情。 「不过……」 惠美回想起与艾美拉达、艾伯特和奥尔巴,一同进攻中央大陆魔王城那天的事情。 她过去一直相信当时圣剑放出的紫色光芒,是引导他们直线前往魔王所在地的引导之光。 虽然关于指引勇者前往魔王所在地的光芒传说,一直随着构成圣剑与破邪之衣核心的进化天银,在大法神教会代代流传,不过事到如今,惠美已经知道那不过是圣剑与变成阿拉斯·拉玛斯之前的「基础」碎片在相互吸引罢了。 「……咦?」 思及此处,惠美突然察觉到某件事情。 出现在教会传承内的指引之光,单纯只是「基础」碎片彼此吸引所产生的作用。 既然如此,若惠美在那天就打倒了魔王撒旦,事情又会变得怎么样呢? 「我会遇见你吗?」 「呜?」 惠美凝视着阿拉斯·拉玛斯的额头。 若指引之光在魔王撒旦被打倒后依然没有消失,那么即使是当时的惠美也会觉得事有蹊翘。如果她继续跟着指引之光前进,并遇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的阿拉斯·拉玛斯的「基础」碎片…… 「会像现在这样……跟你融合吗?」 惠美原本以为「进化圣剑·单翼」跟阿拉斯·拉玛斯的融合,只是在地球与加百列对峙时偶然发生的事件。 不过阿拉斯·拉玛斯当时不正是基于自己的意志,将圣剑卷起来吃掉吗? 碎片会彼此吸引。 换句话说,是想恢复原本的形状吧。 就像惠美的圣剑、破邪之衣,以及阿拉斯·拉玛斯这样。 「妈妈……莱拉明明刻意将碎裂的『基础』散布各处……却又打算花时间让碎片们恢复原状吗?」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仔细想想,惠美原本就不知道「基础」质点的外表与大小,因此当然也不知道碎片的总数。 再加上既然不晓得质点变成碎片的经过,自然也无从得知是谁以什么样的方法将其弄碎。 质点再怎么说都是被称为构成世界的宝珠,应该不可能像玻璃杯那样轻易碎裂才对。 大概是某人利用超越惠美想像的超常力量打碎的吧? 不过如果这一连串的作业从一开始就是由莱拉独自执行,那感觉也未免太过勉强。 毕竟光是一个碎片,就足以让守护天使加百列与大天使沙利叶拼了命地亲自前来寻找。想必应该是有其他协助者吧。 若真是如此,那么那位与莱拉关系密切的人物,至少应该是天界的居民。 不过到底是谁呢? 在那起以东京铁塔为中心的事件中,拉贵尔也说过莱拉目前正遭到天界追捕,但令人困扰的是,说到与她境遇相似的存在,除了漆原半藏亦即堕天使路西菲尔外,惠美完全想不到其他人。 「那个……应该不太可能吧。」 惠美干脆地否定这个想法。 并非因为漆原平常的生活态度太差,不像天使。 而是若漆原也跟「基础」碎片有关,是莱拉的协力者,那么他对惠美的圣剑或阿拉斯·拉玛斯的态度应该会不同才对, 惠美在西大陆和笹冢与漆原对峙时,虽然也曾使用过「进化圣剑·单翼」,但漆原在那两次战斗中,对惠美的圣剑都只有「人类拿的强力武器」这种程度的认识。 当阿拉斯·拉玛斯出现在笹冢时,他看起来也跟真奥和芦屋一样,是真的被育儿的事情搞得团团转。 「这么说来,应该是我不认识的人啰。」 惠美因为思考的线索不足而陷入瓶颈,叹了口气。 不过至少知道了几件事。 若救了年幼撒旦=真奥的人是莱拉,就表示莱拉的活动范围涵盖魔界,因此其他碎片也有可能是在魔界。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若她的目的是让碎片重新结合,那么大法神教会关于圣剑与破邪之衣的传承,应该就是长寿的天使莱拉刻意窜改再传给人类的假故事。 更重要的是—— 「爸爸全部都知道。」 母亲托付给千穗的,关于父亲与另一把圣剑的记忆。 以及父亲在魔王军入侵之前,将惠美交给前来迎接的大法神教会所说的话。 『你的妈妈应该还活在某处。』而最明确的证据,就是这个如果没有「基础」碎片便无法进入的场所。这表示父亲诺尔德在生前就知道莱拉的一切。之所以特地申请权利书与许可证,单纯只是为了有理由带整顿这里所需的道具与物资进山里吧。 再来只要诺尔德有好好缴纳既定的税金,那么村子与领主根本就不会在意他是否有使用小屋与田地,而他们也不会为了这么狭小的土地每年花工夫进行检地。 实际上就算真的有人来检地,一般人也只看得见一棵枯木跟未开拓的森林。顶多只会认为是开垦失败吧。 「除此之外……还知道了一件事。」 惠美回头看向从枯木入口走到这里的笔直道路。 「实际打造这个场所的人,应该是妈妈吧。」 父亲并非高位的法术士,就只有这点绝对没错。 即使他真的会法术,想打造出以「基础」碎片做为钥匙出入的空间,就连艾美拉达都很难办到。 总而言之—— 「只要详细调查这里,应该就能找出爸爸和妈妈的秘密。」 纵使找到答案,也不见得就能厘清这些既复杂又曲折离奇的事实。 不过,她不能在这时候屈服。 毕竟有这么多的线索出现在眼前。 因此现在也只能祈祷了。 「『我不认识的人』……吗?」 惠美发现原本因动摇产生的颤抖,已经在自己陷入思考的这段期间停止。 「我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相。」 要绝望,等掌握了答案之后再来绝望也不迟。 「首先要彻底搜索这个小屋!走吧,阿拉斯……咦,阿拉斯·拉玛斯?」 半靠赌气让自己强打精神的惠美,为了鼓励自己而刻意大声喊道,然而在发现关键的阿拉斯·拉玛斯不知不觉消失无踪后,她慌张地呼喊小女孩的名字。 「阿拉斯·拉玛斯?你在哪里?」 再怎么叫都没人回应。 「难、难不成?」 这块棚状平地位于山的陡坡。 而土地边界与陡坡相接处也不可能贴心地设置防止坠落的栅栏,担心小女孩或许是在离开自己视线时掉下去的惠美,顿时变得脸色苍白。 即使阿拉斯·拉玛斯既不用担心迷路,也能自己在空中飞行,但小女孩是否能自己对应状况做出适当的判断使用能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担心阿拉斯·拉玛斯会跌落山坡受伤的惠美,为了寻找小女孩而绕到小屋后方。 「什么嘛,原来你在这里啊。」 发现一道娇小的背影伫立在小屋后方时,惠美松了一口气。 「阿拉斯·拉玛斯,我们要进去屋子里,过来吧。」 惠美对着那道背影呼喊,然而—— 「……」 「阿拉斯·拉玛斯?怎么了?」 阿拉斯·拉玛斯毫无反应。 惠美走到小女孩身边,往她凝视的方向看去。 「好像有种过什么东西呢?」 虽然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杂草丛生,但阿拉斯·拉玛斯凝视的地面上,有一个似乎曾埋过某种大型物体的凹洞。 「……艾契斯。」 「嗯?怎么了?」 「…………艾契斯……艾契斯!」 「咦?」 「妈妈……艾契斯在哪里?」 「艾、艾契斯?」 「艾契斯、艾契斯在哪里?」 阿拉斯·拉玛斯直盯着凹洞大喊。 「妈妈,艾契斯在这里!艾契斯曾经在这里!不过她不见了!为什么?」 「冷、冷静点,阿拉斯·拉玛斯,艾契斯是谁……」 尽管阿拉斯·拉玛斯的态度骤变,让惠美难掩焦急,但她还是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每当阿拉斯·拉玛斯变得多话,开始反覆说些惠美听不懂的字眼,同时整个变了一个人的时候。 全都是发生了跟质点有关的事情。 惠美拼命地从记忆深处寻找阿拉斯·拉玛斯口齿不清喊出的名字。 「阿拉斯·拉玛斯,你说的『艾契斯』……该不会是指『艾契斯·阿拉』吧?」 莱拉托付给千穗,再由千穗托付给惠美的,关于麦田里父亲的记忆。 当时父亲也曾经提过「艾契斯·阿拉」。 惠美认为那个在中央交易语言中意味着「刃之翼」的名词,就是除了「进化圣剑·单翼」以外的另一把圣剑。 不过—— 阿拉斯·拉玛斯是这么说的: 「艾契斯曾经在这里。」 惠美曾经亲眼见过与阿拉斯·拉玛斯同质的存在。 那就是疑似从「严峻」质点诞生的孩子,伊洛恩。 既然如此,那么与阿拉斯·拉玛斯同样在名字中冠上「翼」的「艾契斯·阿拉」—— 「是从『基础』质点诞生的孩子的名字吗?」 「艾契斯!我来了!艾契斯!你在哪里?」 阿拉斯·拉玛斯对着已经消失无踪的某人大声呼喊。 若真奥所言属实,那么阿拉斯·拉玛斯应该也一样是从种在土里的「基础」碎片诞生出来的。由此便能推断出这个让阿拉斯·拉玛斯感觉到什么的坑洞里,曾经埋了做为「艾契斯·阿拉」原形的「基础」碎片。 而考虑到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无人造访这个父亲与母亲打造的场所—— 「阿拉斯·拉玛斯……很遗憾,艾契斯已经不在这里……」 「不要!妈妈也一起来找艾契斯!这里有艾契斯的味道!」 「冷静点,阿拉斯·拉玛斯,艾契斯一定也跟伊洛恩一样去了别的地方。」 尽管惠美试图让阿拉斯·拉玛斯冷静下来,但小女孩仍然不肯罢休。 在当初遇见伊洛恩那时候,阿拉斯·拉玛斯也曾经倔强地违反惠美的意思,解除了「进化圣剑·单翼」的实体化,而急着寻找「艾契斯·阿拉」的阿拉斯·拉玛斯现在的表情,又比当时来得更加严峻。 「妈妈,拜托你,艾契斯……」 「阿拉斯·拉玛斯……」 虽然阿拉斯·拉玛斯并不能与一般的小女孩相提并论,但她至今依然很少不听惠美的话到这种地步。 束手无策的惠美,决定姑且先抱起阿拉斯·拉玛斯安慰她,让她冷静下来,然而就在惠美伸出手时—— 「妈妈!」 阿拉斯·拉玛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用娇小的手紧紧抓住惠美双手的手指。 「我们一起找吧!」 「咦?一起是指……咦?等、等等,阿拉斯·拉玛斯……?」 情况已经进展到惠美无法阻止的阶段。 阿拉斯·拉玛斯的额头逐渐发出光芒,浮现出紫色的月亮。 「艾契~~斯!」 惠美的视野随着阿拉斯·拉玛斯大喊出声,瞬间被染成紫色与白色。 「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惠美一面呐喊,一面拼命地冲下山。 总之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尽管烦恼着该不该舍弃背上的行李,但总之惠美还是边警戒周围的天空,边不顾一切地跑下山。 阿拉斯·拉玛斯的举动实在过于鲁莽。 过于执着艾契斯·阿拉的阿拉斯·拉玛斯,擅自发动了因为回到安特·伊苏拉而完全进化到最终阶段的「进化圣剑·单翼」。 圣剑放出惠美至今从未体验过的大量圣法气,而直窜入天的「基础」光柱更是让人连从数十公里外都能轻易看见。 现在已经不是担心行李如何,或是跟艾美拉达的约定该怎么办的时候了。 「进化圣剑·单翼」与阿拉斯·拉玛斯额头的「基础」碎片都全力启动到那种程度了,惠美还没乐观到认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来不及调查那个空间、农具小屋以及狭窄的平坦土地,惠美就全力逃跑了。 过去围绕「基础」碎片对峙的那些敌人,全都知道惠美的真面目和故乡。如今她已经无法回去斯隆村了。 『……不在,艾契斯不在,为什么……?』 阿拉斯·拉玛斯在惠美体内放声哭喊。 既然都放出那么强的力量了,那么无论「基础」碎片在安特·伊苏拉的哪个大陆,应该都会有所反应才对,然而艾契斯·阿拉似乎还是没有回应。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或许是理解自己鲁莽的行动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尽管因为找不到艾契斯而哭个不停,阿拉斯·拉玛斯还是不断向惠美道歉。 「没事啦,妈妈没有生气!阿拉斯·拉玛斯又没做什么坏事!」 惠美无视一定程度的高低落差全力往下跳,即使脸和身体撞上树枝,她也以反过来折断树枝的气势与力量往山下冲。 「艾契斯·阿拉对阿拉斯·拉玛斯而言,是像伊洛恩或『王国』那样重要的存在对吧!」 『……嗯。』 「你一直、一直都很想见他们吧!因为你总是孤单一人!打从离开生命之树以来,就一直是孤单一人!」 『……嗯。』 「……那我们一样喔!妈妈也一样!」 『妈妈……也一样?』 「嗯……啊啊,真是的,碍事!」 惠美终于将背上那套妨碍奔跑的行李全都丢掉了。 在舍弃所有于现代日本备齐的露营用具、食材,以及阿拉斯·拉玛斯的婴儿用品后变轻便的惠美,拼命地冲下山。 现在惠美身上还称得上行李的东西,就只剩下收在裤子口袋里、为了与待在遥远日本的铃乃和千穗透过概念收发联络的薄型手机。 「我也一直都是孤单一人……一直都在寻找,所以即使是敌人……即使是恨到想要杀掉的敌人……我还是会想见对方!」 惠美一面大喊,一面以超越人类的速度下山。 兽道逐渐变宽,坡度也变得趋缓。 两人即将抵达猎人们的休息处。 等到了那里确认情况后发动天光骏靴,无论从空中还是地上都行,惠美将全力逃往与自己的过去无关的地方。 如今她已经无法与艾美拉达会合。 也无法遵守与千穗的约定。 甚至连日本都没办法回去。 即使如此,惠美还是无法责备阿拉斯·拉玛斯,也不打算那么做。 因为她也一直想见某个不用隐藏真正的自己、而且也认识真正自己的对象。 除了与生命之树有关的事情以外,阿拉斯·拉玛斯在精神方面就跟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一想到她打从魔王撒旦年幼时起,就一直孤独地待在「基础」碎片的核心中,惠美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去责备她呢。 总之当务之急,是在被「敌人」发现之前逃跑。 无论来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惠美应该都能够战胜吧。 不过若战场是在安特·伊苏拉,不难想像「敌人」应该也跟惠美一样,能发挥出远胜于在日本时的力量。 视对方的阵容而定,或许会无法手下留情,而这么一来,惠美=勇者艾米莉亚还活着的事实自然就会在安特·伊苏拉被正式传开。 这样无可避免地,围绕着惠美与「进化圣剑·单翼」对立的各方势力将开始各自打算、激化,并爆发激烈的冲突。 艾美拉达和艾伯特当然会被卷入,大法神教会也不会默不作声。 若大法神教会的大本营知道艾米莉亚回乡,或许会替人在日本的铃乃带来危害。 只要铃乃受到连累,必然会大幅增加日本、千穗以及梨香一同被危险波及的可能性。 要是现在与敌人接触,最后别说是日本了,就连在安特·伊苏拉都将找不到能让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安居之处。 更别提什么约定或世界的真相了。 总之现在必须先隐藏行踪。 惠美不断地跑着,即使被「敌人」发现她人在安特·伊苏拉,也不能让这件事被公诸于众。 「…………唔?」 然而—— 「这、这是……」 在即将穿过休息处的中央广场时,惠美慌张地停下脚步。 『妈妈……』 惠美无法回答阿拉斯·拉玛斯不安的声音。 包围整个休息处的空间接连扭曲。 宛如空中开洞、地面迸裂、街道毁灭般,眼前的景象与空间像是在包围惠美似的开始龟裂。 「是『门』……」 惠美咬牙。 已经来不及了。 是敌方略胜一筹。 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带着这么大批的兵力,不惜使用「门」也要追到「基础」的碎片。 首先从大地的裂缝中现身的,是一群支配东大陆的大帝国——艾夫萨汗骑士团武装的人们。 从每个人手上都缠着白框的翠绿色手巾来看,他们应该就是被称为镶翠巾骑士团的军队。 仿佛在包围猛兽般,镶翠巾骑士团一现身就举枪对准惠美,远远地从四面围住她。 「唔……」 不顾处于融合状态的阿拉斯·拉玛斯仍在哭泣,惠美举起手准备将「进化圣剑·单翼」实体化。 「你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喔,艾米莉亚。」 然而在听见从镶翠巾骑士团之间传来的声音后,惠美瞬间屏住呼吸。 「虽然以你现在的力量,的确有办法将包含我在内的现场所有士兵消灭,不过……」 「如果这么做,你一定会后悔。」 从被统率的士兵中现身的,是两名外表呈现明显对比的男子。 一位是身着庄严法衣、头上有剃度的老人。 一位是穿着不可能出现在安特·伊苏拉、绣有文字的庞克风皮革外套,并留着一头足以被称做爆炸头发型的年轻男子。 「奥尔巴……拉贵尔……」 惠美愤恨地喊出两人的名字。 「别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啦。」 拉贵尔耸肩。 「都已经探测到那么夸张的反应了,总不可能出击时还悠闲地散步过来吧。当然会开『门』啦。」 「万一被别人抢先可就麻烦了。」 奥尔巴笑着说道,那副表情和他过去与惠美一同旅行,以及在笹冢背叛惠美以敌人的身分站在她面前时同样深不可测。 「……叛教大神官跟审判天使带这么多艾夫萨汗的士兵来有什么事吗?我实在看不出来这组合有什么意义。」 惠美瞪着秃头和爆炸头说道。 「你觉得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拉贵尔毫不在意惠美的视线,瞧不起人似的反问。 「这个嘛。如果大法神教会和天界,是为了拯救被巴巴力提亚支配的艾夫萨汗才来找我助阵,那我也不是不能跟你们谈谈喔。」 惠美戏谑地说着,同时观察对手的反应, 接着奥尔巴和拉贵尔不知为何惊讶地互望了一会儿后—— 「该说是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什么意思?」 虽然惠美对奥尔巴话中有话的语气感到疑惑—— 「总而言之,虽然要视你的态度而定,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想像在日本时那样抢夺『基础』的碎片。因为状况有点改变了。」 但拉贵尔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艾夫萨汗。」 「我拒绝。」 惠美立刻回答。 奥尔巴和拉贵尔似乎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姑且问一下为什么好了?」 「自己摸摸良心回想你们在日本做的事情吧。像你们这种为了自己的目的,能够若无其事地做坏事并伤害无关人们的家伙,哪儿来的脸证明自己的正当性?」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有道理。」 「嗯,的确是无话可说。不过即使如此,你还是得跟我们走。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这个月的预定已经满了。如果是什么俗气的霸权家家酒,那你们自己去找魔王玩吧。」 惠美以坚定的意志说完后,对着奥尔巴和拉贵尔将「进化圣剑·单翼」实体化。 「奥尔巴,你说的没错,现在的我只要一认真就能轻易消灭你们。而我也没有迟疑的理由。快给我退下,这样的话…………」 就在惠美准备拔剑应战时。 「刚才那是……?」 周围的空气传来些微振动。 大概是遥远的某处发生了爆炸。 不对,在触目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发生什么巨大的破坏。 但惠美感觉到了。 振动是来自这里的西边,也就是惠美的故乡斯隆村的方向。 「魔力……这是魔力?」 既不是天使,也不是人类的力量,而是只有魔界的恶魔才有的能量。 那样的能量爆发的气息,正从斯隆村的方向传来。 或许是注意到惠美已经发现那股魔力,拉贵尔露出了令人难以想像是天使的讨厌笑容。 「有个叫德拉基什么的,名字容易让人咬到舌头的马勒布朗契在那里。」 拉贵尔刻意看向斯隆村的方向说道。 「我一告诉他恶魔大元帅马纳果达仇人的故乡在这附近,他就硬要跟来,劝也劝不听呢。」 「……难、难不成……」 惠美的脸色变得苍白。 「毕竟这里是西大陆,为了避免被不知情的圣·埃雷骑士团讨伐,我可是有事先提醒他别乱来喔。不过若你不愿意听我们的话,那我就不敢保证事情会变得怎么样了。」 以用来阻止全力的勇者艾米莉亚那强大的力量而言,像拉贵尔这样要胁的说法实在是过于拙劣。 「马勒布朗契也是恶魔。在复兴进展顺利的西大陆并无法获得强大的魔力。不过消灭一个无人的村子,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 惠美应该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奥尔巴此时隐藏在扑克脸底下,那令人难以想像是人类的邪恶内心吧。 「艾米莉亚,我记得你的梦想是重建父亲的田地吧。」 「奥……奥尔巴,你……你到底……?」 「其实我刚才顺道绕过去看了一下,令尊的麦田,至今仍坚强地存活下来了呢。」 圣剑的剑尖,宛如失去力气般的缓缓垂下。 「怎么样?」 惠美无法回答拉贵尔的问题。 虽然她拼命地思考,但终究还是束手无策。 即使现在甩掉拉贵尔和奥尔巴全力飞回斯隆村,对恶魔而言,要破坏田地跟惠美的老家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过去在讨伐魔王撒旦的旅程中顺便经过斯隆村时,奥尔巴就知道了惠美的老家。 尽管当时也还有些小麦存活了下来,但既然父亲已经不在,认为田地不可能重新恢复的惠美也放弃了希望。 漂流到日本后,她也曾因为梦到那个场景而流泪——在小麦的香味与金黄色的麦穗点缀之下,与父亲在故乡的村子过着和平安稳生活的场景。 惠美的眼眶流下一行清泪。 「我、我……」 勇者之名是人们希望的象征,是正义的证明。 在浴血奋战的过去中,惠美一直如此告诚自己。 然而过去的同伴艾美拉达、艾伯特以及奥尔巴,都发现了惠美与魔王军战斗的动机,只不过是为了讨伐父亲的仇人。 那样的惠美在早晨的阳光中看见了,看见自己从小就被魔王军停止的时间重新开始运转、父亲或许还活着的希望,父亲与自己种植的小麦幸存的希望。然而能让从与父亲挥泪道别的那天起,便中断的时间再度动起来的希望,如今却即将在眼前被人粉碎。 复仇并不困难。 即使田地与家园都被消灭,惠美还是能在愤怒与恨意的驱使下,毫不留情地将奥尔巴、拉贵尔、镶翠巾骑士团,以及在斯隆村待命的马勒布朗契拿来血祭,这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那样就结束了。 尽管只是区区的田地和小麦。 但是对惠美而言,那是她从年幼的那天起,便持续赌上自己人生的一切,也深切想要取回的希望。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惠美的心轻易地屈服了。 这就是曾拯救世界免于绝望的勇者之心吗? 宛如将内心的脆弱直接实体化般,惠美手中的「进化圣剑·单翼」变得比在日本显现时还要短小,然后消失。 「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乖乖跟我们走就好。」 「……只要跟你们走,你们就不会对村子出手吗?」 「那当然。而且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并不打算加害你。不过前提是你不会抵抗或做出逃回日本那样的傻事……」 「……我才没那个打算。」 「这样啊,那就好。」 拉贵尔和奥尔巴满意地点头后,举起手让骑士团解除警戒。 「那我们走吧。」 拉贵尔静静地宣告,催促惠美。 惠美开始顺从地走向拉贵尔等人打开的「门」。 站到「门」的旁边时,惠美看了一眼自己刚才跑下的山丘。 「……对不起。」 她对着空中低喃一句后,便在拉贵尔的催促下消失在「门」的光芒中。 第三章 魔王,专心准备启程 「所以我不是说了没办法确定要花上几天吗?」 「期限是一个星期!谁要为了只用一个星期的东西花那么多钱啊!」 「那是你的问题吧!如果一个星期解决不了怎么办?应该要考虑到延长期间的可能性,投资配备才对!」 「你总是马上就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不是万一解决不了怎么办!是一定要解决啦!既然是社会人士,就要在期限内把工作完成!」 「那设定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遵守的期限,就算是像样的社会人士吗?如果光靠了不起的原则跟精神论就能完成工作,那大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太过追求理想只会没完没了!无论再怎么努力,能准备的环境都有极限!没办法在该节省的地方节省的,只要有公务员跟政治家就够了!」 「愈是像你这种只会喊浪费的人,愈是没有保留必要物品的能力!如果只是高喊效率化、效率化,那九官鸟也办得到!」 「你说什么!」 「怎样!」 「那那那那那个,你们两位太大声了!别这样吵架啦!」 千穗拼命地安抚激烈争吵的真奥与铃乃。 虽然从一旁听起来,简直就像是雇主与劳工在针对近来的劳动状况展开毫无交集的议论,但三人目前所在的位置,其实是距雕笹冢徒步三十分钟的唐吉·利·轲德方南町店中的露营用具卖场。 两人吵架的原因非常简单。 为了尽可能避免被与敌人有所挂钩的艾夫萨汗八巾骑士团逮捕,真奥等人在艾夫萨汗旅行时无法在大城市逗留。 由于预期这趟旅程基本上将以露宿为主,因此真奥与铃乃正在进行相关的准备,然而两人却在露宿对策方面产生了歧见。 「反正我们只有三个人!帐篷买一顶就够了吧!既然有可能会被敌人袭击,那要丢的东西还是少一点比较好吧!」 考虑到铃乃机车要载的行李总量以及一周的行程,真奥认为只要一顶帐篷就够了。 「别说傻话了!应该是要两顶帐篷,还有一人一个睡袋才对!除了必须管理好身体状况外,基本上我跟艾契斯都是女性!怎么可能跟你一起挤在狭窄的帐篷里!」 「就、就是啊!真奥哥,果然跟女孩子睡在一起还是不太好!」 看来铃乃似乎将极力减少身体负担这点摆在最优先,并且无论如何都想回避与真奥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状况。 即使姑且不论事态紧急,心里还是难以接受真奥和其他女性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千穗,先是选择支持铃乃—— 「别太看不起人了,我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那种没品的事情!」 「没、没错,真奥哥是个绅士!」 不过马上又不自觉地替真奥说话。 「千穗小姐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对、对不起……」 然后遭到了不必要的反击。 「话说回来,这又不是看不看得起你的问题!亏你每天都在工作,难道连买顶帐篷的钱都没有吗?」 「别把我跟你这个优雅的单身高等游民相提并论!我这边可是每天都要让部下吃饭耶!」 「别把人说的好像路西菲尔一样!真是失礼!」 「总之帐篷只要一顶就够了!在跟惠美他们会合的时候,如果无法逃跑就算我们输了!我们一会合就要当场开启『门』,离开安特·伊苏拉!」 「少胡说八道了!『开门术』是非常复杂的法术!别想得好像叫计程车那么轻松!更何况要是艾米莉亚他们处于无法马上移动的状况要怎么办!既然无法保证会合后能马上用『门』逃跑,那我们还是需要复数的帐篷才能躲藏起来!」 「唔……既、既然如此,那至少选这边的夏季睡袋吧!这个既使宜又小巧精致!」 「那边差不多开始正式进入秋季了!或许会变得出乎意料地寒冷!要是我们感冒了,哪还有余力去进行什么救出作战!」 「那那那那、那个,既然如此,帐篷的事情还是晚点再说,先把其他的东西买齐怎么样?等确定其他行李的量后,再决定不就好了吗?」 为了安抚对话完全没有交集的真奥和铃乃,千穗提出新的提案。 然而…… 「魔王!我不是说过载货的重量有限吗?光是预备的汽油就已经够多了,你还买那么多矿泉水干什么!」 「以前怎样我是不知道,但我现在可是人类耶!万一不适应水质拉肚子怎么办!」 「你这个软弱恶魔!艾夫萨汗不但水源丰富,粮食也很富足!那里到处都有河川跟水源,所以只要带这个滤水器跟储水槽就够了!水的部分可以到当地再准备!」 「你刚才不是才说什么要优先管理好身体状况吗?」 两人马上又为了水的事情争执不休。 「果然还是该带米。」 「不对,应该带乌龙面。」 「我说你啊,在野外煮乌龙面也太夸张了吧?」 「外行人用饭盒炊米,想也知道一定会失败。反倒是即食的干燥乌龙面煮起来既省时间又不用担心失败,而且重量也很轻,实在是无可挑剔。」 「那不如干脆带饼干之类的保存食品不就好了,反正只有短期间。」 「食物是基本。在还有余裕时,没必要完全过得那么克难。」 「就算是这样,乌龙面也太……」 甚至就连粮食部分都无法达成结论。 「还需要驱虫喷雾。」 「的确,毕竟野外的虫子很多呢。」 就只有驱虫喷雾,不知为何瞬间便达成了协议。 「提灯就选燃料型的吧!」 「不,led型的比较好!」 「燃料型的在安特·伊苏拉也有,就算遇到必须丢弃的状况,也比较不容易被追踪!」 「不过相对地行李也会变多,电池型只要一个按钮就能开关!而且这个不但附带手摇式发电,还能一并帮手机充电呢!」 「燃料型提灯比较好!提灯用的燃油在安特·伊苏拉也能补充,所以能够减少行李!手机充电只要带行动电源过去就行了!反正手机在安特·伊苏拉只能用来当概念收发的放大器,无论有没有开机都没差,在意电池剩多少电根本就没意义!」 「不对!绝对是led灯比较方便!你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电器产品都没自信使用吧?」 「你说什么?你才是中了科学文明的毒!你这样还算是魔王吗?」 就在两人针对夜间光源各执己见,不肯相让时—— 「…………你们两位都给我停一下!」 「唔喔?」 「喔喔?」 最后一个动怒的不是别人,正是千穗。 「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你们两位都没有露营的经验对吧?」 「是、是没有啦……」 真奥尴尬地搔着脸。 「与、与其说是露营……每次传教旅行露宿野外时,大部分的事修行僧都会帮忙处理……」 铃乃也低声替自己找借口。 「毫无计划的外行人再怎么想像也是白费工夫!看是要找店员,还是去露营用具专门店请专家帮忙拟定计划比较好喔!」 「「……是。」」 被千穗这么一训,真奥跟铃乃都沮丧了起来。 「喔喔,千穗好强。」 在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真奥全身突然发出强烈的紫色光芒,下一个瞬间,他身边就多了一个有着银紫色头发的少女。 「虽然我隐约有发现,但真奥基本上在女孩子面前都抬不起头吧?」 「唔哇哇哇!」 艾契斯·阿拉突然现身,让真奥和铃乃慌张地环视周围。 两人在确认周围没人注意这里后松了口气,然而唯独千穗一个人抬头看向店里的天花板后绷起了脸。 「那那那那个!真奥哥,铃乃小姐!我们先到店外面吧!」 勉强将头上浮现问号的三人带到店外后,千穗激烈地喘着气说道: 「完全被监视摄影机拍到了……请你们以后多小心一点。」 跟每次让阿拉斯·拉玛斯出现和融合时,都会细心注意的惠美相比,真奥实在是太过粗心。 「唔,对、对不起。喂,艾契斯,我不是说过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随便跑出来吗……」 「我都没想到还有监视摄影机。不愧是千穗小姐,果然是活在现代呢。」 「千穗好厉害!」 「要是被铃木小姐看见……她可是会怀疑真奥哥是否真的是魔王喔……」 三人一脸佩服地看向千穗,让后者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了,铃乃小姐,你有听游佐小姐说她做了哪些准备吗?下次参考她的状况,去专门一点的店问问看吧。」 「嗯……毕竟艾米莉亚在那边有艾美拉达小姐接应。不过按照预定,到了那里后她应该会独自旅行。唉,虽然最后还是要看阿拉斯·拉玛斯怎么决定。」 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我们先换个地方吧。先去东急手创屋,或是都心的露营用品专门店找找看,听听他们的意见好了。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说完后,千穗带头迈开脚步。 回头确认三人有跟上来后,千穗突然思考起惠美平安回来时的事情。 虽然梨香表面上已经冷静下来,但她是否愿意原谅一直对自己说谎的惠美呢? 在魔王城讨论完后,梨香因为今天也有工作而直接过去上班。 她在离开时露出的复杂表情,替千穗带来一丝无法抹去的不安。 「异文化交流,真是困难呢……」 真奥和铃乃至今仍在背后继续于唐吉·利·轲德内展开的争辩,千穗回头看向两人,重新体认到自己周围的特殊状况。 「不过……就算游佐小姐和芦屋先生平安回来……」 千穗仰望恰似自己心境的象征——被云朵遮蔽的太阳。 「我……还能跟大家在一起多久呢……」 即使找遍这个世界,也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 「感谢您的来电!」 「「「感谢您的来电!」」」 「我们会诚挚地为您送达!」 「「「我们会诚挚地为您送达!」」」 「麦丹劳外送!」 「「「麦丹劳外送!」」」 「……嗯,基本的应对大概就像这样。」 木崎以冷淡的视线看向手上的文件。 包含真奥与千穗在内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员工们,在员工间跟着木崎的声音覆诵,并表情紧张地等待老板接下来的发言。 「虽然实际上阵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但我想早点将说明简介交给你们这些主战力。你们要各自熟读。」 真奥表情严肃地看向木崎发的一叠a4文件。 「当然,也可以先到有支付支援津贴的分店实习。有意愿的人晚点来找我。不过因为能申请的期间很短,所以想去的人要尽早通知我。」 「「「是!」」」 「啊,还有一件事,虽然对现在的你们应该不需要特别说明……」 木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着说明的纸张,耸耸肩说道: 「不过对商品抱持诚挚的态度是理所当然的。我相信在我的员工里,应该没有人是那种必须每次都要覆诵这份说明上的口号,才有办法诚挚工作的菜鸟。那么,期待大家今天也能各自奋战。回去工作吧!」 在员工间的会议结束,同事们各自走出房间回去工作岗位的这段期间内,真奥重新审视那叠文件。 虽然真奥非常想参加木崎提到的分店实习,但遗憾的是,真奥至今仍未取得机车驾照。 这样即使参加实习,也不能骑机车出去外送,更何况在实习的申请期间,真奥都不会来店里上班。 在拼命调整排班表后,他总算排出了亲征安特·伊苏拉的日程。 尽管之后必须向几乎所有幡之谷站前店的同事回礼,但正因为真奥在日本认真投入工作,并与职场的同事们保持密切的合作,他才能勉强请到这么多人替自己代班。 若只是一个人任性妄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真奥哥……你不要紧吧?」 或许是担心一脸严峻地看着资料的真奥,千穗出声关切。 「嗯,我没事。只不过没办法参加实习,还是让人有点难过。虽然驾照考试应该不会再失败了,但等外送开始之后,就得直接正式上场了。」 「咦……嗯。」 不过千穗像是对真奥的回答感到意外似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突然理解地露出微笑。 「太好了,是平常的真奥哥。」 「啊?」 「我还以为你在为今晚的事情感到紧张。」 「……啊啊,原来如此。」 理解千穗想说什么的真奥,也跟着笑了出来。 真奥今晚上完班后,将前往上野。 而这就表示他将动身前往安特·伊苏拉。 反过来说,就只有今天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人代班,外加木崎曾说过今天要发外送业务的说明,所以真奥才会来上班。 「因为在那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啊。就只是去接惠美他们回来而已。无论遇到什么妨碍,都只要直接来硬的就好。」 真奥以没用的表情接着说道: 「不过这边就不一样了。我对看地图没什么把握,而且即使想在餐点冷掉之前送达,还是得面对像红灯、速限以及二段式右转等不能打破的规则。」 「这对真奥哥来说或许有点绑手绑脚呢。」 能在空中自由飞行的魔王,在日本居然得担心违反二段式右转的规定,千穗一想到这件事,便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接听电话的工作,不也让那个惠美觉得辛苦吗?坦白讲若遇到奇怪的客人,真的会让人觉得很麻烦,而且外送的机车不是还装了一个不晓得叫乌贼还是章鱼、会将资料提交给总公司的仪表(注:在日文中,转速计的前半部发音与章鱼相同)吗?一想到或许会因为迷路导致评价降低,这边就更让我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啊~我也好想去参加实习!」 「啊哈哈。」 真奥的反应,让千穗觉得明明不会一起去却还感到紧张的自己有些愚蠢,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点都不好笑。相较之下想对对方怎样都行的状况真的简单很多。人类社会真的充满了困难呢。」 「那假设真奥哥将来以魔王的身分支配日本,会把这些规定全部废除吗?」 「……小千,你真的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吗?」 「那当然。」 千穗毫不害臊地回答。真奥叹了口气后说道: 「我接下来可是得留下尚未解决的不安直接启程,你也稍微体谅我一下吧。」 然而千穗并未认输。 「我这次真的只能等待而已。」 「嗯?」 「虽然光是真奥哥依然跟平常一样,我就很开心了。」 「呃……」 「但请你也稍微让被留下来的我安心一下吧。」 千穗有些不满似的噘起嘴巴。 「我希望你至少能说一些例如绝对会平安无事地回来,或是会带着游佐小姐跟芦屋先生回来之类可靠的话。」 尽管明白千穗想表达的意思,但真奥却不知为何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我之前有听漆原说过,那种事就叫做『死亡g(注:指登场人物只要说出某些对白或采取某些行动,就有极高的机率会死亡)』对吧?」 「死亡……讨厌啦!真奥哥!」 即使千穗因为这只能以轻率来形容的回答摆出不悦的表情,真奥依然不肯退让。 「电影里面不也一样吗?无论对女主角说出那种帅气台词的家伙后来有没有死,计划通常都不会按照预定进行。实际上若随便对亲近的对象表示决心,就会因为变得骑虎难下,让自己失去余裕,所以愈是重要的时候……小千?」 虽然真奥认真地在说明,但几秒钟前还一脸不悦的千穗,现在不知为何却转而笑容满面。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能接受!」 瞬间就转换了心情与表情的千穗,让真奥疑惑不已。 可想而知,千穗的心情当然是因为「女主角」这个词才变好。 因为在这个场合,冒险的主角无疑就是真奥。 「对了!真奥哥,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嗯嗯?准备什么?去安特·伊苏拉的准备已经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不是啦!我是指游佐小姐的礼物!」 「礼物?惠美的?嗯……啊、啊啊!」 真奥认真搜寻记忆后,用力拍了一下手。 「我完全忘记了。」 「真是的……」 这么说来,如果惠美有好好按照预定回到日本,大家应该就会替惠美和千穗举办联合生日派对。 然后在想起这件事后,真奥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失言。 「啊,不、不过小千的礼物……我有好好想过喔!」 因为预定是要替惠美和千穗两人庆生,所以忘记惠美的礼物,就等于也忘记了千穗的礼物。慌张的真奥接连失言,但千穗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在意,甚至—— 「请不用在意我,因为我已经从真奥哥那里收到了。」 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感觉之前也曾经听过相同台词的真奥虽然疑惑不已,但幸好看来千穗并没有生气。 「纵然这样讲好像不太妥当,不过就算我有准备什么礼物,我也不认为惠美会愿意收下。」 「没关系啦!虽然游佐小姐或许不会收,但重要的是真奥哥有为她准备什么。游佐小姐应该也不会觉得讨厌才对。」 真奥完全无法理解准备对方不会收下的礼物意义何在,千穗究竟为何如此积极地想提升惠美对真奥的印象呢? 「而且……现在的游佐小姐一定遇到了非常讨厌的事情。或许就算她回到日本,也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不过为了让游佐小姐在回来之后,能够稍微打起精神,真奥哥果然还是应该要为她准备礼物才行!」 虽然千穗说这些话时的眼神十分认真,但真奥还是试图辩驳道: 「那你应该连她会对我这多余的举动怒吼『谁要收魔王的礼物啊!』都预测到啰?」 「真奥哥!游佐小姐才不会做出那种…………呃,虽然不能说绝对不会……不过……」 千穗原本生气地想反驳真奥冷淡的回答,但在想到这个可能性并不是零,而且以惠美的性格来看,反而比较有可能会是这种反应后就变得吞吞吐吐。 「唉……总之等惠美回来以后,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打起精神,像以前那样啰嗦就对了吧?」 「没、没错!就是这样!」 千穗身体有些往前倾地摆出胜利姿势。 「然后呢?小千帮惠美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我想听一下做为参考。」 「我吗?我啊……」 就在千穗一脸得意地打算披露自己的主意时。 「喂,你们两个还在干什么,该去工作了吧。」 对迟迟不出来的两人感到不悦的上司,在回到员工间后露出距离恶鬼只差一步的表情。 「对、对不起,木崎小姐!」 「好、好的!」 再怎么说也聊得太久了,真奥与千穗一同慌张地冲出员工间。 最近只要有相同时段的班,两人就经常一起负责二楼的mdcafe。 虽然这一切都是多亏了麦丹劳·咖啡师的资格研修,但就在他们被木崎赶到二楼时—— 「「噗!」」 真奥与千穗在看见占据了后排位子的客人后,都忍不住大吃一惊。 「你们两个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 「一点事情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事。 毕竟在最里面的桌子,除了铃乃、天祢、艾契斯,以及梨香之外,就连伤还没好的漆原都来了。 「我明明叫他们在公寓等的。」 真奥走进柜台时以木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道,千穗拿起杀菌过的抹布,开始擦拭没人坐的空桌。 等今天的班上完后,真奥与铃乃将从上野的西洋美术馆启程前往安特·伊苏拉。 虽然知道梨香有提过想来送行,但现在还是晚餐时段。明明出发时间是定在深夜,这些人到底在这里坐几小时啊。 就像惠美和阿拉斯·拉玛斯那样,真奥和艾契斯果然也不能离开彼此一定以上的距离。 不过之前就已经确定过vi·rosa笹冢和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之间的距离没有问题,所以真奥才为了集中精神工作特地将她留在家里,这么一来,真奥不就会在意得无法专心工作了吗? 「话说回来,坐在那张桌子的客人们,是你的朋友吗?」 而且就在真奥总算将铃乃他们的事情赶出脑中时,木崎马上就提起那些人的事情。 「那、那个……」 「镰月小姐跟你的同居人……我记得是漆原先生吧。那位头发很漂亮的少女,是你的亲戚吗?」 「咦,为什么……」 正当真奥想问「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时,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因为她长得跟小千和镰月小姐之前带来的那个你亲戚的孩子很像啊。」 没错,在阿拉斯·拉玛斯还住在魔王城时,千穗和铃乃曾为了让她和真奥见面,而将阿拉斯·拉玛斯带来过这里。 阿拉斯·拉玛斯和艾契斯是同样诞生自「基础」碎片的姐妹,看在不知情的木崎眼里,自然会以为艾契斯也是真奥的亲戚。 唯一不可思议的是拥有小女孩外表的阿拉斯·拉玛斯似乎是姐姐,而看起来比千穗略微年幼一些的艾契斯居然是妹妹。 「大、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为什么回答得这么不干不脆?另外两位是生面孔呢……」 天祢是第一次来光顾,而梨香之前造访这里时,木崎并不在店里。 「话说阿真。」 「是?」 「你要出一阵子远门吗?」 「咦?」 「没必要这么惊讶吧。你光是突然请假就已经够稀奇了,居然还推掉了那么多的排班。而且小千似乎也有点静不下来的样子。」 「……这跟小千有什么关系?」 「如果觉得无关,那你就打从心底是个笨蛋了。」 虽然原本就没打算蒙混过去,但一被人这么单刀直入地询问,真奥也变得有点尴尬。 「唉,我不会叫你带土产回来,但可要小心别受伤会生病啊。要是你有什么万一……」 木崎看向正在擦桌子的千穗背影。 「感觉另一个重要战力也会跟着变得派不上用场。这对我的店来说,可是重大的损失呢。」 「……我会铭记在心。」 「喂,铃乃妹妹。」 「什么事?」 「我比较有女人味对吧?」 「……这个嘛。」 「我倒是觉得那位店长,根本就不会在意这种事情谁输谁赢。」 漆原对摇着铃乃的天祢毫不留情地说道。 「喂、喂,该不会那位店长,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梨香向漆原问道。 「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就连身为魔王的真奥先生,都自愿跟随她不是吗?所以说,她该不会是什么大魔王,或者神明之类的人物啊?」 「木崎小姐跟我和铃木小姐一样,都是普通的日本人喔。」 「喔~千穗!」 刚好在这时候拿着抹布过来的千穗,小声地说道。 「咦,是这样吗?不过在听说真奥先生是魔王,以及看过艾契斯一下出现一下消失后,总觉得真奥先生正常地乖乖打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唉,关于这部分,我到现在也都还搞不太清楚……」 喝着咖啡的铃乃,附和梨香的疑问。 虽然真奥经常将自己没有魔力这件事挂在嘴边,但其实总是隐藏了最低限度的魔力。 只要利用那股力量,那么无论是以不正当手段获取大量金钱,还是操纵木崎提升自己的时薪,应该都不是难事才对。 姑且不论提升时薪这件事,做为消耗魔力的报酬是否合理。 「那当然是因为真奥哥是个既认真又温柔的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千穗突然回头望向柜台。 此时真奥正好在接受木崎的指导,学习咖啡的冲泡方式。 即便真奥和千穗都已经通过了公司规定的研修,但木崎泡咖啡的手艺,绝非光靠一朝一夕的研修就能抵达的领域。 自从开始负责mdcafe的柜台以后,真奥不时会接受木崎的指导,在工作闲暇时学习泡咖啡的技术。 「大概正因为是魔王,正因为是拥有非常强大力量的王,所以在变成人类后,才发现自己一个人能做得到的事情不多。」 「嗯?」 「或许铃乃小姐跟游佐小姐听了会生气也不一定,不过即使真奥哥真的支配了安特·伊苏拉,我觉得他最后还是会平等地对待人类与恶魔。」 若是以前的铃乃,应该会立刻反驳千穗吧。 然而铃乃却动也不动,静待千穗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反倒是漆原如此问道。 「因为我见到了卡米欧先生。」 「卡米欧?」 漆原对这出乎意料的名字感到惊讶。 真奥等人曾到天祢在铫子经营的海之家工作,当时出现在铫子海边的黑色魔鸟战士,就是恶魔大尚书卡米欧。 他目前正在魔界代理魔王的职务,统治撒旦不在的魔界,是位对千穗也以礼相待、心胸宽广的恶魔。 「虽然真奥哥、芦屋先生跟漆原先生的恶魔形态全都长得不一样,但卡米欧先生的外表差异更是明显。而在那之后见到的法尔法雷洛先生跟利比科古先生,也都拥有完全不同的外表……虽然不知道这样讲对不对……不过我当时就在想……原来恶魔也有那么多的人种……或是该说分成那么多的种族。」 千穗凝视自己拿着抹布的手。 「真奥哥是在魔界平定了那么多的种族之后,才当上王的吧。所以等平定人类之后,他一定也会将人类纳入自己的支配。」 「这就难说了!至少我从来没听说过那样的命令。」 漆原嘲弄似的抬头看向千穗,但千穗的回答却超出了他的预期。 「有喔?我想应该有才对。」 「啊?为什么你讲得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尽管漆原不悦地顶嘴,千穗依然若无其事地回答: 「那一定是漆原先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实行了。」 「不可能啦!就连芦屋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是为了支配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世界……」 「你看,果然是这样没错吧。」 「啊?」 「『支配』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将某个社会纳入自己底下对吧?」 「「……?」」 即使分属侵略方与被侵略方,漆原和铃乃依然因为无法了解千穗的意思而面面相觑。 「当然,这并不代表安特·伊苏拉被魔王军支配会比较好喔?不过我认为真奥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类灭亡……应该说没打算对人类赶尽杀绝。否则突然沦为人类世界平民的恶魔之王,怎么可能会那么尊敬人类,并对人类那么温柔呢。」 「千穗,你的着眼点真是有趣呢。」 天祢佩服地说道。 「能够将人类悲伤、愤怒以及恐怖的感情转换成魔力的恶魔,如果真的认为人类是微不足道的生物,应该能更残酷地践踏人类的世界才对。不过魔王撒旦却让四名恶魔大元帅『支配』各个大陆。所以我才会这么想。真奥哥一定是个『国王』。如果没办法比任何人都了解每位国民力量的重要性,应该就无法胜任国王这个职位吧。」 「国王啊。」 铃乃看向自己映照在咖啡杯中的脸。 『能看见好的一面活下去应该会比较快乐吧。特别是本大爷身为王者,为了带领那些跟随自己的家伙往好的方向前进,更是背负了如此生存的义务呢。』 在去新宿的电器行买电视时,真奥曾经对铃乃这么说过。 虽然当时铃乃并未、也不想认真看待真奥的话,但即使不情愿,她还是不得不认为千穗的分析是正确的。 「不过这些全都只是推测,而且我这样擅自揣测真奥哥的想法,或许有点失礼也不一定。」 「我是完全听不懂千穗在说什么呢!」 一个人贪婪地吃着起士蛋糕的艾契斯,抬头看向千穗并得意地比出大拇指。 千穗对彻底我行我素的艾契斯苦笑后,接着说道: 「人的心不是偶尔会一次思考许多东西,或是自然地产生矛盾吗?所以或许其实他并没有想得那么深远,只是不断投入眼前有兴趣的事情而已。」 「意思是真奥什么都没在想啰?」 「……」 跟不上话题也就算了,为什么艾契斯偏偏要用这种方式解读呢? 「唉,反正生错时代与场所的家伙本来就不胜枚举,不过现在该思考的应该不是那种复杂的事情吧?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无视制造混乱的艾契斯与一脸不满的漆原,天祢总结般的向铃乃问道。 「在梨香小姐的介绍下,我去了一间开在都内的露营用品专卖店,请他们把大概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当我说要付全部的钱时,魔王他啊……」 「啊,嗯,看见那样的场景后,我都要怀疑起真奥先生是否真的是魔王了。」 梨香也赞同地点头。 未能在唐吉·利·轲德将用品全部买齐的真奥与铃乃,虽然按照千穗的提议前往都心,但千穗本人其实也不知道哪里有卖露营用品。 就在他们碰运气地和刚下班的梨香联络后,意外发现梨香居然知道许多店家。 明明梨香平常看起来就不像喜欢露营的人,试着问她为何知道那么多店后—— 「因为有段时间,杂志上一直在刊『女子登山』的特辑啊。」看来梨香似乎是因此才记下了那些卖露营用品的店家情报。 尽管一行人在梨香的带领下抵达了专卖店,但由于真奥一直对购买必需品的预算面有难色,因此受不了的铃乃为了以万全的装备迎接旅程,便提议自掏腰包买下帐篷、睡袋、食物、燃料,以及所有的用具。 结果真奥听见之后,不知为何反倒焦急了起来。 「我、我可没打算当小白脸啊!」 最后他们总算买齐了比铃乃原本想买的睡袋跟帐篷在价位跟功能上都低一个等级的东西。 一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连买个露营用品都要拼命逞强的魔王存在,不晓得该觉得他有趣还是没用的铃乃和梨香,都不自觉地露出苦笑。 「千穗小姐,魔王今天的班要上到几点?」 「似乎是因为木崎小姐愿意融通,所以跟我一样都是到十点。啊,对不起,我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 发现聊太久的千穗稍微打个招呼后,便回到柜台。 铃乃将空杯放到桌上,看向千穗的背影。 千穗、木崎和真奥正边闲聊边频频瞄向这里。从他们开朗的表情来看,千穗并没有因为跟铃乃等人聊太久挨骂。 「怎么了,贝尔?」 漆原向漫不经心地看着真奥等人的铃乃问道。 「不,只是觉得仿佛安特·伊苏拉的趋势都决定在木崎店长的一念之间。感觉有点好笑。」 「啊~说的也是。」 漆原也跟着理解似的用力点头。 「就只有本人不知情而已。无论是跟真奥还是惠美相比,在人类方面她都是长辈,称得上是实质的世界最强呢。」 「果然如此!看真奥那么低声下气,我就觉得木崎应该很强!」 「艾契斯妹妹,我也一样喔!我姑且也算是真奥老弟的前雇主喔!」 「天祢没差啦。」 「好过分!」 冷淡打发对木崎抱持着莫名对抗心态的天祢后,艾契斯粗鲁地跪到椅子上,眺望真奥等人工作的样子,就在这时候—— 「嗯?」 艾契斯发现一道娇小的人影走上mdcafe的楼梯。 「怎么了,艾契斯……」 就连跟着艾契斯一同望向楼梯的梨香发问的声音也被盖过—— 「我今晚也来光临啰~~!」 一道声音震撼了所有人的耳朵。 「噗!」 「唔哇!」 「嗯嗯?」 「那是……」 在现身前就让声音响彻mdcafe的那位人物,让所有人都产生不同的反应,铃乃大吃一惊,漆原皱起眉头,天祢一脸疑惑,梨香则是试着从记忆中搜寻那个人。 「那是……?」 来人是一位身材与漆原差不多矮小的男子。 尽管男子身材不高,但五官端正。而从他穿着制服来看,明显是工作中偷溜出来的。 「我的女神……哎啊,我叫错了!木、崎、店、长!本人猿江今晚也来光临了!」 没错,他正是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对面的肯特基炸鸡幡之谷店店长,过去曾与真奥和惠美等人敌对的大天使沙利叶——猿江三月。 其实他是个对美女非常没有抵抗力的花花公子,而且在对身为地球人的木崎真弓贡献了大笔营业额后,还抛弃了自己在天界的地位与一切,就此定居在幡之谷。 虽然过去曾因为不当的言行而被木崎禁止进入麦丹劳,但在经过一些波折后已经获得木崎的原谅,纵使频率不像以前那么高,他还是会每两天就过来光顾一次,替营业额带来许多贡献。 柜台里的千穗皱起眉头,真奥则是一副已经放弃的样子。 铃乃等人发现意外地只有木崎露出相对善意的营业用笑容站在柜台。 「嗯?那家伙……我好像在哪里……?」 唯独艾契斯还没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肆无忌惮地从远处紧盯着沙利叶的侧脸。 「……」 点完餐后,木崎为了泡咖啡而转身背对客席,就在沙利叶于短暂的等候期间内,不经意地将脸转向铃乃等人的瞬间。 「嘎啊啊啊啊啊!」 无论铃乃、天祢、漆原还是梨香,都未能来得及阻止。 艾契斯一从正面看见沙和叶的脸,就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从椅子那里直线跳向沙利叶,举起了连大天使卡迈尔的铠甲都能粉碎的手臂。 「?」 沙利叶见状,露出惊讶的表情。 木崎和现场的其他几位客人都完全没注意到艾契斯的行动,她的动作就是如此迅速,并充满了黑色的杀气。 「艾契斯!」 在没人来得及反应的这段期间里,只有真奥以接近脊髓反射的动作,将右手伸向举起纤细的手臂、正准备攻击沙利叶的艾契斯。 「真奥……!」 艾契斯抗议的呐喊,随着圣剑解除实体化时发出的紫色光芒一同消失。 「嗯?怎么了?」 在mdcafe瞬间蔓延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失无踪,将泡好的咖啡放到柜台的木崎一转身—— 「猿江、阿真,还有小千,你们怎么了?」 便看见客人与员工正板着脸仰望店内的天花板部分。 就连习惯武打场面的千穗,以及真奥和沙利叶都瞬间不晓得该如何收拾残局,艾契斯的动作与杀气就是散发着如此的魄力。 「没、没事……那个……」 首先开口的是沙利叶。 他接连看向真奥、千穗,以及铃乃等人的桌子后—— 「木崎店长,不好意思,刚才那些餐点可以全部帮我外带吗?」 「是没关系啦……不过还真难得呢?」 平常的猿江纵使会在就座后继续追加餐点,尽管木崎露出意外的表情,但再怎么说这都是客人的要求,因此她还是坦率地将餐点改成外带。 「嗯,我突然想起来还剩下一些必须处理的工作……」 沙利叶平静地说完后,瞬间瞥了铃乃与漆原一眼。 「那么我先告辞了。」 「……怎么了,你该不会吃坏了吧……?」 沙利叶以干脆到让木崎觉得诡异的态度离开店里。 真奥与千穗当然也没办法说些什么,只能跟木崎一起目送沙利叶离开。 取而代之的是——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客席里传来铃乃刻意的声音。 铃乃、漆原、梨香以及天祢分别起身,归还托盘—— 「不好意思待了这么久。」 「我吃饱了。」 「谢、谢谢。」 「我不会认输的。」 接着在各自跟木崎打了声招呼后,便走下楼梯。 「谢、谢谢惠顾……嗯嗯?」 木崎难得没能流畅地对离开店里的客人致意。 不过理由既不是因为认识对方,也不是因为当中参了一句不晓得算不算招呼的话。 「感觉……好像少了一个人……」 「啊,她、她刚才先去楼下的洗手间了!」 「喔,是吗?大概是我看漏了。」 也不晓得是否接受了千穗的说辞,木崎因为客人不寻常的举动而纳闷了一下,之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道: 「呃,阿真、小千,我下楼一下。」 「啊?好、好的。」 「怎么了吗?」 「猿江回去得那么干脆感觉有点诡异,我去检查一下一楼的防盗摄影机。」 「「啊…………好的。」」 这下便能确定即使解除了沙利叶的出入禁令,木崎还是完全不信任他。 木崎下楼确认沙利叶有无在一楼对客人做出搭讪之类添麻烦的行为后,真奥和千穗总算松了口气。 「刚、刚才那是怎么回事,艾契斯妹妹突然……」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是因为看见了沙利叶的脸吧……啊~吵死了!」 想必艾契斯应该正在真奥的脑中猛烈地抗议。 不过要是真奥没阻止,艾契斯应该会直接用那能够粉碎卡迈尔铠甲的力量,攻击血肉之躯的沙利叶吧。 比起沙利叶自身的安危,要是在店里发生那样的冲击事件,真不晓得会对周围带来什么样的危害,两人一想到这点便颤抖不已。 「艾契斯也好,阿拉斯·拉玛斯也好,她们都对天使抱持着异常的敌意。只不过艾契斯比阿拉斯·拉玛斯多了多余的行动力……」 「明明伊洛恩弟弟就那么冷静。」 「唉,关于这部分,只能祈祷铃乃他们从沙利叶那里问出些什么……啊~真的是吵死了!」 真奥打从心底对这即使捣住耳朵,也完全无法抵御的抗议呐喊感到疲累。 如今真奥已经能深刻体会当初因为阿拉斯·拉玛斯不断在脑中夜哭,而勉强同意让小女孩出入魔王城的惠美有多么苦恼了。 铃乃等人走到店外后,便发现沙利叶提着外带的袋子,表情微妙地在外面等待。 「…………」 「你意外地冷静呢。我本来以为你会更慌张一点。」 「哼,惊讶归惊讶,但我才不会因此就乱了阵脚。」 沙利叶不屑地瞪向漆原。 「那就是之前提到的孩子吗?跟艾米莉亚融合的那个……」 沙利叶应该是指阿拉斯·拉玛斯吧。 「毕竟她们长得很像,所以也难怪你会这么想,不过不对喔。虽然她们好像的确是同质的存在没错。」 「嗯?因为是碎片吗?」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太清楚。」 漆原摇头回答沙利叶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吧。我对你们如何处理生命之树完全不知情。早在你们开始做那种事情之前,我就离开天界了。」 「嗯,说的也是……」 「喂、喂,铃乃,我记得那个人是对面肯特基的……」 梨香看着表情严肃地和漆原对话的沙利叶,向铃乃问道。 「嗯,这么说来,梨香小姐之前也曾经见过他呢。没错,虽然在日本的身分是肯特基炸鸡店的店长猿江三月,但他实际上是从安特·伊苏拉的天界来到这里的大天使,沙利叶大人。」 「这条街到底是怎么啦。难不成神话的世界正在流行打工吗?」 或许是已经逐渐适应这样的状况,即使亲眼见识到脱离常轨的事实,梨香也只是露出放弃的表情。 「不过原来如此啊。这下我总算知道加百列在前阵子刮大风时,来这里的理由了。」 「「「?」」」 不只是铃乃和漆原,就连梨香也被沙利叶这句话吓了一跳。 「既然是大天使,就表示他也是那个叫加百列的家伙的同伴啰?」 「嗯?话说你是……啊啊,是之前跟艾米莉亚一起来店里的……」 「住口!别在我面前提到那天的事情!」 梨香在几个月之前,曾经跟沙利叶碰过一次面。 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情,让梨香在知道安特·伊苏拉的事实后背负了沉重的心灵创伤。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状况,但你也像那个佐佐木千穗一样,涉入了这边的事情吗?」 「我、我又不是自愿涉入的!这、这都要怪你的同伴擅自把我……」 「你是说加百列吗?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您不知道吗?」 沙利叶摇头回答铃乃的问题。 「不知道。因为他带了一群人想把我带回去,所以我稍微抵抗了一下。结果害得店里那一整天都无法营业呢。」 沙利叶厌烦似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店。 「因为他们打破玻璃,弄倒桌椅给客人添了麻烦,所以我也久违地认真反击。就算是加百列,碰上我的次元移送结界跟堕天邪眼光还是无法全身而退。稍微威胁他一下后,他就干脆地回去了。之后还得一个一个地操纵客人跟员工的记忆,费了我不少工夫呢。」 「喔、喔……」 「沙利叶……你怎么会说出那么像真奥的话啊?」 曾经一度与真奥和惠美敌对的沙利叶,居然像真奥那样重视肯特基的工作,让铃乃和漆原心里忍不住产生一股异样感。 至少刚来到日本的时候,沙利叶应该只把肯特基的事情当成掩饰身分用的手段。 「路西菲尔,我倒是想反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当初为何离开天界?」 「……虽然感觉之前也被人问过相同的问题,不过就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如果是现在,总觉得稍微能够体会你的心情。」 「什么意思?」 此时,至今完全没参与谈话的天祢,难得一脸认真地向沙利叶问道。 尽管对初次见面的天祢露出惊讶的表情,沙利叶还是坦率地接着说明: 「虽然我在天界时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不过自从开始在这个城镇工作,邂逅了我的女神木崎真弓后……我第一次产生想为自己以外的某人努力的念头。而且那样的想法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 「啊,这部分就跟我不太一样,唔嗯……」 铃乃从旁制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漆原。 「为了别人努力,换来感谢。这对我来说是第一次的经验。贝尔,虽然这或许会对你造成打击。」 「不,我早就已经跨越那个阶段了。」 只有大法神教会的虔诚信徒,才能理解沙利叶话中的意思。 换句话说,这就表示那些自称天使的家伙们,过去根本没为人类世界做过什么事情,另一方面,对圣典或教会献上的祈祷,也完全没有传达到天界。 「我已经不想再回到那个将『天界的安宁』摆在第一优先、只在乎如何保身的那个世界了。当然我也不想被卷入战斗。我现在唯一关心的,就只有如何获得木崎真弓的认同,以及能否参与她的人生活下去而已。要是在这时候跟加百列一起走,那我至今所做的事情就全都白费了。」 虽然木崎本人正因为觉得沙利叶行动有异,而在检查店铺一楼的防盗摄影机,但有些事情还是别知道会比较好。 「所以无论你们有什么打算,我都不打算帮忙或妨碍。我只想朝我跟木崎真弓的未来迈进而已。」 「普通恶心呢。」 看来天祢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并未传到沙利叶的耳里。 「所以我不会在意平常分开行动的路西菲尔和贝尔为什么在一起,虽然在意这两位知道安特·伊苏拉事情的美丽女性,但还是不会放在心上。」 「结果你还是会在意啊。」 这下就连漆原都不得不吐槽了。 「无视美丽的女性,这对我来说才是真的岂有此理。」 能够如此回答的沙利叶,也算是相当了不起了。 「再来就是刚才那位『基础』碎片的少女……唉,考虑到我们至今所做的那些事情,也难怪她看到我后会采取那样的行动。」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 「嗯?路西菲尔,怎么了吗?」 「我就是这点搞不懂。你们过去到底做了什么?阿拉斯·拉玛斯跟那个女孩都非常地讨厌加百列。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讨厌所有的天使。在我离开之后,你们究竟对生命之树做了什么?」 漆原的这个问题,与阿拉斯·拉玛斯、艾契斯·阿拉,以及伊洛恩的存在根底有着密切的关联。 明明对人类、恶魔以及像漆原这样的堕天使丝毫不抱任何的警戒心,他们在面对天使时却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敌意。 「虽然我既不是生命之树的守护天使,也并未站在会直接对生命之树做些什么的立场……不过我倒是能告诉你天界是基于何种目的对树下手。」 沙利叶像是说累了似的靠在人行道的行道树上,然后以平稳的表情抬头说道: 「他们想妨碍真正的神在安特·伊苏拉诞生。说得极端一点,就只是这样而已。」 无论漆原还是铃乃,都无法光靠这句话理解沙利叶的意思,更不用说梨香了。 只有天祢一个人例外。 「……居然在想这种蠢事。」 她以看似无法忍受,但在某处又让人觉得带着慈祥的笑容接着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你真的认为人类有办法抵抗自然的威猛吗?」 「…………?」 这句话让沙利叶以奇怪的表情看向天祢。 铃乃与漆原也对天祢的话感到疑惑。 虽然从刚才那些话,就能明显看出沙利叶是来自安特·伊苏拉,或至少是来自天界…… 「不对,就是因为这么想,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情。你那边的生命之树,还真是创造出了罪孽深重的生物呢。」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只不过那个叫安特·伊苏拉的地方接下来就辛苦了。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反动。就连我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 「无论即将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打算回去。」 沙利叶以沉重的语气说完后,便离开行道树转身离去。 「沙利叶大人!」 即使铃乃对那道离开的背影呼喊,沙利叶也只是嫌麻烦似的举起手说道: 「我说过了。我现在既没有立场协助你们,也不想积极地和你们为敌。此外我也不打算再告诉你们什么或提供什么帮助。之前那件事是例外中的例外。」 之前那件事,应该是指协助千穗进行法术修行的事情吧。 明明先前才被与木崎和好的机会钓上钩,并露出宛如对夏天的来临感到喜悦的企鹅幼鸟般愚蠢的表情,但这位语气嚣张的大天使,接下来却说出了令人意外的话: 「……不过我已经做好若木崎真弓有什么危险,将赌上性命保护她的觉悟。所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晚点帮我转告魔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我的女神木崎真弓,以及她所爱的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与员工,就只有这条商店街,我会好好守护。」 「梨香妹妹,你觉得那种型的怎么样?」 「这有点难判断呢。虽然之前有交谈过一次,但总觉得充满了遗憾的感觉。」 目送沙利叶走回自己的店里后,天弥随口向梨香问道,而后者也严厉地做出回应。 「嗯,铃木梨香,正确答案。」 漆原也替这个判断打包票。 「不过可以确定他对木崎店长是认真的,至少这点应该能相信吧?沙利叶对上天使与人类时几乎是无敌,而现在会攻击这里的恶魔,顶多也只有马勒布朗契那种程度吧?并非会让沙利叶陷入苦战的对手。」 「虽然我对沙利叶大人究竟剩下多少圣法气有些不安……不过这也算是出乎意料的收获。」 沙利叶明言会守护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员工。 再加上还有天祢在,如今木崎与千穗上班时的安全,可说是十分安泰。 而最为这件事情感到高兴的,莫过于即使真有什么万一,感觉也不需要工作的漆原。 「那么,虽然刚才顺势就离开了店里,接下来该怎么办?」 铃乃因为梨香的问题回头看向麦丹劳。 「也只能等魔王他们下班了,先回去一趟,再挑个适当的时间去上野做准备吧……天祢小姐,不好意思,我想麻烦您将魔王的机车骑到上野。」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铃乃不悦地抬头看向麦丹劳二楼。 「那个笨蛋魔王之前没考上驾照啊。如果让魔王骑车,万一在路上遇到临检,可是会因为无照驾驶而被逮捕呢。魔王那家伙,就算叫他自己骑去也绝对不会乖乖照办吧。他一定会说些什么像是被抓到会失去饭碗,或是被罚款会挨艾谢尔骂之类的话。」 「呐,虽然事到如今才说这个也有点怪……不过真奥先生真~的是魔王吗?恶魔之王吗?」 站在梨香的角度来看,无论是魔王害怕无照驾驶被逮捕,还是自称圣职者的铃乃替他担心,感觉都还满奇怪的。 「没错。」 铃乃以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语气说道: 「那个遵守法律、敬重人类、热爱工作,并替身为敌人的艾米莉亚感到担心的男人,正是侵略安特·伊苏拉的恶魔之王。所以我和艾米莉亚也很困扰呢。」 这句话里面,包含了梨香无法想像的复杂感情。 ※ 深夜一点,在台东区的上野恩赐公园。 原本这个时段应该是禁止进入国立西洋美术馆的用地。 不过在铺满磁砖的前庭,有两个人正一面担心巡逻的保全人员和监视摄影机,一面推着两台载满露营用品、附车篷的机车。 「没、没问题吧?有没有被人看见?」 「……所以说,你真的是魔王吗?」 就连梨香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的吐槽,都无法缓和真奥的紧张。 「因为这摆明了是非法入侵吧。而且明明是这种时间,公园里居然还会有人……」 「毕竟这条街上的酒店很多啊,而且附近也有很多间通宵营业的店。」 「喂,铃乃,动作快点,我们快点出发啦,快快快!你想想看,万一小千他们被人看见不是很不妙吗?」 「真奥老弟,我说啊。」 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是天祢对极度在意他人视线的真奥提出劝谏。 「这好歹也是魔王的光荣回归吧?你难道就没办法再更果决一点吧?」 「如果因为逞强而被捕,那才是本末倒置吧!可恶,就算是去安特·伊苏拉,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等考到驾照之后再去啊……」 「真是的,你的气度也未免太小了吧。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会替你想办法。振作一点啦!这样下去,你可是会被千穗妹妹抛弃喔。」 「咦,我、我才不会因此就……那个……」 「拜托,我很困耶。我自从受伤以后就变得不太能熬夜,贝尔,快点开始啦!」 「……真是的,怎么每一个人都这样。」 结果反而是接下来最需要出力的铃乃看起来最没力,这趟出发就是缺乏紧张感到这种地步。 「不好意思,各位,请你们安静一下。我要集中精神施展『开门术』。」 在让大家安静后,即使上面写着「再往前是防震台,请勿攀登」的注意事项,铃乃依然毫不犹豫地踏上设置门的台座。 有件事情让铃乃感到不安。 虽然这座地狱之门确实是以某个脍炙人口的作品为蓝本制作而成,包含了伟大历史的雕塑。 不过这跟能否做为「开门术」的放大器使用完全是两回事,真要说的话,地狱之门能当成「门」使用充其量只是真奥和芦屋的推测。 「……」 耸立在铃乃面前的巨大门扉,是奥古斯特·罗丹制作的铜像「地狱之门」。 被同样是罗丹作品的「亚当像」和「夏娃像」守护的这扇门,是在叙事诗《神曲》第三篇地狱篇登场的地狱入口。 在《神曲》中,地狱之门的铭文为「跨越此门者,舍弃一切希望吧」。 「舍弃希望啊。」 「铃乃小姐,怎么了吗?」 「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有跟魔王一起玩味这句话的一天呢。」 千穗的问题,让铃乃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感觉似乎行得通。」 铃乃从和服袖子里拿出保力美达β,一口气喝下。 「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抱持什么希望。」 铃乃缓缓走向门,抬头仰望。 那里有座俯视通过地狱之门者的男性坐像,正笔直地承受铃乃的视线。 罗丹的代表作「沉思者」,就是来自做为门的一部分的这尊坐像,而他正代表了《神曲》的作者兼主角,但丁·阿利吉耶里本人。 铃乃真挚地朝坐像行了一礼后深吸一口气,对着门伸出双手。 「(连接生命与时间的神圣灵魂,在星辰的彼岸找出现世。)」 从铃乃的嘴巴里,吐出与日语完全不同的语言。 随着纺出一个接一个的音节,铃乃的指尖开始逐渐朝地狱之门放出光的粒子。 「好、好厉害……」 千穗忍不住对铃乃的身影发出惊叹。 正因为自己也学会了法术,所以千穗才能感觉得出铃乃圣法气的大小,以及这个法术所需要的技术和圣法气量有多么地庞大。 即使有一百个千穗,也比不上铃乃的圣法气量。 「感、感觉好像真的魔法喔……这、这不是cg吧?」 难怪就连看过武身铁光和艾契斯的现身与消失的梨香,都忍不住反覆看向铃乃的手与门并揉着自己的眼睛。 光的粒子逐渐增加密度化为两条光带,然后不再局限于铃乃的手,开始在她身体周围盘旋。 「嗯,真奇怪。」 铃乃的和服飘了起来,天祢的自言自语和周围树木的骚动声混杂在一起,没能传入任何人的耳中。 由于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铃乃身上,因此没人发现天祢的脚边开始冒出薄雾,包围地狱之门周边。 就在这段期间内,于铃乃周围盘旋的光带,开始浮现类似文字的图案。 「(唔……唔唔……还差,一点点……)」 就在光带浮现出文字的瞬间,铃乃的脸上明显流露出痛苦之色。 尽管千穗有股想帮忙的冲动,但若现在干扰了铃乃的集中,想必术式瞬间便会烟消云散。 这是「概念收发」完全无法比拟的巨大法术。 「好、好像要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真奥看着门发出欢呼。 「地狱之门」本身终究只是雕刻,无法真的像门那样开关。 不过如今门的边缘居然发出光芒,空间也跟着开始扭曲。 「不、不要紧吧?」 然而漆原在看见那道光芒后,语带不安地说道。 那道扭曲看起来要开不开。 空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般,每次快打开时又再度被关上。 「(只要一打开……就能稳定下来……唔……)」 铃乃维持着苦闷的表情,突然抬起头。 门上的男子静静地俯视异界的圣职者。 这表示他不想让圣职者打开地狱之门吗? 不对,正因为是克莉丝提亚·贝尔,正因为是这名曾被称作死神之镰的女子,才与地狱之门相配。 铃乃更加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朝门踏出一步。 「(别抱持,希望……向前,迈进!)」 「(只有开拓者能够存活下来!)」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环绕铃乃的光带一口气收缩,激烈地冲撞上从她娇小的手中放出的空间扭曲。 「(打、打开了,打开了!我把『门』打开了!)」 铃乃脸上满是汗水,诉说着这是多么壮烈的术式。 即使铃乃已经连说日语的余裕都没有了,还是为「开门术」的成功握紧拳头呐喊道: 「(要、要走啰,魔王!虽然现在还算安定,但我撑不了太久!你已经确实跟艾契斯融合了吧?)」 「喔、喔!」 铃乃慌张地跨上机车,真奥也有样学样。 戴好安全帽后,两人握住刹车,启动引擎。 「真奥哥!铃乃小姐!还有艾契斯妹妹!」 千穗对跨上hgyro roof,准备启程前往异世界的重要同伴们喊道: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请你们路上小心!」 「嗯!」 「我们出发啰!」 铃乃、真奥,以及看不见身影的艾契斯,都不需要多余的话语。 因为无论要去哪里,现在他们的归处都是位于日本笹冢的那栋三坪大的木造公寓。 两台引擎高声咆哮,真奥与铃乃骑着机车,笔直地朝被光芒笼罩的空间裂缝前进,然后—— 「……消、消失了……」 梨香惊讶地喃喃自语。 就像是在看魔术一样,真奥与铃乃一碰到出现在地狱之门前方的空间裂缝,便忽然连同机车无声地消失了。 最后现场只剩下流泄出神奇光芒的空间裂缝。 「……路上小心。」 千穗再度低喃道。 镶有「基础」碎片的戒指,在她手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接下来该怎么办……?」 或许是对重新目睹的异世界神秘感到困惑,梨香仓皇失措地交互看向「门」与千穗。 「我们只要等待就好了。因为真奥哥和铃乃小姐,绝对会救游佐小姐、阿拉斯·拉玛斯妹妹跟芦屋先生回来。」 跟梨香不同,千穗的语气充满了确信。 千穗那过于坚定的话语,让梨香顿时哑口无言。 「可、可是……」 「啊,当然不是单纯只有等待而已。总之我决定下次打工时,要拜托木崎小姐帮我向有提供外送服务的分店申请事前实习。」 「咦?」 梨香因为刚才发生在眼前的光景与千穗发言之间的落差,发出少根筋的声音。为什么这时候会提起打工实习的话题? 「因为真奥哥说他想参加实习。」 千穗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要参加实习,然后等真奥哥回来后,再把我学到的东西都告诉他。这么一来,应该多少能减轻真奥哥投入新工作时的负担。」 「我刚才好像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贤内助』了。」 天祢对千穗的决心露出钦佩的笑容。 「有什么关系。大家各自为了同伴,做自己现在做得到的事情。这才叫做团队合作啊。」 「我、我……」 虽然千穗那过于大胆的发言,让比她年长许多的梨香有些惊慌失措—— 「毕竟梨香妹妹跟千穗妹妹不同,还只是个初学者呢,现在还是先模拟一下游佐妹妹回来时的状况,做好能确实接受她的准备吧。」 但天祢难得像个长辈般,对那样的梨香提出忠告。 「接受她的,准备。」 「……那么,我回去睡觉好了。」 就连在这种时候,漆原仍不改自己的风格。 「啊,喂、喂,那个扭曲。」 此时在梨香所指的方向,铃乃打开的「门」的洞口开始逐渐缩小,过不久便完全消失。 最后那里只剩下庄严肃穆的「地狱之门」雕塑。 门本身并没有产生什么变化,真奥与铃乃留下的痕迹,就只有一开始起跑冲刺时的胎痕。 「那么,大家回去吧。幸好似乎没被任何人看见。」 天祢刻意开朗地说道,从她脚边散发的雾气如同字面般烟消雾散,上野恩赐公园重新取回了符合深夜时段的宁静。 「话说回来,佐佐木千穗这时间还待在外面没关系吗?」 漆原看了一眼公园的时钟,现在已经超过凌晨一点三十分。 在这个时间,就算是大人独自出来散步,也可能会被警察盘查。 「我家没关系。因为我跟家人说今天要住铃乃小姐家。」 「咦?你不回去吗?贝尔的房间现在不是天祢小姐在住吗?」 漆原讶异地睁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千穗,笔直看向天祢。 「啊,漆原先生可以留在房间里没关系喔。请不用在意我们的事情。」 「……被人认定我之后会一直偷懒下去,感觉也一样很差。」 即使漆原明显表现出不悦,千穗依然不为所动。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这件事就连真奥哥也不行。只能趁真奥哥、游佐小姐跟铃乃小姐现在都不在的时候才能做,可以的话,希望漆原先生能像平常那样足不出户地窝在真奥哥房间里当家里……休养。」 「那是怎样……还有你刚才是想说当家里蹲吧。」 尽管漆原因为听不懂千穗在说什么而感到疑惑,但千穗不予理会,直接转向天祢。 「天祢小姐。」 「怎么了?千穗妹妹,一脸严肃的表情。」 「只要公寓的房东小姐没说的事情,就不能告诉真奥哥他们对吧?」 天祢从高一颗头的高度俯视千穗的眼神,然后露出似乎觉得有点有趣的无畏笑容。 「那么如果只告诉我一个人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可以告诉你呢?」 这是天祢对千穗唯一的「考验」。 然后千穗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正确答案。 「因为我是地球的人类。」 「真服了你。」 虽然天祢搔着头并皱起眉头—— 「这下可不只是什么贤内助的问题了。我本来还以为这女孩只是有点胆识的普通人……」 但那副表情看起来却是衷心感到愉快。 「没想到居然是还远超越真奥老弟跟游佐妹妹的真正怪物。」 目击到这场彼岸与此岸的人类们对话的,就只有门上的但丁,以及正好坐在「地狱之门」对面的另一位沉静的但丁。 第四章 魔王,今昔物语 惠美作了一个梦。 她在梦里慌张地清醒。时钟显示为早上八点。她完全睡过头了。 虽然惠美为了准备上班慌张地跳下床,但却不小心踢飞了放在床上的闹钟,从脚趾前端传来的沉重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得蹲下。 『惠美,怎么了吗?』 一抬起头,就发现坐在隔壁的梨香正探头看向惠美的桌子。 从桌子底下出来的惠美身穿制服,害臊地笑道: 『我的原子笔掉进隔板跟地板之间,一直拿不太到。』 『这样啊。话说回来,我昨天找到了一间还不错的拉面店,中午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啊,抱歉,梨香,我的电话响了……喂,您好。』 『你好,游佐小姐!』 电话另一端的对象是千穗。惠美穿着便服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倾听千穗说话。 她每个星期都会像这样跟千穗通几次电话,打听真奥工作的状况顺便闲聊。 虽然是经过恋爱中少女渲染过的印象,但托千穗的福,让惠美大幅缩短了必须严密监视真奥的时间。 千穗在理解惠美状况的前提上,将她当成朋友来往。 『游佐小姐,不好意思,我明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去社团处理事情,所以没办法去真奥哥家吃晚餐。』 『这样啊。虽然遗憾,但既然是学校的事就没办法了。不过如果令堂不介意,就算晚一点再过来也没关系喔?嗯,如果能来再跟我联络吧。好、好……贝尔,千穗说她今天或许不能来。』 讲完电话的惠美,不知不觉间已经在vi·rosa笹冢二〇二号室与站在厨房辛勤工作的铃乃对话。 『是吗?真遗憾。我今天挑战了千穗小姐教的蛋包饭,本来想让她吃吃看的。』 铃乃惋惜地回答,打开冰箱。 『……哎呀?』 『怎么了?』 『太大意了……我居然忘了买番茄酱。』 『如果是这点小事,那我帮你去买吧?呃,我记得番茄酱……』 惠美一抬起头转身,就走在笹冢站前的塞夫超市内,寻找要帮铃乃买的东西。 『……艾谢尔,路西菲尔,你们拿那么多蛋干什么?』 结果居然偏偏在超市遇见了芦屋和漆原。 『我想试着做做看佐佐木小姐之前教我的法式咸派。』 『因为是特卖,所以连我也被抓来了……啊~麻烦死了。话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贝尔托我出来买东西。对了,千穗说她今天或许没办法来。』 『真的吗?唔……那这样到底该请谁来评分才好……!』 『佐佐木千穗不会来啊~那今天就没炸鸡块吃了。啧。』 没想到连这里都受到了千穗强烈的影响,看来今天的晚餐似乎会变成蛋类料理全席。 恶魔们在知道千穗将缺席后受到打击,惠美一面和他们并肩从超市走回去—— 『不过没关系。因为阿拉斯·拉玛斯也喜欢吃蛋。呐,阿拉斯·拉玛斯。』 一面向活泼地摆动双脚的阿拉斯·拉玛斯搭话。 『妈妈,我想早点见到爸爸!』 『好好好,就快了。』 回过神来时,一行人已经抵达vi·rosa笹冢的公共楼梯,惠美抱起阿拉斯·拉玛斯,爬上即使改建后,走起来依然有些胆颤心惊的公共楼梯,打开公共走廊的门后,马上就到魔王城的玄关。 用麦克笔写上「maou」、用来代替门牌的木板也已经沾上了不少脏污,惠美心想,为什么不干脆换一个就好了。 『魔王,你在家吧,我进来啰。』 一切都跟平常一样。 就在惠美跟平常一样按下门铃,打开玄关大门后—— 『咦?』 她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不只如此,所有的家电和家具也全都消失无踪,房间内甚至找不到有人待过的痕迹。 『艾谢尔、路西菲尔,魔王去哪里了……艾谢尔、路西菲尔?』 直到刚才都还在身边的两人不见踪影。是在回程时走丢了吗? 惠美连忙跑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贝尔?喂,贝尔?魔王不见了,你知道他上哪儿……』 不过铃乃刚才煮饭的二〇二号室也同样人去楼空。 『咦,怎、怎么回事?等、等等……』 惠美慌张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千穗。 这个时间学校应该已经放学了,然而—— 『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 电话打不通。不只如此,就连打给千穗的电话号码本身都消失了。 即使改打电话给梨香、铃乃,或甚至是漆原的电脑,都没有人接听。 突然感到急遽不安的惠美再度冲回魔王城,试图打开大门。 但是门打不开。 明明刚才轻易就开了,然而如今无论惠美推还是拉,都无法开启二〇一号室的门。 『魔王,你在家吧!快把门打开!』 惠美边叫边拼命地敲打二〇一号室的门,不过里面毫无反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点乖乖把门打开!喂,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不安无视惠美的意愿持续增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千穗、梨香、铃乃、芦屋和漆原全都消失了。 该不会真奥也发生什么事了吧? 「大家都不见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拜托你,快开门啊。到底怎么了?你回来了吧?不得了了,听我说啊!魔王!」 就在这时,至今一直毫无反应的门把突然回转,惠美因为门被人从内侧打开而跌进室内。 慌张地抬头一看后,惠美倒抽了一口气。 「?」 那里是魔王城。 位于安特·伊苏拉中央大陆,恶魔居住的城堡。 亦即惠美与魔王展开决战,并只差一步就能用圣剑贯穿魔王心脏的决战大厅。 某个看不清楚外貌的巨大黑影阻挡在前。 巨大黑影提着一把与惠美的圣剑造型完全相同的剑,轻轻地靠近这里。 惠美不自觉地想以圣剑摆出架式。不过不知为何,直到刚才都还抱在怀里的阿拉斯·拉玛斯,居然不见了。 而且「进化圣剑·单翼」也没有现形。 惠美开始焦急了起来。 这个黑影,毫无疑问是魔王。 是她必须杀掉的魔王。 即使如此,不知为何,惠美还是打从心底感到松了口气。 「太好了……原来你在这里。既然在的话……就应一声啦。」 就算畏惧着黑影深不可测的杀气,惠美还是继续说道: 「我打不通千穗的电话……还有贝尔也是,明明托我去帮忙买东西,自己却不知道跑去哪里,另外艾谢尔跟路西菲尔明明回程时还跟我在一起,结果却不知不觉都不见了……你不觉得他们很失礼吗?」 黑影默不作声地拿着圣剑,缓缓靠近惠美。 「阿拉斯·拉玛斯也在我稍微移开视线的时候失去了踪影……要是连你都不见了……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他们到底跑去哪里了。」 摇曳的黑影走到惠美正面,俯视惠美的表情。 即使来到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看不见对方的脸。 「喂,虽然千穗说她今天不会来……不过贝尔跟艾谢尔好像都莫名地有干劲,不如大家一起等千穗怎么样?我、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啦,只是觉得那么做,阿拉斯·拉玛斯会比较高兴……」 黑影挥下圣剑。 圣剑的刀刃划出紫色的光之轨迹,并反射从窗户射进来的红色光芒,使得影子的脸孔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所以说……」 真奥贞夫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表情,不知为何带着温柔的笑容。 「大家……再一起吃饭吧……」 「唔!」 惠美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从床上跳了下来。 即使全身是汗,她还是不由得优先抚摸自己的胸口中央。 「……那是……怎么回事?」 心跳激动不已,呼吸也变得紊乱。 惠美在梦中被有着真奥脸孔的黑影,用发出紫色光芒的圣剑贯穿胸口的瞬间醒了过来。 那场栩栩如生的梦,既恐怖又具备梦境特有的疼痛。 即使如此,那场梦却也同时为她带来胜过这一切的安详。 梦里有自己、梨香、千穗、铃乃、芦屋、漆原、阿拉斯·拉玛斯,以及…… 纵使既吵闹、炎热又让人觉得麻烦,但那段仿佛完全不需要武装自己内心、如同梦境般的时光,在数星期前确实以惠美「日常」的形式存在。 「……看来我……真的彻底是个笨蛋,而且状况还挺不错的呢。」 惠美自嘲地低喃道。 明明在日本时总是梦到和平的安特·伊苏拉与父亲的梦,结果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这几天一直都在作日本的梦。 「我总是在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 被打向斐岗港的海浪声,以及背叛者放在房间角落的铠甲与剑束缚内心、无法动弹的自己,就是惠美现在的现实。 「唔噗呣噗……噗呼。」 惠美轻抚在自己身旁说着稚嫩梦话的阿拉斯·拉玛斯的头发后,再度躺到床上。 从明天开始,又要再度持续不愉快的俘虏生活。现在可不能因为被无聊的梦迷惑,削减自己的睡眠时间。 然而不知为何,惠美已经没心思去擦拭醒来前流下的泪痕。 那是在梦中看见魔王身影的瞬间,因放心而流下的泪痕。 隔天早上。 「……所以说,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啊?」 就只有这次,惠美在憎恶之前先产生了疑问。 随着奥尔巴一同现身的,是在艾夫萨汗帝国被称为「八巾骑士团」的骑士团干部,而且他们全都是高级将校。 以负责掌管防备皇都跟统一苍帝近卫的正苍巾骑士团为首,八巾骑士团另外还被分成镶苍巾、正翠巾、镶翠巾、正橙巾、镶橙巾、正红巾与镶红巾,一共是八个骑士团,而每个骑士团所掌管的政务、地区以及武装都不尽相同。 虽然并非所有隶属骑士团的人都是战斗要员,当中也有像警吏或文官那样的职位,不过现在跟奥尔巴一起造访惠美房间的这些人,全是像副团长或地方司令这种有资格接待外国贵宾的人。 「你不喜欢那副铠甲吗?」 奥尔巴没有回答惠美的问题,转而看向依然原封不动的铠甲与剑。 「我已经有破邪之衣了。虽然不好意思让你准备了那么贵的铠甲,但我可没笨到穿那种不晓得设了什么机关的东西。」 「喔,原来如此啊。」 奥尔巴露出看起来不怎么有趣的笑容,再度说出令人难以理解的话。 「不过不好意思,艾米莉亚,如果现在让你消耗太多力量,我们会很困扰。这也算是为了你自己好,能不能请你穿上这副铠甲呢。」 「唔……」 惠美懊悔地咬紧牙关到让表情扭曲的程度。 换句话说,就是不允许她拒绝。 虽然惠美不明白奥尔巴的意图,但后者当然也没有说明的意思。 判断惠美接受要求的奥尔巴满意地点头。 「那么,就叫侍女过来帮你穿上装备吧。接下来我和你,以及八巾骑士团的精锐将从斐岗往东边的苍天盖前进。走吧,艾米莉亚。至于圣剑……」 奥尔巴突然将视线从惠美身上移开,在环视房间后满意地点头说道: 「看来你保护得很好呢。不错不错。」 「唔……」 看不见阿拉斯·拉玛斯的身影,就表示她现在正跟惠美处于融合状态。 惠美无法违抗奥尔巴。 即使瞪着奥尔巴的背影,她还是只能在八巾骑士们的催促之下,为了换衣服而离开房间。 『妈妈……』 脑中响起阿拉斯·拉玛斯不安的声音。 「……放心,不会有事的。」 惠美以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声音,小声地嘟囔着。 在那之后过了十分钟,即使感觉金光闪闪的铠甲、腰上的剑以及抱在腰际的头盔带着危险的重量,惠美羞愧地在奥尔巴与八巾骑士的簇拥下,走在斐岗军港基地的走廊上。 明明这点程度的重量对惠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感觉上却连内心的秤砣都增加了相同的重量。 「嗯?」 惠美内心突然产生一股奇妙的异样感。 「这是……」 虽然微弱,但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 当然自从回到安特·伊苏拉的这几个星期以来,惠美的圣法气就可以说是恢复到全盛时期的状态,不过她觉得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另一股温暖的东西流进了自己身体。 「这、这是什么?」 「你发现啦?」 走在前面的奥尔巴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没听见那些充满希望的声音吗?」 「……?」 走廊前方有一扇能从基地前庭通往镇上的门。奥尔巴似乎正往那里前进。 「再过去就是市区了。」 「没错。」 「我听见,声音了……」 那是一大群人吵闹的声音。 有股不祥预感的惠美皱起眉头。 一走出前庭,就能发现那里有大批全副武装的八巾骑兵与载满物资的马车,在等待着他们。 惠美在那当中发现了一匹别具风姿、矫健俊美的白马,正在等待鞍上的主人。 「艾米莉亚,那是你的马。你应该还记得怎么骑吧?」 惠美一眼便能看出那是匹受到良好照料的上等骏马。 至少并非派给一般士兵骑的马,而是足以当成将军阶级的坐骑,基本上就连在过去讨伐魔王的旅程中,惠美都没骑过如此上等的马。 「艾米莉亚,抱着头盔,让大家看看你的脸吧。」 虽然比不上惠美的坐骑,但奥尔巴在说完后,也跨上了一匹有着栗色尾巴的骏马。他先与八巾骑士们交谈了两三句—— 「好了,我们走吧。」 然后以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开始勇者艾米莉亚的第二次苍天盖夺回作战。」 「你、你说夺回……咦?」 在问出奥尔巴的话中含意前,基地的正门已经开启。 伴随着开门的信号,外面传来明显的欢呼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 门外那条贯穿城镇的大道,挤满了以充满希望的眼神看向这里的民众。 队伍一在领头骑兵的指示下展开进军,现场便不由分说地响起盛大的欢呼声。 「喔喔,那就是圣剑勇者啊!」 「原来她还活着的事情是真的!」 「没错!我曾经在她造访斐岗时见过她!」 惠美无法抑制自己激烈的心跳。 斐岗的民众们知道她是勇者艾米莉亚。 在知道的情况下,将希望托付在她身上。 「老天爷果然没舍弃我们!」 「勇者再度降临东大陆,为拯救艾夫萨汗挺身而出了!」 此时惠美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按照之前从艾美拉达那里听来的情报,虽然不晓得艾夫萨汗是出于自愿还是因为抵抗而反过来遭到征服,但总之他们目前不是正受到巴巴力提亚的党羽支配,并为了「进化圣剑·单翼」向其他四个大陆做出了宣战布告吗? 尽管不知道巴巴力提亚势力的规模有多大,但从西里亚特带到铫子的士兵人数来看,如果没有到那规模的数十倍,应该无法构成军队吧。 斐岗在艾夫萨汗中也算是大型军港,是座设有许多外国领事馆与商行的重要城市。 然而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后,惠美不但完全没见过马勒布朗契的身影,也没感觉到任何魔力。 「奥尔巴……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 「姑且不论经过如何,但艾夫萨汗不是跟巴巴力提亚……跟马勒布朗契联手了吗?所以他们才会向全世界宣战吧?」 「……」 「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牵线对吧?那么马勒布朗契他们……应该说巴巴力提亚也知道这项行动吗?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大法神教会最高位的圣职者——前六大神官奥尔巴·梅亚以慈父般的表情,转头回答惠美的问题。 「艾米莉亚。」 他的语气—— 「历史是会重演的。」 在这充满希望与圣法气的斐岗港区中,带着明显的黑色恶意。 「那句话真是不错呢。『别抱持希望,向前迈进,只有开拓者能够存活下来』。你看,斐岗这些只能依靠希望的无能之徒……」 奥尔巴仰望天空。 在白天的淡蓝色天空中,隐约浮现出红色的月亮。 「简直就像那天的马勒布朗契们……像那些深信自己能替魔王撒旦和恶魔大元帅报仇、愚蠢的马勒布朗契头目们一样。」 「……唔!」 「艾米莉亚,你应该听得见他们的欢呼声吧。那些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期待自己不用行动就能获救的可悲民众。」 「奥尔巴……你……」 惠美的声音里充满了诅咒,其程度强烈到让她担心起自己心里涌出的怒意、悲伤以及憎恨,会不会侵蚀到内在的阿拉斯·拉玛斯。 「既然你已经在这些人民面前露脸并一肩挑起了他们的希望,那么你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勇者艾米莉亚,你是『拯救再度被魔王军支配、操纵的艾夫萨汗的旗帜』。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去做违反人道的事情。我跟你接下来……」 这句话所代表的绝望感与空虚,就跟惠美当天在故乡的村子听见的声音一样,是来自黑暗的话语。 「将去猎杀那些侵蚀艾夫萨汗的恐怖恶魔。」 ※ 「喂,铃乃。」 真奥以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般的眼神,对铃乃说道。 「什么事。」 「你对自己现在的打扮都没有疑问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算了。不过算我拜托你,别穿成那样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真失礼,你到底是对哪里不满。」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不,还是算了。」 真奥坐到草地上,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两人在安特·伊苏拉东大陆的艾夫萨汗第一天露宿。 铃乃、真奥以及艾契斯平安无事地通过「门」,抵达了安特·伊苏拉东大陆的艾夫萨汗。 从两个月亮、太阳与地形上来看,他们到达的场所位于皇都,苍天盖北边森林地带,一条从大陆中央地区经过皇都·苍天盖,流进北边大海的大河沿岸。 出口开在河边可说是极为幸运。除了不需要担心饮用水的问题以外,迷路的可能性也会变低。再加上河流沿岸人烟稠密,万一需要收集情报,也唾手可得。 按照铃乃的说法,由于「地狱之门」原本就不是被制作成法术的放大器,因此利用它当放大器开启的「门」似乎无法精密地指定到达地点,这次出现在没人的场所,可说「完全是运气」。 不知道是跟地球之间的时差,还是安特·伊苏拉本身的时差,虽然真奥一行人出发时是深夜,但如今东大陆已经是傍晚了。 铃乃在等到星星出现后,便开始利用天上的极星与两个月亮的位置测量我方的位置。 然后她提议在距离「门」出口往南十公里的地点,搭最初的帐篷。 话虽如此…… 「喂,果然现在就打扮成那样还太早了吧?」 虽然之前放弃过一次,但真奥看着用营钉将圆顶型的旅行帐篷固定在地面的铃乃,再度提出意见。 「这是我的个人自由吧。」 然而铃乃却不予理会。 「必须趁还安全的时候,习惯以这身打扮行动。现在算是练习。」 「……就算是这样……」 「喂~真奥,你看你看!」 「嗯~?怎么了,艾契噗呼!」 在被一旁的艾契斯呼唤后,原本一脸不悦的真奥一转向少女便夸张地笑了出来。 「跟铃乃一样!」 「所以说,所以说啊……」 真奥陷入了烦恼。 因为铃乃和艾契斯,居然直接穿着睡袋行动。 虽然这种被称为「木乃伊型」的睡袋,是能从头到脚包覆全身保温的优良睡袋,但这种睡袋的另一个特色,就是只要拉开位于身体侧面跟底部的拉链,就能在包着睡袋的情况下,只将手脚伸出来。 这似乎是一种为了方便的设计,例如只要打开手的部分,就能在夜晚的帐篷内看书或操作灯光,而脚的部分,则是让人能在察觉有大型野生动物接近时立刻逃跑。 因为是原本在日本就有贩卖的露营用具,所以之前就已经知道那些道具用途的真奥等人,应该没必要从设置帐篷时就开始积极地使用才对。 从一旁看过去,简直就像是有两只长了手脚、颜色鲜艳的巨大蓑衣虫在蠢蠢欲动,实在非常诡异。 正因为铃乃与艾契斯都拥有姣好的五官,使得那副打扮看起来显得更加不搭调。 特别是看在早就把自己的帐篷搭好的真奥眼里,铃乃跟艾契斯之所以在搭帐篷上费这么多工夫,明显是因为她们用那种巨大蓑衣虫的方式在行动。 「你们……其实只是想用用看而已吧。」 「嗯!」 「你、你说什么!绝、绝对不是那样!」 真奥冷静地吐槽,虽然艾契斯坦率地回应,但铃乃却明显动摇了起来。 「我说你啊……」 「不、不是!对、对了,那个,我之后打算换衣服!所、所以为了避免又再被你偷看,才想要在这个睡袋里……啊!」 铃乃一面吞吞吐吐地找借口,一面拼命挥舞从睡袋内短短伸出的手臂,结果却因为过度兴奋而踢飞了地上那刺得不够扎实的营钉。 「啊~倒掉了。」 「糟、糟了……魔、魔王,这都是你的错!」 或许是其他营钉也刺得不够深,一根松了之后,整个帐篷就因反作用力倾斜。 「够了,我来帮你搭帐篷,想换衣服的话,就快趁现在找个不会被我偷看的地方换吧。」 「~~唔!」 从铃乃手上抢过营钉后,真奥挥手赶走一只巨大的蓑衣虫。 尽管铃乃的表情因屈辱而扭曲,但最后还是抱着装衣物的包巾,悄悄地走向河边的树丛。 「啊,喂,你忘了带防虫喷雾!」 「啰嗦!我知道啦!」 虽然这怎么看都是在闹脾气,但总之铃乃还是边颤抖着肩膀(纵然因为睡袋背后是弯的而不明显),边躲到了真奥看不见的地方。 「喂,艾契斯,帮我把那边的营钉重新刺好。」 「好好好。」 另一只色彩鲜艳的蓑衣虫以诡异的动作小跑步到真奥右侧。 「话说回来,艾契斯。」 「嗯?」 艾契斯一面以危险的动作将营钉重新插进土里,一面回答。 「你跟诺尔德是什么时候到地球……到日本的啊?」 「什么时候啊……嗯!我印象中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大概半年前左右吗?」 那时刚好是真奥与惠美和漆原再会,身边开始骚动起来的时期。 「半年,是指一年的一半吗?」 然而艾契斯的答案却出乎真奥的意料。 「因为我出生还不到一年,所以太久以前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真的假的?」 无视惊讶的真奥,维持蓑衣虫外貌的艾契斯将绳子绑在营钉上。 「嗯。我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跟爸爸一起住在日本了,再更之前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这对真奥而言是出乎意料的事实。 如果相信她本人的说法,那么艾契斯就是阿拉斯·拉玛斯的妹妹。 即使如此,由于两人身体的成长幅度有所落差,因此真奥原本以为艾契斯比阿拉斯·拉玛斯还要早变成人类的样子。 艾契斯所说的「出生」,应该是指像阿拉斯·拉玛斯那样从果实状的「基础」碎片,获得现在的姿态吧。 尽管阿拉斯·拉玛斯「出生」后还未满三个月,但明明两人获得人类形态的时期相差不到一年,成长幅度居然会有如此差异。 「话说回来,为什么先获得人类形态的艾契斯是『妹妹』啊?这是什么规则?」 「嗯?」 「不……这件事还是等阿拉斯·拉玛斯回来后再说吧……不过这就表示,诺尔德比想像中还要早就来到日本了。」 「大概吧~」 艾契斯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才只会说日文吧。 「唉,真是麻烦。」 「感觉啊……」 「嗯?」 真奥看向在说话期间漂亮固定完成的帐篷,满意地点头。 「等这场骚动结束后,必须开场盛大的家庭会议才行呢。」 「家庭会议?」 「唉,等到时候再说吧。话说铃乃那家伙也太慢了吧。该不会是被熊之类的袭击……」 「我才不会输给区区的熊!」 「唔喔!」 真奥因为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什、什么嘛!既然回来了就说一声啊……」 真奥边抗议边回头—— 「这都要怪背后露出破绽的你不好。虽然我偶尔会这么觉得,但你未免也太看扁我的实力了吧……干什么?」 然而他一看见一脸不悦的铃乃,就突然变得哑口无言。 铃乃见状,又再度以严厉的语气说道: 「干什么,你又想抱怨我的打扮吗?」 真奥慌张地摇头。 「原来你也会打扮成这样啊。」 「什么?」 某方面来说,也难怪真奥会感到惊讶。 刚才外表还像只色彩鲜艳蓑衣虫的铃乃,在「换过衣服」回来后,并未穿上平常的和服。 铃乃的皮靴上是一件持续盖到脚踝、大法神教会圣职者特有的法衣,以及一件看起来穿了很久、附头巾的胭脂色外套。 将外套固定在肩膀上的金属零件,镶着看似法术放大器的宝石装饰。 披上法衣的铃乃不再是三坪大公寓的啰嗦邻居,并具备了与大法神教会订教审议会首席审问官克莉丝提亚·贝尔之名相应的威严与神秘。 「这是外交·传教部的法衣。大法神教会也有派遣大批修道士跟传教士到艾夫萨汗,虽然因为我过去的职业性质,并没有跟多少人接触过。不过在路上经过村落时,只要有这件法衣就不会被人怀疑……所以说你那是什么眼神。」 虽然铃乃讲的话非常有道理,但如果她拿在手上的是圣典之类的东西也就算了,抱着直到刚才都还套在身上的木乃伊型睡袋,看起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啊,我知道了,是蜕皮吧。」 「真奥,蜕皮是什么意思?」 「魔王……你这家伙居然把人讲得好像是蛇或螯虾那样……」 「不、不对不对!为什么偏偏要想那些特别夸张的生物啊!既然是女孩子,应该有类似蝴蝶之类的比喻!」 铃乃表情险恶地歪了一下脖子—— 「……蝴蝶?」 但在开始咀嚼这个例子的意义后,表情便转为惊讶。 「你、你说蝴蝶?魔、魔王,你这家伙到底在讲什么……」 「喂,真奥,蜕皮是什么意思?」 虽然铃乃开始慌了起来,但在她逼问出真奥的真意之前,依然维持蓑衣虫形态的艾契斯已经先打断铃乃,缠着真奥问问题。 「嗯,艾契斯,所谓的蜕皮,在蛇、虾子跟螃蟹的状况,是指将至今披在身上的皮给脱掉丢弃,让身体长大。另外在蝴蝶跟蝉的状况,则是指从幼虫变成蛹,再为了从蛹变成成虫,将皮脱掉成长为完全不同的外形。那样的过程就叫做蜕皮。」 「……算了,蜕皮什么的怎样都好啦。」 真奥进行完彻底的生物学讲解后,铃乃不知为何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抱着睡袋缩成一团。 「喔~蝴蝶啊。那么铃乃就是漂亮的蜕皮啰!」 「嗯?嗯~算是那样吧?」 「铃乃!真奥说你很漂亮耶!」 「这样啊,这样啊。真是个爱开玩笑的魔王呢。」 虽然艾契斯开心地跑向铃乃,但后者却像是看开般的面无表情。 「给我等一下,爱开玩笑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另一方面,真奥则是一脸意外地说道: 「一开始的时候,惠美跟小千不是也有提过吗?虽然和服没什么不好,但偶尔也穿穿看洋装吧。那件法衣你穿起来也满适合的喔?」 「你……你说什么?」 真奥突然认真地说了起来,让铃乃手足无措地睁大眼睛。 「嗯?呃,因为平常我只看过你穿和服,所以只是觉得新鲜跟有点吓到而已。不过实际上绝对是穿洋装比较轻松和便宜,而且也满适合你的。」 「是、是是、是这样吗……?」 「嗯?铃乃,你怎么了?」 铃乃的语气突然变得怪异,让艾契斯·蓑衣虫惊讶不已。 「坦、坦白讲,我……一直都从事圣职,所以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重的长版法衣,对艾米莉亚或千穗小姐穿的那些衣摆和袖子都很短的衣服,有、有点抗拒……明、明知道和服并非一般衣物,却依然爱穿的理由,主要还是因为它的重量、身长和袖子都类似法衣,穿起来比较自在,那个……」 「咦?」 真奥疑惑地看着铃乃对好不容易摺好的睡袋,重复摊开后再摺回去的动作。 「你……」 「你?」 「铃乃的脸好红噗喔!」 无意识地单手将从旁边探头看过来的艾契斯下巴按住,并捣住她的嘴巴后,铃乃不安地抓着法衣的衣摆,以细微的声音问道: 「你……觉得……适合我吗?」 「你、你那么烦恼这件事吗?」 站在真奥的立场,他实在没想到铃乃对洋装的抗拒,居然会强烈到让她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让自知失言的他直冒冷汗。 「不是那样啦!只不过,这、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 铃乃的眼神开始游移不定,一点也不符合她平常坚毅的风格。 「我是觉得大家,一开始就想让你穿洋装了……嗯,我觉得应该会很适合。」 「魔……魔王,你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突然说出这种话,就、就算称赞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喔……?」 「泥乃,偶的脸好痛痛痛痛啊!」 一直被人抓着脸的艾契斯,因为铃乃按住她下巴的握力逐渐增强而发出痛苦的惨叫,但铃乃本人却完全没意识到。 「呃,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喔。而且芦屋也说过在洗衣服时,一般的便服就算直接丢进洗衣机里面也没关系。」 「……嗯?」 「而且虽然我很常买unixlo,但商店街上也有其他便宜的服饰店,遇到喜欢的衣服,还能买大量同花样跟尺寸的回去。」 「……嗯嗯?」 「噗噗啵啵呸吧哔噗喔噗喔。」 「虽然我没穿过和服,但考虑到像我们这种生活型态,买洋装的效益绝对会比较高,我是说真的。」 「……」 「还有我之前听说和服这种东西视季节和场合而定,针对花样会有一些特殊的规定喔?洋装在这部分就不用那么麻烦,只要选布料就好。因为真的很方便,所以我建议你穿一次看看。」 「……嗯,说的也是,我想应该也是这样。」 「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我居然愚蠢到让内心有一瞬间被恶魔给迷惑了。我接下来想稍微冥想一下,除去内心的邪念。」 「噗哈!」 感觉表情有些忧郁的铃乃,总算放开了艾契斯。 「喔、喔?我、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没错。那迷惑人心并引诱人堕落的言论,简直就是恶魔的耳语。」 就在铃乃无力地说完,准备进入帐篷的时候。 「啊,那、那个,不过我刚才说或许会很适合你,是认真的喔?」 虽然不晓得理由,但发现自己惹铃乃心情不好的真奥,还是不自然地对铃乃无力的背影补上了一句。 然而—— 「……」 这句话宛如楔子般,让铃乃停下了动作。然后—— 「我、我不会再被迷惑了!」 铃乃瞬间红着脸回过头怒骂真奥,再以猛烈的气势躲进真奥帮她搭好的帐篷。 顺带一提,在这次的旅程中,他们已经讲好要男女分别睡不同的帐篷。 「嗯~我说了什么不妙的话吗?」 感觉到铃乃似乎在帐篷里嘎吱嘎吱地大闹后,真奥烦恼地嘟囔道。 「啊呜……妤痛喔……」 另一方面,泪眼婆娑的艾契斯则是搓着自己变红的双颊对帐篷大喊: 「铃乃!你干什么啦!」 所谓的天不怕,地不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见艾契斯居然维持着色彩鲜艳蓑衣虫的模样,就这样直接钻进了正处于风暴之中的帐篷。 「……我、我也差不多该准备睡觉了。」 虽然他们一开始讲好要在晚餐后讨论守夜的顺序,但目前看来实在无法期待能冷静地对话。 「总觉得……真是前途多难呢。」 真奥叹着气,仰望安特·伊苏拉的星空。 ※ 「汽油耗得比想像中还凶呢……这样有办法撑到苍天盖吗?」 在艾夫萨汗到处游荡的第三天中午,一行人在路上经过的村子餐厅吃饭时,真奥向坐在对面的铃乃问道。 「今天早上绕路实在太亏了。没想到居然会碰上正红巾外出巡逻。过程中不但有加速,还经过了不少路况差的地方。」 两人的机车油表,如今部指向距离「e」符号只差一格的地方。 虽然有带备用的汽油,但考虑到艾夫萨汗那不可能有铺柏油的路面状况,这些量绝对称不上充足。 考虑到日程,粮食跟水只要在这个村子补充就能过得去,但在理所当然不会有加油站的安特·伊苏拉,就只有燃料的问题难以解决。 「接下来必须慎选道路才行。」 铃乃将芦屋手绘留下来的艾夫萨汗地图摊在桌上。 「不过看来能比当初预期的还要早抵达苍天盖。我希望能趁今天……到这个村子附近。只要离苍天盖愈近,就愈有可能碰上八巾骑士团,我希望尽可能靠机车移动到附近。」 「说的也是。」 在交换完意见后,两人决定持续骑到连备用汽油都耗光的地步。 「虽然这种话由我来讲也很奇怪,但复兴进行得还真顺利呢。我本来以为状况会再更乱一点。」 「虽然这种话的确不应该由你来讲,但其实我也很在意。魔王,我问你一件事,马勒布朗契在魔界的势力究竟到什么程度?」 「马勒布朗契的势力?如果你是问人数,那我也只能回答还满多的。虽然我的魔王军在进攻四个大陆时,无论北、东、西军都是由各个种族组成的混合军队,但就只有南方的马纳果达军,有八成都是由马勒布朗契组成。唉,不过该怎么说才好,他们应该几乎都被惠美和人类消灭了吧……」 「嗯,换句话说,还留在卡米欧麾下的兵力并不多啰?」 「因为我们并没有像日本那么严密的管理户籍,所以我也不晓得正确的数目。」 似乎是对真奥的话感到认同,铃乃频频点头说道: 「其实我也跟你有同样的感想。复兴进行得太顺利了。不过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率领的魔王军所留下的伤害已经完全消失,而是即便马勒布朗契渗入了艾夫萨汗的中枢并向全世界宣战,这里还是感觉不到战争时的气氛或恶魔的气息。就算从地图上来看,我们已经进入了艾夫萨汗的首都圈也一样。」 「……这么说也有道理。从西里亚特、法尔法雷洛和利比科古之前说得那么嚣张来看,我本来还以为这里会到处有恶魔横行呢。」 真奥也能理解铃乃感觉到的异状。 「真令人不爽。打从那些天使……特别是加百列现身之后,他们所有的行为都让我看不顺眼。」 「……的确。」 基本上要不是芦屋跟诺尔德被加百列绑架,即使惠美行踪不明,应该也不脱安特·伊苏拉政情不安的一环。 不过那样的政情不安,是由被奥尔巴教唆的巴巴力提亚他们这些第二次魔王军,透过将东大陆的艾夫萨汗当成傀儡对全世界宣战所引起的,若光是这样,也不过表示有接替魔王撤旦的新人类世界侵略者出现罢了。 然而这件事情的背后却看得见好几个天使的影子,天使与恶魔利用艾夫萨汗国的士兵绑架了芦屋与诺尔德,这么一来,就会让人不禁猜想这次发生的一连串事件除了眼前的状况之外,还隐藏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为了厘清真实的状况,还是多跟这里的居民打听一点消息吧。」 「这里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人潮与活力,但至少不像是正遭到侵略的样子。」 真奥与铃乃从窗户眺望村子里的大道。 这个村庄按照芦屋的地图,是一个叫宏发的农村。他们在把机车藏进村外的树丛后来到这里, 尽管这座村落看起来不大,但人口还算满多的,而且村民们似乎还委托镶红巾骑士团负责村子里的警备,到处都能看见带着镶白框的红色手巾的士兵。 「真奥,我可以再吃一碗吗?这个好好吃喔。」 「……你还真是悠哉呢。」 在真奥与铃乃认真讨论的期间,艾契斯一直默默地在吃东西,等回过神来后,才发现她已经把装在篮子里的大量面包通通吃光,并将原本装着加入大量蔬菜与鸡肉的炖菜,以及据说是地方菜的淡水鱼焗烤派的空盘子交还给店员。 或许是由于东大陆的水资源丰富,且水质也接近日本,因此这里发展出就连已经习惯日本食物的真奥,都不禁食指大动的饮食文化。 「铃乃,可以吗?」 然而真奥没办法擅自答应艾契斯加点料理。 这是因为现在的真奥和艾契斯,在经济方面全都必须仰赖铃乃。 虽然至今仍未出现让魔王陷入恐惧深渊的「借款」或「利息」等字眼,但如果过度依靠铃乃的资助,感觉之后会很可怕。 更重要的是这对至今一直都在赚钱扶养两名部下的真奥而言,简直就像成了小白脸般悲惨。 「没关系。既然如此,那就再点一份那个派如何?我正好也想再吃一点刚才那个类似乌龙面的面料理呢。(老板娘!)」 铃乃意外干脆地答应了艾契斯的要求,并自己主动叫老板娘过来。 「(可以再给我一份刚才那个淡水鱼的派,还有帮这位女孩再添一碗炖菜吗?另外我还要这个米粉汤,如果贵店有什么自豪的名酒,麻烦也请让我看一下。)」 铃乃用被其他大陆称做亚煌语的艾夫萨汗官方语言点菜。 「(虽然生意兴隆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但可惜本店并没有高级到能够端给大法神教会的祭司大人的酒。)」 这里的经营者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老板娘,她边笑边接受点菜。 「喂、喂,铃乃,你刚才是不是在点酒啊?酒醉驾驶可是犯罪喔!」 曾经是征服者所以懂一点亚煌语的真奥指责铃乃点菜的内容。 「好啦,你闭嘴。我又不是真的想喝酒。」 铃乃似乎早就料到真奥会这么吐槽,只随口应付了他一下。 「(距离派烤好还要一段时间,要趁这时候喝吗?不过我们店里只有这种酒。)」 说着说着,老板娘拿来了两瓶水果酒。 铃乃看着瓶子上的标签,思考了一下后轻轻点头说道: 「(看来这里的流通都还正常呢。)」 「(咦?)」 「(你知道我是西大陆出身的人,所以才推荐我这种酒吧?这两瓶都是西大陆酿造的水果酒。)」 铃乃仰望困惑的老板娘,切入正题。 「(我想请教一件事。请问皇都苍天盖至今仍被恶魔支配的传言是真的吗?)」 老板娘露出复杂的表情。 「(真要说的话,应该算是真的。)」 然后干脆地肯定铃乃的疑问。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语气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更接近疑惑。 「(不过……如果被问到有什么变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改变呢。虽然在知道恶魔大元帅艾谢尔回来后,确实曾掀起一阵大骚动。)」 说到这里,老板娘在确认店内没有其他客人后,将脸凑向铃乃说道: 「(因为您是西边的人,所以我才告诉您,其实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而言,无论统治者是恶魔大元帅还是统一苍帝都没什么差别。)」 「(喔?)」 「她们好像在讲什么复杂的事情呢?我想快点吃派啦!」 「马上就送来了啦,你稍微安静一下。」 真奥压制住等不及店员上菜的艾契斯。 「(虽然艾谢尔的支配确实很恐怖,而且也死了很多骑士团的人,不过在那之前,艾夫萨汗这个国家的东部原本就内乱不断,再加上每隔几年,都一定会为了提高统一苍帝或苍天盖的威信进行大规模的公共工程,到处征用人民,所以原本就会有很多人死于事故。)」 「(……像那种事情……)」 「(当然考虑到语言不通的问题,或许支配者还是人类会比较好,虽然希望可怕的恶魔们能快点消失……但在勇者艾米莉亚击退艾谢尔后,大家都发现了。无论支配者是恶魔还是统一苍帝,到头来我们都只是被榨取的一方……讨厌啦,对不起,感觉愈讲愈阴沉了。)」 「(不,我才不好意思。居然提起这种难过的话题……)」 「(嗯,不过说的也是。难得祭司大人愿意陪我聊天,我就坦白告诉您好了。在新的恶魔军队进驻苍天盖后,真正改变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艾夫萨汗全境的八巾骑士团都获得了强化,并突然开始向其他大陆宣战。)」 「喂~真奥~我的炖菜跟派~」 「……晚点我的分也给你,先闭嘴啦。」 「(八巾骑士团获得了强化?)」 「(嗯,很奇怪对吧?明明艾谢尔当初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削减八巾骑士团的力量。虽然这真的只是传闻,但甚至有人怀疑或许是统一苍帝受到征服欲的驱使,为了掀起战争而自己主动与恶魔联手呢。虽然当初艾谢尔为了弱化人类,进行了不少处置,但这次的恶魔们来了以后,我们的流通、生产跟武力反而增强了呢。这么一来,当然会有人产生怀疑啊。)」 铃乃一面听着老板娘的话,一面表情凝重地看向芦屋的地图。 「(原来如此……呃,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宝贵的情报。最后我可以再请教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 铃乃以严肃的眼神询问老板娘: 「(你有听说过天使出现在苍天盖吗?)」 老板娘疑惑地睁大眼睛回答: 「(天使?您说的天使,是指记载在大法神教会圣典里的那个天使吗?)」 老板娘接着困扰似的笑道: 「(既然都有恶魔了,那么或许这世界上的某处真的会有天使也不一定,不过我没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呢。)」 「(……这、这样啊。)」 铃乃与真奥困扰似的交换了一下视线。 虽然知道恶魔的存在,但天使们私底下的行动,果然还没传到一般民众的耳里。 「(那么,那位小姐似乎也快忍不住了,我差不多该去拿烤好的派了,还有其他想问的事情吗?)」 「(不,没了,谢谢你。非常值得参考。)」 「(那真是太好了……啊啊,还有……)」 老板娘突然有些尴尬地支吾了起来,铃乃表情严肃地点头: 「(放心吧。赌上我的名誉,绝对不会将从老板娘这儿听来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那真是帮了大忙。)」 即使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老板娘还是不安地看向真奥的方向。察觉到那个视线的意义后,铃乃补充道: 「(放心吧。这个人虽然是我的随从,但同时也是大法神教会虔诚的信徒,所以非常清楚告解秘密的重要性。)」 「……喂。」 即使无法在老板娘面前吐槽,真奥还是确实地露出三白眼,主张自己听得懂铃乃在说什么。 「你说谁是随从啊,嗯?」 在一个距离宏发村十几公里的森林沼泽附近,真奥为中午的事情提出抗议。 「怎么,你还在记恨啊?」 不过铃乃一脸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那样讲比较方便吧。基本上这次远征的费用几乎都是我出的,让我说一下又不会怎样。」 「唔。」 被这么一说,真奥顿时哑口无言。 看见真奥悔恨地闭上嘴巴,铃乃微笑地说道: 「不过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艾谢尔的地图正确,接下来想前往苍天盖势必得经过其他城镇。若盘查变得严密,到时候说你跟艾契斯是我这个传教祭司用钱请来的随从,应该是最稳便的。」 「……问题在于这家伙有没有办法演戏呢。如果有什么万一,就让她待在我体内吧。虽然这样好像把艾契斯当东西一样,感觉有点不太好。」 在那之后,他们又外带了一大堆淡水鱼的局烤派当晚餐,真奥看向吃饱后幸福地化为蓑衣虫躺在营火旁睡觉的艾契斯,露出苦笑。 「唉,实际遇到时该怎么办,就先等明天赶个半天路后再考虑吧。」 铃乃看着芦屋的地图说道。 「虽然希望能尽可能靠机车移动到苍天盖附近,但在最坏的情况下,或许得先将机车丢弃到某个地方。」 「咦?我才不要!」 真奥起身对铃乃的话表达抗议。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办法。愈是接近皇都,我们被发现的机率就愈高。必须避免做出太过显眼的举动……」 「我好不容易才掌握了『机动杜拉罕三号』骑起来的感觉!怎么可能有办法把它丢在这种地方!」 「……那机动什么来着的是什么鬼东西?」 当然考虑到真奥至今的性格,想必这一定是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替机车取的名字。 「虽然对车子产生感情是没什么关系,但这件事或许关系到艾米莉亚的性命。基于所有者权限,机车的处置由我来决定。」 「唔唔唔……」 铃乃毅然地说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向真奥问道: 「话说回来,我之前就有点在意,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把交通工具取名为『杜拉罕』啊?」 「啊?」 「『杜拉罕』是在地球的神话还是什么故事里出场的恶魔吧?我记得是一个无头骑士骑着由无头马拉的马车的恶魔。」 「喔喔,你居然知道啊。」 「不过我从来没听说在侵略安特·伊苏拉各地的恶魔中,有像那样的存在。虽然也可能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嗯,魔界确实是没有像地球流传的『杜拉罕』那样的恶魔。基本上从生物的角度来看,抱着自己的头到处跑也太诡异了吧。」 「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算了,所以呢,为什么是杜拉罕?」 「呃,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啦。」 真奥耸肩。 「在麦丹劳定下来之前,我跟芦屋曾经几度在打工时被开除。」 「喔?」 铃乃像是感到意外似的睁大眼睛。 由于铃乃来到日本时,真奥、芦屋、惠美以及漆原都已经过着不输当地日本人的生活,因此她原本以为他们的生活从一开始就非常顺遂。 「唉,虽然有些是因为打工地点倒闭,所以也不全都是我们的问题,但光是我跟芦屋决定各自负责工作与家事、调查之前,就至少有两次是被开除的。」 尽管真奥是在吐露自己痛苦的回忆,但魔王撒旦的痛苦回忆是被职场解雇这点本身,对安特·伊苏拉的人类而言就已经是够听不下去的事实了。 「之后我开始在麦丹劳工作,并从还是新人的小千那里得知哪里有卖便宜的自行车,当时包含自行车在内,我买了许多昂贵的东西,让存款陷入危机。哎呀,那时芦屋真的超生气的呢:」 即使铃乃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当时的事情,但依然能轻易想像那样的场景。 「然后啊,如果在得意地买完东西又花完存款后被开除,那不就太糟糕了吗?」 「嗯,确实如此……等等,该不会!」 铃乃因为想到某个差劲透顶的推测而倒抽了一口气。 「所以为了不要再被开除,我就对通勤的自行车许了一个愿望。呐,杜拉罕不是『无头的恶魔』吗?因此只要把『头』换成『开除(注:日文中「头」与「开除」的发音相同)』,就变成『不会被开除的恶魔』了。」 真奥有些害臊似的露出戏谑的笑容,看不下去的铃乃将手抵在额头上。 「……真的是逊毙了。」 「怎样啦!是你自己要问的耶!喂,你在笑什么啊!」 铃乃虽然一开始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但之后也渐渐觉得可笑,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笑声。 「嘻嘻嘻……与其这样,还不如说是因为忘不了当魔王时的感觉,所以才想至少把坐骑取名为杜拉罕这个说法要好多了,哈哈哈!」 「那样不就单纯只是个没常识的家伙吗?」 「啊啊,笑死人了。这件事之后可得好好跟艾米莉亚和千穗小姐分享才行。」 「喂,不要啊,笨蛋!姑且不论小千,惠美那家伙一定用这个取笑我一辈子,所以别告诉她啦!」 「我还真想目睹一下那样的场景呢。因为跟日用品有关的起因,取笑魔王一辈子的勇者。」 「随你高兴啦,可恶!」 真奥面红耳赤地偏过头。 因此漏听了铃乃小声补充的一句话。 「可以的话……真希望能一直待在旁边,目睹那样的场景呢。」 「啊啊?怎样啦?」 「不,没什么。别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因为那样太像人类,让我觉得有点好笑罢了。」 「吵死了吵死了!居然敢瞧不起我!」 彻底闹起别扭的真奥转身背对营火,泄愤般的将营火用的树枝扔到远方的暗处。 铃乃不知为何以慈祥的表情看着那道背影,接着突然拿起芦屋留下来的手绘地图。 「喂,魔王。」 「干什么啦!」 「……你们为什么要来安特·伊苏拉?」 「嗯啊?」 即使因为营火的阴影而看不清真奥的表情,但铃乃还是清楚地知道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我不是指这次的事情。而是在漂流到日本之前,你跟艾谢尔和路西菲尔打算支配这五块大陆时的事情。」 「事到如今问这个干什么?而且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是为了支配安特·伊苏拉……」 「所以我才要问,为什么是支配?你们难道不是为了毁灭人类世界而来的吗?」 铃乃想起千穗在出发前说过的话,接着问道: 「支配跟毁灭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实际上艾谢尔甚至特地将人类社会的资讯背了起来,漂亮地支配了艾夫萨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你之前曾经对我说过。若真的为了千穗小姐的安全着想,为何不直接消除她的记忆。我现在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为什么你要让千穗小姐待在你身边?」 「你用这种讲法,感觉好像我是缠着小千不放的坏男人似的。」 「一直不肯回应千穗小姐的勇气,利用千穗小姐的善良保留回答折磨她的你,的确是个坏男人没错。」 「唔……折、折磨她……那个,可是……」 过去千穗向真奥告白自己的心意时,曾被当时在场的铃乃撞见,一回想起这件事,真奥就发出苦闷的呻吟声。 「我最近也开始有点搞不懂你了。不过并非真奥贞夫,而是魔王撒旦的事情。」 铃乃眺望着营火的火焰,轻声嘟囔道。 「一开始时,我对『真奥贞夫』在日本的生活方式,只是为了向世人掩饰魔王撒旦的真面目这点深信不疑。我一直怀疑你其实在内心藐视人类,只要一找到空隙就会背叛、伤害别人。」 「说得还真过分呢。虽然对恶魔而言,阴险算是一种称赞。」 「不过,实际上又是如何?秉持守法精神、做事光明正大、与社区居民建立良好的关系,甚至还对自己打算支配的人类抱持敬意。而且还不只你这样,就连艾谢尔跟路西菲尔也是如此。」 「漆原跟社区居民有交流吗?」 「我看他跟佐助快递的送货员们倒是混得满熟的。」 「漆原那家伙……」 铃乃所指的,大概是漆原趁真奥和芦屋外出时擅自网购东西的时候吧。这让真奥顿时垂下了肩膀。 「然而另一方面,你们也总是肆无忌惮地宣言总有一天要支配人类与安特·伊苏拉。话虽如此,却也不会极端地敌视对你们而言只会构成妨碍的艾米莉亚,在知道我的真面目后,对我也不怎么抱持警戒。」 铃乃夸张地起身,俯视至今依然背对这里的真奥问道: 「让千穗小姐、艾米莉亚跟我留在你们的身边,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节省家计开支,还有餐桌在各方面来说都变得豪华,根本就是只有好处啊。」 「明明好几次取回强大的魔王姿态,为什么既不回去,也不打算除掉艾米莉亚或我,还持续在日本规规矩矩地当『真奥贞夫』呢?」 「……」 「这次的归还,对你来说应该也是大好机会不是吗?现在的你,已经得到了超越大天使的强大力量,艾谢尔跟恶魔的部下们也都在伸手可及之处。只要忘了日本跟地球的事情,把开『门』的我给杀了,就算想回魔界都不是问题。人类世界的情势,也不像过去那么团结,艾米莉亚也陷入了困境,这不正是征服世界的大好机会吗?」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啊?」 「若是安特·伊苏拉人所想像的魔王撒旦,应该那么做才比较自然吧?」 铃乃干脆地断言。 「不过你却像现在这样跟我在一起。担心艾米莉亚的安危,安慰梨香小姐的内心,跟千穗小姐约好会回到日本,并拜托天祢小姐守护日本的安全。」 「担心惠美……应该是没到那么夸张的程度。」 看来真奥直到现在,都对自己在出发前于公寓房间说溜嘴的那句话没有自觉。 「照这样来看,打算支配安特·伊苏拉的你,行动简直就不具备一致性。不过我这次想到了一个假设。只要按照那个假设,你所有看似不具一致性的行动,就全都获得了解释。」 「……别闹了。在流行的电视剧里面,在假设的阶段就发表意见似乎不太妙喔。」 真奥试着蒙混过去,但铃乃依然不肯退让。 「魔王撒旦。」 「别说了。」 铃乃平静的声音传入真奥耳里。 「你应该一点都没变吧?」 「我叫你别说了……」 「千穗小姐的慧眼有时候真的很恐怖。不对,或许正因为千穗小姐什么都不知情,所以才有办法得到这样的结论。魔王,你……」 「啊~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啊~啊~啊~~~~!」 真奥捣住耳朵大声嚷嚷,但铃乃凛然的声音轻易地便突破了那层障碍。 「其实是个既认真又温柔到让人纳闷为何会诞生为恶魔的男人。」 营火爆开的声音,像是在打掐子般的于夜晚的森林响起。 「……你说这种话,都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因为这全都是从千穗小姐那里现学现卖来的。千穗小姐即使知道你是异世界的魔王,还是从来不曾怀疑过这点,虽然人家经常说恋爱会让人变得盲目,但在千穗小姐的情况,反倒是让她的慧眼变得更加敏锐呢。」 铃乃若无其事地干脆说道,让真奥再度哑口无言。 「然后这件事同样也只有千穗小姐看穿了,包含艾米莉亚和我在内,安特·伊苏拉的所有人都并未意识到这点。」 在新宿电器行的那场争执,重新浮现在铃乃的脑海里。 真奥当时曾经明确地说过。 「你确实是率领魔界之『民』的『王者』。」 「……嗯,毕竟我是『魔王』啊,所以那又怎样?」 真奥还是一样不悦地背对铃乃。 「话说以前的事情跟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如今我要跟你一起去救出惠美跟芦屋,然后所有人一起回日本,这样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啊!」 「很简单,因为我会不安。也许我睡到一半就会被突袭,而且现在也还不能完全断定你到了苍天盖后,不会跟艾谢尔一起背叛我,开始新魔王军的活动。」 「我、我说啊,你才是从刚才到现在,说的话都不具一致性。」 「毕竟我长期都在做怀疑别人的工作啊。」 「圣职者怎么可以怀疑别人呢。」 真奥依然背对着铃乃皱起眉头,后者则是对他露出温柔的微笑,然后—— 「的确,虽说是前异端审问官,但再怎么堕落都还是名圣职者,我……嘿咻。」 「唔哇!」 背上传来小小的冲击,让真奥惊讶地回头望去。 真奥在比自己低一颗头的地方,看见铃乃被营火照亮的后脑杓,并进而发现她正与自己背靠背坐在一起。 「你、你干嘛突然这样啊!」 铃乃突然踏入最接近的领域,让真奥难掩困惑。 「圣职者绝对不会泄漏透过告解得知的秘密。」 反倒是铃乃较为从容地越过紧贴的背,平静地说道: 「这样你就不会看见我的脸啦。恶魔之王啊,不介意的话就告诉我吧。为什么你要率众侵略安特·伊苏拉。」 「真是的,这是在演哪出啊……」 真奥双手捣着脸,深深叹了口气。 「话先说在前头,我之所以至今都没告诉过别人,并不是因为背后隐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只是因为都没有人特别提出来问,所以我才没说出来而已。」 真奥先小声地做了个开场白。 「这对你们(人类)来说真的是非常无聊,又随处可见的事情,就算你听完一切后无法接受,我也不管喔。我是不觉得这有到告解那么夸张啦。」 「我知道了,我会谨记在心。」 一面感觉铃乃从背上传来的体温—— 「唉……真是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奥再度对着夜晚的森林轻轻叹气。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接着他以宛如在回首昨天的事情般自然的语气,开口说道: 「虽然我不记得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但总之我出生时的魔界,真的是个无药可救、完全被暴力支配的世界。强大的恶魔会随意折磨、杀害弱小的恶魔,只顾着让自己活下来,当时的魔界就是个那样的地方。我为了改变那个世界而举兵,并在卡米欧与艾谢尔的协助之下,顺利地完成征服大业,一个前所未有的文明国家,就这样在我的主导下诞生了。到这里为止都还算好。」 「嗯。」 「拜此之赐,弱小的恶魔几乎不再因为毫无道理的暴力死去。魔术在体系化后变得愈来愈有效率,威力也跟着逐渐提升。即使如此,一直到那个时候,我、卡米欧跟艾谢尔都还是没发现到那件事情。」 铃乃透过背部感觉到真奥的呼吸稍微加快了。 「如你所知,恶魔能够透过恐惧与绝望的感情获得魔力,得到自己生存所需的能量。尽管我的统一事业为魔界带来了『治安』与『和平』,但相对地『恐惧』与『绝望』便逐渐消失了。而结果就是魔界的魔力总量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减少。然而托统一事业的福,人口却持续增加。你应该也猜到了吧,魔界至今为何会充满魔力。而我把那个原因消除掉了。这样下去累积的魔力将会以不得了的速度开始消耗。在知道这样下去撑不过五百年时,我真的感到很头痛呢。」 「……所以,你们才会侵略安特·伊苏拉吗?真的是普通到令人惊讶的理由呢。」 真奥看不见铃乃的表情。不过由于从声音便能知道对方在认真听,因此他又接着说道: 「在侵略他国后,透过抢夺与殖民解决资源桔竭的问题。以战争的动机来说,真的是普通到让人想笑吧?不过我可没有笑的余裕。我怎能让那些相信并跟随我的子民,让那些好不容易再也不必担心死于同族暴力的魔界之民,因为我的计算错误而饿死呢。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为了『支配』安特·伊苏拉吗?」 铃乃刻意强调了「支配」这个词。 「虽然我们只因为你们是异形并拥有压倒性力量的存在,就认定你们打算将人类赶尽杀绝,但其实你并没有那样的打算吧?」 「如果我说是的话,人类们就会原谅我吗?」 「谁知道。不过,现在的我是倾听告解的圣职者。所以不会怀疑你所说的话。」 威觉铃乃似乎微笑了一下。 「若让人类灭亡,只会再次发生相同的事情。毕竟我听说人类的寿命跟我们相比非常短暂。在让人类灭亡的那天,也只是将人口持续增加的恶魔放到空无一物的地方罢了。所以我才想要在让人类产生适当恐惧的情况下,支配他们。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严命四天王对反抗者格杀勿论,但必须接受人类的投降。唉,虽然执行程度似乎有个人差异的问题。」 「原来如此。所以各国的王侯现在也都还平安无事地活着啊。」 铃乃在去日本之前,某种程度上便已经掌握恶魔大元帅们做出的暴行,在东西南北大陆间存在着极大的差距。 当时已经有明确的统计指出扣掉魔王城出现的中央大陆,人类世界的牺牲者主要集中在南大陆与西大陆,而北大陆和东大陆的被害状况则相对算少。 「再来就跟你知道的一样。惠美那家伙依序解放了各个大陆,最后我成了逃跑的败军之将,漂流到日本。呐,真的是无趣到让人吓一跳对吧?」 觉得透过不断强调无聊拉起防线的真奥很有趣的铃乃,小心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轻轻微笑。 「倒也没那么无聊。光是知道你跟人类的『王』没什么两样这点,对我来说就算是有收获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懂。」 「啊?」 真奥一回头,就发现铃乃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使得两人的视线略微相会。 「你本人在来到安特·伊苏拉后,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我吗?」 真奥意外地反问。 简直就像是从来没预想到这个问题。 从来没预想到这个问题,换句话说,就是真奥周围的人至今都从来没对这点抱持疑问过。 「嗯,没错。在中央大陆事实上的首都伊苏拉·圣特洛毁灭后,直到与艾米莉亚的最终决战为止,都没人听过『魔王撒旦』的名号。负责进攻东西南北大陆的,是恶魔大元帅的侵略军吧?我想知道将侵略的工作通通交给『魔王军』后,『魔王』本人到底都在干什么?」 铃乃的眼中,反射出摇曳的营火光芒。 真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她对上眼好一阵子,慌张地移开视线。 「要是你稍微笑一下,我马上就不讲啰。」 「还真是意外地胆小呢。你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就那么没自信吗?」 「既然是在讲自己过去的大失败,那怎么可能会有自信呢。」 真奥先是不悦地丢下这句话—— 「我在研究『人类』。」 然后以细若蚊声的声音说道。 「虽然不至于像恶魔那么夸张,但这些无论人种、语言还是外表全部都不一样的人们,居然在竞争之后建立了社会,并展开互助合作的生活,这让我觉得人类这种生物非常不可思议。」 「……」 「若遇见受伤倒在路边的人,会踩下去的就是我们魔界的恶魔,会替那个人治疗并提供帮助的则是人类。这样的差距到底是从哪里产生出来的呢?」 「人类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君子。」 「话虽如此,但也并非每个人都是像恶魔那样的人渣吧。」 真奥轻轻叹口气,仰望天空。 「我做了很多没度量的事情。像是把我在魔王城的房间,改造成人类支配者的风格。毕竟是即将支配人类世界的绝对王者的房间,总有一天全世界的王公贵族都会来这里向我宣示效忠,我甚至还曾漫不经心地想过这些无聊的事情呢。」 「喔,我突然觉得有点想看呢。」 「拜托饶了我吧,我才不想对认识的人公开自己的房间。另外像是人类的语言、人类的社会等等,我从被摧毁的城镇收集了无数资料进行研究。当然其中一部分的理由,也是为了调查该怎么做才能顺利地支配你们。」 「结果你的研究有获得什么成果吗?」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会沦落到得在日本打工啊。」 真奥耸耸肩。 「不过真的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呢。从下定决心要征服安特·伊苏拉,到被惠美打败并漂流到日本的这段期间,我一直都想不透我们跟人类究竟有什么差异,想不到漂流到日本三天后,我就想通了。」 「是什么?」 「其实真的是非常简单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到让人想笑的地步。」 真奥说完后,看向在一旁以幸福的表情呼呼大睡的艾契斯。 「那就是需不需要吃饭,仅此而已。」 这个答案,让铃乃抬起头转向真奥。 「你是指用餐吗?」 「嗯。」 真奥真挚地点头。 漂流到日本后,真奥曾经因为「脱水症状」和「营养失调」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他永远忘不了在睡了三天三夜后,醒来时看见的医院天花板。 「我们恶魔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就能获得独自生存所需的魔力。虽然也有人会基于兴趣吃掉自己杀害的对象,但那真的就只是兴趣,绝对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吃东西就会死掉之类的理由。不过人类就不同了。无论是再怎么有钱的人,人类都绝对无法一个人存活下去。」 真奥坚定地说完后,刻意转头面向铃乃。 「这不是什么精神论的问题。毕竟就算是有钱人,也无法靠吃钱过活。必须先用钱换食物,再吃掉那些食物。只要有钱,就能吃到某人做的美味料理或是对身体好的东西,就是因为能吃并想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人才会想要工作赚钱。人类的社会就是这样形成的。从社会的构成要素开始,就跟我们这些恶魔不同……而我当初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 「……魔王?」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害死了许多相信我的子民。并肤浅地认为只要靠力量跟魔力就能支配人类。」 真奥靠在铃乃背上的部分传来颤抖。 「喂,你该不会……」 铃乃忍不住想要回头,但却被真奥以身体轻轻压了回去。 「我没哭喔。真正想哭的应该是那些追随我这个笨蛋的魔王军,或是被我这个笨蛋杀害,以及像惠美那样经历了悲惨遭遇的人们。我错了。明明是王,却还是犯错了。」 弯下腰的真奥看起来十分渺小。 之前在笹幡北高中的战斗中,真奥曾为了拯救铃乃、千穗以及漆原潇洒现身,并展现出足以压倒天使与恶魔的力量和身为王的威严,但在此刻的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到那些东西。 「……即使如此,你还是必须行动对吧?因为你是王啊。」 铃乃对着那道背影轻声低喃,真奥的后背随之一震。 「你必须将人类的世界,跟自己国民的性命放在天秤上比较对吧?魔王……」 铃乃抬起头,向背后看不见表情的魔王撒旦问道: 「让你的内心感到痛苦的罪,是什么?」 「我的罪……」 「是杀害人类,侵略安特·伊苏拉的事情吗?」 「不对。」 真奥明确地否定。 即使如此,铃乃还是不动声色,继续以平静的语气问道: 「那么是什么?」 「是背叛了民众的信任,将他们逼上死路……以及作为一个王,却选错了道路的事情……」 「如果为此感到后悔,那你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 真奥让铃乃的话语一句一句地沉入心底,同时开口说道: 「就算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直到我不再是王的那个瞬间,都要以王的身分活下去。」 「没错。」 铃乃露出微笑,缓缓起身离开真奥的背,她并未看向那位告白罪孽的男子表情,直接仰望满天的星空。 「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吗?为了带领那些跟随自己的人前往好的方向,就必须持续看着自己觉得好的方向活下去。直到新的王把自己推下来之前,都必须持续拉着后面的人前进。你想成为能同时支配恶魔与人类的王对吧?」 「……话说,这算是告解吗?」 真奥以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几乎快要崩溃的表情回答。 「你那边的神明,会愿意原谅恶魔的罪孽吗?」 「唉,正常来讲应该是不会吧,毕竟这可是恶魔之王的罪呢。」 「喂,都让我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样也太夸张了吧。」 真奥全力对铃乃干脆的回答吐槽,但后者却以平静的笑容摇头说道: 「不过,我原谅你。」 「铃乃?」 真奥忍不住回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圣职者穿着法衣的背影,而铃乃缓缓转过来的脸上,正挂着真奥至今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恶魔之王撒旦。你身为王的『孤独』与『罪孽』,我确实听见了。我判断你所说的全是实话,并以吾之名,克莉丝提亚·贝尔的名号原谅你的罪孽。即使神,或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不原谅你也一样……你做得很好。」 真奥傻眼地看着铃乃的脸,等过不久回过神后才皱起眉头说道: 「你、你是怎么了?该不会白天的派里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或许吧,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 铃乃的脸色在营火的照耀下,似乎微微泛红。 「这是很单纯的事情。我之前曾经被你救过好几次。即使你本人没那个打算,我还是认为自己应该要报答你,还有,我恐怕……」 「怎、怎样啦。」 「……不,还是算了吧。」 铃乃轻轻摇头,像是解除紧张似的从真奥面前离开,坐到营火的对面苦笑道: 「要是再继续说下去,真的就会变成是单纯在发牢骚。要是让告解者感到困惑就本末倒置了,此外若真的明确地表态,可是会触碰到千穗小姐的逆鳞呢。」 「为、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小千啊?」 「……这下我总算能够体会千穗小姐有多辛苦了。」 即使讲起话来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但铃乃被营火照亮的脸庞上,依然挂着微笑。 「最近的我是千穗小姐的信徒。唉,就当成是那样吧。我……既没有像千穗小姐那样的确信,也没有像她那样的勇气。」 「唉……」 尽管真奥完全被避重就轻地敷衍过去,无法继续吐槽下去的他,还是只能保持沉默。 「……魔王。」 「这次又怎么了?」 不晓得是不是真奥的错觉,此时铃乃的表情不知为何似乎显得有些悲伤。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都会赌上圣职者的骄傲接纳刚才那些话,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如果哪天你有那个意思,就告诉艾米莉亚……」 「我拒绝。」 「刚才那些事……咦?」 「就只有惠美,我绝对不会告诉她。」 真奥那过于果断的语气,让铃乃惊讶得目瞪口呆。 「因为那样不是很不公平吗?」 真奥以和语气同样严肃的表情摇头。 「不公平?」 「在这几个月跟她的来往中,我已经知道那家伙虽然总是勇者勇者地吵个不停,但精神方面的强度就跟豆腐差不多。难得她最近好不容易才重新振作起来,要是又像之前那样陷入烦恼,那感觉不是会很烦吗?」 快速说完这段话后,真奥低下头啐道: 「对惠美而言,我是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团乱的侵略者之王。这样就可以了。」 「不过,那是……」 「就算那家伙的父亲还活着,我做的事情夺走了她人生的一部分依然是不争的事情,不过我是将包含她在内的大批人类的人生,跟自己的国家与子民的性命放在天秤上比较,最后选择了自己的国家与子民。」 真奥像是在咀嚼自己说的话般,缓缓说道。 「我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对那家伙做的事情,此外我既不期待她的原谅,也没立场接受她的原谅。如果我把这些事情告诉她,也只会害她失去立场。更何况光是这次,她就已经给我们添了很大的麻烦。」 「……魔王,你……」 「这次还有芦屋、阿拉斯·拉玛斯、艾契斯跟诺尔德的事情要处理,因为指名惠美担任恶魔大元帅的人是我,既然让她背负了这个责任,那这次我就有义务要帮助她。这跟勇者还是魔王什么的完全是两回事,所以……」 真奥轻轻瞪向铃乃。 「即使顺利救出惠美,也别对她说些多余的话。这次是因为身为圣职者的你说是告解,我才特例告诉你的。惠美那家伙光是现在就因为觉得自己有责任而变得软弱不堪,你再把我的事情告诉她让她烦恼看看。绝对会烦到让人受不了。那家伙……」 真奥缓缓起身,背对铃乃走向自己的帐篷。 「还是每次看见我时就先讽刺个一两句比较刚好。不然的话,连我的步调都会跟着乱掉。」 「魔王……」 「……啊,喂,刚才那些话也包含在告解的一部分,绝对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喔。」 真奥弯着腰回头指向铃乃,说完后连回答都没听就直接走进帐篷。 「……」 铃乃忍不住抱紧自己到刚才都还能感受到真奥体温的身体。 「你真是个彻底温柔……又残酷的男人呢。」 露出自嘲的笑容后,铃乃仰望浮在夜空上那两枚红色与蓝色的月亮,轻声嘟囔道: 「艾米莉亚……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活下去?」 「呼呜……密瓜火腿……唔嗯。」 唯一掌握到这场足以改变世界的大战其中部分真相的人类——克莉丝提亚·贝尔,感觉自己完全看不见那个真相究竟显示了什么样的未来。 「干烧虾仁包,荷包蛋夹土司……」 「这不是连没吃过的东西都混在一起了吗?」 于是就连化为巨大蓑衣虫的纯真少女忠于欲望的梦话,对现在得整理心中复杂思绪的铃乃而言,都是一剂很棒的清凉剂。 「而我的『接下来』……又会变得怎么样呢。」 铃乃抱紧自己的身体,一回想起体内加速的心跳,她就再度叹了口气。 ※ 商都魁凡市即将被攻陷。 在勇者艾米莉亚再临的旗帜下,从斐岗出发的八巾骑士团自称「斐岗义勇军」,开始在皇都·苍天盖以西的地区展开战斗,打算解放那些被马勒布朗契头目率领的军队占据的各个都市。 义勇军接连攻下由新生魔王军的干部——马勒布朗契头目控制的城市,最后终于抵达接在苍天盖之后的大都市魁凡。 攻城战以义勇军压倒性的优势开始展开。 由于魁凡是座商业都市,因此没有坚固的城墙或防卫机构,宽广的道路轻易就被大军侵入,义勇军转眼间便驱除了阻挡在前的马勒布朗契。 占据魁凡的马勒布朗契头目,斯加勒缪内被逼到了绝境。 「报告!前线的镶红巾队已经与敌方头目接触!正开始战斗!」 在传令兵冲进义勇军营帐的作战参谋室报告消息时,惠美缓缓起身。 「让我去吧。那些头目的强悍程度,跟普通的马勒布朗契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光靠不充分的战力,是无法战胜他们的。」 惠美并非使用圣剑,而是拿起奥尔巴准备的剑打算走出营帐,但却被一道声音制止。 「不,没有那个必要。」 惠美转身瞪向以义勇军参谋的身分、留在营帐里待命的奥尔巴。 「奥尔巴,你想让八巾的骑兵白白送死吗?让我去的话,一瞬间就能结束。」 「虽然你说的没错,但就算是这样,大将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地就上战场。若是陷入苦战也就算了,如果大将在军队处于优势时现身,反而会有损我军的士气。」 「……可是!」 惠美握着剑柄的手颤抖不已。 「艾米莉亚,你是这个义勇军的大将兼象征。请你别采取太过轻率的行动。光是你的那分勇气,就足以替现场的人们带来勇气了。」 「唔……」 惠美瞥了一眼那些自从离开斐岗,就一直在营帐里待命的八巾将校们。 他们每个人都完全不了解惠美真正的心意,脸上洋溢着希望与勇气。 「那么,我至少能够提议吧。既然我们的胜利已经无可动摇,那就没必要再制造更多的牺牲。对马勒布朗契军发出投降劝告吧。我们的目的是解放魁凡,不是单方面的杀戮……」 惠美似几乎可说是哀求的心情提出建言,但奥尔巴却发自内心感到意外似的说道: 「艾米莉亚,你该不会是要我们放恶魔一条生路吧?」 「那是…………」 营帐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惠美身上。 惠美无法立刻回答奥尔巴的问题。 惠美还来不及整理自己不知为何无法回答的内心,另一名传令兵就冲进了营帐。 「是来自前线部队的概念收发!紧急通报!是紧急通报!」 明明距离刚才的传令还不到五分钟,那位士兵的脸上却充满了喜色,惠美见状,便绝望地倒抽了一口气。 「来自前线部队的紧急通报!与敌方马勒布朗契头目接触,在激战后击败对方!敌方头目已确认死亡!我军成功解放魁凡市了!」 「唔唔唔!」 营帐内顿时欢声雷动,即使惠美明显板起了脸,现场也没有任何一位将校发现。 传令兵充满喜悦带来的消息,正是惠美最害怕的事情。 「只不过……是恶魔,是人类的敌人消失了而已……」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魁凡市解放的胜利中时,义勇军里就只有惠美一个人抱着大腿,蹲在空无一人的参谋本部里。 「没错,这是因果报应。他们原本就想接在魔王军后面支配安特·伊苏拉,魔界的余党……只不过是人类应该要打倒的恐怖恶魔……又少了一个而已。」 惠美独自低喃的声音里毫无任何感情,就像单纯将事实条列出来般,不具任何色彩。 「恶魔,是敌人。是我跟安特·伊苏拉的敌人,只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世界就会恢复和平…………」 『「恶魔」……到底是什么?』 「唔。」 害怕着从心底深处传来的声音,惠美像是要被什么压扁似的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缩得更小。 「敌、敌人。恶魔是,人类的敌人。是威胁人类的,恐怖敌人……」 『简直就像那天的马勒布朗契们……像那些深信自己能替魔王撒旦和恶魔大元帅报仇、愚蠢的马勒布朗契头目们一样。』 「唔唔!」 惠美抱着头,发出呻吟。 自己应该知道才对。 在这一年多一点的期间内,自己应该已经看过这个世界、人类、以及恶魔的完全不同的另一面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死的是恶魔,我却还这么……」 她没打算说什么敌人也有敌人的苦衷。 虽然心里确实存在迷惘,但即使现在面对真奥与恶魔们,她还是有自信将其视为敌人。 然而明明只是死了一个未曾谋面的马勒布朗契头目,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受到罪恶感苛责呢。 如果不在这里打倒马勒布朗契,魁凡就会一直受到恶魔的支配。 为了解放魁凡的人们,战斗应该是正确的才对。 『……妈妈。』 如今惠美已经心力交瘁到就连阿拉斯·拉玛斯来自内侧的呼喊,都听不见的程度了。 惠美无力地起身,在未能整理好扰乱自己内心激烈感情的情况下,走回自己专用的帐篷,连武装都没卸就直接倒在床上。 无力地躺在床上的惠美,宛如死去般的陷入梦乡。 「……唔。」 惠美表情苦闷地睡着,阿拉斯·拉玛斯出现在她的身边,用娇小的手轻抚已经精疲力竭的「妈妈」的脸颊。 就在这个时候。 「呜?」 阿拉斯·拉玛斯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仰望天花板。 「是谁?」 虽然瞬间感应到一股怀念的气息,然而那就像是沙漠中的小石子般,马上就混在世界的气息里消失无踪。 即使如此,阿拉斯·拉玛斯还是将手抵在自己的额头,在黑夜中四处张望了好一段时间。 ※ 「啊~啊,乱七八糟。」 「……」 「你也有听见吧?我可是有阻止过他们喔。」 「……」 「喂~稍微沟通一下嘛,我们又不是完全不认识。」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喔,你总算愿意说话了。」 这里是位于苍天盖城顶端的王座。原本是统治大艾夫萨汗帝国的统一苍帝所在的王座之间,趴了一群人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全都是八巾骑士团的强者。 让他们躺在王座之间地板上的—— 「怎么样,芦屋老弟,不对,恶魔大元帅艾谢尔。久违的苍天盖城王座感觉怎么样?」 「……令人恶心。」 呈节肢状的两条尾巴不耐地晃动,艾谢尔从王座上方瞪向靠在入口附近的梁柱上,正愉快地仰望这里的加百列。 即使无法承受肉体大小的unixlo破布还黏在身上,但其威严是货真价实的。 「大天使加百列,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没有什么企图喔。我们天使并不会特别帮助人类,还有这里并非日本,这些你都很清楚吧?喂,高兴一点啦。你好不容易才回到挂念的安特·伊苏拉耶。魔力也完全恢复了,以后到超市再也不用拿梯子,也不用瞪着清洁剂的价格标签啰。」 加百列摊开双手,摆出可疑的姿势。 「唉,我知道这很像是在骗人的。抱歉抱歉。」 由于艾谢尔毫无反应,因此加百列只好自己收场。 「……这里真的是苍天盖吗?」 「对啊。要看吗?」 「哼。」 艾谢尔哼了一声后走下王座,穿过加百列身边。 「唔……唔唔……」 像是在追着恶魔的背影般,倒在地上的骑士们发出呻吟。 「真难看~这样也叫艾夫萨汗的精锐,八巾骑士团啊,怎么每个家伙都这么让人受不了。我明明告诉过他们绝对嬴不了你,所以别轻举妄动,结果大家都被你的变身吓到,害我完全来不及阻止。谢谢你没有杀了他们啊。」 ……没有杀的价值,杀了也没有意义。」 走出城堡顶端的阳台后,艾谢尔啐道。 在芦屋取回艾谢尔的姿态时,负责监视的八巾骑士们顿时陷入了恐慌。 他们本来想将看起来没打算乱来的艾谢尔绑在王座上,但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即使看见在眼前展开的艾夫萨汗皇都景观,艾谢尔的表情依然动也不动,回头看向在背后露出轻浮笑容的加百列。 「你们打算把什么工作推给我。」 「喔,你知道啊?」 「艾米莉亚的父亲会到那间公寓是出于偶然。若佐佐木千穗的学校发生骚动,贝尔理所当然地会出动。所以说,你们的目的应该就只有我一个人。」 「也有可能是路西菲尔或撒旦啊?」 「如果是那样,你应该会趁他们在家时过来才对。你不是那种连目标都没确认,就会直接发动袭击的人。」 「哈哈,好吧好吧,的确是这样没错。你的工作非常简单。只要嚣张地坐在那张王座上就行了。接下来事情就会自己发展下去。」 「……」 艾谢尔回头看向加百列轻浮的眼神后,稍微闭上眼睛想了一下。 「真奇怪。」 「咦?」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让我看外面?」 「呃?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们真的只打算要我坐在那张王座上,那么加百列,你应该绝对不会让我确认外面的状况才对。确认这个几乎看不见任何马勒布朗契身影的皇都·苍天盖的状况。」 「……喔喔。」 加百列的语气虽然轻浮,但表情却意外地是真心感到佩服。 「真要说的话,你本人甚至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绑架我的工作,原本应该只由马勒布朗契和人类进行对吧?」 「我可以姑且问一下,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吗?」 「这很简单。因为即使马勒布朗契的头目全部一起上,也不是你的对手。然后你们又不是像人类透过圣典崇拜的那样高洁的存在。既然如此,还是认为这一切全都是你们天界搞的鬼比较单纯。奥尔巴·梅亚跟巴巴力提亚,全都是被你们花言巧语所蒙骗,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对吧。」 「……」 「只要一被人看见天使的身影,就能推测出无论是马勒布朗契打算兴建新魔王军,还是艾夫萨汗在马勒布朗契的引导下对其他大陆宣战,都只是表面上的事情。这背后隐藏了你们的目的。所以照理说,你本来不应该在我面前现身的。」 「嗯……这下麻烦了。」 加百列邋遢地搔着腹部,摆出投降的姿势。 「都跟你推测的一样。本来我不应该出现在你的面前。出现在觉醒的你身边的,必须要是巴巴力提亚才对。这都是为了……」 「为了打造出『艾谢尔回来了』的印象吧。」 艾谢尔打断加百列说道。 「感觉好像某个巨大宇宙英雄一样呢。」 「因为在四名大元帅中,就只剩下我没有被艾米莉亚讨伐过的记录。」 「你真的完全不吐槽呢……嗯?现在的状况是我要负责吐槽吗?」 「我听说有人针对那场发生在中央大陆魔王城的战斗散播不实的传闻。如果事情变成恶魔大元帅艾谢尔回到被马勒布朗契支配的艾夫萨汗,应该所有人都会以为魔王军又要打过来了吧。」 「嗯嗯嗯,所以呢?」 「然后……安特·伊苏拉的人民们,都期待着勇者能够回来驱除再度出现的魔王军。你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利用了某种手段将艾米莉亚留在这里吧?」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就听到最后吧。」 「……魔王军的复活与勇者的复活。人民期望勇者胜利,而实际上你们应该也打算让我跟巴巴力提亚一起被艾米莉亚打倒吧。复活的勇者艾米莉亚,驱逐了企图再度支配艾夫萨汗的邪恶魔王军,再次为安特·伊苏拉带来光芒。实在是浅显易懂的剧本。」 「我是觉得实际上没那么好懂啦……唉,毕竟你是当事人之一,所以推测起来比较容易。」 「不过这时候就会产生两个疑问。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要把艾米莉亚拱出来。为什么你们这些天使要在背后操作这一切。关于将原本打算抹杀掉的艾米莉亚拱出来的理由,可以推测是为了要让大法神教会承认奥尔巴·梅亚的奸计,进而发挥自净作用。不过关于你们暗中行动的理由,我目前还看不出来。」 「嗯,因为都没让你看呢。」 在艾谢尔无视始终轻浮以对的加百列持续推测后,大天使接着说道: 「不过该怎么说才好,我们好歹也是天使。或许是想削弱魔界的恶魔们的力量,并为了守护安特·伊苏拉之后的和平,特地引诱恶魔们出来,带给人们希望……」 「就连我等魔王军将安特·伊苏拉的八成领土纳入掌中时,都毫无任何行动的你们,居然敢讲这种话。」 「……说的也是。」 「你们不可能只为了抹杀区区的马勒布朗契头目就暗中行动。否则只要趁在日本时,偷偷埋葬掉我跟魔王大人就行了……加百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什么意思?」 「要是再这样继续浪费时间,艾米莉亚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跟我和马勒布朗契战斗,这么一来,至少能够达成让拥有力量的恶魔大量减少,以及让安特·伊苏拉的人类们重拾希望的目的。不过……你并不打算让事情发展成那样。」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有很多理由。例如让我看外面,以及给我掌握状况的时间与材料等等。光从这些资讯来看,就能推测出你想利用我跟艾米莉亚替你做某件事。而且是为了『天界原本的目的』以外的其他目的。」 「……原来,你真的不只是个会在超市烦恼鸡蛋尺寸的男人啊。」 「……你这家伙……到底是躲在哪里偷看,肮脏的鼠辈。」 至今都以毅然的态度说话的艾谢尔,首次为这件事感到动摇。 加百列露出苦笑,坐在阳台边缘眺望位于苍天盖城底下的远方城镇。 「不好意思,我对艾米莉亚跟你都没什么期待。如同你所想的一样,这场闹剧表面上的目的是让你跟马勒布朗契一起被艾米莉亚打倒。能连诺尔德·尤斯提纳一并找到真的是侥幸。你试着让勇者艾米莉亚再次打倒宿敌恶魔大元帅,再度拯救安特·伊苏拉,并安排她与失散多年的父亲进行命运的重逢看看。绝对能够感动全美,并一举拿下奥斯卡奖啊。」 「……」 「然后啊,我也差不多厌倦这种闹剧了。」 「……?」 「我很害怕啊。『基础』也好,『严峻』也好,原本应该都不是我们能够干涉的存在。我在把你从日本绑来这里时,遇到了已经完成的『黑』之血。她超恐怖的~我难得认真以为自己会死呢。」 「已经完成的黑……?」 「我啊,想要拯救天界。」 「你在说什么?」 艾谢尔以低沉的声音反问道: 「天界又没受到什么人的侵略?」 「说的也是。」 加百列苦笑道。 「天界现在正打算重蹈覆辙。将过去遇到的唯一一次机会称做『大灾厄』,并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只是为了享受现在这种怠惰的和平。不过令人难过的是,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能怎么样。即使我是个超强的帅哥,面对多数暴力还是无计可施。」 「……」 「刚才那里是吐槽点喔。不过啊,即使是那么无可救药的家伙们,对我而言依旧是无法舍弃的伙伴。无论再怎么愚蠢、怠惰、傲慢,终究是共同生活了一万年时光的伙伴啊。」 「说一万年也太夸张了吧。就算是恶魔,也没有人能活超过四千年以上。」 「……你真的是完全不会配合搞笑呢。」 加百列发自内心地笑道,接着他跳下阳台边缘活动筋骨。 「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情。等艾米莉亚来到这里后,希望你尽可能拉长跟她战斗的时间。考虑到缓冲时间,希望你能持续跟她战斗到两天以上。」 「……」 加百列拍了一下艾谢尔的肩膀后,便缓缓离开。 艾谢尔仅以视线追着他的背影。 「第一次见面时,我原本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期待。因为他轻易地就打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不过……在『那个世界』生活的那段期间,他应该也以自己的方式思考了很多吧。」 「什么意思?」 「等了两千年,才终于有新的『大魔王』诞生。这次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加百列一如往常悠哉的声音,就这样在吹过顶楼的风中消散,未能传到艾谢尔的耳中。 ※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道尖锐的叫喊声撼动着苍天盖。 「奥尔巴跑哪儿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尽管身高只比普通的成年男性略高一些,但说话者披在身上的披风,还是完全藏不住他身为马勒布朗契的证明——亦即那如镰刀般细长、左右各一根的利爪。 那位拥有长度远胜一般的马勒布朗契、宛如洗练的镰刀般强大、美丽的利爪者,正是马勒布朗契一族的现任首席头目,巴巴力提亚。 「冷静点,巴巴力提亚大人,就算大吵大闹,状况也不会改变。」 「闭嘴,法雷!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名叫巴巴力提亚的马勒布朗契以翻倒坐椅的气势起身,并为了宣泄焦躁而挥下利爪。 而另一位马勒布朗契,则是过去曾率领「严峻」的化身伊洛恩,在日本与真奥等人对峙的年轻头目,法尔法雷洛。 他一面劝谏着一族之长的巴巴力提亚,一面俯视被残忍地破坏的会议桌,轻轻叹了口气。 「拉贵尔!你不是跟他一起行动吗?奥尔巴·梅亚消失到哪儿去了!」 巴巴力提亚无视法尔法雷洛那明显的态度,转而瞪向另一位以邋遢的姿势坐在桌子对面的爆炸头男子。 「……我也不知道啊。」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算你这么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话说回来,现在这状况不是很糟糕吗?无论奥尔巴在不在,都无法改变你们不利的状况吧?」 「唔唔唔唔。」 在恶魔大元帅马纳果达去世后就任马勒布朗契总头目的巴巴力提亚,瞪向从自己打坏的会议桌上滑了下来的艾夫萨汗全国地图。 「在斐岗跟魁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巴巴力提亚咬牙切齿地踩烂那张全国地图。 「唉,至少确定应该是非常不妙的事情。」 拉贵尔维持翘脚的姿势,动也不动地俯视被巴巴力提亚踩着的全国地图。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根据留在皇都的八巾骑士的报告,马勒布朗契的头目扣掉在异世界日本身受重伤、留在苍天盖城静养的利比科古后,就只剩下你们两位啰?」 拉贵尔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紧张感。 但这句话还是为巴巴力提亚和法尔法雷洛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这种紧急状况时辅佐我们,不就是你们的工作吗?」 这下就连法尔法雷洛的语气也开始变得粗暴,不过爆炸头天使当然还是冷淡地回答: 「我们对紧急状况的解释不太一样。第一,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讲好关于侵略安特·伊苏拉的工作,都全权交给你们处理吗?不然对魔王撒旦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另外,虽然我们的确说过会帮忙安排你们再度侵略,但可从来没说过会辛勤地照顾你们到这个地步。」 「你、你这家伙……」 「而且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不但让能充当你们总帅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回到这里,就连你们想要的另一把圣剑的持有者,勇者艾米莉亚的父亲都带回来了。难不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想说光靠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吗?」 虽然艾谢尔的名字让巴巴力提亚露出略微放心的表情,但法尔法雷洛却反而面露消沉之色。 「果然当初还是应该遵照魔王大人的指示……」 「法雷,你说什么!」 「……没事。」 「总而言之,当务之急就是确认德拉基亚索跟斯加勒缪内的安否,以及调查从斐岗出师,朝苍天盖进攻的军队真面目!法雷,你先飞到现场确认状况……」 就在巴巴力提亚下达称不上经过深思熟虑的指示的瞬间。 会议室沉重的大门开启,在一名男子现身的同时,巴巴力提亚和法尔法雷洛都不自觉地端正姿势。 虽然拉贵尔还是一样动也不动,但也以略显紧张的表情看向打开的大门。 「艾……」 「艾谢尔……大人……」 「简洁地跟我说明一下状况。」 艾谢尔以低沉的声音简短说完后,仅稍微动了一下手指,刚才被巴巴力提亚破坏的会议桌跟变得皱巴巴的全国地图,就马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艾、艾谢尔大人,我已经从法雷那里听说了异世界日本的详情,虽然我想您现在应该很生气,但我等马勒布朗契一族绝对没有背叛魔王撒旦大人的……」 「我说过要你们简洁地说明状况。」 受到恶魔大元帅威严的震慑,新生魔王军首领巴巴力提亚连忙毕恭毕敬地想向艾谢尔辩解,但马上就被艾谢尔短短的一句话给打断。 「艾谢尔大人,由我来说明吧。」 代替说不出话的巴巴力提亚,年轻的法尔法雷洛站到复原的会议桌前。 在瞥了一眼法尔法雷洛疲惫不堪的表情后,艾谢尔点点头说道: 「……你就是那个使唤伊洛恩的……」 「是的,在异世界对魔王撒旦大人与新元帅麦丹劳·咖啡师·千穗(王佐主教弓)无礼的就是小人。小人之后愿任凭艾谢尔大人处置,但请先允许小人回答艾谢尔大人的问题。」 法尔法雷洛行了一礼后,便开始将细长的爪子伸向全国地图。 「我等马勒布朗契,与奥尔巴·梅亚和来自天界的使者拉贵尔大人一同侵略艾夫萨汗,占据此地,并在后来压制了艾夫萨汗的主要都市。之后为了将来能够恭迎魔王撒旦大人,我们决定夺回位于中央大陆、撒旦大人的魔王城。为了让策划中央大陆复兴的五大陆骑士团解体,我们特地增强艾夫萨汗八巾骑士团的兵力,让他们向全世界宣战。」 「嗯。」 「之后这个策略生效,人类们的骑士团都各自回到原本的大陆进行戒备,中央大陆因此变得防御空虚。透过指责西大陆的大法神教会隐藏了勇者艾米莉亚的圣剑,我们成功地动摇了各大陆的军事平衡,并努力进行离间工作,让人类间的势力无法像过去那样团结一致。」 「那为什么现在你们会面临困境呢?」 艾谢尔在迅速瞪了一眼笑嘻嘻地看向这里的拉贵尔后,马上再度提出问题。 法尔法雷洛以爪子指示地图上的几个地点,同时流利地说道: 「由各头目与其麾下的马勒布朗契部队,加上受到我等压制的八巾骑士团共同防守的各城市,在这几天内接连陷落。」 「喔。」 艾谢尔虽然认真地点头,但视线早已不在地图上,转而明显地瞪向旁观事情发展的拉贵尔。 「我们在苍天盖与斐岗间的两处据点,分别派驻了头目德拉基亚索与头目斯加勒缪内,但随着那两位接连失联,恐怕由在异世界日本负伤、正于苍天盖接受治疗的和比科古负责压制的地区,也已经是时间的问题……」 「原来如此。」 艾谢尔毫无感慨地点头,看着拉贵尔交叉双臂。 「总而言之,就是你们笨到被奥尔巴与天界鼠辈的花言巧语所骗,并荒废了我过去的征服地,最后别说是夺回魔王城了,还反而白白牺牲了魔王撒旦大人的子民。」 「……小人无话可说。」 「那、那个,不过,艾谢尔大人……!」 虽然法尔法雷洛表情顺从地点头,但巴巴力提亚却似乎还想反驳—— 「闭嘴,巴巴力提亚!你这个愚蠢之徒!」 结果换来了艾谢尔的大声怒斥。 「事到如今,我不打算责备你们擅自出兵的事情。毕竟真要说起来,这都要怪我们之前太过没用才让你们如此义愤。不过!为什么你们不忠实地执行魔王撒旦大人要法尔法雷洛转达的命令!魔王大人应该有命令你们返回魔界才对!」 「……」 「小人实在……愧对魔王大人。」 「别那么生气啦。他们也是骑虎难下。而且有一阵子事情的确进行得很顺利。」 「那样才是正中你们的下怀吧,你这在暗地里鬼鬼祟祟行动的天界鼠辈。」 即使是对看似在拥护马勒布朗契的拉贵尔,艾谢尔依然毫不留情。 「说别人是鼠辈也太过分了吧。真要说的话,我们这次可是站在你们这边耶。而且真的替你们做了很多准备喔?」 「我已经厌倦你们这些天使的演技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想利用我们做什么,但可别以为我艾谢尔会乖乖任你们摆布!」 说时迟,那时快,艾谢尔仿佛雾一般消失,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拉贵尔背后,以击碎头颅的气势将爪子挥向那大到非常好瞄准的头部。 「嗯?」 不过他的手臂却被人从后方制止。 而且还不只如此。 以强大的力道握住号称拥有魔界最硬肉体的艾谢尔手腕的,居然是一只小孩子的手臂。 「你、你是……」 艾谢尔在回头看见从后方按住自己的手臂、有着浅黑色肌肤的少年后惊讶地大喊。 在黑色的前发上面,是一撮红发。 「你就是,伊洛恩……吗……我还以为你是听从法尔法雷洛的命令……」 艾谢尔不自觉地怀疑年轻的马勒布朗契头目谋反。 「喔,他啊,只是之前从我们这边借出去而已,这并不表示那位年轻人背叛你,所以放心吧。」 「借出去……?唔嗯?」 从「严峻」质点诞生的少年,伊洛恩之前不但弹开跟阿拉斯·拉玛斯融合后的「进化圣剑·单翼」剑刃,还轻易地将使出全力的铃乃给打飞,现在看来就连取回魔力的恶魔大元帅艾谢尔,都无法反抗他惊人的臂力。 伊洛恩面无表情地以恐怖的力量放倒艾谢尔,然后就直接将他扔向后面的墙壁。 「唔嗯!」 尽管勉强避开了激烈冲突,艾谢尔依然对少年深不可测的臂力感到愕然。 「唉,或许就是因为把这种孩子借出去,才害他们误会了不少事情也不一定,别太责备他们啊。」 拉贵尔侧眼看向惊讶的艾谢尔,悠然地起身。 摸了一下伊洛恩的头发后,他悠然地走到艾谢尔面前,然后那留着庞克风的爆炸头的黑影邪恶地笑道: 「反正无论如何,魔界都不会有未来。」 「什么……?」 「哎呀,如果你在之后发生的战争中表现得够好,或许结果就不一定了。不过……」 对艾谢尔耳语完后的下一个瞬间,拉贵尔和伊洛恩的身体被淡淡的光芒包围,忽然消失了踪影。 「恶魔必须灭亡才行。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唉,你就好好加油吧。」 艾谢尔、法尔法雷洛以及巴巴力提亚三人,都只能在原地眺望着邪恶的天使消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拉贵尔那家伙!这样下去别说是夺回魔王城,或许我们连艾夫萨汗都得放弃也不一定!」 「……打从一开始你们这些马勒布朗契,就只有这点程度的器量。」 艾谢尔活动了一下被伊洛恩甩动的手腕,同时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除了拉贵尔以外还有几个天使,但最糟的状况,就是或许即使我跟你们联手,也打不赢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这下真的是完全任他们摆布了。」 从加百列的语气来看,天界确实是想利用艾谢尔与巴巴力提亚做些什么,基本上就连巴巴力提亚他们组织新生魔王军,也都是为了被导向那个目的。 幸存下来的每个马勒布朗契头目,实力都远远不及去世的马纳果达,可以说打从被拥有压倒性力量的天使们从背后操作开始,巴巴力提亚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确定了。 「可、可是艾谢尔大人,我们也很清楚天使们的力量!只要得到圣剑,只要得到圣剑,我们就绝对不用再受到他们摆布了,可恶的拉贵尔,居然随便带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过来,就说他是持有圣剑的勇者艾米莉亚的父亲……」 巴巴力提亚似乎仍不明白自己的愚昧,激动地对艾谢尔说道。 不过看在艾谢尔眼里,基本上恶魔光是要获得圣剑本身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愚蠢之徒。艾米莉亚持有的『进化圣剑·单翼』并非单纯的武器。那是以诞生自生命之树,构成世界的宝珠『基础』质点为核心创造出来的神圣存在。我们这些没有圣法气的恶魔,即使得到圣剑,也无法发挥任何力……」 「咦?不、不对,艾谢尔大人,并非如此。」 「……什么?」 巴巴力提亚慌张地将手伸进怀里。 「我还以为在法雷使唤那个伊洛恩时,您就已经知道了……」 艾谢尔一看见巴巴力提亚拿出的「那个」后,便惊讶得瞪大眼睛。 「质点的力量,绝对不是只有天使跟人类能够使用。」 一颗紫色的小石子,被放在巨大爪子的前端。 那毫无疑问是艾谢尔——芦屋四郎至今曾看过无数次的「基础」质点的碎片。 「如您所见,这对我等的魔力也会产生强烈的反应。」 巴巴力提亚微微集中精神,从爪子将魔力注入碎片。 「怎、怎么可能……这、这是……」 艾谢尔已经看习惯的淡紫色光芒,居然开始包覆碎片。 巴巴力提亚对看傻了眼的艾谢尔快速说明道: 「我等一开始派西里亚特率兵前往异世界日本时,也曾尝试用这块碎片跟念话晶球寻找艾米莉亚圣剑的行踪。虽然结果计划因为西里亚特没有回来而失败了,但灌注了魔力后的这块碎片,曾经有一次跟其他的碎片互相吸引。」 虽然艾谢尔并没有实际现场看过,但他知道在日本千叶县铫子的海面上现身的西里亚特,曾经持有会对惠美的圣剑产生反应的念话晶球。 艾谢尔至今只看过惠美使用「基础」碎片,所以自然地深信无论圣剑还是质点,都是只有具备圣法气的人才能使用的东西。 不过巴巴力提亚刚才揭发的这项事实,却完全否定了那个大前提。 「圣剑……质点,并非神圣的东西?」 艾谢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般,试图接受这个事实—— 「……唔!」 接着他突然想起某件事情。 然后就在这个瞬间,他总算抵达了加百列在苍天盖阳台提到的「加百列个人目的」的其中一端。 「巴巴力提亚、法尔法雷洛!」 「「是!」」 「诺尔德·尤斯提纳……跟我一起被带来的艾米莉亚的父亲,现在人在哪里!」 「是,那个,他被监禁在苍天盖城的其中一个房间……那个人,果然真的是艾米莉亚的父亲吗?」 「连持有『基础』碎片的你都怀疑到这种地步,这表示……」 艾谢尔的脑中突然闪过某个光景。 大雨中的vi·rosa笹冢。 看在当时的艾谢尔眼里,被真奥踢进房间的诺尔德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人类。 然后真奥便跟一位银发少女,一同消失在天空里。 「诺尔德并未持有圣剑吗?」 「您、您说的没错……」 猜不透艾谢尔心思的巴巴力提亚跟法尔法雷洛只能面面相觑。 不过包含刚才得到的重要资讯在内,至今获得的所有情报都正在艾谢尔脑中复杂地交错。 在沉默地思考了一段时间后。 「虽然还是猜不透他们的目的,但我知道加百列想在这里干什么了。」 「咦?」 艾谢尔重新在脑中整理情报,然后不悦地咋了一下舌。 「真是太没用了,难道除了任由他摆布以外,就没有其他能解决这个状况的对策了吗?」 「怎、怎么了吗……」 艾谢尔走向会议桌,沿着地图指示, 「简单的说,目前正在杀害你们的头目,往苍天盖前进的,就是勇者艾米莉亚。」 「艾、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不是在异世界日本吗?」 「艾米莉亚回安特·伊苏拉已经是几个星期前的事情了。天使们跟奥尔巴·梅亚用了某种方法逼艾米莉亚就范,举兵向这个皇都进军。而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艾米莉亚在这里杀了我们。」 「您说什么?」 「到、到底是为了什么……?」 「根据我的推测,拉贵尔跟天界原本的目的应该是让魔界更加弱化,以及借着讨伐恶魔提升安特·伊苏拉居民的信仰跟希望。」 艾谢尔看着标示在艾夫萨汗全国地图上,那接连击倒控制艾夫萨汗的马勒布朗契头目的「神秘势力」进攻状况。 「可恶的艾米莉亚……亏她之前还在那里大放厥词,结果还不是被卷入麻烦事了……」 「艾谢尔大人?」 「巴巴力提亚。我回来这里后,已经过了几天?」 「是?呃,那、那个,以这个地方的时间来说,是七天。」 「七天啊……嗯。」 艾谢尔快速地在脑中整理状况。 先将加百列的事情放在一旁,既然拉贵尔跟奥尔巴的目的是让惠美打倒艾谢尔,那么他们在艾谢尔取回魔力,恢复恶魔形态之前,应该是不会进攻苍天盖。 反过来说,既然艾谢尔现在已经清醒,不难想像拉贵尔应该会跟奥尔巴取得联系,要他将进军路线改成前往苍天盖。 既然不知道除了加百列跟拉贵尔以外还有多少天使,那么即使艾谢尔已经取回了恶魔形态,依然不能轻举妄动。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惠美之所以乖乖加入奥尔巴的军队,应该是跟艾谢尔一样碰上了光靠力量无法解决的状况。 即使完全没有自觉,但不可思议的是,艾谢尔正在认真检讨有没有能抢先天界一步,和惠美共同突破困境的方法。 「……艾谢尔大人……」 法尔法雷洛担心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大元帅,过不久艾谢尔开口说道: 「(魔王大人这星期的排班是星期一早班加早退、星期二晚班、星期三整天、星期四午班兼店长代理到下午班、星期五午班到打烊、星期六休息、星期天整天,然后下星期一又是休息,星期二早班……)」 「咦?」 艾谢尔不断吐出对两位马勒布朗契而言十分陌生的奇妙话语。 「法雷,艾谢尔大人怎么了……?」 「不、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好像是异世界的语言……」 无视两位窃窃私语的马勒布朗契,艾谢尔持续思考。 「(能否找到人代星期天整天的班和星期四的店长代理日是关键。那天其他员工的出勤状况应该也不密集。还是认为魔王大人最快星期四下午以后能够采取行动比较妥当。)」 艾谢尔在vi·rosa笹冢的那场骚动之前,就在进行能让真奥去追惠美跟阿拉斯·拉玛斯的准备。 若大黑天弥有将艾谢尔的话正确转达给真奥,那么真奥一定会采取行动。 「(再来即使多一秒也好,只要我们能持续活下来……)巴巴力提亚。」 「……是、是!」 突然被人呼唤的巴巴力提亚,慌张地端正姿势。 「统一苍帝怎么了?你们该不会杀了他吧?」 艾谢尔直到现在都还没看见位居东大陆,亦即大帝国艾夫萨汗顶点的绝对权力持有者——统一苍帝的身影。 「是,因为那个老人作为艾夫萨汗的象征,在向全世界宣战时非常重要,所以为了避免他受到我等恶魔的魔力影响而死掉,我们派了能够行使法术结界的正苍巾骑兵随侍在侧,将他软禁在苍天盖城的小天守『云之离宫』。」 「嗯,以你来说算是不错的判断。」 艾谢尔点头。 「我有话要跟统一苍帝说,帮我带路。」 「是?可、可是……」 「不用担心那些天使的事情。」 艾谢尔抱持着确信。 「我就暂时任由他们摆布,稍微以演员的身分工作一下吧。」 即使感到疑惑,两名马勒布朗契头目还是顺从地带艾谢尔前往小天守,屋顶上的加百列一面看着他们的样子,一面露出苦笑。 「以演员的身分工作啊。好吧,我知道了。不过相对地,你可要好好跳支舞喔。」 然后在轻轻拍了一下手后,他的身影便忽然当场消失。 续章 魔王·呕吐 隔天早上,铃乃因为一道拍打自己脸颊的冲击而清醒。 最初以为是自己又被艾契斯的睡相弄醒的她,放弃似的睁开眼睛—— 「!!!!!——?」 所以在阴暗的帐篷内发现真奥的脸时,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会从嘴巴里蹦出来的铃乃整个人跳了起来。 「魔唔嗯!」 虽然铃乃差点忍不住大喊出声,但她的嘴巴马上就被真奥用手捣住。 「???」 无法理解真奥的行动,惊讶的铃乃脸色一下红一下白地快速切换。 尽管铃乃也觉得昨晚的行动不符合自己平常的风格,但没想到居然有奇怪到让真奥也跟着做出这种奇妙的举动,害她陷入了恐慌。 再加上真奥还将脸凑到她的耳边,更是让她差点完全窒息。 「别出声,有人正靠近这里。」 这句话让铃乃瞬间冷静了下来,并以眼神表示自己已经了解状况。 或许是因为没睡好,真奥的眼睛周围冒出了一圈淡淡的黑眼圈,不过现在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肉巧克力的简易腌菜用微波炉的油解冻的生鱼片…………唔嗯咕。」 真奥捣住艾契斯的嘴,打断她那不知是在作什么梦的梦话,用眼神与手指示意铃乃方向。 原本整个人在睡袋里的铃乃趁这个机会伸出手脚,拔下发簪进入警戒态势。 铃乃的长发从睡袋开口散了出来,搭配色彩鲜艳的设计,比起蓑衣虫更像是食虫植物,但总之确认铃乃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后,真奥从帐篷的空隙向外窥探。 「是敌人吗?」 「要是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有同伴来,我是非常欢迎啦。」 铃乃与真奥低声交谈。 「不过我心里没什么底,要是单纯路过的旅人就好了。」 「……看来不太可能呢。」 铃乃紧紧握住发簪,以便随时能将它化为巨槌。 已经不会再听漏的脚步声,正从朝雾弥漫的森林中朝这里靠近。 虽然从脚步声听起来只有一个人,但难以想像会有个性古怪到没事远离街道、跑进森林的旅人。 「艾契斯就算睡着,也能发挥功能吗?」 「除了被吵醒后会一直抱怨以外,我想是没问题。」 真奥看来也不太乐观。 看来脚步声的主人完全没有隐藏声音的意思,笔直地踏过树下的草木,朝真奥等人的帐篷前进。 是外出巡逻的八巾骑士团,还是在发现真奥等人的行踪后现身的天使或恶魔呢? 无论如何,想必都无法避免来场战斗,而机车跟大部分的露营用具,恐怕也只能丢弃在这里了。 明明距离皇都已经不远,运气实在是太背了,就在真奥与铃乃半放弃的时候。 「(……这个是……)机车(是这样叫的吧)?」 真奥与铃乃都没漏听这低沉的男声所讲出的奇特字眼,而且真奥还对这个声音有印象。 虽然使用的是安特·伊苏拉的语言,但他中间是不是有提到「机车」呢? 「(……啊……嗯),在那里的人是谁?」 在做了一下发声练习后,从男子嘴巴里讲出来的明显是日语。 「是魔王、艾谢尔、路西菲尔、佐佐木小姐,还是那个叫克莉丝提亚·贝尔的家伙?」 「什……」 铃乃此时比刚才一起床就在近距离看见真奥的脸还要惊讶。 能用日语同时讲出那五个名字的人,无论是在安特·伊苏拉还是日本应该都不多才对。 「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看来真奥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他将手抽离艾契斯的嘴,放松了警戒。 「令人惊讶的是,他好像不是敌人。」 像是在回应对方的呼叫般,真奥将身体探出帐篷,铃乃也慌张地紧跟在后。 这名早晨的不速之客,是一位拥有宛如森林树木般强健的体魄与饱经日晒的肌肤,需要让人抬头仰望的高大男子,然而不知为何,男子一看见铃乃就皱起眉头摆出架式。 「喂、喂,那家伙是谁,是新种的恶魔吗?」 「谁、谁是新种的恶魔啊!」 虽然铃乃出声抗议—— 「嗯,我能体会你的心情,这样果然很怪。」 真奥看向站在背后那名情绪激动、拥有一张铃乃的脸的食虫植物后,重新转向男子说道: 「话说回来,会在这种地方碰上应该不会是偶然吧。就让我们彼此绅士地交换情报吧。艾伯特·安迪。」 「喔、喔……不、不过那家伙真的不是恶魔吗?」 「你还在说啊!」 惠美讨伐魔王的伙伴、北大陆出身的仙术道士艾伯特·安迪点头回应,不过比起身为魔王的真奥,他似乎更加警戒打扮奇特的铃乃。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有办法像瞄准目标一般的来到这里啊?」 在真奥叫醒说梦话说到自己都快变食物的艾契斯,铃乃脱掉睡袋后,一行人重新与艾伯特对峙。 「呃,我不是瞄准好了才来的。」 艾伯特困扰地看着刚起床的蓑衣虫艾契斯,指着树荫底下的机车说道: 「我是听说有一行人穿着大法神教会的法衣,开着奇妙的货车,所以才循着那个传闻过来的,结果刚好昨天才追到了这里。」 「有、有引人注目到会变成传闻的地步吗?」 真奥与铃乃忍不住互望了一眼。 虽然两人在旅途中极力回避村落与别人的眼光,但看来果然还是无法完全不被看到。 「不,我只是单纯从目前在艾夫萨汗流行的各个传闻中,靠直觉挑一个而已。我想你们应该没那么引人注目。」 艾伯特挥着手让两人冷静。 「艾夫萨汗的人民现在比被魔王,也就是被你侵略时还要感到不安。明明要是一口气就被恶魔征服,至少还能先想好未来要怎么办,然而目前却只有皇都·苍天盖传出被恶魔控制的消息,国内情势本身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到处都散播着无关紧要的传闻。」 这倒是跟昨天餐厅的老板娘讲的话大致符合。 「虽然最多的传闻是在哪里看见了恶魔,不过基本上都只是把野生动物看错,或是犯罪者之间在互相吹牛。在那些传闻中听见那个货车时,我就想到曾在你们的世界……这样讲好像也有点奇怪,曾在日本见过一模一样的东西。反正我也有事要去苍天盖,所以就想说顺便调查看看好了。」 坐在倾倒树木上的艾伯特将上半身稍微往前倾,以锐利的眼光看向三人。 「你们是来救艾米莉亚的吗?」 「没错,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一件事,艾美拉达小姐到底怎么了?」 铃乃一面对艾伯特的话表示肯定,一面提出质问。 「在无法跟艾米莉亚取得联络后,我马上就透过概念收发联络艾美拉达小姐。不过艾美拉达小姐一直没有回讯,一直到最近于日本获得某个情报后,我们才知道艾米莉亚在这里有可能遭人囚禁。」 「啊……关于这部分有点复杂呢……」 艾伯特搔着头说明: 「简单来说,在跟艾米莉亚约好会合的那天,艾美收到了从圣·埃雷帝都送来的召唤令。」 「从帝都来的召唤?」 「嗯,原本艾美是打算以视察艾米莉亚村庄附近的复兴计划是否有不正当情事的名义,来迎接艾米莉亚的……」 「结果被发现了吗?」 「不,某方面来说,比那样还糟。」 艾伯特指向铃乃身上的法衣。 「是你们那里行动了。艾美总算被盖上了反抗教会意志的背教者烙印,他们好像勉强隐瞒了奥尔巴的不正当行为。所以她必须去帝都的大教堂接受宗教审判。」 「……居然在这种时候?」 铃乃对这个说明无法接受。 艾美拉达与艾伯特早在铃乃前往日本之前,就开始反抗教会了。 在那之后不晓得过了几个月,为什么教会现在才要急着拘束艾美拉达的自由呢? 「我跟艾米莉亚表面上的安全之所以受到权力保障,全都是托艾美现在的立场的福。无论要对战还是要服从,好像她都得先回去一趟。所以我才想既然如此,就由方便自由行动的我代替她去和艾米莉亚会合……」 艾伯特露出阴暗的表情,将脸朝向西南方的天空,也就是苍天盖的方向。 「在抵达距离艾米莉亚的村子还有半天路程的地方时,我感应到有数量众多的『门』在艾米莉亚村子的方向开启。就在我急急忙忙赶过去时,发现有些奇妙的家伙似乎想对艾米莉亚故乡的村子跟田地下手。」 「是恶魔或天使吗?」 既然艾伯特会用奇妙来形容,想必应该是真的非常奇怪吧,艾伯特摇头回答真奥的问题。 「不,那群人是附近卡希亚斯城塞市派过来的教会骑士。」 「我记得卡希亚斯城塞市那里设有直属于教区主教的大教堂……那里的教会骑士为何会出现在艾米莉亚的故乡?」 铃乃搜索着记忆问道,艾伯特摇头回答: 「这我才想知道呢。不过既然对手是教会骑士,那我也不能轻举妄动。于是我开始调查那个开了那么多『门』、圣法气被活性化的场所到底在干什么。结果居然是为了推动那一带的复兴计划在进行检地。真是太奇怪了。因为艾美明明就是因为复兴计划延迟才去视察,结果她一回帝都就出现异常的『门』反应,然后那里现在又开始进行不自然的检地。当然——虽然这样讲就结束了——我也完全找不到艾米莉亚的踪影。我好歹也花了两天在那周围寻找呢。」 艾伯特摊开双手叹口气后,接着说道: 「既然无法跟艾米莉亚接触,我想还是先听从艾美的指示会比较好,不过我一回到帝都,就发现艾美管辖的法术监理院已经在近卫将军丕平的命令下被封锁了。表面上的理由似乎是为了防止艾美在审判期间内不当处分证据,但就结果而言,能开启『门』的天使羽毛笔也连同建筑物一起被扣押了,害我在移动上花了不少时间。」 「……所以她才无法跟我联络啊……」 艾伯特点头回答铃乃。 「嗯,你原本是在教会的秘密命令下待在日本吧?要是跟你联络时一个不小心被发现,或许会替你们添麻烦也不一定。虽然艾米莉亚也有叫我带着这个……」 说着说着,艾伯特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只造型和惠美的极为相似的薄型手机。 「我从来没像当时那么后悔,居然没事先跟艾美要你的电话号码呢。不过要是随便对日本放出声纳,才真的不晓得会被谁听见。」 「好,那么为了之后的方便,我们趁现在交换手机号码吧。」 明明是在这种时候,真奥跟铃乃还是各自拿出手机,打算问出艾伯特的手机号码。 不过该说是理所当然吗?不用说真奥和铃乃的手机,艾伯特的更是在好久以前就没电了。 虽然这样还是能做为概念收发的放大器使用,不过若一直无法登录号码,或许会对法术的安定性造成影响。 虽然即使没电还是能充当概念收发的放大器,不过如果里面有登录号码,将有助于提升放大的效果。 真奥与铃乃见机不可失,便拿出之前在争执不休后买下的收音机、太阳能电池,以及连真奥的老旧手机都能充电、附手摇式充电器的led灯,替艾伯特的薄型手机充电。 明显不习惯操作的艾伯特、对机器生疏的铃乃,以及摸不习惯最新机种的真奥在吵吵闹闹地试了好一段时间后,总算顺利交换了所有人的电话号码。 「大家好好喔~我也想要手机。」 「……你看起来就是会不小心到处登录付费网站的类型,就算要买也只能买儿童用的。」 「唔唔唔……不过如果只要这样就愿意买给我,那就没办法了。」 即使如此,艾契斯还是羡慕地看着三人的手机,特别是真奥明明没说到要买给她,艾契斯却觉得他已经答应了。 「那么艾伯特,为什么你要前往艾夫萨汗啊?」 「理由很单纯。因为只有苍天盖周边像是在打战般,充满了巨大的圣法气反应。当然我也有派个人的部下到北大陆跟南大陆,不过考虑到艾米莉亚不见时的事情,我觉得这里还是该由我亲自直接调查比较好……既然你们会在这里,就表示我的直觉是正确的吧。」 「嗯,没错,惠美人在皇都·苍天盖。不对,正确来说,似乎是接下来会出现在那里。」 「我姑且问一下,你们的根据是?」 「虽然被靠直觉行动的你问根据何在感觉有点不愉快,不过我们是直接从在背后牵线的混帐那边问来的。」 真奥用右手的大拇指与小指比出了话筒的形状。 「艾伯特,虽然我晚点也有很多事想问你,不过你还是先跟我们合作吧。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事情恐怕不是光救出惠美就能解决。说来惭愧,其实我这边的芦屋……就是艾谢尔也被抓走惠美那群人同一派的势力绑架了。」 「啊嗯?艾谢尔被绑架了?」 艾伯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挑起眉毛。 「我再告诉你一件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好了。惠美的爸爸诺尔德·尤斯提纳,也跟艾谢尔一起被绑走了。」 「嗯啊?艾、艾米莉亚的爸爸?那、那是……」 「顺便告诉你,这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羡慕地直看着手机、甚至还想抢走我手机的这个孩子……」 「咿?真、真奥,对不起,我道歉!」 真奥揪住想擅自操作自己手机的艾契斯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虽然原以为会挨骂的艾契斯缩起了身子,但真奥却将艾契斯推到艾伯特面前并堂堂地宣告: 「这孩子……就是另一把圣剑的化身。」 「哈啊啊啊啊?」 「咿欸欸欸欸欸。」 「……明明应该是在讨论正经的话题……」 艾伯特凝视着被真奥像小猫般拎起来、外表看起来色彩鲜艳的艾契斯·蓑衣虫。 这副光景就是奇妙到连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铃乃,都忍不住感到疑惑的程度。 「如果我的想法正确,计划这场闹剧的人应该是想利用惠美跟芦屋,将世界引导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我最讨厌那种从一开始就不想弄脏自己手的家伙了。」 「真、真奥,请你先放我下来……」 「虽然光靠我们可能会有点严苛,但如果艾伯特你愿意协助我们,这趟旅程应该会轻松许多。那些家伙擅自摆弄我们的伙伴,就让我们一起捣乱他们的闹剧吧。」 「要捣乱是可以啦,不过那女孩莫非就是之前提到过,跟惠美的圣剑融合的……」 「不、不对。她跟阿拉斯·拉玛斯是个别的存在。要说这女孩本身就是另一把圣剑的核心也不为过。」 「虽然我不是很懂人类怎么会变成圣剑的核心,但姑且先不论详细的构造,我大概理解有另一把『进化圣剑·单翼』了。不过应该不可能是由魔王使用吧。贝尔,另一把是你在用吗?」 「咦?不,我……嗯?」 虽然艾伯特会这样问也是理所当然,但这出乎铃乃意料的问题,让她闻言不自觉地看向真奥的脸。 真奥是行使魔力的恶魔之王,一般听说是跟惠美的「进化圣剑·单翼」相同的东西,当然都会认为是以圣法气为媒介发动。 不过铃乃曾经亲眼目睹真奥使用既非魔力,也非圣法气的力量挥舞圣剑的姿态,就像惠美与阿拉斯·拉玛斯那样,真奥与艾契斯·阿拉无疑也以「基础」碎片为媒介融合了才对。 「嗯?嗯嗯?等等,好像,好像有点怪怪的。」 「怎么了,铃乃?」 「呃,感觉我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虽然真奥疑惑地看着将手抵在额头上、陷入沉思的铃乃—— 「总之看过包你吓一跳。艾契斯,变成剑的形态吧。」 「啊,嗯,不过感觉身体状况不太好,或许会失败也不一定。」 「身体状况?你该不会是吃太多,吃坏肚子了吧?」 「才不是那样!真失礼!哎呀,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感觉肚子就很容易饿,一直无法进入状况。」 艾契斯在被真奥拎着的状况下,一会儿转转脖子,一会儿活动肩膀,最后点头说道: 「总之不撞撞看,怎么知道会不会扭伤呢!我先回去一下喔。」 「不,别扭伤啦……」 艾契斯以不吉利的方式引用错误的成语,就在真奥吐槽的这段期间,少女的轮廓已经开始放出朦胧的光芒,并在下一个瞬间化为紫色的光点返回真奥的身体。 「喔?刚才那的确是艾米莉亚的……」 艾伯特惊讶地探出身子。 真奥一面想像艾伯特在下一个瞬间吃惊的表情,一面伸出右手。 「出来吧!艾契斯!」 一鼓作气将意识集中在手掌后,刚才的光点便在右手凝结,然后…… 「…………咦?」 一开始发出疑惑之声的,是先前夸下海口的真奥本人。 「那是什么?虽说是圣剑,但感觉还满……」 艾伯特在看见出现于真奥忘手的东西后,也跟着皱起眉头。 「喂、喂,艾契斯,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哎呀~为什么呢?』 面对真奥的问题,在脑中响起的艾契斯声音也难得认真地感到困惑。 『我明明就有使出全力……』 「不、不可能吧。应该会再更夸张一点才对啊。」 「怎么了,魔王?」 尚未解决内心疑问的铃乃抬起头问道,但真奥也只能以没用的表情回视。 这也无可奈何。 因为出现在真奥手上的「圣剑」,看起来就像水果刀般穷酸。 剑柄的部分姑且还镶有像是「基础」碎片的宝石,但剑身看起来就跟笹冢百圆商店卖的刀子没什么两样,握柄也穷酸到真奥握上去后,手还会有点剩的程度。 在笹幡北高中展现出的那让人觉得是「另一把『进化圣剑·单翼』」的神圣与力量,如今全都不见踪影,除此之外—— 「唔!」 真奥突然皱起眉头,捣住嘴巴。 「怎、怎么了,魔王?」 不只如此,他还瞬间变得脸色苍白,脚步不稳地往后倒,铃乃连忙上前撑住他的背。 但即使有铃乃的搀扶,真奥还是原地跪了下来。 「啊,糟了。」 说完这句话后,真奥突然挥开铃乃的手,走向森林深处。 「魔王?」 「喂喂喂,那家伙怎么啦?」 铃乃和艾伯特看着真奥快速冲进森林的树荫处,过不久—— 「唔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喔喔…………」 一阵与早晨清爽的森林树荫极不相称的呻吟声,以及好像连什么不该出来的东西都跑出来、令人不忍听闻的湿润声音响起。 「「………………」」 这个夸下海口、圣剑显现失败,以及消化器官突然出现逆流现象的连锁,让铃乃跟艾伯特都只能束手无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最后在传出一阵连不该出来的东西都倒得一干二净的气息后,脸色苍白的真奥总算在实体化的艾契斯搀扶之下,从森林深处走了出来。 「你、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没事吗……唔嗯!」 边呕吐边眼眶泛泪地回来的真奥将手抽离艾契斯的肩膀,直接当场坐倒在地。 「艾契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真奥陷入人事不省的状态,铃乃担心地向俯视真奥的艾契斯问道。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有种只要一出力就会被打枪的感觉。」 「被打枪……是指被拒绝的意思吗?」 正确地解读了艾契斯的年轻人用语后,铃乃交互看向艾契斯与真奥。 「是谁在拒绝你?」 艾契斯不经意地垂下视线。 「那个,当然是真奥啊。」 「啊啊?是我吗?」 真奥以一副好像随时会断气似的样子仰望艾契斯。 「我明明就叫你出来,为什么会变成是我在拒绝你啊……」 「我不知道。不过感觉就是那样。我有点受到打击呢。明明我们之前就那么投缘。」 「你这家……唔!」 真奥原本想怒骂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事态严重的艾契斯,但似乎无法压抑胸口的反胃感,马上又开始捣住嘴巴呕了起来。 「虽然搞不太清楚,但总之就是无法使用圣剑对吧?」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艾伯特困扰似的问道。 「好像是……这么一来,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根据铃乃的印象,真奥在获得艾契斯的力量后变得压倒性地强悍,从他能单方面击败大天使来看应该是拥有几乎与惠美同等,视情况而定或许更甚惠美的力量。 一旦无法使用那股力量,若碰上必须与在艾夫萨汗暗中活动的天使们战斗的情况,或许会有战力不足的风险。 不过另一方面,真奥在笹幡北高中初次获得那股力量时明明就能够运用自如,在那之后一直到今天,身体也没出现过什么异状或不适,就连艾契斯的实体化与融合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嗯?」 铃乃脑内那真面目不明的警钟再度响起。 感觉自己现在又漏掉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在依序看向脸色苍白的真奥、悠哉的艾契斯,以及不好意思插嘴的艾伯特后,铃乃拼命地、拼命地思考。 「啊……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到今天为止都没什么变化……」 就在脸色稍微恢复的真奥如此抱怨的瞬间。 「嗯?」 铃乃抓到了重大疑问的线索。 没错,打从一开始就应该要觉得奇怪才对。然而自己却没有发现那个异状。 这是为什么? 因为铃乃与眼前这位名叫「真奥贞夫」的「人类」实在是相处得太久了。 「魔王,你明明回到了安特·伊苏拉……为什么没变回恶魔形态?」 「……啊?」 「就算没变身……魔力的状况又是如何?你的魔力有恢复一点吗?」 「……啊。」 铃乃以颤抖的声音提出的问题,让真奥倒抽了一口气。 「咦、咦?没错,我……魔力……咦?真奇怪?」 两人似乎总算发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原本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 魔力并未回到真奥的肉体。 虽然安特·伊苏拉确实是人类的世界,但即使如此,魔王撒旦在这个世界应该还是能经常获得足以维持恶魔形态的魔力才对。 而魔力恢复后,只要本人没有特别去意识身体的状态,应该就会自动地「变身」成「魔王撒旦」才对。 真奥慌张地摸着自己的脚跟头,在确认肉体构造完全没发生任何变化后大感愕然。 「是因为艾契斯的力量吗……?」 「不晓得呢。」 虽然艾契斯彻底地不负责任,但就算继续逼问下去,真奥也不觉得她会知道魔力没回到自己身体的理由。 然后在看着真奥惊慌失措的同时,铃乃又因为再度发现一件重大的事情而看向艾契斯。 「魔王,你是在日本跟艾契斯融合的吧?」 「嗯、嗯……」 这个问题,是个会替所有与上一次魔王军的安特·伊苏拉入侵有关的人类与恶魔,带来冲击的问题。 「为什么拥有魔力的魔王能够与圣剑……与『基础的碎片』融合呢?」 后记— and you 「如果只能带一样东西到无人岛,你会想带什么?」请问各位有问过,或是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吗? 和ケ原以前曾经对这个「无人岛」的条件在意得不得了。 虽然只是我个人擅自的想像,不过从「无人岛」这个词的发音来看,一定很多人会先想像一个位于海中央、上面只有一棵椰子树的小岛,然后再另外多想像一些丛林或是动物存在吧。 不过请稍等一下。 若是火山型的无人岛,那能够在上面生长的动植物应该会极为有限。 若是岩礁型的无人岛,那想确保饮用水就会非常困难。 有些无人岛是位于寒带。北极圈或南极圈的无人岛,跟赤道上的无人岛,除了「都没有人」以外,两边的土地几乎所有条件都不一样。 明明有那么多模糊的条件,却还只能「带一样东西」,这样未免也太乱来了吧。 虽然应该有些人会认为没必要对这种日常对话的游戏问答太过认真,不过如果针对这点认真地考虑「无人岛问答」,那么我想这个问题最后该思考的,就是「当被丢到未知的土地时,一应该要优先做哪些事情」。 我想表达的是若各位被丢到了「异世界」,那么为了活下去,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在执笔本书时,和ケ原曾经认真地思考过。 若是大气成分、人类以外的有机生命体、地质,以及土壤的成分等各项条件不适合地球人生存的异世界,那人一到应该马上就会死亡,所以在「对地球人进行生命活动不会造成妨碍的环境」这个条件成立的前提下,我想跟大家一起验证被丢到「异世界」时的行动。 最应该优先进行的,是搜集跟位置有关的情报。 人是一种在没有任何标的物的情况下,就很难沿特定方向移动的生物。若在纯白的雪山上毫无目标地走动,就会变成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圈这件事非常有名。只要透过掌握方位与气候,就能确保在未知的土地上朝特定方向移动。 在掌握东西南北与气候的概况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确保饮用水。由于像湖泊与池塘这些死水并不适合饮用,所以最好是能有泉水或清流,最差也要找到有水在流动的河川。 然后除了确保水以外,河川不但能当成前进时的指标,由于河川沿岸往往村落较多,因此也能提升获得救助的机率。 再加上河边会聚集动植物,食材取得也较容易。(当然也有可能遭遇危险的野生动物)。 像这样勉强维系生命后,若成功获得别人或村落的救援,那么您的冒险将以那里为起点开始展开。 当然就像一开始提到的「无人岛」条件并不固定一样,无法否定被丢到的「异世界」起点,也有可能是寒带、干燥带、或高山带的可能性。即使用刚才描述的方式摸索道路,生存机率应该也会非常低吧? 异世界人类的文明程度也很重要,即使运气好漂流到人口密集区,若当地人类的祖先并非类人猿,那前途应该会变得非常黑暗。 因此平常就感觉会被送到异世界的人,别说是只带一样,请各位经常穿长袖长裤,披着外套、携带确认方向用的指南针、驱虫喷雾,以及矿泉水。 光是这样就能大幅地提升生存率。至于长袖长裤,在寒带的功用自不待言,即使是在受到强烈阳光持续照射的干燥带,也能从重度的日晒中保护皮肤。 携带指南针跟矿泉水的理由应该也不用特别提。 由于在异乡光是被虫子叮咬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因此驱虫喷雾也是必须的道具。 只要拥有这些道具,那么即使是从类人猿以外的生物进化的人类,也会将您视为拥有一定文明背景的生物吧。 不过若因为平常就随身携带这些东西,而被现代世界的人们当成可疑人物,和ケ原也概不负责。请各位在进行前往异世界旅行的准备时,要对自己负责任。 由于和ケ原每天部在想这种事情,因此随着《打工吧!魔王大人》的故事逐渐进展,出现将惠美与铃乃的故乡「圣十字大陆安特·伊苏拉」当成故事主要舞台的剧情,可以说是必然。或是说无法避免比较好也不一定。 本书位于两个世界中间的缝隙,虽然今天也努力地过生活,但还是有许多事情无法尽如人意的人类、恶魔与天使们,为了完成自己的本分,而拼命挣扎的故事。 由于《打工吧!魔王大人》这个故事即将进入新的阶段,因此让期待看见真奥贞夫、游佐惠美以及佐佐木千穗后续发展的各位读者,必须再次以这样的形式等待,真是非常抱歉。 本书还只是个经过点,下一集是值得纪念的第十集,而为了让在《打工吧!魔王大人》的世界里生活的他们前往新的世界,故事也将抵达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希望各位能再陪伴魔王与勇者们的旅程一段时间。 期待下一集能再度与各位见面。 再会啰!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chengxianguan 图源:uiop031 时针指向凌晨2点,要是学生的话,这个时间早该躺在床上休息了。然而,此时佐佐木千穂却从上野恩赐公园径直前往了笹冢的“vi·rosa笹冢”二零二室。这个房间的主人镰月铃乃并不在这里。 千穗为了在这里住下,早已将装有衣物的行李箱放置在了房间的一角。她觉得好像很久没来过这个房间一样,不禁环望起屋内陈设。 如今,这个房间的主人不在日本、也不在这个世界,这个地球的任一角落,和千穗意中人踏上了旅程。 为了见到千穗所珍视的人。 为了救出千穗宝贵的伙伴。 “怎么了?嘛,这里也不是我的房间,还是随意些吧。” 相对的,这个房间的钥匙交给了眼前的这位女性。 这位毫不在意地裸露着晒黑的肌肤,自然地扎着黑色的长发女性正是大黑天祢。 先前千穗与在铫子的海之家“大黑屋”的店主签订过雇佣合同,对她而言,大黑天祢就像是老雇主一样的人物。 不过天祢与千穗日常打工的麦当劳幡ヶ谷店的店主木崎真弓迥然不同。 至少,天祢不是千穗所认识的“普通人”。 虽然天祢解释说,自己每年都接受健康体验与普通人无异,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是人类,也就是homo sapiens(智人、现代人的学名)…… “嗯,打扰了” “呀,还真是热呢。要喝点麦茶吗?啊,姑且还是得到了铃乃酱的允许的,冰箱也可随意用呢。” “嗯,那让我来吧” 千穗没费多少工夫便从最新型的冰箱中取出了麦茶,在水槽下面的柜子里,她拿出了两个玻璃杯。接着,她从拉开的冰箱中端出装有冰块的器皿,将冰块加入了玻璃杯中。 最后,千穗端着托盘将麦茶放置在天祢面前卓袱台上。 “真熟练呢!” 天祢对千穗十分熟练使用他人家中的厨房感到惊讶。 “因为我经常用嘛” 千穗说着这又没啥的,在天祢的对面坐下。 “这个厨房?为啥?” 天祢歪着脑袋。千穗看到她不明白的表情,忽然察觉到某事露出了笑容。 “呜?什么?” “不,回想起来,经常使用这个厨房是在前往铫子,在天祢姐店里打工之前的事情。” “是吗?” “魔王与勇者的女儿”阿拉丝·拉姆斯出现在vi·rosa笹冢,为了保护阿拉丝·拉姆斯,魔王等人与加百列大战一番,结果在二零一号室挖了没法让人居住大洞。 为了不可思议地与惠美圣剑融为一体的阿拉丝·拉姆斯,惠美比以前更勤快地造访vi·rosa笹冢。 包办魔王城一切家务的芦屋,放弃受到大洞影响严重的二零一室,转而经常借用二零二室的厨房做饭。作为经常向魔王城“上供”的千穗,必然会常常使用铃乃屋内的厨房。 也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在不经意间,相会于同一个地方的人们自然而然地围坐在同一个桌边吃饭。对此,谁都没有抱有疑问。 之后,大家收到了为了修补大洞需要租客暂时搬出的通知,此时照顾魔王等人的正是经营海之家“大黑屋”的天祢。 回想起来,从那以后,不仅是每天一起吃饭,包括阿拉丝·拉姆斯、真奥、惠美等七人统一行动的场面也越来越多见了。 之后,结束在大黑屋的工作,全员回到修缮完毕的公寓。所有人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频繁地聚在一起吃饭。 魔王与勇者、宿敌与宿敌、异世界人与异世界人。 一年之前,绝对不会想到会聚在一起和平地吃着饭的七人,如今呆在同一个公寓,一起度过有欢笑,也有大骚乱的时光。 然而任谁也没想到那份“和平”已经破碎,那时围坐桌边吃饭的人只剩下自己,还有隔壁二零一室内的漆原半蔵。 “天祢姐” “嗯?” “真奥哥他们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呢?” “嗯—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楚啦” 天祢用手指抵着下巴,带着思考着什么的表情望向天花板。 “真奥君不是地球的人类,该说是连人类都不是、污秽的……不,从他拥有魔力这点来判断,大概是恶魔或者魔物之类的生物吧。听芦屋君、游佐酱还有那个小黑鸟说,真奥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大概是他们一群人中的国王吧。虽然说不上理由……真奥君大概是被像游佐酱那样拥有纯洁力量的人打败而逃到了这个世界,然而因为这个世界的力量将正负调整平衡,所以无法获得魔力,为了吃饭只好开始打工。能推测的只有这些呢。” “推测……,这差不多就是全部了。” 话都说道这个地步,天祢姐几乎把握了真奥哥至今为止的经历。 “是听谁说的吗?我没见过的那位将大家的事情告诉你了?” “美辉碳伯母?对了,千穗酱没见过啊?” “只是看过她跳舞的录像而已”“哈?” “没什么……” “我也不是听谁说的啦。只是在我所看到的范围内如此推测而已。说中了?” “已经没必要修正或者补充的了……” “哈哈,什么嘛,有点遗憾呢” 看见千穗复杂表情而露出夸张笑容的天祢,小声地叹了口气。 “嘛,我能推测大概只有这些了。要是美辉碳伯母或者我们家的老头子话连年龄、血型都能猜得很准呢。” “虽、虽然不知道理由是啥……那个……” “啊啊,这样啊,千穗酱想听的不是这个呢。” 从鼻孔大口吐息的千穗猛地直起身子,天祢捉弄着千穗露出笑脸,将麦茶一饮而尽。 “……凉到脑门了~痛痛~” “那个” 相对天祢开怀大笑,另一边的千穗皱起眉头,一脸生气,眼睛紧盯过来。 “啊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嘛,那个啥啦,这个世界的真理出乎意料的简单哦。能单手将从异世界而来的恶魔撕得粉碎的我,要是一口气喝下冰茶也禁不住脑袋痛。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将玻璃杯放到桌上,天祢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将通风的窗户关上,并用手触摸着连接隔壁的墙。 “天祢姐?” “对千穗酱说的话,如字面的意思,只对千穗酱……呢” 在千穗看来,天祢姐就像用指尖轻推着墙壁一般。 不过,墙壁的那头却好像发生了什么,某个大东西落到地面的震动都传了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我采取了绝对不会让别人听到的措施。这个公寓已经很古旧了,要是被隔壁的漆原君听到就不好了呢?” “……说来也是呢” 千穗表情抽搐地点点头。 回到公寓时漆原特意说回到二零一室窝着。虽然没有明着说,其实稍微注意就会发现在这个隔音效果不佳的公寓内,天祢姐刚才所说的话就像是故意说给漆原听的。 会注意奇妙之处的漆原确实可能会偷听,不过半吊子的做法,只会因为天祢的措施而吃到苦头。 天祢不过是尊重与千穗的约定,如果她真的能只凭肉眼就看清千穗的目的的话,那也太神奇了。 “……那么,再一次请求你告诉我” 千穗也没有将目的告诉天祢。 之后不得不向漆原先生道歉——既然天祢姐没有提,千穗也不想绕圈子了,要是想问的事情问不出来就本末倒置了。 “奥,要记录吗?这么认真?” 千穗从放置的行李包中取出三色的圆珠笔和记录本,她十分认真地点头回应天祢。 “将第一次听到的看到的东西记录下来。记录是平常工作的一环,像这样做记录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和真奥哥一起工作以来就是如此了。” 进入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世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记忆。为了了解一切去记录。 这个道理,千穗从很久之前就从她最重要的人那里学到了。 “这样啊” 天祢再次弯下腰坐了下来,与千穗对上眼说道。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千穗大口吸气。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自己的所见所闻,自己所期望得到的知识,将这些全部综合起来,最一开始向天祢提出的问题,除了这个别无他选。 “地球的卡巴拉生命之树以及宝珠质点,如今是处于怎样的状态?” “……” 千穗的话让刚才余裕满满的天祢一下子露出吃惊的表情,屏住呼吸。 “千、千穗酱” “是” “等、等一下,不管怎么说你的问题超出了我的预想。唉,不对,为啥你会提出这个问题啊?毕竟,唉,我满心以为你会问我和美辉碳伯母的真实身份、魔力的真相以及铫子海岸当时发生的事件呢。” 面对真的十分惊讶的天祢,千穗平静地说道。 “我当然也很在意的……不过,如果能知道最根本的事情的话,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也能弄明白了。” “哈……唉?真的?” “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天祢姐的真实身份一定只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但是……不,真是对不起,表现得这么吃惊。好好听的话我会回答的。可是,真亏得你一个人会想到这个问题呢?是和真奥君商谈过?” “没有,倒没和谁怎么说起过……但是,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根本不会想到的” 千穗稍稍握紧了手中的记录本和圆珠笔。 “在和真奥哥、游佐姐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中,我一点点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拼命地记住各种各样的情报……所以,这不是我一个人能提出的问题。真奥哥、游佐姐、芦屋、漆原、铃乃、阿拉丝·拉姆斯还有伊洛恩。当然还有天祢姐、卡米拉、玛纳勃朗西的人们、沙利叶、加百列……还有” 千穗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 “将这个戒指交给我的人让我所看到的记忆……” 紫色是9号 “这个紫色,是9号呢” 天祢看着千穗手指上镶嵌着紫色宝石的戒指,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这样子真够残酷的呢。将这个交给千穗的家伙,是叫做安特·伊苏拉地方的人?” “虽然本人没有明确的说,不过肯定不会错的。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人类’罢了” “只要是能用语言交流的生物是啥都无所谓了。” “总之,我所见所闻的全部加上和我一起度过相同时光的大家、时间的全部,种种交织在一起,我能提出的问题只能是这个了。” “好的,我明白了。虽然有些冗长,在回答之前可以让我做一件事吗?” “是?……哇!” “嗯,看起来并没有被人控制呢” 天祢没等千穗回答,就用手指抵住千穗的额头。虽然不知道她是在寻找着什么,不过天祢终于脱力地点点头。 “你做、做了啥啊?” “我是在想给了千穗酱这个戒指的人是不是暗地和你保持某种联系,看起来没有那回事呢。刚你说记忆写入了大脑中,要是让对方偷听到谈话,之前让漆原君吃苦头不就白费了嘛。” 看起来漆原吃苦头的事情已经确认无疑了。 千穗再次暗暗地告诉自己之后得向被卷进来的漆原道歉才行。 “接下来要谈的是地球的生命之树还有质点们的情况是吧” “果然真的存在呢。而且质点不止一个。” “麻烦呢,不必一个个确认,我没必要撒谎啦。” “对、对不起” 千穗为自己过于着急而反省,她深呼吸一口气真挚地侧耳听天祢开口说道。 不过,要是自己一次没听明白,可是要让对方说一直说明白才行。 这也是真奥哥教给自己的。两次不行的话那就来第三次。现在天祢所要说的话就是有这样价值和意义。 “首先地球的质点们和生命之树已经不在同一个地方了。它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分散到世界各处。那是在比千穗酱课本中记载的时间更要久远的时候。” “总觉得最近呢?” “啊?” “是这样的,课本中所记载的知识,至少我们人类所了解的历史中,质点和生命之树早已分离开来。我想更久远的话,恐怕在地球孕育出生命的数亿年前之前它们就已经分离了吧。” “……现在的女子高中生对时间尺度的认知还真有弹性呢,实际生存直至死亡明明也没多少年呢……嘛,算了。早点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我和阿拉丝·拉姆斯酱、艾契斯酱不同,并不是直接从质点中诞生的。要说的话,我和她们保有亲戚关系,人家是从质点诞生的人与人类生下的混血儿呢。像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等,稍等一下” 刚才的那段话,包含了许多的情报。 其一,阿拉丝·拉姆斯酱、艾契斯酱的寿命异常的长久。她们将来可以和人类结为伴侣、生下小孩。还有质点之子的外形特点可以由她们的孩子继承,这点从天祢的行为举止中可以看出来。 千穗为自己的记录加上注释,天祢在千穗完成必要的记录之前耐心等着。 “要说我的双亲中谁是质点之子的话,是我父亲。他是质点比那之子,本名是玛姆里德。如今是名为大黑天智的人类。” “玛姆里德……是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阿拉丝·拉姆斯、艾契斯·阿拉,听铃乃说这都是在安特·伊苏拉有特殊意义的词语。伊洛恩,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也有某种含义吧。 那么地球出生的质点们,是不是也带有同样特殊意义的名字呢,千穗如此推测。 “有倒是有。意义是‘为母之铅’,不过爸爸是男性呢”(母なる铅) 天祢苦笑着继续说道。 “来啦,让我来回答千穗酱最开始提出的问题吧。‘地球的生命之树’所在之地” “是,是的!” 千穗屏住了呼吸。 “生命之树”还有“质点”的情报是千穗、真奥、惠美周遭所发生一切事情的根源。 看到眼前的天祢姐,回想起那些写入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千穗没有怀疑地球不会存在生命之树的余地。 既然已经知道安特·伊苏拉的生命之树,那么地球的生命之树的情报无论如何都是必不可少的。 情报就在眼前。千穗因为逐渐接近真相而兴奋不已,正因如此她没有察觉到天祢话语中残存的违和感。 “虽然经常都能看见,但遗憾的是,如今的千穗酱无法踏足那个地方。” “经常都能看见?” “几乎是每天呢。啊,雨天看不到就是了。就在那里。” 天祢说着,慢慢地抬起胳膊,手指向窗外。 千穗顺着天祢指示的方向看去,屏住了呼吸。 那是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月亮上……?” 地球的生命之树在地球的卫星,也就是月亮上。 得知这个事实的瞬间,千穗的脑海中如同风暴一般席卷着各种各样的情报。当风暴平息,所有的情报收束到一起的时候,千穗不禁战栗。 “沙利叶……越是接近月亮力量就愈大……天界的至宝……那么安特·伊苏拉的天界与魔界就是……” “怎么了?这么惊讶?” “啊,不,不是,虽然很吃惊,不过请继续说下去。” 千穗拼命得压抑住想要看向天空的冲动,用颤抖的手做着记录,同时催促天祢继续说道。 “恩?我不是经常提到‘伯母’吗?美辉碳伯母是父亲的姐姐。这个公寓的房东志波美辉,是从质点诞生的。只不过美辉碳伯母跟其他的质点不同,相当的……” 千穗一边点着头一点努力地记录。 虽然不知道这些知识是不是连接着千穗所期望的未来。但是,为了未来所准备的材料,就像是打开的秘密宝箱涌出的宝石一般正源源不断地聚集到千穗的手边。 就在千穗拼命记录,不可思议地感到兴奋而露出笑意的瞬间。 “啊呀!!!” 突然一声尖叫让天祢止住声,千穗也不明所以地四下环望。 刚才是漆原的声音。而且是相当悲催的惨叫。 “唉……唉?为啥啊?!” 但是比漆原的惨叫声更甚的是天祢发出的悲鸣。 “为什么能听到声音?我刚才明明都强化结界了……” 千穗比起漆原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更关心因为听到漆原的叫声而惊讶不已的天祢所说出的事实,看来一定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件。 虽然不觉得到了这时恶魔、天使会发动攻击,就算如此,有天祢在它们也不能为所欲为。尽管如此,千穗还是支起身子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啊!’” 玄关的门被敲响了。 一声轻音。不知为何,在千穗听来,那声音宛如造访贵族宅邸敲动门扉的声音一般,高雅、优美。 魔王,失去立场 这是在战场上完全想不到的丰富豪华美食,却一点都没有激起惠美的食欲。 虽然打心底地不想吃,可是身体却撑不住,即使明白这点,惠美果然还是没有一点食欲。 虽然这么说你有些不相信,不过在惠美被奥尔巴囚禁临时任命为斐岗义勇军总大将之前,她完全都不知道安特·伊苏拉会有这样美味、香味浓浓的料理。 也无法知道它们的存在。 原本出身西大陆农村的惠美,家境虽然不错,但也过不起奢侈的生活。在整个世界被魔王军蹂躏的一塌糊涂之前,她根本没有走出农村的机会。 作为勇者辗转世界各处期间,虽然她遇到了像艾美拉达、奥尔巴这样身份高贵的人物,不过她平时仍是省吃俭用,除去王公贵族们的招待,一个月大概也就能吃上一次庶民的宴会料理。 饮食生活多彩多样,不过比起在安特·伊苏拉生活的十六年,倒是在日本生活的短短两年里,她的日本饮食生活要更为丰富。 摆在惠美和阿拉丝·拉姆斯眼前的每日三餐,比起在安特·伊苏拉的旅途中,或者是她在日本所吃到的料理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全都是用高级的食材,由厨艺高超的师傅制作出来的。 即便如此—— “妈妈,这跟小铃姐做的玉米羹不同呢” 阿拉丝·拉姆斯喝了一小口,便皱起眉头明显地表现出违和感。 “是吗?那这里的炒饭呢?” 准确的来说这与日本的炒饭完全不同,用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像米一样的谷物炒出来的。惠美用小碗分出来一部分好让阿拉丝·拉姆斯吃。 但是阿拉丝·拉姆斯只是吃了一口,就明确地开口说道。 “跟艾尔西尔不的一样” “这样啊,可是,如今只有这些了,求你了,忍忍吧?” 在阿拉丝·拉姆斯的眼里,这些奢华无比的艾夫萨汗料理,完全比不上在日本的公寓内使用不方便的厨房制作出来的家庭料理。 “炸鸡呢?阿拉丝·拉姆斯喜欢炸鸡的对吧。我来给你切成小块……” 惠美试着将炸鸡切成小部分,不过在送到阿拉丝·拉姆斯嘴边之前被她拒绝了。 “小—千—姐的才好!” 作为“妈妈”,本来该对阿拉丝·拉姆斯这样的反应,说着不可以挑食好好地斥责一番的才对。 然而,惠美却没有一点这样的心情。 其实不必阿拉丝·拉姆斯言明,惠美自己也是同样的心情。 就算食材再怎么高级、厨艺多么高超,在这个冷清的餐桌之前,哪有心情去品尝呢。 “可是,如果不吃的话半夜会饿肚子的哦,这些料理也不是不好吃对吧?所以吃一点吧。” “呜嗯~……” 阿拉丝·拉姆斯听着惠美的话,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盯着眼前的料理。 这时的阿拉丝·拉姆斯就像一个小婴儿一样,只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都会表现出顽固的态度。 刚好这次阿拉丝·拉姆斯不中意眼前的料理,然而对惠美而言,无论情况如何她都没有让阿拉丝·拉姆斯不吃饭的选项。 于是,惠美不经意地说出了一句话。 “呐?阿拉丝·拉姆斯,回去的话让贝尔和艾尔西尔给你做饭,所以现在就……” “什么时候回去呢?” 毫无恶意的一言,给惠美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 回不去。 我真是在做白日梦呢。 惠美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料理,眼睛模糊了。 “不劳而获的食物……一点都不好吃” 惠美拼尽自己最大限度的精神力不让自己落泪,她将视线从阿拉丝·拉姆斯的面庞移开。然后说道—— “但是……不吃……不行呢” 惠美安抚着阿拉丝·拉姆斯,对毫无“味道”的料理动起筷子。 惠美因为作为自己父亲存在过的证据——麦田被当做人质,她不得不参加自己根本无心染指的战争。 将作为战力的惠美抓住的奥尔巴,还有拉贵尔,他们让惠美成为了“将恶魔从艾夫萨汗驱逐出去的解放军”总大将,竖起了要将占据着皇都苍天盖的玛纳勃朗西赶出去的大旗。 但是惠美很清楚,将玛纳勃朗西引入艾夫萨汗的正是奥尔巴本人,她对奥尔巴的意图完全搞不清楚。 与此同时,被加百列带回安特·伊苏拉的芦屋,作为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再次君临苍天盖。 若不如此,且不说芦屋自己,那些因为天界阴谋而来到艾夫萨汗的玛纳勃朗西恶魔们,还有在日本的真奥说不定都会遭到毒手。 就在惠美率领的义勇军与芦屋率领的苍天盖玛纳勃朗西恶魔军在艾夫萨汗大地发生激突之际,真奥与铃乃,还有与阿拉丝·拉姆斯相同存在的艾契斯·阿拉,为了将惠美和芦屋拯救出来,降临到了安特·伊苏拉。 为了不让敌对的天使察觉,真奥与铃乃在稍稍远离战场的地方降落。他们骑着摩托车驰骋在东大陆的土地上,一边收集情报一边向苍天盖进发。 途中,铃乃对东大陆已经为恶魔所支配,魔王军仍不断发动侵略,整个国家却没有因此陷入消极情绪这点感到疑惑。而且关于恶魔的本质问题,在不断逼问真奥的过程中,铃乃渐渐掌握了一些端倪。偶然间,真奥与铃乃遇上了惠美曾经的同伴艾伯特,通过他真奥、铃乃知道了惠美的位置、义勇军逼近首都等事情,为了解决一切他们商量着对策。 最终的手段果然是与艾契斯融合,由作为魔王与圣剑合体的真奥来解决一切,本来是这样的。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真奥没法顺利发动艾契斯的圣剑,不要说为了救千穗和千穗的学校而发出的圣法气或者是魔力,本来不该吐出的东西也给他吐出来了。(呕吐那场景。) 惠美加上圣法气加上阿拉丝·拉姆斯的圣剑。真奥的魔力与艾契斯·阿拉的圣剑。 绝对的力量被封住,根本在短期决战中派不上用场的真奥,一想到因在麦当劳一个星期的休假而造成的亏空,他就不寒而栗。 在安特·伊苏拉东大陆的中心,皇都苍天盖的边缘地区。被称作是卫星都市的某个村子旅馆的一间昏暗室内,真奥贞夫咬牙切齿地仰望着俯视自己的二人。 “……道歉” “突然说什么呢” “够了,你们给我道歉” “所以说你究竟在说啥啊” “你们居然敢对本大爷乱来,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 “稍稍乱来不过是像打招呼一般。明明人家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呢。” 脱下平时的和服,换上了大法神教会法衣的镰月铃乃一脸无奈的说道。 “正如贝尔所说啊,魔王” 这位站在小个子的铃乃身边,看起来就像是大人和小孩画面的肌肉男子,是名叫艾伯特·安迪仙术道士。 “说什么担心我安全。我可从没受过如此屈辱。” “虽然你这么说……” 艾伯特为难地挠了挠头发。 “魔王,你这两天不是吃了睡睡了吃嘛。” “艾伯特,你这家伙不要把我当成漆原……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不可以说的。” “呜鲁西哈啦?”(漆原的日语发音。) 艾伯特向铃乃求助,铃乃耸耸肩摇头说道。 “这不是没办法嘛。明天我们就达到皇都的中央区,苍天盖城了。我们原本要潜入敌人据点的,可是——” 铃乃无奈地说道,从真奥处移开了视线。 那是躺在粗糙但干净的床上,嘴边还残留着午饭时吃的蘸着甜醋炸鱼的碎屑,一脸幸福做着美梦的艾契斯·阿拉。 “魔王,如今的你没法全力战斗。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千穗殿和阿拉丝·拉姆斯会伤心的。只好让你呆在这里待机了。” “……可恶” 真奥被说道痛处,咬牙切齿地捶向墙壁。 “呜库!” 从拳头传来的痛楚让魔王闷声作响。 “呐,魔王,虽然我不想讽刺你。如果是全盛时期的你,刚才一击早就将数条街吹飞了。如今却在墙壁上连打个洞都做不到。要是你真的上了战场,不要说奥尔巴,连个镶红巾的小卒就把你干掉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 艾伯特虽然不像惠美一般强大,但同样也是真奥的宿敌之一。 如今被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作为魔王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了。 “喂,艾契斯!!” “姆呀?” 被排除在战力之外,作为魔王无法忍受这般屈辱的真奥,将吃的饱饱睡得正香的艾契斯弄醒,抓着吊带裤的肩带摇晃着她吼道。 “究竟是为啥啊!为啥我的魔力回不来啊!你在小千学校使用的力量去哪里了啊!给我听清楚啊!!” “………………” 被突然叫醒的艾契斯,还没看清楚啥状况就被真奥摇晃个不停,在真奥大叫结束的同时她嘟囔道。 “……虾……” “艾比?!艾比怎么了?” “要是吃到加盐烤虾,说不定就知道了” “……” 看着三白眼,一脸没睡醒的艾契斯,真奥无言地举起拳头,一旁的铃乃赶忙全力阻止。 “等、等等魔王!这可不行!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不行!” “放开我,铃乃。现在的世界男女平等。” “就算是平等的,还有矜持啊。不行就是不行啊。” “就是你这种想法,不管过了多久,都没出现男性专用车辆的啊” “你是骑自行车上下班呀!” 这毫无所谓的争论持续了一会,如今的真奥腕力完全比不过铃乃。 真奥放弃地松开了抓着艾契斯的手。 “切,不行啊……噗” 这个人真是没神经地知道啥该说啥不该说嘛,留下定时炸弹的艾契斯再次返回了美梦国度。 把真奥惹毛了居然还继续呼呼大睡,真奥忍无可忍地再次举起拳头,这次艾伯特从旁阻止住。 “啊疼疼疼疼疼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虽然铃乃的腕力很不错,不过艾伯特正如他的体型一般力量十足。被power fighter的两人抓住胳膊,目标征服世界的魔王一边泪目,一般收起了满肚子的杀气。 “真是不知道轻重啊……疼……” 真奥摸着扭向奇妙方向的肩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弱弱地盯着这两个人,不过铃乃和艾伯特眼神想要表达的东西他很明白。 “可恶!究竟怎么回事啊!” 真奥松开握紧的拳头皱着眉头。 魔力回不来。 这个事实冲击了魔王,同时也出乎铃乃的意料之外。 为了将惠美和芦屋带回日本,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避开与大天使们战斗。 至今为止,加百列和卡麦尔已经出现,并且实际刀兵相接。 铃乃自觉自己的实力不俗,但即使与还没和阿拉丝·拉姆斯融合之前的惠美相比,仍旧差的很远。 恐怕艾伯特也比不上与和阿拉丝·拉姆斯融合之前的惠美吧。 在缺少真奥力量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与两位大天使对战。 可是即便与惠美成功取得联系,为了逃出安特·伊苏拉单纯地以力量将大天使们打倒也不是不可,仅仅如此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只是要收拾敌人的话,那么惠美一个人就够了。 这次的骚动不能仅仅以将惠美和芦屋救回日本收场,必须将二人卷入的各种状况妥善处理,使得各个势力再也无法追到日本对他们下手才行。 不能只是单纯地“揪出同伴之中的叛徒”,还要各个势力放弃对惠美、芦屋政治上、军事上的欲求,因此“战后处理”的措施就十分必要。 在铃乃所设想的拯救行动中,战斗当然也包括“战后处理”都必须由挥动艾契斯圣剑的真奥来完成。 然而真奥不要说是圣剑,连变出一把百元的水果刀,身体就撑不住了。铃乃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能在意料之外的战力艾伯特协助下完成行动了。 “不要着急,魔王。你没有错。一味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可是啊!我为了啥才请假不去打工啊!这么一来,我不就是真的变成吃吃睡睡的观光客了啊!” 真奥心里是把这席卷安特·伊苏拉五大陆之一,将东大陆全境卷进来的大骚乱,跟麦当劳的轮班放在同一杆天平上比较的。铃乃稍稍摇头说道。 “谁也预想不到啊。而且要不是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天我、千穗殿还有路西菲尔不可能平安无事。如此想来,变成今天的状况还是有意义的。别再闹别扭了。既然是‘王’,就不要只看眼前,要看大局。” “可是……” “我可不想看到无法使用力量的你上战场受伤。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我一定会完好无缺地将艾米莉亚、阿拉丝·拉姆斯、艾米莉亚的父亲,还有艾尔西尔带回来的。” “……铃乃” 铃乃说着,跪在了坐在床上的真奥面前,她仰望着魔王,挽起真奥的手,坚定地说道。 “至今为止,无论是我还是艾米莉亚,虽然一直把你当做敌人对待,但是最后的最后我们都借助了你的力量才得以活下来。这次,就让我来偿还吧。这是作为‘新生魔王军’元帅所向您提出的请求。” “你啊就知道对自己有好处的时候才这么讲” “我差不多也明白了这些话就是你的软肋吧” 铃乃有趣地吊起嘴角,拂动法衣的衣角站了起来。 “而且总大将不都是该呆在安全的地方悠然地等着部下归来嘛” “我讨厌那样” “无论是讨厌的事还是喜欢的事情,都要面对的不正是人生吗。” “真不知道你在日本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可是没有投入魔王军麾下的打算。以防万一先说一声。” 对真奥与铃乃十分融洽的氛围感到不安的艾伯特插了一句。(赤裸裸的妒忌) 艾伯特认同惠美的日本生活,但是自己和魔王撒旦一起行动这种事,完全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地没可能。 “我知道啦。只是偶尔为了将惠美从麻烦的事情中救出来,大家目的一致而已。但如今目的一致的同伴多一个也不多。” “同伴……啊。被你这么一说,反倒觉得复杂了。” 艾伯特耸了耸肩,表情看上去并不那么讨厌。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嗯?” “你和艾美拉达为什么放任惠美不将我打倒继续在日本生活下去?就算是放任她也该有个限度吧?在日本奥尔巴和路西菲尔骚乱不久,比起惠美,你和艾美拉达不是更想瞒着她将我杀掉吗?” “啊啊,也不是没有” “真有啊” 真奥明显地对他吐露的暗杀计划皱起眉头,不过在艾伯特看来,只是觉得对方表情十分有趣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惠美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有我的理由隐瞒艾米莉亚的存在,放弃暗杀你的想法。当然这也有尊重艾米莉亚意见的因素。还有就是—” 艾伯特朝真奥走了过去,用强有力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痛啊!什么嘛!?” “要感谢佐佐木小姐和亚多拉玛雷克啊” 亚多拉玛雷克 “小千……亚多拉玛雷克?” 千穗和已故的恶魔大元帅名字突然冒了出来,让真奥歪着脑袋搞不明白。艾伯特不再说什么转过头去。 “我们差不多也该出发了。我们现在出发并没有什么不当,斐岗义勇军差不多一两天就到达皇都中央区了吧。要是艾米莉亚真的在义勇军里,我们也会趁着义勇军上洛造成的混乱,混进苍天盖城内。从距离考虑来看,现在也是时候了。魔王,你跟圣剑的小姐要听话啊。” 说完,一瞬艾伯特瞥了一眼真奥,便走出了屋子。 皇都苍天盖用一个词太概括的话,那就是浩大。 铃乃他们目标的苍天盖城中央区是聚集着八巾骑士团中处于上位的正苍巾、镶苍巾、正翠巾、镶翠巾四个骑士团以及高级官吏、皇族、贵族,还有向统一苍帝宣誓效忠的异民族族长大使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贵族街道。毕竟是汇聚全大陆的贵人们的地方,也难怪大的出奇。 要是骑士团从城里向外以平常的速度行军的话,如果只是徒步,恐怕一整天也走不出这中央区。 将中央区包裹住的更为广大的区域被称作是民商区。这里居住着商户、富豪还有处于下位的正橙巾、镶橙巾、正红巾、镶红巾四个骑士团。部队这里走出去还得再花上一整天才行。 中央区与民商区的区划设计,还有为了防备侵略而建造的城墙纵横万里。一部分的城墙不断地向外延伸,将称作郊外农工区的产业地区都给包围住了。 向治安较好的大陆西侧延伸的城墙在漫长的历史蹉跎下破损严重,而向大陆东侧建造的城墙,由于统一苍帝恐惧着艾夫萨汗的内乱火种——异民族的叛乱,每隔数年统一苍帝都会从全大陆征集百姓实行修缮城墙的浩大工程。因为经常维护的原因,这座城墙至今仍旧发挥着它的机能。 作为皇都郊外区部分的农工区比中央区和民商区要更为辽阔,其中生产的农产品、工业品不仅供给皇都,而且还丰富着全大陆百姓的生活。 铃乃他们将真奥留下的地方是在农工区还要往外的地区。真奥所在旅馆是位于皇都向东大陆延伸的被叫做皇道的主干道附近的宿場街或是叫做卫星都市地方。 在真奥还没被决定丢下之前,他看着皇都附近的地图说道。 “如此想来电车、汽车真是了不起啊……从这里到皇都中央区,差不多是从京王八王子到新宿的距离吧?不消半日,恐怕两小时不到就能到了吧。从都心到八王子没人会想到要走过去吧?”(都心到八王子貌似有四十公里) 不知道是拜谁所赐,艾伯特不禁翻白眼。 在宏发村与艾伯特相遇以来,真奥、铃乃还有艾契斯等一行人的旅途还算是顺利。 真奥他们毫不惹人注意地坐上了艾伯特准备的商队马车,由真奥他们带来的摩托车汽油居然一滴没漏地也给运到了皇都苍天盖的郊区。 毕竟艾伯特和真奥、铃乃不同,他的活动不受任何限制。 铃乃曾听惠美说过,艾伯特是圣·埃雷帝国重臣艾美拉达的左右手,负责情报收集的工作。 不过艾伯特只是出于个人意愿才协助艾美拉达的,他既没有向圣·埃雷帝国宣誓效忠,当然也不是帝国臣民。 他没有政治或者国家方面的顾虑,实力在全安特·伊苏拉首屈一指,而且也有长期旅行的经济实力。 他本人还这么说道。 “我是讨伐魔王四人中最少露脸的,所以收集情报的工作也不费什么功夫。” “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自然不必说,在拥有西大陆第一强国“圣·埃雷帝国宫廷法术士”艾美拉达·爱德华、以世界最大势力为骄傲的宗教“大法神教会最高干部六人大神官”奥尔巴·梅亚的豪华成员中,世人关于艾伯特的名号也就知道作为“北大陆樵夫”的“仙术道士”这样让人莫名其妙的称呼。 艾伯特之所以踏上旅途,也是在打败魔王军之后不想公开自己身份的缘故,再加上他没有回到故乡北大陆,所以与另外的三人相比,他的生平事迹并不为安特·伊苏拉的民众所知。 正因如此,他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加上他个性也比较吃得开,这一路上,艾伯特得到了不少准确的情报。 “艾伯特殿,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铃乃在马厩里为自己的马匹调整马具的位置,突然向艾伯特问道。 马厩里拴着的两匹马都是艾伯特准备的军用马。 这种胖墩墩体格的马匹可以长距离的行走,安特·伊苏拉全境的商队或者骑士团都配备了这样的马匹。 既然真奥派不上用场,自然铃乃和艾伯特得先行一步。当然了艾伯特不会驾驶摩托车。 铃乃有骑马的经验,考虑到行动的隐秘性,骑马还是正确的选择。 关于这件事,在离开日本之前,铃乃因为魔王不会骑马将他斥责一番,而魔王则撇着嘴巴闹变扭。 “嗯?是啥?” 听到铃乃的问题,艾伯特仍旧低着头地活。 “感谢千穗殿,还有亚多拉玛雷克,是指……” “啊,那事啊” 艾伯特一边确认着马鞍和马镫的情况一边回答道。 “或许这话在西大陆出身的你听起来有些不快,不过我打一开始就知道魔王军不是单纯想要毁灭人类。恶魔也是可以沟通的。” “什么?”“我原本是兵仙兵团第十五次战团团长。” “兵仙兵团战团团长?!那个北大陆的少数民族中精英部队?” 铃乃显得十分惊讶。 在被山岳地带占据大部分面积,栖息着无数少数民族的北大陆,并没有像东大陆的艾夫萨汗或者西大陆的圣·埃雷帝国那样,形成国土面积很大的国家。 相对的,拥有山丘、沿岸部、北部寒冷地带或者是很小一块平地的氏族国家大量存在。各个氏族派出代表,设立联合会议机关,最后形成联合国家的政治形态。 兵仙兵团是各个氏族国家中法术、武术最为优秀的战士汇聚一堂的地方,他们是北大陆最强战力。 一旦北大陆发生战事,他们会立即集合予以平定。当兵仙兵团集合之时,各个氏族代表中一人会轮流担任战团团长。 艾伯特是在北大陆发生第十五次骚乱时被选拔为战团团长的。 要说兵仙兵团和其他大陆骑士团最为不同的地方的话,那就是当氏族国家之间发生摩擦,同为兵仙兵团所属的氏族代表就会进行比试。 北大陆诸国之间的关系与其他大陆可谓迥然不同。 理由之一,每个氏族人口极少。 然后就是气候严峻,适合农业的国土稀少。再加上氏族国家之间距离较远,一个氏族是没法支配另一个氏族的土地和人民的。 因此不必无谓地流血拼命将另一个氏族打倒,而是采取公平“比试”的方式取代战争、一决胜负。北大陆产生了这样独特的文化。 即使今天,国家之间没法协商解决的“纷争”,都会由兵仙兵团的强者们进行战斗决定。令人意外的是,没有死者出现。 在历史上并非不存在血腥杀戮的事件,然而发动屠杀的氏族无一例外地都被其他氏族烙上“危险氏族”的烙印,被群起而攻之。 近年来,氏族之间并没有大的纷争,一些摩擦都会在北大陆联合首都费艾希,被称作“山羊围栏”的多民族都市举行“比试”或者协商解决。 不管怎么说,北大陆的诸国走上了与其他大陆国家都不相同的道路。即使是氏族国家之间,它们的文化形态也是多种多样。担任聚集各个氏族精英的兵团团长的艾伯特,其领导者器量自然不是可以用其他大陆常识来衡量的。 “听我这个当初眼睁睁地看着亚多拉玛雷克军破坏,由氏族挑选出来的精兵来说,还真是有些惭愧呢” “没那种事……” “总之由我担任的第十五次兵仙兵团,被亚多拉玛雷克军打得体无完肤。这次的死亡人数是过去十五次兵团集结以来最多的。听了中央大陆悲惨的战况,无论是哪个氏族都做好自己种族灭亡的觉悟。就在这时,亚多拉玛雷克将剩下的兵仙兵团战士以及有影响力的氏族首领聚集到‘山羊围栏’说道。” 身躯是艾伯特两三倍大小的牛头枪战士恶魔大元帅亚多拉玛雷克,将全体氏族族长还有剩余兵仙兵团战士聚集到一起说道。 “我等目的不是杀戮。将抵抗魔王军的战士放逐大陆之外,接受我等支配的话,各个氏族族民的安全将得以保证。” 当然作为团长的艾伯特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亚多拉玛雷克对血气方刚的兵仙兵团战士劝诫道。 “战士们啊,只要还有一条命在,总有一天定会再与尔等交手。然而,今天为了无法取胜的战斗放弃生命,连自己应该守护的民众都卷进来,这就是你们战士的责任吗?现在的你们就像渴求鲜血却被剥去尖牙的饿狼。如果你们还想继续战斗,我等将奉陪到底,我会用我的枪尖将你们和你们的百姓一起消灭。” 成了恶魔手下败将的屈辱让一些战士选择了自杀。 然而,就结果而言,亚多拉玛雷克遵守了与各个氏族的约定,将兵仙兵团解体、放逐实力不俗的战士之后,亚多拉玛雷克恶魔军再也没有无意义地破坏北大陆。 艾伯特和他的战士们想着再与亚多拉玛雷克军一战,各自做着准备来到别的大陆。 但是,艾伯特所看到的是,几乎处于魔王军支配之下的各个大陆的情景。 能够作为起事据点的国家几乎都被魔王军支配了,连勇猛抵抗魔王军的东大陆艾夫萨汗、西大陆圣·埃雷帝国,还有南大陆哈鲁恩王国都被魔王军征服了。 仅仅氏族的战士们聚集到一起,并没有相应的外交能力。兵仙兵团的战士们就这样不断分散、分散,结果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既没有回到北大陆,也没有当上各个大陆骑士团的雇佣兵,直到艾米莉亚解放了四个大陆也是一盘散沙。 之后再次集结的战士们连当初被放逐的人数一半都不到。 “我并不是想说处于魔王军的支配好。但是,事实上,亚多拉玛雷克遵守了与我的约定。我的氏族族长对我这么说道‘向亚多拉玛雷克刀刃相向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被击溃,对于老实服从的族民绝不会肆意杀害’。” “居然有那种事……” “当我与艾米莉亚、艾美、奥尔巴再次和亚多拉玛雷克对峙时,我为了一雪前耻,打算和他单挑。然而,你知道他说了啥吗?亚多拉玛雷克那混蛋拒绝了一对一较量,说什么‘带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战斗、失败,你们人类将永远无法逃出我等支配。’直到最后,我都无法凭自己的力量超越那家伙。” 艾伯特的脸上没有悔恨或者愤怒,只是作为一个战士想起了往昔的回忆。 “那家伙是恶魔,也是战士。为了目标,舍弃个人的感情,很清楚一个人的立身之本。最合适他的称呼应该是‘政治家’。与仅凭便宜自尊战斗的我相比,他做法倒更像个人。恶魔做着人事,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奇怪?”“不会,最近我也觉得不是那么奇怪了” “说的也是呢。” 艾伯特迎着铃乃视线抬起头笑了出来。 现在就在这个旅馆里,常常被评价颇有人类做派的魔王正闹着变扭。 “那样的亚多拉玛雷克所听命的魔王撒旦应该不是一个嗜血如命的恶魔。民众伤亡众多的南大陆、西大陆也不可能这么慢悠悠地等着。然而,当十分憎恨魔王的艾米莉亚说不想立刻杀掉在日本生活的魔王时候,我觉得稍稍观察下他们的生活样态也未尝不可。‘恶魔’究竟是什么呢?” “我最近也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铃乃想起了在出发前往安特·伊苏拉之前,得知天使的正体和人类无异的事实。 以及在宏发村郊外,和艾伯特相遇之前,那段背靠着背的对话。 听到了拥有和人类国王们相同品格、统率臣民的真奥告白。 “……” “怎么了?” 看到突然低下头的铃乃,艾伯特不禁觉得奇怪。 “不,没,没什么” 铃乃为了打消突然涌出的动摇更加激烈地摇晃着脑袋。 为什么,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啊。 就算是理解了恶魔,安特·伊苏拉的人们也不可能原谅魔王撒旦以及魔王军。即使打心底的理解了真奥这个人,对铃乃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即便如此,当自己回过神的时候,背靠着真奥感受着他的体温,听着真奥发自内心的话语,将他的每一句话深藏在心底。 这么做不仅没让自己感到半点不愉快,反而在内心的深处萌生浓浓暖意。 所以铃乃扪心自问,自己应该没必要做到那种地步的。 一想起真奥靠在自己背部传递过来的那股热量,铃乃慌忙地摇起头来。 “……艾伯特殿” “嗯?” “你觉得亚多拉玛雷克是一个拥有意志的存在吗?” “一个拥有意志的存在?” “啊嗯,我是说……” 这个问题,就安特·伊苏拉的人来说,十分轻率。 然而,铃乃为了正确地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对方,只能这么说道。 “你觉得亚多拉玛雷克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个问题让艾伯特露出爽朗的笑容。 “一个很有趣的家伙。这话我都没对艾美说过。” 他的笑容仿佛洞穿了铃乃心中深藏的纠葛。 因为艾伯特自己也是对恶魔大元帅亚多拉玛雷克的记忆与坊间传闻的恶魔军印象之间存在的差异抱有疑问的一人。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会很麻烦,所以没有对谁提起过” 艾伯特以淡淡地语调,带着微笑说道。 “无论是作为战士,还是士兵百姓的领导者,亚多拉玛雷克都是我的理想。要是那家伙是人类,早三百年前出现在北大陆的话,如今的北大陆说不定也会出现像艾夫萨汗、圣·埃雷那样巨大的国家。” “……这样啊” 铃乃也被艾伯特的笑容所感染,露出笑容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刚才你会魔王说好像有什么计策?” 想起之前的谈话,回忆到此为止。他们必须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铃乃点点头,再一次回头看向旅馆。 “既然魔王无法使用艾契斯的圣剑,那么光明正大地正面突破、夺回艾米莉亚和艾尔西尔已经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们暗地里将另外一个人救走,艾米莉亚所在的义勇军就没有进军的理由了。如果能够避免义勇军与皇都军发生冲突,那么艾米莉亚和艾尔西尔也没必要进行战斗,我们也能争取到将二人救出来的时间。” 要是能争取到时间,说不定真奥能找到驱使艾契斯的圣剑、恢复魔力的方法。铃乃是如此打算的。 但如果拖得时间太长,不仅会大大超过真奥所设想的一周时间,而且东大陆的安宁、惠美、阿拉丝·拉姆斯、芦屋的安全都没法保障。 “嚯?怎么做?” “我会让你知道‘教会狂热信徒的暗部’可不是吹牛的” 铃乃帅气地回应着艾伯特开玩笑的口气,将法衣拉伸,用面罩将眼睛以下的脸部都遮挡住。 “要在义勇军之前进入皇都中央区。作战的目标有两个。从现在起半日内找到统一苍帝和诺尔德·尤斯提纳的位置。诺尔德的安全毫无疑问是艾米莉亚的枷锁。统一苍帝正是义勇军进军的理由。可以的话,将二人从天使还有玛纳勃朗西手上夺回来。只要这样,便可以阻止大规模的战争了。” “啥……?!” 就算是艾伯特也掩饰不住对这个作战方案的惊讶。 “诱拐统一苍帝?而且是从玛纳勃朗西的老巢苍天盖?而且只有半天,这也太扯淡了吧。这节奏也太紧凑了吧。” “我们的话,可以的。” 铃乃说没什么大不了地点头,轻巧地翻动法衣的裙摆,纵身一跃飞上马背。 两匹马从昏暗的马厩中冲出,在阳光耀眼的白日下奔驰。马鞍上的铃乃饱含决意地握紧了缰绳。“恶魔与人类对彼此毫不了解,就这么一直地在争斗。不管如何都要在艾米莉亚和艾尔西尔拉开战端之前,将统一苍帝交给义勇军,从而避免两军冲突。” 马儿嘶鸣,艾伯特和铃乃渐行渐远,透过窗户目送他们远去的真奥只能紧抓着窗框,狠狠地咬牙。 如今的自己只会扯他们两个的后退,被排除在战力之外也是理所当然。 在日本战斗时使用了既不是圣法气也不是魔力的强大力量的真奥和艾契斯,一回到安特·伊苏拉,就再也没法使用那股强大的力量了,不仅如此原本真奥拥有的魔力也没法恢复。要是发生万一,强行使用艾契斯的力量的话,真奥只会落得不省人事的下场。 “如今暂时休息也是没办法,但是我不能像傻瓜一样等着。” 然而,只是一味的休息,将现在的情况放置不管是不行的。不想办法弄明白发生在真奥身上的问题,之后的救援行动以及未来都将充满不安要素。 将来要是回到了日本,在发生骚乱的情况下,那时自己是否具备应对状况的力量,这点实在无法保证。 真奥关于将卡麦尔和利比科古击退的谜一般的力量还有魔力无法恢复的理由,只有几点不大确定的推测。 一是与艾契斯融合。这是如今的真奥与过去的真奥不同的地方。 还有一点就是这里并不是日本、地球。 就算是明白了这点也没法采取什么对策,不过真奥还是在思考着。 “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真奥一想起在笹幡北高校战斗时展现出来的既不是圣法气也不是魔力的力量,萌生出挥之不去的不安与懊悔,他再次捶打窗框。 呼应着捶打声,一如既往无忧无虑睡着大觉的艾契斯,姆喵姆喵地说着梦话。 “……姐姐……来尝尝……黑毛和牛肉……” “绝——对不会让你吃的……” 就在真奥烦恼不已的时候,居然被区区食欲给打扰了。无法集中精神的真奥大口叹气。 “喂!给我起来,艾契斯!?” “哇呀!?” 全力抽调艾契斯的枕头,将她拍起来。 “吓吓吓吓吓吓吓吓吓死我了……搞什么啊,真奥!难得人家就要吃到伊比利亚猪的五香熏肉了!” “又是吃的啊!我真不觉得诺尔德会让你吃那么奢侈的东西!” 无视梦中和睡醒后变换着菜单享用美食的艾契斯,真奥将她弄醒。 “来啦!训练、去训练!” “唉?训练……又会吐的” “女孩子不要随随便便地说出那样的话啊!就是为了不发生那样的事情才去训练的啊!” 实际上在到达这个旅馆的两天里,艾契斯对十分强硬地真奥说,“就算你这么说,说不定不知觉得地就恢复原状了。” “就算你说是训练,可我和真奥一样,都相当的疲惫啊。” “嗯?” 艾契斯从床上下来,一脸不满地伸展着身体说道。 “人家的状态也不好啦。反正我就是饿了。原本真奥的力量不是圣法气,而且又不知道融合的方法,多犒劳一下人家啦。” 这一路上比谁吃的都多、比谁睡的都多,比谁都开心的艾契斯说出这样的话,让真奥无法释然。然而实际上自己已经发生这样奇怪的问题,那艾契斯产生异常也在情理之中。 “……我知道啦,对不起” 真奥一边为冲动地将艾契斯叫起来道歉,一边一脸复杂表情地说道。 “不过,我们也不能听铃乃和艾伯特的话无所事事地呆在这里。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好好聊聊吧。” “嗯?铃乃和艾伯特去哪里了?” 直到现在艾契斯才发现两人不在,环望着周围。 “留下我们先走了。不过,这样一来就会变成长久战。你也想见到阿拉丝·拉姆斯吧。就把你的力量与智慧借给我吧。不然咱们说不定小命不保,连我也会被解雇!” 给予真奥亲征安特·伊苏拉的时间只有一周。 也就是说,真奥调休的日子是有限制的。 要是超过这个日期,就会变成无故缺勤,最后毫无疑问会被开除! 这对魔王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唉!?抛下我们不管?!太过分了!” “……嘛,我们先去吃饭吧” 对突然火冒三丈的艾契斯无力吐槽的真奥,牵着她的手,前往附近的食堂。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件事情,你还有阿拉丝·拉姆斯,究竟是为了什么与我们融合呢?” “谁知道呢?啊,真奥,把那个炖菜的盘子递给我” “额……” 面对真奥这个逼近事实核心的问题,艾契斯更关心装着炖菜的盘子,把真奥给敷衍过去了。 “……你啊” 看到像南瓜一样的蔬菜碎屑粘在艾契斯的嘴边,真奥不禁皱起了眉头。察觉到真奥的表情,艾契斯也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魔王啊,你别以为一下子就能知道答案。”“啊啊?”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为啥能和爸爸、真奥融合,融合需要什么必要条件,融合之后为啥能使出那样的力量之类的我完全不知道。” 艾契斯一边用根茎的炖菜将嘴巴塞得满满的,一边条理清晰地说道。 “但是你之前不是说了‘亚多立基’什么的吗?” 真奥这是在确认当初在笹幡北高校门前艾契斯说出的单词意义。 “真奥,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在吃饭的时候要说‘我开动了’这句话的呢?” “哈?” “小婴儿想着‘我要吃饭’,就去吃饭了吗?” “嗯?嗯嗯?” 艾契斯所说的话让真奥觉得莫名其妙。 尽管真奥觉得奇怪地歪着脑袋,但是一本正经的艾契斯正在将装着沙拉和馒头的大盘子往己方这边挪动,完全没有逃过魔王的眼睛。 “这是从行为本身,到以自己的意识采取施行该行为,再到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被称之为‘吃饭’,最后再到为了‘吃饭’自己需要做些什么,这个过程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爸爸还有真奥融合对我来说应该生存所必须的。我虽然知道这个名叫‘亚多立基’的行为本身,但是为了施行这个行为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大概,我的同胞们谁也不知道。” “同胞?” 真奥感觉到话题的方向偏向了别处,他稍稍探出身子。 “没从姐姐那里听说吗?麦考特、盖碧拉的事情。” “啊啊……果然其他的质点也像你和阿拉丝·拉姆斯、伊洛恩一样,变成了人形吗?” “你知道伊洛恩的事情啊?!有点惊讶呢。” 一边惊讶,一边不遗余力地将馒头往嘴巴里塞的艾契斯继续说道。 “麦考特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他和姐姐的关系很好,而且也教会我很多东西。‘亚多立基’这个词也是从麦考特那里听来的。” “……他们如今在哪里呢?” 真奥有点在意。 阿拉丝·拉姆斯、艾契斯·阿拉、伊洛恩实际上已经出现在了真奥眼前,麦考特这个名字时不时地能从阿拉丝·拉姆斯的最终听到。 既然耶索德、麦考特、盖碧拉之外还有许多的质点都变成了人形的话,那么他们果然都分散到了世界各处。 还是说当初被分散的只有耶索德的碎片,其他的质点都存在与某个特定的场所。 “……不知道。最后一次说话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像松树一样将食物不断送进嘴巴的你真是没办法让人同情” 做着垂头丧气表情的艾契斯,左右手分别抓着不同馅的馒头交互地啃着。 不管怎么说,现在艾契斯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真奥再怎么思考也无济于事。 “但是呢,那个啊” “呜”(拟声词实在是无力) 真奥提高的鼻音,就像平时对阿拉丝·拉姆斯那样,坐在桌子对面的真奥轻轻地抚摸着艾契斯的脑袋。 “还差一步我们就能见到阿拉丝·拉姆斯了。不加油不行呢。” “切……来这招啊” 艾契斯有些不满地说道,她将两手的馒头一口气吞了下去。 “真是拿你没办法,人家就陪你训练好了。不过,肚子饿是真的啊。再请我吃十个馒头!不然没力气啊!” “啊啊……唉,十个?” 真奥吓得看向自己的盘子。 艾契斯刚才将嘴巴吃得鼓鼓的馒头,是用肉、蔬菜、粉丝进行炒制,并加入高汤制作的馅料。个头是相当的大。 美味是美味,不过一个馒头却是相当于两碗饭的碳水化合物集合体。 老实说,艾契斯同时将两个馒头吃下去已经让真奥很吃惊了。 真奥自己搭配着沙拉、汤不过才能吃下一个半而已。 理所当然的,这个卖相、味道都有保证的馒头,其价格、分量都是相当大的。 “……嘛,不会让你吃不饱的” 真奥想起藏在风衣里钱袋中的路费不禁忧郁起来。 且不说这金额的多少,这钱本身就是铃乃的。 当然在结束这次安特·伊苏拉亲征,确保了惠美和诺尔德的人身安全之后,会向他们主张全部经费的。 然而如今自己不但在营救作战中派不上用场,而且还做出大吃大喝地拿着发表到公司报账的做法,这是为真奥的矜持所不容的。 【不劳动就没饭吃】 这是烙印在真奥内心,绝对不可动摇的铁则。 啥都不做,只会拿女人的钱舒舒服服地享用美食,不管是作为魔王,还是作为男人,都是绝对无法允许的。 “……必须严格要求才行” 真奥向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艾契斯点头说道。 “哇!大叔!馒头再来十个!” 艾契斯向刚好走近的男性店主搭话。 “用日本话说哪行啊。啊~……【老板,麻烦这种馒头再来十个。】” 真奥并没有使用概念收发,而是使用以前学习过的伊安胡语说道,看起来能交流。 十个?吃那么多 “【……十个?吃那么多?】” 男性店主十分惊讶的看着真奥。 “【虽然有些难以相信,是这个孩子要吃的。她十分喜欢的样子。花点时间也没有关系,麻烦了。】” 男性店主眼珠子快掉出来地看着艾契斯,只见艾契斯露出余裕满满的表情,店主呆呆地点头答应。 “【像这样能吃的小孩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嘛,稍等。】” 店主说着回到了厨房,不过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 真奥十分惊讶,从这里向厨房里望去,堆积着很多大大的蒸笼。那些引人食欲的蒸汽正徐徐上升。大概店主是事先准备一定量的馒头了吧。 “【要是吃不完待会就打包带走好了。】” 这十个馒头被店主堆积在了他端来的大盘子上,宛如雪国的雪屋光景一般。(老实说文中有不少日本的风俗文化,只可惜咱不咋懂。) “真奥,大叔在说什么?” “嘛,差不多就是吃不掉的话一会可以打包的意思。” “……嚯嚯” 通过真奥得知店主的话语,艾契斯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居然小看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下个瞬间,艾契斯就狼吞虎咽地向馒头“雪屋”发起了攻击。 “呜噗,我不行了” “你真是一个‘可惜’的家伙呢” 艾契斯做出give up投降宣告,是在她吃下第七个馒头的瞬间。 平常就是个食量惊人的艾契斯,就该像个漫画中的大胃王一般以令人恐惧的食量将眼前的美食一扫而光才是,不过她在吃完第四个馒头的时候就已经露出撑不住的迹象。 结果吃完了十个馒头中的七个。 看着她纤细的身体,真不知道这些食物都藏到哪里去了。能在自己眼前看到这样恐怖的吃法,没吃完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可惜呢。 更让真奥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是,艾契斯毫不犹豫地点了一杯又一杯的凉水。 艾夫萨汗是个水资源丰富的国家,要是在日本的话,饮用水绝不会是免费供应的。 比起馒头,真奥数着艾契斯点凉水的次数,让他越来越凝重。 咱再确认一下,如今真奥和艾契斯吃的喝的,花的都是铃乃的钱! “【……真是对不起,剩下的部分让我们待会房间,麻烦帮我们包起来】” 真奥不好意思地对店主道歉,店主严肃的表情稍稍缓和地点头说道。 “【没什么。像这样的小孩子能吃掉这么多,真是了不起。吃相真是豪迈啊。】” 这赞美还真是敬谢不敏,真奥完全高兴不起来。 把这么多的东西装进了肚子里,要是再让她运动的话,那么与圣法气、圣剑、魔力等安特·伊苏拉或者‘亚多立基’完全无关的,源自生物体本身的机能,会让她毫无疑问地呕吐。 吃完饭之后必须要花不少时间休息才行,可是明明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 “?!” 店外忽然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让真奥抬起头来。 “呜呀……?” 艾契斯也听着这像雪山巨大类人猿一样的声音,与真奥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啊啊,这是除魔的爆竹声】” 看到两人的反应,店主也朝真奥他们注意的方向看去,同时解说道。 “【就在前不久,皇帝陛下想在全世界挑起战争,恶魔们又回到了苍天盖,再加上不知道是斐岗义勇军还是讨伐军什么都出动了。难得取得和平的国家又要陷入战火,大家都十分的不安。本来这爆竹声是年初时祈求平安放的。】” “【……嚯】” 从最初加百列的话乃至最近收集到的情报,真奥他们知道了在斐岗这个港口出发的“斐岗义勇军”打着解放苍天盖的旗号行动。 而且“勇者艾米莉亚”加入了义勇军的情报也传到了真奥和铃乃的耳朵里。 然而正如宏发村餐馆的女老板所说的那样,艾夫萨汗这个国家不管是统一苍帝也好,还是玛纳勃朗西统治也罢,老百姓的生活都不会有太大改变。大家都带着这样奇妙的厌世观念。 “【……你是期望这个国家怎样呢?】” “【撒。只要明天不会没有饭吃就好。】” “【这样就好了吗?】” “【没其他的期望了。这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八巾传说大陆东部的异民族会趁机策划政变,不过谁知道呢。】” 店主耸了耸肩,将艾契斯剩下馒头的盘子撤了下去。 “【现在打包,稍微等一下】” 店主中断沉闷的话题,回到了厨房。 真奥目送着店主离去,同时小小地叹了口气。 “经营国家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呢。” 自从公寓里引进了电视机,真奥有时候会看到电视节目中播放有关外国的新闻。 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国家,真奥在思考着自己理想中的“征服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形态。如果真奥真的建立了如同对铃乃告解的王国,那么自己臣下的那些恶魔们,还有恶魔之下的那些人类们能“吃上明天的饭菜”吗? “【给你。你的吃法让人钦佩,价钱就少算一个馒头吧】” 此时,店主回来了。他拿着纸袋,还有一个红色的筒状像短册(长方形)状东西。 “【这就是外面响的爆竹。你们是和附近旅馆里大法神教会司祭大人一起的吧?说是旅途中的土特产有点夸张,不过它和这个国家颇有渊源。不妨碍的话,请收下吧。】” “土特产……啊” 真奥念叨着“土特产”的词语,稍稍点头接过纸袋和爆竹。 “喂,艾契斯” “嗯?啥?马上训练的话不行……” “我知道的啊。但是散步没关系的吧,正好消化消化。” “是没关系……呜,去哪里?” 真奥一脸复杂表情地俯视手中的纸袋和爆竹。 “去买东西” “唉?真的要买东西?……呜噗” 抚摸着鼓胀的肚子跟在真奥身后的艾契斯,瞪圆了眼睛看着真奥走进街上的杂货店。 “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事情你。既然如此,不能让时间白白浪费呢。” “嘛,可以是可以……这里是做啥的?” 真奥选择的这家店是出售布匹、传统工艺品的杂货店。 作为土特产商店,这家店并不是十分华美,店里大半都陈设着颇为实用的杂货商品。 店里拥挤地摆放着各种织物、衣服、食器、雕刻品等等物品,就好像百货商店的第一层楼一样。 “真奥,你要买这个?感觉和你不相称呢?” 艾契斯从架子上拿下来的是有着鸟儿图案的木片拼花匣子。 这个匣子的大小让人不禁苦恼究竟是该将怎样的小东西放进去才好。 “把汽油放进去?” “不会放的啊” 艾契斯下一个指着的也是画着水鸟图案的水瓶。 “奥,这个看起来不错呢。喂,艾契斯,帮忙拿着这些。” “咻?……咻咻?……呜哇” 艾契斯从真奥的手中接过了馒头还有爆竹,看到真奥手里拿的东西不禁觉得奇怪。 “虽然我生下来之后也不是太了解世事,不过那个不是女孩子用的吗?” 真奥手中拿的是花鸟图案的薄桃色钱包。 在花枝上停留着两只美丽的小鸟,搭配着用伊安胡语言书写的吉祥文字,让钱包显得十分可爱。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适合真奥使用的设计。 “不是我用的啦,土特产啦土特产” “米亚盖、米亚盖……啊,土特产啊” “给小千的” “给千穗的土特产……?真奥,虽然我这么说有点怪,不过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我最不想从你那听到这句话!” 真奥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头看向艾契斯,并将钱包放回原位。 “这簪子看起来挺适合铃乃的呢,就是有点贵了。啊,小千收到这个梳子应该会很高兴吧……哇,好贵” 真奥自言自语,同时向别的架子看去。 “回去了,要举行生日party呢” “生日party?” “小千和惠美的” “是吗?惠美是和姐姐融合的那个人吗?” 艾契斯没见过惠美,但是这一路上,她听真奥他们提过了很多次,所以也算是知道这个人。 反过来想,在遇到真奥之前,诺尔德并没有对艾契斯提过很多他女儿的事情。真奥为了平安地将诺尔德就出来,自然就少不了谈到惠美的事情了。所以让艾契斯有些在意。 “啊啊,本来party应该在和你还有诺尔德相遇之前就举行了的。但是惠美那个笨蛋被这种事给绊住,只好延期了。后来又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结果到现在我什么都能准备。” 想起来,自从决定了生日party那天以来,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 虽说是不得已,但确实没有过生日的气氛,所以在十分重要的千穗的生日那天,真奥没能向千穗说上一句祝福的话语。 不止如此,在预定举行生日party那天,自己还被铃乃给坑了,不小心伤害了担心惠美的千穗。 关于那件事,真奥觉得十分懊悔。 在得知惠美的行踪以来,真奥和铃乃就忙着准备前往安特·伊苏拉,直到出发的那天,真奥都没想起来要给同时庆祝生日的千穗和惠美准备生日礼物。而真奥本人则是大大咧咧地在千穗面前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于是,铃乃将真奥称作是“坏男人,真奥也没啥好反驳的。” 不,与其说是“坏男人”,不如说是“废柴男”更恰当。 “唯独小千,我不想让她再伤心” 留在日本的千穗每天过着忐忑不安的日子,但又坚强地等待着真奥归来。真奥打心底想到,当回到日本的那天,一定要弥补这几个星期自己“废柴“的部分,让小千露出笑脸来。 “……嗯?” 看着一门心思为千穗挑选土特产真奥,艾契斯忽然觉得有某种违和感,用手抵住额头。 倒不是因为吃得太多额头发热的缘故,只是当自己听到真奥说起千穗的事情,不知为何脑子里一瞬感到灼热。 艾契斯有一会儿在揉着自己的额头,可是仍无法消除这违和感,她也只得作罢,耸耸肩说道。 “怪不得真奥要用铃乃的钱给千穗买礼物啊!” 果然和往常一样,艾契斯诚实地,以正确的事实戳到了真奥的痛处,真奥反射性地握着拳头砸着艾契斯。 “这些钱,我以后会用自己的钱包、日本円还的!” “呜呜……真奥别用拳头啊……你个暴力男疼……啊咧?” 头顶被打,眼泪直流的艾契斯忽然注意到什么抬头看向真奥。 “也要给那个叫艾米莉亚的人买礼物吗?惠美是女人吧?” “哈?” “庆祝生日的对象,不是应该是那些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吗?像千穗或者铃乃这样我倒是能理解,惠美是这样的人吗?” “铃乃是重要的人这点先不管……是诺尔德说的?将这些话告诉你的人……” 真奥不觉得艾契斯连日本的生日文化都了解。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她身边的某个人将这些告诉她了。在这几天,某人在真奥没注意到的时候将生日文化告诉了她。 “是以前照顾我和爸爸的人说的,叫做佐藤。我们的假名字就是借用那个大叔的。” “是是,这样啊” 真奥叹着气,将拿着的木雕放回文镇底座。 “给惠美准备礼物,只是因为刚好要准备千穗的礼物,不得已顺带的。要是我不准备惠美的礼物,千穗会生气的……不,应该会伤心的吧。” “唉?因为千穗会高兴,所以给惠美准备礼物?真奇怪” “千穗和惠美的关系不错啦。不知为啥,千穗总想让我们恶魔和千穗、铃乃搞好关系。在日本的时候,要是弄得惠美和铃乃不快,千穗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为了千穗,我也只要无可奈何地顺着惠美的意思了。” “呸……女人心真难懂” 莫名其妙的艾契斯扭动着胳膊,忽然她像察觉了什么事情一样,拉着真奥的胳膊问道。 “那么,惠美对真奥来说究竟是什么人呢?” “说来也是,因为阿拉丝·拉姆斯的关系我们之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就个人而言的话……” 真奥稍稍点头。 “果然‘对手’这个词最合适她” “对……手?” 艾契斯皱起了眉头。 应该不是不明白“对手”的意思,大概是搞不明白真奥此话深意吧。 真奥俯视着摆出那样表情的艾契斯,不禁苦笑,同时向摆放着食器的架子前走去。 “惠美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是唯一一个与我对等,或者让我仰视的人。而且我没有的东西她都有。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我可是不只一次、两次地羡慕她。所以,我才不想输给她。将她称作是对手果然是最合适的。那家伙不也经常叫我‘宿敌’嘛。” “哎~~~~~~但是还要为她准备生日礼物啊~~真是搞不懂呢” 艾契斯一脸困扰地抱着双腕扭动着身体,并没有直接见过惠美的艾契斯,真奥觉得再跟她说下去也没啥意义。 真奥中断对话,看向货架,某样东西让他眼前一亮。 “奥,这个不错吧?” 从摆放着各种食器货架的一角,真奥取出一个商品仔细地端详起来,很快就认了出来。 “叫啥来着的,听说送这个比较吉利” 这是一个一刀刀手工雕琢的工艺品,在这个店里有着花鸟、羽翼图案或者搭配长脚杯、马掌、花卉、星星的商品也不胜枚举。 “呐,艾契斯,这个挺不错的吧?实用,做工可爱,就算不用保管起来也不费事。” “不知道啊,不错吧?……呜” 艾契斯极为简单地敷衍了下真奥,不过真奥心意已决,开始挑选起商品来。 “小千,果然是适合花呢。惠美的……反正也不贵就是了。也给阿拉丝·拉姆斯买个好了……阿拉丝·拉姆斯喜欢小鸟。就要小鸟图案的吧。” 不仅是惠美,连阿拉丝·拉姆斯也考虑到的真奥,拿了三个。 “【这些,麻烦将这个装好,另外两个装一起】” 真奥将商品拿到店主那里结账。 这样一来总算能在千穗面前抬起头来了,真奥觉得有某种成就感。 “接着,喂,艾契斯。你的肚子也差不多……嗯?” 当真奥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艾契斯的脸色苍白。 眼睛失去了焦点,呼吸急促。 看到那个样子,真奥觉得大事不妙。 真奥小心地将包装地不是太好的商品放进上衣的口袋里。他迅速地架着艾契斯走出店外。“喂!再稍微忍着点!现在可是在大马路上啊!” 然而,真奥美好的愿望无情地落空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两件不幸的事情同时发生,真奥发出了悲鸣。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指的就是发生悲剧的地点没在那个杂货店里(不用索赔)。 第一,艾契斯在真奥的肩上吐了。 之前艾契斯吃的东西很明显超过了自己的食量,随着时间的流逝,无法负担的身体产生了拒绝反应,超过限度的呕物一点不剩的全都吐了出来。 还有就是,几乎就在同时,艾契斯的额头朝地面射出了紫色的光芒。 “奥奥奥奥奥奥奥奥奥奥!?” 从艾契斯的额头射出的光芒,将虽说是铺路但不像是日本使用混凝土的裸露着泥土的地面,挖出了坑来,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去一样。 真奥为了防止艾契斯掉下去而抓住她的肩带,然而谁知道这紫色的光芒拥有不可思议的物理能量,就像是发射的火箭一样,将艾契斯和抓住肩带的真奥一起送上天空。 “哈……啊!?” 真奥大叫为时已晚。 一声巨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民众们都聚集到了街上,刚才那个餐馆的老板也走了出来,看到谜一般的少女飞向了苍穹,眼睛都瞪圆了。 只不过这个火箭的母船部分,一边将吃过头的胃部秘藏物从口中排出来,一边飞向宇宙这点真是不敢让人恭维。 “喂!艾契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扯着艾契斯肩带被吊在空中的真奥不管怎么呼唤艾契斯,她都只是朦朦胧胧地在不断呻吟。 明明都到这个时候了!真奥的脚边开始响起了除魔的爆竹声,街道上跑动着驻扎的镶红巾士兵,不少老百姓都在合掌参拜。真是一片混乱! “怎么了怎么了突然这是怎么了!?” 先不管作为生物自然生理现象的呕吐,这紫色的光芒正是耶索德碎片发生了反应。 在这极端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能知道的是和阿拉丝·拉姆斯一样,一枚碎片也在她的额头上。真奥明明什么都没做,耶索德碎片就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反应,这么一来…… “可恶……铃乃和艾伯特那家伙,不会是失败了吧?!” 不管怎么想,在皇都的附近一定有阿拉丝·拉姆斯的反应。 会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那一定是阿拉丝·拉姆斯使出了相当强大的力量才是。 真奥认为这只可能是惠美挥动圣剑,正与天使级别的强敌战斗。 “喂,艾契斯!清醒点!总之先降下去……” “呜唔” “啊,喂!” 此时,浮在空中的艾契斯用双手捂住嘴巴。 “不,不要啊!在这个高度做那种事……” 尽管真奥担心艾契斯作为女性的矜持,以及对地面无差别“轰炸”,但是艾契斯本人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于是—— “唔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额头的光芒一口气释放出来,真奥无法从艾契斯那松开手,这枚失去控制的火箭回旋着划过街道的上空,坠入远离小镇的水库之中。 就在真奥与艾契斯号火箭发射前夕。 “……其实,也不咋样嘛” 在艾夫萨汗皇都民商区的山丘上设置营帐,惠美站在这里眺望着东方地平线上耸立的苍天盖城。 “说什么呢?” 站在旁边的奥尔巴闻言朝惠美看了过去,惠美耸耸肩说道。 “说苍天盖啊。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惊叹美丽的城堡与市街能如此与天地相合。可如今再一看,并不是那么回事。” “是啊。虽然我这么说不大合适,西大陆最高的建筑如果说是桑库托·伊古那雷德,那么东大陆果然就该是苍天盖了。” 正如奥尔巴所说,从相当遥远的地方都能看到巨大的城市以及广大的中央区城镇,再加上以苍天盖为中心这幅巨画包含更为广阔的景色……尽管如此震撼,可惠美不为所动。 “还真是不像你说的话呢” 背叛教会,利用奸计将东大陆全境以及魔界恶魔卷进来的奥尔巴,居然还有心思望景心叹。 “虽然我没有实地见过,但是还是看过春天开满樱花的京都、姬路城照片,和它们相比苍天盖就不咋地了。” “嗯,要是你觉得不爽的话,大可以就景观问题向你即将拯救的统一苍帝进言。” 惠美阴暗地盯了奥尔巴一眼,然而转过身,向设置在山丘上的营帐走了过去。 接下来,即将召开包含艾米莉亚在的“皇都解放作战”会议。 这是由艾米莉亚率领的东大陆解放军,也就是“斐岗义勇军”驱逐占据了苍天盖城以及中央区的恶魔作战。 然而,将玛纳勃朗西军引入东大陆,囚禁了艾米莉亚,暗地和玛纳勃朗西勾结的人正是奥尔巴。 事到如今,还要借艾米莉亚的力量驱逐玛纳勃朗西军。在进入苍天盖的民商区与农工区之后,已经有两名玛纳勃朗西的头领被义勇军消灭了。 在前往日本之前,明明那般渴望杀尽恶魔的艾米莉亚,在听到斯加勒缪内、多拉基尼拿的两名玛纳勃朗西头领被消灭的瞬间感到了罪恶感,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心情。 惠美看向自己的手掌,想到自己曾经也和现在的义勇军的某人一样,用这双手砍杀着恶魔,惠美的身体、内心顿时感到除了厌恶还是厌恶的感觉,她握紧了拳头。 “妈妈,京都是啥?东京?” 此时,在惠美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嗯,日本的一个大城市哦。东京和它一样,是另外一个城市的名字” “京都……东京……京都?” 看起来阿拉丝·拉姆斯为了不将“京都”与“东京”弄混,正反复分别地读着两个词汇。 看着阿拉丝·拉姆斯,惠美多少觉得心里有些温暖,她摆正挂在腰间那华而不实的剑鞘,继续向前走着。 至今为止,惠美都没有发动过一次“进化圣剑·单翼”。不止如此,她也未曾上过一次前线,与“敌人”拼杀。 奥尔巴也觉得与其上惠美直接上战场发挥战斗力,不如让她作为义勇军的旗帜坐镇后方要更好一些。只要惠美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她在军营中的行动还算是自由的。 不过也多亏这样,才能避免使用寄宿着阿拉丝·拉姆斯的圣剑杀掉“敌人”情形。现在,奥尔巴的行动已经让惠美搞不清楚了。 “艾、艾米莉亚大人!” 站在主营帐前的八巾骑兵脸色发青,慌张地奔向走回来的惠美。 “怎么了?” “从潜入苍天盖的先遣部队传来情报。请、请您平心静气地听下。” “啥,快点说啊” 虽说将惠美逼向她根本不期望的战争的责任并不在八巾骑兵,不过她也没有什么理由给他们好脸色。 最初士兵们看到环绕在惠美身上不寻常的气氛有些害怕,不过刚刚得到情报已经没让他们害怕的余裕了。 “简、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报告的士兵脸色发青、声音颤抖地说道。 “在苍天盖的天守阁中,有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 “什么!芦屋?!” 连惠美都吓了一跳。 “阿、西亚?” “……啊,嗯,没什么” 这个情报让惠美吃惊地不小心将安特·伊苏拉的人们根本不知道的,艾尔西尔在日本的名字说了出来。 “那、那真的是艾尔西尔?” 惠美压制住内心的动摇确认道,动摇不已的士兵拼命地点着头。 “应该不会错的,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数天前突然出现在苍天盖,统率玛纳勃朗西军,将艾夫萨汗全境的八巾骑兵招至苍天盖城,对我等斐岗义勇军严阵以待!” 惠美想不通为什么芦屋会在那里。 既然芦屋在那里的话,那么惠美就不能置若罔闻了。 “魔王呢?!魔王撒旦在那里吗?” 加入了真奥和芦屋的玛纳勃朗西军复兴了新的魔王军,这是以前惠美和铃乃最为恐惧的事情。 虽然惠美的内心觉得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真奥不会那么做,但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的话,无疑是对惠美来说是最糟糕的。 接着士兵如此回答道。 “哈?没、没有,魔王撒旦?那样的报告……原本魔王撒旦不是被艾米莉亚大人打倒了吗?” 士兵回答道。 从斐岗出发以来,“勇者平安无事”的情报在不同的地区流传开去,然而魔王撒旦被勇者艾米莉亚打倒的这件事,早就板上钉钉地流传在全大陆的街头巷尾了。 所以前来报告的士兵听到魔王撒旦的名字觉得奇怪。 “……是,是呢。艾尔西尔在,是啊……” 惠美皱着眉头念叨。 虽然惠美搞不清楚芦屋在苍天盖的理由,不过她很清楚芦屋对玛纳勃朗西的厌恶,以及如今的状况芦屋也是迫不得已的。 那么究竟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将他带回了苍天盖? “不论如何” “……” “啊,奥、奥尔巴大人……” 不知何时,奥尔巴来到了惠美的身后,连让惠美思考的时间都不给便说道。 “只有艾尔西尔一个人的话,根本不是艾米莉亚的对手。我们要做的事情不会改变。不必担忧。” “说、说的也是。毕竟艾尔西尔在上次的大战中畏惧艾米莉亚大人从中央大陆撤退了……” 脸色发青的士兵在奥尔巴言语之下,渐渐恢复血色。 惠美从旁看过去,脸色阴暗。 也就是说—— “……那是我的责任呢” 能和艾尔西尔作战的人物,在整个义勇军里只有惠美和奥尔巴。 奥尔巴利用艾尔西尔和玛纳勃朗西的恶魔,再现了“勇者艾米莉亚拯救大东大陆”的情形。惠美不知道奥尔巴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要是自己不完成奥尔巴交付的任务,那么惠美的梦想一定会被破坏。 “那么,马上召开中央区攻略以及拯救统一苍帝作战会议。将众人集合起来。” 奥尔巴率先走进大营之内,惠美一瞬迟疑随后走了进去。 这有些昏暗的营帐正如惠美布满阴霾的内心。此时—— “艾尔西、尔,在吗?” 小小的一声让惠美一惊。 “艾尔西~尔在的话” 阿拉丝·拉姆斯的声音,与惠美阴暗的内心完全相反,充满的光辉。 “爸爸也在?” “………………………………………………爸爸……魔王……啊……” 惠美突然全身僵硬、呆立不动。 “嗯?怎么了艾米莉亚” 看到突然僵住的惠美,奥尔巴搭话问道,即使如此,惠美仍僵住无法动弹。 “……啊” 听到阿拉丝·拉姆斯的话,我这是在想什么? “我——” 我没想。 绝对不会觉得高兴。 我怎么会那么想! “……虽然过意不去,不过我要缺席。我有些不舒服。不管对手是谁,让我和最强的敌人战斗就好了吧。” 惠美快速地说道,根本没有听别人的回复就转身跑出营帐。 “艾、艾米莉亚大人?!” 不管背后传来的传令骑兵的声音,惠美快步地走进自己的营帐,扑到了简易床上。 呼吸痛苦。 心脏跳得好厉害。 “……我……这是怎么了……!” 惠美猛烈地捶打着床,仿佛要将它捶坏一般。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发生什么!那家伙!是我的!是我和父亲的……!” “我会让你见识一个崭新的世界” 惠美的脑海快速地回放着,在傍晚的新宿,说着愚不可及的梦话的那张笑脸。 “……………………………………明明……只是个敌人……” 每当自己陷入困境,你明明没什么力量,却一脸傻乎乎地大大咧咧地冲过来,都说了你不可能办的到,结果却将一切摆平。 “为……………………什么………………” “妈妈,爸爸一定会来的!我会当好孩子好孩子的!” 惠美已经到达极限。 “是……呢……会来的,会来……的……” 惠美干脆承认了自己内心的软弱。 惠美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 在惠美的内心某处,尽管自己一直在无聊地咒骂、说着他的不是,但是其实一直在期望着“真奥贞夫”出现,拯救自己还有自己珍贵的东西。 惠美根本就不想承认。 怎么可能承认! 毕竟,直到现在作为安特·伊苏拉同伴的艾美拉达、艾伯特都还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 也许他们察觉到了惠美的异常,然而他们都还没有行动,那个在异世界打工的魔王更没有什么理由行动! 虽然用概念收发与梨香取得了联系,可是重要的事情一点没说,就算她跟真奥和铃乃取得了联络,也不可能把握惠美的状况。 但是芦屋身处安特·伊苏拉的话,真奥一定会拼命地寻找他的下落,一想到这里,惠美内心深处被铠甲包裹严实的部分开始崩溃。 真奥会追着芦屋来到安特·伊苏拉,那样一来,说不定会察觉到自己的窘境,将我救出来。 自己居然产生了这样可耻的想法。 不可能办到的。 要打破惠美如今的境况,只是保护惠美还有阿拉丝·拉姆斯回到日本是不够的。 束缚住惠美内心的父亲的麦田在遥远的西大陆,正是因为无法放弃它,惠美才被迫投入根本不想参加的战争。 就算真奥变回拥有绝对力量的魔王,也无法同时击倒奥尔巴和拉贵尔。 在真奥保护惠美的时候,某个人也许会听从奥尔巴的命令,飞奔去西大陆将麦田破坏。要在瞬间赶回去拯救麦田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个世上不再有人知道惠美的情况,只要安特·伊苏拉还有人“惦记”着“勇者艾米莉亚”,即使惠美回到日本仍将不得安宁。 现在艾米莉亚生存的消息一经在东大陆传开了,总有一天八巾骑兵或者奥尔巴会正式地向全世界公布这个消息吧。 如此一来,自己将无处可逃。安特·伊苏拉中想要“圣剑勇者艾米莉亚”的身份或威名的势力一定会追着惠美不放。 所以,就算是惠美放弃父亲的麦田与回到故乡的梦想而逃回日本,就像曾经的路西菲尔、铃乃或者沙利叶,或者像西里亚特、法尔法雷洛、奥尔巴这种为了目的毫不顾忌给日本带来危害的人,都会一直追赶惠美。 如此一来,惠美就不得不将那些应该守护的安特·伊苏拉百姓赶走,甚至还会对他们刀剑相向。 她只能选择绝望 所有的事实都在告诉惠美,她只能选择绝望。 不管做什么,惠美都无法完全得到拯救。 即使如此—— “讨厌……为什么……不要擅自地潜入人家的心里啊!开什么玩笑!” 惠美呜咽着。 她根本没有半点觉得芦屋是为了支配艾夫萨汗或者安特·伊苏拉而回来的。 惠美很清楚,真奥不会允许他那样做。 要是真奥不想这么做,芦屋定然不会违背主人的意志。 正是那段自己与真奥一起度过的时间,让惠美打心底如此肯定。 “……魔王……真……奥……!” 想着那个人面庞,惠美的心底在喊着、喊着,喊着那个为周围人所信赖居住在笹冢的打工青年。 “…………救…………救我…………” 泪珠滚落,无法止住。 惠美搞不懂自己的心,害怕、后悔、痛苦,但某处又觉得安心。惠美只是在哭泣着。 在这个瞬间,惠美明白那个义愤填膺、正义凛然地拯救世界与所有百姓的“勇者”自尊,被摔得粉碎。 挫伤惠美内心的不只是以奥尔巴为首的安特·伊苏拉人们对“勇者”的无情无义。 还有就是,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崇高志向的人。 “……艾美、艾伯……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我,已经没法一个人战斗了……” “妈妈” 名叫艾米莉亚·尤斯提纳的勇者,她的身份、血脉,在数年前不过是作为一个农夫的女儿过着和平的生活,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女。 这个未满十八岁由憎恨养大的勇者,如今崩溃了。 “不知道,我,该怎么做……爸爸、艾美、魔王……求你们了……谁来……” “妈妈” 此时。 明明惠美没有发动,就像是为了治愈惠美伤口而出现的天使一般,阿拉丝·拉姆斯凭一人之力显现在床上。(其实原文比喻神,我觉得天使更好些。) 她的额头,就像是发动圣剑的时候,像是与其他的耶索德碎片呼应一般,三日月型发出光芒。 阿拉丝·拉姆斯微笑着用她那宛如棉花般柔软温暖的小手,包裹住惠美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那柔和的紫色光芒和微笑过于耀眼,将自己内息的黑暗一扫而光,惠美不禁握住她的手。 “……啊啊,对不起,阿拉丝·拉姆斯……但是,我已经、不行了……” 我真是没用。 之前因为阿拉丝·拉姆斯“真正的妈妈”是莱拉一事而受伤,现在又只能在自己该守护的“女儿”面前落泪。 然而,阿拉丝·拉姆斯面对着那样的惠美,用如同她柔软的肌肤一般纯粹的心声对惠美说道。 “我一直也都是一个人” “……?” “但是现在和妈妈在一起” “阿拉丝·拉姆斯……?” “妈妈,爸爸一直陪着我们。小千姐姐、艾尔西尔、小铃姐姐、路西菲尔、艾美姐姐也都和我们在一起。” 阿拉丝·拉姆斯一瞬间将视线从惠美处移开,就像是看向远方一样,朝侧面看去,小声地说道。 “艾契斯也在一起” “所以,不要紧。对吧?很快,大家又能在一起了。” “大家……在一起……” 惠美擦拭哭红的眼睛,声音颤抖着感叹道。 “……是呢,是的呢,大家,一直都会在一起的……” 惠美再次察觉到了。 就算是敌人,也会一直在一起。 在日本的我们,不管是敌人也好恶魔也好人类也好,都会一直在一起生活。 就算这个愿望再怎么“错误”也好。 “但是,不行啊。现在察觉这点已经太晚了。事到如今,就算我放弃爸爸的麦田,也不能喝魔王在一起了……” “为什么?” “……因为” 惠美俯视自己的右手。 “我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梦想,按照奥尔巴所说的,杀死了许多魔界的……魔王的百姓。” 一场让人厌恶的战争。也不能说对手没有错。 现如今的惠美觉得自己的行动根本不像将魔王军判断为邪恶军团时那样。 惠美知道恶魔并不是一味杀戮、无法沟通的魔物。 为了自己的欲望,惠美没能阻止将自己当做神明供奉的斐岗义勇军,杀害不知何罪的玛纳勃朗西的头领。 惠美觉得倒不如借口为了守护自己的梦想,由自己挥剑战斗要来得更好一些。 就结果而言,惠美毫无抵抗,只是坐观上壁。 驱逐恶魔的勇者,作为义勇军的总大将,让别人动手就好了。 “魔王最讨厌不讲道理。不管是什么理由,绝对不会采取只对自己有利的行动。大概艾尔西尔也一样。所以……”就在惠美组织言辞的时候。 “……?” 帐篷之外,好像喧闹了起来。 重要的将领都去参加了作战会议,感觉外面的骚动就像是遭受了敌人奇袭一样。 也许因为这里聚集了很多士兵,发生了吵架的事情? “艾、艾米莉亚大人,打扰了” 此时,之前的传令骑兵有些担心地站在帐篷入口处询问道。 “那、那个,没事吧?听说您不怎么舒服……” “……对不起,没事的。” 刚才哭得那么厉害,被谁听到了也不奇怪。 现在也没有力气去掩饰了,惠美擦拭眼角站起来看向士兵。 阿拉丝·拉姆斯额头上的光芒不知何时消去了,刚才那神秘的景象也消失不见,就在惠美被骑兵分散了注意力的时候,阿拉丝·拉姆斯开始在床上吵闹地滚动起来。 “那个,虽然打扰您了……” 传令的士兵看到惠美哭泣的脸不禁动摇,尽管如此,他还是传达了赶往举行作战会议营帐的命令。 “从苍天盖城,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送来了书信” “艾尔西尔的书信?” “是。因为是寄给艾米莉亚大人的,所以判断情况紧急的奥尔巴大人……” 惠美轻声抽吸鼻涕,大口地吐气,点头走出营帐。 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呢。 芦屋……艾尔西尔是怎么知道我在这支军队里的? 惠美恢复与阿拉丝·拉姆斯的融合状态,快步走向大营。 那里一脸不爽的奥尔巴,还有十分紧张的将领们在等着惠美。 “来了啊,艾米莉亚” 奥尔巴面前的羊皮纸被摊开,那大概就是艾尔西尔送来的书信吧。 “是寄给我的书信吧……让我看看可以吗?” “好吧” 奥尔巴不怎么情愿也可以理解。 奥尔巴清楚艾尔西尔在日本作为“芦屋四郎”与惠美跨越了敌我关系进行交流的事实。 先前艾尔西尔出现的情报一点没让奥尔巴动摇,恐怕艾尔西尔回到安特·伊苏拉的事情奥尔巴是事先就知道的。 所以现在的奥尔巴看到艾尔西尔的书信,也就是他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之时,显得有些不悦。 总不能在义勇军八巾骑兵的面前,将敌军送给总大将的书信给撕烂吧。总有一天,艾尔西尔会和艾米莉亚发生接触的,这点还是在预料之中。 自从在西大陆的山峦相遇以来,在惠美所看到的范围之内,奥尔巴并没有前往日本的迹象。既然如此,让艾尔西尔归来的奥尔巴的协助者(或者说奥尔巴是协助者)采取了行动。 且不管“芦屋四郎”,如果说奥尔巴考虑限制艾尔西尔行动的话,那么在奥尔巴背后一定有一个拥有相当实力的人物。 从拉贵尔和奥尔巴一起行动这点来考虑,天界的某位天使一定参与到此次的事件。可是这么一来,“艾尔西尔的书信”就算是他本人写的,能顺利送达惠美这里吗? “这是怎么回事……” 惠美的疑问与奥尔巴,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将领们完全不同。 “艾米莉亚大人,请不要在意。书信上写着我等看不懂的文字。很可能被施加了恶魔的诅咒。” 惠美那样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八巾骑兵们不是一般地害怕,总之不看看书信也没法判断。 惠美从奥尔巴那里接过书信,喉咙干咳地看着内容。 那是用中央交易语言写的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署名、艾米莉亚的名字,以及—— “…………………………………………唉?” 看到书写的内容,惠美打心底觉得奇怪。 “写了什么?” 奥尔巴那焦躁的声音,让惠美当场没能反应过来。 “那个……这不是魔界的文字或者诅咒。啊,奥尔巴?你看不懂吗?” 惠美的疑问就像是触犯了奥尔巴的禁忌一样,他哼出声来说道。 “我还是知道这是那个世界的文字!发出声音的话语能通过概念收发理解,我在世界还没有呆到能够理解书写的文字” 奥尔巴指着羊皮纸说道。 “除了表音文字平假名以外,这个文字‘冷えた状態’,这个‘荷物’是什么意思。后面的内容貌似写的是表达复仇的意志之类的,搞不懂啊。” “……嘛,没有弄错就是了……” 惠美表情复杂地点点头,再次看向书信。 这是艾尔西尔向惠美传达某个信息的书信。 而且艾尔西尔并没有积极与惠美敌对的意思。 但是究竟要传达什么,让惠美也没有头绪。 “究竟写了什么!难道艾尔西尔是想给艾米莉亚送什么东西吗!” “那个啥……我觉得不是那个意思” 惠美回答的时候拼命将脑袋侧过去。 芦屋之所以会选择这些文字,确实有他的理由。芦屋是在向自己传达什么呢? “究竟写了什么!” “那个……稍等一下,他真正的意思我也搞不懂。究竟为了什么会写这些……” 奥尔巴会混乱,惠美觉得莫名其妙也确实没办法。因为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的书信里只是写了—— “凉拌豆腐和茗荷的恩情总有一天一定会还你的”(冷奴と茗荷の借りをいつか必ず返しに来る) 只是这点事被十分郑重地写在了书信上。 “这原本是啥意思啊?” “这、这样的” 听到奥尔巴要求说明,惠美一脸困扰地老实回答。 “这读作ヒヤヤッコ,就是凉拌的豆腐的意思” 感觉这书信的内容真是对不起在场剑拔弩张的各位。如此傻乎乎的说明真让人无语。 “doufu?doufu是啥啊?” 惠美差点条件反射地说出“加入了味增汤会很美味的”会让自己不妙言语。 “那个,这边该怎么说呢,又白又柔软的,大小和小块砖差不多,饱含水分软呼呼的……还有就是没啥味道” “味、味道?像那种奇怪的物质,异世界的居民们都在吃啊?!” 八巾骑兵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嘟囔着,惠美觉得自己的说明把大家引入了奇怪的误区。 “奇、奇怪……嘛,差不多就是这样啦” 惠美记得凉拌豆腐和茗荷的事情。 只有自己才明白的意思。 说起来是什么时候吃过的呢? 就像是前天为了午饭菜单而苦恼的感觉一样,惠美继续说道。 “这个读作‘ミョウガ’(茗荷),是一种球根是赤紫色的,咬起来非常的苦,而且味道刺鼻植物……” “听起来就让人恐惧的魔界食材” “异世界的居民饮食文化居然如此奇怪……”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毕竟惠美的说明也存在问题。 因为惠美自己根本不知道该用安特·伊苏拉的哪种食材来类比才好。 “将它们切好放在凉拌的豆腐……上……” 为了让不知道豆腐和茗荷的东大陆人们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菜单,惠美开始表演起用菜刀切茗荷的哑剧,将切好的看不见的茗荷放到看不见的豆腐上…… “……啊” 瞬间,惠美的身心回到了那个时刻。 那个魂牵梦绕,在又古旧又狭窄又吵闹,但是充满了不可思议温暖的那个公寓内围坐食桌的光景。 这个瞬间,惠美眼前所看到的,皱着眉头的真奥和被惠美强加到他碗中凉拌豆腐上的宛如小山的茗荷。 “怎么了,艾米莉亚” “……啊” 奥尔巴的声音让惠美回过神来。 将领们担心地看着惠美,然而现在的惠美顾不上这个。 与刚才在帐篷里哭泣时完全不同的焦躁感,从她的内心涌了出来。 脸泛红潮,她的胃部、眼里感到温热。 惠美理解了艾尔西尔想要传达的话语。 理解这点的瞬间,自己心中那难以名状的安心与欢喜扩散开来,惠美不禁惊慌失措。 就在几分钟前,渴望不可能发生的奇迹,陷入自己的愿望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的绝望中的惠美,在自己的眼前再次点燃了希望。 “奥、奥尔巴” 即使如此,惠美也不能将自己汹涌的心情表现出来,她全力地开始思考。 “做、做什么” 气势逼人的惠美让奥尔巴不禁紧张。 “现在立刻向苍天盖进发。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 “竟然这么紧急?” “不迅速行动的话,不管你我再怎么挣扎,安特·伊苏拉都将再次被黑暗笼罩。艾尔西尔即使以全力以赴的我为对手也不在乎,肯定是准备了什么秘密手段。这使用日本语的暗号,是说‘要想活命的话就快点逃走吧’。” 多亏这封信,惠美堂而皇之在扯淡。 “不、不要信口开河” 在义勇军八巾骑兵的面前,惠美毅然决然地以严峻的口气,对不敢以严厉语调呵斥惠美的奥尔巴说道。 “这是千真万确的。使用这个‘ヒヤヤッコ’和‘ミョウガ’,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就能获得比原来自己,甚至魔王撒旦更强的力量。” “居、居然有那种事?” 惠美完全没有说谎。 一边看着动摇不定的会议现场,惠美一边轻声对奥尔巴耳语。 “艾尔西尔在我的面前使用‘ヒヤヤッコ’和‘ミョウガ’,他和魔王撒旦的力量对比一下子就颠倒过来了。我也差点遭遇不测。我这话,你也明白吧?” “……咕……难、难道……” “这也是我这次突然从日本回来的理由之一。不想办法回避代替撒旦的‘ミョウガ’,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再次体认到魔王多可怜。)“那、那个叫日本的国家,居然有那样强大力量的东西……” “你,还有路西菲尔在日本得到了魔力?那个世界有我们所不知道的能量存在,然而艾尔西尔发现了它。艾尔西尔得到了远在魔王之上的为魔力无法企及的力量……如果使用‘ヒヤヤッコ’和‘ミョウガ’的话” 惠美故意使用八巾骑兵们听不懂的日本语对奥尔巴说道。 如此一来,只有奥尔巴听到了惠美的“真意”。 确实没有虚言,只不过所说的是某个角度看上去的事实而已。 “怎、怎么可能……?” “虽然不知道你在策划着什么,但不快点就来不及了。要是小看艾尔西尔的力量,就算是我也会危险。” “可……没办法了” 奥尔巴转过身,向将领们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原本,奥尔巴也是打算让惠美进攻位于苍天盖的艾尔西尔。 然而,从艾尔西尔那送来的这封书信只有惠美看得懂,现在状况让奥尔巴多少有些不安。 仅仅是一点不确定的要素会对结论产生多少影响,作为策谋家的奥尔巴十分清楚。 惠美盯着奥尔巴的背影,慌慌张张地擦去终于难以忍耐流出的一道泪水,说道。 “完全不像是一个反复排队购买限定一人一盒鸡蛋的男人呢”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这封书信送到义勇军手上的,但仅仅一封信就能看出,那个被抓回来的芦屋已经掌握了惠美的全部境况,这让惠美无比佩服。 正如艾尔西尔=芦屋向惠美传达的信息一样,那个会向惠美“偿还”“凉拌豆腐与茗荷”的“恩情”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人。(其实意思是真奥会好好跟惠美算这笔账才对。) “魔王……来了” 那个偿还凉拌豆腐与茗荷“恩情”的某人。 会向惠美偿还给凉拌豆腐堆满了茗荷“恩情”的人肯定是真奥。 惠美的脸上止不住笑意,她慌慌张张捂住自己的胸口。 倒不是因为她解决了什么问题。 就算真奥取回了魔王形态成了自己的同伴,父亲的麦田依然处在奥尔巴还有拉贵尔等人的威胁之下。 然而,即便如此,惠美仿佛看到了充满绝望的黑暗迎来了一抹光明。 惠美丝毫不认为,他会只救芦屋一人,而放置惠美不管。 也许这只是一厢情愿,不过直到今天,那个说着千万个不愿意的真奥也从来没有对惠美见死不救,就算他讨厌惠美,但是对阿拉丝·拉姆斯的爱是货真价实的。 毕竟要是真奥真的会对惠美见死不救,芦屋根本没有必要送来暗示魔王归来的书信。 既然真奥会出现在安特·伊苏拉,就一定会想办法将芦屋、惠美、阿拉丝·拉姆斯所有人都带回日本的。 惠美这数个月以来一直看着的“真奥贞夫”,就是这么一个男人。 当然,情势不容乐观。 正如前文数次提到过的,就算真奥作为魔王帮助了惠美,仅仅如此的话,惠美、阿拉丝·拉姆斯、芦屋还是没有办法回到日本。 而且在芦屋的书信上写着“总有一天”的词语,也就是说他也不清楚真奥何时会到来。 就算这样,在惠美的心里—— “魔王……就要来了啊” 她的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个。 真奥出现的话,不管事情如何发展,一定会有很大改观的。 这个改观的结果如何,惠美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可是一想到真奥看到芦屋、惠美所卷入的境况,不知为何惠美很快又明白了。 真奥不会容忍这个境况。 也许真奥会将造成这个扯淡状况的各种要素,包括奥尔巴,还有他背后活跃的导演,说不定连惠美的梦想,都会全部破坏掉。 将来会怎样,不知道。 惠美自己恐怕没有自觉,在这个瞬间,从某种意义上,她将父亲的麦田,日本的和平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放弃了。 关于真奥出现之后的事情,惠美放弃了思考。 自己的梦想,父亲麦田的结局,残留在日本的“游佐惠美”以后会如何,等等一切惠美也都放弃了思考。 惠美不知道真奥什么时候会来,不知道真奥什么时候采取行动,也不知道真奥会做什么。 既然不知道的话,至少要勇敢地在奥尔巴还有暗中策划的人面前好好活跃才行。 就算幕后黑手疲惫地收手,也绝不能放弃“活跃”。 在“客观上”任谁也无法想象得到的那个真正“主角”到来之前,一定要努力将气氛推向最高潮。 “那样的话,如此愚笨的我能做的事情没有别的。” 惠美不可思议地说着,但没有自嘲的意思。 惠美只是想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 不服气的一句话听起来清澈、响亮,阿拉丝·拉姆斯也开心地说道。 “妈妈?稍微精神了点?” “……嗯嗯,总算是,打起精神了” 惠美觉得自己真够任性、势利的。所以,如果一切顺利,惠美再一次见到那个温馨食桌的主人的话—— “也许你不会原谅我,这次我们完全成了敌人,但是即使如此——” 将过去的事情放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就这数周的事情向他道歉。 如此,下定决心。 勇者,活跃于战场 在这个冰凉且充满食物馊掉味道的空间里,铃乃和身后跟着的艾伯特一边因脚跟不断扬起的灰尘而蹙眉,一边向里前进。 “你居然知道苍天盖会有这样的地方?” “只是有情报而已” “情报……啊,这样的啊” “可以说是狂热信徒的暗部的一部分。艾伯特殿不知道也不奇怪。传教士的一半人数都是桑库托·伊古那雷德派遣的间谍。他们全都是些狂热、积极向神献出生命的人。这些情报都是他们赌上性命送到桑库托·伊古那雷德的。” “话说回来这里还真是了不起呢。究竟投入了多少时间、人力才建造得如此壮观?” 铃乃和艾伯特现在正在走的地方是一条地道。 但这并不是一条普通的地道。 其实,在苍天盖至农工区外侧的绵延城墙之下遍布着地下墓穴。现在这个地道正是墓穴的大回廊。 除了铃乃手上的法术灯火,还有脚边扬起的灰尘,在这个铺满巨大石块的回廊之上,根本不存在能动的物体,这里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般安静。 “当统一苍帝发生意外,便会按照既定的路线从苍天盖的‘云之离宫’通过皇都地下遍布的墓穴密道前往别处避难。虽然历史上,这条地道一次都没有被利用过,但是为了保守秘密和以备万一之需,正苍巾骑士团被安置在了墓穴地道的各个出口。” “由教会人士的你说出来的艾夫萨汗‘保守秘密’这话,听起来好讽刺啊。” 一边警戒周边,一边毫无疑惑地跟在铃乃身后的艾伯特,耸了耸肩说道。 闻言,铃乃点点头说道。 “毕竟这个秘密自身只是一个大方针而已。要是真的统一苍帝使用这条密道逃跑,那么这个艾夫萨汗帝国也就完蛋了。作为国土广袤内乱火种很多的一国之君,要是移驾他处,那也就等于这个王朝覆灭。所以,这条密道必须存在,但绝对不会被使用。这既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从这里的位置来看,大概这里的墓穴都是前朝的,或者地下密道是曾经的观光路线也说不定。” “嗯啊,怪不得好像听过呢。说是‘在皇都向东方延伸的城墙之下埋藏着前朝国王的坟墓’。原来指的是这里啊。即使是这么公开的秘密,但任谁都不会轻易进入。可是,这么一来不是方便了那些想要引发内乱的家伙吗?” “所以,管理这条地道的是皇帝最为亲信的正苍巾啊。” 当初两人进入地道的入口,是在分割皇都民商区城墙旁的八巾骑兵驻地。 当然八巾骑兵驻地不可能轻易地让外人入内,然而原本不得不担任城墙警备任务的八巾骑兵都消失不见,驻地空无一人。 应该不是陷阱。 这座城墙旁的驻地在距离苍天盖城侧面百米以上,从苍天盖上根本没办法察觉铃乃和艾伯特接近。如果说这是引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入防备“空白”地区敌人的陷阱,那么这个陷阱也太麻烦了吧。 “就算镶翠巾以下的骑兵知道地道的存在,但是正确通往‘云之离宫’的路线恐怕并不清楚。” 在名为八巾的艾夫萨汗骑士团中,存在着严格的上下序列顺序。 最下位的镶红巾都不敢和最上位的正苍巾直接对话,他们的身份差距就是这么大。 “嗯?那么你们究竟抱有什么目的采取行动呢?就算是教会外交部的家伙们再怎么想入手情报,能知道只有正苍巾才知道的密道这种情报也未免……” 艾伯特有些紧张的问道,回过头来的铃乃眯细了眼睛眼神锐利地让艾伯特闭上了嘴。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艾米莉亚日本信赖的好友镰月铃乃。 “艾伯特殿难道你不明白吗?” 拥有死神别名的大法神教会最高位的异端审问执行官露出鄙夷的笑容再次朝前迈出步子。 “虽然不知道这个大都市下面的地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就存在了,但是数百年的时间里不断有警卫巡逻的路面,与普通的路面是完全不同。” “啊、啊?” “为了‘圣务’而侵入的地区地理情报确实不容易入手。然而这个地下空间的灯光比起使用自然火光,使用法术灯光要更为安全一些。正苍巾拥有众多优秀的法术士,这条常年被法术灯光照亮的路线,自然容易让人辨别清楚。” “……真是了不起” 艾伯特忽然想起来,铃乃走路时脚边完全没发出声响。 在这个偌大的地下空间内回响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艾伯特重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小个子女孩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圣职者。 想到这里,艾伯特注意到更加奇怪的事情。 “那为啥……正苍巾的家伙们不在?” “……” “在义勇军之中也有知道这条密道存在的人物吧。说不定看情况义勇军会从这里进攻呢。在苍天盖剩下的那些正苍巾不管是成了义勇军的同伴,还是艾尔西尔的帮手,怎么会到现在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呢?” “理由确实不清楚……你这么一说,刚才我们进来的入口处的八巾骑兵驻地不也是空无一人吗。来到这艾夫萨汗我才发现,八巾骑士团的动向很奇怪。该安置士兵的地方空置,反而无关紧要的郊外、远离皇都的地方出现大量八巾骑兵。” 铃乃想起了前往宏发村的路上,有不少正红巾的骑兵在巡逻的事情。“明明知道义勇军逼近却将士兵安置在皇都外侧。这个布置一定有什么理由。虽然理由不清楚是什么,但是这样正好方便了我们,就让我们好好利用一番吧。” 铃乃让法术灯光稍稍飘向前方,小声说道。 “而且在到达目标地区之前我们只能前进。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 “啊啊……” 很快,两人察觉到前方有扇巨大的门,门缝稍稍开着。 透过着仿佛藏着虎牙的门缝向里望去,一条阶梯远远地通向上方。铃乃他们稍稍停顿观察情况,周围并没有恶魔或者正苍巾的骑兵配置的样子。 “走吧,抓紧时间” 铃乃将法术灯压缩至极限,宛如疾风一般奔上长长的阶梯。 艾伯特也好不延迟地跟了上去,在这条有上千台阶的阶梯上果然没有陷阱或者看守的样子,多少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安。 登上阶梯之后,仍是相同建造的大回廊和阶梯,同样没有任何灯光。当他们走到这条并不长的走廊尽头,眼前横挡着一座让人毫无头绪的墙壁。 “这是回转门之类的机关吗?” “不是,在上面。艾伯特殿,稍微借下肩膀。” “上面?……啊,喂?!” 铃乃不顾艾伯特回答,便轻轻一跃,跳上了艾伯特的肩膀。 “借肩膀,在日本是这个意思吗?” 被让人站着肩膀的艾伯特有些不满,不过我们家的铃乃完全无所谓地看向了天花板。 “果然这个时候需要男性帮手呢” “男人可不是用来让女人踩的!……怎么了?” 因为铃乃的法衣裙摆很长,所以不用担心陷入不知羞耻事件中的艾伯特抬头看向了铃乃的手边。 “给我站结实了啊” “哈?哇啊!” 艾伯特的肩膀一下子增加负荷,让他不禁发出苦闷声响。 “呜啊啊……啊!” 铃乃的鞋底顶着艾伯特的肩膀,艾伯特拼命地忍耐着,几乎在这个个子矮小的女孩发出完全想象不到的吐气声时候,艾伯特的脚边扬起了灰尘,头顶上射过来光亮。 “……原来如此。出入口不是墙壁,而是天花板啊。” “就是这样。我上去后会拉你上来,先将我送上去吧。” 艾伯特说着将铃乃举过了头顶,接着铃乃从上方伸出手臂,以那纤细的臂膀完全看不出的力量将艾伯特提了上去。 艾伯特松开铃乃的手,抓住入口地板(天花板)引体向上,进入了一个十二叠大小,像是更衣室一般的房间。 现在室内昏暗,只是因为外面还是黑夜而已。实际上铃乃和艾伯特在地道里走了很长时间。 在将房间内的粗大蜡烛点上火之后,他们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铺设壁板的墙壁前放置一张由著名工匠精心打造的椅子,另外还可以看到小镜台。 墙壁使用奢华的颜料,并使用金箔材质制作的花鸟图装饰,尽管作为皇都的一室有些狭小,不过明显这里是相当尊贵的人物才会使用的场所。 周围还飘荡着甜甜的香味,是花或者香木发出的吧。 “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呀” 艾伯特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但也并非能享受如此奢华的生活。他只是出于好奇才开口问道,不过问完他立刻就后悔了。 “厕所” “啊,这样啊、厕……所……?” 艾伯特没有立刻明白铃乃话语的意思,他看向了刚才触摸地板的手掌。 “厕、厕所?” “大概是” 艾伯特显得十分狼狈,东张西望地看着周围。 “我、我虽然不怎么清楚贵族的生活,不过贵族使用的厕所这么大,能安心方便吗?不、不对,方便的地方,他们在哪方便?” 居然随意认为这里是像更衣室一样的地方,艾伯特开始四下寻找作为厕所里必不可少的那个东西。 “……难道是那个?” 在房间地板一隅,设置了一个银材质做的方形东西,那里比周围地面要矮上一截。看着它,艾伯特一脸苦逼地向铃乃确认到。 “看来是纯银的呢。不仅管理麻烦、费用也很昂贵,要是艾尔西尔看到一定会昏倒的。” 铃乃回答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推测。 “为、为啥那里会有秘密的通道……” “所谓秘密的通道,只能有建造城池时一部分的工匠知道。如此一来,在浴场、厕所、下水道之类的地方建筑密道,即使别人从图纸上也看不出与别的地方有什么不自然之处,而且密道设置在平常人们难以接触的地方不是常理嘛。” “理所当然的有点让人恶心,有那个家伙平常会没事扒开厕所里的地板啊……” “下方的通道没有设置回转门而是从天花板上方开口进入,恐怕也是为了误导侵入者吧。当然除此以外的出口也是存在的,只不过这次我们碰巧从这里出来了而已。” “哈……好过分啊” 虽然不知道具体啥过分了,艾伯特只能这么说。“放心吧,不管怎么看这都是贵人用的。这跟西大陆的庶民使用的不同。平常一定频繁清洁、打磨的。” “要是那样就好了” 艾伯特悲伤地看着手掌,铃乃现在已经对厕所失去了兴趣,将耳朵贴上门。 “嗯” “怎么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地方呢” “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个有着巨大的魔力还有法术结界同时存在的地方。就在不远的上方,能感觉到吗?” “嗯……啊,确实如此。要上了吗?” 艾伯特看向天花板,闭上眼睛搜寻对方气息,然后立刻点点头。 “不像是艾尔西尔呢,不过魔力与法术结界同时存在的地方,一定有如此设置的理由。有看看的价值呢。” “是呢,不过这样一来,已经没办法避开八巾或者玛纳勃朗西了吧,到时候怎么办呢?” “啊” “啊” “……啊” 还真是毫无预兆,厕所的门打开了,两个抱着打扫工具,胳膊上过着绿色毛巾的男子,看到铃乃和艾伯特后傻不拉几的出了一声。 他们根本没想到里面会有人,而且铃乃和艾伯特正全神贯注地观察上方情形,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个正翠巾的骑兵接近。 “““…………””” 数秒之间,他们大眼瞪小眼。 “真不错,打扫得很干净呢” “我对他们有些不过意不去呢” “托他们的福,我们知道了统一苍帝在云之离宫的什么位置,得感谢他们呢” 铃乃和艾伯特居然光明正大的走在云之离宫的走廊上。 在厕所遇到的那两个人是侍奉在统一苍帝身边的正翠巾士兵,那个厕所是只有统一苍帝才能使用的厕所之一。(听到皇帝专用的厕所有复数,艾伯特再次吃惊了。) 虽然发生紧急的事件,但也不能将统一苍帝一人丢在这里。正苍巾和正翠巾的数人说就算城池被玛纳勃朗西占据也要侍奉皇帝。 不过真正在皇帝身旁侍奉并担任警备的只有正苍巾,正翠巾的士兵不能接近皇帝玉体,只是负责整理皇帝使用的房间、用具等。 “真是辛苦的工作呢……要是这次骚乱结束,他们能升官就好了。” 艾伯特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念叨着。 八巾骑兵所在的各个骑士团有着天壤之别,但是正翠巾的小兵们仍旧抱有侍奉主上的荣耀每天勤奋地打扫着厕所,艾伯特不禁对他们肃然起敬(同情)。 “嘛,他们估计也还是有不满的,所以才将统一苍帝的位置告诉我们的吧。虽然我们不管怎么看都是入侵者,不过他们应该觉得与其交给恶魔不如让我们带走统一苍帝吧。之后我们见到统一苍帝,向陛下进言他们的功劳吧。” 正翠巾的两人一开始看到铃乃和艾伯特问他们是何人,然而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霸气,反而充满疲惫。 识破对方心理的艾伯特公开自己的身份,其中一人看着艾伯特的脸,想起了他正是解放东大陆的勇者伙伴中的一人。幸好没有出现流血事件。 艾伯特告诉他们是来营救统一苍帝的,相信艾伯特的年轻人不仅将云之离宫的地图详细口述一遍,而且为了避免与其他八巾骑兵遭遇发生战斗,年轻人将作为八巾之证的手巾撕裂,分成三段交给铃乃他们。 三段手巾中的两段系在了左腕,右腕系着另一段。 这是只有八巾骑兵才知道的,以既定的手巾撕裂形状识别敌我的标志。 “不过,他们的话有些让人在意呢” “嗯?” 正翠巾的年轻人说,为了照顾皇帝,正苍巾和正翠巾“被留了下来”。 也就是说除了剩下的他们以外的其他骑兵“被一个不剩地安置到其他场所”,暗示这个意思。 但是在这个聚集了玛纳勃朗西,天使,还有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的艾夫萨汗里,掌管八巾骑兵人事的统一苍帝怎么想都没法办到。 那么,究竟是谁,除了义勇军之外,能让驻守皇都苍天盖的八巾骑兵出动?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管怎样,皇帝就在前方。那里有着强大的法术结界。上吧!” 虽然也觉得这一路上太过顺利,不过只要能确保统一苍帝的安全,接下来他们根本不必管有没有被发现一路往义勇军大营逃走就好了。 斐岗义勇军的第一目的是从恶魔手中解放苍天盖,当然其中也包含了保护统一苍帝的安全。 只要有这点保障,在义勇军和皇都军拉开战端之前,就能争取到一点时间。 “这是……” 在登上最后台阶的铃乃和艾伯特面前,出现的正是艾夫萨汗皇帝居住的,比之前的厕所要奢华上不知多少倍的巨大“空间”。(拿厕所做对比……) 这里并没有供臣下拜谒的或者迎接客人用的家具用品,大概是皇帝的私室一样的场所吧。 当铃乃看到那个可供十个成人躺着的床上横躺着一个身影的时候,她不禁端正身姿。 至今为止只在战场上留下功绩的统一苍帝,毕竟是君临一个大陆顶点的皇帝。本来以铃乃或者艾伯特的身份是根本无缘直接见到皇帝的,除去个人感情之外,他们都必须以最高的礼仪对待陛下才行。 “【得见皇帝陛下,不胜惶恐。我等衷心祈求陛下宽恕扰您安眠的罪过。】” 铃乃惶恐地以伊安胡语对横躺在床上的人影说道,对方没有反应。 “……?【皇帝陛下……】” 这让铃乃不禁觉得奇怪,她加重语气想要向前进一步走去。就在这时。 “等一下” 艾伯特按住铃乃的肩膀,让她停下。 “他不是统一苍帝” “什么?” 而且太奇怪了,没有法术结界。甚至床的周围空间连法术结界的氛围都…… 就在这个瞬间。 在铃乃他们与床之间的空间出现了黑色的扭曲。 “喂喂,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入侵皇帝的寝室,未免太胆大包天。” “【啊?!】” 铃乃迅速地拔下簪子,艾伯特当即握拳做好战斗准备。 但是从黑色扭曲中出现的人物,感觉有些不耐烦且慢吞吞的样子,没有一下子要袭击过来的感觉。 铃乃看见从黑色扭曲中出来的独臂巨汗,屏住了呼吸。 “利、利比科古?” “……你、你啊” 铃乃认识这个恶魔。 就在一个星期之前,在笹冢千穗的高中引发战斗,玛纳勃朗西的一位头领,利比科古。 “你认识吗,贝尔” “……啊嗯” 铃乃吃惊地回答着艾伯特的提问,利比科古认清铃乃的脸,却没有表现得很动摇的样子。 “我记得作为人类的你明明受了重伤,现在看起来很精神嘛” “……倒是你伤不是没好嘛” 赌上性命战斗的两人再次见面时说着互相问候的话多少有些令人奇怪,正如先前千穗所惊讶的那样,在笹幡北高校身受重伤的铃乃如今只是留下一点点疤痕,身体早已恢复如初。 但是利比科古依然失去了被真奥砍掉的那只手臂。 虽然也不是所有的恶魔在失去器官后都会像壁虎断尾一样重新生长,而且现在安特·伊苏拉看到的这位利比科古的魔力比以前要弱了不少。 “说来奇怪,伤口怎么都没办法愈合,就算用魔力治疗,也丝毫不起作用。如今我也没办法上战场,只能像个人类一样担任警卫。” 利比科古就像一个人类一样说着自嘲的话语,重新看向铃乃和艾伯特。 “这边的这位没怎么见过,有很强的圣法气呢。且不说你,那样的家伙会来我可没听说啊。” “什么?” 虽然铃乃觉得利比科古的说法有些让人在意,不过她立刻甩开这个想法喊道。 “快撤退吧,利比科古。你应该明白的吧,这样继续留在艾夫萨汗是无法复兴魔王军的。” “……” “勇者艾米莉亚率领的斐岗义勇军正一个个攻占你们玛纳勃朗西控制的堡垒。现在已经逼近苍天盖城。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白白送命。” 利比科古盯着组织言语的铃乃并没有回答。 “原本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们玛纳勃朗西是被大天使和奥尔巴·梅亚陷害,中了天界的诡计。白白送命根本就不是魔王所愿意看到的。现在还为时不晚,率领全军撤回魔界吧。也如此对艾尔西尔说吧,他应该能明白我这话的意思的。” “……” “利比科古!” “那种事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我们是一群笨蛋,还有那个拉贵尔和叫奥尔巴的家伙大一开始就忽悠我们。但是啊,我们已经不能回头了。” “拉贵尔……可恶,又是天使” 时至今日,又听到了没听过的天使名字,让铃乃表情严峻。 光是加百列和卡麦尔已经无可奈何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天使,已经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他们一定会排除会妨碍他们计划的人的,现在在云之离宫如此对话已经是危险至极。 “什么叫无法回头!将统一苍帝交给义勇军,你们回去魔界不就好了吗!只要这样就不必白白送命了!魔王撒旦没有问罪西里亚特!你们也一定……” “不是这样的啦。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 铃乃充满真挚感情的言语被利比科古踢到了一边。接着他说出来了让铃乃无比惊讶的话语。 “无法回头指的是现在的状况。因为这是最起初的魔王军的理想。” “最初的理想?” 这是真奥说过的不让魔界的居民饥饿的话吗?(对负的感情) 然而如今的状况可以这么悠然地谈论那样的事情吗? “艾尔西尔大人说,这是为了让魔界的居民未来得以存活下的最初也是最后的布局。要是无关的你们闹出乱子可不行。” 利比科古的话语让铃乃混乱了。 “艾尔西尔是不可能愿意被天使利用从而获得艾夫萨汗支配权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芦屋没有察觉到如今的事态背后有人在穿针引线?怎么可能。原本他不就是被加百列给抓来的嘛。 然而从刚才利比科古的话听来,不管怎么看,如今指挥皇都苍天盖的人(恶魔)正是芦屋=艾尔西尔。 这么一来,八巾骑兵的人员配置也都是艾尔西尔的安排? “不知道。不过,艾尔西尔大人如此命令过。这个房间只能让一人进入。那之外的人进来的话……” 利比科古从动摇的铃乃那里移开视线。 他这个举动的意义铃乃稍稍迟点理解了。 “那、那家伙!!” 不顾艾伯特阻止,铃乃发动武神铁光,举着大锤攻向利比科古。 然而—— “到此为止——” 铃乃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咕……!?” 将铃乃挥下的大锤用手掌接住的人不是利比科古。 “哎呀,真是辛苦了辛苦了。能不被任何人察觉入侵到此真是了不起,让你们不远万里而来真是抱歉啊。明明没有新干线的站台的说。” “为、为什么是你!” 艾伯特正想问突然出现的人是谁的时候,在本人回答之前,铃乃就叫出了那个可恨的名字。 “加百列……?!” 一如既往目中无人的脸,比起铃乃,艾伯特倒更为惊讶一些。 “阿列?他确实是这个世界的人呢。艾米莉亚的伙伴啊。魔王去哪了啊?” “不可能告诉你这家伙的!” “喂喂……没办法被讨厌了呢……但是啊,你们真走运,来的人是我。你是利比科古吧。居然直接对我使用概念收发,艾尔西尔说过什么吗?” “……” “!?” 果然之前从铃乃那里移开视线只是单纯了为了使用魔术集中意识。 但是有件事无法让人理解,明明知道被天界欺骗的利比科古,为什么说的好像是艾尔西尔授意一样,要将铃乃他们的情报传达给加百列。 从一旁一脸开心地看着铃乃表情的加百列,笑得是愈来愈欢的说道。 “嘛,虽然你们也抱有疑问,不过要想问出答案的话还是等全部结束之后找艾尔西尔吧。嘛,要是你们能及时赶回来的话。” “什、什么!?啊呜!!” “呜哇!?啥啊!” 加百列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 仅仅如此,铃乃挥舞大锤的动作和艾伯特握拳战斗的姿势就被定格了。 “总而言之,事情正进展到有趣的地方不能让你们捣乱。要来的话就挑个好时机,准备好所有演员呢。” “说、啥……!?” “呜哇啊啊啊!” 虽然铃乃和艾伯特拼命地抵抗,不过还是无法动弹。 “待到演员齐了再过来,那时不管是躺在那里的艾米莉亚父亲,还是在上面过着舒服日子的老皇帝,都随便你们。” “啥!?” 铃乃和艾伯特没法扭动脖子。为了看清视野一端躺在床上的男子,他们拼命地睁开眼睛。 “那么再见了——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见面,拜拜~~” 到此为止。 突然周围风景急速远去。 那个让人火大的大天使、在忍耐着什么低着头的玛纳勃朗西恶魔、云之离宫、床上躺着的男子,眼前的光景宛如万华镜一般粉碎崩坏,铃乃和艾伯特被扔进了异空间。 “这、这是!?” “gate!可恶!!” 应该是被加百列打开的gate,将他们两吸了进去。 总算是将身体摆正,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束缚之力的后遗症,他们的身体还无法动弹。 无法阻止对方发动法术,在加百列压倒性的力量面前,铃乃和艾伯特根本无法抵抗gate的奔流被吞了进去。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铃乃十分后悔大叫道。 结果如此狼狈。 面对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人根本无法抵抗就被抓住扔了进来,这样什么都做不到的任凭时间流逝。 “喂,gate的出口!!” “……啊,啥?!” 铃乃擦掉挂着泪珠的眼角,朝艾伯特抬头看去。 太快了。 被扔进gate里还不到一分钟。 然而异空间的那头确实能看到gate出口的光亮。 那也就是说没有被送到地球或者别的异世界? “不知道会从哪里出去,小心点!!” 不用艾伯特特意说,铃乃也做好了以防万一,抵御冲击的准备了。 终于,出口的光景慢慢化为实体。 “……街道?” “出去了!!” 喂!你还能飞吗? 突然,整个视野恢复了色彩,充满了空气,没有异空间奔流的压力,满眼是被温暖阳光照耀着的世界。 两个人被从空中扔了出来。 不过,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高,能够看清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 看起来是一条很大的街道。 gate闭合扰乱了气流,迫近的鸽群在铃乃和艾伯特附近被冲散。 钟声刺响耳朵。太奇怪了,明明和真奥才分开了数小时。 现在,艾夫萨汗应该是夜晚才对啊! 铃乃看着太阳的位置确认目前他们所在,她屏住了呼吸。 难道,这里是。 “喂!你还能飞吗?那边那个巨大建筑物上有平整的屋顶。要降下去了啊!!” 没有注意铃乃动摇的艾伯特,总之先指着眼下的巨大建筑物说道。 铃乃这次确认了这个建筑物在街道上的位置。 “哈!!” 两人使用法术在空中滑行,总算是降落到刚才艾伯特指着的那个建筑屋顶上。 不过铃乃依旧十分动摇。 艾伯特着陆之后环望周围,这次也表现出了和铃乃一样的动摇。 “这、这里是” 艾伯特看着屋顶下的街道无语了。 接着,他看向远处一栋巨大的建筑物,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圣·埃雷帝都……” “果然……” 铃乃咬紧牙关。 他们传送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艾伯特视线的前方是圣·埃雷帝国恢弘的帝城埃雷尼姆。 比起一个不小心穿越世界,现在情况要更为严峻。 他们从皇都苍天盖,一直飞到了世界相反的一边去了。 铃乃没有增幅器就无法使用打开gate的法术。要再次回到皇都苍天盖的话,必须要使用圣具“天之阶”才行。设置圣具的位置在帝都的西端,骑马需要两日才能到达的圣·埃雷司教座。 然而,如今的铃乃和艾伯特才没有闲心花上以日为单位的时间去移动。 已经万事休矣。 铃乃无力地坐到了地上,她颤抖的手总算是从法衣中取出了移动电话。 现在能做的只是向真奥报告自己的狼狈样。 只是报告的话,如今的真奥又能做到什么呢。 要是知道我们无计可施的情况,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采取行动。 然而,无法使出全力战斗的真奥,面对大天使三人肯定是毫无办法啊。 “可恶啊……” 铃乃就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后悔的举起拳头朝圣堂的屋顶砸去。 “喂,给我等等。也许我们不必那么悲观。” “……唉?” “既然帝城在那里的话,这里就是奥雷艾斯区了。这么一来……就是那个!那个建筑是法术监理院!” “法术监理院?那里是艾美拉达殿……嗯?圣·埃雷的奥雷艾斯区?等、等一下,难道说这栋建筑是……” 铃乃眼睛瞪圆了看着这个刚才这个用拳头砸着屋顶的建筑物。 “原来如此。要是我的记忆准确的话,这里是审问的场所,圣·埃雷司教区的奥雷艾斯大圣堂。” 铃乃失去力气的脚,逐渐恢复了知觉。 希望仍在。要是顺利的话,虽然不是立刻但也能回到苍天盖。 回应着这铃乃的艾伯特用力地点点头。 “现在,艾美就在我们的脚下。”(注释:上一卷提到艾美拉达被异端审问。应该就是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带领义勇军战斗的将领们声音发硬地说道。 “艾尔西尔不会是设下了什么陷阱吧?” 将领们担忧也是不无道理。 艾夫萨汗第一伟大而美丽的皇都苍天盖中央区居然没有一个人。 昨天不断派出的斥候还汇报说,皇都弥漫着异常的警戒我军与艾尔西尔发生激战的气氛。 当然,也有可能艾尔西尔察觉义勇军接近而严命军队待命。 然而,斐岗义勇军面前这广阔的场景,与其说这座城池在戒严,不如说已经成了一座废城。 大都市的中心空无一人,一条大道径直通向天守阁,能看到的只有随处可见的法术街灯,偶尔穿过云间的月光,还有吹散黑云的阴湿冷风。 “总觉得毛骨悚然……无法呼吸呢” 先头的将领流着冷汗,正在犹豫该不该下令向前冲呢。 “你们在后面跟着” 看到身旁悄然策马前来的人物,将领瞪圆了眼睛。 “艾、艾米莉亚大人?” “不过是对自己技艺有自信的人才行。这里跟你们之前攻占的地区不同。不能跟上我和奥尔巴的话,会被围困杀掉的。” “……”就像是被惠美的话语给拖出来一样,奥尔巴骑着马从后面跟了上来。 不知为啥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懊恼,至今为止的那份从容早已不见。 惠美只是移动眼球看向奥尔巴。 “可以了吧,让我打前锋” 语气锐利地问道。 “……好吧没办法了” 奥尔巴的回答很不干脆。奥尔巴那种无法给出别的回答的苦涩情绪,连什么也不知情的将领也能感受到了。 惠美满足地点点头,轻快地从马上下来。 “直到现在,我都是心情不快地骑着你,对不起呢。” 惠美抚摸着骏马的鬃毛道歉。落到地面的惠美深呼吸,然后大声呵道。 “驱尽一切邪恶之人,显现吧,我的力量!”(对比澄空bd版里惠美变身的台词:驱尽一切恶魔,显现吧,我的力量) 伴随着呐喊声,以惠美为中心卷起了强烈的暴风。 一道圣法气奔流直冲夜空,以比在日本展现的要强上百倍的密度将惠美包裹住。 惠美的手出发闪光生成“进化圣剑·单翼”,它与以往的截然不同,刀身粗犷、巨大。 包裹全身的圣法气化成实体,覆盖全身的白银之光是由名为“进化天银”的神器诞生出来的“破邪之衣”的完全体。 曾经与魔王军战斗时并不存在的左手护甲上的圆盾,是融合的耶索德碎片,阿拉丝·拉姆斯具现化的新力量。 长发在圣法气的净化下变成宛如绢丝一般的苍银色,眼瞳染上了让恶魔战栗不已的神圣绯色。 曾经拯救安特·伊苏拉全境的勇者艾米莉亚·尤斯提纳,以完全的姿态再临恶魔支配的苍天盖。 目睹艾米莉亚变身的义勇军仿佛看到地面升起了一轮新的月亮,他们被震撼地发出怒吼。 他们确信必胜无疑。 他们毫不怀疑“圣剑的勇者”这次必将笼罩安特·伊苏拉的黑暗打破,率领他们与恶魔作战,并最终漂亮地取得胜利。 听到背后的欢呼声,笼罩在光芒之中的艾米莉亚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什么勇者? 获得比曾经将魔王撒旦逼上绝路时更加强大、完美无缺力量的自己,如今不过是个二牌演员而已。 “接下来……艾尔西尔究竟准备了一个怎样的舞台呢” 圣法气的奔流中一声呢喃,没有被旁边的奥尔巴听到。 不知何时艾米莉亚的嘴角挂上了无畏的笑容,无声无息地从地面腾起浮上夜空。 那宛如天之骑士一般的姿态,再次引起了义勇军的欢呼。 “……上了,奥尔巴” “我知道了……不过,要是做出奇怪的举动……” “那种事我知道。我会和艾尔西尔全力战斗的。这就行了吧?” “……嗯” 奥尔巴是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当他理解艾米莉亚还没有放弃麦田时,吐出了一声安心的叹息,为了追上艾米莉亚他也从马背上浮了起来。 “目标,苍天盖天守阁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大家,跟我冲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艾米莉亚的鼓舞下,义勇军的呐喊声撼动了整个都市。 “不要落下了奥尔巴!天光骏靴!!” 艾米莉亚就像是贯穿黑夜的月光一样,在通向皇城的大道上飞翔,奥尔巴也追着她飞起来。 后面,数千斐岗义勇军麾下的八巾骑兵的铁蹄踏破大地跟了上去。 “右翼有恶魔!过来了!!” 一点没有减缓飞行速度的艾米莉亚尖锐地向奥尔巴喊道。 “呜!!” 在奥尔巴确认那是何人之前,就向那里就投出风之刃。 为了追上飞翔的艾米莉亚和奥尔巴,无数的玛纳勃朗西恶魔出现了。 被奥尔巴风之刃击落的玛纳勃朗西恶魔坠落到屋顶上,对方是恶魔,没有这么容易就死掉。 然而。 “冲啊!!目标只有艾尔西尔!!不要管杂鱼!!” 在艾米莉亚的号令之下,从皇都外面直冲中央区的义勇军骑兵提升了速度。 奥尔巴还有义勇军骑兵们都没有闲暇给负伤的玛纳勃朗西恶魔最后一击。 像羽虫一样零星出现的玛纳勃朗西恶魔小队,他们的数量远远无法担任首都防御的责任,送上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应该是明白这点的它们,不是远远地释放魔力弹攻击,就是重复着“交锋——立刻撤退”的让人无法理解的战斗模式。 原本那些皇都中央区残留下来的八巾骑兵去哪里了? 要是艾尔西尔真的想妨碍艾米莉亚和义勇军前进的话,怎么想都得在这通向天守阁的大道上布置阻止骑兵队行进的陷阱啊。 为了守卫皇都,明明玛纳勃朗西军用上八巾骑兵来迎击也是不稀奇的,可是从刚才到现在出现的只有能用眼睛便能看清的玛纳勃朗西佯攻杂兵。 不过,艾米莉亚并没有给奥尔巴还有义勇军所属的八巾骑兵抱有疑问的时间。艾米莉亚通过以往的经验很清楚,只要展现出绝对的力量,那些后面跟着的人就会产生,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艾米莉亚在就能摆平的错觉。 同时,作为一介凡人的“勇者的同伴”,仅仅是被当做艾米莉亚附属物存在的奥尔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毫无阻止的办法。 奥尔巴可以让艾米莉亚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但是没有阻止她的手段。 以最快速度穿过毫无障碍的笔直大道,在艾米莉亚带领下的义勇军先头部队很快就到达了天守阁的护城河前。 义勇军在天守阁的西大门前布阵,大门紧紧地关着。 后续部队分散着与玛纳勃朗西交战,整个战况毫无改观。 “接着……” “……” 谨慎地警戒周围,艾米莉亚和奥尔巴仰望着天守阁。 “我是勇者艾米莉亚!与誓言解放皇都苍天盖斐岗义勇军一道参上!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现出的身姿吧!” “姆呜……?” 艾米莉亚饱含力量的话语让奥尔巴果断不安。 至今为止,艾米莉亚明明都对作战持消极态度的。 然而如今的艾米莉亚居然表现出比曾经与魔王军作战时更为强烈的意志。 “……‘凉拌豆腐’……‘茗荷’究竟是什么啊” 让艾米莉亚态度大变的果然是艾尔西尔那封书信。 只不过,奥尔巴没有证据来质疑艾米莉亚的话语,单纯地觉得不安。 “啊啊,那是!!” 此时,应该被艾米莉亚力量与勇气鼓舞的义勇军中,向上喊出了恐惧的声音。 “那是……” “来、来了!!” “啊!” 艾米莉亚确认那个在刚才声音指示方向的更上方,苍天盖城露台上出现的身影。 “来得正好!勇者艾米莉亚,还有肮脏的人类贼军!” 仅是一声大喊,便将义勇军的大军震慑住。 这是包含魔力的声音。 是让削弱身心,萎靡意志,是情绪低落的恶魔之声。 君临苍天盖的男子并不是那个穿着软哒哒衣领t恤和耐磨长裤,会因为笹冢的银行存折结余一惊一乍的芦屋四郎。 而是率领恶魔大军,作为魔王军四天王之一征服东大陆的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 上半身穿着的铠甲以及为风翻卷着的斗篷,都是以一流的做工制作的,散发出不愧是恶魔大元帅的不祥气场。 艾米莉亚和艾尔西尔互相盯着对方,交织的视线迸射出要将空间扭曲的魄力。 “还真是愚蠢至极!勇者艾米莉亚!明明知道我的‘凉拌豆腐’和‘茗荷’的巨大力量,竟然还敢前来!” “居、居然是真的?!‘凉拌豆腐’和‘茗荷’究竟是什么?!” 充满魔力与魄力的艾尔西尔话语,让奥尔巴惊呆了。 艾米莉亚侧眼看着奥尔巴,将马上要喷出的爆笑拼命忍住,总算是保持一本正经的样子回应道。 这就是暗号。 “愚蠢的是你艾尔西尔!‘我和圣剑’的‘凉拌豆腐’不加‘茗荷’!不管你等多久,这点都不会改变的!”(大家应该懂的。) 这是艾米莉亚准确理解了艾尔西尔书信内容的暗号。 “……那好吧” 站在高空的艾尔西尔嘴角露出笑意,艾米莉亚确实看得真切。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以这份力量让你认识残酷的现实!勇者艾米莉亚,曾经错失了与你的决斗,不如今日就让你我一对一单挑吧!!” “求之不得!!” “等、等下艾米莉亚,那是……呜?!” 看到一旁的艾米莉亚完全中了艾尔西尔的挑唆,奥尔巴赶忙加以阻止。 就在奥尔巴想要阻止正在上升的艾米莉亚时候,两个身影闪到了他的眼前。 “难道……你是想阻止二人赌上各自荣耀的决斗吗,奥尔巴·梅亚?” 这是年轻的玛纳勃朗西头领法尔法雷洛和—— “我还有点私事想问你呢,如果你无论如何要妨碍他们的决斗,那就先打败我们吧。” 率领新生魔王军的第一头领巴巴力提亚。 “不知道你和天使们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艾尔西尔和愚笨的我们不同。” 巴巴力提亚的话语充满了苦闷和悔意。 “这次闹剧结束之后,要如何处罚我等,我们都心甘情愿地接受。不过,到时候会拉上你一起的。” “咕……” 奥尔巴愤恨不已,如今以两个头领为对手,想要压倒性地取得胜利对他而言有些困难,就算是排除了两人妨碍,奥尔巴也没办法再介入到艾尔西尔和艾米莉亚激战之中。 奥尔巴开始觉得焦躁起来。 以如今的艾米莉亚的力量,将艾尔西尔和这两个人收拾掉根本不废什么功夫。 那样的话,才会迎来奥尔巴和“他们”所描绘的计划最终阶段。“他们”就没有觉得这个状况很奇怪吗? 就在奥尔巴混乱不已的时候,艾尔西尔和艾米莉亚在苍天盖城的更高空处对峙。 神圣的银光与邪恶的黑光,一正一反,令人恐惧的静谧弥漫在苍天盖的上空。 “……好怀念呀” 最先开口的是艾尔西尔。 “……是呢” “那时,你也和众多的八巾骑兵一道来到这个城下” “你不也是率领大量的恶魔嘛” “当时我可是没觉得一定会输的” “叫战略撤退吧” 艾米莉亚忽然仰望为重重白云覆盖的更高空说道。 “那一天……魔王从空中出现” 对峙二人的记忆回到两年前。 那一天,挡在解放了皇都苍天盖全区域,将支配东大陆的恶魔驱逐的勇者艾米莉亚面前的是艾尔西尔。 战斗持续了数小时,在艾米莉亚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艾尔西尔渐渐处于下风。 就在这时。 在誓死要讨伐艾米莉亚的艾尔西尔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是让艾米莉亚最为魂牵梦绕的声音。 比任何人都想看到他的身姿,比任何人都想要将他毁灭。 那是魔王撒旦的声音。 包括艾尔西尔在内的所有恶魔大元帅被攻略,世界几乎都要回到人类的手上,那个身姿,那个魔力,让艾米莉亚想起了憎恶与恐惧。 那个毁灭自己一切的元凶近在眼前,刚感受到他强大的力量,艾米莉亚的心理产生了憎恶与巨大的恐惧。 要是自己输给他,整个世界、父亲的灵魂,故乡村子等等一切将无法得到救赎。 那时阴暗沉重苦闷的感情至今也难以忘却。 那个时候的魔王撒旦是为了劝说毫无胜利希望的艾尔西尔撤退而来的。 那也是艾米莉亚与魔王的初次邂逅。 面对这个世界之敌人—— “” “” (两人默默地看着彼此……) 不知为何,回过神的艾米莉亚没能立刻想起那时对话的内容。 这件事对艾米莉亚而言只是单纯的一个回忆,而且没必要记得清清楚楚。 艾米莉亚微微摇了摇头,看向芦屋四郎。 “真的,会来?” “一定会。不过……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到时还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艾尔西尔无法想象因为真奥的到来,局势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即使如此,艾米莉亚和艾尔西尔虽然没有详细的交谈过,不过有一件事他们看法一致。 真奥绝对不会做出破坏在日本度过的那段时光的事情来。 “我知道,所以现在……” “无能为力的我们,至少要竭尽全力地活跃才行,对吧?” “正是如此” 艾尔西尔握拳,侧身摆好架势,艾米莉亚也手持圣剑,进入战斗姿态。 “在开始之前,我不得不向你道歉……因为我的软弱,将你们……还有魔界的居民……大量地杀害……对不起” “只是因为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压倒一切的力量。善后等着战争结束之后再做。现在我们更应该……” 艾尔西尔看着被艾米莉亚称作“最终形态”的,展现出最强姿态的圣剑说道。 “阿拉丝·拉姆斯没有感冒什么的吧” “很精神哦。这孩子比我们要坚强的多。” “那真是……再好不过” 艾尔西尔握紧拳头向艾米莉亚袭去。 面对艾尔西尔的超音速,艾米莉亚赶忙举起左腕的盾防住正面一击。 冲击产生的强风呼啸而过,砸向远处的大地,顿时一声轰鸣。 “我可是打算全力以赴的” “我说过了,阿拉丝·拉姆斯很强!哎啊啊啊啊!!” 承受住艾尔西尔攻击的艾米莉亚弹回对方的拳头,扭动着身体使用破卸之衣包裹住的化为凶器的脚踢出,艾尔西尔毫无防备的腹部遭受打击,响起一阵轰鸣。 “……痛痛!” 因为脚尖的冲击而泪目的艾米莉亚,就像是按照既定比赛的规则一样,在初次攻击结束后,与艾尔西尔一起拉开了距离。 “顽固的不只是脑袋啊” “我的身体连杜兰达尔都能弹飞,要是我认真起来,你伤不到我分毫。” “……看起来这会是比我想得更长的持久战呢!” “偶尔不使出全力的话,身体会变得迟钝呢” “还真能说呢,到时候别输了哭着求饶啊!” 艾米莉亚无畏的笑着挥动圣剑,剑刃发出耀眼的光芒。 “天冲岚牙!!”“呶呜呜呜呜!?” 比在新宿吹飞真奥时强上百倍的光之岚袭向艾尔西尔。 因为强烈的光之风暴而苦于防守的艾尔西尔,没有及时对冲过风暴迫近的艾米莉亚做出应对。 “空突闪!!”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米莉亚以最大的速度、最强的力量使出艾伯特亲传的拳法,朝防御的艾尔西尔砸去,将他吹飞。 拳法掀起的风压连收到法术防御保护的城楼屋顶都吹飞,瓦砾纷纷落到地面。 艾尔西尔想以魔力遏制身体惯性,同时艾米莉亚已经追上了被打飞的艾尔西尔。 “天光、炎斩!!” “毫无效果!!!!” 在笹冢的战斗中,艾尔西尔仅凭一己气势便将路西菲尔灼烧勇者的火炎吹散。 艾尔西尔在空中回转身体,毫不留情地朝已经挥下神圣火炎之剑的艾米莉亚肩头踢去。 “啥时……!!” 虽然有破邪之衣的保护,不过经常使用的这支手侧肩膀遭受恶魔大元帅的全力一踢,这让艾米莉亚痛得皱起眉头。 此时,艾米莉亚露出很大的空隙。 “咕,这、这是……!!” 察觉到的时候,艾米莉亚全身都已经无法动弹。 从艾尔西尔的双手中发出的带有强大念动力的光线,将艾米莉亚全身束缚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等、等哇哇哇哇哇哇!!!” 被艾尔西尔光线抓住的艾米莉亚,开始像个大风车一样回转起来。 “咕隆咕隆隆隆隆隆隆!!” “阿拉拉拉拉拉丝丝拉拉姆斯讨讨厌啊” 艾米莉亚拼命地抵抗着,不过艾尔西尔是真的打算让艾米莉亚转圈圈。 力量被束缚住根本没法做出像样的抵抗。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回旋的离心力达到最大的时候,艾尔西尔将转动着的艾米莉亚朝苍天盖的屋顶砸了下去。 要是普通人肯定会被砸个稀巴烂,恐怕会尸骨无存的力量,让艾米莉亚脸对着苍天盖砸了上去。天守阁的屋顶就像是爆炸了一样,然而爆炸的原因不是化学作用而使纯粹的物理冲击。 拜他所赐,被誉为东大陆第一建筑物的苍天盖,就像是喜剧中被吹飞假发的秃顶一般悲催。 “……站起来!艾米莉亚!你不会是因为这种程度就倒下的软脚虫吧!” “……是呢,真是的,我也知道不得不拿出真本事战斗才行,可是啊……” 听到艾尔西尔的怒号,向陨石一样砸向苍天盖的艾米莉亚,立刻从废墟中蹦出来。 “打到我的鼻子了!很疼啊!!” 艾米莉亚双手架好圣剑,掀起一阵瓦尘,像火箭一样朝艾尔西尔冲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拖着流星白银长尾一般,“进化圣剑·单翼”剑闪大乱舞中。 从各个不同方向划过的圣剑轨迹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在地面上的人们以为艾米莉亚化作了银色光球一般。 但是谁又能分清楚这圣剑挥舞引发的风压之声,与艾尔西尔抗住之光速之剑的轰鸣呢。 拥有魔王军最坚硬肉体的艾尔西尔,绝没有像路西菲尔或者马纳果达那样掌握各种魔法。 然而周旋魔界豪族,作为旧魔王军大将支配东大陆直到最后瞬间的理由之一便是他纯粹强硬的肉体。 连与阿拉丝·拉姆斯融合,进化为最终形态的“进化圣剑·单翼”都可以徒手抵抗,一般凡人究竟该如何伤害他身体分毫? 仅仅是展现出他压倒性的肉体,就让东大陆八巾精兵们臣服于恶魔大元帅艾尔西尔。 艾米莉亚的斩击与艾尔西尔的防御陷入了僵持的状态,就在人们思考这情况要持续到何时—— “光爆冲破!!” “呜!” 在艾米莉亚完成法术咏唱的瞬间,并非来自圣剑的光冲击波在艾米莉亚身体中心不断膨胀。 专心防御斩击的艾尔西尔反应一瞬稍迟,当他的指尖感受到一点热量的时候,整个视野已经被光芒覆盖。 将銚子的玛纳勃朗西弹飞的光波,也无法对艾尔西尔的肉体造成伤害才对。 不过,以这光量一瞬间遮挡住视线已经足够。 艾米莉亚抓住艾尔西尔这不到零点几秒的空档,在最后一击被弹飞的瞬间从这个空档突破。 “啊呀啊啊啊!!” “唔咕!!” 艾米莉亚用脚后跟朝艾尔西尔的胸口狠踹了上去。 艾尔西尔表面上毫发无损。 然而,勇者全力一击的冲击早已直达艾尔西尔的身体内部,这个最硬的肉体也像陨石一样撞上了天守阁,在本就秃顶的城楼上掀起大风。 艾尔西尔! 也被奥尔巴称赞的这座名胜苍天盖城,随着艾米莉亚和艾尔西尔愈演愈烈的激战,它的屋顶被吹飞,墙壁被砸落,阳台也残缺不全了,这座伟大的建筑已经面目全非。 “还你颜色!艾尔西尔!给我站起来!别告诉我你这么废物啊!” “……呼,这么滥用力量,你撑不住我可不管啊” 刚被逆转的艾尔西尔悠然地推开瓦砾望着艾米莉亚。 “这话由我来说才对” “真是大言不惭……” 艾尔西尔一边咂舌,一边慢悠悠地上浮。 “不过,我姑且还是警告你一句,不要过分破坏城楼。要是楼塌了,你会后悔的。” “哈?” 艾尔西尔明明是恶魔的嘴脸,却带着像是对小孩子说明秘密时那样亲和的笑容说道。 “诺尔德·尤斯提纳被囚禁在云之离宫。虽然派了护卫,不过要是重伤城楼危及云之离宫就不好了。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父亲,你也不想他因这种闹剧丧命吧。” 这个瞬间,艾米莉亚的心情该如何表现才好呢。 呼吸停止,无比惊愕。 接着,瞬间脸颊染红,眼泪汪汪。 让艾尔西尔来评价的话,艾米莉亚一直追寻的梦之彼方,现在就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 “……真的?” “如果那个男人是你的真正父亲的话。他和我一起从日本被带了过来。” 艾米莉亚屏住了呼吸。 虽然艾米莉亚不知道艾尔西尔是怎么从日本被带回安特·伊苏拉的,但是父亲活着并来到了日本,原先加百列说的这句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爸爸……真的,在日本……一直,就在我的附近?” “是不是在附近我不知道。最先遇到你爸爸的人是魔王大人。” “……是,这样啊” 找到爸爸的人是真奥啊。(岳父不也叫做爸爸嘛。) 艾米莉亚细细地体味着艾尔西尔所告知的每一个事实。 “但是,如今诺尔德是无法回到你们身边的。在我们舞台暗藏的黑幕,正在盯着这场战斗。要是做出奇怪的举动,瞬间诺尔德就会被送到你无法企及的地方。” “……是啊” “搞什么,没斗志了?” 看到淡淡回答的艾米莉亚,艾尔西尔提出了一个并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艾米莉亚绯色的眼瞳,就像是恶魔一样充满了斗志。(原文这句话看不懂呢) “谢谢,我打起精神了” “感觉你一脸想让全世界成空地皮的表情呢”(吐槽艾米莉亚炒房产?) “居然对女孩子说这样失礼的话啊。听了刚才的话,我已经做好继续活跃下去的觉悟了。这次战斗结束后,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求之不得!” 艾尔西尔翻动着斗篷,让全身充满邪恶的光芒,向斗志满满的艾米莉亚发动突击。 艾米莉亚也让全身充满圣法气,为了弹回艾尔西尔的攻击,她举起了圣剑纵身迎上快速挥下圣剑。 在靠不住的烛台旁边,真奥抱着led的提灯小声念叨。 “啊啊啊啊,啊,好暗” “啊,好暗。才不对呢。喂,感觉怎么样” 真奥放下提灯,盯着从床上侧身的艾契斯问道。 “唉……还有点头疼……还有就是脖子……” “毕竟你是那么飞的呢” 从额头喷射出能量飞向空中,物理角度而言就很乱来了。把脑袋当做了火箭推进器,难怪脖子或者背部会痛的。 “虽然我还记得一些……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艾契斯问题,真奥一脸忧郁。 “没什么啦” 坠入水池的真奥完全成了落汤鸡,他背着失去意识的艾契斯的回到旅馆。总之是无法避免的,在餐馆老板的通报下巡逻的镶红巾骑兵前来查问了一番。 “那……怎么了?” “搬出了铃乃和大法神教会的名字,还有为了息事宁人,贿赂了查问的镶红巾骑兵让他们闭嘴。” “呜哇” 稍微想想,实在不能说化身为最肮脏的大人的真奥解决了事态。 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不过做出这般在大街上挖出大洞的奇怪举动。 一般来说被立刻逮捕也不会奇怪。 万幸的是,在逗留的旅馆里留下了铃乃作为教会司祭的身份记录,现场的镶红巾骑兵判断这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国际问题,然而真奥他们仍然面临着说不定明天后天就会有更高位的八巾骑兵将他们逮捕的状况。 “因此,必须要尽早地离开这个旅馆才行。如果身体没问题的话,就出发。” “不是吧……” 艾契斯只能老实听从,她看向了回到提灯旁的真奥。 “真奥?刚才一直在做啥呢?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呢” 艾契斯看着像是盯着什么的真奥手边,好像他对着提灯转动什么物品。“铃乃和艾伯特的联络还没有来。他们出去已经八小时了。” “八小时?!啊啊,居然这么久……真奥!” “不要问为啥会起不来的问题啊。你现在不是处于普通的状态。在你的病情判明之前,不要随即乱动好不。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好。” 真奥说着用手指向艾契斯的额头,艾契斯举起了手指抵住额头。 额头现在还发出淡光,真奥为了不让镶红巾的骑兵看到这个样子,可是煞费苦心,虽然现在说这个也没啥意义。 艾契斯不再过问原因,看向真奥的手边换个问题问道。 “……联络不上和那个东西有什么关系?” “算是给移动电话充电吧。现在我使不出力量,所以为了更好使用概念收发不得不借助它了。真是的,没在池子里泡坏了真是奇迹。” 真奥现在转动的是,可以通过转动把手给led提灯充电,同时接收无线信号,而且可以方便移动电话充电的outdoorgoods。 自从来到安特·伊苏拉,只在和艾伯特交换号码时充过一次的电的真奥移动电话,就算是功能再怎么少的机种,电量早就用的光光的了。 要是拼命地摇动把手说不定会影响移动电话的时候,为了适合说明书中写得充电速度,真奥已经摇了三个小时了。 也许掉入水里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呢。 “我好像还得了腱鞘炎。人类的身体还真是弱啊。我再次认识到。” 一边苦笑着,一边抬头看向艾契斯的额头。 “艾契斯,怎么样了?阿拉丝·拉姆斯在战斗吗?” 艾契斯忽然想起了化为额头火箭的瞬间。 她稍稍摇了摇头。 “……不是很清楚” 小声说道。 “不过,刚才胸口就充满了十分温暖的东西,感觉十分美妙。” “看你一脸这么舒服的表情,你别忘了你之前也体验了这十分美妙的感觉啊” 真奥是在说之前艾契斯将肚子填得饱饱的美妙感觉,艾契斯巧妙地选择了无视。 “但是现在……” 艾契斯一脸认真的表情笔直地朝一个方向指着。 “现在,我能明白。在那个方向。好像是耶索德的强大力量与黑暗力量正彼此碰撞。” “这里的东南方向……皇都中央啊” 真奥将意识集中到艾契斯手指的方向。 然而,别说是耶索德,魔力和圣法气他都一点无法感知到。 不过,既然艾契斯说是“强大的力量”,那只有惠美和加百列对战时候发出的那种圣法气才对。 既然如此,就算这里是离皇都再怎么偏远的地方,真奥也不会感知不到才对。 “可恶,果然我是不是哪里摔坏了?!” 真奥握紧拳头,但是不管怎么烦恼也无法解决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侵入苍天盖中央区的铃乃和艾伯特在做什么? 能让阿拉丝·拉姆斯解放力量发生激烈战斗的,对手不是芦屋就是大天使们。 不知道这场战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铃乃计划的成功与否这点,在战斗打响之时就已经判明了。 “没办法从我这边联系,真是头疼啊” 没办法集中魔力的真奥无法向铃乃和艾伯特使用概念收束。 “呐真奥” 艾契斯一本正经地对皱着眉头的真奥说道。 “我知道真奥很辛苦。但是求你了!赶过去!姐姐就在附近!我会坚持住的!” “……” 真奥同样回以认真的表情。 之前艾契斯(使用力量)变成火箭,并不是因为这些天真奥使用艾契斯的力量造成她的身体不适。 既然如此,即使真奥不挥动圣剑,艾契斯也能单独一个人使用力量才对。 艾契斯在日本的时候能与卡麦尔战个平分秋色甚至处于优势。 虽然不知道这在敌我力量发生巨大变化的安特·伊苏拉是否适用,不过至少艾契斯要比对现状毫无作用的真奥能派上用场。 “……嗯?” 忽然,真奥想起了与艾契斯融合之时的事情。 “喂,艾契斯” “怎么了?” “你原本是和诺尔德的融合的吧?” “是啊?” “那么还能再次离开我吗?” “唉?那个、那……” 艾契斯忽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对象是爸爸的话可能办到,不过再返回去我没有试过……” “没试过?但是你之前不是在笹幡北高校和我轻易就融合了嘛。诺尔德就没说什么方便转移你之类的话?” “真奥你说什么‘轻易转移’的话呢。对我而言可是有很多弊害的,毕竟咱们相性很差呢。啊,铃乃和艾伯特原本就不行呢。”“啊?” “千穗不可思议地可以融合呢。天祢好像可以也好像不可以。梨香和木崎不行呢。先不说路西菲尔像不像个人类吧,他是和我相性最好的。那个可恶天使去死吧,不行,毫不考虑。啊,既然惠美可以使用姐姐的话,估计也可以使用我吧。” “什、什么?” 可恶天使应该指的是沙利叶吧,艾契斯所说的这些可以和她融合的人,完全没有共同点。 真奥、惠美、千穗、漆原、诺尔德可以融合,天祢不好判断,铃乃和沙利叶、艾伯特、梨香和木崎直接pass,真是搞不懂基准呢。 虽然搞不懂判断标准,不过,那个漆原居然评价这么高让真奥有点纠结呢。 该怎么划分芦屋和艾美拉达已经让真奥搞得莫名其妙了。他想起了与艾契斯融合时候的事情。 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混乱让真奥至今才注意到这个绝对不该无视话题。 “呐,艾契斯,难道说‘亚多立基’是……” 在和真奥融合之前,艾契斯将真奥称作“亚多立基”,难道艾契斯和阿拉丝·拉姆斯将可以和她们融合的人类都叫做“亚多立基”? “啊嗯,是可以融合的人哦” 果然是这样啊,在理解的同时,真奥又有了新的疑问。 “但是,那样不奇怪吗” “什么啊” “‘寄生植物’指的是让宿主寄生的植物对吧?是跟你和阿拉丝·拉姆斯融合,为什么我们被叫做‘亚多立基’?” “嗯?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啊?” 艾契斯十分平淡地说道,她进一步补充。 “这个世上凡是有智慧的生物,大家都是质点的亚多立基哦。真奥,你大概是搞错顺序了吧。” “那顺序是?” 真奥越来越混乱, 艾契斯没有给他沉默思考的时间。 “呐,真奥!比起那种事!姐姐危险啊!把我带到姐姐那里啊!真奥不行动,我也无法动弹啊!!” “啊,啊啊……” “去哪里的话一定大概差不多我和姐姐会合力将全部的敌人打倒。真奥呆在安全的地方发愣就好了。求你了!去吧!现在马上!” “很多层面上我都不想去那里。哈……” 尽管真奥对前途一片担忧,不过现在阿拉丝·拉姆斯在战斗,惠美也和某人拉开了战端。 完全感知不到任何气息的真奥虽然没有确实证据,不过艾契斯不会捉弄人,也不是撒无用的谎言。 “艾契斯” “啥?!” “惠美……不,阿拉丝·拉姆斯精神吗?” “精神得不得不得了” 艾契斯以最古典的方式将这十分抽象的概念表现出来,总之啦,惠美和阿拉丝·拉姆斯现在状况良好。 “艾契斯,你会骑摩托车吗?” “真奥,难道你要骑摩托车去?!大概可以的,但是这么悠闲的……” “既然阿拉丝·拉姆斯平安的话,那就用摩托车。这点不容退让。” 当初从府中的驾驶执照考场到笹幡北高校是飞过去的,这次也该是真奥和艾契斯一起飞过去才对吧。 但是真奥否定了这个手段。 “铃乃没有联络,惠美和阿拉丝·拉姆斯平安。所以现在慌忙地飞过去也没什么好处。加百列和卡麦尔也差不多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就算我们暴露自己的位置,飞到惠美她们那里,也没有办法保证我们能将她们带回去。还有你确定能见到姐姐吗?所以,不要着急。太着急的话,连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一直看着开摩托车,也陪着爸爸一起考过驾驶执照。怎么驾驶也差不多知道。” “……嗯,那就好。” 真奥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情。 想起来,当时遇到诺尔德和艾契斯是在开往通向驾驶执照考场的公交车上。 “至少要把惠美带回去,让她赔偿我考试费才行” 真奥点点头抚摸着艾契斯的脑袋,魔王大人带着微不足道的复仇心站了起来。 “那收拾一下。啊,好像铃乃那家伙把摩托车的钥匙丢下来了吧?” “真奥,在出发之前,先吃饭行吗?” “你都闹出那么大的乱子了还想着吃饭?” 真奥笑着说道。 “等进入了苍天盖城随便你啦。在下一个城镇让你吃饭,所以给我忍着点啊。” 很快就恢复往常模样的艾契斯让真奥不禁吐槽。 艾契斯听到真奥的回答露出安心的笑容,忽然她对着看到的某样东西向真奥问道。 “真奥,这个” 这是在发生艾契斯火箭事件之前,真奥给千穗、惠美买的礼物,三把木制勺子。 一把是工匠手工雕刻的吉祥物,看起来像个宝物。 给千穗的勺子雕刻着樱花一样的花饰。 给惠美和阿拉丝·拉姆斯是带着一对小鸟雕刻的作品。难得包装了一番,可惜落得个悲催坠入水池的下场,别说包装连盒子本身都坏了,只好将它们拿出来摆着。 “啊啊,这个怎么办才好呢。这么好的雕工弄坏了就没意义了。得好好包上缓冲材料才行呢。” 真奥寻找能将三个勺子包裹住,又不会损坏雕刻的万能材料,可惜没找到。 就在他烦恼的时候。 “这个铃乃和艾伯特的行李怎么办?” “我们大概不会回到这里了。只能带走了。可是很麻烦唉。交给店家保存等艾伯特回来取?可是闹出了那么大的骚动会不会给没收了啊……” “呐,真奥,记得在入住之前,说是结账的时候什么水啥的来着?” “啊嗯,水井使用费还有马厩用水……水要花钱真头疼啊。明明不怎么好喝的。” 在出发之前,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冒出来。 结果,他们所有的行李都从房间里搬了出来,连同将保管在马厩之中的摩托车拖出来,并加上预备的汽油,差不多花上了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