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骑士Kiva》 第一卷 第一乐章 转自 b站 录入:虫皇武神(https://space.bilibili/348438977)、柯罗诺斯的幻影(https://space.bilibili/32153548) 野村静香曾没有嗜好。 作为即将面临考试的女高中生,在世间一般而言,并不是着迷于嗜好的时期,但静香就读的女子高中是女子大学附属校,而且她无论是在期中考试还是期末考试,都是名列前五名内,所以差不多确定能考推荐升学,根本没必要准备考试。 她有的是时间。 而且还有很多。 可是,静香却没有事做。 静香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母亲在她小学时去世后,她便尝试接替主妇的职务,照顾父亲和弟弟。或许很适合她的性格,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更认为是值得做的工作。 一早起来,首先启动洗衣机,然后准三人份量的早餐和弟弟的便当。 在离家之前,她要晾好洗净的衣服,送爸爸和弟弟离去,然后就像动漫第一集的主角般,口咬吐司冲出家门。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她会在脑里烦恼晚饭的菜单,并在家附近的超级市场购买材料回家。 到达家里,首先收好干净衣物,跟着一边准备晚餐,一边等爸爸回来。 静香只会将打扫浴室和放热水的工作推给弟弟,大致上能称得上家务的家务,全都属于她的工作。 不过,当静香成为高中二年级学生时,父亲的工作地移至海外。 刚好中学毕业的弟弟主张要跟爸爸一起前往外国。 但是,静香大学升学时期逼近,且她的性格本来就不喜欢环境变化;于是便独自一人留在日本家中。 轻松的独自生活。 打扫、洗衣服、餐点的准备,全都只是做一个人的分量就完结。 因此静香才有那么多空余时间。 现在她的情况恍若从养育小孩解放的主妇那样,那些人会跟同样情况的主妇们聚在一块,在平日的下午出街看看电影、玩玩运动,享受一下简便法国午餐,她在黄昏综艺节目化的新闻特辑上看过那种模样。在节目上稍稍报道过的那间叫广尾的意大利餐厅,那里的意式马铃薯丸子好像很美味什么的。 或许静香也跟朋友一起去玩便好,但她的人际关系并不顺利。 这时候的少女很喜欢联群结党,静香身边也有很多小集团,任何人都属于那些集团的其中一员。 不过对于直至去年仍然在做主妇,经常下课后直接回家的静香来说,她早就被同学戏称为回家部皇牌,并没有加入小集团里。 她曾考虑过加入有比较亲的朋友所在的小圈子里,但静香习惯了一个人,觉得现在才进入少女们的复杂人际关系里实在太过烦心。 而且,就算辛辛苦苦地在她们之间建立自己的地方,况且只差一年便升大学,总觉得有够麻烦。 所以,为了有意义地度过一个人的时间,静香想要一点嗜好。 不过,静香一味在做主妇,嘴上说要嗜好,事实上却没有令自己享受的事。 她之后才发觉到,自己很享受照顾家人,根本没必要再寻求别的乐趣。 例如看书? 她会如常人般看书,但是,她又不至于喜欢看书看到将所有自由时间消费在看书上。而且,同时代且爱看书的少女们所读的书,也跟静香的兴趣不合。以前她尝试过看朋友所介绍的书,内容是少年的同性恋故事,她看着就觉得有吸引力。 “那不就好?”朋友虽然这样说,不过静香觉得只是吸引还不够。 “不不不。”静香想。 静香不擅长球类运动。 正确而言,她觉得自己没有球类运动所必需的“瞬间决断力”。 球传给自己,只要拿着球,她便会陷入紧张状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因此,要是体育课是玩篮球等的球类运动,她会感到忧郁。 本来她并不讨厌活动身体,也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活动身体,脚的速度不慢,五公里耐力跑里,她曾在两百名学生中排行第五位。 但是,若说跑步是兴趣的话,怎么说也有点像老人家的感觉,绝不像是十七岁少女的嗜好……她总觉如此。说是跑步减肥,她的身体也太过瘦削。 难得有时间,她希望花在能为将来的自己,带来意义的事情之上。 这时候,如一道微弱的闪电般,静香的脑袋内闪出“恋爱”二字。在毫无迹象之下,突然便想起这个词语。 恋爱是兴趣,怎么听也觉得奇怪。 原本恋爱也不能强求,是该在某天突然在不可抗力下坠入爱河的。她是如此期盼着。对,没错。 想起来,最后的恋爱是何时的事? 升上高中后,她要坐电车上学,每天同一时间坐上同一电车,在同一车厢里有个跟自己同世代的少年,她好像曾经有过心动的感觉。 那是位前发轻拂下带着清爽眼神,感觉不俗,并带着点忧郁的高个子少年。 从其身上的襟章得知这位少年应该是跟自己同年级,静香曾妄想过会在什么因缘际会下,为两人制造出交谈的机会,但令她在意的是,相对自己就读的女子高中,少年的学校却是电车沿线上的男女校。 静香自顾自地期盼与少年开展关系,但最终却事与愿违,大约在遇上的两星期后,少年与像是女朋友的少女每日亲昵地乘着电车上学,静香淡淡的爱恋也就此幻灭。 静香自翌日起,明知这样会远离闸口,但她还是选择了登上别的车卡上去。 这样看似为内心的伤口保持最小限度的伤害,但事实上在静香心中却已萌发出对恋爱的恐惧心理。 恋爱也许很麻烦。 她觉得在那之后,自己已不再主动对男孩抱有兴趣。 本来静香就对自己的容貌没有自信。 眼睛细小,门牙大,静香认为,自己的样貌有点像兔子。 所以,她仿佛有着如小动物那样的可爱吧。 无论如何,不能否定她很平凡。 虽然朋友常称赞“静香像兔子般可爱”,但女孩之间的“可爱”不过是社交寒暄。那样的事她很明白。 男孩子当然是喜欢眼睛大大,华丽得有如模特那样的女孩子。 如走在路上时,也会令擦肩而过的男孩不禁回头的那一种…… 而静香自己也只得擅长家务这一长处罢了。 这种连半点嗜好也没有的的无聊女孩,又怎么会结识到男朋友呢? 而那样的想法也让静香远离了恋爱。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行! 静香在心中摇头。 现在的我,实在太过无聊。 我要变成更有魅力的女孩。 为此,没错,为此我要拥有不错的嗜好才行…… 说是春天的话,却还是有点寒冷的三月的某天。 抱着那样想法的野村静香,一边烦恼一边走着。 这时候,强风呼呼地吹来。 昨天终于开始吹起的温暖南风,电视的天气预报说这是春天第一股暖风。 乘着风,一张宣传单张大小的纸张扑面而来,并黏住了静香的脸。 “这是什么啊?” 她慌忙从脸上取下纸张,上面以快要消失般的幼细线条如此写着。 《教授小提琴 与音乐一起度过美丽人生 招募多名学生》 翌日。 静香走到于宣传单上写着的地址上去,并来到一所古老洋房的门前。 其实,直至静香来到这里之前,她的心里感到十分纠葛。 而且,这张小提琴教室的学生招募宣传单张,确实可疑。 从规模来看,不难想象这里不过是个个人举办的小提琴教室罢了。 不过,时至今日居然不是以影印方式,而是逐一以手写成的单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为广告,只要用粗大的字体堂堂正正地写上内容便好,但这张宣传单张上的却是以一种没什么自信的幼细笔迹所写成。 以这样的单张真的能招募到学生吗,这实在不禁令人怀疑。 以正常的角度想,这种可疑的小提琴教室,谁也不会来应募吧。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可是。 静香却奇妙地觉得在意。 那种欠缺自信的幼细笔迹,仿佛在拼命地诉说着什么似的,令她在意不已。 其实不想有学生到来。自己根本没有可以教人的事。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必须招募学生,开办小提琴教室。 不想人来却又要开班的心情,在写这张宣传单张的人心里激烈地纠结着——在静香眼中,单张上的文字正在诉说着这种意思。 很糟糕,好可疑,还是别扯上关系比较好。静香想了一整晚,直到早上,她开始思考着写这单张的人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如此在意的话,唯有亲自去看个究竟吧。 故此,今天下课后,她以自己 的双脚,拿着地图终于找上这个地方来。 然而,眼前的却是一所越看越可疑的洋房。 建筑物被设有防盗栏的高屏所包围,只能在关上的铁门间看到里面的模样。在那儿见到的建筑物,看起来很古老,更有藤类植物缠在墙壁上。 对于那气氛沉重……或者该形容为可怖的外观上,不禁令静香感到害怕,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敲响吊在门上的手动式门铃时,看起来像住在附近、年约五十岁的主妇向她问道。 “你找妖怪太郎的家有什么事吗?” “妖怪太郎?“ 对于街坊给这个家的家主起了那么一个可疑的称呼,不禁令静香吃了一惊。 “哎呀,你不知道吗?” “我……我只是看了这张……” 静香把那张单张递给那附近住的阿姨看。 “啊啊……原来如此……小提琴教室……” 看到阿姨皱眉,静香越感不安。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请、请问,为何叫屋主妖怪太郎?” “没有人知道屋主真正的名字,这附近的人都那样称呼那人的。他是个男孩子,不太外出,就算出来也会隐藏脸孔,掩人耳目地悄悄走。” “这样……” “还以为他外出干什么,却在捡路边垃圾……真的很恶心。虽然的确有时会听到从家里传来小提琴的声音……怎样也好,那个家的感觉就是这样?” 说着,阿姨回头仰望,静香也跟着她的视线抬头看那确实像是有妖怪居住着的洋房。 “真的很恶心。” 明明街上除了她们两个人就没有其他人,阿姨却压低声线说话。若对话被这家的主人听到,也许会被可怕的东西作祟什么的,虽然听上去像蠢话,不过她的确很害怕。 “我不骗你,你还是不要去好,” 阿姨郑重地说完后便离开了。 再次剩下一个人的静香再度抬头望向洋房。 阿姨的话很奇妙,但被称为妖怪太郎的家主人的形象,不知怎么的却跟静香从笔迹中所想象出的形象很一致,所以她也并不感到太惊讶。 怎么办? 以常理去想的话,用那样可疑的单张来招募学生,住在那样可疑的洋房里,连邻居的评价也都相当可疑的情况下,她根本没可能去见那样的人吧。 可是她毕竟是以自己双腿来到这里。 她该早已预料到将要面对怎样的对方。 敲响门铃进去,还是就此折返,静香心大心细,意愿参半。 静香的背后仿佛被推了一把似的,铁门忽然“叽”的一声慢慢地打开。恍如被谁一直从哪里看着,并为欢迎她进入屋内而把门打开似的。 为此,不可思议地,静香心中的迷茫突然消逝。 静香一直凝视着铁门内那看来相当沉重的大门,并仿佛被其所吸引着似的,朝洋房的范围内走去…… 醒觉时,静香已经站在大屋玄关的水泥地上。她并不记得自己何时打开门进入屋内,既然已经进来了也没办法。 “你好。” 清静的大屋内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你好。” 再尝试以比刚才稍大的声音喊道,却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失去耐性的她于是向内部走去。 “我进来了啊。” 走进无人的陌生人家里,静香虽有点犹豫,但她有着以“小提琴教室学生招募”这正当名义作为后盾,就算被责怪,也不至于陷入劣势。于是她把仿佛对自己而说的话说完后,脱掉鞋子并往屋里走去。 那称为地板、铺着老旧木板的地下非常冰冷,即使是穿着黑色裤袜的脚底也感到相当冰冻。 这时候,静香发现大屋里飘着刺鼻的恶臭。 她无法辨认出来是什么恶臭,硬要说的话,就像混合腐臭和霉气等各种臭味的恶臭合唱。 “什么啊,这臭味……” 她不禁用手遮住口鼻,但这根本是没作用的抵抗。 比起可疑,这臭味更让静香想逃出屋外,但她忍耐下来,慢慢往大屋深处走去。 里面的情况,梁柱又重又粗、涂上白色油漆的墙壁,似是染上这个家的历史那样,浮现出淡淡的污迹。屋内的空气也比外面寒冷。 大声呼叫也没有回应。 但这家里仿佛有着什么人,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被毫无根据的确信推动,静香踏上楼梯往二楼走去。 进入陌生的家里,随意在里面走动的行为,令静香的情绪有些高扬,心里的鼓动也莫名地鸣响起来。 即使她感到恶臭在二楼更加强烈,可是她的好奇心却战胜了一切。 二楼有两个房间,以及恍若是洗手间的大门。 而其中一间房间正半掩着门。 静香直觉认为“应该就是这个房间吧”。 她没半点迷惘地把房门打开并走了进去。 看来恶臭的来源便是这房间传出的,静香感到一股浓烈的刺鼻感。 她苦着脸窥看房内。 明明还是下午时分,但房内却一片阴暗,眼镜也需要花点时间才能适应下来。 从挂在窗上的百叶帘间透进来的阳光,在墙边描绘出一道道四十五度倾斜的横线。 只有被阳光照射到的部分,有少量尘埃如云母般闪闪发亮地漂浮在空中。 但从外面透射进来的阳光,全都往地上投去,故此房间中央仍然显得相当阴暗。 起初看到的,是吊在近天花如横梁般的多个小提琴。当中有些还没涂上光油、露出木质的未完成品,感到珍奇的静香,目光被其所吸引着。 房间里不只是这些小提琴。在房间各处都放置着仍在制作中或看起来像修理中的小提琴,看似小提琴零件的东西也放满房间内。 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房间内被放置在墙壁吊架上的一个小提琴。 静香从未试过近距离观看小提琴。 但是,那样的静香都马上感到那是一个特别的小提琴。其外表并不是说跟其他小提琴有什么大不同。 硬要说的话,或许就是那层被涂在那小提琴上的琥珀色光油,的确这比起其他的小提琴更显赤红,然而这也并非吸引她的原因。 那是一种不能言喻、无法看见的吸引力。 静香觉得就像从那小提琴挥发出费洛蒙,本能地就被它吸引过去的感觉。 很美丽,同时也散发出一股危险的香气。 正这样想着的她,发现从房间内的阴暗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bloody rose。” 静香被吓了一跳,想不到那里竟然有人。 她完全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 然而,声音的主人并不是现在才出现,那个人在静香进入这房间时就已经存在。她绝对没有看错,只不过她并没有将“那个”当成“人”罢了。 “他”的年龄看来大约在十五至二十岁之间,似乎是一个成熟的少年,也像孩子气的青年,无法判断出其真正的年纪。 那人身材瘦削,满头如跳舞般的杂乱头发颜色明亮,大眼睛配上修长的眼睫毛,恍如女性般的端正面容,充满病态美感。静香如此认为。 他身穿深红色缎质衬衣,给予人被深红蔷薇包围的印象。不过静香细想下,觉得那深沉的红色并非蔷薇,更像其他颜色。bloody rose……?“染血的蔷薇”……没错,那是比蔷薇更红更黑,是血的颜色。 因为静香这样认为,所以那人口中的“bloody rose”真正是指什么,她也无法马上会意。 静香的疑惑表现在其表情之上,那人于是补充说道: “那是小提琴的名字。” “那、那个……对不起;我随便进来……” 静香清醒过来,马上对自己的无礼道歉。现在重要的可不是小提琴的名字,而是要好好说明自己为何会身处这里。 “我看到这张……” 静香递出小提琴教室招募学生的宣传单张。 “学生……” 本来一直面无表情的他,稍微有些震惊。 “……小提琴呢?你有吗?” “呃?” “没有吗?……那么,用这个吧。” 他随手拿起手边的小提琴,并恭身递给静香。 “请等等。那个……我今日只是来参观而已,还没决定要不要学。” 对突然递过来的小提琴,令静香感到有点狼狈。 话说回来,这个人打算怎样? 这个家、这个房间、这臭味,一切都太奇怪,而来到这里,这位不知道是少年,还是青年的男性也太过可疑,早已超越了静香的容忍度。 “呃,那么,我该怎么办?” “那个……” 这可是她才想问呢。 “首先……自我介绍吧?” “啊啊……是、是呢。那么……呃……你叫什么?” “不,自我介绍是要先说自己的名字吧?” “对、对呢。我叫红渡 。” “红渡……” “你呢?” “野村静香。” “你好,多多指教,那么拿起小提琴吧。” “不,不是只说名字就算吧。” “呃?” “年龄呀、住在这里做什么呀、小提琴教室还有没有其他学生呀、为何这房间那么臭呀……我可是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啊!” “有那么多吗?” “是啊。” “呃……我明年应该是二十岁……大概是……” “应该?大概?”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咦咦?……那么……你怎样生活的?每天的三餐呢?” “附近的店会送过来。” “……那是?” “他们会送材料过来……面包、蔬菜、牛奶等等。” “你自己一个人煮来吃?” “小时候开始,不知为何……有很多人来照顾我。” “很多人?” “嗯,不认识的人过来,给我煮饭,帮我洗澡……” “那么,你父母呢?” “不在,他们好像在我小时候已经死了。” “是这样吗……” 原来如此,这名叫红渡的青年年幼时父母双亡,于是亲戚们交替着来照料他,但长大到某一程度,或许认为他应该懂得照顾自己,亦或是其他理由亲戚不能再来,所以他一直独自生活着。虽然是不得要领的说明,但静香总算能大概把握住其状况。 渡开始逐步逐步地对静香说着自己的境遇。 “我的父亲叫红音也,是个小提琴家。” “红音也……” 静香觉得自己不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既然连不熟悉音乐的她也好像听过,也许是个名人也说不定。 “这里的小提琴差不多都是爸爸制作的。爸爸不只是个天才演奏家,制作小提琴的技术也很厉害,是以前来的人告诉我的。” “呃……” 关于父亲,渡稍微变得多话,静香对他这样的态度有点吃惊,她再次环顾室内。约十个左右的小提琴完成品放置在房间各处,当中最吸引视线的果然还是最初看中的那个“bloody rose”。 “这个也是父亲制作的?” “bloody rose是爸爸留下的小提琴当中的第一杰作。很多人都想要,很多人过来求买,但我绝对不卖,就算价值一亿日元也不卖……” “一亿?!” “嗯……说有这样的价值。” “小提琴竟然那么贵……” “也有便宜的啊。我制造的小提琴不用一万日元。” “渡先生也会制作小提琴?” “嗯,但是还不在行。形状和完成前涂上的光油颜色,怎样也弄不好……” 渡说着站起来,指指在房间角落桌子上的大锅。 “混合光油也是个问题。现在是将蝉脱出来的壳磨成粉末煮成。” “蝉脱出来的壳?!” “小提琴工匠在光油混进其他东西来弄出只属于自己的颜色。可是,混进什么是秘密,绝不能告诉别人。我自己也想了很多,尝试混进各种不同的东西,鱼皮呀、蚯蚓呀、啤酒瓶碎片呀……” “全部都是掉在附近的东西吧?” 静香终于发现那强烈的臭味究竟是什么,在房间各处放置着没有封口,载住捡回来的垃圾的胶袋,而且渡更是在煮垃圾,犹如白雪公主里的女巫用来制作毒苹果的大锅。 渡找寻混进光油的材料时被附近的人见到,别人当然觉得很可疑。 “……因为我没有钱嘛。” “渡先生不工作吗?生活费怎么办?” “直至现在我都使用爸爸留下的财产,但是也见底了。” “啊,莫非……所以你才要教小提琴?” “是啊。” “呃……你一直没有工作?” “我对世界过敏。” “对世界过敏?” “对。这大屋外的世界,空气都被污染,不适合我。有时免疫系统会过度反应,便会有生命危险。” “嘎?” “以前来这个家的人这么说的。所以……我不能长时间逗留在街上。” “我没听过这种病啊。” “是真的。以外出就全身不自在,我忍耐下来,取了想要的东西,便立即回家洗澡……要不就会危及性命啊。”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用口罩隐藏住脸孔外出。静香也想到,他避免接触附近的人,也一定是因为这个理由。 这青年——渡一直这样以最小限度接触外界,把自己关在这大屋里生活着。 不知道为何在渡年幼时来这家的人会那样告诉他,可能怕渡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走到街上,害怕他会遇上危险,而绞尽脑汁防范于未然吧。或许对于不能时常在渡身边保护他的大人而言,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但静香眼前的渡,却是位希望成为出色成年人的人,但在断绝跟人的接触下,妨碍了他的成长,这是一目了然的。 静香内心深处开始坐立不安。 “那么,对于渡先生来说,我是病原体那样的东西吗?” “也可以这样说。” 静香故意以使坏的语气对他说。 普通人一定会因在意别人而否定,但渡一点也没有犹豫地肯定了。 果然这个人完全不懂跟别人相处的方式。 “小提琴教室什么的……根本不可能耶?” “因为不能到外面工作……所以才让人来家里。一个人的话,还没问题……” “但是很危险吧?” “……我需要钱。不,不用那么多,只要够吃……我也吃不了太多、每月只要收一点点学费就行……” “……渡先生也许没发觉,但这房间难以想象的臭啊。我也觉得我快要生病了。” “是吗?” 渡浮现出深深失望的表情。 静香来到这里的时候,渡好像以为她会无条件地成为自己的学生。这样不知人情世故的人,可是令静香感到难以忍受。 “而且……住在这种脏房间的人,我不觉得能够拉出好的小提琴。请让我再稍稍考虑学小提琴的事。” 说毕,静香背向渡走出房间。 “等等。” 她不管渡挽留自己,迳自走下楼梯。 就这样打开门走的话,渡会追过来吧。他可能会慌张地戴上口罩,但静香却打算把他的口罩夺去。 可能是多管闲事,不,这绝对是多管闲事,不过静香想把渡拉到外面的世界。 那样的岁数,看起来也如同普通人一般的健康,却相信着那种不存在的“世界敏感”病,不外出,也不跟人接触,见到那样的渡,静香实在无法置之不理。她要让他接触外面的空气,让他深呼吸,想对他说出“看,不是没事吗?” 来,快追过来吧。 静香想着走向玄关。 不过,静香无法打开玄关的门。 正当她想穿上鞋子的时候,如撕裂空气般,鲜烈的音色飞进静香的耳朵里。 小提琴的琴弦是从羊肠中选择强韧纤维质地,干燥后卷上金属线来补强而成。摩擦马尾毛所制成的弓,让声音在琴体内回响。那强力的音压拥有充分令静香停下脚步的冲击。 静香不禁回头,渡站在梯间的小平台上演奏着,而他手上的正是“bloody rose”。 拖长的第一个音完结后,流转顺畅的旋律陆续传出。渡左手手指恍如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物般似的活动着,音阶满溢着悲痛且难过的感情,静香感到那曲调似是表达出渡那跟人没有沟通、独自一人度过每天的孤独感觉。 不止如此。 同时那孤独也美得难以言喻——是种为了保护什么重要东西的孤独。 为了付出重大牺牲才能得到的某种事物,拼死地忍耐的高尚情操——静香感觉到世上竟然拥有那样的东西。 没有歌词,只凭一个小提琴所演奏出的纯音乐,令静香初次意识到,旋律竟是多么能言善道,能传递出各种各样的感情。当她察觉到时,泪水已从脸颊淌下。 此时,静香突然想。 包围渡的一切,从世间的常识来想的话,实在匪夷所思。 这大屋、臭味,还有渡的性格。 然而,那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理由。那么愚蠢的人,不就是发现不到那理由,却以常识来否定渡的自己吗? 要是渡有什么理由被孤独束缚所苦,那就需要一个能把他解放的存在,而自己是否能成为那种存在呢? 太多管闲事了吧。 但静香的确觉得渡所演奏的小提琴音色在诉说着,那声音正请求有人将自己从那孤独中拯救出来。 乐曲的最后,弓离开琴弦,渡用指尖稍微弹了一下。静香并不知道那是被称为拨奏的演奏技巧。 在宁静的大屋中,留下短短的残响。 弹奏完结的渡一言不发,在阶梯上看着静香。 静香沉默地找寻话语。 渡露出不安的表情凝视着静香。 终于静香开口说道。 “……请教我小提琴吧。” 静香初次现场听到小提琴的演奏,只靠单纯的直觉,不过—— 大概静香一生中遇到过的音乐家里,没有一个小提琴家能比渡演奏得更好—— 静香是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 “每月学费五千日元。” 回到二楼房间,渡说道。 “课堂可由静香小姐选择喜欢的时间来上,多少次都行。我常常在这里的。” “五千日元?这样足够吗?” “……还有一些爸爸余下的钱……之后只要学生增加的话……” “我明白了。” 只是每月五千日元,由爸爸从海外给我的生活费内付就好了,虽然不知道市场价钱,但小提琴课每月只五千日元不是太破格了吗? 而且还可以在喜欢的时间来多少次也行。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呃?” “请让我打扫房间。” “打扫?” “相对学那么美丽的音乐,这房间实在太脏了。” “是、是吗?” “是啊!” “倒没所谓……” “首先是这些垃圾……” “不是垃圾,是光油材料。” “要丢掉!” “不行,这些是必要的。” “那么,要好好封好袋口。并请把它放到不让臭味飘漏出来的地方去。” “……” “还有口罩吗?” 静香收下渡给她的新口罩,便立刻开始整理那些垃圾。 “我把窗户打开啊,必须要让空气流通才行。” “呃?不行,我……” “没问题的。” 说时迟那时快,静香打开百叶窗,将渡房间内的窗户一扇不剩地全数打开。 明亮的春日阳光,从打开的窗户透射进来,令静香不禁眯眼。 渡慌忙地走出房间,在门口的阴暗处战战兢兢地窥探房间内。 温暖的南风吹进来,替换了室内那股沉寂的空气。 渡堆积的大量垃圾,用双重袋包裹,并且牢固地绑好袋口,放在棚架上。 一小时后,静香扫除过的地方,完全跟之前不同地干干净净。实在不能小觑长年锻炼的主妇技巧。 臭味虽然还没被完全驱散,但也已经减轻至令人不大在意的程度。 渡在静香打扫的时候跑到一楼避难,打扫完毕后仍然觉得很害怕,不敢走进换了气的房间内,最终还是要让他戴上口罩,他才肯回来。 “世界敏感是免疫问题吧?那么只要一点一点习惯便能痊愈。” “不会的,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算了,第一天就这样吧。过于勉强他也不太好,关于这件事,花点时间慢慢来就好。静香这样想着。 渡不好意思地盯着静香的脸问道。 “呐。” “是?” “刚才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你的自我介绍呢?” “啊。” “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说起来也是。 静香到现在也不过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罢了。 她却连房间也打扫好,想起来也太奇怪了。 静香告诉渡自己是高中生、学校的名称、住在哪里等等。 “学校……是个怎样的地方呢?” 是吗?也是呢。 一直独自一人住在这个家的渡,虽然知道学校是什么意思,但对于学校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 静香对渡解释学校的样子、朋友的话题等,而他也一脸认真地聆听着。 说着说着,静香觉得她跟渡的距离逐渐地缩短了。 热衷于聊天,发觉的时候,天色也已经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静香告诉渡明天会在同样的时间过来后,她便回家去。 渡没隐藏还想与她在一起的心情,但天黑后,跟今天才认识的男人独自两人在大屋中,她还是感到抗拒的。 虽然很难想象害怕与人接触的渡会袭击自己,但这是静香的伦理问题。 渡跟她一起来到玄关,吩咐她尽快关好门。 一出去,静香便按照吩咐马上把门关上。这时候她从门隙间窥看到渡对她挥手。 到家只需二十分钟的路程,静香以轻松的步伐前进。 因为她终于找到了兴趣,她满心欢喜。 学习小提琴—— 这的确是能挺起胸膛对朋友说的嗜好,是世间上称为好嗜好的嗜好,但在静香的内心却是另一回事。 静香找到的兴趣,可并不是小提琴。 她期望让那位关在大屋中孤独地生活着的青年,能以自己的力量走到外面的世界去。 那正是静香所找寻到的乐趣。 比起小提琴,每当她想着这件事时,内心亦会感到雀跃。 要改变一个人,她自觉有点不自量力。 可对于这样的自己,她也感到无可奈何。 “因为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嘛。” 当晚。 一名女士如划破黑夜般奔跑着。 她的名字叫麻生惠。 她手上握住闪耀着银光如手枪般的物体。 枪口两侧镶有如细小翅膀般的花纹。是被称为“牙血鬼炮”的东西,也是她与敌人战斗用的唯一武器。 牙血鬼——那是她追赶着的敌人的名称。 但这并非一个个体的名字,而是某种族的统称。 牙血鬼并不是人类。 虽然能变成人类姿态潜伏于社会中,但到不得已的时候,便会现出其如彩色玻璃组成的怪兽真身,并捕食人类。 没错,牙血鬼会吃人的。正确而言,是将人类的生命转换为生命能量的状态,然后将之吸食殆尽。 换言之,被牙血鬼自己的人类会变成干瘪的木乃伊——可不是这样的,而是会变得如同透明玻璃似的,然后粉碎并死亡。 它们是人类的天敌。 不过,牙血鬼也很少会在表面上跟人类做出争斗。 比起人类,牙血鬼拥有强韧的肉体和特殊能力,但在数目上却压倒性地有所不足。若人类认真地采取防御手段的话,它们也明白自己会陷入极其不利的困境之中。 它们喜爱黑夜的阴暗。并会根据它们这种偏好而行动,故此不让人类察觉到其存在的这点上,可谓不谋而合。 它们在人类历史开始前早已存在,并在历史的阴暗之中屏息而活。 然而,人类当中也有得悉牙血鬼的人存在,是股抱有誓言要与之一战的势力。 麻生惠正是其中的一员。 他们自称为“至上蓝天会”,是由牙血鬼牺牲者的遗族和其身边的人士所组成。 惠也不例外,她的祖母就是为了打倒牙血鬼而牺牲的。 而惠跟其他成员不同的是,惠的母亲也是属于“至上蓝天会”的成员。 惠的祖母是“蓝天会”的创会成员,即是说她们是连续三代的家系成员。 “蓝天会”里,负责讨伐牙血鬼的成员,是被称为“牙血鬼猎人”。跟研究者的祖母不同,惠从母亲起,两代皆是牙血鬼猎人的中坚分子。 一直以来,惠已经消灭了多头牙血鬼。 今日她也正尾随着早已留意多时、并锁定为属于牙血鬼的人物之后,当那家伙准备袭击人类而露出真面目的那瞬间,瞄准其要害,并予以牙血鬼炮的一击,将之击毙。 不幸射失的她,虽然让牙血鬼趁机逃脱,但却成功拯救到被袭击的少女。驱除牙血鬼固然重要,但防止再度出现牺牲者却是任务的首要目的。 追赶逃走的牙血鬼,惠来到晚上的公园。 牙血鬼应该就藏身于这周围的某处。 根据过往长时间的经验,让惠有这样的直觉。 牙血鬼与人类一样有其个性。 认真的人、随便的人、逞强的人、懦弱的人,有各种各样的性格,总括而言,是拥有高度自尊心的一族。 牙血鬼自称为贵族。 公言自己是比人类更高尚的一族。 例如人类的食物是动物和植物的骸骨、残骸,相对地,牙血鬼吃的基本上是从活生生的人身上直接吸取的生命能量,这点上,牙血鬼认为自己是高贵的种族,与人类那样下贱的生物不同,在这点上已经充分显示出它们有着更尊贵情操的证据。 因此跟惠一直战斗过来的牙血鬼,感到自己竟受到这种下等人类的攻击,而感到无比的愤怒。 被人类所伤,跟尊严受损有着同等的意义。 因此,被人类打得落荒而逃的牙血鬼可谓少之又少,即使逃走,也必定会伺机卷土重来。 被作为区区人类的惠所伤,并让她活着离去的话,这可是关系到牙血鬼的价值。 因此可以肯定,那牙血鬼必定仍潜伏于此。 在这种地方埋伏,可是个最佳的偷袭地点。 茂密的树木、建筑物的阴影等,惠注意着牙血鬼会隐藏的地方上,环顾四周。 她双手举起手上的牙血鬼炮,准备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出射击。 若对手出现的话,一定在自己背后—— 如惠所料,她背后的公园入口附近,那密林中沙沙作响,身高两米以上的巨大黑影朝她直击而来。 惠迅速转身,那巨大黑影——黑色身体的各处装饰着色彩斑斓的彩色玻璃的蜘蛛牙血鬼来到了她的身前,而她也已经扣下牙血鬼炮的扳机! 牙血鬼炮打不中其要害的话,便不能将牙血鬼杀死,因此在很多时候,使用牙血鬼炮,可是另有所图的。 现在惠射出的银色子弹“银箭”所瞄准的,也不是牙血鬼。赋予子弹特殊的回转,看似打不中目标,但子弹却划出一大弧度,并开始在附近回旋。 子弹上拉着钢索,并以此拘束敌人的身体,令其不能动弹。被钢铁制成的钢索捆绑着的牙血鬼于是失足摔倒在地上。 “你、你这家伙……下贱的人类竟敢反抗贵族……” “你的遗言只有这些吗?” 惠把牙血鬼炮的弹匣换上了用作处决牙血鬼的特殊子弹,并不屑地说道。 “你也有很在意的真名吧?那么请留下与之相乎,稍微聪明点的话语吧。” 当惠说出“真名”这句话的时候,牙血鬼的身体仿佛抖动了一下。被人类直呼真名,对牙血鬼来说可是最大的耻辱。惠并没有说出牙血鬼的真名,但将真名这件事说出口,已经令牙血鬼难以忍受。 “丑陋的人类!”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的眼是怎样看的,但在人类世界,我可是很受欢迎的模特啊,你说我丑也没用。” “不能原谅……我绝不原谅你!” “再见了,土气的牙血鬼先生。” 她以枪口瞄准牙血鬼的胸部。特殊子弹化成散弹,多处飞散的子弹击中了牙血鬼原来的要害。要害以外的地方,伤口很快便能恢复过来,因此牙血鬼才能保持不死。但只有要害之处其修复的速度会显得较为缓慢,这点在牙血鬼猎人所锻炼出的这双利眼之下,可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发现要害所在,接着只要将其摧毁即可。 可是惠却未能扣下扳机。 一股带着猛烈杀气的阵风从其背后袭来,惠凭着猎人的直觉,随即翻身回避。 朝惠袭击而来的这股阵风滑翔而过,着地后将其翅膀收起。 那是头拥有如同瓢虫姿态般的瓢虫牙血鬼。 惠在心里责怪自己的失态。 她早料到牙血鬼会作出反击,但却花了太多时间在追踪之上,故此才令对方能趁机召唤出同伴。 这样的话,对惠的形势绝对不利。 蜘蛛牙血鬼让出现的同伴替自己松绑,重获自由。 牙血鬼猎人本来就只得靠简陋的装备来对抗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敌人,一切只能靠猎人本身的机智和勇气,这可谓是种孤独的职业。 战斗的铁则是一对一。 若敌人超过一头的话,战斗将会变得毫无胜算。 这次轮到惠逞强地说道。 但她也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 两头牙血鬼慢慢逼近站着的惠。 牙血鬼的速度远远凌驾于人类的动作。 或许在转身逃走而背向敌人的瞬间,惠就已被抓住,并于背上被砍下致命一击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这时候,她听到从远处传来如同从丹田发出的重低音。 一道光从接续公园的道路上,向其直照而来。 是一台电单车。四行程循环的重厚引擎声,如同击鼓声般响彻宁静的夜晚街道之上。 两头牙血鬼也于一瞬间,被分散开注意力。 趁现在。 惠以侧翻,欲尝试逃离现场。 但只是徒劳无功。 叽呜叽呜叽呜! 从蜘蛛牙血鬼的口中吐出的蜘蛛丝,绑住了惠的身体。 “我说过不会原谅你的。” 蜘蛛牙血鬼正准备袭击惠时,牙齿喀喀作响,但那一刻,牙齿却被人从旁打断。 “呜喀啊啊啊啊!” 蜘蛛牙血鬼发出悲鸣并倒下。 瓢虫牙血鬼于是后退起来。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男士。 漆黑的身体被如鲜血般赤红的铠甲所包裹,肩膀以及双脚上好似为封印某种禁忌之物似的,被金属锁链紧紧地锁着。 脸孔覆盖着面具,那如同蝙蝠展翅般形状的双眼,像漂浮在夜幕低垂的夜空之上的月亮那样闪耀着。 “kiva……?” 惠如此称呼身穿铠甲的男人。 的确在“至上蓝天会”,那个男人被称为“kiva”。身穿鲜血般赤红的铠甲,拥有满月般闪烁的蒙面男人—— 惠也不过是曾看过相关资料而已。这次可是她初次亲眼目睹,直觉告诉她那人应该就是被称为kiva的男人。 男人提起被他打断牙齿而痛苦呻吟的蜘蛛牙血鬼,并朝它的胸口挥拳叩击。 牙血鬼的身体被打得粉碎,而男人的右臂更是嵌进其体内。 通常牙血鬼的伤口能于瞬间进行修复,但不可思议的是,男人所击碎的牙血鬼身体并非不能进行回复,牙血鬼的身体仿佛有着惧怕反抗这个男人的意志般似的—— 一声悲鸣下,全身的彩色玻璃上浮现出无数曾被这牙血鬼所拟态过的人类的样貌。 “你、你是……” 在铠甲男人手臂使劲下,牙血鬼的身体如同玻璃般粉碎。 “咕喔喔喔喔!” 余下的瓢虫牙血鬼飞到空中,并扑向铠甲男人。 男人轻快地闪身避开,同时抓住了牙血鬼的腿,并叩到地面上。 当牙血鬼正欲站起之时,男人如同用出全身的力气般弯身,然后用右脚猛力地往上一踢。 缠住腿部的锁链随之弹开,并展现出一双蝙蝠翅膀。 男人一踢地面,身体跃至十米以上的高空之中。 仰身一翻转,犹如将空气切断般急速下降,右脚击中正摆出战斗姿态的瓢虫牙血鬼的身体。 瓢虫牙血鬼被踢飞,撞到数十米外的混凝土墙壁上。那瞬间,墙壁浮现出蝙蝠状纹章般的图案,图案消失的同时,牙血鬼也化成彩色玻璃片并粉碎。 看着被消灭的牙血鬼,惠从其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解开捆绑着自己的束缚。当她的视线回归时,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公园外听到远处传来的电单车引擎声,但不能肯定是否来自男人的电单车。 “那就是……kiva……” 如果是真的,惠总有一天要跟他战斗。 “至上蓝天会”的资料上如此写着。 “kiva是牙血鬼之王,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第一卷 第二乐章 “红音也还没出现?” 主办今晚演奏会的音乐事务所的经理人声音极度慌张。 “请不要那么激动。等等吧。” “但是……” “优秀的艺术家有时很随性,反之,这才证明他是拥有自由精神的人啊。” “……就算这么说……难得巨匠来到日本……” “我越来越期待与他的共演呢。” 安慰她的是菲利兹.范.迈艾路。他是为了这次演奏会的演出,从德国来到日本的世界知名指挥家。 “红音也的名字在德国也能听到。梦幻的天才演奏家……能跟那位音也共演,要我等多久都可以。” “快到开演时间了,听众不会等我们的。” “他一定会来,一流的演奏家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叛听众。” “承你贵言。” 接近开演时间的三时,所有客席已满。 所有人都满心期待着被称为巨匠的指挥家与梦幻的天才小提琴家的共演。 然而,红音也依然没有出现。开演十分钟前的通知铃声响起了。 “你或许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在露天茶座的客席上,红音也对来收拾喝完咖啡的空杯子的女侍低声沉吟道。 “呃?” 我们两人今天的相遇,可能是命运的恶作剧……你不认为吗?” 被诉说出想也未想过的甜言蜜语,女侍不禁脸红起来。 “这一定是神明的引导。” “但、但……我是佛教徒。” “宗派是?” “咦咦咦?呃……实家是真言宗。” “原来如此,弘法大师真明事理呢。” 女侍婉拒着,音也却一点也不后退。 “不如喝杯茶……不,我才刚喝过茶,不如吃个饭如何?” “不了,我还在工作中。” “放下工作便好,我跟店长交涉看看。” 音也站起来寻找店长,刚好另一位置上的女人进入他的眼帘。 长长的直黑发,西装包裹着修长的肢体,脸容端正,不止如此,更是高贵且包含坚强意志。 寄宿着强烈光芒的大眼睛在长长的眼睫毛衬托下显得格外美丽。 女人合上一直在阅读的文库本,将它收进袋子里,提起放在座位旁的大纸带,往收银处走去。 看到那优雅的身段,音也的眉毛不禁一动。 音也立刻坐回椅子上,马上准备离开店铺。 “对不起……我弄错了。” “嘎?” “你有你的命运,我也有我的命运,看来命运是要我们各自走在不同的路上。” “啊。” “再会吧。期盼你拥有美好的命运。” 说罢,音也立刻离开座位,追着刚才那个女子,往收银处去。 被留下的女侍露出茫然的表情站着。 音也把咖啡钱放在收银处后,找寻先结账到店外的女子。 舒服的五月风吹拂着头发,他看见女子在他面前走过。 连头上一条丝线也拉直般,她挺直背,以大步伐直走的姿态,看起来有什么信念在推动着她前进。 “请等等。” 音也喊道,但女子并未停下脚步,呼唤了三次,她才回头。 “是在叫我吗?” “是的。” 音也快步追上去。 “东西掉了呢,这是你的吧?” 他递出小手帕说道。 当然女子对手帕并无印象。 女子心想—— “很古典的搭讪手法呢。” 应该没有女人会上那样古老手法的当吧? 她想,她的女人心稍微萌生了恶作剧之意。 令这男人困扰吧。她认为这是对使用世间不罕见的古老手法来搭讪自己的正当惩戒。 “谢谢你。” 女子说道,从男人手上取过小手帕后,冷淡地转向前大步走。 虽然背向这个男人,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他一定发呆了吧。 她想着,觉得很可笑。她想看看男人的表情,但也忍了下来。 那手帕不是我的。男人早料到女子会那样否定的。 然后应该准备了开始对话的剧本。 但却事与愿违。 “谢谢。” 本应这样便完结了。 她还以为这是最快收拾形势的好方法。 ……应该是这样的。但…… “难得我捡回给你,这样不会太过冷淡了吗?” 男人说着便追过来。 女子无视他继续走。 但男人又再次对她说话。 很缠人耶。 “那手帕看起来是高级品,那样的东西失而复得,态度稍微好一点如何?” 什么!这卖我人情的台词? 原本那手帕就不是我的。 女子说道,男人笑问。 “那么……为何你要接受?” 糟了。 原本想简单地完结,却越弄越麻烦。 她脑海中浮现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消散而去。 “……因为掉了没掉这样的话题很麻烦。” “是吗……那么我单刀直入地说了。我想和你说话,要不要一起去喝杯茶?” 说一句“我拒绝”便完结,就能跟这男人说再见。她一生一世也不想跟他说话。但事实上,女子心的某处对这个以奇妙方式邀请她的男人感到有趣。只有少许感觉,所以她沉默起来。 “……我还有地方要去。” “去哪里?我也一起去。” 还以为用有地方要去的借口,便有充分理由拒绝男人的邀请。 这男人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吗? “你一起来,我会觉得很困扰的,别跟着我。” “哼。” 女子背对男人离开。 但男子不理女子叫他别跟着,他与女子保持一定距离跟住走。 “我不是说别跟来吗?” “我不是跟在你后面啊,刚好我也有事要去这边。” “说谎。” “没有说谎啊。” 怎么想这个男人都是在瞎说,但他却依然用率直的视线看自己。 究竟是什么信念令这个男人有那样的目光? “看来我跟你的目的地都是一样,这是命运的引导吧。” 还有,为何他能够那么信口开河? 她最讨厌轻佻的男人。 女子决定不再跟这男人说话。 她向自己的目的地大步迈进。 可是男人依然跟在女子后面。 终于,女子见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大型的演奏厅。 她是来听这里举行的古典音乐会。 正确来说,听音乐也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看,果然!” 女子踏进演奏厅入口的大厅,男人说道。 “你说果然……你也是来听演奏会的?” “我不是来听音乐,但我的目的地也是这里。” “你胡说什么?……总之我们在这里说再见了,我只有一张票啊。” 女子从口袋里掏出演奏会入场劵,挥动着让男人看。 “这是很有人气的演奏会,当日券也已经售罄,你没办法再进里面了。” “让我看看那张票。” “呃?” “让我看吧。” 男人强行从女子手上夺过入场券。 “等等……” “什么嘛,位置多糟……” 男人看了看票上印有的座位编号,便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纸叠。啪啦啪啦地翻了翻,从中抽了一张给女子。 “坐这个位置吧。听交响乐时,音的相位也很重要。” 男人递出来的确实是演奏会的票。 女子很惊讶。 为何这男人有演奏会的票呢?而且不是一张两张,而是十张以上的票叠。还有,音的相位这不熟悉的词语,令女子相当混乱。 “呃?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的确如你所言,很可惜我们之后要各自行动了。” 男人惋惜地做出夸张的手势说道。 “不过,我们必定会再见,告诉我你的名字。” 普通来说不可能告诉他。 可是因过程过于奇妙而感到惊愕的女子一听到男人的问题,便不自觉地回答——简直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 “麻生友里。” “是吗,很漂亮的名字呢。” 说罢,男人马上进入演奏厅内。 举起单手便通过柜台的男人曾一度被柜台的女性制止,但男人说了什么后,柜台的女性突然恍然大悟,将男人引导到音乐厅中。 女子——友里一脸愕然,见不到男人的身影才觉醒过来。 她慌忙地处理入场手续,进入演奏厅后找寻从男人手上取得的票上写有的座位。那座位在前排第三行的中间位置。 的确比起百合自己准备的二楼旁边座位,位置实在好太多 倍。 那男人是演奏会关系者吗? 她只是刚好早到了,所以喝茶来消磨时间,却被那男人找到了吧。 说是偶然也的确偶然,但想起来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友里如此让自己接受她跟男人的奇妙邂逅,这时,开演的铃声响起—— 在刚好赶得及开演时间才在后台出现的红音也,被经理人高木怒火中烧地发怒,大说怨言。 可是音也一脸清爽地左耳入右耳出,从盒里取出小提琴准备演奏。 等待他的指挥家菲利兹.范.迈艾路要求跟他握手时,他才抬头回应,除此之外,他一概不听周围的话语,只专注提高演奏的集中力。 称为客灯的客席照明熄灭,取而代之舞台上亮灯了。 交响乐演奏者们步入舞台,观众席响起鼓掌声。 终于,乐团首席的第一小提琴演奏家奏起“a”音,然后所有乐器配合那音,响起各自的音色。 各种乐器随意地发出声音来调音,就像由小鸟鸣叫开始,然后住在森林里的生物们一起发出骚动,令友里产生错觉。首先是管乐,接着是弦乐,所有都发出声音后,演奏厅再次回归寂静。 今日的巨匠指挥家——菲利兹.范.迈艾路出现在舞台上,听众们以欢喜的掌声来迎接他。 世界级指挥家的登场令观众甚为兴奋,在座无虚席的客席中,只有友里一人保持冷静。 友里本来并没有听古典音乐的喜好。 她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来。 虽然她从那奇妙的男人那里得到了特等席的票,但不过是大材小用,她在心中如此嘀咕。 可能是平日过于疲劳,在第一首曲途中,百合已经被睡魔侵袭。 这样的话,还是二楼旁边位置不引人注目的好 光明正大地打瞌睡的话,肯定会被邻座的客人予以白眼。让自己坐上这醒目座位的男人实在可恨。 直至第一首曲完结,友里总算赢过睡意。 进入第二首曲前,指挥家好像用德语介绍嘉宾演奏者。 说起来,事先看过的流程上似乎是介绍过有日本人小提琴手作为特别嘉宾。 因为一点也不开心,所以看过就忘了。 但是,当她见到小提琴手应指挥家的召唤出现在舞台上时,她感到非常错愕。 没错,那正是刚才在路上向友里搭讪的奇妙男人。 友里慌忙从袋子里拿出流程来看,确认嘉宾的名字。 第二曲目演奏开始。 继平静的导入部分,红音也开始演奏,演奏厅内空气骤然一变。 若要以一句话总结的话,那是王者的演奏。 从开始演奏的瞬间,便君临于乐园所有的声音之上,不允许其他人追随,是绝对的强者演奏。 强劲、美丽、优雅、纤细—— 包含所有表现出音乐形容词的丰富音色迷惑了听众。 不止听众,乐园的演奏者全员也边陶醉在音也所拉奏的小提琴音中,边演奏自己的乐器。 大家也明白现在乐园的主导权不在指挥家,而是在音也手上。 菲利兹.范.迈艾路看起来脸色发青。 彩排时一次也没出现的这个年轻日本人,比起乐团的任何人更理解他理想中的演奏,演奏出连他自己也无法达到的高水准。 他不得不承认作为指挥家的自己,竟然被音也的独奏引导挥动指挥棒。 可是,音也并不是个只会君临天下的支配性王者。 他以自己的演奏引导出其他演奏者最好的音色,恍如魔术师般。 乐团演奏者们也感觉到被音也牵引出连自己也惊讶不已的演奏。 有时激烈,有时平稳。 以音乐展露出各种表情,载满整个演奏厅中。 喜欢古典音乐的听众差不多也知道红音也这个名字。 但实际听过天才独奏小提琴家梦幻演奏的人一个也没有。 这就是红音也的音乐。 在场的所有人受到未知的体验而内心颤抖。 友里也不例外。 她可以说是第一次亲耳听现场的古典音乐。 她不管由巨匠指挥下的演奏,第一曲目已经被睡魔侵袭,但现在却陷入兴奋状态。 音也的演奏不是从耳朵,而是通过全身皮肤渗透进友里的身体里。 犹如音乐支配肉体,友里不但不觉得不快,反而沉溺其中,品尝着那种快乐。 友里的视线无法离开舞台上拉奏小提琴的音也。 忘我地演奏小提琴的音也抬头,与友里四目相投。 音也在那一刹那表情放松,向友里微笑—— 一瞬间意识走远的感觉向友里袭来。 演奏完毕,如雷贯耳的掌声响遍演奏厅,但那声音根本传不到友里的耳内—— 友里回复自我已经是在所有演奏结束,听众们一个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后。 可能因为友里陶醉在音也的演奏中,身体还残留麻痹的感觉,她总算也能站起来。 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不是来听古典音乐的。 友里叱责激励自己,拿着袋子和纸袋向后台休息室走去。 演奏厅旁通道的最深处,有一扇挂上“关系者以外禁止进入”的牌子的门。 没有人看守,门也没有上锁,友里简单地便能进入通往休息室的道路。 演奏会完结的后台,意外地没有人。 演奏者们都进入各自的休息室,灯光等舞台工作人员也各自忙于处理事后工作,没有任何人为难作为侵入者的友里。 友里从纸袋拿出红色蔷薇花束, 那是为了万一被谁喝止而拿来当借口的东西。 为了接近目标人物,她打算装成那人物的热情粉丝。 当然不论怎样狂热的粉丝也禁止进入后台。花束通常是说出收花者并交托柜台,此等演奏会常识,友里还是知道的。 要是说不知道这种礼仪而不小心迷路进来,至少能隐藏自己的真正目的。 可是那样的准备不过是杞人忧天。 友里顺利到达写有目标任务名称的休息室门前。 正当她欲叩门的时候,有人从后面叫她。 “看,都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是音也。 友里心中不禁咂嘴。 为何要在这时机出现啊? 音也的确不是普通的搭讪男,看中他压倒性的才能,友里心里对音也的评价也提升了不少。 不过这离开舞台后的男人真不知好歹。 她明明现在起要开始干重要大事的说。 “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想来看我吧?” “不是。” “那么为什么你会来这里?这里是一般人禁止进入的啊。” “我……” “什么嘛,还拿着花束过来?” 音也顺手夺去了友里手上的蔷薇花束。 “不是的,我才不是为了交给你而拿来的。” 友里伸出手,但音也拒绝交还花束。 “听到今日的演奏,你认为除了我外,还有谁更适合接受这花束?” 若这话由普通人放在嘴边,只会觉得那人不知羞耻。 但在音也面前,友里也无法反驳。 “很香。选蔷薇给我,不愧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别随便将人家当成命运对手!……总之花束是要给别人的,还给我。” 呵一声,音也挑起一边眉,露出思考的表情。 “与自己的心情无关,而必须将花束交给谁……有什么理由吧?” 友里心跳了一下。 这男人看起来装傻,却拥有锐利的洞察力。 的确若是遵从自己的心情,现在的花束应该送给自己被他的演奏所吸引的音也,但友里不能这么做,因为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总之还给我!” “送给不合心情的人,蔷薇也太可怜了,就由我收下它吧。” “求求你还给我,我很需要这蔷薇。” “不止花,也白费你的女性魅力啊。” “没关系吧!” 这时候,友里听到微弱的女性悲鸣。 那真的是小到连耳朵也听不到的细小声音。普通人类根本察觉不到。 不过友里接受过不会错过那种声音的听力训练。 “听到了吗?” 音也问道,友里感到惊讶。 “你听到了?” 友里反问道。 音也点头。 原来如此,音乐家跟受过专门训练的自己拥有同样敏锐的听觉。 音也比起感叹的友里更快地向悲鸣方向跑去。友里也慌忙地追在后面。 从演奏厅后门出去,那里是演奏厅的建筑物与后面的大厦夹住、没有日照的地方。 先打开门的红音也,目击到人类的身体变成透明,然后如玻璃般粉碎。 “!” 现在虽然已经化成无数的碎片飘散在空中,但音也仍然记得那个还是人类姿态的模样。 她是主办这次演奏会的音乐事务所所属经理人。 是在开演前严厉地叱责音也不是的女人。 在女人身后,站着音也没见过的异形怪人。 怪人的黑色身体各处都有彩色玻璃般的装饰。 “牙血鬼!” 稍迟从门口扑出来的友里叫道。 牙血鬼? 音也记得听过那个被称为现代吸血鬼的名字。 可那不过是都市传说,没想到竟然实际存在。 “这个?这就是牙血鬼?” “走开!” 友里说着,抓住音也的西装衣襟,强行把他拉倒,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手上的特殊金属制武器对准牙血鬼发射。 拥有锐利刀刃锁链般的武器,被称作牙血鬼钢索,是由“至上蓝天会”分配给牙血鬼猎人。 友里射出特殊合金的鞭子,弹在牙血鬼身上,散出激烈火花。 然而牙血鬼只是被稍稍压倒,并未被给予致命的伤害。 具有蠼螋特征的牙血鬼被“至上蓝天会”称作铗虫牙血鬼。 牙血鬼拥有只有同族才能呼唤的真名,人类通常不会知晓。 铗虫牙血鬼巧妙地避开友里不断的攻击,组合手臂上的一对剪刀反击过来。 友里在电光火石间逃过刀刃,顺手释放出鞭子。 叽勒叽勒叽勒! 拥有钢数倍以上硬度的牙血鬼钢索,绑住铗虫牙血鬼的双臂。 虽然封印了敌人的动作,但友里却未能更进一步。 牙血鬼的臂力比人类大上数倍到数十倍。 铗虫牙血鬼用力挥动友里。 这样下去友里会被拉倒在地上!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红音也不知从何处拿来了建筑用的铁管直插过去。 音也手上的铁管刺破了铗虫牙血鬼身体上其中一个彩色玻璃状器官。 牙血鬼第一次受到能称得上伤害的伤,发出悲鸣,用浑身力量扯断卷在手臂上的特殊合金制鞭子,拉出刺穿身体的铁管。 牙血鬼愤怒地袭击音也,但因为受伤,脚步不稳,剪刀一击落空。 “呜啊啊啊啊啊啊!” 音也捡起铁管,再次向铗虫牙血鬼挥砍! 可是牙血鬼见形势不利,以不符合其巨大身体的跳跃力跳高,从大厦的范围内失去踪影。 “没事吗?” 友里怀疑自己的耳朵。 在跟牙血鬼的战斗中,作为驱逐牙血鬼专家的自己,竟然被一般人问候。 她很自责自己的无能,但另一方面,也很赞叹一点也不害怕异形怪物而勇敢对抗的音也。 可是,以友里的性格而言,她只会有违真心,说出严厉的话语。 “别管我。” “受伤了吗?” 音也声线温柔,但对手越对自己温柔,友里就越顽固。 “别理我,我没受伤,就算受伤,也不需要你帮助。” “你说那是牙血鬼。你准备跟那家伙战斗……即是你早知道那家伙在这里?” “与你无关。为了你自己,可不要自己一头栽进去。” 友里年幼丧母,并被授予战斗义务来培养长大,她对别人的温柔没有一点免疫能力,而且本应秘密执行的任务,却被普通人介入,所以语气更变得具有必要以上的攻击性。 音也也许察觉到了友里的心情,所以没有再探寻下去。 “明白了,这话题下次再继续。” “没有下次。” “不,一定有。我说过吧,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音也留下话语,进入演奏厅的建筑物里。 音也的身影消失的同时,可能是在战斗中被弄伤了,一道鲜血从友里的袖口流到手掌上,她痛苦得面容歪曲。 音也在演奏厅留下的话,惊奇地很快实现了。 演奏会翌日,友里如往常般到café maldamour做侍应兼职。 这间店由比起任何东西更喜欢偶像和狗的老板一人经营,是间对咖啡味道很讲究的咖啡厅。 兼职员工只有友里一个。若有什么事情友里需要休息时,老板会独自打理店内的一切。 因为不是那么多人光顾的店,就算只有老板一个人也能应付过来。 根本不需要侍应的店会雇佣友里,是因为老板看上友里的性格,唯有友里那样的女性才适合café maldamour。老板相信只有友里在,这店才算是完全的姿态。 那星期一的下午,店里只有一个熟客。 那客人静静地享受着咖啡的熏香,店里以不碍耳的程度,轻声播放着老板喜爱的小猫会唱碟。 喜欢狗的老板最近才养的小狗,在吧台旁喜欢的地方睡觉,它叫蓝山,是以咖啡品牌蓝山所取的名字。 这时候门铃“咔啦当啷”地响起,红音也走进去。 “欢迎光临。” 友里条件反射地打招呼,见到音也的脸马上硬直。 “为何你会……” 友里没说出口,但在心中呐喊。 “终于找到你了,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音也接近僵硬了的友里,拉起她的手。 “来,去喝茶吧。” 老板慌张地对强行拉住友里手的音也说道。 “请等等!她还在兼职啊!而且还说去喝茶……你以为这间是什么店?” 听此一问,音也环视店内。 “看起来不像寿司店。” “当然啦!这里是咖啡厅!café maldamour!想喝茶的话,请在这里喝!不过她仍在工作中,请放开手!” “是吗……” 音也意外地听话,坐到吧台座位上。 “那么给我一杯咖啡,要最苦的。” “……意大利烘焙咖啡一杯吧。” “请等等!” 友里阻止接受点餐准备煮咖啡的老板。 友里那牙血鬼猎人的另一面,当然连老板和其他客人也不能知道。 要是在音也这里对昨天的事情问东问西,她会很困扰的。 “怎么了,小友里?” 被老板一问,友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而且她明白音也是来与自己说话,但他按老板所说点了餐,他就是店里的客人,没理由赶他出店。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想东想西思前想后过后,友里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自己离开这地方便好。 “老板,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可以早退吗?” 虽然她也认为是很差的处理手法,但没时间拖拖拉拉。 不能给音也找到一点空隙与自己谈话。 “无所谓……” 友里从没那样狼狈,老板觉得很困惑。 刚才进来的男人感觉有点非典型,但看起来不像坏男人。 为何要那么逃避呢? 音也挽留匆匆忙忙走出店外的友里。 “等等,我无意在这里回顾昨天的话题,我只是想跟你谈点比那更有意义的话而来。” “有意义的话?” 既然音也宣言不打算谈昨天的话题,友里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对。关于爱的话题。” 为何从这个男人口中,那么轻易便能说出这般口甜舌滑的对白? 友里心感麻烦,一直坐在店里角落座位静静地喝咖啡的男客人,弯下其长腰身插入对话中。 “别对友里说话,她没打算跟你谈情说爱。” 这男人的眼神惊人地锐利,深轮廓的野性脸孔,从敞开的衬衣胸襟露出健壮结实的胸肌。 野性这词语不足以形容这个男人,他全身都散发出浓郁的雄性气味。 正常来说,任何人都会被男人的恶劣态度吓得退避三舍,但音也却平静地反驳道。 “我想跟友里慢慢聊,你有什么权力来插手?” “友里她,将会成为我的女人。” 听后,友里不禁仰天翻白眼。 这男人——次狼是店里的常客,她也稍稍察觉到他对自己有好感。 但是,次狼与外表不符……这样说有点失礼,不过他一直很绅士,不曾试过直接对友里表达爱意。 他竟受到音也影响,忽然就宣言“她是我的女人”。 友里感到头晕。 “友里将会成为你的女人?” “啊啊,没错。” “就是说,她还不是你的女人吧?” “呜……” 音也一针见血的指出,令次狼无语。 次狼虽然强势,但在舌战上音也则略胜一筹。 “单恋?很可爱的小子呢。” “你说什么!” 次狼呼吸急促,很是狼狈。 他盯住音也,又偷偷看友里的表情,表现很是纯情,友里有点于心不忍。 “你……” “小次狼!” 次狼明知自己口头不能获胜,情急之下抓起音也胸前的衣领,却被老板喝止。 “你也是 !不可以在店内打架!要打的话给我到店外去!” 被采取严厉态度的老板的气势所压制,准备大打出手的次狼和欲站起来的音也也只得退让。 “一杯意大利烘焙咖啡,久等了。” 老板放下的咖啡飘起芳香,刺激音也的鼻腔。 音也想慢慢地享受一下咖啡。 只要来这里,任何时候都可以见到友里,不用着急。 不过,有个麻烦的恋爱对手在,实在很碍眼—— 1986 to 2008 麻生惠从café maldamour的窗边座位,远眺着窗外受安详日光照射下的景色。 店内以不吵耳的声浪,播放着老板最近迷上的akb48这偶像团体的歌曲。 这里是惠的母亲曾来当过兼职的店。 惠的母亲还在当兼职的时候,已经是惠出生很久前的事。虽然那时自己仍在不太懂事的年纪,对于母亲曾经牵着自己的手来店里的事,仍留有点依稀的记忆。 因此即使来到母亲去世后的现在,每当来到店里,惠也总能感受到她的身影。 不止如此,她甚至能察觉到更早期的事,那是在母亲成为自己妈妈之前,跟现在的自己年纪相仿的母亲所遭遇的事,那些气息仿佛仍然残留在店里。 老板从那时起就一直没变。 直至去年为止,自小孩子以来,已数十年没来访店里,可老板马上便认得她是惠。 准确来说,是老板的爱犬蓝山率先把惠认出来才对。 由于蓝山露出怀念的神色,作为主人的老板,当然能凭此洞察出其所想了吧。 蓝山一如既往地在吧台旁边,那为它特设的位置上躺着。现在它已经是一条老狗,但当母亲在的时候,它还不过是一条小狗而已。 惠尝试回想起还是小狗时代的蓝山的事情,但由于自己当时确实太年幼了,有关的记忆已经变得相当模糊,完全记不起来。 惠平时当时装杂志的模特,同时也兼任牙血鬼猎人,对她而言,这咖啡厅的这个座位,是唯一令她感到安宁的场所。 不过,今天意想不到的客人打破了惠的平静。 门铃响起,走进来的人是来过店里多次,大约是女高中生的女孩子。 少女稍大的门牙,令人联想到白兔,样子很可爱,所以惠才记得她。 模特的职业病……虽然并不是这个原因,但惠很喜欢鉴赏可爱的女孩。 不过,跟着她进入店内的客人,他那异常的模样令惠吓了一跳。 鸭舌帽深深掩盖住眼睛,还戴上太阳眼镜,而且脸下半部分被围巾覆盖,看不出是男是女。即使在这恍如夏季般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这人却仍身穿羽绒夹克,两手插进口袋,甚至似乎还戴着手套。 那套装备,仿佛就像不想与空气接触般似的。 见此,顿时让惠联想到那些放射能防护服。 要是接触到这空气中充满着的什么,自己就会有生命危险—— 进来的两人坐在惠也能好好观察到的窗边位置。 惠越过少女的肩膊,看到异样人物的位置。 “老板,两杯咖啡。” 少女娴熟地点餐,而另一人却显得坐立不安。 “冷静点,不用害怕啊。” 少女安慰地说道,但那人却仍无法静下心来。 老板把咖啡送过去,好奇地问少女。 “是静香妹妹你的朋友?” “是啊。” “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他很健康,不过渡坚信自己对世界过敏……” “对世界过敏?” 惠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并听到一个陌生的病名。 “对渡来说,唯有自己家才是能让他安心的地方,除此以外的地方,只要接触到空气都会有损健康……他可是认真地这么想着的。” “诶唷唷。” 老板的反应也是惠的心声。 在这名叫静香的少女跟老板的对话中,惠已经能抓住事情的大概。 那名叫渡的少年(青年?总之不是女性),一直独自生活着,对于自己家以外的世界没有免疫能力。 静香想让渡适应外面世界,作为开始,首先来试一下渡有生以来的初次咖啡厅体验,于是来访这家店。 静香对渡的称呼,由“渡先生”,经过“渡君”,现在已经不用尊称,以年龄而言,渡虽然比较年长,但因为静香站在带领他的立场上,这些变化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渡也习惯称呼静香为“小静香”。 相对静香的话,渡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反而很想快点回家的样子。 看到那两人的样子,惠感到难以忍受地焦急起来。 她怎么看都是那种被称为体育型的人,在思考前,身体首先会动起来。 静香顾及渡的心情,尽量以刺激较少的方法,令他回归社会,惠虽然明白,但对她来说,却是不必要的程序。 惠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近全副武装的渡,忽然取下了他的帽子、口罩和太阳眼镜。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狼狈地拼命掩面。 “你突然干些什么啊?” “看,什么事也没有吧?” 惠没有恶意地说道,认真地盯着口罩下那张渡的面容。 哎呀。 这孩子的脸长的还挺不错呢,不是吗? 这是第一印象。 少年变成青年时期特有,混合年幼和精悍,很有魅力的面容。 “呃……” 惠目不转睛,这时候到静香发出抗议。 “请别对渡那么粗暴!” “不,也不算太粗暴……而且这样子比较快吧。” “渡可是非常纤细的!” 包庇着渡的静香,简直就当自己是妈妈,惠不禁会心微笑。 “算了吧,静香妹妹,小惠也有她的道理。看,他看起来没问题呢。” 一看,渡正战战兢兢地吸入空气吐出空气。 如老板所言,惠的强行治疗很有成效,渡很快便适应不用口罩呼吸外面的空气。 “没事……吗?” “当然吧,大家都是这样生存啊。” “因为我……跟大家不同。” “为什么要这么想?一样啊,你跟大家……别以为只有自己是特别制造的。” 看见惠那不造作的咧嘴一笑,静香也接纳了。 “对了,小惠也帮忙协助小渡回归社会吧,如何?我想这必定很可靠呢。” “惠小姐?” “麻生惠是时装杂志的模特,也是本店的常客啊。” 老板将才初次见面的惠,毫不客气地介绍给静香他们认识。 “时装杂志的……?” 得悉惠是模特的静香,她的眼睛立即泛起十多岁少女该有的目光。 眼前漂亮的惠,散发出一般人没有的气场。 静香刚才对惠的警戒心一吹而散,而且想更多地跟惠说话。 “小惠听到他们两人的话了吧?” 被老板发觉到自己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说话,惠在心中吐舌。 协助这对年轻美丽,又略带点怪异的情侣,对于好奇心旺盛的惠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明白了。就让姐姐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惠如此说道,静香“哗”的一声,发出欢喜的叫声。 渡不安地缩着身体,充满警戒地初次没透过太阳镜,以自己的眼睛窥看着这外面的世界。 有一个人在店里角落的位置,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从头到尾地看着整个过程发展。 健美的修长身躯,深轮廓的面容和锐利的目光。 超过二十年以上,一直光顾着这家咖啡厅的常客,他就是名叫次狼的男人。 次狼边听着惠她们三人计划着一起去玩的对话看,一边以他的眼神朝遥远的某方望去—— 第一卷 第三乐章 麻生友里在东京塔附近,某高级酒店的门口大堂里。 她的目的是去会见早几天前完成日本的公演后,决定延长归国的日子,并滞留日本的巨匠指挥家菲利兹.范.迈艾路。 平日的晚上,布置着摩登装饰、人影稀疏的大堂之上,双眼绝不会错过吃完晚饭归来的巨匠。 手表指针指住八时,计程车停在入口,她见到身形高大的巨匠,正从车厢中走出来。 友里从沙发上站起,等待着正要进入大堂的巨匠。 “你好,巨匠。阻碍你接下来的休息真不好意思,能否给我少许时间?” 友里跟他说道,巨匠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却又马上回复为柔和的艺术家表情。 “……没问题。被如此美丽的小姐叫住,可是我的荣幸。” “在这里的话有点那个……” 友里邀请巨匠到酒店内的庭院去。 “我第二次见到你呢。” 晚上的庭院里,灯光被抑制在最小限度,有些地方甚至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当然只有友里两人,并没有其他人。 “是的,我很想见你。” 从巨匠的反应来看,他好像早已料到友里的出现。 “在演奏厅看到你的时候应该是有两个人才对,怎么今天只剩你一人呢?” “……他可是局外人。” “是这样吗……那位知名的小提琴手红音也,竟然也是“至上蓝天会”的成员,这可真令人吃惊呢。” 友里摇摇头。 远离庭院的地方有一座小教堂。 那是为了在这酒店举行结婚仪式的情侣而建的。 本该上了锁的大门,但巨匠却似乎未受任何阻碍似的把门打开。 于是两人走了进去。 小教堂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当眼睛习惯后,靠着从彩色玻璃外透射进来的月光,才能看清楚室内的环境。 正面有一座祭坛。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脸悲伤,但那表情看起来仿佛是在演戏一般。 “我还以为巨匠会马上回国。” “你该知道吧?我们可是自傲的种族。被你击退,若不决一胜负的话,畏首畏尾地逃回祖国,我的自尊心是绝不容许的啊。” “就是说你也正在等待着我的到来吧?” “对,因为你太美丽了……” 巨匠开始产生变化,他变身成全身装饰着彩色玻璃、有着一具黑色身躯的异形怪物——铗虫牙血鬼。 “无论如何,我都要吸掉你的生命。” 装饰在牙血鬼身体上的彩色玻璃上,浮现出巨匠的人型脸孔。 不过那不再是温柔的绅士面容,而是渴求着鲜血的野兽表情。 “虽然感到光荣……但却令人作呕啊。” 友里马上跟它拉开距离,谨慎地摆好体势,并握紧手上的牙血鬼钢索。 以消灭牙血鬼为使命的“至上蓝天会”是世界级规模的秘密组织。 一星期前,接到从欧洲分部的联络,得悉菲利兹.范.迈艾路的真实身份是牙血鬼。 当日到演奏厅去的友里,只不过是为了亲手收拾已经在欧洲杀害了多名同胞的大人物而已。 敌人的武器是带有锐利刀刃的剪刀,这边是金属制鞭子。 近身战对她非常不利。 友里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可是在狭窄的教堂里,却有着相当的限制。 她退到不能再后退的地方后,向敌人发射出牙血鬼钢索! 铗虫牙血鬼避开了那一击。 可是,友里才不会让目标逃脱,在空中如蛇般扭曲的金属鞭子,把避开的敌人身躯缠绕住。 然而,这次的攻击却在刹那之间消失。 本应紧缠着牙血鬼的鞭子,竟被锐利的刀刃一刀两断。 看来若不使出同时夺去其双臂自由的拘束策略的话,这一战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正当友里拼死寻找进攻方法之时,牙血鬼趁机袭击而来。 友里敏捷地躲开,避过了牙血鬼的攻击,同时走到观礼人士用的座位上,奔跑而出。 虽然这是应当受罚的行为,但为保住自己的性命,神一定会原谅她的。 她绕到牙血鬼的背后,并再度施以鞭笞。 用带有刀刃的鞭子,猛烈地朝牙血鬼鞭打而去,牙血鬼于是以巨匠的声音发出悲鸣。 就是现在! 友里再次投出回到身边的鞭子,把牙血鬼的双臂连同身体一起缠绕起来,这次终于完全地封住了他的活动自由。 这样一定能战胜了! 这样想着的友里,却不慎出错了。 下一刻,她受到牙血鬼朝她击打而来的一拳。于是整个人被打飞,并直撞至小教堂的墙壁上—— 在百合于酒店大堂与巨匠见面的数小时前—— 在咖啡厅café maldamour的门铃响起。 进来的红音也左看右看地环顾店内,然后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友里今天休息啊。” 察觉到的老板这样说道。 “休息?” “她突然说有重要的事要办,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很僵硬,看来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重要的事吗……” 音也右转走出店外。 “什么嘛,就算喝一杯咖啡也好啊……对吧,蓝山?” 蓝山如往常一样在喜欢的地方睡觉。 与音也交替,这次进来的是次狼。 他仔细地环视店内,眉头稍皱。 “小友里今天休息啊。” 察觉到的老板这样说道。 “休息?” “她突然说有重要的事要办,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很僵硬,看来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是吗……” 次狼转身,马上走出店内。 “……真是的,这个也是那个也是,他们到底当我的店是什么地方啊。” 老板边擦杯子边苦笑道,蓝山则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受到牙血鬼的一击,猛烈地撞到墙上的友里,顿时失去了意识。 解开了拘束的铗虫牙血鬼,以游刃有余的步伐,向友里走近。 看着失去意识躺在地上的友里,铗虫牙血鬼身体表面的彩色玻璃浮现出巨匠舔舌的表情。 这时候—— 嘭!激烈的撞击声响遍整个教堂。 再次,嘭! 下一刻,木制的教堂大门被破坏,红音也手拿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大型铲子飞扑而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音也充满气势地举起铲子,向牙血鬼跳过去。 虽然意料之外的入侵者令牙血鬼大吃一惊,但却成功避开了音也的一击。 “是红音也吗……” “巨匠……想不到你是怪物呢。” 演奏厅事件后,红音也虽然每天都在友里兼职的地方出现,但友里却并未对他详细说明。 因为她不想把红音也卷入她的“工作”。 不过音也也察觉到,友里那天是为了狙击某人而来到演奏厅的。 对古典音乐毫无兴趣的友里,却连花束都准备好了,当时她是站在菲利兹.范.迈艾路的休息室前。 浮现在彩色玻璃上的巨匠,回复了在人前的艺术家表情。 “希望你不要用怪物这种侮辱性的称呼,我们牙血鬼可是孤高的种族。” “袭击人的家伙,称为怪物便已足够了。” “那是自然的真理。跟吃草、果实和动物死尸的人类相比,不留下尸体,吸食生命的我们才是高尚的生物,你不明白吗?” “强词夺理。我看见你杀人,我就要消灭你。” 听到音也的话,牙血鬼闷哼一声。 “喂!” 音也向背后的门叫喊。 音也破坏的大门打开,对面可见到一片薄暗的庭院。 “你在吧?给我出来!” 音也叫道,次狼从门后的阴暗处现出身影。 “我知道你跟在我后面,你的鼻子简直像狗一样灵敏。” “我可不是在跟踪你,只是我要去的地方刚好与你相同罢了。” “快点带友里走!” “你命令我?” “快点!” 次狼露出不服的表情,抱起倒在墙边的友里,带她走出了教堂。 铗虫牙血鬼正欲追赶二人,却被音也所牵制。 “我不会让你过去。” “那女人是我的猎物。” “不,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红音也,我对作为艺术家的你有很高的评价,在这里杀了你的话,实在可惜。” “你倒是用居高临下的视线跟我说话呢。” “什么!” “你的指挥还可以,但要高高在上评论我,你还早十年。” “你以为我是谁?” “不管你多有地位和名气,之前的演奏会你勉强才跟得上我的演 奏,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音也说得没错。 菲利兹.范.迈艾路的乐曲主导权被音也夺走,但不是音也所盼望的这是因二人实力差别而出现的自然结果。 被当面说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彩色玻璃中的巨匠表情因被羞辱而染上了红色。 大为恼火的铗虫牙血鬼,挥动剪刀向音也施以袭击。 巨铲虽然能挡住锐利的刀刃,但木柄的部分却轻易被折断了,音也也就此丧失了其手上唯一的武器。 即使是受过训练的猎人,在一对一的战斗上,胜算也不足五成。 以赤手空拳对抗这正处于狂怒状态的牙血鬼,音也马上便陷入被穷追猛打的绝境之中。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 音也在聆听音乐。 狂怒的牙血鬼其动作其实有着一定的节奏,在音也的耳中却变得如音乐般奏响起来。虽然这音乐一点也不美丽,但音也觉得当中的某处必定存有破绽。 只要理解当中的理由,他必定能取得致胜的机会。 音也集中精神聆听着从牙血鬼处传来的音乐。 细听之下,他发现牙血鬼侧腹裂开了一个很大的伤口。 那是前些日子在演奏厅里,音也用铁管所刺伤的伤口。 这是当友里将其注意力分散之下,音也乘机刺出并击中的幸运一击,而且损害比预期的大,接着牙血鬼只得放弃战斗并逃离现场。 这里是弱点吗—— 被逼近祭坛的音也,似乎快要失去退路。 欲将之处绝的牙血鬼,正慢慢地向他逼近。 抬头向上望去的音也,跟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四目相投。 其伸出的手仿佛触碰到什么坚硬的物体似的。 这时牙血鬼正挥动剪刀,向其袭击过去。 音也于是握紧触碰到的那件硬物,并朝着牙血鬼的伤口刺去。 “咯呀……!!!!” 牙血鬼发出默然的悲鸣,同时身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深深刺进牙血鬼身体的,是一根等身高的金属制烛台。 音也用尽全身力量,一下子往牙血鬼的身体里面压过去。 啪叽,有什么被硬物粉碎的感觉—— 下一刻,牙血鬼的身体如粉碎的玻璃碎片般四散。 广阔的酒店庭院内,多处的路灯也无法照亮这里的每个角落。 次狼让抱在身上的友里,躺在差不多黑暗的树荫下那片柔软的草地上。 那男人——红音也怎么样了? 赤手空拳的人类根本不可能与牙血鬼对抗。 恐怕现在的他,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他是个自大、甚至敢将次狼看上眼的友里,硬称为自己女人的讨厌男人,但他竟然赌上性命来保护友里,实在值得称赞。 杀掉音也之后,牙血鬼应该会追上来吧? 次狼更清楚地知道牙血鬼可是非常看重尊严的种族。 那样难看地让猎物逃走的它,必定会将之追击至天涯海角。 而且。 就算被它追上来,自己可是跟音也有所不同。 他拥有着跟牙血鬼战斗,并将之击退的“方法”。 因此先在这里冷静下来,待友里恢复意识。次狼正如此打算着。 次狼凝视着正失去意识的友里的侧颜。 越看越感漂亮。 不只容貌,她那修长的肢体、发达的肌肉和卓越的运动神经。 优秀的肉体是次狼选择女性时的条件。 而且次狼更喜欢的是友里的气味。 友里比次狼一直以来遇到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有更好的味道。 谦虚谨慎、高尚的女人气味。 果然要留下子孙的话,一定要找这样的女人。次狼再次这么想着。 次狼选择女人的基准是看看是否适合跟那个女人留下自己的子孙。 要留下优秀的子孙,便要有优秀的遗传因子。 最近的年轻女性们很在意外观,一个劲只顾要瘦下来。 她们既骨骼脆弱,且骨盘细小,总觉得她们跟女性这天生的角色,背道而驰。 强而美丽,能生许多精神奕奕的孩子的女人才是次狼的理想对象,而能满足这条件的也只有友里这位女性。 次狼的执着是有理由的。 增加自己的子孙是次狼现在仍存活着的目的。 在这世界上,有牙血鬼这种跟人类不同的种族存在,同样的,次狼也不是人类。 他的种族是人狼族。 拥有人类跟野兽两种面貌的暗之眷属。 世上除了人狼族外,还曾有过多个魔族存在,它们互相尊重,与人类共存。 但自视为魔族盟主的牙血鬼却不允许除自己外,也拥有力量的人存在。在牙血鬼的思想中,这世上只要有自己和作为饵食的人类便已足够。 牙血鬼袭击自己以外的魔族,一个又一个地将其灭族。 其他所有的种族差不多也被根绝,当中只有少数生还者逃过牙血鬼的魔掌。 而次狼就是其中一位。 在次狼的认知中,除了自己,已经再没有碰上过其他的人狼族。 既然没有人狼族的女人,想留下纯粹的种族血统的愿望已经灭绝。 但次狼知道自己一族的血很浓,只要跟人类的女性交配,必定能诞生出继承人狼族能力的孩子。只要不断地重复,人狼族总有一天会复兴的。 那就是次狼无尽头的梦。 自己成为一族的亚当。 而夏娃,当然非眼前躺着的这名女子莫属。 现在友里就在次狼伸手可及的地方。 只要次狼愿意,便可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 如此想着,被次狼心中那理性所压抑着的东西现在正蹦跳出来,让它变得情绪高涨。 次狼体内的人狼族——野兽之血正在沸腾。 血管扑通地脉动着,肌肉一鼓作气地膨胀。 眼睛发出红色的耀眼光辉,牙齿变成锐利的獠牙。 全身体毛倒竖,沙沙地发出声响,渐渐覆盖了次狼的肉体。 那姿态就是人类自古以来称之为“人狼”的存在。 成为野兽的次狼,吐出湿热的气息,并望向正躺在地上的友里。 友里白嫩的肌肤在月光照射下,更显得分外艳丽。 若次狼只是一头普通野兽的话,早就毫不犹豫地向友里作出袭击。不过,次狼也太过于像人类了。 正如“人狼”的字面意思,次狼体内同时栖息着人和兽。 次狼爱喝café maldamour的熏香咖啡,与只懂吸取养分的这种生物本能,可谓相距甚远,懂得享受着芳香和苦涩的品味。它可是非常欣赏这喜爱咖啡的自己。 它想拥有友里。 也正因如此,它才不愿强行侵犯失去意识的百合。 它与体内的野兽搏斗之时,听到了有人正在说话。 “是你……!?” 是音也。 喘着气的他,应该是在庭院里四处寻找次狼他俩吧。 见此次狼感到惊讶。 这家伙竟然将牙血鬼打倒了? 相反更惊讶的应该是目睹了目睹野兽姿态次狼的音也。 “你也是怪物吗?” 次狼露出利牙,向摆出姿势的音也发出吠叫。 音也虽然有点僵硬,但没有半点退缩。 是为了守护友里的心让他变得如此坚强吧。这不禁令次狼感到音也确实是位有勇气的男人。 次狼是人狼族的事,是不能让人类得知的秘密。 一般情况下,目睹这姿态的人类,它可是绝不会让他活下去。 但次狼却并无杀害音也的念头。 “我……我现在的这个姿态,你绝不能跟任何人说。” 从野兽姿态恢复成人类,次狼以往常一样的锐利目光盯着音也说道。 “……你也是牙血鬼吗?” “不是,但我是魔族。人狼族的最后一员。” “人狼族……” “只要你不跟任何人透露这件事,那么我就不杀你。” 音也望向次狼背后那躺在地上的友里。 她好好地躺着,衣服也没有半点凌乱。 音也到达这里之前,次狼有充足时间耍出任何卑鄙手段,但这男人并没有那样做,所以音也也尝试相信他。 “你若不加害人类,乖乖地作为小市民生活的话……” 次狼觉得音也使用“小市民”一词很奇怪,不禁笑了起来。 “我对你的真实身份没有半点兴趣。” “那就好。我也不想杀你。我并不讨厌为喜欢的女人而拼命的男人。” “只不过……” 音也走近躺着的友里身边,坐下来补充道。 “我是不会把友里交给你的,她可是我命中注定的……” “友里要生我的孩子。” 次狼遮住音也的话。 “她是要成为人狼族夏娃的女人。” 不 输给次狼的气魄,音也反驳道。 “你想怎样想随你,但选择的是友里她自己。” “当然。” 次狼静静地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 晚风吹得皮肤发冷,全身不禁抖震,友里开始恢复意识。 她在酒店庭院的一角,灯光照射不到的大树树荫之下。 自己跟牙血鬼战斗……然后失去意识……之后怎么了? 她边警戒边往四周张望,周围并无人的气息,只见远处的酒店建筑物灯火通明—— 1986 & 2008 “不行不行,弓要跟弦放成直角。” 在洋房里渡的房间之中。 静香已经上过数次小提琴课。 “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手肘要这样屈曲……” 渡的手拿着静香的手肘以调整姿势。 连外界空气也讨厌接触的渡,竟然触碰他人的肌肤,这可是他从未想过的。 渡也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惊讶。 第一次接触静香可是在上周的星期日。 那天,在café maldamour认识的惠提议下,为了协助渡进行社会学习,三人于是决定前往海边的水族馆游玩。 一直没离开过自己家半径五百米范围的渡,这次是他第一次的远行,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大冒险。 静香本来也担心着一下子就带渡到如此拥挤的地方去,但惠却认为强行治疗才是最好的方法,于是便因此答应。 惠的性格该说是豪爽,还是粗枝大叶,总之她就是个不拘小节、落落大方的人。 她这如男性般豪迈的性格,令静香很是羡慕。 这样充满自信地勇往直前的人生,必定是相当快乐。 看着常常露出笑容、开心快活的惠,静香不禁这样想着。 就如惠所说,渡的事情也进行得很顺利。 惠驾驶的红色敞篷车是渡初次搭乘的汽车。 车窗外越过的景色,在初夏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到达水族馆后,惠和静香也变得情绪高涨,仿佛把为了让渡进行社会学习的这个目的,完全抛到脑后了。 融合成一片美丽蓝色的水族馆内。 充满了色彩斑斓的珍贵鱼类。 企鹅可爱的动作,能透过透明的水槽看到它们在水里的泳姿。 这全部都是渡初次看到的,确实是件很愉快的体验。但比起静香和惠的兴奋玩闹,更令他心中雀跃不已。 原来人类在快乐的时候,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看到身边的人在笑,自己的心中也会产生出轻飘飘的感情,这也是渡初次体会到的。 馆内播放通知。 “海豚表演即将开始。欲观赏的客人请移玉步往室外水池。” “说有海豚表演耶!” 惠感到十分雀跃。 “好像很有趣呢!去吧,渡!” 静香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了渡的手。 那是渡自懂事以来,初次接触别人的手。 柔软细腻,有点湿润的感觉—— 一瞬间,渡感到像是电流通过身体般的快感,他努力地不让感觉喜形于色。 然后他被静香牵住往室外水池走去, 欣赏海豚表演之际,渡被未曾有过的情感支配着。这是什么感情呢?就像打开了大门,而自己却不得不从那里走出去似的,很可怕很可怕,就是那样的感觉。 虽然可怕,但同时自己心中也有想飞出去的心情,渡感到左右为难。 看着高高跳出水面的海豚们,静香喊出欢呼声。 另一方面,渡一点也没留意难得的海豚演技。 甚至连直视静香的脸也办不到。 为了不让静香注意到,他瞥看着她的表情。 静香那满脸欢欣的侧颜。当看到这样的表情,渡觉得非常美丽。 “渡,是这样吗?” 保持着渡调整过的姿势,静香尝试拉奏小提琴。 静香奏出的声音,却依旧令人感到是初学者的那种不完美的音色,但比起初次学习时,现在已经有了相当的进步。 “很好。就这样……保持一定的节奏。” 渡一边教导静香拉小提琴,一边观察她。 水润的黑色头发。 纤细的肌肤。 毫不浑浊的清澈眼睛。 鼻梁挺直的脸孔。 覆盖后颈部的柔软细毛。 自从在水族馆感受到静香的美态后,渡持续被她所吸引着。 从颈部到肩膀的线条,再看下去,描绘出柔软曲线的胸脯丰满地映入眼帘。 渡一直视那里就会觉得很害羞,继而避开视线。 当视线移向按压着弦线的静香指尖,他便会回想起那细长的手指握住自己手的时候,令他心跳鼓动不断。 “音程有点差……要好好听听自己的声音。” “是的。” 平时的生活上静香是个保护者,只有在小提琴课的时候,两人的立场才会逆转。 接受渡的教导时,静香是个很顺从的学生。 常常都像是年长姐姐,甚至像母亲的静香,竟变成率直的妹妹,那样的变化令渡感到十分迷惑。 与静香一起的时候,渡感到自己的心中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在沸腾。 渡拼死压抑着那种感情,有时脑海会变得一片空白地发呆。 静香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以她的无垢的眼眸笔直地凝视渡。 “怎么了,渡?” “啊……不,没什么。继续吧……” 触碰到静香肌肤的时候,渡的脉搏次数便急剧上升。 想触摸更多,想抱紧,这种冲动从体内急升。 那是思春期少年对抱有好感的女性所拥有的当然感觉,但渡一直没与外界接触,一时间大量情报急剧地流进脑内,使他不知如何拿捏才好。 一片困惑的渡,只懂得拼命地抑制这种焦躁,因此令渡感到十分痛苦。 自从与静香相遇,渡身边的世界添上了色彩。 但另一方面,他却触碰不到在那美丽世界之中,那最令人尊崇的东西。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却又让渡感到苦不堪言。 不知道便不会痛苦…… 那样,继续不知道不是更好吗? ………… 渡听着静香拙劣的小提琴音色自问自答。 课堂结束,静香离开渡的洋房良久后,装饰在墙壁上的小提琴——“bloody rose”,传来只有渡的耳朵才能听到的微弱声音。 那音色让构成渡肉体的细胞内,那些平时一直在沉睡的遗传因子,得以觉醒。 “……不去不行。” 打开平时不会打开的门,渡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是车房,放置着血红色的大型电单车“machine kivaa”。 插入钥匙,驱动引擎,在狭窄的车房里响起狂野的引擎声。 “……变身!” 遵从内心的呼唤,渡呢喃说道。他的身体被黑暗包围,如血染般赤红的铠甲包裹着漆黑的身体,戴上如展翅的蝙蝠般、拥有闪闪发亮的双眼的面具。 那是被麻生惠称为“kiva”的魔人姿态。 kiva骑上电单车,阻塞车房出入口的厚重大门发出巨大声响并打开。 轰!轰! 狂野的引擎声再度响起,kiva搭乘着的电单车在往地上的通道上长驱直进—— 渡第一次变身成kiva是在迎接十六岁生日后不久的时候。 渡在房间里削磨小提琴琴面时,他的耳内突然响起犹如逆抚全身体毛般的不协调声音。 渡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那声音来自于装饰在墙上的“bloody rose”。 没有人触碰小提琴,小提琴却独自演奏出声音,这是不可能的事,但那声音的确是“bloody rose”透过震动琴弦而产生的。 然后,听着听着那声音,渡的身体开始产生异变。 恍如受到一股冲击从他的体内往外冲出似的,令他的肉体隆起。 包裹身体的血色铠甲,拥有闪耀双眼的蝙蝠状面具—— 渡化身成kiva的姿态,随冲动冲出家外。 到达目的地前,渡的意识不知到哪里去。究竟是通过哪里而走到这里来的呢,渡可是完全记不起,当他察觉到的时候,牙血鬼已经站在眼前并正要袭击一名少女。 不知为何,身体仿佛懂得如何战斗似的。 渡的肉体像被本能操纵的人偶般跃动起来。 他挥拳打碎牙血鬼的身体,跳高后从空中踢出飞腿,贯穿其身体。 凝视眼前粉碎四散的牙血鬼,渡的内心并未自问自己的所为。 自此以来,渡受到“bloody rose”的音色引导,便会变身成kiva,并继续消灭袭击人类的牙血鬼。 他对于这样的行动,从未想过“为何”这样的疑问。 或许是 因为在渡的周围,并没有让他用作对比的“平凡”。 渡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牙血鬼的存在,变身成kiva,打倒他们,接受了那样的自己。 每逢“bloody rose”响起不协调声音,渡的耳内总能听到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告诉渡“打倒牙血鬼”。 然后,渡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已经去世了的父亲的声音—— 那天渡也是毫不迷茫地一直往目的地奔去。 一直以来就像有各种手段,将他送往那里似的。 然后他发现了牙血鬼正追赶着一位年轻上班族的男人,并准备吸取其生命能量。 渡——kiva借着助跑跳跃,扑向牙血鬼。 做好死亡觉悟的上班族男人,知道有人前来拯救自己,便以双手双脚在地面爬行,逃离现场。恐怕他连前来救助自己的人是怎样的姿态,都没有空确认。 kiva扑过来,牙血鬼横向倒下,马上又重整体势,摆好姿势。 章鱼牙血鬼——巨大头部周围有着数条扭动着的触手,那姿态看起来就像章鱼似的。 “你是……kiva!?” 章鱼牙血鬼叫道。 渡知道“kiva”这名字,因为牙血鬼都那样称呼变身后的自己。 但,kiva是什么呢? 与章鱼牙血鬼战斗,渡也在想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战。 渡当然认为自己是人类。 渡作为人类而生,作为人类被养育。 纵使变身成kiva,打倒牙血鬼,这想法也没有改变。 当然,他也自觉拥有变身能力很特殊,普通人根本不会变身。 以前的渡只当自己的变身能力是特技,谁都有一两项特技傍身,拇指反方向弯曲,或手肘在背后交叉什么的—— 作为人类的自己,打倒袭击人类的存在——牙血鬼。对渡来说,是毫无疑问的“正义”。 但从某个时候开始,他产生了轻微的怀疑。 牙血鬼在平时会以人类姿态,混入人类社会生活。 从外表虽然不能分辨彼此,但除了稍微有高傲倾向外,喜怒哀乐的感情和性格也与人类无异。 虽说是人类的天敌,但把与人类同样能感到痛楚和悲伤的人,二话不说地消灭,渡稍稍感到迷茫。 从未试过将情感代入牙血鬼。 牙血鬼全部都是“他人”,是必须消灭的“敌人”。 但是,现在这个价值观正在动摇。 作为人类的自己,为何能变身成kiva呢? 这样想的话,自然引导出一个渡无意识地不去正视的疑问。 ——自己并非人类,可能是牙血鬼也说不定? 其实渡这样想是有根据的。 渡的父亲——红音也是人类。 没有确实证据,但看年幼时出入他家的大人们的样子,便能察觉得到。 但,母亲呢? 渡连自己母亲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感到年幼时跟自己接触的大人们,谁都当他的母亲是忌讳般逃避。 对他们来说,渡的母亲是禁忌,是因为她是牙血鬼? 那疑问在渡的意识中一直酝酿,却被禁止浮上表面。 不过只要浮上意识表面一次,便能想到那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疑问将渡的内心用看不见的枷锁,深深地关在牢狱中。 不管是人类还是牙血鬼,哪边都不会接纳他,不是吗? 这无意识放在一旁的想法,正是“世界敏感”的真正样貌。 “别以为只有自己是特别制造的。” 惠虽然这样说,但渡心中不得不否认。 邂逅静香,渡的精神牢狱打开了大门。 不过脚仍然被锁住。 门被打开,门外的广阔世界充满了光辉。渡纵然看见,也无法飞扑过去—— 渡思考成为kiva一瞬间的空隙。 章鱼牙血鬼并为错过那时机,发出低吟,用其伸出的触手缠住了kiva的身体。 这时候章鱼牙血鬼说出让渡惊异不已的话。 “kiva不是牙血鬼之王吗!” 那话的意思,渡并不能马上理解。 然而,那话正以渡最不想承认的方式,深藏他心中的疑问。 “作为牙血鬼之王的你,为何要将我们的同胞——” 渡——kiva向大叫着的章鱼牙血鬼无言地一拳击打过去。 章鱼牙血鬼身体上的彩色玻璃粉碎。 但痛的却是渡的心。 自己果然是牙血鬼吗? 渡的脑海中忽然浮现静香的脸庞。 对于为自己打开心扉的静香,本能地感到高昂。 那心中的鸣叫,是作为人类、作为男人,有生以来初次对异性抱有好感而发生的事。 不过,若自己是牙血鬼的话。 对牙血鬼来说,人类是饵食。 渡对静香抱有的欲望,是不是跟人看到美味的食物时所感到的食欲一样呢? “不是的!” 渡在心中呐喊。 “我是人类!” 无法发泄的心情充满了拳头,再次向眼前的牙血鬼——或许是同族的生物叩击下去。 kiva的拳头击穿了对手的弱点。 章鱼牙血鬼的身体粉碎,化为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并在空中飞舞—— 第一卷 第四乐章 “呐,你知道勇者斗恶龙吗?” 在床上,女人慵懒地说道。 “不知道。是铜锣烧的一种或者是别的什么吗?” “不是啊,是游戏,红白机的游戏。听说很好玩啊。” “哼。” 次狼敷衍地回应,最大限度地表现出不想再聊没兴趣的话题。 “下次我买过来一起玩吧。什么成为勇者去冒险,听起来不是很有趣吗?” 女人看来不明白次狼的意图。 没办法,他这次选择不回应。 取而代之的,他从酒店的冰箱里拿出矿泉水,遥望着窗外一片东京湾夜景,将水一饮而尽。他粗鲁地喝,溢出来的水滴下,滴到次狼体毛茂密的赤裸胸膛上。 这高级酒店刚有喷水池落成。 女人说想住在最高层的房间看夜景。 她是在都内学校上学的女子大学生,名字叫泉。跟次狼在酒吧认识,今天是第三次见面。 她的老家是在广岛经营着专给观光客买手信的馒头店,家境富裕,所以经常送来用之不尽的生活费,完全不愁金钱问题,这房间的费用也是由泉支付的。 次狼拥有多个恋人。 与日本人不同的深刻脸部轮廓,高挑且健美的身体。冷酷沉默,其中表现出很好的修养。很多女人都沉迷于次狼,泉也是其中一个。 次狼是人狼族最后的生还者,想成为一族的亚当尽量多留下些子孙,立志再兴一族,对于寻求性爱而接近自己的女人们,他没有理由拒绝她们。 于聚集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堆中,慢慢品评就行。 而当中最好的女人将会成为一族的夏娃。 现在这时点,最有力的候补依然是麻生友里,当然他还有可能邂逅上比她更好的女人。 虽然次狼被友里所吸引,不过他仍然每晚都跟不同的女人共度春宵。 现在的床上,还沉浸在刚才激烈交锋余韵的泉。就一般的价值观来说,也能归入好女人的部分。 泉不愁金钱,与她结婚的话什么都会买给次狼。这就像是她的口头禅。 不似别的有钱人家女儿那般任性,性格也很率直。 身材与正常人一样,对自己的眼睫毛长得可以放火柴很自傲,鼻梁挺直的脸孔也很漂亮。 对于平庸的男人来说,实在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 但是,次狼以跟人类不一样的感觉来选择女人。 “呐,次狼,跟我结婚后,我想要很多很多你的孩子。” 泉在床单上害羞地说。 这是次狼所希望的。 不过,次狼的心中却告诉自己不可能。 虽然很可怜—— 人狼族的次狼,他的嗅觉比人类灵敏数万倍,比起能嗅出癌症的狗的嗅觉更为敏锐。 只要嗅一下味道,便知道对方是否拥有适合怀孕的体质。 虽然他跟友里未曾交好过,但从气味就能清楚知道友里是适合多产的体质。 泉的情况,即使再努力最多也只能生两胎吧,不能奢求再多的受精和产子。 与普通的男人结婚,普通地建造幸福的家庭,那没什么问题,但次狼却并非希望如此。 对于次狼来说很可惜,但考虑到泉的自身,让她过普通的人生才是最幸福的。 泉是个好女人,次狼也很珍惜她,他没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只对泉轻轻一笑。 泉好像就此满足般似的,露出柔和的笑容后便沉睡过去。当次狼对手的女人,大多数马上就睡着。 对那样满足的女人,不必要故意在这里呈上不合格通知,令她失望。 只要令泉感到无望,她自己应该也会全身而退吧。 泉拥有那样的智慧。 本来,看起来很麻烦的女人,次狼最初就不会出手。 次狼的嗅觉,连那样的不同也能判别得到。 不过那样的“气味”,跟用鼻嗅味道有点不同。 能符合次狼所需条件的女人不太多。 比人类有着更漫长的人生之中,次狼与数不尽的女人邂逅过分别过,但次狼却从未令女人感到不幸。 就算只是一时的女人,让她们做个幸福的梦便好。 然后以非背叛的形式,自然地与她们分手。 为此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次狼从多次的经验中学习得来。 翌日,次狼如往常带响café maldamour的门铃。 店内只有一个客人。 是红音也。 次狼稍稍眉头一皱。 巨匠菲利兹.范.迈艾路事件后,次狼和音也的距离微妙地缩短了,但夹杂在友里的三角关系上,他仍然想把这个男人化作烟尘。 友里空闲下来,坐在店内深处的椅子上阅读文库本,有时自然地避开音也送过来的秋波。 距离坐在吧台柜席的音也两个空位的位置,次狼坐到无背椅上,脚下的小狗蓝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老板,混合咖啡一杯。” 他说着,老板于是将咖啡杯递送过来。 那是一如既往,是杯令对咖啡十分讲究的次狼也能感到满足、熏香非常的咖啡。 “小次狼,猜猜看今天的混合咖啡吧。” 老板太过无聊,所以向他发问混合豆的种类。 次狼把杯子凑近脸孔,用鼻嗅闻,想了会儿后回答道。 “以哥伦比亚和巴西做基础,再加上乞力马扎罗和罗布斯塔。” “很精彩!不愧是小次狼。” 次狼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并喝着咖啡,音也从稍远的位置向他走近。 “今天你那自豪的鼻子看来有点塞呢。” “什么?” “的确今天的混合咖啡是以哥伦比亚和巴西做基础,再加上乞力马扎罗和罗布斯塔,不过……” 音也将自己的杯靠近脸嗅嗅味道。 “也混了少许曼特宁。怎样?老板?” “真是的——别随便乱说。我才没有加曼特宁……” 说到一半,老板一副“嗯?”的表情。 “小友里,今天的混合咖啡用豆是你磨的吧?” “是?” 友里抬头,一脸惊讶。 “最初在磨巴西豆前,你磨了什么。” “单品咖啡用的……应该是曼特宁。” 听到那答案,老板的脸有如一口气干了意大利烘焙特浓咖啡般苦涩。 “小音也答对了。” “看吧!” 次狼悔恨地盯住洋洋得意的音也。 磨豆的时候,老板凡是转换种类,必会打扫咖啡磨一次,不那样做的话,之前磨过的豆子会有稍许混进之后的豆子里。 但友里很是粗枝大叶,不提醒一下,就不会打扫,直接去磨下一种豆子。 今天也是这样。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音也的嗅觉。在磨中残留的少量曼特宁香气,音也真的能从咖啡中分辨出来? 看着摆出胜利表情的音也,老板觉得很不可思议。 更震惊的是次狼。 他没想过会被人类超越。 原本,次狼也感到除回答的豆种类以外的违和感,不过他认为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且他也不好曼特宁,于是便没说。 这男人有时真令人吃惊。 他可能是随便乱猜,纵然这样想,这男人连不确信便不能说的事情,也能堂堂正正说出口,不是对自己的直觉很有自信的话,不会采取这种态度。 听说他是高超的小提琴手,关于五感的所有事情,他可能拥有超越人类的感觉。 次狼是喜爱艺术的男人。 人狼族的寿命比人类长。 为了让那漫长人生不沉闷,次狼会听音乐、爱美术、读文学。 那或许是次狼对比起人类更接近野兽、遵从本能地活下去的人狼族之血的反抗。 人狼族被认为是充满兽性的野蛮种族,次狼对此很抗拒。 他想由唯一生还的自己,来改变这种风评。 次狼一直接触各种艺术,而造就出这些艺术的艺术家们,听闻他们都拥有又纤细又敏锐的感觉。 音也也是其中一人吧。 这样想来,次狼心中对音也的敬畏稍微涌上来,但他慌忙将之挥走。 这男人不是那样高等的东西。 常常俯视他人的恶劣态度,对自己的言行不负责任,随随便便的性格。 这样充满破绽的人类,就算稍微拥有优秀的感觉,也不值得尊敬,不,应该要蔑视他才对。 更别提,这家伙也正在追求友里,是自己的情敌。 次狼心中这样嘀咕着,再次瞪着刚才在豆种类猜猜看获得胜利、笑着远望友里的音也。 这时候,吧台上响起咔嚓的声音,友里惊叫起来。 在洗杯子的友里不小心弄掉了杯子,传来杯子被打破的声音。 “对不起。” “算了,也没办法,下次小心点。” 老板对道歉的友里很宽容,但其实友里打烂碗碟不是一次两次的 事,两天来,她已经在café maldamour店里作出了各种破坏。 友里性格大条,她的极端不灵巧也是其中的起因。 “你难道说……” “是?” “请等等。” 友里,音也和次狼在吧台前兴趣盎然地等待着有什么开始,老板将一碟豆腐拿过来。 “你试试用筷子夹起豆腐来吃。” 友里噘嘴。 “别当我是傻瓜。就算我手再不灵巧,也能夹起豆腐的。” 但是无论友里夹起多少次,豆腐也只是烂得一塌糊涂,进不了口。 “果然……“ 在恍然大悟的老板旁边,音也想起以前看过的某电视剧。 不灵巧的探员用筷子夹不起豆腐,现在跟那场面很是类似。 不灵巧却又认真、好胜,为了夹起豆腐而不忿的友里与那探员一样。 不,就因为不灵巧,所以才认真地觉得不忿吧。灵巧又得要领的人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而热血起来。 不用说,友里的不灵巧对音也来说也是可爱的优点,对次狼来说也同样。老板也一样,但作为店里物品被破坏的受害者,也不能说这很可爱,这是他跟音也他们不同的地方。 友里的母亲是技术人员。 因为某契机,知晓了“至上蓝天会”这一跟牙血鬼战斗的组织,她因此成为了人员,从事怼牙血鬼兵器的开发工作。 现在,友里手上跟牙血鬼战斗的武器——牙血鬼钢索,也是由友里的母亲负责开发的其中一种器具,对友里来说也是母亲的遗物。 母亲在与牙血鬼的战斗中留下很大的功绩,却因此招来恶果。 她被牙血鬼索命,受到攻击而死。 当时友里还只有十岁。 午休时友里跟朋友在跳橡皮绳,脸色苍白的老师奔跑过来,叫她快点回家。 父亲早逝的友里在叔父叔母的陪同下来到医院,见到了没有呼吸的母亲。 虽然是很美丽的死相,但以白布覆盖的头部以下的部分,受了很严重的伤,她从大人的对话之中察知。 失去双亲的友里,拒绝了叔父叔母要求同住的请求,只接受最低限额的金钱援助,独自一人生活。 她认为被谁伸手救助,就是承认了自己的懦弱,所以她觉得很讨厌。 就算父母不在,自己也能自律地生活,自己也能处理身边的事,她要证明给别人看。 她那样专注,也是因为她那不灵巧才认真的性格所致。 在母亲去世的当时,她只被告知“意外”的死因,她知晓母亲是受牙血鬼攻击致死的,那是在她高中毕业的时候。 “至上蓝天会”的特别探员来探访正独自生活的友里。 “至上蓝天会”所有很多牙血鬼受害者遗族所参与的组织。 友里作为出色技术员的女儿,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列入成员候补名单,待她高中毕业之后,便堂堂正正地通过选拔成为成员。 得知母亲的真正死因,以及知道了受到牙血鬼侵害的事实后,友里马上做出了决定。 她要成为组织成员,为了不再增加跟自己同样遭遇的人而奉献自己。 这是为了继承亡母的遗志。 友里的决意无半点迷茫。 进入组织研修所,学会跟牙血鬼战斗的技术。高中时代她属于田径部,跑过中距离,对体力有点自信,而实际上她也有天分,很快便拿捏到战斗技术,体能在同僚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位。 友里作为牙血鬼猎人的缺点,是沉醉在跟眼前的敌人战斗,而忽略了客观性。 这也是她专注的性格所致,总是无法改善,但投入实战后对实绩却是备受瞩目。 虽然牙血鬼猎人当中有二人拍档,但友里却偏爱不依赖同伴的单人战斗,这也很像她不爱依靠别人的风格。 如此,友里一直是一个人战斗至今。 牙血鬼猎人的生活非常孤独。 因为有可能把家人和亲友卷入其中,十分危险。 牙血鬼多是性格上自尊心很强,很少会袭击不是战斗人员的猎人家属,但也很难说是安全。 “至上蓝天会”的成员虽拥有相同的志向,但很少有以朋友相称的存在。 友里作为猎人也不例外,既没有家人,也没有能称之为朋友的对象,她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 不喜欢依靠别人,也不喜欢联群结党。以友里那样的性格而言,这很符合她的风格,她也感到较为轻松。 友里为了生活,以及保持跟社会有最低限度的联系而开始进行兼职,这店的老板是她日常中唯一一位谈话对象。 因此对最近不停向友里表现自己的两位男性,她觉得很是困扰。 在咖啡厅工作,当然要跟客人对话,有时也会比较亲密,但这两人的态度完全超过了。 不,正确来说,问题在红音也。 次狼本身是店里常客,也的确表示对自己有兴趣,她也有点在意,但在红音也出现前,未曾采取过那样露骨的态度。以往说话时也是比较含蓄,而最近却异常地大胆,绝对是因为受到红音也的不良影响。 次狼这个男人总之是身份不明,外表端正却带有野性,很有男人味,印象中他周遭总是围着女人的身影。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工作,在老板不知从哪儿听说的留言中,他身后有数名贵妇为他作金钱援助,所以不愁金钱问题。他的确也常常穿着全新整齐的衬衣来到店里。 曾经有过好像跟次狼相识的女性来访店里,但不似留言中那样女性关系混乱,情侣吵架和激烈战场般的事不但没有发生,甚至全是高贵地喝茶后回去的女性,为此友里觉得很神奇。 因为那样子的次狼,所以就算他对自己抱有兴趣,也不过是他对不特定多数女性所抱有的关心吧。 而且友里自己现在也只考虑着跟牙血鬼战斗的事,自己的心没有任何空隙放下恋爱感情。 而红音也,可以说是从相遇起就最差劲—— 的确在演奏厅听到的小提琴打动了友里的心,红音也作为艺术家很优秀,但作为缠住自己的男性就是另一回事。 令人在意的是,虽然随波逐流,但却把音也卷入与牙血鬼的战斗中。 把一般人牵扯进战斗,作为专业的牙血鬼猎人是最要不得的事情。 正因为这事,令友里陷入自我嫌恶之中,但不管怎么说,音也也算是在跟牙血鬼的战斗中救了她。 自此以来,友里的自尊心受创。 不过想起来,音也的强劲也很不可思议。 普通的话,一般人只是见到牙血鬼就会身体颤抖不止,更别说要战斗了。音也第一次见到牙血鬼时虽然多少有震惊,但马上便拿起手附近的武器反抗,究竟哪来这样的勇气呢? 友里一边认为音也是要唾弃的人,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抱有某种兴趣。 而且—— 去处置巨匠菲利兹.范.迈艾路的那天晚上,她一直都很在意。 自己被现出真身的巨匠追逼,不小心失去意识。 正常来说,怎样想都会被杀。 但自己还活着。 是谁救了她? 附近也没有其他活动的牙血鬼猎人同僚的气息。 之后听老板说,那天音也和次狼陆续到店里来找自己。 莫非是音也和次狼两个其中一人救了自己?或者是两人合力? 友里多次想对两人提出疑问,但觉得就算问了,两人也不会认真回答——另一方面,她也不想承认自己作为牙血鬼猎人却被一般人所救——结果,她一直没问。 回想一下,别说恋爱,对其他男人抱有兴趣,这也是友里初次的体验。 友里很漂亮,身边也许有对自己抱有好感的男人,但由她身上散发出的“别靠近我”的气场,让男人们都望而却步。 当然现在她抱有的只是单纯的兴趣,与恋爱方面根本无关。 因为她特殊的人生,她没有渡过普通人的青春,现在却因为两个男人,竟萌生出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心情,友里自己确切地感觉到。 想着那样的事,她在吧台保持微妙的距离,望向无聊地争吵着的音也和次狼,玻璃杯再次从她手上掉下来,咔嚓一声,响起破碎的声音—— 1986 to 2008 “为何不早点发觉到啊!” “对不起,不小心沉醉其中……” “我也一样……” “真是的,我道歉……不好意思,请快点!” 静香坐到渡踩着脚踏的单车后座上,为了不被晃掉,而紧紧抓住渡,心中双手合十。 今天静香和朋友有约,为此一开始便说要比平时早点结束小提琴课堂。 但是两人也沉醉其中,发觉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快赶不及与朋友约见的时间。 静香一边快要哭出来,一边准备回去,是渡说要用单车送她到车站的。 “虽然我很开心……但你是第一次载人骑单车吧?没问题吗?” “大概吧。” 静香想横坐在单车后座,但那样会影响平衡,虽然穿着裙子,却为了让渡轻松点而跨坐上面。但静香的担心白费了。 渡踏着脚踏,单车惊人地顺滑前进。 这单车是为了稍稍扩宽渡的行动范围,在静香的提议下,在两个星期前两人选购回来的。 渡一直未试过骑单车,他与静香一起练习,令人惊讶地很快便能搭乘。 虽然是第一次两人一起搭乘,但一点也不晃。 再给我辛苦一点就好了……有点无聊呢。 对于静香来说,就像母亲教导初次骑单车的孩子般,打算手把手地教会他,就算迟钝点也无所谓。 初次遇见渡时,他如同无垢的小孩那样,静香享受着一点一点地教会他世上的事物……本应如此。 一旦打开了那扇门,渡意外地灵巧,不像是直至成人都被困在家中生活,拥有很强的适应能力。 特别是运动神经发达,保龄球也好,棒球中心也罢,竟然打出不似有生以来第一次经验般的高分,每次静香都在心中埋怨要是他能够打得差就好了…… 单车也是,学会乘坐后才经过两个星期,他已经能够让自己坐在后面,没半点危险地踩着前进。 太狡猾了。 她抱紧渡的腰,望向他的背后。 每次当渡能顺利办到某件事后,静香也会感到有少许寂寞。 这个……就是随着儿子成长,快要离开自己的母亲感觉吧? 当初她是这般想,但最近发觉可能不是那样。 渡对自己好像有某些地方很见外。 每次在小提琴课上,当我们两人四目相对时,他就会不自然地避开视线。 想跟他说话,又马上沉默起来。 因为我的演奏总是练不好,所以生气了吗? 静香觉得自己练得很顺利,但渡可能并不觉得吧? 她考虑了很多,结果还是得不到答案。 然后,渡越是采取那种态度,静香就更加只在想渡的事情。 初次遇见时,她觉得渡是个很漂亮的少年,贫弱且不可靠,心中很想为他做些什么。 然而,最近渡自己能做很多事情,就像今天那样,很多时候也能帮上静香。 他快不用静香去守护,他也锻炼出男性的强壮身体。 现在,眼前的渡背后,既宽阔又可靠。 静香心里一瞬间掠过自己被渡抱紧的影像,但她已经立刻打消了念头。 她和渡并非这种关系。 现在是,之后也是。 渡是我的小提琴老师,我是带渡走出世界的老师。 没有以上,也没有以下的关系。 要是这样,若渡什么都能自己应对后,静香的工作也就完成了,那么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 教静香拉小提琴时,会继续是师生关系,但若那个也结束了呢? 静香尝试去想没有渡的日常,但她无法想象。她觉得心里好像开了个洞般空虚。 自己究竟想向渡寻求什么呢? 那答案她也想像到,但说出来可能会破坏现有的关系,所以她不再思考。 以现在的形式,还能继续到什么时候呢? 她也不是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永不改变的。 静香紧紧抓住渡的腰,装作不想被甩下,把自己的身体压向他的背后。 闭上眼,她能听到自己的激烈心跳。 风舒服地抚摸着静香的脸颊。 真的很庆幸昨天才洗过车。 麻生惠如此想着,在晴朗的天空下,在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疾驰。 汽车收音机里传来美利坚合众国总统选举可能会诞生出首任黑人总统的新闻。 “至上蓝天会”日本分部,在黄昏时联系惠,说希望她去迎接从美国归国的猎人。 要新分部成员的同伴坐上不干净的汽车,她的自尊绝不容许。 经常爱美、爱有型,希望经常保持耀眼的闪闪发亮。 那就是惠的宗旨。 既然以时装模特为职业,她对自己的容貌姿态很自信。 不止化妆和服装,身边的东西常常也要很整齐并无空隙。那是惠的愿望。 不过,她虽然有素养,但也阻碍她愿望的最大问题。 那就是她天生的性格。 听父亲说,妈妈好像就是这种性格,有时很懊恼的性格也会遗传的,但由男人一点一点养大的这种环境下,对她也有很深远的影响吧。概括而言、惠的性格很粗枝大叶。 不拘小节听上去是不错,但像男人那样爽直利落,与女性的纤细和优雅相距甚远,这是她的烦恼来源。 所以昨天突然想起来去附近的投币式洗车服务中心洗车,她认为自己做的很好。 这样便不怕因随便的性格而被新人小觑。 对,第一印象很重要,尤其对方是男性。 惠只被告知来机场的新人猎人是位男性。 相认方法是以由“至上蓝天会”配给予成员,那拥有特殊机能的手表,这样便足够。 猎人同事可是有着独特的味道,一看便知。 她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男人。虽然她希望是外表不错的男人,但在猎人这工作的性质上,一直以来遇到的男人身心也大多是肌肉男系,并不符合惠的喜好,这次她也不抱任何期待。 说起来,在café maldamour遇到的那对情侣——渡和静香最近怎么样呢? 如渡那种有着一张漂亮脸孔的男性,本来是惠的喜好。 虽然这么说,但她没意从小兔子那样可爱的静香身边夺走渡。且渡实在不太可靠,只能唤醒想守护他的母性,从未想过作为恋爱对象。 “不是身高体壮的大叔就好了。” 惠自言自语道,为了超过前方慢速行驶的车辆,她亮起车线变换的方向指示灯。 回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多年没有恋爱。 她也常常想要恋爱,但不是只要有恋爱什么都行。 惠比起被追求的恋爱,更想追求恋爱。 接近美丽的惠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在当中找到条件比较好的男人,随时都可以出手。 但是那些也不过是无聊的恋爱。 她被宠爱只是因为自己年轻貌美,但这可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的。 女人的赏味期限很短。 将那样重要的光阴花在无聊的恋爱上,时间过去后再后悔已经太迟。 可以的话,她想谈一场令人羡慕的大恋爱。 那对象不是令惠自己心情焦急的人不行。 一定要睡觉时醒来都忘记不了,让她沉醉其中的男人。 虽然这样说,但那样的男人不可能那么简单便出现在眼前。 这样那样的时候,宝贵的女人时光也消耗了不少。 时间流逝,她越发焦躁。 越是焦急,便会疑心生暗鬼地怀疑会不会看错男人而越来越谨慎,然后恋爱的机会便越走越远。 这是什么恶性循环! 这就是所谓的灰姑娘综合症?还是白马王子症候群? 不管病名叫什么,惠都越来越感到烦恼。 到达机场的惠,她忘记了找寻新人,她的眼睛停留在一个青年身上。 那男人明显散发出跟那里的大部分人不同的气场。 职业上,她遇见过不少男性模特,在他的美貌面前,任何人都显得黯然失色。不,不应该以观赏用的美做比较。他的美貌是证实了内在某些不可动摇的东西。 惠一时间看呆了,但发觉到他左腕上正戴着眼熟的某款手表。 难道是—— 她怀疑自己的眼睛,但她并没有看错。 那个男人就是从美国归来的“至上蓝天会”的牙血鬼猎人。 “我是来迎接您的,我叫麻生惠。” 她没有说出组织名称,对男人说道。 对方见到惠手上戴着女款多功能手表,应该能意识到两人是同伴。 “谢谢你,我叫名护启介。” “汽车停在停车场……” 惠说着,向名护两手拿着的其中一件行李伸出手,欲帮忙运送,却被他婉拒。 “怎能让女性帮忙拿行李呢?” 是西方对女性的关怀精神,还是名护自己的方针,总之那醒目的态度,使得惠对他的好感提升。 腼腆地嘴边稍稍绽放的笑容也不错。 惠常常想男人不该夸张地笑,名护那样的美男子就更加不能。 一开始便对新猎人是怎样的男人而感兴趣的惠,在超越比预想中好的货色前,她更加情绪高涨。 当然那心情不能表露出来。 “从洛杉矶回来花了多久呢?很疲倦了吧?” “差不多十一小时,但过得很舒适。” 为保自己在日本作为牙血鬼猎人前辈的威慑,她别有用心地想取得更多对方的情报。 “你是何时开始从事这份工作?” “十七岁时进入研修所。” 研修所是美国那边的?还是日本这里的? “至上蓝天会”在世界各国都拥有据点,两边都有可能。 她觉得若继续问下去,会被名护察觉到她心中正在膨胀的好奇心,于是只以“是吗”回应一声。 从名护的回答中单单得到一个情报,已经足够惠作为搜寻的材料。 进入研修所的年龄比自己早一年。 一般来说,高中毕业后才能开始研修,究竟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咦?美国学制是怎样的? 惠不停思考,她让名护坐上自己的车,根据组织指示,开始向名护新居住的住宅大厦进发。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渐渐地,惠和名护开始互相交换情报。 名护比惠年长两岁,为配合父亲的工作,十二岁起就住在美国,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一人在美国生活,而名护很担心自己归来日本后留下母亲一人。 名护这个年纪的男性,很少会那么率直地将对母亲的爱挂在嘴边,惠对此很有好感。 最后话题转移到美国的牙血鬼。 在美国,牙血鬼的出现率和发生事件的机率和日本差不多。 据名护所说,美国很多人以个人名义持有枪械,就算被袭击,也会靠武器对抗牙血鬼,但在多数情况,都不过是以白费力气的抵抗无疾而终。 为了消灭牙血鬼,除了破坏身体其中一部分的核心外别无他法,核心的地方也因个体不同而有所迥异。用枪射击其他地方,根本毫无意义。 要一眼看穿核心的地方并一击将其破坏,就算是受过多重训练的猎人也很困难。 不过—— 在美国开发的某件对牙血鬼兵器,却令情况改变。名护如此说道。 惠也听说过那种兵器。 能令与牙血鬼的战斗有着革命性改变的兵器。 名护归国的最大目的,就是要将那东西引进日本。 只要有那个兵器,人类面对牙血鬼便能站在压倒性的优势上。 惠心中很想尽快看看那兵器。 可是惠看到那个的机会,要等她将名护送到住宅大厦,然后他改天来访“至上蓝天会”日本分部后吧。 惠驾驶的汽车离开高速公路往普通路上跑。 名护住的住宅大厦接近“至上蓝天会”据点,惠的居所也是在附近。 车子快进入目的地的街道时,名护说想绕一绕远路。 “山丘上有可以看到城市和对面大海的地方。去美国前,我住在附近,常与双亲一起到那里去。我想再去一次那地方。 他可以预料到自己一到达住宅大厦,就要为了生活去忙各种杂物,而开始工作后,也会忙到不可开交。 他觉得今后可能难以找出沉浸在孩提时期的时间,虽然要惠陪他有些过意不去,但他很想趁这时机去看看。名护说道。 “很简单的事嘛。” 看起来不太会拐弯抹角的名护,竟然想也不想就将私人的部分让惠看,她感到高兴,所以很快便应承了名护的请求。 况且坐车的话,只是绕三十分钟的路吧。 两人乘坐的车在本应前进的交叉点右转,向名护的回忆之地出发。 将车停泊在斜坡途中的投币式停车位,惠和名护登上山丘。 山丘是宁静的闲静住宅街,来散步挺不错,且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开有时尚咖啡厅,具备约会行程所需的气氛。 身为模特的惠和脸孔俊美的名护两人一起走,简直就像电影里的一幕,飘溢着欠缺真实感的空气。 虽然住宅街上有很多为晚饭外出买东西的主妇等人,但两人却十分引人注目。 惠并不会觉得不舒服。 名护跟自己很匹配。想深一层,反而感觉自己不太配,名护的容颜实在太过完美。 惠一时忘记自己正在送新同僚猎人去往新居所的任务途中,竟陷入妄想着美男美女的恋爱故事之中。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看到山丘顶部。 那里是设备完善,放有板凳的公园。 就如名护所说,越过眼下的街道,连对面大海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一个绝佳的景点。 她竟然不知道附近有这种地方,她早应该知道的。 “很漂亮的地方。” 惠对名护说,但他的耳朵好像听不到惠的声音。 名护在看海。 反射夕阳的海面很耀眼,惠沉醉其中地看着稍作眯眼的名护表情。 男人耀眼的表情通常也很性感。 相信大多数女性都会赞同惠的这个想法。 更何况是美男子。 惠拼命压抑着想做出舔舌动作的自己。 “小学的时候,我常来这里,牵着爸爸妈妈的手。” 名护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啊啊,他想起去世的父亲和留在美国的母亲呢。在这里的一定是很美丽的回忆吧。 不过说起父母的名护表情,不像是单单回想起美丽的回忆,还带点忧愁。 母亲虽然健在,但父亲已经去世,惠也明白很难怪他的。 那样的表情也很好。 惠默默地看向名护的侧颜想道。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吗? 今天只是刚刚认识,没法确定,但对男女间故事的序幕来说,眼前的景色着实不错。 惠自然地将手放在胸襟上。 虽然她觉得心脏的鼓动与平时没差,但也许感受到了会让心脏跳动不止的一小部分东西。 惠遇到过的男性,从初次见面开始便会被惠的美丽夺去目光,很多人不会隐藏对她的好奇心……再具体来说就是色心,但名护却并不是这种类型的人,这也给她很好的第一印象。 同僚的牙血鬼猎人太过接近自己身边,将恋爱带进工作确实感觉不太好,但到这种地步,那不过是琐碎的事。 “好,我要好好珍惜这段邂逅。” 惠与名护一同遥望着夕阳,心中如此沉吟道。 第一卷 第五乐章 「照井庄」 在看似快要倒塌的木造公寓的砂浆墙壁上,用油漆写上了这三个字。 麻生友里坐在公园的板凳上,那里既不易被人看到,又能监视到公寓其中一间房间的门口。 公园内的树木茂盛地生长着,耀眼的午后阳光被广阔延伸着的树冠所遮盖,柔和的光线透过树荫投射在书页之上。 昨天,“至上蓝天会”日本分部向友里下达指令,让她调查一名住在「照井庄」202号室的男人,他很可能是已经制造出数名受害者的牙血鬼所伪装而成的。 友里在café maldamour兼职的休假时间里,中午前来到现场。 最初,她来到门前探看里面的样子,但房间里面很清静。 不知是男人不在家还是在里面睡觉?虽然她很想得到答案,但即使那男人在里面的话,也绝不可能直接问他「请问你是牙血鬼吗?」,于是友里决定在其公寓前,监视着这里的动静。 不过,等了很久,公寓的门都没打开过。 友里当然可以尝试使用以自己作为诱饵等的方法,但只有在看清楚对手是怎样的人物后,行动才会变得顺利。她虽然感到焦躁,但亦只能先等待对手的行动。 快点给我出来吧。还是说他外出了? 友里望着公寓的门想着,这时候她见到了在这炎热季节下,穿着皮夹克的长发男人走进建筑物。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友里全身冒出不详的预感。 是牙血鬼—— 友里的经验如此告诉她。 这男人跟从分部听说到的房间主人外表特征很不同,他比情报上提及的身材还高,而且目标人物是上班族才对,绝不会是留长发穿皮夹克的人。 这么说,那人应该是企图接近目标人物的另外一头牙血鬼。 他在门前停了下来,但没有进入屋内,便一转身走下台阶。 男人走出公寓范围内时,他的脸正好望向这边来。 友里不禁屏住呼吸。 她记得见过这个男人。 据“至上蓝天会”的资料,这男人的真身是狮子牙血鬼。 记录上,狮子牙血鬼就是杀死友里母亲的那次袭击事件中的主谋。 虽然她第一次直接见到这个男人的脸,却看过保存资料中的照片无数次,绝对不会认错,那正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 幸好视线并没有接上,男人从来的路上飞快地走回去。 友里慌慌忙忙将文库本放进皮包,并紧随在男人的后面。 唯有那男人——唯有狮子牙血鬼,她一定要亲手打倒。 这正是她成为牙血鬼猎人后的夙愿。 男人绕到公寓的后方便马上转进后巷,友里于是失去了他的踪影。 希望他并未察觉到自己正被跟踪。 她于是维持在难以察觉的距离继续追踪,并来到男人转进的后巷,可是却已不见男人的身影。 友里咬牙切齿。 她回想起在分部资料上曾如此写着,狮子牙血鬼的警戒心很强,不能轻易找到他的踪迹,现在恐怕也很难再追踪下去。 狮子牙血鬼在其种族中也算是特别凶猛,被人认为是狂暴的牙血鬼,除了杀害友里母亲的袭击事件外,还引起过很多事件,并出现了不少牺牲者。 “至上蓝天会”拼命地想对付他,但由于他战斗力高强,又兼具能巧妙地从猎人眼前隐藏自己身影的机智一面,因此很多猎人曾遭受到他的报复。 若一对一战斗的话,能打倒他的可能性可谓微乎其微。 本来组织希望委托其他猎人进行支援,但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亲手打倒敌人。 友里回到公寓。 虽然失去狮子牙血鬼的踪影,但只要追踪到那房间的主人,就很有可能找到狮子牙血鬼。 友里站在202室门前,窥看信箱的入口,那里夹着一张折得很小的纸。 她的心脏如晨钟般开始敲响。 她从信箱口拉出纸张,放在手上打开,一如所料,这是狮子牙血鬼给房间主人的讯息。 「去狩猎。」 开头是这样写的,后面写着明天的日期和夜晚九时,地点是邻镇的废弃工厂。 「狩猎」是什么意思呢? 是牙血鬼要集体袭击人类吗? 她不曾在“至上蓝天会”资料库见过有这样的行动记录。 无论如何,明晚到那里不就能见到杀母仇人了吗。 友里不禁用力握拳,把手中的字条握得紧皱起来。 翌日,友里早上到café maldamour做兼职。 早前曾告知老板自己希望休假,但当告诉他事情有变后,老板仍高兴地让友里继续工作。 作为猎人的她,不知何时要赶出去工作,可是基本上,只靠支援团体般的组织所给予的报酬,实在不足以应付生活。如此想来,现在应该能赚多少钱就赚多少,而且要是静下来就会不禁思考今晚的战斗,使她紧张不安。故这份工作反而能令她分散注意力。 由于café maldamour的工作时间容许在某种程度上做出变更,对于友里来说,这可是一份很理想的工作。 「我的店基本上很闲,友里想工作的时候就来工作好了。」 对于老板的这番话,友里感到无论如何道谢,也不足以回报他的恩情。 当她来上班时,果然一如往昔般客人很少,非常清闲,这时候音也走了进来。 「为这无可替代的一天的开始,就来一杯适合今天的薰草浓郁混喝咖啡吧。」 他又说出了那样造作的话。这男人不能普通地点咖啡吗? 「今天那家伙不在?」 说起来,次狼常常比音也早来店里,然后坐在指定的座位上,但今天还没见到他,昨天和前天也不见他来。 虽说是常客,当然不可能每天都来,但他不在的日子,早些必定会在言谈间事先提及,原因不明地多天不来店里,实属少有。 「不在的话便不用吵架,不好吗?」 「不是吵架,只是他单方面吠叫,单方面咬过来。」 「我看双方都是这样。」 「那家伙就像是这店的装饰品,不在的话,总觉得欠缺了什么似的。」 音也竟然那样形容次狼,友里感到意外。 两人或许意外地关系不错。 「算了吧,那头流浪狗怎样也好。比起这事,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呢。有什么烦心事么?」 被音也这么说,友里不禁心跳了一下。 竟然一下子看穿了她,不愧为音也。 「没有啊,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一幅考试结果发表前的考生的样子。有什么担心的事就跟我说吧,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真的什么也没有呀。」 「莫非……煤气炉未关便出了门?那么我帮你回去看看吧。」 「都说不是了。」 他拥有看穿别人心情的敏锐感觉,但说出口的话还是这么随便。 不过这样跟音也聊着无聊的话,僵硬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了。 在这层意思上,实在很感谢音也的存在。 要是他与次狼一起,跟平常一样做出一些令人发笑的小争吵就更好了—— 在最差的情况下,今晚她或许就此送命。 那么,就好好享受当下的对话吧。 虽然音也是个既轻佻用随便的男人,但他关心自己。 友里不打算认真地接受音也说的「我爱你」。 但是,就算有一个只会口头说「爱我」的人存在,那也已经很幸福了。友里这样认为。 晚上九时。 到了字条上所写的时间。 友里五分钟前已经到达那个地方,并潜伏于阴暗处。 看来还没有人来。 狮子牙血鬼真的会出现吗? 字条上写的「狩猎」是什么意思呢? 自己一人能为母亲报仇吗? 各种疑问在友里心中翻腾起来。 想也无用,只能切实行动。 唯有一点,就是全力以赴打倒对手便行。 这样一想,友里泛起波纹的内心逐渐冷静下来。 终于,从半倒塌的工厂建筑物外,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友里紧张得身体硬直。 脚步声传来,人影走进建筑物。 月光穿过破烂的天花板照射下来,看清了走来的人的面孔。但那实在是太过意外的人物,友里拼命忍住想叫出声的意欲。 最先来到那地方的是次狼—— 大约一周前。 次狼在镇上遇到了一个男人。 穿着皮夹克的长发男人——狮子牙血鬼的伪装姿态。 这男人认识次狼,次狼也认识这男人,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 以前,次狼的一族被牙血鬼所灭。 跟牙血鬼一样,人狼族亦拥有作为魔族的自傲,背向敌人逃走是有损 自尊的行为。 但次狼延续生命是为了不让人狼族的血统灭绝。 自那以来,次狼一直隐居生活。 他知道自己被牙血鬼狙击,要是被找到,牙血鬼一定会为了根绝人狼族的血脉而将自己杀死。 为了避免那样的事发生,就算以屈辱的生存方式活下去也在所不惜。 但是,牙血鬼执拗地找寻次狼。 终于,他的所在被找到了。 「你是加鲁鲁吧。」 皮夹克男人直呼次狼的人狼族名。 「找到你了,你逃不掉的。」 次狼也明白。 被牙血鬼得知自己的所在,他继续生存的方法只有一个。 就是打倒为杀掉自己而来的牙血鬼。 那样还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直到现在为止,次狼已经多次重复这样的事情,以延续其生命。 被找到,打倒敌人,延续生命,再被找到,打倒敌人,延续生命—— 在战斗中,次狼得到锻炼,有自信能打倒普通等级的牙血鬼。 不过今次对手很强。 是牙血鬼中被认为最勇猛的狮子牙血鬼。 这男人在人狼族快被灭绝前的那场战斗中,比起其他牙血鬼得到了更多的战果。 跟那样的对手战斗,能赢吗? 可是,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作为魔族,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 逃走的话,比起被追捕,更有损人狼族之名。 狮子牙血鬼给予次狼一星期的时间,指定了战斗时间和地点。 那表示叫他临死前不要让自己留下依恋,对次狼而言只感到无上的侮辱。 次狼比约定时间迟了少许到达地点,皮夹克男人在建筑物深处的黑暗中出现。 「终于来了,还以为胆小的狗狗会卷住尾巴逃走。」 「人狼族比你想象得还要高贵。」 「不过……那一族的历史到今天也要完结了。」 「我不会死。我会打倒你,延续生命,再复兴一族……用我的血!」 「那只是虚幻的梦,你真可怜。」 「……随你怎么说。」 「就让你的梦如梦般完结,你将要死在这里。」 男人话毕,从他背后出现了多个男人。 而次狼亦感到背后有人的气息。 没错,出现的人全都是牙血鬼。 次狼感到愕然。 还以为会是一对一的战斗。 不,这也不过是次狼的一厢情愿而已。 魔族同士请求决斗的话,通常都是一对一的战斗,这是默认的规则。 「你……」 「别怨我。我不打算跟你决斗……对于我们来说,这只是狩猎罢了。」 「牙血鬼……竟然如此堕落!」 男人举起手示意,包围次狼的数个男人一齐变身成黑色的异形怪人。 友里在阴暗处听到他们的对话。 人狼族? 她并没有听过这个词。 次狼不是人类?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 被包围的次狼向天空咆哮,全身肌肉膨胀,蓝色的体毛覆盖全身。次狼变身成如狼般样貌的魔人。 虽然是冲击的事实,但友里接受了。 然后理解了自己该做的事。 友里手握牙血鬼钢索,从阴暗处飞扑出来。 如鞭子般弯曲的利刃击中身旁的牙血鬼。 牙血鬼被吓了一跳,不小心露出破绽,友里用变成剑形状的武器一口气刺过去。 「友里?!」 被蓝色体毛覆盖全身的怪物以次狼的声线叫道。 「一起战斗吧。」 「不可以,这战斗太危险了!」 就算成怪物,关心友里的心情还是和原来一样。 「那男人杀了我妈妈。」 友里把视线瞥向仍然是人类姿态的狮子牙血鬼道。 「那家伙……」 以友里一心一意的性格来说,次狼预料得到叫她后退她也不会听。 「……不要死啊,我可能无法保护你。」 「我是猎人,不用顾虑我。」 友里说着并再次拿起牙血鬼钢索,冲向敌人。 出乎意料之外的敌人,牙血鬼们稍为动摇。 但是,头领的皮夹克男人却依旧冷静。 虽说是牙血鬼猎人,但不过是区区人类,就算加上一个人狼族的男人,对形势也不会有重大影响。 他们只须倾注力量在讨伐人狼族便行。 男人脱下皮夹克,全身运劲。 他肉体膨胀,现出威猛的狮子牙血鬼真正的姿态。 手下的牙血鬼们与人狼族苦战。 不愧是经过长年累月下苟延残喘的一族最后的生还者。 狮子牙血鬼把跟女猎人的战斗交给部下们,自己则跳进跟人狼族男人的战斗中。 受到狮子牙血鬼身体的撞击,次狼撞到墙上。 然后手下的牙血鬼袭击过来。 次狼用锐利的爪撕开他们的侧腹。 被击中要害的牙血鬼成为玻璃碎片四散。 只要正确地瞄准那里来破坏,要战胜牙血鬼并不困难。 次狼拥有能撕裂对手身体的牙与爪。 不过,要活用嗅觉需要缩短与对手间之距离。 若不是近身战的话,他又无法嗅到对手的要害。 牙血鬼里面有人拥有能远距离攻击的飞行武器,碰上的话次狼会陷入苦战,幸而今次包围他的牙血鬼并没有人拥有远距离攻击的能力。 次狼一个又一个地打倒手下牙血鬼。 但是与喽啰的战斗的确在消耗着次狼的体力。 友里也在拼死战斗。 牙血鬼猎人的铁则是,当敌人是复数的话,便要立即撤退。 何况对手更是不只一两个人。 然而,这可不是能逃避的战斗。 就算以命相搏,她也誓要讨伐狮子牙血鬼,这可是她的夙愿。为此,她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对抗眼前的敌人。 虽然是偶然得到次狼这样的同伴,但友里已经感到很高兴。 次狼竟然是怪物。 对这件事她还是感到疑惑。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 原本抱着独自一个人战斗的觉悟,却得到了这样意料之外的同伴,实在令她信心大增。 次狼拔出深插进牙血鬼身体内的手臂,牙血鬼的身体爆炸粉碎。 很块,次狼的敌人只余下狮子牙血鬼。 他那意料之外的实力,使狮子牙血鬼无法掩藏自己的惊讶。 「打得不错。」 友里参战,为次狼分担了几个敌人,多少减轻了他的负担,但跟多个牙血鬼战斗,还是令他感到相当疲惫。 恐怕敌人的目的就是要消耗自己的体力。 这是为了使胜利更加确定。 虽然陷入压倒性不利的局面,但对抗下去,是次狼的生存手段。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之后也会长此下去。 为何只有自己要那样不幸地活着? 若神真的存在,为什么只对自己摆出如此的冷酷态度? 次狼从某时候起,他就不再相信神明的了。 纵使有那样的东西,自己与他人相比,也只有无穷无尽的不公平待遇罢了。 在这个世间,命运什么的才不管。 有的只有顺应世道。 要是现在在这拖着疲惫的身躯,跟强敌战斗是顺应世道,那自己就唯有向着打倒对手,延续生命的世道上全力冲刺。 得到的结果,在之后便能称之为命运。 次狼扑向狮子牙血鬼。 一面用利爪防卫敌人的挥砍,一面找寻其要害。 在他嗅到前却被敌人弹开。 毫无章法地攻击过去,不击中要害,一切都是徒劳。 而且次狼已经没有作出无谓攻击的多余体力。 一击必杀。 那是给予次狼唯一的胜利机会。 次狼多次紧逼狮子牙血鬼。 他咬住对方的身体,一边尽力不被甩开,一边嗅着要害。 虽然每次都被激烈地弄伤弹走,第五次的时候,次狼终于嗅到狮子牙血鬼的要害。 那是背后最上的位置,头颈的位置。 只要破坏那里,就能打赢对手。 可是,当他得悉的时候,已经再无反击的余力。 次狼被狮子牙血鬼激烈地撕裂,就如破布般丢到地上—— 友里成功地打倒发狂的两头牙血鬼,可是余下的一头却意外地顽强。 敌人的攻击多次掠过友里的身体,她的身体满是割伤。 但她的斗志并没有因此退减。 她驱使所有一直以来在战斗中获得的经验,挥动牙血鬼钢索。 昆虫型牙血鬼的话,就算攻击不到要害,只要破坏其触角,便能将其能力大幅削弱。 给予动作变得迟缓的对手最后一击后,友里没有看着对手如何粉碎 ,便大步奔跑而去。 友里见到次狼在狮子牙血鬼的攻击下陷入苦战。 看来次狼已经没多余的力气。 他受到猛烈的一击后,身体瘫倒在地上。 「次狼!」 友里在刚好到达攻击距离的地方,放出当鞭子用的牙血鬼钢索。 鞭头挥中狮子牙血鬼的脸颊。 准备给予次狼最后一击的对手,愤怒地回望友里。 次狼刚才受到的一击似是致命伤,他已经站不起来,甚至失去了意识。 狮子牙血鬼放弃任何时候都能获胜的战斗,转向友里。 伴随着友里的嘶声力竭所叩打出的牙血鬼钢索,猛烈地鞭打在敌人的身体上,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狮子牙血鬼毫不惧怕地走近友里。 友里的攻击不断击中狮子牙血鬼的胸部、脚部、臂部,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友里没有次狼的嗅觉。 猎人找寻牙血鬼的要害就只有一种方法,就是看攻击打中对手后的反应。 狮子牙血鬼接过所有友里不曾停下的攻击,伸出利爪袭向友里。 友里避不过这拥有巨大身躯,却能以敏捷速度袭击过来的对手,她的腹侧被撕裂。 人类与其他动物相比,是不太会应付疼痛的生物。 多数野生动物纵然腹部剖开、腿部骨折,都会拼命地延续自己的生命,活动到最后,但人类就算是感到轻微的痛楚也会马上变得动弹不得。 友里忍耐不住激烈的痛楚,她按住伤口当场蹲下。 她很悔恨。 她终于找到了杀母仇人,却一事无成,自己就要在这里被杀死了。 而且对手甚至连他是我的杀母仇人这回事都毫不知情—— 不要。我不要那样。 虽然即使继续活下去也没有想做的事,但有一件事很让人在意,就是她无法原谅自己打不倒眼前的牙血鬼。 友里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站起来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成为敌人的目标而已。 纵然如此,友里的执念让她使出最后的力量。 狮子牙血鬼感到了将要杀死无法反抗的敌人的残忍喜悦,他兴奋地全身颤抖起来。 如引导友里走向黄泉般,挥下他的利爪之时—— 从背后,牙血鬼钢索一下攻击过来。 鞭头的锐利刀刃深深刺入狮子牙血鬼背脊上部颈根部分。 狮子牙血鬼的身体马上硬直,并发抖起来。 友里完全不明白那刻发生了什么事。 贯穿背后的要害,狮子牙血鬼呻吟着,看到了拿着牙血鬼钢索的红音也。 「……音也……?」 音也从狮子牙血鬼身上拉出钢索后,以轻盈的脚步接近过来。 牙血鬼不停猛烈地发狂攻击。 但是音也就像看透之后的攻击会从何方而来般,轻巧地避开。 友里目瞪口呆。 连熟练的猎人都不能活动得那么轻盈。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音也的战斗方式跟猎人的百合和怪物的次狼完全不同。 他只是聆听狮子牙血鬼动作节奏的音乐而已。 听到那个,便能预测之后会奏起怎样的旋律。 但是,若不是最初刺中牙血鬼的要害,没有战斗经验的红音也也会陷入苦战吧。 不过,从袭击百合的狮子牙血鬼的动作,音也一瞬间便判断出要攻击那里。 告诉他要攻击这里的那一个音,如音叉那样从狮子牙血鬼的要害响起。 音也听到那个声音。 要害被破坏的狮子牙血鬼已经失去理性。 他不断做出乱轰的攻击,而音也能回避过去。 敌人激烈地挥动手臂划破天空。当敌人背向音也之时,他以剑形状的牙血鬼钢索刀身,再次一鼓作气穿过牙血鬼的要害。 的确很有效果,狮子牙血鬼全身彩色玻璃状的装饰出现裂痕,表面一瞬间浮现出皮夹克男人悲鸣的表情。 然后立即消失化作碎片。 「没事吗?」 音也跑到受了伤的友里身边,温柔地支撑着她的身体。 「对不起,我来迟了。追踪的时候中途失去了你的身影,我可是一直在找你啊。」 音也在café maldamour常常对友里说出关心的话,这并非只是随口胡说。 他还担心自己,追着她而来。 友里觉得很高兴,不禁流泪。 「要快点召救护车!」 「等等,比起我,先救次狼。」 友里自己也负了重伤,但她比较担心失去意识的次狼。 音也用肩膀支撑着友里走到一旁,而次狼亦已经回复为人类姿态。 「喂,还活着吗?」 听到音也的声音,次狼稍稍睁开眼睛。 「之后我要送你去医院,人类的医生和兽医,你选哪个?」 音也开玩笑地问,次狼的表情朦朦胧胧,但的确看上去像在笑。 1986 ∮ 2008 面向港口的公园响起波浪安稳拍打防波提的声音。 太阳已经西下,港口的领航船和造砖仓库上,美丽地亮起了橙色的灯光。 惠面向海边,倚在栅栏上嗅着潮水的气味。 「有点冷吗?」 靠在栅栏上的名护脱掉自己的大衣,披在惠身上。 名护的这一举动,给予了惠西洋绅士的印象。 「谢谢你。名护先生不冷吗?」 「我没问题。」 从大衣飘来名护平时使用的古龙香水淡淡的味道,轻柔地包裹住惠。 名护温柔的举动很适合这美丽的海港风景。 这正是惠渴望的约会形式。 惠凝视正眺望着大海的名护侧脸。 名护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问她有什么事,惠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少女。 对对,我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啊。 忘记很久的内心鼓动,恋爱万岁。 惠的心因为之后展开的罗曼妄想而更加鸣动—— 今天在“至上蓝天会”的情报整理提早结束,于是她邀请名护一起吃饭。 是以前就想去看看的、海港附近的法国餐厅。 是一间很适合邀请意中人初次约会的店。 惠想借着边吃东西边谈天说地的时间,问问有关名护过去的恋爱和对女性的喜好问题,可是名护原本给予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会轻易谈及私事,所以他的反应很冷淡,惠因此感到焦躁。 名护自己开始谈的事是关于食材知识。 「你知道吗?料理使用的甜虾全部是雌性。」 「嗄?甜虾?」 「对,甜虾只是统称,真正的名字是北国红虾。」 名护用手指示放在桌上的甜虾前菜。 「这种虾出生时全部都是雄性,成长大约五、六年,便会转换成雌性。因此当作食材那般大小的甜虾全部都是雌性。」 「呃,原来如此……」 话题的确有趣,但仅仅如此罢了。 惠想知道的是名护的事,对甜虾的生态并无兴趣。 在约会中很多男人喜欢表现自己的学识,但若对话中全是夸耀,并在这无意义的话题之后结束是相当无趣的。 惠于是改变话题。 「名护先生,觉得我这样的女性如何?」 「如何是指?」 「例如作为女人的评价,在名护先生看来是怎样的……」 「惠小姐很漂亮啊,是位充满魅力的女性。」 「真的?!啊,不过我其实有点粗心大意……」 「你自己既然知道,就去改吧,人是该克服缺点。」 惠原本只是想谦虚点,但名护竟然以上级的语气对她说教,惹她甚为不快。 工作的时候,他有时也会用恭敬但无礼的态度骂她。 名护的优秀是事实,因为他太有自信,所以才是这种语气,但应该能使用其他的说话方式吧。 不过,算了,等关系再亲密些,可以要求他改的,惠如此告诉自己。 吃过饭后,他们决定到港口散会步,因此两人现在才从公园远眺海景。 名护借出大衣给惠,当时气氛很不错,但之后再没有交流,只是让时间静静流逝。 现在已经退役、作为博物馆留在港口的古典客船上,灯饰大放光明,可以见到对面的货船正慢慢前进,架在海港上的大桥,街灯亦很美丽。 明明是谈情说爱的绝好情景,但名护的态度却不清不楚。 莫非我这种类型不是他喜好的女性类型? 他是萝莉控?或者有恋母癖? 难道真的对女性没兴趣……是同性恋? 不不不,自己攻略不了就随便作出邪恶的想象,实在不太好。 还是已经有女朋友? 在美国已经有一位约定结婚的女性? 若是这样,清清楚楚告诉她就好了。 呀——不明白啊—— 迷惘到最后,惠决定由自 己主动发起进攻。总之尝试向名护表现出自己是「女人」。首先轻轻地牵着手,缩短物理距离是最有效的手段。 「呐,要牵手吗?」 正当惠鼓起勇气说出口时,名护喊了惠的名字。 「惠小姐——」 「呃,啊,是的,什么事?」 「惠小姐是怎样看待牙血鬼的?」 「呃?」 惠对这既唐突又抽象的问题感到困惑。 但是,名护并不是在寻求惠的回答。 「我不能原谅令众多牺牲者出现的牙血鬼,它们是该被根绝的存在。」 「是呢……」 「它们的存在违背了神。只要能够将它们全部都消灭,就算献上生命也义无反顾,你不这么想么?」 「……我有同感。」 惠试着配合用炽热口吻说话的名护,她感到很惊异。 在浪漫的状况下,这种对话实在不符合场面,名护那种似被什么附身的眼神,完全不像刚才那个醒目且冷静的男人。 甜蜜的约会气氛一瞬间消失,惠的心中萌生出不明所以的感觉。当然惠也有使命感,对于牙血鬼令众多值得尊重的生命消逝,她也感到很愤怒。 但是,她不会那样高声地宣言对牙血鬼的敌意。 作为猎人,痛恨牙血鬼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从未想过要说出口。至少惠是这么认为的。 这份违和感究竟是什么呢? 她困惑之际,突然手被握住。 「要不要再去喝一杯?我来请客。」 跟惠的心思不同,名护因得到了一位对牙血鬼有深深敌意的同志,脸上洋溢着满足感。 ○ 红渡在动摇。 自己是人类?还是牙血鬼? 八爪鱼牙血鬼说「kiva是牙血鬼之王。」 「王」这部分对渡来说并不重要。 当然,那也意义重大,但动摇渡精神的,却是kiva是牙血鬼一事。kiva是渡,根据那番话,亦等同于说渡就是牙血鬼。 若自己是牙血鬼,他跟野村静香呆在一起时产生冲动的原因,不就是很可怕的东西了吗? 疑虑在渡心中日趋膨胀。 他想见静香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强烈。 静香成为了他的心窗,让他和外面的世界连接,静香的存在非常重要,一起度过的时光也无可代替。 因此他很害怕失去。 小提琴教室依旧继续,渡在静香面前故作平静,但心里却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 只在上课时间让静香留在家中,其他时间,就以有事为借口要她归去。渡原本打算尽量不制造出见外的气氛,但在静香看来,渡表现得极其不自然。为何他要采取这种态度,静香不能理解。 但不这样做,渡的心难以保持平静。 一旦静香离去,房间里就只留下渡一人,他便会感到闷闷不乐,于是漫无目的地在镇上走着。 这样能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全靠静香,以及有点强来的惠,他才能缓解对这个世界的敏感,但在人多的地方,他仍然感到很不习惯,所以总是尽可能选择幽静的地方步行。 那天也是,静香归去后,渡想要到街上散步。 出了玄关,抬头望天,天空中堆积着厚重的云层,看上去快要下雨的样子,于是他携带了一把黑色蝙蝠雨伞。 一如所料,走了大约三十分钟,大粒大粒的雨点落下,终于真正地下起雨来。 打开雨伞后,看不见擦肩而过的人的脸。对于不喜欢被人看到的渡而言,这样正好。 盯着从雨伞边缘滴下的雨水也很快乐。 或许没有人会因为喜欢雨天而外出散步,但下次下雨的时候一定要出去散步,渡边走边想。 来到寥落的商店街入口时,他看到一名少女在一间关了闸的店铺下避雨。 这少女体型细小,飘逸着安静的气氛。深栗色的鲍伯发型,长长的眼睫毛配上大大的眼睛。她很漂亮,但给予人红颜薄命的感觉。 不知为何渡很在意这位少女,平时他不会盯着人看,但这次他却从伞下远眺了少女良久。 少女察觉到视线,向渡望去。 想着糟糕了的时候,已经太迟。 眼神接触了。 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少女也鞠躬低头。 不小心与陌生人有所接触,感觉很糟,但同时也掀起了复杂的难以理解的澎湃心潮。 渡想着不要再有其他事发生而赶忙离开现场。 令人震惊的是,少女突然开口道。 「那个,不好意思。」 少女像是有所顾虑,但依然继续说着。 「那个,不好意思。」 少女再一次对渡说着相同的话。 「请问有什么事?」 「如果你很赶时间,实在对不起……」 她的声音如外表般柔弱。 「不,我只是在散步途中……」 少女的表情稍微开朗起来。 「请问可以告诉我该怎样走吗?」 她看起来并不擅长向陌生人搭话,她叫停渡,应该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渡想回应她的勇气。 「没问题,想去哪儿?」 少女递出的字条上写着熟悉的地址,但渡觉得很难用言语正确地描述。 「这很难说明,我们一起去吧。」 「怎可以……怎好意思麻烦你,你告诉怎样走便行。」 「不,没问题,况且我有空。」 渡说,连他都对自己的积极态度感到惊讶。 明明不久前他还以为自己对世界敏感而一直没离开过家。 一定是因为这名少女。 现在看起来也像是会立刻消失的少女,她那渺小如花的印象令渡很想帮忙。认为就算这样的自己也有力所能及的事,那样的想法推了渡一把。 回想起来,热切地想为他人做些什么的这件事本身,对渡来说,还是第一次的体验。 少女没拿伞,所以两人在渡的伞下行走。 少女顾虑地靠着伞边走路,弄湿了露在外面的肩膀。 渡无言地靠近伞的另一面,向少女那边递出伞。 纵使自己的肩膀被淋湿,但这种为了他人的小小牺牲行为,渡觉得很舒心。 两人虽然在同一把伞下,却默言地走着。 想聊些什么寒暄话来打破沉默,然而渡根本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咦?」 渡停下来。 「奇怪了,应该在这附近的。」 电灯柱表示的地址,不知何时已经过了少女字条上写着的地址。 「什么时候走过了?」 「我也没有意识到呢。」 「稍稍回头吧?」 「好的。」 之后他们花了大约一小时在附近走来走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撑着同一把伞的两人都已经湿透了。 地址不是沿路顺序,而是在并行的另一道路上交互并排着。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迟到了。」 「不,别在意,离约定时间还很充裕。只是,却因为我,让你湿透了。」 「没关系的。」 「可是……」 「不用在意。」 渡向她说再见后,准备离开。 对谁亲切,就算身体寒冷,心里也会温暖,况且对方也在关心着自己,这更令人喜悦。 「啊,请稍等。」 少女叫住渡。 「……下次我想回礼,可否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少女犹豫的请求,令渡既惊又喜,可是他家没有安装电话,当然他也没有手提电话。 渡告诉少女,少女在字条上写字交给他。 「我叫铃木深央,你可以从公共电话打给我,请务必联络我。」 她在字条上留下了姓名和电话号码。 「谢谢你,我叫红渡。」 「渡先生。」 渡挥手道别,看着名叫铃木深央的少女进入住宅街上某家的门。 渡没有料到申请手提电话的手续竟然那么麻烦。 持有信用卡便能简单支付月费,但渡不要说信用卡,连银行户口都没有,所以他在手提电话店和银行间来来往往。 早知道手续是那么复杂,应该找静香或惠帮忙,但他不想被问及为何突然想买手提电话,所以所有步骤都要自己办妥。 原本他就没怎么使用过电话,最新式的多功能手提电话的使用方法更是复杂,连打个电话这种基本操作,都花了很多功夫。最终,他还是将字条上的深央电话号码按了进去。 铃声响起,心脏高声跳动。 昨日在雨伞里听过的深央的声音,从手提电话的扩音器传来。 为了回之前的礼,深央约渡吃饭,他们在等待对方。 「今天的衣服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啊,我觉得很适合你。」 「太好了,因为要和渡先生见面,昨天才刚买的。」 为了见自己而买衣服,渡觉 得很困惑。 「渡先生喜欢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深央所买的衣服当然与她相衬,而且,她看上去非常漂亮,只是这样便会让自己感到高兴吗? 渡寻求着因果,不停思考。 看到走在一起的女性动人,男性就会高兴吗? 渡认为仅此而已。 自己穿的衣服被称赞,深央才是那个应该高兴的人吧。 「深央小姐一定穿什么都很适合。」 渡说道,深央脸红起来。 深央说她是从乡下到东京来独自生活。 她性格内向,而且有点粗心大意,故此工作都不能长做下去。 即使现在在定食屋做着兼职,却仍不足以维持生活,所以便应征家庭教师,前天找寻的住址,就是工作的地方。 「我既没有好好确认地址,快下雨也没带伞离家……我这点实在靠不住呢。」 深央意志消沉,渡想鼓励她。 「但是,深央小姐很努力,之后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会吗?」 「嗯,没问题。」 不灵巧但认真的人,一定没问题。 虽然没有根据,可这是渡的真心话。 另一方面,自己竟然能那样鼓励别人,这事实在令人惊讶。 与深央在一起,连渡自己都没发现的那一部分,被她牵引了出来。 自此,两人偶尔会见上一面。 一星期一次、两次,约去喝茶,聊聊自己身边发生的平常事。 渡认为深央很美丽。静香也很美丽,但相对的,深央的外表如成熟的果实般,更为女性化并柔和。 对比静香的大大咧咧,深央在精神上非常纤细,感觉就像瓷器一样很容易就会破碎。 不同点有很多,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纵使在一起的时光都很快乐,但与深央在一起时,却不会像对静香那样产生危险的欲望。 他并非感受不到深央的女性魅力。 渡想抚摸深央的肌肤,也想抱紧她。 可是却没有那种激烈的内心高鸣。 因此,渡更愿意被深央邀请到她的公寓去。 那是租金便宜的古老建筑物,房间不大,却很有女人味,也有被好好地收拾整齐。 渡在那里与深央一起看电视,直到最后一班列车发动之前,渡才离开房间。 渡与深央见面得越来越频繁,只不过过了半个月而已,除了教静香小提琴外,其余时间都差不多在深央的房间里度过。 渡没有告诉静香他去见深央。 他跟静香的关系不过是小提琴教室的老师和学生,没有以上也没有以下的关系。 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要是被静香知晓认识了别的女性,会很有罪恶感。 也许跟思春期少年欺瞒妈妈有女朋友那样的事情相似吧。 其实静香一早就已经看穿了渡笨拙的隐瞒。 静香知道渡买了手提电话,还每天都会离开家里。 肯定是认识了新朋友,且不跟自己说,这让静香更加确定那位朋友是位女性。 之前还不能离开家的渡,竟然认识了女性,静香对这事实感到冲击,但想到他的成长,又感到高兴。 她本来的目的是指导渡过普通人的社会生活。 如此一来,不是有很大成果么? 不过静香无法否定心里的不安。 自己是不是摆出了保护者的样子来独占渡而已呢? 所以当渡认识了自己以外的女性,便会嫉妒吃醋? 静香不得不承认。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干些什么。 怎样想也罢,对于渡来说,她不过是小提琴教室的学生。 其实也许一开始她便没有闯进渡私生活的权利。 想起来—— 其实自己早就清楚,只是怕从口中清晰地说出来而已。 自己爱上了渡—— 就算明白了也不能怎样。 要静香行动,但她在恋爱上却过于胆小。 对手亦太过特殊。 向没有恋爱经验的渡说喜欢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样的场景完全想象不出来。她觉得渡的精神太过幼稚,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爱这种感情。 就算不告白,自己也能在任意的时间见渡,想跟他说话时就说,这不就跟交往一样吗? 结果—— 渡不是没有恋爱感情,而是单单自己不是那个正确的人,静香陷入了最糟糕的事实里。 纵然如此,静香还是没有停止见渡。 认识女朋友是渡的自由。 渡没有拒绝自己,只是她自己随意爱上渡后又独自失恋罢了。 而且—— 或许还有希望。 那人可能不是恋人,也许只是朋友,不擅长恋爱的渡亦有可能失败—— 静香客观地认为作出那样可怜想象的自己很可悲,但小提琴老师和学生的羁绊,却又让她重燃希望。 某天,静香与往常一样,到渡的家中学习小提琴,渡一点也没遮掩地正用手提电话跟谁在说话。 挂了电话,终于发现静香已经进入了房间。 「对不起,小静香,我突然有点急事,今天的课要暂停一次。」 渡说着,赶忙将手臂穿过上衣的衣袖。 ——去她那儿呢。 静香的直觉告诉她。 「何时回来?」 「我想,晚上会回来的。」 渡走下楼梯。 静香不禁说道。 「我会等你的,直到渡回来,我会等你的。」 可是,已经下了楼梯并准备出门的渡,不知道是否还能听到静香的声音。 看见自己从洋房冲出去的,不只静香,还有另外一个人,但渡察觉不到。 那男人并没有隐藏起来。 望着跑出去的渡背后的男人——次狼,他深刻轮廓的容颜稍稍皱眉。 渡抵达房间时,深央将脸伏在矮台上。 渡刚才已在电话上听过理由。 她在定食屋用火不当,烧焦了墙壁,因而被解雇,然后被命令要善后,为此她无法去做家庭教师,那边也说她不用再去。 两份工作同时失去,实在令她大受打击。 渡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放在深央的背后。 「渡先生,说过没问题的吧?」 「呃?」 深央没有抬头,呜咽着对渡说道。 「渡先生,说过我没问题的。」 说起来,渡的确有说过。 那是为了鼓励她说的话,也是发自肺腑的话,但出了那样的状况,渡觉得那番话确实有点不负责任。 「……不是没问题啊。」 深央还是没有抬头。 「……对不起。」 渡坐在深央后面不远处,只能低声对她致歉。 深央沉默良久,突然站起身来,跑去洗手间。 渡吓得怔住,等了很久,深央重新化完妆回来。 哭过后,妆容化掉,她不想让渡看到那样的脸孔。 不过,她的眼睛依旧红肿。 「……对不起,我本来不打算那样的。」 渡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唯有沉默不语。 「令渡先生道歉,我真的很差劲。」 「没关系,是我太不负责。」 「……我来到这里,没有一个朋友……这时候,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我只能依靠渡先生你……」 深央说着,抱紧了渡的身体。 「求求你,让我这样做。」 感受到深央柔软的身躯,渡有点胆怯,但也轻轻地将手环抱在她背后,温柔地拥抱着她。 被渡抱紧的深央手更加用力。 像回应她一般,渡的手也更加用力。 两人的身体紧密地不能再近,互相传递心跳和体温。 渡感觉到深央的柔软脸庞。 他觉得深央很可爱。 渡用嘴唇接触深央的颈部。 深央的身体恍如触电般抖震一下。 像确认肌肤的感触似的,渡将嘴唇从颈部移动到耳朵,从耳朵移动到脸颊。 最后,不知是从谁开始,两人的双唇重叠起来了—— 第一卷 第六乐章 「啦啦啦啦啦啦,我的革命,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那天从早上开始已经是大晴天,绝好的阳光倾泻在大地上,是晾衣物的好日子。 友里鼻中哼着朦胧记得的大热歌曲,一边在晾男人的内裤。 她不曾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跟牙血鬼提心吊胆地战斗的每天,脑内只日复一日地想着如何活下去的自己,竟然哼着歌,晾恋人的内衣。 这时候,她听到哗哗哗哗响起的计时器声音,于是慌忙走进厨房。 她以不太熟练的动作,把刚煮好的意大利粉放进筛子里滴干水分。然后将意粉混进用煎锅炒好的洋葱、青椒、烟肉里,用番茄酱调味,那样便完成了在café maldamour所学会的那不勒斯意大利粉。 他快回来了。 友里的恋人红音也—— 友里与红音也从半个月前开始同居。 那场战斗—— 友里、次狼和红音也,与友里的杀母仇人狮子牙血鬼死斗,最终成功将之讨伐的那一晚—— 次狼的肉体只要不变身成人狼,便跟人类没什么不同。 手术也跟人类一样地进行,虽然历时良久,但总算顺利完成,保住了次狼一条命。 代替失去意识的次狼办理入院手续后,在音也的陪伴下,友里归家时已是黎明。 音也送友里到家后便打算回去,但友里竟然挽留了他,并且最惊讶的人也是友里自己。 音也没有表现得很高兴,口中说着只是简单的事,便进入了内里只有一个房间的友里的家。 「咖啡可以吗?」 「有没有酒?」 「只有便宜的红酒。」 「那个就行,你也来喝吧。」 「我不喝。」 「喝一杯,心情会冷静下来。」 「……也对。」 放下两只红酒杯,倒进平时用作料酒的便宜红酒。 如音也所说,酒精循环全身,高涨饱满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冷却下来了。 友里呼出一口气,长长地叹息。 「对了。」 「嗯?」 「你为什么会有牙血鬼钢索?」 「牙血鬼……?」 「牙血鬼钢索,那个武器啊。」 「啊啊……那个吗?那是跟菲利兹·范·迈艾路战斗时,从晕倒的你身上拿走的。」 「果然……」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 在那时救了自己的人,正是音也。 她也想过,牙血鬼钢索是否被音也拿走了。 「你用得很好,吓了我一跳。」 「好的小提琴,拿在手上的时候就知道该如何拉奏。道具也是如此。就算没有人教导,好的道具自身也会表示出如何使用。」 「真的?」 「真的。这是……」 音也从口袋拿出牙血鬼钢索来。 「……这是个好道具。」 「……制造这个的人,是我妈妈。」 「……是么?」 「我的妈妈就是被那头牙血鬼杀死的。」 「那个……巨大的家伙?」 「对,是狮子牙血鬼。」 「说起来,确实很像那个在温泉看到,从口中吐出热水的东西。」 音也的轻松口吻令友里的表情稍稍放松。 音也干了玻璃杯中的红酒,又为自己倒满。 「妈妈是与牙血鬼战斗的组织里所属技术人员,因此,她的性命被狙击了。」 「……嗯。」 「在我还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 「自此以后,我一直想着打倒那家伙。成为牙血鬼猎人,是为了减少像我这样的人增加。」 「你……」 音也第一次以「你」来称呼友里。 「你其他的家人呢?」 「爸爸在我五岁时去世了。」 「没有兄弟姐妹吗?那么,你一直一个人?」 「嗯。」 「是这样吗?」 很奇怪,被音也这么一说,友里初次亲身感受到了自己是天涯孤独一人。 打倒杀了母亲的牙血鬼。 她发誓,将以此一直和母亲紧密相连。 现在目的已经达成,自己之后要做些什么才好呢? 从跟连接着亡母的枷锁中解放,现在友里自由了。 友里还是第一次置身于这种状态,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不被允许的自由—— 这广阔的世界里,自己孤身一人,也没有想做的事。 她抬起头,红音也就在眼前。 音也以温柔的视线望着她。 一直以来她竟没有发觉。 音也的眼神为何这样温柔? 「……你每次说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人』时,我都觉得你很白痴。」 「……」 「但是,你帮我报了母亲的仇。」 「……我不过是单纯地喜欢着你的普通男人。」 「呃?」 「喜欢你,想为你做些什么,结果,报了你母亲的仇。就结果来说,不过如此。」 「可是……」 「你想称之为命运也可以。不过,我本来就不相信那种东西,我相信的是从你身上听到的美妙音乐。」 「音乐……」 「没错,无论是谁都会演奏出音乐。有美丽的曲调,也有丑陋的曲调。而从你身上听到的乐曲,是我从未听过的美妙旋律。」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你已经迷上我了。」 音也说着,牵起友里的手,拉近自己。 音也如包裹友里似的,紧紧地抱着她。 友里把头埋在音也胸口,感受着头发被温柔轻抚的感觉。 绷紧的心被一口气解放,一线泪水从友里的脸颊淌下。 那是幸福的眼泪。 音也温柔地把友里的脸托向自己。 友里与音也的嘴唇重叠,她初次向别人敞开心扉,沉溺在被接受的快慰中。 身体发烫。 但并不是因为酒醉。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碰过酒。 她沉醉在了音也身上。 那天早上,红音也没有告诉友里他要去哪就走出了房间。 目的地是次狼所在的医院。 病房里,次狼闭上正在阅读的诗集,瞥看前来探病的音也。 「身体怎样?」 「还好。」 「不是已经很精神了吗?」 「人狼族的生命力远比人类强很多。身体的构造虽然跟人类没什么不同,但恢复得太过迅速,医生都吓得要死。」 「看来在你的真实身份暴露之前退院比较好。」 「不要,这里很舒服,提供三餐又附午睡,只是很多护士小姐用色眼看我,这让我有点困扰。」 次狼跟平常一样多嘴,看到他那样子,音也亦微笑起来。 从为了换气而打开的窗吹来微风,窗帘轻盈地摇曳着。 「……友里怎么样了?」 「我们住在一起。」 「……是吗?」 简短的对话结束了二人情敌的关系。 「对手是你的话,我也只得放弃。」 「实在太好了。」 「……看到我本来的姿态,你也并不震惊,就算知道我不是人类,对我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你这样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是不是人类与我没关系。」 「嗯。」 「改变的只是外表吧?我并非以肉眼看到的外表去判断对手。」 「不是用眼,你用什么来看对手?」 「不是看,是听。我听对手身上传来的音乐。从你身上听到的音乐,着实不错。」 「……原来如此。」 次狼总觉得音也是个很有胆量的男人,现在终于明白缘由了。 人类会作出各种比较来测试对手。 难以抉择时,判断就容易迷失,继而被外表和地位所欺骗。 闭上眼,清清耳朵,便能听到对手的本质。 所以,他的人生一定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要再来啊。」 次狼对准备离开病房的音也说。 音也轻轻举手回应,然后归去。 跟那小子有这样的交情也不错。 次狼将身体躺在柔软的床上想着。 「我回来了。」 刚好正午,音也回到友里的住所。 「太好了,刚好是约定的时间。」 「迟一些也无所谓啊。」 友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很清楚音也必定准时回家,所以才掐点做好午餐,等待着他。 「我不会打破跟你的约定的,因为你是——」 「命中注定的女人?」 「对,就是这个。」 「你明明不相信命运。」 「那是夜晚说的,在日间,我相信的啊 。」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呀。」 友里一边笑着回应音也平常的玩笑,一边将二人份的那不勒斯意大利粉放在器皿上。 「啊啊,午餐是那不勒斯意大利粉吗?」 「希望我煮得好吃。」 「不可能不好吃,因为是你弄的料理啊。」 音也任何时候都会边称赞友里的料理好吃,边将它吃下肚子。 就算友里自己试吃后发现那明显是失败作,他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他会想出各种歪理借口,把难吃的料理说成美食。 那口吻很怪异,友里常常会被他逗笑。 「我要吃了。」 友里用叉子卷起那不勒斯意大利粉,音也却说着等等制止了她。 「你还没有给我回家的吻。要在变成茄汁味前给我啊。」 在触碰与触碰不到之间,他们交换了轻轻的吻。 友里有点够不着,她用手捧着音也的脸,拉近自己,今次好好地四唇重叠。 她略显害羞地低下头。 「啊,对了,你要用奶酪粉和辣汁吧。」 她隐藏起自己的害羞,到厨房拿调味料。 她背后感受到音也温柔的视线。 糟糕。 很幸福。 友里对恋人的甜蜜生活完全没有免疫力。 因为太过幸福,所以很害怕失去,这是友里初次体验到的。 相信他吧。相信红音也这个人。 就算总有一天会失去这种幸福,但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对友里的人生来说已是奇迹—— 1986 ∮ 2008 凌晨零时。 加班完回家的男人,向自己停泊在停车场的汽车走去。 这里是新宿的高楼大厦街。进入密集的摩天大厦里,任何一间都是世界性、且能动摇日本经济的大企业母公司。 男人是在那样的大企业工作的上班族。 工作很辛苦,但相对应的,报酬很丰厚。 虽然不似贫富悬殊的大国美国般,但这个国家的财富仍由一少撮富裕阶层掌握。而剩下来的,就由其余的人瓜分。 他们认为自己是中产阶级,但对男人来说,只是贫困阶级。 他们从早到晚都在工作,同样的劳动时间,给予的报酬却是数十倍不同。 是不公平,但既然自己受到了这不公平的恩惠,他也从未想过去改善。不,他更想助长那样的不公平。 他的视线中出现了自己黑色的高级进口车。 高级进口车当然要黑色的。 只要坐在一定等级的黑色车上,这国家的警察不知为何就便有所顾虑,不会被检举违反交通规则。 停泊在街道上和高速公路上,被警察摩托车截停的都是便宜的车种。 话虽如此,但违反交通规则的罚款,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超速驾驶的罚款刮走了坐在便宜车上的贫穷人月薪几分之一,而同样的金额对于自己而言,却连零用钱都不是。 不公平万岁! 今日的工作有点辛苦,回去的时候飙飙车吧。 他想着,按下遥控钥匙的按钮。 通知车已解锁的灯闪烁之时,有人说着。 「等等。」 男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停车场出入口附近灯光明亮,声音主人站在那逆光之中,看不清脸孔,不过好像是位年轻男性。 脚步声响起,对方的脚踏在混凝土地上,慢慢走向男人。 「你的车挺不错。」 「是谁?」 对方并没有回答男人的提问。 「你赚了很多钱,但你拥有的财富原本就是人类的东西……还给人类吧。」 「你说……什么?」 是强盗么? 同时,另一种想法也浮现在男人脑海中。 逆光中的人影,把手插入夹克内侧。 持枪了吗? 他感到明显的敌意逼近自己,从摆出体势的男人两颊浮现出彩色玻璃般的花纹。 不过对方掏出的并不是枪。 更像是有柄的电击枪。 「rea-d-y」 电子音在地下停车场产生回音。 「……变身。」 低声沉吟后,逆光中的男人把如电击枪的武器按压在腰带扣上。 「fi-s-t o-n」 闪耀光辉的铠甲从空中出现,包裹着他的身体。 有金色十字架在上面的面具,以及辉煌的白色甲胄。 那是被称为「ixa」的强化装甲服。 「你是……牙血鬼猎人!」 在脸颊浮现出彩色玻璃花纹的男人,舍弃精英上班族的姿态。 他全身肌肉隆起,变身成黑色身体上有巴洛克风装饰的魔人——山羊牙血鬼。 「将那生命——还给神吧!」 在ixa面具下,名护启介对牙血鬼作最后通牒。 牙血鬼无法判别首次碰上的对手的实力,所以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穿着这种强化服的牙血鬼猎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猎人通常会用被称为牙血鬼炮的手枪来对抗牙血鬼。 但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猎人对抗牙血鬼,很多时候只在牙血鬼袭击人类,吸收生命能量日常化之时。 自己也在很久前就没袭击过人类了。 根本不用袭击人类,只要用赚来的钱就什么也能办到了。 因为牙血鬼的本能,有时也会想吸食人类的生命,但未曾想过要冒着被猎人狙击的危险也要去吸取。 实际上,融入社会,跟人类没有不同地生活的牙血鬼大有人在,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他虽然拥有关于猎人最低限度的知识,但从没想过会他来到自己身边。 「臣服于ixa之下吧。」 身穿强化服的男人喊道,并以手上的剑砍斩过来。 山羊牙血鬼避开危险的攻击,用角撞向对方的身体。 可是ixa装甲非常坚硬,牙血鬼角的一击,没能给予他任何损害。 「我是牙血鬼!可我什么也没做过!为何要对付我?」 出现在彩色玻璃花纹上的男人脸孔表现得十分焦躁。 「所有牙血鬼都必须被消灭,并无例外。」 名护冷酷地回答道。 这是他的信念。 与袭击人类与否无关。 对他来说,牙血鬼是必须被消灭殆尽的存在。 在名护的想法里,只打倒袭击人类的牙血鬼,是因为战力不足而已。 以往的武器对牙血鬼猎人来说实在太弱,只能在牙血鬼袭击人类时才能战斗,不过是对症疗法罢了。 但是,只要有这套ixa系统—— ixa系统是由日美技术人员共同开发的对牙血鬼战斗用强化战斗服。 将于美国研究所内取得实用化的兵器运到日本来试用,便是“至上蓝天会”给予名护的任务。 能反弹牙血鬼攻击的牢固装甲。能分析从牙血鬼身体组织发生的微弱波动,看穿要害核心的感应器。能一击贯穿被发现的要害的电磁剑——ixa仗剑。一瞬间穿上装备的变身道具——ixa拳套。统合这些就是ixa系统的全貌。 只要有这个系统,猎人就不会再输给牙血鬼。 ixa是牙血鬼的处刑人。 名护像在玩弄对手般作出攻击。 对一直处于优势,小觑人类的种族,这般对待是理所当然的。 名护因能痛打牙血鬼而感到快慰。 这样下去会被杀的—— 山羊牙血鬼认为自己无法再抵抗ixa。 趁对手露出空隙时,便马上跳到十米高的空中,一心不二地以停车场出口为目标逃走。 它对自己的脚力很有信心,只要这样逃走到最后的话—— 山羊牙血鬼想着,但绝望却正在等待着逃到出口前的它。 停车场出口被手持枪械的士兵封锁。 「开火!」 女声响起,无数子弹发射,粉碎了山羊牙血鬼僵硬的身体—— 盯住变成细小玻璃碎片的牙血鬼残骸,麻生惠心里感到了异样。 名护从美国带到日本的ixa系统确实非常优秀。 猎人与牙血鬼的战斗模式必定会因此而改变。 变得对战斗有利,对猎人来说是天大的喜讯。 可是,却充满了违和感。 赌上性命的战斗是不允许输的。 在杀或被杀的战斗上,没有余地同情对手。 但是惠一直很执着于堂堂正正地一对一战斗。 以角力的战斗互相夺取性命,打倒对手,从而满足惠心中的战士尊严。 因为那样的想法,她觉得压倒性的ixa战力,实在有违武士道精神。 不止如此,若正式以灭杀牙血鬼为目标的话,今后“至上蓝天会”将会与警察机动部队和自卫队进行合作。 实际上,现在受惠指挥的,正是由自卫队派 遣过来的队员。 用ixa追逼敌人,敌人逃走的话,便用压倒性的火力埋伏粉碎他。这将会是之后对牙血鬼的作战方法。 ixa的试验运用成功的话,在美国量产的ixa系统便会马上送到日本来。而且,不单只配备给猎人,也会配给机动部队和自卫队员,并编制成部队。 一旦成真,便能实现完全消灭牙血鬼的这个目的。 正如名护所说,本来是该高兴的事才对—— 初次的约会以来,惠间中也会跟名护度过二人世界。形式上大概是在交往,但两人相处时,她跟名护的对话不外乎是工作上的话题——多是关于牙血鬼的战斗,与惠所期待的相距甚远。 当然两人还不是情侣关系。惠想要更加不同的交往方式,但名护对于现状很满足,所以很难有所变化。 「辛苦了,做得非常好。」 解除ixa装甲的名护,以慰劳惠的方式说道。 「一点也不辛苦,只是射击和打倒怪物罢了。」 「之后那就是猎人的战斗方法。」 名护笑着对惠说道。 但那是如寒冰般的冷酷微笑—— 名护启介是外交官的儿子,在没什么不自由的家中,名护受双亲的宠爱于一身,另一方面,亦被严谨教育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公务员子弟。 公私上的人都承认他有能力,为了国家工作的父亲亦以他为荣。 将来要成为像爸爸一样厉害的外交官,那曾是名护的梦想。 他幼年时就已经相当优秀,无论是运动还是学业,班上的同学束手无策的,他怎样也能完成。 这样的经历,使名护成为一个完美主义者。 没能力的人,做不了也没办法,但既然自己有能力做到,就要将事物完美地完成,那是有能力的自己的责任。名护抱有这种想法。 这正是完美主义者名护想追求的完全正义。 名护的家人不是基督教徒,但长期在海外生活,名护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 神常常注视着这个世界。 他将人类的行为清清楚楚地区分开,是神所允许的善行,还是绝对不被容许的恶行。 然后,在名护最多愁善感的十几岁时,他发现了他尊敬的父亲的不当行为。 他家境非常富裕,生活没有一点不自由,但人类的欲望却是无穷尽的。 名护的父亲从赴任地方的企业收受贿赂,进行不道德的交易,以此中饱私囊。 他父亲原本是一个很严格的人,被认命为大使,掌握大使馆权力后,不知何时他的伦理观念越来越薄弱。 有人对他父亲的不正当行为看不过眼。 那人正是大使馆职员,首先他让名护父亲承认罪行并逼其辞职,但名护父亲拒绝,于是诉诸法律。 做法光明正大,正当性非常高。 当时名护父亲赴任的国家治安很恶劣,抢劫和杀人是家常便饭。名护父亲用钱雇人,谋杀揭露自己不当行为的男人。 当然这一切的坏事全都对家人保密,不过却无法瞒过聪明的儿子。 可想而知,名护将受到何等巨大的冲击。 原本是世界上最受敬爱的父亲,竟然犯下杀人此等罪大恶极的罪行。 名护的精神被撕裂了。 陷入精神错乱的名护,最后只能依赖「神」。 名护父亲虽然虽然灭口成功,最终罪行仍然被揭露,并进行审讯。 名护父亲主张自己是无辜的,并想收买法官。 可是,名护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人类的行为只分为神允许和不允许这两种。 不容许的人,纵然是自己最爱的父亲,也一定要判罪。 名护自己站在证人台上,把自己得到的所有证据送到法官面前。 被判有罪,地位和名誉全部被剥夺,锒铛入狱。 被庭警胁住两肋走出法庭之际,父亲回望向证人席的名护。 父亲眼中浮现出责难的怨恨之色。 ——爸爸,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我只是依从你的教诲,贯彻正义罢了—— 名护没移开视线,笔直地回看向父亲,但从双眼溢出的泪水却无法停止。 母亲疯了似的一边哭泣,一边责怪名护。 可是,那时候名护的心已经如钢铁制的箱子般紧闭不开,见到母亲的狂态也没有任何感觉。 终于传来父亲在狱中的死讯。母亲因心力憔悴而病倒,过着只能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生活。 名护所相信的正义,从他身边夺取了他爱的所有。纵使如此,不,正因如此,名护之后的人生也只能依存正义而活。 名护毕业后,在美国成为警察。 怎样小的犯罪,名护都不允许,并毫不留情地指摘,对于罪犯来说,他就是恶鬼一般令人害怕的警察。 名护第一次知道牙血鬼的存在也是在那个时候。 因种族本能而袭击人类的牙血鬼,在名护眼中,那存在的本身已是邪恶,他认为有价值去穷尽一生消灭它们。 名护加入“至上蓝天会”美国分部,成为牙血鬼猎人,以鬼一般的气势追逼牙血鬼。 为了成为优秀的猎人,名护严谨地努力训练自己。 他无视其他猎人惊愕的表情,锻炼着自己的身体。 他觉得肉体越感到痛苦,自己的精神越被净化。 在美国的猎人中,也有人像惠那样喜好一对一决斗,在名护看来,那只是没有价值的感性而已。 对他而言,消灭牙血鬼跟驱除害虫是一样的道理。 战斗并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不管对手是否有愤怒或悲伤的感情,不论有没有家人,他们都是违背神的意志的生命,应当将那生命交还于神。 因名护卓越的战果,量产的ixa系统也即将配备到日本。 听到这消息的惠,很是忧郁。 ixa压倒性的强劲,将战斗变为单方面的屠戮。 这件事令惠很困惑,而令她更忧郁的原因是在ixa系统身上。 那就是能判别人类姿态牙血鬼的能力。 最初听到这个机能的时候,她觉得很方便,但想得越多,就明白那是多么可怕的机能。 一直以来,牙血鬼猎人的工作程序是先搜查杀人和伤人案件,然后找出犯人,特定那人是牙血鬼后才战斗。 又或在平时的搜查列出的牙血鬼中,盯紧有袭击人类习惯的人,监视他们,并防患于未然。 就跟赏罚分明、对犯罪的人诉诸法律一样。 但名护的想法不同。 牙血鬼的存在就是罪恶。 但牙血鬼中也有不袭击人类,融于人类社会过着平静生活的。前日打倒的精英上班族也是这样的牙血鬼的一员。 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一定要被杀才行呢? 的确,牙血鬼跟人类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存在。 就像人类的法律不适用于动物一样,也没有必要以人类的尺度去测量牙血鬼。再者,对手吸取生命当作自己的能量,即是人类的天敌。 惠的祖母就是被牙血鬼所杀,她对牙血鬼的憎恨绝对比普通人更为强烈。 只要这世界上没有牙血鬼,牺牲者便不会再增加。 ——纵使这样想,惠的心情也未见晴朗。 ○ 组织性的牙血鬼狩猎行动,也快不能掩人耳目。 预料到有大规模战斗时,会实施让周围的居民避难,拉开封锁线等对策,但封锁线里究竟在进行着什么,很吸引人们的兴趣。 像都市传说般流传的牙血鬼存在,也很快成为公开的事实,人们对他们的存在产生恐惧。 然后,人们得知牙血鬼会假借人类的姿态潜伏于社会中,这次,疑心支配了他们。 自己的邻居、认识的人,是否就是牙血鬼呢? 那个人怎样?这个人没问题吗? 表面上不会说出口,但不信任正悄悄地如阴云般覆盖住社会。 人类最该忌讳的习惯就是差别心。 平时看起来是没有差别心的明亮社会,只要有一点契机,差别心便会像传染病一样在社会上蔓延。 以最原始的差别心——性别歧视为首,人种、样貌、身份……就算没有正确的根据,也会认为自己比其他人更优秀,人类就此简单地陷入歧视里。 然后,差别倾向从社会顺序上被置于最低下层的人开始,依次按顺序蔓延开来。假定其他人比自己更低下,以此获得优越感,这种欲求越来越强烈。 对牙血鬼的疑心,为人们提供了作为差别的材料。 对平日里看不顺眼的人,就肆意地诽谤他为牙血鬼,像染黑一般,在社会里慢慢扩散开去。 小孩子们的小社会——学校也一样。静香就读的学校徐徐地被那洪流所侵蚀。 夕阳斜照的教室里,准备归家的静香听到了同学们口无遮拦地说坏话,感觉很讨厌。 这时候,静香觉得自己是个不深入班中人际关系的存在,因而感到安心。她想拯救被欺 凌的同学,但一考虑到自己会成为新目标,她能做的也就是无隔阂地对待那些学生,这或许已经是尽了她最大的能力。 从接到女朋友电话后,渡飞奔出去的那天以来,他再没有回到洋房。 虽然是单恋,但对静香来说,已经是失恋,那天起,她抱着空虚的心情过着每天。 静香在那样的日子里,只有小提琴练习是每天亦不会间断的。 怠惰一天的练习,技术便会倒退三分,这是渡教她的。 她可不想当渡回到洋房,课堂再度开始的时候,她的技术变得越来越差。 继续拉奏小提琴,是静香和渡之间的连接。虽然细小,确实是唯一的羁绊。 以及希望—— 静香觉得自己实在不懂放弃。没法确认渡对自己的想法,这是对她的救赎。 她完成归家的准备,走出教室之时,又听到了同学们的流言蜚语,觉得很厌烦。为什么这些人对别人那么具有攻击性呢?明明已经为自己的事尽了全力。 而且——静香想。 牙血鬼真的如人们所想般那么邪恶吗? 在坊间扩散的传闻中,只听说牙血鬼的外表特征是身体有彩色玻璃状的花纹。 其实,静香曾见过那样的存在。 不,因为过去了太长时间,究竟是记忆,还是自己的白日妄想,她也不清楚—— 在静香小学低年级时,有一名女孩子转校到她班上。 因为转校生很少见,所以静香想找机会与她谈话,与她交个朋友,但那少女散发出拒绝别人跟自己说话的空气,她总是找不到时机。 转校生少女的气氛实在可怕,不久就成为班里被孤立的存在。 她本人看上去并不在意,休息时间多是一个人在看书。 某天,静香偷看到少女正在看的书的内容,那刚巧是静香看过的书,以此为契机,她和少女聊得多了起来。静香不是特别喜欢看书,真的只是刚巧看过那本书而已。和少女交往之后,静香发现,与难以接近的外表相反,少女很会照顾人,爱护花朵和小生物,性格温柔,她还教静香很多花朵名称和昆虫名字。 终于,少女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其他学生的欺凌对象。 被无视、被藏起东西等等,阴湿的欺凌每每发生,但因为有静香这唯一的朋友在,她才能贯彻不在意欺凌的态度。 聪明的她很清楚,她越是生气,对手便越觉得有趣。 让她反抗的是,重要的护身符在眼前被夺走的时候。 那是她妈妈给她的东西,她告诉静香,只要将护身符带在身边,神明大人便会保护自己。 班上几个少女知道那是她重要的东西,所以才将之抢走。 曾经那个被藏起鞋子也不反抗,穿着袜子便回家的少女,只在这时候拼命地追赶逃走的对手。 那时候,静香很担心少女,于是也追在后面。 到达没有人的学校后方空地,班中的少女将护身符丢到水洼里用脚践踏。 来迟了的静香喘息着赶到现场时,少女产生了变化。 她的脸上浮现出彩色玻璃状的花纹。 少女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袭击抢去护身符的同学们,更以不似小孩子,不,连人类也不似的力量殴打她们。 那一刻,静香觉得那少女的姿态看起来很像猛兽。 在之后听说,同学们都各自受到骨折和内脏损伤等重伤,爬在地上呻吟。 少女珍而重之地捡起沾满泥泞的护身符,然后回望呆站在一旁的静香。 在朦胧的记忆里,少女那凝视自己的刺心悲伤眼神,却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她离开现场,静香慌忙跑去呼唤老师。 从翌日起,少女再没到学校来,之后班主任告知大家少女已经转校,自此静香也再没见过她。 那孩子是牙血鬼的话,牙血鬼也不是如传言那样恐怖的存在,反之,不好的是人类吧。 现在世上发生的事,若与静香小学生时所体验的事是同样的话—— 静香边回想少女痛苦的眼神,边走在回家的路上。 ○ 「辛苦了。」 红渡大声地对家庭餐厅工作的同僚们说道,然后奔往接下来兼职的地方。 自铃木深央哭着打电话来的那天开始,渡再也没有回到洋房去,而是住在深央的房间里。 深央很需要渡,渡自己也以回应深央的心情来让自己精神得到满足。 认识了外面的世界,渡的心起了一直未曾感到的渴求。那是想跟谁连紧的心情。 渡想向静香寻求那样的连紧。 但他内心某处却踏下了刹车。 向静香寻求是很危险的,他心中响起警报。 但想跟深央连紧的时候,他却听不到警告。 他不明白理由,不过跟深央一起生活的日子,却能给他带来安宁。 不过考虑到经济问题,不能只是觉得安宁便够。 深央缺乏生活能力。 虽然有很浓厚的工作意欲,但任何工作都无法长久。 因为深央的不灵巧,工作上总是失败,内向的性格也可恨地让她成为欺凌对象,不能继续待在职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渡有储蓄,但两人都靠这份钱来生活的话,不难想象不一会就干涸见底。 无可奈何,两人都去找兼职工作。 一直不曾试过在外面工作的渡,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而感到很不安,但实际开始工作以后,他意外地什么都很容易上手,任何工作都很得心应手。 不单收入好,而且他对锻炼身体充满好奇心,于是开始了肉体劳动。 还以为他会在现场碍手碍脚,可是他不但工作努力,更帮助了同僚的专业劳动者们。 渡的手脚开始有了肌肉,现在体力劳动成了他的兴趣。 他利用当天的薪金,在便利店买了深央喜欢的甜食回去。 打开家门时有以笑脸迎接自己的人,是多么令人欢欣的事。 与渡同居后,很不可思议地,深央的工作很多都能顺利继续,可能因为得到了渡的支持,所以她的态度也冷静下来。 他以为他与深央能和平地生活下去。 可是最近,渡出现了深刻的变化。 最初感到这变化,是在乘巴士去兼职的时候。 平时拥挤得根本不会有座位的巴士,那天竟然有零零落落的空位,渡坐到其中一个位置上。 为了尽量让更多乘客上车,座位为节省空间而制作得很狭窄。坐着的时候,呼吸差不多能碰到前面乘客的背后。 坐在渡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女性,虽然看不到面容,但扎起的发型露出白皙幼细的颈部,后发在摇曳。 因为没什么好看,他就看着女性的颈部,这时,如沉重枷锁喀嚓一声解开那般,渡体内有什么在躁动。 一直封印着的野兽,在渡体内开始暴动。 近乎变身成kiva的冲动,随心跳噗通地巨响一下,继而沸腾起来。渡拼命地压抑住这股冲动。 吃吧——吃了吧。粗暴的声音在他耳内回响。 渡奋力拒绝地摇头。 他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发现他可疑的举动,他环视四周,幸好,其他乘客并没有留意到他。 他不能继续乘巴士。 渡按下下车通知按钮,在下个巴士站下车。 在最近的店铺陈列窗照了照自己的脸,如所想一样,脸颊薄薄地浮现出彩色玻璃状的花纹。 渡直觉上理解到那次冲动,是由潜伏在自己体内的牙血鬼之血所呼唤出来。 这跟他对在柔和阳光映照到的洋房的二楼房间的静香,所感到的内心高鸣完全不同。 这是更加直接,想捕食眼前人类这种动物的欲求。 渡蹲在行人路上,闭上眼,拼命集中精神。不这样做的话,他可能会无法保持自我而去袭击其他人。 渡知道自己体内流有牙血鬼的血,也知道牙血鬼的血拥有支配自己的影响力。 可是,为何现在才—— 渡不明白自己出现变化的理由。 他虽然抑制成功,但之后冲动反复向他袭来。 然后今天也—— 为了前往下一个兼职地点,他站在月台前,等待电车时那股冲动又再次出现。在停车位置的渡前面,二人组合的年轻女性走了过来。 站在渡前的女性,她的服装后背大开,混合化妆品甜甜香气的汗水味道,进入渡的鼻腔。 想咬那白色肌肤的欲望越来越膨胀。 渡慌忙地想离开那里,但跟意识相反,身体因不能逃避本能的支配而挣扎着。 渡咬紧牙龈,奋力集中意识,就算如此,欲望还是不断膨胀,压逼作为人类的自我。 袭击人类的话,自己不就跟普通的牙血鬼,就跟一直以来变身成kiva制裁罪行的众多野兽是同样的存在了吗?那么他便没有继续活着的资格。 但那只是作为人类的想法。 要是渡不再做人类的话—— 身和心都变成牙 血鬼的话,本能地选择生存道路的话,他能否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恶魔的低语在稍稍一瞬间夺走灵魂,渡慌忙回复自我。 不行!那样的事绝不允许! 自己一直身为人类活着,站在人类那边,杀了很多袭击人类的牙血鬼,这样的自己,又怎能现在才作为牙血鬼活下去—— 人类和牙血鬼,两个种族的主张在渡内心激烈地冲击着,陷入撕裂身体的感觉之中,他低声呻吟。 这时候—— 对面月台上,渡认出熟悉的身影。 是静香。 静香没发现渡,只看着列车来的方向。她两脚整齐地放好,伸直背脊,站立的姿态很凛然,在黄昏时间的挤人月台上也能清楚地看到。 渡约有一个月没看到静香,但感觉上好像已经过了数年。 他回想起在洋房二楼房间教静香小提琴时,静香那专注的眼神。 天真的笑容,琴弦上的幼细手指,在逆光中闪耀金色的颈边绒毛—— 关于静香的所有记忆,化成温暖在渡内心满溢出来。 受依赖的心情驱使,渡跑了出去。 要去对面月台,要一口气跑上楼梯。 虽然他单方面舍弃了自己跟静香的关系,但他没有余力受良心的谴责。 现在他不过是想近距离看看静香的脸,只靠那思绪推动自己上前。 他正想往下前往静香所在月台的楼梯时,电车刚好进站,下车的人群从楼梯上来,阻碍了他的去路。 他拨开人群,终于到达月台上,电车亦刚好开出。他慌乱地喘息,环顾四周,静香已经不在,他只能眺望渐远的车厢尾灯。 他双手放在膝上,缓缓调整呼吸。 冷静下来后,他脑海里浮现出疑问。现在见到静香,自己打算对她说些什么? 渡觉得自己再没脸面去见静香。 自那以来,小提琴教室被他单方面中断。作为一个大人,竟然那样不负责任,这样的责怪理由非常充分。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对于静香退缩的理由其实并不只有这个。 渡从洋房飞奔出去的那天,他将静香和深央放到天秤上,那时候起,静香对渡来说,就不是单纯的小提琴学生了。 对于静香感到的内心高鸣,他以为是作为牙血鬼对她的欲望,他害怕有天他会袭击静香,于是逃到深央身边。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现在冲击渡的是不能与当时相比的暴力冲动,那么,那时对静香感到的感情是什么呢—— 他知道答案,但不能肯定。 然后,渡发觉到。 想捕食人类的牙血鬼本能的那股痛楚,已经完全从渡身体离去—— 第一卷 第七乐章 「不要。我不想去。我要和你一起在家!」 「若你能跟我一起,我会很高兴,但这是工作啊?去吧!」 提早吃了一顿轻盈的晚饭,友里推住像小孩般闹别扭的音也后背,把他带到玄关。 二人已经在友里的单位同居了三个多月。 今晚有一个小规模的演奏会在小镇的演奏厅举行,音也将作为嘉宾在那里表演。 这些日子,音也一直在家和友里恩恩爱爱。 友里继续在café maldamour做兼职,而牙血鬼猎人的工作也不能不做,她会定期外出工作,但除此以外,在家的时候她都陪在音也身边,买东西等也是两人一起出去。 音也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为了工作外出了。 与菲利兹·范·迈艾路共演这般的大型工作能赚到不少钱。 可是音也不喜欢在有太多人的演奏会上拉奏小提琴。 在大型演奏会上表演会惹人注目,太过有名,被人认出样貌,那么他便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所以他才不要。 因此,就算表演费没有多少,他也会定期去能静静拉奏的小型演奏会工作。 那种地方的客人当然不懂得古典音乐,但演奏的反应很直接清楚。 好的演奏会喝彩,觉得碍耳就发怒。 他觉得在那样会做出活生生的反应的客人面前演奏很快乐。 音也认为音乐是生活中的必需品。 但在演奏厅紧张兮兮的气氛中,面对身体僵硬的客人演奏,那样的音乐只是像放进化妆箱绑上蝴蝶结般的东西。 音也觉得音乐该要更接近自己,与平时生活更紧密才对,简直希望音乐是像用报纸包住烧番薯来卖那样平凡。 今天的演奏不是那么庄严的表演,是小孩子也会来的轻松演奏会。 进入演奏厅后台休息室,一位女性的身影进入他的眼帘。 想着她可能是今天演奏者其中一人,音也把自己的小提琴盒放在台上,坐到椅子上,正面盯着她。 那女性全身上下穿着黑色的礼裙。 古典音乐演奏会上,演奏者穿黑色衣服并不罕见,但那女性的服装,跟普通女性演奏者的装束风格很不同。 虽然是单色,但以荷叶边和蕾丝装饰的裙子,感觉像天真少女的装束。比起人类所穿的衣服,更适合形容为人偶穿的衣服。这个时代没有那个词语,但那是之后称为哥特萝莉的风格。 可是音也目不转睛地盯住女性,并不是因为那服装。 女性的脸孔漂亮得让人难以相信是存在于现世。 端正的鼻梁,黑珍珠般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舒卷着。知性且高贵的外表很耀眼,不粗线条的肉感嘴唇,那脸孔的轮廓充满奇迹般的美感—— 美丽的东西在极近的距离端详,会给予人恐怖的感觉,而这女性的脸孔美丽得令看到的人感到畏惧。 那表情带有忧愁,印象梦幻。 音也会听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音乐。 这时他也在倾听从她身上传来的音乐。 不可思议地,音也听不到从她那里传来的是怎样的音乐。 硬要说的话,就是称为寂静的声音从她体内传过来。 「你是今天的演奏者?」 音也坐到和女性相邻的座位上,翘脚问道。 「是的。」 彩排的时候明明是另一个小提琴家,音也觉得奇怪,于是向主办单位确认后,才知道那个小提琴家得了急病,所以慌忙地唤来别的演奏者。 没有练习就突然来真正演出,音也很惊讶,但曲目是专业演奏者都演奏过的主要乐曲,就算这女性技巧不纯熟,他也有信心能配合到她。 「多多指教,我是红音也。」 「我叫真夜。」 女性轻轻回握音也伸出的手,她的玉手润滑却冰冷。 「结束后一起去吃个饭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店的红酒很美味。」 音也邀约女性与他有没有恋人没关系。 见到美人就要搭讪,那是音也的本能。 在意大利,就算是跟恋人约会的途中,年轻男性也会和女性搭讪。 暗地里不擅长恋爱的日本人会责难其花心,但在意大利却是礼仪。 音也十多岁的时候,曾在意大利学习音乐。 但向美丽女性搭讪的做法,并非是在意大利习得,他原本就是那样的男人。 名叫真夜的女性对音也的邀约轻轻侧过头,没有回答好或是拒绝。 她一瞬间瞪大眼睛的表情,令她看起来像是天真无邪的少女。 这样的情况,女性会口头上回答,以及表示出有没有那个意思的态度。 要是不感兴趣,女性会清楚地拒绝,但很多时候,虽然表面上拒绝,但再邀请一下,便会有点心动。 可是真夜的反应,以音也的能力和经验,也无法估计她的意思。 音也觉得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女性。 恋爱的第一步是关心对方,而音也在小心不要超过那条界线。 虽然他向真夜搭讪,不过自己也有终于追到手的恋人友里。 在这种情况下轻易地喜欢上其他女人,自己才不是那么薄情的人。 音也离开真夜所在的桌子,拿出自己的小提琴,开始演奏前的检查。 那天舞台上有四名演奏者。第一小提琴手是音也,第二小提琴手是真夜,然后中提琴和大提琴各自一人。 乐曲是莫扎特的弦乐四重奏。 对音也来说,是睡着也能演奏的乐曲。 互打颜色,四人乐器的弦一起开始奏出声音。 莫扎特舒缓的旋律描绘出艳丽的春天景色。 演奏一开始,音也马上「呵」地想了一下。 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真夜的小提琴紧紧跟随音也的演奏。 她能清楚地展现自己的旋律,也没有过分地表露自己。 被临时拉来突然地真正演奏,也能拉奏到这个地步,没有多少个演奏者能做到。 竟然在由自治组织所举行的市民演奏会上遇到。 音也很高兴,他演奏的级别更上一层楼。 他也有稍稍顾虑到中提琴和大提琴,但以他们的技术,或许连演奏改变了也发觉不了。 音也尝试在不造作的旋律中,加入自己才能表现的丰富感情。然后故意在次等的演奏者想高歌的地方,加入纤细且细致的轻微变化。 一如音也所想,真夜能完美配合提高了表现力的演奏。 好,试试她可以跟到什么地方。 音也边确认真夜是否好好地跟住,边将演奏的层次提升到更高级别。 但令人惊讶的是,真夜到哪里也能紧紧跟随音也。 瞥了眼她的脸,明明她也发觉了音也的戏弄,但她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变化,就像是追逐着所背诵的乐谱般拉奏小提琴。 最终,恶作剧的究竟是音也还是真夜,他自己也陷入了搞不清楚的错觉里。原本是自己带领,现在却本末倒置了。 但那焦虑只是一刹那,音也陶醉于自己未曾体验过的美好合奏之中。 那快感没有极高水平的技术是无法品尝到的,作为小提琴演奏者,没有比这更愉悦的事了。演奏结束,演奏厅里顷刻回复平静。 两人美妙的演奏,或许都传到了普通听众的耳里,大家都听得如痴如醉,开始传来零落的掌声,然后下一刻,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 音也感到自己的情绪很高昂。 中提琴和大提琴的演奏者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夜的心情依旧无法读取,以人偶式的纯真表情,沐浴在观众的掌声中。 演奏会结束后,音也等待着真夜准备好回去,然后叫住了她。 虽说是准备回去,但也不过是收好自己的小提琴而已。令人惊愕的是,真夜穿着的裙子还是舞台服装,她并没有换衣服便离去。 「挺不错的演奏。今晚我请客。」 真夜花了点时间才理解到,那是邀请她去吃饭。 「今晚就算了吧,我并不饿。」 她说,然后向门口走去。 「等等,我想再见到你,去哪里可以见到你?」 听到那番话,真夜的表情第一次流露出感情。 真夜稍稍投来不悦的视线,看着音也的脸。 「见到我又如何?」 「那样啊,用那么婉转的方法说话,不好意思。其实我想问你要跟我交往吗?」 「交往?」 真夜的脸,又再度浮现出如纯真少女般的表情。 「交往是什么?」 真夜不是装作无知来掩饰心境,而是真心地发问。音也觉得是这样。 「首先,两人一起去听美妙的音乐,两人一起吃美味的东西,然后两人一起去欣赏漂亮的景色。」 「跟你两个人?」 「是的,然后倾诉爱的话语。」 「爱?」 「没错。」 「爱是什么?」 「爱就是爱,只 能称之为爱。」 「我不明白。」 真夜说着并背向音也。 不是装傻,也不是拒绝。真夜真的是不明所以。 音也无奈地站着,真夜回头。 「想见我的话,到晓町来吧。」 音也以为他们没有缘分,准备放弃的时候,竟然听到了这意外的答案。 「知道了,我必定会去。」 「我不能告诉你更多。」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音也高举着手说道。 分别之际,真夜的脸上看起来像是露出了微笑,音也对自己说那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自此起,音也每天都到晓町去。 他尽量选择友里外出工作的时间,友里在家的日子,则称去散散步,运动运动便离开家中。 总是在家懒懒散散又缠人的音也,友里从以前起就不停地劝告他,不要整日待在家中,要他多动动身体,因此友里率直地感到很高兴。 晓町是个弥漫着阴郁空气的小镇。 这一带有很多规模大大小小的工厂,而在工厂与工厂间,并排着看起来快要倒塌的低收入人士住宅。 街上很阴暗,空气充满尘埃,人影非常少。用混凝土护河的河水,被工厂废弃液体所污染,金属敲打金属的尖锐声在镇内各处响起。 真夜真的住在这个小镇? 虽然很可疑,但那晚真夜的表情不像是说谎。 音也徘徊在街上找寻真夜的身影,他感觉自己简直像一个勇者,在很多怪兽栖息的迷宫中为了找寻闪亮宝物而冒险。 他已经超过一星期每天都来到这里,却一直找不到真夜。 他间中会自问在干什么,觉得自己很蠢。不过为了找寻梦幻的女性而在街上徘徊,他也认为挺不错。 音也像是被附身似的,连续两星期来访此地。 音也凝望浑浊的河川水面,想起真夜的脸。 她走在这街上,会是怎样的风景? 音也在眼前的风景里,尝试将空想出的真夜放置其中。 然而脑内「呃?」的一声。 为何想不出来?他感到无法释怀的违和感。 想了良久,他终于发现。 答案是真夜的服装。 音也记忆中的真夜,身穿华美装饰的漆黑礼裙。 他以为那裙子是舞台服装,但真夜没有换衣服便回去,可见那是她平时的服装。 他认为穿着黑色礼裙的真夜与街上的风景一点也不相衬。 真夜以那种姿态走在这条街道上的可能性,只有是—— 在晚上—— 现在是下午,这弥漫着白色尘埃空气的街道,和真夜完全不相配,夜晚光线黯淡的话,便能美丽地融进风景里吧。 难怪多次来访也碰不到真夜。 音也一次也不曾试过在晚上到这条街来。 那天,跟友里吃完晚饭后,音也说要见朋友而离开家中。 友里没有追问音也的行动,只是叮嘱他不要着凉,便送他走。 正如他所想的,晓町沉没在夜晚的黑暗中。 这条街道的样貌与日间完全不同。 在黑暗的脸纱覆盖下,看不到黏在街道上的污垢。 取而代之的,是工厂建筑物编织而成的复杂轮廓。 如黑色蕾丝般,美丽地装饰着这条街道。 是这里。 这样的风景,才适合身穿哥特风裙子的真夜姿态。 满月在夜空中发出光辉,月光冷冷地包裹住街道。 音也沿河川步行。 日间看起来肮脏得像沟渠的河川,在月光反射下闪闪发亮。 终于见到细小的水门。 而音也所想的人也在那里。 真夜跟那晚一样,身穿黑色衣裙,她坐在水门的混凝土上,抬头望月。 那姿态跟想象中的一样,与这条街道上的风景很相衬,有真夜在的风景,就似没什么人物的空旷风景画那样。 音也慢慢走近真夜。 「终于找到你了。」 他对真夜说,真夜缓缓地回望他。 「还以为你会更早来。」 「对不起,我花了点时间才发现你是住在夜晚世界的人。」 真夜又再度抬头看向天空。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月亮。」 「啊啊,很漂亮的月亮呢。」 「是吗?这样看月亮,会出现很多不同的想法。」 「月亮会令人发狂,你听过吗?」 「是吗?」 「是啊,满月更加危险,你知道英语『lunatic』这词吗?意思是『充满疯狂』。」 看见因为不安而皱眉的真夜,音也露出有点恶作剧的笑容。 「疯狂不一定不好,处于平凡的精神状态下,只能有平凡的表现。精神接近疯狂的深渊之时,便开始产生非凡的想法,你不这么认为吗?」 「看见月亮便浮现各种想法,是因为我窥探了疯狂的深渊?」 「也许是。」 「很有趣。」 真夜小孩似的点头。 「你一直独自看这美丽的月亮吗?」 「是的。」 「你没想过把这份美丽告诉别人?」 「看到美丽的事物,并与人诉说,是很快乐的事呢。」 「是吧。」 「这就是你所说的『交往』?」 「啊啊,没错。」 「那么,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我们还只是在入口,之后继续交流,互相认识对方,爱便会越来越深厚。」 「爱?」 「对。」 「爱是那样子的东西吗?」 「不止如此,爱有很多种形式。」 「是吗……很困难呢。」 「你想认识爱么?」 「是的,我一直想知道。你可以教我什么是爱吗?」 「啊啊,让我来教你,可能很花时间,但一定会教懂你的。」 那时候,音也初次见到真夜的微笑。 无表情时的真夜已经很漂亮了,现在她露出微笑,漂亮得令音也意识渐迷。 自己究竟是谁、现在究竟在哪儿?那似是会令人忘记一切的笑容。 看月亮太久了吧。音也自言自语地低吟。 「那么我走了。」 「小心走,快点回来啊。」 音也与友里交换外出之吻后,便去工作。 最近音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一反常态地积极参与演奏活动。 音也很多时候不在家,友里虽然感到寂寞,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自从跟自己生活以来,音也很多时候在家里都显得慵慵懒懒。 友里有工作,音也在大型工作赚到的钱还有剩余,他们的生活一点不困难,不过友里抱有另外的不安。 音也是天才的艺术家,不只世间的评价,友理自己也曾对音也演奏的小提琴音色感到心动,这是不容置疑的。 可是,就算拥有那样天才的才能,不使用的话便会变得迟钝。 一起生活后,友里不曾好好地听过音也的演奏。 有一次,音也在晚饭后为友里拉奏小提琴,但不到三分钟,就被邻居怒斥刺耳。 那时候,音也反驳大喊「不明白我演奏的美妙吗!」,为了安慰被激怒的音也,友里花了很多苦劳。 自此以后,音也再没在家里拉奏小提琴。 不只关于他的音乐才能。 最初遇到音也时,总觉得他更闪闪发亮。 那是音也这个男人本来的样貌吧。 那么现在跟自己一起的音也呢? 自从一起甜甜蜜蜜地安心生活后,她感觉不到音也那时候的活力。 他常常在身边支持自己。这对友里来说实在很感激。 当然,她对音也的心情自交往起到现在也没变过。 但是,音也看起来像是对音乐失去热情的变化,若原因是自己——友里实在是坐立难安。 要是能跟音也多谈谈音乐就好了。 可是,友里对音乐实在是一窍不通。 这样下去,音也作为音乐家会越来越不行,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抱着那样的担心,如此度过了一个月。 但那只是杞人忧天。 最近的音也就像是别人似的,还取回了对音乐的热情。 恐怕是厌倦了远离音乐的自己吧。 他频繁地为了演奏工作,外出回来的时候会说很多关于当天自己演奏的事、共演的演奏者的事和观众的反应等等。 友里无法细心回答,但对音也和自己说音乐的话题非常高兴,于是拼命地回应。 太好了,果然红音也这个男人离开音乐便无法活下去。 他曾忘记音乐而醉心于自己,现在,对友里来说,不是值得高兴的吗? 已经不用担心了。 这幸福还能继续下去。 友里对自己说。 ○ 晓町是有大小各种工厂的小镇。 工作的人们在日间聚集在那里,晚上人影消失,小镇变得有如废墟。 对于想能无视其他人而安心地演奏乐器的人而言,夜晚的晓町是刚好的地方。 这晚,音也走到真夜身边,在已经成为空地、杂草丛生的工厂遗址上,二人拉奏小提琴。 乐曲是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 真夜的第二小提琴演奏主题,音也的演奏呼应着她。 不擅长表露感情的真夜,不知为何,她拉奏的小提琴却充满丰富的表现力,音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溢出来的情感不像是来自演奏者真夜的身上,而是原本就塞满在乐器内,真夜只是将它们释放出来。令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音也他们飞过第二乐章,演奏第三乐章。 充满令人舒服的紧张旋律,渲染被漆黑深暗包围的无人小镇。 演奏完结后,两人良久地浸淫在那余韵中。 「……很好的演奏。跟你一起拉奏,感觉像是解开了音乐之神提出的没有答案的谜团那样。」 真夜没有回应,但露出了非常满足的表情。 演奏告一段落后,音也动身回家。 真夜看着音也离去,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他离去后,取而代之的,另一位女性从荒废的废工厂建筑物阴暗处出现。 「我想稍微跟你谈谈,可以吗?」 真夜略微提起形状漂亮的眉毛回应。 女性扫走附近混凝土基石上的尘埃,坐到上面。 「你跟那个人……常常在这里拉奏小提琴?」 女性——麻生友里问道。 「是的。」 「……只是演奏而已?」 「没错。」 真夜以纯真少女般的表情简单回答道。 既不可疑又没趣的回答。 最近音也每晚都外出,友里受暗鬼驱使疑心陡生,再也无法忍耐,嫌恶着不信任恋人而做出卑鄙行为的自己而跟踪音也。 结果那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可是音也和女人的关系,与友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友里原本的假想更加下流——世俗来说就是外遇。 但音也见到女性,连肌肤也没触碰一下,只是两人一起拉奏小提琴,这肯定是事实。 友里很混乱。 她不知道该跟女人再说些什么。 「你……」 正当友里迷惘着该如何开口说话时,真夜却说道。 「你爱那个人?」 突然的问题,令友里哑口无言。 答案当然是「是」,但她很顾忌说出口。 说出来的那一刻,就会觉得自己很可怜。 「你因为爱那个人,所以难以接受那个人来见我,才来到这里的吧?」 自己的心情完全被看透,受那番话所逼迫,友里身体感到屈辱而颤抖。 然而友里发觉到。 真夜的发问并没有责怪友里的意图,是单纯因为感兴趣而发问。 很不可思议的人——简直像没有感情一样—— 不过之后,真夜的话语足以刺伤友里的自尊心。 「那是称为『嫉妒』的感情?」 友里无言以对。 可以吸引到音也的,友里早预想到是个美人。 真夜比她想象中更美丽,只是作为女人来比较的话,她认为自己拥有优势。 但真夜能给予音也的东西,是自己怎样努力也无法给予的,关于这件事,友里亲眼见证了。 纵使如此,友里还是鼓起勇气,再一次凝视真夜。 这一眼,凭友里的感觉,察知了某件事。 「你……难道是……」 真夜没有回答友里的提问。 取而代之的,那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彩色玻璃状的花纹。 两人之间的空气刹那间充满杀气,变得剑拔弩张。 总会有这种事? 想从自己身边抢走情人的女人竟然是—— 友里把手潜进上衣内侧。 战斗的武器常常都放在那里。 可是,友里无法拿出武器。 现在在这里战斗的话,不过是出于私怨而已。 虽然对手不是人类,但她并没有加害人类。 为了夺回音也而打倒这个人的话,自己才是那种非人的家伙。 「住手吧,我不会袭击人。」 「……」 「真的。」 真夜说的话令友里不再紧张,真夜四周的气息回复平静,浮现在脸颊上的彩色玻璃状花纹也已经消失不见。 站在那儿的只是一个表情纯真的美丽女人。 友里只得低下头。 「明白爱的话,总有一天我也会嫉妒别人么?」 真夜自言自语般沉吟。 友里抬头,真夜已经不见踪影。 再如世界尽头般的晓町工厂遗址上,友里一个人站着,沐浴在月光之下。 1986 ∮ 2008 「呀——完全没心情……」 这天,指示的作战内容,让麻生惠变得忧郁起来。 不,不只是今天。 自从导入ixa系统后,在惠心中,跟牙血鬼战斗的工作的意义急剧褪色。 最近牙血鬼猎人们的工作形式,是先做事前调查,判明其真正身份是牙血鬼后,便会派遣出数人的队伍, 根据情况,有时会加入机动部队和自卫队派遣过来的部队,集体追赶目标,然后谋杀。 拥有实绩的牙血鬼猎人会配备量产型ixa系统,但惠很抗拒穿上它。总觉得一旦穿上那个,自己就只是一个没有个人意志的士兵而已。 以前,跟拥有自尊心的牙血鬼战斗,类似一对一决斗,比试互相的技术,激战中充满紧张。 认真的决斗,没有丝毫的玩乐之心,至少惠觉得那是值得做的工作。 而且,对手几乎全是袭击人类的现行犯的犯人。 牙血鬼会吸尽人类的生命能量。 虽然人类的生命能量是他们的食粮,不过就算不袭击人类,他们也不会感到饥饿。 他们是不死之身。只要身体组织中核的内核没有被破坏,即使不摄取营养也能存活数百年。 牙血鬼变成人类的姿态在社会中生活。拥有跟人类同样的味觉,喜欢人类的食物的大有人在,那原本是他们不需要的东西。 为何他们要袭击人类,是因为他们执着于牙血鬼本来的姿态。 人类在文明发达之前,牙血鬼比起人类处于优势,他们称自己为“贵族”。牙血鬼遵从本能,在喜欢的时候随便地夺取人类的性命。 然后,人类人口增加,文明开始发达,牙血鬼被从社会的表面舞台驱逐出去。人类以人口数目,以及能对抗牙血鬼魔力的高科技,成为了地球的支配者,牙血鬼只能借用人类姿态混入社会中生活。 对于一直深信自己是高贵存在的一族而言,那是非常屈辱的。 因此,在现代,牙血鬼袭击人类的主要目的是唤醒自己深处作为统治者的记忆,来满足种族的自尊心。 另一方面,很多牙血鬼差不多失去了袭击人类的意志。 他们融入人类社会,与人类建筑起各种各样的关系。 不过,只有超越种族,与人类陷入恋爱关系是绝对禁止的—— 没有为了自尊而杀人,特地破坏跟人类的良好关系。 看见本来是自己饵食的人类,内心也不是不会垂涎三尺,但他们有抑制那种感觉的自制力。 惠对于那些无害的牙血鬼很宽容。 一直以来,跟各种各样的牙血鬼相遇,她知道它们拥有跟人类一样的感情和思考回路。 甚至可以想象,他们与人类要是没有了吃和被吃的关系,一定能相安无事的往来。 所以,名护那样子盲目地想杀害牙血鬼的思想,惠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从。 最近,为了对抗牙血鬼猎人战斗组织化,牙血鬼也有组成集团来反抗的倾向。 以眼还眼,这是理所当然的。 结果,这阵子的战斗越来越大规模化。 一直以来牙血鬼与猎人的战斗都会避开普通人的耳目,但不久前起,越来越难以掩过平常人的眼睛。 「名护君。」 在本部的简报会结束后,惠叫住了名护,不知从何时起,惠以『君』来称呼他。 两人的关系自那之后并无甚进展,用『君』来称呼名护,只是惠认为这样做能稍微增加亲密度,是她小小的抵抗罢了,但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名护依然只当她是可靠的同僚。 他也有他的亲密表现,虽然他对惠的态度是特别的,但却不是惠所期待的那样。 经过交往后就明白,名护这个男人的心里并没有别人能够进入的空隙。 名护的感情和行动原理,在他心中的黑盒内部,非常抗拒与任何人接触。 那样的人根本不能恋爱。 曾经被他所吸引的惠,不是没想过将他的内心强行打开,令他改变成与年龄相符的普通青年,但越是这样做,名护就越来越失去干劲。 封闭内心这点,名护和渡很相似。不同的是,渡希望打开心扉,但名护一点也不期望。 自己不是不爱多管闲事,但她也不是会违背对方意愿硬来的人。 年幼时,惠从母亲那里听过过往的恋爱故事。 那是母亲还未遇上父亲前的恋爱故事。 听母亲的语气,是燃烧热情的激烈恋爱,结局却不能开花结果。用沉醉的表情说有关对方的事后,一定会从口中说出那句话。 「那时候……我再稍稍努力点就好呢。」 惠已经听过很多次母亲悔恨的说话,她甚至觉得刺耳。 然后,她从心发誓,自己绝对不要在恋爱中失败。 不要像母亲那般重蹈覆辙—— 可是,现在的惠不要说燃烧热情的恋爱,就连真真正正的恋爱一次也没谈过。 为何总是不能如愿以偿? 「我啊,可以翘掉今天的作战吗?」 或许已经想放弃让二人发展成恋爱关系的想法,最近的惠总是对名护用玩笑的语气话。 「当然不行,请给我好好地参加。」 名护以平常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说道。 惠长长地叹了口气。 ○ 自那天遇到静香后,渡压抑了捕食人类这牙血鬼本能的诱惑数天,但不久后,又再度成为他的烦恼。 冲动与日俱增,渡快失去压抑自己欲望的自信。 如此下去,他不能去兼职,不能从深央的公寓踏出一步,继续过着每天。 很不可思议地,跟深央一起时却没有捕食人类的冲动。 「身体不舒服。」 渡说,深央亦不深问。 「在家休息一下,没问题,我会把渡的那份也一起努力工作的。」 深央说着,然后出去工作。 渡很害怕自己会就此变成牙血鬼。 可是,自己什么也办不到,若真的变成牙血鬼,渡在人类社会将没有立足之地。 到没有人迹的深山中,独自一人生活,或许就能不袭击人类。 然而,被静香打开了精神之门的自己,能否忍耐孤独的生活呢? 让渡深信自己患有『世界敏感』,把他关在洋房中生活,他似乎理解那样做的意思了。 另一方面,他对深央感到退缩。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残留着对静香的念想。 然而,他也舍弃不了跟深央一起的安宁。 以这半吊子的心情,与深央一起生活,是很不诚实的行为。而且不可能现在才回到静香身边,不如忘掉静香,为了深央活下去,这样才对。 这时候,渡听到了很久没听过的『声音』。 父亲遗留下的名乐器“bloody rose”呼唤渡的声音。 耳朵听到熟悉的不协和音调,渡从躺着的沙发上跳起来。 可能会变成牙血鬼的自己,去打倒袭击人类的牙血鬼,实在是很矛盾的行为。但只要这样做,他就能给自己还是人类这件事找借口。 他飞奔出家门,根据声音指示的方向走去,深红色的大型摩托车kiva战车,向正寻求骑士般在无人驾驶之下,在路上奔驰。 渡骑在摩托车上,变身成kiva。 这时候,渡察觉到自“bloody rose”听到的音色,跟以前所听到的有微妙不同。 本来乘着那音色传来的感情,是对牙血鬼的杀意和人类害怕牙血鬼的恐怖,然而,今天的音色传来的感情,却是激烈的憎恶和敌意——只是这样。 并不包含被袭击人类的恐怖和胆怯感情。 这种不同究竟是为何? 成为kiva的渡感到惊讶,骑着摩托车往目的地驶去。 ○ 那地方的环境很适合称为战场。 自卫队使用的大型枪械到处燃起火种,硝烟升起。 本来那里是作为恋人们休息处的公园。 现在却因为牙血鬼讨伐作战而被警察封锁。 穿上ixa系统的名护和数名牙血鬼猎人所组成的团体,突击附近居住的牙血鬼一家。 如预测一样,周围潜伏着组织化的牙血鬼,顷刻便成为团体战。 名护一众打算在公园追赶牙血鬼,并在这里了结他们。 公园的战斗主要是由猎人和以大型枪械做武装的自卫队负责。 公园周围被机动部队守得固若金汤,等待着逃走的牙血鬼。惠的角色便是支援机动部队。 成为集团战后,惠故意脱离前线战斗。狩猎集团牙血鬼很血腥,气氛沉重。 敌人数目有20个。 穿上ixa系统的名护,已经埋葬了其中六头牙血鬼。 装备在ixa头盔上的感应器,捕捉到隐藏在树荫下的牙血鬼,靠着这等装备,也不会错过混入夜晚黑暗中的牙血鬼。 名护把ixa仗剑变成枪模式,并对敌人发放数炮。 牙血鬼被发现后做出反抗,并向名护冲杀过来。 拥有利爪的牙血鬼,那一击落空了。 名护躲开攻击,一拳打到敌人腹部上。 以战斗服的能力,强化成常人数十倍的拳力,痛打在牙血鬼腹部上,冲击其内脏。 ixa仗剑变形成剑模式,以最大充能砍下,最后一击是必杀技的「ixa之制裁」。 牙血鬼高声悲鸣,成为玻璃碎片消散。 或许是汽油弹,远处听到从自卫队枪械发出的爆炸声。 量产型ixa装备的牙血鬼猎人们,也差不多一人对付一个,得到不错的战绩。 这场战斗很快就完结了。 在名护这么想的时候,ixa感应器感知到新的敌人,他摆出体势。 还有点距离。 他避免被发现而悄悄接近,欲用肉眼确认清楚。 名护移动,看到在头盔前的荧幕映照出的姿态,不禁瞪大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 变身成kiva的渡到达目的地,见到那模样感到愕然。 「发生了什么事?」 本应和平的公园现在到处起火,发出爆炸声。 火药味刺进鼻子里。 渡并不知道人类和牙血鬼的抗争,正变得如此激烈。 ……这简直就像战争吧? 他心里呢喃着在园内步行,见到三名估计是牙血鬼猎人的男人,正在跟牙血鬼战斗。 以战斗来形容并不恰当。 实际是被逼迫的牙血鬼正在逃命。 渡很疑惑。 根据以往的经验,牙血鬼和猎人的战斗通常是猎人处于劣势,协助猎人打倒牙血鬼是渡的工作。 但看这状况,胜负已分,没有渡可做的事。 然后渡直觉地感受到牙血鬼恐惧和人类嗜杀的喜悦感情,这可是第一次。 渡不禁目瞪口呆,此时他从背后感到强烈的杀气,反射性地转过身。 闯进来的是身穿鲜白色甲胄的战士——装备ixa系统的名护。 名护无法抑制自己兴奋的心情。 眼前的并非普通的牙血鬼。 那是在古老资料的朦胧图版上,曾留下过记录的牙血鬼之王——kiva。 说起来,名护到达日本后,在看过的记录中,发现惠曾遇到过类似kiva人物的报告,当时他觉得难以置信。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存在。 kiva拥有的“牙血鬼之王”的地位,令名护燃起了斗争心。 只要讨伐了王,牙血鬼们的战意必定会直线降低。 讨伐kiva将会是这国家的牙血鬼扑灭作战的标志。 「讨伐kiva为最优先的事项,请给我掩护!」 名护向正与牙血鬼战斗的猎人命令。 「将那性命还给神吧!」 名护举起ixa仗剑,向kiva扑过去。 渡理解变身成kiva的自己,在人类眼中不过是牙血鬼,跟人类战斗不是他的本意。 要想办法脱离这个地方—— 但是猎人的包围网超越渡的想象。 白色战士——ixa执着的追着渡。 他逃不了,肩膀受到ixa剑的攻击,变身成kiva后从未感到的激烈痛楚贯穿全身。 他想跳跃逃走,又被重型枪械攻击。 渡受到激烈的冲击,火焰包围他的身体,击落在地面。 倒下的渡,被以ixa为首的猎人们苦苦紧逼。 这样下去会被杀—— 渡感到身体如冰封似的恐怖。 那是他初次体验到,被追逼的人所感到的恐怖。 一直以来,渡以kiva压倒性的力量追逼牙血鬼,然后打倒他们。 而现在自己被认定为牙血鬼,正在被狩猎的立场。 只要有kiva的力量,就算是穿上ixa系统的人类也,不是不能打倒,要脱离这危险并不困难,要是能毫不犹豫伤害人类的话—— 不过自己能杀人吗? 渡一直都保住自己是人类的立场。 因为渡是当作人类被养大的。 站在人类的立场,打倒袭击人类的牙血鬼,是不能被质疑的正义。 可是现在,立场逆转了。 他看见人类杀戮牙血鬼,渡内心那铁壁般的正义,变成空中楼阁的空想。 自己体内流有牙血鬼的血,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正在牙血鬼的立场上,应该要打倒这些人类,守护同胞的性命,这才是正义吧? 从变身成kiva的渡那精神深渊中,浮现历代牙血鬼亡灵的嗟怨声,叫他杀掉人类。 这是继承牙血鬼血脉的人的正确行为。 怎么办才好—— 渡的精神混乱至极。 我是人类? 无论是谁都好,告诉我! ——爸爸—— 渡在心中大叫,却听不到答案。 而ixa为首的令人们正逼近他眼前—— 这时候,一头牙血鬼跳到渡和猎人之间。 名护和猎人都因为一心以kiva为目标,对于突然出现的其他敌人,他们一时间判断延迟。 趁那空隙,牙血鬼从身体大量反射出光的闪闪粉末,在空中散布。 如细致地粉碎的珍珠粉末,拥有令人类窒息的效果,对于电子机器集合体的ixa,也能令其机能一时失控。 顷刻间,猎人们都陷入乌发战斗的状态,视线亦被遮盖。 名护咒骂自己的大意,拼命活动身体,但从ixa系统部件的各处结合点只撒出短路的火花。 牙血鬼握住倒下的渡的手,拉他离开。 「这边!」 催促他逃亡的女性声音,渡非常清楚是谁。 「……是深央?」 牙血鬼没有回应。 两人紧紧握着手,在夜晚的黑暗中奔走—— 第一卷 第八乐章 两人的手紧紧握着。 究竟走了多久多远? 男人的脚步还好,但以女性的体力来说却将近极限,无法再逃下去。 已经摆脱追赶的人了吧? 男人按压住如钟鸣般作响的心脏,向刚才跑来的方向望去。 没问题,没追上来。在那样告诉女人的男人面前,陡然出现了他最为恐惧的存在。 男人悲鸣着后退。 他却依然没有放开女人的手。 女人不能发声,只是喀喀喀地牙齿颤抖。 出现的是牙血鬼。 脸部中心有闪闪生辉蚌珠的牙血鬼。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男人叫道,他无法推测这没有容貌的珍珠蚌牙血鬼,是否会接受自己的说辞。 「我要跟她……我绝对要继续生存下去!」 男人的脸颊上现出彩色玻璃花纹。 男人膨胀肌肉,变成拥有如熊一般肉体的熊牙血鬼。 珍珠蚌牙血鬼以不符合她奢华体态的力量,踢在飞扑过来的熊牙血鬼身体上。 熊牙血鬼被踢飞,撞到柏油路上,发出呻吟声,又回复成男人的姿态。 珍珠蚌牙血鬼也变回人类姿态。 身穿黑色礼裙,美得不像存于现世的美丽女子——真夜。 「你的黑夜到来了。」 那是断罪人真夜的死亡宣告。 就算是人类姿态,真夜也拥有轻易夺取牙血鬼性命的能力。 那是继承牙血鬼王族血统的人才有的力量。 男人想逃走,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没有表情的真夜,缓缓接近男人。 这时候,女人想庇护男人似的,用身体覆盖在男人上。 「求求你,要杀的话,杀我!」 「走开,这跟你没关系,想死的话,把你们一起杀掉也行。」 「请放过这个人,我爱他啊!」 又是这种话。真夜想着。 在她处刑破坏规则跟人类堕入爱河的牙血鬼时,对手一定会说出『爱』这个字。 然后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伴侣。 真夜在很久以前,因猜度不到那些话语所包含的意思,而感到很焦虑。 爱是跟执着很接近的感情。 真夜继承牙血鬼之王的血而诞生,并遵从惯例,背负成为处刑人的宿命。 因此,真夜被教育要舍弃所有的执念。 从小时候开始,便要求练习杀害生物。 昆虫和蜥蜴为首,然后小鸟、狗和猫…… 真夜需要的是完美的无慈悲。 可是实际成为处刑人后,真夜对爱这感情深感兴趣。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关心。 真夜初始只希望理解清楚「对他人抱有爱」这般的感情。 但是真夜开始发觉,感情是不能当做知识来认识的,要作为自己的东西来感受。 那时候,有一个男人出现在真夜面前。 他是红音也。 他说要教她何谓爱。 音也说,她现在或许还不明白,假以时日,她一定能理解。 很想快点知道,甚至抛出自己的性命也可以,很想理解爱这感情—— 真夜在思考中醒过来,已经见不到男人和女人的身影。 最近她总是让需要被处刑的对手逃掉。 真夜对自己的变化感到疑惑之际,有人从背后对她说话。 「很头痛呢,你当的处刑人不合格啊。」 声音的主人是管理牙血鬼各种仪式和约章的男人。 他身材高挑瘦削,眼镜下透出锐利的目光。 当然,他本身也是牙血鬼,拥有能独自处分不遵守约章的牙血鬼的实力。 「你知道自己为何会处刑失败吗?你有这份自觉么?」 男人问道,但真夜不能回答。 「你偷偷地跟男人会面,并且对方是人类的男性。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跟那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会笑啊。」 自己——会笑? 从幼年时期,已经丢弃所有感情成长的自己,不可能会笑。 然而,的的确确。 跟音也一起时的自己,与平时不同。 这就是萌生『爱』这种感情而起的变化? 「这样下去,你自己也难免会成为被处刑的对象。」 自己? 真夜无法理解男人的话语,处刑自己,即是被认为在恋爱。 真夜并没有那个自觉。 「……可是,你是继承王血统的人,不能轻易地判断,我们来进行一次试验吧?」 男人担当牙血鬼裁判官的工作,他所下的审判,就算是身份崇高的牙血鬼,也不能逃过惩罚。 自己究竟会被如何试验? 真夜等待男人的话语—— 翌日,红音也被招待到真夜家。 真夜已经跟音也多次幽会,但他才第一次到访真夜的住所。 从外面看,这只是间木屋。 可是进到里面,印象立刻变了。 家具全部都是古董,定眼一看,有些更是昂贵物品。 房间采用间接照明,有种地库的感觉。 「这房间不错,气氛十分适合两人谈情说爱。」 音也坐到床上,环视房中说道。 真夜无言地直直凝视着音也。 「你很漂亮。」 音也看着真夜,将心里浮现的言辞说出口。 像是从神那里得到天赋的艺术家赌上性命制作的艺术品。音也想。 他突然想起友里的面容。 友里也很美丽,比起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更美丽。 但残酷的是,那份美丽在真夜面前也黯然失色。 友里是一个温柔的女性,一想到要背叛她,音也觉得很心痛。 但只随不能背叛友里的想法而去的话,就等同杀掉自己心中的神一样。 「跟你一起演奏时,我感到了作为音乐家最大的幸福。那个瞬间,改变了我的世界。」 真夜默默地听着音也说话,然后站到音也面前。 「我很美丽?」 「啊啊,你非常美丽。」 「想看更多美丽的东西吗?」 说着,真夜开始脱掉身上的裙子。 她没有穿内衣。 漆黑的礼裙滑落在地,真夜在音也眼前露出珍珠般发出白色光辉的裸体。 那是庄严的仪式。 真夜的裸体当然引起了音也的肉欲,为了将那白色曲线所描绘出的美丽刻印在眼底,音也的理性压倒了本能。 「很美妙……」 音也赞叹地细语道。 「不过,这个也不是真正的我……看看真正的我。」 真夜说着,变成珍珠蚌牙血鬼的姿态。 拟态岩石的贝类般,不规则的凸起覆盖全身,姿态恶心—— 可是,音也将那幅样子收入眼底后,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无论变成怎样的姿态,你就是你,不会有所改变。是人类也好,不是也罢,都没所谓……你能紧抱我吗?」 音也像小孩子似的,把脸埋进珍珠蚌牙血鬼的胸襟里低吟。 变成牙血鬼的真夜抱紧音也。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良久。 「我一定要杀了你。」 牙血鬼真夜打破寂静,告知音也。 「牙血鬼被禁止爱上人类,我不明白『爱』这种感情,但是其他牙血鬼认为我爱你。」 音也无言地听着真夜说话。 「所以,为了证明我不爱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如果不杀我,你会怎样?」 「被夺去性命。」 「是吗……明白了。」 音也远离真夜,静静地闭上双眼。 「杀了我。」 「可以么?」 「没问题,我从你身上得到了一生的幸福,被你杀掉,我今生无悔。」 「明白了。」 语毕,真夜保持牙血鬼的姿态,两手触碰音也的颈部。 那不是牙血鬼杀人的方法,但真夜想用这种方法来杀掉他。 真夜想留下音也的遗体。如果吸掉生命能量,音也的身体会化成玻璃粉碎。 真夜的手握住音也颈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真夜的手无法用力。 真夜解除牙血鬼的变身,回复人类姿态。 音也温柔地抬头,裸体的真夜双眼流出泪水。 「不行……我杀不了你,……我不想失去你。」 真夜哭着呜咽。 「我说过会教你吧。」 被那声音驱使,真夜笔直地凝视音也的脸。 音也亦凝视真夜的眼眸,说。 「这就是爱。」 音也就此在真夜家度过一晚。 翌日清晨,一个男人来访真夜家,是那个来下达审判的男人。 男人进入房间的时候,音也装成死尸躺在床上。 男人接近自己之时,音也把全部神经都集中在耳朵上。 男人低头看向床上,发现音也依旧活着的时候,牙血鬼钢索的锋利刀刃,贯穿了那牙血鬼的核心。 「音也!」 来到友里公寓附近,有个男人从背后呵止音也。 是次狼。 「你打算怎样?」 音也没有回答,只是避开次狼的视线。 真是嗅觉敏锐的男人,从次狼的声音就能听出,他已经知道了全部。 他不会原谅背叛了友里的自己吧? 音也做好被责怪的觉悟,等待次狼开口。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绝对不要跟牙血鬼交往。对牙血鬼来说,爱上人类是禁忌,你会被杀死的。」 「我清楚。」 「那你为何——」 「我说过吧,我不会从外表判断别人,人类也好,牙血鬼也罢,她只是我迷恋上的女人。」 「不是这种问题……我不想你死!」 「……」 原本以为会因为友里的事而被破口大骂,音也对次狼的话感到很意外。 「我只关心人狼族的事,人类会怎样,我才不管,但是只有你……」 「……」 「你死掉的话……我会寂寞。」 次狼难以启齿地说出最后的话。 「没事的,我不会死。」 「……而且……友里怎么办?因为对手是你,我才退出的。」 「没办法。」 「什么!」 「只有这个我没办法,我不能对自己说谎。」 「你……」 次狼抓起音也的领襟,把他的身体按在公寓墙上。 「不要再去找那个女人了。」 「……」 「音也!」 这时候,次狼察觉到了其他人的气息而回头。 站在那里的是放下大袋子的友里。 「次狼……我有话对音也说,放开他。」 「……」 次狼放松手臂的力度,啪的一声,音也的身体落到地上。 音也慢慢站起来,与友里面对面。 「对不起。」 友里说出的话也很令人意外。 要被责备的该是自己,友里没有对音也道歉的道理。 然而。 「真的很对不起你……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 音也没有回答。 听到友里的话,在一旁的次狼露出稍微震惊的表情,最后转身背向两人离去。 看到次狼走了,友里再次开口。 「是我任性,听我说,真的很抱歉。」 「……明白了。」 音也如此回答,提起友里脚下的袋子,就算不问,也知道里面塞满了自己的行李。 音也背向友里大步走。 然后停下脚步。 他微微扭头,越过肩膀,问道。 「对手是怎样的男人?」 「…… 非常好的男人。」 「比我更好的男人?」 「对,比起你更好更好的男人。」 「是吗?那么我也只好放弃。」 这是两人最后的对话—— 真夜在车站等着。 买了两人的车票,尽量选乘往遥远小镇去的列车。 车厢内空无一人。 音也和真夜占领四人座位的包厢席,他们并排而坐。 坐在窗边的音也,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真夜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就算打倒那个男人,牙血鬼们也一定不会放过破坏规矩的真夜。 当然也不会放过自己。 不知道能否就此逃过一劫。 但是在音也和真夜的心里,半点也没被这份悲观所感染。 追过来便击退。 多少次多少次也好。 然后两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对,生个孩子吧。 名字就叫……渡。 刚好透过列车的窗户看到了大海。 横渡广阔的海洋,去找寻未曾有人踏足的新大陆般,希望他们的孩子会变成那样。 音也说,温柔地抱住真夜拉近自己—— 第一卷 最终乐章 深央的房间里,两人低着头,沉默地坐着。 对深央是牙血鬼这一事实,渡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渡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人类还是牙血鬼,陷入身份认同危机——丧失身份统一性之中。 自己偶然喜欢上的女性是牙血鬼,绝不奇怪。渡知道牙血鬼平时和人类是同样的姿态,过着跟人类没有两样的生活,当中亦有很多牙血鬼不曾加害人类,和人类和平相处。 但是深央的告白,令渡的心更加混乱。 「最初的目的是让你成为牙血鬼的同伴。」 那是无法忍受一直背负到现在的沉重而吐出的话。 牙血鬼的某种团体,从以前起便想把kiva拉进去,把他变成自己的同伴。只有继承王的血统的人才能穿上那战力惊人的kiva铠甲。 自美国的同胞报告得知,“至上蓝天会”完成了颠覆传统战斗模式的对牙血鬼兵器。 在实战配备这个兵器前,他们有必要增强自己的战力。 于是牙血鬼们命令无亲无故,且生活困苦的深央,执行引诱渡的任务。 深央未曾袭击过人类,独自生活在社会的角落中,是个乖巧善良的牙血鬼。 不灵巧的深央,对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没有自信,但对方却以生活援助为条件,因此才按命令行事。 「那么,在那个下雨天对我的搭讪是……」 「因为我听闻你每天都会在那个时刻经过那里。他们将你的照片交给我,说看到照片上的人便去和他说话。」 渡的身体颤抖。 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的激烈愤懑,令他颤抖不止。 「……你没有继承牙血鬼血脉的自觉,因此我的工作也是令你体内沉睡的牙血鬼之血觉醒。」 「…………」 「与牙血鬼的我生活,你的血脉就会觉醒……最近你不能外出……也是因为察觉到了想袭击人类的冲动吧?」 渡感到了像是被冰冷坚硬的钢棒贯穿了身体般的痛楚。 莫非令自己烦恼的那个冲动,都是深央故意引起的—— 「可是,请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深央抱紧渡。 「自初次见面起,我就喜欢你了,第二次见你,便更喜欢你。每次与你相会,都会喜欢上你。若是谎言、演戏,我不可能如此。」 深央拼命解释,但她的话语并没有传达到渡的耳中。 不成熟的渡,无法接受深央的话语是真心的。 渡丢下深央,飞奔出房间。 走了多远呢? 渡很想逃离一切。 自己是牙血鬼的事。 自己是人类的事。 考虑自己该站在哪边的事。 渡一路沿着河道跑出河堤,到了河边。 从深央的房间飞奔出来后,他第一次停下来,凝视河面。 一停下来,他竟然连站着的力气都失去了,倒在冰冷的石头上躺着。寒冷的雨水拍打在渡的脸庞,此刻他才发现,天空中正在下雨。 渡不去理会身体被淋湿,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既是人类,又是牙血鬼,即两边都不是。 渡很想依偎着谁。 但依偎深央的话,便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牙血鬼,意味着自己将成为人类的敌人。 反之亦然。 依偎人类,便成为牙血鬼的敌人。 不如自己就此消失——那样的话或许会变轻松一点? 这时候,有人从上面看到渡的面容。 渡慌忙地站起身来。 男人将不衬其强健体格的红色蝙蝠雨伞交给渡。渡记得那男人的样貌,他常常坐在静香带他多次光临的咖啡室café maldamour里。 渡虽然记得那深刻轮廓的野性脸孔,却不知道他是谁。 渡身体僵硬。 「我第一次跟你说话呢。」 男人以低沉的声音对渡说。 「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 「爸爸的……」 若是爸爸的朋友,这男人看上去也太年轻。他那冷静的气质,虽然令他有了长者的感觉,但也不会超过三十岁,不,或许只有二十几岁。他的外表跟年龄太不相符,所以渡很怀疑。 「你是……牙血鬼?」 「不,不是。我的确不是人类,但也并非牙血鬼,应该说是更高贵的一族的末裔吧。」 不是人类,也不是牙血鬼的另一种族? 渡对有这样的存在很惊讶。 「不用担心,我不是你的敌人,作为你父亲的朋友,我一直注视着你。我想着总有一天要跟你谈谈你父亲的事,却一直错过机会。」 「爸爸的事……」 「对,你父亲在年轻时是我的情敌,我们两个人互相争夺一个女人……不过,她也不是你的母亲。我看中的女人选择了那小子,那小子却跟她分手,与是牙血鬼的女人成为夫妻,然后生了你。」 渡留心着男人的话,他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能告诉自己父亲的事。 之后男人开始谈及为何跟他爸爸成为朋友。 「那小子看到我的真正身份,也丝毫没有动摇,我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人类。他说不会以外表去判断对手,不论是人类、魔族还是牙血鬼——」 「不论是人类,还是牙血鬼吗……」 渡重复男人说的话。 那些话为正感到混乱的渡的精神上,给予了一线光明。 「没错,那小子说过,他是通过听对手身上听到的音乐……」 渡认为那些话很适合天才音乐家的父亲。 「我活了很久,人类和牙血鬼间那么激烈的争斗,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在你的立场,你很辛苦吧……不过,对于既不是人类,又不是牙血鬼的我而言,怎样都没所谓,重要的是你想怎么生活下去。」 「我……?」 「遵从自己的内心,思索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你的父亲就是这样生活的人类。他对我说,只要是喜欢的人,跟人类还是牙血鬼都没关系,然后就生下了你。你比你想象中还要自由啊。」 「我……真正想做的事……」 这时候,“bloody rose”的声音,在渡心中想起。 声音越来越大。 这小提琴的声音是父亲的声音,这声音联系着自己和父亲。 渡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 那声音努力地在传达着什么。 清清耳朵,便能听到某人的悲鸣。 那是听过的声音。 「深央?」 渡留下递给他蝙蝠雨伞的男人,依从声音的指引跑出去。 ○ 那里是曾进行过战斗的公园。 深央跑出房间找寻渡,不知何时走到了这里。 战斗已经结束,只要保持人类的姿态,应该不会被发现是牙血鬼。 深央想着。 可是她并不知道。 为了找寻逃亡的kiva和帮助他逃走的牙血鬼,以ixa为首的牙血鬼猎人一行人正潜伏于其中。 而ixa具备能看穿化成人类的牙血鬼真身的机能 以人类的肉眼看,深央不过是在公园迷路的普通少女。 可是名护身上的ixa系统感应器,却响起猛烈的警报,告知名护她是牙血鬼。 惠见到名护小心翼翼地不让少女发觉自己,慢慢接近过去。 惠瞬间理解,名护身上的ixa系统察知少女是牙血鬼,为了对付少女而接近。 只要知道真身是牙血鬼,无论化成怎样的人类姿态都要击退。这是名护经常挂在嘴边,也听了很多次的理据。 但是惠看到的光景,却是重装的战士单方面,想杀掉毫无戒备的少女而已,其余什么都不是。 惠不禁叫唤起来。 「停手!名护君!」 但是那叫声传达不到名护的耳里——他的心里。 「把你的性命还给神吧!」 从背后传来声音,深央想也不想便回过头。 但是,比起见到深央的脸还快,名护——ixa手中的枪不停射击。 深央的身体被数发子弹贯穿。 惠看到她流出跟人类没有两样的红色血液。 「停手!」 惠跑近ixa,拼死抱紧ixa,却被轻轻一挥弹开。 杀害被认定为牙血鬼的少女,名护一点也不会犹豫。 惠明白这点的时候,她的心中,连接她和名护的微细丝线,噗嗤一声断掉。 被击中的深央步履瞒珊,想尽量逃离ixa。 维持人类姿态必死无疑,深央的生存本能使她变身成牙血鬼。 ixa执着地追赶她,深央变身成牙血鬼,在他的预测范围内。 名护将ixa仗剑切换成剑模式,往深央砍去。 深央受到激烈的冲击,身体仰天翻转。 深央拼命吹出雾气,封住敌人的行动。 成功的话,ixa也会陷入苦战。 但是受 伤了的深央,已经连放出武器的力量都没有了。 心脏的鼓动如晨钟般响起,几乎无法正常呼吸,视线被汗和雨水遮盖,可是渡不停地跑动。 终于到达公园,他却看到在人行道对面,牙血鬼被砍杀。 他立刻就知道,被砍中倒下的牙血鬼是深央。 「深央——!」 渡喊道,变身成kiva飞跳过去—— 来到这里前,渡的耳朵一直听到深央的心声。 越接近,声音就越明晰,清楚地知道那就是深央。 那声音在呼唤渡,在祈求渡的原谅。 渡从深央的房间逃出后,感到无比后悔。 他以充斥着愤怒和懊悔的力量,向砍杀深央的ixa作出攻击—— 自称父亲友人的男人,叫渡遵从自己的本心。 自己真正寻求的、真正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被给予的kiva力量,渡至今都是用来从牙血鬼手中保护人类,他也认为这是正确的。 但为何他会觉得正确呢? 渡作为人类养育长大,站在人类立场是理所应当的。 强大的生物袭击柔弱的生物,且并没有犯错。 渡很讨厌那种行为。 要是立场逆转的话——即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是人类,并袭击没有罪的牙血鬼,渡想要帮助牙血鬼。 杀生这种行为,与究竟是人类,还是牙血鬼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从单方面的暴力之下,拯救没有罪的人和柔弱的人,是得到这份力量的自己该做的事。 的确,牙血鬼袭击人类是本能。 渡自己本身也受此困扰。可是很多牙血鬼能抑制那股冲动,作为人类在社会中生活。渡自己在初次体验那种感觉的时候非常迷惘,却不知在何时懂得了控制的方法。 那么说,人类与牙血鬼的本质,根本没有不同。 争斗是没有必要的。 而且—— 对,也能互相爱慕。 渡的父母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活着的自己,不也是证据吗—— 渡用尽浑身力量攻击ixa的身体。 就算对手是人类,战斗也不会再迷惘。 用暴力贯彻自己意志的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渡成为kiva,一直夺去众多牙血鬼的性命。 自己的手早已沾满鲜血。 为了保护弱者,怎样污脏也没有关系。渡这样想着。 被打飞的ixa撞到地上,他马上起身,向渡冲过去。 ixa的剑掠过渡的身体。 通过铠甲传来一道沉重的力量,但渡却没有半分畏惧。 他避开剑,看着对手移动的空隙,全身冲撞过去。 被击飞的ixa,激烈撞向街灯。 ixa受了轻伤,街灯从底部开始折断。 kiva跃起,又加以一击。 ixa把ixa仗剑变成枪模式,并瞄准冲过来的kiva。 kiva在空中翻身,以铠甲上坚硬的部分挡住子弹。防御力弱的部分直接中弹的话,就算是kiva也会受到致命伤。 ixa站起来重整体势,把武器回复为剑模式,以快速而沉重的剑砍斩过去。 名护一边战斗,一边沉醉在自己的正义之中。 kiva比起其他的牙血鬼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对手越强,越是苦战,名护更能从中得到为自己深信的正义做出奉献的充实感。 对于名护来说,伤害自己是崇高的自我牺牲。 可是呈上自己的身体来制止牺牲,已到此为止。 他要一口气解决。 ixa用剑牵制对手来争取时间。 ixa仗剑充满荷电粒子,一口气放出能量。 「ixa之裁决!」 那攻击确实能给kiva最后一击——本应如此。 可是kiva铠甲的防御力,凌驾于设计ixa的人类的预设之上。 庞大的能量爆发后,kiva依然能再次站起来。 「什么?!」 不顾惊愕的名护,kiva今次有足够的时间使出制胜一击。 kiva沉重地踢了一下地面,随后借着反作用力跃至高空。 就像巨大的蝙蝠在空中展翅那样。 于空中的kiva急速坠下,如钢铁般的脚趾尖突破ixa装甲,名护肉体受到破坏。 名护的眼前浮现出父亲。 那是名护所尊敬的严格且充满正义感,光明正大的父亲的身影。在父亲面前,名护仿佛回到少年时的模样。 「爸爸,我做了正确的事,你会称赞我的吧。」 可是父亲没有作出回答,只是无言地凝视名护的脸。 「称赞我吧,我做了正确的事啊,我想爸爸称赞我……」 父亲的脸沉下来。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爸爸,爸爸,爸爸——我——」 父亲的身影渐远,名护的手怎样也触及不到,最后落空。 「我只是想爸爸称赞我而已——」 名护的意识就在这里折断了—— 损坏严重的ixa系统,喷出剩余的能量,名护倒下的同时,发生了大爆炸—— 周围起火,公园被火焰重重包围。 在火焰中,渡回复为人类姿态,抱紧深央的身体。 在痛苦的呼吸下,深央重复地呢喃着「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能遇到深央真是太好了。」 「……很高兴……我也是……遇到渡……很幸福啊。」 那是深央最后的话语。 深央的身体在渡的手中,化作粉碎的玻璃碎片四散。 数日后。 人类和牙血鬼各自的组织间,秘密地达成了一项协议。 简单来说,就是人类的法律同样适用于牙血鬼。 引入ixa系统,战斗组织化的结果,给双方都带来了莫大的损害。 那么就像往常那样,牙血鬼袭击人类或想袭击人类之时,人类才可以对牙血鬼行使暴力。 缔结协定的背后,ixa系统不但败给牙血鬼,更令城市遭到了很大的破坏,亦关系到人类组织“至上蓝天会”内部问题,组织内部的武力推进派因而失势。 知道这件事的惠,感到安心。 牙血鬼猎人的工作,会恢复为惠所期望的风格吧。 在那样激烈的抗争后,她不认为还会有光明正大袭击人类的牙血鬼出现。 惠的猎人工作很可能变成闭店休业状态。 空闲的时间怎么办? 又去找恋爱对手? 不不不,惠在心中摇头。 有阵子没恋爱了,看起来,她没有看男人的眼光,也许她本来男人运就很差。 幸好自己还有时装模特儿这表面的工作——惠这样给自己找借口。 从今天起,开始摄影工作吧。 惠在去往影楼的路上,在橱窗前检查自己的容姿。 很好,今天的自己依然闪闪生辉。 她大步走,高跟鞋踏在柏油路上发出干涸的声音,在晴天的高楼大厦空中回响。 渡几个月没有回自己的家。 铁门紧闭的古老洋房,令他十分怀念。 继续在这里静静地生活吧。 这个家里还留下了父亲的身影。 而自己再也不会在人生的道路上感到迷惘,他有这个自信。 开门的时候,渡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在身。 他手握门把,门本应被锁上无法打开。 说起来,渡像为了让静香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能进入其内,所以在玄关旁的植物盆下藏了钥匙。 渡想确认这一点而蹲下时,在洋房中传来某人演奏小提琴的声音。 「难道是……」 渡抬头看向传来音乐的二楼房间的窗户。 演奏终于结束,窗边出现了静香的身影。静香发现了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从玄关听到慌忙走下到一楼的脚步声。 门在内侧被大力打开,静香走出来迎接渡。 「渡!欢迎回来!」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我会等你的。」 的确,渡离开家住在深央房间的时候,静香这般说过。 可是渡并没有将其当真。 静香不可能原谅放弃一切离家出走的自己。 可是。 「我啊,一直一个人在练习呢。」 「嗯,我听到了,比以前有进步。」 「你还会继续教我吗?」 「可以吗?」 「什么?」 静香不明所以地看向渡。 渡想不到回答,只是高兴地看着静香。 静香招呼渡进到室内,慢慢关上门。 新的故事就此展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