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芽吹是勇者》 第一卷 第一话 人死谈何开花结果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huangby_1996、jack2002s 神世纪三百年秋—— 耸立于海面的巨壁之上,少女们于此集结。其总数为三十二人。全员都是纯洁无垢的初中生少女。 除了少女们之外,同行的还有头戴假面身着白衣的女性神官、以及仍残留着稚气的巫女各一人。 她们脚下的巨壁由植物组织构成,将四国周边完全包围。 此壁是为『结界』。覆盖并保护着承载人类的小巧方舟。 站在少女们中心的楠芽吹,作为队长向队伍全员发出号令。 「所有人,进入战斗态势!」 在芽吹的号令之下,少女们全员掏出智能手机,启动了某个应用。 少女们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她们原本穿着的衣服在一瞬间变成了某种特殊的装束,在她们的手中同时出现了或是铳剑、亦或是巨大盾牌一类的武器装备。随之,至今为止未曾感受过的力量从她们体内深处涌现而出。 (这就是神树大人的力量——) 芽吹的大脑深处阵阵发痛。她并未因这套装束与这份力量感到喜悦。她所感受到的,仅有悔恨与焦躁。 (我所渴望的才不是『这个』……我本来应该获得的是——) 「即使身着战衣,也绝不能以星屑以上的存在为对手。」 像是要盖过芽吹的思考似的,女性神官如此发话。 又是这句话吗,芽吹心想。这是已经被重复了数十次的话语。在这句话之后,必然还要再付加上另外一句话。 「你们是防人。你们的目的并非将敌人打倒。绝不能勉强自己。」 『防人』。 这是芽吹她们所担任的职务。 并非『勇者』。 勇者乃是于身躯寄宿着神树之力,背负着守护人类之使命的英雄。身处于此的三十二名少女,本来应该成为那所谓的勇者才对。 身为巫女的国土亚耶站在了防人们的面前。 「于敬畏不已的神树、产土大神、大神主神之御前再三请求,献上供奉乞求祈祷,请您平静、安宁地听取我的话语,依赖于神树高深、宽广、森严的御魂之恩赐,请使祸神不降祸事,令她们的身体健康、心灵纯净,还请给予她们守护、恩惠、幸运,于此再三请求。」 咏唱着祝词的亚耶,与她那年幼的外表相反,被神秘的气氛所环绕。在吟念出简版的祈祷平安祝词后,她传达出自己的话语。 「请务必、绝对要,大家一起平安无事地回来。」 身为巫女的少女,她的话语既认真,又隐约带着一丝苦涩。防人的少女们所肩负的使命绝非安全。作为巫女的亚耶虽然无法参与这份使命,但绝对没有当做事不关己。所以她才露出这样一副苦涩的表情。 但是,即使是这也让芽吹感到烦躁不已。 就算没有巫女的祈祷,她也没打算在这里死去。 活下去,作为勇者被选中,才是她最大的渴望。 「那么,我们上吧!」 以芽吹为首,少女们向着巨壁的外侧迈出脚步。女性神官似乎轻声说了些什么,但那并没有传入芽吹的耳中。 在越过巨壁上特定位置的那一瞬间,映照在少女们眼中的光景发生了剧变。 「……这里就是,结界之外……」 身处结界内侧时,即使向巨壁之外望去,也只能看到平静的蓝天与濑户内海。但是只要踏出结界哪怕一步,由神之力所施加的幻影便会消失,世界将展现出其真实的姿态。 包围四国的巨壁之外,乃是与地狱这一形容完全相符的灼热世界。大地仿佛化作了赤红糜烂的熔岩,烈焰从大地的各个角落喷涌而出。糜烂大地的其中一些部分,被巨大的卵状存在密密麻麻地覆盖遮蔽。天空如在深夜一般昏暗。 但芽吹没有丝毫胆怯。她并没有因为这种程度的光景便停下脚步的空闲。 「大家,现在从壁上下去!不要分开,在同一个地方集中!」 依照芽吹的指示,少女们一个接一个从巨壁之上飞跃而下,降落到了糜烂的大地上。防人的战衣在应对结界外灼热气候的耐久力上被特别地进行过提升。只有这个机能甚至能超越正式的勇者装备。多亏了这套战衣,防人们才能在这片焦灼的大地上相对自由地进行活动。 「哇啊啊啊啊啊!?好红好可怕!!感觉比之前听说的还要危险好多哇,芽芽(mebu)!!」 加贺城雀身体半蹲、双手紧紧抱住芽吹,哇哇叫喊着。 「放开我,雀。我动不了了。」 「哇啊啊,有一大堆白色的东西在到处乱飞!?」 昏暗的天空中,无数异形的存在正四处飘游。怪物们白色的身体巨大而丑恶,拥有能让人联想到嘴的器官。 「那些是『星屑』。以前有学过的吧。」 「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心啊!那些全都是敌人什么的不行不行不行!」 「我们的任务并非讨伐敌人。充其量只要进行采集作业就足够了。」 「话是这么说,敌人还是会袭击过来的不是……这就来了啊啊啊!!」 星屑中的一群朝着少女们飞来。它们会本能地对人类进行屠戮,芽吹她们是被这么教导的。 「呀——!要死了!!要被杀掉了绝对要被杀掉了!救命呀芽芽~~!!」 对紧抓着自己大声哭喊的雀,芽吹开始感到头疼。 「究竟有什么好害怕的!现在才正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刻不是吗!」 如此宣言并纵身跃入前线的,是初三的弥勒夕海子。她手握作为武器的铳剑,摆出一副要向星屑突击的架势。 「在这里立功,让弥勒家……」 让芽吹烦躁的要素都聚集起来了。 太过胆小的家伙、太过莽撞的家伙。 不管哪边都过于极端。 「雀不要害怕!弥勒同学太突出了!」 「「!」」 因为芽吹的声音,雀吓了一跳而停止了哭喊,夕海子则一边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一边停下了脚步。 「铳剑队,准备射击,摆好架势!!」 依照芽吹的指示,手持铳剑的少女们,一齐将枪口对准正在接近的星屑群。包括芽吹和夕海子在内,超过半数的防人都将铳剑持为武器。铳剑既可以当作突刺武器,也可以当作枪械来使用,是远近两用的武器。 「开火!!」 伴随号令,铳剑队一齐射击。正在靠近的星屑群,受到枪击后便粉身碎骨,一个接一个地被消灭了。 「打、打倒了……打倒它们了,芽芽!」 雀的双眼闪闪生辉。 「对吧。意外的也就是这种程度……只要人类能好好想出对策的话。」 那些怪物们,似乎就是将旧世纪的人类逼向灭亡的元凶。 别开玩笑了,芽吹心想——人类大人被那种东西毁灭这种事情,绝对不应发生。 「要不将在远处的家伙们也一并打倒吧?」 用枪口指向在空中浮游着的其它星屑群,夕海子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弥勒同学,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和采集。没有随便扩大战火的必要。」 「但是,能尽可能多杀一头终究也不是坏事不是么。还是说,难道芽吹同学是在担心本小姐拿出真本事的话,一下子立下太多功绩,自己身为队长的立场会变得危险起来吗?呼哼,会不经意间在意起劲敌的战功,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夕海子稍稍自鸣得意。 芽吹的头痛似乎要变得愈发严重起来。真希望她能不要擅自将自己视为劲敌。 这时,一拉、一拉,芽吹的衣服被像这样轻轻扯动。是和芽吹同样初二的山伏雫。 「怎么了?雫。」 雫无言地伸出手指。芽吹朝雫手指正对着的方向望去,在那个方向,三位少女正瘫坐在地上。其中一人甚至已经失禁了。 「啊啦啊啦。害怕的话回结界里面去不就行了。」 对把手放在脸颊上稍带困扰地说着的夕海子,芽吹左右摇了摇头。 「我们是不会撤退的。大家,集中到一个地方!」 在芽吹的指示下,像是要守护因恐惧而瘫坐在地上的三人似的,其他的防人们都聚集在了一起。 这是第一次的壁外行动。要进行的是『将壁外的土 及熔岩,只有一点点也行,尽可能地采集回去』这样简单的任务。大概让防人们习惯壁外的环境也是目的的一部分。若是如此,那就不能在这样的快速任务(fast mission)上磨磨蹭蹭,更不能让任何人在这次任务中掉队、甚至产生死者。 向着完全集中成一个集团的少女们,又有许多的星屑飞至。这回敌人的数量,是之前一次的两倍以上。 「铳剑队,准备射击!护盾队架好盾牌!」 「我也算在护盾队里面吗,芽芽!?」 「是的!你拿着的是盾牌没错吧!铳剑队,全员齐射!」 防人们的枪击 再一次开始粉碎从天空袭来的星屑。但这一回无法仅凭射击就将所有的星屑消灭。没有受到致命伤的数只星屑向少女们迫近。 「盾牌!」 「呀——!!救命啊————!」 雀虽然仍在哭天抢地,还是向前将盾牌推出。其他还有数名少女,和雀一样架好了盾牌。这些盾牌巨大化并组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堵像是要将部队全体都包围起来似的坚固无比的墙壁。 星屑群的突进,为盾墙所阻挡。 芽吹深吸了一口气。 「就是现在!刺击!!」 护盾队的少女们有意地在盾牌的组合间露出空隙,通过那些空隙,铳剑队的少女们将铳剑突刺而出。不偏不倚地,从空隙中伸出的铳剑剑锋将袭来的星屑群刺成了长串。 「漂亮……!」 这就是她们的战斗方式。 防人被分为三种类型。持有铳剑排除外敌的铳剑型,持有巨盾特化防御的护盾型,以及统率以上两种类型作出指示的指挥官型。指挥官型也持有铳剑,但其铳剑的威力和战衣的防御力比起一般的铳剑型要高。 防人队的构成,是包含弥勒夕海子和山伏雫在内的铳剑型十六人,加贺城雀等护盾型八人,以及楠芽吹等指挥官八人。护盾型的防人们被称为护盾队,铳剑型和指挥官则合起来被称为铳剑队。虽然用刚才的连携击倒了星屑中的一群,但敌人们仍旧一波接着一波向少女们的方向迫近,不断重复着向盾牌突进的举动。 「啊啊啊啊太糟糕了太糟糕了!救救我,芽芽~!!」 一边哗啦哗啦地汗泪齐流,雀不成体统地向芽吹求救。 「求人不如求己。相信自己吧。」 「自己什么的完全信不过啊!!」 雀虽然不管怎么说都太过烦人,不过那不知是否依照本能的行动却无比精确,每次都用盾牌将星屑的突进准确无误地防御了下来。 但是,只要攻击仍在持续,终究还是会有人产生疲劳。 「呀……!?」 护盾队的其中一人,承受不住星屑突击的压力,终于被星屑撞飞了。盾之壁的一部分瞬间崩溃。其他的护盾型防人想要堵住空缺,但在她们的行动之前,刺出盾墙外的其中一把铳剑被一只星屑用它那嘴部一般的器官紧紧咬住。那把铳剑的持有者便被星屑那强大的力量拖了起来,被拉到了盾墙之外。 「咿咿咿咿咿咿!?」 紧接着,无数星屑向她聚集。白色的怪物们的姿态,会让人联想到聚集在尸体上的巨大蛆虫。 「一个人都,不会让你们杀掉!!」 芽吹从盾牌之后纵身一跃,杀进了袭向少女的星屑群里。她以铳剑施展的锐利突刺贯穿星屑那丑恶的巨体。铳剑的剑刃比起枪弹,拥有强大数倍的毁灭星屑之力。使用剑刃,甚至还有可能仅凭一击便将星屑葬送。芽吹一个接一个将星屑消灭,把就要被星屑啃食的少女从星屑的包围中救出,抱着她再次回到盾墙之内。 「哈、哈……」 多亏了战衣的防御力,差点被啃食的少女身上虽然存在咬痕,但却并没有受到致命伤。 怎么能够让自己所指挥的部队出现死者。愤怒、羞愤与骄傲,平等地动摇着芽吹的内心。 大汗淋漓之中,她回想起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为止的过往—— 楠芽吹出生于香川县玉藻市。 从懂事起就身处于单亲家庭,一直和父亲二人一起生活,并在这种环境下成长。 父亲是以进行大赦相关的社殿建造和修复为营生的宫殿木匠。因为他那认真的性格和无可比拟的高超技术,被大赦置以绝大的信任,并为同行同业所尊敬。但是,在那之后芽吹从于周围的大人口中听得,父亲似乎因他那较真又顽固不化的性格而遭人仇视,只要是关系到自己的作品时就毫不关心周围的事物,据说正是因为如此母亲才会与父亲离婚。 父亲相当沉默寡言,从起床到入睡之间的时间都一昧地沉浸在工作之中。即使是在休息日,也只会或是整备木工的道具,或是视察历史建筑进行研究,对于将自身作品与技术提升的努力一刻也不会懈怠。不论是酒、娱乐还是女人他都没有兴趣,对他来说,有浪费在那种事情上的时间的话还不如埋头于工作与研究。那种生活方式到底哪里有趣,他的生活太过没有人味,嫉妒父亲能力的人就这样在暗中诋毁父亲。 的确他那过于禁欲主义(stoic)的生活方式,或许确实是欠缺人味也说不定。但正因为欠缺人味,才会显得神圣。 芽吹自懂事起,就一直注视着父亲的背影。以毫不厌倦的持续努力而收获高超的技术,为众人所称赞,并为社会作出巨大的贡献——这样的父亲一直令她感到骄傲。 因此芽吹认为,即使没有母亲也该由自己来支持父亲,与此同时,她也像父亲一样将精力集中在对自身的提升。 从小学生的时候开始,所有的时间就都花费在努力上。多亏如此,学习也好运动也好都不曾输给任何人。 跟父亲一样能够从事令人尊敬的工作,自己要成为那样的人物—— 这就是她的梦想。 父亲并没有过多地干涉自己的女儿。不论女儿要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他既不会夸奖、也不会斥责。 然后到了芽吹升至小学六年级后的秋天,大赦派来的使者拜访了楠家。 「对具有素养的这个孩子,有一个重要的使命想要让她担任——」 这时候第一次,父亲夸奖了女儿。你是我的骄傲,这样夸奖了她。 好高兴。 芽吹认为自己的努力终于被认同了。 父亲和亲戚们将芽吹送出了家门。大家都异口同声地「真是了不起的孩子」「要保重身体」「好好努力」……向芽吹投出这些话语。 「在大赦那里也不能放松自己,要继续努力。千万不要成为车轮的下垫。」 究竟是谁说的已经想不起来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是一头雾水。但在脑海的某个角落,这句话像楔子似的鲜明地镌刻于其中。 车轮的下垫。 芽吹被带去的,是像学校与训练场的结合一样的设施。 除了她以外还有与她同年代的少女二十位左右。在她们之中只有一位会被选拔,投身于被称为『勇者』的职务,似乎是这样的。 勇者是什么? 身为大赦的神官,同时也是芽吹她们教师的女性作出了说明。 「勇者是对国家最重要的、拥有守护人类之使命的存在。我想你们也都知道,至今两百九十八年前,在神世纪开始的时代,大部分的人类都被凶恶的致死性病毒毁灭了。人们通过建造出包围四国的墙壁将病毒和携带者隔离,才终于取回了平稳的生活。」 到这里为止都还是在学校的授课中学过的内容。是成绩优秀的芽吹,理所当然知晓的历史的基础。 但是,在这之后女性神官所说明的,是她们从未听闻的话语。 「但是,在人类的历史中,时常会出现一些人力无法解决的天灾和事件。这种时候,从神树大人那里被授予力量,通过那超越人智的力量来守护人类的存在便会现身人世。那就是『勇者』。勇者的存在并不为世人所知晓。但是,乃木这个姓氏十分有名对吧?」 乃木是大赦之中地位最高的名家之一,芽吹曾这样听说过。 「乃木家在神世纪伊始的时代便已经存在,是初代勇者的末裔。像这样,勇者存在于历史的暗处,持续守护着人类。而在前日——」 不知为何仅有一瞬间,女性神官停住了话语。因为戴着假面,少女们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当代勇者的其中一人从使命中引退了。但是,她曾使用过的『用于获得勇者之力的终端』遗留了下来。通过使 用这个终端,能够让一个人成为新的勇者。不过,勇者的使命绝非易事。并非谁都能做得到的轻松工作。因此,要从优秀的你们当中进一步筛选,让拥有与其最为相符能力之人,来担任勇者的使命。」 勇者候补生们相互竞争的日子开始了。 她们除了要接受和一般学校相同的授课之外,还要进行为了成为勇者而施与的训练。为了培养精神面的修身养性、基础体力的锻炼,以及剑术的训练。据说根据这次选拔成为勇者之人,要以双剑作为武器。从使命中引退的勇者是以双斧为武器,似乎是将那份力量重新定制后转变成了双剑的样子。 即使环境发生了改变,芽吹的生活方式仍旧没有变化。她片刻不息地努力着,仅仅一味持续着对自身的提升。 担任勇者这一充满荣耀的使命——如果这就是芽吹努力的结果的话,该是多么的美妙。因为她至今为止都一直追随着,经过不懈努力得到现在的地位与技术的,那位父亲的背影。 无论哪位勇者候补生都竭尽全力,而在这之中,芽吹的努力尤为拔群。 太阳升起前便进入训练场,放学后直到太阳落山手腕动不了为止都持续着剑术的练习。回宿舍之后则使用训练器材奋身于对基础体力的增强。这 些都结束之后,则是观看拍下了实际剑术家们动作的视频,意象训练(imagine training)也绝不会欠缺。 不论是因为感冒将体况搞垮的时候,还是因为生长痛而身体疼痛不已的时候,没有一天停止过训练。三百六十五天,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都被使用在锻炼上。因为过度勉强自己导致呕吐,甚至昏倒的时候也有。请不要太过勉强、要适可而止,还被医务人员这样劝说过。不勉强自己难道能将事情做成吗。父亲也是,即使搞垮了身体,也不会抱怨哪怕一句,还能完美地将工作完成。芽吹毫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持续着自己的努力。 在饮食上芽吹也下足了工夫。参考运动员的用餐与营养的获取方式,只摄取高蛋白、营养价值丰富的食品。味道什么的怎么样都行。重要的是,这些饮食是否能在让自己变得更强上发挥用途。 因为作为勇者被选中的基准并不仅限于武力的强悍,芽吹在学习方面也毫不偷工减料。上课时间将精力集中在老师的讲解上,为了不削减放学后的训练时间,在课上就将所有内容记住。这也能成为提升集中力的训练。 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生活的话,自然没有和其他候补生玩耍的时间。而这样也必然会被孤立,但芽吹完全不在意。有关心他人的时间,还不如将时间花费在训练上。其他的候补生们在讨论流行电视节目的话题时也好,谈论对进出设施的大赦关系者男性产生淡淡恋心的话题时也好,芽吹从没有将视线转移到她们身上。 过了一年,还留在训练设施里的候补生只剩下半数左右。被判断为能力不足的人,会被遣返回自家。 留下的候补生中仅有两人表现尤为突出。 其中一人是芽吹。 而另一个人则是——三好夏凛。 剑术和运动能力的训练,两人的成绩都几乎相等。 理所当然的,芽吹意识到了夏凛。 夏凛也是对自身十分严格,孤独地坚持着自我锻炼的少女。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芽吹那般彻底。 在训练中,如果有遇到困扰的人或是烦恼着什么的人,她都无法视而不见。 「姆姆姆姆……右手动起来的话左手就不得不停下了……」 「弥勒前辈,还是不要试图勉强让双手的剑同时动起来比较好哦。首先以惯用手的剑为中心来开始动作,非惯用手仅作为辅助就可以了。」 「原、原来如此……等等、三好同学!?被下级生教导什么的……可是弥勒家的耻辱!但是的确这样做的话更容易活动!好不甘心!」 除此以外,如果有身体状况不好的人,夏凛还会中断自己的训练,直到将那位少女送到医务室为止一直陪着她。 对芽吹来说,夏凛的行动除了是放弃通往胜利的努力其它什么都不是。用来照顾别人的时间,也应该全部花费在自我锻炼上。夏凛没有削减自己训练时间的必要。 某一天的放学后,只剩下夏凛和芽吹留在训练场继续锻炼的时候,芽吹向夏凛搭话了。 「三好同学。把时间浪费在和人互相亲近,是没办法从选拔中胜出的。帮忙他人的训练,把自己训练的时间用在他人身上……说实在的,我觉得这样做太天真了。」 「……!」 不知是否因为夏凛自身也有所自觉,她红着脸作出反驳。 「才、才没有和别人亲近!一点也不天真!教导别人也能作为对自己的锻炼,帮助他人什么的实际上也,全都能与我自身的锻炼产生联系的!」 十分勉强的反驳。归根结底,无法放下他人,这正是她的天真之处。 「嘛,我是无所谓。只要你还留有那份天真,最后被选为勇者的就会是我。」 「都说了,我才不天真啊!」 不知道是不是没心情了,夏凛「回宿舍锻炼去了」这样说了一声,便打算离开训练场。但是在就要离开的时候,她回过头来,朝芽吹的方向扔出了一个小瓶子。 芽吹接住了那个瓶子。瓶子上贴有写着柠檬酸的标签,瓶内装有许多药片。 「……什么?」 芽吹皱起了眉头。 「这个,很有效的。」 夏凛用冷淡的语气留下这句话,便走出了训练场。 回到宿舍之后,芽吹调查了一下才知道,柠檬酸似乎有恢复疲劳和治愈肌肉酸痛的效果。大概是夏凛从训练中芽吹的动作里,察觉到了她正为肌肉酸痛所困扰吧。 一边看着柠檬酸保健品的小瓶子,芽吹喃喃自语。 「……就是你的这种地方,太过天真了啊。」 又过了一年。夏凛的为人处事果然还是没有改变。虽然她并不钟情于与他人相互亲近,但总归还是有不彻底的地方。 在那个时期,仍留在设施里的包括芽吹和夏凛在内总共只剩下五人。 某一天,女性神官向她们宣告。 「近日将有危机造访四国,下达了这样的神谕。再过不久就要进行最终选拔,你们当中的一人将成为被神看中的勇者,担负守护人类的使命。」 从以剑术、运动能力、战斗中的判断力为基准的成绩来看,谁都能确信被选中的必定是夏凛和芽吹的其中一人。 所谓最终选拔,并不会进行明确的考验。究竟会以怎样的基准选出勇者并不明了。 (大概,接下来会从日常生活中进行评分,我和三好同学哪边得分更高哪边就会作为勇者被选中吧。) ——芽吹如此判断。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有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芽吹将作为勇者被选中所必要之外的一切都全部削去,如此活到了现在。娱乐也好、恋爱也好、友情也好,全部都舍弃了,将自己提升得如针一般尖锐。绝不可能输给身负娱乐和友情这些赘肉的人。 芽吹仍旧持续着与过去的自己相同的紧张生活。她训练的成绩,仅限于被下达最终选拔通知后的这段时间,些许胜过了夏凛。 接着,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候——芽吹被教师兼神官的女性叫了过去。那时的芽吹认为,自己一定是要被交托勇者的使命了。 女性神官向她宣告。 「勇者的使命,已经决定由三好同学来接替。」 「………………欸?」 「你比谁都要努力,和三好同学哪边会被选中都不奇怪。但是,这是大赦以及神树大人的意思。」 「为……为什、么……?」 芽吹的视界扭曲,脚下如地动山摇。脑海像是被煮开了一样沸腾起来,同时身体却与之相反,只一瞬间便失去了热量。 「我……我的成绩绝对不比她差!我比三好同学还要优秀!明明是这样,为什么——唔!」 呕吐感从喉咙深处传来,芽吹只得捂住嘴巴。 「请你冷静下来,楠同学!你的脸色太糟糕了,赶快去医务室——」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选拔的基 准是什么!?请重新选拔一遍!!这种结果我不能接受!啧、哈啊、哈啊……!」 芽吹的气息变得紊乱。甚至没办法好好呼吸。 「不要再大声叫喊了,把呼吸平稳下来。」 「这种,这样的……绝对有什么搞错了……哈啊、哈啊……!」 「选拔结果绝对没有出错。你的努力与优秀,我们都十分的清楚。所以——」 「既然如此,为什么!!……唔……!」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请你接受这个结果。总而言之,现在赶快去医务室。」 其他的神官也靠近过来,想要扶住摇摇晃晃的芽吹。 「别碰我!」 芽吹甩开神官们的手,狠狠地注视着女性神官。 「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我才是与勇者相称的人!!」 看到芽吹像是要择人而噬似的样子,神官中的数人一齐将她压制住了。「用安定剂(cercine)!」有谁这样喊了一声。神官的其中一人把医务人员带了过来,给芽吹进行了注射。不一会儿,她的思考便模糊起来,身体彻底失去了力量。 因为夏凛被决定为勇者,芽吹等其他的候补生被送回了故乡。不要把勇者相关的情报泄露给别人,作为封口被这样提醒了——但是,「在国家设施接受了为了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而开展的训练」这种话,就算说出口大概也没有谁会相信吧。或许是因为大赦也清楚这一点,除了提醒一声就没有再进行在这之上的对应了。 对回到家里的芽吹,父亲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责备,也没有称赞。女儿自己进行了选择,并为这个选择拼命地努力过了,不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应该插嘴,父亲是这样想的。 芽吹被编入了当地的中学。 为骄傲、陶醉以及向胜利的意欲所填满的,像梦境一般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芽吹无法融入中学的班级。因为她实在是太过于不通人情世故了。不知道流行趋势。不明白对话的走向。没有能引起他人兴趣的话题。不知道怎么接触朋友、与朋友玩耍。没有能在卡拉ok拿得出手的歌。能让同世代的少女兴奋 起来的恋爱话题也理解不了。这些东西全部,都是被芽吹认为成为勇者所不需要的,因而被芽吹削落的事物。 牺牲所有并努力两年的结局—— 所残留下来的只有,无法拥有普通生活所该得到的一切的,充满残缺的少女。 现在的芽吹只能在教室中一边紧咬牙关,一边渡过这悲惨的时光。 (经过那些呕心沥血的日子所得到的结果……就是这个吗……!?) 一边呕吐一边挥剑的努力也好,因疲劳而身体不适也仍旧硬是把高蛋白的食品强行塞进喉咙里的努力也好,忍受着生长痛、即使快要哭出来也仍旧坚持积攒着体力训练的努力也好,全都是无用功。 无法入眠的日子持续着。 夜晚钻进被窝后,只要闭上眼睛,被传达勇者选拔结果时的光景就会在眼睑下浮现,令芽吹因愤怒而醒转过来。 (究竟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我才能被选为勇者……!?我的成绩并没有输给夏凛。既然如此,在那个时候究竟该做些什么,我才能成为勇者啊……!?) 对这个无法得出答案的疑问,芽吹没完没了地思考着。但假使能够明白答案,时间终究无法逆转,仍旧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行为。越是去思考,心中的凄凉与焦躁也会愈发增长,即使如此,芽吹还是忍不住会去思考。 车轮的下垫。忽然回想起不知是谁在当年临别时所说的话语。芽吹从被窝中起身,试着在互联网上查询那句话的意思。所谓『成为车轮的下垫(unter die r?der geraten)』,是存在于旧世纪的外国的措辞,意思是『落魄潦倒』。 「啊、哈哈哈……是啊,我成了车轮的下垫啊……呼、哈哈哈……」 那个时候,究竟是谁说出这句话的还是完全想不起来,但是芽吹却已经成为正如那句话所述的人了。 不久,又到了季节变换之际,夏天火辣的阳光开始变得柔和的时候—— 大赦的使者再次造访了楠家。 「楠芽吹。为了守护人类的使命,你的力量是必要的。」 芽吹被带去的,是耸立在大束町沿海的,高达一百五十八米的建筑物『黄金塔(gold tower)』。其为自旧世纪起便存在的建筑物,现在处于大赦的管理之下。 近几年这栋建筑物因为要进行大型工事而被禁止进入,现在看来工事也已经结束了。 芽吹通过一层的电梯,直接上升至黄金塔的展望台。 黄金塔的中间部分并没有楼层,仅由钢筋搭建而成。外壁是金色的半透明反射镜,所以从不断上升的电梯中能看见塔外的大海。今天是阴天,大海呈现出昏暗的浅墨色。 (大赦派下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被盖上不合格烙印的自己,完全搞不懂到了现在又被叫过去的理由。 到达展望台,电梯的门打开了。 电梯前方,和芽吹年龄相近的少女们被聚集在一起。曾一同在大赦的训练设施中争夺勇者之座的原候补生也在那之中。 「……!」 ——这个,一定是新勇者的选拔没错。 芽吹如此想到。她淤塞的精神,再度开始取回活力。 「所有人似乎都到齐了啊。」 现身的是女性的神官。即使因为面具而看不见面孔,通过声音就能明白——她是过去的勇者选拔时,作为神官兼教师与芽吹她们共同相处的人。芽吹体内的热血都涌上了大脑,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在黄金塔内聚集的少女们,向女性神官的方向注目。 「现在在这里集合的各位,都是曾为勇者这一使命的候补生之人。」 据女性神官的说明,曾经的勇者候补生似乎是有两个种类。 和芽吹她们一样,为了继承前代勇者的力量而被召集的候补者们。 以及,所属于四国各地的『集合了勇者适性较高少女的团体』的人们。 自神世纪298年起,大赦同时开展了两个计划。其中一个是,调查四国中少女们的勇者适性,在各地集中起适正值较高的少女们,形成各个团体的计划。人力所无法解决的天灾或事件发生时,那些团体的其中一个就会被神树选中,其中的少女们便会成为勇者。 但是,虽说她们的勇者适性相对较高,在战斗方面她们仍旧是新手。因此,担任带领她们、引导她们这一职务的人是必要的,大赦这样考虑到。于是,将确实能成为勇者的人物,作为战斗专家来培养的计划成立了。为此,『勇者适性较高,与从使命中退伍的先代勇者在精神面上接近,能继承先代勇者力量之人』被集中了起来。这便是芽吹和三好夏凛她们曾经所属的计划。 现在在这里被集合起来的,是没有被神树选中的各地的勇者候补团体的人们,以及被视为不足以继承现代勇者之力的人们——换而言之,没能成为勇者的落第者们。 「你们所有人,都拥有较高的勇者适性。为了活用这份素养,希望你们能投身于新的使命。」 与女性神官的话语一同,在事先设置好的屏幕上,某段影像被放映出来。 这段影像究竟是什么,芽吹她们此刻尚不知晓。赤红而糜烂的大地,昏暗无比的天空,在那片天空之中蠢动、令人毛骨悚然、像虫子一样的存在,以及不知是人造物还是自然物的异形的巨大存在。这是电影的片段吗,芽吹如此想。但是把这个给我们看,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便是世界真实的姿态。」 ——女性神官如此说。 在场的所有少女们,都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露出一副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包围四国的巨壁……在这里放映的这段影像,正是巨壁之外的景象。」 「这是……巨壁之外?您究竟在说些什么?」 一位拥有强气面孔的少女发出疑问。 「确实,墙外的世界被致死性的病毒毁灭了是听说过的。但是这个景象……只是因为病毒,大地、天空,就会变成这副光景吗?还有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那究竟是什么?」 「你的疑问十分合理……那么,先就人类所隐藏的真实的历史来谈一谈吧。」 女性神官用严峻的语气开始了说明。 旧世纪,人类 因病毒而濒临灭绝其实是谎言。事实是,被称为『vertex』的存在突如其然地出现在人类面前,将人类逼至离灭亡仅有一步之遥的境地。 勇者出现的时刻,是『人力无法解决的天灾和事件』发生之时。在这里使用了暧昧的说法,这实际上就是vertex向四国进攻之时的意思。而勇者的使命,就是将作为人类之敌的vertex击退。 屏幕中的影像切换了。 身着特殊的装束,与异形的巨大存在——vertex战斗的少女们的身姿被放映出来。vertex的力量无比惊人,少女们在战斗中承受着vertex的攻击,变得遍体鳞伤。 「啊……」 这时,芽吹理解了。过去女性神官所说的,『先代的勇者从使命中引退』这句话的意思。那并不是指单纯的引退。 是被杀害了。被vertex这种怪物。 「神树大人是地祇的集合体,vertex是天神为了毁灭人类而送入世界的存在。巨壁之外的世界,因天神的力量而被变质成了异界。依靠神树大人所制造出来的结界,才勉强仅让四国仍能以人类能够居住的状态被残留下来。」 地祇即是土地神。 天神即是天之神。 四国因勇者的努力才从vertex的侵略下被守护下来,由神树的结界免于被变质成异界的宿命。 「但是,这样下去迟早神树大人的力量会被耗尽,结界也会消失,四国仍旧会被火焰包围迈向毁灭。为了扭转事态,人类也不得不主动出击。因此在这里,希望能将走出壁外彻底地调查异界、完善反击的准备这个使命交给你们。」 「讨厌讨厌讨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和那种怪物怎么可能战斗得了会死的绝对会死的这个根本就是作死啊。那个,啊,我头痛变得越来越厉害现在先回去了。」 其中一位少女,脸色发青一边咕嘟咕嘟地嚷嚷着一边向后转身想要逃走。但是,女性神官没有放过她。 「加贺城同学,请不要擅自回去!当然,不会让你们赤手空拳就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使命的。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战斗的力量。」 勇者们是被神树付与了极其强大的加护,才得到为了与vertex战斗而存在的强大力量。大赦通过科学技术将神树的加护在某种程度上进行管理,制作出了能让勇者在任意的时机引导出神之力的系统。防人们被赋予了,将这个系统进行量产化后得到的产物。虽然力量比起勇者要相对弱小,但得以使用的人数则大幅增加了。 芽吹她们接受着作为防人的训练,并被安排在黄金塔内住宿。事态似乎相当紧迫的样子。 防人被分为使用铳剑的人和使用盾牌的人,分别进行战斗方式的教导。 芽吹过去曾接受过双剑的训练。但是,铳剑是与双剑战斗方式完全不同的武器。作为枪械使用的话必须有狙击的技术,而使用枪口前的短剑则需要枪术基础。除此以外,为了活用防人人数众多这个优势,也需要学习集团战的战斗方式。 战斗的技术,要重新从一开始学习。 对作为脱离常人的努力家的芽吹来说,技术的重新习得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怒火如漩涡般在她的胸口盘旋。 (大赦明明已经将我判定为失格……但是到了现在,因为需要人手就又把我叫了过来。把我当成方便的道具来使用……!而且我们还不是勇者。只是量产型这种无聊的职务……就算是无法成为勇者的我们,只是这种程度好歹也能办得到的意思吗!?把我当成傻子吗!!)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一定要让你们认同。 (在这份使命中得到大赦那群人预想之上的成果,让他们认同我的力量,把与勇者相称的应该是我这个事实好好教给他们。让他们切身体会到,没有选中我是个多么离谱的错误!!) 芽吹用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将铳剑的使用方法与作为组织战斗的方式融会贯通。 终于到了少女们都将训练课程结束的时候,接下来要在她们之中选出部队的队长。 在一般的防人之上存在指挥官型的防人,而更在其之上,统领包含指挥官型在内的防人部队全员的,就是队长。 「想参加竞选的请举手。」 听到女性神官的话语,芽吹立马举起手。其他还有数名少女也一并举手。女性神官逐一确认她们的脸孔,随后点了点头。 「那么,就用实技的成绩来决定吧。」 使用铳剑的模拟战、狙击能力的测定、基础体力的测定、以及部队指挥能力的审查……候选者们参与了各种各样的测试。 芽吹以他人无法企及的顶尖成绩胜任了队长一职。由于其优秀的成绩,不论是大赦关系者还是防人的少女们谁都心服口服——除了一人。 「楠芽吹同学!虽然这回十分遗憾力不能及,但训练和实战是不同的。在实际的任务中,本人弥勒夕海子,定要立下在你之上的功绩!」 「呃……你谁啊?」 「ga———nnn!?欸?稍等一下!难不成本小姐,根本就还没被记住?」 自称弥勒夕海子的少女一脸惨白。 「欸欸、嘛……」 芽吹稍带尴尬地点了点头。防人毕竟有三十二个人之多,相互见面也才不到一个月。将生活的全部时间都耗费在训练上的芽吹,几乎还记不住其他伙伴的脸。 「怎……怎么会!?本小姐以前,可是作为勇者候补生,还和你以及三好同学一起切磋琢磨过的啊!是从那时起!本小姐就一直out of眼中的意思吗!?你是在开玩笑吧!?是开玩笑的吧!?」 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只见面不到一个月的样子。 大概,是能力太过平凡了吧。如果是三好夏凛那样拥有高超能力之人的话,应该是绝对能够记住的。 话说回来,还是勇者候补生的时候,似乎是有一位在模拟战中任凭气势横冲直撞的高年级生。记得她好像的确总是把「弥勒家的名誉!」什么的「为了弥勒家之名!」什么的挂在嘴边来着。 嘭的一声,芽吹拍了下手。 「啊啊,想起来了。说起来的确是有你在啊。弥勒同学。」 「啊啊啊啊啊!!本小姐还真的是根本就没有被记住啊啊啊!?」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骚动,芽吹还是成为了防人队的队长,直到使命到来的日子为止持续着训练。 弥勒夕海子格外地将芽吹视为劲敌,一直和她抬杠。 对自己过分地没有自信、无比消极(negative)的加贺城雀,意识到防人中最强的是芽吹之后,就一直「执行使命的时候请保护我!绝对!绝对要保护我啊!如果不保护我的话,我肯定会死翘翘的!」如此眼泪汪汪地向芽吹央求着。 山伏雫,这位极其无口的少女,不知为何总是黏着冷淡的芽吹,一直跟在她身边。 除此以外,还有一位可以说是担任监督防人之职的少女。她是拥有从神树那里接受神谕的能力,被称为『巫女』之存在的其中一人?国土亚耶。由于她外表的稚嫩程度,芽吹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小学生,但实际上似乎是初一。 而现在——今天正是防人们初次执行使命的时刻。 星屑执拗地不断袭向少女们。 因为还有负伤者和因恐惧而动弹不得的队员在,芽吹她们无法进行移动。但这回的任务,只是将壁外的土壤和熔岩少许也好带回壁内,不进行移动也有完成的可能。 问题在于星屑的数量实在太多。如果仅依赖于护盾队的盾牌,又会像刚才一样被用蛮力强行击溃防御。 芽吹仅思考了一瞬,便给出了指示。 「护盾队全员继续防御!二号到八号的防人到盾外击退星屑,减轻护盾队的负担!其他人进行采集!」 遵从芽吹的指令,队员们各自开始了行动。拥有『二』到『八』号码的防人都是能力较高的指挥官型,她们一齐走出盾牌的防御与星屑群对峙。护盾型防人继续维持盾墙,守护一般的铳剑型防人。铳剑型防人们在护盾型的守护之下,往洋梨形的圆筒内装入土壤和熔岩的结块。这种筒状容器是被称为罗摩(kagami)的采取专用道具。即使是如熔岩等超高温的物体,也能毫无问题地进行保存。 持有号码『一』的芽吹,也挥舞着铳剑上的短剑投 身于与星屑群的战斗。 (我绝对会完美地完成这次使命,升格成勇者……!至今为止的人生——舍弃一切积攒起来的努力,我绝不能忍受让这一切都被定义成无用之功!!) 像是在发泄怒火似的,芽吹不断歼灭眼前的敌人。 但是,敌人的数量果然还是太多。瞄准了芽吹背后的空隙,一只星屑向她接近。 (唔……) 糟糕—— 「休想得逞!」 夕海子纵身跃至至护盾队的防御范围之外,向正欲啃食芽吹的星屑放出突刺,将其切成了碎片。 「现在救了你一命的是弥勒夕海子这件事,请你务必不要忘记!」 接着,夕海子没有回到盾墙中,而是在盾墙之外继续与星屑战斗。 「弥勒同学,请你遵从指示,回到采取作业的岗位!」 「呼呼嗯,比起那样磨磨蹭蹭的工作,站在前线讨伐敌人才更适合本小姐!斩落最多首级的名誉,就由本人弥勒夕海子收下!嘛,虽然这些家伙也没有脑袋就是了!」 夕海子战意高昂,不断持续与星屑的战斗。 「…………哈。」 芽吹叹了一口气。不过确实依照她的性格,或许比起采取作业还是前线战斗更适合她。在战场上临机应变的对应能力是必要的——芽吹念头一转,决定还是放着她不管的好。 又有星屑的其中一群向芽吹接近。 「芽芽—————!!」 雀离开其他护盾队队员的阵型,将盾牌架到了芽吹的身前。星屑群的突击为盾牌所拦截,凭借拦截制造出的空隙,芽吹得以将它们逐只打倒。 「帮大忙了,雀!」 「如果芽芽死了的话要由谁来保护我!?芽芽不活下来继续保护我是绝对不行的!」 「…………」 一边守护着他人一边恳求他人的保护可真是难以理解。虽然她也采取了脱离芽吹指示的行动,但芽吹也多亏她的举动而得救。 另一边,雫则遵照芽吹的指示,无言且平淡地进行着采取作业。她还从因为恐怖与负伤而无法行动的防人那里,以及稳固着盾牌而无法进行采取作业的护盾队防人那里借来罗摩,将那些罗摩也装满土和熔岩。这是为了能尽可能地得到多一些采取物。 夕海子、雀和雫,都一边临机应变地行动,一边充分地收获成果。 (大赦那群人也好,神树大人也好,大概都认为我们是『没能成为勇者的力量不足之人』吧……但是,我们能办得到!我们绝不是落第之人!) 车轮的下垫。 这个词从脑内一掠而过。 芽吹一边紧握着铳剑,一边思考。 (很好!我们决不会成为下垫!这样的车轮,就由我来破坏!!) 在那之后,判断出采取的样品已经十分充足,并且护盾队的体力也差不多要迎来极限的那一刻,芽吹放声大喊。 「开始撤退!没有大碍的人把肩膀借给伤者以及动不了的人!绝不能出现死者!所有人都要活着回去!」 虽然已经遍体鳞伤,防人们还是成功回到了巨壁之中。 究竟应该为没有出现死者这个事实而感到欢喜,还是应该为一开始便接连出现伤者的事实作出叹息呢。 不论如何,第一次的使命,防人们全员生还了。 (我一定要成为勇者……为了这个目标,不论是怎样的使命,我都要完成给 你们看……) 推动楠芽吹前进的,是她内心的怒火。 为了自己的骄傲,为了让所有人都无法否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少女不断地战斗着。 接下来要述说的,并非华美盛开的花朵们的故事。 而是谁都不知其名、不曾留意,一直被人们踏在脚下,但即使如此,就算在地面上挣扎爬行也要拼命地活下去的,杂草们的故事。 这是并非勇者的人们,成为勇者的故事—— 译注: 1. 标题原文 死んで花実が咲くものか 意思是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人死万事空。 第一卷 第二话 以碾槌切腹 「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 在楠芽吹的眼前,一位少女正耷拉着脑袋,向芽吹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你这样就可以了吗?明明好不容易作为防人训练到现在,在这里放弃的话就全都变成无用功了!如果人数减少的话,我们的任务也——」 「对不起……我真的办不到……对不起……」 少女将芽吹的话打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这孩子已经不行了——芽吹心想。她的内心已经支撑不住了。 「……总之,希望你能再稍微考虑一下。」 「唔……但是,我觉得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真的,对不起……」 少女就这样低着头离开了房间。 自己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芽吹叹了口气。 「已经是第三个人,吗……」 初次任务结束之后,防人中有三位少女说自己无法再继续了。 少女们已经被事先告知过结界外世界的惨状。但是,实际亲眼目睹之时,那副光景对她们而言成为了超出想象的绝望。那是无边无际广袤无垠的糜烂大地,以及不论怎么打倒都不会减少的狰狞怪物们—— 在上一次任务中仅仅是没有出现死者,大多数的防人都或多或少地负了伤。甚至还有身受重伤以至需要进行手术的人。亲眼见识到他人所遭遇的惨状,想到下一个或许就会是自己,因而畏缩胆怯的人也出现了。 对于说出要放弃防人职务的三个人,芽吹与她们各自进行了谈话。结果,其中一人打消了主意,但是另外两人,芽吹的话完全无法传到她们的心中。 「真是丢人现眼……明明也没能被选中为勇者,到了这里还要逃跑到底算什么……!!」 芽吹如此发泄着,伴随着内心的焦虑。 与勇者战斗的vertex之强大,是星屑所不能比拟的。然而防人们即是面对星屑也心生怯意,想要临阵脱逃。 事实仿佛要向她们展示与勇者之间的差距。证明她们确是落第之人。 「我可……不一样。」 芽吹死死握住拳头。 「我可不是什么落第之人……我一定要,成为勇者给你们看。」 芽吹来到黄金塔的展望台。 过去的这座塔,只有最顶层和接近地面的数阶存在楼层,而在那之间是仅由钢筋铁骨构筑的空洞构造。现在则经过大赦的改建增加了楼层,并于其中配置了防人的个人房间。 展望台仍保持着原貌并没有被改造。于展望台望向大海一侧,崩塌的大桥以及包围四国的巨壁便映入眼帘。望向内陆一侧,则从丸龟城到讃岐富士都能一目了然。 「……真是沉痛啊……」 因为自己那不愉快的想法,芽吹忍不住发出牢骚。 重伤者两名、精神崩溃者两名。对于依赖数量来进行战斗的防人来说,缺员甚至会威胁到队伍全体的存续。受伤的防人是无法马上就治好了,但至少那些说想要放弃防人职务的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回心转意吗。 「听说出现了两名想要辞退防人使命的队员。」 「——!」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芽吹回过头去,只见一直以来的那位女性神官正站在她身后。一如既往用假面遮住脸庞,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有人请求离开防人队伍的消息,似乎已经传入了大赦耳中。 「并且,还有两名已经不能参与战斗的重伤者。到下一次使命之前已经没有可以等待她们恢复的时间了。因为并不是能力较高的指挥官型出现了缺员,大概马上就能得到补充吧。」 平淡地进行传达后,她便背向芽吹,乘坐电梯从展望台降落了下去。 「补充……?」 芽吹重复了一遍神官所说的这个词。内心略微地嘈乱起来。 楠芽吹的早晨很早。 太阳还没升起来便已经起床,换上运动服离开黄金塔。从旁边的临海公园开始跑向车站,途经铁路沿边与海边,接着再次回到临海公园。如此沿着这个线路跑上大概两圈。自从成为防人以后,这样的长跑就成了芽吹每天的惯例。 长跑结束后,芽吹便会前往作为训练设施的道场。过去在塔的周边曾配置有游戏用的设施,现在这些设施都被改造成了防人们的训练场。 这个时间在道场内的只有芽吹。使用木铳——相当于剑道中的木剑一样的木制模拟铳剑,来进行招式的练习。从最为基本的直突开始,脱突、下突、连续突刺、横扫突刺、接着是将这些招式组合起来的实战招式。每一个动作都意识着肌肉与关节的运动方式并进行确认,依此来调整修正实际动作与印象中理想动作的偏差。因为铳剑术的招式终究只是对人类的技术,并不能就这样在星屑身上施展,但是除了训练以外就没有能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方法了。此外,在木铳的招式训练之后,还要使用真来福枪进行射击训练。 长跑、铳剑术、射击,合计三小时左右的训练结束后,芽吹为了食用早餐而向塔折返。 然而今天在塔的出入口处,女性神官正站在那里。 「在早餐之前,有要传达给你们的事情。请先前往展望台。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换衣服的时间也没有吗?」 「没有必要。只是用数分钟就能结束的事项传达罢了。」 于是,芽吹就这么穿着运动服,与神官一同乘电梯上升到展望台的楼层。 防人们集中在了展望台,但是其中并没有昨天说「想要放弃使命」的那两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多出了四位不曾相识的少女。 「从今天开始,她们便是就位于防人使命的新成员。」 女性神官若无其事地说道。 请将塔内空着的房间作为自室来使用,女性神官向那四位少女如此告知。那些房间曾经是由身负重伤的两人和说想要放弃防人使命的两人使用的房间。那些房间已经是『空房』了。 芽吹想起了昨天女性神官所说的『补充』一词。 (也就是说……我们是消耗品吗。) 防人是不论多少都可以随意更换的零件。受损了的话便将其丢弃,再将新的零件补充进来。单独的零件甚至不需要名字。也没有人会去关注被丢弃的废品。 「哇—呜、芽芽~~~!」 在教室,加贺城雀气势十足地向芽吹哭喊央求。 「果然我那个时候也应该把自己想要放弃当防人说出口的啊~~~!离开塔的那些人,既然她们那么简单就能放弃的话,我也要放弃~~~!放弃也要该放弃时就放弃!」 芽吹无视了大吵大嚷的雀,默默地从书包里取出教科书,开始进行第一节课的课前准备。 这个设施里对防人们也会开展形式上的授课。大赦在训练设施之中制作出了专门为此准备的教室。进行授课是为了不知哪天不再需要她们时她们也能回归原本的生活呢。还是『我们将防人当作人类对待着』的大赦的自我辩解呢。 雀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大声哭闹,本应是无比引人注目。然而,其他的少女们也像芽吹一样无视了雀。因为雀向芽吹哭喊央求的身姿,已经像在路边滚动的石块那般司空见惯了。 「雀,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你已经拥有充分的力量。别再说想要放弃这种话了。」 「但是但是,放弃当防人的那些人,训练成绩比我还要好啊!」 「训练充其量只是训练。实战上还是你比她们更优秀。」 雀不论是自我评价还是大赦对其的评价都比较低,但是芽吹能认同她的能力。雀第一次前往壁外执行任务时,也扎实地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在初次任务中出现了众多的负伤者,而她虽然一直在哭天抢地却是毫发无伤地回归了壁内。 「雀,你应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些。」 「自信什么的我才没有!」 「那样的话,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跟她们一起说出要放弃当防人呢?」 「唔……那是……好、好啊,我这就去说!我这就去说要放弃当防人!去跟那位女性神官说清楚!要说了就要说了good bye gold tower!」 「是是。」 「……… …呜哇,果然要说出口好可怕会被杀掉的!那位神官,该说即使隔着面具也会有冰冷的视线刺过来吗!那个人,肯定是机器人之类的啊!首先,为什么那个人,从来都不把面具摘下来啊!?」 「……是呢……」 芽吹还是勇者候补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位女性神官将面具摘下来的样子。她身为神官的同时,也兼任着教师的工作,但是即使是在课上她也不曾将面具摘下。比起其他神官还要更彻底地隐藏起自己的面孔……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如果把她的面具摘下来,下面一定是机器的脸——」 「加贺城同学,请回到座位上。」 一声呵斥盖过了雀的话语,女性神官走进教室。 「咿!是、是!我马上回座位机器人 神官什么的放弃当防人什么的一句都没说!」 雀用如脱兔一般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么,翻开教科书的第一百五十六页。」 女性神官站在讲台上,毫无情感地开始上课。和以前相同,她现在也兼任着防人的教师。并且,果然还是戴着面具来进行授课。 芽吹一边听讲,一边将整个教室扫视了一遍。新成为防人的四个人,在各自的席位上脸色苍白地低着头。大概是已经被告知了巨壁外的真实,以及自己的任务吧。 但是,比起仅仅被告知真相,实际切身体验的时候要更艰辛得多。 等到她们第一次踏入壁外时——她们能够承受得住那片地狱吗。 在这间教室里的所有人,究竟有多少能留到最后呢。 说到底,防人的使命会有告终的时刻吗。 (——不,会让它结束的。我可没有一直呆在这种地方的打算!) 上午的授课结束后,防人们直到中午为止都要进行训练。 以上回踏入壁外时得到的资料为基础,在训练中对防人的动作进行改良。最大的问题在于持有盾牌的防人们。虽然只要用盾牌就能防住星屑的突击,但那群家伙的固执程度实在异乎寻常。星屑们会形成集团不断地重复突击,致使那时防人的盾牌被突破得早于预期。 训练以护盾型防人的体力增强,以及不让星屑群的攻击集中起来的阵型和战斗方式的演练等为中心展开。 午餐在塔内的食堂摄取。形式为各自点餐,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来食用。 最近在防人们之间,相互关系好的人也开始组成各个小团体。这种地方倒是和普通的学校没有什么不同。 看到芽吹独自一人在用餐,雀拿起自己的午餐坐到了芽吹的同一张桌子旁。 「呜呜,下一次使命会是什么时候呢……下次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才不会让你死掉。我是不会让我的部队出现死者的。」 「啊啊、芽芽,你真是太可靠了!芽芽是我的神明大人!下次的使命也一定要护佑我啊!约好了哦约好了!要是芽芽毁约的话,我绝对会死掉的!」 雀紧紧抱住了芽吹。虽然觉得她的过度消极是个问题,但是被这样拜托感觉也并不坏。 「啊啦啊啦,还真是来了一群吵闹的家伙。所谓用餐,是要更加优雅地怀有气度来进行的行为才对。」 说着这句话一边现身的,是初三的弥勒夕海子。她也将自己的午餐带了过来,和芽吹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 「那么下一次使命,才是本小姐弥勒夕海子——」 「虽然雀你老是喊着要死要死,前往壁外的时候我可一次都没有保护过你。让雀生存下来的,是雀自己的力量啊。」 「欸欸,又开这种玩笑!胡说什么啊,芽芽明明一~直都在保护着我不是吗。」 「雀的大脑里面,到底进行了什么样的记忆修改……」 「给我等一下!请不要无视本小姐可以吗!?」 夕海子柳眉倒竖,往芽吹的面前探出身子。 「啊。对不起,弥勒同学。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吗。真抱歉没有注意到。」 「……!?呼、呼、呼……作、作为弥勒家之人,必须对民众抱有宽大的胸怀。我的器量可没有小到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然而,她的肩膀正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还能对本小姐采取这种态度的也就只有现在了……下一回本小姐一定要比芽吹同学讨伐更多的星屑,证明本小姐比你还要优秀!」 「弥勒同学……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啊。」 「呼呼,请放心。等到本小姐胜过你成为队长之际,就会让芽吹同学你成为我的左右手。敬请为此感到光荣吧。」 「…………」 对话完全不能成立。 「关系好是件好事,但吵架可不行哦,芽吹前辈、弥勒前辈。」 国土亚耶也拿着自己的饭菜坐到了芽吹她们的桌子旁。她是初一的学生,同时也是在塔里生活的少女们当中唯一的,并非防人的少女。能够听取神谕的巫女。 「本小姐和芽吹同学是好对手。和关系好之类的可是大相径庭!」 「呼呼。就是在这种方面,看起来就关系很好哦。」 亚耶的笑容令夕海子不知所措。无可奈何的她,只能乖乖地坐回椅子上开始用餐。 「话说回来亚耶酱,午休之前一直不见你的人影,是有什么事吗?」 上午的课程亚耶并没有出席,芽吹因此带着好奇地发出了询问。巫女虽然并不用接受防人的训练,但上课还是和大家一起的。 「因为有新成为防人的成员,我便去向神树大人祈祷了。希望今天成为防人的她们也好,已经成为防人的大家也好,所有人都能够平安无事地完成使命,如此这般——。我应该事先向身为队长的芽吹前辈通知一声才对。真是对不起。」 「不,你不用在意。只是稍微有点担心罢了。」 「谢谢。芽吹前辈可真温柔。」 亚耶露出微笑。 「这种事……」 温柔的是亚耶才对,芽吹心想。 据说巫女实处于大赦的严格管理之下。与一般人的接触被完全禁止,与家人的会面也受到限制。既然身为与接受神树的神谕这一国家中枢相关的存在,必然也会知晓巨壁之外的世界与vertex的事宜。 亚耶究竟是在几岁起被发现拥有特别的力量尚不知晓。但是,在第一次见到芽吹的时候,她似乎就已经作为巫女积攒了相当数量的训练。如果确实如此,她应该在颇为年幼之时便已经在大赦的管理下生活了吧。 总角之年便被告知了世界残酷的真相,正是要向父母撒娇的时候却不得与家人相见。即使如此亚耶的内心也没有扭曲,即使是现在也不曾发出一句怨言,尽心尽力地完成作为巫女的职务。虔诚地信仰着神树,为了周围的人们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虽然亚耶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但芽吹仍对这样的她抱有敬意。 「放弃防人之职而离去的她们,也一定能受到神树大人的加护吧。」 亚耶是从心底里如此祈愿,这从她的语气和表情就能够看得出来。 在这之后,芽吹偶然看到拿着端有午餐的托盘漫无目的四处转悠的山伏雫。似乎是找不到空着的座位,一脸困扰的样子。芽吹知道自己旁边的位子正好是空着的,便放声招呼。 「雫!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的话,来这边怎么样?」 雫无言地点了点头,走了过来。接着,她坐在芽吹身旁,一声不吭地开始进食。 她既寡言少语又面无表情,因此让人很难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她在行动中表现出的判断力十分优秀,芽吹也自然对其有所关注。 雫被给予的防人编号是『九』。 防人的编号,是根据能力从高往低的顺序来赋予的。而从一到八是指挥官型,也就是说,雫被大赦认定为是指挥官型以外能力最高的防人。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个评价过高了……) 芽吹认同她的判断力与作战执行能力,但她的战斗与运动能力都在平均以下。『九』这个编号对她来说太高了,芽吹如此认为。 楠芽吹、加贺城雀、弥勒夕海子、国土亚耶、山伏雫。 这五个人经常在一起行动,因而也作为一个小团体为周围的其他人所认知。 (真是奇怪的感觉。) 芽吹对这个状况,还有点习惯不来。从仍是勇者候补生的那时候起,她便一直是孤身一人。她自身也从不关心周围的人们,自己一人便是生活的一切。 但是现 在,也有成为了队长的关系,她终于开始与周围的人们产生联系。 「——不过,今天芽吹同学的餐点也还是一如既往啊。」 夕海子向芽吹的午餐瞥了一眼。 芽吹午餐的菜单,是乌冬加两个水煮蛋、豆腐、牛奶、酸奶、鸡胸肉和堆成小山(盛得满满)的沙拉。 「乌冬加牛奶,这是什么搭配啊?不如把牛奶换成茶,或者把乌冬换成面包怎么样?」 「味道搭配是好是坏什么的我从没考虑过。富含生长所需营养的牛奶,我认为是不可或缺的。」 「……那么,把乌冬换掉怎么样?」 「面包怎么能替代得了乌冬。我自出生起直到现在可一直都是吃乌冬过来的。」 芽吹斩钉截铁地宣告。 「我也喜欢乌冬哦。」 亚耶也和芽吹一样,经常在就餐时食用乌冬。 「虽然香川的乌冬的确挺好吃。但是,我觉得偶尔尝尝别的东西也不错吧。芽吹同学的菜单,感觉一直都是一成不变。」 「从蛋白质和维生素、矿物质的含量来考虑,这可是最好(best)的膳食搭配。」 「……回想起来,三好夏凛同学也是成天光吃保健品,从不追求餐饮味道的性格来着……原勇者候补生最顶尖(top)的两个人还真是有奇怪的 共通点啊。」 「但是啊,要是这么说的话弥勒同学不也是,一直都在吃鲣鱼刺身。」 雀一边看着夕海子的餐盘一边说。 「呼呼、居然不懂得鲣鱼的魅力,真是人生的一半,不对,八成左右都损失掉了。虽然这个食堂做出的鲣鱼也挺好吃,但是本小姐的故乡高知原产的鲣鱼,可更是别具一格。马上就为你们准备吧。阿尔弗雷德!」 夕海子乓乓地拍了拍手。 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本小姐的执事阿尔弗雷德似乎正在休假啊。真没办法,让你们见识原产地鲣鱼的机会,就留在下次吧。」 「不,执事什么的本来就没有吧。名字听起来就超可疑。」 雀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夕海子。 「本小姐在家里的时候,可是只要喊一声,不论何时何地阿尔弗雷德都市马上现身的。」 「这个大小姐设定,听起来更假了……」 「才不是设定,雀同学!弥勒家可是地位高贵的名门望族,请不要说这种无礼的话!」 「不论是弥勒家、还是弥勒前辈,我都十分尊敬哦。过去曾与赤岭家一同拯救了这个世界的弥勒家之大名可是耳熟能详。前辈自己也为防人这一神树大人的重要使命尽责尽力,真不愧是名门的大小姐。真是非常的了不起。」 亚耶用一副深感敬佩的模样陈述着。 夕海子感动地抱住了她。 「啊啊、国土同学真是何等的乖孩子!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好好理解我说的话的!」 亚耶虽然有些害羞,但并没有做出抵抗。 「嘛,这件事就先暂时放到一边……想要让大家尝尝自己老家当地好吃东西的心情我也是能够明白的。我也想请大家喝喝我老家的橙汁。」 雀一边吃着作为甜点的蜜柑,一边说着。 「雀是爱媛出身的吧。」 「没错没错。但是,正因为如此,为~什么我会被选中成为防人啊~……?爱媛可是四国里人口最多的地区,应该绝对有比我还要能干的人才对啊~……」 雀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我和亚耶酱是香川出身,弥勒同学是高知,雀是爱媛。真是七零八落呢。」 因为芽吹的话语,夕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 「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决定好了。」 「是什么?」 「当!然!是要好好决出究竟哪个县是最优秀的啊!嘛,最优秀的当然是高知。四国中面积最大、植被丰富!以鲣鱼为首的多样海产品!对了对了,在历史上说到高知也就是土佐藩也是相当有名。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高知可是我弥勒家的所在之地!」 听到夕海子的话语,芽吹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点燃了。 「香川也不会输给高知。食物方面乌冬自不必多说,高级砂糖『和三盆』还有骨付鸟也相当有名。说到历史方面的话,那位有名的弘法大师空海就是香川出身!而且香川还是四国首屈一指的都市。县厅所在地,玉藻市的繁荣景象也是声名远扬对吧!」 「……等等、四国第一的都市应该是爱媛才对。这边的县厅所在地也是十分繁华啊!人口是四国最多,道后温泉的历史有三千年之久,这在古事记上也有所记载!……啊、抱歉,刚才那些是我太过得意忘形说过头了。对不起。」 雀点头哈腰地低下头。 「……山伏雫同学!你是哪里出身呢?」 雫一直默默不语地吃着午餐,听到夕海子的询问,不由得稍稍歪了歪脑袋。仿佛是连要怎么说话都忘记了,经过了像是要把原本使用的语言回想起来似的沉默之后,她轻轻嘟哝了一声作为自己的回答。 「德岛。」 「姆。真的是全员都七零八落的啊。」 「啊哈哈,还真是这样。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啊。出身自四国各个地区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什么的。」 亚耶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 「对了,反正机会难得,雫同学也多说一些自己的事情吧。挺久之前就一直想和雫同学聊聊各种各样的事情。雫同学是在怎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呢?双亲是什么样的人?」 夕海子如此询问,又过了一段无言的时间之后,雫开口回答。 「父母在心中。一直。」 ………… 尴尬无比的沉默持续着。 (你说该怎么办,弥勒同学!气氛都变成这样了!) 芽吹用锐利的视线扫视过去盯向夕海子。夕海子则露骨地将视线错开了。 (这才不是本小姐的责任!本小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仿佛能听到两人用心声如此交流。 另一边,雀像是要扑在芽吹身上似的注视着芽吹。 (救命啊芽芽~!快点对这个气氛做些什么~~!) 雀的视线如此倾诉。 芽吹只得拼命地转动脑筋,寻找话题。 「……一……一直都住在德岛吗?」 对芽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提问,雫左右摇了摇头。 「小学在神树馆。」 听到这句话,亚耶瞪圆了双眼。 「是神树馆吗!记得两年前,在神树馆的学生之中有勇者大人在。雫前辈和那时的勇者大人们年龄相同……难道说雫前辈认识勇者大人吗?」 雫轻微点头。 「因为就在。隔壁班。」 「哈啊~……总觉得真是令人惊讶。我们当中居然有认识先代勇者大人的人在。」 因为过于感叹,亚耶忍不住做了一次深呼吸。 芽吹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雫。 「是什么样的人,先代的勇者们……?什么样的人成为了勇者?」 芽吹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没能成为勇者。在训练成绩上从未输给三好夏凛。对勇者这一使命所怀抱的责任感也应该足够充分才对。然而在那时被选为勇者的,却并不是芽吹。 勇者和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芽吹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在这时,下午训练开始的铃声响了起来。 结果,芽吹没有能从雫那里听到问题的答案。 第二次结界外调查是在第二天。新成为防人的四位少女,只被教授了所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武器使用方法,就被投入了战场。 连充分的训练时间都无法提供,大赦一方正是如此焦急。难道说神树寿命耗尽的日子已经是如此地迫在眉睫了吗。 「这回也采取密集阵型行动。到目标地点的预计抵达时间是三十分钟。所有人都要坚持住!」 遵照芽吹的指示,防人们聚集在一起,于糜烂的大地上前进。 上一回的任务只是将巨壁之外靠近巨壁的土壤带回去,因此没有从巨壁边上离开的必要。但是这一回,防人们要前往旧世纪日本列岛中被称为『中国地方』的地域,在那里进行土壤采取与状态观测。 防人们虽说比起勇者运动能力要相对较低,但若是在完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 进行移动的话,从巨壁抵达中国地方大概也只需要数分钟的时间。然而,丑恶并棘手的障碍物们在她们前进的路途上四处游荡,这趟旅途终究是不能一帆风顺。 「呀啊啊啊啊——来了啊———!!救命呀芽芽~~~!!」 雀的尖叫声,已经可以说是告知危险临近的警报了。朝着聚集在一起于灼热的大地上前进的防人们的方向,星屑中的一群猛然迫近。 「护盾队将盾牌展开!铳剑队奇数编号的队员和星屑交战,减轻护盾队的负担!偶数编号的队员在盾牌内侧保存体力、随时准备交换!」 护盾队的防人们使盾牌巨大化并组合在一起,将部队全体覆盖。星屑们的突击为盾墙所阻挡。虽然移动速度下降了,防人部队维持着盾牌的展开而继续前进。 铳剑队一半的队员离开盾墙的庇护,开始对星屑的讨伐。只依靠盾牌的话防御会为连番的突击所击破,这是在上一次的使命中明白的事实。 仿佛小鱼的大军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条大鱼似的,符合量产型的战斗方式。 芽吹也在盾牌外面挥舞着铳剑,不断将眼前的星屑击倒。 (幸好敌人只有星屑……) 真正令人恐惧的是被称为vertex的存在。拥有星屑无法比拟的巨大身姿、以及压倒性的攻击力与持久力的可怕敌人。即使是远比防人强大的勇者,如果与vertex交战的话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若是演变成和那样的敌人之间的战斗的话,防人是没有胜算的。 但是,据说总共有十二只的vertex,刚刚被勇者们全灭了一次,所以应该暂时不会再度现身,大赦似乎是如此预测的。 虽然出现了负伤者,少女们终于还是成功抵达了目标地点。然而,即使是这里也仍旧只有糜烂的大地在无尽延伸。防人的战衣拥有记录下周围影像的机能,这个光景全都市被传送给大赦。 「……真是最糟糕的景色。」 芽吹的心情 也变得糟糕起来。将人类逼至濒临灭亡的天之神也好,不将芽吹认同为勇者的土地神也好,这些带有『神』之名号的家伙不管哪个都在愚弄着世人。 但是,现在就算将愤怒倾吐而出也无济于事。将任务达成才是最重要的。芽吹在其他防人使用罗摩采取土壤期间,与星屑群奋战持续守护着部队的安全。 「开始撤退!」 采取到足以完成任务的样本之后,依照芽吹的号令,防人们开始后退。 「啧—、哈—、啧—……呼呼呼,这回的使命,也实在是太简单了。太过没有口感、呼、呼、我都快要睡着了……」 「你这不是上气不接下气吗。而且还浑身是伤。」 「你话太多了,雀同学!把你的眉毛拔掉一千根左右,让你那张脸变得更滑稽一点怎么样!」 「对、对不起!!」 「弥勒同学,请不要再不经头脑就朝星屑冲过去。觉得累了的话,在盾牌里面休息一会也没关系。」 芽吹刚说出这句话,夕海子便直截了当地回决了。 「请容我拒绝。那样做的话,我就没有办法讨伐敌人树立功绩了。」 明明既疲劳又有伤在身,她双目之中的斗志却格外猛烈地燃烧着。 「啊啊啊啊!!」 「雀,这回又是什么?」 「啊咧!好像……好像有一大堆都聚集起来了!」 芽吹朝雀指向的方向望去,见到了空中数只星屑正在融合的姿态。 这是曾经从神官那里听闻过的现象之一。vertex是由星屑集合在一起相互融合形成的。现在虽然不至于有完全的vertex现身,但是『将近形成』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能出现于她们面前的,神官曾如此向她们说明。 数十只星屑相互融合,诞生出拥有如尖角一般部位的异形个体。其体型之巨大也是星屑所无法企及的。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要被杀掉要被杀掉啦啊啊啊!!爸爸妈妈我就要死在你们前面了请原谅我的不孝!!」 雀整个人贴在芽吹身上哭喊着。 通过融合生成的个体,朝撤退中的防人部队最后方迫近。那里是——雫所在的方位。 察觉到巨大个体正在靠近,位于部队后方的一位护盾型防人展开了盾牌。 「呀啊啊!」 然而这远不足以抵挡那拥有足足超越星屑十倍以上体积的巨大身躯所带来的冲击力,那位防人的盾牌如纸屑一般被冲垮了。 面对巨大个体的威容与力量,防人们进一瞬间便失去了战意。赢不了。从未想过会有这种怪物冒出来。腰节瘫软的人、失禁的人、哭出来的人……绝望在防人之间扩散。 雫也因眼前向她们迫近的巨大身躯而愕然失色。 「……会死?」 雫自然地将这句话语脱口而出。 死。 祭坛。棺材。献花。躺卧在花中的少女。损坏的身体。不能动。冰冷。因勇者的使命而死去。说这是荣誉的声音。没有人坐的座位。放在桌上的花束。不再被人呼唤的名字。一直都十分开朗的少女。在大家中心的。憧憬。 讨厌。 死很讨厌。死是什么? 雫再度睁开双眼—— 因巨大个体的出现而使后方部队陷入危机之时,芽吹她们所在的前方部队也遭受到了星屑群的袭击。 「库……!给我滚开!」 一边将星屑们击倒,芽吹一边试图向后方突进。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芽吹怎么也无法抵达后方。 「明明已经没有可以耽误在这些家伙身上的空暇了!不快点赶过去的话……!」 但是,不论芽吹如何焦急,巨大个体还是向瘫坐在地上的防人少女啃食而去、将她吞入腹中。 被吃掉的少女,是雫。 「雫—————!!」 芽吹的呐喊在大地上回响。 枪声与这声呐喊同时响起。 (——欸?) 那枪声是从巨大个体的身体内侧发出,而怪物的身躯则由内部绽开了。 紧接着,巨大个体的身躯横向裂开,手持铳剑的少女从裂缝中迈出。 那是雫。 见到她平安无事的样子,芽吹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雫的样子有点奇怪。 「呜啦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大块头,看老娘不把你做成生鱼丝!!」 刚意识到咆哮是从雫口中发出,她便已经朝巨大个体飞扑了过去。将枪口前方的短剑刺入巨大身躯之中,同时扣下扳机射出子弹。进一步的,又用插入其中的剑刃就这样对巨大身躯进行横向切割。 突刺、枪击、斩切。 雫用无比惊人的气势重复着这套动作,字面意义上的剥削着那巨大个体。 令防人们陷入绝望的怪物,转眼间便被讨伐击倒、消灭无踪。 「谁……谁啊,那是。」 见到雫挥舞铳剑横冲直撞的疯狂身姿,雀忍不住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 而后,第二次的使命终于结束。对过去曾为陆地之区域的观测,以及土壤样本的采集这两个目的都毫无问题地达成了。 「那是山伏雫的另一个人格。」 对着回到黄金塔的芽吹,女性神官如此回答。 「山伏同学虽然拥有连自我都让人感觉稀薄那样的文静性格,但实际上在其内侧寄宿着别种的性格。粗野、暴躁、并且强悍。和平常的她完全相反。似乎是当身处被逼入绝境的状况下之时,那个人格就会浮出表面。」 「也就是说,雫的『九』的编号,是连另一个人格一并考虑进去所赋予的吗。」 对芽吹的提问,神官肯定地点了点头。 「毕竟那个状态下的山伏同学,作为个人单打独斗时的战斗能力相当突出。」 「但是,对防人所必要的连携行动,却完完全全做不到。」 这一次,防人们能够在不出现死者的情况下就将使命完成,是多亏了另一位山伏雫的勇猛战斗。如果没有她在的话,想必已经有数人被杀害了吧。 但是她在打倒巨大个体之后,完全不服从芽吹的指示。不回到集团里,而是擅自重复起与星屑们的战斗。甚至让人觉得她似乎是在享受着战斗。 「那样会对作战行动产生障碍。」 「令队员服从自己,也是队长的义务。」 只留下这句话,神官便背向芽吹离开了。 「啥啊你,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 「咿!雫、雫大人,请您原谅~!」 晚饭的时候,在防人聚集的食堂中,雀被 雫缠上了。 「别给老娘加大人。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给老娘说清楚!」 「像像像我这样的杂鱼怎么可能有什么话能入大人您的耳朵……到、到底这个性格会保持到到什么时候啊?」 「老娘就是老娘,有什么意见吗?」 「完、完全没有!!」 雀对雫使出了土下座。 「你也怕过头了吧,雀……」 芽吹服了她们似的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 不过,对于现在的雫,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芽吹将手放在雫的肩膀上。 「能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嗯?干嘛?」 雫将头转向芽吹的方向。 「芽、芽芽~!你来救我了吗!」 雀迅速地藏到了芽吹的身后。 芽吹站在雫面前作出询问。 「你的这个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鬼知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就暂且让老娘保持这个状态好好享受一下吧。」 「……这样啊。」 「老娘这个样子对你也有方便不是吗?比起另一个雫老娘这边要更强。在下一次的那使命什么的,也让老娘尽情地大闹一番吧。」 「没错,你的强悍的确十分可靠。」 「对吧?不过,你可不要指使老娘,老娘要按老娘想要做的……」 「但是我们的部队并不需要现在的你。」 「……啊?」 雫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芽吹丝毫没有胆怯,正面接下了那份视线。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身处食堂的其他少女们,也用不安的表情注视着芽吹和雫。 芽吹以冷淡的语调继续自己的话语。 「对防人而言必要的,是相互连携、作为集团来战斗的力量。如果你一个人采取擅自行动的话,也有会让其他人暴露在危险下的可能性。还请你遵从指示。」 「……要让老娘服从比自己弱小的家伙,老娘可接受不了。」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两人走出黄金塔,进入作为训练设施的道场。 如果芽吹获胜的话,以后雫就必须遵从她的指示。 雫获胜的话,她在今后就可以不接受任何人的指示,自由地采取行动。 依照上述条件,两人之间将展开对决。 「没问题吗?那家伙 ,可是强到不行啊!就算是芽芽也……」 「是啊,现在的她可是和本小姐差不多强哦,芽吹同学。」 一边望着那边正在进行准备运动的雫,雀和弥勒一边说道。 「不、弥勒同学你比起雫同学要压倒性的弱小吧。」 「芽吹同学!?本小姐只是还没有拿出真本事而已!!」 「话说,为什么你们要过来这里啊?」 雀、夕海子、亚耶也来到了道场。 「大家都是因为担心芽吹前辈你们的事情,才一起过来的。」 「才不是这样,国土同学!本小姐只是单纯因为感兴趣才来看看的!」 夕海子慌张地作出否定。 「总之芽吹前辈……还请千万不要受伤。」 亚耶看着芽吹的双眼说道。 「不用担心。只不过是要用力量把上下关系灌输到野兽体内罢了。」 芽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露出富有余裕笑容的雫。 芽吹和雫启动应用,将战衣装着于身。这一次芽吹没有使用指挥官型,而是同样使用铳剑型的战衣。雫是铳剑型,芽吹为了不在装备的性能上出现差异而选择了相同的战衣。 「你用指挥官型的战衣也没关系哦,对老娘来说不过是恰到好处的让步而已。」 「真是抱歉,我可没有把能让你找借口的话柄送给你的打算。因为战衣的性能有差异才输掉了,之类的。」 两人手持铳剑摆好架势,相互对峙着—— 率先发动攻击的是芽吹,直线突进后挥动剑刃使出横斩。 然而,雫富有余裕地躲过了这一击。同时,用铳剑朝芽吹的肩膀斜向下砍去2。 「看招!」 「库……!」 芽吹用铳剑接下了这一击。 (好沉……!!明明只是依靠蛮力,速度和威力却都十分惊人。关节的运动方式和重心的调整方法都有如天才般的精巧……还有这以她的体格完全无法想象的肌肉力量。) 动作上明明是新手,除了天赐的才能以外没有别的表达方式可以用来形容她的这份强大了。 但是,芽吹也没有就这么输掉的打算。芽吹深知自己并非天才。为了弥补自己与天才的差距,她积攒了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多的努力。堆积而上的刻苦钻研令她变得强大。虽然过去被否定了成为勇者的资格,但她至今所培育起来的强悍却绝没有被一并否定。 芽吹和雫所挥舞的剑刃,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互交错。 雀被芽吹和雫的身影压倒了。虽然雀是使用盾牌的防人,但也曾数次见到过使用铳剑的防人之间进行模拟战的场面。然而芽吹和雫之间战斗的身姿,完全超出了那个范畴。 「好厉害……」 「嗯……是啊。」 夕海子也对两人的身姿看得入迷。如果是平时的话应该已经在说「相当不错嘛。真不愧是本小姐的劲敌」这种话了,但现在的她连这样玩笑话都说不出来,她已经彻底被两人的强大压倒、并为之入迷。 亚耶也只是无言地注视着,正在战斗的两位少女的身影。 雫所挥舞的横斩一击为芽吹所格挡。 两人的视线于咫尺之间交错。 「还挺有干劲的啊!就好像事先叮嘱过自己绝对不能输之类的话一样。做到这种程度也要战斗下去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 芽吹直直地盯着雫,编织出仿佛咆哮的话语。 「我要成为勇者!让大赦和神树大人承认我拥有这个资格!!为此,不管是防人的使命也好,还是作为队长的工作也好,我都要完美地完成!如果你要成为我前进的障碍的话,就算令你屈膝也一定要让你服从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成为勇者!!」 「勇者。勇者吗!」 雫用蛮力将芽吹的铳剑拨开,拉开和芽吹之间的距离。 「老娘在两年前,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着那些被称为勇者的家伙。连其中一人死去的姿态也见到了。」 鹫尾须美。乃木园子。三之轮银。 神树馆的三人之勇者。 她们当中,三之轮银失去了生命。 「话是这么说,老娘也没有见到过那些家伙们作为勇者战斗时的样子。我所知晓的,只有她们平时在学校时的身姿。」 雫在那个时候,只是听说过她们是担负着特别使命的存在。但并没有清楚到她们具体在做些什么这种程度。 所以—— 实在是太过突如其来,知晓三之轮银的死讯之时,雫陷入了愕然。 芽吹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继续聆听雫的话语。 「楠。你这家伙在这之前,向老娘打听过勇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吧?她们是即使在隔壁班的老娘也知道的,众所周知的奇怪家伙。其中一个叫鹫尾须美。这家伙虽然既死脑筋又笨手笨脚,但是是个重视朋友的家伙这点是一目了然。另一个叫乃木园子。明明一直我行我素(my pace)又整天睡觉,却是个认真起来的话就什么都能办得到的家伙。虽然能让她认真起来的,只有与自己朋友相关的事情就是了。还有一个叫三之轮银。虽然给人一种安静不下来的麻烦制造者(trouble maker)的感觉,但实际上却是个一直为他人和朋友着想的家伙。」 两年前。就读于神树馆,与勇者三人互为同校同学年同学的时候——雫自当时起,就不擅长与他人的交流。没有能称为友人的同学,一直孤立一人。 那个时候,听说了隔壁班有被称为『勇者』的特别之人的传闻,雫出于好奇,决定去看看她们究竟是什么样子。本来只打算在门后悄悄地偷窥一下,但却被三之轮银发现,并被她搭话了。 她没有嘲弄没有办法与人好好交流的雫,而就像对待朋友一样与她沟通。 于是,雫开始憧憬银。并不是『因为她是勇者』。雫所憧憬的是,为人既直爽又开朗,无论和谁都能友好相处,一直为朋友与家人着想的少女。擅长运动,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十分帅气的少女。 「那些家伙们啊,不像你一样耀眼夺目。只是普通地生活着。来学校上学、接受老师的授课、和大家一起吃饭、和朋友一起玩耍……和随 处可见的小孩子没什么差别!即使在成为勇者之前,也并没有像你一样整天说着要成为勇者这样纠缠不清!」 「那又怎么样?难道说普通地生活就是成为勇者的条件吗!?」 芽吹询问道。芽吹原本认为,成为勇者这一特别的存在的话,就无法再继续普通的生活方式了。所以她将不需要的东西全部舍弃,像是要把自己磨得跟针一样尖锐一般提升自己。并且将几乎所有可以视为『普通』的事物都割舍掉了。 「老娘哪知道。大赦和神树是以什么为基准来挑选勇者的,老娘丁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老娘能知道的就是,被叫作勇者的那群家伙都太帅气了。也太值得尊敬了。楠,现在的你就是看着别人家的一亩三分地眼馋到流口水的小鬼头。羡慕强悍的猫,就吵嚷着想要成为猫的老鼠。羡慕着自由的老鼠,就抱怨着想要成为老鼠的猫。你就和那种家伙是一样的。而那种逊到爆的家伙——」 雫狠狠向前踏出一步。 「怎么可能成为勇者!」 一瞬间便重新拉近了距离,雫接连不断地向芽吹释放出锐利的突刺。芽吹甚至没有躲避的空闲。 芽吹以枪身作为盾牌,抵挡住雫所刺出的剑尖。若是在架持铳剑的角度或发力的方式稍有失误的话,雫所持铳剑的剑尖便会滑过芽吹铳剑的枪身,直接命中芽吹吧。那是如果没有芽吹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以及每天挥舞数千次达到近乎如臂指使的铳剑经验的话,就绝对不可能办得到的绝技。 但是,雫的突刺之威力实在是太过惊人,芽吹的身体因为冲击而向后仰去。 「拿下了!!」 于间不容发之际,雫紧接着释放出了下一记突刺。 「就算这样——我也要成为勇者!!」 身体后仰的芽吹并没有向后退去,而是往地板用力一踢,向前踏出了一步。 雫的铳剑的剑刃,轻轻划过了芽吹胸部的一侧。而与此同时,芽吹将雫的铳剑紧紧夹在了自己的胳膊下。 「……终于抓住你了。这下你的行动就被封住了。」 「切!?」 雫猛然将铳剑松开,想要逃离芽吹的攻击范围。然而,果然还是芽吹将铳剑刺向雫颈部的速度要更胜一筹。 「胜负已分,对吧。」 「…………」 雫保持着被剑尖抵在脖子上的姿势,紧紧瞪视着芽吹—— 过了一小会,才伴随着一声叹息,举起了双手。 「是老娘输了。」 听到这句话,芽吹也放下了铳剑。 「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人了。今后还请你能服从我的指示。」 「老娘清楚,毕竟约定就是如此。啊~啊,输掉了啊。」 雫消去了自己身上的战衣,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芽吹也同样地,解除自己的武装坐了下去。 「话说,你这家伙也太乱来了吧。那种情形一般来说会有人往前走的吗?」 「那时只是放手一搏。能用枪身挡下你的连续突刺也好,能抓住你再度释放突刺的时机也好,都是跟奇迹差不多的事情。」 「那才不是奇迹。只是你这家伙很强罢了。」 「你也在我的预料之上。」 芽吹和雫相互对视着。两人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说着要成为勇者整天纠缠不清……吗。可能的确是如你所说也说不定吧。」 「啊?咋了,难不成看破红尘了吗?」 「我才不是那么能看得开的人。的确你的话在那个时候让我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但是,我还是没有改变我生活方式的打算。我也不觉得不顾前后地追求成为勇者有什么不对。」 要说为何的话,那是因为这正是芽吹所尊敬的父亲的生活方式。 芽吹绝不会让任何人否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为此,不用自己的力量来赢取作为勇者的地位是不行的。 「我会继续以勇者为目标。作出让大赦不得不让我成为勇者的功绩。不论如何被劝说这是不可能的,也不论会被别人怎么认为,我都一定会完成这个目标。」 「……也就是所谓那啥的一念吗3。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 雫目瞪口呆地,却又好像有些许开心似的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芽吹前辈没有否定自己的必要。为了自己的目标而竭尽全力——这正是前辈的美德。」 亚耶来到芽吹身边如此言说。她的语气不带一丝戏谑与讥讽。 「亚耶酱……」 「芽吹前辈的这种地方,我可是特别喜欢的。」 「……谢谢。」 芽吹别开了目光。不知为何觉得特别害羞。 「啥啊你。现在是老娘要和芽吹说话。别在这碍事。」 对从一旁插话进来的亚耶,雫用充满威压的视线瞪视着她。 然而,那位外表年幼的少女却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看着两位交谈的样子,我也忍不住想加入进来了。」 「……你还真镇定啊。你是巫女对吧?被比自己强得多的人威胁,不觉得害怕吗?」 「我并不觉得害怕。即使语气粗暴,你也一定是善人。」 「哈?」 雫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虽然没有成为勇者大人,但你们成为了防人,就意味着已经被神树大人选中了。文静沉稳的雫前辈,和强悍可靠的你。即使只有其中一方是恶人,神树大人也不会选中你们的。所以,你也一定是善人。而且上一次,防人的大家能够谁都没有遇害平安无事地回来,毫无疑问是多亏了你。非常感谢。」 亚耶深深地鞠了一躬。 雫露出一副呆然若失的样子——不一会儿,她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呵,你可真是个老好人。明明那个叫雀的家伙,可是一看到老娘就抖个不停呢。」 「啊咧?话说回来雀和弥勒同学呢?」 芽吹环视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雀和夕海子的身影就从道场中消失了。 「啊啊,那两位已经回去了。雀前辈为你们两位的强悍所震惊,『在被牵连之前先回去了』是这么说的。弥勒前辈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总觉得似乎稍微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这样啊……」 「不管怎么说,这样你们两位就已经是朋友了。要好好相处哦。」 亚耶牵起芽吹和雫的手说道。 「……呼嗯」 雫有些难为情似的将脸转到了一边。 看着这个样子的雫和亚耶,芽吹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她的内心正晴空万里。距离上一次怀有这种心情,不知究竟已经过了多久。这是因为在和雫的战斗中拼尽全力的达成感,还是因为将自己的渴望竭尽全力呐喊而出的满足感呢。 今天大概可以享受到时隔已久的安眠吧——芽吹心想。 译注: 1.标题以碾槌切腹指的是用研磨杆代替刀来切腹,比喻意图做到完全不可能之事。 2.原文是袈裟斩,是日本剑道动作之一。 3.那啥的一念,指的应该是虚仮の一念,意思是愚者的一念、指愚者做事一心一意不达目的不罢休。 第一卷 第三话 疾风知劲草 那天夜里,加贺城雀在楠芽吹的房间里一边紧抱着她一边放声哭喊。 「谢谢你,芽芽~~!多亏你我才能活下来~~!芽芽果然是勇者啊~~!」 「真是,净会说些恭维人的话。」 芽吹虽然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不过表情也带着些许柔和。 防人中最优秀的芽吹与最下位的雀。果敢的芽吹与消极的雀。两人之间完全找不到相似的地方。 她们之间的关系,在他人看来有许多难以理解的地方。这两人之间能产生如此奇妙的联系,其原因大多在于加贺城雀这位少女所拥有的性质。 ◆ ◆ 年幼之时,加贺城雀便荡不了秋千。 看着公园里年纪相近的孩子们一脸高兴地荡着秋千的样子,雀一直想。 ——为什么他们,能做到那么可怕的事情呢? 万一在荡秋千的过程中,一个不小心摔下来了怎么办?手上握着的那部分金属链条突然断掉了怎么办?屁股坐着的板子突然脱落了怎么办? 雀想象到这些情况,就害怕得无论如何也坐不上秋千。 雀一直总忍不住会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象。爬上高楼的话,就会想象自己因为出了什么差错而从高楼上掉下来摔死的样子。在游乐园里玩尖叫娱乐项目的话,就会想象自己因设备故障所造成的事故而死去的样子。患上轻微感冒的话,则会想象自己是否会因为感冒恶化而死去。去医院的话,则会想象自己是否会因为医疗事故而死去。 并且,雀对疼痛也好苦难也好死亡也好,都讨厌得不得了。只是被打针的针头刺到,都会因为那份疼痛而泫然欲泣。得了感冒而难受的时候,便会怨恨让自己不得不遭受这种痛苦的世界。雀还会时不时想象自己的死亡,接着因恐惧而哭出声来。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胆小呢。 雀虽是个胆小鬼,却也并不喜欢胆小的自己。 雀在面对他人时也十分胆小。见到可怕的人的话,总是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欺负。 所以她不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在学校,都会找出站在金字塔高处的人,为了让那些人保护自己而巴结讨好他们。真差劲。真难看。成天阿谀谄媚。雀知道自己被别人在背后说这些坏话,但管他们的。这不过是处世之道,总比被欺负、被殴打要好得多。 雀清楚自己是有多么的不堪。雀也一点都不喜欢如此不堪的自己。 像这样度过了幼儿园与小学的时光,成为初中生的雀之所以加入那个同好会,果然也还是为了寻求保护自己的人。那所同好会的部长是三年级的学生中容貌最为出色的美女,成绩优秀家世显赫,毫无疑问站在学校女学生金字塔的顶端。当雀从她那里收到同好会的邀请之时,雀认为自己找到了最棒的后盾,便满口答应地加入了。 同好会的部员有四个人左右,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活动,充其量就是放学后聚在一起没完没了地闲聊。对雀来说,那是威胁生命的危险也好、可怕的人也好都不存在的,像摇篮一样幸福的空间。不过,为什么部长会建立这样一个连存在意义都不明了的同好会,只有这一点令雀觉得不可思议。 然后到了中学二年级的夏季临近之时——部长向她们宣布。 「这个同好会,从今天起就解散吧。」 这实在是太过唐突的宣言。雀无比动摇。雀拼命地想要阻止同好会的解散。毕竟,同好会解散了的话,雀就会失去自己的后盾。 对吵嚷着不想要解散的雀,部长用一副稍带寂寞的表情说道。 「这个同好会,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啊。」 即使听到部长的这句话,雀仍旧满口,请绝对不要让同好会解散,这样不断地吵闹着。因为雀实在是太过于纠缠不休,部长只得满脸无可奈何地将原委仅仅告诉了雀一个人。 这个同好会建立的原因。 为了聚集能与侵攻四国被称为vertex的存在战斗的人选,这个同好会才被建立。在四国各地的其它地方也成立了好几个相似的团体。据说当vertex攻进结界之时,那些团体当中的其中一个会被神树选中,其成员则会作为『勇者』觉醒。这实在是令人难以马上相信,然而时刻想象并恐惧着最糟糕发展的雀,却相信了部长所说即为事实。她一直持疑的,同好会的存在意义,也终于解开。 vertex的侵略已经开始,而雀她们所在的团体并没有被神树选中。也就是说,这个团体已经没用了。 雀感到毛骨悚然。万一被选为勇者的话,就可能不得不担负危险的任务。可能会因此而丧失性命。 雀不由得怨恨起部长。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就擅自将我们置于危险之中。 但是——雀马上察觉到了对部长抱有这种想法也是找错了门。雀自己,也完完全全是别有用心才加入了这个同好会。 对一直保护自己的部长,就算只有一点也还是产生了怨恨。雀对自己感到羞耻。 就是因为自己太过胆小,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地胆小呢。 过了几个月之后。 被所有人都认为是胆小鬼的雀,因为各种各样的因果而被推上了防人这一危险的职务。 雀被赋予的防人编号是『三十二』。也就是说,她被大赦认定为所有防人中最弱小的一员。 雀自身也认为这个评价是正确的。 雀被大赦认为在初次的任务中便会脱队的可能性及其之高,然而颠覆大赦预想的是,她现在已经在参加第五次的结界外调查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啊那是不行不行绝对会死的会被杀掉的!」 雀的哭叫声在灼热的世界中回响。虽然每回都能见到她因为星屑群的袭击而哭叫的身影,但这回的对手并不是星屑。 无数的星屑聚集,逐渐形成异形的巨大身躯。芽吹对那个姿态有所印象。 「射手座(sagittarius)vertex……!」 曾从大赦神官那里知晓的人类之敌。勇者们战斗的对象。被冠以星座之名的十二尊天之使者。眼前的异形便是其中的一尊——射手座的vertex。 vertex是不会现身的,神官们曾经如此说过。但是,并非完全成型的vertex,而只是即将成型这种程度的vertex仍旧存在出现的可能性,神官也曾如此补充。从外表来看完全相同,但即成体的vertex内部并不具有被称为『御灵』的核心。虽然比起持有御灵的完全体的vertex要相对脆弱,但仅是即成体的vertex也不是防人们能与之为敌的对象。 芽吹毫不犹豫地,向所有防人发出了指示。 「中断样品采集!!马上撤退!」 正在进行土壤采取的防人们放弃了手上的作业,并开始行动。 然而此时,星屑们在防人退路的方向上聚集。 「铳剑队,准备射击!!开火!!」 手持铳剑的防人们,向着星屑群一同射击。星屑们被一个接一个地击倒。 「这种程度的杂鱼,就算数量再多,也不是本人弥勒夕海子的对手。芽吹同学,强行突破吧!」 夕海子一边向星屑们射击,一边气势满满地说。 但是,雀在这时哭喊出声。 「等等等等!强行突破不行不行不行!星屑的数量太多了,绝对会死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比起只是数量多的星屑群,后面的仿射手座要更危险吧!」 后方的射手座vertex仿(modoki)每时每刻都在逐渐成形。射手座的攻击方式有两种。分别是将细小的箭矢如雨一般洒落的攻击,和将一枚巨大的箭矢射出的攻击。不论哪一种对防人来说都是致命性的。 更何况防人们现在正为无数的星屑所包围。 「前有星屑,后有射手!啊啊啊,受不了了要死了绝对要死了!一动就会死,干脆就呆在这里吧!」 雀一边哭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样做只是白白等死啊!快走吧,给我站起来!」 夕海子想要就这样拖着坐着不动的雀离开。 然而,芽吹阻止了她。 「不,请等一下,弥勒同学。完全为星屑所包围的现在,就算撤退也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应该如雀所说,暂且停留在这里吧。」 「欸欸欸欸!?连芽吹同学也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这样的话会被杀掉——」 「护盾队展开护盾!准备防御射手座vertex的箭雨齐射!!」 芽吹作出指示后,防人们将盾牌巨大化并组合在了一起。 「哇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原本坐着不动的雀也站了起来,将其他防人的盾牌与自己的盾牌相互组合。覆盖整个防人部队的盾墙就此形成。 紧接着,从融合完成的射手座vertex仿之处,无数的箭 矢落了下来。 箭矢以机关枪发射的子弹似的的数量与速度射出。护盾型的防人们,咬紧牙关架住盾牌,承受着来自箭矢的冲击。 无数的箭矢与盾牌碰撞所产生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即使在盾墙内侧也接连回响着。这个声音不断挑起防人们内心的恐惧。若是盾牌的防守被击破的话,部队就会在这里全灭。 过了一会,箭矢的声音停息。敌人的攻击终于停了下来。 少女们安心地松了口气。 「呀啊啊啊啊!讨厌讨厌我不想死!」 突然,雀将与其它盾牌组合在一起的自己的盾牌分离出来,向盾墙之外飞跃而出。 「雀同学!?你究竟在做什么——!?」 夕海子喊出声来。难道雀因为恐惧而发狂了吗,防人们都如此想。 但是,并非如此。 雀在盾墙之外,重新架出自己的盾牌。 在下一个瞬间,射手座将比之前射出的箭矢要巨大数十倍的箭矢向防人们释放。 「哇啊啊啊啊!正面接下这种东西肯定会死的啊啊啊!!」 与雀的绝叫同时,雀的盾牌与箭矢激烈冲突。仅凭防人的盾牌,是防不下如此巨大的箭矢的。但是,雀并非用盾牌正面承受这支箭矢,而是将盾牌轻微地倾斜从而分散了来自箭矢的力量。 与小型的箭矢不同,大型的箭矢并不能连射,其发射之间存在时间差(timeg)。 「护盾队解除盾牌!全力逃跑!!」 依照芽吹的指示,护盾型防人们将盾牌恢复成原本的大小,解除了盾墙 包围防人们的星屑群,其数量在不知不觉之间大量减少了。如果是现在的话,就能够进行强行突破。 少女们,向着巨壁的方向开始飞奔。 「为什么星屑的数量会减少!?」 向一边奔跑一边询问的夕海子,芽吹如此回答。 「射手座的箭矢,将星屑们也都牵连进来一同射杀了!原本那些星屑们就是带着同归于尽的打算,来将我们包围住的!」 间不容发之际,来自射手座的第二发巨大箭矢释放而出。 「呀啊啊啊啊啊!救命呀~~~!」 即使仍在尖叫,雀依旧再次使用盾牌将射手座的箭矢偏开了。方向被变更的箭矢,飞向星屑群之中,将敌人们贯穿射杀。 (停留下来贯彻防御、利用射手座箭矢的同室操戈减少星屑的数量、从而开辟退路……雀是否真的计算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清楚。但是,就算这不过是本能的举动,雀仍旧是选择出了最优的对策。) 芽吹对于加贺城雀在找出生存之路上的嗅觉之敏锐十分信任。正因为如此,芽吹在这一回也采用了雀的撤退方案。 防人们又一次,勉强保住性命回归了四国。在这次的任务当中,仍旧是负伤者数名,死者为零。 当天夜晚,在黄金塔的食堂内享用晚餐的途中,亚耶用认真的表情说道。 「芽吹前辈。能做到让防人的受损状况如此轻微,这真的是太厉害了!」 今天的就餐时间,芽吹、夕海子、雀、雫、亚耶也还是聚集在了一起。 「谢谢你,亚耶酱。但是,这一次带回来的土壤样本实在是不够多。」 「即使如此也已经带回来分析所必要的份量。而且比起采集的成果,在谁都没有死去的情况下回归才更加重要。」 「这真是太棒了」双目中闪耀着光芒的亚耶如此说道。 雫微微地拉了拉芽吹衣服的下摆。 「怎么了?」 「……」 雫无言地鞠了一躬。 「怎么了,突然向我道歉。」 「……没能切换过去。对不起……」 现在的雫,并非在第二次的使命之中出现的凶暴人格『shizuku』,而是平常那无口无表情的『shizuku』。战斗力上是shizuku要更强,但两个人格之间并不能做到自由的切换。 「不用在意这种事情。配合人员组成来思考最优的战术本来就是指挥官的职责。如果是现在的雫的话就配合现在的雫,如果是另一位雫的话就再配合那一位来思考战术就行了。」 但是,雫摇了摇头。 「……给楠。添麻烦了……」 亚耶轻轻地握住了雫的手。 「雫前辈在在意这些事情吗……但是现在的雫前辈也是十分地了不起。毕竟采集到的样品份量最多的可是雫前辈啊。」 「…………」 雫听到亚耶的话,略带慌张地低下了头。这是特属于雫的表示感谢的方式。 看到雫的举动,芽吹也点了点头。 「针对这一次来说,我觉得参加使命的是现在的雫真是太好了。如果是另一位雫的话,那时可能会直接向射手座冲过去,受害程度可能会变得比现在更为严重吧。」 shizuku虽然约定好了会遵从芽吹的指示,果然身为难以控制的少女这一点还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哈~……不过,芽芽能那么快就下达撤退命令真是救了我一命。要是那时那样战斗下去的话,绝~对会死掉的!」 雀一如既往地一边吃着蜜柑,一边唉声叹气。 「嘛,若是芽吹同学没有下达撤退命令的话,本小姐早就已经将那尊射手座讨伐,将其变成弥勒家的功绩了!」 「做不到吧。」雀说。 「做不到呢。」芽吹说。 「……」雫无言地摇了摇头。 「各位也太小看本小姐了吧!!只要本小姐拿出真本事的话,区区那种刺豚怪物!」 「胜败遵时运,没有撤退的话,弥勒前辈有可能会赢下来也说不定。但是,还是先为了我们现在的平安无事向神树大人作出感谢吧。这一定也是多亏了神树大人的加护。」 亚耶望着食堂中神龛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事实上,你的确做得非常好。」 用餐结束后,芽吹为了进行定期报告而到女性神官的房间拜访。神官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总结这次任务的报告,一边平淡地言语。 「到目前为止死亡人数为零,第二次使命以后没有再出现重伤者。本来还以为必须准备更多替换人员的。」 「会这样想也是自然。被称为防人的这个制度,本来就是以能不断进行成员替换为前提制定出来的不是吗?」 从在第一次的使命之后,马上就能有人员补充进来这点来考虑,就能轻易的想象到这个制度的模式。今后再发生出现脱队者的情况,能与之交接成为防人的候补恐怕也已经被决定好了吧。 「是的,正是如此。」 对芽吹的提问,女性神官毫不犹豫地肯定了。 「不过对我等大赦来说,还是更加希望不要过多出现必须进行成员交替的情况。毕竟新加入的防人,因为没能进行充分的锻炼,存在无法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因此,在你的指挥下没有出现死者便能完成使命的这一成果,十分值得评价。」 女性神官所言,似乎终究不过仅在意于任务的达成概率。发生必须交替的情况,可能就意味着出现了人员的牺牲这一点,她似乎没有将其视为问题。 「在我的部队里,绝对不会出现死者。这是我对我自身立下的誓约。」 芽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性神官。 对于死者人数为零的这一现状,信仰心强的亚耶将其称为『神树的加护』,但芽吹并不这么想。这是芽吹依靠自身执念所获得的结果。 「是你作为队长的誓约吗。」 「是我作为人类的誓约。西历的时代也好,两年前也好,都有勇者因为与vertex的战斗而牺牲了不是吗?天之神的使者?人类的天敌?这种事情,我才不管!因为那种怪物而让人类被杀害的时代,已经必须终 结了!」 人类为神所牺牲的时代,就在这里终结。由我们来让它终结。 因此,芽吹立下誓言——在自己的部队里,绝对不会让死者出现。 也不知道女性神官究竟有没有将芽吹的话听进去,她一边敲着电脑的键盘一边冷淡地说道。 「报告已经结束的话,就可以出去了。」 芽吹离开女性神官的房间走向自己的房间时,遇到了同为防人的两位少女。她们经常在一起行动,是关系很好的两人组。 「啊,楠同学。是刚训练完回来吗?」 「不,刚才正向神官进行今天的报告。接下来才要去训练。」 「呜哇,现在开始?真是不得不给楠同学的锻炼厨属性低头喵。真不愧是队长!」 「duàn liàn chu……?」 芽吹满脸的不知所云,然而对面的两人毫不在意地继续推进话题。 「呐呐,楠同学是继承前代勇者大人终端候补者的其中一人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 「我们两个人,都是勇者团体那边所谓『落空组』的成员。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勇者大人。属于终端继承候补者的人里面,不是有其 中一个人已经成为勇者了吗。那个……是叫三好夏凛同学吗?」 「……」 三好夏凛。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芽吹的内心都会如五味杂陈。 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防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自然地相互的个人情报也会越来越为他人所知。尤其芽吹处在队长这一引人注目的立场,因此她与勇者三好夏凛相互认识的情报也越来越广为人知,时不时的就会有人来向芽吹探听关于夏凛的事情。虽然雫和前代勇者也有数面之缘,但因为她并没有与芽吹她们以外的人进行交流,这个情报也并没有被其他防人知晓。因此防人们对于勇者的好奇心,都只集中在了芽吹一个人身上。 「勇者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呢?因为是被神树大人选中的特别的战士,果然应该是超凡脱俗的强者吧。例如拥有刀枪不入的坚硬身躯、能空手碎大石、移动超越音速之类的!」 「不对不对,才不会是肉体强悍这种俗套的属性。肯定是耀眼夺目的神圣光环与满溢而出的领袖气场的持有者喵。绝对是全身都在发光,或者背后佛光普照吧!」 是谁啊那种非人存在,芽吹不由得哑口无言。不过试着认真思考一下的话,被称为勇者的存在,对未曾亲眼目睹的人来说会将其神格化也是没有办法。 「三好夏凛和我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的确是很强,但充其量也不过是锻炼过的人类的水准。没有全身发光、没有佛光普照,也并没有领袖气质之类的。」 「欸欸……是真的吗?」 两人满脸失望。 「是真的。说是勇者,也和我们一样不过是普通的人类。」 正因为如此,芽吹心中的怒火才一直无法熄灭。 三好夏凛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战斗训练的成绩的确十分优秀,也不过是和芽吹相同水准。既然如此,为何被选为勇者的不是芽吹而是夏凛。选拔的基准究竟是什么,芽吹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一如既往芽吹她们的小组在用餐时,又有和昨天不同的防人少女前来打听夏凛的事情。 「楠同学,你说勇者大人是普通人,这是真的吗?真的不是战斗的天才,或者能使用超能力之类的吗?」 「真的是普通人。战斗力的确很强悍,但也就是和我差不多的水准。」 「唔~嗯……这样啊。」 露出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那位少女离开了。 再下一天,又有别的少女趁着训练时间的空暇过来打听。 「呐,楠同学。勇者的三好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既不是超人,也不是超能力者,只是普通人。不过是对保健品和小鱼干稍微有点喜欢过头的普通人。」 晚饭之后,芽吹又被搭话。 「勇者大人——」 「是普通人。」 就像这样,时常会有人来打听夏凛的事情。 休息时间,向前来询问夏凛的事情的少女,这一次也用「是普通人」这句惯例的台词来回复之后,芽吹忍不住叹了口气。 「芽芽,真有人气。」 雀半开玩笑地说。 「这可真是让人受不了。每次都得做出相同的回答我也很难受啊。」 亚耶露出苦笑似的表情。 「有直接面见勇者大人的人毕竟还是很少。顺带一提,因为我也没有亲眼见识过勇者大人风采的缘故,实际上我也很感兴趣。」 「连亚耶酱也是吗!?」 「啊哈哈,不必担心,芽吹前辈。我不会特意为此来追问前辈的。」 「作为代替,就让本小姐来讲述一下弥勒家华丽的历史如何。」 像是要把整个身子都探出来似的夕海子说道。在她的手上有一本名为『弥勒家三百年史』——恐怕是自费出版——的书籍。 雫抓住夕海子衣服的下摆。 「…………」 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头。 「请不要这样无言的拒绝可以吗!」 「弥勒家的历史先放到一边,关于三好夏凛的事情我已经连回答都觉得麻烦了,不如在食堂的墙壁上贴张告示。上面就写三好同学是在战斗上稍强,在学习上喜欢临时抱佛脚,在饮食上狂热于保健品与小鱼干的普通人吧。」 「话说那个人,的确虽说是很强,却并没有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啊—。如果没有事先就知道她是勇者大人的话,我也绝对难以置信。」 雀用稍微有点怀念的语气说道。 「……?雀,你认识三好同学吗?」 「呼呼呼。虽然大家都净光顾着问芽芽,然而实际上……不仅仅是三好同学,我可是和现役的勇者大人全员都见过面哦!」 雀稍稍得意忘形地讲起了故事。 ——神世纪三百年六月。 天气预报上已经宣布进入梅雨期,下雨的日子逐渐增加,但那一天却是时隔数日的晴天。 加贺城雀随着电车那轻缓的震动而摇晃。车窗之外,净是田园与平房的风景缓缓流逝。 她翘掉了下午的课程、现在正在从爱媛前往香川县讃州市的途中。自从部长宣布同好会解散,从部长那里打听到关于勇者的情报之后。雀为自己并没有被选中去投身于危险的使命这件事从心底里感到安心,但同时也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成为勇者产生了兴趣。 (勇者大人肯定是亚马逊人一样的战斗民族,或者是漫画人物一样的超能力持有者没有错……直接去跟她们见面的话,肯定会被抓起来吃掉的。初代勇者大人曾经将星屑活剥生吞,前代勇者大人曾经放出过vertex不过是饮料这种豪言壮语,部长也这么跟我说过的……) 就用绝对不让她们发现的方式来偷窥吧,雀如此想。 在站台下电车,之后雀便抵达了讃州中学。按从部长那里听说的情报,被选中的五位勇者正就读于这所学校。 不知是否正好是放学时间,学生们正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校门。绝对不能被察觉到自己是来探查勇者的。因为有可能会被抓住之后献到勇者那里去也说不定。「勇者大人,今天的餐点是这个寒酸的女孩子」之类的。雀战战兢兢地,试着向从校门走出来的其中一位女学生探听。 「那、那那那、那个……请问您知不知道,犬吠埼风大人现在在哪……?还还还、还有,东乡美森大人、结城友奈大人、犬吠埼树大人、三好夏凛大人也……」 雀像震动模式的智能手机一样浑身发抖。 「啊啊,难道是在问勇者部的事情吗?」 「……欸?」 雀有些摸不着头脑。从眼前女学生那轻巧的语气中,完全感觉不到对勇者的畏惧。仿佛是在谈论普通的友人一般。 「唔—嗯,那群人,一直都在各种地方来回行动,现在究竟在哪我也不清楚。总而言之,你先试着去部室看看如何?」 女学生将勇者她们的基地所在告诉了雀,然后便带着笑容离开了。 (不对等等,这个是陷阱!) 虽然因为女学生轻松的态度使得紧张感差点要消失殆尽,雀又马上打起了精神。这肯定是为了把放松警惕前往基地的侵入者抓起来吃掉的作战吧。 (像食虫植物、或者说是像蚁狮一样巧妙的陷阱!绝对不能松懈下来!) 来 到女学生所告知的『勇者部部室』前,雀一边集中注意保持谨慎,一边通过门缝向里面窥视。 部室的内部是纵向延伸的构造,因为被搁板挡住无法看到更深处。从里面能听到有数人正在对话的声音。 「那么,今天的委托也是应有尽有。就让我们充分发挥女子力,把它们都解决掉吧!」 「好—!」 「好的。」 「嗯!」 「嘛,反正我也必须监视你们,就顺便帮帮忙吧。」 「嘴上这么说~,夏凛也渐渐和大家亲密起来了不是吗~。」 「烦死了!别缠着我,热得要命!」 「那么,首先第一个委托,是帮园艺部进行花坛的整理!这个就让友奈和树去帮忙。」 「放心交给我吧!」 「明白了,姐姐。」 「下一个,是来自图书委员会的委托。因为想要将图书室的书籍出借记录整理成电脑资料,希望能有人过去帮忙。这个就交给东乡了。」 「书本的知识是国家的基石。还请让我全心全意为此尽力。」 「最后,是来自普通学生的委托。把在上学路上捡到的猫带到学校之后,却逃了出去现在行踪不明……这个就先把猫找出来,在那之后再考虑是不是要帮忙找个饲主。寻猫就让我和夏凛来做吧。」 「呃、和你一起?」 「身为部长,怎么能不亲自向新人教导这个勇者部的活动方式呢~。」 「呼嗯……看来是没法推脱了。」 在这之后,少女们一边闲聊着一边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她们就是勇者大人……外表的确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差别。不对,这个可能是拟态也说不定!总之现在 得先藏起来!) 雀从部室门口离开,藏身于走廊拐角的阴影之中。 在这之后,雀试着跟在各位勇者的身后。 首先,勇者当中其中两人前往了中庭的方向。来到花坛前面之后,她们向在那里的园艺部员搭话。 「我是勇者部的结城友奈!今天还请你们多多指教!」 「那个,我是犬吠埼树……请多多指教。」 两位勇者,向园艺部员们轻轻地鞠了一躬。 雀藏在树木的阴影之中,用望远镜观察她们的情况。 (她们究竟在做些什么呢……哈,难道说那些园艺部员是勇者大人的奴仆,为了勇者大人她们而被迫每天耕耘食粮吗……!?在严苛的劳动环境下,直到倒下为止都要强制劳动……!!) 雀心里如此想,然而园艺部员们却正表情明朗地接待着勇者们。 「能接受我们的委托真是太感谢了。那么宜早不宜迟,能先拜托你们进行除草吗?」 园艺部员的少女如此说,两位勇者点了点头,便开始进行对花坛的除草。 (什、什什什什什么!?怎么,反而是勇者大人那边被要求劳动了不是吗?) 雀惊愕不已。 难道说在这个学校,园艺部员的地位比勇者还要高吗。这个学校的金字塔分层究竟是什么样的啊。 接下来雀又前往图书室。透过门的缝隙偷窥内部的情况。 在这里的是坐轮椅的勇者。大概是双腿不太方便吧。或许,那是在与vertex的激战中所负之伤也说不定。也就是说她是负伤勇者2。 在以惊人的速度敲着电脑键盘的勇者面前,看起来像是图书委员的少女将成捆的出借卡拿了过来。 「东乡同学,接下来这个也拜托你。已经事先按学年和男女分好类别了。」 「请交给我吧!」 勇者一本正经地敬了一礼。 观察着图书室内的情况,疑问埋进了雀的头脑之中。 (在这个学校,图书委员的地位也比勇者要高吗!?) 雀现在正寻找着剩下的两位勇者——犬吠埼风和三好夏凛的身影。因为这两个人正在校园内持续移动,为了找到她们费了雀一番辛苦。 雀一边警惕着其他学生的目光一边在校舍内来回行动,终于发现了两人的身影。 两位勇者正在与女学生进行对话。 「有在学校里见到小猫吗?」 对勇者犬吠埼风的提问,女学生用像对待朋友一样的语气回答。 「小猫?唔—嗯,没看到过啊。」 「这样吗,谢谢。如果偶然看到的话麻烦告诉我一声。」 对女学生的态度,勇者并没有因为觉得对方无礼而生气。 观察到这个地步,就算是雀也终于还是理解了。 (勇者大人……是普通的人啊……) 外表和普通的女学生没什么不同,似乎也并非拥有什么超人的力量。并且和其他的学生也都对等地进行接触。 她们所经营的所谓『勇者部』,大概是跟便利屋或者志愿团体差不多的社团吧。 犬吠埼风和三好夏凛,正一边说话一边在走廊行走。 「早上就逃跑了的猫,现在才靠人力来寻找也实在是有些太过勉强了。再说,那只猫有可能已经跑到学校外面去了也说不定。」 「唔~嗯。的确如此。但是如果要把搜查范围扩大到整个街道的话,就会变得相当需要人手……夏凛,你有什么主意吗?」 「如果有能吸引小猫的保健品的话——话说,在这之前。」 夏凛从口袋中取出圆珠笔,突然回头将其投掷而出。 嘎嗞!! 圆珠笔刺中了雀所藏身拐角处的墙壁。 「咿!!!?」 雀下意识地叫出声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凛来到雀的跟前,一边俯视着她一边说。 「你这家伙,在我们还在部室的时候也一直在监视我们对吧?目的是什么?」 (被、被被被、被发现了……!?) 被夏凛充满威压的视线和语气吓倒,雀差点没有失禁。虽然想要现在立马一边哭喊一边逃走,但是却因为恐惧使得双脚颤抖不止动弹不得。 然而在这时,对俯视着雀的夏凛的后脑勺,风轻轻给了一记手刀。 「好痛!」 「喂—,别吓唬人家了。还有别把圆珠笔刺到墙壁上。」 雀被夏凛和风抓住,并被带到了部室。有种被黑衣人带走的外星人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正好结城友奈、犬吠埼树和东乡美森的活动也结束了,她们也都回到了部室。 雀跪坐在勇者们的跟前。不是被其他的谁命令,而是雀自己想要这么做的。这是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抵抗的意志,以及对勇者们的服从。 「啊咧,这孩子是?新入部员?啊,难道说是夏凛酱的妹妹!」 「为啥啊,长得完全不像我吧!」 对友奈这不着边际的言语,夏凛忍不住吐槽。 「是从别的学校来的客人吗?」 察觉到制服的不同,美森向雀询问。 「是、是的……我、我的名字叫加贺城雀。在爱媛的中学那里……听说了『勇者部』的传闻之后,才过来拜访的。」 「爱媛!我等勇者部之名,终于扩散到别县去了吗!虽然本来就因为东乡那口味浓重的主页在网上一部分人之间有相当的名气,但那也仅是在相当特殊的年龄层里……现在居然会有同年代的女孩子产生兴趣前来拜访,库库库、我体内的女子力在隐隐作痛……!」 「姐姐的女子力,逐渐变成越来越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对情绪高涨的风,树露出略带苦笑的表情。 「雀酱,我们是踊跃参与为了他人所做之事的部,也就是勇者部!我们会接受来自各种人的委托,并去做他们的帮手!」 「友奈,既然是听说了勇者部的名字之后特地从别县赶过来,那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活动内容了才对吧。」 「啊、话说回来的确如此!真不愧是夏凛酱!」 友奈佩服地说。 实际上雀并不知道勇者部的活动内容,不过多亏了友奈的说明终于理解了。这和雀的推测相差不远。 「话说回来加贺城同学,特地从别县来这里拜访,也就是说是有什么想要委托我们的事情吗?」 因为美森的提问,雀一时语塞。雀没有什么想要委托的。但是如果老实地说出来的话,「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会被这样全员吐槽的吧。这样做太危险了。 「……那个……………………是、是的,我有件事想要委托你们!」 雀将仓促间想到的事情说出了口。 「我、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是胆小鬼!所以,想要更加……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想要变得拥有勇气!」 虽然是仓促间想出的话语——不,正因为是 仓促间想出的话语,这才正是于雀的内心埋藏的毫无虚饰的祈愿。 「想要拥有勇气。这不正是与勇者部相符的委托吗,风前辈!请务必让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友奈干劲十足地说。 「好,我明白了!」 风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 『今日委托,第二期,帮助加贺城同学获得勇气。』 「交给友奈、东乡和树的委托也结束得意外的早,我和夏凛的寻猫行动也在跟委托人讨论之后决定更改成从明天开始在街内寻找,而且今天时间也还有剩。不过,这种精神层面的问题究竟要怎么解决才行呢。」 「这应该是属于心理学的领域……让我查一查。」 美森面向电脑,开始在网上的心理学与心理咨询网站内展开调查。 「想要治好胆小的话,就吃小鱼干吧,小鱼干!」 「……欸,小鱼干有那种效果吗……?」 向着讶异的雀,夏凛像是对自己的事情感到自豪似的回答。 「小鱼干里含有丰富的钙、铁、氨基酸、dha和epa。钙、铁、dha和epa都拥有缓解不安的效果,氨基酸是使情绪高涨的脑内物质『血清素(serotonin)』的组成成分。也就是说吃了小鱼干就能让不安消失从而获得勇气。来吧,放开吃小鱼干吧,吃小鱼干吧!」 「哈、哈啊。」 夏凛将装满了小鱼干的包装袋,一个接一个地塞到雀的手里。 「找到写有治疗胆小方法的书了。我先去图书馆一趟。」 「我也一起去,东乡桑!」 友奈推着东乡的轮椅,离开了部室。 「谢、谢谢你们。」 雀一边对两人的气势目瞪口呆,一边低下了头。 另一边,树开始将塔罗牌逐张摆放在书桌上。 「加贺城同学。我认为恐惧心其实是发源自被称为『未知』的感情。也就是说只要变得了解未来的话,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的情况应该就会变少才对。所以让我们一起来学习占卜吧 。如果是塔罗占卜的话,我也多少能进行指导。」 「好、好的……」 雀在树认真的语气中感到某种压力,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些人,为什么都在这么认真地考虑啊……?) 雀的胆小什么的,对她们来说应该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事情。就算解决了,也并不能获得什么报酬。明明如此,究竟她们为什么能够为了他人如此地拼命呢。 雀一边吃着小鱼干,一边读着东乡和友奈带过来的心理学书籍,一边从树那里学习占卜的方式。 「那个……我觉得这样我就已经获得勇气了。谢谢你们。那么,已经到了不能不回去的时间了!」 觉得在这待的时间太长的话可能会露出破绽,雀决定尽早从这里离开。 然而在这时,位于透过窗户能望见的对面校舍屋顶的屋檐上,雀发现了伏卧在那里的小猫的身影。 「……啊咧,猫?」 大家都望向雀所指的方向。 「啊啊啊!委托上要找的走失的猫!加贺城同学,大功一件啊!」 风从部室飞奔而出,其他众人也都跟了上去。 「雀酱!我们也一起去吧!」 「欸?好、好的。」 被友奈邀请,雀下意识地作出了回应。 勇者部全员加上雀,一起来到了校舍的屋顶。 (为什么我,会跟过来呢……) 小猫仍旧伏卧在屋顶的边缘。 「我去抓住它!」 友奈越过屋顶的栅栏,翻到栅栏的对面一侧。 「友奈酱,小心一点!」 「不用担心,东乡桑。我会用不吓到小猫的方式,悄悄—地……」 友奈缓缓地向小猫接近。 小猫察觉到了友奈的接近,但在这样狭窄的地方它也没办法逃跑。不知道是不是明白如果胡闹的话自己也有可能陷入危险,小猫几乎没有抵抗,就被友奈的手抓住了。 友奈温柔地将小猫抱在怀里,然后将它递给了身在栅栏内侧的树。 「好,这样委托就完成了。接下来——」 在那个瞬间,突然强风袭来。 在雀的双目中,一切的光景都看起来都像慢镜头一样。 友奈失去了平衡。 而雀作出了行动。 雀为了救助友奈,从栅栏内探出身子并紧紧抱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不仅没能将友奈拉上来,连自己的平衡也崩溃了—— 两人一同掉了下去。 抵达地面之前那仅仅数秒的时间,感觉就像是被延伸似的变得无比漫长。 (我,究竟在干些什么啊……) 明明不过是个胆小鬼,为什么要做救友奈这种危险的事情? 自己也不明白。 是因为发现小猫,制造出让大家来到这里的原因是自己,所以感觉这是自己的责任吗。 还是因为,对于为了仅是初次见面的自己的烦恼便如此拼命的她们,稍稍感受到恩情了吗。 (不管怎么样,完全不像我啊……!) 雀一边掉落,一边抱紧了友奈。 不知为何,雀感觉到呆在她身边的话活下来的可能性最高。关于生存方面拥有超乎寻常之嗅觉的雀,本能地理解了这个情况。 「唔……」 醒过来的时候,友奈正失去意识倒在雀的身旁。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的缘故,肩膀稍微有点疼,不过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别的伤势了。旁边的友奈应该也没有受伤,平安无事吧。 「我、我还活着~~~~~~!太好了~~~~!」 雀一边眼角渗出泪水一边提声高喊。 「唔唔……疼疼疼……」 友奈也醒了过来。 「结城同学!我们还活着哦!」 「……真……真的啊!为什么!?」 从那个高度掉下来一般都会死的。运气好也是重伤。能够无伤生还只能说是奇迹了。 在就要抵达地面的那一刻,一只小巧的牛一样的生物在友奈的身前、桃红色薄膜一样的护罩在友奈的四周出现,保护了友奈——雀似乎看到了如此的景象。 (我……是多亏了保护结城同学的屏障才得救了……?…………唔~嗯,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对于正体不明的牛和薄膜,雀将它们都当成了某种错觉。 雀和友奈的头上,是一颗大树青翠欲滴枝叶茂盛的树冠。应该是她们在下落途中撞到这些枝叶上,使得掉落的冲击减缓了吧。 「不管怎样,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雀大声喊道。 其他的勇者部员也很快赶到了,为了以防万一将雀她们带到了保健室去。 美森嚎啕大哭,另外三个人虽然没有美森那么显而易见,眼角也都浮出了泪水。 「呼呼呼……要是友奈出了什么事的话,本来还打算承担责任以死谢罪的……」 用格外认真的语气,风如此说道。 雀看着她们的这个样子不由得心想,友奈还真是被大家关爱着啊。 「雀酱,那个时候过来救我真是谢谢你!」 友奈带着笑容如此说。 「……但是我,完全没能帮上忙。」 真是没出息。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他人一点都不像雀会做的事,但最后没能派上一点用场这点还是一如既往。 「呐,虽然雀酱说自己没有勇气,但我完全不这么认为!因为明明那么的危险,雀还是过来救我了!这种事情没有勇气是做不到的!」 「不,那个是……并不是勇气什么的,该说是条件反射吗。」 「那不就是勇气吗。」 「欸……?」 「啊呜,那~个,该怎么说呢,我们也一样还是……」 友奈变得前言不搭后语,她不由得抱住了头。 在这里,风苦笑着替她补充。 「加贺城同学。我们也一样,并非拥有勇气。」 「欸,但是——」 她们应该在和被称为vertex的,难以想象的怪物战斗才对。这是没有勇气绝对办不到的事情。 「对危险和痛苦感到恐惧对谁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对那些事情不感到恐惧的人,并不是勇敢,仅仅是作为人类的哪部分坏掉了罢了。被称赞拥有勇气的人,是虽然对危险与痛苦抱有恐惧,但到了紧要关头还是会努力的人。不过,这种人在努 力的时候,并不会想『因为我有勇气所以能够努力!』什么的。而是不知不觉便努力起来,被周围的人看到之后让周围的人认为『那个人很勇敢』,仅此而已。而本人并不会认为自己拥有勇气。这不正是和刚才的加贺城同学一模一样吗?」 「……是,这样的吗……?但是我真的很胆小啊……」 友奈握住雀的手。 「我也很胆小。危险也好疼痛也好,我都很害怕。但是我认为,如果朋友在困扰的话,就算在危险在痛苦我也会去帮助他们的。就像刚才的雀酱一样。」 勇者很胆小? ——雀有些难以理解。 美森也来到雀的身前开口说道。 「首先,奋不顾身去救友奈酱这件事,真的是十分感谢。然后呢,加贺城同学。我也思考了一下,胆小与拥有勇气其实并不相矛盾。我觉得两者是可以并存的。既胆小,同时又勇敢的人。我觉得加贺城同学正是这样的人。」 「唔唔,我没办法好好表达的事情,全都让风前辈和东乡桑替我传达了……我真的是很不擅长表达啊。」 友奈沮丧地垂下肩膀。 「友奈桑,请不要这么失落!大家都从最开始就清楚这一点了!」 「树,这完全不算补救啊……嘛,毕竟是友奈,也是没办法。」 试着鼓励失落的友奈的树,像在调笑似的说着的夏凛。 「呼呼,我认为这也很有友奈酱的风格。」 「是呢。」 欣慰地微笑着的美森与风。 她们的身影,真的只能看出是随处可见的关系要好的少女们。完全看不出来她们就是担负着国家的最重要任务之人。 雀所讲述的话语,芽吹她们一声不吭地倾听着。 「综上所述,这就是经历了与勇者们戏剧性邂逅的我,加贺城雀!正如芽芽所说,勇者大人和我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在,但是——」 雀看着自己的手。被友奈握住的手。被她触碰之时,总觉得能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温暖。 「但是,我觉得她们大概都是一些好人。虽然胆小与勇敢能够并存这句话,还是觉得难以理解就是了。」 听到雀所说的话,亚耶露出了微笑。 「勇者大人们所说的话语,我觉得非常准确地体现出了雀前辈的本质。雀前辈是既胆小,又拥有勇气的人。如果是胆小而没有勇气的人的话,在上一次执行使命时,应该是没有办法从射手座手下守护住部队的才对。」 另一边,芽吹听了雀之所述,果 然还是在心中怀抱着那无法接受的想法。 (没错,三好夏凛也好其他的勇者也好,都和我们没什么不同……那么我究竟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被选中。 勇者究竟是为何物。 芽吹仍旧无法知晓。 夜晚,芽吹结束训练之后,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制作塑料模型。四国总计八十八所寺庙当中,有几所拥有五重塔的寺庙。现在芽吹在制作的,正是将其中的一座五重塔以六十分之一的比例再现的模型。装饰与外观自不必多说,甚至连木材的拼装步骤,都忠实地再现了实物的拼合方式。 组装模型与自制木工,是芽吹唯一的兴趣。作为宫殿木匠的父亲,也经常制作模型。本身就有制作展示用的历史建筑模型的工作,要进行大规模的社殿建造的场合,先将等比例小模型制作出来的情况也比较多。见到父亲那样的身姿,芽吹也开始时不时地制作模型,不知不觉间手艺也变得精巧起来,并能制作出各种各样的模型建筑。 在制作模型的过程中,芽吹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陷入思考。现在芽吹也在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今后,要怎样率领部队。防人们为了调查而奔赴的场所正逐渐远离巨壁,任务的所需时间也在逐渐延长。花费的时间变长的话,防人们所面临的危险也会增加。像上一回一样遭遇过于强大的敌人的情况在今后也会再次出现吧。究竟应该怎么样才能在不出现牺牲者的前提下完成这份使命。这些防人的任务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自己正在做的事,真的能为世界的守护派上用场吗? 然后,芽吹想起今天雀所说的话。勇者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不同。和芽吹没什么不同。既然如此,为什么芽吹就不是勇者。为什么芽吹就不能成为勇者—— 在这时,从房门处传来敲门声,雀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芽吹停下手上模型的制作作出询问。 「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总觉得在聊关于勇者大人话题的时候,芽芽的表情总是很复杂。」 「……是呢。毕竟我到现在也还是没办法接受……被选为勇者的是三好夏凛这件事。」 如果是对雀以外的人的话,芽吹是不会像这样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的吧。虽然性格完全相反,但芽吹对雀十分信任。 「那个啊,芽芽。」 「怎么?」 「对我来说,芽芽也是勇者啊!即使是跟三好同学、跟结成同学相比,也完全不会输给她们!我觉得芽芽真的很厉害!真的!」 面对像在控诉似的诉说着的雀,芽吹的双眼一瞬间变得滚圆。 然后芽吹直瞪瞪地看着雀。 「你,不是在恭维我吧。」 「…………说实话,也有恭维在里面。」 「su—zu—me—(雀)……」 「不、不要生气啊啊啊,芽芽!毕竟我如果不被芽芽保护的话会死的啊啊啊!」 雀究竟将我当成什么了啊——芽吹呆然无语地想。 「而、而且,虽然也的确是有在恭维,但是这也是我的真心话!真的,芽芽对我来说就是勇者啊!」 「说了是恭维话之后再说出这种话,我也完全高兴不起来啊……真是的。」 芽吹露出苦笑。 说实话芽吹还是稍微有点高兴。 即使是在内心有所盘算,将芽吹自己称为勇者的雀,对芽吹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你的。我绝不会让我的部队出现死者。」 「谢谢你,芽芽~~!多亏了你我才能活下去~~!芽芽果然是勇者啊~~!」 雀像是贴在芽吹身上似的抱住了芽吹。 她们之间的关系,从旁人看来有许多难以理解的地方。不过,或许这种关系会被称为友情也说不定。 而后,因以芽吹为首开展行动的防人们的努力,她们的任务从调查向下一个阶段移行。 而将会赋予她们的新任务则是——将国土亚耶护送至巨壁之外这一残酷的任务。 译注 1. 原文 疾风に劲草を知る,只有面对疾风才能展现草的顽强之处。意思是只有直面困难试炼方能知晓一个人真正的坚强韧性。 2. 原文是伤痍勇者,在日语中语源是「伤痍军人」,即残疾军人、负伤军人 第一卷 第四话 骏鹰虽饥,不摘稻穗 在训练设施内的大浴场里,芽吹正被亚耶温柔地抱在怀中。浴场里除了她们俩以外没有其他人。 亚耶虽然身材要娇小得多,却像安慰小孩似的抚摸着芽吹的脑袋。 「亚……亚耶酱?」 即使芽吹满脸困惑,亚耶仍旧继续抱着芽吹。 「芽吹前辈,不知有多少次又多少次,一直遭遇残酷的事情……」 从亚耶的语气之中渗透出的情感,是慈爱,以及悲伤…… ◆ ◆ 雪白的圆桌。 雪白的椅子。 雪白的茶壶与茶杯。 弥勒夕海子在靠近黄金塔的临海公园之中,尽情享受着红茶。 「眺望大海时优雅的茶饮时间(tea time)……对位于弥勒家末席的本小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夕海子一边出神一边喃喃自语。她在吃完午饭之后,到下午的训练开始之前之间,一直都会在这里享受茶饮时间。这段时间对夕海子来说,是让精神获得回复的重要时光。 一边感受着秋季从大海吹来的微风,一边将茶杯与嘴唇相接。阿萨姆茶叶泡制的奶茶那甜蜜的滋味与浓厚的口感在嘴中扩散开来。 「这样一来,简直就像是风儿正向我呢喃细语一般……」 「噗呼—!」 夕海子正独自一人沉浸于陶醉之中,却听到了响亮的噗嗤声。回过头去,只看到了拼命地忍住笑意的雀,以及带着少许无可奈何表情的芽吹的身姿。 「风儿正……!向、向我呢喃细语……!库呼呼、呼呼……」 「究、究竟怎么了,雀同学!高贵的本小姐享受优雅的午后茶饮,有什么奇怪的吗!」 「弥勒同学……临海公园应该没有像那样的桌子和椅子才对啊。」 芽吹伸手指向夕海子正在使用的桌子和椅子。 「这是本小姐的私人物品。为了度过优雅的时光,备好与之相称的装潢(interior)也是十分重要的。」 「难道说,特地自己把这些全都搬过来了吗?」 「正是如此。」 对芽吹的疑问,夕海子十分理所当然似的点了点头。 芽吹稍微想象了一下,仅仅是为了茶饮时间,便从黄金塔内的自室将桌子和椅子搬到这里来的夕海子的身姿。独自一人抬着桌子和椅子把它们都搬过来,想必也是累死累活了吧。虽说秋天已至,但在余暑仍旧十分强烈的现在,汗流浃背、独自一人。 那根本就是一副与所谓高贵与优雅相距甚远的,荒诞离奇的光景。 「噗呼—!!」 不知雀是不是也想象了一下,再一次大声笑喷了。 「所以说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啊!?」 似乎真的不明白自己被雀嘲笑的理由,夕海子气得满脸通红。 「比起这个,弥勒同学,召集的通知下来了。」 芽吹打断话题,说出了特地来此所为的要事。这种毫不留情地将对话打断的言谈方式,同时表现着她低下的沟通能力和一本正经的性格。 「召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似乎是要等到防人全员在展示台集合才会进行说明。总而言之请先去展示台吧。」 夕海子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对妨碍到优雅的茶饮时间这点十分不满,但看来也是无可奈何。啊,话说芽吹同学、雀同学。能帮我一起收拾桌子和椅子吗?一个人搬的话太辛苦了。」 「那肯定辛苦啊……」 芽吹虽然满脸无可奈何,但如果全员没有集齐的话,讲话也不会开始,还是抓紧时间收拾好东西之后再赶往展望台比较好。这样一想,芽吹便也帮着一起收拾。芽吹和夕海子一起搬着桌子,雀不知是不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帮忙有些不好意思,也帮着搬剩下的椅子。 有事没事就会强调自己是出身名家的大家闺秀,做出这种刻意表演一般举动的夕海子的想法、芽吹是完全不能理解。说到底,弥勒家应该都称不上夕海子所说的『名家』。 芽吹她们与其他的防人,都陆续地集中到了展望台。 三十二位防人全都在展望台集合完毕后,戴着假面的女性神官现出了身形。 神官站在防人们的面前,平淡地开始了讲话。 「直到近日为止的结界外调查任务,真是辛苦你们了。多亏了你们各位的努力,关于巨壁之外的大地与大地上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的调查终于结束了。」 芽吹为了让自己作为勇者被认同,一直抱有将任务完美完成的打算。然而,『多亏了你们』,即使像这样被称赞,仍旧还是无法产生大赦对自己给予了好评的实感。芽吹不禁对此感到焦虑与烦躁。 「防人的任务,将会从调查向下一个阶段迈进。」 如此说着的女性神官,向防人们展示了一个塑料制的培养皿。培养皿中盛放着一粒种子。种子隐隐约约地散发着光芒。 「请把这个埋到巨壁之外的土壤之中。那之后,再让巫女咏唱祝词。这颗种子会对巫女祝词的呼唤产生反应,即使在巨壁之外也能发芽并成长为植物……如果能遵照预想顺利进展的话,种下种子的地方应该就能恢复绿色吧。」 「让巫女咏唱祝词……这,难道说要把阿亚亚也带到外面去吗!?」 雀忍不住叫出声来。 为了执行神官所说的任务,亚耶就不得不和防人们一同离开巨壁前往壁外。这也就是说,要把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少女,扔到星屑与仿vertex们蠢蠢欲动的灼热世界之中。 「正是如此。身为巫女的国土同学之所以会被安排在塔内,也有预计会执行这样任务的原因在里面。」 神官的语气冷淡如常。 芽吹扬声反对。 「请稍等一下,将她带到巨壁之外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归根结底,巫女根本就无法经受结界外的灼热不是吗。」 「不必担心。如你们的战衣一般,这边也准备了巫女专用的装备。」 「但是,遇到星屑和vertex的话呢?」 「只要你们防人,将巫女保护好就行可以了。」 即使是拥有战斗能力的防人,第一次前往壁外的时候也产生了数名重伤者。若是让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巫女走出结界的话,其危险性根本无法估量。然而—— 「能做到吧?楠同学,如果是你的话。」 「……」 虽然看起来神官是在寻求芽吹的看法,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询问。不论芽吹如何回答,任务都不会有任何变更的吧。 接着,也不等芽吹回答,神官便将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楠同学,我十分期待你的表现。国土同学就拜托你了。」 女性神官的言语,让芽吹不禁觉得,在那之中并未包含任何情感。 「植下种子……也就是说今后要在巨壁之外的大地上,让植物复活的意思吗?」 对夕海子的提问,神官以一成不变的平淡作出回应。 「并非如此,如果进行那样繁杂的作业的话不管时间有多少都不够用,而且原本种子的数量就没有那么多。任务的目的是要将种有植物的地方当成通道……也就是所谓的桥头堡来使用,以某个地域作为最终目标。」 「请问目标是在何处?」 「在遥远的过去,西历时代被称为『近畿地区』的场所。你们要抵达近畿地区,在那里建筑阵地。你们的任务就到此为止。」 听到神官的言语,芽吹不由得紧咬嘴唇。 「……也就是说,再往后就是勇者的任务这么一回事吗?」 「你们没有知道的必要。以上就是要向你们传达的事项。请你们今后也要尽全力完成自身的使命。」 女性神官背向众位防人,离开了展望台。 仅仅宣告命令,并单方面地打断话题,这些地方仍旧是一如既往。关键之处也依旧是怎么也不会透露出来。 这也证明了,被称为防人的她们,正是如此地被大赦轻视。 如果说这回的任务,就是在勇者出击之际所进行的事前准备的话—— 若是如此,对芽吹来说这实在是再屈辱不过了。 下午的训练中,芽吹发狂似的战斗着。 「哈!」 芽吹用木铳与雫相互交锋。现在的雫并非性格老实的『shizuku 』,而是拥有好战人格的『shizuku』。 对雫挥舞过来的木铳,芽吹仅凭蛮力将其拨开。芽吹木铳的势头将体重较轻的雫直接吹飞了。虽然雫仅以单手轻推地板凭一个后空翻便重整了体势,但若没有如她一般的运动神经的话,恐怕已经整个人撞上墙壁了吧。 「好险……库,什么啊,今天的楠。干劲也高涨过头了吧。」 芽吹没有再将视线放回雫身上,而直接朝着其他防人大喊。 「下一个!赶快过来!」 「啊!是!」 即使惊骇于芽吹的剑幕,被芽吹盯上的少女还是举起木铳与芽吹对峙。这位少女也是指挥官级别的 防人,虽然战斗能力也很高,却仍旧被芽吹轻而易举地击飞了。 「咿欸……今天的芽芽总觉得好可怕。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就找个旮旯角悄悄地练习吧……」 雀正打算偷偷摸摸地躲到训练场的角落。然而对雀那鬼鬼祟祟的身影,芽吹也决不会放过。 「雀!」 「吓、虾米!?」 雀不由得发出奇怪的声音。 「到这边来!盾牌的训练自己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吧。由我来当你的训练对象。」 「咿、不用不用,不用您费心!作为最底层的防人编号三十二的我,与一号的芽芽实力差距实在是有如天壤之别!我就和同样是三十号左右的铳剑型的同学——」 「相互都是弱者的人在一起训练,是没有办法变得更强的。赶快过来吧!」 「唔,知道了……」 因为拒绝掉的话可能更会被生气,雀还是战战兢兢地走到了芽吹的面前。 「那么,架起盾牌吧。」 「好……好的。」 雀一边胆怯不已,一边架起了训练用的木制盾牌。 「哈啊啊啊啊啊!!」 芽吹用无比惊人的气势,用木铳朝雀的盾牌施展突刺、掸击。 紧接着,是几乎能将盾牌打烂的激烈连击。 「咿欸欸~~!!」 承受着芽吹的攻击,雀早已眼泪汪汪。 「雀,好好抓稳盾牌!星屑群的突击可不是只有这种程度!」 「就、就算你这么说!呀—要死了!」 不一会儿,雀便抵抗不住芽吹的猛攻,盾牌被弹飞了。 「下一次的任务,不一边确实地守护住巫女一边前进是不行的。护盾型防人的职责会变得无比重要!请你拿出更多干劲!」 「芽芽比起vertex那边还要可怕……」 轻声的,雀的心里话从嘴边漏了出来。 「你说了什么吗?」 「没、没有,没有!!」 一被芽吹瞪视,雀只得用拼命的势头左右摇头。 「下一个,快过来!」 在几乎所有的防人都正惊惧于芽吹的剑幕之时,只有一个人无畏无惧堂堂正正地挺身而出,与芽吹对峙。 「那么,就让本人弥勒夕海子来做你的对手吧!正于崭新任务开始之际,作为事前祝贺,就将吾之宿敌,芽吹同学击败于众目睽睽之下吧!勒呀啊啊啊啊啊啊!」 与干劲十足的喝喊声一同,夕海子举起木铳冲向芽吹。 「说什么……事前祝贺啊。」 值得祝贺的事情一件都没有。这一回也一样,防人们又一次仅仅是被轻视。 芽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夕海子的突刺,朝因为势头过盛而失去平衡的她的背后用木铳一击而中。 夕海子直接被面盆朝下地击倒在了地板上。 「啊咕!」 「弥勒同学任凭势头横冲直撞过头了!所以才会一直遭遇到不必要的危险!」 向着倒在地上的夕海子痛喝一声之后,芽吹瞥了在训练场的其余三十名防人一眼。 「各位,你们的训练完全不够充分!再这样下去的话,下回的任务,又或者是下回的下回——总有一天会身受重伤,甚至性命不保的!大赦只把我们看作用完就丢的道具!那群家伙才不会过来保护我们!我们的生命不得不由我们自己来守护!如果就凭你们的弱小……就是因为这样,才无法成为勇者的啊!」 芽吹内心的焦躁就这样化作言语,脱口而出。 「……你所说所言的确是正论,芽吹同学……但是,今天的你又是一副相当不痛快的样子呢。」 纵然因为背后被击中的痛楚而忍不住皱眉,夕海子还是站了起来。 「弥勒同学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我们的新任务……仅仅不过是给勇者们开路啊!至今为止的调查任务也好,接下来的任务也好,我们明明一直背负着如此之多的危险……!我们削减着自己的生命去完成使命,然而被付予的任务却一直都是如此的没有价值!难道弥勒同学就没有觉得不甘心吗!?」 难道对如此屈辱的那份任务,夕海子完全没有当成一回事吗。 难道一直说着要提升功绩的夕海子,已经接受了作为勇者的开道者这样的角色分配了吗? 为什么能这么看得开!? 「——我当然觉得不甘心。」 夕海子的语气里,埋着寂静的怒火。 夕海子也是,从未接受过大赦对待她们的方式。只是,她将这份怒火与不满都压抑在了心中。 「然而,这也就是说大赦现在对我们的评价,充其量就是这种程度罢了。虽然觉得不甘心,然而就算任性地大吵大闹,也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现在我们应该全力做好我们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 对仍想作出反驳的芽吹,夕海子盖过了她的言语。 「而且本小姐从不认为,自己被付予的任务没有价值。虽然的确调查和阵地建设都是不起眼的工作,但也都是战争中不可或缺的环节。而且,只要实绩能不断地积攒、积攒、再积攒……这样积攒下来,应该总有一天能够更上一层楼才对。应该总有一天能够被委任勇者、或者是能与之匹敌的重要职责才对。只要这样想,对我们来说便并不存在所谓『没有价值的任务』了!全都是拥有巨大价值的任务!」 「……!」 夕海子的话语,对芽吹而言正如当头一棒。 「我们在几乎没有牺牲的情况下便完成了调查任务。对于以牺牲为前提设计出来的防人这一系统,这肯定是远远盖过大赦预想的巨大实绩。只要我们在阵地建设的任务中,同样做出在大赦设想之上的实绩,他们便一定无法再轻视我们了。现在,我们正在做的事情,用建造建筑来比喻的话就与基础工程差不多。如果是身为木匠之女的你的话,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份工作的重要性的吧。」 芽吹哑口无言。 训练场陷入了沉默。 芽吹也好,一直都十分多嘴的雀也好,性急爱吵嘴的雫(shizuku)也好,都张不开嘴。 夕海子一直都被周围的人,当作是行事冲动不深思熟虑的人。然而实际上,她对于防人所承担的任务一直都怀抱着脚踏实地的想法,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要更真挚地去面对自己的使命。 几秒,又或许是几十秒之后,芽吹打破了沉默。 「……的确如此……一切都正如弥勒同学所说……对不起,大家。我刚才不该迁怒你们的。」 芽吹向着防人们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又面向夕海子。 「真是谢谢你。多亏了弥勒同学我终于醒悟过来了。」 「这不是什么用得着感谢的事。本小姐可是比你要年长一岁的前辈。引导后辈走向正途,也是前辈的职责哦。」 「……真是太谢谢你了……还有,对不起。弥勒同学比我年长这件事情,我现在才想起来。」 「等等,芽吹同学!?」 那天夜里,芽吹迈进位于训练设施的大浴场。 虽说防人们的每个私人房间都配置有小型的淋浴室,但为了让大家在训练之后之类的情况下一齐将汗水冲走,亦建造了大浴场。不过在训练后之外的情况,大多数的防人们还是会使用私人房间的淋浴室,所以现在身处大浴场的仅有芽吹一人。 (今天的我,真的是太差劲了……) 今天训练中的芽吹,完全失去了冷静。 即便再怎么愤怒与焦躁,也不能迁怒于他人。 芽吹的父亲——不论是从大赦那里收到了不合理的委托也好,还是被要求为同事的失败负责也好,都既不会生气也不会迁怒于他人。仅会无言地将自己的工作完成。 (与父亲相比……我实在是太孩子气了……) 芽吹陷入了自我厌恶。 「啊咧,芽吹前辈?」 这时, 国土亚耶打开浴场的门走了进来。 「真是稀奇,没想到芽吹前辈也会来大浴场。」 一边带着孩子般的无邪笑容说着,亚耶一边用温水冲洗身体。 随后便进入浴槽,来到了芽吹的身边。 「亚耶酱经常使用这边的浴池吗?」 「是的,光是用房间里的淋浴室总觉得有些不尽兴。而且这边的浴池很宽阔,人少的时候甚至可以在这里面游泳哦。就像这样。」 亚耶在温水中作出狗刨式,稍稍地展示了一下浴池中的泳姿。 「亚耶酱,在浴池里游泳可是不行的。」 「啊,是。对不起。」 亚耶老实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芽吹身旁。 「芽吹前辈,总觉得似乎有点没精打采。」 「唔嗯……下午训练的时候,稍微有点。」 「啊……话说回来从雀前辈那里听说,芽吹前辈和弥勒前辈吵架了。」 「真是。雀总是这么大嘴巴。」 芽吹露出苦笑。 「芽吹前辈明明和弥勒前辈很要好,吵架什 么的……不对,虽然的确两位经常拌嘴,但那应该是友好的证明……」 「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好。仅仅是弥勒同学总是会过来跟我抬杠。而且——今天的那个也不是吵架。只是我单方面地犯了错,然后被说教了而已。」 亚耶瞪圆了眼睛。 「弥勒前辈向芽吹前辈说教……是这样吗?完全想象不出来……」 芽吹将在训练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亚耶。因为大赦传达的新任务而陷入焦躁,而将那份焦躁发泄在了其他的防人身上的事。因为夕海子的话语完全正确,而使得芽吹陷入了自我厌恶之中的事。 亚耶静静地抱住了叹息着的芽吹。虽然身材要娇小得多,她却像安慰小孩似的抚摸着芽吹的脑袋。 「亚、亚耶酱?」 即使芽吹满脸困惑,亚耶仍旧继续抱着芽吹。 并且仿佛亚耶自身也感受到芽吹内心的痛苦似的,她如此悲伤地说道。 「芽吹前辈,不知有多少次又多少次,一直遭遇残酷的事情……」 「残酷什么的……」 「前辈成为防人之前的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的事情,我大概都听说过。因为芽吹前辈一直都竭尽全力……所以才会一直期待、一直期待,但是期待却总是无法得到回应……正因为这份反差才反而会感受到更多的痛苦。如果从一开始便不抱有期待的话,从一开始便放弃了的话,就不会痛苦了。但芽吹前辈却一直都拼命过头,一直都不肯放弃,所以才一直都承受着这份痛苦。」 「……我——」 作为勇者候补生的其中一员之时,期待着自己能成为勇者。因此,无论是多么艰苦的训练都熬了过来。然而被神官叫过去的时候,被宣告的却是自己的落选。 被召集到这座黄金塔的时候也是,芽吹再一次期待起自己能成为勇者。然而别说是勇者了,芽吹甚至落到了成为防人,仅仅是用完就丢的消耗品的地步。 接下来,虽然是作为防人,但芽吹还是在完成使命时给出了十二分的成果,明明少说应该能离勇者更近一步。然而今天被交予的新的使命,别说离勇者更近一步了,那是徒有前所未有的危险性,并且屈辱无比的任务。 所欲之物,一直都被悬挂在芽吹眼前。然而看上去触手可及的那些事物,实际上却是绝不可能够得着、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只是为了让芽吹向前冲刺而悬挂在那里,只是为了煽动芽吹的侥幸心理而存在的,虚伪的事物。 「即使如此,芽吹前辈也是不会放弃的吧……」 「这是当然……我绝对不会放弃。如果放弃了的话,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也好—其他的防人们的生命也好,就会变成仅仅是被轻视、被利用的消耗品。这种事情我绝对无法允许……」 听到芽吹的话语,亚耶露出微笑。 「芽吹前辈一定不仅是自己的事情,防人的大家的事情也绝不会允许被其他人轻视吧。」 「……我也不清楚……只是,大赦将防人当作消耗品来使用,不将我们当作人类来看待这种事情,我无法原谅。」 两年前,还是勇者候补生的时候,芽吹的世界仅有自己一个人。只要思考自己的事情就足够了。 但在成为队长、需要率领部队之后,芽吹也因此开始关注起周围的人与事—— 或许是芽吹内心之中的某种事物开始发生变化了吗。 亚耶仍抚摸着芽吹的脑袋。 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女当成小孩子来对待,却不可思议地并不觉得讨厌。 「我一直都在看着大家。」 「……」 「芽吹前辈一直都在努力的事情也好,防人的大家一直赌上性命来完成任务的事情也好,我一直都看在眼中。就算有其他人轻视芽吹前辈、轻视大家,我也会将大家一直都在拼上性命去战斗这件事情一直铭记在心。」 神官们一直都不重视芽吹她们也好。 大赦将防人当作消耗品对待也好。 仅有这位少女一直都心系于芽吹她们、陪伴在他们身旁。 「呐,芽吹前辈。这回的任务,我也会和大家一起前往壁外。」 「……是啊……这也是我所不能容许的。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大赦那群人。让巫女同行前往结界之外……这件事情的危险性他们分明不应该不清楚才对……!」 难道对大赦来说不仅是防人,甚至连巫女都是消耗品吗。 他们是对人类本身过于轻视了。 「的确是这样,我也觉得这是个无比危险的职责……但是,其实我稍微有点高兴哦。」 「欸……?」 「我至今为止一直都仅仅是待在结界内等待着防人大家的回归。仅仅是等待着,变得伤痕累累、残破不堪,才终于完成任务得以回归的各位……明明身为巫女,我能为芽吹前辈你们做得到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不论是给予一些帮助,甚至是共同分担痛苦都做不到……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下一回终于能够和大家在一起,虽然只有一部分,但也终于能够一同分担使命了。」 「……不害怕吗?」 「很害怕……虽然现在没有表现出来,刚知道这份使命的时候,完全止不住颤抖……要是真的离开结界去到壁外的话,或许会两腿发软当场哭出来也说不定。但是,这份恐惧与苦楚,正是防人一直忍耐至今的情感吧。虽然恐惧、虽然艰辛……但比起做一个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静静等待的装饰品,还是这样让我加高兴。」 「……」 巫女并不拥有战斗的力量。也未曾接受过战斗训练。所以,于这份任务上所会遭遇的危险性、所会感受到的恐惧,应该比防人还要巨大。 然而亚耶却将它们全部承受住了。 用她那娇小的身体拼死地忍耐,倒不如说顾虑到芽吹她们才一直保持微笑。 「在这回的使命里,我终于能待在芽吹前辈你们的身边,见证各位的活跃。在那之后,我要把芽吹前辈是有多么多么努力这件事情传达给神树大人。因为来自神树大人的神谕一直都是单方面的,也不知道巫女的话语究竟能不能传达给神树大人……但我一定会,把芽吹前辈付出的努力绝不输给勇者大人这件事情,竭尽全力去传达给神树大人的。」 「亚耶酱……」 「在我看来,亚耶前辈和勇者大人没什么不同。芽吹前辈也是勇者大人。」 「…………谢谢……」 将成为落选者在地上匍匐的自己称为勇者。 雀也是如此。然后现在,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又多出了一位。 在感到高兴的同时,芽吹越发觉得自己令人羞耻。 被告知了这回的任务,在所有人中最感到害怕也不奇怪的亚耶,却还打起精神来鼓励芽吹。明明如此,自己又是如何?现在才不是把自己的消极发泄到别人身上的时候吧。 即使只是一点一点地,认可芽吹、称芽吹等同勇者的人也在不断增加。既然如此,只要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就行了——芽吹在心里如此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周围大多数人都会将自己认同为勇者的吧。 只要不断积攒实绩,名誉便会随行而至。原本芽吹便是打算如此坚持的。然而,却因为大赦所传达的指令而心生焦躁,忘却了自己的志向。 「我可真是个笨蛋……像小孩一样纠缠不清。」 「这样不也挺好吗,像小孩一样。我倒是觉得 芽吹前辈太过逼着自己尽快成为大人了。我觉得像小孩子一样的芽吹前辈也很可爱。」 亚耶哧哧地笑出声来,芽吹则变得满脸通红。 芽吹轻轻地咳了一声。 「总、总而言之。虽说的确将巫女带出结界是一个危险的任务,但是放心吧。我们绝对会保护好亚耶酱的。绝对不会让那群怪物,伤害到亚耶酱哪怕一根汗毛。」 第二天一早,芽吹为了进行每日惯例的长跑而来到临海公园,却看到了夕海子的身姿。 「芽吹同学,真是个令人心情舒畅的早上呢。」 「你究竟在这里干些什么啊……」 「当然是正在优雅地享受早茶(morning tea)咯。」 夕海子今天又将椅子和桌子从宿舍搬到临海公园,在这里饮用红茶。但是,服装很奇怪。不知为何夕海子正穿着运动外套。 「不不,穿着那身衣服就算说优雅什么的……」 「只要有从身为弥勒家淑女的本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格调费洛蒙,不论穿着什么样的服装都无法动摇本小姐优雅的气质。正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本小姐才穿着运动服来享受今天的茶饮时间。」 「这份自信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芽吹对此无话可说。 「嘛,这只是一个小玩笑。啊,关于从本小姐身上溢出的格调让运动服也能显得优雅这一点,可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哦。」 「我倒希望这也是开玩笑。」 「今天是打算和芽吹同学一起进行清晨的长跑。所以,本小姐才穿着运动服过来。」 「可以是 可以……你能跟得上我吗?」 芽吹每天早上,都会以相当的速度长跑相当的距离。如果是今天才刚开始长跑的话,是不可能跟得上来的吧。 但,夕海子一如既往的强势。 「本人弥勒夕海子说到做到,可以不要太过小看本小姐吗。」 她和正她所宣言的一样,一步不落地跟在芽吹身后。从跑步的姿势和节奏的分配来看,可以明白夕海子并不是今天一时起意才开始长跑。她大概是从平时便一直积攒着跑步的经验与体力的锻炼吧。 夕海子虽然一直或是不经思考便挺身突击,或是进行不必要的战斗而经常在任务中负伤,但她的基础能力绝对不低。 「今天的芽吹同学,比起昨天来表情好多了。」 「嘛,稍微想通了点。」 「这是件好事。虽然事情关乎到我们的处境,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也是无可奈何,但现在我们也只能做我们能做得到的事情了。」 「嗯,的确如此。」 正如夕海子所说。我们有我们的立场,只能竭尽全力地活下去。即便觉得生命被轻视,受到了不合理的对待,但只是唉声叹气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 两人一边维持着时速十公里左右的节奏,一边进行对话。 「话说回来芽吹同学,你对弥勒家的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说实话,我几乎什么也不知道。直到与弥勒同学相遇之前,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因为父亲的工作与大赦有所关联,芽吹比起一般人要更了解一些关于大赦的情报。以乃木家为首在大赦内部掌握实权的名家时常有所耳闻,但是却没有听到过『弥勒家』作为话题的记忆。 对芽吹的话语,夕海子并没有生气,只是露出了稍显寂寞的笑容。 「呼……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弥勒家已经没落了啊。」 「话说回来,之前亚耶酱『弥勒家曾经拯救过世界』,有这么说过对吧。虽然我把那当成耳边风了……」 说到底如果真的是拥有拯救过世界这等功绩的家系的话,应该更加有名才对,在教科书与历史书上应该也会有所记述才对。 「芽吹同学,知道在两年前崩塌的大桥上,曾经立有刻上了具有名誉家系姓氏的石碑吗?」 「嗯,我知道。」 虽然与身为宫殿木匠的父亲所从事的工作领域不同,但因为大桥是四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型建筑物,父亲也稍微与之有所瓜葛。 「弥勒家本来,应该是在大桥上留下石碑也不奇怪的家系。」 「……这……」 如果夕海子说的话是事实的话,那就是说弥勒家应该是向世间输送过勇者,又或者是成就了能与之匹敌伟业的家系。 「难道说,弥勒家过去曾出现过勇者吗?」 「不,并非如此。不过,弥勒家在——神世纪七十二年,守护了面临崩坏之威胁的四国。」 夕海子所说的事件,芽吹马上便有了头绪。 神世纪七十二年的大规模恐怖事件——这是在历史的教科书上也有所记载的大事件。 但是,事件的详情无论是怎样的历史解说书上都没有记载。『丧失了正常思考能力的宗教团体,图谋了欲将四国所有人民卷入其中的集团自杀行为』最多也只记载了这等程度的情报。 在知晓了vertex与四国之外的真实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份暧昧的记述,大概是经过大赦检阅的结果吧。广为流传的说法中,镇压了那次事件的乃是赤岭家,但—— 「为那次事件的解决承担起重大职责并贯彻其中的,并不只有赤岭家。弥勒家的祖先也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因此在过去,弥勒家与赤岭家被并称为拯救四国的英雄并为众人所赞颂。然而在那之后,经过一百年、两百年岁月的叠加,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使得弥勒家坠入了没落。到了现在甚至连功绩都不存在于历史的记载之中,我们的权威已经失坠到了这等程度。」 「是,这样的吗……」 「不过,即使已经没落了,本小姐仍旧认为本小姐的家族是富有名誉的。对家族过去拯救了无数民众的这一事实,本小姐一直感到十分骄傲。对祖先身为英雄,而本小姐的身上正流淌着英雄的血脉这件事,亦令本小姐感到无比美妙。这份信念,绝不会让任何人否定。」 楠家虽然有作为宫殿木匠家系的历史,但并不是名家。所以芽吹对于伴随着名家兴亡的烦恼与苦痛,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绝不让自己的信念被否定』,夕海子的这句话语,令芽吹的内心产生了共鸣。芽吹也抱有相同的想法。自己绝非没有成为勇者的资格,必定要成为勇者——只有这份信念,不会让任何人否定。自己的人生道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否定。 「本小姐会树立能让大赦肯定的功绩,必会挽回弥勒家的名誉。虽然防人是危险性巨大、不起眼且令人屈辱的使命,但为了提升家族的声誉,不用说趴在地上爬行,就算是吸啜泥水我也不会犹豫。」 她大概是认真地下定了如此的决心,从语气和神情能得以判断。 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她有事没事就会强调自己是出身名家之女。中意于引人注目与抢人风头。但在另一方面,对于防人这一身在暗处的任务,却从不曾抱怨一句,倒不如说一直都十分乐观。 这出自于弥勒夕海子这位人类所持有的强烈坚定的觉悟。 出自于不管做什么也要向上攀登并且获得地位的决意。 夕海子所抱有的烦恼,与芽吹的从根本上是相似的。夕海子的情况是,与她继承拯救世界之人血脉的自负相反,无法获得周围的好评。芽吹的情况是,与她拥有与勇者相称之能力的自负相反,无法获得大赦的好评。 自负与评价相互背离。 然而夕海子秉持着觉悟与决意,想要将自己的苦恼彻底倾覆。为此积累了无数的努力。能够与作为防人中身体能力最顶级之人的芽吹,在长跑中并排奔跑,正是她努力的证明。恐怕若只说她通过锻炼镌刻在身上的基础体力,不会输给芽吹之外的任何人吧。 「弥勒同学……」 「怎么了?」 「总觉得我好像,稍微变得有点喜欢上你了。」 「哈、哈!!?突突突突然都说了些什么啊!?」 「至今为止弥勒同学给我的印象,横冲直撞负伤过多、有事没事跟我抬杠、尽管如此防人编号却是二十这种微妙的数字,说实在的,稍微有点讨厌。」 「你是 不是有点毒舌过头了!?……嘛啊,你不擅长人际交往这一点,从以前就一直没有变化呢……」 「但是通过今天的交流,我终于明白了。弥勒同学和我其实十分相似。」 能遇见与自己抱有相似的烦恼与意志之人十分令人高兴。 芽吹现在第一次,不是将夕海子仅仅当作防人的一员,而是作为一位伙伴来看待。 「弥勒同学,绝对要实现我们的冀望。我要成为勇者,而弥勒同学要令家族再度复兴……必定要,令这一切成为现实。」 「不用你说本小姐也会这么做的。不过,为此首先要证明本小姐要比芽吹同学更加优秀,从芽吹同学手中夺走队长的宝座。啊—哈、哈!这次长跑比赛也会是我的胜利!」 夕海子突然提升速度,开始跑在芽吹前方。 稍微,有点不爽。 芽吹也狠踩地面,将奔跑的速度提升。不一会,芽吹便追过了夕海子,结果还是芽吹率先跑完了长跑路线的全程、返回了黄金塔。 不久,新的任务开始了。 于灼热的大地之上行走的防人一众,身着异于往常之装束的亚耶身处其中。那身特殊装束被称为『羽衣』。虽然并不具有如战衣一般的身体强化机能,也并未配备战斗用的武器装备,但为了抵抗结界外环境而配置的隔热机能十分优秀。 (……话说回来,这回……感觉结界外的热气要比往常要更为强烈。是错觉吗……) 汗水从芽吹的额头上滑落。是战衣的状态不佳。还是说热气真的变得更加强烈了——? 亚耶也汗流浃背,重复着艰苦的呼吸声。 「没事吧?亚耶酱。」 「芽吹前辈……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我没事的。可不能因为这点困难就说丧气话。本来就因为我的拖累让大家无法快速进军,请至少让我更努力一些。」 亚耶竭尽全力露出笑容。 身为巫女的她与防人相异,在身体能力上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不同。防人们配合着亚耶,以较往常相对缓慢的速度移动着。 然而这份任务本身,没有亚耶在便无法成立。她自身正是任务的中心。 「大家一直都,在如此艰辛的世界中完成自身的使命呢……」 「我们防人,正是为此而不停积攒着锻炼啊。」 芽吹的语气中不再存在迷茫。因自身的任务而恼火,堕落的她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她以积极的态度对待着任务。 (都是多 亏了亚耶酱和弥勒同学……) 如果让夕海子听到的话大概又会得意忘形,所以绝对不会说出口。但是,芽吹的内心确实是如此认为的。 芽吹凡事总是自己一个人去坚持完成。勇者候补生时代的训练也好,防人的使命也好,都独自一人掌握纯熟。成为部队的队长以来,与他人的共同作业变成必要,但对芽吹来说防人的队员既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队员是为了达成任务的力量,不过是武器罢了。 正因此,芽吹一直是独自一人。不依靠任何人、拒绝所有人的支撑,在不存在携手同行之人的道路上独自一人持续冲刺着。 一边咬紧了牙关。 一边拖动着双腿。 独自一人。 但在现在——都是多亏了伙伴们。芽吹怀抱着如此的想法。 芽吹恐怕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周围人们的存在、以及她们给予自身的支撑。 「——芽衣前辈,请问你有听说过羽衣传说的故事吗?」 亚耶一边用手抓住『羽衣』的下摆一边说道。 「羽衣传说?不,我不知道。」 「是人类偷走了天女的羽衣的故事。」 亚耶一边像是拖着自己的双腿一般前行,一边对那个传说进行说明。 在某片湖内,从天上下凡的天女沐浴于其中。看到此情此景的男人,偷走了她的羽衣、将羽衣藏了起来。因为失去了羽衣,天女变得无法再返回天上。于是她开始在地上生活,与偷走羽衣的男人成为夫妇,生下了四位小孩并组成了家庭。然而某一天,天女找到了被藏起来的羽衣。她把男人与孩子们留在地面,回归了天上。而被留在地上的男人与孩子们,日夜不休地哀叹哭泣着…… 「真是个相当任意妄为的故事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将羽衣偷走藏起来的男人相当任性,留下孩子们不管的天女也相当任性。不过,根据某处传承所言,似乎天女回归天上之后,心念不停哭泣的孩子与丈夫,于是一年仅有一次会与丈夫和孩子们再度相会。如果天女真的心系于丈夫与孩子的话……天女,是真的自己想要回归天上的吗。」 神话传说在大多数场合,没有关于登场人物心情的描述。所以天女真正的心情谁也不得知晓。 不过——为何大赦,要将巫女穿着于身的装束,冠以用于回归天上的神具之名呢。芽吹在其中感受到了细微的不祥之意。 「呀啊啊、救命啊芽芽~~!!来了啊啊啊!星屑来了啊啊啊!!」 雀尖叫着抱住了芽吹。 看来能够闲聊的时间结束了。 「护盾队以国土亚耶为中心展开护盾!!我们的任务是,将巫女平安无事地送达目的地!」 像是呼应着芽吹的号令,护盾型防人们将各自的盾牌巨大化,组合在一起。 「芽芽~~~我们会防住星屑的!但是如果像之前一样的大家伙出现的话,绝对要保护我啊啊啊!!」 还是一如既往地依赖他人,但是能说出『会防住星屑』这种话,雀也逐渐在改变自己也说不定。如同芽吹一般。 「本小姐就在盾牌外面战斗吧!」 「也让老娘到外面去战斗!可以吧,楠!?」 夕海子与雫离开到盾牌覆盖的范围之外。 对夕海子那横冲直撞的行动,芽吹并不像以前那般感到恼火。因为芽吹知道了,她也与芽吹同样,为了自身的梦想而拼上了性命。 而雫则遵守着之前订下的约定,规矩地听从芽吹的指示,现在也会好好等待行动的许可。虽然shizuku既粗暴又冲动,但绝对不是任意妄为的人。 芽吹心想—— (这个队伍……这些同伴们,不是意外的挺不错吗?」 紧接着,芽吹向部队全员发出指示。 「给予弥勒同学与雫战斗许可!编号一至六,以及弥勒夕海子与山伏雫,在盾牌外与星屑进行战斗!铳剑队的其他人,在盾牌内部应战!这回也决不出现哪怕一位牺牲者,就这样将我们的使命完成吧!!」 手持铳剑的防人中有一半都离开护盾的遮蔽在外面与星屑战斗,另一半则透过盾牌的缝隙用铳剑的尖端释放突刺,将星屑们一个接一个击倒。 保持着盾牌的展开,防人与巫女逐步前行。 不久,众人便抵达了植下种子的预定地点。这一回作为新阶段的初次任务,并不需要移动至距离巨壁太远的位置。 在护盾型防人盾牌的包围之中,亚耶取出储存在罗摩内的种子,埋到地里。随后,亚耶便开始咏唱祝词。 「地津主神,所谓甲子,树之荣根也。待于根,为祭于地。地者、妻也,祭于妻、所谓待于寝者也。然则心善……」2 与庄严的吟咏声一同,从埋下种子的地面中,翠绿的芽苗涌现。 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仅由一粒种子所产生的那等大量的树芽逐渐将地面覆盖。不仅是在盾墙包围内侧的地面,连盾墙之外的大地上都有无数细小的树芽接连而生。 在盾墙之外与星屑奋战的芽吹,也注意到了从地面生长而出的植物。在本来植物应该无法生存的烧却糜烂的土壤之上,绿色的生命前赴后继地绽放生机。 「成功了吗……!?」 植物的芽正渐渐覆盖大地。仿佛是将大地原本的热量都吸收殆尽似的,为绿意所覆盖的部分上不再感受得到灼热的气息。 赤红的地面为翠绿所掩埋。 大地逐渐重现生机。 有范围相当广阔的土地,都为娇嫩欲滴的花草所覆盖。 那是无比神圣而又无比美妙的光景。防人们的目光不禁为之所夺,甚至忍不住惊叹。 所以,才没能察觉得到。 因为被覆盖大地的绝美翠绿夺走了 视界,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能察觉得到的那巨大的天敌,防人们在不经意之间容许了它的接近。 「唔噢噢啊!?」 在空中飞舞的是雫那娇小的身躯。像是无数球体串联而成的巨大尾部,将她一击击飞。 在防人一众的面前,拥有携带凶恶毒针之尾部的巨大怪物之身姿,出现了。 「天蝎座(scorpion)vertex……」 芽吹从口中吐出那位天敌的名号。 冠以星座之名的十二尊vertex之一。 天蝎座的vertex,即使是过去由勇者们面对它时,它仍造成了无比巨大的被害,曾从大赦神官之处如此听闻。 防人们所抱有的星星点点之希望,一瞬便被绝望染尽—— 译注 1.标题的意思是,地位高贵的鹰再怎么饥饿也不会吃人类种的稲穂,人穷志不穷的意思。中文有类似的话是:泽雉虽饥,不愿园林。 2.出自大国神甲子祝词,原文如下,本作中有所改动,翻译按照本作中来的。 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是,地津主神、被称作甲子,指的是树那繁茂的根须。等待根须(的生长),又可以说成是广为祭祀土地。土地,就是妻子,因而祭祀土地就相当于等待妻子睡觉一般。 甲子(ki no e ne)→树那繁茂的根须(ki no sa ka e ru ne) 根待ち(ne ma chi)→地を祭る(chi wo ma tsu ru) 地→妻 根待ち(ne ma chi)→祭祀地→寝待ち(ne ma chi)→等待妻子睡觉 原文: 地津主大己贵神夫甲子とは气の荣る根を云。根待は普く地を祭事ぞ。地は则妻なれば是を祭るを寝交待と云。然り心善子孙を授老て大国神の徳に叶ふ谨み谨み恐み恐み申す。 第一卷 第五话 丛云遮月,骤风摧花 带着国土亚耶,除了芽吹她们以外的防人们逐渐撤退。 「还要救下shizuku,将她也带回去。决不会让我的部队出现牺牲。」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在防人的枪击中重复着碎裂与再生的天蝎座(scorpion)vertex,芽吹将内心的决意化作言语。 「啊——真是的~~!知道了啦,既然如此我也要跟着芽芽!!」 带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雀如此说道。 「雀赶快往巨壁的方向逃跑吧。没有让你也一起赴险的必要。」 「我也明白啊!这是赴险也一样,逃跑更好也一样,我都明白!再继续待在这种地方的话绝对会死的,我真的很害怕!但是又怎么可能丢下芽芽一个人逃走!没有盾牌的话,又要让谁来掩护芽芽!而且shizuku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雀一边哭喊着,一边架好盾牌。 「正如雀同学所说,芽吹同学。不能就这么放着你和shizuku同学不管。所谓不作出任何牺牲,意味着包括芽吹同学,你也绝不能在这里牺牲才对。」 夕海子也与芽吹并排站立,架起铳剑。 (真是不错啊……这种感觉) 与同伴一同、拯救同伴、守护同伴—— 在这回的任务也一样,芽吹绝对不会认同谁沦为神的牺牲品。 ◆ ◆ shizuku的身躯被抛到半空中,防人们的脸上浮现出绝望。 现出身形的异形存在。 凶恶且绝对的人类之天敌。 将死亡与不可理喻凝缩具现的怪物。 被冠以星座之名的存在——vertex。 身处盾墙之内的防人们,为透过盾牌缝隙见到的巨大身躯而感到惊愕。在盾墙外与星屑们战斗的防人们,也对其战栗不已。 面对天蝎座(scorpion)vertex,包括芽吹在内的所有防人们都陷入了僵直。 率先摆脱僵直的,是仅在生存本能上出类拔萃的雀。 「呀啊啊啊———!!救命啊芽芽———!!vertex,出现了啊———!!」 雀的绝叫从盾墙内传出。 多亏这声绝叫,芽吹清醒了过来。没有继续陷在思考停止之中的空暇了。敌人是防人完全无法对抗的强大存在。只是一瞬间的判断延误都会要了大家的命。 「怎么办!?怎么办啊、芽芽!?是vertex啊!」 对哭喊着的雀,芽吹沉声一喝。 「冷静下来,雀!那并不是完全体的vertex。」 尽管完全体vertex总共有十二尊之多,但听说它们已经全部被当代的勇者们击破了。虽然vertex能够源源不断地再生,但要作为完全体完全再生仍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完全体不可能这么早成型的。 因此现在存在于众人眼前的怪物,大概与之前出现过的射手座(sagittarius)vertex一样,都是在内部并不持有核心的非完全体吧。 即便如此,它对防人们而言也仍具威胁。 天蝎座挥舞起巨大的蝎尾,打算将防人们横扫一空。 「护盾队!!防备攻击!!」 与芽吹的声音几乎同时,护盾型防人们紧紧抓住自己手上的盾牌,准备承受来自天蝎座的攻击冲击。 然而,敌人的力量是压倒性的。 仅是蝎尾一甩便轻而易举地令盾墙崩坏,护盾型防人们直接为冲击所弹飞。失去了盾牌的守护,在其中毫无防备的其余防人与亚耶的身姿便被暴露了出来。 (糟了……!!) 如果亚耶被天蝎座盯上了的话,大概会连躲避攻击也做不到仅一瞬便被杀死吧。被凶恶的尾针贯穿的巫女的样子在芽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天蝎座的蝎尾,已经瞄准了亚耶。 「——不会让任何人死去的!!」 比尾针刺向亚耶的动作还要迅速,芽吹像是要将亚耶摁倒在地似的护住了她。在间不容发之际成功躲过了尾针的刺击。 「谢、谢谢你,芽吹前辈。」 虽说亚耶出言感谢芽吹的救助,然而芽吹却因认识到这是自己的判断失误,而不禁咬住了嘴唇。两个人都一起倒在地上的话,在让亚耶起身逃走之前,就都会被尾针的第二击杀死。 「芽芽死掉的话,不就没有人能来保护我了吗———!!」 与呐喊声一同,雀一边哭叫着一边站在了亚耶和芽吹的身前。 「雀……!」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来了————!!」 来自尾针的第二击,并非朝着亚耶与芽吹,而是转而袭向了站在两人身前的雀。 「就是这里————!!」 雀朝着前方像是扑垒一样飞扑而出。在距雀的头部仅有咫尺之差的上方,像是仅隔着一层纸的厚度似的,尾针破风而过。虽说躲过了针击,雀却整个人往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噗噶啊!」 雀发出了没出息的叫声。如果地面仍是没有植物覆盖时的灼热状态的话,恐怕雀的脸已经被重度烧伤了。 雀在脑海中想象出数种最糟糕的情况,根据这些情况本能地选出了生存概率最高的行动模式。她预想到了『若是用盾牌从正面阻挡尾针的话,会被连人带盾一同贯穿』这种情况。并推断出,在能采取的行动中生存概率最高的一种,便是整个人向前方飞扑而出。 雀立马便从地上起身。眼前,尾针的第三击正在迫近。 「哇啊啊啊!」 雀架好盾牌,然后在尾针要击中盾牌的那一瞬间,略微地向后方一跃。与此同时,令盾牌的角度倾斜。借此将尾针攻击的威力分散后,雀成功回避了第三次的攻击。 「再来的话会死的!已经不行了再来的话会死的!下回真的会死的~~~!!」 即使嘴上这样说,雀仍旧不断地险而又险地好几次回避了天蝎座的攻击,顽强地生存着。就像为了抓住一线生机而拼命逃窜的小动物一样。 多亏雀将攻击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芽吹成功地带着亚耶与天蝎座拉开了距离。与此同时,芽吹聚集起手持铳剑的防人,摆出一齐射击的阵势。 「铳剑队,瞄准!开火!!」 从防人们的铳剑发射出来的十数发子弹,对天蝎座前方的部位——那让人联想到脸部的部位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虽说vertex是否拥有痛觉仍旧不明,不过尾针的攻击还是因此而一时停止了。 「芽吹同学,成功了!就这样一口气——」 「不,不要继续攻击!该撤退了!」 对芽吹的话语,夕海子虽然在一瞬间露出了不满的脸色,但马上就又转变成了理解的表情。在以前遭遇射手座(sagittarius)vertex仿的时候,便已经认识到了它们的恐怖。就算让它遭受到一点损伤,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使用种子生产植被的实验已经成功。目的已经达成了。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让所有人活着回去!) 天蝎座vertex被破坏掉的部分,不一会儿便开始再生。再生结束的时候,大概又会重新袭向防人们吧。 「芽吹前辈……」 对露出不安表情的亚耶,芽吹尽可能地表现出一如寻常的样子说道。 「没事的,亚耶酱。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然后芽吹又面朝周围防人的方向,扬声高喊。 「开始撤退!接下来将我所持有的指挥权,转移至除我以外的七名指挥官手中!编号二至八的指挥官,率领其他防人与巫女,一定要全员活着抵达巨壁!」 芽吹以外的七位指挥官型防人,点头接受了指示。 因为某些理由导致芽吹无法执行部队全体指挥的场合,就会由其他七位指挥官型代为执行指挥。正是为了这种时刻,她们才被冠以了『指挥官型』这一名号。 「行动开始!」 与芽吹的号令声一同,防人们与亚耶一同开始朝着巨壁的方向奔行。亚耶的身旁会一直有三人以上的防人跟随,维持着从星屑的攻击与奇袭下守护亚耶的态势。 即使其他的防人已经开始撤退,夕海子仍旧留在芽吹的身边。 「芽吹同学。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因为天蝎座的攻击停了下来,雀也回到了芽吹的身边。 「得、得救了!芽芽、我们快逃吧!马上就逃吧现在就逃吧第一个就逃吧~!!」 芽吹左右摇了摇头。 「我要给撤退队伍殿后,要从天蝎座的威胁中守护部队全体。而且——」 芽吹望向被天蝎座尾部的一击扫飞,倒在地面一动不动的shizuku。 「还要救下shizuku,将她也带回去。决不会让我的部队出现牺牲。」 shizuku并没有为尾针所贯穿,应该还活着。但是不知能否靠自身维 持行动。 要不断避开天蝎座的攻击,将失去意识的shizuku回收。并且还要一边抱着shizuku,作为部队的殿后从天蝎座的攻势下持续守护其他防人们。简直是困难与危险到了无可理喻的作业。 然而,为了让防人们的被害程度下降到最小限度,果然还是不得不做。 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啊——真是的~~!知道了啦,既然如此我也要跟着芽芽!!」 「雀赶快往巨壁的方向逃跑吧。没有让你也一起赴险的必要。」 「我也明白啊!这是赴险也一样,逃跑更好也一样,我都明白!再继续待在这种地方的话绝对会死的,我真的很害怕!但是又怎么可能丢下芽芽一个人逃走!没有盾牌的话,又要让谁来掩护芽芽!而且shizuku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雀一边哭喊着,一边架好盾牌。 「正如雀同学所说,芽吹同学。不能就这么放着你和shizuku同学不管。所谓不作出任何牺牲,意味着包括芽吹同学,你也绝不能在这里牺牲才对。」 夕海子也站到芽吹身旁,架起铳剑。 「雀……弥勒同学……」 芽吹的左右两侧,夕海子与雀并排而立。 (……究竟是从何时起,变成这样的呢……) 有人与自己并肩作战。并不是仅仅因为同属一个部队同处一个状况而被硬塞到一起的『同类』,存在于此处的,是相互信任的『同伴』。 不错。 确实不错,芽吹如此想。 夕海子「呼哼」地在脸上浮现出大胆无畏的笑容,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丰臣秀吉在被称为『金崎撤退战』的战役中担任殿后的职责,而后出人头地……大概就是这样。担任殿后也好,救助负伤的同伴也好,可都是无比的功勋啊!」 对这富有夕海子风格的发言,芽吹露出苦笑。 「那么,就先一起把shizuku救出来吧!」 芽吹将视线转向shizuku的方向——然而,直到刚才shizuku还躺着的地方,已经失去了她的踪影。 在这之后,仅在一瞬之间,实在是过多的事态接踵而至。 芽吹她们为了寻找shizuku的行踪而环视四周。与此同时天蝎座结束了再生,重新开始发动攻击。粗重锐利的尾针瞄准了芽吹一众。雀发出了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悲鸣。芽吹三人为了躲开敌人的攻击而正要进行跳跃。然而比芽吹她们的反应还要迅速,shizuku跳上了天蝎座的尾部,用铳剑的锋刃向尾部发出突刺。 「这只该死的大虾……!还真带劲啊,刚才的那一击。老娘怎么能不好好回礼呐!」 shizuku根本用不着芽吹她们进行救助,不仅自己恢复了意识,甚至还开始了对敌人的反击。 「咧啊啊啊啊啊!」 保持铳剑的尖端刺入尾部的状态发射子弹,再横向将尾部斩开。然而这还是不足以将尾部整个切断。天蝎座挥舞巨尾,将shizuku甩了下来。shizuku在半空中调整姿势,平安无事地在芽吹的身旁着地。 「shizuku~~~!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雀一边哭喊一边说着,shizuku则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雀。 「别用那张脏脸冲着我,至少给老娘把眼泪鼻水擦掉。话说,老娘活着就让你这么高兴吗?」 「因为因为,如果shizuku还晕着的话就不得不抱着shizuku逃跑,那样的话要活着回去绝对会变得更加困难啊啊!shizuku能够自己行动真是太好了~~!」 「……你这家伙……还以为你是不是在担心老娘,结果还是在担心自己啊。嘛,该说这就是你的风格吗。」 下个瞬间,天蝎座巨大的尾针,再度向芽吹一众突刺而出。 「哇啊啊啊啊啊!!」 与雀的叫喊声同时,四人一齐跳离原地回避了天蝎座的尾针。紧接着,vertex的尾部动作由突刺转变为横扫,朝芽吹与夕海子迫近。 「库……!!」 虽说芽吹与夕海子都以铳剑作为盾牌,避免了遭受尾部的直击,却也还是被那惊人的威力吹飞,狠狠地摔到了地面上。 雀悲鸣似的叫喊出声。 「唔唔……」 虽说芽吹险而又险地采取了受身,但如果反应再迟一点的话,全身的骨与肉都会被击碎的吧。 但是,现在没有停下来的闲暇。芽吹立马起身,以跳跃避开了尾针的追击。 「别忘了这边还有老娘在啊!」 shizuku用铳对天蝎座进行狙击。防人铳剑的子弹,最多只能对vertex造成少许损伤。尽管如此,将袭向芽吹她们的天蝎座的尾部攻击错开,这种程度的威力还是有的。 芽吹四人再度聚集到同一地点。 「唔唔……刚才的那一击,可真是要命……」 虽说并没有直接承受那一击,芽吹和夕海子也仍旧遭受了巨大的伤害。特别是夕海子,不知是否因为在落地时受身失败了,此时正用手按住肩膀,脸庞也因感受到的苦痛而扭曲。 「总而言之,天蝎座尾巴上的那根针太可怕了!被刺中一次绝对会死的!」 雀泪眼汪汪地说着,夕海子也忌惮地望着天蝎座。 「的确如此,如果没有那根针的话,我们也能轻松许多吧……」 「——就由我来斩断吧。将那条尾巴和那根针一齐。」 「楠。能办得到吗?」 「嗯,我认为能办得到。只要有你们的协助的话。」 芽吹将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情告诉了三人。她们相信芽吹的实力,认同了芽吹的方案。 「那么……我们上吧。」 天蝎座全不在意芽吹她们的盘算,毫不留情地伸长蝎尾将尾针突刺而出。 「只有这一次哦!这样危险的举动,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了啊啊啊~~!!」 雀一边叫喊着一边使用盾牌,将天蝎座的尾针架开了。 这个瞬间,天蝎座的尾部向芽吹她们逐渐接近。只要拥有绝妙的平衡感与动态视力,就有可能搭上那条巨尾。一如先前的shizuku那般。 芽吹飞跃而出,乘上了天蝎座的尾部。 (像刚才的shizuku一样,仅凭这把铳剑的话,单纯的攻击也无法给与尾部多大的伤害。不过——) 天蝎座的尾部的形态就像是许多球体连在一起那般。芽吹用铳剑的刀刃斩向那些接续部位。球体的连接部分,应该比球体本身要更加纤细,更容易切割才对。 不过,即使接续部分相对纤细,也无法仅凭一击便将其切断。芽吹只能向天蝎座尾部的接续部位一而再、再而三地释放斩击。 天蝎座忽然用惊人的力度挥舞起自己的尾巴。芽吹无法站稳,被叩落到地面上。 「咕……!」 因为被尾部抽击到坚硬的地面上所产生的冲击,令芽吹的表情扭曲。但是,只尝试了一次又怎么能让芽吹放弃。毅力与重复,才是她的信条。芽吹立马起身,回到了雀所在的位置。 「雀,麻烦你再来一次。」 「诶诶诶!?」 瞄准了芽吹,天蝎座的尾针再度迫近。 「真、真的是只到这一次为止了!这样危险的举动,不会再有第三次了啊啊啊~~!」 雀使用盾牌,又一次架开了天蝎座的蝎尾,芽吹也又一次飞跃至天蝎座的尾部之上。为了让这回不会再那么简单就被甩下来,芽吹并没有站在上面,而是紧紧地抱住了天蝎座的巨尾。 芽吹一边抱紧蝎尾,一边用铳剑的刀刃,像是削割似的不断地斩向尾部的接续部位。 不知是否认识到无法再将芽吹甩下来,天蝎座将尾部蜷曲,似是要用尾针刺穿正搭乘在尾部上的芽吹。 不过,shizuku与夕海子协力将枪口对准尾 针进行狙击,用子弹将瞄准芽吹的攻击错开。 「真是,要是这把枪的威力稍微再强一点的话,也用不着这么辛苦!就算向那根针射击、要将它弹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啊!」 「请抓紧时间,芽吹同学!我们坚持不了太久!」 「知道了,就差一点!」 在shizuku与夕海子用狙击错开针的攻击期间,芽吹也持续不断地劈砍着天蝎座尾部的连接部位。 「这下就——结束了!!」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天蝎座的蝎尾终于被从中途斩落、一分为二。芽吹纵身一跃,从蝎尾上飞落而下,在三人附近着地。 因为在蝎尾上时不断地被叩击至地面,芽吹也变得遍体鳞伤,但这样一来,敌人的攻击力就被大幅度削弱了。 「接下来就只需要注意尾部的鞭击,在部队的最后方一边维持守备一边撤退吧!」 「终于能逃跑了~~~!!」 「将尾巴斩落的任务……应该由本小姐来完成才对啊!!又被芽吹同学把功绩抢 走了!」 「喂,半吊子大小姐!别在那说些废话,赶快撤退了!」 shizuku抓住夕海子的手腕将她拖走。四人向先行离开的防人部队的方向赶去。 之后,她们便一边守护着部队的最后方,一边朝着巨壁的方向不断前进—— 「芽吹前辈、弥勒前辈、雀前辈、shizuku前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 亚耶止不住泪水,紧紧抱住了芽吹。 芽吹等防人三十二人与巫女亚耶,全员存活回到了结界之内。 「太小题大做了,亚耶酱。」 「这才不是小题大做!芽吹前辈你们,不但担负着最危险的殿后!而且,这回可是连那尊天蝎座vertex都现身了啊!我究竟有多么担心前辈你们……唔……」 为了令亚耶最不易遭受星屑的攻击,撤退时亚耶一直身处防人部队的中心部。在那里无法看到芽吹她们所处的最后方。因此无从知晓最后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亚耶在撤退时一直处于不安之中。 芽吹她们虽然活着回到了结界内,但绝不是毫发无伤。身上积累着擦伤、刃伤、烧伤、甚至还有流血不止的地方。 虽说拥有致命性攻击力的尾针被芽吹斩落,但这并不意味着天蝎座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即使失去了尾针,天蝎座那巨大的尾部也是拥有充足破坏力的凶器。因那挥舞着的蝎尾芽吹她们无数次被扫飞,并被狠狠地砸到灼热的大地之上。即使如此,四人还是一次都没有让天蝎座靠近过防人部队的主队列。 不过身上伤痕累累的,也并不只有坚守殿后岗位的芽吹一众。其他的防人们,也都在一边保护着亚耶一边撤退的途中,不得不与大量星屑进行交战。拜此所赐防人全都处于负伤状态。 然而——死者人数为零。 不仅没有让任何一人死去,这回的使命也成功达成了目标。 芽吹看着遍体鳞伤的防人全员,说道。 「大家,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能够活着回来。」 抛去被托付了部队的队长立场等等,芽吹真心为在这里的所有成员都能平安无事而感到高兴。 不论大赦怎样对待她们,防人们每一个人都好好地活着。 她们是绝不会出现在表面舞台的人物。是既朴素又不起眼,然而却背负着痛苦而又危险使命的一次性道具。大赦那群人大概连防人们各自的个性都没有好好把握吧。她们并非拥有名字的花儿,而是被以『杂草』一语概括的像草一般的存在。 然而即使身处于无法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暗处,她们每一个人仍都拼命地活着。 怎么能让这些生命轻易的逝去。 「你在说什么呀。该道谢的应该是我们这边才对,楠同学。」 指挥官型的其中一位少女,果然也是浑身残破,但在那遍布擦伤的面容之上却浮现出了笑容。 「我们能一直活下来走到这一步,都是多亏了楠同学。是楠同学一直都以不让我们死去的方针,来执掌部队的指挥啊。」 其他的少女也以开朗的语气说道。 「而且我们能一直保住性命,都是因为有好好地进行训练,通过训练变得更强。而能够不断变强,也都是多亏了有楠同学在这里。楠同学一直都拼尽全力去训练,看到那样的楠同学,我们也觉得自己不努力是不行的。在这次任务开始之前楠同学的训话,也非常振聋发聩。」 「自己的身体不得不由自己来守护……真的是正如楠同学所说。」 说出这句话的,是在这回的任务开始之前,在训练中被芽吹击倒的少女。 「大赦的人们,也似乎都觉得我们不管落到什么样的下场都无所谓。那样的话不好好变强,让自己能存活下来是不行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楠同学在训练当中也很严厉,要在楠同学的训练中坚持下来真的是很辛苦。但是,正是多亏了那些训练,我们现在才能这样活着啊。」 防人们异口同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谢谢你们。」 芽吹除了这句话什么都说不出口。 仍是勇者候补生的时期也好,被编入一般中学校之后也好,芽吹一直都孤身一人。不仅是因为她自己将孤独视为理所当然,还因为几乎没有人,能跟得上她那过于禁欲主义的生存方式。 在这个防人部队中,也一样不存在能完全跟得上芽吹的步调与她并肩而行的人。所以在接下来,她也仍旧会独自处于先锋继续前行。然而,虽然没有能与她并肩而行的人,但要说一边注视着她的背影、一边紧跟在她身后前行的人的话——现在,就在于此处。 有三十一位防人们,正跟随在芽吹的身后。 并非只有能并肩而行的人才是同伴。 在身后追随自己的人,也是同伴。 跟在芽吹身后前行的人们,也同样支撑着芽吹。 「大家,真是谢谢你们……」 再一次,芽吹向着自己的『同伴』们,吐出自己最真挚的话语。 芽吹、雀、夕海子、雫四人,于大束町处于大赦管理之下的医院住院,并在那里接受精密检查。 她们的负伤比其他所有防人都要严重,而且在身上还发现了轻度的烧伤。 「……这是……」 来到医院的女性神官,接受了关于芽吹她们身体状况的报告之后,漏出了些许的疑惑之声。虽说如此,因为脸庞为假面所隐藏,无法准确地推量出她的心情。 至今为止的调查任务当中,没有一位防人曾出现过烧伤症状。 在先前的任务中,芽吹感受到了比至今为止在结界外感受到的更强的热气。这并非芽吹的错觉。 结界之外的灼热,已经超越了战衣的耐热性能所能抵御的范畴。 随后,芽吹她们四人,不得不在治好烧伤与其余伤势之前维持住院。 住院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芽吹如此主张。如果有躺在床上的时间,就应该将那些时间拿来锻炼。只要有一天没有坚持锻炼,取回原先的状态便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为了成为勇者,根本就没有住院的空暇。 然而大赦并没有听取芽吹的意见。「备战下一回的使命,进行充分的休息也是必要的任务」芽吹被如此告知。 休息。 多么让人听不习惯的词汇啊。 芽吹躺在床上,困惑无比。 (休息……就算这么说,到底要做些什么才好?) 对至今为止一直在生活方式上维持着分秒必争状态的芽吹来说,所谓『休息』便只有在训练与训练之间的空隙(interval)。 一天的时间里什么都不做,让身体休息下来。以此养精蓄气——芽吹从未曾拥有过这种想法。 但是既然已经被大赦下达了休息的命令,从医院脱身便是不可能的。 芽吹费尽心思的结果—— (好,这段时间就拿来进行意象训练[imagine training]和战术学习吧。) 如此下定了决心。 虽然在别人眼中,这恐怕完全与『休息』搭不上边就是了。 正当芽吹在床上阅读集团 战中部队行动方式的相关书籍时,对面床位上的夕海子向芽吹搭话。 「芽吹同学就像鲣鱼一样呢。」 「……哈?鲣鱼?」 芽吹露出诧异的表情,夕海子不知为何变得满脸得意。 「啊啦,芽吹同学不知道吗?鲣鱼要是停止游动的话就会死去。而芽吹同学则是不一直坚持努力的话就会感到不顺心,简直就和鲣鱼一样。」 「不不,弥勒同学。对着女孩子说她就像鲣鱼一样究竟算怎么回事?」 在芽吹相邻床位的雀,无可奈何似的说道。芽吹她们四人的床位是在同一间病房之中。 「这、这是在夸奖芽吹同学啊!像鲣鱼一样,难道不是无比美妙的赞誉吗!」 「与其拿鲣鱼来作比喻,还不如拿蜜柑来作比喻绝对要更好!」 「这都是在较什么劲啊!?」 「没错吧,芽芽!比起被比作鲣鱼还是被比作蜜柑更让人高兴对吧!?」 芽吹,打心底里觉得哪边都无所谓。 在芽吹斜对角床位上的是雫。现在变换了人格,温顺的她正表露在外。 「……被比作拉面。更高兴。」 雫轻声细语地嘟哝了一句。虽然正处在争执之中的雀和夕海子似乎没有听到,芽吹却将雫那细微无比的声音收入了耳中。 「怎么样,芽芽!快回答吧!蜜柑和鲣鱼,你觉得哪一边更好!?」 雀在站在床上喊道。 正好那个时候,病房的房门被打开了,亚耶进入了病房内。 「呼呼,雀前辈、弥勒前辈。连在病房外面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哦。」 亚耶忍俊不禁地说道,雀和夕海子听言,便都满脸通红地安静下来了。 作为探望的手信,亚耶带了些水果过来。 「虽然没有鲣鱼,但蜜柑的话倒正好有一些。来,雀前辈,请用。」 「太谢谢你了、阿亚亚~!我的身体正陷入蜜柑不足的状态呢~!」 雀用从亚耶那里收下的蜜柑磨蹭脸颊。 「哼……那好吧。要是出院了,就让本小姐的执事阿尔弗雷德为我们举办一场鲣鱼派对。一定会是符合名家弥勒家身份的优雅派对!」 「那个大小姐设定,果然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吧。假想(imaginary)执事什么的也是。」 「所以都说了才不是设定,雀同学!只要凭借本小姐的活跃,让弥勒家复兴了的话……这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亚耶满脸欣慰地注视着两人的一言一语。 「那么国土同学,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没有我们在的话,任务也没办法顺利开展不是吗?」 「虽然芽芽的确对任务是必不可少的,但没有弥勒同学在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 「雀同学……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都要在你睡着的时候把蜜柑汁滴进你的眼里。」 「不要啊啊啊!滴蜜柑汁的话,真的会很疼的啊啊!救救我芽芽~~~!」 真是喧闹不止的病房。 不过这种喧闹,并不让人不快。 「关于各位的使命,大赦似乎还在对下一次的实行日期进行讨论。不管怎么说,在芽吹前辈你们完全恢复之前是不会有任务的。现在就请静下心来好好让身体休息一段时间吧。」 「其实都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也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不行!伤势与疲劳都是会在身体内不断积累的。如果芽吹前辈你们的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的话……我……」 渐渐地,亚耶的眼中渗出了泪水。 「啊~,芽芽把阿亚亚弄哭了~」 「才、才没有弄哭!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总而言之,下一回的使命似乎还为时尚早。 看样子芽吹只能暂时在这间病房中,度过一段无聊的时光了。 在芽吹她们的病房,每天都会有人来探望她们。 最常来的是亚耶,她几乎每天都会造访这间病房。 并且每三天一次,其他防人们也会络绎不绝地来到病房。 「楠同—学、来看望你了哦!」 「将近三十人一起进来的话,病房变得好窄!」 「呐—呐—,你们和那只蝎子vertex是怎么战斗的啊,楠同学?」 「明明像我这种都怕得稍微有点漏出来了……真是太厉害了喵—。」 「好的好的,在走廊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入病房。面会要按顺序哦~。」 然而面对群聚而至的防人们,芽吹用「有过来探望的空暇的话,还不如拿来训练」这句话,全部一脚踢开了。 虽然用的是如此直截了当露骨的说法,大家也都是和芽吹一同生活过的过来人,都相当理解她的性格。 「啊哈,真是符合本队值得骄傲的队长风格的发言呢。」 「赶快出院回来吧。没有楠同学的严格训练,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芽吹稍微笑了出来,并向她们说道。 「……马上就会回去的。不管是我自身也好还是你们也好,都不能让身体迟钝下来啊。」 仅有一次,那位女性神官十分唐突地来到病房。 是因为下一回任务的实施日期终于被决定,为了进行传达而前来的吗,芽吹因此挺直了腰板。 然而她却对任务的事情一言不发,仅仅是对芽吹她们四人的伤势进行诊察,对身体进行触诊而已。 她尽可能地诊察了四人的状态之后,也没有与芽吹她们进行会话,便离开了病房。 「……究竟是怎么了,刚才的?」 夕海子和雀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雫稍稍歪了歪脑袋,轻声道。 「…………探病?」 难道真如雫所说,她那是打算以她自己的做法过来探望的吗? (……不,没可能的。只将防人视为道具的那位神官,又怎么可能会担心我们的事情。) 大概只是为了决定下次任务的实施日期,才前来察探我们的恢复情况吧。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从大赦那里还是没有下回任务的通知被传达下来。 正要讨论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时候,亚耶过来探望了,还带来了一块锁头。 「这是,什么?」 芽吹满脸疑惑。 那是一块尺寸稍大的挂锁。 「这个呢,芽吹前辈。现在在防人的大家之间十分流行哦。是旧世纪在黄金塔进行的一种祈愿的方式。在锁头上写上相互重视的人之间的名字,再把锁头锁上。听说这样一来,写上名字的人们之间的羁绊便会永远持续下去。」 「欸……」 「虽说原本似乎应该是恋人之间把名字写上去才对。但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之间把名字写上去,装饰在塔的展望台上。旧世纪时祈愿所用的锁头是心形的特别形状,但实在是没办法自制到那种程度,就改用成普通的锁头了。」 「好有意思的样子!既然大家都有写的话,那我也要写!」 在一旁聆听的雀,接过亚耶带来的锁头,开始用记号笔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加贺城雀……好的。给,接下来是芽芽。」 雀向芽吹递出笔与锁头。 「我……就不用了吧。」 「诶—,只有我写了的话,总觉得好寂寞啊。拜托拜托,芽芽也写吧~。」 结果,耐不住雀的纠缠,芽吹也在锁头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楠芽吹。 「啊啦,芽吹同学写了的话,本小姐也不得不写了呢。」 夕海子也凑过来在锁头上写上名字。 「好了,弥勒夕海子……这样。呼呼、用衬得上弥勒家的既优美又庄严的字体写上去了。」 「不,为什么只有『弥勒』这两个字写得这么大啊?」 「这是当然的,雀同学。正因为弥勒家的伟大,书面上也不用大字体来表现可不行。」 「……这么大简直碍事。擦掉吧。」 「果然不往雀同学的眼睛里滴些蜜柑汁进去不行呢!!」 「不~要~啊~!!」 雀与夕海子在床上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旁边的亚耶也在锁头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国土亚耶……嗯。雫姐也请写吧。」 向着正在床上读书的雫,亚耶伸出了笔与锁头。 「……我?」 雫愣了一下。 「是的,正是如此。机会难得,把大家的名字都一起写上去吧。」 面对微笑着的亚耶,雫点了点头。 然后,将『山伏雫』与『山伏shizuku』这两个名字写了上去。 「……大家的。名字的话……那孩子的份也。」 这样一来,六人的名字排列在锁头之上。 亚耶像对待宝石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锁头捧在手中。 「如果在至今为止的使命当中失去了哪怕一个人,这里就无法写上六个人的名字了。这真的是,像奇迹一般美妙的事情。大家都能够平安无事地留在这里……对我来说,是比其它任何事情都要值得高兴的事。」 亚耶的双目中泛出了一丝泪水。 写上了六个名字的锁头,由亚耶带了回去。说是要将锁头保管在塔内。 住院的这段时间,意外的在转眼间便过去了。 因为连训练也无法进行,也不知会不会因为无事可做而整天烦躁不安,芽吹原本是这样认为的。但实际上,每天都有人过来探病,雀与夕海子又时不时地相互拌嘴。 在雪白的病房中流逝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既喧嚣、又热闹。会让人觉得无聊的时间,几乎毫不存在。 只有一件事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下一回的任务究竟要在什么时候开始执行,至今仍未有所通报。 不久之后,芽吹她们便伤愈出院,并回到了黄金塔。 「这正可谓是凯旋!防人的大家一定都对本小姐的归来翘首以盼了吧!」 「应该是觉得唔哇烦人的家伙又回来了才对……」 「雀~同~学~?」 雀和夕海子,究竟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完全让人搞不懂。 进入塔内,只见一位少女,防人的其中一人正等候着她们。 「呀—、各位,欢迎回来欢迎回来。嘛、不管怎么样,总之先去展望台吧。」 「展望台?是下一回执行使命的日期决定了吗?」 芽吹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是不是从女性神官那里,下回任务的通知终于传达下来了,芽吹如此心想。 然而到展望台一看却不见神官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拉炮(cracker)的爆鸣声迎面传来。 「欢迎回来、楠同学!」 「等了好久了!」 「恭喜归还—!」 防人少女们的声音接踵而至。 芽吹在因拉炮的声音而感受到轻微耳鸣的同时,对此目瞪口呆。在展望台,摆放着平时没有的餐桌,桌上则摆放着点心与蛋糕之类的食品。 「这到底是…?」 雀、夕海子和雫也像是脑袋上冒出了问号一般。 混在防人之中鸣响拉炮的亚耶,兴致满满地向她们说明。 「是大家一起决定要在芽吹姐你们回来之后为你们祝贺的。上一次的使命里,前辈们担负并完成了最为危险的职责,这次宴会正是对前辈们努力的谢礼。」 「……我只是作为将队伍团结起来之人,做了分内的事罢了。」 芽吹仅仅是将被交托的任务一丝不苟地完成。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 「即使如此,我们也都被芽吹姐、雀姐、夕海子姐、雫姐你们保护了。」 其他的防人少女们也都点头认同亚耶的话语。 「那么、为她们的康复干杯吧!」 大家都拿起果汁,一饮而尽。 在那之后,芽吹她们四人被其他的防人们,像是要被挤得七荤八素似的包围在一起。有「谢谢你们从vertex手中保护了我们」这样作出感谢的人,也有「楠同学你们果然好厉害呀」这样发表赞赏的人—— 自从憧憬着名为勇者的存在,开始埋头于自我锻炼的时候起,芽吹便不曾参加过像派对这种活动。因此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自我评价过于低下的雀,完全习惯不了被众人称赞、亦或身处于众人包围的中心,彻底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 「那个、那个,我、我只是一直在一个劲地逃跑!要是没有芽芽在早就死了——!」 另一边,夕海子则稍微有点得意忘形地,向其他的防人们述说。 「身为名家弥勒家之女,守护周围之人自是理所当然。这也正是所谓的贵族义务(noblesse oblige)。」 雫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无口无表情,但也一直无法离开芽吹的身旁。也许是对无法习惯的现状感到困惑吧。 随后防人的其中一位少女,来到芽吹的面前说道。 「楠同学,简直就像勇者大人一样。」 「……诶?」 芽吹不由得愣住了。 「毕竟芽吹同学就算面对vertex也能够奋勇向前,并且没有败在vertex的手中啊!明明都说防人无法与vertex对抗,楠同学却仍旧与之战斗。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也就只有勇者大人了。楠同学简直就和勇者大人一样厉害!」 「嗯嗯、真的是,和勇者大人一样。」 「我也这么认为!」 其他的防人少女们,也都异口同声地同意了这个说法。 「……谢、谢谢你们。」 芽吹不知该如何言语,仓促之间,仅有这句话能说得出口。 芽吹她们的出院祝贺派对就在一片喧闹之中结束了。 当晚,芽吹独自一人来到了展望台。在如同祭典结束后的寂静之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感情正如漩涡一般盘旋于她的胸口之中。 像是羞涩。像是喜悦。又像是不安。 对于这股只有在与他人的交往之中才得以诞生的感情,芽吹完全无法习惯。因为难以平息这份感情而无法入睡,芽吹便像这样到展望台来散步了。 在展望台的角落,摆放着能用来挂上锁头的工艺品支架。 与住院时亚耶带过来的,旧世纪祈愿用相同样式的锁头,足有十多个都正挂在上面。 而此时,雫正站在支架的前方。 「雫?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听到芽吹的声音,雫回过头来。 「……看到了。这个。」 雫指向正挂在支架上的其中一个锁头。那是写上了芽吹她们六个人名字的锁头。 芽吹也看到了那个锁头,露出苦笑。 「一个锁头上面六个人的名字都写了上去,紧紧挤在一起卖相都稍微变糟了。」 加贺城雀。 楠芽吹。 弥勒夕海子。 国土亚耶。 山伏雫(山伏しずく)。 山伏shizuku(山伏シズク)。 明明其它的锁头上,都只写上了两个人或三个人的名字。 「但是……好高兴。」 雫轻声细语。 「……能够接受……另一个我。谢谢你。」 「因为shizuku也是防人的一员。」 「……楠。有一件事。希望能说给你听……」 雫用断断续续的语气开始讲述。 「我的家庭。其实……并不怎么幸福。」 她所出生并成长的家庭,有相当大的问题。双亲的内心都十分的不安定,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便激动起来。而雫则因此经常被暴力相向。 「……所以。变成了……一直都保持着安静的样子。」 不将感情表露在外,同时一言不语。只要这样的话,双亲的怒火朝向雫的次数便会稍微减少。 但也仅仅是『稍微减少』。 因为父母的暴力而使得内心的伤痕逐渐增加的过程中,雫的内心中诞生出了足以承受那般环境的强韧人格。 「……那便是。shizuku。」 强悍而又粗暴的,另一位山伏雫。 正因为有她在,雫才得以在艰苦的家庭环境之中坚持活下来。对雫来说,她是既是最好的伙伴、也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shizuku一直都十分孤独。说到底从雫的心中诞生的另一个人格什么的,她的存在根本就无法作为一个人类被认可。除此之外,因为她那粗暴的性格,即使是shizuku的人格表露在外的时候,她也没能做到和任何人打好关系。 「但是,楠。接受了她。」 芽吹从正面与shizuku冲突,并与她和解了。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类,至今为止都不存在。 「shizuku也……能与楠相遇真是太好了。这样说了。」 「我也并不讨厌她。」 「谢谢……」 雫用清澈透亮的双瞳,直直地注视着芽吹。 「……楠是勇者。我也。这么认为。」 这是白天的时候,其他的防人也说过的话语。 雫握住了芽吹衣服的下摆。 「……如果……楠成为了勇者的话……也希望楠能。继续做防人的队长……」 「… …」 刚来到这座黄金塔的时候,「没有一直待在这里的打算」芽吹曾如此心想。并执着地想要成为勇者,从这个防人的团体中脱身而去。 但是,现在的芽吹不同。 「是呢,我一定会成为勇者的。率领着这个队伍,并成为勇者!」 下回任务的通报仍未下达。 日子依然持续着。 伤势恢复的芽吹,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生活之中。重复着严格的自我锻炼,接受授课,为准备下一次任务对部队进行训练。 生活方式本身并没有任何变化,但芽吹的心情却发生了改变。 总觉得,在与同伴们共同度过的时光里,似乎存在着以前从不曾感受到的温情。 我决不愿失去,给予我这份温暖的伙伴们——芽吹坚定地想。 这样的每一天,这样的日常,都是无可替代的珍贵事物。 国土亚耶说: 「虽然我从未曾亲身与勇者大人见面,但却时常被告知与勇者大人的人品与功绩相关的情报。」 「三好同学,看上去只是与我相差不大的人类……」 「是的,勇者大人与普通的人类没有差别。初代勇者也好,先代勇者也好,只论战斗能力的话应该也是有比她们更加强大的其他人存在吧。只是……勇者大人,似乎都将与同伴们共同度过的日常,视为比其它一切的一切都要重要的事物。」 「……」 「正因为同伴无比重要,正因为现在的每一天都无比重要,才要为了守护这一切而投身于战斗之中,似乎是这样的。」 「……稍微,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我没能成为勇者。」 任务的通报仍未下达。 加贺城雀因为与vertex战斗并存活了下来,在防人当中的评价青云直上。 在护盾型防人中,似乎还流传起了『雀是隐藏的最强防人说』这样的说法。 「到了紧要关头的话,加贺城同学会保护我们的!」 护盾型防人们,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为什么会误会成这样啊!?我很弱的啊!真的很弱的啊啊!没有芽芽保护的话就会死掉的啊啊啊!芽芽———!」 雀时不时地就会跑到芽吹的房间里,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哭着一边纠缠着芽吹。 任务的通报仍未下达。 弥勒夕海子为了与芽吹对抗,于是便和芽吹共同进行清晨与夜晚的训练。 清晨是长跑、射击与铳剑术的训练,夜晚是基础体力 锻炼与意象训练。 「芽吹同学。」 「怎么了?」 某一天清晨,在一同长跑的途中,夕海子唐突地向芽吹开口。 「本小姐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并不会不献上对关于芽吹同学是勇者这件事的认可哦。」 「……哈?」 因为夕海子那过于拐弯抹角的说法,完全搞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夕海子的脸颊变得通红。 「所以说!就和之前防人的大家所说的一样……本小姐也认为芽吹同学是勇者啊!」 任务的通报仍未下达。 那一天早餐的时候,不知为何亚耶的表情稍微显得有点生硬。 「发生了什么事吗,亚耶酱。」 面对如此询问的芽吹,亚耶带着果然有些生硬的笑容回答了。 「没什么啊?啊,今天我因为巫女的职务,必须要去大赦那里一趟呢。」 对于芽吹她们,任务的通报尚未下达。 在某一处大赦社殿之中,包括亚耶在内的六名巫女被聚集在一起。 一位神官作出了宣告。虽说其面容为假面所隐藏,但仍旧能分辨出,其声音正在轻微的颤抖着。 「预料之外的事态发生了。从即刻起,将我等所进展的一切计划中止,并且——举办奉火祭之仪的事项已被决定。」 译注: 1.原文见图。指的意思是好景不长。 第一卷 第六话 泥中之莲 三十二位少女们,今日亦伫立于巨壁之上。 「到底已经是严冬……连空气也冰冷起来了。明明结界之外就是灼热的世界……嘛,我们的任务也不在乎季节。」 以芽吹为首的防人们,身缠战衣,迈向巨壁之外。 这是,并非美丽盛开的花朵、而不为人知的杂草的故事。 同时亦是,一心向往名为勇者之存在的少女,以真正的勇者为目标的记录—— ◆ ◆ 神世纪三百年,晚秋。 于结界之外种植树种,建立桥头堡——在成功完成了第一次任务、等待着第二次使命的防人们的面前,预想不到的通报下达了。 「奉火祭……?」 此处是黄金塔(gold tower)的展望台。以芽吹为首的防人们,对从女性神官的口中冒出的这鲜有所闻的单词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供奉火焰的祭祀。据女性神官所言,奉火祭是并非由防人、而是由巫女来承担的使命。 虽然那究竟是怎样的祭祀仍不得而知,但『火』之一字仍令防人们不由得联想到结界之外的灼热。于芽吹的内心之处,细微的不安沙沙作响。 亚耶正站在女性神官的身旁。她低着头,使人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是、是要办庙会吗,摆摆小摊什么的、放放烟火什么的——」 雀强行用开朗的语气说道,然而她的话语还是被周围沉重的气氛碾碎了。 「——是没可能的呢,对不起……」 雀垂头丧气地闭上了嘴。 随后,女性神官用平淡的语气开始陈述。 「所谓奉火祭,是在约三百年前亦曾执行过的仪式。是在历史上,大赦曾举办过的仪式当中,最大规模仪式的其中之一——为了向天之神乞求赦免的仪式。」 女性神官的话语,实在是过于出乎芽吹的意料之外。 向天之神乞求赦免?难道人类不是为了反抗天之神而奋战至今的吗。难道不是为了这个目标防人们才不断地完成着既危险又艰苦的使命的吗。究竟是为何会沦落到,要向天之神乞求赦免? 女性神官继续她的话语。 「这个仪式能有效平息天之神的怒火,这点在过去已被确认。西历的最后,大多的勇者都失去了生命,再加上来自天之神的攻势愈发激化,人类被逼向了灭亡的深渊。在那时,人们执行奉火祭,向天之神祈求了赦免。依此,人类?神树大人与天之神之间缔结了谈和之约,人类以不得离开四国之外为条件,获得了和平。」 「谈和?……你难道是想说人与神进行了交涉吗。怎么做到的?」 回应芽吹的提问的,是神官那毫无情感的解答。 「将巫女作为供物,焚身于巨壁之外的烈焰之中。通过这样的仪式,我等人类的诉求才终于传达给了天之神。」 「什……!?」 「巫女拥有通过神谕,和神树大人意识相通的能力。然而神谕终究不过是神向人单方面的沟通,人类要向神树大人传达意志并不容易。更不用说作为比起神树大人更为遥远存在的天之神,为了要向它们传达人类的话语——以生命为牺牲是必要的。」 「也就是说进行活祭吗!?」 「正是如此。国土同学已经被选中,成为奉火祭供物的巫女的其中一员。」 芽吹与神官之间的对话,令其他防人们也骚动起来。 然而,在这充满困惑的氛围之中,唯有亚耶一言不语地低着头。 (活祭? 将亚耶酱? 供奉给那片烈焰——?) 什么啊,这是? 什么啊,这荒谬绝伦的——蛮横无理的? 女性神官的话语仍在继续。 「依靠于西历之末举办的奉火祭,人类为天之神所赦免,vertex消失无踪,人类被允许仅生存在四国之内。然而——自约神世纪二百七十年时起,于结界外vertex的存在再度被确认。而后到了二百九十年代后半……它们便再度开始了侵略。」 自西历至神世纪的现在为止的那段历史。 从她的口中徐徐道来。 若是于神世纪二百七十年代,在那时便举办奉火祭的话,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再度被侵略了。但是这也终究不过是个假设,更何况以『假如』来思考历史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 人类并非没有预想到过再度与天神开战的可能性。不如说,大赦本就立誓,有朝一日再战,夺回被夺走的世界。为此他们秘密地重复着研究,不断地进行着勇者系统的更新。 约三百年。 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中,在数之不尽的人们的努力与血汗之上,勇者终于获得了与vertex对等甚至在那之上的力量。依靠这份力量,勇者向侵略四国的天之神的尖兵进行了『迎击』。 先代勇者——鹫尾须美、乃木园子、三之轮银。 当代勇者——结城友奈、东乡美森、犬吠埼风、犬吠埼树、三好夏凛。 通过她们一连的奋战与她们的羁绊,大赦与神树终于找到于神世纪人类新的可能性,决定了将勇者系统进行进一步升级。 然后到了现在。 大赦的目标,从迎击转向下一个阶段。集合众人的力量,夺回人类的国度——这便是被作为新的目标提出的口号。 那么,究竟该如何夺还呢? 大赦所计划的,是被称为『建国』的仪式。 神树是土地神的集合体。而大赦们试图进行的,便是将作为神树一部分的土地神的一柱,供奉在位于旧近畿地区的灵山这样的仪式。 在神代之时代,土地神的王者曾做过相同的事。『净祀吾魂于倭青垣东山之上1』。据此,这个国家成为了芦苇茂盛生长、稻穗鲜润结实的土地——丰苇原瑞穗国。 人类通过对神话的模仿,引发与神话中相同的事象。以此将结界之外的世界,转变为丰苇原瑞穗国。这便是,被称为『类感咒术』的其中一种术式——『建国』之仪式。 四国之外的世界,据说其理为天之神所改写,才化为了烈火之海。那么只要通过建国,再度将世界之理改写就行了。 女性神官的语气中毫无情感。或者,就像所有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灰色一样,正因为各种各样的情感都混杂在一起,才全都消失了踪迹。 「举行建国仪式的准备,也有你们防人的活跃在内,曾逐步地推进着。说是一帆风顺也不为过。即使有阻碍进展的存在,也充其量是星屑和未完成的vertex那种程度。仪式的达成近在咫尺——本应如此才对。」 调查结界外的土壤与烈焰,是为了鉴定变质了的世界的性质,确定其理究竟是否能通过建国再度改写。 埋下种子建立桥头堡,是为了开辟能将神灵转移至灵山的道路。 一切都是为了『建国』的准备。 是为了夺回世界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是遇到了什么成为妨碍计划进展的因素了吗?」 对芽吹的提问,女性神官点头回应。 「发生了严重的误算。结界之外的火焰,比起以前变得更加强烈了。」 「——!」 「楠同学你们的话应该清楚才对。在上一回的使命中离开到结界之外时,烈焰的炽热超过了战衣的耐热性能,导致你们被烈焰灼伤。若是在这个基础上,烈焰还会变得更加强烈的话,甚至存在整个四国连同结界都一并为之所吞噬的可能性。」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依据巫女的神谕,原因是天之神的怒火。其原因乃是至今为止人类所推进的反抗计划,以及当代勇者在使命当中将神树大人的巨壁破坏了的事件。巨壁身为守护四国之结界的同时,也是在西历时代缔结的谈和中——『不离开四国』这一誓约的象征。不仅将誓约的象征破坏,而且人类还在秘密推进着向天之神发动反抗的计划……这些事实触及到了他们的逆鳞。而现在,甚至出现了天之神本身,要在这片大地上显现的迹象。」 在西历的时代,天之神正进行人类肃清的时代,比起作为尖兵的vertex更上位的,『神之本身』也不曾出现过。 「你们这群人——究竟是有多么的愚 昧啊!」 像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似的,弥勒夕海子厉声喊道。 面对远比自己年长的女性神官,夕海子从正面怒斥。她便是如此地,对大赦的轻率感到愤怒。 「这所谓『建国』的仪式,我们一丝一毫都不曾被告知。虽然这也十分让人气愤……但更加无可救药的,是你们诸位计划的粗陋!让勇者与vertex战斗,让防人明目张胆地在结界外活动,急功近利地推进建国的仪式……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做不会将敌人激怒呢!?就算要推进计划,不也应该以更加绵密的方式来进行吗!」 「弥勒夕海子同学。」 受到年幼少女的斥责,神官的声音中仍旧不带有情感上的动摇。 「在你们的角度,会这样思考也是理所当然。然而这也不过是单方面的见解。 所处的立场不同的话,对事物的看法也会完全相异。我等,不得不急于求成地推进计划……是因为神树大人的寿命,已经比你等所想象的,都还要更接近终末了。」 「……」 虽说夕海子常常横冲直撞,在根本上还是一位聪慧的少女。听到神官的说法,也便不再多言,合上了嘴。 「但是,我等大赦存在大意与骄傲也是事实。人类与天之神缔结和约,已过三百年——虽说是在箱庭之中,这段和平也实在过于漫长。因天之神导致人类被大量虐杀的时代相隔已久,因勇者系统的强化vertex也变得能够被击倒……对于天之神威胁的实感,在我们当中也日渐稀薄了吧。我等实在是过于轻视神明了。据说神世纪伊始的初代勇者与当时的巫女,便预想到了大赦的经年劣化,并对此深感忧虑。她们的预想,命中了事实。」 展望台为沉默所支配。 若是勇者的话,将vertex击倒也能做到吧。但是,现在岂止vertex,甚至连神之本身都正欲现身。与之交战能够取胜的前景——其可能性无限的稀薄。 「结界之外的火势,在今后大概也会愈发强盛。这样下去的话,四国会连同结界一并为烈焰所吞噬……。现在,我们能做得到的事,就只有请求天之神的赦免,尽可能保住这个世界。」 「所以就要活祭……你是想这么说吗?」 芽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性神官,问道。 「正是如此。」 防人之中,有的人低着头颤抖着肩膀,有的人则怒目而视似的注视着神官。 蛮横无理。 实在是太过蛮横无理了。 防人的少女们,谁都无法接受神官的说法。 因此,芽吹作为防人们的代表,扬声质问。 「这样的结局,究竟算什么……?我们,不是为了这样的结局才拼上性命的!」 「……这并不是结局。」 「诶?」 「经由你们防人对任务的执行所收集到的数据十分的庞大。通过这些数据,我们便能够摸索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那些可能性的其中之一,就是活祭吗?」 「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奉火祭之后,位于更前方的未来。」 「未来……?你说未来?」 芽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家伙什么也不明白!! 「才没有什么未来!从造成牺牲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所谓的未来了!在牺牲之后究竟计划了些什么,反正你们大概也没有告诉我们的打算吧,但不论你们描绘出了怎样的未来都毫无关系!在哪怕是只造成了一人的牺牲的那一刻起,不管是何等美妙的计划,那也不过是纯粹的失败!」 「——已经,足够了,芽吹前辈。谢谢你。」 挡住芽吹话语的,是被作为牺牲品的巫女。 「我不反对奉火祭。并不感到讨厌。能为神树大人、为大家派上用场,我真的很高兴。至今为止都是勇者大人和防人的大家一直在努力。所以,接下来……应该由我们来努力了。」 亚耶露出笑容,如此说道。 奉火祭会在一周后执行,女性神官如此宣告后,便当场解散了。 在那之后,亚耶与大赦派来的使者一同离开了黄金塔。 她会成为活祭品。 已经不会有再度相见的机会了吧。 芽吹如丢了魂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了床上,像是要将整个身体都埋进去一般。 若是平时的话这时候马上就会开始训练,但现在的芽吹却什么都不想做。 无力感。 实在是过于庞大的无力感紧紧缠绕在身上,芽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度行动起来了。 (又是……徒劳无功吗……?) 和那个时候一样—— 就算为了成为勇者而拼命地积攒着努力,仅仅一句话自己成为勇者的资格就被否定。至今为止的努力全都成了无用功。 作为防人,为了不让任何一人成为牺牲而努力至今。然而现在,一切的任务都被中止,变成了现在这样要牺牲亚耶执行奉火祭的局面。芽吹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都成了一场空。 (全部……都是没用的……) …… ………… 「别开玩笑了……!我可还没有打算就这么结束……!」 芽吹紧咬牙关,沉重的身体像是挥鞭似的猛然起身。 不会让这一切结束的。 现在奉火祭仍尚未被执行。亚耶还没有成为牺牲品。 「还没有结束!怎么会让它结束!」 芽吹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雀!」 芽吹打开雀房间的房门,像是飞扑而入似的冲进了房间。 「怎、怎么了?」 「马上来展望台!」 「诶!唔、嗯!」 惊讶于芽吹那剑拔弩张的气势,雀立马便从床上起身了。 「弥勒同学!」 弥勒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品饮红茶。 「怎么了吗?」 「请来展望台集合!」 「好的。如果是你的话,想来也差不多该开始行动了。」 「雫!」 「……?」 在房间中的雫,愣了一下之后便回头望向进入房间的芽吹。 「来展望台一下。」 「……」 雫无言地点了点头。 芽吹招呼了其他的防人全员,所有人都在展望台集中了。 在三十一位防人的面前,芽吹扬声大喊。 「对于大赦这回的决定,我完全无法接受!大家又是怎么想的!?」 防人们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大家,都对应该如何回答芽吹的问题才好而感到困惑。 在这之中,雀忽然提起声音。 「…………才没有……接受什么。阿亚亚要成为牺牲品什么的……」 雀低着头,吐出了渗透出懊悔的话语。 「阿亚亚她,在我刚成为防人没多久的时候,不论我如何的胆小怕事、不论我说过如何丢人的话,也没有一次把我当作傻瓜。她告诉我,仅仅是在参加防人的使命就已经很厉害了。她真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啊!为什么必须成为牺牲品呢!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允许……但是,大赦都已经决定了……」 夕海子也开口了。 「本小姐是没落的名家?弥勒家的女儿。弥勒家的名号,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已经不得而知,就算是知道的人也都只会用饱含嘲笑的语气——『啊啊,是那个弥勒家啊』这样称呼我们。特别是名家的人与大赦的关系者大概都是如此。然而……国土同学不是这样的。她对弥勒家,对本小姐的骄傲给予了认同。这样的孩子……又怎么能够让她成为牺牲品。」 「……国土是。好孩子……死掉什么的。不要……」 雫嘟嘟囔囔地说。 其他的防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怎么能接受的了。亚耶太可怜了。为什么那孩子不得不成为牺牲品。 国土亚耶这位少女,究竟有多么被防人们关爱着呢。 没能成为勇者的吊车尾们。被大赦当作用完即弃的棋子来对待的人们。自身的价值没有被认同的少女们——防人。 然而,亚耶一直抱持着诚心与防人们进行接触。认同她们每一个人的存在,试图尽可能地去背负她们的苦痛与艰辛。一直为了防人们而哭泣、悲伤、欢喜。 她的存在,对防人们来说,究竟成为了何等的救赎。 防人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完全无法接受亚耶的牺牲。 「既然如此……」 芽吹扫视防人,接着放声高喊。 「既然如此,就由我们来想出帮助亚耶酱的方法吧!距离奉火祭的举行还有一周的时间!绝对会有什么办法的!我绝不会 放弃!大家也是这样的吧!?我所指挥的部队,绝不存在『牺牲』与『放弃』!!」 楠芽吹是不懂得放弃的人。 即使被否定了成为勇者的资格,即使被丢到了防人的立场上,也从未放弃成为勇者的想法。因为从不放弃,她堆积了无限的努力。 所以这一回——她也绝不会放弃。 对蛮横无理的愤怒,对无情大赦的愤怒,推动着芽吹前进。 三十一位防人们,对这符合队长、符合芽吹风格的话语,纷纷扬声赞同。 在这之后,防人们彻夜进行讨论。 「把亚耶酱藏到某个地方就可以了吧?」 「没错没错,由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把亚耶酱带走逃跑怎么样。」 「不行,这样的话,大赦一定会让其他人代替亚耶成为活祭品。牺牲绝对必须为零。不管是亚耶,还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成为牺牲。」 「果然。只能将奉火祭本身中止了吧?」 「那样的话,如何平息天之神的怒火又成为问题了喵。」 「只要将天之神全部讨伐就行了!」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会死的会被 杀掉的!」 「要是有不用付出牺牲,就拥有与奉火祭相同效果的仪式就好了。」 「作为祭神仪式专家的大赦都没办法找到的方法,仅凭我们就能找到吗?」 「虽然可能性极其稀薄,但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什么资料吗?究竟应该怎么调查才好?」 「对这种事情比较清楚的,应该还是神官和巫女他们吧。」 「神官是大赦的手下,不觉得他们会协助我们啊。」 「巫女的话呢?亚耶酱之外的巫女。」 「有和巫女取得联系的方法吗?」 不论讨论多久,都没有人能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案。说到底若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的话,大赦应该早就已经实践过了吧。即使如此,她们还是不会放弃。防人们不断摸索着帮助亚耶的方法。 讨论一直持续,但仍旧无法得出答案,就这样到了天亮。 芽吹被叫到了女性神官的房间里。还以为是要对防人们无用的挣扎进行叱责,然而神官所言之事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前些天让你们埋在结界外的种子,希望你们能将其回收。」 「回收?为什么?」 将种子回收的话,好不容易夺回的绿地,又将再度为烈焰所吞噬吧。 「那颗种子亦是神树大人恩惠的结晶。将其回收并归还的话,就会变回神树大人的力量。建国计划被冻结的现在,已经没有在结界之外留下种子的理由了。神树大人的力量,是为了守护人们的生活,以及守护处于烈焰之中的结界而存在的,丝毫也不能浪费。」 ——也就是说,那场任务也是无用功吗。 于是,防人们再度前往结界之外。 「据说过去曾经存在的,某个国家的监狱中,似乎存在着『在早上挖坑然后在下午填起来』这样纯粹的劳动。」 「仅仅挖坑之后填起来?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对夕海子的话语,雀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没有什么意义。那不过是让犯人们重复无意义的行为,以此消磨他们的精神与肉体的劳动罢了。现在的我们,正可谓处于那种状况之下呢。」 没用。 无意义。 徒劳。 芽吹叹了一口气。 (结果……可能正是如此也说不定……) 芽吹她们思考帮助亚耶的方法这种行为,终究是以徒劳而终也说不定。 仅凭一周的时间,又怎么可能找得出连大赦都想不出的方法。只要冷静思考一下,就能简单地看到结果。所以,这仅仅不过是垂死挣扎。 即便如此,芽吹也不会放弃。 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也会继续挣扎下去。 (好热……) 芽吹拭去从额头留下的汗水。 比起上一回离开结界到达壁外的时候,空气的炽热更上了一层楼。 天之神的怒火——使外界的火势逐渐变得愈发炽烈,芽吹以自己的身躯感受到了这个事实。 星屑的数量,也比起以前增加了许多。其中的一群,向着芽吹她们接近。 「铳剑队,准备射击!开火!」 架起铳剑的防人们,以大量的子弹招呼向她们袭来的星屑。 即便这不过是徒劳,不过是像挖坑之后填起来一样的任务,防人也不可能因此便宽恕自己的敌人。为了不付出哪怕一人的牺牲,她们毫不松懈地进行着战斗。 因为种下种子的场所并没有多么遥远,除了变得更为强烈的热气以外便没有什么大的障碍了。 灼热的大地之中,仅存在着一处如绿洲(oasis)一般为绿色所覆盖的地域。绿地的边缘处火焰正逐步逼近似的燃烧着,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会再度为烈焰所吞噬吧。芽吹前往绿地的中央,挖出埋在土壤中的种子,收进了摩罗之中。随后,绿地上的花草为火焰所侵袭,不一会儿便变回了原本灼热的大地。 「那么,没有在此处久留的必要。我们回去——」 「出出出出来了~~!!救命啊芽芽~~~~!!」 雀的尖叫盖过了芽吹的话语。 回头一看。 「——!?」 并非有所大意。仅拥有脆弱装备的防人们,不论何时都保持着,暴露于危险之下的自觉。 但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想过如此的事态——vertex居然会有三尊同时出现。 拥有白色布料一般的器官与膨胀的下腹部,处女座(virgo)的vertex。 具有如同四根巨足似的部位的异形,摩羯座(capricorn)的vertex。 为三片蓝色鱼鳍与构成半圆的棒状物所守护,双鱼座(pisces)的vertex。 当然,正确说来它们并非vertex,而仅是不持有作为核心的『御灵』的仿品。即便如此,它们也是仅凭一尊就有可能摧毁整个防人部队程度的敌人。而现在却同时出现了三尊。 「怎么办!?怎么办!?」 「这种事还用说吗!该逃跑了!」 种子的回收已经结束了。之后只要回到结界内就可以了。 「全员撤退!!不要考虑任何反击,全神贯注在逃跑上面!」 防人们朝着巨壁开始狂奔。 处女座、摩羯座、双鱼座。不幸中的万幸,这三尊个体,应该都不具有射手座的箭矢一般惊人的速度与远距离攻击能力,或是天蝎座那样一击便会招致死亡的强力攻击方式才对。 防人们并未离开巨壁太远。 能逃得掉。 能逃得掉才对。 这回也能够以零牺牲完成这份使命才对—— 向着巨壁前进的部队之中,芽吹一边赶往殿后的位置,一边如祈祷似的于心中暗念。 下一个瞬间,大地以惊人的势头摇晃起来。 「芽芽芽 、芽芽 芽 芽~~!?究究究 、究竟 、发生了、了了、什么~~!?」 因为这激烈到令人无法站立的震动,雀被迫一边颤抖着声音一边叫喊。 芽吹回头望向身后。 摩羯座?vertex,它那四条巨足一般的器官正刺进地面之中。这是摩羯座所拥有的其中一种攻击手段——地震。 (糟了,在这样的晃动之中的话,连正常地奔跑与跳跃都做不到……!) 由于大地骇人的震动,防人们的移动速度一口气降了下来。 正在远去。 原本以为应该没有多么遥远的结界之壁,现在却令人感觉正在逐渐远去。 「铳剑队,射击准备!!瞄准摩羯座,开火!!」 持有铳剑的防人们,当场停下脚步,将枪口对准了摩羯座。如果不给与那家伙伤害,将这场地震停下来的话,就无法逃离vertex的追击。 包括芽吹在内,从二十四位防人铳剑的枪口,一齐射出了子弹。然而却仅有一两发子弹命中了摩羯座,而大多数的子弹则都偏向了乱七八糟的方向。在如此剧烈的摇晃之中,根本就无法正常地进行瞄准。并且,仅有一两发子弹能够命中的话,也根本就无法对摩羯座造成伤害。这样是没办法将地震停下的。 「枪弹的话不行!让老娘直接用铳剑,直接将那家伙给切下来!」 「shizuku!?在这样的震动当中怎么可能接近摩羯座!太危险了!」 「不,老娘的话能做得到。」 shizuku露出坚毅的 笑容。 「你已经战胜了老娘。而老娘也约定了会服从于你。既然如此,你的目标就是老娘的目标。要让牺牲变为零不是吗?」 「shizuku……」 「呜呜呜呜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 shizuku猛踩大地。 正如她所宣言的一般,即使是在这骇人的震动当中,她也仍旧以与平时几乎没有差别的速度驱驰着。 对shizuku的那道身姿,芽吹甚至不由得在心中为之感叹。 如果说芽吹是通过训练获得力量的秀才的话,那么shizuku便是以超越常人的直觉与本能而成就的拥有与生俱来强大的天才。而天才的真本领,便是以最短的时间适应各种情况、并采取最佳的行动方式。 凭借卓越的平衡感与动态视力令自己的身体适应大地的摇晃,又以强而有力的踩踏一步一步确实地前进着。通过这样的做法,shizuku将震动对行动的影响抑制到了最低限度。说到底,不论是用怎样的方法,在地震当中全速狂奔这种事情,本来不过是纸上空谈。是与让自己不沉下去并在水面上奔行一般,不可能实现的跑法。而她却实现了这种跑法。 shizuku于摇晃的大地上驱驰,逐渐向摩羯座靠近。 「你的脚,就由老娘收下了!!」 摩羯座刺入大地之中的四根巨足。shizuku用铳剑的剑刃,斩向其中一根的纤细部分。仅凭一击无法切断,但加上第二次、第三次斩击之后,那 一根巨足终于被切断了。 失去了一条腿的摩羯座,失去平衡倾倒在地。与此同时,地震也停了下来。 「怎么样,办到了——」 shizuku话说到一半,便被白色的丝带击飞了。 vertex不仅有摩羯座一尊。击飞shizuku的白色丝带,是由处女座发动的攻击。 shizuku像羽毛一般在空中飞舞。处女座进一步从下腹部射出卵形的轰炸弹,向shizuku追击。 「库……!」 shizuku在空中举起铳剑,向轰炸弹射击。虽然凭借枪弹引爆了轰炸弹,避免了直接承受爆发的威力,爆炸所引发的爆风仍旧将shizuku的身体叩落至地面之上。她连进行受身的余力都没有,坠落于灼热之中。 对于坠落到地面上的shizuku,处女座连站起来的空暇都不给,毫不留情地再度射出轰炸弹。这回的数量并非一发,而是达到了十发以上。 仅凭防人战衣的防御力,根本无法完全承受这样的一齐爆炸。 shizuku,会死于爆炸之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但是,感觉还不坏。) 看着眼前正逐渐迫近的轰炸弹,shizuku如此想。 暂且已经先将摩羯座所产生的地震停止了。这样一来防人们就能够逃脱了吧。如果shizuku死了的话,虽然就无法达成芽吹所提出的『牺牲为零』的目标,即使如此也能使被害减到最少。 (拜托了,楠。接下来就好好率领部队,逃到结界里面去。楠的话一定能做得到吧。) 不知是不是濒临死亡的缘故,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因为shizuku与雫相互共有着记忆,回忆出来的亦是两人份的记忆。不过其中大多数的,都是来到黄金塔之后的回忆。 因为家庭环境的恶劣,关于家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果然还是少有值得回忆的事。 但是,在来到这座黄金塔之后—— 交到了雀与夕海子这两个整天吵吵闹闹的朋友。即使是不善言语的雫,只是和她们待在一起也能感到欢乐与幸福。 交到了亚耶这位拥有温柔内心的朋友。从未因为搞不懂沉默寡言的雫在想些什么就将雫当作傻瓜,一直在认真思虑着雫的性格与想法。 还有,芽吹。 从正面接受了,粗暴又任性的shizuku。并且成为了对shizuku而言最初的对等的朋友。两个人在战斗的时候,虽然shizuku从未认为芽吹衬得上勇者的身份,但对于芽吹个人,shizuku并未感到嫌恶。 对雫与shizuku来说,她们是最重要的人们。 如果只要牺牲自己就能让她们活下来的话——这样也不错,shizuku这么想。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只有一个。 (抱歉,雫。明明是为了守护你我才诞生的,结果不得不连累你一起死去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 「shizuku同学!」 与声音一同,在shizuku与轰炸弹之间,弥勒夕海子插了进去。 虽然夕海子用铳剑的剑刃斩落了数发轰炸弹,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弥勒!」 与shizuku那呼喊似的叫声一同,数发轰炸弹直接击中了夕海子。 因为夕海子成为了shizuku的盾牌,没有一发轰炸弹命中shizuku。然而,作为代价,夕海子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爆炸。因为爆发的威力而被吹飞,她的身体如残破的布条一般坠落到大地之上。 坠落至大地上的夕海子,于她战衣的间隙,过量的鲜血从中溢出,流至地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夕海子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全身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在战衣之下,究竟背负了多么沉重的伤势,她自己也无从得知。皮肤破裂、肌肉断开、内脏损坏也不足为奇。 「弥勒!」 「弥勒同学!」 shizuku与芽吹赶到了夕海子的身旁。 处女座挥舞着白色的丝带,似是要将三人一同掸飞。shizuku与芽吹,两人抱着夕海子,一齐以跳跃躲开了处女座的攻击。 「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芽吹向夕海子喊道。 夕海子勉强地维持着意识。连发出声音都不再容易,只能以断断续续的话语回答。 「要、达成……零牺牲不是吗……这样的话,shizuku同……也……不能……死…咳哈。」 夕海子口吐血液。已经连说话都十分困难了。 芽吹与shizuku,搭着夕海子的肩膀向巨壁的方向奔跑。 因为地震已经消失,逃走不再存在障碍。一定能够回到巨壁才对。 但是,夕海子的伤势实在是太过沉重。就算能够返回巨壁之中,究竟能不能得救也不得而知。 即使如此,夕海子也没有丝毫后悔。 要是在这里死去的话,就无法达成目标,在大赦派下的使命中活跃并提升家名了。为了拯救伙伴而牺牲自己,虽说能多少获得一些赞赏,但还远远无法与赤岭家等名家并排而立。 即使如此,夕海子也没有丝毫后悔。 对她而言,提升弥勒家的名声是十分重要的目标。甚至觉得为此献出自己的生命也不足惜。 但是,在这里有更加重要的事物。比起自己的生命,比起提升家族的威名,都要更加重要的事物。那便是作为弥勒家之女的生存之道。便是作为过去曾经拯救多数人生命的英雄之末裔的使命感。因此,作为弥勒家之女,她要守护人类。也必定会守护人类。 所以,她没有丝毫后悔。 (只有这一点……是与芽吹同学相同的呢……) 以零牺牲为目标的芽吹。 决意守护人类的夕海子。 虽说夕海子在过去一直净是与芽吹抬杠,她们所要前进的方向却是一致的。所以才明明关系不好,两人却能一直都站在一起。 「芽吹……同……一定、成为……勇者……这样的话……在你……身旁……弥勒……名……也……流传……」 夕海子失去了意识。最后的话语,究竟有没有好好说出口,也不得而知。 已经十分接近巨壁了。 与防人队的最后尾已经拉开了有三百米的距离,芽吹与shizuku一同一边扶着夕海子一边向前奔跑。 「不要擅自,把这种事情托付给我……」 说什么,一定要成为勇者,啊。 说什么,这样的话弥勒家的名号也会流传下去,啊。 「我可没有连弥勒同学的梦想也要一同背负的打算……!自己的梦想请自己去实现啊!我是不会允许你就这么擅自死掉的!」 虽然芽吹像呐喊似的说道,从夕海子那里却没有传来任何反应。她似乎已经完全 失去了意识。 没有了地震的妨碍,逃走的障碍就只剩下时不时会攻击过来的星屑群,以及处女座的白色丝带和轰炸弹了。星屑与轰炸弹能以铳剑的弹丸进行相消,而丝带的攻击方式粗糙,因此也相对容易躲避。只是逃跑的话,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正当芽吹如此想的时候。 正在逃亡的芽吹她们前方的土地忽然升起,蓝色巨大怪物的头部于地面中钻出。 「双鱼座……!」 那是如同水中游动的鱼儿一般,拥有地下潜行能力的vertex。于地面中出现的这尊异形,利用自己身体的长度堵住了芽吹她们的进路。 前方有双鱼座。后方有处女座与摩羯座。 完全走投无路了。 向着被堵住了逃亡路线的芽吹她们,处女座射出了轰炸弹。 「芽芽———————!!」 与叫喊声一同,雀飞奔而入。雀将盾牌巨大化,从处女座的轰炸弹中守护芽吹她们三人。 「你究竟还在干些什么啊、芽芽——!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啊啊啊!」 雀的脸因为泪水变得一塌糊涂。明明没有回来的必要,明明与其他防人们一同向巨壁的方向前进才更加安全,却特意回到了vertex所在的这里。这对于她来说究竟需要何等巨大的勇气啊。 「雀,你来得正好。」 芽吹将自己正支撑着的夕海子的肩膀,交到了雀的身上。 「雀还有shizuku,你们带着夕海子离开吧。」 「诶?」 「喂,楠。你打算干什么?」 「你们两人现在只专心于将弥勒同学迅速安全地带离此处。以她负伤的情况,一刻都不能拖延了。」 「都说了,老娘是在问你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由我一个人来开辟退路。我要守护大家,所以,弥勒同学就拜托你们两个了。」 芽吹右手握住自己的铳剑,左手握住夕海子的铳剑。 二刀流—— 在过去,芽吹曾经与三好夏凛同样接受了二刀流的训练。并在当时,取得了与夏凛并列第一的战斗成绩。以双手同时使用武器的战斗方式,已经深深地刻入了这具身躯之中。 「神明的集合体?神树……神之使者?vertex……为神所改变的世界、为神所守护的世界……我已经受够了。」 芽吹架起两把铳剑。 「我等人类又怎么能够允许为区区神明所伤。更何况为区区神明,而死!!」 脚蹬灼热大地,纵深跃向双鱼座。 驱使芽吹前进的,是愤怒。 是对从人类手中夺走世界的神明。是对仅仅为了杀害人类而存在的vertex。是对没有守护同伴的力量,结果令同伴身负重伤的自己。是对将人类作为活祭品献出,欲图祈求神明赦免的大赦。是对让迈向死亡的少女,笑着说出「我能成为牺牲品真的很幸福」这种话的扭曲的世界。 是对这世间一切一切的愤怒。 芽吹挥舞手中的两把铳剑。双鱼座的鱼鳍便为之应声斩落。 从至今为止的战斗经验中能够知晓,vertex的坚固也并非完美无缺。正因为是异形,它们的身体上亦会存在脆弱的部位。只要瞄准那些部位,即便是攻击力低下的防人武器,也能给予vertex相当的伤害。 「别小看人类了!不过区区神明的使者,别给我在这里妨碍人类啊啊啊!」 斩落鱼鳍之后,又将两把铳剑插入了位于头部像是缝隙的部分当中。同时使用双手,释放出了几乎要让肩膀卸掉的激烈连射。 于内部被射入了大量子弹的双鱼座,动作变得迟钝起来。大概是为了令遭受损伤的部位再生而使得意识被分散了吧。 趁着这个空档,shizuku一边背着夕海子,雀一边架着盾牌,从双鱼座的下方穿过向巨壁的方向奔跑。 「呜呜呜、呜呜呜呜~~~!好可怕啊、好可怕啊、要被杀了啊!」 一边逃跑,雀的泪水一边簌簌而下。背后是逐渐迫近的vertex们。至今为止的使命中虽然也有出现过vertex,但这一回不是仅有一尊而是同时出现了三尊。危险之大是过去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的程度。 要被杀了,这回真的会死掉。这样一想雀便哭了出来。 shizuku一边背着夕海子,一边服了雀似的说道。 「真这么害怕的话,当初别回来不就行了。只要和其他防人一起逃跑的话——」 「这种事情我怎么做得到!芽芽死掉什么的我才不要,弥勒同学还有shizuku大人我也一样不希望你们死掉!所以就算害怕我也要保护你们,呜哇啊啊啊嗯!」 「所以都说不要哭了……话说,别在我的称呼后面加上大人啊。」 处女座的其中一发轰炸弹,朝雀她们的方向飞来。 雀架起盾牌,防御轰炸弹的爆炸。 「芽芽一直以来都在保护着我!一直保护着这样弱小的我!但是我,却什么都没能回报!所以才至少要实现芽芽的目标!不让任何人死去!将牺牲变为零!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死去啊!」 实际上芽吹并没有一直守护着雀。倒不如说芽吹被雀帮助的次数也并不少。不过是雀自己,擅自认为自己一直都被芽吹守护着罢了。 正因为有芽吹在,自己才能生存到现在。 多亏芽吹才活了下来,雀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雀自己,能为芽吹做得到的事却一件都没有。 雀没任何长处,相反,芽吹什么都做得到。雀很弱小,芽吹很强大。所以才一直是,芽吹为雀做了些什么。净是接受芽吹的好意。能够作为报恩的事情雀却一件都做不到。 但是现在,雀正为了芽吹的『零牺牲』的目标派上用场。 「本来应该是不可能的啊,这种事情……!我能为芽芽派上用场什么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努力了不是吗!」 正因此,害怕也要干下去。 即使是害怕到哭个不停、害怕到都要漏出来了,也一定要努力。 又飞来了数发由处女座释放的轰炸弹。雀用盾牌将它们尽数防御。 然而在这之后,vertex的下一波攻击却迟迟未至—— 芽吹将敌方所有的突袭?攻击,几乎全都防御了下来。 若是再生完成的摩羯座开始行动,就用右手铳剑的剑刃再度将足部斩断。 在那期间若是处女座射出轰炸弹的话,就用左手铳剑的射击与轰炸弹相消。 芽吹一边持续对轰炸弹进行狙击,一边通过跳跃向双鱼座的位置移动。将完成再生的如鱼鳍一般的部位再度斩落。 若是出现大群的星屑朝逃跑的雀她们迫近的话,就用两把铳剑像驱使双枪似的将它们尽数击破。 仅凭防人的装备,是无法对vertex造成较大的伤害的。但是若只是击倒星屑、引爆轰炸弹、削割vertex的身躯给与小幅伤害、使它们的行动变得迟钝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做得到的。只要这样做下去,就能防住可能通向雀她们的攻击, (联系……起来了……) 小学生时代—— 因为憧憬着父亲,而持续着努力,才会被召集成为勇者候补生。 勇者候补生时代—— 不要命地进行了二刀流的训练。所以现在,才能做到像这样自在地操纵着两把铳枪。 不停积攒着严格的体力训练。所以现在,才能做到以vertex为对手通过激烈的动作进行对抗。 努力锻炼了握力。所以现在,才能做到就算将铳剑砍在vertex坚固的身躯之上,也不会因冲击导致铳剑脱手。 时不时地锻炼反射神经。所以现在,才能做到敌人一进行攻击,便立刻做出应对。 坚持锻炼了集中力。所以现在,才能做到以三位敌人同时作为对手。 成为防人之后—— 不断持续着狙击的练习。所以现在,才能做到将星屑与处女座的轰炸弹精确地击穿。 不断持续着铳剑术的练习。所以现在,才得到了即使是强敌也能以剑刃将其割裂的技术。 成为了肩负队长立场之人,开始将视线放在周围的人身上。所以现在,才得到了必须守护的同伴。 (全 部,都联系到了『现在』……!没有任何一份努力……会是徒劳无功……!) 曾被芽吹自认为一切都是无用功的勇者候补生时代也好。 曾被芽吹视为不过是成为勇者过程之一环的作为防人的日子也好。 生存到现在的所有路途,全都堆积叠合。 与能够守护同伴的『现在』,联系在了一起。 过去的自己,将接力棒,交到了现在的自己手上。 芽吹仅凭自己一人,一步不退地同时与三尊vertex对峙,不断守护着正在逃跑的三位同伴。 但是,这终究还是会迎来极限。这种乱来的战斗方式是没有可能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的。 当芽吹因为疲劳而无法集中精神的那一瞬间,从地里飞跃而出的双鱼座,用它的身躯将芽吹撞飞了。与此同时,处女座的轰炸弹也向芽吹迫近。 没办法全部躲开。 芽吹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防人很弱小。就算之前能够一直不分上下地战斗,也仍旧是只要出现一点失误就会死去的,那么的弱小。 因此—— 「铳剑队,举枪!!开火—————!!」 那并非芽吹的声音。 那是指挥官型、编号二号的少女的声音。本应事先就朝巨壁的方向逃跑的防人们,不知什么时候便已经回来了。 采取射击姿势的少女们,将朝芽吹迫近的轰炸弹全部击落。 在身负重伤的夕海子,以及背负搬运夕海子的shizuku周围,雀与其他的护盾型防人用盾牌守卫着她们。 「楠同学,请不要擅自就在这里死掉!」 「要以零牺牲为目标不是吗!」 「请重整体式!在这期间,我们会进行掩护的!」 少女们一个接一个说道。 防人很弱小。只因一瞬间的失误便会死去的,那么的弱小。 因此—— 因此,她们以集团进行战斗。 集合起所有人的力量,与强敌战斗。 凭借芽吹如鬼神一般的奋战,以及防人少女全员的协力,她们三十二人以vertex三尊为对手,仍旧生存了下来。全员都回到了结界内。种子也得以回收,任务被成功地完成。 但是,夕海子的伤势无比沉重。 她马上被送往了大赦旗下的医院,在医院进行紧急手术。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但能否保住性命我们也无法知晓。」 医生如此说。 夕海子在重症监护室内连接着各种各样的器材保持着睡眠。 芽吹在病房外,透过玻璃一直注视着夕海子所沉睡的病床。因为其他的所有防人们也都或多或少负了伤,接受了治疗后都在静养。 芽吹独自一人,在这里持续等待着夕海子的苏醒。 「楠同学。你也负了相当的伤势。快去接受治疗然后进行静养吧。」 女性神官说道。 然而芽吹,左右摇了摇头。 「我要待在这里,直到弥勒同学醒过来为止。」 「现在你能做到的事一件都没有。充其量也就是向神树大人祈祷。如果要祈祷的话,在自己的床上休息的时候也能做得到。」 正如神官所言,并非医生的芽吹什么都做不到。 并且,芽吹也不会向神明祈祷。因为让夕海子身负重伤的亦是神明,芽吹绝不可能向神明祈祷。 「我什么也做不到。也不会向神明祈祷。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待在她的身边,在心中一直呼唤她这种程度。虽然我也明白,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就是了……」 「……如果是你自己的意愿的话,那这样做也没有问题。」 神官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毫无感情。 「我本来,觉得自己应该是更加追求合理的人类才对。」 「还以为你想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难得的感觉到在神官的语气中浮现出了像是情感似的色彩。像是讽刺与苦笑混合在一起似的。 「你完完全全不是一个追求合理的人类。你那甚至可以被称为偏执的自律精神与强韧的意志。是并非追求合理,而是凭借理想与精神论活着的人类才会拥有的特征。」 神官背对芽吹离开了。 芽吹对着仍旧沉睡着的夕海子,在心中向她言语。 (请快点醒过来吧,弥勒同学。你不是要复兴弥勒家吗?既然如此,你可应该没有睡在这种地方的空闲才对。我可是一点都没有要背负上你的梦想的打算啊……) 那一天,芽吹彻夜未眠,一直守望着夕海子。 夕海子没有醒来。 翌日一早,结束治疗的雀、雫、以及其他的防人都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前。 所有人都与芽吹一样,只是静静地守望着夕海子。 第二天,夕海子还是没有醒来。 在防人们之间,不安与沉重的气氛开始扩散。 芽吹已经有将近六十小时不眠不休,一直等待着夕海子的回归。 第三天。 太阳开始西沉之时。晚秋的空气正逐渐为暗红色所覆盖的过程中—— 弥勒夕海子醒了过来。 医生与护士们逐个进入重症监护室中,对夕海子的状况进行确认。 在那之后,芽吹她们终于也被允许进入病房内。 夕海子虽然看上去还有些迷迷糊糊,但一看到芽吹的身影,夕海子的双眼便忽然取回了生气。 「啊啦……这不是吾之劲敌,芽吹同学吗。让你担心了呢。不过看样子本小姐,果然还未到应死之时咳咳、嗝咳、唔、唔唔……」 夕海子捂着肚子,眼角泛泪。 「你是笨蛋吗,弥勒同学。明明还只是刚恢复意识伤也都还没治好,还勉强自己说话……当然会变成这样。」 一如既往的,与夕海子像较劲似的相互开着玩笑。 但是,与往常不同的是——从芽吹的双眼中,水珠滑落至面颊,又落到夕海子的床铺上。 「啊咧……为什么……?我……哭了……」 芽吹一边困惑不已,一边流泪不止。 「这是因为,你现在正用你的全心全意,来面对你的同伴们。」 女性神官进入了重症监护室内。 「你与防人的少女们共同度过的时光。共同构筑的联结。正因为你以全力来面对这一切,对你而言她们才成为了无可替代的存在。被称为『朋友』的存在。你现在,是正在为你的朋友而落泪。」 「……朋友……」 这是开始以勇者为目标的时候,被芽吹断定不需要而舍弃的事物。 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绕了一大圈的远路。 芽吹终于获得了朋友。 这时候,似乎顾忌到病人而刻意放轻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 「芽吹前辈。」 声音的主人是国土亚耶。 本应作为活祭品而离去的少女,现在正在此处。 她的脸上浮现出稍显害羞的微笑。 「……我,回来了。」 这是亚耶回到大束町半日左右之前发生的事情。 居住于讃州市的一位少女的宅邸,大赦的神官造访了此处。 应被表现为『濡羽色』的美丽黑发、端正协调的容貌、充分具备着女性色彩的身躯——年龄仍旧是十数岁前半的同时,这位少女却拥有着充满大人魅力的外貌。不仅只有容姿,她脸上的表情亦在年龄之上。或者应该说是她自身人生所经历的严酷相叠,使她展现出如此风貌的吧。 面对这位少女,神官们表现出了甚至是过剩的敬意。像是在说正面直视她的面容都是不敬似的,他们将手搭在榻榻米上,保持着叩拜的姿势。 然而在这过剩的敬意背后,神官们向她所述说的事情,却实在是太过无情。那是将她的生命放在了天秤之上的话语。 「前日,我等大赦,选出了作为供品的巫女。与于西历之时代举行的奉火祭相同,要将六位巫女献给天之神。仪式已经进入了马上就要执行的状态。」 「若是那样的话,就要牺牲六个人……」 「……」 「但是只要我成为牺牲,那么便只需要牺牲我一个人便足够了……」 少女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神官们维持着叩拜的姿势一言不语。那是因为,对高贵之人说出多余的言语,亦是一种不敬。 他们的无言所代表的即是肯定。同时亦是,对自身欲要举行的仪式决没有休止的打算,如此意志的表现。 对神官们而言,他们并非是为了刁难而对少女说出如此残酷的话语。倒不如应该说,这是为了少女着想的行动。 因为过去从未向她们传达任 何真相,结果一度引发了悲剧。所以现在大赦,决定尽可能的将一切的缘由都传达给她们。 聪敏的少女,汲取出了神官们的意图,随后作出宣言。 少女选择的是,将自己作为牺牲的回答。 「请解除被选出的巫女们的使命。由我来成为供品。当初我破坏巨壁的时候,确实如此说过了。只有我成为活祭品的话,那还好一些。没错……只有我的话……」 正当回归的亚耶被防人们团团包围的时候,芽吹与女性神官在屋顶上谈话。 「国土同学的使命已经被解除了。」 面戴假面的神官如此宣告。 「奉火祭被中止了……是这个意思吗?」 「不。作为巫女们的替代,一位勇者提出了成为牺牲品的志愿。」 「难道说……是三好同学?」 「并不是她。」 神官的话语中,细微的——仅仅细微的,出现了像是踌躇似的瞬间。 「要成为牺牲的是东乡美森大人。从前,在神树大人的巨壁上破开洞穴的本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责任……她是这么说的。」 「……亚耶酱不必成为牺牲……但是,又有其他人要成为牺牲吗?」 女性神官点了点头。 芽吹因为不甘,而握紧了拳头。 既然还是有人必须成为牺牲,那么这便不是芽吹所期望的结局。 「防人的使命,暂且告一段落。今后,虽然还是存在要执行使命的可能性,但不会再有结界外调查与建国辅佐的任务了。」 「……」 「大赦曾经认为,在使命当中,防人内一定会出现大量的死者。但结果……虽说有出现负伤者,牺牲人数却一直为零。真亏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并且你自身,也与以前相比发生了相当大的改变。现在的你若是与三好同学并列的话,我等想必会无法决定,究竟要让谁来继承银的终端吧。」 「银?前代勇者的那位?」 「是的……是退出使命——不,是被vertex杀害了的勇者。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若是将终端由你来继承,那个孩子大概也不会生气的吧。」 女性神官使用的说法,对于单纯的勇者与神官之间的关系而言实在有些古怪。对于担负着最高位使命的勇者,神官应该以敬意以及更正式的态度来进行接触才对。然而她的语气,就好像与勇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近距离内与之进行接触了似的—— 「您与三之轮银,在私人上也互相熟识吗。」 「私人上,也没到这种程度。我曾经的职责是对前代勇者的监督……在进行勇者的使命之外,在那时也曾她们所就读学校的老师。仅仅,是这样的关系。」 她与前代勇者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与芽吹她们和亚耶之间的关系十分相似也说不定。 那么当三之轮银失去生命的时候,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思绪呢。 在那假面深处的情感,芽吹根本无从推测。 「现在的楠同学的话,应该已经足以完成勇者的使 命了吧。对大赦那边,我也会进行如此的报告。为了能让你,在如果当进一步的勇者的补充成为必要的时候,能够于那份使命就任。」 「没有这个必要。我是不会成为勇者的。」 对芽吹的答复,女性神官十分惊讶。 「你难道不是应该,一直都无比拘泥于成为勇者这件事的吗?」 「的确如此。即使是现在,成为勇者也仍旧是我的目标。但是,成为你们大赦的『勇者』,并不是我所渴望的方向。以牺牲为前提活着的存在,我是不会承认那是勇者的。」 「…………」 神官像是暂时陷入思虑似的沉默不语,不一会又向芽吹提问。 「会让防人的牺牲为零——你曾说过这是作为人类?楠芽吹的誓约是吧?并且你将这份誓约化为了现实。但是,人类历史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牺牲之上。科学、文化、甚至连生命本身,也都是存在于无限无数的尸骸之上的。」 「啊啊,的确如你所说。」 现在的这个四国,亦是存在于过去的勇者、巫女、以及连名字都未曾被记载的众多人们的牺牲之上。 「既然你明白这一点,为何要如此地否定牺牲。如果牺牲少数便能拯救多数的话,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才对。」 「你——不,应该说大赦,一直都只将人类看待成一个『整体』。像是看着围棋或是是将棋的盘面一样,仅仅是从高处俯视。所以才什么都不明白。」 芽吹狠狠瞪视着神官。 「即便是『大众当中的一员』,那个人也有他的家人、也有他的朋友、也有他所爱、爱着他的人。若是牺牲了哪怕一个人,那些关爱着牺牲者的人们,都会感受到有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悲伤!正因为你们仅会从高处俯视着这一切,才会连如此简单的——不过是初中生的我也能明白的,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不能明白。杀死少数活下多数这样的选择,怎么可能会是件好事!」 一开始对于芽吹而言,『零牺牲』是为了让大赦认同自己的能力,以及出于对蛮横无理神明的反抗心理而举起的目标。 但是,现在不同。 被告知亚耶会成为牺牲品时所感受到的愤怒、悲伤。 夕海子保住一命时所感受到的喜悦、安心。 防人也好巫女也好,就算是名字也不曾被记录的『大众当中的一员』也好,每一个都是活在这世间的人类,都是无比重要的生命。 沦为牺牲又怎么会是好事。 哪怕仅仅是一人,沦为牺牲又怎么会是好事。 芽吹像是将愤怒完完整整地转换成话语似的怒吼而出。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给我不顾死活地挣扎下去!没有付出过不顾及自己生命努力的人,就别给我那么轻易地作出要将别人的生命作为牺牲的选择!!」 对芽吹的话语,神官一言不语地倾听着。 「由你们大赦所给予的所谓『勇者』的称号,我不需要。我要以我所理想的勇者为目标,总有一天必定要将它实现。」 「——你所理想的勇者,是什么。」 「不会让任何一人牺牲的存在。开拓出不必再造成牺牲的道路之人,才是勇者。」 「……」 「我会继续担任防人。我会一直寻找,与以牺牲为前提的做法所不同的方法。根据情况,我也会进入大赦的内部,亲自去改变你们那扭曲的做法。并且,我一定会找出,不让任何一人成为牺牲的道路。」 芽吹想到—— 当达成这个目标的时刻,我也能将自己作为勇者来认同了吧。 大赦所给予的所谓『勇者』的称号与地位本身,不具有任何价值。被同伴以及自己本身,认同为心目中的勇者。以这种方式所成就的勇者才具有更大的价值。 对现在的芽吹来说,她已经拥有了愿意将自己作为勇者看待的同伴们。接下来只要芽吹自己,将自身认同为勇者便足够了。为此,她要以自己所理想的勇者——『开拓出不必再产生牺牲的道路之人』为目标而前行。 「不必让任何人成为牺牲的道路……如果是你的话,也许总有一天能够做到也说不定。」 「一定会做到的,一定会。」 芽吹说出这句话后,神官便转身背向芽吹,离开了屋顶。 推动芽吹前进的事物,是她的愤怒。 那是,对于轻易选择以牺牲为前提的方法的大赦。 对于将牺牲强加于人类的神明。 对于把牺牲当作「无可奈何」来接受的人类们。 对于这蛮横无理的世界本身,所感受到的愤怒。 而后,另一个原动力是—— 芽吹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前。 防人的少女们,正为了夕海子的恢复与芽叶的回归而共同欢乐。 加贺城雀。 弥勒夕海子。 山伏雫。 山伏shizuku。 国土亚耶。 众多的防人们。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无比重要的朋友。 就算在接下来,芽吹也绝不会让她们死去。 同样的,也不会让勇者继续牺牲。 不会让任何一人死去。 芽吹如此立誓。 季节轮转,冬日已至。 楠芽吹与由她所率领的防人们,今天也身缠战衣,伫立于巨壁之上。 「到底已经是严冬……连空气都冰冷起来了。明明结界之外就是灼热的世界……嘛,我们的任务也不在乎季节。」 以芽吹为首的防人们,今日也身缠战衣。 「那么,开始执行 我们的使命吧!这回也不出任何牺牲者,全员一齐将任务达成!」 从防人们那里传回了表示了解的应答声。 而后,由芽吹领头的少女们,纵身降下灼热的大地—— (完) 译注 1.原文是『吾は倭の青垣の东の山の上にいつき奉れ』,但在《古事记》中的原句却是『吾をば倭の青垣の东の山の上に伊都岐奉れ』。 第一卷 番外篇 柳绿花红 包围四国的神树之壁—— 于那巨壁之上,三好夏凛与楠芽吹正面相对。 曾互相争夺勇者之座的两人。自从夏凛被定为勇者之后,芽吹便一次都不曾再见到过她。这真的是时隔已久的再会。 在芽吹的头顶上无限延伸的严冬之空,为寒冷的空气所笼罩。然而仅仅一步,离开至巨壁之外的话,世界便会化为灼热的地狱。 在地狱的间隙当中,曾经的两位勇者候补首席相互对峙。 「……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三好同学。」 「是呢……我也是。」 夏凛的脸上浮现出过度思考的表情,她过去那般的果断与刚强,此刻却全都销声匿迹。 ◆ ◆ 街道被染成了白色。 「哇啊啊啊,是雪啊!是雪啊啊啊啊!积起来了~~!」 加贺城雀一边叫喊着一边跑出了黄金塔。 「好~~冷!但是有雪啊———!」 地面上薄薄地覆盖了一层雪。像是享受着在上面留下足迹似的,雀一边喧闹一边在上面奔跑。比起以往都要更加情绪高涨(high tension)。 很久以前,四国以外的地域尚存于世的时代,似乎有这么一片地区,一到冬天,就算是平原上也会每天积雪。然而,在这个国家仅有四国残存的现在,高山以外的积雪确实难得一见。 「啊啦啊啦,不过是雪而已就这么吵吵闹闹的。简直就像小狗一样。明明叫雀却像小狗。」 弥勒夕海子如此说着。 她今天也从黄金塔内把白色的椅子和桌子搬到塔外,在外面享用红茶。 「弥勒同学……你不冷吗?」 「本小姐高贵的茶饮时间(tea time),可不是区区的寒冷所能够阻止的。」 时隔数年在平原出现了积雪,这种现象表明,今年的冬天可谓是严寒刺骨。在这种天气之中,夕海子却仍旧特意在外面勉强自己进行茶饮时间。「这难道是某种修行或者惩罚游戏吗?」雀忍不住想这样吐槽。 「雀同学也不要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腾,像本小姐一样好好享受这优雅的雪景如——好冰!」 夕海子话说到一半,肩膀便被雀投出的雪球命中了。 「比起红茶什么的还不如来玩雪球吧?弥勒同学。」 「雀~同~学~?」 夕海子柳眉倒竖,也开始捡起脚边的积雪把雪捏成球状。 不一会两人之间的雪仗便开始了。 「雀,还在这磨蹭什么,今天的训练就要开始了!弥勒同学也一样!」 从黄金塔内出来的楠芽吹,用严厉的语气对两人说道。芽吹的身旁,今天亦仍毫无表情的山伏雫也跟在一起。 「欸~~,今天就不要训练吧,芽芽~!现在可都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六日了哦!圣诞节都已经过去了哦!已经是寒假的时间了哦~~!」 「我们可担负着防人这一使命。而且像公司之类的地方,不也有到大晦日1为止都要一直工作的岗位吗。」 「强烈反对防人的暗黑企业化~~~!」 神世纪三百年已经快要结束。 芽吹她们防人队今天也留宿在黄金塔内,为准备不知何时可能会到来的出动指令而持续着锻炼。 虽然为了进行『建国』计划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防人部队会被解散。四国依然处于危机之下,出现突发任务的可能性仍旧存在。 亚耶被免去成为奉火祭活祭品的使命之后,世界的状况似乎目不暇接地变动着。防人她们被给与的情报虽然不多,但芽吹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推测情况。 作为包括国土亚耶在内的六名巫女的代替,勇者东乡美森被献给了天神。 在那之后,其他的五位勇者将美森从结界外的劫火之中拯救了出来。活祭被取消,状况又回到了原点。 大赦似乎为了今后的对策而正陷入混乱忙碌不堪。 但是,芽吹却在心中抱持着想要对勇者们的行动给与赞赏的心情。 (真不愧是三好同学她们……将我办不到的事情,这么干脆地完成了。) 开拓没有牺牲的道路之人才是勇者——这正是芽吹的想法。 当代勇者们救出了美森,开辟出了没有牺牲的道路。就算这样做的结果,是使得状况又回到了原点,那么只要再次摸索新的道路、拼命挣扎下去就行了。 「如果是初中的话现在已经是寒假了,绝对不要搞什么训练!我已经在心里面坚决决定了!」 芽吹在脑中盘算着,究竟该拿在塔外面纠缠不清的雀怎么办。1凭力气强行把她拉进去。2如果不训练的话就不再保护她了这样威胁她。3用蜜柑引她上钩。 那么,该用哪种方法呢。看起来最有效果的应该是2才—— 「芽吹姐、大家!」 从塔内,亚耶满脸兴奋地快步而出。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脸颊都因为兴奋而微红起来,声音也十分起劲。 「大概有一个很惊人的通知!大家,请都到展望台集合!」 芽吹她们刚到展望台,便发现其他的防人们已经都到齐了。一位男性神官正身处展望台。 没有见到那位据说曾担任先代勇者监督的女性神官的身影。对防人们的联络与指示等,以前都是由她来进行的,但最近却几乎见不到她的身姿。作为代替倒是有其他的神官出入黄金塔,负责进行联络的传达。 展望台内的防人们望向神官的视线中,一律都寄宿着警戒与反抗心。自从亚耶被选为奉火祭活祭品的那一事件之后,对大赦与神官的不信赖感便根植在了防人们的心中。这回莫非又是要下达什么蛮横无理的通知吗,不论哪位少女都在心里这么想。 「今天有一件要报告给各位的事。现在,于大赦内部,正在执行废止防人这一使命的手续。」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说要将我们解散吗。」 对于充满了警戒心的芽吹的提问,神官坦然回答。 「不,这个部队会维持原样留存下来。只不过,各位接下来将不再是『防人』,并正式地被赋予『勇者』的称谓。」 「——!」 神官的话语,令防人的少女们开始骚动起来。 「虽然还有些言之尚早,预定中,各位的待遇会逐渐变得与勇者相符,各位所身缠的战衣的性能也会大幅上升。我等已经事先向各位的家人进行了通报。各位的家人们,也似乎都觉得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而喜悦不已。」 被誉为勇者的使命,是守护这世界的最具名誉的立场。成为勇者辈出的家系的话,今后也会被作为名家来对待,能受到来自大赦的特别援助。虽说勇者这一使命亦存在危险,但若是论危险性的高低,防人也不分上下。也就是说,从防人升格为勇者这件事,并不存在负面的要素。家人会感到高兴也是理所当然。 当然对于防人们而言,这自然也是一件既富有名誉又值得喜悦的事情。防人们的大家,虽然都身为原勇者候补,但却几乎不存在像芽吹那样觉得自己能够成为勇者的人。对这样的她们来说,这回的勇者升格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最初警戒着神官话语的少女们,眼睛也开始闪闪发光起来。 「神官先生,这件事,是真的吗!?」 雀兴奋得发出了尖叫。 「是真的。如果觉得难以置信的话,可以向各位的家人们进行确认。」 都说到这种地步想必的确是事实吧。 防人的少女们已经高兴地开始喧闹起来了。「太棒了!」「好厉害好厉害!」「我们,能成为勇者大人了!」—— 「……这样一来弥勒家就能作为勇者辈出的家系,名声也会上涨,太好了……」 夕海子像是在细细回味刚才的话语似的喃喃自语。 「太棒了!太棒了啊,芽芽!他说我们,能成为勇者了啊!这可不是一件超厉害的——啊咧?芽芽,你怎么好像不怎么高兴?」 注意到芽吹正表情僵硬的雀,露出了略带讶异的表情。 芽吹实在无法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就这么接受神官的话语。勇者的力量来源为神树。在神树的力量将要消耗殆尽的现在,能够再追加三十二位勇者吗? 也 存在着为了提升防人的士气,为了提升防人对大赦的信任,仅仅是将做不到的事情夸夸其谈的可能性。 雫抓住芽吹衣服的下摆,轻轻地拉了拉。 「……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 雫窥视着芽吹的表情询问道。 对雫的提问,芽吹稍微沉默了一阵子之后,苦笑着左右摇了摇头。 「……不。我们能被作为勇者来对待,我也觉得这是件好事。」 现在的芽吹,对于由大赦所给与的被称为勇者的地位并不抱有兴趣。但是,若是能给与部队全体勇者的地位的话,大赦在今后也不会再轻视她们,更会难以将她们当作用完就丢的道具来驱使吧。并且,若是战衣的性能能够得到提升的话,死亡的危 险性亦会减少。为了芽吹『零牺牲』的目标,这也绝对不会是件坏事。 在听到自己能向勇者升格的消息,正情绪高涨着的少女们之中,芽吹抬起了声音。 「大家,听我说!」 防人们的注意都集中到了芽吹身上。 「向勇者升格是一件极富名誉的事。但还没有确定会正式成为勇者,而且成为勇者之后也仍旧会像至今为止一样危险常伴才对。不要放松警惕,也不要在着实地锻炼自身上有所懈怠!不论有没有成为勇者,我们的部队都不会出现牺牲者!绝对不会!」 对仍旧一成不变的队长的话语,少女们全都提起精神,回应到「了解!」。 「好久不见——对吧。」 芽吹遇见女性神官,是在防人们被告知向勇者升格的第二天。结束清晨的锻炼之后,芽吹下意识地顺路来到展望台,却在那里见到了她的身影。 在展望台窗边面朝大桥方向的她,因芽吹的声音而回头。 「……本以为这个时间的话应该都还没起床才对,不过也是,你一直都是在日出之前就已经开始进行自主训练呢。」 「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弥勒同学也在执行和我相同的训练菜单,也有其他自觉地开始清晨训练的人。」 「看来你的影响正在着实地扩散。选择你作为这个部队队长的决定,果然没有错误。」 因为仍旧是一副波澜不起的语气,究竟是在被赞赏还是在被讽刺,都完全搞不明白。 「最近都没有在塔内看到你的人影,是已经脱离作为我们监督的职责了吗?」 「正是如此。各种各样的、非做不可的事情都在增加。不过,我不在的话对防人们的精神卫生应该也有好处吧。在防人们当中,对我有所厌恶的人也并不少。」 对于下达了亚耶被决定作为奉火祭牺牲品的通报的她,众多的防人现在也仍旧抱有排斥心理。 「你只是传达了大赦的决定不是吗。」 「即便如此,实际传达的人仍旧会被憎恨。毕竟对于被传达的人们来说,传达者便是距离自身最近的值得憎恶的对象。」 「…………」 回想起来芽吹自己,在过去被告知自己于勇者的争夺中败北的事实时,也对传达了这件事的女性神官抱有过憎恨。明明那个决定,也并非是她的独断。 女性神官用既不带有自嘲亦不带有后悔的语气,静静地陈述。 「而且,大概在她们心中也抱有我对这一决定毫无抵抗的愤怒吧。事实上,我也的确,对于将国土同学作为活祭品的方案,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对。」 「……你曾对我说过,牺牲少数拯救多数是正确的。」 「啊啊。」 「这真的是,你自身的想法吗?」 「这是什么意思,楠同学。」 「在我看来,大赦抱有这种信念是千真万确。但是你自身——与大赦割离开来的你这一个人,真的也抱有相同的想法吗?」 「……」 「你一直都不将自己的感情表露在外。一直都刻意消除掉个人的情感与想法。所以,必须牺牲少数来拯救多数这种想法,也只不过是将大赦的意志挂在嘴边,而你个人的想法却在于别处也说不定。」 据她所说,她既曾担任前代勇者的监督职责,亦曾为前代勇者就读学校的班主任教师。 前代勇者的其中一人,为了守护人类牺牲自己而丧失了生命。 对于这份死亡,她也依旧认为,那是为了拯救多数而付出的正确牺牲吗。 「我并不带有别的想法。大赦的意志即是我的意志。神官是大赦的一部分——就像手足不会具有与大脑相异的意志一般,神官亦仅仅只会拥有与大赦相同的意志。」 说出这般话的女性神官,从芽吹身旁通过,走向展望台的出入口。 在等待电梯抵达楼层的期间,她又说道。 「我大概已经不会再来这座塔了吧。」 「这样吗。」 「我原本还以为,在这座千景殿2完成为止自己都会一直待在这里。」 「千景殿?」 「在大赦内部,这座塔就是被如此称呼。从展望台不是可以仅一望便能一览广阔的风景吗?能将大千之景尽收眼底,因此称之为千景殿,据说是由上里家直接命名的。今天这座塔也仍旧处于改装之中,当总有一天这座塔完成之际,应该就会正式地被改名为千景殿吧。」 上里是名家当中的名家,与乃木并列被誉为大赦的双峰之一。若这件事是由上里家决定的话,那便必定会成为这个名字吧。 不久电梯到达这个楼层,女性神官便从展望台离开了。 之后据芽吹从其他神官处所了解到的情报,黄金塔的改装似乎不仅仅是建造防人用的居住设施与训练设施。据说与过去的大桥相同,黄金塔预定被改建为四国的对灵国防装置的其中之一,当面对从天界袭来的敌人时会将塔自身射出来进行迎击。 连这种装置都能建得出来吗,芽吹不由得目瞪口呆,但回想起来,拥有将vertex传送到四国之外机能的大桥,不也是超科技(over technology)的产物么。只要有神树的力量与大赦的技术,建造出像千景殿这样的装置也是有可能的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距离这个装置的完成,还要花上半年以上的时间。 女性神官离开黄金塔后,又到了十二月三十日。 时至年末。 防人们每五~六人一组将时间错开归乡探亲。这是因为如果全员都离开黄金塔的话,万一出现突发情况,行动便会被严重拖延。因此即使是十二月末的现在,大部分的防人也都仍留在塔内。 那一天,亚耶从拂晓之时,便开始在塔内四处走动。 「呼呼~ 呼呼~嗯」 亚耶一边哼小曲,一边兴致满满地用扫把清扫着地面。扫除是亚耶的兴趣,在防人们进行训练的时候,或者是自己时间有空的时候,经常会像现在这样对设施内部进行清扫。塔内能够一直都保持清洁,也都是她的功劳。 大多数的防人,就连自己房间的扫除都交给了亚耶。实际上,亚耶特别的擅长扫除,以至于其他人也会把扫除交给她,『搞不清楚东西被放到哪去了』这种情况都不会发生。灰尘与垃圾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桌子与椅子被擦得闪闪发亮,坐垫也变得松松软软。亚耶的扫除服务在防人当中特别有人气。 就连芽吹,虽然最开始对把应该自己干的活推到亚耶身上有所顾虑,担心自己做的塑胶模型与木质模型会不会被不小心碰坏,仍旧是自己扫除自己的房间。然而,曾有一次拜托亚耶进行扫除后,芽吹发现自己房间里的塑胶模型与木质模型完全没有被触碰,工作道具与训练器材都被整理到了易于使用的地方,于是现在也每天都由亚耶帮忙扫除了。 对亚耶来说,扫除是每天的工作。但是今天,却是从比起往常都要早很多的时候便开始了。 亚耶正在打扫食堂的时候,遇到了每天清晨都在一起锻炼的芽吹和夕海子。 「啊啦,国土同学,是在扫除吗?」 「不管怎样也不用这么早就开始打扫吧。」 「今年已经快要结束了,所以就想着在今天和明天对黄金塔整体来个大扫除。」 听到亚耶这句话,芽吹才终于产生现在已经是年末的实感。 「啊……年末的大扫除啊。说起来,已经到这个时期了吗。那么,我也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没关系的!大家平时训练就已经很辛苦了,扫除这种程度的工作由我来做就行了。」 「这个道理可说不通。黄金塔的设施本来基本上就 都是防人在使用,由我们来扫除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本小姐也来帮忙!本小姐会比芽吹同学更灵巧、并且更整洁地进行扫除的。就让你们看看弥勒家流的扫除技巧吧!」 夕海子连扫除这种事,都会燃起与芽吹的对抗心。 虽然亚耶还在顾虑,但芽吹和夕海子已经强行开始帮忙扫除了。 随着其他的防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起床出门,她们也开始一起帮忙进行扫除。大家决定,今天和明天训练暂且休止,全员一起进行黄金塔扫除。 「雀同学!为什么房间的一角都被装满蜜柑的纸箱填满了啊!准备这么多蜜柑也只会白白腐烂掉不是吗!请扔掉或者分给大家!」 「啊,我重要的蜜柑~~!呜汪—、芽芽—!弥勒同学要夺走我的蜜柑!说到底弥勒同学才是,不也往食堂的员工专用冰箱里装了一大堆鲣鱼吗!」 「库……还想着为什么把老娘叫出来换到表面,居然是要扫除!?雫那家伙~~,这不就只是自己想偷懒不扫除吗!?既然这样的话,就用老娘的全力一下子把这些全都结束掉!」 「shizuku!扫把不能用蛮力来挥动,而应该仔细地将灰尘扫起来!你这样只会让灰飘得到处都是!」 虽说是一片喧闹,扫除还是稳步地推进着。 冬季落日甚早。 于大束町,夜幕已完全落下之后,黄金塔的大扫除终于结束了。 「真是谢谢大家!本来以为要花上今天和明天两天的时间,多亏了大家的帮忙,今天一天就完成扫除了。」 黄金塔与各所训练设施的扫除结束后,亚耶感激地向着聚集在食堂的防人们鞠了一躬。 「呜呜,扫除可真费体力啊……」 完全变得有气无力的雀,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雫也坐在椅子上不由自主地点头。虽然最开始是shizuku的人格表露在外,但途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疲劳便又与雫进行了交换。 其他的防人们也露出一样疲劳的表情。 「才这种程度就筋疲力尽,这就是大家都没有习惯扫除的证据呢。本小姐可是完全没事哦!」 对着得意洋洋说出这段话的夕海子,雀射出了鄙夷的视线。 「弥勒同~学,习惯扫除这种像庶民一样的发言,不是和你的大小姐设定有点矛盾吗?」 「……哈!?不是,本小姐其实也并非习惯扫除来着,不过是因为锻炼的方式不同所以体力更……话说,这才不是设定啊!」 不过这么说来,如此辛苦的大扫除,亚耶竟然说要自己一个人来完成,这也令芽吹十分惊讶。原本的预定是要花上今明两天来完成,也就是说亚耶自己一个人的话也只用花费两天就能完成扫除吧。事实上,亚耶本应该在体力上比起防人们都要不足,但她却干得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漂亮,即使是现在看起来也并没有多累。 「多亏今天就将大扫除完成,明天的时间就空出来了……」 亚耶像是在思考要做什么似的喃喃自语。 「嘛,我们防人的话,还是一如往常训练就是了。」 「欸欸欸!?连大晦日都要训练什么的不要啊,芽芽~!阿亚亚,想一想,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可以做吧!?除了扫除之外,有什么可以做的!」 「那、那个,是呢……既然如此,明天就来制作年糕和年节菜,正式开始进行过年的准备吧。」 第二天,芽吹她们为了进行过年用品的购买,决定一齐前往ines3。大束町的ines正好在黄金塔与车站之间,徒步十分钟左右就能够抵达。 防人们只要提出申请并且申请被受理的话,就能被允许外出。芽吹每天早上在町内长跑也好,夕海子在临海公园饮茶也好,都是在提出申请之后才进行的。为了买东西而外出,也是只要提出申请,仅在特定的日期与时间内便能被许可。大概是为了时刻把握防人们的行动才规定为申请形式的吧。 在出门之前,稍微出现了一点问题。亚耶平时都是几乎整天在塔内,基本没有出去过。并且亚耶在塔内,也一直都是穿着巫女服生活。因此,她所拥有的服装仅有巫女服与睡衣。 实在是不能让亚耶穿着巫女服就去ines买东西。那实在是太过显眼。如果引起骚动的话,大赦也不会给好脸色看吧。 无可奈何,芽吹只能将自己的衣服交给亚耶,让她穿上了。 因为存在身高差,亚耶穿着芽吹的衣服显得相当的松松垮垮,亚耶却显得十分的高兴。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这身衣服的,芽吹前辈。」 「太夸张了。尺寸也不合适,不过是用来应付一时。啊,对了。干脆在ines连亚耶酱的衣服也一块买了吧。」 「不用的,我只要这件就可以了。」 亚耶笑容满面地说道。 既然亚耶喜欢的话,那想来这样也就可以了吧。 芽吹她们决定分成数组,各组各自进行购物。例如前去购买年节菜食材的小组、前去购买绳饰与门松的小组、前去购买年糕米与捣年糕机的小组等等。 芽吹、亚耶、雀、夕海子、雫,是属于外出购买食材的分组。 ines此时正在举行年末清仓大展销,其内正人满为患。 「呀—!感觉要被人潮冲走了啊~!救救我芽芽~~!」 「为了不要迷路,抓住我的手吧,亚耶酱。」 「好的!」 亚耶握住了芽吹的左手。 「感觉自己快要走散的人,握住本小姐的手也没关系哦。」 「我只要芽芽!」 雀抓住了芽吹的右手。 雫也无言地抓住了芽吹衣服的下摆。 夕海子露出了稍显沮丧的表情。 「嘛,嘛反正也无所谓。就让本小姐不为任何人所束缚,好好享受这份崇高的自由吧……!」 「请稍等一下,弥勒同学!这样下去的话我的行动就太过困难了,可以麻烦弥勒同学在前方引路吗。现在人群这么拥挤,如果弥勒同学能在我们的领头位置前进的话,我们的行动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夕海子莞尔一笑。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好吧!站在队伍领头位置的名誉,就由本人弥勒夕海子来接受吧。」 平安无事地完成购物,回到塔内之后,会做料理的人便开始制作年节菜。不会做的人则开始用捣年糕机制作年糕。就算不会做料理,按下捣年糕机的按钮,然后将做好的年糕按适当的大小揉成一团这种程度还是做得到的。 接着在夜晚,大家一起食用了过年乌冬面。 终于到了接近夜里十二点的时候,一部分的少女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看起来似乎是因为虽然已经立下了前去神社初次参拜的计划,但又对在深夜能否得到外出许可而感到不安。 结果,是在芽吹作为监督同行的条件下给出了外出许可,以接近十人为一组依次前往宇夫阶神社。 宇夫阶神社是大束町代表性的神社,相隔铁道线路而与黄金塔相对。 隆冬夜里的空气十分寒冷,少女们吐出的气息都会凝成白雾。 在路上,能见到同样是前往神社初次参拜的人群。 「芽芽~~,手好冷啊~~!」 雀「哈~哈~」地向手上呼出热气。 「出门前戴上手套不就好了。」 「悔之晚矣……对了!这样的话就暖和了!」 雀将自己的双手,插进了芽吹大衣的口袋里。 「雀,走路都变得困难了!快把手拿出去。」 「不要—,这样很暖和啊!」 就算说了雀也不听,因此只能放弃的芽吹干脆就这么放置不管了。 「话说回来,芽吹前辈不用回家看看吗?」 行走的途中,亚耶询问道。 今年,芽吹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家探亲。其他的防人们都依次归乡,然而芽吹却一直留在大束町的黄金塔内。 「我毕竟是队长。如果我不在的话,要是忽然发生了些什么的话,不就应对不过来了吗。」 「但是,这样不会让芽吹前辈的家人担心吗?」 「都已经习惯了。正月不归乡,这也已经是第三年了。」 作为勇者候补生在设施接受训练的时候,芽吹也一次都没有归乡。在年末年初也一如既往地持续着训练。 芽吹的家人只有父亲一个人,然而他也对芽吹在正月不回家这件事不闻不问。父亲也是在工作上一根筋的性格,所以只要芽吹为了成为勇者, 为了完成使命而一直在付出努力的话,就算不回家也不要紧,应该会这样认为才对。 「……回想起来的话,初次参拜也是时隔三年了。在大晦日制作年糕和年节菜,准备门松和绳饰也是。」 「不喜欢吗?这样吵吵闹闹的正月。」 亚耶稍显不安地探头窥视着芽吹的表情。 芽吹环视周围的防人们。 一边将手插在芽吹的大衣里一边行走的雀。一言不发、毫无表情,但也一直跟在芽吹身旁的雫。为了比谁都要更早地在神社前殿进行参拜,而走在队伍领头位置的夕海子。满脸喜悦地一边与朋友聊天一边漫步着的其他防人。 芽吹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 「不,这样也不坏。偶尔的话,像这样的。」 听到这个回答,亚耶则露出了像是在说太好了似的,安心的表情。 「那个,芽吹前辈。既然如此,今年的正月干脆一并回家看看如何?我倒是觉得不错哦,偶尔的话,像这样的。」 亚耶的话语中,带着慰劳一般的温柔。 冬日的夜风吹过。 随着防人们向神社靠近,初次参拜的参拜客也在增加。 芽吹什么也没有回答,向前行走着。 不一会在道路的前方,终于开始能见到神社的灯火。 而芽吹也终于说出了答案。 「……是呢,今年就回去看看吧。爸爸(papa)也会觉得高兴也说不定。」 「……!?」 周围的少女们,一瞬间,全都陷入了硬直。 芽吹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芽芽……你对尊父,是用『papa』来称呼的吗?」 「……!不、不是。我一直是用『父亲』来称呼的。刚才的只是口误。真的只是口误。」 「绝对是那样叫的。」「一直那样称呼的吧……」「在家的话,肯定。」「papa……」 防人们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芽吹满脸通红地反驳道。 「都、都说了不是这样的!!」 结果,芽吹决定拿出仅一天时间归乡,时隔数月回到了家里。 虽说是回家但也并不是说就会发生什么戏剧性的展开。并没有受到大张旗鼓的欢迎,也并没有与父亲促膝长谈。芽吹也好她的父亲也好,都不是能说会道的性格。 只是,芽吹作为防人的生活,从大赦那里收到报告的父亲也都知晓详情。所以他对她的女儿,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真是太好了,芽吹。」 只是这样便足够了。 回黄金塔的那天,在玉藻市车站的书店,芽吹找到了一本书,标题和过去某个人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十分相似。 『车轮之下』。是一本旧世纪的古典小说。 买下那本书后,芽吹坐在电车的座位上开始阅读。 回到塔内之后也继续阅读着。 十分努力的秀才少年,在拼死的努力之末收获了微小的成功。在那之后为周围的期待所碾碎、再碾碎,与挚友也分道扬镳,疲敝不堪,最终殒命。仅仅是如此的悲剧。 芽吹,并没有落到少年那样的下场。 是因为芽吹比他更加努力吗? 是因为芽吹比他更有才能吗? 不对。并非如此。 (……是因为我,拥有能够敞开心扉、共同前行的朋友……直到最后也……) 没有变得孤独。 芽吹与少年之间的不同,仅仅只有这种程度。 仅仅只有这种程度的幸运。 世界那不合情理的车轮,会将吊车尾的人们,在转眼间便碾轧致死。但是那副车轮,在大多数的场合决不能说是巨大,大概只能做到轧杀仅仅一个人吧。所以,它是无法杀死携手同行的人们的。只要有相互信赖的朋友在一起,就连将车轮推回去,甚至能够将它破坏。 就这样,去年末今年初的时光过去了。 神世纪三百零一年。 作为防人的使命,在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度发生。 一月也过了将近一半的时候,防人们时隔已久被下达了新的任务。 话虽如此,却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内容。 希望她们能够前去确认壁外世界的状况,便是这次的任务。 仅有这种程度的任务,就是说大赦也已经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了。 巨壁之上,防人众三十二人,与前来送行的亚耶位于此处。 「——那么,开始我们的使命吧!这回也绝不出现牺牲者,全员归还达成任务!」 「「「明白!」」」 芽吹与防人们,将战衣着装于身。 「请大家,一定要一起平安无事地回来。」 背负上亚耶那如同祈祷的话语,芽吹一众纵身落入灼热的世界之中。 于巨壁之外的世界行走,将灼热的土地与岩浆收纳入罗摩之中。 「果然好热啊,芽芽~~!要被烤死了~~!」 「也就是说结界之外的环境仍在持续恶化吗……是因为活祭品消失的事,令天之神再度发怒了吗?真是……明明是神心胸也有够狭隘。」 「嘛,的确是很热,但相对的敌人也只剩下星屑。融合起来的大块头,还有vertex的仿品,都完全不在啊。」 对时不时袭来的星屑,或是用枪弹击破、或是用铳剑斩杀。现在的防人们的话,星屑程度的敌人能够毫无惊险地打倒。 突然,shizuku的眼神变得锐利,用铳剑摆出架势。 「——喂,楠!……在那边,有什么东西。」 以芽吹为首的其他防人们,也都将视线转向与shizuku相同的方向。 「是……人影。」 夕海子也一边警戒着一边架起铳剑。在远处,能看到正以星屑为踏板重复着跳跃进行移动的人影。 防人们维持着将枪口对准人影方向的姿势,绷紧了精神。存在于结界之外的,除了防人以外,应该只有星屑与vertex才对。 是像双子座(gemini)vertex一样的,接近人形的vertex吗……? 然而,芽吹与雀,不一会便察觉到了那道人影的真身。 「大家,放下铳剑。那并不是敌人。」 「嗯……是勇者的三好大人。」 赤红的,左右不对称(asymmetry)的战斗装束。 那便是三好夏凛。 因为土壤样本已经充分采集,防人们便都回到了结界之中。 芽吹令其他的防人们以及亚耶先行返回,于巨壁之上与夏凛两人独处。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夏凛的样子不知哪里有些奇怪。芽吹所知的她,对自己充满自信,一直都坚定不移积极向上。然而现在的夏凛,一副思考过度的表情,就如同她的自信与乐观都被削落殆尽了似的。 说到底,身为勇者的她,为何会在结界外徘徊呢。 「……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三好同学。」 「是呢……我也是。」 果然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喃喃自语似的夏凛说道。 「楠……现在,是在执行调查结界之外的使命吗。确实,是叫防人来着。」 如果是从前的芽吹的话,可能会说出「是呢,因为被你夺走了终端。」这样一两句讽刺的话。不过现在的芽吹,已经能够毫无抗拒地接受夏凛的话语了。 「嗯,正是如此。是从大赦那里听说的吗。」 「不是,并非被大赦告知的。自从在设施分别之后,楠究竟在做些什么也一直都不得而知。只是,有一个对大赦的情况相当清楚的朋友在。让那位朋友帮忙调查,才得知你正就任于被称为防人的使命。」 「是吗……」 「本来是打算更早一点,由我主动去和你见面的。但是,没能进一步调查到楠究竟在什么地方。大赦好像,并不希望勇者与防人见面。」 「我们也被禁止与勇者见面了。」 作为异常情况,雀在成为防人之前,曾与当代的勇者产生接触。从雀那里听说勇者正在讃州中学的数位防人,曾打算去见见她们。然而以「去见勇者大人」这种理由进行申请的话无法得到外出许可,不仅如此还会被用「防人不得与勇者进行接触」如此强硬的语气禁止。 也没有使用假的外出理由去见勇者的人。毕竟车站与道路各处都在大赦的监视之下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前往讃州中学是不可能的。 「若非像现在这样奇迹性的偶然,我们是不可能见面的吧。」 「是呢……」 「那么,三好同学……你在巨壁之外做什么?是勇者使命的 一环吗?」 「不,不是的。纯粹是出于私人原因。想要看一看巨壁之外的状况。」 「……是为了什么?」 「因为觉得可能会能够明白些什么……有个想要帮助的家伙在……是为了帮助那家伙。」 夏凛双唇紧闭,后悔流溢而出。 她像是小心谨慎地选择着话语似的,将自己的情况告诉芽吹。 因为是十分暧昧的说明,无法了解到真实的事态,能够明白的,就是对三好夏凛而言极为重要的朋友,现在似乎正陷于危险的状况。 恐怕,理由大概是天之神。 奉火祭被中止。 代替巫女成为活祭品的勇者东乡美森,为勇者们所救出。 天神的怒火未能镇压,神树的大限迫在眉睫。 大概是在事件的延长线上,发生了某件麻烦,使得她的友人陷入了危机吧。 在这以上的详细情况,无法从夏凛的话语中继续判断。想来似乎是刻意采用了让这边无法了解真实情况的说法。 「想要寻找,能够帮助那家伙的方法……觉得或许调查了壁外的情况之后,能够找到某种提示也说不定……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能明白。」 夏凛稍带自嘲地说道。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办法放下其他人。跟那个时候一样……三好同学你太过天真了。」 「是呢……在设施的时候,也被你这样说过来着。」 「但是现在的话,那份心情,我也能够明白。」 「欸?」 下个瞬间,芽吹突然将铳剑的刀刃朝夏凛刺出。 「——!?」 夏凛虽然受到出其不意的袭击,但还是仅一纸之隔地躲过了刀刃。然而,芽吹像是要就这样直接砍下去似的趁胜追击。 夏凛瞬时让两柄太刀出现在双手中,将铳剑的刀刃拨开。 「突……突然干什么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好夏凛!!干嘛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芽吹连续地用铳剑的刀刃突刺、斩击。夏凛也用惊人的速度挥动两柄太刀,将芽吹的攻击一一别开。 「你这……」 夏凛持续错开芽吹的攻击,又在一瞬间转为反击,挥出太刀。 芽吹虽然险而又险地用铳剑挡下了这一击,但因为冲击险些使得铳剑脱手。 (果然三好同学很强……!技术、爆发力、腕力……每一项都远超寻常。因此——正因为如此——) 芽吹一边与夏凛交锋,一边呐喊道。 「你给我好好抬起头,面朝前方!好好保持你的无畏与自信!别给我露出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说什——」 「你可是勇者啊!唯一一位,胜过了我的人类!我绝不会允许你露出那样一副丢人的表情!你要还是那副表情的话,就干脆把勇者什么的都放弃掉吧!!」 「谁会……放弃啊!!」 与夏凛的呐喊声一同,夏凛用太刀击溃了芽吹的铳剑。铳剑为太刀所弹飞,落到了地面上。 芽吹失去了武器,太刀的尖端被摆在她的眼前。 「我是勇者!!绝对要拯救那个家伙!不论做些什么,也要将那家伙从困境中救出来!!」 对于夏凛怒吼似的话语,芽吹点了点头。 「没错,这样的才是你……三好同学,如果为了帮助你的朋友有什么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的话,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夏凛露出了无比意外的表情。 过去曾对帮助他人的天真进行指责的芽吹,现在却说会为了帮助他人而助自己一臂之力。 陷于危机之中的夏凛的友人究竟是谁,芽吹并不知晓。但是她的目标,一直都是不出现任何牺牲。为了不造成任何牺牲也好,为了过去曾相互争夺勇者之座的旧友也好,芽吹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过去的芽吹,曾经对为了他人而行动的夏凛的那份天真感到厌恶。但是现在,她却能深入骨髓地理解夏凛的心情。现在的芽吹有着重要的朋友——所以才能明白。 「谢谢你。不过就算这么说,居然突然砍过来……楠你啊,总觉得好像一直都在生气的样子。」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但是,那也正是你强大的理由也说不定。」 夏凛如此说后,背向芽吹。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 「啊啊。」 勇者——三好夏凛。 防人——楠芽吹。 勇者与防人地位不同。所以,大概是不会在战场上相见的吧。 但是,战斗的理由是相同的。为了拯救某人。为了不再产生牺牲。 「我说啊,楠。」 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夏凛说道。 「当各种各样的事情全部解决之后,再见面谈一谈吧。那个时候一定要好好聊一聊。仔细想想的话,我还完全不清楚楠的事情。」 「是呢。我都不了解三好同学的事情。明明在训练设施的时候,还相互竞争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呢。」 在进入训练设施之前,究竟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们两人,究竟为何会执着于成为勇者。 以及现在是怎样生活着的。 「正好,也有想让楠见一见的家伙们。」 「谁?」 「是一群老好人加悠闲轻松到了不可思议的家伙。其中的两个人,是那位三之轮银的朋友。」 「……是吗,这还真是让人想见面好好聊一聊呢。」 据说作为继承终端候补者的芽吹与夏凛,与三之轮银在精神性上相近。银究竟曾是一位怎样的少女,芽吹也想知晓。 「那么,再见吧。」 「啊啊,再见。」 夏凛从巨壁飞身而下,就此离去。 芽吹静静地目送着她的背影。 (番外篇 完) 译注 1. 在日本指一年的最后一天,阳历十二月三十一日。 2. 读音为:senkeiせんけい denでん。虽然同样写作千景,但郡千景名字中千景的读音是chikage ちかげ。 3. 鹫尾小说译者的翻译是伊娜斯。按照读音的叫法是伊内斯。 第一卷 memorial book 特典 落花不返枝 破镜无重圆 为身为土地神集合体的神树所钟情,身缠神之力而战斗的勇者们。 她们的敌人,是欲将人之世毁灭的天之神,其尖兵 vertex。 神世纪三百年四月—— 时隔约一年半的 vertex 来袭。a 计划(project a)的勇者们觉醒。升级后勇者系统中实装的《封印之仪》起到了效果,vertex《处女座(virgo)》被击破。 神世纪三百年六月—— vertex 再度来袭。b 计划(project b)的勇者《三好夏凛》与 a 计划的勇者们合流。仅由三好夏凛所进行的《封印之仪》成功。 神世纪三百年七月—— vertex 袭来时期与预想产生出入,五尊 vertex 同时来袭。并且,出现了未确认类型的 vertex。确认到勇者的《满开》。确认到袭来的全 vertex 被击破。 神世纪三百年九月—— 勇者《犬吠埼风》与《东乡美森》暴走。 神世纪三百年十二月—— 实行以《东乡美森》为祭品的奉火祭。因勇者《结城友奈》与其余四名勇者们的反对,奉火祭冻结。 人类、天之神、土地神的战争,置于人类一方的视点,需时常以『勇者』的存在为中心来述说。 但是,在勇者的活动背后还有另一支……获得神之力而展开活动的少女们存在。她们被称为『防人』。其职责并非与 vertex 战斗,而是大赦施展天之神对策的辅佐。不遮不掩直白说来,她们就是英雄活跃下的基层人员、杂用担当。 神世纪三百零一年晚冬 在香川县大束町黄金塔(gold tower)的防人用训练设施,三十二位少女们今天也在进行训练。 训练项目有,下盘的强化、体力(stamina)的增强、以星屑为假想敌的集团模拟战。防人们的活动以调查包围四国的巨壁之外为中心。积攒在熔岩化的大地上进行长距离移动所必要的体力、以及掌握能与妨碍防人们前进的星屑们战斗的力量,是防人的训练中最重要的部分。 「冲刺跑结束之后,就用昨天说明的新阵型进行模拟战。」 防人队队长楠芽吹的话语,令加贺城雀发出了悲鸣似的叫喊。 「诶诶诶~!? 还要继续吗芽芽!? 今天就先这么结束吧~,再继续训练下去的话会疲劳致死的啊~! 哈、吸、哈! 快看快看,我都累得过呼吸了! 这可是很危险的状态啊~~!」 仰面躺在地板上的雀装模作样地喘着气。 「su~zu~me~(注 1)……训练翻倍哦。」 「了解,队长!接下来是模拟战对吧!」 雀连忙站了起来,移动到阵营的配置中。 「芽吹前辈、大家。今天的训练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吗。食堂已经做好晚饭的准备了哦。」与防人们一同居住在黄金塔的巫女,国土亚耶进入了训练设施。见状雀两眼放光。 「亚耶耶~~~! 谢谢你! 救赎的女神! 天使! 看吧看吧,亚耶耶也这么说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真拿你没办法……」 无可奈何之中,芽吹向防人们宣告训练的终了。 食堂内其他人正吃晚饭的时候,雀整个人趴在餐桌上。 「说到底,我们的使命什么的都已经基本跟没有差不多了吧。顶多时不时,稍微到壁外看看样子而已……也不像之前那样被要求去到很远的地方,连采集土壤的指标也没了。」 「正因为是没什么任务的时期,才要充分利用时间事先训练。来,蜜柑给你吃,把腰板挺直。」 芽吹剥开蜜柑的外皮,将其中一瓣丢进了雀的口中。 「啊呜呜—,维他命于体内渗透全身~。芽芽,还要~。」 「好的好的……」 芽吹不断地向雀投食蜜柑。 去年年底,大赦原本计划以包括亚耶在内的六名巫女举行奉火祭,东乡美森却志愿代替巫女成为祭品。在那之后,东乡美森也由勇者之手被救出,结果奉火祭还是被阻止了。 芽吹为此感到安心。楠芽吹的信条,是不造成一切牺牲。虽然与东乡美森陌不相识,但她也本就不应成为牺牲品。然而,芽吹她们并没有能够阻止奉火祭的力量。 究竟使用了何等方法虽不得而知,但勇者们阻止了奉火祭,在那之后四国这个世界,也暂且保住了安宁。 奉火祭一事之后,防人们的任务显著减少。防人原本是辅佐大赦进行天之神对策的存在。然而,大赦所进行的计划大多都遭到挫折。大赦大概正摸索接下来的手段,处于无法对防人作出指示的状态吧。 不过另一方面,防人们收到了终将升格为『勇者』的通报。这也就是说防人的任务尚未终了,大赦应该还在思考防人其他的用途。画了升格为勇者这么一个大饼,想必会有相当重要的任务。 「啊啊,真希望能早点下达任务命令。明明这回才要拿出芽吹同学以上的功绩,让四国的民众知晓弥勒家在此呢。」 弥勒夕海子一边享用着鲷鱼刺身配红茶这种搭配起来槽点满满的餐点,一边讲道。 「弥勒……感觉还是没门……」享用着拉面,山伏雫喃喃自语。 「什么叫还是啊,还是!没门又是什么意思!」 「弥勒前辈,没关系的。像弥勒前辈这样努力的人是不可能没有回报的。但是……说实话危险的任务还有战斗,还是没有比较好。」亚耶的表情迈上了一层阴霾。 在塔内居住的少女,有三十二位防人,与一位巫女。大约与学校里一个班上的人数相当。芽吹和雀、夕海子、雫、亚耶五人共同行动的情况较多。 「对了……楠。这个。」 雫将银色和金色的礼品包装袋各一个递给芽吹。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芽吹将两个袋子打开,里面各装着一份巧克力。一边是形状参差不齐感觉像亲手制作的松露巧克力,另一边是将一大块板状巧克力就这样装在里面。 「今天是……情人节,所以。是我的份。和 shizuku 的份。」 「啊啊……说起来是有么回事啊。」 因为对世间的活动实在是太过没有兴趣,芽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给人『死板的女性』这种印象的芽吹周围,没有人会谈论情人节这种轻浮的话题也是原因之一。 「啊,我也准备了!稍等一下,芽芽!」 雀从座位站起来啪嗒啪嗒地跑出食堂,不一会便又跑了回来。手上拿着一大堆袋子。 「来,大人气爱媛特产蜜柑巧克力!在切成圆片的干燥蜜柑外包上半层巧克力。好吃得不得了!」 「谢谢……但是,这都有二十袋左右了。实在是吃不完吧……」 「吃不完的份,大家一起吃就行了。还能作为爱媛蜜柑的宣传布教,一石二鸟!」 「芽吹前辈,我也有准备哦。」 亚耶也向芽吹递出礼品包装袋。里面是亲手制作的巧克力曲奇。 在食堂内的其他少女们,也一个接一个地带着巧克力或点心集中到芽吹周围。 「楠同学,我也有我也有—!」 「请收下,队长。」 「人气真高喵—,楠同学。来,我也送给你!」 「我(boku)也……那个,只、只是义理。」 「代表平日的感谢,请收下!」 芽吹身前,巧克力像小山一样堆积起来。 「啊,那个……谢谢大家。」芽吹在困惑之中致以谢意。 人群之中—— 弥勒夕海子惊慌失措地晃动着手臂。 「居……居然忘记了……!并、并不是想要表达平日的感谢那一类,也就充其量只是想作为友情巧克力,但是明明大家都有送却只有本小姐没有送什么的,总有种输掉一样的感觉……!阿尔弗里德!阿尔弗里德!马上准备四国最高级的巧克力!」 「不,才不存在什么阿尔弗里德。更别说脑内管家也准备不了现实的巧克力。」 「阿尔弗里德是存在的,雀同学!一、一定……在未来的弥勒家的话!」 「现在,不是没有吗……」 「请稍等片刻,芽吹同学!现在就去把糕点制作用的巧克力买来,亲手制作!」夕海子想从椅子站起来。但芽吹却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等等,弥勒同学。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了。这个时间要出去买点心,可是拿不到外出许可的。」 「可是……」 见夕海子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亚耶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抚摸她的头顶。 「不用担心。芽吹前辈的话一定明天也会收下的。所以,明天做好再送出去就行。是这样吧,芽吹前辈?」 「嘛,明天也好别的日子也好,都不会不收下就是了……」 说到底情人节的巧克力什么的,是需要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事情吗, 芽吹心想。就算没有也完全无所谓。 「那、那个~……亚耶同学?被摸头这种事,那个……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啊,对不起,弥勒前辈!不注意就!」 亚耶连忙地将正在抚摸弥勒头部的手拿开。 「不,嘛、嘛啊,其实也没什么的。再稍微,多保持那样一阵也……」 「是这样吗?既然如此,再一会儿……」 亚耶像说着好孩子好孩子一般不停抚摸着夕海子的头。 在这之后,看到夕海子与亚耶这段来往的防人们之间,秘密流行起了让亚耶摸头的风潮,而那又是别的故事了。 「话说回来芽芽,收下这么多情人节巧克力的话,白色情人节的回礼看起来可会很辛苦。」 「是呢。但是,既然收下了回礼是自然。」 作为向愿意跟随自己的伙伴们的谢礼,在这个意义上,芽吹也打算好好回礼。 防人们与巫女的亚耶,自开始在黄金塔内一起生活,已经过了半年左右。一同越过各种各样的危机,变得能够相互理解彼此。即使是个人的情况与烦恼等也能够与他人商量,防人之间已经构筑起如此的信赖。 这座黄金塔,已经逐渐成为对防人们而言的『家』。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防人们的家中,时不时会有大赦关系者到访,在地下不知进行着什么工程。防人们被禁止进入地下,无法知晓那里究竟正在进行着些什么。 而数日之后,任务贸然下达。 数名大赦神官造访黄金塔,防人们一如既往被集中于展望台。 到访的神官中,没有曾作为防人们监督者的女性神官——安艺的身影。不知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做着些什么。对芽吹来说,对她感到恼火的时候的确不少,但她其实也是活在源于自身立场的苦痛之中。若没有这份歪曲的话,大概能与她更加相互理解吧。 大赦神官的其中一人,在防人们面前开始讲话。他的语调稍显急促,从中能感受到他的焦急。 「这座黄金塔在大赦内部被称为『千景殿』,与过去的大桥同为灵性国防装置,想必各位已经知晓。」 芽吹于去年末自安艺处听闻此事,并向其他防人传达。据说千景殿的设备尚未完工。 神官与大赦关系者出入黄金塔,说不定正是为了设备的改建。 「千景殿的攻击方式有两个阶段。首先是自大地汲取灵性能量,并向上空的敌人放射的『千景炮』。在这座塔的塔顶有天线状的装置,就是从那里进行放射。之后,作为第二支箭将千景殿本身发射,贯穿目标……但,现在仍只有作为第一支箭的千景炮被实装。然而已经没有时间了。这回便要将其投入运用。」 神官的话语,与在传达惰性持续着的壁外调查任务时,带有完全不同的紧张感。 「运用……对象是?」 「自天而来的存在。」 「——!」 紧张感在防人全员间闪过。 自西历时代的终结起,人类持续抗争的对象正是天之神。至今为止勇者们一直是与天之神的尖兵 vertex 战斗,这回却是天之神本身袭来。 存在天神显现的迹象,这件事去年安艺也曾经说过。而这终于成为了事实。 「明日,天之神便会袭来。」神官照本宣科地说道。 「巫女的神谕之中如此宣告了吗?为何突然……」芽吹质问,神官却不答复,回以别的话语。 「仅凭千景炮,或许无法对天之神造成大的伤害。不过,只要能多少对侵攻造成妨碍即可。那之后,便只有托付给勇者了。」 第二天一早,千景炮的启动便开始了。汲取大地的能量,至充分贮备为止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从天之神袭来的预计时间逆算,启动时间依此决定。 巫女国土亚耶,于黄金塔地下一室内待机。亚耶的肉体本身,会成为将大地的能量传递至黄金塔的回路。能量充满后,只要将亚耶持有的按钮与芽吹持有的按钮同时按下,千景炮便会发射。 在距离千景炮的能量充填完毕,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候—— 黄金塔开始摇晃。 不,正在摇晃的是大地。 「地、地震!?救命啊芽芽~~~~!!黄金塔要倒了~~~!!」 「冷静下来,雀!黄金塔不会因为这点摇晃就倒塌!比起那个,这是……!」 位于展望台的防人们,看着玻璃窗外骚动起来。天空变得赤红而昏暗,自海的对面— —巨壁之外,像是要将海平面覆盖殆尽似的巨大圆盘状物体显现而出。 那便是,天之神—— 「星屑在……那里。」 雫指向那似乎是天之神的存在所在的方位,喃喃自语。 原本,星屑应该是无法进入巨壁结界的内侧才对,然而却的确能看到星屑的身影。不知是附着于天之神混入,还是由天之神本身孕育而出。 一群群星屑,全部朝着黄金塔的方向飞来。 对着位于展望台的芽吹她们,大赦神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敌人的出现时间比预计时间还要提前!靠近天边的千景殿,会比其他物体优先沦为目标!诸位防人,请在千景炮发射为止守住黄金塔!」 「好歹袭来时间的预计,给我再做得踏实一些不行吗!!」 用已经几乎是将平时的大小姐语调丢个精光的口气,夕海子破口骂道。 「神(那)官(群)他(家)们(伙)会说出预计之外这种情况,才是预料之中!全员,于昨天计划好的配置就位!」 『『『『『『『『『『『『『『『『了解!!』』』』』』』』』』』』』』』』 防人们按照芽吹的指示,从展望台跑向各自的配置。 与此同时,芽吹按下了与千景炮发射按钮不同的另一个按钮。 「千景殿,向防御形态变形!千景桥,放出!」 至塔顶有一百四十四米之高的黄金塔,从其外壁的五个位置伸出棍状物,每一根都有扇形的立足地展开成型。五处立足地——千景桥——各以指挥官防人一名、铳剑型防人二名、护盾型防人一名的四人一组为配置。并且,黄金塔的塔顶、展望台、地上一层的三个位置也同样配置了四人一组。 八组合计三十二人。以此配置,死守黄金塔。 芽吹、夕海子、雫、雀这四人位于黄金塔塔顶。她们是以防人编号一号的芽吹为中心的第一班。屋顶有千景炮的发射装置,必须置于最严密的防卫之下,因此配置了作为最高战力的芽吹。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位置便不重要。守卫地上一层的防人倒下的话,星屑便会入侵地下,亚耶则大概会遭受袭击命丧于此。守护黄金塔外壁与展望台的防人倒下的话,星屑便大概会将黄金塔本身啃食并破坏殆尽。 三十二位防人与一位巫女全员承担着重要的任务。从大赦的角度,只被作为单纯的『人数』来看待的少女们。然而现在,她们每一个人,都背负着必须完成的沉重任务,于此迎接挑战。 通过战衣配有的通讯装置,芽吹能与各处的防人进行通讯。芽吹向伙伴们,掷出她的话语。 「现在,超过三百年间,一直令人类置身痛苦之中的 vertex 与星屑的魁首——天之神终于现身。既然天之神已经出现,那么这大概会成为最后的战斗吧。我们能做到的,并非打倒天之神。连勇者都不是的我们,并没有打倒神的力量。我们所能做到的,就只有与这座千景殿一同,仅一丝也好给神造成伤害。不论世人、还是勇者,或许都不知道我们的战斗。或许也不会有人称赞我们的战斗……但是,这又怎么样!!就算是无人知晓,我们也身在此处!我们三十三人,正于此处奋战!此场战斗的神圣、我们的努力、我们的觉悟、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想法、我们身于此处的事实,就算其他所有人都不知晓,但我们自己一清二楚!而我们对天之神所造成的伤害,不论那是多么微小的痕迹,哪怕对神而言不过是一记拳头的程度,也一定能成为随后勇者们的助力!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 我们!其他的任何人都做不到!将防人的悬命一战,延续给勇者吧!」 『『『『『『『『『『『『『『『『了解!』』』』』』』』』』』』』』』』三十二位伙伴们的声音,回应着芽吹的话语。 「全员、战斗态势!距千景炮填充完成的约十分钟,防卫黄金塔!这回也不让任何人死去、不出任何牺牲,全员一齐将任务完成!!」 『『『『『『『『『『『『『『『『了解!!!』』』』』』』』』』』』』』』』 大群的星屑,抵达黄金塔。「芽芽~~~!好高啊啊啊啊、好怕啊啊啊啊!不小心漏了的话抱歉哦哦哦哦、芽芽呀呀呀呀!」 雀哆哆嗦嗦地颤抖着。芽吹她们正站在地上一百四十四层的塔顶上。虽然雀在黄金塔塔内等建筑物之中不会害怕,但极端胆小鬼的她,原本其实不论是在高处暗处还是窄处都会感到害怕。 「雀,掉下去的话也绝对会把你拉上 来。所以安心战斗吧。」 「唔……唔唔唔,明白了,我会努力的,芽芽~~!」雀架起盾牌。 「弥勒同学!shizuku!准备射击!」 「包在本小姐身上!」 「大干一场吧!」 芽吹、夕海子与 shizuku 架起铳剑,接连将星屑射穿。虽然因将防人分散至八处的弊端,枪弹的数量大幅下降,但防人们射击的精准度也都通过这半年间的训练与实战经验而大幅提升。一发一发准确命中星屑,并将它们驱逐。 而穿过枪林弹雨的间隙靠近过来的家伙,就用铳剑的剑刃斩落。 天之神—— 因其存在,自西历时代起有无数的人类死去。 有无数的人类沦为了牺牲。 就算只有一击,也要对至今为止玩弄人类生命的份送个回礼。 将作为炮击发射口的天线状装置,绝不会让它们靠近。 在五处千景桥上的防人们,也同样正与星屑奋战。在各处各一位指挥官型的指示下,铳剑型、护盾型都全力战斗着。 虽然几乎所有星屑都是朝黄金塔涌来,时不时也会有向地上的人类袭去的星屑。那些家伙也绝不能放置不管。就算只是一只星屑,对人类而言也是巨大的威胁。防人们将那些星屑也一只不漏地用枪弹射穿。 「呐,我们这不是正在保护人们吗!像勇者大人一样!」 「嗯,真的是!太厉害了……」 防人少女们的任务,一直以来都是壁外调查或其他性质相似的工作。并不是像憧憬的『勇者大人』那样守护人类与世界的任务。她们明明执行着命悬一线的任务,在那里却丝毫感受不到正在守护人类与世界的达成感与使命感。 但是,只有现在不同。 防人们为了守护人们、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战斗着。与勇者们一样。位于展望台的防人们,正与咬碎玻璃窗而涌入的星屑们交战。守护此处的是第五班。 也就是指挥官型防人中最年少的编号五的少女,与在她指挥下的三名防人。 「这座黄金塔……我们的千景殿,绝不会让星屑之流破坏!大家,打起精神坚守到底吧!」 「「「哦!」」」 这座黄金塔是自从被大赦召集以来半年之间,少女们与同伴一起共同生活至今的场所。 她们当中,或许也有对严格的训练感到厌烦的人吧。或许也有恐惧于可怖的任务而痛哭的人吧。但是不论痛苦还是恐惧都由全员一齐跨越,三十三人共度时光的这座黄金塔,是对防人们而言的无可替代之地。 对于防人们而言,这座黄金塔本身,也是共同战斗的伙伴中的一员。即使抛开是为了攻击天之神的武器这一点,也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因此,绝不会容许星屑之流将其破坏。 地上一层,是守卫通往地下入口的最终防线。这里被突破的话,位于地下的国土亚耶就会被杀害。 降落至黄金塔周边地面的星屑们侵入塔内,向地下的入口蜂拥而至。但是,在那里四位防人正翘首以待。守护地上一层的是第二班——防人编号二号的少女,与在她指挥下的三人。在守护黄金塔的八班当中,其综合战力的高度,是继芽吹班之后的第二高。 「不能容许那群怪物靠近国土同学!绝对要死守此处!让它们看看人类的骨气!」 「「「了解!!」」」 防人的枪弹、剑刃与盾牌,挡住了星屑们向地下的侵攻。 亚耶对防人们而言,一直都是心灵的支柱。从为了成为勇者的训练设施落选之人、没有被神树选中之人——换言之即是没能成为勇者的吊车尾,这样的防人们,她也一直都会温和地守望着。亚耶的存在,对防人们而言究竟是何等的救赎。 所以一定要将她守护到底。怎能让她被星屑杀害。 与星屑交战途中,芽吹战衣的胸部处浮现出奇妙的烙印。 「……!?这是……?」 自大海对面逼近的天之神,如脉动一般闪现着赤红色的光芒。 与出现在芽吹胸口相同的烙印,亦在夕海子、shizuku 与雀的胸口浮现。 「什么呀,这是!?」 「呜哇啊啊啊、不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这东西绝对很不妙!不妙不妙要死啦啊啊啊!」 「这也是天之神的手脚吗!?烦死了!」既然是天之神设下的手段,这不详的烙印毫无疑问是危险之物。 通过通信机,可以听到其他位置的防人们困惑的声音。看来在位于塔内的全员身上,似乎都浮现了烙印。 「距千景炮充填完成,还剩三分钟!坚持到底!」 一边向守护黄金塔所有防人们传达号令,芽吹一边死死盯着天之神。 算什么神。 那家伙不过在永劫前便座于天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上的生灵,像丢废品似的将人类的生命沦为牺牲。 怎么能够饶恕,此等傲慢的存在。就将这份愤怒,狠狠摔向天之神。 充填完成为止,剩余两分钟。 芽吹于塔顶俯视四国的大地。人们在道路上停下脚步,困惑地仰望着变得赤红昏暗的天空。 勇者大概也在这片大地上的某处。 三好夏凛也身在其中吧。 若是过去的芽吹的话,想必会哀叹为何自己不是勇者——为何自己没有与天之神战斗的力量吧。但是,现在的她不同。 (我会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做自己能做到的事!让天之神吃下这最初的一击,再由三好同学她们接手这一切!) 将这接力棒,交接于勇者。 充填完成为止,剩余一分钟。 星屑的数量有增无减。不论打倒多少,都会有相应数量的星屑再度袭来。 芽吹念想着共同战斗至今的防人的伙伴们。 念想着正在黄金塔地下努力的亚耶。 念想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勇者们。 充填完成。 『芽吹前辈,发射准备已经完成!』 透过通信机,身处地下的亚耶的声音传递至芽吹耳边。 「亚耶酱,一起按下去吧。」 『是!一起按!』 「三、二、一……零!」芽吹按下按钮。 地下的亚耶,也同时按下按钮。 这个瞬间,外壁与内墙等、黄金塔的各个部位都浮现出祝词的文言。 屋顶的天线状设备闪耀起蓝白色的光芒,发出像是低吟似的声响。 黄金塔所在的周边地面也开始发光,那些光芒攀上黄金塔。大地的光芒转变为光束,自天线放出。光之束一边将射线上的所有星屑焚烧殆尽,一边朝天之神迫近—— 炮击命中了。 这一击,究竟能给天之神造成哪怕一点伤害。能对守护世界派上哪怕一点用场吗。 千景炮命中的同时,自包围四国的巨壁的方向,世界的光景开始变化。芽吹也仅作为知识所知晓的『树海化』,开始了。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勇者们。我们已经做了我们做得到的……而你们,就将你们所能做到的事情——) 回过神来,芽吹便倒在了黄金塔的塔顶。身边雀、雫、夕海子也同样倒在一旁。 芽吹站了起来,环绕四周。无论赤红昏暗的天空、还是星屑与天之神的身姿都消失无踪。浮现于胸口的烙印也消失了。 「啊咧!?那个超大的圆盘还有星屑都不见了!」雀也滴溜溜地打量四周。 「将天之神,打倒了吗……?」 「勇者们……做到了。」 夕海子和雫也站了起来,仰望碧蓝的天空。 (赢了啊……勇者们……将这个世界,守护下来了。)芽吹俯视着冬季香川的大地。 在这之后芽吹使用通信机,呼叫位于黄金塔各处的伙伴们。 「各班,报告受害情况。」 『这里是第二班。轻伤者三名、无重伤者、无死者!』 『这里是第三班。轻伤者一名、无重伤者、无死者!』『这里是第四班。轻伤者二名、无重伤者、无死者!』 『这里是第五班。轻伤者二名、无重伤者、无死者!』『这里是第六班。轻伤者四名、无重伤者、无死者!』 『这里是第七班。轻伤者三名、无重伤者、无死者!』 『这里是第八班。轻伤者三名、无重伤者、无死者!』 「……谢谢你们。这回也确认牺牲为零!负伤的人立刻接受治疗!任务完成!」 从那一天起世界便改变了。 不,应该说「复原了」才更加准确。 天之神离去,神树化为遗骸。 包围四国的巨壁消失,曾盘旋于壁外的烈焰与熔岩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神世纪以前的大地与废墟,保持着当时的风貌显现。 与天神一战的第二天,神官的安艺造访黄金塔。芽吹、雀、夕海子、雫与亚耶,在展望台与安艺谈话。因为展望台的玻璃被星屑们咬碎,塔外的风就这么吹进塔内。 「已经不会再来这座塔……记得你好像 有这么说过。」 「的确是这样,楠同学。但是,还是觉得报告应该由我来进行。我认为这是曾作为你们的监督者的我的职责。」 「所谓报告,是为何事?」 「首先第一点,昨日大赦所计划的神婚,为被作为联姻对象的勇者结城友奈大人,及其他勇者大人所拒绝。并且,针对神婚而显现的天之神,也由结城友奈大人的力量而被击退。」 「神婚……?」 对因不曾听闻的单词而满脸疑惑的防人们,安艺进行了说明。 在神树的寿命再过不久就要耗尽的状况下,大赦失去了几乎所有手牌。在这种情况下被计划的,便是作为真正最终手段的『神婚』。 将最为神所怜爱的少女,作为土地神之王的妻子献上。如此一来,人类就能被认同为土地神之一族。从而因自神代之时起天神地祇之间所缔结的协定,天之神将无法再度攻击人类。 天之神因人类欲靠近神之领域而被激怒,终于于昨日亲自现身。这是原先便预想到的事态,大赦因此向勇者委托到神婚成立为止抵挡住天之神的侵攻。然而结果,作为勇者全员的意见,结城友奈拒绝了神婚。据说随后勇者们,便令土地神与天之神双双离去。 「所以天之神袭来的时间,才能如此准确地被知晓吗……」 既然预想到在举行神婚之时天之神便会现身,能正确知晓时间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向天之神使用千景炮一事,大赦神官的说法是「只要能妨碍侵攻即可。之后便托付给勇者」。芽吹原本认为是将打倒天之神的冀望托付给勇者的意思,然而并非如此。大赦是将令神婚成立一事托付给了勇者。 但是,勇者颠覆了大赦的意图,将天之神与土地神一并驱逐。 「但是啊—,既然可以不被天的神明大人攻击的话,神婚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勇者大人要拒绝呢?」 雀歪了歪脑袋。 「神婚者会迁移至神界,与俗世的接触将不再可能……从人类的视点来说,与死无异。 正是这点无法被认同。特别是,对于无比重视友奈大人的,其他的勇者大人而言。」 「会、会死!?这当然不行,怎么可能做得到!当然会拒绝咯,说什么鬼话啊!?」雀惊讶地抬高声音。实在是像最为重视自身生命的她所会有的反应。 「你们这群人又……想要将他人沦为牺牲吗。」芽吹注视着安艺。 「……大赦内部,对于神婚的意见也并非一致。也曾有作为激怒天之神引蛇出洞的契机来执行神婚,借机讨伐天之神的想法。话虽如此,对于大赦全体,凭借神婚成为神之一族,即使失去人类的形体也要与土地神大人共存的想法占据了主流……不管怎么说,欲将人沦为牺牲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就是了。」 虽然安艺只是平淡地传达,芽吹她们还是因『失去人类的形体』这句话,而不由得咽了口气。虽然无法正确理解那究竟会是怎样的状态,但大概绝不是能被称为『活着』的状态吧。 险些就要变成牺牲全人类生命的事态。为了拯救人类,将全人类牺牲。已经不是正常的思考了。还是说大赦不曾将全人类『失去人类的形体』视为牺牲呢。大赦也已经穷途末路,而被狂气缠身也说不定。 「在神婚的仪式尚未完成的阶段,大赦中的信仰深厚者也在仪式的途中便丧失了人类的形体。本来的话——」 安艺将视线转向亚耶。 「国土同学或许也会变成那样。」 「我也……会吗?」 神婚的相关事宜,亚耶似乎也没有被告知。 「但是,亚耶同学平安无事啊。」 「或许成为千景炮回路的一部分,被隔绝于外界是其原因所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你们防人与这座千景殿,保住了国土同学的形体。」 「……这样的话,仅是如此我们的所作所为也是有意义的。」芽吹将这份事实咬碎于心。 开拓出不让任何人牺牲的道路之人——这才是芽吹目标中的『勇者』。即使是陌不相识的神官,只要有哪怕一人失去了人类的形体,她的目标便无法说是完全达成。与奉火祭时同样……芽吹悔恨于自身的无力。她仍旧远远无法抵达,她目标中的『勇者』。 但是——能够守护下亚耶这位重要的伙伴,是她的救赎。 「虽然不论天之神还是土地神大人,都隐去了身形,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已经消失。虽说已被击退,天之神仍高居天际,虽说失去了神树大人的形态,土地神大人仍寄宿于世间万物……不过现在,大概都已经放弃了对人世的干涉吧。勇者与防人的力量,现在也都已经失去。你们已经变回普通的初中生。已经不必再作为防人战斗了。」对于安艺的话语,芽吹以不带阴霾的语气回答。 「原本防人的职责便不是战斗。所以,不再能够战斗也无所谓。我们的职责、我们的任务,是『杂用』。而失去神明的恩惠社会陷入混乱的现在,杂用担当或许才正是比其他任何都重要的职责。因为接下来人们不得不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想法吗。」安艺的声音,藏有一丝柔和。 「正是如此。即使失去了战衣与神之力,只要本小姐尚有高贵的志向,不管以怎样的形式都能够作出功绩。就由本小姐来筑起新时代的基础!然后将弥勒家之名镌刻于历史之中!」 夕海子即使失去防人的力量,也毫无气馁之色。 「弥勒同学~,作出功绩具体是要怎么做呢~?明明弥勒同学只是个一般人了。」被雀致以怀疑的目光,夕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 「…………那、那当然是由芽吹同学来考虑。来共同构筑新时代的基础吧,芽吹同学!」「唔哇,就这么推给别人(注 2)!不过嘛,我也要跟着芽芽。我在这半年间理解了。呆在芽芽的身边,就是活在这世上最安全的方式!」 「我也要跟楠在一起。shizuku 也。是如此期望的。」雀窜到芽吹身旁,雫也抓住芽吹的衣角。 亚耶显得有些茫然。 「我该……怎么办……?神树大人也不见了……人类,能够生存下去吗?」 人类社会在诸多方面,都是依赖着神树的恩惠才得以成立。神树消失的现在,大概都无法一如既往地进行。和以前相比,要维持物质充裕的社会会变得更加困难也说不定。 而亚耶,她作为巫女一直信仰着神树。对她而言那大概曾是生存的指针。于神树信仰之中生存至今,当今时代的多数大众应该也同样如此。 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人类都失去了使社会成立的重大要素。 最为强烈地感受到这份不安的,正是巫女的亚耶。 芽吹向亚耶温柔地述说。 「神世纪以前,人类就算没有神树的恩惠,也照样好好地活着。和现在没有不同。即使不依靠神明,人类也能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但是,神树大人不在了的话……我究竟应该……以什么作为指针才能活下去……」 「一如既往就行。在西历的时代虽然没有神树大人,但人类也并非毫不信仰神明。『因为神在注视着我们』『因为会无法在神明大人面前抬头』……即使神并不存在,通过如此信仰能使人正直地活下去的话,那么信仰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即使神树大人已经不在,亚耶酱若是信仰着神明大人更能正确地活下去的话,那么相信便可以了。而如果即便如此也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话……」芽吹轻轻抱住亚耶。 「我不论何时都会在亚耶酱身边。所以,不必担心。」 「芽吹……前辈……」 自亚耶的双目,眼泪满溢而出。 「亚耶耶,我、我也在!虽然我可能完全靠不住……」 「本小姐当然也会在一旁支持!尽情依靠最年长的本小姐也没问题哦!」 「我也……shizuku 也……一起在你身旁。」 雀、雫、shizuku、弥勒,都由衷喜欢亚耶。为了她的话,不论支撑多久都心甘情愿。 「呐,芽芽。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是呢……」 对于雀的提问,芽吹抱着胳膊陷入沉思。答案马上就想到了。 「首先,从最有防人风格的工作开始吧。」 「有防人风格的工作是?」 「四国之外的调查。覆盖大地的灼热消失之后,西历时代的废墟不是就那么出现了吗?如果那些废墟完全保持着当时的状态,那便存在残留有可用的物资与设备的可能性。还可以进行土壤调查,若土壤状态没有恶化,将田地进行再利用应该也能做得到。」人类失去了神明的恩惠。但是取而代之,夺回了过去的人们所留下的遗产。 芽吹自黄金塔的展望台,怒视天空与大地。 她平静地愤怒着。向着曾愚弄人类的命运,渴求无数牺牲的众神们。 只要这份愤怒与伙伴们尚存于世,芽吹即使失去防人的力量,不论走到哪里也都能继续迈出脚步。 (看 着吧,天之神、土地神。我们人类会活下去。仅凭人类之手,也必定会生存下去— —!) (完) 注 1:雀的日语读法拉长音,其实这里有点想翻成『小~雀~子~』注 2:其实本来想翻成『甩锅甩得这么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