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儿旗》 楔子 河北省塘沽镇,紧紧的依靠着渤海湾,由塘沽镇出去是大沽口,再向南走,就是全国闻名的北塘口了。 时值初秋,海面上风平浪静,海鸥飞翔,几缕白云,遥挂在天边,像是彩衣上的几条白带,缓缓的飘扬着居住在这一带的渔民,确实是够幸福的,每当火红色的太阳。 爬上了海边时,他们便摇着桨在薄雾中飘然而去等到太阳无力的垂下时,他们三两成群,唱着渔歌满载而归。 百十年来,他们的生活没有改变海洋是他们一半的生命他们倚她为生,她也从不抛弃他们。 可是近三个月来,一向宁静的沿海居民,突然混乱不安因为最近三个月内,接连发生了许多怪事,最初是出海作业的渔船,发现巨大的鱼网被撕破了,船身被撞了,接着,不断的发生渔船倾覆的事情。 于是,所有的渔民都开始紧张起来,有的说是水鬼,有的说是蛟龙,还有人说渔民不敬,触怒了海龙王,所以遭了天祸。 一时间海湾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请来和尚道士念经,举行大规模的“祭海”,还发动了附近的官府,来帮助查访。 然而既没有收到效果,也找不出一些头绪来,海底的怪物,仍然兴风作浪,骚扰作业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也同一时发生。 在三个月以前,当渤海湾出现了水怪之后。突然来了一个外乡的老人,看年纪也有七十多岁了,精神倒是旺盛得很。 他向每一个受难的渔民,详细的打探水怪的情形,当他听得紧张的时候,自己的眉毛,也会扬起老高,眼睛里射出奇异的光芒。 他在沿海逗留了十天,然后向一家渔商订购小船,大家都非常奇怪,有的人问他:“你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海不成? 老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的说道:“我许了愿。要到沙垒田岛去还愿!” 沙垒田岛在渤海湾内,大沽口之东,是一个非常小的小岛,因为当地风浪太大所以千百年来,一直荒废着。 当地的居民,没有人去过,虽然它的距离并不远—没有什么道理他们只是对那个小岛没有好感。古老相传,“沙垒田”岛就成为他们心中上的一层阴影了。 由于老人拿出了很多金银,所以一些贪心的渔民,也顾不得忌讳,按照老人的需要、开始给他造船。 当人们问到他的身世时,他只说出他姓海,所以当地的人。都叫他海先生。 在一个风啸雨飘,白浪滔滔的晚上。船造好了,海先生拒绝了渔民的劝告,毅然出海。 十天以后他才回来,第二天又出海而去,他只带了些淡水和果实,和极少量的干粮—那只够一个渔民一天的食用。 三个月来,海先生来往了七八次,无论再大的风浪,再险恶的天气,他仍能平安的回来,这真是一个大大的奇迹。 海先生最后一次出海,已经二十天了,再没有看见他回来,渔民们断定他是死了他们闲谈的时候,总是摇着头喟叹:“唉!这么大年纪了分明是送死嘛!” 有个十七八的小伙子,望着朦胧的岛影,低声说:“说不定水怪就出在岛上,海先生一定被水怪吃了!” 但是海先生并没有死,他正在进行一个奇妙而不可以思议的工作。 第一章 茫茫大海孕神童 海天成一线,挂着半轮新月,片片浮云由她身旁掠过,不知是谁撒了一大把碎星,围绕在她的四周,闪闪烁烁的,点缀着这恁巨大和朦胧的天幕。 夜色虽然和悦,可是海口一带,夜潮时分,浪涛起伏,有时巨大的鱼儿,在水面露出一个脊背,然后又很快的沉了下。 天气虽然很好,但仍给人一种莫大的恐怖感。 沙垒田岛海风呼啸,在一株老树之下,靠着一个老人,他就是海先生。 海先生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颌下的胡须,飘向了颈后在皎洁的月光下,发出了几丝银白色的光华。 他的身材非常矮小,只如十五六岁的童子,银发飘扬,满脸皱纹,衬在宽大的黑袍中,越发显得枯瘦和矮小。 他双目深陷,精光四射,像是两点寒星,流露出智慧和沉毅,令人看得出,他有着一颗高贵和充满自信的心。 海浪在他的脚下咆哮,有时浪花溅起,把他身上都溅湿了,他仍然没有移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的靠在树干上,手中拿着一节长长的鱼竿,鱼丝扯出了极远,看不见浮标。 他身旁边无鱼篓、只有一小坛淡水,看来他已经在这里垂钓了很久了。 海先生望了望朦胧的天空,神态是那么的安祥。 因为他在处理任何事情时,从不把自己的感情,和世俗的人情渗进去,所以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作得最公平不过,但也有些人批评他太认真了。 他没有名字,就叫海先生,全江湖都这么叫他。 一个更次,两个更次,他一直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 大半轮红日,在一层五色云气的烘托下,由海边一跃而出,海面上立时彩霞千道、金波万顷映成一片灿烂的奇景。 海先生仍然靠在树干上,平静的面庞上,微微显出了一丝丝兴奋和欢娱之色,他独自享受着这天地间的奇景,他静静的呼吸着,海上的空气,显得新鲜而又湿凉,非常舒适。 他一直坐到午后,烈日高照,海面上风平浪静,微波荡漾,海鸥在远天飞翔,小鸟在树梢呼叫,显得异常清静。 海先生头上多了一顶细竹编成的大斗笠,光着两只脚丫子,不知何时,他已换下了长衫,完全是一付渔人的打扮了。 海先生没有一点急躁的感觉,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了,他稳定的举着那支鱼竿,一动也不动,可是他那双凌厉的眼睛,却是精光四射的,在海面上搜索着,无论是那里出现了一点异常的声音,他的目光便闪电般的追了过去。 海上的气候,变化是很快的,烈日已不知何时隐去,满天乌云展幕而来风浪也加大了,潮水阵阵的打击着岩石,发出了极大的声音。 白色的浪花像是一个个大小的水山,迅速的升起,迅速的落下,化成一片片白色的泡沫,发出“曙曝”的连串声,一个个爆炸着,最后完全消失,但新的又接着产生了。 眼看着这片景色,使人联想到,人类的生命,也是这么批批的连续着,永远没有毁灭的一天。 海先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因为他的心里,正在思索一件事情。 风浪越来越大,海啸声压过了一切,天色也更黑暗了,凡是靠海居住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欲来的前奏,老人并不恐惧、相反的,还有一种喜悦的感觉。 当风浪较小时,隐约可以听见他在自语:“雨天他或许会出现,不过他太精了恐怕……”他显得有些失望,但仍然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守在这里!” 他说着,咬了一下嘴唇,好似用来坚定他的信心似的。 于是,他又靠在树上,双目游梭不已。希望在海面或者石间,发现一些东西。 远天涌来的乌云,慢慢的扩散开来,终于布满了整个的天空,天地立时昏暗起来,阴沉沉的天幕,似要压到了头顶上,海浪也翻腾起来,加上海风的厉啸,变成一个恐怖的世界。 海先生拾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幕,自语道:“快要下大雨了,看来今天又是白费……”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天边闪出一条银蛇,紧接着一声霹雷大震,豆大的雨点,随风落了下来,由于海风猛烈,打在脸上很痛。 海先生移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想起身躲避这一场大雷雨,可是他突然又停了下来,两道白色的眉毛,微微的向上扬起,低声自语道:“上一次他也是在大雷雨中出现,我何不等下去,也许今天也会出现……” 海先生这么想着,立时又坐了下来,虽然他表面平静。可是他的内心却非常兴奋。 他原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奇事,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于是在此守护,已经是三月过去了,他虽然毫无所得,但他绝不灰心。 倾盆大雨落了下来,淋透了这个小岛,也淋透了这个年迈的老人,他白色的发须,在风雨中不住的飘摇,那双细长鱼竿,紧握在老人手中,这么大的风却吹他不动。 暴雨继续了半个时辰,海面上鱼鸟绝迹,所能看到的生物,除了小岛下的青草老树外,就是这个老人了。 他非但一丝不惧,并且显得比刚才更注意了,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全神贯注的向四下打探,深怕他所希望的事情突然出现,而措手不及似的。 突然,十余丈外的海面上,翻出了一片不寻常的浪影,始终平静的海先生,这时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双目射出了一片奇光两道白眉也高高的扬起,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手中紧握住那双鱼竿目不暇瞬的注视着那一片漩涡。 暴风雨下,那一片浪花突破了,水面上现出一个光赤赤的人影。 他长发披身,通体精赤,古铜色的皮肤上,发出一阵油蒙蒙的光彩,像是一条大鱼似的,仰着身子,在海面上一个大盘旋,又滑了下去。 这一切动作,快得像个闪电似的,以至于老人家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他就消失了! 可是海先生并不失望,他知道那个“人鱼”又翻了出来这次他在海面停留的时间较久,所以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出他的一切。 他是一个端庄、英俊,健壮和怪异的青年人,深黑色的长发,披在身体上,全身长满了结实的肌肉,或许是由于烈日和海风的长期磨练,发出了健康的古铜色。 他双手高举着,向天空发出了一些怪异的声音然后在海面上盘旋起来,好似在尽情的嬉乐似的。 海先生不再迟疑了,他猛然一声大喝,右臂抖处,一条白色的线影,闪电般的向海中的“人鱼”抛去。 那人鱼大吃一惊,双手分水,就向水底潜去,可是老人的身手太快了,在他尚未潜下水面时,那一线白色的鱼丝,已然缠在了他赤裸的身上。 人鱼立时变得极度的惊恐和暴怒,他拼命的翻腾和挣扎,犹如一条上了钩的大鱼,翻腾扑打声势极为惊人。 虽然只是一条细细的鱼线,但却像一根钢丝一般,紧紧的缠在他的身上,任他疯狂般的挣扎却是摆脱不了。 老人遥立海边,手中举着那枝鱼竿,不住的抖动,那鱼丝也就一阵阵的紧收,真如同钓鱼一般,不过他所钓取的,是个人! 人鱼挣扎了一阵,始终无法挣脱,当他发现他的身子,慢慢被拖向海边时,不禁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叫喊,身子一缩,已然潜下了海面。 老人立时紧张了,双目圆瞪,紧紧的注视他的动作,他发现人鱼的身子,似乎慢慢的缩小,企图由他的钓丝中滑脱。 老人立时着急了,他发出了一声长啸,身如怪鸟一般,纵出了四丈,落在海面上的一块巨石上,手中的鱼竿一阵猛转,把钓丝收了不少。 那蛮憨凶野的人鱼,又被他拉出了水面,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叫声,听来很是恐怖。 海先生却是一丝也不敢放松,一寸寸的收着鱼丝,终于把他拉到近前。 这个赤裸的年青人,虽然他本身是人,可是他却怕透了人,他脸上带出极度的恐怖和愤恨,发出了“唔”的一声怪叫。 随着这声怪叫,他偌大的身子,就像是被海洋激出一点浪花似的,平空的跃上了七八尺,手脚大张,一把抱住了老人,张口就咬他的肩膀。 海先生鼻中闻到一股极大的腥味,手中已抱着了一个光滑油腻的身子,他心中狂喜,枯瘦的手指微微一滑,已然在他大腿“白海穴”拂了下去。 “白海穴”是人体大麻穴之一,那奇怪的人鱼,立时瘫痪在老人的怀中,可是他一双明亮的眼睛,仍然闪烁出惊恐和不安,口中“波!波!”的吐着气,并且发出了一些“咿唔”的怪声音,就像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般。 老人抱着这个赤裸的怪人,把他手举着,细看他一阵,难得动容的脸上,也露出无限的欢娱,他低声的笑了两声,自语道:“好个精刁的怪孩子,我为你花费了三月时间,总算把你捉住了!” 他说到这里,发出了一阵低哑的笑声,虽然那刺鼻的鱼腥气,熏得他有些头痛,可是他仍然在无尽的兴奋中。 他怀中的怪孩子,年约十七八岁,由于体质奇特,所以块块结实的肌肉,如同钢铁一般。 他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悬直的鼻子,薄薄的两片嘴唇,嘴角微微的向上翘显示出他有着坚强的个性。 海先生摇了摇头,赞赏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痴儿,似你这等美质,足可在天地间,创出一番伟大的事业,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只怕终身要埋藏在海洋之中,难道你还不感激我?” 人鱼并不懂他的话,可是他目中的敌意,已然减少了,剩下的是些微的恐惧、不安和好奇。 因为他发觉面前的这个老人,和他自己有很多相像的地方,不同于他在水底所见各种鱼虾和水族。 由于一种人类的天性,他好奇的打量着海先生,双目乱转、也似乎在海先生身上,发现了一些平常他常感觉到的东西或者说是,他平常所恐惧的某一种情绪,在老人的面前消失了,那就是寂寞了! 海先生满足的观赏着怀中的大孩子,海浪冲激着他们的身子,全然没有一些感觉。 海先生忘了起步,因为他太高兴了,良久,他喃喃的自语道:“这孩子大约十七八岁,我还要花五年时间把他造就出来,那么他就可以为我效命了! 他说到这里,一眼望见了他左手腕上,缠着一条银色的链子,下面坠着一个金色的钱币,甚是光亮。 海先生目光才一接触到这件东西,不禁微微一颤,面有惊异之色,自语道:“啊!原来与他有关系!” 他说完之后,脚尖微动,双手托着这个赤裸的怪人,象飘风似的,飞回了岸上。 他匆匆的走到一块大石之下把他平放在地上,可怜这个怪人,平日兴波逐浪,日游千里,这时却浑身发软。任凭海先生摆布。 他双目射出一片凌乱和惊疑之色,心中猜度着,自己将要遭遇到什么事情,这时可以使我们想到,如果我们捕来一条鲜鱼时,它的心情大约与这个孩子相同吧! 海先生把他放好之后,匆匆的坐在他身前,把他的左臂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再细看那条银链。 这是一和制作非常精巧的银链,它的原料并非纯银所制,还渗有其他金属,所以除了银白之色,还隐透着暗红色。 海先生他认识这条链子的,他想起了一个女人,最喜欢用这种链子做装饰,所以江湖上称她“链母”,她叫宋曼! 海先生再看那枚金币。也是他熟悉的,此人一身出奇的功夫,在江湖上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先有两枚金币,在空中相激出声,然后便是一条淡影,飞快的出现,把金币再接回掌中,他也就出现! 这一手功夫,在武林中被称为“金蚨传信”,而他也就被称为“金蚨主”了,海先生不但知道他,并且与他认识了数十年,他就是罗池亭。 海先生有些诧然,紧紧的握着那枚金币,心中寻思:“宋曼是丁佛的妻子。她的信物,怎么会与罗池亭的凑在一起了?又怎么会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他再细看那枚金币,精光铮亮,上面刻着孩子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 孩子的姓名是“丁罗曼”。但他们又在孩子的名上,加上了丁佛的姓,想是有愧于心。 所以把这块骨肉,作为丁家的后苗。 至于他们为什么,把这个孩子抛在大海,与鱼虾为伍,就作人想像可知了。 自从十余年前,三个奇人相继失踪,江湖上传说不一,今日,海先生见到了这个孩子,立时恍然大悟了。 他连连的摇着头。低声道:“想不到!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接着他又看了看孩子的出生日期,不禁高兴得笑了起来,叫道:“啊!这孩子才十五岁,我当他十八岁呢!……十五岁,正好练我那种独世的奇功,六年下来,天地武林间,就要出现个旷古绝今的奇人了!……哈!……哈” 这个在江湖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这时竟兴奋的大笑起来,如果被他的朋友们看见准会惊异得跳起来。 丁罗曼平躺在山石上,像个原始野人一般,他的恐惧已经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是惊奇! 他不了解这个老人的轮廓,为什么长得和自己一样,为什么不像水底游着的那些,扁扁的身子,宽宽的尾巴,身上长满了鳞甲的同伴?还有那些长须长脚,躬身凸目的大虾,圆盖四足的王八。 可怜的孩子,他竟把万物之灵的人,和底下的水族作比,除了印像不同外,他竟发现不出人究竟比他们强在那里? 但是事实证明人是强者,他不是就如同一只大鱼一般,被人擒到岸上来了! 他这些奇妙的想法,老人当然体会不出,他笑声已住,望了望这两眼乱转的小怪物,说道:“孩子!你快乐吗?” 老人脸上挂出微笑,自语道:“我不能性急,要慢慢的教化你。 他鼻端闻到,丁罗曼身上传来的阵阵奇腥,中人欲呕,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身腥太大了,我先为你除腥吧!” 他说着放开了丁罗曼的手臂,双手按在了他的胸脯上。 老人的手掌,才接触到丁罗曼的皮肤时,他虽然不能动但结实的肌肉,也发出了一阵奇颤。 他发出了一声闷哑的鸣叫,雪白的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显然他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抚摸。 海先生的双掌,发出了极大的热量,使得丁罗曼一阵阵的颤动着,口中怪叫不已。 海先生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一双白眉紧皱在一处,自语道:“难听极了! 鱼虾如果会叫的话,大概就是这种声音了!” 他在丁罗曼胸口抚按了一阵,把丁罗曼已然热得浑身流汗,叫唤的声音,也越发的低哑了! 接着,海先生双掌如飞,把丁罗曼三十六大穴都抚到,他已然流了好几身大汗,仍然腥气冲天,虽然在大风雨中,也刺人脑髓。 当海先生停止按抚之后,丁罗曼也停止了怪叫,他变得软弱下来,精神也萎靡多了。 海先生有些奇怪、他匆忙的取出一只小瓶,取出了一枚药丹,塞进了丁罗曼的口中。 海先生这才喘了一口气,自语道:“腥气已除得差不多了,再用一次药,以后常食人间烟火就可消退了。” 他把丁罗曼捧起来,解了他的软麻穴,几个纵身,已然消失在狂风暴雨之中。 在小岛的左边,有着一个深邃的山洞,这时洞中闪出一堆黄色的火光。 丁罗曼长可及地的头发,已然被剪短了,并且扎成了一个道髻。 他仍然昏迷不醒,平躺在一块绿色的大绒布上,火光闪烁着他健美结实的身躯,显示出他所蕴藏的生命,比任何人来得强。 第二章 天真不泯赤子心 丁罗曼默默的望了她一阵,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那个女孩,也是一言不发,她有时目光像贼似的,飘到丁罗曼身上,但又很快的溜走,脸色微红,心也在跳,一大堆问题涌在心口,但吐不出一个字。 他们很奇妙的沉默了一阵,丁罗曼才想起了一句话,他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鱼?” 那女孩吐水之后身体虚弱,丁罗曼一言提醒了她,立时觉得腹肌如绞,用着很低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在这里饮食困难,如果有什么多余的,就给我一些……” 丁罗曼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些什么呀?到底要不要吃?” 女孩惊异的拾起了大眼睛,望了丁罗曼一下,气道:“要吃。” 丁罗曼这才笑了起来,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抓鱼。” 他说罢如飞而去,女孩惊疑的望着洞口,心中也有些失望,自语道:“原来他们这里只有鱼呢,他这人真怪,恐怕是蕃外夷民,不然他为什么不懂我的话?” 她又想到自己劫后余生,在怒涛澎湃之中,逃出了一条活命,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以万金之体,与野岛夷民共处,不禁伤心得流泪不止。 这个女孩有着一段极为不凡的身世,莫怪她现在伤心委屈。不大功夫,丁罗曼已然赤身跑了过来,他左手抓着衣服,右手抓着三尾尺许长的鱼。 那女孩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尖叫道:“你……你又不穿衣服。 丁罗曼这才想起,难怪自己大意,但他却始终想不透。不穿衣服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丢掉了手中的鱼,说道:“啊!我穿,我穿。” 女孩紧闭着眼睛,心中又惊、又怒、又羞,也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丁罗曼两次的裸形,都在她的记忆里,雄壮身体古铜色的皮肤,结实的肌肉,和……。 她觉得有些昏眩,她生平就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胴体,那似乎是男性胴体中最优胜的! “啊!原来男人的身体,竟是这么的奇妙,啊呀……” 她面红心跳,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紧闭眼睛,再也不敢看丁罗曼一眼。 这时丁罗曼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知道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是吃熟食的,像师父一样,吃鱼的时候。还要把鳞刮掉。 于是他在水桶内,很快的把鱼清理好,打起火石,生了堆火,凌空烤着那三尾鲜鱼。洞中立时温暖起来,那女孩的寒颤略止,可是丁罗曼却又热出汗来了,女孩静静的看着这个神奇的少年,半天,才轻轻的问道:“喂!你……你叫什么名字?” 丁罗曼正在专心的烤鱼,火光映着那俊美的相貌,很是吸引人。 那女孩心中又不禁一荡,忖道:“他长得这么英俊,以前我所见过的男孩子都与他不大相同的,可惜……他太黑了。” 女孩想到这里,便听丁罗曼说道:“我有两个名字,一个叫海儿,一个叫丁罗曼。” 她轻轻的重覆着这两个字,丁罗曼又接着说:“你呢?你叫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用着很轻的声音说:“我……我叫凤西,风凰的凤,东南西北的西。” 丁罗曼也不知道什么是凤凰,跟着念了一遍,像记口诀似的记在心里。 “你怎么会住在这荒岛上呢?” 凤西问着,脸上微微发红、她似乎感到自己问的话太多了。 丁罗曼面对这个羞答答的女孩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很快的回答道:“我一直在这里,怎么会来的,我也不知道,等我师父回来,你再问他好了。” 凤西更奇怪了,她想到自己平常听到传说,深山古洞,常有练武功的怪人,那么这丁罗曼是练功夫的人么?她想问,但还是忍了下来。 丁罗曼已经把三尾鲜鱼烤透了,发出了一股香气,含笑送到凤西面前,说道:“凤西!鱼烤好了,你吃吧!” 凤西腹中实在饿了,微微欠起了身,几乎流下眼泪来,急道:“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丁罗曼有些莫明奇妙,说道:“你的衣服湿了,不能穿了!” 凤西气道:“就是你!你没有别的衣服呀?” 丁罗曼迟疑一下,回身而去,不大会的功夫,拿了一件葛黄色的长衫来,说道:“这是我师父的衣服,你要穿吗?” 凤西用毯子把身体裹得紧紧的,说道:“放下!你先出去,我叫你再进来!” 丁罗曼实在有些莫明奇妙,迟疑着走出洞,心中忖道:“你到底要作什么?真是奇怪!” 等到丁罗曼出洞之后,凤西的心情才稍为安定下来,看看自己的衣服湿淋淋的,只好先穿这件大衫了她本来身软无力,但由于服了海先生的丹药,所以这时除了腹饥之外,精神早已恢复了。 她萎萎缩缩的,把那件长衫取过,轻轻掀开毯子,露出了丰满和娇美的身子,急急的去穿那件长衫。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一声哑笑,吓得她回头望去,却见丁罗曼由洞口探入一个头来,好似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不住的怪笑。 这一来真把凤西惊得花容失色,慌忙掩着身子,尖叫道:“滚!滚!你个贼,我要砍你的头啦……” 她的叫声极大,倒把丁罗曼吓了一大跳,慌忙退了出去,心中好不奇怪,暗忖:“女人真是奇怪的东西! 凤西在洞中又羞、又急、又怒、既伤心又着急,又要防着丁罗曼再偷看,急急的穿上那件长衫,她越急越穿不好,不禁低声哭泣起来。 好半天的功夫,她才把这件长衫穿好,每一个扣子都紧紧的扣上。她身体本来娇小,穿上这件又宽又大的长衫,形状显得既怪异又滑稽。穿好了衣服,她抱膝坐在毯子上,越想越难受,自己万金之体,就在同性面前,也未曾展露过,想不到被个粗鲁的小伙子,恣意的看了个够。 丁罗曼在洞外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忍不住问道:“你穿好了没有,我要进来了。” 洞内仍然没有回音,丁罗曼不再等待,进入洞来,见凤西坐在地上发呆。 丁罗曼指了指地上的鱼,说道:“你怎么还不吃鱼?” 凤西气得偏头不理,丁罗曼又问了一遍,凤西才怒道:“你这人真坏,为什么偷看我穿衣服呢?” 丁罗曼料不到凤西是为这个生气,张大了眼睛、奇怪的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光着身子你还不是看过!” 这句话把凤西说得满面通红,心中可是奇怪透了,暗忖:“看他行事说话,分明毫无心机,难道从小在此长大,根本不懂男女有别吗?” 凤西想到这里,心中的怒气和恐惧才略减。 他们彼此都怀着一颗好奇的心,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洞中立时沉默下来。 凤西观察了他一阵,这才深信自己的推测,因为她由那双俊目中看出的,是一片友善和纯朴的。 于是,她这才开始慢慢的吃着鱼。 丁罗曼见她吃鱼,自己也跟着吃鱼,凤西才吃了一半,丁罗曼已经把两条都吃完了,好在凤西已饱,剩下的已被丁罗曼吃了个尽。 吃完了之后,凤西又饮了些淡水,精神体力都完全恢复了,她漫步出洞,想看看这个岛的风光,由于天候太劣,所以看来阴沉沉的,很是恐怖。 丁罗曼跟在她身旁,不住的介绍他的小岛和海洋中的生活,以及他如何与虾类嬉戏等凤西听得津津有味,问道:“你是不是本领很大?” 谈到练武,丁罗曼的精神更大了,他笑嘻嘻的说道:“当然啦!师父说我的本领可以打江湖呢?” 他根本不了解“江湖”,但是师父这么说,他也这么说凤西见他一片天真,如同孩子一般,不禁笑道:“这倒是不假,别说打江湖,你连海都打过了!” 丁罗曼“啊!”了一声,忖道:“原来打江湖就是这样打法他略微有些失望,因为他知道“江”“湖”,是比海洋小多了,浪也小,鱼也小,那有什么意思呢? 他们缓步在海边,浪潮一阵阵的冲击着,溅上了无数水花和泡沫。 凤西觉得有些冷,不自禁的靠近了丁罗曼,可是丁罗曼却让开了,凤西脸上微微一红,想到自己的身份,立时拘束起来。 “你以后是不是要离开这里?” 丁罗曼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睛,说道:“当然!我要到大陆上去。 凤西微微一点头,说道:“你如果真有本领的话,我叫爹封你作大将军。” 丁罗曼不太了解,摇了摇头道:“什么是大将军?是不是打江湖的?” 凤西笑了起来,声如银铃,非常悦耳,听得丁罗曼好高兴。她笑着骂道:“野人!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丁罗曼有些不好意思,蠕蠕道:“师父没有讲过大将军,我当然不知道。” 凤西这才简略的向他解释了“大将军”的意思,丁罗曼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领兵作战这些奇妙的事,不禁大感兴趣。 他们正在闲谈之际,突见白浪滔天之中,又有一只小舟被浪水冲打得飞舞盘旋,看来有倾覆之危。 船上坐着一人,由于相隔很远,看不清他的相貌,凤西用手指着,惊慌的叫道:“啊呀!又有人遇难了!” 丁罗曼却跳起来笑道:“是师父回来了,一定是!” 他叫着,飞快的脱去衣服,赤裸裸的使投向海中!” 凤西知道他水性奇佳,叫道:“快!快些救他上来!” 丁罗曼已然深深的潜下去,只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一霎那,速度快得惊人。 凤西站在海边,美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奇异和欢欣,她看着丁罗曼,像是一条人龙般,把海面上划出一条白线,闪电般的前进着。 她用一双袖子,轻轻的掩着口,心中想道:“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如果他懂的事情再多一点,那就更好了!” 她想着,脸上微微的发烧,但她并没有觉查出来。 丁罗曼想起师父的那叶扁舟,于是他认定是海先生回来了。 他兴奋的很,因为他时常的怀念师父,在以往,他孤身追逐于大海之中,与鱼虾水族为伍,从来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他知晓人事之后,他就产生了“寂寞”的感觉,他感觉以往的生活太无意义了。 这时使他兴高彩烈。在狂风巨浪中翻腾前进,再大的狂风,再巨的风浪,对他毫无影响,他一个猛潜,沉下了一丈多深。 在海底,他如同一条海蛟,分水而前。速度快得惊人。 凤西伸长了颈子,希望能找出丁罗曼的形迹,可是没有发现。 那一叶扁舟还在老远的海上,被巨浪打得不住的盘旋,好几次差些翻覆。 凤西非常担心,因为她依稀可以看见,小船上有一个微小的身影,正在惊慌失措中,手中拿着一只大桨,挣扎着稳定船身。 可是那情形险恶极了,那小船好几次都在倾覆的边缘,但终能化险为夷。 这情形又使得凤西惊奇起来,因为在这种情形下,任何船只都难免倾覆,那么这只琶琵叶子般的小舟,怎么能支持到如今呢? 那条船的情形越来越坏,船上的人似乎??不可支持,可是丁罗曼还没有出现,凤西不禁焦急了,紧紧的捏着拳头,在心里叫道:“快呀!海儿!他快要落海了……” 这时又一个滔天巨浪、夹着惨厉的呼啸,天昏地暗,整个海似乎要翻过来似的。 凤西惊骇的向后倒退,目光所触,那叶扁舟,已被水浪打起了二丈多高,那小船中的人,也被弹出了数十丈以外,向大海中落去。 凤西吓得发出了尖叫声,就在这一刹那,海面上翻出了片浪影,一个赤裸的身子凌波而出双手托住了那坠海的身子。 凤西这才松过一口气来,可是又是一个排山巨浪,把他们压了下去。 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凤西虽然知道了丁罗曼水性奇佳,也不禁为他担起心来。 她眼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身子微微的颤抖,她感觉到“海”是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还不见丁罗曼出现,那落水之人,虽然被丁罗曼接住,可是深入海底,还是死路一条? 她正在惊恐迟疑之际,突见大浪之中,冒出一个光赤之身子,正是丁罗曼,他双手举着一垂死的人,距离岸边还有百十丈远。 凤西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她拼命的大叫道,“不要潜下去,他会淹死——” 暴风声,浪涛声,如同雷鸣一般,丁罗曼那里听见她的话!所以他为了进行迅速,又很快的潜了下去。 凤西急得狠狠的跺脚,骂道:“野人!你会淹死他呀!” 丁罗曼的速度确实快得惊人,在如此大的风浪下,不一会功夫,他已然到了岸边,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他已然精光赤条的跳了出来,他手中拖着一个人,早已昏死过去。 凤西连忙转过了身子,说道:“快!快去把衣服穿上,我们要救人。” 丁罗曼把半死的人放在地上,取过衣服,匆匆的穿上,口中自语道:“穿衣服,真讨厌!” 等他穿好衣服后,凤西这才转过身来,一看之下,不禁大大的惊讶了。 原来这被救上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的道姑,她穿着葛黄色的道袍,闪闪发光,头上打着道髻已然被海水冲乱,长长的披了下来,乌油油的发光。 她长得极为美丽,两手白如玉脂,清秀的面庞,虽然没有一丝血色,可是天生的秀美,却是无法掩饰。 凤西惊异的望了她一下,说道:“啊!原来还是个出家人。” 丁罗曼也听海先生说过,他闪着光泽的大眼睛,问“出家人?他是个和尚?” 凤西瞪了一眼,叱道:“胡说!她是个道姑,等她醒了不可乱叫,要叫她师太。” 丁罗曼虽然奇怪,但也点头答应,问道:“她也是个女人,与你一样吗?” 凤西被他说得满面通红,因为她想到自己被他救上岸时,曾被脱得一丝不剩,白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 丁罗曼一弓腰,把她捧了起来,说道:“我们去救他。” 说罢匆匆而去,凤西怕他到了洞内,又把人家剥光,连忙追了上去,说道:“你把她放在洞内就好了,我来救她。” 丁罗曼一面跑,一面回头道:“你还会救人?你自己还是我救的。” 凤西气得叫道:“叫你不用管,就不用管!你还敢不听我的话。” 丁罗曼听她叫得极大,声音却非常好听,忖道:“她又不是师父,说话好……好狂。” 他们先后入了石洞,丁罗曼把道姑放在地上,由于天色昏暗,所以他立时把洞内一盏油灯点起。 洞内传遍温和的灯光,虽然海浪在远处呼啸,可是洞中却显得安静得很。 果不出凤西所料,丁罗曼点好了油灯之后,一弓身就来解道姑的衣服。 凤西急得叫了起来,连忙把他推开,嗔道:“你出去,人家是个女人,你怎么一点也不懂?” 丁罗曼被她提醒了,这才傻傻的说道:“那你……你救好了!我在外面,好了叫我。” 说着出洞而去,他却没有料到。这个道姑却引起了莫大的纠纷。 丁罗曼在等候,虽然他经过海先生五年的教诲,可是人世间的事,对于他仍然是很不习惯。 因为除了海先生以外,他还是第一次与其他人类相处——尤其是女人。 这时他在洞外,微皱着一双剑眉,静静的思索这些问题,他始终不了解,“男”“女”之间为什么有这么多顾忌? 他静静的想道:“为什么不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谁也不管谁?” 这个问题对于单纯的丁罗曼,实在是不可理解。 丁罗曼正在想着,听见洞内的道姑,发出微微的呻吟,知道已经救活了,立时便向洞中赶去。 可是他才一到达洞口,便听凤西叫道:“现在还不可以进来,你再等一下。” 丁罗曼只得停了下来,他实在有些不耐烦,远远望着海,海浪滔天,像这种大风浪,丁罗曼是司空见惯,可是对于住在陆地上的人来说,足使你惊魂丧胆了。 幸好岛上未落雨,所以丁罗曼很悠闲的靠在一株大树上,观察着浩瀚的海洋,心中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又过了一会,才听凤西叫道:“海儿!你可以进来了。” 丁罗曼连忙跑进洞去,只见洞中已生了一堆火。 中年的道姑,已然完全复元了,她坐在一块大石上,红红的火光映在她的面庞上,美丽已极。 虽然她缺少凤西的那种青春气息。可是姿色之美,并不在凤西之下。 丁罗曼不禁看呆了,心里非常奇怪,忖道:“奇怪!为什么女人都长得这么好看?” 那个道姑,虽然才由死亡中苏醒过来,可是她的精神早巳恢复了,也用着诧异的目光,打探着丁罗曼。 她不禁开始惊讶了,她生来没有见过这么英俊神武的青年。 道姑一面用手整理着头上的道髻,缓缓的说道:“孩子,是你把我救上来的么? 她语声低柔,非常悦耳,可是她说话的神情,却使人感觉到冷涩而难以亲近。 丁罗曼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把你们救上来的……在海里面。” 道姑脸上挂了一丝很淡的笑容,顿时又收敛起来,接着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有这么好的水性?” 丁罗曼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石墙,说道:“我有两个名字,一个海儿,一个叫丁罗曼,我从小就在海里。” 道姑变得更诧异了,仔细的望了他几眼,接道:“你的父母呢? 丁罗曼茫然的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师父说大概被海淹死了!” 道姑“哦”了声,两道蛾眉微微的向上扬起,接着说:“你还有师父么?他叫什么名字?” 道姑不再说话,迳走向洞口,向着怒涛澎湃的远海望了一阵,冷冷说道:“丁罗曼!海面上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下来?” 她冷漠的语气,对于丁罗曼是毫无反应的,然而凤西的感觉则不同了,她觉得这个道姑冷酷,而使人难以接近。 丁罗曼走出洞来,向远海凝视一阵,说道:“最少要四天,明天恐怕还有暴雨。” 第三章 孤岛屡有奇客来 而少年的棋势,如天兵下降,四方陷阵,杀气腾腾,虽然上钩,但奇兵又至,化危为安,二人一动一静,打得好不激烈,丁罗曼亦有棋癖,看得入了神,已经忘了这两个人的存在了。 又过一阵,老人仰起了头,微叹了一声道:“石川,你怎么知道曼姑棋艺高深?” 杜石川微微一笑道:“丁老,小侄初次拜访,就被你杀得惨败,幸巧曼姑在旁指点,才得转危为安,莫非你忘了么?” 老人沉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一若论棋中高手,不过是曼姑与我了。” 老人说到这里,神情甚是黯然,似乎回忆到什么痛事,杜石川他不再提曼姑之事。 他们对奕了一阵,杜石川忽然说道:“丁老,你猜他们一定会来么?” 老人冷笑了两声,眼睛向辽阔的海面飘了一眼,说道:“那是他们性命交关的事,我想定会来的。” 丁罗曼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人,可是目光也随着老人飘向海面,他发现附近停泊着一条小船已经收了帆,想是老人和这个少年乘来的。 丁罗曼心中实在诧异,他生长这个小岛,垂二十年,除海先生以外,就是被风浪打来的凤西和道姑,此外从没有来过。 就是沿海作业的渔民,也都是远远避开这个小岛,这时怎么会突然来了一老一少,在此下棋并且听他们的口气还有人来。 丁罗曼本想去问个明白,可是由于上次吃了道姑的亏,所以不敢冒然行事,仍然躲在树后偷看杜石川用手摸了摸他头上的红印,问道:“丁老,这个小岛树木茂盛,倒是一片胜土,怎么会没有人居住呢?” 姓丁的老人闻言淡淡一笑,说道:“数百年前,相传这里出进妖魔,所以沿海的居民,都不敢驶近……到了二十年前,有些大胆的居民,以为时间过久了,所以结伴来此探视,不料都是昏迷着被送回岸上,再加上五年前,此处又出了水怪,所以更无人敢来了。” 姓杜的少年微笑着,在左角按下一子,说道:“鬼怪之事,我从不置信,不过渔民昏晕,又被送回原地,此事就颇值玩味。丁老人用手摸着银白的长须,接道:“依你看是怎么回事呢?” 杜石川不经思索脱口说道:“依我看,定有高人在此潜修,不愿渔民打扰,所以才点了穴道,把他们送回去,否则,哪有妖怪伤了人,还管送回去的道理?” 老人连连的点头,说道:“你的说法一点也不错,我想当初隐居此处之人,不是潜修一种绝世奇功,就是炼一种续命神丹,你没见此地到处草药,有很多非常名贵的,少时事情结束后,我还带些回去呢。” 丁罗曼听二人谈话,倒也听得有趣,忖道:“我在这里二十年,从来也没有见过妖怪呀。” 他才想到这里,又听杜石川说道:“至于说五年前,所出水怪之事,倒令人费解。” 老人接口道:“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深信不疑,现在事隔五年,不知他们所谓的水怪,是否还存在,这次来此时间有限,我倒希望有缘一会呢。 丁罗曼听他们谈话,心中好笑,忖道:“你们还不知道,水怪就是我!就因为我是水怪才把师父引了来,教我武艺呢。” 丁罗曼见老人慈眉善目,杜石川更是少年英俊,立生爱慕之心,便想出去与他们交谈。可是他见这老少二人,虽然身穿朴素,可是净洁如洗,黑鞋白袜,一尘不染。他又看了看自己,全身只穿着一条短裤,黑黑的皮肤,在阳光下发出了柔和的光彩。 丁罗曼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忖道:“我先回去穿好了衣服再来,不然他们会笑我是野人……就像凤西一样。” 丁罗曼想到这里,立时回身而去,来到洞中,取出了一件黑色丝织的儒衣……和一双薄底靴,这些都是海先生为他置办的。 丁罗曼费了工夫,一边擦汗一边穿衣,总算穿好了,他并且戴上了一顶儒帽,这才出洞而来。 盛装之后的丁罗曼,除了面膛较黑以外。看来倒是风度翩翩,俊秀已极,由于他身材健美,所以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更增英飒之气,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丁罗曼穿好了衣服,虽然有些别扭,可是丝织的衣料,滑滑的贴在身上,微风吹动时,倒也轻快舒适。 他像个孩子似的,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一摆三摇的向后岛赶去。 不一会功夫,来到了原先的地方,放目看去,只见除了那老一少,又多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也是一老一少,看相貌长得非常相像,似是父子,正在与先前二人谈话。 丁罗曼停下脚步,便听那姓丁的人道:“贤父子果然来了,我们在此已等了三个时辰。” 那另一老人,生得甚是高大,一张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眉目之间,隐含忧悒。 这时便听那老人说道:“我单河舟一向守信,此次有你二人出头,我越发不敢爽约,特地带了小犬青鹤前来,想不到来晤群丑,倒先遇奇人,倒是我父子之福了。” 丁老人笑吟吟的,搓着两手,若无其事的说道:“河舟兄太客气啦,你明知道咱们这一面是非见不可,此外绝无人迹,我们在此谈话你看方便么?” 单河舟双目微转,勉强带出一点笑容,说道:“蓬莱仙岛,风光绝佳,丁老果然好眼光。” 单河舟说到这里,指着身后的少年道:“这是小犬青鹤,今年也二十一岁了。”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对单青鹤道:“这位就是为父时常与你谈起的了……” 他才说到这里,姓丁的老人突然接口道:“自从我年老之后,就取“老”字为名,所以你就叫我丁老好了。” 单青鹤上前个步,向丁老躬身一礼,叫道:“丁老伯,侄儿青鹤有礼。” 丁老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单河舟说道:“令郎英姿飒爽,人愧人中龙风,想必已经得到你全部真传了?” 单河舟却不答他的话,指着那面有红印的少年,对单青鹤说道:“鹤儿,这就是你时常响往的“红鹤”杜石川少侠,你门既有同名之雅,倒应当亲热一下。” 单青鹤又向杜石川拱了一下手,说道:“杜兄神技天成,小弟久仰大名了。” 杜石川微微答礼,笑道:“我号叫红鹤,今日得遇青鹤兄,却是缘分,以后倒要亲近亲近。” 他们又互相客套了几句。丁罗曼弄得莫明奇妙,他不了解这些人见了面,为什么会说这么多废话? 这时又听姓丁的老人说道:“船中备有美酒,可愿一饮?” 单河舟摇了摇头,说道:“丁兄有何见教,但请明示,那些么魔小丑,还在等我去了结呢!” 丁老微微一笑,用手摸着银须,说道:“既是单兄去意甚速,我就不再耽误时间,我约你来此,用意至为明显,莫非一定要我明讲么?” 单河舟闻言,面色微变,但他仍然沉着说道:“丁兄,不是我矫柔做作,我实在不知你用意,不要耽误时间,还是你说出来吧!” 在单河舟说话时,单青鹤的剑眉不停的皱着,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 丁老人闻言抚掌大笑,说道:“哈哈……单兄真是快人快语,合我心意,我约兄来此,只是暂借人头一用,不知使得否?” 丁罗曼闻言吓了一跳,忖道:“这老人说话真怪,人头怎么可借?” 单河舟闻言面色惨变,冷笑一声道:“哼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以为的是人头,须知这颗人头是我祖上所传,我死后传于我子,我子传孙,世代相传下去,绝不容落于外人之手。” 那杜石川向前一步,插口道:“单老!容我说几句放肆的话,那人头虽是你祖上相传,蕴有绝世奇技,可是你已拥有数十年,犹未能参透丝毫,须知无此缘份,何不取出我们一同参悟?” 单河舟勃然变色,啐了一口道:“呸!黄口小儿,居然也存心不轨,你也太小看我单河舟了么!” 杜石川傲然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单老英雄是不肯取出了!” 单河舟面色铁青,面有汗珠,叱道:“自然不会取出了。” 杜石川又紧接着说道:“那么这千古至宝,就如同废物般,被你单家保管着,难道你就不怕惹来奇祸么?” 单河舟一声怒喝,说道:“住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单家是不怕任何欺侮的。” 杜石川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丝脆笑,说道:“好!好!我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他说着退向一旁,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 姓丁的老人,又接着说道:“河舟兄,我们确是一番好心,绝无冒犯之意,你如肯将人头取出,我们将助你驱退群魔,彼此有益,你何乐而不为?” 单河舟已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丁老,颤声道:“驱退群魔?……你就是一魔。” 此言一出,丁老人白眉忽的扬了起来,单青鹤似乎不愿闹僵,赶上一步,拱手道:“丁老!非我父子不通人情,实是祖上所传之物,万难示人,丁老武林前辈,料不至强人所难,尚请放过此物,如果别有所求,小侄斗胆可代家父答允。” 丁老悍然的摇摇头,说道:“除人头外别无所求。” 他说出了这几句话,单青鹤也不禁气得脸上变色,愕然无语。 单河舟早忍不住了,怒喝道:“与虎谋皮,还谈得出什么结果来?鹤儿,你且退下。” 丁老人面色冷峻,沉声道:“老单,你的意思是非动手不可么?” 单河舟面如沉铁,点头道:“我虽知不是你的对于,但却愿与你一拚。” 单青鹤却不住的皱眉,低声对单河舟道:“爹爹,你老人家……“ 他话未说完,单河舟已是怒喝一声道:“住口!你若胆怯,便不是我单家子孙,海边有舟,自可离去!” 单青鹤吓得不敢说话,一双剑眉紧蹙,满脸的忧虑之色。 丁老人看见这情形,冷笑道:“好的!我们到别处谈去。” 单河舟仰起了头,昂然道:“已到荒岛,何畏生死?走吧!” 单青鹤又抢上一步,向丁老拱手道:“丁老,我已成人,家父已将人头传我,此事与家父无关,一切找我好了。” 单河舟气得怒骂道:“鹤儿!退下!” 那单青鹤对老人至孝,闻言无可奈何的退了下来。 丁老微微冷笑,对着单青鹤道:“小小年纪,勇气可嘉,可惜你父执迷不悟,自愿枉死,我也慈悲不得了。” 他说着转头对红脸少年道:“红鹤!这青鹤交给你,不要伤他性命。” 杜石川含笑道:“丁老放心,我倒要看看这只鹤有多少能耐?” 丁罗曼分不出善恶,可是他却感觉到,这姓丁的老人,及红脸少年,使人感觉到恐怖。 他心中忖道:“他们外表看来,都是慈眉善目,却不料这么恶毒,就好像那个道姑一样。” 丁罗曼想到这里时,便见丁、单两个老人,走道一排岩石,向后走去,渐渐消失了。 他本想去观战,可是这一对少年人更吸引他,所以他决定留在这里,忖道:“如果这个单青鹤不敌的话,我就出去帮他。” 丁罗曼打定主意之后,倚在树后,向外偷观。 杜石川一付骄狂,单青鹤则显得异常消沉,愁眉苦脸的,但又知无法避免,恨恨的望着杜石川。 红鹤杜石川,带着无比恣意的笑容,说道:“青鹤兄,事情真不顺利,弄得非动手不可,实在遗憾。” 单青鹤见他一付假慈悲,心中好不愤恨,接口道:“谁说不是,仁兄志在必得,小弟以死守,就算血溅荒岛,也在所不计。” 杜石川含笑自若,说道:“青鹤兄太言重了!……有!” 他一言甫毕,身如闪电,已然扑了过去丁罗曼不禁一惊,忖道:“好快的身法!” 他念头尚未转完,杜石川蒲扇大的掌,已然向单青鹤当头打到,有雷霆万钧之势。 单青鹤似乎有些紧张,慌忙退过七尺,可是杜石川身形如飞,追纵而至,二指如电,向单青鹤左乳下“幽门穴”便点。 单青鹤慌忙又向左闪去让开了杜石川的二指,形态却显得有些慌张,这时林后也传来呼呼掌风,想是那两个老人开始打起来。 丁罗曼细看这两个年青人的身手,杜石川固是武技惊人,单青鹤起落步之间,也是上乘身法,只是过于胆小,处处被动,所以施展不开。 丁罗曼很替他婉惜,因为以单青鹤的功力。与杜石川原是伯仲之间,不过缺乏自信慑于对方盛名之下,处处受制。 那红鹤杜石川武技果然非凡,他施展开来、恰如一只巨鹤,漫天飞舞。他的掌势尤为凌厉,每一掌出去,便带起了呼呼掌风,所触之处,风沙走石,极具声势。 单青鹤不住的闪躲极少回招,虽然有好几次,他可以进招制敌,但他都错过了。 丁罗曼暗暗着急,差一点叫出来,但转念想道:“或许他另有制胜之招,不要被我耽误了,师父常说我毛躁,我且沉着性子看下去。” 杜石川攻得急,单青鹤也让得巧,杠石川心中明白,暗忖:“这小子武功不在我以下,只是缺乏胆量,我可不能让他有缓招的机会。” 杜石川想到这里,掌如迅雷,身似飘风,霎那快了一倍,把单青鹤圈在中央。 单青鹤越发的惊慌了,他本来手脚就未展开,这时被圈在中内,只有以一身绝佳的小巧功夫左右闪躲。他同时还惦念着远处的老父,因为他深知父亲的武功,绝不是丁老的对手。 由于这种种的因素,单青鹤显得只有招架之力,无有还手之功,被杜石川的双掌,围在小圈子里团团打转。 丁罗曼又想去看两个老人争战,又不放心这里,弄得他心情不定,也忘记出手援助了。 十余招过后,单青鹤已然是满身大汗,喘息不已,杜石川却是越打越精神,并且不时的用言词戏辱。 单青鹤脸色涨红,却是一言不发,他似乎无心动手,一心全惦记在他爹爹身上。 丁罗曼见单青鹤情形越来越不对,正要出手援助,突听声惨厉的人吼,来自林后。 单青鹤的脸,立时变得霎白,杜石川也怔了一下,不过他手下未停,所以单青鹤好几次大叫着向林后扑去,都被他拦了回来。 接着便见一条灰影,闪电般的越到海边,正是丁老,他怀中抱着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单河舟。 他越上了小船,单掌劈断了绳索对杜石川大叫道:“石儿,小鹤交给你,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挥桨如飞,小船电也似的,向海中驶去。 第四章 入江湖煞星出世 他左腿平举,双臂半圈,直立若鹤,突地的一声大喝,身起若龙,跃起半空,左腿前伸“轻点重浪”疾如闪电,风声赫赫。 才端详,架式又改,他左腿猛收,右臂探出“巧打梅山”,旗尖直出,有风雷俱发之势。这一式才一探出,架势已改,前进若电的身子,猛的收了回来,左旗右杆,整个旗面打开,一片紫光,夹着忽噜噜的声音,闪出一片旗影,方圆半丈以内,俱是劲风。 这一件罕见的兵刃,在丁罗曼施展之下,真个是八面威风,声势惊人。他身随旗走,上下左右,翻腾闪跃,恰似大风湿絮,灵泉喷水,身子之快,变化之迅,令人不可置信。 良久,丁罗曼已把这套玄妙的旗法,演练完毕,然后把其中不太熟悉的几式,反复练习,就这么一会工大,他已是通体汗湿,如果不是海先生日常再三叮嘱,他早已把衣服尽脱了。 丁罗曼对于武学,可说是酷爱,这时他一动上手,便无止休,正在心领神会之际,突听一人笑道:“好孩子!月来你的进步可不小啊!” 丁罗曼连忙停手,原来是海先生,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身后,丁罗曼欢笑一声,连忙迎了过去笑道:“师父,你把他送到那里去了?” 海先生望了他一眼,说道:“我已把他送往大陆……” 海先生话未说完,丁罗曼已急切的问道:“师父,他以后还会不会来?” 海先生见他一片冀望之期、摇了摇头说道:“海儿,你未经世故,不知江湖人心之险,此人心术不正,水陆两道较技,均输于你手,此仇他已深记心中,你还盼他来么?” 丁罗曼实在有些诧异,他时常听海先生说些江湖仇杀之事,可是他却想不透,自己与杜石川有什么仇恨? 他想着正要发问,海先生已然说道:“海儿,你坐下来,让我告诉你!” 丁罗曼寻了一块大石坐下,海先生坐在他的身旁,很恳切的说道:海儿!你要知道,江湖上疏财仗义,正直豪迈之人固然很多,可是穷凶恶极,阴险狠毒的人也不少,所以在江湖之中,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 以杜石川来讲,外表看来一表人才,难免你见了他会生结交之心,但你却不知他的心性为人呀! 这数年来,我虽然专心传你武艺,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但我也知道“红鹤”其人,他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迹,不过绝非正直之人,昨日见了他的面我很注意他的言谈举动,此人心胸狭窄,藏有机心,以后还是不来往的好,否则你定要吃大亏。 你昨日较技之事,只当好玩,自然不会挂在心上,可是在他就完全不同了,昨日之辱,早已深记心中,你的武功智慧,都在他以上,只是缺少机心,以后遇见他,还要多多留心才是!” 丁罗曼听了海先生的话,心中很是失望,因为他很想与杜石川结为好友的。这时虽然海先生这么说,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嘴上答应着。 海先生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听你所说的那个道姑,我虽未见其人,但也可想像得出,一定不是善与之辈,以后要特别小心!你要知道,江湖上有几种人,最为难惹,就是美妇,僧道乞丐,至于那些打着“杀人”招牌的绿林人物,倒容易对付!” 丁罗曼满口答应,深深记在心中。 海先生又谈一些江湖上的事,这才转了话题,说道:“方才我见你演练旗法,难得你悟力过人,如此奇妙的招式居然使得得心应手,不过还有很多地方未能发挥,现在听我细讲!” 丁罗曼立时聚精会神,细听海先生讲解,这师徒二人,边谈边练,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饭后海先生坐在海边垂钓,多年来,他一直打发他空间的时间,他钓鱼不用饵,所以很少收获,偶尔一两条顽皮的鱼,咬着总被他扯上来,然后他又放回去。 丁罗曼总是坐在他的身旁,像个孩子似的,细听海先生说些江湖上的趣事,海先生的年纪够老了,所以他知道的事特别多,每一个话题,都能引人入胜。 丁罗曼听多了,更增加了去往大陆的欲望,他忍不住说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到大陆去呢?” 海先生望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以你的武功来说,早就可以到江湖中享名了,不过因为你天资奇佳,我要把你造就成个古往今来的第一奇人,所以要多花些心血!” 丁罗曼闻言,心中惊喜交集,也感觉到自己似有很大的责任,同时又感激师父栽培之恩。 海先生又接着说道:“一个人的武功,虽然先天的秉资很重要,名师的传授亦不可少,可是最重要的,是在于自身的体会和苦练。 练武如读书,根基要好,有人带上了路,就要看自己的修为和创造了,昔日我师父把这套旗法传我时,虽然已可傲视群雄,可是威力不及现在之半,全靠我自己研究创造现在这套旗法传给了你,你自然也可以研究改进,等到你传给你徒弟时,就更具威力了!” 丁罗曼一心憧景着大陆的锦绣河山,见海先生始终没有提到,何时让自己出海。 海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含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永远把你留在这里,我这次回来就是要用一年的时间,把你的武功复习一下,明年此时,就要你到江湖上去经历了!” 自此,师父二人朝夕苦练,海先生在这个徒弟身上,确实化了不少心血,丁罗曼见师父如此尽心,越发的苦练不缀,海先生一身惊天动地的绝技倾囊而授,意欲把他造就成天下第一奇人。 空下来的时候,海先生便把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功夫,以及应该注意的地方,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他。 三月以来,单青鹤以及杜石川都没有再出现过,有时丁罗曼是很想念他们的。 那颗美人头,他极少取出观看,虽然他好几次,忍不住想告诉海先生,但是为了尊重单河舟的遗言,始终没有说出来。 至于道姑和凤西,更是一点影子也没有,每当想起凤西的时候,丁罗曼心中便很难受,他认为凤西太不念情,忘记了他们那段神奇的相处了。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海先生在洞中坐息,丁罗曼独自在海边练功。他才练完了一套掌法,身上有些闷热,解开了衣扣,敞着胸膛。寒凉的海风吹在身上,觉得非常凉爽和舒适。 他遥望着昏暗的大海,心中思索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突然听到远处有轻微的鼓掌声。丁罗曼不禁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寻声望去,远处一片叶树,在海风中轻轻摇晃,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丁罗曼诧异得很,低声问道:“什么人?” 四下静悄悄的,并无回答,丁罗曼心中诧异,慢慢走了过去,极目四望,黑丛丛的一片,不见人迹。 丁罗曼好不奇怪,暗忖:“怪了,我明明听见有人拍掌,难道听错了不成?” 丁罗曼正在思忖之际,耳边又听得几声拍掌声,这二次的声音又远了许多. 丁罗曼毫不犹豫,脚尖轻点,已越出五六丈,寻声而去,可是他仍然毫无发现,把附近一带都找遍了,仍然不见一丝踪迹. 那拍掌的声音,又远远的传了过来,丁罗曼心中暗忖道:“这人好像是引我前去,不知何用意? 再往前走,转过了这排叶树,便是一片空地,丁罗曼心中想道:“到了那个地方,看你再往那里藏身? 丁罗曼想着,越发加快了身形,霎那便走过这排叶树,空场之上,果然站着一条黑影。他的身材非常伟岸,与丁罗曼不相上下,穿着一身全黑的衣服,身上还背着一个小背包. 天色虽然昏暗异常,可是丁罗曼仍然可以很清晰的看出,站在空场中的,正是“红鹤”杜石川。 丁罗曼大出意料,怔怔的望着他,问道:“喂……你……怎么又来了?” 杜石川满面含笑,看起来此以往和善得多了,他向丁罗曼点了点头,笑道:“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由于海先生说过杜石川性情偏激,记仇最深,所以对他颇怀戒心,暗自戒备着,缓缓走到杜石川身边,诧异的望着他,说道:“什么事?” 杜石川笑了笑,说道:“莫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丁罗曼根本就未生过他的气,闻言,很是诧异,问道:“我没有生气,我为什么生你的气呢?” 杜石川闻言轻松的笑了起来,说道:“上一次的事都怪我不好,你既然没有生我的气,那最好不过了!” 丁罗曼见他和蔼可亲,心中很是高兴,忖道:“这样看来,他并不是坏人呀! 丁罗曼想着,杜石川又接着说道:“我们不久就要成为师兄弟了,应该多亲近才是!” 丁罗曼大感惊奇,问道:“啊?师父也收你作徒弟了?” 杜石川神秘的笑了笑,接口道:“快了!我这次来就是来拜师的!” 他才说到这里,突然远处一声情啸,丁罗曼忙道:“你等下,师父在叫我了!” 他说着便跑去,杜石川 追了下来,说道:“我们一起去!” 他们二人飞快的到了石洞门口,只见海先生站在门口,眼望见了他们,似乎吃了一惊,啊了一声说道:“啊!啊!……你怎么又来了,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么?” 海先生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可是神色冷峻,双目射出奇光,使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意. 杜石川尴尬的笑了一下,恭身道:“海老!我有些事,不得不来见你!” 海先生双目射在他脸上,很久,才冷冷说道:“海儿,你且在洞外等一下,杜石川,你随我进来!” 丁罗曼心中惶惶,不知道师父要把杜石川怎样,正要说话,海先生已摇手道:“不必多说,杜石川,随我进来!” 海先生说罢,转身入洞而去,杜石川好像胸有成竹,对着丁罗曼微笑一下,迳自入洞而去。丁罗曼还是不放心,因为他发觉海先生的神色不太好,坐在洞口,注意的听着。 海先生冷竣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我海先生对于江湖朋友,不论男女老幼,全是以礼相待,不卖老,不倚强,重在“信义”两字,所谓一诺千金,死而不悔,活到今天,将近百岁,未曾违背一次。 所以我说出去的话,重有万钧,江湖朋友无人不知,凡是应诺我之人,亦无一人违约,否则便是奇祸上身! 上次送你北返,也曾嘱咐你不可前来,你也应诺,现在居然违约来此,犯我规矩,现在有话快说,否则我就要执罚了!” 丁罗曼听得阵阵惊心,因为这么多年来,对于海先生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休说违背他的话,就是少有违背自己的言行,便要受到很大的处罚,因此丁罗曼很替杜石川担心。 接着,杜石川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的声音仍然显得很爽朗,好似一些也不恐惧。 “海老,我来此实不得已,请你老先把此物过目以后,晚辈情愿领责!” 洞内立时静寂下来,接着听见杜石川取物之声,不大会的工夫,海先生的声音又传来:“啊……你……是杜杰夫之子?” 他的声音非常惊讶和激动,这对于海先生来说,简直是从来没有的事。 丁罗曼自从拜师以来,海先生说话,向来是平静缓慢,??来没有像这么急促过,所以丁罗曼惊奇得很! 又听杜石川说道:“先父弥留之际,还嘱咐晚辈,务必见先生一面,代致谢意!” 海先生浩叹一声,惨然道:“唉—当初我一步去晚,你满门遭了奇祸,以后曾尽了五年时间,遍游天下,想寻访着他的遗孤,略尽心力,以补当年迟去之祸。可是你的踪迹却是不见,想不到在此相会!现在你身具绝技,我心已慰,不知你又来找我,如果有何所求,我一定出力相助,你就快说罢!” 海先生言毕,似乎听见杜石川低泣之声,虽然事不关已,可是也鼻头酸酸,似要落泪。海先生连声的叹息着,丁罗曼真忍不住要跑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先生又接着道:“石川,你把他收起来吧!”这时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改变,改得柔和而哀伤。 丁罗曼正在不耐之际听得海先生道:海儿!你进来吧!” 丁罗曼连忙入内,只见杜石川双目微红,神色惨然,海先生面有戚容,加上洞内灯光昏暗,更显得凄凉。 丁罗曼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问,静静的坐在一旁。 海先生望着杜石川又道:“你有何所求,但说无妨!” 杜石川抬起了眼睛,很坚毅的说道:“小侄满门均受先生深恩,先父临去之时,嘱小侄务必访着先生,请求栽培,小侄来此,只为皈依!” 杜石川的话使海先生颇为吃惊,他面上有些为难之色温言说道:“石川,当初我走遍天下寻访你,就是为的收你为徒,为你杜家造就出个人材,好弥补我当年救援不及之过。可是却找不到你,现在虽然相遇,你已有一身奇功,我的规矩是绝不受带艺之人,再说要造就一个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你身上化这多心血,这件事确是为难!再说学艺之人、一人不能兼学两门,我如收你为徒,岂不得罪传你艺的师父?” 杜石川昂起了头,说道:“我师父文彦已经过世了?” 海先生又是一惊说道:“啊!你竞是苦秀才文彦之徒!此人一身绝技,不在我之下,实不必再拜我为师了!” 杜石川却是坚持着,说道:“小侄一生的宿愿,便是拜先生为师,当初师父在世,也曾凛告过,先师并无责怪之意,望先生成全!” 丁罗曼见杜石川一心要拜海先生为师,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他高兴往后有个年貌相若的同伴,担心的是师父不肯答应。 海先生似乎非常为难,以往他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凡是拒绝之事,绝不容对方再说一句。 可是这时他却不能坚持,他皱皱了眉头,说道:“你这孩子,该死心了!你师父一身绝技不输于我,你又何必一定要拜我为师呢?再说我的功夫,与一般不同,你如从我学艺,势必把以前所学完全抛掉,那岂不是本未倒置么?” 杜石川好似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要拜海先生为师,他恳求道:“那么只求先生,收为记名弟子,小侄于愿已足,不敢再存奢望!” 海先生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连连的摇头道:“你这孩了!真是太糊涂了!” 丁罗曼就怕海先生拒绝,低声叫首:“师父……” 海先生的目光扫在了他的脸上,闻声道:“什么事?” 丁罗曼支吾了几句,大着胆子道:“师父……你……就收他吧……”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海先生瞪了起来,厉声道:“住口,你一旁不可多嘴!” 海先生用手扶着杜石川的肩头,很慈祥的说道:“孩子,你不要聪明一世,湖涂一时,海儿从我苦学多年,武技也与你不相上下,你为何要执意拜我为师呢?对于你,我不愿意拒绝,你想想,最好换一个要求吧!” 杜石川似乎非常伤感,俊目泛有泪影,仰起了头,悲声说道:“小侄别无他愿,只望能列先生门槛,为死去的爹娘争一口气,如果先生执意不收,小侄只有自叹福薄,就此叩别了!” 他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哽咽,站起了身,向海先生施一大礼,然后转身而去。丁罗曼很是为他难过,迫了出去,叫道:“喂!你等一下……” 杜石川回过了头,惨笑道:“你我二人无缘相伴,谢谢你代为美言,后会有期,我走了!” 他说罢一拱手,转身而去突然海先生沉重的声音传了出来:“石川!你回来……海儿也进来!” 杜石川去得快,回来得快,脸上露有喜色,与丁罗曼一同向洞中跑去。可是当他走到洞口时脸上的笑意立时隐藏无遗,相偕入了洞。 海先生已然站了起来,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怒容,看样子杜石川的事,使他非常困扰。 杜石川及丁罗曼一齐来到他的面前,海先生沉吟了一下,说道:“杜石川你执意要拜我为师么?” 杜石川恭身答道:“小侄乃是一番诚意,先生明察!” 海先生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缓缓说道:“好吧!谁叫我当日有负你父,从明日起,我考察你十日,看你心术如何,如无大错,就收你作一记名弟子。” 杜石川大喜,就连丁罗曼也高兴不已,杜石川丢掉身上的小包袱,就要跪倒行礼。 可是海先生却摇头阻止了他,说道:“现在不必行礼,你与海儿即刻睡吧!” 海先生说着,扬掌打灭了洞内油灯,洞中立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听得海先生说道:“你们二人不要说话,各自睡觉。” 杜石川虽然惊异但不敢出声,黑暗之中,觉得丁罗曼在拉他的衣服,跟着他一同走到洞底,丁罗曼倒是真听话,他一言不发,脱衣就睡,杜石川也除了外衣,在丁罗曼身旁睡下。 此后,这两个青年人朝夕相处,但是海先生传授功夫时,却是各别传授,更严禁两人对手练习,所以两人彼此学了什么功夫,谁也不知道。 海先生私下嘱咐了丁罗曼,凡是海先生传他的功夫,绝不可转传杜石川,就连在他面前演练也是严禁。 杜石川似乎变了一个人,他以往的傲气已然全无,变得亲切和蔼,对于丁罗曼更是爱护倍至,所以丁罗曼非常高兴,暗自庆幸得了良友。 他们除了各别练功夫以外,几乎是形影不离,每日下棋,游水谈天、捕鱼,玩得非常的痛快。 “海儿从我学艺,已然有六年了,石川也有一年之久,我早就想叫海儿到大陆上去经历一下,现在正是其时。两月之后,河北热河交界之五龙山,有场盛会,海儿可去参加,石川陪他一起前去,一年之后,我自会寻着你们,你们带些衣物银两,马上就可动身了。” 这一天是丁罗曼盼望已久的一天,海先生的话,使他惊喜交集,这一刹那,他又觉得恐慌异常。 他同时想到,要与师父别离,心中很是伤感,内心之情,溢于言表。杜石川则显得有些惊愕,因为一年来,海先生只要他复习他自身的功夫,别的功夫可说一项也未传。 但他绝顶聪明,来此投师原是暗藏心机,所以满口答应,一些也不表露出来,海先生又嘱咐了很久,并分了些银两给两人。 第五章 少侠入伏红袖坛 丁罗曼正在诧异之际,突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来,回头看时,一条火红的马影,已经来到身前。 丁罗曼心方一惊,耳旁已听得一声尖叱道:“你不要命了?躲开!” 那匹红马猛向右斜,由丁罗曼身侧掠过,骑马人是个年青的姑娘,她在掠过丁罗曼身侧之际扬起了手中黑色的皮鞭,飕的一声锐响,便向丁罗曼抽来。 她动作快极,丁罗曼微晃身子,向后退出了数尺,躲过了她的皮鞭,那匹马已然驰出了数丈,马上的姑娘猛一勒缰,那匹飞奔着的马儿,四蹄猛停,整个的停了下来。 马上的姑娘回过了头,颇为惊异的望了丁罗曼一眼,然后微点马腹,马儿如飞而去。丁罗曼初惊后怒,等他惊觉过来,那匹马已经驰出很远了。 丁罗曼大怒,喝道:“回来!” 他叫着就要追赶,突然一人拦在他身前笑道:“这位小爷,可要吃些东西?” 丁罗曼闻言看时,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看他样子,似乎是个庄稼汉,黝黑的皮肤,穿着件两截式的粗布衣裳,敞着胸门,一双漆黑的眸子,发着和善的光辉。 被他这么一耽搁,那匹马早已跑得没有影子了,这时又围过来几个人,纷纷说道:“这位小爷是外路人吧?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能生气,年青人,沉不住气就容易惹祸!”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把丁罗曼弄得莫名其妙,接着他便被那中年汉子拉到柳树之下,丁罗曼坐在了长板凳上,鼻中闻得一阵阵面食香味,早把刚才的事忘了。 掌柜的送上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和一碗酸辣汤,丁罗曼立时大吃起来,头上的汗珠,一颗颗的往下坠。 那中年汉子望了他一阵,问道:“敢问小哥贵姓大名?贵庚?” 丁罗曼一面咬着包子,一面说道:“我叫丁罗曼,今年二十岁!” 说着他又低头大吃起来,那中年汉子,微皱着双目,静静的望着他。 不一会的功夫,丁罗曼已吃完了,由怀里摸了一大块银子,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问道:“多少钱?” 那中年汉子由身上拿出几个制钱,付给了掌柜的,笑着对丁罗曼道:“小兄弟!那用得了那么多钱,我替你付了吧!” 说着他把丁罗曼拉到树荫之下,坐下乘凉,丁罗曼望了他阵,奇怪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汉子好奇的打量他一下,微笑道:“我叫梅文生,是个庄稼人。” 丁罗曼点了点头,见附近很多人都光着上身,所以便脱下了长衣,柳荫之下,果然舒适多了。他眼望着那池清水,真恨不得纵身入内,畅游一番,可是没有一个人如此,他只好强忍住。 丁罗曼脱衣之后,他身上的鱼腥味立时散布开来,虽然不太强烈,但仍然可以立时闻出来。 梅文生心中诧异得很,忖道:“莫非他只是个普通渔人? 梅文生想着,突然放低了声音问道:“小兄弟,你可曾学过武功?” 丁罗曼闻言一怔,睁大了眼睛道:“学过,你怎么知道的?” 梅文生脸上浮上了一层喜色,笑着低声道:“果然我看得不错,刚才那个骑马的姑娘,有着一身出奇的功夫,在这带来往了好几次,所以大家都很怕她。” 丁罗曼静静的听完他的话,昂头道:“我不怕她。” 梅文生不禁失笑,说道:“你当然不怕她……我们镇上的名武师侯老英雄,被她三马鞭就打死了,刚才你很轻易的就躲过她的鞭子,所以我想你的功夫一定很高。” 丁罗曼听他捧自己,心中很高兴,点着头说道:“是的!我的功夫很高!” 梅文生见他这么坦率,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犹豫了下,又问道:“丁兄弟,你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 丁罗曼用手往东指了一下,说道:“往东去,到唐山。” 梅文生脸上带有喜色说道:“我虽不到唐山去,但可顺路程,如果今晚你到舍下一宿,明日我赠你一匹快马,半天的时间,就可以赶到唐山了。” 丁罗曼闻言更是高兴,披上衣服,提起了包袱,立时催促梅文生道:“走!我们快走,现在就到你家去!” 梅文生笑了起来,答应着,二人又踏上黄土驿道,匆匆向下赶来。 丁罗曼虽未用轻身功夫,可是速度也是极快,不料梅文生居然能够跟上,但看样子甚是吃力,头上冒着汗珠,微微喘息着。 一阵紧走之下,不但丁罗曼浑身汗透,就连梅文生也是一样。丁罗曼烦躁得直想杀人,一面走一面跺着脚骂着道:“混蛋!这么热的天!” 又走了一程,梅文生的脚力实在跟不上了,喘息道:“丁兄弟,我实在不行了,停下一歇歇吧!” 这一带一片黄土,路旁只有稀稀的几株树,这时也被人占住了,丁罗曼停下了步子,双手叉着腰,热得心里发闷,连连说:“这么热,怎么办,怎么办?” 梅文生见他好似从水里出来一样,虽然他自己也是浑身大汗,也不禁大为惊奇,说道:“啊哟!你这孩子真能出汗!让我来想想办法。” 他说着站在路边喘息连连,还在不住的自语道:“好厉害的秋老虎!” 丁罗曼没想到大陆上会这么热,与他所居的海岛,恰是两个世界,心中惊恐不已,忖道:“如果大陆上都这么热的话,我真要回去了!” 这时身后来了一辆马车,梅文生一见大喜,拍了拍丁罗曼的肩膀,说道:“好了,丁兄弟,咱们坐马车走。” 那辆马车,行的速度也很慢,因为天气太热了,连马儿也都吃不消。 梅文生伸手拦住了马车,赶车的戴着大斗笠,热得要死不活的问道:“爷!您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路远可是不成,天太热了,牲口受不了……” 他话未说完,梅文生已然笑道:“得了!别说了!咱们不走远途,两个时辰的路。” 他说着便爬上了车子,丁罗曼也跟了上去,这车子很简陋,不过是个木架子,上面撑着块厚布,撑挡阳光。 赶车的听说只有两个时辰的路,这才有了些精神、回头问道:“爷台!您到什么地方?” 梅文生一边擦着汗,用手向前面指了一下,说道:“到“风河丘去!” 赶车的闻言面色一变,摇头道:“爷!那地方太偏!听说又闹鬼,我可不敢去!” 梅文生闻言面有怒色,作色道:“别胡说八道,我在那几住了十来年,连个鬼毛都没见着,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 赶车的仍面有惧色,说道:“去的时候是大白天,回来的时候,可就是傍晚了,要是……”他话未说完,梅文生已然怒喝道:“胡说,你要不敢回来,就住在我家,我姓梅,北塘门一带,我姓梅的可没亏待过人吧?” 赶车的一听他姓梅,立时换了笑脸道:“哟!原来是梅爷,干吗您不早说,合着是您,到那儿我都敢去,就是天太热,这性口怕吃不住,您多担待些。” 梅文生早已不耐烦的说道:“你太噜唆了,这一趟跑下来,够你歇个‘秋老虎’(沸天)的了!” 赶车的闻言,立时精神大振扬起了皮鞭,在马屁股打了下,那匹马儿懒洋洋的跑了起来。虽然这匹马的速度很慢,但总算带来了一点风,丁罗曼这才透过一口气来,加上他初次乘坐马车,新奇无比,所以天真的笑了起来。 天空已有了几圈乌云,梅文生笑道:“好了,看样子今天会下雨呢!” 他活才说完,便听霹雳一声雷震,马儿被惊得跳了起来,赶车的也笑道:“好了,快下大雨了!” 梅文生回头看丁罗曼时,不禁大为奇怪,原来他双目合闭,靠在了座位上,除了随着车子上下沉浮之外,竟是纹丝不动。 梅文生大感奇怪,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见他安坐车中,敞露着铁也似的胸膛,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梅文生只当他是睡着了,忖道:“这才凉快一点,他就睡着了。” 他却不知道,丁罗曼是实在热得无奈,在用师父的‘祛热心法去热—这是海先生特别传授的。 一个多时辰以后,天色越发的昏暗了,雷声隆隆,可是大雨始终没有下,不过倒是有些微风凉气,比刚才凉爽多了。 马车越走越偏,沿着一条僻静的山路,向内拐去,路上个行人也没有。 丁罗曼见所谓的山,小得可怜,实际上只能称为“小庄”,不过既然是山岗,自然有树木、在一片黄尘之中,走过一块青葱的地方,也颇使人兴奋。 梅文生用手指着前面的一个拐角道:“由那拐进去,就是我住的风河丘了。” 丁罗曼想了一下,问道:“既然是风河丘,那一定有小河?” 梅文生笑着点点头道:“河虽然有一条,可是小得可怜,不过这块地方有山有水,倒是这一带的一片胜土哩!” 说着,马车已经转过了拐角,丁罗曼果然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真如梅文生所说的,小得可怜。 远处似有一片林子,虽然很稀疏,但总算有了凉意,丁罗曼问道:“你就住在林子里面吗?” 梅文生答道:“就在林子后面,快到了!” 梅文生的家,是一幢较为华丽的平房,屋内的摆设也较华丽,此处既不靠海,又无良田,却不知他以何为生? 偌大的一所房屋,只有梅文生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那孩子叫梅洁,长得清丽已极。 这幢房屋,紧靠着山脚,前临小河,所以比别处凉快多了,丁罗曼一见此地的环境,便是满心欢喜。 梅文生找出了干净衣服,丁罗曼立即洗澡换衣,然后喝茶吃饭,那叫梅洁的小女孩,不住的问长问短,天真活泼,可是梅文生却是眉头紧锁,似有无限心事。 饭后,他把梅洁早早的打发睡着了,与丁罗曼在院中乘凉聊天,梅文生突然说道:“丁兄弟,今晚如果有什么事,你最好不要出面,不然也许吃亏。” 丁罗曼不解,连声的追问道:“不许出面,为什么?” 梅文生这才叹口气,接着说道:“不瞒老弟说,今晚我家中便有大祸发生!” 丁罗曼吓了一大跳,问道:“啊—一大祸?什么大祸?” 梅文生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也许是我的劫难,无法躲避啊!……丁兄弟,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个帮会叫做‘红袖坛’的?” 丁罗曼凛然一惊,忖道:“怎么又是“红袖坛?” 丁罗曼想着,嘴上说道:“我知道,昨天晚上还有两个女人被我杀死了!” 梅文生闻言惊喜交集,叫道:“啊!原来那两个妇人,是丁兄弟杀死的,听说沙姥姥也铩羽而去,丁兄弟,你的功夫可真不错呀!” 丁罗曼很古怪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并且知道沙姥姥其人,但他却担心着梅文生有什么祸事,因为他想到,如果他能解救的话,不又是一件“行侠仗义”的事么? 于是他急着追问道:“你刚才说晚上有大祸,到底是什么大祸?” 梅文生这才说道:“兄弟!刚才你在路上遇见那位姑娘,就是红袖坛五个香主之一,名叫血娥尚巧燕,一身武技出神入化,人又长得美貌,可是手段毒辣,所以江湖上对她都是畏如蛇蝎。至于红袖坛中到底情形如何,我不太清楚,不过每隔数年,她们便掳一批秀美聪慧的小女孩子人坛,一去就是无回可是最多十年以后,她们‘红袖坛’中,又多了一批女魔王,所以她们的人物,便是这样传下来的。这一次她们又大举出动,四下搜捕秀美的女孩,不幸我幼女梅洁,也被尚巧燕看中了,她定于今夜来取人。我虽然略通武功,可是哪会是她对手,所以星夜赶去请侯老英雄,不料侯老英雄,早已死在她的马鞭之下,正在发愁,看见丁兄弟。我看见你一身精神,且双目利芒外露,刚才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让过了尚巧燕的马鞭,身法快极,连那女魔头都吃惊回头,所以我知道兄弟一定有一身身功夫!” 丁罗曼被他连连的捧着,心中很是高兴,拍了拍胸脯道“不要紧,晚上她要是敢来,我就把她杀了!” 梅文生连连摇手道:“唔……杀她倒不必,只要把她惊走就行了!” 丁罗曼想了一下道:“好的!等会我进房去,她来的时候,我要偷看,看她是不是坏人……我是不杀好人的!” 梅文生一连的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兄弟你侠义行为,我焉能欺骗你?” 丁罗曼因为听单青鹤也说道,“红袖坛”无恶不作,暗想梅文生说的话不会错,可是他想到了师父的嘱咐,不得不谨慎些。 这时回想起来,他觉得那两个妇人,也杀得太鲁莽了,所以要慎重一些。 丁罗曼答应之后,梅文生立时抛开此事不谈,转问丁罗曼的身世、师门,以及学艺的情形,丁罗曼一概回答不知道。 天色越来越昏暗,虽然还不到初更时分,已然是一片黑暗,凉飕飕的冷风,吹得人凉爽无比,看样子似有暴风雨来临。 梅文生四面望了一下,对丁罗曼说道:“丁兄弟你可以进去安歇了。他最后这句话,声音说得非常低,丁罗曼虽然贪恋风凉,但也只好进得房去。 他这间房颇为宽敞,打扫得极为整洁。两面具有窗户,室内一盏油灯,甚是光亮,靠外的窗户,可以看到院中,而内壁一个小格窗,又可看到正厅。 丁罗曼‘扑’的一口气吹灭了灯,脱去了外衣,躺在了床上,烦热已过,觉得很是舒适。 天空雷声隆隆,时有闪电,室内寂静如死,梅文生一个人坐在正厅里,对着昏灯,等着那女魔头的来临。 不大会的工夫,天上开始落下了豆大的雨珠,一阵阵的急风,吹得窗户纸,发出了一阵阵“扑扑”的响声。 丁罗曼听得“吱呀—”一声,想是梅文生把门关上了。 雨越下越大,寒气渐起,丁罗曼便觉得肚子饿了起来,他光着脊粱就下了床,拉开了门,只见梅文生仍静静的坐在正厅中,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灯光之下观看。 丁罗曼方一开门,梅文生立时站了起来笑道:“丁兄弟,你可是有些冷?” 丁罗曼摇头笑道:“不!我向来不会冷,她怎么还不来。” 梅文生笑道:“还得有一会哩!” 丁罗曼向桌上看了看,问道:“我肚子饿了,有吃的没有?” 梅文生连忙笑道:“有!有!我去拿!” 他说着出室而去,丁罗曼觉得此人和蔼可亲,心中很是高兴,决心要替他卖一次力,过了一会,梅文生竟然给他端来了,碗热腾腾炒饭,香气扑鼻。 丁罗曼连声称谢,呼噜噜一会就吃完了,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梅文生傻笑一下。说道:“她怎么还不来?我要打她呢!” 梅文生闻言笑了起来,拍着丁罗曼的肩膀,笑着说道:“不必急,她一定会来的……” 说着,他送丁罗曼回到了卧房里,看了看两旁的窗户,低声道:“你还是把这些窗户关着些,不然她少时来了,看见你在此地,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呢!” 丁罗曼倒是听话得很,立时把窗户虚掩上,坐在椅子上,梅文生也出了房子,继续的看他的书。窗外暴风雨如倾,雷电交作,很是恐怖,丁罗曼由窗缝中看着这片雨景,心中泛起了片奇想。 他正在痴想之际,突听暴风雨中,远处传来辘辘车声,正自奇怪,突又听见一声马嘶,他立刻紧张起来,睁大了眼睛,四下搜寻,忖道:“她果然来了,我要给她一个厉害!” 他才想到这里,便见梅文生推门而人,他脸上微有些惊慌,低声道:“丁兄弟,她快来了,我父女的生命,全在你兄弟身上了!” 说着就是一个大礼,丁罗曼吓了一跳。他本是一个至性的汉子,拉了梅文生的手,说道:“梅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们,把那个女人杀死!” 丁罗曼说此话时,自己都有些担心,虽然他举手打了“红袖坛中两个妇人,并且惊走了沙姥姥,可是他想到那个慕云道姑,几个照面就点了自己软穴时,便觉得自己的功夫,没有什么把握了。 他心忖道:“这个尚巧燕,恐怕不会有这么厉害!” 才想到这里,便听梅文生说道:“小兄弟侠胆仁心我实在感激,不过少时动手,如果打败了他们,千万不可伤她们的生命。 丁罗曼有些不解,抬起了眼睛,问道:“为什么?她不是坏人吗?” 梅文生点点头,接口道:“按说她所作所为自然是死有余辜,不过兄弟你不能伴我一生,仇恨惹大了,只怕我父女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出她们毒手。” 丁罗曼见他忧郁之情,溢于言表,当时满口答应,绝不伤尚巧燕的性命,梅文生千谢万谢,出房而去,仍然在灯光下看他的书。 那车轮之声越来越近,丁罗曼全神由窗缝中向外望,不大会的功夫,果然,一辆甚为讲究的马车,停在了门口。闪电之时,他看清了,赶车的也是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黑色油衣,头系黑油布,身手甚是矫健。 那辆马车可不像丁罗曼他们所乘的那辆。四周均是红漆的车厢,门窗紧闭,像个小房子一样,由外向内看,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赶车的妇人,回过了头,说了声:“香主,我们已经到了。” 丁罗曼还来不及端详,便见车门猛开,一条黑影闪电般越向大门,那马车门又立时关闭。 第六章 行侠仗义走四方 他又想到了杜石川,深恨他不辞而别,自己被迷至此,师令五龙山之会不知能否参加,还有单青鹤还在等着自己见面,他越想越急,恨不得立时抢了马车赶到唐山去,可是他决心要破除“红袖坛”,这正是一个打探虚实的好机会。他又不愿轻易放过。 犹豫良久,却是无法决定,正在沉思,突听小碧在门外叫道:“丁相公,你药力散了,何不到后园去散散心?” 丁罗曼初次被人称作相公,感到很不习惯,因见月色太好,便答应了一声。他随海先生读了不少诗书,虽不能说学富五车,却也是满腹经文,所以还有些文人之癖呢! 他漫步走出门来,那健壮的身躯,出群的仪表,立时使两个小婢震惊了,她们互对了一下眼光。毫不收敛的,贫婪的盯视着丁罗曼,眸子像火,使人有些受不了。 丁罗曼对着她们笑着点了点头,独自沿着走廊向后走来,他边走边想:“每一个遇见我的人都对我奇怪,盘问我的身世,难道我的动作与他们不一样,真像一条鱼么?” 他想了想,自己也觉好笑。突然一个念头掠过,忖道:“我绝不可叫他们由我的行动,来猜度我,我以后要装得与他们一样,不然大家都知道我是由海里来,师父最怕的就是这个。” 于是,他决定在以后日子里,努力装一个普通的人。就像杜石川和单青鹤一样,不使人感到怪异,这当然不容易,但他却决心这么作了。 丁罗曼缓步之间,已然来到院中,这是一片极大的花园,建造非常整齐,但是多是按照地势自然形成,没有破坏天然的那股灵气。 丁罗曼漫步林间,似乎换了一个人,沉静得很,同时学过的诗篇,在胸中轮流的转着,遇见了合适的,他就拿来印证下眼前的美景。他这样倒也自得其乐,正在陶醉之际,突听一声细弱的箫声,隐隐的传了过来。 箫声低沉,随风宛转,丝丝声音,扣人心弦,宛如一片白云的消逝,一朵鲜花的凋谢,那一霎那,虽然美得出奇,但却有着浓郁的伤感意味。 丁罗曼被美妙的箫声吸引着,寻声而去,心中暗思:“好美妙也!” 月夜之下,四野宁静,这曲神奇的箫音,确实引人得很。丁罗曼踏着银色的月光,寻声而去,这时他开始惊讶了,这住院竟是如此的旷大。 他鼻端闻得一阵阵清淡的幽香,不知道是什么花,一闪闪的,橙黄色的花朵,在月光下发出了诱人的光彩。 至此,丁罗曼才知道,大陆上果然是一片锦绣河山,并不像他初登斯土时,所感觉的黄土、酷热那么恼人。 那一丝箫声,婉转传来,似在远天,又似在眼前,高低萦回,似乎钻入人们的心坎。丁罗曼走过了一排竹林,地势渐高。有一条羊肠小道,婉转而上,地上零散着的飘落些落叶。 ×      ×      × 丁罗曼在她对面坐下,尚巧燕微微抬起眼角,目如寒星,望了丁罗曼一眼,然后移动到两个丫头身上。 她的声音变得更冷峻了,说道:“小碧、小翠,你们去,把那辆黑色马车备上。” 小碧、小翠很奇怪的对了一下目光,但又不敢多问,答应声而去。 尚巧燕指着桌上的点心,说道:“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丁罗曼一言不发,捧起一碗莲子粥,就着甜饼吃了起来,心中却奇怪得很,忖道:“这个女人真怪,吃食这么讲究。” 丁罗曼想到这里,突听尚巧燕说道:“丁罗曼,你可是在外面有了女人?” 丁罗曼惊异的抬起了头,尚巧燕目如电,紧紧的盯视着他,在她的目光中,却看不出一点别的情绪来。 丁罗曼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才离开师门,没有什么女人。” 尚巧燕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说道:“我想也没有,你一身奇技,又有如此相貌,一入江湖必然迭起风波,你没有想到这点么?” 丁罗曼思忖了一下,答道:“没有!我不怕!” 尚巧燕为他的单纯而笑,说道:“我只不过是第一人,你拒我的如海深情,自然是意料中的事,只怕你浪迹天涯,一旦不能把持,也许就会轻易的随和了其他的女人,岂不辜负了我一片心么?” 她的声音虽然很沉痛,可是脸上仍是平静得很,丁罗曼有些吃惊,他实在想到,尚巧燕对他已然有了如海深情。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我把持得住。” 尚巧燕淡淡一笑,说道:“但愿如你所说,我尚巧燕在红袖坛中,也有香主之尊,昨夜在你面前出尽了丑,此生除你以外,也无颜再事他人。” 又说:“既然彼此没有缘份,少时饭罢我就送你回去——只有几点你要注意!” 尚巧燕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提高了,丁罗曼实在惊异得很,因为尚巧燕的话。已然表明了,她此生除了丁罗曼。以外决不再嫁人。 尚巧燕接着说道:“第一,你离此以后,这里发生的事,不可对任何人言讲,否则便是我的终身大敌! 第二,你与我‘红袖坛中,已然结有深仇,此时相逢,虽然可以不究,可是以后再与我帮为仇,难免要恶颜相对了。” 丁罗曼思索了一下,说道:“第一点倒可以答应你,第二点却是却是难说,我不能看着你们为非作歹。” 尚巧燕的眉毛扬起,半天才落了下来,说道:“好吧!快些吃东西。” 丁罗曼食量颇大,不一时把桌上食物吃完了,尚巧燕说道:“你回房去,把所有东西带好,不要以后诬我红袖坛作贼。” 丁罗曼一言不答,回房把自己的包袱带好,出门时尚巧燕已然换了一身劲装,但却没有“红袖坛”的标记。 他们一同走到门口,小碧小翠已然备好了一辆黑色的马车,丁罗曼一见之下,不禁一惊,说道:“怎么?你们又想把我闷在里面?” 尚巧燕接口道:“没办法,只有请你委曲一下,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的居处自然不能让你知道!” 原来这一次虽然不是棺材,但车厢除了一个小门外,连丝缝隙都没有,更不要说是窗户了,丁罗曼算是怕透了热,迟疑着道:“不行!这要是再闷几天,我非死不可。” 尚巧燕一面嘱咐两个艳婢套马,一面答道:“不要紧,你强健得很,来的时候,比现在还苦你却无事,现在更不必担心了!” 丁罗曼越想越气,双手插腰道“不行,我绝对不坐这辆马车。” 尚巧燕似要发怒,但又忍了下来,平心静气的说道:“这次不会这么久、最多一天时间到了晚上就可放你出来。” 她又说了半天,丁罗曼急于赶路,这才答应下来,尚巧燕又问道:“你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丁罗曼略一思忖,说道:“我本来与人约好,在唐山见面的,被你一耽误,我也不知到那里去找他了。” 尚巧燕说道:“不要紧,我知道,快上车吧!”说着二人上了车,尚巧燕又向小碧和小翠嘱咐了一阵。这才亲自驾车,如飞而去。 丁罗曼坐在黑黑的车厢中,还好顶上有几圆孔,可以透透气,但仍闷热得很,马车快极了,车身不住的颤动,丁罗曼要再的把持,才能稳住身形。 沿途尚巧燕不说一句话,丁罗曼问她也不见回答,好在车内备有精美的食物,只要有吃喝,丁罗曼就放了心。 整整一天的奔驰,直到日落黄昏,车子仍然不停,丁罗曼打盹醒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敲着车门叫道:“喂!你停一下,憋了一天,实在受不了。” 立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说道:“你稍安毋躁,我马上就要停车了。” 由日落黄昏,直至新月两人又是一个更次过去,马车才停下来,接着便听得尚巧燕的声音说道:“好了!下来歇歇吧!” 接着车门已被打开,丁罗曼固是浑身大汗,尚巧燕也是汗流浃背,不停的用一块素绢拭着脸上的汗渍。 尚巧燕才打开了门,鼻中就闻见一股腥气,她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奇怪,你又不是打渔的,身上那来的腥气,这是我第三次闻见了。” 丁罗曼面上微微一红,说道:“我……我喜欢吃鱼。” 尚巧燕闪向一旁,说道:“你把吃的东西带下来,我们今晚在此过夜。” 丁罗曼下了车,只见是一片荒野,林木葱郁,倒还凉爽,忖道:“真怪,跑了一天,莫非还没离开她那座小山?” 这时尚巧燕已然取下来了毯子,铺在草地上,坐下歇息。 丁罗曼见她浑身大汗,心中颇为过意不去,笑道:“明天早上我来赶车,你坐在车子里好了吧。”尚巧燕一笑,并不答他的话,倒出一点清水,慢慢的喝着。 对于这个女人,丁罗曼实在奇怪得很,虽然他很少与女人相处,但他也感觉了出她的怪异。尚巧燕慢慢的饮着水,眉头微微的皱着,看着远天,似在沉思。 丁罗曼倒了一杯清水,吃着干粮,问道:“你在想什么?” 尚巧燕的目光转到了丁罗曼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转开了去,轻轻的摇了摇头。 丁罗曼实在想她不透,也就懒得理她,独自吃着,良久,才听得尚巧燕问道:“你是初次行走江湖吧?” 丁罗曼点点头,尚巧燕接着问道:“你准备在江湖做些什么事?” 丁罗曼毫不考虑的回答道:“除暴安良,行侠仗义。” 尚巧燕闻言笑了起来,丁罗曼问道:“你笑什么?” 尚巧燕停止了笑声,说道:“这大概是你师父告诉你的话,当初我才离开师门的时候,也是雄心壮志,要把天下恶人杀尽。” 丁罗曼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可是你现在怎么变成坏人?” 尚巧燕似乎一惊,面上微微变色,接口道:“你把江湖上的事,看得简单了,如果善恶这么好分辨的话,就不会有人失足败身,人人都成了侠义人物了!” 丁罗曼不太懂她的话,望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二人立时沉默下来,各自吃着食物。 新月如钩,挂在树梢,轻风吹来凉爽可人,尚巧热望着远天,似乎非常的苦闷,丁罗曼实在没有足够的聪明去安慰她。这一夜,尚巧燕宿在车内,丁罗曼野宿在外。山风吹得他非常的舒适,所以他很快的在铺着毛毯的草地上睡着了。 大约是三更左右,丁罗曼被一种怪异的声音惊醒,他擦了擦眼睛,分辨那声音是由马车中传来。 丁罗曼很是诧异,因为那是尚巧燕发出的声音,他摇了摇头,忖道:“一个女人,也会说梦话。” 因为他记得,他时常梦呓之中喊叫醒来,被海先生申斥,他想不到,一个娇美的女人,也会发出这种怪异之声。 可是,他渐渐的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她除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外,还有些挣扎和撞击木板的声音。 丁罗曼紧张起来,他轻轻的爬起,提着气,缓缓的走了过去,那辆马车停在数丈外的树阴下,虽然很昏暗,可是淡淡的月光下,他仍然看清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丁罗曼不禁热血沸腾,怒到极点,他大喝一声:“好大胆的淫贼!你是找死!” 随着这喊叫声,丁罗曼??子已向前扑去,可是一条黑影,更快的由马车中越出,身形一晃,闪电般的落在了黑暗的丛林中,落荒而逃。 丁罗曼气得发抖,脚尖微点。已然再次起身。如同怪鸟般,紧追过去。 那前面的黑影,有着极超绝的轻身功夫,可是他一面奔逃,一面整理着身上的衣服,难免要影响速度。 丁罗曼见他整理衣服,只当他已得逞兽欲,不觉更是恨得厉害,猛然提气,“飕!飕”一连三个纵身。已然扑出了三十余丈。这时距离那人不过七八丈左右,丁罗曼再一个纵身,就可以追上。 那人见丁罗曼追近了,他猛然的一垫脚,身形像是一枝射出去的疾箭,一掠之下,居然也去了十丈有余。 丁罗曼不禁被他的身手所震惊。忖道:“这人的功夫也是不弱啊!” 丁罗曼想着,大喊一声:“无耻淫贼!我看你逃到哪里去?” 那人却是一言不发,一味的哑逃,他逃得极快,可是丁罗曼追得更紧,两下的距离越来越近,但丁罗曼还是未能把他追上。 就在丁罗曼“八步赶蝉”绝顶轻功,身起空中之际,前面的夜行人,突然扭转了头,单臂微扬,一片银星,大蓬雨丝当头罩到。 丁罗曼才起空中,突觉大片寒风,疾如闪电而来,银星十余点,闪闪而来。 这时的势子,可谓险极,丁罗曼正以全力前进,而那人也以十成掌力,发出了一把狠毒的暗器。 在这种情形之下,丁罗曼只得双臂往前猛力一推,减低了前进的速度,就在这时,十余点白星,夹着破空之声,已然到面前,丁罗曼双掌贯足了掌力,用力向外一挥,那十余点白星,如受巨催,纷纷向外落去。 可是丁罗曼仍然觉得小腿一麻。已然被一枚暗器打中了。丁罗曼一惊,忙用单足着地,落了下来,国为恐怕暗器有毒。所以不敢再追。 他眼看着那条黑影,带着一声冷笑,扬长而去,不禁气得狠狠的咬着牙,骂道:“混帐东西总有一天要你死!” 丁罗曼下定决心,要杀此人。他一面闭住了穴道,伸手摸时,原来那是一枝白羽小箭,连忙拔了下来,回身而去。这时他可不敢快走了,怕的是箭有毒,行走一快,毒性顺血而下,那可就费事了。 费了好大工夫,他才走出了这片丛林,腿上的血,已经流满了裤脚。丁罗曼就着月光,仔细的察看那双箭头,在月光下发出了银色的光华,并无晦暗之色。 同时小腿血涌如注,疼痛得很,丁罗曼这才放了心,大半毒药暗器,中人之后,只觉麻痹,不觉疼痛,现在没有这种现象,丁罗曼就不怕了。 他匆匆撕下一块裤脚,把伤口包扎起来,因为担心尚巧燕不知如何了,所以急急的向回赶,那伤处虽然不大,但却疼痛厉害,丁罗曼把小箭放在怀中,决心要把那人杀死。 这不但是他奸淫妇女,也与丁罗曼有一箭之仇,这还是他出江湖以来,第一次受伤,所以这段仇恨,在他的脑海中特别深刻。 等到丁罗曼赶到马车之旁,听得车内有饮泣之声,心中更焦急,扒在车门,向内问道:“尚巧燕,你怎么了?” 丁罗曼才问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尚巧燕胸怀赤裸,衣不蔽体,整个的身子暴露着,粉面向外。 在这种情况下,丁罗曼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在她身旁拉过了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然后说道:“不要紧,我给你解穴道。” 他把尚巧燕上半身托起,轻轻在她背心按了一掌,尚巧燕嘤然一声,哭出了声音来。丁罗曼说完之后,越下了马车,站在月光里,焦急的等待着。 说也奇怪,本来丁罗曼非常厌恶她,可是经过了这件事以后,他却变得焦急不安,非常关心她了,这大概由于女性天生可以获得男性怜悯的缘故吧! 好半晌,尚巧燕才露了面,她双手紧掩着脸,靠在车门旁,不住的抽噎着。 丁罗曼回过了身,皱眉道:“怎么样?他把你怎么了?” 尚巧燕又低泣了一阵,说道:“万幸你发现得早,总算没有让他得逞……” 丁罗曼的怒气,这才减低了些,说道:“那就好,你还哭什么?” 尚巧燕闻言,翻着一双泪眼,望了丁罗曼一眼,那意思好似嫌丁罗曼不懂得怜香惜玉似的。又隔了一下,丁罗曼问道:“这个人的功夫不恶,你认识他吗?” 尚巧燕捋了摇头,说道:“我怎么会认识他?这种事情,两年来,已经发生过三次!” 丁罗曼闻言颇为惊奇,问道:“怎么?都是他一人所为么?” 尚巧燕羞愧的点点头,说道:“虽然每次都在黑夜之中,无法辨认,可是我可以判定,一定是同一个人。” 丁罗曼摇了摇头,笑道:“那就奇怪了!一连三次都没有成功?” 丁罗曼的话,把尚巧燕说得满面通红。她哼了一声,说道:“哼!人家遭到不幸的事,你还说这些话。” 丁罗曼被说得笑起来,尚巧燕羞得不敢抬头,丁罗曼奇怪得很,想到那天晚上,裸体相就,分明是一荡妇淫娃,这时怎么又成了贞烈节女,宁死拒辱了? 丁罗曼想到这里,尚巧燕问道:“那淫徒可是逃走了?” 丁罗曼很惭愧的点点头,说道:“本来快追上了,可是没有留意,他发了一掌暗器,伤了我的腿,所以任他逃去。” 尚巧燕猛然由车上跳下来,满面焦急的说道:“啊!这类淫徒所用暗器,多半用过剧毒,你快不要动,让我来看看。” 她说着强要丁罗曼坐在地上,丁罗曼摇了摇手,微笑道:不要紧,我已经看过了,暗器并没有剧毒。” 他说着把手中的白羽小箭扬了一下,问道:“尚姑娘,你在江湖中行了很久,可会过这类白羽小箭么?” 尚巧燕连忙由丁罗曼手中,接过了那枝小箭,就着月光细细察看,良久,她摇了摇头,自语道:“怪了!我行走江湖多年,差不多的暗器都见过,却没见过这种白羽小箭。” 她说到这里,仰起了头,对丁罗曼说道:“恩兄,这枝小箭交给我可好?” 丁罗曼见她突然改称自己“恩兄”,不禁吓了一跳,闻言毅然的摇着头,说道:“这一箭已经与我结下了深仇大恨,将来我定要以同样的手法回敬他。” 说着他由尚巧燕手中接回了小箭,很珍贵的收在怀中,这时他伤口又疼痛了,忙由车内取过了包袱,拿出了海先生给的刀伤药,便要敷治。 不料尚巧燕却抢了过来,说道:“你坐下不要动,我来替你医治。” 丁罗曼也不再相强,坐在地上,尚巧燕小心翼翼的打开布条,伤口的血大部已经凝结成块但箭口之处,仍然流着血。 尚巧燕满面怜惜,“淫贼!恶棍!”的骂个不停,她又在伤处细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狠的贼子!……看情形,果然是没有喂毒,你现在觉得怎样?” 丁罗曼含笑道:“刚才有一阵不痛,现在又痛起来,想是又流血了吧? 尚巧燕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又流血了,为了慎重起见,我再详细察看一下。” 她说着,由身上取出火折,把马车上一盏灯点燃,这一带立时很明亮了。 丁罗曼见她发鬓半整,双目含泪,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脸上却是一片关切之色。她竟不顾肮脏,把丁罗曼的脚,捧放在膝头上,仔细的察看着。 丁罗曼从来没有与人这么亲近过,心中很不安。在以往每当任何人接近他时,他总像是一条受惊的鱼似的,连忙逃开。 虽然这几年已经好多了,加上杜石川有一年的时间,与他朝夕相处,但一个异性这种亲密的动作,仍然使他感到惶恐不已。 尚巧燕细细的察看了一阵,脸上现出欣慰之色,说道:“还好!这暗器上果然没有下毒!” 丁罗曼心中暗笑,忖道:“若是下了毒,照你这样慢吞吞的,早就毒气攻心了。” 尚巧燕仍然全神的注意着他的伤口,低声道:“伤口还有块凝结的血块,必须要吸出来方能上药。” 她说着,樱口张,竟然伏在丁罗曼腿上,吸起他的伤口来。 第七章 邂逅公主 丁罗曼摇摇头,说道:“你的武功并不差,只是胆子太小。” 单青鹤面上一红,说道:“是的,那也是一个原因。” 丁罗曼接着说道:“我第一次看你和杜石川动手,你们武功差不多,只是你放不开,所以打不过他。” 单青鹤既欣喜又有些怀疑,问道:“怎么?你是说我与杜石川的功夫差不多?” 丁罗曼点头道:“是的,差不多!” 单青鹤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认为,自己的武功,比起杜石川来差远了。 丁罗曼沉默了一下,又问道:“这么多人来抢人头,这人头到底有什么用?” 单青鹤面上一红,摇头道:“说来惭愧,小弟祖上数代传流,也曾尽了不少心机研究,先曾祖曾以最巧妙的方法,把人头打开,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真不知江湖中人,为何如此相争?” 丁罗曼想起单河舟所留之信,知道单青鹤所言非虚,暗下决心,下次回去一定要把人头好好研究一番。 单青鹤微微活动着四肢,问道:“你怎么会与杜石川结伴而行?此人心怀奸诈,是一最为难缠的人物,你千万要小心!” 丁罗曼闻言,不禁又想起了海先生说的一些话,虽然对杜石川又多了一分戒心,可是还是不太高兴,说道:“我与他是兄弟。你不要这么说他。” 单青鹤面上一红,也就不再说话,心中猜度着丁罗曼与杜石川的关系。 谈了一阵,丁罗曼坚邀单青鹤同行,可是由于杜石川在侧,所以单青鹤坚决的拒绝了。 夜色已浓,单青鹤起身告辞,并且约好在五龙山见面。 丁罗曼把他送到庙院的围墙处,说道:“走吧!不要忘记在‘五龙山’见面。”他心中仍以单青鹤未能同行感到遗憾。 单青鹤是个感情脆弱的人,他拉住了丁罗曼的双手,很激动的说道:“海儿,多谢你三次相救。我也不说什么感激的话,本想与你结伴同行,作一个终身的知已,只是我命运多桀,时有不虞,实不愿连累你,但愿你能记住我这个朋友就是。” 丁罗曼不太解他此时的心意,双手被他紧握着,有些不太习惯,挣脱了他的手,笑道:“没有关系,只要是行侠仗义的事,我就愿意作,下次再有人欺负你,我再帮你。” 单青鹤双目含泪,点头道:“朋友相交,贵在知心,我也不再多说,珍重!”说着,他向丁罗曼抱了一下拳,飘身越墙而去。 丁罗曼也向禅房走去,一路上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道姑发现了自己手上的牌子,立时匆匆而去,更是百思莫解。这时天已二更,丁罗曼回到禅房,只见窗户隐隐透出灯光,杜石川的影子,坐在窗前,似在沉思。 丁罗曼转过了甬道,推门而入,杜石川正在窗下看书,见丁罗曼进来合上了书本,若无其事的问道:“单青鹤走了么?” 丁罗曼心中还有些不安,见杜石川耳上的肿已然消了,想是用过了药。 他坐在杜石川对面,双门注视着他说道:“走了!……石川,刚才我太急了!你……” 杜石川摇手阻止了他的话,含笑道:“不要紧,你只是脾气太暴躁了些,我不知道单青鹤与你这么好,否则我不会动他一根汗毛。” 丁罗曼心中很是感动,问道:“你要那个人头作什么用?” 杜石川微微一笑,说道:“人头对我有些用处,既然他是你的朋友,我们虽然谈不上是真正的师兄弟,但也是同门学艺,这分感情总是真的,所以我保证以后绝不再问人头之事。” 丁罗曼见他对自己如此看重,心中很是感激,说道:“你要人头有什么用?也许我可以想办法。” 杜石川一笑,说道:“我说过不要再提人头之事,把他忘了吧!” 说着,他脱去长衫,躺在坑上,丁罗曼也困倦得很,一掌打熄了灯,上炕睡觉。夜是一片寂静,丁罗曼头一沾枕,立时呼呼入睡,杜石川则转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似乎有很大的心事,忽然坐了起来,望了望身旁熟睡的丁罗曼,然后又躺了下来,嘴里低声的自语着。 良久,才听得他轻声的自语道:“他无疑是一条鱼……鱼总是会上钩的!”接着,他翻了一个身,不再说话了。 七天以后,他们已来到“五龙山,这是河北与热河交界之处,地方很荒僻,有着一座小山但也不过是一座小山。 他们到的时候是晚上,投了一间小店入宿,气候已不那么热了。他们二人在房中聊天,都不知道海先生为什么叫他们来此,镇市上看不出一丝异常的情形。 丁罗曼奇怪的对杜石川道:“师父叫我们行侠仗义,可是这里平安得很,什么事也没有?我们到底作什么呢?” 杜石川含笑道:“你真是性急,我们不过是才到这里,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会马上看出来师父既然叫我们来,必有深意,等到明天出去再查访一下好了”。 他们正在谈话之际,突听大阵脚步声传来,二人房门本来未关,只见陆陆续续有七八个人,先后的由小二带入了房间。 他们有男有女,多半是年青人,每当经过二人房门时,都向内张望一下,这一群人中,有很多人都认识杜石川,有的点头,有的拱手,杜石川也微笑答礼气派甚是托大。 等这一群人都安定下来以后,丁罗曼奇怪的问杜石川道:“这些人是作什么的?” 杜石川微笑着,说道:“看样子,这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些人,都是江湖上年青一辈的知名之士,纷纷赶到这个荒僻的小地方来,明天早上我一问就知道了。 丁罗曼心急,催着杜石川立时去问,杜石川摇头道:“不可以!他们都是我手下败将,在拜访我之前,我不能去看他们。” 他的语气很狂,并且有着得意的神色,丁罗曼心中总是放不下,正这时,突然一个妙龄少女,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石川我可以进来么?” 丁罗曼奇怪的望着那个女孩子,她非常年青,不过十六七岁。可是打扮得甚是妖艳,两道眉毛画得如同两条小蝌蚪样。看来很是刺眼,她一双眼睛又大又活,水汪汪的不住乱转,不停的打量着丁罗曼。 杜石川思忖了一下,冷冷说道:“不可以!” 那女孩子眼圈一红,似要落泪,又说道:“石川,我找得你好苦,你真是一点不念旧情。” 她说到这里,杜石川猛的站起来,不耐烦的喝道:“我告诉过你,以前的事早已结束了,你为何还来纠缠我?” 那女孩子的眼泪,立时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她抽噎着说道:“你……你好狠的心!自你走后我以泪洗面,孤苦至今。 她话未说完,杜石川已发出了一声冷笑,说道:“哼!你要我把你当作贞节烈女?自我去后你不知接纳了多少男人?” 那女孩的泪也不落了,粉面通红,低声说道:“可是我还是最爱你。” 她也不管丁罗曼在场,说出这话来,杜石川站起了身子“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喝道:“去远些,我见你就讨厌。” 那女孩在门外又哭了起来,埋怨着杜石川寡情,可是没有多大功夫,门外一片寂静,想是已经走了。 丁罗曼对于发生的事,非常奇怪,问道:“她是谁?她爱你,你为什么把她关在门外?” 杜石川一笑说道:“一个贱女人,想是看上了我,故意在此卖弄风情……” 杜石川说到这里,眼睛一亮,立时接口道:“这女人虽然谈不上美,不过细皮嫩肉,倒是好货,你如果有意,不妨……。” 他声音放低了,说了一堆话,丁罗曼听得面红心跳,连连摇着手,“不要,不要,我不喜欢她。” 杜石川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其实你太认真了,像我就不一样,对于这种事,我一些也不做作。” 说着,他靠在床上,又说了一些他的观点,这才闭目欲睡,丁罗曼虽然对于杜石川所说的,感到有些恐慌,但也很诱人,他不自主的,想到凤西裸体的美态,心头荡荡。 可是海先生的话。又在他的耳旁响起:“入我门后,如犯淫戒,分肢而死!” 这句话把他由欲海中打了回来,平心静气,不敢再想。 第二天,丁罗曼起身后,床旁不见杜石川,他打开了门,却见对面一间房门开处,杜石川着一身内衣,走了出来。 门内有个半裸的女人,正是昨夜之人,望见了丁罗曼,她故意把门开大了一些,并且对着丁罗曼一笑。 丁罗曼吓了一跳,连忙把目光移开,杜石川望见了丁罗曼,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进房去,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扶着丁罗曼的肩头,一同入房而去。 丁罗曼入房之后,上下望他两眼,说道:“你不爱她,为什么又找她?” 杜石川红着脸笑了笑,他头上那块红斑,看来更显目了,似乎疲倦的说道:“吁—真是个淫荡的女人……。” 丁罗曼听他自言自语一阵,这时小二已然送来水净面,吃饭之时,杜石川对着丁罗曼说道:“海儿,你可知道‘五龙山’要发生什么事么?” 这正是丁罗曼急于要知道的,闻言连忙说道:是什么事?你快说。” 杜石川眼望窗外,缓缓的说道:“这事却也奇怪,说是大内高手,纷纷离京,侦骑四出,不知查访什么事情,一般推测是要招聘一批青年奇士入京供职,可是我想绝不是为此。“ 丁罗曼奇怪的问道:“什么是大内?” 杜石川笑道:“大内就是皇宫,你知道皇宫内养了很多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帝王人家的财产和安全。”丁罗曼觉得非常新奇有趣,追问道:“他们可是要我们也到皇官去保护皇帝?” 杜石川被他的单纯引得不住发笑,说道:“这只是江湖上的传闻推测,因为这一次大内高手几乎完全出动,连最厉害的老麻子也到了五龙山,我想准是宫内遗失了什么贵重之物!” 丁罗曼眼睛睁得的大大的,问道:“老麻子是谁?” 杜石川答道:“此人是大内第一高手,一身武技出神入化,恐怕不比师父差多少呢!” 丁罗曼闻言吓了一跳,他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的功夫,与海先生一样高。 杜石川喝了一口汤,继续说道:“此人姓蓝,有一脸的麻子,所以江湖上称他为大麻子,有很多的绿林高手,夜犯皇宫,都被他掌力震死,心狠手毒,可是忠心为君,所以皇官大内,数年来粒米不失,相安不扰,完全是他的功劳。” 丁罗曼听得忘了吃饭,又问道,“那么他到五龙山来,到底为的什么?” 杜石川接着道:“我刚不是说过了吗?我想定是皇宫之内,失什么贵重之物。或是出了什么大敌,他们是来查访的。 所发生的这件事,必与年青人有关,所以才派出高手,纷至各省,以招聘皇宫勇士为饵,把江湖中的男女吸收去。” 丁罗曼越听越奇怪,问道:“那么师父为什么叫我们来?” 杜石川皱了一下眉头,思索着道:“我也想了很久,但在没有看见排场之前,我亦不敢断言,大概是要???多经历一下,交些年青朋友,因为这总是一个不平常的集会,你才出江湖,倒有参加的必要。” 丁罗曼虽然认为海先生的意思不止于此,可是自己想想,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缘故来。饭后他们出去转了一下,在五龙山的山腰,有一座废落的破庙,占地颇广,这时已有人修整了下,并且贴出的皇家诏示,除了会武功的人以外,任何人不得入庙。 在庙前及入山之处,都站着雄纠纠的卫兵,并且当地的地方官,也不时的巡视着。所以当地想看热闹的老百姓,都非常失望,他们以为皇帝来都想一看皇帝的丰采。 丁罗曼及杜石川,远远的望着那座大庙,杜石川笑着对丁罗曼说道:“练武之人,能有这大权势,也真是不错!” 丁罗曼却不以为然,因为他不愿过这种拘束的生活。他向山上遥望了一阵。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进庙去?” 杜石川见丁罗曼就像个孩子一般,一路上问不停,心中好笑得很,笑道:“晚上吧!他们要入夜才准出入。” 二人在附近巡视了一天,晚饭已毕,二人各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看起来都是英俊爽朗,健硕威武。 灯光之下,这两个年青人一黑一白,杜石川虽然并不白,在一般孩子中,还可以说是黑的,但与丁罗曼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杜石川今晚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衣所以头上那块红印,越发明显了。丁罗曼用手指着他头上的红印,笑道:“你头上这块红印是那里来的?” 杜石川用手摸了一下,笑道:“生来就有,在江湖已然成了我‘红鹤’的标志,就同你那身黑肉一样。” 丁罗曼望了望自己黑色的皮肤,笑着说道:“现在已经白多了,才遇见师父的时候,比现在还要黑一倍。” 杜石川不禁咋舌,说道:“比现在还黑一倍?那不成墨人。” 丁罗曼接口道:“师父说我将来还可以变白一些。” 二人谈笑着出了店,早先店内居住的那些人,早已纷约走去,就连那个与杜石川有孽缘的人也不知下落了。 他们两人一黑一白,所穿衣服也是黑白两色,因为丁罗曼人黑,所以他更不敢穿浅色的衣服。 当他们快到山脚时,附近看热闹的久,发现这两人中龙凤。只当是宫里派下来的,一个个好奇的望着他们,有的跪地行礼,有的退避一旁,最可笑的还有些人来告状。 杜石川听那些告状的人,所告的都是些桑麻鱼虾,屁大点的事,因知当地人民贫苦,所以把身上的银子,大把的布施着。 丁罗曼见他救济穷人,面无吝色,出手极为慷慨,心中很是高兴,忖道:“师父和单青鹤说他坏,其实他人很好。” 二人直到了入山的卡口,那些百姓才退了下去。卡口两个站岗的士兵,见二人如此气派,也以为是宫中的卫士,当二人经过时,不但不敢查问,反而执着明晃晃的尖枪,行了一个大礼。 丁罗曼没有料到此一举,突觉眼前枪尖一晃,不禁吓了跳,连忙就势防身。所幸杜石川很快的拉了他一把,并只含笑望了两个土兵一眼,点头道:“唔,你们辛苦了!” 两个士兵连忙躬身大礼,齐声道:“不敢,这是小的职责。” 杜石川心中好笑,不料丁罗曼也插着腰说道:“唔—一你们辛苦了。” 两个士兵躬身更低,把刚才的话重覆一遍,丁罗曼乐不可支,又说了一遍,这时两个士兵都奇怪的抬了一下眼睛,但还是连连说了两声“不敢”。 杜石川怕他闹出笑话,连忙拉他向内走去,丁罗曼得意洋洋,不禁想起了凤西所说的“大将军”,忖道:“要是作了大将军的话,那就更神气了!” 杜石川笑着说他几句,二人向山上行来,一路上碰见不少青年人,含羞带愧的走下来。二人很是奇怪,杜石川叫住一人,问道:“你们为什么又下来?可是改了地方了?” 那人面上一红说道:“不……不是的!只是他们进届之前,还有个武功测验,如果不合格不准进庙。” 杜石川哈哈笑着,说道:“啊,我们真成了赶考武举子了,仁兄,你大概是被挡回来了!” 那人面色一变,怒道:“你也不见得能通过,你……”他说到这里,抬头望见了杜石川额上的红印,面上又是一惊,态度立时改变,拱手道:“原来是杜少侠,恕我眼拙。”他说罢了一下手,匆匆而去。 杜石川一笑,与丁罗曼继续向上走去,不一会的功夫,便到庙门。在庙门口,挂两盏巨大的气死风灯,照耀得如同白昼有一群人围在里,多半是来参加盛会的,另外有四个身穿葛黄长衫的人,两老两少,在那里主持一切。 丁罗曼立时就要走过去,杜石川拉了他一下,笑道:“我们先别过去,去这里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样,少时再去。” 他说着在一颗大树下坐下来,丁罗曼坐在他身旁,二人遥遥的徜徉前去。 在庙门附近,有一口大铁鼎,放在地上,看样子至少也有四五百斤,杜石川笑道:“原来要先把鼎举起来,才能进去。” 这时有五个青年,已问完了话,排成一列,轮流去举那口鼎。第一个轮到的,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他穿着一身绿色的劲装,生得虎背熊腰,活像个水牛一般。 杜石川笑着对丁罗曼道:“这人看样子倒有些笨力气,你猜他举得起否?” 丁罗曼思忖了一下,摇头道:“我猜他举不起。” 杜石川笑问道:“何以见得?” 丁罗曼用手指着那人道:“他两眼光度不够,足见内功不深,只凭外力,很难举起这么重的东西。 杜石川笑着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到底是名师传授。” 这时站在鼎旁一个葛黄长衫的青年,对为首之人说道:“这位大名是马天农吧?” 那人点了点头,黄衣少年说道:“那么您就开始吧!要举得过头顶才算。 马天农连声答应着,走到大鼎旁边,双脚八字站起,伸出两条粗粗的手臂,两掌按着大鼎的两翼,口中大喝一声;“起!” 随着这声大喝,那口鼎居然离地而起,可是当他举到平胸时,双手不住的颤抖,偶上一些时立时又降了下来。 那口鼎竟是再不能高上去,马天农累得气喘如牛,口中至声的怪叫着:“嘿!……嘿……哈哼……晤……喂……” 凡是用力时所可能发出的单音,他几乎都发完了,那口鼎却是举不过顶,直到他最后一个音发完,这口大鼎随着他“哗!”的声音,落下了地,差点把脚砸了,两旁的人都闪了老远。 马天农面如猪肝,大口的喘着声,黄衣少年向前拱了下手,笑道:“马兄,你下次再来吧!” 马天农又喘又唉,可是还不原意放弃,说道:“还有第二阵……唉唉……” 黄衣少年摇了摇手,说道:“我们这第一阵不过,第二阵就用不着试了,你快请吧!” 杜石川及丁罗曼都觉很有趣,杜石川含笑道:“还有第二阵,不知他有多少名堂?” 丁罗曼笑着说道:“不要紧,我们不怕他。” 那马天农不住的要求试第二阵,黄衣少年只是婉言谢绝,含羞带愧的退下,但他还不舍就此离去,为的是看看别是否举得起这口大鼎。 又听那黄衣少年说道:“这位仁兄大名可是贺自然?” 第二个人拱了一下拳,说道:“正是在下,敢问仁兄大名?” 那黄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小弟苏天杰在宫中当差。” 贺自然说了两声久仰,苏天杰笑道:“时间不早,就请贺兄动手吧”!贺自然答应一声,走向前去。 二人打量这贺自然,只见他皮肤白皙,十指尖尖,完全是个读书入模样。杜石川笑道:“他应该去考文举子才对。” 贺自然走到了大鼎之前,好像观赏一件古玩似的,围着大鼎看个不停,不时还用手指弹个两下,口中说道:“这是宫里来的玩意,总得有个几千年历史吧!” 他的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苏天杰笑道:“这不是毛公鼎,没什么了不起,时间不多,你快点举吧!”贺自然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这就开始。” 他说着蹲下了身子,双手握住了两个鼎脚,口中是大喝声起!”可是那个鼎一点也不动。四下发出了一片轻笑之声,贺自然的脸红了,他一连喝了三声“起!”那大鼎才摇摇晃晃的离地而起。 那个鼎在他手中看起来,可是危险透了,左播右摇,不停的摇晃,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所以附近观阵的人,都向两旁退开了些,因为这么重的家伙,若是倒下来砸着了,那不是开玩笑的。 苏天杰也微微的扬着双掌,在一旁守护着,深怕贺自然一时不支,便要受伤。 贺自然举着这个大鼎,可是辛苦极了,他面红如血,口中不住“嘶嘶”吸着气,双目注定了大鼎,虽然两条脚不住的摇晃,可是他却不敢移动,紧守着八字椿,否则整个人便有倾倒的危险。 第八章 大内高手 马车急驶了一阵,丁罗曼的心情才安定下来,他问道:“凤西!你好吗?”凤西在车中被摇得东倒西晃,闻言连忙趴到窗口,用力叫道:“我好!你呢?我想你。” 他跳下了马车,已浑身大汗,匆匆打开了马车,凤西缩成了一团,头发有些混乱,看来有些狼狈。凤西无力的坐下,倚在大树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叫道:“海儿……” 丁罗曼在凤西身旁坐下,拉住她的手道:“不要哭,我们已逃得很远了,那个道姑追不上我们。” 丁罗曼劝慰一阵,她才止住泪,丁罗曼问:“你是不是公主?” 丁罗曼的话,使得凤西脸色一变,连忙播头道:“我,我不是公主!不是!” 丁罗曼见状说:“我知道你是公主,你不要骗我。” 丁罗曼笑了笑,随着把寻访她的事告诉了凤西。良久,她低声说道:“啊!他们在找我?” 凤西皱着秀眉,沉默了一下道:“我一年之后,就会回去了。” 凤西有些不悦,嗔道:“刚才还说你要永远保护我,现在就不管我了?” 丁罗曼正在痴想之际,突见远处有人影,丁罗曼心中惊道:“恐是那些宫里的人,来劫凤西来了。” 不大工夫,那条人影出现了,他在远处张望了一下,丁罗曼注意望去,见没有别人,这才放心,忖道:“如果他们来很多人,那我可不好应付了。” 丁罗曼才想到这里,便见那人,一晃身子,越过篱笆墙,他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看不清相貌。 这院非常小,总共不过五四间房,那夜行人以极快的身法,扑向第一间丁罗曼来到院中,把身子隐在黑暗之中,抬头望时,没有人影。 发现那个夜行人,正在第一房的后窗处,向内窥望。 丁罗曼虽然身似狸猫,仍惊动了夜行人。他惊异的打量着房顶。 丁罗曼隐身之处,正是凤西所住房间后窗之上,他心想:“只要你敢接近凤西的房间,我绝不饶你!” 那夜行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丁罗曼已看出,这人就是大内高手苏天杰。 他略为张望,立时离开窗口,过了一阵才叫道:“公主,恕小的放肆了。” 丁罗曼再也忍不住了,喝道:“你好大胆!” 苏天杰大惊,身子一侧,飘出三丈以外,由窗口望去,只见房内轻纱半垂,凤西已安然入睡了。 苏天杰以极快的身法,越出篱笆墙,丁罗曼喝道:“苏天杰你逃不出去的!” 苏天杰回过身子冷笑:“丁罗曼,我并非怕你,只是在店中动手,怕惊了小公主的驾。” 丁罗曼艺高胆大,对于这毫不在乎,晃了晃双掌:“谁要敢动凤西,我就杀死谁!” 丁罗曼见他第一招是佛家绝技,掌风虎虎有声,心中大惊,一拧身子,已闪开半尺。丁罗曼又一指快如闪电,苏天杰便觉手臂一麻。苏天杰知道遇见了劲敌,把全身功夫展开对付丁罗曼。 二人正打得激烈时,又有两条人影飞快的窜了过来细看,不禁大喝道:“好贼子把凤西留下。” 那两个夜行人,已抓住凤西的身体,飞快掠上了马车,如飞而去。 丁罗曼疯了一般,好几次向前冲去,却被苏天杰的掌力逼了回来。丁罗曼双臂大张,口中怪叫,身如一阵急风,向苏天杰扑过去。丁罗曼来势太猛,苏天杰虽有一身绝技,亦大惊失色,连向后退。 苏天杰才缓过式子,顿觉头顶有万钧之力压来。 他又闪向一旁,可丁罗曼就如同他的影子一般,蒲扇大的铁掌,又向苏天杰天门抓来。 苏天杰身子猛一滑,身子已转到了丁罗曼背后,使得丁罗曼有些意外。 丁罗曼身子闪电般的转了过去,口中大喝一声,两只虎掌分开,左掌五指如刀,便切苏天杰左右腕脉。苏天杰料不到,丁罗曼在这一瞬间,躲过了自已的奇袭,并且连出奇招,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咬牙,叫道:“我与你拼了!” 与此同时,他右掌猛然翻起,直逼了罗曼胸前,身子随着前扑,晃过丁罗曼的一招。苏天杰这一式可是奇险,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丁罗曼迅速还击的话,他绝无能力再逃了。 他已用了玉石俱碎的险招,拼着命也要把丁罗曼折于掌下。丁罗曼冷笑一声道:“我才不与你拚!” 苏天杰猛觉右掌一空,心知不好,随觉眼前一黑,丁罗曼双拳距自己面门不过半尺左右。 这一来可把苏天杰吓得魂飞天外,他一咬牙,怪叫一声,一低头,双掌齐击,拚命的向丁罗曼小腹击去。 这一式可真是拚命的招式,不料丁罗曼乃是虚招,苏天杰才一低头,丁罗曼整个身子,已经凌空拔起,双掌收回。 苏天杰猛攻的这一招,又是无功,而他整个身子,完全卖给对方了。 丁罗曼荡起之后,再不迟疑,双掌一分,便向苏天杰背心拍到。 苏天杰觉得背后劲力如山,不禁闭目暗叹:“完了!” 丁罗曼双掌堪堪已经沾到他背心“灵台穴”上,这灵台穴”位于大脊椎骨第六骨节之内,为人体一大死穴,只要丁罗曼双掌落下,苏天杰这条命算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丁罗曼双掌突然一滑,换在苏天杰右肋“志堂穴”轻轻一拍。只听得苏天杰“吭”的一声惨叫,人已摔出了七八步,倒在了地上。 丁罗曼收了掌,望了望苏天杰,冷冷说道:“饶你一条命,我走了。” 他急于追赶凤西,顾不得苏天杰的生命,点脚之下,人如飞鹰,已经扑出了十余丈,消失在黑暗之中。 可怜苏天杰大内中有数的高手,倒在秋风之中。他知道丁罗曼手下留情,留下了一条命,不过他知道自己被击中“志堂穴”,“志堂穴”位于人体两腰,通往肾脏,受制之后,如不施救,三日发笑而亡。所以苏天杰既紧张又痛苦的躺在那里,焦急的等候着别人的施救。 丁罗曼伤了苏天杰之后急着寻找凤西,一路心慌意忙,奔行若飞。他集中目力,仔细打量着地上的轮痕,却是找不出一丝痕迹来。 丁罗曼忧心似焚,怒气填胸,双掌不住的向空猛劈,却是无可奈何。 前面是一处三岔路口,使得丁罗曼无所适从。 此处遍地黄土,莫说马车走过,就是行人走进,足印也会留下很多,可是丁罗曼弯下身子仔细的寻找,硬是一点发现没有,他怒气冲冲的忖道:“哼!难道马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 他正在懊恼寻思之际,突听远处有拳脚相搏之声。 丁罗曼不禁精神大振,双脚一垫,人如颗风般,飞快地赶了过去。过了三岔路口,打斗的声音越发听得真切,丁罗曼心中颇为兴奋,忖道:“只要有线索就好。” 于是他寻声而去,靠左边的一条路,地势颇低,那打斗之声,便是由坡下排树林中传出。 丁罗曼认准了地方,再不迟疑,一连三个纵身,便来到近前,耳旁听到一个苍老的口音道:“正主子来了,师太,我们暂停如何?” 丁罗曼听出这是蓝亮的声音,心中颇为兴奋,因为找到他,就可以打听到凤西的下落了。 丁罗曼才想到这里,便听一个妇人的口音说道:“蓝麻子,少给我来这一套,后生小辈,焉敢在我手下闯祸?此事除了你,没有别人。” 丁罗曼闻言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是慕云道姑的声音,他心中忖道:“怪了!他们怎么会在此动手?” 丁罗曼想到这里,又听蓝亮说道:“你不相信把他叫出来,我不信这小子会使诈。” 慕云道姑冷峻的声音说道:“丁罗曼,你过来。” 她的话似有一股莫大的魔力,丁罗曼不自觉的按照她的话做了. 当丁罗曼走出之后,不禁更惊异了,因为除了蓝亮与慕云道姑外,还有两个年青人正在动手,却是杜石川及宫中另一卫士。 丁罗曼惊诧之际,还未开口,便听蓝亮说道:“师太,我们暂切停手如何?” 慕云师太把肥大的袍袖一吸,冷冷道:“也好,问明了再动手也不迟。” 他二人倏的分开,蓝亮缓缓向丁罗曼走来,丁罗曼暗自戒备着。 蓝亮走到距他三尺时,便停了下来,用平静的口气,若无其事的说道:“告诉师太,公主被你劫走了! 慕云道姑也走进来,对丁罗曼道:“凤西是否被你劫走了?” 丁罗曼怒气填胸,恨恨说道:“凤西被你抢走了,还来问我。” 慕云道姑面上变色,对蓝亮道:“蓝麻子,你对我打起诳语来了。” 蓝亮也是面色不善,哼了一声道:“这小子也是一张利口……丁罗曼,昨日在山脚之下驾马车掳走公主的人是谁?” 丁罗曼从未打过诳语,闻言昂头道:“不错,是我!可是你们又把她抢走了!”慕云道姑先怒后惊,跨上一步道:“你说什么,凤西又被人劫走了?” 丁罗曼还不及回答,蓝亮也是暴跳如雷,怪声大叫道:“你说什么?如果你在我面前耍诈,可是自己找死。” 丁罗曼昂然不惧,怒道:“你抢走了还要问我!” 蓝亮闻言,仰天一阵怪笑,说道:“好小子,我看你外表糊涂,不料你暗藏心机,也是奸险狡猾之人。 他话未说完,慕云道姑已摇手阻止了他,说道:“海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实话告诉我。” 丁罗曼料定凤西是被蓝亮等劫走,来此故布疑阵,当下气冲冲的,把夜来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蓝亮听完第一个惊叫起来,喊道:“小贼!你竟敢伤苏天杰?” 丁罗曼气愤已极,正要答话,慕云道姑已插嘴道:“交手论战,焉有不伤人的道理?” 蓝亮气得脸上变色,慕云道姑很快的接着说道:海儿,你点他何处穴道?” 丁罗曼微微一笑,颇为得意的说道:“我本来准备点他‘灵台穴’,后来不愿杀死他,所以点了他‘志堂穴’!” 蓝亮一双精光闪闪的怪目,狠狠的瞪了丁罗曼一眼,说道:“他学艺不精,生死由命,我没工夫管这些事,我现在只问我们公主的下落。” 慕云道姑微微含笑,自语道:“见死不救,这大概是你们大内的规矩……” 丁罗曼见他们只是口斗,而杜石川在远处,与另一宫中高手,一味的硬斗,这边既不过问,那边也视若无睹。 丁罗曼正在诧异之际,突听蓝亮低沉着声音喊道:“佟奇,暂切停手。” 那与杜石川动手的大内高手,闻言之时撒向一旁,杜石川含笑而立,不言不动,就好似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佟奇住手之后,蓝亮摸了摸颔下的短须,说道:“你到前面把天杰接来。” 佟奇答应一声,转身飞快而去,蓝亮若无其事的在块大石头上坐下,说道:“现在不必争吵,少时等苏天杰来了,自可问出分晓。” 慕云道姑冷笑一声,说道:“哼!如果人在你们手中,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不过这件事可是没完没了。” 蓝亮并不答言,默默坐在那里,丁罗曼走到杜石川身前,低声问道:“杜石川,你怎么也来了?” 杜石川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说道:“师父要我们结伴同行,你总是不辞而别,现在何必来问我?” 丁罗曼被他说得脸上发红,答道:“这件事太重要了,所以我不得不管。” 杜石川摇手制止了他的话,笑道:“不要提了……我们或许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非常低,二人开始沉默起来。 可是蓝亮和云道姑的目光,始终注视在丁罗曼身上。 过了一阵,才远远看见佟奇,他双手托着苏天杰,抱到近前。蓝亮突然显出焦急之情,急切地问道:“佟奇,你可替他解了穴道?”苏天杰已经昏死多时,一张脸像白布一般。 佟奇面上微微一红,低声说道:“我匆忙之际,未曾解他穴道,只是与他通了通血脉。” 蓝亮由鼻中哼了一声,说道:“这也是他自找苦吃,让我看看。” 他说着双手接过了苏天杰,略一察看,匆匆放在地上,由身旁取出一粒药丸,塞在他嘴中然后活动着他的腰骨,帮助他把那粒药丸咽下去。 他再把他扶起来,并二指在他右腰处飞快的点了一指,便听苏天杰一声惨叫,悠悠醒了过来。 或许是由于疼痛,使得他不住的颤抖,蓝亮又在他背上抚摸了一阵,苏天杰的疼痛才稍止,他满身大汗,沾满了尘土,其状甚是狼狈,蓝亮压着嗓子问道:“天杰,你觉得如何?” 苏天杰抬起了眸子,望蓝亮一眼,叹了口气,非常懊丧的说道:“总管!我很好……唉!只怪卑职不听教言,私自出访,赔了命倒无所谓,却把大内卫土营的脸丢光了!” 他话才说完,蓝亮已沉下了脸,不悦的道:“天杰,江湖之大,奇人屡出,我们卫士营算得什么?你初受挫折,正好奋发,以雪此辱。” 苏天杰不禁流下了泪,默然道:“是的,我只恨平日不肯苦学,才有今日之辱。” 蓝亮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佟奇,你送他回去吧!”佟奇答应一声,便来搀扶。 慕云道姑拦道:“且慢,我还要问明凤西的下落。” 丁罗曼也一步跳了过来,叫道:“不错,我要你们把凤西交出来。” 蓝亮一双白眉高高挑起,连续的冷笑着,说道:“好!好!好!你们当我肯放手么?” 蓝亮说到这里,转脸对苏天杰说道:“天杰,你在旅店之中,可曾见过公主?” 苏天杰连连的点着头,说道“卑职确实见过公主。”蓝亮又问到:“结果如何?把情形说出来。” 苏天杰把与丁罗曼动手以及另外两人劫走公主之事,全部说了出来。 蓝亮一双白眉皱得紧紧的,陷入深思。慕云道姑却是不住的冷笑,丁罗曼则逼着蓝亮,要他说出凤西的下落,只有杜石川一旁含笑旁观,一言不发。 蓝亮思索了一下,对慕云道姑道:“苏天杰受伤不轻,师太可同意让他回去休养?” 嘉云道姑略为思索,说道:“自然使得。” 于是蓝亮便让佟奇送苏天杰走了。 第九章 哭、笑、气三怪 除了大雨和风声以外,室内寂静如死,丁罗曼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有时他那入鬓的剑眉,忽然微微的皱了起来,然后又缓缓的舒开。 白芷仙静静的观察丁罗曼,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中,射出一阵奇异的光芒,在丁罗曼身上搜索。 她有时点头,有时摇头,良久,才闭上眼睛。 当丁罗曼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过午,大雨也停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白芷仙,可她已不知去向。 丁罗曼大声的把小伙计喊来,急急地问道:“那个白姑娘呢?她到哪里去了呢?” 小伙计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她走了,雨刚停她就走了!” 丁罗曼喊了一声,“那怎么成?她病得那么重,怎么可以让她走?你真混蛋!” 小伙计气得连翻白眼,说道:“她要走我怎么拦得住?要是给我一下,我到哪里开店去?” 丁罗曼这时也冷静下来,忖道:“这不是他的错……我要赶快问明她的行迹……” 丁罗曼想着,又焦急的问到:“她怎么走的?走了多久?” 小伙计思忖了一下,说道:“她走了一个多时辰,雨刚停就叫我备马,她骑着马,一路咳嗽着,怪可怜的!” 丁罗曼闻言,心中很是着急,忙道:“你快给我备马,我也要走!” 小伙计闻言一怔,说道:“小爷,你那来的马呀?你叫我备什么?” 丁罗曼怔了一下,问道:“那么……白姑娘的马那来的?” 小伙计笑道:“我的爷!那是人家自己骑来的。” 丁罗曼皱了一下眉问道:“这附近有卖马的没有?” 小伙计答道:“没有。” 丁罗曼催小伙计算帐,然后找了一块白布,把自己那套洗涤干净的长衣包上,与小伙计做别而去。 他本来是要寻找凤西的,但这时却变成去找白芷仙了,因为白芷仙更能吸引他。 下过雨之后,空气都是凉爽的,微风吹在身上,使人感到非常舒适。 丁罗曼见这一带人迹罕见,便放开了身形,快如流星般的向前赶去。 他沿路注意着,由于没有别的行人,所以黄土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很清晰的马蹄印。 丁罗曼心中很是兴奋,因为他可以沿着这条路,去寻找白芷仙的下落。他以极快的身法,一路赶下来,到了傍跑十分,已赶出了百里。 沿途不时有马蹄印,但始终见不着白芷仙身影。 到了一个荒凉的乱石山岗,石笋交错,丁罗曼站在高大的岗顶上,向远处探望,一片黄土,看不见村落。 丁罗曼心中忖道:“我再向前赶,也是没有村落,今天不如就在这里过夜吧。”决定之后,纵落下来,他虽有一身卓越的武功,可一整天马不停蹄的奔下来,也觉得非常的累了。 丁罗曼席地而坐,靠在一块大石上,想着这几天的事。 他想到了杜石川,心中很是诧异,暗想:“在林子里我还见过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料一会工夫,他便连杀两名大内高手?他为什么要杀人呢?”很令丁罗曼不解,过了一阵,他觉得饿了,从怀中掏出在店中买的干粮,匆匆吃了些,又饮了在石隙中积存的水。丁罗曼正在昏昏欲睡之际,突听不远之处,传来一阵苍老而又低沉的歌声“四海为家,祝雄添华发,青山未变,何处觅少年生涯……” 语气低沉凄凉,丁罗曼一惊,忖道:“此处地势荒凉,怎会有人在此唱歌呢?” 丁罗曼想着,站起了身子,循着歌声,慢慢的走去。 不一会工夫,他眼前出现一个老人的身影。 他一身长衫,白发皤皤,倒背着手,站在突出的石头上,眼望远处。由于夜色渐浓,那老人又是侧面而立,所以丁罗曼看不清他的面貌。 但丁罗曼觉得很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面。那老人突然停止了唱歌,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哪来的野小子,你偷看什么?” 丁罗曼心中一惊,因为两下距离七八尺,丁罗曼又隐藏的很好,不料还是被他发现了。 丁罗曼被他说的面上一红,走了出来,问道:“你是谁?这么晚还在这里唱歌?” 那老人跳下了石头,转过身子,丁罗曼定睛一看,只见他生得清癯不凡,银须飘洒,他眼睛以下英俊青春,双目以上却是满堆皱纹。 丁罗曼看清他以后,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脱口说道:“啊!原来是你!” 老人一双白色的眉毛,微微的皱在一起,打量着丁罗曼,缓缓的说道:“孩子,你认识我吗?” 原来这个老人,就是丁罗曼在沙田垒岛所见,把单河舟击成重伤,驾舟掠人而去的丁老。 老人一追问,丁罗曼想起了单青鹤的遭遇,心中对他非常愤恨,可表面上一点也不露出,笑道:“啊!我看错了。” 这时老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仔细的打量他一阵,笑了笑,说道:“江湖上,只有我生相最怪,任何人一眼便可看出,你说你认错了人,倒使我奇怪的很,莫非你有个朋友长的很象我么?” 丁罗曼把目光移向一旁,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丁老又注视他一阵,忽然笑道:“认识也好,不认识也好,我问你,为何一个人在野地里过夜?” 丁罗曼抬目望了他一眼,摇头不答,老人坐了下来,用手拍了下身旁一块石头,笑道:“你也坐下,我正感无聊的很,能够有你作伴,也是件可喜的事情。” 丁罗曼在他身旁坐下,心中却思索着:“我要设法由他口中,找出单河舟的下落。” 丁罗曼又听丁老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丁罗曼迟疑了一下,答道:“我姓丁,叫丁罗曼。” 丁老哈哈的笑起来,拍拍丁罗曼的肩膀道:“巧得很,我也姓丁……你叫丁罗曼?” 说到后面这句,丁老的面色突然变得惊异起来,他双凌厉的眼睛,紧紧的盯枧着丁罗曼。 丁罗曼昂然不惧的对视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姓丁?” 丁老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是的,五百年前,我们或许是一家呢!” 丁罗曼点头不语,他发觉这个老人非常古怪,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要把自已看得透似的。 丁老停了一下,突然问道:“看你样子,必然有些功夫,你师父是谁?” 丁罗曼心中一动,答道:“我师父姓水,别人都叫他水先生。” 丁老的白眉又皱在了一处,思索着说道:“姓水?可是水新松?” 丁罗曼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好笑,忖道:“我随便扯个水字,想不到还真有人姓水。” 丁老又想了一下,说道:“既不是水新松,也必定是他后人,如此看来,你没有什么惊人的功夫了!” 丁罗曼点头道:“我只学了几年的功夫,差得远呢,你呢?” 丁老哈哈的笑起来,说道:“娃娃!你枉自在江湖上走了,连我丁老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么?” 丁罗曼仍是不住的摇头,丁老突然闪电般的擒住了丁罗曼的手臂,笑道:“我且看你的功夫如何?” 丁罗曼心中一惊,正要用内功对抗,可他突然有一个神妙的念头,立时把才涌上的内功,又逼了回去,故做痛苦状,皱眉道:“你快放手!我好痛。” 丁老一直注意着丁罗曼脸上的变化,他闻言怪笑一声,单臂微甩,丁罗曼只觉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得自己的身子无法平衡。本可稳着身子,可他并没抗拒,被丁老甩出七八尺远,摔在地上。 丁老发出一声大笑,说道:“小子,你狡猾的很,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真实功夫来嘛?” 丁老稍停了一下又笑道:“刚才我擒你的手腕时,你体内的劲力迎而又退,变化之神速,和控制之如意,最少有十年纯功夫,孩子,你装得太过分了!” 丁罗曼已经爬了起来,听了丁老的话,心中很是发慌可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心装要装到底。 所以他故意愤怒的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欺负我?” 丁老身子一晃,已经来到了丁罗曼身前,他狞笑着说道:“娃娃!你还与我装糊涂吗?” 丁罗曼心中甚是恐慌,忖道:“这老人真可怕……” 丁罗曼念头尚未转完,突然肩头一麻,丁老的右掌,已经拍在他肩头上,用二指,扣住了两大要穴。 丁罗曼大吃一惊,本想抗拒,但又转念道:“这人险恶之极,此举定有深意。” 丁罗曼仍是一动不动,说道:“你……你还要打我不成?” 丁老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冷冷的说道:“真假立时可知,我先告诉你,我现在要以‘挫筋大法’施之于你,如果以你气护穴的话,便可减轻不少的痛苦,否则说不定把小命送掉,你可犯不上再装假!” 丁罗曼暗暗吃惊,忖道:“挫筋大法是一厉害的武功他竟要以此探我的真实功力。丁罗曼仍拼着受罪,只暗暗的把气运足,蓄在丹田,暗暗护着元丹,怕万一丹气一散,身子就要吃不住。 丁老注视着丁罗曼,残酷的笑道:“要死要活,你自己挑吧!” 一言未毕,丁罗曼只觉得两股奇寒无比的劲力透体而入,全身一阵酸麻,手脚都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丁罗曼纵是钢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丁老稍为松了手,冷笑道:“果然你不护穴,那你可自讨苦吃了!” 丁罗曼怒吼一声,一只虎掌便向丁老面前抓到,丁老微微向后一仰,手下用劲,丁罗曼又叫了起来。他可以以全身的奇技,挣脱他的手,可是他却强自忍着。 丁老手上的劲力,不住的传出,丁罗曼的痛苦愈为增加,嗓子本来低哑,这时号叫起来,已经不似人声了。 过了一阵,丁罗曼浑身大汗,丁老这才把手拿开,丁罗曼差一点死了过去。 丁老双手又突抓着了丁罗曼膀子,用力的摇晃着,厉声道:“娃娃!你到底是谁,你我初次相逢,你竟在我面前做假,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丁老感觉到,这个年轻人,似乎是个危险人物。更使他不解的是以他看来,丁罗曼分明有一身卓越的功夫,可是却装假不露,这一点使他更为愤怒和恐惧。 丁罗曼缓过一口气来,他心中反而很高兴,忖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厉害的法子好使!” 丁老见他不答,暴躁的在他脸上打了一掌,叫道:“你不以真面目对我,倒底安有什么诈心呢?” 丁罗曼被他打得有些头昏,心中忖道:“你以这等狠毒的手段来施之一个陌生人,真是凶狠成性了!” 丁老见丁罗曼不答,暴怒起来,霍然站起了身子,叫道:“好!我不信逼不出你的真话!” 说着一脚踏倒了丁罗曼,抬脚踏在丁罗曼的小腹上,喝道:“告诉我,你为何在我面前做假?是什么人教你如此?你如不说,这条命可就完了!” 丁罗曼被他踏在致命之处,心中大惊,这样的情形下他不能再做假了,暗蕴内力,正想以擒拿法抓丁老的足踝,突听头上有个软弱的声音说道:“丁老,以这种狠毒的方法,施之于一个不相识的少年,手段不嫌毒辣些么?” 丁老及丁罗曼均是一惊,丁老拿开了脚,丁罗曼一骨碌爬起来,一眼望去。 只见淡淡的月色下,一个黑色纤细的影子,立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衣袂飘摇,秀发摇风,白白的一张脸,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丁罗曼一见心中狂喜,原来这就是他追逐一日的白芷仙。 丁老也有些吃惊,他闪向一旁,低声的问道:“你是谁?可是与这娃娃一起的?” 丁罗曼见她体态软弱,但英气逼人,心中实在爱她,这时白芷仙又缓缓说道:“我乃过路之人,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是丁老以一武林前辈,仅仅为测之对方功力,不惜使用江湖上的下流功夫‘挫筋大法’,现在又要以阴气逼其丹穴,如此对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朋友,不嫌过分些吗?” 她说话的神情极为自然,语声清晰,一字一吐,和颜悦色,却也是不怒而威。 丁老坐在一块大石上,听完了她的话,冷笑道:“你下来说话,站这么高,对我实在不敬。” 白芷仙身躯微晃,已经落了下来,象个幽灵似的,她面对着丁老,两下相距为五六尺。 她站的方向,正好月光照着她的脸,虽然病容未退,可是比白天精神多了。 丁罗曼心中高兴的很,他苦苦的寻找白芷仙,不料在这种情形下相遇,心中忖道:“她肯为我说话,足见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白芷仙落下之后,对丁老笑道:“丁老,我与这位丁少侠本不相识,只是此人木讷纯厚,你如此相待,有些太过分了。” 丁老这时反而不生气了,他微笑道:“好!好!小女娃!竟教训起我来了……” 丁老说到这里,白芷仙突然轻声的咳嗽起来,但她只咳了两声,便停了下来。 丁老的谈话,也随着她的咳嗽停了下来,他双目闪出片光芒,说道:“啊!我知道了,近两年江湖上出了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号称‘病美人’,想就是你了?” 白芷仙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张口说道:“江湖朋友随口说的,丁老,你也跟着叫么?” 丁老哈哈一笑,说道:“别人叫得,我焉能叫不得,我问你,你与这丁罗曼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白芷仙闻言望了丁罗曼一眼,平静的说道:“一面之缘!” 丁老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个人就是多疑,丁罗曼与我初次见面,本无冤仇,只是他不该在我面前隐藏武功,所以我一定要问个明白,现在你且闪开,等我问明白了他再来问你!” 第十章 怪人怪行 直过了良久,潘木言已陷入“闷怒”的状况,石苦才啊了一声道:“啊!我想起来了!” 潘木言忙问道:“什么地方?这很重要!” 石苦用力的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当然很重要!他们是约定在‘沙垒田’岛动手的呀!” 一闻此言,丁罗曼大吃一惊,暗忖:“啊!他怎么知道的?” 潘木言急问道:“沙垒田岛是什么地方?” 莫云也忍不住张口欲问,可是石苦摇手制止住了他,哭丧着脸,说道:“你刚才笑过了,现在不准说话!” 莫云只得忍了下来,心中很气,立时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 石苦也不理他,转过了身子,对潘木言道:“由渤海湾出海,有一处不大的岛屿,叫沙垒田品,他们就在那里动手。 丁罗曼实在惊讶无比,可又听见潘木言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莫云又发出了几声笑声,这笑声是属于一种奚落的笑。 石苦眼圈一红,就要落泪,潘木言看出他这次是真伤心,怕他一哭没完,忙道:“不准哭。” 石苦这才拼命的把眼泪忍了回去,吸了一下鼻子,低声道:“是这么回事,有一天晚上,我怎么睡都睡不着,只好起来坐着!” 潘木言闻言哼了一声说道:“哼!这倒是好办法,睡不着就起来坐着一一很合理,很合道理!” 原来潘木言又为他这句话生了气,石苦气得又想哭,撤了一下嘴,说道:“你再生气,你也没有说话权了!” 潘木言闻言,这才把怒火压了下去,变得和气了,听石苦说道:“我坐了半夜的时间,还是睡不着,出屋走走……。” 他讲到这里,不知为什么眼泪滴下来了,潘木言连忙警告他道:“不准哭!否则不准说了!” 石苦见眼泪已滴出来,只当自己失去了说话权力,更难受,一张嘴:“哇……我太伤……心了!” 潘木言急于听下文,不料逼得他哭了,刚才定的规矩又不能为他破例,只气得狠狠地咬牙。 石苦哭了好一阵,丁罗曼的头都快被他哭炸了,真恨不得跳下去,把他狠狠打一顿。 莫云这时变成了不出声的冷笑,并且还斜目望着石苦,神态甚是轻蔑. 石苦的哭声由小而大,渐渐转为啜泣,以至于完全消失,丁罗曼才缓过一口气来。 等他的哭声完全消失时,潘木言才说道:“好了,与你们两个,说什么也是白费的,我们三人在一起,只有哭、笑和大吵,什么也办不了!我看还是分开干吧,各人办个人的事,三个月后再见,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莫云和石苦闻言,各人静静的想了一下,也都点头答应了。 潘木言愤怒的心情,这才平静了一些,接着说道:“既然两位都同意,这最好不过,那我们少时便分头行事,我去寻找小孙女的下落,莫老二,你呢?” 莫云脸上挂着一种轻松的笑,说道:“我嘛,先去访个朋友,然后去跟踪尚巧燕,因为这个丫头,最近行动很奇怪,我要去查访个结果出来!” 丁罗曼实在想不透,这三个老人是于什么的,忖道:奇怪!他们好象什么人都认识……尚巧燕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丁罗曼想到这里,又听潘木言说道:“对了!最近江湖上表面平静,暗中却是乱得很,连老道姑都出山了!” 石苦抽噎了一声,接口道:“可怜呀!不但出家人牵涉其中,就是皇宫大内高手也纷纷行走江湖。” 潘木言及莫云非常注意听他的话,因为他在三个人中,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位。 莫云淡淡一笑,问道:“不错,大内高手纷纷出宫,自然是为寻找公主凤西,我想总还有些别的原因,否则公主焉会从宫内失踪?” 莫云说完之后,笑了几声,好象证明他虽关心此事,但事不关己,心情还是很轻松的。他们二人的目光,又集中在石苦身上,石苦显然对此事知道的很多。 丁罗曼听到凤西之事,更是全神贯注,忖道:“说不定可从他们口中,得到凤西的下落。” 石苦心中很是得意,但他决不表现出一丝来。相反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其中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并且还可说是宫中大事呢!” 莫云及潘木言同时问道:“宫中大事?这我倒不知道,说来听听如何?” 石苦把嘴一撤,用哭音道:“说来听听?你们说得好简单,不知道这件事,多么令人伤心啊!” 莫云又被他的怪声音,引得笑了起来,潘木言自然又生气了,怒道:“不说就算了,我才不要听。” 石苦挨了骂,用袖子掩着脸,又低声的哭了起来,非常伤心。 丁罗曼每次都是听个不明不白,他们便闹了起来,心中很烦。 石苦哭了一阵,自动停止,潘木言说道:“好了,你快决定吧!决定好,我们就分手,不然一辈子也办不成事。” 石苦点了点头,悲声道:“是的,是的……什么事也办不成……” 这三个老人之中,丁罗曼最看不惯石苦,这时见他这副可怜相,真是又笑又气,忖道:“早晚我非要好好打他一顿不可。” 石苦接着说道:“我决定到‘沙垒田’岛去一次。” 丁罗曼大惊,又听莫云讪笑道:“你认为一定有收获?” 石苦哼叽了两声,哭道:“无论有收获没有,我总要去趟才甘心……” 他已经渐渐哭泣起来,莫云的笑声也加大了,他笑着说道:“我看是白忙!” 再看潘木言,又是横眉竖目,这边哭、笑之声,逐渐的加大,丁罗曼皱了皱眉头,忖道:“糟糕!看样子又要发作了。” 丁罗曼推测的倒是一点没错,只听到一阵怒喝之声,潘木言已暴跳如雷的大骂起来。 他是老大,他一发作,那两位也急不可待的发作了立时,又恢复了刚才的情形,三个老人哭笑吵闹。 丁罗曼实在是被他们吵得头痛,心中又奇又气,同时又觉得有些担心,主要是丁罗曼生活十余年的沙垒田岛,和所知道的江湖朋友,全被他们提到了。 这三个老人如同疯了一般,吵得翻了天,还好这一次时间不太长,不大的工夫,突然停止下来。 三个老人,面面相对了一阵,潘木言愤愤的一跺脚,怒道:“我走了,三个月后在此见面,再见!说罢身躯一晃,消失在黑夜里。 丁罗曼心中好笑,忖道:“他临走的时候,还要发一次脾气。” 潘老大走后,莫云不停的低声冷笑,石苦则分别在即,更增悲伤,又流下了眼泪。 二人一言不发,莫云望了望愁苦的石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道:“我也要走了,留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里,真是好笑,再见。” 说罢也是一晃身,由另一个方向消失了。 石苦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觉得非常孤单,不禁哀哀的哭了起来。 他哭了一阵,便止住了哭声,四下望了望,虽然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还是悲切切的说了声:“再见。” 丁罗曼见他这副怪模样,差一点笑了起来,耳旁又听他自语道:“他们都走了,明天我也要走了,我要到沙垒田岛去,我相信美人头一定藏在那里。” 丁罗曼很是吃惊,心中暗想:“我决不能让他去“沙垒田’岛去,那地方是我的。” 可是,他如果跟踪这个老人,那么他必须要放弃这边的事情了。 他本来是寻找凤西的,半途遇见白芷仙,分了他的心。又因杜石川的神秘而去,弄得心神不定。这些人物,他都希望很快寻着,但他又怎能任这个老人到自己生长的小岛,去找美人头?”想道:“如果师父还在岛上,那就没有关系了。可是师父说,他要出来,那么岛上不是没有人了么?”丁罗曼越想越着急,不知如何应付。丁罗曼正在发怔的当儿,耳边没有听到一点声响,心里感到奇怪,这老头到哪里去了?抬头一看,瞧见石苦傻愣愣的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石后一棵老树根下一处草丛,黑黝黝的好象露出一个洞口。 蓦的,石苦一跃而起,离开了大石,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洞口边,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白瓷玉瓶,倒出一粒金黄色丸药,含入口中,然后戴上一双黑手套,在洞口附近弯腰低头查看,又闻又嗅的忙个不停。 丁罗曼这下可真傻了,难道他在临走时发现这黑洞里有什么罕见的玩意不成? 见石苦在四周草丛中看了个够之后,好象扎袖勒腰,口中发出“咻!咻!”的怪声。 丁罗曼看他好象在施展什么虫蛇的绝技,便也聚精会神的瞧着。 果然石苦口中的怪声,间歇的发出,约摸一盏茶的时候,树下洞口的草似乎动了一下。 这时,石苦的脸色紧张,矮小削瘦的身子,平贴在地面,原来大而无神的双眼,变得精光毕露了。 丁罗曼心想:“这怪老人的内功,显然是精湛无比,那么老大和老二,也定然不差了,真是武林中的三个怪人。 洞口前的草丛,似是一波波的微微伏起,悠悠晃晃的,洞内有一种气体向外吹送出,那草丛顺势上下起伏。 一会儿,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在洞口处出现了。 丁罗曼以往在“沙垒田”岛,经过师父的调教,从小在海中翻腾了那么多年,视力特别敏锐,可是就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来。 心中感到纳闷,便轻轻的向前移动了几步,再次细细看去,那白色的影竟象是一只蟾蜍。 蟾蜍会有白色的?丁罗曼蓦的一惊,师父不是曾经告诉过,世上有一种能治百病的玉蟾吗? 石苦全神贯注盯着洞口,对丁罗曼移动过来,恍如未觉,额头上的汗水,直流而下,思索着如何下手?那白色的玉蟾停在洞口不动,洞口前的草仍是微微波动起伏,丁罗曼看出,原来是玉蟾口中吐着气。 石苦的身子向后退了一点,大概是他怕被玉蟾发现,姿势已改为后蹲前弓,双手箕张,大有一擒而获的模样。那玉蟾精灵得很,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两只黑绿色的眼珠,滴溜溜地打转,灵活极了。 好可爱的小东西,丁罗曼恨不得一下子把它抓住,他奇怪以前在海中,怎么见不到?他要把它养起来,将来见了凤西或白芷仙,就送给她。 洞口突然起了变化,玉蟾飞跃纵起,如闪电射出,到了洞口外,不知怎的,又倒转方向,又电掣般飞回洞内,下子就不见踪影。 石苦听到了一声叹息,又眼睁睁的看着玉蟾差点到手又消失不见了,气得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露,横眉冷目向丁罗曼大喝道:“你搞什么鬼?”大概是他怒极了,就连哭都哭了出来。” 丁罗曼大感失望,满怀美梦顿时落了空,本来他就讨厌石苦的这副长相,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火爆脾气发作起来。 丁罗曼骂道:“你这个怪老头,吼个什么劲?我老早就想揍你一顿了!” 石苦冷冷的看了丁罗曼一眼,答道:“你小子坏了我的大事,你知道这只玉蟾是解毒的无价之宝吗?它关系着一个帮会的兴衰,关系着一个女孩子??生的幸福,想不到,唉……”说着,眼皮一眨,两颗泪珠儿又掉了下来。原来他想获得玉蟾是要医治白芷仙的病的。 丁罗曼忽略了石苦的话,如果他知道这玉蟾是可以治白芷仙的病,那不知将如何后悔了。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丁罗曼才又说道:“我实在看不惯你那哭丧的脸和那哭声,如果你再哭我可受不了。” 丁罗曼双目圆瞪,握掌如锤,看样子真要冲上去,把他暴打一顿似的。 说也奇怪,丁罗曼一叫,他倒不哭了,抬起了眼睛,非常不高兴的望了丁罗曼几眼,慢吞吞的说到:“你说什么?要打我一顿,你他妈的胆子也太大了。你也不打听我是谁?凭你?打我一顿?哼!真可笑。” 他说话的语气,狂到极点,真把丁罗曼气得要炸,骂道:“真可笑?你不是总是哭着的么?他们一走你就要笑,可见你先前是装出来的。” 丁罗曼这句话,说得石苦面色大变,但他的气焰却低了下去。 他默默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缓缓说道:“你这孩子很奇怪,胆子也很大,刚才我们谈话,你都听到了么?” 丁罗曼本不想承认,可刚才无意中说了出来,只好说道:“你们又哭又笑,吵得翻了天,我还会听不到?” 石苦吸了一下鼻子,又哭了起来,他的哭声难听极了,尖叫声中,又夹杂着沙哑的喊叫。 这是石苦积四十余年之经验,独自创造出来的,任何人也不能在哭泣的时候,把这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并且同时的表现出来。 这种声音难听极了,丁罗曼实在受不了,连连摇着双手,皱眉道:“好了!好了!我可是怕透了你哭,有什么话好说,哭什么嘛?” 丁罗曼的声音叫得很大,立时把石苦镇住了。 他停下之后,两只无神的大眼睛,抬起来望了一眼,丁罗曼见他两眼汪汪,真的象遭遇了什么大事一样。 丁罗曼面对着这古怪的老人,真不知说些什么好,正在发怔,已听石苦接着说道:“我们刚才的谈话,你既然都听见了,那你可是自取灭亡……” 丁罗曼气道:“这句话刚才你已经说过了。” 石苦怔了一下,哭丧着脸,说道:“我知道说过了,可是还有下情……本来我老先生,最不愿意与青年人打交道,但这件事被你知道,也只好委屈一下了。” 丁罗曼听了半天,不懂他什么意思,问道:“你说些什么呀?我一点也不懂。” 石苦的八字眉紧紧的皱在一起,跺脚道:“你急什么嘛,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丁罗曼见他这等怪模样,不禁失笑,说道:“我以为你只会哭,想不到也会生气。” 石苦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连忙挤出一些眼泪来,用衣袖擦拭着。 丁罗曼面对着这个古怪的小老头,如同看怪物似的,注意着他每个动作。 石苦擦干了眼泪之后,双手套在衣袖内,慢吞吞的说道:“我现在要到一个小岛去,如果我离开之后,你一定会把刚才听到的事,到江湖上去宣扬,足以破坏我们的大事。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你去……” 丁罗曼听到这里,吓了一跳,连忙播头道:“跟你去?不!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石苦眼皮一搭,低声的抽噎了两声,说道:“我又何尝愿意带你去?谁叫你偷听了我们的机密大事?事到如今,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并且事实上必须这么作。” 丁罗曼心中一动,忖道:“他是要到“沙垒田’岛去找美人头,如果师父不在的话……” 丁罗曼想到这里,心中一惊,故意问道:“你到海岛去找东西,这么大的岛,怎么找得到呢?” 石苦一咧嘴就想冷笑,可是想到自己属于“哭”的一型,便忍了下来,说道:我不必向你夸耀我的能耐,有一次我在洞庭湖的君山,想找一把小扇子,结果不到半天,就被我找出来。告诉你我对于寻找东西,有一种天赋的奇能,所以我相信,如果人头在岛上,不出两天,我就可以把它找出来。” 石苦在夸耀自己的才能,按说应该很得意和兴奋,可是他却越说越伤心,原来他一向用“哀伤”来代替兴奋。 丁罗曼心中暗惊,忖道:“照这样说,人头很快就会被他找去丁罗曼想到这里,突然心生一计,笑道:“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找东西!” 石苦干哭了一声,说道:“你不相信试试看。” 丁罗曼正有此意,立时点头道:“好的!我就试试看。” 石苦缓缓的站了起来,来回的走着步子,并且打量着附近的地势,说道:“这一片山岗太小,我这里有一件小东西,你拿去以后……” 石苦说到这时,突然停了下来,把附近地形看了看,向左方走了两步,又看了一下,很快的退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又是泫然欲泣,说道:“这个地方……” 丁罗曼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老哥儿们不是看中这块风水地,作为聚会,聊天及较量功夫的场所了吗?”这时天色已亮,石苦老脸上仍是一片通红,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丁罗曼见他年纪大,虽然有点怪怪的,可也有点同情他。 石苦想了一想,平静的说:“小伙子,我现在讨论风水地可不是时候吧!”丁罗曼点点头,向四周张望了下。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气氛比以前融洽不少。 东方的旭日冉冉升起,满天红霞,瑰丽壮观,山风轻拂,倍增凉爽快意。二人糟神为之一振,丁罗曼笑道:“话不说不明,我有缘跟石老在这相会,亲聆教益,真是幸运。” 石苦欣赏他这句话,嘴里却故意说道:“小心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好了,咱们现在继续办正事,这一件小东西,在方圆十里之内,随你藏那儿我都可以找出来。” 丁罗曼由他手中接过一亮银铸成的小老虎,非常好看,当时问道:“我藏东西的时候,如果你偷偷跟着,那当然容易找出来。” 石苦一撇嘴,悲声道:“放屁!……如果你不放心,我证明给你看。”说着他跑向一旁,不一会儿的工夫,满满的兜了一大摆的黄土回来。 丁罗曼不解其意,问道:“你弄这么多黄土作什么?”石苦把黄土倒在地上,不停的拍打着长衫的下摆,扬起了一大片灰土,呛得他连声的咳嗽,眼泪自然的流出来。 他就借着这些眼泪,做出非常悲伤的姿态,令人不知如何。 等他把姿态做完之后,才道:“我站在这里,你把黄土遍撒在我身旁,十余丈内只要我稍一移动,土上就会有脚印。 丁罗曼这才相信,摇头道:“不必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石苦眼圈一红,说道:“相信不早说,害我流这么多泪……你要知道我的眼泪是很珍贵的。” 丁罗曼见他又要落泪,气道:“既然你眼泪珍贵,现在就别哭了!” 石苦摇摇头说道:“不!我可以干哭。” 丁罗曼实在无法忍受,转身就走,说道:“好了!谁管你干哭湿哭,我去藏东西去。” 石苦停止了干哭,叫道:“且慢!” 丁罗曼回过了头,问道:“什么事?” 石苦摇了播头,说道:“来日方长,今天不表演了!我告诉你,如果你要趁机逃走的话,那可是自寻死路。” 丁罗曼笑道:“我不怕你,我为什么要逃?” 石苦哼了一声,说道:“不逃就好,说什么怕不怕?讨厌。” 丁罗曼不再理他,返身而去越过了这一片乱石,便有一片疏林,此外便是黄土遍地。 丁罗曼寻思道:“这么大的地方,随便我怎么藏,他怎么能找到?” 丁罗曼随手在地上翻起了一块石头,把银虎放在里面,然后放好石头。 这一带地上的碎石非常多,丁罗曼怕自己也找不出来便用指甲,在石头上作了个极小的记号,并且用黄土把痕迹涂旧。本来那痕迹就很小,被黄土涂过之后,就丁罗曼本身,如非特别用心,也看不出来。 丁罗曼踏过地上很多脚印,忖道:“我再到远处去,多等些时间回来,他一定以为我藏得很远。” 丁罗曼盘算着,放快了脚步,向前跑在湿湿的黄土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第十一章 重返孤岛 丁罗曼才到店门时,已听里面传来阵阵的哭声,并有石苦的声音道:“你自己想想,有什么话说?” 丁罗曼皱了一下眉头,忖道:“妈的!又哭了!他推门进去,只见石苦端端坐定,马可布则跪在他的面前听训。 大出丁罗曼意料的是,石苦虽然面有泪痕,可是现在并未哭,倒是马可布哭得非常的伤心。 丁罗曼心中好不奇怪,走了过去,只听石苦道:“刚才我说话,有没有错的地方?” 马可布哭得象死了娘,说道:“没错……没错!” 石苦又道:“我们二人,到底谁长得难看?”马可布哭得声音更大了,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我最难看!” 石苦这才有些满意。丁罗曼见他二人这等模样,忍不住低声的笑了起来。 石苦又说道:“马可布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你刚才说过什么?我记得你刚才的话,你情愿给我二十两银子,也不愿看我一眼的话。” 马可布闻言,双目睁得圆圆的,那张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何曾说过?” 石苦哼了一声,说道:“别装蒜了,诚实的告诉我,你到底说过这句话没有?” 这时马可布的脸上那极红鼻子,更红了,颤抖的声音放了出来:“是的……是的!我说过这话!” 石苦悲哀的脸上,一直挂着那一分哀伤,他点头道:“我很欣赏你说的那句话,并且希望你用行动把它表现出来。” 马可布又要流泪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怔了半天,才说道:“我很愿意遵守诺言。” 丁罗曼用手摸着头,忖道:“他们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马可布吃过了石苦的苦头,所以他知道躲不过去,深恨刚才不知厉害,说错了话。 石苦已深深陶醉在他悲惨的表情中,如果这时马可布继续悲伤下去,石苦可能放过他。 马可布经过了深思之后,咬牙道:“好!我去给你拿!” 他站了起来,并且狠狠的跺了一脚,然后转身而去,入了室内。 丁罗曼走到石苦的身旁,问道:“怎么?你真的要他的钱?” 石苦翻了一下眼睛道:“为啥不要?他自己说的!” 丁罗曼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说道:“他很苦,生意也不好。” 话未说完,石苦插口道:“这马可布,仗着几手笨功夫,在这一带也是做恶多端。 丁罗曼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石苦尚未说话,旁边石阿牛,用很低的声音,插口道:“是的!这位老爷子的话一点也不假,他很有钱,就是小气得要命。” 丁罗曼这才相信,耳旁又听石阿牛道:“他平日小气得很,现在怎么舍得二十两银子?” 丁罗曼也不理解的望着石苦,石苦的八字眉耸动一下,说道:“他当然吃过了我的苦头,不然他会这么甘心情愿?” 马可布已经进房很久,还未见出来,丁罗曼有些耐不住,问小伙计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小伙计笑了笑,说道:“早晚会出来,不过现在还在伤心呢!” 小伙计话才说完,便见帘门一挑,马可布已经走了出来,定睛看时,不禁吃了一惊。 马可布面色煞白,浑身颤抖,一步一趋,双手捧着一包银子,移出门来。 丁罗曼心中好笑,忖道:“为了一点钱这个样子,也实在不值得!” 小伙计则是满心高兴,暗想:“平常拿针都扎不出血,现在可出血了!” 马可布走到石苦身前时,已经哭成一个泪人,脸上股阴晦之气,就连那一向光亮亮的鼻子,看来也减少了色彩。 他就站在石苦面前,上下嘴皮打战,浑身抖个不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石苦没有料到,无意之中,竟然发现这么一场精彩的“哭”。 他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喘,怕干扰马可布的情绪。 马可布心如刀割,肝肠寸断,站在石苦面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发现石苦也哭成了泪人,使得他自己悲伤的情绪立时打了折扣,因为现在石苦是他的敌人。 他立时止住了眼泪,把包袱向石苦怀中一丢,大叫道:“拿去吧!” 石苦一惊,眼泪也停止了再看马可布时,已经伏在了桌上,呆若木鸡,双目发怔,象受了大的刺激,变得麻木无知了。 石苦把那个布包,慢慢的打开,里面全是大小银块,数了一数,正是二十两。 丁罗曼虽然讨厌马可布,可见他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心中有些不忍,怎奈他有言在先。 石苦取出一块约有一两重的碎银,然后把其他全部包好,装在囊中,对丁罗曼说:“我们该走了吧!” 丁罗曼点头道:“早就该走了,你睡一觉,真耽误了不少时间。” 虽然马可布明知银子已经失去,闻言不禁变颜色的站了起来,因为他放在箱中数年的银子,这一部分就要与他永别了。 石苦把那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说道:“这是饭钱,多的不用找了,赏给阿牛。” 他说着推门前去掌罗曼心中好笑,忖道:“拿了人家的钱来付饭钱,真是可笑!” 石阿牛却是连连称谢,虽然他明知多出来的钱不会给他,但老板破了财,他比什么都高兴。 丁罗曼也在石阿牛连连称谢中,出了店房,当他与着苦走出店房时,不远便听店内小伙计的惊呼:“啊!老板昏了!” 石苦回过了头,对丁罗曼说道:“不必管他,我们赶路要紧!” 沿途走来,石苦很少说话,因为他在静静的欣赏,这片天地带悲的景色,并且还在回忆着马可布那场精彩绝伦的哭泣。 丁罗曼也是满腹心事,忖道:“回沙垒田岛,躲过了石苦之后,我就把“美人头’带出来,省得放在那边出事!师父不知道还在不在岛上?” 想到了海先生,丁罗曼禁不住倍增思切之心,他恨不得立刻回到“沙垒田”岛,去探望他传艺授业,教化他成人的恩师。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飞快地行走。 石苦不知选的那条路,荒僻得很,行走了这半天,也不过只碰见两三个行人。 黄昏时候,二人正走在一处极荒懈之处,丁罗曼腹中已经饥饿,望了望天色,对石苦说道:“天到这时候,前面还是一片荒凉,莫非我们要连夜赶下去不成?” 石苦向前瞻望了一下,说道:“不!再走一会,我们就休息,走江湖的人,难道还怕在野地里过夜么?” 丁罗曼闻言,心中非常不高兴,忖道:“如果由驿道走沿途都有店房,何至于在野地里过夜呢?” 丁罗曼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石苦已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何不走驿道,却不知有人要跟踪我们,已被我甩开了?” 丁罗曼闻言甚是奇怪,问道:“什么人跟踪我们?” 石苦停了下来,吁了一口气,说道:“此人我认识,主要目的是跟踪我,他是个女孩子!” 丁罗曼闻言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是尚巧燕?不久以前我与她会过面……” 丁罗曼想着,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点都没发觉!” 石苦摇了摇头,似乎非常疲累,他走在黄土路上,用着低弱的调子说道:“我的功夫要是不如你,还走什么江湖?” 丁罗曼闻言又笑又气,也在他身旁对坐下来,对于有人跟踪的事,一想也就丢开。 石苦坐了下来,手伸入大袖子中,竟取出一个干粮包来,说道:“你不用担心吃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丁罗曼闻言大喜,拍了石苦的肩膀一下,笑道:“我以为你糊里糊涂,想不到你还准备了干粮。” 石苦立刻被他激怒了,但他的愤怒,是与悲哀同时到来,他那张死人脸,拉了下来,翻了翻眼睛,幽幽说:“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糊涂过?年纪轻轻,举止那么轻浮,真叫人伤心!记住,以后对我说话,可不准动手动脚,不然,我可给你难看!” 丁罗曼料不到惹出石苦这么大堆话,弄得非常不好意思,忖道:“妈的!到了海里再算一算帐!” 饭后,二人就在野地中安宿,当丁罗曼睡下时,看见石苦又是满脸热泪,知道他又在练习哭的功夫。 丁罗曼实在有些烦了,翻过了身,忖道:“妈的!什么玩意!” 丁罗曼在睡梦中醒了过来,大为惊奇。原来不知怎的,他已到了海边,身子被两个年轻渔民抬着,向海边走去。 丁罗曼连忙叫道:“喂!你们作什么?” 抬着他的两个渔夫,似乎吃了一惊,为前之人说道:“小爷,你不是病得很重么?” 丁罗曼闻言大怒,说道:“谁说我病得很重?快把我放下。” 两个渔夫把丁罗曼放下,其中一人说道:“有一位老爷子在海边准备了船,叫我们把你送去,说你病得走不动,要到海里去还愿。” 丁罗曼实在惊诧得很,问道:“你们说的老爷子呢?” 那人答道:“他已经上船了。” 丁罗曼闻言吃了一惊,深怕石苦使了狡计,到沙垒田岛去,如果师父已离开了岛,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丁罗曼想着,连忙说道:“快些带我去,快!” 两个渔人弄得莫名其妙,加快了脚步,随着丁罗曼而去。 转过了这片沙丘,一望无际的大海,已展在眼帘。 丁罗曼看见了汪洋大海,心中有说不出的兴奋,几乎要叫出来,耳旁巳听到渔人说道:“看!就是前面那条船!” 丁罗曼随着他的手势望去,果见海边停了一艘中型的渔船,石苦正站在船头指挥分派。 丁罗曼这才放心,忖道:“还好!他还没有走!” 丁罗曼想着,立刻加快了脚步,追了过去,这时石苦已经看见了丁罗曼,他皱了一下眉头,忖道:“这小子怎么醒来了。” 这时丁罗曼已经跑到了船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到的海边?” 石苦两只手扶着船栏稳定住身子,愁眉苦脸的说道:“不用管了,你既然醒了,就上船来吧!” 丁罗曼仍是满腹疑问,可是他久久怀念的大海,又出现在他眼帘,也顾不得想那么多,立刻跑到后舱去,伏在船舷上看起海来。 石苦由怀中掏出了大把银子赏给了十几个渔民,把马可布的那二十两银子分得光光的。 石苦分尽了马可布的银子,心中高兴面容也没那么难看了。 最后石苦上船,有一个好心的渔民,走前说道:“老爷子,现在风浪大了,我看还是明天早上再出海吧!” 另外有些年轻的渔民,则愿意主动为他驾船,可是却被石苦谢绝了。在一群渔民的祝福下,这只中型的渔船,顶着风浪,向大海驶去。 出海之后,石苦显然有些不习惯,脸色变得难看,可他有深厚的功力,还不怎么样,如果换了普通人,早就不能支持了。 丁罗曼自从上船以后,就变得沉默了,他??是静静的看着海,思索着一些奇妙的事情。 石苦对于撑船,可以说是外行,比常人多用了几倍的力量,仗着那身卓越的功夫,可以定住船身,但常因技艺不佳,而引起船身的摇晃。 石苦一面摇船,一面嘟囔道:“想不到划船还这么不容易!” 他既不知道航线,又不知道方向,只按照船员画的一张图,摸索前进,所以倍觉吃力。 海风寒凉,可他额头有汗。 一个时辰过去,陆地已看不见了,即使他们的目力不寻常,也不过只能依稀看出一条灰色的线。 石苦把船员们画的那张图,仔细的端详,确定了自己的方向之后,就放开了舵,喘了阵子气。 他扭过头,见丁罗曼不但不晕船,反而神光满面,精神比陆地上更好,心中颇为奇怪,哼唧了一声,叫道:“哎哟,丁罗曼,你过来!” 丁罗曼自从上船以后,心情便与先前判若两人,他现在变得世故和老练多了,不然,他准会脱光衣服,潜入大海了。 听见石苦叫他,含笑走了过去,石苦靠在船板上,脸色煞白,口中吁吁的喘着气。 丁罗曼心中好笑,在他对面坐下,说道:“作什么?我看你好象不太舒服!” 石苦翻了一下眼睛,眼眶中已含满了泪水哼的一声道:“你年纪轻轻,自然比我吃得住,还有什么好笑的?” 丁罗曼心中想道:“现在到了海上,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丁罗曼想到这里,见石苦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八字眉紧皱在一起,泪水汪汪,一副可怜相,真是可笑又可气。 丁罗曼心中暗想:“你既然爱哭,我就让你哭个够!” 他想到这里,立刻说道:“你自己身体吃不消,怪谁得来。” 听了丁罗曼的话,石苦变得更悲哀了,他眼皮一搭,已经滚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说道:“我是落伍了,想我年轻的时候,也闯荡过大海,曾几何时,便老朽了?” 石苦自感身世,越说越伤心,眼泪也流个不住。 丁罗曼被他哭得烦恼异常,这时他又是眼泪汪汪,心中的怒气就不用提了,用力拍着船板,叫道:“又哭!又哭!” 石苦这时变得惊奇起来,一面流泪,一面想到:“这小子的态度怎么变了?” 石苦越想越气,张大了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边哭边叫:“你竟敢欺侮我?” 丁罗曼冷不防,被他这声怪叫吓了一跳,眼中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大怒,站了起来,跳着脚道:“还哭!还哭!再哭我就把你丢下海去,让你的眼泪和海水浑在一起了……” 这一来石苦果然不哭了,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丁罗曼好几眼,说道:“哟,你可越来越厉害啦……” 话未说完,丁罗曼又叫道:“厉害怎么样?现在告诉我实话,你为什么到‘沙垒田’取人头?人头有什么用?” 丁罗曼突然厉害起来,倒是大出石苦意料之外,他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用手扶着船板,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老人有一身惊天的功夫,可是天性就是怕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丁罗曼目光炯炯,双手插着腰,一任船身如何动摇,他却是很稳地站在船板上,一点也不见摇动。 这就是最令石苦注意的一点,忖道:“看这小子,身形比我还稳,莫非他从小在船上长大的吗?” 石苦想到这里,心中立刻起了戒心,暗忖:“看样子我要先发制人,不然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 石苦想到这里,慢吞吞的说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又当如何?” 丁罗曼跨上一步,指着他道:“不要这么狂,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请你喝海水,这一点我相信还能办得到!” 听了丁罗曼的话,石苦的脸气白了一半,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大胆……江湖上都无人敢顶撞我石苦,今天居然受你如此侮辱……” 丁罗曼又打断他的话,说道:“这是是海,又不是江湖,你要清楚了。” 石苦急得流下了眼泪,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不知道什么壮了你的胆,不过你冒犯了我,可是太不明智啦!现在我把实话告诉你!” 丁罗曼闻言有些意外,忖道:“他这么简单就告诉我?” 丁罗曼思忖之际,石苦已说道:“在我刚发现你的时候就想把你处死,可是后来我一想,我们三老行走江湖,任何厉害的人物,都无法打探出我们的虚实,那天也算是出了鬼,正好遇见我们大吵大闹以后,分散了注意力,竟被你把如此重要的事听了去,所以我认为是天意,便收了杀你之心!” 丁罗曼听到这里,心中气愤,忖道:“好家伙,原来他想杀我!” 石苦又接着说道:“可是看样子你也是江湖中重要的人,如果被你张扬出去,一定会给我们惹很多麻烦,所以我下定主意,把你带到沙垒田岛去。我的意思是,把你留在岛上,等我们把事情结束之后,再接你回来。那沙垒田岛,周围百里不见陆地,更无渔船来往,所以你留在那里,不怕你走漏消息,那岛我四十年前走过一次,虽然荒僻,但亦有水果及鱼类可食,会武功的人,当不会饿死。到现在我实话已告诉你,你如果聪明的话,不要惹我生气,就可以保全性命,在岛上住一年我不但不伤你,并且还要传你一手绝技,一年之后,就专程驾舟来接你。如果你继续用这种态度来对我,我也难得慈悲,只有把你杀死,抛入海中!” 石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或许你看我貌不惊人,又爱哭成性,所以低估了我的功夫,现在我露一手给你看看!” 他说着,十余丈外的海面上,正有一群飞鱼,追波逐浪,玩得非常痛快。 石苦伸出了干瘦的手掌,五个指头微微抖动,那一群飞鱼,为数十余条之多,相隔几丈之远,竟被他控制住了,在半空挣扎着,痛苦异常。 丁罗曼有些心惊,就这一手功夫,他就自愧不如。 他可以一掌把它们击死,可是要运用指力控制它们使之在空中,非要有绝佳的内功不可。 石苦的手抖动了一阵,五指大张,凌空向上一指,那群飞鱼,好似受到一股冲击的外力,被击上天空,七零八落的落回到海中。 石苦收回手,用着他一惯缓缓的语气说道:“看见没有,我只是不愿杀生而已,不然它们早就死了……” 大概他提到了死字,又引起他的悲伤,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 丁罗曼虽然钦佩他的功力,也知道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天性刚强,海洋能给他无比的鼓励和振奋。所以他仍不在乎。 石苦心里很得意,表面上悲哀如恒,说道:“你如果聪明,不可触怒我,好好的随我到海岛,我会妥善的安置你,一年以后来接你。否则,如果你敢同我动手,那可是一条寻死路,你认为如何?” 丁罗曼脱口答道:“我认为不如何,我一点也不怕你!” 丁罗曼这句话,把石苦苍白的脸,气得生出一层血红,他双手按着胸口,不可支持的颤抖着。 良久,他才说道:“你找死?” 丁罗曼心中很生气,说道:“你才找死!” 石苦闻言面色大变,他凄苦的脸上,露出一种杀气,使得他的脸,变得更为恐怖。 同时也流下了大颗的眼泪,哭叫道:“你如此逼我,我可顾不了许多,只好大开杀戒了!哇……” 他说着大声的哭了起来,哭声惊人,但并不耽误他的行动,只见他身躯渐渐往下缩。 丁罗曼知道他的功夫,双目炯炯望着他,蓄掌相对,并且看清地势,准备一击使他落海。石苦往下缩了一下,身躯猛往上一伸,飞起到半空,声势甚为惊人。随着他飞起的样子,竟有一串串泪珠半空落下,可见得他是如何伤心。他这一纵,纵得极高,有三丈左右,丁罗曼估计他落下的地位,应当在船舷边缘。 丁罗曼知道他是成心卖弄,当时灵机一动,飞快的扶着船舵,向外猛的一拨,船身已躲开了两三丈。 可笑石苦飞时,仰面望天,正想用一种什么样的功夫,来震惊丁罗曼。丁罗曼一连把船摇出去五六丈,他还不知道,等到身子落下一半时,这才低头打量。 他这一低头可不要紧,只见碧波如玉,白浪滔滔,吓得魂飞魄散。 大凡有这么高功夫的人,是不会如此的,但石苦是天生的旱鸭子,见水就晕,所以惊慌失措。 但他到底是个非同凡响的人,在身子离海面一丈时,两袖猛张,把身子定在半空。 他就利用这机会,心中打定了主意,他的身子就如同一个滚动的风车一般,凌空旋转起来,每一转动,就滚出两丈。 石苦落下之后,脸色变得煞白,才一落脚,便以袖掩面,大放悲声,他胸中怒气难消,所以哭了几声,便停了下来。 丁罗曼见他这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石苦气得说不出话来,可他却不能把气愤放在面孔上,因为他的招牌是哭。 他沉默了一下,缓缓向丁罗曼走来,这一次可不敢跳了。 丁罗曼见他流着泪,向自己逼进,连忙蓄掌以待。 石苦走到一丈左右时,忽叫:“注意,我要出掌了!” 丁罗曼改掌护身,闻言接口道:“好的,你出掌吧!” 石苦见他昂然不惧,心中一动,忖道:“这孩子目露神光,莫非有什么特殊功夫不成?果真如此,我倒不忍伤害他了!” 想到这里,他先前欲置其死地的决心,已不复存在,单掌递出,化击为点,口中并高声道:“注意!现在我点你的眉心穴!” 随着这句话,只见他二指一动,凌空传出了“波”!的一声轻响。 第十二章 红颜知己 石苦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暗自警惕着:“妈的!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可别流眼泪……”因为他梦想海水又不习惯海水,现在一片汪洋大海就在他面前,他那里还有哭的工夫? 丁罗曼稳站在船舷上,静等着石苦下一个动作,经过了三十四招之后,他发现了石苦的功夫果然还在自己之上。 但是他并不畏惧,因为二十余年的海洋生活,养成他刚强、坚韧和好强的天性,将生死置之度外。 其实,凭石苦这般惊天动地的功夫,他大可不必怀疑落下海去,但是他心里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恐怖,使他的行动受了很大的影响。 他把位置打量了一下,决定在三招之内,把丁罗曼擒到手中。 于是他先隔空一掌打去,这一掌,他可用了真力,丁罗曼只觉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至,通得自己的身子要向大海落去。 在这种情形下,他不得不转宫换位,向右移出。就在他身形尚未蛄稳时,突觉得眼前一黑,石苦的身子,已逼到了近前。 丁罗曼料不到他如此神速的身法,不禁大吃一惊,还来不及还手时,忽觉双臂一麻,已被石苦牢牢地抓住。 丁罗曼惊怒之下,想用双掌去抓石苦的双目,可是已失去了这份能力,只觉双臂酸麻,不能用力。丁罗曼这才知道石苦的厉害,可他还很镇静,停止了一切动作,按照海先生所传“护穴蕴劲”的武功,把一股强大的劲力,暗蕴在四肢,并且以真气护住两肋的穴道。 石苦见丁罗曼已就范,眼泪也自然地止住,把丁罗曼架着,走到了船的中央,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丁罗曼比他高上一头,这时被他的长臂举着,一直不把丁罗曼放下,就这么凌空举着。 丁罗曼内力已蕴好了,专等石苦说话分神时,便要施展。 可叹石苦一代奇人,自恃太甚,以为自己的指力,已深入了丁罗曼的内体,所以放松了不少。他用着低而尖细的声音说道:“小朋友,我本想好好的送你到岛上,你老是惹我哭,所以我只好现在就整治你了。少时我点了你的穴道,你便不能言语,趁你现在还能说话,把你的师父告诉我,或许与我有交情,那么你就可以少受那罪……” 他说着,突然惊呼一声,原来突然之间,丁罗曼身形暴涨,力大如神,虽然石苦赶紧的加上几成的劲力,但丁罗曼仍然挣脱了,并且还在他的胸口击了一掌。 这可是石苦近三十年来从来没有的奇耻大辱,他在丁罗曼挣脱之后,便交扭着双手,跺着船板,发出了尖锐的哭声。 丁罗曼这时已逃出两丈之外,并且还趁他疏神之际,又击了石苦一掌。 这一掌虽然没用多大的劲力,可是一般武功差的人,被这么结结实实的打着,也难免吐血而亡。丁罗曼的掌,打在石苦身上时,就如同打在一块破棉絮上,发出了“噗”的一声。 再看石苦,好象没有挨过打一样,只顾跳着脚,哇哇大哭不已,其状比先前更为古怪,这一次,他是真正的悲伤极了。 丁罗曼望着这个怪人,真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望着他,心中骂道:“他妈的,这么高的功夫,偏偏爱哭!” 石苦的哭声,在猛烈的海风中也没有吹散他的声音。 他继续的哭下去,嗓子却是永远那么嘹亮,震得人耳鼓发胀。 丁罗曼耐心的等待了一阵,见石苦还不停止,被他哭出了肝火,大叫道:“一掌没有打死你就算便宜了,还哭什么!” 石苦的哭声,被丁罗曼这声大叫,嗄然而止,他抬起了头,望了望丁罗曼,说道:“妈的,你真厉害,忘记你是老几了!我今天如果不把你打服,我以后永不流泪!” 看他的样子,似乎不象是打架,而象是来拥抱似的,在以往,江湖上就有很多人上了他的大当。 丁罗曼知道石苦的手段,掌力武功都比自己高得多,所以加倍的注意,必要时他便落海。 石苦一面走过来,丁罗曼一边解衣服,石苦走近时,丁罗曼已把上衣完全解开了。 这一来可把石苦弄迷糊了,他停了步子,怔怔的问道:怎么了?” 他这句话突然问出,把丁罗曼也弄傻了,反问道:“什么怎么了?” 石苦用手指着丁罗曼裸露的前胸,问道:“你脱衣服干啥?” 丁罗曼这才醒悟了过来,暗忖:“我真傻!如果被他看出我的企图,拦住了我的去路,岂不糟了?” 丁罗曼想到这里,连忙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热……” 丁罗曼赶上一步,接着说道:“好的!我再问你,如果你今天败在我的手中呢?” 石苦料不到丁罗曼会问出这句话来,他气得又要流泪,强忍着道:“任凭你的功夫也能?” 丁罗曼心中暗喜,说道:“好!我想你这么大的年纪,总不会说了不算。” 石苦从来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污辱,但石苦疏忽了点,现在是在海洋中,他自已不但不识水性,并且没有经验,更不知道对方是一条人鱼,否则他在陆地上时,便把丁罗曼治服了。 石苦说完了话,摆动着矮小的身子,晃晃悠悠的迎面走来。 丁罗曼怕他先手主动,就抢先发掌,身躯一晃,已经到了石苦眼前,并二指疾伸“双剪梅”,一股凌厉的劲风,向石苦双目挖到。 石苦身躯一晃,避让过去,说道:“好狠!想挖我眼!” 丁罗曼第二招又追上,左掌猛击石苦侧脸,接着他的话说道:“不错,叫你无法再哭!” 石苦见丁罗曼说话如此难听,不禁动了怒,决心要制服他,先把丁罗曼搞得筋疲力尽时;也尽情地侮辱他,直到他求饶为止。 石苦打着这个算盘,他并不还手,这时只觉劲风凌厉,直贯耳门。 石苦虽属武林前辈,亦暗暗惊奇,忖道:“这家伙怎会有这么高的功夫?” 一念之际,他早已低头闪过,绕向丁罗曼的背后,正想拔他……一根头发,或是拍他后脑时,不料丁罗曼又闪电地转过身来。 二人又成了相持之势,石苦可没料到,丁罗曼的身法,如此神速。 刚怔了一下,丁罗曼的右掌又拍了过来。 这一掌掌心半吐,直抵石苦前胸,丁罗曼用了真力,使他的骨节,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石苦暗暗点头,容丁罗曼右掌递到,他仍然不躲闪。 丁罗曼的掌力已经沾身,忽觉手上一软,如同打在块棉花上,心中一惊,石苦又象一条蛇似的,又滑了出去。 这老少两个在大海之中打得龙腾虎跃,那只船虽不是扁叶小舟,仍然被荡得团团转。 两个时辰过去了,海面上的风浪已经平静了些。 灰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影,阵阵清凉的风,吹得海面上点点层层,十余只海鸥在低处飞翔着,显得一片宁静与恬美。 丁罗曼与石苦,仍在飞腾闪跃的搏斗着。 这两个时辰内,石苦一直没有还手。 这一点使丁罗曼感到惊奇,但使石苦感到惊奇的是,丁罗曼经过了两个更次的扑打翻腾,不但不见缓慢,反而越来越快。 又是十招过去,丁罗曼虽然身上见汗,可是身手更灵利,足见他正入佳境,不可等闲视之。 石苦耐不住性子了,在他躲过了丁罗曼一招之后,尖叫道:“我要收拾你了!” 一语甫毕,他瘦小的身子,已平空拔起来,全身衣裤在海风中发出了巨响。 凭上次的经验,这一次石苦可不敢拔得太高,怕的是丁罗曼又把船摇开去。 丁罗曼这时已经猜出了石苦的用意,心中越发注意,准备在恰当的时候,诱他落入海中。 可石苦精得很,自从上次吃了亏后,他绝不肯再纵过丈高,动手的范围,也在船心七尺左右,牵制着丁罗曼。 丁罗曼抖擞精神应付着,暂时不会被他击败,但时间一长就危险了。 石苦的身势快如颗风,瘦小的身子,如同一个影子般,围着丁罗曼团团打转。 丁罗曼尽全力闪躲,但后腰,屁股,脸庞……等处,仍不时被石苦戏谑的打上一掌。 丁罗曼怒火千丈,恨不得一掌把他抓死,那里抓得到石苦飘风般的身形。 现在是石苦泄恨的时候,他不住的戏弄着丁罗曼,每次都是轻轻地打上一掌。 渐渐的丁罗曼的活动范围,被他逼迫得越来越小,退向了渔船的一角。 丁罗曼只觉四面八方,全是石苦的影子,至于他那两只枯掌,更是前后左右都有,如同一张网似的。 丁罗曼并不慌张,用正常的速度,护着自已全身的穴道,至于其他的部位,一般掌力不可伤害。 丁罗曼发现石苦打得很高兴,身形一阵阵的逼进,自己渐渐退往船尾,心中暗喜,忖道:“少时落水之后,就够得你受了。” 丁罗曼转念头之际,身子已靠在了船尾上,石苦这才发现,打来打去,又打回到了船舷,那浮动着的海水,展现在他的眼前,使他感到紧张。他不觉的减慢了些速度,但他并不紧张,因为他并不知道丁罗曼真有一身的水性,只以为他比自己能耐风浪罢了。 丁罗曼突然停下了手,说道:“不要打了!” 石苦也停下了手,得意的问道:“如果你现在认罪服输的话,我就不伤害你!” 他枯瘦的两只手掌,平空的举着,使丁罗曼无路可走除了背后的大海外。 丁罗曼淡淡一笑,说道:“现在还没有打完,我们还有水战!” 石苦面色一变,说道:“你说什么?水战……” 说到这里,石苦突然想明白了,他不禁面色一变,尖叫了一声,双臂猛的伸了出去,向丁罗曼抓来。 可是他已经晚了一步,丁罗曼一个倒翻,健壮的身子,已落入海中。 石苦愕然的伏着船舷,向下打量,白浪滔滔,已经不见丁罗曼。 石苦心中又急又惊,他才知道丁罗曼有着一身出奇的水性,眼触到这片汪洋大海,又使他怀疑:“莫非他能在大海中翻腾?他又不是鱼?” 事实上丁罗曼无疑是一条鱼,甚至比鱼还知水性,这些都是石苦做梦也想不到的。 丁罗曼已沉下了很深,他倒并不急于摆布石苦,先尽情的游玩一番。 石苦在船板上可忙坏了,一会儿又跑到后仓,不住的在海面上巡视,注意着丁罗曼的出现。 他忙了一阵,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忖道:“我还是赶快摇船走吧。”他紧抓着船桨,把那无比的神力,阵阵的使了出来,小船很快地向左前方驶去。 石苦或许由于太慌忙的缘故,所以他也顾不得再流泪了。 他把小船猛摇了一阵,已驶出了百十丈远,海面上仍看不见丁罗曼的形迹。 石苦才渐渐放了心,忖道:“这小子自恃有些水性,便如此冒险,现在恐怕已淹死了……” 想到了死,他悲伤的情绪油然而生,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他那里知道,丁罗曼在海中,正与一群鱼虾玩得兴高彩烈,只须一刻工夫,就可以追上他。 石苦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并且为丁罗曼感到悲哀,忖道:“这孩子,我本无意杀他,谁知他却自寻死路,这那能怨得我来?” 想着,他流下了眼泪,用衣袖揩拭着。 突然,他觉得船身猛烈的震动一下,吓得他跳了起来。 他飞快地爬到了船舷,向四下望去,忖道:“莫非触礁了?……不可能,海水那么深,那么是来了巨鱼……” 他起初很惊慌,因为触了礁,就等于是死路一条,但如果是其他鱼类的话,他就不害怕了。 鱼类不会一直在海底捣乱,只要它们一出水面,石苦一掌就可以把它们解决了。 把小船带开,摆脱掉那鱼的纠缠,然后用重手法将之击毙。 他抓着船舵,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在大海中团团打转。 船身摇摆得如此厉害,他感到好玩了。 经过了一阵猛摇之后,把附近的海面都掀起了旋涡,总算船身平静来。 这里船身一静,他又立时赶到船舷边,注意是否有什么大鲨鱼之类的,被他抛在了船后,好以掌力击毙。奇怪的很,海面上除了被他搅起的泡沫外,什么也看不见,石苦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大概被我惊跑了,也许游水底深处去,这样就好了!” 这时他半个身子,都伸在船舷之外,正在出神地观察时,猛得船身向前一冲,他无防之下,只觉整个身子向前冲去,双脚一滑,差一点没掉到海中去,连忙紧紧的抓住船舷。 这一来可把石苦吓坏了,他又飞快地回到船舵旁边,抓着它狠命的摇。 这时他头上已经见了汗,一面用力的摇,一面恐怖地叫道:“它还在下面!它还在下面!……” 又经过一段艰苦挣扎,小船再度平静下来,石苦已满身是汗,口中不住的喘息着。 他可不敢再到船舷去看,怕再冲一下子,老命就要完蛋。只是紧守在船舵旁,提心吊胆的,庆幸那条鱼已经被他惊走了。 就在他焦急和恐惧之时,目光所触,使他兴奋起来。 原来远远的,已经看见了“沙垒田”,这无疑是一帖救命良药,使他立时振奋起来。 石苦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站了起来,高举双臂,口中喃喃说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啊哟!” 石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使得他“啊哟!”的叫了出来。 原来那奇怪的声音,正是石苦最怕听到的,那是“咕!咕!咕!……”的声音,无疑是船底什么地方漏了,在向里面灌海水。 石苦虽然不敢看,可也不得不去找,果然,在船底发现一个拳头大的洞,青蓝色的海水,正嘟嘟的冒进来。 石苦惊慌之下,无物可抓,只好伸出右掌,以无比的掌力,压在洞口上。 他的神力也确实惊人,那洞口虽有拳头般大,可是被他的掌力逼着,一滴也冒不进来。 石苦可是吓坏了,他左掌逼着海水,右掌拼命的摇船,希望能支持到“沙垒田”岛。 不大一会儿,那恐怖的声音,又从另外一个地方传了过来,石苦面色惨白,连忙再去堵另一个洞穴。 这样支持了一阵,小船只靠风力送行,所幸行进的方向,并没有改变。 少时,石苦似乎听见了有一阵轻微的挖木声,自船底传下来。 石苦吓出了一身冷汗,忖道:“妈的!这是什么鱼啊!怎么就是甩不开它?” 他紧张的注视着船上每一处,没有再发现有漏水的地方。 又隔了一会,他发觉那声音又出现了,不但声音出现了,就是挖木头的力量,也传到了他身上。 他觉得屁股坐着的地方,有东西在往上挖,这一来可苦了。 石苦忖道:“这条鱼要是把船板咬开,刺到了我的屁股,那可怎么办?” 这时他深深悔恨,把丁罗曼逼得落海而死,否则有他在此,还不至如此狼狈。 渐渐的,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那挖木的声,似乎非常有规律,石苦不禁恍然大悟,叫道:“完了,我石苦今天栽在你手中了!” 这时他才想到,在海底捉弄他的,并不是什么尖嘴大鱼,而是丁罗曼。 他立刻流下了眼泪,大叫道:“喂!小子,小祖宗!你上来好不好?咱们有话好商量么……” 可是那声音仍不停,石苦暴怒起来,骂道:“你要是使我落水,我也不见得会死,只要有一点借力之物,我就可以先毙了你。” 他不发怒还好,一发怒,那挖船的声音变急了。 渐渐的,他发觉在自己屁股所坐的地方,周围二尺有着一圈小孔,形成一个圆形,海水嘟嘟的冒了进来。 石苦不禁惊得叫了起来,因为只要这一块船板被他打通的话,他立时便会沉入海中。 石苦还来不及撤身时,猛感屁股一震,似乎有人隔船板打了一掌,他坐着的那块船板,应声而起,整个的活动了海水如潮涌进,石苦已经吓慌了,身子已由圆孔中向海中落了去。 石苦大惊,两手拼命一抓,趴在了船板上,大量的海水,已经灌了进来,石苦惊慌之下,一连喝了好几口海水。 石苦出生以来,从未遇见过险境,连忙用内功将水逼了出来,保持镇定,欲求解脱之计。 就在他怒火攻心,失魂落魄之际,沉浸海水中的屁股,猛觉被人拉了一下,几乎把裤子都抓了下来。 石苦气得“哇”的一声,双足贯足力气,拼命的向下踢去,丁罗曼早已防着了,石苦踢了个空。一代奇人,一时大意,吃了大亏。 他的下半部可是遭了殃,不时地受到袭击,不一会的工夫,连裤子带袍子,整个的都被撕扯掉了。 石苦大惊之下,双手用力按船板,身子向一条箭似的射了出来,落在了船头。 石苦低头一看,不禁羞愧欲死,原来他的长衫,已齐腰被丁罗曼扯断,裤子更是不知去向。 这时他的下半身,自腰以下全部赤裸,可是腰部以上,还穿着那件长衫,这时形同一件小褂。至此,他的威武和尊严已荡然无存了。 石苦光着屁股,站在船头上,急得双手直搓屁股,眼看全船到处均在进水,不久这船便要沉了。 这时丁罗曼出现了,他象一只大虾一样,由那船底的圆形孔中跃了出来。 他也是全身赤裸着,身上只背着一个长方形的鱼皮口袋,里面放的是龙饰及其它重要的东西。他双手插腰,笑嘻嘻地对石苦说:“怎么样?认输了吧?”石苦慌忙的扯下了身上的衣服,掩护着裸体,脸上的表情就不用提有多复杂和难看了。 丁罗曼看见他的窘相,不禁指着他哈哈大笑,说道这副丑样子,还遮什么羞?” 石苦也顾不得遮掩,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吼叫,象是狂了一般,飞快地向丁罗曼扑来。 可是当他将要扑到时,丁罗曼轻轻一跃,又落入海中。 气得石苦光脚鸭子在船板上直跺,口中大哭大叫,嚷道:“完了!完了!我一世英名完了!哇-—”这是他真正伤心的哭,声音惊人,把附近的海鸟都吓飞了。 丁罗曼又从船头跃了上来,活似一条人鱼。 第十三章 金蚨主 白芷仙急忙追去,口中叫道:“前辈!你不可走!”可是道长身如疾电,已经出去了十余丈,他好似逃避什么罪恶--般,疯狂地向前逃。 丁罗曼大为惊奇,也猛追不已,白芷仙大声叫道:“前辈!水有源,树有本,你不可面对他飘泊一生,不知出处!” 可是道人仍然狂奔不止,白芷仙知道自已轻功不如丁罗曼,便叫道:“海儿!快追他!他是你爹!” 丁罗曼大惊,叫道:“你说什么?他是我爹爹?” 白芷仙连声催促道:“别问了!快追!” 丁罗曼这一霎那,真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体内热血沸腾,茫然的狂追着。 白芷仙那句话好似有一种莫大的力量,使得丁罗曼如脱弦之箭,飞似的猛追过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把白芷仙抛下了数十丈,白芷仙暗暗吃惊,忖道:“他的轻功竟这么高!” 丁罗曼追不上道人,可道人也抛他不下,两人相隔只有七八丈左右。 丁罗曼一声不响,发狂似的追着,心中却在思索白芷仙的话,忖道:“他怎么会是我爹呢?我哪里有爹?” 他思忖之际,前面的道人,突然停了下来,丁罗曼几乎扑到他身上,急忙站稳。 道人含笑自若,问道:“孩子!你好俊的功夫,现在告诉我,你猛追我出家人做甚?” 丁罗曼被道人如此一问,自己也说不出来,只好怔怔的望着他,半晌才说:“她说你是……你是我的……” “爹爹”这两字,对于丁罗曼太陌生了,所以他始终未能说出来。 敬一道人淡淡一笑,说道:“我是你什么?” 丁罗曼咬了咬嘴唇,毅然道:“你是我爹爹,是不是?” 丁罗曼说过之后,双目如炬,死盯在道人身上,道人沉默了,他涌上了一种莫名的痛苦,良久道:“你是叫丁罗曼?” 丁罗曼点点头道:“是的!”道人突然走到了丁罗曼身前,抓起他的手,细细察看。 丁罗曼奇怪地问:“你看什么?” 道人面色铁青,问道:“你可有链牌?” 丁罗曼连忙从身上取出,道人一把抢了过来,注视良久,最后也坚持不住,一把将丁罗曼拥在怀中,流泪道:“孩子!孩子!……你真是……” 这个道人,过于激动,他全身不住的颤抖着,一粒粒的泪水,滴在丁罗曼的颈上。 丁罗曼如同傻子一般,本能的反抱着他,一动不动,心中的滋味更是无法形容。 虽然他有时也想到自己的父母,可觉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事。 这时白芷仙也跑到了,她看着这一对父子,相拥而泣的情形,心中也很难过,几乎跟着落下泪来。 敬一把丁罗曼放开,但仍然拉着他的手,黯然道:“真想不到,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你今年多大了?” 丁罗曼思索了一下,木然的说道:“二十一了。” 敬一道人的情绪显得非常激动,他呀了一声道:“呀—你都二十一岁了!” 丁罗曼这时才回过味来,他愤怒的说道:“你为什么离开我?” 敬一道人凄然落泪,他把丁罗曼的手拉得更紧了。低声说:“孩子,世上有很多的事,是你所不能了解的,当初或许是我们太自私,也太脆弱了,把你留在“沙垒田’岛,本来就有永不相见之意。想不到你现在长得这么英俊,并且学得了一身出奇的功夫,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当初我们确实错了,你是这么可爱,我们怎忍心把你丢下?唉!该死……” 敬一道人热泪涌流,悔恨不已,丁罗曼也是满心悲哀。 道人面对这个长大的儿子,想到当初被自己狠心抛弃,自感惭愧。不料丁罗曼突然问:“我娘呢?她在那儿?” 丁罗曼问这句话时,两眼睁得大大的,似要冒出火来。 道人放开了丁罗曼的手,悲伤的说:“孩子,你放心,你娘她……她还在。” 道人说这话时,神情非常忧伤,白芷仙在一旁插口说:“罗伯伯,你说她娘还在,这是什么意思?” 道人望了白芷仙一眼,苦笑道:“姑娘你真聪明。罗曼他娘,身患绝症,已有五年之久,仗着她本身的功力和我到处寻访灵药,总算能够支持着,不过……”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但是丁罗曼和白芷仙,已经非常了解,她的病已到了危险的边缘了。 丁罗曼不自主地拉住了道人的手,叫道:“她在那儿?!她得了什么病?!” 道人见丁罗曼如此模样,心中感到一丝甜蜜,强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她现在没事,这么多年来,我们只是每年见一次面,约在此地,大概一两天内,她就会来的。” 丁罗曼这才放心,他一向以为自己是个孤苦的孩子,想不到他的亲生父母,都在世上,并且不久就可见面,心中的喜悦,实在无法形容。 道人打量着白芷仙,因为从白芷仙对丁罗曼亲密关怀的态度来看,必然有着很深的友情。 他把愁事放开,爽朗的笑了起来,说道:“孩子,今天我们能够相逢,也是天意,我有很多话要问你,寻个地方去谈吧!” 于是,三人回到了酒店中,开宴畅谈。 丁罗曼把他自遇海先生以后,整个的经过,告诉了道人,道人听罢叹说:“孩子,你真是因祸得福,想不到你竟蒙海先生垂青,苦心教授,难怪你有这一身卓越的功夫了!” 道人说到这里,又望了白芷仙一眼说:“罗曼,白姑娘与你是……”道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白芷仙羞怯的低下了头,心中很感诧异,忖道:“莫非他们已是夫妇了?” 道人正思之际,罗曼说道:“她不久就要与我完婚。” 白芷仙满脸通红,拦阻已不及,狠狠瞪了罗曼一眼敬一大笑道:“我说呢!你二人真是天生一对,再好不过了。” 罗曼不住地傻笑,使得白芷仙很窘迫。 笑过之后,敬一突然问罗曼:“孩子,你可知为父叫什么名字?” 罗曼一怔,摇了摇头。 敬一道人叹了一口气,感慨颇深的说:“为父名叫罗池亭,在江湖上人称‘金蚨主’因为无论何时我出现时,先有金蚨传信在先。” 丁罗曼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师父也教过我这种功夫!” 罗池亭点了点头,接着道:“你母叫宋曼,江湖上人称链……” 罗曼又打断说:“我为什么姓丁?” 这句话问到了敬一道人的痛处,使他回忆了那痛苦的往事。 罗曼见父亲脸色突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又催问了一句。 罗池亭这才平静了一些说:“当然,你是应该姓罗的,可……以后见了你母亲,她会告诉你。”罗曼虽很纳闷,也只好闷在心中,问:“我什么时候可见着娘?” 敬一笑着说:“快了,就一两天之内。” 等三人吃完饭后,已是午后多时了,罗池亭突然对白芷仙说:“白姑娘,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与曼儿出去走走,我们还有些话说。” 芷仙笑道:“罗伯伯请便,侄女身上有病,也正要休息呢。” 敬一这才对丁罗曼说:“曼儿,跟我出去一趟。” 罗曼答应着,一同与父亲出得店来。 罗池亭好象小孩子一般拉着丁罗曼的手,边行边说:孩子,你可曾想过我?” 罗曼茫然地望着爹爹说:“我想过您,可我不知道是您。” 敬一大笑起来,但脸上又涌上了哀伤,说道:“这些年来,我虽然出家为道,可也不能解脱自己的痛苦,我们是父子,父子间的天性无论如何是不会泯灭的。我曾经好几次,想到‘沙垒田’岛去寻你,可是……当初离岛之时,与你母曾有重誓,除非你仍然健在,并且在岛上扬威,否则不能再回岛……现在你果然健在,并且不久便可在武林扬威,你娘要是知道,不知有多高兴呢!” 诚如他所说,父子间的天性,是永远不会泯灭的,所以丁罗曼与他不过半日相处,但是“亲情”已经建立了。 罗曼天真的问道:“爹,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敬一笑道:“现在去找你娘!” 丁罗曼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说道:“你不是说她还没有来么?” 罗池亭一笑,说:“她已经来了……芷仙虽与你已有婚约,可还未完婚,你娘的脾气很怪,怕她不肯见芷仙,所以才没叫芷仙来。” 罗曼这才明白,问:“娘害的是什么病?你找到药没有?” 提到了宋曼的病,敬一脸上涌出一堆忧虑,他叹了口气说:“这五六年来,我风尘仆仆足迹跑遍天下,寻了各种丹药,只是不能医好,实在令人忧心!现在从你身上,知道海先生的下落,有他在,我想总好一些,他一定会指点我们的。” 丁罗曼问:“爹,你与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敬一回忆说:“我初识海先生的时候,比你还要年青。那时正在江湖上闯字号,与你娘在一起。有一次在钱塘江,我和你娘被群贼围困,苦战了一夜,情形非常危险,海先生突然出面,击退群贼,由此而识。不过,这位老人性子怪得很,以门户不同,坚持不准我们行弟子礼,而以兄弟相称,以后在江湖上,曾得他老人家不少照顾,在你娘生你以后,这二十一年来,一直没有得到他的下落,想不到竟收了你做徒弟,如此看来,海先生与我家,确实有缘分呢!” 二人边走边谈,罗曼见所走之路,正是通往山上,上次自己与杜石川举鼎而入的大庙。 丁罗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全身不禁颤了一下,说:“爹,娘可是住在那个庙里吗?”罗池亭点了点头说:“是的”。 这时他发现丁罗曼情绪有些不对,停了下来问:“曼儿,你怎么啦?”丁罗曼嚅嚅半晌,才说道:“我……我来过这里。” 他脑中浮现了慕云道姑的影子,心情激动无比。 罗池亭笑道:“啊!这座庙在五龙山一带很是著名,听说不久前,大内高手在此招聘武士,后来又闹出了公主失踪的事情来。” 罗池亭轻松的谈论着,可是丁罗曼紧张了,他急着问:“娘可是时常在这里?” 罗池亭摇头道:“她并不住这里,不过每年一次,在此歇脚。” 丁罗曼闻言,忖道:“爹,她可是一个道姑?” 罗池亭闻言大笑道:“哈哈!孩子,我们二人有一个出家就够了,她还是俗家人。” 丁罗曼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低头不语,罗池亭异常奇怪,问道:“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丁罗曼停下了步子,便把慕云道姑之事,详细诉说了一遍。 罗池亭静静地昕着,脸上的神色不住的变化,最后沉吟着说:“怪了,她怎么会到‘沙垒田’岛去?难道宋曼告诉了她?” 丁罗曼在旁问道:“爹,你认不认识慕云道姑?” 罗池亭点头道:“江湖上并无慕云道姑其人,这道姑是你娘的挚友,名叫雷傲霜,法名静十,这些年来,一直侍奉着你娘,如同亲姐妹一样,但关于你的事,你娘绝不会告诉她,但她为何到‘沙垒田’岛去?这事颇费思索,我们马上就会弄清楚,走吧!” 他们继续向上爬去,丁罗曼忿忿的说道:“我将来一定要把她打败。” 罗池亭哈哈笑道:“孩子,这道姑一身功夫可非同小可,她身世很苦,三岁便遇异人,到现在已有四十余年的纯功夫,你一时只怕追她不上。” 丁罗曼仍然不服气,说道:“那次动手,我没有用全力!” 罗池亭摸着他的头,笑道:“你能有这份雄心很好,海先生的那套旗法传过你没有?” 罗曼说:“传了,不过我还没有与人动过手!” 他说着便要取旗子,罗池亭阻止了他,说:“不必拿了,海先生这套‘云龙十八旗’是江湖中最神妙的一套兵刃功夫,下次与静十动手时,你用这把旗子,就不会落败了。” 丁罗曼记在心中,点头说:“好!下次我就用它!” 这时,二人已经来到庙门口,罗池亭在门环上扣了一下,不一会儿,一个小和尚开了门,见是罗池亭,立时打着问讯道:“原来是敬一道长,请进!请进!” 罗池亭含笑入内,问:“宋施主来了没有?” 小和尚连连点头说:“来了,昨晚上才到的,道长,这次你来晚了!” 敬一含笑道:“是的,贫道路上有些事,耽误了!” 小和尚很羡募的说:“道长,你这一路又积了不少善功。” 敬一笑道:“不过略尽棉力,谈不到什么善功。” 出家人之间客套了一阵,小和尚突然对丁罗曼道:“啊!我记起来了,你不是上次举鼎入庙的丁施主么?” 丁罗曼含笑着说:“小师父记性真好,不过我不姓丁,我姓罗!” 小和尚一怔说:“我记得你姓丁,与我俗家同姓,怎么会姓罗呢?” 丁罗曼气道:“你记得我姓丁,我就姓丁呀?” 罗池亭笑着对小和尚说:“你记得不错,暂时就叫他丁施主吧。” 丁罗曼愕然道:“爹!你……” 敬一扶着丁罗曼肩膀,笑着说:“曼儿,不必急在一时,我们进去吧。” 说着向内走去,倒把小和尚弄得莫名其妙,摸着光头,自语:“怎么回事?出家人怎么有儿子?” 罗池亭引着罗曼,由甬道向后转去,甬道两旁,是些简单的禅房。等走完这一条甬道,已到了后院,在一排丛树后,有两三间单落的禅房,想是庙内较高的和尚居住的。 敬一领着丁罗曼,径自走入一间禅房,房内布置的非常整洁。进房之后,左右看了一下,罗曼问:“娘在那里?” 敬一脸色很严肃,对丁罗曼说:“不要急,你娘就在隔壁房间,我先去看她,你在这里等一下。” 丁罗曼虽有些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不一会的工夫,隔壁讲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丁罗曼似乎听见罗池亭与人在争执。 只听敬一说:“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你为何还要折磨自己?孩子就在隔壁,他天性极好,你怎能拒而不见?” 丁罗曼闻言心中甚为奇怪,“怪!她好象是不愿见我” 接着,便听一个女人说:“我都快死了,还见他做甚?二十年已熬干了我的心,什么都死了!现在我见了孩子,你叫我对他讲什么?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他?” 她的声音很哑涩,很凄凉,听在耳中,有一种不适的感觉。 沉默了一会儿,敬一又说:“说起来是我的错,可是孩子已经长大了,并且学得一身好武艺,成了人中龙凤。” 那妇人哭着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们可曾尽过做父母的责任?他会不恨我们?” 丁罗曼心中诧异,忖道:“我为什么要恨他们?” 敬一有些急了,说:“这十余年来,我出家为道,万念俱灰,只有孩子和你使我放心不下,日日祷念孩子平安,你的病早日复原,现在孩子已成人,来寻找你我,你竟拒他门外,你……你怎么忍心?” 丁罗曼这时沉不住气了,推开房门,慢慢向那间惮房走去,听那妇人又说:“不是我心狠,实在是……总之,你带他走吧。” 丁罗曼听到这里,心中有一种不可抑止的激动,他猛然的推开了门,叫道:“你为什么不要见我?” 室内的人,立刻一乱,并传出妇人的惊叫。罗曼见靠桌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书生,他面色惨白,身体单薄,可眉清目秀,一双眸子虽然充满病容,仍美丽妩媚。 丁罗曼怔住了,敬一长叹了一声,指着那病书生,对罗曼说:“曼儿,这就是你娘。” 罗曼如同呆痴一般,紧紧盯着宋曼,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本来以为,宋曼会象道姑一样慈祥,并且象父亲一样爱他。 不料他所见到的,是一张美丽而冷峻的脸,她只是极度惊骇的望着丁罗曼,并没有给予他温暖。觉得有些失望,喃喃说:“你……你是我娘?” 宋曼的胸口不住的起伏,显然受到了极度的刺激,敬一在旁边劝道:“曼姑,你与孩儿说几句话吧!”宋曼的两只眼睛,好象剑一般,剌在丁罗曼身上,她的眸子中传出了惊恐和怀疑。 她不停地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这是不可能的!”罗曼赶紧取出链牌“这个链子是你给我的吧?”宋曼变得更加恐怖了,她提高了声音道:“不是!不是我的!” 丁罗曼心中如被扎了一刀,当他面对着母亲时,他希望受到母亲的爱抚,那是他从来没得到过的。他强忍着泪水,向宋曼走去:“娘,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可宋曼却恐怖的叫了起来,说:“不要走近我!……我不认识你,天啊!救命呀!”她疯狂地打开窗户,象一个鬼魂般飞了出去。敬一大惊,道:“曼儿!在此等我。”曼姑他身形一晃,已飞越而出。 丁罗曼黯然泪下,心痛如绞。就在这时,一条淡黄人影,越窗而入,接着一声厉叱:“你好大胆!”只觉掌风扑面而来,已打向面门,事出突然,丁罗曼大吃一惊,忙足跟用劲,倒提身如脱兔,退了出去,“砰”的一声,碰在门上,把一扇门整个碰倒了。 立刻惊动了全庙的和尚,惊慌的跑了过来,口中连连问:“什么事?什么事?”丁罗曼退到房外之后,也顾不上看清是谁,大叫:“出来,我在院中等你!”说完,“呼”的一声,拔起一丈多高由一群和尚头上掠向院中。吓得十几个和尚,一齐惊叫起来。 丁罗曼落定身形,也见一条黄影,由后窗凌空跃来。罗曼定睛一看,不禁怒火冲天,全身都颤抖起来,厉声道:“原来是你,我正要找你!” 原来袭击丁罗曼的,正是慕云道姑。 她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道:“孩子,你还是离开的好!” 自从丁罗曼两次与她交手,便下了必胜她的决心,这可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丁罗曼抑止不住心中怒火,喝道:“这一次我一定要打败你!” 丁罗曼心中早有了主意,耳旁听慕云冷冷说道:“我劝你还是离开的好,把今天的事忘记,这里没有你娘!” 这句话,象刀一般深深刺痛了丁罗曼,他疯狂地大叫:“放你妈的屁!!”他人随声进,双掌如轮,向慕云双耳袭去。 第十四章 父子天性 这时候杜石川的目光抬起来,射在丁罗曼身上,良久才说道:“你的伤,不碍事吧?” 丁罗曼点了点头,说道:“不碍事,顶多再过一天就好。” 杜石川又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真是该死!用这么重的毒箭伤你!……实在我不知是你,否则……唉!反正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的。” 丁罗曼静静的思索他的话,过了一阵才道:“你真的不知道是我?” 杜石川点头道:“黑夜之中,虽有月光,仍然看不清楚。”说到这里,发现了丁罗曼一双俊目,紧紧的盯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低头道:“唉……过去的事不必谈了。 不料丁罗曼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我都相信。”这倒出乎杜石川意料之外,诧异的望着丁罗曼,不知他是何用意? 丁罗曼避开了他的目光,对单青鹤道:“青鹤!你去弄点稀软的食物来,再拿一套衣服来。” 单青鹤答应出去了,杜石川无限感激,握住丁罗曼的手,说道:“海儿,你对我太好了。” 丁罗曼等单青鹤出房之后,才说道:“不要说这些话,现在我问你,你为何要对尚巧燕施以强暴?” 丁罗曼一句话,问得杜石川面红耳赤,他见丁罗曼俊目含威,显然是很愤怒。 杜石川扭过了头,低声道:“因为我爱她!我平生只爱上这个女人。” 杜石川用惭愧的口吻说道:“按说,我爱她,就应该尊重她,可感情有时不受理智的控制,难免做出错误的事来再说,她以前对我很好,可最近变了!”他说到这里,目光停在丁罗曼的脸上,丁罗曼略有所悟,想道:“莫非是因为我……” 杜石川又接口到:“现在我落在白芷仙手中,她一定带我回她们坛去,以她们坛规惩治,那是死路一条!白芷仙在江湖上虽是正派人物,可是嫉恶如仇,由刚才对待我的情形看就可以知道她手段之毒。当然,这也是我自己找的,不过我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也实在灰心了,此次到了‘红袖坛’,由她处置吧!” 丁罗曼摇着头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以后要改过自新……” 说到这里,单青鹤已与店小二同入,小二送来一锅米粥,两个馒头和一些小菜。小二出房之后,丁罗曼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单青鹤脸上一红,说道:“都是门口那两个小女孩子,啰哩嗦的” 丁罗曼失声笑了起来,单青鹤的脸更红了,争辩道:“你可不要乱想,我们什么也没有谈呀!” 丁罗曼笑得更厉害,笑道:“有句话叫‘作贼心虚’,看你的样子就是,是不是要叫我做个媒人?” 单青鹤虽是少年奇侠,亦不禁面红过耳,连声说道:开玩笑!开玩笑!” 丁罗曼和单青鹤把杜石川那身血污的衣服除下,换上了丁罗曼的一件黑衣长衫。丁罗曼与杜石川身材相仿,所以穿上之后,极为合身。 杜石川素有洁癖,这时换了净衣,连声称谢,又用湿手巾,把血污及汗水拭净,恢复了以往英俊潇洒的神态。 他确实是饿了,把送来的食物完全吃净了,才重新躺下。他们又谈了一阵,丁罗曼及单青鹤才离去,并说好晚饭之后再来探视。 二人走到门口时,单青鹤一出门,翠珠及绿文一齐掩嘴笑了起来,丁罗曼弄的莫明其妙,回头问道:“你们笑什么?” 两个女孩子连忙停住,一言不发,单青鹤满面通红,推了丁罗曼一把,说道:“快走!不要跟她们扯!” 丁罗曼心中一动,想道:“想不到她们真有点意思,这岂不是太好了?” 二人回到房中,白芷仙仍然没有回来,便叫小二端上饭来,正食之间,白芷仙已经回来了。 她显的很疲倦,身上被雨水打湿了。 白芷仙进房之后,见丁罗曼复原的快,喜道:“啊!你可以下床了?那我们明天就动身。” 丁罗曼笑道:“你到哪里去了呢?快来吃饭吧!”白芷仙掠着秀发,说道:“不忙!等我换下衣服来了!你晚上的药吃过了没有?” 丁罗曼说道:“吃过了!我现在除了有些身软之外,别的什么事都没有了。” 白芷仙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我还以为要后天才能动身,这样再好也没有了!” 说着出房而去,过了一阵,白芷仙已经换了一身翠绿色的罗裙回来。 二人只觉眼前一亮。 丁罗曼想道:“她竟是这么美丽!” 单青鹤也想着:“丁罗曼真好福气,我到那里去找这么美的人?……不过那两个小女孩也不错。”想到这里,单青鹤的脸又红了,绿文和翠珠的影子,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白芷仙用手整理着秀发,含笑道:“你们不吃饭,呆看我干什么?” 丁罗曼笑道:“你长得真美。” 话未说完,白芷仙已在他肩头打了一下。 她坐在丁罗曼身旁,丁罗曼望了望她,想到不久之后,这么美丽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妻子,有些飘飘然。 白芷仙瞪了他一眼,骂道:“还不吃饭,看什么?” 丁罗曼这才说道:“你刚才哪里去了?” 白芷仙喝了一口热汤,说道:“我忙着吩咐坛下弟子,要他们传令,所有弟子赶回总舵,我有要紧的事分派,忙了一整天才算完。”白芷仙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杜石川已经捉住了,你可知道?” 丁罗曼想到杜石川的情形,心中有气,说道:“知道了,你真厉害!” 白芷仙望了单青鹤一眼有些责怪的意思,因为她曾经嘱咐过,不要告诉丁罗曼。 丁罗曼已经接着说道:“你为什么用这么狠毒的手法对待他?” 白芷仙一惊,说道:“怎么?你已经见过他了?” 丁罗曼点头道:“再不见他,他死了我都不知道!” 白芷仙立刻站起来,说道:“这么说你已经解了他的穴道?” 丁罗曼怒气未消,说道:“当然解了,难道你要他受罪而死?” 白芷仙脸上微微变色,跺脚道:“这两个丫头!我吩咐下的事,她们竟敢不遵!” 白芷仙说着立刻推桌而去,丁罗曼连忙追上,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芷仙不答,怒气冲冲的走到杜石川房门口,面有寒霜,沉声对二女道:“我走的时候,是如何吩咐的?” 绿文及翠珠吓得花容失色,一齐低下了头。用着微颤的声音道:“弟子知过,请坛主慈悲!” 丁罗曼心中很是不悦,怒道:“是我叫她们开的,你不可怪她们!” 白芷仙的目光转到了丁罗曼身上,冷冷说道:“这是我坛中之事,你不要多管!” 丁罗曼大怒,抢上一步,大声道:“你一个女人,如此心狠手辣。” 白芷仙也提高了声音道:“看不惯怎么样?难道你是‘红袖坛’主?” 丁罗曼怒火冲天,正要大叫,单青鹤连忙拦在中间,连声道:“都怪我!都怪我!白姑娘,他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 白芷仙皱了一下眉头,强忍着怒气道:“我知道杜石川与他有同门之谊,可是此人淫毒奸险不是一天,我坛中对于淫徒最是痛恨,加上他被擒之后,口出秽言,所以才点了他的重穴。这件事既然由我办,就不能有失手的地方,不信现在去看,杜石川早已逃了!” 丁罗曼冷笑道:“你以为你点穴点得多轻?他还能逃得走?” 白芷仙气道:“你不用给我吵,进去看看就知。” 白芷仙怒气冲冲的推开了门,丁罗曼等一齐入内,望之下,都大吃一惊。 白芷仙冷笑道:“怎么样?自己一点经验没有,还要怪我手狠,这一下好,纵虎容易擒虎难了!” 白芷仙发了一阵怔,说道:“你以为天底下人,都象你样慈悲心肠?等着吧,杜石川含恨而去会用一生的时间来报复的!” 丁罗曼不信,说道:“我对他这么好,他还会害我?” 单青鹤突然指着桌上道:“你看!他留了一张条子,看他说些什么?” 白芷仙已经一步抢过,把纸条取过,略一过目,凝神不语。 丁罗曼冷笑道:“怎么样?他不象你所想的那么坏吧?” 白芷仙把纸条递给了丁罗曼,说道:“你自己看吧!”说罢之后,怒气冲冲的出房而去,两个女孩子已吓得白了脸。 丁罗曼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字留白芷仙,丁罗曼,单青鹤。”看了这头一句,就觉情形不太妙,继续向下看去,只见上面写道:“杜石川十七岁走江湖,名扬武林,尚巧燕与我有缘,有何大惊小怪。今日之辱,刻骨铭心,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不雪此辱,誓不为人!” 丁罗曼看罢之后,全身发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单青鹤也大感意外,他料不到杜石川竟是这么虚假和心胸狭窄的人。丁罗曼伤心得很,因为他一向对杜石川寄有深厚的友情,杜石川却一再使他失望。 单青鹤喟然说道:“他怎么会这个样子?” 丁罗曼摇头,伤心的说道:“刚才他亲口对我说的话,想不到也是假话,唉!我真是不了解他!”说着把纸条塞入袋中,单青鹤说道:“去看看白芷仙吧,她一定气坏了!” 丁罗曼说道:“她脾气也太坏了!” 说着二位同出房来,翠珠和绿文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可怜巴巴的望着二人。 单青鹤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你们……” 绿文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颤声道:“幸亏我们是坛主最得宠的弟子,否则必死无疑了。” 丁罗曼大为惊异,问道:“啊?她这么厉害么?” 翠珠畏畏缩缩的说道:“坛主平常对人极好,可是犯了错误绝不留情,就连香主她们也是一样的。” 听了她的话,丁罗曼想到了尚巧燕对白芷仙的情形,暗忖:“这白芷仙真有这么大的威严,莫怪尚巧燕见了她都这么恭敬呢!” 丁罗曼想着,昂然说道:“不要紧!是我叫你们开的门,你们并没有错,她要罚就罚我好了。”说着转身而去,单青鹤又低声安慰了二女儿几句,连忙追上了丁罗曼,说道她是一坛之主,不能没有威信,你不明白,不要张口就骂,把事弄僵了。” 丁罗曼知道他是关心翠珠和绿文,笑道:“放心!我不会和她吵!” 单青鹤这才安心,与丁罗曼一同进了房间。 只见白芷仙一人独座窗前,以手支头,望着窗外发呆,脸上现有怒容。 丁罗曼咳嗽了一声,说道:“芷仙,你还在生气么?” 白芷仙望了了罗曼一眼,转过了头,说道:“我哪敢生气?你什么都敢作主。” 丁罗曼料不到她说出这种小孩话来,忍不住要笑出来,单青鹤连忙用眼色止住他。 丁罗曼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笑道:“你是个江湖侠女,为这点事就生???么大的气?身为一坛之主,要有容人之量呀。” 白芷仙瞪了他一眼,嗔道:“是呀!我没有容人之量,我不配!坛主让给你好不好?” 丁罗曼连声笑道:“不敢!” 白芷仙更气得扭过了身子,说不出话来。 单青鹤见二人都是小孩脾气,怕弄僵了,连忙插口说道:“算了,白姑娘,你们到底是夫妻呀……” 单青鹤才说到这里,白芷仙扭过了头,嗔道:“你不要胡说!什么夫妻?” 单青鹤面红耳赤,异常尴尬,嗫喏道:“我说是这事互相礼让一些就是了!” 丁罗曼虽然与白芷仙相识不久,彼此不够了解,但他知道,白芷仙深深的爱着自己,他相信白芷仙终会原谅的。 单青鹤牛头不对马嘴的劝着,白芷仙只是一言不发,忽然见丁罗曼剑眉一皱,双手按着小腹,头上的汗珠象黄豆般,汗流不已。单青鹤不禁吃了一惊,慌忙赶了过去,扶着他道:“海儿,你怎么样了?” 丁罗曼全身微颤,说道:“你这么爱生气,真叫我难受唔——” 白芷仙急得不得了,急着把丁罗曼扶着躺下,说道:“这点事也值得你气成这样?真是枉为男子汉了。” 这时该轮到白芷仙劝他了,单青鹤暗笑不已,因为丁罗曼暗暗捏了他的手一下,知道他是装出来的。 丁罗曼一面呻吟,一面说道:“是我叫绿文她们开的门,你为什么要罚她们?” 白芷仙不住的为他拭汗,温言道:“既然是你叫她们开的,我怎能怪她们?谁说我要罚她们呢?” 单青鹤见状,心中忖道:“我现在应该离开这里,让他们亲近一下,便道:“你照顾他吧!我去看看还有药没有?”说着出房而去,丁罗曼吁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好多了,我不要吃药!” 白芷仙像哄孩子似的说道:“不吃药,不吃药!” 丁罗曼见美人投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他作坏道:“唔,我背后还有些痛。”白芷仙连忙把他扶起来伸头向背后望时,不料丁罗曼两条钢铁似的膀臂,紧紧的把白芷仙搂住了。白芷仙感到一阵莫大的羞畏和恐惧,拼命的挣扎,可是不久,她就熔化在丁罗曼的怀中。 良久,她方推开了丁罗曼,狠狠的打了一掌,满面娇羞,嗔道:“坏蛋!原来你是假装的呀!” 丁罗曼拉着她的手,笑道:“我若是不这样,你还是会生气的!” 白芷仙用手整理着头发,气道:“我当然要生气,可是你也不想一想,我为的是谁?” 丁罗曼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白芷仙哼了一声道:“你要知道,就不会这个样子了!你不想一想,杜石川既是海先生的记名弟子,为何不传他海家绝技,并且要你处处提防他?” 丁罗曼接口道:“那是师父对他印象不好。” 白芷仙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与杜石川相识不过数月,我与他相识已有数年,虽然对他不能全部了解,可是他的为人我非常清楚,这一次他脱险之后,绝不会感激你救他之德,说不定还在想法子报复你呢!” 丁罗曼摇头道:“不见得吧!他与我又没有什么仇?” 白芷仙皱着眉头,说道:“此人心胸狭窄,武功既高,人又险诈,他一生恩怨不分。” 丁罗曼毫不在意,笑道:“他要敢再惹我,就是死路一条,上一次实在是我大意。” 白芷仙接口道:“这就是他狡猾的地方,等着瞧吧,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丁罗曼问道:“那我们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白芷仙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你多事,我们押着杜石川,随时就可以动身,回坛中把琐事料理完,然后就护送公主回宫……” 丁罗曼这才想起了忘记多日的凤西,急道:“她现在在那里?” 白芷仙望了他一眼,若有深意的说道:“放心!她一点差错也没有的。” 丁罗曼这才心安,急着与凤西见面,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把杜石川捉来,然后再动身呢?” 白芷仙摇头道:“哼!你以为捉他多容易?我们没时间再去捉他了,如果你身体复原的话我们明天一早动身。” 丁罗曼坐直了身子道:“我没有什么,明天一定可以动身了。” 白芷仙点了点头,说道:“关于杜石川的事,我坛下弟子已经出动,河北省内,全有我弟子分布,谅他逃不出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丁罗曼拍着胸脯说道:“没关系!人是我放走的,自然也要由我抓回来。” 白芷仙嗤之以鼻,说道:“算了吧!你还是养你的精神好了!” 丁罗曼正待反口,单青鹤已经推门而入,便笑道:“怎样,你们那边没有事了吧?” 单青鹤及白芷仙均是一怔,单青鹤问道:“什么?我那边什么事?” 丁罗曼大笑道:“我是说,你是把消息告诉了绿文,叫她们安心?” 单青鹤立刻面红耳赤,正色道:“别胡说了!” 白芷仙却有些意外,心中一动,嘴上却不说出,暗忖:“如果能促成他们一段姻缘,也可了却我的心事!” 因为这两个女孩,都是孤女,为白芷仙所收容,并传了她们一身武艺,平时爱如姐妹一般,这时“红袖坛”就要结束,正愁无法安置,若能与单青鹤有缘,岂不大妙? 白芷仙越想越高兴,说道:“青鹤,海儿的第三剂药煎好了没有?” 单青鹤并不是只与二女聊天,也曾到火房去了一次,闻言忙道:“药煎好了,现在要吃吗?” 白芷仙把丁罗曼从床上推起来,笑道:“快回去吃药,吃完药该睡了。 丁罗曼还有些依依不舍,白芷仙及单青鹤一推一拉,出得房来。丁罗曼有些生气,对单青鹤道:“奇怪!这有你什么事,你这么急着把我拉出来?” 单青鹤笑道:“孤男寡女,处的时间长了,难免不能自制,我是为的你呀!” 丁罗曼哭笑不得,说道:“是!你为我好,大概那两个妞儿不在了,不然你那有工夫来顾我呢?” 二人说笑着回了房,丁罗曼服过了药,上炕就睡,单青鹤熄灯之后,也睡下了。 第十五章 驰行千里 傍晚时分,丁罗曼、白芷仙、单青鹤在房中谈天,从他们的窗口,可以远远望见那座庙宇。 丁罗曼微皱着眉头,对白芷仙道:“你能断定,杜石川定住在那庙里吗?” 单青鹤接口道:“那么一我们怎么把他抓回来呢?” 白芷仙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在此投宿杜石川一定知道,说不定此刻就在附近窥视。” 她说到这里,丁罗曼插口道:“那我们一出店,不是就被他发现了吗?” 白芷仙又说道:“适才我在店外,看见我坛中弟子,留下了暗记。入夜之后,定有消息来告,海儿身体尚未复原,就留在这里,代我接见如何?” 丁罗曼摇头道:“不!杜石川是我放走的,也要我去捉回来!” 白芷仙笑道:“你体中蓄毒虽然除清,可是到底还没完全好,只要再休息一天,就可痊愈,何必一定要跟着去呢?” 丁罗曼却说什么也要去,白芷仙无奈,只得向单青鹤商量,要他留下来。单青鹤也不愿意,白芷仙一再与他暗使眼色,单青鹤心中虽不明白,嘴上也只好答应下来。 二更时分,丁罗曼及白芷仙,相继由窗口跳出,翻上房顶,落向街心。 皓月当空,一片银白,这一对男女侠客,快似飘风,沿着街心向前奔走。白芷仙在前,当她跑到一株大树之后,突然停了下来,隐在树后。 丁罗曼已经追到,见状问到:“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事?” 白芷仙放低了声音道:“我们不必到庙中去,杜石川不久就会出现。” 丁罗曼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芷仙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杜石川早已在附近窥伺,这时见我们出店,向庙宇奔去,只剩青鹤一人在房,他一定会趁虚而入,你等着瞧吧,不久就会出现。” 丁罗曼仍然不敢深信,低声道:“他进去作什么?就算他把青鹤擒住,又有什么用?” 白芷仙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说道:“反正他有他的绝招……” 二人所处之地,正好可以把全店地势看清,虽然无法由窗口望见单青鹤、但却是有人越防窗而入,是无论如何逃不出二人目光的。 他们耐心的等待,丁罗曼有些不耐烦了,催问道:“你不是说他要在庙中吗?” 白芷仙摇头道:“现在的形势,他已没有时间作这些了,我方才是故意这么说,因为他在屋外偷听!” 丁罗曼心中纳闷,忖道:“他在房外偷听,我怎么没有发现?” 二人又等了一阵,仍然没有一点动静,白芷仙也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道:“这里极为隐秘,莫非杜石川看见我们未曾离去,不敢行动么?” 丁罗曼摇头道:“我看他就在庙里,我们还是到庙里找他吧!” 白芷仙也有些犹豫了,正在商酌之际,忽听店房之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远去奔去了。 白芷仙大惊失色,跺脚道:“糟!海儿,快追!……我去取衣物马匹,马上追来,你快追!” 说到这里,她人起如风,已经向店房扑去。 丁罗曼也意味到发生了不幸的事,奋起了全力,向马奔的方向追去。 一连三个起落,丁罗曼已经望见,数十丈外一骑白马,疯狂的向前奔”。 月光很明亮,马上有两个人,正是杜石川和单青鹤,当然,单青鹤又成了杜石川的俘虏了! 一阵怒火攻心,丁罗曼发出了一声长啸,快似闪电般,追着那匹急”的快马。 杜石川在马上回顾了一下,越发快了速度,并且发出了一声长笑,叫道:“告诉白芷仙我不伤害他,以尚巧燕来换!” 丁罗曼一纵十余丈,怒叫:“畜牲!我杀死你!” 以丁罗曼的轻功造诣,是可以追上这匹马,可是他伤后初愈,加上发觉时,已隔数十丈,再想追上,就非常困难。丁罗曼绝不灰心,决心要把单青鹤救下,一阵急奔的结果,虽然未能逼近,但也未被抛下。 丁罗曼比较冷静一些,忖道:“只要不被抛下,知道他的行踪就好,少时芷仙把马带来,谅他逃不到那里去!” 想到这里,他越发不敢放松,拼命的提着气,紧紧的跟着。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丁罗曼仍然狂追不舍,杜石川在马上回过了头,发现丁罗曼未被抛下,心中大惊,忖道:“丁罗曼真是奇人!我要赶快摆脱他!”想到这,他拼命的加鞭,打得那匹白马不住长嘶,发蹄狂奔。 丁罗曼追了这一阵,全身已经见汗,由于受伤之故,中气仍感虚弱,渐渐的有些吃不消了,心中暗急,忖道:“芷仙怎么还没来!再过一阵我就跟不上了!” 他伸手入囊,想用暗器把马打伤,可是走时匆忙,未携带,只有自己的链牌和凤西那支手镯,连些碎银块都没有。 丁罗曼咬紧了牙,把凤西那支玉镯取出。忖道:“我只好以玉镯作暗器了!” 他正要把手镯折碎,用暗器手法打出,突听前面一阵急促的马嘶,急忙向前望去。 原来杜石川急奔的那匹马,突然人立而起,杜石川及单青鹤,几乎被摔下马来。杜石川焦急异常,正在极力的控着马,连声的发出了吆喝之声。 丁罗曼大喜,奋起余力,“龙行千里”身如疾箭,向前扑去。 这一霎那,又发生了惊人的事,白芷仙已在杜石川的面前出现! 她手中拿着一柄精光闪闪的利剑,骑着那匹黑驹,迎面追来,使杜石川的马儿受了惊。 杜石川一言不发,把马头一带,斜着向左方飞奔而去,口中大叫道:“白芷仙!你等着。” 丁罗曼已经扑到了,白芷仙慌忙把手中牵着的另一匹马,交给丁罗曼,匆匆说道:“快追!左面有山!” 一言未毕,已经策马而去,就这么一会儿,杜石川已经逃出了数十丈。 丁罗曼骤然停下来,不禁喘成一气,这一阵足有几十里,确实把他累坏了。 他靠着马,休息了一下,虽然心里着急,可是实在喘不过气来。等到他稍感好些时,这才上马,急忙向左侧寻去。偏偏这时月亮又被浓云所遮,大地已是非常昏暗了。 丁罗曼感到有些头昏,强忍着,向四下寻找,远在数百丈外,有两匹快马的影子。 左侧是一片蜿蜒的黄土山,丁罗曼忖道:“如果杜石川逃入山中,那就不好寻他了!” 他奋力的在马股上打了一掌,那匹神狗早已不耐,立刻发蹄狂奔。渐渐的那匹白马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丁罗曼巳经追近了。 白芷仙勒马而立,手中的宝剑寒光闪闪,注视眼前的黄土山,发着怔。 丁罗曼追到面前,急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追了?” 白芷仙显得非常懊恼,说道:“杜石川诡计多端,这黄土山地势险恶,追他非常不利,还是另想办法!” 丁罗曼喘着气,急道:“那怎么成?青鹤还在他手中。” 白芷仙接口道:“正是因为青鹤的关系,我们如果追得太紧,怕他就要下毒手!” 丁罗曼气得心口发涨,怒道:“难道就这么罢了不成?” 白芷仙显得非常懊丧,她紧紧的咬着银牙,狠狠说道“好厉害的杜石川!今天算我输他一招。” 丁罗曼仍然弄不太清楚,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守在门口,并未见杜石川入店,青鹤怎么会落在他手。” 白芷仙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对他的判断,可说是一点不错,不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丁罗曼急道:“你不要老叹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芷仙这才说道:“早先我们在林中打尖,我虽然看不见杜石川,可是我知道他必定在旁窥视,所以才故意说他要赶到我总舵,不会在庙中投宿。实际上,就是为的要他在庙中投宿,我们入庙好去捉他。” 丁罗曼插嘴道:“可是他没有上当,反而跑到我们店里来了。” 白芷仙点头道:“后来我又想到,杜石川可能会看出我的用心,所以他一定会趁我们探庙之时,到客店来,因为他以为尚巧燕会在此!” 丁罗曼还是糊里糊涂,继续听下去,又听白芷仙接道:“所以我与你出店来,不奔庙宇,反在暗中等候,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入店的,只要他一露面,立时便陷在我们手中!” 丁罗曼摇头道:“没看见他进店,也没看见他出店,青鹤怎么会被他劫去呢?” 白芷仙停顿了一下,怒道:“这也就是我疏忽的一点,杜石川竟在我们投店不久,他也投了店,可笑我们商量下午,他却坐了一下午的功,趁我们出店之时,以薰香迷昏了青鹤,轻易的把他劫走!” 丁罗曼骇然道:“真的?他也在店中?” 白芷仙点头道:“我想那是一点也不错的,我们才入店不久,他也就投了店。” 丁罗曼又急着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是用薰香把青鹤迷昏的?” 白芷仙说道:“我回房取衣物时,青鹤房中烟雾迷漫,想不到杜石川竟把这种下三流的江湖手段都使出来,想那尚巧燕失身,他也是用的同样的方法吧!” 丁罗曼闻言也非常愤恨,咬牙道:“想不到青鹤这么命苦,又被人家捉去了!” 白芷仙冷笑道:“杜石川虽有三头六臂,我也要在他到天津之前,把他生擒过来!”白芷仙说这话时,秀眉颦扬目射寒光,映着剑辉。 丁罗曼一阵急奔之后,停下来,不禁觉得身子发软,叹了一口气说:“算了!既然追不着就算了,把宝剑收起来吧!” 白芷仙瞪了他一眼,气笑不得,把宝剑入鞘,对丁罗曼道:“杜石川将来被我带回‘红袖坛’我以坛规惩治他,你可不许又为他说情!” 丁罗曼懒洋洋的答应道:“得了!人家又不是你‘红袖坛’的弟子,你凭什么拿坛规惩治他!” 白芷仙气道:“他落到我红袖坛手中,我自然能以坛规治他……你不要说这些,只要你到时不求情就成了!” 丁罗曼说道:“他如此不念旧情我还会为他讲情?” 白芷仙一笑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好!走吧!” 说着带马向前而去,丁罗曼纵马跟上,问道:“现在到哪去?半夜三更的!” 白芷仙接口道:“找个地方休息,难道骑在马上过一夜呀?由于未追捕到杜石川,两个人的情绪都很坏,所以彼此说话,都没有好口气。丁罗曼又发了几句牢骚,见白芷仙不语,这才停下来。白芷仙紧皱着秀眉,思忖着杜石川可能走的路线,及这一带江湖人盘踞之处。 马儿入了黄土山,踏着硬土,发出了“得!得!”的声音。丁罗曼自语道:“既然还是走这条路,为什么早不走,还可以追他们一程!” 白芷仙回头气道:“唉呀!你怎么这么啰嗦?这一路你的委屈可大了,我现在就在想法子救他呀!”丁罗曼不理会她的话,仍然在生闷气,独个儿自语道:“这些山真讨厌!要是在海里,他保证逃不掉!” 白芷仙见他象孩子,也无可奈何,寻了一个避风之处,说道:“我们就在此过夜吧!好在再有两个更次天就亮了。” 丁罗曼也实在觉得软弱,下了马,靠坐在石头上。 白芷仙看出了丁罗曼有些不适,连忙坐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关切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丁罗曼很是安慰,含笑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会好的。”白芷仙一双秀目中,流露出极度的关切和怜惜,自怨道:“我真该死!刚才太急了,实在不应该让你跑这么远!真是……” 月光之下,白芷仙亲切恬美,丁罗曼满意地笑了,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疲累,向白芷仙凑去。白芷仙立时在他手上打了一掌,嗔道:“亏你还不舒服,你再闹我就不管你了。”丁罗曼这才规矩下来,但仍然在口头上不时取笑,弄得白芷仙又羞又窘。 费了半天的事,丁罗曼才裹上了一层薄毯,在白芷仙的抚慰中沉沉睡去。 白芷仙望着身旁的丁罗曼,她几乎不敢相信。有这么神奇的一天,她与一个英俊的男孩子,在荒山秋露之中,倚偎着度过一个寒冷的夜晚。 丁罗曼睡得沉了,发出了均匀的鼻息声,白芷仙痴痴的望他,傻傻的想一阵,这才重新思索杜石川的行踪,以及他可能藏匿的地方。 天光刚有曙色,丁罗曼及白芷仙已经上马而行了。 经过了一夜的酣睡,丁罗曼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与白芷仙并肩而行,在黄土山中奔”着。 这座小山所以被称为黄土山,是因为树木太少,难得看见一点青绿之色。土山的形势,非常怪异,地势蜿蜓,如果隐藏一个人的话,比在山林茂盛之处更难寻找,要想很正确的判断杜石川的行径,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 丁罗曼一路察看着四周的地势,一面说道:“我们昨夜在此休息一夜,杜石川恐怕早逃远了呢!”白芷仙摇头道:“杜石川天性骄狂,这次被我们逼着逃走,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他必定引为奇耻大辱。必定存报复之心。入山之后,由于地势奇特,他有恃无恐,加上他重伤初愈,我断定他必然也休息了一晚,这时距我们不会太远,小心察看,不久就会有下落的。” 丁罗曼见她说得如此肯定,心中忖道:“不要象昨天一样,又判断错了,还是青鹤倒霉。” 丁罗曼想到这里,立时问道:“依你看,他会对青鹤如何?” 白芷仙知道丁罗曼天性淳厚,对于单青鹤的安危念念不忘,连忙安慰他道:“不必为青鹤担心,他与杜石川根本没有仇恨,杜石川起不了杀他之心,再说他把青鹤当作人质,说是以尚巧燕交换,实际上只要我们放过他就没事了!” 丁罗曼接口道:“那我们就放过他算了!” 白芷仙怒道:“你倒真大量!” 丁罗曼知道自已说错了话,连忙接口道:“我只是这么说,又不是真的放过他,你何必这么急?”白芷仙白了他一眼,说道:“跟你说话真费精神!”丁罗曼接口道:“我还不是一样!你每句话都要让我想上半天!” 二人又绊了几句,这才停口。 黄土地经过了露水的湿润,无论马蹄或人足,行走之后,必然会留下足印。 杜石川逃走之时,绝没有时间来消除这种痕迹,所以白芷仙坚信,必定会找出他的踪迹。 这时走到一个分岔口,白芷仙尚未说话,丁罗曼已经说道:“我们分两路查访,到前面再会合。” 白芷仙点头道:“这一段路程不算短,可以要三四个时辰才能会合,如果有什么发现,以口哨互相招呼。” 丁罗曼答应欲去,白芷仙又拦住他道:“我们只择大路,再有小岔口不要转入,不然我们就无法碰头了。” 丁罗曼答应一声,勒马向左转去,白芷仙又在后面叫道:“小心暗算!杜石川精得很!” 丁罗曼答道:“知道了,真啰嗦!” 他们分道而行,搜索杜石川的下落。 却说丁罗曼与白芷仙别过之后,沿着山径向左而去,心中寻思道:“我一定要一个人把杜石川捉住,就象他捉青鹤那么容易!因为他感觉到,与白芷仙在一起,由于她经验丰富,处处听她安排,诸事不能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很是苦恼。默默的想道:“最好让杜石川碰见我!……不要在她那条路上!” 这条弯曲的山路,不过只有四尺宽,偶尔有些稀疏的花草树木,但却找不出一只飞鸟和走兽。 丁罗曼打量着山景,心中想道:“这座山可真是难看!” 丁罗曼正寻思之际,目光所触,忽见不远有一连串清晰的马蹄印,心中大喜,急忙催马赶上去. 他翻身下马,细细的察看,由于他与白芷仙相处多日也变得细心了,他把所看到的蹄印,与自己那匹马的蹄印作一比较。蹄印显示,可以断定是当日的印痕,由此可见杜石川是天亮才动身,白芷仙推测得一点不错。丁罗曼匆匆上马,加鞭而去。 由于他上次吃了大亏,这时加倍的提高了警觉,凡是可以隐蔽人的地方,都细心的察看怕再遭了杜石川的毒手。 丁罗曼这匹马,乃是红袖坛的神驹,奔跑起来,非常快. 空山传音,得得的马蹄声响个不住,整个的山,好似除了这一马一人外,就没有别的生物了。 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那连串的马蹄印,始终没有断过,丁罗曼心中寻思:“这座山到底有多大呢?怎么还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突然,他望见前面的马蹄印,翻出的一些泥花,新泽有光,心中不禁大喜,连忙勒住马,他再度下了马,俯身察看,喜道:“果然被我追上了!”从蹄印看,杜石川不久才通过此地。 丁罗曼上了马,加紧向下赶,忖道:“这次绝不放你过去!”马儿连声的长嘶,御风而下,丁罗曼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赶到,把单青鹤救出来。说来奇怪,丁罗曼对于杜石川,始终生不了仇恨之心,杜石川一再的伤害他,可是他总是无法仇恨。这大概就是他的天性,他也许会疯狂的连杀死十几个他所看到作恶的人,但对于有结拜之义的人,总是有着过甚的喜爱和怜悯。单青鹤及杜石川,就是两个例子,他从没有想到去伤害他们。 这时他的心情很矛盾,不住的想道:“见了杜石川以后,对他如何?只要他把青鹤放了就行,我不必与他动手!可是芷仙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想到这里,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丁罗曼心中狂喜,忖道:“果然被我追上了!” 他又在马股上用力的打了一掌,已经跑得疯狂的黑驹,发出了一阵急嘶,拔蹄如风,向前猛冲。 丁罗曼摸着它的脖子,说道:“不要叫!他听见了会跑得更快!” 渐渐的,丁罗曼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白点,飞快的移动着。 由于相隔尚远,看不见马上的人,但是丁罗曼认得这匹白马,那是杜石川的坐骑,是毫无疑问的。 这一带,只有这么一条主道,两边均是深坑曲径,马匹很难奔驰,所以丁罗曼不怕追他不上的。 两匹马渐渐地接近了,丁罗曼却发起怔来。 因为前面那匹发狂奔驰的白马,只是一匹空马,既没有杜石川,亦不见单青鹤。 丁罗曼心中大为失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只剩一匹空马了。但他并未放松,飞快的追上去,抓住了断缰,才使两匹飞奔若狂的马,渐渐的平静下来。 两匹马不住的喘息着,尤其是那匹白马,已经狼狈不堪了。 第十六章 深宫隐隐 丁罗曼心中很是生气,杜石川更是愤怒,暗忖:“我随你而去,为的是尚巧燕的安危,你既然如此,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他没有立时发作出来,是因为有丁罗曼及单青鹤在旁,这时他已完全了解,他们对自己是一片诚心,当他们的面,只好暂时忍住。 只有尚巧燕面不改色,因为这早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同时她早已下了决心,到“红袖坛”中去受罚。她很平静的向白芷仙说道:“坛主不必为难,巧燕决定随坛主回坛受罚!” 白芷仙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说道:“尚香主能重坛规本座实感欣慰,请稍事收拾一下随我回店吧!”尚巧燕恭顺的答应一声,就好似白芷仙说出来的话,如同圣旨一般。 丁罗曼越想越气,对杜石川及单青鹤道:“我们走!”说着转身而去,但却被白芷仙一把拉住了袖子,嗔道:“你这么急做什么?我话还未说完了呢!” 丁罗曼怒气冲冲的说道:“你既然这么说,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白芷仙含笑自若,说道:“你先不要急,听完了我的话再发脾气也不迟!”丁罗曼等听白芷仙如此口气,有些不太了解,于是又走了回来。 白芷仙对尚巧燕说道:“本座自从掌红袖坛以来,赏罚分明,所以坛下弟子虽受极刑,亦无怨言。不过,我刚才听到了单少侠的话,心中很是感动,现在是一个动乱的时代,西夷之国,随时可以进兵,朝廷无决心应战,形成盘散沙,形势非常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要起来效命,所以你们犯的过错,哪里还能追究?但刚才我这么说,只是看看你是否有受罚的诚意,你这种表现,已经足够了今晚你就住在此地,明晨到我居处会合,我们要快些赶回去,有很多事要办!” 白芷仙的话,使丁罗曼等有种过分的惊喜,尤其是丁罗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杜石川也为刚才的想法感到惭愧,他塑了尚巧燕一眼,她的目光似乎缓和多了,使他欣喜若狂。于是,他们四人出了尚巧燕的房,回店而去。 小伙计还在门口等候,望见单青鹤出来,白了白眼,忖道:“怎么这么久?不定做些什么?”才说到这里,见丁罗曼,杜石川,白芷仙先后出来,吓了一跳,忖道:“啊!怎么这么多人?从那里进来的。” 丁罗曼等,已含笑出店而去,留下了小伙计独自发愣。 这是一间宽阔的大厅,建筑得非常宏伟,在大厅的正前方,有一块石台,正中摆着一张紫色的方桌,两排摆有十几张椅子,现在都坐满了清一色的女人。 在右方则摆着三张华丽的大椅,这就是“红袖坛”三位香主的坐位,可是这时只有一个女人坐着,尚巧燕及另一个娇艳的女子,则站在一旁。 石台北面摆着数百张木椅,都坐满了女人,老少均有,她们穿着一色的黑衣,但每人都是两只鲜红的袖子,黑红相衬,整齐美观。 在众人的前一排,摆着三张椅子,坐着丁罗曼,单青鹤及杜石川。 他们是以客人的身份,在此旁观,这在“红袖坛”来讲,是多年来难得的事,所以引起了所有“红袖坛”弟子的惊奇,数百双目光纷纷投射过来。 丁罗曼也好奇的观望她们,杜石川平静如水,只有单青鹤紧张得很,不敢与她们对目光。 这么多人,并且是女人,集聚在一起,鸦雀无声。 丁罗曼等三人,也只好尽量的放低了声音交谈着,他低声对二人道:“想不到芷仙还这么神气,有这么多人听她的命令,真不简单!” 杜石川含笑说道:“多少年来,我就想到“红袖坛’来拜访一下,想不到今天如愿了。” 单青鹤凑过了头,低声说:“不要说话,她们都在看!” 丁罗曼及杜石川被她们看的笑了起来。 杜石川笑着说道:“看你这么紧张,将来成了亲怎么办?” 单青鹤的脸立时红了起来,说道:“那还早得很呢!” 丁罗曼知道他的心事,笑道:“不早了,说不定比我们还要快呢!” 三人正谈笑间,忽听一串清脆的铃声,响彻了整个的大厅。 立时,大厅内所有的人,一齐都站了起来,除了衣履声外,竟没有别的杂音。 丁罗曼等三人互望了一眼,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不料一位执事的姑娘,立时跑了过来,低声说道:“坛主有谕,三位乃是客人,请不必站起。” 丁罗曼点了点头,笑道:“好的!多谢你啦!”说着与二人同时坐下,低声道:“这还象话,不然以后见了她还要站,那就不成话了。” 杜石川也笑着说道:“我们是沾了你的光,不然那有位坐?” 单青鹤则紧张的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不要说话!坛主要出来了!” 丁罗曼及杜石川听他的话,好似他自己也是“红袖坛”中的一分子似的。 这时铃声已竭,两个少女首先走出,正是在旅店看守杜石川的翠珠和绿文。 她们二人一出来,水波一般的四只眼睛,一齐盯在了单青鹤身上。 单青鹤又惊又喜,连忙把目光避开。心中不住乱跳,脸也红了,想道:“两个怎么办?” 这情形落在了丁罗曼眼中,心中越发明白,好笑不止,暗忖:“如果她们能够与青鹤成为亲属,岂不是一件大好的事?” 不大一会儿,白芷仙盈盈的走了出来,丁罗曼三人看在眼中,暗暗喝采她如同是下凡的仙女一般,秀美雍容,高贵出尘,不愧是一坛之主,足以压倒群芳她穿着一件金光闪闪的长衣,仍然有着两节红袖子,头上也戴了一顶金狐毛的皮帽,仪态万千,美艳绝伦。 白芷仙走到了木桌之旁,两旁的香主舵主以及坛下的众弟子,一齐行礼。 白芷仙如一个高贵的女王,双臂平伸,众人立时落座,可是尚巧燕及钱素梅,以及少数几个弟子,仍然垂臂静立,大概是戴罪之身吧!白芷仙目光向全场扫了一周,但是当她与丁罗曼的目光接触时,立时避开了。 因为丁罗曼满面戏谑的望着她笑,神态非常滑稽,也几乎把她逗笑了。 白芷仙心中暗忖:“他一片童心,真是没有办法!”红袖坛的弟子,一个个屏声静气,静候坛主的训示,非常严肃。 白芷仙由翠珠手中,接过了一把燃烧的香,插在了案上的香炉中,然后微张樱口,把火焰吹熄,立时漫出了大股的清烟。上香之后,白芷仙清晰的语声传了出来:“众位弟子!关于我这次召开紧急会议的目的,相信各位舵主,已经详细的告诉你们了。这可以说是本坛创立以来,最大的次变动,众位弟子一定依恋得很,可是这一次的变动,实在具有很大的意义。表面上看来,我们‘红袖坛’是解散了,可是事实上,我们参加了一个更大,更有意义的团体。救国救民,是我们全体同胞的天职,我们应先除外倭,然后才谈得到江湖上的不平事!所以我这次的决定,相信大家不会有别的意见吧?”白芷仙说到这里顿一下。 “红袖坛”中诸弟子,都被她的话深深的打动了,每一张面孔上都有一种义愤之色。 白芷仙在她们脸上看出了答案,心中很兴奋,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有一番真诚的爱国心,所以我要宣布解散‘红袖坛’,大家去为国出力!” 所有‘红袖坛’的弟子,都欢呼起来,这情景非常感人,丁罗曼等三人,都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跃马杀敌! 白芷仙制止了众人的欢呼,接着说道:“在解散之前我们“红袖坛’还有一次大赦,以往犯错在罚的弟子,全部赦免,一同为国出力!” 到底是女人,全场又掀起了欢声,如同是大合唱,震耳欲聋,三个男士都皱起了眉头。 白芷仙再度制止了她们,目光射向钱素梅、尚巧燕,及一些站立的弟子身上,她的面容立时严肃起来,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场中的空气又变得紧张了,鸦雀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白芷仙缓缓的说道:“近来,由于本座身体不好,诸弟子过于放荡,犯错无数!最使我痛心的是,居然有两位香主也是屡犯坛规,这实是本坛开创以来,未有的怪现象!我很惭愧,这种情形发生在我的严诫之后,使得我‘红袖坛’在江湖中蒙了羞耻,实在是我掌坛无方。” 白芷仙说到后来,意激愤得流下了眼泪,会场中一片沉寂,那些犯了过错的人,有的也是哭泣,发出了轻微的“唏哩,唏哩”的声音。 尚巧燕虽未落泪,但是面有愧色,看得出她在无限的悔恨之中。 白芷仙这时又接着说道:“我向诸长老请罪!至于犯罪的弟子,本欲严惩……” 白芷仙说到这里,微顿一下,丁罗曼等看时,尚巧燕钱素梅等人脸上,已经吓得变了色,心中暗暗惊诧,忖道:“芷仙倒真是有杀生之威啊!” 由于愤怒,白芷仙的脸上,罩上了一层血红之色,她继续说道:“可是,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所以我也不惩治你们,希望你们把握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为国家立功,也为你们自己创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白芷仙说完以后,众弟子一齐欢乎鼓掌非常激动尚巧燕等一批“戴罪”的弟子,则是羞愧,感激,都忍不住流下了泪。 接着,是各位香主及舵主的通报消息,决定了从军详细计划,由白芷仙率三堂香主先行。 在来到“红袖坛”第四天,丁罗曼与白芷仙就完婚了,在同时,杜石川也取得了尚巧燕的谅解,同时完成了婚姻大事。 这在“红袖坛”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事,数百个女孩子,都兴奋到了极点,上上下下忙得一团转,就好象为她们自己办喜事一样。 婚后,白芷仙及尚巧燕,带丁罗曼、杜石川到后坛去拜见长老。 所谓“长老”,实际上就是“红袖坛”中的头号人物年老之后,受坛中弟子的奉养,静度余年。 丁罗曼及杜石川,一共相见有十几人之多,都是那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丁罗曼及杜石川,跟着白芷仙叫,这个“阿婆”,那个“阿姑”,直弄得头昏脑涨,那些老婆子的话又特别多,问东问西,直把二人弄得身疲力尽,才随着白芷仙辞别出来。 单青鹤虽然尚未能与翠珠及绿文结为连理,但他们已经在一起游玩了,三人相处得非常融洽,前途颇为乐观丁罗曼等,都为他们暗暗高兴。 婚后的第三天,丁罗曼真是幸福极了,白芷仙是那么的温柔和体贴,照顾着他的饮食,使他感觉到,婚姻真是人生幸福的源泉。 这三天以来,杜石川如同换了一个人,他深深的觉悟到,以往放荡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聊和可耻。 这天午后,丁罗曼又同白芷仙偎在一起,白芷仙笑骂道:“象你这么缠人,将来怎么为国家打仗啊!” 丁罗曼面上一红,笑道:“现在又不是打仗。芷仙,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到宫内去?” 白芷仙整理着头发,说道:“按照我们的计划,明天一定要动身,这两天门下弟子来报,说是反战派正在搜捕公主,所以我们路上要特别小心!” 丁罗曼皱着一双剑眉,说道:“他们如此急着劫公主去做甚?” 白芷仙气道:“你怎么还不懂?他们劫得公主之后,要逼皇上求和。” 丁罗曼怒气填胸,狠狠的拍着桌子道:“那怎么成?他们谁敢这样,我就把他的头割下来的呀!” 白芷仙笑道:“所幸公主在我们手中,谅他们不至得逞,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你也应该去看看她了!” 丁罗曼心中蓦然一动,久久遗忘了的凤西又浮现在眼前,他点头道:“是的!我应该去看看她!” 这时白芷仙已经走到门口,唤道:“绿文!绿文!” 绿文在远处答应了一声,过了半晌,才见她匆忙的跑来。 白芷仙问道:“你跑到那去了?”绿文脸上红红的,嚅嚅着说道:“我在与单少侠谈天!” 白芷仙心中暗喜,但表面却不露出,说道:“翠珠是不是也在那里?”绿文红着脸,点头道:“是的……她也在那里。” 白芷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唔——你现在带丁少侠去谒见公主,然后再到我这来,我有话和你说。” 绿文连声的答应着,丁罗曼心中紧张起来,不知见了凤西说什么好,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成婚了,而他与凤西却有着永不分离的誓言。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芷仙,你与我一起去吧!” 白芷仙含笑摇头,说道:“芷仙明天就要动身,我还有好多事要分派,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她,一个人去有什么关系?” 丁罗曼被白芷仙说得脸上发红,点头道:“好的!我去下就来!” 说罢随绿文而去,白芷仙又把他叫了回来,说道:“海儿,现在你知道她贵为公主,不要再叫她名字,见了面要行臣子之礼,我们虽是草野人士,可是国家的法规还是要遵守的!” 丁罗曼茫然的答应一声,随绿文而去。 他们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向后院走去,沉默了一阵,丁罗曼问道:“绿文,你可曾见过凤西公主?” 绿文含笑答道:“见过了两次,她真美丽,对人也和善,西夷的野人还想娶她,真是该死!” 凤西秀美的容貌,又出现在丁罗曼的脑际,象是一幅雾中的图书,亲切而又遥远。 他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但愿她能与何新柳美满的结合……” 绿文在旁问道:“丁少侠!你与公主最早认识的,是不是?” 丁罗曼连连的点着头,暗然说道:“是的!我是由海里把她救出来的!” 绿文沉吟了一下,一双秀目紧紧的盯着丁罗曼,低声的问道:“听说……凤西公主对您很好。” 这句话触中了丁罗曼的痛处,连忙叱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这时他们已经通过了一座天井,院中布置得清幽雅洁。 绿文指着一排雅房道:“这些房子,是我们坛主住的,平常人根本不许进来,为了公主,又费了一番布置呢!” 丁罗曼见白芷仙对凤西如此敬重,心中很是安慰,点头道:“唔!你们坛主真是个好人!” 正说话之间,道旁闪出了两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其中个穿白衣的含笑说道:“绿文姑娘,可是坛主有谕么?” 绿文连忙含笑施礼,说道:“石舵主,坛主命我带丁少侠谒见公主!” 那石舵主望了丁罗曼一眼,躬身一礼,说道:“丁少侠请随我来!” 绿文也就转身而去,丁罗曼随着二个妇人又跨上了条长长的甬道。原来凤西公主并不住在这里,丁罗曼心中忖道:“这样看来,凤西倒是安全得很。” 这条甬道越往前走越黑,到了最后连灯光也完全消失了石路上,不少半老的妇人出现,与石姓妇人交换了几句隐语,然后又迅速的退下,丁罗曼竟找不出她们隐身之处,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忖道:“在这种情形下,外人若想混入,那真是难如登天了。” 甬道既黑暗又沉寂,阳光射不进来,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丁罗曼不耐沉寂,问道:“石舵主,公主近日可好?” 石舵主回过了身,很恭敬的答道:“公主玉体安康,少侠不必挂心。” 才说到这里,已到了一个活门,立时又有两条黑影闪出,也是中年的妇人。 她们全身披挂,兵刃在手,见了三人略一施礼,说道:“丁少侠与二位舵主有何贵干?” 石舵主含笑还礼,说道:“烦请商舵主回报,奉坛主谕,丁少侠拜谒公主!” 丁罗曼忖道:“她们到底有多少舵主呀?” 商舵主点头笑道:“二位舵主辛苦了,请回岗位吧!” 第十七章 投身军旅 原来这一排庙宇上,已经有好几对动上了手,自已带来的人,完全露了相。 丁罗曼回头望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道:“我的问题非常简单,就是——人家都叫你老麻子的,可是你脸上怎么没有麻子?” 丁罗曼话未说完,蓝亮已是一声怒吼,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双掌如电,向丁罗曼顶门拍到。 丁罗曼毫不慌忙,身子一转,已躲过了,口中笑道:“你还是带人滚蛋的好,否则就更吃大苦头了。” 这时在附近动手的杜石川闻声向这边望了一眼,叫道:“海儿!把麻子打下房去!” 丁罗曼大笑,说道:“这一次他逃不掉。” 蓝亮被二人不住的奚落,怒火冲天,喝道:“罢了!今天不杀尽你们这批小辈,我从此改名换姓!” 丁罗曼喝道:“好!记住你这句话!” 立刻,二人打在了一起,这蓝亮身居大内高手总管,身手果然不凡。丁罗曼不敢存一丝轻敌之心,按照与云道姑动手的情形,把“云龙旗法”,融会在掌法中,果有龙游云端之威。 蓝亮虽然看出丁罗曼双目神光十足,可是他一身奇技,绝未把丁罗放在眼中,以至一交上手,见对方招数神奇,掌力沉猛,掌法竟是自己平生未见。蓝亮方由梦中惊醒,忖道:“难怪他敢这狂!原来有一身奇技,我今天不用全力,只怕会栽到这。”他一面暗自警惕,一面拼命拒敌。 由于丁罗曼掌势凶猛,蓝亮虽武功出奇,可在换步之间,仍然一连踩碎了两块瓦,惊出了一身冷汗。 丁罗曼一上手,就使出了这套神秘莫测的掌法,弄得他手忙脚乱,所以丁罗曼无形中就占了上风。 武林高手较技,胜负常在分秒之间,丁罗曼占了主动,蓝亮则显得处处受制了。 这时一共有四对同时动手,丁罗曼与蓝亮打在一起,单青鹤及一个黑衣卫士也打得难分难解的。 杜石川以一敌二,但仍然轻松从容,尚巧燕也是手执长剑,与一个使练子枪的过招。 丁罗曼游目之下,继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忖道:“他们定在守护着凤西!” 这几处人马,打得好不紧张,庙中的和尚却好像睡死了一般,不但没有人出来张望,也不见一间禅房点起灯光。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与杜石川动手的二人之中,已有人被打下房去,带着伤,一拐一拐的落荒逃走。 与单青鹤动手的夜行人,也有不支之势,沉重的喘息声,老远就可以听得见。只见与尚巧燕动手的那人,还勉强可以打平,但时间长,仍要落败。蓝亮本身更是处在极恶劣的情况下,再看见这种情形,心中更是发慌,脸上流下了汗水。 丁罗曼本来未施全力,见杜石川已经打下一人,立时声长啸,身手顿时快了一倍,双掌交替把蓝亮团团围住。 蓝亮越发心慌了,大喝得一声:“小子!我与你拼了!”忽觉腿眼一麻,身子再也挺不住,跪在了房顶上。 耳听丁罗曼哈哈一笑道:“别跪!别跪……” 一只黑忽忽的掌影,已经迎面递到。 蓝亮大吃一惊,拼命的扭动身子,可是鬓角之处,仍然被丁罗曼小指刮着。蓝亮只觉一阵急痛,同时听得“刷!”的一声轻响,他脸上戴有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被丁罗曼给扯了下来。 丁罗曼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哈哈……果然是大麻子……” 蓝亮羞愧、急怒攻心,身子不禁由房上落了下去,由于他腿穴已被点住,勉强站起来,又倒了下去,摔在雨地中。 丁罗曼笑道:“石川!他已被我打下去了……他真是个麻子,还戴得有面具。” 杜石川也发出了一连串的讪笑,蓝亮只气得肺腹欲炸,叫道:“罢了!罢了!竟栽在你这小狗手中……” 丁罗曼骂着,挺二指便向蓝亮“天突穴”点到。 他动了真怒,达一招真可立时置人于死,蓝亮吓得一声声怪叫,拼命的向旁闪躲。 可是丁罗曼逼得更急,就在这千钓一发之际,忽听室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够了!海儿,放他去吧!” 丁罗曼昕出是师父的声音,这才收回掌势,用力的踢了他一脚,道:“滚!”这时与杜石川等人交手之人,都纷纷逃开了。 海儿心中高兴,与众人相偕回房海先生坐在灯光下,双目注视丁罗曼,使丁罗曼感到非常奇怪。丁罗曼问道:“师父!刚才你到哪去了?” 海先生面色非常严肃,对杜石川、丁罗曼等说道:“你们坐下来,我有话要告诉你们!” 丁罗曼看出海先生不高兴,心中暗自打鼓,与杜石川一齐坐了下来。 海先生望了他们一阵,说道:“江湖之中,动手过招,是最平凡不过的事,既然动手,自然就有胜负之分,这也是极平常不过的事。” 丁罗曼不知海先生为何提这些,诧异的望着他,静等下文。 海先生接着说道:“学武之人,动手比武恰如同习文之人,提笔撰文一般,应该非常严肃的,可是你们刚才的情形,存着戏耍的态度,完全不当一回事。我最讨厌这种人!我平生动手,绝不辱笑对方,那怕对方十恶不赦,我也不会戏弄他。现在江湖上有很多人,仗着武功高强,戏耍对招之人。” 海先生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字字有声,听得丁罗曼面红心跳,好不惭愧。 杜石川也是惭然无语,单青鹤则暗幸不已,忖道:“还好我刚才动手时很老实!”海先生又接着说道:“所以我希望你们以后与任何人动手,都要严肃,这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和品德,海儿,你记住没有!” 丁罗曼已经吓得流下汗,连忙说道:“师父!我记住了!” 海先生继续说道:“你的武功,是我一手传授的,以后如果再有今天这种情形发生,我将废掉你的武功,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说到必定做到!”丁罗曼想不到为这点小事,海先生居然发这么大脾气。 丁罗曼连连的点着头,说道:“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定改过……” 海先生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又对杜石川道:“你这种情形犯得最多,不过你虽然是我记名弟子,并无师徒之份,我无权处罚你,以后希望你能改过来!” 杜石川脸上发热,点头道:“是!侄儿记下了!” 海先生又对单青鹤说道:“你为人最是忠厚,可是年纪轻,要避免学这些坏习惯!” 单青鹤暗幸自己没有挨训,立时毕恭毕敬的答了一声“是!我一定遵照老前辈的训示。” 海先生训过他们之后,天色已经三鼓,庙里的值更和尚这时出现,打着梆儿。 海先生说道:“好了!现在都回房休息吧!”于是,海先生又盘膝调息起来。 清晨,海先生又不知去向,丁罗曼与单青鹤谈起昨夜之事,还是余悸犹存。 单青鹤说道:“我倒很佩服海先生的为人,他教训人的时候,态度非常恳切,教人心悦诚服的。” 丁罗曼苦笑道:“师父太正经,从来不说笑。这些事他看来就非常严重,我以后真要小心,要是不注意犯了过,就要把武功废掉。” 单青鹤笑道:“你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海儿,你昨天还没说,皇帝老子到底长得怎么样?” 丁罗曼回忆了一下,笑道:“真怪!他个子并不高,眼睛也似学武的人一样,我不敢看他。” 单青鹤笑道:“这就是一般人说的‘天子之威’想不到还真有这么回事!” 丁罗曼接口道:“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说他自已就说朕’。 单青鹤说道:“‘朕’就是皇帝自称嘛!” 丁罗曼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师父教我念过很多书难道连‘朕’字都不知道?” 单青鹤笑了起来,说道:“好!好!算你知道!现在你讲讲皇帝的事。” 丁罗曼闻言心中好笑,想了一下说道:“万岁穿的是黄衣服,胡子也是黄的!” 单青鹤思索了一下,说道:“头发?……我倒没注意大概也是黄的吧!” 单青鹤闻言皱眉道:“头发也是黄的?” 单青鹤想也觉有理,正在这时,白芷仙已走了过来,笑道:“你们不要闲聊了,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丁罗曼笑着说道:“我们早起来了,就在等你们呢!” 白芷仙催促道:“我们快些进去,有件事情要好好商量!”二人立时随白芷仙,一同回到房内,只见已经泡好了五杯香茶,杜石川夫妇也在场,单青鹤忖道:“看样子,还要准备长谈呢!” 众人坐下之后,白芷仙立时说道:“今晚上,我们一同进官,因为海伯伯还没回来,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随同入宫?现在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在天黑之前,必须要有人去通知何新柳,与他取得联络,要使他相信我们。我想这件事,还是要海儿去一趟!” 丁罗曼不禁一惊,说道:“我去?到哪去?” 白芷仙气道:“说了半天,你根本就没有听嘛!” 丁罗曼连忙笑道:“啊!是!是!到何新柳家!” 白芷仙又气又笑,说道:“何新柳武艺超众,这一次西征,大军必须要靠他率领。” 丁罗曼闻言很不服气,说道:“我却不信何新柳能比我强多少!” 白芷仙笑道:“跟你说话真费力,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两军交战与武林较技完全不同。尤其是身为将领的人,不但要熟读兵法,能征惯战,更重要的是能运筹帷幄,判判敌情,善于利用天时地利,这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怎能看得如轻率?” 白芷仙的话,把丁罗曼说呆了,这时杜石川也接口道:“芷仙的话不错,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要作一个统率三军的将领,实在是不容易的!” 丁罗曼怔了一下,说道:“既然我们这么没用,那还去做什么?” 白芷仙哭笑不得,杜石川笑道:“我们自然有比他们强的地方,比方飞檐走壁,刺探敌情等等,这些他们就不如我们了。我们学的是武林奇技,而何新柳是兵马交锋,各有各的妙用,是不能比较的。” 丁罗曼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心中还是很失望,因为照他们的说法,自己根本无希望作“大将军”了。 白芷仙又道:“好了!现在被你把话题扯远了。由于这次护公主回宫,做得非常严密,昨夜蓝麻子等来此窥探,他们并不敢断定公主已经回京。我们如果冒然的告诉何新柳,只怕他也不相信,必须想个办法!” 单青鹤在旁插口道:“那我们去把何新柳请来,让他和公主亲自见面,总不会错了。” 白芷仙笑道:“你真聪明!要知道现在何府门第,完全被反战派的人监视,他父子一举一动都难逃过,请他到此来,不等于告诉他们公主在此了?”白芷仙的话,说得单青鹤脸上一阵发红。 丁罗曼突然拍了一下腿,说道:“这事再简单不过,只要凤西写个条子,我拿去给何新柳看就是了。” 大家也都认为这办法很好,可是白芷仙仍然摇头,说道:“办法虽好,可是以公主万金之躯,按礼不能写私信给他的,怕公主不会答应!” 丁罗曼气道:“这有什么关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样办好了?” 白芷仙笑道:“听说他们定亲之时,皇上在御花园赐宴,并交换信物,公主若能把信物取出,交你带去见何新柳,就没有问题了。” 杜石川已经岔开道:“据我看,公主如不肯写条子,要她取出定情之物,恐怕更不可能了。” 白芷仙微微一笑,说道:“我和你看法相反,现在送海儿问问吧!” 丁罗曼起身告辞,在一间僻静的密室中,会见了凤西公主。 凤西今天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华服,长发披肩美丽绝伦,可脸上有一层淡淡忧悒之色。 丁罗曼在她对面坐下,凤西问道:“这里是北京城了吧?丁罗曼很奇怪,点头道:“是的!难道你还不知道?” 凤西没有回答他的话,走到窗前,凝望着一株古老的桂花树,低声道:“那么……我就要回宫了?” 丁罗曼心中很难过,点头道:“是的,我就是来商量这件事。” 凤西缓缓的转过了身子,说道:“我回来的事,宫里可有人知道?” 丁罗曼答道:“万岁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我告诉他。” 凤西惊诧的望了他一眼,说道:“你昨天晚上见着父王了?你怎么见的?” 丁罗曼使把昨夜之事,详细的告诉了她,凤西听过之后,低头不语,良久才低声道:“这么说……今晚我就要回宫了?” 丁罗曼心中一酸,点头道:“是的!万岁要我今晚送你回官!” 凤西来回的走动着,心中交织着莫大的痛苦,可是谁叫她生长在帝王之家?一个帝王家的人要想得到“平凡”的爱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接着丁罗曼便把欲见何新柳之事,告诉了凤西,请她写个条子,或是拿什么信物凤西默默无言,考虑了很久,说道:“我是不便与他写信的,可是身上又没有什么足以使他认出的信物。” 丁罗曼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这里还有你一只玉镯,他是不是认得?” 丁罗曼说着,把那只玉镯取了出来。 看见了这只玉镯凤西一阵伤心,回想当日情景,宛如场春梦。她忖道:“当初我把玉镯给了他,为的是要换成银两,共同生活,不料今天还是收了回来。” 丁罗曼见她发怔,心中也很难过,但他却不敢去想,说道:“这……这个他认识吗?” 凤西点点头,说道:“是的!这个他认识,你就带给他好了。” 丁罗曼很想说句安慰她的话,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咬着嘴唇,说道:“好!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丁罗曼说着,匆匆向门口走,当他走到门口时,突听凤西微颤的声音叫道:“海儿!丁罗曼如同触了急电,猛然的转过了身,凤西已经热泪满面,目光如痴的望着他。 丁罗曼的眼睛也模糊了,他觉得自己要哭出来,连忙极力忍着,走到凤西面前,婉言的说道:“凤西!不要难过,把过去的事忘了吧!” 凤西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丁罗曼怀中,嘤嘤哭泣起来,表现出一个少女的痴情和伤心。 丁罗曼忍不住抚着她的香肩,低声说道:“凤西!忘记我吧!我是一个平民,对于朝廷没有半点功勋,是不能够得到你的。” 凤西哭泣着,说道:“我不愿意回去!我不愿意回去!” 丁罗曼心中惨然,说道:“你千万不要这么想,那是你的家,你一定要回去!你回去之后,我们立时就去杀敌,大家都会保护你,你放心,绝不会把你送到西夷去的。” 凤西只是哭泣,她无法仰止满腹的辛酸,惆怅和空虚回到那个金装玉砌的地方去,使她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远处似有脚步声,丁罗曼狠心的把她推开,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道:“你休息吧!我要去办事了!”说完了这句话,他很快的推开了房门,跨到了走道上。 他方一出门,迎面就碰见白芷仙了。 白芷仙嗔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久?” 丁罗曼强笑道:“好了!她叫我拿玉镯去见何新柳。” 白芷仙笑着说道:“怎么样,我就知她不会写信的!” 二人说着离开了去,凤西由窗口远远的望着,心如刀剜,哭泣着自语道:“他本来是我的,他本来是我的!我为什么要生为公主?” 丁罗曼在白芷仙安置下,离开了这座庙,向何府而去。 何尚书的府第是在“铁狮子胡同”,这一带住的全是达官显贵,一幢幢黑森森的大房,每一家都是威武无比。 丁罗曼很容易的问到了何府,这是一座宏大的建筑。 正门前一列很厚的石阶,左右各一对大石狮子,朱漆大门,配有青铜鬼头的门环。 正门之上有一黑漆朱字的大牌,上书“何府”两个大字。 丁罗曼心中凛然,忖道:“好阔的房子!不知何新柳长得什么样子?” 门前站着两个武装的卫士,丁罗曼走向前去,略一拱手,说道:“借问,这可是何府?” 一个毛头小伙子,晃了一下手中的长枪,指着门上的牌子说道:“这么大的字儿,你瞧不见吗?” 丁罗曼心中大怒,但想到自身的任务,也就忍了下来,说道:“我要找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丁罗曼衣着虽不华贵,可是整齐洁净,人又雄伟,气焰不禁收敛说道:“你找人?找谁?” 丁罗曼大模大样的说道:“我找何新柳!” 两个卫兵一听,脸上颜色大变,叱道:“好大胆的狂人,居然敢提我们少将军的大名!” 丁罗曼闻言一怔,忖道:“奇怪!还没有作战,他怎么已是将军了?” 丁罗曼想着,说道:“怎么?他又不是皇帝老子,凭什么不能叫他名字?” 正说之际,一扇侧门打开,走出一个四旬左右的红脸汉子。看他样子,大概是个旗牌官,方一跨出了大门,立时叱道:“张明!李清昆!你们退过一旁去!”两个站岗的,气虎虎的退了下去。 那红脸的旗牌官,向丁罗曼拱了一下手,笑道:“在下常子显,请问大哥大名?” 丁罗曼见他态度很好,便含笑答道:“我姓罗,叫罗海儿,因有急事,特来拜见你们少爷!” 常子显闻言“啊”了一声,笑道:“啊!原来是少爷的贵客,只是少爷有事,已经离京多日,罗少爷要不要入内少坐,或是留下几个字?” 他作出了失望的样子,啊子一声道:“啊!那可真是太不巧啦!我与他多年未见,千里迢迢的赶来,想不到他竟然不在,好生叫人失望!” 常子显略感歉疚,说道:“罗少爷,您跟我们少爷是老朋友?” 丁罗曼点头道:“认识多年了,一向都是他去访我,料不到我第一次来访他,就扑了个空。他什么时候回来?” 常子显眼珠转了一下,说道:“这可不一定,我们做下人的,管不着这么多!……我说罗少爷,您还是进来喝盅茶,给少爷留封信,等少爷回来以后,我再把信给他。” 丁罗曼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我今夜便要离京,看来只好如此了,常先生,你多费神了!” 常子显连连摇着手,笑道:“这算不了什么,您是贵客!”说着打开了小门,先钻了进去,丁罗曼也跟着入内。进门之后,便是一排石阶通往天井,两旁厢房,住的都是下人,天井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花,布置得美丽非凡。 常子显把丁罗曼让进了自己的房间,笑道:“因为老大人入朝去了,里面都是女眷,没法请您到里面坐,您委屈点,就在我这歇一会吧!” 丁罗曼笑道:“没关系,已经很打扰了!”常子显连声笑着说道:“哟!少爷的客人,能到我这儿来,真是莫大的光荣呢!嘿嘿……” 他嘿嘿的笑到,忙着倒茶,并取出了纸墨,可是寻不着笔,奇道:“怪了!难是毛三这小子,又到我这儿来乱抓了,罗少爷!您坐坐,我去找笔去!” 丁罗曼含笑点头,说道:“你请便!” 常子显走了出去,这时丁罗曼一翻手掌,有三支毛笔,都在他手中。 他笑了笑,把毛笔放回抽屉中,自语道:“你忙去吧!我可不陪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倒背着手,大摇大摆的逛了出来,向后走去。 丁罗曼游目四望,见无人注意,立时脚下用力,身子像箭一般,已经纵到天井一端,再一晃身,便向后室而去。 丁罗曼到了第二个天井中,耳旁仍听得常子显的嗓门叫道:“毛三儿!准是你!我三支笔都没了……” 丁罗曼心中好笑,向第二个门走去。 第十八章 奔赴沙场 大约是三更天左右,丁罗曼一觉惊来,见单青鹤裹着床厚被,睡得甚是香甜,心中暗笑,忖道:“他们在大陆上生长的人,真是怕冷!” 丁罗曼下得炕来,走到圆窗前,向外望去,大雪已经停了,可是窗户几乎被冰雪封锁起来了。 深更半夜,由于满地白雪,并不显得太黑暗。 丁罗曼遥遥的望着那间雅房,心中不禁一动忖道:“深更半夜,他们怎么还不睡觉?” 丁罗曼心中好奇,立时穿上衣服,轻轻把房门拉开,一阵寒风扑来。丁罗曼虽然天性不怕寒冷,可是才由热炕上下来,被冷风一吹,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跨出了房,把房门带上,室内室外,两个世界一般。 丁罗曼忖道:“想不到大陆上也会这么冷!”他现在不由怀疑,如果再回到冰冻三尺的海底,他是否还能像从前那样了。 他踏着被冻硬了浮雪,慢慢的向那间小屋移动。当他快要接近时,便听得一阵低沉的谈话声,其中夹有汉语。 丁罗曼心中大喜,忖道:“我正愁听不懂他们的话,想不到他们用汉语交谈!” 他实在有些喜出望外,立时蹑足走到窗口隐隐听得室中有谈话之声。可是整个窗户,已经完全被冰雪封满了,丁罗曼不得已,只好伸出一个指头,融出一个小孔来。 只听得室内那路卡的声音说道:“我想凤西公主,同何新柳成亲,恐怕是真的!” 里里的声音却接口道:“不会!不会!宫里面有我们的内线,如果是真的,哪会不来报告?至于说公主回宫之事,我想是因为皇帝怕我们再进兵,才造此谎言,现在恐怕正在全力寻找公主吧!” 接着路卡傻笑了几声,说道:“这么说,他们怕我们?” 里里接口道:“当然!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与狼主说现在看来一点也不错。” 这时丁罗曼已把冰雪融开一个小孔,向内望时,只见路卡靠在一张炕上,头上缠着白布,脸上仍有些痛苦的神情。 里里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正在喝着一杯热茶,侃侃而谈。 丁罗曼目光再向左边移动时,目光接触到一人,不禁令他大吃一惊,几乎发出声来。 原来在左边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全身皮衣的青年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丁罗曼屡次大义宽容的杜石川! 丁罗曼的心,猛然的跳动着,忖道:“石川怎么会与他们在一起了?莫非他……” 丁罗曼想到这里,不禁狠狠的咬着牙,几乎要破窗而入,可是他又想道:“我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这时路卡对杜石川说道:“我们说了半天,杜大侠,你的看法如何?”杜石川微欠了一下身子,说道:“路卡太子!” 丁罗曼心中又是一惊,忖道:“原来他是西夷的太子!就是他要与凤西联姻的,他妈的!” 想到这里,丁罗曼对他更增加了仇恨之感,如果不是为了要听他们的军机,早就破窗而入了。 杜石川的声音传了出来:“刚才里里大师的推断一点也不错,公主根本未曾回宫,皇上惧战故意这么说,为的是要你们不再进兵!” 路卡点点头,说道:“可是,听说他们已派了一万大军西来,这是为什么?” 杜石川失声笑道:“皇上过惯了太平日子,事出突然,他哪里派得出一万大军?只不过是五百骑兵,另加一千步兵而已!” 路卡大笑儿声,或许是头又笑痛了,连忙停止,休息了一下,说道:“哈!他一千五百人,居然要抵抗我两万大军?真是不自量力!” 丁罗曼诧然,忖道:“杜石川说的都是谎话呀!” 杜石川接着说道:“皇上派出这一千五百人马,实在是出于无奈,因为他本身不愿打仗,可是何新柳父子力主言战,因此皇上便派何新柳挂帅。对于这一千五百人马,大可不必挂心,太子如果只是为凤西公主,似乎也不必再动干戈,只要与皇上签了和书,公主早晚可以寻到,立时可以送到西夷国!” 丁罗曼心中渐渐的明白了,忖道:“杜石川好厉害,他居然混成了他们的心腹!” 路卡高兴的笑了起来,说道:“可是何新柳他们来了怎办?” 杜石川笑道:“据我所知,他们在下月十号才离京,这段时间内,皇上必然全力寻得公主签了和书,那时何新柳再言战,就是乱国之臣了!” 路卡拍掌笑道:“好!好!我军本就无意再打,少时我就修书禀告父王,把好消息告诉他!”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目炯炯的望着杜石川道:“杜大侠,谢谢你!可是你为何帮我们的忙?你是汉人呀!” 杜石川用眼睛望了里里一眼,里里立时接道:“这一点太子不必多疑,我与杜大侠相识六年,了解他的性格,这次通风报信,主要是朝中有人是他的大仇人!” 路卡点点头,说道:“好!我们最爱英雄,明天我们一同回长安去!” 杜石川笑道:“谢谢!我也想去看看狼主呢!” 路卡笑道:“好!好!以后你就是我们西国第一大功臣。” 杜石川站了起来,说道:“天色不早,你们安歇吧!刚才发生的事,不必多心,须知江湖中人,行径都很怪异的,这一点里里大师应该知道!” 路卡用手摸着头,说道:“我总有点奇怪,撞的是那姓单的肚皮,不是石头。” 里里笑道:“我看过了,石墙都裂了,我想姓单的只是会些轻软功夫,闪开了去,依杜大侠说,江湖上这种人多得很,不必去想他了。” 杜石川起身告辞,路卡留他抵足夜谈,可是杜石川婉谢了,并约好了明日会面的时间。 里里送杜石川到门口,丁罗曼连忙闪过一旁,里里用手指着丁罗曼那间房,说道:“他们就住在那里!” 杜石川笑道:“你看!灯早熄了,分明不是有心人!” 二人作别之后,杜石川踏着浮雪,缓缓而去。 丁罗曼连忙虚掩过来,忽听杜石川低声道:“海儿!回房去!” 杜石川说着,脚步也加快了,丁罗曼连忙跟上,二人飞快的跑回房中。 丁罗曼入房之后,说道:“石川,你怎么也来了?”杜石川说道:“少时再谈。” 他匆匆走到窗口,向外望去,路卡住的房子已然熄了灯。 这时单青鹤也醒了,翻身坐起,奇道:“咦!怎么回事?石川怎么也来了?” 丁罗曼笑道:“你再睡一觉,绿文和翠珠也来了!” 单青鹤被他说得满面通红,骂了两句,下炕就要点灯,杜石川连忙拦道:“不要点灯!” 单青鹤不知怎么回事,怔怔的望着他。 杜石川把二人一齐拉到炕上,坐下说道:“你们看出里里和路卡,果然有些眼力,那里里为西国收买,作了他们最高的军机收集人,有不少内线,打探宫中的一举一动。可是他们的内线,已经完全被哭老石善发现……” 丁罗曼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石善不是在‘沙垒田岛?他怎么回来了?” 杜石川接道:“凌先生把他们三弟兄请出保护皇宫的!” 丁罗曼想到有这三个奇人,皇上和公主的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单青鹤急不可待的问道:“怎么样?后来怎么样?” 杜石川吁了一口气,接道:“他们的内线人物,被三老一举歼灭,像蓝麻了也下了天牢,可是他们的外线人物,却被我们所制,供给假的情报!” 丁罗曼及单青鹤闻言都“啊!”了一声,显得很紧张。 杜石川接着说:“西国狼主发现近日的情报,与以往大大相反,所以有些奇怪,方派了里里和路卡来看个究竟。于是我就出面,用各种方法阻止他们北去,现在已经作得差不多了,那里里是个西藏喇嘛,以前我救过他一命,所以对我很好,同时他知道我的脾气,为报私仇,一切可以不顾,所以才相信了,他哪里知道我的脾气再坏,也不能出卖国家呀?” 丁罗曼笑道:“我刚看见你的时候,真吓了一跳,以为你投了匪,差点破窗而入呢!” 杜石川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一来我就知道了,就怕你不明白冲进来,那就前功尽弃了。赶快说些明语提醒你,可是已经有不少漏洞,明天要去补呢!” 二人闻言都笑了起来,丁罗曼低声问道:“他们的行动怎么样了?” 杜石川答道:“何新柳大军分批化装而行,现在都入了山西境内了,至于白芷仙的娘子军有一部分,已经赶到了黄河,她本人还在山西境内。” 丁罗曼不禁咋舌道:“啊!她们怎么这么快?” 杜石川笑道:“白芷仙真是了不起,她们不但行动快得惊人,数百人行走,居然一点破绽也没留下!” 三人正说之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走进一个高大的人影。 三人大惊,耳听一声低笑,一人说道:“杜石川!我早知你靠不住!” 原来是里里,丁罗曼、单青鹤大惊立时便要动手,却被杜石川拦了下来。 杜石川很冷静的说道:“喇嘛!我知道骗你不容易!” 里里一笑道:“你当我象路卡一样傻?错了!” 杜石川心中焦急得很,可是他表面反越发镇定,微笑道:“那大黑驴为何不同你一起来?” 里里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他听了你的谎言,高兴得不得了,上床就睡,现正在作梦呢!” 杜石川心中略安,忖道:“只要路卡不知道就好办!” 杜石川冷笑一声说道:“如此看来,我一番心血是白费了!” 里里确是傻得紧,摸着满脸胡子笑道:“在我身上确是白费了,不过那个傻蛋还在作美梦呢!” 杜石川想着,说道:“那么你来找我,意思何在?你还不急着去通知路卡?” 里里瞪着眼睛道:“我自然会告诉他,你何必为我操心?我念你当初救我一命,并且念你一身功夫,所以来找你,只要你合作,一切事情绝不告诉路卡!” 杜石川心中暗笑,忖道:“看样子他想套我的情报去邀功呢!” 由于室中昏暗,看不太清,杜石川用手,微微在丁罗曼身上点了一下,突然对门口道:“路卡,你也来了。” 里里不禁回头望去,就在这一霎那,三条黑影,快似闪电一般,已经把里里围住。 只听杜石川喝道:“不要伤他!” 里里知道上当,还来不及有动作时,只觉身上一阵酸麻,自己三处大穴,被三只铁掌牢牢的扣住。 丁罗曼的虎掌,整把的抓着他的头颅,单青鹤铁掌扣住他脊背大穴,而杜石川的右掌插在他的腋下。 里里吓得魂飞天外,颤声道:“你……你们作什么?” 杜石川冷笑道:“你就会知道,现在听我的话,不可乱动,不然可受分尸之苦!” 里里哪敢不听?因为头被丁罗曼抓着,连头也无法点,只好哽着嗓子道:“是!……我不动的!” 杜石川见丁罗曼及单青鹤,扣住他的最大死穴,知道没有什么大碍,自已便放开了手。 杜石川回身关上了门,厉声道:“里里!说实话,路卡知不知道这件事?” 里里颤声道:“他……真不知道!……你明天可以问他!” 杜石川料他所说不假,心中放了心,点头道:“好!你实在笨得出奇,我们三人,任何一人也可把你当球踢,你竟敢来捋虎须真是自寻死路!” 杜石川说着,转身取出文房四室,磨起墨来。 接着“叭!”的一声,脸上换了一巴掌,他还未叫出声来,突觉背上一麻,耳听单青鹤的说道:“不准叫!” 可怜这里里喇嘛,在这三个奇人的控制下哪里还能动弹? 这时杜石川已磨好了墨,问道:“路卡和虎克狼主是否认得你的笔迹?” 里里低声答道:“认得!以往的消息,都是我签名,他们才肯相信!” 杜石川内心大喜,表面却不露出哼了一声道:“你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卖国奴!” 杜石川的话,把里里喇嘛说得面如紫茄,杜石川铺了张纸在他面前,点上了灯,说着道:“现在我念你写” 里里知道自己要倒霉,却又无可奈何,答应道:“好吧!我今天认栽了!” 于是杜石川念了一堆,大意是说他决心到京城,去探访更可靠的消息,一月之后便可回来的。 并说以后所有的消息,必要有他签名方可靠,同时又扯上杜石川几句,并要路卡立时回长安等…… 然后又写了几张假消息,内容均是京中惧战,要他们放心,公主已有消息,不久回宫就可送往西夷等等。 最后杜石川又取出了二三十张报,每一张下面,都要里里签上了名,然后小心的收好。 里里写完之后,知道那边的饭碗也砸了苦着脸说道好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三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嗤之以鼻,说道:“放你走?真他妈的会做梦!” 里里开始有些不安了,说道:“还……还有什么事?” 杜石川道:“你等着吧!”说着转对丁罗曼及单青鹤道:“你们小心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说着出室而去,丁罗曼知道他把里里写的“留书”,送到路卡那里去,当时一掌打熄了灯。 里里吓了一大跳,颤声道:“你……你要作什么?” 单青鹤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别害怕!人生大不了一死,拿出些勇气来!” 里里黑脸已经吓白了,心中忖道:“他们会杀我吗?”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颤,心中暗思脱逃之策,可是自已两处死穴,被人所制,只要他们指头一按,自己立时便要了命!里里在黑暗中,身上直冒汗,好几次想逃都不敢动。 这时杜石川也回来了,同二人一使眼色,二指如电,已点他“哑穴”,就在同时,丁罗曼及单青鹤手下也用了力,可怜里里连叫未曾叫出,已死在坐椅上。 单青鹤在他的身上踢了一脚,骂道:“这就是卖国贼的下场!” 丁罗曼也是蓄怒难消,在他已经垂下的头上,又按了掌,只听“咔!”的一声,颈骨也被他这一掌给按断了。 杜石川笑着拦了二人道:“好了!他已经死了,何必再打他?几下打得到处是血反而费事,我们趁天亮之前,赶快把他收拾了吧!” 这里里七孔流血,咽喉有两个深深的指印,背脊颈骨均断,死得非常惨。 杜石川取过了他的衣物,擦拭着他脸上的鲜血,并把附近地上的血,也擦拭净,边道:“少时我们把他埋了,好在明天还要下大雪,短时间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单青鹤也忙着整理里里喇嘛的东西,准备一齐埋掉,也道:“这大雪天,士冻如铁,挖起来恐怕要流一身汗呢!” 丁罗曼则是蕴怒未消,说道:“我们干脆把个路卡也杀掉,他还想娶凤西!” 杜石川连忙拦道:“万万不可!他还有很大用处,再说如果他不回去,西夷那边就要疑心了。” 丁罗曼这才无话,三人抬了里里冰冷的尸体翻出店房,在一处荒凉之地放下。 第十九章 力诛叛贼 二人这才知道,他们都是当地善良的老百姓。 单青鹤连忙扶着他,笑道:“为国除害,理所应当,老先生不必如此!” 老人不住地点头,又问道:“二位壮士可是京中派来的?我们的大军呢?” 单青鹤虽见他是善良的百姓,但这等机密大事,也不敢随便告诉他。 丁罗曼刚要说话,单青鹤连忙抢着道:“老先生,我们是北京来的。” 单青鹤话未说完,老人已欣然道:“好了!我知道皇上定会派大军来拯救我们的。” 单青鹤连忙说道:“老先生,我们虽然是北京来的,可是并非官方派来的,我们只是保镖过此。” 老人及百姓闻言,又陷入失望之中。 单青鹤心中不忍,劝道:“我知道这一带的百姓,在异族的迫害下,过着非人的生活,我们这一路来,也杀了不少夷人。关于朝廷方面,虽然目前还没什么消息,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异族只以数万兵力,就想进犯我中原,实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请各位父老放心,用不了多久敌人就会被歼了!” 众人虽然失望,可是想到单青鹤的话不错,也宽了些心。 丁罗曼又道:“这一带还有夷人出没么?”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就这四个魔王,就把百姓们弄得不得安宁,现在他们恶贯满盈,真是两位壮士的大功大德。” 丁罗曼含笑道:“谈不到什么功德,我们是中原人,每一个中原人,都应该奋起杀敌的!” 单青鹤也接口道:“我们还要往西走,只要遇见每一个夷人,我们都会杀死他,绝不会放他逃脱!” 众人又欢呼起来,纷纷道:“对!要把他们杀尽!” 单青鹤止住了众人的欢叫,道:“各位的精神非常可佩,不过做事之前,一定要谨慎保住自身的安全,才能为国家做更多的事!” 众人连声称是,纷纷道:“下次只要有敌人来,我们就把他们杀死!” 众人志气高昂,惊天动地,令丁罗曼及单青鹤非常感动。 单青鹤对众人道:“各位可以回去了,我们赶着把这四个死人埋掉,还要赶去杀敌呢!” 众人又乱成一片,抢说不已,二人连一句也没听清楚,老人对二人道:“这件事由我们来做二位赶快走,多杀几个敌人!” 二人闻言大喜,这时众人已经把四具尸体抬走,不少老百姓,冲上前去,对着尸体又打又踢的,看情形他们在附近,确实作了不少恶。 二人在众百姓的欢呼中,跨马而去作了这件事,二人心中非常痛快,丁罗曼笑道:“我们再去找西夷人!” 单青鹤笑道:“元帅派我们来刺探敌情,我们不可乱杀人。” 二人一路谈笑,快马加鞭,天将黄昏,已经到了长安城外。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村镇,名叫“白河镇。”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小镇,可是自从长安失陷之后,逃的逃,走的走,立时呈现出空前的冷落和萧索。 丁罗曼及单青鹤来到的时候,街上几乎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可很多地方,以及路口都有卫兵把守二人勒住了马缰,单青鹤对丁罗曼说道:“越往里走,他们防守越严密,我们还是化了装的好。” 丁罗曼不解道:“什么?化装?” 这时单青鹤已经看见不远处有一家衣店,用手指了下,说道:“我们去买皮衣去!” 说着策马而去,二人叩开了房门,一个五十多岁的干枯老头,满面慌张的打开了门。 他一见二人打扮,吓得啊的一声,赶紧关门。 但却被丁罗曼一掌推开了,二人方一进门,那小老头已经跪了下来,颤声道:“二位好汉,小店没有什么可以孝敬的了。” 说着几乎流下泪来,丁、单二人知道战乱之际,盗匪最是活跃,这家小店,显然深受其扰。 单青鹤把他拉了起来,笑道:“你放心!我们不是强盗,是来买衣服的!”小老头将信将疑的爬了起来,说道:“二位要什么?”单青鹤含笑说道:“我们要买两件好一些的皮衣。” 单青鹤话未说完,小老头已然愁眉苦脸的说道:“二位好汉,小店近来被抢一空,只乘些次货,那里还有好皮货呢?” 二人知他所言不虚,但单青鹤却知道,高人自有高人的办法他笑了一下,由怀里取出了十两银子,递予小老头道:你不必多疑,我们是路过之人,买了衣服就走,你放心吧!” 小老头很久没有收到钱了,见这么多的银子,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他双手握着银子,心中思忖:“别是他们使诈吧?” 他心中怀疑不定,不住的打量二人,又跑到门口张望一下,看见了两匹马,心中也稍微有些相信。 丁罗曼等的不耐烦了,喝道:“怎么回事,你再不拿出来,我们可要抢了!” 听到“抢”,不禁把小老头的脸吓白了一半,忙道:不要抢!不要抢!我去拿。” 说着他叫了一声,一个小伙计跑了出来,长的与他非常相像,看样子他们是父子。 小老头把他拉向一旁,叽咕几句,并把手中的银子给他儿子看了看。 小伙计脸上充满了疑惑之色,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不住的打量丁罗曼及单青鹤。 丁罗曼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又要发脾气,单青鹤摇手道:“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怪不得他们,由他们吧!如果他们不卖,我们再到别处去买!” 这时父子二人已经商量好了,点头道:“好了!我只剩祖传两件好皮货,卖给你们好了!” 说着小伙计跑到后面去,不大的功夫,抱了两件尚佳的皮货来。 二人试了试,倒也合身,单青鹤笑道:“刚才那些银子够了吗?” 小老头连声道:“多!多!我找给您!” 单青鹤摇手道:“不用找了,我问你,这附近可有投宿的地方?” 小老头想了一下道:“店倒是有两家,不过夷人查得很严,汉人住进去有很多麻烦。” 单青鹤略为思忖,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也只好去投店了,查就由他们查吧!” 于是二人穿好了皮衣皮帽,把兵器藏在怀中,看来倒象是跑江湖的贩子之类二人上马,冒着风雪,寻了一家叫“茂昌”的小店房,入内投宿。 掌柜的详细的问了二人名姓,二人都报了假名,然后被领入一间狭小的房间内。 这房中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此外就是三张炕和一盏油灯。 小二问道:“二位准备在这儿住多久?” 单青鹤知他话出有因,略忖说道:“最多住二天,怎么样?有什么事么?” 小二支唔了一阵,说道:“没有!没有!……只是这房子有人要用!” 丁罗曼问道:“谁要用?” 小二怔了一下,摇头道:“没……没什么!……二位是做什么的?” 单青鹤答道:“作生意的!” 小二把二人打量了一下,不太相信的说道:“作生意的?” 丁罗曼颇怒,喝道:“怎么样?难道你不相信?还不快准备饭来!” 小二一缩脖子,赶紧退了下去,单青鹤把房门掩上,低声道:“海儿,我们现在一切要小心尤其是你,不可随意发脾气!” 丁罗曼气道:“我看见他伺候那些西夷人就有火!” 单青鹤说道:“他们在敌人的势力下,既无力反抗,自然只有忍辱偷生了。” 丁罗曼仍然在生气,闻言道:“他们为什么不反抗?” 单青鹤气笑不得,说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叫他们如何反抗?” 单青鹤说到这里,把声音放得更低,说道:“等到我们大军开到,他们自然会揭竿而起痛杀贼寇了。” 丁罗曼也轻声问道:“不知道他们来到没有?” 单青鹤摇头道:“他们那么多人,那会有我们这么快?不过我想也快到了。” 这时小二已经送来面食,二人连忙住口不谈。 这里虽然接近大城,可是吃的反而不如别的小镇,只是些稀稀的肉汤,煮些粗面条子。 二人正食之间,突听门外有轻微的叩门之声,丁罗曼问道:“谁呀?进来!” 房门开处,进来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头发凌乱,虽然是飞雪的大寒天,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有些不胜其寒的样子。 单青鹤一怔,说道:“你……你找什么人?” 那小伙子不答他的话,先回头看了一下,再把房门关好,用着很低的声音说道:“我叫孙冲,二位可是单壮士和丁壮士?” 单青鹤闻言不语,丁罗曼见单青鹤持重,他也不敢随便接口。 孙冲微微一笑,由身上取出一个摺叠好的纸条,双手递上,说道:“二位看过就知道了。” 丁罗曼把纸条接过,尚未说话孙冲已经开门而去,单青鹤忙道:“你等一等……孙冲!” 可是他已不知去向,于是关好房门,对丁罗曼说道:“这真有点邪门!看看条子上写些什么呢?” 丁罗曼打开看完,不禁跳了起来,叫道:“快把他找回来,快!” 单青鹤吃了一惊,慌道:“怎么了?怎么了?” 丁罗曼叫道:“是师父写的条子!” 单青鹤也有些喜出望外,忙道:”不必找他,快看信上说些什么?……声音小些!” 二人凑在一起,只见条子上面写道:“海儿、青鹤见字: 大军已经逼近,干戈之日不远,杜石川已经深入敌腹。诸事俱备,静待我军进攻。你等今夜应入城刺探敌情,但应加倍小心,吾闻夷人请得番僧哈克,此人武功高强,鬼计多端,万不可失算于彼。 探敌之际,应寻机与杜石川相晤,将最近之消息带出。 章章数语,万事谨慎,海儿涉世未深,应多听青鹤之语,勉之。 天啸书 二人阅毕又惊又喜,单青鹤道:“杜石川真有办法,他竟混到了敌人心腹重地,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丁罗曼把信匆匆折起,说道:“把海先生的信烧掉,免得失落就非同小可!” 丁罗曼也忙着换衣,不同意的说道:“师父来的信,怎么能烧掉?” 单青鹤作色道:“刚才海先生信上还说,你听我的话!” 丁罗曼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只有把海先生的来信,送到灯头,燃成灰烬。 丁罗曼烧过之后,说道:“这总成了吧!” 单青鹤笑道:“对!这样我们才好办事情,快去吧!” 二人装束已毕,各把武器插在肩后,单青鹤是三刃青锋剑,丁罗曼则是“云龙旗”单青鹤打探了一下地势,然后把灯火拨成豆大,而后把门关上,这才推开窗子。 丁罗曼见他如此细心,心中暗暗佩服忖道:“他果然比我老练的多。” 这时单青鹤已把丁罗曼叫到身旁,指着街心,低声说道:“你看!街心还有卫兵巡逻呢!” 丁罗曼投目过去,果然两个执刀的夷??,正在拐角处来回的走着。 单青鹤低声道:“我们分别下去,不要惊动他们……” 一言甫毕,他一阵风似的,已经纵落下去,然后很快的隐在黑暗之处。 丁罗曼也很快的纵落街心,此时正打起了二更鼓。 寒风夹着飞雪,一阵阵的袭来,令人感到寒凉。 单青鹤才脱了皮衣,由暖房中走出,不禁缩了一下脖子,低声道:“唔——好冷呀!” 丁罗曼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冷也要干呀!走吧!” 二人走到拐角处,那两个卫兵,想是因为太冷的缘故,挤在一盏风灯下,彼此挤着取暖。 丁罗曼及单青鹤,很容易的躲过了他们,向前奔去。 丁罗曼轻声道:“不知道城门在什么地方?” 单青鹤用手向正南方指了一下,说道:“就在那边!我以前来过几次。” 丁罗曼一长身就要纵过去,却被单青鹤一把拉住了,低声道:“正门一带,戒备必定森严,我们还要由北门进去比较方便些。 丁罗曼一想单青鹤的话有些道理,点头道:“好吧!我们走,已经二更天了。” 这两个少年奇人,以一身出类拨萃的功夫,在雪夜中疾行,一连闯过了他们三道关卡。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北门附近,隐在一株老树之后商议入城。 城门上灯火辉煌,把附近数十丈内,照得如同白昼般城楼上也有不少穿甲戴盔的夷兵,抗着亮光闪闪的长枪,来回地巡视。 单青鹤用手向前指了一下,低声道:“我们分别进城,到了城内再见!” 当下约好了暗号,丁罗曼道:“我先走!” 说罢之后,他身形一晃,已经纵出了七八丈远,落在了一株矮树之后。 这一带已经完全在灯光的照射之中,城楼上的士兵,详细的察看着每一个地方。 丁罗曼抬头向上望了望,忖道:“我如果翻墙跃过去,一定会引起他们注意,看样子还是要绕过去才成。” 这时他脚下踏着的,是大块的坚冰,这就是所说的护城河了。 他回头望时,单青鹤已不见踪迹,想是他已开始行动了。 丁罗曼大略估计一下,在城楼上来回巡视的,至少有十几个人,而城下也有十几个人。 如果再想用进“天安门”的方法把他们调开,那似是不可能的了。 丁罗曼心中忖道:“这里只不过是边门,就有这么多人看守,若城内的平中吕帐,那要不知戒备多森严呢!” 他思忖着,又缓缓向内移动了两丈,这时距墙根,大约还有四五丈。 丁罗曼仔细的打量,见那城墙,均是极大的石块砌成,如果用出“壁虎游墙”的轻功,可以亳不费事的爬上去。 可是,要逃开这么多人的眼线,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他等了一阵,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单青鹤是否有行动? 墙城上传来一阵阵的铁靴声。丁罗曼迟疑了一了,忖道:“我不能老在这儿等呀?总得想个法子!”这时恰好阵狂风,冰雪乱飞,城上的人,都埋下了头,躲避一场突来的风暴。 丁罗曼那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双臂一振,身如一只怪鸟一跃了十数丈,已经落在那城头上,隐在一个石椿之后。 这时三个士兵却跑到城墙口,示住的向前望,嘴里叽咕哩噜说个不停。 丁罗曼心中暗笑,忖道:“看他们的情形,好似刚才发现了什么。 那三四个士兵,叽咕了一阵,又在附近察看了一阵,这才慢慢的退去丁罗曼趁他们谈话之际,慢慢的向内移动,愉眼向城内望去,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城内,穿梭般的,约有三四十人,每一个都是全副武装,来回的巡视着。 更令丁罗曼惊奇的是,在他们之中,竟有两三个短装打扮的人,显然他们是会武功的人。 丁罗曼自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可是不能惊动他们,否则就算杀死他们数十贼兵,这一趟也算是白跑了。 丁罗曼正在犹豫之际,只觉得旁一阵急风,不禁大吃惊,连忙蓄掌回身,耳旁已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是我?” 丁罗曼见是单青鹤,不禁一喜,低声道:“你怎么上来的?” 单青鹤低声道:“大概与你一样,也是乘那阵风雪来的!” 丁罗曼用手向城内指了一下,说道:“我们怎么下去?” 单青鹤答道:“我没有想到,他们戒备居然如此严密我看只有沿着城墙向边走,找个松懈的地方下去。” 丁罗曼想了一下,除照单青鹤所说之外,别无良策。 他点了点头,说道:“快!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他们二人以卓越的轻功,沿着城边,向旁移动。 不一会功夫,他们已离开城门五六十丈之远了。 第二十章 盗马 杜石川及哈克二人,踏着浮雪,脚下发出轻微的“噗!噗!”的声响。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到了马棚附近。 杜石川回头道:“大师父,脚步放轻些,我们要往后面去!” 哈克喇嘛运足了目力,向四下略一寻望,脸上变了色,说:“啊……真有此事?”随见他庞大的身子,如同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把附近的浮雪都带起了一大片。 他弯下了身,把足印上的浮雪拂了拂,微皱着浓眉说道:“此人倒是府中的,看这足印,他分明没有武功,并且是不久来此的!” 杜石川点头道:“长安城中除了大师父所带几个师兄和在下外,又有谁会武功?” 哈克站起了身子,自语道:“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居然敢冒奇险?” 杜石川接口道:“我们再寻下去,看看足印通往何处?” 哈克道:“这倒是的,走!” 他由杜石川手接过了风灯,庞大的身子,迅速的向前察看着。 杜石川跟在身后,说道:“小心别把足印弄乱了。 哈克沉沉的答道:“我知道!” 杜石川心中笑,忖道:“先给你们制造一点儿内乱再说!” 二人循着足印,一路寻来,走了半天,哈克喇嘛不禁怔了。 原来这串足印,一直通到西夷狼主的寝宫! 哈克不禁停下了步子,自语道:“莫非是主帅营出来的?” 杜石川很快的接道:“主帅营也要去看看!” 哈克举目遥望,远处一大幢房屋,灯光明亮。 哈克犹豫了一下,说道:“看样子他们已经被惊动了,反正要弄清楚,我们过去吧!” 杜石川答道:“好,快走!” 二人加快了速度,向前奔来,杜石川突然说道:“大师父,你对过达将军有何看法?” 哈克惊然停下了身子,说道:“杜壮士此言何意?” 杜石川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走吧!” 哈克还在发怔,杜石川已如飞先行哈克发呆,忖道:“莫非我真的走了眼?杜石川真是片诚心?” 这时杜石川已走远了,哈克连忙追了上去。 杜石川只是如飞前进,一言不发,哈克思忖了一下,问道:“杜壮士可有何发现?” 杜石川一笑道:“我可不敢说定,不过大师父当记得,前夜过达将军,曾于深夜巡视马营。” 哈克心中一惊接道:“为将帅者,巡视兵营乃是常事。” 杜石川轻笑一声,说道:“大师父忘了,过达将军是兵马统帅,可是三日未到兵营去了!” 哈克心中略有所悟,但他仍然冷笑道:“杜壮土,你不是要报私仇吧!” 杜石川闻言霍然止住了身形,灯之下,见他面带怒容。 哈克怕把杜石川惹恼了,乾笑两声道:“过达将军与壮士不是有过节么?” 杜石川面色少霁,说道:“过达与我有私仇,我杜石川自然不会放过他!哈老师父,你既行走江湖,应知我的脾气。” 哈克被他说的脸上发热,心中暗自记恨,忖道:“好小子,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厉害,总有一天要你试试!” 哈克心中如此想,嘴上却说道:“杜壮士不必多疑,我只是一句戏言。” 杜石川仍然气愤不平,接着道:“我杜石川本是汉人,出力西国,固然是为报私,但一事未了,绝不生二事,哈克师父,你要了解我一些才好。” 哈克喇嘛,被杜石川说的红一阵白一阵,听完了他的话,说道:“这么说,杜壮士的意思是,此事了后,再与过达将军算帐?” 杜石川这才展颜一笑,说道:“大师父你明白了。” 哈克又是一阵难堪,本想回说几句,但这时已到主帐附近,便压了下来。 但他心中非常吃惊,忖道:“这杜石川小小年纪,如此辣手,看起来真是名不虚传。” 二人才走到门口,立时迎出来一个大汉,拱着手道:“二位来得正好,太子正要相请呢!” 杜石川点头道:“我们巡过马棚就来了。” 在那夷人的相让下,杜石川与哈克喇嘛,一同进入内厅。 西夷国的太子,披着很精致的长毛牦子,正在来回的走着,口中叽咕不已。他一望见了杜石川,立时迎了上来,黑脸上透出一丝笑容,说道:“杜壮士!你来得正好呢?” 在夷营中,杜石川最得太子的宠爱与信任,所以任何人心有怀疑,话都说不出口。 西夷太子与杜石川打过招呼之后,才向哈克喇嘛拱了下手,说道:“神僧也辛苦了!” 哈克连说,道:“不敢!不敢!”众人落坐,西夷太子首先向杜石川问道:“杜壮士,今夜马棚之事变,你的看法如何?” 杜石川微微含笑道:“中原虽有奇人,可是沿途巡兵并无一人遭过袭击,出事之后,我也察看了他们,并无被点穴道的,除非是他们开门放人进来,否则我想没有外人混入!” 太子闻言,面色一变,说道:“啊!” 杜石川又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妨问问大师父看法如何?” 西夷太子的目光,这才投向了哈克,用着不太经意的口气问道:“神僧有何高见?” 哈克两条浓眉耸了又耸,接口道:“杜壮士之言,有几分道理,同时此人尚是不会武功之人!” 太子闻言脸色突变,接着道:“二位看仔细?” 杜石川微微一笑,说道:“由城门到马棚,由马棚到……” 杜石川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太子急切的问道:“到那里?” 杜石川尚未说话,哈克喇嘛好争功似的抢着道:“我们循着一行足印,一直到附近来的!” 西夷太子目光向室内诸大将巡视一周,那些西夷的大将,一个个显得惊异和不安之状。 西夷太子站起身子,提高声音道:“杜壮士、神僧、诸位将军,我军曾派人往新疆、蒙古一带,购了千匹战马,原昨日送到,可是在玉门关附近,也发生了同样的事,群马狂奔,一匹也未送到!” 杜石川等脸下都充满了惊异之色。 杜石川接口道:“此事为何我们不知道?” 西夷太子微微一顿,接道:“众位都是我西国重臣,按说应该让大家知道,可是……。” 他说到这里,目光飘向一旁的步兵统帅过达将军。过达面有羞愧和不安之色,立时垂下了头。 室内传出了轻微的惊诧和不满之声,因为他们知道,定是过达主张向众人保密的。 这过达是西夷最强的一员战将,因为广读兵法,深知用兵之术。西夷近十年来,对诸小国的征战,几乎全由这过达领兵,战无不胜,立了不少战功。可是名高遭妒,他人又蛮横,所以深为国朝的众将不满。由于他用兵已久,连西夷狼主及太子,都有些顾忌,怕他一旦拥兵造反,则父子二人,只剩下拱手让坐的份儿了。 西夷太子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此事由过达将军负责策划,出了这等事,现在还未议处,不料今天晚上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这时众人不禁发出轻微的议论。 过达红着脸道:“城中定有奸细?否则我们购马的事何等机密。为何发生不测?还有今夜之事,请太子速速明查” 哈克冷笑一声,说道:“城中自然是有奸细!关于买马的事,我乃狼主亲信,居然都不知其事,请问帐下又有那位将军知道?那么玉门关之事,又有谁作了奸细呢?” 过达大怒,红着脸叫道:“大师父的意思,我过达是奸细了?” 哈克面有寒霜,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可不敢说这话,将军不要冤枉我!” 杜石川沉静旁观,见众武将都对过达不满,哈克又与过达争吵起来,心中暗乐。 但他表面却作出一片焦急之状,摇手道:“两位不要说了,当此用兵之际,最忌将军内讧,还是慢慢的研究吧!” 过达怒气冲冲,冷笑道:“杜壮士身为汉人,助我征剿处处献计,莫非另有阴谋?”过达说出此话,满室将军,不禁相顾失色。杜石川神色自若,慢慢的站起了身,向众人拱了一下手说道:“杜石川乃帐中唯一汉人,既不见容,自当离去,告辞了!”杜石川说罢之后,便向室外走去。 西夷太子不禁大惊,连忙拦在杜石川身前,双手乱摇道:“壮士留步!壮士留步!” 杜石川这才站住了身子,含笑道:“也好,等此事查明以后我再告退吧!” 西夷太子陪笑道:“过达将军乃是火爆之人,杜壮士千万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西夷太子说道这里,转面对过达及众将说道:“杜壮士乃官宦之后,满口遭祸,此次投诚,实为报仇而来!” 众将这才恍然,可是过达又冷笑道:“杜壮士尊翁,杜杰夫老先生,乃是武林奇侠,十四年前误食毒草而逝,何曾在朝庭为臣?” 杜石川心中暗惊,忖道:“我的事他怎么这么清楚?定是哈克喇嘛告诉他的。” 杜石川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说道:“难为过达将军,把我的家事打听的如此清楚,先父确是死于毒草,可是先祖乃是前朝重臣,位居宰相,先叔六人,共居要职,过达将军可知道么?” 杜石川一席话,说得过达将军哑口无言,只瞪着两只大牛眼,强辩道:“有何为证?他们如何被汉主处死的?” 杜石川剑眉一扬,厉声道:“我杜石川实在不愿提这伤心之事,过达将军,你非西国之君,对我不信又当如何?” 过达脸色煞白,因为他得知西夷狼主及太子,怕自已拥兵造反,所以深有“伴君如伴虎”之感。这几年,他时时小心,深恐一句话说错,就有杀身灭门之祸。 现在杜石川在西夷太子面前,所说之言,暗示自己自比狼主,怎不令他惊恐?西夷太子望了他两眼,冷笑道:“过达将军,玉门关之事未了,你是待罪之身,尚未论处,你还是少说话的好!” 过达自念忠心为国,上面无端生疑,已令他心灰意冷,自从出兵中原后,愿意挣下一角汉族版图,从此告老离职。 不料狼主只是屯兵良安,坐失良机,自从杜石川及哈克来后,战备更是松懈,好似坐等汉室来投降似的。 他早料到汉室有出兵之计,可是谏而无功,再争就有篡位之嫌,只得加倍小心,处处的防备。 如今听了西夷太子的话,便使他由头顶凉到脚心,木然的坐了下来。 满室将军无不变色,因为他们知道过达是西国第一大将,用兵之际,居然还不能幸免。 西夷太子坐下之后,又对杜石川道:“今晚发生的事既然有足印通往此地,杜壮士作何想法?” 杜石川却用了奸,一笑道:“哈克大师父应有见地!”他的意思是自己不愿争这个功,顺水人情,让给了大和尚。 哈克喇嘛,自来了以后见西夷太子只是不住的问杜石川,心中非常不乐。这时到了紧要关头,杜石川却让了他,心中寻思道:“哼!他也怕得罪我!” 因为见过达已是待罪之身,所以哈克便不怕得罪他,同时卖的一千匹战马,也与今夜发生的情形相同,越发断定是过达所为。 西夷太子见他沉吟不语,说道:“神僧不必隐瞒,有话但说无妨。” 哈克越发吃了定心丸,说道:“贫僧也不敢说有什么发现,不过出事之后,立刻唤杜壮士一同前往巡视。” 杜石川心中暗笑,忖道:“真不要脸!居然以此表功!” 哈克又接着说道:“除了杜壮士所说的那一足印外,另外贫道还知道一件小消息,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哈克说到这里,又故意顿了下来。 杜石川心中忖道:“好事快来了!” 西夷太子果然急不可待的追问着道:“到底有何发现?神僧你快说!” 哈克被他一声声的“神僧”的叫着,不觉有些飘然,乾笑了两声,目光射到过达将军身上。 过达面色一变,似要说话,却未说出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哈克,看他说什么。 西夷太子以及满室将军,目光都射在过达身上,他们似乎也觉出有不妙之事了。 西夷太子放低声音道:“狼主食了“麻精’入睡正酣,大师父声音小些。” 因为他最知他父亲的牌气,怕哈克说到什么不利过达的话,若被老父听见,只怕这员战将立时就要完蛋。 哈克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道:“前天夜晚,过达将军曾到马营巡视,此事可是奉命而行的么?” 哈克说完,过达神色大变,霍然站起,怒目圆睁,厉声道:“身为将军,巡视马营有何不可呢?” 哈克冷冷的说道:“你身为步兵统帅,步兵营三日未曾巡视,为何夜来巡视马营?” 过达为之语塞,心中叫道:“罢了这和尚是诚心害我!” 西夷太子也是变色不已,低声道:“过达将军,前夜巡营为何?” 过达暗暗流汗,躬身道:“只因买的马匹未到,去看看现有战马的情形。” 西夷太子哼了一声道:“哼!两次战马失群,均有你过达将军在内,岂不太巧合了?” 过达面无血色,说道:“此心天地共鉴,我无语可说!” 西夷太子尚未说话,忽听室内一个火爆的声音,传了出来:“儿子!不必多说,把他推出去杀头!” 第二十一章 所向披糜 在途中,丁罗曼对尚义道:“少时交战,你只要随在我一丈之内,就不会有错。” 尚义答道:“末将知道!”远处杀声震地,火光映天,人马杂踏之声阵阵的传来。 丁罗曼激动得心都快跳了出来,回头叫道:“快!快!”两匹战马,在风雪之中,闪电般向前冲去。 渐渐的接近长安城门,丁罗曼勒住了马,举目望时,只见白芷仙在一匹骏马上,白衣红袖上下翻飞,所到之处,便有贼兵惨叫,所向无敌。 她手下的数百弟子,也是不计生死的与贼兵搏斗。可是贼兵人数太多了,潮水似的把数百女兵团团围住。 丁罗曼回头大叫道:“随我来!”只见他策马如飞,直向贼兵群中冲去。 他已将“云龙旗”取在手中,疯狂的大叫道:“西夷贼子!纳命来!” 尚义左手紧紧握住大旗,右手一把厚背利剑,离着丁罗曼三尺左右灯光火把之下,只见丁罗曼一身紫甲,神武英俊,手执铁旗,快马如飞。 靠近的夷兵,猛见远处冲来这么一员神将,只当是又来了大军,不禁一阵惊慌。 这时丁罗曼已冲入阵中,铁旗展处,阵阵悲号。 一霎那的功夫,竟被他连续刺死十几个贼兵。 尚义也在乱军之中,也砍倒了数人,他在丁罗曼身后大叫道:“将军!注意马腿!” 丁罗曼叫道:“不要紧,他们怎能靠近我?”说到这里,铁旗翻起,两名欲冲来砍马脚的夷兵,被旗角卷起,均是满面流血,立时惨死。 丁罗曼恰似天降神兵,虽在人群之中,可是夷兵却无一人能靠近他。 丁罗曼边杀边问道:“尚义!我们应该向何方去?” 尚义既要护旗,又要杀敌,虽有丁罗曼掩护,也是吃力得很,叫道:“向西去!” 他叫到这里,突听身后有快马之声,夷兵纷纷让开,连忙回头望时,只见一员西夷大将,快马而来。 尚义立时把马驱到丁罗曼左侧,叫道:“后面有贼将!” 丁罗曼铁旗“呼”的一展,带马向前冲出了五六步,吓得迎头众夷兵纷纷后退。 这时丁罗曼四周的空地较大,他立时带过马头。 尚义虽然年青,可是久经沙场,所以他立时带马至丁罗曼的左后侧,这是一个最有利的掌旗位置。 他既不碍丁罗曼的手脚,只能应付后来的夷兵。 大凡在军中的掌旗官,多半臂力过人,熟练“砍手”一—这似乎是掌旗官的绝技,一剑之下可连断二颈!丁罗曼转身之后,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夷太子路卡。 那路卡驰到近前,不禁一怔,随即叫道:“王八蛋!果然是你们!”他还未曾骂完,只觉头上寒风掠顶,吓得他赶快退后,一面黑色的旗影,由他面前掠过去,扫了不少冰雪,打在脸上。 丁罗曼笑骂道:“你在太原洗澡,出了大丑,若不是我兄弟留情,你脑袋早破了!” 路卡一声怒吼,叫道:“小子!今天要你死!”他手中的丈把狼头枪,以雷霆万筠之力,向丁罗曼当胸刺到。 丁罗曼一闪身,伸手便向枪头抓来。 不料这路卡枪上功夫了得,可是兵马战术却是惊人,他缩手,长枪便被抽回。 就在他收枪的一霎那,也同时带马向左,这一次他不刺丁罗曼,反向尚义刺去。 丁罗曼料不到他骑术如此高明,刚怔的一怔,长枪枪头,已快到尚义腰部。尚义大惊,拼命向左一闪,掌中大旗几乎落下马来。 可是他并未能让过,路卡猛夹马腹,又追刺过来。 丁罗曼大怒,右臂一拦,龙旗角已搭在了他的枪杆上。用力一压,路卡的长枪立时被压得向下刺去。身子几乎由马上坠下,可是他左手猛收马缰,马儿后退,也算躲过去了。 丁罗曼心中大惊,忖道:“我用了五成力,竟未把他带下马来?” 丁罗曼回头,匆匆道:“尚义,你再离我近些,不碍事!” 尚义立时把马驱近了些,身后夷兵又潮水般的涌上,尚义立时忙着砍杀。 好在丁罗曼威风八面,与路卡交战,可是如有贼兵攻得太近时,也难免遭殃。加上尚义马战功夫高强,所以从夷兵终不敢靠得太近。 这里丁罗曼与路卡动手了十余回合,路卡力大枪长,马战功夫又是一流,一时未能取胜。 丁罗曼空有一身绝技,可是在千军万马之中,既要迎敌,又要护旗护马,所以也施展不开。 他好几次想弃马步战,以绝顶的武功,把路卡杀死,可是想到身为大将,不能下马。 路卡知道丁罗曼厉害,绝不欺近,丁罗曼猛追时他便后退,只是绊着丁罗曼,不让他在群兵中大显神威。他们八千夷兵,紧紧围守,时间一长丁罗曼必然疲累,只要把将旗打倒,丁罗曼必然惊慌那时再以马战之技取胜。 他的算盘打的不错,可是丁罗曼绝非如此好斗,他心中寻思:“如果再不成,我要站在马背上打了!” 正在这时,群贼两方,又是大乱,鬼哭神嚎,纷纷逃避。 原来杜石川带领一千人马,由西路杀了过来,火光之中一面白色的大旗,上缀“御赐杜”三个大字。 丁罗曼大喜,高叫道:“石川!杀!杀!……” 路卡面色大变,咬牙道:“杜石川!杜石川!” 他顾不得再与丁罗曼交战,勒转马头向西而去,寻觅解围之计。 丁罗曼精神大振,叫道:“往那逃?”说着策马便追,尚义连忙追上,叫道:“将军!将军!不要追他!” 丁罗曼回头道:“为何不追?” 尚义答道:“将军此行任务是接白将军回营,现在贼兵大乱,正是时候!” 尚义低声道:“末将不敢扫将军的兴,只是帅令……” 丁罗曼一怔,想到军令有一条:“违抗军令者斩。” 他心中不觉懊恼异常,骂道:“便宜他们了,走!我们去接应红袖军!” 他立时勒转马头,杀出一条血路,与白芷仙会合。 白芷仙在马上杀得香汗淋漓,见丁罗曼来了,大喜叫道:“海儿!在前面拦一下,我们收兵。” 丁罗曼听到收兵就不高兴,可是军令如山不可违抗。只得答应道:“好!我来拦他们!” 他立时驰入群贼之中,舞动铁旗劲风丈八,加着身后海儿旗”迎风招展,劈拍震响,好不威武。 那些夷兵已经苦战了半夜,如今杜石川带兵参战,丁罗曼又冒了出来,心理上早已大受威胁了。 再加上丁罗曼神勇过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慘叫连声。 白芷仙一面照料坛下弟子,救助带伤士兵,一面对丁罗曼大叫道:“海儿!与我们一同退!” 丁罗曼杀得高兴,叫道:“我帮助你退就是了,我还要帮石川杀敌!” 白芷仙急的大叫道:“命令你退!你敢不遵?如果夷人出奇兵,大营空虚。” 丁罗曼无可奈何,只得叫道:“好!退!” 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光景,他们才由战场上退了下来,白芷仙因是一身凌乱,丁罗曼也是满身大汗。白芷仙喘息着道:“你快回帐复命,我护送受伤的姐妹,安顿好就去。” 丁罗曼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多少人受伤?” 白芷仙黯然说道:“恐怕还不止是受伤,有些已经……” 白芷仙说道这里,黯然无语,丁罗曼心中很难过,想说几句劝慰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芷仙用衣袖抹拭了一下眼角,说道:“好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快回帐复命吧!” 丁罗曼答应一声,对尚义道:“尚义我们走!” 二人策马而去,丁罗曼回头,见“杜”字旗在兵马之中,纵横驰骋,杀声震天,自语的道:“杜石川真了不起!” 尚义在旁接口道:“将军,你也了不起!” 丁罗曼笑道:“可惜没有打痛快,明天再打!” 尚义用手抹着汗,说道:“将军,你这面旗子真厉害,是铁的吧!” 丁罗曼卷好了旗子,说道:“是百炼柔钢之丝,比铁的还坚!尚义,你的马上功夫也不错!” 小伙子高兴的笑了,说道:“将军夸奖!”丁罗曼回头道:“以你的武艺,很可以带兵交战,为何只是个掌旗官?” 尚义脸上一红说道:“也是我自己不争,以往与我同时投军的伙伴,现在都作了副将了哩!” 丁罗曼啊了一声道:“不要紧!我升你作副将!” 尚义大喜,在马背上就躬身道:“多谢将军!” 丁罗曼摆手道:“不必谢了!我问你,你为何一直没有升成副将?” 尚义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本来正当提升之际,可是先父病逝,守灵三年,所以至今仍是个掌旗官!” 丁罗曼点头道:“嗯,还是个孝子,如此说来,我更要提升你了,少时我便与元帅说。” 尚义不住的称谢,说时二人已回到大营,早有士兵回报元帅。 何元帅率领诸将,纷纷到帐口迎接。 何新柳笑道:“将军辛苦了!” 丁罗曼懂事已不少,连忙下马道:“这是应尽职责,不敢言劳!” 众人一同进了大帐,海先生也走了过来,拉着丁罗曼的手,说道:“徒儿,你这次出战,成绩很不错!” 丁罗曼笑道:“师父夸奖,徒儿不过尽力而为,幸而不辱使命。” 海先生见丁罗曼现在懂事得多了,心中越发高兴。 丁罗曼在尚义的带领下,一同来到后帐,把盔头锁甲除掉,然后再一同出来。 何新柳已笑道:“有杜将军接战,足可支持到天明,西夷绝无喘息的机会!” 海先生捻须点头道:“明日就是决胜负的关键了。” 海先生望了丁罗曼一眼,说道:“海儿!你现在可以去休息了!” 丁罗曼诧道:“石川还在打仗,我怎么能去休息?” 海先生尚未说话,何新柳已接着说道:“现在距天亮不过几个时辰,少时还要请单、石二将军去替换杜将军,大家都要休息的。” 海先生也接口道:“今夜你已没有任务了。”丁罗曼答应一声,与尚义同回后帐安歇。 丁罗曼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啊呀,我忘记请示元帅,把你提升为副将了。” 尚义笑道:“此事不必忙,等打完仗后再升也不迟。” 丁罗轻诧道:“战乱之后,你还要做副将作什么?” 尚义笑道:“我可以负责训练新兵呀!” 丁罗曼点头道:“你的志愿很大!等战乱之后,回到北京,如有机会,带你入宫见见皇上!” 丁罗曼的口吻,就好似他是什么皇亲国威一般。 尚义闻言兴奋得很,说道:“谢谢将军,末将只要能见皇上一面,死而无憾了!” 丁罗曼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个身,沉入了梦乡。 主帐之中,灯火通明,海先生及何元帅等,正在商讨战事。 这时各路消息传来,甘、陕诸省驻军,都得到了征讨命令,严密把守关口,绝不让任何夷兵再混进来。 同时何新柳派去阻截夷兵的大举,也都赶回了本营。 何新柳很是欣慰,说道:“如此看来,真是我们胜利在望!” 海先生点头道:“如今我们已经取得了优势,不过我想西夷狼主手下还有骑兵,明日一战,总是够激烈的了!” 何新柳点头称是,这时单青鹤及石明已经回帐复命,何新柳连忙让坐,笑道:“二位将军立下奇功,星夜赶返,真是太辛苦了!”单、石二人连忙谦让了几句。 当下,由单青鹤把此行的任务报告出来,他们竟用三个时辰,联合各省的驻军,把西夷援兵三万多人,打得落花流水。 海先生及何新柳闻言好不高兴,何新柳忙道:“二位快去休息,明日一早要全体出战!” 单青鹤笑道:“还好,我们不觉累!刚才来此,见石川与贼兵大战,想他也辛苦了。” 海先生点头道:“石川连夜刺探敌情,未曾合眼,如今又杀了大半夜,我看还是把他换下休息吧!” 单青鹤接道:“请元帅传令,由我去接替!” 石明也抢着说道:“我不累!让我去!” 何新柳含笑道:“诸位将军舍身为国,不计辛苦,实在令人感动,只是连日征讨,理应休息我看还是由我去接替杜将军一阵吧!” 众将都纷纷劝阻,石明说道:“现在由元帅出战,似乎有些不妥,我看还是由我去一趟吧!” 单青鹤也笑着说道:“石将军这一路,比我辛苦得多,应当由我去接替石川才是。” 海先生笑道:“你们不必争抢,何元帅明晨出战较好,石将军沿途较为辛苦,应该好好歇一下,我看就由青鹤去接替石川好了!” 单青鹤欣然答应,他本来没有更衣,立时由营中,取过了一柄长枪,上马而去。 单青鹤的旗官,名叫宋兴德,也是一员勇将,掌着御赐的“单”字大旗,向北门而去。 第二十二章 大获全胜 梅花大的雪片,仍然飘落,似乎企图把这一片血腥遮掩似的。天寒如冻,战鼓、笳声及马嘶……配合成一片很悲壮的音乐。 丁罗曼及杜石川并肩而驰。 丁罗曼问道:“石川!长安收复之后,我们到那里去?” 杜石川笑道:“长安收复之后,还要追剿余孽,不过那时各省都有兵力。用不着我们了。” 丁罗曼接道:“我们是不是回北京?” 杜石川笑道:“那就随你的便!不过我想皇上大概还要召见我们一次,有些赏赐。” 丁罗曼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时候,凤西是不是要与何元帅成亲了?” 杜石川笑道:“大概是吧,你还没忘记她?” 丁罗曼脸上一红,忙道:“忘了!忘了!” 杜石川笑得更厉害了,说道:“你忘得倒真快!我想婚姻之事,多半是天缘,谁又想到你与公主结识之后,反倒成了武林第一美人的丈夫。” 整个的长安城,如同开了锅,三门均有激战,西夷的狼主、太子各自披挂,亲自出战。 丁罗曼及杜石川的兵马,才来到北门不远时,门前已密密排了数千夷兵约有五员西夷战将,跨马等候,为首之人,正是西夷太子路卡。 杜石川一笑,对丁罗曼说道:“西夷狼主果然称得上‘镇定’二字,看他们严阵以待,我们这一仗要拿些力气了。” 丁罗曼冷笑道:“哼!我也学青鹤一样,把他生擒过来!” 杜石川点着道:“海伯伯有令,不可杀死西夷狼主及太子,当然只有生擒,不过战马交兵,防不胜防,你千万不可轻易离骑,要保着自己的将旗!” 丁罗曼点头道:“我最喜欢这面旗子,还用你说?” 杜石川笑道:“我是怕你贪功心切,你知道就好。” 这时两军越来越近,站在城边的夷将夷兵,一个个紧张的望着这边。 他们不时的整理马缰,晃晃手中的刀,看样子是准备拼命了。 杜石川对丁罗曼道:“敌人是背水一战,我们不可轻视他们!” 丁罗曼点了点头,对杜石川说道:“我看我们由两边进攻,比较好些!” 杜石川打量了一下情形,说道:“倒是应该如此,不过用不着拉这么远,你还由正中进攻,我到西边去好了。” 丁罗曼点头道:“好!” 他说着,回头叫道:“弟兄们,杀呀!” 所有的军士,立时发出了一声震天价的喊声,潮水般的冲了上来。 丁罗曼把手中的小旗高举,也发出呐喊,像一头野豹子似的向前冲去。贼兵立时一阵大乱,纷纷围了上来,丁罗曼展动铁旗,为首的几名,连声惨叫,摔向了一旁。 在北门外展开了一场浴血大战。 这边杜石川带领部分人马,由左翼包抄过来。 西夷连忙分出了一半人马,来迎战杜石川。 由于是丁罗曼第二次出战,显得比第一次镇定得多,他也懂得如何驾驭马匹,指挥军队。与丁罗曼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夷国的太子路卡。 丁罗曼哈哈笑道:“路卡!我们又见面了!” 路卡怒叫一声,手中长枪向丁罗曼分心便刺,口中骂道:“又是你!我要你的命!” 丁罗曼轻轻把他枪尖拨开,笑道:“好大的口气!” 路卡第二枪又刺了过来,丁罗曼带过马头,驰到路卡左边,臂一抖,铁旗旗尖,向路卡后背点刺。 别看这路卡陆上功夫不强,马上功夫却有独到之处。 他双腿向后一钩,马儿很快的退了回来。 路卡回过了头,大声叫道:“火搭儿!” 他身后的两员大将,立时冲了过来,三人同时对抗丁罗曼。 丁罗曼笑道:“就是千军万马我也不在乎!” 他挥动铁旗,周围一丈之内全是劲风,不但抵住了西夷三员大将,还保护着自己的将旗。 那边杜石川也与三员大将厮杀在一起,他们似知杜石川有一身武技,所以绝不敢与他接触,只是围在他四周,团团打转。 雪大风猛,人喊马嘶,这两队人马,打得好不惊人。 激战了约有半个时辰,丁罗曼始终无法突破对方坚固的防线,心中不禁暗暗着急。 他心中忖道:“不知道芷仙他们,是否已经得手了?” 丁罗曼想着,向杜石川望去,见他与自己一样,虽然神武绝伦,贼将不敢近身,可是也难向前进攻。 丁罗曼心中忖道:“如果照这样的话,时间拖长了,我们兵力损失,难免要吃大亏。” 丁罗曼才想到这里,忽听杜石川叫道:“海儿!我们合在一起!” 丁罗曼答了一个“好”,忖道:“我们两下合在一起,力量就增大些,并且彼此可以有些照应。” 丁罗曼想着,便向左方杀去,杜石川也同时向右方移动。 他们二人一要会合,西夷诸将脸上都是惊惶之色。 路卡大声的叫了起来,说的都是西夷话,但丁罗曼可以推测得出,他的意思,要防范二人合并一起。 杜石川如同一头猛虎般奋身的向右方厮杀,虽然群贼拼命的抗拒,但仍然有些不可支持。 丁罗曼大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向左方闯来,手中的铁旗,舞出了一团急风。 路卡右侧的一员战将,见状立时策马上来拦在丁罗曼身前。 他怪叫一声:“回去……”手中钢刀,快似闪电般,向丁罗曼头部砍来,声势颇为惊人。 也许是他过于心急,所以扑得极近。 丁罗曼大怒,喝道:“找死!” 他一偏头,已躲过了贼将大刀,左臂闪电般的抬起,掌打在刀口上。只听“呼!”的一声,那口数十斤重的大刀,竟被他一掌磕飞,落向群贼丛中。 群贼一阵大乱,纷纷闪躲,口中发出了怪叫。那贼将惊得变了色,策马便逃,可是丁罗曼哪里容他?他一夹马腹,一阵风似的追了过来,掌中铁旗一扬,冷笑道:“你逃不了的!” 那贼将只觉寒风扑面,一面黑呼呼的旗影当头压到,吓得魂飞天外,忘命大叫道:“唏里哇——” 可怜他才出了几个字,人已尸横马下。 路卡大惊失色,慌忙抢到丁罗曼身前,要拦阻他的去势。 可是当丁罗曼那柄旗指来时,吓得他又慌忙闪开,口中不住的怪叫。 杜石川一杆长枪,上下翻飞,挡着的死,在群贼中杀开了一条血路,终于与丁罗曼会合在一起。 二人会合后,杜石川立时叫道:“我们向前冲!” 一枪一旗,以雷霆万钓之势,向前扫荡而来,一霎那的功夫,已经逼离城门十余丈远了。 帐下兵卒士气大振,杀气震天,西夷兵卒,虽多出数倍,可是都慌了手脚,纷纷向后闪去。 路卡大惊,几乎把嗓子都喊破了,但仍无法阻止兵士的退后。他无奈之下,挥刀连杀七八个后退士兵,才算阻止了他们的退势。这时城门上的守军,也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着滚石、烫油,准备一旦阻拦不住时,便以这等方法来阻止丁罗曼等的攻城。一霎时的功夫,又有一员大将,死在杜石川枪下,群贼大寒。 路卡看看无法再战下去,只好吩咐退下,并且派出了支精锐的部队,来阻挡丁罗曼等的攻势,掩护着其他部队的撒退。 杜石川抬头向城门望了望,对丁罗曼道:“你且在此应战,代我护一下将旗,我去去就来!” 丁罗曼忙问道:“你到哪里去?”这时杜石川的旗将,与丁罗曼的旗将,已经并在一起。 杜石川向城门指了一下,说道:“城门上有机关,我去把他破掉!” 杜石川说完此话,双手一按马颈,人如一条飞龙,由群贼头上飞越过去,落在了城墙下。 群贼大哗,城楼上的守军,虽然备有石滚、弓箭等各种守城的利器,可是现在正是自己军队撤退之际,所以一样也不敢用。 杜石川落下之后,立时涌来七八个夷兵,杜石川身如风车一般,打了几个转,他身旁又多了七八具死尸。 丁罗曼顾不得注意他,指挥着帐下士兵,拼命向前进攻。 杜石川得了空暇,他双臂一振,人如一只冲天大鹤,凌空拨了七八丈。 群贼吓得胆破心慌,仰头看着他,却是一些办法也没有。城上立时有雨般利箭,向杜石川飞了过来。 好个杜石川,他身在空中,一个大转,身子已经贴在了城墙上,那数十支利箭都落了空。 杜石川知道自己不能久停,腾身右手向上一挥,只见一大片白羽,随同雪花,一齐向城楼射到。 这就是杜石川江湖闻名的“白羽箭”。 守城的贼兵,发出了一阵慘叫,立时坠下了七八个尸体。 杜石川乘乱腾身,这一次已经落在了城墙上。五六个守军扑上来,刀枪并用,齐向杜石川身上刺来。 杜石川一声长笑,喝道:“找死!”他双手微分,数声惨号,又有三四个人,落下了数十丈高的城墙。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接近他,只有远远的掷些长枪,弓箭来。 但这些那能伤着杜石川?纷纷落下了城,徒然伤了自己人。 杜石川见城墙口全准备好了石滚、烫油等物,都用木板翘着,绳索捆好。 杜石川冷笑道:“哼,好狠的东西!叫你们也尝尝滋味!” 杜石川略向城下打量一下,气贯丹田,提高了声音对丁罗曼说道:“海儿,暂缓进攻。” 丁罗曼正在激战,闻声抬头望时,他竟不知何时,杜石川已经到了城墙上。 丁罗曼答应一声立时传令下去,暂时守着原地,不必急着进城。 杜石川由城头拾过了一把钢刀,挥动之下,把所有机关的绳索完全砍断。 这一来城下拥挤进城的夷兵,可就遭了大殃! 城上不断下落巨石、弓箭、滚油等物,掀起了一阵空前未有的惨叫声。他们四散逃亡。 拥挤在城门附近的,有的拼命窜逃,有的拥着进城,人仰马翻。 路卡知道大势已去,急得在马上乱跳。他本来距离城门最近,可是这一阵大乱,不知觉间,竟退出来七八丈。 他正在着急之际,忽听身旁一声冷笑道:“路卡!我们交个朋友!” 路卡大惊,挥刀就砍。他刀才挥出,只觉眼前黑影闪,同时全身一麻,身子被人拽住拖下马来。当他清醒时,已经落在了丁罗曼手中。 丁罗曼回头对一副将道:“小心看守!我已经点了他穴道!” 西夷太子落了马,群贼更是大乱,所余的几名大将,狼狈不堪的逃亡不大会的工夫,死伤逃亡,偌大一群夷兵,竟只剩下了百十名,他们都弃枪告饶,丁轻曼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进了北门。 丁罗曼见贼兵四处逃窜,正要下令紧追,见一条黑影,闪电般的落下城来。 原来正是立了奇功的杜石川,他左臂受了箭伤,正在不停的淌着鲜血。 丁罗曼大惊,问道:“石川!你……你怎么了?” 杜石川一笑道:“不要紧!……海儿,现在不是追敌的时候,我们赶快把军队整顿一下,分派兵力,守住城门。” 当下在丁罗曼的指挥下,把城门关好,两面御赐旗,飘扬在城门上。 丁罗曼安排之后,回到城楼上,杜石川才换过了药,正在穿衣。 杜石川见丁罗曼出来,连忙道:“你想我们俘了数千贼兵,岂能不加防守?如果他们逃出城去,会合三军,岂不又成了一股大力量?” 杜石川布署一阵,严密防守,然后把俘虏来的贼兵,隔离开下了牢。至于西夷太子路卡,则派了两员副将看守,准备等何新柳入城之后再决定。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杜石川立时派出副将,去迎海先生入城。 且说何新柳与单青鹤,在帅、将两杆大旗的伴同下,直发南门而去。 何新柳一身雪白的铠甲,胸前一条白色神龙,腾云驾雾,好不威武。 单青鹤则是一身青色铠甲,二人并骑而进,何新柳在马上挺立着,脸色严肃。单青鹤则是从容自若,脸上带着微笑。 单青鹤偷眼望了他一眼,忖道:“怪不得皇帝老子都看中了他,果然是个英雄人物。” 单青鹤才想到这里,便听何新柳说道:“单将军!远处杀声震天,想是白将军那边,已经开始了。” 单青鹤倾耳听了一下,说道:“不止是白芷仙,杜石川那边,也有杀声传过,想他们也动手了。” 何新柳点点头,微笑道:“不错!我们也要快些了!” 单青鹤却摇手道:“不必急!东北两门均有奇兵,现在贼群大乱,南门战事未起,贼人必会遺兵助战,我们不妨晚些去,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何新柳闻言心中好笑,忖道:“果然是江湖中人,不懂两兵交战之道!” 何新柳想着,微微一笑,说道:“单将军所料不差,以本帅看来,东、北两门吃紧,贼人如果增兵,必由中枢大帐派遣,未必轻易调动南门守军!” 单青鹤闻言,面上微微一红,想了一下说道:“元帅之意,可是敌人料定我们三门用兵?” 何新柳道:“将军之言极对!小弟正是此意,所以我们要快些赶去!” 单青鹤脸上讪讪,答道:“对!我们快些!” 何新柳及单青鹤一催坐骑,身后的兵卒,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当赶到南门时,果然敌人严阵以待,把城门围得水泄不通。 单青鹤见何新柳果然深通军机,心中暗暗佩服。 何新柳对单青鹤道:“单将军,我们来的不算迟,贼人正在墙头布置机关呢!”单青鹤也知道兵家交战,有些护城的滚木雷石。 他略一打量,心中立时明白了,说道:“这些东西讨厌得很!我看还是由我以轻功上城,把这些机关破去!” 何新柳笑道:“将军如此再好没有,且等我们交上手再行动吧!” 其实何新柳要单青鹤随自己前来,就是为的利用他的长处,破去敌人护城的机关。 这时两人已接近了,夷兵见是汉人征西大元帅,亲自出征,有些慌然。在四门之中,除了西门一处,就算南门防守最松。料不到征西大元帅,竟亲自攻南门。 何新柳列阵已毕,对群贼叫道:“西夷诸将士听得!我乃征西大元帅何新柳,尔等如果弃城投降,可保一命。” 何新柳话未说完,西夷诸将,竟一言不发的冲杀过来。 何新柳剑眉一皱,冷笑道:“我真是多话了,单将军,伺机行动吧!” 单青鹤答应一声,见何新柳身旁,尚有好几名战将,于是对旗将道:“收了将旗,随着元帅的旗令行动。” 旗将尚在发怔,单青鹤已单骑跃进,向城边欺近。 这边何新柳及几员朝廷大将,枪戟翻飞,与西夷贼杀在了一起。 何新柳是朝廷中最勇的武将,两臂神力,英勇过人,所以交战贼将,在他的一柄大刀之下,都得不到便宜。 只见他如同一条蛟龙,左杀右斩,快得如同雪飘一般。只不过于数个回合,贼将便杀得慘叫连声。 何新柳忙中去看单青鹤,只见他如一头猛虎,已经迫近城脚下。 城墙虽高,但怎能抵挡得了单青鹤一身出类拨萃的轻功? 只见单青鹤人如飞鸟,双臂一振,鹰起隼落,凭空拨起了五丈,中途在城墙上一点,藉势又跃高四丈,恍若翱翔中的巨大天神一般,空降而下。 刹时,惨叫悲嚎之声,此起彼落,一个个的西夷守兵,不断的被抛下来。 攻城的我方官兵,个个大声叫好,人人振奋,士气高昂,争先杀敌。 何新柳见时机已到,令掌旗官将元帅大旗左右摇摆,声令下,左右两侧铁骑大队疾冲而出。 一时灰尘迷漫,战马奔腾,刀戟如林,喊杀连天,声势的威猛,战斗的惨烈,的确是旷古难得一见。 西门守城的西夷兵土,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惊慌畏怯,急不择路,迳向城里拼命逃去。 众夷兵这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弃甲曳兵,奔离空,逃不动的都跪在地上。这么大的一个战场,竟迅速的解决了。 战争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何新柳大喜,忙命各将官清整现场伤亡,整理队伍,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直向城内守备府而去。这时候,长安城内,万头攒动,满街满市,不知自哪儿跑出这么多人来。 男女老少,俱是笑容满面,手舞足蹈,一批批相互拥抱在街头,庆祝又重见天日,王师收复长安了。 丁罗曼、杜石川、白芷仙、石明等各率领大军,分别从北门和东门来到,又激起了一片欢呼声。 西夷狼主,早已带领残军,出西门而逃,西夷太子被俘,其余的不是死就是伤,投降的投降,全军覆没了。 守备府里大厅,坐满了征西将军们。 监军海先生,正在跟何新柳大元帅交谈,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大厅内一片闹哄哄的,硬把他们的谈话声盖住。 此时此刻,大伙儿都在兴头上,情绪高昂,如在平常时候,那可是触犯军纪的呀! 大元帅和监军大谈论事情,谁有这个胆子,在那儿叫嚷个不休? 虽是这样,这两个头领,却还是眉开眼笑的交谈着,海先生平素那种沉稳、坚毅的神态,也逐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丁罗曼高兴地冲恩师傻笑。 白芷仙眼见夫婿乐得忘形,心忖:“海儿这傻小子简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便跑过去把他拉过来,按坐在自己身旁。 众英雄见了,心领神会,不禁哈哈大笑。 丁罗曼一见娇妻牵他的手把他拉过去,倒也乖得很,装模作样的跟着走去。 白芷仙粉脸微红,盈盈秋波,狠狠的瞪了丁罗曼一眼。 杜石川也在众英雄笑闹中,赶紧走到尚巧燕身旁,询问别后情况,杜石川在这次战事中深入敌后,刺探军情,制造内乱,最后又冲锋陷阵,生擒敌酋,功劳最是可观。 尚巧燕见他如此了得,芳心自是暗暗欢欣,以前存在心底那伤心嫌怨愁怀,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何新柳站起身,轻咳了一声,登时众人沉寂了起来,大家眼巴巴的向他望着,一下子全场寂静无声。 何新柳笑道:“承蒙各位的相助,长安城已被我们夺回来了,贼兵惨败,这都是各位英雄的功劳,也是我们中原百姓的福气。” 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何新柳,可是就在这当儿,丁罗曼却痴痴的盯着娇妻白芷仙的一只玉手,轻轻的握着舍不得放。 何新柳略停了一下,接着笑着:“现在我们下一步的作战行动,就是追击敌兵,西夷贼首已成惊弓之鸟,本帅即日率师西下,直捣黄龙,各位的功劳,本帅已请海先生专程回返北京,面奏皇上,论功行赏,各位英雄也一起随海老先生回北京接受封赏好了,同时我们在这儿欢宴上,慰劳三军,共祝太平。” 众人听了,齐声欢呼。 从此,海先生正式退隐沙垒田岛,不问江湖事。 丁罗曼和白芷仙夫妻解散红袖坛,厚赏了众女兵,并先探亲于浙省四明山,再白马黑驹游侠天下。 单青鹤和绿文,翠珠是有情人皆成眷属。 在婚礼的那天,单河舟也归来了,父子团聚,美满婚姻,羡煞了多少江湖英豪。留下一段武林佳话。 (全书完,感谢西域名士录校并提供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