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凶手》 第一章 黑夜钟声 黎明前,天空似黑漆般阴沉。 秦岭太白山群峰又静又黑,这正是人兽酣眠的时刻。蓦地,一阵急促而又清越嘹亮的钟声“当当当”地响了起来,敲碎了山间的寂静。 山风把钟声远远送出,以致七七四十九响之后,钟声仍在群峰中回荡着。 这之后便是好一阵的猿啸虎啼、鸟啾鹰鸣,好像是暴风雨的前夕使禽兽难安。 太白山高山峻险,人迹不多,山腰却矗立着一片古朴的屋宇,这便是名震关外的“三圣堂”的总舵。 “三圣堂”成立至今才有五年,可是在西北一带却极负盛名,他像太白山那样矗立着,威镇着西北方。 七七四十九响的钟声,五年以来从未有人听过,是以三圣堂的弟子一边紧张地到三圣厅集合,一边又暗暗忖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堂的壁上挂了三轴画,正中的是如来佛祖,左面是太上老君,右面是孔夫子。画下各有一张高背交椅,此刻,三张椅子却全是空的。 云板一响,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手持一柄白玉拂尘,满脸凝重地自内走了出来,背后还跟着、一个潇洒俊朗的中年书生。 这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异常沉重,道人在太上老君画前的椅子坐下,书生也在孔夫子画前的椅子坐下,堂内的弟子立即跪称:“拜见二堂主及三堂主!” “起来,免礼!”接着,书生叹息道:“诸位,本座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大堂主适才已不幸归附西天极乐了!” 这话如同一声霹雳,震得众人魂飞魄散,不知所措!其中一部分人把目光投向道人脸上。 只见那道人轻捋一下长髯,也是悲声地道:“大堂主的确已坐化!” 半晌,才有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和尚问道:“请问二堂主及三堂主,我师父到底是如何……如何仙逝的?” 道人叹息道:“善能,等下贫道带你去看令师的遗体。”转头沉声道:“诸位立即布置灵堂以及有关的一切!以后堂内职位的调整,七日后再宣布!” 说罢站了起来,示意善能跟他入内堂,中年书生跟在最后。 三圣堂的三个堂主,是“白眉僧人”百空大师、“长髯道人”雪松子、“铁笔书生”刘志邦。这三人分别是佛、道、儒,为何会合力开创“三圣堂”? 原来西北因为胡汉杂处,经常发生纠纷。纠纷一起,往往是人多势众者占优势,也因此连续发生了好几次流血冲突事件。此外,还因为近来连年天灾,民不聊生;是以盗匪四起,官府又软弱无能,以致民怨冲天。 盗匪偷窃的对象往往是这些生活艰难的百姓!官府在管不胜管之下,盗匪更加猖狂。 盗匪不但抢劫汉民,连西域诸国来华经商的客旅也不放过,是以西域诸旅来关内时,定必招集骁勇强悍的青壮汉子随行。在此情势底下,汉人的商贾往往畏于对方势力,而吃了不少亏。 “白眉僧人”百空大师本在五台山清修,有一年化缘路过此境,恰好遇上当时名满西北的“铁笔书生”刘志邦。两人闻名已久,见面之下,对西北的情况都是同感叹惜,于是,遂起了平息纠纷的念头。 两人在客栈内的谈话,却被“长髯道人”雪松子听见,乃推门而入,毛遂自荐,愿意为西北百姓出一分力量。百空大师及刘志邦听后大喜。这雪松子之清誉也是久有耳闻,他虽是个出家人,但经常云游四方,行侠仗义,嫉恶如仇! 提起“长髯道人”雪松子的名头,西北一带的匪盗都是心惊肉跳,他的一柄铁剑、一柄玉拂尘,曾经在一夜之间,连毙十七个悍匪,自此声名大噪! 当下三人越谈越投机,便决定创立“三圣堂”,设坛于太白山。 “铁笔书生”刘志邦家中本有点遗产,便变卖了把钱拿出来。三个月后,“三圣堂”便正式成立了。“白眉僧人”、“长髯道人”本有几个徒弟,他们四处去招纳弟子,由于他们立堂的宗旨大受百姓的欢迎,是以仅两个月便邀得了几百个人,接着又开设了几个分舵。 三圣堂成立之后,剿了几个匪巢,震动绿林,故此,很多较小股的匪盗不是销声匿迹,便是进行合并,增强实力,与三圣堂对抗。 自此之后,每逢有什么纠纷发生,百姓都到三圣堂的分舵评理。这个情况不但成了盗匪的眼中钉,连一些不法的市侩对三圣堂也是心生不忿。 可是,三圣堂三个堂主的武功及计谋不同凡响。三四年来,各方明攻暗算,都被他们一一击退,而三圣堂在这几年来也树立了威信,同时扎下了根。 当下雪松子及刘志邦带着善能到了百空大师的云房,只见床上端坐着一人,双眼圆睁,两臂微曲,可不正是百空大师?善能大叫一声,跪哭于床前。 刘志邦长叹一声:“善能,你也不用太过悲伤!令师未完成之志,还得等你去完成呢!” 善能哭道:“三师叔,我师父是得了什么病……” 刘志邦又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看看,令师谅是死于被人偷袭之下!” “啊?”善能叫了一声,自地上蹿了起来,上前检视。 雪松子生性不喜多言,闻言淡淡地道:“伤处在背后!” 善能揭起百空大师的后衣,果见背上有一个淡淡的掌印,他吃了一惊,失声问道:“师叔,你们可知是谁下手的么?” 雪松子冷冷一笑:“贫道若然知道,还会站在这里么?” 刘志邦接口道:“令师是被人用掌力震断心脉的!这人的内功十分厉害!善能,你看令师的双臂微曲,显然是已经有了准备,但仍然不支凶手一击;而且,他的护体神功亦无效,由此可以窥见一二!” 善能脸色一变:“如此说来,凶手的功力岂非不在我师父之下?” 雪松子看了他一眼,毅然道:“你无须担心,不论他武功是高是低,贫道与你、酸丁都不会轻饶了他!” 刘志邦轻叹一声:“令师被人杀死之事,千万别宣扬出去,你知道本座的用意么?” 善能虽然猜到了一二,可是仍低头问道:“请师叔明言!” “令师是本堂的柱石,如今仙逝,料已使大家不安,假如让他们知道他是被人杀死的,对士气影响必然非常之大!如今西北表面上好像十分平静,而实际上外弛内张……” 雪松子截口道:“假如让那些妖孽知道了死讯,他们便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是以,本堂上下的斗志及信心,绝不能有丝毫的影响!” 善能忙道:“弟子省得,请两位师叔放心!” 雪松子又道:“你两个师弟,也暂请别通知他们!” “但,这个,这个……似乎有点不妥吧?” 刘志邦喟然道:“你师弟一个远在秦州,一个在兰泉,来回费时,令师的遗体却不能久置!待办好丧事之后,再通知他们吧!” 雪松子道:“为免再生变化,贫遒认为可得多派些人手到各地分舵,以增加实力!好在出家人也不注重那些繁文缛礼,待贫道选个吉日,便替大师火化了吧!” 善能忙道:“一切但由师叔主持!嗯,弟子出去时,假若有人问起弟子有关家师的死因……弟子该如何作答?” 刘志邦沉吟了一下,道:“你便说令师是寿终正寝,坐化归西吧!” “是,弟子遵命!”善能道,“弟子有个要求,不知师叔能否准核?” 刘志邦看了雪松子一眼,讶然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即使有说错的地方,本座亦不怪你便是!” “弟子望能保持此室的现状,以便能查出凶手的蛛丝马迹!” 刘志邦又望了雪松子一眼:“你想调查?” “这个自然,家师既然是被人所害,弟子自然希望能早日捉住凶手,替师父报仇!”善能拿眼睨了两位师叔一眼,“师叔不是说要替师父报仇么?何况说不定家师是被某股绿林枭雄请来的高手杀害的。假如能查出凶手,对本堂也有好处,起码能知所防患!” 刘志邦道:“你师父之仇自不能不报,但目前最要紧的一条却是整顿本堂的防务!凶手能够潜入本堂行凶,又能从容逃去,这件事非比寻常!” 善能身子一抖,涩声问道:“师叔,是谁最先发觉家师被杀的?” 雪松子道:“是智海来报讯的!” “是智海?”善能脱口道,“他当时在何处?” 智海是百空大师的随身小沙弥,一向负责百空的生活起居。 雪松子把白玉拂尘轻挥一下,叹息道:“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你师父叫他去拿本《法华经〉,他到令师的藏经室把经取来,交与令师便上茅厕,回来后便发觉令师已经魂归极乐世界! “贫道闻讯之后,随即赶来。只见窗口洞开,房内除了令师的尸体外,别无他人!凶手实在是来去如风呀,当时令师脸向房门。不久,酸丁也来了!” 雪松子向称刘志邦为酸丁,而刘志邦也倒称他为牛鼻子,两人都不以为忤。 刘志邦接口道:“当时愚叔曾经自窗口跃出,在附近走了一匝,却没发觉什么异状,也不见有陌生人!” 善能脱口道:“那么凶手去了哪里?”说到此,他心头突然一动:“莫非凶手是本堂的人?” 雪松子目光自窗口望了出去,只见天上已露出鱼白之色,他忙道:“走吧,别让他们久候!” 刘志邦急提声道:“智海,智海!” 一忽,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沙弥急步自外奔了进来,双手合十道:“三师叔唤弟子?” “你守住这里,任何人未得许可不得进来!”刘志邦道,“还有,这里的一切你不可乱动!” “是,弟子遵命!”智海呜咽地道。 雪松子、刘志邦及善能换过衣服、袈裟才再度走出大堂。 此刻,堂上已换了布置,正中设了一个灵位,香烛烟雾袅袅,众弟子分立两旁,整座大堂静得落针可闻。 三圣堂由于是释、道、儒诸色人等混杂,是以他们平日都分类而聚,和尚、道人、俗家弟子各为一群!虽如此,彼此之间相处还是很融洽。 当下俗家弟子都跪下为百空大师祷祝,而出家人都念起咒文。 一时之间,“喃呒”的声音此起彼落。 念了半个时辰,雪松子双手一按,轻喝一声:“停!”他眼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百空大师突然归西,使本堂的实力大受影响!如今西北局势又外弛内张,宛如暴风雨之前夕,是故贫道下令……”说到此处,他故意顿了一顿,然后提声道:“本堂的弟子听着,大堂主的死讯,一月之内不得泄漏!以免引起群魔施虐!” 刘志邦接口道:“尚有一点,自即日起,巡山及巡堂的弟子要增加人手!至于人手的调动,等下便请善能分配!” 众人齐声应允。原来善能的武功、组织及智谋都颇为出众,他是内堂的副总香主。 三圣堂的组织颇为严密,三位堂主之下,还有正副总香主,再下便是内堂香主、分舵主及分舵香主。 就在此刻,一个巡山的弟子急忙进来禀报:“启禀堂主,韩总香主带着几个人上来!” 三圣堂的总香主是韩樵,这人善使双刀,武功颇高,办事又十分仔细,是以入堂才不过一年,便被提升为总香主。 刘志邦闻言微怔,诧异地道:“可知来者是何人?” “小的不知,廖香主叫小的先入来禀报的!” 正说话间,又见一个弟子急步入来禀报:“启禀堂主,韩总香主带着‘中州大侠’崔一山、‘风云刀’古逸飘,以及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沈大入及其两个手下上来!” 雪松子及刘志邦都是一惊,不知这些名震中原的高手为何联袂来访! 雪松子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且退下!酸丁,贫道与你出去迎接!” 众人急速地自侧门撤退,雪松子及刘志邦正想出大门,只见韩樵快步奔了进来,禀道:“启禀两位堂主,‘中州大侠’崔一山……” 雪松子挥手道:“知道了!他们是你邀来的,还是自己来访的?” “属下自秦州巡视回来,昨夜在山下巧遇他们,原来他们是要来拜山的!”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的笑声倏地传了进来:“牛鼻子,你不欢迎么?” 大门口人影闪动,倏地涌入五个汉子来。刘志邦哈哈一笑道:“诸位大驾光临,使敝堂生辉不少!恕区区不知,有失远迎!” 只听韩樵“咦”地叫了一声:“堂主,大堂上……” 崔一山眼光锐利,当他看到灵牌上的字时,失声呼道:“什么?百空大师何时归天?” 古逸飘及沈鹰等也相继发出惊呼。 雪松子苦笑一声:“各位是来找他?可惜来迟了半夭!他在三更时分魂归极乐的!” 古逸飘道:“百空大师武功深厚,身子也一向健壮,怎会突然撒手西归?” 刘志邦道:“说来话长,请诸位上来坐下再说吧。” 崔一山等连忙上前拜祭,雪松子及刘志邦在旁答礼。祭毕,雪松子道:“请诸位到内厅侍茶!” 大堂之后有座小厅,里面摆设着两行楠木交椅。双方分主客坐下,雪松子道:“诸位来此必另有含意,尤其是沈大人日理万机,岂会无端拨冗驾临,未知来意可否先告诉贫道?” 沈鹰轻咳一声,道:“老夫的确是受人之托而来的!去年尾老夫因事到少林寺,有幸见到寺内高僧,他们要老夫代请百空大师上嵩山交流佛学,老夫最近刚好有件案子要到晋阳查办,事毕便顺道来此!” 刘志邦转对崔一山,道:“崔大侠等人又如此凑巧来此?” 崔一山笑道:“老朽跟老古是被沈兄拉来作伴的!” 古逸飘接道:“那是因为咱俩跟大师比较熟悉,也曾来贵堂做过客!对啦,到底大师因何突然归西?” 刘志邦叹了一口气,这才把百空大师被害之事说了一遍。 崔一山拍掌道:“假如咱们早到一步,大师便可能逃过此劫了!” 雪松子道:“也许这是天意!所谓劫数难逃,人力岂能胜天!” 古逸飘笑道:“老朽不跟你说这些!嗯,咱们可否到大师云房看看么?” 雪松子望了刘志邦一眼,道:“诸位肯去,贫道哪有反对之理?何况还有一个名震大江南北的沈神捕,说不定经他慧眼一看,便能看出端倪!” 沈鹰忙道:“道长过奖了,老夫又非神仙!” 古逸飘哈哈大笑,可是笑了一半便想起故人刚逝,如此笑法似乎不妥,便硬生生地止住了:“老鹰,这趟你是自个送上门来的!说什么也该去看看!” 沈鹰正容地道:“这个自然,起码也得去瞻仰一下大师的遗容!” 崔一山却道:“酸丁,你放着菩萨在此还不快求他查案?” 刘志邦苦笑一声:“区区岂有不信沈神捕之能?只不过怕他不肯接受本堂的委托!何况本堂收入有限,平时开支也颇为困难,还不知道能否请得动他呢。” 沈鹰微微一笑:“老夫查案虽然索价不菲,不过也得看人,有些人出十万两老夫也不接受!先到大师的云房看看再说吧!” 雪松子稽首道:“如此请神捕等跟贫道来!” 沈鹰这次带出来的是顾思南以及女扮男装的云飞烟。自从去年发生了一件诬罪案之后,沈鹰深感司马城的谋略应变能力以及处事镇定不同常人、便把他吸收到自己麾下;现在司马城正跟沈鹰手下的头号大将萧穆熟悉,是故没有出来。 雪松子叫开了门,智海看见来了一大群陌生人,不由一怔,但他地位低微,不敢多问。 百空大师的遗体端坐云床上,沈鹰只看了几眼,便问智海:“当时大师的尸体也是在床上?” “不是,”智海眼圈儿一红,轻声道,“小僧自茅厕返回来后,叫了几声门不见师父应声,是故便推开了房门进来。当时房内虽然没有灯火,但由于窗子打开,月光投射入来,便见到师父神情怪异地对着房门,而手上的《法华经》也摔落地上;后来才知道师父已经……” 沈鹰轻吸了一口气,双目厉光迸射:“那时是什么时分?” “大概是二更至三更间。” “这么晚你还来找他?” “小僧晚上跟师父睡的!啊不,小僧是独个儿睡在藏经室内的!”智海边说边推开一堵暗门,原来藏经室的入口在此房中。 沈鹰探头一望,只见内室四壁放着不少书架,上面堆满经书,地上铺了一张草席,谅是智海寝息之所。 沈鹰沉吟了一下,又问:“你在房外可有听到异响?” 智海毫不思索地道:“没有!当时四周一片宁静,假如有声音,小僧一定能听得见!” “由你离开此房去茅厕到返回来,这段时间大概有多久?” 智海想一想才道:“不足半炷香。” “事后你便去找道长?当时他是在房中?” “是的。” 沈鹰点点头,回身去检视百空大师的遗体。百空大师的致命伤,便是后背灵台穴那一掌,这点显而易见,不过沈鹰注视的却是正面! 最令他感到兴趣的是百空大师的双臂!双臂微曲,双掌摊开,十指微曲,当时仍正在运劲。 他不由想到一个问题:“百空大师在运功,准备抵御正面之敌?但是为何伤在背后?莫非凶手有两个?” 想到此处,他无意中揭开百空大师的衣袖,只见小臂上有四条淡淡的指痕,他心头一跳,蹲下一望,小臂下面也有一条指痕,这是被人用手力握的现象。 他再揭开左袖一望,百空大师左臂同样也有五条淡淡的指痕。 这刹那,沈鹰又想到一个问题:“两个凶手,一个在正面按住百空大师的双臂,另一个却在背后猛下毒手!” 这个想法刚生,沈鹰又自己推翻了:“假如如此,百空大师岂有不反抗之理?可是一反抗,外面便自然会听到声音。” 他立即转头问道:“隔壁之房是谁的寝室?” 雪松子道:“是贫道师侄善能!不过,他昨夜当值巡山,没有在那里睡觉!” 沈鹰心头又一跳,忙道:“他人现在何处?快传他来此,老夫有话要问他!” 刘志邦叫智海把善能找来,忍不住问道:“舍师侄有嫌疑?” 沈鹰沉吟了一声道:“有一点点,不过不能作准!老夫有个疑问,凶手为何会这么巧在他当值之夜才下手?而善能既然昨夜负有巡山之责,为何没有发现敌踪?而且凶手来去均未被发现,等于是平安地在他眼底下经过两次!若非他太过大意,便是个中另有内情!” 刘志邦猛拍一下大腿,脱口道:“区区怎地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等下待区区好好问一问他!” 沈鹰道:“不可!要问该由老夫来问!嗯,善能平日办事如何?是仔细还是疏忽?” 雪松子答道:“他向来做事都十分稳当,是以本堂才会委他为内堂副香主!” “哦?”沈鹰心头一跳,他又想到一个问题:“这是谁提议的?” 刘志邦道:“是大师提议的,牛鼻子跟区区也赞成。” 沈鹰“唔”了一声,取起那卷放在桌上的《法华经》,随手翻了几下。就在此时,智海已把善能找来。 “你是善能?昨夜你在哪里?” “贫僧昨夜整夜在各处巡视防夜的布置!” “你一个人行动?” “不是,本堂的惯例是两个香主同行!”善能谨慎地答道,“神捕假如不信,贫僧可把两位香主找来。” “不必!对于山上的防务,你认为如何?” 这次,善能想了好一阵子才答道:“基本上称得满意,因为属下弟子都没有怠惰!” 沈鹰声音忽厉:“既然如此,凶手上山行凶,你们为何没有所觉?而且让他安然逃脱!” 善能惶恐地道:“这个,这个贫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沈鹰目光灼灼,厉声道:“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有人行方便之门,让凶手安然出入?” 善能身子一抖,半晌才道:“也有此可能!” 沈鹰脸色一沉:“此话怎说?” “本堂弟子自然而然地分成三系,各以僧、道、儒为合,其中以俗家弟子人数最多,这些人都是仓促召集而来的,自不免良莠不齐……” 刘志邦脸色一变:“善能,你在批评本座么?召集人手工作,大多是你派韩总香主负责的!” 善能坦然地回答道:“善能没有忘记,不过,这却是事实!由于几年来本堂跟流寇、盗匪以及西域诸国的武士多番争斗,损伤颇大,因此需要不断地补充人员。是故,这些人的历史背景便不可能十分了解!更何况对方大可乘这时候派奸细来卧底。” 沈鹰暗暗点头,轻喟道:“你所说的倒是大有可能,嗯,如此贵堂岂非危险得很?” 刘志邦接答道:“表面上十分平静,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危机日深,只有大师豁达,认为只尽人事.便可无愧于心,却不把得失看得太重!” 雪松子也叹息道:“开始时,贫道等也是欠深思,很多可能遇到的事都未曾在事前料及,而作出相应之策……如今却成了骑虎之势!三圣堂即使被人夷为平地,贫道也看得开!问题是下面的弟兄假如因贫道之不周而产生死伤,则贫道的罪孽便深矣!” 沈鹰道:“你们对弟子不会来一次考核及调查?” 刘志邦长叹一声道:“谁说没有?不过这种方法对一般人有效,对奸细却不怎么见效,他们既然混了入来,自然有应付之法,以前便屡次在决斗之前发生哗变及倒戈之事,幸而及时制止,才没有影响大局!” 众人一听,心头都十分沉重,这才略为了解“三圣堂”之困难以及艰巨,这三年来能够安定西北,三位堂主实在花了不少心血。 沈鹰长叹一声:“此室并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而大师临死之前又来不及留言,案子可不易破!即使能找到凶手,假如他不承认,也找不到证据!” 雪松子眉头一掀:“沈神捕不准备接办?” 沈鹰道:“天下间本无天衣无缝之杀人计划,但有时候凶手计划周详,要想破案却不容易,而且得花费很长的时日去抽丝剥茧。老夫时间有限,看来不能久耽此地为道长效劳了!” 刘志邦不悦地道:“沈大人是否怕本堂付不起高昂的调查费用?须知本堂所作所为对朝廷颇有贡献!” 沈鹰道:“刘堂主误会了!老夫绝无此意,而且对贵堂之宗旨十分钦佩!只不过,老夫行动的范围大都在中原,出关日久,又不知关内是否有什么事,是以未能久耽!” 刘志邦更加不悦,说道:“神捕回关内,左右也不过是为了查案而已,难道关内的金银要比此地的值钱!” 崔一山心知要糟,正想打几句圆场,可是沈鹰已冷哼一声:“就算是朝中大臣求老夫,老夫若不愿意,他也没能奈得我何!” 雪松子忙道;“神捕既然不接案,贫道亦不敢勉强。不过,神捕千里迢迢来到,敝堂也得一尽地主之宜,请诸位到内厅用饭!”他又向刘志邦打了个眼色,刘志邦才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再发言。 当下由雪松子带路,众人依旧返回内厅。下人已把酒菜送了上来。一干人便吃着闷酒,只有崔一山及古逸飘偶尔说几句话,冲淡一下气氛。 散席之后,才过晌午,阳光璀璨,自天窗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柱。 沈鹰见百空大师已死,自己应承慧空禅师之求,亦已代办,便萌了辞退之意。 雪松子忽然道:“神捕,你们下一站去哪里?” “老夫要入关到洛阳。” 崔一山及古逸飘亦齐声表示离家日久,该回归家门了。雪松子道:“本堂刚遇大师仙逝,一切职务必须重新安排,而且须防外敌袭击,贫道亦无暇相陪。异日有空,请诸位再来,届时贫道必陪诸位饱览太白山景色!” 沈鹰乘机道:“如此老夫等亦不再打扰了,今日就此别过。异日如有机会路过,当再上山拜会两位!” 众人亦纷纷向雪松子及刘志邦告辞。 雪松子及刘志邦亲自送至山脚,双方才挥泪而别。 x       x       x 走了一程,崔一山道:“老鹰,你为何不接查此案?难道你真的嫌对方出不起聘金?” 沈鹰长叹一声:“连你也不相信老夫?难怪刘志邦也误会了老夫!” 古逸飘诧异道:“那是什么原因?” 云飞烟笑道:“古伯伯,你连这个也猜不出来?” 古逸飘哈哈一笑:“你古伯伯年纪老迈,思想已经迟钝,猜不出来有什么稀奇?难道你猜得出来?” 云飞烟看了沈鹰一眼,道:“那是因为现场没有丝毫蛛丝马迹,而且凶手很有可能混在三圣堂内,此人目的达到之后,自会窃机离开,那时行藏也就暴露了。查不查案,作用根本不大!” 古逸飘一怔,转头道:“是这样么?老鹰!” 沈鹰叹息道:“这件案子显然是三圣堂内的人做的!凶手也必是百空大师的熟人,是以才没有惊动其他人!老夫假如接办了此案,却又不可能完全限制三圣堂弟子的行动!这样,你说还能查得出来么?” 古逸飘道:“如何限制三圣堂弟子的行动?请你说个明白!” “很简单,比如凶手是三圣堂的某个香主或是巡山弟子,咱可不能不让他们继续执行巡山的职务,只要这人到了人少的地方偷偷一溜,咱们岂不白费气力!” 顾思南插腔道:“刚才善能已把三圣堂的内部组织说过了,三圣堂的人员,的确非常复杂,晚辈也赞成头儿推掉此案!” 沈鹰颔首道:“正是如此!” 崔一山道:“这的确是个难题!” 说话之间,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诸位且住!” 沈鹰等人一怔,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刘志邦一身劲服,飞快地跑了过来。 崔一山讶然呼道:“刘堂主,贵堂又发生什么大事么?”话音刚落,刘志邦已飘落在沈鹰面前,冷冷地道:“敝堂没发生过什么事!区区来此只是欲向沈大人讨教一下而已!” 沈鹰眉头一皱道:“讨教两字不敢当!刘当家的有什么道儿,尽管划下便是!” “很好!你倒爽快得紧!”刘志邦自身上摸出一对铁笔,双手一摆,道:“区区对神捕之名,如雷贯耳,风闻神捕不但精于破案,而且武功高强,被誉为中原有数的高手!区区既然有幸晋见,自然得向神捕讨教一番,否则岂非错失良机!” 沈鹰冷然道:“刘当家似乎应该把精力放在来犯者身上,况且老夫武功低微,更不敢自称高手,只怕要令刘当家失望!” 崔一山忙道:“刘当家又何必认真?朋友们虽然少不免有印证武功之事,但刀枪无眼,咳咳!这时候,贵堂百空大师刚遭物故,心怀不轨之徒,料已蠢蠢欲动,刘当家似乎该镇守大营……” 刘志邦看也不看他一眼,仍对沈鹰道:“难道是阁下无胆应战?还是自知浪得虚名!”. 沈鹰脸色一变,道:“刘当家的气量似乎小了一点。就算老夫是浪得虚名,与刘当家似乎也没有关系吧!” 崔一山也道:“刘当家假如真的为求印证中原的武学,不如由老朽陪你玩几招吧!” 刘志邦淡淡地道:“崔大侠之剑法固然是武林一绝,但区区还无意讨教!” 这句话口气之大,人人均听得出来,沈鹰禁不住道:“刘当家既然迫人太甚,老夫若不答允,岂不要令人以为老夫怕了你!” 刘志邦哈哈一笑,道:“那么请神捕赐招!”他见沈鹰懒懒地站着,不禁又问道:“神捕的兵器呢?” “放心,老夫若认为有拔兵器的需要,也用不着你提醒!” 刘志邦脸色一变,沉声道:“如此区区便不再客气了!”说罢双手一错,铁笔上取沈鹰双眼,下刺小腹! 沈鹰将身一闪,猱身欺进!不料,刘志邦那两招只是虚招,笔至中途,倏地一偏,左手笔斜敲沈鹰的肩膊,右手笔急刺“笑腰穴”! 沈鹰喝了声“好”,身子在笔幕中穿插,左手五指倏地向对方面门抓去! 刘志邦不慌不忙抓起笔来,笔尖疾点沈鹰的“劳宫穴”,左手一偏,笔尖离沈鹰的“乳突穴”不过三寸距离! 沈鹰冷哼一声,右手一翻,掌缘切在笔杆上,铁笔登时被荡开;左手同时一沉,手腕一翻,反抓对方的手腕。 刘志邦反应异常快速,手腕随之变动,笔杆飞快地望沈鹰的腕骨敲下去! 沈鹰的手一缩,右脚却在此刻蓦地蹬出! 刘志邦大喝一声:“来得好!”身子一偏,让过对方的穿心腿;身子欺前一步,双笔齐出,急刺沈鹰的胸膛。 沈鹰左腿一曲一弹,身子便如大鹰般向上蹿起。 刘志邦轻啸一声,身子也跟着拔起,铁笔仍往沈鹰下盘刺去。 好个沈鹰,凌空一吸气,拧腰换位,双掌却挟劲击了下去。 两股掌风登时如排山倒海般向刘志邦头顶袭去。 刘志邦微微一惊,一曲腰,凌空打了个没头跟斗,向后飘退。 沈鹰双脚如踩实地般一阵划动,向其追去! 刘志邦的确不是省油灯,真气一沉,身子加速坠下,双脚一着地,双笔向上反戳! 沈鹰心中暗赞一声,急忙收身飘落。 猛听刘志邦暴喝一声,身子蹿前几步,左笔直刺,使了招“仙人指路”;右笔横扫,却是一招“横扫千军”。 这两招招式都颇为寻常,不过时间却拿捏到恰当好处!沈鹰身子未稳,不敢撄其锋,急向后闪退! 刘志邦得理不饶人,双笔如狂风暴雨般攻了过去,一口气刺了四四一十六招! 沈鹰冷笑一声,右手在后腰上一搭一翻,一杆烟杆便掣在手上。只见他一杆把对方右笔架开,手腕借力一震,又斜飞三尺,把左笔格住! 刘志邦精神一振,道:“你终于也要动用兵器了!”右笔如毒蛇出洞般,急刺沈鹰胸膛! 沈鹰烟杆急忙飞架,刘志邦的左手笔与此同时刺向对方的胁下;右笔未让烟杆沾及,便收招改刺“丹田穴”! 沈鹰左掌不慌不忙,一切,掌缘切在左笔笔杆上;左手烟杆一沉,把右笔格住,同时反起一脚把刘志邦迫退! 沈鹰得理不饶人,吸气急追。刘声邦突然抛笔,拱手道:“沈神捕的绝技果然名不虚传,使区区心诚悦服!” 沈鹰眉头一皱,只好收住前进的身形,淡淡地道:“刘当家的笔法也使老夫十分佩服!” 刘志邦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区区自知尚逊神捕一二筹!今日能使区区大快朵颐,使区区心头舒畅无比!” 崔一山讶道:“刘当家此言怎说?” “不瞒诸位,区区平生最喜跟人过招,可是近来局势静得紧,久未遇上劲敌,却使区区技痒难止,是以一方面跟神捕印证一下;另一方面……” 古逸飘道:“另一方面又可止痒!” 刘志邦又是一阵大笑:“适才区区言语无状,无非是欲激神捕动手而已,请诸位勿怪!可惜大师刚死,区区未能跟诸位讨论武学,实为一大憾事!翌日有机会,当要再向神捕讨教一二!” 说罢,他拾起地上的铁笔,又自怀中摸出一块铁牌,双手递到沈鹰面前道:“神捕,这是本堂之令牌,在此方圆百里,若用得着本堂的弟子,只要出示令牌,便如堂主亲临!区区深知诸位也许没把本堂看在眼中,而且武艺高强,但这是本堂的一番心意,尚乞勿拒!” 沈鹰见他言谈诚恳,而话中又软中带硬,便双手接来道:“刘当家的好意,老夫岂能不领受?何况老夫们并没有看轻贵堂!”言罢目光一落,只见令牌上铸着三圣堂的字样,四周还雕以花纹,铸造十分精致,便把其收了起来。 崔一山及古逸飘等人,也连忙称谢一番。 刘志邦道:“诸位既然急于入关,区区也不敢多留。咱就此别过,山长水远,后会有期!”他拱一拱手,回身便向山上驰去! 云飞烟待他去远后,才轻声道:“此人脾气倒也古怪!” 崔一山道:“这人本是富家子,学文不成才改为学武,成名后仍然苦学不倦。上次老朽来时,大师也曾当面赞他!” 古逸飘接口道:“无论如何,此人满腔热情,倾尽家产开创三圣堂,造福人群,终是个热血汉子。只是他脾气有点古怪,更兼自负高傲,很多不熟悉他的人都跟他不甚投缘!” 沈鹰道:“不然,很多人亦认为老夫的脾气臭得很!一个人岂无缺点,只要大原则不犯错,其他的小缺点也就不能苛求!难道你认为每个人都该白玉无瑕么?” 云飞烟失笑道:“假如每个人都白玉无瑕,那么天下之人不都是全部一个脾气?那岂不没趣得紧了!” “普天下之人都同为一个脾性,又假定有同样的宗旨,那又有何不好?”顾思南插腔道,“那时候天下也就太平了!” 崔一山苦笑道:“有这种可能么?” “晚辈说的是一种假设!” 沈鹰道:“这个假设根本不能成立!因为每个人的出身、经历、周围环境都不同,岂有可能形成同一的脾性及做人宗旨?”顿了一顿又道:“脾气固然不可能一样,做人的宗旨也同样难以取得一致!” 顾思南道:“脾气不可能一样,这个属下同意;但若说做人宗旨不可能一样,似乎有点……” 沈鹰道:“人既为万物之灵,那就是说人比其他动物善于思想,换句话说也就是思想复杂,人类之所以会进步,也是基于此点!这样就会产生各种各样不同的想法!” 古逸飘道:“这果然是件很难取得一致的事!” 沈鹰道:“这不是难与不难的问题,比如说一般人只求天下太平、生活温饱,无忧无愁地过活,但有的人对这种生活却不甚满足,因为只一句生活温饱,实际上有颇大的弹性,有些人要求较低,只要三顿能够吃饱便已经满足,有些人却还要求每天有肉有鱼才能满足。 “这种要求表面上一样,却有程度的差异,有了这种差异,便会产生不同的思想及做出不同的行动,要求有肉有鱼,必然要加倍努力工作。这样发展下去,便又会产生像现在这样的现象!” 古逸飘突然道:“你们看!这山原来这么雄伟秀丽!”此刻众人已行离太白山山脚数里,抬头已能望及山顶。 众人闻言都回头一望,果见太白山在斜阳底下,显得气象万千,十分挺拔雄伟,跟中原明媚的山色自有一番不同。 崔一山道:“虽然咱们都赶着入关,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急事。不如咱们多耽两天,到山上一游吧,否则,岂非虚枉一行!” 古逸飘也欣然同意,他赞好之后,又长叹一声才道:“说实在的,老朽也很怕见那头雌老虎,回到家内也是受气,倒不如迟一点再回去!” 众人都知他有季常之癖,其妻又很泼辣,是以听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飞烟瞅了沈鹰一眼,也道:“叔叔,你看如何?反正两日工夫也耽误不了多少时日!” 沈鹰笑骂道:“老夫早就知道你会跟他们闹起哄!好吧!不过,咱们出尔反尔又回到三圣堂,岂不……” 古逸飘道:“咱们自另一条路上山,不让他们知道,这座山这么大,老朽就不信他们在每个地方都能派人看守!” 崔一山拊掌道:“有理有理,咱们便由另一头上山吧!”说罢他当先而行。 古逸飘道:“你们都以为拙荆十分凶狠吧?”. 沈鹰笑道:“是否凶狠只有你才知道!若非如此,你又何必三天五日便到外面闲荡!” 古逸飘道:“这方面不是老朽数说你,老鹰,你毕生未曾娶妻,经验是不如老朽的了!” “哦?”沈鹰老脸一热,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却故作大方地道,“如此说来,老夫倒要向你请教一下了!” 古逸飘叹息道:“所谓畏妻,只不过是极端爱妻而已……” 话还未说罢,众人已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古逸飘老脸涨得通红,怒道:“老朽说错话了么?你说她凶,难道老朽的武功还不如她?怕她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沈鹰禁不住问道:“这样说来,你是爱她的了!” 古逸飘傲然道:“当然!” “那你为何要跑出来?人家是越恩爱越难以分离,你们似乎异于寻常!” “那是因为老朽受不了她的啰嗦气!”古逸飘怒道,“好哇,老朽不与你们多说!” 上了半山,西天只剩下一抹余晖,暮色已开始笼罩大地了。 崔一山偶一回头,只见云飞烟跟顾思南落在后面,两人喁喁而谈,状甚亲昵。他推一推古逸飘轻声道:“小顾也很怕云侄女!” 古逸飘知他故意气他,便闭嘴走开。 这一夜,他们围在篝火边高谈阔论,只沈鹰一人因心中有事,低头不语。 x       x       x 两日之后,沈鹰等人便自东峰下山,取道长安。 这几天,沈鹰都沉默寡欢。崔一山忍不住问道:“沈兄,你在想什么?” 沈鹰苦笑道:“还不是为了那一件案子?” 古逸飘讥笑道:“人家好意要聘请你查案,你一口拒绝,如今来到这里才反悔,可惜雪松子那牛鼻子不知道!” 沈鹰似没听出他话中之讥诮,道:“老夫觉得刘志邦的行动有点奇怪,他真的为了跟老夫印证武功才激老夫出手么?” 崔一山道:“他不是这样说么?” “但那一仗根本未分胜负,一般人印证武功,即便是点到即止,但也都在胜负已分的情况下才停手的。像他那样打了一半,便抛笔认输了,却绝无仅见!” “也许他自认技不如你!” “不然,武人对名誉看得最重,尤其以刘志邦高傲的性格更加不可能未曾落败便先认输!” 古逸飘也奇怪地道:“老鹰说得有理,这的确不多见!依你之见,那是什么原因?” 沈鹰低头不语,古逸飘忍不住又问道:“莫非你在怀疑他是杀死百空大师的凶手?” 沈鹰摇头道:“假如他是凶手,就更加不会激老夫跟他印证武功,无论如何,这个行动都会促使老夫对他多加留意!” 崔一山道:“可是,当时你已拒绝为他们查案了!” 沈鹰仍然摇头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喃喃地道:“百空大师双臂的指痕,也是奇事一桩,他为何来不及反抗便被人按住手臂?” 顾思南接口道:“也许凶手是他的熟人,而大师心中根本不会怀疑那人会对他有所不利!” “若是如此,他为何会反抗!”沈鹰反问一句,“假如凶手是他的朋友,那么他必然会用话套住大师,然后假意抓住他的双臂,这种情况,一定是大师有了某种警觉,准备运功反抗,对方也才会运劲把它抓牢!” “也许到了那时候,大师才有所警觉!”顾思南道,“大师却料不到对方在他背后还有人,他一运劲之下,对方便发难了!” 沈鹰沉吟了一阵,摇头道:“不对!有谁能在大师的眼皮底下潜入房中,而匿藏起来?须知藏经室内已不可能藏身,因为智海曾经到那里取法华经!” 顿了一顿,他又道;“也许两个凶手一齐进入他房中,由于是熟人的关系。大师不虞有他,是以那两人便一前一后,把他围住!但这样也解释不了!” 云飞烟讶然问道:“这样还不能够解释?” “假如上述的假设能够肯定,那么坐在大师面前的那凶手,根本用不着伸手去按住大师的双臂,而只需用话引开大师的注意力,以便背后那人下手便成了!”沈鹰喃喃地道,“是故这个解释便显得不合情理了!” 众人听了都是暗暗点头,觉得这其中果然隐藏了一个谜。 长安城已经远远在望了,看来日落之前,便可以入城了。 沈鹰突然道:“除非有一个原因……” 顾思南截口问道:“什么原因?” 沈鹰白了他一眼,接道:“只有一个凶手入去,大师本就对他有成见,是以运劲提防,可能对方表示没恶意而用手把大师的双臂按住,此时,另一个凶手自地道之中爬了出来,见此良机便痛下杀手。” 古逸飘道:“你认为那房中有一条地道通往外面?” 沈鹰想了一会,又自摇头道:“这个解释看来又不合情理了!假如那房中有秘道,雪松子及刘志邦自无不知之理,他们若知道,自会告诉老……”话至一半,他心头一动,倏地又住了口。 崔一山讶然问道:“你为何不再说下去?” “除非……”沈鹰长叹一声,“除非凶手便是雪松子及刘志邦两个!” 众人不由一怔。古逸飘冷冷地道:“他两人有杀大师的道理么?大师虽然身为大堂主,但据老朽所知,他这大堂主之位,可是给雪松子及刘志邦坐上去的,而大师生性和蔼,料不会跟他们有什么裂痕。” 沈鹰突然道:“吃了几天干粮,口中都淡出鸟来了,咱们去喝几杯吧!” 原来说话之间已进了城,众人精神一振,便向附近一座酒搂走去。 x       x       x 这一夜,他们便歇在一家客找中。连日走路,顾思南盥洗之后倒在床上,便呼呼入睡;沈鹰心中疑团难释,辗转难眠。 二更的郴子声,远远传来,他仍然没有睡意,便索性下床,点了蜡烛,又装了一锅烟抽吸起来。 房内门窗紧闭,烟雾袅袅难散。沈鹰便推开一扇窗子,外面星月满天,春风轻拂着,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沈鹰凭窗又装了一锅烟,轻轻敲打起火石来,火星子四溅。就在这刹那,沈鹰无意中一瞥,见到一条人影自对面屋瓦上掠过。 夜风一吹,衣袂飘飘。星月下,沈鹰看得分明,那是一袭道袍。虽然脸部看不清楚,但那绺长髯随风飘动,却使沈鹰心头狂跳。 他一怔之下,忖道:“这人是谁,是雪松子?”想到此,他伸手在窗台上一按,身子立即翻了出去,脚尖在墙上一蹬,便如飞矢般跳至对面屋顶! 目光再一瞥,只在这一忽间,那个夜行人已不知所去。 沈鹰心头又是一动:“莫非雪松子是冲着老夫来的?若不是,那又是为了什么?”身随念转,便在附近查视起来。周围附近的屋脊前后都没有藏人,那么雪松子匿在何处? 四找未见,沈鹰只好返回房内,继续抽烟! 一袋烟过去了,仍不见有任何声息,他心中不由再忖道:“莫非那人并非雪松子?”他不由哑然失笑,暗怪自己疑心生暗鬼,试问天下间道士蓄有长髯者有多少人?岂能仅此便断定那人就是雪松子? 他敲掉烟灰,正想关窗子,就在他伸手出去时,目光又瞥及那条黑影,黑影自一座大院屋顶冲起,向城外掠去。 沈鹰暗哼一声,穿窗而出,展开身形急追下去。 那条黑影不知是否发觉有人追踪,还是另有他因,倏地自屋瓦上跃了下去。 沈鹰追到那里,望将下去。只见小巷内家家户户的窗子紧闭,那人好似自地底消失了一般! 他目光四处一掠,跃身下去,在小巷子来回走了几趟,仍然找不着那道人的踪影,只好恨恨地走回客栈。 刚走了几步,心头一动,又再跃上一座屋瓦,往刚才黑影冒起的大院驰去! 一到那里,只见屋脊后,现出幢幢的人影,一个壮汉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来犯虎威!弟兄们,快把他围住!” 沈鹰不愿背黑锅,连忙飞身急退,冷不防背后一棵大树上跃下几个壮汉,两柄单刀对着沈鹰的后脑及后肩劈将下来! 沈鹰听得风声,慌忙向侧一闪,可是前头的大汉们已把他团团围住了。 沈鹰怒道:“老夫路过也不行么?你头子是什么人?这般横行霸道!” 一个中年汉子拱手问道:“阁下是何处高人?来此有何贵干?” 沈鹰怒道:“老夫爱到哪里便到哪里,皇帝老子也管不着。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查问老夫的身份!” 那汉子脸色一变,冷冷地道:“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上!”他左手向手下一挥,右手长剑划了半个弧圈,望沈鹰肩膊斜劈了下来。 沈鹰冷笑一声:“你们是要找死,可与人无尤!”烟杆把长剑击开,左手五指屈起如钢钩,向对方面门抓去! 那汉子喊声好厉害,猛地使了招凤点头,堪堪避过! 沈鹰喝道:“再吃老夫一杆!”烟杆横扫其腰! 只听一个清越的声音叫道:“休伤我大哥!”斜地飞出了一柄短剑,把烟杆格开! 沈鹰斜眼一望,来的是一个脸庞长得跟中年汉子颇为相像的青年! 这刹那,背后风声又响,沈鹰顾不得伤敌,身子一旋,旱烟杆急速地飞出,只听“当当”两声,两柄单刀登时被荡了开去! 那中年汉子喝道:“点子硬,并肩子上!” 沈鹰先下手为强,双脚一错,左手食中两指骈起如戟,向中年汉子胁下戳去! 那汉子倒闪一步,长剑回削沈鹰的手腕。沈鹰倏地飙前一步,烟杆望那个年轻汉子击去:“倒下吧,小子!” 中年汉子爱弟心切,慌忙抢前,长剑反刺沈鹰的后背!不料,沈鹰那几招根本是虚招,意在使对方乱了阵脚。中年汉子长剑递出,沈鹰已转过身来,就烟杆一格,左臂暴长,五指一落,便抓住对方的手腕;接着手上用劲,“丁当”一声,汉子的长剑便跌落地上。 这刹那,那青年汉子才蓦地惊醒,长剑一挽,飞刺过来。沈鹰把中年汉子一拖,护在身前,冷冷地道:“你刺吧!” 那青年见大哥被人制服,急忙收剑喝道:“你意欲何为?” 沈鹰冷冷地道:“老夫本来只是路过而已,你们偏要撩拨老夫,如今老夫倒要问你们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这院子里住的又是什么人?” 那些壮汉团团把沈鹰围住,一个壮汉道:“小风,你不用害怕,他不敢伤害你大哥!喂,你还不放人?” 那个叫小风的青年也忙道:“阁下既然自言是过路的,那么请放下我大哥吧,咱也放你离开,如何?” 沈鹰哈哈一笑:“老夫若要离开,根本用不着你们放!快答老夫所问!” 话刚落,只听得院子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风领班,大人问发生了么事?” 沈鹰目光一落,见内室走出一个老苍头来,他手上用劲,问道:“你是风领班?下面住的是哪位大人?” 那个风领班忙说道:“是……是杨大人……” “杨大人?知州杨大人?”沈鹰声音倏地转厉:“杨大人府上老夫曾去过,他不是住在这里!你若再有虚言,老夫便把你毙了!” 风领班道:“在下并无虚言……你若不信,可以问他们!” 只听那个小风及一干大汉齐声道:“下面住的真的是杨大人。” “他搬了家?” “这里是杨大人的如夫人住所……” 沈鹰哈哈一笑:“原来是金屋藏娇!老夫且问你一句,刚才是不是有人来此?一个道人!” “没有……没有……”风领班颤声道,“阁下若不信,可下去问杨夫人!” 那个老苍头见状大吃一惊,失声呼道:“不好啦,来了汪洋大盗啦!” 沈鹰眉头一皱,喝道:“住口!快告诉杨大人,说老夫沈鹰路过此地,他日有空再来拜访!”说罢手一松,双脚一顿,如大鸟般掠起,半空一个转折,平射出去! 那些护卫听得沈鹰之名,都是大吃一惊,暗道一声:“难怪武功如此之高!”看到沈大人没有责怪,却又有点庆幸感。 沈鹰几个起落,已飘前十余丈,正想飞身上房,忽觉黑暗中传来一阵衣袂声,他连忙住步转身,喝道:“谁?” 只见屋脊后跃出一条中年汉子来,月光下看得分明,那人一颗头颅寸草不生,脸上却蒙着一块黑布。 沈鹰心中冷哼一声,暗中运劲手臂。不料那人倏地跪倒在屋瓦上,同时抓下蒙脸巾,露出一张瘦长的脸庞来,赫然是善能和尚! “是你?”沈鹰一怔,脱口问道:“你为何来此?” “小僧心想,神捕入关,必会取道此处,是故守在此地。刚才听见声音,赶来一看,果然是神捕在此!” 沈鹰说道:“你起来吧,你找老夫何事?” “小僧是来求神捕查案的!那天神捕离开之后,小僧想来想去也颇觉有可疑之处,所以……” 沈鹰叹息道:“你起来慢慢说吧!” “神捕不答应,小僧便不起来!” 沈鹰心中实在委决不下,中原事务繁忙,他不能在此久耽,但这件案子的疑点,却使他心痒难搔。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善能道:“神捕是否怕小僧付不起聘金?事实上小僧身上亦没银两。不过,容后小僧自会慢慢设法清还!” 沈鹰心头一动,道:“你还是回去吧!老夫实在无暇替令师查案!”说罢便飞身入房。 顾思南听见声响,揉揉眼皮道:“头儿,你还不睡?” 沈鹰探头望出去,只见善能仍然直挺挺地跪着。沈鹰顺手把窗子关回,装了一袋烟,“滋巴滋巴”地抽吸起来。 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沈鹰的心绪也是晴阴不定。 烟丝已经烧成灰烬,沈鹰把烟长长地喷了出来,抬起一只脚,烟杆一落,敲在鞋底,把烟灰弹掉。他把烟杆在腰带上一插,推开窗子,只见善能依然跪着,这次他换了个方位,面对着沈鹰所住之窗,目光露出乞求之色。 沈鹰嘘了一口气,敲燃刀石,把蜡烛照亮。 “小顾,你下去把善能请上来!” 顾思南瞿然一醒,一骨碌翻坐起来:“什么?善能在哪里?” “他在下面,唉!老夫若再拒绝替他查案,只怕别人都要以为老夫是个爱财如命之人了!” 顾思南边披衣边道:“其实头儿若接下此案,也不错的!” 沈鹰双眼一睁,问道:“这是什么原因?” 顾思南笑道:“头儿,你在中原江北声名显赫,江南方面对头儿之名及能力也能熟悉,只有这关外似乎名头不那么响亮,所以……” 沈鹰啐了他一口:“快下去!” 两人的对话惊醒了崔一山、古逸飘及云飞烟。 云飞烟隔房问道:“叔叔,发生了什么事?” 沈鹰轻咳一声:“善能和尚来了!” 崔一山等人听后也都是十分诧异,连忙披衣起来。 顾思南带着善能自窗口飞了入来,沈鹰道:“请坐。” 善能惊喜地道:“神捕,您答应了么?” 沈鹰板着脸道:“老夫若不答应,你岂非要跪破膝盖?令师在九泉之下也会怪老夫!” 善能大喜,急忙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响头。 沈鹰见他行此大礼,急忙把他扶起来:“你再不坐下,老夫便要食言了!” 善能只好乖乖坐下,房门倏地响起,沈鹰忙示意顾思南去开门,进来的果然是古逸飘、崔一山及云飞烟。 “咦,善能你怎地来此?” 善能道:“小僧对家师之死,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便再来求神捕……”倏地转过头来:“请问神捕要收多少费用?” 崔一山道:“你是个出家人,神捕自不会收……” 沈鹰沉声道:“老夫之例不能自立自破,费用是一定要收的!不过,看在你的诚意份上,便只收白银一两吧!”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 沈鹰又装了一锅烟,缓缓抽吸起来,他脑海中迅速把那日在太白山三圣堂所见到的一切,回忆了一遍,然后问道:“令师跟你两个师叔的感情如何?” 善能想了一会才道:“家师性格平易谦和!二师叔嫉恶如仇行事果断,三师叔性格高傲自负,却甚聪明。他们三人的性格可说是全然不同,不过平日却能融洽地相处,大概与家师居中起了中和的作用也有关系!” “他们可曾有龉龃?” 善能摇头道:“即使有也只是在处理堂务工作上的异见而已,不过他们经过一番研讨之后,都能取得一致的意见!”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没有结怨的可能?” 善能毅然地道:“小僧确有此见!” 沈鹰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令师寝室是否有秘道通往外面?” 善能道:“小僧从未听说过……” 沈鹰烦躁地道:“那么凶手如何潜入寝室?智海这人可有值得怀疑之处么?” 善能道:“他原是个弃婴,在襁褓之中便被家师捡上五台山抚养,视家师如亲生之父,他绝不可能会暗算家师,再说他也没有此等功力!” “这可难说,”沈鹰冷然地道,“说不定他的亲生之父找了来,他听从其父之言,暗中加害也未定!” 崔一山忍不住道:“他有何能力可加害百空大师?须知百空大师武功绝不在我等之下!智海今年不过十四五岁,即使自出娘胎便学武,也动不了大师一根毫毛!” 沈鹰道:“你们的看法太简单了,一个人要暗害别人,并不一定需要高强的武功。在这件事情上,智海只须做一件事,便可起极大的作用!” 善能截口问道:“什么事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他只须偷偷把凶手藏在藏经室内便可以了!因为那间藏经室是由他负责管理的!” 善能脸色一变,脱口道:“这样做家师绝不用防备!而智海慌称去茅厕,却偷偷折了回来,在门外发言引开家师的注意力,凶手便乘机从藏经室内蹿出来,在家师背后下手!” 沈鹰长叹一声,说道:“这是最合情合理的推论了,可是这又如何解释令师手臂上的指痕这个迹象?” 众人刚活跃的心又再沉下去。 “如此神捕又有什么比较合理的解释?”善能苦着脸道,“小僧此刻一颗心早已乱糟糟!” 沈鹰道:“老夫若能有个合理推断,当日在贵堂便早已接受查案了,正是因为此案既复杂,且疑点又多,调查起来,可要花费不少时日,是故老夫才拒绝……” 他又长叹了一声:“现在只能由头慢慢调查,老夫便当作令师手臂上根本没有什么指痕的现象来调查!”一顿又道:“智海近来可有什么异常的行动?” “小僧倒不曾有何发觉,不过,小僧在堂内的职务非常繁重,近来跟家师及智海小师弟也较少见面!” 沈鹰语气一转:“你可曾有思疑过某人么?”他眉头一皱:“堂内可有谁,近来行动异常或以前曾与令师结下什么仇怨的?” 善能想了一会,摇头道:“没有!也许是小僧愚昧,看不出来!” 沈鹰道:“你先回山吧,老夫再过一天再去。唔,你可得把老夫接受你委托查案之事先告诉两位堂主。” “这个自然,那么小僧先走一步了!他日咱再在山上见面!”善能说罢,依然自窗口穿出去。 沈鹰目光在众人脸上一瞥,苦笑道:“这件案子当真棘手!老夫查案已经多年,尚未碰上这种案子哩!” 古逸飘道:“老鹰,你后悔了?” 沈鹰亢声道:“老夫既然接受了他的委托,自然没有后悔之理!明知是烫手的山芋,也要把它接住。” 顾思南道:“那个凶手……” “不是一个,是两个!”沈鹰道,“一个在大师面前,一个在大师的背后。若只是一个凶手,他绝无可能动得了大师而又不惊动别入,甚至连大师都来不及起身应敌!” 雪飞烟喃喃地遒:“假如凶手是两个,那么其中一个又如何潜入大师的寝室?除非他是一个隐身人!” 崔一山失笑道:“这世上有隐身草及隐身人之可能么?” “若非便是凶手不止两个。” 沈鹰心头一动,道:“烟儿,你且说来听听!” “侄女的推论是这样:凶手有三人,一个藏在藏经室内,一个在房外,另一个却是大师的熟人或者朋友之类的人。” “事情发生的过程大概会这样:在房外的那人故意发出声响,引起大师的注意,那时候大师可能预防万一而把功力聚集于双臂上,可是他面前那个人却劝道:“大师,且稍等一下,看他要如何行动。” “这刹那,那个匿于藏经室之内的凶手便突然冲出来。一掌击在大师的后背上,而把大师的心脉震断!这之后,他们可能还要做些消灭形迹或者故布疑阵的事,可是智海已经回来了,脚步声惊动了他们,故此,他们便由窗口溜掉!”云飞烟喘了一口气,道:“侄女认为这个推论最为合情理,否则,除非凶手是隐身人!” 众人听了都暗暗点头,连沈鹰目中都露出一丝赞许之色。沉吟了一阵,才道:“房外那个从犯若发出异响,或者声息,不会惊动其他人么?须知假如只有脚步声,大师必会认为此人可能是智海去而复返,再不是也可能是堂内的巡堂弟子!” 云飞烟道:“假如房门外那个人是用‘传音入密’的玄功跟大师交谈呢?这样,便不会惊动别人了。” 崔一山击掌道:“云侄女这个推论即使与事实有出入,老朽也要赞一声好!” 沈鹰负手于背,在房中踱起步来:“问题是假如这三个人武功都如此之高,能自藏经室中蹿出来而不惊动大师,这份功力老夫自忖还没把握办得到!而懂得‘传音入密’玄功的人,其功力之高也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大可以明挑向大师叫战,又何必千方百计设法把大师暗杀?” 古逸飘道:“也许对方怕明挑没有把握,因为三圣堂的其他两位堂主的功力也非同小可!” “不然!”沈鹰断然道,“大师既然身为三圣堂的大堂主,他绝不可能整天窝在云房内!到了某段时间若不下山到各处分舵查视,也会走出太白山!只要他一落单,对方以两敌一——假设那个面对大师的从犯不露脸,便有绝对杀死大师的把握! “又假设大师身边带了手下,他们也可以带几个助手协助,把大师跟他的随从隔开!” 古逸飘反问一句:“现在这样岂不是更加干脆?起码无惊无险!” “不然!”沈鹰又一口否定,“这样做,他们依然要冒险,第一,谁让他们安然通过巡山弟子的线眼?即使他们收买了几个三圣堂的弟子,也仍然有被其他人发觉的可能!第二,假如这计划临时生变,大师忽然有所警觉,或者雪松子及刘志邦忽然来找大师商量堂务,那么那个面对大师的从犯便要暴露了! “至于说到无惊无险一项,更加不可能,因为身在虎穴,只要大师露出点声音,便会把其他人引来,那时候他们要想安然离开,便不容易了!” 古逸飘没好气地道:“这样又不合理,那样又不可能,咱还说它来做什么?不如干脆再回去睡觉罢!” 沈鹰笑道:“老夫正想叫你们去睡觉!”他伸一伸懒腰:“老夫至今尚未阖过眼!烟儿,你刚才能够想出凶手有三个人,这一点证明你现在的脑筋比以前大为管用,不过凡是想出一个初步的推论,还得仔细推敲一下,看看它到底有没有破绽!你再回去仔细想想吧!” x       x       x 刚交午时,沈鹰便带着顾思南备了拜帖到杨显文的府邸拜访。 门公入内通知之后,杨显文闻讯,慌忙更衣亲自到大门外迎接:“沈大人何时到达关外?怎不事先通知一声,好让下官接待!” 沈鹰把他扶住,答道:“老夫今次出关是为了一点私人事务而来,今日拜会杨大人也是以私人之身份,请杨大人不必多礼!” 这杨显文是科班出身,今年才刚三十岁,算得上是少年得志,当下他忙道:“沈大人无论以何种身份莅临,下官都是无任欢迎,请大人到厅上用茶!” 沈鹰微微一笑:“昨夜老夫刚巧路过令宠之家,跟贵价发生了一点误会,大概骚扰了杨大人的好梦吧!” 杨显文有点尴尬地道:“拙荆醋意甚大不能容人,下官无可奈何,只得另置金屋,倒令大人见笑了!” “不敢!老夫一时戏言,杨大人万勿当真!” “大人两字不敢当,沈大人便称下官草名吧!” “如此甚佳!老夫出身江湖,对官场上的一些褥礼也不甚习惯!” 说着已到了厅上,双方坐定,丫环立即送上香茗。杨显文眼望顾思南,道:“这位是……” “他是老夫的助手,曾蒙圣上御赐为‘带刀龙卫’,并赐秩六品。思南,你还不快快来拜见杨大人?” 顾思南连忙站起行礼:“小将顾思南,拜见杨大人!” “不敢不敢,顾龙卫请坐!”杨显文见沈鹰喝了茶,便击掌召唤仆人:“快叫厨子准备一席上佳筵席,可不能怠慢!”一顿又问:“不知沈大人驾临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两字不敢当!”沈鹰对他印象颇佳,微笑说道:“老夫今日来此,一是为了昨夜之事致歉,二是……” 杨显文截口道:“这倒不必,此乃下官随从有眼无珠,怎怪得沈大人?” 沈鹰续道:“二是老夫想问杨大人一件事,只不知大人能否坦诚相告?” 杨显文怔了一怔,讶然问道:“不知沈大人欲知何事?下官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沈大人发问!” “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嗯,昨夜是不是有个道人到令宠处找你?”沈鹰说罢,双眼倏地迸出两股凌厉的目光。 杨显文身子微震一下,诧异地道:“并没有这样的人来找下官,大人为何询此?”一顿又道:“昨夜一宵,根本没任何人来找下官!” “哦?”沈鹰脸色微沉,“但老夫亲眼看见的事……嘿嘿,莫非老夫眼花了不成?” 杨显文脸色大变:“大人言重了!咳咳!不知大人如何亲眼见之?” 沈鹰故意不说,只拿眼瞪着杨显文,把他瞧得浑身发毛:“大人看见下官……在小妾住处,跟……跟一个道长相谈?那个道人是谁,是汪洋大盗,还是……” 这句话可使沈鹰更加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看到的只是一个道人自杨显文小妾的屋顶上掠起而已,说不定那道人只不过藏在屋脊后,而非下去找杨显文。 杨显文见他沉吟不语,更加紧张,忙又道:“大人如若不信,下官可叫风领班来,来……来跟大人对证一下!” 沈鹰只得道:“不必了,老夫只是看见那道人自令宠的屋顶上跃起而已!杨大人请别误会,老夫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杨显文神色一松,半晌又问:“那道人可是沈大人要追捕的犯人?” 沈鹰摇头道:“不是,他可能是三圣堂的二堂主长髯道人,可不是什么汪洋大盗!” 杨显文笑道:“原来是他!这几年来地方上的靖安,单靠官府微薄的力量实在不够,幸而三圣堂暗中为朝廷尽力,下官心中也很感激他们呢,只是碍于官规,不敢登门致谢!假如下官知道他在屋上,必定请他下来喝杯水酒,而大人问及也不会有所隐瞒!” 沈鹰眉头一皱:“你那些护卫没有发觉他之到来?” 杨显文笑骂道:“那些都是酒囊饭袋,对付一些流氓小偷还可以,要想对付像长髯道人那种高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嗯,大人要找他是为了何事?” 沈鹰不愿意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便含糊地道:“其实那人也未必是长髯道人,老夫对他也只是久仰大名,惜无缘见面,昨夜老夫半夜醒来,睡不着觉,无意中见他经过,心想这人跟传闻中的长髯道人十分相像,便欲上前攀交,可惜追出去时,已失去了他的踪迹!” “原来如此!三圣堂就在太白山上,离此不远,大人若要去见他,下官便叫人备马带路!” “这倒不必!大概老夫跟他也是无缘!”沈鹰道,“中原还有事等待老夫去办,老夫下午便要离开了!” “这样快便要去啦?上次大人来此,也是匆匆而去,今次说什么也要多耽一两天,让下官陪大人到城中浏览一下名胜古迹!” 沈鹰淡淡地道:“下次再来打扰杨大人吧!今次时间实是太急了,心中有些事,要玩也不会痛快的!” “大人此言倒大有道理!”杨显文奉承地道。 说着,下人已把酒菜送了上来。 杨显文连忙请沈鹰及顾思南入席,又派人入后堂请夫人出来相陪。 这一顿酒倒也吃得十分融洽,沈鹰看看已差不多,便与顾思南告辞。杨显文执意要送至客栈,沈鹰只好答允。 到了客栈门外,沈鹰对顾思南打了个眼色。顾思南会意,立即抢先入店,他知会了云飞烟及崔一山等人,不可多言。 收拾了行装,杨显文亲自送至十里亭,这才挥手而别。 古逸飘轻声骂道:“这狗官要拍你马屁,却累咱多走冤枉路!”众人都笑了起来。 云飞烟问道:“叔叔,您去找那狗官是为了什么?” “昨夜老夫见到一个道人在他爱妾屋上掠过,以为是雪松子,所以去问他!” 古逸飘连忙走快一步,问道:“雪松子那牛鼻子来找狗官?” 沈鹰笑道:“做官的并非全部是狗!嗯,但杨显文否认了,他说根本没有这回事。” “会否是你眼花看错?” 沈鹰皱眉道:“事实上当时老夫并未曾看清对方的面目,只见那道人颔下有一绺长髯而已!” 崔一山道:“那可作不了准,这年头道人最喜畜须留髯,有长髯的道人可不少!”一顿又诧异地问道:“假如那道人真的是雪松子,那又如何?这行径值得怀疑么?” 沈鹰沉吟了一阵,才低声道:“说不上值得怀疑,不过三圣堂此刻军情吃紧,假如是寻常的来往,似乎不应选择这个时机!” “你认为他会跟官府勾结?” 沈鹰皱眉道:“三圣堂组织及行事有异于寻常的帮会,他们所做的本应是官府该做的!如今官府既然无能为力,有了三圣堂,对官对民都是好事一件!即使他们有来往,也绝不能说是勾结!” 云飞烟却问道:“叔叔,你打算如何调查?” “到了三圣堂,重新仔细勘查过现场再说!同时咱们也得了解一下三圣堂的对手的情况!” 众人忍饥抵渴,早起夜宿,第三天黄昏后,便已望见巍峨的太白山。 顾思南笑道:“头儿,要是牛鼻子跟酸丁看到咱们去而复返,不知会如何?尤其是那个酸丁,怕会出言讥诮!” “这也顾不得那么多!”古逸飘插口道,“难道他会把咱们赶走不成!” 沈鹰这刹那却想到一个问题,脱口道:“那天老夫真的太过大意了!” “什么事,头儿?” “那夜老夫刚涉足杨显文爱妾的屋瓦上,那个风领班及护卫便已经发觉,既然他们有如此的警觉,为何那个道人伏在那里却不曾发觉?岂不奇哉!” 崔一山接口道:“这倒值得怀疑!除非那道人是杨显文的朋友,而他也的确是去找那狗官!” 顾思南急道:“可是杨显文却道那夜没有任何人去找他!他是有心隐瞒么?” 沈鹰点头道:“老夫可以肯定一件事,那道人的确是去找杨显文的!而那道人若不是雪松子,来路也不正常!否则他便没有骗咱的道理!” 崔一山道:“问题是那个道人是否真的是雪松子!假如是的话,这中间的奥妙便大有推敲的必要了!” 说着,天色已黑齐,他们亦已走至山脚。一阵山风吹来,众人便隐隐听到一阵兵器的碰击声! 古逸飘喝道:“快上去看看!”众人立即提气急驰。 第二章 浴血夜战 夜空无云,星月争辉。 太白山虽然险峻,却难不了沈鹰等人,身法展开如同星丸般向上疾升! 山风吹来,喊杀声以及兵器碰撞声越来越响亮,看情况,三圣堂必然是来了劲敌,众人去势更急! 沈鹰猛吸一口气,几个起落已越众而前。远远已经望见三圣堂外那块草坪,人影幢幢,刀光霍霍!三圣堂的弟子竟然抵不住,不住后退! 沈鹰厉啸一声,身子如麻鹰般扑过去,半空中,猛地推出两掌,强劲无匹的罡风,登时击毙几个来敌。 他双脚未曾沾地,旱烟杆已抽握在手上,“呼”地一声,猛然击出,“噗!”一个黑衣汉子头顶顿时开花。 沈鹰有如虎入狼群般,向人多处蹿去,双手同时不断地摇动,接连杀倒不少来敌! 只听一声暴喝:“谁敢破坏‘飞云寨’的好事!”话音刚落,一个葛衣红脸老者自人群中扑了出来。 沈鹰冷笑一声:“老夫沈鹰!先把你杀了!”双脚一顿,飞也似地掠去,旱烟杆一转,烟嘴当作小花枪,向对方的“乳突穴”戳去! 那老者听见“沈鹰”两个字,神情一呆,谅是大出意料。说时迟,那时快,沈鹰的烟嘴已经临身,他不敢怠慢,八卦刀一沉,向烟杆砍去! 沈鹰长笑一声,手腕一沉,烟嘴倏地向天竖起,改点他的腕脉! 红脸老者反应也快,双脚一错,八卦刀横劈过去! “来的可是有‘神眼秃鹰’之称的沈鹰?” “正是老夫!”沈鹰冷冷地道,“你又是何人?”嘴上动着,手也没敢空闲,左掌看得真切,倏地拍去,击在刀背上,那柄八卦刀的刀势登时被破了! 红脸老者大吃一惊,他深知自己这一刀的威力,可是对方仍能举重若轻,一招破解,这份功力他便自忖不如!因此,他连忙后退两步。 “在下飞云寨副寨主冼笑雪,因与三圣堂有点过节,故需在此解决。请问神捕可是对方邀来助拳的么?” 沈鹰目光一瞥,见古逸飘等人投入战场之后,虽然已稳住阵脚,但仍未挽回劣势,是以喝道:“老夫是不请自来的!三圣堂所作所为,天人共钦,你们既与之有梁子,那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烟杆又再戳出! 冼笑雪脸色一变:“你既有心来蹚浑水,便休怪冼某狠毒,孩儿们快上!” 沈鹰不屑地一哂:“老夫什么高人未曾会过?有手段尽管使出来!”烟杆连挥,一口气把冼笑雪迫退四步。 这时刻,飞云寨的喽啰经已围了上来,沈鹰突然舍弃洗笑雪,身子倏地倒飞,左肘向后一撞,只听“喀嗤”一声,一个大汉痛呼一声,胸骨断折,倒插入心,软软地跌倒! 沈鹰一招得手之后,双脚一点,身子斜飞,烟杆往一个瘦削的汉子击去! 那汉子一口单刀连忙飞上抵挡!不料,眼一花,沈鹰经己失了踪影! 原来沈鹰那只是虚招,杆至中途,身子突然一歪,向侧欺去,左掌恰好印在一个粗壮汉子的小腹上。 那汉子“啊”地叫了一声,一口鲜血,冲天喷出,飞起三四尺高! 沈鹰身子一旋,右脚蹬出,那汉子如水牛般大小的躯体便向瘦汉飞去! 那瘦汉猛见一件庞然大物飞撞过来,登时手忙脚乱,沈鹰双脚连点,右臂暴长,一烟杆点在他“气海穴”上! 刹那,一柄单刀、一条熟铜棍朝他后背飞击过来。 好个沈鹰!反应异常迅速,左手一落,五爪抓住瘦汉的衣领,向后一送。 猛听两声骨折声响,沈鹰却已乘势蹿至冼笑雪跟前,左掌挟劲猛然印出。 冼笑雪料不到沈鹰行动快逾奔马,一忽间已至眼前,仓促间只好偏身一让。 沈鹰那一掌凝而不散,蓄而不发,右手烟杆横里扫出。 冼笑雪怒喝一声,八卦刀尽力砍下,把烟杆挡开。 沈鹰的左掌这才猝然反扫过来! 冼笑雪闪无可闪:左掌只好迎起,“啪!”两掌互交,沈鹰上身晃动了两下,冼笑雪却蹬开了三步! 沈鹰长笑一声:“哪里跑!”烟杆泛起一团杆花,分心便刺! 正在暗暗得意之际,横里突然砍来一柄单刀,猛切沈鹰的右后腰,这一刀势力十分勇猛,沈鹰只好叹息一声,拧腰避开! 沈鹰一退之后,那些啰喽立即蜂拥过来,团团把沈鹰围住。 “你们既然不知死活,就勿怪老夫出手狠辣!” 沈鹰立心下威,是以一上来,左掌便用重手法连毙两敌,右手烟杆左遮右挡,尚有余力反攻,一时之间,只见十余个大汉随着沈鹰而转;沈鹰却似穿花蝴蝶般周旋在群敌之中! 眨眼之间,又有三四个喽啰死在沈鹰手下。冼笑雪忍不住挥刀加入战圈,这才把阵脚稳住! x       x       x 崔一山见沈鹰冲入敌阵,便跃上一块岩石四处一望。他见善能被两个持双刀的中年汉子迫得连连后退,那把戒刀也逐渐施展不开,是以他便跃身投向那边! 善能正在吃紧,得到崔一山之助,压力大减,喜道:“崔大侠来得正好,否则,小僧便不堪设想了!” “这两个是什么来路?” “飞云寨请来助拳的!是两个独行大盗!” 一个汉子狞笑一声,笑道:“不是独行大盗!是双行大盗,咱们两兄弟素来焦不离孟!” 崔一山长剑一挑,喝道:“那便一齐死吧!”剑锋一回,又改削老二。 这两人,大哥叫杨超,弟弟叫杨猛,武功颇为不错,近年来由于震慑于三圣堂的名头,这才稍为销声匿迹。如今听得百空大师已逝,是以飞云寨寨主“流星锤王”符楚山派人邀之助拳,便一口答应了。 当下杨猛见崔一山那一剑明明是向着自己老大,突地又削至自己腰际,大吃一惊,双刀慌忙一架! “当当”两声过来,倏地肩头一痛,却原来是被善能的戒刀劈去一层皮肉! 杨超被崔一山一剑迫退,一呆之下,胞弟经已受伤,连忙飞舞双刀,抢将过来:“休伤我弟!” 善能咬牙道:“杨施主刚才以二敌一好不威风,现在小僧正要再领教一下!”戒刀一拨,分开两柄钢刀,手腕一沉,向胸斩下! 杨超略退一步,右手向上一翻,以刀背格开戒刀的刀锋,左手钢刀划了半个弧圈,“呼”地一声,斜劈善能的肩膊! 善能不退反进,欺前一步,左掌往对方胸膛拍去!杨超钢刀在外,回护不及,只好急向后退。 不料善能戒刀飞起一绞,“噗”地一声,刀锋过处,登时把杨超的手臂连刀一齐砍跌落地! 杨超虎吼一声:“老子跟你拼了!”左手钢刀如雨点般反劈过去! 这刹那,只听杨猛惨呼一声。崔一山长剑又指向杨超:“你不是说你们兄弟素来焦不离孟么?现在就如你之愿吧!” 杨超一股锐气顿时泄去,他一个善能尚且敌不住,更哪堪多了一个武功更胜善能的崔一山?何况又断了一臂,顿时生了逃跑之念! “飞云寨的弟兄们,快来呀!”话音刚落,钢刀倏地脱手飞出,急射善能,同时身子倒跌,在地上滚动起来! 崔一山冷哼一声,他长剑刺空之后,手腕立即沉下,剑锋及处,便在杨超的腰上拖下一条长长的伤口!紧接着左脚一蹬,杨超顿时如皮球般飞起,向远处跌去。 崔一山眼光一瞥,便往刘志邦那边掠去。 x       x       x 顾思南跟云飞烟两人一刀一剑联手应战,所向披靡,斩瓜切菜般杀开一条血路! 顾思南目光四处投射,见对方有个使钢鞭的大汉十分威武,很多三圣堂的弟子都伤在其鞭下,不由大怒道:“小飞,这人如此凶狠,咱们先把他收拾下来!” 云飞烟哪有反对之理,两人便向前迫去,把那大汉围住。 古逸飘最是潇洒,他的风云刀威力大,宝刀每一挥便不止一人倒下。他哈哈大笑,见哪里有危机便杀到哪里解危!那些喽啰见这人宝刀厉害,都不敢撄其锋,纷纷逃避。 x       x       x 沈鹰见冼笑雪又杀了上来,便暗下决心把其除掉! 激斗中,一柄鬼头刀挟风劈至,沈鹰倏地欺前一步,一掌切在那人的臂弯上。那汉子手臂酸麻,鬼头刀也脱手向天飞去! 这刹那,风声呼呼,三柄刀、一条棍,齐望沈鹰后背招呼过来! 沈鹰长啸了一声,双脚略顿,一招“白鹤冲天”,拔空腾起,半空拧腰一个转折,追上那柄鬼头刀,左掌觑得真切,在其刀背上一拍,那柄刀蓦地反向冼笑雪急速地射去! 冼笑雪见沈鹰拔空腾起,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只见一道白光如飞似箭地向自己射来,慌忙挥起八卦刀一架。 “当”地一声巨响,鬼头刀被击开,冼笑雪的手臂也禁不住一阵酸麻。 刹那,沈鹰一式“大鸟投林”,自半空上俯冲下来,烟杆当头砸下。 冼笑雪这一惊非同小可,手臂收回向上一格。 “当”地又是一声,震得冼笑雪双耳嗡嗡乱响! 沈鹰左脚一个“穿云脚”扫将下来,脚尖刚好蹬在他的小腹上。 这当儿,冼笑雪只觉五内似要倒翻过来,一口气也喘不过来!总算他经验丰富,顾不得疼痛,倒向斜退。 沈鹰哪容得他逃走?脚尖在地上一沾,身子飙前,烟杆由上向下猛抽冼笑雪的头顶! 冼笑雪双手握刀,拼力向上一抵。 沈鹰的左掌倏地伸出,印在对方的胸膛上!冼笑雪一股鲜血登时冲口喷出。 沈鹰对这一掌充满信心,一掌得手之后,立即回过身来,挥动烟杆,迅速把喽啰们袭来的兵器格开。 x       x       x “长髯道人”雪松子接战的是云飞寨寨主“流星锤王”符楚山。这符楚山的流星锤忽远忽近,真使得出神入化。此人内外功兼修,是以雪松子剑法虽高,仍然只能战个平手。 符楚山见对方来了强援,只得加紧施为,他的流星锤与众不同,锤上还有根铁棒,可用作短锤使用,而铁链便系在两根铁棒上! 当下符楚山手握铁柄挥动左锤,倏地往雪松子头顶砸下,右锤却往胸膛直击而出!雪松子飘开两步闪避,符楚山的流星锤忽地又再次脱手飞出,直奔雪松子的面门。 雪松子急以长剑一架,他用上柔劲,四两拨千斤,把流星锤之力卸去,冷不防另一只锤子如追风逐电般飞来!雪松子猛喝一声,身子倏地一蹲,左手暴长,五指一搭,抓住流星锤之铁链! 符楚山冷哼之声,另一只流星锤又再飞出,真奔雪松子的胸胁。 雪松子长剑一引,向其挑去,不料符楚山的武功实是不能小觑,长剑刚要沾及流星锤,只见链子一动,锤子也随之一沉,自剑下钻过,飞向雪松子胁下空门。 这一着大出雪松子意料,他只得松手,身子笔直跃起,向符楚山扑下去。 符楚山笑道:“你这是自己找死!”左锤向上直飞,雪松子手腕一沉,长剑在锤上一点,身子借力蹿去,势力更为勇猛。 眼见长剑即将至符楚山头上。只见他不慌不忙一拧腰,右锤倏地自上蹿起,迅速击向雪松子的小腹。 这一锤,他是充满信心的,雪松子长剑已经回防不及,而流星锤上密布尖刺,又使对方不敢用掌击开!惟一的办法便是撑腰斜飞降下,但此刻符楚山已左锤在手,只要雪松子一退,左锤便将自空隙中飞出。 这刹那,雪松子也是大吃一惊,急切之间,左手向后腰一摸,接着又向前一挥。 “嗤”地一声,只见一把拂尘抽在流星锤上。雪松子乘机换了一口气,身形翩翩升空。 符楚山一呆之下,左锤急速地向上抛起!雪松子等的就是这一瞬间,身子一折,让过流星锤,一式“大鸟投林”急冲下来,长剑泛着青光,刺向符楚山的面门。 符楚山见他来势凶猛,右手一搭握住短柄,倏地向上一迎。 不料雪松子这一剑只是虚招,左手拂尘又再挥出,马尾击在流星锤上,身子借力打了个没头跟斗,往符楚山后背翻落,长剑却反手刺出!这刹那,符楚山一惊非同小可,身子极力一扭,堪堪避过那一剑,只见森冷的剑芒在颈侧一刺而过。 他正在庆幸,冷不防雪松子的拂尘,倏地挥下。 “啪”地一声,闪避不及,只觉肩头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那柄拂尘虽是以马尾制成,但经雪松子运起内力,无异是铁丝,这一击登时在符楚山的肩膊上,留下十数道血痕! x       x       x 刘志邦的对手是飞云寨的另一个副寨主“鬼爪”尤彪,另外尚有飞云寨的几个大头目,是以他的局势最为险恶!虽然沈鹰等人加入战圈,对方已分出两个大头目去支援同伴,但他仍避不开尤彪的一爪,上胸迎肩处现出五道血痕来! 原来这尤彪的“鬼爪”是件罕见的兵器。兵器长三尺半,一根精铁杆上铸了一只骷髅手掌,手指微曲,指尖锐利,可作砸、抓、击、扫、锁等用途,十分霸道。 刘志邦一退之后,已更接近三圣堂了。此刻堂内空虚,已没了弟子,倾巢而出之下,仍然惨败,若非沈鹰等人及时赶到,后果将更不堪设想。 尤彪一爪得手,精神一振,喝道:“先把姓刘的解决掉!”他两个手下,一个持刀,一个仗棍,自两侧夹攻过来。 尤彪桀桀冷笑:“刘当家的,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忌!”话音未落,只见前头倏地传来冼笑雪的惨呼声,接着又闻杨超兄弟的悲呼。 尤彪精神一呆,倏地回头望向后面,只见场上此时胜败之局经已乾坤颠倒,己方死伤大增,节节后退。目光一掠,连符楚山也吃了亏,他出手不由一缓。 这刹那,崔一山已朝他奔来,他陡地舍弃刘志邦,飞身蹿起,喝道:“老大,风紧扯呼!” 符楚山也知今夜难以善了,急声传令:“孩儿们快扯呼!”流星锤虚晃一招,飞身急退! 雪松山霹雳的性子,倏地一声猛喝道:“要走哪有这般容易!”吸气急追。 刹那,三圣堂后厅倏地飞起一股火舌,草坪上形势更乱,喧哗叫嚷,震人耳鼓。 刘志邦满头冷汗,用笔拄地,沙哑地叫道:“强寇莫追,快回来救火救人!”说罢一跤跌倒,坐在地上。 崔一山及雪松子追敌正急,猛听手下大声叫:“三堂主,你没事吧!”两人连忙住脚,翻身向刘志邦飞去。 雪松子人在半空,急令道:“莫追!快救火!” 崔一山及沈鹰向刘志邦奔去。那些弟子在韩樵及善能指挥下,入内进行救火。 崔一山扶起刘志邦,问道:“刘当家伤得如何?” 刘志邦苦笑道:“小弟只是杀脱了力,今夜若非得你们之助,只怕三圣堂便将自此除名了!” 崔一山道:“刘当家不必多言,请静心养伤!”说罢缓缓输出一股内力,注入刘当家体内。 沈鹰见刘志邦左上胸中了一爪,表面上血肉模糊,入肉却不深,倒是右胁那一刀伤势颇险恶。他立即食指中指骈起,随即点落在伤口周围,把血止住。 他回头一望,只见顾思南及云飞烟也急步而来:“烟儿,可有金创药在身?” “有。”云飞烟自怀中取出一包金创药。这是前年滇西土王之贡品,今年年初,天子分出一半转赠与沈鹰及管一见的。 伤药作白色,为当地疗伤圣品,所用之药物全为中原所无,珍贵无比。 当下沈鹰用尾指挑了一小撮,把它涂在伤口上,然后撕下布条捆扎起来。 崔一山抱起刘志邦,道:“老朽抱他进去!” 沈鹰见草坪上三圣堂的弟子正在为同伴救死扶伤,一部分则在清扫战场,把对方的尸首堆放在一起,准备挖坑安葬。 古逸飘奔了过来,道:“老鹰,咱也进去看看!” 沈鹰颔首,四人便直奔向三圣堂的大堂。此刻,后厅之火已被扑灭,可是灰烬仍不断飞下来,地上都是积水,古逸飘皱一皱眉,举步入内。 只见雪松子颔下之长髯也烧去一撮,正在指挥手下善后。他回头望见古逸飘等,大声道:“今日若非诸位来得合时,只怕贫道也见不得你们了!” 古逸飘道:“牛鼻子说话尽是不吉利,你是寿元未尽嘛,阎罗王焉敢收留!” 雪松子余怒未息:“那些狗强盗一日不死,贫道这口气都难得泄!” “你还怕没机会?”古逸飘“呵呵”笑道,“飞云寨离此有多远?” “飞云寨在首阳山,离此不过两日路程!” “嘿嘿,这还不容易?咱们过两天便杀将回去,把它飞云寨一把火烧掉r 雪松子苦笑一声:“这飞云寨所处之地十分险要,关隘重重,都设檑木滚石,寨里兵多将广,而且防备十分严密,绝非一般小寨可比。若非如此,大师未死之前,咱们早就把它消灭了!” 沈鹰忍不住问:“那寨主是何人?” “这人姓符名楚山,有个外号叫‘流星锤王’,虽是强盗出身,但武艺高强,且是足智多谋,绝不能小觑!”雪松子说到这里,目中竟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以前大家都互作了试探,但双方都没有把握制胜,以是不敢轻举妄动!” 沈鹰接问:“这样说来,此人倒是个人物。” 雪松子忽然笑道:“你看贫道居然气昏了头,让你们站着。诸位请到贫道房中坐一下。” 话音刚落,崔一山正好自刘志邦房中走出来,笑道:“牛鼻子,咱们杀了半夜,口渴得很,可得弄几壶茶来解解渴。” 雪松子道:“贫道倒忘了!”提声道:“郝香主,请你叫人弄一席酒菜来,送到贫道房中。” 古逸飘道:“这还差不多,说实在的,中午吃个窝窝头,到现在腹中空空了。” 沈鹰却问道:“崔老弟,刘当家现在如何?” “不妨事,他只是气力用尽,同时又因失血,人有点虚脱罢了,睡一会儿便没事了。” 雪松子道:“咱走吧!”回身走入一条暗廊,穿堂入室。 雪松子的住室在百空大师云房斜对面,里面颇大,放了一张板床、几个蒲团,还有椅桌诸物,他肃手道:“山中诸物俱十分简陋,诸位请见谅。” 沈鹰道:“老夫四海为家,对这点绝不介意。嗯,刚才说到那个符楚山,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雪松子在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叹息道:“此人的确是个人物,可惜身在黑道,听说他是苗疆一个汉苗奇人的后裔,北上此地已有十余年,凭手中一对流星锤,折服了不少黑道的高手。此人出手每能留有余地,是以在黑道中颇得人缘,后来创立了飞云寨,竟有五个西北悍匪自愿屈居副手。这几年来,他已隐隐然是西北的黑道盟主,出到外面,那些盗子魔孙,均称他一声老大!” 沈鹰道:“他只是为了当上西北黑道盟主,如今目的显然经已达到,他又何必冒险,来此攻打你们?” 雪松子沉吟了一下:“以他的武功而论,也只够在西北称雄……大概是为了增强声势,也许是他手下的怂恿,是故才率兵来犯吧。” 沈鹰突然道:“他们是否探知道长不在山中,所以才敢来犯?” 雪松子脸色倏地一变,半晌说不出话来。沈鹰似笑非笑望着他。 “沈,沈神捕,你,你怎知道贫道曾经离开?” 古逸飘哈哈笑道:“他若不知道,还能算是神捕么?” 沈鹰忙道:“不敢,只是老夫尚不知道长是去哪里!” 雪松子轻吸一口气:“贫道是到长安分舵巡视一下……哦,莫非神捕在长安见着贫道?” 沈鹰笑道:“正是……”顿了一顿又道:“刚才老夫问你,道长曾经脸色一变,莫非此行另有任务?” “贫道这次是秘密下山,除了酸丁、韩樵及善能之外,别无他人知道!”雪松子道,“是故贫道颇觉奇怪。” 沈鹰道:“不知道长去长安分舵所办何事,因何要秘密下山?” 雪松子脸色一沉,涩声说道:“这是本堂之秘密,神捕问来何意?莫非本堂事务必须经过神捕批准!” 沈鹰忙道:“不敢!道长言重了!老夫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因为老夫发现道长在长安杨大人爱妾的屋顶上,是以……” 雪松子脸色更难看,沉声道:“沈大人苦苦追问,所为到底何事?” 崔一山连忙轻咳一声:“沈兄只是随口问问而已,道长勿疑是盼!” “那你们去而复返,又是何意?” 崔一山一呆,脱口道:“为大师之死调查真相嘛!” 雪松子厉声道:“谁请你们来的?”说着,颔下长髯无风自动:“当日咱要聘请沈大人破案,你嫌弃本堂穷困,断然拒绝。如何又再回来,那是可怜还是同情?难道贫道等自个查不出来!” 沈鹰心中暗怒,可是自己确有理亏之处,不敢发作,赔笑道:“道长息怒,老夫当日因离开中原已久,是以没敢接案。后来善能追至到长安,苦苦要求,老夫才回心转意,是以连忙赶来。” 雪松子冷冷地道:“善能付神捕多少银两?” 沈鹰脸色一变,含怒地道:“道长以为老夫是个惟利是图的小人?” “闻说沈大人收取的聘金绝不低。” “那是,一则他们之钱也不是得之正当;二则,他们之钱本就太多,老夫不多收取,又何来对得起底下一批出生入死的下属!”沈鹰也冷声答他,“你放心,老夫只收善能一两银子,而且还准他拖欠!” 雪松子脸色稍霁,半晌才问道:“沈大人对破案一事,是否已有腹案?” 沈鹰反问他:“这件事善能没有告诉道长?” “贫道是今早午前刚刚回山的,善能黄昏前才来到。本堂弟子正在吃饭的时候,飞云寨便攻上来了。” “哦,那时刻是否防备比较松懈?” “正是,一则分了一半人手去吃饭,一则那时候天色尚未黑齐,是以防备自然会比较松懈!” 沈鹰沉吟一下,又问:“由山下到此地,共有几道防线?” “共有七道,”雪松子道,“可是咱们竟然被其精锐突破了四道防线才能发出警号!”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啊”地叫了一声。崔一山急问:“这是什么原因?” 雪松子叹息道:“贫道若已知道,还会坐在此处么?那时候,待贫道得讯冲出去,符楚山、冼笑雪及尤彪三人已掠上草坪了!要调查也来不及了!” 说着,下人已把酒菜送了上来,众人便各据一方,准备举箸就食。 沈鹰忙道:“且等!贵堂之内显然有奸细,不能不防食物中被人下了毒!” 雪松子笑道:“这个倒不妨,敝堂厨子全是忠贞之人,而且每一道酒菜都要经过检验,才送到各人之桌上来。” 众人这才嘘了一口气,崔一山道:“贵堂倒也仔细!” “不小心一点怎行?事实上本堂势力膨胀过速,手下良莠不齐是难免的了!” 沈鹰用手在食物上一拦,道:“但假如最后一道检验的人有问题呢?那岂不是十分危险?” 雪松子笑道:“这问题当日大师在世之时,便已顾及了,是以最后一道检验的人员,是由僧、道、儒三方各派一个最可靠的人担任!是以各人大可放心进食!” 沈鹰这才收回手臂,笑道:“如此倒是老夫过虑了!” 此刻天已将明,众人都是又饥又渴,不消半刻,便把碗碟吃个底部朝天! 雪松子虽是出家人,但他却不避荤,跟沈鹰等也是一人一杯吃个不亦乐乎! 雪松子道:“诸位在此稍为休息一下吧,贫道出去看看!”说罢便大步出房。 沈鹰斜倚在墙上,脑海中一片空白,百空大师被杀的几个疑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又多了三圣堂被攻而呈现的几个疑点,思想更加纷乱。他想了一会,一跃而起,说道:“老夫也要出去看看!” 古逸飘道:“咱一齐去吧!” 五人联袂走至大堂,只见地上的积水,经已被抹干,雪松子正厉声询问几个弟子。他回头看见沈鹰等人出来,便示意他们去旁边的板凳上坐下。 “赵大,你倒说与贫道听听,为何不在经常的暗桩及巡逻路线驻守,而跑到悬崖边?” 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道:“小的可是依照雷头目的话去做的!” “哦?”雪松子脸色一沉,厉声道,“雷头目何在?” 只见一个瘦削的汉子俯跪地上,道:“小的也是依照兰香主的调动而已。当时小的也曾问他是什么原因,他说,敌人不会这么愚蠢,在天色未晚之前,公然自山路上来,是以要紧守悬崖,因为悬崖入黑之后,人高难行!假如,对方此时来攻,必在那处摸上来!” “你如何答他?” “小的见他说得有理,便把弟兄带到悬崖边布防了!”雷头目低着头道,“他是小的上头,小的自然得听他调动!” 雪松子胸膛急促地起伏,半晌才喝道:“刑堂香主何在?” 只见一个白发老者走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在!” “简山志犯了什么罪?” “未经三堂主许可,擅自调动人手!犯者视情节轻重而定生死!” 雪松子怒喝一声:“还不把他抓来?贫道且问你,今日敝堂死伤如何?” “死一百八十九个,重伤二百余,轻伤三百余人!” 堂上之人,俱是脸色一黯。 雪松子一拳击在座椅扶手上:“本座现宣布把简山志处死,你们可有异议?” 堂上立即响起一片叫声:“简山志死有余辜!” “若不是他犯了堂规,乱调人手,今日咱们的死伤人数起码能减少一半!简山志死一百次也不冤枉!” 刑堂香主忙道:“刑堂弟子速跟老朽去捉人!”此言一出,不但刑堂的弟子蜂拥而出,其他人也很多自告奋勇,跟着去抓人。 总香主韩樵为人颇为谨慎,沉吟了一下,对雪松子道:“二堂主,简山志此刻可能会自知难逃死罪而反抗,属下打算去助刑堂香主一臂之力!” “好!”雪松子点头表示同意。 沈鹰心中暗自忖道:“姓简的看来必是飞云寨的奸细,只怕早已跟飞云寨的人逃走了!” 雪松子长叹道:“这厮料是飞云寨的奸细,唉,此刻只怕十九已不在山上。” 沈鹰又忖道:“这道人性子虽然较烈,但却也不是莽夫之辈!” 不一刻,只见众弟子纷纷入来报告。 “启禀二堂主,属下四处查遍,均不见简山志的踪迹!” 雪松子余怒未息,喝道:“这厮是奸细,今后不论是谁遇上他,定要把其乱刀分尸,才能泄此大恨!” 三圣堂的弟子也都是十分愤慨。雪松子又叹了一声:“大家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受伤的弟兄都尽力救治,俾能早日康复!如今人手缺少,下午你们便得去换班防守。” 众人齐声道:“弟子们省得,请二堂主放心!只要弟子们不死,便不教本堂被人攻破。” 雪松子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当下对沈鹰等道:“你们稍坐一下,贫道还得到各处巡视一下,重新布置人手!” 古逸飘道:“道长请随便!” 大堂刹那间只剩下沈鹰等五个人,沈鹰漫步走出草坪。曙光下,草坪上青草像翡翠般碧绿,绿茵上血迹斑斑,像大红色的花朵般,令人怵目惊心! 大战之后一片寂静,沈鹰向后山方向走去。此处岩石密布,怪石嶙峋,另有一番景象。沈鹰跃上一块岩石,抬眼望去,只见善能在下面走过,他心头一动,忙飘身跃下,追了下去。 善能听得背后声响,蓦然回首,见是沈鹰,忙道:“神捕找小僧有事商量?” 沈鹰示意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问道:“当智海离开令师云房去茅厕时,可有巡堂的弟子从雪松子及刘志邦的房外经过?” “小僧现在便去替神捕查一下。” 沈鹰目光四处一掠,道:“你先去把智海找来,老夫在此处等他。” “请神捕稍候,小僧这就去!”善能立即向山下掠去! 沈鹰便在石后坐下,过了一阵,便见善能带着一个小和尚走过来:“神捕,这便是小僧的师弟智海,转头道:“师弟,还不拜见沈神捕。” 智海方脸大耳,脸上尚有稚童神气,闻言立即恭声屈膝道:“小僧智海,拜见沈神捕沈前辈!请沈前辈为家师洗脱沉冤!” 沈鹰双臂一拦,运力微微一托,智海便再也跪不下去:“智海,当你发觉令师归西后,你先去找雪松子还是找刘志邦?” “小僧先去找雪松子二师叔。” “为什么?” “因为二师叔住得比较近。” “后来你再去找刘志邦?” “是,二师叔听后便叫小僧去找三师叔,他却自个进了先师房内!” “你到雪松子房中时,他在做什么?而刘志邦又如何?”沈鹰沉声发问,“你可先想一下再回答老夫!” 智海却毫不思索地道:“小僧只去二师叔门上轻敲了几下,他便问:‘谁?’当时小僧道:‘二师叔,我是智海,家师,家师不知怎地没了呼吸,请二……’ “二师叔听到这里便自房中冲了出来,喝道:‘智海,你去把你三师叔找来!’说罢他便冲去先师房中了! “小僧又急忙奔去找三师叔。到了门口,听见三师叔道:‘云儿,口诀记熟后可得勤加练习!’小僧走至门外尚未开口,三师叔便发现:‘可是智海?你二师叔刚才吼些什么?’ 小僧道:‘家师已……没了呼吸,小僧……’话未毕,三师叔及白云师兄便自门中出来了,原来三师叔还未入睡,正在教白师兄武功口诀!” 沈鹰截口问道:“白云是谁?” 善能插腔道:“白云是三师叔前年新收的弟子!” “哦?他有多大年纪?” “二十余岁吧,白师弟是带艺投师的,听说他父亲是三师叔家的世交!” 沈鹰转头对智海:“后来又如何呢?” “后来三师叔便道:‘什么事会没有呼吸的?莫非是坐化么?快去看看!’他又回头对白师兄道:‘云儿,你快去把善能找来!’ “后来小僧跟三师叔回到先师房中,二师叔劈头第一句便问小僧:‘智海,你师父是给谁害的死的!’小僧心中一急,忙道:‘小僧不知道……’二师叔忽然伸手抓住小僧的手臂,大喝道:‘放屁!你陪着师父,连他给谁打死你也不知道么?莫非你是奸细!’ “小僧一听,真是又惊又急,登时便哭了。三师叔忙好言安慰小僧,‘智海,你慢慢说!’又怪了二师一句:‘牛鼻子,你办事就是性急!’小僧这才把经过说了一遍!” 他虽然稚气未脱,他一口气说来,却把经过说得十分清楚。 沈鹰转头问善能:“你那个白云师弟那天可有找到你?” “没有,当时小僧在山脚巡视。后来听见钟声,小僧便忙赶回来,到了半山才见着白师弟!”善能道,“后来白师弟才匆匆告诉小僧!” 沈鹰沉吟了一阵:“那时,你们两个可曾发现有人神色异常?” 善能及智海同时摇头。沈鹰又问:“当时是什么时候?”智海想了一下才道:“初更已过二更未到的时分。” “那一夜是由哪几个人负责在那里巡逻的,你们可知道?” 善能道:“小僧知道,因为那几天韩总香主下山,山上防务人手安排,全由小僧分配。小僧这就去问!” “好,老夫等下在令先师房内等候。进去时,最好不要惊动别人!” “是,小僧自会小心!” x       x       x 沈鹰返回草坪。顾思南等正在无聊,见他回来忙问:“头儿,你去哪里?” “老夫到下面看看!”沈鹰转头说道:“崔老弟,你陪老夫去找刘志邦。烟儿,你把白药拿给老夫!” 云飞烟立即把那包伤药交给沈鹰。沈鹰又在顾思南耳畔轻语了一阵,然后与崔一山联袂走入了内堂。 刘志邦住的地方不同于雪松子及百空大师,他住在一所小楼上,楼上是他的住所,楼下是他侄子刘定国及徒弟白云的住处。 小楼之后便是山坡,青松苍柏配着一丛丛的野花,环境十分幽美。小楼四周围着竹篱笆,篱笆之内有一座小亭,一块匾额龙飞凤舞写着三个金漆大字:听风亭。右柱挂着一块牌,上面写着“人在亭中坐”,左柱一块牌上写着“风自山上来”。 沈鹰心里想:“这酸丁果然有点酸味儿!” 崔一山推开大门,只见厅上挂了好几轴书画,却不见人影。他拾级登上二楼:“刘当家,今日伤势可曾好点!” 沈鹰紧跟在崔一山之后登上二楼。梯口有个小客厅,左首是书房,右首是寝室,收拾得十分整洁,布置也属清雅。 只见寝室内传来了刘志邦的声音:“来的可是崔大侠?多谢大侠昨夜为区区疗伤之情!今日好多了!咦,还有一个是谁?” 崔一山推门笑道:“你猜猜看!” 刘志邦哈哈大笑:“料必是沈神捕。两位请进,恕区区不便下床!” 沈鹰笑道:“刘当家笑声中气甚足,料已恢复了元气,伤口还疼么?”说着经已进入了房内。 刘志邦要挣扎起来,崔一山忙止住他,说:“刘当家千万别客气!” “敝堂今晨没事发生吧?” 沈鹰道:“没有,老夫只是来替刘当家换药!崔老弟,烦你拿盆清水来!” 崔一山笑骂道:“早知如此,老朽就不会跟你来,省得受闲气!”话虽然如此,双脚还是向外搬动。 沈鹰一笑坐在床沿,伸手替刘志邦解下布条。 “神捕如此,区区如何担当得起!”刘志邦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区区狂妄无知,那天得罪了神捕,只想神捕再不会踏入太白山一步呢!” 沈鹰轻轻一笑:“你道老夫如斯小气么?” 刘志邦解嘲地笑道:“那倒是区区小气了!” 沈鹰轻叹一声:“其实老夫来此是受令师侄善能之托的!” “哦?善能托你什么事?”刘志邦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还不是为了调查大师之死?” “哈!神捕不接受区区委托,却接受……咳咳,你看区区又犯小家子气了!” 说着,崔一山已取了一盆清水入来。沈鹰便轻轻替刘志邦的伤口洗涤起来。 那白药不愧是疗伤圣药,只一夜功夫,伤口经已合缝。沈鹰道:“看来再过几天,便可动得手脚了!” 刘志邦正容道:“神捕此刻是否已有破案之腹稿?” 沈鹰摇头,道:“案情十分复杂,老夫实在还没个底!”他反问道:“依你之见,凶手会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飞云寨的人干的?”刘志邦道,“否则大师刚死不久,他们又怎么会……” 沈鹰截口道:“这一点倒很容易理解,贵堂实有不少飞云寨的奸细!刘当家可知大师生前是否有仇家?” “除了三圣堂仇敌之外,其余的区区倒不曾听见!大师本是个随和的人!” “大师的云房之下,是否有条秘密地道?” 刘志邦一怔,霍地坐了起来:“没有!神捕怎会有此看法?” “老夫只是问问而已!”沈鹰轻咳一声,“雪松子跟大师平日交情如何?” 刘志邦轻咳一声:“倒没有什么,只是牛鼻子出手狠辣,性子较烈:大师有时会数说他几句……牛鼻子大概不会放在心上!” 沈鹰一颖心又再一沉,下意识踱步至窗前,探头望出去,只见三圣堂的房舍栉次鳞比,都在眼皮底下。 雪松子的寝室在小楼的斜对面,离此约有十数丈,此刻门窗洞开,室内情景隐约可见。 一阵山风吹来,带来一股野花香及青草气味,沈鹰精神一振,缓缓道:“刘当家你且休养一下吧,老夫想到大师的寝室去看一看!” 刘志邦道:“等区区陪神捕去!” 沈鹰忙道:“不必,老夫认得路。你好好休息吧,早日养好身子也好御敌!” 刘志邦见沈鹰执意不肯让他相陪,只好道.“神捕大恩,区区不敢言谢,异日待区区陪神捕喝上几杯!嗯,不知神捕会在此耽上几天?” 沈鹰淡淡地道:“此刻还说不上!”言毕便与崔一山联袂下楼。 出了篱笆,见到一个身材高瘦但皮肤灰黄粗糙的青年急步走来。他抬头望见沈鹰及崔一山,微现惊愕:“神捕来看家师?” 沈鹰反问:“你是何人?” “晚辈是三堂主的小徒,姓白名云!昨夜看见神捕大展雄风,杀得那些狗贼屁滚尿流,使晚辈十分敬佩!” 沈鹰微微一笑:“令师伤口已不妨事,再过几天便可活动了!” “多谢神捕!”白云忙对沈鹰行了一礼。 他说话颇为得体,不过沈鹰不知如何却有一个感觉:此人说话似乎颇为吃力,动作也颇生硬;到底是如何异常法,却说不出来。 沈鹰及崔一山大步而行,不久便到了百空大师生前的云房。 百空大师的尸体早已焚化,但房内一切似无变动。沈鹰对门窗尤其是藏经室仔细查看,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他忍不住取出旱烟来,用烟锅轻轻在藏经室的地上敲动起来,崔一山见状也把剑抽出来,以剑柄轻敲墙壁。 每一寸地方都几乎被敲过,两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藏经室内既没有地道,亦没有暗室! 沈鹰轻嘘一口气,走出云房,坐在一个蒲团上,装了一锅烟,缓缓抽吸起来。 这时候,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口人影闪动,走进几个人来,却原来是善能、智海以及两个粗壮的汉子:一个是道人,一个是和尚。 那两个汉子神色有点紧张,不时拿眼斜视沈鹰。 “神捕,这两人即是当夜负责三师叔那一带安全的!” “哦?智海,把房门关上!”沈鹰敲掉烟灰,站了起来,在房中踱步。一直走了三匝,才坐在一张板凳上,又装了一锅烟,轻轻敲动火石。这一切行动,好像他已忘记了召唤他们来此的目的。 智海等人却心头烦躁起来,呼吸变得粗重,却又不敢询问、提醒。 沈鹰喷了一口浓烟,才冷冷地道:“你们紧张什么?” 一锅烟烧尽,他才沉声问:“善能,内堂的安全只两个人负责么?你是如何安排人手的!” 善能慌忙地道:“这两人只是负责三师叔那一带的安全,负责二师叔及家师这边的三个弟子,在昨夜那一役都已殉难,其他地方的小僧没有叫来!” 沈鹰脸色稍霁,又问道:“老夫离开之后,你们可曾询问过他们?” “这个自然有,不过他们都说没有见到任何人自先师房门口出入,除了智海之外!” 沈鹰冷笑一声:“这样说来,凶手莫非学会了什么隐身术不成!” “也不是完全没有发觉,智海去茅厕之后,他们三个便听见一阵树枝摇晃声;奔去一看,却没有发现什么人,后来也一直未曾有其他发现。直至智海发觉先师已经仙逝,哭奔出去,才知道了这回事!” “很好!”沈鹰又敲掉烟灰,转头对那两个汉子道,“你们两个那夜可曾有偷懒失职之处?”说着双眼迸出两股厉光。 那两个汉子齐声道:“小的不敢!小的两人一直在职责范围之内巡逻!” “当时三堂主可已睡着了?” “还未曾!”一个道人说道,“小道跟法华师兄都听见三堂主在斥骂白师兄之声!” “哦?”沈鹰沉声道,“如何斥骂,你们且说来听听!” 那个叫法华的和尚道,“小僧不时听见三堂主骂道:‘云儿,你怎么如此蠢钝,短短的几十字口诀,念了几次还不曾记牢!再背!’接着,又听见白师弟用粗哑的声音喃喃地背诵起来!” 那个道士道:“三堂主又怒道:‘大声点念!你怎地浑浑沌沌地念不清楚?’白师兄道:‘弟子今早当值让山风吹坏了嗓子!’后来小僧来回巡逻,仍不时听见他们两人的声音!” 沈鹰心头倏地一动,问道:“白云的嗓子坏了?那你怎地听出是白云的声音?” “启禀神捕,这一则是三堂主叫他云儿,二则是那声音虽然比较低沙空洞,仍的确是白师兄的声音!” 沈鹰心头一沉,又问:“后来呢?” “后来智海师弟便来了,三堂主便跟他来这里了!” “你们可曾发觉有人潜入内堂?” 和尚及道士一齐摇头表示没有。 沈鹰背负双手,在房内踱起步来,他心忖道:“假如说三圣堂之中,武功最高的两个是刘志邦及雪松子,可是前者有人证明案发时他仍在小楼中,后者却没人能作证明!” 雪松子是不是凶手?他去长安分舵,到底是为什么?他忽然挥手叫智海及那个弟子出去,回头对善能道,“你下山追找老夫,是在老夫离山的当夜?” “是的!”善能道,“小僧借口下山到分舵巡视,当夜便下山了!” “是雪松子或刘志邦批准你去的?” “通常是小僧与韩总香主轮流下山巡视的;三位堂主偶然也会下山,处理一些重大的事,不过这情况并非经常的事!” 沈鹰道:“好吧,你也可以出去了,免得奸细生疑!” 善能告辞之后,沈鹰也拉着崔一山离开,他并不出大堂,而是走向刘志邦的小楼。到了那附近,沈鹰偶尔抬头,只见刘志邦寝室的窗子人影一闪,待要看清楚时,却又不见有人。 两人走入篱笆,大门便“呀”的一声被人拉开,开门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晚辈刘定国恭迎两位前辈!” “你是刘当家的侄子?刘当家的在上面么?”沈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貌及身材跟刘志邦颇为相似! 刘定国恭声道:“家叔在床上小睡,两位前辈请上楼!”说罢让身肃手。 沈鹰及崔一山上得楼来,只听房内刘志邦问:“国儿,是谁来了?二堂主么?” “是老夫跟崔老弟,”沈鹰推开房门,只见刘志邦支起身来,忙道,“刘当家无须下床,老夫只问两句话而已!” “哦?”刘志邦诧异地问,“不知神捕要问什么?” 沈鹰轻咳一声,说道:“老夫要问之话,请刘当家不可对任何人泄漏一个字,不知刘当家能否答应?” 刘志邦沉吟了一下,毅然说道:“神捕对本堂及区区都有莫大的恩情,区区若连这项也不能答应,岂非猪狗不如!” “刘当家言重了!”沈鹰又轻咳了一声,这才发问:“雪松子离山时,你可知道?” 刘志邦点头:“他曾经告诉区区!” “他去哪里?欲办何事?” “他说他要去长安分舵,去调查一件事!” “什么事?”沈鹰一字一顿地问。 “咳……”刘志邦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长安分舵来信说经费不足,他认为有可疑,所以去调查一下。” “调查后认为如何?” “牛鼻子说暂时找不出什么,他怕山内情况紧急,是以先回来,他一回山便派出他徒弟冠云下山了!” “去长安分舵?” 刘志邦道:“是!不知神捕查问这件事,是为了……” 沈鹰淡淡地道:“没有什么,刘当家你安心静养吧!”说罢又与崔一山离开。 他们出了草坪,便见到雪松子自山下飞跃上来。崔一山见他后肩汗迹斑斑,不由道:“道长辛苦了!” 雪松子淡淡一笑:“贫道已叫人下山去找些佳酿回来,等下咱再好好喝一杯!”说罢,便穿堂进入内宅。 沈鹰走前几步,只见顾思南及云飞烟联袂上山,沈鹰目光一亮:“如何?” “属下见他不停地跟一些手下喁喁低语,却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要想走近又怕被他发觉!” 沈鹰目光一黯,又负手踱起步来,脑中不停转动一个念头。 x       x       x 午饭仍设在雪松子的房中,六人杯来杯往,表面上吃得好不愉快,心中却各有心事。这中间,恐怕只有古逸飘心情较开朗而已。 饭后,手下收去碗碟,沈鹰忽然对雪松子道:“道长,请你画一张云飞寨的地图,老夫打算去探听一下!” 雪松子一呆,道:“飞雪寨不比寻常,神捕何必去冒险!” 沈鹰目光炯炯地道:“这是关乎大师之死的重要步骤,即使有危险,也得冒险一次!” 雪松子脸色一正,沉声道:“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挽救大师的生命,而神捕却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活人是犯不着为死人作太大的冒险的!” 沈鹰目光异彩一闪,道:“老夫却认为值得一试,何况飞云寨又不是铜墙铁壁,老夫也不一定有去无回!” 雪松子沉吟了一声,这才道:“既然你执意要去,贫道要阻挡也阻挡不来!不过,去年本堂曾派了不少人潜去那里探查了不少暗桩,是以贫道倒还可以向神捕提供一二!” “这可得多谢了!” 雪松子双眼一睁:“你为大师调查死因,贫道不曾言谢,你却反要谢我?” 沈鹰身子一震,苦笑一声:“是老夫失言,请道长把飞云寨的地形布置图画出来!” 雪松子取了笔墨,画了一张地图,沈鹰把它吹干,然后折好放入怀内。 “这一件事,老夫希望在座诸位不得泄露半句出去!任何一个人都不得泄漏!”沈鹰说得斩钉截铁! 雪松子点头道:“贫道答应你!” 沈鹰装了一锅烟,抽吸起来。 “神捕准备何时去?” “等下就去,老夫只带顾思南一人同行!他们几个暂时留下来帮助贵堂!”沈鹰说罢,便探头出窗,四下一望,并没有人匿于窗外。 雪松子抱拳道:“如此贫道便先行多谢了!只是辛苦了崔大侠等,贫道深觉不安!” 崔一山笑道:“道长客气了!” 雪松子伸手在桌上一拍,哈哈大笑起来! 沈鹰向云飞烟打了个眼色,烟杆在窗台上一敲,站直起来,道:“诸位,咱过几天再见!希望老夫回来后不久,便能水落石出!” 云飞烟斜乜了顾思南一眼,道:“小顾,待我送你一程!” 众人都又笑了起来,顾思南满脸通红,神态甚为忸怩。 当下沈鹰在前,顾思南及云飞烟在后,走出草坪,沈鹰脚步一慢,转头轻声对云飞烟道:“小心监视雪松子的行动,顺便通知崔一山他们!还有,刘志邦的行动也要监视!” “侄女知道,请叔叔放心!” 下了山,顾思南道:“头儿,咱们就这样去?” 沈鹰想了一下:“明日再化装一下!嗯,老夫对他们说跟你同去飞云寨,实际上老夫要你去长安,把那个风领班找来问一问,那夜雪松子是否去找过杨显文!” “那么,头儿你去哪里?” “老夫自然是去首阳山飞云寨!”沈鹰道,“你办好事之后,咱们再在此地会面。” “是!” x       x       x 首阳山跟太白山同处秦岭中,它虽然没有太白山那么高峻,但悬崖峭壁林立,地形比之太白山更加险恶难行,难怪符楚山会设寨于此。 沈鹰等到起更之后才敢找路上山。这两日间,他已把雪松子给他的地形图记熟于胸,是以走得颇为顺利。 走了数十丈,山路逐渐险恶,嶙峋的怪石不时突出路中来,不过这也难不了沈鹰。 翻过三块岩石,前头突然出现一片峭壁,峭壁之旁有道斜坡,野草及膝高,据雪松子的提供,那里设有暗桩,只要暴露了身形,上面便有檑木滚石飞下来!而峭壁那里却没有设防! 沈鹰借着稀淡的星月之光,打量了一下峭壁,这峭壁高逾五丈,陡直平滑,中间毫无落足借力之处!峭壁之下是一道狭长的深沟,人若跌了下去,不难粉身碎骨! 沈鹰看了一阵,决定冒险一试!他坐在草丛中,膝盘调息了一会,又凝神静听,见四周只是山风吹动树木之声,便缓缓站了起来。 他猛吸一口气,双脚一蹬,身子登时如箭矢般急速飞射上去。 人在半空,伸手抽出烟杆,烟嘴在前,烟锅在后。眼看升高三丈半之后,真气已转浊,他蓦地把右脚尖点在左脚面上,身子登时再度拔空近丈。 只差半丈有余便可攀上峭壁,沈鹰眼明手快,烟嘴往峭壁上一点,一拧腰,一个风车大翻身,头下脚上向崖边飞转上去。 这一着看虽冒险,沈鹰却有几成把握!果然身子越过峭壁,双脚向实地飘落! 沈鹰一颗心登时松下,说时迟,那时快,沈鹰双脚刚沾地,冷不防那地面突然陷下,身子也直栽下去! 这刹那,沈鹰一惊非同小可,要想凌空腾起,一口真气经已变浊! 他反应甚快,立即沉身加速下降之势!只要双脚沾及实地,他便可借力腾飞,冲出陷阱! 他虽快,对方比他更快,沈鹰身子才腾起一半,上面已伸下不少长枪蛇矛,沈鹰无可奈何,只好沉身飘落。 只听上面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沈大人!咱们早已恭候大驾多时矣!” 沈鹰怒道:“你是谁?” “哈哈!本强盗便是飞云寨副寨主尤彪是也!”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沈鹰冷笑一声:“老夫若不上去,你们又能奈我何?” “这有何难!”尤彪话音刚落,只见一张大网,铺天盖地飞将下来! 沈鹰双掌连挥,可是那网轻飘飘却不受力,久之一疏神,便让网沾及身体。那网四周有小钩,一拉之下,登时合起,小钩钩住沈鹰的衣衫皮肉。 沈鹰只好长叹一声,束手待毙。 “起!”尤彪猛喝一声,大网便被拉起。 沈鹰但觉后腰一麻,一口真气登时提不上来,手脚也生了麻木! 那些啰喽收了网,又取出一条大麻绳,把沈鹰仔细捆缚起来。 尤彪哈哈一笑,喝道:“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沈大人,那夜你好不威风,今日为何变成哑巴!孩儿们,把他扛到寨上去!” 沈鹰长叹一声,此刻身陷险境,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觉身下的大汉走得飞快,知道即将被送去大寨。 忽又闻尤彪“咦”了一声,道:“停!沈大人,令高足在哪里?” 沈鹰虽被制住麻穴却还能开口,闻言心中一动:“老夫何来高足?” “去!”尤彪道,“大爷不怕他会飞上天去!” 当尤彪走开之后,沈鹰才蓦地想起,尤彪口中所说的高足是指顾思南! 这当儿,他心头不由狂跳起来,道:“老夫行藏败露尚有话可说!可是他们怎会知道顾思南也下了山?” 由于顾思南被沈鹰派往长安调查,这一点除了他两人之外没人知道,是以太白山上的奸细传递来此的消息便是沈鹰与顾思南两个人同来!也因此,尤彪才以为顾思南另取了一条路上山,而继续去搜索。 可是,知道沈鹰及顾思南下山来此的消息,也只有云飞烟、崔一山、古逸飘及雪松子四人! 前三人,沈鹰绝对相信他们不会出卖他,现在值得怀疑的只有一个人,他便是三圣堂的二堂主长髯道人雪松子! 想到这里,沈鹰心头不觉又是一动:“老夫之所以糊糊涂涂被人擒拿,莫不是他牛鼻子故意诓我的?把设有陷阱的地方偏说是不设防之地,要老夫自投罗网!” 一阵山风吹来,他才蓦地觉得原来自己后背已为冷汗所湿。 “雪松子牛鼻子为什么要害老夫?哼!除非他是杀死百空大师的凶手!因为他怕老夫查出真相会对他不利!” 他又浮上另一个念头:“那么他杀死百空大师又是什么动机?莫非官府要杀死百空大师,而雪松子与官府勾结,便为官府下手?若非如此,他又为何要跟杨显文暗中来往?” 沈鹰始终有个直觉:那一夜雪松子必是去找杨显文! 想到这里,他又泛起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雪松子用什么手法杀死空大师的?唉!以百空大师之造诣,任何人走进他房中,他有什么理由不知道?除非凶手是个隐身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突觉眼前一亮,原来自己已被扛到一座大厅上。 大厅四壁插了不少松枝火把,光如白昼,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金漆交椅,上面还铺了层虎皮。金漆交椅之后还有五张银漆交椅,一字横排。 那两个大汉倏地把手一松,沈鹰便直挺挺跌落地上,他小腹向下,撞得他痛哼一声。 紧接着,忽听沉实的鼓声“咚咚咚”地响了起来。大厅之外便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一忽,一个响亮的笑声远远传来,大厅上火光一晃,虎皮交椅上忽地多了一人! 沈鹰目光尽量向上一瞄,坐在椅上的那人,可不是“流星锤王”符楚山。 只听符楚山笑道:“符某对沈大人的大驾光临,已恭候多时了!却料不到沈大人姗姗来迟,还得以此身份莅临!”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刹那,大厅上几乎同时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来!这笑声像无数的毒箭一齐射入沈鹰的心房。 这是奇耻大辱!亦是沈鹰自成名之后,第一次这般窝囊!以前他一直无往而不胜!甚至与数十年前即已名动江湖的“惟我尊”任四海对阵时,也是占了上风。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若不是表现得十分暴躁,便是异常沮丧,可是,沈鹰心中虽十分愤怒,但他却待众人的笑声止了之后,才发出一阵大笑。 不但大笑,而且笑得身子不停扭曲,笑得比符楚山还长久。 大厅上由符楚山至下面的头目,都被此一情景怔住了!这刹那,众人不但没有笑意,甚至心头反如火烤般灼热。 符楚山再也忍不住,暴喝一声:“沈大人!你笑什么?” 沈鹰狂笑如故,符楚山霍地站了起来,霹雳般喝了一声:“有什么好笑!” 沈鹰这才止住了笑声,不断地喘息起来。半晌才说道:“说起来,老夫还得要多谢符寨主的一番好意!” 符楚山又是一怔,禁不住脱口问道:“你要多谢本座?符某把你捆来,你还要多谢我!” 沈鹰正容地道:“老夫来此无恶意,只不过来与你研究一件事而已!你却怕老夫迷失路途,派人把老夫扛来,你说老夫还能不多谢你?还能不笑!” 符楚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才冷声道:“沈大人的涵养功夫固然好,但脸皮上练的硬功却更好!”说罢发出一阵大笑,不过这次却没有刚才笑得那么响亮! 沈鹰沉声道:“老夫知道,你以为老夫来此是为了对你们不利,是不是?” 符楚山讶道:“难道你还会跟强盗做朋友?” “不是做朋友!不过,朋友与仇敌之间,尚还有一个缓和地带,那就是说,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仇敌。” “原来沈大人不但武功好,词锋更加锋利,你莫非是代表官府来此做说客?” “非也非也!你们全不了解老夫!”沈鹰不慌不忙地道,“老夫来此的确没有歹意!嗯,老夫只要表示一下老夫的职责,你们便会明白!咳咳,你们之中以前有谁在关外见过老夫?” 符楚山脱口道:“这个倒真的未曾见过,符某也是那夜在太白山草坪上才见过你!” “那是因为老夫的职责只在中原江北!这里既不是老夫管辖之地,老夫为何要来此管闲事?而且沈某管的只是一些奇案难案,像你们这些占山为王的,根本不是老夫能管得到的!” 符楚山眉头一皱,呆了呆,反问道:“既然如此,你来此处到底是为什么?” 沈鹰脸色倏地一板:“你既然承认老夫来此没有歹意,还如此对待老夫?” 符楚山背后那个名叫花飞英的女副堂主,闻言忙道:“寨主,你千万莫信他之言,放了他可是放虎归山!要再捉他,可就不太容易了!” 符楚山脸色一变,寒声道:“沈大人,你把来意说了,假如没有歹意,符某不但把你放开,而且还会礼待于你!” 沈鹰笑道:“老夫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贸贸然求你放了老夫?老夫只不过要你们把老夫扶坐起来,这样卧着压住腹腔,叫老夫如何能详尽把来意说出?” 符楚山沉吟了一下,道:“赵头目,你把他扶坐起来!” 一顿,忽又转身抓住一张银椅,贴地飞出,那张银漆交椅,飞滑至沈鹰面前刚好停住。 沈鹰轻赞一句:“好功夫!” 一个大汉排众出来,把沈鹰抱放在椅上坐下,沈鹰脸有得意之色,轻声说道:“多谢你了,小兄弟!” 符楚山脸色一沉,轻咳一声:“沈大人似乎可以把来意说出来了!” 沈鹰心中迅速转了一圈:“且待老夫试试他!”沉吟了一下,道:“老夫可以跟你开诚布公面谈,只不知符寨主会以什么态度答复?” 符楚山阴晴不定,半晌才道:“那要看沈大人是说些什么了。” “首先,老夫先表明一下,老夫不是以官府中人的身份来此,是以,符寨主就不可称老夫为大人!”一顿,又正容道:“百空大师之死讯,寨主是如何得知的?” 符楚山长笑一声:“不瞒沈大……沈神捕,本寨派了不少人在三圣堂卧底。这讯息,本寨很快便知道,沈神捕莫非想问本寨是如何与在三圣堂卧底的人的联络方法么?” “非也非也!这事老夫不会关心,”沈鹰双眼紧瞪着符楚山脸上,“至于老夫来此的消息,符寨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符楚山沉吟了一阵,“这是本寨接到自三圣堂处发来的讯息。” 沈鹰冷笑一声:“恐怕这个消息不是贵寨的奸细传达的吧!” 符楚山双眼反瞪沈鹰,一言不发! 沈鹰沉声说道:“实与符寨主说了,知道老夫下山来此的,不过寥寥几个人而已!” “哦?”符楚山一怔,半晌才道,“事实上本寨收到信息时亦感到奇怪,因为依例本寨派去的人传递信息时,必须在纸上画有暗记!” 沈鹰脱口问道:“这次没画暗记?” “有!不过使用该暗记的人,已被三圣堂查出,并且已被杀死了!而那暗记本寨已取消!”符楚山道:“是以当时本寨收到此信条时,都是半信半疑。不过,黄昏前便发现神捕在山下出现了,是以赶紧布置一切!” “那暗号是什么?” “一张枫叶的图形!” “这样说来,这个传递消息的人,不是贵寨派来的细作了。”沈鹰心头一阵狂跳:若非不是飞云寨的奸细,那么这人岂不是雪松子? 好一条借刀杀人之计,他不由暗骂一声道:“好个奸诈的小人!” “起初本寨还以为那个手下可能在情急中画错了暗记,如今听神捕一说,这倒证实了不是本寨之人。” 沈鹰急问一句:“除此,尚有其他理由么?” “有!因为每个细作都各有一个暗记,而他们之间互不知道,是以即使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之下,也不可能会画上一张枫叶,”符楚山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惊呼起来,“莫非,这是……” “这是什么?” “莫非,这是三圣堂几个头领中的一个干的!”符楚山道,“因为那个被杀的手下,让他们侦破身份时,必是为他们发现了传递讯息的条子,是以他们便知道暗记是枫叶了,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必不会很多,他们也必是三圣堂的大头领!” 沈鹰又嘘了一口气,一颗心怦怦乱跳,符楚山的分析十分详细,而且理由充足,他不能有所怀疑! 符楚山见沈鹰中止谈话了,不由问道:“沈大人,你来此到底意欲何为?” 沈鹰道:“正是为百空大师之死而来!”他拿眼扫了飞云寨几个头领一下:“老夫只是接受百空大师首徒善能和尚之托,调查这件案子,是以来此问符当家的一句话!” “什么话?” “百空大师是不是贵寨所杀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假如是的话,老夫便把话转告善能,让他自个设法报仇!假如不是的话,老夫便另辟蹊径去调查!” 符楚山双目神光连闪,道:“神捕不替他报仇?” “老夫着重的只是查案,若事事要为人报仇,便很容易卷入江湖的仇杀以及帮会的恩怨漩涡中去,这与老夫的宗旨不符!” “好,承你相告,符某也坦白地告诉你,百空大师绝非本寨所杀的。” 沈鹰眉头一皱:“这话老夫又如何信你?” “很简单,本寨没有这种人材,单打独斗连符某都自认稍逊大师一筹,更遑论其他人了!” “但假如是暗杀呢?以符寨主之能,便有可能办得到了!” 符楚山哈哈大笑起来:“符某假如要暗杀百空大师,何不待他下山巡查之时再下手?为何要冒绝大之险去杀他?而且他不死,对本寨之安危也没多大威胁,任何人在此情况之下都不会甘冒奇险而为!” 他顿了一顿又道:“何况,即使是符某杀的,现在又何怕对你坦白,百空大师一死,三圣堂的实力不如本寨了,符某还会怕他来报仇!” 这番话,使得沈鹰反驳不了。他不得不承认,符楚山的确不是一般山寨头领能比,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脑筋灵活,善言能道,难怪有这许多强盗服了他! 当下符楚山又道:“神捕认为符某之言,可有道理?” 沈鹰报以一声苦笑,心中却暗道:“如此说来,杀人凶手必是雪松子了!” 沉吟了一会,他又想到一个问题:“符寨主那夜率众攻上三圣堂,时机可说选得很巧,因为那天雪松子及善能都不在山上,只是恰好赶到而已!而且雪松子那次下山也是秘密的!” 符楚山忽然长叹一声:“这又是一件奇怪的事,那次本寨也是收到一张信条,说明山上只有刘志邦及韩樵两个人,条子上却没有暗记!当时符某不大相信,以为是三圣堂行使的反间计,后来派人去与细作联络,这个细作,也可老实告诉你,便是简山志! “经简山志一查,果然不见了雪松子及善能,于是临时跟本寨订下攻山的战略,符某这才率领大军赶过去!却不料如此一来,阻延了时日,不但善能回来,连雪松子那牛鼻子也赶了回来! “当时简山志曾经发出讯号,当符某考虑一下双方的实力,以及有细作作内应,便当机立断,决定依计行事,那夜若不是神捕等人忽然赶到,三圣堂早被本寨消灭了!” 符楚山一口气把话说罢,那个花飞英忍不住又道:“说来都是这个老匹夫所累!天幸教他落在咱们手上,倒可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符楚山回头斥了她一句:“花妹子,不可胡言乱语得罪沈神捕!” 沈鹰冷冷地道:“老夫什么话未曾听见!” “符某的话经已说完,现在轮到我反问你一句,咱们又如何相信神捕所言,来此没有他意!” “老夫早已表明过,关外并非老夫之职责所及之地!何况老夫跟三圣堂也是初次来往。” “既然如此,神捕为何会留下来、为他们查案?” 花飞英插腔道:“是呀,这岂不是奇怪!” “第一,老夫禁不住善能的苦苦要求;第二,这件案子真是十分奇怪,勾起了老夫的好奇心以及兴趣。” “闻说百空贼秃是被人打中后背以致心脉被震断而死的!”符楚山顿了一顿,“这的确十分蹊跷,什么人能在他背后打得老贼秃没有还手之力?” 沈鹰叹息道:“正是如此,而且大师死时是面对房门的,双臂上尚有指痕,这就更加令人扑朔迷离了!”他见符楚山跟他谈及此事,一时之间竟忘了尚身在虎穴,便跟符楚山讨论起来! “老贼秃手臂有指痕?”符楚山脱口问道。 “当时是大师双臂微曲,十指如钩,而双手手腕上各有五条瘀红的指痕!” 花飞英也忍不住问:“那是什么道理呢?” “老夫若然已经勘破,又何必来此处查询!” 花飞英小嘴一撇:“那你又如何称得是神捕?” 沈鹰心头愤怒,正想反唇相讥,却见符楚山已斥责了她,便把话吞下。 “神捕,符某坦白告诉你,本寨没有这种人材。假如有的话,百空大师早已被杀多时了!” 沈鹰道:“符寨主说没有这种人材,那是什么人材?” “一个人悄悄匿在贼秃背后而不被发现,此人除非懂得龟息功,而又能识得隐身术;另一人有能力按住贼秃之双臂,而使他不能动弹者。” “隐身术”三字一入沈鹰耳里,他心头又是一震:“这世间莫非真的有隐身术?荒谬,真是岂有此理!”可是回心一想,又自默然了,的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隐在百空大师之后,既不被他听出呼吸声,而又不被智海发觉的? 符楚山哈哈一笑,说道:“符某假如与神捕易地而处,说不得也会被勾起了好奇心,而接下此案了。” 沈鹰哈哈笑道:“符寨主莫非有心改行,入老夫这门?” 符楚山也笑道:“可惜符某早已入错了门!”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符某不懂佛偈,这事咱且不去谈他。事实上做强盗也不一定比官府的差,有些狗官,贪赃枉法,知法犯法,岂不比强盗更加可恶!”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再说符某肯浪子回头,手底下的弟兄也不答应!” “可惜可惜!以符寨主之能,实在不是一座小山寨能困得住的!” 符楚山目光忽地一黯,低头不语。 沈鹰道:“老夫的话早已说毕,而符寨主也似无话可奉告,却不知要如何款待老夫?” 符楚山歉然道:“符某顾着说话,却忘了这回事,神捕来此既没恶意,咱又岂能亏待于你?来人,快替沈神捕解下绑!” 忽闻大厅之外,一个声音喝道:“大哥,千万不可!” 沈鹰心头倏地一沉,他头部不能转动,只得把眼珠子转向外面!只见尤彪大踏步入来,道:“大哥,此人万万放之不得!” 符楚山眉头一皱:“贤弟所据何理,且说来听听!” “沈老贼是跟顾思南同时下山的,如今只见此匹夫,顾思南却遍找不获,大概是躲在暗处,施展什么阴谋诡计!” 沈鹰哈哈一笑:“顾思南根本不在此山中!” 尤彪怒哼一声:“老狗头!那么他去了哪里?” 沈鹰脸色一变:“你叫老夫什么?” 尤彪骂道:“操你娘的熊!老子叫你老狗头,你待怎地!” 沈鹰冷冷地道:“老夫有一天会叫你知道出口伤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有那一天?别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尤彪怒极反笑,“老子现在便先叫你尝说这句话的代价!”话音一落,便飙前一步,举起左掌往沈鹰脸颊掴去! 沈鹰双目似欲喷火,狠狠地瞪在尤彪脸上! 这刹那,也不知如何,尤彪心头倏地冒一股寒意,硬生生把手臂的去势止住,讪讪地说道:“你有种的,再说一遍看看!” 沈鹰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要老夫说哪一句?” 尤彪脸色涨得如茄子般,正想不顾一切地掴将过去,耳畔忽然传来符楚山的话音:“尤贤弟,你给我退开!” 尤彪不敢逆他,怒哼了一声,极不愿意地退开,口中仍喃喃地道:“大哥要放走他,小弟说什么也不赞成的!” 符楚山转望沈鹰:“沈神捕能否把贵属顾思南的去向说明一下?” “有何不可!”沈鹰爽朗地道,“老夫派他到长安调查一件事!” 尤彪忙问:“什么事?” “有关雪松子到长安的活动情况!” 符楚山道:“承蒙神捕看得起敝寨及符某,坦诚相告。符某令日若反而加害,岂不要受朋友们的耻笑!” 花飞英急道:“大哥,但冼副寨主及一干弟兄岂不是白死?你把他放掉,他们在九泉之下又岂能瞑目?再说兄弟们也不会心服!” 符楚山眉头一皱:“哦?会这么严重么?” 尤彪及几个副寨主齐声道:“请寨主三思!” 符楚山叹息道:“未经三思的倒是你们!沈神捕来此的消息已有不少人知悉,假如咱们把他杀死,虽说报了仇,但以后只怕山寨再无宁日!” 他顿了一顿,目光自各人脸上扫道:“须知神捕目下是皇帝老儿跟前的红人,杀死了他,不但武林中很多名门侠士不会放过咱们,连皇帝老子也不会罢休!届时大军一至,你们说山寨是否还能守得住?” 众人一听均都默然,半晌,尤彪才道:“大不了咱们再度亡命江湖!” 符楚山喟然道:“在大江南北的侠义人士追索下,江湖虽大,何处能安身?即使把顾思南杀死也不济事,说不定他到长安已知会了杨显文那狗官!何况尚有三圣堂的人,咱们能一一把之杀尽杀绝么?” 一个须发斑白的副寨主道:“属下但凭寨主明断!” 其他人也只得同意。花飞英轻声道:“只是便宜了他!” 符楚山白了她一眼,亲自走上前为沈鹰解掉麻绳,又替他拍开穴道。 沈鹰微微一笑,抱拳道:“符寨主做事深谋远虑,目光远大,行事冷静,沈某十分钦佩!义释之情,老夫更是深为感动!日后到中原,请来一访,老夫与你共谋一醉!” 符楚山一怔:“听神捕之言,似乎就要告辞?如今天色已明,何不在敝寨盘桓一两天?待符某与神捕到山上各处游览一下!” 沈鹰见其胸襟广阔,心中更感可惜,又想此行出乎意料之顺利,何况符楚山所说又颇为可信,反正顾思南也未必会这么快完成任务,是以沉吟一阵,毅然道:“符寨主坦诚相交,老夫若再拒绝,便显得不合情理了!只要你们欢迎,老夫便在贵寨盘桓两天吧!” 符楚山欣然大喜,拍掌道:“快去备一席酒菜来,让本座跟沈神捕痛喝一番!你们也自个去寻乐吧!” 众皆大喜,一时之间,大厅上只剩下几个大头目。 符楚山为他们介绍了一番,双方又谈论了一些江湖琐事,甚为融洽。 不一阵,酒菜便送上来,符楚山请沈鹰坐上座,沈鹰执意不肯,便在下首坐下,符楚山坐在主位,四个副寨主两侧相陪。 沈鹰先敬了他们三杯。这些草莽英雄心中芥蒂渐消,爽直强悍的性子便显露了出来。 尤彪敬了沈鹰一杯,说道:“常闻人说神捕武功如何高强,却无缘一见,不知神捕能否即席表演,以开咱们之眼界么?” 沈鹰一笑:“这又有何不可!”双指在酒杯上轻轻一捏,只见那粗瓷酒杯登时一分为两! 这下连尤彪也服了,须知瓷器甚脆,能把酒杯捏碎并不太难,难的是酒杯裂口,两边平滑如同刀切,而沈鹰使来举重若轻,丝毫不见运功作态,这证明沈鹰五指的功夫已至登峰造极之境,内功更是炉火纯青,运用自如! 当下掌声雷动,沈鹰赶紧谦虚一下:“献丑!” 符楚山忙叫手下取过一只酒杯上来,替他满满地斟了一杯:“以前符某还道百空大师之武功已?榛常缃褚患胖焱庥刑欤送庥腥耍n癫吨煲璞劝倏沾笫t仁ぐ氤铮 ?br /> 沈鹰微微一笑:“依寨主之见,雪松子比之百空大师又如何?” “尚逊一筹!他跟符某大概在伯仲之间,互有胜负。至于刘志邦,笔法虽精奇,内功却似稍弱,听人说刘志邦是因学武之外,兼修文途,分心二用,是以影响了进展!” 沈鹰目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问道:“符寨主之分析甚为中肯,除此之外,三圣堂尚有何人武功较高?” 沈鹰心知有时候向敌人调查朋友,所得反较详尽之理。 符楚山沉吟一下:“百空的几个徒弟以善能武功较高,其他的都不是敝寨副寨主之敌,雪松子首徒冠云的前途天赋比之善能尚有过之,不过现在火候尚欠一点,倒是刘志邦两个徒弟没有一个出色!” “哦?这是什么原因?” “他侄儿是个纨绔子弟,不肯吃苦!他的另一个徒弟白云入门太迟,他以前在西域虽曾跟那里的武士学过一些功夫,但凶悍有余,灵活不足,对付寻常之辈则尚可以!” “哦?原来白云是自西域回来的,难怪那天老夫见到他时,颇觉他说话及行动上有点奇怪!” “是的,听说他小时候跟他父亲去西域经商时,其父得病暴毙,他便流落在西域了!” 第三章 疑云更盛 两日后,沈鹰才与符楚山等人挥手而别。这两天双方相处怡然自得,一个既不以为自己是官;另一个,强盗本色并不严重,短短两天竟成了莫逆。 可是沈鹰有一件事却绝口不问的,即飞云寨与三圣堂结仇的经过。 尚有一件事是沈鹰有心避嫌的,他并没有应符楚山之邀,到山上各处去走动。 符楚山直送至山下,才依依不舍道:“神捕他日经过此地,祈请上来一会!” 沈鹰目光一黯:“符寨主为何不弃暗投明?” 符楚山脸色一变,涩声道:“何谓明?何谓暗?神捕千万别再提此事!” “好吧!异日请到中原一会!” 符楚山突然露出一丝笑意:“也许神捕未曾回中原,咱们便可再见也未定!” 沈鹰一怔,想问个明白,符楚山已展开轻功向山上蹿去。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一丛小树后,只好作罢。 沈鹰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是以走得很慢,次日入夜之后才到太白山山脚。 沈鹰找了一个隐蔽之处,席地而坐,等待顾思南前来联络。 x       x       x 顾思南一直到了第三天的黄昏才赶到。 沈鹰等得甚不耐烦,禁不住埋怨两句:“一件小事,也得调查这许多天?” 顾思南忙道:“头儿有所不知了,那个风领班已被杨显文那狗官辞退了!” 沈鹰心头一跳,又听顾思南说话奇怪,忙道:“快把情况说来听听!” 顾思南坐在沈鹰对面,摘下羊皮囊,喝了一口水,才道:“属下到了长安城后,便到杨显文住宅去暗访,却不见那个风领班,新领班是个姓邬的!后来属下抓住一个护卫询查,这才知道原来杨显文在咱们离开之后,便把风领班辞退了!” 沈鹰截口问道:“你可有问他是什么原因么?” “有,可是他说没有人知道,甚至连风领班也颇觉奇怪!当时属下心中一想:‘莫非杨显文诓骗咱们?事实上雪松子是曾去找过他,而他怕咱们自风领班处得到实况,故此把他辞退,另换一人!’当下属下便向那人询问有关风领班的去处。他说杨大人叫他立即离开长安,是以连他也并不知道!” 沈鹰眉头一掀:“那你如何调查?” “属下后来又想到曾听头儿提过,风领班有个弟弟,他们叫他小风的,于是问之。原来,小风也随其兄,遭到解雇。” 顾思南喘了一口气,这才续道:“当时属下当真十分沮丧,因为天下如此之大,去哪里找他?可是心中却又极不愿意就在此离开,第二天便开始去城内各处闲荡。到了近午,路过一个马市,忽听有人道:‘小风,你要买马么?’ “属下心头一跳,忙扭头一望,只见-个马贩模样的老头正在询问一个皮肤白皙、长得眉清目秀的青年。那青年答道:‘大叔,我想买两头马,要拉车用的,可要脚力较好的;咱要回太原老家啦!’那老头又问:‘这是什么原因?咦,莫非是赚够了老婆本啦!’小风支吾地道:‘大叔,你莫多问,快替我挑两匹!’ “那老头一边替他挑马,一边又问:‘这几天怎不见你哥儿来酒香楼?’小风轻声道:‘咱已搬到城外去啦!’那青年买了马便离开了,属下连忙跟了下来。 “出了东城门,又走了五六里路的光景,前头便现出一个村庄来。所幸他骑着马慢慢走,属下才追得上!” 沈鹰道:“后来又如何?” “属下跟至村口,便让那个小风发觉了,属下只好向他表明了身份。原来他果然是风领班的弟弟,可是他对属下有偏见,认为属下跟踪他,是欲对其不利!正在争执间,风领班闻声赶了出来,他听了属下之话后,反而请我走进一间村屋内。 “原来他接受了杨大人的条件,当夜收拾了细软便赁下一间农舍暂居,打算买些土产回关内贩卖。这些天来已办好了,这才叫小风去买马及订购马车。 “属下问他如何会接受杨显文的条件,他说杨显文认为他武功不行,要辞退他,不过却又发了半年的薪酬,是以他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离家日久,也有意返归家园,所以答应了。 “属下便问他当夜头儿在杨大人爱妾屋上经过引起误会,是否有个道人下去找杨显文?他老实说实有其事。属下反问他当时为何要骗头儿你,他说那是杨大人叫他保守秘密的!” 沈鹰目光一亮,问道:“你可有问他,雪松子找杨显文是为了何事?” “属下问了,可是他说不知道!那个道人确是雪松子,因风领班在城内也曾见过他几次,大概是雪松子去分舵调查吧!” 沈鹰道:“你便回来了?” “不,属下立即赶回长安城,次日备了拜帖到衙门要见杨显文。不料,杨显文请假回乡省亲,暂由通判代理。属下又问了杨显文的原籍,通判说杨显文原籍在关内三门峡附近。属下后来又向别人打探过,查知无误,这才回来。” 沈鹰沉吟了一阵,喃喃地道:“杨显文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请假回乡省亲,他是怕老夫查出他与雪松子勾结么?他们两人又有什么阴谋?莫非百空大师真的是被雪松子杀死的?” 顾思南问道:“头儿,你去飞云寨可曾查出什么?” 沈鹰便把经过说了一遍。 顾思南脱口道:“这牛鼻子表面忠诚,实是个奸诈小人!” 沈鹰低头不语,良久才自地上跃了起来:“小顾,你中了那个通判之计了。” 顾思南一怔,嗫嚅地道:“属下如何中计?” “杨显文回乡请假,此地离朝廷遥远,一来一去得费不少时日,咱们只离开了几天?岂有这般快速!” 顾思南道:“但他有可能早就向朝廷递书申请了。” “总不会这般巧,而且他既然要回乡省亲,为何没把新任的护卫领班带了去,却把他扔在长安闲着?” 这一说,顾思南也大觉蹊跷了:“那么,头儿,你说他去了哪儿?” 沈鹰目光一亮:“他必是躲在长安城内,说不定,还会匿在长安分舵内,雪松子不是派了他的首徒冠云到那里去了?”一顿又道:“你立即返回长安城,嗯,风领班回乡了么?” “他答应属下暂留下来。” “他有危险,你得叫他搬走,然后你静候在那里。老夫会叫烟儿来找你,你们易容之后,再进城调查!” “是,属下现在就去!”顾思南说罢便向黑暗中掠去。 沈鹰又沉思了一阵,他决定天亮之后再上山。 x       x       x 旭日冲破晨雾,万道金光洒向大地。清晨,草木格外青翠,空气也特别清新。 沈鹰寻着山路,向上掠去,途中虽有人喝问,但他们一见沈鹰都认得他,也没有如何阻拦便上了草坪。 到了草坪,只见云飞烟正在那里练剑。她一见沈鹰,忙收剑问道:“头儿,小顾呢?” 沈鹰不禁一笑:“你就只牵挂着他,不问正事么?” 云飞烟粉脸一红,道:“人也问,正事也问!” 沈鹰脸色一正:“牛鼻子呢?” “在内堂。” 沈鹰走近一步,问道:“这几天他表现如何?” “古伯伯日夕跟在他的左右,甚至跟他同室而寝,未曾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沈鹰双眼一睁:“也未离开过此山一步?” 云飞烟摇摇头:“不但未曾离开此山,而且连草坪也未曾踏出一步。” 沈鹰声音不由一变:“他可有跟什么人接触?” “除了善能之外,别无其他人,最多只是在大厅内当众交代过一些防守上的工作而已。” 沈鹰心头不由一沉,实在是又诧又异,半晌又问:“那么刘志邦呢?” “整天在小楼内与崔叔叔对弈。” 沈鹰冷哼一声,一阵风般地冲入了内堂。到了雪松子的门外,只听雪松子喝问道:“是谁忘了规矩!” 沈鹰心神倏地一清,放缓了脚步:“是老夫,道长别来无恙!” 只听古逸飘惊喜地道:“是老鹰?”房门陡地被人拉开,雪松子及古逸飘同时出现在门口。 雪松子道:“神捕此行收获如何?” 沈鹰哈哈一笑:“得道长安排,收获甚丰。” 雪松子一怔:“贫道几曾有过什么安排?” “道长那地形图对老夫帮助甚大。” 雪松子一笑:“快请过来谈谈。”他待沈鹰坐下之后,又道:“贫道那张地形图所作之示意可曾有错?” 沈鹰望了一眼,道:“若非地形图有错,老夫岂能跟符楚山当面谈清楚。” 雪松子脸色一变:“请神捕明言。” 沈鹰这才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个清清楚楚。 古逸飘道:“这样说来,大师之死跟飞云寨是没有关系的了, 雪松子却道:“神捕大概怀疑贫道故意把那图示弄错了,说不定还会怀疑,我是那个暗通消息的人!” 沈鹰又望了他一眼,叹息道:“老夫的确有些怀疑,希望道长能解释一下。” 雪松子又长叹一声:“大师生前曾说贫道有双重性格,有时很暴躁,有时却很冷静。当神捕说要去飞云寨调查时,又询查贫道去长安何干,贫道便已猜出神捕是怀疑我是杀死大师的凶手。是故贫道为了避嫌,特地日夕关在房中与古大侠谈论武功,神捕若是不信,大可一问古大侠。” 古逸飘忙道:“道长的确日夕在房中,而且老朽也一直跟着他。” 沈鹰又长叹了一声:“如此老夫的确百思不得其解了,老夫下山去飞云寨知者有限,是谁透露消息的?”说罢他一掌推开窗子,无意中抬头一望。只见小楼上崔一山正凭窗而望。 这刹那,崔一山也发现了沈鹰,身形立即在窗外隐去。沈鹰不由自主又装了一锅烟,抽吸起来,良久才问道:“道长,当日那个飞云寨派来的使用枫叶为记的奸细,是谁发觉的? “是酸丁,但知道这件事的共有五个人,便是大师、贫道、酸丁、韩樵以及善能。” “韩樵的来历如何?” “数年来忠心耿耿应无问题,而且他是酸丁邀来的。” 沈鹰心头又是一跳,只听外面脚步声迅速移近,刘志邦人未至话先至:“神捕,听说你去长安拜会杨大人,如何来得这般快?”说着,门口人影一闪,刘志邦及崔一山联袂进来。 沈鹰笑道:“老夫并没有去长安,只是到飞云寨调查一下而已。” 刘志邦望了崔一山一眼:“原来是崔大侠瞒着区区的。咦,莫非神捕怀疑区区什么?” 沈鹰忙道:“不是,刘当家千万不要误会,这件事除了老古及崔老弟之外,连道长事先也并不知道。” 刘志邦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不知神捕调查进展如何?” 沈鹰道:“只肯定了一件事,大师之死跟飞云寨并无关系。”他又把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只隐去雪松子交了一张地形图与他的事。 刘志邦脸色一变,目光在古逸飘及崔一山脸上来回观望。 沈鹰急道:“老古及崔老弟的为人,老夫知之甚详,他们绝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更何况也不知以枫叶为记的传递暗记及传递方法。” 刘志邦说道:“既然如此,那必是符楚山行使的‘反间计’了,神捕没有怀疑他?” “老夫相信符楚山,而且他所列举的道理亦令人信服。” 刘志邦苦笑道:“这样神捕又能怀疑谁人?” 沈鹰长叹一声道:“老夫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出一个有嫌疑的人来。” “顾壮士怎地不见?” “他另有事去办。”沈鹰这才记起那件事,连忙对云飞烟道:“烟儿,你且出来,老夫有事要你去代办。”说罢与云飞烟走了出去。 刘志邦脸有不豫之色,轻声道:“神捕还不很相信咱们!” 话声一落,只听沈鹰在门外说道:“老夫要她去办的事,是官场中的事,刘当家的怎地会如此多疑?” 刘志邦脸色一变,忙解嘲地笑了起来:“区区是有点小气。” 不一忽,沈鹰走了入来,云飞烟却已不见。 众人正沉闷间,只听善能在外面道:“禀二堂主,长安那里有加急信送来。” 雪松子看了沈鹰一眼,说道:“拿进来。” 善能跨进房后,先向各人合十行了一礼,然后递上一封信与雪松子,刘志邦走近雪松身边。 雪松子打开信,展开一看,脸色登时大变,双手也发起颤来。 刘志邦也是脸色铁青,喝道:“送信之人还在么?” “在大厅上恭候堂主回音。” 雪松子厉声道:“快传他进来!” 善能应了一声,急步出去。沈鹰等人心中虽然十分诧异,但事缘此乃三圣堂的事,也不便开口询问。 不一忽,便见善能带着一个瘦削的汉子走了进来:“启禀两位堂主,送信之人到了。” 雪松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是长安分舵的冯七。” 沈鹰轻咳一声:“两位当家处理堂务,老夫等到外面去……” 雪松子道:“不必,请各位一齐参详!”一顿,转对冯七道:“你把经过说来听听。” 那个汉子应了一声,便道:“冠云香主要来主持分舵的事,咱们自二堂主处得知消息之后,便日夕等待,可是过了好几天仍不见他的影子,心想大概是山上军情紧急,阻延了下山的日子。 “有一天,分舵的一个弟子叫雷汉的,出城办事,走了一半因内急,便到树丛后小解,却发觉草丛中苍蝇乱飞,嗡嗡而叫,又闻一股臭味。他忍不住用棍拨开野草,这才发现了草丛中躺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血迹模糊,死状极惨,但脸部完好,却认出正是冠云香主。” 冯七说到这里,不由喘了一口气,而沈鹰等却发出一片惊呼声。 冯七又道:“雷汉赶紧奔回分舵报告,刘舵主连忙带人去看,证实死者是冠云香主,后来刘舵主返回分舵。便写了这封信,叫属下星夜送来。” 雪松子脸色铁青,半晌才道:“冠云如何致死的?” “属下也曾看见尸体,是被乱刀砍死的。” “可曾查出什么线索?”刘志邦插腔问道,“刘舵主可有派人去调查?” “嗯,打斗现场便在草丛附近,刘舵主说照打斗现场看来,对方人手不会少于四个;至于其他的,属下便不很清楚了。” 雪松子沉吟了一下,挥手道:“你先去休息吧!” 善能把冯七带下去,雪松子怒哼一声,转头问刘志邦:“酸丁,你看这是何方人干的!” 刘志邦沉吟了一下,道:“若依往日,咱必把账算在飞云寨头上;不过如今……”他睨了沈鹰一眼,“依沈神捕的说法,符楚山可不会暗箭伤人!” 雪松子怒道:“前年殷香主及梅香主不是被飞云寨暗下毒手杀死的么?” 沈鹰道:“老夫虽然转述了符楚山的话,但即使冠云被杀,也不能一下子便说对方暗下毒手。假如是暗下毒手,草丛上岂会有打斗痕迹留了下来?这说明双方曾经对阵,只不过飞云寨是以多胜寡而已!” 刘志邦点头道:“神捕果然名不虚传,知微见著,不如再请分析一下吧!” “冠云下山到长安分舵主持一事,所知者并不太多,假如他是中了伏,那么问题便出在贵堂之中;否则,便是凑巧遇见,双方仇人见面,一言不合,杀将起来!” “神捕认为哪个成分较高?” 沈鹰尚未答他,只见善能又慌慌张张跑了入来。 刘志邦脸色突然一变,问道:“善能,又发生了事么?” 话音未落,善能背后又闪出一个矮小的汉子,双眼红肿跪在地上。 善能道.“焦田,你快把情况向两位堂主禀告!” 雪松子早已忍不住,喝道:“还不快说!” 焦田呜咽地道:“刘舵主……刘舵主被人杀死了!” “什么?”雪松子及刘志邦同时叫了起来! “什么时候死的?情况如何,赶快详细禀告!” “大前夜,分舵内不少弟子忽然听见异响,连忙循声寻去。声音是发自刘舵主的房中。后来咱们推门一看,便见到舵主倒卧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刘志邦怒道:“卢副舵主呢?他去了哪里?” 焦田道:“卢副舵主刚巧去排解一件纠纷,不在分舵内,属下便赶紧去把他找来!后来卢副舵主便叫属下连夜乘快马回来通知!” 刘志邦脸色铁青,回头看了雪松子一眼:“牛鼻子,你看如何?对方好似在进行一个庞大的暗杀计划,不但杀死了你的徒弟,也杀死了在下的堂弟!哼哼!大师之后便是他两个,再下去又不知是何人!” 雪松子脸色晴阴不定,缓缓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刘志邦叫善能把焦田带去休息,才坐下沉思。 沈鹰本来对雪松子有极大的怀疑,可是这件事一发生,他又觉得思路被弄乱了! 雪松子会杀死他徒弟吗?就算冠云知道百空大师之死的秘密,而大师又是雪松子下手的,他固然无杀死冠云的可能,可是冠云下山后,自己才上来,在此之前,雪松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接受了善能的聘请! 在这种情况之下,雪松子似乎不用杀死冠云;而且雪松子未曾下过山! 长安分舵舵主是刘志邦的堂弟,而雪松子却去那里调查巡视;之后他便决定派遣冠云下山,这中间到底蕴藏了什么秘密? 雪松子跟刘志邦暗中是否另有仇恨恩怨? 房内寂静如死,每个人都各自想着心事。半晌,沈鹰才缓缓问道:“百空大师以前有否极大的仇家?” 雪松子摇头道:“没有,他一向非常平易!” 刘志邦道:“牛鼻子,你忘记了一件事了么?大师生前不是说最怕一个人……” 沈鹰截口问道:那是个什么人?” “是一个叫‘玉面罗刹’的女人!” 雪松子接道:“那是大师未出家时的妻子!” 此言一出,古逸飘、崔一山及沈鹰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沈鹰忍不住道:“大师未出家之前曾经娶妻?” 雪松子道:“大师本是鲁西人氏,自小便与佛有了缘,惜家中因他是独子,不让他出家。不但如此,还替他娶了个童养媳。” 崔一山截口问道:“那童养媳便是‘玉面罗刹’?” “嗯,那时候还不是,因为两个人都还不懂武功。有一天,一个高僧经过大师之家,无意中见到他,说他与佛有缘,便教他武功。那高僧传授的是‘童子功’,他说两年后再来找大师! “自此大师日夕苦练,不久其父病重,迫其成婚,大师无可奈何只好遵从父命。但洞房花烛之夜,大师却席地而坐,并对他妻子说他即将出家,叫她以后另择人相从,可是新娘子一腔柔情却紧缠在大师身上,声称此生矢志不再改嫁! “大师当时虽然十分感动,无奈向佛之心甚坚,因此坚决不与之同房!因此,大师至死之前,仍是童子之身!” 古逸飘道:“后来如何?” 雪松子喝了一口酒,续道:“不久,其父便殁,玉面罗刹对大师仍然一往情深。大师给她缠不过,便漏夜离家,四处拜访高人学佛学武,终于练成一身武功…… “事隔十多年,有一天,大师到豫南化缘。无意中见一个女子出手狠辣,把一群流氓无赖打得抱头鼠窜。大师忍不住上前劝阻,那女子大怒,说这种人不杀反而会贻害世人。大师对之讲理,不料刚开口,那女子便大怒,取剑杀向大师…… “大师问其为何不讲理,她说她最恨便是满口佛理的和尚!和尚十分诧异忙询其因,那女子说她丈夫便是被一个花言巧语的老和尚‘勾引’去了!这刹那,大师才认出这女子便是他妻子!” 众人又“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雪松子长叹一声:“大师认出她之后,不敢应战,落荒而逃。那女子一怔,忽然追了下去,大声叫道:‘杀千刀的,原来你便是竹郎!竹郎竹郎,我找你找得好苦!’大师更加不敢应她,经过千辛万苦才摆脱她的纠缠!” 沈鹰问道:“当时大师认得她,她为何反而认不出大师?” 雪松子道:“那是因为大师在山中错服了一枚野果,不但眉毛全白,连皮肤也异乎寻常的白,加上四海为家,满面风霜,是以她一时之间便认不出来了!” 崔一山问道:“大师如何一见到她,便要落荒而逃?” “大师是心中有愧,觉得害了她,是以无颜见她。” 沈鹰道:“后来又如何?” “又事隔十余年,大师一次又在长江江畔碰到她。那时候,玉面罗刹的名头已颇响,料必后来也有奇遇!大师一见到她便跳江借水而遁,后来便出关到五台山修炼!” 沈鹰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个‘面玉罗刹’武功到底有多高,你们可知道?” “这个,贫道既未见过她,亦未曾听大师述及。”刘志邦也道:“区区亦不知道,不过看来也不会太差!” 古逸飘道:“这名字老朽倒曾听过,照传闻,她当日既然能杀死名噪江北一时的‘金龟背’洛奇,武功自然不错!不过,她已销声匿迹多年,这二十年来,江湖上都未曾有她的消息!” 沈鹰喃喃地道:“莫非大师是她杀死的?” 崔一山道:“不会吧,她既然深爱大师,哪有道理杀死他!” 刘志邦道:“这也许是因爱生妒,因妒而起了杀机!” 沈鹰道:“这又未必!她一来到大师处,大师便发觉了,却不出声,让她进去。她一见大师,一时气愤,便出手打大师,不料大师存心让她消气,所以转过身去,以背接她一掌!而玉面罗刹也料不到大师不闪避,一时之间,撤掌不及,便击中大师的背心!” 众人“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沈鹰续道:“那一掌之力量十分巨大,是以大师的护体神功也被震散,并且断了心脉,一命归西!‘玉面罗刹’见状吃了一惊,便下意识地扳起大师的身子来,是以大师又变成是脸对房门! “那时节,大概她也十分震惊,所以蹲下身去扳动大师的双臂,于是大师的臂上便现出十只指痕!后来大概是听见智海的脚步声,便推窗跑掉了!” 刘志邦道:“大师可以听见声音而不发声,但她又如何能瞒过众多的巡山弟子!” 沈鹰道:“老夫猜想,当时玉面罗刹必是以‘传音入密’跟大师交谈,他人不能发觉!同时,玉面罗刹几次让大师临阵逃脱,这次既找上山来,必有周密的布置及调查!她必是找到贵堂防守上的一些疏忽,加上武功高强,是以潜了上来而不被人发现!” 刘志邦叹息道:“神捕分析丝丝入扣,区区等又怎能不服!如此说来,大师是让他妻子杀死的!牛鼻子,你说这仇咱报是不报?” 雪松子喟然道:“这是一段冤孽,贫道也没了主意,便交由善能决定吧!” 刘志邦叹息道:“想不到一件奇案,却落得如此结果!若非神捕神机妙算,任咱也想不出来!这事既然解决,咱们便畅怀喝几杯吧!区区至今尚未与神捕痛饮过,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 雪松子接道:“凶手若就是‘玉面罗刹’,谁人可以暗算得了大师,而又不被人发觉?冤孽冤孽!待贫道去告诉善能一下,顺便叫人把酒菜送入房中!” 一件错综复杂的案子,在苦思不得其解之下,不料三言两语便解决了,众人都是心头大畅! 沈鹰更料不到会峰回路转破了案!他本想要查一下向飞云寨告密的人,可是回心一想,一则这只是枝节,二则自己的确心悬中原,便决定不再追查! 至于雪松子跟杨显文来往,那可能是另一件事,也因此他不再放在心上。他在太白山上痛饮了一天,次日收过善能一两银子的聘金便下山了。 雪松子忽道:“酸丁,贫道徒儿死在长安,贫道得去看一下,山上的事劳你主理了!” “牛鼻子但去无妨!区区堂弟之死,有可能的话也请牛鼻子代查一下!” “这个自然! 刘志邦又问:“神捕等欲去何方?” “老夫恨不得赶回中原!老夫那两个手下早在潼关等急了!刘当家,咱后会有期!” 刘志邦抱拳道:“敝堂随时欢迎神捕驾临!” 第四章 魔音魅影 沈鹰、崔一山、古逸飘及雪松子联袂而行。到了长安城,雪松子入城,沈鹰等人却绕城而过。 不久,他们便到了城郊的一条小村庄处。沈鹰在一棵槐树树干上发现了一个暗记,那是以白粉画上一双振翅欲飞的雄鹰。 沈鹰招呼了他两个,便走入了村内。不一忽,便又在一座村屋的墙脚,发现了同样的一个雄鹰暗记。 沈鹰走前几步,伸手在门板上敲动起来,三重两轻。屋内无反应,沈鹰右掌按在门上,运上内力一吐,“噗”的一声,木门“呀”地打开。一眼望入去,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农舍,门后是个小厅,摆放着一张破桌子,厅的双侧,有一间厢房。 沈鹰向崔一山及古逸飘打了个眼色,三人鱼贯而入。沈鹰目光一落,只见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头儿,我们入城去调查,请到城中一聚。晚上在三圣堂长安分舵之外的大槐树上见!小顾。” 沈鹰一手把纸撕破,走到房中一望,见房内不但有床铺,而且尚有不少土产摆放在床底下,料是风氏兄弟尚未返回太原,此刻大概搬到别处暂居! 他在房中找出几套农衣,又抹了一把锅灰,涂在脸上,然后道:“咱们分开入城吧!咦,老古,你且在这里稍候!说不定这里会有人找上来!” 古逸飘道:“假如有人来,老朽便活捉几个!” 沈鹰拉着崔一山到田边弄些泥巴,然后朝城内走去。入了城才黄昏,沈鹰去买了两对草鞋,把短靴、袜子抛掉,赤着脚板,穿着草鞋,到一家小饭店打尖。 饭后,两人又在城中走了一匝,却不见有顾思南的暗记。看看经已起更,便寻到三圣堂在长安的分舵。 那外面果然有一棵老槐树,枝茂叶盛,宛似一把大伞。 两人相继蹿上树上,也没惊动任何人。 过了一会,沈鹰见分舵外三圣堂的弟子戒备不太严,有点奇怪。沉吟了一会,决定入屋去查看一下! 他轻轻告诉崔一山一声,便自树上蹿起,投入屋内。那几个巡夜的弟子,犹如梦中人! 沈鹰一跃入围墙,伏在一棵大树之后,这才发觉原来三圣堂是摆下“空城计”,外面稀松,内头却巡得十分严密。 一队巡逻队正走过来,沈鹰急忙附身树干,运上“壁虎游墙”功,身子悄无声息地升上了树叶丛中。 只听一个粗哑的声音道:“搜了大半夜,连个人影也没有见过,谁还敢来捋虎髯!” 另一个道:“是啊,二堂主又亲自来坐镇,什么人不怕死,敢再来放肆!” 一个尖细的声音喝道:“陈大牛!你们啰啰唆唆说什么,还不快再去搜一下,要是再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粗哑的声音又道:“副舵主,你何必大惊小怪,刘舵主经常寻借口出去跟些女人勾三搭四,也许是惹下了什么风流账,才犯下杀身之祸……” 副舵主喝道:“那些女人又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出钱买来的,会有什么麻烦,你们可别再胡说了!让二堂主听见,可不是好玩的,你娘的陈大牛,你没去过青楼么?” 那陈大牛轻轻邪笑一声:“属下不再说就是!” “好吧,你们再搜一下,待我去看看二堂主有什么吩咐没有。”副舵主说罢,沈鹰便见有一条人影向内射出。 沈鹰心头倏地一动,心想不如跟他去看看牛鼻子在干什么。低头见那些巡逻的弟子离开,便往内飞去。 只见那条人影闪入一间房子内。沈鹰附耳一听,里面悄无声息,又不见有灯光。他心中十分诧异,手上微微用力,那扇房门竟是虚掩的!沈鹰却不敢贸贸然进去,正在四处张望,忽又闻房内传来一阵水声,他心头一动:“这小子在小解!” 他趁着这机会连忙闪身入去,房内并无灯光,纱窗上射入星月的微光,仍隐约看出这是一个大房,水声传自屏风之后。 水声陡地停止,一个人在屏风后长嘘一声,低声叹道:“痛快!” 沈鹰要想退回去经已来不及,正想把其制服,忽听房外有人道:“卢汾!”沈鹰大吃一惊,急切间无暇多想,一振衣袂,飞身跃上横梁! 屏风那人慌忙站了起来,恭声道:“卢汾在!” “刘拓被杀的事你查得如何?” 卢汾忙道:“小的不敢查!” 这刹那,沈鹰心头十分惊异。听那声音来自窗外,便暗暗运功于臂,准备一待对方说罢话,便冲出去! 只听那人又道:“你不查,那就算你识时务。老实告诉你,老夫若要杀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你那些人巡逻又有什么屁用!我老人家还不是来了。” 奇怪的是这次声音却发出房门处,到了最后一句,又去到屋后。 沈鹰心头震惊:“这人轻功之速,更在老夫之上,他是何人!” 卢汾迭声道:“小的知道,小的不敢乱说一句!” 那人声音又至屋顶:“牛鼻子若问你,你便一概推不知!”声音刚在屋顶,又倏忽到了窗外。 沈鹰又惊又诧,只觉这声音空空洞洞,似有点回音,但又不像是个内功深厚绵实的人,若不是对方身法奇快,还以为是个不谙内功的普通人! 这声音虽然听出不像是发自女子,但到底声线如何,却又难以分辨。 卢汾又道:“小的省得!请魔君放心吧。” “你好自为之,自有你好处!” 窗外声音刚落,沈鹰却像飞矢般射向窗户,双掌一拍,“哗啦”一声爆响,窗棂碎木横飞,人已穿出外面。 只见树后人影一闪,便自不见。沈鹰轻啸一声,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如飞似箭急投过去! 这刹那,忽地有人喝道:“有刺客!” 沈鹰飞至树后一望,树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正在犹疑间,只听人声沸腾,一个绵密的声音远远传来:“何方鼠辈敢来撒野!” 沈鹰蹿起树上,只见一条灰影,自一座小楼上飞扑下来,铁剑泛着寒气急刺而至。 急切之间,沈鹰看不清来人,连忙沉气飘身,投向地上!那人武功异常高强,凌空一折腰,紧追下来,只听长剑“呼”地一声,急劈下去。 沈鹰让步闪开,还未来得及转身,只觉背后又有一股凌风击至。 千钧一发之际,沈鹰一蹲身,让过对方,一摸旱烟杆,抓在手上,向后急扫,身子同时向一侧斜飞! 只见火把光亮,一大群三圣堂的弟子吆喝着飞奔过来! 沈鹰心头一凛,自知难以解释,正想拔身越众飞墙逃脱,猛觉后背劲风扑身,一个人喝道:“鼠辈先吃贫道一掌!” 沈鹰心头一动,偏身一滚,旱烟杆借势反手一撩,喝道:“来的可是雪松子?老夫沈鹰!” 话音刚落,沈鹰已转过身去,那人正是“长髯道人”雪松子。他满脸惊诧地道:“是你,你来此做什么?” 沈鹰刚想答话,忽闻后腰风声一响,他急忙后退了一步,右脚倏地飞起,“砰”地一声,把一个汉子踢飞。 沈鹰目光一瞥,只见那汉子飞向人丛,只能看及小半张脸庞,一忽,那人便被人抬下去。 雪松子急道:“此人便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江北总捕头沈鹰沈神捕。沈神捕对本堂有恩,你们速速退下继续巡逻!”他回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沈鹰。 沈鹰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道长若还信得过老夫,请找个地方谈谈!” “神捕便与贫道上楼如何!” “有何不可,且待一会。”沈鹰倏地发出一道长啸,长啸穿云裂空。啸声刚落,围墙上便出现了两条人影。 “来的可是崔老弟及小顾?” “正是,头儿是否遇险?” “你们立即守在外面,天亮之前,不得让任何人离开!” 雪松子脸色一变,涩声问道:“神捕此举何意?” “道长既然信得过老夫,又何妨让老夫安排一下!” 雪松子目光神采一闪!毅然道:“你们听着,任何人没有本座许可,不得离开此地一步。” 众弟子轰应一声,崔一山等也重新翻出围墙。 “上来吧。”雪松子拔空而起,飞入小楼的走廊上。 沈鹰紧随他身后。雪松子推开一扇门,道:“神捕请!” 小楼房内布置颇为幽雅,偌大的一个房子,被屏风分成厅与房,雪松子点燃了蜡烛,寒声道:“神捕该说话了吧!” 沈鹰轻叹一声,这才把下山之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雪松子听得脸色一变,诧声说道:“竟有这种事?” 沈鹰喟然道:“道长何不叫卢汾上来对证!” 雪松子扬声喝道:“传卢汾上来!” 一忽,只听楼梯声响,一个汉子走了入来。雪松子脸色一沉,喝道:“卢汾,你身为副舵主,可知本堂的规矩么?” 卢汾“噗”的一声跪下,颤声道:“属下知罪,请二堂主……” “哼,你犯了什么罪?” “属下犯了知情不报之罪!” “还不从头说来!” “是卢汾咽了一口口水,道,“刘舵主死后,属下立即进行调查,却发现他房中有一排鞋印,所以便叫人四处查一下……” 沈鹰截口问道:“房中地上为何会有鞋印?是有人以内功运于脚上印在砖上留下的么?” “不是,那天刚好下了半天雨,四处都是泥泞,所以鞋底上便有泥巴……” 沈鹰点头道:“好,你再说下去。” “当时房中只有属下一人,属下正想出去,忽闻房外有人道:‘卢汾,别出来,刘拓是老夫杀死的!你若出来,老夫便把你杀死!’属下当时大吃一惊,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老夫外号魔君,来去如风,杀人如拾草芥,不信老夫便表演一下给你看!’他说罢声音已到了屋外,一忽又到窗前。属下忍不住推开窗子一望,外面根本没人…… “忽然笑声又在属下后背响起,属下吃了一惊,回身一望,又不见人。那人笑道:‘老夫要杀你真是易如反掌,你相信么?’属下反问他意欲何为,他说道:‘只要你不再调查这件事,老夫便不再与你为难,否则便取你性命!’属下只好答应了!” 雪松子怒喝一声:“如此贪生怕死,又怎能当上我三圣堂的副舵主!” 卢汾磕头如捣蒜般。 沈鹰轻咳一声:“道长息怒,待老夫问他几句。” “请问!” “卢汾!你有否想过,对方武功既然如此高强,他为何会怕你调查!” 卢汾一怔,脱口道:“这个属下倒没想及!” “这只有一个解释,”沈鹰续道,“杀人的不是他,是他的一个潜伏于你分舵的手下,他怕你调查后会使他暴露!” 雪松子惊呼一声:“这样说来,那人的图谋绝不是为了杀死一两个人了!” “这个自然!”沈鹰不由沉吟了起来,半晌才道:“那个鞋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卢汾道:“那鞋印的确有些奇怪!鞋尖比较小及尖!” “是女子的么?” “不大像,女人的脚板没有那么宽及长!” 沈鹰沉吟了一阵,想不出什么来,便道:“你下去吧,叫几个忠诚的弟子护着你!” 卢汾离开之后,沈鹰正容地道:“道长,老夫要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坦诚相告!” 雪松子讶然问道:“哦?神捕欲知何事?” “道长去找杨显文所为何事?”沈鹰目光灼灼地瞪着他,“这件事老夫经已查过了,请道长不要再隐瞒。” 雪松子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贫道因为最近此地分舵报告开支费用短缺,是以觉得奇怪,便下山来调查一下,后来贫道查出刘拓跟杨显文有来往,是以找那狗官询问一下!” “他如何说?” “他说很少来往,有者也只是处理一些城内的流氓的事而已,而贫道却怀疑刘拓是拿钱去跟他交往的!” 沈鹰心头一跳,问道:“刘拓需要这样做么?” “很难说,所谓人心隔肚皮,何况此人平日德行也不甚端正。” 沈鹰又沉吟了一阵:“既然只是如此,道长当日为何不坦言告诉老夫?” 雪松子叹息一声:“刘拓是酸丁的堂弟,这种事又非什么光彩的事,何况又拿不到证据,贫道若把真相告诉你,只怕酸丁会不高兴,他这人表面上潇洒俊朗,气量却浅狭得很。” “由杨显文不敢据实承认看来,老夫肯定一件事,即刘拓跟杨显文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沈鹰便把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对贵堂必然不利,所以他才不肯直言告诉你,而必又犯了朝廷法纪,所以才处处防着老夫!” 雪松子“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事,莫非酸丁也有……” “不会吧,假如这件事跟大师之死有关,那么那天刘志邦便不会追下山跟老夫印证武功,他不怕老夫会动疑么?何况,何况老夫要去飞云寨这事他并不知道!” “这是两回事……” 沈鹰道:“也可能是一回事,请老夫破案的,首先是你,再而是善能,他只有在老夫拒绝了之后才出口讥讽!是以老夫虽对他有所怀疑,却毫无证据,也因此才会先怀疑你,不过,大师被杀之事看来料是玉面罗刹下手的!所以咱们也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了!” 雪松子笑道.“但贫道听神捕之口气,似乎还不能太肯定,也可以说是不很放心!” 沈鹰长叹一声:“老夫的确不甚放心,只怕看错了案子,因为没有玉面罗刹当面对证,始终觉得作不了准!”一顿又问:“玉面罗刹到底叫什么芳名?” “贺美珠!贫道也只是闻名,未曾见过面!” 说罢天色已亮,沈鹰道:“咱出去问问崔老弟他们,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两人联袂飞出围墙把崔一山等找来,崔一山三人一齐表示未曾发现有人离开。 沈鹰想了一下,道:“小顾,你去那农庄把老古找来!”回头对雪松子道:“请把贵属召来一会如何?” “贫道有反对之理么?”雪松子连忙发啸把手下全部召集过来。 他们排列在院子中,由卢汾及雪松子逐个查认,证实无误。雪松子正想解散,卢汾忽道:“怎地少了白云?” 一个弟子道:“他受伤躺在床上!” “为何受伤?”雪松子脸色一沉,“受伤也得来。” 那弟子一指沈鹰道:“是让这位踢了一脚的!” 沈鹰心头一跳,忖道:“原来是他,怪不得这般脸熟!”他忙道:“既受了伤那就不必来了,他老夫已曾见过!等下老夫再去为他治伤!叫他别离开!” 雪松子道:“你们下去吧!神捕,咱们回小楼!” 重回小楼,沈鹰便问云飞烟:“查到杨显文的行踪没有?” 云飞烟摇头道:“没有!大概那狗官已离开了本城!”众人又讨论了一阵,都没有结果,手下送上茶点,雪松子便招呼他们。 不一阵,顾思南便带着古逸飘来了。他听了沈鹰的转述后,诧异地道:“天下间竟有这般快的轻功术?你没听错吧!” 沈鹰道:“老夫听得清清楚楚,最奇怪的是那声音听来空空洞洞,不男不女!”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崔老弟,老古,你们可曾听过贺美珠这名字?” 古逸飘一怔:“哪个贺美珠?是不是自称‘寻夫娘’的那个?” 沈鹰心头一跳,脱口道:“你认得一个这样的贺美珠?” 古逸飘道:“这名字老夫本亦未曾听过,去年春老朽去鲁西,在一棵大树下见到一个满身血迹的女人,看样子是大罗神仙也难解救了,是以老朽便上前询问其姓名及受伤经过,她说她不行了,叫老朽把她葬在树下,在墓碑上刻上‘寻夫娘贺美珠’六个字!” 沈鹰急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她果然断气了,而老朽也依诺言替她办好了后事!当时老朽也甚为奇怪,可是武林本就有千奇百怪的事,便也没有多问!” “她有多大年纪?” “看来也有五十多岁了?” 沈鹰说道:“她会不会便是‘玉面罗刹’?” 众人都是心头一跳,雪松子道:“寻夫娘这三个字倒颇能证明是玉面罗刹,因为几十年来,玉面罗刹不断地找寻大师!而且年纪也差不多!” 沈鹰倏地站了起来:“假如此人的确便是玉面罗刹,那么大师便不可能是她杀死的了!” 古逸飘叹息道:“事实上,当日老朽对你的分析便已生了疑心,只是怕你耻笑,所以没有说出来而已。” “那到底如何,现在还不快说!” “假如百空大师是被玉面罗刹错手杀死的,以她的性格及对大师的情意来论,她有可能悄悄逃跑么?假如老朽是她,必然在大师面前自刎!”古逸飘道,“老鹰,你毕生少近女色,对这些不很明白,而老朽便不同了,老朽的妻子虽恶,但她对老朽情意却深,假如老朽一旦被人杀死,她也不会偷生!正因为如此,老朽才处处让着她,到了忍不住时才跑出来散散心!可是离开一段时间后,心中又老挂她!这种心情,实在,嘿嘿……” 这次却没有人笑他。沈鹰沉吟了好一阵,沉声道:“老古的分析十分有理!今日若非经你一提,老夫判错了案,岂不要遗憾终生!只是你为何不早说!” 古逸飘不悦地道:“当日老朽在太白山述及这种儿女情感时,你们是如何耻笑老朽的!” 众人不由默然,想不到这老头对这种男女间的感情却有颇深的体会。 雪松子不禁问道:“如今岂不要重新再调查?” 沈鹰一拳击在桌子上:“聘金老夫都已收取了,能不把它查个水落石出么?”顿了一顿又道:“待老夫先去看看白云那小子!” 雪飞烟忙道:“叔叔,侄女跟你一起去!” “不必!这小子昨夜偷袭老夫甚有可疑!别人出手尚有其理!他却是认得老夫的!” 沈鹰下了楼,抓住一个三圣堂的弟子,问了白云静养的房间便去敲门。 只听里面有人问:“谁?” “你可是白云?老夫沈鹰,昨夜失手伤了你,如今来替你上药!” “门没上闩,请沈前辈进来吧!” 沈鹰推了门,便见房中放着一张床,床上倒着一人,脸却向壁。他心中暗哼一声,回身把门关上,走向床铺:“伤着了哪处?” “是胁下,请神捕……” 话?粑绰洌蛴ズ鑫藕蟊秤腥怂档溃骸靶丈虻模愎焕戳耍〈说乇闶悄阍嵘碇 ?br /> 沈鹰回身一望,一对手掌同时向后一转,可是背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老夫成名数十年,杀人无数,岂会被你打着!”这次声音却发自头上。 沈鹰抬头一望,梁上也没人影,这刹那他更惊异了,这个人身法如何快速,总不会比抬头还快! 他暗暗戒备,左手替白云解开衣扣!上衣已敞开,胸胁上果然有团瘀印,沈鹰左手伸入怀内掏药,这刹那,那声音又在响起:“且吃老夫一记无风掌!” 沈鹰身子急速地飞转,右手挟劲向后扫去,掌风过处,人影渺然! 电光石火之间,沈鹰倏地滚落地上,左手自怀中伸出,在地上一印,身子又再蹿起,只听床板上“啪”地一声轻响,却又不见人影。 沈鹰的后背随即为冷汗湿透,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白云,你不用怕,有老夫在此,谁敢放肆!老夫替你上了药,再跟他算账!” “多谢沈前辈!” 话音一落,沈鹰后背又响起了一声“杀!” 这一次,沈鹰只把右手伸向背后,身子却不转过去!可是床上的白云突然扑了上来,手上多了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往沈鹰刺来! 沈鹰冷笑一声,左手一翻,倏地抓住白云的手腕。白云一痛,匕首登时跌落床上! “沈前辈,晚辈是要帮你御敌,你怎地反而难为晚辈!” 沈鹰右手回收,向前一戳,白云麻穴受制,身子登时瘫软,跌倒床上。 此刻,房门倏地被推开,沈鹰一惊,猛一转头,来的却是雪松子及崔一山等人。 “沈兄,咱是觉得奇怪,所以来看一看!” 白云麻穴虽然受制,口上依然能言,不由叫道:“二堂主,沈前辈对侄儿有所误会,请二堂主代为……” 雪松子沉声道:“住口,神捕岂会无缘无故难为你!” 沈鹰冷笑一声:“小子,老夫若不拆穿你的诡计,谅你也不心息!”他稍顿一下才道:“你道刚才老夫为何会滚落地上,避过你那一刀?那是因老夫脑中突然记起你既然不说话,肚皮却会动,是以知道是你搞的鬼! “为了进一步证实,老夫用话套住你,假意去取药,当你再度在老夫后背发话时,老夫只把右手放在背后以防万一,实际上一双眼睛未离开过你!当你说‘多谢沈前辈’时,肚皮并不怎么动,但是当‘杀’字起时,你肚皮却猛地一涨!所以便……” 云飞烟道:“叔叔,他懂腹语?” 白云道:“笑话!腹语能使人觉得声音发自某人的后背及头顶上么?” 这次古逸飘忍不住插腔;“西域有一种腹语术叫做‘无向回音腹语’,早年老夫去过西域,曾听人谈过!” 沈鹰道:“你在西域生活多年,大概学了此术!却拿来汉人之地行凶!刘拓便是你杀死的!卢汾说留在刘拓房中的鞋印,鞋头很尖,老夫一时想不起你是在西域长大的,西域的鞋头较尖!” 白云冷笑一声:“你们可看看我的鞋是不是西域的!” “你当然在事后便已换掉!当日你在某处杀死刘拓,再把他的尸体移入他房中,却又在他房中故发异声,让人以为有刺客潜入去,可惜你算漏了件事,那天下午下过雨,地上满是泥泞,使你留下鞋印,你怕卢汾会调查出来,所以又用“无向回音腹语”所制造出来的特殊效果,以此来恐吓卢汾!” 雪松子急喝道:“贫道的徒儿冠云可是你杀死的么?”白云脸色青白,咬牙不语。雪松子大怒,举掌欲杀。 沈鹰急忙阻止:“且慢!待老夫问问他。白云,你为何杀刘拓及冠云?” 白云脸色青白地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沈鹰想了一阵,道:“刘拓跟杨显文勾结,刘拓可能是授命于你,所以他必定知道很多有关你们的秘密,故此,你们要把他杀死灭口!因为你们知道雪松子经已动疑!” 云飞烟道:“叔叔,‘你们’是指谁?” “白云、刘志邦甚至刘定国!” 白云身子忽然发起抖来,脸色比冰雪还白。 雪松子鬓发俱竖,喝道:“说!你们跟姓杨的狗官有什么秘密!” 白云眼光突然露出一丝狡猾之色,道:“属下便是知道刘拓跟杨显文那狗官狼狈为奸,所以才把他杀掉!” 沈鹰突然问道:“这间房本来是谁住的?” 雪松子道:“正是刘拓所住的!” 沈鹰冷笑:“快搜,那狗官可能便是窝在这里!”他随手把白云抱起抛落地上! 顾思南立即把床板掀起,这是一张炕床,下面没有灰烬。顾思南跳入炕内,摸了一会,便打开了一个地道入口。只听下面有人问道:“白壮士,吃饭了么?” 沈鹰冷哼一声:“杨显文,你给老夫滚出来!” “你……你是谁?”杨显文惊慌地问道。 “老夫沈鹰!” “啊?”杨显文惊呼一声,接着便像得了发冷病般颤巍巍地爬了上来,背后还跟着一个妖娆的女人,谅是他的小妾。 沈鹰一指点了白云的哑穴,怒说道:“杨显文,你赶快从实招来,如有半字虚言,老夫便把你毙了!” “下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即使犯了罪,也该由朝廷处理!” 沈鹰冷笑一声:“老夫有御赐尚方宝剑!” 杨显文打寒噤:“剑在何处?” “老夫先用剑杀了你,再找些人证禀报圣上,难道圣上看得出你是否死在尚方宝剑之下?”沈鹰目中射出厉光,“快从实招来!白云已经招供,你若有半句虚言,老夫便不饶你!” 杨显文霍地跪下道:“假如下官从实招供,沈大人是否能饶下官一条狗命?” “你从实招供,老夫便把你交给朝廷处理,并将你所犯之罪减轻禀告!” “多谢沈大人,下官……咳咳,刘拓取了一笔银子给下官,要下官推荐刘志邦……咳咳!” 沈鹰冷笑一声:“他大概想做官吧,叫你替他弄通关节买个官职吧!” “正是如此,下官心想这也没有什么大碍,何况刘壮士文武双修,本该为朝廷效劳,胜似做个什么江湖野人!” “只怕不是如此吧!你只顾在高升上钻营,不顾民生,弄至百姓怒气冲天。三圣堂在这时候崛起,为民除害,使你面目无光!更令你难堪的是百姓有事时,竟不找你,而反去求三圣堂!所以促使你要瓦解三圣堂!”沈鹰说到这里,双眼又迸出两道厉光。 杨显文不由打了个寒噤,把头低下,不敢仰视。 “你应允刘志邦替他弄个官儿,又唆使他把百空大师杀死,这样三圣堂便成不了气候了!可惜老夫碰巧来到,所以你们的奸计便不能得逞!” 沈鹰声音倏地转厉:“杨显文!白云经已招供,你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要老夫动刑!” 杨显文忙道:“下官招供……大人所说均实……下官接受刘志邦的贿赂,允他鬻官,他也答应把百空大师或雪松子除掉一个!” “好狗官!小顾,把他先押下去,待老夫禀明圣上!”沈鹰说罢,便解开白云的穴道:“你认是不认?” 白云冷汗如黄豆般大,簌簌淌下,紧咬牙龈,一言不发。 沈鹰道:“老夫替你说了吧!刘志邦可能想向雪松子下手,却找不到破绽,只好改向百空大师落手,因为百空大师虽是出家人,却仍未曾勘破情关,无时不为玉面罗刹的事而困扰! “后来,他想到以此来暗算大师,便挑了一个好机会——负责巡视小楼附近的是佛、道弟子——他趁智海离开时,便去推大师的门。大师见到他自然不虞有诈,这时候,刘志邦便运起‘无向回音腹语’术,假装是玉面罗刹来找大师……” 雪松子截口问道:“酸丁也会这‘无向回音腹语’的异术?” “老夫估计是白云教他的!他内功比白云不知高出多少,能利用腹部肌肉控制声音尖沉,而运用起来也更加异乎神技,是以连百空大师也被他瞒过!当然这也因为大师久为此问题困扰,故此当刘志邦假扮玉面罗刹的声音自大师后面响起之后,大师便忍不住转过身去! “那时候,大师必定以为玉面罗刹是藏在藏经室内,这刹那,刘志邦便猝然出手!掌临后背,大师才有所发觉,于是急忙运起护体神功。可是,由于变生肘腋,运功仓促,大师双臂就不自由自主地曲起! 刘志邦杀死了大师,把尸体转了过来,变成面对房门,这时刻他才发觉大师双臂有异,在心慌意乱以及欲行消灭证据的心理下,他便用手去按动大师的双臂!因大师刚断气,肌肉尚未发硬,所以便留下了刘志邦的指痕! “就在这时候,智海刚回来,他听得脚步声,连忙自窗口逃逸,偷偷潜回居所去!” 众人听到这里,都暗暗点头。崔一山问道:“但是,那两个巡逻的弟子为何听得楼内有两个人的声音!” 沈鹰微微一笑:“那其实只是白云一人在演独脚戏,他用‘真声’假扮刘志邦,用腹语代自己的原声,目的便是要瞒骗那两个巡逻的弟子!换一句话说,他一个人可以造成二个人的效果!也是这隐身凶手的秘密!” 稍顿,沈鹰续道:“至于飞云寨之所以在雪松子及善能下山之际突袭,也是刘志邦暗传消息之故,他想以此把三圣堂打垮,他便可乘机遁入官场,而不致令人觉得太过碍眼!为求制造第二次机会,也不想老夫等人把飞云寨的人赶尽杀绝,是以不惜行使苦肉计,故意受伤! “老夫在次日替他裹伤时便生了疑念,假如他真的是虚脱,一夜之间,不可能便显得中气十足,声音嘹亮!而且那一刀是对方先减少两个头目之后才中的!这也颇有可疑!只不过此人城府颇深,一直在老夫脸前布下迷阵,使老夫对他存个气量狭窄,行事不经深思的印象!说不定那夜后宅起火,也是白云放的!” 白云忙道:“不是我,是刘定国!” 沈鹰冷笑道:“老夫说的可有错么?嗯,假如你能够在刘志邦面前作证,老夫便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白云双眼一睁:“你……神捕你可没骗我?” “老夫是那样的人么?” 雪松子及卢汾齐声道:“神捕,这可太便宜……” 沈鹰转身对他打了一个手势,然后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赶回太白山,免得给那厮得到消息逃脱!” 沈鹰等人乘着快马,不分昼夜催程赶往太白山。 x       x       x 太白山上三圣堂总舵,一切如常,就偏偏少了个刘志邦! 沈鹰一怔,脱口道:“莫非长安分舵还有刘志邦的亲信?” 白云点头:“咱们在城内还秘密设有一个联络站,联络站有信鸽,信鸽一日便可到达山下,山下自然有人收信。” 雪松子未让他一句说罢,便老大一个巴掌掴过去:“孽畜!你既知道,为何不早说!” 白云口角鲜血淌下,嗫嚅地道:“我,我一时记不起!” 雪松子连忙派人去查,又升堂把刘志邦暗害百空大师的事解说了一次,只听得堂下弟子个个口呆目瞪! 派出去调查的弟子纷纷来报说查不到刘志邦的下落,雪松子更加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天,善能突然手持一封信,快步跑了入来:“启禀二堂主,飞云寨派人下信!” 雪松子连忙把信取了出来观阅,只看了一下,便惊喜地说道:“神捕,你快来看!” 沈鹰目光一落,只见信上写着:“字呈沈鹰及雪松子两位:据敝寨人员所得消息,贵堂正在找寻刘志邦当家的下落,现经本堂查明,刘当家匿在咸阳城中之兴华客栈中。谨以告之,即祝台安。弟符楚山顿首。” “神捕,你说这可是真的么?会否是符楚山的调虎离山之计?”雪松子顾虑地道。 “老夫相信符楚山不是这种人!这样吧,只求万一,老夫只与你及云飞烟悄悄带着白云下山赶去咸阳,其他的全留在山上!” 雪松子喜道:“如此甚佳! x       x       x 两日后,沈鹰等四人都到了咸阳城。入城之前,云飞烟自然都替他们易了容。 入了城才黄昏,沈鹰等先到酒楼吃了一顿,然后投到兴华客栈。 这客栈规模还不小,房客众多,他们要了一家独院。 安顿之后,便由沈鹰及云飞烟出去探寻下落。刚出门,只见一个汉子低头掠了过来,沈鹰眼明手快,一把把他抓住! 那汉子不慌不忙,轻声道:“小的奉符寨主之命在此等候,刘当家住在对面那个东院!” 云飞烟诧异地问:“你怎么认得出咱们?” 那汉子咧嘴一笑:“说实在的,你们一下山,咱便有人跟踪了!他只是一个人住!” 沈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谢了一声,便把他放了。回身轻声对云飞烟道:“老夫先去看看!”说罢双脚一顿,身子便蹿上对面屋瓦上! 再一个起落,便越过围墙飞向另一座小院! 只听一个空洞的声音道:“谁?” 沈鹰笑道:“刘当家的请出来吧!” “是你?姓沈的,你是多管闲事呀!你要见区区,何不自个进来!” 沈鹰冷哼一声,说道:“你道老夫不敢?”话虽如此,他却怕在他进去的时候,刘志邦乘机破屋逃逸。 只一忽,雪松子及云飞烟带着白云跑过来,沈鹰叫他俩守住前后,便踢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内黑暗如漆,似乎伸手不见五指,床上空空如也,沈鹰不由抬头望横梁! 刹那,只听“呀”的一声轻响,房内更暗,原来房门也不知在何时被人关回! 沈鹰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忽觉后背一个声音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 话未说罢,沈鹰已一个风车大转身,双掌挟劲向前击出。 “喀嗤”一声,不知撞及了什么,却不见人影,这刹那,他双掌落空,心头登时一沉! “嗤!”一对铁笔自后刺来,一刺背心,一刺肩胛。沈鹰急忙偏心一让!刺向肩胛的笔虽被闪过,刺向背心的笔却刺着了后胁。 沈鹰大吼一声,双掌急向后一扫,背后人影一晃,又自隐去。 沈鹰摘出旱烟杆,抬头望向横梁,只闻刘志邦道:“你既知道区区练成‘无向回音腹话’异术,又何必瞻望?” 沈鹰气凝丹田,突地冲往房门,一脚把门踢开,外面光线倏地投入!这刹那,后背风声又响,可是沈鹰早有准备,旱烟杆向后一挥,“得”的一声,把铁笔撞开!同时转身蹬脚! 刘志邦“一鹤冲天”跃高丈余,脚尖在横梁上一蹬,身子去势更急,双笔倒挫,两拳向上猛一击!“哗啦”一声,屋顶破裂,身子破屋而出! 沈鹰也没闲着,身子倒飞,自房门口射出!抬头一望,星月光下,只见云飞烟一柄长剑,难以遮挡得住刘志邦的一对铁笔! 沈鹰猛喝一声,飞跃上屋,目光一瞥,见雪松子提着白云赶来,他忙道:“待老夫来会他!”烟杆一撩,挑开铁笔,接下了云飞烟! 刘志邦见到白云,脸色不由一变,喝道:“孽徒!都是你坏了事!” 沈鹰冷笑道:“你就认栽了吧!就算白云不招供,老夫也已看出破绽!” 刘志邦也冷笑道:“是么?你说到底是谁把你去飞云寨的消息出卖的?” “当然是你!”沈鹰冷哼一声,“当时老夫想不到你有个这样的好徒弟,所以才想不出来耳!如今还有什么困难?老夫虽然没有把消息告诉你,但你因为懂得西域‘唇语’,却能由老夫嘴唇的移动而把内容‘看’出来!” 刘志邦叹息一声:“区区实在是看轻了你!起初还以为你是浪得虚名,连连给区区瞒过,想不到如今……” 沈鹰长笑一声:“现在再后悔,经已太迟了!”烟杆一挑,斜刺刘志邦的“天宗穴”! 刘志邦左笔一格,右笔反刺沈鹰“乳突穴”,道:“区区也只不过是为了身入仕途而已,你又何必……” “住嘴!你不择手段,残害忠良,猪狗不如,入了仕途,连老夫也感到面目无光!”沈鹰左掌掌缘切在笔杆上,右手烟杆一缩,接着一吐,改刺“丹田穴”。 他存心下杀手,招至半途烟杆一翻,反以烟锅敲向仗笔来架的刘志邦的手腕! 刘志邦手一缩,烟锅却敲在笔杆上,只听“叮”的一声,飞出一蓬火星子!刘志邦虎口一麻,笔杆几乎坠下。 刘志邦猛吃一惊,左笔急点对方小腹! 这次沈鹰觑得真切,左掌一落,紧握住笔杆;双方用力一拉,刘志邦脚底下一虚,沈鹰烟杆急扫。刘志邦笔杆急格之,沈鹰绝招连绵不绝攻至! 刘志邦左手倏地一松,沈鹰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失却重心,连退两步,“喀嗤”一声,屋瓦也让他踩碎两块。 刘志邦右手笔倏地脱手作暗器射出。 这下变生肘腋,沈鹰急忙一蹲,“噗”地一声,笔尖插在肩膊上,鲜血登时有如泉涌!沈鹰只觉痛入心脾,眼冒金星,几乎栽倒。 刘志邦铁笔出手之后,身子如虎般扑去!沈鹰抛掉烟杆,右掌急速地迎去! 刘志邦身在半空,倏地沉身向下急坠下去!“喀嗤”一声,屋瓦破碎,身子如钢钉向下急坠! 沈鹰大怒,猛喝一声,左手铁笔倏地向下飞去! 只见屋内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尖锐凌厉,使人听之毛孔耸立! 沈鹰双脚一顿,屋瓦随之破碎,身子也向下坠去!目光一暗,身子已在房内的半空! 这刹那,沈鹰倏地觉得自下涌起一股凌厉的掌风!心头倏地一沉,知道中了刘志邦之计!急切之间,一曲腰,身子如煮熟的小虾般凌空拧开三尺! 刘志邦见沈鹰中计自上飞下,身子立即蹿起,拼尽全力击出双掌!他万料不到沈鹰在千钧一发间,竟能避得过!刹那间,沈鹰的双脚如弹簧般弹出! “砰!”刘志邦去势太猛,闪避不及,被踢个正着,身子登时倒飞!料不到背后便有一条大木柱,后脑撞及,只闻“轰”地一声,屋瓦上砖灰纷纷坠下,刘志邦也跌落地上! 沈鹰跃飞,双脚急踩在他胸腹上,只见鲜血自五孔处泉涌而出!这时刻,沈鹰也猛地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也跌倒地上。 x       x       x 当沈鹰悠悠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床上,雪松子及云飞烟都站在床前,一脸焦急之色,到了此时,方同时嘘了一口气! 沈鹰只觉身子一阵虚弱,伤口隐隐发痛,目光瞥及地上的白云,连忙道:“烟儿,老夫曾经答应在事后放他,你去把他的穴道解开吧!” 雪松子及云飞烟同时一怔,沈鹰向他们打了个眼色,云飞烟食指一落,解开了白云的穴道。 白云被制许久,一时之间气血难以舒畅,站在地上道:“多谢沈神捕!” 雪松子冷笑一声,弯腰出手,又再制住他的麻穴! 白云大惊:“神捕,你……” “老夫虽然答应放你,可没答应你不让别人抓住!” 白云脸色又青又白,喃喃地道:“你们,你们竟然如此狡猾……” 沈鹰哈哈一笑道:“你们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夫却认为是‘魔高一丈,道高千丈!’对付什么人,便用什么手段,这是老夫的原则!”说罢,他便闭起双眼假寐。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