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追魂箫》 楔子 八月二十八,夜风开始带来北方阵阵的寒意。这里是洛阳。 洛阳是大城市,位于豫西黄河支流洛水之旁,东周、东汉、三国之魏、西晋、北魏及后唐均建都于此。 洛阳城的百万富豪极多。 南宫千枫也许就是最富有的一个。 他是南宫世家的人,不但有过人的财富,更有一身过人的武功。 ——南宫世家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正是这两点:富可救国,技镇江湖。 ——南宫千枫是南宫世家七大公子里的老四,他唯一的外号就是叫“一掷万金”。 别人一掷千金已经豪阔无比。 但南宫千枫却往往一出手,就是上万两的银票,好像他的财产,就算每天花一百几十万都总花不完似的。 一个人有钱当然也就有势。 但当本故事开始的时候,南宫千枫已不再是洛阳城的风云人物。 因为他已死在雪刀浪子龙城璧的刀下。 南宫千枫死后,洛阳城又会有些什么变化呢? 第一章 大胡小胡,火并神狐 地点是洛阳城的一个小角落。 酒香街。 ×      ×      × 酒香街其实不能算是一条街。 这里一共有三十九户人家,三十九幢破烂的房子。 洛阳城虽然有不少富户,但贫无立锥之地的人亦有不少。 住在酒香街的,都是这个城市里最贫穷的一撮人。 但他们都很安份守己。 这三十九户人家共有一百八十七人,其中一百八十六人都没有犯过法。 只有老詹,他曾坐过牢。 他犯的事不能算太严重,但也不能算太轻。 他砍下了老婆的一双腿,然后上吊自杀。 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老婆也没有对任何人诉冤。 老詹上吊,但还未咽气,就给人救了下来? 救他的,是洛阳城的总捕头七指神鹰游梅芳。 把他押进大牢关了三年的,也是游梅芳。说也奇怪,游梅芳居然是老詹的好朋友。 老詹坐牢,他绝对没有怪责这个老朋友。那是公事公办老詹出狱后,家境反好了一点。 他的断腿妻子非但没有饿死,而且做了一个小小的老板娘游梅芳暗中拿出资本,让她在酒香街中做点小生意。 她开赌,赌档的名字就叫詹记。 酒香街的人,虽然贫穷,但住在酒香街左右的人,却起码好点点。 他们喜欢赌博。 在洛阳城里,可以赌博的地方当然不少。 乾坤赌场、开泰赌庄、老高酒馆等地方,都可以让任何人在里面赌个痛快。 但这些地方的赌注却不小。 尤其是乾坤赌场,最低的押注起码是十两白,一般人实在起。 但在詹记这间小赌馆里,赌的注码可就细小得多,就算身上只有几钱银子,也可以在这里痛痛快快地赌一个晚上。 赌注虽然细小得可怜,但在这一群穷人眼中看来,就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 老詹的妻子,人人都叫她阿花。 自从阿花的腿被丈夫砍断之后,不少人都很同情她。 她这一个赌档只抽头,从不与赌客对赌。 朱大妈是阿花的姨母,身材胖大,心地却极善良。 她甚至连宰鸡都不敢。 朱大妈也是个穷妇人,现在,她已和老詹夫妇俩住在一起。 ×      ×      × 就在八月二十八这一天的晚上,酒香街忽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辆马车,自东向西,逆风驶至。 酒香街根本就不是一条街道,马车不能驶进 于是,这辆马车就在酒香街的西方停了下来。酒香街的居民,无不投以惊奇诧异的目光。 因为这一辆马车实在太华丽了,而拉动马车的两匹马,更是神骏非凡,是大富人家之物 车把式是一个很年青、但却缺少了一只眼珠的汉子。 他虽然少了一只眼珠,但模样一点也不难看。 华丽马车停下之后,车厢门打开,走出了两个衣饰煌然的中年人。 这两个中年人的模样很相似,他们都蓄有胡子 其中一人的胡子较长,他的年纪也较大!而另外一人的胡子则较少,但一只眉毛却反而浓密得多 住在酒香街的虽然都是穷人,但他们一看见这两个人的样子,便已知道他们姓!他们就是现在洛阳城中最富有的两兄弟——胡大胡和胡小胡。 胡大胡是乾坤赌场的常客,他在乾坤赌场的牌九桌上,经常是大庄家。 只要有他在座,又有谁敢推庄?至于胡小胡,他比较少到乾坤赌场。 他经常流连忘返的地方,就是老高酒馆。 老高酒馆不但卖酒,也卖命!你要买别人的性命,最好就到老高酒馆找高三爷。 高三爷懂不懂武功,没有人知道。 但不少人都知道,他手下有十个杀手。 只要你付得起价钱,高三爷的杀手就会替你去杀任何人但吸引胡小胡到老高酒馆的,并不是这批杀手,而是这星也有赌局! 这里可以赌银子 这里可以赌金子。 这里也可以赌女人 高三爷偶然也会在牌九桌上当庄,但他从不用银子或是金子来赌。 他的赌本是女人。 他赢的是别人的银子,倘若输了,他就赔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给赢家。 但再倒霉的输家,也有偶然贏钱的时候。 不过,他赢的不是银子和金子,而是女人。 看来,他要找女人,绝不愁找不着门路。 但他偏偏喜欢与高三爷对赌,他觉得这种赌法很刺激,而高三爷手上的女孩子,也特别风骚,特别漂亮。 高三爷在洛阳城中,可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      ×      × 在詹记这间寒酸得可怜的小赌档里,牌九推得热闹无比。 推庄的是一个在街上卖茶的小贩,他叫胡大尾。 他虽然也姓胡,但脸上光滑滑的,别说胡子,便是汗毛也不多一根。 胡大尾快四十岁,仍然寡人一个,没有娶妻。 他的相貌不算太难看,个子也不算太矮小, 但他的脾气很古怪,除了吃饭喝水之外,平时难得见他一开金口。 他虽然卖茶叶,但从不喝茶,好像生怕茶叶里有毒似的。这半个月来,他的手气很不错。 光是昨天,他就已经赢了七八两银子了。 七八两银子,在有钱人看来,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数目。 但在这张赌桌上,恐怕谁都没有这么多银子。 胡大尾今晚的手风依然旺盛。 他已推了两个时辰的庄,都是赢多输少。 当他抓着坏牌的时候,别人的下注并不太大!但当有人重注出击的时候,他抓的牌却大杀四方。 现在,胡大尾又抓着骰子,准备撒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间响起了一个声音:“等一等,胡某人也想赌几手。” 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有人忍不住“妈啊”一声地叫了出来。 今天外边刮的是什么风?居然把胡大胡和胡小胡这两个大财主吹到这里来了? 胡氏昆仲是这个城市里的大财主,光是胡大胡左手尾指上戴的玉戒,就可以把整个酒香街都买了下来。 当然,胡大胡绝不会稀罕这种又穷又臭的脏地方! 但他们居然会来到这里“赌几手”,那倒教这些赌徒想爆了脑袋也想不出一条道理来了。 ×      ×      × 胡大胡刚才自称“胡某人”。 这句自称没有什么不妥。 但在这里推牌九的赌徒,他们都知道胡大尾平时也是自称为“胡某人”的。 当然,此胡某人绝不同彼胡某人。 胡大胡这个胡某人,他一根指头的份量都比胡大尾整个人重得多! 无论从任何方面度量,胡大尾都是绝对无法与胡氏昆仲相比的。 在一般人的眼中看来,他们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了。但胡大胡居然亲自跑到这种又臭又狭小的赌窟里,要与胡大尾推牌九,这真是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然而,这只不过是一个开端,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 总而言之,今天晚上这里真是热闹极了。 赌徒中有人有这种感觉:他们本是一群小猴子在玩耍,现在却忽然间闯进了两只大猩猩,身为大猴子的胡大尾怎样对付这种局面呢? 这个赌徒猜不透。 其他的赌徒都无法想象事情会演变成怎样? 他们现在还只抱着瞧戏的心情,他们要看看胡大尾怎样下台? ×      ×      × 胡大尾一向都很少开口说话 但胡大胡和胡小胡走进来之后,他立刻就淡淡的说道:“你们来了。” 众人闻言,不禁俱是一呆。 听胡大尾说的话,倒像是早已知道胡氏昆仲会来到这里推牌九似的。 胡大胡盯着胡大尾,缓缓地说道:“听说你近来的手风很不错?” 众人又是一愣。 胡大尾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在詹记赌窟赢了十两八两银子,胡大胡居然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但是胡大尾的神态,却一点也没有异样。 他的手仍然同样稳定。 胡大胡和胡小胡盯着他。 他也淡然地盯着这两个大财主 胡大尾忽然问:“这一注胡大爷打算押多少?” 胡大胡打量了赌桌一眼。 他的眉头同时一皱。 众人的心中,都是一阵惭愧。 整张赌桌,连同庄家的注码凑在一块,都不超过白银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在胡大胡这种财主来说,就算用来打赏给下人,也未免嫌太寒酸了一点。 他现在眉头大皱,是可以理解的事。 但他为什么偏要钻到这里来赌? 其中一定大有蹊跷。 胡大胡沉吟了半晌才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 “我赌一两,天门。” ×      ×      × 一两! 这个腰缠万贯的巨富跑到詹记赌窟,居然只赌白银一两! 本来,在这押注一两,通常来说都不能算是一个太少的数目押注一钱几分的,亦大有人在。 但像胡大胡这种人物,竟然押注一两,这倒又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胡大尾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仍然像平时般撤骰、分牌,然后配牌。 胡大胡抓起了四只乌溜溜的牌九,很快就已配好牌。 开牌。 天门蹩十头,鹅牌九尾。 密九这是有输无赢的牌。 庄家开牌后,人人的眼睛都红了。 前道牌是人牌八,尾道牌是一副宝子——双地! 这一口庄,统杀。 胡大尾面前的银两,又增加了不少。 所谓“不少”者,亦不外三两六钱八分而已。 这里的赌局,实在细小得可怜。 第二章 杀手追杀,同门相残 詹记赌窟发生了变故,这个消息传送得很快。 距离酒香街不远处,有一间古老的客栈? 如果把洛阳城所有的客栈作一个比较,这间客栈必然可以排名第一。 可惜这种“第一”,是指肮脏而言。 这间客栈的客房,简直就像糟养猪牛的草棚 不过,这间客栈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价钱特别便宜。 第九流的地方,当然只值第九流的价钱。 但尽管它的价钱便宜,愿意光顾的人还是不多。 因为它实在太脏。别的不提,便连客栈的掌柜,也是个特别肮脏的大懒人 据说他每年只洗澡一次! 他叫梁亚志,年纪不算老,但头发却在三十岁的时候便已开始灰白。 他现在才三十二岁。 但他的头发又比两年前灰白了不少。 梁亚志很少吃饭,也甚少吃馒头,他只喜欢吃猪肉。 他经常吃猪肉填饱肚子。 但他不胖,而且比绝大多数人都瘦得多。 当詹记赌窟的赌徒纷纷离开的时候,梁亚志却跑到了酒香街去,闯进了詹记赌窟。 他刚踏进詹记赌窟,背后就有人笑着对他说道:“喂!朋友,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梁亚志没有转过身子去看。他的人虽然肮脏,但耳朵却干净聪敏无比,他不必转过身子,就已经知道三件事。 第一,对自己说话的人,绝不是他的朋友。 第二,这人叫自己看看的东西,是一把锋利的长剑。 第三,这把剑已向自己的背心直刺了过来。 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之下都不免大吃一惊。 但梁亚志没有。 他闯进这个是非地,早就已有了一个心理上的准备 他知道:大战难免,且看鹿死谁手好了。 ×      ×      × 在梁亚志身后的人,的确不是他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绝不会用一把锋利的长剑去刺杀对方。 这人是谁?原来他就是胡氏昆仲那辆华丽马车的车把式 他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这一剑刺出时,他瞎了的一只眼睛也仿佛发出了光。 一般的车把式,绝不会身上有剑,而且还能刺出如此快速的一剑。 这一剑很快,已足已毁掉绝大多数武林高手的性命。 梁亚志能否避得开呢? 这个车把式的真正身份,又是个什么人? 江湖上瞎了一只眼珠的高手并不算少。 河西独目神君、陇中勾魂君子单如鹤、南海门八宿星的老大谢伦以至北天山雪眉峰下的一眉大师,都是瞎了一只眼珠的武林高手。 这些武林高手都有杀人的记录。 但他们所杀人的数目,加起来还远不及这个独目的“车把式”。 他叫卢稳。 提起卢稳,江湖上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也许并不多,但若连他外号也搬出来,却可以吓破许多人的胆。 他在江湖上的外号,一共有四个字。 那是:杀手之霸! ×      ×      × 杀手之霸! 替胡大胡和胡小胡驾驭马车的独目汉子,原来竟然就是名震江湖的杀手之霸卢稳! ×      ×      × 梁亚志在那间发霉的客栈里做掌柜,只不过是近两年来的事。 以前的掌柜,因为受不了这间客栈发出来的霉臭味,所以宁他说过一句话:“就算猪舍的味道,也比这间客栈的味道好一愿回老家养猪。 也许这是言过其甚,但这里又脏又臭,那是事实。 自从梁亚志担任掌柜一职之后,客栈更臭得多。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臭气冲天的人。 他为什么每年洗澡一次? 难道这是他师父传给他的“绝学”? 不,这并非绝学,而是“规矩”。 ×      ×      × 虽然每年洗澡一次,并不能作为对抗敌人的本钱,但那却是老臭虫的规矩。 老臭虫就是梁亚志的师父。 他有一个怪癖,就是每年九月初六那天,才洗澡一次。 老臭虫是江湖上著名的怪人之一。 他的脾气并不暴躁,但却古怪得令人不敢接近。 他身上发出来的阵阵怪味,更是令人远而敬之的一个主要因素。 他今年已快七十岁。 但从二十一岁开始到现在,他只洗过四十九次澡。 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人人都只叫他老臭虫。 老臭虫的敌人并不多。 他的朋友却更少。 就算是他的朋友,也很少和这个怪人接近,因为他像只野鹤,经常都过着流浪天涯式的生活 他曾收录过五个弟子。 他收录弟子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弟子也要和师父看齐,每年每人只准洗澡一次。 但现在,他的五个弟于已只剩下了梁亚志一个,其他四人,已因为偷偷洗澡而被老臭虫驱逐出墙门之外。 梁亚志倒很听话。 他也和师父一样,每年只在九月初六那天,才洗澡一次。 今夜,已是八月二十八。 还有几天,他就可以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正唯如此,他已差不多足足一年未曾洗过澡,所以现在他更臭得令人吃惊, 但他有没有机会再洗一次澡呢? ×      ×      × 卢稳的剑,一向被人誉为十拿九稳。 他是个很可怕的杀人者。 在他的杀人记录上,能够闪得开他第一剑的人,只有七个。 梁亚志是老臭虫的弟子。 老臭虫的武功极高,但梁亚志投在他的门下只有两年的历史,他的武功必然还在师父老臭虫之下。 卢稳没有估计错误。 梁亚志虽然准确地判断到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剑,但他仍然闪不开。 卢稳是杀手之霸。 他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但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梁亚志没有死,也没有中剑。 因为忽然间又有另一把剑,把卢稳折剑荡开。 淡红色泽的一把剑,脸色神态比卢稳还更冷酷一个灰衣人,拯救了梁亚志的性命。 梁亚志淡淡一笑。 对于这一剑,他居然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卢稳的眼色却已变了。 他看见了一把令他目眩的剑。 碧血剑! ×      ×      × 卢稳的外号,是杀手之霸。 他成名的时间并不太多,但已有人认为他的剑法,已足以成为一个名震江湖的职业杀手。 那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有人甚至预言,现在已仿佛快将灵验。 把卢稳的剑挡开的人,正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      ×      × 你就是司马血?” “正是区区?” “久仰!”卢稳说出这两个字,倒是诚恳之言 司马血淡淡的说道:“我为你的遭遇感到不平。 哦?”卢稳一怔。 司马血淡淡的再说下去:“你在组织中的地位,绝不会在胡氏兄弟之下,但你却要为他们两人驾驭马车。” 卢稳冷冷一笑:“这是咱们帮会里的事,你最好还是别多管闲事。” 司马血道:“你知道的不少。” “也不太多。” “你现在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救人。” “救谁?” 司马血冷冷的盯着卢稳,半晌才说出了两个字:“救你”。 第三章 浪子娇娃,风起云涌 龙城壁走进了酒堂后面的地方,不是去赌博,就是去找女人! 这两个地方都不必巢十星去担心。 他是酒堂的掌柜,他只对这一个店堂负责任何人若在这里生事,他决不会坐视不理。 当龙城璧走进老高酒馆之后,巢十星更加提高警惕。 他知道龙城璧虽然是个浪子,但他有不少朋友。 巢十星担心紧接龙城璧之后,还会有其他武林高手来到老高酒馆。 例如杀手之王司马血、杭州唐门父子、偷脑袋大侠卫空空、医谷谷主许窍之等,这些人倘若知道龙城璧有事,必然会赶到洛阳助他一臂之力。 ×      ×      × 巢十星的估计,并不是多余的。 他没有猜错,龙城璧的确有朋友赶到了洛阳但他却没有想到,第一批来到老高酒馆的武林高手,并没有上述几人在内。 但巢十星一看便已知道,麻烦已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正当酒堂内顾客如云的时候,忽然来了五个肥瘦高矮、服饰装束、年纪相貌都相同的男人。他们好像五股旋风似的,从街道上走了进来。这时候,每一张桌都已坐满了顾客。 这五个人居然不由分说,就把坐在最靠近柜台的顾客赶了出去。 这张桌子本来也坐了五个人。 但他们却连第一道菜也未曾品尝,便已给人赶走? 这种事当然会引起争吵。 但越吵越吃亏。 其中一个小胖子,竟然给人用一碗热烘烘的猪肉盖在头上。 小胖子大怒挥椅反抗。 但他的手立刻被人用内家掌力折断,剧烈的疼痛使他像杀猪也似地叫了起来。 这五个人知道不妙,纷纷掉头便跑。 其他顾客亦莫不哗然。 巢十星仍然保持沉默。 被赶走的五个人,是洛阳城中著名的“小五恶”。 但小五恶只能算是第八流的角色,而把他们赶走的人,却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 巢十星已认出了这五个人的来历。 他的心微微一凛。 他正在想:这五个人分明是来找岔子的,但他们是否龙城璧的朋友呢? ×      ×      × 把小五恶赶出老记酒馆的五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秃顶独腿,但衣饰却比任何人都更华丽的中年汉子。 巢十星知道,这人是九夷山群盗的总瓢把子——单杖扫南北舒天恶。 舒天恶是大恶人。 把小胖子手臂折断人;就是舒天恶。 就算小五恶的人数增加百倍,变成小五百恶,他们加起来也绝不是舒天恶的敌手。 舒天恶在九夷山群峰之间已横行了二十多年,直到三年前,却突然宣布把盗寨散伙。 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缘故。 但巢十星却略有所闻。 舒天恶已改邪归正,真真正正的走向善途。 把他改变的人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然而,巢十星不知道龙城璧用什么方法令到舒天恶这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原来舒天恶在三年前,遭遇到仇家的报复。 舒天恶的武功虽高,但他的儿子舒宝强却是个庸材,敌人很轻易就把他掳走。 舒天恶虽然是个盗寨的总瓢把子,而且也被人视为大恶人,但他却很有点江湖义气,并曾经与龙城壁颇有交情。 龙城璧的朋友很多,有正派的,也有邪派的,舒天恶就属于后者。 舒天恶的仇家,是蝎子帮的勾魂四毒蝎。 若说舒天恶是个大恶人,勾魂四毒蝎倒不知道要用什么字来形容才恰当了。 结果,舒天恶节节败退,因为他的儿子已落在蝎子帮的手中。 但就在他最危急的时候,龙城壁突然悄悄的闯进蝎子帮划下的禁地,把舒宝强救出。 舒宝强被救出之后,舒天恶情绪大振,在龙城璧更进一步的协助之下,终于消灭了蝎子帮。 蝎子帮被消灭后,舒天恶于是宣布散伙 他不再做盗匪的领袖,他希望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居然刮光了头发,立誓永远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 中当然,他是受了龙城壁的影响。 昔年能够成为九夷峰群盗总瓢把子的舒天恶,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      ×      × 除了单杖扫南北舒天恶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是没有头发的。 这人当然应该没有头发,因为他是个和尚。 这个和尚身上的袈裟洁白如雪,但他的牙齿却灰灰黑黑,连舌头也是黑色的。 虽然这个和尚很年轻,相貌也很清秀,但黑牙黑舌,却令人看来不舒服到了极点。 巢十星也知道这个和尚的来历。 他是江湖奇僧黑齿大师的唯一衣钵弟子,他叫黑舌和尚。 黑齿大师是一个很邪门的僧人,他练的“黑星指法”,练成之后居然会连牙齿舌头都变成黑色,据说那是因为练这种指法,需要不断服食“黑白灵芝”之故。 黑白灵芝是一种很特别的药草,除了童子之身的男性之外,任何人把它服下,都会七窍流血而死。 黑齿大师的“黑星指法”,本身就是一种童子功 黑舌和尚是黑齿大师唯一弟子,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居然也已练成了黑星指法。 坐在黑舌和尚左边的,是一个身材胖矮的老人 巢十星以前曾见过他一面,他是华山派俗家高手惊虹一剑贺犀。 舒天恶、黑舌和尚和贺犀,都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 还有两个人,却是一对孪生兄弟。 巢十星从来未见过这两人,但却从他们手中的兵器,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他们用的兵器都是狼牙棒。 狼牙棒本来并不能算是一种特别的兵器,但他们的狼牙棒却比别人的狼牙棒短得多,也细小得多。 但这两根狼牙棒,却都是用黄金铸成的。 世间上这种狼牙棒只有两根,那是二十年前祁山狼王诸葛狄隐归武林之前亲手所铸的。 这一对孪生兄弟,就是诸葛狄的儿子诸葛笑和诸葛哭。 经常笑口吟吟的是老大诸葛笑。 终日皱眉苦脸的是老二诸葛哭。 江湖上的人,给了他们两人一个外号,就叫“哭笑双狼”。 诸葛笑和诸葛哭在江湖上闯荡已有十年,也会过不少武林高手。 他们只吃过一次败仗。 把他们战败的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虽然把他们战败,但他们并没有含恨于心,相反地,不打不相识,三人居然因此成为了好朋友。 不过,他们相聚的时间很短少。 直到现在,他们来到洛阳,是为了龙城璧的事。 他们要为龙城璧助拳,对付杀手门, 不但对付杀手门,同时更要面对着整个南宫世家的庞大势力。 杀手门之所以全力追杀龙城璧和卫空空,就是因为虞锥红已和高三爷谈妥了条件。 高三爷是杀手门的门主,他既然接下了这一宗买卖,自然全力以赴,看来一场惊天动地的火并,势难避免了。 ×      ×      × 舒天恶、黑舌和尚、贺犀、诸葛兄弟五人,来到老高酒馆,巢十星感到很不舒服。 这五个人都不容易对付,但高三爷仍然没有派任何援手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难道高三爷眼线之广,竟然会对这五个人的到来,毫无所知? 不!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但直到目前为止,巢十星仍然没有发觉到杀手门有任何援手在酒堂门外。 他们一出手就把小五恶赶跑,还出手伤人,自然是来意不善。 店小二在招呼他们。 这个店小二叫阿宝,他是完全不懂武功的。 他们要了五罐酒。 阿宝问他们要吃什么菜。 由于座中有一个和尚,阿宝于是介绍他们吃素。 黑舌和尚却摇头。 贫僧虽然平素吃素,但今天却想换一换口味。” 阿宝一愣。 在他的心目中,和尚吃素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阿宝从不吃素的道理,一模一样。 但这个白衣和尚居然说要“换一换口味”,又怎能不教他为之大感意外? 但他身为店小二,也不能反驳客人的话,只好问黑舌和尚:“大师想吃些什么菜式,尽管吩咐下来便是。” 黑舌和尚淡淡的道:“贫僧想吃‘炒痣’。” 阿宝更加愣住。 他简直呆若木鸡,他根本就听不懂这个白衣和尚在说什么。 “这位大师说炒……什么?小的听不清……楚……” 诸葛笑把阿宝拉过来,微微笑道:“他说想吃炒痣,难道你连‘痣’是什么都不懂?” 诸葛笑这两句话虽然是对阿宝说的,但目光却盯在巢十星的脸上。 阿宝看了看黑舌和尚,再看看诸葛笑,然后又看看巢十星的脸。 过了半响,他忍不住惊叫了起来,颤声说:“几位大爷……别开这种玩笑。” 黑舌和尚冷冷道:“贫僧并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很想试一试炒痣好不好吃。” 诸葛笑拍了拍阿宝的肩膊,笑道:“你们掌柜先生脸上的痣有十颗,就算割下一半,也有五颗,咱们每人吃一颗,也就够了。” 阿宝嗫喝着,呐呐道:“这……这怎么成?这种东西既不能真的割下来,同时也没什么好吃的……” 黑舌和尚一拍桌,怒道:“放屁!你吃过了炒痣没有?你怎知道炒痣不好吃?你简直在胡说八道,无理取闹!” 阿宝的脸简直变成了猪肝色。 他在老高酒馆工作了五年,从来都没有遇过这种事。 这个白衣和尚分明地在胡说八道,无理取闹,但居然反过来指责自己,这还成什么世界? 阿宝是个老实人,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局面巢十星越看越不是滋味。 人家既已开弄到自己的头上来,再做缩头乌龟,倒难为了阿宝。 事实上黑舌和尚也并不是真的要难为阿宝,他只不过是藉故生非,存心向巢十星挑战而已。 巢十星整理一下自己的长衫,从柜台里走了出来,拱手向五人道:“鄙人巢十星,是这里的小小掌柜,不知道各位有何见教?黑知和尚仍然是那句老话。 “贫僧要吃炒痣!” 巢十星干笑道:“敝店没有这种菜式,换换口味如何?” 黑舌和尚冷笑道:“怎么换法?” 巢十星盯着黑舌和尚看了半天,才慢慢的说道:“换一味炒黑舌如何?” 学黑舌和尚大笑:“好!黑舌在此,看你有没有本领把它割了下来!” 巢十星摇摇头:“巢某是个文弱书生,不擅拿刀,割舌之举自有他人代劳。” 原来巢十星从柜台里走出来的时候,已发现了两个同伴,已从赌堂之内走了出来。 他们也是杀手门十三杀手中的其中两位。 这两位其中一位叫姜季坡,一个叫苗有义。 姜季坡练的,是血影帮的玲珑血影刀法。 而苗有义却是昔年西域十大魔头之一红发魔君的弟子。 苗有义的资历比不上师父红发魔君,但却远比师父勤奋得多由于他??吃苦,红发魔君六个弟子之中,武功成就最大的就是他。 无论是姜季坡也好,苗有义也好,他们在江湖上的名气都已绝不能算小。 但他们居然也是杀手门十三杀手的一分子。 由此可见,高三爷这个人实在非同小可。 第四章 追魂箫声,会笑死人 酒堂之内,杀气腾腾。 巢十星缓缓的退下。 而姜季坡却一步一步的向黑舌和尚逼近。 黑舌和尚冷冷地盯着姜季坡手中的玲珑血影刀。 黑舌和尚盯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这把刀的杀气好大。” 姜季坡的声音冰冷如雪:“你对于这件事很有把握?” 姜季坡道:“若要我一刀割下你的舌头,我办不到,因为你的舌头没有伸出来,而是藏在口腔之内。” 黑舌和尚冷冷一笑:“除了吊颈鬼复活之外,又有谁的舌头会伸在外面?” 巢十星插口道:“但我仍然有办法把他的舌头割下。” 黑舌和尚“哦”一声,并未说话。 只听得姜季坡接着说下去:“只要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再割他的黑舌,那就完全没有任何困难了。” 巢十星拊掌大笑。 “好主意!” 就在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苗有义突然双手疾翻,十口飞刀从十二个不同的角度,一齐向黑和尚的心窝上射去。 ×      ×      × 正当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巢十星和姜季坡的时候,苗有义却突然作出狂风骤雨般的突袭,这一着,的确令人感到出乎意料之外。 但黑舌和尚没有觉得意外。 他的反应极快。 只见十二口飞刀有六口被击落,还有六口、却被黑舌和尚的双手接住。 谁都没有看出黑舌和尚用什么手法把这十二口飞刀的攻势完全瓦解。 但却立刻有人发出喝采之声 喝采的人,居然是姜季坡! ×      ×      × 黑和尚这一手接暗器的功夫,的确漂亮。 但姜季坡喝采之后,立刻就同时挥动玲珑血影刀,向黑舌和尚的胸前劈去。 他的动作很快。 刀更快。 他连续劈出三刀,每一刀都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黑舌和尚一味冷笑,身形如蝶飞舞,把这三刀一一闪开姜季坡嘿嘿道:“好快的身法。” 黑舌和尚冷冷道:“希望你的身法不会比贫僧稍慢。” 十几个字的一句话时间,黑舌和尚居然已连续发出九指黑舌和尚练的是黑星指法。 黑星指法全套一共十八招,黑舌和尚一出手就已把整套指法的一半施展出来,威力之强,实在非同小可。 只听得指风嘶嘶作响,姜季坡神色一凛,急急闪避。 但他刚闪过九指,舒天恶的拐杖已深插他的小腹之上。 ×      ×      × 单杖扫南北舒天恶一直都没有移动过身子。 他一直都坐在那张桌旁,对于眼前的剧斗似乎毫不在意, 但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 他号称单杖扫南北,这一杖全力出击,果然快如闪电 。姜季坡正全心全意与黑舌和尚展开搏斗,绝对没有提防舒天恶竟然能够发出如此快速的一杖。 一杖插入小腹。 一击已足致命。 姜季坡脸色大变,冷汗涔涔如雨而下。他怒吼道:“舒天恶你……你好毒辣……” 舒天恶缓缓地把拐杖拔出。 只见拐杖的尖端,赫然亮出一截锋利的剑锋。 剑锋上已染满血渍,但很快血色又褪得干干净净。 姜季坡目睹自己的鲜血在汩汩而流,他的魂魄也仿佛已随着鲜血的流出而远远飞去。 当他倒下去的时候,他深深的憎恨舒天忌。 他憎恨舒天恶的出手太毒辣,也太卑鄙。 但他却没有想到,他和巢十星、苗有义,都是同一类型的人他们的手段,也许比舒天恶更毒辣、更卑鄙。 ×      ×      × 当姜季坡倒下去之后,巢十星的心凉了半截。 姜季坡的玲珑血影刀,他一向都极为赞赏 但现在连他都已倒了下去,看来这一仗实在是未许乐观。 但巢十星毕竟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他的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他认为高三爷既已知道有人到来捣乱,就一定有办法对付果然,赌堂之内又有另一批黄衣汉子杀出。 他们虽然并非杀手门的十三杀手,但却是杀手门中久经训练的精锐战士。 大约二十多个手持刀剑的黄衣汉子,把舒天恶等五人重重围困住。 舒天恶嘿嘿一笑:“这里果然是杀手门的总坛,高老三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滚出来?” 巢十星冷冷道:“老舒,你未免太放肆了。” 舒天恶挥杖向巢十星迎头击下,两人顿时展开一场大战酒堂之内的形势,一片混乱。 至于赌堂之中,几张赌桌都已停止了赌博。 那些赌客有些离开,但却被酒堂的打斗吓得目瞪口呆,哪里还敢夺门而出。 杀手门虽然人数众多,但舒天恶等五人的武功相当厉害时之间,杀手门居然落在下风。 十数招之间,已有七八个黄衣汉子倒了下去。 巢十星力战舒天恶,彼此拉成了一个均势。 但苗有义的情况可不怎么妙,他而对着黑舌和尚及贺犀的联手合击,腿上已吃了一剑。 到于诸葛兄弟的黄金狼牙棒,现在已被血渍所掩盖。 他俩出手并不太快,但却恰到好处,每一出招,总是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就在战况越来更激烈的时候,老高酒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幽怨的箫声。 ×      ×      × 声初时并不太过响亮,但老高酒馆中人人都清晰可闻。 箫声渐渐响亮,节奏也渐渐改变,由慢而快。 巢十星觉得很舒服。 但虽然与舒天恶在战斗之中,但听了这阵子箫声之后,顿觉心情舒朗,连招数也灵敏快捷起来。 舒天恶脸上原来杀气似严霜,但此刻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巢十星微微一怔。 看他的笑容,好像有点开心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值得他那么好笑? 难道是他认为自己稳操胜券? ×      ×      × 箫声的节奏越来越快,舒天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是浓厚他为什么笑? 他真的是开心吗? 巢十星渐渐发觉到有点不对。 他虽然是在笑,但并非真的因为高兴而笑。 看他的笑容,竟似是笑得有点痛苦,而且他还尽量忍耐,希望自己不会发笑。 舒天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甚,居然忍不住“哈哈”声的笑了起来。 他出了什么毛病? 忽然间,诸葛哭也在笑。而且笑声比舒天恶还更响亮。 ×      ×      × 诸葛哭平时难得一笑,这是天下间人共有皆知之事。 但他现在居然也笑了。 贺犀、黑舌和尚和诸葛笑,仿佛也想笑。 不是想笑,而是真的也笑了出来。 箫声的节奏继续加快,听曲者无不感到心胸舒泰。 但除了舒天恶、黑舌和尚、贺犀和诸葛兄弟之外,没有人发笑。 那是什么道理? 激战继续。 但舒天恶等五人却在笑声之中作战! ×      ×      × 老高酒馆门外,是条很宽敞的大街。 大街上虽然有不少路人,但他们都没有停下来欣赏这种箫声。因为他们都看见一辆用黑布遮掩着车厢的马车。 每边的黑布上,都用白线系着一个骷髅头。 神秘而轻快的箫声,就是从这一个车厢之内传出来的。 ×      ×      × 老高酒馆之内,激战忽然停止下来。 巢十星、苗有义及那些黄衣汉子,都停止了行动。 但舒天恶、贺犀、黑舌和尚和诸葛兄弟,却仍然不停地挥动武器。 但他们地挥动武器,却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们的敌人都已退开了一旁。 然而,他们好像浑然不觉。 他们一面挥动武器,同时,更纵声大笑。 箫声越急促,他们的笑声也更骇人,简直几乎把老高酒馆的横梁震塌下来。 老高酒馆每一个人都给这种景况吓呆了。 有人说,笑是会传染的。 当你看见别人在大笑的时候,自己也会有想笑的感觉但现在,没有人有这种感觉 他们只担心自己也会在忽然之间笑了起来。 ×      ×      × 舒天恶拼命地在大笑。 贺犀拼命地在大笑。 黑舌和尚也张大了嘴巴,露出了黑色的牙齿和舌头在狂笑诸葛兄弟亦然。 忽然间,五个人的嘴角同进流出了鲜血。 众人相互愕然。 他们都明白舒天恶等人狂笑以致吐血,完全是因为这一阵箫声从中作祟。 但他们却无法了解,何以除了这五个人之外,别人却安然无恙呢? 只见舒天恶等五人的笑声越来越急促,但却渐渐呈现了虚弱状态。 五人中,以贺犀在江湖上的名气最为响亮。 但想不到他剑法高强,内功却比其他四人还差 他一面大笑,一面口吐鲜血,狂喷不止。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舒天恶也在大笑 但他的瞳孔中,却流露出一股惊怒交集的神采。 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 他不断挥动拐杖,不断狂笑,也不断地从口角中吐出大量的鲜血。 黑舌和尚及诸葛兄弟的情况亦相同。 那阵箫声,突然曲调一变。 它又再变得苍凉,节奏也缓慢下来 但舒天恶等五人的笑声已变得嘶哑,脚步也虚浮得像个醉汉。 箫声渐渐由近而远,终于声音渺小至不可听闻。 箫声虽止,但狂笑的五人,竟已笑断心肠全部气绝而死。 第五章 毒指银手,恶斗雪刀 秋灯厅在高花楼中。 雪刀浪子龙城壁在秋灯厅内。 这里距离老高酒馆的酒堂虽然远了一点,但那阵箫声他也听得很清楚。 常小香已被他制服。 他正在考虑一件事。 像常小香这种女人,是否应该把她一刀宰掉呢? 常小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但龙城璧并没有把这个因素加入考虑范围之列。他只是在计算,倘若此刻放过常小香,将来是否会遗下了祸根。 所谓祸患,并不是对自己而言。 对于自己,他反而一点也不担心。 他的敌人本来就已多得无法计算,就算多一个常小香活在世上,也并不是一件值得担心的事。 其实,常小香绝不是他的仇人。 他也不是常小香的仇敌。 他们之间,根本就毫无仇怨可言。 常小香之所以要刺杀龙城璧,完全是出自高三爷的主意当然,在刺杀了龙城璧之后,她必然会获得益处。 但站在个杀手的立场来说,那是她应得的报酬。 所以,常小香虽然刺杀他,他一点也没有怪责她。 但龙城璧却知道,常小香以前曾杀过不少人,其中最少有半是无辜的。 常小香漂亮,但内心却冷酷无情。 她像一条蛇。 一条美丽而恶毒的毒蛇。 最后,龙城壁决定把她的武功废掉。 他曾苦练过“龙心神诀”。 龙心神诀其中有一套招式,是专门废除对手武功的。 常小香已被制服,动弹不得,把她的武功废掉,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常小香人惊。 但惊慌仍然于事无补,龙城璧决定了要做的事,就很难有人能令他回心转意。 顷刻之间,常小香的一身武功,已全被废掉。 杀手门十三杀手,又弱一人。 ×      ×      × 当常小香的武功被废之后,龙城璧已听到那阵古怪的箫声。 这里是喧哗热闹的地方,居然有人在此吹箫,似乎雅兴不浅。 但龙城璧并不是个聋子,他早已听出在箫声出现之前,老高酒馆的酒堂里,曾经传来一阵激烈的兵器打斗声。 龙城璧的眉心一皱。 他知道这里是杀手门的总坛,任何人来到这里存心惹事,都有被杀的可能。 龙城璧本身,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虎头之上挠虱。 但这种事他已经历过不少。 他不怕。但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来到洛阳对付杀手门和南宫世家,并不是一个秘密。 杀手之王司马血已来到洛阳城,他是知道的;同时,他更知道司马血已在酒香街,与千面神狐易首会合。 易首已脱离了杀手门。 还有詹雁和赵美卿夫妇亦然。 但杀手门一定不肯放过这三个杀手,高三爷一定会派人把他们收拾。 易首是龙城璧的朋友。 詹雁夫妇也是。他们之所以脱离杀手门,就是因为拒绝执行高三爷的命令,去刺杀龙城璧 他们可以刺杀任何人,只有龙城璧例外。 雪刀浪子竟已成为了他们心中的英雄,他们宁可杀了自己,也绝不愿意去伤害他的一毫一发。 谁说杀手无情。 有时候,杀手的情义,会比许多满口仁义道德的江湖大侠更浓厚得多。 为了龙城璧,赵美卿中了毒针,甚至要被丈夫把双腿砍了下来。 但她没有后悔。 为了龙城璧,就算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她都绝不会后悔。 如果世间上没有雪刀浪子龙城璧这个人,她和詹雁早在八年前便已该躺入棺材里。 赵美卿没有忘记八年前在苗疆骨林谷的一场艰苦血战。 骨林谷名副其实是个“骨骼森林”。 这里除了死人的骨头之外,就只有坚硬的石头,和石头雄里的蛇虫鼠蚁。 赵美卿为什么要来到这种地方。 答案是为了报仇。 父仇不共戴天,她就算拼着碎尸万段的危险,也要找着骨林谷的僵尸王决一死战。 十六年前,赵美卿的父亲赵烈,无意中得罪了僵尸王的第十二房妾侍,想不到竟然因此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僵尸王虽然号称“僵尸”,但他的年纪并不大,而且脸孔也很英俊潇洒。 他有二十三个妻妾。 在苗疆,无论任何人敢得罪僵尸王的妻妾,都一定会遭遇到最残酷的报复。 当时,赵美卿还未嫁给詹雁。 但詹雁却毫不犹疑,与赵美卿远赴苗疆骨林谷,找僵尸王算帐。 他们的武功虽然相当不错,可惜骨林谷毕竟是僵尸王的地方,他们无法闯得出僵尸王布下的僵尸阵法。 然而,他们命不该绝。 因为龙城璧也来到了骨林谷,终于替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而且还把僵尸王置诸死地。 赵美卿虽然未能亲手杀死僵尸王,但总算大仇已报。 当时赵美卿还以为龙城璧路经苗疆,恰巧碰上此事而加以援手。 直到她与詹雁成亲之后,詹雁才把实况告诉她。 原来詹雁一早就知道凭着自己和赵美卿的力量,绝不是僵尸王的对手。 所以,他暗中向龙城璧求助,并答允事成之后以黄金千两相赠。 但龙城璧拒绝了。 他拒绝的不是詹雁的要求,而是詹雁的黄金。 其实当时詹雁和龙城璧并不是很深交的朋友,在此之前,他们仅见过三次面。 连詹雁都想不到,龙城璧竟会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下来,而且还拒绝接受那一千两黄金的报酬 直到那个时候,詹雁一直都很尊重龙城璧。 龙城璧的年纪虽然比他年轻,但詹雁却视他如兄长,视他如长辈。 雪刀浪子居然也会有人尊重? 这一点,在杭州老祖宗唐老人的心目中,那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究竟是他太固执? 还是他根本完全不了解龙城璧呢? ×      ×      × 秋灯厅中,常小香的穴道,还没有解开。 就算她的穴道被解开,他此刻已不再是一个武林高手。 她的一身武功,已被龙城璧所废。 龙城璧不想再逗留在这里。 巧棚他要闯出去,看看老高酒馆的店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唐竹权、卫空空已来到了洛阳? 但他刚离开这里,立刻就被一只银色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      ×      × 这是一只雪亮的银手。 龙城璧曾见过很多不同类型的手。 但这种用银铸造的一只手,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一只手很美丽。 但它放在高三爷的左臂上,就变得一点也不美丽 因为高三爷本身,并不是一个好看的人。 看见了这只手,龙城璧就知道已遇上了杀手门的门主一银掌秀士高尽! 第六章 恒山之手,专摘螓首 夜渐深。 洛阳城虽然还有部分人家燃点着灯火,但大部分的人都已上床睡觉。 然而,老高酒馆仍然灯火辉煌。 这里是不夜天的地方,经常深更半夜还有人在里面喝酒、赌博、嫖妓, 对于老高酒馆来说,现在太早了。 但今晚赌堂内的生意并不旺盛。 因为大部分的顾客,都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们虽然嗜赌如命,但他们认为今夜似乎不宜再逗留在老高酒馆。 只要有银子,要赌还有别的地方。 他们都不想惹上麻烦。 老高酒馆今晚发生大血案,死了十多人? 其中最令人谈论不休的,当然就是狂笑气绝的那五个外地人。 这五个人怪模怪样的,没有什么人对他们存有好感。 甚至还有人为老高酒馆的打手喝采。 但他们就算三日三夜不睡觉,也绝对想不出为什么这五个人会听到箫声之后,就忽然狂笑而死。 至于同时在场的人,却个个都没事。 那是什会道理? 难道那是妖魔鬼怪寻仇作祟? 一时之间,谣传满天飞。 除了用“妖魔鬼怪”这几个字之外,又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 尤其是那辆掩盖着黑布,上面系着骷髅头像的神秘马车,更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鬼车与鬼箫的传说,已在一夜之间震撼了整个洛阳城。 ×      ×      × 尽管世间上有不少人相信鬼神之说,但卫空空和唐竹权却是例外。 卫空空是名震天下的偷脑袋大侠。 他曾经“偷”过无数人的脑袋,有时候“偷”不成,就索性去“抢”。 但直到现在,被他一剑砍下的人,还没有一个会变成厉鬼,来找他报仇。 所以,他不相信鬼。 至于唐竹权,曾经有人问他信不信世间上真的有鬼,他立刻点头不迭。 他一面喝酒一面回答:“世间上如果只有一只鬼,那么这只鬼就是老子。” 问唐竹权的人登时发愣。 唐竹权咧嘴一笑,哈哈道:“老子就是鬼,如假包换的天下第一号大醉鬼!” ×      ×      × 不错。 唐竹权的确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 最少,直到现在,若谈论到喝酒的本事,江湖上还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卫空空是著名的“酒囊”。 但他也一样绝非唐竹权之敌。 假如卫空空真的是个酒囊,那么唐竹权就是一个酒坛。 酒囊袋酒量再大,也比不上酒坛。 卫空空甚至曾经一度怕见唐竹权。 他怕喝醉。 但现在,他又经常与这位杭州唐门的大少爷相聚在一起。 原来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唐竹权的外表虽然又胖又钝,但他实际上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唐竹权有趣的地方,是他的智慧和正义之心,都埋藏在他又胖又钝的相貌里。 就拿唐竹权的手指来说,简直粗胖得像是十只小香蕉,但他的“粗粗十指”,却比任何人的指头都还更灵活。 他的五绝指法和点穴的功夫,江湖上绝少有人能够比拟。 就在这一个晚上,卫空空与唐竹权静悄档的来到了洛城。 他们知道龙城壁的麻烦。 不但龙城壁有麻烦,卫空空的麻烦也不少。 南宫千叶是龙城璧杀的,而南宫千叶却是死在卫空空的剑下现在,南宫世家重金聘请杀手门的杀手,要干掉龙城璧和卫空空,这件事江湖中人都已知道。 当卫空空和唐竹权来到老高酒馆的时候,舒天恶、黑笑和尚、贺犀及诸葛兄弟这五人都已变成了死尸。 卫空空的眉头一皱,立刻把唐竹权拉开。 他们在老高酒馆不远的一间客栈,要了一间宽敞的头号大房唐竹权的心情大为纳闷。 他知道,舒天恶等五人,都是龙城璧的朋友 他们来到老高酒馆,是为了要助龙城璧一臂之力,对付杀手门。 但他们居然“出师未捷身先死”。” 唐竹权叹了口气,对卫空空道:“龙城璧的下落现在还未找到,但他手下几个朋友却都变成了死人。” 卫空空沉寂了很久,才缓缓道:“龙城璧很可能在高花楼中”高花楼?” 唐竹权的眸子一亮。 “不错,”卫空空点点头:“但这只是我的推测,等一会丁里狗来到,相信会有比较详细的报道。” 唐竹权会意。 就算卫空空不说,唐竹权早已发觉背后有人跟踪着自己。 但跟踪自己的并非别人,而是龙城璧的朋友一丁黑狗。 ×      ×      × 丁黑狗仍然是丐帮的弟子。 他在帮中的身份并不高,但丐帮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很尊敬他因为他是雪刀浪子龙城璧的朋友。 近数年来,丐帮与龙城璧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经常并肩作战对付江湖上败类。 虽然龙城璧行踪飘忽,但丁黑狗却有一种特别的本领。经常可以比别人更早一步找到他。 龙城璧来到洛阳,并不能算是一个秘密。 所以,丁黑狗早就在洛阳城中住了半个月,恭候雪刀浪子光临。 当龙城璧踏进高花楼之前,他早已和丁黑狗取得了联络。 所以,丁黑狗对于老高酒馆的形势,倒也有了一个概念。 第七章 箫声之秘,弥留泄密 决斗即将开始。 决斗的地点,就在客栈后面的一块小小的空地上。 卫空空唐竹权仍然是那老样子,他又抱着一个大得吓死人的酒坛,懒洋洋的躺在一棵老树下,不停地把酒猛灌。 谭耐他忽然对卫空空叫道:“你最好快手一点,老子今天不想喝独酒。” 唐竹权催促卫空空快一点动手,似乎对他信心十足。 但卫空空仍然没有发招。 倒是谭耐没有再等下去,双枪同时刺前,毒蛇一样疾刺卫空空的咽喉! ×      ×      × 一阵秋风,吹在卫空空的脸上 但风不冷,松尖与剑锋更冷。 身后谭耐的一双短枪,左右的速度各不相同,左快右慢。左枪虽快,但更危险的是右枪。 刷左九右五,谭耐在那刹那之间,已刺出十四枪。 这十四枪使出,卫空空的脚步立刻退七步。 就他退后并不是落了下风,而是诱敌。 这但谭耐并不笨。 他知道卫空空的剑法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可比,他这十四枪未能把对方伤在枪下,发现对方的身手果然不弱。 他没有趁机急进。 因为他根本就无机可乘。 谭耐枪势一顿,改变了另一种打法。 他把右枪插在腰带之上,用右掌攻击卫空空。 “呼”的一声,谭耐的掌风,差点连唐竹权手里的大酒坛也被吹起。 唐竹权坐在一旁,咧嘴笑道:“好大风,他奶奶个鸟好凉爽!” 卫空空哼了声。 凉个屁! 谭耐这一掌很特别,四边卷起一阵狂风,但中间却像有一条赤红的火焰,直射向卫空空的胸膛。 卫空空不敢怠慢。 这是谭耐苦练十年才练成的风火追魂。 中间那条赤红火焰般的掌风,绝不是一般人血肉之躯所能抵御的。 卫空空没有练过铁布衫,也没有练过金钟罩这一类的武功,他不敢贸然去冒这个险? 但卫空空的身法却更快,晃眼之间,他几乎已转到了谭耐的谭耐这一掌很快? 身后谭耐一声暴喝。 刷!刷! 一连两枪,反手击向卫空空的咽喉。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卫空空看见谭耐这两枪有点破绽。 这一点破绽,一般人绝不容易看得出来。 但卫空空看见了。 他的眼睛,锐利得就像半空飞翔的隼鹰,无论怎样微小的破绽,却绝对逃不过他的视线。 若是换了平时,他必然会毫不考虑的,立刻就使出砍脑袋剑法中的一招“分头斩”,他相信最少有八分的把握,可以把谭耐的脑袋从中砍成两半。 但他没有使出这一招剑法。 因为他要“剑下留情”,留下这个人的活口。 同时,他也察觉到另一个问题。 谭耐这一个微小的破绽,是不是故意显露出来,引诱自己跌落个万仞不复的陷阱呢? 卫空空果然不愧是卫空空。 他的眼光没有错,谭耐这一个破绽,果然是故意卖弄出来。 假如卫空空真的“趁势”展开剑法杀过来的话,谭耐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枪朝穿他的心脏! ×      ×      × 卫空空没有上当。 但他又面临到另外一个问题。 他最擅长使用的,是砍脑袋剑法。 对他来说,砍掉一个人的脑袋并不太难。 但不砍掉对方的脑袋,而要击败对方,令他重伤垂危的话,这却是一个新的挑战,罕见的考验。 然而,他现在必须要辨别到这一点。 谭耐是个采花大盗,这种人就算把他碎尸万段,亦绝不过份。 但在他咽气之前,卫空空非要弄明白神秘箫声的秘密不成。 ×      ×      × “果然好剑法!” 谭耐忽然大叫一声,然后又再双枪齐出,枪如急雨般向卫空空迎头击下。 他的枪势极其凌厉。 卫空空仍然采取守势。 他一面迎战,一面在思量怎样破敌。 枪声不断的在呼啸,卫空空仿佛节节败退般,左闪右缩,退再退。 唐竹权看得很不过瘾。 但他并没有怪责卫空空,也没有看轻这个名满天下的偷脑袋大侠。 他了解卫空空。 更了解他的剑法。 倘若叫卫空空不用砍脑袋剑法与一个武林高手交锋,那是一件有点困难的事。 但这个问题并不太大。 卫空空一定可以解决。 ×      ×      × 唐竹权对他很有信心,但他是否太看低了谭耐呢? 唐竹权最初的估计,卫空空在三十招之内,就可以把谭耐收拾下来。 但谭耐的枪法很阴险,好几次差点可以击败了卫空空。 然而,卫空空的剑法很乖巧。 他施展起砍脑袋剑法的时候,剑法狠辣霸道无比,但此刻他的剑法却一反常态,走的居然是轻灵飘忽的路子。 唐竹权嘿嘿一笑:“他奶奶个熊,竟然使出了老娘喂奶般的婆妈招数。” 卫空空心中有气,剑法果然立刻就凶巴巴了一点。 但比起砍脑袋剑法的那种骇人气势,还是差了一大截。 谭耐的攻势,越来越是旺盛。 卫空空身形急变,但神态已不如先前般从容潇洒? 唐竹权眉头一皱。 他想不到卫空空居然会弄得如此狼狈。 谭耐几乎已把卫空空逼进绝境。 看来不出十招之内,卫空空就会伤在谭耐的枪下。 但卫空空在这个时候,突然使用出一招“法场斩首”! ×      ×      × “法场斩首”是砍脑袋剑法中最霸道的一招。 刹那间,只见剑气森森,剑锋所及之处,扬起了一阵急劲的剑风。 这是杀气腾腾、令人不寒面栗的一招剑法。 卫空空的剑法,一直都很“温柔”。 但最“温柔”的剑法,忽然就变成了森林中的恶狮,大海中的鲨,天空中的吃人巨鹰。 萧萧剑气,不但谭耐的眼色变了,连唐竹权也为之一呆他本来不停地喝酒。 但现在这口酒他已喝不下去。 他并不是担心卫空空,而是替谭耐担心。 他担心谭耐的脑袋,立刻就会被卫空空这一剑砍掉下来。 ×      ×      × 法场斩首这一招剑法,从来不留任何活口。 砍脑袋剑法,本来就是绝对致命的剑法。 谭耐一直都以为卫空空绝对不会使用砍脑袋剑法。 但他料错了。 每个人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当然首先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不过,谭耐仍然能够把这一剑避开 但他原来的滔滔气势,已尽此瓦解。 卫空空又再来一招“醉斩天魔”。 至此,砍脑袋剑法的威力,已完全尽显。 谭耐怒道:“你杀了我,就永远都无法知道那个秘密!”他这两句话说得很快。 但卫空空的剑招变得更快。 分明是一招“醉斩天魔”,但忽然间就变成了一招穿心剑! 第八章 报复之神,现身寻医 龙城璧虽然已中了一笑断肠花毒,但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胆量,有时候连卫空空都不能不为之佩服。 卫空空也是胆大包天的人。 正当龙城璧准备走进客栈的时候,悬挂在招牌上的两具尸体,忽然双双跌下。 接着,云坪客栈中响起了一阵冰冷的笑声 “龙城璧,你果然不愧是江湖上最杰出的年青刀客,可惜你很快就要搬家。”客栈中传出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龙城璧淡淡一笑:“搬家?搬到那里?在下本来就是一个浪子,又何来有家可言?”他一面说,一面缓缓地走进店堂内。 客栈的店堂,灯光早已在三个时辰之前熄灭。现在虽已黎明时分,但店堂中仍然一片黝黑。言龙城璧很快就看见一张脸。 这张脸在光线如此黯淡的环境下看来,仍然是那么的苍白。 苍白的脸色,雪白的长袍,这人看来就像是从地下里冒出来的幽魂。 但龙城璧知道他并不是个幽魂。 他是个人。 他是个武功高深莫测,在南宫世家中号称“报复之神”的南宫索! ×      ×      × 在南宫世家之中,唯一最令南宫老人感到憎恶的人,就是南宫索。 南宫索在南宫世家中的辈份极高,他是南宫老人的叔伯辈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就凭这副相貌看去,你绝对无法看得出,他的年纪已超过八十岁。 他号称“报复之神”,意思就是无论任何人得罪了南宫世家都必定会遭到南宫索的严厉报复。 这是南宫老人最反感的地方。 南宫世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常言有道:“树大有枯枝”。 谁也不能保证南宫世家的子弟,是否个个都不会行差踏错。 假如南宫世家的人错误在先,而引起了纠纷,南宫老人是绝不会偏袒己方的。 但南宫索的做法却并不如此。 他胸怀狭小,无论南宫世家是否有错,他绝不问及情由,先把得罪了南宫世家的人解决了再说。 他极其护短的作风,南宫老人极不赞成。但由于南宫索的辈份比他还高,南宫老人虽是南宫世家的主宰,也奈他不何。 南宫索虽与南宫老人不和睦,但虞锥红却和他甚是合作。 说穿了,原因只有一个。 南宫索护短。 虞锥红亦然。 所以虽然他们知南宫千枫和南宫干叶罪有应得,死有余,但他们仍然要大兴问罪之师,杀雪刀浪子和偷脑袋大侠。 南宫索的脸色苍白而阴森。 “你就是龙城壁?” 龙城璧点头:“阁下莫非就是报复之神? 南宫索冷冷道:“你就算不认识老夫,也该听人说过,老夫的左耳比右耳大上一倍。” 龙城璧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的耳朵左比右大,在下现在才知道。” 南宫索的左耳,果然是比右耳大上一倍 龙城璧又道:“听说南宫千枫的武功,最少有三分之一,是你传授给他的?” 南宫索的眸子中,仿佛露出了一丝哀痛的神色:“他的武功若全部都是老夫传授的,他就绝不会死在你的刀下。” 龙城璧默然。 南宫索又冷冷的说道:“你已中了一笑断肠花的毒,倘若老夫人奏起追魂曲,你就会狂笑而死。” “在下知道。” “既然知道,何必还逗留在洛阳城中,还要闯到这里送死?” 龙城璧一阵苦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下从来都不喜欢逃避,与其做一只狼狈落荒而逃的野,倒不如干干脆脆,大笑而死!” 南宫索脸上的肌肉一阵收缩:“小子,你好狂妄!” 龙城璧仰天大笑。 “龙某本来就是个狂妄放肆的浪子,你是南宫世家的报复之神,当然看不惯我这副肆无忌的样子。” 南宫索道:“老夫的确看不惯。” 龙城璧淡淡一笑:“既然看不惯,何以还不动手?” 他的话还未说完,南宫索已出手。 他的手里没有武器。 他的武器就是他的一双手。 ×      ×      × 虽然龙城璧对南宫索这个老人毫无好感,但他仍没有过份冒犯他。 他毕竟是个老人。 报复之神的报复行动已展开,詹雁夫妇就是死在他的掌下的, 詹雁夫妇没有得罪南宫索,也没有开罪南宫世家,更与南宫千枫和南宫千叶的死亡毫无关系 但他仍然难逃南宫索的毒手。 因为他们是龙城璧的朋友。 ×      ×      × 南宫索一出手,整个店堂立刻就有一股骇人的掌风充斥着。 龙城璧的衣袂,竟然被他的掌风吹得猎猎作响。 龙城璧没有轻视他的掌力。 南宫索的掌风,左掌发出来的赤热如火,但右掌发出来的却如冰天风雪,令人生寒。 龙城璧心中一凛。 这是久已失传的武功“阴阳天魔十八掌”! 这一套武功,并不是南宫世家的武功,而是昔年慕容世家十三种武功中,最可怕的一种。 目前,南宫世家与慕容世家既无交情,也无交恶,但南宫索却不知如何,竟然把慕容世家的“阴阳天魔十八掌”练成。 连慕容世家的子弟都苦无机会练习的掌功,居然给南宫索练成,这一直是江湖中人难以猜透的哑谜。 当然,南宫索之所以能够练成这套掌法,其中是有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但这是题外话,与本文无关,故且略去不提。 南宫索放着本门的武功不学,却练成了“阴阳天魔十八掌”这也是南宫老人对他感到不满的其中一个因素。 但龙城璧对于“阴阳天魔十八掌”毫无惧色。 他本来就是个胆子比天还大的浪子,虽然明知强敌当前,他也毫不畏怯。 “阴阳天魔十八掌”固然是稀世奇功,但山东济南府龙氏世家“龙心神诀”,又岂是一种平庸的武功? 龙城壁居然与南宫索硬拼一掌。 龙城璧以八条龙刀法名扬天下,但近来江湖上的人都已渐渐知道,除了八条龙刀法之外,龙心神诀的功力亦和八条龙刀法不分伯仲。 刹那之间,两人的手掌紧紧地贴在一起 这时,唐竹权和卫空空没有走进客栈店堂之内,他们在客栈外,恭候大敌。 南宫世家最少已有三十几个高手,来到了云坪客栈内。 其中还包括拥有龙凤追魂箫的老夫人虞锥红! 第九章 追魂箫声,天夺其魄 虞锥红驻容有术。 谁都看不出,她早已成为了别人的祖母。 阳光渐渐从东方升起。 但她的脸却阴沉得令人可怕。 她的目光,仿佛凝注在远方,但又仿佛不停地盯着卫空空。 卫空空杀了南宫千叶,这段仇恨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本来打算借用高三爷的力量,把龙城璧和卫空空置诸死地,为南宫千枫和南宫千叶报仇。 但想不到高三爷反而死在龙城璧的刀下。 虞锥只好亲自出手。 南宫索一直都大力支持她的报复行动,而他也想试一试,自己苦练成功的“阴阳天魔十八掌”,是否可以把名震江湖的雪刀浪子龙城壁置诸死地。 他的年纪虽老,但他也是个江湖人。 一个好胜的江湖人。 ×      ×      × 南宫索的掌风,继续压逼龙城璧。 他脸上露出了一阵残酷的笑意。 他相信雪月浪子不是被灼热的掌风烤熟,就是给阴寒无比的掌风冻死。 “阴阳天十八掌”并不容易练成。 而它的威力,也绝非一般武功所能比拟。 他的身子甚至开始摇晃。 南宫精神更是一振,双掌的内力更是源源不断地向外推出龙城璧的眼睛,仿佛模糊昏沌。 他忽然向后倒退了一步。 南宫索突然一声大喝:“倒!” ×      ×      × 在南宫索的想象中,龙城璧就算是一个铜皮铁骨的怪物,此刻也势非倒下去不可。 因为他在大喝的时候,双掌上的劲道已增强至十成!换而言之,他已把全身的内力,都已在此一刹那之间豁了出去。 这等力量,是何等的庞大,世间土又有多少人能禁受得起? 南宫索眼见龙城璧已成强弩之末,这一阵猛攻,他无论如何是禁受不起的。 可是,龙城璧没有倒下去。 他仍然站立得很稳,只是脸色苍白了一点,同时,嘴角在沁出少量的血? 南宫索矍然一惊。 毫无疑问地,龙城璧已受了伤。 但这一点伤势,却并不算严重。 同时,他一点也没有吃亏。 因为不但龙城璧已受内伤,南宫索也是一样! ×      ×      × 龙城璧的身子不再摇晃,龙心神诀真正的力量,直到现在才发挥出来! 南宫索愣住了。 他以为龙城璧已成为强弩之末,但现在的情况,却恰恰刚好相反。 虽然龙城璧已受伤,但南宫索也同样被对方的掌力震得五腑翻腾,胸口炙然。 然而,龙城璧的掌力,居然还在不断地源源增加,反而南宫索的气势,沉了下去? 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之下,落下风的当然不会是龙城璧,而是南宫索。 南宫索大惊。 他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他仍奋力迎战,但形势却对他更为不利。 然而,就在此际,一阵幽怨的箫声,从客栈门外传了进来。 十二个身穿红衣金靴、腰悬长剑的武士,把虞锥红围在中央。 箫声当然是虞锥红吹奏的。 幽怨的箫声,使人的精神为之一阵低沉。 卫空空与唐竹权相顾骇然。 他们并不怕这种箫声。 但龙城璧已身中花毒,这种箫声是足以把他致于死地的唐竹权大怒。 他暴跳起来,把大酒坛凌空抛起,向虞锥红抛去。 虞锥红根本就连看也不看它一眼。 酒坛远远未曾触及到她的身子,便已被两个红衣金靴的武士,把它击成粉碎了。 唐竹权一声怪吼。 “臭婆娘,你要再吹下去,老子就操死你!” 此言一出,南宫世家的人全部都脸色大变。 想虞锥红在南宫世家的身份,是何等的尊崇,唐竹权口没遮拦,并且胆大如酒坛,居然敢对她说出这样粗鲁的话,自然是“骇人听闻”到了极点。 连卫空空也为之眉头大皱。 但他没有怪责唐竹权。 这个唐家的大少爷,向来谁的帐都不卖的,连他的父亲唐老人有时也给他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又何况是虞锥红呢? 虞锥红的箫声,果然停了一阵。 她冷冷的说出了九个字:“把这两个醉鬼宰掉。” 唐竹权固然是天下第一号的醉鬼,但卫空空在这一方面,似乎也绝不输亏。 虞锥红的命令刚发出,立刻就有三个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的紫袍人越众而出。 他们都是虞锥红晚年所收的得意弟子。 除了这三个紫袍的人之外,还有八九个剑士,也加入了围攻。 他们都是虞锥红的亲信分子,平时嚣张跋扈,如今有机会对付卫空空和唐竹权,无不大是兴奋。 但卫空空和唐竹权这两个酒鬼,又岂是容易对付? 他们刚冲前,还未发招,立刻就已经有人不见了一只眼珠子。 那是唐竹权的杰作。 “没你娘鸟兴,也不先看清楚老子是谁便磨拳擦掌,有眼无珠,这种狗屎眼要来何用?” 唐竹权骂人的“雅兴”一经发作,倒是不可收拾。 卫空空的嘴巴比较斯文得多,他平时也很少动不动就骂人。 他虽然不骂人,手底下的剑法却绝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他总算剑下留情,没有施展开砍脑袋剑法。 因为这种剑法杀伤力极大,中招之人势难活命。 这些人虽然可恶,但还没有达到非死不可的田地。 但他每发一剑,心中便是一阵惊悸。 因为虞锥红的箫声,已由幽怨转为节奏轻快 同时,他更听到客栈店堂之内,传出了龙城璧的笑声! ×      ×      × 客栈内,龙城璧在笑。 他的笑,并不是得意的笑,也不是兴奋的笑,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笑。 他笑得好像很痛苦。 南宫索更没有放过这个千载一时的机会。 他立刻加紧压力,不等待龙城璧毒发身亡,就要把他毙于掌下。 箫声的节奏越来越是轻快。 龙城璧的笑声也渐渐变得更大。 南宫索倾尽全力,无论如何都要把龙城璧杀死。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箫声突然断绝! ×      ×      × 虞锥红的箫声,为什么会在忽然之间中止下来呢? 原来客栈门外,忽然出现涌来了一大群叫花子。 那是丐帮的高手,突然掩杀而至。 但率先作战的,并不是丐帮的长老,而是医谷的谷主许窍之。 许窍之明明是去抓药的,但结果药没有抓到,却抓来了五十几个叫化子。 司马血的伤势虽然严重,但云坪客栈的局势,却更是严重。 许窍之并不是个糊涂的人。 他已给司马血制止了伤口的恶化,他说去抓药,但半途却改变了主意,还是去找援手比较紧要一点。 洛阳城距离医谷甚远,但距离丐帮的一个分舵却只有一里路。 龙城璧与丐帮甚有交情,他有困难,丐帮高手个个都愿意赶赴救援。 于是,许窍之居然就暂时成了这群叫化子的首领。 南宫世家虽然有不少高手在阵,但忽然间杀出几十个叫化子,而且个个都有不弱的武功,再加上许窍之的金刀招法精绝,所向披靡,登时为之阵脚大乱。 虞锥红是许窍之的最大目标。 箫声忽停,因为虞锥红已被许窍之的金刀缠住,又焉能再有余暇去吹奏追魂曲毒杀龙城璧? 这一来,形势顿然改观。 虞锥红武功极高,但在许窍之力逼之下,仍然无法占上风。 但唐竹权和卫空空却威风极了。 唐竹权的五绝指法,最适宜在这种场合之下使用,只见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南宫世家的武士,最少有十几个伤在他的胖大手指下。 至于卫空空,虽然他没有施展绝对致命的砍脑袋剑法,但他的一把长剑仍然具有极大的威力,尤其是箫声停顿之下,他心中少却一层顾虑,剑法使用得更是挥洒自如。 激烈的一战,鲜血染红了云坪客栈内外。 就在这个时候,洛阳城外,十匹快马已疾驰而至,为首一人是南宫世家的主人南宫烟! ×      ×      × 南宫烟一直反对老伴向龙城璧报复的。 他现在赶到洛阳,并不是为了要对付龙城璧和卫空空,而是希望能够阻止他们之间这一战。 可是,他来到洛阳城的时候,已迟了一点。 ×      ×      × 南宫索虽然练成了“阴阳天魔十八掌”,但仍然无法赢得过龙城璧的“龙心神诀”。 龙城璧没有杀他。 但他却终于因年纪老迈,拚搏过度终于虚脱致死。 南宫世家的高手,与丐帮的弟子,发生大冲突,那是南宫老人最不愿意看见的事。 虽然他来迟了一点,但总算还能把战事压了下去,没有让它继续。 最感到气愤的,当然是虞锥红。 她居然大骂南宫老人是个老糊涂、老畜生。 南宫老人置诸之不理。 虞锥红突然一掌向自己的天灵盖上拍去。 清楚玲珑的一掌。 震动南宫世家每一个人心弦的一掌。 虞锥红报仇不果,居然自尽。 南宫老人抢救不及,心中极其难过。 但他没有责怪任何人。 他只是喃喃地说了五个字:“唉,天意,天意……” ×      ×      × 正午。 云坪客栈的大血战,成为了轰动了洛阳城,也轰动了整个江湖的大事。 就在阳光渐向西移的时候,龙城壁等人离开了洛阳。 卫空空与唐竹,两人共同驾驶一辆马车。 车厢内有三个人。 那是许窍之、司马血和龙城璧。 司马血的伤势,看来并不太严重。 反而龙城壁中了一笑断肠花的花毒,必须要到医谷,接受时九公的亲手治疗。 这五个人聚在一起,若论身份最尊贵的,应该是许窍之。 他是江湖中最神圣的医谷谷主。 但在这四个老朋友面前,他却往往最吃亏。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他这四个老朋友,个个都是酒量惊人如果拚起酒来,最先醉倒的,必然是许窍之。 但许窍之也有他的一套。 这一套“防身本领”,说穿了一文不值,但却是对付酒鬼朋友的最好方法。 这个办法就是一虽然未醉,先佯装大醉。 而且“醉”得越糊涂越好。 因为他既已“醉”了,又有谁能再强逼他喝酒呢? (龙乘风《龙凤追魂箫》全书完,血河九灵ocr扫校,2018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