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戟公侯》 一 “好汉坡”! 顾名思义,这定然是一片山坡——一片极为陡峭,毫无攀援,长达数里,中无歇脚之处,能令任何英雄好汉,为之头疼胆慑的山坡! 不对,除了“山坡”二字,当然正确以外,其余那些推测,全都错误。 所谓“好汉坡”,是‘终南”绝顶,“太白峰”头,一片数丈高的山坡。 区区数丈山坡,慢说身怀绝技的武林人,便是寻常妇孺,也可上下,为何名之以“好汉”二字? 原来“好汉”之名,不是来自山坡本身,是来自坡前一片小凹地中的成堆白骨! 根据传言,数百年前,有三位武林中的绝顶高手,相互争名,约定在这片山坡之上决斗,非分强弱,决不罢手! 结果,三败俱伤,三人都身负重创,从山上滚落小凹地中,变作三堆白骨。 于是,这片山坡,逐渐成为武林人物的有名约会之地,凡遇重大争执,生死强仇,均多半来此,作一了断! 上坡的人多,下坡的人少,更往往只见有人活着上坡,未见有人活着下坡! 时移世传,岁月如飞,坡前的小凹地中,几为白骨堆满! 每一具白骨,都是当代武林中的有名英雄好汉,终于被人以“好汉”二字,定名这片山坡! 时值暮春,山川如绣,正是关中好风景! 但有四条人影,却对于一切的瑶草琪花,岚光山色,都毫不眷顾,电掣云飞般,翻向“终南”绝顶,到了这片“好汉”坡前。 来人是三男一女,三男之中,两位是皤然白发的灰衣老者,一位是英朗中年的白衣书生,女的则是相当美艳,约莫花信年华的孝服少妇! 这三男一女,身份不俗,均大有来头! 两个灰衣老者,一叫上官仁,一叫上官义,是“华山派”中的长老,人称“关中双剑”。 英朗中年的白衣书生,叫做公孙宏,是驰誉中原的“太行大侠”。 那孝服少妇,即是黑道中有名巨擘“紫面温侯”侯立威的宠妾,名叫“桃花娘子”柳如绵。 一年以前,“紫面温侯”侯立威,率领黑道群豪,在“中条山” “落魂谷”内与白道群侠作过一场剧烈拼斗! 邪不胜正,理所当然,黑道群豪惨败,侯立威被上官仁、上官义兄弟,各伤一剑,并挨了公孙宏一记内功“绵掌”,愧然带伤遁去。 十个月后,“关中双剑”上官仁、上官义兄弟,及“太行大侠” 公孙宏,接得“桃花娘子”柳如绵署名的“血帖”,邀约于三月二十七日,在“太白峰”下一会。 上官兄弟和公孙宏等,均是极负盛名人物,自然无法拒绝柳如绵的这项约会,而对她有所示怯! 双方在“太白峰”下见面,上官仁见柳如绵那一身孝服,不禁诧声问道:“侯娘子,你……你是为谁穿孝?” 柳如绵玉颊凝霜,冷冷说道:“我父母双亡,别无亲故,除了为我丈夫穿孝以外,还会为谁?” 公孙宏闻言一惊,皱眉问道:“‘紫面温侯’侯寨主竟……竟过世了么?” 柳如绵声冷如冰,淡淡答道:“他中了你一记‘绵掌’,又挨了上官兄弟两剑,还能活得了……” 公孙宏不等柳如绵说完,便即摇头叫道:“侯娘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武林人物过手,伤损虽然难免,但我因‘紫面温侯’侯寨主,除了因交损友,误入歧途外,生平恶迹,并不太彰,人也颇为正直,故而在那记‘绵掌’之上,临时卸劲,只用了七成内力!” 上官义一旁说道:“我弟兄的两剑,也是一中左腿,一中右肩,并均点到即止,绝无致命之虑!” 柳如绵道:“伤势纵不重,羞辱却是难当,气也活活把我丈夫气死!” 上官仁拈须说道:“这样说来,侯寨主是死于他自己的褊狭胸襟,侯娘子不能把这笔帐硬算在我弟兄,和公孙老弟头上!” 柳如绵银牙一咬,竖眉叫道:“人都死了,你们还在假仁假义,赶快请吧!” 上官仁讶声问道:“请?侯娘子打算把我们请到何处?” 柳如绵伸手向“太白峰”顶,指了一指,厉声叫道:“我要请你们与我同上那近峰头处的‘好汉坡’!” “好汉坡’三个字,把这“关中双剑”及“太行大侠”,都听得为之一怔! 柳如绵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地,向三位武林奇侠打量一眼,哂然说道:“怎么样?你们三人难道自认不是‘好汉’,不敢上那‘好汉坡’?” 公孙宏轩眉笑道:“侯娘子,你这几句话儿,未免把我公孙宏,和两位上官大侠,看得太轻了!” 柳如绵目注公孙宏道:“既然不怕,莫非你们认为我柳如绵‘替夫报仇’的理由,不够正大,不配约你们同上‘好汉坡’么?” 武林中“替父母报仇”,或“为夫妻雪恨”是极正当的理由,公孙宏无法驳她,只好点头说道:“侯娘子‘替夫报仇’的理由当然说得过去。” 柳如绵听得公孙宏如此说法,遂不再多讲,孝衣飘处,展开轻功,扑奔“太白峰”顶。 事已至此,说不上不行,上官仁、上官义、公孙宏三位武林奇侠,也只好互作苦笑,对看一眼,随在“桃花娘子”柳如绵的身后,一齐登峰。 到了“好汉坡”前,上官仁朗声叫道:“侯娘子,眼前便是‘好汉坡’了,你应该慎重考虑一下!” 柳如绵目中寒芒电射,扬眉问道:“你这‘考虑’二字,却是何意?” 上官仁指着坡前小凹地中的成堆白骨,向柳如绵叹声道:“侯娘子,你看这些白骨,都是历代武林中的有名人物;到头来无非落得这等下场……” 话方至此,柳如绵已自冷笑道:“我明白了,上官大侠大概有点胆寒,只要你说出‘怕死’二字,并随我去到先夫灵前,叩上三个响头,今日便不上这‘好汉坡’也罢!” 这几句话儿,说得好不厉害,充分流露出对上官仁的揶揄轻视之意! 上官仁手捋银须,“哈哈”大笑说道:“侯娘子,你说错了,上官仁行年七十,纵令死在‘好汉坡’上,与那些‘好汉白骨’为伍,又复何憾?我是觉得侯娘子正值妙龄……” 柳如绵截断上官仁的话头,厉声叱道:“上官老儿住口,柳如绵虽是妙龄女,已作未亡人,我夫既失,心如槁木死灰,毫无生趣,我只问你们三个沽名钓誉的大侠客,究竟是不是男子汉,敢不敢与我这三截梳头,两截穿衣的娘儿们,同上‘好汉坡’?” 这位“桃花娘子”的词锋,委实太以犀利,咄咄逼人! 公孙宏双眉一挑,向“关中双剑”上官兄弟叫道:“上官大兄,上官二兄,侯娘子既然已下决心,我们似乎不便不成全她了!” “好!我们不必多言,且上这‘好汉坡’吧!” 三位武林奇侠,刚待飘身,柳如绵突然伸手叫道:“且慢!” 公孙宏笑道:“侯娘子,你莫非有勒马悬崖之意?” 柳如绵阴恻恻,冷冰冰地,摇头答道:“马到悬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我不会再对我这条生命,有何顾忌,只是在上坡之前,要向你们问上一句话儿!” 上官义道:“什么话儿?侯娘子尽管请问!” 柳如绵道:“你们懂不懂得上这‘好汉坡’的规矩?” 公孙宏纵声狂笑说道:“慢说两位上官大侠,久闯江湖,见多识广,便是我公孙宏,也不致于不懂脍炙人口的这点武林规矩!” 柳如绵冷笑道:“不管你们是懂或是不懂,我仍要再说一遍,凡属上了‘好汉坡’的约会中人非等一方死尽,另一方不准中途脱逃,否则必为武林不齿,不把他视为‘好汉’之列!” 上官义微笑说道:“侯娘子,你尽管放心,山中虽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我们既然到了‘好汉坡’前,便早把这条性命,看得半文不值,谁还会有什么贪生怕死的贻笑江湖之举?” 柳如绵向上官义冷冷地看了一眼,孝衣忽飘,人已到了“好汉坡”上! 上官仁、上官义、公孙宏三人,也自毫不犹豫地,跟踪纵上,站在柳如绵的身前。 柳如绵面对三位一身绝艺,冠冕江湖的武林奇侠,居然毫无怯意,一抱拳,冷冷说道:“三位肯上‘好汉坡’,成全我‘替夫报仇’之志,柳如绵先行谢过!” 这虽是江湖礼节,但也语含尖酸,竟把三位武林奇侠,看成了坡前白骨! 公孙宏扬眉说道:“利刀割体痕易合,恶语伤人恨难消。侯娘子无须再在这‘好汉坡’上,逞其口舌之利,赶紧出题目吧!” 柳如绵似乎略觉一愕,目注公孙宏道:“你说什么?” 公孙宏应声说道:“我请侯娘子赶紧出题目,彼此好作一了断!” 柳如绵皱眉问道:“出题目?这题目能够由我出么?” 上官仁微笑说道:“当然,三男面对一女之下,再不由你出题目,有何脸面下这‘好汉坡’!” 柳如绵阴笑说道:“这样说来,我所出的题目,你们都能做到?” 上官义冷声一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知道侯娘子必准备了不少难题,但只要是你所做得到的事儿,我弟兄与公孙老弟,也必可照样做到!” 柳如绵眼珠微转,朗声问道:“若是我做得到,你们做不到呢?” 公孙宏目闪神光,也自朗声答道:“我们便立即自尽于‘好汉坡’前,与坡下白骨为伍!” 柳如绵生恐对方有所反悔,再钉一句,注目说道:“丈夫一言……” 上官义接口笑道:“绝无反悔。侯娘子尽管放宽心肠出难题吧!只要你能难得住我们,上官兄弟与公孙老弟,决不会在‘好汉坡’前,不够‘好汉’!” 语音才落,寒芒立闪。 原来柳如绵在听完上官义的话儿之后,立即探手入怀,取出一柄锋利的短刃!短刃一现,上官仁、上官义、公孙宏三人,一齐静气凝神,观看这位“桃花娘子”,究竟要施展什么样的惊奇绝学。 柳如绵把这柄锋利短刃,执在右手,以两道相当深冷锐利的眼光,盯着上官义道:“上官义,你既倚老卖老,我第一阵便向你挑战!” 上官义微微笑说道:“侯娘子尽管施展,上官义勉力学步!” 柳如绵目光四扫,选择了一截枯树断桩,伸出左掌,放在这枯树桩上。 上官义心中有点奇怪。 因为照柳如绵的举动看来,她似乎是要在这枯树断桩之上,施展“存皮朽骨”一类的内家掌力! 但若仅仅施展掌力,却又先行取出一柄锋利短刃则甚? 上官义正自心疑,柳如绵业已厉声叫道:“上官义,你要看清楚了!” 语音停,刀光闪,右手举刀疾落,竟把她放在枯树断桩上的那只手掌,生生齐腕砍下! 这一着,实出于上官仁、上官义、公孙宏三人的意料之外! “铮”的一声,柳如绵把那柄短刃,掷在上官义的面前,边自取药止血,边自冷笑说道:“上官老儿,该你的了,希望你莫忘方才的狂傲之语,要对得起‘好汉’二字!” 语毕,“好汉坡”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草树,簌簌作响! 但这片静寂,只是一刹那间,旋即为上官义的纵声狂笑打破。 上官义一面狂笑,一面俯身拾起那柄锋利短刃,目闪神光,扬眉说道:“一只左掌,算得什么?上官义怎会吝此区区,有愧‘好汉’二字,并有辱我弟兄的‘关中双剑’之号?” 他根本不必学那柳如绵,把左掌放在树桩上,只是右手举刀,凌空一挥,便把左掌齐腕削断! 上官仁急忙以止血药物,为上官义敷治,并暗暗嘀咕,猜不透这又狠又刁的“桃花娘子”柳如绵,在对自己挑战之时,又会出些什么花样? 果然,柳如绵的第二号挑战对象,正是上官仁! 她探怀取出长约五寸,两头尖尖,其粗如箸的雪亮钢针,扬手一掷,“夺夺”连声,全都钉入上官仁身旁的树干之上! 上官仁不解其意,愕然问道:“侯娘子,你……你要和我比赛暗器?” 柳如绵摇头冷笑答道:“不是,我要你把这十根钢针拔出,仔细察看一下,这些钢针是完全相同?还是有所轩轾?” 上官仁拔下针来,细看之后答道:“这十根针的长短细粗,以及质地等等,完全相同!” 柳如绵道:“完全相同才好,你任选五根,留下五根还我!” 上官仁扬眉说道:“既然相同,何必选择?” 话定,略一扬手,五缕寒芒,凌空电闪,也自钉入柳如绵身旁树干之上! “关中双剑”毕竟不凡,上官仁在这扬手掷针的一举之上,也表现了精纯功力! 那五根雪亮钢针,是作梅花形钉上树干,排列得整整齐齐,每根钢针之间的距离,以及每根钢针的入木深钱,都完全相同,毫无二致! 柳如绵嘴角微撇,哂然说道:“好精巧的手法,好均匀的劲头,着实称得起是上乘功力!可惜我要你学样的与此毫不相关!” 上官仁诧声问道:“毫不相关?你还有什么独门……” 柳如绵不等对方说完,便面容狞厉地,接口道:“不错,我有独门手法,你会用钢针钉木,我会用钢针钉肉!” 说到“钉肉”二字,便从树干下拔下一根钢针,向她那手掌已断的左臂之上,猛力刺去! 钢针两头尖尖,极为锋利,一下便把臂肉刺穿,从另一面露出针尖,孝衣袖上,立见殷然血渍! 公孙宏看得两道剑眉,微微一蹙! 但当事人上官仁却毫不皱眉,立即照样施为,也以一根钢针,刺穿左臂臂肉! 柳如绵向这位“关中双剑”的老大看了一眼,阴恻恻地笑道:“好,生姜毕竟老的辣,我这钢针透肉之举,居然难不倒你!” 说话之间,又发了两根钢针,继续穿透臂肉! 上官仁照样施为,这位白头大侠,和那红颜巨寇,虽然忍受着那强烈痛苦,血殷衣袖,却谁也没有“哼”上半声,谁也没把眉头皱上一皱! 本来嘛,既然上了“好汉坡”,宁愿身化白骨,也不能略愧“好汉”二字! 转瞬间,两人的左臂肉厚之处,已各自透穿了四只钢针。 柳如绵目闪厉芒,眉腾杀气叫道:“上官老儿,你看我这最后一针!” 话完针落,“格”的一响,竟不刺肉臂,硬刺中央臂骨,并凝足内力施为,把臂骨生生刺破,针尖仍穿出衣袖! 上官仁哈哈笑道:“侯娘子,你虽够狠,我也不差,慢说以针刺骨,就是以针刺眼,以针刺心,上官仁也毫不皱眉,照样学步!” 语音落处,也以那五根钢针的最后一根,把自己左臂之骨,刺裂穿透! 情况演变至此,似乎是“桃花娘子”柳如绵已落败局。 因为,这是赌狠,不是赌技! 江湖中,赌狠之举,时有发生,出题目的一方,有其便宜之处,也有其吃亏之处! 便宜之处,自然是无论他想出什么古怪花样,对方都必须照做。 吃亏之处,只要对方敢于照做,便算获胜,不一定在施行程度之上,非强过出题者不可! 如今,柳如绵一刀断掌,上官义照样效法! 四针穿肉,一针裂骨,上官仁也照样施为! 只要“太行大侠”公孙宏,也不被她难倒,柳如绵便须认败自尽,化为这“好汉坡”前的一堆白骨! 故而,在上官仁以针裂骨之际,柳如绵脸上,便浮现出一片惨厉狞笑,点头说道:“‘关中双剑’,名不虚传!” 公孙宏听出她取瑟而歌,意在弦外,遂剑眉双挑,在一旁朗声笑道:“我公孙宏的‘太行大侠’四字,也非浪得!” 柳如绵看她一眼,冷冷问道:“公孙宏,你好像很有自信?” 公孙宏含笑说道:“当然有充分自信,你剖心,我也剖心;你割头,我也割头,无论是赴汤蹈火,公孙宏一样奉陪,侯娘子哪里还会难倒我?” 柳如绵冷笑一声,摇头说道:“公孙宏,你完全错了!” 公孙宏闻言一怔,诧声问道:“侯娘子此话怎讲?” 柳如绵指着上官仁、上官义,阴恻恻地笑道:“他们两个虽然通过考验,你却决缴不上最后这张卷儿!” 公孙宏目闪神光,扬眉朗声说道:“我知道你的题目,定然越出越难,但公孙宏为全侠名轻生死,你还怎样能难得住我!” 柳如绵哂然说道:“好一个‘为全侠名轻生死’,我若不叫你死在这‘好汉坡’上,含恨九泉,我便不再称‘桃花娘子’!” 公孙宏满面湛湛神光,含笑叫道:“侯娘子且凭事实,莫肆空言,只要你能难得住我,公孙宏立时自绝!” 柳如绵冷“哼”一声,伸出右手,把右臂上的五根钢针,一一拔掉! 公孙宏诧道:“侯娘子,你这是什么题目,我臂上无针可拔……” 柳如绵冷冰冰地答道:“你慌什么?题目还未开始,你要替我看仔细了!” 公孙宏委实猜不透柳如绵要对自己出什么特别难题,自然凝神注目,细看她一切动作!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注目之下,却把这位身经百战,功力卓绝,豪气凌云的“太行大侠”公孙宏,看得暗中叫苦,心头狂跳! 原来,柳如绵拔去钢针以后的继续动作,竟是把孝服脱掉! 时值暮春,气候不冷,孝服之内,春色无边! 所谓“春色无边”,就是说柳如绵在她那庄严孝服之内,只系了一件相当鲜艳的桃红肚兜,和穿了一件短短亵裤。 脱了孝服,再解肚兜。 立刻细腰丰乳,和她那身雪白肌肤,全都呈现在公孙宏、上官仁、上官义的面前! 其间有桩怪事,就是柳如绵的整只断掌手臂,色呈淤黑,与她身上,及右臂的雪白肌肤,完全有异! 公孙宏面对这生香活色,不禁脸罩寒霜,全身发抖! 柳如绵一面伸手再解亵衣丝带,一面笑哈哈地,目注公孙宏,扬眉叫道:“公孙宏你也脱呀!只要你敢像我一样,脱个精赤条条,一丝不挂,你们便算赢了这场赌约,可以走下‘好汉坡’了!” 可怜“桃花娘子”的这项促狭手段,委实难倒了那位“太行大侠”,盖世英雄! 公孙宏绝非吹嘘,他的确是以声名为重,生死为轻,无论割头、剖心、赴汤、蹈火等任何艰难考验,都不会使他把眉头蹙上一蹙! 但不怕难的,却怕易的,像这样轻轻松松,容容易易的脱衣赤裸之举,却使公孙宏无法办到! 衣,不是不可脱!要看脱在什么地方。 若在汤池沐浴之际,公孙宏还不是一丝不挂不遮,与友好解衣磅礴? 如今,竟叫他当着“桃花娘子”柳如绵的面前,须眉相见,委实比自挖心肝,还要难上几倍! 公孙宏慢说是脱,连看都不敢看! 柳如绵的肚兜才解,公孙宏已闭上双目! 他的紧闭双目之中,有点东西,就是满眶英雄热泪! 这泪儿,不是为他自己伤心,只是怀念他“太行山”中的娇妻爱女! 但公孙宏忍耐得相当好,并未使眼泪落将下来,他也是把两眶英雄热泪,也是天伦热泪,往肚里吞! 柳如绵的右手未解开亵衣丝带,公孙宏的右手,业已点上了自己的心窝! “咕咚”一声,身形栽倒,顺着山坡,滚下坡前凹地的白骨堆中! 上官仁“哈哈”大笑,目注公孙宏的尸身,双翘拇指赞道:“公孙老弟,你死得漂亮,在鬼门关前,等我弟兄一步!” 说完偏头目注上官义道:“贤弟,我们与公孙老弟一同走吧!” 柳如绵穿回衣服,冷笑说道:“你们两个老儿,想不死也不行,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中了剧毒,武功已废,只有听我宰割的了!” 上官仁、上官义尚不相信,但暗自行功,一试之下,才知柳如绵所说,竟是事实! 上官义咬牙说道:“我明白了,你是在那断掌钢刀,和穿肉钢针上,早就淬好了无形散功剧毒!” 柳如绵得意笑道:“你只明白其一,尚未明白其二,我为了今日之事,早作安排,牺牲一臂,把左臂血脉,大半截断,使其早成‘死臂’,故而你们以刀断掌,以针刺肉,虽吃了不少苦头,我却只是些微感觉,绝无重大痛苦,自然更早服解药,不怕中毒!” 上官义切齿骂道:“下流,这是为天下武林众所不齿的下流骗局!” 柳如绵笑道:“下流有什么关系?上流又值几文一两?今日之事,无别人知,我等你们死后,可以到处宣扬,柳如绵苦战‘好汉坡’,虽残一臂,却终于替夫报仇,把‘关中双剑’上官仁、上官义兄弟,和‘太行大侠’公孙宏,一齐杀死!” 上官义气得无可奈何,回头自点心窝死穴,立告尸翻坡底! 上官仁手儿刚翻,柳如绵阴笑叫道:“你慢点儿死,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索性让你做个明白鬼儿!” 上官仁苦笑道:“侯娘子不必了吧,还有什么使我关心的事?” 柳如绵道:“你们前来终南,赴我血帖之约,我却密遣友好,分赴太行华山两地,便于今夜发动暗袭,务必杀尽公孙宏的娇妻爱女,和你们的全家老小!” 上官仁先是双目喷火地,怒视柳如绵,但旋即神色平静,淡淡一笑说道:“好,侯娘子,你真够狠辣,真够高明,但比你更高明的……” 上官仁话犹未了,柳如绵便挑眉问道:“谁?谁会比我更高明,论武功,我已得‘玄阴秘笈’将有大成,论智计,当世武林中,谁又能高出我‘桃花娘子’柳如绵去?” 上官仁微微说道:“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比你更高明的是苍苍彼天,我在九泉以下,静看你会获得怎样的报应!” 语音即了,尸身亦仆! 三月二十七日,太行之夜! “凌霄峰”,是太行山的极高之处,也是太行山的环境极幽,景色极美之处! 近峰顶的“养心坪”上,遍生巨竹,密翠浮天,万竿凝碧之间,有一幢精致小屋。 小屋主人,便是名满江湖的“太行大侠”公孙宏,公孙宏已因接得柳如绵“血帖”之故,远赴终南,如今这“凌霄峰”头的“碧筠庐”中,只剩下他的娇妻爱女。 公孙宏之妻,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侠女郑紫虹,她女儿公孙璇,则是个极为美慧的七岁女童。 夜深,除了风摇竹韵之外,几乎万籁尽寂。 公孙璇业已睡熟,郑紫虹尚在灯前,为爱女缝制一件新衣。 蓦然间,“养心坪”上,“刷”的一响! 郑紫虹一怔,目注窗外,扬声问道:“是谁?” 两字方出,“碧筠庐”外已有个苍老语音,急急答道:“是我老花子,弟妹还没睡,公孙老弟在么?” 郑紫虹听出来人是公孙宏的朋友,“追风侠丐”沈飞,遂含笑说道:“沈大哥?他不在家,大哥有何急事?” 边自说话,边自起身开门,把那两鬓皆霜的风尘侠丐迎进。 沈飞满面忧容,不暇寒暄,便双眉紧皱,向郑紫虹急急叫道:“弟妹快佩兵刃,并带上你的‘紫虹针’囊,准备应变!” 郑紫虹知道“追风侠丐”沈飞,处事向极隐重,闻言之下,大吃一惊,边自佩带针囊兵刃,边自问道:“来敌是谁?” 沈飞苦笑答道:“强得很呢,是‘塞北双凶’和贺兰山‘天魔宫’中的几名好手!” 郑紫虹愕然说道:“我们和‘塞北双凶’‘飞龙头陀’了悟,‘铁板道人’毕一清,素无嫌隙,更与‘天魔宫’一向河水不犯井水……” 沈飞叹道:“时间匆迫,我们只有备战,来不及研究原因了!小璇儿呢?” 郑紫虹向室内一指答道:“在屋里睡觉!……” 沈飞掀帘入室,伸手把睡得正酣,带着满脸甜笑的公孙璇,点了穴道。 郑紫虹失惊叫道:“大哥,你这……这是……” 沈飞抱起公孙璇,走出室外,选了一株高大巨竹,把她放在枝桠之间,用自己腰带捆好,飘身而下,向郑紫虹低声叹道:“弟妹请想,以你我之力,应付‘塞北双凶’,已颇为难,再加上‘天魔宫’中好手,今宵是一个什么局面,我们拼着在劫难逃,但却应把小璇儿藏好,不能让这株姿质绝佳的武林奇葩,再复惨遭毒手!” 郑紫虹毕竟是巾帼侠女,对这当前险恶局势竟能处之泰然。 秀眉双挑,点头说道:“大哥处理得对,藏好小璇儿后,我们已无后顾之忧,可以和这千凶万恶之人,放手一搏!” 沈飞目闪神光,冷笑说道:“当然,我们虽然势寡不敌,但也决不肯束手待毙!可惜……” 郑紫虹道:“大哥可惜什么?” 沈飞答道:“我于获知此讯之前,曾遇‘北岳神尼’,事后再欲相寻,神尼又不知何在,否则,神尼佛驾到,这些魔崽子们,不单难逞凶威并将个个遭报!” 话方至此,已有夜行人脚步声息,从“养心坪”下传来。 沈飞悄声道:“来了,弟妹留神,对付这些万恶凶徒,手下万莫留情,能够多拼掉几个,也为莽莽武林,略除祸害……” 一语方毕,七条人影,飞上“养心坪”头! 来人是一个披发头陀,一个青袍道士,和五个身穿金衣银裤的装束怪异人物。 郑紫虹目闪神光,朗声问道:“‘塞北双凶’,与贺兰山金银宫中的‘天魔’一派人物,夤夜来我‘养心坪’头,为了何事?” “飞龙头陀”了悟,目注郑紫虹,“咦”了一声,说道:“郑紫虹,你好像早知我们要来,竟在室外相待?” 沈飞哈哈一笑,扬眉叫道:“了悟贼头陀,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不是在太行山外的酒肆之中,业已流露出乘我公孙贤弟不在,来此作无耻偷袭狼心狗肺的勾当么?” “飞龙头陀”了悟,怒视“追风侠丐”沈飞,厉声说道:“原来是你这活得不耐烦的老化子,加以通风报信,但你们纵然知机,又有何用,无非在‘养心坪’上,多添一名死鬼而已!” 说完,扭头向五名身穿金衣银裤的装束奇异之人叫道:“这沈老花子和郑紫虹,交给我和毕道兄来打发,你们五位请负责火焚‘碧筠庐’,并搜出公孙宏的女儿,势必杀死,不可放纵!” 郑紫虹银牙暗咬,探手肩头,“青钢剑”“呛啷”出鞘! 了悟头陀晃了晃手中所持异常粗重的“飞龙禅杖”,冷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想放甚光华?……” 郑紫虹不愿再听他的狂妄吹嘘,内力暗凝,抖出七朵剑花,向了悟分心便刺! 她早获“追风侠丐”沈飞提醒今夜是众寡悬殊,对抗暴力的生死之搏,不是寻常武林人物的过手切磋,故而在挺剑飞刺之前,便已把十来根“紫虹神针”,扣在左掌内! 郑紫虹声东击西,她表面上是挺剑飞刺“飞龙头陀”了悟,但七朵剑花,才一抖起,左掌中的十来根“紫虹神针”,便自发出! 这十来条紫虹,不是袭向了悟头陀,却是向毫无戒备之心,神气十足的“铁板道人”毕一清,和那五名金衣银裤,装束怪异的“天魔派”人物袭去! 毕一清虽颇出意料之外,但他手中有块专御各种暗器的厚重铁板,略略一举,便把两根“紫虹神针”挡落! 那五名“天魔派”人物,纷纷惊避之下,却已仓惶不及,有三人受了针伤,其中并有一人,被“紫虹神针”,贯穿咽喉,尸身卧倒! 郑紫虹既已发难,“追风侠丐”沈飞也取出自己的“闭穴双厥”,向“铁板道人”毕一清扑去! “铁板道人”毕一清挥动“八卦铁板”,“飞龙头陀”了悟,舞起“飞龙禅杖”,双双接战,,一场恶斗,立即展开。 五名“天魔派”人物,死了一人,两人受了针伤,恐怕针上有毒,正在服药疗治,另外两人,则闯入“碧筠庐”内! 转瞬间“碧筠庐”中火光已腾,两名“天魔派”人物退出,其中一人,向了悟头陀叫道:“了悟大师,我们已搜遍室中,不见公孙宏的女儿踪迹!” 沈飞一面与“铁板道人”毕一清拼力周旋,一面厉声喝道:“魔崽子,你们别作梦了,公孙璇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弟子,早往‘北岳妙音庵’中学艺,少时妙音师太还要到来,你们这般无耻之徒,就要遭报应了!” “铁板道人”毕一清狞笑连声说道:“老花子少耍花样,妙音神尼已久不在武林走动,传说功德圆满,毕告升西,你把她抬将出来,又吓得倒谁?” “毕道兄,常言道:‘夜长梦多’,我们不管沈老花子是诈语还是真话,且把他们早点解决了!” 话声中,“飞龙禅杖”向地上猛然一顿,钢环铁山之下,施展出他生平最得意的“飞龙九九杖法”,完全是极为狞厉的毒手招术! 郑紫虹在武功火候方面,确实要比了悟头陀差上一筹,但她已抱一死之心,少了不少顾虑,一时半刻间,尚可维持平衡局面! “飞龙杖”宛如神龙天矫,“青钢剑”宛如怪蟒盘旋,两人渐渐化成了两团难辨身形的百变光影,斗得好不激烈! 郑紫虹虽与了悟头陀暂时维持平局,却受了外来影响。 所谓“外来影响”,共有两桩。 第一是“追风侠丐”沈飞的“闭穴双厥”,敌不住“铁板道人”毕一清的“八卦铁板”! 毕一清不但臂力沉雄,招式更觉诡厉,“八卦铁板”化为一片玄云,把沈飞身形,密密裹住,使这位“追风侠丐”,只有招架之功,似无还手之力。 第二是“飞龙头陀”了悟,边自动手,边自向那四名“天魔派” 人物叫道:“我不信公孙宏的女儿,会去北岳从师,多半是沈老花子,所用诈语,你们几位,且劳劳神,在附近竹林之中,搜一搜看!” 郑紫虹见了沈飞的应付危难之状,本已心神略分,再听了“飞龙头陀”了悟之言,更对爱女公孙璇的安危,担心忧虑。 她全神贯注,拼力施为之下,才和了悟,勉强持平,这一分心,马上落败。 了悟头陀忽见郑紫虹在剑法上有了破绽,“飞龙禅杖”飞处,一招“掣电奔雷”,便向郑紫虹斜劈带削,猛扫而落! 郑紫虹被对方抓住漏洞,闪避已难,只得咬紧牙关,硬接一剑! 双方内力,相差甚多,“飞龙禅杖”与“青钢剑”,更有轻重兵刃之别! 在这种情况下,郑紫虹以剑接杖,如何接得住? “呛啷”一声,“青钢剑”先告折断,郑紫虹的右手虎口,也被震裂! 了悟头陀得手之下,怎肯让人?“飞龙禅杖”仍向郑紫虹肩背之间,“呼”然而落! 郑紫虹银牙一咬,全力侧闪! 闪过肩头,闪不过后背,被“飞龙禅杖”,在脊心部位,重重扫了一下! 这一杖,扫得郑紫虹口喷鲜血,闷哼了一声,身形飞跌出五六步外! 刚才是“追风侠丐”影响了郑紫虹,如今,却是郑紫虹影响了“追风侠丐”! 沈飞听得郑紫虹闷哼了一声,及身形被震飞仆地之声,便知不妙! 他目光刚一旁注,手中“闭穴双厥”,已被毕一清的“八卦铁板”磕开! 跟着一阵劲急风声,当胸撞到,沈飞想避万难,可怜这位仁义为友的“追风侠丐”竟在毕一清的“八卦铁板”之下,已作九泉之鬼! 沈飞刚死,了悟头陀正待跟踪向前,再对郑紫虹下毒手之际,一声“阿弥陀佛’佛号,忽然远远传来。 这声佛号极为平淡,毫不高昂,但了悟头陀跟毕一清听在耳中,却宛如霹雳当头,震得心神颤悸! 毕一清昔年见识过妙音神尼这种威震八荒的“伽罗妙音”,不禁失声叫道:“沈老花子竟非虚语,‘北岳神尼’已来,妙音师太,号称当世武林中,第一高手。”遂心胆俱裂地,招呼另外四名天魔派人物,一齐仓惶遁走! 其实他们太胆小了,未曾细看,妙音师太的妙音虽传,人却在对面峰头,与这“凌霄峰养心坪”之间,尚隔了一道数十丈宽深壑。 无论从壑底翻上?或从别处绕来?均非有相当时刻不可! 这时刻,足够让了悟头陀继续向郑紫虹逞凶,甚或再搜出公孙璇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如今,了悟头陀与毕一清等“塞北双凶”一闻“伽罗妙音”便胆怯飞逃,遂保留下一朵武林奇葩,和后文中神嚎鬼泣,石破天惊,哀感缠绵,如火如荼的精彩故事! 顿饭光阴过后,一条缁衣人影飞上“养心坪”! 来人便是那位看来仅约四十来岁的中年比丘尼,实则已近期颐上寿的“北岳神尼”妙音师太! 这时的养心坪,业已成为“罗刹屠场”! “追风侠丐”沈飞溘然长逝于靠西之处,气息虽绝,钢牙仍咬,脸上神情,充分流露出死不甘心的英雄恨意。 穿具金衣银裤的“天魔宫”人物尸首,躺在沈飞身左不远之处,咽喉间,尚露出一点“紫虹神针”针尾! 郑紫虹则仆倒于“养心坪”中央的大滩鲜血之内! 山风谡谡竹林萧萧,适才的江湖凶杀,只剩下一片寂寞! 妙音师太向自己手中所持一株上结朱红异果的九叶兰草看了一眼,念声“佛号”喃喃自语说道:“只为了这株千年才得结实的‘九天仙兰’,竟迟半步,早知如此,还是救人要紧,便糟塌这株功能脱胎换骨的武林圣药,也说不得了!” 话方至此,郑紫虹突在血泊之中,略一蠕动! 妙音如太“呀”了一声,面现喜容道:“她还未死?” 赶紧走过,为郑紫虹加以诊视,喂了她两粒丹药。 郑紫虹悠悠醒转,向妙音师太看了一眼,大喜说道:“神尼……” 可怜这位武林侠女,委实伤得太重,虽想说话,也言语不成声! 妙音师太眉头双皱,忙把手中“九天仙兰”,摘了一叶,送向郑紫虹唇边,缓缓说道:“你且把这株兰叶嚼碎服下,便可补益中气,告诉我一切事情!” 郑紫虹如言服下兰叶,果然精神大振,把这桩飞来惨祸,向妙音师太细说一遍。 说完,含泪又道:“根据‘塞北双凶’与‘天魔宫’人物,联合暗袭之行看来,分明是桩有计划的恶毒凶谋,我丈夫公孙宏的终南之行,多半也必遭不幸!” 妙音师太点头说道:“我和你的看法不同!” 郑紫虹苦笑说道:“神尼,我遭此大变,又复受伤太重,不仅生望已绝,生趣也无,只求神尼能大发慈悲,成全小璇儿,她……她资质极佳……” 妙音师太不等郑紫虹说完,便即摇手说道:“你受伤虽重,生望却不一定绝;丈夫虽可能遇难,生趣也不一定全无……” 郑紫虹愕然问道:“神尼此话怎讲?” 妙音师太念了一声佛号答道:“关于‘生望’,我有功能起死回生的妙药,关于‘生趣’,你还有你的‘小璇儿’呢!至于‘成全’一节,佛家首重法缘,我先把‘小璇儿’放下,看看与她有无缘再说!” 说完,照着郑紫虹所说,飘身纵上巨竹之上,把公孙璇解开抱下。 公孙璇因被沈飞点了睡穴,正作甜梦,小脸上双现梨涡,令人怜爱已极! 妙音师太抱着她,细一端详,又把公孙璇的周身骨骸,仔细摸了一遍。 郑紫虹从眼中流出希冀光辉,凝注在妙音师太的眉目之间,颤声问道:“神尼,这孩子和……和你有……有缘没有?……” 妙音师太连连点头,含笑说道:“有缘,有缘,我打算以十年时间,把她造就成旷世绝今的盖代侠女!” 郑紫虹喜极流泪,居然抽搐出声! 妙音师太又复举着手中“九天仙兰”微笑说道:“这株‘九天仙兰’既能为你治疗重伤,也可为公孙璇凭添无穷内功,再加以她的天生绝顶慧质,和我十年调教,怎会不光耀八表,傲视乾坤……” 话方至此,郑紫虹竟翻起一掌,向她自己的天灵盖击去! 妙音师太略一扬指,点了郑紫虹右肘穴道,使她手掌无力自垂,并愕然问道:“郑侠女,你……你这是何意?” 郑紫虹指着妙音师太手中那株“九天仙兰”,苦笑说道:“神尼,请你把这株‘九天仙兰’,完全成全小璇儿吧!我宁愿伤重身死,也……也不愿分她……” 妙音师太叹息一声,摇头说道:“郑侠女,你这种甘心牺性自己,成全女儿的母爱精神,虽然伟大,但却属完全错误!” 郑紫虹闻言,向这位“北岳神尼”,投过一瞥茫然眼色! 妙音师太说道:“一来,这‘九天仙兰’,可以把‘兰实’‘兰叶’分开来使用,‘兰叶’足以疗你之伤,‘兰实’足以成全小璇儿的绝世功力,两者之间,根本并行不悖……” 郑紫虹“哦”了一声,妙音师太继续说道:“二来,小璇儿可能业已无父,怎可再复无母?天下最苦之人,无非孤儿,除去天灾人祸等不可抗的原因外,既生子女,无论如何茹苦含辛,也应尽养育之责!若是自促天年,对本身而言,或系解脱?但对子女而言,却系最残酷,最无情的父母!” 郑紫虹被妙音师太教训得悚然自惭,通身冷汗,目注正在酣睡中的爱女公孙璇,不禁满面愧色! 妙音师太念了声佛号,含笑说道:“十年,我们以‘十年’为期,你养,我教,在母爱师恩的双重温煦之下,把小璇儿培植成一朵旷世绝今,光耀八表的武林奇葩,让她去为父报仇,让她去清恩怨,并让她推爱及人,顺天行道,把这血腥江湖,好好整顿整顿!” 郑紫虹连连颔首,欣然应命! 埋完“追风侠丐”沈飞,三人同往“北岳”。 十年,整整十年。 在这十年之间,武林中变化万千,必须记述着,有如下数事: 第一、在太行山“凌霄峰养心坪”头遭变的同日夜间,有人奇袭“潼关”绿竹林,把“华山派”中长老上官仁、上官义的满门家小,杀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紫面温侯”侯立威死后,其妻聂玉,悲痛成疯,几次企图携独子侯剑平自绝,悉为柳如绵防护救下,也终于就在柳如绵远赴“好汉坡”之际,老仆侯忠目睹聂玉拉着与公孙璇同年同日生的侯剑平,一同跃下崂山绝壑,不及抢救! 柳如绵归后闻讯,悲恸异常,立即下壑寻尸,惜已为禽兽所残,只捡回聂玉、侯剑平的一些零星衣饰,和几根白骨! 第三、柳如绵悲痛万分之下,立即召集黑道群雄,说明自己业已为夫报仇,使公孙宏、上官仁、上官义等三人死在“好汉坡”前。深仇既报,名利皆空,当众宣布把崂山巨大基业,赠送对侯氏协助最大的“天魔派”,作为行宫,她自己只在崂山“百年崖”上,建了一座“百年庵”,以青灯古佛,自遣余生,由“桃花娘子”,改号“百年庵主”。 这一来,黑道群豪对于柳如绵,委实赞佩万分,公铸一串“节烈念珠”以赠,并立誓承诺,万一有事,只要一珠相传,群豪必均服从持珠人的任何命令! 第四、在这十年间,似乎道消魔长,邪群蜂起江湖,邪群之中,尤以“天魔派”最为兴盛,“长笑老天魔”轩辕旭和“千面小天魔”轩辕斌的凶名,更是威震八荒,名闻四海! 第五、“峨嵋金顶”近年来时现剑气,并有人发现,传说早已羽化归真的武林名宿“铁剑神医”杜小樵,竟仍健在,时时在“金顶”、“千佛顶”之间幻然若仙,再现踪迹! 暮春正三月,地点属关中! 终南山依旧雄峙,太白峰依然挺秀,只是“太白峰”头的“好汉坡”前,在这十年之间,又不知道多添了多少白骨! 白骨纵多无所惧,有人偏又上坡来! 不过,这次上“好汉坡”之人,与前之来者,稍有不同! 所谓“不同”,不是他长得怪,长得丑,这是一位年约十七八岁,身材相当修伟,面貌相当英俊的青衣书生。 他与众不同之处,是踽踽独行! “好汉坡”既是寻仇决斗之地,则来者至少是二人,或三人,或四人…… 单人来此,前所未有。莫非这青衣书生,竟约人在坡上相会?对方或是怯于赴约,或是因事迟到? 这青衣书生,走上“好汉坡”,负手略一徘徊,看看坡前凹地之中的如山白骨,不禁摇了摇头失声叹道:“英雄何在?白骨成丘!这里面谁忠?谁奸?谁邪?谁正?谁是血性汉子?谁是屈死冤魂?……” 他一面叹息,一面竟向那白骨堆走去。 青衣书生刚刚走下凹地,那堆积如山的白骨堆之中,居然有几具骷髅,摇摇摆摆的,动将起来。 青衣书生着实吓了一跳,探手腰间,抽出寒芒闪闪的宝剑! “白骨何辜?仁兄拔剑为甚?” 随着语声,从面前一大堆白骨之后,走出一位年岁与青衣书生仿佛,但身材却比他矮了半尺,风神如玉的白衣书生。 青衣书生诧然注目,皱眉问道:“仁兄,你……你好端端地,跑到这白骨堆中则甚?” 一面问话,一面缓缓的把手中古剑归鞘! 白衣书生走到青衣书生近前看了两眼,含笑说道:“仁兄问得有趣,你自己呢?” 青衣书生哑然失笑,向白衣书生抱拳笑道:“小弟平天仇,仁兄怎样称谓?’ 白衣书生笑道:“这倒巧了,我们竟有同名之雅!小弟姓孙,也名天仇!” 平天仇一见这白衣书生,便被对方那种冲朗秀美的风神所醉!闻言之下,不由含笑说道:“风萍相聚,已是前缘,再同名之雅,更属奇巧之事!小弟颇为仰慕孙兄人品,不知孙兄肯否折节下交,人家在‘好汉坡’上拼命,我们却在白骨堆中结友,应该算得上一桩武林佳话!” 孙天仇双眉微轩,目光一闪笑道:“既承平兄不弃,小弟自然愿意相交,但……” 平天仇见孙天仇语音微顿,含笑问道:“孙兄为何言有未尽?” 孙天仇道:“小弟认为我们在这‘好汉坡’前的白骨堆中相交,虽然别开生面,却仍美中不足!” 平天仇轩眉问道:“孙兄有何更奇妙的构想?” 孙天仇摇头答道:“不是更奇妙,我是觉得我们可以把彼此订交之事变得更有意义一点!” 平天仇抱拳笑道:“小弟愿闻高见!” 孙天仇指着身外四周的无数白骨,向平天仇问道:“平兄对于这些白骨,和这片‘好汉坡’的观感如何?” 平天仇皱眉答道:“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虽然百事纷纭,仇恨难免,但只要能宽宏忍让,委屈求全,未见得定无缓和解决之道?像这一上‘好汉坡’非分生死,不许下坡的武林积习,似乎是种陋规,往往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仇上添仇,恨上添恨!” 孙天仇听得连连点头,目注平天仇,含笑说道:“平兄高见极是,小弟再请教一声,我辈仗剑江湖,所行何事?” 平天仇应声答道:“匡国法于不逮,昭天理于未彰,除暴安良,济民救物!” 孙天仇笑道:“陋规呢?改革武林陋规,是不是可以列入‘除暴’之内?” 平天仇颔首答道:“当然了,孙兄‘陋规’二字,是指这‘好汉坡’么?但不知你打算怎样改革?” 孙天仇目扫四处白骨,叹息一声说道:“这些白骨,生前不论是正是邪,听任其暴诸天日,终非善事,我们为了纪念今日订交,彼此费些心力,合建一座大坟,把这些‘好汉白骨’,加以掩埋可好?” 平天仇抚掌赞道:“好,孙兄此议,委实极有意义……” 语音至此微顿,剑眉略皱又道:“但白骨如山,为数太多,要建一座大坟,必须相当数量土石……” 孙天仇指着“好汉坡”,截断平天仇的话头,微笑说道:“此举不难,我与天兄去‘好汉坡’顶端,运功击山,土石自然顺坡滚落,再加整建,便成大坟,并费不了多大事呢。” 平天仇道:“孙兄此计颇佳,但‘好汉坡’却将从此毁掉!” 孙天仇佼目之中,神光如电说道:“我们既要改换陋规,便须改个彻底,还保存这‘好汉坡’则甚?建坟埋骨之后,索性替这形势大变的山坡,改个有意义的名字!” 平天仇注目问道:“孙兄拟改何名?” 孙天仇道:“我们一面建坟,一面思忖,然后再交换意见,总要尽其至善才好!” 说完,白衣微飘,便向“好汉坡”顶走去。 平天仇举步相随,两人到了坡顶,击地成坑,翻起土石,使它顺着山坡,滚落坡前凹地! 这种方法,极为快捷,未经多久,坡前凹地,尽为土石所掩,无数白骨,自然不见。 两人设法以泉水等物,再加整理,终于建成了一座巍然大坟。 孙天仇一整衣冠,对坟下拜! 平天仇诧然问道:“孙兄,你……你拜坟作甚?” 孙天仇默然片刻,低叹一声说道:“坟中白骨,尽是前辈英雄,我们既为建坟,何吝一拜?也好使这些泉下英灵,略为安慰!” 平天仇闻言也自弯身拜到! 拜罢起身,孙天仇向平天仇含笑叫道:“平兄,我们应该替这‘好汉坡’改个什么名儿,你想好了么?” 平天仇摇头答道:“我尚未想出,但总应该含有劝人回头之意!” 孙天仇目光一亮,秀眉双挑说道:“回头二字极佳,我们便把此地改为‘回头坡’吧?” 平天仇连声赞好,孙天仇向他笑道:“平兄,请你去弄块碑形巨石应用!” 平天仇如言寻来一块千斤长形石条,含笑问道:“孙兄要此何用?是立碑么?” 孙天仇点头答道:“当然,若不立碑揭示,何以表明我们移山建墓,并为这‘好汉坡’,改名为‘回头坡’之意?” 平天仇道:“孙兄既要立碑,怎不挥洒?” 孙天仇也不客气,便以指为笔,镌石如粉地,楷书了“回头坡”三个大字! 平天仇发自内心地,拍掌赞道:“孙兄真好指力,这‘回头坡’三字,也写得遒劲异常,极为古秀,大概出自‘黑女志’……” 孙天仇不等他话说完,便自含笑说道:“平兄莫要谬赞,你弄来的这块碑石大了,除了‘回头坡’三字,尚空许多,我们互相联句,再题上一首诗句好么?” 平天仇笑道:“孙兄既有此意,小弟敢不献丑!” 孙天仇道:“就请平兄起句!” 平天仇知晓碑上题诗之举,等于是对自己的文武双重考验,遂略凝神功,伸出右手中指,在碑上写道:“循环扰攘几时休? ……” 孙天仇笑道:“平兄选择这‘十一尤’的宽韵,是怕小弟接不上么?” 说完,已自伸指在平天仇所题起句之后写道:“冤报冤来仇报仇!匣内青锋空作啸……” 平天仇道:“这句好接,因为眼前光景,恰巧用上。” 举指继续写道:“坡前白骨已成丘!移山建坟埋雄?蕖?p>  孙天仇忽然有点感伤起来,目中泪光微闪,叹息一声,向平天仇叫道:“雄恨既埋,群流当警!平兄,小弟不辞狂妄,把以下三句,我都一起结了!” 平天仇笑道:“孙兄请自施为,不必客气,小弟自知孙兄无论是文才武功,都比我高明百倍!” 孙天仇对他展眉一笑,伸指镌石书道:“勒石为碑警众流,能放手时须放手,劝君到此且回头!” 平天仇一面抚掌,一面朗吟全诗道:“循环扰攘几时休,冤报冤来仇报仇!匣内青锋空作啸,坡前白骨已成丘!移山建墓埋雄恨,勒石为碑警众流。能放手时须放手,劝君到此且回头。…… 结得好,结得好,尤其是,‘劝君到此且回头’一语,把我们建坟立碑的一片苦心,完全说出,足以发人深省……” 语音至此微顿,侧顾孙天仇道:“孙兄,诗已题完,该立碑了,我们要不要在碑上署名?” 孙天仇摇头笑道:“不必了吧?因为所题诗意,是劝人放手,回头、释仇、而我们姓名之中,偏偏却有两个‘仇’字,署在诗后,岂不令人触眼?” 平天仇颔首同意,双手举起那块碑形巨石,深深插入土中,让它巍然矗立! 孙天仇笑道:“平兄此间事了,意欲何往?” 平天仇道:“我去大漠省亲,孙兄你呢?” 孙天仇扬眉答道:“我要走趟骊山,办点事儿,彼此只好再图后会的了!” 平天仇对孙天仇极为投契,竟有点不胜惆怅地,黯然说道:“我们之间,真所谓‘会短离长’,但不知何日才能再聚?” 孙天仇仿佛比较开朗,含笑答道:“此劫方殷,群魔乱舞,平兄与小弟的胸襟抱负,既然相同,彼此游侠江湖,尽有相逢机会!” 平天仇苦笑说道:“话虽如此,还是能约个时间、地点,比较稍解相思,来得实际一点!” 平天仇语意诚恳地,继续向孙天仇含笑说道:“小弟大漠省亲以后,即赴中原,孙兄最好在夏末秋初之际,约一地点,小弟必然赶到!” 孙天仇目光湛然,向平天仇看了两眼,皱眉说道:“夏秋之交,我可能会去崂山……” 平天仇不等孙天仇再往下说,便自接笑道:“崂山就崂山,崂山靠海一面,有座‘和合峰’景色绝佳,我们便订于七月初一,在那‘和合峰顶’相会如何?” 孙天仇见对方一片诚意,只得点头,并向平天仇问道:“平兄,你好像对于崂山极熟?” 平天仇摇头笑道:“我并不熟,但有一位至亲,却在崂山生长,遂由他口中,听得了不少有关崂山掌故!” 语音甫顿,目中神光一闪,又向孙天仇扬眉说道:“孙兄记住,七月初一的凌晨,我便在崂山的‘和合峰’头等你,你千万不要忘了赴约,使我望穿秋水,立尽黄昏!” 孙天仇失笑说道:“我记住了,平兄怎么婆婆妈妈,有点女孩子气?” 平天仇被他讲得俊脸通红,好生惭窘地,苦笑说道:“我平日不是如此,但不知怎地,对孙兄有点特别,仿佛在一见你后,便愿意和你终身相聚,永不分离!” 他这一加解释,反而把孙天仇听得俊脸通红起来,向平天仇一皱双眉,佯嗔叫道:“好了,平兄莫再唠叨,我记住了,七月初一在‘崂山和合峰’头相见,你凌晨便到,假如我竟失约,你会望穿秋水,立尽黄昏……” 平天仇脸上讪然,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向孙天仇抱拳说道:“小弟急于省亲,赶赴大漠,彼此暂且告别,孙兄珍重!” 话完,青衫飘处,便往“太白峰”下驰去! 但才行数步,仍然忍不住地,止步回身,向孙天仇叫道:“孙兄,我再提醒你一声,你千万不要忘了七月初一的崂山之约!” 孙天仇为之失笑,对平天仇注视几眼,先是摇了摇头,又复点了点头! 蓦然间,平天仇的一双俊目之中,似有泪光闪动? 他不好意思让眼泪流将下来,又忍不住,只得黯然一叹,顿足飘身不再留恋地向峰下纵去! 孙天仇目送他身形杳后,忽然豪气尽敛,珠泪泉流,拜倒在那白骨成堆的“好汉坟”前失声痛哭! 原来“孙天仇”三字,只是化名,她不是男子汉,是女儿身,就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以十年苦心,所调教出来的“太行侠女”公孙璇! 公孙璇艺成下山的第一件事儿,自然是设法探听爹爹公孙宏接获“桃花娘子”柳如绵“血帖”,远赴终南的吉凶下落。 探听结果,闻得公孙宏与“关中双剑”上官任、上官义兄弟,一齐死在“好汉坡”上! 人生自古谁无死?但公孙璇觉得爹爹公孙宏死得有点蹊跷? 因为凭“桃花娘子”柳如绵那点功力,一对一,尚且不逮,她怎能使三位身怀绝艺的武林奇侠,一齐遭劫在“好汉坡”前。 故而,公孙璇对爹爹公孙宏的死讯,除了万分惊悼之外,并兼有万分惊疑! 疑无可释,她便改扮男装,到“终南太白峰头”的“好汉坡”前,一观究竟。 时隔十年,慢说尸成白骨,便连公孙宏生前衣履,也一齐朽化烂去了。 公孙璇苦苦搜寻之下,终于在白骨堆中,检获了一枚翡翠指环! 她认得这是爹爹之物,于是也可确定,这些如山白骨之中,定有爹爹公孙宏的骸骨在内! 一来她无法分辨;二来她爱屋及乌;三来公孙璇又秉性仁厚,她遂在巧遇平天仇后,劝他协助,造了一座大坟,把“好汉坡”前的所有“好汉白骨”,完全埋葬坟内! 下山之前,她母亲郑紫虹一再告诫她,江湖风险,鬼蜮难防,要她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故而,她虽觉平天仇,是位正派侠士,仍未肯揭开自己本来面目,只以“孙天仇”的化名,和对方订交。 如今,平天仇已走,公孙璇亦将离开这“太白峰”,她自然而然,又动了思亲天伦之情,向那埋爹爹“太行大侠”公孙宏骸骨的“好汉坟”前跪身拜倒,失声痛哭! 哭了一阵,收泪起立,向自己与平天仇所立的“回头碑”,看了两眼,便自黯然离去。 公孙璇艺成下山,第一件事儿,是探查爹爹公孙宏的吉凶下落,第二件事是为十年前的“太行血案”报仇! 因为十年前的三月二十七之夜,公孙璇和她的母亲郑紫虹,虽为妙音师太所救,但另一位武林老侠,“追风侠丐’沈飞,却为了维护老友妻女,惨死在“塞北双凶”之一,“铁板道人”毕一清的“八卦铁板”之下! 当时参与“太行血案”行凶的群邪之中,除了“塞北双凶”以外,还有“天魔派”的人物! 故而,公孙璇对于近来威震江湖的“天魔派”,也要碰它一碰! 这些,是她预定计划,如今却又添了一件任务! 她既证实爹爹公孙宏的遗骨,确在“好汉坡”前,前江湖传言,必然不假,公孙璇便应去找“桃花娘子”柳如绵,报复杀父之仇! 但这桩任务,颇不简单,其中蕴有几点困难: 第一、“紫面温侯”侯立威,死在爹爹公孙宏的手中,柳如绵替她的丈夫报仇,如今自己又要寻她报杀父之仇!这样冤怨相寻,何时是了,岂非正如“回头碑”上所题诗所说的“循环扰攘几时休”,将使整个武林,均可能为此而笼罩一片血腥的气味! 第二、柳如绵是在“好汉坡”上,杀死爹爹,根据江湖规矩,自己欲报此仇,只有约同柳如绵,再上“好汉坡”,不宜在其他地点,向她报复! 但自己适才所见白骨如山,心生感慨,已与平天仇联手,毁山建墓,把“好汉坡”改名“回头坡”,并留诗警劝群流,事既如此,日后却以何种方式,向柳如绵报复? 第三、柳如绵已跳出江湖,皈依三宝,改号“百年庵主”,自己恩师,又是得道神尼,却如何能向这等于是金盆洗手的人报复 公孙璇正自想得心烦,蓦然有所警觉? 她发觉路边一排林立怪石后,藏得有人,遂双眉微剔,止步叫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藏在石后?” 石后应声站起一个黑衣老者,狞笑说道:“娃儿耳力不错,居然听出老夫……” 话方至此,公孙璇冷然晒道:“少弄玄虚,不止你一人,还有两个,也一并站起来吧!” 黑衣老者一惊,把手略扬,石后果然又站起两个装束与他相同的人物! 公孙璇目光微注,看出这三个黑衣老者,神态狰恶,目光凶暴,便知这些人决非善良之辈。 公孙璇问道:“你们三个,鬼鬼祟祟地,埋伏在此则甚?” 首先出现的黑衣老者,狞笑一声说道:“小娃儿,你走你的,莫管闲事,我们在此埋伏,又不是为了等你,再要罗嗦多问,便成为不走阳间道,要闯鬼门关了!” 公孙璇哪里会接受他威吓之语,扬眉问道:“我偏要问,你们不是等我,却是等谁?” 站在左面的黑衣老者,好似性情较暴,厉声喝道:“告诉你又何妨?我们要等的,是一个该死的丫头。” 公孙璇想起自己来时尚是本来面目,直等要上“好汉坡”时才改易男装,不禁心中一动,向三名黑衣老者,扫了一眼问道:“你们等一个丫头?是不是身穿素白罗衣,年约十七八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娃儿,她好像叫做……”  ’ 当先黑衣老者,动容问道:“她叫什么名字?你……你记得么?” 公孙璇佯作略一寻思,点头笑道:“我想起来了,她对我说过,她叫公孙璇,是昔年‘太行大侠’公孙宏之女!” 当先老者,闻得“公孙璇”之名,双眉高挑,目注公孙璇道:“你是否在前面‘太白峰’头的‘好汉坡’左近,见过此女?” 公孙璇道:“你们不能老是问我,我也要问问你们,再作答复!你们三个,看来似属兄弟,不知是哪道人物?” 黑衣老者傲然笑道:“你这娃儿,年纪太轻,恐怕未必听说过我兄弟的来历?老夫贾仁,这是我二弟贾义,三弟贾礼……” 公孙璇听至此处,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你们就是一向在六盘山啸聚逞凶,以擅长‘毒性火器’出名的‘霹雳三寇’?” 原来,“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不仅造就了公孙璇一身绝世武功,并尽己所知,把一切江湖知识,武林见闻,都详细传告了这衣钵弟子!加上她母亲郑紫虹,又在一旁耳提面命,故而公孙璇虽系初出江湖,但一肚子的经验学识,却着实装得不少! 贾仁见她晓得自己弟兄来历,不禁微诧说道:“你居然晓得我弟兄‘霹雳三寇’之名?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璇摇头说道:“我的话儿,尚未问完,你弟兄在此设伏,难道竟觍颜无耻,敢违背武林规矩,用你们的霹雳火器,倚多为胜,欺负一个女娃儿,暗算那公孙璇么?” 贾仁老脸一红,赧然答道:“我弟兄是……是奉……奉命行事……” 公孙璇诧道:“奉命行事?我从未听说过六盘山的‘霹雳三寇’,加人何帮何派?或哪座绿林总寨?你们究竟奉了谁的命呢?” 贾仁正待答话,他二弟贾义却不耐烦地叫道:“老大,你真闲得无聊,和这小娃儿罗嗦什么?正点子可能快要到了!” “你们别忙,那公孙璇如今正在‘好汉坡’上,对她爹爹的骸骨,哭得好伤心呢!” 贾义“哼”了一声,哂然冷笑说道:“公孙丫头何必还哭她的爹爹,她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少时到了‘鬼门关’上,自然父女相会!” 公孙璇道:“你们到底奉了谁的命令?定要害那公孙璇呢?” 贾仁傲然挑眉,双目中精芒电掣说道:“当世武林之中,没有几人能够号令‘霹雳三寇’,你自己好好想想,也许猜得出来?” 话音至此略顿,忽有所疑地,向公孙璇讶声问道:“小娃儿,你怎么还不离开这是非地,杀人场,却哕哩哕嗦地,问长问短则甚?” 公孙璇知道贾仁、贾义、贾礼等三兄弟,手下极黑,满身血腥,而且均是老奸巨猾,要想从他们口中,套问虚实,根本无法办到! 此次,他们大概怕打草惊蛇,影响暗袭公孙璇之举,才一再希望自己赶快离去! 否则,就这数语之间,可能早发辣手,显出狰狞面目,不会对自己这等客气! 念头一定,决心不再套问,采取制住对方,硬行逼供手段,遂在贾仁话音刚了之际,应声答道:“与我有关,我就应该要问!” 这“与我有关”四字,把贾氏兄弟,听得均自一怔! 贾义性急,首先喝道:“我们奉命暗杀公孙璇之事,怎会与你有关?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璇道:“在下复姓公……孙……” 她把“公孙”二字,说得极为缓慢,但却沉重异常,宛若晴空霹雳,把这“霹雳三寇”震得相顾失色! “你……你也复姓公孙?” 公孙璇秀眉微轩,缓缓笑道:“我不单也复姓公孙,并也单名一个璇字!” 贾义勃然变色,厉声叫道:“点子到了,老大老三上吧!” 一面发话,一面已摘下腰间所挂的一只黑色圆筒,准备先下手为强。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 公孙璇深知这贾氏兄弟的霹雳暗器,极为霸道,怎肯容他施为?屈指微弹,一缕锐风,便向贾义的手上圆筒射去! 这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独门秘传,威震乾坤的“伽罗指力”! 贾义尚未按动崩簧,便觉手中大震!他一声“不好”犹未喊出,黑色圆筒,已告砰然自爆! 烈火狂焰,火星四射,贾义首先被炸成数块!他身边的贾礼,也受池鱼之殃,被一块尖锐碎铁,嵌入眉心,脑溅血流,惨死倒地! 贾仁在这三人中,武功稍高,应变也比较敏捷,他及时飘身,左纵三丈,勉强逃过劫数! 但他脚尖刚刚点地,却瞥见公孙璇面带冷笑,仍在身前站立,好像这三丈距离的移转之举,根本就是幻觉! 公孙璇要向他逼供,自然既不肯要他的命,也不会放他走开! 她玉手一扬,贾仁立被点倒! 贾仁刚被点倒,怪事立即发生,着实把公孙璇吓了一跳! 原来公孙璇的一缕指功,刚刚隔空认穴,点中贾仁身上,贾仁便厉吼一声,从口中喷出大片血光,身躯颓然仆倒! 公孙璇为了逼供,才想生擒贾仁,点的只是他的“软麻轻穴”! 所点既非“死穴”、“重穴”,怎会发生这种迹象? 公孙璇满腹惊疑之下,用脚尖把贾仁仆倒在地的身躯翻转! 身躯一翻,发现贾仁不仅立即死去,并从双耳双目、及鼻孔之中,均自溢出紫血! 公孙璇见状之下,惊疑尽释,反倒恍然! 她看出贾仁在来此设伏,企图暗算自己之前,业已被人先用恶毒手法,点了穴道,加以禁制! 这叫“截脉断魂手”,凡被此种手法,点过之人,对行动、功力,毫无所损,但若再被任何指力,点了任何穴道之际,便将立即肝肠尽裂,七窍溢血而死! 一层疑雾虽去,多层疑雾又来! 公孙璇所去的疑雾,是贾仁的致死之疑,所添的疑雾却有: 第一、贾仁先受禁制,显系抱必死之决心而来,但并不吐露机密,“霹雳三寇”在当代武林的“绿林道”中,已可勉强列入第一流人物,他们究竟是接何人之令,宁愿如此卖命? 第二、“截脉断魂手”,是绝传已久的极上乘左道功力,非有极深厚的内家火候,无法施为,向“霹雳三寇”施展这种恶毒手法之人,究竟是谁? 第三、对方怎知自己艺成出道?怎知自己前来“好汉坡”? 第四、既然设伏暗算,应该不会仅此一举,前途是否尚有鬼蜮重重,荆棘密布? 这些疑问,不是仅仗智慧,可以凭空解答,必须搜证推断! 公孙璇先搜贾仁,并未在他身上搜出什么,值得注意之物,只在一只制作得极为精巧的蜂巢形皮囊之内,发现十二粒比龙眼略大的赤红弹丸,皮囊共分十二巢,每个小小圆巢之中,贮放着赤红弹丸一粒。 “北岳神尼”妙音师太只有这么一位衣钵传人,对于公孙璇,自然爱怜已极,除了把一身功力,悉心相传外,并将自己近百年的江湖经验,武林见闻,以及各种知识,完全灌输到公孙璇的脑海之内! 故而,她一见这十二粒赤红弹丸,便知不是贾仁自炼之物,而是武林中极具威力的“七大凶器”之一! 这是昔年邪派巨擘“烈火神君”的遗物,名为“雷火飞芒珠”,不单爆炸威力奇强,并有无数剧毒牛毛细芒,随同爆炸,布满当空,见血封喉,形成一片死域,令人绝难闪避! 此珠有两种用途。一种是及物爆炸,另一种则是发放时,先用真力,捏碎外壳,使其凌空爆炸! 贾仁虽得此珠,尚未用过,足见极为珍视,自己幸亏出手迅疾,将贾仁一举击毙,否则如果听任他发出这种“雷火飞芒珠”时,纵令护身功力神妙,不为所伤,也必将多费不少手脚! 公孙璇既识得这“雷火飞芒珠”的来历,遂解下皮囊,悬在自己身边。 因为她觉得既有凶邪,对自己隐形暗伺,则前途必仍多事,何不以子之矛,刺子之盾,使般万恶凶邪,也尝尝这“雷火飞芒珠”的霸道威力! 搜完贾仁,再搜贾礼,贾礼身上,更不足观,只藏着一些他弟兄自炼火器。 公孙璇心中不服,索性费些功夫,再搜贾义。 贾义虽已被炸成数块,公孙璇即在他身边,搜出一根小箭! 这根小箭长才三寸有余,四寸不到,制作得极为精巧,箭杆雕龙,箭镞上并有个极小极小的篆书“秦”字! 公孙璇搜出小箭时以为属于铁翎箭一类是贾义所用暗器之一! 但收遍贾义的数块残尸,却未发现第二根同样小箭,公孙璇不禁心中忖道:“暗器不会只有一根,莫非这根精致小箭之上,蕴藏着什么蹊跷?” 她起疑之下,持箭反复细看,才发现箭镞上所镌极小极小,几乎目力难辨的篆书“秦”字! 有此发现,公孙璇遂知自己的判断不错,这根小箭,不是暗器,可能是件信物? 更可能贾仁、贾义、贾礼等“霹雳三寇”,暗袭自己之举,便是奉了这箭主人的命令? 问题在于箭主人是谁?他凭什么能让“霹雳三寇”,为他卖命,又与自己,有甚深仇大恨? 公孙璇闭目深思,但她把恩师妙音师太,及母亲郑紫虹,所告诉她的各路成名人物,完全想遍,也未想出任何一人与这根雕龙小箭,和箭头“秦”字,有甚关系? 公孙璇慧而且敏,她苦思未得之下,仍然有了判断! 她觉得由贾氏兄弟,甘于卖命和“截脉断魂手”的高明功力看来,这根小箭主人,必然大有来头,决非泛泛之辈! 但此人不是多年的老辈人物,而是新近扎起的邪道高手! 因为近十年来,恩师妙音师太与母亲郑紫虹,为了全力造就自己,足迹未离北岳恒山,则在此期间,若是出了什么异人奇士,巨寇凶魔,两位老人家便自然不会知晓了! 公孙璇虽有判断,至此而止! 这并非她智力已竭,而是受了客观条件限制! 她所获得的足资研判条件,只有这些,又怎能空中楼阁,胡乱妄作推测? 公孙璇悬起“雷火飞芒珠”的皮囊,揣起雕龙小箭,便欲离去。 一转念间,她忽又止步回身,双足连扬,把贾仁、贾礼两具尸身,以及贾义的数段残尸,一齐踢下深壑! 由于当地并无飞瀑流泉,对于地上血渍,她遂无法冲洗。 公孙璇收拾了一些痕迹,边自继续前行,边自暗聚耳目之力,注意四外的任何可疑迹象! 她几乎已可确定,前途险阻必多,自然谨慎小心,不敢丝毫大意! 越过一座峰头,无甚变故? 此时,公孙璇仍在秦岭乱山之中,面对着耸立于云烟缭绕以内的无数峰峦,秀眉微剔,冷笑一声,心头暗道:“你们莫要龟缩不来,但愿来得越多,才越容易使我剥茧抽丝,查明事实真相!……” “夺夺……夺夺……夺夺夺……” 公孙璇忖念至此,忽然听得左前方一片小山坡后,传来了声声“木鱼”声息! 她一听便知道木鱼不是“木制”,而是“铁铸”,并还体积甚巨! 山中道路,本无定制,像公孙璇这等身怀绝艺之人,更是履险若夷,处处可行,不一定非走向左前方那小小山坡不可! 但她心中疑点太多,急欲一查究竟,遂凝神循声举步,向左前方走去。 绕过小小山坡,看见一方巨大平石之上,盘坐着一僧一道。 僧人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大和尚,道人则是个瘦小枯干的三清弟子。 一具极为巨大,看来足有五六百斤的“铁木鱼”,则放在那胖大僧人身前。 公孙璇一望而知,这一僧一道,虽然均是出家人,但神情狞恶,决非善类! 起初,她以为就是十年前,去往“太行”肆恶的“塞北双凶”,“飞龙头蛇”了悟,和“铁板道人”毕一清。 但想起和尚顶上无发,道士手中又无特制独门铁板,才知另有其人,并非冤家路狭! 公孙璇转过山坡,僧道二人,同时向她看了一眼,嘴角微撇,重又阖上双目。 公孙璇眼珠动处,忽生一计,于走过那僧道二人身前之际,低声说道:“点子业已绕道,大师、道长,速去潼关堵截!” 这句话儿,把那一僧一道,听得着实大出意外,吓了一跳! 他们双双睁目,以一种诧然目光,盯着公孙璇不住打量! “施主何来?怎样称谓?” 公孙璇判断幕后主持之人,必是黑道巨擘,遂成竹在胸地,寒着脸儿说道:“我家总瓢把子急待各路人马复命!” 这几句话儿,居然编得相当高明,毫未漏出马脚! 削瘦道人一面恭身应命,一面仍略含怀疑地,向公孙璇嗫嚅问道:“施主既是总瓢把子近侍,可……可……可有总瓢把子的‘龙头令’么?” “‘龙头令’在此,你们若再敢违令……” 瘦削道人见了公孙璇手中小箭,神情越发恭谨,合掌当胸,含笑说道:“本寨规矩,见令必诵令词,‘红花白藕青莲叶’,请教施主下句?” 公孙璇未防到有此一着,几乎被那削瘦人,问得僵住? 尚幸她头脑极快,应变敏捷,一听对方“红花白藕青莲叶”之语,立即朗声答道:“三教原来是一家……” 她答得丝毫不错,“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来是一家”两句,是江湖中任何人都耳熟能详之语! 那僧道二人,听完之后,向公孙璇深施一礼,仍由那道人说道:“贫道等谨遵总瓢把子的‘龙头令’谕,立即赶赴潼关……” 语音至此,那胖大僧人足尖一挑,竟把那只重约五六百斤的“铁木鱼”挑得向公孙璇当胸砸到! 瘦削人借着行礼恭身之势,双掌倏伸,也飞打公孙璇丹田要害! 这种变化,太出意外! 铁木鱼从右方飞来,瘦削道人的双掌,又从左侧方袭至,着实令人左右为难地,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若是遇上稍次一点武林人物,非在这种猝然受袭下,蒙受伤损不可! 但这胖僧瘦道太倒霉,所遇上的,却是自幼便服食“九天仙兰实”,并系“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以十年苦心,所全力培植出来的武林奇葩,绝代侠女公孙璇! 公孙璇一见对方有了动作,便知自己在言语或动作上,有了破绽! “铁木鱼”来得较快,在公孙璇念动之间,便已到了她的胸前! “快慢”二字,只是比较上的说法,“铁木鱼”来得虽快,公孙璇的身法却格外快捷。 换句话说,就是公孙璇仍有余力躲得开这意外突袭! 她躲得开,偏又不躲,竟来了手捉狭异常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仅仅用了内家粘引二诀,便把那只重达数百斤的“铁木鱼”,引得左三尺。 这一来,那瘦削道人却倒了大霉! 那只铁木鱼,成了公孙璇的防身之盾,瘦削道人企图暗袭伤敌的猛发双掌,便一齐实胚胚地,击在“铁木鱼”上! “喀喀”一声,双掌立折,瘦削道人鬼嚎起处,便告疼晕倒地。 胖大僧人见状,吓得七魂皆冒,根本不顾瘦削道人死活,转身便自飞逃! 公孙璇怎肯容他溜走?左手屈指轻弹,一缕罡风,破空飞点胖大僧人的背后麻穴! 胖大僧人“哼”了一声,应指仆倒! 公孙璇含笑叫道:“胖和尚,你告诉我,我在何处漏出破绽,莫非那根雕龙小箭,不是你们所说的‘龙头令’么?” 胖大僧人闷声不答。 公孙璇怒道:“你敢不说?你们的总瓢把子,究竟是谁?” 胖大僧人仆伏地上,仍然不答半语。 公孙璇勃然震怒,飞起一脚,把这胖大僧人,踢得在地上滚了几个翻滚! 胖大僧人的身躯滚翻之间,公孙璇目光瞥处,发现他七窍溢血,又已死去! 她恍然顿悟,这是与贾仁一样,在来此执行任务之前,便被人暗用“截脉断魂手”法,点了穴道! 公孙璇一面摇头,一面心惊! 摇头是觉得对方手段太以毒辣!心惊则是觉得对方的谋略机智,太以阴险! 此人不知派了多少拨凶神恶煞,暗算自己?而又使所有爪牙,纵令被擒,也不会泄漏丝毫机密? 由此可见其人的功力之高,由此可见其人的心计之毒,也由此可见其人的权威之大! 这集武功、机智、威权于一身,而对自己发动大规模的袭击,到底是什么人呢? 公孙璇苦苦思索,不得其解之下,目光又偶然灌注到瘦削道人身上! 她发觉这瘦削道人全身犹在微微抖颤,并未死去! 公孙璇起初颇为惊奇,旋即恍然大悟! 她明白这不是例外,只是由于瘦削道人属于折掌疼晕,并非被点了穴道。 假如自己点了他的穴道,则这瘦削道人必仍禁不起“断魂截脉手”法的恶毒反应,也告肝肠尽裂,七窍溢血而死! 公孙璇弄清事实,立即用身边所带药物,为那瘦削道人,敷伤止血。 瘦削道人卒告悠悠醒转! 这时,公孙璇已把胖大僧人尸体弄来,放在他的眼前。 瘦削道人双眼才睁,便看见胖大僧人的惨死形状,不觉全身一震! 公孙璇沉声叱道:“蝼蚁尚且贪生,你如想活命,便乖乖答我问话!” 瘦削道人双掌齐折,业已失去了抗拒能力,只得凶态尽敛,颓然说道:“尊驾要问什么?” 公孙璇道:“你们刚才为什么要对我暗下辣手?” 瘦削道人知晓不说不行,乖乖应声答道:“因为尊驾冒充我家总瓢把子近侍,分明是敌对人物!” 公孙璇皱眉问道:“你们怎知我是冒充,是否那根雕龙小箭……” 瘦削道人接口说道:“那根‘龙头令’倒半点不假,破绽是出在令词之上,你不该在‘红花白藕青莲叶’后接说‘三教原来是一家’!” 公孙璇这才恍然,是自己的自作聪明,出了毛病,遂赧然一笑,向瘦削道人和颜悦色问道:“在那句‘红花白藕青莲叶’之后,我应该按说的是什么话儿?” 瘦削道人道:“是‘三教同心拜天魔’……” 公孙璇听得失声接道:“由这句‘三教同心拜天魔’听来,你们是‘天魔派’的爪牙?” 瘦削道人出乎公孙璇意料之外地,摇头说道:“不是,我们与‘天魔派’毫无瓜葛,只不过是在令词之上随意编造而已!” 公孙璇有点不太相信,但这瘦削道人有问必答,甚为合作,又似不是虚语? 她略一寻思,又对瘦削道人问道:“你们的总瓢把子是谁?总寨设在何处?” 瘦削道人答道:“我们的总瓢把子……” 话方至此,突生异变! “铮!铮……” “飕!飕……” “铮”是弦声,“飕”是弹啸,这弦声弹啸,是从公孙璇身后,十来丈外的峭壁半腰响起! 公孙璇一听那些破空弹啸,特别锐利,便知不是普通弹丸,数量也有十来枚之多! 她白衣略飘,身形转处,大袖一拂,便把七八颗怒射而来的黑色弹丸,拂得飞散四外! 循着弹丸来处?注目看去,只见有个执金色长弓的银衣人,从峭壁半腰的藤蔓丛中纵出,如飞援上壁顶。 公孙璇想追,却已不及! 因为她所立之处,距离峭壁,已有十来丈远。 那座峭壁高约二三十丈,等自己追到壁下,纵身登壁之际,那银衣人定已逃得无影无踪! 果然,公孙璇念动之间,那银衣人业已在壁顶消失踪迹! 公孙璇慧目如电,看出这银衣人身法极高,武功方面,不单强过胖僧瘦道,也比那“霹雳三寇”贾氏兄弟,强胜不少! 她眉头深蹙,心中更是暗忖:“对方到底派出了多少爪牙?这样或明或暗地,对付自己?” 这种疑问,不是仅凭忖度,可以获得解答,公孙璇目前只剩下一条线索,就是向那瘦削道人,继续问供。 但等她转过身躯,准备继续问话时,才发现这唯一线索,又告断绝! 原来那瘦削道人的眉心,及胸前要害,各嵌上一粒弹丸,已告绝命死去! 公孙璇银牙一咬,伸手从瘦削道人的遗尸之上,取出弹丸,仔细观看? 这弹丸果然未出公孙璇所料,与众不同! 普通弹丸,皆作圆形,这粒弹丸,却作三角形态,显然威力更厉! 公孙璇觉得这种三角弹丸,极为少见,遂顺手将取出的弹丸,收在囊中,准备日后相机查询来历! 瘦削道人既死,线索便断,公孙璇自无留此必要! 她一面继续前行,一面留神观查四外动静。 因为对方既然积虑,对付自己,不会仅有这两道埋伏,前途险阻定多,并可能越来越发厉害了? 但越过一座峰顶,却平静异常,毫无情况! 山中夜色已深,公孙璇不愿在敌人环伺中,独自夜行,遂选择了一株参天古木,飞跃上近稍顶处,在枝叶丛中调息吐纳! 这种休息方法,最为安全,任何敌人只要一接近这株参天古木,公孙璇便会有所警觉,居高临下,应付一切! 世间事往往出人意料,公孙璇以为接连遇敌,夜晚则花样定多,谁知这一夜之间,竟偏偏平安无事。 天光一曙,公孙璇飘身下树,正要继续行程! 但耳中听得东北隐隐传来打斗喝斥之声! 公孙璇循声赶去,发现打斗声息,是起自一片密林之内! 她才到林边,便听得林中有人喝道:“你们这干恶贼,为何师出无名,平白地向我下这毒手则甚?” 另一粗暴口音,接着桀桀厉笑答道:“朋友,你别装蒜了,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光棍眼中,莫揉砂子,你在前途,已然毁了两拨人物,如今又杀了老夫的两名手下,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跟着掌声虎虎,林木萧萧,起了恶斗声息! 公孙璇一听便知,便知是那群恶贼,认错了人,竟把另外一人,当作自己。 她本可不顾而去,但义侠胸襟,怎肯让别人代替自己受罪,万一有了损伤,或是性命之虑,却是问心怎安? 就在公孙璇打定主意,决心入林助阵之际,一声低哼又传复出! 那粗暴口音,他再度响起,狂笑叫道:“公孙丫头,你中了我的‘子午断魂钉’,最多只能子不见午,活亡半日,我就告诉你,让你作个明白鬼吧!我家总瓢把子,住在河南镇平的‘杏花山菩堤坪’上,名叫‘铁胆神龙’秦悟非,他有双重身份,既被白道人物,尊为‘中州大侠’,又被黑道人物,暗中奉为北六省的绿林魁首,昔年与你父亲公孙宏决战‘中岳’,曾恶斗三日三夜未分胜负的呢!” 说完,得意一笑,似已遁去,只剩下林中低微呻吟声息! 公孙璇听得那无辜之人,中了恶毒暗器,早想入林抢救,但忽又听得提起设伏暗算自己的首脑人物来历,遂只好?俾晕棠停笸继雒靼住?p>  因自己只一现身,对方便知弄错,再想逼问口供,已有前车之鉴,未必轻易如愿? 何况那无辜之人,所中“子午断魂钉”,不过“子不见午…午不见子”而已,总还有半日光阴,可以设法救治! 故而,一旦业已听出,对方又似遁去,公孙璇自然宛如电掣云飘,闪进林内! 果然,林内又全如所料地,呈现着一遍血腥景象! 两个黑衣人,惨死仆地,似是被内家重手,击碎天灵而死! 一个相当英秀的白衣书生,则手抚右肩,身上血渍斑斑地,倚树而立! 公孙璇摇头暗叹,难怪这无辜之人,遭了横祸庞灾,原来他衣着年龄,均与自己仿佛! 白衣书生一见公孙璇入林,目闪厉芒,扬眉叱道:“恶贼……” “恶贼”二字才出,公孙璇便摇手笑道:“小弟孙天仇,仁兄怎样称谓?你莫要误会,我与方才那群‘恶贼’,不是同路人物!” 白衣书生向公孙璇盯了两眼,点头说道:“我相信你,仁兄的风神气宇,确实与那群凶恶之辈,大不相同!” 公孙璇笑道:“兄台既相信在下,怎么还不赐告怎样称谓?” 白衣书生笑道:“小弟郑宾,适才那群恶贼,竟把我当作什么‘公孙丫头’,委实令人既觉可气,又觉可笑!” 公孙璇脸上一热,微泛红霞,目注郑宾问道:“郑兄是何处受伤?给我看看好么?” 郑宾苦笑答道:“对方太过无耻,竟在彼此过掌之际,骤发暗器,我背后近右肩处,中了一枚,请孙兄帮我拔掉好么?” 说完,转过身形,果然在右后背肉厚之处,露出半根钢钉,衣衫尽为血污! 公孙璇略一查看,对郑宾含笑说道:“还好,此处肉厚,钉尖可能只是陷肉,尚未入骨,郑兄忍住点痛,我要替你拔钉儿了!” 郑宾笑道:“孙兄拔吧,这点痛苦,小弟倒还忍受得住!” 公孙璇伸指钳住铁钉,一拔而去! 郑宾哼了一声,身形略晃,随手递过一包药,苦笑叫道:“孙兄,再麻烦你,替我把这药粉,敷在背后伤处!” 公孙璇一面如言照做,一面把所拔钢钉,略加审视,见钉尖色呈暗绿,不禁失声说道:“郑兄,你这药粉,恐怕不行,因适才那厮,并未虚言恫吓,你所中的,确是含蕴剧毒的‘子午断魂钉’呢!” 郑宾摇了摇头,剑眉微挑,含笑说道:“不要紧,所谓‘子午断魂钉’,只不过‘午不见子’,‘子不见午’而已,我却只要走出这片树林,便可解毒活命!” 公孙璇诧道:“郑兄此话怎讲?走出树林之举,与解祛钉上剧毒,有何关系?” 郑宾笑道:“此处并非交通要道,小弟来此之意,便是采药……” 公孙璇听至此处,接口问道:“郑兄莫非精通华扁之术?” 郑宾微笑说道:“精通华扁之术,愧不敢当,我只是略通岐黄而已,因闻得这林外的‘还魂岭’上,出了一株专解百毒的‘还魂草’,遂……” 公孙璇不等郑宾说完,便即叫道:“郑兄,‘还魂岭’是在什么方向?我们快去把‘还魂草’采来,给你服用!” 郑宾指着林深之处,扬眉含笑答道:“穿越这片林木,便是‘还魂岭’头!” 公孙璇问道:“郑兄你能自己走么?” 郑宾笑道:“我的中毒症状,因尚未到发作时期,只是四肢无力,真气难提,至于走上一些路程,总还办得到吧!” 公孙璇因男女有别,也不愿对他搀扶,听郑宾如此说法,遂陪同他走向林深之处,并以耳目之力,凝神戒备,防范那群恶寇,卷土重来,又复有甚蠢动? 走入深林,并无意外! 林外是处高崖绝顶,崖下则是百丈深壑! 公孙璇瞩目四顾,不见有甚奇异草类,遂向郑宾含笑问道:“郑兄,此地大概就是‘还魂岭’了,那株‘还魂草’,却在何处?” 郑宾失笑说道:“大凡两间灵气所钟的天材地宝,均在人迹绝到险峻之处,甚至有毒蛇猛兽,盘踞在前……” 公孙璇见他边自说话,边自弄来一根十来丈的长藤,系在腰间,不禁诧声问道:“郑兄,你……你这是作甚?” 郑宾背着那百丈深壑,缓缓答道:“那‘还魂草’是生长在距离峰顶七八丈处的削壁之上,小弟奉烦孙兄,提住山藤,把我慢慢沿着壁缒下,我便可以采得‘还魂草’了!” 公孙璇摇头笑道:“郑兄业已负伤,怎可费力探草,此事由我代劳!” 郑宾连摇双手,截断了她的话头,轩眉笑道:“孙兄盛情,小弟心感,但却不敢领受,因为我请你提藤缒我下壑,费力之人是你,我却一点也不费力呢!” 公孙璇暗佩此人不愧侠土胸襟,微笑说道:“郑兄,你去不得,因为据你所说,这等世间雾气所钟的天材地宝,往往有毒蛇猛兽,守护在侧……” 郑宾接口说道:“这不是迷信,这是屡见不鲜之事!” 公孙璇摇头说道:“郑兄身中奇毒,真气难提,万一遇上蛇兽袭击,却是如何抵御?” 这几句话儿,把郑宾问得一怔! 公孙璇笑道:“故而郑兄不必客气,由小弟代劳,采来给你服用,事后,我再告知你另外一段情节,包管你决非平白受我恩惠就是!”女孩儿家,心细如丝,连英雄人物最怕身受人恩的心理变化,都一齐考虑到了! 郑宾略一沉吟,仍自摇头说道:“不行,孙兄可以拉得住我,我却四肢乏力,未必拉得住你?” 公孙璇笑道:“我不用你拉,我可以把山藤绑在崖边树上,慢慢自行缒落!” 郑宾无可奈何,只得从腰间解下山藤,递向公孙璇,满面感惭交迸地,抱拳说道:“多谢孙兄,此情此恩,郑宾结草衔环,必有所报!” 公孙璇皱眉说道:“我已说过,保证郑兄决非平白受恩,江湖人重于信诺,轻于做作,郑兄不可再讲世俗客套话了!” 郑宾赧然谢罪,公孙璇走到岩边,又把山藤的另外一头,拴紧在一株巨树之上。 郑宾叫道:“孙兄请注意,采那‘还魂草’时,用手亦可用玉刀亦可,千万不可用金属刀剑割取,否则便徒自糟蹋,丧失灵效!” 公孙璇连连点头,因藤已绑好,遂缓缓缒向壁下! 缒约五丈,忽然听得郑宾在崖上惊呼道:“恶贼,你……你又来了!” 这句话儿,把公孙璇听得心神一震! 跟着,郑宾又急急叫道:“孙兄小心,这贼子要用飞刀断……” 显然,郑宾要说的话儿,是“这贼子要用飞刀断藤!” 但最后一个“藤”字,郑宾竟未能说出,只代之以一声惨哼! 突然一响,公孙璇,腰间突觉一松,长藤果为飞刀所断! 公孙璇寄身绝壁,全仗孤藤,如今孤藤既断,她纵有天大本领,也非往壑中坠去不可! 壑深纵或不足百丈,最少也有七八十丈深浅! 长藤一断,公孙璇的身躯,便如飞下坠,壑底那些嵯峨怪石,也就好似飞速上迎! 就算你内功练得再好,但人总是血肉之躯,若是坠在这嵯峨乱石丛中?决无不粉身碎骨之理! 公孙璇甘不甘于就此认命呢? 她当然不甘,她要挣扎,她要设法求生! 由开始断藤下坠,到坠落壑底的这一段时间,自不甚长,极为短促。 人的境遇不一,有时会情急生智! 如今的公孙璇,是属于后者,她情急智生,竟在这极为短促的时间之下,想出了脱险求生之策! 长藤虽被飞刀所断,却尚有七八丈长的一段,缠在公孙璇的腰间。 公孙璇索性再断长藤,将其抛弃,只剩下七八尺长的一段在手! 这时,人已坠到壑底,恰好是坠向那些林立森锐如刃的嵯峨怪石丛中! 公孙璇玄功暗聚,气达藤稍,使那七八尺长的山藤,立即坚挺,变成一根七八尺长的钢棍。 然后觑准一块嵯峨怪石顶端便自用力点去! 像她这等身怀上乘绝学之人,讲究能飞花入石,何况如今的手执山藤,已为内劲所凝,变得坚若钢铁? 藤尖到处,立即陷石而人,并渐渐缓住下坠之势! 这情况等于是在石上竖立旗竿,而公孙璇又像扯了面顺风旗般,在竿上单手倒立,拿了一个大顶! 公孙璇虽脱危机,却发出一声惨呼,并扬掌吐劲击碎了一块巨石,弄得壑底“轰隆隆”地,响成一片! 再复松去手中山藤,轻飘飘地,落在壑底,隐入暗处,抬头仰望峰顶。 原来,公孙璇计中生计,故意以一声惨呼,使对方认为毒计已售,使自己葬身壑底! 这样一来,既可免去途中的无数烦扰,自己更可出敌意,再用另外一副面目,查探一切! 她隐入暗处之举,十分明智,因为峰头果有人影晃动,似是往下探视? 公孙璇不去理会他们,索性就在壑下暗处,盘坐行功,调匀胸中因经历奇险的激荡血气! 峰头人影,略为探视,见壑下毫无动静,也就隐去。 公孙璇不去理他,依然静坐行功,直等了半日光阴之后,才改扮成另一副中年文士模样,猱登绝壑。 她不是他往,是仍回原处。 公孙璇心有所疑,她必须查明一件事儿。 因为适才断藤之举,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在自己缒藤下壑之际,当真来了敌人! 第二种可能则是那郑宾根本就是敌人伪装,编好谎言,来使自己钻入圈套! 不过公孙璇虽有此想法,仍觉得第二种可能多半是自己多疑,还是第一种可能的“可能性”来得稍大! 假如是第二种可能,峰上无甚迹象。 假如是第一种可能,则峰上多半会有郑宾的惨遭不幸遗尸! 既已相诚,便是朋友,公孙璇对于郑宾生死,固然关怀,但她还关怀着另外一件大事。 未识郑宾之前,曾闻对方说出总瓢把子,是“铁胆神龙”秦悟非,住在河南镇平的“杏花山菩提坪”上,假若郑宾不是对方同党,此言必实,假若竟是对方同党,则此言定属诈语,又是什么圈中之圈,套外之套? 此事关系极大,公孙璇才在壑下,硬等半日之后再重返原处,悄加察看! 才到原处,公孙璇双眉紧皱,便觉心中一惨! 树干上,断藤仍在,并深深钉着两柄柳叶飞刀! 只此一端,公孙璇已知自己所料不差,事情属于第一种可能,郑宾并非对方同党,多半已惨遭不测! 目光再注,见林边地上,血迹斑斑,血迹中并有一角白衣,隐约可见。 公孙璇飘身入林,见那角白衣,果是郑宾尸身所着! 郑宾仆倒地下身中四五刀之多,连头颅都被斜斜砍掉一半! 公孙璇觉得对方完全是由于被误认为自己,才遭此奇祸非命,不禁好生愧疚,心内一酸,向郑宾遗尸抱拳肃立,恭身说道:“郑兄,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公孙璇誓必探明究竟?杀尽阴恶群贼,以慰郑兄的泉下英灵!” 祝祷既毕,她便亲手挖了一个坟坑,掩埋郑宾尸身,并在坟前树立了一方碑石,上镌“郑宾之墓”字样。 埋完郑宾,公孙璇便飘然离去终南。 果然对方似是认为大敌已去,埋伏尽撤,一路上再无风吹草动! 照理说来,公孙璇如今应前往河南镇平的“杏花山菩提坪”,去找那“铁胆神龙”秦悟非,问罪算帐! 但公孙璇并未如此,她离开终南之后,是先奔骊山。 奔杏花山,是报仇,奔骊山,是报恩! 因为公孙璇的母亲郑紫虹告诉她:“追风侠丐”沈飞,有位侄儿沈正明,住在骊山左近内。 沈飞在十年前,为了维护郑紫虹和公孙璇,在“太行山”中,死于“铁板道人”毕一清的“八卦铁板”之下,如今公孙璇艺成出道,郑紫虹遂命她来到骊山,察看沈正明的情况,务必报恩! 恩仇两者,孰重孰轻?端视当事人的胸襟而论! 像公孙璇这等巾帼奇侠,自然是重恩轻仇,至少也先恩后仇! 故而,她下山后第一件事,是赶赴“好汉坡”查探父亲情况,第二件事,便是前来骊山寻访沈正明…… 眼前已是骊山,但公孙璇却因无确定地址,不知沈正明住在何处? 她正自秀眉略蹙,鼻中突然嗅得一阵奇异香味! 公孙璇对于烹饪之道,相当内行,一嗅便知是有人在左前方的一角山崖之后,烹制“叫化鸡”! 她眼珠微转,脑际电光忽动! 烹制“叫化鸡”之人,多半是“穷家帮”中人物,或许此人会知道“追风侠丐”沈飞之侄,沈正明的居住所在! 公孙璇念动眉扬,高声叫道:“好香的‘叫化鸡’,可惜……” “可惜”二字,才一离唇,崖后便转出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乞丐,目光微注公孙璇,含笑问道:“尊驾仅凭嗅觉,便敢断定我在烧‘叫化鸡’么?” 公孙璇笑道:“不叫‘叫化鸡’便叫‘富贵鸡’,但尊驾既是‘穷家帮’中人物,何必夤缘什么‘龌龊富贵’?还是不如‘叫化’二字,来得本分一点!” 中年乞丐闻言一怔,向公孙璇看了两眼,点头说道:“尊驾既发高论,必是高人,我还要请教一下,你刚才所说‘可惜’二字,却系何意?” 公孙璇含笑道:“因为我嗅出你在鸡腹之内,抹的是精制细盐,不是岩生粗盐,否则,气味会还要香上一些!” 中年乞丐越发失惊,扬眉笑道:“尊驾既有这高嗅觉,必精饮馔之道,我想请你吃上半只‘叫化鸡’,不知肯赏脸么?” 公孙璇一抱双拳,向对方笑吟吟地说道:“尊驾肯令我大快朵颐,自属求之不得之美,何况在下还有事请教!” 中年乞丐笑道:“尊驾有话请讲,那只鸡儿,至少还要烧上个把时辰,味才透呢!” 公孙璇含笑问道:“‘穷家帮’中有位杰出老辈人物,姓沈飞,号称‘追风侠丐’,尊驾可知道么?” 中年乞丐应声笑道:“当然知道,‘追风侠丐’沈飞,是我师兄……” 公孙璇忙又施礼,恭身问道:“请教前辈名号,怎样称谓?” 中年乞丐见她突然改了称呼,不禁摇手笑道:“我们年龄方面,仿佛相差不远,怎当‘前辈’之称?我叫孟迟……” 公孙璇听了“孟迟”二字,含笑说道:“原来是‘游龙侠丐’孟前辈……” 孟迟皱眉说道:“我已说过这‘前辈’二字……” 公孙璇因知对方是“穷家帮”九大奇丐之一,不愿再复隐瞒,遂含笑以女音叫道:“孟前辈,不必太谦,侄女才十七岁呢!” 孟迟目光一亮,盯在公孙璇脸上,诧然问道:“姑娘,你是何人之女?何人之徒?在未露女音之前,英气勃勃,毫无漏洞,扮得好高明啊!” 公孙璇肃立恭身,合掌当胸答道:“家师参禅‘北岳’,法号上妙下音……” 孟迟失惊讶道:“‘北岳神尼’妙音师太是当世武林中,有数的绝顶高人之一,姑娘得此名师,委实福缘太厚!但不知姑娘怎样称谓?” 公孙璇一双妙目之中,泪光浮动答道:“侄女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璇字,先父讳宏,家居太行,孟煎辈或许认识?……” 话犹未了,孟迟接口点头说道:“岂单认识,我还获得你爹爹公孙大侠的不少教益,欠了他许多恩惠!可惜……” 公孙璇扬眉问道:“孟前辈可惜什么?” 孟迟神色黯然缓缓答道:“可惜根据江湖传闻,你爹爹和‘关中双剑’上官兄弟,是被‘桃花娘子’柳如绵,为报夫仇,约斗于‘好汉坡’,死在坡上!于是外人均恪于武林规矩,不便为你爹爹,仗义复仇……” 公孙璇双眉剔处,冷笑一声说道:“什么武林规矩?那害煞不少英雄好汉的‘好汉坡’,业已被我毁掉,并改了地名!” 孟迟问道:“改成什么?……” 公孙璇才叫了一声“孟前辈”,孟迟便向她摇手说道:“这‘孟前辈’三字,叫得我不太舒服,我们要改改称呼,贤侄女既作男装,必有化名,你……” 公孙璇不等孟迟发问,便即接道:“侄女随口编过一个化名,叫做‘孙天仇’!” 孟迟笑道:“孙是取自本姓,‘天仇’是表示不忘天伦之仇,这化名取得甚好!从此不论人前人后,你叫我‘孟师叔’,我则叫你‘仇侄’便了!” 公孙璇连声遵命,并把自己巧遇平天仇,两人合力建坟埋骨,把“好汉坡”改成“回头坡”之事,告知孟迟。 孟迟听得拊掌赞道:“好一个‘劝君到此且回头’,仇侄‘回头坡’三字,改得极好,并足醒痴迷,功德不小……” 话音至此微顿,目注公孙璇,扬眉问道:“仇侄,你来此找寻‘追风侠丐’沈飞则甚?我沈师兄业已失踪十年,无人知道他的下落所在,和吉凶祸福!” 公孙璇含泪说道:“沈师伯于十年前已归道山,他老人家是为了维护我母女,连夜赶去太行,惨遭群凶毒手!侄女……小侄此来,是找寻他侄儿沈正明,图有答报!” 孟迟“哼”了一声,嘴角微撇说道:“仇侄莫再提沈正明了,这小子太不争气,太不成料……” 公孙璇诧道:“孟师叔此话怎讲?” 孟迟摇头道:“暂莫提沈正明这小子,仇侄请先说杀害我沈师兄的群凶,是哪些邪派人物?” 公孙璇答道:“当年夜袭太行的是‘飞天头陀’了悟,‘铁板道人’毕一清等‘塞北双凶’,和几名金衣银裤的‘天魔派’中人物!” 说完,遂把当年太行之事,向“游龙侠丐”孟迟,细说一遍。 孟迟听得连连顿足,愤然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公孙璇见他如此激动,愕然问道:“孟师叔,你……” 孟迟咬牙接道:“仇侄,你知道我刚才为何要骂沈正明太不争气,太不成材?因为他已投入‘天魔派’了!” “投入天魔派”一语,着实也把公孙璇听得目瞪口呆,皱眉问道:“沈正明兄幼受沈师伯等薰陶,他……他……他怎会投入那分明邪恶集团的‘天魔派’呢?” 孟迟叹道:“这是由于一个‘情’字作崇,沈正明对一魔女,迷恋入骨……” 公孙璇“哦”了一声,目注孟迟问道:“这魔女是‘天魔派’中人物?” 孟迟摇头答道:“不是,她是‘万花魔母’刘琳之女,名叫‘万花魔女’刘小琳!” 公孙璇对于这“万花魔母”刘琳之名,极为陌生,不禁听得双眉一蹙。 孟迟看出她皱眉之故,含笑说道:“这刘琳和刘小琳母女,是近几年间,崛起于苗疆的厉害魔头,江湖中遂编造了两句歌谣,说的是‘压盖武林无敌手,双魔一佛两神仙’!” 公孙璇道:“双魔何指?是……” 孟迟接口道:“笼统说来,是指轩辕父子和刘氏母女,但严格说来,则专指‘长笑老天魔’轩辕旭,和‘万花魔母’刘琳!” 公孙璇笑道:“一佛呢?是不是指我恩师?” 孟迟点头答道:“一佛正是指‘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两神仙则指‘铁剑神医’杜小樵,和‘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公孙璇含笑道:“杜神医倒是听说在‘峨眉金顶’,屡现侠踪,那位脾气暴躁无比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也在江湖走动了么?” 孟迟摇头答道:“不是焦老太太自己,是她门下传人。” 公孙璇道:“那位沈正明兄,既然恋上‘万花魔女’刘小琳,怎又投入‘天魔派’呢?” 孟迟从身上摸出只扁扁酒瓶,饮了两口,苦笑说道:“‘万花魔母’刘琳,不甘蛰伏苗疆,遂派她女儿刘小琳,先入中原,看看形势。刘小琳觉得若想在中原武林中,有所作为,非和‘天魔派’携手合作不可,沈正明那小子,既对刘小琳迷恋,遂受她影响,投入‘天魔派’下!” 公孙璇妙目一转,又向孟迟问道:“那‘万花魔女’刘小琳,是否也对沈正明兄,真心相爱?” 孟迟冷笑一声,晒然说道:“这种无行魔女,朝秦暮楚,人尽可夫……” 话方至此,想起公孙璇虽颇倜傥大方,毕竟是位黄花闺女,自己不应话不择言,应该适可而止。 公孙璇从他那句“朝秦暮楚”的“秦”字之上,想起途中遭遇,遂向孟迟笑道:“孟师叔,莽莽江湖之中,果然步步皆是风险!小侄刚一艺成出道,便有人处心积虑,对我设伏暗算!” 孟迟刚欲问故,公孙璇已把那根上镌篆书“秦”字的雕龙小箭取出,向他递去,娇笑问道:“孟师叔,你认不认得这根小箭来历?” 孟迟接过一看,眉头微蹙,诧声说道:“这像是‘中州大侠’,‘铁胆神龙’秦悟非昔年所用,威震江湖的‘光明箭’嘛。” 公孙璇道:“‘光明箭’?这‘光明’二字怎讲?” 孟迟指着这根小箭,扬眉朗声说道:“箭是暗器,但箭里雕龙,并上镌‘秦’字,岂非明人不作暗事的光明磊落态度?” 公孙璇冷笑一声,嘴角微撇说道:“秦悟非枉有‘铁胆神龙’‘中州大侠’美誉,他哪里配称‘磊落光明’四字?孟师叔知不知道秦悟非具有双重身份,既是白道大侠,又是黑道魔头,小侄一路间所遭暗算,都是这位‘磊落光明’的‘铁胆神龙’,在暗中主持号令!” 孟迟诧道:“仇侄有何凭证,竟对秦悟非如此指摘?” 公孙璇道:“这根所谓‘光明箭’,就是他‘不光明’的真凭实据么?我再把经过情形,说给孟师叔听!” 孟迟听完公孙璇所说,向她注目问道:“仇侄,你对此难道毫无疑问?” 公孙璇道:“我在听得另外那人,对郑宾说出‘光明箭’的来历时,心中确有所疑,认为可能是对方对于‘铁胆神龙’秦悟非的‘嫁祸江东’之计?” 孟迟听了公孙璇这样说法,含笑说道:“仇侄高明,你疑得有理,但你如今为何又把这种怀疑,自行推翻了呢?” 公孙璇笑道:“因为倘若果然是嫁祸江东之计,则郑宾定是对方同路之人,如今郑宝既已身遭惨死,则小侄所闻,多半不假的了!” 孟迟叹息一声,目注公孙璇,缓缓说道:“仇侄,你的武功方面,虽已获得‘北岳神尼’妙音师太真传,但在这步步风险的江湖走动,有些事儿,不能全凭武功,还要仰仗智慧……” 公孙璇听出孟迟语意,扬眉问道:“孟师叔,你是不是认为我有甚事儿,看得不够透彻?” 孟迟笑道:“仇侄灵心慧质,你不妨对于这件事儿,反复驳人,想得更深一点!” 公孙璇略一寻思,神色迷惑地,苦笑说道:“小侄当局者迷,灵光蔽塞,尚请孟师叔不吝明教!” 孟迟说道:“我先向仇侄提出两项疑问,第一项是对方既用飞刀断藤,使你坠入深壑,为何在尽有从容时间之下,不把飞刀取走,仍似故意遗来作证物,听其留在树干之上?” 公孙璇怔了一怔,“呀”的一声说道:“这确实是项疑问,若非孟师叔提起,我几乎把它忽略过去!” 孟迟道:“第二项是郑宾被砍去半颗脑袋,似乎又是问题?因为杀人方法极多,何必非毁去面目,令人难识则甚?” 公孙璇瞿然失惊,连连点头说道:“我当时也曾注意寻找郑宾被砍下的另外半颗脑袋,却不曾寻到……” 说至此处,她双眉一扬,目闪神光说道:“这样看来,河南镇平‘杏花山菩提坪’之行,不必去了,以免中了对方的‘嫁祸江东’之计!” 孟迟饮了两口酒,微微一笑说道:“不,杏花山还是要去,秦悟非还是要找!” 公孙璇怔了,瞪着两只大眼诧声叫道:“孟师叔……?” 孟迟笑道:“我方才所提出的两点疑问,有正反两种解答,正面解答,固然是对方故意布置证据,企图嫁祸江东,但反面的解答,却也可以说是异常巧合!” 公孙璇疑问道:“什么巧合?” 孟迟道:“假如对方对那树上飞刀,根本不加珍视,致未取走,而郑宾的半颗头颅,只是凑巧被林中鸟兽衔去,则我们岂非平白多疑,庸人自扰了么?” 公孙璇闻言,秀眉双皱,苦笑说道:“我们究竟应该以正面为是?抑以反面为是?江湖世事委实太复杂了!” “故而我说杏花山还是要去,秦悟非还是要找!适才的正反两面怀疑,是我们的‘大胆假设’,前去‘杏花山’,则是我们的‘小心求证’,何况……” 公孙璇道:“何况什么?孟师叔怎不说将下去?” 孟迟笑道:“何况我认为在未到‘杏花山’,未见秦悟非之前,便会对于此事究竟,获得些足资佐证的蛛丝马迹!” 公孙璇不解其意,愕然问道:“孟师叔此讲何来?你怎会断定能在途中,获得资料?” 孟迟答道:“因为仇侄在无意中漏了马脚!” 公孙璇越发大为惊奇,也有点不服地,皱眉问道:“我漏了马脚?我漏了什么马脚?” 孟迟笑道:“仇侄不该起了一念仁心,替那郑宾筑墓立碑,你不妨想想,除了你外,还有谁能知郑宾之名,并对他感念筑墓?” 公孙璇恍然大悟,顿足叫道:“对了,对方只要看见这座坟墓,便知道我没有中计殒身,在壑下惨死!” 孟迟走入林中,把自己所烧的“叫化鸡”,略一翻转,含笑说道:“仇侄,你从对方所派遣的各路人马之上,是否可以断定这暗中主持之人,手眼通天,势力广及各地?” 公孙璇点头答道:“不单如此,我始终觉得对方会与‘天魔派’有点关系,不然何以在暗中,要说那‘红花白藉青莲叶,三教同心拜天魔’呢?” 孟迟指着林间树桩,命公孙璇坐下,含笑问道:“仇侄请想,对方既然知你未死,又复手眼通天,势力广及各地,则在你去往‘杏花山菩提坪’的一路之间,会不会仍像先前一般处处设伏,步步弄险?……” 公孙璇不等这位“游龙侠丐”说完,便即点头答道:“这是意料中的必然之事!” 孟迟目光一闪,轩眉又道:“万一,必然成为‘不然’,在这一路之间,竟毫无风吹草动呢?” 公孙璇细一思索,剔眉朗声说道:“那就是对方希望我去找那‘铁胆神龙’秦悟非的麻烦,换句话说,也就证明了对方所用,果然是‘嫁祸江东’之计!” 盂迟一面把“叫化鸡”略加翻动,一面微笑说道:“仇侄如今知道我为何说是可以在途中获得资料了吧?我们只消看途中有无动静,便可把对方的阴谋毒意,猜个十之八九!” 公孙璇连连点头,忽然目光一亮,面呈喜色,看着“游龙侠丐”孟迟,扬眉叫道:“孟师叔,你既有‘我们’二字,莫非竟肯与我一去走趟‘杏花山’么?” 孟迟正色答道:“我已说过昔日受你爹爹恩惠甚深,今日既知仇侄功成出道,谋报亲仇,则无论是站在武林道义,或私人衔恩立场,也应该勉强尽绵薄,助你一臂之力!” 公孙璇站起身形,向孟迟深施一礼,目含泪光,悲声说道:“多望孟师叔仗义相助,不单小侄衔恩,连先父在九泉之下,也当感激不尽!” 孟迟摇手说道:“仇侄千万不可如此说法,我除了义当助你之外,也该去找那下流堕落的沈正明,告诉他,他伯父是死于‘天魔凶徒’及‘塞北双凶’手下,叫他赶紧迷途知返,拔足泥淖,千万不可再认贼作父!” 公孙璇颔首说道:“这是一桩重大任务,否则,我沈师伯的泉下英灵,也必不能瞑目!” 孟迟叹道:“话虽不错,但色之一字,诱力太大,我们虽然费尽苦口婆心,也不知能否劝得沈正明那小子,孽海回头,幡然觉悟?” 公孙璇满面神光,正色说道:“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至少?哺枚源司∫磺信Γn蛘餍旨仁巧蚴Σ牡涨字抖饺丈钍苎眨苡屑阜只鄹换嵬耆涣税桑俊?p>  孟迟苦笑说道:“这话难讲,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叫化鸡’的火候已够,我们吃完这只鸡儿,便赶赴‘杏花山’……” 公孙璇接口说道:“孟师叔,你与那位‘中州大侠’,‘铁胆神龙’秦悟非,是否旧识?” 孟迟答道:“相识不深,只是见过一二面而已!” 公孙璇轩眉说道:“对方单单选择这位‘铁胆神龙’秦悟非来施展‘嫁祸江东’之计,决非偶然,似是想一石二鸟?可能与秦大侠也结有深仇重怨?” 孟迟颇表嘉许地,向公孙璇点头笑道:“仇侄虑得有理,我们见了秦悟非,定可研究出一点迹象!” 公孙璇又取出那根“光明箭”来,扬眉说道:“我认为这根箭儿,是桩重大线索,秦大侠昔日定以此箭伤敌,未曾收回,才有借以嫁祸之事!孟师叔务必提醒秦大侠,他若能想得起箭伤人?或是箭落何处,便略有眉目的了!” 孟迟把那根“光明箭”,揣入怀中,怪笑说道:“这事我来负责,仇侄暂撇恩怨,且快朵颐,来尝尝‘叫化鸡’的风味!” 说完,便把“叫化鸡”的泥封打开,以竹筒盛酒,请公孙璇撕了一条鸡腿,一尝之下,点头说道:“这‘叫化鸡’虽然盐质略差,但鸡既够肥,火候也恰到好处!……” 孟迟笑道:“仇侄是知味内行,我希望你能烧个拿手菜儿,给我吃吃!” 公孙璇点头笑道:“好,我一定烧个‘天下第一菜’,请孟师叔品味品味!” 孟迟目光一亮,向公孙璇含笑问道:“天下第一菜?是‘奇香猪肚’?还是‘金镶白玉版,红嘴绿鹦哥’呢?” 公孙璇微说笑道:“菜的别名甚多,孟师叔何必先问?反正你是饕餮名家,到时候我把菜儿做好,给你一尝,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定逃不过你的品味!” 孟迟被他说得心痒难熬,不禁吐吐嘴儿,目注公孙璇道:“仇侄,你不要吊我胃口好么?这‘天下第一菜’,究竟何时做给我吃?” 公孙璇见了他这副馋涎欲滴神情,失笑说道:“孟师叔不要着急,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炊’,这一路间,我只要发现可以烹制‘天下第一菜’的材料,便立刻烧给你吃!” 两人一番说笑,把整只“叫化鸡”吃完,便离却骊山,向河南镇平赶去。 孟迟号称“游龙侠丐”,长年行侠江湖,地理极熟。 由骊山去镇平,自然途径甚多,孟迟所采的是经长安,奔蓝田,走商县,通龙驹寨,从西坪入豫,直赴“杏花山”。 还不单是条捷径,并还有官道可循,不必老是翻山越岭,徒自消耗体力,走那些人迹不到之处! 公孙璇此来,本想寻找“追风侠丐”沈飞之侄沈正明,略报恩情,谁知竟闻得沈正明业已投入“天魔派”认贼作父,心中自然十分感慨! 报恩不得,遂想报仇,一路上除了浏览山川景色之外,公孙璇颇希望曾一再暗算自己的阴险对方,有甚埋伏举动?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是怕事,事儿越多,越是期待它来,它便越是偏偏不至! 静……静…… 一路上,静得像一泓死水,未曾起半点波纹! 孟迟看出公孙璇脸上的失望神色,微笑说道:“仇侄有点烦闷了么?根据我的经验,郁闷之后,必有霹雳,我们这一路之间,不至于寂寞到底,总有点花样的呢!” 公孙璇指着周围的风光山色,扬眉说道:“此山林壑深邃,景物幽胜,不知何名?” 孟迟接口笑道:“这就是‘商山’,也就是‘地肺山’,又名‘四皓山’,秦末东园公等四位高贤,便遁世隐居于此。” 公孙璇叹道:“秦末既有高贤隐居,如今也应有奇人寄迹,怎么我们竟遇不上……” 一语未毕,忽然听得前面松林之内,有人作歌,朗声吟道:“不惜轻抛项上头,不辞热血颈中流,杀人弹剑少年游……” 孟迟低声笑道:“气吞河岳,心雄万丈,仇侄想遇奇人,奇人果然来了!” 公孙璇嘴角微撇,哂哂说道:“其词虽雄,但其意却莽,因为他并未说明他之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究竟为了什么?假如只是漫无目的地杀人逞狠,弹剑逞豪,则此人不单不是奇人,而且可能是个疯子……” 孟迟抚掌笑道:“仇侄高论甚是,你何不根据此意,对他教训几句?” 公孙璇委实有点闲得无聊,遂一时兴起,接口朗声吟道:“泰岳鸿毛均一死,留芳遗臭总千秋,劝君莫负少年头……” 孟迟听得“哈哈”大笑,向公孙璇双翘拇指,点头赞道:“好个泰岳鸿毛均一死,留芳遗臭总千秋,尤其再加上一句‘劝君莫负少年头’,委实垂训良深,把草莽英雄,改成真侠士了!” 公孙璇正自逊谢,松林内突然闪出一位青衫少年! 这青衫少年看去约莫二十上下,相貌极为英俊,尤其一双星目,神光炯然,令人一望而知,是位内功极强的武林高手! 他走出林口,目光暗扫孟迟,公孙璇,似乎神情一震? 他不是认出孟迟来历,震于“游龙侠丐”威名,而是震于公孙璇竟有比他更秀美,更冲朗的绝世标格! 这青衫少年目光微扫以后,面带怒容,沉声问道:“刚才是谁在多事接吟……” 公孙璇应声笑道:“是我,莫非仁兄认为有点不惬意么?” 那青衫少年以为朗吟之人是“游龙侠丐”孟迟,故而满面怒容,似欲责问? 如今,面对公孙璇,他那想发的脾气,不知怎地,竟发不出来,把怒容褪去,换了一副笑容,点头说道:“不,你接得颇好,请教怎样称谓?” 公孙璇不便不答,仍以化名说道:“小弟孙天仇,仁兄你呢?” 青衫少年答道:“我叫秦剑吟,这位……” 目注孟迟,正待发问,松林内突然又起吟声! 这次,是个异常娇媚的女子口音,吟的是:“侬是多情多义女,君为有貌有才郎,鸳鸯好结莫傍徨……” 秦剑吟闻得林中女子吟声,俊脸一红,向公孙璇抱拳叫道:“孙兄,小弟与你一见投缘,本想就此订交,但因有桩约会,须去了断,我们江湖再会……” 说完,一抱双拳,便自转身隐入林内! 公孙璇目送秦剑吟的背影,不禁秀眉微蹙! 孟迟因知公孙璇是女儿身,未免错会了意,以为她有点醉心于秦剑吟的倜傥英姿,遂含笑问道:“仇侄,我们要不要也进松林,搅散秦剑吟与那女子之间的幽期密约?” 公孙璇冰雪聪明,有点猜透孟迟的语中含意,不禁玉颊一红,摇头说道:“我们搅人好事则甚?小侄适才皱眉之意,是觉那林中女子,似乎不甚正派?” 孟迟笑道:“何以见得?” 公孙璇道:“一来那女子语音,过于娇媚,近乎妖淫!二来那‘鸳鸯好结莫傍徨’之语,也不是正派人物所能说得出口!” 孟迟点点头说道:“仇侄的看法,与我完全相同,但既然如此,我们是否更应该管管这场闲事,免得那秦剑吟有所堕落!” 公孙璇边自飘然举步,仍望前行,边自摇头说道:“不必,因为我们本身尚有要事,急需赶往镇平杏花山,不宜多作耽搁!加上那位秦……” 孟迟取出酒壶,喝了一口,怪笑问道:“仇侄请往下讲,为何语有未尽?” 公孙璇扬眉说道:“秦剑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这种性格,在他眼神中表露无遗,何况内功修为,亦自不弱,他未必看得起林中荡女……” 孟迟听至此处,叹息一声,摇头说道:“男女之事,往往不能以常情而论!否则,沈正明又怎会对‘万花魔女’刘小琳,有所迷惑,并沉溺那深?” 公孙璇点头道:“我承认孟师叔说得对,但这类事儿,江湖中未免太多,既管不尽,也不便管,我们还是去我们的‘杏花山’吧?” 孟迟听她这样说法,才知自己料错,那位相当英俊罕见美男秦剑吟,并未在公孙璇芳心之中,激起什么涟漪。 两人尚未走出商山,便在一角高崖之上,听见崖下响起的急遽马蹄声息! 公孙璇目光注处,瞥见崖下驰过一匹相当神俊的“青花骢”,马背上人,青衫飘拂,正是在前山所见的秦剑吟! 她“咦”了一声,向孟迟说道:“这秦剑吟不知有什急事?骑了那好一匹千里龙驹,还要加鞭疾驰!” 说话之间,秦剑吟连人带马,业已消失于马蹄所激起的尘雾之中! 孟迟双目微轩,看了公孙璇一眼,怪笑说道:“我猜他可能是追我们?” 公孙璇失声问道:“追我们?他要追我们则甚?” 孟迟笑道:“一来他适才对于仇侄满面惜别神色,并有彼此投缘的江湖后会之语;二来他的神情方面,也不像有其他急事?” 公孙璇道:“或许这桩急事,是临时发生……” 话犹未了,一线红影,由秦剑吟来路之上,电掣而至! 公孙璇顿住语音,一拉孟迟,双双隐入崖上石后,悄悄观看动静! 转眼间,那线红影,已至峰下! 这红影是位红衣女郎,本来疾驰如飞,因山路到了峰下,分为三歧,遂收住脚步,有所察看。 她一收脚步,俏立峰下,自然使公孙璇与孟迟,有机会把对方的年龄相貌看得清清楚楚! 红衣、红裤、红鞋、红巾扎发,肩头并飘扬着红色剑穗! 全身上下,火般通红! 这红女郎年龄约在二十上下,相貌美艳绝世,不可方物,只可惜一双杏眼之中,水汪汪地,流露出妖淫邪色! 她站在峰下的三歧岔路之间,略一察视,继续前驰,走的是与秦剑吟适才纵辔狂奔的同一方向。 公孙璇静等这红衣女郎也自消失踪迹后,向孟迟微笑说道:“孟师叔,刚才那红衣女郎,在峰下停步之故,是不是察看马蹄留痕?” 孟迟笑道:“差不多,看来这位火辣辣的艳美女郎,是在追踪秦剑吟,但路道似乎不太正大?” 公孙璇娇笑说道:“孟师叔,你还记得我们所闻得的:‘侬是多情多义女,君为有貌有才郎,鸳鸯好结莫傍徨’么?这红衣女郎,既然猛追秦剑吟,可能就是那与他定有约会的林中曼吟之人?” 孟迟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难得,难得!” 这八个字儿,把位聪明绝顶的公孙璇,听得为之一怔,目注孟迟,扬眉叫道:“孟师叔,你怎么和我打起禅机来了?什么叫‘不错,不错’?什么是‘难得,难得’?” 孟迟答道:“所谓不错,不错,就是我同意仇侄见解,也认为这红衣女郎,就是与秦剑吟订约之人!” 公孙璇继续问道:“难得,难得呢?” 孟迟笑道:“那是我对秦剑吟的赞美之词,因这红衣女郎,虽然路道不正,但倾城倾国,我见犹怜,何况血气方刚的倜傥少年?秦剑吟竟能策马狂驰,躲避绝色,着实当得起‘难得’之赞!” 公孙璇嫣然一笑,秀眉微轩,边自转身下峰,边自对孟迟叫道:“孟师叔,人家的闲事,不必多管,我们还是赶赴‘杏花山’,去找那位‘铁胆神龙’秦悟非吧!” 孟迟自然随她行动,两人远离却商山,向河南镇平赶去。 公孙璇因与孟迟对于对方举措,已作细密分析,一路之上绝未大意,防有恶毒袭击。 但直等到了镇平,仍是风平浪静,毫无变故! 公孙璇冷笑一声,看着孟迟,扬眉叫道:“孟师叔,照你先前所作判断,我那阴险对头,是期望我去找那‘铁胆神龙’秦悟非了!” 孟迟颔首说道:“料是如此,否则,仇侄于为郑宾筑坟一事之上,已露痕迹,对方绝不会在前半段那等处心积虑,对你图谋,而后半段又这等平平稳稳,毫无动静。” 公孙璇妙目之中,神光电闪,“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我们于见了‘铁胆神龙’秦悟非时,尽量慎重,绝不要中对方的奸计就是!” 孟迟叹道:“常言道:‘定法不是法’,又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应该一切见机行事,秦悟非虽具侠名,但在这险恶江湖之中,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圣贤其貌,蛇蝎其心,只披了一件伪善外衣的呢?” 说话之间,业已到达“杏花山”,遂直扑秦悟非的“菩提小筑”。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三 “菩提小筑”在“菩提坪”上,“菩提坪”在“菩提寺”后。 “菩提寺”则是“杏花山”中的最大古刹。 “铁胆神龙”秦悟非的隐居小筑,既以“菩提”为名,可见这位武林大侠,晚年已厌倦世情,禅心渐起。 所以“菩提小筑”只是在“菩提坪”上背峰面壑而建的三间整洁茅屋。 茅屋柴扉半掩,整个“菩提坪”上,除了壁间淙淙泉响,松间谡谡山风之外,可说别无任何声息! 偶然间,坪下的“菩提寺”中,传来暮鼓晨钟,但不仅不破坏静趣,反而入耳神住,令人更有心神安静之感! 公孙璇到了“菩提坪”上,纵目四顾,向孟迟低声笑道:“孟师叔,我相信‘铁胆神龙’秦悟非是位前辈隐侠,不是披着伪善外衣的阴险人物!” 孟迟笑道:“仇侄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公孙璇摇头答道:“并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我只是觉得这地方安静极了,和我师傅所居的‘北岳妙音庵’周围景物,差不太多,秦悟非若是名心未泯,雄念犹存,他决不肯远离红尘,住在此处!” 孟迟听得频频颔首,颇表嘉许地,含笑说道:“仇侄深具慧眼,说得有理!……” 话音微顿,指着那柴扉半掩的茅屋,又复笑道:“我们且去‘菩提小筑’之中,拜见主人,告以详情,多半会获得足能推断对方身分的珍贵资料!” 公孙璇颔首微笑,抢步当先,在七尺以外便礼貌甚恭地,向那“菩提小筑”,抱拳朗声笑道:“这菩提小筑主人,‘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在么?武林末学孙天仇,有事特来拜谒!” 茅屋中,静寂依然,无人答话。 公孙璇对孟迟投过一瞥讶异神色,这位“游龙侠丐”也自朗声叫道:“秦兄,小弟孟迟,也来访旧,难道秦兄竟加鄙弃,不见故人了么?” 茅屋中,依然是一片沉寂。 孟迟心中一动,双眉深蹙地,向公孙璇低声说道:“仇侄,我们闯一闯……” 公孙璇连摇双手,截断孟迟话头,苦笑说道:“孟师叔,硬闯不大好吧?若是主人不在家中,我们这种举措,岂非失礼?” 孟迟正色说道:“以‘铁胆神龙’秦悟非平素胸襟,对于失礼小事,不会计较,我只怕……” 公孙璇因见孟迟神色沉重,蓦然有所悟会,猜出这位“游龙侠丐”尚未说出的言外之意! 她娇躯微晃,轻如柳絮飘空般,纵到“菩提小筑”门前,向门缝中张了一眼,便对孟迟连连招手。 孟迟飘身纵往,目注公孙璇问道:“仇侄有何所见?” 公孙璇秀眉深蹙,苦笑答道:“室内仿佛无人?只摆着一口棺材!” 孟迟闻言,心中一震,举掌遥推,柴扉“呀”然双启。 茅屋中央,果然摆着一具业已盖好的黑漆棺木。 孟迟失声说道:“这是谁的棺木?难道‘铁胆神龙’秦悟非兄的天年已尽?或是遭甚大变?……” 公孙璇接口问道:“孟师叔,你与秦大侠昔年既曾见过,总该认识……” “当然认识,仇侄间此则甚?” 公孙璇指着棺木,双眉深皱说道:“这棺木虽已上盖,似未钉封?我们能不能打开棺木看看,究竟实棺空棺?死者究是何人?” 孟迟先是不表同意地,摇头说道:“率尔开棺,对死者太以失敬……” 话方至此,目中精芒电闪,又自改口说道:“但棺中死者若真是‘铁胆神龙’……” 在孟迟发话之际,公孙璇已听得一点极轻微的声息,仿佛是有人到了这“菩提小筑”之外? 她尚未来得及通知孟迟,茅屋之外,已有人厉声喝道:“鼠贼敢尔?” 随着喝声,一缕指风,已向孟迟的“背心”死穴点到! 认穴认得极准,出手也算极快,但所凝指风劲气,却不算极强! 这不是对方不济,这是对方存有顾忌,生恐万一凝劲太强,而被孟迟避过,则难免使孟迟的身前棺木,有所损伤! 孟迟号称“游龙侠丐”,轻功本极擅长,加上对方又非全力进击,遂以一式“野鹤孤飞”,飘开数尺。 孟迟避过袭击,与公孙璇双双转身,目光注向门外,不觉均告一怔! 因为满面悲愤神情,在“菩提小筑”之外,当门而立的,正是他们在商山所遇的秦剑吟。 但秦剑吟身上,已非潇洒青衫,而是麻衣如雪! 秦剑吟见了公孙璇,和孟迟之后,也觉大出意外,“呀”了一声,苦笑抱拳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想不到竟是孙兄与这……这位……” 在商山初见之时,秦剑吟未曾问及孟迟姓名,故而如今在称谓方面,有点讷讷不便! 公孙璇见状,手指孟迟,向秦剑吟含笑说道:“这位老人家,姓孟名迟,号称‘游龙侠丐’,是‘穷家帮’中名震江湖的‘九大奇丐’之一!” 孟迟笑道:“秦老弟刚才误会,你把我和孙天仇贤侄当作什么人了?” 秦剑吟由惶恐神色中,流露悲愤之色,一咬钢牙,含泪答道:“我……我以为孟大侠与孙兄,是……是杀害先父的万恶贼子!” 孟迟见他一身孝服,又是如此语气,不禁皱眉问道:“秦老弟,你莫非就是这‘菩提小筑’主人,‘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的哲嗣?” 秦剑吟点了点头,目中痛泪,已自夺眶而出。 盂迟失声叫道:“秦老弟,你……你这等神情,莫非令尊秦大侠,竟……竟为宵小所……所伤?” 秦剑吟牙关连锉,顿足悲伤答道:“孟大侠,你见了我身上孝衣,和堂上灵棺,还……还……还用问么?” 公孙璇想不到自己与孟迟一路平安,“铁胆神龙”秦悟非却已惨遭祸变。遂对秦剑吟道:“秦兄,你刚才既误会我和我孟师叔,是伤害令尊的万恶之人,如今怎又误会立释?” 秦剑吟叹道:“我由商山匆匆赶回,先父甫遭毒手,当时两位尚在来此途中,这桩万恶之事,怎能扯得到两位头上?” 公孙璇点头答道:“有道理,秦兄骑的那匹‘青花骢’,十分神骏,显有千里脚程……” 秦剑吟接口说道:“孙兄怎知我骑的是匹‘青花骢’?莫非你……你看见我了!” 公孙璇道:“我和孟师叔在‘商山紫芝崖’上,眺览景色,不单看见秦兄骑着一匹‘青花骢’从崖下驰过,并看见有位相当艳丽的红衣女郎追逐,只不知曾否追上?” 秦剑吟的俊脸之上,刚刚一红,孟迟似乎为他解围地,恰好扬眉问道:“秦老弟,我看见你当时加鞭疾驰,神色似极匆忙,是不是……” 秦剑吟不待孟迟往下再问,便自点头答道:“正是,我已获得有人将侵害先父之讯,才匆匆赶回……仍自慢了一步!” 说至后来,目内泪光涟涟,语音也有些颤抖! 孟迟指着室内一张圆凳,向秦剑吟温言说道:“秦老弟请坐下,并镇定一点,告诉我你是怎样获知有人将侵害令尊秦大侠之讯?” 秦剑吟道:“是那红衣女郎,说出来的!” 孟迟双眉微挑,继续问道:“那红衣女郎,是怎样说法?” 秦剑吟欲言又止,脸上神色,也有点忸怩! 公孙璇心直口快,见状之下,立即叫道:“秦兄,大丈夫讲究的是‘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怎么似有难言之隐?” 秦剑吟脸上更红,但却直言无隐地,毅然答道:“那红衣女郎,不太正经,她一面和我歪缠一面‘格格’笑道:‘天下事奥妙无穷,你这姓秦的艳福无边,另外有个姓秦的,却遭人暗算!’” 公孙璇道:“天下姓秦的,多得很呢,秦兄怎会联想到令尊身上?” 秦剑吟悲伤答道:“也许是骨肉连心,有所感应之故,当我一闻红衣女郎此语,便觉心惊肉跳,向红衣女郎问道:‘你所说另外一个姓秦之人是谁’!谁知那妖女所答,竟是先父名讳!” 孟迟一旁问道:“老弟闻此言,上马便跑?” 秦剑吟点头答道:“父子情深骨肉义重,孟大侠认为我作得不太对么?” 孟迟正色说道:“孝义为立身之本,老弟天伦情切,此举不算有错,只是忽略了一件事儿!” 秦剑吟愧然答道:“我知道,我应该在闻言之下,立即向那红衣女郎,询问此讯何来?以及暗袭先父的,是哪路凶神恶煞?” 公孙璇听至此处,竟代秦剑吟解释地,微扬秀眉说道:“这也难怪秦兄,你说得不错,父子情深,骨肉义重,换了我也会方寸大乱,无法再考虑周密点,保持冷静!” 孟迟答道:“我们暂时莫再检讨,秦老弟请把归来所见,说给我听!” 秦剑吟含泪答道:“当时那匹‘青花骢’,虽已疾驰如飞,我仍嫌它跑得太慢,一人‘杏花山’境便弃马腾身,拚命急赶!” 孟迟问道:“刚才秦老弟似说你们慢了一步?” 秦剑吟悲声叹道:“我赶到坪头,见‘菩提小筑’的双扉紧闭,连敲数声,无人应答,遂知不妙,举掌震开门户,有片淡淡异香,从室内溢出渐渐消失!” 孟迟“哦”了一声,双目之中,神光电闪说道:“有片淡淡异香么?令尊可在室内,情况如何?” 秦剑吟泪如泉落,几乎语不成声地,悲泣答道:“先父半倒禅床,似乎在打坐行功间,猝然逝去!” 孟迟问道:“老弟定然细察过了,令尊身上,有何伤痕?” 秦剑吟摇头答道:“没有,先父身上决无丝毫外伤,脸上也毫无痛苦神情,竟是含笑而逝?” 孟迟目光连转,自言自语说道:“有片淡淡异香……毫无外伤……毫无痛苦神情,含笑而逝……” 秦剑吟向他抱拳一礼,目光如电地,朗声叫道:“孟大侠,你是风尘奇丐,久走江湖,阅历定广!若能对此有所指示,使秦剑吟得缉真凶,报仇雪恨,连先父于九泉之下,也当感恩非浅!” 孟迟回过头去,向“铁胆神龙”秦悟非的棺木,看了两眼,目注秦剑吟道:“秦老弟,令尊灵棺虽已上盖,似乎尚未钉封?” 秦剑吟点头答道:“不错,孟大侠问此则甚?” 孟迟叹道:“老友凋零,人天永隔,我……我想对令尊遗容,再瞻仰一次!” 秦剑吟由于孟迟口中的“老友”二字竟也改了称呼地,应声答道:“小侄遵命!” 说完,秦剑吟果然伸手把那尚未钉封的棺盖,推开取起,放在棺侧。 孟迟与公孙璇,先向“铁胆神龙”秦悟非的灵棺,深施一礼,然后再走向棺侧,瞻仰遗容。 棺中躺的是一位貌相清癯的慈祥老人,果然是似毫无痛苦的含笑而逝? 孟迟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秦剑吟看出孟迟神情,问道:“孟前辈是否有甚指教?” 孟迟双眉微蹙,神色极为郑重地低声,说道:“秦老弟,请你看看令尊遗体的耳后末端的凹下之处,是否有一紫色圆斑现出?” 秦剑吟照着孟迟所说,一加察看之下,含泪叫道:“一点不错,左右双耳末端的凹下之处,均有一块紫色圆斑,孟前辈,你……你……你快告诉我……” 孟迟见秦剑吟的神情,甚为激动,遂叹息一声说道:“秦老弟请将棺木盖好,我们到室外再谈,免得再对令尊英灵,有所惊扰,使他不得安息!” 秦剑吟无可奈何,只得盖好棺盖,跟随孟迟,公孙璇,走出“菩提小筑”。 公孙璇此时也满腹好奇,不等秦剑吟开口,便向孟迟问道:“孟师叔,秦大侠的遗体耳后,既现紫斑,多半是中了奇毒!而秦剑吟兄又说归来发现有异,举掌震开门户时,曾有片淡淡异香,从室内溢出,这两者之间,有……有……关连么?” 孟迟看她一眼,点头赞道:“仇侄果然细心,那片淡香,便是奇毒!” 公孙璇问道:“此毒何名?” 孟迟笑道:“仇侄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你不妨想一想看,照我判断,你定然想得出这种‘毒香’名称!” 公孙璇双眸微阖,口中却喃喃自语说道:“淡淡异香……身无伤痕……含笑而逝……耳后末端凹处,现出紫色圆斑……” 自语至此,蓦然双目一静,神光炯炯地,挑眉叫道:“孟师叔,我猜出来了,这是‘毒龙香’!” 孟迟叹息一声说道:“对了,那些是‘毒龙香’,秦大侠号称‘铁胆神龙’,居然死于‘毒龙香’下,难道竟是冥冥中的一种定数?” 秦剑吟拭去颊上泪珠,向孟迟抱拳叫道:“孟前辈请指教,‘毒龙香’是哪派人物所用?小侄天伦恨重,誓报此仇!” 孟迟尚未答言,公孙璇已心直口快地,应声答道:“我知道,那‘毒龙香’产自西藏冈底斯山,是密宗喇嘛极为珍视之物!” 秦剑吟钢牙一锉,恨声说道:“好,我马上束装入藏……” 孟迟一面向秦剑吟连摇双手,一面却目注公孙璇,缓缓说道:“仇侄,你方才说的那些话,说得太莽撞了,秦老弟束装入藏,若是找对仇家,倒还罢了,万一发生错误,岂不又使中原武林,与密宗好手间,激起无数风波,酿成重大劫运?” 公孙璇脸上一红,诧然问道:“发生错误?听孟师叔这样说法,莫非那‘毒龙香’,不是产自西藏冈底斯山……” 孟迟接口笑道:“仇侄错会意了,我不是说‘毒龙香’并非产自‘西藏’,只是说它产地,不止西藏一处!” 公孙璇道:“还有何处出产?” 孟迟答道:“据我所知的‘毒龙香’产地,共有三处,一是西藏冈底斯山;二是新疆天山;三是宁夏贺兰山。” 秦剑吟“嗯”了一声,俊目闪光,扬眉说道:“这三处所在,均与武林人物有关,冈底斯山是藏派宗圣地,天山是‘天山剑派’所居,贺兰山则为‘天魔派’所盘踞……” 公孙璇秀眉一挑,诧然说道:“奇怪,又有‘天魔’在内……” 孟迟目注秦剑吟,正色说道:“秦老弟,我虽帮你看出令尊秦大侠是被‘毒龙香’所害,但对于查缉真凶之事,老弟仍务须极端慎重,必于获得确切证据之后,才可着手报仇!否则,冤案频兴,祸端蜂起,弄得武林间一片血腥,令尊秦大侠,在九泉之下,便越发难以瞑目的了!” 秦剑吟一面拭泪,一面点头,两道剑眉之间,却仍掩不住,腾起森森杀气! 这时,秦剑吟突似想起甚事,向孟迟、公孙璇看了一眼。 孟迟笑道:“秦老弟,你似乎还有什么疑问?” 秦剑吟道:“孟前辈与孙兄由商山远来此处,似是专为寻找先父,否则,似……似乎不易有如此巧合?” 公孙璇点头说道:“不错,我与孟师叔,正是专程前来,拜谒令先尊‘铁胆神龙’秦大侠!” 秦剑吟问道:“孙兄来访先父,是为了何事?” 公孙璇因“铁胆神龙”秦悟非已死,正考虑需不需要再复说出内情之际,秦剑吟剑眉双扬,又已说道:“孙兄有话请说,不必为难,先父虽已弃世,但无论有甚事儿?秦剑吟也可代为担待!” 公孙璇听他这等说法,觉得直言无妨,遂从怀中取出那根小箭,递向秦剑吟道:“秦兄请看,你认不认识这根小箭?” 秦剑吟才一接过箭去,便自点头说道:“这是先父昔年所用暗器,名叫‘光明箭’……”说至此处,目光略注公孙璇扬眉问道:“孙兄此箭何来?你寻找先父,又是为了什么……” 公孙璇幽幽一叹,接口道:“小弟与秦兄一样,也是身负杀父之仇,此次艺成下山,一路间遇见无数凶险埋伏,幕后之人,便是凭着这根小箭,号令一切!” 秦剑吟恍然问道:“于是孙兄怀疑在暗中发号施令,主持对孙兄暗算之人,正是先父?” 公孙璇实话实说地点头答道:“小弟当时因对令先尊为人陌生,确是这等想法,但巧遇孟师叔后,才知秦大侠侠誉高卓,磊落光明,决不会主持这种有欠光明的卑鄙行动!” 秦剑吟闻言,向孟迟倒身便拜! 孟迟慌忙伸手相扶,含笑问道:“秦老弟,你……你为何行此大礼?” 秦剑吟道:“这根‘光明箭’确为先父之物,不知怎会落人凶人手中,挟以陷害?幸得孟前辈一语,洗刷冤情,借光先人盛德,叫小侄怎不铭刻五中,深为拜谢!” 孟迟笑道:“秦老弟想想,令先尊生平可有用这‘光明箭’伤人,未曾收回,落于仇人之手?” 秦剑吟摇头答道:“小侄于八九岁时,便远离严亲膝下,学艺师门,故而对于先父是否有上述情事无法妄测!” 公孙璇笑道:“秦兄原来不是家传武学,你艺出何宗?” 秦剑吟略微一怔,方自答道:“小弟是艺出东海门下!” 这句话儿,使公孙璇听得颇不高兴。 因为“东海”三字,范围太广,秦剑吟如此作答,分明是不愿把师门来历相告。 秦剑吟不知公孙璇业已不悦,话完之后,竟又向她问道:“孙兄你呢?你是哪一门派的杰出弟子!” 公孙璇,抱着“来而不往非礼也”态度,淡然一笑答道:“我是‘北山’一派!” 好,以“北山”与“东海”,正是针锋相对! 秦剑吟听得“北山”二字,先是一怔,似乎仍想向公孙璇,继续追问。 但一转念间,忽然悟出对方的“北山”二字,是对自己所说“东海”而来。 秦剑吟想加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只好目注公孙璇,讪然一笑。 公孙璇因已心中不悦,遂向孟迟叫道:“孟师叔,秦大侠身遭横逆,已归道山。关于那根‘光明箭’之事,业已无从查起,我们应该向这位秦剑吟兄告别呢!” 孟迟方一点头,秦剑吟已向公孙璇抱拳问道:“孙兄今后行踪……” 公孙璇不等对方话完,双眉微挑,冷然接口道:“在下四海寻仇,漂泊难定,秦兄却追问我的行踪则甚?” 秦剑吟对于公孙璇的人品风神,十分倾慕,本想答以意欲追随订交之语,但因发现对方,似心有不悦,神情冷峻,只得剑眉微轩,改口说道:“因为先父既已弃世,关于那根‘光明箭’之事,便应由我负责!” 公孙璇看他一眼,诧声道:“由你负责,你自称自幼离家,不知令尊秦大侠之事,对这责任,却是如何负法?” 秦剑吟道:“我有一父执,为先父刎项之交,对于先父的生平恩仇,定必熟知,我前往拜谒请教后,再复驰告孙兄,不是总算有点交代了么?” 孟迟一旁笑道:“这办法倒也不错!” 秦剑吟闻言,又向公孙璇抱拳说道:“故而,小弟向孙兄请教行踪,只要一有讯息,我便立即驰报!” 人家这样说法,公孙璇自然不便再复峻拒,想了一想,含笑答道:“我委实行踪难定,但夏末秋初之际,可能小游崂山,秦兄若在那时获得讯息,彼此便比较容易相见!” 秦剑吟记下“夏末秋初”及崂山地点,点头说道?骸靶〉芫xx衿谀芏运镄盅俺鹬伲宰鞴毕拙褪恰!?p>  孟迟见秦剑吟对公孙璇满面倾慕,企图交结神情,公孙璇却冷冰冰地,不大理睬,不禁有点过意不去,含笑说道:“秦老弟且为这位仇侄,尽尽力吧,我们一路之间,也会对于秦大侠所中‘毒龙香’究竟谁属之事,加以留心注意!” 秦剑吟抱拳恭身,连连称谢说道:“多谢孟前辈及孙兄仗义相助,秦氏父子,存殁均感!” 公孙璇起身告别,秦剑吟看出对方仍存不悦神色,不敢强留,只得叹息一声说道:“小弟欲营葬先父,不能遥送,孙兄与孟前辈走好,我们崂山再会。” 离开“菩提坪”后,孟迟便向公孙璇含笑问道:“仇侄,那秦剑吟人品武功,均称上选,又是名父之子,为何他一意想与你结交,你却十分冷漠?” 公孙璇冷笑答道:“孟师叔,你是老江湖了,你猜猜看?” 孟迟想了一想,摇头笑道:“我猜不出来,真所谓‘万般无难事,难度女儿心’了!” 公孙璇脸上一热,双轩秀眉说道:“这有什么难猜,我是为了那‘东海’二字!” 孟迟诧道:“东海……” 公孙璇接道:“我问他艺出何宗?他答以‘东海’门下,孟师叔请想,‘东海’二字,范围多广,分明是故意支吾,不愿与我们开诚相见!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又何必理他呢?” 孟迟听得“哈哈”大笑,目注公孙璇道:“仇侄,人家是名不符实,你却是姓不符实!” 公孙璇冰雪聪明,聆音察理地!立即问道:“孟师叔,你是说我‘不公’?” 孟迟才一颔首,公孙璇便又扬眉问道:“我不公之处何在?” 孟迟笑道:“第一,你也只称‘孙天仇’,并未说出真实身份;第二,在他问你师门之际,所答‘北山’二字,几乎比‘东海’二字,还要来得笼统……” 公孙璇秀眉剔处,接口向孟迟叫道:“孟师叔,我有理由,关于第一点自称‘孙天仇’,不吐真实身分,是我们定的策略。第二点‘北山’之答,则是对于秦剑吟‘东海’二字的桃李琼瑶之报!你说‘北山’比‘东海’还要笼统,我却说‘北山’隐射‘北岳’,等于是把师门来历,告诉他了!” 孟迟失笑说道:“仇侄委实牙尖舌利,语锐如刀,我这久闯江湖的老花子,也承认说不过你了!” 公孙璇流露女孩儿的撒娇天性,佯嗔说道:“我不来了,孟师叔和那‘铁胆神龙’秦悟非,究竟是什么交情?你怎么老是帮着他的儿子,编排我呢?” 孟迟笑道:“我不是和秦悟非有甚特别交情?只是觉得秦剑吟相当英朗俊拔,与你颇为相配,想替你们……” 公孙璇想不到孟迟竟这样说法,不禁玉颊飞红,连摇双手,顿足叫道:“孟师叔,你再胡说……” 孟迟道:“怎么样?我的贤侄女儿!难道你对秦剑吟这般人品,还看不上眼么?” 公孙璇毕竟是巾帼奇英,不像一般闺阁那等羞窘,妙目微扬,点头说道:“孟师叔,我承认你所说的不错,秦剑吟骨秀神清,人品相当英朗,但我却和他不甚投缘,不愿意深作交结。” 孟迟“咦”了一声,皱眉说道:“既夸他骨秀神清,人品英朗,又说不甚投缘……我……我明白了……” 这一句“我明白了”,倒把公孙璇听得糊涂起来,以双目神光,盯着孟迟问道:“孟师叔,你……你明白什么?” 孟迟取出酒葫芦来,饮了两口,向公孙璇怪笑说道:“我这回保证猜对,仇侄不愿意与秦剑吟深作结交之故,定然是另有心上人了。” 公孙璇玉颊更红,秀眉双蹙叫道:“孟师叔,你既然老不正经,我可要骂你是狗拿耗子,乱管闲事的了!” 孟迟不以为忤,失笑说道:“媒人未曾作成,倒作了狗,我老花子的这回可蚀了本了!” 公孙璇听这“游龙侠丐”说得有趣,不禁“扑嗤”一笑! 孟迟突然收敛了滑稽玩世神情向公孙璇正色说道:“仇侄,我对你有项要求!” 公孙璇见他这等一本正经,不禁诧声问道:“孟师叔有话,尽管请讲,怎么提出了‘要求’二字?” 孟迟说道:“男女情爱之事,本不容第三者越俎代庖,但我却要求仇侄找个机会,把你自选中的那位心上人,介绍给我,我要看看这幸运男儿!究竟怎样……” 公孙璇见他仍是调侃自己,遂不等孟迟说完,便顿足叫道:“孟师叔,你不要乱嚼牙了!‘游龙侠丐’的‘游龙身法’,是当世武林中的有名轻功之一,我和你比比脚程,看看谁能先到达前面那座隐约高峰脚下!” 话音方落,柳腰一拧,人已窜出七八丈远! 孟迟一面急迫,一面苦笑叫道:“仇侄莫开玩笑,你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费了十年苦心,所调教出傲视武林的旷代奇葩,凭我老花子这点世俗轻功,怎能赶得上呢?” 公孙璇不去理他,展尽脚程,化为一缕轻烟,随风扬去! 孟迟所说,确非谦词,他的“游龙身法”,虽也是上乘轻功,但与公孙璇一比之下,却仍差得极远! 二、三里的路程,仅仅追到一半,业已看不见公孙璇的身影! 等到孟迟到了先前所见隐约高峰脚下,竟不知公孙璇去往何处? 他眉头略皱,高声叫道:“仇侄,仇侄……” 除了远谷回音,“嗡嗡”作响之外,公孙璇竟未答应。 孟迟久历江湖,经验极广,觉得有了蹊跷? 他看出公孙璇之要比轻功之举,只是掩饰娇羞,怎会有了转圜之后,仍不理睬自己? 莫非公孙璇在途中有甚发现?才未来峰脚,驰往他处? 倘若如此事必重大,并有时间关系,否则,公孙璇决不会不对自己通知一声! 孟迟一面思索,一面仍把两道眼神,不住四外搜索! 蓦然间,他在一株树干之上有了发现。 那树干上被人画了一个箭头,箭头方向,直对峰顶。 虽然并未署名,孟迟也认为树上箭头,多半是公孙璇所留! 他既然有此发现,便立即不再在峰脚停留,展动身形,向峰顶寻去。 但这“游龙侠丐”,相当细心,知道事不寻常,行动间,提足轻功,使声息减低到最低微的程度。 约莫行到高峰半腰之际,耳内突然有人用“蚁语传声”功力,向他悄然叫道:“孟师叔……” 不论以语音,或称呼而论,都可使孟迟知道发话人正是公孙璇! 孟迟听出是公孙璇发话,却不知她在何处?只好止住脚步,静等她继续传讯。 公孙璇的低微语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道:“孟师叔,你不要用再轻功提纵,且蹑足左行两三丈许,毫无声息地,潜伏在一片平坡的蔓草之中,便可旁观一场与我们关系极大的武林秘密!” 孟迟闻言,自然如言改以步行,一步一步地,向左行去。 果然,行约丈许,便瞥见前方有一片小小平坡,并有两个劲装汉子,在坡上负手徊徘,仿佛有所等待? 孟迟虽觉这两名劲装汉子,不似什么特殊高手?但仍不敢大意,借着乱石掩护,悄悄缓步向前! 石旁虽有长几过人的蔓草,孟迟却仍是以石障身,不曾进入草丛。 因为草中只宜藏身,不宜行走,否则,人行草动,极易被对方发觉! 这时,峰下突又有传来人登峰声息,并可听出来人的轻功造诣,颇为不弱! 孟迟知道来人多半是赶往于坡,生恐与自己凑巧碰上,遂暂时停止前进,伏身藏入草中! 他这种措置,极为恰当,因孟迟刚刚伏身入草,一条人影,业已从他适才藏身的大石之上,凌空飞过。 孟迟利用这种敌方刚刚纵过,不易再分心注意身后的良好机会,肘膝并用,蛇行而前,已在距离平坡丈许以外的大堆过人蔓草之中,觅得一个极为理想的藏身窥探处所。 如今,他只要施展内家龟息之法,静伏原处不动,便不虞被对方发现踪迹! 适才由峰下赶来之人,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黑衣老者。 那两名劲装汉子,一见这黑衣老者赶来,双双肃立抱拳,恭身迎接。 黑衣老者沉声问道:“马三、刘四,你们把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师爷少时便到!” 站在左面,名叫马三的劲装汉子,恭身答道:“回戚香主的话……” 一语甫出,那黑衣老者便怫然叱道:“此处虽然无有外人,也不宜过分大意,什么‘戚香主’,叫我‘七爷’!” 孟迟因那黑衣老者,是背向自己,本未看见面目,但从口音及“戚香主”的称呼之上,却已猜出对方来历! 一来孟迟经验甚广,识人颇众! 二来武林中姓戚之人,并不太多! 故而,他知道这黑衣老者,姓戚名七雄,号称“火判官”,是岭南一带的有名独行巨寇。但他似加入了什么帮派?充任香主,他口中所称“师爷”,又是什么人物? 戚七雄语音才了,马三便满面惶恐神色地,垂手低头改口说道:“回七爷的话,各种应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七爷要不要……” 戚七雄向马三、刘四叫道:“师爷已来,你们所准备的东西,暂时不可取出,等我吩咐,再复应用!” 马三、刘四,诺诺连声。 公孙璇的“蚁语传声”,又在孟迟耳边响起,悄然叫道:“孟师叔,关于这件事儿,是对方同类相残,我们不必出手,只在一旁静观,请你只凭丰富江湖经验,默察对方的身份来历便了!” 孟迟也能运用“蚁语传声”功力,但苦于不知公孙璇人在何处?以致只能倾听,无法作答! 他目光电扫,从周围环境之中,猜测公孙璇藏身之处? 孟迟观察结果,认为足称隐秘,可以藏人之处,只有三个所在! 一个是自己藏身的这片过人蔓草之中。 一处是峰壁间大堆藤蔓之后。 另一处则是平坡上方,几块突出半空的巨大岩石之上…… 他心中猜测,尚未获得定论,两条人影,又已凌空飘降在这片小小平坡之上! 行家眼内,一看便知,这两人的身法功力,又比“火判官”戚七雄,高明不少! 这次来人,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蒙面青衣白发老叟,和一个约莫四十来岁,貌相凶恶的矮胖红衣和尚。 戚七雄虽然不许马三刘四,称他为戚香主,但如今却仍自报姓名恭身说道:“戚七雄迎接师爷与弘法大师!” 孟迟看出那红衣和尚功力不弱,但觉“弘法”二字,却甚为陌生,似乎从未听人说过? 那被称为“师爷”的白发蒙面老叟,听了戚七雄的话,只是大模一样地“嗯”了一声。 红衣僧人却怪笑说道:“戚香主,你不在总舵,执掌刑堂重职,却跑来此地则甚?” 孟迟闻言,暗记心中,知道这“火判官”戚七雄,是某一帮派总舵的刑堂香主。 戚七雄对于红衣僧人之问,尚未答言,那白发老叟已向红衣僧人说道:“大师此行……” 红衣僧人不等白发老叟往下再问,便自颇为得意地,狂笑说道:“此行十分圆满,回宫缴令之后,师爷可在‘功劳簿’上,替我大大记上一笔的了!” 白发老叟问道:“大师奉派暗算那‘铁胆神龙’秦悟非之事,业已得手了么?” 孟迟心神一震,知道公孙璇之言,果然不差,自己等竟鬼使神差,误打误撞,有了重大遇合! 这时,那红衣僧人,又是一阵狂笑,目注白发老叟,轩眉得意说道:“师爷放心,秦悟非老儿,业已去往‘枉死城’中报到……” 白发老叟接口问道:“大师以何物下手,是不是奉命使用‘万应戮魂针’?” 红衣僧人摇手说道:“不是,‘万应戮魂针’非在近距离无法下手,我因发现秦悟非老儿,近年独自潜修,功力更进,生恐离得太近,被他发觉,遂乘他静坐入定之际,略变原计,用丈长竹管,把‘毒龙香’悄悄吹入秦老儿的‘菩提小筑’之内” 白发老叟问道:“改用‘毒龙香’是谁的主意?” 红衣僧人大笑道:“自然是我的主意,果然成功奏效,师爷以为如何?” 白发老叟从鼻中冷冷一“哼”说道:“大师应该知道,本门法令素严,任何人也不敢稍有违背,你这不用‘万应戮魂针’改用‘毒龙香’……” 红衣僧人不等白发老叟话完,狂笑说道:“用‘万应戮魂针’也是杀人,用‘毒龙香’也是杀人,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一时权宜,有甚不对?何况秦悟非已死,目的已达,师爷你就莫作挑剔了吧?” 白发老叟说道:“我倒不会挑剔,大师请看,要对你所挑剔的人儿来了!” 说完,伸手向前一指。 这一指,真把“游龙侠丐”孟迟,吓了一跳! 因为白发老叟所指,恰好是孟迟藏身方向! 红衣僧人才一回头,白发老叟便骈指如风,点了他的穴道。 红衣僧人应指仆倒,因哑穴尚未被制,遂怒向白发老叟问道:“师爷,你……你这是……” 白发老叟冷然说道:“大师不要怪我,我是奉命行事,其实你见了刑堂戚香主,便该有所警觉,为何还愚蠢得尚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说至此处,扭头向戚七雄叫道:“戚香主,准备简单刑堂!” 戚七雄略一挥手,马三、刘四便先在这片小平坡上栽了一根石桩,并把名叫“弘法”的红衣僧人,绑在桩上…… 红衣僧人见状大怒道:“师爷,执法要公,为何有功不赏,还要受刑?” 白发老叟冷然问道:“你这样说法,是要我还你一个公道!” 红衣僧人道:“当然,你若不使我心服口服,以后谁还肯……” 话方于此,白发老叟厉声喝道:“住口,你敢泄漏重大机密,我便处你‘锉骨扬灰’极刑!” 红衣僧人苦笑说道:“我们来时,不是细心察看,周围无人的么?在这种地方,还要守甚秘密?” 白发老叟正色说道:“法无例外,令出必随,你如今是待罪之人,要替我放老实一点!” 这白发老叟,说话时双目中精芒如电,炯炯逼人,使那红衣僧人,为之暗暗战悸! 他无可奈何之下,又向白发老叟问道:“我得罪之由为何?你可不可以……” 白发老叟截断红衣僧人话头,冷然答道:“你放心,在行刑之前,自然会先说明你罪状。你此次大罪有二,第一桩便是不该擅以‘毒龙香’杀死‘铁胆神龙’秦悟非,而不用‘万应戮魂针’……” 红衣僧人叫道:“同一样杀人,用什么东西施为,何关紧要?” 白发老叟说道:“太紧要了,假如你用主人所赐的‘万应戮魂针’下手,则对方友好,根本难于发觉秦悟非的死因,即令有‘吸星石’之类宝物,寻着细微伤口,顺脉吸出碎针,也会疑心到‘铁剑神医’杜小樵以前威震武林的‘无相夺魂针’之上,而收‘移花接木,驱虎吞狼’的一石二鸟妙用!” 听到此处,公孙璇的“蚁语传声”又在孟迟身边响起说道:“孟师叔,请好好记住,这段话儿,相当重要,是他们的决策方针,高度机密!” 孟迟当然也有同样想法,又听那位被称作“师爷”的白发老叟,继续说道:“谁知你畏怯秦非的功力,不敢设法近身,竟乘对方静坐行功之际,改用‘毒龙香’,‘毒龙香’虽然厉害,却有经久不散异征,死者耳后,更会现出紫斑,万一秦悟非的亲友中,有阅历丰富的内行,不难看出端倪,而从这条线索上,加以追究!” 红衣僧人叫道:“他们若敢追究,又有何妨?‘毒龙香’产地有三……” 白发老叟怒道:“慢说产地仅三,范围不广,便算产地有千千万万之多,也不应该随意授敌以隙,留下线索……” 红衣僧人苦笑说道:“好,关于此事,我愿认罪,还有第二大罪,又是什么?” 白发老叟双目寒芒电射,阴森森地说道:“我向来作事,最忌夜长梦多,你既认罪,我便先废掉你一身功力!” 说完,伸手隔空向那被绑在石桩上的红衣僧人,连点三指! 红衣僧人接连身躯三颤,被制穴道,虽已解开,但一身内家功力,都化乌有! 孟迟见了那白发老叟的这般举措,心中暗惊! 因为此人在这远距离,随意隔空弹指,便去红衣僧人功力,足见武学造诣,相当惊人,至少自己是远非其敌。 红衣僧人功力既被破去,越发嗒然如丧地,目注白发老叟,摇点叹道:“师爷……你……你真够狠……” 白发老叟仿佛毫无感情地漠然说道:“不是我狠,是法令如山,谁叫你身为主人心腹侍从之一,还敢知法犯法?” 红衣僧人顿足叹道:“我还以为我此次独建奇功……” 白发老叟冷笑说道:“哼,什么奇功?被你这粗心大胆地,胡乱一来,根本破坏了我悉心布置的满盘计划……” 语音略略一顿,目光微闪,不知从怀中摸了一把什么东西,洒向四外。 孟迟知道对方此举,必有深意,但凝目注视之下,却未看出白发老叟所洒,究系何物?随后也毫无反应。 白发老叟继续说道:“如今该宣示你的第二大罪。” 红衣僧人表示不服地摇头说道:“我已再三寻思,除了不用‘万应戮魂针’改用‘毒龙香’外,此行绝对再无其他错误。” 白发老叟怒声喝道:“谁说没有,你为何把对‘铁胆神龙’秦悟非暗下毒手之举,提前一日?” 红衣僧人叫道:“提前下手,怎会也是错误?” 白发老叟沉声说道:“当然,我的划策原计,是要让秦悟非与正点见过面,甚至于有过争执之后,才突然暴死,这样定可引起秦剑吟与正点之间的敌对仇恨,谁知你竟提前一日下手,弄得满盘……” 红衣僧人接口叫道:“这项罪名,我决不服,属于天大冤枉……” 白发老叟问道:“冤枉何在?” 红衣僧人答道:“一来我发现‘铁胆神龙’秦悟非的静坐行功之举,每七日才有一次,生恐错过了这一下手机会……” 白发老叟摇头说道:“这理由不能成立!” 红衣僧人又道:“二来,我接获飞鸽传书,知道秦悟非之子,不为柔情所困,业已飞马赶回,自然不宜让他们父子相见,只得提前下手!” 白发老叟“唔”了一声,点头说道:“这倒确是事实……” 红衣僧人苦笑叫道:“师爷,既知我苦衷,可以恩施格外吧?” 白发老叟冷然笑道:“第二项罪名可恕,第一项罪名难容,执法者不能有丝毫偏私,戚香主……” 红衣僧人不等白发老叟向戚七雄发号施令,双眉一剔,怒声叫道:“师爷,你开口闭口全是大公无私,我觉得你所说的话,也有不实不尽之处!” 白发老叟闻言一怔问道:“我是奉命行事!” 红衣僧人道:“你方才曾说对我所为,是奉命行事?” 白发老叟点头说道:“当然,你是主人身边的亲信近侍,若不奉命谁敢动你?” 红衣僧人抓住白发老叟语病,愤然叫道:“主人远在天边……” 白发老叟不等红衣僧人继续说话,一声冷笑,晒然叱道:“你武功虽还不错,心计却太浅薄了,主人身化千亿……” 语音至此忽顿,凌空一指,点了红衣僧人哑穴,扭头对戚七雄叫道:“戚香主,法刀何在?” 戚七雄打开一具朱红革囊,从囊中取出一柄长约七寸的奇形金刀! 白发老叟取起金刀,略一扬手,便自凌空飞刺入红衣僧人的心窝之内。 红衣僧人应刀立死,白发老叟向戚七雄叫道:“戚香主,你把弘法大师的人头带回示众,尸体则完化,不许留下丝毫痕迹!” 戚七雄恭身领命,缓步向前,从红衣僧人心窝内,起出金刀,把头颅割下…… 然后,又取出一些粉红药末,准备弹人红衣僧人的无头尸体颈腔,白发老叟,忽然喝道:“戚香主,且慢!” 戚七雄闻声一怔,正向回身注目白发老叟,欲待恭身请示,白发老叟已沉声说道:“他贴身囊中,还有主人所赐的三根‘万应戮魂针’,应该先予追回,然后,再化去尸体!” 孟迟闻言,觉得这白发老者,不愧被称为“师爷”,果然心思细密! 戚七雄遵命先从红衣僧人身上,搜回三根暗绿色的小针,然后才把粉红药末,弹入他颈腔以内! 哪消片刻,红衣僧人所遗无头尸身,便化作一滩血水! 白发老叟叫道:“戚香主赶紧率众回山,经过弘法大师这一疏虞,定必多事,我们要敬候主人的其他指示另作布置!” 说完,把手一挥,便与戚七雄,率同那两名精壮汉子,匆匆驰去。 孟迟倾耳细听,确定对方委实远去以后,方自低声叫道:“仇侄……” “仇侄”二字才出,公孙璇的清朗语音,已从身旁响起,接口说道:“孟师叔,我就在你身旁五尺之外!” 说完,果然从大堆蔓草之中,飘然走出。 孟迟望着公孙璇笑道:“仇侄原来也藏在草内,我还以为你是藏在藤蔓之中,或突石之上!” 公孙璇娇笑说道:“幸亏我是藏在此间,否则孟师叔可能会有点危险呢!” 孟迟愕然问道:“仇侄此话怎讲?” 公孙璇妙目微闪,向四周扫视一周,含笑答道:“这时变化尚未十分明显,再过片刻,孟师叔会自行发觉!” 孟迟听得越发惊疑,正欲再问,公孙璇又复笑道:“孟师叔,你在这场刑堂窥秘之中,有何所得?” 孟迟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对方言语极度谨慎,我们除了听得一个‘万应戮魂针’的暗器名称之外,可说是毫无收获!” 公孙璇道:“人呢?” 孟迟答道:“在人的方面,我只认识一个戚七雄,此人擅用各种霸道火器,号称‘火判官’,是相当手黑心狠的岭南巨寇,如今却不知人了什么门派?身为刑堂香主!” 公孙璇扬眉说道:“戚七雄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那被称为‘师爷’的白发老叟,孟师叔难道不曾凭你的丰富江湖经验,看出他丝毫来历么?” 孟迟愧然说道:“看不出来,我只觉得此人不单蒙面,连语音也有点故意拿捏,似乎曾大费心机地,作了一番掩饰?” 公孙璇点了点头,目光再度略扫四外,含笑说道:“孟师叔,如今的反应,够明显了,你再看看四外情况!” 孟迟目光扫处,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这片小平坡的四周草树,在这片刻之间,都呈现了即将凋萎的枯黄色泽! 唯一未起变化的,便是自己与公孙璇适才所藏身的那堆蔓草。 孟迟久走江湖,自然立即懂得其中奥妙,“呀”了一声,苦笑说道:“那白发老叟心肠好狠,他适才所洒,竟是无形剧毒,难道他已发现我们……” “他若发现我们,必对蔓草之中,直接下手,何必浪费毒物,四外乱洒?故而,只是此人生性多疑,随意加布的一层防范而已!” 孟迟笑道:“仇侄料得对,但你又怎会猜出对方有洒毒之举,而及时施展无形神功,加以抵御的呢?” 公孙璇微笑说道:“说来真巧,我暗运神功之举,不是防毒,只是防声,我因认为这番偷窥秘密,必然收获甚大,故而等孟师叔进入蔓草丛中以后,便不惮费力地,施展佛门绝学‘无相神功’护住整堆蔓草,这样一来,纵令稍有疏虞,也不致声息外泄,被对方有所看破!谁知……” 孟迟接口笑道:“谁知竟万分凑巧地,抵御了白发老叟所洒的无形剧毒!这种事儿,正所谓‘天道无亏,冥冥相佑’……” 公孙璇道:“孟师叔不要谈‘天道’了,‘天道’太以渺茫,我们还是尽尽人力,来研究目前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吧。” 孟迟深思片刻,扬眉说道:“假如仇侄不反对的话,我们似乎应该先回‘菩提坪’?” 公孙璇诧道:“要回‘菩提坪’则甚?” 孟迟正色说道:“根据适才所闻,对方虽已暗杀了‘铁胆神龙’秦悟非,并将对秦剑吟不肯放过,不是设法引诱,使其走上歧途,就是设法加深误解,使秦剑吟去向其他无辜之人,报仇雪恨!” 公孙璇颔首说道:“师师叔的这种判断极有可能!” 孟迟双眉一扬,目光电闪说道:“既有可能,我们便该重回‘菩提坪’,去找秦剑吟,把所见完全相告,必对他为父报仇之举,大有助益!” 公孙璇被孟迟说服,点头笑道:“孟师叔说得有理,我们再去‘菩提坪’找趟秦剑吟吧!” 孟迟一面动身,一面向公孙璇叫道:“仇侄,还有一件事,我们应该加以慎重考虑!” 公孙璇道:“什么事?孟师叔请讲!” 孟迟苦笑说道:“根据已知情事,足证我们的一切行动,均在对方的严密监视之下,我们应不应该来个化装易容,抑或仍以这副面目……” 话方至此,公孙璇秀眉双挑,接口说道:“即令易容化装,也未必能逃过对方耳目?我认为索性大大方方,就这样与那般万恶奸邪,周旋到底便了……” 孟迟笑道:“不必易容也好,倒看对方还有些什么样的阴险手段?” 公孙璇娇笑说道:“不单不必易容,等到崂山之后,我并打算索性恢复我公孙璇的本来面目,不再叫‘孙天仇’了……” 孟迟诧道:“你要恢复本相,随时皆可为之,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去往崂山之后?” 公孙璇道:“因为我以‘孙天仇’之名,与人订过了一项崂山之约。” 孟迟问话,公孙璇遂把自己在“好汉坡”上,巧遇平天仇之事,向孟迟细说一遍。 孟迟听完,有所会意地,向公孙璇含笑问道:“仇侄,依我猜测,那位平天仇定然比秦剑吟更生得英俊漂亮!” 公孙璇玉颊飞红,佯嗔说道:“孟师叔,你怎么发神经了?平天仇与秦剑吟之间,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关及,你却比较他们的英俊漂亮则甚?” 孟迟懂得女孩儿家的娇羞心理,遂也不再多对公孙璇调侃,两人又复回转“菩提坪”,欲对秦剑吟告以所知情事。 谁知合当有事,在孟迟与公孙璇到了“菩提坪”上之际,却见一座新坟,业已高高拱起! 坟前供果犹鲜,纸灰飘舞,却不见秦剑吟的人影! 公孙璇“呀”了一声,向孟迟皱眉说道:“孟师叔,恐怕秦剑吟葬父既毕,业已走了!” 孟迟沉吟说道:“我们且去那‘菩提小筑’之中,看上一看再说。” 公孙璇自然点头,两人进入“菩提小筑”,再复察看,但室中也无人影! 公孙璇噘着嘴儿说道:“奇怪,这秦剑吟怎么说走便走,走得这么仓促?” 孟迟叹道:“这也难怪,仇侄请想,为人子者,急于父仇之下……” 公孙璇接口说道:“孟师叔说得虽然不错,但对方行踪太以隐密,布置太以周到,秦剑吟空自急于父仇,又有何用?连我们在小山坡上,偷窥了那等秘密,尚自茫无头绪,凭秦剑吟……” 话方至此,语音忽顿,秀眉微晃,一闪出室。 孟迟因功力比公孙璇略差,先是一怔,然后也听得“菩提坪” 上,又有人来,遂亦缓步走出。 公孙璇纵出“菩提小筑”之时,一条青色人影,恰好似电掣,似云飘地,落在“菩提坪”上。 这人是个年约二十四、五的青衫书生。 剑眉,星目,唇若涂朱,鼻如悬胆,生得好副相貌,绝不在平天仇,或秦剑吟之下! 尤其是他纵落“菩提坪”上所用的身法,端的轻灵美妙无比,显然具有一身极上乘的内家绝艺! 青衫书生落足坪上,首先引得他注目的,自然?悄亲路兀?p>  他目注坟头,刚刚“咦”了一声,公孙璇便自闪身出室。 青衫书生向公孙璇看了一服,抱拳问道:“请教兄台,这坟中埋的是谁?” 公孙璇应声作答,朗声发话说道:“是有‘中州大侠’之称的‘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 青衫书生双眉一蹙,顿足叹道:“遗憾,遗憾!我已拼命飞赶,谁知仍是来迟一步!” 这时,孟迟也从“菩提小筑”走出。 公孙璇听出青衫书生的话中有话,扬眉问道:“兄台这‘来迟一步’之语,却是怎解?” 青衫书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先未作答,却向公孙璇苦笑皱眉说道:“这位仁兄,在下回答仁兄的问话之前,可否先作一项猜测?” 公孙璇点头说道:“兄台要猜何事?尽管请猜。” 青衫书生从双目之中,微闪神光,伸手指着秦悟非的坟头,缓缓说道:“我作斗胆的猜测,这位‘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可能不是善尽天年,而是遭遇了什么意外飞灾横祸?” 公孙璇秀目微挑,颔首答道:“兄台猜得不错,你是怎样……” 说至此处,心中略有所悟,把两道炯炯眼神,盯在青衫书生的俊脸之上,缓缓问道:“莫非兄台于江湖中闻得有宵小凶邪,将对秦大侠不利之讯,特地赶来报警,结果却只见坟不见人,才有‘来迟一步’之叹么?” 青衫书生连连点头,向公孙璇抱拳说道:“兄台的确高明,猜得半丝不错!” 孟迟一旁笑道:“这位老弟,请先赐告姓名如何?” 青衫书生目光旁注,似乎看出孟迟是位前辈风尘奇俊,遂礼貌甚恭地,抱拳笑道:“在下复姓皇甫,单名一个‘青’字,尚未请教老人家上姓高名,与这位兄台,怎样称谓?” 孟迟指着公孙璇道:“这是我世侄孙天仇!” 然后再指着自己鼻尖,怪笑说道:“我老花子姓孟名迟……” “孟迟”两字才出,那位叫皇甫青的青衫书生,便即“呀”了一声,失惊叫道:“原来老人家就是名满乾坤的‘游龙侠丐’,真是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孟迟笑道:“皇甫老弟毋须太谦,我老花子这点声名,在当代武林中,宛如磷火萤光,哪值一提?倒是皇甫老弟,宝相外宣,英华内敛,分明绝艺在身,你的师承宗派,能否为我一示?” 皇甫青肃立恭身,抱拳答道:“家师……家师……” 公孙璇见他说了两句“家师”脸上似现难色,遂含笑叫道:“皇甫兄的师门来厉,若是不便说出?我们也不强人所难!但皇甫兄是怎样听得有江湖宵小将对秦大侠不利等情,却请见告如何?” 皇甫青向秦悟非的坟头看了一眼,扬眉说道:“秦大侠既非善尽天年,则多半是死于一种人体即碎,可以顺血攻心的针形暗器之下……” 公孙璇听至此处,一时忘形,接口说道:“皇甫兄台说的是‘万应戮魂针’么?” 皇甫青一怔,用一种极为诧异的目光,盯着公孙璇,皱眉说道:“‘万应戮魂针’?我从未闻及此名,请教孙兄,这种针儿,是何人独门暗器?” 公孙璇此时因孟迟在旁不但以目示意,业已明白自己对萍水初逢之人,泄漏刚刚获得的高度机密,遂移转话锋,对皇甫青摇头说道:“皇甫兄,你猜错了!‘铁胆神龙’秦悟非大侠不是死于任何恶毒飞针,而是死……死于一种毫无伤痕的奇异情况之下?” 她因顾及“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江湖原则,索性连“毒龙香”三字,也一并隐瞒,未曾说出。 皇甫青剑眉深蹙,自语说道:“不是死于入体即碎,能够顺血攻心的针形暗器,这……这就奇了……” 孟迟笑道:“皇甫老弟何事惊奇?奇在何处?” 皇甫青道:“在一偶然机会之下,我分明听得有人要这种针形暗器,暗害秦大侠,嫁祸于我,以挑起武林风波……” 公孙璇愕然问道:“嫁祸于你?难道皇甫青兄竟擅于施展那种毒辣针形暗器么?” 皇甫青摇头说道:“我师门暗器,虽无那等毒辣,但形状作用,却极相似。” 公孙璇终是心直口快,忍不住地叫道:“皇甫兄,我来猜猜好么?你的师门暗器,是不是叫做‘无相夺魂针’?” 皇甫青先是一愕,然后点头示意。 公孙璇笑道:“这样说来,连皇甫兄的来历宗派,我也猜透,你是当代大侠,‘铁剑神医’杜小樵的衣钵传人了!” 皇甫青退了一步,向公孙璇抱拳说道:“孙兄认识家师?” 公孙璇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在下久仰杜大侠的震世侠名,只可惜尚未遂瞻韩之愿!” 皇甫青又向孟迟笑道:“孟老人家号称‘游龙侠丐’,足迹定遍天下,你与家师,必系素识……” 话犹未了,孟迟便摇头接道:“游天下易,识真人难,我老花子对于‘铁剑神医’杜大侠,同样缘悭一面!” 皇甫青愕然问道:“两位既均未识家师,何以竟一口猜出我师门来历?” 公孙璇笑道:“这就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何况皇甫兄又先承认你的师门暗器,叫做‘无相夺魂针’呢?” 皇甫青“哦”了一声,跟随孟迟、公孙璇二人,走进“菩提小筑”落坐。 他入室以后,目光一扫,向孟迟扬眉问道:“孟老人家,‘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是独居此处么?看这情形,似乎……” 孟迟笑道:“秦大侠有一子嗣,名叫秦剑吟,如今因急于父仇,业已追蹑敌踪去了!” 皇甫青剑眉微蹙,摇头一叹说道:“江湖莽莽,尘海茫茫,这位秦剑吟兄,虽然志在缉凶复仇,却是如何缉起?” 公孙璇目闪神光,扬眉叫道:“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皇甫兄应该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之语!” 皇甫青相当聪明,一点就透地,应声说道:“我明白了,莫非那些对于秦大侠行凶的万恶匪徒,虽然仔细,仍留下什么破绽?” 公孙璇因皇甫青是“铁剑神医”杜小樵的弟子,门户正大,来历已明,遂觉不必再对他有所隐瞒,准备说出“毒龙香”之事。 但她话儿还未出口,孟迟已先向皇甫青笑道:“皇甫老弟,你怎么老是盘问我们,还未说出是怎样获知有人将对秦大侠不利之讯。” 皇甫青俊脸一红,含笑说道:“这事极为凑巧,我山行遇雨,宿一石洞之中,午夜梦回,忽然听得隔洞有人在窃窃私语。” 公孙璇问道:“隔洞私语?皇甫兄之意,是指说话人并非与你住在同一石洞之内?” 皇甫青叹道:“两洞之间,声息可闻,形容难见,隔了一层石壁!若非这一壁之隔,小弟当时便将处置凶人,或许可使‘铁胆神龙’秦大侠,避过飞灾横祸!” 公孙璇还欲再问,孟迟摆手叫道:“仇侄不要打岔,听你皇甫兄把经过叙述清楚。” 皇甫青道:“当时我一来无聊,二来好奇,遂凝神倾目,隔石一听,谁知竟听得对方要用一种人体即碎,能够顺血攻心的针形暗器,暗害‘铁胆神龙’秦悟非,并嫁祸于我恩师,掀起武林风浪!” 公孙璇道:“皇甫兄获知此讯后,如何措置?” 皇甫青应声答道:“首先我悄然绕往另一洞内,企图生擒对方,逼问详细口供!” 孟迟笑道:“等皇甫老弟到达另一石洞之中,大概业已人去洞空,一无所获的了。” 皇甫青赧然说道:“孟老人家猜得一点不错,于是我只得辗转探听秦大侠隐居之处,来此报信,谁知仍是迟了一步。” 孟迟废然说道:“江湖多变,浩劫将临,遂事事都是这等阴差阳错!” 公孙璇目注皇甫青,含笑问道:“皇甫兄,你既曾隔洞窃听对方密语,难道除了暗害秦大侠外,竟别无任何有关资料么?” 皇甫青苦笑说道:“孙兄问得有理,让我来仔细回想一下!” 说完,便紧蹙双眉,仿佛在苦苦思索! 这时,公孙璇只是盼望皇甫青能想出什么有关资料,能够掌握运用,以揭破阴毒敌人的本来面目! 孟迟则也双眉深蹙,眼珠微转,不知在动些什么脑筋? 皇甫青苦思有顷,突然面带喜色地,轩眉叫道:“有了……” 公孙璇目光一注,皇甫青含笑说道:“我想起那两人曾有不管事成否,先去‘砀山斩蛇沟’报到,然后再等候‘红羽毛’的任务指示之语。” 公孙璇闻言,向孟迟含笑叫道:“孟师叔,我又要求教于你这本‘活字典’了,‘砀山斩蛇沟’是何人所居?‘红羽毛’又是何物。” 孟迟连连摇头,苦笑说道:“慢说我不敢当仇侄的‘活字典’之称,就算觍颜承当,但对于这两件事儿,也毫无资料存记,只是一片空白!” 公孙璇见他说话之际,呲牙咧嘴,仿佛神情极为痛苦,不禁楞然问道:“孟师叔,你……你这是……”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四 孟迟向公孙璇苦笑摇手说道:“仇侄放心,我有风寒宿疾,突然发作,腰间疼痛欲折,只消静静调息上半日光景便可无恙!” 公孙璇秀眉双扬,眼珠一转,突然娇笑叫道:“孟师叔,你的运气来了!” 孟迟苦笑说道:“仇侄还要对我调侃,是我的老病发了,不是运气来了!” 公孙璇指着皇甫青,扬眉笑道:“杜前辈有‘铁剑神医’之号,是当代武林第一国手!皇甫兄既系杜大侠高足,亦必济人有术,指下生春,孟师叔怎不请他替你……” 孟迟似乎被公孙璇一语提醒,连连点头,向皇甫青抱拳笑道:“皇甫老弟,你……” 皇甫青不等孟迟发话相求,便即含笑说道:“我来为孟老人家诊诊脉象也好!不过皇甫青资质鲁钝,所得太浅,无法比拟家师万一……” 他口中虽在谦虚,却已伸出三指,搭在孟迟的左腕寸关尺上。 诊完左脉,又诊右脉,最后再向孟迟问道:“孟老人家,你这风寒宿疾,似乎早已痊愈,好了上十年呢?” 孟迟点头笑道:“名师高足,果然指下无差,我这风寒病儿,确已好了八、九年了,只是近几日来,偶又发作而已!” 皇甫青道:“孟老人家是何处疼痛?” 孟迟答道:“后腰!” 皇甫青道:“让我看看好么?” 公孙璇脸上一热,起身走过一旁,孟迟遂解开衣服,让皇甫青细加诊察。 皇甫青细看几眼,又用手略一摸捏,苦笑摇头说道:“在下医道浅陋,确实看不出孟老人家的病因何在?这样好了,家师所炼‘驱风丸’素具神效,孟老人家要不要服上一粒试试?” 孟迟大喜说道:“神医妙药,定非寻常,多谢老弟了!” 皇甫青立刻取出一丸灵药,喂给孟迟服下。 公孙璇见孟迟已穿好衣服,遂走过笑道:“孟师叔,你的腰还痛么?我们要不要根据皇甫兄所闻线索,走趟‘砀山斩蛇沟’呢!” 孟迟似在暗运真气,助散药力,故未立即答话,片刻之后,方“哈哈”大笑说道:“神医妙药,果非虚传,我只服了皇甫老弟一粒小小丹丸,适才突然发作的后腰疼痛便好得多了!” 公孙璇不知孟迟是在大耍花样,听说他腰痛渐愈,遂含笑扬眉地,向他说道:“孟师叔好好歇息一会,我们要去崂山,反正顺路,无妨顺道‘砀山斩蛇沟’,看看有何蛛丝马迹?” 孟迟点点头笑道:“好好,我不反对,我们走趟砀山……” 皇甫青目注公孙璇,以一种诧然语气问道:“孙兄,你们要去崂山则甚?莫非也获得讯息……” 公孙璇摇头说道:“去崂山与此间秦大侠被害之事无关,是我去赴另处一桩约会。” 皇甫青道:“何人之约?” 公孙璇虽然觉得他交浅言深,似乎问得太多,但也不便不答他,含笑说道:“平天仇!” 皇甫青眉头一蹙,自言自语道:“平天仇……平天仇。” 公孙璇失笑说道:“皇甫兄不必苦猜苦想,你不会认识他的。 平天仇只是我新近结识的一位武林同道!” 皇甫青赧然笑道:“我不是猜别的,只是好奇,觉得孙兄既名天仇,这平天仇也……” 公孙璇接口笑道:“就因为我们有同名之雅,才会萍水结识,但那位平天仇兄,年青俊雅,气质绝佳,皇甫兄若与相会,包管也会喜欢他呢!” 皇甫青正待答话,孟迟忽在一旁叫道:“皇甫老弟……” 皇甫青恭身答道:“孟老人家有何教谕?” 孟迟笑道:“我想向老弟请教一句话儿,就是‘交浅可不可以言深’?” 皇甫青略为一怔,剑眉双扬,含笑答道:“先贤虽有‘不可与之言,而与之言,失言!可与之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之训,但孟老人家对于皇甫青,却不必受此限制,任何事皆可直询,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迟闻言,伸手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揣冒昧,想向皇甫老弟,借观一件东西!” 皇甫青道:“老人家欲观何物?” 孟迟笑道:“我想一开眼界,看看‘铁剑神医’杜大侠,昔年威震群魔的‘无相夺魂针’!” 皇甫青先是一怔,但旋即取出一根长才寸许,细如人发的黑色小针,向孟迟双手递去。 孟迟接过一看,扬眉问道:“此针能打多远?” 皇甫青笑道:“要看各人功力,家师能于五丈之外伤人,皇甫青不过只能在三丈左右,加以使用而已!” 孟迟拈起针身,细看两眼,又复问道:“此针虽极锐利,但针身钢质,又似极脆,是能入肉即碎,顺血攻心,除了及时用强力‘吸星石’将碎针吸出之外,几乎别无他法可想?” 皇甫青颔首笑道:“孟老人家说得不错,家师便因此针威力太强,一再告诫在下,非遇万恶不赦之徒,或九死一生之际,绝对不许轻用!” 孟迟连连点头,把那根“无相夺魂针”还给皇甫青;并对公孙璇笑道:“仇侄,我已好了,此处也不必再留,且去‘砀山斩蛇沟’吧!” 公孙璇微笑伸手,让皇甫青先行走出“菩提小筑”。 就在她自己也将随后举步之际,突然听得孟迟以“蚁语传音” 功力,在耳边悄悄叫道:“仇侄不要大意,你对这皇甫青应存三分戒心……” 公孙璇大吃一惊,故意足下微慢,向孟迟瞥了一眼! 孟迟嘴皮微动,继续说道:“此人是正是邪,尚自难论,至少在身份上,定还藏有秘密,我怀疑他冒打杜小樵的旗号,并非‘铁剑神医’的门下弟子!” 公孙璇自然听得满腹狐疑,但皇甫青人与自己同行,遂不便向孟迟详加询问,此疑从何而起? 一路之间,公孙璇有意无意地,找些有关医道问题,与皇甫青讨论,皇甫青却不单对答如流,所言并十分精辟! 走到黄昏,到了一条颇为狭窄的山径之上,右为削壁,左临断崖,形势十分险恶! 蓦然间,一阵蹄声,由身后急速传来! 因来骑奔驰太急,三人若不让路,便有被撞下崖去之虑! 万忙中,孟迟首先飘身纵上右侧削壁的一方突石。 公孙璇与皇甫青双双施展极上乘的轻功,背贴削壁,凌空悬身,让那骑着快马的人策骑驰过。 一条红影,一片香风,从面前云飘电掠j 原来,背后驰来的,是一匹火红骏马,骏马背上,骑的是位红衣女郎。 那女郎相当美艳,全身上下一色火红,连那扎发丝巾,也是火红色泽,并在丝巾上插着一根长约尺许的火红羽毛! 她似乎见孟迟等人的让路之举,有点仓促狼狈,遂在驰过公孙璇、皇甫青身边时,略表歉意地,回眸一笑说道:“对不起,我有急事!” 语音犹在身边,连人带马所化的那条红影,已到了七八丈外。 孟迟飘身落地,含笑道:“这位姑娘不知有甚急事?竟在如此险狭之处,如此策马狂驰?不过她居然在百忙中,肯对我们略为致歉,也算不错的了!” 公孙璇皱眉说道:“道歉有什么用?刚才若换了身法稍慢,功力稍差之人,怕不被她撞下万丈断崖,闹出几条人命?” 皇甫青笑道:“江湖上不讲理的人儿,多得很呢!我就遇见过一位……” 话犹未了,语音便顿,口中并“咦”了一声。 原来前路转角上,正伫立着两点红影。 一点红影是人,一点红影是马,正是适才狂驰而过的红衣女郎,但此时下马俏立,站在前面。 公孙璇缓步走过,眉梢略扬,含笑问道:“姑娘不是有急事么?如今怎又好似有余暇,不急了呢?” 那红衣女郎看来只有双十年华,杏眼桃腮,长得甚美,只是眉间的刚毅之气,似乎稍重一些! 她听了公孙璇的问话,哼了一声问道:“我怕马儿跑累,在此歇上一歇,行不行呢?” 公孙璇碰了一个钉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点头说道:“行,姑娘爱怎样歇息都行,你只要少时莫再那样拼命狂驰,险些儿把我们撞下崖去!” 红衣姑娘嘴角一撇,哂然说道:“你们三人,都有那好一身轻功,会被我撞得上么?” 公孙璇想要等话,却又无可答,遂与孟迟、皇甫青一同向前走去。 但她不去惹那红衣女郎,那红衣女郎却偏要惹她,断喝一声叫道:“站住!” 公孙璇侧顾皇甫青,苦笑说道:“皇甫兄,你说得对,江湖中不讲理的人儿,着实多得很呢!” 这时,那位红衣女郎,竟又牵马走了过来。 公孙璇笑道:“姑娘叫我们站住,不知为了何事?” 红衣女郎说道:“我要问问你们,是属于什么路数?” 一句话儿,把孟迟、公孙璇、皇甫青,问得全自张口结舌! 公孙璇想发脾气,竟又发不出来,只好苦笑答道:“什么路数?论人格顶天立地,论心胸肝胆照人……” 红衣女郎摇手说道:“不必,不必!你不必自我吹嘘,我是问你们属于当世武林中的哪一宗派?” 皇甫青笑道:“我们有理由一定要奉答姑娘吗?” 红衣女郎道:“不必有什么理由,我既想问,你们便须答复,否则……” 皇甫青皱眉接道:“否则怎样?难道我们若拒绝作答,姑娘便打算把我们统统撞下崖去?” 红衣女郎目光一闪,说道:“那倒不必,但我若发起脾气,你们决不好受!” 孟迟笑道:“姑娘莫发脾气,老花子首先奉告,我姓孟,名迟,在江湖中有个‘游龙侠丐’外号,姑娘满意了么?” 红衣女郎怔了一怔,点头向孟迟说道:“嗯!‘游龙侠丐’孟迟,我好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公孙璇见了她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儿,忍不住“扑哧”一笑! 红衣女郎瞪眼说道:“你笑什么?你叫什么?” 公孙璇道:“我叫孙天仇……” 红衣女郎道:“外号呢?” 公孙璇笑道:“初出江湖,尚未混上外号,姑娘如若高兴,不妨送我一个!” 红衣女郎又道:“你是谁的徒弟?” 公孙璇毫不迟疑地,扬眉应声答道:“我是我师傅的徒弟!” 孟迟与皇甫青都想笑,但均绷着脸儿,强加忍耐,未曾笑出声来! 红衣女郎勃然大怒,柳眉双剔道:“孙天仇,你好大胆子,竟敢对我调侃?” 公孙璇笑吟吟地,目注这位红衣女郎,缓缓说道:“既走上遍布虎狼荆棘的江湖之间,胆子本来不能太小,但我却不承认我对你有所调侃,因为我所说的是天经地义、老老实实的话!” 当然,她是她师傅的徒弟一语,的确是天经地义,无人能够驳倒! 红衣女郎怒道:“你师傅是谁?你……你为什么支吾其词,不敢明说?” 公孙璇笑道:“我觉得我们所对姑娘说的话,已够多了!在你自己也未显露身份之前,凭什么硬要别人向你报告一切。” 红衣女郎一双凤目中,突闪神光,厉声叫道:“凭什么?我凭的是……” 孟迟见她似要翻脸,一旁接口笑道:“姑娘,你……你有点不够公平!” 红衣女郎问道:“何处不公平?” 孟迟笑道:“至少有两点,第一、你为什么只问我和我这位仇侄,却不问这位老弟?” 红衣女郎向皇甫青瞟了一眼,嘴角微撇说道:“像你们这样鬼鬼祟祟,不够爽快大方,我也懒得再问……” 孟迟微笑说道:“不是我们不够大方,只是由于有的人喜欢夸大炫人,有的人却不喜欢倚仗师门门户……” 话犹未了,红衣女郎便哂然冷笑说道:“哼!我不相信你们之中,还有什么足以炫人的高大门户……” 孟迟指着皇甫青道:“姑娘不信,我就来引介一番,这位皇甫青老弟,是旷代大侠‘铁剑神医’杜小樵的弟子,姑娘以为他的门户如何?是否尚足称正?” 红衣女郎妙目凝光,对皇甫青盯了两眼,点头说道:“师傅的名气,的确不小,只不知道他能获得他师傅多少真传?” 语音微顿,又向孟迟问道:“你方才说我有两点不公,还有一点又是什么?” 孟迟笑道:“不管我们的答复,能不能令姑娘满意,但姑娘总不能不承认我们被你叫住,业已乖乖回答了不少话呀!” 红衣姑娘才一点头,孟迟又复笑道:“江湖中最忌蛮不讲理、师出无名,姑娘既对我们审问半天,应不应该告诉我们你发问原因何在?” 红衣女郎略一沉吟,目闪神光点头说道:“好,我告诉你们,我叫欧阳红,我师傅姓焦,名字向不为世俗所知,江湖中人都称她老人家一声‘焦老太太’!” 孟迟失声说道:“就是‘压盖武林无敌手,双魔一佛两神仙’歌谣中,所指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欧阳红颔首说道:“不错,你既知我师傅的身份……” 话方至此,那位皇甫青突从鼻中“哼”了一声,冷然接道:“师傅的身份,虽然不错,只不知道她能获得她师傅的多少真传?” 方才欧阳红曾对皇甫青说过类似之语。 如今,皇甫青说来,便恰好和她成了针锋相对! 欧阳红一剔双眉,玉颊凝霜地,向皇甫青厉声叫道:“皇甫青,你不要神气,我有多高艺业,你要不要试上一试?” 皇甫青轩眉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欧阳红怒道:“好,此处太以狭隘!我在前面略为空旷之处等你!” 说完,翻身上马,化作一团红云,消失在峰回石转之处! 孟迟目注皇甫青道:“皇甫老弟,你何必与这欧阳红姑娘一般见识?” 皇甫青笑道:“我要斗她之故,也有两点原因,孟老人家久走江湖料事如见,不妨猜一猜看!” 孟迟正要寻思,公孙璇已先微笑说道:“第一个原因好猜,皇甫兄定是看不惯她危崖飞骑,差点撞了我们,后来更骄狂生事!但第二个原因,可就不易猜了!” 皇甫青笑道:“孙兄,你还记不记得我向你说过的在洞中所闻密语?” 公孙璇略一思索说道:“皇甫兄是听得对方要去‘砀山斩蛇沟’报到,并等候‘红羽毛’的任务指示……” 皇甫青点头笑道:“对了,孙兄请再回想一下,方才那位相当刁蛮骄暴的欧阳红姑娘的束发红巾之上,不是正插着一根长约尺许的‘红羽毛’么?” 公孙璇“呀”了一声道:“不错,不错!她那根‘红羽毛’决非凡鸟所有,质地颇为罕见,皇甫兄认为和你所闻洞中密语,有关系么?” 皇甫青笑而不答,转向孟迟问道:“孟老人家,你的看法怎样?” 孟迟略一思忖,苦笑说道:“此事难加妄断,也许颇有关系?也许两者之间,只是一种极偶然的巧合?” 皇甫青正色说道:“我的想法,与老人家相同,若是认真质问恐怕造成误会!若是不加置理?又恐错过机会,故而才故意和那欧阳红姑娘针锋相对,找点碴儿,以便细加观察!” 公孙璇拍掌赞道:“好!皇甫兄这种措置,的确高明,你是位有心人呢!” 皇甫青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也许是自作聪明,惹火烧身!‘辣手仙婆’门下,一定异常棘手,我若接不下来时,孙兄可得替我接着点……” 公孙璇笑道:“皇甫兄别客气了,你是旷代大侠的得意门人,自怀绝技!我这两手粗笨功夫,却哪里行……” 皇甫青看她一眼,剑眉微扬说道:“孙兄莫要谦虚了,常言道:‘满瓶不动半瓶摇’。仅仅由孙兄的渊淳岳峙,善藏若虚看来,便知你比我高明多了!” 天下不爱奉承之人,毕竟太少,公孙璇虽是襟怀高明的绝代侠女,也觉得皇甫青的这几句话儿,使自己听得颇为受用! 她目光微注,手指前方,低声笑道:“欧阳红在那里了!一来女孩儿家脸薄,二来她师傅‘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又是当代武林中,有名的性情暴躁之人,三来彼此只是一时意气之争,无甚深仇大怨,故皇甫兄应该对她点到为止,莫为已甚……” 皇甫青听至此处,微笑接口说道:“那要看她如何表现的了?只怕我纵不为已甚,她却不肯干休,那便无法善了的呢?” 这时,前面两崖相对之间,已有一小块平坦石地,欧阳红悻悻然卓立当场,那匹火红骏马,却在一旁吃草! 一见孟迟、公孙璇、皇甫青等缓步走来,欧阳红便轩眉注目,高声叫道:“皇甫青!你为何走得这等慢慢吞吞地,莫非业已胆怯了么?” 皇甫青侧顾公孙璇,摇头一笑说道:“孙兄听见了么?她如此盛气凌人,骄狂太甚,却……却叫我如何善了?” 话完,略一飘身,微纵到欧阳红面前七八尺处,微抱双拳,含笑说道:“内家高手,讲究神闲气定,自在从容!欧阳红姑娘既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门下传人,怎么如此急躁,不够沉稳?” 欧阳红怒极,气得娇躯微颤,戟指皇甫青道:“皇甫青!你我只研究怎样交手,少再倚仗舌利牙尖,对我乱开教训!” 皇甫青笑道:“动手还须研究么?不过是你一拳来,我一脚去而已!” 欧阳红挑眉叫道:“好!你就先接我这一拳一脚!” 语音甫落,红影电闪,人已抢踏中宫,先是右拳扬处,直捣皇甫青心窝,但拳儿才发即收,左右双足齐飞,踢向对方胸际! 皇甫青口中虽与欧阳红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动作上却极为小心,决不大意! 他看出对方一拳虽是虚招,这连环双足,也非实势,其中含蕴着多少神奇变化! 于是,皇甫青不肯硬接,乘着对方尚未展开变化之际,身形一飘,斜斜退出七尺! 欧阳红冷笑一声,嘴角微撇地,扬声叫道:“喂!你别跑呀,堂堂西蜀大侠‘铁剑神医’杜小樵的门下,难道只会些躲闪之技?” 边自发落,边自又向皇甫青纵身扑去! 公孙璇趁着皇甫青与欧阳红动手之际,向孟迟压低语音,悄然叫道:“孟师叔,我有桩疑问………” 孟迟一面目注皇甫青与欧阳红的动手情况,一面问道:“什么疑问……” 公孙璇道:“孟师叔是从何处看出破绽,认为皇甫青的身份可疑?” 孟迟摇头答道:“没有!皇甫青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公孙璇闻言,越发不解,表示惊奇说道:“既然如此,孟师叔为何认为他冒充门户,不是‘铁剑神医’杜小樵亲传弟子!” 孟迟双眉一皱,向公孙璇低声答道:“此事是从那根‘无相夺魂针’而起,但我也只怀疑,并未有所证实,故而才通知你多加小心注意!” 公孙璇问道:“皇甫青取给孟师叔观看的那根黑色小针,不是‘无相夺魂针’么?” 孟迟答道:“我也说不定究竟是与不是?但凭借我江湖经验,却看出针上,似乎淬有极厉害的无形剧毒!??p>  公孙璇轩眉问道:“是或不是?与有毒无毒何关?” 孟迟笑道:“仇侄请想,杜大侠为一代神医,必抱着济世之念,宅心甚为仁厚,他连‘无相夺魂针’的入肉即碎,顺血攻心作用,都嫌太狠,平素决不轻用,哪里还会在针上淬毒?” 公办璇连连点头说道:“孟师叔委实是经验丰富的武林前辈,这种看法,多么深远,但皇甫青为何要冒充‘铁剑神医’杜小樵的门下……” 孟迟摇手笑道:“直到如今,我只是存疑,并未认定他准是冒充,好在在这险峻江湖之内,遵守‘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之训,事事多加小心,总不会有甚错处!” 公孙璇道:“如此说来,他与欧阳红这场比斗,颇有用了。我们仔细旁观,总可以看出一些或是或非的蛛丝马迹……” 孟迟摇头说道:“未必尽然,我先前不是装病试过他么?结果他居然既有妙药,又精通医道,看来颇像真是‘铁剑神医’门下!” 公孙璇道:“也许……” 她本来想说“也许人家真是‘铁剑神医’杜小樵的弟子?”但转念一想,觉得此语与孟迟的存疑之念有违,遂在说了“也许”二字之后,便自倏然住口。 这时,皇甫青与欧阳红业已斗得极为紧张! 皇甫青起初受了公孙璇之劝,确实存了点到为止之心,但因欧阳红咄咄逼人,攻势又极为凌厉,弄得他只有全力应战,否则便难免受制于人,身落险境! 皇甫青一袭青衫,欧阳红则全身上下,火红如霞,因双方动作,均极快捷,遂见进退跳跃之间,化成了一青一红两团光影! 公孙璇注目有顷,向孟迟低声叫道:“孟师叔,你看他们两人,如今是谁占优势?” 孟迟含笑答道:“在我看来,彷佛是势均力敌?不知仇侄高明法眼看法如何?” 公孙璇微微颔首,扬眉娇笑说道:“半斤八两,确实差不许多,假如以功力而论,似乎除了‘铁剑神医’的门下高足,余子颇难与‘辣手仙婆’的得意弟子相抗!” 孟迟听得公孙璇这种说法,知他对于自己怀疑皇甫青之事,有点不以为然,遂含笑说道:“我已说明,只是存疑,并无实据……” 话方至此,公孙璇突然“咦”了一声,扬眉叫道:“皇甫青手法已变,施展出了极奇诡异的招式,欧阳红若是大意,会吃亏呢!” 孟迟注目看去,果然见皇甫青绝招迭发,出手如风,业已有了占先之势! 但这时欧阳红一声娇叱,似也全力施展,拚命进手,决不丝毫退让! 这一来劲响呼呼,罡风四卷,情况由紧张好看,转为凶险怵目! 又是二三十招狠搏过去…… “拍!” 这是一记脆响,似乎有人挨了一耳光? 青红两条人影,也在脆响后,立即分开! 皇甫青俊脸含霜,怫然卓立! 欧阳红则手抚左颊,退出两步,满面羞怒神色! 两人凝望片刻,欧阳红猛一顿足,妙目中珠泪泉流! 然后,飞身上马,又化作一团红云,疾驰而去! 公孙璇目注皇甫青,皱眉叫道:“皇甫兄,她是个女孩子,你……你怎么这不客气,竟……竟打了她一记耳光?” 皇甫青从脸上浮现一种异样神色,苦笑说道:“孙兄不要怪我,欧阳红太以歹毒,于动手间突发暗器,我中了她的‘东海戮神芒’呢!” 公孙璇失声说道:“‘东海戮神芒’?……” 皇甫青点了点头,抱拳接口说道:“正是,孟老人家与孙兄请恕皇甫青就此告辞!” 公孙璇一怔,皇甫青面带着笑,又复说道:“因为我若不及时觅药医治,则所中‘东海戮神芒’,便将永为附骨之疽,并可能要了我这条性命!” 公孙璇听他这样说法,自然不便阻拦,只好问道:“我们后会何期?” 皇甫青怔了一怔,摇头苦笑说道:“人生遇合,信是前缘,我这受伤觅药之举,不知要到何时,才……” 语音至此微顿,剑眉剔处,继续说道:“总而言之,小弟对于疗治所中‘东海戮神芒’一事,必尽速尽力而为,看看是否能在‘砀山斩蛇沟’与孟老人家及孙兄会合?” 话至此处,右手微抚前胸,脸上现出一种勉强忍受的痛苦神色! 孟迟笑道:“皇甫老弟请吧!治病之举不宜耽延,但愿你早得灵药。至于前途会合之事,则彼此既游侠江湖,风萍相聚的机缘,定必多得很呢!” 皇甫青连连点头,目光微扫孟迟,公孙璇道:“孟老人家说得对!‘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在下先去觅药治伤,次图追随,即令来不及在‘砀山斩蛇沟’相会,我也赶去崂山便了!” 说完,抱拳一揖,转过身躯,化为一缕青烟,飘向山林深处。 公孙璇目注皇甫青的背影,不住连摇螓首。 孟迟问道:“仇侄摇头则甚?” 公孙璇叹道:“一个挨了耳光,当众受辱,一个又中了什么足以追魂夺命的‘东海戮神芒’,未免使我觉得皇甫青与欧阳红之间的这场斗殴,好没来由!” 孟迟笑了一笑,扬眉说道:“江湖人物多半为了片言不合,便自两肋插刀,没来由的事儿,多得很呢!这位皇甫老弟既走,我们还去不去‘砀山斩蛇沟’?” 公孙璇讶道:“好容易获此线索,为何不去?” 孟迟笑道:“这线索不会有太大价值,我认为砀山之行,只会生事,不会有功!” 公孙璇以一种诧异神色,目注孟迟问道:“孟师叔此语何来?” 孟迟答道:“我是猜测而已,即以‘红羽毛’而论,我们不是在欧阳红的头上,发现了么?结果还不是毫无所得,只弄了一肚皮莫名其妙?” 公孙璇嫣然笑道:“去砀山又不绕路,我觉得顺便看看,又有何妨?万一能获得什么珍贵资料,岂不是好?” 孟迟含笑说道:“去是自然可去,但我们最好是采取变通办法!” 公孙璇道:“怎样变通?” 孟迟皱眉说道:“我觉得我们的身份行程,业已暴露,似乎时时都在阴恶对方的眈眈虎视之下,最好是变变……” 公孙璇听出孟迟语意,接口问道:“孟师叔,你是否是说我们最好要变变形象?” 孟迟颔首笑道:“仇侄同不同意?” 公孙璇笑道:“变变形象,自然无妨,只是其中却有一桩障碍!” 孟迟笑道:“什么障碍?仇侄不妨说来听听!” 公孙璇妙目之中,闪射慧光说道:“对方既对我们眈眈虎视,则我们突然改变形象,失去踪迹,岂不更招疑忌,反会……” 孟迟看了公孙璇一眼,微笑说道:“仇侄虑得有理,但我们可以设法补救!” 公孙璇“哦”了一声,方待发问,孟迟又自笑道:“这种补救方法,就是我们虽然另变形象,但孟迟与孙天仇,却仍未失踪迹,直奔崂山!” 这话猛一听来,似乎内蕴禅机,有点费解? 但公孙璇是冰雪聪明之人,闻言以下,立即会意问道:“孟师叔是想来个‘金蝉脱壳,身外化身’?” 孟迟取出酒瓶饮了一口,微笑说道:“仇侄认为此计行得通么?” 公孙璇略一寻思,双扬秀眉说道:“这种‘金蝉脱壳,身外化身’之计,自然绝妙,但我们毕竟是人非蝉,无法蜕化,少了两个壳儿!” 孟迟笑道:“壳儿不难,仇侄忘了利用‘穷家帮’么?我可以通知‘河南’分舵,供应我们两名好手备用!” 公孙璇点头说道:“‘穷家帮’中,人才济济,向其调用好手,自极称职,但孟师叔似乎不必向‘河南分舵’要人,可以请他们传讯‘江苏分舵’,选派两名好手,在‘砀山斩蛇沟’左近,等待差遣!” 孟迟闻言含笑说道:“等去过‘砀山斩蛇沟’,再施展‘金蝉脱壳’之计也好,让我来通知他们,慎重选派能手!” “穷家帮”弟子遍布天下,孟迟既已定计,便立即寻来一位江湖丐侠,要他把自己意旨,转知“江苏分舵”。 分派既毕,继续前行。公孙璇想起一事,目注孟迟,扬眉问道:“孟师叔!那位‘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修真之处,可是‘东海’?” 孟迟颔首答道:“不错,长江口外的‘藏仙岛’,一向被认为是东南武林盛地……” 语音顿处,目注公孙璇道:“仇侄此问,是否从那‘东海戮神芒’而来?” 公孙璇笑道:“‘东海戮神芒’只是原因之一,孟师叔应该还记得秦剑吟所说的‘艺出东海’四字?” 孟迟略一皱眉,有所会意地,含笑说道:“仇侄莫非怀疑那秦剑吟也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门下?” 公孙璇“嗯”了一声,扬眉等道:“我这种猜想,多半不会有错,因为欧阳红与秦剑吟的身法方面,有颇为相似之处!” 孟迟向她含笑赞道:“仇侄真够机警,居然观察如此细密!” 公孙璇赧然一笑,玉颊微红说道:“孟师叔莫加谬赞,这不是我的观察能力,有甚细密,而是偶然巧合,被我看出欧阳红与秦剑吟的提气纵身动作,极为特别,并有相似之处,才因而发生联想!” 孟迟笑道:“秦剑吟……” 三字甫出,“叮当”一声,从前路崖角之后,传来了“报君知” 响! 公孙璇目光一转,向孟迟悄然说道:“孟师叔!如此深山,峭险颇甚,何来卜者?莫非又有蹊跷?” 孟迟笑道:“有此可能,仇侄要不要试他……” 话犹未了,崖角业后已转出一位手执“报君知”,身穿月白葛布长衫的中年卜者。 这卜者身躯倒颇修伟,但那副貌相,却太以平凡,甚至于有点猥琐! 公孙璇在七八尺外,略一抱拳,含笑问道:“先生怎样称谓?深山巧会,定有前缘,你……你替我们算上一卦,或是测个字儿好么?” 那中年卜者,急忙还礼笑道:“在下姓筱,人称‘铁口’,遂不惮汗颜,索性以此为业。公子要测字算卦作甚?是寻物访人,或是问问流年气运?” 公孙璇道:“我都想问,筱先生莫嫌烦琐,请指点吧!” 筱铁口道:“寻物访人,最好测字,公子请随意写上一个!” 公孙璇闻言,折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公”字。 筱铁口对这“公”字,略一端详,双眉微蹙,向公孙璇抱拳含笑说道:“公子恕罪,在下惯作直言……” 公孙璇笑了一笑,目注筱铁口,扬眉接道:“先生尽管直说,君子问祸不问福,空作谀言,有甚意思?” 筱铁口又向地上那写得端端正正的“公”字,看了两眼,微吟说道:“访人人已逝,寻物物长存……” 公孙璇道:“先生莫打禅语,莫蕴灵机,请指教得明白一点!” 筱铁口指着那个“公”字,正色说道:“公子莫急,在下自当把这两句卜语,详加解释!” 公孙璇问道:“先生请先解释第一句,‘访人人已逝’……” 筱铁口咳嗽一声,用手中“报君知”,指着“公”字,缓缓说道:“‘公’者,公也公字又写得这等端端正正,足见所访之人,不是廊庙忠良,也是江湖大侠!” 公孙璇笑道:“先生委实善触灵机,但不知怎样看得出其人已逝?” 筱铁口叹息一声答道:“公归地下,已现端倪,‘土地公’又是仙人,自然早离龌龊尘世;但‘公道’决不会自归尘土,斯人之逝,恐怕还是遭受宵小迫害的呢!” 公孙璇想起自己下山所寻两人,爹爹公孙宏,埋骨于“太白峰”头,“铁胆神龙”秦悟非也遭害于“菩提坪”上,不禁既惊于筱铁口的卜语之灵,又自独怀伤感! 孟迟一旁见公孙璇神情木然,目中更似泪光微转,知道她思父伤怀,遂设法打岔,向筱铁口问道:“先生测得高明,第二句‘寻物物长存’呢?” 筱铁口道:“这位公子适才写字时,是折枝代笔,‘木’旁功‘公’,成个‘松’字,则‘青松不凋’,岂非‘寻物物长存’么?” 公孙璇经过这一打岔,果然惘惘沉思中,回过神来,含笑赞道:“先生解释得好,可惜我只有访人之心,却无寻物之念……” 筱铁口接口笑道:“吉兆已现,由不得人,公子眉间喜气甚浓,多半会于近日之中,获甚异宝!” 公孙璇如今觉得这筱铁口,似乎真有两套,面貌虽略猥琐,言语却不惹厌,遂含笑说道:“先生若不嫌烦,请再看看我的流年气运!” 筱铁口点头笑道:“公子既认为在下尚非信口胡诌,筱铁口自当效劳,请先赐观尊掌!” 公孙璇大大方方,毫不忸怩地,伸出右掌。 筱铁口一怔,向公孙璇扫了两瞥,然后才握住她的右掌,细看掌上纹路。 看完右掌,又看左掌,最后又对公孙璇脸上,凝神注目。 公孙璇笑道:“先生看够了么?我的流年气运,恐怕不太妙吧?” 筱铁口摇头说道:“公子放心,你目前流年,虽然略有凶危,但仙骨珊珊,一生福厚,必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只是……” 公孙璇笑道:“只是什么?先生怎不直言?” 筱铁口一本正经地应声说道:“只是从掌纹之上看出,公子在感情方面,似乎纠缠甚多,难免有点烦恼!” 公孙璇脸上一热,秀眉方挑,孟迟已自笑道:“请教先生,我仇侄的这种烦恼,可有避免之策?” 筱铁口拱手说道:“公于是姓仇?还是尊名中,有个‘仇’字?” 公孙璇道:“我叫孙天仇,请先生赐教趋避烦恼之道。” 筱铁口双眉深蹙,向公孙璇摇头说道:“孙公子,你可知道‘命由天定’……” 公孙璇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先生既知‘命由天定’应该也知道‘事在人为’?” 筱铁口闻言,向公孙璇深深看了两眼,便自双目微阖,进入沉思状态! 公孙璇与孟迟二人,也均保持静肃,不去对他惊扰。 过了片刻,筱铁口双目一睁,向公孙璇正色说道:“烦恼虽难避免,但归宿却可预卜。孙公子假若相信筱铁口这点风鉴薄艺,我愿送你四句话儿,日后必有应验!” 公孙璇点头说道:“先生请赐教言,自当谨记勿忘!” 筱铁口缓缓说道:“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以一种极诚恳的神色,又向公孙璇叮嘱说道:“孙公子!你千万莫轻视我这四句话儿,这是我从‘先天易数’,以及你掌纹、气色方面,综合参详所得!” 公孙璇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多谢先生,我记下来了,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 说至此,忽然住口不语,眉头微皱!因为公孙璇忽然想起最后的“遇剑同心”一语中的“剑”字,不知指的是物?抑或指的是人?万一是人,岂不和那“秦剑吟”有点关系?…… 她心有存疑,却不好意思为这“同心”卜语,深作追问,遂取出一小锭黄金,递向筱铁口含笑说道:“筱先生不辞费心,指教甚多,这点菲薄卦礼,尚请哂纳!” 区区几语,一锭黄金,这卦礼着实极重! 筱铁口也不推辞,伸手接过,一面揣入怀中,一面目注公孙璇,微笑答道:“多谢公子厚赐,这一锭黄金,足够我半年温饱,无需餐风宿露,涉水登山的寻生活了,筱铁口受惠之余,还想再奉赠数语!” 公孙璇笑道:“先生还有什么玄机相示?” 筱铁口摇头答道:“在下所奉赠的话儿,与公子无关,是这位……” 孟迟知晓既与公孙璇无关,必然是指自己,遂在一旁接口怪笑说道:“筱先生莫非看出我有甚凶兆,这几日我颇觉肉跳心惊,好像要倒点霉呢!” 筱铁口仍向公孙璇发话地,扬眉叫道:“孙公子请看,贵友的双眉之间,是否有一线极细红丝,时作隐现?” 公孙璇对孟迟脸上,细一注目,颔首答道:“不错,但这红丝太细,又是忽隐忽现,若非先生指点,真还不易发觉的呢……” 话方至此,孟迟已对筱铁口抱拳笑道:“请教筱先生,我这眉间红丝,主何凶吉?” 筱铁口应声答道:“相当凶险,主有‘烈火焚身’之厄!” 孟迟“哦”了一声,并不在意,公孙璇则忧形于色,向筱铁口抱拳问道:“先生既触先机,可有……” 筱铁口不等公孙璇再往下问,便从怀中摸出一粒朱红蜡丸递过,并微笑说道:“公子方才说得对,‘命由天定,事在人为’!贵友的‘烈火焚身’之厄,无法避免,七日内必然应验,但却可用人力补救。这粒丹药,专解火毒,颇有灵效,一旦祸变发生,请即时服食,便能保住性命!” 公孙璇接过丹丸,筱铁口抱拳一揖,便在“报君知”的“叮当” 声中,飘然而去。 公孙璇目送对方身形杳后,向孟迟苦笑叫道:“孟师叔,你信不信他这套鬼话?” 孟迟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类江湖术士,说好的未必准灵,说坏的却往往准得很呢!” 公孙璇把朱红蜡丸,递向孟迟笑道:“既然相信,孟师叔便请把这粒朱红蜡丸,好好藏起,以便消灾度厄!” 孟迟提过蜡丸,略一观看,仍递还给公孙璇,含笑说道:“仇侄,这粒药丸,不能交给我,应该请你替我收好!” 公孙璇闻言一楞,孟迟又复笑道:“因为我有‘烈火焚身’之厄,若是放在我的身边,岂不烧毁?哪里还能够消灾保命?” 公孙璇嫣然一笑,果替孟迟收起那粒朱红蜡丸,目闪神光,扬眉说道:“好!我倒要看他所断言孟师叔的这场凶险,是否在七日内有所应验……” 语音至此略顿,向孟迟注目又道:“不过,他那测字之语,似乎倒颇为高明,并非随口胡说的呢!” 孟迟回忆筱铁口所说卦语,低低吟道:“好个‘访人人已逝,寻物物长存’,这两句断语,果然下得铁硬,有点魄力!唉……” 公孙璇道:“孟师叔为何浩叹?” 孟迟答道:“我是叹息我难怪身为乞丐,果然天生就一条穷苦之命。” 公孙璇瞪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愕视孟迟问道:“孟师叔,此话怎讲?” 孟迟苦笑说道:“仇侄请想,我们彼此同行,理应福祸与共、利害一致!谁知你竟有‘寻物物长存’的得宝之‘福’,我却有‘烈火焚身’的飞灾横‘祸’!” 公孙璇忍俊不禁地,苦笑抬头说道:“孟师叔不要气,这等江湖术士之言,多半胡扯!” 孟迟正色说道:“多半不是胡扯!这筱铁口容貌虽嫌猥琐,但精神却如古月苍松,与寻常术士迥异,故而仇侄切莫对其轻视,应该把他所赠你‘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等语,牢牢谨记才好!” 这位“游龙侠丐”始终认为秦剑吟,人品既美,武功又高,家世也相当不错,遂想为公孙璇撮成这段良缘,在说到“遇剑同心” 之际,特别向公孙璇投过一瞥神秘眼色! 公孙璇似乎领会了孟迟的关切心意,淡然一笑说道:“灵与不灵,日后自知!如今若对这种虚无飘渺之语,过分推敲,反而徒乱人意,自坠魔障!” 孟迟知道公孙璇虽是“北岳神尼”弟子,但妙音庵主,并未为她落发,更未赐给佛家名号,亦未改易佛门装束,分明视她为俗家传人,不是三宝弟子。 既未受戒,则女孩子势必有所归宿。孟迟认为秦剑吟一切皆与公孙璇匹配,委实是觅之不易的理想对象! 但公孙璇对秦剑吟,偏偏极为淡漠,好似无甚兴趣! 孟迟起初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认为或许是女孩儿家脸皮于薄,不好意思流露出内心真情! 此事只要自己善加撮合,得便不妨向秦剑吟泄漏出公孙璇的真实身份,叫他温存体贴,尽力追求。自己再觅机躲开,给他们一段单独相处机会,必将水到渠成,感情大为增进…… 孟迟自以为想通究竟,智珠已得,遂不暂时提秦剑吟,与公孙璇双双往“苏豫”交界处的砀山赶去。 镇平至砀山之间,路途原不太远,孟迟与公孙璇的脚程又快,他们沿途眺览山川景色,并未十分急赶,也不过走了三四日光阴,便告到达。 砀山在江苏省砀山县东,山势并不十分高峻,但在历史上,却颇有名,因为汉高祖刘邦,曾隐居“芒砀山泽皇藏峪”,遂目为兴龙之地! “皇藏峪”为汉高祖隐居之地,“斩蛇沟”则更相传为赤帝子斩蛇起义之处。 孟迟见已到砀山,遂向公孙璇笑道:“仇侄……” 两字才出,公孙璇已霍然转身,目注一丛林木,沉声喝道:“林内何人!请出一会,不必这样鬼鬼祟祟!” 语音方落,林内果然闪出了两条人影,向孟迟拜倒在地。 这两人,是一个中年乞丐,和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花郎。 公孙璇想起孟迟要利用“穷家帮”助力,混淆群魔耳目,便知这两名花子,定是“穷家帮江苏分舵”派来听候差遣的出群好手! 孟迟认得中年乞丐,名叫谢三,少年花郎则是“穷家帮”帮主的心爱弟子杜丹,遂含笑问道:“谢三兄与丹儿少礼,你们整日随侍帮主,怎会……” 杜丹起立,赔笑答道:“恰巧帮主巡视‘江苏分舵’,并接获孟师伯传语,知道事情必非寻常,遂命谢三叔及小侄赶来恭候师伯差遣!万一仍嫌人手不够……” 孟迟笑道:“够了,够了!来来来,我先替你们引介一位高人……” 说完,伸手指着公孙璇,扬眉笑道:“这是……我世侄天仇老弟。他年岁虽轻,却绝艺惊人,至少要比我高明百倍!” 公孙璇急忙逊谢,心中并觉这位“游龙侠丐”孟师叔,着实老成谨慎,连对他丐帮心腹,也不泄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孟迟转身指着谢三,微笑说道:“他姓谢,以行为字,就叫谢三,号称‘浪里黑条’,水性之佳,在‘穷家帮’中,可坐第一把交椅!” 公孙璇从称呼上听出谢三与孟迟辈份相同,遂抱拳叫声:“谢老人家”,并连道:“久仰”! 谢三失笑说道:“孙老弟不要客气,‘浪里白条’张顺,是‘梁山泊’有名好汉,你或可‘久仰’其名?至于我这‘浪里黑条’四字,不单涉嫌掠美,也根本不入高人之耳的呢!” 孟迟又指着杜丹说道:“仇侄,这位杜丹老弟,是‘穷家帮’当代帮主的心爱弟子之一,你猜猜他除了一般武学以外,还有桩什么特殊绝艺?” 这“特殊绝艺”四字,着实把公孙璇考住,眉头微皱,目注杜丹,打量几眼,却仍猜不出孟迟语中含意。 杜丹突然脸上一红,向孟迟赧然叫道:“孟师伯,你留点口德好么!何必出我洋相?” 孟迟笑道:“什么叫‘出你洋相’?我是‘生平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呢……” 说完,边与公孙璇等,走入林中,边自笑道:“这位杜老弟,曾获神偷青睐,他的‘手上功夫’,是称妙绝当今!” 杜丹苦笑叫道:“孟师伯,你老人家别骂我了,照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成了专门端烟袋拔鸡毛的下流小贼!” 公孙璇闻言之下,灵机一动,向孟迟扬眉笑道:“孟师叔,杜丹兄的这桩绝技,对我们似有大用?” 孟迟侧顾杜丹,怪笑叫道:“丹儿听见了么?你的用处大呢!但不知我这位仇侄想叫他偷件什么东西?” 公孙璇笑道:“什么东西都行,反正只要是对方身上的任何物件,都会具有重大参考价值!” 盂迟点头说道:“对,丹儿你替我多偷……” 杜丹脸色微赧地,苦笑皱眉说道:“孟师伯,你要我偷谁呢?总不能见人就偷,像个‘偷窃狂’般,漫无目标地,胡乱下手!” 孟迟微微一笑,遂把此行情况,向谢三及杜丹二人,大略说了一遍。 谢三听完,含笑问道:“孟兄是要我扮作你的模样,要杜老弟扮作孙老弟的模样,前去‘斩蛇沟’么?” 孟迟颔首答道:“正是如此!我和仇侄再复隐身暗随你们,这样行事,定容易发觉对方秘密!” 谢三笑道:“这方法叫做‘金蝉脱壳,身外化身’!的确是一桩绝妙的好计,饶令对方再奸再滑,也不容易想到的呢!” 盂迟含笑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就立即改扮,去往‘斩蛇沟’中看看!” 谢三与杜丹闻言,遂依照孟迟及公孙璇的形容,实施细密化装。 孟迟、公孙璇,等谢杜二人化装完毕以后,也自开始易容。 他们的易容,因不须装扮特定形貌,比较简单,只是化装成一老一少,两个游方道士。 改扮完毕,孟迟注目谢三,含笑问道:“谢三兄,砀山已属‘江苏分舵’管区,你知不知道‘斩蛇沟’中,住着什么样的人物?” 谢三应声答道:“我和杜丹老弟,均未来过此地,但既奉帮主派遣,又和孟兄指定在此相见,遂向‘江苏分舵’的主持人,问过一切有关情况。” 孟迟赞道:“谢兄真够细心,但不知‘江苏分舵’的主持人,是如何说法?” 谢三答道:“他说根据所知‘斩蛇沟’中,有座庄院,庄主似是武林人物,但身份神秘,姓名从不告人,即令偶尔出庄,脸上也戴了人皮面具,不让外人见着他的庐山面目!” 公孙璇听得秀眉一挑,冷笑说道:“那就对了,这厮既然见不得人,显然无形有弊!” 杜丹笑道:“不管这位神秘庄主,究竟是何身份?我们也要进入‘斩蛇沟’中一探!孟师伯请指示步骤……” 孟迟接口说道:“你和谢兄先走,我和仇侄后跟,至于采取何种方法,则不必预定,见机而行,反正非把那位神秘庄主,逼出来与我们相见不可!” 杜丹目光一转,轩眉笑道:“必要时,我们甚至可以互相争吵,骗也把他骗出!” 孟迟失笑说道:“可以,可以,我已说过‘见机而行’,不拘任何手段,包括你的‘绝世神偷’在内!” 杜丹耸了耸肩,向谢三苦笑叫道:“谢三叔,孟师伯的将令已下,我们打头阵吧!” 谢三点了点头,遂与业已扮成公孙璇形容的杜丹,一同缓步走出林外。 这一老一少,都是“穷家帮”中的杰出奇才,心思极细,他们一面缓缓走向“斩蛇沟”,一面共凝神注意四外,暗察可有江湖人物跟踪,以及任何可疑迹象? 但们虽然注意,却未发现任何异状,一路之间,平静已极! 到了“斩蛇沟”口,谢三与杜丹遂特别注意周围地势。 这是两峰夹峙间的一道山沟,其实也可说是一道山谷。 入口略宽,足有数丈,但进沟之后,却越来越觉狭隘,路径并颇有转折。 谢、杜二人,入沟六七丈,经过两重转折,发见前路更狭,并有一片陡峭石壁,挡住正面。 他们正想由壁下小径,转将过去,突然听得有人含笑说道:“两位请回吧!”又道:“不必向前,这沟中景色平凡,无甚可观之处!” 随着话声,有位青衣老叟,从峭壁以下,飘然转出。 杜丹略抱双拳,扬眉朗声说道:“多谢老人家指点,但这‘斩蛇沟’,是汉高祖的起义兴龙胜地,我们慕名而来,哪有不入内一游之理?” 青衫老叟闪动双目,向谢三、杜丹略一打量,又复含笑问道:“两位气宇不凡,想是武林人物?” 谢三怪笑一声,在旁接口答道:“既在这荆棘江湖之中,自然不得不练上几手,以作防身保命之用!” 青衫老叟道:“两位游兴既浓,老朽也不敢强阻,但须奉告一句,就是‘斩蛇沟’虽可游,沟中有座庄院,却千万不可擅入!” 杜丹佯作一愕;轩眉问道:“请教老人家,那座庄院中,豢养了?旧呙褪蓿俊?p>  骨衫老者摇头说道:“自从汉高祖拔剑斩蛇以来,此处便绝无蛇迹!” “既然如此……” 青衫老叟不等他发问,便又说道:“因那庄主昔年曾因伤心恨事,退出江湖,立誓不再与武林人物来往……” 杜丹“哦”了一声,接口笑道:“老人家是怕我们进入那座庄院,受人冷淡奚落?” 青衫老叟笑道:“何止冷淡奚落,甚至遭受伤损,或有性命之虑!” 杜丹皱眉说道:“这位庄主,怎么如此不通人情,并如此凶狠?” 青衫老叟摇头说道:“他并非凶狠,亦非不通人情,只因他已誓绝江湖,遂不容许任何江湖人物,向他滋扰!” 杜丹又一抱拳,点头笑道:“多谢老人家,我们尽量避免闯入那座庄院便了!” 说完,因此处路径甚狭,双方便擦身而过。 绕过峭壁,沟势渐开,但却弯弯曲曲,仍有转折! 谢三走了丈许,向杜丹伸手说道:“拿来!” 杜丹问道:“谢三叔要什么?是烟,是酒?” 谢三双眼一瞪,佯怒骂道:“丹儿,你少跟我装蒜!我分明看见你利用彼此擦身而过机会,在那青衫老叟怀中,摸了一件东西!” 杜丹苦笑叫道:“完了,完了,我好久没偷,大概手法业已退步……” 谢三接口笑道:“你小子一天到晚研究新花样,哪里还会退步?只是我晓得你的毛病,特别注意,才看出了一点迹象而已!” 说到此处,又向杜丹伸手叫道:“丹儿拿来,给我看看!你到底摸了人家一件什么东西!” 杜丹噘着嘴儿答道:“我因看出那青衫老叟,故敛锋芒,实属武林高手,恐怕又有蹊跷,才特地摸他一把!谁知收获不丰,只摸到一粒比龙眼略大的圆形之物,谢三叔拿去看看,是丹药?还是暗器?” 谢三接过,细看两眼,又在手中掂掂份量,脸上突现惊容! 杜丹见状问道:“谢三叔,照你的神情看来,莫非你认识这粒药丸?它……” 谢三目注杜丹,沉声叫道:“丹儿,你为什么确定这是一粒药丸?” 杜丹笑道:“当然有理由,第一,暗器必然数量较多,不会只在怀中揣上一粒!第二,这粒赤红丹丸之上,分明有点药味……” 话方至此,谢三已从鼻中发出一连串的“哼哼”冷笑! 杜丹大感惊奇,楞然问道:“谢三叔,你冷笑则甚?难道我这看法,有甚不对?” 谢三答道:“你这小子,平素是个鬼灵精,这次却看走了眼,把事情完全料错!” 杜丹不服问道:“错在何处?” 谢三根据他适才论点,逐项驳斥地,屈指说道:“第一,这种东西,是极历害的暗器,也是罕世仅有之物。对方不是不想多带,而是整个武林中,只此一枚,找不出第二枚来……” 谢三的这番话儿,使杜丹听得好不惊奇,皱眉问道:“这粒红丸,既是暗器,则上面又为何会有药味?” 谢三目注杜丹,怪笑说道:“丹儿,你方才认为这粒红丸,既有药味,便非暗器,我如今的第二解释,却系正是上有药味,才是暗器,而药味所蕴作用,更加厉害得紧呢!” 杜丹究竟是“穷家帮”当代帮主的心爱弟子,平素耳濡目染,见闻甚广,闻言之下,突然触动灵机,“哎呀”一声,目闪神光叫道:“谢三叔,我……我明白了,这粒赤红丹丸,果然是当代武林一宝!” 谢三笑道:“你说说看,它叫什么名称?” 杜丹应声答道:“是不是‘霹雳化骨珠’?” 谢三点头笑道:“你这小子,果然有点见识,对于这‘霹雳化骨珠’的厉害之处,可晓得么?” 杜丹略一寻思,笑嘻嘻地,轩眉说道:“这粒‘霹雳化骨珠’,好象归隐已久的武林三老,‘烈火神君’东郭炎之物,其厉害程度,也有两句歌谣,说的是‘霹雳一震山岗摧,腥香散处骨化灰’……” 杜丹答话至此,发现谢三竟眉头深蹙,进入沉思状态! 他睹状愕然,失声叫道:“三叔,你眉头深蹙则甚?莫非我对这东西,说错了么?” 谢三摇头笑道:“你说得倒是半点不错,我蹙眉之故,是弄不懂这枚威力无伦的‘霹雳化骨珠’,怎会在那青衣老叟身边?” 杜丹笑道:“三叔这项疑问,似乎有几百项答案,可以解释!其中最简单的答案,就是那位青衫老者,认识‘烈火神君’东郭炎,或许彼此更是甚深厚关系?东郭炎既已归隐,便把这枚‘霹雳化骨珠’,送给他了!” 谢三苦笑道:“在我们未明真相以前,也只好先作如此假设!” 杜丹因已知晓自己这顺手牵羊,偷来之物,竟是可以使方圆十丈以内的任何人物,齐化劫灰的“霹雳化骨珠”,遂托在掌中,向谢三涎脸笑道:“三叔,这枚‘霹雳化骨珠’既然如此厉害,如此名贵,便由三叔负责收存保管……” 谢三不等杜丹说完,便连摇双手说道:“不行,不行,这是枚武林至宝,但也是个‘马蜂窝’,你自己惹的事儿,应该自己负责!莫要耍小心眼,想推到我的头上!” 杜丹见谢三不肯保管这粒“霹雳化骨珠”,双眉微挑,笑嘻嘻地说道:“好,三叔既然怕事,便由我自行保管也好,常言道:‘好汉做事好汉当’……” 谢三见他收珠入囊,神色佻健,遂抓住杜丹手儿,正色叫道:“丹儿记住,凡属身怀‘霹雳化骨珠’之人,必须遵守两桩原则,否则,定为武林公义不让!” 杜丹因谢三是一本正经,板着脸儿说话,只得一面喏喏连声,一面赔笑问道:“谢三叔,你所说是哪两项原则?” 谢三目闪精光,厉声喝道:“第一,不许丢……” 杜丹愕然一怔,自言自语,他喃喃说道:“不许丢……不许丢……这算是什么原则?” 谢三答道:“这原则极为正确,因为你若把这‘霹雳化骨珠’丢失,落入凶邪手中,利用其无比威力,作为助恶工具,岂非对整个武林,危害太甚!” 杜丹欲言无语,欲辩无词,只好耸肩苦笑! 谢三正色又道:“第二,不许用……” 杜丹跳将起来,不服叫道:“为什么不许用?” 谢三冷冷说道:“约莫四十年前,当世武林的各派长老,聚会嵩山,订下了几项四海八荒的武林人物,均必须遵守之事,其中一项便是:持有‘霹雳化骨珠’之人,绝对严禁乱用!” 杜丹双眉紧皱,正欲发话,谢三又复笑道:“丹儿莫要气闷,在这两项原则之中,却各有一项例外!” 杜丹问道:“什么例外?” 谢三应声答道:“第一项原则的‘例外’是‘有心严惩,无心不罚’!” 杜丹摇头笑道:“这是废话,凡属持有‘霹雳化骨珠’之人,谁舍得把这等罕世宝物,有心丢掉?” 谢三笑了笑,目注杜丹,轩眉缓缓说道:“第二项原则中的‘例外’,就是若在生死关头,千钧一发,非用此物,无法活命之际,可以谨慎使用!” 杜丹听得俊目之中,神光一射…… 谢三伸手轻拍他的肩头,含笑叫道:“丹儿,这不是我故意跟你为难,而是武林群贤,共订规戒,你愿意遵守它么?” 杜丹点头笑道:“遵守无妨,但能不能略加修正?”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五 谢三问道:“丹儿打算怎样修正?” 杜丹道:“关于第一项‘不许有心丢掉’,无须修正,可以遵行,但关于第二项‘不许用’原则中的‘例外’方面,却似应加上一个‘第二例外’!” 谢三扬眉笑道:“这名称真够新鲜,竟还有‘第二例外’?” 杜丹朗声说道:“这不是新鲜,这是天经地义,我要向三叔请教,难道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便可施用‘霹雳化骨珠’,为了卫道降魔,武林正义,就不可用么?” 谢三连连点头,并抚掌称赞说道:“修正得好,修正得好,假若为了维护武林正义,丹儿尽管使用,你谢三叔愿意为你担当一切!” 话既说明,杜丹收起“霹雳化骨珠”,与谢三同行,继续向前走去。 又绕过一片峭立石壁,眼前顿开。 杜丹手指庄院,向谢三扬眉叫道:“三叔,庄院到了,我们是绕庄而过?还是进庄……” 谢三接口笑道:“我们奉派至此,所为何来?当然要去庄中走走!” 杜丹扬眉说道:“我们进庄,总得有桩借口,三叔对此,胸有成竹么?” 谢三略微想了一想,向杜丹怪笑叫道:“丹儿,我们反正是捣蛋性质,便索性来个负伤求医好么?” 杜丹笑道:“这是个好主意,但我们谁装负伤?以及负的是什么伤呢?” 谢三指着自己鼻尖,怪笑一声答道:“这种倒霉事儿,当然由我来做,丹儿便说我被毒蛇咬伤,特来求药便了!” 杜丹闻言,皱眉说道:“被毒蛇咬伤?这借口不大对吧!三叔难道没听说这‘斩蛇沟’中,自古以来,都没有蛇么?” 谢三失笑说道:“丹儿怎么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我们既然取闹,便须无理,这样才会把那位神秘庄主,气得出现!” 杜丹笑道:“若要捣蛋,我是内行,三叔难道不知我从小就是个捣蛋鬼么?” 计议既定,两人便向那片宏伟庄院走去。 距离庄门,尚有丈余,一名壮健庄丁,便自高声叫道:“你们两位,莫再前行,我家庄主,从来不见外客!” 杜丹怎会理他,一面依旧前行,一面笑道:“尊驾会错意了,我们不是要见你家庄主!” 那名庄丁诧道:“既非要见本庄庄主,两位却远来……则甚?” 杜丹扶着谢三,慢慢走近庄门,含笑说道:“我们是游山玩水之人,但这位老人家,不慎在前面被毒蛇咬伤,才特来宝庄,求药疗治。” 庄丁讶然问道:“你说什么?这……这位老人家是在前面被毒蛇咬伤?” 杜丹道:“尊驾难道不信?” 那庄丁失笑说道:“这‘斩蛇沟’内,自古无蛇……” 杜丹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接口说道:“我们就是误信了这项传说,才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之下,坐在草旁石上,被极毒的‘火赤练’蛇,咬了一口!否则,花子最擅捉蛇,你们这‘斩蛇沟’内,毒蛇再多,也不够这位老人家抓来当点心呢!” 庄丁摇头说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 杜丹佯作着急,一把揪住那名庄丁,厉声叱道:“人命关天,非同小可,你敢故意刁难,不向你家庄主通报?” 庄丁大怒,用力一挣,未曾挣脱。 他知道遇见高手,苦着脸儿说道:“我家庄主,如今不在庄中,你……你叫我向……谁通报?” 杜丹冷笑一声,手指庄院,扬眉说道:“我不相信这大一座庄院中,竟没有祛毒妙药和疗伤好手,你再若迟延,使这位老人家的蛇毒发作,我却要拿你替他抵命的呢!” 说完,手中一紧,那庄丁顿觉全身奇痛,吓得失声叫道:“尊驾放手,我替你向我家贾总管通报一声,碰碰运气!” 杜丹把手一松,那庄丁如释重荷地,苦笑说道:“两位大侠得留个称谓,在下才好……” 杜丹笑道:“我叫孙天仇,这位老人家却名头颇大,他姓孟名迟,号称‘游龙侠丐’!” 庄丁连连点头,转身退入庄门之内。 杜丹扶着谢三,在庄门外,寻块平石,慢慢坐下,并乘机目注来路。 他目注来路之故,是想看看真正的孟迟、公孙璇二人,有否跟来? 目光注处,来路空空,哪里有丝毫人迹? 杜丹方自微怔,庄门之内,业已传来一阵颇为宏亮的“哈哈” 大笑之声。 谢三与杜丹双双看去,只见从庄内走出一名约莫四十来岁,虎背熊腰的锦袍大汉。 这锦袍大汉,走出庄门,收了笑容,向谢三、杜丹抱拳说道:“两位大侠,光降敝庄,委实蓬荜生辉,只是敝庄订有向不接待江湖人物庄规,庄主又恰巧离开,在下遂不敢擅专……” 杜丹接道:“贾总管无须客气,我们并非要拜会贵庄庄主,只是特来求药!” 贾总管目光闪处,一扫谢、杜二人,问道:“两位是哪位身上有病?” 杜丹指着谢三答道:“是我这位孟师叔,不慎被‘火赤练’蛇咬了一口!” 贾总管侧过脸去,向那名庄丁叫道:“李二,你到我房中,把床边几上的一瓶药汁取来。” 李二喏喏连声,立即转身疾驰而去。 片刻过后,取来一只白玉小瓶,贾总管便递向杜丹,双眉微扬,含笑说道:“这种药汁,效用极好,孙朋友请给贵友孟大侠服下一试。万一蛇毒太重,无法尽祛,也可保住性命,等待敝上回来,再另外设法挽救!” 杜丹接过玉瓶,对谢三笑道:“孟师叔,这是贾总管所赠妙药,你且服下,便可保住性命!” 谢三不禁苦笑,双眉略蹙,暗自忖道:“这才叫‘硬打鸭子上架’,自己好端端的,竟要尝尝苦味,吃瓶药儿!” 他心中虽有点别扭,但事逼至此,不得不吃,遂只好启开瓶塞,送往口边! 正在此时,耳边突然听得孟迟用择人专注的“蚁语传声”的功力,悄悄叫道:“谢兄小心,这药中可能有毒!” 谢三悚然一惊,抬起头来,以两道炯炯眼神,盯在贾总管的脸上,沉声叫道:“贾总管……” 贾总管赔笑问道:“孟大侠有何吩咐?” 谢三举起手中玉瓶,冷然一笑说道:“这药汁怎样吃法,请贾总管先吃上一点,为我老花子示范好么?” 贾总管脸色微变,连摇双手说道:“吃药哪里还有示范之理?孟大侠请把这药汁,当作酒儿一般,来个倾杯饮尽便可!” 谢三见了他脸上神色,业已心中有数,遂微微一笑,向这贾总管点头说道:“多承指教……” 边自说,边自再度举起玉瓶,但却故意手儿一抖,把药汁泼了一些在地。 药汁才一溅到山石,便起了一片火花,显示出果然含蕴了猛烈毒质! 贾总管脸色更变,转身便走! 杜丹一张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冷笑说道:“总管大人,我以为你是菩萨心肠,谁知竟施展出蛇蝎手段,你还想走么?” 贾总管辩道:“两位不要误会,在下绝无恶意,这不过是以毒攻毒,想搭救孟大侠一命!” 谢三跳起身来,大怒骂道:“放你的屁,你哪里是想救我一命,分明是想送我一命而已!” 贾总管无词可辩之下,狞笑剔眉说道:“贼花子休要猖狂……” 话方至此,一声断喝,远远传来,有人接口说道:“贾云樵,你为何与人争吵?” 谢三、杜丹二人,循声抬头看去。 只见从“斩蛇沟”口方面,缓步走来一位青衫老者。 这位青衫老者,并不陌生,就是适才在沟中相遇,被杜丹施展空空妙手,偷走一粒“霹雳化骨珠”之人。 杜丹以为他是发现“霹雳化骨珠”被窃,才特地赶回,不禁脸上一热,颇觉尴尬! 谢三猜出杜丹心情,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他耳边,悄然叫道:“丹儿,那粒‘霹雳化骨珠’的威力太强,若是落在凶邪手中,易造大孽。你既已到手,不可认帐归还,对方倘加索讨,只得给他来个硬赖便了!” 杜丹闻言,当下一点头,心中也自定了一些。 这时,青衫老者渐渐走近,只见贾总管向他恭身叫道:“启禀庄主……” “庄主”二字入耳,使谢三、杜丹均自大吃一惊,暗忖这位劝说自己等莫来庄中惊扰的青衫老者,原来就是本庄庄主!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瞥惊异的眼色,又听得那位贾总管在继续说道:“……这两位声称被毒蛇咬伤,要来谒见庄主求药,属下告以‘斩蛇沟’内,自古无蛇……” 青衫老者听至此处,挥手说道:“你且退下,由我亲自处理此事!” 贾总管“喏喏”连声,转身退去。 青衫老者目注谢三、杜丹,上下细一打量,扬眉问道:“两位能否先赐下一个称谓?” 杜丹答道:“在下孙天仇,这位是我孟师叔,人称‘游龙侠丐’……” 青衫老者“哦”了一声,动容说道:“原来竟是‘游龙侠丐’孟大侠,在下钦迟已久!” 边自说话,边自向谢三略一抱拳,神色竟相当客气? 谢三也抱拳还礼,怪笑一声说道:“适才竟有眼不识庄主大驾,庄主上姓尊名……” 青衫老者接口说道:“老朽姓言,小字国栋……” 谢三目内神光电闪,扬眉叫道:“言庄主……” 言国栋摇了摇手,截断谢三话头,含笑说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今日‘止戈庄’破例延宾,孟大侠与孙老弟请!” 谢三、杜丹正想进庄一探,听他出言相邀,自然不再客气,随在言国栋含笑肃客之下,向这“止戈庄”中走去。 杜丹边行边自问道:“言庄主,你这‘止戈庄’的庄名,起得倒真别致!” 言国栋叹道:“沟中相遇之时,老朽已然说道,我是为了一件伤心恨事,隐居于此,指望永绝江湖……” 杜丹微微一笑,目注言国栋,摇头说道:“言庄主虽然高蹈自隐,但你这种心愿,却恐无法完成!” 言国栋轩眉问道:“孙老弟此话怎讲?” 杜丹笑道:“此话可分内外而言,以‘内修’来说,庄名‘止戈’,恰为‘武’字,可见庄主灵台中虽有不涉江湖之心,仍难断尽武林之念!” 言国栋看了杜丹一眼,苦笑叫道:“孙老弟请说下去!” 杜丹道:“再以‘外扰’来说,只怕言庄主纵然厌见武林人物,而那些无孔不入的牛鬼蛇神,仍然放不过你!” 言国栋听得双眉一挑,目中神光,炯如冷电地,“哼”了一声说道:“那些江湖鼠辈,哪个敢来我的‘止戈庄’……” 话犹未了,想起颇有语病,遂急忙顿住,向谢三、杜丹二人,歉然笑道:“孟大侠与孙老弟休要多心,我所谓的‘江湖鼠辈’,是指孙老弟适才所说的那些牛鬼蛇神!” 三人于谈笑间,业已走入大厅,分宾主落坐。 谢三目注言国栋,抱拳笑道:“言庄主,今日‘止戈庄’,破例延宾,足承盛意,孟迟这厢谢过!” 言国栋一面还礼,一面含笑说道:“孟大侠,你知不知道我今日的‘破例延宾’之故?” 谢三摇了摇头,言国栋又自笑道:“因为当世武林的各派之内,唯有‘穷家帮’,与我有段相当友好前辈……” 谢三不等言国栋说完,便即发出了一阵“哼哼”冷笑! 言国栋被他笑得好生莫明其妙地,愕然问道:“孟大侠如此发笑则甚?老朽说……说错了什么话吗?” 谢三眼皮一翻,寒芒如电地,扬眉答道:“言庄主既与‘穷家帮’有段相当友好的前辈,为何今日对我求药之事竟……” 言国栋连连摇手,含笑接口说道:“孟大侠莫取笑了,这‘斩蛇沟’中,确实自古无蛇,你哪里会被蛇儿……” 谢三冷笑道:“我等被蛇咬伤的求药之举,虽是借口,但到了贵庄庄外,却差点当真被蛇儿咬了一口!” 言国栋听得好生愕然,皱眉说道:“孟大侠此话……” 谢三不等他发问,便将那位叫贾云樵的总管,用毒药为自己疗伤之事,向言国栋说了一遍。 言国栋不肯相信地,摇头沉吟说道:“不可能吧?贾云樵一向忠厚……” 谢三冷笑一声,把手中盛药玉瓶,递向言国栋道:“言庄主请看,你那位忠厚管家,所赠送我,命我立即服食的疗伤药汁在此!” 言国栋接过玉瓶,凑向鼻间略嗅,眉头已自深蹙! 然后,他又向地上倾倒了少许药汁! 厅中铺的青石,才一沾上药汁,便有火光腾起! 言国栋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说道:“这……这事太怪,贾云樵随我二十余年,一向忠诚老实,他……他怎么会……” 杜丹相当聪明,灵机一动接口,问道:“言庄主恕我冒昧问上一句,你这位贾管家,最近期间有没有什么与前不同的异样之处?” 言国栋略一寻思,眉头微蹙答道:“他近半月来,有点健忘,常常作错事情,被我骂他年尚未及五十,便成老糊涂了!” 杜丹悚然一惊,压低语音,向言国栋悄悄说道:“言庄主,可能真的‘贾管家’,业已被害或遭掳劫?如今只是假扮他形容的‘假管家’了?” 言国栋眼珠一转,神色大变,转面对身旁侍立的家人叫道:“传贾总管立刻到大厅回话!” 家人领命而去,言国栋向杜丹悄声说道:“孙老弟,你这一语,使我茅塞顿开,回想起贾云樵的近来神情,确实有许多不对!” 杜丹见他始终未提“霹雳化骨珠”之事,便知对方多半尚未发觉被窃。 过了片刻,那名家人走入厅中,向言国栋恭身报道:“启禀庄主,贾总管不在庄中,失去踪迹!” 言国栋“啪”的一掌,拍在几上,盛怒叫道:“好贼子……” 三字方出,“轰隆”一声巨震,连这建筑得十分坚固的大厅,都被震得梁柱摇摇,厅顶瓦土纷坠! 巨震之后又起了无数轻微响声! 跟着这“止戈庄”内,更起了大片火光! 后宅的家人仓皇奔来报道:“启禀庄主,内宅仓库爆炸……” 言国栋一声厉吼,勃然暴怒地,闪身穿厅而出! 杜丹目注谢三,低声笑道:“三叔,我的看法如何?那贾管家狰狞面目全露,果然是个‘假管家’吧?” 谢三点了点头,站起身形,含笑说道:“丹儿莫要只卖弄聪明,我们不应坐视,也去帮这言庄主一臂之力,救阻大势!” 杜丹笑诺,两人遂双双闪动身形,出了大厅。 这时,除了这座大厅之外,整座庄院,均已被火光笼罩! 谢三摇头叹道:“丹儿你看,这些鼠辈所用手段,多么毒辣!他若不是早蕴阴谋,到处于房屋暗陬,藏放火种,怎会于转瞬之间,把庄院烧成这等模样?” 杜丹道:“那位言庄主呢?不知他在何处督人救火?” 谢三笑道:“自然是在火势最烈之处,丹儿适才没听得家人向他报告,说是内宅仓库,起了爆炸么?” 说完,首先闪动身形,向火势最烈、火光最高的庄院后宅扑去! 杜丹因偶然目光扫处,似乎觉得有条其淡如烟,其疾如电的人影,由右侧数丈之外,一闪而逝。 但等他定睛看明,却又不见任何踪迹! 就这微一耽搁,谢三业已先行了四五丈远。 杜丹生恐还有贼党潜伏,谢三可能会中了暗算,遂赶紧随后追去。 庄中火光,越来越盛! 杜丹瞥见谢三业已纵落一座烈火熊熊,并微起爆炸声息的院落之中,遂打算赶去接应! 但他身形刚刚纵起,身边却听得一声沉喝道:“孙老弟止步,这里……万万去不得!” 言国栋人随声至,宛如天马行空般纵到,一把拉住了杜丹衣袖! 杜丹诧然问道:“那里怎去不得?言庄主此话……” 言国栋接口说道:“那是我堆放各种火器的仓库,既已被焚,再若进入,恐有相当危险!” 杜丹“哎呀”一声,双眉紧皱说道:“那怎么办?我谢……孟师叔已下去了呢!” 虽然他情急之下,略露马脚,言国栋也无暇加以思忖,只是顿足叫道:“孟大侠太轻率涉险,我去……” 话方至此,那片已成火海的仓库之内,突然又起爆音! 言国栋一声“不好”,尚未出口,一条火龙,已从火海之中,凌空飞起! 定睛细看,原来不是什么火龙,却是假扮孟迟的侠丐谢三。 但谢三此时,全身火光,连那满头短发之上,也冒着一片绿色火苗! 杜丹大急,却又束手无策,不知应怎样解救。 言国栋叫道:“孟兄,此火滚地不灭,请赶紧找个水塘,把全身沉入水内……” 语音未落,火龙又腾! 原来谢三闻言之下,竟纵身飞投院宇中的一口水井之内。 言国栋脸色大变,连搓双手叫道:“糟了……糟了……” 杜丹心内猛然一惊,向言国栋失声问道:“言庄主,你……你为何喊糟,难道这……这竟是一口无水枯井?抑或……” 因为若是无水枯井,或井水太浅,则谢三纵身飞投之下,非活活摔死不可! 言国栋摇头答道:“不是水浅,是井水太深,几乎深达十丈。” 杜丹心内一宽,含笑说道:“那不要紧,我这位师叔,号称‘浪里黑条’,水性之佳,在当世武林中,是绝不多见的呢!” 言国栋诧然问道:“孟大侠不是有名的‘游龙侠丐’么?怎的又称‘浪里黑条’?……” 杜丹苦笑答道:“此话说来太长,言庄主先指挥贵属救火,少时再细谈吧!” 言国栋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这火不必救了……” 转面提足真气,向那些救火庄丁,高声叫道:“你们不必救火,且截断火路不让烧往大厅附近便了!” 说完,便与杜丹双双驰到井边,向下探看。 目光到处,见谢三身上火已灭掉,但身形却在井水中时沉时浮! 杜丹知道他不是昏迷,便是脱力,遂赶紧飞身纵下。 果然,谢三人已大半昏迷,只剩下一丝气息,手足微动支持着不使身体沉溺! 言国栋找来一根救火长绳,抛落井中,高声叫道:“孙老弟,请肩负孟大侠,并抓住这根长绳,我来拉你出井!” 杜丹如言施为,遂抓住长绳,由言国栋慢慢拉上。 上井一看,谢三已是遍体均灼起巨泡! 杜丹深知烧伤过重,人已难活,不禁心内一酸,哭声“三叔”,流下了两行英雄珠泪! 言国栋俯身抱起谢三,向杜丹苦笑叫道:“孙老弟暂莫伤心,我们且到厅中,再细察孟大侠是否还有救?” 话完,飘身便走,杜丹拭泪,一旁相随。 但才进大厅,言国栋不禁怔住! 原来孟迟与公孙璇二人,业已站在厅中。 他们分左右而立,中间站的,则是那位冒充“贾管家”的“假管家”,但左右双臂,却被孟迟、公孙璇紧紧扣住。 又来二人,言国栋倒不甚惊,惊奇的是自己恨入骨髓的“假管家”,竟被他们擒住! 他先放下谢三,然后抱拳说道:“多谢两位道长,代擒叛徒,如今请放开此贼!” 孟迟笑道:“一放手他就跑了!” 言国栋冷笑一声,扬眉接口说道:“他跑不了,我可以制他穴道!” 公孙璇摇头说道:“不行,这人恐怕有点特殊玄虚,不能对他施展点穴手法!” 这话说得不错,假如无此顾虑,“假管家”早已被制,孟迟与公孙璇,何必还大费周章地,一人擒住他一条手臂? 言国栋一来不明内情,二来怒火高腾之下,往往对任何事物,都不加仔细考虑,只是勃然叫道:“我不信这厮已成釜中之鱼,还有多大玄虚可闹?” 语音才发,右手已伸,一缕指风,向那“假管家”的肋下,凌空点去。 孟迟与公孙璇,既需扣紧“假管家”的双臂,又未想到言国栋竟有此着,以致不及拦阻。 指风到处,“假管家”厉吼一声,口喷大片血光,身躯一软,连耳鼻眼等处,也渗出了紫色血渍! 公孙璇与孟迟相顾一叹,双双放手,让那“假管家”的尸身仆倒! 言国栋这才恍然,咬牙顿足说道:“我好糊涂,真是怒令智昏,竟未想到这厮已被人施展了‘截脉断魂’手法!” 孟迟不去理他,指着谢三,向杜丹问道:“丹儿,这人是谁?” 原来此时谢三外衣全部烧光,一头乱发,更复全焦,令人难辨形貌! 杜丹含泪答道:“这……这是我的谢三叔!” “谢三叔”三字,使厅中三人听得全都一惊! 孟迟与公孙璇惊的是谢三居然遭了这等火劫! 言国栋惊的是此人分明是“游龙侠丐”孟迟,怎又变成谢三? 孟迟似乎看出言国栋的惊奇神色,遂扬眉说道:“言庄主,在下才是真正的‘游龙侠丐’孟迟,这位谢三兄,只是受我所托,暂时扮作我的形貌而已!” 言国栋不愿被人欺骗,目注杜丹,佛然问道:“你们这样冒用姓名,对我欺骗……” 话犹未了,孟迟已自含笑接口说道:“江湖中事,复杂万分,我们少时细谈,即以言庄主而论,你也不姓‘言’吧?” 末后这句话儿,仿佛极有力量,把这位言庄主言国栋,说得脸上变了神色! 言国栋目光一注孟迟,怫然说道:“孟大侠何出此言?我不姓言,却姓什么?” 孟迟微微一笑,目闪神光,扬眉答道:“依在下之见,庄主姓名,似乎应该颠倒称呼,才具本来面目,不知……” 话犹未完,杜丹在一旁已把“言国栋”三字,颠倒为“栋国言”,念了两遍,恍然叫道:“我明白,庄主竟是归隐已久的武林宿老,‘烈火神君’东郭炎呢!” 原来“栋国言”三字,正是“东郭炎”的谐音,再加上杜丹曾在他怀中偷过一粒“霹雳化骨珠”,故而便触动灵机,一口叫破这位“烈火神君”的真实身份! 东郭炎既被杜丹识破真实身份,只好直认不讳地,向孟迟苦笑问道:“孟大侠,你们几位前来‘斩蛇沟’究竟……” 孟迟摇手截道:“东郭神君请莫心急,如今救人要紧,等我们为这位谢三兄弟加以治疗,使他保住性命之后,自当面陈一切!” 东郭炎向谢三看了一眼,眉头紧皱说道:“这位谢兄,心热救火,反被我仓库中封存的黏性火药所伤,真令我问心难安!但……” 杜丹看出他神色之中,有点异样,急忙接口问道:“东郭神君,你怎么忽顿话头,言有未尽?” 东郭炎叹道:“但谢兄遍体被灼,伤势太重,只怕……” 杜丹听出谢三已无救药,不禁“哎呀”一声,向孟迟拜倒在地,含泪叫道:“孟师伯……孟师伯……你老人家千万要大展神通,救救我谢三叔才好!” 孟迟摇头笑道:“连东郭神君都说无法,我哪有这大神通?……” 杜丹听至此处,更是大感失望,伤心欲绝! 但转念一想,孟迟若是当真无法救治谢三?神情定也悲戚,怎么还脸带笑容?…… 故而,杜丹好生惊疑,抬头目注孟迟,投射过两道含泪诧然眼神…… 果然,孟迟语音微顿,手指公孙璇,含笑又道:“但我虽无‘生死人’之功,,这位孙天仇老弟,却有‘肉白骨’之力!” 公孙璇被他调侃得玉颊通红,皱眉叫道:“孟师叔,谢老人家身受严重火伤,你不设法抢救,却对我调侃则甚?我又不精医道,哪里能够如你所说的‘肉白骨’、‘生死人’……” 孟迟向她神秘一笑,突然朗声吟道:“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 公孙璇玉颊更虹地,顿足嗔声道:“孟师叔,你真是为老不尊,怎么还在寻我开心,难道你不以谢老人家的安危为念?他……他是你的身外化身呢!” 孟迟笑道:“谁说我不关心?我念那四句卦语,就是提醒仇侄,赶快取出那粒神仙药,来救谢老三!” 公孙璇诧道:“神仙药?……” 三字才出,便自恍然有悟,从怀中取出前途所遇筱铁口赠送的那粒朱红蜡丸,蹙眉问道:“孟师叔,你所谓的‘神仙药’,就是这个?” 孟迟连连点头地,含笑扬眉说道:“正是,仇侄难道忘了那位筱铁口曾经对你说过,这粒药丸,专解火毒吗?” 公孙璇嘴角微撇,神色哂然说道:“江湖术士之言,怎可深信?……” 孟迟接口笑道:“那筱铁口不是江湖术士,是位‘活神仙’!他说我七日之内,有‘烈火焚身’之厄,赠药预为解救,如今七日未满,果然应验在我的‘身外化身’,谢三兄的身上!” 公孙璇闻言,想起筱铁口所说之语不觉一怔! 孟迟继续笑道:“筱铁口既是‘活神仙’,则他所赠丹丸,岂非‘神仙药’?仇侄赶紧喂给谢三服食,定能祛解火毒,救他一条老命!” 公孙璇一面聆听孟迟夸赞筱铁口,一面手中不知不觉地,用上力量,已把那粒朱红蜡丸的外皮捏破。 蜡丸才破,满室异香! 厅中诸人,都是识货行家,一经嗅得异香,便均自释疑,知是罕世妙药! 公孙璇从破裂蜡丸中,取出一粒白色丹药,杜丹在旁,赶紧接过,东郭炎更命庄丁,取碗“无根水”来,好让杜丹撬开谢三牙关,喂他服食! 公孙璇除了对“烈火神君”东郭炎的深浅不知外,己方三人中,以自己功力最高,遂走近病榻,伸出右掌,贴在谢三胸前! 东郭炎当然知道公孙璇此举,是生恐谢三的伤势太重,遂隔体传功,以本身真气,导引药力,使其发挥最大效用! 这种举措,虽可大增药效,却非有极高功力,无法施展,并颇易损耗真气! 东郭炎看在眼中,好生惊奇这名叫“孙天仇”的少年人,究竟是何来历?年岁轻轻,会有这高功力? 孟迟也知公孙璇既然传功,便将使药力行遍谢三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如此作法,决非短时间能了,遂转过面来,向“烈火神君”东郭炎含笑叫道:“东郭神君,你猜不猜得透小弟为何识出你的真实身分?” 东郭炎眉头略皱,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孟迟笑道:“小弟不单猜得出‘东郭神君’的来历,并猜得出你何以单对‘穷家帮’人物,破例接待之故。” 东郭炎闻言,似乎不信地,目注孟迟。孟迟又说道:“小弟不必猜了,我只要一提起师兄来,‘东郭神君’定会知晓其中究竟。” 东郭炎“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孟大侠的令师兄是谁?” 盂迟肃立恭身,正色答道:“先师兄姓顾,讳书宏,江湖人称‘铁拐游仙’……” 话犹未了,东郭炎业已惊讶得从座中站起身形,抓住孟迟双肩,颤声问道:“原……原来如此,令师兄顾大侠是……是何时仙游?” 不单语音颤抖,说到后来,这位“烈火神君”东郭炎的双目之中,亦有泪光浮动,足见他与孟迟的去世师兄“铁拐游仙”顾书宏,确具极深交谊! 原来“烈火神君”东郭炎早岁行道江湖时,在云南高黎贡山之中,被仇家埋伏群殴,虽仗身边诸般火器,威力强大,武功又甚高明,终于尽歼诸凶,但仍中了一口苗人飞刀,与两根淬毒吹箭! 苗人毒箭,极为厉害,东郭炎中箭之后,便告毒发,全身渐僵,无法行动,仆倒于一片山谷之内! 谷中“桃花毒瘴”又告发作,东郭炎见状情知不幸,自思必死无疑! 恰巧,“铁拐游仙”顾书宏游侠行经当地。 顾书宏带有解瘴圣药,不畏毒瘴,遂先于弥漫当空的“桃花毒瘴”内,救出东郭炎,然后一连半月,几乎衣不解带地,全神照拂,替他治疗了吹箭剧毒,和飞刀重伤。 东郭炎受此深恩,终身铭刻,故而对“穷家帮”人物,另眼看待。才有把谢三、杜丹,延揽入庄,破例招待之举。 他因隐居太久,与世相隔,不知“铁拐游仙”顾书宏,业已仙游。闻讯之下,极感震惊悲痛! 孟迟提起师兄,自亦伤感,但见了东郭炎目含痛泪,只好抑制悲怀,反而对他劝慰说道:“先师兄功行圆满,仙游业已五年,武林人物能得善终,便是喜事,‘东郭神君’无须过分伤感!” 东郭炎长叹一声,举袖拭泪说道:“我受令师兄深恩,虽然归隐于此,绝缘江湖,但寸心之中,何尝不以再睹顾大侠的风仪,为毕生大愿?但如今人天……一隔……” 说至此处,忍不住地又复泪珠垂落,语不成声! 孟迟相劝,但转念之间,又知“烈火神君”东郭炎,确对师兄“铁拐游仙”顾书宏,感恩至深,闻讯极为惊悼,且让他略为发泄也好! 东郭炎拭去满颊泪痕,向孟迟说道:“孟大侠,你既与‘铁拐游仙’顾大侠,是师兄弟关系,我就要托大一些,叫你声孟老弟了!” 孟迟也自立即改口地,抱拳笑道:“东郭大哥太客气了……” 东郭炎笑道:“孟老弟,此次之事,发生得太以突然。为何会有一名恶贼,先被点了‘截脉断魂手’,使其有必死之心,再化装成贾云樵的模样,潜入本庄,其居心究属……” 孟迟不等他说完,便即含笑说道:“此次说来话长,必须从头讲起,东郭大哥才容易综合研究,加以推断!” 东郭炎点头笑道:“孟老弟请道其详……” 孟迟正待说话,突然听得谢三在病榻之上,辗转反侧,并发出了呻吟声息! 东郭炎扬眉说道:“咦,这粒药丸真灵!谢大侠伤势那重,居然在如此短时间内,便自恢复知觉!” 这时,公孙璇业已收手起立,向东郭炎含笑叫道:“‘东郭神君’……” 孟迟笑道:“仇侄,‘东郭神君’不是外人,他已经叫我孟老弟,你以后便称‘东郭老人家’,不必再‘神君’‘神君’的了!” 公孙璇点了点头向东郭炎抱拳笑道:“东郭老人家,你来看看谢老人家吧!他如今临时之中,想已被药力护住,火毒渐祛,无甚大碍,但外伤仍极严重,遍体都烧起了流浆大泡……” 东郭炎接口笑道:“那不要紧,只要火毒不会攻心,关于外伤方面,我有可以使他迅速痊愈复原的特殊妙药!对了,先让我替他诊诊脉象,再复调治!” 说完,走近病榻,向公孙璇脸上看了两眼,不禁又流露出极为惊诧神色! 因为无论是怎样的一流高手,在为谢三凝聚真气,隔体传功,导引药力之后,必然相当劳累,但公孙璇目中,依然神光湛足,毫无疲惫迹象! 东郭炎怎的不惊心暗忖,“游龙侠丐”孟迟已是“穷家帮”一流好手,怎么这孙天仇的功力,竟似比孟迟还要高出倍许? 他边自惊奇,边自为谢三诊察脉象。发现他体内火毒果祛,遂向侍立身边的庄丁叫道:“此次大火,全庄尽毁。幸喜尚有这大厅与厅右书房幸存,你们去到书房中,把珊瑚架上的那瓶‘寒冰玉露’与‘雪鹅翎’替我拿来!” 庄丁恭身领命,走人厅右书房,取来一只青色玉瓶,和一根长约七寸的雪白翎羽,蘸了瓶中药汁,轻轻刷敷在谢三身上的烧伤各处。 谢三全身被火灼伤,本极疼痛,但经东郭炎用“雪鹅翎”,蘸了玉瓶中的乳白浆汁,刷敷全身以后,立觉疼痛大减,凉阴阴地,好受得多! 孟迟因谢三此次身遭大难,全是为己而起,不禁歉然叫道:“谢兄,你此次……” 谢三不等孟迟说完,便自怪笑接口说道:“孟兄不必对我安慰。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弟逃脱了此次劫数,或许尚有几年老运可享的呢……” 说到此处,目注东郭炎道:“这位言庄主……” 孟迟笑道:“他不是言庄主,他是昔年威震乾坤,号称‘烈火神君’的东郭炎东郭大哥!” 谢三“哦”了一声,东郭炎向他微笑说道:“谢老弟,你伤势虽已无恙,仍须静养,请闭目养神,好好歇息。我和孟老弟、孙老弟、杜老弟等,研究研究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谢三懂得自己方从鬼门关头,幸脱冥籍,元气未复,最忌多话伤神,遂点了点头,慢慢阖上双目。 东郭炎回过身来,走到大厅的另一侧坐下,目注公孙璇,双翘拇指,含笑赞道:“孙老弟,你年岁虽轻,但一身功力却业已通玄……” 话方至此,公孙璇站起身形,摘去了头上化装道士所戴道冠,垂落如云秀发! 东郭炎见她竟是位妙龄女郎,不禁越发惊奇,连杜丹也在一旁看得发怔! 原来,孟迟乘着东郭炎为谢三疗伤之际,把公孙璇叫过一旁,低声说道:“这位‘烈火神君’,不是坏人,经过这场事变后,更可能愤而重出江湖,与我们站在一旁!少时,他问及此事原委,我们莫再隐瞒,告以实话好吗?” 公孙璇毫不迟疑地点头,娇笑说道:“当然应该如此,侄女化形‘孙天仇’之故,原是为了遮蔽敌人耳目,对于自己人,怎可隐瞒?孟师叔上次未向谢老人家,及杜兄明言,我都觉得过意不去呢!” 他们言议已定,公孙璇向东郭炎,展示了本来面目。 孟迟见东郭炎满面惊奇神色,含笑叫道:“东郭大哥,这位姑娘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璇’字,是‘太行大侠’公孙宏的唯一掌上明珠!” 东郭炎闻言,“哈哈”大笑,目注公孙璇道:“好!好!故人有女……故人有女……” 公孙璇听了这两句“故人有女”,向东郭炎扬眉问道:“东郭老-人家,你莫非认识先父?” 东郭炎笑道:“我与令尊公孙老弟,是极为投契的忘年至交……” 话音略顿,想起公孙璇口中的“先父”二字,神色一惊,皱眉问道:“贤侄怎么口称‘先父’,难道令尊如此英年,也……” 公孙璇听他问及爹爹,一阵伤心,盈盈欲泣! 孟迟乘此机会,遂把公孙宏与“关中双剑”上官仁、上官义兄弟,如何在“好汉坡”前遭遇,公孙璇如何被“北岳神尼”妙音师太收归门下,十年艺成,下山访仇等一切遭遇,向东郭炎仔细叙述。 东郭炎听得唏嘘不止,并扬眉说道:“这群阴魔狗贼,委实刁恶绝伦,他们把孟老弟、公孙贤侄女等,引来‘斩蛇沟’之意,无非是想使你们迁怒于我,激我施展一些业已封存不用的霸道火器!最好两败俱伤。否则,只要有一方受了严重折损,也对他们有利!” 孟迟点头笑道:“东郭大哥的判断不错,他们嫁祸‘铁胆神龙’秦悟非之举,用意亦复如此!” 东郭炎摇头叹道:“我和秦悟非,已是归隐之人,久绝名利,恶贼们何必……” 孟迟接道:“由此可见,这群恶贼志在独霸武林,凡属不肯归附他们的任何高明人物,都视为霸业障碍,意欲除去,或明或暗施展各种……” 东郭炎不等孟迟说完,冷笑一声,扬眉说道:“孟贤弟,我觉得于其被人暗算,不如和他们明面为敌!” 孟迟大喜说道:“莫非大哥有出山之意?” 东郭炎“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我这人其他倒无恶处,就是气量甚狭,所谓‘恩怨分明,睚眦必报’!他们阴派人卧底,烧了我的庄院,我岂肯干休!总得与这群恶贼,周旋一二,见见真章,同时也为公孙贤侄女的报仇之举,略尽绵薄!” 公孙璇欠身称谢,孟迟也含笑说道:“东郭大哥肯仗义相助,自是再妙不过,等谢三兄伤愈之后,我们便一同启程!” 东郭炎摇头笑道:“谢老弟的伤势,至少也要调养上十天半月,加上我也有事,我们似乎可以分为两路。孟贤弟率领公孙贤侄女,和杜老弟先走,我与谢老弟随后跟去,彼此于崂山相会!” 孟迟问道:“大哥有什么事?” 东郭炎含笑答道:“不瞒孟贤弟说,若论武功,我并无什么特别过人之长。昔年小有声形之故,全在我那别出心裁的诸般火器!” 孟迟笑了一笑,尚未说话,东郭炎继续又道:“这次全庄被焚,仓库中的一些火器,俱遭毁去,虽然我尚有几件特别厉害之物,另行收藏,逃过劫数,但也须整理整理,并另外再加炼一些,才够应用!” 谈话至此,杜丹满面忸怩神色地,站起身形,向东郭炎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东郭炎看他一眼,扬眉含笑说道:“杜老弟为何多礼?” 杜丹嗫嚅答道:“晚辈想请老人家借……借一步说话……” 东郭炎失笑说道:“如今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还有什么事儿,需要避讳?……” 语音至此略顿,“哦”了一声说道:“老弟手法真高,我当时并未发觉,事后细加推想,方知是老弟所为。不过,老弟可能也略感意外,因为那粒‘霹雳化骨珠’不是真的!” 杜丹委实是想归还这粒“霹雳化骨珠”,却未想到东郭炎业已知晓! 这位“烈火神君”,边自发话,边自伸手入怀,早掏出了把“霹雳化骨珠”来! 东郭炎数了一数,这次取出的“霹雳化骨珠”共是八粒。 他取了两粒,递向杜丹,并把其余六粒分赠孟迟、公孙璇,含笑说道:“这虽是我自行仿制之物,不是真正的‘霹雳化骨珠’,但也颇具威力。且赠送孟老弟等,每人三粒,带在身边,将来或有用处!” 孟迟等连声称谢,并由孟迟问道:“东郭大哥,你这真假‘霹雳化骨珠’的威力方面,区别如何?……” 东郭炎笑道:“孟贤弟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对于真正的‘霹雳化骨珠’,可……” 孟迟不等东郭炎话完,便自失笑说道:“这种霸道东西的威力,谁曾见识,谁便倒霉!小弟只听得两句歌谣,编的是‘霹雳一声山岗摧,腥香散处骨化灰’……” 东郭炎点头笑道:“对了!真假妙用之别,就在于此!真的诚如孟贤弟所吟歌谣之言,假的则‘霹雳有声,化骨无毒’,而震山撼岳的威力方面,也比真的来得稍逊一些!” 孟迟问道:“东郭大哥,你重炼火器,以及为谢三调治等事,要不要我们协助?” 东郭炎摇了摇头,目注孟迟说道:“这两件事儿,均无须人助,孟贤弟莫非已想……” 公孙璇接口笑道:“老人家说得对,我们既在此无事,便先行一步,看看那些万恶贼子,还出些什么花样?” 东郭炎闻言,也不坚留,苦笑一声说道:“我庄院被焚,待客已有不便,彼此且在崂山相会也好!” 孟迟等起身告别,东郭炎送出庄外。 离开“斩蛇沟”后,杜丹向孟迟笑道:“孟师伯,我如今是否还扮做公……公孙……” 孟迟说道:“丹儿莫提‘公孙’二字,你就叫她……” 话犹未了,公孙璇突然扬眉接口叫道:“孟师叔,对方显已洞悉我们来历,再用化名,亦属徒然,不如索性恢复我的真实面目!” 孟迟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只是我们枉自想了什么‘身外化身’之计,结果毫无用处,只把谢三害得……” 公孙璇因要恢复女孩儿家的本来面目,遂选了一片竹林,边自闪身进入,边自娇笑说道:“谁说没用?至少也使孟师叔逃过了命中注定的‘烈火焚身’之厄!” 语音落时,人已到了竹林深处,又自叫道:“孟师叔,我换件衣服,你和杜兄在林内等我一下。” 孟迟也脱去外披道袍,穿上自己的百结鹑衣,苦笑说道:“她既然恢复本来面目,我还扮这牛鼻子老道则甚?” 杜丹笑道:“孟师伯既然不扮牛鼻子老道,我也无须再扮甚公子哥儿,还是恢复我们一生穷命的花子老本行,来得潇洒自在一点!” 笑语声中,他们各自除却化装,恢复了本来面目。 杜丹一面拭去脸上易容药物,一面向孟迟问道:“孟师伯,刚才公孙姑娘所说师伯有命中注定的‘烈火焚身’之厄一语,却是何意?” 孟迟遂把巧遇筱铁口之事,告知杜丹。 杜丹听得愕然道:“这位筱铁口,既怀妙药,又具神奇卜相之技,大概不是寻常江湖人吧!” 孟迟尚未答话,公孙璇业已恢复女装,宛如百啭黄鹂,甜脆好听已极地,在竹林中,娇笑接口说道:“当然不是寻常人了,当时我曾对他特别注意……” 说到此处,人已走出竹林,顿使孟迟、杜丹二人,全觉眼前为之一亮! 原来,公孙璇男装之际,那份俊美风神,已令人看杀卫玠;如今再一改了女装,简直宛如瑶台玉女,姑射仙人,美俊得、高华得令人不敢逼视!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的衣钵传人,高明法眼,定然无差,你既然对那筱铁口特别注意,必已看出……” 公孙璇摇头说道:“杜兄,你猜错了,我虽仔细注意,却未看出那位朴实无华的筱铁口,有何异常之处?他相貌不单平凡,甚至于有点猥琐,双目之内,也绝无半丝慑人神光……” 杜丹“哦”了一声,皱眉说道:“如此听来,这位筱铁口,若非当真是个仅仅身怀妙药,并精于相术卜签的寻常人,便是位前辈奇侠,绝世高手!” 公孙璇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我也是这等看法,因为我恩师她老人家,除非震怒生威以外,平时看去,慈眉善目,老态龙钟,哪里有半点武林人物气质?……” 她见自己与杜丹研究筱铁口,孟迟却默然在侧,一语不发,遂螓首微偏地扬眉叫道:“孟师叔,以你这老江湖的眼力来看,那位筱铁口究竟是什么来历?” 孟迟笑道:“这要分两点来说,从赠药一方面,既然救了谢老三之命,自然药效神奇,不似常人所有!从另一方面说,我却觉得他不过如此,并没有什么大了不起!” 公孙璇颇代筱铁口不服地,扬眉问道:“不过如此,他能看出孟师叔于七日之内,有‘烈火焚身’之灾,我认为相当了不起呢!” 孟迟含笑说道:“我就是从这一点上,认为事属巧合,并非筱铁口的相术真灵!因为谢三虽是我‘身外化身’,不过仅仅扮作我的形貌,哪有连我命中灾厄,也一并由他承受之理?” 公孙璇听他这样一说,略加寻思,点头笑道:“对……” 她口中才说了一个“对”字,心中却悚然一惊,暗叫“不对……不对……” 因为公孙璇蓦然想起,七日之期未过,莫非孟迟还有筱铁口所指示警告的“烈火焚身”之厄? 孟迟看出公孙璇的神色有异,含笑问道:“贤侄女,你在想些什么?” 公孙璇灵机一动,嫣然伸手笑道:“孟师叔,东郭炎老人家送给你的‘霹雳珠’呢?” 孟迟不懂她的问话之意,遂从怀中取出,向公孙璇扬眉说道:“这不是么?贤侄女突然问起则甚?” 公孙璇从一双妙目之中,微闪慧光,应声答道:“我倒蛮喜欢这种特殊暗器,孟师叔肯不肯转送给我?” 她灵心慧思,在这几句话儿中,含蕴了双重用意! 第一种用意,是公孙璇深恐这种具有高度爆炸之物,藏在孟迟怀中,万一被人震毁,起了变化,岂非恰好造成他所谓“烈火焚身”之厄? 第二种用意,是假若孟迟也像谢三一样,沦身烈火之中,则这两粒“霹雳珠”,岂非将造成孟迟的更大不幸! 故而,她才向孟迟开口索取,不使他身边藏着这种可以伤人,也可以伤己的厉害火器! 孟迟听了公孙璇这样一说,自然毫不迟疑地把那两粒“霹雳珠”取出,含笑递过。 公孙璇接过“霹雳珠”,心中仍在暗暗祷祝,希望孟迟的“烈火焚身”之厄,千方不要实现! 因为谢三遭厄之时,已把筱铁口所赠那粒特效丹药用去,孟迟倘若再蹈覆辙,却是怎样调治?…… 念方至此,事变又生! 前路山径之处,传来了一声“无量寿佛”和一声“阿弥陀佛”! 显然,这是由一僧一道所发,但行家耳内,一听便知这两位口宣佛号之人,中气极足,是武林上乘高手! 公孙璇侧顾孟迟,含笑扬眉问道:“孟师叔,只怕又是那些家伙吧?” 孟迟眉峰略蹙,想了一想,说道:“难说,我们上前看看。” 三人依然缓步向前,果然才一转过小峰,便看见在一片略带倾斜的广阔坡地之间,卓立着一僧一道。 道人是年约六十上下的青袍道士,双手各执一方上镌八卦的厚重铁板。 僧人是个披发头陀,手中持着一根异常粗重的“飞龙禅杖”! 孟迟才一看见对方,双目中便射出了炯炯神光,向杜丹低声说道:“丹儿,这两名对头,是出群好手,非比寻常,你不许妄动,由我公孙侄女来应付!” 杜丹心中有点不服,口中却只好“喏喏”连声! 公孙璇虽然不认识对方,但从那两块“八卦铁板”和“飞龙禅杖”之上,也猜出了几分端倪。遂止脚步,向孟迟悄然问道:“孟师叔,来人是不是‘塞北双凶’?” 孟迟点头答道:“不错,一个是‘飞龙头陀’了悟;一个是‘铁板道人’毕一清!” 公孙璇银牙一咬,目闪寒芒说道:“好,十年之前,这两个凶僧恶道,率领‘天魔派’门徒,夜袭太行,我母亲被了悟头陀用‘飞龙禅杖’打得身负重伤,沈飞师伯则丧命于毕一清的‘八卦铁板’之下。如今彼此相逢,这笔旧债,恰好算一算了!” 孟迟笑道:“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贤侄女要为你母亲报仇,便去收拾那了悟头陀,把那伤了我沈师兄的毕一清贼道,留给我吧!” 公孙璇心想,“追风侠丐”沈飞既然丧命于“八卦铁板”之下,则“游龙侠丐”孟迟,也必准不是毕一清恶道对手!. 她本想声称要独战“塞北双凶”,但话到口边,又复止住,因恐孟迟嫌自己恃技骄人,看他不起,心中会不太高兴! 眼珠微转,计上心头,把刚才向孟迟索赠的“霹雳珠”又复取了一粒,悄悄递过。 孟迟自然懂得公孙璇的用意,遂接过“霹雳珠”,微微点头,笑了一笑。 这时,孟迟、公孙璇、杜丹三人,再复缓步前行,但走到距离对方约莫七、八尺远之际,“铁板道人”毕一清突然高声叫道:“无量佛,三位施主慢走,贫道等要向你们化点善缘!” 孟迟止步目光立,目光森如冷电地,凝注着毕一清,双目略挑,朗声问道:“道长姓毕,来自塞外?” 毕一清狞笑点头,缓缓答道:“不错,施主既知我来历,倒免得彼此多费唇舌!” 孟迟也知道“塞北双凶”相当厉害,十年前便已成名,如今可能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遂一面小心谨慎地,暗聚神功,一面缓缓说道:“看来你我真有缘法。” 了悟头陀念了声“阿弥陀佛”,一旁答道:“当然有缘法,尤其是对于这位姑娘,可能已把一段善缘,拖延了十年之久……” 说至此处,目光狞视公孙璇,扬眉怪笑说道:“这位姑娘,是复姓公孙的么?” 公孙璇自从改着女装,业已不再掩饰本来面目,遂点了点头,应声答道:“我是公孙璇,大师就是十年前,在太行山中,‘凌霄峰’上‘养心坪’头,找我不着的了悟头陀?” 了悟头陀狞笑一声,目闪凶芒,点头说道:“十年前,缘悭一面,如今却在此相逢,公孙姑娘是否觉得这段缘法,来得太迟—些?” 公孙璇恨在心头,脸上却神色不露,仍是笑语从容,仿佛心平气和地,缓缓说道:“并不算迟,大师既种前因,欲偿后果,今日竟不惜此身,来了缘法,委实是佛门弟子胸襟,令公孙璇钦佩得很!”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语,竟等于说对方前来送死,着实既寓机锋,又有趣味! 杜丹听得失声一笑,“铁板道人”毕一清突地厉声叫道:“了悟大师,常言道:‘夜若长时梦必多’,我们何必再与这丫头多说废话……” 公孙璇接口笑道:“多说废话,委实无益,你们两个业已多活了十载光阴,也应该相当满足的了!” 毕一清目中凶光电闪,右手“八卦铁板”一扬,便欲向公孙璇当头砸去! 孟迟搬出“穷家帮”弟子专有的“四煞降魔棒”来,对毕一清冷笑说道:“毕一清,欲知今日事,昔日作者是,你还我师兄沈飞的一条命来!” 语音才落,抢步起身,一式“长蛇出洞”,已用“四煞降魔棒” 梢,当作长枪使用地,向毕一清心窝点去! 毕一清冷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你师兄尚且不行,你还不是我‘八卦铁板’以下的一名新鬼?” 左手“八卦铁板”一挡,右手“八封铁板”一收,便欲用这两只奇形兵刃,把孟迟的“四煞降魔棒”锁住! 孟迟功力,高于沈飞,近几年来,因见群魔乱舞,世劫定殷,刻苦锻炼之下,武学更有进境。 他明知对方厉害、怎肯把招术用光,右腕一顿一收,便从“长蛇出洞”转化“怪蟒翻身”,猛向毕一清左肩砸下! 孟迟所用招式,不算怎样神奇,但变化却十分敏捷! 毕一清一看便知,这位“游龙侠丐”的武功造诣,要比昔年的“追风侠丐”,高出不少! 他左手“八卦铁板”翻处,一式“推山撼岳”,迎拒来势! “当”的一声,“四煞降魔棒”与“八卦铁板”,合在一起! 这是孟迟要试探对方究有多强内力,才故意与毕一清硬接一招! 双方兵刃,一震展开,毕一清屹立如山,身形纹风不动,孟迟却虎口微热,往后退了半步! 毕一清“哈哈”大笑,骄态逼人叫道:“贼叫化还不纳命?你虽然比你师兄强些,但在我‘八卦铁板’之下,仍然难逃一死!” 话声中,把两只“八卦铁板”,舞成一片玄云,向孟迟发动了猛烈攻势! 孟迟试出对方内力,强于自己,自然不肯硬拼,采取了利用身法矫捷的游斗方式! 他们二人之间的恶斗,业已展开,那“飞龙头陀”了悟,也向公孙璇厉声叫道:“公孙璇,你还看些什么?快亮兵刃!” 公孙璇嘴角微撇,向他哂然说道:“了悟和尚,你莫把自己太看重了,对付你这样一个酒囊饭袋,我还用得着亮刃么?” 了悟头陀见她竟要以赤手空拳,对抗自己的“飞龙禅杖”,不禁气得“哇哇”怪叫! 公孙璇嫣然笑道:“你不要气,若是你自矜身份,不愿以‘飞龙禅杖’对我空手,我便取件兵刃也好!” 一面说话,一面走向山坡,折了三尺长的一段如人指粗的树枝,持在手内! 树枝又细又脆,简直一碰便断,公孙璇这举措,比不用兵刃,还要高傲,真将那久着凶名的“飞龙头陀”了悟,气得把根“飞龙禅杖”,在山石上顿得山响! 公孙璇看他一眼,面容微沉,冷冷说道:“了悟和尚,你也是颇有名头、颇具经验的武林人了,须知大敌当前,最忌心浮气躁!你只要挡得起树枝三击,我便不再报复十年前你打我母亲的一杖之恨!” 这几句话儿说完,“飞龙头陀”了悟果然不再暴怒,把满面激愤,变成了畏惧神色! 原来公孙璇在说话之间,添了花样,施展出约莫五成左右的“伽罗妙音”! 这“伽罗妙音”,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傲视武林的独门绝学,公孙璇虽然仅施半力,业已一字一字,宛若“金刚杵”般,敲得了悟头陀的心神剧震! 了悟头陀并非禁不住这五成功力的“伽罗妙音”,他满面畏惧之容,是为了由此证实公孙璇果是“北岳神尼”的衣钵弟子。 戒心一起,盛气立平,目注公孙璇,缓缓说道:“公孙姑娘果得神尼绝艺,你……你请进招吧!” 公孙璇知他心胆已怯,哂然冷笑,树枝一扬,一招“春雷初震”,指向了悟头陀的“天灵”击下! 她发招既缓,出手也轻飘飘地,委实宛如儿戏,根本未蕴有任何劲力? 但了悟头陀却丝毫不敢怠慢,足下先站稳子午,然后双手执定“飞龙禅杖”,一式“横架金梁”,迎接来势。 这种架式,下盘既稳,双臂力量也匀,唯一缺点是倘以闪电手法,临时变招,便有不及应付之虑! 但了悟头陀知道对方事先声明,限于树枝三击,决不会再用虚招,遂取这最稳当的双手托杖应付之虑! 被他猜对,公孙璇可以变招而不屑变招,这式“春雷初震”,竟是完全实打! 树枝一落,禅杖一迎! 树枝竟未飞,禅杖也未断,两人的身形,也谁都未摇,谁都未拢,仍是原来姿态。 兵刃之间,亦无龙吟虎啸声息。 公孙璇原式不变,再度举起树枝,当头击落! 了悟头陀也原式不变,双手举起接架。 第二度兵刃交接,情况仍如先前,但那位身高马大,长得宛如山精海怪般的了悟头陀,却突然矮了两寸! 这矮了两寸之故,不是了悟头陀施展什么“缩骨神功”,而是他一双脚儿,深深陷入地下。 公孙璇第一次业已把了悟头陀,打得陷足一寸,只不过为数尚微,不太显著而已! 如今陷度加紧,情况明了,不禁把那一旁掠阵的小丐侠杜丹,看得暗暗咋舌,对公孙璇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孙璇第三度举起了手中树枝。 了悟头陀也想三度举起他的“飞龙禅杖”。 但理想归理想,事实归事实,这位一向以臂力骄人的“飞龙头陀”,竟无法将用惯了的称手兵刃“飞龙禅杖”,三度举起! 了悟头陀仿佛力尽,他勉强把“飞龙禅杖”,举到肩头,双手便已发抖! 除非有特殊天赋,或特殊锻炼者外,左手多半比右手弱。 了悟头陀便是两臂一抖,左手先松,那根“飞龙禅杖”,便告杖端落地! 一声脆响,一片火光,在这脆响与火光之间,也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根精钢所铸,份量极沉的“飞龙禅杖”,不单敌不过公孙璇手中树枝,也敌不过地上山石! 杖端才一着地,整个杖身便弯曲成月牙状况。 杜丹看得心惊,知晓公孙璇在轻飘飘地,两度以树枝击落之下,不仅把了悟头陀震得身颤手抖,骨软筋酥,更毁物于无形,废了他仗以成名的“飞龙禅杖”! 树枝又到当头,了悟头陀慢说抗拒,连闪躲都已无力,只有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公孙璇五手微偏,用树枝击在了悟头陀的右肩之上,口中并沉声喝道:“你在十年前,助纣为虐,所种恶因,如今业已清偿!以后若再怙恶不悛,我必代天行诛,绝不宽免的了!” 了悟头陀厉啸一声,整个右肩肩骨,全被击碎,人也摇摇欲倒! 公孙璇瞠目叱道:“滚!……滚!……滚!……” 这三个“滚”字,具有莫大威严,了悟头陀入耳惊魂,果然连滚带爬地,不顾“铁板道人”毕一清,独自仓惶逃去。 “塞北双凶”命运不同,“飞龙头陀”了悟,虽然铩羽,“铁板道人”毕一清却占足上风! “游龙侠丐”孟迟虽是“穷家帮”中的长老高手,一根“四煞降魔棒”,使得精熟圆通,极具威力,但比起毕一清的两只“八卦铁板”,却仍略有不逮! 不过孟迟攻敌虽然不足,自保却尚有余,看光景不拼到三五百招之上,尚不致现出明显败象。 毕一清正自精神抖擞,耀武扬威,耳中却听得有关了悟头陀的不妙声息! 这“铁板道人”相当机警,才一闻声,便动了脱逃之念! 若想脱逃,非先摆脱与孟迟你来我往的相互纠缠不可。 要想摆脱与孟迟你来我往的相互纠缠,必先立下辣手! 毕一清心手合一,意念才动,“推波助澜”、“覆地翻天”、“旋干转坤”等三绝招便回环并发! 一刹时,三五丈方圆之间,布满了“八卦铁板”的翻飞光影。 这三招威力,委实奇强,孟迟仗着相当灵巧的“游龙翻身”和“四煞降魔棒”,拆架“推波助澜”,解消“覆地翻天”,再后尽量吸气缩胸,闪躲最后一招“旋乾转坤”的跟踪追击! 分明毕一清的“八卦铁板”,在孟迟前尺许之处扫过,业已打空,却突然生出变化中,出了花样! 这心肠阴损狠毒的塞北凶人,悄悄按动“八卦铁板”的柄上机关,两蓬银色火焰,便从“太极图”的图眼之中,电疾喷出! 一来距离近只尺许;二来完全出于孟迟意外;三来那两蓬银色火焰,来势太快,却叫这位“游龙侠丐”,哪里躲闪得过! “轰”的一声孟迟满身皆火! 他咬紧牙关,闪身不哼,扯破衣衫,把公孙璇刚才递给他的那粒“霹雳珠”,紧紧握在掌内! 因为孟迟心中明白,这两蓬银色火焰,虽然极厉害,却还未必准能烧死自己! 但若因之引爆“霹雳珠”,则非被炸成飞灰不可,决无半丝幸望! 孟迟虽已握了“霹雳珠”,却未对毕一清以牙还牙,立加报复。 这不是他对于敌人仁慈,这是由于孟迟平素修养功深,在身受重伤之下,依然神明不乱。他知道“烈火神君”东郭炎所赠“霹雳珠”,虽无“化骨”毒力,但爆炸之威,仍极强大!此物若在近处施展,不单自己将受余殃,可能连公孙璇、杜丹也遭波及! 故而,他虽取珠在手,却未发出,只是倒地连滚,企图先将那遍身火焰压灭! 毕一清知道了悟头陀功力,比自己只高不弱,他既吃了大亏,自己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念头打定,虽然得手,却不追杀孟迟,身形一飘,飞纵出五丈以外。 孟迟见他纵身,牙关咬处,拼竭余力,将手中“霹雳珠”,向毕一清追踪打去。 毕一清听得身后破空之声,回头看时,见是一点龙眼大小的赤红星光。 他哪里把这小小暗器,看在眼中,翻转右手“八卦铁板”,便向赤红星光挡去。 同时,两点同样赤红星光,从左侧飞来! 这是公孙璇与杜丹,不约而同,扬手所发。 毕一清倚仗自己的“八卦铁板”,专御暗器,遂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再复翻起左手。但他作梦也未想到,对方所用,竟是昔年“烈火神君”东郭炎威震乾坤的“霹雳珠”!“八卦铁板”虽可抵御其他暗器,但对于这“霹雳珠”,却是碰都不能碰得! 不能碰而偏加硬碰,结果自然可知! “砰、砰、砰”三声暴响,真震得山岳摇颤,草木折飞,风云变色。 两块“八卦铁板”,弯曲得不似原形,飞抛五六丈外。 毕一清则失去踪迹,只见这边树枝上挂着一串肝肠,那边岩石上贴着半张人皮,简直是尸分万块,惨不忍睹!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六 公孙璇与杜丹,哪有心情观看毕一清被“霹雳珠”炸死,惨遭分尸情景,他们急忙赶到孟迟身旁,欲加援救! 从毕一清“八卦铁板”中所喷的银色火焰的威力,比不上“烈火神君”东郭炎仓库中的那些火器。故而孟迟一阵乱滚之下,居然把遍身火焰压灭。 但就算如此,这位“游龙侠丐”所受灼伤,仍颇不轻,人也陷入昏迷状态! 公孙璇见状,不禁秀眉紧蹙,顿足叹道:“那位筱铁口的相法,委实太灵,想不到谢老人家业已代为应验之后,孟师叔仍然免不到这‘烈火焚身’之厄!” 杜丹皱眉问道:“公孙姑娘,我孟师伯的伤势不轻,如……如今怎……怎么办?” 公孙璇道:“筱铁口所赠的一粒专疗火毒灵丹,业已被谢老人家用去,如今只得喂孟师叔服上两粒我身边所带的护心药物,暂遏火毒攻心,然后再想办法!” 边自说话,边自从怀中取出两粒丹药,递与杜丹。 杜丹撬开孟迟牙关,喂他服下丹药,忽然灵机一动,向公孙璇叫道:“公孙姑娘,东郭神君的那种‘雪鹅翎’和‘寒冰玉器’,看来对于疗火毒也具神效,我们把孟师伯送回‘斩蛇沟’,请东郭神君加以疗治好么?” 公孙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说道:“对,对,……” 才说了两个“对”字,突然转过身去,秀眉高挑,炯炯神光,从妙目中电射而出。 杜丹见了公孙璇这副神色,不禁一惊,知道可能是敌踪又现,有甚警兆? 果然,公孙璇目注一角断崖之后,朗声叫道:“崖后何人?赶紧现身,休要自寻死路!” 崖后朗笑一声,有条青衣人影,异常潇洒安祥地,负手缓步,飘然走出。 杜丹认不得来人,公孙璇可认识。 这条青衣人影,正是在“杏花山菩堤坪”上结识,曾打了“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爱徒欧阳红一记耳光,并中了对方所发“东海戮神芒”,别去觅药医治的皇甫青。 公孙璇一见是他,心中大喜,含笑叫道:“皇甫兄,你所中‘东海戮神芒’的伤势,业已痊愈了吗?” 皇甫青一怔止步,目注公孙璇,满面惶惑神色! 公孙璇想起自己业已恢复本来面目,不禁失笑说道:“皇甫兄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和你在‘杏花山菩堤坪’上,萍水上订交的‘孙天仇’呢!” “孙姑娘……” 公孙璇摇手笑道:“我叫公孙璇,只因欲报天伦之仇,才化名‘孙天仇’而已!” 皇甫青指着在树枝的肝肠脏腑,贴在岩石的人皮人发,和遍地散飞血肉,皱眉问道:“这……这是……” 公孙璇接口笑道:“这是‘塞北双凶’中的‘铁板道人’毕一清,十年前他害死我‘追风侠丐’沈师伯,如今却天道好还,报应昭彰,死在我‘游龙侠丐’孟师叔的‘霹雳珠’下!” 皇甫青剑眉微轩,目注公孙璇道:“那‘塞北双凶’中的另外一凶,‘飞龙头陀’了悟呢?莫非与‘铁板道人’毕一清,遭受同样命运?” “我毁了他一根‘飞龙禅杖’,并砸断他一只左臂,然后勉体上苍好生之德,放了他一条生路!” 皇甫青俊目微闪奇光,扬眉说道:“这样说来,公孙姑娘等是大获全胜,对方人马一败涂地的了。” 公孙璇苦笑说道:“全胜倒也未必,我孟师叔便偶一不慎中了毕一清‘八卦铁板’内所喷毒火,灼伤得不轻呢!” 说至此处,向杜丹招手叫道:“杜兄,我来为你引见一位武林奇侠,这位皇甫青兄,是‘铁剑神医’杜小樵老前辈的得意弟子,有他一到,孟师叔纵令伤势再重,也必可无恙的了!” 杜丹大喜,立向皇甫青抱拳长揖,急急叫道:“皇甫兄既具回春妙技,可否即请……” 皇甫青向躺在地上的“游龙侠丐”孟迟,看了一眼,接口含笑道:“这事简单,区区火毒,只消服上我一粒丹丸,便可无恙!” 说完,伸手内怀,摸出三粒丹药一红、一白、一黑,向杜丹含笑递去。 杜丹问道:“这三粒丹药,都是喂给我孟师伯吗?有没有先后次序?” 皇甫青笑道:“孟老人家只要服食一粒黑丸便可,红丸赠给公孙姑娘服用,白丸则赠送杜……” 公孙璇“咦”了一声,秀眉微轩问道:“我和杜丹兄,一未受伤,二未中毒,皇甫兄却要慨赠灵药则甚?” 皇甫青微笑道:“据我所知‘塞北双凶’炼有一种无形剧毒,每遇劲敌,定会施展,公孙姑娘与杜兄可能业已上当,只是暂未发作而已,你们还是服下我所赠丹药预防为妙!” 公孙璇闻言,向杜丹叫道:“杜兄,你把那粒黑色丹丸给孟师叔服食,并把红色丹丸给我!” 杜丹方自俯身,欲待喂药,右侧绝峰之上,突然有人作歌唱道:“说华佗,赞华佗, 华佗和我差不多! 八荒求圣药,四面涉风波! 为什么?为什么? 为的是医民医国,救人救世……” 歌声未了,皇甫青业已满面惊惶神色,向那歌声起处的绝峰壁之间,注目看去! “刷!” 一道寒光,垂空疾落,“铮”然深嵌石中,是一柄形式奇古的黝黑铁剑! 眼看,从那绝峰峭壁的横生古松的虬干密叶之中,有人长身而起! 这人,是个长发散披,宽袍博袖的玄衣儒生,年龄则因被散发挡住面目,使人无法估计,他站起身形之后,便顺着一根斜伸松枝,缓步前行。 松根细如人指,分明无法吃重,但那玄衣儒生,人行其上,却似轻如无物,半丝都不颤动! 行家眼内,一看便知,此人轻功已到炉火纯青之境! 说也奇怪,皇甫青一见此人,竟惊恐更甚,匆匆转身,提气飞纵而去! 公孙璇心中暗忖:“这是何人?口中唱的什么‘医国医民,救人救世’歌儿,一身武学,并到了如此高明地步……” 心念至此,听得身后起了衣襟带风之声! 她转身看去,只见皇甫青业已匆匆驰去。 公孙璇不懂皇甫青为何突然离去之意,见状一怔,皱眉提气叫道:“皇甫兄……” 皇甫青连头都不回地,宛若云飘电掣,越过前面高峰,便自失去踪迹! 这时,当空玄影一飘,那位长发散布的玄衣儒生,已经从峭壁孤松之上,纵落公孙璇的身旁。 此人来得虽奇,但皇甫青却去得更奇! 故而,公孙璇双眉深蹙,口中喃喃自语说道:“奇怪,皇甫青为何如此神色匆遽地,不辞而别?……” 玄衣儒生站在一旁,接口含笑道:“姑娘不必奇怪,他不敢见我!” 公孙璇此时方仔细打量这玄衣儒生,只见此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长眉凤目,五绺须飘胸前,着实有些仙风道骨的出世之概! 她从风采之上,看出来人非凡,遂一抱拳,含笑问道:“尊驾怎样称谓?并请教一声,那位皇甫青,为何见不得你!” 玄衣儒生笑了一笑,未即答话,却从石上拔出那柄适才被他凌空飞掷,深没几半的黝黑古剑,缓缓纳入了身边剑鞘。 公孙璇从这柄看来不俗的“古铁剑”上,联想到皇甫青的师门,仿佛有悟,悚然失惊,恭身问道:“前辈如此风采,莫非是驰名八表的‘铁剑神医’杜大侠吗?” 玄衣儒生看了公孙璇一眼,微笑答道:“姑娘猜着一半,剑对人非,我只是杜大侠门下弟子!” 公孙璇“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尊驾竟是皇青青的师兄……” 玄衣儒生一闻此言,愕然接口问道:“姑娘此话怎讲,那皇甫青莫非自称为‘铁剑神医’杜大侠的弟……” 一语未毕,公孙璇业已自作聪明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猜着了,那皇甫青可能犯了什么过错,曾被杜大侠逐出门户,今日才羞于……” 玄衣儒生摇头截道:“姑娘全猜错了,‘铁剑神医’杜大侠的门下,除了我一人之外,决无第二弟子!” 公孙璇目注对方肩头那柄古铁剑,满面惊奇,愕然说道:“照尊驾这等说法,莫非皇甫青是假冒门户?……” 玄衣儒生冷笑一声道:“不单假冒门户,恐怕连姓名也靠不住呢!” 公孙璇道:“尊驾与他相识?” 玄衣儒生摇头答道:“不识,我是在偶然机会之下,听得他自言自语,要来设计害人,遂特地装扮我恩师杜大侠的模样,暗中加以破坏!” 杜丹站起身形,接口失声诧道:“皇甫青会害人?他……他刚刚还赠送我们三粒珍贵丹丸……” 玄衣儒生冷笑说道:“哼,这些不是珍贵丹丸,而是害人性命,毁人名节的混帐药物!” 杜丹托着那一黑,一白,一红等三粒丹丸,瞠目问道:“尊驾是说这三粒丹丸,没有治病灵效?” 玄衣儒生冷冷答道:“灵效虽有,但不是治病,却是害人!譬如那粒黑色丹丸,便是人口即死的剧毒药物,你若不信,不妨抛向壁下水中,试上一试!” 杜丹将信将疑,目注公孙璇,见公孙璇微微点头,遂脱手将那粒黑色丹丸,抛入小水潭内。 “嗤嗤”连响,大片青烟腾处,那一潭清水竟自变成黑色,并有点翻滚作沸! 行家眼内,一看便如,这粒黑色药丸,果具断肠剧毒! 杜丹一头冷汗,拈起那粒皇甫青所赠,要自己立即服食的白色药丸,向玄衣儒生问道:“这粒白色的呢?难道他……” 玄衣儒生不等他往下再问,便自接道:“这粒白色丹丸,是极厉害的迷神药物,人若服食,便将忘却本来,甚至认贼作父,懵不自觉!” 公孙璇一旁叫道:“这粒红色的呢,又有什么作用?” 玄衣儒生脸上神色,仿佛有点尴尬地,欲言又止! 公孙璇玉洁冰清,胸中毫无渣滓地,向玄衣儒生追问道:“尊驾为何欲言又止,吝于明教?” 玄衣儒生无可奈何,不得不答地道:“我方才业已说过,那是一粒足以毁人名节的混帐淫邪媚药!” 公孙璇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暗忖:“自己方才若是服了那淫邪红色药丸,皇甫青再……” 她不敢往下想,惊出一身香汗,心中对于这位松上现身,凌空飞剑,把皇甫青吓走的玄衣儒生,充满了感激之意! 杜丹抱拳长揖,向玄衣儒生赔笑说道:“尊驾既是‘铁剑神医’杜大侠的真正衣钵传人,可否对我这位‘游龙侠丐’孟师伯,先……先施回春妙手?” 玄衣儒生点了点头,为孟迟略一诊视,皱眉问道:“孟大侠所受,不是寻常烫伤,难道是被一种银色火焰……” 杜丹好生惊佩,赶紧把适才经过,约略说了一遍。 玄衣儒生一面倾听,一面目注“铁板道人”毕一清的满地碎尸,不禁摇头浩叹。 公孙璇笑道:“尊驾怎样称谓……?” 玄衣儒生应声接道:“在下侯剑平,等我为这位‘游龙侠丐’孟迟大侠,敷伤喂药之后,再与姑娘细叙。” “侯剑平”三字使公孙璇芳心一震! 她这芳心一震之故,是想起了筱铁口所谓那:“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等四句卦语。 当今,这“侯剑平”突然出现,竟连姓连名,都与筱铁口所赠卦语吻合! 由于孟迟于七日之内,果受焚身之厄,自己对筱铁口的相人之术,极感惊佩! 难道他的预言卦语,也真到了未卜先知地步? 公孙璇兴念及此,心中起了一种愿望! 这种愿望,就是想看看侯剑平的本来面目。 因为侯剑平既是“铁剑神医”杜小樵的弟子,多半也是位翩翩少年,不会真是眼前这半百老叟形状! 神医门下,果出高徒,经过侯剑平一番外敷内服手术之后,那位看来情况极为凶险的“游龙侠丐”孟迟,便告悠悠醒转。 侯剑平含笑叫道:“孟前辈暂勿开口说话,且请调息养神,等少时服过第二次药物,便无碍了!” 孟迟知道厉害,闻言之下,略一点头,果然闭目不语。 侯剑平站起身形,向公孙璇及杜丹二人,抱拳笑道:“请教姑娘与这位仁兄的上姓高名?” 公孙璇这才想起刚刚只顾询问对方,尚未自通名姓,有点失礼,遂玉颊微红,含笑答道:“我叫公孙璇,这位姓杜名丹,是‘穷家帮’帮主的得意弟子。” 侯剑平微微问道:“公孙姑娘是……” 公孙璇已露真容,自然不再隐秘来历,遂不等侯剑平话完,肃立恭身,接口说道:“家师上妙下音,修持‘北岳’……” 侯剑平“哎呀”一惊,扬眉抱拳笑道:“‘北岳神尼’妙音师太是当代武林的泰山北斗,‘穷家帮主’也是前辈奇侠,两位均出名门,侯剑平委实幸会!” 杜丹笑道:“侯兄太谦,江湖中现有歌谣:‘压盖武林无敌手,双魔一佛两神仙’,足见‘铁剑神医’杜大侠与‘北岳神尼’妙音庵主,原属齐名,故而侯兄和公孙姑娘,才真是名门高足,称一时瑜亮的呢!” 公孙璇想起侯剑平适才所说之语,轩眉问道:“侯兄,你刚才说那皇甫青不单假冒门户,心存歹毒,连姓名也靠不住?” 侯剑平笑道:“这是想当然之理,我觉得那厮在如此情况之下,似乎不会以真实姓名示人。” 公孙璇道:“侯兄既然洞烛奸邪,可知化名为‘皇甫青’那厮的身份来历,和真实姓名?” 侯剑平摇了摇头,目注公孙璇道:“关于此事,无法十分拿稳,小弟只能说我的个人猜测,略抒管见。” 公孙璇嫣然笑道:“侯兄请讲,小妹敬聆高谕!” 侯剑平道:“据我观测推敲,化名为‘皇甫青’之人,武功极高,易容手段又极精巧,似乎就是威名显赫,一跺足能使江湖乱颤的‘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呢!” 公孙璇听得先是一怔,旋即点头说道:“侯兄猜得有理,我也觉得此事始终均与‘天魔’一派,未脱关系……” 说至此处,忽然秀眉双扬,向侯剑平抱拳笑道:“侯兄,小妹有桩不情之请,不知侯兄是否……” 侯剑平接口笑道:“公孙姑娘请讲,只要我做得到的事儿,侯剑平必为尽力,绝不推托!” 公孙璇娇笑说道:“这事对侯兄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折枝,我是想一识荆州,瞻仰瞻仰侯兄的出群风采!” 侯剑平“哦”了一声,失笑说道:“原来如此,侯剑平敬遵芳命!” 说完,立即背过身去,除去易容药物,然即转面相向。 霎时间,适才仙风道骨,宛如古月苍松的形容已杳,换成了一位英姿飒爽,风神绝世的玄衣美少年! 杜丹只觉眼前一亮,暗赞世间竟有如此俊品男子? 公孙璇却大吃一惊,只觉得芳心之中,卜卜乱跳! 原来眼前的侯剑平,就是与自己曾在“太白峰”顶订交,相互联句,把“好汉坡”改名为“回头坡”的平天仇! 这倒真巧,自己当时化名“孙天仇”,是用了真实姓名中的一个“孙”字,他之化名“平天仇”,居然也是用了真实姓名中的一个“平”字。 至于“天仇”二字,更是巧合,难道他也与自己一样,身负天伦仇恨? 公孙璇心中万分惊疑,目中自然也对侯剑平投注了诧异神色! 侯剑平被她看得有点不太自在,皱眉问道:“公孙姑娘,你……你莫非认……认得我么?” 公孙璇正待说明自己就是与他在“好汉坡”前业已订交,彼此约在崂山相会的“孙天仇”,但侯剑平忽然想起时间已到,遂又转身蹲下,喂孟迟再度服药。 就这一瞬停顿,公孙璇心意已变。 她决定在到达崂山之前,不向侯剑平揭露“公孙璇就是孙天仇”的这桩隐秘! 公孙璇的这种决定,有两种原因。 第一,她要保持这项秘密,到崂山相会时,再复突然揭开,给侯剑平一个意外惊喜! 第二,自己当时对他确实有点一见钟情,芳心暗许,才将崂山之约,看得极重,并对秦剑吟那等英挺俊拔男子,也毫无兴趣! 这是自己对他,但他对自己,又如何呢? 公孙璇觉得关于这项问题,如今正是绝好机会,可以对侯剑平略加测验! 侯剑平喂完第二次药,向孟迟笑道:“孟前辈,你服我师门灵药,火毒已祛,不致延及内脏,但所灼外伤,却至少要三日以后,才可痊愈!” 说完,取出一盒药膏,转身递向杜丹,含笑又道:“在这三日之间,请杜兄劳神为孟前辈敷药,每日早晚间各敷一次。” 孟迟知道自己业已脱离了鬼门关口,遂向公孙璇叫道:“公孙贤侄女,你把一切经过,告诉我好吗?‘塞北双凶’是否业已伏诛?那‘铁板道人’毕一清,竟于彼此动手间,暗从‘八卦铁板’,喷出毒火烧我,委实太以下流歹毒!” 公孙璇笑道:“孟师叔,毕一清不过喷火烧你,却被你用‘霹雳珠’震得尸分万块!孟师叔请看,在前面崖石上,贴的是毕一清的人皮,那边树枝及石笋之上,则挂的是毕一清的肝肠脏腑!” 孟迟目光电扫,吐了一口恶气! 公孙璇道:“至于谈到‘下流歹毒’,毕一清还不算什么!那位皇甫青更歹毒下流上百倍千倍!” 孟迟深感莫名其妙地,愕然问道:“皇甫青怎会下流歹毒?他……他是‘铁剑神医’杜小樵的衣钵传人……” 公孙璇接口笑道:“皇甫青是冒牌货色,真正的杜大侠衣钵传人,却是这位侯剑平兄!” 跟着便把事变经过,向孟迟说了一遍。 孟迟听得皇甫青以毒药喂自己;以迷神药物喂杜丹;以淫邪媚药喂公孙璇等情,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先向侯剑平谢过救助之德,然后对公孙璇怪笑叫道:“公孙贤侄女,你还记得我对皇甫青起疑相试之事么?可见得我这一双老眼……” 公孙璇接口笑道:“孟师叔不单老眼无花,并大危已过,从此应该后福无穷,一帆风顺的了……” 孟迟叹道:“这场‘烈火焚身’之危,虽然是我在劫难逃,但那位筱铁口先生的神奇相术,也不得不令人惊佩……” 提到“筱铁口”,孟迟突有所忆,目注侯剑平,向公孙璇扬眉问:“贤侄女,你刚才为我引介这位侯老弟,他的大名,是……是叫‘剑平’?” 公孙璇未曾理会孟迟的惊奇之意,点头笑道:“正是,孟师叔莫非认为侯兄这‘剑平’二字,起得不好?” 孟迟仿佛极为高兴地,怪笑说道:“好……好……不单太好,也着实太巧!那位筱铁门先生,简直可称为‘活神仙’,他太…… 太高明了……” 双眉一轩,口中朗声吟道:“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 他突然朗吟这四句卦语,公孙璇才会过意来,不禁耳根一烧,红霞满颊! 侯剑平岂知其中玄妙?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向孟迟诧声问道:“?锨氨玻闼畹恼馑木浠岸欠鸺异剩炕故堑兰倚磕俏惑闾谙壬质撬兀俊?p>  孟迟“呵呵”笑道:“既不是佛家禅偈,也不是道家玄机,却是月下老人的红丝佳句!至于那位筱铁口先生,可能也就是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的月下老人,所化身的了!” 侯剑平仍然一头雾水,公孙璇则脸上红霞更殷地,向前搀起孟迟,噘着嘴儿说道:“孟师叔,你不要赖在地上,起来活动活动,免得老是胡说八道!” 孟迟仍不识相,又向侯剑平仔细端详几眼,点头笑道:“侯老弟英挺绝俗,内秀外俊,这份资质,这份风神,委实并世难觅,称得起当世武林中的第一位美男子、俏英雄了!” 侯剑平被他夸赞得俊脸通红,赧然说道:“老前辈过奖……” 孟迟狂笑又道:“难怪!难怪!难怪秦剑吟不当芳心,皇甫青宛如敝屣……” 话方至此,这位“游龙侠丐”蓦然怪叫一声! 原来,他是被公孙璇暗中捏了一把! 公孙璇恨他当面锣对面鼓的调侃过甚,故而颇用了几分真力,捏得不轻! 孟迟全身,大半都为火灼伤,遂被捏得皮开肉绽,鲜血进流,几乎疼得掉下眼泪! 侯剑平见状诧道:“奇怪,孟前辈怎么好端端地突告火疮迸裂?” 一面说话,一面立即取药为孟迟敷治伤处。 公孙璇虽觉自己把孟迟捏得太重,有点歉然,却也报复得颇为快意地,一旁娇笑说道:“侯兄有所不知,我孟师叔的内家真气,练得太以充沛,在他高兴过度时,就会控制不住地,裂肤而出!” 孟迟啼笑皆非,只好在紧咬牙关之下,向公孙璇乱翻白眼! 侯剑平知晓这一老一少,是在互相调侃,却不知调侃何事?遂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欲往何处?” 公孙璇不答反问地,向侯剑平扬眉说道:“侯兄,你呢?” 侯剑平应声答道:“小弟为了践人之约,是去崂山!” 孟迟怪笑叫道:“巧……巧……又是巧事!” 侯剑平茫然问道:“怎么巧法?莫非孟前辈与公孙姑娘等,也是前往崂山?” 孟迟正待点头,公孙璇却抢先摇头说道:“不是,我们是往黄山。” 乖乖,她把崂山说成黄山,简直成了一南一北,背道而驰! 孟迟与杜丹更是不懂公孙璇的葫芦之中,卖的甚药?互相交换了一瞥诧异眼色。 侯剑平笑说:“常言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这座名山的松奇石怪,云海漫漫,确实是值得一游之处!” 公孙璇娇笑说道:“侯兄既也如此赞美黄山,便请同行,彼此结为游伴,以增兴趣如何?” 她这是故意如此,试探侯剑平是否遵从美人黄山之邀?而轻于旧友的崂山之约? 侯剑平对于公孙璇这项邀约,根本就未考虑,立即以一种歉然神色,摇头答道:“公孙姑娘请多谅解,侯剑平有方尊命!” 孟迟与杜丹,听得侯剑平拒绝公孙璇之邀,均觉一愕! 公孙璇则喜在心底,恼在脸上地,故意双蹙秀眉,目注侯剑平,缓缓问道:“侯兄为何不去,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侯剑平慌忙抱拳赔笑说道:“公孙姑娘言重,侯剑平只是为了与人有约在先……” 公孙璇接口怫然说道:“我不管怎么先后,只请侯兄赶紧决定一下,究竟是南奔黄山?还是北游崂山?” 侯剑平略一寻思,向公孙璇深深一揖,低声说道:“公孙姑娘见恕,侯剑平有约必践,我还是先奔崂山……” 公孙璇沉着脸儿说道:“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侯兄请吧!” 这几句话儿,说得语音冰冷,神情也极为森厉! 侯剑平为之一愕,旋即抱拳环揖,含笑叫道:“孟前辈、公孙姑娘、杜兄,江湖人物缘来则聚,缘尽则散,我们后会有期!” 话完,向公孙璇深深看了两眼,便即转身驰去。 孟迟想拦,偏又无法插口,只好在目送侯剑平去后,对公孙璇顿足叫道:“贤侄女,你……” 公孙璇不等他埋怨自己,便即冷然说道:“孟师叔,我已经把这当世武林中,第一位美男子、俏英雄硬给赶跑,你不会再高吟什么‘逢侯则吉,遇剑同心’和什么‘好……好……好’、‘巧……巧……巧’了吧?” 孟迟苦笑一声,竟伸手掴了自己的两记耳光! 杜丹笑道:“孟师伯,你……你这是则甚?” 孟迟叹道:“我是悔恨我太爱开玩笑,竟触怒公孙贤侄女,拆散了这一段天造地设的美满良缘!” 公孙璇听得不禁为之“噗嗤”一笑。 孟迟闻声诧道:“贤侄女,我在想哭,你……你怎么还笑得出口?” 公孙璇秀眉一扬,正待答话,杜丹忽已恍然笑道:“孟师伯,你上了公孙姑娘的当了!” 孟迟诧道:“上当?丹儿此话怎讲?” 杜丹向公孙璇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公孙姑娘并未把那位侯剑平兄赶走!” 孟迟闻言,双眼一翻,瞪着杜丹骂道:“丹儿混帐,你难道忘了公孙贤侄女适才所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侯兄请吧’之语?这两句话儿,说得多重……” 杜丹不等孟迟说完;便即扬眉笑道:“孟师伯,公孙姑娘把那位侯剑平兄,赶往何处?” 孟迟骂道:“你以为一把火儿,便将我老人家烧成糊涂蛋吗?侯剑平分明说得清清楚楚,是去崂山!” “我们呢?” 孟迟道:“我们是去黄山……不,不,黄山是假的,我们也是前去崂山!” 杜丹向公孙璇扮了一个鬼脸,含笑说道:“双方的目的地既然相同,公孙姑娘便并未把侯剑平兄赶走,只不过欲擒故纵,彼此间暂作小别而已!” 孟迟听得目中神光电闪,盯着公孙璇的绝代娇靥,哈哈大笑叫道:“贤侄女,我正有点怪你仙姿傲骨,眼界太高,不应该放过侯剑平这等人物,谁知你竟别具慧心,施展了欲擒故纵的高明手腕!” 公孙璇虽极大方倜傥,也不禁被孟迟调侃得玉颊飞霞,白他一眼说道:“孟师叔不要烂嚼舌头,我邀约侯剑平‘同游黄山’之举,不过是试他一试!” 孟迟愕然道:“试些什么?” 公孙璇道:“试他的做人品格。他如今拒绝前去,我对他印象颇佳;但若答应同作黄山之游,我反而会不理他了!” 孟迟莫名其妙地,搔搔头皮,皱眉说道:“这……这是什么孔子大道,老君玄机,或如来妙理?可把我老花子弄得糊里糊涂了呢!” 公孙璇娇笑道:“孟师叔请答我一问,武林人物的立身处世,以何事当先?” 孟迟不暇思索地,应声答道:“自然是‘信义’当先!” 公孙璇道:“孟师叔是否听得侯剑平声称,先已与人有崂山之约?” 孟迟点头说道:“他便是为了先有崂山之约,才拒绝你的黄山之邀!” 公孙璇嫣然笑道:“这就对了,他这样重诺守信,足见人品尚端正凝重!倘若经我一邀,允作黄山之游,不顾崂山之约,岂非浮华轻薄,见色忘义,虽然有副漂亮风神,也不值得深交的了!” 孟迟连连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但在说了两声“有道理”后,忽又连连摇头说道:“有问题,有问题……” 这回是公孙璇被弄得莫名其妙,讶声问道:“孟师叔,你也在弄些什么孔子大道,老君玄机和如来妙理了么?怎么又称‘有道理’,又说‘有问题’呢?” 孟迟怪笑说道:“我所说‘有道理’,是赞许贤侄女于结交友人之际,先对其心性加以考察,委实是一种正确高明处置!” 公孙璇秀眉一轩,娇笑问道:“既然正确高明,又……又怎会有问题呢?” 孟迟正色说道:“万一那与侯剑平崂山有约之人,也是一位美貌红妆,岂……岂不……” 公孙璇听他说至此处,接口笑道:“孟师叔,你猜得丝毫不差,那位与侯剑平有约崂山之人,正是一位妙龄女郎,容貌和我相差不多,武功也和我难分上下,但侯剑平却尚未举觉她易钗而弁的本来面目!” 孟迟皱眉说道:“这……这……” “这”了两声,突然目射神光,凝注公孙璇道:“贤侄女,你……你怎么知道与侯剑平有约崂山之人,是位易钗而弁的……” 公孙璇知道孟迟对自己关怀太切,遂不忍心再对他捉弄地,嫣然笑叫道:“孟师叔莫再担心,与侯剑平订约崂山之人,就是我‘孙天仇’呀!” 孟迟、杜丹听得先均一怔,但孟迟旋即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公孙璇’可以姓‘孙’则‘侯剑平’难道不可以姓‘平’?这位‘侯剑平’,莫非就是贤侄女以前对我提过,和你在‘好汉坡’上结识的‘平天仇’吗?” 公孙璇微微颔首,扬眉娇笑说道:“孟师叔猜得不错,但‘侯剑平’就是‘平天仇’之事,尚不足奇,若是揭开另外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却可能会把孟师叔吓上一跳!” 孟迟苦笑说道:“我会那么胆小?”  . 公孙璇加以修正,又复嫣然笑道:“不是说孟师叔胆小,是说多半会使你更感意外地,深深为之惊讶!” 孟迟问道:“贤侄女说的是谁?” 公孙璇道:“就是那冒充‘铁剑神医’杜大侠弟子,准备以毒药来喂给孟师叔服食的阴损贼子皇甫青!” 孟迟着实恨透此人,双眉一挑,目注公孙璇道:“贤侄女,你已经知道那皇甫青的真实身份?” 公孙璇微笑说道:“不是我,是那侯剑平看出来的,他认为所谓‘皇甫青’就是‘天魔派’中的‘少魔主’,在当世武林中,凶名极着的‘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呢!” 孟迟一笑,公孙璇又复加以补充说道:“不过,这只是侯剑平个人的推测,并未掌握着什么确切不移的真实凭据。” 孟迟点头说道:“这猜测极有道理!” 公孙璇笑道:“孟师叔同意侯剑平的这种看法?” 孟迟点了点头,正色答道:“完全同意。第一、贤侄女应该记得十年前与‘塞北双凶’同去‘太行’夜袭的那几名金衣银裤之人,分明此事一开始便与‘天魔派’有密切关系!” 公孙璇道:“有了第一,定然还有第二!” 孟迟说道:“第一是昔日之事,第二是今日之事,贤侄女没有忘记那位穿红衣、骑红马的欧阳红吧?” 公孙璇微笑说道:“此事虽暂时揭过,日后定有余波,侄女怎会忘记!” 孟迟向杜丹招手笑道:“丹儿,我的酒葫芦业已烧毁,把你的酒瓶拿来,让我解解馋!” 杜丹递过酒瓶,孟迟饮了几口,继续笑道:“那欧阳红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门下,一身武学,非比寻常,居然在缠斗之中,挨了皇甫青一记耳光,大概除了‘千面小天魔’轩辕斌这等混世魔头之外,难有人办得到呢!” 公孙璇想起当时情形,微一颔首说道:“孟师叔的这两点远近推测,确实高明,我记得当时曾发现皇甫青的身法掌招,十分怪异!” 孟迟又灌了几口酒,怪笑说道:“不止两点推测,我还有第三点呢!前两点是远因近果,第三点却是物证!” 公孙璇“哦”了一声,娇笑说道:“还有物证?” 孟迟笑道:“贤侄女记不记得皇甫青取出给我观看的那根黑色小针?” 公孙璇娇笑答道:“怎不记得?孟师叔因看出针身淬毒,遂怀疑不是‘铁剑神医’杜小樵昔年所用的‘无相夺魂针’!” 孟迟双目之中,神光电闪地,低声说道:“当时,我只能确定那不是宅心仁厚的‘铁剑神医’杜小樵所用的‘无相夺魂针’,但如今却脉络渐通,几乎可以断定那根黑色小针是什么暗器?” 公孙璇闻言,秀眉双蹙,也自暗加思索。 孟迟等了一会儿,见公孙璇尚未想出头绪,遂面含微笑地,扬眉叫道:“贤侄女,我来略加提示,你应该记得我们于‘刑堂窥秘’看那被称为‘师爷’的白发老叟,处置红衣僧人时,所宣布他的罪状!” 公孙璇道:“那位师爷是怪责红衣僧人,不该用‘毒龙香’害死‘铁胆神龙’秦悟非,而应用‘万应戮魂针’,才能嫁祸于‘铁剑神医’杜小樵……” 话方至此,心中业已恍然,扬眉说道:“我明白了,那根黑色小针,就是‘师爷’口中所说的‘万应戮魂针’!” 孟迟笑道:“大概不会有错!” 公孙璇目光一转,忽又摇头说道:“不对,不对……” 孟迟诧道:“怎么不对?” 公孙璇扬眉说道:“那位‘师爷’,用法刀杀死红衣僧人后,曾命戚七雄从红衣僧人遗尸之上,搜回三根暗绿色的‘万应戮魂针’,但皇甫青从身边所取出的小针,却是黑色!” 孟迟微笑说道:“暗绿色与黑色原差不多,或许那根黑色小针,在日光斜映之下,会闪现暗绿色泽!” 公孙璇点头笑道:“这说法倒有可能!” 孟迟笑道:“何况纵是同一名称的暗器,也可能因淬毒轻重不同,然而色泽有异!” 公孙璇连连点头,向孟迟表示佩服地,嫣然笑道:“孟师叔,我完全赞同你的看法了,因从皇甫青冒打‘铁剑神医’旗号一事,恰与他们想嫁祸杜大侠的脉络相贯!” 杜丹一旁插口说道:“这样看来‘天魔派’与‘铁剑神医’杜大侠之间,定有誓不两立的深仇大恨……” 孟迟脸色一沉目注杜丹,皱眉叫道:“丹儿,亏你还是‘丐帮三秀’之一,怎的目光如豆,见事这等浅薄。” 杜丹被他斥责得俊脸微红,不敢作声。 公孙璇失笑说道:“孟师叔,你有何高见,尽管赐教,何必向杜兄摆出这付凶巴巴的师伯面孔?” “‘天魔派’用计太多,弄巧成拙,反被我们抓住各种迹象,细加研判,脉络相贯,显然他们是因昔日太行之袭,未曾得手,留下祸害,怯于公孙贤侄女艺成寻仇,并担心各位武林隐侠,拔刀相助,共扶正义……” 公孙璇接口说道:“于是,一面尽量对我施展恶毒手段,加以截击;一面安排各种阴谋诡计,使我寻仇人之举走入歧途,引起误会冲突,群侠间便可自消实力,不致对‘天魔派’构成严重威胁!” 孟迟道:“尤其是后者,显然是‘天魔派’的最高策略,而这种策略,也着实发挥了相当作用!” 杜丹此时,表示心服地,向孟迟涎着脸儿问道:“孟师伯,你所说的‘相当作用’,是指……” 公孙璇接口笑道:“是指皇甫青假扮‘铁剑神医’门下,打了欧阳红一记耳光之事,欧阳红回转‘东海’,只一哭诉,那位性如烈火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便非找杜大侠的麻烦不可!” 杜丹道:“我们可以作证……” 公孙璇摇头说道:“焦老太太未必肯相信我们的证明,何况我们又不知道她于何时何地,去找杜大侠的麻烦,未必能够适逢其会。” 杜丹扬眉说道:“照公孙姑娘看来,这殴误会纠纷,是无法避免的了?” 公孙璇叹道:“仅仗人力确实难挽回,要看天意如何了,也由此可见,‘天魔派’的阴谋毒计,太以厉害!” 孟迟苦笑说道:“反正武林中从此多事,不知将掀起多少风波?酿成多少祸变?我们只好小心谨慎地,走一步是一步了!” 杜丹闪动目光,向四外略一扫视,轩眉笑道:“本来我想奉陪公孙姑娘,去往一处所在试试机缘,孟师伯既主张小心谨慎,便只好作为罢论!” 公孙璇道:“什么机缘?” 杜丹向孟迟偷偷一瞥,未曾答话。 孟迟骂道:“你这小鬼,既已引起话头,便索性说个清楚,否则怎样过门?这位姑奶奶是盏省油灯吗?” 杜丹指着右前方的一抹山痕,含笑说道:“在那山峰腹部,有条深幽山涧,名叫‘亡魂涧’……” 公孙璇生性好奇,接口娇笑问道:“‘亡魂涧’便怎样?听这名称,似乎并非善地?” 杜丹笑道:“根据传言,这条‘亡魂涧’中,有‘三凶’,也有‘三宝’,入涧之人,若能除得‘三凶’,便可获得‘三宝’!” 公孙璇目注杜丹,含笑扬眉问道:“杜兄,‘三凶’是什么?‘三宝’又是什么?” 杜丹摇头答道:“我都不知道,只听说没有盖代武功的人,根本斗不过‘三凶’,没有绝世眼光的人,也根本认不出‘三宝’… …” 语音至此微顿,从孟迟手中取过酒瓶,喝了一口又道:“下涧的武林人物,不下百余,但多半均被‘三凶’所害,成为涧中白骨。虽有少数人武功高强,运气又好,不曾遇着‘三凶’,侥幸生还,却又因目光欠佳,未能认出‘三宝’!” 公孙璇听得秀眉连轩,目中神光闪动! 孟迟怪笑叫道:“贤侄女被这小鬼的花言巧语,说得颇欲一试了吗?” 公孙璇娇笑答道:“所谓‘三宝’,太以渺茫,侄女既未具有识宝目光,亦未动此贪念,倒是若能除去‘三凶’,大可造福武林,免得再有人葬身‘亡魂涧’内!” 孟迟笑道:“贤侄女,不怕误了你的崂山之约?” 公孙璇玉颊微红,白了孟迟一眼,扬眉嗔道:“孟师叔少嚼舌头,我和‘平天仇’所定的崂山之约,是在七月初一,还早得很。 呢!” 孟迟微笑说道:“既然不致误了约会,那就去吧!大概除了翦除‘三凶’以外,贤侄女最少也将获得所谓‘三宝’之一!” 公孙璇诧异道:“孟师叔莫非被这一把火儿,烧成‘活神仙’了?你怎么知道我能有此福缘?……” 孟迟不等公孙璇话完,便即“呵呵”笑道:“我不是‘活神仙’,但那筱铁口却是‘活神仙’,贤侄女难道忘了你请他拆字时,他所谓‘寻物物长存’之语,断定你于近日间,将获异宝吗?” 公孙璇笑道:“那是术士之言……” 孟迟接道:“筱铁口不是寻常术士,是位‘活神仙’!你看他说我‘烈火焚身’之语,有多灵验?” 公孙璇娇笑说道:“这等人多半是‘乌鸦口’,叫福未必准灵,叫起祸来,倒十分……” 孟迟摇手笑道:“不管他是‘乌鸦口’?抑或‘喜鹊口’?我都觉得公孙贤侄女不妨走趟‘亡魂涧’,试试机缘!好在凭你这北岳传人的一身绝学,慢说‘三凶’,便是遇上‘九凶’也无甚危险的呢!” 公孙璇早就想去,闻言之下,颇为高兴地道:“孟师叔既如此说法,我们就走趟‘亡魂涧’吧!” 孟迟笑道:“你和丹儿前去,我不必去,我这一身火伤,跟去只是累赘,倒不如留在客栈之中,将息将息,以便早日痊愈,才好应付前途难以意料的无限凶险!” 公孙璇嫣然一笑,从怀中取出十两纹银,递向孟迟说道:“孟师叔将息将息身上的火伤也好,我和杜兄事了即回。这锭银子,大概够孟师叔住店和买酒喝了!” 孟迟接过纹银,怪笑说道:“贤侄女,这杜丹小鬼,偷东西的本领虽高,真正武功却还不够火候,你可得好好招呼他一点,莫要被甚‘三凶’害了,他师父找我要起人来,可赔不起呢?” 公孙璇点头笑语,别过孟迟,遂与杜丹二人,驰向右前方的那抹山痕。 虽然常言有云“望山跑死马”,但十来里的路程,在这等武林奇侠脚下,不消多久便自到达。 杜丹目注满天红霞,和业已衔山将落的一轮夕阳,眉头微蹙,向公孙璇叫道:“公孙姑娘,我们来得不巧,等到走下‘亡魂涧’底,已是黑夜,似乎寻宝不易、除凶也难……” 公孙璇笑道:“凭我们的眼力,白天黑夜还不一样……” 杜丹接口说道:“公孙姑娘请莫大意,黑夜下涧,更要特别当心,因为我曾听得一位在这‘亡魂涧’中,死里逃生之人说过,‘三凶’中的一凶,非蛇非兽,只是一片苔藓……” 公孙璇讶声问道:“苔藓也能称‘凶’?些话未免费解!” 杜丹笑道:“我当时也不相信,但那人说是确曾眼见一只‘石虎’,在行过一片苔藓之际,被苔藓电疾卷住,化作淋漓血水!” 公孙璇轩然说道:“既然如此,倒真需特别小心,因崖涧等地,必然到处都是苔藓,令人防不胜防的呢。” 杜丹听得身旁古松之上,有点悉率响动。抬头一看,见是几只肥大松鼠! 他轻功颇俊,灵机动处,猛一长身,便凌空纵起数丈,捉住两只在手! 公孙璇笑道:“杜兄,你捉住这松鼠则甚?” 杜丹答道:“我准备在发现可疑苔藓,阻碍通过之时,便用这松鼠作为试验!” 公孙璇是女儿家,此较仁慈,闻言之下,皱眉说道:“我们可以抛石折枝,加以试验,何必杀生?这两只松鼠活泼可爱,杜兄放掉它吧!” 杜丹脸上一热,放出松鼠,赧然叹道:“倘若‘天魔派’中凶邪能有公孙姑娘的三分仁厚,则江湖以内,便不至被搅得腥风血雨了!” 公孙璇笑道:“杜兄莫加谬赞,对这两只松鼠,略为生怜,算不得什么……” 杜丹摇手接道:“我不是指怜爱松鼠之事,是佩服公孙姑娘把‘塞北双凶’中的了悟头陀,却断一臂,放他逃生之举,这种胸襟气度,谁能办到?委实太仁慈、太伟大了!” 公孙璇笑道:“其实‘塞北双凶’的恶迹昭著,死有余辜,我不过因‘飞龙头陀’了悟,昔年害我母亲,并未得手,今日禅杖既毁,其右臂也被我击碎,才留给他一条自新之路而已!” 杜丹叹道:“公孙姑娘虽是菩萨心肠,但了悟头陀的恶根太深,却未必便能体会你一片慈悲,从此自新悔悟!” 公孙璇妙目之中,神光电闪地,扬眉说道:“他若怙恶不悛,则江湖中再度相逢之日,便是他授首之期,我不会饶他第二次了!” 两人一路谈笑,信步行来,业已面临绝涧。 公孙璇见面前这道绝涧,深不可测,于数丈之下,便为密密云雾所遮,目光无法透视,遂向杜丹笑道:“杜兄,这就是你所说的‘亡魂涧’么?” 杜丹目扫四周,看了看山冈景色,点头说道:“我虽未到过这‘亡魂涧’,但根据所闻,大概差不多了!” 公孙璇嫣然笑道:“既到地头,我们就下涧一行,碰碰机缘去吧!” 杜丹从涧中看了一眼,皱眉说道:“这种地形,虽不至难倒我们,但加上所谓‘三凶’,却太以险恶,公孙姑娘要……要特别小心,不……不……” 公孙璇接口笑道:“杜兄放心,我不会粗心大意,杜兄既未来过,便由我开路,你紧随在我的身后便是了。” 杜丹知道公孙璇曾服“九天仙兰”,尽得“北岳神尼”真传,一身功力,比自己高得太多,遂丝毫不敢逞强,连连点头应是。 公孙璇说完,便即提气轻身,向云蒸雾郁的“亡魂涧”下驰去。 下约三丈,便入云雾。 在云雾之外,虽难透视,但人人其中,凭公孙璇与杜丹的目力,却仍可看出面前,及周围有限距离的景物情况。 两人功力不同,目力自然有异。 杜丹可以看出一丈四五,公孙璇则可以看出三丈左右。 涧壁有时倾斜略缓,有时则削立如砥。非要施展“壁虎功”,“游龙术”等轻身功力,否则无法通过。 这点轻功,慢说难不倒公孙璇,连杜丹也游刃有余,可以从容应付! 不过由于所闻“苔藓逞凶”之事,遂使这一男一女,两位少年奇侠,感觉相当困扰! 因为涧中气候湿润,凡属山壁之上,大部均长满苔藓,如何知道哪一片才与众不同,具有杀人威力? 两人起初颇感踌躇,在下降七、八丈后,公孙璇便向紧随自己身后的杜丹,扬眉叫道:“杜兄,关于‘苔藓逞凶’一事,委实因到处皆是,防不胜防,只好不去管它,略为冒险!反正小妹负责开路,杜兄请跟着我所经之处通行,便不会有甚凶险?” 杜丹点头笑道:“公孙姑娘说得是,我们倘若发现有甚与众不同的苔藓之时,再……” 话犹未了,便诧声叫道:“公孙姑娘,你……你为何止步不行?莫非发现了什么奇……奇异情况?” 公孙璇的目光,并非注视涧下,而是凝注身左,微带好奇神色地,娇笑说道:“杜兄快看,那条雪白丝带,是谁所遗,挂在横生古松的枝干之上!” 杜丹因茫无所见,不禁讶声问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哪里有甚横生古松?和雪白丝带?” 公孙璇“咦”一声,伸手指着身左,扬眉说道:“在下方约莫两丈七八之外,不是……” 话方至此,杜丹便自恍然,苦笑说道:“公孙姑娘,你的目力太强,竟能看出这样远!我在这云雾之中,只能看出一丈三、四!” 公孙璇道:“咦,这条雪白带儿,怎么无风自动,有点向上卷起?莫非不是什么丝带,而是一条奇形怪蛇么?” 杜丹灵机一动,失声叫道:“公孙姑娘,你的目力高强,且仔细看看那条形若雪白丝带之物的一端之上,有没有一点忽隐忽现的淡淡星光?” 公孙璇看了片刻,颔首答道:“不单有,并时开时阖,使我看出确是一条扁身奇蛇,但这条蛇儿为何只是一只眼呢?” 杜丹神色紧张地,双眉深蹙,低声叫道:“照公孙姑娘所说的情状看来,这是一条‘大雪山’特产的‘独目玉带蛇’,不知怎会在此出现……” 公孙璇笑道:“杜兄闻状知名,见识委实渊博!” 杜丹赧然说道:“凡属‘穷家帮’中人物,对于降伏蛇虫之道,大都略具专长……” 公孙璇目光电闪,急急接口说道:“杜兄既知除蛇之策,赶紧告我。这条‘独目玉带蛇’已向我们慢慢游动,似乎有意袭击了呢!” 杜丹道:“此蛇极毒,定是所谓‘三凶’之一,遍身奇韧,任何宝刀宝剑,均所难伤,只有头上独目,是它惟一致命所在……” 公孙璇连连点头,杜丹又说道:“但此蛇腹有毒砂,在丈许以外,便可喷出伤人,公孙姑娘务必特别小心……” 话犹未毕,一片“嘘嘘”怪啸的破空声息,已从左下方的雾影之中传来! 跟着啸声,大蓬腥砂,挟着一道白影,也自电闪飞到! 公孙璇早就默运佛门绝艺“无相神功”,护住自己与杜丹的周围数尺,故而不慌不忙地,静等那条带形白影,飞到当前,才突的屈指弹出一丝劲气,向白影前端的那点淡淡星光袭去! 她的手法极准,距离又近,自然弹个正着。 “波”的一声,星光灭处,仿佛看出那条“独目玉带蛇”的整个铲形蛇头,均告爆裂,带着几达两丈的长蛇身坠向涧底。 至于那些大蓬腥砂,早就在“无相神功”的防护围外,全被震落。 杜丹看得出神,拊掌赞道:“公孙姑娘着实高明,这样一条厉害无比的‘独目玉带蛇’,竟在你一挥手间便告除去……” 公孙璇方自嫣然一笑,杜丹又复叫道:“公孙姑娘,你引我到那‘独目玉带蛇’的来处看看!” 公孙璇道:“蛇已除去,杜兄还打算看些什么?” 杜丹笑道:“凡属天材地宝,每有凶物守护,我们过去看看,或许公孙姑娘除却一‘凶’,便得一‘宝’!” 公孙璇虽无贪得之念,但听了他这种说话,也只好引领杜丹,向那“独目玉带蛇”适才来处的横生古松行去。 到了地头,别无异状,只在松根左近,有个径约三寸的圆形洞穴。 杜丹把鼻尖凑向洞口,嗅了几嗅。 公孙璇笑道:“杜兄嗅些什么?” 杜丹答道:“我嗅嗅洞中还有什么奇毒蛇虫没有,若是被这些幺麽小丑,咬上一口,才倒霉呢!” 说完,信自把手伸入洞穴加以摸索。 公孙璇失笑叫道:“杜兄,你不要异想天开,宝迷心窍。这小小洞穴之中,怎会有甚……” 一语未毕,杜丹面呈喜色,扬眉叫道:“在这里了……” 随着语声,手儿缩处,一道碧光,便自应手而出。 公孙璇目光注视,嫣然一笑叫道:“杜兄,这不是什么至宝奇珍,只是一枚剑鞘而已!” 原来,杜丹手中,握着一枚剑形之物,但并非干莫神剑,只是空空剑鞘。 至于他适才手儿缩时,曾有碧光闪烁之故,则是由于那剑鞘以上,业已遍生绿苔。 杜丹一面用手剥去剑鞘绿苔,一面噘着嘴儿说道:“既有剑鞘,便该有剑才对,我不相信会有人把一枚空的剑鞘,藏在这松根洞穴之内!” 公孙璇点头笑道:“杜兄推测之言虽然有理,但也许剑已化龙,或是被旁人捷足先得……” 杜丹此时已把鞘上绿苔,几将剥尽,递向公孙璇,苦笑一声,耸肩叫道:“公孙姑娘,你是高明法眼,看看此鞘如何?” 公孙璇接过一看,见剑鞘是用极好蟒皮所制,精美已极,遂含笑说道:“由鞘可以知剑,这匣内霜锋,多半是名贵异常的罕世神物!” 杜丹仍不死心,又复把手向松根洞穴之中,再度摸索。 公孙璇笑道:“杜兄不必摸了,只有剑在鞘中,哪有剑在鞘后之理?此鞘虽似不俗,但不是被人捷足先得,便是化龙出鞘,坠入涧底,显然我们无此福缘,不能勉强的呢!” 杜丹果无所得,缩回手儿,带着满脸失望神色,向公孙璇苦笑说道:“这事太怪,若是有人得剑,怎不把剑鞘一齐取走,故而我认为……” 公孙璇见他语音忽然沉吟,遂扬眉问道:“杜兄对此,有何高见?” 杜丹答道:“小弟并无所见,倒是觉得公孙璇姑娘所说‘化龙出鞘,堕入涧底’之话语,可能有相当道理。我们且继续下行,到这‘亡魂涧’底再试试机缘去吧!” 公孙璇娇笑诧道:“大海寻针,本是痴人说梦;绝涧寻剑,何尝不必太似渺茫?但我们此来本意,在除‘三凶’,非贪‘三宝’,如今‘一凶’已除,‘半宝’也得,可算颇有收获的了!” 杜丹看了公孙璇一眼,诧然问道:“公孙姑娘,你这‘半宝’之语,却是怎解?” 公孙璇指着他手中剑鞘,微笑说道:“这剑鞘全系极好蟒皮所制,分明刀剑难断,杜兄把它围在腰间,不是可以当作一件威力颇强的软兵刃吗?” 杜丹被公孙璇一言提醒,觉得这剑鞘确是一根绝好软鞭,遂如言围上腰间,与公孙璇一同再拊壁下涧。 下到二十来丈以后,云雾于不知不觉中,业已淡薄,不再对目力有甚阻碍。 此处距离涧底,仍有十八九丈深浅,杜丹目光微扫,心中一动,轩眉叫道:“公孙璇姑娘慢点下行,我觉得你的脚下苔藓有些异样!” 公孙璇也已注意到足下涧壁之上的一片苔藓,确实有点与前不同! 这一片涧壁,约莫数丈方圆,满布厚厚苔藓,但却分为两种不同色泽! 东面一半,绿润已极碧油油地,煞是好看! 西面一半,则色泽苍灰,仿佛已将枯槁! 公孙璇细一打量,秀眉双轩,娇笑叫道:“杜兄,这壁上苔藓,东面一半太肥,西面一半太瘦,着实有点蹊跷,我们究竟是取道于肥?抑或假途于瘦呢?” 杜丹略一沉吟,目注公孙璇,皱眉说道:“这种事儿,不宜妄自判断,最好是对这一肥一瘦,两片异常苔藓,都加以实际试验!” 说完,解下腰间蟒皮剑鞘,便向东面那片绿油油的肥厚苔藓之上,扬手打去! 肥厚苔藓,应手四溅,被打出一条鞭痕,未见有丝毫异状。 公孙璇在身边取了一块山石,笑声说道:“杜兄试过肥的,我再试试瘦的!” 脱手抛过山石,那山石从枯瘦苔藓之上,好好滚落涧底,也未发出什么异常事情? 杜丹方自“咦”了一声,公孙璇却又笑道:“也许不是有血有肉之躯,便无法诱发这种‘杀人苔藓’的特殊作用,我再舍身喂虎试一试看!” 语音甫落,业已施展“壁虎游墙”身法,双手拊壁,降入了东面肥厚苔藓的范围之内! 杜丹自知功力尚差,不敢紧随公孙璇,免得万一发生危机,反而将她拖累! 展眼间,公孙璇业已安然无恙地通过了这片肥厚苔藓。 杜丹跟踪而下,剑眉微蹙,讶声说道:“奇怪,这片苔藓看来肥润异常,谁知竟无作用?难道传闻有误……” 公孙璇接口说道:“我再去试试那片瘦的……” 杜丹见她又欲向西攀登那片枯瘦苔藓所覆涧壁,遂急忙摇手相阻,向公孙璇愕然问道:“公孙姑娘,我们既已安然通过,你何必还要自找……” 他这“自找麻烦”一语的“麻烦”二字,尚未说出,公孙璇已目光闪神光地,朗声接道:“我们此行,首在‘除凶’,次在‘寻宝’。 寻宝虽不宜贪得,除凶却不可畏难。假如这片枯瘦苔藓,真是杀人凶物,我怎肯放得它过?” 杜丹脸上一热,赧然不语,但心中却对公孙璇侠肝义胆的磊落胸襟,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孙璇说完,双手拊壁,向西攀登。 果然,怪事发生。 她刚一进入西面涧壁,那片枯瘦苔藓,竟变成一张活的地毡,四角齐卷,闪电般地把公孙璇的娇躯,紧紧卷住。 杜丹一声惊叫,心魂欲飞,但却手足无措,不知应怎样对公孙璇加以援救! 公孙璇仿佛知晓杜丹必甚惊急,人在苔藓回卷之中,朗声娇笑叫道:“杜兄不必惊忧,总算是被我试出端倪,可以替这‘亡魂涧’中,又除却一桩‘凶物’的了!” 语音才落,忽起一声轻爆! 苍枯苔藓四飞,公孙璇身外苔藓,全被震碎飞散,人则安然无恙,面含微笑,妙相庄严,宛如一尊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佛像,粘在那片露石色的涧壁之上! 杜丹恍然悟出,公孙璇事先业已凝聚佛门绝学,妙用无边的“无相神功”护身,刀兵水火,均所难伤,岂是区区“杀人苔藓”所能侵害! 他钦服万分之下,向公孙璇抱拳笑道:“公孙姑娘又以绝学神功,除一凶物,委实功德无量……” 公孙璇真气一收,飘然而降,接口笑道:“幸亏杜兄见闻广博,早知苔藓竟能杀人,我事先预防才告奏功。否则,多半会把一条性命断送在这‘亡魂涧’内!” 杜丹失声问道:“听公孙姑娘这样说法,莫非适才那片‘杀人苔藓’,竟颇厉害,具有相当威力?” 公孙璇点头答道:“它表面苍枯,其实却藏有无数锐利毒刺,卷束之力,又复大得出奇。我几乎用了九成真气,才把这‘杀人苔藓’震散毁去的呢!……” 语音略顿,目光如电地,环扫四外! 杜丹以为她又发现什么异状,扬眉问道:“公孙姑娘,你…… 你又看见些什么?” 公孙璇道:“我觉得这种‘杀人苔藓’,可能不止一片,想加以搜索,一并予以毁去!” 杜丹点头说道:“对,这东西太以歹毒,并太出意料,令人防不胜防,若不彻底毁除,不知将有多少生灵,受其伤害!” 两人细加注意,目见左近涧壁,别无同样苔藓,只好继续向涧底降落! 公孙璇深知危机四伏,仍然独自当先,请杜丹随在身后。 杜丹因自己功力,委实差她太远,哪敢不服逞强。一面随行,一面含笑说道:“这‘亡魂涧’中的所谓‘三凶’,已被公孙姑娘除去其二,其余一凶,定也不难……” 公孙璇毫无骄矜之气,接口笑道:“那倒并不见得,因其余‘一凶’尚不知是蛇?,是虫?是人?是物?我们欲除无从,更须防范其突然发难,着实尚蕴有相当危机,不能丝毫大意的呢!”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七 杜丹见公孙璇虽除二凶,却毫无骄矜之气,笑道:“公孙姑娘不单身怀绝世神功,并有出群智慧,你不妨先加推测,猜猜其余‘一凶’究属何类?” 公孙璇寻思片刻,摇了摇头,娇笑说道:“天生万物,种类太多,这事无从猜测,我只觉得‘三凶’性质,不会雷同,杜兄有何高见?” 杜丹扬眉说道:“我认为在各种飞潜动物之间,以‘人’‘虫’两者成分最大。” 公孙璇目光一转,嫣然含笑说道:“我知道杜兄何以作如此推断,也同意你的看法。” 杜丹向公孙璇看了一眼,目光中似含不信她能猜出自己的推断根据之意! 公孙璇笑道:“杜兄是否因这‘亡魂涧’中,气候潮湿,又复雾郁云蒸,终年难见天门,易于滋长蛇虫,遂推断其余一凶,可能是种具有奇毒的罕见虫豸!” 杜丹叹道:“公孙姑娘委实太聪明了,我正是如此想法,并在下降途中,看见了一些迹象,似乎可以配合这种推测!” 公孙璇问道:“杜兄所谓‘迹象’,是不是在我们初遇‘独目玉带蛇’时,身旁峭壁凹处的一只有蹼爪印?” 杜丹以为这是自己尚未说出的独有之见,想不到仍然早在公孙璇的默察之中。 不禁叹服答道:“公孙姑娘真乃明察秋毫,那只有蹼爪印,似是巨大蜥蜴所遗,但不知为何四爪之痕仅见其一,并别无继续发现!” 公孙璇微笑说道:“这‘亡魂涧’中,怪事甚多,无法一一解释,如此险幽之境,实乃盖代凶邪最爱盘踞所在,杜兄大概因此而推断‘一凶’或许是个‘人’吧!” 杜丹连连点头,眉峰微聚地,应声说道:“我虽有此推测,但一路暗加盘算,却又想不出是哪路凶邪人物……” 公孙璇不等杜丹说完,便自笑道:“三山五岳之深,四海八荒之广,其中不知藏隐有多少异人奇士,豪侠凶邪,凭我们这点阅历见闻,哪里知晓得尽?故而杜兄根本不必盘算,我们只要游遍这‘亡魂涧’,能除去最后‘一凶’,便功德圆满,为武林人物造福不少了!” 两人说笑之间,已到“亡魂涧”底。 在这一般过程之中,平静异常,毫无半点凶险! 杜丹抓抓头皮,苦笑说道:“我们已到地头,但其余‘一凶’及所谓‘三宝’,却尚踪迹杳然……” 公孙璇笑道:“杜兄不要性急,这道山涧颇有曲折,我们且顺涧而行,搜一搜看。” 杜丹问道:“怎样搜法?是往右,还是往左?是分搜,还是合搜?” 公孙璇指着身左不远的参天峭壁,微笑说道:“往左已到尽头,一日可达,似乎无甚可搜?杜兄还是与我同往右方,游赏游赏好么?” 杜丹自然遵从她的意见,相偕向右走去。 转过一角峰崖,公孙璇鼻中突然嗅得一丝淡淡幽香,目注杜丹,扬眉叫道:“杜兄,你闻见没有?这是什么香味?” 杜丹也已嗅得,应声答道:“这是花香,但不知是一朵空谷幽兰?抑或出人意料的凶毒之物?” 公孙璇失笑说道:“杜兄莫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怀疑得太过火了,我敢担保这发散香气的是一朵奇花,决非凶毒之物!” 杜丹诧道:“公孙姑娘何以竟如此断然论定?” 公孙璇颊现梨涡,嫣然一笑答道:“我是由香气判断,因为女孩儿家对于花香,往往都比男孩儿家,要来得感觉敏锐!” 杜丹闻言,又复嗅了两嗅,颔首说道:“不错,我也嗅出这花香极为清幽,不像是什么邪毒之物。” 公孙璇笑道:“杜兄既与我意见一致,我们便找找这朵花儿,以证实所想好么?” 杜丹知道女孩儿家天性爱花,自然点头笑诺。两人循着花香,前行丈许,发现那片淡雅宜人的清幽香气,竟是来自一个黑暗洞穴之内! 那洞穴是在一片峭壁之下,方圆约有数尺,虽甚狭隘,却可容人进出。 杜丹笑道:“到地头了,我们要不要进洞一看?” 公孙璇扬眉一笑,当先进入洞内。 杜丹恐她有失,紧紧相随,只觉那阵香气,越来越发清幽,嗅得人心神为爽! 公孙璇双眉微蹙,想了一想,向杜丹娇笑叫道:“杜兄,假如我所料不差,我们或许可以在所谓‘三宝’之中,获得‘一宝’!” 杜丹“哦”了一声,目注公孙璇道:“这花香就是‘宝’么?” 公孙璇才一点头,眼前洞势大开,那朵散香奇葩,也已告赫然在目。 原来洞穴到此,业已成了一片小小谷地,四周峭壁合围,高达四、五十丈,顶端却有小穴,透入天光。 峭壁四周生满奇树,落叶群积,但未堆起,只平铺成数丈方圆一片。 隔着这数丈落叶,面对公孙璇、杜丹两人来路的山壁之上,挺生着一朵其形如莲的紫色奇花! 花朵其形如钵,系由石缝生出,无枝无叶,显得十分奇特! 公孙璇满面笑容,向杜丹扬眉问道:“杜兄,你认不认识这朵奇花?” 杜丹赧然摇头,含笑说道:“小弟不知,公孙姑娘请加明教!” 公孙璇笑道:“我也尚是初见,但听我恩师说过,这种形若巨莲的紫色奇花,叫做‘天香钵’……” 杜丹听了“天香钵”之名,失惊说道:“莫非就是极具祛毒功效,服之并能使人内力大增的‘天竺’特产……” 公孙璇点头笑道:“这‘天香钵’确是佛国‘天竺’特产,并轻易难见,不知怎会在这‘亡魂涧’下,生长一朵?据闻此花至少要一甲子光阴,才能成熟,并须在其盛开之时,摘下服食,功效方着,今日居然巧遇,足见杜兄缘福极厚……” 杜丹接道:“公孙姑娘,你……你怎……怎么说我缘福极厚……” 公孙璇娇笑说道:“不瞒杜兄说;小妹能于短短十年间,有此成就,一来是由恩师教诲,二来本身资质也还不差,三来便系深蒙师恩,赐服过一枚几乎可以脱骨换胎的‘九天仙兰实’,故而,我已不需服用这‘天香钵’……” 杜丹听至此处,接口扬眉说道:“公孙姑娘纵然无需,但可携回旅店,给我孟师伯服用!” 公孙璇见杜丹颇孝尊长,暗暗点头,嫣然笑道:“方才我已说过,必须乘这‘天香钵’盛开之际,采下服食,才有大增内力灵效,若是携回旅店,则灵气已散,只能略备疗伤祛毒,作为药物的了!” 杜丹道:“孟师伯恰好满身火伤……” 公孙璇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笑道:“这‘天香钵’又名‘七宝奇花’,共有七瓣,杜兄只消服食四瓣便可大增内力,其余三瓣尚可携回,俾供孟师叔疗伤,以及日后之用。小妹句句实言,你不要再客气了!” 杜丹听得公孙璇这样说法,知道再若推托便成虚伪,遂向她抱拳一揖,含笑说道:“多谢公孙姑娘指点,小弟敬遵芳命,来试试可有这段福法?” 说完,正待举步向前,公孙璇忽又笑道:“杜兄不必亲去,让我采来奉赠如何?” 杜丹本想答称不敢劳动公孙璇,但一转念间,点头说道:“好,是不是采摘这朵‘佛国奇花’时,尚有什么禁忌,公孙姑娘怕我会无知触犯,糟塌了这种两间灵气所钟的天材地宝么?” 公孙璇笑道:“杜兄猜对一半,采这‘天香钵’时,只有唯一禁忌,就是不可触以金铁之物……” 杜丹接道:“小弟本来就是想纵身而过,伸手采取!” 公孙璇微笑说道:“但这‘亡魂涧’,怪异太多,而两间灵气所钟的天材地宝,也往往有极为凶毒的异物守护,故而小妹认为由我采来奉赠,或许会比较妥当一点!” 语音至此微顿,妙目凝波,看着杜丹,含笑又道:“杜兄,我们是同道至交,你要包涵一点,莫怪小妹狂妄!” 杜丹点头笑道:“公孙姑娘说哪里话儿?小弟自知烛火萤光,难比中天皓月,譬如刚才若是我被那片‘杀人苔藓’卷住,便早就没有命了!” 公孙璇向杜丹笑了一笑,便举步向前行去。 她不用纵身飞摘,而用缓步前行,正是公孙璇的谨慎之处。 因为她觉得若是纵身飞摘,万一遭受什么罕世凶毒之物,加以痛击,似乎不如脚踏实地来得易于防范! 谁知世间事往往出人意料,公孙璇这一小心谨慎,反而出了差错,险些儿把条性命,交待在这“亡魂涧”下。 原来面前这数丈方圆的堆积落叶,有形无实,早已成了灰烬。 叶下,不是实地,是一片沼泽! 这沼泽深约数丈,沼内稀泥,具有奇毒,几乎沾肤立死。 公孙璇才一举步,踏上落叶,便觉脚下一虚,全身立即陷落! 她微吃一惊,忙提真气,意欲拔身而起! 但沼中稀泥,难禁丝毫重力,借不得劲,公孙璇这一提气凝功,意欲拔起,反而陷落更速! 幸而公孙璇于脚下一虚之际,“无相神功”业已随念而发,电布全身四外,否则人一入泥便告晕死,全身必为毒泥所沾,哪里还有丝毫侥幸之望? 杜丹一见之下,惊魂欲绝,赶紧高声叫道:“公孙姑娘,你……你分开双手,凝功下击,试试可能借反弹劲力,拔身而起!” 公孙璇临危不慌,仍含笑答道:“我试试看,但这沼中稀泥,仿佛极毒,杜兄且退后一些。” 杜丹如言飘身,后退了八、九尺远。 公孙璇双掌一翻,平伸着往下击去! “呼呼”两声,惊得毒泥四溅飞去,杜丹如非先已后退,真将波及。 但这稀泥,毫无反震作用,公孙璇的身躯,仍复往下沉落。 她深恐杜丹着急之下,胡乱施救,引起其他危险,遂传声发话,向杜丹安慰叫道:“杜兄莫急,我有‘无相神功’护身,沼中毒泥无奈我何,且等沉到沼底,再想办法!” 杜丹起初以为公孙璇是故意宽慰自己,但想起她被那片“杀人苔藓”卷住之际,也是依仗“无相神功”,不单护身无恙,反将“杀人苔藓”毁去之事,又有几分相信。 这时公孙璇的身躯,业已完全陷入沼泽之中,竟告没顶! 杜丹目光注处,心中一宽,把刚才的几分相信,增加成了十分相信。 照说他见了公孙璇已告没顶,应该特别焦急才对,怎么反倒宽慰起来? 原来,公孙璇人虽沉没,沼泽稀泥,却未合拢,竟现出一个宛若巨大漩涡的径约二尺洞穴。 由此可见,公孙璇并非夸言,她的“无相神功”,不单足以护身,并还逼住稀泥,不令合拢,在这沼泽之中,保留了一条退路。 其实,杜丹心中略宽之际,却正是公孙璇心中焦急,暗觉危险之时! 因为,她不知这片沼泽,究竟有多深? 假如沼深五丈,则她等到沉到沼底,循着所留退路,全力高纵,可以纵出沼面约莫两丈二、三。 利用这两丈二、三,公孙璇便可飞腾变化,施展灵妙身法,脱出奇险,不致重堕沼内! 假如沼深超过七丈,则越出公孙璇的上纵能力,便将毫无生机,把这绝代侠女生埋在毒泥之下! 故而,公孙璇在陷落到三丈以上,犹未及底之际,她芳心中便有点突突乱跳,觉得命运难卜! 杜丹却未想到这一层,他只走近沼边,目注沼面上被“无相神功”所逼出的洞穴,满心歉疚之意。 他歉疚的是公孙璇为了去采“天香钵”给自己服用,才涉此奇险! 纵令公孙璇倚仗“无相神功”,得脱险境,但这份恩情,也真令自己毕生报答不尽的了! 杜丹心中极度歉疚之际,也正是公孙璇心中大定之时。 因为她已脚踏实地,沉到沼底,计算深度,约莫在四丈七、八,不到五丈。 但公孙璇虽已心定,却未立即纵出。 一来,她凝聚“无相神功”,护住身躯,逼出泥洞,自然不太轻松,相当费力。 为了谨慎起见,她要在脚踏实地之际,略为调匀气机,再复凝劲高拔。 二来,公孙璇沉到沼底,目光偶瞬,瞥见在泥中,似有乌光一闪! 沼面泥稀,沼底泥厚,公孙璇目光虽锐,也只看见那闪烁乌光之物,仿佛是一截圆形铁棍? 公孙璇心中一动,暗忖奇宝之旁,每有奇险,难道奇险之中,就没有奇宝吗?或许这截圆形铁棍,是件…… 想到此处,索性右移两步,伸手握住铁棍,从淤泥之中抽出。 到了手中,才知不是铁棍,是根三尺来长的黝黑短戟。 但戟儿虽短,份量却沉,纵无百斤,也在八、九十斤之谱。 这时,杜丹因久未见公孙璇的动静,关怀颇甚,在沼中传声发话,惶然叫道:“公孙姑娘……公孙姑娘……” 公孙璇笑道:“杜兄不要着急,我这就可以上来了!” 女孩儿家大半只爱用刀剑等轻巧兵刃,对于长枪大戟,怎会当意? 故而,公孙璇取得那只沉重短戟之后,并未看在眼内,想把它随手弃去! 但听得杜丹发话之下,她又变了主意。 公孙璇觉得自己虽不爱用这只短戟,但拿去送给杜丹,或是孟迟,也许有点用处! 至少,这也可以算是自己身历奇险的一件纪念之物。 公孙璇主意打定,因短戟极为沉重,不便携带,遂先行凝劲挥手,把它从“无相神功”所逼出的泥洞之中,猛力飞掷而上! 这一掷,把杜丹吓了一跳! 因为,杜丹见公孙璇沉入沼中,已有一段时间,不知是否到底,正在悬心注目。 不过他虽然悬心,却未焦急,因泥洞未合,足见公孙璇尚能施展“无相神功”,人便还没有发生危险。 杜丹正在注目,蓦然一道乌光,带着怪啸之声,从泥洞中电疾飞出! 他哪里想得到公孙璇会在这奇毒泥沼之中,获得一柄短戟,当然是惊疑认为有什么凶毒妖物出现! 杜丹满腹惊疑,加上乌光来势又极凌厉,自然被吓得向后退出丈许。 “铮”的一声清越龙吟,那柄短戟竟深深贯入洞顶石壁,只剩下六七寸长的一截戟柄在外。 杜丹这才看出,所见乌光,是件兵刃,遂重行闪身赶到沼边,提气高声叫道:“公孙姑娘……” 四字方出,公孙璇的窈窕身影,业已从泥洞之中,宛如绝世飞仙般,凌空穿起! 沼深五丈,公孙璇却纵起了七丈高。 她利用高出泥沼的两丈距离,双手微分,身形略侧,两足再一屈伸,便自斜斜飞去。 但她不是斜降杜丹身边,而是扑向开有“天香钵”奇花的洞底石壁。 到了壁上,公孙璇一手摘下那朵“天香钵”,双足在壁上略蹬,一式“金鲤倒穿波”,便越过了数丈泥沼,轻飘飘地落在杜丹身侧。 这份轻功,这份身法,简直轻巧灵妙得不像一个人,只像是一只鸟。 杜丹想赞,却不知应该用什么赞语比较适当。 就在他有点发怔之间,公孙璇已把那朵共有七片花瓣的“天香钵”取了四瓣,向他微笑递过。 杜丹不能不接,但接在手中之后,却感激得热泪盈腮! 公孙璇笑道:“杜兄,快点吃吧!再若耽误,使花瓣的灵气丧失,功效减退,就太可惜了。” 杜丹深知公孙璇所说,也是实情,遂只好把手中四瓣“天香钵”奇花,慢慢嚼食咽下! 花才入口,便觉齿颊生香。 等到略加咀嚼,更化作一股清香绝伦的玉液琼浆,流下喉头,使周身舒泰无比。 公孙璇冰雪聪明,看出杜丹脸上,颇有惭愧神色,遂面含娇笑,柔声叫道:“杜兄,你安心吃罢,我留下了三瓣,以备日后济世活人……” 话方至此,突然“咦”了一声,向杜丹问道:“杜兄,我方才抛上来的那柄短戟呢?怎么……” 杜丹起初觉得全身极为舒泰,如今却觉四肢百骸,尤其是各处关节部分,渐渐酸胀起来! 他知道这是药力发挥,必须以本身真气,加以诱导,才容易充分吸收,毫无浪费。 故而,他立即盘膝坐下,调气行功,未答公孙璇所问,只伸手向上指了一指。 公孙璇螓首微抬,看见了石中戟柄。 她先收起其余三瓣“天香钵”,然后略一展身,便以极高明的上乘“壁虎功”,贴在洞顶石上。 那柄短戟长约三尺有余,如今只剩六七寸在外,足见入石深度,竟达三尺四、五。 公孙璇人虽到了洞顶,仍费了不少功力,才连摇带震地拔出短戟,飘身而下。 这时,杜丹业已满面神光,含笑而立。 公孙璇笑道:“杜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隔体传功,再帮你……” 杜丹不等公孙璇说完,便摇手笑道:“小弟受惠已多,这‘天香钵’的灵效颇易吸收,不敢再劳动公孙姑娘的了……” 目光注处,话锋一转地,诧然问道:“公孙姑娘,这柄短戟是从……” 公孙璇娇笑答道:“是我从沼底发现,遂顺手将它抛上,根据适才的入石深度而言,这柄短戟的锋芒威力,还颇不俗呢!” 杜丹伸手接过,仔细一看,失惊说道:“普通钢铁哪有如此重法,莫非这柄短戟,竟通体都是用海底的‘万年寒铁’所铸?” 公孙璇笑道:“假如通体都系‘寒铁’所铸,则这柄短戟,也可算得一宝!” 杜丹点头一笑,随手舞动短戟,向洞中石壁一扫! 戟锋到处,硬把整片石壁划出了一道深沟,足有三四寸的光景。 杜丹叫道:“公孙姑娘看见没有?我的判断可能不会错!这柄短戟,若由臂力绝世之人使用,其威势恐怕绝不在‘干将莫邪’等前古神物之下!” 公孙璇看他一眼,含笑问道:“杜兄,你用得可称手么?” 杜丹愧然答道:“我哪里配用这种罕世宝戟……” 公孙璇接口笑道:“怎么不配?杜兄自服‘天香钵’后,显已内力大增,我看你适才舞动短戟之时,似乎毫不费劲!” 杜丹苦笑说道:“短时可以,长期使用,仍嫌太重,无法发挥这宝戟威力!” 说到此处,脸色一正,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常言道:‘大恩不敢言谢’,小弟服食‘天香钵’以后,脱胎换骨,受惠已深,你若再想送我东西,是要逼得我愧汗而逃,无法追随左右!” 公孙璇见他语出至诚,只得取回短戟,嫣然笑道:“杜兄,我们居然此行不虚,把这‘亡魂涧’内的所谓‘三凶’、‘三宝’,一齐发现!” 杜丹屈指计道:“‘独目玉带蛇’是一凶,‘杀人苔藓’是一凶,还有一凶是……” 公孙璇指着面前的五丈毒泥,接口说道:“这片泥沼,恐怕是‘三凶’之中,最厉害的一凶,也无法凭借人力,将其除去!” 杜丹笑道:“沼泽虽不能除,我们可以树立标识,警告后来之人,或是索性费点心力,把这洞穴封死!” 公孙璇点说头说道:“杜兄此计甚佳,我打算双管齐下,先立标识,再封洞穴,免得有甚武林人物,撞来此间,变作沼底冤鬼!” 杜丹目光一转,看看公孙璇,扬眉笑道:“‘三凶’确已发现,但‘三宝’却似还少一件,眼前只有‘天香钵’奇花和‘寒铁短戟’……” 话犹未了,公孙璇便娇笑接道:“杜兄忘了你在那‘独目玉带蛇’的洞穴之中,所摸出的剑鞘了么?” 杜丹笑道:“那是鞘,不是剑!” 公孙璇道:“有鞘就对了,因为既有鞘,必有剑,只不过剑已化龙,或是被旁人取走!我们发现‘三凶’,获得‘三宝’,此行已极圆满,杜兄总不致贪心得想连那……” 杜丹“哈哈”一笑,接口说道:“小弟怎会有贪得无厌之念?我们还是把标识立好,洞穴封闭,赶紧回去,孟师伯恐怕等得烦心了呢!” 说完,便寻来一方长形巨石,由公孙璇凝功伸指,镌石为书,写了“前有毒沼”四个大字。 杜丹把巨石树立在沼前三尺之处,与公孙璇一齐退出洞外,合力封闭洞穴。 他边自运石封洞,边自向公孙璇笑道:“公孙姑娘,所谓‘传闻’究竟往往失实,不可完全深信。譬如‘三凶’之说……” 公孙璇笑道:“‘三凶’之说,怎样不可信呢?我们不是都已看见,并除去其二,封闭其一了么?” “小弟之意是就‘三凶’之数不确,有点嫌少,因为直到如今,关于来路壁间所发现的‘有蹼爪印’仍然成谜,我们并未看见什么巨大蜥蜴之类?” 公孙璇眉头微蹙,忽然左手急翻,向杜丹肩头轻轻击了一掌。 她用的内家柔劲,虽是轻轻一掌,但潜力暗涌之下,仍把杜丹震得踉跄出三四步外! 杜丹诧然叫道:“公孙姑娘……” 四字才发,悚然一惊,赶紧转过头去,注视身后。 原来杜丹此时才发现公孙璇左手撮住两根长约四寸,粗如人指的黑色钉状之物。 他这才知道,公孙璇是发现有人暗袭,才一面接钉,一面深恐有失地,就势震开自己。 杜丹边自心惊,边自惭愧,因自己身临险厄,竟无所觉,若非公孙璇机警敏捷,恐已被洞背穿腹,作了钉下之鬼。 但飞钉既长约四寸,粗如人指,发时竟毫无声息?足见对方也高明得有点可怕! 杜丹惊愧交集,回头注视之下,不禁又有点惊上加奇! 在他与公孙璇的背后丈许之外,爬伏着一只罕见动物。 这怪物长度,由头到尾,足有一丈二、三,形若壁虎,皮色灰黑,果然是只巨大蜥蜴! 蜥蜴背上,还坐了一个怪人。 此人身高绝对不到四尺,似乎是个孩童,但满面皱纹堆叠,颔下须长也达三寸,却分明是个老者。 这怪人身上,披件与蜥蜴皮色相同的灰黑长袍,但脸面手臂等皮肤,却白得欺雪赛霜,白得令人心悸,不带丝毫血色! 公孙璇看了看手中黑钉,秀眉双扬,目内神光如电地,盯住那骑蜥怪人,冷然问道:“尊驾何人?好端端地,为何用毒辣暗器,对我们突加算计?” 怪人脸上,神色如冰,不作回答,只伸出白得不像活人所有的枯瘦手掌,向那只巨大蜥蜴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蜥蜴巨口张处,陡然喷出一片毒沙,带着奇腥气息向公孙璇、杜丹两人,当头密罩而下。 杜丹知晓沙中必蕴奇毒,正待施为,并向公孙璇叫道:“公孙姑娘,小心沙中……” 沙中有毒的“有毒”二字,尚未出口,公孙璇业已哂然微笑,举袖向空一挥! 立时,不单奇腥气息,不再闻见,那大片毒沙也在公孙璇、杜丹身前数尺之外,一齐纷纷堕地! 骑在蜥蜴背上的身材矮小怪人,见状之下,霜眉略蹙,微现惊容,一只右掌,也缓缓提起! 公孙璇神凝气稳,卓立如山,只把两道不骄不馁的湛湛目光,紧盯在对方身上。 怪人右掌扬处,向公孙璇虚空一按。 公孙璇喝道:“杜兄,我们躲开,让他一掌!” 语音才发,人已拉着杜丹旁闪八尺。 怪人武功,果极厉害,两人才一闪开,适才所立之处的石壁之上,便深深现出一个掌印! 怪人不肯放松,跟踪再度扬掌! 公孙璇似已料到对方心思,脚尖才一点地,便又倒纵而回,与杜丹双双到了原处。 于是,怪人的第二掌又告打空,“喀喳”一声,一株合抱巨树,竟自应掌而折! 怪人脸上,再度有神情变化,把嘴角掀了一掀,既像是表示惊奇,又像是哂然冷笑? 就在他嘴角微轩之际,左右双掌同时提起! 这回,公孙璇不再闪避,反而抢前一步,把杜丹挡在身后。 怪人双掌齐翻,三度再向公孙璇凌空吐劲。 公孙璇也自一翻双掌,用“低首拜佛”之式,向外微推。 双方掌力暗劲,凌空会合之下,竟产生了同样结果! 所谓“同样结果”,就是站在地上的公孙璇,与骑在蜥蜴背上的怪人,均自身形略震,晃了一晃! 说也奇怪,那怪人身形微晃之后,竟自慢慢向地下沉落! 转瞬间,连人带着那只巨大蜥蜴,均沉入地底,失去踪迹! 杜丹“咦”了一声,回头看时,不禁又是一惊! 就在他注意那怪人沉入地底的怪异情事之际,公孙璇竟已不再站立,盘膝坐下。 杜丹失声问道:“公孙姑娘,你……” 话儿未了即顿,因杜丹看出公孙璇是在调气归元,不宜对其有所惊扰。 过了片刻,公孙璇方缓缓起立,苦笑摇头说道:“厉害,厉害,我真想不到这不说话的怪人,竟有这等厉害!他……他到底是哪路人物?” 杜丹叫道:“大概是个妖怪,不然怎会骑着一只巨大蜥蜴,又能像鬼魅般地,沉入地底遁去呢?” 公孙璇飘身纵过,向怪人沉落地底之处,看了两眼,回头向杜丹招手笑道:“杜兄来看,那怪人并非妖鬼,他所沉没之处,只是另一泥沼!” 杜丹赶去一看,双眉紧皱,苦笑说道:“江湖中事,真是无奇不有,这怪人难道竟与蜥蜴、沙虫等共同生活,是住在泥沼之内?” 公孙璇摇头说道:“人住沼内,自不可能,我猜他另有巢穴,这片泥沼只是他通行路径。” 杜丹沉吟说道:“这样说来,我们是无法搜寻这怪人巢穴何在的了!” 公孙璇叹道:“不单无法搜,因为我未必准能是这怪人敌手!” 杜丹听出她的语气,心内一惊,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你……你莫非受了内伤?” 公孙璇微摇螓首答道:“我并未受甚内伤,但提足全力,与对方仅接一掌之下,真气便震荡颇甚!故而自忖可能不是这怪人的敌手!” 杜丹微笑道:“公孙姑娘,我不同意你这种谦虚看法,我认为那骑蜥蜴的怪人,虽极厉害,仍不是公孙姑娘之敌!” 公孙璇轩眉问道:“杜兄此论,有何根据?” 杜丹笑道:“当然有根据,公孙姑娘有没有看见你们对掌之后,那怪人身形,也在蜥蜴背上晃了一晃?” 公孙璇点头说道:“看见了,但这种情形,最多也只能解释为他与我同样受了震荡,杜兄怎可作为功力高下论据?” 杜丹含笑说道:“世间事,往往因人而异,公孙姑娘只是论事,我却除了论事之外,还要论人,他‘人事’两者,加在一起,情况便会不同了呢?” 公孙璇诧然问道:“什么叫做‘论人’?” 杜丹答道:“人的分类极多,我们目前,只需要分为‘邪正凶善’便足,根据对方一言未发,不问青红皂白,便向我们施展毒辣暗袭之举看来,对方必然是‘邪人,凶人’,决非‘正人,善人’!” 公孙璇表示同意,微颔螓首说道:“杜兄的这项推论,必甚正确,但似仍与功力高下无关!” 杜丹说道:“公孙姑娘请想,对方既是‘邪人’,又发凶性,为何不继续逞凶,却在与公孙姑娘硬拚一掌之后,便虎头蛇尾地,骑着蜥蜴遁往泥沼之下?” 公孙璇怔了一怔,嘴皮微动,仿佛欲言又止! 杜丹笑道:“这道理极为好猜,只有唯一原因,就是那怪人既凶又极知机,起初神色狂傲,现在发现不是公孙姑娘敌手之后,便立即知难而退!” 公孙璇嫣然笑道:“照杜兄这样说来,那怪人可能也和我一样,真气震荡颇甚!” 杜丹扬眉说道:“或许不仅是真气震荡,进而受了内伤,才凶威尽杀地,偃旗息鼓而去!” 公孙璇细一推想,觉得杜丹所说,确有道理,不禁秀眉双轩,目闪神光叫道:“杜兄,我们所遇‘三凶’是假,这骑蜥蜴的怪人,才是‘真凶’,要不要追踪……” 杜丹指着那一片泥沼,苦笑接道:“我们又没有豢养驯服的巨大蜥蜴可骑,怎能进入泥沼?还是回去告知孟师伯,他老人家的江湖经验十分丰富,或许能知晓沼中怪人的身分来历!” 公孙璇点了点头,遂与杜丹一同向“亡魂涧”上驰去。 途中,公孙璇笑道:“杜兄,你既要向你孟师伯请教那怪人来历,必须把已知资料,尽量提供给你孟师伯才好……” 话犹未了,杜丹便含笑接道:“公孙姑娘,关于怪人的资料,我已整理好了四点,且说来给你听听,是否还有遗漏?” 公孙璇道:“好,杜兄请讲,若有遗漏,我再替你补充。” 杜丹屈指说道:“第一,这怪人身躯矮小,宛若孩童,但却满脸皱纹,须长三寸,显然年纪甚老,似乎是个侏儒模样……” 公孙璇点头笑道:“这是形貌上的特征,也是最有力的资料!” 杜丹又道:“第二,这怪人从出现到遁去,不曾说过一句话儿,可能是个哑巴?” 公孙璇摇头说道:“未曾说过话儿是真,哑巴则倒未必?因为对方或是生性怪僻,不爱开口?” 杜丹道:“第三,那怪人是把一只长约一丈二三,会喷毒沙的巨大黑蜥蜴,当作坐骑!” 公孙璇笑道:“豢禽难,伏兽难,能够驯服蛇虫之类,自然更难,或许孟师伯能从对方这以巨大蜥蜴作为坐骑的特点之上,猜出他的来历。” 杜丹继续说道:“第四,这怪人是沉下泥沼遁去……” 说至此处,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我的四点资料,业已说完,你有补充的么?” 公孙璇扬眉说道:“有,我要补充一点……” 杜丹本以为自己所说,已极详尽,闻言之下,不禁向公孙璇投过一瞥诧异眼色! 公孙璇娇笑说道:“杜兄适才所说的四项资料,全是‘目证’,我所补充的第五项资料,却是‘物证’!” 杜丹越发惊奇地道:“公孙姑娘何来物证?……” 一语未毕,公孙璇已把自己所接得怪人发出的那两根黑色飞钉,取在手内。 杜丹目光一注,赧然苦笑道:“该死,该死!我竟把这两根几乎要了我性命的恶毒暗器,予以忘掉!” 公孙璇把那两根黑钉递过,含笑说道:“杜兄你且看看,这两根黑钉,除了喂有奇毒之外,质料并相当不俗!” 杜丹接在手中,觉得沉重异常,以为是用“海底寒铁”所制? 但细一察看以后,不禁越发惊奇,诧声说道:“这两根钉儿,不是铁制,竟是木削而成,但不知木钉为何会如此沉重?” 公孙璇微笑说道:“这是沉在沼底,经过千年以上的‘阴沉铁木’,不单专破各种内家气功,并还具有‘见血即爆’特性,端的极为厉害,故而我在接得之际,未舍得加以抛弃!” 杜丹笑道:“抛弃则甚?我们所面对的,正是一群阴险狠毒,百死不足蔽其辜的万恶凶人,公孙姑娘大可找个机会,让他们尝尝这种‘阴沉铁木钉’的滋味!” 话方至此,两人脸色一变,同自止步! 原来,在他们面前的削壁之上,又布满了色泽干枯的杀人苔藓! 公孙璇秀眉一剔,向杜丹朗声叫道:“杜兄,这种杀人苔藓,居然还有?我来将它毁掉!……” 杜丹摇手笑道:“公孙姑娘慢点施为,我想利用这吃人苔藓,来做桩实验,增点见识!” 公孙璇含笑问道:“杜兄要怎样实验?” 杜丹笑而不答,先用鼻向四外嗅了几嗅,然后翻起一片藤萝,发现藤下有一拳大洞穴。 洞穴既然仅有拳大,其中盘踞之物,定是蛇虫。 公孙璇想起“穷家帮”人物,最擅捉蛇,遂恍然笑道:“杜兄是想捉条蛇儿……” “蛇”字方出,杜丹业已伸手进穴,抓住一条长约五六尺许的紫红蛇儿,拖出洞外! 他擒得蛇儿,便立即抛至在那片吃人苔藓之上。 蛇身才落,苔藓立卷。 展眼间,血水涔涔而下,等到苔藓再开,整条蛇儿竟告消失不见。 杜丹好不惊心地,摇头失声叹道:“厉害,厉害!上次若是我被这‘吃人苔藓’卷住,岂非连骨头都化掉了么?” 公孙璇笑道:“杜兄,你且慢吃惊,再看一看!” 杜丹目光再注,只见这片色泽干枯的“吃人苔藓”,在吃了一条蛇儿以后,已有一小部分恢复了青翠色泽! 他看见这种异状,“咦”了一声说道:“吃了一条小蛇,色泽变化如此,若是吃了一个人儿,岂不全都青翠,与正常苔藓无异,教人怎么辨认?” 公孙璇点头说道:“这才是这种‘吃人苔藓’的真正厉害之处,若不毁去,不知将有多少人兽虫蛇,受它毒害的呢?” 说完,目光注处,双手一搓一扬,一点红星,飞向干枯苔藓。 立即烟腾火起,连那色转青翠部分,也一并化为灰烬! 杜丹好不惊佩地,目注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你……你用的是‘三昧真火’?” 公孙璇笑道:“道家称为‘三昧神火’,佛家则称为‘灵光心焰’,我凛守‘野草除不禁,春风吹又生’之语,才把它连根烧掉,永绝后患!” 杜丹闻言,不禁在脸上流露出又佩又羡的神色! 公孙璇冰雪聪明,向他含笑说道:“杜兄不必羡慕,你此次服了‘天香钵’,真力大增,今后只要奋发上进,刻苦修为,成就不一定便逊于我呢!” 杜丹心中感激已极,赧然笑道:“公孙姑娘珊珊仙骨,绝代奇资,小弟怎敢妄想比肩,若能比拟姑娘十之一二,也心满意足了!” 公孙璇笑道:“杜兄太谦……” 四字才出,人忽凌空飞起,但非直线上纵,却是向横侧方两丈以外,一片青翠苔藓落足。 杜丹诧道:“公孙姑娘,你……你有何发现?……” 公孙璇贴身在那片满布苔藓的山壁之上,摇头答道:“我不是有甚发现,是因‘吃人苔藓’既会变色,只好每见苔藓,便加试探,免得万一遗漏,又复蔓延成祸!” 杜丹皱眉说道:“这作法虽然稳妥,但公孙姑娘未免太以劳累!” 公孙璇娇笑说道:“劳累无妨,我们在这‘亡魂涧’中,获益已多,也应该尽点义务的了。” 杜丹叹道:“公孙姑娘真是侠肝义胆,菩萨心肠,你既不辞劳累,小弟怎敢偷闲,由我们立处中分,公孙姑娘只请注意右面,左面的苔藓,由我负责试验!” 公孙璇知他虽服“天香钵”灵药,受益不浅,但目前功力尚且未逮,遂嫣然笑说道:“杜兄……” 杜丹人极机灵,猜出公孙璇心中之意,接口笑道:“公孙姑娘放心,小弟有自知之明,这点微薄功行,怎敢轻身犯险?我是打算多捉几条蛇儿,像适才那样,用蛇试验,好在捉蛇之技,倒是‘穷家帮’人所擅长的呢!” 公孙璇含笑点头,杜丹便捉了六七条蛇儿,每于发现苔藓之际,立即抛蛇以作试探! 双管齐下,果然既省事,又有效,在这“亡魂涧”上的峭壁之上,又发现了两片“吃人苔藓”。 他们仔细搜索,相当费时,等到上得壁顶,长夜早过,已是第二日的卯末辰初时分。 两人到了约定镇集之上,寻到孟迟,发现这位“游龙侠丐”躺在一家客栈中,呼呼大睡,显然宿醉未醒。 公孙璇吩咐店家准备热水沐浴,并安排丰富酒饭之后,向杜丹笑道:“杜兄,我去洗个澡儿,你且叫醒孟师叔,请他老人家,再好好喝上一顿‘还魂酒’吧!” 杜丹颔首,公孙璇便去沐浴更衣。 等她回到房中,孟迟方自醉眼惺松地,从榻上翻身坐起。 牡丹苦笑叫道:“孟师伯睡得太香,可真难叫,最后我还是斟了一杯酒儿,凑向鼻端,他老人家才猛嗅几嗅,翻身坐起。” 孟迟双眼欲睁又闭起,口中喃喃说道:“酒呢?拿……拿来我……我喝……” 公孙璇取出一瓣“天香钵”来,喂向孟迟口内,娇笑叫道:“孟师叔,酒菜早就准备好了,你先吃点稀罕东西,然后再尽兴喝酒。” 孟迟才一咀嚼,那瓣“天香钵”,便自化为一股琼浆玉液,清凉香美无比地,流下喉头。 孟迟酒意全消,双目一睁,神光如电,凝望着公孙璇,诧然失惊问道:“贤侄女,你们回来了?你给我吃的,是……是什么东西?” 公孙璇笑道:“是我和杜兄在‘亡魂涧’中所得宝物,名叫‘天香钵’……” 孟迟果然见闻甚广,一听“天香钵”之名,便接口说道:“这东西是‘天竺’深山特产,轻易难见,‘亡魂涧’中,怎会生长?可惜……可惜……” 末端的两声“可惜”,把公孙璇弄得莫名其妙,瞠目问道:“孟师叔,你……你可惜什么?” 孟迟叹道:“这‘天香钵’若乘其盛开之际,采下立即服食,有大增内力灵效,你们带回此处,灵气已大半消失,岂不是糟塌东西,错过了一段罕世机缘……” 杜丹听至此处,忍不住“噗嗤”一笑。 孟迟骂道:“丹儿,你笑些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所说之语?” 杜丹笑道:“孟师伯说得极对,不过,小侄深蒙公孙璇姑娘提拔,已在‘亡魂涧’下,现摘现吃地,享受了四瓣‘天香钵’,如今周身气脉流畅,真力弥沛异常,显已获益极大了呢!” 孟迟向杜丹脸上,仔细看了两眼,含笑骂道:“你这小偷儿的造化太大……” 语音微顿,哑然失笑又道:“但我老花子的造化也不算小,醺醺大醉,一梦方回,居然尝到一瓣‘天竺’特产的人间灵药‘天香钵’……” 公孙璇不等孟迟话完,含笑接口说道:“这‘天香钵’还有两瓣,孟师叔要不要再来一……” 孟迟摇手道:“不要,不要,不要胡乱糟塌这等罕世良药,我一瓣入口,不单周身火烧余痛,立即消失,连宿醉酒意,也告全除。来,来,来,我们一面饮酒,一面叙述你们昨夜在‘亡魂涧’中,究竟除了‘几凶’?得了‘几宝’?” 公孙璇与杜丹,遂把昨夜所经,向孟迟一一陈述。 说完,并把蟒皮剑鞘,和沉重短戟取出,请孟迟加以鉴定。 孟迟听得“亡魂涧”下,竟有那多怪事和惊险情节,不禁有点出神。 等把剑鞘和短戟仔细看毕,失声说道:“由鞘可以知剑,定是干莫一流的前古神物,短戟则全系‘海底寒铁’所铸,无物可毁,无坚不摧,真算得武林异宝的了!” 公孙璇笑道:“孟师叔,剑戟尚在其次,我倒想知道那涧下怪人来历?” 孟迟想了半天,目闪神光,扬眉叫道:“公孙贤侄女,你江湖阅历虽尚欠缺,但在‘天岳神尼’的谆谆教诲下,知识定必极丰,你猜不猜得出那只巨大蜥蜴,叫做什么名称?” 公孙璇娇笑答道:“我猜不准,那东西有点像是吃过一千只的毒蝎以上,躯体变得奇巨的‘龙形壁虎’,又有点像是洪荒异物,如今几已绝种,难得一见的‘响尾沙龙’!” 孟迟以一种嘉许神色,点头赞道:“贤侄女委实胸罗万有,你不是说那巨大蜥蜴曾对你们喷过沙么?” 杜丹答道:“喷了一大片呢!沙中并蕴奇腥,显有剧毒,但被公孙姑娘的佛门绝学‘无相神功’所拒,未对我们构成任何伤害!” 孟迟饮了一口酒儿,向公孙璇含笑说道:“贤侄女,那东西既会喷沙,定然就是你所说的洪荒异物,如今业已极为罕见的‘响尾沙龙’!” 公孙璇皱眉说道:“这名称似乎只对一半,因为它口中虽会喷沙,但尾巴却未曾沙沙作响!” 孟迟笑道:“有些东西的特性,往往因地理环境,及天时气候而异,那条‘响尾沙龙’,不是在干燥之处,是在泥沼之中,它的尾巴如何会‘沙沙’的响得起来?” 公孙璇道:“孟师叔的这种看法,倒也合理……” 说至此处,秀眉微轩,嫣然一笑叫道:“孟师叔,我想知那身若孩童,颜如老叟的涧下怪人来历,你怎么不研究人,却去研究那只蜥蜴?” 孟迟含笑说道:“这两者之间,也许有点关系,我才先对蜥蜴加以研究!” 公孙璇听出孟迟的言外之意,娇笑问道:“孟师叔,你好像成竹在胸,业已对那涧下怪人的来历,有了十分把握?” 孟迟答道:“十分我不敢讲,六七分或许还差不多,我并根据这点猜测作了一桩大胆假设!” 杜丹见孟迟杯中已空,替他斟满了酒,赔笑问道:“孟师伯,你作了什么大胆假设?” 孟迟笑道:“我认为那棵‘天香钵’,不是天然生长在‘亡魂涧’之中,而是那身若孩童,面如老叟的怪人,费尽心血所种,不过被你们两人凑巧撞去,得了个现成便宜而已!” 杜丹翻翻眼皮,苦笑说道:“孟师伯的这种假设,虽然大胆,却不合理!” 孟迟目注杜丹,轩眉问道:“丹儿,你有何反证,竟说我这项大胆假设不合理呢?” 杜丹道:“公孙姑娘曾说这‘天香钵’,至少要一甲子的光阴才告成熟!” 孟迟点头笑道:“她说的一点不错!” 杜丹诧道:“这样说来,‘天香钵’若是那怪人所种,则那怪人,岂不是已在‘亡魂涧’下,住了一甲子么?” 孟迟举杯就唇,饮了一口酒,怪笑说道:“我正是听有位武林魔头,于一甲子前神秘失踪,才把他和眼前之事,联系起来,试作推究!” 公孙璇道:“孟师叔,你所说的这武林魔头是谁?” 孟迟答道:“是六十年前,号称当世武林中第一用毒名家的‘百毒天君’仲孙明。” 公孙璇继续问道:“这位‘百毒天君’仲孙明,是怎样神秘失踪的呢?” 孟迟微笑说道:“这事极有趣味,仲孙明分函友好,说是发明了一种最厉害的毒物,能使人于中毒之后,身形暴缩,宛若侏儒!这毒药于元旦开炉,并用真人试验,希望诸友好能赶来参观,仗恃此药,进图武林霸业!” 杜丹道:“常言说得好:‘物以类聚’,‘百毒天君’仲孙明的友辈,定是些极恶凶邪,闻得有此发明,哪有不纷纷赶来之理?” 孟迟笑道:“群邪确实于除夕纷纷赶到,等待仲孙明元旦开炉,以人试药,观看这千古奇事,谁知等到元旦深夜,丹室仍未开启,群邪起疑,破门入内,才发现不单药炉早已裂毁,连‘百毒天君’仲孙明和两名药童也一并失去踪迹!” 杜丹问道:“这倒真是怪事,那‘百毒天君’仲孙明,便从此失踪了么?” 孟迟“嗯”了一声说道:“那是甲辰元旦的事,如今又是甲辰,整整六十年有半,江湖中从未听说过这位‘百毒天君’的半丝踪迹!” 杜丹又替孟迟斟满酒儿,含笑问道:“孟师伯,你把昔日之事,和眼前之事,是怎样联系?” 孟迟尚未答言,公孙璇却在一旁娇笑说道:“我猜孟师叔定然又作了三项大胆假设!” 孟迟看她一眼,含笑叫道:“贤侄女,你玲珑剔透、冰雪聪明,不妨代我把三项大胆假设,向杜丹儿说明一下!” 公孙璇妙目之中,闪射出智慧光辉,点头笑道:“侄女就大胆地‘大胆假设’一番,若有谬误之时,孟师叔要替我随时匡正!” 孟迟含笑点头,公孙璇遂向杜丹伸出左手食指,嫣然笑道:“作恶多端,每遭天报,神明冥冥,极有威灵!我第一项大胆假设,是‘百毒天君’仲孙明的‘缩体奇毒’业已炼成,但万分得意之下,药炉突告爆裂,于是,以身试毒之人,竟是仲孙明和两名药童,一齐变作了侏儒模样!” 杜丹先是听得一怔,旋即拊掌赞道:“公孙姑娘,你这项大胆假设,委实大有趣味!” 公孙璇笑道:“变成侏儒之下,仲孙明还有何面目去见友好群邪?只得悄悄溜走,力谋解毒复原之道!于是,我的第二项大胆假设,又随之而来!” 杜丹听得入迷,一迭声地催道:“公孙姑娘快讲快讲!” 公孙璇伸箸挟了一只大虾,边行剥壳,边自笑道:“第二项假设,是‘天香钵’能解‘缩体奇毒’,仲孙明苦寻未获,只弄到一粒‘天香钵’的种子,遂选择了气候和地理环境都比较适合生长‘天香钵’的‘亡魂涧’下,苦心加以种植!”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越设想越有趣了……” 公孙璇扬眉说道:“第三项大胆假设,就是‘亡魂涧’下的剧毒泥沼,或系天生,但‘吃人苔藓’,甚至于‘响尾沙龙’、‘独目玉带蛇’等,却都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为求避免被扰,而特意加以移植豢养!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苗疆特产,不应该在江苏北部的山中发现!” 语音至此顿住,臻首微偏,向孟迟娇笑叫道:“孟师叔,我已经信口胡言地说了半天,你怎么不替我加以补充?” 孟迟笑道:“你说得比我还要来得周到,叫我怎么补充?根据‘天香钵’成熟时间,与仲孙明的失踪时日,互相巧合,以涧下怪人,身若孩童、颜如老叟的特征看来,我们的大胆假设,可能并非虚妄,颇为接近事实!” 杜丹笑道:“假如真是事实,则我和公孙姑娘的‘亡魂涧’之行,倒算功德不小!” 公孙璇问道:“杜兄此话怎讲?” 杜丹扬眉答道:“仲孙明若是服食‘天香钵’解去‘缩体奇毒’,重出江湖,定起巨大风波,不知将有多少正派侠士遭其毒害,如今,使他所望成空,岂非弭祸无形……” 语音至此,见公孙璇不住摇头,遂讶声问道:“公孙姑娘,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公孙璇接口说道:“‘天香钵’被我们捡了便宜,只不过使仲孙明所愿成空,身躯无法复原,并非使这‘百毒天君’立归劫数,如此一来,或许竟激使他愤而作怪,不再隐居于‘亡魂涧’中,也说不定呢?” 孟迟听得连连点头,深表赞许说道:“还是公孙贤侄女的见解来得深入一层,但愿这位‘百毒天君’仲孙明,不要再为‘天魔派’加以网罗,为虎张翼才好!” 公孙璇道:“孟师叔的这种期望,恐怕难于实现?因为根据已知情况,‘天魔派’对于一干隐侠义土,不是加以暗害,就是加以挑拨离间,则对于一干恶煞凶神,自然也会尽量拢络,加以吸收争取!” 孟迟笑道:“公孙贤侄女有所不知,这位‘百毒天君’仲孙明,一向气傲心高,目空四海,不直受人羁糜。‘天魔派’轩辕斌父子,除非施以极特殊的礼遇,否则真不容易使仲孙明听其号令的呢!” 公孙璇扬眉说道:“我已和这仲孙明对过一掌,觉得他功力虽颇高明,并未到令人可怕的地步?” 孟迟饮口酒儿,怪笑说道:“功力还在其次,仲孙明号称‘百毒天君’,专豢各种毒物,最可怕的,还是他的用毒手段!” 杜丹一旁笑道:“这位‘百毒天君’,怎么对我和公孙姑娘特别客气,在‘亡魂涧’下,未曾用毒……” 公孙璇嫣然一笑,目注杜丹,接口笑道:“大概是他因事出意外,措手不及,但‘响尾沙龙’所喷的那口沙儿,便蕴有奇毒,已足以致人死命的了!” 说至此处,突似有甚感慨,摇头一叹又道:“天下奇人奇事,委实太多,我若非亲身经历,真不相信有什么未卜先知之能……” 孟迟看了公孙璇一眼,含笑问道:“贤侄女是说谁能未卜先知?” 公孙璇道:“孟师叔忘了那筱铁口替我拆字时,所说的‘访人人已逝,寻物物长存’么?当时我否认有‘寻物’之心,筱铁口却断定气运早定,近日内必有所得,如今果然在‘亡魂涧’下,有了应验……” 杜丹因听说过筱铁口为公孙璇及孟迟拆字看相之事,遂轩眉接口笑道:“尤其是他断定孟师伯于七日内有‘烈火焚身’之厄一事,奇验无比,真可称得上是位先知先觉的活神仙呢!” 孟迟笑道:“算出我‘烈火焚身’之举还在其次,我最佩服的,却是他另外几句话儿!” 公孙璇问道:“是那几句话儿?” 孟迟吟道:“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 公孙璇玉颊一红,向孟迟皱眉说道:“孟师叔,你又来嚼舌……” 孟迟连连摇手,怪笑一声,接口说道:“贤侄女,不是我又来嚼舌,这几句卜语,委实太以玄妙,我起初还误会‘遇剑同心’四字,与秦剑吟有关,如今方知应在侯剑平的身上,贤侄女不妨想想,‘侯剑平’三字,连名带姓,都嵌在那四句卜语中了!” 公孙璇玉颊微赧,但因全是事实,又不便对孟迟加以驳斥。 正在此时,只听得“叮当”一声,从外面酒肆之中传来。 孟迟含笑说道:“又有卜者来了,不知此人可有筱铁口那等本领?” 公孙璇正为了侯剑平之事,略觉羞赧,遂想移转话头地,轩眉娇笑说道:“我们反正无事,孟师叔既笃信卜筮之道,便不妨请他进来,拆上一个字儿,消遣消遣!” 孟迟失笑道:“常言道:‘诚心则灵’,我们抱着消遣之心,对方纵有天大本领,也……” 杜丹好事,不等孟迟话完,业已走到门口,向店家说道:“店家,烦你去把酒肆中的那位算命先生请来。” 店家唯唯自去,片刻之后,便带着一位卜者,走进室内。 公孙璇见这卜者,翻着两只白果眼,是个盲人,遂含笑说道:“先生请坐,你既双目不便,大概无法看相……” 卜者接口说道:“我虽无法看相,却会摸骨,根据八字,排算流年,以及卜卦、拆字等等,包管灵验,不会使诸位失望!” 杜丹插口问道:“诸位?你知道我的房中共有几人?” 卜者笑道:“盲人能以耳代目,并不神奇,我知道室中尚有一位,未曾发话,但却酒气薰人,故而合计起来,应该是两男,一女。” 孟迟大笑叫道:“高明,高明,先生怎样称谓?” 卜者赔笑答道:“小人姓宋,贱号君明,请教三位贵客的尊名上姓?” 公孙璇觉得无须掩饰,遂应声笑道:“我叫公孙璇,在宋先生右边的,是我杜丹兄,在宋先生左边的,是我孟迟师叔。” 宋君明好似不知孟迟名头,只把手儿一拱,含笑说道:“久仰,久仰!三位把小人唤来,是要摸骨……” 公孙璇怎肯让男人摸骨,接口笑道:“不必摸骨,也不必排甚八字,宋先生请替我们测个字吧,酬金从优就是。” 宋君明点头说道:“姑娘要问何事,请你随口说个字儿,让我触机一试!” 公孙璇想不出要问何事?目光微扫,瞥见杜丹腰间的那枚剑鞘,遂含笑答道:“我这位杜兄,遗失了一柄宝剑,不知当往何处找寻?请宋先生……” 宋君明转面向右,对杜丹微笑叫道:“杜相公,既然是你丢了东西,便由你随口说个字儿!” 杜丹想起公孙璇上次所测,是个“公”字,遂也跟她学样地,应声说道:“我姓杜,便请先生测个‘杜’字如何?是唐代诗人杜甫、杜牧之‘杜’!” 公孙璇知道他这个“杜”字,是由自己的“公”字而来,不禁与孟迟相顾一笑。 宋君明伸手在他自己掌心,点点划划了好大一会,向杜丹扬眉笑道:“杜相公,你这柄剑儿,不难找到!” 杜丹“哦”了一声,目注宋君明道:“能找到么?应该向何方去找?” 宋君明毫不迟疑地,应声朗然答道:“向东,在东方七里之内,倘若有片树林,则那柄剑儿准在林内,更可能埋葬在一座新坟之下!” 杜丹有点不信地,晒然一笑说道:“宋先生,你是神仙?” 宋君明笑道:“我不是神仙,我完全是触机所得!” 杜丹道:“我要请教一下,宋先生这种灵机,是怎样触法?” 宋君明面含微笑,把两只白果眼,略一翻动,缓缓说道:“相公所说‘杜’字,是从木从土,但木在土先,我遂决定了剑在东方……” 公孙璇一旁笑道:“东方甲乙木,宋先生断定剑在东方,虽然有理,但‘七里’之数,却是怎么来的?” 宋君明笑道:“杜字共有七笔……” 孟迟举杯,饮了一口酒儿,“呵呵”笑道:“我明白了,杜字有木,故而兆在树林……有土,故而兆在坟墓!” 杜丹失声叫道:“刚才我听了宋先生所作断语,觉得太以神奇,如今一经解释,又觉得太以平淡!” 公孙璇笑道:“神奇之事,往往会蕴藏于平淡之中,不敢多劳动宋先生,这锭纹银,便作为卦礼酬资了吧!” 说完,取出五两纹银,放在桌上。 宋君明不取那锭银子,站起身形,含笑说道:“仅仅测了一个字儿,怎敢当公孙姑娘如此厚赐,我叨光一杯酒儿,略解口渴便了!”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到桌上摸酒,但却摸着了公孙璇所用酒杯。 公孙璇笑道:“宋先生,你拿错了,这是我的酒杯,你自己面前便有一杯酒呢!” 宋君明“哦”了一声,重行摸着他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儿,将其饮尽之后,便即向孟迟、公孙璇、杜丹等,含笑告退。 公孙璇娇笑说道:“宋先生,卜卦、测字,均属命理范围,江湖中可以送金送银,不能送人一命,你还是把这锭纹银带走了吧!” 宋君明干笑两声,点点头儿答道:“公孙姑娘既然这等说法,小人不敢不收,只好是觍颜叨光厚赐的了!” 说完,取起纹银,深深一揖,转身退出室外,在“报君知”的“叮当”声中,飘然自去。 宋君明一走,公孙璇侧顾孟迟,却见他双眉深锁,不禁微感愕然,扬眉问道:“孟师叔,你……你……你在伤甚脑筋?” 公孙璇笑道:“孟师叔,你不要皱着眉头,我来敬你一杯酒儿……” 边自说话,边自伸手取杯,孟迟突然怪笑叫道:“贤侄女,慢点,慢点,我明白了……” 公孙璇缩手诧道:“孟师叔明白什么?” 孟迟面含冷笑,口中喃喃自语说道:“江湖中可以送金送银,不能送人一命!……” 杜丹叫道:“这两句话儿,是公孙璇姑娘适才向那位宋先生所说的嘛,孟师伯怎又提起则甚?” 孟迟冷“哼”一声,轩眉哂笑说道:“我为何提起?为的是他要送人一命!” 杜丹骇然问道:“谁想送人一命?有被送命之险的人儿,又是谁呢?” 孟迟目注公孙璇,含笑缓缓说道:“贤侄女还无警觉么?几乎死在奸邪手下之人,就是你呢!” 公孙璇实毫无警觉,闻言之下,微笑问道:“孟师叔何出此言?”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八 孟迟笑道:“贤侄女请想,‘宋君明’的三字谐音,不正是‘送君命’么?” 公孙璇被孟迟一语提醒,秀眉微挑,冷笑说道:“不错,‘宋君明’三字,确似别有含意,但凭他要想送掉我的命儿,却无异痴人说梦!” 孟迟正色叫道:“贤侄女不要大意,常言道:‘蜂蜜有毒,甚于螣蛇’,你莫非还不知道你已几乎中了那宋君明的毒手?” 公孙璇被他说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秀眉深蹙,目注孟迟问道:“孟师叔,你是说……” 孟迟自斟自饮,喝了一杯酒儿,笑嘻嘻地说道:“本来此事我也并无警觉,但在发现一桩逾于常理之举以后,才因而起疑,终于明白一切。” 公孙璇与杜丹二人,均苦苦思忖,什么才是孟迟所发现的逾于常理之举? 孟迟摇手笑道:“你们不要想了,我来说吧,大凡人在某一方面有了缺点,但另一方面却必有特长,譬如盲人多半耳力特聪,心思也比常人来得细密!” 公孙璇点头说道:“这是常理,孟师叔突然提起此事则甚?” 孟迟问道:“我们既知此理,则宋君明适才要求饮酒,伸手摸杯,怎会摸到对桌的公孙璇姑娘面前,超越了这大一截!” 公孙璇恍然说道:“孟师叔,你是认为那宋君明以取酒为名,却在我酒杯之上,下了无形剧毒?” 孟迟笑道:“这也许是我庸人自扰,异想天开,但公孙贤侄女不妨拔下你鬓边银簪,在酒杯上试一试看?” 公孙璇半信半疑地,从鬓边拔下银簪,触向自己适才已将取饮的酒杯之上。 孟迟所料,果然不差,银簪才与杯儿相触,前半根便立呈乌黑色泽! 公孙璇见了这般情况,暗觉惊心。 自己适才贸然取杯,若非孟迟加以遏止,必中剧毒,纵令不至于丧失性命,也定有相当麻烦! 杜丹更是吃惊,一伸舌儿,摇头说道:“此事虽甚惊险,这宋君明不知是‘天魔派’的爪牙?抑或是‘百毒天君’仲孙明的门下弟子?” 公孙璇扬眉说道:“多半是‘天魔派’的爪牙,因为仲孙明的门下弟子,不会来得这样快速,要找麻烦,也在日后!” 杜丹笑道:“如此看来,那宋君明所说的‘东方七里,林内坟中’之语,分明又是另一陷阱?” 公孙璇道:“当然,对方会在那里设上许多厉害埋伏!” 杜丹失笑说道:“再厉害又有何用?我们已知那是‘陷阱’,还会去么?” 公孙璇嘴角微撇,剔眉冷笑说道:“越是知道才越是要去,我希望那干鬼鬼祟祟的无耻凶徒,能早点显露本相,与我们正面相对!” 孟迟含笑不理,只是眉峰略聚,似在沉思。 公孙璇看他一眼,嫣然微笑叫道:“孟师叔,你莫非又有什么高明看法?” 孟迟笑道:“我是在想贤侄女绝艺在身,要故意涉险也无所谓,但最好是出敌意料,去得特别一点!” 公孙璇道:“怎样出敌意料?怎样特别?” 孟迟笑吟吟地答道:“我以为‘将机就计’四字,是最适宜的可采策略,这样或许会使贤侄女多探出一些对方底蕴!” 公孙璇冰雪聪明,一点就透,闻言之下,恍然笑道:“那宋君明既已对我用了诡计辣手,则孟师叔‘将机就计’之语,莫非是要我佯作中毒?” 孟迟点头说道:“贤侄女身中剧毒,亟须解药,我与丹儿,则去恳求对方,这样一来,对方可能会得意忘形,多吐露一些机密!” 公孙璇皱眉道:“孟师叔是叫我不要前去……” 孟迟不等公孙璇话完,便即摇手笑道:“贤侄女是主角,你若不去,这出精彩戏儿,却是如何能唱得声容俱茂?” 公孙璇诧道:“孟师叔又要我去,又要我佯作中毒?” 孟迟笑道:“你扮作我的形相,去为你自己求情,不是定出对方意料,使他们想不到吗?” 公孙璇娇笑说道:“这条策略极好,但孟师叔不去,又作些什么?你是否仍在这旅店之中,喝酒睡觉?” 孟迟又复饮了一杯,“呵呵”大笑说道:“上次那把火儿,将我烧得太惨,如今也该让我享上两天清福。宿醉未醒,新醉又浓之下,最舒服的事儿,莫过于蒙头大睡!” 公孙璇嫣然笑道:“好,孟师叔便尽量喝吧、睡吧,等我和杜兄向对方哀求回来,再对你报告一切吧!” 说话之间,孟迟又是两杯酒儿下肚。 计议既定,公孙璇便立即易容,穿上一件百结鹑衣,扮成孟迟模样。 杜丹因新服“天香钵”,自觉内力激增,也颇想借此机会,试一试那罕世灵药,究竟对自己给予了多大补益? 他们出得旅店,遂依照宋君明的指点,扑奔东方。 途中,公孙璇目注杜丹,娇笑说道:“杜兄,对不起,你要吃点亏了……” 杜丹听出公孙璇言外之意,点头笑道:“当然,当然,我不会忘记,叫你‘师伯’!” 公孙璇笑道:“这‘师伯’之称,听来的确过瘾,只可惜只有一段时间就要归本返原,还我本来面目!” 杜丹含笑说道:“孟师伯,你老人家既是长辈,便该提携后进,此行分明会与对方有所冲突,敬请老人家莫要一齐打发,且留下几个魔崽仔,让小侄试试手脚好么?” 这番话中,又是“师伯”又是“老人家”,着实叫得公孙璇遍体栩栩,好不高兴。 她忽然止住脚步,向杜丹微笑说道:“杜贤侄,你嘴上吃亏,身上应该占点便宜,既想出手试试‘天香钵’为你所增内力,我便奉性传你两招容易速记的对敌手法如何?” 杜丹深知公孙璇十年苦学,几已尽得“北岳神尼”妙音师太真传,一身功力,足与当世武林中任何一流高手互相颉颃。闻言之下,自然大喜过望,一抱双拳,恭身笑道:“多谢师伯成全,小侄恭聆训教!” 公孙璇当时便传了杜丹一招掌法,扬眉笑道:“这招掌法,名为‘普渡众生’,并有一式变化,名为‘孽海慈航’,休看颇易速记,但防身克敌,威力颇强,是我恩师所独创精研的‘降魔七式’之一。贤侄记熟以后,不妨朝夕苦练,包管威势日强,用一次便强一次,等你本身功行精进,更可悟出其他妙用!” 杜丹功力,起初真不够参悟这种佛门绝学,但如今服食“天香钵”,真力大增之下,施展起来,居然已有得心应手之妙! 公孙璇见自己仅仅教了三遍,杜丹已把基本掌式记熟,不禁颇为赞许地,点头笑道:“贤侄如此颖悟,着实难得,少时若与对方过手,你听我招呼,施展出来,包管能……” 话犹未了,语音忽顿,目光中精芒一闪,显出异样神色! 杜丹诧道:“孟师伯,你老人家有……有何发现?” 公孙璇答非所问地,微蹙双眉说道:“公孙璇姑娘此次中毒之举,太以奇特,我想来想去,多半是那位叫‘宋君明’的算卦先生所弄花样?” 她一面说话,一面却向杜丹微施眼色。 杜丹恍然悟出,公孙璇如此说法,定是发现附近有了敌踪,遂赶紧帮腔说道:“孟师伯,既然那算卦先生宋君明不是好人,我们还照他所说,前去‘七里林’中则甚?” 公孙璇道:“我是猜测那宋君明会在林中等待我们,想向他谈谈条件,求取解药,才……” 杜丹佯作愤然,双眉一剔,接口叫道:“求他?孟师伯,你……你竟肯对这些魔崽仔们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么?” 公孙璇叹道:“常言道:‘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我们若不委屈求全,怎能为公孙姑娘祛解奇毒,解救她的性命?” 说完,把手一挥,朗声喝道:“祛毒之举,急于燃眉,我们不能再复耽搁了,赶紧奔往宋君明所说的‘七里林’吧!” 杜丹自然听从指挥,边自与公孙璇并肩疾驰,边自悄声问道:“孟师伯,你老人家刚才突然如此做作,是不是发现敌踪,潜伏在我们……” 公孙璇接口笑道:“对方已走,我是故意让他们以为公孙璇业已中毒,才好张牙舞爪地,减少顾忌。” 七里路程,在他们脚下,自然展眼就到。 果然,就在旅店东面,七里左右之处,有片密林。 公孙璇在林外止步,一抱尽掌,朗声叫道:“宋朋友在么?孟迟适才有眼不识高人,多有怠慢,如今特偕师侄杜丹,前来赔罪!” 林中寂寂,无人应声。 杜丹笑道:“孟师伯,也许是你猜错了呢?我们且进林看看,再作道理!” 公孙璇点了点头,与杜丹缓步走进林内。 人林十来丈后,林中有块亩许空地,地上建有一座高大坟墓。 公孙璇故意“咦”了一声,诧然说道:“店东七里处,果然有林,林中也果然有坟,足见那宋君明是有意引诱我们来此,但……他为何尚……尚不出面?” 杜丹目光电转,一扫四外,蹙眉叫道:“这就奇怪了……” 话方至此,蓦然有人阴森森地,“哼”了一声,冷冷接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们命中注定要死在这座林中,既然来了,还想回去么?” 语音来处,极为怪异,仿佛是从地底,隐隐透出! 公孙璇倾耳细听,听毕扬眉叫道:“答话之人是谁?是不是我要找的宋君明朋友?” 地下语音,狂笑答道:“不错,是我,但我不叫‘宋君明’,这三字是我信口所编,含意是‘送君一命’而已……” 说话至此,那座巨坟顶上,突然发生了怪异声息,现出一个巨大洞穴。 先前在旅店中,伪称“宋君明”,替杜丹测字之人,从洞穴徐徐现身,一双鼠眼炯炯生辉,哪里是什么“盲者”? 公孙璇佯作一惊,向对方抱拳问道:“朋友既非姓宋,请教怎样称谓?” 那坟中出现之人,站在坟头之上,傲气十足地,冷笑一声,轩眉说道:“孟老花子,你‘游龙侠丐’四字,在武林中也算略有名头,不应该没有听说过‘毒心屠户’庞杰夫吧?” 公孙璇真还不知道这“毒心屠户”庞杰夫,是甚等样人,但杜丹却“呀”了一声,接口说道:“尊驾就是威震武林的黑道巨擘,‘阴阳双煞’之一?” 庞杰夫狞笑点头,目注杜丹说道:“你这小花子,年岁轻轻,居然还有点见识!” 杜丹又道:“根据江湖传言,所谓‘阴阳双煞’,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毒心屠户’庞当家的只是‘阳煞’,你既在此出现,怎么不见那位号称‘阴煞’的‘赤户殃神’郝炳林呢?” 坟头洞穴中,又起了一声慑人心魂的阴森怪笑! 随着阴笑,一个身穿红袍,奇瘦无比的干枯老叟,也从墓穴中冉冉升起! 这“赤户殃神”郝炳林脚下似有机关,一直把他全身升出墓穴,方告停止。 郝炳林指着杜丹,怪笑叫道:“小叫花,你既知我‘赤户殃神’郝炳林之名,怎未想到这座巨坟,便是我所居住的‘赤殃宫’呢?” 公孙璇向庞杰夫看了一眼,抱拳说道:“庞朋友,孟迟有件事要向你请教!” 庞杰夫哂然说道:“有话就讲,用不着请教不请教的,来什么咬文嚼字!” 公孙璇佯作忍气吞声,赔笑问道:“庞朋友是否于旅店临行之际,借着摸错酒杯,在那位公孙姑娘所用杯儿以上,涂抹了无形奇毒?” 庞杰夫颇为得意“嘿嘿”怪笑答道:“孟老花子,他既久闯江湖,难道不知我‘毒心屠户’,是有名的阎王使者,只一出现,总要带走几条命么?” 公孙璇低声说道:“那位公孙姑娘与庞朋友无甚过节,从未结过梁子,尚望庞朋友念在武林一脉,高抬贵手,赐下解药……” 庞杰夫不等公孙璇话完,便即摇手叫道:“孟老花子,你不要痴心妄想,慢说公孙璇所中之毒,是由七种奇毒合成,一被侵袭,决无解救,便算真有解药,我也不能够作主给你!” 公孙璇有心套问对方底细,“噢”了一声,诧然问道:“‘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庞朋友既是系铃之人,怎称不能做主?莫非以‘阴阳双煞’身份,还要听命于其他人么?” 庞杰夫点头笑道:“你猜对了,我们是奉了……” 一语未毕,那位“赤户殃神”郝炳林,突然皱眉喝道:“庞二弟不可多言,言多必失!” 庞杰夫怪笑说道:“郝大哥太多虑了,这一老一小两个花儿,既已到此,便如鸟入天罗,鱼游热釜,公孙璇又中奇毒,便让他们得知底蕴,又有何妨?” 郝炳林摇头说道:“对方此次,虽已绝难幸免,但庞二弟仍应谨慎,须知主人法令太严,一个不好,弄巧成拙,还要吃不消兜着走呢?” 公孙璇见“毒心屠户”庞杰夫刚要泄漏秘密,又被“赤户殃神” 郝炳林加以阻止,不禁大失所望,但也无可如何。 杜丹因早就跃跃欲试,闻言之下,冷笑一声,目光电扫这“阴阳双煞”,哂然接口说道:“我还以为所谓‘阴阳双煞’,真是什么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的黑道巨孽?原来也不过只是两个有主人的奴才!” 郝炳林怒声喝道:“杜小花子,你若敢再口出不逊,便是自求速死!” 杜丹嘴角微撇,以一副晒薄神情说道:“郝炳林,你少神气,人生在世,生死有命,凭你这么一个奴才坯子,配向谁耀武扬威?赶快把公孙姑娘所中奇毒的解药取出,乖乖献上,我请我孟师伯网开一面,否则……” “赤户殃神”郝炳林听至此处,怒啸一声,红袍飘拂地,向杜丹作势欲扑! “毒心屠户”庞杰夫双眉一挑,怪笑叫道:“郝大哥莫要动怒,这小花子口舌尖刁,太以可恶,叫他尝尝我的‘错骨分筋手’吧!” 郝炳林厉声说道:“庞二弟要用‘错骨分筋手’来,使他吃足苦头也好,我的‘赤户神掌’,便留给孟老花子享受……” 杜丹“呸”了一声,接口冷笑叱道:“不要脸的郝老怪,凭你那点鬼玩艺,还配向我孟师伯递爪子么?干脆你们‘阴阳双煞’合手齐上,尝尝‘穷家帮’的‘降龙十八掌’,究竟是什么滋味!” “毒心屠户”庞杰夫青衫一飘,飘落在杜丹面前三尺之处,不言不动,木然卓立。 杜丹不懂对方为何如此,正在猜疑,耳边突然听得公孙璇用“蚁语传声”功力,悄悄说道:“这厮似想用毒,杜兄最好不让他有从容施展机会,给他一记重手,然后快攻十招,激动他的肝火!” 杜丹奉命唯谨,也不向庞杰夫打甚招呼,一招“亢龙有悔”,便即当胸拍出! 这招“亢龙有悔”,是“穷家帮”镇帮绝艺“降龙十八掌”中的威力凌厉杀手! 但杜丹有所保留,出掌时,只不过凝聚了七成真力! 庞杰夫一见来势并不如何迅疾沉猛,不禁冷笑一声,双眉微剔说道:“既是米粒之珠,何必也放光华。凭你乳臭未干的这点修为,哪够资格施展这‘降龙十八掌’呢?” 边自说话,边自略凝内力,以一式“截江夺斗”,挥掌硬接。 杜丹一声不哼,静等双掌将接未接的一瞬之间,陡然又加了三成真力! 原来的七成力,再加三成,便达十成,杜丹仍保留了两成内力,防身待变,不肯竭泽而渔,孤注一掷! 双掌已将接触,压力突然加强,自然把那骄妄颇甚,根本未将杜丹看在眼中的“毒心屠户”庞杰夫吓了一跳! 失惊之下,他自也忙加真力。 一个有意,一个无意,庞杰夫临时加劲之举,自难恰到好处,且略略迟了半步。 杜丹虽仅用了十成力,但他新服“天香钵”,大益真元之下,已具相当威势! 双掌相触,“蓬”的一声! 杜丹卓立如山,纹丝不动,庞杰夫却被震得后退出三四步远,胸中血气,一阵翻动! 公孙璇“哈哈”大笑,老气横秋地,轩眉赞道:“杜贤侄,你好厉害的一招‘亢龙有悔’……” 语音略顿, 目光电扫“赤户殃神”郝炳林,“毒心屠户”庞杰夫二人,哂然接道:“名满江湖,号称‘阴阳双煞’之一的‘毒心屠户’,原来也不过如此!” 庞杰夫闻言,不由惊得发怔,气得发抖! 就在他心中发怔,身上发抖之余,杜丹业已试出自己的真元内力,果然大有长进,眉飞色舞叫道:“盗名欺世的狂妄老贼,你再尝尝我这招‘飞龙在天’和‘神龙摆尾’!” 话声中,双掌连挥,奇招迭出,硬把个“毒心屠户”庞杰夫,圈人了漫天掌影之内! 庞杰夫左支右绌,险象横生,急怒交迸之下,肝火大旺,厉喝一声叫道:“小贼花子,老夫与你拼了!” 凶睛瞪处,功力聚到十二成,不理会杜丹击向他左肩的一招掌法,觑准对方当胸,双掌猛劲推出! 这是拼命打法,假如双方均不变式,则杜丹虽可拍碎庞杰夫的肩骨,但胸前挨了“毒心屠户”的全力一击,也必身负极重内伤,甚至有性命之虑! 庞杰夫对敌经验,极为丰富,深知这种拼命打法,多半是出于势穷力蹙一方。 杜丹既居优势,必不肯拼,定然收招变式! 只要对方一加收招变式,则狂风暴雨般的奇强压力,便暂告消除,使自己可以喘过一口气来。 武林人物交手,胜负之机极为微妙,自己若能喘过一口气儿,不仅足可抢回先机,平反败局,并可趁隙用出最拿手的施毒伎俩,将杜丹置于死地! 果然,庞杰夫的这种敌情判断,极其正确! 杜丹见了他这等打法,不肯硬拼,弄成两败俱伤,哂然一笑,便待收招变式。 谁知就在此时,杜丹耳边,突又响起了清晰但却低若蚊飞的“普渡众生”四字! 耳边语音,是公孙璇的“蚁语传声”。 “普渡众生”则是公孙璇刚刚传授给他的佛门降魔绝学! 杜丹如今对于公孙璇信服感激已极,自然如奉纶音,身形电转,右掌一扬,施展出新学会的这招“北岳”真传“降魔七式”之一。 庞杰夫眼见杜丹转身欲退,心中正自狂喜。 他想趁机探囊取毒,但还未伸手之前,杜丹身形又转,掌影罩天,又把自己密密罩住! 庞杰夫只觉对方这次所发掌招,奇幻绝伦,使自己目眩神摇,根本看不出深浅,威势之强,仿佛比先前的那些“亢龙有悔”、“神龙摆尾”等,尤有过之。 看既看不懂,解又解不开,避又避不及。庞杰夫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双掌猛推,全力一挡! 劲风合处,“蓬”然巨震又起! 这次与上次的情况不同,杜丹不单施展出降魔佛掌“普渡众生”,并也几乎全力施为地,凝聚了十一成左右内劲。 腾腾腾腾腾……庞杰夫连退五步,仍然站稳不住,一屁股跌坐在被称为“赤殃宫”的巨大坟墓之前。 “赤户殃神”郝炳林真想不到与自己齐名的“毒心屠户?迸咏芊颍够岚茉谝桓鲂彰患男〗谢诺ぶ郑?p>  他纵身跃下巨墓,落向庞杰夫面前,口中诧声叫道:“庞二弟,你……” 一语未毕,心中大惊,因为瞥见庞杰夫背倚坟墓,双目失神,口鼻间微沁血渍。 这种情况,分明显示出庞杰夫已受极重内伤,性命奄奄一息。 郝炳林大惊之下,顾不得再逞凶锋,急忙抢步上前,诊断庞杰夫的伤势情况。 杜丹正思进击,公孙璇摇手叫道:“杜贤侄莫为已甚,且看郝朋友能不能为庞朋友疗伤,想不想保全他多年老友的一条性命!” 杜丹闻言缩手,走回公孙璇身旁,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扬眉笑道:“孟师伯,多谢了,你老人家新传小侄的这招绝学,果然威力极大!” 公孙璇笑道:“贤侄好好研习,这招掌法还有余妙,你越是练得精熟,便越是领悟得出其中的精微变化!” 这时,郝炳林已发觉庞杰夫脏腑伤重,决非自己之力所能疗治保全,只得觍着脸儿,向公孙璇所扮孟迟,抱拳赔笑叫道:“孟大侠……” 公孙璇接口笑道:“不敢当,你怎么叫我‘孟大侠’,不叫我‘老花子’了?” 郝炳林满面羞惭,低声缓缓说道:“孟大侠多多包涵,你…… 你好象肯……肯加援手,救……救治我庞二弟的一条性命?” 公孙璇向那奄奄一息的“毒心屠户”庞杰夫,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要救他也不难,但彼此既为仇敌……” 郝炳林赶紧接口说道:“孟大侠圣明,我们虽分黑白两道,但却风萍初聚,哪里谈得上‘仇恨’二字?” 公孙璇微角微撇,“哼”了一声说道:“既然无仇无恨,庞杰夫为何要化名‘宋君明’,伪装卖卜之人,向我公孙璇贤侄女,下毒暗算?” 郝炳林欲语又止,似乎有甚顾忌! 公孙璇喝道:“说,说不出理由来,我便不救他的性命!” 郝炳林无可奈何,只得嗫嚅说道:“我……我们是奉……奉上命所差,身不由己!” 公孙璇乘机追问道:“奉谁之命?” 郝炳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未作回答。 公孙璇诧然叫道:“奇怪,你们‘阴阳双煞’,在黑道中名头不小,怎会作了人家奴才……” 这“奴才”两字,把个“赤户殃神”郝炳林听得满面发热,低下头去。 公孙璇继续笑道:“你们甘于做人奴才,已颇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常言道:‘狗仗人势,奴仗主威’,你们为何连主人是谁,都不敢说出!” 郝炳林被骂得双眉一剔,霍然抬头,凶睛中厉芒如电。 但公孙璇双目之中的炯炯神光,都比他更具威棱,双方眼神一触,郝炳林便像只斗败公鸡般,又复低下头去。 过时,“毒心屠户”庞杰夫全身渐颤,口中也发出了痛苦难禁的呻吟声息。 公孙璇喝道:“快说,再不据实说出命令你们对我公孙璇贤侄女暗下毒手的主人是谁,庞杰夫便没有救了!” 郝炳林仍在沉吟,庞杰夫已自语音微弱地,接口叫道:“郝大哥,你……你……你难道不以小……小弟性……性命为重?” 郝炳林目注庞杰夫,皱眉叹息说道:“庞二弟,不是我不以你的性命为重,你该知道主人法令太严……” 庞杰夫目中厉芒一闪,拼竭余力地,接口说道:“法令再严,大不了也是个‘死’字,大哥应该体念我如今五内如焚,肝肠欲断,业已无法忍受了呢!” 郝炳林连搓双手,脸有难色。 庞杰夫怒道:“大哥,不要你负责了,由我自己来说!” 说至此处,声息已弱,目光转注公孙璇,低低说道:“孟大侠,我主人是……” 杜丹以为这次定可揭破对方秘密,正在倾耳聆听,却听得庞杰夫语音忽顿,不禁怒道:“庞朋友不要这等吞吞吐吐,你为何不说下去?” 公孙璇冷笑说道:“杜贤侄,你不要再问他了,这‘毒心屠户’,业已上了黄泉路,进了枉死城……” 郝炳林闻言大惊,注目细看之下,才发现庞杰夫果已死去。 他又悲又怒,正想细看庞杰夫的死因,公孙璇双眉一挑,面含冷笑说道:“郝朋友不必看了,庞杰夫不是死于伤重,是死于一种几乎发时无声,视时无色的细小暗器之下。” 郝炳林越发惊怒,目光如电地,扫视四处。 公孙璇淡淡一笑,目注左侧方五六丈外的一堆嵯峨怪石,朗声叫道:“朋友,莫再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还是请出来吧!照你发放暗器的功力看来,不应该是甚见不得人的无名鼠辈?” 语音甫落,一块高大的怪石之后,便自宛如鬼魅般,飘出了一条人影。 这人身着青色长衫,脸上戴着一副青惨惨的人皮面具,使人看不出他的年龄貌相。 但郝炳林一见之下,却马上恭身肃立,脸上也现出相当畏惧的恐怖神色! 公孙璇目注青衫人,冷然一笑说道:“朋友,我看我是不必问你姓名的了,因为纵然问你,你也未必肯说!” 青衫人点头笑道:“对,不必问我,也正与我也不必问你一样!” 公孙璇“咦”了一声,诧然问道:“你为何不必问我?难道你以为我也和你一样,鬼鬼祟祟,见不得人?” 郝炳林一旁似想向青衫人讨好地,恭身说道:“这位是‘穷家帮’中的长老,名叫孟迟,号称‘游龙侠丐’……” 话方至此,青衫人便“呸”地一声,啐了他一脸口水! 郝炳林自惶然,青衫人冷冷叱道:“真是蠢材,‘穷家帮’中会有这等国色天香,倾城倾国的人物吗?” “国色天香,倾城倾国”八字,把公孙璇听得双眉一蹙,为之深觉愕然。 因为根据这八个字儿,对方似乎业已看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不是“游龙侠丐”!公孙璇认为自己绝无丝毫漏洞被对方看破,遂不肯认帐地,向青衫人皱眉说道:“尊驾说的是什么话儿?我孟迟……” “孟迟”两字才出,青衫人便哂然一笑接道:“你不要自称‘孟迟’,那孟老花子相当懂得享受,他不会来此涉险,却在旅店之中灌足黄汤,睡大觉呢!” 公孙璇闻言大惊,知道这青衫人着实厉害,竟把对方机密全部探悉! 这时,杜丹因看不惯那青衫人的狂妄神气,遂微剔双眉,冷笑叫道:“朋友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替你把脸上这张人皮,揭将下来,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边自说话,边自探身伸手,向那青衫人脸上猛然抓去。 青衫人哂道:“小花子,你有多大能为,竟敢如此狂妄?真不知天高地厚,想找死吗!” 他身形卓立如山,巍然不动,只把右掌一翻,向杜丹抓来右腕的脉门扣去。 杜丹因见“赤户殃神”郝炳林对青衫人如此恭敬,遂知对方大有来头,不宜轻敌,赶紧收势变招,想仍以“穷家帮”镇帮绝学,“降龙十八掌”来克敌制胜! 谁知那青衫人的手法迅速程度,比杜丹快得太多,杜丹才一收手,青衫人改扣为拍,一招玄奇掌法,带着呼呼掌风,飘飘掌影,把杜丹身形密密罩住! 以杜丹所学,根本不透对方这招掌法的来路变化,只有瞠目束手! 危急中,公孙璇以“蚁语传音”向他耳边说道:“杜兄,你不是此人敌手,赶紧施展我所传‘普渡众生’,全力挡他一下,并立以‘孽海慈航’脱身,由我和他较量!” 语音入耳,杜丹立即如命施为,一招“普渡众生”全力发出。 这招佛门降魔绝学,果极精妙,竟将青衫人那式奇幻无伦的掌法封住。 双方掌力一合,杜丹心头大震,脏腑欲翻,赶紧施展“孽海慈航”身法,略一回旋,退后七尺以外。 青衫人着实是太以小看杜丹,认为一掌必死,故而只用了九成真力。 如今见杜丹不单以精奇招术与自己对了一掌,并似未受太大伤损?不禁诧然叫道:“咦,小花子你还真有两套,我有点小瞧你了,来来来,你再接我一掌!” 语音方落,身形已闪,捷如电光石火般,向杜丹扑来。 公孙璇剔眉说道:“朋友莫狂,慢说接你一掌,便是接你十掌百掌,甚至千掌,又算什么?” 一招“无垢青莲”,玉手扬处,仿佛在当空飞起了百十朵莲花般,迎着青衫人的扑来身形,冉冉迎去! 青衫人来得既快,退得也疾,不等身形被公孙璇的“莲花掌影”罩住,便即猛一提气,斜飞八尺有余,怪笑叫道:“公孙姑娘,你好高明的‘北岳’绝学,不过……” 公孙璇何等眼力,仅从青衫人能在自己这招“无垢青莲”下从容退去一举之上,便看出对方身负绝学,不可轻视。 故而,青衫人语音略顿,公孙璇便接口叫道:“朋友,你不要以为你能看出我是公孙璇便有所骄傲,其实我也看得出你的几分来龙去脉!” 青衫人“哦”了一声,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我们素昧生平,你竟能猜得出我是谁么?” 公孙璇冷笑说道:“你说是我们‘素昧生平’,我却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青衫人闻言一怔,皱眉说道:“似曾相识?” 公孙璇双眉一挑,朗声叫道:“假如我看法不错,朋友应该便是冒打过‘铁剑神医’杜大侠门下弟子旗号的‘皇甫青’吧?” 青衫人“嘿嘿”怪笑,摇手说道:“公孙姑娘,你猜错了……” 公孙璇叱道:“错?才不会错。你若不自动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我就要不客气了……” 青衫人笑了一笑,点头说道:“好,我就摘下所戴人皮面具,让你看看是不是你所猜疑的皇甫青!”说完,果然伸手摘去所戴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面白微麻,但却对公孙璇完全陌生的中年人脸庞。 公孙璇见对方果然不是皇甫青,不禁脸上一热。 麻面青衣人忽然把手一扬,一只亮晶晶的物件,向公孙璇凌空飞来。 公孙璇见这亮晶晶的东西,不似暗器,遂伸手接取。但她深知对方奸诈无比,仍暗聚神功,化指成钢,纵令那件东西之上淬有剧毒,亦无所惧! 这亮晶晶的东西才一入手,公孙璇便大吃一惊。原来此物是只扁扁玉瓶,公孙璇认得出正是“游龙侠丐”孟迟从不离身的贮酒之物。 酒瓶既在对方手中,则孟迟岂非已遭不测?…… 公孙璇想至此处,失声问道:“你把我孟师叔……” 青衫人接口笑道:“我保证孟老花子安然无恙,公孙姑娘请回旅店一看,便可明白!” 对方虽然如此说法,公孙璇仍然不能放心。 因为这只酒瓶,既到了青衫人的手内,则对方业已接近孟迟,必无疑义。 根据一路之间,对方各种阴毒险恶,几乎无所不为的手段看来,怎会在接近孟迟,夺得酒瓶以后,而把这位“游龙侠丐”安然放过? 公孙璇越想越不放心,不禁双眉深蹙! 青衫人见她沉吟不语,怪笑问道:“公孙姑娘,你在想些什么?莫非不相信我的话儿?” 公孙璇双眉一挑,妙目中威棱猛射,好似两道寒电般,凝注在青衫人的脸上,沉声说道:“我告诉你,你若敢对我孟师叔,有丝毫伤损。小心我会加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报复!” 青衫人笑道:“我已保证孟老花子安然无恙,公孙姑娘怎的还不相信?” 公孙璇冷笑说道:“你们为了对付我,业已费了不少力量,有了不少牺牲,我不信你们肯轻易放手?” 青衫人皮笑肉不笑地,把脸上肌肤略一掀动,阴恻恻的点头说道:“不错,我们是不肯放过公孙姑娘,但已改变方法,准备和你约时约地,放手一搏!” 公孙璇道:“这样最好,约在何时何地?” 青衫人应声说道:“关于时间,地点,我均已留在孟老花子所住的旅店之中,公孙姑娘回去一看,自然明白。” 公孙璇向杜丹看了一眼,以目光探询他适才与青衫人互接一招,有无伤损? 杜丹会意,略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公孙璇回过脸来,向青衫人问道:“你一再叫我回店,莫非今日之事,就此揭过?” 青衫人笑道:“双方既已约定时地,作一了断,今日当然不必再起甚争端,好在公孙姑娘等并未吃亏,倒是我手下又死了一个‘毒心屠户’庞杰夫呢!” 公孙璇目注坟前,见就这片片刻之间,庞杰夫的尸身,已化为一滩黄水,不禁摇头叹道:“你这人手段太辣,将来……” 青衫人接口笑道:“要统驭这班牛鬼蛇神,不用严规辣手,哪里能够树威立信。公孙姑娘,你这‘将来’两字,竟犹未尽,是不是认为我将来会照样遭受报应?” 公孙璇冷冷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当空默察有神明。像你这等凶残暴戾之人,决不可能会成就多大,及多久事业!” 青衫人淡淡一笑,轩眉说道:“公孙姑娘,你不必对我说教,我们谁有成就,恰如俗语所云‘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语音略顿,侧顾恭身肃立,神色畏惧已极的“赤户殃神”郝炳林,缓缓说道:“郝炳林,你对我还算忠心,虽然庞杰夫一再哀求,仍不肯泄漏有关机密。这座‘赤殃宫’不必要了,跟我回去,我对你有些特殊升赏!” 郝炳林闻言大喜,脸上惊容略敛,越发巴结地,一抱双拳,恭身说道:“主人平常恩惠已深,属下哪敢望甚特殊升赏,但愿能效驰驱,不辞肝脑涂地……” 公孙璇听至此处,嘴角微撇,冷然一笑! 青衫人目光微转,向郝炳林扬眉叫道:“郝炳林你知不知道公孙姑娘的冷笑之意?” 郝炳林并不清楚青衫人问话之意,不敢贸然作答,只得摇了摇头,赔笑说道:“属下愚蒙,敬乞主人指点!” 青衫人笑道:“公孙姑娘是笑我以残酷手段驭下,不相信你们真肯不辞肝脑涂地,为我效力驰驱……” 郝炳林赶紧接口说道:“慢说肝脑涂地,便是剑树刀山、油锅炮烙,甚至粉身碎骨,属下也万死不辞!” 青衫人“哈哈”大笑,接口叫道:“好属下,好忠实的属下,你替我拿证明来!” 前两句“好属下,好忠实的属下”,夸赞得郝炳林遍体栩栩,但后一句“你替我拿证明来”,却又把这位“赤户殃神”,惊得通身冷汗! 郝炳林一面惊心,一面颤声问道:“请示主人,要什么证…… 证明?” 青衫人厉声喝道:“证明我言出法随,证明我属下只有人甘心效死,决无人胆敢抗命。你替我立即自断左臂!” 郝炳林果然丝毫不敢违背,脸色微变之下,立即拔刀猛挥,把自己的一只左臂,生生砍断! 青衫人“哈哈”一笑,扬手掷过一包药粉,命郝炳林自行敷伤,并对公孙璇得意说道:“公孙姑娘,你看我这证明如何?这只手臂就是我属下对我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真凭实据!” 公孙璇方一皱眉,青衫人又复笑道:“我知道公孙姑娘是仁人侠士心肠,定怪我以凶残,对属下不稍体恤!” 公孙璇冷笑接道:“你倒还有点自知之明……” 青衫人一阵桀桀狞笑,轩眉说道:“公孙姑娘,你的看法又粗又浅,我此举不是无故凶残,平白拿属下肢体作耍,而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公孙璇指着虽在持药敷伤,但仍疼得全身颤抖的郝炳林,向青衫人问道:“你这属下分明对你忠心耿耿,难道还有什么过错,应受断臂重罚?” 青衫人目注郝炳林,扬眉朗声说道:“郝炳林,你知罪么?你的罪名,在于不应该对我称呼‘主人’二字!” 郝炳林闻言,在业已惨白的双颊之上,又添了一片畏惧神色,垂头不敢答话。 青衫人目光电扫,以一种颇为自负的神色说道:“这样叫赏罚严明,郝炳林能守机密,另加升赏,其疏忽之处,又立加重罚……” 一语未毕,公孙璇已发出一阵哂然冷笑! 青衫人听得笑声,不禁微愕,向公孙璇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公孙姑娘,赏罚严明,为驭众之第一要事,我自信此举处置无误,你为何又加哂笑?” 公孙璇嘴角微撇,淡淡笑道:“常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郝炳林虽叫你一声‘主人’,但显见是出于无心,最多略加训诫,怎可断其一臂?像你这等对属下不稍体恤,凌人以逞已威,无非残暴独夫,哪里配称什么领导驭众人物?威权在手,或可暂时荣耀,一旦有了契机,根本不必仁人侠士加以讨伐,祸变会起于萧墙之内!” 杜丹一旁听得暗暗点头,对于公孙璇这番话儿,认为析理人微,只可惜是对牛弹琴,未必能使这青衫人听得入耳? 果然,公孙璇语音才落,青衫人便“嘿嘿”狂笑说道:“好一个‘祸起萧墙’,但我自信对属下控制严密,纵令他们心有不服,也决无任何人胆敢起背叛之念!” 公孙璇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就此别过,但愿于公孙璇赴约领教之时,阁下莫吝高明……” 青衫人不等公孙璇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公孙姑娘,你要弄清楚了,我不是怕你,而是要选择一个最适当的机会,和你交手……” 公孙璇扬眉问道:“什么才是最适当的机会?” 青衫人大笑道:“不瞒公孙姑娘说,我纵横江湖,尚未有过对手。直到如今,才遇见你这样一个唯一劲敌,我遂不得不尽量加以安排,务期在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吃亏的情况之下,再和你正式一搏!” 说完,不再多言,带着“赤户殃神”郝炳林,闪动身形,双双隐去。 杜丹笑说道:“这厮真会吹嘘,说什么‘要在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吃亏的情况之下,再和公孙姑娘放手一搏’?他分明心存畏惧,要等绝对有利时机……” 公孙璇摇手说道:“我们莫再讨论那青衫人了,还是赶紧转回旅店,看看孟师叔的安危,我始终不信对方会仅仅取走孟师叔的贴身酒瓶,而不对他加以侵犯!” 提起孟迟,杜丹自也极表关切,两人遂展开身法,电掣风驰般,转回旅店。 到了店中,才一推开房门,公孙璇便觉心头狂跳! 她心跳之故,不是房中有甚惨状,而是空荡荡地,哪里还有“游龙侠丐”孟迟的丝毫踪迹! 杜丹见公孙璇脸色大变,急忙向她劝慰道:“公孙姑娘不要着急,也许是孟师伯的酒瘾又发,自行出外买醉……” 公孙璇一声苦笑,摇了摇头,目光电扫室内,似在榻上枕下,发现了一角纸笺。 她举步向前,掀枕一看,果然是封信函,公孙璇拆封看毕,递与杜丹,双眉愁皱说道:“杜兄请看,这一来,不知要使我们增加多少困难烦恼?” 杜丹接过细看,知道信是适才所遇青衫人所留,说明孟迟业已落入他掌握之中,但保证不加丝毫伤害,邀约公孙璇于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至崂山“恶鬼滩”头一会,只要公孙璇能将他战败,便将孟迟放还! 公孙璇等杜丹看完信上言语,长叹一声说道:“杜兄,这次我们把身上带伤的孟师叔,独自留在店中,委实是一桩极大疏忽……” 杜丹虽为孟迟担忧,但事既如此,只好向公孙璇加以宽解地,低声说道:“疏忽既成,悔也无益,好在对方声明保证不对孟师伯加以丝毫伤害……” 公孙璇摇头叹道:“杜兄,你难道不曾见那青衫人,对他属下党羽,何等凶残狠辣,怎么还相信他的空虚保证之语?” 语音至此,心中一酸,落了两行珠泪! 杜丹无词可慰,只得随口叫道:“公孙姑娘莫要过度担心,我孟师伯一生行侠,料来或许不至有太大灾厄!” 公孙璇凄然说道:“人心万恶,天道难凭。要谈到一生仁侠,我爹爹还不是……” 杜丹灵机忽动,接口说道:“公孙姑娘,据我们一路经历,看来那位筱铁口的风鉴卜筮之术,似已入妙通神,所言辄中。” 公孙璇皱眉说道:“那真是一位高明无比的风尘异人,但不知杜兄忽然提起他来则甚?” 杜丹笑道:“那位筱铁口既然看得出孟师伯在七日内,有‘烈火焚身’之危,难道就看不出他老人家有什么性命交关的更大凶险?” 公孙璇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杜兄这话倒有点道理,一场焚身之祸,尚可从气色上看出端倪,难道说关于更大凶厄,反而没有什么征兆显露?” 杜丹趁机劝解她,含笑说道:“由于此理,我觉得孟师伯虽落敌手,也多半有惊无险,甚至于反而可以因此探悉对方的一些高度机密。” 公孙璇叹息一声,仍然皱着眉头道:“话虽如此,但孟师叔落人这等杀人不眨眼的豺狼之手,总叫人无法放心,我们要想条策略早点救他脱离虎口才好!” 杜丹笑说道:“对方宛若九尾天狐,踪迹隐现无常,根本摸不清他们巢穴所在,要想营救孟师伯于莽莽江湖中,着实如同大海捞针,难得很呢!” 公孙璇剔眉说道:“关于对方巢穴,我们倒发现一处,只可惜已成明日黄花,无甚……” 杜丹接口问道:“公孙姑娘指的是什么所在?” 公孙璇道:“杜兄难道忘了那‘赤户殃神’郝炳林所居的‘赤殃宫’么?不过那青衫人业已把郝炳林带走,命他放弃了这处巢穴!” 杜丹略一寻思道:“对,这是眼前之事,我们应该前去看看!” 公孙璇问道:“人都走了,我们还去则甚?” 杜丹冷笑答道:“常言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或许可以在那‘赤殃宫’中,寻获一些有价值的参考资料!” 公孙璇觉得杜丹所说,也有道理,遂忙算清店帐,草草装束,与杜丹再往店东七里的林中赶去。 重临旧地之下,两人同觉愕然。 原来就这一去一来之间,适才那座名为“赤殃宫”的高大坟头,业已被人夷平! 但坟虽夷平,坟前却插了一块木牌。 木牌之上,写得两行字迹,狂草得几难辨识。仔细看去,写的是:“欲救游龙,速去崂山,逢侯则吉,遇剑则安!” 这两行字迹,前面一行,语气明显,尚在意料之中,后面一行,却语气隐晦,颇出意料之外! 尤其公孙璇觉得木牌上所书“逢侯则吉,遇剑则安”字样,竟与筱铁口所赠的“逢侯则吉,遇剑同心”之语,几乎完全相同,真是天下怪事! 杜丹见公孙璇目注坟前木牌,眼光发直,满面惊奇神色,不禁诧声叫道:“公孙姑娘,这牌上不是说得异常明白,要我们赶紧前往崂山……” 公孙璇摇头说道:“我不是对这木牌之上的语气,有所惊愕,是在猜测这木牌究系何人所留?” 杜丹说道:“若照牌上措词的语意看来,不像是敌人所留,但我们友人之中,只有谢三叔和东郭庄主,他们两位不仅不可能跑到我们前面,也不至于知道什么‘游龙’、崂山等事……” 公孙璇道:“我心中疑惑一人!” “公孙姑娘所疑惑的是谁?” 公孙璇道:“筱铁口!” 杜丹先是一怔,旋即恍然说道:“莫非这末后两语,与筱铁口上次所赠公孙姑娘的卦语,完全相同?” “字句虽不完全相同,也只有不相干的两字差别,意义则毫无二致!” 她因不好意思把“遇剑同心”两字,对杜丹说出,故而答复得相当笼统。 杜丹目注木牌皱眉说道:“根据公孙姑娘所说,我们可以作两项假设……” 公孙璇看他一眼,杜丹继续说道:“第一,假设这块木牌,真是筱铁口所留,则此人定是一位风尘奇客,并似存有什么深意地,一路暗随我们,否则不致于有这等巧合!” 公孙璇点头说道:“我早就觉得此人宛如蓉松古月,气宇出尘,不是江湖术士!” 杜丹眼珠微转,扬眉问道:“对方曾对我们施展各种阴谋,这筱铁口会不会也是……” 话犹未了,公孙璇便连摇双手叫道:“不会,不会,杜兄莫要忘了,你谢三叔被烈火烧伤甚重,若非有筱铁口所赠的那粒灵药,真还不易保全性命!” 杜丹又道:“第二,假设这块木牌,并非筱铁口所留,则他为公孙姑娘所作风鉴之语,竟能如此符实,也真是神乎其技!” 公孙璇苦笑说道:“这样讲来,岂非万般皆前定,我们只好赶紧遵照牌上指示,赶往崂山了!” 杜丹指着那已被夷平的“赤殃宫”,摇头叹道:“这‘赤殃宫’已被毁去,我们只得赶往崂山,但也好象是一步步地走向对方所设圈套之内!” 公孙璇双眉一剔,目射寒芒,恨声说道:“好,纵是圈套,我也去钻,倒看对方能在崂山‘恶鬼滩’边,设下什么样的刀山剑树?” 杜丹蓦然想起一事,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你与那位曾经化名为‘平天仇’的侯剑平兄,所订约会,是什么时日?” 公孙璇道:“七月初一凌晨。” 杜丹皱眉说道:“青衫人留函所约,是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这两者之间,岂不起了冲突,使公孙姑娘难于兼顾?” 公孙璇满面神光,朗然答道:“事情凑巧如此,我只有以搭救孟师叔的安危为重,对侯剑平失约了!” 杜丹已从孟迟口中,听出公孙璇对侯剑平芳心暗许,青眼相垂,如今见她毫不踌躇地,重于公义,轻于私情,不禁好生钦佩。 这时,一阵大风过处,林中树木被吹得簌簌作响。 公孙璇脸上微现惊容,霍然转身,目注七丈以外的一株巨树,扬眉叫道:“哪位高人在此,请出来赐教如何?” 杜丹因自己除了风摇树动以外,根本毫无所闻,心中不禁又惊又愧! 愧的是自己虽服“天香钵”花瓣,于修炼功力方面大有进境,但却仍比公孙璇差得太远。 惊的则是来者何人,能使自己泯然无闻,功力定极高明,莫非还是那阴毒凶狠的青衫人么? 动念之间,那株巨树之后,果然转出一人。 出于杜丹所料,从树后转出之人,不是适才所见的神秘青衫怪客,而是一位白发如霜的黄衣老妇。 一般老妇,多半清癯,但这黄衣老妇却不仅肥胖,并胖得有点臃肿。 双方相距七丈,这黄衣肥胖老妇,肩未晃,身未闪,脚下也未纵跃,只轻轻一举步间,便到了公孙璇、杜丹面前。 杜丹虽然不会,却懂得这是比“移形换影”更上一层的“千里户庭”身法,故而更知自己所惊不差,这黄衣肥胖老妇,确实是位一等一流的出奇高手。 公孙璇一抱双拳,正待开言,那黄衣肥胖老妇,已先自板着一张扁脸,冷冷问道:“你是怎样知道我人在树后?” 公孙璇看出对方神情,太以高傲,加以急于筹策搭救孟迟,不愿多生枝节,遂恭身赔笑说道:“老人家神功绝世,来去无迹,在下哪里能有所听闻。只不过因偶然凑巧,瞥见风扬衣角,才知道树后藏了位旷代高人而已。” 公孙璇的这种答话,着实业已极为客气谦逊。 黄衣肥胖老妇,嘴角微撇,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正道慢说像你们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就是当代武林中,各门各流的首脑成名人物,也未必听得出我的踪迹。” 杜丹闻言,心想这黄衣肥胖老妇,到底是什么身份?能有多高武功,怎么竟狂傲得如此目中无人? 这时,那黄衣肥胖老妇,目光微扫公孙璇和杜丹两人,又复说道:“你们这两个小娃儿,看来气足神旺,也似乎有点道行,不是寻常武林人物所能调教得出……喂,我来问你,你们是不是‘铁剑神医’杜小樵的门下?” 杜丹厌恶对方太以神色狂傲遂不愿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公孙璇到仍是低声下气地,赔着脸笑道:“杜大侠神功绝艺,?诿嵛淞郑谙碌饶睦镉写烁t担芑竦盟先思业慕痰贾傅悖俊?p>  黄衣肥胖老妇,冷冷说道:“哼,什么神功绝艺、冠冕武林?杜小樵欺世盗名,未必有甚实学?若被我找着这老匹夫时,非好好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 杜丹听得这黄衣肥胖老妇,居然对那“铁剑神医”杜小樵也如此蔑视,不禁皱眉问道:“老人家如此说话,定是前辈武林人物,可否请留个名号?” 黄衣肥胖老妇,瞪了杜丹一眼,傲然说道:“你不配问,也不必问,若是知道了我的名号,反而对你们有所不利!” 杜丹见这黄衣肥胖老妇,越来越老气横秋,不禁气往上撞,要想顶她几句。 但他双眉才剔,公孙璇已自笑道:“在下等遵命,老人家若是别无指教,我们便就此告退。” 黄衣肥胖老妇“嗯”了一声,略为点头,公孙璇便抱拳一礼,招呼杜丹,相偕走出林外。 杜丹边自随行,边自诧异道:“公孙姑娘,你……你为何对这黄衣老妇,如此恭敬……” 公孙璇笑道:“不是恭敬,是容忍,因为我们必须以全力营救孟师叔之时,绝不宜多生枝节,另树强敌。” 杜丹问道:“听公孙姑娘语意,你已知晓这黄衣肥胖老妇来历?” 公孙璇道:“不是知晓,我只是有所猜测!” 杜丹问道:“公孙姑娘,你猜测对方是谁?” 公孙璇道:“根据对方的绝顶功力,过份高傲,和颇有找寻‘铁剑神医’杜大侠,挑衅比斗之意等事看来,这位老婆婆,可能来自‘东海’?” 杜丹恍然问道:“公孙姑娘以为她就是与‘铁剑神医’杜大侠齐名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公孙璇点头笑道:“大概是她,因为她已中了皇甫青的挑拔之计,满怀怒气,要找杜大侠算帐,我遂对她格外容忍,免得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杜丹听说过皇甫青冒充杜小樵门下,打了焦老太太门徒欧阳红一记耳光之事,含笑说道:“公孙姑娘,你是参与其事之人,怎不说明真像,向那位老婆婆解释解释?” 公孙璇苦笑道:“你看看老婆婆那副神情,能听信我的话么?何况皇甫青冒充杜小樵门下,为他树敌之举,心计极为恶毒,绝非几句虚言,可以解释得开,我若说出当时曾参与其事,说不定会引得那位老婆婆大发雷霆,把一腔闷气,先对我来发泄。” 杜丹连连点头,表示对公孙璇所说,深以为然,等她说完之后,皱眉自语道:“奇怪……奇怪……” 公孙璇笑道:“杜兄奇怪什么?” 杜丹说道:“听她口气,那位老婆婆是专事找寻杜大侠的侠踪,莫非杜大侠也到了这苏北一带?” 公孙璇想了想,点头说道:“这也不无可能,因为侯剑平既是杜大侠的弟子,则杜大侠为了照应爱徒……” 话犹未了,背后劲风锐啸。 公孙璇转身看去,一条黄影,宛若凭虚御风般,电疾驰来,正是被自己猜为“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那位黄衣肥胖老妇。 杜丹皱眉诧道:“这位老婆婆,又来追赶我们则甚?” 语音刚顿,那条黄衣人影,已然飞堕面前。 那黄衣肥胖老妇,一言不发,只把两道不怒而威的炯炯目光,盯在杜丹身上,对于公孙璇丝毫不作理会。 杜丹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抱拳问道:“老人家为何追来?并这样看我则甚?” 黄衣肥胖老妇,又对杜丹盯了两眼,缓缓问道:“你是‘穷家帮’的弟子?” 杜丹微微一笑,指着自己上所着的百结鹑衣,向黄衣肥胖老妇,朗声答道:“‘穷家帮’的人物,一向把招牌带在身上,故而老人家似乎是多此一问。” 黄衣肥胖老妇双目之中,神光突闪,扬眉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丹应声答道:“杜丹,杜是杜阮蓝闵之杜;丹是丹心报国之丹,老人家为何垂询?” 黄衣肥胖老妇双眉微扬, 目注杜丹问道:“杜丹,你既是‘穷家帮’中弟子,总应该认识一个‘游龙侠丐’孟迟……” 杜丹不等对方说完,原即接口说道:“当然认识,‘游龙侠丐’是我师伯!” 黄衣肥胖老妇第一次在脸上微现笑容,急急问道:“总算我找对人了,快说,孟老花子如今何在?” 杜丹不愿意接受对方的颐指气使,故意不答所问,反问黄衣肥胖老妇说道:“老人家,你为何要找我孟师伯?有甚事儿,我这做师侄的,一样可代他担待担待!” 黄衣肥胖老妇的脸上笑容又敛,怒声说道:“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最好不要罗嗦!你能有多大道行,也配谈‘担待’两字!” 杜丹被她斥责得满腹闷气,两眼一翻,正想反唇相讥,公孙璇已自向他微施眼色,接口笑道:“老人家不要生气,我知道‘游龙侠丐’孟老人家所在,但时机未至之前,你却无法和他相见!” 黄衣肥胖老妇似有不信地,冷笑问道:“为何无法相见,孟老花子是逃出天涯海角之外?还是藏于铜墙铁壁之中?” 公孙璇目闪神光,朗声正色答道:“孟老人家是肝胆相照的风尘仁侠,生平行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何用着‘逃’‘藏’两字?” 杜丹听得暗暗点头,佩服公孙璇的答话得体。 黄衣肥胖老妇闻言之下,愕问道:“孟老花子既然未曾逃避藏匿,我为何见他不着?” 公孙璇道:“因为他老人家为了探查一桩诡恶阴谋,业已身遭不测,陷落凶邪手内!” 黄衣肥胖老妇道:“他是去探查什么诡恶阴谋?又落在哪些凶邪之手?” 公孙璇含笑说道:“孟老人家是因为发现有位‘东海’门下的欧阳姑娘,被人冒名欺负……” 黄衣肥胖老妇截断公孙璇的话头,厉声喝道:“你说得清楚一点,尤其是‘冒名’两字,怎么解释?” 公孙璇笑吟吟地说道:“孟老人家发现一个名叫皇甫青之人,自称为‘铁剑神医’杜大侠的门下弟子,与一位‘东海’门下的欧阳红姑娘,偶起冲突,竟打了欧阳姑娘一记耳光,遂疑心这皇甫青是冒打旗号……” 黄衣肥胖老妇插口问道:“怎见得?孟老花子是从何起疑?” 公孙璇道:“因为孟老人家深知‘铁剑神医’杜大侠是正派高人,他的门下弟子,决不会这等儇薄无行!” 杜丹听至此处,不禁更佩服公孙璇的灵心巧思,知道她是从侧面着笔,期望消除皇甫青挑拔阴谋,化解“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与“铁剑神医”杜小樵之间的冲突误会。 黄衣肥胖老妇听得嘴角微撇,在脸上现出了哂然神色。 公孙璇知道她是不满自己对杜小樵的夸赞之言,遂不等对方开口,又复笑道:“孟老人家既知疑念,便即着手侦查,果然不出所料,那皇甫青不单不是杜大侠门下弟子,并是一名武功极高,党羽极众的厉害凶邪!” 黄衣肥胖老妇“哦”了一声,目中精芒电闪,盯在公孙璇脸上,急急问道:“果有此事么?那皇甫青究竟是什么来历?” 公孙璇叹道:“因对方人多势众,太以厉害,孟老人家还未彻底查明,便落入群凶之手!” 黄衣肥胖老妇皱眉问道:“孟老花子落于群凶之手,是生是死?如今何在?难道就没有一点讯息?” 杜丹因已知晓公孙璇的心意,遂在一旁接口答道:“对方携走我孟师伯后,曾留下话儿,声称若想救人,请于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去往崂山‘恶鬼滩’头一会!” 黄衣肥胖老妇把“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及“崂山恶鬼滩”等语,略一复颂,扬眉问道:“你说的当真?” 杜丹笑道:“老人家是与此事风马牛不相关及之人,我们似乎不会有骗你的必要!” 黄衣肥胖老妇冷笑道:“不是骗我更好,你们若敢骗我,便是自取其祸,不会活得太久!” 说完,身形一闪,便即飘然而去。 杜丹见这黄衣老妇再度离去之后,不禁摇头叹道:“老气横秋,咄咄逼人,这位焦老太太委实性如烈火,太难伺候……” 公孙璇双目中异芒微闪,皱眉说道:“这位老人家,恐怕并不是主持‘东海’门户,名震乾坤的‘辣手仙婆’!” 杜丹愕然问道:“公孙姑娘,猜她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是你,猜她不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也是你,你为何前后观感如此迥异?” 公孙璇笑道:“我是从对方所表现的功力之上……” 一语方出,杜丹便越发惊奇地,接口问道:“表现功力?这位老婆婆虽然态度傲慢,气势逼人,但却未曾出手……” 公孙璇截断了他的话头,含笑说道:“武林高人,不一定要出手施为,但于任何举措之上,均可显露功力,我是觉得这位老婆婆的轻功方面,似乎还略欠火候,不像是焦老太太那等绝顶高明境界!” 杜丹骇然说道:“公孙姑娘,你嫌她轻功不好吗?这位老婆婆所施展的是轻功中最上乘的‘千里户庭’身法呢!” 公孙璇笑道:“不错,第一次见她之际,她用的确是‘千里户庭’身法,但因仅仅略一闪身举步,无法观察其火候深度,故而我才怀疑她是难缠难惹的‘辣手仙婆’!” 杜丹听得出神,公孙璇嫣然微笑,继续说道:“但她第二次从远处追来,身法之快,虽如云飘电掣,却嫌略见剑拔弩张,似乎在火候方面,还欠缺了一两分,不是焦老太太那等盛名盖代人物应有境界!” 杜丹心中,好生佩服公孙璇的观察人微,向她连连点头地含笑问道:“公孙姑娘,你如今观念既然改变,又猜测这位穿黄衣肥胖老婆婆是什么身份?” 公孙璇不假思索地,立即娇笑答道:“我认为她多半是‘东海’一派中的重要人物!”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九 杜丹对公孙璇的观察入微,好生佩服,笑道:“我知道公孙姑娘的这项猜测,是从她对于欧阳红一事的关切神色而来。” 公孙璇点点头说道:“对了,否则我又何必从侧面解释,希望能够消弭皇甫青所布刁恶阴谋,使‘东海’一派,不致与‘铁剑神医’杜大侠师徒,起甚重大误会。” “但愿公孙姑娘的策略,能够收效,否则‘辣手仙婆’若和‘铁剑神医’发起了冲突,群侠实力未免将消太多,定将坐令群魔茁大!” 公孙璇秀眉微蹙,摇了摇头说道:“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又道,是‘尽人事以听天命’,我们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至于究竟能否收效,难加预料,只有看冥冥天心的了!” 杜丹目光一亮,翘起左手姆指,向公孙璇赞道:“公孙姑娘,我真佩服你处事于镇定之中,极见巧妙……” 公孙璇嫣然笑道:“杜兄,你……你怎的突又对我夸赞起来?”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于侧面着笔,揭破皇甫青的阴谋,本已足见高明,而将机就计,把那穿黄衣的胖老婆婆,引往崂山‘恶鬼滩’,援救孟师伯,更是一举两得的绝妙策略!” 杜丹提到此事,公孙璇也微觉得意地,点头说道:“这叫做‘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甫青想令‘东海’一派与‘铁剑神医’杜大侠师徒冲突,我便先让他尝尝那位老婆婆的辣手滋味……” 语音至此略顿,秀眉一扬,继续说道:“在我们方面来说,六月月底的黄昏时分,皇甫青必在崂山‘恶鬼滩’布置下天罗地网,剑树刀山。我们人力单薄,能替对方拉上一个厉害对头,也就等于替自己增力量!” 杜丹连连点头,含笑说道:“照那老婆婆的火爆看来,一与群魔相会之下,必将斗得个天昏地暗,但……” 公孙璇笑道:“杜兄有何忧虑?” 杜丹道:“但这老婆婆也是孤身一人,本领纵极高明,也难抵群魔势众,何况她性如烈火,更易中奸计,崂山之行,对她而言,恐怕是难免灾厄的呢!” 公孙璇满面神光,正色点头说道:“这是必然之事,但我们若能从旁协助,使这位老婆婆得脱险厄,岂非消除一切误会的最好解释!” 杜丹赞服道:“公孙姑娘,你这种谋略,着实太高太妙!” 公孙璇笑道:“谋略虽定,结果究竟如何?却尚难逆料,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们如今何往?是否便去崂山?” 公孙璇点头答道:“时间虽尚有余裕,我也想早点前去,因为若在期前能与侯剑平相遇,则不单可以免得我对他失约,也可告知‘东海’门户中,业已派人寻衅,以及我们的应付谋略,好让他和他师尊‘铁剑神医’杜大侠作一准备!” 杜丹叹道:“天下事往往会错过机会,那老婆婆若是早点出现,公孙姑娘便会于上次巧遇侯剑平兄时,告诉他了,如今……” 公孙璇笑道:“杜兄,你是怕如今海阔天空,无处去找他么?” 杜丹想了一想,向公孙璇点头说道:“本来海阔天空,毫无定所地,要想遇见一人,委实极难。但侯剑平兄既然极重视崂山之约,则期前或不远离,踪迹总在这条路上,彼此的巧逢机会,也就多一点了!” 公孙璇淡淡一笑,眉尖之上,似乎笼罩了一种不知是愁是喜,难于形容的异样神色! 杜丹岔开话头,苦笑说道:“那青衫人好不厉害,他尚未出全力的轻轻一掌,便将我震得脏腑欲翻,若非倚仗公孙姑娘新传神妙身法,赶紧知机疾退,真难有所侥幸!” 公孙璇笑道:“杜兄不要气馁,这不是你的不济,而是对手太强,我认为那青衫人就是皇甫青,也就是如今威风凛凛,名头极大,一跺脚能使武林乱颤的‘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呢!” 杜丹扬眉问道:“既然公孙姑娘认定是他,何不直接前去贺兰山,向‘天魔派’兴师问罪?” 公孙璇摇头说道:“彼此身份不同,他们是万恶凶邪,自可随意胡闹,我们则自居侠义,便必须师出有名。如今,我认为皇甫青就是‘千面小天魔’轩辕斌之举,只是意识上的认定,尚未掌握到任何证据!” 杜丹皱眉说道:“对方如此刁钻,要想取得他们的什么真凭实据,未免太难……” 公孙璇接口笑道:“并不太难,我打听柳如绵已将‘紫面温侯’侯立威的崂山基业,整个赠送‘天魔派’,作为轩辕旭、轩辕斌父子的行宫下院,我们此去崂山,总会获得些蛛丝马迹!” 杜丹问道:“公孙姑娘此去崂山,是否首先要向柳如绵报仇?” 公孙璇叹息一声,妙目之中,泪光浮动地,摇头说道:“我爹爹虽然据传是死在柳如绵的手下,但我却暂且不便对她有所行动!” 杜丹诧道:“公孙姑娘,你……你此话怎……怎讲?” 公孙璇苦笑说道:“一来,柳如绵当日所打旗号,是‘为夫报仇’,而且报仇之举,又是在‘好汉坡’上所为,根据武林规矩,除我和她再上‘好汉坡’,便不应对她有其他报仇举措!” 杜丹双目之中,精芒电闪地,摇头说道:“昔年‘好汉坡’上之事,必有恶毒阴谋,我不相信凭公孙伯父,与‘关中双剑’的神功绝艺,会折在柳如绵那妖妇手下?” 公孙璇叹道:“不相信是一回事,找证据又是一回事,我们若不能揭露柳如绵昔日曾经用过什么无耻阴谋,便须尊重武林向例,不得在‘好汉坡’外,计较‘好汉坡’上之事!” 杜丹叫道:“公孙姑娘,你既如此尊重武林向例,则约那柳如绵同上‘好汉坡’也无不可,因为按照向例来说,她是不许拒绝的呢!” 公孙璇摇头说道:“杜兄有所不知,那‘好汉坡’,已被侯剑平所扮的平天仇兄,和我合力毁掉,并改名为‘回头坡’了!” 当下,遂把为“好汉坡”改名之举,向杜丹说了一遍。 说完,又复叹道:“二来,柳如绵如今已身归佛门,改命‘百年庵主’,缁衣一着,万孽皆消,只要她当真是皈依三宝,尽忏前非,我也只好把杀父深仇,一举勾却!” 杜丹冷笑说道:“‘桃花娘子’柳如绵是有名凶淫妖妇,我不相信她真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公孙璇苦笑道:“这又是证据问题,故而此次的崂山之行,委实千头万绪,我要做的事儿,多得很呢!” 话方至此,一线锐风,陡然破空而来。 公孙璇与杜丹听出这线锐风,并未袭人,故均不加闪躲。 果然,“夺”地一声,有根短箭,钉入他们身旁数尺的一株树干之上。 杜丹见箭尾用线系着一个小小纸卷,便欲伸手摘下。 公孙璇叫道:“杜兄等等,让我先用银簪,试试纸上曾否淬毒?” 杜丹闻言,自然暂时缩手,静等公孙璇拔下头上银簪,对纸卷加以试探。 公孙璇一试之下,见银簪毫无异状,不禁“咦”了一声,扬眉诧然说道:“这纸上居然无毒,倒有点出于我的意料之外。” 边自说话,边自从箭尾解下纸卷,注目观看。 杜丹在旁笑道:“公孙姑娘,这纸上似乎字儿不少?写些什么?” 公孙璇暂时未答,等看完以后,向前方看了一眼,双眉微蹙,缓缓说道:“杜兄,这条路上情形,你大概颇为熟悉,前行二、三十里以外,有没有一座‘药王庙’呢?” 杜丹想了想,点头说道:“有的,不过这座‘药王庙’,好象是在一片山坳之中,并荒废已久!” 公孙璇道:“这纸上写的是今夜三更,秦剑吟在这‘药王庙’中有难。” 杜丹问道:“写这纸条的人是谁?” 公孙璇摇头答道:“他并未署名,只是说明昔日曾受‘铁胆神龙’秦悟非大恩,故而不忍见秦剑吟惨死于‘药王庙’内。” 话完,把纸卷儿递过,让杜丹观看。 杜丹细细看完,公孙璇扬眉问道:“杜兄,你有没有看出这纸卷有何不妥之处?” 杜丹讶道:“公孙姑娘,你不是业已试过,这纸上并未淬毒……” 公孙璇接口说道:“我不是指对方有无在纸上淬毒,是问杜兄有没有看出语句之间略含蹊跷?” 杜丹沉吟说道:“那位‘铁胆神龙’秦悟非,久走江湖,义胆仁义,侠名颇众,受过他恩泽之人,可能不少?” 公孙璇笑道:“我也有同样想法!” 杜丹说道:“既然如此,便似乎没有什么蹊跷的了!” 公孙璇轩眉笑道:“投书之人,又怎么知道我与秦剑吟相识呢?” 这几句话儿,把杜丹问得为之一怔! 但他微怔之后,立即含笑说道:“关于公孙姑娘的这桩疑点,似乎只有一种解释。” 公孙璇道:“杜兄请讲,是不是这‘飞箭投书’之人,可能也是皇甫青手下爪牙?” 杜丹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只有密谋对付公孙姑娘的阴险集团,才会对于公孙姑娘的一切行动,密切注意,知道你最近曾在‘杏花山菩提坪’上,与秦剑吟有一面之识!” 公孙璇俊目之中,精光电闪说道:“这种讲法,只能解释对方何以知道我与秦剑吟相识之故,却仍无法判断出投书人究是善意?抑是恶意?” 杜丹想了一想,颔首说道:“不错,这事有正反两面,以善意而论,此人可能真是曾受秦悟非深恩,今知秦剑吟将有大难,遂泄漏消息,期望我们能及时援救!” 公孙璇娇笑说道:“以恶意而论呢?” 杜丹答道:“若以恶意而论,居心就叵测了,对方似是奉命行为,诱人入阱,今夜三更的前途‘药王庙’中,定有厉害埋伏!” 公孙璇嫣然笑道:“杜兄看法,与我完全相同,你再猜猜我对于此事,会采取何种对应态度?” 杜丹不假思索,应声答道:“这事好猜,公孙姑娘定是不管恶意善意,也要按时前往,闯闯这龙潭虎穴!” 公孙璇“嗯”了一声,秀眉微挑,点头说道:“当然如此,是真?我们便拔剑救人;是假?我们也挥刀除害。只要被我抓住皇甫青手下的一个活口,我就不信逼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杜丹笑道:“二、三十里路远,在我们脚下,不需多久,公孙姑娘打算何时前往‘药王庙’呢?” 公孙璇道:“我们先信以为真,则救人之事不宜延误,秦剑吟既是三更有难,我们就于二更左右赶到‘药王庙’吧!” 杜丹微笑说道:“好,如今时已不早,我们走吧!” 语音一了,两人身形均飘,但杜丹于飘身时,又把树干上所钉短箭,拔在手内。 公孙璇见状诧道:“杜兄,纸条业已看过,你还拔箭则甚?” 杜丹把那根短箭,在手中略一掂量,轩眉笑道:“这根‘铁铜箭’,份量特沉,异于一般所用,我略加察看之后,或许少时可以从暗器上,辨识出谁是关怀秦剑吟的投书告警之人,免得有所误杀!” 公孙璇赞道:“杜兄的确细心,这倒是桩我所忽略掉的应有举措!” 两人计划既定,遂由杜丹带路,向那“药王庙”走去。 公孙璇途中笑道:“杜兄,你与那青衫人对掌之际,真气曾颇受震荡,如今还妨事么?” 杜丹摇头笑道:“早就不妨事了,不知这厮是否再会于‘药王庙’中出现?” 公孙璇皱眉说道:“按照常理而论,双方既已订下六月月底的崂山‘恶鬼滩’头之约,则期前便不应再复出甚花样?也许这‘药王庙’之役,专门是为对付秦剑吟而设……” 语犹未了,杜丹便嘴角微撇,摇了摇头。 公孙璇见状问道:“杜兄是不以为然?”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莫要忘了,我们所面对的是凶狠阴刁得异乎一切的非常敌人,则一切困应,也不可以常情而论!” 公孙璇妙目之中,腾起了一股森森杀气,冷笑说道:“但愿那青衫人不在‘药王庙’中出现才好,否则,也许不必等到六月月底,我便可以使孟师叔早脱险难。” 杜丹大喜问道:“公孙姑娘有何妙策?” 公孙璇道:“简单的很,那青衫人显是群邪首脑,我们若能将他制住,哪怕对方不把孟师叔毫发无伤地,提早释放?” 说话之间,二、三十里路程,已告过去。 杜丹手指前方黑压压地一抹山影,低声笑道:“公孙姑娘,‘药王庙’就在前面那山崖之下,如今时方初更,我们是……” 公孙璇接口笑道:“我们既然先到,自然先去庙中,或许可以看破一些对方的恶毒布置,来得容易应付!” 杜丹点头一笑,低声说道:“先去察看察看也好,我为公孙姑娘领路!” 他的轻功身法,本就颇高,如今巧服灵药,功力大增之下,更是捷若猿猱,矫捷已极。 到了崖前,果然发现一座荒废已久,并占地不大的“药王庙” 杜丹在庙前止步,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我们是入庙明中察看?还是藏身殿脊之上,暗观动静?” 公孙璇想了一想,伸手指着殿脊,也用“蚁语传声”功力,向杜丹说道:“这庙中共总只有一座大殿,殿顶又有破洞,可以透视殿内情况,我们悄悄上去,静观一切,免得入庙明察,打草惊蛇了吧!” 杜丹自然唯命是从,与公孙璇二人,施展绝顶轻功,点尘不惊地,上了殿顶。 两人俯下身形,从久年失修的殿顶破洞之中,观看殿内情况! 殿中蛛网尘封,似乎久无人迹,连药王神像,以及其他几尊配享神灵,也均东倒西歪,破损得油漆剥落,露出泥胎。 杜丹看完,向公孙璇传音笑道:“公孙姑娘,我们恐怕要上当了,如今时已二更,假若凶徒们真是在此算计秦剑吟,怎会毫无……” 公孙璇接口悄然说道:“那倒未必尽然,或许他们双方是预先约好,到时才一同来此决斗!” 话方至此,突似有所领悟,嘴角微撇,哂然悄道:“我明白了,少时倘若只有秦剑吟一人前来,我便知道这群鼠辈,玩的是什么把戏。” 杜丹想要再问,公孙璇向他摇了摇头,两人遂默然不再发话。 时近三更,一条矫捷黑影,远远向这“药王庙”驰来。 公孙璇颔首笑道:“那飞箭传书之人,没有欺骗我们,来人正是‘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的独子秦剑吟。” 杜丹骇然说道:“公孙姑娘,你的目力真强,双方相距,尚有里许,在我看来,只是一条矫健人影,根本无法辨出容貌……” 公孙璇笑道:“我也无法辨出容貌,只是从身法判断,因为我曾与秦剑吟、欧阳红和那胖老婆婆等三度相逢,业已认得出‘东海’门下的飘忽如风身法。” 杜丹笑道:“那青衫人呢?他既领导群凶,公孙姑娘可看得出他的……” 公孙璇接道:“此人的身法手法极为诡异,仿佛各门各派无所不包,间或更会施展出一两招令人莫辨所宗的奇绝武学!” 说至此处,那条矫捷黑影,业已到达“药王庙”前。 公孙璇所料,果然不差,来人正是那位相当英俊的秦剑吟。 秦剑吟身着青色劲装,肩插长剑,到了“药王庙”前,止步卓立,先抬头一看天光,然后目扫四处。 周围一片寂静,毫无人踪。 秦剑吟双眉略轩,朗声叫道:“鼠辈何在?你秦大爷应约前来……” 话犹未了,从“药王庙”内那座残破大殿之中,传出一声冷笑。 杜丹见对方早在殿中,正自略感惊奇,想向公孙璇探问,秦剑吟却已飞身入庙。 艺高人多半胆大,秦剑吟并未拔剑,仍是赤手空拳地,纵过庙墙,扑入殿内。 入殿以后,四顾无人,秦剑吟不禁冷笑喝道:“鼠辈……” 两字一出,一蓬寒光,已从左侧飞来。 秦剑吟略一闪身,一片“叮叮”之声,殿尘上尘土纷落。 原来那蓬寒光,是一把牛毛毒针。 这时,秦剑吟已知对方人藏何处,故意佯作不知,厉声喝道:“下流鼠辈,休要再藏头露尾,故弄玄虚,赶快现身,与我放手一搏。” 一面发话,一面暗聚功力,向左壁间的一座破旧神像,猛然发掌拍去。 掌风到处,将那座神像击得四分五裂,泥土飞扬,但仍毫无人影。 秦剑吟起初以为是人扮神像,或人藏神后,见状方知自己料错,不觉一愕! 一丝冷笑起处,神像背后有块方砖往外一翻,现出一个灰衣老叟。 秦剑吟这才知道对方是预先掘好地穴,人藏穴中,不禁冷笑问道:“你们何必这等鬼鬼祟祟,约我来此相会的独眼人呢?” 正中神座之上,有个阴恻恻的语音答道:“秦剑吟,你自己有目无珠,还问什么,老夫就在这里。” 说完,那座“药王”神像,慢慢站了起来,脱去外披褪色红袍,显出一个只剩一只右眼,手持特巨折扇的眇目老者。 秦剑吟向这眇目老者,看了一眼,扬眉问道:“你莫再装甚胡羊,我已经知道你就是辽东巨寇‘阴阳扇’纪灵!” 眇目老者狞笑点头说道:“不错,我是纪灵,但你虽知道我的来历,却未必知道我约你至此之意?” 秦剑吟道:“快说,不要罗嗦!” 纪灵独目之中,厉芒电闪,缓缓说道:“这座‘药王庙’是我旧游之地,十来年前……” 秦剑吟似觉不耐,接口叱道:“我叫你不要罗嗦,你却偏要提起十来年前的旧事则甚?” 纪灵答道:“昔年今日,大有渊源,我若不提昔年旧事,却如何能把今日新事,说得清楚?” 秦剑吟无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儿,双眉微蹙。 纪灵说道:“十来年前,我与令尊‘铁胆神龙’秦大侠,在此相遇,遇手领教,结果纪某在令尊的‘光明箭’下眇去一目!” 秦剑吟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你今日约我来此之意,是想报这一箭之仇!” 纪灵狞笑道:“常言道:‘父债子还’,令尊若在,我自应直接向他清算旧债,如今,令尊既作古人,这笔债儿少不得……” 话犹未了,秦剑吟突然发笑。 纪灵被他笑得一怔,皱眉叫道:“秦剑吟,你……” 秦剑吟不等纪灵再往下说,便即厉声叱道:“纪当家的,你怎会知道我父亲已作古人?” 纪灵身躯一震,未能立即答话。 秦剑吟目光如电,盯在他的脸上,冷然问道:“说,说老实话,但即令你不说,我也知道……” 纪灵微定心神,狞笑道:“你知道什么?” 秦剑吟声色俱厉地,恨恨嗔目叫道:“我父亲被人阴谋暗害,你定是参与那阴谋集团之人。” 纪灵哼了一声,哂然说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有证据么?” 秦剑吟道:“要什么证据,我既问你,便不怕你不据实答复!” 纪灵剔眉问道:“我若是不答复呢?” 秦剑吟道:“看你有几颗脑袋!” 语音才落,右腕翻处,一式“惊涛拍岸”,已向“阴阳扇”纪灵的胸前拍去。 一来,秦剑吟话出招随,手法快捷得使人于仓促之下,相当难于闪躲。 二来,“阴阳扇”纪灵倚老卖老,恃技轻敌,也想试试这位仇人之后,究竟有多高成就?故而,对于秦剑吟这招“惊涛拍岸”,纪灵是不躲不闪,挥掌硬接! 秦剑吟以为对方必躲,仅仅用了八成功力,留了四成,准备在招势变化之后,再复全力伤敌。 如今,见纪灵居然硬接,遂在双掌将合未合以前,将所保留的四成功力之中,又加上了三成功力! 这一来,秦剑吟的掌势之上,是凝聚了十一成力。 双方掌势一合,“砰”然巨震,立起当空,劲气罡风,狂排如海。 秦剑吟屹立如山,身形纹风未动。 纪灵则低哼一声,仿佛吃了苦头,足下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秦剑吟跟踪挥掌,“骊项探珠”、“仙人指路”、“韩信点兵”等三绝招连环并发,似乎整座大殿,都完全被他的掌风掌影罩住! 殿上旁观的杜丹,暗用“蚁语传声”功力,向公孙璇悄然含笑说道:“‘东海’绝学,果然不凡,公孙姑娘认为……” 话犹未了,公孙璇便接口笑道:“假如纪灵是小心应敌,或许暂可支持;如今既轻敌大意,我认为他逃不出秦剑吟这连环三招之外!” 语音才落,事实已见! 纪灵施尽身法,避过两招,却被秦剑吟的第三招“韩信点兵”,打得踉跄出三步,身躯摇摇欲倒。 秦剑吟足下微飘,左掌一扬,先把旁立灰衣老叟,隔空制了穴道。 然后,右掌一伸,贴在纪灵的后背之上,冷冷叫道:“纪灵,你知不知道在挨我一掌之下,为何会侥幸不死?” 纪灵答道:“我知道你是想逼问口供!” 秦剑吟点头说道:“对了,故而我刚才曾有‘我既问你,便不怕你不据实答复’之语!” 他的话儿才完,纪灵突发狂笑。 秦剑吟怒道:“不要笑,快说实话,你是不是暗害我父亲阴谋集团的狐群狗党?” 纪灵哈哈说道:“秦剑吟,你快点杀了我吧!但我纵死九泉,也不心服!” 秦剑吟道:“为何不服?” 纪灵答道:“你是以偷袭致胜,我还有绝技未展!” 秦剑吟问道:“什么绝技?” 纪灵厉声答道:“纪某人是凭手中‘阴阳宝扇’驰名,纵横辽东,生平罕遇敌手……” 秦剑吟“哈哈”一笑,掌心微推,但却未用内家真力,只是把这位辽东巨寇,推得踉跄出七八尺远。 纪灵霍然回身,惊愕叫道:“秦剑吟,你……你这算何意?” 秦剑吟哂然说道:“我不愿使你未展绝技,含恨九泉,才特地给你一个机会,还不快亮你仗以成名的‘阴阳扇’么?” 杜丹听得向公孙璇耳边,低声笑道:“这秦剑吟的胸襟气度,相当不错!” 公孙璇点头笑道:“少年豪侠,原应如此……” 话方至此,“刷”地一声,纪灵果然亮出了他手中那柄巨钢骨折扇! 秦剑吟道:“我们殿外去斗,免得你又把施展不便,作为借口。” 纪灵摇头说道:“不,就在这殿中彼此一搏生死便了。” 秦剑吟晒然失笑! 纪灵诧声问道:“你笑些什么?” 秦剑吟嘴角微撒,冷冷一笑答道:“我笑的是‘鬼蜮由来多魍魑’,你们居然大费脑筋,还在这大殿之中,设有其他埋伏?” 一面发话,一面凌空弹指,替那目瞪口呆的灰衣老者解开穴道。 纪灵喝道:“秦……” 一个“秦”字才出,秦剑吟业已目注那灰衣老者,沉声叫道:“你也亮兵刃,索性你们两人,一齐上吧!” 灰衣老者不敢作主,向“阴阳扇”纪灵,递过一瞥请示性的探询眼色。 纪灵先是略一皱眉,然后目中凶光电闪,狞笑说道:“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慕容匡兄,你就亮你的‘两仪文昌笔’吧!” 那被纪灵称为“慕容匡”的灰衣老者,闻言之下,遂撤出了一对短柄铁笔。 这种“两仪文昌笔”,可分可合,分时是两根短笔,合时则变成一根“双头长笔”,专点人身大穴,是件相当霸道,若无相当功力,不易施展的外门兵刃。 秦剑吟想不到这显系纪灵手下,适才并被自己轻易制住的慕容匡,竟能施展这种高级兵刃,不禁冷笑叫道:“慕容朋友,你是真人不露相吧?我倒有点小看你了!” 慕容匡尚未答言,纪灵已接口说道:“秦剑吟,我们决不倚多为胜,你若害怕……” 秦剑吟一阵纵声狂笑,接口说道:“虎豹何愁闯大阵,蛟龙哪怕人鱼群?你们赶快联手齐上,并尽量把所有鬼蜮奸谋,一齐施展便了!” 纪灵笑道:“好,你够狂!着实颇像你父亲‘铁胆神龙’秦悟非,气吞河岳的当年胆色!” 秦剑吟道:“少废话,还不上?” 慕容匡一旁笑道:“秦朋友,你不要只催我们,你自己还没有亮兵刃呢!” 秦剑吟剑眉双剔,冷笑连声说道:“有剑岂诛狐鼠辈,杀鸡何必宰牛刀?我只凭一双肉掌,也足以打发你们的一柄‘阴阳扇’和一副‘两仪文昌笔’了!” 慕容匡怒道:“秦朋友太狂,你且接我一招!” 说完,左手笔直刺眉心,右手笔则斜向秦剑吟的“丹田”要穴点到! 这手法名叫“魁星点元”,是一招二式,分攻上下两盘,着实颇具威势。 秦剑吟撇唇一笑,偏头避过对方刺向自己眉心的左手笔,并疾伸右掌,向慕容匡飞点自己丹田的另一笔杆抓去。 慕容匡知道对方厉害,怎敢让他碰上,慌忙顿腕收招,飘身闪出数尺。 这时,纪灵的“阴阳扇”又复合拢,仿佛当作“点穴镢”用,悄无声息地,点向秦剑吟“脊心”死穴。 秦剑吟佯作未觉,装出意欲追赶慕容匡,直等纪灵那柄“阴阳扇”的精钢扇骨,即将点中“脊心穴”的刹那之间,才电转身躯,双足连环踢出! 这种身法,用得极险,但也用得极妙! 纪灵方自心喜,以为十拿九稳地,定可将对方点倒。谁知所望成空,自己反落险境。 他把招术用尽,无法转换,百忙中只好以武林人物最不屑施展的身法,来了个就地一滚。 靠这一式“懒驴打滚”虽然避过了秦剑吟的右足飞踢,但执扇右腕,却仍被秦剑吟的双飞左足踢中。 “刷”的一声,那柄称为“阴阳扇”的铁骨折扇,被踢得飞起半空,纪灵则腕骨几断,疼得直甩右手。 秦剑吟狂笑叫道:“纪灵,一招未过,兵刃便已出手,凭你这点能耐,也配想找我……” 话犹未了,慕容匡再度扑来,一招“分判阴阳”,两团笔影,疾向秦剑吟双胁点到。 秦剑吟艺高胆大,略一偏身,使慕容匡左手的“两仪文昌笔” 点空,并趁势伸手,把对方笔杆撮住。 这时,那柄“阴阳扇”恰好堕下,秦剑吟遂微翻左掌,凝劲虚空一推。 “呼”的一声,“阴阳扇”为内家罡气所迫,竟化为一根短箭般,向慕容匡的面门射去。 慕容匡本想夺笔,经过这样一来,只好松开左手,倒纵丈许。 如今,慕容匡的一根“两仪文昌笔”,到了秦剑吟的手内,但那柄“阴阳扇”却又被慕容匡接在手中。 殿顶静观的杜丹,向公孙璇传音叫道:“公孙姑娘,对方怎么派出这样脓包人物?……” 公孙璇接口笑道:“杜兄,你看走眼了,他们并不脓包,无论是纪灵或是慕容匡,都保留了一半以上的真实功力,秦剑吟兄若一骄敌大意,会上当呢!” 杜丹闻言一惊,公孙璇又复笑道:“还有,殿中靠左面的那根粗巨红柱之中,必然还藏着……” 杜丹见状,好生佩服地,向公孙璇悄悄说道:“公孙姑娘,你的看法真高,这两个凶人,决不会无故绕柱,可见柱中的确埋伏有厉害花样,我们要不要……” 公孙璇摇手笑道:“秦剑吟也非弱者,我们暂且静观其变,不必过早出面!” 转眼间,秦剑吟与纪灵、慕容匡等,业已一追两退地,互相绕柱三匝,但却未见有任何动静! 绕到第三匝后,纪灵似有所疑地,口中“咦”了一声。 秦剑吟冷笑道:“你‘咦’些什么?我早叫你们什么卑鄙手段,无妨一齐施展!” 慕容匡微微一哂,侧顾纪灵叫道:“纪兄,我看差不多了……” 纪灵点头说道:“对,我们且给这小子,尝点厉害,免得他再耀武扬威,井蛙自大!” 语音刚了,两人同时不再退缩,各据手中兵刃,向前猛扑! 果然,公孙璇看得不错,他们深藏不露,把功力有所保留,如今这一全力施为,威势之强,比先前高约倍许! 秦剑吟狂笑道:“慕容匡,我早就看你在装蒜,只不知连纪灵老贼也有保留?其实你们早该这样,才使我们得能够尽兴一点!” 说话之中,三人业已拆了几招,一片金铁交鸣!震得灰土纷落。 十来招后,纪灵与慕容匡以二对一,更施展全力之下,仍未占得什么便宜,只不过勉强维持个平衡局面。 秦剑吟双眉高挑,朗声笑道:“两个老贼听着,你们若能逃得开五十招外……” 慕容匡冷然接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当心夜风太大,闪了你的舌头,你只要逃得开五招以外,我便把慕容匡三字,倒过来些!” 杜丹诧道:“他们两个,功力虽颇不弱,但似仍无胜过秦剑吟的可能,却为何说此大话?” 公孙璇笑道:“五招之数,转瞬就到,我们马上就可以看出那慕容匡究竟是否吹嘘?……” 殿顶二人的密语未了,殿下三人的胜负已分! 慕容匡居然非虚言恫吓,语音才了,绝学立施,“两仪文昌笔”挥处,“指天划地”、“翻江倒海”、“旋乾转坤”,一连发三招,向秦剑吟猛烈攻击! 这三招,不单招势精妙,变化奇诡,连内家真力方面,也似又复加强不少。 秦剑吟夷然不惧,挥动夺自慕容匡手中的那根“两仪文昌笔”,一招“回风舞雪”,在身前布起一片电漩笔幕。 这片笔幕,挡开了慕容匡的第一招“指天划地”,但在格拒第二招“翻江倒地”之际,秦剑吟便自身形略震,似乎脚下一软! 跟着第三招“旋乾转坤”又到,秦剑吟勉强一格,手中“两仪 文昌笔”立被震飞,虎口破裂,血流不止。 慕容匡纵声狂笑,目注秦剑吟道:“秦剑吟,怎么样?如今才仅三招,五招之数,我已经是过份抬举你了!” 秦剑吟咬紧牙关,愤然叫道:“无耻恶贼,你……你是怎样使我中毒?” 纪灵一旁狞笑说道:“小子,你不要怕,你所中的毒力,并不致命,只是全身发软,真气难聚而已……” 慕容匡接口说道:“这不要你的命之举,并不是我们慈悲,只是我们主人要把你生擒,送往……” 纪灵喝道:“慕容兄,不要泄漏了主人谋略,致招罪愆。” 慕容匡悚然一惊,果然闭口不语。 秦剑吟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地,厉声问道:“无耻老贼怎不答我问话,你们是怎样使我中毒?” 纪灵笑道:“我们算准你年轻气傲,有勇无谋,特意把‘软骨奇毒’,淬在‘阴阳扇’和‘两仪文昌笔’上,你只要逞能夺去,不消多久,便会毒发身软,被我们擒住。” 秦剑吟叹息一声说道:“你们这恶毒的心肠,倘若我不夺取你们兵刃,或是早有预防,虽夺而不中毒呢?” 慕容匡狞笑说道:“如果那样,你更要倒霉,我们准备两筒专破各种内家气劲的‘五云喷火筒’和‘七孔黄蜂针’,打你个措手不及!” 秦剑吟张目四顾,面带不信神色,诧声问道:“那‘五云喷火筒’和‘七孔黄蜂针’,是设在何处?” 慕容匡指着殿中左面那根红色巨柱,目光凶芒,轩眉说道:“这两桩霸道暗器,是由我们另一同伴运用,他就藏在那根中空大柱之内,柱上已开好暗洞,可以随时对你发动袭击!” 秦剑吟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大概你们在巨柱而行之际,发现我已有中毒迹象,才没有发动讯号,使柱中恶贼,对我猝下辣手!” 纪灵与慕容匡双双点头,公孙璇乘机向秦剑吟暗用传音密语,悄然说道:“秦兄休惊,小弟孙天仇在暗中维护,随时均可救兄出险,秦兄不妨乘机探听机密,问问对方是何人部下?以及要把你送往何处?” 秦剑吟入耳之初,略吃一惊,但旋即恢复了平静神色,并略略点头示意。 这时,纪灵目注殿左巨柱,高声叫道:“常兄,这厮已告中毒,失去反抗能力,你不必再埋伏柱中,可以现身的了!” 巨柱之中,寂然无人应声! 纪灵与慕容匡方诧然对看一眼,秦剑吟业已冷然叫道:“纪灵老儿,你也是辽东巨寇颇有凶名,如今却投靠在谁的门下,甘任走狗?” 纪灵狞笑答道:“小子不要多问,我主人曾订严规,谁敢泄漏机密,立即处死,我会告诉你么?” 说完,转面向慕容匡说道:“慕容兄,常兄怎不答话?你叫他出来,我们带着这秦剑吟小子,也该走了,免得夜长梦多,又生意外变化?” 慕容匡走到柱前,含笑叫道:“常兄……常兄……” 那根巨柱之中,仍然无人应声。 纪灵脸色一变,失声说道:“慕容兄,这情况不对,莫非……” 慕容匡不等纪灵话完,业已伸手拉开了柱上暗门。 柱中,巍然站着一个灰衣老者,右手中拿着一具“五云喷火筒”,左手中拿着一具“七孔黄蜂针”,但却目瞪口呆,宛如木雕泥塑! 这情形,自然一看便知,这姓常的老者,是被人点了穴道,隔柱制住! 殿顶上的杜丹见状,向公孙璇悄然问道:“公孙姑娘,这人是被你点穴?” 公孙璇苦笑说道:“正是,但这时我又有点无法善后!” 杜丹诧道:“无法善后?此话怎讲?” 公孙璇道:“因为我不想露面,我觉得藏在暗中比较容易探查出对方的重大机密!” 杜丹摇头说道:“不见得吧?公孙姑娘难道没看见对方守口如瓶,连对业已中毒被制的秦剑吟,都不肯轻易有所吐露!” 公孙璇笑道:“杜兄怎么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他们不是要把秦剑吟掳走么?我们只消悄悄跟随,岂非便可得知这群凶徒的巢穴所在?” 杜丹恍然说道:“对,对,但……公孙姑娘这‘隔空点穴’之举,岂非业已漏了痕迹?” 公孙璇秀眉一挑,似有所得地,娇笑说道:“有办法了,我可以让秦剑吟来承当此事!” 说完,又向秦剑吟的耳边,说了几句择人专注的“传音密语”! 这时,纪灵与慕容匡二人,正在殿中疑鬼疑神! 他们先是想解救那常姓灰衣老者,但又无法如愿,遂张皇失措地,闪动目光,四方搜索。 殿顶是最可疑,但纪灵与慕容匡,均不信有人能于那远距离,毫无声息地,隔柱打穴,故而只对殿中黑暗之处,注目打量。 秦剑吟已获公孙璇传音指示,遂冷然叫道:“你们两个老儿,鬼头鬼脑地,看些什么?” 慕容匡灵机忽动,纵到秦剑吟的身后,伸手贴在他的“脊心” 死穴,厉声说道:“秦剑吟,你的同党何在?快叫他出来,否则,我就把你一掌震死!” 公孙璇没有料到慕容匡会有这么一着,不禁颇感为难! 谁知就在她为难之下,竟有了解救之人! 这解救之人,就是纪灵,他见状之下,向慕容匡摇手叫道:“慕容兄,你不要胡乱猜疑,这小子若有同党,定必早就现身,图谋抢救!” 慕容匡道:“他若无同党,常兄却是被谁点穴制住?” 秦剑吟突然嘴角微擞,“嘿嘿”冷笑。 慕容匡怒道:“你笑些什么?” 秦剑吟哂道:“我笑你们这两个老贼,委实有眼无珠,连佛在眼前,都不知礼拜!” 纪灵讶道:“听你这说话口气,难道竟是你所为?” 秦剑吟道:“适才你们两人,故意隐匿功力,绕柱而走,我便起了疑心,猜出柱中定有花样,遂暗凝神功,施展‘隔山打牛’手法,谁知竟奇巧绝伦地,把他点了穴道。” 这当然是番谎话,但秦剑吟编造得颇为合情合理,加上他本身又确有相当高明功力,遂使纪灵、慕容匡两人,不得不信。 慕容匡静静听完,目注秦剑吟道:“秦剑吟,常子书兄既然是被点了穴道,你怎么还不前去替他解开?” 秦剑吟冷笑说道:“要我解开他的穴道哪有这等容易?” 纪灵“哦”了一声,扬眉狞笑说道:“听你之言,莫非还要谈甚条件么?” 秦剑吟笑道:“当然,我这独门点穴手法,旁人无法解开,故而若要我替这常子书解开穴道,必须有个交换条件。” 慕容匡与纪灵交换了一瞥眼色,缓缓问道:“什么条件?假如办不到的事儿,你不必说。” 秦剑吟俊目一张,神色电闪地,朗然说道:“太容易办得到了,只要你们把我所中‘软骨奇毒’的解药给我。” 慕容匡与纪灵闻言,同时厉声狞笑。 秦剑吟问道:“你们发笑则甚?到底是肯或不肯?” 慕容匡道:“你不是要‘软骨奇毒’解药,是要我们两人项上人头,我们能答应吗?” 秦剑吟有所不解地,剑眉双蹙问道:“要你们的项上人头?此话怎……” 一话未毕,慕容匡自己接口说道:“我们主人,派遣属下办事,向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次对你下手,亦无例外,若让你有所侥幸?我与纪灵兄,便须提头缴令!” 秦剑吟想乘机加以探问地,轩眉说道:“你们这主人,如此暴戾凶残,究竟是哪路人物?” 纪灵喝道:“你少乱问,赶快换个办得通的条件。” 秦剑吟笑道:“条件只此一个,无法变通。因为你们若不给我‘软骨奇毒’解药,我便无法提聚真气,恢复功力,又哪里能够解得开这常子书的穴道。” 纪灵觉得秦剑吟所说,也是实情,遂向慕容匡道:“慕容兄你看此事怎办?我们是……” 慕容匡毅然发话,截断纪灵话头说道:“无论怎样,也不能把‘软骨奇毒’解药给他!” 纪灵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但常子书兄穴道被制,无法行动,却……却又该怎……怎么办呢?” 慕容匡略一寻思,露齿而笑地,厉声说道:“我觉得‘宁使一人哭,莫令两人哭’,纪兄明白我的话么?” 纪灵失惊说道:“慕容兄打算来个‘毒蛇啮手,壮士断腕’?” 慕容匡略一点头,忽然飞起一指,便向那常子书的心窝要害,电疾点去! 毫无抗拒之下,常子书自然应手立毙。 在他尸身倒地之前,慕容匡抢下他手中的“五云喷火筒”和“七孔黄蜂针”,略一掂量,向纪灵狞笑叫道:“纪兄,我们与常子书既是多年老友,便把他这点遗产平分吧,你是要‘五云喷火筒’?还是要‘七孔黄蜂针’?” 纪灵似乎觉得慕容匡有点下手太辣,皱眉说道:“随便,慕容兄若是喜爱,便都留下……” 话犹未了,慕容匡便狞笑一声,接口说道:“纪兄说哪里话来?常言道:‘无主之财,见者有份’,你哪有不要之理?就把这筒‘七孔黄蜂针’,给你如何……” 一面说话,一面便把那筒“七孔黄蜂针”向纪灵递去。 纪灵见慕容匡词色诚恳,不好意思复推托,便自伸手接取。 谁知就在一个递去,一个接来,两双手尚未交接之际,慕容匡双目之中,厉芒如电,满面诚恳神色,立即转为凶狞! 纪灵见状,方自悚然一惊,慕容匡右手拇指增处,业已把那筒“七孔黄蜂针”的机簧按动。 “格登”一声,金芒如电,齐向“阴阳扇”纪灵,当胸猛射。 一来变生仓促,二来距离太近,纪灵纵有通天本领,也逃不过这杀生大劫! 这位辽东巨寇,不过嚎出半声,便被七枚钢针,根根穿胸贯腹地,钉在殿墙之上。 秦剑吟虽目睹惨状,神色仍极镇定,只是淡笑一声,向那慕容匡问道:“慕容匡,你这残杀同伴之举,是为了独占功劳?” 慕容匡点了点头,狞笑一声答道:“不错,我主人为了擒你,既立重罚,也悬重赏!但我杀死纪灵之举,并非完全为了独占功劳,也还寓有‘免祸’之意!” 秦剑吟听不懂对方语意地,讶声问道:“为了免祸?你这话儿,却是什么意思?” 慕容匡狞笑说道:“你难道不曾看见,我在杀死常子书之时,纪灵已有不以为然的皱眉之状?” 秦剑吟闻言之下,恍然有悟,“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你用‘七孔黄蜂针’杀死纪灵之故,便是怕他回去之后,向你主人告密!” 慕容匡狞笑说道:“当然,同僚相残,是本派极端禁忌,他一告密,我必惨死,还不如索性把他杀掉,来个独占功劳,反可安然无虑!” 秦剑吟向这慕容匡深深看了两眼,点头笑道:“好,慕容朋友,我佩服你当机立断,相当厉害,你的心肠够辣,手段够狠!” 慕容匡冷笑道:“你既然知我厉害,便乖乖随我同行,莫再出甚花样!因为你已中‘软骨奇毒’,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宛若常人,倘要杀你,真如反掌折枝一般容易!” 秦剑吟笑道:“你尽管放心,我既已身中奇毒,落在你的手中,决不会再愚蠢得乱出花样,折磨自己,何况……” 慕容匡从身边摸出酒瓶,喝了两口,狞笑说道:“对了,不讨苦吃,便是聪明……” 话音至此忽顿,目注秦剑吟,又复问道:“何况什么?你怎么不再说下去?” 秦剑吟笑道:“何况事到如今,我已豁出去了,愿意被你解去,见见你的主人,看看他是什么妖魔鬼怪!” 慕容匡颔首说道:“这事不成问题,我主人可能还会给你隆重接待?” 秦剑吟目光一转,向慕容匡扬眉说道:“关于我随你去见你主人之事,还有一桩难题!” 慕容匡为之一愕,眉峰微聚问道:“什么难题?” 秦剑吟道:“由你背我?漫漫长途……” 慕容匡摇头笑道:“你弄错了,我要带你前去之处,离此并不太远,只不过三四十里!” 殿顶偷听的公孙璇与杜丹两人,闻言之下,含笑互视一眼,认为这次暗地追踪,定可到达阴谋集团的巢穴重地,并揭开其领导人物的真实面目。 果然,慕容匡话完之后,立即蹲下身形,要把秦剑吟背起。 公孙璇生恐秦剑吟迟疑,忙又传音说道:“秦兄随他去吧,小弟孙天仇会在一路随行,暗中维护!” 秦剑吟趁着慕容匡蹲身之地之际,点了点头,并向空中作了一个手势。 公孙璇懂得他这手势之意,是表示愿意与自己充分合作,探查贼党真相。 秦剑吟作完手势,毫不迟疑地,伏在慕容匡的背上。 慕容匡长身而起,飞越庙墙,向北方疾驰而去。 公孙璇与杜丹自然远远跟踪,杜丹并边行边自悄然说道:“公孙姑娘,你这‘放长线,钓大鱼’之计,虽然高明,但其中却已有桩难题,无法解决!” 公孙璇心中明白杜丹所说的,是桩什么难题,遂向他低声问道:“杜兄所说难题,是不是关于秦剑吟身中‘软骨奇毒’之事? ……” 话方至此,杜丹便连连点头地,皱眉说道:“正是此番,我们跟踪到了地头;要想搭救秦剑吟兄,必与群凶动手,那时秦兄奇毒未解,形若常人……” 公孙璇接口说道:“杜兄之意,是设法先为秦剑吟兄,觅得所中软骨奇毒的解药么?但这桩事儿,恐怕不易做……” “不易做到”的最后一个“到”字,犹未出口,杜丹便含笑说道:“我倒想起一个地方,可能藏有解药,但也未敢十分掌稳,此时又不及去找……” 公孙璇道:“这是什么地方?” 杜丹便笑道:“常子书与纪灵两人的遗尸之上!” 公孙璇被他一言提醒,点头说道:“杜兄真够高明,极可能带有解药,麻烦你回转‘药王庙’去,搜一搜看!” 杜丹双眉愁皱地,向公孙璇苦笑说道:“我回转‘药王庙’去,搜索常子书、纪灵遗尸之事不难,但不论有无所得,却是如何赶得上公孙姑娘……” 公孙璇嫣然一笑,目闪神光说道:“不要紧,由此前去,每逢转折之处,我都留下记号,使杜兄不会迷失方向就是。” 杜丹听得公孙璇如此说法,遂折转来路,展尽轻功,向“药王庙”而去。 公孙璇则仍不动声色地,暗暗跟着慕容匡。 三四十里路程,在这种内家高手的飞驰之中,不过半个时辰,便自到达。 公孙璇一面暗蹑,一面打量形势,知道确实到了阴谋集团的重要巢穴。 因为眼前不单尽是些峭壁悬崖,路径并极为转折,尤其在转折之中,似乎更暗蕴有五行生克的奇门阵法。 天色微明,慕容匡进入了一道狭谷。 公孙璇觉得若在谷中跟踪,容易泄露痕迹,遂不辞略费气力地,施展绝顶轻功,在那削立如砥,但却有藤蔓草树的峭壁之上,居高临下,暗暗相随。 这段谷径甚长,但只是入口段极为狭隘,随后便渐渐宽展。 两个转折过去,眼前有座石门之外,站着四个黑衣劲装汉子。 慕容匡止住脚步,向那四个黑衣汉子,含笑问道:“主人在么?” 站在左面的第一个黑衣汉子,点头答道:“在,等你们等得久了,刚才还亲自出来看过!” 慕容匡笑道:“烦劳卜兄通报一声,就说慕容匡功成求见!” 卜姓黑衣人道:“常子书兄和纪灵兄呢?为何未与慕容兄一同回来?” 慕容匡故意装出一副悲戚神情,低声答道:“点子扎手,常、纪二兄,均已殉职!” 卜姓黑衣人道:“好,慕容兄少等一会,我去通报,你此次独建奇功,主人一向赏罚严明,大概定有特殊恩遇的了!” 慕容匡口中虽然谦虚,但眉目之间,业已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得意神色。 卜姓黑衣人向他笑了一笑,转身走入石门。 不单慕容匡得意,连藏在峭壁之上,居高临下的公孙璇,也看得非常得意。 因为她觉得那阴谋集团的领导人,这次多半会被自己看出他的本来面目。 等了一会,那卜姓黑衣人走出石门,向慕容匡说道:“慕容兄,你这次所立功劳,委实太大,主人居然特降殊恩,亲自出来接你。” 慕容匡失声说道:“这……却怎么敢当?” 话方至此,有两个劲装大汉,抱了不少刀钩等物走出,并在石门之上,立起一根上有铜环的粗石巨柱。 慕容匡见状一愕,侧顾卜姓黑衣人道:“卜兄,这是本派的‘剥皮法柱’,为……为何在……在此树立?” 卜姓黑衣汉子向傲立一旁的秦剑吟,指了一指,尚未发话,慕容匡便摇头说道:“不见得吧?主人交派任务时,曾对我说过,把这秦剑吟弄来,要当做贵宾看待。” 卜姓黑衣人道:“主人作事,一向变幻莫测,哪里是你我……” 一话未毕,石门之中,业已走出一行人来。 这是八名年轻貌美的青衣劲装侍女,当中簇拥着一位身着粉红长衣,体态婀娜,但因脸上垂有厚厚面纱,以致看不出年龄貌相的宫装妇人。 慕容匡一见这宫装妇人,赶紧恭身说道:“属下慕容匡,恭见主人。” 这“主人”二?郑压镨么蟾幸馔狻?p>  因为在她意料之中,这群阴谋集团的领导人,定是皇甫青,而皇甫青也多半就是“千面小天魔”轩辕斌的化身,只不过尚未获得证据而已。 谁知如今,慕容匡竟向这粉红宫装妇人,执礼甚恭地,口称“主人”,岂不令公孙璇大感惊异? 就在她满怀惊异之际,那粉红宫装妇人,业已点了点头,向慕容匡缓缓说道:“慕容匡,你居然把我的客人请来,真是功劳不小!” 这妇人的语音甜润无比,并含蕴着一种特具的勾魂摄魄意味。 假如从语音方面加以判断,则这妇人多半是位花信年华的妙龄少妇。 慕容匡听这少妇夸赞自己的功劳不小,不禁受庞若惊地,俯首恭身说道:“属下怎敢居功?完全是主人洪福!” 秦剑吟委实听得太不入耳,冷笑一声,扬眉哂道:“想不到武林之中,居然也出了这种奴才坯子!” 慕容匡被他骂得脸上一红,方自狞视秦剑吟,目闪凶光,那宫装少妇已向他淡淡问道:“纪灵和常子书呢?他们怎不和你一同回来?” “纪常二兄在‘药王庙’中,不幸阵亡……” 话音至此,宫装少妇偏过头去,向站在左肩旁的青衣侍女,沉声问道:“美儿,本派规法之中,欺瞒主上者,应得何罪?” 那名叫“美儿”的青衣侍婢,应声答道:“欺瞒主上,论律凌迟!” 慕容匡听得心中悚然一惊,脸上却不敢形诸神色,只见暗地猜测这“欺瞒主上”之语,是否针对自己而发? 宫装少妇“嗯”了一声,继续向美儿问道:“欺瞒主上,既然论律凌迟,则同僚相残,又当如何?” 第一句“欺瞒主上”业已使慕容匡听得忐忑不安;等到第二句“同僚相残”入耳,委实宛如霹雳当头,震得这黑道凶人的三魂飞掉二魄,七魄少却六魄。 因为“欺瞒主上”与“同僚相残”八字凑在一起,决非偶然,足见自己在“药王庙”中的一切所为,均未逃过宫装少妇的耳目之下。 慕容匡想逃,有点不敢;想硬装镇定,却又身躯微颤地,镇定不住。 美儿妙目笼威,向慕容匡瞟了一眼,朗声答道:“同僚相残,罪应挖心!” “挖心”二字,宛如一柄利刀,深深插入了慕容匡的心窝之内。 宫装妇人笑了一笑,用她勾魂摄魄的甜润语音,缓缓说道:“凌迟碎剐和剖腹挖心,有多苦啊?念在他请来贵客,不为无功,给他减点罪儿如何?” 美儿笑道:“主人驭下,一向仁慈,但不知要怎样一个减法?” 慕容匡本来业已想逃,闻言之下,不禁又起希冀之念,暂时忍耐不动。 宫装妇人面对慕容匡,冷笑一声说道:“我先说明你的罪状,免得你有所不服。” 说完,遂把慕容匡在“药王庙”中罪行,一一叙述,果然宛如目见,说得丝毫不错。 公孙璇远远聆听,不禁暗自忖道:“其中问题大了,这宫装妇人既对‘药王庙’中之事,如此清楚,则自己与杜丹伏身殿顶一举,莫非也……” 念犹未毕,那宫装妇人又向慕容匡沉声说道:“慕容匡,我所说的话儿,对你可有半丝冤枉之处?” 慕容匡知道事既至此,业已不必辩解,遂低下头去,恭身肃立地,低声说道:“主人圣明,并请主人于法外施恩!” 宫装妇人点了点头,语音平淡得不带丝毫狞厉地,看着慕容匡,缓缓说道:“本派一向赏罚严明,不稍宽假,这次念你请来贵客有功,特将二罪归一,把‘凌迟碎剐’和‘剖腹挖心’,合并成一项‘剥皮罪’吧。” 慕容匡听得方知那根“剥皮法柱”,果然是为自己而树,不禁惊魂俱颤,连满口牙齿,都有点捉对厮并。 宫装妇人语音忽扬,向他朗声问道:“慕容匡,你服不服罪?受不受刑?” 慕容匡眼珠一转,抱拳恭身答道:“属下当然服罪,当然受刑……” 宫装妇人喝道:“把他绑上‘剥皮法柱’!” 侍立左旁,手执刀钩的两名劲装大汉,应声暴“喏”,双双举步向前。 慕容匡脸色一变,急忙摇手叫道:“慢来,慢来,主人请暂宽斧钺之诛,属下身边还有一件足以赎罪的无上奇宝!” 宫装妇人“哦”了一声,诧然问道:“你身边有何宝物,可以赎得死罪?” 边自问话,边自把手略挥,那两名劲装大汉,便倏然止步。 “是一筒功能令人长生不老的‘驻颜丹’!” 说话之间,探手人怀,把只乌黑铁筒取出。 公孙璇认得这不是什么“驻颜丹”而是慕容匡夺自常子书手内的“五云喷火筒”。 她知道慕容匡自知生望已绝遂起凶心,想倚仗筒中烈性火药,对那宫装妇人,暗下毒手。 但那宫装妇人,着实相当厉害,慕容匡刚刚把“五云喷火筒” 取出,尚未来得及掉过头来,她业已衣袖拂处,一片强急劲风,向慕容匡手中撞去。 这片罡风,威势太强,竟把那只“五云喷火筒”,撞得就在慕容匡的怀中爆裂! “轰”然一响,血肉横飞,慕容匡已被炸得尸分数块,血流成河,肝肠遍地。 宫装妇人冷笑一声说道:“便宜了他,你们把这‘剥皮法柱’撤去,地上打扫干净,准备接待贵客。” 秦剑吟冷然说道:“尊驾不必再假慈悲了!秦剑吟如今是阶下囚,不敢当‘贵客’二字。” 宫装妇人笑道:“秦少侠何必如此?我所谓的‘贵客’,另外还有人呢?并不仅仅指你一个。” 公孙璇闻言,知道自己暗地跟踪之举,多半早就落在对方眼内,露了痕迹。 秦剑吟佯作不知,向那宫装妇人诧声问道:“另外还有人么?那人是谁?如今何在?” 宫装妇人伸手向前一指,娇笑说道:“秦少侠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诈问,从那狭谷以内,悄悄寻来之人,难道不是贵友?” 秦剑吟顺着宫装妇人的手指看去,果见从那狭窄谷径之中,异常轻捷地,闪出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自然是回转“药王庙”,向常子书、纪灵尸体之上,搜寻解药的小侠杜丹。 杜丹想不到才一转折过来,便遇见人? 但双方既已对面,再想缩身,已来不太,只得索性大大方方地,向秦剑吟等,缓步走来。 公孙璇见了这等情况,不禁皱眉:暗忖自己是否也索性现身?否则,秦剑吟身中奇毒,功力难聚,仅靠杜丹一人,却如何应付得下如许劲敌? 这时,宫装妇人又向秦剑吟,含笑叫道:“秦少侠,来者何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秦剑吟扬眉答道:“你说得不错,秦剑吟与这位朋友,委实素昧平生!” 宫装少妇一怔,目注秦剑吟,摇头说道:“你不认识?我不相信。” 秦剑吟道:“相不相信在你,但你该明白,我决没有认识这位朋友,而勉强装作不认识的必要!” 宫装少妇笑道:“好,我相信你,你们既不认识,我便来替你们互相引介。” 说完,指着杜丹,向秦剑吟说道:“这是‘穷家帮’当代帮主的得意弟子杜丹……” 又复指着秦剑吟,向杜丹含笑说道:“这位是‘铁胆神龙’秦悟非秦大侠之子,‘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之徒,小侠秦剑吟。” 公孙璇闻言,方知自左所料不差,秦剑吟果是“辣手仙婆”门下,杜丹抢前两步,一抱双拳,向秦剑吟施礼说道:“杜丹久仰秦少侠英名,今日在此识荆,实是幸事!” (请续看第二部)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 秦剑吟不知杜丹来意,方自一愕,那宫装妇人,接口笑道:“秦少侠,你纵不认识这位杜小侠,但与他的同伴,却是旧相识了!” 秦剑吟目注杜丹,一面抱拳还礼,一面诧声问道:“杜兄的同伴是谁?” 杜丹尚未答言,宫装妇人又已接道:“是公孙璇,他们在‘药王庙’大殿的殿顶偷窥,然后便悄悄跟踪至此。” 秦剑吟依然满腹疑云,皱眉沉吟说道:“公孙璇……公孙璇又是谁呢?” 宫装妇人笑道:“我倒忘了,你还不知道公孙璇的真实身份,她是公孙宏之女,‘北岳神尼’之徒,就是与你在‘杏花山菩堤坪’上,所结识的孙天仇。” 秦剑吟“哦”了一声,这才如梦方醒。 宫装妇人目光如电地,穿透面纱,向杜丹沉声问道:“杜小侠,三位贵客,何以独缺其一,公孙姑娘为何还未见到来?……” 杜丹明知公孙璇隐身左侧,遂故意提高语音,朗声接道:“公孙姑娘另有其事,不会前来,你欲定找她则甚?” 公孙璇懂得杜丹这是故意通知自己,暂时不必现身,遂仍隐身峭壁,暗窥动静。 宫装妇人“呀”了一声,以一种惋惜语气说道:“公孙姑娘是我想见已久之人;她既有事,秦少侠与杜少侠便先请吧!” 说完,略一侧身,伸手肃客。 秦剑吟双眉一挑,目光注宫装妇人道:“尊驾恕罪,秦剑吟有桩要求!” 宫装妇人笑道:“秦少侠请讲,你既是我们所请贵宾,我们定然尽量答应你的要求就是。” 秦剑吟道:“我这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为‘贵宾’,不能不识主人……” 宫装妇人道:“姓名我久已不用,倘若秦少侠定要有个称谓,你便叫我‘无影夫人’如何?” 秦剑吟一抱双拳,朗声含笑说道:“夫人莫怪秦剑吟有无厌之求,我还想见见你这位好客主人的庐山面目!” 那位“无影夫人”,在略为一怔之后,点头笑道:“好,秦少侠与杜少侠请看仔细,我这障面厚纱,对于外人,已有数年不揭见了!” 语音才落,但一瞬间,便又垂落。 秦剑吟与杜丹均够眼快,虽仅石火电光的一瞬之间,也已看清那面纱之内,是张足使任何男子都为之怦然心动的绝美艳脸庞。 不但脸庞极为美艳,连年龄方面,也是女人最富魅力二十、三、四的花信年华。 这位“无影夫人”,对于秦剑吟的一切要求,都已照办,秦剑吟与杜丹,也只好对看一眼,准备走入石门。 公孙璇心中好生为难,她知道秦、杜两人,一入石门,再想安然脱身,绝非易事。 但此时若出面阻止,则想借探听阴谋集团的高度机密打算,便告完全失败。 就在她左右为难,心中想事之间,杜丹业已似乎表示亲热地,与秦剑吟携手儿,同往石门之中走进。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根据那自称“无影夫人”的宫装妇人的举措看来,她主要目标,仍在自己,则秦剑吟与杜丹两人,也许不致有太大的凶险! 尤其杜丹适才既朗声发话,要自己不必现身,又复毫不考虑地,挽着秦剑吟的手儿,昂然进入石门,似乎有甚仗恃,莫非这有“鬼灵精”之称的神偷丐侠…… 公孙璇念方至此,那“无影夫人”,业已率领八名侍婢,随在秦剑吟、杜丹之后,走入石门,门外只剩那四个劲装黑衣汉人。 那石门是从整片山崖中间开出,换句话说,就是必须于门户人内,无法凌空飞越。 如今,公孙璇要探机密,要想维护秦剑吟和杜丹安全,或援救他们出险?就必须进入石门,但她纵然变成一只飞鸟,也绝不可能在飞过石门时,不被对方发觉。 暗探,拘于目前形势,似无可能,则明闯又如何呢? 以公孙璇的绝世身手,慢说对付那门外四名大汉,就是对付四头狮虎也无所怯,只不过这样一来,必然打草惊蛇,仍然无法探得机密。 她左思右想,觉得只有一种办法。 这办法就是自己再忍耐半个时辰,然后再硬闯魔巢,希望秦剑吟与杜丹两人,能利用这半个时辰,探出重要讯息。 公孙璇这种想法,不能只靠她自己安全,还需要杜丹与秦剑吟能与她配合的高度默契。 不过她有信心,她认为秦剑吟或许不然,杜丹却极可能会与自己心灵相通。 因为易地而处,杜丹可以想象得出,自己除了希望他能在短时间内探出秘密,然后再硬行闯关之外,别无两全良策。 公孙璇主意打定,遂耐着性儿,静静等待。 盏茶光阴过去,石门中走走出四个黑衣大汉,与先前四人,互相换班。 这四个大汉中的为首一人,目光不住电扫四周,似乎是有所寻觅模样! 公孙璇忖道:“这大汉看些什么?他好似知道有人藏在附近?” 那大汉看了一会,又从腰间摸出一根“铁翎箭”来,在手上不住玩弄。 公孙璇见状之下,灵机忽动,暗自忖道:“前向自己飞箭传书,报告秦剑吟于‘药王庙’中有难的,不也是根‘铁翎箭’么?莫非这大汉就是自称曾受‘铁胆神龙’秦悟非深恩之人?” 想到此处,决心一试,遂伸手身侧,拔根松针,向那正在石门以外,负手徘徊的黑衣大汉,悄悄掷去。 公孙璇何等功力?松针掠空无声,恰好插入那黑衣大汉的头巾之内。 黑衣大汉身形一震,但未作声,只是悄然伸手,把头巾上的松针拔下。 公孙璇见了他这种举措,越发心中有数,遂又摘张树叶,在叶上写了“秦剑吟情况如何?你去隐秘所在,我立即随来一叙”字样,卷好弹出,落在那黑衣人的身侧。 黑衣人悄悄捡起,展叶一看,便向其余三个黑衣人耳语几句,独自离开石门,走向左侧大堆怪石之后。 恰好这些怪石,就在公孙璇所隐身的峭壁之下,公孙璇便蹑足潜踪,悄然驰落。 那黑衣人看见公孙璇,扬手便是一根“铁翎箭”,近面飞到。 公孙璇伸手接住,掂了一掂,觉得份量颇沉,遂向他点了点头,含笑道:“我知道你就是日前飞箭传书,报告秦剑吟在‘药王庙’中有难之人,但不知怎样称谓?” 黑衣人恭身答道:“在下姓萧,单名一个雄字,昔年曾受‘铁胆神龙’秦大侠天高地厚之恩,故而……” 公孙璇道:“此事已知,不必再说,萧朋友可知秦剑吟与杜丹两人,如今可有凶险?” 萧雄皱眉答道:“目前虽尚视若宾客,设筵相待,但凶险却会随时发生,公孙姑娘还是早点前去援救为重要!” 公孙璇向那石门看了一眼,沉吟说道:“在这种情势之下,暗人似不可能的,只有硬闯……” 萧雄摇手笑道:“不必,不必,在下倒有个可以掩护公孙姑娘入内的绝好策略,包管不会被人发觉!” 公孙璇“哦”了一声,扬眉问道:“萧朋友,你有什么样的高明策略?” 萧雄道:“公孙姑娘请将我点倒,换上我的衣裳,岂非便可大摇大摆地进入石门了么?” 公孙璇颇为高兴地,点了点头笑道:“这办法确实极妙,只是太以委屈萧朋友了!” 萧雄微笑说道:“公孙姑娘说哪里话来?在下业已声明,身受秦大侠天高地厚之恩,便碎骨粉身,亦当为报,何况只受这点委屈?” 公孙璇忽又想起一事,眉峰微蹙说道:“服饰虽可借穿,容貌却怎生改扮?匆促之间,哪里扮得像呢?” 萧雄笑道:“公孙姑娘虽然虑得有理,却不必担心,因为本派凡属舵主以上身份,在执行勤务之时,均经常戴有人皮面具,以免被人认出本来面目,公孙璇姑娘只消把我这人皮面具取下,再复自行带上,不是便毫无破绽了么?” 公孙璇听得连连点头,萧雄又复说道:“事不疑迟,公孙姑娘快改扮吧,免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却是抱憾终生,追悔莫及!” 说完,立即把身上黑衣,及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脱下,现出一张约莫五十来岁的憔悴面容。 公孙璇匆匆穿上黑衣,戴好面具,萧雄催叫道:“公孙姑娘快下手吧,不要忘了连我的哑穴一并制住!” 公孙璇闻言,暗赞此人甚为心细,向他微笑说道:“萧朋友放心,我用最普通的手法点你,只要任何懂得穴道的内家人物,一推便醒,并不会受到任何损害。” 萧雄颔首一笑,公孙璇食中二指伸处,便点了他晕哑二穴。 点到萧雄,公孙璇略为一定神,便从嵯峨乱石中走出,缓缓步向石门。 这时,她蓦然记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儿。 所谓忘却之事,就是为何不向这萧雄询问那“无影夫人”,究竟是何来历?以及与皇甫青及由“好汉坡”以来,一路暗算的各种阴谋,有无关系? 刚才忘了探询,此时再若回去,把萧雄拍醒探问,未免太以耽搁时间。 何况自己能混进石门,冒充对方手下,哪里还会毫无所得?最低限度,也可探出一些能够据以推敲的蛛丝马迹。 公孙璇想至此处,不再回头,一直向前走去。 这时,另一黑衣人,向她含笑叫道:“萧舵主,你这个野恭出得时间颇长,若非对头已被夫人延入寨内,我们还真不放心,要去探看了呢!” 公孙璇方知萧雄适才是假借出野恭之名,去与自己相见。 此刻衣服虽换,脸上已戴了萧雄原用的人皮面具,但语言方面,纵再模仿也易漏出破绽,遂尽量不肯多开口地,只向那黑衣大汉,点了点头,伸手略指肚皮,便捧腹走进石门。 这情形,好象是萧雄有些肚痛,回寨取药模样。 那三名大汉,果均不来拦阻,听凭公孙璇扬长进入。 一入石门,公孙璇不觉眉头双皱。 因为门内地势不小,通道分歧,自己适才未问,萧雄也未主动说明,如今却应走哪条道路,方能找得着秦剑吟与杜丹所在? 她正自略为怔神,有名青衣老叟,从左侧走来,向公孙璇看了两眼,扬眉问道:“萧舵主,你不是在门外值勤么?为何突又转回寨内?” 公孙璇因不知对方身份,只得哑着嗓儿,低声说道:“我有点急……” 话方至此,那青衣老叟便接口道:“夫人正在‘紫云厅’中宴客,萧舵主若有急事禀报,便去‘紫云厅’好了!” 公孙璇赶紧点头转身,但“紫云厅”何在?怎样走法?又复是桩问题。 幸亏青衣老叟说完,便自折走去,否则见了自己的迟疑形状,岂不要大起疑心? 公孙璇一面眉头深蹙,一面闪目打量。 她瞥见中间甬道尽头,有间巨室,室门虽然虚掩,但门中却灯光闪烁,并隐隐有人语之声传出。 公孙璇心想那“无影夫人”既把秦剑吟和杜丹当作贵客,即多半是定在正厅款待,自己不如循着正中甬道,走去看看。 主意一定,遂走向正电甬道尽头的那间石室。 公孙璇见状知道自己只要小心谨慎,大概不至于露出什么马脚破绽! 直等到了巨室门前,站在靠左面的一名岗哨,才向前走了半步,对公孙璇低声道:“夫人正宴贵客,萧舵主是否有事晋见?要不要属下代为向夫人禀报?” 公孙璇也装模作样地,压低语音,摇手说道:“不必通禀,我有机要大事,密禀夫人,且悄悄进去,免得有所惊动!” 岗哨恭身一礼,退立门旁,公孙璇遂大着胆儿,推门走进。 门内,是间华丽的巨大厅堂,所有陈设,一律色呈绀紫,极为眩人眼目。 厅中设有一席,席上只有三人。这三人,自然是二客一主,客是秦剑吟与杜丹,主是那位风华绝代的“无影夫人”。 公孙璇才一推门走进,便被“无影夫人”瞥见,招手含笑叫道:“萧舵主,你来得好,你昔年不是曾与‘铁胆神龙’秦大侠有数面之缘么?这位秦剑吟少侠便是秦大侠的子嗣,你代我敬他三杯!” 公孙璇怎能不遵,一面走向席前,一面暗运择人专注的“蚁语传音”,向秦剑吟和杜丹的耳边说道:“秦兄,杜兄,小妹是公孙璇,如今扮作萧雄模样,你们万勿揭破!” 话完,秦剑吟和杜丹对看一眼,果然不动声色。 公孙璇走到席前“无影夫人”指着她身边一张盘龙金椅,笑声说道:“萧舵主既是陪客,便在此处坐下。” 公孙璇自恭身应喏,在椅上落坐,边自心中忖道:“自己若不开口,虽无破绽,但只一多言,却必然难以遮掩,露出马脚,但酒席筵前,又决无硬装哑巴之理……” 忖度之下,把心一横,决定尽量应付,但在自知出了纰漏之前,便先下手为强地,把“无影夫人”制住! 常言道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这“无影夫人”,则一切难题,多半均可迎刃而解! 公孙璇智珠在握,心神大定,举动遂毫不忸怩,显得颇为自然。 “无影夫人”笑道:“萧舵主,我请你对秦少侠敬上三杯酒儿之事,你莫非忘掉了么?” 公孙璇方自捧杯立起,“无影夫人”又复笑道:“萧舵主,为表诚心,你应该先干为敬!” 公孙璇无法推辞,只得先干了三杯美酒。 秦剑吟因已从“传音密语”中,知道了这“萧舵主”是公孙璇所扮,遂也不加推辞,连尽三杯。 “无影夫人”见状,娇笑一声,点头说道:“萧舵主的面子不小,刚才我连连劝酒,秦少侠唇都不肯沾呢!” 语音略顿,又复指着杜丹,笑声说道:“一样佳客,不能有两种待遇,萧舵主应该也敬杜少侠三杯,免得失礼!” 公孙璇自然也照样先干为敬地,向杜丹干了三杯,杜丹也随同饮尽。 但公孙璇于这再度敬酒之际,偶然目光微瞬,瞥见那位“无影夫人”,面纱被风微揭,偶然露出的唇角之间,好似正掀起了一丝神秘笑意!她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无影夫人’露出神秘笑意则甚?莫非她……” 念犹未毕,“无影夫人”已一面向她伸手命坐;一面对秦剑吟娇笑问道:“秦少侠,你在未曾见我之前,总会有种猜想,但不知你猜我是何等人物?” 秦剑吟茫然未答,杜丹在一旁笑道:“我们猜想常子书、纪灵及慕容匡等,口中的所谓‘主人’,多半是皇甫青。” “无影夫人”摇头笑道:“你们猜想得有点道理,但只猜对一半,皇甫青是他们的主人,但我却又是皇甫青的主人。” 杜丹想不到皇甫青还有“主人”,不禁与秦剑吟同以诧异目光,对这自称是“皇甫青的主人”的“无影夫人”看去。 “无影夫人”“格格”娇笑地,发话问道:“秦少侠与杜少侠看我则甚,莫非以为我仍未用本来面目和你们相见?” 秦剑吟剑眉一挑, 目闪神光,厉声喝道:“尊驾是否以本来面目与我们相对,我倒不管,只有一桩问题,盼望尊驾莫失武林人物敢作敢当的磊落本色,给我个明确答复!” “无影夫人”笑道:“秦少侠有话请讲。” 秦剑吟道:“夫人可否以本来面目相见?” “无影夫人”听了秦剑吟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公孙璇被她笑得如坠五里雾中,杜丹一旁问道:“尊驾如此狂笑,却……却是何意?” “无影夫人”冷冷答道:“我是在笑我们都可以算是演戏演得极妙的绝代优伶!但如今这台好戏应该收场,大家打开窗子说亮话吧!” 杜丹诧道:“尊驾此话怎讲?” “无影夫人”道:“你中途折返‘药王庙’在常子书、纪灵的遗尸,之上,所寻得的‘软骨奇毒’解药,适才业已假借挽手同行举措,悄然塞给秦少侠,不知秦少侠可曾服用了么?” 杜丹大吃一惊,暗忖这“无影夫人”,着实太以厉害,怎会对于自己的一切举动,都宛如目睹?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一 秦剑吟则觉得既已被对方看破,便不必再瞒,冷笑一声,点头扬眉说道:“我已经服用过了……” 一语未了,“无影夫人”便自侧顾公孙璇,笑声说道:“杜少侠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他以为这样一来便可使秦少侠悄然恢复功力,或是将我制住?或是力战脱围?谁知我早就派人在‘药王庙’中做了手脚,如今不单秦少侠,奇毒未解,连杜少侠也在不知不觉之下,中了‘软骨奇毒’!” 秦、杜二人闻言,大惊欲绝,赶紧试提真气,果已无法提聚。 “无影夫人”向他们摇手笑道:“秦少侠、杜少侠,你们不必吃惊,因为你们不是我主要对象,我的强仇大敌,比你们高明多了,她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以十年心血,所培植而成的盖代武林奇葩——公孙璇!” 公孙璇听至此处,觉得时机稍纵即逝,再也不能有所耽延,遂一面压低声音,一面站起身形,凑近无影夫人,悄然说道:“关于公孙璇之事,我有绝大极密,禀报夫人……” 话方至此,疾伸二指,点中“无影夫人”的“将台”大穴! “无影夫人”竟若无其事地,娇笑说道:“公孙姑娘,我正夸你比他们高明得多,怎么你也沉不住气了呢?” 一声“公孙姑娘”,叫得公孙璇悚然却步! “无影夫人”笑道:“公孙姑娘请入席吧,不要再逞强了,要知道在你敬酒时所用的那只酒杯之中,和萧雄转让给你的人皮面具之上,我已双管齐下地照样对你施展了‘软骨奇毒’!” 公孙璇于适才出指点穴时,已觉内力难聚,自然知道“无影夫人”所说不虚,不禁苦笑一声,目注对方,点头赞道:“高明,高明,‘无影夫人’,你比那皇甫青高明多了!” “无影夫人”笑道:“公孙姑娘过奖,其实这条相当曲折的连环妙计,仍是你认为那不太高明的皇甫青所想出来的!” 公孙璇因此时已无再隐瞒必要,遂伸手摘去了那副涂有“软骨奇毒”的人皮面具。 “无影夫人”顿觉眼前一亮,“啧啧”两声,含笑说道:“平日我还自负容光,今日却自惭形秽,公孙姑娘真不愧有‘绝代仙子’之誉!” 公孙璇道:“皇甫青呢?……” “无影夫人”向这“紫云厅”外看了一眼,笑声答道:“他马上就来,对公孙姑娘表示特别欢迎和特别招待!” 公孙璇虽觉“无影夫人”话中的“特别”二字,似乎含有“特别” 意味,但也不加理会地,扬眉说道:“他冒称‘萧雄’,业已被我点倒……” “无影夫人”接口笑道:“在你下手之前,他已施展上乘玄功,催血过宫,只让你点了‘空穴’,如今正在略作布置,以迎嘉宾,善尽地主之谊!” 公孙璇、杜丹、秦剑吟等对看一眼,均知大事不妙! 因对方手段,素以毒辣著称,所谓“特别招待”、“特别欢迎” 之语,大概就是要给自己等施行什么难以禁受的“特别恶毒”刑罚! 公孙璇心中有些歉然,向秦剑吟苦笑叫道:“秦兄,这桩事,是我弄巧成拙,事事落人人家算计之中,以致连累你……” 秦剑吟神色坦然,双扬剑眉,接口笑道:“公孙姑娘,说哪里话来,秦剑吟自己无能,才在‘药王庙’中受人暗算,多亏你一再维护……” 语音未了,“无影夫人”又“格格”娇笑说道:“公孙姑娘,你所想的皇甫青来了!” 公孙、杜丹、秦剑吟等三人,遂同自向“紫云厅”口看去。 果然,适手被公孙璇点倒在峭壁以下的自称“萧雄”之人,正从门外走进。 但他并未恢复皇甫青的奕奕风神,仍是先前那付五十来岁的憔悴之状。 公孙璇心中明白,这位阴毒魔头,脸上至少戴有两副极为精巧的人皮面具。 第一副人皮面具,是涂有“软骨奇毒”,使启己吃亏上当之物。 第二副人皮面具,是如今这憔悴面容。 大概在第二副人皮面具之后,才是皇甫青那相当俊美,却也相当阴鸷的…… 念犹未了,公孙璇猛然大吃一惊! 她吃惊之故,是由于皇甫青并非单独前来,他进入“紫云厅”,后,顺手一拉,竟把另外一人,拉得步履踉跄地,抢进厅内。 这第二人身份,太以出人意料! 他竟是被公孙璇视为“神卜”的筱铁口。 不仅公孙璇吃惊,连那“无影夫人”都吃了一惊,微转莺喉,娇笑问道:“皇甫兄,你弄来这位算命先生则甚?是要替谁排甚八字? 卜甚凶吉……” 皇甫青答道:“他是奸细!” “奸细”二字,当然早在“无影夫人”的意料之中,仍然一面命侍婢为皇甫青安排座位,一面含笑问道:“这奸细是何来头?皇甫兄问过了么?” 皇甫青点头说道:“他的来头大呢,他是筱铁口!” “无影夫人”闻言一愕,诧声注目问道:“‘筱铁口’三字,似乎未见经传,他……他有什么来头?和什么本领?” “他的本领大得很呢,他是位神卜,几乎可以遇事先知,趋凶避吉……” “无影夫人”冷笑一声,鼻中微哼说道:“他若能遇事前知,趋凶避吉?……” 话方至此,皇甫青便接口微笑说道:“刚才这筱铁口被我擒住之前,还说公孙姑娘一生福厚,无论有甚灾厄,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无影夫人”听至此处,不禁失声狂笑。 皇甫青诧然问道:“夫人,你……你笑什么?” “无影夫人”指着公孙璇、杜丹、秦剑吟等三人,冷笑说道:“如今,恰好是考验这位神卜遇事先知的本领机会,公孙璇、杜少侠与秦少侠均已中我连环妙计,入我彀中,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样遇难呈祥?怎样逢凶化吉?” 皇甫青笑道:“夫人莫要不信,我认为筱铁口所说的话儿,可能有几分道理!” “无影夫人”的两道锐利眼神,从面纱透射而出,盯在皇甫青的脸上,诧然问道:“皇甫兄,你说什么?我们这‘逍遥别府’戒备森严,慢说是人,就是一只飞蛾,也难随意出入……” 皇甫青道:“夫人切莫自满,须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无影夫人”冷笑说道:“除了地利,还有人和,我的巧计安排,神机妙算……” 皇甫青叹息一声摇头,接口说道:“夫人,你虽占‘地利’,虽占‘人和’却缺了一样最重要的‘天时’,你应该知道,俗语有云:‘千算万算不若苍天一算’!” 这几句话儿,听得举座皆惊! 不单语意惊人,连语音亦复惊人! 因为皇甫青说到后来,语音突变,流露出苍老意味。 “无影夫人”大惊失色,离座起立,戟指皇甫青道:“你好大胆,你是何人?” “夫人莫发雷霆,我就是皇甫青呀!” “无影夫人”摇头说道:“你少再作怪,你不是皇甫青。” 皇甫青仍然神色安祥地,含笑说道:“谁说不是?我现出皇甫青的本来面目给你看看!” 说完,猛一伸手,从那筱铁口的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果然正是曾与公孙璇打过两次交道的皇甫青。 但那假扮皇甫青之人,业已趁此机会,把右掌按在真皇甫青的心窝要害之上! “无影夫人”本来似想有所动作,见状之下,咬牙问道:“这样说来,你就是筱铁口了!” 那位假皇甫青,点了点头,微笑答道:“夫人明鉴,猜得丝毫不错!” “无影夫人”向对方盯了几眼,恨恨问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你为何这样与我作对?” 筱铁口打了一个“哈哈”,笑嘻嘻地答道:“我不是与夫人作对,只是‘敬业’而已!” “无影夫人”有点莫明奇妙地,讶然问道:“‘敬业’?这两个字儿,和我扯得上么?” 筱铁口笑道:“和你虽扯不上,和我却扯得上,因为我曾替公孙姑娘算过一次流年气运,说她一生福厚,无论有甚灾厄,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并蒙她赏赐了一份丰厚润资……” “无影夫人”微感不耐地,接口沉声说道:“我问你正经事儿,你为何多说废话?” 筱铁口微笑说道:“这不是废话,‘敬业’是最正经事儿,常言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公孙姑娘若是当真中了你的连环妙计,遭受灾厄岂非我的卜算不灵,砸了‘铁’招牌,还到哪里去混饭吃呢?” 公孙璇、杜丹和秦剑吟等三人,听这筱铁口出语诙谐,不禁为之失笑。 “无影夫人”道:“你是想救出她们三人?” 筱铁口拍拍皇甫青的胸口,怪笑说道:“用堂堂‘天魔派’的少魔主、‘千面小天魔’轩辕斌,来交换公孙姑娘等三人,这笔买卖,夫人大概不至于不愿作吧?” 公孙璇闻言,与杜丹、秦剑吟等交换了一瞥眼色,知道自己先前所料不差,皇甫青正是“千面小天魔”轩辕斌的化身,只不知道这似乎身份尤高于轩辕斌的“无影夫人”,又复何来历? “无影夫人”听得筱铁口的话完,毫不考虑地,便自点头答道:“好,我答应和你作这桩交换买卖!” 公孙璇秀眉一挑,接口朗声讲道:“不行,一个换三个不行,一个要换四个!” “无影夫人”诧道:“你们只有三人,为何要换四个?还有一个是谁?” 杜丹因为已知公孙璇之意,遂代为回答:“是我孟师伯,‘游龙侠丐’孟迟!他老人家因在病中,致被轩辕斌……” “无影夫人”“哦”了一声,接口说道:“孟迟已被解往崂山,不在此处,但我可以答应,在你们于六月底,去往崂山‘恶鬼滩’赴约之前,决不对孟迟有任何伤害便了!” 筱铁口想了一想,目注“无影夫人”,点头说道:“好,暂时就一个换你三个,拿解药来,替公孙姑娘等人,解掉所中‘软骨奇毒’!” “无影夫人”一声不响,从身边取出一只金色小盒,递向筱铁口道:“盒中便是解药,你给她们每人服上一粒便了!” 筱铁口伸手接取金盒,杜丹突然叫道:“老人家小心,她这金盒之上,也许又有什么恶毒花样?” 筱铁口摇头笑道:“杜老弟太多虑了,轩辕斌在我手中,便是道最有效的‘护身符’,我不怕她对我用甚毒计!” 边自说话,边自用左手接过金盒,右掌则仍丝毫未曾放松地,紧贴在轩辕斌的心窝之上! 接过金盒,打开盒盖,取了三粒金色药丸,分给公孙璇等,命她们立即服下! 公孙璇等服后不久,果觉毒力均解! 筱铁口目注杜丹,向他含笑问道:“杜老弟,这药力是否有效?你所中……” 话犹未了,杜丹忙点了点头,筱铁口见他点头,遂又自拈了一粒金色药丸,揣入怀内。 “无影夫人”诧道:“他们所中的‘软骨奇毒’已解,你为何还要拿走我一粒药丸则甚?” 筱铁口笑道:“夫人莫要忘记,我们还有一位‘游龙侠丐’在你手中,我多取一粒药丸,留备后用也不算太以过份。” “无影夫人”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便把我整盒解药拿走。也有用完之时,我的‘软骨奇毒’,却是用之不尽!” 筱铁口把那金色小盒,递还“无影夫人”,并微笑说道:“夫人放心,江湖人物讲究哪儿遇上哪儿算,我决不会利用今日机会,把你这点解药,一齐拿走。” “无影夫人”收起金色小盒,向轩辕斌看了一眼,尚未发话,筱铁口便已会意笑道:“夫人莫急,我还要烦请这位轩辕斌小天魔,亲送公孙姑娘等出谷,然后立以我独门手法,替他解开被制穴道!” “无影夫人”向群侠扫视一眼,沉声说道:“你们毒力均解还要叫轩辕斌亲送出谷,让我怎生信任得过?” 公孙璇道:“我们怎会对你失信,何况我孟师叔还在……” “无影夫人”冷笑接道:“那孟老化子的一条穷命,能值几文?” 公孙璇双眉一挑,目闪神光,厉声叱道:“‘无影夫人’,请你说起话来,放尊重些。在我们眼中,孟大侠的性命价值,是十倍或百倍重于这位轩辕斌小天魔!” “无影夫人”怔了一怔,无可奈何地,点头说道:“好吧,我也亲送你们出谷。” 公孙璇等闻言,遂一齐起身,“无影夫人”命侍婢引路前导,走出“紫云厅”。 到了石门以外,筱铁口向公孙璇等笑道:“公孙姑娘、杜老弟、秦老弟,你们走吧,江湖有缘,日后再见。” 公孙璇诧道:“筱老人家,你……你难道不走了么?” 筱铁口道:“我也会走,不过另外有事,暂时不和你们一路。” 杜丹见这山谷,似乎别无出路,不禁心中微诧? 公孙璇知道这位筱铁口实有神鬼莫测之机,如此说法,或有其他作用?遂不再深问地,恭身一礼,含笑说道:“晚辈遵命,下次相逢时,请老人家多加指教!” 筱铁口含笑点头,公孙璇与杜丹、秦剑吟等,便转身向谷外快步走去。 “无影夫人”有点沉不住气,向筱铁口问道:“筱铁口,你怎么还不遵守诺言,替轩辕斌解开被制穴道?” 筱铁口笑嘻嘻地说道:“我还有桩小小问题,不知夫人能否赐予答复?” “无影夫人”道:“什么问题?能答则答,不能答时,你却休想勉强!” 筱铁口向这位风华绝代的武林尤物,深深看了两眼,咳嗽了两声,缓缓说道:“我只知道皇甫青就是‘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尚未请教夫人的芳名上姓?” “无影夫人”见他探询自己来历,遂摇头答道:“这桩问题,恕我不作答复,因为并未包括在我们那桩交换买卖的约定之内。” 筱铁口仿佛对于“无影夫人”的不肯作答态度,早在意料之中,笑了一笑说道:“夫人不答,我也绝不勉强,但常言道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你如何隐秘身世,总会被我查出!” “无影夫人”“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好,你去查吧,看你能有多大本领?” 筱铁口微微一笑,掌心突然用力一推,把那“千面小天魔”轩辕斌,震得踉踉跄跄地,退出好几步去! “无影夫人”刚自骇然失声,轩辕斌却向她摇手叫道:“夫人不要惊慌,我的穴道已解,无甚伤损!” “无影夫人”身形微晃,闪到轩辕斌的肩旁,向他耳边,压低语音,悄悄说道:“筱铁口老匹夫如今业已落单,我们乘此机会,把他留下……” 轩辕斌不等“无影夫人”说完,便即摇头接道:“此人功力玄奥难测,暂时不必惹他,等我把一切安排妥当,再和他们崂山‘恶鬼滩’头,一决胜负!” “无影夫人”听轩辕斌这样说法,遂不再多言,转头向筱铁口看去。 筱铁口果然未与公孙璇等同作一路,他是用一种绝世轻功,把谷旁百丈峭壁,当作了康庄大道,从容缓步去,飞登而去。 一面点壁飘身,一面口中作歌,歌词并不陌生,唱的是他先前奉赠公孙璇的似偈非偈之语。 “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 公孙璇等,业已走到谷口,听得身后起了筱铁口的歌声,不禁一齐回头。 筱铁口向他们挥了挥手,身形便隐入横遮峭壁的云带之内。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你先前就认为这位筱铁口绝非凡人,如今果然证实是位武功、智计无不超卓绝伦的前辈奇侠!” 公孙璇叹道:“‘无影夫人’及轩辕斌委实心机险恶,他们所定‘连环妙计’,太以厉害,我们几乎步步落人人家的算计之中,若非这位筱铁老人家,凑巧赶到,将机就计地,制住轩辕斌,今日之事,哪里还堪收拾?” 秦剑吟道:“这位老人家确实太以高明,但我却听不懂他临去时所唱‘公平公平,四海扬名,逢侯则吉、遇剑同心’的歌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杜丹失声一笑道:“这桩事儿,极具妙趣……” 公孙璇白他一眼,截断杜丹话头,向秦剑吟含笑叫道:“秦兄,如今真相大白,除了那‘无影夫人’的来历,尚不清楚以外,你我的报仇之事,已可明面向‘天魔派’进行,故而小妹想请秦兄,立即回趟‘东海’!” 秦剑吟闻言一愕,目注公孙璇,讶然问道:“公孙姑娘,你要我立回‘东海’则甚?” 公孙璇道:“一来,报仇对象既明,‘天魔派’实力极张,尚有厉害无比的‘长笑老天魔’轩辕旭未曾出面,秦兄不宜妄逞匹夫之勇,应该回转‘东海’,禀报令师焦老前辈,请老人家主持一切!” 秦剑吟双眉微轩,尚未点头,公孙璇复又说道:“二来,‘天魔群凶’发动一桩阴恶阴谋,制造了一桩误会,这桩误会,也应由秦兄去向令师禀报实情,解释一下。” 秦剑吟诧然问道:“这是桩什么阴谋?” 公孙璇遂把皇甫青假称“铁剑神医”杜大侠门下,把他师妹欧阳红横加折辱一事,对秦剑吟仔细叙述。 秦剑吟听定,瞿然说道:“这桩阴谋恶毒,我师门之中的几位长者,火气均大,万一当真与‘铁剑神医’杜老前辈等,起了无谓冲突,却称了群凶心愿……” 语音至此略顿,向公孙璇抱拳说道:“小弟遵命,立返‘东海’,但决于六月月底,赶到崂山‘恶鬼滩’头,向‘天魔群凶’报复杀父之恨!” 说完,果即毫不迟疑地,飞驰而去。 杜丹透了一口长气,向公孙璇摇头叹道:“公孙姑娘,我真万想不到,我回转‘药王庙’搜尸之举,居然也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公孙璇苦笑说道:“这还不算厉害,轩辕斌所扮皇甫青,把‘软骨奇毒’涂在人皮面具之上,才真匪夷所思的呢!” 杜丹双眉一扬,笑吟吟地悄声说道:“我们这次虽然几乎全军覆没,但我毕竟也顺手牵羊,捞了点小小彩头。” 公孙璇笑道:“杜兄,你又施展你那傲天下的神偷绝技了么?你这次偷的是谁?” 杜丹答道:“我偷的是那位谱儿不小的‘无影夫人’!” 公孙璇闻言,方把秀眉略皱,杜丹又自赧然笑道:“本来男女有别,我不应该略涉轻薄地,向那‘无影夫人’的怀中下手,但因……” 公孙璇悟会其意,接口娇笑道:“我猜出杜兄之意了,杜兄是否觉得那‘无影夫人’有点过于神秘?” 杜丹点点头说道:“公孙姑娘猜得一点不错,如今皇甫青的本来面目,业已揭露,就是‘天魔派’的少魔主‘千面小天魔’轩辕斌,但这‘无影夫人’的身份,仿佛比轩辕斌还要略高,又不肯吐露姓名,我遂深为好奇,想从她身上,取得一点侦查资料。” 公孙璇问道:“杜兄大展空空妙手之下,有何所得?” 杜丹突然脸上一红,欲语未语地,有点忸怩之状??p>  公孙璇诧道:“杜兄,你……” 杜丹知道不说不行,只得照实说道:“那‘无影夫人’,荒淫无耻已极,在所着宫装之内,竟毫无里衣,通体赤裸。” 公孙璇听了此话,倒不以为奇地,晒然说道:“这等妖妇,原本不会甚羞耻之念……” 语音忽顿,“咦”了一声,目注杜丹问道:“杜兄,那妖妇既然身无寸缕,你定然毫无所得,却又怎说是捞了点彩头呢?” 杜丹笑道:“那妖妇虽未穿内衣,却在胸前缚着一本小书。” 公孙璇目光一亮,双扬秀眉说道:“这样说来,那本小书定然对‘无影夫人’,关系甚大!” 杜丹连连点头,向公孙璇含笑说道:“我也是如此想法,故而立意要在‘无影夫人’的那本小书之上,动它一点脑筋!” 公孙璇表示惊佩地,目注杜丹,诧然说道:“杜兄真不愧号称当世第一神偷,你竟能把‘无影夫人’贴肉所缚之物偷来,而使那刁恶妖妇毫无所觉……” 杜丹连摇双手地,愧然含笑接道:“公孙姑娘,莫加谬赞,我哪会有那等神通?为恐惊动‘无影夫人’,只在她贴胸所缚的那本小书的某一页上,悄悄撕下一角!” 公孙璇暗赞杜丹的处置得当,嫣然笑道:“这法儿倒是绝妙,但不知这角纸儿之上,有字无字?写些什么?” 杜丹答道:“那本书儿甚小,故而虽仅一角,也不致只是白纸毫无字迹,不过我于得手之后,始终还没有机会,加以观看……” 公孙璇因为早已走出谷外,遂扬眉说道:“此处距离对方的巢穴已远,杜兄大可毫无顾忌地,取出观看了。” 杜丹点头一笑,站住脚步,从怀中摸出一角纸儿。 但注目之下,却颇为失望地,向公孙璇苦笑说道:“公孙姑娘,我空自费了一番手脚,仍然徒劳无功,这东西几乎是一角白纸。” 公孙璇听出他那“几乎”二字之中,似有文章,笑声问道:“杜兄,你既用了‘几乎’二字,可见得并非完全都是白纸,莫非……” 话犹未了,杜丹便苦笑一声,接口说道:“这纸上只有三个半字儿……” 边自说话,边自把那角纸儿,向公孙璇递来。 公孙璇接过一看,只见那角纸儿之上,果然只有三个整字,和半个残字。 三个整字是“桃花七”,半个残字,则仅“夕”一角而已。 杜丹叫道:“公孙姑娘,你是玲珑剔透的绝顶聪明之人,可猜出这仅有‘夕’一角的,是个什么字儿?” 公孙璇略一寻思,秀眉微轩说道:“这字儿若是凭空设想,甚为难猜,但根据上文综合推敲起来,或许是个‘煞’字!” 杜丹拊掌笑道:“对极,对极,‘桃花七煞’一语,可以成文,由此看来,那本小书,定是册将载邪恶功力的武林秘笈!可惜……可惜……” 公孙璇见他说了两声“可惜”,含笑问道:“杜兄可惜什么?” 杜丹答道:“可惜我没有再多撕一点,如今不知这‘桃花七煞’,是掌力?是暗器?抑或其他恶毒之物……” 公孙璇接口笑道:“够了,够了,我觉得仅凭这角纸儿,业已对查察‘无影夫人’的身份之事,大有帮助!” 杜丹问道:“公孙姑娘打算怎样查法?” 公孙璇道:“如今无法定策,好在根据目前的情形看来,我们纵肯放过群魔,群魔也放不过我们,且等有机会时,再复临机应变,这角纸儿,由我保存好了,将来或有大用?” 杜丹点了点头,脸上深聚愁容,叹息说道:“如今双方业已抓破了脸,孟师伯却仍落在轩辕斌的掌中,我真有点替他老人家的安危忧虑!” 公孙璇自然也为孟迟担忧,但因目前无法营救,遂只好对杜丹加以宽慰地,低声笑道:“杜兄不要担忧,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何况从那位筱铁口老人家的态度看来,孟师叔似也无甚凶险?” 杜丹双目之中,神光一闪,扬眉叫道:“公孙姑娘,你认为那位神出鬼没,把‘无影夫人’和轩辕斌,弄得焦头烂额的筱铁口老人家,究竟是何来历?” 公孙璇笑道:“筱铁口三字,自然只是化名,轩辕斌一身功力,相当惊人,竟被他轻易制住,则功力之深,与智慧之深,高明可以想见,但我想遍当世武林中所有绝顶高手,也想不出有任何人与他的神态身形相似。” 杜丹扬眉说道:“功力到了超凡入圣之人,神态身形可以百变,公孙姑娘似乎不应该由此着想。” 公孙璇妙目凝光,看着杜丹笑道:“杜兄如此说法,莫非有甚高见?” 杜丹正色说道:“我认为这位筱老人家,对于公孙姑娘,似极关怀爱护,暗中照拂,否则,今日便决不会赶得这样巧,救了我们的这场大难!” 公孙璇点头笑道:“我也觉得天下巧事虽多,也不至于巧到如此地步,那位筱老人家之来,显系决非无意巧合!” 杜丹笑道:“故而我认为那位筱老人家,可能是与公孙璇姑娘极有渊源之人……” 公孙璇叹了一口长气,接口苦笑道:“杜兄这项猜测,大概不对,因为当世之中,与我有渊源之人,只有我的恩师和我的母亲……” 语音至此微扬,目注杜丹,轩眉说道:“一来,我恩师与我母亲,决不会化成筱铁口的模样;二来,既令她们两位老人家作此改扮,我也认得出来,故而那位筱铁口,虽是绝世高人,却与我必无渊源,只是个陌生人呢!” 她既这等说法,杜丹自然便不再多言,转变话头,向公孙璇含笑问道:“公孙姑娘,我们如今行止……” 公孙璇不等杜丹话完,便即断然说道:“直奔崂山!” 杜丹怔了一怔,目注公孙璇,诧然问道:“崂山之约,是订在六月月底……” 公孙璇道:“我想提前赶去,是要找人……” 话方至此,杜丹便“哦”了一声,并在脸上浮现神秘微笑。 公孙璇知道他笑些什么,玉颊微红,赶紧说道:“杜兄莫要错会了意,我提前赶去崂山之意,不是为了寻找侯剑平,他与我约会之期,比‘恶鬼滩’之约更晚,是在七月初一。” 杜丹闻言,略感意外在,注目问道:“除了‘恶鬼滩’和‘七月初一’,公孙姑娘还要到崂山找谁?” 公孙璇一双妙目之中,神光如电地,朗声答道:“我想去崂山‘百年崖’头的‘百年庵’中,拜会那位‘百年庵主’。” 杜丹似乎对于这号称有点陌生,闻言之下,目注公孙璇,诧声问道:“这位‘百年庵主’,是不是公孙姑娘的师门长者?” 他以为公孙璇之师,既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则这“百年庵主”多半便是妙音师太的空门至友。 公孙璇听得杜丹这样问话,摇了摇头,英笑说道:“杜兄,你完全错了,那‘百年庵主’,不但不是我的师门长者,反是我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四字,把杜丹听得一愕! 公孙璇知道有关此事,杜丹只听孟迟大略提起,并不深知,遂又加解释说道:“所谓‘百年庵主’就是在‘好汉坡’上,害得我父亲与‘关中双剑’一齐遭劫数的‘桃花娘子’柳如绵!” 杜丹“哦”了一声,连连点头说道:“公孙姑娘既已知道你的杀父仇人何在,自然应该前去崂山‘百年庵’,找那柳如绵妖妇报仇!” 公孙璇摇手说:“杜兄,你又错了,我去‘百年庵’之意,并非报仇。” 杜丹方自一愕,公孙璇已把自己与侯剑平在“好汉坡”前,联句勒石的“循环扰攘几时休,冤报冤来仇报仇。匣内金锋空作啸,坡前白骨已成丘。移山建墓埋雄恨,勒石为碑警众流。能放手时须放手,劝君到此请回头。”诗儿,向杜丹念了一遍,满面神光,缓缓说道:“杜兄请想,我既已移山建墓,把‘好汉坡’改为‘回头坡’,勒石警众,加上柳如绵又已具叶金经,皈依古佛,父仇虽重,也只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了!” 杜丹向公孙璇投过一瞥敬佩眼色,失声叹道:“公孙姑娘真是菩萨心肠,世人若有半分智慧,一成胸襟,则莽莽江湖中,自然到处都是天机,哪里还有半点血腥气味?……” 说至此处,“咦”了一声,又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既如此宽仁厚德,不念前仇,为何还去‘百年庵’找那柳如绵?” 公孙璇道:“我之肯对柳如绵宽仁之故,全在她是否真正‘回头’,忏悔前非,一心礼佛?否则,若盲目释仇,却何以对先父于九泉之下?” 杜丹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公孙姑娘此去‘百年庵’,是意在察看柳如绵是否业已真正忏悔?” “她若假以皈依三宝为名,欺骗世人,实仍怙恶不悛,我自然下手为父报仇;她若确实忏悔,我便在告诉她几句话儿之后,立刻就走。” 杜丹问道:“公孙姑娘要告诉她什么话儿?” 公孙璇正色说道:“我要告诉她私仇可释,公道必彰,‘好汉坡’既已改为‘回头坡’,则坡前旧恨,一笔勾销。从今以后,我不再找她,只找‘天魔派’,维护武林正义,并结算十年前在太行山‘凌霄峰’,欺凌我母亲,杀害沈师伯,以及在这一路之间,发动各种阴谋对我迫害之事!” 杜丹道:“闻得那‘桃花娘子’柳如绵,素来足智多谋,公孙姑娘必须察看,不要被她瞒过,才不是天大笑话。” 公孙璇颔首答道:“那是自然,但一人眼力难免有所疏漏,杜丹旁观者清,你帮我好好注意,莫要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杜丹连声应是,两人遂不在途中作任何耽搁地,直奔崂山。 或许是因为双方已定“恶鬼滩”头之约,“千面小天魔”轩辕斌的真实面目又被揭开,这一路之间,居然风平浪静,并未对公孙璇、杜丹两人,再作任何滋扰! 到得崂山,找到“百年崖”下。 这“百年崖”是座峭拔孤峰,面临大海,环境极为幽静。 公孙璇与杜丹双双施展轻功,援上高崖,发现那座“百年庵”,是倚山面海,建在山崖顶处。 建筑虽颇坚固,但却朴实无华,加上庵左庵右,满是苍松翠竹,面临大海,背有飞泉,着实有点悠然尘外意味。 公孙璇目光如电,一扫四周,向杜丹问道:“杜兄你看怎样?” 杜丹笑道:“倘若仅以‘百年庵’的环境而论,颇合出世修行之状,但世间万事,表里未必一致,公孙姑娘还是去见柳如绵,当面锣对面鼓地,来个‘欲知心腹事,且听口中言’吧!” 公孙璇摇头说道:“‘口中言’可以胡说,‘背后语’才是真心……” 杜丹接道:“公孙姑娘是不打算明访,准备暗探?” 公孙璇向那“百年庵”的那两扇紧闭庵门,看了一眼,毅然扬眉说道:“我认为‘暗探’或比明访来得有效!如今时已黄昏,我们就在松林中坐一会,看看动静,等到天黑,再进庵内。” 杜丹点了点头,两人遂选了一株古松,纵人虬枝密叶之中,向着“百年庵”遥遥注视。 这时,几记令人神往意远的钟磬之声,从“百年庵”中,悠悠传出。 跟着又隐隐传梵呗声息,表示庵中尼僧,正作晚课。 公孙璇侧顾杜丹,苦笑一声说道:“杜兄,看来‘百年庵’中,真是清净佛地,袈裟一着,百孽皆消,我爹爹的如山重恨,只得……” 杜丹见她神情凄楚,说到后来,语音也颇悲噎,遂接口说道:“公孙姑娘,暂时莫作定论,如今夜色已垂,我们进庵一探。” 公孙璇一点头,两人同采行动。 越过庵墙,庵内一片寂静。 这时,梵呗钟磬之声,均已收歇,只隐隐瞥见庵堂之中,还石个灰衣老尼,正在剪剔佛前灯火。 公孙璇因这“百年庵”占地不大,一眼可以望清,庵内毫无异状,遂向杜丹略打手式,要他与自己一同退出庵外。 杜丹出得“百年庵”,向公孙璇讶然问道:“公孙姑娘,你难道就这样看看便算,不准备与柳如绵答话了吗?” 公孙璇苦笑说道:“照我们在庵外静观,与进庵所见,再若暗探已是多余,为免贻讥起见,还是改为明访,再试她一试便了!” 说至此处,已举手在庵门之上,扣了两声。 片刻过后,庵门“呀”然而起,那位灰衣老尼,当门而立,以两道诧异眼神,向公孙璇、杜丹,略一打量,合十当胸,发话问道:“这座‘百年庵’向无闲人,二位施主,不会是找错……” 公孙璇不等她说完,便即接口说道:“我们不是找错地方,是特意从远道来此,求见‘百年庵主’。” 灰衣老尼道:“我家庵主,久绝世缘,十年来从未见过外客,可否赐个称呼,老尼也好转报!” 公孙璇道:“大师不必多问,你就向你家庵主报称我是她‘好汉坡’前的故人之女!” 灰衣老尼唯唯称是,掩好庵门,踅去报讯。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采取这种单刀直入的手段很好,强仇夜临之下,倒看这位‘百年庵主’,怎样应付?” 一语才毕,庵门便开,那灰衣老尼神色平静地,合十恭身说道:“两位施主请进,我家庵主在庵堂待客。” 公孙璇暗佩对方的镇定态度,与杜丹双双进庵,由那灰衣老尼带路,向庵堂走去。 才到庵堂,便看见一位中年比丘尼,站在堂前,目注公孙璇,含笑和声问道:“施主既自称是我‘好汉坡’前的故人之女,但不知是复姓上官?还是复姓公孙?” 公孙璇打量这“百年庵主”,见她确实是位美人胎子,但眼角眉梢间,业已刻划了不少风霜痕迹! “百年庵主”边自问话,边自侧身肃客,公孙璇也边行边自答道:“我叫公孙璇,庵主不必再追问我的来历了吧?” “百年庵主”肃客就座,仍然神色镇定地,微笑说道:“当然,仅凭这‘公孙’二字,我不单知道了施主的来历,也知道了你的来意!” 公孙璇双眉一挑,目光一闪说道:“庵主既然知我来意,彼此似乎不必多言,你在何处赐教?” “百年庵主”合十当胸,念了声佛号,目注公孙璇道:“公孙施主……” 她这一合十当胸,公孙璇方看见对方左掌已断,不禁诧声问道:“庵主,你这左掌……” “百年庵主”不等公孙璇再问,便从缁衣大袖中,伸出那只手掌早失的光秃秃的左腕,笑声说道:“贫尼这只左掌,便是于十年前在‘好汉坡’上,自行砍断!” 公孙璇懂得“好汉坡”的规矩,扬眉问道:“你既自断一掌,我爹爹和上官仁、上官义两位前辈,想必也奉陪你同断一掌?” “百年庵主”摇头说道:“不,他们三位,未曾照样学做。” 昔年“好汉坡”上之事,局外人无法探知,公孙璇微展双眉,愕然说道:“不至于吧?我爹爹与两位上官前辈,均是铁铮铮的汉子,怎肯为了一只左掌,向你低头……” “百年庵主”叹息一声,接口摇手说道:“施主有所不知,正因为你爹爹公孙大侠,是铁铮铮的汉子,他才不肯照样效法我的断掌之举。” 公孙璇道:“此话怎讲?” “百年庵主”又复念了声“阿弥陀佛”,摇头叹道:“施主欲知究竟,便须先听贫尼说出我昔日在‘好汉坡’上的报仇计划!” 公孙璇点头说道:“庵主请讲!” 这时,那灰衣老尼送上香茗,“百年庵主”遂端起饮了一口,缓缓说道:“凭心而论,慢说令尊公孙大侠,神功绝世,就以‘关中双剑’上官仁、上官义兄弟而论,都远比我来得高明,但因痛于杀夫之仇,我才苦心孤诣,邀约他们在‘好汉坡’上决斗!” 杜丹一旁说道:“庵主这动机好猜,你是采取‘舍身报仇’之计,打算利用‘好汉坡’的特殊性质,与对方拼个同归于尽!” “百年庵主”点头说道:“对了,双方既同上‘好汉坡’,则我剁手,他们也要剁手;我割头,他们也要割头,除了这个同归于尽的策略之外,我委实想不出其他的报仇之法!” 公孙璇皱眉诧道:“庵主请讲先父为何不效法你自断左掌之故!” “百年庵主”叹道:“我刚刚挥刀自断一掌,心意便被公孙大侠看透,当时上官兄弟正欲效法施为,公孙大侠却一声长叹,止住上官兄弟叫道:上官大哥、上官二哥,柳夫人既有自断一掌的决心,则自刎咽喉,也非难事,这样拼将下去,无非是四人一齐横尸于‘好汉坡’头……” 公孙璇道:“两位上官前辈,如何说法?” “百年庵主”答道:“上官仁首先说道,公孙老弟话虽不错,但我们难道就此低头? 公孙大侠应声说道,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弟宁愿为‘紫面温侯’侯立威偿命,使柳夫人得遂所愿,两位上官兄弟则请林泉归隐,颐养天年,从此不必再涉及江湖锋镝!公孙大侠语毕,立即回指点心窝,仆倒于‘好汉坡’上!” 公孙璇听这“百年庵主”叙述父亲死况,不禁心头一酸,泪珠双落! “百年庵主”继续说道:“公孙大侠此举,显然竟在避免同归于尽,想对上官兄弟加以保全,但上官兄弟也是性情中人,见状之下,义难独生,也便立即双双自尽,贫尼当时,颇为这三位武林大侠的仁义所感,于暗呼侥幸,回家祭奠亡夫之后,也就看破世情,在这‘百年庵’中,贝叶金经,潜心礼佛,以忏悔半生孽累!” “百年庵主”所说,当然完全都是谎言。 但这谎言,却编得太以高明,使公孙璇与杜丹,完全信以为真,听不出半丝破绽。 因为“百年庵主”于所编谎言中,不单不回护自己,反而尽量为公孙宏、上官仁、上官义的侠义胸襟,大事揄扬,神色中也流露出衷心敬佩之状!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竟神光炯炯,时与公孙璇、杜丹四目相对,决无半点畏缩神色! 常言道:“眼为心之窗”。假若根据这句话儿,来对“百年庵主”衡量,则任何人也均相信她的话儿,决无半句虚语。 公孙璇听她说毕,拭去颊上眼泪,目注“百年庵主”,沉声问道:“好,庵主既已把旧事说明,该不该给我一个了断?” “百年庵主”微笑点头道:“该……该,我早就等待公孙大侠后人,或许上官兄弟后人,来此找我,只是想不到会等了十年之久?” 公孙璇站起身形,目闪神光;扬眉说道:“庵主快人快话,请指定于何处赐教?” “百年庵主”摇首笑道:“公孙施主不必另换地方,你就在这庵堂之中,对我下手报仇便了!” 公孙璇道:“庵主用什么兵刃?” “百年庵主”用她那只仅存右掌,捻着颈间所挂的一串念珠,神色安祥地,含笑说道:“公孙施主,你弄错了,你尽量下手报仇,用掌力也好,用兵刃也好,贫尼坦然受死,决不以武力相抗!” 公孙璇诧道:“坦然受死?庵主你……你此话何意?” “百年庵主”笑道:“十年前,我替夫报仇,是地义天经的人妻之道,十年后,你替父报仇,也是天经地义的人女之分,我已比公孙宏、上官仁、上官义等,多活十年,难道还不该学学他们那视死如归的侠行义举,让你也像我当年一样地,一泄深仇积愤么?” 这几句话儿,把公孙璇听得怔在当地! “百年庵主”向她笑了一笑,扬眉说道:“公孙施主,快下手吧!贫尼十年礼佛,尘念早消,能够以这副臭皮囊,供你泄愤,早点获得解脱,也是快事!” 说完,微阖双目,宝相庄严地端坐椅中,静待公孙璇下手! 公孙璇先是秀眉深蹙,面呈为难之状。 但等瞥见杜丹所递过的一瞥眼色之后,便把双眉一挑,瞠目厉声喝道:“爹爹,英灵不远,女儿今日替你老人家报仇雪恨了!” 语发,掌扬,语落,掌落! “啪”的一声,实胚胚地,击在“百年庵主”的天灵之上! 但“百年庵主”并未脑浆进裂,只被震得身躯一摇,愕然睁目,看着公孙璇,皱眉问道:“公孙施主,你……你为何不下重手!” 公孙璇满面泪痕,向“百年庵主”一抱拳,恭身说道:“袈裟一着,万孽皆消,庵主既然痛忏前非,潜心礼佛,公孙璇不便冤怨相报,扰攘无休,‘好汉坡’前旧事,从此一笔勾却!” “百年庵主”闻言,不禁看着公孙璇,呆呆发怔! 公孙璇苦笑又道:“适才当头一掌,公孙璇不得不略尽人子之道,望庵主从此万孽皆消,潜心般若,千万莫再涉及江湖恩怨,致损清修了!” “百年庵主”目中也自浮动泪光,连念“阿弥陀佛”! 公孙璇正色又道:“庵主,私仇可释,正义必彰,你我两家恩怨,虽已一笔勾销,但‘天魔派’妄图霸业,为祸江湖,并一再对我以阴谋迫害,公孙璇却非扫穴犁庭,将其歼灭不可!” “百年庵主”念声佛号说道:“昔日因‘天魔派’助我复仇,我曾将先夫基业赠彼酬情,但自从身入空门,便断来往,公孙姑娘尽管为武林主持正义,这些世俗之事,恕贫尼不加问闻的了!” 公孙璇点了点头,与杜丹双双同这“百年庵主”,施礼告别。 公孙璇边自驰下“百年崖”,边自向杜丹问道:“杜兄,你对于这位‘百年庵主’的看法如何?” 杜丹苦笑说道:“假如她所说不是实话,则这‘百年庵主’的作伪本领,便高明得太以可怕,因为我已尽所能,注意她一切细微动作,却认为语语皆真,看不透丝毫虚假?” 公孙璇叹道:“大概不会是假,因为杜兄示意我加以试探的最后一掌,她竟坦然实受,未作丝毫躲避,我只要稍加劲力,必将应掌碎头,无可逃死的呢!” 杜丹皱眉说道:“破绽虽然没有,我却仍不大死心!” 公孙璇问道:“不大死心?我们已把话儿说尽,难道还好意思再对她加以查察……” 杜丹不等公孙璇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公孙姑娘,你虽不好意思再去‘百年庵’,我却可以,因为我适才留下一手!” 公孙璇双眉方扬,杜丹含笑又道:“我把我的一根‘打狗棒儿’,故意遗失在庵堂之中。如今却去取回,对方想不到我会去而复转。若是有甚花样,或可被我看出些蛛丝马迹?” 公孙璇失笑说道:“杜兄真够厉害,你快去吧,我在这‘百年崖’下等你!” 杜丹笑嘻嘻地,施展轻功,悄然回转“百年庵”。 公孙璇则信步往“百年崖”下走去。 走下“百年崖”,便看见对壑有座奇形山峰。 这山峰既似两只无指人掌,欲合未合;又像是原本一座完整峰头,曾被巨灵所劈,以致留下了一道中分斧痕。 这奇形山峰,也在靠海一面,万里沧波,海天一碧,衬托着天生奇景,越发佳绝。 公孙璇正对这座奇形山峰注目,耳中突又听得樵歌之声。有个白发樵夫,挑着一担山柴,从“百年崖”后的小径转出。 公孙璇见有人来,遂含笑抱拳叫道:“老人家,在下有事请教!” 白发樵夫放下柴担,向公孙璇略一打量,笑嘻嘻地问道:“可是问路么?” 公孙璇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在下不是问路,是想向老人家请教一下,对面这座奇形山峰,是叫什么名称?” 说完,伸手向那奇形山峰,指了一指。 白发樵夫笑道:“普通山峰,未必有名?但这两座峰崖,因是崂山名胜,故而一座叫做‘百年崖’一座叫做‘和合峰’。”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二 “和合峰”三字,把公孙璇听得吃了一惊。 因为侯剑平便是与她约定,于七月初一清晨,在这“和合峰” 头相会。 自己因为时尚早,遂未打听“和合峰”的位置所在,谁知竟就在“百年崖”的对面…… 她心中动念至此,那白发樵夫,含笑问道:“相公,除了这‘和合峰’的峰名之外,你还有什么要问我老头子吗?” 公孙璇摇头笑道:“没有别的事了,多承老人家指教,在下这厢谢过。” 白发樵夫担柴走去,公孙璇回头看去,只见杜丹也正从“百年崖”上驰落。 公孙璇迎上前去,含笑问道:“杜兄,你的‘打狗棒儿’,取回了么?” 杜丹苦笑说道:“棒儿虽已取回,我想侦察之事,却毫无所得,对方任由我直入庵堂,取走所遗之物,根本未加理会。” 公孙璇的一双秀眉,突然微挑,目中也略闪异彩! 杜丹见状问道:“公孙姑娘是否有甚感触……” 公孙璇摇头一笑,接口轩眉说道:“我不是有什么感触?是觉得对面那座奇形山峰,景色绝佳,想去游赏游赏。” 杜丹笑道:“游赏也得等到明天,如今是二十五,在下弦残月之下,纵有美景,也将减色不少!” 公孙璇娇笑说道:“杜兄有所不知,我是想在那奇形山峰顶上,等到凌晨观看大海日出!” 杜丹“哦”了一声,颔首说道:“观看日出,倒是使得,我奉陪公孙姑娘过壑就是。” 说完,两人便施展轻功,纵过深壑,走向“和合峰”顶。 杜丹见公孙璇一面举步登峰,一面却又把两道炯炯目光,凝注对面“百年崖”,不禁诧然问道:“公孙姑娘,你好象对于那位‘百年庵主’,又复突起疑念?” 公孙璇点头答道:“我是由于杜兄适才所说的一句话儿之上,动了疑思!” 杜丹诧道:“我……我方才……说了什么?” 公孙璇道:“杜兄说是对方任凭你直入‘百年庵’的庵堂,取走所遗之物,根本未加理会。” 杜丹连连点头,凝望着公孙璇,不解问道:“事实确系如此,我悄悄进入‘百年庵’,在庵堂中取走故意所遗的‘打狗棒儿’,庵中沉寂无比,绝无丝毫声息。” 公孙璇“哼”了一声,向杜丹轩眉叫道:“杜兄,你应该知道‘桃花娘子’柳如绵,她是如何厉害人物?你的轻功虽俊,要说能于静夜中,深入庵堂,取走物件而使她毫无所闻,我却不太相信。” 杜丹听得脸上微微一热,赧然说道:“我不敢说是我手脚够轻,只是认为那‘百年庵主’,知道来人是我,才故意不予理会?” 公孙璇目中神光电闪,点头说道:“这是唯一解释,而引起我疑心之处,也就在此。” 杜丹不解其意,以一种诧然眼神,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你……你此话是……是什么……” 公孙璇不等杜兄语毕,接口说道:“杜兄请想,倘若如此,则我们的一切行动,似乎早在‘百年庵主’的预料之中,如适才在我掌下视死如归的那种夷然举措,就未必不是有意的了!” 杜丹听得有点毛骨悚然,也有点目瞪口呆! 公孙璇叹息一声,苦笑摇头说道:“但愿不要被我料中,否则那位‘百年庵主’,就深沉得太可怕了!” 这时,业已走到“和合峰”头,虽然残月疏星,天光欠朗,但在面临无边大海的奇绝峰顶,景色仍极清练,颇有可赏之处。 公孙璇哪里有心眺赏景色,一直把炯炯眼神,向对崖“百年庵”中,遥遥投注。 杜丹看出她的心意,一旁含笑说道:“公孙姑娘,你打算隔壑注目,看它一夜?” 公孙璇道:“对了,那位‘百年庵主’,再怎高明,也未必猜得出我们会如此辞不辛苦地,在隔壑彻夜监视吧!” 杜丹点了点头,颇以公孙璇所采态度为然,遂取了不同角度,也向对崖的“百年庵”中注目。 由沉沉黑夜,一直看到朦胧天明。 公孙璇压低语音,向杜丹悄然叫道:“杜兄,你在那边,似也一夜未懈,可曾看见什么?” 杜丹笑道:“既加察看,当然要聚精会神,不能放过任何异状!但在这一夜之间,我唯一所见,只是‘百年庵’中,仿佛有一闪即灭的豆大绿光,一连闪了三次!” 公孙璇颔首说道:“不错,我也有同样所见,杜兄以为这绿光三闪,是属于何种情况?” 杜丹想了一想,目注公孙璇,低低说道:“会不会是种信号,用来与远方通讯?” 公孙璇闻言之下,双眉一轩,失声赞道:“杜兄真够聪明,略一思索之下,便看透对方肺腑,探得骊珠的了!” 杜丹被公孙璇夸得脸上一红,皱眉问道:“公孙姑娘何以加此谬赞,莫非你……” 公孙璇脸上神色,颇为沉重地,接口答道:“在发现‘百年庵’中,绿光三闪之前,我偶然目光下瞥,发现左下侧海滩左方,有豆大红光,先行三闪三灭!” 杜丹叫道:“有这等事,足见其中大有可疑,我们来个再闯‘百年庵’吧!” 公孙璇摇头说道:“不行,我既被那‘百年庵主’当面骗过,声称不究既往,便除非获得什么真凭实据,不能再去找她。否则,必贻食言之讥,那灯光三闪之事,只可作为参考,尚不足作为‘百年庵主’怙恶不悛的赃证!” 杜丹眼珠微转,又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那发出豆大红光的海滩,会不会就是‘天魔派’与我们订约的‘恶鬼滩’呢?” 公孙璇道:“此时无复定言,但我已记准位置,少时可去求证。……” 话犹未了,空中陡地一亮。 朝曦初布,夜色齐休,原来就在公孙璇与杜丹,注意对崖动静之间,一轮红日,业已跳出沧海。 公孙璇回过头来,指着那光辉尚颇柔和,不大炙人的朝阳,噘着嘴儿说道:“杜兄,我特地来看这海—上日出,谁知竟又错过了这大饱眼福的机会。”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何必懊丧?我们既已到了崂山,则天天都可欣赏海上……” 一语未毕,便即自行打断,向公孙璇诧然注目。 因为公孙璇此时未再注意什么旭日初出的海上风光,却向这“和合峰”顶的许多嶙岣怪石,投以异样神色。 杜丹随着公孙璇的目光,仔细看去,方看出这些怪石之上,被人划有字迹! 那字迹太不规律,似系随手乱划,不是“放手”,便是“回头”,以及“须放手”,“且回头”等等。 杜丹起初有点莫名其妙! 等他瞥见其中一块巨石之上,写了比较完全的“能放手时须放手,劝君到此且回头”二语,才从“恍然”之中,钻出了一个“大悟”! 杜丹想起公孙璇曾向他背诵过的“好汉坡”诗句,向公孙璇含笑问道:“公孙姑娘,你与侯剑平兄约会之处,莫非就是这‘和合峰’顶么?” 公孙璇见自己心事,已被杜丹猜透,只得脸上一热,向他点了点头。 杜丹指着那些写在嶙岣怪石上的“放手”、“回头”字样,扬眉含笑说道:“照这字样看来,那位侯剑平兄,仿佛业已先期到过此处?” 公孙璇“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一定是他,但他与我所定约会之期,是七月初一,不知竟如此早来则甚?”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不也早来?……” 公孙璇接口叫道:“我是有事来‘百年崖’,凑巧到了此间,不是故意……” 话方至此,嫣然一笑地,改换口气说道:“但话要说回来,天下巧事甚多,安知那位侯剑平兄不是也有甚事?……” 一语未毕,杜丹突然目注对崖,向公孙璇连连摇手地,压低语音,悄然说道:“公孙姑娘快看,那‘百年庵’,怎么竟然走出一个少年男子?” 公孙璇急忙看去,果见有个青衫书生,踱出“百年庵”门。但一来两崖相距颇远;二来又有松竹遮掩,以致对那青衫书生的面貌身材,看不真切。 杜丹讶声说道:“奇怪,‘百年庵’既是清静尼庵,却为何把这青衫书生留在庵中,过了整整一夜?” 他们因彻夜守视,未见人人,只见人出,自然足证这青衫书生,是在黄昏之前便已到了“百年庵”内。 公孙璇秀眉双扬,冷笑一声说道:“好个淡尽尘心,苦守清规的‘百年庵主’!杜兄,我们快点赶到‘百年崖’下,截住那青衫书生,看看他是何路数?” 杜丹一面与公孙璇动身赶下“和合峰”,一面含笑问道:“公孙姑娘,你是打算以本来面目,截住那位青衫书生?还是需要装扮一下?” 公孙璇道:“装扮一下也好……” 六字才出,杜丹已递过一副人皮面具。 公孙璇接过一看,见那人皮面具,是个中年男子,遂递还杜丹,摇头说道:“杜兄,那青衫书生业已下崖,时机稍纵即逝,我恐怕不及再改扮男装……” 杜丹笑道:“公孙姑娘何必改扮男装,就把这人皮面具套上便了。” 公孙璇失笑说道:“身是女装,却戴了一副中年男子的人皮面具,却……却是什么怪模怪样?” 杜丹微笑道:“模样怪点何妨?只要不令对方认识我们的本来面目,便已达到目的。” 杜丹话完,又复取出年纪稍大的一副人皮面具,自行套在头上。 公孙璇无可奈何,只得听从杜丹之言,不改身上女装,只把那副中年男子的人皮面具戴好。 他们双双赶到“百年崖”下,尚未见那青衫书生走来。 公孙璇道:“这厮走得这样慢,定是沿途还游览景色,他倒真算沉得住气,我们……” 说至此处,目光一闪,向杜丹悄然叫道:“杜兄,那厮来了,果然是缓步而行,我们并藏向那片竹林之中,看他一看,再采适当措施。” 杜丹自然点头,身形一飘,与公孙璇双双闪进竹林之中。 过了一会,果然有位青衫书生,从“百年崖”,上缓步走下。 这书生不单走得极慢,并系负手低头,显然心事满腹,正在加以盘算。 公孙璇与杜丹注目看去,只见对方脸色,青惨惨、死板板地,显也戴有人皮面具。 公孙璇暗用“蚁语传声”功力,向杜丹耳边说道:“杜兄,我这副模样太以难看,不到必要时,不想出面,你先出去,随意找个碴儿,逗他一逗。” 杜丹传音笑道:“好,若要逗人,倒是我的拿手好戏。” 说完,便自身形一闪,穿出竹林。 那青衫书生听得声息,只向杜丹略微瞥了一眼,仍然低下头去,负手缓步,未作理会。 杜丹因系有意找碴,遂沉声喝道:“站住!” 青衫书生站住脚步,向杜丹投过一瞥疑问眼色,诧声说道:“朋友,你……你是对我说话?” 杜丹“哼”了一声,大咧咧地,冷然说道:“空山寂寂,除你外,再无旁人,我不是和你说话,难道竟是和什么山精海怪说话?” 青衫书生居然不以为忤,目注杜丹,和声问道:“朋友有何见教?” 杜丹道:“我看你不像好人!” 青衫书生闻言一怔,向杜丹苦笑问道:“朋友可否赐教,你往哪一点上,看出我不是好人?” 杜丹冷笑说道:“常言道:‘扬头老婆低头汉,青皮罗卜紫皮蒜’,都是最辣之物,你这低头走路的汉子,神色鬼崇,怎会是甚好人?” 公孙璇在竹林中听得有点忍俊不禁,暗忖杜丹确实会找麻烦,他这不讲理的胡乱找碴之举,多半将逗得那青衫书生勃然发怒! 果然,那青衫书生在听完杜丹话后,目中神光微闪,朗声问道:“朋友,你就从我低头走路一事之上,断定我不是……” 杜丹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接口说道:“还有,你若没有什么亏心之事,为何见不得人,在脸上戴了副人皮面具?” 青衫书生好不容易才抓住反击机会,向杜丹冷然说道:“这样说来,你也不是好人,你也有见不得人的亏心之事!” 杜丹叫道:“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青衫书生答道:“因为你的脸上,也戴有一副人皮面具!” 杜丹摇头说道:“我虽戴有人皮面具,但却和你不同。” 青衫书生问道:“什么不同?” 杜丹狂笑说道:“不同之处,就在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人光明磊落,不像你下流无耻地,在尼姑庵中住了一夜!” 公孙璇听得暗赞杜丹牙尖舌利,语锐如刀,这两句话儿,份量太重,倒看那青衫书生怎样招架得住? 谁知杜丹说完,那青衫书生只是晒然一笑,目光斜瞥杜丹,冷冷说道:“朋友请把事情弄弄清楚,并留点口德……” 杜丹接口叫道:“有甚不清楚的,难道你还不承认,你曾在尼姑庵中住了一夜么?” 青衫书生道:“我在那‘百年庵’中,确实住了一夜,但却与你无干,尊驾何必要多管闲事?” 杜丹道:“谁爱管你们这些龌龊肮脏事儿,我只想请你摘下人皮面具,让我看看你的庐山面目。” 青衫书生笑道:“假如我不遵命呢?” 杜丹冷然说道:“我就自己动手,替你把这面具摘下。” 青衫书生向杜丹看了两眼,微微一笑说道:“只要朋友认为办得到,何妨伸伸手……” 一语未毕,杜丹已存心挤兑对方地,厉声喝道:“这有什么办不到的?我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山精海怪?” 边自发话,边自身形疾探,伸手向那青衫书生的面前抓去。 杜丹自服“天香钵”后,功力精进不少,这发难手法,说抓就抓,来势绝快! 那青衫书生似乎未想到杜丹身手这样快,仿佛怔得一怔。 但眼看杜丹指尖,已将接触对方面颊,那青衫书生突然轻轻一转身躯,便自闪了开去。 他闪得并不巧妙,只是险煞人地,只差毫厘之微,未被杜丹抓中而已。 杜丹冷笑一声,扬眉叫道:“朋友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自动把人皮面具取下来吧!” 青衫书生目光注定杜丹,并摇了摇头。 杜丹大怒,又是一掌猛抓,这次是全力施为,去势之疾,比上次还要快了不少。 青衫书生仍是等杜丹指尖,将沾自己而未沾到自己的一刹那间,轻轻转身,避了开去。 杜丹电疾雷奔,连抓七次。 不单结果是次次皆空,那青衫书生连身法都未改变,均以同一姿势,轻加闪避。 杜丹心中大惊,暗忖:这看不起眼的青衫书生,怎会具有这样一身高探莫测的奇异武学。 在他第七次抓空以后,青衫书生冷然喝道:“朋友,放识相点,你若再无了无休,小心我反把你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抓掉!” 杜丹叫道:“你有本领,为何不抓……” 青衫书生接口说道:“我不是抓不掉你所戴面具,只是觉得各人有权保持自己的私人秘密。我还有事,意欲少陪,这场无谓纠纷,便到此为止了吧?” 说完,向杜丹抱拳一笑,便欲飘身走去。 杜丹觉得在武力方面,既难以迫令这青衫书生现出来面目;在理由方面,也似无法勉强留住对方,不禁皱眉苦笑,为之怔住! 这时,公孙璇突然叫道:“站住!” 她一面发话,一面从竹林中缓步走出。 青衫书生诧然止步,向公孙璇看了一眼,不禁眉峰双蹙。 这也难怪,因为公孙璇身材和装扮,都是位窈窕妙龄女郎,脸上却戴副中年男子面具,委实不伦不类,太以令人触目。 青衫书生边自皱眉,边自抱拳叫道:“姑……请恕在下先请教一下,我应该对你称以‘姑娘’?抑或称以……” 公孙璇接口答道:“随便,‘姑娘’也好,‘朋友’也好,或者是‘尊驾’、‘阁下’均无所谓!” 青衫书生略一沉吟之后,含笑说道:“我还是称姑娘吧,姑娘有何见教?你总不会与这位朋友一样,多管闲事地,要我把人皮面具摘下吧?” 公孙璇冷笑一声,目注青衫书生,缓缓说道:“闲事要管,但却不必要你摘去人皮面具,因为我已看出你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青衫书生似有不信,“哦”了一声说道:“姑娘能有如此眼力么?我倒要请教请教!” 公孙璇道:“你刚才闪避这位仁兄七度猛抓的奇异身法,是否叫做‘紫虚幻步’?” 青衫书生吃了一惊,连连点头说道:“高明,高明,认得出‘紫虚幻步’之人,绝非俗流,姑娘可否请赐告芳名……” 公孙璇大声说道:“都是江湖游侠人,相逢原是旧相识。侯剑平兄,你当真听不出我们的语音了么?” 杜丹闻言,脸上赧然发热,暗骂自己怎么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竟未想到侯剑平的身上? 青衫书生“呀”了二声,又向公孙璇、杜丹紧盯两眼,以惊奇语调问道:“难道竟是公孙姑娘和杜兄?……” 公孙璇招呼杜丹,摘去所戴人皮面具,点头笑道:“正是我们,侯兄为何似有惊奇之状?” 侯剑平也取去自己所戴面具,含笑说道:“公孙姑娘与杜兄不是与孟大侠同游黄山……” 公孙璇不等侯剑平话完,便扬眉说道:“天下事变化太多,譬如就拿侯兄来说,你是杜大侠的得意门人,谁想得到你竟会如此不惜羽毛,跑到尼姑庵中……” “不惜羽毛”四字,份量下得极重,把侯剑平听得俊脸一红,慌忙接口说道:“公孙姑娘千万莫要误会,这……这是我的家庵!” 公孙璇如闻晴天霹雳地,退了一步,目光凝注侯剑平,双眉深聚,失声说道:“侯兄,你……你说什么?这……这座‘百年庵’,竟……竟是你的家庵?” 侯剑平不懂公孙璇为何如此失惊?点头说道:“不错,这座‘百年庵’正是我的家庵,公孙姑娘觉得有何不对么?” 公孙璇定了定神,从妙目中闪射出两道异样光芒,盯在侯剑平俊脸之上,缓缓问道:“侯兄姓侯,‘百年庵’又是家庵,则令尊莫非就是‘紫面温侯’侯立威么?” 侯剑平目中含泪,恭身接口答道:“正是,‘紫面温侯’侯立威,正是先父名讳。” 杜丹如今方知公孙璇平素极为镇定,如今却神色失常之故,不禁暗叹有时造化弄人,未免太以残酷! 因为公孙璇于言语中,已不加隐讳地,流露出倾爱侯剑平,谁知这梦里情郎,竟会是深仇之子? 公孙璇仰首云天,徐徐吸了一口气,又向侯剑平微蹙双眉,注目问道:“那位‘百年庵主’,是你母亲?” 侯剑平摇头答道:“不是,她是先父……” 本来侯剑平想说,她是先父宠妾,但觉“宠妾”二字,有点欠妥,遂在话到嘴边之际,截住话头,改口说道:“小弟乃是嫡出,‘百年庵主’则是我的庶母。” 公孙璇道:“你母亲呢?” 侯剑平虽觉对方似乎问得太多,却仍不以为烦地,面含微笑,和声答道:“家母现在玉门关西的大汉‘白龙堆’左近,修持功果。” 公孙璇记得他以“平天仇”名儿,与自己在“好汉坡”上订交之际,曾有大漠省亲一语,遂知侯剑平所说不是假话。 这时,杜丹觉得自己再若夹在当中,未免太不识趣? 故而,他找个借口,向公孙璇含笑叫道:“公孙姑娘,你且陪侯兄谈谈,我觉得那片海滩之上,满布巉巉怪石,景色颇佳想独自前去,眺赏眺赏!” 说完,也不等公孙璇回答,便自转身驰去。 公孙璇以一种感激眼神,且送杜丹去后,转过头来,向侯剑平娇笑叫道:“侯兄,我们到对壑的‘和合峰’顶谈谈好么?那里到十分清静!” 侯剑平向“和合峰”顶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好,对壑峰顶景色着实不错,远眺大海,可把万顷沧波,尽收眼底!” 两人飞身过壑,公孙璇含笑问道:“侯兄已然来过这‘和合峰’了?” 侯剑平道:“公孙姑娘忘了我先前曾向你说过与人订有崂山之约么?这‘和合峰’顶便是约会所在!” 公孙璇扬眉问道:“侯兄的贵友呢?他准时践约没有?” 侯剑平摇头答道:“约期是七月初一,我因苦念良友,又已早到崂山,遂先来峰顶,徘徊了两次。” 公孙璇笑道:“这位贵友,竟惹得侯兄如此相思,定然是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 侯剑平慌忙接道:“公孙姑娘不要误会,我这友人是个男子。” 公孙璇故意“哦”了一声,轩眉道:“男子也有这样大的魔力么?他叫什么名字?” 侯剑平面对公孙璇这等国色天人,自然相当心醉,深恐她误会自己是与女友约会,赶紧毫不迟疑,应声答道:“他叫孙天仇!” 说话之间,两人业已走上“和合峰”顶。 公孙璇站在崖边,让那猎猎海风,吹着长发,失声浩叹说道:“唉,孙天仇,平天仇,循环忧攘几时休?……” 侯剑平全身一震,目注公孙璇,失声问道:“公孙姑娘,你……你怎会知道我曾经化名为‘平天仇’?” 公孙璇不去理他,只是朗声吟道:“循环忧攮几时休,冤报冤来仇报仇,匣内青锋空作啸,坡前白骨已成丘……” 诗儿才吟了一半,侯剑平业已惊得一怔,忘其所以,伸手抓住公孙璇的双肩,边自摇撼边自急急问道:“公孙姑娘,这首‘好汉坡’的联句,决无他人知晓,莫非你……你……你就是令我相思欲绝的孙天仇兄?” 刚把话说完,见眼前长发飘拂,方想起对方如今是女孩儿身分,不禁红着脸儿,赶紧从公孙璇的肩上,放开双手。 公孙璇缓缓转过身形,扬眉一笑说道:“侯兄,不见得没有他人知晓吧?你忘了我们在那‘回头坡’石碑之上,所镌的‘勒石为碑警众流’么了?” 这答复相当俏皮,等于是承认她就是“孙天仇”了。 侯剑平目光盯在公孙璇的如花秀靥之上,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人平日还有点自作聪明,如今才知是个笨蛋!为什么在你自行吐露身份之前,竟没有起过半丝疑念。” 公孙璇听他说得有趣,不禁为之失笑。 侯剑平俊脸微红,向公孙璇含笑问道:“公孙姑娘,我虽想不出你是孙天仇,你却应该认得出我是平天仇,上次相逢之际,你为何还要故意约我去黄山呢?” 公孙璇娇笑答道:“因为我要试试你的品格,看你是否交了新人忘旧人的负义之辈?” 侯剑平吓得一吐舌尖,摇头说道:“公孙姑娘,你这一招着实厉害,对于你这等人物的同游之邀,谁能拒绝?当时我不去黄山,真是咬紧牙关,才下决断的呢!” 公孙璇笑道:“你这牙关咬得不错,倘若当时你重新轻旧,见异思迁,不单去不成黄山,我也不会到崂山来践约了!” 侯剑平举手抹去额上自然而然所沁出的一头冷汗,若笑说道:“万幸,万幸——” 语音顿住,向公孙璇深深看了一眼,扬眉说道:“公孙姑娘,天下巧事太多,我们不单一个化名孙天仇,一个化名平天仇,均提前赴约,在此……” 话犹未了,愕然叫道:“公孙姑娘,你……你怎么了?” 原来在他说话之际,公孙璇的一双妙目以内,忽然浮动泪光! 再经侯剑平这样一问,公孙璇神情越发凄然地,泪珠垂落,语音悲抑,口中喃喃说道:“仇……仇……天仇……天仇……” 侯剑千恍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似乎既想为公孙璇擦泪,又不敢冒失地,急得叫道:“公孙姑娘……公孙姑娘……你……你……” 公孙璇业已警觉失态,叹息一声,举袖拭去玉颊以上的纵横泪渍。 侯剑平心中一宽,连忙和声问道:“公孙姑娘,你适才是……” 公孙璇嘴角掀了一掀,接口说道:“侯兄,你所化名的‘天仇’之意,是不是‘天伦之仇’?” 侯剑平才一点头,公孙璇又复说道:“你化名的‘天仇’之意,是‘天伦之仇’,我化名的‘天仇’之意,也是‘天伦之仇’,但侯兄多半尚不知道一件极关重大之事……” 侯剑平见公孙璇的神情,十分郑重,诧然问道:“公孙姑娘,你所指的是什么事儿?” 公孙璇神情更冷,淡笑一声说道:“我看侯兄不是虚假糊涂,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天伦之仇’就是我吧?” 这几句话儿果然把位侯剑平听得为之呆住! 公孙璇双眉一蹙,目注侯剑平道:“侯兄你还装糊涂么?我爹爹公孙宏是于‘好汉坡’上,死在你庶母‘桃花娘子’柳如绵手内,你父亲侯立威,又是死于我爹爹的手内……” 侯剑平一双俊目之中,神光微转,默然不语。 公孙璇苦笑又道:“常言道:‘父仇不共戴天’,你应该为你父亲报仇,我也应该一尽人女之道,我们是否就在这‘和合峰’头放手一搏?” 侯剑平双眉一挑,突然手指右前方,朗声说道:“公孙姑娘你看!” 公孙璇顺着侯剑平的手指之处看去,只见一块巨石之上写着“能放手时须放手,劝君到此且回头”的字样! 她略一注日,偏过脸来,向侯剑平问道:“侯兄,你叫我看这字儿之意,是要我把彼此杀父之仇,一齐放手?” “不是,杀父之仇与寻常仇恨不同,不能轻易放过,否则,我们子职有亏,清夜扪心,怎对先人于九泉之下?” 公孙璇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们还是互作生死一搏……” 侯剑平急忙摇手说道:“公孙姑娘又误会了……” 公孙璇剔眉接道:“误会什么?我们既不是不共戴天的……” 侯剑平含笑说道:“不,我们是在‘好汉坡’上订交的好朋友一事,可以确定,但互是对方不共戴天深仇一事,却未必见得!” 公孙璇诧然注目,侯剑平继续笑道:“我此语之意,就是说你的不共戴天深仇,未必是我?我的不共戴天深仇,也未必是你?” 公孙璇莫明其妙,瞠目问道:“你……你……你能不能解释得更清楚一点?” 侯剑平叹道:“公孙姑娘,你若想知道详细内情,必须先了解我的家庭状况。” 公孙璇道:“侯兄请讲,小……妹愿闻其详!” 侯剑平指着崖头面海的一方平石,含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公孙姑娘请坐下听我扼要相告。” 公孙璇如言坐下,并颇为大方地,指着自己身旁空隙,向侯剑平温言笑道:“侯兄,你也坐下,我们之间,究竟是仇是友?等你说完其中情由,再作结论。” 侯剑平如奉纶音,与公孙璇并肩坐下,但却不敢靠得太近,恐涉轻薄…… 初发艳阳,照在人脸之上,自然倍增光彩,何况公孙璇又是那等天人颜色,绝代姿容,竟使侯剑平注目之下,为之神驰,久久忘了说话。 公孙璇起初还以为他是在打甚腹稿,但等发现侯剑平盯着自己,目光有点发直之后,不禁讶然问道:“侯兄,你……你怎么了?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家庭状况么?” 侯剑平脸上烘的一热,赶紧点头说道:“是……是……我姓侯……” 人在越是有意掩饰什么窘态之时,往往便是越容易出错,侯剑平脱口而出的这句“我姓侯”逗得公孙璇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她越笑,侯剑平越窘。公孙璇秀眉微轩,嫣然笑道:“你姓侯,你叫侯剑平,你的父亲是‘紫面温侯’侯立威,你是嫡出,你的庶母以前叫‘桃花娘子’柳如绵,如今叫‘百年庵主’……这些事儿,我已知晓,侯兄请告诉我未知而扼要之事吧!” 侯剑平经过公孙璇这一开导,心神略定,想了一想,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我想从十一年多以前,黑白两道群豪,在‘中条山落魂谷’内的一场搏斗说起。” 公孙璇点头说道:“我知道,这是仇恨开始,你父亲被上官仁、上官义兄弟,各伤一剑,并中了我父亲一记内家绵掌!” 侯剑平道:“这是事变开始,不是仇恨开始,因为我父亲虽于‘落魂谷’内败退回山,心中却只有一个‘愧’字,并无一个‘恨’字!” 公孙璇不解问道:“侯兄此话怎讲?” 侯剑平道:“我父亲带伤回家,曾对我母亲说过上官仁的一剑,可刺咽喉,只刺右肩;上官义的一剑,可刺丹田,只刺左腿;你爹爹的那记绵掌,更是最多只用了七成真力……” 公孙璇点头说道:“我也听得母亲说过,爹爹当时是敬重你父亲生平并无大恶,故意不为已甚。” 侯剑平叹道:“我父亲对我母亲说过,由此可见侠义道中人物,毕竟心胸仁厚,自己遭此挫折,立意金盆洗手,归隐林泉,不再过问江湖锋镝!” 公孙璇赞道:“令尊见识宏远……” 一语未毕,忽又诧声问道:“咦?这样说来,令尊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为何又有因伤积忿,致疾殒身之事?” 侯剑平苦笑说道:“那是我的庶母的说法,我母亲则认为我父亲已体会你爹爹等人的掌下施仁之意,又怎会积忿致疾?” 公孙璇道:“令尊死因,究竟为何?” 侯剑平接口说道:“谁知道呢?自从我庶母进门,我母亲便与父亲断绝恩情,一切生活起居通常均由庶母侍奉照料,故而我父亲究竟死因如何?迄今依然成谜!” 公孙璇嘴皮微动,仿佛欲言又止! 侯剑平继续说道:“我父亲死后,我庶母表现得颇为节烈,下了‘血帖’,亲赴‘好汉坡’,拼死为我父报仇,但就在她远去‘终南’之际,家中又出变故!” 公孙璇问道:“什么变故?” 侯剑平道:“我母亲携我在崖头步月,被人推下了千丈绝壑。” 公孙璇“咦”了一声,扬眉说道:“是被人推下去的?关于这件事儿,江湖中的传说,是你母亲因痛夫之死,悲怆成疯,才抱着你自跳绝壑。” 侯剑平冷哼一声,目闪神光说道:“这些人真会乱造谣言,我母亲何曾疯癫,如今正在‘白龙堆’左边的‘白龙庵’中,勤参上乘佛法!” 公孙璇想起一事,又向侯剑平道:“江湖中还说你母亲抱你跳崖之际,有老仆侯忠在侧,欲待抢救,但已抢救不及。” 侯剑平颔首说道:“不错,当时确有侯忠在侧。” 公孙璇道:“既然如此,侯兄寻那侯忠一问,岂不便可问出当时是谁下此毒手,把你母子推下崖去?” 侯剑平剑眉双聚,叹息一声说道:“我当时也有公孙姑娘所说的这种想法,但十年归来,侯忠却墓木早拱,无法到黄泉之下,叫他口供的了!” 公孙璇向侯剑平看了一眼,含笑问道:“侯兄母子双双被人推下千丈绝壑,却是怎会安全无恙的呢?” 侯剑平道:“这只能说是气数使然,命不该绝!我母子恰好跌在一大盘山藤之中,我挂在藤上,我母亲因身躯较重,再度从藤下翻落,但去势已缓慢不少,遂为正在壑下采药的一位西域神尼‘白龙师太’所救!” 公孙璇皱眉问道:“据说你庶母归后,曾亲自下壑寻尸,惜已为鸟兽所残,只捡回你母子的一些衣饰,和几根散碎白骨!” 侯剑平应声答道:“那是白龙师太于问明情由后,认为定有人谋夺基业,对我母子暗算,遂故意布下疑阵,让他们如愿称心,等我他年艺成,再亲自查究此事!” 公孙璇瞟了瞟侯剑平,秀眉双扬,娇笑说道:“侯兄既被‘白龙师太’救走,怎又归入‘铁剑神医’杜大侠的门下?” 侯剑平道:“那位‘白龙师太’的行辈极尊,但因生性淡泊,一向不在江湖走动,名号遂少为人知。她老人家因不收男徒,遂把我转介到杜恩师的门下,我杜恩师对于‘白龙师太’,还要称以‘师叔’呢!” 公孙璇听完经过,向侯剑平颔首说道:“侯兄,我如今业已知道你的心中,有桩什么想法?只不过滋事体大,又复人命攸关,在未能取得真凭实据之前,无法说出口而已。” 侯剑平苦笑说道:“公孙姑娘,我们似乎应该携手齐心,共同努力的了。因为例如所疑之事,能够获得证实,岂非你的仇人既不是我,我的仇人也不是你!” 公孙璇笑道:“侯兄昨夜宿于‘百年庵’中,是否便是想查出些蛛丝马迹?” 侯剑平一摊双手,略耸肩头答道:“我庶母是心机极深之人,怎会有甚痕迹,落在我的眼内,故而我虽在庵中住了一夜,仍然收获不大。” 公孙璇问道:“你庶母以为你早已死去,如今突然见你回来,神情方面却是作何表示?” 侯剑平苦笑含道:“她惊喜欲绝,满口佛号,并立至佛前拈香,恭谢佛祖保佑,侯氏未曾绝后,那份神情既极诚挚,又极自然,令我看不出丝毫破绽!” 公孙璇道:“侯兄有没有向你庶母透露你师门来历?” 侯剑平摇头答道:“我因心有所疑,自然不肯尽吐实情,只说是在‘北天山’中的一位隐士门下学艺。” 公孙璇道:“你庶母有没有和你谈过什么关系重大之事?” 侯剑平想了一想,看看公孙璇,缓缓说道:“有,我庶母说是当年自‘好汉坡’归后,获知我母子死讯,下壑寻回衣骨,不禁万念皆灰,遂把整个崂山基业,送给相助她出力最多的‘天魔派’……” 公孙璇听至此处,目光微闪,插口问道:“侯兄有没有问她,‘天魔派’为何如此肯相助?” 侯剑平道:“问过,我庶母说是‘千面小天魔’轩辕斌与我父亲有点不平凡的友谊。” 公孙璇“哼”了一声,侯剑平又复说道:“我庶母问我回来之意,是否想重振旧业?若是,她便去找轩辕斌商量,把崂山基业仍然还我。” 公孙璇妙目中神光如电,盯着侯剑平道:“侯兄怎样答复?我希望你没有加以拒绝!” 侯剑平仿佛体会得出公孙璇如此表示之意,剑眉微扬,点了点头答道:“本来我想立加拒绝,但一转念间,觉得或有利用价值,遂向我庶母说:让我考虑两天,再去‘百年庵’中,给她答话。” 公孙璇嫣然一笑,向侯剑平点头说道:“侯兄答复得好,实不相瞒,我对于你这庶母……” 话犹未了,突然目光一亮,扬眉叫道:“侯兄,你刚才说些什么?好像是说你虽在‘百年庵’住了一夜,却仍收获不大!” 侯剑平道:“不错,我正是如此说法。” 公孙璇微笑说道:“侯兄既然收获不大,即小小收获,是有的了?” 侯剑平颔首说道:“有一桩小小事儿,令我略生疑虑。” 公孙璇道:“侯兄能不能把这件事儿说将出来,我们互相研究研究,并交换彼此所得。” 侯剑平毫不迟疑地,扬眉朗声说道:“当然可以,昨日夜间,我与我庶母正在庵中谈话,忽然有人找她……” 公孙璇接口笑道:“找她之人,就是我和杜丹兄……” 语音至此忽顿,目注侯剑平,“哎”了一声诧然问道:“我与杜丹兄于明访之前,先曾进庵暗探,见庵中十分安静,并未听得侯兄的谈话之声。” 侯剑平笑道:“我庶母听出有人进庵,遂命我暂时藏在一间地下密室之内。” 公孙璇双眉微挑,目光电闪说道:“‘百年庵’是清静佛门,你庶母又已勘透七情,怎会还建有地下密室?” 侯剑平道:“据我庶母说,密室仅此一间,她经常于室中参修,比较安全,并可在必要之时避开尘忧!” 公孙璇冷笑一声,扬眉说道:“心头有佛原非佛,口内无尘却有尘!侯兄是否在你庶母与我长谈之际?于那密室之中,发现疑窦?” 侯剑平苦笑道:“密室中丹鼎药炉、金经贝叶,在各种陈设方面,毫无异样,但我对于禅榻之上的一只枕头,却……” 公孙璇见他住口不言,不禁急急问道:“一只枕头上面,难道会有蹊跷?” 侯剑平道:“偶然之下,嗅得枕头之上留有一点淡淡油脂发香,不由怀疑我庶母已经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怎会还有发香,留在枕上?” 公孙璇从鼻中“哼”了一声,点头说道:“密室留香,着实可疑,侯兄的这桩收获不算小了!” 侯剑平目注公孙璇,含笑和声叫道:“公孙姑娘,你刚刚说是要和我交换所得?……” 公孙璇道:“我的确也略有所得,但在奉告侯兄之前,却先要向侯兄请教一件事。” 侯剑平笑道:“公孙姑娘有话尽管见询,哪里还用得着‘请教’二字。” 公孙璇伸手向峰下一指,扬眉问道:“侯兄,你知不知道这‘和合峰’左下方,那片满布巉巉怪石的海滩,叫做什么名称?” 侯剑平应声答道:“因为那些怪石,多半形状奇异,狰狞如鬼,遂被称为‘恶鬼滩’!” 公孙璇自“恶鬼滩”三字,从玉颊上浮现出一丝会心微笑,又向侯剑平问道:“侯兄知不知道那‘恶鬼滩’附近,有甚武林人物盘据……” 话犹未了,侯剑平接口含笑说道:“那‘恶鬼滩’后不远的‘恶鬼峰’下,便是先父基业,如今业已被我庶母送给‘千面小天魔’轩辕斌,作为‘天魔派’的‘天魔别府’了!” 公孙璇一双妙目以内,闪射奇光,嘴角微撇说道:“侯兄,我把昨夜的唯一所见,说给你听!” 话完,便把自己昨夜在“和合峰”头,远远瞥见“恶鬼滩”方面,先有豆大红光,三闪三灭,然后在“百年庵”中,也有绿光三闪之事,向侯剑平细说一遍。 侯剑平听得剑眉高挑,向公孙璇说道:“公孙姑娘,照你所说,分明是‘百年庵’中有人与‘天魔别府’方面,通甚讯号?” 公孙璇点头说道:“别的我不敢说,但至少可以证明,你那位庶母六蕴未空,七情不净,仍与江湖人物有点来往,她在‘百年庵’中,对我的那番表现,都是故意做作。” 侯剑平把两道含蕴深情,也含蕴深愁的目光,盯在公孙璇脸上,低声叫道:“公孙姑娘,如今该我向你请教了,你的智慧极高,不知对于我父亲之死,有无什么特殊深邃看法?” 公孙璇道:“第一,你既已说过你父亲深明我父亲,及‘关中双剑’上官兄弟,在掌剑之下,对他留了情份,并大为愧悔,打算金盆洗手,从此归隐林泉,则决不会再看不开‘中条’之败,而闷损成疾,遽殒天年!” 侯剑平连连点头,向公孙璇说道:“这一点,我与公孙姑娘的意见,完全相同。” 公孙璇道:“第二,既然你父亲不会是闷损致疾而死,则那终日与他相处之人的嫌疑,也就最大。” 侯剑平叹道:“若非如此,我又何至于对我庶母,存着一份特别猜疑之想?” 公孙璇道:“第三……” 说了“第三”二字,她忽然闭口不语。 侯剑平诧道:“公孙姑娘,你……你怎的不……不说下去了?” 公孙璇平素极为倜傥大方,如今却突然有点忸怩起来,以一种尴尬神色说道:“我……我……” 侯剑平道:“公孙姑娘不必觉得碍口,有何话儿尽管直说。” 公孙璇嗫嚅说道:“我……我若有……有甚失言之处,侯兄却不许怪我!” 侯剑平微笑说道:“公孙姑娘哪里话来,我怎会不知好歹!” 公孙璇双眉一挑,目注侯剑平道:“好,侯兄,我如今便来作番极大胆的假设,但这种假设,只可以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连杜丹兄也不必使他知道。” 侯剑平点了点头,公孙璇又复说道:“但‘假设’虽极‘大胆’、‘求证’却必须‘小心’,我们务必作到‘毋枉毋纵’四个字。” 侯剑平道:“公孙姑娘说得极是,小弟敬聆高论。” 公孙璇仍似有点碍口地,略一迟疑,方低声说道:“据小妹所闻,你庶母在于归你父亲之前名声操守,都不太好。” 侯剑平叹道:“一点不错,‘桃花娘子’四字,本为江湖不齿,但我父亲偏偏被她迷上,才把我母亲气得与他反目。” 公孙璇缓缓说道:“那位‘千面小天魔’轩辕斌,据说也是位色中饿鬼,花里魔王!” 侯剑平点点头说道:“我也有所闻。” 公孙璇道:“由于这两人的品格习性,由于你父亲的死得突然,由于你母亲与你,被人推下绝壑,由于你庶母把你父亲基业,完全送给轩辕斌等有关各事看来,会不会是他们之间,有甚无耻私情,而起了害人夺产之念?” 侯剑平赧然点头,叹息一声说道:“我何当没有这种猜疑,但碍于她与我有‘庶母’名份,遂在未曾获得真凭实据之前,不敢假说先父有这种帷簿之羞!” 公孙璇目光凝注侯剑平,歉然一笑说道:“侯兄,我的话也许说得太重了些,你要多多担待!” 侯剑平叹道:“公孙姑娘所作假设,定必接近事实,只是我们在收集证据方面,将颇为艰难,要大费苦心!” 公孙璇道:“你这位庶母心机太深,我认为她是故意选在她远赴‘好汉坡’之际,密令心腹,对你母子下毒手,这样,她才可以脱出嫌疑之外。” 侯剑平道:“正因如此,我这次艺成归来,便先找当时目击其事的老仆侯忠,想问问实况,谁知侯忠业已死了八、九年之久。” 公孙璇妙目之中,慧光微转,扬眉说道:“也许那侯忠便是你庶母心腹,在事后又杀之灭口?” 侯剑平悚然一惊,连连点头说道:“这假设极为可能,我竟未曾想到,由此可见公孙姑娘的心思灵妙,着实高见……” 公孙璇摇手笑道:“侯兄别捧我了,你那老仆侯忠,有后无后?” 侯剑平道:“无后,只有一个侄子,于侯忠死后不久,也告暴病死去。如今被公孙姑娘这一提醒,我真觉得他叔侄的相继死亡,是大有问题的呢!” 公孙璇笑道:“好了,我们业已对你庶母,作了不少大胆而不利于她的假设,如今也该来为她开脱开脱!” 侯剑平愕然失惊,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你说什么?还要为……为她开……” 公孙璇点了点头,满面神光地,正色说道:“对了,我们也要尽量多作对你庶母有利的假设,从正反两面,同时着眼,反复推敲,才会获得较正确的结论,务期无枉无纵!” 侯剑平对公孙璇投过一瞥发自内心的敬佩神色,一挑拇指,失声赞道:“公孙姑娘,你……你真是神仙资质,菩萨心肠……” 公孙璇玉颊一红,接口娇笑说道:“侯兄又来夸赞我了,我姓‘公’,你叫‘平’,我们两人联……联手向心地,作起事来,难道不应该特别‘公平’一点?” 侯剑平仿佛感触颇深地,点头叹道:“是啊!世人作事,若皆不忘求‘公’,尽力持‘平’,不知要减去多少纷争,消弭多少劫数?” 语音略略一顿,目注公孙璇,苦笑又道:“公孙姑娘,你比我高明多了,还是由你来吧!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假说,会对于我庶母有利?” 公孙璇伸手遥指“百年庵”,扬眉说道:“我已慎密想过,对她有利之事,只有一点,就是这座‘百年庵’!” 侯剑平惑然问道:“公孙姑娘是说……” 公孙璇道:“侯兄,在你此次归来,于‘百年庵’中露面之前,你庶母是否以为你已与母亲死于绝壑以下?” 侯剑平点头答道:“当然,一般人都是如此认定!” 公孙璇轩眉叫道:“侯兄请想,如今暂且假定,我们先前对你庶母所作的大胆不利假设,完全属实当她害死你父亲,害死你母子又夺得整个产业以后,心愿已遂,应该与轩辕斌双宿双飞,尽量享受才对,为何不此之图,居然在‘百年庵’中,黄卷青灯,啃嚼寂寞岁月?” 侯剑平默然久久之后,方自低声说道:“公孙姑娘的这桩反证,提得极好,我认为或许是个‘名’字,对她加了束缚!” 公孙璇含笑说道:“侯兄请道其详!” 侯剑平道:“我庶母自从于‘好汉坡’上,报仇归来,江湖中黑道人物简直把她捧上三十三天,公赠一串‘节烈念珠’,只要一珠所至,绿林人物无不不唯命是从,这样一来,她还好意思不‘节’不‘烈’么?只好青灯礼佛,贝叶参经,在‘百年庵’中……” 公孙璇连连摇手,向侯剑平冷笑说道:“侯兄,除非你庶母在本质上,就是位‘节烈’之人,否则,仅凭‘节烈’两字虚名,最多只能束缚她一段短短时间,不会持效太久!” 侯剑平道:“公孙姑娘定有什么特殊高见?” 公孙璇笑道:“如今,我们再把彼此的已得收获,例如,‘庵中密室’、‘枕上余香’,以及夜半与‘恶鬼峰’下互相明灭通讯的红灯绿光等等,综合加以研究,便有点特别意味!” 侯剑平被她说得一头玄雾地,茫然问道:“什么特别意味?” 公孙璇目中电闪精芒,扬眉朗声答道:“侯兄,我如今必须再作一项认定,就是你这位庶母,无论是节烈奇女,抑或淫刁恶妇?均为旷代特出,异于常人!” 侯剑平颔首说道:“这项认定,无疑可以成立。” 公孙璇微笑说道:“她既然是非常之人,便可能作出非常之事!” 侯剑平惑然问道:“什么非常之事?” 公孙璇语音略扬,双轩秀眉说道:“侯兄请听,我的大胆假设,又要来了,我认为你庶母或许是想‘名实双收’,也就是‘鱼掌兼得’!” 侯剑平苦笑说道:“公孙姑娘,你可否解释得详细一点?” 公孙璇道:“我以为她会做‘两面人’,也就是‘身外化身’,一面在‘百年庵’中享名,青灯黄卷,节烈千秋……一面在‘天魔派’中享利,胡帝胡天、双飞双宿……” 侯剑平接口说道:“公孙姑娘的这桩假设,虽有可能,但却需要极高明的易容枝术……” 公孙璇笑道:“你以为你庶母办不到么?” 侯剑平皱眉说道:“我从未听说过她精于易容……” 他边自说话,公孙璇却边自不住摇头。 侯剑平诧道:“公孙璇如此摇头,莫非有不同看法?” 公孙璇嫣然答道:“我不是有不同看法,只是觉得侯兄忘了一嫌疑人物轩辕斌了,他的外号叫做‘千面小天魔’呢!” 侯剑平恍然大悟,“呀”了一声说道:“对了,‘千面小天魔’的易容之术,冠绝宇内,则我庶母慢说作个‘两面人’,便是‘三面’‘四面’,也不会有甚难处!” 公孙璇向他流注秋波,娇笑扬眉叫道:“侯兄,我们的大胆假设,工作至此为止,以下便要开始‘小心求证’工作!” 侯剑平也向公孙璇投过一瞥又爱又佩目光,含笑说道:“公孙姑娘,求证比假设更难,你有何妙策?敬乞指教?” 公孙璇娇笑说道:“侯兄,你当真肯与我合作?听从我的指挥?” 侯剑平站起身形,向公孙璇深深一揖,正色说道:“公孙姑娘放心,侯剑平,永为不二之臣!” 这一句双关之语,侯剑平说时无心,但话出门之后,才发现语病,深恐恼了公孙璇,不禁俊脸通红,低下头去。 公孙璇倒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一轩双眉,向侯剑平含笑说道:“侯兄,你既然愿意听我指挥,我便初步拟定了今明天的两个计划。” 侯剑平见公孙璇未加嗔怪,赶紧恢复了正常神色,赔着笑脸,低声问道:“公孙姑娘,你今天打算怎样?” 公孙璇笑说道:“我们且去‘恶鬼峰’及‘恶鬼滩’左近走走,看看‘天魔派’,把侯兄旧业,发扬光大到了什么地步?” 侯剑平表示同意地,应声点头说道:“好,我们便走趟‘恶鬼峰’,但不知公孙姑娘的‘明天计划’,又是怎样打算?” 公孙璇道:“常言道:‘定法不是法’,‘明天’的计划,应该是根据‘今天’的收获,再复拟定。” 侯剑平道:“要不要等候杜兄一同前去?” 公孙璇因知杜丹是故意避开,遂摇头笑道:“他游兴颇浓,恐怕一时不会回来,我们不必等他了。” 侯剑平自然尊重公孙璇的意见,点头笑道:“既然不必等待杜兄,我们就走吧!” 公孙璇向他看了一眼,扬眉问道:“侯兄,你……你就这样去么?” 侯剑平略觉一怔,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此话怎讲?我……我应该怎样去法?” 公孙璇笑道:“如今的‘天魔别府’,原是侯兄旧业,侯兄似应略加改扮,暂时莫让那群穷凶极恶之辈,认出你是侯家少主才好。” 侯剑平“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公孙姑娘顾虑得真是周到,但在‘天魔’群凶心中,侯家少主早死,加上十年久别,我已由孩童长为成人,纵有先父旧属,也不至于认识我了!” 公孙璇道:“侯兄之意,是觉得不必加以改扮?” 侯剑平投过一瞥含蕴深情的柔和目光,低声笑道:“我就这样陪侍公孙姑娘同行,已觉有点自惭形秽,若再改扮成不三不四样,岂不更唐突了你这位神仙人物?” 公孙璇白了侯剑平一眼,佯嗔说道:“侯兄怎么拿我取笑来,既然一别十年,音容已异,你便不加改扮也好。” 话完,两人便相偕步下“和合峰”向那“恶鬼滩”前缓缓走去。 举步之间,公孙璇忽又想起一事,向侯剑平叫道:“侯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皇甫青’?” 侯剑平说道:“当然记得,那厮不是曾冒打我师门旗号,对公孙姑娘等,欲加暗算的么?” 公孙璇道:“侯兄不妨猜猜,那皇甫青是谁?” 这句话儿,问得有点没头没脑,侯剑平愕然说道:“皇甫青是谁?皇甫青不就是皇甫青么?” 公孙璇失笑说道:“皇甫青若是皇甫青,我还要你猜?这三个字儿只是化名,不是他的真名实姓。” 侯剑平苦笑说道:“公孙姑娘,你问得太笼统了,人海茫茫之下,教我李赵张王,从何猜起?” 公孙璇嫣然笑道:“侯兄不必多费神思,我来告诉你吧,那皇甫青就是‘千面小天魔’轩辕斌!” 侯剑平略吃一惊,向公孙璇讶声问道:“公孙姑娘,你……你是怎样确定此事?” 公孙璇遂把“紫云厅”中,自己等弄巧成拙,几乎一败涂地的那段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侯剑平静静听完,双眉紧皱,默默不语。 公孙璇道:“侯兄,你……你在想甚心事?” 侯剑平皱眉说道:“我觉得那‘筱铁口’,和‘无影夫人’的身份极为可疑,正在试加盘算猜测。” 公孙璇流波笑道:“侯兄,你猜出端倪了么?” 侯剑平连连摇头,苦笑一声说道:“猜出端倪,谈何容易?我只觉得那位‘筱铁口’,定是位前辈奇侠,并与公孙姑娘有点特别渊源,才会不惮艰烦地,于一路上,对你不时关怀暗助。” 公孙璇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想法,但我除了母亲和恩师以外,根本别无渊源深厚长者,那位‘筱铁口’,究竟是……” 侯剑平在她沉吟之际,又复扬眉说道:“至于那位‘无影夫人’的言谈举措,却听来有点像是我庶母模样!” 公孙璇摇手叫道:“不是,不是,那位‘无影夫人’,决不是‘百年庵主’!” 侯剑平诧道:“公孙姑娘为何如此肯定表示……” 公孙璇接口说道:“我在见了‘无影夫人’之后,确实起过同样猜疑,但等见了‘百年庵主’之后,却又把这猜疑,完全推翻!” 侯剑平神色郑重地,目注公孙璇道:“为何完全推翻,公孙姑娘若以为面貌不对……” 公孙璇接口笑道:“我知道面貌可以由人力改变,或用精细面具遮掩,但侯兄真要忘了,你庶母‘百年庵主’,缺了一只手儿,那位‘无影夫人’却没有这桩缺陷!” 侯剑平叹道:“我是在想,倘若她一面以‘百年庵主’身份享名,一面以‘无影夫人’身份享利,岂不恰好符合了公孙姑娘所作的‘鱼掌得兼’推测?” 公孙璇正色说道:“此事关系你庶母的一生名节太大,我们务须于求证之际,特别小心,除非获得确切不移证据以外,决不可仪凭臆测,轻作结论!” 话方至此,目光偶然瞥处,不禁玉颊微红,赶紧偏过头去。 侯剑平见她神情有异,注日看去,却看见有一老叟,站在一座坟头之卜,正在解裤小便。 他瞥见此事,不禁剑眉双挑,朗声叫道:“这位老人家,太无礼了,你如此作为。岂非对墓中死者,大大不敬?” 那老叟便毕,束好中衣,笑嘻嘻地答道:“相公有所不知,我是故意如此……” 侯剑平“咦”了一声,悄向公孙璇道:“公孙姑娘,这老叟名叫侯义,也是自幼跟随先父的多年忠诚老仆。” “既是你家老仆,侯兄不妨和他谈谈,但仍暂时不可透露身份,才比较容易听得真话。” 侯剑平点了点头,向那老叟抱拳说道:“请教老人家高名上姓?” 老叟笑道:“我叫侯义,相公,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侯剑平含笑说道:“在下姓平,贱名天仇,一向生长于川黔等处,与侯老人家,似乎尚是初见?” 侯义又对侯剑平细一打量,点头笑道:“平相公有何见教?” 侯剑于指着那座坟墓,向侯义问道:“这墓中所埋之人,是否侯老人家深仇……” 话犹未了,侯义便接门说道:“不单不是仇家,并且是我的多年同事老友。” 这“多年同事好友”语,听得侯剑平心中生疑,遂转到坟墓正面,欲想观看墓碑。但他心念才动,公孙璇却先已有了动作,目光一注墓碑,向侯剑平扬眉叫道:“平兄,墓中死者,名叫‘侯忠’,与这位侯义老人家,似乎是排行兄弟?”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三 侯剑平听说是侯忠之墓,情知必有文章,遂向侯义再抱双拳,赔笑问道:“侯老人家,你与墓中死者,既是同事老友,适才为何又对他故意侮辱?” 侯义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异样神情,缓缓答道:“我不是对他侮辱,是为我自己泄愤!” “侯老人这‘泄愤’二字,却是怎讲?” 侯义恨恨说道:“侯忠这厮人面兽心,竟敢欺上杀主,活着我无法骂他,死了也非设法把他作践作践不可!” 侯剑平越听越觉动心,公孙璇也在一边,大敲边鼓地,向侯义含笑说道:“侯老人家,你能不能把这‘欺亡杀主’四字,解释得清楚一点?” 侯义遂把昔日之事说了一遍,结论则是侯忠欺心杀主,把侯剑平母子推下绝壑。 公孙璇向侯剑平看了一眼,又对侯义问道:“侯老人家,那侯忠既然欺心杀主,定必讳莫如深,你又怎会知道这种情节的?” 侯义目注侯忠之墓,“呸”了一口,以不屑神色说道:“常言道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厮杀主以后,似受天良责罚,整日疯疯癫癫,喃喃自语,并自己猛打自己耳光……” 侯剑平接口问道:“难道这杀主罪状,竟是侯忠自行吐露的么?” 侯义点头答道:“正是……” 正是二字才出,公孙璇便正色叫道:“这就不对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侯忠既自己吐罪状,侯老人家适才为何还说不能在生前骂他?” 侯义苦笑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侯忠虽然不忠,侯义怎会不义?我对主母公子之死,本觉蹊跷,再见了侯忠的异常情状,自更起疑,好容易才设法套询,从他口中,探出真情,侯忠却突然暴毙,使我连骂他一句,都来不及!” 侯剑平俊目之中,神光电闪说道:“侯忠是怎样暴毙?” 侯义说道:“侯忠刚刚吐露了自己欺心杀主的万恶罪行,二主母突然来到,怒叱一声‘万恶老贼’,一掌便把侯忠击得五脏齐裂而死!” 侯剑半又和公孙璇交换了一瞥会心眼色,点头说道:“原来侯忠竟是被你二主母击毙……” 侯义急忙摇手说道:“平相公与这位姑娘,千万不可将此事到处泄露,因为二主母曾严嘱我保守秘密,若是不遵,会受责怪的呢!” 公孙璇笑道:“奇怪,像侯忠这等忘恩负义之人,杀他原不为过,你那二主母为何要嘱你严守秘密则甚?” 侯义答道:“我二主母是为了保持主人家声,遂对外只称侯忠是得了急病暴毙,免得泄露真相,贻笑江湖。” 侯剑平道:“你主人与你主母及小主人死后,你二主母的生活如何?” 侯义合掌当胸,念了声“阿弥陀佛”,肃然起敬说道:“二主母玉洁冰清,伤心欲绝,于老少主人及大主母死后,便摒绝百情,在‘百年庵’中,长斋礼佛!” 侯剑平“嗯”了一声,向侯义低声说道:“侯老人家,你以前是专门为你二主母整治膳食……” 话方至此,侯义大吃一惊,诧声问道:“平相公,你……你……你怎知道……” 侯剑平微微一笑,接口扬眉说道:“侯义老人家,你的易牙手段,相当驰名,据我所闻,你家二主母偏尝你所治菜馔,有时一换别人,她便食难下咽!” 侯义又似得意,又似感伤地,叹息一声说道:“这是几乎十年以前的事了,近十年来,二主母修持礼佛,长斋茹素,业已用不着我再伺候她了!” 侯剑平道:“如今你是担任什么职务……?” 侯义不等侯剑平往下再问,便白含笑说道:“我除了会烧一些可口小菜以外,别无他能,如今是经我二主母推荐,专门伺候‘天魔派’的轩辕少魔主,和另一位‘无影夫人’。” 公孙璇目光一亮,盯着侯义问道:“侯老人家,那位‘无影夫人’是谁?” 侯义摇头说道:“不单是我,恐怕整个‘天魔派’内,谁也不知道‘无影夫人’的姓名来历,只看出她威权颇大,连轩辕少魔主,也要让她三分!” 侯剑平看出侯义所知有限,再若深问,也是徒劳,遂向他含笑拱手为别。 侯义见他们仿佛是想走向“恶鬼滩”,目光一转,低声笑道:“平相公与这位姑娘到别处闲游均可,却千万不要走上‘恶鬼滩’!” 公孙璇娇笑问道:“为什么?难道‘恶鬼滩’上真有恶鬼,会把我们吃掉?” 侯义笑道:“因为‘天魔派’与厉害对头订约,近日要在‘恶鬼滩’头决斗,故而听说少魔主曾在滩头,布置了不少恶毒埋伏!” 公孙璇一抱双拳,嫣然娇笑说道:“多谢侯老人家指点,我们为了避祸远灾,不会再去那‘恶鬼滩’了!” 说完,果然拉着侯剑平,走向归途。 侯剑平诧道:“公孙姑娘,我们难道真怕‘恶鬼滩’上所布埋伏?……” 公孙璇“哼”了一声,晒然冷笑说道:“纵是剑树刀山,龙潭虎穴,公孙璇又有何惧?我拉着侯兄转回‘百年崖’之意,是觉得此行收获已多,不必再去‘恶鬼滩’,应该实施我们的第二项计划!” 侯剑平笑道:“公孙姑娘,认为我们与侯义的一席深谈,获益匪浅?” “当然,最低限度我们可以证实了侯忠果然是暗害你母子主人,事后并被你庶母杀以灭口!只不过……” 侯剑平见她语音忽顿,含笑问道:“只不过什么?公孙姑娘怎不说将下去?” 公孙璇秀眉双挑,看着侯剑平道:“侯忠业已对侯义自吐罪状,你庶母若是为了灭口,为何只杀侯忠,不连侯义也一并杀掉?” “公孙姑娘忘了我适才所说之言了么?我庶母平素酷爱侯义所治菜肴,侯义一不下厨,她便食不甘味!” 公孙璇嘴角一撇,冷笑连声说道:“出家人讲究的一尘不染,四大皆空,若再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便似乎有点不像是‘百年庵主’的身份!” 侯剑平皱眉说道:“侯义适才说是我庶母近十年来,已不需他伺候,此中确实含有不少矛盾!” 公孙璇笑道:“假如我另一假设成立,即‘矛盾’不仅解消,并还可以成为有力反证!” 侯剑平双目凝光,盯着公孙璇的如花娇靥,缓缓问道:“公孙姑娘指的是哪一项假设?” 公孙璇道:“就是那项最大胆的假设,把‘无影夫人’假设为你庶母的‘身外化身’!” 侯剑平先是深深一怔,旋又点头说道:“这话有理,倘若‘无影夫人’当真是她,则她杀死侯忠,保留侯义之举,便不含什么‘矛盾’?因为把侯义推荐去伺候‘无影夫人’,也就是伺候自己了!” 公孙璇叹道:“倘若当真如此,你这位庶母的心机,委实深远得太以可怕,故而我打算实施第二步骤,对她再加试探!” 侯剑平道:“公孙姑娘的第二步骤是……” 公孙璇微笑接道:“简单得很,我这第二步骤,叫做‘顺水推舟’,也就是要侯兄再入‘百年庵’一趟。” 侯剑平剑眉微蹙,向公孙璇苦笑说道:“公孙姑娘,你要我再入‘百年庵’则甚?我心中早已把我庶母,视为杀父之仇人,但,在未曾确得真实证据之前,却又不得不把她当做尊者,故而内心相当痛苦,委实想避免见她,不愿再入百年庵了!” 公孙璇笑颜相向,对侯剑平安慰说道:“侯兄,你何必老是忍受痛苦?我要你再入‘百年庵’之意,就是要你也带给你庶母一点痛苦,看她怎样消受?” 侯剑平诧然不解地,皱起双眉问道:“我怎样才能带给她一点痛苦?” 公孙璇道:“你庶母不是曾问你是否重振旧业?若是,她便去找那‘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商量,把崂山基业,依然还给你么?” 侯剑平点了点头,恍然有悟说道:“我明白了,公孙姑娘是否要我去向我庶母声明,有意重振昔日基业!” 公孙璇笑道:“侯兄请想,这是叫做‘顺水推舟’,你庶母有话在先,不能不做,在她去找轩辕斌之际,侯兄冷眼旁观,总可以看出几分蛛丝马迹!” “好主意,我就再入‘百年庵’,倒看我庶母是怎样寻找轩辕斌,以及轩辕斌是否肯把又经他苦心整建经营的‘天魔别府’还我?” 公孙璇目光一转,忽又正色叫道:“侯兄,你这一去,正所谓逼人搭箭上弦,恐怕有相当危险,务必要特别谨慎……” 侯剑平不等公孙璇说完,便即剔眉说道:“我正愁我庶母不对我下甚辣手,她若有所举措,我也可以翻脸相向,彼此不必再戴这副虚情假意的假面具了……” 说至此处,话音突顿,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你和我一同前去好么?” 公孙璇看了侯剑平一眼,摇头笑道:“不行,我若与你同去,事情反而难办,暂时最好不要让你庶母知道我们这两个不共戴天之人,竟结成了联合阵线。” 侯剑平含笑说道:“公孙姑娘可以改装易容……” 公孙璇截断他的话头,微摇螓首说道:“你庶母是何等厉害人物?又与我昨夕相见,区区改装易容,哪里能瞒得过她,说不定反会弄巧成拙!” 侯剑平万般无奈,苦笑说道:“公孙姑娘既然这等说法,我只好一人去了,但我们之间,总要保持联络才好!” 公孙璇看出侯剑平有对自己依依难舍之状,遂微霎妙目,略一寻思说道:“这样吧,我改换男装,在‘百年崖’下等你,看情况变化如何,再决定出不出面。” 侯剑平听不懂语中之意,方想再问,公孙璇又已嫣然娇笑说道:“我断定你庶母不是亲自去往‘天魔别府’寻找轩辕斌,便是传讯把轩辕斌找来‘百年庵’……” 侯剑平失笑接道:“这倒无须断定,事实必然如此!” 公孙璇笑道:“假如你庶母是与你同往‘天魔别府’,则为了顾全大局起见,自然不便与侯兄明面合作,只好在暗中策应……” 侯剑平道:“假如她是传讯把轩辕斌找来,和他商讨归还崂山旧业之事呢?” 公孙璇应声答道:“那我就等侯兄与轩辕斌下了‘百年崖’后,装作与你不期而遇,由侯兄邀约,同去‘天魔别府’走走!” 侯剑平眉头一皱,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你装作与我‘不期而遇’,恐怕不好,因为事太凑巧,容易引起轩辕斌的疑心!” 公孙璇道:“侯兄有何稳妥打算?” 喉剑平盘算片刻,双扬剑眉说道:“不如我先向我庶母及轩辕斌说明,我有位师弟,奉师命与我一同行道江湖,日内或许寻来!要他们注意照应,则等公孙姑娘现身之际,便显得不太突然了!” 公孙璇微笑说道:“侯兄是要我冒充你师弟身份?” 侯剑平笑道:“公孙姑娘是否嫌我这要求,太以唐突?” 公孙璇白了侯剑平一眼,娇笑说道:“侯兄怎又和我客套起来?杜老前辈是旷代高人,我若作你师弟,只感万分荣幸,哪有委屈?丝毫……”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把两道似水目光,盯在侯剑平俊脸之上,双现梨涡,婿然笑道:“但侯兄似乎先得替你这位冒牌师弟,起个名字,免得弄成牛头不对马嘴,就难免山笑话了!” 侯剑平连连点头,目光电射说道:“公孙姑娘说得极是,我这师弟就叫‘金同心’吧?” 公孙璇,道:“好,‘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这‘金同心’,既颇响亮,也是个极好口彩!” 侯剑平从身边取出一副人皮面具递过,并向公孙璇低声含笑说道:“公孙姑娘,你于一路之间已与‘天魔群凶’不断朝相,身边所带装扮之物,可能均已派过用场,这次无妨用我这副人皮面具!” 公孙璇接过一看,见那人皮面具,制作得异常精细,也是位极俊美的少年模样,自己只要一换男装,便可合用。 她看完以后,揣入怀中,向侯剑平一抱双拳,恭身笑道:“小弟金同心,谨领师兄法谕,师兄多加珍重!” 美人娇憨,更惹人怜,侯剑平不禁对着公孙璇注目失神,有点发怔! 公孙璇脸上微泛红云,低声笑道:“师兄,我们分头办事,你该去‘百年庵’了!” 侯剑平被她一言惊醒,耳根微热,向公孙璇赧然一笑,转过身形,独自向“百年庵”上走去。 到了“百年庵”前,仍然是一片安详,庵门紧闭。 侯剑平伸出二指,轻扣庵门,片刻以后,听得那灰衣老尼的悉索步履之声,并自言自语说道:“这‘百年庵’中,十年以来,多么清静!怎的在这两日间,竟有这多尘扰?” 侯剑平听得心中冷笑,暗自忖道:“柳如绵着实厉害,连她手下之人,也都会这样活灵活现的做张做致!” 想至此处,那老尼已在门内发话,冷冷问道:“是谁扣门?我家庵主一意清修,从来不见外客……” 侯剑平接口说道:“大师开开门吧,我是侯剑平。” 灰衣老尼“呀”了一声,立刻开门赔笑,向侯剑平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少主人,庵主正在禅房打座,少主人自己去见……” 侯剑平摇头说道:“我不敢冒昧参谒,还是请大师为我先通报一声。” 灰衣老尼笑道:“少主人太多礼了,你请少待一会。” 说完,把侯剑平让进庵内,并替他倒了一杯香茗,然后才去通禀。侯剑平打量这庵堂环境,确极清幽洁静,完全像是一尘不染、四大皆空的修行礼佛处所! 这时灰衣老尼踅来说道:“少主人,庵主请你到禅房叙话。” 侯剑平站起身形,仍由灰衣老尼领路,走进禅房,果见那位“百年庵主”正在禅床打坐。 他从小便与这位庶母不太投缘,如今公孙璇反复研究,越来越对她加深怀疑,自然格外起了种厌恶之念! 但尽管心中厌恶,表面上却礼不可废,抢前两步,恭身说道:“平儿参见庵主!” “百年庵主”含笑说道:“平儿不必多礼,一旁坐下。” 侯剑平谢坐以后,“百年庵主”又复满面慈祥恺悌地,目注侯剑平,温言含笑问道:“平儿,你考虑好了没有?今后是游侠江湖?还是在此重振旧业?” 侯剑平双眉一挑,目闪神光答道:“回禀庵主,平儿经过一番考虑,觉得还是重振崂山旧业,来得好些!” “百年庵主”向侯剑平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好,平儿既然有此决定,我便寻找那‘千面小天魔’轩辕斌,请他把崂山基业还你。” 侯剑平道:“庵主打算何时去找那位轩辕小魔主!” 百年庵主笑道:“自然是立刻就找。” 侯剑平摇了摇手,赔着笑脸说道:“重振旧业,成事需人,平儿想等我一位师弟赶到,再……” “百年庵主”接口问道:“你还有位师弟么,他叫什么名字?” 侯剑平答道:“他叫金同心,就在这两日间,定会赶来崂山和我相会。” “百年庵主”含笑说道:“无妨,你与轩辕少魔主,先见见面,谈谈有关归还旧业的一些实际问题,金同心若是赶来,我再命他往‘恶鬼峰’下寻你!” 侯剑平已为“金同心”三字,作了伏笔,自然“喏喏”连声,目注“百年庵主”问道:“庵主这样说法,是打算立即率领平儿,前往‘恶鬼峰’下么?” “百年庵主”念了声“阿弥陀佛”,摇头一叹答道:“十年以来,我未曾出过‘百年庵’半步,怎会再去‘恶鬼峰’的伤心旧地?我且把轩辕少魔主寻来,与你相见便了。” 说至此处,侧顾那侍立在禅房门外的灰衣老尼叫道:“觉慧,十年以前,轩辕少魔主所赠的讯号火箭,是否还在?” 觉慧老尼闻言,合十恭身,应声答道:“这是本庵于万一遭遇事变时,紧急求援之事,老尼自然谨慎保存,迄今毫无损坏。” “百年庵主”道:“你替我向‘恶鬼峰’方面,接连放出三根!” 觉慧恭身说道:“谨慎庵主法谕!” 说完,便施礼转身退去,片刻过后,便听得响起三声锐啸慑人的奇异破空声息。 “百年庵主”神色蔼然,与侯剑平略为闲谈,约莫顿饭光阴,便听得有人在庵外厉声叱道:“是哪个大胆之辈,敢来崂山‘百年庵’,扰及庵主清修?” “百年庵主”一面命觉慧开门,一面就在禅房之中,提气传声,含笑说道:“来人是轩辕少魔主么?贫尼并无急变,只是有点意外之事,需与少魔主亲自商谈,才发出三根讯号火箭,尚请少魔主多多担待,莫加怪罪才好!” 说完后,仿佛听得轩辕斌向随来的手下,略作嘱咐,便向庵中走进。 等他走进禅房,侯剑平认出果然是自己在途中业已见过一面的皇甫青。 但上次相见时,侯剑平是扮作他恩师“铁剑神医”杜小樵的形相,故而他虽认识轩辕斌,轩辕斌却不认识他。 轩辕斌走进禅房,见有这位年轻英挺书生,坐在禅房,不觉怔了一怔! “百年庵主”侧顾侯剑平,含笑叫道:“平儿上前见过,这位就是‘天魔派’的轩辕少魔主!” 侯剑平刚刚站起身形,一抱双拳,轩辕斌便向“百年庵主”,诧然问道:“庵主,此位何人?” “百年庵主”笑道:“少魔主没听见我叫他‘平儿’么?他就是先夫所遗的独子侯剑平。” 轩辕斌“哎呀”一声,抢前一步,拉着侯剑平的双手,边自向他打量,边自含笑说道:“侯老弟,你居然得逃大厄,劫后归来,又出落得如此英挺,真是可喜可贺!” 无论在语意、动作、或神情之上,都是一片善良,一派诚心,毫无虚诈之状。 侯剑平心中暗叹,自己若非在途中亲眼看见他以皇甫青之名,冒打自己师门旗号,企图暗害公孙璇之事,真会被他瞒过,以为这“千面小天魔”,是个绿林君子! “百年庵主”命觉慧老尼为轩辕斌设座,并献上香茗,轩辕斌便笑问道:“庵主见召,是……” “百年庵主”接口笑道:“这桩事儿,我有点不便启齿。” 轩辕斌连连摇手,向“百年庵主”含笑叫道:“庵主请不必存任何疑难之意,我们是道义至交,轩辕斌但有所能,无不尽力!” “百年庵主”向侯剑平看了一眼,缓缓说道:“当初我以为平儿与他母亲,双双在壑下遭难,自己又七情尽绝,看破红尘,遂把崂山基业,奉送少魔主,改为‘天魔别府’,如今……” 轩辕斌听至此处,仿佛已知“百年庵主”之意,竟毫无难包地,接门笑道:“庵主不必再加解释的了,昔日轩辕斌接受崂山基业之际,曾有代为保管之语,如今,侯老弟无恙归来,又复如此英发,便庵主不加嘱咐,我也必将原业归宗!” 这番话儿,说得确够漂亮! “百年庵主”举起完整朽手,以及那只已断手掌的左手,在胸前虚一合十念了声佛号,目注轩辕斌道:“轩辕少魔主,如你所言,我们是道义深交,多谢你一切慷慨,贫尼不多说了!” 轩辕斌向“百年庵主”含笑说道:“庵主,我想请侯老弟同去‘天魔别府’,先行清点一切,然后择吉移交。” “百年庵主”点了点头,又念声佛号说道:“多谢轩辕少魔主,关于这等俗家产业之事,请你与平儿协同处瑚,恕我不参加了!” 语音顿处,转对侯剑平,温言笑道:“平儿,你还同轩辕少魔主,前往‘天魔别府’看看,彼此细作商量,万一有甚疑难,再来找我。” 此语正中侯剑平下怀,辽即恭身答道:“平儿恭遵庵主法谕!” 轩辕斌站起身形,轻拍侯剑平肩头,微笑说道:“侯老弟,我们走吧,莫要在此对庵主多加罗皂,扰及清修!” 说完,便向“百年庵主”施礼告别。 侯剑平故意当着轩辕斌,又向百年庵主恭身说道:“庵主,我那位金同心师弟,若是来此,请庵主命他去往‘天魔别府’,和我相会。” “百年庵主”点头笑道:“平儿放心,我已记下,我也有件事儿,忘了对你嘱咐!” 侯剑平道:“庵主有何训教?” “百年庵主”正色说道:“你那杀父仇人公孙宏之女公孙璇,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弟子,业已艺成下山,意欲执行,她的武功甚高,万一相逢,你务须多加小心,并请轩辕少魔主,鼎力相助。” 侯剑平佯作失惊,目注“百年庵主”,以一种关注神色说道:“既然如此,她会不会前来‘百年庵’……” “百年庵主”不等侯剑平话完,便即接道:“平儿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怕那公孙璇,你自己多加注意,并莫忘还时向轩辕少魔主多多讨教便了!” 嘱咐完毕,两人遂向“百年庵主”,告退辞去。 出得“百年庵”,轩辕斌向鹄立庵外的四名手下,挥手叫道:“此间无事,你们快点回去,请夫人准备佳肴,款待贵客!” 四名“天魔派”中手下,应诺退去,侯剑平心中一动,向轩辕斌扬眉问道:“什么‘夫人’?是不是少魔主的神仙眷属?” 轩辕斌摇头笑道:“不是,我与她尚未结缡,她叫‘无影夫人’,如今只能算是我的腻友!” 侯剑平闻言,心中暗忖公孙璇所作“百年庵主就是无影夫人” 的大胆假设,恐怕要被推翻。 这时,轩辕斌又向侯剑平含笑问道:“侯老弟艺成归来,着实可喜,但不知你的师门家派,是……” 侯剑平抱拳答道:“我是在‘北天山寒梅谷’中习艺,家师梅大先生,向不入江湖,少魔主恐怕未必知晓?” 轩辕斌笑道:“四海八荒,高人无数,深山大泽,每隐贤能,我仅从侯老弟的出群气宇之上,已看出所得甚厚,令师自亦非常人了!” 两人一路谈笑,到了“百年崖”下,远远遇见一位俊美少年,正往崖上赶去。 侯剑平从对方所戴人皮面具之上,认出是公孙璇所扮,遂招手叫道:“金师弟,愚兄在此……” 轩辕斌笑道:“侯老弟适才还在念他,不想却于此巧遇。” 侯剑平向轩辕斌抱拳含笑问道:“少魔主,我想叫我金师弟,随我……” 轩辕斌不等侯剑平的说完,便自点头说道:“侯老弟,你怎么和我客套起来?崂山基业你是原主,我虽然尚未移交,你也可以作得主意!” 说至此处,转面对公孙璇所扮金同心,含笑说道:“金老弟与侯老弟,既是同门,欢迎你同去‘天魔别府’一叙!” 公孙璇因知轩辕斌精于装扮之术,故而特别小心,事先服过“变音丸”,闻言之下,向侯剑平注目问道:“侯师兄,这位是……” 侯剑平接口笑道:“这位便是对我家屡有鼎助大恩的‘天魔派’轩辕少魔主,如今见我无恙归来,打算把崂山基业归宗,交还给我!” 公孙璇先向轩辕斌抱拳施礼,道了久仰,然后以一种钦佩神情,轩眉说道:“少魔主如此豪义干云,委实令金同心好生钦佩!” 轩辕斌向公孙璇打量两眼,目光微闪,笑道:“业归原主,理所当然,怎敢当金老弟如此谬赞?倒是金老弟与侯老弟师兄弟,风神挺秀,一双壁人……” 公孙璇早知侯剑平交给自己使用的人皮面具,虽极精细,仍难瞒过轩辕斌这等行家,故而又复多作了一层准备。 轩辕斌刚说到“风神挺秀,一双壁人”,便被公孙璇以一阵朗笑,截断话头,并指着侯剑平道:“少魔主,我侯兄是真的璧人,金同心却是假的壁人,甚至于可以说是‘蹩人’!” 轩辕斌愕然问道:“金老弟此话怎讲?” 公孙璇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左边面颊以上,有块黑记,极为丑怪,因为要与侯兄这等玉人,一同行道江湖,才故意弄副比较漂亮的人皮面具戴上,以免相形之下,太以难看!” 一面说话,一面掀起脸上所戴面具,果然瞥见左边脸颊之上,有块毛葺葺的黑记。 侯剑平知道公孙璇心思细密,竟戴了双层人皮面具,不禁一面心中赞许,一面含笑叫道:“少魔主不是外人,金师弟说过便好,无需把面具取下,他那副尊容,有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呢!” 公孙璇知晓侯剑平是在为自己帮腔,遂趁势仍把最外面的那层人皮面具戴好。 这样一来,果使轩辕斌不再疑心。 一来,他们一吹一唱,掩护巧妙! 二来,轩辕斌决未想到侯剑平与公孙璇这两个不共戴天深仇,竟会于“好汉坡”上,早经结识互爱,如今竟会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敌忾同仇地,组织起联合阵线! 故而,轩辕斌根本就未想到,这位金同心,竟是戴了双重人皮面具,在那毛茸葺的黑记之后,还藏着一张绝代娇容,而这绝世娇容,正是业已使他耗损了不少神思,伤折了不少手下,企图加害,仍未达到目的的强仇大敌。 他只看出侯剑平、金同心师兄弟的武功造诣不凡,心中暗暗盘算,怎样驱使他们与公孙璇拼斗?实行“驱虎吞狼”之策,不论是狼吞了虎,虎吞了狼,都是对于自己大大有利之事! 一路行走,一路盘算。 就在轩辕斌暗门盘算之间,侯剑平也与公孙璇,以“蚁传语音”,互相告知了一些情况。 侯剑平把“百年庵”中一切经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假称为“北天山寒梅谷”门下,恩师梅大先生,艺兼百家,未创宗派、也从来未入江湖,门下弟子只有侯剑平、金同心二人。 因为两人既以师兄弟相称,若不事先把话圆好,万一在轩辕斌盘问之下,有关师门一切,说得彼此有了矛盾,岂不是闹出笑话? 公孙璇则告知侯剑平,自己已与杜丹相见,说明打算混入“天魔别府”情形,叫杜丹于这几日间,觅地静修练功,等到月底约期,再去“恶鬼滩”头相会。 三人同行,一个心中想事,两个悄然密语,但表面上却均矜持得神色自如,谁也看不出谁的破绽。 到了“天魔别府”左近,轩辕斌方指点山川,把一切有关事物,桩卡安排,甚至于有甚厉害布置,机关陷阱等等,都与侯剑平一一叙述。 侯剑平与公孙璇知道这些细节,有时关系重要!遂均牢牢记住。 进入府中,盛宴早设,那位身份神秘的“无影夫人”,仍然脸垂面纱,降阶相迎,向侯剑平、金同心略一打量,向轩辕斌讶声问道:“少魔主遣人归报,只有一位贵客,如今怎会变成两位,哪一位是无恙归来的侯公子呢?” 轩辕斌笑道:“我与侯府,多年世交,夫人不必拘束,请去面纱,并称之以侯老弟吧!” 说完并指着侯剑平道:“这位就是侯剑平老弟,另一位则是侯老弟的同门师弟。” 轩辕斌语音略顿,又向侯剑平笑道:“侯老弟,这位就是我对你所说的‘无影夫人’。” 说话之间,业已走入厅内落坐。 无影夫人果然听从了轩辕斌之言,伸手揭去面纱,现出她那约莫花信年华,足使任何男子,为之荡心蚀骨的绝艳容光。 公孙璇特别留神,认出这“无影夫人”果然正是自己在前途幽谷之中,中她算计,幸亏筱铁口大力救援,才幸逃毒手的红粉魔头! 注意力从对方的脸上身上,移到手上,特别是那只左手。 柔细素手,笋指纤纤,哪里有丝毫可疑异状? 公孙璇颇觉失望,知道自己所作“百年庵主”就是“无影夫人” 的大胆假设,已告推翻,不能成立。 酒美,肴更精绝,使侯剑平吃得赞不绝口。 “无影夫人”失笑说道:“侯老弟,这才真叫‘借花献佛’,菜儿便是你家旧仆侯义做的。” 侯剑平道:“侯义本来是专门伺候我庶母饭食……” “无影夫人”接口笑道:“庵主看破红尘,淡尽物欲,在‘百年庵’中,茹素长斋,静参佛门上乘功果,早已无须侯义伺候,遂把他推荐过来,伺候我和轩辕少魔主了!” 侯剑平“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这菜肴是侯义亲手整治,难怪与一般坊间口味大不相同。” 轩辕斌亲自为侯剑平斟了一杯酒,举杯笑道:“侯老弟,请饮了这杯,我有话说。” 侯剑平毫不迟疑,举起杯来,一倾而尽,目注轩辕斌,扬眉含笑问道:“少魔主有话尽管请说,何必敬我酒呢?” 轩辕斌道:“侯老弟,你既然无恙归来,我本应把这崂山基业,立即原物归宗,但如今却因一桩事儿,不得不延迟数天,我想将移交之期,定为七月初一,不知侯老弟同不同意?” 侯剑平俊脸一红,抱拳含笑说道:“少魔主说哪里话来?我……我哪会不同意之理?” 轩辕斌笑道:“侯老弟既然同意,我便再告诉你何以延迟数日之故,因为我与你杀父仇人之女公孙璇,订下了六月底在‘恶鬼滩’头,一会之约!” 侯剑平皱眉说道:“公孙璇……” 轩辕斌接口笑道:“公孙璇就是公孙宏之女,侯老弟请想,我于六月底,在‘恶鬼滩’替你解决这强仇大敌之后,再把基业移交,岂非使你接收得安安稳稳?” 侯剑平剔眉说道:“公孙璇与我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怎么竟与少魔主订了约会?” 轩辕斌看着侯剑平,面含微笑说道:“因为庵主昔年在为夫报仇之际,‘天魔派’仗义相助,曾效微劳,公孙璇遂迁怒到我的头上!” 侯剑平目闪神光,剑眉双剔说道:“不行,父仇之事,不共戴天,‘恶鬼滩’之战,我要参予,亲手与公孙璇生死一搏!” “无影夫人”一旁笑道:“侯老弟不要意气用事,那公孙璇年龄虽轻,却已得‘北岳神尼’妙音师太真传,相当不好斗呢!” 公孙璇所扮金同心,也在旁扬眉接口,冷笑说道:“她不好斗,我兄弟也未必好惹?” “无影夫人”看了公孙璇一眼,含笑说道:“金老弟,我不是看轻你们,常言道:‘众志成城、众擘易举’,对方身手不弱,我们必须全力对付,才可稳操胜算!” 公孙璇向轩辕斌举杯敬酒,并注目问道:“少魔主,听‘无影夫人’之言,莫非你们已与公孙璇朝过相,见过阵了?” 轩辕斌颔首说道:“见过不知多少阵了,却是均未得手!” 侯剑平道:“少魔主能否把经过详情,为我一道?” 轩辕斌笑道:“当然可以。” 立即向侯剑平,叙述沿途与公孙璇争战经过,但把其中过份阴损狠毒之处,反而推到公孙璇的头上。 公孙璇当然听得心中冷笑,表面上不予揭穿,并佯为气愤地,诧声问道:“这公孙璇既是‘北岳神尼’门下,身为佛门弟子,心肠怎恁地歹毒?” “无影夫人”以一阵“格格”荡笑,接口说道:“金老弟,你难道没听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么?慢说公孙璇,就是她师傅‘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也是一个相当阴损的歹毒脚色!” 公孙璇听她辱及恩师,委实怒满心头,恨不得把这“无影夫人”,立毙掌下! 但转念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等万恶妖妇,迟早必遭报应,如今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想至此处,怒火立平,脸上神色,始终也未起甚变化! 侯剑平见“无影夫人”辱及妙音师太,生恐公孙璇生怒,但注日之下,发现公孙璇除了闻言之初,目中曾略闪神光之外,居然毫无怒容,不禁暗佩地涵养之深,心中又添了几分敬爱。 公孙璇怒平慧生,口注“无影夫人”,含笑说道:“夫人,我们应该对那公孙璇以牙还牙!” “无影夫人”问道:“以牙还牙?金老弟此话是……是……?” 公孙璇道:“以牙还牙,就是以毒攻毒,公孙璇既然如此心肠狠毒,我们也应该想个毒恶办法,方能报得了我侯师兄的杀父之仇!” “无影夫人”笑道:“我要求教高明,金老弟有什么恶毒办法没仃?” 公孙璇料不到她这么一问,只得皱起眉头,佯作思索! 侯剑平向轩辕斌问道:“少魔主,月底之约,公孙璇方面到‘恶鬼滩’头赴会的,有些什么人物?” 轩辕斌用指计道:“公孙璇、杜丹、秦剑吟,可能还有一个筱铁口……” 侯剑平扬眉说道:“他们不过这么四个人……” 轩辕斌连连摇手地,向侯剑平叫道:“侯老弟万莫要看轻这四人,其中除了小叫花杜丹平庸之外,秦剑吟艺出‘东海’,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的得意弟子,武功已颇不弱,公孙璇更见高明,尤其是那筱铁口……” 侯剑平冷笑一声,接口晒然说道:“筱铁口,此名像是个江湖相士?” 轩辕斌正色说道:“此人虽用江湖相士身份,作为掩护,但从他极为厉害的武功,是极高明难量的成名人物!” 公孙璇坐在一旁,皱眉扼腕地,失声说道:“可惜,可惜……” “无影夫人”向她看了一眼,含笑问道:“金老弟可惜什么?” 公孙璇叹道:“可惜月底之约,就在眼前,没有时间能够利用,否则,我回趟‘北天山寒梅谷’,把我师傅梅大先生请来,就不怕什么公孙璇和筱铁口了!” 轩辕斌道:“金老弟,我听得侯老弟说,令师梅大先生,从来不入江湖。” 公孙璇道:“他老人家以前是从来不入江湖,但如今为了帮助我侯师兄,报杀父之仇,或许也可破例!” “无影夫人”笑道:“金老弟,暂时不必惊动令师,你要知道,我口说是那公孙璇和筱铁口相当难斗,却并不怕他们!” 轩辕斌狞笑一声,日闪凶芒,剔眉说道:“月底的‘恶鬼滩’头之战,我们已作了多种准备,应该胜多败少,即令万一失利,只消请出两位老人家来,也立可把对方消灭!” 侯剑平轩眉问道:“老人家?少魔主指的是在贺兰山总宫,勤参上道的轩辕老魔主么?” “无影夫人”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点头说道:“对了,所谓‘老人家’,就是他的父亲,与我的母亲,如今又应该加上两位老弟的恩师,‘北天山’梅大先生的了!” 轩辕斌闻言,目光电闪,向“无影夫人”看了一眼。 “无影夫人”双现梨涡,面含娇笑说道:“你不要看我,侯老弟是崂山旧主,与公孙璇有不共戴天之仇,金老弟与侯老弟同门至好,也非外人,对于他们纵然揭开了我的身份,又有何碍?莫非我的来历,还拿不出去,见不得人么?” 轩辕斌被她数说一阵,摇头苦笑说道:“我又没有叫你隐瞒身分,也没有说你见不得人,你就夹头夹脑地,把我排斥一顿!” 公孙璇对于这“无影夫人”的来历,早就存疑,如今见有机会,遂打蛇随棍上地,向“无影夫人”抱拳赔笑说道:“金同心尚未请教夫人的芳名上姓,委实失礼得很!” “无影夫人”撒娇似地,对轩辕斌白了一眼,扬眉叫道:“喂,少魔主,听见没有?金老弟在向我请教姓名了,我究竟可不可以将我的姓名……”话犹未了,轩辕斌便表示投降地,连连点头,接口说道:“可以,可以……” 并不等“无影夫人”自行报名,便向公孙璇笑道:“她叫刘小琳,不知金老弟有没有听说过……” “刘小琳”三字入耳,公孙璇恍然大悟,并佯作失惊地,截断轩辕斌的话头,讶声说道:“当然听说过,夫人这三字芳名,足震江湖,未必弱于少魔主呢?” 侯剑平也向刘小琳,重新抱拳为礼,含笑问道:“夫人是来自苗疆?” 刘小琳微颔臻首,向他流送过一瞥秋波:“故而我除了‘无影夫人’之外,还有个‘万花魔女’外号。” 侯剑平笑道:“夫人与少魔主……” 刘小琳摇头说道:“彼此已说明身份,不要再有什么‘夫人’与‘少魔主’的称呼,你们可以叫我‘琳姊’,叫他‘轩辕大哥’,我们仍称你们为侯老弟,和金老弟吧!” 侯剑平摇手说道:“不行,不行,两位是我庶母‘百年庵主’之友,侯剑平怎敢僭越?” 刘小琳嫣笑道:“我们各交各的,江湖人物讲究豪迈,不必拘束这等世俗礼节。” 侯剑平仍然面有难色,公孙璇却微笑说道:“侯师兄,琳姊和轩辕大哥,既然这等抬爱,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吧。” 经她这样一说,又已先行改口,再加上侯剑平也不愿对这凶邪男女,恭执后辈之礼,遂向刘小琳和轩辕斌叫了声:“琳姊,轩辕大哥……” 轩辕斌对侯剑平看了一眼,伸出右手。 侯剑平愕然问道:“轩辕大哥,你……你这是何……何意?” 轩辕斌笑道:“侯老弟你既想在‘恶鬼滩’一战之上,亲身出阵,手刃亲仇,我便不得不先行体会你一身所学,到了什么境界?因为你那仇人公孙璇的功力之高,着实令人惊异的呢!” 他既如此说法,侯剑平只好也自伸出右掌,与轩辕斌的手掌,互相抵紧。 轩辕斌笑道:“侯老弟不必客气,你以全力凝注内劲,向我掌心攻出!” 侯剑平如言施为,但却保留了两成真力。 片刻过移,轩辕斌示意收手,向侯剑平含笑说道:“令师梅大先生,确系世外高人,能够教出这等弟子,着实难得……” 语音至此略顿,脸色一怔,又复说道:“但老弟莫要怪我直言,你虽已成就不凡,但比起公孙璇来,仍有未逮,恐怕非她之敌!” 侯剑乎双眉一挑,目光电闪说道:“小弟在内功修为方面,或有未逮!但师门之中,尚有其他绝艺,足可和公孙璇放手一搏!” 刘小琳目注侯剑平,面含荡笑问道:“侯老弟,你还有些什么拿手功夫?” 侯剑平尚未答言,公孙璇灵机一动,接口说道:“我侯师兄是‘紫面温侯’之子,一套‘温侯戟法’,堪称盖世无俦!” 侯剑平闻言诧然,不知公孙璇何以有这样说法? 轩辕斌皱眉说道:“‘温侯戟’法?……” 公孙璇含笑接道:“名虽戟法,实则揉合各种兵刃之长,再加上柄宝戟,施展起来,威力着实相当惊人的呢?” 刘小琳“哦”了一声说道:“还有一柄‘宝戟’么?武林中这种宝物,不太多呢?” 公孙璇目注侯剑平,扬眉含笑说道:“侯师兄,你不知道我们业已同下‘北天山’,恩师又遣人把我唤回,是为了何事?” 侯剑平弄不清楚她葫芦之中,卖的甚药?只得摇了摇头。 公孙璇笑道:“恩师是怕我们初出江湖,有所失闪,故而加赐了两件宝物,令我带给侯师兄的,便是一柄‘寒铁宝戟’……” 说完,便把自己在“亡魂涧”下,所得那柄“寒铁宝戟”,向侯剑平递去。 在这种情况之下,侯剑平怎能推脱?他只好恭身肃立,双手接过“寒铁宝戟”,并庄容朗声说道:“侯剑平敬谢师恩,但不知恩师还令师弟转下什么令谕没有?” 他们这一吹一唱,做作得相当逼真,确实像是一双同门师兄弟的模样。 公孙璇摇头答道:“恩师他老人家,没有别的嘱咐,只叫我转告师兄,说江湖中是非太多,处处诡计,除了为父报仇之外,务宜上体天心,少事杀戮,并必须认清善恶,莫入歧途,好好利用一身所学,造福生民,降魔卫道!” 侯剑平唯唯称是,转过脸来,向轩辕斌抱拳说道:“少魔主,不报父仇,岂为子女?‘恶鬼滩’一战之上,少魔主无论如何要让我和公孙璇拼命一搏!” 轩辕斌道:“那是当然,我必须尽量让你手刃父仇!不过……” 侯剑平见他语意沉吟,剔眉叫道:“少魔主……” 刘小琳媚眼双抛,吃吃娇笑说道:“侯老弟,你怎么又开口‘少魔主’,闭口‘少魔主’了,乖乖叫我一声‘琳姊姊’,你‘琳姊姊’便有妙计,包你能手刃父仇!” 侯剑平正想探听机密,闻言之下,立即俊脸微红地,拱手赔笑说道:“琳姊,你有何妙计?敬请赐教!” 刘小琳笑道:“在我说明妙计之前,先让你看样东西!” 语音一顿,侧身侍立顾边的侍者说道:“去,你们去把那辆囚车推来!” 侍者恭身领命,立即推来一辆囚车,有个蓬头垢面之人,被囚在车内。 公孙璇起初以为这被囚车内之人,多半是“游龙侠丐”孟迟,如今定睛一看,才知不是。 这人是个年轻人,貌相尚称俊美,但似斫丧过度,业已消瘦得两腮无肉,颧骨高耸! 刘小琳见侯剑平与公孙璇均已看清,遂略一挥手,侍者把那囚车推走。 公孙璇颇为不解地,向刘小琳叫道:“琳姊,这车中所囚之人是谁?你把他推来,给我们观看则甚?” 刘小琳笑道:“这人对于我们来说,是个毫无价值的剩余渣滓,但对于公孙璇来说,却是个威力强大的无敌金刚!” 公孙璇失声叫道:“琳姊此话怎讲?既是‘剩余渣滓’,怎又说成‘无敌金刚’,这两者之间,不是有点太以矛盾么?” 刘小琳满面得意神色地,娇笑说道:“一点都不矛盾,金老弟,你知不知道丐帮之中,打个‘追风侠丐’沈飞?” 公孙璇佯作想了一想,方自点头说道:“好像曾经听人偶然说过,琳姊突又想起这名‘穷家帮’中的老花子则甚?” 轩辕斌一旁接道:“那‘追风侠丐’沈飞,与公孙璇交谊颇厚,十年以前,便是他得讯传惊,并拼力保护战死太行,公孙璇母子才侥幸苟延残喘,未被我们斩草除根!” 公孙璇点了点头,并未开腔答话。 轩辕斌又复说道:“方才那被囚禁在囚车以内之人,便是‘追风侠丐’沈飞的侄子沈正明。” 公孙璇听了“沈正明”三字,心中大吃一惊,但表面上却竭力矜持,未动声色! 刘小琳瞥了侯剑平一眼,娇笑叫道:“侯老弟,你懂得我的妙计了么?‘恶鬼滩’之战,我让沈正明与公孙璇先斗第一阵,你接第二阵!” 公孙璇一旁问道:“这沈正明既与公孙璇关系密切,怎会听从琳姊之言,和对方拼命恶斗?” 刘小琳嫣然笑道:“金老弟有所不知,此人神智早巳昏乱,但却对我忠心已极,绝对服从我的任何命令!” 公孙璇想起孟迟所说沈正明因对刘小琳苦恋成痴,甘心投入“天魔派”之事,不禁暗自叹息! 侯剑平道:“这位沈正明虽肯服从琳姊命令,但他功力如何?能够斗得过被你们称为相当厉害的公孙璇么?” 刘小琳笑道:“他的功力平庸,但我教了他七大绝招!” 公孙璇接口说道:“仅凭‘七大绝招’,就能胜过苦学十年,艺出‘北岳神尼’门下的公孙璇……” 话犹未了,刘小琳便异常得意地,挑眉说道:“金老弟请想,沈正明之叔,既是公孙璇的父执,又对她母女,有舍命相护深恩,公孙璇自居侠义,怎敢对沈正明加以半丝损害?” 公孙璇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在这种微妙关系之下,他们两人若是相斗,便成了一方有守无攻……” 刘小琳得意接道:“另一方面则是有攻无守,因为我不单密令沈正明拼命攻敌,不死不休,所传授他的七大绝招,更是放弃防护自己,专门攻击敌人的厉害手法!” 公孙璇“啊”,了一声,颔首说道:“琳姊妙计真高,这样一来,那公孙璇着实会被缠得半筹莫展!” 刘小琳目中厉芒如电地,闪了两闪,冷笑说道:“就算他本领通天,能够应付,并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杀了沈正明,但气力精神的耗费程度,必已相当可观……” 轩辕斌也自笑道:“那时侯剑平去接第二场,声言双方父仇,不共戴天,公孙璇无法规避,疾兵再战,破绽必多,便不难死在老弟的‘温侯戟’下……” 公孙璇听得暗骂对方智计安排,太以歹毒,但表面上却还不得不拊掌赞道:“妙计,妙计,真亏琳姊你想得出来……” 刘小琳也自面含苦笑,摇头一叹说道:“一路之间,我和你轩辕大哥,以及另一高人,不知想了多少妙计,对付那公孙璇,却被她鬼使神差地,一一化解,这次倒看她是否有三头六臂,如何逃得出我这妙计之外?” 侯剑平想多探出一些秘密,又复向刘小琳问道:“琳姊,你除了沈正明之外,还有什么安排?” 刘小琳点头答道:“有……有……” 这位“万花魔女”在说了两个“有”字之后,突然目注轩辕斌扬眉叫道:“轩辕兄,你在此与金老弟谈谈,我带侯老弟,去到‘恶鬼滩’头,看看那两桩布置!” 轩辕斌眉头略皱,好似相当勉强地,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个“好”字! 侯剑平道:“大家都去‘恶鬼滩’走走,不也好么!” 刘小琳摇头笑道:“不必都去,我今天先告诉你,明天再告诉金老弟吧!” 说完,不等侯剑平作答,便拉着他的手儿,匆匆离去。 这样一走,使侯剑平与公孙璇均自悬心。 侯剑平不是悬心自己,是悬心公孙璇,他不知公孙璇与“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单独相处之下,会不会露甚破绽?出甚差错? 公孙璇也不是悬心自己,是悬心侯剑平,因为女孩儿家,特别敏感,她已觉得“万花魔女”刘小琳,曾对侯剑平几度眉目传情,如今单独相处之下,会不会摆出什么风流阵仗?侯剑平又是如何应付? 除此之外,她心中还有一桩天大难题! 这难题,就是沈正明人已成疯,在“恶鬼滩”一战,对自己疯狂进攻之际,却应怎样处理呢? 她正自深锁眉头,轩辕斌已向她含笑问道:“金老弟似在深思,你在想些什么?” 公孙璇闻言一惊,正待收慑心神,答话之际,突然有个“天魔派”下弟子,走进大厅,向轩辕斌恭身禀道:“启禀少魔主,‘恶鬼峰’下来了二男一女,自称公孙璇、秦剑吟和杜丹……” 轩辕斌双眉一挑,冷笑推席而起! 那名弟子忙又禀道:“少魔主无须出见,那公孙璇等三人,已留下一句话,业已离去。” 轩辕斌叫道:“她留的是什么话?” 那名弟子答道:“这三人之中,似乎以公孙璇为首,她是叫弟子转告少魔主,莫要忘了‘恶鬼滩’头之约!” 轩辕斌哼一了一声,略一挥手,把那名弟子遣走,并对公孙璇冷笑说道:“金老弟听见没有?那公孙璇多么恃技骄狂,简直不把我‘天魔派’放在眼内!” 这时,公孙璇的心中颇为高兴! 因为一来知道秦剑吟业已赶到,与杜丹会合一处,添了帮手。 二来,杜丹不知请谁假扮自己,冒用自己姓名,这样一来,轩辕斌与刘小琳再怎奸刁,也不会对自己起甚疑念? 故而轩辕斌语声刚了,她便含笑答道:“上门欺人,着实可恨!好在轩辕斌大哥已有万全安排,不难把她们在‘恶鬼滩’头,一网打尽!” 语音至此略顿,抬头目注轩辕斌道:“轩辕大哥,那秦剑吟又是谁?” 轩辕斌发出一阵得意狞笑,把自己先是如何命人害死秦悟非,后来又怎样冒称“铁剑神医”门下,打了欧阳红一记耳光,以引起这两位高人之间的相互误会等情,说了一遍。 公孙璇佯作失惊地,一皱眉说道:“秦剑吟若来,倒是无妨,万一他师傅‘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也复赶来,却是辣手已极?” 轩辕斌摇头笑道:“焦老太太是久隐之身,未必轻易出山,即令她动了嗔念,也会远赴四川峨嵋山一带,去找‘铁剑神医’杜小樵算帐,不会跑来,与我们这些后辈人物,作甚计较……” 话方至此,钢牙略锉,忽又扬眉说道:“就算她得知真相,赶来兴师问罪,我轩辕斌也未必当真怕她,因我父亲昔年与杜小樵及焦老太太之间,曾略有恩怨,如今正好作一了断!” 公孙璇抱拳问道:“老魔主何时出山?” 轩辕斌对她毫无疑念,应声答道:“我父亲正炼天魔大法‘血影神功’,特地等待‘万花魔母’刘琳,到达中原,才同时出面,大振‘天魔’一派声威,遍函六合群豪,举行一场‘寰宇争尊大会’!” 公孙璇笑道:“那就更热闹了,但那位‘万花魔母’刘琳,又是何时来呢?” 她问话的主要用意,是探询“万花魔母”刘琳的前来中原行期,却先以“那就更热闹了”一语,作为掩护陪衬。 轩辕斌含笑答道:“刘魔母也因正在祭炼‘勾魂万带’,和‘五毒神砂’,前来中原之期,最快也要在百日之后。” 公孙璇道:“‘勾魂万花带’与‘五毒神砂’之名,听来已觉厉害,却不知在实际对敌上,有何妙用?” 她这问话,有点得陇望蜀,想把“万花魔母”刘琳所祭炼这两件东西的厉害之处,也复套问清楚。 但这次却未如愿,轩辕斌只是略一摇头说道:“详情不知,只知‘勾魂万花带’,是‘万花魔母’刘琳的成名兵刃,‘五毒神砂’也是她惯用暗器,如今重加祭炼之下,自然是威力更强而已!” 公孙璇觉得业已无甚话儿可问,灵机动处,“哎呀”一声,皱眉叫道:“轩辕大哥,公孙璇等既到了‘恶鬼峰’下,可能也去‘恶鬼滩’头走走,岂不是要与琳姊、侯兄等,狭路相逢?” 轩辕斌瞿然说道:“金老弟虑得有理……” 公孙璇道:“既然轩辕大哥也觉得有理,我们便该去往‘恶鬼滩’替琳姊和侯兄,打个接应才好!” 轩辕斌是有名的色中饿鬼,花里魔王,对于男女之事的经验太多,自然也早就看出刘小琳对于侯剑平,有点勾搭之意!不过他由于某种关系,曾与刘小琳约定,彼此合欢合欢,均有充分自由,谁也不许对谁加以干涉。 虽有约定,但轩辕斌眼睁睁地,看着一顶绿帽子,即将戴上头来,心中总也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由此之故,公孙璇一提去“恶鬼滩”打个接应之时,轩辕斌立即毫不迟疑地,点头说道:“好好,我们前去看看!” 说完,便走出大厅,引着公孙璇向“恶鬼滩”头走去。 一到滩上,公孙璇目光扫处,见此处除了近海处一片沙滩之外,全是些高低林立宛若鬼物禽兽的狰狞怪石! 沙滩之上,杳无人影,并未看见刘小琳和侯剑平的踪迹。 公孙璇正在诧异,轩辕斌却指着一方最为巨大的怪石之后,向公孙璇呶了呶嘴。 公孙璇会意,一闪身形,便即纵过。 目光注处,脸上“烘”的一热,几乎警诧出声! 原来“万花魔女”刘小琳业已全身赤裸,被侯剑平紧紧搂在怀中。 侯剑平的衣服,虽仍整齐,但两人这种举措,却已亲热得大超常情! 公孙璇这一露面,刘小琳嘤咛一声,从侯剑平怀中,挣扎而起。 她一手抢过堆在石边的所脱衣服,一手不知把粒什么丹药,塞进侯剑平的口中。 而公孙璇满脸发烧,银牙暗咬,只得退回原处,等刘小琳穿着衣服。 轩辕斌压低语音,悄然问道:“金老弟,……她在作什么?” 公孙璇如何答得出口?只好摇头不语。 少顷,侯剑平与刘小琳同自石后走出。 侯剑平的那张俊脸,业已胀成大红布般,刘小琳却仍毫不在乎,神情自若! 她不单毫不在乎,并面含不悦地,向轩辕斌问道:“你把金老弟带来则甚?” 轩辕斌苦笑说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管你闲事,只因公孙璇、秦剑吟、杜丹三人,已在‘恶鬼峰’下出现,金老弟怕她们来此,与你们狭路相逢,才要我带他前来,打个接应!” 侯剑平闻言,“哦”了一声,向公孙璇诧然问道:“金师弟,那公孙璇当真出现了么?” 公孙璇嘴角微撇,转过脸去,对他不加理会。 这也难怪,公孙璇本来一缕情丝,业已深深系在侯剑平的身上,适才却亲眼看见他与刘小琳的荒唐情况,怎不憋了一肚皮的闷气? 轩辕斌见公孙璇不睬侯剑平,遂把杜丹、秦剑吟等出现之事,说了一遍。 刘小琳因业已煮熟的一只鸭子,竟告飞走,也好生扫兴地,狞笑说道:“这公孙璇委实太以可恶,我若见她时……” 公孙璇听出语病,一旁接口道:“琳姊,你还未曾那公孙璇朝过相么?” “没有……” 这“没有”两字,才一出口,轩辕斌便皱眉说道:“琳姊怎如此健忘?你不是已与公孙璇在‘紫云厅’中互相见过……” 刘小琳“哦”了一声,接口妖笑说道:“那是我以‘无影夫人’身分和她扮见,而并非本来面目,故而不算是互相朝相。” 这位“万花魔女”,虽然改口得快,但仍被公孙璇听出了支吾遮掩之意! 她闻言之下,心中暗转,觉得刘小琳,后面这见过自己之话,分明是经轩辕斌提醒,设法遮掩,前面那冲口而出的“没有” 两字,才是未含机心的真实答案! 刘小琳分明见过自己,她为何要说“没有”?而轩辕斌更为何急忙提醒她承认见过? 这件事儿,虽然不大,其中却也似蕴有某种深意! 一路之间,公孙璇均在运用智慧,参详究竟,但直等回到了“天魔别府”之中,仍未参透轩辕斌与刘小琳为何如此言语闪烁? 公孙璇是在想事,侯剑平则在歉疚!他自从向公孙璇问话,遭了白眼之后,便知此事构成了极大误会,并相当不易解释。 原来,他与刘小琳一同离开“天魔别府”,走向“恶鬼滩”之际,刘小琳矜持得相当稳重,毫无荡逸飞扬之状。到了“恶鬼滩” 刘小琳指着一处,向侯剑平问道:“侯老弟,你认为这种布置怎样?” 侯剑平注目看去,见刘小琳所指之处,是片方圆数丈,色泽较深的平坦沙滩,遂摇头笑道:“琳姊请加指教,小弟看不出这片沙滩,有何布置?” 刘小琳娇笑说道:“好,我试给你看!” 说完,拾了一块拳大石卵,便向那片较深色的沙滩抛去。 那片沙滩,除了色泽比周围略深之外,本似毫无异状。 但石卵才一堕落,沙滩竟似毫无负载能力,使石卵立即向沙中陷沉! 侯剑平失声说道:“这是‘浮沙’?” 刘小琳点头说道:“对了,石犹如此,人何以堪?只要公孙璇落足沙上,慢说是她,就换了她师傅‘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也照样难逃劫数!”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四 刘小琳的语音方了,侯剑平又有所见,讶然问道:“沙中怎么好似有活物在动,是蛇、是虫?” 刘小琳笑道:“不是蛇,也不是虫,是‘蜮’!此物能够含沙射影,具有奇毒,世人才往往把它与鬼物并称。” 侯剑平叹道:“琳姊的心思真妙,如此安排,对方决难想到,多半会在不知不觉之中,中了算计!” 刘小琳指着一块巨大怪石,向侯剑平秋波送媚地,招了招手,娇笑说道:“侯老弟随我来,我们去到那石头后看看!” 侯剑平以为又是看什么机关布置,自然未作深思,随同刘小琳向石后走去。 谁知一转过石后,刘小琳便把她那软绵绵,香喷喷的娇躯,偎向侯剑平怀中。 侯剑平吓了一跳,方想闪开,却被刘小琳轻舒玉臂,一把拉住,并风情万种地,媚笑说道:“侯老弟,你不要怕,‘天魔派’下从来不禁情欲!” 侯剑平俊脸通红,剑眉双皱叫道:“琳姊,你……你放开手儿好么?” 刘小琳不但不放,并把侯剑平搂得更紧,连称呼也加改变,呢声叫道:“平弟,你……你讨厌我?” 侯剑平苦着脸儿答道:“琳姊怎么这样说法,我……我不会讨厌你……你的……” 刘小琳银牙微咬下唇,媚态撩人地,低声说道:“平弟,你……你既不讨厌我,为……为何不跟我亲热亲热?”侯剑平窘得无法答话,只从动作上表示了对刘小琳这等火般热情,有点承受不起。 刘小琳是欲界高手,看到这块肥料,无法轻易到手,遂噘着嘴儿说道:“平弟,你……你再对我这……这样冷淡,我……我要哭了……” 说至“我要哭了……”便当真从怀中取出一方粉红色的手帕,似欲擦拭泪渍,语音也转为悲噎。 侯剑平因自己暂时不宜与这“万花魔女”闹翻,故有点慌了手脚,不知道应该怎样应付? 就在他惶然无措之际,刘小琳玉手微扬,用手中那方粉红色丝巾,在侯剑平鼻端一拂! 红影飘处,异香袭人! 这片异香,才一入鼻,侯剑平便觉全身发软,并从丹田之间,升起一种热烘烘,懒洋洋的春意! 他正在暗叫不妙,刘小琳格格荡笑,双臂连扬,蝉衣遂褪。 转瞬间,这位号称“无影夫人”,又号“万花魔女”的刘小琳,业已全身上下,裸无寸缕地,偎向侯剑平的怀内。 侯剑平既中邪毒,又复面对这等销魂蚀骨的活色生香,怎么还把握得住? 他想摇头,头摇不动!他想咬牙,牙咬不紧! 刘小琳见他面红如火,知道药力已发,遂再加上一些勾魂魄动作! 侯剑平欲火煎心,无法再忍,一伸双臂,把刘小琳赤裸娇躯,紧紧搂在怀内! 这不能说是“好事多磨”,只能说是“丑事多磨”,偏偏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轩辕斌与公孙璇恰好适时赶到。 事过境迁,想起适才荒唐情况,连侯剑平自己,都觉脸红耳赤,又怎怪公孙璇面含哂薄之色,对他不加理睬。 侯剑平满面愧怍,不敢开口,只是跟在公孙璇的身后,默默随行。 他们之间,保持沉默,但走在稍前面的轩辕斌和刘小琳,却在低声私语。 轩辕斌低声叫道:“琳妹,你怎么这样……” 刘小琳不等轩辕斌往下再说,便冷笑接道:“你少罗嗦,我们之间,曾有协定,我不管你的事,你也不许管我的事!” 轩辕斌苦笑道:“我不管你的事,人家侯老弟才来,你纵对他有意,也不必急在一时,免得给他印象太坏,影响到整个大局!” 刘小琳撇唇一哂,以不屑神情说道:“什么叫影响大局?反正只要是那一位说的话儿,你就如降圣旨,如奉纶音………” 轩辕斌皱眉道:“你不要胡乱吃醋好么?人家确实高明……” 刘小琳怒道:“高明个屁……” 她火气甚大,语音颇高,轩辕斌慌忙叫道:“琳妹,你低声点……” 自此,他们便语音渐低,终不可闻。 这时公孙璇忽然想到一件事,低低叫道:“侯师兄!” 侯剑平想不到她会开口,赶紧抢前两步,赔笑说道:“金师弟有何吩咐?” 公孙璇见他这副诚惶诚恐,以及满面惭愧之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侯剑平一眼,悄然问道:“刚才我好像看到刘小琳给你吃一粒药丸,那是……” 侯剑平蓦然想起这正是很好剖白的机会,赶紧接口道:“适才她便是先用‘迷魂帕’儿,把我迷昏,在你闯来时,再给我服食解药!” 公孙璇恍然说道:“原来你是误中药物,以致迷失本性?” 侯剑平道:“当然……” “当然”两字才出,便改用“蚁语传声”功刀,向公孙璇边说道:“公孙姑娘请想,我若不是误中邪毒,怎会有那种不堪入目的下流举措?” 想起“下流举措”,公孙璇想起适才所见“不堪入目”之状,不仅玉颊微红,也以传音密语说道:“那‘万花魔女’刘小琳,太刁,太……你……你若与她单独相处,千万要小心一点!” 这几句话儿,不仅已表示宽恕侯剑平适才行为,并流露深情关切之意! 直到如今,侯剑平才放心下来,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悄然说道:“我知道,多谢公孙姑娘关切,你……你对刚才之事,肯……肯不肯对我原谅?” 侯剑平心中焦急之下,有点口不择言,所说的这些话儿,竟问得公孙璇满面发烧,无法作答。 因为两人之间,不单没有任何名分,并在真相未曾大白之前,尚是不共戴天深仇,侯剑平纵与刘小琳云雨巫山,魂销真个,也扯不上向公孙璇请求原谅之浯。 公孙璇本想不加答理,但瞥见侯剑平目注自己,满脸惶恐企盼神色,不禁心中一软,传音悄声说道:“侯兄不必惶恐,你既为药物所迷,非出本性,别人怎会怪你?” 她也答得颇为技巧,在“怎会怪你”一语之前,轻轻加了个“别人”二字。 侯剑平知晓她是以“别人”二字,代替她自己,自然心中更定,乃以传音问道:“公孙姑娘,刚才轩辕斌怎么说是……” 公孙璇接口笑道:“大概是杜丹兄弄的玄虚,他使冒牌公孙璇在‘天魔别府’之外出现,好使我这业已混入‘天魔别府’之中的正牌公孙璇,越发不会被人怀疑了!” 侯剑平道:“公孙姑娘智慧极高,你对于怎样应付那沈正明将于‘恶鬼滩’一战上,对你疯狂进击一事,有了什么打算?” 公孙璇苦笑道:“这是对方极厉害的一着,我尚毫无良策……” 话方到此,前行的轩辕斌、刘小琳二人,业已止步回身,并由轩辕斌含笑道:“侯老弟与金老弟怎么走得这么慢?你们在商量什么?” 公孙璇深知这位“千面小天魔”,生性极为多疑,慌忙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我们是见轩辕斌大哥似与琳姊谈什么体己话儿,才特意脚下略慢,避得远点!” 轩辕斌笑道:“我们哪儿是谈什么体己话儿,只是在商量对付公孙璇的万全之策……” 侯剑平与公孙璇双双脚下加快,走到轩辕斌、刘小琳面前,含笑说道:“轩辕大哥,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么!琳姊业已带我看了‘恶鬼滩’上的厉害埋伏,再加上我们这多人手,和那位‘无敌金刚’沈正明,公孙璇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足为惧!” 轩辕斌道:“公孙璇还在其次,最令我担心的,是那位筱铁口,不知此人会不会来捣乱?” 刘小琳白他一眼,冷笑哂然说道:“你真被那筱铁口吓昏了头,我倒希望他来,让我看看这江湖相士,究竟是怎样一位惊天动地人物?” 常言道:“言不宜多,言多必失”,刘小琳在这些话儿之中,又漏了她与筱铁口,根本尚未见过面! 公孙璇是有心人,自然在话一入耳之后,便听出了其中破绽! 她心中暗忖:“由于这项破绽看来,刘小琳与筱铁门绝未见过,则上次几乎制住自己的‘无影夫人’,定不是她……” 想至此处,公孙璇不由心惊情况越发展越复杂,连“无影夫人”,也弄出了双包案?不过她在惊心之下,也自略有安慰。 因为“无影夫人”既成了“双包”,则自己所作“百年庵主”就是“无影夫人”的大胆假设,也仍然可以成立。 四人回到“天魔别府”,轩辕斌便为侯剑平、公孙璇二人,安排住处。 刘小琳向侯剑平抛过一瞥媚笑,注目问道:“侯老弟,你与金老弟师兄弟二人是同房?还是分房?” 侯剑平尚未答语,公孙璇已答道:“分房!” 当然,她虽芳心暗属侯剑平,但时机未到,双方到底是友是仇,尚未确定,她怎会肯以黄花闺女之身,与侯剑平同房共住? 不过“分房”二字,才一出口,公孙璇又复略觉后悔。 因倘若分房,侯剑平一人独处,岂不容易使刘小琳对他有施展狐媚机会? 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也只好拿定主意,多加警惕而已。 刘小琳不知是有心抑或是无心?竟未把侯剑平、公孙璇的房间,安排在邻室,约莫相隔了丈许左右。 为免使轩辕斌等起疑,公孙璇不便与侯剑平再作深谈,只以“蚁语传声”悄然嘱道:“侯兄,你要多加小心,我发觉刘小琳目光不正,恐怕她对你尚未死心!” 侯剑平悄悄答道:“公孙姑娘放心,我回房之后,立即把门闩门死,除了你以外,谁来也不开门!” 公孙璇听了这样说法,果然放心,朗声笑道:“轩辕大哥、琳姊、侯师兄晚安,我今日赶来,长途奔驰,相当疲劳,想要先睡觉了!” 轩辕斌、刘小琳一齐含笑点头,把公孙璇与侯剑平分别送至所居卧室之内。 侯剑平进得卧室,果然立即把门闩门好,然后侧身就枕,但却心中百绪如潮,一时无法入睡。 首先,他想的是“恶鬼滩”旁的荒唐情事。 想起此事,他就脸红耳赤,心中好不惶恐! 因为当时自己本性已迷,若非公孙璇适时赶到,多半难保操守,与那“万花魔女”刘小琳,作出苟且之事! 想至此处,侯剑平一身冷汗,赶紧取出一瓶柏桐子大小的白花丹药,服了三粒。 这是他师父“铁剑神医”杜小樵,于他下山行道之时,特意练赠的“清心丹”,虽无永久克毒灵效,但在连服三粒之后,便可保持一对周时,也就是一日夜间,不为任何邪毒所侵! 侯剑平拿定主意,自己在这魔巢之中,日与群凶为伍,委实防不胜防,只好于每日夜间,均服上三粒“清心丹”,以免不测。 服完丹药,并把这“清心丹”分了一半,贮放于另一玉瓶中,准备明日赠给公孙璇使用。 其次,他想的是自己的那位庶母,也就是以前的“桃花娘子”,如今的“百年庵主”。 他不知道“万花魔女”刘小琳曾经露出破绽,自然以为“无影夫人”即是刘小琳,则公孙璇所作大胆假设,已被推翻,遂在其他方面,对“百年庵主”加以思忖研究。 最后,想的是公孙璇。 侯剑平对于公孙璇的绝代风神,智慧武学,自然心醉万分,但双方大仇难报,情仇若谜之下,前途是悲是喜,尚自幻变难测…… 动念至此,忽被“夺夺”两声打断。 房门之外,起了轻微弹指的扣门声息。 侯剑平一怔,目注房门,扬声问道:“谁?” 门外响起刘小琳满含荡意的语音答道:“是我,是你的琳姊姊。” 侯剑平一听见是她,不禁感到头痛地,皱眉叫道:“琳姊,时已深夜,有话明天再说好么?” 刘小琳媚笑勾魂地,吃吃接口笑道:“我就怕你孤枕寒衾,睡不着觉,才特意前来陪你。” 侯剑平心中暗骂“无耻”,口中苦笑叫道:“多谢琳姊,但小弟习惯于孤枕寒衾,你若陪我,我就更睡不着……” 刘小琳昵声说道:“睡不着又有何妨?你琳姊姊手段高强,包管可使你通宵达旦,精神奕奕……” 侯剑平听不惯这等秽言亵言,不禁皱眉说道:“琳姊,请你放尊重点!” 刘小琳“哟”了一声,不以为忤地,仍复媚笑说道:“小兄弟,你怎么突然假正经起来了,难道忘了适才在‘恶鬼滩’旁,你那两只手儿,在我身上,多不老实?” 提起前事,侯剑平越发厌恶,索性给她个不理不睬。 刘小琳接连叫了几声,侯剑平均不理会。 刘小琳无可奈何,只得叹息一声,自语说道:“好,侯兄弟既不理我,我且找金兄弟去!” 这句话儿,彷佛一根利箭挟着一缕寒风,射进了侯剑平的心窝之内! 因为侯剑平知道自己服“清心丹”,公孙璇却没有这种防范,刘小琳若向她再施邪毒,公孙璇万一神志被迷,岂不立即要露出马脚? 故而他钢牙一咬,飘身下床,伸手开了房门,准备把刘小琳叫回。 谁知刘小琳未曾离开,仍带着满面狡笑,站在门外。 房门一开,刘小琳边自迈着春风俏步,走进门来,边自媚笑连声地,斜视着侯剑平道:“我就知道男人醋心最重,故意试你一试,果然你一听我要去找金同心,便嘴硬骨头酥的,开门放我入内。” 侯剑平道:“你既知男人醋心最重,难道就不怕轩辕大哥……” 刘小琳摇手笑道:“我和他曾有约定,他不许管我私事,我也不管他去和别的女人鬼混!” 侯剑平乘机询问刘小琳问道:“有你这样美人儿在怀,他还会和谁鬼混?” 刘小琳道:“他是和你……” 侯剑平真是企盼她是说出“他是和你庶母”之语,则所疑真象,便可大白! 但刘小琳偏偏截口不语,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儿,暂时还不宜言明,你日后自会知晓!” 侯剑平大失所望,剑眉双皱说道:“琳姊,你怎么这样吞吞吐吐,分明没把我当作自己人一般看待嘛。” 刘小琳媚笑说道:“等月底一会,杀了公孙璇后,不论轩辕斌同不同意,我都将一切秘密,告知你好么?” 侯剑平见刘小琳比较口松,遂佯作不悦说道:“为什么要等杀了公孙璇呢?琳姊对我透露秘密,和杀死公孙璇两件事之间,似乎毫无关连?” 刘小琳妙目流波,向他飞了一瞥媚眼,娇笑说道:“好吧,侯兄弟既然心急,我今夜便把这桩秘密,向你透露了吧?” 侯剑平大喜,点头说道:“这样才像是我的姊姊!” 刘小琳道:“侯兄弟,你先别高兴,我还有点小小条件!” 侯剑平皱眉问道:“什么条件?” 刘小琳低低吟道:“须知心腹事,先作自己人!” 侯剑平急道:“琳姊这话怎么讲?我已经叫你‘姊姊’,难道还不算是‘自己人’么?” 刘小琳笑道:“这等‘干姊姊’有甚作头?我要作你的‘湿姊姊’!” 侯剑平明知刘小琳意涉邪淫,却仍佯作不解,剑眉双蹙地,向她问道:“琳姊,你不要乱打哑谜好么?这‘湿姊姊’三个字却是怎么解释?” 刘小琳银牙微咬下唇,似嗔非嗔地,白了侯剑平一眼,呢声媚笑说道:“侯兄弟,你……你究竟是……故意放刁?或是当真未曾人道?” “未经人道”四个字,听得侯剑平俊脸一红,只得苦笑一声,向刘小琳抱拳说道:“小弟见识浅薄,还望琳姊不吝多加指点!” 刘小琳吃吃笑道:“傻兄弟,所谓‘湿姊姊’,也就是要你和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呀!” 对方业已说得如此露骨,侯剑平再无法装痴呆,剑眉双皱,木然不语。 刘小琳见了他这份神情,好似有点生气地,扬眉问道:“侯兄弟,是不是你嫌我的面貌生得不美,有点难当尊意?” 侯剑平摇头说道:“琳姊仙姿国色,绝代倾城……” 话方至此,刘小琳又复噘着嘴儿说道:“是不是我的身材不好,当不起曹子健所说的‘铱纤得中,修短适度’之语?” 一面说话,一面双臂微振。 她身上所披的一袭蝉翼轻纱,在这双臂一振之下,便告褪落,被刘小琳甩向榻上。 轻纱之内,居然寸丝未挂! 侯剑平面红耳赤,那敢正视,慌忙低下头儿说道:“琳姊快请穿好衣服,你……你的身材,曼妙无比……” 刘小琳“哼”了一声,媚笑叫道:“侯兄弟,你既然承认我身材曼妙,赞美我颜色倾城,却为何对这送上门的果子,你都不吃?” 说到“你都不吃”之际,故意挺了挺胸,顿了顿足! 侯剑平曾几见过这种阵仗,不禁又是心跳,又是厌恶地,皱眉说道:“琳姊,你……你不要这样好么?万一轩辕大哥撞来,成何体统……” 刘小琳嘴角微撇,眉含怨色说道:“侯兄弟,常言道:‘色胆包天’,你的胆子怎么这样小呢?我已说过,我有绝对自由,何况你那轩辕大哥,如今已由地道之中,去与他的情妇幽会!” “地道”二字入耳,不禁使侯剑平想起“百年庵”中的那间地下密室。 自然,那禅榻上的软枕留香,也再度在侯剑平的心中,构成重大疑念。 由这疑念,使侯剑平计上心头。 他鼓足勇气,不单抬起头来,目注刘小琳那勾魂摄魄的惹火赤裸娇躯,并轻伸猿臂,把她搂在怀中。 刘小琳以为他情欲已动,像条蛇儿一般,偎在侯剑平的怀中,吃吃笑道:“侯兄弟,我以为你是今之鲁男子,第二柳下惠?原来也不过是个……你……你准备投降了么?” 侯剑平一面镇定心神,以期目中有色,心中无色,一面微扬剑眉,含笑说道:“我是有条件投降的!” 刘小琳“哦”了一声,媚笑问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给我听听……” 侯剑平笑道:“我的条件与你适才所提的条件,恰巧相反!” 刘小琳不解其意地,目注侯剑平道:“此话怎讲?” 侯剑平道:“方才你向我所提条件是‘欲知心腹事,先作自己人’,如今我向你所提条件是‘欲作自己人,先知心腹事’!” 刘小琳笑道:“若是我不肯让你‘先知心腹事’呢?” 侯剑平道:“那我当然不肯和你‘先作自己人’了!” 刘小琳荡笑连声,柳眉双剔说道:“菩萨已滴枝杨露,怎许霸王不上弓?我不信你能够倔强到底!” 说话之间,玉指轻弹,使侯剑平鼻间,闻入一片淡淡香气。 侯剑平因已服“清心丹”,故而夷然无惧地,冷冷说道:“琳姊,你不必再对我施展这等伎俩,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任凭生公如何说法?顽石也绝不点头。” 刘小琳目光注处,看出侯剑平双目之中,果然神光未乱,不禁好生诧异! 她是天生荡女,被侯剑平搂在怀内,欲念早炽,哪里还忍熬得住?一声点头?档溃骸昂眯值埽悴灰俚竽盐遥勰ノ伊耍阋朗裁疵孛埽26妓蹈闾 ?p>  侯剑平暗欣得计,低声在刘小琳的耳边问道:“琳姊你先知告诉我,轩辕大哥经地道之中去和谁鬼混,他那情妇叫做什么?” 刘小琳正待回答,门外突然响起了扣击之声。 侯剑平眉头深皱,用传音密语,向刘小琳问道:“琳姊,你不是说轩辕大哥业已由地道出外了么?” 刘小琳点点头说道:“绝对不是他,我来问问是谁这般大胆,敢来扫我兴致?” 她话方至此,“砰”然巨响起处,房门已被人一掌震开! 门外站的竟是公孙璇所扮的金同心。 公孙璇因听得室内响起刘小琳的语音,才脸带鄙薄神色地,举掌震门! 等到把门震开,瞥见刘小琳全身精赤条条,一丝不挂的被侯剑平搂在怀内,不禁把脸上神色,越发加深,冷冷说道:“侯师兄,你艺成下山之际,恩师怎么嘱咐你在这险恶下流的江湖之内,应该如何敦品励行,谁知你父仇未报,竟只会贪恋色欲,和女人……” 侯剑平窘得面若猪肝,接口叫道:“金师弟,你……你听我解释……” 公孙璇把脸一沉,截口说道:“你不必对我解释,从今以后我也不再认你是我师兄。金同心就此告别!” 说至此处,略一抱拳,转身便自走去。 侯剑平见状,急得霍然站起! 但刘小琳怎肯放松?仍然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昵声叫道:“好兄弟,不要管他,我们……” 侯剑平知道公孙璇这次误会太深,不禁勃然怒道:“你这妖妇,害死我了,还敢无耻纠缠?” 刘小琳听他辱骂自己,正待反脸,突然胁下一麻,已被侯剑平点了穴道。 侯剑平甩开刘小琳,飞奔出室,意欲追赶公孙璇。 但他出室未远,忽又回身,用那袭轻纱,把刘小琳裹起,挟在胁下。 因为侯剑平霍然想起,公孙璇的友好,“游龙侠丐”孟迟和沈正明,尚在“天魔派”的控制之下,自己把这“万花魔女”刘小琳带走,岂非正好作一交换,援救孟、沈二人脱险。 他的这种打算,虽然不错,但经过这一耽延,公孙璇业已走得无影无踪。 侯剑平一直追出“天魔别府”,也未见公孙璇的踪影。 其中,他自然遇见一些“天魔派”下的府中服役人员,但一来他们均已知道侯剑平的身份,二来刘小琳又被轻纱密裹,使人难以认出,遂告通行无阻。 侯剑平出得“天魔别府”,举目四顾,仍未发现公孙璇,不禁心中焦急! 念头动处,他挟着刘小琳,扑奔“和合峰”项。 侯剑平这种动作,是猜想公孙璇于对自己再度误会之下,可能来到这彼此约会之处,独自伤神…… 上达峰项,除了海茫茫,天苍苍以外,极目四望,仍不见伊人! 侯剑平剑眉深皱,满腹愁思,茫然莫知所措! 就在茫茫四顾,目光偶然触及一物之下,不由心神一震。 他所目及一物,就是对壑“百年崖”,近崖顶处那座“百年庵”! 侯剑平想起刘小琳所说“轩辕斌已由地道之中,去与情妇鬼混”之语。 当时自己一闻此语,便起疑心,倘若所疑不差,则轩辕斌此时必然正在“百年庵”的地下室内! 如今,公孙璇既已一时难寻,不如先探出这桩隐秘,把庶母柳如绵的正经伪装面具揭破。 想至此处,侯剑平决心暗探“百年庵”。 既然暗探,便宜轻灵,不宜再带着刘小琳这样一个累赘。 于是,侯剑平把刘小琳藏在一堆嵯峨乱石之间,然后下得“和合峰”,越过绝壑向“百年崖”上悄然掩去。 他资禀极好,又得“铁剑神医”杜小樵全力栽培,自然成就甚高,这一提足轻功,悄然举步之下,委实绝无丝毫声息。 到达距离“百年庵”约莫丈许处,侯剑平便不再进,藏身在一株合抱巨树之后,暗地打量庵中,可有异常埋伏? 侯剑平刚把身形藏好,庵中突然发出“飕”的一声,并有黄光电闪! 原来“飕”的一声,是那庵中的老尼,纵上庵墙,黄光电闪,则是她手中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向“百年庵”的四周照射。 侯剑平心想幸亏自己小心,躲在树后,先加察看,否则,岂不与这老尼姑撞个正着,露了痕迹。 老尼姑细看一遍,见庵外无什异状,方口中微作嘟嚷,回进庵内。 老尼姑才一进庵,侯剑平身形连闪。 他不是闪身进庵,而是闪身扑到那庵墙之下。 到了墙下,侯剑平立即伏下倾听。 用右耳贴地,静心聆听,果然听出地下传来一些极其低微,男女好合的断云零雨之声。 侯剑平一听得这等声息,不禁怒火高腾。 因为“百年庵”中,除了老尼姑与“百年庵主”柳如绵外,便无别人。 适才,老尼姑既已在墙顶现身,用灯光四下照射,则这在地下密室中,与人兴云布雨,传出猥亵声息之人,不是柳如绵?却是那个? 依据在“万花魔女”刘小琳口中所闻,加以推断,则男主角定是那位“千面小天魔”轩辕斌! 假如轩辕斌与柳如绵果有奸情,则自己父亲之死,多半是出于这奸夫淫妇的密谋所害! 想到此处,仇火如焚,侯剑平也懒得伏地再听那荒淫无耻的云雨声息,身形长处,飘进“百年庵”内。 谁知才一进庵,便几乎和那老尼姑撞个正着? 老尼见有人来,刚一扬掌,便认出是侯剑平,不禁满面惊容,诧声问道:“少主人,你……你这般夜深,进庵何事?” 侯剑平道:“庵主何在?我有要事,必须立即面谒。” 老尼姑答道:“庵主现……现在禅房,正……正作晚课,我……我替少主人通禀……” 侯剑平摇手说道:“不必通禀,我自己去。” 边自说话,边自向禅房举步走去。 老尼姑一侧身形,伸手相拦,并苦着脸儿叫道:“少主人,你……你……” 侯剑平冷笑一声,衣袖拂处,屈指微弹。 他用的是极高武学“弹指神通”,老尼姑刚觉寒风袭体,便被制了穴道。 侯剑平把老尼姑悄悄提过一旁,走到禅房之前,伸手把门推开。 不推开还好,这一推门之下,却使侯剑平怔在当地。 他分明听得地下传出男女好合之声,故认定老尼姑是虚掩搪塞,庶母柳如绵,定与轩辕斌在密室宣淫,不会是在禅房之中,作什晚课! 但推门一看,所断竟大谬不然,那位“百年庵主”柳如绵,正自宝相庄严地,跌坐在禅房以内的蒲团之上! 闻得推门声息,“百年庵主”双目微睁,向侯剑平淡淡地望了一眼。 侯剑平大窘之下,恭身说道:“平儿参见庵主。” “百年庵主”举起左手缁衣大袖,向外略拂,似乎示意侯剑平退去,不许惊扰。 衣袖拂动之间,并偶然露出她那左掌已断的残伤手臂。 侯剑平起初还有点疑心这位“百年庵主”是由别人假扮。 如今瞥见这断掌右臂,顿告疑心冰释。 因面容尚可化装,或精制人皮面具以代,这断掌右臂,却绝对无法假冒。 他既惭且窘,满面通红,正待转身退去,突又牙关一咬,硬着头皮抱拳恭身说道:“平儿有件要事,要请庵主赐准!” “百年庵主”眉头双皱,以一种极低微的声音,和极简短的问话,眼皮垂阉说道:“何事?” 侯剑平俊目之中,神光忽闪,扬眉朗声说道:“我要到那地下密室看看!” 他一面发话,一面却双目如电地,紧盯在“百年庵主”脸上。 “百年庵主”听了侯剑平要去地下密室查看之语,眉目间立现惊容! 这惊容虽然一瞥即隐,但因侯剑平在凝目注视,故已被他发现。 那百年庵主仍以很低的语音发话,摇头说道:“今天太晚,你……你明日再来……” 侯剑平第一次听对方以极低语音,说那“何事”二字之际,业已起了疑心。 如今自然是倾耳细听,果然听出这“百年庵主”,是个冒牌货色,并非自己的庶母“桃花娘子”柳如绵,虽然竭力模仿柳如绵的声音,也只模仿到九成左右。 能模仿到九成程度,在略为生疏之人耳中,已难听得出来,侯剑平因与柳如绵昔是一家人,又早就心有所疑,才终于听出破绽! 既然听出破绽,侯剑平也就不再客气,凌空弹指,立将蒲团上的“百年庵主”点倒! 侯剑平点倒对方,首先检验左臂,果然手掌已断。 然后再看脸上,也未发现戴有人皮面具? 侯剑平不禁心跳起来,但事已至此,只得取方药巾,在对方脸上,试加擦拭! 擦拭之时,侯剑平不仅心跳,并且有点手抖! 因为万一对方脸上并无易容药物,真是庶母柳如绵,则自己怎么下台?这侮辱尊长的罪名,却是如何开脱? 还算万幸,他是盖代神医弟子,身旁所带的那方药巾,居然有灵,拭得那位“百年庵主”脸上,起了变化! 拭净易容药物,方看出那女子即令不加化装,也与“桃花娘子”柳如绵有七成相像! 本来就颇相像,再加上精妙化装,自然除了语音中难免略有破绽之外,几乎完全无懈可击! 侯剑平先惊后喜,出了一身冷汗! 他惊的是柳如绵心机太深,不单找寻了这么一位极像她的替身,并还狠心辣手,把这身外化身,剁去右掌! 喜的是这桩重大秘密,终于被自己揭破,从此以后,便可以与公孙璇正式站在一边,双双携手地,共同向柳如棉、轩辕斌报复杀父之仇! 他上次来过,知道密室通道的升降机关,遂踢开那名假冒柳如绵的女子,站在蒲团并按动壁上机括。 蒲团缓缓下降,到了密室之内。 但密室之内,竟告无人,而那下降洞穴,也立即自行封死! 侯剑平心中,方自略生警觉,耳边又听得一阵哼哼冷笑! 这阵冷笑,不纯粹男声,也不是纯粹女声,而是男女混声! 侯剑平听出正是轩辕斌与柳如绵,同时所发。 他循声看去,石壁上出现两个小洞,洞中果然出现了轩辕斌与柳如绵阴恶脸庞。 轩辕斌首先狞笑连声,阴恻恻地叫道:“侯剑平,你不在‘天魔别府’中,与刘小琳享受温柔,却跑来此作甚?” 侯剑平厉声喝道:“我要揭破你这万恶贼子的伪装面具!” 柳如绵道:“平儿……” 侯剑平“呸”的一声,接口骂道:“柳如绵,你这妖妇,还有脸面叫我‘平儿’?我已知道你与轩辕斌早有奸情,我父亲也正是死在你们无耻狗男女,谋害亲夫,夺取产业的毒辣手段之下!” 柳如绵被骂得一双媚目之中,凶光连闪地“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知道又便怎样?……” 侯剑平目眦欲裂地,厉声接口喝道:“我要把你们淫妇和奸夫的心肝,挖将出来,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轩辕斌发出一阵“哼哼”冷笑,笑毕说道:“侯剑平你已身入陷阱,还敢如此口出恶言么?你要挖我心肝,是难上加难,我要挖你心肝,却易如反掌!” 侯剑平道:“既然这样,你为何不敢开放机关,和我各尽所能,公公平平地,放手一搏?” 轩辕斌大笑说道:“其实便放你出去,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但常言道得好:‘虎落平原若不打,放回山去把人伤’,我轩辕斌何苦自费精神,作此傻事?” 侯剑平怒道:“你不放我,难道我自己便不会破壁而出?” 说完,右掌倏扬,凝足十一成真力,向石壁小洞,隔空猛击! 柳如绵与轩辕斌身形微闪,双双避开。 因那石壁,相当坚厚,侯剑平的“劈空掌”力虽强,却也生不出任何效用! 柳如绵格格笑道:“侯剑平,你不要凶,我若不是看在你曾是我‘儿子’份上,定要先将你享受一番,然后再行处死!” 侯剑平血脉偾张,嗔目咬牙骂道:“柳如绵,你不是人,简直是猪是狗!” 柳如绵丝毫不气地,仍然荡笑说道:“你尽量骂吧,反正你骂得越凶,我便叫你死得越惨!” 轩辕斌道:“绵姊,你打算让你这个‘儿子’,是怎样死法?是不是也像对付他的父亲一样,服以我们特制的独门毒药?” 这几句话儿,等于是轩辕斌的亲口招供,听在侯剑平的耳中,自然使他几乎把牙关咬碎! 柳如绵道:“不必施用毒药,一来太以费事,二来我的秘密,居然被这小子识破,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不让他死得太以痛快!” 轩辕斌阴笑道:“你打算采取什么手段?” 柳如绵道:“我准备让我这‘乖儿子’,尝受最难过,也最缓慢的一种死法!” 轩辕斌有所会意地“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打算活活把他饿死!” 柳如绵道:“对了,除了饿,还有渴,从现在开始,我不给他一口饭吃,不给他一口水喝!” 轩辕斌狂笑说道:“妙极,妙极,活活饥渴而死的痛苦程度,委实决非其他任何死法,可以比拟!” 柳如绵吃吃笑道:“除了给他忍受最大痛苦外,还有一层妙用,斌弟能够猜得出么?” 轩辕斌默默片刻,似在思索,终于苦笑说道:“我猜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妙用?绵姊请你把你腹内机关告诉我吧!” 柳如绵似乎颇为正经地,缓缓说道:“饥渴而死的鬼魂,定然精神气力,一齐耗尽,不会在死后找我,作祟报仇!” 轩辕斌失笑说道:“这样讲来,他爹爹‘紫面温侯’侯立威的鬼魂,是会作祟的了?” 柳如绵叹了一口气道:“至少在我精神上,构成严重威胁!故而,此事虽已隔十年有余,我一想起当时下毒情景,便有些寝食难安,头皮发炸,心中忐忑不安,彷佛是侯立威的鬼魂,就在我眼前站立,七窍流血地,向我索命!” 轩辕斌狂笑叫道:“绵姊,你不要疑心生暗鬼了,要照你这样说法,我轩辕斌杀人上千,血债无数,岂不整日都被冤魂缠困的了?” 说至此处,语音略略一顿,又向柳如绵问道:“绵姊,侯剑平这小子,看来内功不弱,要使他饥渴而死,至少也要三、五日的光阴,在此期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柳如绵笑道:“这间密室,是你督工建造,难道还不知四周都是石壁,坚厚无比!除了侯剑平能变成一只穿山甲外,只有我们主动启开机关,他才能够脱困的呢!” 轩辕斌道:“绵姊多加小心,我回‘天魔别府’去……” 柳如绵嗲声嗲气地,接口媚笑叫道:“斌弟,你怎么变成临阵脱逃的‘银样蜡枪头’了?我们的事,被侯剑平这小子打断……” 轩辕斌忙道:“绵姊,我不是临阵脱逃,是放心不下,才赶回一看,少时再来对你竭力报效!” 柳如绵问道:“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 轩辕斌道:“我临来之前,曾嘱咐刘小琳,把侯剑平缠住,如今侯剑平突然来此,岂非可能是刘小琳方面,出了什么差错?” 柳如绵不悦的说道:“那浪蹄子,已经送了你一顶绿头巾,你还对她关怀备至?” 轩辕斌苦笑道:“绵姊不要吃醋,刘小琳在哪一方面,比得上你?我不是对她关怀备至,只因倘有若干强敌未灭,要想完成武林霸业,必须对她和她的母亲‘万花魔母’刘琳,加以充分的利用。” 柳如绵冷笑道:“你倒说得好听,只怕是口不应心!” 轩辕斌急道:“绵姊仍不信,我对你提出证明好么?” 柳如绵道:“好,我倒要看你能提出什么有力的证明?” 轩辕斌道:“当然有力,绵姊请想,我若真心爱那‘万花魔女’刘小琳,怎么还舍得命她去陪侯剑平鬼混?” 柳如绵想了片刻,“嗯”了一声说道:“你这话儿,倒有点有理,但我总觉得刘小琳比我年轻,你会对她起了真情……” 话犹未了,轩辕斌便自口接道:“绵姊怎么说起外行话来?女人的最迷人之处,不是‘年轻’而是‘成熟’!” 这两句话儿,奉承得恰到好处,柳如绵媚笑说道:“好了,你去看那浪蹄子吧!但我只准你半个时辰的假,若是过期不回,以后休想我再理你!” 轩辕斌答应一声,正待回身,柳如绵又复叫道:“斌弟,侯剑平既已失去利用价值,那金同心也不必再留,你去一并把他除掉了吧!” 轩辕斌狞笑道:“绵姊,我懂得这种‘斩草若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说完,机声轧轧!这一男一女两个魔头,似又开动了另一机关,双双离去。 侯剑平独困石室中,心内又觉悬忧,又觉安慰。这“悬忧”与“安慰”两者,是从重性的,一半为的是公孙璇,一半则为的他自己。 为公孙璇的“悬忧”是不知公孙璇盛怒之下,如今何往? 为公孙璇的“安慰”则是幸亏公孙璇对自己发生误会,气得离开“天魔别府”,否则,轩辕斌去暗下毒手,或许会对她有甚不利。 关于他自己方面,“悬忧”的是总算把疑案查明,父亲果被柳如绵、轩辕斌这一双奸夫,淫妇下毒害死!如此一来,自己业已与公孙璇不是不共戴天之仇,而可结为同仇敌忾的江湖伴侣! 侯剑平被困“百年庵”中的地下石室,愁肠百结之事,暂时不提,且说那位憋了一肚子闷气的侠女公孙璇。 公孙璇在“天魔别府”中,因心潮起伏,无法成眠,遂想去找侯剑平聊天解闷。 谁知扣门不应,竟听得房中似有“万花魔女”刘小琳的声音! 公孙璇秀眉双剔,一掌把门拍开,果然又见侯剑平又把全身赤裸的刘小琳,搂在怀内!她哪知侯剑平已服清心丹,不会被狐媚所惑,此举正是刘小琳套出口供时。 满腔酸气腾处,只得冷笑一声,回头便走。 偏偏侯剑平又为了处置刘小琳,追迟了一步,不曾把公孙璇追上。 公孙璇出得“天魔别府”,忍不住心酸落泪! 却也难怪,像她这等绝代天人,难免不心高气傲,轻易不肯向男子垂以青眼。 但这类女子,若是一但情有所钟,却必然刻骨镂心,真诚不二! 公孙璇与侯剑平似有前缘!在“太白峰”顶的“好汉坡”上,业已一见倾心,等到崂山再遇,揭开女儿家本相以后,彼此间越发加深爱意! “情爱”二字,微妙异常,其中确实容不得有第三者掺杂其内! 进入“天魔别府”,见了“万花魔女”刘小琳,公孙璇便看出刘小琳似有垂青侯剑平之状,不禁对这妖淫魔女,起了特别戒心。 第一次在“恶鬼滩”上,撞破侯剑平与刘小琳剑拔弩张的风流好事,公孙璇对侯剑平肯加原谅!因为她目睹刘小琳曾给侯剑平服食解药,并经侯剑平解释,这是偶然不慎,误中邪毒所致! 但第二次又于房中窥秘,公孙璇却怒火高腾,鄙视了侯剑平的人格,决心对他永不谅解。一来,错误岂容再犯?二来,两人分别回房,准备就寝之前,公孙璇向侯剑平叮嘱,要他小心提防刘小琳再来滋扰,侯剑平并连应表示理会,声称除了公孙璇外,他决不再为其他人开启门户。 言犹在耳,事已惊变! 公孙璇听得侯剑平房中,似有刘小琳的浪笑声音,尚自不肯相信,等到一掌把门拍开,目睹房中旖旎春光,这一腔怒火,立即高腾,哪里还平息得了? 出得“天魔别府”,公孙璇被满腔怒火,烧得神智昏迷,竟茫无目地,胡乱奔驰。 一直奔到一片不知名的险恶礁石之前,公孙璇才面对那被激起的飞溅浪花,止住脚步。浪花飞溅在她脸上,与早就在双颊布满的那些纵横泪渍,混在一起。 公孙璇不加理会,就在浪花中,默然卓立,直等心中情绪,随着衣裳的濡湿程度,慢慢的冷静下来,公孙璇牙关咬处,才作了一项重大的决定。 这项重大的决定,就是公孙璇认为侯剑平虽是“铁剑神医”杜小樵的爱徒,但秉承乃父恶性,仍是邪派人物,一经“万花魔女” 刘小琳稍加色欲引诱,便不克自持,甘心陷在孽海!此人品行,既如此不端,自己便应该把他逐出心扉,今后不再理会他,最多在大破“天魔派”,雪报亲仇之际,念在前情,贷其一死而已。 想至此处,公孙璇的两道秀眉,又告紧蹙。 蹙眉之故,不再是为了侯剑平,她已决心把侯剑平从此撒开,这次蹙眉完全是责怪自己。 她暗怪自己适才怎么那么冲动迷糊?为何于离却“天魔别府” 之际,不曾设法把“游龙侠丐”孟迟和沈正明一齐救走? 如今,虽可再进“天魔别府”却因已与侯剑平翻脸,他可能在与刘小琳两情相洽之下,全部吐露秘密,自己若再回去,岂非有自投罗网之虑? 公孙璇正自想得皱眉,突然有甚警觉,蓦然回身。 她身负绝艺,耳力自强,身后果然有敌来袭。 这是两个身穿宽大黑衣,脸蒙黑布之人,由公孙璇身后的乱石堆中,悄悄掩来。 由这两人的身法来看,均负上乘武学! 但任凭他们的脚步再轻,也在掩至距离公孙璇五六丈之外,便已被她察觉。 公孙璇电疾回身,与那两个黑衣蒙面人,互一相对之下,右面那个黑衣蒙面人业已厉声喝道:“朋友是谁?是不是‘天魔派’的……” 话犹未了,公孙璇业已听出这黑衣蒙面人,竟是杜丹,不禁失声叫道:“你是杜兄?” 杜丹在公孙璇这一开口之下,也听出她的身份,“唉”了一声,诧然问道:“是公孙姑娘么?这般深夜,你怎的远离‘天魔别府’?” 原来公孙璇脸上,尚戴着侯剑平所赠的人皮面具,以致使杜丹在骤见之下,辨认不出。 公孙璇因知面具之上,满布泪渍,遂一面摘下,一面迎向杜丹,指着另一黑衣蒙面人问道:“这位是谁?” 杜丹笑道:“是秦剑吟兄。” 秦剑吟立即摘下蒙面黑巾,向公孙璇含笑见礼。 公孙璇道:“秦兄‘东海’之行,怎么回来这快?” 秦剑吟道:“我尚未回到‘东海’,便与欧阳红师妹相遇,始知向‘铁剑神医’杜大侠师徒的问罪之师业已出发,遂匆匆赶来崂山企图阻止这场误会!” 公孙璇问道:“这问罪之师,是由令师焦老前辈,亲自率领的么?” 秦剑吟道:“师分两路,一路是我师父亲赴峨嵋,去找杜大侠理论,另一路是由家师之妹焦二婆婆与欧阳红师妹,前来崂山直接找皇甫青算帐!” 公孙璇想起自己与杜丹所遇的那位黄衣肥胖老妇,遂向秦剑吟扬眉问道:“秦兄,焦二婆婆是不是位性情颇为暴躁,身躯肥胖……” 话犹未了,杜丹便接口笑道:“公孙姑娘猜得不错,焦二婆婆正是我们在途中相遇之人,但因她与欧阳姑娘业已分途,欧阳姑娘于听得秦剑吟兄,告以实情后,遂赶去寻找焦二婆婆,免得她与侯剑平兄万一发生误会。” 公孙璇听他提起侯剑平来,只把嘴角略为撇了一撇,又向杜丹问道:“杜兄,这样说来,你们去往‘天魔别府’之前,便是由欧阳红姑娘假扮我么?” 杜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我觉得这样一来似乎更为公孙姑娘化身金同心之举,洗脱嫌疑,使你格外方便。” 公孙璇微叹一声,秀眉双皱说道:“杜兄此计甚佳,但却等于白费!” 杜丹诧道:“公孙姑娘此话怎讲?‘天魔群凶’对你越是放心,你应该越有便利,怎说‘白费’二字?” 公孙璇叹道:“因为我已离却‘天魔别府’,并不打算再复回去。” 杜丹“哦”了一声,目光电闪,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公孙璇姑娘可是偶不小心,在‘天魔’群凶眼中,露了什么破绽?” 公孙璇摇头说道:“我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只是不愿意再用这‘身外化身’之计,决心冠冕堂皇的,与‘天魔’群凶,放手一搏!” 杜丹本想探询公孙璇为何要放弃这混入敌入内部,探悉机密的大好机会。 但因公孙璇的神色之间,似有异状,遂移转话题说道:“公孙姑娘既已不打算再在魔巢中探听机密,则侯剑平兄……” “侯剑平兄”四字才出口,公孙璇的脸色更变,沉声接口叫道:“杜兄,请你从今以后,莫要再向我提起‘侯剑平’三个字!” 边自说话,两道秀眉之间,也边自高腾怒气! 杜丹深知公孙璇对侯剑平情意甚切,闻言之下,不禁大感意外地,吓了一跳。 他为人机警,知道不是小事,否则公孙璇决不会如此动怒,并出此绝情之话。 眼珠微转之下,杜丹遂撇开此事,向公孙璇笑道:“公孙姑娘虽然放弃此计,但已进过‘天魔别府’,可曾见着我孟师伯么?” 公孙璇苦笑说道:“我虽未见着孟师叔,却见着另一位与‘穷家帮’有关,也使我最头痛之人!” 杜丹道:“这人是谁?” 公孙璇摇了摇头,双眉深皱答道:“就是‘追风侠丐’沈飞沈老人家的唯一侄儿沈正明。” 杜丹点头说道:“原来是他,我听说沈正明兄因惑于‘万花魔女’的姿色,业已自甘堕落,投入‘天魔派’内!” 公孙璇叹道:“自甘堕落,尚在其次,这位沈正明兄,于‘恶鬼滩’一战之上,还要成为我们最难应付的莫大劲敌……” 这几句话儿,使杜丹和秦剑吟,一起听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相互诧然注目! 公孙璇也知道自己说得太嫌笼统,遂把刘小琳、轩辕斌在沈正明身上,所定毒计,对秦杜二人,细说一遍。 杜丹静静听完,这才明白“唉呀”一声,皱眉说道:“轩辕斌、刘小琳的这一招用得可够狠毒,公孙姑娘与侯……” “侯”字出口,公孙璇勃然色变,秀眉又剔! 杜丹赶紧把其余“剑平兄”三个字,噎了回去,带着满面笑容,低声问道:“公孙姑娘智慧超人,对于此事,有何应付妙策?” 公孙璇忧形于色,连摇头说道:“我苦思甚久,却无任何良策,故而‘恶鬼滩’一会,恶斗‘天魔群凶’还在其次,怎样营救孟师叔和沈正明兄,倒成了最大难题!” 秦剑吟俊目之中,神光如电地,一旁叫道:“我们能不能设法擒获两名‘天魔派’中人物,与他们来个走马换将?” 杜丹拊掌赞道:“秦兄此计甚好……” 他在赞好,公孙璇却在摇头,看着杜丹,苦笑说道:“杜兄、秦兄此计,只可对付一般江湖人物,若用来对‘天魔派’,却难以行得通呢!” 杜丹与秦剑吟同自一怔,公孙璇复说道:“杜兄想想,我们一路之间所经,便知‘天魔派’对于手下之人物的生命,简直视如草芥,毫不爱惜……” 杜丹失声笑道:“这倒确是实情!” 公孙璇道:“由于此故,我们擒获普通‘天魔派’人物,根本毫无用处,若想擒获轩辕斌、刘小琳等主要角色,则又难上加难,故而秦兄那‘走马换将’的构想虽佳,却苦于无法实现!” 杜丹皱眉说道:“既然这‘走马换将’之计,无法行通,则孟师伯与沈正明兄便难救出,我们于‘恶鬼滩’一战之上,岂不受人挟制,必落下风。” 公孙璇双眉愁聚,叹息一声说道:“此事的确使人为难,杜兄秦兄请仔细想想,有无什么应付良策?” 杜丹沉思片刻,目光一亮,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天魔别府’中,现有多少高手?” 公孙璇闻言一怔,想了一想答道:“‘天魔派’中好手虽多,但如什么‘师爷’等等,均被派遣在外,尚未赶回,如今堪称绝顶高手的,大概只有‘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和‘万花魔女’刘小琳两人!” 杜丹眼珠略转,向公孙璇和秦剑吟身上,略作打量。 秦剑吟笑道:“杜兄,你这样双眼乱转,是在动的什么脑筋?” 杜丹答道:“我是在想,凭我们三人实力,能不能夜探‘天魔别府’,设法把孟师叔和沈正明兄救出?” 公孙璇道:“双方业已约定,我们若是先期……” 杜丹接口笑道:“公孙姑娘,你且想想轩辕斌等,于一路之间,于你所施毒计,有多么下流,我们先期探敌,哪里能算过分?何况我们能蒙面而往,不露本来身份,此时更志在设法救人,尽量在暗中行动,避免与‘天魔群凶’作正面冲突就是。” 公孙璇听了这样说法,遂点头笑道:“我同意杜兄这项计议,但我们三人是集体行动?还是分别行动?” 杜丹微一沉吟,向公孙璇、秦剑吟扬眉笑道:“集体行动,容易暴露行迹,搜寻孟师爷、沈正明兄的下落,也嫌不便,恐怕还是以分别行动,来得有效,只不过大家要特别小心一些!” 公孙璇道:“分别行动也好,我先把已知‘天魔别府’中情况,向秦兄杜兄细说一遍。” 但公孙璇所知,并不太多,故说完之后,摇头叹道:“我因业已混入‘天魔别府’,必可住至月底,‘恶鬼滩’大会之前,故对于一切机密,未曾急急探查,俾免操之过切,引起轩辕斌起疑窦,谁知风波突起,遽尔离去,以致所知不多?真所谓‘如入宝山空手而回’了!” 杜丹想问她究竟何事与侯剑平闹翻?但忆及适才公孙璇一闻“侯”字,便勃然变色之事,又自知趣住口,暂时闷在心中。 他们计议既定,遂驰向“天魔别府”。 秦剑吟与杜丹,仍是黑衣蒙面,公孙璇也仍是戴上那副化名为“金同心”的面具。 因为她觉得自己虽与侯剑平闹翻,“天魔派”其余人物,却不定知晓,也许还有其利用价值? 到了“天魔别府”之前,公孙璇吩咐杜丹与秦剑吟,从左右两侧,悄悄掩入,自己则由正门入内。 三人分手之后,公孙璇再往前进,便觉情势不同。 原来轩辕斌因与公孙璇业已约定,又不太想把狰狞面目,向侯剑平多作暴露,遂未在“天魔别府”周围,设有多少桩卡。 如今却戒备森严,不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并派了不知多少游动巡逻之人。 不过这些人物,都是“天魔派”下的弟子,不会对功力高如公孙璇者,构成多大威胁。 公孙璇见状之下,暗吃一惊,心中自忖为何警戒突严,难道“天魔别府”中,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念方至此,一道灯光微闪,躲入一株合抱巨树之后。 那两人走到近前,只听左面一人,苦笑说道:“少魔主也是怪道,日间把人家待若上宾,夜间又把人家视如大敌,想设法加以除却!” 右面一人,“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朱四,你莫非吃了熊心豹胆?竟敢批评起少魔主来?” 那名叫朱四之人,慌忙叫道:“董三,你不要信口胡言,我只是觉得此事太怪,哪里是敢对少魔主有所批评?” 公孙璇还想再听下去,但这董三和朱四二人,却已闭口不语。 公孙璇双眉一剔,玄功暗聚指端。 等董三、朱四走过自己的藏身之树,悄然凌空弹指。 两缕指风袭处,董三和朱四应声立倒! 公孙璇不让他们倒下,发出声音,业已飘身而前,一手一个,把朱董二人双双抓起,带到一角幽避山崖之后。 她首先细看周围,确实幽避无人,于是拍开朱四穴道,加以恫吓地,沉声喝道:“朱四,你若要命,便从实答我问话,并不准高声!” 朱四体若筛糠地,连连点头答道:“是……是……” 公孙璇道:“你方才说你家少魔主是先对谁待若上宾,然后又视若大敌,要想取他性命?” 朱四颤声答道:“是……是……是……是对……对你……” 公孙璇愕然道:“对我?……” 朱四点头答道:“你不是金同心,金小侠么?” 公孙璇“哼”了一声,剔眉说道:“说,轩辕斌那厮是怎么突想害我?” 朱四答道:“轩辕少魔主夜间突然传令,向金少侠所住房中,放进了十条毒蛇……” 公孙璇听得有点不寒而颤,暗忖自己在睡梦中绝不会凝功防身,若非与侯剑平闹翻,负气走去,岂不在不知不觉中,惨遭毒蛇毒吻? 饶他胆大,想至此处,也不禁在额上微沁冷汗,目注朱四叱道:“说,说将下去!” 朱四战战兢兢道:“放蛇以后,见无动静,少魔主打开房门,才知金少侠不在房内……” 公孙璇问道:“他见我不在房内,又作了什么安排?” 朱四道:“少魔主不知金少侠是业已逃走?抑或是因事外出?遂密令上下,加强戒备,若是遇上金少侠,不许惊动,立即悄然格杀,或是诱去与少魔主相见!” 公孙璇冷笑道:“轩辕斌呢?他如今可在‘天魔别府’之内?” 朱四摇头说道:“少魔主似是还失了什么重要物件,业已外出搜寻!” 公孙璇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想对我暗下毒手?” 朱四苦笑说道:“这是高度机密,小人哪会得知?只仿佛听说从侯剑平少侠的身上而起!” 公孙璇听得一阵伤心,几乎立即落泪。 她哪知道侯剑平由于撞破柳如绵的秘密,业已陷身“百年庵” 中,致使轩辕斌欲把“金同心”也一并除去! 公孙璇以为侯剑平向轩辕斌泄漏了“金同心”就是“公孙璇”的秘密,致使轩辕斌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对自己暗下毒手。 她既然这么想法,怎不伤心,怎不落泪? 在伤心落泪之下,对于侯剑平的人格,也鄙视到了极点! 因为侯剑平一与“万花魔女”刘小琳勾搭成奸,便立即出卖自己,这种丧心无耻之人,不单不配为大侠门徒,简直宛如禽兽! 公孙璇恨得暗咬银牙,气得全身发抖,仍恐这是朱四故意捏造的片面之词,再作继续查证。 她先把朱四,再度点了晕穴,然后又把董三拍醒。 董三才一醒转,公孙璇便手指朱四,向他沉声说道:“朱四已把详细经过向我招供,如今你再说上一遍,若有半句不实,小心你的狗命!” 董三怎敢倔强,遂也尽其所知,向公孙璇招供一遍。 他与朱四身份相同,所知情况,自也几乎完全相同! 公孙璇互作对证一下,知道这朱四、董三二人,所说各情,定不是假! 但这一来,也使她对于侯剑平的误会,越发根深蒂固! 公孙璇冷笑一声,暂时把满腔怒火撇开,又对董三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位‘游龙侠丐’孟迟,被困‘天魔别府’之内!” 董三点头答道:“有,有,小人还为这位孟老人家,送过饭食。” 公孙璇大喜问道:“那位孟老人家是被禁在府中何处?” 董三答道:“府中东侧的花园之内,有一水池,池中假山有洞,孟老人家便被困在洞中地下的密室之内!” 公孙璇又道:“还有一位沈正明呢?” 董三摇头说道:“沈正明的囚禁之处,格外隐秘,除了少魔主和夫人的贴身亲近人之外,恐怕都不知道。” 公孙璇虽未问出沈正明的囚禁之处,也颇高兴地,轩眉说道:“好,你们且在此凉快凉快,我去救孟老人家之后,再来放你们!” 说完,又把董三点了穴道,与朱四并置在一起。 她一来获知“游龙侠丐”孟迟被禁之处;二来又获知轩辕斌,不在“天魔别府”之中,自然不肯放过机会,立即向府中潜入。 如今,“天魔别府”中,虽已加强戒备,成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但因公孙璇功力通神,身法太以轻灵,仍然如人无人之境。 到了“天魔别府”的府中东侧,有一占地数亩,颇其亭台之胜的精致花园。 公孙璇既已经得骊珠,自然不会再在这些亭台之上,留连寻找,而是直接扑往池中假山。 她尚未到假山,心中突然一动,暗忖按照“天魔别府”中,加强戒备的情况看来,这幽禁孟迟之处,决不可能未派人防守! 想至此处,隐身于一座水亭的亭顶之上,注目细察假山。 细看之下,果然看出假山根下,不仅有一黑黑洞穴,洞口并隐隐绰绰地,蹲着两条人影。 公孙璇生恐轩辕斌率同高手赶回,事便掣肘,遂立即揭下一块亭瓦,悄悄用手捏碎。她的动作虽极小心,但那亭瓦质厚,碎裂时仍发出“格格”一响。 静夜之中,虽是一声轻响也已惊动两丈多外之人,只见假山洞口,霍然站起了两条人影,由左边一人,沉声问道:“谁?什么人?”语方出口,公孙璇屈指轻弹,两小粒碎瓦,已自疾如电掣地,飞射向两条黑影胁下。 这两人倒也真乖,一声不吭地,便被公孙璇“豆粒打穴”的神功所制! 公孙璇飘身纵过,一手一个,把他们提入洞穴中,然后拍开一人穴道,低声叱道:“你若要命,便讲实话,这假山洞中,是否可通地下密室?” 那名“天魔派”弟子,是个貌相凶恶的脸带刀疤壮汉,如今却极度惊惶地,应声答道:“是……是……” 公孙璇道:“密室中囚禁的是谁?” 刀疤壮汉答道:“是‘穷家帮’长老人物之一,‘游龙侠丐’孟迟!” 公孙璇又道:“洞内和密室之中,可有什么机关埋伏?” 刀疤壮汉怔了一怔,旋即摇头答道:“小人不……不曾进…… 进过密室,只是奉派在洞外守卫,故而不太清楚,但这山洞之中,好……好象是没有什么埋伏!” 公孙璇目光一转,沉声厉色喝道:“替我带路,并识相一些,不要耍什么花样!” 为了向对方示威恫吓,公孙璇于话完之后,扬手一掌,在洞旁极为坚硬的壁石上,印出一只深深掌印! 刀疤壮汉见状之下,果然悚然,立即转身带路。 经过两重转折,并往下斜行丈许,便到了池底密室之前。 刀疤壮汉指着面前两扇紧闭铁门,向公孙璇赔笑说道:“那位‘游龙侠丐’孟老人家,便被禁在其内,朋友请……” 公孙璇本待向前推门,但心中忽然一动,退后几步,对那刀疤壮汉说道:“替我开门。” 马疤壮汉哪敢丝毫违抗?走到门前,先伸手试了一试,觉得铁门似是虚掩,并未闩死,遂力贯双臂,猛然一推! 不推还好,一推之下,惨剧立生! 在这左右两扇铁门之上,各现出一个圆洞,洞中大蓬牛毛毒针,疾喷而出!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五 跟着门被推开,洞顶一块千斤铁板,也当头堕下! 刀疤壮汉先被无数毒针,钉满周身,成了一只刺猬。 然后又被那千斤铁板,当头砸个正着地,脑浆进裂,尸身立告仆倒。 公孙璇站得稍远,功力又高,衣袖微拂之下,便把那些牛毛毒针,拂得飞向四方! 但她目注那刀疤壮汉的惨死之状,也不禁加深戒心,暗觉“天魔派”的各种布置,委实太以歹毒! 密室门开之后,室中响起“哗啦啦”的铁链之声,却未听得“游龙侠丐”孟迟,开口说话。 公孙璇心中讶然,凝足佛家上乘“无相神功”护住周身,向那密室走去。 进入密室,方看出室中有根粗巨铁柱,孟迟双手双足,俱加铐住,被奇粗铁链,系在柱上。 还算侥幸的是,轩辕斌大概顾全在“恶鬼滩”一会之前,不伤害孟迟的诺言,未曾用更毒辣的手段,穿了他的琵琶骨。 公孙璇见状,心中一酸,顿足说道:“孟师叔,轩辕斌真不是人,怎么用这样无礼的手段待你?” 孟迟目注公孙璇,满面茫然神色。 公孙璇恍然悟出他不知自己改装之事,忙又笑道:“孟师叔,你听不出我的语音了么?我是公孙璇呀!” 孟迟口中“哦哦”两声,仍未说话。 公孙璇皱眉问道:“孟师叔,你被他们点了‘哑穴’了么?我来替你解开!” 孟迟神色惶然地摇手,并对公孙璇比了几个手势! 公孙璇懂得孟迟之意,是嘱咐自己不能妄加解穴,若一解穴,便将使他立即吐血,并全身痉挛惨死! 公孙璇想起自己于一路之间,业已屡见轩辕斌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断魂截脉”手法,对付手下,自然吓得赶紧缩手,不敢企图为孟迟解去被制“哑穴”。 她双眉紧蹙说道:“孟师叔,轩辕斌的‘断魂截脉’手法,太以恶毒,但你手上脚上这些铐链等物,总可以弄掉它吧?” 孟迟方一点头,公孙璇业已俯身抓起柱上铁链,双手猛分! 她是何等功力,铁链自然应手立断! 但铁链才断,花样又来! “轰隆”一声,一面铁闸从密室出口处落下,再度把门户封死! 孟迟叹息一声,脸上现出了懊丧神色。 公孙璇倒不甚在意,仍然微笑说道:“孟师叔不要懊丧,一面小小铁闸,未必能难倒我?我先替你把这些手铐足链去掉!” 说完,立即凝功施为! 那些相当厚重结实的加料手铐足链,到了公孙璇的手中,直如摧枯拉朽般,转眼便告去掉! 这时,不但被铁门闸闸死出路,并听得鼎沸人声,显得“天魔群凶”,业已闻变蜂至! 公孙璇道:“孟师叔,时机迫切,我要毁闸闯关了,你的一身武学,有没有……” 话犹未了,孟迟以指在壁上书道:“我真气内力,已难提聚,只剩下寻常武学,尚可施展。” 公孙璇看清他所书之语,皱眉说道:“孟师叔,你赶紧随在我身后,等脱困之后,再设法为你解开‘哑穴’,恢复功力!” 一面发话,一面把师门绝学轻易不肯施展的“如来神掌”,提到极致。 孟迟刚一点头,公孙璇双掌当胸,猛推而出。 佛门绝学,威力惊人,一股无形的劲气涌到,硬把那面坚厚铁闸,撞击得四分五裂! 闸外确已聚集了七八名“天魔派”凶邪人物,各执奇毒暗器,准备公孙璇若能开闸突围,便一齐猛下毒手! 谁知,公孙璇神功惊人,不是开闸,竟是毁闸! 这一来,那般凶邪,便倒了大霉,七八名中,至少有四五名被那飞裂碎闸,打得洞胸断首! 铁闸一碎,公孙璇立即手挽孟迟,飞身而出。 侥幸逃过碎闸之厄的两三名人,心慌意乱间,哪里还来得及对她出手堵截? 幸亏公孙璇旨在脱困,不欲多事杀伤,否则,只消举手之间,便可使这两三名凶邪,也自恶贯满盈,同归劫数! 出得山洞,又有十数名魔党,纷纷扑来。 公孙璇虽心性仁慈,也不得不杀一儆百地,怒啸一声,翻掌凌空击去。 掌风到处,三名凶徒应掌立毙,其余的八九名凶徒,也被震得飞入池水之中! 公孙璇卓立假山顶上,朗声说道:“轩辕斌不在府中,你们根本非我之敌,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说完,手挽孟迟,化为一道长虹,冲天飞起。 “天魔派”那群凶邪,果被镇住,谁也不敢拦截,只有少数几人,发出镖暗器,哪里伤得了她,在数身数尺之外,便告纷纷堕落。 公孙璇闯出“天魔别府”,秀眉不禁双皱! 因为自己这样一闹,惊动“天魔”群凶,定对秦剑吟、杜丹有相当影响,他们不知是否可轻易脱险? 就在公孙璇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入“天魔别府”接应秦杜二人之际,一条人影电掣而到。 来人正是秦剑吟,他向孟迟略一注目,便对公孙璇笑道:“公孙姑娘确实高明,竟然手到便将孟老人家救出!” 公孙璇笑道:“这是凑巧,我于偶然之下,获知师叔被困之处,才侥告成功,秦兄怎也回来这快的呢?” 秦剑吟微笑答道:“我尚来进入‘天魔别府’,府中便已大乱,深恐公孙姑娘万一相处,遂改变主意,立即折回!” 公孙璇“哦”了一声,嫣然笑道:“多谢秦兄关切,不知杜兄方面……” 语犹未了,人影又闪! 公孙璇注目望去,发现来人正是杜丹。 杜丹尚未到,语已先传,含笑问道:“公孙姑娘、秦兄,你们是谁把‘天魔别府’中,闹得鬼哭神嚎,营救孟师伯和沈正明兄之举,得手了么?” 公孙璇尚未答话,秦剑吟已自笑道:“是公孙姑娘大展神威,她把孟老人家放出虎口!” 杜丹“哦”了一声,飘然纵到,向孟迟把拳恭身,满面含笑地,扬眉说道:“孟师伯这次可受了惊了!” 孟迟苦于无法答话,只好向杜丹点头示意。 杜丹诧道:“孟师伯,你……” 公孙璇接道:“孟师叔是被轩辕小魔,制了哑穴,以致暂难发话。” 杜丹道:“既然如此,公孙姑娘为何不替孟师伯解开穴道?” 公孙璇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敢冒昧下手,因为轩辕小魔,心肠歹毒,他多半又施展那一路惯用的‘断魂截脉’手法,外人只一妄加解救,将使孟师叔惨遭不测的呢!” 杜丹也知道“断魂截脉”的手法厉害,不禁眉头双蹙,神色异常凝重! 公孙璇道:“杜兄不必忧心,我们且走远一点,再作计较。” 杜丹点了点头,群侠遂一齐举步,远离“天魔别府”。 走出不远,两道人影电疾驰来,正是“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和“万花魔女”刘小琳。 不过刘小琳全身赤裸,只披着一袭蝉翼轻纱,神情显得十分狼狈! 刘小琳一见公孙璇,立即满面杀气地,厉声叫道:“金同心,站住!” 公孙璇冷笑一声,秀眉双剔,说道:“轩辕斌、刘小琳,你们别假惺惺了,我已知道侯剑平把我出卖,你们不叫我‘公孙璇’,还叫我‘金同心’则甚?难道还想叫我中你们阴毒算计?” 轩辕斌与刘小琳,真未想到这“金同心”,竟会是“公孙璇”所扮,不禁相顾一怔! 但轩辕斌人极为聪明,反应奇快,他在听了公孙璇“我已经知道侯剑平把我出卖”之语以后,立即顺着她的口风,淡然笑道:“你知道了也好,谁叫你与虎谋反,侯剑平兄既是‘天魔别府’旧主,又与你有杀父之仇,他会真心真意和你好么?” 公孙璇听了这几句反问之语,越发认定侯剑平出卖自己,银牙一咬,恨声说道:“都是一丘之貉,你们这些男男女女,全是卑鄙无耻!” 轩辕斌目光略注孟迟,“唉”了一声说道:“公孙姑娘,你本领真不在小,竟趁我不在府中的这点时间,便把孟大侠救走了……” 说至此处,目光微转地,阴笑又道:“因为孟大侠的脾气太大,终日骂人,我才略有得罪地,点了他的‘哑穴’,图个耳根清静!公孙姑娘如今既已把人救出,怎不替孟大侠把穴道解开?” 公孙璇道:“轩辕小魔,你少弄花样,莫起毒心,我知道你已孟老人家身上,施展了一向惯用的‘断魂截脉’手法!” 轩辕斌大笑,轩眉说道:“厉害,厉害,但公孙姑娘虽然看得出我是用了‘断魂截脉’手法,却未必解得开呢?” 公孙璇道:“解得开或解不开,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秦剑吟早就愤然,如之乘着他们双方对话,告一段落之际,剔眉叫道:“轩辕斌,你派遣手下,前往‘杏花山菩提坪’,害先父之事,应该还我一个公道!” 轩辕斌看他一眼,点点头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自然敢作敢当,这笔帐你是打算现在就要,还是等到‘恶鬼滩’,一并清结?” 秦剑吟俊目之中,方腾杀气,杜丹已向他低声劝道:“秦兄暂抑盛怒,好商‘恶魔滩’之会,已在目前,我们还是跟对方算笔总帐,来得痛快。” 秦剑吟知道杜丹说法是为了先行设法解去孟迟被制的“断魂截脉”手法,遂只好一咬钢牙,点头说道:“好,就依杜兄,暂时便宜了这双狗男女!” 刘小琳冷“哼”了一声,哂然擞嘴说道:“不知谁便宜了谁,但愿你们能活到月底才好!” 轩辕斌白了刘小琳一眼,皱眉说道:“琳妹和他们多话则甚?我们回府去吧!” 说完,才一回身,公孙璇忽然喝道:“站住!” 轩辕斌止步回头,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还有什么话说,你这样凶法,以为我是当真怕了你么?” 公孙璇道:“我要你替我做桩承诺!” 轩辕斌猜不透对方意旨,略一寻思,扬眉问道:“什么承诺?” 公孙璇道:“在‘恶鬼滩’头,双方正式交手之前,你不许对沈正明的生命,有甚危害!” 轩辕斌尚未答语,刘小琳便“格格”的荡笑说道:“公孙姑娘,你也太多虑了,沈正明是我手下的一员上将,我怎会忍心害他,自折股肱?‘恶鬼滩’一会以上,还要看你怎么应付他那凌厉无前的‘七大绝招’呢!” 说完,伸手挽着轩辕斌,扭腰摆臂,几个风流俏步,便自走出了两三丈外! 公孙璇哪里看得惯这等丑态?摇头骂道:“武林中真是不幸,竟出了这等无耻妖孽!” 杜丹向孟迟看了一眼,皱眉苦笑说道:“公孙姑娘不要骂那无耻狗男女了,目前最紧要之事,是怎样为我孟师伯解除‘断魂截脉’手法!” 公孙璇双眉皱锁,一时之间,想不出有什妙策? 孟迟则双手连摇,示意叫他们放宽心肠,不要以自己安危为念! 杜丹又向公孙璇,提出疑问说道:“公孙姑娘,这‘断魂截脉’手法,是否只要无人为被害人冒昧解穴,便永不发作?” 公孙璇摇头答道:“不会永不发作,它有一定限期!” 秦剑吟一旁插口问道:“这限期长短,大概可以由下手人的下手轻重而定?” 公孙璇点点头,目注孟迟问道:“孟师叔,轩辕斌下手点你‘断魂截脉’时,可曾告知你期限多久?” 孟迟比一个手式,表示距今再过七日,体内的“断魂截脉”手法,便会自行发作! 公孙璇的脸上,绽开了一丝微笑,额手称庆说道:“幸亏尚有七日光阴,若是眼前即将发作,真令我束手无策了!” 杜丹听出她话中有话,扬眉问道:“公孙姑娘,听你之言,似乎已有妙算?” 公孙璇摇了摇头,笑答一声说道:“哪里有什么妙算?我只想在‘恶鬼滩’一战之上,设法擒得‘万花魔女’刘小琳,或是用独门手法,将她打伤,便可勒逼轩辕斌为师叔解脱桎梏!” 杜丹叹道:“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如此!会期在即,‘天魔派’必将赶召能手回府,以张声势,我们也不可轻敌,应该充实自己,多作准备才好!” 公孙璇点头说道:“杜兄所说甚是,我们且把一切烦恼抛开,静心调养,莫令灵明生翳,才是应付强敌之道。” 他们边说边自行到秦剑吟与杜丹所寻得的一个秘密洞穴之内,准备自行功来。 秦剑吟目光一扫四周,站起身形说道:“公孙姑娘与杜兄在此奉陪孟老人家静坐行功,我到洞外守卫,一来为你们护法,二来也看看我欧阳红师妹去找二师叔之举,怎么还不回转?” 杜丹含笑说道:“对!大敌当前,谨慎点好,秦兄先去守卫,小弟少时再来换班,我们便规定每两个时辰,轮值一次好了!” 秦剑吟点头一笑,走出洞外,纵身隐于一株参天古木的浓密枝叶之中,以便于观察四外的一切动静。 公孙璇、杜丹、孟迟三人,则在洞中,盘膝静坐,宁心内视。不消多久,便均人了人天交会的内家妙境! 他们各自行功之事,暂时搁下,且说轩辕斌方面。 轩辕斌从“百年庵”返回,发现“金同心”失踪,倒还不急,但发现刘小琳衣裳在侯剑平房内,人却杳然,不禁焦急颇甚! 他寻遍不获,只得再复赶回“百年庵”,向侯剑平问道:“侯剑平,你把刘小琳弄到哪里去了?” 侯剑平哪里理他,轩辕斌情急之下,设法加以威吓地,厉声狞笑说道:“侯剑平,你若敢不说出把刘小琳弄到哪里去,我便开动机关,放出毒烟,把你薰晕,交给庵主享受,使你成为逆伦罪犯!” 一来这种威胁,确甚厉害:二来侯剑平又另有花样,不愿被轩辕斌撞破,遂在权衡轻重之下,冷然答道:“好,我告诉你,刘小琳被我点了穴道,现在‘和合峰’顶的一堆干石之后!” 轩辕斌闻言,赶紧驰往“和合峰”顶察看! 侯剑平透了一口长气,继续悄然地进行他所弄的花样。 原来侯剑平偶然发现公孙璇赠自己的“寒铁短戟”,可以碎石如粉,“桃花娘子”柳如绵,是打算把自己活活饿死,大可利用时日,攻穿石壁,再仗宝戟锋芒,挖条地道,借以脱身! 他有了这种打算,自然不愿轩辕斌发现,才甘心说出藏放刘小琳之处。 轩辕斌初还将信将疑,但等到了“和合峰”顶,却发现刘小琳的踪迹! 峰顶地高,海风极劲,刘小琳一来身上裸无寸褛;二来穴道被制,无法行功御寒,幸亏时届六月,虽在深夜,尚不甚冷,否则,真难免会把这位“万花魔女”,活活冻死! 轩辕斌寻到,为刘小琳解了被制穴道以后,刘小琳披起侯剑平用来包裹自己的那袭轻纱,向轩辕斌咬牙问道:“你是怎样知晓我在此受制,是不是侯剑平那厮所告?” 轩辕斌见了她那副窘相,不禁失笑说道:“不是侯剑平告我,我怎会这么快寻来?琳妹这次可说是‘羊肉不曾吃着,却惹一身膻’了!” 刘小琳一双媚目以内,闪射出怨毒已极的狞厉光芒,向轩辕斌嗔声叱道:“你少幸灾乐祸,侯剑平那厮何在?我非去找他算帐不可!” 轩辕斌笑道:“琳妹不必生气,你和侯剑平的这笔帐儿,业已算不成了!” 刘小琳愕然问道:“算不成了?你……你此话怎讲?” 轩辕斌道:“侯剑平业已在‘百年庵’中的地下密室之内,失去自由,成了囚犯!” 刘小琳失惊说道:“这厮怎的这等机警,你和柳如绵姊姊鬼混的情形,被他撞破了么?” 轩辕斌点头笑道:“他如今已成室中囚,虽然撞破,又有何妨,只不过无法再加利用而已!我还以为是你与他勾搭情热,有泄机密的呢!” 刘小琳白了轩辕斌一眼,佯嗔说道:“我怎会如此糊涂,大概是他自己早就起疑,才撞入‘百年庵’去……” 说到此处,双眉一剔,目光凶芒又道:“这厮既无利用价值,便应赶紧杀掉,还囚在‘百年庵’中的地下密室作什?” 轩辕斌苦笑道:“一来,他把柳姊姊骂得太苦,柳姊姊要让他吃尽苦头,不予滴水粒米,使他活活渴饿而死!” 刘小琳点了点头,狞笑一声赞道:“好主意,活活渴饿而死的滋味,着实使任何英雄也挨受不住!” 轩辕斌又复笑道:“二来柳姊姊对于侯剑平所说艺出‘北天山’的师门来历,有点怀疑,打算把他渴饿到只剩奄奄一息之际,再以食物引诱,使他说出实情,以作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之计!” 刘小琳叹息一声,目注轩辕斌道:“柳姊姊的确是深谋远虑,要比我们高明多了!” 轩辕斌颔首道:“何止如此,她在‘天魔别府’所作布置,更是高明得出于任何人意料之外……” 刘小琳嘴角微擞,截断轩辕斌的话头说道:“好了,好了,你不要猛夸你的心上人了!” 轩辕斌向她诧然看了一眼,含笑说道:“琳妹就是时常矛盾,你刚才对柳姊姊表示佩服,如今怎的又对她吃醋?” 刘小琳把小嘴一嘟,偎在轩辕斌肩上头,撒娇说道:“你还怪我吃醋?一个月中,她要霸占你二十多天,我只轮到十天……” 轩辕斌搂着她的纤腰,略加亲热,柔声笑道:“琳妹,人要讲理,我和她在先,和你在后,照理说来,这十天光阴,还是柳姊姊让你的!何况我知你寂寞,又不禁止你……” 话犹未了,刘小琳便挣脱轩辕斌的怀抱,嗔声说道:“不必讲了,讲来讲去,你都帮她说话!” 这位“万花魔女”,边自娇嗔,边自展身疾驰! 轩辕斌慌忙追去,赔着笑脸叫道:“琳妹,琳妹,你不要生气,听我解释……” 刘小琳原是佯怒,见轩辕斌来赔话,不禁笑了一声,失笑说道:“我的少魔主,谁敢对你生气?也不会当真吃我柳姊姊的醋儿,我只是被侯剑平那厮,不识抬举地作弄得太以恼火,想早点赶回‘天魔别府’,在他师弟金同心的身上发泄发泄!” 轩辕斌道:“琳妹真爱广结善缘,你又看上金同心了?” 刘小琳“啐”了一口,向轩辕斌白眼骂道:“你少对我调侃,金同心那副长相,正所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我怎会也有胃口?我所谓‘发泄’之意,不是要他的人,只是要他的命!” 轩辕斌道:“糟糕,琳妹又要再度失望了!” 刘小琳“唉”了一声,双眉微皱问道:“你怎么这样说话?莫非金同心业已被你杀掉?” 轩辕斌苦笑笑道:“杀掉倒还罢了,我从‘百年庵’回府之后,立即想对他下手,谁知这厮异常滑溜,竟已鸿飞冥冥!” 两人说话之间,业已回到“天魔别府”附近,刘小琳因恰好身在高处,目光一扫之下,拉着轩辕斌道:“你瞧,那边不正是金同心么?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轩辕斌目下一看,不禁诧然说道:“奇怪,金同心这厮怎么这快便和秦剑吟、杜丹混在一处,并闯‘天魔别府’,救走孟迟?但……还有一个公孙璇呢?” 刘小琳目闪厉芒,眉腾杀气说道:“管他们是怎么混在一起的?这就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凭我们两人,难道还宰不了他们……” 轩辕斌摇了摇手,压低声音说道:“琳妹暂时不要暴怒冲动,应该忍一忍气,因为对方如今正一步步地,陷入柳姊姊所布妙策之中,我们来个一网打尽,一劳永逸地,独霸武林,不比目前徒逞快意,强得多么?” 刘小琳怒道:“你事事总是依她……” 轩辕斌接口笑道:“暂时依她,因为她确实高明,但等大局底定,异己尽除以后,便会依你!琳妹是顶聪明的人,不妨想想,岁月不会饶人,她再强煞也只不过是个半老徐娘,哪里比得上你的绮年玉貌?在你们两人中,若选择一个地老天荒,长相厮守之人,我会选择谁呢?” 这几句话儿,仿佛是心腹之言,使“万花魔女”刘小琳听得满心熨贴! 轩辕斌话完,刘小琳把两道水汪汪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问道:“这都是你肺腑之言?” 轩辕斌道:“若有半句不实,便叫我死在柳如绵的‘桃花七煞掌’下!” 刘小琳见轩辕斌业已发誓,遂嫣然笑道:“你既然这样说法,我们且迎上前去,见机行事便了!” 这男女两位魔头,商议已定,遂迎上前去,但双方才一见面,所谓“金同心”竟自承就是“公孙璇”,倒大出轩辕斌等的意料之外! 轩辕斌因听出公孙璇语气中对侯剑平深为不满,遂一面向刘小琳示意,要她尽量容忍,一面顺着公孙璇的语气,挑拨她与侯剑平间的误会仇恨! 双方分手之后,轩辕斌和刘小琳带着一种得意心情,转回“天魔别府”另作布置。 公孙璇、杜丹、孟迟在密洞中,静坐行功。 如今,只剩下一个洞外古树之岭,四处眺望的秦剑吟,有点心神不定。 他这心神不定之故,是为了他的师妹欧阳红。 因为崂山遍布魔踪,欧阳红去寻找焦二婆婆迄今未返,不知是否遇上了什么凶险? 秦剑吟正在担心,蓦然隐隐听得一些打斗的声息! 他发现声息来处,是在数十丈外的一道低低山壁之后。 秦剑吟心忽然动,身形一长,从浓枝叶中,窜登这枝参天古木最高之处。 人立树顶,纵目再看,果然超越山壁碍,发现兔起鹘落的两条人影。 这两条人影,斗得虽急,但仍可看出其中一人,是身段窈窕的女子,并身着红色劲装。 秦剑吟知道定是师妹欧阳红在和人动手,自然立动驰援之念! 他虽身担守卫,但一来因驰援欧阳红的距离甚近,万一有警,立可赶回,二来更深知公孙璇功力超凡,便是轩辕斌,刘小琳等主要魔头,亲来滋扰,也不足为惧! 有这两点原因,秦剑吟才敢离开,身形一闪,扑向那道低低山壁。 他尽量提气轻身,悄悄纵登壁顶,伏下身形,暗窥动静! 壁下动手的双方,其一正是秦剑吟感情相当不错的师妹欧阳红。 另一个则是个身着紫色长衣的斑发老叟。 两人未动兵刃,是以徒手相搏,这斑发老叟并似武功甚高,竟与欧阳红成了势均力敌之状。秦剑吟刚把身形藏好,便听得这斑发老叟大声喝道:“贱婢,还不报明来历,听凭发落么?老夫辣手一出,你就……” 欧阳红接口冷笑一声,扬眉叫道:“老匹夫少在自己脸上贴金,你是个什么东西?配问姑奶奶的来历?” 斑发老者神情颇傲地,扬眉说道:“老夫谢昭,是‘贺兰山天魔宫’中‘三大魔使’以内的‘索魂魔使’!” 他虽报出字号,欧阳红却仍晒然冷笑说道:“区区一个‘索魂魔使’,算了什么?便是‘长笑老天魔’轩辕旭,也未必放在我的心上?” 谢昭喝道:“贱婢休要猖狂,老魔主的名号,岂是你随便叫的?” 欧阳红“哼”了一声,秀眉双剔答道:“我不能叫,我还要骂,你们这群魔爪子,简直太以作威作福,常言道得好:‘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我走我的路儿,与你何关碍?” 谢昭道:“怎会没关碍?本宫在此设有‘天魔别府’……” 欧阳红叫道:“‘天魔别府’不过设在‘恶鬼峰’下,难道整个崂山,都不许别人走么?” 谢昭道:“走路无妨,你却鬼鬼祟祟的,偷听我的谈话则甚?” 欧阳红脸色一沉,厉声瞠目訾道:“放屁!你姑奶奶是什么样人,我会……” 谢昭冷冷接道:“贱婢的姓名身份,大概见不得人,否则……” 欧阳红大怒叫道:“谁说我见不得人,我叫欧阳红,是‘东海’‘辣手仙婆’门下,你对我侮辱半天,非还我一个公道不可!” 谢昭一听这女子竟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门下人,不禁微觉一愕! 这时,秦剑吟觉得已无继续窥视必要,遂在壁上现出身形,冷笑一声,轩眉说道:“欧阳红师妹说得对,‘东海’门下,怎容人加以蔑视?” 谢昭虽然已由那句“欧阳师妹”之中,略知来人身份,却仍目注秦剑吟,发话问道:“来者何人?” 秦剑吟俊目中神光朗朗,昂然笑道:“秦剑吟,欧阳姑娘既是我师妹,你可不必再问我的来历!” 谢昭适才与欧阳红互相恶斗,并未占得上风,自然对于对方又添帮手之事,有点眉头暗蹙。 但他听了秦剑吟之名,蹙眉却展,狞笑一声说道:“原来是秦朋友,你是否与我家少魔主,订下了月底在‘恶鬼滩’头,彼此一会之约?” 秦剑吟冷冷地答道:“不错,你问起此事则甚?” 谢昭是找借口下台,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双方已定约会,则一切过节,都可在‘恶鬼滩’头,一并结算,老夫就此告辞,届时请秦朋友与欧阳姑娘,早点驾临就是。” 这位“索魂魔使”知道对方不是易耍,盛气已萎,遂把适才口口声声的“贱婢”,改成了欧阳姑娘。 但秦剑吟放他不过,双手一拦,摇头说道:“谢朋友,你不要走!” 谢昭变色问道:“你想怎样?” 秦剑吟朗声笑道:“一来你适才太以狂傲,对我欧阳师妹,语多欺凌;二来秦剑吟久闻‘天魔派’人物凶名,遂想向你这位‘索魂魔使’,领教领教!” 人家既已叫阵,谢昭自无法示怯,双眉一皱,目注秦剑吟道:“秦朋友,你是打算和我以拳掌相较,还是以兵刃……” 秦剑吟目闪神光,轩眉冷笑答道:“我与你少魔主轩辕斌,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但大丈夫报仇之事,是要轰轰烈烈地,当众为之,不会迁怒到你的头上,你只要能在我的掌下,保持百招不败,我欧阳师妹也就饶过你了!” 谢昭闻言,心中略宽,点了点头说道:“好,秦朋友请,老夫也颇想领教领教‘东海’绝艺!” 秦剑吟怎肯先行发招,微微一哂,巍如山岳地,卓立不动! 谢昭狞笑一声,向秦剑吟注目叫道:“秦朋友渊淳岳峙,着实不凡,老夫先得罪了!” 话声落,一招“恶鬼拍门”向秦剑吟当胸拍去。 这位“索魂魔使”因知秦剑吟既是师兄,功力多半高于师妹欧阳红,故而丝毫不敢怠慢,一出手便凝聚了适才与欧阳红缠斗时轻敌未用的“索魂魔手”暗劲! 秦剑吟适才壁上观阵,已知道“索魂魔使”,谢昭的功力不弱。 故而他外貌颇傲,内心却不敢轻敌。 对于第一招“恶鬼拍门”,秦剑吟不屑躲闪,遂用了式“浪拥春山”,抢掌相拒! 双方均有意考较对手究竟有多少实学,这一掌遂不单实胚胚地,接在一处,并均凝聚了约莫十一成左右的功力。 手掌互接,“砰”然巨响! 秦剑吟身形微晃,足下站桩未动,所着青衫却一阵强烈飘拂! 谢昭则马步浮动,向后退了两尺。 换句话说,就在这第一招上,业已显示出秦剑吟的功力修为,高于谢昭仗以自恃的“索魂魔手”! 谢昭双眉一蹙,心中微寒! 秦剑吟双眉一挑,纵身狂笑! 狂笑声中,他得理不肯认人地,施展出一套“东海”绝艺“飘花掌”法。 这套“飘花掌”法,共有三种特长! 第一是招数多,第二是变化多,第三是手法快! 秦剑吟抢占先机,尽情施展之下,掌凝雨聚,人似游龙,委实宛如飞洒起一天飘飘花雨,硬把“索魂魔使”谢昭的紫衣身影,圈在其中! 谢昭抱元守一,看关守式地,竭力支撑! 支撑到五十招左右之时,他知道非设法突困不可,否则,偶一疑神,便将落败受制! 念头动处,提足所有的功力,施展出“逃魂三式”! 这“逃魂三式”的名称特别,第一式名叫“狗急跳墙”,第二式名叫“虎头蛇尾”,第三式名叫“逃之夭夭”,是“长笑老天魔”轩辕旭特意研创,传授手下,作为遇见劲敌时,急难逃生之用。 第十式“狗急跳墙”,顾名思意,自然是竭尽全力施为的拼命招术! 谢昭虽被秦剑吟的“飘花掌”法圈住,失了先机,但败象并不显然,故而秦剑吟委实未防他有拼命之着! 他正以一式“风飙轻絮”抢掌拍向谢昭左肩,谢昭却毫不躲闪,一面斜肩迎向对方来势,一面双掌齐发,猛击秦剑吟的“丹田”大穴! 这种“狗急跳墙”的打法,大出秦剑吟意料,他只得不顾攻敌,撤掌防身。 但一个是匆促撤掌,一个是全力施为,双方接实之下,秦剑吟手腕一麻,竟被震得退了两步! 谢昭厉吼一声,双掌扬处,掌心色泽,完全变为紫黑! 秦剑吟以为对方一招得手,是想相继施展毒着逞凶,自然纳气凝神,巍立如山地,静心待敌! 谁知对方作势虽往前扑,却“虎头蛇尾”地,脚下反向后窜! 人影一闪,秦剑吟正待迎敌,却发现谢昭是脚跟蹬地,业已倒纵三丈多外。 秦剑吟勃然大怒,嗔目厉声叫道:“无耻老贼,往哪里走?” 就在他正欲纵身追敌之际,谢昭毫未停留,接连几个后纵,业已到了十丈以外,一面“逃之夭夭”,一面狞笑叫道:“东海绝艺,不过如此,老夫业已领教高明,我们‘恶鬼滩’上会!” 秦剑吟也不屑追赶,嘴角一撇,向欧阳红冷笑说道:“红妹看见没有?魔派人物就是这样觍颜无耻!” 欧阳红道:“无耻虽极无耻,但他们心机却深,相当厉害!” 秦剑吟愕然问道:“红妹此话怎讲?你是指‘天魔群凶’……” 欧阳红不等他往下再问,便接口说道:“关于‘恶鬼滩’之会,他们实力颇强,仍未虑胜,先虑败的作了第二步的准备,心机还不够深么?” 秦剑吟仍然不解,继续向欧阳红问道:“什么叫‘第二步的准备’?红妹不妨说得详细一点!” 欧阳红道:“那位‘游龙侠丐’孟迟老人家,不是被轩辕斌掳去,囚禁在‘天魔别府’么?如今轩辕斌已悄悄派人把孟老人家送往贺兰山‘天魔总宫’……” 秦剑吟听至此处,双手把住欧阳红的香肩,奇声叫道:“红妹,你……你这话从何而来,靠得住么?” 欧阳红弄不懂秦剑吟为何如此紧张,诧然问道:“我是听那‘索魂魔使’谢昭与另一‘天魔派’人物谈起,说是孟老人家业已抵达‘天魔总宫’,因为这是他们的背后之言,根本未知有我偷听,我想不会有假……” 说至此处,又目注秦剑吟,皱眉问道:“秦师兄,你这样吃惊则甚?孟老人家虽被送往‘天魔总宫’,我们仍可设法……” 秦剑吟双眉紧蹙,沉思有顷地,自言自语说道:“奇怪,奇怪,这些魔头,居心太以难测……怪不得刘小琳曾有但愿我们能活到月底之语了。” 欧阳红委实有点莫明奇妙,苦笑问道:“秦师兄,你到底是……” 秦剑吟拉着她的手儿,急急说道:“走,红妹,我们不能在此停留,一面回去,一面告诉你我为何吃惊之故。” 欧阳红当然随同举步,秦剑吟遂把公孙璇独闯魔巢,历尽艰险,从“天魔别府”中,救出一位“游龙侠丐”孟迟之事,对她说了一遍。 欧阳红听完经过,略一皱眉说道:“这样说来,有两种可能情况,我所闻消息若真?则公孙姑娘所救出的这位孟老人家,便是假的!” 秦剑吟苦笑一声,神色凝重说道:“根据对方推哑穴被制,又是他人不敢擅解‘断魂截脉’手法,则这位孟老人家多半是个假货!” 欧阳红点点头道:“这办法多够聪明,推说哑穴被制,便无须开口说话,也就不至于露出马脚!” 秦剑吟道:“红妹为什么只夸对方多够聪明?而不骂他们多够阴谋!他们把真的孟老人家送走,弄个假的,当作钓鳌香饵,若非公孙姑娘神功绝世,早已死在那机关厉害的密室之中,如今虽侥幸脱离,却又等于把条毒蛇,带在身边,随时有被啮危险!” 欧阳红急道:“我们赶紧下手,把他擒住才好!” 秦剑吟摇了摇头,神色犹豫说道:“但万一所闻不确,这位孟老人家,竟是真的?则我们冒冒失失的,下手擒人,触动他被制的‘断魂截脉’手法,使一代大侠,惨遭不测,岂非又造成大错,追悔莫及?” 欧阳红瞪着一双大眼,向秦剑吟道:“秦师兄,左右为难,我们该……该怎么办呢?” 秦剑吟道:“只好见机而行,拿话先向对方套一套看……” 欧阳红目光微转,“唉呀”一声说道:“秦师兄,对方会不会乘你离开之际,已对公孙姑娘和杜丹,暗下毒手?” 秦剑吟颔首说道:“当然有此可能,不过公孙姑娘功力极高,虽在静坐之际,旁人也不易对她逞凶谋?……” 话方至此,业已回到公孙璇、杜丹以及那位尚不知是真是假的孟迟等三人静坐行功的秘洞之前。 事情极为凑巧,秦剑吟与欧阳红刚刚走到距离秘洞,还有丈许远之处,恰好看见那位“游龙侠丐”孟迟,从洞中缓步走出。 秦剑吟心中一跳,急忙向欧阳红示以眼色! 欧阳红知道他是要自己尽量镇静,不可妄动,遂略一点头,表示理会。 秦剑吟定了定神,向孟迟赔笑说道:“孟老人家,你不是正在静坐行功么?怎……” 孟迟比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己有点心烦意乱,以致无法静坐,才出洞散步。 秦剑吟指着欧阳红,向孟引介道:“孟老人家,这是我师妹欧阳红。” 然后,又对欧阳红道:“红妹,这位便是‘穷家帮’中长老,‘游龙侠丐’孟老人家,你尚是初见……” 这几句话,含有机关,因为上次欧阳红与轩辕斌所扮皇甫青结怨之际,业已见过孟迟,如今秦剑吟故意说是初见,以套套对方的反应! 欧阳红也颇聪明,悟出秦剑吟用意,立即一抱双拳,向孟迟恭身笑道:“晚辈欧阳红,参见孟老人家!” 孟迟摇手一笑,并向欧阳红略比手势,表示上次已经见过,叫她无须多礼。 这一来彷佛真是“游龙侠丐”身份,不禁使秦剑吟看得疑神疑鬼,心中好不纳闷? 欧阳红知晓秦剑吟业已陷入莫知所措的窘境之中,遂一扬双眉,含笑说道:“孟老人家,我适才巧遇来自贺兰山‘天魔总宫’中的‘索魂魔使’谢昭,从他口中,获得一桩怪异讯息!” 孟迟目光一亮,向欧阳红比了一个询问手势! 欧阳红把两道寒芒如电的目光,盯着对方,缓缓说道:“根据谢昭所言,似乎轩辕斌未虑胜,先虑败,打算把孟老人家,于‘恶鬼滩’一战之前,送往‘天魔总宫’安置!” 孟迟竟点了点头,比了两个手势。 那意思是说对方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在实施之前,公孙璇已即时赶到,把自己救出虎穴! 秦剑吟见状,便知对方沉着异常,欧阳红的这一试探,似乎又告失败! 欧阳红不肯服气,秀眉挑处,妙计又上心头。 她堆起满面笑容,向孟迟发话叫道:“孟老人家,我还有一桩好消息,要向你报告,是对你本身利害,切实有关!” 孟迟目注欧阳红,露出倾听之状。 秦剑吟虽怕欧阳红把事弄僵,但自己也别无良策,只好静听她讲些什么? 欧阳红目闪神光,笑吟吟地说道:“那位‘索魂魔使’谢昭,虽颇厉害,却仍被我制住,并向他逼问出解除‘断魂截脉’的特殊独门手法!” 秦剑吟闻言,不禁暗赞欧阳红确实聪明! 遂赶紧大敲边鼓地,接口扬眉叫道:“红妹既然其已学会这种独门手法,便请快对孟老人家……” 语犹未毕,欧阳红玉手已伸,骈指点向盂迟胁下。 欧阳红出手虽快,用意仍在试探对方动静! 假如孟迟毫无异动?她也将即时收手,决不肯甘冒大不违地,当真点在孟迟身上。 这次,总算有了收获! 欧阳红指犹未到,孟迟已身形微飘,纵了开去! 他不单纵开,口中并冷笑一声发话说道:“不劳费心!” 对方的这一发话,秦剑吟恍然大悟,厉声叱道:“魔爪子,你直到此时,才现出原形,还不报出你的真实来历么?” 那位假孟迟,“嘿嘿”两声阴笑说道:“你们既已知道‘三大魔使’中的‘索魂魔使’谢昭,应该也知道其余的‘勾魂魔使’陆礼,和‘追魂魔使’郭明!” 秦剑吟“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你大概也是‘三大魔使’中人,是姓陆?还是姓郭?” 假孟迟傲然答道:“老夫姓陆,就是‘三大魔使’中的首席魔使陆礼!” 欧阳红妙目中神光电闪地,冷笑叱道:“首席魔使又算什么?在姑奶奶和秦师兄的手下,包管教你束手就缚,难逃公道!” 陆礼笑道:“你们竟敢向我示威,和我动手?” 秦剑吟道:“有何不敢?……” 四字才出,陆礼便目注秘洞之中,双眉高轩,发出阵阵得意已极的厉声狂笑! 秦剑吟心中一震,急忙高声叫道:“公孙姑娘、杜兄,请出洞来,我们已把这只万恶老狐狸的尾巴……” 陆礼接口笑道:“公孙璇和杜丹是出不来,你若关心他们,不妨进洞看看!” 说完,竟身形闪处,当先向洞中纵去。 秦剑吟见他竟敢进洞,便知大事不妙,公孙璇和杜丹,多半业已遭了毒手! 但事已至此,无法逃避,也只好与欧阳红双双闪身,随后纵入秘洞。 一到洞中,师兄妹二人,不禁相顾愁眉! 原来公孙璇和杜丹不仅双双昏倒在地,每人的额颈之上,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种宽才寸许,长约四尺,身躯扁平若带,正色斑烂的奇形毒蛇! 这两条蛇儿,缠在公孙璇和杜丹的颈项之上,钩牙毒吻,红信吞吐,似乎正欲啮咬公孙璇和杜丹咽喉要害! 陆礼口中吹出一声哨音,扬眉叫道:“花儿,替我咬断他们的两根头发!” 两条毒蛇,似通灵性,各自昂首从公孙璇及杜丹鬓边,咬断了几茎毛发! 这种情况,看得欧阳红娇躯微颤,秦剑吟愁皱双眉! 陆礼狞笑两声,向他们得意问道:“你们还敢向我凶么?我只要一声号令,这两条毒蛇便……” 秦剑吟摇手说道:“陆朋友不必卖味,你到底打算怎样?” 陆礼笑道:“我若只想杀公孙璇一人,则只要在她前往‘天魔别府’中,救我之时,暗下毒手,便可如愿,何必要跟随你们同来……” 话犹未了,秦剑吟恍然有悟地,接口说道:“我明白了,你是倚仗装扮‘游龙侠丐’孟老人家,作为掩护,想把我们所有同人,一网打尽!” 陆礼笑道:“不错,我正是打算来个独竟全功!” 欧阳红冷笑说道:“你终于并未如愿,我和秦师兄……” 陆礼接口说道:“你们虽未被我所制,但我却可利用公孙璇和杜丹的生死安危,间接制服你们!” 欧阳红“哼”的一声,秀眉双挑,似欲凝功出手! 陆礼叫道:“你敢动?你只要一动,我便命令‘花儿’们,从鼻孔钻人,吃食公孙璇和杜丹的脑髓!” 说话之间,那两条奇形毒蛇,果然欲往公孙璇、杜丹的鼻孔钻去。 秦剑吟知晓“蛇钻七窍”,是何等英雄人物,也无法忍受的奇酷淫刑,遂赶紧摇手叫道:“你快叫蛇儿停止,我和红妹,不会向你动手!” 陆礼口中呼哨一声,那两条蛇儿,果又退回公孙璇、杜丹的颈项部位。 秦剑吟与欧阳红,方自相顾愁眉,陆礼叫道:“光不动手不够,你们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秦剑吟道:“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陆礼道:“我要你们做我的俘虏,乖乖随我回转‘天魔别府’!” 秦剑吟剑眉双皱,向欧阳红看了一眼。 陆礼有了把柄,知道对方必将就范,遂故示大方地,微微一笑说道:“身为俘虏,不是一件小事,你师兄妹二人,不妨先互相商量商量……” 秦剑吟嘴皮微动,向欧阳红传音叫道:“欧阳师妹,你觉得怎样?有何应付意见?” 欧阳红传音答道:“秦师兄,你与他虚与委蛇,我则出其不意,突发辣手,一下把陆礼制住好么?” 秦剑吟目光一转,仍以传音密语答道:“红妹此计虽佳,但他是‘三大魔使’中人,功力似乎不弱,万一略有差错,未能一举将陆礼制住,则无疑便将公孙姑娘和杜丹,送入枉死城内!” 欧阳红想了一想,以“蚁语传音”答道:“秦师兄是否嫌我这把赌得太大?” 秦剑吟点头说道:“这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孤注一掷,问题在于红妹有没有百分之百的必胜把握?” 欧阳红苦笑道:“我哪有绝对把握?秦师兄既不欲冒险,莫非真想作俘虏么?” 秦剑吟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我看出轩辕斌志在以‘天魔’一派,独霸整个武林,大概想用我们作为人质,向恩师等老一辈的绝顶高手,有所勒索,故而我们纵令暂时陷身于‘天魔别府’之中,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这时,陆礼叫道:“秦剑吟、欧阳红,你们密语已久,商量好了没有?” 欧阳红不去理他,只向秦剑吟苦笑说道:“既然秦师兄以大局为重,生恐万一不慎,会使公孙姑娘和杜兄,惨死在毒蛇口中,则我们只好委屈一点的了!” 秦剑吟业已说服欧阳红,方对陆礼朗声说道:“陆朋友,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愿意和你同去‘天魔别府’。” 陆礼点头说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们……” 欧阳红不耐烦看他那副得意之状,接口说道:“要走就快点走吧……” 陆礼摇手说道:“这样走法不行!” 欧阳红“咦”了一声,扬眉问道:“这样走法,还不行么?你究竟怎样走法?” 陆礼一声不响,猛一扬手,发出两道寒光,向秦剑吟和欧阳红射去。 奏剑吟和欧阳红见那两道寒光,来势甚缓,遂各自伸手,把它接住。 秦剑吟见手中所接之物,是根前半截微呈暗蓝光泽的三寸钢针,遂愕然问道:“陆朋友,你掷针给我师兄妹则甚?” 陆礼道:“这是毒针……” 秦剑吟接口说道:“针尖色呈暗蓝,我已看出有毒!” 陆礼狞笑说道:“你们兄妹各用毒针刺臂,只要见血便可!” 欧阳红方一皱眉,陆礼又自笑道:“欧阳姑娘不要害怕,这针上所淬,是慢性毒质 不会马上致人于死!” 欧阳红道:“既然不会致人于死,你却要我们以针刺臂则甚?” 陆礼道:“我是要求保证,因为经过这样一来,你们身中奇毒,有了忌惮,便不会在途中乘我不备,暗下辣手。” 秦剑吟叹道:“陆朋友,你的心机未免太深了些!” 陆礼道:“我哪里能有这深心机,一切施为,都不过禀承我主人之命办理而已!” 秦剑吟扬眉问道:“主人?你是指那‘千面小天魔’轩辕斌么?” 陆礼摇摇头说道:“我是指连那轩辕少主也要听她指挥的‘无影夫人’!” 欧阳红“哦”了一声恨恨说道:“我早就知道那‘万花魔女’刘小琳……” 陆礼接道:“‘万花魔女’刘小琳是第二‘无影夫人’,我所指的是第一‘无影夫人’!” 秦剑吟茫然问道:“第一‘无影夫人’是谁?” 陆礼摇头笑道:“我不敢说她的名字,好在你们去了‘天魔别府’,自会明白一切,用不着在此多问!” 说至此处,口中呼哨一声,那两条奇形毒蛇,又复蠕蠕欲动! 秦剑吟喝道:“你要则甚?” 陆礼笑道:“我不愿在此拖延太多时光,以免生变!你们赶紧以针刺臂,否则,我便先命蛇儿把公孙璇和杜丹咬死,然后再和你们放手一搏!” 说话之间,左面那条毒蛇业已把紫黑蛇信,伸向杜丹的鼻孔之内。 秦剑吟怎忍心目睹这惨剧发生,只好长叹一声,苦笑叫道:“陆朋友,你命蛇儿停止,我接受你的条件就是!” 陆礼狞笑说道:“你先刺臂见血,我才撤退花儿!” 秦剑吟无可奈何,只得一咬钢牙,拈起手中毒针;向自己的右臂刺去。 等到一丝血渍,沁出衣袖,陆礼方叫蛇儿,并对欧阳红狞笑问道:“欧阳姑娘你呢?” 欧阳红见秦剑吟业已以毒针刺臂,只好照样施为。 陆礼见他们双双就范,这才放心,异常得意地,扬眉叫道:“秦剑吟背起杜丹,欧阳红背起公孙璇,随我一起出洞。” 欧阳红虽是巾帼奇英,但女孩儿多半天生怕蛇,见了缠在公孙璇颈间的那条奇形毒蛇未免有点心悸! 秦剑吟看出欧阳红的神情,只得安慰说道:“欧阳师妹不要害怕,这蛇儿业已通灵,接受陆朋友的指挥,不会随意伤人!” 一面说话,一面先将杜丹背在背上。 欧阳红也只好硬着头皮,照样施为。 陆礼得意笑道:“走,你们随我回转‘天魔别府’!” 秦剑吟向这位“勾魂魔使”看了一眼,冷冷说道:“陆朋友放心,我和欧阳师妹一切以大局为重,既已用毒针刺臂见血,哪有不去‘天魔别府’之理?陆朋友请吧!” 陆礼正待举步,忽又目光一转,向秦剑吟挥手说道:“你们走在前面!” 欧阳红闻言,遂当先举步,并冷笑说道:“陆朋友,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怕我们会中途逃走?或是对你不利么?” 陆礼一面随在欧阳红、秦剑吟之后,加以监视,一面得意洋洋地,狞笑说道:“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语音未了即顿,因为他觉得自己设下毒计,生心害人,若是把下面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随同说出,岂非成了自我讽刺? 欧阳红于口舌方面,从不饶人,听他语音忽顿,遂“哼”了一声,接口说道:“陆朋友怎么不说下去?下面一句大概是‘害人之心不妨有’吧!” 陆礼脸上一热,索性“呵呵”大笑说道:“当然,当然,要想在这血腥江湖中,争霸逞强,有时便不得不损人利己!” 欧阳红骂道:“皮厚……” 陆礼道:“皮厚不够,还要心黑,心黑不够,还要手狠,有了这三桩基本德性,才可在莽莽江湖中,角利争名一逐长短!” 欧阳红知道这对于这种无耻之徒,骂也无用,遂不再多话,只是背着公孙璇,向“天魔别府”方向走去。 尚未走出十丈,耳边突闻人声! 这人语之声,细若蚊哼,但却异常清晰地,缓缓说道:“欧阳姑娘,你于经过前面那片峭壁之下时,略止脚步,并与你秦?π植1714淮Γ藕萌梦疑璺o压镨投诺ぞ毕罴涞哪橇教跆盅嵘叨簦 ?p>  欧阳红虽不知道用极高玄功,向自己耳边发话之人是谁,但也可以判断,定是一位准备对自己等出手相助的前辈奇侠! 她大喜之下,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对秦剑吟问道:“秦师兄,有没有人对你耳边密语?” 秦剑吟略一点头,悄然传音答道:“我听见了,我们在到达那峭壁之前,便即并肩止步!” 欧阳红心中狂喜,但却猜不透那隐形高人,能用何种手段,把缠在公孙璇和杜丹颈项间的那两条奇形毒蛇去掉? 她又喜又疑地,向前举步,眼看距离那片峭壁,业已不足十丈。 欧阳红突然双眉一挑,向秦剑吟朗声叫道:“秦师兄,我们迟到也是当俘虏,早到也是当俘虏,不如走快些吧!” 秦剑吟知道她是想与陆礼之间,略为拉开距离,使那位隐形高人,易于下手! 遂应声点头道:“好,我们足下加快一点,早点赶到‘天魔别府’便了!” 语音落处,两人同展绝世轻功,一纵六七丈地,电疾向前驰去。 一来他们先行用话稳住陆礼;二来他们业已以毒针刺臂见血,有了牵制;三来公孙璇与杜丹,不单已中毒烟晕绝,颈项间并缠有异种毒蛇;四来他们虽然足下加快,却并未改变行进方向。 有此四种原因,陆礼根本不曾怀疑秦剑吟、欧阳红兄妹,有甚逃走之念。 但陆礼虽未疑心有变,却仍觉得彼此距离,不宜拉得太远,遂也足下加快。 内家高手的身法方面何等快捷?陆礼念动之间,业已落后了四五丈远。 他正待自加急驰去,却见前行的秦剑吟、欧阳红二人,脚步已停,双双站立在峭壁之下。 陆礼发现他们果无借机逃走之意,遂心中大定,边自飞身赶去,边自含笑叫道:“秦朋友与欧阳姑娘不是想早点赶到‘天魔别府’么?怎又在此驻足不……” “驻足不走”的最后一个“走”字,尚未出口,这位“勾魂魔使” 不禁目瞪口呆,神情惊异欲绝! 陆礼的吃惊之故,是由于他看见了一桩罕世奇景! 传说中,龙或能飞?但蛇儿会飞的事,却是从未有所见闻! 如今,蛇儿居然会飞,那原本缠在公孙璇、杜丹颈项中的两条奇形毒蛇,竟双双长身,向上凌空飞射。 陆礼目睹这种怪异现象,不禁目瞪口呆地,颤声叫道:“花儿……花……花儿……” 适才在秘洞之中,这两条毒蛇是百呼百应地,服从陆礼指挥。 此刻却对于他的呼叫,丝毫不加理会,飞行极速地,一晃之间,便即隐入峭壁顶端的沉沉暗影之中。 秦剑吟和欧阳红深深地吐了一口长气,把背后所背的公孙璇、杜丹缓缓放下。 欧阳红憋气已久,首先向陆礼冷然叫道:“礼陆,你所仗以挟制我们的毒蛇儿业已飞走,如今该露出几手真功夫,和你姑奶奶较量较量吧!” 陆礼双目之中,厉芒电闪地,皱眉说道:“贱婢休要猖狂,你莫要忘了你曾用毒针刺臂,见了血渍……” 欧阳红不等陆礼说完,便即狂笑说道:“你为了要向你的主子表功,想把我们活生生地掳往‘天魔别府’,用的是慢性奇毒!我们虽无解药,但一时也不会发作,最低程度也可在毒力发作之前,先把你这无耻万恶贼子,送下阿鼻地狱!” 说至此处,银牙一咬,向秦剑吟叫道:“秦师兄,上啊!对于这等阴险毒辣的万恶之徒,还客气什么?早点把他收拾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又生枝节!” 秦剑吟也委实恨透了“勾魂魔使”,遂与欧阳红一齐出手,向陆礼扑去。 恨极之下,怎肯容情?一开始间,便凝足功力运出杀手! “勾魂魔使”陆礼的功力方面,虽比那“索魂魔使”谢昭略高一筹,却仍非秦剑吟、欧阳红兄妹的联手之敌! 三两招硬搏下来,陆礼已知不妙,若不及早脱身,非死在对方掌下不可! 他的脱身办法,与“索魂魔使”谢昭相同,也是倚仗“长笑老天魔”轩辕旭所授的“逃魂三式”! 但陆礼是面对两名强敌,生恐万一有失,竟在施展了“狗急跳墙”、“虎头蛇尾”、“逃之夭夭”以后,再加上一粒掩护脱身的“黑烟弹”! “波”然一声轻爆,当空立被黑烟所幕,秦剑吟与欧阳红不知陆礼有什么鬼蜮伎俩,会在烟中施展,只得双双后退出两三丈外! 一退之下,他们师兄妹俩,也自目睹奇景! “天魔派”中,委实“物”既不凡,“人”也特别! 不单陆礼所豢的那两条奇形蛇儿会飞,他自己居然也会平步蹑虚,青云直上! 秦剑吟与欧阳红退出了三丈,注目看去,只见陆礼在黑烟中,凌空飞向壁顶! 不过他的飞行状态,不是舒徐悠适地冉冉临空,而是手舞足蹈地,有所挣扎,好似被人所系,提上壁顶! 秦剑吟看得失声说道:“这位前辈真好功力,他那根钓线,不知是何物所制?竟吃得起一人重量?” 原来刚才秦剑吟与欧阳红,到达壁前,止住脚步,便有一根黑色钓线,自壁顶飞落! 钓线末端,系有双钩,竟异常准确地,钩在那两条奇形怪蛇的下颚之上! 蛇既上钩,钓线一起,那两条蛇儿,自然便凌空飞去! 因为线是黑色,时值夜间,陆礼远望之下,遂告莫明奇妙地,有点疑神疑鬼! 秦剑吟、欧阳红兄妹由于适才之事,自知“勾魂魔使”陆礼突告凌空飞起之故,定是也被那根黑线,钓上壁去。 这时,当空黑烟已散,壁顶传下一个清而苍老的语音叫道:“秦老弟、欧阳姑娘,你们不必上来,老夫下来看看公孙姑娘,是中了什么暗算?” 语音方落,人影也飘然而降! 秦剑吟等定睛望去,来人须发尽白,身披蓑衣,是个年老渔翁。 但他虽是渔翁打扮,却未持有钓竿等物,只把那“勾魂魔使” 陆礼挟在胁下。 秦剑吟首先一抱拳,恭身说道:“晚辈秦剑吟,与师妹欧阳红参见老人家,并请教老人家高名上姓,怎样称谓。” 老渔翁嘻嘻说道:“我们是多年老邻居了,秦老弟难道没有听你师父焦老太太提过我么?” 欧阳红从对方这“多年老邻居”一语之上,有所悟会地,“哎呀”一声,接口笑道:“我明白了,老人家是不是每年都要送一条鳌鱼的‘东海钓鳌叟’恽老前辈?” 老渔翁目注欧阳红,点头微笑说道:“欧阳姑娘猜得对了,老夫正是和你师父焦老太太,做了数十年邻居,每年均送她一条鳌鱼尝新的恽南天。” 秦剑吟知道这位“东海钓鳌叟”恽南天功力绝世,行辈极尊,惟于近二十年来,业已根本不在江湖行走。 故而闻言之下,赶紧又恭身赔笑说道:“原来恽老前辈是施展了钓鳌手段,难怪会把那两条异种毒蛇,和‘勾魂魔使’陆礼,轻轻易易地,钓上壁去!” 恽南天低下头去,对公孙璇、杜丹二人,略一察看,皱眉说道:“他们好象被什么独门毒烟之属,薰得晕了过去。” 欧阳红道:“恽老前辈,我们还是问问陆礼这厮,也许他身上有解毒药物?” 恽南天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天魔派’对手下有所差遣之时,向来只带毒药,不带解药……” 语声至此略顿,微微一笑,又复说道:“但传说虽然如此,仍不妨向陆礼那厮,逼问逼问!” 说完,把陆礼掷在地下,凌空一指,点开他被制哑穴。 陆礼仍不服,想要发狠,方能说话之下,便自厉声叫道:“你们……” 秦剑吟接口叱道:“陆礼,你少要放肆,这位老人家,便是名满乾坤的‘东海钓鳌叟’恽南天老前辈,连你家老魔主轩辕旭见了他时,也要客客气气!” 果然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陆礼一知对方身份以后,神色立即恭顺。 恽南天笑吟吟地问道:“陆礼,这公孙姑娘和杜老弟二位,是中了什么暗算,才晕去不省人事?” 陆礼一摇头,秦剑吟便一声喝道:“你老实说,否则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那两条毒蛇,也硬行塞进你鼻孔之内!” 陆礼心胆一寒,不敢不答地,低声说道:“他们是中了轩辕少魔主所交给我的‘七巧迷魂香’!” 恽南天道:“这‘七巧迷魂香’的解药呢?你还不快点取出?” 陆礼赔笑说道:“恽老人家圣明,我家老少魔主于派遣手下,有所作为之际,向来是只给毒药,不给解药。” 欧阳红双眉双挑,目注陆礼喝道:“这样说来,连我和秦师兄所中毒针之上的慢性奇毒,你身边也未带解药的了?” 陆礼神情尴尬地,点了点头,作为无言答复。 欧阳红勃然大怒,右掌一扬,便待击下。 秦剑吟伸手拦住欧阳红,含笑说道:“红妹,慢点!” 欧阳红不悦说道:“秦师兄,对于这等万恶贼子,你还要为他讲情?” 秦剑吟失笑道:“我怎会为他讲情,只是有句话儿,还要问他?” 陆礼自知无幸,凶威尽杀,以一种哀求语气说道:“秦少侠有话,尽管请问,在下言无不尽,也不敢乞命,只求少侠在问完之后,能给我一个痛快!” 秦剑吟道:“好,我问你三个问题,第一、公孙姑娘与杜丹所中‘七巧迷魂香’,和我与欧阳师妹所中‘慢性奇毒’解药,是否只有轩辕斌身边才有?”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六 陆礼凶威尽杀,向秦剑吟恭身答道:“公孙姑娘等所中奇毒解药,不止少魔主有,老少魔主和两位‘无影夫人’身边都有。” 奏剑吟道:“第二、这等毒力,在无法觅服解药之下,约到何时,才会发作?” 陆礼毫不迟疑,应声说道:“约莫一对周时,也就是一日一夜以后,才会发作,但一经发作,人便准死无救!” 秦剑吟继续问道:“第三、你所说的两位‘无影夫人’中,一个是‘万花魔女’刘小琳,另一个究竟是谁?” 陆礼在正常情况下,怎敢泄漏这等重大机密?但如今自知无幸,只求速死,遂也不再顾忌地,照实说道:“另一位便是‘桃花娘子’柳如绵……” 秦剑吟失声说道:“什么?你说另一位‘无影夫人’就是‘百年庵主’?” 陆礼索性尽己所知,点头赔笑说道:“正是,柳如绵与我家少魔主早有奸情,连侯剑平之父,‘紫面温侯’侯立威,也是被柳如绵下毒害死!” 秦剑吟听完,向欧阳红含笑说道:“红妹,我话已问完,你要下手,便打发他上路去吧!” 欧阳红早就恨透这种阴恶贼子,闻言之下,杀气腾眉,右掌又复举起! 陆礼瞑目待死。 这次,却是那位“东海钓鳌叟”恽南天,伸手相拦,笑呵呵地叫道:“欧阳姑娘且慢!” 欧阳红诧道:“老人家有话要问?” 恽南天笑道:“我不是有话要问,是想饶他一命!” 欧阳红越发惊奇地,目注恽南天道:“适才陆礼这厮,是何等阴险毒辣的手段对付我们,必在老人家洞鉴之中,怎么还要饶他一死?” 恽南天笑道:“我当无平白饶他,要看他是否彻底悔悟,有所赎罪表现?” 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陆礼因自知孽重,又一举害了公孙璇、杜丹、秦剑吟、欧阳红等四人,使对方恨毒太深,无可侥幸,才瞑目待死,如今忽从恽南天口中,听出一线生机,自然大喜过望,立即睁目问道:“恽老人家,你……你要我怎样表现?” 恽南天道:“你若想侥幸不死?必须从此孽海回头,彻底改邪归正!” 陆礼连连点头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恽南天笑道:“你既愿改邪归正,我便分派你两桩任务,一桩是在日后,一桩是在目前。” 陆礼问道:“什么任务,老人家请加指示!” 恽南天含笑说道:“我先说日后的吧,‘桃花娘子’柳如绵与轩辕斌通奸,害死亲夫,却把罪名推在公孙宏头上,前去‘好汉坡’设计替夫报仇,赢得绿林人物一致赞誉,赠以‘节烈念珠’。异日她若借此珠,驱使整个绿林豪杰为其效命,我们必须把她的假面具揭破,真罪行拆穿,到那时,我要你当众作证!” 秦剑吟与欧阳红听完,均觉得这是一着要棋,不由暗佩恽南天的老谋深算! 陆礼道:“老人家放心,我既已改邪归正,自然愿意为了揭穿此事,挺身作证!”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恽南天,扬眉问道:“老人家,还有目前的任务呢?……” 恽南天道:“你中途生变,改邪归正之事,轩辕斌等不可能知晓,我要你仍将公孙姑娘、欧阳姑娘、杜老弟、秦老弟等,解往‘天魔别府’邀功!” 陆礼会意问道:“老人家是要我设法取得解药?……” 恽南天接口说道:“没有解药,怎能救公孙姑娘等人?这也是你义不容辞的赎罪有力表现!” 陆礼苦笑说道:“我知义不容辞,只怕能力太差,所求不遂,反而把公孙姑娘等人陷溺更深地,送入虎口!” 恽南天拈须笑道:“你不要怕,我跟在你的身侧,一切事儿均有我……” 陆礼闻言之下,怔了一怔,接口问道:“老人家打算以何种方法,可以随着我们……” 恽南天“呵呵”笑道:“这办法极为简单,你就说我是公孙姑娘同党,被你用‘七巧迷魂香’一并薰倒,不是便可把我冠冕堂皇地,带进‘天魔别府’了么?” 欧阳红拊掌赞道:“老人家这种方法,想得着实高妙,轩辕斌、刘小琳听说你已中了‘七巧迷魂香’,便必疏于防范了!” 陆礼接道:“即令他们欲加查察,我也要他们先察公孙姑娘、杜少侠等,一经证实确系中了‘七巧迷魂香’便不会再查恽老人家了!” 恽南天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秦老弟仍背杜老弟,欧阳姑娘仍背公孙姑娘,我则只好麻烦陆朋友了!” 陆礼想起一事,又复向恽南天问道:“恽老人家,轩辕斌、刘小琳等,若是问起你的身份……” 恽南天怪笑说道:“这两个小魔鬼仔,可能知道我的名号,却绝不认识我本人,你就说我是个不明身份的无名老叟,免得他们在心理上,多了一层警戒!” 欧阳红目注陆礼,柳眉双轩叫道:“陆朋友,恽老人家交代已毕,我们可以走了!” 陆礼笑道:“慢点,恽老人家大概还有件事儿待办?” 这两句话儿,倒使恽南天听得有点愕然,扬眉问道:“我还有什么事儿?” 陆礼答道:“恽老人家总应该在我身上,作点什么手脚?” 恽南天“哦”了一声,连摇双手,“呵呵”大笑说道:“不必,不必,正邪之道,只在一心,你若是口是心非,便侥幸逃得过我的手下,也逃不过昭彰不爽的天理报应!” 这是大侠身份,也是正直光明的仁人义语! 陆礼静静听完,忽然眼角涌出两粒泪珠! 但他并未让这泪珠垂落,只是举袖拭去,向秦剑吟、欧阳红等,神情平淡地,缓缓说道:“老人家谠论极是,我们走吧!” 秦剑吟与欧阳红从陆礼的这点神情变化之中,也均看出这位“勾魂魔使”,确实有了真诚悔悟之念! 他们一行六人,返抵“天魔别府”。 “天魔派”的一般弟子,尚不知这种极机密的安排,故在见了“勾魂魔使”陆礼所扮孟迟之后,仍然拦住去路。 陆礼冷笑一声,放下背后所背的恽南天,从怀中取出一方令牌。 令牌是黝黑铁铸,牌上画了一张血红笑脸人面。 这是“天魔派”开派宗主,“长笑老天魔”轩辕旭的“天魔令”,那些崂山弟子自然认识。 但因有公孙璇等敌人同行,“天魔别府”的值勤弟子,仍不敢擅自放人,遂一面向陆礼含笑赔话,一面赶紧向内通报。 不消多久,轩辕斌亲自走出,目光注处,不禁喜于色地,向陆礼笑道:“陆兄,大功告成了么?” 他因陆礼是他父亲手下老人,故在称呼上,也来得客气一点。 陆礼笑道:“托少魔主的洪福,属下已以‘七巧迷魂香’把公孙璇、杜丹薰倒,少魔主请加察看。” 轩辕斌先把杜丹眼皮翻起,看了一看,又为公孙璇略诊脉息,知道确实中了“七巧迷魂香”,不禁得意笑道:“妙极,妙极,这一来除了服食我们独门解药,他们是再也不会自行醒转的了!” 说至此处,指着秦剑吟、欧阳红,又向陆礼问道:“他们两个并未被‘七巧迷魂香’迷倒,怎也如此乖顺?” 陆礼含笑答道:“当时属下与公孙璇、杜丹,同在洞内静坐,秦剑吟和欧阳红则在洞外守卫,属下遂于薰倒公孙璇、杜丹之余,再以毒针暗算,使秦剑吟,欧阳红中了‘慢性奇毒’,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他们怎敢不乖乖接受我一切吩咐?” 轩辕斌“哦”了一声,目光略闪! 陆礼深知这位“千面小天魔”生性极为多疑,遂含笑说道:“少魔主请察看一下,他们虽被我所发飞针,破肤见血,是否确已中毒?免得表面上佯为乖顺,暗中又出什么花样?” 轩辕斌果似仍有所疑,但在为秦剑吟、欧阳红察看以后,便自双眉高挑,“哈哈”大笑说道:“陆兄,这是你的不世奇功,我们进府一贺!” 陆礼笑道:“属下有何功可居?这还不是少魔主与夫人的巧妙安排,出敌意外所致!” 轩辕斌一面与陆礼同行,一面目注他背上所背的恽南天,诧然问道:“这个老头是谁?” 陆礼灵机一动,把原计略为改变地,扬眉笑道:“这位老兄,名叫蓝天敖,号称‘银须怪叟’,一身武学相当不错,属下于贺兰山来此时,与其结识,曾邀其前来崂山,投效少魔主麾下,谁知他今夜撞来,发现我与秦剑吟等搏斗,遂想助我一臂之力,我告以洞外无须相助,可人洞看守公孙璇等,结果竟被洞内留存的‘七巧迷魂香’余毒,一并薰倒!” 这段谎话,虽是临时急就之章,却编得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令人疑惑之处。 何况一来陆礼是“天魔派”老人,身居“天魔总宫”的“三大魔使”之一。 二来他独建奇功,把公孙璇、杜丹、秦剑吟、欧阳红等四人,一网打尽,掳进“天魔别府”。 三来,适才轩辕斌曾亲如察看,证实了公孙璇等人,确实各中奇毒。 有了这些原因,轩辕斌虽极多疑,也未起半丝疑念。 他在听完陆礼所说之后,轩眉说道:“这事好办,少时我给他一粒‘七巧迷魂香’的解药就是……” 语音略顿,又复说道:“为了公孙璇艺成下山,势必向我及夫人寻仇,一路上重重拦截,均因这丫头极机警,武功又高,致未如愿,反把我手下得力之人,损折过半,这‘银须怪叟’蓝天敖,若真功力深厚,我大可对他重用的呢!” 陆礼笑道:“少魔主放心,属下保证这位蓝天敖的功力,必然在我之上!” 听至此处,秦剑吟、欧阳红,以及那位被陆礼改名为“银须怪叟”蓝天敖的“东海钓鳌叟”恽南天,方始悬心尽放。 因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他们看出陆礼似乎确有改邪归正之意,但却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不是故意做作。 万一陆礼到了“天魔别府”以后,竟揭穿一切秘密,恽南天纵或无恙,但身中奇毒的公孙璇、杜丹、秦剑吟、欧阳红等,却是怎逃劫数? 故而,公孙璇、杜丹如今是人事不知,秦剑吟、欧阳红、恽南天等却一直都在提心吊胆! 直到如今,他们听出陆礼不单未说出秘密,反而临时生出急智,编造出一位“银须怪叟”蓝天敖来,企图骗取“七巧迷魂香”的独门解药! 由此可见,陆礼的改邪归正,确系真心,秦剑吟等怎不暗自称庆? 轩辕斌进入“天魔别府”,在距离大厅,还有好远之处,便高兴得大声叫道:“琳妹,琳妹,陆兄这次真是独建奇功,他把公孙璇、杜丹、秦剑吟、欧阳红等人,一齐掳得来了!” 刘小琳“哦”了一声,迎出厅外说道:“公孙璇那丫头的花样太多,轩辕兄要特别小心,提防她耍什……” 轩辕斌“哈哈”一笑,摇头说道:“琳妹但请放心,我已经亲自检查过了,他们四人均已毫无差错地,中了我独门奇毒!” 刘小琳闻言,目注陆礼,媚笑叫道:“陆兄,你既独建奇功,我要敬你三大杯,咦,你背上背的这位老头儿,又是谁呢?” 陆礼将恽南天轻轻放下,向刘小琳赔笑说道:“些许微劳,怎敢当夫人夸赞,属下且把此处经过,向夫人报告一遍。” 说完,又把所编谎言,向刘小琳讲了一遍。 刘小琳听完,向轩辕斌扬眉娇笑问道:“轩辕兄,我们怎样处置公孙璇等……” 话犹未了,轩辕斌便自接口说道:“我们先把陆兄那位朋友‘银须怪叟’蓝天敖救醒,然后再彼此细商处置公孙璇等的万全之策!” 语首一了,便从怀中取出一只金色小匣,拈了一粒金色药丸向陆礼递去。 陆礼接过,故意背着身儿,佯装向恽南天口中喂食,实则悄悄把那粒金色药丸,塞向恽南天的手内。 他是“天魔派”中的老人,自然知道药效,遂在约莫过了半盏热茶之后,轻拍恽南天肩头,含笑叫道:“蓝兄醒醒,蓝兄醒醒!我为你引介我家少魔主和‘无影夫人’!” 恽南天早就听清陆礼之言,佯作先把身躯慢慢转醒地“咦”了一声说道:“陆兄,我……我怎么了,这……这是什么所在?” 陆礼笑道:“蓝兄是在那秘洞之内,误中奇毒,如今业已无恙,此处便是‘天魔别府’,来来来,你见见我家‘无影夫人’和轩辕少魔主。” 恽南天缓缓站起身形,先向轩辕斌抱拳笑道:“蓝天敖参见少魔主!” 轩辕斌含笑说道:“蓝兄请坐,无须多礼。” 恽南天哪里肯坐,又向刘小琳恭身说道:“蓝天敖参见夫人,在下流浪江湖,身无所寄,还望少魔主与夫人多多栽培……” 轩辕斌笑道:“蓝兄来得正好,‘天魔派’大敌已擒,进图霸业,正是用人之际!今日,你权作客人,陪陆兄饮场‘贺功酒’,明日我再分派你适当职事!” 恽南天连连点头,恭身赔笑说道:“多谢少魔主收容提拔,蓝天敖粉身碎骨,难报厚恩!” 刘小琳娇笑说道:“蓝兄今夜是客,不必太谦,我们立时开宴,为陆兄贺功,彼此研究研究怎样处置公孙璇之策……” 秦剑吟扬眉叫道:“研究什么?你们干脆把我们杀掉,岂不永绝后患?” 轩辕斌笑道:“若是杀了你们,你们那些老不死的师父,岂非要找我们一死相拼,又起风波烦恼!” 欧阳红道:“难道你们还肯把我们放了?” 轩辕斌失笑道:“我费了多少心机,才擒住你们,怎肯放呢?” 欧阳红怒道:“既然不杀,放又不放,你究竟要想把我们怎样?” 轩辕斌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我要把你们作为香饵,去钓金鳌,设法把妙音师太和焦老婆婆一齐诱来,或是除掉,或是使他们立誓归诚,扶助本派,完成武林霸业!” 秦剑吟“呸”了一声,冷笑叱道:“轩辕斌,少作你的春秋大梦,你想叫‘北岳神尼’和我师父,向你立誓归诚,办得到么?” 轩辕斌狞笑说道:“有什么办不到?武林高手最重传人,有你们这些男男女女,武林奇葩,在我手中作为人质,难道我还想不出古怪法儿,逼令他们就范?” 说至此处,“庆功宴”业已设好。 轩辕斌向值役弟子,吩咐道:“你们去请谢魔使也来为陆魔使贺功,一同饮酒。” 刘小琳向秦剑吟和欧阳红看了一眼,媚笑问道:“轩辕兄,要不要也为秦少侠和欧阳姑娘,也设上两个座位?” 轩辕斌刚答了一个“好”字,欧阳红便冷然叱道:“谁要和你们这班万恶凶邪,一齐饮酒?” 刘小琳“哟”了一声,秦剑吟却向欧阳红笑道:“红妹,我们连穿肠毒药,都在所不惧,便与他们一同饮上几杯酒,又算得了什么?” 刘小琳妙目流波,向秦剑吟媚笑说道:“还是秦少侠来得痛快一点,来来来,为秦少侠与欧阳姑娘看座。” 欧阳红适才发怒,原是做作,如今自然顺着台阶,和秦剑吟双双入座。 酒过三巡,轩辕斌向秦剑吟含笑说道:“秦少侠,请你写封信好么?” 秦剑吟道:“写信给谁?” 轩辕斌阴笑道:“是写给令师‘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就说你和欧阳姑娘,在‘天魔别府’作‘客’,请令师来此一叙。” 秦剑吟扬眉说道:“这信儿我可以写,但我恩师功力超凡,性情更暴如烈火,你敢邀他老人家来此地么?” 轩辕斌双眉一挑,“哈哈”大笑道:“轩辕斌志在霸业江湖,统驭整个武林,无论多么高明人物,我也敢……” 话方至此,远远传来“轰”的一声爆音! 刘小琳目光方闪,轩辕斌业已失声说道:“怎么了!” 一言甫毕,“轰”然巨震,又起遥空,并似有大片火花,随之腾起。 轩辕斌、刘小琳双双顿足,闪身穿厅而出,轩辕斌并叫道:“陆兄、谢兄,我们前去‘百年庵’,为庵主打个接应,公孙璇等四人交给你们,仔细看管。” 语音落处,人已到了十四五丈以外。 这真叫变起突然,一时间,连“东海钓鳌叟”恽南天,也有点措手不及,不知应该如何应付? 直等轩辕斌、刘小琳去远,陆礼方失声叫道:“解药还在他们身上,恽老人家应该把他们……” “索魂魔使”,谢昭听得诧异问道:“陆兄,你说什么?……” 恽南天冷冷接道:“魔鬼仔罗嗦什么?就算跑得了他们,也决跑不了你!” 谢昭听出不对,方一长身,恽南天袖袍疾翻,指风已到。 这位“索魂魔使”倒还真乖,一下便应指栽倒,被恽南天点穴制住。 陆礼叹道:“恽老人家若是早点出手,把轩辕斌、刘小琳二人之中,随便制住一个,就可以取得各种解药了!” 恽南天脸上一热,竟未能立即答上话来! 欧阳红生恐这位“东海钓鳌叟”因惭而怒,遂急忙接口道:“这也难怪恽老人家,谁会猜得到突然又生变故,我和秦师兄不是还在故意做作,想从容下手,并在轩辕斌、刘小琳等志得意满之下,多获知一些有关重要的高度秘密么?” 恽南天知道欧阳红是故意宽慰自己,不禁赧然说道:“这事的确怪我,我应该以救人为重,在一见轩辕斌和刘小琳之下,便立即出手!” 语音至此微顿,目视陆礼,皱眉说道:“轩辕斌和刘小琳是听得爆震声息,前往‘百年庵’探看,他……他们应该仍会回来……” 陆礼接道:“回来是自会回来,但老人家适才制住谢昭,我们身份恐已暴露……” “扑扑”“扑扑”这是一阵飞鸟振翼之声,竟把陆礼的话打断! 陆礼叫声“不好”,抓起自己面前的两根牙箸,便自反手发出。 那阵飞鸟振翼之声,是四只通信健鸽,自大厅的檐下飞起。 陆礼反手飞箸的手法虽准,也只射落两只健鸽,另外两只则已仓惶逸出。 欧阳红道:“这些鸽子,是向轩辕斌和刘小琳通信的么?” 陆礼点头答道:“大概是我们在制住谢昭之际,厅外值勤人员,看出不妙,便放出信鸽,向轩辕斌、刘小琳急急报警!” 恽南天勃然大怒,闪身出厅,纵目看处,果见厅外值勤人员业已悄悄逃去。 他满面愁容地,转身进厅,向陆礼皱眉问道:“陆兄,此事怎办?” 陆礼想了一想,摇头苦笑道:“如今只好先把适才骗得那颗‘七巧迷魂香’解药,加以利用……” 恽南天目注公孙璇和杜丹二人,苦笑答道:“中毒人有两个,解药却只有一粒,应该先救谁呢?” 欧阳红道:“公孙姑娘是此行主脑,自然应先救她!” 恽南天道:“你和秦老弟呢?” 欧阳红倒是轻视生死,夷然无惧地,娇笑说道:“我们到时再说,根据陆老人家所说,这慢性奇毒,要到一对周时以后,才会发作,我和秦师兄至少也能再活上大半日呢!” 秦剑吟也含笑说道:“这将近一日一夜之中,可能机会甚多,恽老人家暂时莫为我们顾虑,先解救公孙姑娘了吧!” 恽南天闻言,遂将那粒“七巧迷魂香”的解药,喂给公孙璇服下。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后,公孙璇毒解转醒。 她双目睁处,发现自己又回到“天魔别府”之中,不禁大感茫然。 秦剑吟知她迷惑,遂将一切经过,对公孙璇扼要叙述。 公孙璇听得自己所救出的“游龙侠丐”孟迟,竟是敌人假扮的这等曲折,不禁惊心摇头,遂先行礼见恽南天,并对陆礼改邪归正之举,予以赞誉! 陆礼愧然说道:“公孙姑娘,你若再加赞誉,简直使老朽无地自容!因我改邪归正之前,大错已铸,使杜老弟、秦老弟、和欧阳姑娘,均身中‘天魔派’独门奇毒,生命未脱险境!” 公孙璇皱眉问道:“陆老人家,你是说那独门解药,只在轩辕斌,或柳如绵、刘小琳的身上才有?” 陆礼点头说道:“公孙姑娘若是不信,无妨试加搜索,不单老朽身上没有,连这‘索魂魔使’谢昭的身上也不会有。” “陆老人家会错意了,我不是猜你有所推托,只是说轩辕斌等随身所带的解药之外,似应还有‘药库’……” 秦剑吟连连点头地,接口扬眉说道:“既有‘药库’,我们为何不往药库中取药?” 陆礼苦笑说道:“这‘药库’共有三道厚重钢门,八种厉害埋伏,除了轩辕斌、柳如绵、刘小琳外,谁也无法入内!” 公孙璇秀眉一挑, 目闪神光问道:“陆老人家,你虽未进过‘药库’,但这‘药库’所在可知道么?” 陆礼答道:“‘药库’所在当然知道,但不仅七种埋伏凶险太甚,连那三道厚重钢门,纵用宝刀宝剑,也无法将其刺破!” 恽南天点头说道:“我也猜得出‘天魔派’对这紧要所在,必尽全力布置,外人决难进入……” 语音略顿,目注陆礼,轩眉朗声又道:“但仍请陆兄带路,无论如何艰难,我们也要前往一试,决无让秦老弟、杜老弟、欧阳姑娘等坐以待毙,等那毒力发作之理!” 陆礼叹道:“带路不难,但机关确极厉害,诸位千万小心!” 说完,站起身形,觑准大厅中央壁上所镌一条金龙的龙眼部位,隔空连点两指! 一阵“隆隆”声息起处,壁下现出个方形地穴。 陆礼说道:“所谓‘药库’就在这地穴之中,诸位请随我来,最好是功力较强者,走在前面!” 群侠略一计谋,遂由公孙璇、恽南天二人,一左一右,与陆礼当前带路。 秦剑吟背着杜丹走在当中,欧阳红则压后留神照顾。 他们进入地穴不久,便听得隐隐有种“轰轰发发”的奇异声息,传入耳内。 陆礼闻声止步双眉深蹙地,诧然问道:“咦,这是什么声息?莫非轩辕斌已得飞鸽传讯,竟不惜……” 话犹未了,公孙璇便在一旁接口笑道:“陆老人家,别的事先休要管,我们还是寻找药库要紧!” 陆礼笑道:“药库就在前面,再向左一转便到……” “到”字刚刚出口,“砰”然巨震起处,眼前顿觉地动天摇,砂石飞落! 陆礼失声叫道:“不好,轩辕斌果然得报,竟不惜炸毁整座‘天魔别府’,要把我们烧死、炸死、或活活生埋其内!” 陆礼说话其间,“砰砰”炸响,不断传来。 他们所处地穴甬道的四周墙壁,也被震撼得摇摇欲倒! 群侠自惊惶无计,一声更剧烈的“砰”然巨震,又复响起。 这声最剧烈震响的爆炸所在,自然距离他们极近。 声巨,威力也强,整座大厅均告倒塌起火,地穴中的四周墙壁,自也绝无幸理! 爆炸并不就此停止,一处处的火光,一声声的震响,仍继续不断发生。 等到爆响静止,火光仍未熄灭,但好一座美仑美奂的“天魔别府”,业已变成满布枯椽焦柱的一堆瓦砾! “恶鬼峰”下的“天魔别府”,业已化瓦砾,那“百年崖”上的“百年庵”呢? “百年庵”的“百”字,似乎应改为一个“十”字,因为建庵“十年”以后,便已遭逢惨劫! “百年庵”的遭劫,虽然由于侯剑平,但若追根结底,这笔帐儿仍应算在公孙璇的帐上。 因为侯剑平虽为她那貌艳如花、心毒如蛇的庶母“桃花娘子” 柳如绵,诱入地底密室,打算使他活活饥渴而死,却仍夷然无惧! 他夷然无惧之因,并非他经得起饥、挨得起渴,有什“辟杀” 之能?而是侯剑平临危不祛,静中生慧,想出了脱身之策。 侯剑平本来无计,但忽然触及公孙璇送给他的那柄“寒铁短戟”,便自计上心头。 他知道密室石门,虽然太以厚坚,但四周石壁,却不过是用寻常小石,堆砌而成。 若在平地,任凭石墙如何坚厚,自己在竭尽所学,连环猛击之下,或许可将石墙略为击倒,寻得出路! 如今,这是地底密室,石墙之外,还有厚土,要想把墙击塌,自然绝无可能。 但若凭借“寒铁短戟”之力,将石墙挖了一大洞,然后掘土升出地面,脱身出困,似乎不是难事! 侯剑平所想的这种办法,确实可行,唯一的顾虑,就是务须保守秘密,不能被人看破。 因为若是柳如绵等看破,必加阻挠,或是改用其他方法加害,侯剑平的脱身之望,遂成泡影! 故而,轩辕斌回转“天魔别府”,发现“万花魔女”刘小琳失踪,遍寻无着,再来逼问侯剑平时,侯剑平便据实以告,让他去在“和合峰”顶搭救刘小琳,免得影响自己挖洞土遁的脱身之策。 轩辕斌走后,侯剑平遂全力进行,在壁上挖洞。 那柄“寒铁短戟”果然锋利异常,所谓坚硬山石,在短戟锋锐触及之下,纷纷化粉碎坠。 但侯剑平异常小心,宁可进行稍慢,也不愿发出声响,对“桃花娘子”有所震动! 常言道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侯剑平悄然努力之下,业已把石壁挖穿。 照他想法,石壁既已挖通,挖起土来,自更容易! 谁知大谬不然,挖土虽易,除土却难,况且挖得越深,那除土困难,也就越发来得厉害! 侯剑平好不容易,挖了丈许。 这地底密室,是建在两丈以下,约莫再能挖得八九尺深,便可脱困。 但就在此时,侯剑平的鼻中,嗅得一种奇异香气。 香气入鼻,侯剑平暗叫不妙,知道“桃花娘子”柳如绵,可能有所异动,起了杀心! 这种香气分明有迷神作用,幸亏自己因防刘小琳乱施狐媚,曾经预服解药,倒可不惧。 但柳如绵人一入室,发觉自己这土遁企图必会设法破坏。 侯剑平的这种猜测,算是猜对一半,猜错一半。 猜对的一半,是柳如绵确实有所异动! 猜错的一半,是柳如绵并非起了杀心,而是起了淫心! 柳如绵天生荡妇淫娃,她与轩辕斌正在凤倒鸾颠,欲仙欲死之际,被侯剑平撞来,以致好事中断。 当时,怒火中烧,只顾设法处置侯剑平,欲念倒为之暂竭。 但等轩辕斌走后,柳如绵想起他多半是去与“万花魔女”刘小琳鬼混,不由醋火渐生,欲念也渐被引起! 柳如绵欲念既生,自思泄欲,而这泄欲对象,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侯剑平身上。 她与侯剑平究竟多了一层母子名份,故而柳如绵欲念虽起,仍然尽力压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柳如绵沉迷欲海太深,虽经尽力抑压,却仍然抑不住心头欲念。 她想起侯剑平比轩辕斌来得年轻,更比轩辕斌生得俊美,不禁银牙一咬,顿足自语说道:“我和他又不是亲生母子,还顾虑这些世俗礼教则甚?” 决心既定,柳如绵遂来到地下密室之外。 室中若是旁人,柳如绵不会客气,必然不着寸缕的裸体入室,向对方来个“霸王反上弓”。 但如今室中之人是侯剑平,柳如绵虽已欲火煎心,仍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柳如绵悄然先点燃一种名叫“蚀骨奇香”的迷神媚药,使香气满布室内。 她想等侯剑平中毒神迷,百脉皆沸之际,自己再裸体入室,稍加引逗,何愁好事不成? 巫山梦醒,好事完成,自己稍除欲火之后,索性把侯剑平立即杀死,不单绝去后患,连轩辕斌也不会知道自己曾作出逆伦之事。 柳如绵的算盘打好,那一根“蚀骨奇香”也已燃尽。 他知道这种媚药的药力极强,侯剑平此时定已两眼发赤,双颧火红,瘫软在密室之中! 柳如绵一面高兴,一面按动机关,使那厚重已极的万斤石门,徐徐开启。 谁知门不开还好,一开之下,不禁使柳如绵大吃一惊! 因为目光所及,室中哪有侯剑平的踪迹,只是堆起了一大堆泥土。 柳如绵于一怔之后,立即猜出侯剑平是先行挖穿石壁,然后掘土遁去! 她怒叫一声,纵到穴口,加以探望。 但侯剑平业已掘穴丈余,穴中暗无光线,柳如绵自然毫无所见。 她既无所见,遂不知侯剑平是业已上达地面,脱困而出,或是停滞在何种深度? 这时,侯剑平自然知道柳如绵业已进入密室,并在自己所掘的洞口探看。 他不敢有任何动作,静伏洞中,目光凝住洞口。 这情况倒也对侯剑平极为有利,柳如绵看不见他,他却可以把柳如绵的一切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柳如绵起初是想入穴搜寻,却又不敢轻于涉险! 她略一踌躇,从怀中取出两柄柳叶飞刀! “刷,刷!”两声,她把飞刀脱手,打入穴内。 侯剑平看得分明,并不接刀,只以内力玄功,隔空指点,使飞刀略偏,插入土中! 这是侯剑平相当心细之处! 因为他若伸手接刀,则飞刀毫无声息,定是被人接去,也就证明自己人在洞中,甚至于被柳如绵测出大概深度! 如今,飞刀“嗾嗾”两声,斜插入土,仿佛洞内无人,倒令柳如绵猜不透其中深浅! 柳如绵闻得前两柄飞刀的入土声息,脱手又飞出三柄飞刀! 侯剑平依样画葫芦,仍使飞刀失准,斜插入洞壁之上。 经过两度试探,柳如绵仿佛以为洞内无人,或人在远处,竟想入洞一探! 侯剑平静等她全身钻入洞穴,无法躲闪之后,暗凝玄功一掌凌空拍出! 柳如绵闻得风声,知道不妙,但已避让不及!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把全副功力,齐聚脑门挨受当头一击! 头顶“百会”重穴,几乎是全身最脆弱部分,若是被人击中,多半是应手立毙! 但侯剑平此次发掌,只用了五成真力。 并不是侯剑平对柳如绵起了怜悯之心,而是他恨透柳如绵,不愿叫柳如绵如此轻易解脱,要想当着举世豪群,先公布柳如绵的罪行,然后再正大光明地,凭借一身所学,报复杀父之恨! 故而,他在这一掌上只用了五成真力,再加上柳如绵的全力防御,才使这位“桃花娘子”逃却裂脑之厄! 就是这样,掌风疾撞之下,柳如绵虽未应掌毙命,却仍被打得两眼金花乱飞,飞跌出地穴之外。 柳如绵以为侯剑平不肯饶她,在一掌得手之下,必会跟踪追击! 其实,侯剑平并未追她,他听得柳如绵逃出密室,便赶紧再挖掘泥土。 柳如绵出得密室,关好石门,这才心神稍定。 她脸色先是苍白,旋转铁青,终于布满了深深杀气。 就在她脸布杀气之时,在银牙咬紧的齿缝之间,也迸出了慑人狞笑。 狞笑一住,柳如绵目闪凶芒,自语说道:“好,我的秘密既被他们识破,索性公开在江湖上大闹一番,享受享受,还作什么‘守节尼姑’,要什么‘百年庵’呢?” 说至此处,下决心拉动了钉在壁上的一个铁环! 转瞬之间,巨震、火光同时而起,“百年庵”也墙颓壁倒地,消失在火光之中。 这阵爆炸,这片火光,惊动了“天魔别府”方面。 轩辕斌与刘小琳哪里晓得是柳如绵愤然之下,自爆“百年庵”,还以为是来了强敌,对庵中大加破坏! 等他们两人匆匆赶到“百年崖”上,只见“百年庵”业已全化劫灰,柳如绵脸色惨白,跌坐一旁,似在行功疗伤,那觉慧老尼则侍立在柳如绵的身后,为她护法! 刘小琳目光一扫,首先诧然叫道:“觉慧,敌人何在?” 觉慧闻言一怔,反向刘小琳问道:“夫人问的是什么敌人?” 刘小琳指着“百年庵”的一片焦土,皱眉说道:“倘若没有敌人侵犯,这‘百年庵’是怎会……” 话犹未了,觉慧便合十恭身,接口说道:“‘百年庵’是被庵主自行毁却!” 刘小琳越听越惊奇,“咦”了一声说道:“庵主好端端的自行毁庵则甚?她分明身受内伤,若是未逢大敌,却是怎样受伤的呢?” 觉慧苦笑说道:“庵主是怎样受伤,老尼就不知道了!” 刘小琳仍待再问,轩辕斌摇手叫道:“琳妹不必问了,等庵主行功完毕,一切自会清楚。” 刘小琳笑道:“何必等呢?我且为庵主略加助力,不是可以使她还原稍快一点!” 说完,一伸左掌,贴在柳如绵的“命门穴”上,缓缓传入真力。 柳如绵获得刘小琳之助,果然复原稍快,约莫半盏茶时过后,便一睁双目,站起身形。 刘小琳放回手掌,含笑叫道:“庵主……” 柳如绵双眉一挑,向刘小琳摇头说道:“琳妹不要再叫我‘庵主’,从今而后,我要脱却缁衣,不再作这‘守节尼姑’的了!” 刘小琳听出柳如绵的语音,轩眉问道:“绵姊,这样说来,你……你真是自行炸毁这‘百年庵’的了?” 柳如绵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阴毒笑容,点头笑道:“我既不想作什么‘守节尼姑’,还要这‘百年庵’则甚,干脆把它炸掉,来得干净!” 轩辕斌道:“绵姊,你既系自动炸庵,怎会身受内伤?侯剑平呢?” 柳如绵不愿当着轩辕斌、刘小琳,吐露自己欲念难禁,去找侯剑平,碰了钉子等情,遂冷冷说道:“已决心公开在江湖上大闹一番,谁还耐烦慢慢等那侯剑平饥渴而死?” 轩辕斌笑道:“绵妹是把侯剑平炸死在地下密室中了?” 柳如绵面罩寒霜地,剔眉冷笑说道:“他又不是铁铸金刚,怎能逃得过这场劫数?” 这位“桃花娘子”相当刁猾,说到如今,仍对她怎会身受内伤之事,避而不答! 轩辕斌叫了一声“绵姊”刚想再问,空中却已起了飞鸟振翼之声! 刘小琳失声叫道:“轩辕兄快看,那不是我们的信鸽么?难道‘天魔别府’之中,又出了什么紧急之事?” 轩辕斌脸色一变,皱眉顿足说道:“我们因见‘百年庵’火光冲天,急于赴援,举动太大意了,公孙璇花样极多,陆礼、谢昭两人恐怕能力不够?” 刘小琳叫道:“有什么能力不够?轩辕斌不是亲自验过,公孙璇等人均已身中我们的独门奇毒么?” 轩辕斌道:“是啊,这事太以奇怪,我便是对方均已中毒,才略为放心,交给陆礼、谢昭……” 话犹未了,两只健鸽,业已飞上“百年崖”,盘空一周,落在轩辕斌的肩头。 轩辕斌解下鸽足纸卷,注目观看。 柳如绵问道:“斌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 轩辕斌先把陆礼送公孙璇等,进入“天魔别府”经过,向柳如绵扼要略述,然后苦笑说道:“这事太以出人意料,陆礼竟降顺对方,如今谢昭被擒,整座‘天魔别府’恐怕都落入公孙璇等的掌握之内!” 原来飞鸽所报,是仓促所书,不够详尽,轩辕斌遂以为陆礼既已降敌,则公孙璇等人中毒象征,都是故意做作,哄骗自己! 刘小琳“呀”一声,双眉紧皱说道:“这样一来,他们竟反客为主地占了‘天魔别府’,我们是立即反攻?还是采取其他手段?” 轩辕斌目注柳如绵,苦笑摇头说道:“变生意外,弄得我方寸大乱,还是请绵姊以你如海智慧,决定应付对策!” 柳如绵目闪煞芒,面含狞笑地沉吟不语! 过了片刻,她还未说话,只是伸手向“百年庵”那一片劫灰,指了一指! 轩辕斌有所会意,吃了一惊问道:“绵姊你是想发动最后杀手,把‘天魔别府’也像‘百年庵’一样,自动炸毁?” 柳如绵狞笑说道:“公孙丫头等志得意满之下,决不会想到我们会下这等毒手,先把这班小鬼,一网打尽,然后再请出轩辕伯父、刘伯母,对付‘北岳神尼’、‘辣手仙婆’等几个老鬼,便可称霸武林,统一江湖的了!” 轩辕斌笑道:“绵姊此计虽佳,但‘天魔别府’这片基业……” 柳如绵不等他说完,便即接口说道:“一片基业算得什么?斌弟莫要忘了我们在海底暗穴之中的千万藏金,等大敌尽除,完成霸业以后,便盖上十座‘天魔别府’,也用不完呢?” 刘小琳道:“陆礼虽叛,还有谢昭和其余部下弟子……”柳如绵“哼”了一声,哂然冷笑接道:“琳妹,你是两手血腥,杀人无数的‘万花魔女’,怎也动了这等妇人之仁?拿那些酒囊饭袋,去换公孙璇、杜丹、秦剑吟、欧阳红、‘银须怪叟’、以及叛逆陆礼等的六条性命,难道还划不来么?” 刘小琳被柳如绵说得脸上一红,愧然笑道:“绵姊责备的是,我去点燃总线!” 柳如绵道:“琳妹不必单独行动,索性大家同去,因为这是我们破釜沉舟的最后杀手,决不能再出意外,再生节枝!” 刘小琳笑道:“大家同去也好,我们赶紧走吧!” 柳如绵、轩辕斌等点头飘身,与刘小琳和觉慧一起向左侧山谷走去。 原来,他们心机深远,未雨绸缪,在“天魔别府”下,埋有大量炸药,而把炸药引线,远接到半里之外。 轩辕斌等悄悄赶回,点燃了火药引线。 哪消多久,天崩地裂,巨震惊人,整个“天魔别府”都化为一片火海! 柳如绵在炸药未爆之前,便向轩辕斌、刘小琳等嘱道:“斌弟、琳妹,我们好好监视,若是发现有人从火海中逃出,不论是敌是友,一概格杀勿论!” 刘小琳方自一愕,柳如绵又复说道:“因为对方的易容之术,也颇为高明,万一被他们改装逃走,岂非又留后患?故而我们不必再辨认逃人的身份真假?宁可错杀一万,也决不放走一人!” 轩辕斌连连点头地,纵声狂笑说道:“绵姊此语,深合我心,自从公孙璇那丫头艺成下山以来,着实弄得人头疼心烦,这次宁作任何牺牲,也决不能再留给他们丝毫侥幸机会!” 群魔计议一定,却使“天魔派”若干弟子倒了大霉! 他们大部分都死于爆炸、烈火、或房屋倒坍之下,只有少数六七人,比较侥幸地,带伤逃出火圈…… 谁知火神虽已避却,偏又遇上煞神! 柳如绵、轩辕斌、刘小琳、和觉慧老尼,分守四面,见人就杀,连一个也不肯放过。 炸停,火熄! 一座壮丽巍峨的“天魔别府”全化劫灰,其中并堆满乌焦骸骨! 柳如绵等巡察火场,准备验尸! 但看看所有尸骨,一齐烧成焦黑,根本无法辨认,刘小琳便扬眉叫道:“绵姊,这些尸首看不出了,好在我们四面守卫,绝未发现有任何一人逃出,似乎不必再加以检验了吧!” 柳如绵仍不放心,直等巡视遍整个火场,方长吁一声,狞笑说道:“照这样情形看来,公孙璇、杜丹、秦剑吟、欧阳红、叛逆陆礼、和什么‘银须怪叟’蓝天敖等,纵是金刚不坏之身,也必归诸劫数的了!” 刘小琳好不高兴地,向柳如绵娇笑叫道:“绵姊,我们如今作些什么?是不是立即在这废墟之上,重建‘天魔别府’?” 柳如绵脸色仍颇沉重,摇了摇头说道:“不行,重建‘天魔别府’之事,还要暂缓一步,我们必须准备应付更强敌人,铲除武林霸业的最后障碍!” 刘小琳道:“更强敌人?绵姊此话,是不是指‘北岳神尼’、‘辣手仙婆’等那群老鬼?” 柳如绵点头答道:“当然是呀! 常言道‘打了孩子,大人出来’,公孙璇等全军覆灭之后,你还怕那些老鬼们不出头么?” 刘小琳扬眉道:“绵姊打算怎样应付?那群老鬼不单功力太高,江湖经验也极老到……” 柳如绵仿佛成竹在胸地,阴笑说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处,斌弟、琳妹都跟我来,我们先去海底暗穴,取些藏金……” 轩辕斌闻言,不禁目注柳如绵,诧然问道:“绵姊不是说暂缓重建‘天魔别府’么?怎又去取‘海穴’藏金则甚?” 柳如绵笑道:“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身无分文,各事均会感到不便,何况我为了对付那群老鬼,还要作番巧妙安排,招聚人手,没有钱怎么行呢?” 说完,遂与轩辕斌、刘小琳等,向海边走去。 就在柳如绵等前往“海底暗穴”,取得藏金,并在“天魔别府” 废墟,略作布置,相偕离去之后,两条人影,突来崂山。 这两条人影,不是拼奔“恶鬼峰”下的“天魔别府”,而是奔向“百年崖”上的“百年庵”。 这两人并不陌生,一个是恨透“天魔派”的“烈火神君”东郭炎,另一个则是水性高明无比的“穷家帮”侠丐“浪里黑条”谢三。 东郭炎是等把谢三所受的火伤,完全治愈之后,立即双双赶来,策应公孙璇等。 他们一路之间,根据公孙璇所告各情,细加推断,认为柳如绵决不会出家守节地,作甚“百年庵主”?极可能一切凶谋,都是由这往昔极称凶淫阴毒的“桃花娘子”在幕后推动。 故而,他们一到崂山便先行驰登“百年崖”,想到“百年庵” 中,佯作拜访柳如绵,实则细细察看,有无疑点! 谁知才一到达距离“百年庵”十来丈远之处,东郭炎目光略注,失声叫道:“谢兄,你看‘百年庵’怎会已化劫灰?这象是经过一场剧烈爆炸……” 话犹未了,谢三已忽有所忆,接口笑道:“东郭兄,你忘了你曾赠送公孙璇和杜老弟的‘霹雳化骨珠’么?大概是他们业已与柳如绵翻脸,才……” 东郭炎听到此处,接口摇头说道:“不象,不象!我赠送他们的‘霹雳化骨珠’,并非万众瞩目的武林异宝,只是我仿制之物,用作敌人暗器,虽有相当妙用,但还没有炸毁整座‘百年庵’,使它片瓦无存的这等威力!” 谢三问道:“东郭兄既不以为然,定有什么高明看法?” 东郭炎不愧“烈火神君”之号,于爆炸一道,确是大大行家,细一观察以后,扬眉说道:“据我看来,颇似有人在‘百年庵’下,预埋大量地雷火药,突然引发所致!” 谢三说道:“预埋大量火药之事,外人恐难作到?” 东郭炎“嗯”了一声,颔首说道:“照通常情形说来,都是主人具有深心,事先埋伏,以期在万一有甚变故,遭遇强敌,事不可为时,当作最后手段!” 谢三皱眉说道:“东郭兄说得有理,如此看来,公孙姑娘等业已与‘桃花娘子’柳如绵方面见过阵了!” 东郭炎道:“当然,这座‘百年庵’决不会在无缘无故之下,化为……” 语音未毕,眉头忽皱,拉着谢三双双旁纵数丈,隐入一棵合抱巨树之后。 谢三压低语音,向东郭炎悄然问道:“东郭兄,你这样动作,是否为了那似乎发自地底的‘沙沙’微响?” 东郭炎颔首答道:“正是,谢兄也有所闻么?” 谢三笑道:“我虽听到,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东郭炎道:“似乎是有人要从地下掘土而去!” 谢三瞿然说道:“既然被埋在地下,多半便不是敌人!” 东郭炎被他一言提醒,目闪神光叫道:“对,对,我们不必躲藏,且去看个明白。” 但等两人从树后现身,重回原地时,那“沙沙”微响却又不作。 东郭炎惊讶之下,与谢三双双伏卧,侧身贴地细听。 这回果然听得清晰,那“沙沙”微响,是越来越弱,并系间隔了一段时间,才低低响了几下。 东郭炎讶道:“这是……” 谢三眼珠转处,似有所悟地,扬眉接道:“会不会是有人被埋在地下,要想掘土而逃,而因身受重伤,气力不继,才有这等忽断忽续状况?” 东郭炎道:“这推断相当合理,我们应该设法帮帮对方!” 谢三问道:“怎么帮忙?是不是我们听准地位,向下掘土?” 东郭炎连连点头,取出身边所带的独门兵器“两仪杖”来,便即开始动作。 他这“两仪杖”是两根长约三尺的三棱钢棍,因有螺旋,也可接合起来,当作长兵器使用。 如今,东郭炎便是接成一根长杖,猛力掘土。 谢三见状,遂也取出自己的“四煞降魔棒”来,协同挖掘。 东郭炎边自挖土,边自含笑说道:“其实我听得出人在地下,并不太深,只消一粒‘霹雳弹’,就可炸通,但恐使他伤上加伤,遂只好多费一点气力,以期稳妥的了!” 说话之间,掘土已有数尺,蓦然地下泥土松处,一点乌光透土而出。 东郭炎、谢三吓了一跳,双双闪身旁纵。 那点乌光是只铁戟戟尖,但才一出土,便停止行动。 东郭炎知道告成在即,赶紧继续挖掘! 不消多久,便从土中挖出一个手持短戟,业已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来! 他们两人都不认识侯剑平,但从对方英挺端正的相貌之上,也可看出不是凶邪人物! 东郭炎向谢三叫道:“谢兄,这位老弟被埋在地下,恐已有不少时间,你先喂他两粒益元灵丹,并隔体传功,略以真气相助,免得他体力过疲,或有虚脱之虑!我则继续挖掘,看看还有人在地下没有……” 谢三摇手叫道:“东郭兄你来救人,我来挖土,因为隔体传功,需要高深功力,小弟恐怕未能胜任!” 东郭炎知道他不是谦辞,遂让谢三挖土,自己取出两粒灵丹喂入侯剑平口中,并掌贴他“命门”要穴,缓缓传入真气。 原来侯剑平自从柳如绵震伤以后,知道她必不干休,定将继续发动毒手! 于是他丝毫不敢怠慢,尽量争取时间,拼命挖掘地道。 过未多久,地雷火药已炸,侯剑平人在土中,虽未受伤,人所受震荡却巨,硬被震得昏了过去! 直等悠悠醒转之后,才勉竭余力,再复掘土! 但他此时不单气血受震过巨,身受巨伤,也因被埋土中,太以气闷,哪里还有掘通地面之望?不过是尽人之求生本能,不甘束手待毙而已! 谁料上苍不聩,天相吉人,东郭炎与谢三却适时赶到,救了他的性命! 灵丹下喉,侯剑平业已渐渐醒转,但知自己内伤不轻,遂调匀气息,借着东郭炎体外传功之助,缓缓行功,平静翻腾血气。 这种情况,东郭炎自然体会得出。 他一面隔体传功,一面暗惊这少年功力之厚,禀赋之佳,竟是可与公孙璇互相伯仲的罕见绝代资质。 静等他一遍功行用罢,东郭炎方含笑问道:“老弟感觉如何?大概不妨事了!” 侯剑平双目一睁,发现谢三仍在掘土,遂未答东郭炎的答话,先向谢三叫道:“那位老人家请莫再掘土,地下业已无人。” 说完,站起身形,向东郭炎抱拳长揖,称谢笑道:“多谢老人家救命深思,晚辈侯剑平,请教两位老人家尊姓上名?” 东郭炎笑道:“些须小事,侯老弟不必挂齿,老朽复姓东郭,单名一个炎字……” 侯剑平“呀”了一声,接口说道:“东郭老人家就是隐居‘砀山斩蛇沟’中的前辈奇侠‘烈火神君’么?” 东郭炎因自己隐居已久,世间甚少人知晓!闻言之下,不禁目注侯剑平,愕然问道:“侯老弟,你纵或知晓老朽名号,怎会知道我隐居在‘砀山斩蛇沟’呢!” 侯剑平道:“在下本也不知,是听公孙姑娘谈起。” 说完,转身向谢三抱拳恭身,含笑说道:“这位老人家想是‘浪里黑条’谢前辈了!” 谢三点头笑道:“正是,侯老弟既与公孙姑娘相熟,定也认识‘游龙侠丐’孟迟兄了。” 侯剑平道:“在下久闻孟前辈侠名,可惜尚未结缘,拜识金面。” 谢三听得大大一惊,目注侯剑平道:“孟迟兄不是与公孙姑娘,同在一处……” 侯剑平不等谢三话完,便即接口说道:“谢前辈有所不知,在下与公孙姑娘是在崂山相逢,但孟老前辈却于离开‘砀山斩蛇沟’不久,便被‘千面小天魔’轩辕斌掳去!” 谢三大惊说道:“有这等事,公孙姑娘何在?” 侯剑平答道:“她人在崂山,大概与杜丹兄隐于秘处,静等月底赴约‘恶鬼滩’,与‘天魔派’互作一搏!” 说完,遂把自己的身世来历,以及崂山各事,向东郭炎、谢三扼要略述。 东郭炎静静听完,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不对……” 侯剑平脸色微变,目注东郭炎道:“什么不对?是否东郭老人家认为我所言不实?” 东郭炎知他有所误会,含笑说道:“老朽那会怀疑侯老弟之言,我只觉得这当前局势,有点不对!” 侯剑平问道:“东郭老人家定有高见,这不对之处何在?” 东郭炎指着“百年庵”所在的那堆劫灰,缓缓说道:“照这‘百年庵’毁损无遗的情况看来,当时的爆炸起火,定甚剧烈。” 侯剑平道:“不错,当时我正在挖掘地道,也感强烈爆炸,和冲天火光,即令公孙姑娘和杜老弟,所处较远,不曾闻见,但轩辕斌、刘小琳等,却定必有所惊觉!” 东郭炎接口说道:“我就是觉得‘百年庵’既毁,怎会未惊动‘天魔别府’群凶,前来探看!” 侯剑平方觉一愕,谢三却在嘻嘻直笑! 东郭炎道:“谢兄笑些什么?你认为我这见解……” 谢三笑道:“东郭兄自是高见,但你怎知‘天魔别府’群凶未曾来过,也许在我们赶到之前,他们已加察看,并把柳如绵接回‘天魔别府’了呢?” 东郭炎哑然失笑道:“这倒确有可能,如今我们还是先与公孙姑娘、杜老弟等,互相会合,再……” 语音至此微顿,侧过脸儿,向侯剑平问道:“侯老弟,公孙姑娘等人的隐居之处,你知道么?” 侯剑平俊脸微红,剑眉双蹙答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与公孙姑娘是突然失散,以致未问她与杜丹兄及秦剑吟兄等隐居练功之处。” 谢三笑道:“大概方位总晓得吧!只要有个大概方位,便不难寻找他们踪迹。” 侯剑平苦笑道:“连大概方位也不知道,但我对崂山地势,比较熟悉,猜想起来,可能在靠海那面峰崖的秘洞之内。” 东郭炎道:“既然如此,便烦侯老弟引路,前去找找公孙姑娘等人,你——你所受震荡,如今业已无碍了吧?” 侯剑平点头说道:“不碍事了,但这次着实危险,先是被爆炸震晕,然后又惨遭活埋,几乎生生闷死!” 说完,指着对面那座好似双峰合十的“和合峰”头说道:“这座‘和合峰’靠海一面,有些秘洞,也是公孙姑娘爱游之地,我们先去看看。” 东郭炎起初觉得“和合峰”与“百年庵”相距太短,公孙璇等似乎不会在此藏身,但转念一想,或许公孙璇等是利用“天魔群凶” 防远不防近的心理,故意隐居在此,便于监视“百年庵”中行动。 故而,闻言之下,略一寻思,便点头同意请侯剑平带路,下得“百年崖”,向“和合峰”头行去。 到了“和合峰”顶,侯剑平细搜了几处临海悬崖之间的隐秘洞穴,均无所得。 但站在另一面崖边,纵目远眺的谢三,却忽然叫道:“侯老弟,那边怎么又是一大片断瓦残垣,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所在?” 侯剑平走近一看,不禁失声说道:“那……那就是‘恶鬼峰’下的‘天魔别府’!” 东郭炎“咦”了一声,皱眉说道:“‘天魔别府’怎会也化劫灰? ……” 侯剑平道:“这事太奇怪了,我们无法猜测,还是前去看个明白如何?” 东郭炎和谢三自然点头,三人遂下山赶向“天魔别府”。 到了“天魔别府”,除了一片瓦砾之外,还有满地焦黑尸骨,情况自比“百年庵”方面,更要来得凄惨! 侯剑平巡视一遍,剑眉双扬说道:“定然正邪双方提早发生冲突,这座‘天魔别府’是毁在公孙姑娘等人之手!” 东郭炎道:“何以见得?” 侯剑平笑道:“断瓦残垣中的焦黑人骨,虽然无法辨认,但四周还有几具尸体显然是从火穴中逃生,又复被人杀死!这些都是‘天魔凶徒’,则诛除他们之人,不是公孙姑娘等还有哪个?” 东郭炎边自聆听,边自连连摇头。 侯剑平愕然问道:“东郭老人家是否另有高见?” 东郭炎脸色异常沉重地缓缓说道:“侯老弟大概没有注意,此间情况与‘百年庵’方面完全相同,除了大火以外,并曾发生强烈爆炸!” 侯剑平耳根一热,东郭炎又复说道:“公孙姑娘等放火烧却‘天魔别府’,不难,要埋下大量炸药,把广大屋基整个炸塌,却恐极难如愿!” 侯剑平道:“东郭老人家认为这‘天魔别府’也与‘百年庵’一样,是被轩辕斌等自行炸毁的么?” 东郭炎颔首答道:“这虽然不是绝对之事,但其可能性却有相当程度!” 侯剑平指着四外那些尸骸,皱眉问道:“这些‘天魔凶徒’尸骸,应该怎么解释?” 东郭炎尚未答言,谢三却在一片峭壁之下,向他们高声叫道:“东郭兄和侯老弟快来,事情不大妙了!” 侯剑平心中一惊,首先飘身纵过。 东郭炎也自赶来,只见那片峭壁上,被人用鲜血写了十六个大字,写的是:“欲救公孙,且来苗疆。万花潭畔,叩拜仙娘!” 侯剑平目瞪口呆地,连连顿足叫道:“糟透,糟透!公孙姑娘怎会落人他们手中,竟被——被掳往苗疆去了!” 谢三问道:“仙娘是谁?” 侯剑平叹道:“我也不知道所谓‘仙娘’是谁?但从上句‘万花潭畔’看来,可能是指‘万花魔女’刘小琳的母亲‘万花魔母’刘琳!” 东郭炎吃了一惊,皱眉接口问道:“这老妖婆也来中原,兴风作浪了么?” 侯剑平道:“起初未来,也许是刚刚赶到,把公孙姑娘等掳住擒去。” 谢三沉吟说道:“就算是‘万花魔母’刘琳赶来,擒走公孙姑娘等人,又何必把他们费了不少金钱心血所建成的‘天魔别府’毁去?” 东郭炎摇头说道:“是啊,我也觉得这一点有些矛盾,想不出其中缘故!” 侯剑平对于公孙璇关心之切,急急叫道:“东郭老人家,我们似乎不必再研究,对方为何炸毁‘天魔别府’之事,而应赶紧前往苗疆,援救公孙姑娘与杜丹兄弟等人!” 东郭炎笑道:“侯老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追究对方为何要炸毁‘天魔别府’之事,只是因发现阴谋……” 侯剑平听得“阴谋”二字,愕然问道:“什么阴谋?” 东郭炎指着那“欲救公孙,且来苗疆,万化潭畔,叩拜仙娘” 的壁上留语,含笑说:“他们既掳走公孙姑娘,让我们大海寻针,胡乱摸索多好,为何要指明地点,岂非显有阴谋?多半是此去苗疆,设了厉害埋伏!” 侯剑平深以东郭炎之说为然,连连点头,扬眉说道:“东郭老人家之言,如见‘天魔’群凶肺腑,但我们虽明知对方设有阴谋埋伏,苗疆之行仍是非去不可。”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七 东郭炎道:“那是自然,我们对于公孙姑娘、杜丹老弟,及秦剑吟老弟等人的安危,哪有坐视之理?” 谢三笑道:“这便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们在一路之上,务须多多谨慎!” 东郭炎向侯剑平看了一眼,微笑说道:“候老弟,照你所说,你庶母……” 侯剑平钢牙一锉,目闪神光,接口叫道:“东郭老人家叫她柳如绵好了,她已证明是她杀父深仇,侯剑平今后不再对这万恶无耻淫妇,有甚‘庶母’称谓?” 东郭炎道:“照老弟所说当时情况,柳如绵定必以为你是死在剧烈震火之下,老弟是否可以索性从此易容,或许能获得若干方便?” 侯剑平略一寻思,同意答道:“老人家说得对,我从此易容改装,‘天魔群凶’,便极难认出我来,免得他们会穷凶极恶地乱出花样!” “侯老弟,我们来套套近乎如何?” 侯剑平先是一愕,旋即会意问道:“谢老人家是要我扮作‘穷家帮’人物模样?” 谢三笑道:“侯老弟会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两个花子同行,比较自然一些,不太惹人注目。” 侯剑平自然点头,连东郭炎也索性易容,变成一老年、一中年、一少年,三个花子,离却崂山向“贵州苗镇”赶去。 由山东奔贵州,是一段遥远的路程。 也不知是“天魔群凶”未曾设伏?也不知是东郭炎等一路谨慎,竟未发生什么事端? 如今业已到了湖北西边的武陵山边,只要穿过四川的一个尖角,便可进入贵州省境。 侯剑平吁了一口长气,剑眉双皱说道:“‘天魔派’那班万恶凶徒,在这一路间,竟无任何风吹草动,真令我太以失望!” 东郭炎诧道:“侯老弟是不是技痒……” 谢三一旁笑道:“我懂得侯老弟的意思,你是关心公孙姑娘安危,想与‘天魔派’人物有所接触,好探探有关公孙姑娘的吉凶讯息?” 侯剑平叹道:“是啊!公孙姑娘等落入万恶贼徒之手,这种如迷吉凶难以解开,真把人闷得难过!” 东郭炎劝道:“事已至此,侯老弟急也无益,好在如今距离贵州不远,一到‘苗岭万花潭’边,便可晓得究竟!” 谢三见所过岩壁之上,有一石洞,入内一见,相当洁净宽敞,遂对东郭炎和侯剑平,含笑说道:“东郭兄、侯老弟,我们到了‘苗岭’,便须应付强敌,在体力方面不宜过分疲劳……” 东郭炎不等谢三话完,便即点头笑道:“我也是这等想法,我们连日赶路疲劳,便在这石洞之中,好好歇息一宵,调气行功,作点准备。” 计议既定,三人便在洞中略进干粮食水,静坐行功,以祛连日劳累。 东郭炎首先天人交会,谢三也渐渐入了内家妙境。 只有侯剑平却思潮起伏,始终无法把颗心儿定将下来。 这种情况并非侯剑平修为不纯,而是他焦虑太过。 焦虑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公孙璇,因为公孙璇落入“天魔群凶”手中,性命方面已极危险,何况侯剑平深知“千面小天魔”轩辕斌是个花中饿鬼,色里魔王,公孙璇又是那等倾城绝代,遂在为她性命悬忧之外,更复别有深虑! 故而,他的心情无法宁静下来,作起内家吐纳功夫,总有点气机驳杂! 侯剑平几经收摄情怀,都未如愿,一赌气之下,索性站起身形走出洞外,欲借清凉夜风,吹散心头烦恼! 但未走出洞口,山风飘拂之下,竟送来一缕隐约箫声。 侯剑平不单武学甚高,并文采风流,通晓音律。 他侧耳一听,听出这吹箫人吹的“赤壁扁舟之曲”。 反正无聊,侯剑平遂循着箫音寻去,想看看这月夜吹箫者,是位什么样人物? 转过一角小峰,方发现音是从一片竹林之中传出。 这时,箫音一住,吹箫人纵声歌道:“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沂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侯剑平觉得这人箫音吹奏极好,歌声也颇为雄奇,但此处系崖腰林内,慢说大江,连条瀑布也无,却作这“赤壁扁舟之曲”未免…… 念犹未毕,林内人突然问道:“林外是哪位高士?” 侯剑平知晓自己踪迹已被发现,遂含笑答道:“绝塞征鸿,空江老鹤,扁舟赤壁,明月红桥,仁兄吹奏出如此佳妙箫声,难道就不许在下于林外洗耳么?” 林中“哈哈”一笑,走出一个手执玉箫,年约二十四、五岁的黄衫书生,向侯剑平看了一眼,扬眉说道:“兄台既是知音,当非江湖俗丐,不知怎样称谓?” 侯剑平仍用先前化名,含笑答道:“在下平天仇,托钵江湖,俗而又俗,实不敢当尊驾‘知音’之称,并请教上姓尊名!” 黄衫书生听至此处,接口笑道:“小弟复姓东方,单名一个瑶字。” “东方兄是一向居住于这武陵山中?” 东方瑶摇摇头说道:“不,小弟家居贵州,这次路经过此地,偶然吹箫解闷,得识平兄。” 侯剑平听说东方瑶家住贵州,遂随口问道:“东方兄是住在贵州何处?” 东方瑶道:“苗岭!” 这“苗岭”二字,不禁把侯剑平听得一怔。 东方瑶发现他的神情有异,讶然问道:“平兄,你听得‘苗岭’二字,为何……” 侯剑平不等他的话完,便微笑接道:“小弟想向东方兄打听‘苗岭’之中的一处地名,和一位人物,不知东方兄……” 东方瑶笑道:“平兄请讲,小弟但有所知,无不竭诚奉告,你要问的是什么地名?” 侯剑平道:“东方兄知不知道‘苗岭’之中,有处‘万花潭’?” 东方瑶叫道:“知道,知道!‘万花潭’是‘苗岭’圣地,但路径却不好走,是在千山环拱的‘九劫峰’顶!” 侯剑平诧然问道:“圣地?这‘万花潭’为何有‘苗岭圣地’之称?” 东方瑶含笑追:“因为在这‘万花潭’畔,住着一位功力绝世的武林奇人……” 侯剑平接口问道:“东方兄所谓武林奇人,是否指‘万花魔母’刘琳?” 东方瑶点头答道:“正是,但不知平兄所要打听的人物,是哪一位?” 侯剑平道:“我要打听的是一位号称‘仙娘’之人!” 东方瑶笑道:“所谓‘仙娘’就是‘万花魔母’!” 侯剑平“咦”了一声,诧然扬眉问道:“她一人怎会有两项称号?” 东方瑶微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亲之者,称为‘仙娘’,恶之者,便称为‘魔母’!” 侯剑平恍然道:“这样说来,刘琳之女刘小琳,除了‘万花魔女’外号以外,还有人称之为‘万花仙女’的了!” 东方瑶颔首笑道:“不错,平兄认识那刘小琳么?” 侯剑平本想答以“认识”,但一转念间,却又向东方瑶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但此番前去‘万花潭’,却想见她一面!” 东方瑶道:“平兄,你要见那刘小琳则甚?” 侯剑平一时想不出适当理由,只好索性一种佻健神情,扬眉含笑说道:“小弟久闻其名,‘万花魔女’刘小琳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说至此处,突然听得东方瑶失声一笑。 侯剑平蓦然想起,自己如今不是风神如玉的倜傥少年,业已改装为落拓江湖的猥琐乞丐,不禁脸上发烧地,向东方瑶问道:“东方瑶兄笑些什么?是不是笑我穷星未退,色星高照……” 东方瑶把两道锐利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侯剑平的脸上。 侯剑平被他看得有点不大自在,皱眉问道:“东方兄,你…… 你这样看我,是……是为了什么?” 东方瑶笑道:“平兄,你如今这副形容,大概不是你的本来面目。” 侯剑平微觉一惊,目注东方瑶答道:“东方兄何出此言?” 东方瑶笑了笑,把手中玉箫略一拂拭,缓缓说道:“平兄不单骨朗神清,身材俊拔,便连谈吐气概也高逸出尘,迥异流俗,和你猥琐容颜太不相配,不是你以精妙易容之术,掩饰不了本来面目,便是我东方瑶有眼无珠,太不识人的了!” 侯剑平被对方问得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为被对方说自己小家子气,赧然一笑,抱拳说道:“东方兄着实高明,既被看破,小弟不敢相瞒,我……” 他边自说话,边自举起手来,似乎打算拭去脸上化装,以本来面目与东方瑶相见。 谁知东方瑶竟对他连摇双手,加以阻止。 侯剑平方觉耳根一热,东方瑶却又笑道:“平兄莫要误会,小弟并非不愿见你的本来面目,只是不愿在此时此地!” 侯剑平吐了一口长气,扬眉问道:“东方兄打算在何时何地……?” 东方瑶接口说道:“时间是等平兄到达‘苗岭’之际,地点则是在小弟的蜗居之内。” 侯剑平道:“东方兄住在何处?” 东方瑶笑道:“我与‘万花魔女’刘小琳谊属近邻。” “原来东方兄也住在‘万花潭’畔?” 东方瑶摇头笑道:“不是,刘家母女是住在‘九劫峰’顶的‘万花潭’畔,我则住在‘九劫峰’下的‘无愁壑’,虽称‘近邻’,上下相去足有数百丈呢!” 侯剑平道:“‘无愁壑’地名极美,小弟到达‘苗岭’之后,必来拜访东方兄……” 东方瑶眼珠一转,眉头双轩,向侯剑平问道:“平兄,你到了‘苗岭’,是先去刘小琳的‘万花潭’?还是先来我的‘无愁壑’呢?” 侯剑平苦笑道:“不瞒东方兄说,小弟另有要事,需要见刘家母女,恐怕是先去‘万花潭’了,等潭边事毕,再至‘无愁壑’中拜谒!” 东方瑶向自己手中那根玉箫看了一眼,突然双手捧起,含笑递过。 侯剑平诧道:“东方兄这是……” 东方瑶笑道:“这根玉箫除了吹曲消遣之外,尚另有一种妙用,小弟遂想赠与平兄,对你‘万花潭’之行,或许略有助益!平兄是江湖豪侠,义气干云,对于这点小小礼物,应该一笑收下,莫再推托的了!” 经他这样一说,侯剑平确实不好意思推托,只得接过玉箫,称谢问道:“多谢东方兄如此厚赠,但不知你所说这玉箫的另一妙用,却是什么?” 东方瑶道:“这箫儿名号称玉,实是石制,此石产自‘无愁壑’下,不仅资坚,不畏刀剑砍削,并蕴淡香,嗅之可解各种瘴毒!” 侯剑平闻言,“哎呀”一声,皱眉说道:“如此说来,这是宝箫,小弟怎敢……” 东方瑶见他似有退还之意,遂摇手笑道:“平兄尽管收下,不要客气,一来这玉箫还有一根,小弟留备自用;二来,刘琳刘小琳母女性情狂傲,武功既高,又惯用各种瘴毒,平兄万一和她们闹翻,或许可仗这根箫儿消灾度厄!” 侯剑平想不到这位东方瑶在萍水相逢之下,竟对自己如此关切!不禁好生感激,怔在当地。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清宏长啸。 侯剑平听出这是“烈火神君”东郭炎的啸声,知道东郭炎是功行已毕,发现自己失踪,才以啸声相寻。 遂也立即啸了一声相应,并对东方瑶抱拳笑道:“同伴相召,小弟告别,且等‘万花潭’事了,定来‘无愁壑’拜访,与东方兄再订深交!” 东方瑶也不相留,只送到林口,含笑说道:“小弟在‘无愁壑’中,恭候大驾,望平兄早日光临!” 双方施礼为别,侯剑平赶回崖洞,只见东郭炎、谢三二人均在洞外相待。 东郭炎见侯剑平转来,拈须含笑道:“侯老弟不会无故出洞,莫非有甚发现?” 侯剑平笑道:“我有点心烦,气机极为驳杂,遂出洞散步,听得一缕箫声,顺风寻去,谁知竟结交了一位朋友!” 谢三道:“侯老弟的新朋友是谁?” 侯剑平笑道:“此人复姓东方,单名一个瑶字,气质倒还不错!” 谢三闻言,扬眉说道:“东方瑶?由这姓名听来,定然是相当美貌,娇滴滴的妙龄少女……” 侯剑平慌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是位身穿黄色儒衫的年轻人,事有凑巧,他也住在‘九劫岭’……” 东郭炎道:“他也住在‘苗岭’,会不会与‘万花魔母’刘琳等有甚关系?” 侯剑平点头笑道:“有点关系,他们算是邻居,刘琳等住在‘九劫峰’顶的‘万花潭’边,东方瑶住在‘九劫峰’下的‘无愁壑’内!” 东郭炎听了“无愁壑”三字,似乎吃了一惊! 侯剑平发现他的神色变化,诧然问道:“东郭老人家,你…… 你怎么突然有惊异之状?” 东郭炎道:“我突从东方瑶的姓氏,和住地之上,想起了一位武林奇人……” 侯剑平急忙问道:“老人家是想起哪位武林……” 东郭炎不等侯剑平往下再问,便即摇头道:“此人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侯老弟不会晓得他的名号,但于二十四五年前,‘无愁艳鬼东方萍’七字,是相当震撼武林的呢!” 说话至此,转过面去,向谢三笑道:“谢兄,你对于‘无愁艳鬼’东方萍,大概不陌生吧?” 谢三笑道:“当然不会陌生!东方萍的人相当任性,又放荡不拘小节,介乎邪正之间,但一身功力却奇诡无论,足令任何高手为之头痛侧目!” 东郭炎道:“侯老弟这新交好友,既复姓‘东方’,又住在‘无愁壑’中,遂使我联到东方萍的身上,不知他们之间有无关系?” 侯剑平笑道:“我记下了,等我下次见着东方瑶时,问他一问。” 东郭炎向侯剑平看了一眼,扬眉笑道:“侯老弟还要不要行功调息?……” 侯剑平摇手接道:“不需要了,我并不觉得过分疲累!” 东郭炎道:“侯老弟既然不累,我们便赶紧上路吧!不必于路途之间多作耽搁!” 侯剑平自然点头,三人便出了武陵山,穿越四川省的一个尖角,到达贵州境内。 他们急于知晓公孙璇等吉凶,对于沿途胜景,一概不加留连,只是飞扑“苗岭”。 这样走法快速,不消数日,便进入了“苗岭”深山的万峰重叠之处。 谢三笑向侯剑平道:“候老弟,你那位好朋友有没有告诉你前往‘万花潭’的路径。” 侯剑平目光电扫四外,扬眉笑道:“他说‘九劫峰’千山环拱,高逾群峦,我们应该一看之下,便可寻出?” 谢三摇头笑道:“侯老弟难道忘了‘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俗语?我们登山之际,往往觉得前面那座峰头,比自己所立的峰头为高,但等到了前峰峰巅,又会觉得仍是适才立身所在稍高一点……” 侯剑平道:“谢老人家之言确属实情,但‘苗岭’的万壑千峰之中,特高峰头,毕竟只有几座,我们把它一一攀登,还怕找不到‘万花潭’么?” 东郭炎颔首笑道:“这办法甚好,以我们功力而论,上下三五座高峰,不算是什么费劲之事!” 谢三忽然双眉一蹙,若有所思! 东郭炎道:“谢兄想些什么,莫不是不以侯老弟这种搜峰顶之意为然?” 谢三笑道:“东郭兄会错意了,我是蓦然想起轩辕小魔等举措,似乎有些反常!” 侯剑平闻言,目注谢三,扬眉问道:“谢老人家这‘反常’二字,是否指对方在一路之间,未作任何埋伏?” 谢三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侯老弟请想,公孙姑娘由‘好汉坡’在崂山的一路以上,经历多少挖空心思的险恶算计,我们却已到‘苗岭’,仍然风平浪静……” 话方至此,东郭炎目闪神光,含笑说道:“关于这一路风平浪静之故,可能并非轩辕斌举措反常,而是有其特殊因素!” 谢三道:“东郭兄请抒高论!” 东郭炎含笑说道:“我认为至少有个原因,第一、轩辕斌手下群凶被公孙姑娘等于一路间伤斩甚重,最后的‘天魔别府’劫灰以内,又有那多尸骨,大概伤亡殆尽,一时更不及往贺兰山的‘天魔总宫’中调派人手,遂无力再像先前那样,沿途处处设伏!” 谢三与侯剑平二人,均听得连连点头。 东郭炎继续说道:“第二,公孙姑娘等业已被掳,对方认为侯老弟丧身‘百年庵’下,则他们壁上留字之意,是想引诱何人来这‘苗岭万花潭’畔?” 侯剑平未加思索地,便自应说道:“这用意不难猜测,定是志在引诱公孙姑娘的恩师‘北岳神尼’和秦剑吟的恩师‘辣手仙婆’等人。” 东郭炎也点头接道:“对了,我也是这等想法,对方目标就是‘北岳神尼’这等绝世高人,则纵用二三流人物沿途设伏,也等于白送,毫无用处!” 谢三赞道:“东郭兄分析得极为深刻,第三点呢?” 东郭炎取出自己的酒葫芦来,喝了一口,微笑说道:“第三点可能是对方策略变易,改线为点,把所有厉害杀手,全集中在‘万花潭’畔!” 侯剑平瞿然说道:“这推想极有可能,我们在到达‘万花潭’之际,务须特别谨慎。” 东郭炎笑道:“凡事谨慎总没有错,最忌冲动急躁!因为一来‘万花魔女’刘琳是盖代凶人,功力极高,恐难力敌;二来我们还有大援在后……” 侯剑平诧道:“还有大援在后?东郭老人家是约了哪些友好?” 东郭炎笑道:“我并未约甚友好,所谓‘大援’就是指侯老弟才说的‘北岳神尼’、‘辣手仙婆’等盖世高人!” 侯剑平剑眉微蹙,一种惑然神色说道:“这些前辈高人,有的远在‘北岳’,有的远在‘东海’,准会发现轩辕小魔的崂山留字,赶来‘万花潭’么?” 东郭炎神色庄重的,叹息说道:“侯老弟,凡属身怀绝代技艺者,前半生最重视之事,则是可以使其绝技不致与身俱灭的衣钵传人!故我认为‘北岳神尼’、‘辣手仙婆’等,在公孙姑娘、秦剑吟老弟出山行道后必不放心,不是亲身暗随,便是转托其他高人,暗加照应,崂山之变,多半会迅速传人这些绝世奇人耳内。” 侯剑平静静听完,双扬剑眉说道:“照东郭老人家如此分析,则我的恩师也可能来了。” 东郭炎笑道:“岂单也有可能,并系可能最大!因医家有长怀济世之心,据我所知,‘铁剑神医’杜大侠表面归隐,实则幻化各种面目,仍在江湖走动,以他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奇医术,暗暗行道,他应该比‘北岳神尼’、‘辣手仙婆’等,更快获得消息!” 侯剑平有点不太相信地,皱眉说道:“我恩师在近处,为何未对我有所指示?” 东郭炎含笑说道:“这就是老人家们的一番深心,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侯老弟等艺成出师,武功方面已成就颇高,但为人处事的一切江湖经验,必仍有所欠缺,老人家们要你们亲身体验,吸收知识,决不会过早现身,使你们有所倚赖,我认?羌肝唬赡芩媸本谧笥遥堑饶忝巧角钏。芄荒フ壑螅豢锨鬃猿雒妫 ?p>  侯剑平一身冷汗地,向东郭炎抱拳说道:“老人家指教的是,尚幸侯剑平下山以来的所作所为,均系上顺天道,下本良知,决无什么愧对恩师之事!” 东郭炎目光电扫,指着左前方比较峻拔的三座高峰,向侯剑平、谢三笑道:“就我们目力所及看来,似以这三座山峰,秀拔峰峦,我们究竟先登哪一座呢?” 侯剑平道:“先登哪一座都是一样,只请东郭老人家作主便了!” 东郭炎略一斟酌,指着比较最近的那座高峰说道:“我们由近而远,先奔右面这座如何?” 侯剑平与谢三自然赞同,三人遂展开身法,飞登峰顶。 他们一面巧纵轻登,一面暗聚功力,注意四处,防范有甚突击! 一路安然,毫无意外,东郭炎等人遂认为这座峰头的峰顶之上,定非“万花魔女”刘琳的巢穴所在。 谁知侯剑平健步当先,才到峰顶之际,便自“咦”了一声。 在他背后,约莫丈许高下的东郭炎,闻声问道:“侯老弟,你惊‘咦’一声则甚,莫非有所见么?” 侯剑平站在一方巨石之后,低声叫道:“东郭老人家,你来看看!” 东郭炎真气微提,悄然落在侯剑平的身侧,向峰顶注目看去,也觉一怔。 原来这峰顶地势不小,中央下凹,是片不知有多么深浅的数亩山潭。 潭水四周,草树甚茂,并遍开红紫山花,景色极为悦目。 谢三因功力稍逊,这时才随后赶到,一见峰顶景况,便“呀” 了一声,怪笑说道:“我们似乎冒打冒撞,撞个正着,这潭水恰在峰顶,四周又开满山花,不就是那位东方瑶所说的‘万花潭’么?” 侯剑平道:“情况看来虽像,为何不见有人?潭边也未见有任何房舍?” 东郭炎笑道:“这潭水四周的草树甚茂,也许其中藏有房舍?” 谢三接口说克道:“我们无须猜测,且分头察看一周,不就明白了么?” 东郭炎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当下便分头察看,侯剑平独当一路,由右转左,东郭炎与谢三则由左转右,彼此约定,仍在原处见面,互告所得,然后再采行动。 孰料他们才一离开,情况便起变化。 所谓“变化”是从那潭水中心,突起了蒸腾白气。 这白气并不化去,也不随风吹散,竟顺着水面拥展,变成极浓白雾。 转瞬间,雾幕全潭,已看不见丝毫潭水。跟着,整个峰顶均在浓雾所罩,伸手不见五指。 侯剑平起初以为有敌人弄鬼,但过了片刻,未见有异,才知是化外蛮荒的罕见自然现象! 虽然未见敌踪,也因雾气太浓,地形又生,仍不敢妄自行动,恐怕有所失足! 足足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浓雾才逐渐散去。 侯剑平继续前行,察看那些茂密草树之内,仍未发现有什么房舍人迹? 正在继续勘察之际,突然听得东郭炎传音叫道:“侯老弟,侯老弟……” 这叫声不仅极为急促,并也中气甚弱,显然是那位“烈火神君”出了什么差错? 侯剑平大吃一惊,急忙循声赶去。 到了地头,目光注处,只见东郭炎与谢三二人均倒卧潭边草中,全身浮肿,似是中了奇毒! 侯剑平大惊问道:“东郭老人家,你们这是……” 东郭炎苦笑接道:“侯老弟,你竟没有事么?那雾气之中蕴有瘴毒,不知你身边可带着什么解瘴药物?……” 侯剑平先是皱眉,旋即想起东方瑶所赠玉箫,遂持向东郭炎,急急叫道:“东郭老人家,这箫上淡香,专解瘴毒,你且嗅上几嗅!” 东郭炎摇手说道:“侯老弟先去解救谢兄,我还可以支持……” 侯剑平知道谢三修为稍弱,遂把那根玉箫,凑向谢三鼻端。 说也奇怪,侯剑平刚把玉箫凑到谢三鼻端,便瞥见一丝淡淡白气,从谢三鼻中飞出,似是被玉箫吸去! 转眼间白气已尽,谢三人便醒转,那箫上原有淡香,也变得稍为浓郁一些。 侯剑平此时方知,这根玉箫确是解瘴奇宝,而自己适才人在雾中,安然无事,也完全是身悬玉箫功效。 想至此处,不禁对那东方瑶又添了几分感激之意。 谢三既告无恙,侯剑平遂又用那根玉箫,为“烈火神君”东郭炎,吸取瘴毒。 瘴毒已尽,两人身上的浮肿也消,谢三站起身形,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难怪中原人物都把这苗蛮化外之地,视为畏途,果然步步皆蕴危机,若非侯老弟结识了那位东方瑶老弟,并赠了这根解瘴玉箫,我们三人不是全将糊里糊涂地惨遭劫数么?” 东郭炎笑道:“谢兄不要胆寒,这也是我们太以大意,只注意有形敌人,未注意无形瘴毒所致,此后只要时时留神戒备……” 侯剑平闻言,忙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把瓶中梧桐子大小的绿色丹药,倒了一些,分给东郭炎、谢三含笑说道:“这是家师所炼丹丸,两位老人家带些在身,若是再有这种情况,屏息不及,误中瘴毒,便赶紧服上三粒,虽未必立告复原,至少也可以保命待救!” 东郭炎接过丹药,一面收起,一面笑道:“令师是当世第一神医,所炼丹药,定然极具灵效……” 谢三伸手指着那潭山泉,扬眉说道:“东郭兄,我们莫谈别事,且来研究这泓山泉,是不是‘万花潭’?” 侯剑平道:“一无房舍,二无敌踪,看来多半不是!” 谢三笑道:“既然不是,我们就再奔当中那座峰头,不必在此多作逗留,难道还想毒瘴二度腾起,再尝尝滋味!” 东郭炎、侯剑平听得不禁失笑,三人遂相偕离却这座峰头,向中峰峰顶赶去。 到中峰,刚刚走到峰腰,东郭炎便止步而立,脸色微变地,瞿然说道:“不会错了,我们这次大概是找对地头。” 谢三诧然问道:“东郭兄,你这样说法定有所见?” 东郭炎手指前上方,向谢三说道:“谢三请看,我们若想上达峰顶,是否非要避过这片似乎有相当纵深的石林不可!” 原来这山峰的半腰以上,竟满布大小不一狰狞如鬼的嵯峨怪石,幸而这是白天,若在夜晚月光之下,真无异遍山都是慑人心魂的幢幢魅影! 谢三功力虽比东郭炎、侯剑平稍差,但在“穷家帮”中,也算相当杰出人物,略一注目,点头说道:“东郭兄果然高明,这些怪石似在天然形成之外,又加人工布置,其中含有奇门生克模样!” 东郭炎偏过脸来,向站在他身旁的侯剑平问道:“侯老弟,令师杜大侠胸罗万有,学究天人,老弟既得真传,想必对于阵法一道,也有相当造诣了。” 侯剑平知道这位“烈火神君”所学不俗,遂不愿逞能地笑道:“晚辈资质鲁钝,虽经家师耳提面命,所得未及十一……” 东郭炎笑道:“老弟无须过谦,我们要想登峰,必先闯过石林,故而非研究研究对方在林中所布的,是什么阵法不可?” 谢三在一旁向那石林,细看几眼,怪笑说道:“俗语道得好,‘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我先来表示意见,这石林门户繁复,有点像是‘五行迷仙阵’呢?” 东郭炎笑了笑,目注侯剑平道:“侯老弟有何高见?” 侯剑平不愿贸然判定,在揣摸片刻以后,方自双扬剑眉,缓缓说道:“这阵法外型,确像谢老人家所说的‘五行迷仙阵’,但若从繁复门户以外,仔细看去,似乎更蕴有颠倒迷踪之妙,恐怕是……” 谢三见侯剑平语音吞吐,已知其意,遂“哈哈”大笑叫道:“侯老弟,你尽管直说无妨,我自知所见不确,适才抢先发话,不过是故意抛砖引玉而已!” 侯剑平听他这样说法,方继续笑道:“依晚辈拙见,恐怕是阵法中极尽玄奥的‘颠倒阴阳,迷踪五行,罗刹诛仙阵’呢?” 谢三把舌儿一伸,摇头苦笑说道:“乖乖,这‘颠倒阴阳,迷踪五行,罗刹诛仙阵’听名儿,既颇罗嗦,又颇惊人,我连听都未曾的说过!” 侯剑平讪然一笑,向东郭炎抱拳说道:“东郭老人家,晚辈浅陋之见……” 东郭炎截断他的话头,摇手含笑说道:“老弟又谦,你这‘浅陋之见’四字,应该改为‘高明卓见’才对!” 侯剑平脸上一热,赶紧移转话头说道:“东郭老人家,我们应该从哪个门户闯阵?” 东郭炎笑道:“侯老弟在考我了,此阵既有颠倒阴阳,迷踪五行之妙,则不论从哪个门户闯进,所遇都是一样!” 谢三接口笑道:“既均一样,我们干脆给它来个‘置诸死地而后生’地,硬闯‘死门’好了!” 说完,竟当先飞身,向“死门”之中闯去。 东郭炎一声“谢兄且慢”,犹未出口,谢三人已闪入石林之内。 石林除了纵深极厚以外,看来并平平无奇,但谢三人才一入阵,林内便略见烟云变幻。 就这烟云略一变幻之下,谢三便告人影杳然,似乎是凭空失去踪迹! 东郭炎失声叫道:“不好,侯老弟,我们赶紧入阵,找寻谢兄,替他打个接应!” 侯剑平自然点头,两人也遂从谢三适才所闯“死门”的门户之中,进入石林! 奇门生克与阵法之妙,委实玄奥得难以思议,侯剑平、东郭炎、谢三三人虽然入的是同一门户,但一到阵中,立觉天昏地睹,谁也看不见谁的踪迹! 白蒙蒙一片茫然之下,侯剑平不敢分心,先定了定神,把耳目之力,聚到极致,对四外细加视听。 视,是视而不见,除了满目烟云以外,看不见东郭炎与谢三的丝毫人影。 听,是听而不闻,除了隐隐有似真似幻的神嚎鬼泣以外,听不见那两位“烈火神君”与“浪里黑条”的半点声音! 侯剑平心中颇急,气贯丹田,以“传音入密,无远弗届”的上乘神功叫道:“谢老人家,东郭……” “东郭”两字才出,突然听得谢三一声惨哼! 跟着,便从烟云漫漫中,腾起了鹑衣百结的一条人影。 那人影正是谢三,但却显然不是自行纵起,而是被人一掌震出,坠下了这山峰左侧的千寻绝壑! 等到他发现竟非幻象,要想抢救谢三之时,业已不及! 他惊愤交集之下,知道此阵虚实相生,阵中可能还藏有人,随时倒转门户,并对入阵人暗加袭击! 就在此际,一丝冷风突从侯剑平的背后射来。 侯剑平听风辨位,略一偏身,并拟左掌,化指成钢地,把那股气撮住! 那股气才一入手,他便知道那是一根极为霸道的“天狼钉”。 侯剑平冷笑一声,向雾影中扬眉叫道:“朋友莫要这等见不得人地鬼鬼祟祟好么?若是人物,便请现身,与我平天仇放手一搏!” 雾影中哪有应声?只是又复“丝”一响,再度发出股气! 侯剑平左掌微甩,“天狼钉”脱手而去,在乎空中便把对方发来的股气击落! 但这一股气刚被击落,雾影中又复“刷”地一声,有一线银光,向侯剑乎凌空飞到! 侯剑平仍然功凝掌指,把那线光撮住! 谁知这次可上了个大大恶当! 那线银光并非飞针之属,却是一条长才七寸,其细如线的奇形银色小蛇! 蛇才入掌,便在侯剑平的左掌掌心,狠狠咬了一口! 侯剑平知道不妙,五指用力一攒,先把那银色小蛇,捏成肉泥,并立即凝功封死左臂通心血脉! 然后赶紧取出身边的解毒灵药,吞了三粒。 饶他应变迅疾,所服灵药,又是当代第一神医所练,但在掌心的麻木感觉,却丝毫未减,并渐渐向肘部蔓延。 侯剑平大吃一惊,知道蛇毒太重,绝非一般药物所能疗治,自己恐怕要在这“苗岭”峰腰惨遭…… 念方至此,“刷刷刷”一连三线寒光,又向侯剑平咽喉、心窝、丹田等上中下三处要害飞射! 侯剑平虽身受剧毒,不甘束手待毙,猛一仰身,以铁板桥功,全身平蹋及地。 他刚把这三枚暗器避开,烟云变幻中,又复腾起一个婀娜苗女身影。 这苗女她不是自行纵起,也是被人震出,嘴角间流着血渍地,坠向峰左绝壑! 侯剑平以为是东郭炎来接,正想呼叫,却发觉自己业已讲不出话。 不单讲不出话,连全身也渐渐麻痹,难于转动。 这时,从那蒙蒙烟云之中,驰来了一条黄衣人影。 侯剑平神思昏昏,眼前金花乱转,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出来人是谁? 他只觉前胸大穴上,接连中了几缕冷风,便自晕了过去,完全丧失知觉。 等到侯剑平重行恢复知觉之后,第一种感觉,便是全身异常温暖…… 他微睁双目,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石室之中的软榻之上,并盖了一床厚厚的绣花棉被。 侯剑平疑在梦中,略一定神,方知不是做梦。 石门微启,一位黄衣书生缓步入室。 这位黄衣书生,正是侯剑平的新交好友东方瑶。 见了东方瑶,侯剑平回忆前情,知道定是他把自己从峰腰石阵之中,救到此地。 感惊交进之下,慌忙坐起身形,抱拳叫道:“东方兄……” 这“东方兄”三字才一出口,侯剑平发觉自己身上竟裸无寸缕,只好再度卧倒,并寻思东方瑶为何要把自己剥个精光之故? 凭空臆测,当然不容易想出个所以然来,但东方瑶却已看出侯剑平的脸上神色变化,连连摇头,向他含笑叫道:“平兄请勿客气,好好躺着,那种银色小蛇长约七寸,名为‘勾魂钩’,毒性之烈,无与伦比,乃‘苗岭’罕见特产,平兄被它咬中,相当危险,幸喜你所服灵药,甚有功效,暂遏蛇毒蔓延,小弟才来得及救你回洞,为你全身敷药……” 侯剑平闻言,才知道东方瑶把自己剥光之故,是为了替自己全身敷药,疗祛蛇毒。 知道原因以后,再一仔细注意,侯剑平果然发现自己全身,起了浮肿,尚未完全消腿。 东方瑶走到床边坐下,目注侯剑平道:“平兄不要性急,你虽经我以独门灵药,外敷内服,但蛇毒仍须渐渐消祛,至少在七日之内,不能凝聚真气,提用内力。” 侯剑平听他这样一说,脸上不禁露出焦急神色! 东方瑶相当聪明,见状之下,扬眉问道:“平兄,你要去‘万花潭’,找那‘万花魔母’刘琳,究竟是为了何事?” 侯剑平未答对方问话,反而急急问道:“东方兄,我还有两个同伴,也被困峰腰石阵之中,不知你可……可曾看见?” 东方瑶摇头笑道:“没有,我因算计行程,知道平兄应该到此,遂于壑边盼望,发现‘万花魔母’在峰腰所布置法,起了作用,定是有外人入阵,心中一动,赶去探望,恰巧遇着平兄,却未见着你另外两个伙伴。” 侯剑平虽然悬念东郭炎、谢三二人的生死安危,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得付诸一叹! 东方瑶笑道:“平兄……我不知道是否仍应称你‘平兄’?……”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儿,把侯剑平听得先是一怔?旋即若有所悟,伸手向脸上摸去。 原来,东方瑶为他全身敷药之际,已为他除去化装,恢复本来面目。 东方瑶见他伸手摸脸,不禁失笑叫道:“平兄不要摸了,你为什么要把你这样一副看煞夷光,妒煞卫玠的俊朗风神,扮作猥琐乞丐?” 侯剑平俊脸通红地,向东方瑶拱手说道:“东方兄请恕罪……” 东方瑶笑道:“这有什么罪儿好恕?你只要答复我所提出的两项问题,不就结了?” 侯剑平愕然道:“两项问题?……” 东方瑶点点头说道:“第一项问题是我是否仍应该称你为‘平天仇’兄?” 侯剑平因他对自己有救命深恩,本不愿相瞒,故而毫不迟疑地,立即答道:“平天仇是化名,小弟姓侯,贱字剑平。” 东方瑶看他一眼,面含微笑说道:“第二项问题呢?就是侯兄与‘万花魔母’刘琳之间……” 侯剑平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容小弟向东方兄慢慢叙述。” 东方瑶起身,从几上取过一只小小玉壶,递向侯剑平手中,含笑说道:“侯兄,这是一壶上好清茶,你若说得嘴干时,可以用来解渴!” 侯剑平称谢接过,便把自己身上的这段奇异恩仇,向东方瑶细细陈述。 他因知自己蛇毒未尽,暂时无法前往“万花潭”,便毫无保留,说得非常详尽。 东方瑶静静听完,双目中微闪神光,盯在侯剑平的脸上,扬眉笑道:“侯兄,你急于前往‘万花潭’之故,除了亲仇以外,便是关怀那位公孙姑娘安危了?” 侯剑平俊脸一红,并不推诿地,点了点头。 东方瑶笑道:“侯兄如此俊逸,眼界定高,你所属意的这位公孙姑娘,必然无异月里嫦娥,赛过瑶池仙子!” 侯剑平不再忸怩地,双轩剑眉说道:“公孙姑娘确实美,外在既美,内在更美!外在更美得宛若天人,仪态万千,内在美,美得文武精深,品格高绝!” 东方瑶听得眉梢双挑,“哦”了一声说道:“这位公孙姑娘,竟有这样美丽?我定要找个机会,设法见一见她!” 侯剑平道:“东方兄,小弟已对你吐实情,但你……” 东方瑶截断侯剑平的话头,接口笑道:“我没有什么对侯兄隐瞒之处,‘东方瑶’三字,就是我的真名实姓。” 侯剑平目光凝住东方瑶欲言又止。 东方瑶笑道:“侯兄有何话儿,尽管直说无妨!” 侯剑平向所居石室四周,略一扫视,含笑问道:“此处就是东方兄所居的‘无愁壑’么?” 东方瑶点头笑道:“正是,侯兄突然问起此事则甚?” 侯剑平道:“我是从东方兄的姓氏,和所居地名之上,发生联想,想起了一位武林前辈。” 东方瑶注目问道:“侯兄所想起的武林前辈,是哪一位?” 侯剑平应声答道:“是‘无愁……’” “无愁艳鬼”的“艳鬼”二字,方到口边,忽觉不妥,赶紧改口说道:“是‘无愁仙子’东方萍东方前辈。” 东方瑶懂得侯剑平把“艳鬼”改作“仙子”之意,遂向他投过一瞥会心微笑,点头说道:“侯兄联想得极有道理,东方萍便是先母名讳!” 侯剑平诧道:“东方前辈就是令先堂么?东方兄怎会从……母姓呢?” 东方瑶眉宇之间,略现黯然神色,苦笑一声说道:“我父母早就反目仳离,我是在我母亲离开父亲之后才生,始终由母亲抚养,故而不单从母姓,连我父亲是谁,母亲都从不说呢!” 说话之间,眼圈微红,好似勾起伤心,竟欲落泪。 侯剑平暗想这位东方瑶,看来极为英朗,但感情方面,却似相当脆弱…… 念方至此,东方瑶散去眉间悲意,换了笑容,站起身形,向侯剑平低声说道:“侯兄,你该吃药,和换药了。” 说完,先取来一粒绿色药丸,用温水喂给侯剑平服下。 然后又取来一瓶淡绿色的药汁,要为侯剑平全身敷治。 侯剑平耳根发热,慌忙摇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弟如今只是真气难聚,但敷药一举,尚能自为,不敢亵渎东方兄……” 东方瑶含笑接道:“侯兄不必客气,这样好了,你前身自敷,背后仍由我效劳便了。” 侯剑平因自己无法敷治背后,只得点头叹道:“东方兄如此厚恩,教……教小弟何以为报?” 东方瑶笑道:“侯兄,你说出‘报答’二字,不嫌太俗气么?” 侯剑平听他这么说话,只好不再多话。 敷药以后,侯剑平觉得全身凉沁沁的,异常舒适,遂不知不觉入了梦境。 等他一觉睡足,醒了过来,鼻中嗅得一片淡淡幽香,不禁诧然看去,原来东方瑶也似倦极,竟伏在侯剑平脚头和衣而卧。 但侯剑平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看得心头直跳。 因为东方瑶睡得儒巾微偏,在鬓边露出一缕长发。 目中所见长发,再加上鼻间所闻幽香,难道这位东方瑶竟是女子? 是男倒无所谓,侯剑平只感激他一番救命深思,将来若有机缘,尽量报答便是。 若是女子,则问题大了,对方为自己全身敷药,不避嫌疑的这笔帐儿,却是怎样算法? 侯剑平越想越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轻手轻脚地,披了长衣,走下床来,把东方瑶那顶儒巾,再度揭起一点。 儒巾以内,赫然满头乌云,证明这东方瑶是一位易钗而弁的妙龄少女。 侯剑平长叹一声,茫然呆立当地。 呆了片刻,觉得此地不能再留,遂寻出自己衣服,胡乱穿好,便向室外走去。 但刚刚走到门口,背后响起了东方瑶的清清语音,含笑叫道:“侯兄,你怎么了?你的蛇毒未尽,怎就不辞而别?” 侯剑平深受人家救命深恩,怎能在这种情况下,不加理会,只得止步回身,抱拳苦笑道:“东……东方姑娘……” 这一声“东方姑娘”,叫得东方瑶晕生双颊,急忙伸手摸鬓角。 侯剑平赔笑说道:“东方姑娘,我……我不知你是易钗而弁,否则,宁可听任蛇毒发作而死,也……也不敢对你亵渎!” 东方瑶摸出自己鬓边云发披垂,知道是倦极酣眠,以致露了马脚,被他看破。 既然形迹已露,东方瑶遂索性除去化装,现出本来面目。 原来这位东方姑娘,也是个绝美娇娃,比刘小琳还要秀丽一些,可与公孙璇不相上下。 她见了侯剑平的那副窘相,不禁叹道:“侯兄,你何必觉得窘迫,这桩事儿的主动方面在我,又不是你故意对我有甚亵渎轻薄之举?” 说至此处,玉颊生晕地,秀眉双扬,朗声又道:“但话要说明,我虽然自动为你脱衣敷药,却由于蛇毒太烈,事急从权,决非东方瑶天生下贱!” 这几句话儿,把侯剑平听得好不惶恐地,慌忙叫道:“东方姑娘说哪里话来?你的我有再生之德,侯剑平衔恩深重,哪里会对东方姑娘有半丝轻视之意?” 东方瑶瞪他一眼,佯作娇嗔说道:“你既然衔恩深重,便当有所答报,却想悄悄逃走则甚?” 侯剑平红着脸儿,不知所措地,苦笑说道:“我……我……” 东方瑶秋水含情地,手指软榻道:“我些什么,快替我乖乖躺好,你蛇毒未尽,每天都必须敷药才得痊愈,倘若悄悄离开这‘无愁壑’,岂非是条死路?……” 语音至此,语音微顿,向侯剑平白了一眼又道:“就算你不怕死,也不愿等蛇毒愈后,去斗‘万花魔女’,援救公孙璇等人,我还想留着你这条小命,报答我的再生之德呢!” 她的语气方面,是劝导中含有讥讽,神情方面则幽怨中含有妩媚,弄得侯剑平有点神魂颠倒,不知如何答话,只好乖乖躺上软榻。 东方瑶见他听话,才回嗔作喜地,嫣然笑道:“这样才像是我的乖弟弟,我比你大了两岁,你以后便叫我‘东方姊’或‘瑶姊’便了!” 侯剑平道:“瑶姊,小弟遵命!” 他因觉得东方瑶虽是“无愁艳鬼”东方萍之女,却无半丝邪气,人既美秀,对于自己更是一片深情,故而“瑶姊”二字,脱口而出。 东方瑶慰然笑道:“好,以后我叫你‘平弟’,可怜我自母亲死后始终葳蕤自守,孤苦伶丁,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个弟……” 说到后来,好似提起凄凉身世,勾动伤心,眼圈微红,有点盈盈欲泣。 侯剑平慌忙叫道:“瑶姊……你……你怎么了?” 东方瑶展颜笑道:“没有什么,我这是骤获亲人,从今后可以不再孤苦,故而喜极而泣!” 侯剑平红着一张俊脸,点了点头。 东方瑶娇笑说道:“平弟,你好好休息一会,我去替你炖一锅粥,然后再来替你换药。” 侯剑平赧然笑道:“瑶姊,你的恩情,小弟没世不忘,但换药事,却再也不敢劳动瑶姊!” 东方瑶闻言止步,目注侯剑平道:“为什么?” 对于这“为什么”三字,侯剑平竟无法回答。 东方瑶先笑了一笑,然后脸色一正,向侯剑平问道:“平弟怎么不答话?你是否为礼教束缚,怕有违男女授受不亲之训?” 东方瑶微叹一声,坐在软榻之上,目注侯剑平,缓缓说道:“平弟,不是只有你一人知道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我也知道这种世俗礼范,但当时不能见死不救,事急从权之下,等于是业已和你肌肤相亲,如今怎样补救?是把我两只眼睛挖掉?还是把你一身肌肤剥去?” 侯剑平把张脸儿胀得通红,根本无法答话。 “平弟,你刚才应该听我说过‘岁葳蕤自守’之语,休看我母亲昔年声名不好,但东方瑶却迄今仍是清清白白的处子之身!” 侯剑平更窘,不知东方瑶这样侃侃发话,是何用意? 东方瑶嫣然一笑,目光又转柔和,向侯剑平深情款款地,低声说道:“平弟放心,不必再顾忌男女之防,我和你之间共有三条路儿可走!” 侯剑平想问又不便问,只向东方瑶看了一眼。 东方瑶毫不忸怩,大大方方地含笑说道:“第一条路对我来说,有点太以理想,就是男女结交的一般情况,得夫如此,尚复何憾……?” 听至此处,侯剑平不能再不答话,他也大着胆儿,索性握着东方瑶的柔荑素手,低低说道:“瑶姊如此深情,小弟并非铁石之人,哪有不知感激之理,但……但我们相逢得却……却太迟一点” 东方瑶垂头笑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你是说你与那位公孙姑娘业已定情在先,遂对我……” 侯剑平惶然叫道:“瑶姊,你……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怪我……” 东方瑶凄然笑道:“我既不会生气,更不会怪你,并对你这种情爱专一,不肯见异思迁的君子情怀,格外敬佩。” 她虽脸上带笑,但那份幽凄神色,仍看得侯剑平欲慰无从,心中好不难过。 东方瑶道:“在这种相逢恨晚的情形之下,我们的第二条路儿,就是希望公孙璇的度量宽宏,能够容人,她和你充分享受夫妻之情,我和你则保持纯洁姊弟之爱。” 侯剑平口虽不言,心中却在暗忖东方瑶所说的这种境界太高,恐怕不易办到。 东方瑶幽幽一叹,继续说道:“这种保持纯洁姊弟之爱的境界,委实太高,假如公孙璇不肯信任,表示怀疑,我便走第三条路,以青灯古佛,自遣余生,决不会对你们的美满良缘,有所破坏!” 这番话儿,她说来倒觉坦然,却把侯剑平听得满腹凄怆,俊目含泪! 英雄人物不怕凌之以威,不怕诱之以利,只怕动之以情。 “万花魔女”刘小琳对于侯剑平,曾袒裼裸裎地,用肉体及药物,加以百般引诱,侯剑平私毫不为动,并对刘小琳鄙视万分,但如今对于东方瑶毫不淫邪的款款深情,却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东方瑶与侯剑平目光一对,看出他后目之中满含泪光,不禁慰然一笑,点头说道:“够了,够了,只凭你目中的这点泪光,便足以令你瑶姊为你殚智竭力,死而无憾!我不仅要为你祛毒,并要帮你前往‘万花潭’,去斗‘万花魔女’设法救出公孙璇,报复你们两家的天伦仇恨!” 侯剑平感激得叫了一声“瑶姊”忍不住珠泪坠落。 东方瑶一面以衣袖为他拭泪,一面含笑说道:“平弟不要激动,常言道:‘男儿有泪莫轻弹’,你好好休息,我要替你煮粥去了。” 说完,果然撇下这位神情异常激动的侯剑平,独自走出室外。 东方瑶虽已离去,侯剑平的一颗心儿,仍无法安定得下来。 他觉得这位东方姊姊,对于自己,委实恩情太重,将来若让她真以青灯古佛,自遣余生,却是如何问心得过? 但若不如此,却又如何?难道…… 侯剑平想不下去了,又把念头转到轩辕斌等那万恶凶徒,和公孙璇等人身上。 自己这一身中蛇毒,耽延援救之下,公孙璇等人是否有甚危险? 与自己一同陷身“九劫峰”腰石阵中的东郭炎和谢三二人,不知是被群邪擒去?还是另有遭遇。 东郭炎也许还好,谢三分明业已中伏,被人震下绝壑,这位侠丐恐怕…… 侯剑平正在百绪如潮,群扰交集之际,东方瑶端了一只盘儿,走进石室,在榻边坐下。 盘中,是两碗热粥,一碟新鲜松菌,一碟竹笋,和一碟香菇笋片。 东方瑶放下盘儿,递给侯剑平一双竹箸,含笑说道:“平弟,来,我陪你吃碗粥。” 侯剑平哪里知道东方瑶竟在粥中作了花样,三口两口便把一碗粥儿,吃得精光。 他意犹未尽地,向东方瑶涎着脸儿笑道:“瑶姊,这粥儿真香,我还想吃……”一语未毕,突然觉得头有点昏,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来。 东方瑶笑道:“平弟,你乖乖睡一觉吧!我替你换完药后,还要上趟‘万花潭’,替你办点正事!” 侯剑平神智一昏,乖乖躺下,东方瑶立即为他脱衣换药。 换药完毕,东方瑶抚摸着侯剑平的英俊脸庞,自语说道:“平弟,等你一觉醒来,蛇毒便祛,人可复元,我则乘着这段时间,先替你跑趟‘万花潭’,试试能否把公孙璇等救出?免得你万一去迟,会弄得终生饮恨!” 自语既毕,遂走出石室,带好门户,向“九劫峰”顶走去。 她所谓的“无愁壑”,是在“九劫峰”下,要想去往“万花潭”,自必也要通过那峰腰石阵。 但东方瑶似乎是轻车熟路,只不过几个转折,便通过了那片看来有千门万户的深复阵法。 她刚刚通过石阵,蓦然听得一片小山壁后,有人沉声问道:“什么人?胆敢妄闯‘九劫峰’……” 东方瑶不等对方说完,便即冷笑答道:“你且出来看看,难道连我都不认识么?” 小山壁后,转出一名苗女,先是眉腾杀气,目闪神光,但在见了东方瑶后,却连忙换了笑脸,赔笑说道:“原来是东方姑娘,银姝不知,多有得罪!” 东方瑶道:“你家仙娘在么?” 苗女银姝答道:“仙娘有事离山,姑娘却在,东方姑娘是否要见我家姑娘?” 东方瑶点头说道:“仙娘不在,只好见见你家姑娘,你替我通报一声。” 苗女银姝知道东方瑶与“万花魔母”刘琳颇有渊源,人又难缠难斗,遂赔着笑脸说道:“东方姑娘来惯了的,不算外人,似乎用不着……” 话犹未了,东方瑶便摇手接口说道:“地各有主,你还是替我向你家姑娘,通报一声的好。” 银姝闻言,只得走向壁边,取出一具通话筒儿,说了几句,便转身向东方瑶笑道:“我家姑娘在峰头迎接,命银姝为东方姑娘引路登峰。” 东方瑶道:“这‘九劫峰’头道路,我已走熟,不消引领……” 银姝笑道:“东方姑娘有所不知,近来因防外敌,仙娘又在峰上加了几道埋伏,故而还是由银姝为东方姑娘引路,来得好些。” 说完,便为东方瑶引路,往峰顶缓缓走去。 东方瑶顺着银姝口风,含笑问道:“防范外敌?有什么样的人物,敢来与仙娘为敌。” 银姝笑道:“这批人物可厉害呢!听说全是中原武林的绝对高手,内有‘北岳神尼’妙音师太、‘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等人。” 东方瑶“咦”了一声,说道:“仙娘啸傲苗疆,向来不去中原,怎会与这等厉害人物结下仇怨?” 银姝娇笑答道:“不是仙娘结怨,是我家姑娘和她那新交好友,‘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引得来的。” 东方瑶佯作不平地,一别双眉,冷哼说道:“‘北岳神尼’等这干人物,也太以猖狂,他们与你家姑娘能有多深仇恨?竟要追来苗疆?” 银姝扬眉笑道:“东方姑娘没听清楚,不是他们主动追来,是我家姑娘利用所掳人质,把他们引来‘万花潭’,与仙娘见个高下。” 东方瑶向银姝看了一眼,明知故问道:“你家姑娘掳来了什么样的人质?” 换了旁人,银姝怎敢随意泄露秘密?如今因东方瑶身份特殊,遂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是‘北岳神尼’的弟子公孙璇、‘辣手仙婆’的弟子秦剑吟、欧阳红,和‘丐帮’中的小叫化杜丹,共是四人,如今均拘禁在‘万花宫’中的‘藏春阁’内。” 东方瑶颇喜问出端倪,遂将“藏春阁”三字,暗暗记住。 这时,已近峰顶,东方瑶目光微扫,又向银姝含笑问道:“银姝,望已快到地头,我怎未发现你家仙娘新加的埋伏,设在何处?” 银姝笑道:“埋伏共加两道。不发动时,丝毫看不出来,但若一经发动,却是厉害无比!” 东方瑶灵机一动,含笑说道:“我猜出来,其中定有一道埋伏,是你家仙娘平素收聚凝炼的得意法物‘万花瘴’!” 银姝颔首笑道:“东方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一猜便对!” 东方瑶嫣然笑道:“我的智慧仅此,还有一样厉害埋伏,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就猜不出了。” 银姝低声说道:“另一埋伏,确实难猜,是种活的东西。” 东方瑶微吃一惊,目注银姝,轩眉问道:“是活的东西?莫非你家仙娘竟不惜大耗心血,要在‘九劫峰’上,设蛊为伏?” 银姝摇头笑道:“不是设蛊,是在靠近峰头的山壁暗穴之内,放置了千只以上的‘牛头墨蜂’,陌生人若敢妄闯,只消蜂穴一开,必将难逃惨死!” 东方瑶深知那“牛头墨蜂”是苗岭特产,约有核桃大小,通体黑黑,具有奇毒,蛰人立死,端的厉害无比。 故而闻言之下,一面暗自惊心,一面却向银姝点头赞道:“你家仙娘的这项埋伏,算得着实厉害,并定出敌人意料,使其难以抵御……” 语音至此,故意略略一顿,以一种关切神成目注银姝问道:“但这种办法,也有缺点,万一在放蜂之际,自己人也受误伤,岂不……” 银姝接口笑道:“不会,不会,我们自己人决不会遭受误伤。” 东方瑶明知“万花魔母”对属下必有防范措施,但仍加以套问,佯作惊奇说道:“难道那些‘牛头墨蜂’,业已被你家仙娘豢养通灵,能够分清敌我么?” 银姝笑道:“不是墨蜂通灵,而是仙娘赐给我们一道‘护身符’,只要有此符在身,墨蜂便不敢袭击!” 东方瑶哪里相信有这等神怪事儿,遂向银姝伸手笑道:“银姝,把你的‘护身符’儿给我看看。” 银姝起初面有难色,但仍不敢违拗,立从怀中取出一道在黄麻布上所画血红符箓向东方瑶双手递去。 东方瑶接过一看,便知符箓只是骗人,但却是用“龙涎香”和了朱砂所画。 东方瑶探出一桩重大机密,心中自然高兴,把那符篆还给银姝,含笑说道:“银姝,这是你家仙娘所画‘护身神符’,你要好好收起,万勿失落。” 银姝接过符去,刚刚收好,便已听得有人在峰顶高声叫道:“是东方贤妹么?这是哪阵风儿把你从‘无愁壑’内,吹到我‘万花潭’来了?” 东方瑶听出是刘小琳的语音,遂笑声答道:“琳姊说哪里话来,在你远赴中原期间,我是时常上峰,陪仙娘聊天解闷的呢!” 说话之间,人已到达峰顶。 这“九劫峰”顶,地势甚广,除了有个极大山潭,潭边开满各种艳丽花卉以外,建有一座华美宫殿。 “万花魔女”刘小琳穿着一件鹅黄宫装,率领四名苗女,早已走出宫门,站在崖边迎接。 东方瑶抢前两步,向刘小琳含笑问道:“琳姊,你中原之游如何?定然乐趣不少!” 刘小琳娇笑说道:“乐趣虽多,麻烦却也不少,瑶妹倘若有兴,下次不妨和我同去中原走走。” 东方瑶笑道:“琳姊若肯携带,小妹自然愿附骥尾,前去游历一番。” 刘小琳边与东方瑶颇为亲热地,挽臂进入“万花宫”,边自嫣然笑道:“瑶妹此来是……”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八 东方瑶不等刘小琳问话,便先含笑说道:“我不知琳姊业已回来,因连日闲得无聊,想陪仙娘手谈一局,彼此解闷!” 刘小琳笑道:“瑶妹的一手围棋,下得虽好,但以‘黑白双丸’,似乎并不是什么上策?” 东方瑶听出她话中有话,摇首问道:“听琳姊这样说法,莫非有什么解闷妙策?” 刘小琳娇笑说道:“我觉得瑶妹独居‘无愁壑’中,委实太寂寞了,最好是想个法儿,活动活动!” 东方瑶问道:“怎样活动?” 刘小琳看她一眼,笑吟吟地说道:“我们各有绝艺在身,于苗疆一带已无敌手,何不找到中原,斗上一斗?” 东方瑶知道刘小琳要想利用自己,不禁心中冷笑地,点头说道:“琳姊之言,虽然有理,但一来高人难寻,二来中原离此,路远山高……” 刘小琳接口笑道:“瑶妹不要有这等想法,我先替你引见一个人儿,再告知你一件事儿,包管使你可以大大一现身手,解除寂寞。” 说完,把东方瑶让进一间华丽宫殿落坐,并向随侍苗女叫道:“你去‘桃花殿’中,请少魔主来此,一同饮酒。” 东方瑶故作诧色,向刘小琳问道:“琳姊,你所说的少魔主是谁?莫非是在当世武林中声威极大的‘千面小天魔’轩辕斌?” 刘小琳点头答道:“正是,这位轩辕少魔主人品极佳,只是现有重大困难,才来此向我母亲求助。” 这时,轩辕斌已随苗女前来,见了东方瑶的娇美容颜,顿觉眼前一亮,并色心大动地,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刘小琳笑道:“轩辕兄,我替你引见一位高人,这就是昔年威震乾坤‘无愁艳鬼’东方萍前辈的爱女东方瑶姑娘,也是我的要好邻居。” 说完,又指着轩辕斌,向东方瑶引介道:“这位就是‘天魔派’的少魔主,‘千面小天魔’轩辕斌。” 轩辕斌与东方瑶,自便互道久仰之意。 侍女摆好酒菜,三人人座饮酒,东方瑶向刘小琳问道:“仙娘极少外出,这次怎会不在宫内?” 刘小琳指着轩辕斌,微微一笑答道:“因为轩辕少魔主远来求援,可能有不少强敌,追踪而来,我母亲遂在‘九劫峰’上,略作安排,并出山邀约几位多年未出江湖的老朋友们,以助声势!” 东方瑶佯作失惊地,向刘小琳皱眉问道:“是什么样敌人,竟不惧仙娘威名,敢来‘九劫峰万花潭’畔猖獗!” 刘小琳笑道:“这批敌人可不简单,大概有名震乾坤的‘北岳神尼’和‘辣手仙婆’在内!” 东方瑶秀眉一挑,目闪精芒叫道:“琳姊,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儿。” 刘小琳微笑说道:“我们既是老邻居,又是好姊妹,瑶妹有甚话儿,仅管直说就是。” 东方瑶道:“有句成语,叫做‘守望相助’……” 刘小琳不等东方瑶把话说完,便表示惊喜地,拉着东方瑶的手儿,接口问道:“守望相助,瑶妹忽出此语,是不是打算帮助我们,共御外来强敌?” 东方瑶娇笑说道:“琳姊方才不是业已说过我们是老邻居嘛,只不知道你与轩辕少魔主,会不会嫌我艺业薄弱,碍手碍脚?” 轩辕斌大喜笑道:“哪里,哪里,东方姑娘若肯拔刀相助,真是求之不得,来来来,轩辕斌聊表谢意,奉敬姑娘一杯!” 东方瑶一向酒量极好,遂并不推辞,举杯含笑饮尽。 刘小琳看着东方瑶,含笑扬眉说道:“瑶妹,我知道你身负一身绝艺,却久居‘无愁壑’中太以寂寞,如今听得有不少中原高人欲来‘九劫峰’搔扰,遂难免有点见猎心喜,打算找个机会,一展身手!” 东方瑶嫣笑道:“见猎心喜,想会高人之意,虽被琳姊猜透,但主要原因,还是由于‘老邻居’‘好姊妹’的份上,打算为仙娘琳姊,略尽绵薄!” 刘小琳伸手替她斟上二杯酒儿,笑吟吟说道:“好,承情,我也敬你一杯!” 东方瑶秀眉微蹙,以一种怀疑神色说道:“我总觉得仙娘威名远震,尤其在这‘九劫峰万花潭’畔,更复占尽天时地人和,对方纵是当代高人,并且有超群身手,审情度势之下,也未必准敢来呢?” 刘小琳笑道:“瑶妹虑得有理,对方远来挑战,确实情势不利,但他们却有不得不来的苦衷!” 东方瑶佯作愕然问道:“瑶妹此话怎讲?” 刘小琳目中厉芒一闪,剔眉说道:“因为我们握有人质,是‘北岳神尼’、‘辣手仙婆’等,不得不来营救的衣钵传人!” 东方瑶“哦”了一声,佯作不甚经意地,一面举杯饮酒,一面目注刘小琳,随口问道:“这些人质是谁?人数共有多少?” 刘小琳道:“有‘北岳神尼’的衣钵传人公孙璇、‘辣手仙婆’的门人秦剑吟、欧阳红和小叫化杜丹等四人。” 东方瑶想了一想,秀眉双皱说道:“琳姊,你既擒住公孙璇等四人,怎不早点杀却,还要带回‘苗岭’?常言道:‘夜既长时梦必多’……” 刘小琳秋波一转,接口点头说道:“我知道‘夜长梦多’,但‘斩草除根’似乎更来得要紧一点?故而才以公孙璇等为饵,想把几个老鬼,引来苗疆,倚仗天时、地利、人和,来个一网打尽,便可称霸武林,再无隐虑的了!” 东方瑶举杯笑道:“琳姊高才远见,小妹十分钦佩。” 轩辕斌一旁笑道:“何况我们在这几个人质之上……” 话方至此,便被刘小琳从椅下伸过脚头,悄悄踢了一下。 轩辕斌会意,立即笑了一笑,改口说道:“何况我们对这几个人质,防范极严,外人若想侵入‘万花宫’,把他们救走,是难于登天的呢!” 东方瑶趁势问道:“人质现在何处?” 刘小琳道:“现在‘藏春阁’,瑶妹用过酒后,我陪你前去看看?” 东方瑶推杯笑道:“小妹酒已够了,我们且去看看这几个中原名家的衣钵传人,究竟是什么样儿?” 刘小琳起身领路,并自含笑说道:“他们资质甚佳,造诣不凡,尤其是那公孙璇的一身功力,恐怕在你之上!” 东方瑶跟随刘小琳、轩辕斌,走向“藏春阁”,但心中却充满疑念…… 她疑的是为什么会少了一位极重要的当世人? 根据侯剑平对自己所告各情,分明是刘小琳、轩辕斌,陪同那位有“百年庵主”和“桃花娘子”双重身份的柳如绵,同来苗疆。 如今,刘小琳只为自己引见轩辕斌,那位罪魁祸首的红粉魔头柳如绵,却在何处? 东方瑶心有所疑,口中却不便询问。 因为若一问起,刘小琳必会诧异自己怎知柳如绵其人,起疑相防之下,再想援救公孙璇等脱险,便恐不太容易! 走到“藏春阁”下,刘小琳指着阁门左边,一根“盘龙金柱”向东方瑶说道:“瑶妹,这‘藏春阁’中,设有十来种的厉害消息,但若在进门之前,先把左边龙柱上的金龙左眼睛珠,向左转三次,便可止住一切消息,令其停止发动。” 说完,便即伸手把柱上金龙的左眼睛珠,向左转三转。 东方瑶心中暗喜,把这桩重要秘密,仔细记住。 进了“藏春阁”,走到上层,果见两间静室中,各自昏睡着两男两女。 东方瑶知道两个男的,是秦剑吟和杜丹,两个女的,则是公孙璇和欧阳红,遂向刘小琳问道:“琳姊,哪一个是你所说武功成就最高的‘北岳’传人公孙璇?” 刘小琳笑道:“是那个相当漂亮的白衣少女,另外一个红衣少女,是‘东海’传人欧阳红。” 东方瑶道:“她们如此昏睡之故,是服了药么?还是被点了穴道?” 刘小琳扬眉答道:“这两男两女,都是一身傲骨,不肯屈服,我因不愿听他们口中恶言,遂索性点了‘异甜睡穴’让他们在这‘藏春阁’中,乖乖睡觉。” 东方瑶虽由侯剑平口中听出公孙璇容光绝美,但因平素也颇以美色自负,总觉得有点不服! 但如今一看之下,不禁心悦诚服,认为公孙璇确实比自己还要美秀几分,加上又是名门正派的“北岳”传人,难怪使侯剑平对她深情不二。 刘小琳见东方瑶双眉微蹙,遂含笑问道:“瑶妹,你在想些什么?” 东方瑶发现自己略有失态,赶紧略定心神,指着昏睡中的公孙璇,扬眉答道:“我认为照她这等年龄,纵令在‘北岳’门下,得有真传,但造诣火候方面,也决对无法与琳姊比拟……” 刘小琳接口说道:“瑶妹是没有吃过她的苦头……” 一语才出,发觉略有语病,遂倏然住口。 但东方瑶已有所悟,目光微注,向刘小琳含笑问道:“这样说来,琳姊是吃过公孙璇的苦头了?” 刘小琳脸上一热,索性不再隐瞒地,点头答道:“我虽然尚未与她正式交手,但等于业已败在她的手内!” 轩辕斌一旁笑道:“两位何必在此谈话,我们还是回去喝酒,坐待对方寻来,再复与其一搏!” 刘小琳点头一笑,遂与东方摇、轩辕斌,离开“藏春阁”,仍去饮酒。 东方瑶因自恃酒量极豪,便想灌醉刘小琳与轩辕斌,再去“藏春阁”,把公孙璇等救走。 谁知刘小琳与轩辕斌酒量也好,彼此连尽数巨觥后,均自毫无醉意。 东方瑶正自暗中焦急,筹思怎样寻找机会,去救公孙璇等人之际,突然听到刘小琳所住这间寝宫壁上,响起“滴铃铃,滴铃铃,滴铃铃”的三度铃声! 刘小琳“咦”了一声,双眉高挑说道:“居然这快便有外敌来到,我们且去看看,是谁到‘藏春阁’内送死?” 三人又回“藏春阁”,果然看见了一桩惨剧。 有位身穿黄衣的肥胖老妇,站在阁门左边的盘龙金柱之前,右手尚伸指撮着金龙左眼睛珠,却被三根长箭,贯背而入,活生生地,钉在柱上死去! 这情形分明是这黄衣肥胖老妇,按照刘小琳适才所说,转动龙眼睛珠,却被右面柱中,射出三根长箭,把她钉在左柱之上。 东方瑶看得好生心惊,出了一身冷汁! 因为若非这黄衣肥胖老妇,中计殒命,则自己只一觅得机会,照样施为,岂不身遭惨死? 她惊定怒生,目注刘小琳,冷笑说道:“琳姊,我一片好心,想和你守望相助,略尽绵薄,谁知你竟把我当作奸细?” 刘小琳诧然问道:“瑶妹何出此言?” 东方瑶伸手指着惨死黄衣肥胖老妇,冷笑说道:“琳姊方才对我说明柱上机关之意,是否以为我是奸细,想来救人,好令我惨死在‘藏春阁’外?” 刘小琳笑道:“瑶妹莫气,关于这事,我有正当理由,向你解释!” 东方瑶佯作愤怒未思地,冷然说道:“好吧,我听听你的正当理由。” 刘小琳道:“日前,曾有敌人被我峰腰石阵所困,但结果却被逃去,未曾擒获!” 东方瑶内心一惊,赶紧接口说道:“这事与我何关系?难道你以为是我入阵,把人救走么?” 刘小琳摇头笑道:“瑶妹又多心了,我是说由于这桩事儿发生,我认为可能已有厉害敌人,混上峰头,藏在暗处。” 东方瑶怒道:“就算如此,又与你对我慌言欺骗之事,有甚……” 刘小琳不等她话完,便即娇笑说道:“适才我与瑶妹走到‘藏春阁’下之际,似乎觉得有极高明的人物暗中相随,遂灵机一动,故意向瑶妹编造那套谎话,期被敌人听去,照样施为,便将大上恶当,死在右面柱内所埋伏无坚不摧的‘天狼箭’下!” 东方瑶“哦”了一声,扬眉说道:“原来琳姊是在用计?” 刘小琳得意笑道:“我若是先对瑶妹说明,则彼此做作得便未必逼真?如今,金鳌上钩,大功告成,瑶妹应该为我道喜,我则更应该向瑶妹深深致歉,请你对我未告真情之事,曲予宽容,莫加怪责!” 经她这么一说,东方瑶也就势收科,指着那黄衣肥胖老妇的柱上遗体,向刘小琳问道:“琳姊,这柱上遗尸是谁?你认得么?” 刘小琳尚未答言,轩辕斌已自笑道:“她姓焦,与秦剑吟、欧阳红等关系密切……” 话方至此,东方瑶大吃一惊,失声问道:“莫非就是名震乾坤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轩辕斌摇头说道:“不是,她是焦老太太之妹,被秦剑吟等‘东海’门下,称为‘焦二婆婆’。” 东方瑶叹道:“常言道:‘人死莫再记仇’,这焦二婆婆,既已遭了劫数,琳姊便把她埋葬了吧!” 刘小琳道:“埋是可以,但我这‘万花潭’畔,美景无边,却没有她的葬身之处!” 东方瑶义形于色地,双扬秀眉说道:“把她葬在‘九劫峰’下好了,小妹恰要回转‘无愁壑’,取点应用之物,再来与琳姊、轩辕兄共御强敌,便由我把这焦二婆婆的尸体带走……” 刘小琳目光微扬,向东方瑶扫了一瞥,接口笑道:“哪有劳动瑶妹之理,金姝银姝何在?” 两名苗女应喏恭身,刘小琳又复说道:“你们把这焦二婆婆的尸身,搬到‘万劫峰’,听东方姑娘之命,加以埋葬。” 金姝银姝闻言,立即扳出“天狼箭”,把焦二婆婆的尸身,由柱上放下。 刘小琳转对东方瑶笑道:“瑶妹快去快来,敌踪已现之下,这‘万花潭’畔,不会寂寞,颇有好戏可看呢!” 东方瑶点头说道:“琳姊放心,小妹略为收拾几件兵刃暗器,立刻就来!” 刘小琳笑道:“对,敌人再来,瑶妹便可大展身手,让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中原人物,尝尝你‘散花玉苗’和‘黑眚断魂砂’的滋味!” 东方瑶点了点头,率领抬着焦二婆婆尸身的金姝银姝,下峰而去。 轩辕斌目送她身形杳后,向刘小琳低声问道:“琳妹,你认为这位东方姑娘,是否来得突然一点?” 刘小琳道:“突然倒是未必,最多略微凑巧,因为她是我的老邻居了,我们居住在这‘九劫峰’上下已有多年,何况她母亲‘无愁艳鬼’东方萍,也是我们的同路人物!” 轩辕斌皱眉说道:“琳妹话虽不错,但常言道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小琳冷笑一声道:“东方瑶不出花样还好,她若出花样,我非叫她遭受与那焦二婆婆的同样惨死不可!” 轩辕斌摇头说道:“琳妹那种手段,只宜对付焦二婆婆,若用来对付东方姑娘,未免太煞风景!” 刘小琳道:“轩辕兄,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置?” 轩辕斌目闪邪光,淫声连声,向刘小琳涎着脸儿叫道:“琳妹,你若想处置那位东方姑娘,便把她交给我……” 话犹未了,刘小琳已用右手食指,点着他的额头,接口佯嗔叱道:“轩辕兄,你不但‘得陇望蜀’,并将‘得蜀而望天下’,这颗包天色胆,着实不小!纵令我肯答应,恐怕比我更厉害的另一位,难免要吃醋呢?” 就在刘小琳与轩辕斌,企图算计东方瑶之际,东方瑶业已到了“九劫峰”下。 他命令金姝银姝,掘了墓穴,埋好焦二婆婆,便把两名苗女遣返峰上。 独对一抔新土,东方瑶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除了她深知焦二婆婆是前辈成名人物,竟命丧“九劫峰”头,有份凄凉悼惜之外,心中并有一种侥幸,和一种顾虑! 侥幸的若非焦二婆婆先蹈网罗,自己多半会去“藏春阁”,企图救人,则如今这抔黄土之中,埋的便是自己! 顾虑的则是无论刘小琳对自己怎样饰词解释,均已显露了她对自己颇有疑心。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再去“万花潭”,恐怕凶多吉少! 但若不去,公孙璇等援救无人,多半终遭毒手,侯剑平岂非将毕生抱憾? 东方瑶正在百感交集,思绪如潮,突然听得身后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不单把东方瑶听得大吃一惊,也使她脸上发烧,羞红双颊。 因为东方瑶觉得凭自己的功力造诣,纵或在想事之际,略为分心,也不至于连对方人到身后,尚未觉察! 故而她心中又惊又惭,惊的可能是对方太以高明,惭的是自己怎会如此不济? 东方瑶带着满怀心惊惭,和一脸娇笑,缓缓转过身形,只见自己身后六七尺远之处站着一位年约四十来岁,扮相庄严的灰衣女尼。 她本来以为这是公孙璇之师“北岳神尼”妙音师太。 但一转念间,却从那灰衣女尼的年龄之上,知道自己所猜不确。 这时,那灰衣女尼合十当胸,含笑说道:“这位女施主,怎样称谓?恕贫尼无端打扰!” 东方瑶抱拳恭身,赔笑说道:“在下东方瑶,请教师太上下?” 灰衣女尼笑道:“贫尼法号,是‘无名’二字,东方施主独对新坟,神情悲戚,但身上又无孝服,不知坟中埋的是谁?” 东方瑶叹了一声,指着坟头说道:“坟中之人,与我并非素识,但却是名震乾坤的一代大侠!” 无名师太“哦”了一声,诧然问道:“是哪位成名大侠,埋骨边荒,东方施主可肯见告?” 东方瑶应声答道:“就是‘东海’一派‘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之妹,人称焦二婆婆!” 无名师太闻言一惊,扬眉说道:“焦二婆婆确是武林中一流高人,她怎会埋骨此间?是被人所害,还是……” 东方瑶因见这无名师太,满面正气,遂接口抱拳叫道:“在下有桩事儿,冒昧请教,不知师太与‘北岳神尼’……” 一语未毕,无名师太已自点头笑道:“施主问对人了,‘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便是贫尼之妹!” 东方瑶笑道:“这样说来,师太定是为了那位公孙璇姑娘,不辞万里,远来边荒的了?” 无名师太颔首笑道:“施主猜得不错,公孙璇陷身‘万花潭’畔,如今吉凶未卜,施主若是有她的讯息相告,贫尼感激不尽!” 东方瑶含笑说道:“师太也问对人了,此处似非深谈之所,有请师太屈驾蜗居,奉茶细叙如何?” 无名师太向东方瑶细看两眼,扬眉问道:“施主居何处?” 东方瑶指着面前那两道深壑,微笑答道:“我便住在这‘无愁壑’下。” 无名师太听了“无愁壑”之名,不禁微吃一惊,向东方瑶注目问道:“东方施主复姓东方,又住在‘无愁壑’下,不知与昔年武林奇人‘无愁艳鬼’东方萍,是否一家人?” 东方瑶边自引路下壑,边自点头说道:“师太猜得不错,东方萍正是先母。” 无名师太“哦”了一声,又向东方瑶端详两眼,含笑说道:“东方施主有此名母,定必学家渊源,尤其玉骨冰姿,一脸正气,更是难得!” 东方瑶不等无名师太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师太,我母亲只是所受刺激太大,性情略嫌怪僻,并不能算是坏人……” 无名师太点?匪档溃骸拔抑溃6粤钐闷奈张澹蛭液退裟暝幸幻嬷丁!?p>  两人到了壑底,东方瑶为无名师太沏好香茗之后,便赶紧跑到后室,探望侯剑平。 这时,侯剑平因药力未退,尚睡得十分香熟。 东方瑶不加惊动,回到前洞,向无名师太赔笑说道:“有劳师太久待……” 无名师太摇手笑道:“东方施主太客气了,贫尼只坐了片刻,怎说‘久待’?……” 语音略顿,又复笑道:“施主既往后洞探视,莫非这洞中还住别人?” 东方瑶不加隐瞒,含笑答道:“我一向独居,日前在‘九劫峰’腰,‘万花魔母’刘小琳所布石阵中,救了一人,正替他加以疗治!” 无名师太问道:“东方施主所救之人是谁?” 东方瑶道:“他叫侯剑平,也就是‘紫面温侯’侯立威之子,师太要不要前去看看?” 无名师太含笑点头,东方瑶遂一面引领她去往后洞,一面把结识及援救侯剑平等事,丝毫无隐地,向她坦然叙述。 听完东方瑶所说的,又看了侯剑平的俊朗丰神,无名师太便念了声佛号,目注东方瑶,点头笑道:“东方施主,慧眼识人,这位侯施主,俊朗端正,是与你极为匹配的一双武林侠侣!” 东方瑶苦笑一声,摇头说道:“师太,你弄错了!” 无名师太诧道:“怎么弄错?你们之间是落花无意?还是流水无情?” 东方瑶叹道:“都不是,是侯剑平早已有了心上人,双方意重情深,不容辜负!” 无名师太念声“阿弥陀佛”含笑说道:“以东方施主如此绝代姿容,加以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青眼相垂之下,侯施主仍不忘旧情,倒也着实难得,但不知他那心上人,又是谁呢?” 东方瑶欲言又止,略为一怔! 无名师太笑道:“贫尼是随口一问,东方施主若有难言之隐,便不说也罢。” 东方瑶双眉一挑,朗声说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我问心无愧,说又何妨?师太可能决想不到,候剑平的心上人,就是令师侄公孙璇呢!” 无名师太果然大吃一惊,连连摇头说道:“是公孙璇么?不可能……不可能……” 东方瑶笑道:“怎么不可能呢?一个是盖世英雄,一个是绝代侠女,才貌相若,门户……” “门户”二字才出,无名师太便接口说道:“问题便出在‘门户’二字之上,因为侯剑平与公孙璇之间,互相有不共戴天的杀父重恨!” 东方瑶愕然说道:“有这等事么?师太等侯兄醒来,可以问他,我相信侯兄是相当难得的志诚君子,不致对我有所谎言!” 无名师太因侯剑平尚在沉沉熟睡,无法相问,遂转过话头说道:“东方施主不在此处照拂侯施主,却去‘九劫峰’头则甚?” 东方瑶应声答道:“我因与‘万花魔母’刘琳母女相熟,遂去佯为探望,实则想觅机救出公孙璇!” 无名师太诧道:“照东方施主所说,你与公孙璇已成情敌,怎么还肯去设法救她?” 东方瑶叹道:“这有两点原因……” 无名师太接道:“东方施主请讲,贫尼愿闻其详。” 东方瑶秀眉微轩目中神光湛湛,低声说道:“第一,我看出侯剑平对公孙姑娘的情意太深,万一公孙姑娘伤在群凶之手,他必抱憾终身……” 无名师太看她一眼,插口含笑问道:“若是东方施主把公孙璇救出,你自己又怎样……” 东方瑶道:“我为侯兄周身换药,肌肤相亲,此身已难别嫁,曾对他说明心情,决不阻碍他与公孙姑娘良缘。公孙姑娘若不在意,肯予相容,我和他便求结姊弟之爱,否则,东方瑶便以青灯古佛,遣此余生,也一样含笑无憾!” 无名师太听得颇为动容地,合掌念佛说道:“阿弥陀佛,东方施主有如此菩萨心肠,将来必获善报。” 说至此处,又向东方瑶问道:“东方施主,你还有第二项原因,又是什么?” 东方瑶赧然笑道:“第二项原因,是我自觉姿色不俗,想上峰看看那位公孙姑娘是什么样的天仙化人,能比我强胜多少?” 无名师太笑道:“东方施主见着公孙璇么?” 东方瑶点头笑道:“见着了,果然她是中天皓月,我是爝火萤光,难怪侯剑平会对她矢情不移,我胸中那点自傲不服情绪,也自然而然地,消失得干干净净!” 无名师太合掌当胸,目注东方瑶道:“贫尼有句话儿,若是问得不当,尚请东方施主莫要见怪!” 东方瑶笑道:“师太尽管请讲!” 无名师太道:“东方施主既已见着公孙璇,怎不一本初衷,出手相救?” 东方瑶长叹一声说道:“师太有所不知,我本欲出手相救,天幸慢了一步,否则那抔坟土之中,埋的便不是焦二婆婆,而是我东方瑶了!” 无名师太闻言,怔了一怔,皱眉说道:“此事定极有曲折,东方施主请把详情说给我听好么?” 东方瑶遂把自己如何上峰会晤刘小琳、轩辕斌,以及如何发现焦二婆婆中了毒针,惨被“天狼箭”透背穿胸,钉在柱上等情,向无名师太仔细说了一遍。 无名师太听完以后,脸上极为沉重。 东方瑶道:“师太不必着急,刘小琳等既以公孙姑娘、秦剑吟作为香饵,要想诱来‘北岳神尼’‘辣手仙婆’加以暗算,则暂时定必不会加害,我们应该详加计议,谋定后动!” 无名师太点头说道:“东方施主所言虽是,但其中却仍有一层顾虑!” 东方瑶目注无名师太,讶然问道:“什么顾虑?” 无名师太道:“如今‘万花魔母’刘琳出外邀友,不在宫中,似乎比较容易救人,若是等她归来,岂不更……” 东方瑶瞿然一惊,接口点头说道:“师太此言极是,‘万花魔母’刘琳功力高深,等她回宫,更增困难,我们还不如立即前往‘万花潭’冒险一试!” 无名师太问道:“我们是明去?还是暗去?” 东方瑶略一沉吟,向无名师太说道:“最好是一明一暗,相机行事,师太以为如何?” 无名师太颔首道:“好,东方施主明去,贫尼则暗中潜入,我们是否立刻就走?” 东方瑶道:“不行,我们必须准备两样东西!” 说完,便在洞中找出一些“龙涎香”和“朱砂”,并互相揉在一起。 无名师太不解问道:“东方施主要这‘龙涎香’和‘朱砂’则甚?” 东方瑶道:“这两种东西可以克制对方在峰上埋伏,极厉害的‘牛头墨蜂’!” “‘牛头墨蜂’,我知道这是一种极毒之物,莫非‘九劫峰’上便有?” 东方瑶点头说道:“‘万花魔女’刘琳因知‘北岳神尼’及‘辣手仙婆’都是绝世高人,想在正式对手之前,先使敌方受点损伤,或略杀锐气,故而除了峰腰奇门石阵,变化极为繁复之外,又在上达峰顶途中,加了两项厉害埋伏,‘牛头墨蜂’便是其中之一!” 无名师太问道:“另外一种厉害埋伏,又是什么?” 东方瑶答道:“是‘万花魔母’刘琳平日于‘万花潭’边收聚凝炼的得意法物‘万花瘴’!” 无名师太闻言,念了一声佛号,皱眉说道:“贫尼囊中虽有一般解瘴药物,但对于这种特殊‘万花瘴’却不知是否有效?” 东方瑶含笑说道:“师太对此不必担心,因为我也久居‘苗岭’对于当地瘴疠,颇为熟悉,并炼有极好解瘴药物……” 说至此处,取出四粒绿色丹丸,递向无名师太道:“毒瘴起时,师太只要将绿色药丸塞入鼻中,便可无碍,万一发觉稍晚,已为毒瘴所侵,则将白色丹丸服下,毒力便祛。” 无名师太称谢接过,东方瑶又复笑道:“师太是绝顶高人,对于峰腰石阵……” 无名师太不等东方瑶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贫尼对阵法一道,虽然略曾涉猎,但其中变化往往因人因心而异,奥妙无穷,难于捉摸,东方施主既是识途老马,还是请你加以指点,来得省事!” 东方瑶见这无名师太极为谦和,不禁暗暗心折,遂把峰腰石阵的一切门户变化,向无名师太绘图加以解说。 无名师太果是行家,触类旁通,一点就透。 讲完阵法门户,东方瑶又把所和好的“龙涎香”及“朱砂”,分给无名师太一团,含笑说道:“救人之事,急于星火,我准备已够,且上‘九劫峰’头去吧!” 无名师太指着侯剑平,皱眉问道:“侯施主呢?让他一人在此……” 东方瑶笑道:“一来他药力未消,尚要酣睡相当时刻,二来我这‘无愁壑’中,也藉天然形势,略有布置,外人绝难侵入,师太无须替他担心了!” 无名师太想起来时壑中路径,果然颇有微妙之处,遂不再多言,随着东方瑶一同出室。 上得“无愁壑”,到了“九劫峰”下,东方瑶便向无名师太叫道:“师太,我先走了,你等我走后片刻,再复登峰,那时夜色正深,也更于暗中行动。” 无名师太知道她关怀自己,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东方施主,贫尼身人虎穴,一切自会谨慎!” 东方瑶向她含笑恭身,柳腰拧处,便向“九劫峰”头驰去。 无名师太目注东方瑶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妮子的确是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浊水清莲,我……” 自语未毕,目光微微瞥峰下拱起的焦二婆婆那座新坟,不禁又深深叹息一声…… 正在此时,突然耳中微闻异声,无名师太缁衣飘处,纵登一株巨树,藏入暗影之内。 她刚把身影藏好,一条红影便驰到“九劫峰”下。 这条红影是个红衣老人,几乎全身上下,无物不红,简直红得有点刺眼! 无名师太不认识此人,其实这位红衣老人就是“烈火神君”东郭炎。 原来东郭炎自入峰腰石阵,迷了方向,便不敢前进,略为镇定心神,便循原路退出。 一来他对于奇门遁甲之术,也有相当造诣,二来入阵未深,故而虽费了一段相当时间,终于他安然退到阵外。 但东郭炎安然退出,却与侯剑平、谢三失散,不知道他们的吉凶下落? 东郭炎一怒之下,蓄意与敌一拼,遂去大肆准备。 如今,他便是恢复了昔日未归隐前的“烈火神君”装束,并带足各种火器,来与群凶一拼老命。 无名师太虽不认识东郭炎,但从他来时身法观察,却知也是一流高手! 不过那身火红装束,太以刺目,一时之间,尚使无名师太拿不准对方是正是邪! 东郭炎到了“九劫峰”下首先使他触目惊异的,也是那座三尺新坟。 他因心悬侯剑平与谢三安危,在见了“九劫峰”下有座新坟时,自然难免吃惊? 但坟前既无墓碑,东郭炎又不便来个挖土开坟,他只好对着坟头皱眉注目,略为纳闷之后,便向“九劫峰”上行去。 无名师太如今已从对方的衣着和年龄之上,猜出对方这红衣老人可能就是久已未出江湖的“烈火神君”东郭炎,却尚不知东郭炎已与公孙璇、侯剑平成了同仇敌忾的一路人物! 东郭炎一走,无名师太自然远远暗蹑,因为这样走法,有人在前开道,不仅可获得若干便利,也可暗暗察出这红衣老人的邪正路数。 前半段路程,畅然无阻,也毫无“万花魔母”刘琳的手下魔徒,出面阻截。 等到峰腰石阵之前,东郭炎毫不考虑地,便自进入阵内。 这一来,无名师太不禁疑心他是峰顶群魔的同路人。 因为若是外人,不会不知阵法厉害,竟敢妄自闯入,莫非这红衣老人也和东方瑶一样,能熟知那等繁复的阵法门户?…… 念方至此,石阵之中,业已起了烟云变幻。 无名师太见状,方知自己适才所料不确。 因阵法之妙,在于自己人若照阵图通行,使平静如常,不起任何变化! 外人只要一步走错,阵法便立即发动,各种虚幻烟云,和实际的奇门奥妙,均一一随之而生。 红衣老人才一入阵,阵中已起烟云,可见得已把门户走错。 即把门户走错,最低限度也可断定这红衣老人,与“万花魔君”人物不太熟悉,甚至于是其仇敌! 无名师太想至此处,深恐那红衣老人失陷阵中,遂想赶紧入阵,加以接应! 心念方动,三声霹雳巨震,突然起自阵内。 红色火光连声大震之下,乱石纷飞,四落如雨! 原来东郭炎早就拿定主意而来,在入阵一遭阻碍之下,便接连发出了自己炼成的得意火器“震天神雷”。 这种手段果是破阵妙法,因那些设作门户的巨大狰狞怪石,既然震碎不少,便牵制了其他妙用,也告一并停止。 展眼间,烟云尽敛,星月在天,东郭炎怪笑一声,从凌乱碎石之中,闪身向峰顶扑去。 无名师太见了这等厉害的霹雳火器,已可确定这红衣老人就是“烈火神君”东郭炎,并知他与峰顶群魔,处于敌对地位。 她一面仍自暗蹑东郭炎,一面考虑是否应该现身与这位“烈火神君”配合行动? 东郭炎正往上扑,突然闪出四名苗女,挡住去路,并由左面一人,发话问道:“来者何人?竟敢擅毁仙娘石阵!” 这四名苗女虽然各具殊色,但“烈火神君”东郭炎却因恨毒这些魔道人物,故而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闻言之下,冷然喝道:“无知妖女,赶快叫‘万花魔女’刘琳母女,出面答话!” 左面那名苗女,面容一冷,剔眉叫道:“你是什么东西,不报上名号,哪里配见我家仙娘……” 一语未毕,东郭炎便自接口怒声叱道:“妖女找死!” 手指弹处,一点赤红火星,便向那四名苗女飞去。 为首苗女不知死活,竟轻视这点赤红火星,横起苗刀一挡,嘴角微撇说道:“萤火微光,雕虫末技,也敢……。” 话方至此,手中苗刀,已与那点赤红火星相触! “波”的一声巨震,当空忽爆极为耀眼的红色精光,四名苗女中,已有三人倒地,尤其那名为首苗女,竟被炸得裂脑断臂,死状厥惨! 只有站得最远的一名苗女,稍为侥幸,却也似受了什么伤损,立即掩胸疾退。 东郭炎叫道:“我不杀你,你去叫刘琳母女和轩辕小魔出来见我!” 那名苗女也不答话,只望峰顶直窜! 这时,空中的星月光辉,突然为之略略一暗! 这种黯淡程度,极具轻微,慢说东郭炎,连无名师太也未在意。 仅仅一转瞬间,星月便告不见,当空呈现了一片暗红色泽。 现象明朗以后,无名师太方想到东方瑶所说的那种“万花毒瘴”之上。 但虽然想起,略已嫌迟! 无名师太鼻中嗅得一些异常好闻的淡淡花香,人便全体慵慵,倦然思睡。 她知道不妙,赶紧把东方瑶所赠的白色丹丸,吞了一粒入腹,并另取两粒绿色丹丸塞进鼻中。 无名师太有了对症灵药,自然无妨,东郭炎却情况不妙。 此刻,东郭炎也生警觉,伸手摸了几粒灵丹,放入口中,嚼碎服下。 他所服的药力,似不对症,这位“烈火神君”,便立即跌坐在地,所着红袍之上,也起了因身躯颤抖而生的轻微波动! 无名师太见状,知道东郭炎生命已危。 她尚有东方瑶所赠两绿一白的丹丸在身,照理说来,应该可以立即对东郭炎加以抢救。 但无名师太因已嗅入瘴毒,虽服灵药,在毒力未祛之前,尚不敢妄自行动。 就在这无名师太极为心急,而东郭炎又已身躯颤抖得越来越觉厉害,显然危机一发之际,突又出现了另一人影! 这人影身法之快,快得真像是一缕轻烟。 他并似不怕“万花瘴”毒似地,一掠而前,挟住东郭炎,便向“九劫峰”下驰去。 无名师太看得好生惊诧,暗忖这是何人,竟有这高手,并不畏毒瘴威力。 转念间,人影已杳。 “万花毒瘴”也渐渐消散,空中重见了星月光辉。 无名师太的所中瘴毒,也已被药力解祛。 她凝功运气,暗一查察,知道灵药有效,瘴毒尽祛,不禁摇头微叹。 无名师太是感叹这种瘴毒,无色无形,根本不是仗恃武功修为,可以抵御,自己若非遇东方瑶,获赠灵药,岂不在此糊里糊涂,断送性命? 想至此处,无名师太不禁为东郭炎担心起来。 因为东郭炎虽被神秘人影救走,但他所中“万花瘴”毒,却是如何祛解? 转念一想,无名师太哑然失笑,发现自己适才为东郭炎所担心之事,简直是杞人忧天! 那神秘人影既然不畏瘴毒,赶来把人救走,则依理推断起来,多半也为东郭炎祛解所中“万花瘴”毒之力,否则,他把人救走,又有何用。 无名师太觉得东郭炎似乎有救,心内顿宽,准备继续赶往“九劫峰”上。 但她正待起步,忽又听得有人登峰声息。 无名师太暗忖天下巧事真多,怎么就在自己准备暗入“万花魔宫”之际,竟接二连三地,另有人来? 既然如此,索性再在暗中随行,岂不仍可获得不少方便? 念头打定,遂又暂时隐身不动,看看来的是何人物? 刹那间,一条人影掠至。 这人是个五十来岁的黑衣老者,面相阴鸷狞恶,不像是正派人物。 无名师太身怀极高武学,自然一望便知,这黑衣老者虽也身手不弱,但比起“烈火神君”东郭炎来,却还要差上一筹。 像来这点修为,若敢擅闯“万花宫”,无非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加上他相貌不正,无名师太遂判断这黑衣老者,可能是峰顶群魔的一丘之貉? 在这黑衣老者经过无名师太身边时,她只消稍一施展,便可把对方轻易擒住。 但因她此来用意,是援救公孙璇等脱险,故而尽量隐匿踪迹,不肯轻易出手,打草惊蛇,只是悄悄远行,相距两三丈远地,暗蹑在黑衣老者身后。 上行十丈左右,蓦然又生变故。 峰壁暗处,突然飞出三团拳大黑影,向那黑衣老者迎头射来。 黑衣老者左掌翻处,发出一股劲急掌风,向那三团黑影击去。 只听得三声惨叫,那三团黑影业已应掌而坠。 无名师太见那三团黑影,不是暗器,竟是活物,不禁想到东方瑶所说的“牛头墨蜂”之上。 这时,山壁暗影中,已起了一片“嗡嗡”声息,有无数黑影,飞舞而出。 这些黑影,果是人拳大小的异种“牛头墨蜂”,展眼间,遍布空中,看去数以千计! 黑衣老者知道不妙,一面双掌连舞,凝功护身,一面向峰顶厉声发啸。 如此一来,大部份毒蜂拥往黑衣老者,把他密密围住,另有一部份,则向隐在暗处的无名师太飞来。 说也奇怪,那些黑蜂虽也来势汹汹,但尚未飞到无名师太身前,便自纷纷折转。 无名师太见状,知道东方瑶所料,丝毫不差,这用“龙涎香” 所和“朱砂”,对克制毒蜂确具灵效。 这小部分毒蜂,既然畏怯“龙涎香”及“朱砂”气味,不敢攻击无名师太,便也向黑衣老者飞去。 黑衣老者双掌翻飞,把周身暗器,和内家气功,综合运用,拼命施为下,身外墨蜂粉落如雨。 但墨蜂为数太多,又均悍不畏死,蜂拥飞扑之下,业已把那黑衣老者,弄得手忙脚乱。 突然“九劫峰”顶,有人传音喝道:“金姝,赶快收蜂,是自己人!” 峰壁暗影中,有个妙龄女子的语音,应声答道:“婢子遵命!” 立时,有片淡淡香气,从壁间散发而出。 那成群墨蜂,嗅得这种香气,便均不再向人攻击,纷纷飞返壁间,投入一个巨大暗穴之内。 片刻光阴过后,蜂群收尽,所留下的是百数十只翼折头裂的墨蜂遗尸,和一个跌坐在地,垂头合目的黑衣老者。 峰顶传下“万花魔女”刘小琳的语音问道:“金姝,来人可曾被‘牛头墨蜂’所伤?” 壁间黑影中的那名苗女,接口答道:“启禀姑娘,来人击毙了百数十只墨蜂,他自己恐已被毒蜂蛰死?” 刘小琳道:“不管是生是死,立即把人送上峰顶!” 壁间娇喏一声,飞纵出一个年轻妖艳的苗女,挟起那黑衣老者,便往峰顶飞纵。 无名师太自然随行,但她因知“万花魔女”刘小琳,已在头顶上方,遂特意斜出数丈,提足功力,悄悄援登,避免紧随在金妹身后。 小心谨慎之下,再加上她的功力卓绝,遂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九劫峰”顶。 无名师太虽已斜出数丈,仍不敢贸然现身,只选择了一个背着月光,并有怪石障蔽之处,伸出了半个头儿,窥视峰顶情况。 峰顶魔宫之外,站着“万花魔女”刘小琳,和“千面小天魔”轩辕斌,以及四名苗装侍女,却不见早就独自上峰的东方瑶踪迹。 金姝抢先几步,放下黑衣老者,向刘小琳、轩辕斌恭身施礼。 刘小琳深知墨蜂毒重,一见那黑衣老者,躯体已呈僵直,便知早死无救。 刘小琳双眉略蹙,侧顾轩辕斌道:“轩辕兄,这人是‘贺兰总宫’中……” 话犹未了,轩辕斌目光一注,接口说道:“他就是与‘索魂魔使’谢昭、‘勾魂魔使’陆礼齐名,共称‘三大魔使’的‘追魂魔使’郭明!” 刘小琳因未见过郭明,闻言之下,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他是来自‘贺兰总宫’……” 轩辕斌点头说道:“不单是来自‘贺兰总宫’,恐怕还带有我父亲的什么重要指示呢?” 说完,向金姝叫道:“金姝,你把郭明身边搜上一搜,看看是否带有什么令牌等物?” 金姝略一搜索,往郭明身边,搜出一面上绣血红笑脸人面面的黝铁铸令牌,向轩辕斌双手呈上。 轩辕斌接过一看,向刘小琳苦笑叫道:“琳妹你看,郭明果然带有我父亲的‘天魔令’,可惜人已被牛头墨蜂蛰死,以致不知他此行,究竟奉的是什么指令?” 刘小琳道:“这事也真奇怪,郭明既奉老魔主之命前来,为何不早通报,并擅发火器,毁掉我母亲颇费苦心,所布石阵……” 轩辕斌也满面不解神色,诧声说道:“奇怪,着实奇怪!郭明虽然功力不弱,却从来不擅用火器!” 苗女金姝一旁恭身说道:“启禀姑娘和少魔主,用火器毁去石阵的,是一个红衣老叟,并不是这位郭老人家。” 刘小琳“哦”了一声,目注金姝问道:“那红衣老叟呢?他人今何在?” 金姝禀道:“那红衣老叟毁去石阵,并以强烈火器杀死三名师妹,便被‘万花瘴’雾困住!” 刘小琳冷笑说道:“我母亲所聚的‘万花瘴’,无形无色,妙用无方,等到人困瘴中,发觉形色之际,定必惨死无救,那红衣老叟莫非已化为血水了么?” 金姝答道:“那红衣老叟确已中了瘴毒,全身发抖,但突然又被一条捷若幻烟的神秘人物,从瘴中挟起,驰往峰下。” 轩辕斌吃了一惊,双眉深皱问道:“那条神秘人物,竟……竟不怕你家仙娘的‘万花瘴’么?” 金姝向刘小琳瞥了一眼,嗫嚅答道:“好……好象不怕……” 刘小琳刚刚替她母亲的“万花瘴”大肆吹嘘,竟立刻出了岔子,不禁恼羞成怒地厉声喝道:“金姝,有这等事,你怎么不早点报我知晓?” 金姝答道:“婢子正待禀告姑娘,这位郭老人家业已闯来,婢子以为他就是救走红衣老叟之人,遂……遂只好放出‘牛头墨蜂’……” 刘小琳勃然大怒,脸色一沉说道:“放纵敌人,反而伤了老魔主差来的自己人,你这贱婢真正该死!” 说到“该死”二字,右掌忽翻,向金姝当胸拍出。 轩辕斌一旁想加阻止,业已不及! 刘小琳掌风到处,金姝惨号一声,被震得口吐鲜血,连身飞起,从“九劫峰”头,坠下深谷。 无名师太见刘小琳这等凶横嗜杀,不禁慈眉双皱,暗念“阿弥陀佛”! 刘小琳处置金妹以后,似乎怒犹未息,“哼”了一声,目闪凶芒,剔眉说道:“轩辕兄,走,我们去找东方瑶的晦气!” 无名师太闻言一惊,知道刘小琳果然早就对东方瑶起了疑念! 轩辕斌笑道:“琳妹莫要意气用事,东方姑娘人在宫中,这桩事儿未必与她有什关系吧?” 刘小琳怒道:“你少看她长得漂亮,便帮她说话!” 轩辕斌失笑说道:“琳妹怎么吃起无端飞醋,你怀疑东方姑娘通敌一事,有证据么?” 刘小琳眉腾杀气,恨恨咬牙说道:“她未来时,我‘万花宫’中平安无事,自从这丫头一献殷勤之后,便接二连三出了岔子,难道还不值得对她研究研究?” 轩辕斌笑道:“研究研究,当然可以,我是劝琳妹莫要过于鲁莽,因为据我所说,东方姑娘家学渊源,功力甚高,她若真心相助,是个好帮手呃!” 刘小琳白了轩辕斌一眼,佯嗔说道:“我知道你动的是什么脑筋?倘若那东方瑶长得宛若无监嫫母一般,你才不会对于她这等关切!” 轩辕斌见刘小琳醋劲大发,遂笑嘻嘻地,不再发话。 这时,东方瑶似乎久等不耐,也从“万花宫”中走出,站在宫门,向刘小琳叫道:“琳姊,来的是什么敌人?是业已就擒?还是业已杀死?” 无名师太知道她是深恐自己出了什么岔错,才出宫探询,不禁越发对于这朵浊水青莲,添了几分喜爱。 轩辕斌恐怕刘小琳正在气头上,会对东方瑶言语冲动,遂抢先接口说道:“东方姑娘,这次的笑话,可闹得大了,峰腰阵法被毁,来敌虽已中了‘万花瘴’毒,却又被人救走,我父亲远自贺兰山派来的一名使者,偏于夹缝中,赶上不幸,惨遭‘牛头墨蜂’蛰毙,你琳姊遂雷霆大发,把苗女金姝,都处治了呢!” 东方瑶闻言,自然心中一宽,佯向刘小琳皱眉叫道:“琳妹,这……这是怎么搞的?……” 刘小琳冷冷答道:“大概是我这‘万花宫’中,来了什么‘丧门星’或‘白虎煞’?……” 东方瑶听出刘小琳似有讽刺之意,不觉一怔? 轩辕斌赶紧笑道:“郭明人已死去,不必再多懊恼,且叫人把他埋掉,我们还是回宫饮酒去吧!” “这样饮酒,怎能安心?我们是否应先去囚禁公孙璇等人的‘藏春阁’,巡查一遍,看看有无变故?” 无名师太知道东方瑶是想借着巡查为名,对自己指点前往“藏春阁”的路径,才好设法营救阁中所囚的公孙璇等人。 谁知刘小琳竟把眼皮一翻,扬眉说道:“东方妹子,假如已有敌人混上峰头,不知人囚‘藏春阁’中,则我们这前去巡查之举,岂非引狼入室?” 东方瑶脸色微变,但仍自忍耐下来,点头笑道:“琳姊说得也是,我们便回宫饮酒,静待敌人去上钩送死也好!” 刘小琳狞笑道:“不论何人,只要敢来我‘万花宫’中捣鬼,便所谓‘老寿星吊颈’,有点活得嫌命长了!” 说完,自转身回到便“万花宫”内。 轩辕斌趁着刘小琳先行转身之际,向东方瑶摇了摇手,暗示请她忍耐,莫对刘小琳的冷言冷语,加以计较。 东方瑶方自苦笑颔首,耳边忽然听得细若游丝的“传音密语”,悄悄说道:“东方施主请多加小心,刘小琳已对你怀疑,连轩辕斌也有觊觎美色,图谋不轨之念!” 东方瑶自然在听了这番传音密语之下,便知无名师太业已安然无恙,混上了“九劫峰”头! 她微颔臻首,目光斜瞟轩辕斌,媚笑叫道:“少魔主,反正‘藏春阁’中,机关密布,敌人若想鲁莽闯入,?薹撬退溃颐乔遗懔真3┮副蛔砦扌荩孟笥械悴桓咝四兀俊?p>  这番话儿,明对轩辕斌说,暗中却是向无名师太,有所揭示。 一来,她那“不醉无休”之语,是暗示自己将尽力绊住轩辕斌、刘小琳二人,好令无名师太容易进行援救公孙璇等人之事。 二来,她又提醒公孙璇等所处之“藏春阁”,机关密布,必须谨慎下手,千万不可鲁莽致祸。 轩辕斌自然听不出东方瑶这含意深远的弦外之音,双眉一扬,哈哈笑道:“你琳姊平素,颇爱金姝,今日盛怒之下,把她处死,心目中自然不大好过……” 边自说话,边自想挽着东方瑶的柔荑玉手,跟在刘小琳身后,同进“万花宫”内。 东方瑶怎肯让他随便揩油,慌忙避开,并对刘小琳把嘴儿呶了一呶,竟似若是被她看见,岂不更要生气? 轩辕斌无可奈何,只得干笑两声,与东方瑶一同赶上刘小琳,相偕回宫饮酒。 他们一走,却使无名师太感到相当为难。 因为她看出刘小琳已起疑念,轩辕斌更显然狼子野心,则东方瑶的处境,委实相当危险! 自己若是跟去对东方瑶暗加照拂,可能会耽误了营救公孙璇等之举。 若是前往“藏春阁”,设法营救公孙璇等,万一东方瑶有甚不幸遭了毒手,岂非问心难安,又是无法弥补的毕生憾事! 分身之术,进退两难真,使这位功力高极的无名师太,愁皱双眉,不住心头念佛! 就在此时,两名苗女抬了“追魂魔使”郭明尸身,在“万花潭” 畔掘坑,准备加以埋葬! 无名师太灵机一动,从地上拾了两块小石,便悄悄向那两名苗女逼近。 走到三丈来远之际,无名师太右手一扬,小石凌空飞出。 那两名苗女正用锹铲挖坑,怎会料到有人发动暗算? 何况无名师太认穴既准,手法更快捷无伦,两名苗女在不知不觉间,便被飞石打中制了穴道。 无名师太跟踪纵过,一手一个,把她们提到“万花潭”边的无人僻静之处。 她先行解开其中一名苗女穴道,低声喝道:“我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若敢推托,或是故意高声,便自己找死!” 苗女吓得花容变色,全身发抖地,不住点头。 无名师太道:“有公孙璇、秦剑吟、欧阳红、杜丹等男女四人,是否被囚禁在‘藏春阁’内?” 这些苗女久受到刘琳、刘小琳母女薰陶,对于汉语均极精熟,在无名师太问话之后,立即低声答道:“正是,师太莫非想去‘藏春阁’么?” 无名师太目光如电地,凝注苗女,冷然问道:“那‘藏春阁’在何处?阁中有些什么机关?” 苗女答道:“‘藏春阁’就在‘万花宫’后不远,我们只知机关既多,又极厉害,但详细情形却不晓得。” 无名师太道:“你叫什么名字?” 苗女应声答道:“我叫小玉,另一个则是小翠姊姊。” 无名师太恐小玉说话不实,遂替小翠解开穴道,再复发问。 小翠答话果与小玉完全相同,无名师太权衡较量之下,只得暂时不管东方瑶的吉凶,先带着小玉、小翠驰往“藏春阁”方面。 途中,当然有不少警岗戒哨,但时属深夜,无名师太又属功力绝伦,遂均悄悄越过,未曾有什么惊动! 到了“藏春阁”,小翠赔笑说道:“启禀师太,这就是‘藏春阁’,公孙璇姑娘等人是被禁在第二层上。” 无名师太双眉紧皱,心中好生疑惑? 因为刘琳、刘小琳母女,在“九劫峰”的登峰途中,设有石阵、“万花瘴”、“牛头墨蜂”等厉害埋伏,峰顶“万花潭”周围也派了不少岗哨,则在这囚禁人质的“藏春阁”前,更应戒备森严才是。 但如今到了“藏春阁”,反而戒备毫无,分明意在诱人入阁,难道阁中埋伏,真厉害到来人必死程度? 换在平时,无名师太多半会傲然不服,打算凭借武功,来个硬闯! 此刻,却因已有焦二婆婆埋骨苗荒的前车之鉴,遂使无名师太思而知戒,不得不谨慎从事。 她目注“藏春阁”,向小翠问道:“小翠,你说公孙璇等是被禁关在第二层上?” 小翠点头答道:“一点不错,但师太若要入阁,可得特别谨慎,那位‘东海’一派的焦二婆婆便被‘天狼箭’活活钉死在阁门之前的盘龙柱上!” 无名师太念了一声佛号,扬眉说道:“人质既在第二层上,我可以飞纵登楼,何必还要从阁门进入,多所转折则甚?” 小翠小玉闻言,不禁双双一怔?无话可答。 无名师太见阁上长窗紧闭,遂走前两步,微运神功,单掌凌空一推。 “咔嚓”一声,长窗有的碎裂,有的应手而开,并有无数飞针硬弩等,从窗中猬射而出。 无名师太晒然笑道:“这点埋伏,能伤人么?……” 语音略顿,侧顾小翠叫道:“小翠,你先登楼,站在我所推开长窗窗台之上。” 小翠面有怯色,但又不敢不遵,只得应声纵起。 在她落足窗台之后,并未有甚变化,“藏春阁”中也未见有甚毒辣暗器射出。 无名师太喝道:“下去,替我看看公孙璇等,可在这间室内?” 小翠身躯微颤,似乎不敢入阁,无名师太以为她是做作,遂把右掌微扬,虚加恫吓! 小翠无奈,只得从窗台上,纵入阁内。 但人才入阁,一声凄厉惨号,随之而起。 无名师太念了声“阿弥陀佛”,暗运佛门绝学“无相神功”护身,伸手带着小玉两人飘身而起,落向小翠适才在窗台上的落足之处! 她们落足窗台,仍无变化,但目光一注室内,小玉不禁娇躯发颤,无名师太也目闪煞芒,不住喧念佛号。 原来在这片刻光阴,小翠不知是被何物所伤,竟已骨肉齐消,只剩下所着衣衫,泡在一滩血水之内。 出家人向以慈悲为本,无名师太见断送了小翠一条性命,不禁有点心情激动地,向小玉喝道:“小玉,你和我贴身站好,我要把这间‘藏春阁’彻底毁掉!” 原来目光所及,阁中并无公孙璇等人踪迹,无名师太才起了毁阁之念! 她语音才落,双掌已推,施展出相当高明的佛门“般神掌” 力! “轰”然巨震,“藏春阁”顶裂墙颓! 无名师太一不作,二不休,索性飞落阁外,对那些盘龙巨柱,也复补上几掌! 巨柱再坚,也禁不起佛门绝学的猛烈打击! 巨柱一倒,屋宇自颓,整座“藏春阁”都一齐倒塌下来。 无名师太的这种办法,倒也干脆,管你阁中藏有多少机关,也无法再对人构成威胁! 当然,她也考虑到公孙璇,可能真在阁中,但转念一想,觉得即令楼阁坍塌,也不会公孙璇等构成严重伤害,遂仍向巨柱出手。 “藏春阁”才一坍塌,“万花宫”方面便有几条人影,电疾赶到。 无名师太注目看去,见是轩辕斌带着几名苗女,刘小琳却不在其内。 轩辕斌一到,目注无名师太诧然问道:“师太何人?” 无名师太答道:“贫尼来自‘北岳’!” 轩辕斌以为对方便是名震乾坤的“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不禁心胆微怯,大吃一惊,赶紧一抱双拳,赔笑问道:“神尼不辞跋涉,远来苗疆,定是为了令徒公孙璇吧?” 无名师太知他有所误会,正待说明自己并非“北岳神尼”,目光瞥处,却见轩辕斌携来苗女,已于“藏春阁”的倒塌屋宇中,扶着两男两女走出。 除了公孙璇外,无名师太对于其余一女二男,并不认识,但由于曾听东方瑶叙述经过,也可猜出是欧阳红、秦剑吟、杜丹等人。 这时,轩辕斌向公孙璇含笑叫道:“公孙姑娘,令师佛踪,久已未出江湖,这次居然为你下苗疆了!” 公孙璇闻言,向无名师太看了一眼,似乎面带赧色? 无名师太心中微动,含笑发话叫道:“璇儿,你可曾受甚伤损。” 公孙璇把语音压得极低地,缓缓说道:“徒儿未……未……” 话犹未毕,刘小琳也从“万花宫”赶来。 无名师太对于刘小琳的赶来,倒不惊奇,但对于她从眉宇间所暗暗流露的得意神色,着实有点惊异? 刘小琳一到,轩辕斌便向她扬眉叫道:“琳妹快来,我为你引见一位世外高人,这位就是名震乾坤的‘北岳神尼’妙音师太。” 无名师太如今心中另有盘算,遂索性让他们以讹传讹,不加更正。 刘小琳闻言,也颇吃了一惊,目注无名师太,抱拳笑道:“神尼光降苗山,莫非想对晚辈等,有所赐教?” 无名师太晒然一笑,念了声佛号说道:“刘姑娘,你这点火候,若想和贫尼交手,恐怕还差了一截,令堂刘仙娘可在宫内,请她出面好么?” 刘小琳娇笑说道:“我娘有事外出,大概明后日才可返回,神尼既自矜身份,要找我娘,只好请你于后日再屈驾一次。” 无名师太点头说道:“好,贫尼准于后日再来拜望刘仙娘,并领教益……” 语音至此,合掌当胸,念了声“阿弥陀佛”,目注刘小琳含笑说道:“但贫尼今日却要向刘姑娘讨桩人情,不知刘姑娘能否见允?” 刘小琳道:“神尼有话,尽管请讲!” 无名师太朝着公孙璇等,微笑说道:“他们四人交我带走,于后日正午,再来此互相较艺,一决胜负如何?” 刘小琳面有难色,与轩辕斌互一计议,方对无名师太赔笑恭身说道:“神尼是前辈高人,既有所求,晚辈不敢不允,但却有个折衷办法。” 无名师太问道:“什么折衷办法?” 刘小琳道:“这四人中,只把令徒公孙璇交给神尼带走,其余欧阳红、秦剑吟、杜丹三人,却仍须暂留‘万花宫’,等后日正午,再作了断。” 无名师太目光一亮,凝注刘小琳道:“刘姑娘此话何意?” 刘小琳抱拳躬身,神态极为恭敬地,赔笑说道:“因为我娘不在宫中,晚辈若把人质全数放走,似乎无法向我娘交代!” 无名师太暗笑对方真会编造理由,耍弄花巧,却不知机关早被自己识破! 她佯作略一寻思,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欧阳红等三人暂且留在此处,但刘姑娘保证在后日正午,双方了断之前,决不对他们有丝毫伤害!” 刘小琳目中又复掩饰不住地,暗露得意神色,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愿意负责保证,神尼尽管放心……” 话音方了,便回头向手下苗女叫道:“你们把公孙姑娘放过,并给她一粒所服蛊毒的独门解药!” 苗女答应一声,立即递给公孙璇一粒绿色丹丸,并把她放开。 公孙璇仿佛羞愧难禁。低着头儿,缓缓向无名师太的身边走过。 无名师太笑道:“璇儿何必难过,‘胜负’二字原是武林人物常事……”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十九 公孙璇已缓缓走到无名师太身边。无名师太一面含笑发话,一面神功暗聚,倏然凌空弹指! 这种动作委实快得宛如石火电光,更复出人意料,一下便把尚在低头向前的公孙璇点了穴道。 轩辕斌与刘小琳见状之下,不禁大惊失色。 他们正想闪身前扑,无名师太舌绽春雷,厉声喝道:“站住!” 这是佛家“狮子吼”神功,无名师太又复全力施为,择人专注,只震得轩辕斌、刘小琳二人,心悸神摇,骇然悚立! 无名师太冷笑一声,向刘小琳冷笑叫道:“刘姑娘,你们的心机虽毒,谋略虽佳,却鬼使神差地,漏了马脚,你们直到如今,大概还不知道马脚露在何处?” 刘小琳与轩辕斌愕然相顾,委实满心疑惑! 无名师太笑道:“我虽来自‘北岳’,却不是‘北岳神尼’妙音师太……” 刘小琳等越发一怔,无名师太又复笑道:“我虽不是公孙璇的师傅,却与她有更密切的关系……” 刘小琳知道全是轩辕斌弄错,不禁向他狠狠瞪了一眼。 无名师太继续笑道:“关于我的身份,你们两人弄错,属于情理之常,但公孙璇也会弄错,却悖误得无可解释!我由此发现这公孙璇是个冒牌货色,你们定是利用她来,对我实施什么恶毒暗算?” 机关全被识破,刘小琳等自均哑口无言。 无名师太喝道:“真正公孙璇呢?” 刘小琳正待答称真正的公孙璇等人,业已死于“天魔别府”之中,但轩辕斌却抢先答道:“她们是在贺兰山的‘天魔总会’之内!” 刘小琳闻言,暗赞轩辕斌思路敏捷,应对得体。 因为若是直言公孙璇等已死,则无名师太盛怒之下,难免不对自己等猛施辣手,至少那位扮作“假公孙璇”的“桃花娘子”柳如绵,定将惨遭不测! 如今,假称人在“天魔总管”,一来既可把强敌引去“贺兰山”,由“长笑老天魔”轩辕旭出面对付! 二来,无名师太闻得公孙璇等尚被监禁,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对自己等过份下甚辣手! 无名师太果在听完轩辕斌所说之后,皱眉问道:“你所说当真?” 轩辕斌笑道:“当然是真,我决不会无故为我父亲添烦生事!” 无名师太“哼”了一声,向刘小琳问道:“那位东方姑娘呢,怎的未见?” 刘小琳知无名师太太与东方瑶相识,便狞笑说道:“师太既与东方瑶相识,事儿便好办了。” 无名师太问道:“此话怎讲?” 刘小琳得意笑道:“我看出东方瑶是个奸细,业已把她……” 无名师太接口问道:“你已把她怎样?难道东方姑娘竟……” 刘小琳狞笑说道:“你若看重东方瑶的性命,我们便来个走马换将如何?” 无名师太道:“怎样换法?” 轩辕斌听出刘小琳之意,一旁答道:“自然是用东方瑶来换这位‘假公孙璇’!” 无名师太向那已被自己点了穴道的假公孙璇,看了一眼,皱眉问道:“这假公孙璇是谁?” 轩辕斌不愿说出“桃花娘子”柳如绵的身份,遂佯作不太在乎地,狞笑答道:“换与不换,无甚紧要,她只是我琳妹手下的一个得力苗女。” 无名师太见他不说,遂也不深问地,点头说道:“东方姑娘是朵孤芳自好,极为难得的浊水清莲,慢说这假公孙璇只是一名得力苗女,就算是‘万花魔母’所扮,我也愿意交换。” 轩辕斌见无名师太业已应允,遂向刘小琳道:“琳妹,你去把东方瑶带来。” 刘小琳笑道:“何必带来,我把她放走,不要她的性命就是。” 无名师太道:“空话不行,我要亲眼看见东方姑娘安然无恙,才替这假公孙璇解开穴道。” 刘小琳目中凶芒微转,阴恻恻地说道:“那是自然,我们走吧!” 说完,遂当先向“万花宫”走去。 无名师太抓着假公孙璇,紧紧跟随。 走到万花宫前,刘小琳止步,向身旁侍女叫道:“你们到我寝殿之中,把东方瑶放开,她中我药酒,功力暂时难聚,不必怕她有所蠢动。” 侍女领命走去,不多时候,一条曼妙人影,便从“万花宫”中驰出。 无名师太上眼看出这条曼妙人影,正是东方瑶,遂高声叫道:“东方施主……东方施主……” 但东方瑶却不理睬无名师太,只是连头也不回地,向“九劫峰”下驰去。 无名师太身形方动,轩辕斌急急叫道:“师太,请你放人解穴,以昭信守……” 无名师太“啪”的一掌,拍在柳如绵的背上,把她震得口吐鲜血,跌出七八尺外。 就在轩辕斌、刘小琳赶去探视柳如绵时,无名师太已连声高叫“东方施主”,并向东方瑶电疾追去。 东方瑶一味疾驰,对于无名师太的呼叫,根本不加理会。 但一来她在功力修为方面,本就略逊于无名师太,二来又误服药酒,暂时功力难聚,遂渐渐被无名师太追上。 到了距离两三丈时,无名师太一式“神龙御风”,便纵过东方瑶的头顶,落下身来,拦住她的去路! 但人才一对面,无名师太不禁心神一颤,暗念“阿弥陀佛”! 原来东方瑶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儿上,满布了纵横伤瘢,好好的一副月容花貌,竟被刘小琳用刀、针等尖锐之物,生生划毁了! 显然,这是刘小琳看出轩辕斌对东方瑶有意,遂醋火中烧,下此毒手! 东方瑶脸上,除了伤痕,并无泪渍,她既被无名师太追及,便抱拳恭身,以一种平静神情说道:“师太,晚辈有一事相托!” 无名师太不再叫她“东方施主”,改了称呼,伸手轻拍东方瑶香肩,柔声劝慰说道:“东方姑娘,不要着急,你这脸上伤痕或许……” 东方瑶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接口说道:“师太,我所托之事,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侯剑平,他服我灵药,蛇毒业已尽祛,等他醒来,师太再略加助益,便可恢复原状,并请师太告知,‘九劫峰’顶的公孙姑娘,不是真人,只是诱敌香饵,叫他千万不要再上当了。” 无名师太诧道:“东方姑娘,侯剑平是在你的所居洞府之内,你……你怎么而托……托起我来。” 东方瑶叹道:“师太,刘小琳心怀阴毒,我一时失慎,被她害成这副样儿,尚……尚复有何生趣?” 无名师太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道:“东方姑娘,你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 一话未毕,东方瑶银牙咬处,向崖外涌身纵出。 无名师太大惊,探身一把,未能抓住。 东方瑶在空中,悲声叫道:“师太莫再想救我了,这崖下是一潭弱水寒泉,深达数丈,纵是鹅毛坠入也……” 语音至此,“扑通”一声,水光飞溅之下,东方瑶业已坠入一片黑色潭水之中。 无名师太尚不相信真是什么弱水寒潭?遂取了几片枯叶,从崖上投下。 枯叶才一沾水,果便毫不飘浮地,立即沉入潭底。 无名师太见状,便知东方瑶必然玉殒香消,生望已绝。 她黯然片刻,念了几声佛号之后,只得独自下峰,向东方瑶所居的“无愁壑”上走去。 刚到壑下,无名师太便知事又不妙。 因为“无愁壑”下的一切花草树石,也暗合神妙阵法,布置得井井有条! 如今,却凌乱不堪,花断草折,树倒石裂,遭到了强烈破坏! 无名师太大吃一惊,赶紧驰进洞府。 洞中,捣毁得更残酷,哪里还有侯剑平的人影。 无名师太双眉深皱,愕然陷入沉思! 她所思忖的东方瑶洞府被毁之事,究竟是外敌所为?还是侯侠平醒来所作? 依照东方瑶对于侯剑平的情意看来,委实相当深厚,侯侠平最多由于公孙璇之故,婉拒不加接受,决不致以怨报德,薄幸如此! 据理推测,是侯剑平醒后所为的可能太小,但轩辕斌、刘小琳等,都在“九劫峰”头,此处来敌,又是何人?侯剑平当时已否苏醒?难道蛇毒初愈,灾星未退,又落人其他凶人之手? 这多问题之中,每一项都不是仅凭臆测,所能获得解答。 无名师太越想越觉心烦,渐渐灵机蔽塞。 她心中一惊,赶紧暂摒百虑,打起佛门禅坐。 真如一朗,魔念渐消,无名师太的心中,便也自有了主意。 她觉得如今最好的方法,是把东方瑶的生死,侯剑平的下落等无法解决之事,暂且丢开,且趁着“万花魔母”刘小琳未归之际,再上趟“九劫峰”,去到“万花宫”中走走! 只要能把轩辕斌、刘小琳二人中,擒得一个,作为人质,不单许多事儿易于查究,便对于前往“贺兰山天魔总宫”,营救公孙璇等人之举,也有极大裨益! 主意既定,无名师太便准备上壑登峰,乘着轩辕斌、刘小琳大敌方退,布置未定之际,再复来个突袭! 谁知无名师太才一上壑,便发现焦二婆婆的坟墓之前,站着二男二女。 这二男二女,与无名师太在“九劫峰”头,“藏春阁”内所见的完全相同。 换句话说,也就是公孙璇、欧阳红、秦剑吟、杜丹等四人。 无名师太先是心中狂喜,后又眉头双皱。 因为她已知轩辕斌不愧号称“千面小天魔”,为人易容之术,着实出神入化,可以乱真! 无名师太略一考虑,现身走出,叫了一声“璇儿”。 公孙璇回头一看,目中带泪地,狂喜叫道:“娘……” 随着这声“娘”,她已满面泪珠地,飞扑进无名师太怀内。 原来这位无名师太,就是公孙璇的生身之母郑紫虹。 如此一来,不必再问,已可证明这是真牌实货的公孙璇,决非敌人假冒。 无名师太轻抚爱女云发,含笑叫道:“璇儿站好!这样也不怕你欧阳姊姊、和秦兄、杜兄见笑。” 公孙璇从她母亲怀中站起,瞪着两只大眼,“咦”了一声,诧然问道:“娘,你……你老人家怎会认识欧阳姊姊等人?” 无名师太笑道:“我方才在‘九劫峰’顶的‘万花宫’中,业已和你们四人,见过一次。” 欧阳红边向无名师太行礼参见,边自讶声问道:“伯母说得蹊跷,侄女与璇妹等刚到此间,尚未上过‘九劫峰’呀!” 无名师太道:“轩辕斌、刘小琳用党羽改扮你们形相,囚禁峰顶,借以诱敌,易容之术,相当维妙维肖,故我一见之下,便认出你是欧阳贤侄女了!” 公孙璇闻言,冷哼一声,哂然说道:“轩辕斌等这种‘指鹿为马’的鬼蜮伎俩,业已用过,这是第二次了,娘上了他们的当儿没有?” 无名师太摇头笑道:“还算侥幸,但根据轩辕斌、刘小琳所说,你们已被擒往‘贺兰山天魔总宫’,却是怎么脱险来此……” 公孙璇冷笑说道:“这种说法又是谎言,在轩辕斌和刘小琳心中,大概以为我们业已死于‘崂山天魔别府’之内!” 无名师太吃了一惊,诧然问道:“璇儿此话怎讲?” 公孙璇遂把自己下山以来,一切经过,巨细无遗地,向慈母详加叙述。 原来他们在“天魔别府”中,由改邪归正的“勾魂魔使”陆礼引路,进入“地穴”,准备从“药库”以内,寻找解药,震天撼地的爆炸遂起。 所谓“福善祸淫,天道不爽”之语,在公孙璇等这桩遭遇以上,独得了最好例证! 假如他们未入地穴?难逃爆炸惨死。 假如他们刚入地穴?而未行近药库,也难逃惨被活埋之厄。 假如没有爆炸?则那“药库”囚系天魔派重要所在,轩辕斌布置有三道厚重钢门,七种厉害埋伏,外人根本无法入内,秦剑吟、欧阳红等必将毒发而死。 如今这一强烈爆炸,正好炸开了“药库”的三道钢门,炸毁了七种厉害埋伏,而“药库”塌而未毁的坚固建筑,恰好更作了公孙璇等人的极好避难所在。 当然,公孙璇等并不是毫无伤损。 他们被震得头昏脑胀,东倒西歪,身上各带些轻重伤痕,慢慢爬进药库。 由陆礼在“药库”中寻得解药,给秦剑吟、欧阳红、杜丹等三人服食之后,知道经过如此强烈爆炸,地穴坑道,定已倒塌,自己等被埋地下,必须赶紧研究脱困之策。 研究结果,除了慢慢设法循来时地穴坑道,挖土出去以外,别无取巧之策。 他们的遭遇,与侯剑平在“百年庵”地下的遭遇,大致相同,但公孙璇等却比侯剑平的当时情况,好过不少。 因侯剑平只有一人,奋勇求生,终于力竭昏迷,仰仗东郭炎与谢三赶来,及时发现,才把他掘出土外,救得性命。 公孙璇等却有六人之多,定计时可以商量,行进时有识途老马陆礼,可以指点方向,挖土工作时,又可分批歇息,不致过于劳累。 尤其这六人之中,有“东海钓鳌叟”恽南天,与公孙璇两个武功绝世的特殊高手,自然一切行动均较便利。 故而,他们只是大大费了一番手脚,终于出土脱险,重见天日。 当公孙璇巡视这已化劫灰的“天魔别府”一圈以后,不禁手指四外方七具身带火伤的惨死尸体,向恽南天惑然叫道:“恽老人家,这场爆炸显系轩辕斌、刘小琳等,为了把我们置于死地,所下辣手,但这六七具尸体,分明是侥幸逃出火场的‘天魔派’党徒,怎么也伏尸在此?” 恽南天想了一想,眉梢微扬答道:“看这情形,恐怕是轩辕斌等防我们万一侥幸,遂守在火场周围,对逃出之人不分敌我,一律诛杀!” 公孙璇点头说道:“恽老人家的这种猜测大概不错,轩辕斌连整个‘天魔别府’基业,都肯毁弃,又何在乎这几条人命?” 说至此处,秀眉深锁地,叹了一口气儿。 恽南天道:“公孙姑娘为何浩叹?……” 话犹未了,杜丹便在一旁,接口说道:“公孙姑娘,大概是关怀那位侯剑平兄……” “杜兄,你弄错了,侯剑平已与刘小琳等同流合污,或许可以不死?何况这等志节不坚之人,纵死亦无足惜……” 语音至此略顿,喟然一叹,又说道:“我是觉得在这等满眼劫灰,到处遭尸的情况之下,轩辕斌恐怕来不及把那沈正明移出,这位沈世兄,多半难逃劫数!” 杜丹道:“沈正明兄也是被刘小琳色相所迷,才遭此劫,公孙姑娘适才不是认为志节不坚之人,死无足惜的么?” 公孙璇叹道:“以沈正明本身而言,确实咎由自取,死无足惜。但沈飞伯父只此一侄,我想把他救出火坑,使归正途之愿,居然成空,怎不为之一叹?” 这时,秦剑吟忽在一片山壁之下,高声叫道:“恽老人家和公孙姑娘,你们过来看看!” 恽南天等应声纵过,只见那片壁上,留下了一些字迹,写的是:“欲救公孙,且来苗疆,万花潭畔,叩拜仙娘!” 欧阳红娇笑道:“这些凶邪,真会大弄花样,照壁上留字看来,我们不是已被掳去苗疆了么?” 公孙璇“哼”了一声,哂然说道:“我明白轩辕斌和刘小琳的意思。” 欧阳会意说道:“对,他们以为我们必遭惨死,遂留言设下虚饵,想把你我恩师诳往苗疆,再复行甚诡计?” 杜丹问道:“公孙姑娘,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呢?此处魔踪已渺,是否也紧随其后,追往苗疆?” 公孙璇道:“我们且去趟‘百年崖’先看看那‘百年庵’中情况,再作定夺。” 群侠一齐赶到“百年崖”上,看了“百年庵”那与“天魔别府”,几乎完全一致,只是少了一些遗尸和火中白骨的凄惨情形,不禁均自愕住! 公孙璇失声叫道:“怪了,怪了,‘天魔别府’的那场爆炸,是为了对付我们,‘百年庵’的这场爆炸,却又是对付谁呢?” 群侠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后,恽南天方自含笑说道:“我有一种想法……” 公孙璇急忙问道:“恽老人家有何高见?” 恽南天道:“‘天魔别府’显然是被轩辕斌等自行毁去,这‘百年庵’也许是被别人毁去?” 公孙璇皱眉说道:“老人家的这种见解,自然极有可能,但要想毁却‘百年庵’,并非易事,这动手之人却是谁呢?……” 杜丹灵机一动,扬眉笑道:“会不会那位与我谢三叔,随后赶来,精于各种霹雳火器的‘烈火神君’东郭炎?” 公孙璇觉得杜丹所猜得有理,正在点头,恽南天却向“百年庵”废墟,细看几眼,细看几眼,突然叫道:“不对,不对,我收回我方才的错误意见!” 群侠一愕,恽南天手指“百年庵”废墟,向群侠叫道:“你们请看,若是外人所为,最多放火烧毁‘百年庵’,或是把房屋震塌!决不会连地基都会炸裂翻起,这情况与‘天魔别府’完全相同,可见得仍是轩辕斌、刘小琳、柳如绵等,所自行废去。” 杜丹颔首说道:“‘天魔别府’既毁,‘百年庵’失去照顾,留亦单薄,极有可能……” 公孙璇不等杜丹话完,便摇手叫道:“杜兄,不必研究对方为何毁却‘百年庵’了,我们应该把握目前的有利机会,赶紧作桩事儿……” 秦剑吟惑然问道:“公孙姑娘请说明白一点,我怎会看不出目前有什么有利机会?” 公孙璇笑道:“秦兄想想,我那位‘游龙侠丐’孟迟孟师叔,如今被困何处?” 秦剑吟尚未等话,陆礼已自答道:“那位孟大侠业已被轩辕斌差人秘密送往‘贺兰山’的‘天魔总宫’!” 公孙璇又复笑道:“‘天魔别府’中,群凶尽灭,轩辕斌、柳如绵、刘小琳等的踪迹,是否去往‘苗岭万花潭’的‘万花魔母’刘琳之处?” 恽南天道:“这是必然之理,否则他们要设计把令师等,诳往苗疆则甚?” 公孙璇妙目之中,慧光电闪地,含笑说道:“‘苗岭万花潭’与‘贺兰山天魔总宫’两地,相距甚远,轩辕斌等又以为我们身遭惨死,一时之间,似乎不会,也无法把陆老人家改邪归正之事,通报轩辕老魔,故而我们大可利用这一机会,设法把孟师叔救出龙潭虎穴!” 陆礼拍掌赞道:“公孙姑娘此计,委实妙极,我为了忏悔以前孽业,愿意冒险回转‘天魔总宫’,营救孟大侠出险,但不知是哪几位随我同去?” 公孙璇笑道:“去办此事,无须人多,但其人必须功力高绝,经验老到……” 他这一说,群侠不禁均把目光盯在那位“东海钓鳌叟”恽南天的脸上。 恽南天摆手笑道:“公孙姑娘不必激将,我昔日曾与孟老花子有旧,为了救他,且陪陆兄跑趟贺兰山就是。” 公孙璇闻言,忙向恽南天恭身称谢。 恽南天微笑说道:“你把我们两个老头子派去贺兰山,你们这四个年轻人呢,是否结伴往苗疆走走。” 公孙璇点头笑道:“我们不肯放过轩辕斌、柳如绵、刘小琳等万恶凶邪!” 恽南天正色说道:“那位‘万花魔母’刘琳的功力极高,公孙姑娘虽具旷代奇姿,身负绝学,仍不能丝毫大意!” 公孙璇连连点头,赔笑说道:“老人家放心,晚辈知道‘万花魔母’刘琳,不单功力极高,其所擅之‘勾魂万花带’、‘五毒神砂’,更复厉害无比,怎敢有丝毫怠忽?” 恽南天笑道:“姑娘真是瑶池仙品,不愧为妙音师太的得意传人,我老头子无须多作严嘱,只是彼此南北分途,迢迢万里,似乎应该定个会面之处才好。” 公孙璇点头说道:“这是桩要紧的事,两位老人家的‘贺兰’事了,往南,我们的‘苗岭’事了,往北会面之处,仰乎最好是在这南北中途,便请老人家斟酌一个适当所在如何?” 恽南天想了一想,拈须微笑说道:“‘苗岭’与‘贺兰’的中途点,应该是川陇交界之处,我们就在‘邛崃’聚合,谁先到达,谁就留下暗记便了。” 公孙璇自然遵命点头,与恽南天、陆礼等含笑为别。 他们到了“苗岭”,寻至“九劫峰”下,刚觉得那座新坟,有点蹊跷,便与无名师太凑巧遇上。 无名师太静听爱女说完经过,不禁轻抚公孙璇云发,失笑说道:“璇儿,你错怪侯剑平了,他并未为刘小琳色相所诱,自甘坠落……” 公孙璇诧道:“娘是怎么知道?” 无名师太笑道:“其中曲折太多,总而言之,侯剑平也与你们有同样遭遇,惨被活埋在‘百年庵’的地下,是被‘烈火神君’东郭炎与谢三,挖出救活!” 公孙璇听得大为惊奇,急急问道:“侯剑平呢?他……他如今人在何处?” 无名师太冷眼旁观,看出爱女对侯剑平确有情愫,微叹一声,摇头说道:“事儿说来话长,少时寻个幽秘之处,再复细叙,如今,璇儿与秦贤侄、杜贤侄及欧阳贤侄女等,且先向这座坟墓,好好行个礼吧!” 无名师太既然这等说法,则墓中死者身份,显然不是什么陌生人物? 欧阳红首先面带惊容地,皱眉问道:“伯母,这墓中死者是谁?从坟土色泽看来,似是新葬得不太久呢?” 无名师太念声“阿弥陀佛”,合掌当胸,叹息说道:“常言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任凭你盖世英雄,在劫数临头之时,也将化作南柯一梦!” 她越是感叹,公孙璇等便越是惊疑,秦剑吟刚叫了一声“伯母”,无名师太便手指坟头,黯然说道:“贤侄镇静一点,应该设法报仇,不能过份悲痛,坟中遭劫之人是你师叔,‘东海’门中的焦二婆婆!” 此言一出,秦剑吟与欧阳红不禁“哎呀”一声,泪流满面,拜倒坟前。 公孙璇与杜丹因身是晚辈,自然也跟着拜倒。 经过一番劝慰,秦剑吟与欧阳红方拭泪起身,秦剑吟并紧咬钢牙地,向无名师太恨恨问道:“请问伯母,二婆婆是……是遭了何人毒手?” 无名师太想起东方瑶所居“无愁壑”下,十分幽静,遂指着壑下说道:“轩辕斌、刘小琳就在‘九劫峰’头,我们还是到这壑下细谈,来得稳妥点。” 说完,便当先引路,把公孙璇等四位男女侠士,带到“无愁壑”下。 到了壑下,无名师太遂把侯剑平告知东方瑶、而东方瑶又告知自己各事,以及自己在“九劫峰”上所见各情,逐向公孙璇等详加转述。 公孙璇等听得一个个均神情严肃,心中难过无比! 因为在无名师太所述各事之中,已有焦二婆婆、东方瑶、谢三等三人身遭惨死,东郭炎、侯剑平等二人下落不明,损失可谓惨重无比。 公孙璇目闪精芒,向无名师太问道:“娘,这已死三人之中,似乎只有焦二婆婆可以确定……” 无名师太接口说道:“东方姑娘容颜已毁,又复跳入那鹅毛沉底弱水寒潭,也可以说是毫无生望了!” 公孙璇又复问道:“那救走东郭神君之人,究竟是谁?娘也没看清楚么?” 无名师太摇头说道:“那人身法捷若幻烟,又是在‘万花瘴’气尚未全退之际,入瘴救人,一闪即逝,故而我未曾看清,只觉得他的功力高明程度几乎与你师傅相仿佛呢?” 公孙璇方自皱眉沉思,欧阳红已咬牙说道:“伯母,我们何时杀上‘九劫峰’去,为二婆婆报仇雪恨?” 无名师太尚未答言,秦剑吟已在一旁接道:“红妹不可鲁莽,我们应该先谋对付‘万花瘴’、‘牛头墨蜂’之策,此次若非巧遇伯母,难免闯上峰去,糊里糊涂地,死在这两种毒物之下!” 无名师太颇表嘉许地,点头笑道:“秦贤侄说得对,我们虽然业已满腔仇火,但仍须谋定而动,倘若徒逞匹夫之勇,是只坏事,不会成事的呢!” 欧阳红玉颊微红,向无名师太问道:“伯母,对于‘万花瘴’、‘牛头墨蜂’等两桩毒物,应该怎样防范对付?” 无名师太苦笑说道:“可惜东方姑娘已遭不测,否则她有克制‘万花瘴’的解药,和用‘龙涎香’、‘朱砂’所制的克蜂……” 说至此处,公孙璇扬眉接口说道:“我们来找找看,东方姊姊这洞府之中,也许还有‘万花瘴’解药、及‘龙涎香’、‘朱砂’等物!” 无名师太也觉得她所说有理,但众人细加搜索之下,因洞府已被人强力捣毁,遂大失所望,毫无所获。 这样一来,连无名师太也愁镇双眉,不知应该采取何种方法,在上达“九劫峰”顶之前,渡过这两量恶毒埋伏? 就在群侠均皱眉无计之下,公孙璇向无名师太低声叫道:“娘,我们先去那潭弱水旁边,看看好么?” 无名师太对她看了一眼,公孙璇目中泪光微闪又道:“我觉得那位东方姊姊,太以可怜……” 无名师太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我也觉得她既极可怜,又极可爱,但那是一潭弱水,连鹅毛坠入,也将……” 公孙璇悲声接道:“纵然真是弱水寒潭,我们也该到潭边,看上一看那怕无法救援东方姊姊,为她收尸,或是赤诚一奠,也是好的!” 欧阳红、秦剑吟、杜丹等闻言之下,均对公孙璇高尚无私的圣洁情操,好生钦佩! 无名师太听完公孙璇所说,点头应允说道:“好,反正我们一时之间尚想不出抗拒‘万花瘴’、‘牛头墨蜂’的有效手段,便先去那泓寒走走……” 话犹未了,双眉微蹙又道:“但东方姑娘投水未久,尸身恐怕一时尚不会浮起,我们先去看看,等明日再复收尸便了。” 边自说话,边自带领群侠,上得“无愁壑”,向那泓寒潭走去。 群侠行走之间,真所谓百感交集。 感触最多的,自然仍是公孙璇,她见了慈母是一喜;听得侯剑平洁身自好,并未为“万花魔女”刘小琳色相所诱是一慰;又知他于蛇毒未祛下被人掳去是一愁;闻说焦二婆婆、东方瑶、谢三等各遭惨死,以及东郭炎中了“万花瘴”等,则是大大悲悼! 这些“喜、慰、愁、悲”等错综复杂情绪,极为沉重的压在公孙璇的心头,压得她这一向爽朗绝伦的旷世侠女,也深锁双眉,满怀幽抑。 秦剑吟、欧阳红为了焦二婆婆之死,极为悲痛,仇火满胸,亟思奋不顾身地,与轩辕斌等拼命一搏! 杜丹也为谢三之死,相当伤心,加上系念孟迟身陷“贺兰”魔巢,不知能否被恽南天、陆礼等顺利救出,两道双眉,亦复深深结在一处。 无名师太见他们个个带有深愤,默然不语,遂念声佛号,含笑说道:“璇儿,以及各位贤侄、贤侄女,你们暂把满怀忧愁撇开,面将强敌,必须心定神安,方足应付,因为除了那两桩人力难敌的厉害毒物之外,‘万花魔母’刘琳,也将回宫,当前局势异常艰难,决不能再被悲伤情绪,扰乱神思,以致一败涂地。” 秦剑吟首先点头答道:“伯母放心,小侄懂得这种道理,我有先父及焦二婆婆等双重仇怨在身,敌人又极凶恶,定必群策群力,谋定后动,不敢妄自胡为,但得悉师门长者,埋骨苗荒之下,悲恸伤怀,总也难免的呢!” 无名师太表示嘉许说道:“贤侄能够深明利害就好,我总觉得‘万花魔母’刘琳只一回宫,我们实力方面,便……” 话方至此,公孙璇忽然向她失声叫道:“娘,你快来看,这……这是什么?……” 原来说话之间,他们业已走到了那泓潭水之侧。 这潭水比起峰顶的“万花潭”来,小得太多,方圆仅约亩许。 公孙璇是手指潭边地下,向无名师太诧然发话。 无名师太走过看时,见是松软泥土上的两个脚印,便对公孙璇含笑问道:“璇儿,你对这两个脚印为何大惊小怪……” 公孙璇接口说道:“我们来时,已然问清山民,这‘万劫峰’上下左右,绝无闲人走动,遂疑心潭边足印是否会与东方姊姊有关?” 欧阳红略一注目之下,摇头叫道:“璇妹,这是男子足印,并非女人……” 公孙璇道:“我知道是男子足印,但潭边既然有人,我东方姊姊落水之际,或许有获救之望!” 无名师太叹道:“痴儿,你又忘了这是寒潭弱水!” 公孙璇扬眉说道:“我来试试,这所谓寒潭弱水,究竟有多厉害?” 说完,先伸手入潭一试,果然觉得奇冷如冰,不知比寻常潭水,要冷上多少倍数! 然后,又取了一片枯黄竹叶,抛入潭中,竹叶也立即沉没! 杜丹见状,失声叹道! 公孙璇看出他似有话说,遂扬眉问道:“杜兄,你想说什么?” 杜丹指着潭水,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枯叶轻极,尚且入水即沉,常人落潭,焉有幸理呢?但是我谢三叔若是未死,若在此间,情况就不同了!” 秦剑吟“哦”了一声,目注杜丹问道:“照杜兄这样说来,莫非谢老人家竟能下这弱水寒潭,而毫无所损么?” 杜丹点头答道:“我谢三叔号称‘浪里黑条’,水性之高,堪称天下无双,‘岷山黑龙潭’也是一处极有名的弱水寒潭,昔年有人以三粒明珠,投下潭中,谢三叔便潜身弱水,把明珠一一捞起!” 公孙璇目中泪光潸潸,悲声说道:“三粒明珠,值得什么?我东方姊姊是当世武林中的异卉奇葩,竟玉殒寒潭,香消弱水,才是无可弥补的重大损失……” 话犹未了,目中泪珠已忍不住地,簌簌而落。 欧阳红听出东方瑶对侯剑平曾有爱恋,如今再见公孙璇不仅毫无妒心,并决非矫揉造作地,这等伤感哀悼,委实万分敬爱,拉着公孙璇的手儿,向她劝慰说道:“璇妹不必过于伤感,我们还是化悲愤为力量,设法搏杀刘小琳,为那位东方姊姊报仇雪恨才是!” 公孙璇紧咬银牙,目闪神光地,剔眉说道:“这种深仇大恨,当然誓在必报,但对于‘牛头墨峰’和‘万花毒瘴’……” 话方至此,与无名师太同时偏头,目注潭边的一丛林木,并沉声叱道:“林内何人?何必鬼鬼祟祟,且请现身一会!” 林中果然有人“哈哈”一笑地,应声说道:“公孙姑娘,我们之间,对你来说,是别来无恙,对我来说却是历尽凶危,真所谓:‘枉死城中遛一趟,鬼门关口走三遭’呢!” 边自说话,边自从林中缓步走出了一位老人。 公孙璇见来人竟是“烈火神君”东郭炎,不禁高兴得迎上前去,含笑问道:“东郭老人家,你是怎么祛除了所中‘万花瘴’毒?” 东郭炎闻言一愕,目注公孙璇道:“公孙姑娘,你……你怎么知道我中了‘万花瘴’呢!” 公孙璇笑道:“老人家中毒的那场经过,是我娘在旁目睹的呢!” 说完,便为无名师太、东郭炎、秦剑吟、欧阳红等,互相引见。 一阵寒暄过后,公孙璇向东郭炎娇笑说道:“东郭老人家,你还说我‘别来无恙’,可知我的遭遇,比你格外凶危,真所谓‘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二世人’呢?” 东郭炎骇然问故,公孙璇遂把崂山之事,向他说了一遍。 叙完旧事,又向东郭炎问道:“东郭老人家,把你从‘万花毒瘴’之中,救走的哪位高人是何方神圣?” 东郭炎叹道:“山泽之中,实多华人,救我性命的那位高士,是个风尘隐客,名叫‘筱铁口’。” 公孙璇“呀”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位神出鬼没的筱铁口老人家,他的本领机智,着实高得惊人!” 东郭炎道:“公孙姑娘与筱铁口兄竟是旧识么?” 公孙璇答道:“这位老人家曾加鼎助,使我和秦兄、杜兄得脱了一次异常凶险的必死大难!” 当下又把“紫云厅”中之事,加以叙述。 杜丹等公孙璇说完,向东郭炎问道:“东郭老人家,那位筱老人家如今何在?” 东郭炎道:“他在炼药,因为刘琳母女利用瘴毒所炼的毒砂暗器,极为厉害,筱兄防范万一,遂要炼点药物,以充对策!” 欧阳红一旁问道:“筱老人家既会炼药,为何不早点炼就带来,要临时现炼则甚?” 东郭炎笑道:“一来,他身边虽有灵药,为数不多,恐怕不敷应用;二来有些克制瘴毒之物,必须就地取材,现采现制!” 公孙璇听得有了克制“万花瘴”毒之法,不禁心中高兴,又向东郭炎问道:“东郭老人家,你怎么不替筱老人家作炼药护法,却跑来潭边则甚?难道是知晓我们在此?” 东郭炎叹息一声说道:“筱铁口兄的炼药之处,就在林后不远,我是抽空来此,看看是否能找到谢三兄的遗骨,加以掩埋……” 公孙璇讶然接道:“这里是我东方姊姊投潭自尽之地,老人家怎说来寻谢老人家遗骨?” 东郭炎苦笑说道:“公孙姑娘有所不知,我第一次与侯剑平老弟、谢三兄等上这‘九劫峰’,才入峰腰石阵,便被门户所迷,当时曾看见谢三兄身上负伤,被一名苗女逼得对此方向跳下崖去!” 公孙璇抬头向“九劫峰”腰看了一看,扬眉问道:“东郭老人家,你还记得谢老人家跳崖的确实地点么?” 东郭摇头说道:“当时我已为阵法所迷,哪里还记得清确实地点?但大致方向,却不会错!” 无名师太念声佛号,对东郭炎说道:“东郭施主,我们且在这潭边崖下,搜寻一遍,若是寻不着谢施主的遗骸,便只好暂时作罢,去为筱施主护法为要!” 东郭炎连连点头,但群侠细密苦搜之下,却未曾搜着东郭炎所欲寻找的谢三遗骸。 无可奈何之下,群侠只得放弃搜寻,随同东郭炎穿林走到一座秘洞之外。 筱铁口在洞口炼药,无名师太等遂不加惊动,只与东郭炎等在洞外担任警戒。 半日光阴过后,一阵药香溢处,筱铁口炉火功成,在洞中含笑叫道:“东郭兄,洞外怎么这样热闹,莫非是……” 公孙璇接口笑道:“筱老人家,你大概决想不到,我们也到了此处!” 筱铁口提着一只小小药囊,走出洞口,愕然问道:“公孙姑娘,你们是怎么从‘九劫峰’上逃脱凶险?” 公孙璇自然又把自己等人在“天魔别府”所遭灾难,向筱铁口细加叙述,并为母亲和欧阳红引见。 筱铁口与无名师太、欧阳红互相礼见之后,立刻以一副关切神色,向公孙璇问道:“侯剑平呢!” 这回,是由无名师太答复,她把侯剑平中了蛇毒,东方瑶加以救治,结果东方瑶惨遭劫数,侯剑平又不知被谁掳去,失去踪迹等情一一说出。 筱铁口听完,两道眉头,深深愁蹙! 杜丹一旁问道:“筱老人家,依你之见,我们是应该先行搜寻援救侯剑平兄?还是先行去往‘九劫峰’上扫荡魔巢?” 筱铁口不加考虑地,立即接口说道:“侯剑平被人掳走,下落难知,一时无从搜救,自然还是先扫魔巢,为焦二婆婆、谢兄、东方姑娘等,报仇雪恨为要!” 公孙璇道:“上峰除魔不难,但‘万花瘴毒’虽已有筱老人家所炼灵药,可以克制,那些为数极多,奇毒无比的‘牛头墨蜂’却……” 筱铁口笑道:“‘牛头墨蜂’毫不足惧,因为我们有克制这种毒蜂的专家在此。” 边自说话,边自向东郭炎指了一指。 东郭炎苦笑叫道:“筱兄莫打哈哈,我看见这种毒物便大感头疼,哪里懂得什么克制之道?” 筱铁口道:“毒蜂虽凶,但两翅甚薄,遇火便焚,你是有名的‘烈火神君’,在毒蜂来时,只消放出几把火把,管保可以把毒蜂的薄翼烧毁,使他们无法飞动,凶威自戢!” 无名师太等人一齐听得拊掌称赞,认为筱铁口之言,确是对付“牛头墨蜂”的高妙手段! 东郭炎目注筱铁口,摇头苦笑说道:“这办法虽必有效,但在筱兄说出之前,我竟想它不起,真是太以惭愧!” 秦剑吟父仇师仇早腾胸头,闻言之下,剑眉双剔地,向群侠朗声说道:“如今对人力难敌的‘万花毒瘴’,和‘牛头墨蜂’,既已有了克制办法,我们便该早点杀上‘九劫峰’去!” 筱铁口笑道:“秦老弟不要心急,你和杜老弟、公孙姑娘、欧阳姑娘等四人,还要改扮改扮,好在我准备有四五件宽大黑衣,你们穿在路上,再每人弄块黑布,罩住头部便了!” 秦剑吟诧声问道:“筱老人家,你……你要我们加以改扮则甚?” 筱铁口尚未答言,公孙璇已在一旁说道:“筱老人家大概是想将计就计,暂时不让轩辕斌、刘小琳等知道我们已在‘天魔别府’中脱险之事!” 筱铁口点头笑道:“这件事儿暂不让轩辕斌等知道之故,是尚可加利用!” 无名师太目光一转,向筱铁口含笑说道:“筱施主,对方曾经派人假扮璇儿等形貌,则在必要之时,我们确实可加运用,混淆群魔耳目。” 计划既定,群侠便准备向“九劫峰”上的“万花魔宫”发动攻势。 走出密林,到了那泓寒潭之畔,筱铁口用鼻连嗅几嗅,目光中闪射出诧异神色! 无名师太看出筱铁口的神情有异,不禁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问道:“筱施主有何发现?莫非这潭边有甚凶邪蛇虫盘据,发出了奇异气味?” 筱铁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凶邪蛇虫的奇异气味,却是一种淡淡药香,似是什么罕世珍奇的灵药之属,正在开花,或是结实!” 公孙璇“哦”了一声,扬眉笑道:“罕世灵药么?是仙芝、还是朱果?……” 她一面说话,一面也用鼻连嗅。 筱铁口笑道:“公孙姑娘不必嗅了,我所谓‘药香’若有若无,本身既淡,来处又似极远,除非镇日亲炙,并对‘药物’一道深有研究,深感兴趣之人,根本嗅不出来。” 公孙璇娇笑问道:“这样说来,筱老人家是对‘药物’一道,深有研究的了!” 东郭炎一旁接道:“这还用说,筱兄若非精于药理,又怎能进入‘万花瘴’中救我?并炼就解祛瘴毒药物。” 筱铁口道:“‘精通药理’与‘深有研究’二语,都不敢当,我对于此道‘深有兴趣’,倒是真的!” 欧阳红秀眉双扬,向筱铁口嫣然笑道:“稀世灵药,可遇难求,老人家既有感觉,要不要我们分区进行,把这寒潭周围细搜一遍,也许有甚发现?” 筱铁口想了一想,尚未答话,忽又有一阵鼓乐之声,隐隐传来。 秦剑吟轩眉说道:“这乐声似是从‘九劫峰’顶传下,莫非‘万花魔宫’之中,有甚喜庆?或是……” 话犹未了,公孙璇秀眉已挑,向无名师太叫道:“娘,我明白了,这乐声是否迎接‘万花魔母’回转魔宫?……” 无名师太接口说道:“璇儿猜得有理,除了‘万花魔母’刘琳回宫之外,可能还有甚贵客同来,才会大摆排场,奏起礼乐!” 筱铁口也点头笑道:“师太之言甚是,我们不必在此找寻什么稀世灵药,且趁着刘琳新回,群魔有了倚仗,防范较疏之际,上峰放手一战!” 群侠当然点头,遂一齐以黑衫蔽体黑布蒙头,只露眼孔,和口鼻透气之处,向“九劫峰”上驰去。 至于筱铁口所炼解毒灵药,自然均已分赠群侠,塞入鼻中,并含在口内,以防不测了! 一来因石阵已毁,二来因“万花魔母”回山,峰顶群魔果有怠意,索性把这前半段的戒备撤去。 过去那片已被东郭炎炸毁的纵横乱石,又复上行数丈,无名师太便向东郭炎低声叫道:“东郭施主,这里似乎便是你上次中瘴所在!” 东郭炎正欲答言,筱铁口已点头答道:“师太记得不错,不单到了地头,连‘万花毒瘴’并业已发动了呢!” 群侠因口鼻之中均有灵药,遂不知已入瘴内,被筱铁口这一提醒之下,不觉得身外天光,果已略暗。 公孙璇传声问道:“筱老人家,我们是否等毒瘴散后再走?” 筱铁口摇头说道:“我们既已不畏瘴毒,何必在此停留,还是赶紧登峰!但对方既已发动瘴毒,则第二道埋伏的上千只‘牛头墨蜂’,定也即将飞来,东郭兄要早点留神准备!” 东郭炎把黑衣大袖,扬了一扬,怪笑说道:“我早有准备,按照筱兄的妙策行事,那些恶毒蜂儿交给我了!” 原来他双袖之中,业已各有一只赤红色的圆筒在内。 杜丹笑道:“东郭老人家,这赤红圆筒是什么东西?” 东郭炎笑道:“这叫‘如意火筒’,在高明人物眼中,虽不值一笑,但用来对付毒蜂,却是再妙不过!” 欧阳红扬眉问道:“老人家,这‘如意火筒’的‘如意’二字怎讲?” 东郭炎笑道:“所谓‘如意’,就是喷发筒中火焰时,对于强烈程度可以随心控制……” 话方至此,无名师太向他以传音密语叫道:“东郭施主注意,毒蜂业已发动!” 随即,果有十来只“牛头墨蜂”,从壁间暗穴飞出,向群侠电疾扑来。 东郭炎冷笑一声,左手大袖微扬。 一线火光,直射空中,那些毒蜂的双翅极薄,果然见火即燃,立告纷纷坠地! 公孙璇拊掌赞道:“筱老人家的主意真高,这办法……” 话犹未毕,空中一暗,响起了一片慑人心魂的“嗡嗡”声息! 上千只“牛头墨蜂”,已全数从洞壁暗穴中飞出,漫天盖日地,向群侠猛袭! 筱铁口见毒蜂来势,极为厉害,遂向东郭炎叫道:“东郭兄请放心施为,我和师太、公孙姑娘,用道家‘先天罡气’和佛门‘无相神功’,再布起三层气网,把诸位一齐护住!” 东郭炎闻言,自然心安,左右双手齐举,两道轰轰发发火龙,便从袖内飞出。 毒蜂虽然悍不畏死,但一遇烈火,双翅立焚,落得满地皆是! 即令偶有少许,飞过火网,也被“先天罡气”和“无相神功”所化气网掩住,略一绞动,便成肉酱! 毒蜂虽多,在这火网气网的双层攻防之下,转瞬间业已消灭大半! 蓦然间,峰壁暗穴之内,散射出一片香气。 毒蜂一闻香气,便不再攻敌,纷纷掉头飞转! 无名师太喝道:“东郭施主,对方见毒蜂无功,想要收回,这种凶物,留之无益,还是把它悉数除去了吧!” 东郭炎狂笑一声,火龙敛处,从袖中飞出了两道赤光! 原来他索性把那两只“如意火筒”,脱手凌空飞掷! 火筒到了空中,“砰”然自行爆炸! 当空成了一片火海,那些残余毒蜂,遂告毫无余幸地,全数均告消灭! 筱铁口向无名师太,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峰顶群邪,已然惊动,必均出宫相待,请师太指挥……” 无名师太因看出筱铁口是位功力心智两皆高绝的旷代奇人,遂不等他话完,便念了声“阿弥陀佛”,接口笑道:“筱施主何必太嫌,还是请你主持一切,贫尼恭听号令!” 说话之间,已到“九劫峰”顶。 轩辕斌、刘小琳,果已率众列阵“万花宫”外,但却未见“万花魔母”刘琳和“桃花娘子”柳如绵等。 无名师太知道“万花魔母”刘琳是狂傲托大,尚未出宫,“桃花娘子”柳如绵则被自己一掌震伤,定在将息调养。 刘小琳见登峰来敌,是七个黑衣蒙面之人,不禁微觉诧然,扬眉问道:“你们以何人为首?” 筱铁口也不再谦逊,上前半步,应声答道:“是我!” 刘小琳觉得此人陌生,目光一注,扬眉又道:“你是谁?来我‘万花宫’中则甚?” 筱铁口冷冷说道:“替天行道,替江湖张正义,替侠士报深仇,替生民除巨害!” 刘小琳哂然道:“口气真是不小,但我问你是谁,你怎么不敢答复?” 筱铁口笑道:“不是我不敢答,而是你不配问,赶快回去,叫你母亲刘琳出来……” 轩辕斌一旁怒道:“狂妄匹夫……” 筱铁口失笑说道:“轩辕小魔,你敢骂我?难道在‘紫云厅’中,还没有吓碎你的狗胆么?” “紫云厅”三字,着实使轩辕斌有点入耳心惊地,向对方盯了两眼,失声问道:“你……你是筱铁口么?” 杜丹一旁笑道:“老人家‘紫云’一役,余威犹在,竟把这位自以为了不起的‘天魔派’轩辕少魔主,吓成这副样儿!” 轩辕斌听得杜丹语音甚熟,皱眉问道:“你又是谁?” 杜丹想起筱铁口要自己等掩饰身份之意,遂故意变了口音,悦笑说道:“是你恶贯满盈时,阎王爷所派来的‘夺命勾魄追魂使’!” 刘小琳勃然怒道:“鼠辈作死!” 手腕翻处,向杜丹凌空吐劲,劈出一掌! 杜丹不甘示弱,挥掌凝功,硬接来势! 他虽然服过“天香钵”,功力大增,但比起“万花魔母”刘小琳来,还是略逊一筹! 尚幸刘小琳有点傲慢,在这第一掌上,只用了十成左右劲力,杜丹却深知厉害,是以全力应接。 在此情形之下,这一掌才算是平分秋色! 刘小琳见对方竟敢硬接自己一掌,并似在劲头方面无甚逊色,不禁神色微愕! 杜丹怪笑说道:“刘小琳,你不要惊愕,在我们这群人中,我算是最弱一个,若是换了别人,还叫你吃不消兜着走呢!” 刘小琳勃然大怒,二度凝劲出掌。 这一次,她不敢怠慢,是用足了十二成的功力。 公孙璇知道刘小琳的功力,不单高于杜丹,也高于秦剑吟、欧阳红等,遂也装出种奇异语音,冷笑一声说道:“区区萤火之光,你神气什么?” 随着话声,黑衣大袖微飘,代杜丹接了一掌。 公孙璇禀赋本好,自幼又服了一株须经千年,才得结实的“九天仙兰”,再经号称当代武林第一高手的“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以十载光阴苦心调教,其成就之高,又岂是刘小琳所能望其项背? 双方掌力一合,公孙璇巍然卓立,衣袂未飘。 刘小琳却心头猛一震,脏腑欲翻,腾腾腾地,往后连退出四五步去,才得拿桩站稳。 轩辕斌见状大惊,暗忖一个筱铁口已极难斗,何况其他来人,也有这高功力?…… 他正在惊疑,筱铁口已含笑说道:“如今,你们业已尝过滋味,见过真章应该不再狂妄,派人去叫‘万花魔母’刘琳出宫见我了吧?” 轩辕斌一面派人去请“万花魔母”刘琳,一面向刘小琳低声问道:“琳妹,你……” 刘小琳摇头接道:“我只是气血稍受震荡,没有关系,但这些来人都是些什么路数,轩辕兄猜得出么?” 轩辕斌皱眉说道:“不容易猜,但却恐怕都是熟人!” 刘小琳目光微转,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若非熟人,他们何必这样黑衣蒙面地,故意作出这副神秘姿态则甚?” 轩辕斌灵机忽动,双眉深蹙说道:“不妙,不妙,可能是公孙璇等未死,刚才把琳妹一掌震退的黑衣人,功力既高,又分明是勉强装出怪异语音,多半就是公孙璇呢!” 刘小琳闻言一怔,目注轩辕斌道:“不……不可能吧?在‘天魔别府’那等强烈爆炸之下,一切人物均化劫灰,难道他们竟均是金刚不坏之身,炸不死么?” 轩辕斌道:“天下意料不到的事儿甚多,我来试她一试?” 说完,转对公孙璇冷笑一声,扬眉说道:“公孙璇,你是‘北岳神尼’的衣钵传人,一向自视甚高,今日为何也藏头藏尾,装出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公孙璇果然忍受不住轩辕斌这等讥激,立即朗声答道:“谁说我见不得人?只有你和柳如绵这等丧廉无耻,狼心狗肺的东西,才一再化身掩饰,不敢见光天化日!” 语音一毕,立将身着黑衣和头罩黑布,一齐去掉。 她这一恢复本来面目,其余群侠,自然也就失去了掩饰必要。 转瞬间,七件黑衣齐卸当地,轩辕斌见无名师太也在阵中,不禁狞笑说道:“师太去而复转,来得真快!” 无名师太暂时仍未揭露她与公孙璇是母女身份,只念了一声佛号说道:“那位东方施主太以可怜,我要替她报仇!” 轩辕斌愕然问道:“东方瑶死了么?” 无名师太目注刘小琳,慈眉微挑,冷冷答道:“她被刘小琳毁去容颜,悲愤万分,业已自投弱水寒潭,香消玉殒!” 无名师太刚把东方瑶的死讯说出,刘小琳便幸灾乐祸地狞笑连声说道:“死得好,死得好,谁叫她仗着几分姿色,来此乱施狐媚,并想作甚奸细……” 刘小琳话方至此,公孙璇便沉声说道:“刘小琳,你少要丧心病狂,你不单害死了东方瑶姊,并害死了焦二婆婆,和沈正明兄,今日来此寻仇,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这时,“万花宫”中,乐声已起,有位约莫四十左右的宫装中年艳妇,和一个须发苍白的黑衣老人,在八名宫女手执乐器吹奏的簇拥之中,缓步走来。 刘小琳本来有点惧怯,如今有了靠山,又复狠将起来,狞笑说道:“公孙贱婢,你休发狠,少时倒看我们谁会碎尸万段?” 无名师太自然猜出那宫装艳妇,便是“万花魔母”刘琳,但对于那黑衣老人却不相识,遂向筱铁口低声问道:“筱施主,你可知道那好似颇受‘万花魔母’刘琳尊敬的黑衣老人,是何来历?” 筱铁口目光一注,微带惊容地,低声说道:“这是久已失去踪迹的‘天外三魔’之一,想不到竟在此遇上?少时此人若是出手,由我应付!” 无名师太虽知筱铁口定是位功力绝世的世外高人,但因他这两句话儿,语意略嫌托大,不禁在闻言之下,向他看了一眼。 筱铁口话一出口,也发觉有了语病,赶紧向无名师太赔笑说道:“师太莫要误会,我不是自傲托大,只因昔年与那邬老魔头,有点过节,今日恰好作一了断……” 无名师太不等筱铁口再复往下解释,便微笑说道:“筱施主也无须过谦,我们已然推定,今日之事,由你主持一切。” 他们笑语之际,那“万花魔母”刘琳已向刘小琳问道:“琳儿,有甚了不得的事,让你与轩辕贤侄尚办不下来?定要扰乱我和你邬师伯的酒兴?” 刘小琳走向好母亲身边,把筱铁口等七人身份,都对刘琳说了一遍。 刘琳听完,点了点头,目光电扫群侠,冷然问道:“哪一个是筱铁口?” 筱铁口上前半步,抱拳含笑说道:“在下便是,刘仙娘有何见教?” 刘琳道:“筱朋友便是你们七人之中的领导者么?” 筱铁口微笑说道:“‘领导’二字愧不敢当,我只是可以代表发言而已。” 刘琳问道:“筱朋友率众来我‘万花宫’为了何事?” 筱铁口朗声答道:“公孙姑娘要找轩辕斌、柳如绵,报复杀父之仇,并为沈正明被害一事,向令媛刘小琳要点公道,秦老弟与欧阳姑娘也有父师之恨待雪,再加上东方瑶姑娘与‘浪里黑条’谢大侠等两件怨仇,事儿可算是多得很呢!” 刘琳冷冷一哼,嘴角微撇说道:“你们死了人,便要报仇,我轩辕贤侄手下所死之人,比你们不知多了多少倍数,难道就不要雪恨?” 筱铁口笑道:“在下知道事至如此地步,决非仅凭理论可以解决,还是按照江湖规矩,来得干脆一点!” 刘琳阴森森地笑了一笑,扬眉问道:“按照江湖规矩?你是不是想诉诸武力?” 筱铁口含笑说道:“在这‘九劫峰’顶,‘万花宫’前,刘仙娘可说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对于‘诉诸武力’四字,恐怕是你心中想讲,而未曾出口之语。” 刘琳笑道:“我们不必咬文嚼字,且研究怎样动手?” 筱铁口向那神情颇傲的黑衣老人看了一眼,扬眉答道:“常言道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我们既然来此,无论单打群殴,都悉听刘仙娘的尊意就是!” 刘琳点头笑道:“我隐居苗疆,寂寞已久,今日能遇见筱朋友这等豪爽之人,倒也难得!你既要我决定动手办法,我们便来个先单打再群殴如何?” 筱铁口道:“此话怎讲?请刘仙娘解释得清楚一点。” 刘琳指着自己,和黑衣老人、轩辕斌、刘小琳等,狞笑说道:“我们每人一阵,以四阵定输赢,败方听由胜方处置……” 筱铁口听至此处,插口含笑问道:“若是各胜两阵,秋色平分,又便怎样?” 刘琳笑道:“这就是我所说‘先单打、再群殴’之意,单打若分胜负,固然最好,否则,便来场混战,各凭所学,一搏生死!” 筱铁口听完,正待回身与无名师太、东郭炎等商议,无名师太已念声佛号叫道:“筱施主是三军主师,你可以做主答应,不必再多事商量的了!” 筱铁口听了无名师太这样说法,遂向那位“万花魔母”,刘琳,点头说道:“刘仙娘如此决定,就请派人出阵,开始较量便了!” 刘琳这种安排并非随口而出,乃是经过盘算,认为操有必胜之权。 以她眼光看来,今日来敌之中,最为扎手难斗的,不过是筱铁口与无名师太二人。 对于这二人,由她自己与那黑衣老人出面应战,可居稳胜之局,决无败理。 其余的轩辕斌、刘琳二人之中,则令有一人败于公孙璇,则另外一人也将因别无厉害对手而必操胜券! 如此算来,四阵之内,可以胜上三阵,纵然己方有甚失误?或对方功力之高,远超意料,也最多扯平局,仍可倚仗地利人和群欧歼敌! 刘琳算盘打好,听了筱铁口催促出阵之语,遂向她女儿刘小琳,低声叫道:“琳儿,这第一阵由你出手,但为了慎重起见,你带我‘勾魂万花带’去克敌制胜便了!” 说完,递给刘小琳一件东西,刘小琳欣然出阵。 筱铁口转过面来,向无名师太低声说道:“师太,我们应该……” 无名师太接口笑道:“权贵尊责,筱施主请发号施令,不必问我,但在第一阵上,最好是不失锐气!” 筱铁口闻言,目注公孙璇含笑说道:“公孙姑娘,我想在这第一阵上,便劳动你了。” 公孙璇点头一笑,正待缓步走出,无名师太忽然叫道:“璇儿过来。” 公孙璇应声走过,向无名师太笑道:“娘……” 她刚刚叫了一声“娘……”无名师太便也取出一枚如鸭卵,色呈乳白,无甚光华之物,向公孙璇手中递去。 公孙璇到眼便即认出这是恩师昔年炼魔之宝,但却封存已久的“大悲剑丸”,不禁为之一愕! 无名师太以佛家“心语”向公孙璇身边,悄悄说道:“璇儿,你师傅因这粒‘大悲剑丸’出必伤人,杀孽极多,霸气太重,才把它封存起来。但如今静参气运,知道群魔猖獗,必需歼灭,遂命我带来赐你!丸上精芒,已被你师傅设法敛去,并非本来面目,你用来好好施为,以应付那条相当霸道的‘勾魂万花带’吧!” 公孙璇听了母亲的耳边密语,自然接过那枚色呈乳白的“大悲剑丸”,缓步走出本阵。 才一举步,又听得身边响起了筱铁口的传音密语说道:“公孙姑娘,那条‘勾魂万花带’奇毒无伦,你要预先把我所炼灵药,含塞在山鼻之内。” 公孙璇相当谨慎,早在筱铁口命自己出阵时,便预作防毒准备,闻言之下,也以传音密语答道:“老人家放心,晚辈业已预先作了准备!” 这时,那黑衣老人双眉微蹙,向刘琳问道:“刘仙娘,那公孙璇既系‘北岳’传人,则她手中之物,是不是妙音老尼昔年,所用的‘大悲剑丸’?” 刘琳早就注意及此,听得黑衣老人问起,便摇头答道:“大概不是,老尼姑的‘大悲剑丸’精芒之强,夺人眼目,怎会色呈乳白,如此黯淡?……” 语音至此微顿,双眉一扬,继续又道:“何况我那根‘勾魂万花带’是用‘天蚕丝’织成,纵然公孙璇手中真是‘大悲剑丸’,琳儿也无所惧怯!” 黑衣老人听了刘琳这等说法,只好默默不语。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 刘小琳见公孙璇已在自己面前七、八步远站立,遂狞笑问道:“公孙姑娘,我们之间是怎样较量?” 公孙璇微微一哂,秀眉双扬,说道:“关于我的内力掌劲,你方才已尝过滋味,何况,你手中又握着你母亲仗以成名的‘勾魂万花带’,自然是以兵刃交锋,还假作大方地问我则甚?” 刘小琳吃她数落一顿,眉间杀气更浓,冷冷问道:“既以兵刃交锋,你的兵刃却在何处?” 公孙璇右掌一伸,现出掌心中那枚“乳白剑丸”。 刘小琳诧道:“这就是你的兵刃?” 公孙璇向她手中那团彩带看了一眼,失笑说道:“你的兵刃是一团,我的兵刃是一枚,岂非旗鼓相当,赶快各展所能不必多费话了……” 刘小琳银牙一咬,目闪凶芒说道:“你想早死也好……” 说到也好,左手微扬,已把那团“勾魂万花带”展开,这“勾魂万花带”长约七尺,宽约三寸,通体五彩缤纷,缀满了各形各色的艳丽花朵。 刘小琳的这件兵刃着实别具匠心,不单“勾魂万花带”本身是天蚕丝所织,寻常宝刀、宝剑均所难伤,连带上所缀的各色花朵,都可随心所欲离带飞出伤敌,当做暗器使用,更厉害的是带上藏有无形无色无味的剧毒,粉末随着彩带飘舞,弥漫当空。 对方之人决难支撑太久,便将糊里糊涂地中毒神昏,死在这恶毒兵刃之下! 刘小琳因深知公孙璇功力通神,带上飞花暗器不会对她发生作用,只想仗恃无形毒粉暗中取胜! 故而,她于刚一展开这条“勾魂万花带”时,便开始暗用内力,把带上毒粉逼得飘扬空际。 公孙璇虽见对方已然展开“勾魂万花带”,却仍神色安祥地轩眉笑道:“刘小琳,你进手吧。” 刘小琳哪里还跟她客气,闻此言,立刻把“勾魂万花带”抖成一圈彩红,向公孙璇当头罩落。 公孙璇身形刚闪,刘小琳利用“勾魂万花带”长达七尺的特殊威力,接连几个进手,便把公孙璇的身影圈入一片电漩彩虹之中。 片刻之后,在那圈彩虹之中,又起了一圈乳白色的光幕。 无名师太见状,知道公孙璇业已展开了那枚“大悲剑丸”。 但彩幕大,乳幕小,彩幕夺目,乳幕黯淡,加上乳幕又是被彩幕所密密围住;看来自然是把“勾魂万花带”,幻化成一片彩幕的刘小琳,占了上风优势! 黑衣老人注视有顷,向刘琳低声说道:“刘仙娘,那公孙璇被令媛用‘勾魂万花带’围住,但招式身法未乱,似乎不见败象……” 话犹未了,刘琳便微微一笑,接口说道:“邬兄且再等一会看看,斗场当空,早布满无形毒粉,我不相信公孙璇能在‘勾魂万花带’下,再复支持多久?” 那黑衣老人也久知刘琳这“勾魂万花带”的厉害,闻言之下,点头笑道:“我知道刘仙娘这根宝带之上,共有七种无形毒粉……” 话方至此,那团乳白色的光幕,突然暴涨开来,似乎穿射出了彩虹包围之外! 刘琳蓦然一惊,向场中失声叫道:“琳儿认败速退……” 乳白色圈与彩虹光圈,双双刹处,公孙璇傲立当场,扬眉微笑说道:“想不败也不行,但速退却又不必,因为我有桩理由,暂时还不会要这‘万花魔女’性命!” 刘小琳本知自己确非公孙璇之敌,但听了对方这样发话,又不禁傲气发作地,冷笑说道:“双方胜负,尚未分明,我为什么定要认败?” 公孙璇哼了一声,挑眉冷冷说道:“你且把你母亲这条成名兵刃‘勾魂万花带’,再复抖动一下,便知分晓!” 那刘小琳惊疑交进之下,果然右手一抖。 这一抖,抖得在场群邪个个目瞪口呆,也抖得在场群侠,响起一片彩声。 原来那条“勾魂万花带”上所缀各式各色的艳丽花朵,竟被刘小琳抖得完全坠落在地,成了一条素白色带! 公孙璇冷笑叫道:“刘小琳看见没有?我既能以罡气催长剑气,于一掌间削落你‘勾魂带’上的所有‘万花’,难道就不能削断你四肢百骇间的所有筋络么?” 刘小琳又惊又愧,木然片刻以后,由羞转怒地,眼皮一翻,厉声问道:“你既有本领,怎不下手,为何对我客气?” 公孙璇摇头说道:“我不是对你客气,是有句话儿,还未问你,才留着你的性命!” 刘小琳道:“什么话儿?你不妨说出,看看我愿否作答?” 公孙璇道:“柳如绵如今何在,你又把侯剑平兄弄到哪里去了?” 刘小琳向公孙璇看了一眼,不禁纵然狂笑! 公孙璇怒道:“我问你话,你笑什么?” 刘小琳正待开口,刘琳已自接口朗声说道:“四阵之战,公孙姑娘不过才占先一阵,怎么便以胜者自居,对人审问?” 说完,又沉声喝道:“琳儿回来,第一阵已落败,如今要换人接第二阵了!” 刘小琳闪身纵回,刘琳向她,问道:“琳儿,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曾把‘勾魂万花带’上的剧毒发出?” 刘小琳苦笑说道:“我在一开始时,便以内力逼毒,满布当空,但对于公孙璇似乎毫无灵效?” 刘琳皱眉沉吟说道:“这是何故……” 黑衣老人说道:“刘仙娘且慢慢研究原因,这第二阵由我应敌便了!” 刘琳大喜说道:“邬兄出阵,自然稳胜……” 黑衣老人不等刘琳说完,便自黑衣飘飘,神态安祥地,缓步走出。 筱铁口见这黑衣老人下场,忙自迎出,并抱拳含笑道:“邬兄,我们昔日一别,几近廿年,居然在此相逢,真算缘分不浅!” 这两句话儿,把那黑衣老人听得一怔! 他闪动深陷在眼眶以内的两只鹰眼,向筱铁口全身上下细一打量,愕然问道:“你认得我?” 筱铁口笑道:“‘天外三魔’中的‘黑衣人魔’邬必通,是威震八荒的绝顶黑道人物,何况刚才已说过,二十年前我……” 邬必通双眉一蹙,截断了筱铁口的话头,向他注视说道:“老夫二十年前的武林旧识,当世中存者不多,尊驾难道曾替我看过相,或是算过命么?” 因为筱铁口如今还是一位手执“报君知”的相士装束,“黑衣人魔”邬必通才有这调侃之语。 筱铁口毫不为忤,微微一笑说道:“常言道:‘贵人多忘事’,邬兄纵然认不出我来,但对于我这件当年旧物,大概印象尚深,不会忘记!” 边自说话,边自把手中那条“报君知”向邬必通扬了一扬。 邬必通目注筱铁口手中的那条“报君知”,方自满心疑诧,突然神色一震,面露惊容! 原来筱铁口在持竿伸出之际,暗中已运神功,把这根被称为“报君知”的竹竿,抖得寸寸碎裂。 等到所有竹质全部碎裂落地之后,筱铁口手中,并非空空,仍然持有一物。 那是藏在“报君知”竿中的一柄剑儿。 这柄剑儿,看去并不起眼,长约三尺,通体暗黑,似是寻常铁剑,不像什么削铜剁铁,断金切玉,水斩龙蛇,陆斩狮象的前古神物! 但那位原来傲气十足的“黑衣人魔”邬必通,在见了这柄黑铁剑,却傲容顿收,现出又惊又怒的异样神色! 刘琳问道:“邬兄,这柄剑儿是……” 话犹未了,邬必通便以传音密语,向刘琳耳边嘱道:“刘仙娘要善为安排,特别小心,来人极不好斗,他就是与‘北岳神尼’妙音师太、‘东海辣手仙婆’齐名的‘铁剑神医’杜小樵!” 刘琳闻言,果然吓了一跳,心中暗作盘算。 邬必通对刘琳悄悄嘱咐以后,又自一抱双拳,向筱铁口含笑说道:“原来所谓‘筱铁口’,竟是绝顶高人‘铁剑神医’杜大侠所扮?廿年久别,渴想风仪,今日真算幸会的了!” 筱铁口的本来身份一被揭破,在场诸人无不震惊! 公孙璇首先暗忖道,“筱铁口”原来就是“铁剑神医”杜小樵所扮!难怪他会炼药,连那“公平公平,四海名扬,逢候则吉,遇剑同心”等四句卦语,显然他也是看破自己女孩儿家身份,想替他徒弟侯剑平撮合…… 想至此处,她已玉颊发烧,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轩辕旭也暗忖原来此人就是连父亲“长笑老天魔”轩辕旭也把他列为大敌的“铁剑神医”杜小樵,难怪有那等神出鬼没本领,在“紫云厅”中,救出公孙璇等,使自己和化名“无影夫人”的“桃花娘子”柳如绵一败涂地! 就在群侠群邪一齐惊诧之间,杜小樵已除去所有化装,恢复了他清瞿绝世,宛如古月苍松的本来面目。 邬必通在二十年前,便于杜小樵这柄铁剑之下吃过苦头,如今见对方精神奕奕,仿佛比当年更见矍铄,不禁加深戒心,抱拳笑道:“闻得杜大侠清修‘峨眉’,想不到……” 杜小樵似乎不愿和他多作闲扯,微微一笑,接口说道:“‘天外三魔’中,还有黄兄尹兄两位,可在此处,怎不一并请出相见?” 邬必通摇头笑道:“我黄大哥和尹三弟不在此间。” 杜小樵似乎不信地“咦”了一声说道:“这就怪了,以前你们‘天外三魔’兄弟,一向形影不分……” 邬必通含笑接道:“杜大侠说得不错,我黄大哥与尹三弟两人,虽然不在此地,也在一个与刘仙娘关系密切之处!” 杜小樵眼珠一转,目注邬必通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黄衣阴魔’黄三祝和‘白衣飞魔’尹冲天,如今是在贺兰山的‘天魔总宫’之内。” 刘琳笑道:“对了,杜大侠不妨想想,‘天魔宫’和‘万花宫’,两宫联手,再加上‘天外三魔’,是否武林霸业,无出于此?常言,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话方至此,杜小樵已不屑再听,向邬必通问道:“邬兄,我们这算是第二阵,你打算怎样赐教?” “天外三魔”潜伏廿年以来,虽均刻意苦修,功力大进,但邬必通昔年吃过苦头,一想起杜小樵那柄神出鬼没的铁剑威力,仍自有点头痛,遂含笑说道:“既然杜大侠没有和我们合作之意,则双方之最后决战,还有待轩辕老魔主,刘仙娘及我弟兄三人,与杜大侠、‘北岳妙音神尼’、‘东海辣手仙婆’等一齐会聚时方可举行……” 杜小樵接口笑道:“邬兄说得不错,双方主力尚有所未到,我们今日之会,仍然只算是前缘接触。” 邬必通就在等候杜小樵的这句话儿,闻言之下,立刻接过话头,含笑说道:“既非主力决战的生死之搏,则无需动什么兵刃,我打算在‘玄功’方面,向杜大侠请教,看看久别廿年以下,彼此有何进境?” 杜小樵知道邬必通惧怯自己掌中这柄铁剑,才提议比较“玄功”,却并不加以点破地,颔首笑道:“好,我们就在‘玄功’方面,切磋切磋,邬兄出题目便了。” 一面说话,一面将那柄使邬必通望而生畏的暗黑铁剑,插向背后。 邬必通向杜小樵看了一眼,突然仰天长啸。 他这笑声,初发时只是高亢,并未有何特别之处。 但杜小樵却暗以“蚁语传音”向秦剑吟、杜丹、欧阳红等三人耳边,悄悄嘱道:“这是邬老魔有名的‘魔音摄魂啸’,你们赶紧各自静心守神,休要中了他的暗算!” 杜小樵只向他们三人嘱咐之意,是因无名师太功力湛深,公孙璇禀赋特异,又是妙音师太弟子,对于这种“摄魂啸”,极为内行,不会惧怯,连“烈火神君”东郭炎也是火候颇深的老江湖,无须多口嘱咐,秦剑吟等闻言,一齐知道厉害,都自眼鼻鼻观心地,对于身外一切,付诸无闻无见。 郭东炎虽然未经杜小樵嘱咐,却也与秦剑吟一样,自动自发地,采取了静守心神的防范举措。 只有无名师太、公孙璇母女,仍与杜小樵谈笑自如,仿佛未把邬必通仰天长啸之事放在心。 半盏茶时过后,竟有十余只鸟儿翩翩飞来,在峰顶上下飞翔,似乎为邬必通啸音吸引,不肯离去。 又过片刻,邬必通啸声忽收,吼出一声奇响无伦的晴天霹雳! 这一声霹雳,震得东郭炎、秦剑吟、杜丹、欧阳红等四人,心魂摇摇,身躯连晃几晃! 若非他们受了高明指教,早作提防,真难免被震得神智昏迷,甚至于受了内伤,跌倒在地! 空中那十余只鹰隼之类的凶恶鸟儿,则似全被震昏,纷纷束翼下坠,一动也不动地仿佛均已死去。 杜小樵微微一笑,向邬必通轩眉叫道:“邬兄,你这‘魔音摄魂啸’,业已练到声震飞鸟,劲毁外物程度,委实太以难得!” 他说到“劲毁外物”四字之时,并伸手向东郭炎等四人身旁,指了一指。 原来东郭炎、秦剑吟等,这才知道杜小樵不单提醒自己静守心神,并还默连玄功,在自己身外加了一层无形防护!就这样,适才还身躯晃晃,心神摇摇,可见得“黑衣人魔”邬必通罡气所化霹雳的一震之威,真是非同不可! 但无名师太与公孙璇母女的遭遇,却又不同,他们既然谈笑自如,未加凝功防范,身外花草树石,又无丝毫枯黄毁损痕迹,仿佛邬必通施展这种阴毒玄功之际,竟把她母女剔除在外模样? 杜小樵看在眼中,佩服在心头,知道这一双母女,着实修为湛深,佛门“无相神功”的精妙程度,更非其他功力,所能比拟! 秦剑吟等人在惊,杜小樵在赞,无名师太与公孙璇在夷然自若,那位“黑衣人魔”邬心通却在双眉紧皱! 在他以为自己最后把十一成罡气,化为霹雳的一震之下,杜小樵纵或无甚损伤,但另外六名男女老小之内,至小有半数以上,要受严重内伤! 无论是杜小樵代为凝功防护,或是群侠本身修为,这种结果均足使邬必通大大失望惊异! 他边自惊心,边自向杜小樵抱拳笑道:“杜大侠,邬必通徒自献丑,惭愧无功……” 话方至此,杜小樵接口发话地,微笑说道:“邬兄一啸之威,业已坠鸟裂石,怎说无功?……” 语音略顿,又自笑道:“哦,我明白了,原来邬兄本意是想借这‘魔音摄魂啸’,把我们一齐制住?” 邬必通脸上一红,但却答不上来。 杜小樵此举,并非要揭邬必通的短处,臊他面皮,却是别含心意! 故而他乘着邬必通赧然难答之际,暗用“蚁语传音”向公孙璇嘱道:“公孙璇侄女,少时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乘对方心神迷醉之际,电疾出手,在轩辕斌、刘小琳二人之中,设法擒住一个。” 公孙璇懂得杜小樵此举之意,是想掳得人质,交换侯剑平,遂也用“蚁语传音”答道:“老人家此计绝妙,侄女转嘱东郭老人家,伺机出手便了!” 杜小樵闻言,不禁暗愧自己粗心,也暗赞公孙璇着实聪慧! 因为邬必通早然有例在先,无妙学步,但乘着对方心神迷醉之际,出手擒人,毕竟仍嫌略失正派名门的侠义身份! 眼前群侠之中,无名师太与公孙璇是“北岳”名门,不屑为此,秦剑吟与欧阳红是“东海”正派,也须爱惜羽毛,剩下只有杜丹、东郭炎二人,自然是以东郭炎功力稍高,身份特殊,适宜担任擒人之举! 这是,邬必通向杜小樵问道:“杜大侠请施为吧!你是采取我适才同样举措?还是换点花样?” 杜小樵没有理他,却向刘小琳笑道:“刘姑娘,请你借根笛儿,或是箫儿,给我用用!” 刘小琳立命侍女,到“万花宫”中去取。 公孙璇乘此机会,把杜小樵适才所嘱之语,向东郭炎说了一遍。 东郭炎静静听完,双目眉微微说道:“乘对方心神迷醉之际,擒人不难,但‘万花魔母’刘琳和‘黑衣人魔’邬必通定会出手拦阻,我这点道行,恐怕……” 公孙璇接口笑道:“东郭老人家放心,杜老人家既作如此安排,自然会适时出手,替你接应!” 东郭炎含笑道:“我这把老骨头的生死荣辱,已不足惜,只是怕劳而无功,难解侯剑平之厄而已!公孙姑娘于必要时,也不妨兜着我点。” 公孙璇连连点头,却见“万花宫”中侍女,业已取来一管上好玉笛。 杜小樵接笛在手目光一扫群邪,扬眉笑道:“邬兄、刘仙娘、你们四位,就听我吹上一阙自度俚曲‘醉群仙’吧!” 杜小樵与刘琳也深知厉害,急忙嘱咐轩辕斌、刘小琳等人,屏除杂念,静守心神。 杜小樵的笛声,与邬必通的啸声,可说迥异其趣! 适才邬必通的啸声是由高亢转为凄厉,令人心魂震悸! 杜小樵的笛声,却绝无那利剑拔弩张之状,听来柔美无比,日丽风和,水流花放,令人听后,为之全身舒泰。 即令官商偶换,韵人苍凉,也不过宏如鹧鹤金谷,杨柳玉门,龙啸风秋,鹤归月冷,仍极凄清之美! 邬必通、刘琳、轩辕斌、刘小琳、等四人,神情略有不同。 两名老魔,毕竟修炼功深,依然满面笑容,倾耳聆听,仿佛毫不为意。 两名小魔,则有点紧张,不敢对杜小樵注目,竟眼观鼻,鼻观心地,露出了矜持之状。 其余随侍群魔身后的苗女苗人,则一个个均听得有点失魂落魄! 公孙璇见状,向无名师太含笑说道:“娘,这位杜老人家的本领可真不小,慢说乐声中所蕴玄功,威力极强,就是仅以这落梅折柳的悠扬笛韵而言,也非精于律吕,无法办到!” 无名师太笑了一笑,侧顾东郭炎道:“东郭施主请注意,等杜施主的乐音再变抓人。”乐音开始时,格外优美!首先有了反应的,是那些苗人苗女,他们竟情不自禁地,双双携手歌舞。 男女老少等四位魔头的脸上神情,也自略有变化。 邬必通、刘琳等两个老魔的脸上神色,原极平和,如今竟变得有点紧张。 轩辕斌、刘小琳两个小魔的脸上神色,原颇矜持,如今反而变得有点面带笑容地为之和缓下来。 东郭炎本身,虽无如此高深玄功,却也是个识货行家。 他看出邬必通、刘琳的脸上神色,由平和转为紧张之故,只不过是刚刚领受到杜小樵笛音中所蕴的玄功压力! 但轩辕斌和刘小琳的脸上神色,由矜持变为和缓之故,却是所作心神防护,渐被敌方瓦解! 只要杜小樵把笛音中玄功压力,再略加强,说不定轩辕斌与刘小琳,也会像那些苗人苗女般地,携手双双起舞。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东郭炎作了准备,觅机出手之际,一串狂笑,突然响起! 这串笑声极长,也极宏烈,显示出发笑人定是位气充力足的特殊高手! 杜小樵神色微愕,笛韵停吹。 他的笛音一停,邬必通、刘琳、轩辕斌、刘小琳等四人便立趋正常,但那些苗人苗女,却仍在继续歌舞。 长笑一收,尾音特烈,仿佛把那些苗人苗女,震得醒了过了,停止了舞蹈歌唱。 杜小樵目注一方崖边巨石,扬眉问道:“来人是‘贺兰山天魔宫’中的轩辕老魔主么?” 石后又是一声“哈哈”大笑,转出一位长髯青袍的道装老人,向杜小樵点头说道:“碧玉谁家奏,委实耳福不浅!” 原来这长髯青袍的道装老人,果是欲与“万花魔母”刘琳联手,企图称尊寰宇,霸视武林的“长笑老天魔”轩辕旭。 轩辕旭一到,群魔方面立即声势大振! 但就在群魔气焰高张之际,那位“千面小天魔”轩辕斌,却突然身躯一颤,跌倒在地,口中发出了呻吟声息! 刘小琳惊叫一声,目扫群侠问道:“是谁对我轩辕兄发动暗算?……” 轩辕旭摇手笑道:“贤侄女不要着急,让我来看,只要你轩辕兄已没有当时致命,纵受任何伤毒……” 话犹未了,东郭炎冷笑一声,接口说道:“我东郭炎虽然修为浅薄,无法和你们这等绝世高人相比,但所炼‘离明芒’上,蕴含的特殊火毒,却自信连当世第一神医杜大侠,也未必能轻易解得?” 轩辕旭闻言,方始吃了一惊,目注东郭炎道:“尊驾就是善用一切火器的‘烈火神君’了!” 东郭炎点头答道:“你没听见我对令郎所用的暗器,是‘离明芒’么?除了我这也是左道旁门出身的老东西外,其余诸位都身份清高,谁肯出手偷袭?” 原来东郭炎发现群魔有大援赶来,自己生擒轩辕斌或刘小琳之想,业已无望之下,遂把生平最厉害的暗器“离明芒”向轩辕斌悄悄弹出两枚! 这“离明芒”发时无声,只有极细的红绿一闪,除非注意留神,委实绝难发现! 何况东郭炎只悄悄弹出两枚,轩辕斌又是见父亲赶来,狂喜疏神之下,遂不知不觉地中了暗算! 轩辕旭面容一冷,向东郭炎问道:“东郭神君,你这突向犬子暗算之举,不会没有原因吧?” 东郭炎笑道:“当然有原因,你们对我们这方的人,暗算得太多了。‘东海’焦二婆婆、‘浪里黑条’谢三兄,以及东方瑶姑娘等,均已惨死非命!” 轩辕旭厉声喝道:“这样说来,你也是想要轩辕斌的命了?” 东郭炎摇手笑道:“老魔主请莫紧张,正胜邪消,强存弱死,虽为理所当然,但诚如那位邬朋友之方,双方尚未到决战关头,我若想要这位轩辕魔主的性命,何必用甚‘离明芒’,便干脆给他一粒‘霹雳弹’了!” 轩辕旭道:“你的用意何在?” 东郭炎应声答道:“这不用问,自然是借此要挟,有所需求!” 轩辕旭皱眉问道:“需求什么?焦二婆婆、谢三、东方瑶等既……已死去,纵有华扁再世,也无法复生……” 东郭炎接口道:“我当然不会提出这种办不到的要求,只因我们还有一人,被你们擒去……” 轩辕旭道:“你是指‘游龙侠丐’孟迟?” 东郭炎摇头道:“除了孟大侠以外,还有一位侯剑平老弟,是在这‘九劫峰’下的‘无愁壑’中,被人掳去!” 刘小琳闻言,一旁失声说道:“侯剑平?他不是死在‘峰山百年崖’的‘百年庵’下了么?” 公孙璇冷笑道:“你少装蒜,‘天魔别府’中的那等强力爆炸,尚且对我们无可奈何,侯剑平兄又怎么死在‘百年庵’下?” 轩辕旭向刘琳看了一眼,皱眉问道:“刘仙娘,是谁掳劫了侯剑平?” 刘琳摇头答道:“我与邬兄,刚刚回转‘万花宫’,不知此事。” 轩辕斌刚把目光移注到刘小琳身上,刘小琳便苦笑说道:“刚才我听得侯剑平未死,尚自惊奇,谁会晓得他竟住在东方贱婢的‘无愁壑’内,而去加以掳劫?” 公孙璇道:“在这‘九劫峰’左近,若说除了你们以外,还会有别人前往‘无愁壑’中,把侯剑平劫走,鬼才相信!” 她们这一方坚称,一方否认之下,倒把位“长笑老天魔”轩辕旭弄得不知应怎么处置? 他在略一沉思之后,向杜小樵抱拳笑道:“杜大侠,此事怎样解决?” 杜小樵道:“我愿先闻轩辕老魔主的高见。” 轩辕旭先看了看轩辕斌的伤势,知道“离明芒”所蕴是慢性剧毒,暂时不会致命遂向杜小樵说道:“杜大侠是通情达理之人,你应该知道在犬子性命交关的情形之下,侯剑平若在我们手中,决无不肯交出之理!” 杜小樵点头说道:“老魔主说得有理。” 轩辕旭又道:“但侯剑平既是在‘九劫峰’左近失踪,我们也决不逃避责任,只好想一个折衷办法!” 杜小樵道:“什么折衷办法?” 轩辕旭道:“我想请杜大侠给我一段时间,由我与刘仙娘来负责寻查侯剑平老弟下落!” 杜小樵暗忖事既至此,也别无他策,遂向轩辕旭喝道:“这事也不能让老魔主等单方负责,我们大家尽力,齐作搜寻便了。” 轩辕旭指着轩辕斌说:“犬子中了东郭神君‘离明芒’毒之事,怎样……” 东郭炎道:“轩辕老魔主不妨仔细想想,约莫要几日光阴,可以寻得侯老弟,我便送你几粒解药!” 轩辕旭苦笑说道:“几日光阴,哪里得够,我们以一月为期如何?” 东郭炎从身边取出药瓶,怪笑说道:“我来数数这瓶中药丸,恐怕不够三十粒呢?” 轩辕旭无可奈何,只得苦笑叫道:“‘东郭神君’,你且数数,你有几粒药丸,我们便以几日为期……” 东郭炎数药结果,瓶中丹药,只有二十八粒。 轩辕旭闻之数字,向杜小樵苦笑说道:“杜大侠,我们于二十七日以后,仍在此处一会,彼此把各种有关恩怨,作一总结如何?” 杜小樵点头说道:“好,我们在这二十七日之间,除非发生了什么新的事端,双方都应该暂停敌对举措。” 轩辕旭道:“那是自然,杜大侠与在下,于当世武林中,均尚薄负时誉,可以一言而定,东郭神君请把你‘离明芒’的临时解药,交给我吧!” 东郭炎向杜小樵看了一眼,杜小樵颔首笑道:“东郭兄把解药交给轩辕老魔主吧,我们这就下峰,等二十七日以后,再来此总作了断!” 东郭炎听杜小樵这样说法,遂把“离明芒”的解药小瓶,向轩辕旭凌空抛过。 群侠下得“九劫峰”后,杜小樵向无名师太笑道:“师太认为在这二十七日之间,轩辕老魔等人将作一些什么样的布署?” 无名师太答道:“问题在于侯剑平贤侄究竟是否为他们掳去?” 杜小樵想了想,摇头说道:“不论是邪是正,舐犊情深父子关系,总别无二致!从东郭兄以轩辕斌的性命作为威胁,轩辕旭仍未交出侯剑平之举看来,则最低限度是目前尚不曾落在他们手内!” 无名师太缓缓说道:“侯贤侄既未落在他们手内,则轩辕老魔主等在这二十七日之间,定有两种举措……” 公孙璇在一旁接口说道:“第一种举措定是为了轩辕斌安危,立即派人搜索我侯剑平兄下落!” 无名师太笑道:“璇儿说得对,你不妨再猜猜群魔方面的另一举措。” 公孙璇秀眉微蹙,略一寻思说道:“另一举措应该是联合力量,准备万一搜索不着侯剑平下落时,便用武力压迫我们就范,即令寻着侯兄,东郭老人家如诺为轩辕斌解去‘离明芒’毒力,群邪也将大起凶心,企图把我们一网打尽,以完成他们梦寐狂思的武林霸业!” (请续看第三部)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一 东郭炎笑道:“公孙姑娘真是灵心慧思,这几句话儿,分析得头头是道,如见群魔肺腑!” 公孙旋继续笑道:“由此可见,轩辕老魔必将立即召唤‘贺兰山天魔总宫’中的好手,包括‘天外三魔’中,其余的‘黄衣阴魔’黄三祝、‘白衣飞魔’尹天冲等,一齐赶来‘九劫峰’头,与我们作一决战……” 东郭炎皱眉说道:“这样一来,群魔方面委实声势太大,实力雄强!我们……” 杜丹含笑接道:“我们之中有‘铁剑神医’杜前辈这等绝世高人……” 话犹未了,杜小樵便连连摇手,含笑叫道:“杜老弟莫要把我看得过高,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胜得了‘黑衣人魔’邬必通与‘万花魔母’刘琳,大概也可斗个平手,但却绝非‘长笑老魔’轩辕旭之敌!” 东郭炎笑道:“杜兄太谦……” 杜小樵正色说道:“这不是太谦,这是真话!诸位试想,适才轩辕旭以一阵长笑,便把那曲‘醉群仙’笛韵中,所蕴玄功震散,使群邪恢复神智,岂不便是最好的事实证明?” 群侠回想适才轩辕旭现身时的光景,果然默然不语。 杜小樵又道:“尤其‘天外三魔’中,以邬必通最弱,其余黄三祝、尹冲天都比他强,那号称‘黄衣阴魔’的黄三祝的一身修为,更是足与轩辕旭相互相颉颃!” 东郭炎苦笑问道:“照杜兄如此分析,我们目前实力太弱,必须设法增强,否则互相决战之时,岂不吃亏过甚?” 公孙旋也向杜小樵问道:“杜老人家,谁才可以斗过那‘长笑老天魔’轩辕旭?” 杜小樵笑道:“最理想的人选,便是你师傅‘北岳神尼’妙音师太……” 语音略顿,指着欧阳红又复笑道:“其次便是她的师傅,‘辣手仙婆’焦老太太,除此二人之外,放眼宇内,别无轩辕老魔对手!” 无名师太念了一声佛号,扬眉说道:“我们来算算人手,假如我师姊与焦仙婆双双赶到,由他们两位迎敌轩辕旭、黄三祝,杜施主迎敌刘琳,若败于尹冲天、邬必通等两个厉害魔头,却是如何……” 杜小樵不等无名师太话完,便即笑道:“师太功力湛深,令媛也是新秀翘楚,旷世奇资,可以与邬尹两魔,一较上下,其余轩辕斌、刘小琳等,由东郭兄、既秦贤侄、杜贤侄、欧阳贤侄女去分别应付,也就差不多了!” 东郭炎皱眉说道:“杜兄把我们想得到的高手,都算进去,不过与群魔实力相埒,万一‘北岳神尼’与‘辣手仙婆’中,有一位不曾赶来,这局面便相当可虑了!” 杜小樵颔首说道:“东郭兄说得不错,故而我们不能在此等待妙音师太与焦仙婆,而应设法去找他们两位。” 无名师太道:“我师姊要到‘西岳’朝山,可以有处寻她,也极可能在二十七日之中,赶来此地,但‘东海’路远……” 杜小樵指口笑道:“焦仙婆中了轩辕小魔之计,曾往‘峨眉’找我,并到处追踪,我因解释起来,颇费唇舌,遂一直都在躲她,如今只要请秦贤侄随我同去,说明经过,以及焦二婆婆在此遇害等情,焦仙婆必会立即赶到!” 公孙旋秀眉双扬,目闪神光叫道:“杜老人家,我又想起一位绝代高手,有他赶来,我们便转占优势了!” 杜丹也恍然笑道:“公孙姑娘所说之人,是不是那位曾在崂山,帮了我们大忙的‘东海钓鳌叟’恽南天老前辈么?” 公孙旋点头说道:“正是,轩辕老魔既在此处,以恽老人家的功力经验,又有改邪归正,熟悉‘天魔总宫’一切情况的陆老人家为助,定可顺利救出我孟师叔,不过接照双方约定,他们是在‘邛崃山’中,等待我们……” 杜丹笑道:“这有何难?我尽快跑趟‘邛崃’便可把恽南天老人家,陆老人家,以及孟师伯等,请来‘苗岭’。” 杜小樵微笑说道:“好,现在我们分工合作的职司已定,师太跑趟‘西岳’,杜贤侄跑趟‘邛崃’,秦贤侄与我去找焦仙婆,大家最迟于二十五日之时,一定要赶回此处,留下两天时间,才好从容部署!” 公孙旋愕然叫道:“杜老人家,我和欧阳姊姊,以及东郭老人家呢?难道留在此处,整日睡大觉?” 杜小樵笑道:“你们留在此处,至少有三桩任务!” 公孙旋抱拳说道:“老人家请明白指示!” 杜小樵屈指说道:“第一,监视‘九劫峰’头的群魔动静,免得万一人家添了什么厉害帮手,我们尚蒙在鼓中,一无所觉!” 无名师太颔首笑道:“对,只要他们派人下峰,有何活动,你们便应设法侦查,必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杜小樵道:“第二,你们在此,仍可寻找侯剑平的下落,并且不妨随在峰顶群魔之后,暗加察访,若有发现,尽量抢先营救,最好莫使侯剑平再落入群魔手内!” 东郭炎含笑说道:“杜兄无须叮嘱,这一点我也想到!” 杜小樵目注公孙璇,向她扬眉笑道:“第三桩任务,不太实际,有点空虚,就是东方瑶、谢三等虽传死讯,未见尸浮,你们无妨常去寒潭走走,企望有甚意外发现,可以把握机会,弥补憾事!” 公孙璇连连点头,向东郭炎和欧阳红娇笑叫道:“东郭老人家、欧阳老人家,我们何必常去潭边走走,干脆便住在潭边,岂不更妙?那寒潭幽谷,不单景色宜人,也恰可看得见‘九劫峰’顶峰魔的下群情况。” 东郭炎、欧阳红、均对公孙璇之意,表示赞同。 杜小樵想起一事,又向公孙璇含笑说道:“公孙贤侄女,你只要想我前在潭边,曾闻见‘药香’一事,或许有甚遇合也未可知?” 公孙璇叹道:“再高遇合,我也不想,只要那位身世可怜,行为堪敬的东方姊姊,和谢老人家能够安然无恙,便是我心中祷祝之事了!” 杜小樵深深看她一眼,点头说道:“贤侄女仁心侠骨,必获天佑,我们回来之时,便在潭边相聚,望你有佳音见告!” 说完,首先叫过秦剑吟,随他飘然而去。 无名师太因“华山”路远,也不敢有所逗留,别了公孙璇等,立即驰赴“西岳”。 杜丹见这两位老人家都不辞劳顿,自然不敢怠慢,向东郭炎抱拳笑道:“东郭老人家,‘邛崃’虽不太远,但为了不致延误事机,我还是早点去吧!” 东郭炎点头笑道:“当然是去得越早越好,你孟师伯是被‘东海钓鳌叟’恽南天等救出,定也急于和我们相会,免他在‘邛崃’等得心焦!” 杜丹含笑说道:“东郭老人家放心,晚辈这就起程,我虽修为浅薄,但两条腿儿倒还不太慢呢!” 说完,也就向东郭炎、公孙璇、欧阳红等,施礼告别,赶往“邛崃”去。 公孙璇见母亲无名师太、杜小樵、秦剑吟以及杜丹等,分三路邀援去后,不禁神色惘然,叹了一口长气。 欧阳红看了公孙璇一眼,诧然问道:“璇妹,你好端端地,突然叹气则甚?” 公孙璇道:“我是觉得人生聚合离散,太以无常,方才在‘九劫峰’顶,与群魔相对,何等热闹,如今却又变得如此平淡寂寞……” 欧阳红接口笑道:“璇妹虽未削发,总是‘北岳神尼’弟子,难道不知佛门中常说的‘欲合先离,不离不合’之语?眼前纵是平淡,但二十七日以后,所有当世武林中的正邪顶尖高手,均将群集‘九劫峰’头,却是何等天惊石破,如火如荼的热闹景象?何况……” 公孙璇笑道:“何况什么?红姊怎不说将下去?” 欧阳红扬眉答道:“何况杜老人家行时,还有几桩任务交待我们,目前也不会寂寞!” 公孙璇点头说道:“红姊讲得对,我们先去谷下寒潭……” 语落,她便拉着欧阳红和东郭炎一同隐入暗处。 这三人中,以公孙璇功力最高,她于发话时,听出“九劫峰” 上有人驰下,才隐身暗处窥看。 片刻过后,果然从峰上驰下了两名苗女。东郭炎以“蚁语传声”,向公孙璇、欧阳红说道:“这两名苗女我还对付得了,由我去追踪,看她们做些什么,是否与候剑平老弟被掳之事有关?你们先去谷中,就在潭边等我!” 公孙璇也知东郭炎修为甚高,对付两名苗女决无问题,遂与欧阳红双双点头,表示领会。 东郭炎静等那两名苗女驰出数十丈后,方施展上乘轻功,点尘不惊地,悄悄跟去。 欧阳红笑道:“东郭老人家已走,我们也下谷去吧!我想在那寒潭之中,证实我一项推想。” 公孙璇与欧阳红动身下谷,边自问道:“红姊有什么推想?” 欧阳红道:“我虽未见过那位‘浪里黑条’谢老人家,但从杜丹口中听来,这位老人家的水性之高堪称当世第一!” 公孙璇“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杜兄确是这等说法,我想他对于自己人面前,也不会过甚其词,有所吹捧。” 欧阳红含笑说道:“只要杜兄之说,并未过甚其词,则那位谢老人家虽从峰腰失足,但生死机会却是各占其半……” 公孙璇向她看了一眼,欧阳红又复笑道:“因为‘九劫峰’壁立千仞,并有点上丰下削,谢老人家坠崖之际,若是落于石上,自然碎骨粉身,落是落于潭中,岂不如鱼得水?” 公孙璇道:“我也觉得谢老人家还有生望,因为他若碎骨粉身,总会被我们在潭边找着一些尸骸遗物!” 欧阳红扬眉说道:“璇妹莫要忘了,我们除了未曾寻着谢老人家的尸骸遗物以外,还在潭边发现两只男人脚印。” 公孙璇秀眉双挑,面含微笑说道:“我们越加研究推断,便越是觉得谢老人家颇有生还之望!但……但……” 欧阳红见公孙璇语音忽顿,诧然问道:“璇妹有甚疑问? ……” 公孙璇接道:“谢老人家当然知道候剑平兄与东郭老人家,会对他极度关怀,假如他未遭凶险,为何不设法赶紧与候兄等人联系?” 欧阳红笑道:“也许谢老人家人虽未死,却受伤无法行动,或是被其他事务绊羁,无法分身!” 公孙璇皱眉说到:“受伤之事,虽有可能,但他人在何处?” 欧阳红目光微闪星光,轩眉娇笑说道:“我有一种相当大胆,却也不无可能的想法,少时到了潭边,不妨试行求证。” 公孙璇目注欧阳红,秀眉微蹙又道:“红姊适才所作谢老人家未与候兄等联系,大约是被事绊羁的推测是……” 欧阳红嫣然笑道:“璇妹,我们如今假定谢老人家是坠入寒潭,仗他旷世无双的精妙水性,并未遭难,则东方瑶姊姊投水自尽之时,谢老人家会坐视不救的么?” 公孙璇“呀”了一声,摇头说道:“红姊,你……想得似乎太……太理想了!” 欧阳红正色说道:“并非我想入非非,大打如意算盘,璇妹不妨仔细推敲一下,这两桩假设,有极重连带关系,只要第一桩假设成立,则第二项便不是假设,而成为极可能之事!” 公孙璇细一思忖,觉得欧阳红所说有理,不禁点了点头。 这时,她们已下了幽谷,走到寒潭边上。 公孙璇拉着欧阳红的手儿,含笑叫道:“红姊,你的推想颇为高妙,如今姑且假设你的两桩推想,均已成为事实,则谢老人家和那位东方瑶却藏在何处?” 欧阳红道:“我能假设,却无力求证,故而这求证之事,是要偏劳璇妹的了!” 公孙璇方一愕然,欧阳红业已指着潭水,扬眉笑道:“我的假设是这潭水之下,有个秘洞,或可通往其他什么幽秘所在? ……” 语音至此微顿,目注公孙璇,含笑叫道:“璇妹,我的推测范围,至此为止,如今该由你实行求证了!” 公孙璇向那片寒潭,略为注目,摇头苦笑说道:“这是弱水寒潭,鹅毛坠波,尚且沉底,我却哪里能够去察看内有无秘洞?” 欧阳红笑道:“璇妹莫要误会,我不是要你纵身入水,是请你用绝顶功夫,传音入秘地,对潭内叫上几声,假如谢老人家等,当真藏在什么潭下秘穴之中,则必然有所反应!” 公孙璇颔首道:“这事不难,我立刻照办!” 说完,便以内家绝顶神功,化气透波,传音入秘地,向那寒潭之中,叫了几声“谢老人家”和“东方姊姊”。 潭中,毫无反应,公孙璇遂再复叫了几声。 三四次叫过,潭水寂寂,根本毫无异状! 公孙璇方觉有点失望,欧阳红却为她打气地,娇笑叫道:“璇妹费些力气,再叫几声,因为万一那秘穴太深,或是通往远处,便相当难以听见!” 公孙璇无可奈何,只得依照欧阳红所说的,又向潭水中凝气传音,叫了几声。 欧阳红见潭中无甚反应,不由也秀眉双蹙! 就在此时,一片“桀桀”怪笑,并非人为,乃是一只怪鸟所发。 公孙璇与欧阳红方自相顾苦笑,耳中突闻异声! 所谓“异声”就是一阵极轻微的“咕噜噜”的声息。 这异声,发自潭中,公孙璇与欧阳红双双注目看去,天光虽已暗黑,因她们目力异于常人,仍看出声息来源,是潭水中冒出了一串水泡! 欧阳红见状之下,目闪神光笑道:“璇妹看见没有?潭中有花样了!” 公孙璇苦笑道:“还说不定,也许是鱼虾翻腾!” 欧阳红接口说道:“不管怎样,璇妹再叫上一声试试,并报出我们两人的姓名身份。” 公孙璇目注潭水,凝足真气,传声叫道:“谢老人家,东方姊姊,你们在潭水下么?欧阳红和公孙璇在此……” 这回,居然有了反应,从那寒潭弱水之中,无甚声息地,波汶微漾,冒出了一个人头。 公孙璇认出果是谢三,大喜笑道:“谢老人家快来……” 一语方出,谢三已带着一片水光,纵上岸来,目注公孙璇,诧声问道:“公孙姑娘,你,你是怎样逃出‘九劫峰’顶的‘万花魔宫’魔窟?候剑平老弟和东郭神君又是……” 公孙璇失笑接道:“谢老人家,请不要急,其中情由复杂得很呢?你大概万想不到,我根本就未被掳劫到‘万花魔宫’之内?” 谢三闻言,果然一愕,公孙璇又向他含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先请问谢老人家,你有没有在这寒潭之中,救了我的东方姊姊?” 谢三答道:“救是救了一人,我却不知道她的来历!” 公孙璇问道:“是不是一位身材曼妙的绝代娇娃,但脸庞儿上,却被人用刀针等物,划出了不少纵横伤瘢?” 谢三点头答道:“不错,不错,公孙姑娘认得她么?” 公孙璇心中一定,扬眉娇笑说道:“她就是对我候剑平兄,有大恩大德的东方姊姊,如今她人在何处?” 谢三指着那泓寒潭弱水,含笑说道:“这寒潭之中,有个秘洞……” 公孙璇不等谢三说完,便即皱眉说道:“糟了,这是一潭弱水,除了像条蛟龙似的谢老家以外,我们怎能下得去呢?” 谢三失笑道:“那秘洞之中,自然通往陆地,否则东方姑娘又不是鱼虾,我怎能让她住在水内?” 欧阳红问道:“那秘密洞穴,可有别的通路?” 谢三指着潭后山峰的刀削峭壁,向公孙璇、欧阳红二人,轩眉笑道:“这座山峰的峰腹中空,除了潭内水洞以外,在那峭近顶端处的藤蔓垂拂之下,也有个小小洞穴,可以曲折相通,但我功力不够,对着这片三十来丈高的峭壁, 却感到无法上落。” 欧阳红向那削壁,看了两眼,摇头笑道:“我也不行,不过璇妹功力绝高,我可以求她勉强携带。” 谢三点头说道:“这就行了,我仍由水洞回去,到那壁间洞口,迎接你们两位。” 欧阳红目注公孙璇,秀眉略蹙问道:“璇妹,我们留上一人在此,等候东郭老人家?” 公孙璇摇头道:“不必留人,我们可以留字,或是不时派人在对崖洞口向这边瞭望。” 谢三见她们计议已定,遂含笑说道:“两位姑娘在此略后,我到对崖去接你们。” 说完,身影微闪,真像条鱼儿一般,无甚声息,无甚水花地,钻入寒潭之内。 公孙璇转过面来,向欧阳红叫道:“红姊,你有外号没有?” 欧阳红笑道:“没有,是不是璇妹要想送我一个?” 公孙璇娇笑说道:“对了,我想称你为‘女诸葛’?” 欧阳红说道:“这是为何?……” 公孙璇笑说道:“谢老人家未死,东方姊姊遇救,以及潭下果有秘洞穴等事,全被红姊料中,难道还不足称‘女诸葛’么?” 欧阳红“哦”了一声,含笑说道:“这只是‘神道无亏,吉人天相’,我事事依着最理想的方面,试加推测,便误打误撞地撞个正着!其实璇妹心中,定也有同样企盼,只不过未曾说出口而已。” 公孙璇微笑说道:“先说的是‘超人’,后说的便是‘凡人’,以后我便称你为能掐会算的‘女诸葛’了!” 欧阳红白了公孙璇一眼,微扬秀眉说道:“璇妹不要再捧我丁,如今该给东郭老人家设法留话。” 公孙璇道:“无须设法,我们就在潭边地上,留下几个字儿,东郭老人家便不致有甚挂念了。” 说完,立即在潭边地上,划出了“稍等即回”四个大字。 字方写毕,谢三已在对崖藤蔓之中,伸出他那乱发蓬松的头来,含笑叫道:“两位姑娘,请过来吧!” 公孙璇与欧阳红遂绕过寒潭,走到峭壁以下,再由公孙璇施展绝顶轻功,携带欧阳红慢慢援上峭壁。 藤蔓垂拂之中,果然有个幽秘洞穴,洞口仅约尺许方圆,只有施展缩骨功力,才可进入。 但入洞以后,却路径渐宽,可以通行,并是斜斜在下,直入山腰。 谢三在前带路,行约二十来丈以后,洞势顿开。 此时,已入峰腹,有亩许方圆的一片空洞。 这片空地,半高半低,低处有水,想是通往寒潭,高处则是各种大小石块。 东方瑶全身水湿,昏睡在一方平坦青石之山。 公孙璇向谢三看了一眼,皱眉问道:“谢老人家,你怎么不替我东方姊姊把湿衣换掉?” 谢三苦笑答道:“一来这洞中无衣可换,二来,她是个女孩儿家,我……我也不……不太方便……” 公孙璇笑道:“红姊,你陪谢老人家到那边落坐,把一切经过详细告知,我来替东方姊姊换掉湿衣,免得她受寒生病!” 欧阳红闻言,遂与谢三走过一旁,把群侠所经的无穷变化,详细说出。 公孙璇则先替东方瑶脱下湿衣,再把自己外衣为她穿上,走来对谢三问道:“谢老人家,我东方姊姊除了脸上被刘小琳划伤,并未有其他伤损,她怎会昏睡不醒?” 谢三冷笑说道:“公孙姑娘?兴恢恰蚧跣x仗源醵荆坏グ讯焦媚锶菝不偃ィ6顾辛似娑荆 ?p>  公孙璇银牙一咬,目闪神光说道:“东方姊姊这昏睡不醒之故,莫非就是所中奇毒,已在渐渐发作么?” 谢三摇头答道:“我在寒潭之中,救了东方姑娘以后,发现她不单容貌被毁,腹内奇毒也将发作,遂赶紧跑来此间,把新采得的一种灵药给她服下。” 欧阳红扬眉问道:“谢老人家获得了什么灵药?” 谢三笑道:“我在‘九劫峰’腰困于阵法,又被几个厉害苗妇联手围攻,情况危殆已极! 因瞥见峰下有这泓潭水,遂仗精通水性,冒险从峰上纵落!” 公孙璇颔首赞道:“在那等情况之中,谢老人家所采取的,是最理想的脱身妙策!” 谢三又道:“人落潭中,发现水洞,遂摸索至此,怡巧看见石壁上有株‘五色仙芝’……” 欧阳红失声接道:“就是那俗传至少要三百年方能结实,功能脱胎换骨的‘五色仙芝’么?” 谢三点头说道:“正是,我因发现‘芝实’将熟,遂暂不离去,在此等待,谁知一饮一啄,无非前定,到头来依然无此仙缘… …” 公孙璇一旁笑道:“谢老人家莫非是把那‘五色芝实’,喂了我东方姊姊?” 谢三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扬眉答道:“当时我见她奇毒将发,手边又别无药物,为了救人心切,只好把刚刚到手的一枚‘五色芝实’,喂给东方姑娘服下,尚不知是否药力对症,解不解得了她的腹中奇毒呢?” 公孙璇以一种万分佩服的目光,凝注谢三笑道:“谢老人家真是菩萨心肠,你一念之仁,恐怕比自己服食那‘五色芝实’,更会获得善报!” 谢三笑道:“公孙姑娘,你还记不记得我在东郭神君的庄院中,被烈火焚身一事?” 公孙璇道:“当然记得,老人家突然提起此事则甚?” 谢三满脸神光,以一种愉快笑容,缓缓说道:“当时,我多亏筱铁口所赠的一丸灵药,侥幸不死,如今知道,筱铁口是候剑平老弟的恩师‘铁剑神医’杜小樵所扮,东方姑娘为候老弟解祛蛇毒,曾有大恩,而我恰好救了东方姑娘,岂非冥冥中,报应循环,丝毫不爽,令人心安理得么?” 公孙璇笑道:“我去为东方姊姊诊察脉象,看她奇毒可祛?以及为何这等昏睡不醒?” 谢三与欧阳红,知道公孙璇已为东方瑶换好衣服,遂一同走过,加以探视! 公孙璇细为东方瑶诊过脉象,娇笑说道:“这‘五色芝实’果是罕世灵药,东方姊姊不单奇毒已祛,体中并弥漫潜力,定然对她修为大有助益!” 欧阳红道:“既然如此,璇妹何不隔体传功,助她一臂之力,定必收效更宏!” 公孙璇娇笑一声,微微颔首说道:“我正是这种打算,红姊请与谢老人家到那秘洞口外,取些干枯藤蔓,好生起火来,替东方姊姊把湿衣烘干,并顺便看看东郭老人家曾否回转?” 欧阳红点头,与谢三同走向秘洞。 公孙璇神功微凝,伸出右掌,贴在东方瑶的“脊心穴”上,以本身真气引导药力,在她体内缓缓流转! 等到欧阳红、谢三取得干枯藤蔓归来,东方瑶的惨白面容,业已红润不少。 欧阳红一面生火,一面向公孙璇笑道:“璇妹,潭边无人,东郭老人家尚未回来,他不要又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公孙璇笑道:“东郭老人家武功甚高,又有一身厉害火器,对付两名区区苗女,大概不至于出甚差错!” 欧阳红秀眉略蹙,目注公孙璇道:“凭那两名苗女,自然无法在东郭老人家手下,起甚风波,我是怕她们会把东郭老人家引向甚么厉害凶邪之处?” 公孙璇目光一亮,向欧阳红扬眉问道:“红姊是认为那两名苗女的行踪,与候剑平兄被掳之事,会有关系?” 欧阳红点头答道:“这确是一种猜测,但也不无可能,否则东郭老人家何以对苗女跟踪这么久,仍未回转!” 谢三一旁说道:“欧阳姑娘的话虽不错,但我们苦于无法相寻,也只好先等东方姑娘恢复灵智以后,再作道理!” 公孙璇点头笑道:“对,那时东郭老人家可能已有消息传来,我们便群策群力地,去救候剑平兄,只要候兄救出,顾忌消失,就可放开手来,与群魔拼命一搏了!” 欧阳红生起火堆,取过东方瑶的水湿衣裳,加以烘烤,并对谢三笑道:“谢老人家,你一身上下,也是湿淋淋的,要不要……” 谢三急忙连摇双手,向欧阳红含笑说道:“不要,我不要换,一来我无衣可换;二来我习惯水湿,不以为苦;三来在出洞之际,我仍要穿波分浪,何必再暂时烤干,多此一举?” 欧阳红闻言,遂不再勉强,转对公孙璇问道:“璇妹,这位东方姊姊的情况如何?” 公孙璇含笑答道:“东方姊姊的本身修为,原已极高,这一机缘巧合,服食了‘五色芝实’,更是锦上添花,但等我引导她腹中那股神奇药力,周行‘九宫雷府’,度过‘十二重楼’之后,便将功力倍增,成就在你我之上了!” 欧阳红向东方瑶目光略注,忽然失声一叹! 谢三诧道:“欧阳姑娘,你,你……忽然叹气则甚?” 欧阳红苦笑说道:“女孩儿家,尤其生负绝色的女孩儿家,往往重视自己的容貌,甚于其他一切,东方姊姊虽得罕世奇遇,服食‘五色芝实’,功力倍增,但她容貌却被刘小琳狠心辣手毁去,这种打击……” 公孙璇接口说道:“红姊说得对,这种打击委实难以禁受,不然,东方姊姊也不会投潭自绝了!” 欧阳红皱眉说道:“我们怎么办?等她醒来,要好好劝解… …” 公孙璇摇头叹道:“这种痛苦太大,外人劝解甚用处!要她自己能看开一些才好,等扫荡群魔之后,只要有药物能使东方姊姊的容貌复元,不辞艰难险阻,万水千山,我也负责替她弄到!” 欧阳红忽从怀中取出一副人皮面具,替东方瑶带上。 谢三点头笑道:“欧阳姑娘作得对,在无法使东方姑娘恢复容貌之前,还是给她带上副人皮面具好些,免得她顾影怆怀,引起伤感!” 这时,公孙璇忽然闭目不语,脸上神情,颇为凝重。 谢三与欧阳红都是行家,见状之下,均知公孙璇为东方瑶隔体传功,导行药力之举,已到了功成在即的紧要关头。 果然,又过了片刻光阴,公孙璇面含微笑地,从东方瑶的“脊心穴”,撤回手掌。 欧阳红低声叫道:“东方姊姊……东方姊姊……” 东方瑶缓缓睁开双目,神色一惊,欧阳红忙自笑道:“东方姊姊,小妹是欧阳红,你大概曾听候剑平兄,提起过吧?” 东方瑶点了点头,以诧然浯气问道:“找……我记得我是身中奇毒,又复投身寒潭,怎会不死?” 欧阳红向谢三指了指,娇笑答道:“这位谢老人家号称‘浪里黑条’,水性至佳,当世第一,是他在寒潭之中,救了东方姊姊,并喂了你一粒世间灵药‘五色芝实’,祛除所中奇毒!” 东方瑶闻言,赶紧向谢三抱拳叫道:“多谢老人家厚德深恩,但东方瑶生趣已无,老人家何……何苦……” 公孙璇站在东方瑶的身后,接口说道:“东方姊看开一点,我已说过,等扫荡群魔以后,不辞海角天涯,或任何险阻也必为姊姊谋求复容之道!” 东方瑶回头注目,不禁为之一愕! 因为她虽不曾见过真正的公孙璇,却见过由“桃花娘子”柳如绵所扮的假公孙璇,故而注目之下,失惊问道:“你……你是公孙姑娘?” 公孙璇嫣然一笑,坐在东方瑶的身旁,点头答道:“我就是公孙璇,东方姊姊叫我‘璇妹’好了,我应该先向东方姊姊道谢你对候剑平兄的活命深思!” 东方瑶闻言,好生惊奇地,讶声问道:“璇妹,你……你怎会知……知道我救了候剑平呢?” 公孙璇娇笑说道:“东方姊姊有所不知,那位‘无名师太’就是我的母亲!” 东方瑶听了公孙璇这样说法,不由双颊发热。 因为无名师太既是公孙璇的母亲,则自己痴恋候剑平之事,公孙璇定已知晓。 依照候剑平的态度看来,他与公孙璇已是同心剑侣,则自己凭空插上一脚,岂不极为尴尬? 公孙璇冰雪聪明,从已看出东方瑶的目光之中,流露惭恧神色,遂赶紧偎在东方瑶身边,低声叫道:“东方姊姊,我们并未被轩辕斌、刘小琳等,掳上‘九劫峰’,这段经过相当复杂,我来仔仔细细地讲给你听!” 话完,立以一种极亲热的态度,拉着东方瑶的手儿,对她把一切经过,娓娓细述。 东方瑶的心中,委实百感交集,充满了奇异滋味! 照说,公孙璇特意为她岔开话头,并一口一声“东方姊姊”的神态极为亲热谦和,应该使东方瑶适才心中的惭恧意念渐渐淡消才对。 但事实上却恰巧相反,东方瑶胸中的惭恧之念,反而愈来愈浓! 因为她觉得公孙璇太温婉,太宽厚,太以令人敬佩,自己决不应该使她与候剑平间的这段纯洁爱情,蒙上任何尘翳! 尤其她看清了公孙璇的绝代容光,便是自己容貌未毁之前,也要逊她三分! 何况如今容貌已被刘小琳以狠心辣手毁去,根本无法与侯剑平匹配! 东方瑶越想越觉惭愧,终于暗咬银牙,拿定主意! 就在她刚刚下了决心之际,一声晴空霹雳,突告传来! 所谓“晴空霹雳”就是公孙璇说出候剑平在她所居“无愁壑” 下,突告失踪之事! 东方瑶惊得站起身来,失声问道:“璇妹,你是说我所居‘无愁壑’下洞府,业已被人毁去,候剑平兄也被掳走?” 公孙璇点头答道:“正是如此,东方姊姊猜不猜得出这是何人所为?你居处那等隐秘,又有阵法掩护,陌生人连寻也寻不到呢!” 东方瑶双眉深锁,垂头苦苦思索! 蓦然间,她头儿一抬,目中闪射神光!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二 公孙璇见东方瑶目射神光,不由喜道:“东方姊姊目中已露慧光,莫非想出什么可疑对象?” 东方瑶欲言又止,嘴角牵动了两下,方白缓缓说道:“我现在回去看看壑下的毁损情形以后,再作判断,或许会比较正确一点!” 公孙璇笑道:“要回‘无愁壑’还不容易,我们立刻就走。” 这时,欧阳红已替东方瑶把衣服烘干,扬眉笑道:“东方姊姊,请换回你的衣服吧,我已都烤干了。” 东方瑶赧然称谢,换好衣服,与公孙璇、欧阳红走向壁间秘洞。 谢三深知自己功行不够,遂仍由水中泅出。 到了壁问暗洞之外,公孙璇娇笑说道:“东方姊姊,我在右边,你在左边,让欧阳姊姊站在当中,大家携手下壁如何?” 东方瑶刚在点头,欧阳红已笑骂道:“璇妹怎也学得世故起来?你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说出,是要由你们两位把我带下削壁?” 公孙璇微微一笑,与东方瑶每人拉着欧阳红一只手儿,便即驰下削壁。 她们三人到了壁下,谢三也从水底秘洞,钻出寒潭。 欧阳红道:“我们四人是全体去往‘无愁壑’?还是留下一人在此等候东郭老人家?” 公孙璇正在寻思,谢三已自笑道:“你们前去‘无愁壑’吧,我在此等候东郭神君,免得他归来着急!” 东方瑶目注谢三,赔笑低声说道:“此处密迩魔巢,谢老人家单独……” 谢三笑道:“东方姑娘放心,在此我占有地利,便算轩辕老魔亲来,也对他毫无所惧” 东方瑶怔了怔,公孙璇接口笑道:“东方姊姊,谢老人家所称‘地利’,就是这片寒潭,无论何等厉害魔头来袭,他只消向潭中一跳,便可安然无事!” 欧阳红与东方瑶闻言,果然放心,遂辞别谢三,向“无愁壑”下走去。 尚未到达“无愁壑”口,东方瑶便准备了三根长藤。 欧阳红问道:“东方姊姊,你准备长藤有何用处?” 东方瑶扬眉答道:“我怀疑上下‘无愁壑’的必经之处,可能会满布剧毒!万一……” 话犹未了?公孙璇便接口含笑道:“没有,因为我母亲和我们业经上落,并无异状。” 东方瑶闻言,取出一根银簪,在上下“无愁壑”的必经之处加以试察。 试察结果,那些崖壁草树之间,果无毒性反应。 东方瑶“咦”了一声,皱眉说道:“奇怪,难道我所料不对……” 欧阳红听出东方瑶心有所疑,遂扬眉问道:“东方姊姊,你心中有所怀疑之人是谁?” 东方瑶眉峰壑聚,不答欧阳红所问,却向她和公孙璇看了一眼,指着壑下说道:“既然无毒,我们便下壑去吧!但为了慎重起见,还是以长藤缒身,尽量避免与山壁接触,才较稳妥!” 欧阳红追问道:“东方姊姊,你所怀疑的下毒之人是谁,为何不肯说出?” 东方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答道:“如今我毫无把握,空言无益,但等下壑察看以后,再作结论不晚。” 公孙璇遵从东方瑶所说,把三根长藤一一系好,向东方瑶娇笑叫道:“东方姊姊请吧,壑下阵法虽被破坏,但却仍由你这主人带领我们……” 东方瑶接口笑道:“不是带领,只是带路,两位贤妹随我来吧。” 三位绝代巾帼便在笑语之中,缒藤直下深壑。 东方瑶在下壑途中,向公孙璇问道:“璇妹,据我所知,你与侯剑平兄曾发生过一点误会,不知……” 公孙璇玉颊微红,嫣然笑说道:“那是过去的事,我已知道侯大哥襟怀袒荡,侠骨嶙峋,决不会和刘小琳等淫邪妖女同流合污,有甚苟且!” 东方瑶点头说道:“对了,无论是同性良朋,或异性朋友之间,相互信任谅解,为最重要之事,慢说侯剑平并未失足,就是偶有错误,璇妹也应该细查原因,看看是被环境所迫?抑或自甘坠落?” 公孙璇娇笑说道:“东方姊姊的教训极是,但姊姊也应该知道,我上次对他误会,只是以为他被刘小琳色相所诱,甘与凶邪为伍,并非……并非是个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妒心奇重的醋娘子呢!” 她这末后几句话,听得东方瑶心中感激,脸上发烧,知道公孙璇是在取瑟而歌,含有双重意味! 公孙璇又以一种极诚恳的神色,向东方瑶低声叫道:“东方姊姊,你千万莫对你的脸上伤疤过分担扰,因为侯剑平兄的恩师杜老前辈,是当代第一神医,定必有法医治……” 东方瑶叹道:“璇妹,你难道不知‘巧妇为无米炊’之谚?有时虽有神医,苦无良药,也照样……” 公孙璇秀眉一挑,接口朗声叫道:“瑶姊,我已说过,只要杜老前辈有需,我不辞万水千山,艰难险阻,也誓必为你寻着复容药物!” 东方瑶叹道:“多谢璇妹,但我如今对于容貌被毁一节,倒并不介意,因为世间有些事儿,容不得第三者插足其间,构成……” 公孙璇当然听出东方瑶的语意,含笑摇手说道:“瑶妹,话不是这样说法,这要看当事主体如何?假如气味相投,情同骨肉,慢说容得第三者,便再添上个第四者,也不会构成缺陷!” 东方瑶目中泪光浮动,长叹一声,看着公孙璇道:“璇妹,像你这等资质,这等功力,这等心术的绝代侠女,真是旷世难逢,令人爱极,纵然走遍八荒,游遍四海,也找不出第二位!” 公孙璇赧然笑道:“瑶姊怎么突然对小妹论赞起来?我觉得你那一样都比我强,便连红姊也……” 欧阳红一旁叫道:“别扯上我,在人来说,你们是一时瑜亮,我最多像个曹操;在花来说,你们一个是水仙花,一个是莲花,我则最多像朵玫瑰花而以!” 公孙璇笑道:“这是妙论,红姊居然以曹操自命?……”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欧阳红,娇笑又道:“红姊,你那花儿譬方,却是从何立论?” 欧阳红指着公孙璇,含笑扬眉答道:“‘水仙花’是素心绰约,绿意娉婷的波上灵妃,水中仙子,真所谓‘隐约湘灵之韵,鼓瑟谁家?依稀吴舫之歌,采菱何处?’前人诗句有云:‘此花原不俗,斯品却疑仙’,拿来比拟璇妹,你还不满意么?” 公孙璇失笑道:“不是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我有点当受不起!” 欧刚红转对东方瑶道:“至于瑶姊幼遭孤露,生长苗荒,又与刘琳母女那等凶邪为邻,却能洁身自爱,孤芳挺秀,正与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尚品德相同,舟聚神仙艳,花开世界香,何须争富贵,侬自拔泥塘,严格说来,它要比本出清流的‘水仙花’,还要来得难能可贵,高上一筹!” 公孙璇深知欧阳红是看破自己心意,一面帮腔,对东方瑶设词安慰,遂娇笑叫道:“譬喻得好,想不到红姊竟是位花论专家,但你自己为何要比玫瑰花呢?” 欧阳红微笑说道:“我是俗人,况只好比比玫瑰这来俗花,何况我性如烈火,也恰好与‘玫瑰’有点暗合!” 公孙璇笑道:“玫瑰多刺却多情,红姊要温柔一些,莫要让你的刺儿,把他扎坏!” 欧阳红白了公孙璇一眼,正等还口,东方瑶突然叫道:“藤不够了,璇妹、红妹,我们仍小心一点,防范壁上有毒!” 公孙璇目注东方瑶,秀眉双扬,娇笑说道:“瑶妹,看来你所怀疑之人,定是个用毒名家了!” 东方瑶笑而不答,转瞬之间,便已到达壑底。 一到壑底,东方瑶便立即展开侦查,对于每一破坏之处,均极为仔细地加以察看。 公孙璇和欧阳红在一旁,看得清楚,东方瑶的脸上神色,随着侦查进展,越来越觉凝重! 直等把东方瑶所居洞府之中,全搜查完毕以后,东方瑶对着一堆毫不起眼的碎石,点头说道:“一点不错,果然是他,但他为何一反往例,不曾到处用毒?” 欧阳红笑道:“瑶姊,这堆碎石怎会有这大侦查价值?” 东方瑶默然不答,忽然从颊上流下两行泪珠! 公孙璇失惊道:“瑶姊,你……你怎么了?” 东方瑶仍未答话,只是双膝跪下,把那堆碎石慢慢拼摆。 公孙璇、欧阳红目光注处,方看出那堆碎石,是个神祖牌位。依稀可以辨出上面镌有“先妣东方……”字样。 欧阳红“哦”了一声,恍然叫道:“我明白了,难怪瑶姊能猜出对方来历,原来此人是与伯母结有深仇!” 东方瑶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人与我母亲结有极深仇恨!” 公孙璇愤然道:“此人太以可恶,伯母业已仙游,他怎么还如此狠毒地毁人神主则甚?” 东方瑶目中神光微闪,点头说道:“好,两位贤妹请随我来!” 公孙璇与欧阳红虽然诧异东方瑶为何仍未说出那人的来历,但也不便深问,只好随着东方瑶一同举步走去。 东方瑶并非上壑,而是引领着公孙璇、欧阳红两人,走向这“无愁壑”的更深之处。 公孙璇诧道:“瑶姊怎么这样走法?难道那人也住在‘无愁壑’下?” 东方瑶未加答复,却向公孙璇问道:“璇妹,‘北岳神尼’是胸罗万有,学究天人的高明前辈,璇妹既得真传,想必对‘河图洛书’、‘天旋地玑’之道,也曾涉猎?” 公孙璇弄不懂她何以有此一问,点头说道:“这是极高深的数理,小妹虽曾涉猎,所获却不甚大,瑶姊问此则甚?” 东方瑶道:“我们如今去的所在,总有几幅壁画,似乎蕴藏玄机,我希望璇妹红妹能够有所领会!” 欧阳红皱眉问道:“瑶姊,你自己……” 东方瑶接口笑道:“我对于此道,一窍不通,故而每次都如入宝山空手回了?” 公孙璇诧道:“这地方是否破坏瑶姊洞府的对头所居?” 东方瑶似乎故作神秘地,摇头笑道:“璇妹如今无须多问,前面不远便到,等到达之后,我再对两位贤妹细叙一切。” 说完,行走不远,东方瑶手指前面一片参天峭壁,含笑说道:“那片参天峭壁之下,有处暗穴,我们入穴后,便可目睹奇境……” 欧阳红向公孙璇看了一眼,两人相对苦笑。 她们苦笑之故,是弄不懂东方瑶何以如此神秘?似乎有甚隐情,不肯出口! 东方瑶走到那片参天峭壁之下,娇笑叫道:“两位贤妹请看,我要变戏法了!” 说完,对准壁间一处暗穴,凌空弹指生啸。 指风到处,石壁隆隆微响,竟出现了一个方圆尺许,仅可容人钻入的小小洞穴。 东方瑶首先钻入穴中;并含笑叫道:“两位贤妹,请随我来吧……” 公孙璇与欧阳红自然毫不迟疑地,随在东方瑶的身后,一同进入。 这洞穴与石壁极厚,但并不深邃,地势立即开展,是间丈许方圆石室。 室中似有通风孔穴,并不潮湿气闷,只是相当暗黑。 东方瑶晃着火折,点起了东西两壁间的巨大油灯,使公孙璇与欧阳红可以看清室中一切。 公孙璇闪目四瞩,见室中除了两具蒲团,和在壁角上堆了不少干粮之外,空洞洞地别无他物。 但室中虽空,壁上却是一片锦绣。 所谓“锦绣”,就是东南西北的四面石壁上,都绘满图画。 因洞口朝北,正面南壁上的图画,是特巨整幅,不像其他三面石壁上,分为许多小幅。 壁上画着两个女子,坐在蒲团之上,仰首观天。 空中则密密麻麻,画了无数星斗,粗看上去,似乎杂乱无章,但细一注目,则“北斗”、“北极”、“牛郎”、“织女”等星,位置丝毫不错,还真是依照天星所绘。 欧阳红笑道:“璇妹你看,这壁上的两位女郎,眉目姣好,神情曼妙,可以称为‘双美观星图’呢!” 公孙璇点头一笑,目光转注东壁。 东壁上的图画,有点令人无法捉摸。 严格说来,并不能称为“图画”,只是把整面石壁分成了无数小格,并在小格之中画满了或大或小的无数圆圈。 欧阳红失声说道:“这是什么图?几乎数以万计的大小圈儿,真看得人眼睛发花,我们就叫它为‘迷魂圈’吧!” 东方瑶笑道:“红妹莫要头痛,你再看看西壁。” 欧阳红转过娇躯,只见西壁上完全是以黑白点儿,奇偶不一地,组成无数图形,委实看得人眼缭乱! 公孙璇目光注处,“咦”了一声,秀眉微作轩动。 东方瑶道:“璇妹对于这些黑白点儿,莫非有领会么?” 公孙璇点头说道:“当中那两幅较大的圆形,左边一幅是‘一六居下、二七居上、三八居左、四七居右、五十居中’,分别就是象出天苞,敷衍八卦的‘河图’九篇之一……” 欧阳红扬眉笑道:“左边这幅,既是‘河图’,则右边那幅,当是‘洛书’!” 公孙璇颔首正色答道:“这幅图形,是以‘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正与‘洛书’畴范相合,由此可见,这些看得令人眼光缭乱的黑白点儿之中,会蕴含极为高深难解的五行八卦之学!” 欧阳红目中微闪慧光,轩眉叫道:“我这笨瓜,也看出些花样来了,黑点是阴,白点是阳,单数是奇,双数是正……” 东方瑶笑道:“红妹莫要急,你且看完北壁再说,这些玄奥图形,究竟会意何在?是需要慢慢推研,细心领悟的呢!” 欧阳红与公孙璇娇躯侧处,目注北壁。 北壁上,是画了百十个大小不一的圈儿,小圈较多,看上去约莫比大圈要多上一倍。 圈中不空,各有人物,或禽或兽、或飞、或潜、或老僧入定、或玉女织机,委实包罗万象。 公孙璇指着壁上圈儿,向欧阳红笑道:“红姊……” “红姊”两字方出,欧阳红便即娇笑接口说道:“这回我看出来了,大圈儿共是三十六个,小圈儿共是七十二个,正合‘天罡’、‘地煞’之数!” 公孙璇秀眉微扬,嫣然一笑,说道:“红姊看得不错,但我还可以略加补充。” 欧阳红诧然问道:“璇妹补充甚么?” 公孙璇指着北面壁上,那一百零八个大小圈儿中所绘图形,含笑说道:“瑶姊、红姊请看这些人物禽兽图形,虽然形态各异,种类繁多,但我们把它归纳起来,却可分为‘动态’与‘静态’两者……” 话方至此,东方瑶已有所悟,以一种敬佩目光,凝注公孙璇,点头说道:“瑶妹不单慧眼灵心,并还敏捷异常,经你这一分析,我也看出‘天罡之数’的大圈儿中所画人物,全是‘静态’、‘地煞之数’的小圈儿中所画人物,全是‘动态’!” 欧阳红细一注目,发现果然如此,遂失声说道:“这些图形中,似乎每一形都有三个,一静二动,动静相生,岂不是某种上乘武学?” 公孙璇笑道:“当然,难道红姊还不懂东方姊姊一片垂爱之心,带我们来此用意?” 欧阳红颇为高兴地,扬眉娇笑说道:“这样说来,那东壁上的‘迷魂图’,大概是三百六十五周天之数!” 公孙璇道:“红姊不妨数一数看,或许会比三百六十五之数,多出一些,也说不定?” 欧阳红闻言,果转向东壁那无数小格中,点计圈儿之数。 东方瑶挽着公孙璇的手儿,低声说道:“璇妹,我发现这秘密石室,知道壁上图形,定含高深奥秘,但因资质鲁钝,知识浅陋,虽不时来此盘桓,仍然毫无所得!” 公孙璇笑道:“瑶姊太谦,但小妹恐怕也参不透什么端倪?辜负你一片意!” 东方瑶把手儿紧了一紧,目注公孙璇道:“璇妹,除了这些玄奥图形之外,我另外还有一层用意,才把你带来此处。” 公孙璇讶道:“瑶姊的另一层用意是……” 话犹未毕,欧阳红突然怪叫一声! 公孙璇被她吓了一跳,皱眉问道:“红姊,你……你怎么了?” 欧阳红转过身来,答非所问地,看着公孙璇道:“璇妹,你是神仙!” 公孙璇失笑说道:“红姊,此话怎讲?我怎么突然又变成‘神仙’了呢?” 欧阳红道:“我数完了,东壁上的小格,也是一百零八,但格中圈儿,却是三百六十六枚,恰好比周天之数,多出一个!” 东方瑶也向公孙璇投以诧异目光问道:“璇妹怎会前知?‘走马观碑’只是形容过甚之词,我不相信你真能在匆匆一目以下,便数清了壁上……” 公孙璇接口笑道:“瑶姊、红姊,不必惊奇,我哪里有什么‘走马观碑’之能?只是由此推想,侥幸猜中而已!” 一面说话,一面向东壁正中指了一指。 原来那东壁正中的一个小格之内,只画了一个较大的圈儿,其他一百零七小格中,却少则两圈,多则四圈五圈不等。 公孙璇扬眉笑道:“瑶姊、红姊,看出了么?这正中小格,只画一圈,与其他所有小格,迥不相同,故而猜测会出于周天之数以外!” 东方瑶连连点头,向公孙璇含笑说道:“璇妹,如此说来,这只中央圈儿,似乎有特殊含意?” 欧阳红一旁叫道:“瑶姊有高见么?是什么特殊含意,说给我们听听!” 东方瑶微笑说道:“我觉得这只圈儿,位居中央,与众迥异,虽然数出周天之外,也许反把其余三百六十五个圈儿,包含其中?” 公孙璇悚然说道:“瑶姊真正高明,真是极精深的哲理,少时我们仔细研参,一定要从此着眼!” 东方瑶笑道:“以璇妹的天悟神聪,以十日光阴,在此静心参研,必会大有所获!” 欧阳红愕然问道:“十日光阴?瑶姊为何定下这样一个数字,难道不能多,也不能少么?” 东方瑶看她一眼,笑而不答,却向公孙璇问道:“璇妹认为,这四壁图形之中,以何者最难参研,体会奥妙?” 公孙璇想了一想,目闪神光道:“看上去似乎以东壁的三百六十六个‘迷魂圈’儿,最为神秘难参,但含意最深,也最关重要的,恐怕还是东壁正面下的那幅‘双美观星图’呢?” 东方瑶叹息一声,点头说道:“我多年领悟所得,不过如此,璇妹却一眼便即看出,可见人的上智,下愚、贤与不肖……” 公孙璇失声叫道:“瑶姊,你再这样捧我,我要恼了,有件事儿,你如今应该告诉我和红姊了吧?” 东方瑶道:“什么事儿?” 公孙璇秀眉微扬,目注东方瑶道:“瑶姊适才不是曾说除了这些玄奥图形之外,另外还有一层用意,才把我们带来此地,如今是否可将这另一原因……” 东方瑶“哦”了一声,接口说道:“当然可以,这另一原因,便是我要红妹、璇妹安心在此洞中,苦参十日之意!” 欧阳红看着东方瑶,皱眉苦笑道:“东方姊姊,你莫?蜓泼蘸妹矗壳胨档妹靼椎恪!?p>  东方瑶从一双妙目之内,闪射炯炯神光地,点头答道:“好,我去取件东西,给红妹、璇妹看看,你便会立刻明白!” 公孙璇道:“瑶姊要去取的东西,今在何处?” 东方瑶伸出玉手,含笑说道:“就在洞口!” 说完,身形一闪,便自穿洞而出。 公孙璇与欧阳红,根本没想到东方瑶会耍什么花样,自然未加拦阻。 谁想东方瑶才一出洞,北面石壁上,便告“隆隆”作响。 公孙璇叫声不好,招呼欧阳红一同冲出。 但她们毕竟慢了一步,娇躯刚闪之下,壁上门户已阖。 欧阳红气得玉颊成嗔,顿足叫道:“东方姊姊为何如此作法,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璇比较心宽,向欧阳红含笑说道:“红姊不要着急,东方姊姊大概是要我们静心苦参壁上秘图,不会有什么意思?” 欧阳红神情不悦地,噘着嘴儿说道:“我们又不是不识抬举,不肯接受她的成全好意,她又何必耍甚手腕,来个‘霸王硬上弓’呢……” 欧阳红语音方落,壁上的隆隆石响又起。 这次响得比上次低微,不是洞门重开,只是在洞门右侧,开了三寸方圆小洞。 小洞一开,东方瑶站在洞外,朗声说道:“红妹怪责的对,我对于这件事情,需要加以解释!” 公孙璇摇了摇头,以平和语音叫道:“瑶姊不必解释,我相信你决非恶意,就让我和红姊在此静参十日便了,但东郭老人家方面,即要请瑶姊去通报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东方瑶静等公孙璇说完,幽幽一叹说道:“璇妹,不加解释不行,因为十日以后,璇妹、红妹或有大成,我这作姊姊的却决不会再和你们见面!” 这末后一语,把公孙璇、欧阳红二人,都听得吓了一跳! 公孙璇首先叫道:“瑶姊此话怎讲?” 东方瑶的炯炯目光,从洞外射入,盯着公孙璇道:“璇妹,如今可以不瞒你说,我已知道侯剑平是被谁掳去?地点也离此不远,打算前去救他。” 欧阳红诧然叫道:“既然如此,瑶姊怎不与我们合力……” 话犹未了,东方瑶便接口叹息说道:“掳走侯剑平那人,太以厉害,其用毒手段旷世无俦,决非仅凭武功可以应付,红妹、璇妹,虽得‘东海’‘北岳’真传,去了也多半送死!” 公不璇问道:“瑶姊适才不是业已试过,对方并未在壑中下毒……” 东方瑶接道:“我后来想通,那魔头破例未曾在各处下毒之故,是避免把我毒死!” 欧阳红秀眉双桃,向洞口高声叫道:“瑶姊,我们协力同去,尚且送死,你一人单独行动,便能救出侯剑平兄么?” 东方瑶叹道:“红妹真是纯洁已极,一片天真,你应该从那魔头不打算把我毒死之上,猜出端倪……” 公孙璇听至此处,灵机一动,一旁叫道:“瑶姊,莫非那魔头垂涎你的姿色,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么?” 东方瑶点头答道:“璇妹猜得不错,由此可见,我一人前去,比较有成功之望!” 欧阳红道:“瑶妹若是功臣,救回侯剑平兄,不是便大家团圆,你怎说不再与我们相见呢?” 东方瑶默然片刻,长叹一声说道:“我容貌已毁,生趣毫无……” 公孙璇接口叫道:“瑶姊,你别忘了我已说过,你的复容之事,包在我的身上。” 东方瑶摇头叹道:“慢说此事太难,便算当真办到,我也对这浊世红尘,再不恋栈……” 公孙璇问道:“瑶姊何以厌世?” 东方瑶道:“不瞒璇妹说,我在初遇侯剑平时,被他英姿所醉,一见倾心,但等知道你早已对他情有独钟,并在寒潭秘洞,见了你后,便自惭形秽,绮念已绝……” 公孙璇叫道:“瑶姊千万不要这等想法,你对侯剑平有一天二地之德,三江四海……我们……” 东方瑶苦笑说道:“恩和情是两件事,我虽出身左道旁门,但还不至于下贱到‘挟恩求情’地步!” 公孙璇顿足苦笑道:“瑶妹不要钻到牛角尖里去了,我不会看不起你,我敬重你,承认你是我姊姊,娥皇女英的故事,不是传为千古美谈么?” 欧阳红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对公孙璇的宽厚襟怀,好生赞佩! 东方瑶长叹一声道:“谢谢你,璇妹,有你这句话,我已够了,此去便丧失性命,甚至于毁损掉多年葳蕤自守的清白贞操,也算值得!” 公孙璇惊道:“瑶姊此语何意?” 东方瑶目中电闪神光,瞿然答道:“我此去能使一身所学,救出侯剑平,固然最好,否则宁愿舍身喂虎,让那魔头得偿夙愿,也要把侯剑平换回,决不使璇妹鸳鸯失侣,情天生恨!” 公孙璇感动得嘤咛一声,泪流满颊! 欧阳红急道:“瑶姊,你这样作法,岂不成了‘肉包子打狗’……” 东方瑶语音平和地,接口点头笑道:“不错,我立意做只有去无回的打狗肉包子,但红妹、璇妹应该知道这包子有毒,多半会把那只贫嘴狗儿毒死!” 公孙璇知晓东方瑶心意已定,自己又被禁洞内,无法阻止,只得含泪叫道:“瑶姊,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侯剑平有生之日皆负德之年,那种歉疚滋味,是太难禁受的呢!” 东方瑶闻言,怔了一怔,也自语音悲咽,幽幽说道:“好,璇妹,我答应你,只要救出侯剑平,清白仍在,我便不再……” 公孙璇方自一喜,但东方瑶又复说道:“但我纵不死,也不回来,今后便孤身从此逝,山海度余年,以黄卷青灯,自忏孽累!” 说至此处,语音一朗,继续又道:“壁上有穴,穴中有泉,可供饮用,这洞门到十日之后,也会自行开启,红妹、璇妹,好好对四壁秘画,细心参详,我要走了!” 语音方顿,“隆隆”石响又起,壁上小穴也自合拢。 公孙璇想起一事,凝气传声叫道:“瑶姊,你所说的那个魔头,到底是谁?” 语音透石而出,不久以后,听得东方瑶的语音,也自透石而入,隐隐答道:“‘百毒天君’仲孙明!” 公孙璇“呀”了一声,苦笑摇头说道:“原来是那侏儒老魔,这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欧阳红目注公孙璇,扬眉诧然问道:“这‘百毒天君’仲孙明是甚等样人?璇妹认得他么?为何加上‘侏儒’二字?” 公孙璇遂把自己与杜丹在“亡魂涧”中,曾与“百毒天君”仲孙明见过一面之事,向欧阳红细加叙述。 欧阳红听完,微一思忖:“瑶姊此去,委实凶险太大!” 公孙璇愁容满面地,摇头叹道:“偏偏我们中了计,被禁在此,否则无论如何,也要与瑶姊共同生死,不能让她独任艰巨!” 说完,立即在洞门边摸索观察,寻求可有什么开启门户,之道? 欧阳红摇手叫道:“璇妹不要白费心思,瑶姊是谋定而动,这洞门自然非等十日期满,不会开启,何况我们如今即令有法出洞,也不知瑶姊究竟去往何处?无从追起!” 公孙璇泪珠又流,悲声抽噎说道:“我……我们怎么办呢?难道看着瑶姊送……送上刀砧,身……身为鱼……鱼肉么?” 欧阳红叹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事,我们只有祷祝上苍,寄望于‘福善祸淫,古人天相’等八个字了!” 公孙璇举袖拭泪,摇头顿足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叫我心中怎定,意下怎安?” 欧阳红扬眉说道:“不定也得定,不安也得安,璇妹还是暂摒万虑,一心静参四壁秘图吧,倘若虚掷这十日光阴,才真正对不起东方姊姊!” 公孙璇知道事已至此,徒自心急也无可奈何!遂听从欧阳红的劝告,吸了两口长气,定下心来,对那四壁图形,细加揣测。 东方瑶别过公孙璇、欧阳红后,并未出壑,是向这“无愁壑” 的更深之处驰去。 壑径接连七转,景色更转幽森,并阴暗得有点可怖! 东方瑶到了一座石洞之前,止住脚步,向洞中问道:“仲孙天君可在洞内,东方瑶有事求见!” 这石洞洞门,原来是紧紧闭死,在东方瑶扬声发话的片刻之后,方“呀”然而启,有个身高不及四尺的侏儒青衣老人,从洞中走出,对东方瑶含笑说道:“东方姑娘来得不巧,我家主人正在坐关,最少在三日之后,才得功行圆满。” 东方瑶眉梢一剔,向那身着青衣的侏儒老人说道:“不行,你去替我通报,就说我立刻要见……” 青衣侏儒老人闻言之下,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东方瑶冷冷说道:“不要怕,你去对你家主人说,叫他立刻见我,否则,我一离去,他便海角天涯,永难寻找我了!” 青衣侏儒老人万分无奈,苦笑叫道:“东方姑娘请稍候一下,我去替你通禀,试上一试!” 说完,便自掩起洞门,进内通报。 半盏茶时过后,青衣侏儒老人开门侧身笑道:“东方姑娘请……” 东方瑶举走进洞,“哼”了一声说道:“我说如何?你主人再怎狂妄,也不会对我搭甚架子?” 青衣侏儒老人唯唯应是,把东方瑶引到一间丹室之前,便自止步不进,伸手肃客。 东方瑶早把本身安危,置诸度外,毫不考虑地推开石门,进入丹室。 那位身若孩童,容若老翁,长袍墨黑,皮肤雪白的“百毒天君”仲孙明,正盘膝端坐榻上。那条状如绝大蜥蜴,神态可怖的“响尾沙龙”,也爬伏在仲孙明的丹榻之前! 仲孙明微睁双目,一看东方瑶,微笑叫道:“东方姑娘,你居然芳驾光临,真是稀客!” 东方瑶嘴角微撇,哂然冷笑说道:“仲孙天君,少来这套,你若不先去找我,我也决不会来此找你!” 仲孙明道:“东方姑娘怎知我曾经前去找你?” 东方瑶妙目之中,神光电闪答道:“除了你外,决无第二人会把我娘的牌位捣毁!” 仲孙明阴笑说道:“这件事儿,是我一时冲动,事后想起,委实深感歉意……” 东方瑶“哼”了一声,满面不屑神色。 仲孙明看她一眼,缓缓发话叫道:“东方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对令堂……” 东方瑶不等他的话完,便自接口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昔年对母亲求婚,被她老人家严词拒绝,遂恼羞成怒,含恨至今。” 仲孙明双眉一挑,目注东方瑶道:“东方姑娘,你要知道,我仲孙明生平几乎从未作过求人之事……” 东方瑶点头说道:“我早就听说你崖岸自高,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内!” 仲孙明道:“自从我向你母亲开口求婚,遭受拒绝,着实视为奇耻大辱,并无颜再复在此居住,索性率领两名药僮,迁居到我在江苏北部,另外一处,种有‘天香钵’,竟在刚刚成熟开花之际,被人捡了现成便宜……” 东方瑶微颔螓首,嘴角一撇说道:“这是天意,你大概该以侏儒终老……” 仲孙明截断东方瑶的话头,冷笑说道:“什么叫天意?我一向相信人定胜天,‘亡魂涧’中的那棵‘天香钵’,虽被人捡了便宜,我还在这‘无愁壑’中,另外种了一棵。” 东方瑶目光一亮,电扫四外,扬眉问道:“你所种的‘天香钵’呢?成绩如何?” 仲孙明指着自己的肚皮,颇为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刚刚成熟开花,业已被我吃掉,最多再过三日,不单可以脱离侏儒苦海,并可返老还童,不再是这副老迈龙钟之状!” 东方瑶脸上微现疑诧神色,轩眉说道:“我有点不信,你且接我一掌,让我看看你服食‘天香钵’后,真力增强到什么地步?” 说完,掌扬,一招“推山填海”便向仲孙明隔空击去。 日前,她曾与仲孙明对过一掌,只是火候略差,如今在寒潭水洞,巧服“五色芝实”,自觉在内力方面,增强不少,遂借词发掌一试,想看看是否能凭借武力,把这“百毒天君”制住? 仲孙明面含微笑,端坐不动,只是翻袖一挡。 两股劲力交处,仲孙明端坐依然,东方瑶却被震得往后退两步! 东方瑶心中一寒,知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位“百毒天君”所说业已服食了“天香钵”之事,果非虚语! 仲孙明也颇为惊奇地“咦”了一声道:“东方姑娘,数日不见,你怎么也有这高进境?” 东方瑶不答所问,目注仲孙明道:“你毁我洞府,并毁去我娘的神主灵牌则甚?” 仲孙明道:“刚才业已说过,我这人气量狭隘,睚眦必报,此举是为了报复你娘昔年对我拒婚之恨!” 东方瑶冷哼一声,沉着脸儿又道:“毁去洞府,摔掉灵牌,你应该也已报复得够了,却还掳走我的朋友则甚?” 仲孙明脸上浮上一丝狡笑,看着东方瑶道:“孤男寡女,同处一洞,关系绝不简单,他大概不是你的朋友,却是你的情人!” 东方瑶道:“随你瞎猜,我懒得多做无聊辩驳!” 仲孙明笑道:“我晓得你这姑娘,相当难弄,遂把你情人掳来,准备用他的性命安危,来威胁你答应我的婚事!” 东方瑶以一种鄙薄神色,冷冷说道:“你是不是人,既曾向我母亲求婚,怎么还可以向我……” 仲孙明接口笑道:“你母亲又没有答应嫁我,我再向你求婚,却有什么关系?倘若此愿得偿,岂不等于是洗雪了当年耻辱!” 东方瑶银牙一咬,双眉齐剔问道:“仲孙明你真是老不识羞,你知不知道你在年龄之上,足可作我祖父!” 仲孙明毫不为意,怪笑连声答道:“只要人老心不老就行,年龄方面,有什么关系,一二天之后,我可以齿落重生,白发转黑,包管看起来像你哥哥,不会让你有一树梨花厌海棠之感!” 东方瑶骂道:“真不要脸……” 仲孙明笑道:“东方姑娘,你最好不要骂,若是骂起我的火来,我也不杀你那情郎,只弄些‘缩骨毒药’,把他照样变成侏儒,你却决找不到第三棵‘天香钵’了!” 这几句话儿,阴毒异常,东方瑶果被镇住。 她强忍满腔愤怒,目注仲孙明,扬眉问道:“人呢?我要看看他是否平安,否则宁拼玉碎,也决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仲孙明听出东方瑶业已意动,不由大喜道:“东方姑娘,我早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绝顶聪明之人,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不单不会害死你的情郎,还可以给他一点精神补偿!” 东方瑶剔眉说道:“夺妻之恨,恨重如山,我不懂你是怎样能对他加以安慰,给与精神……” 仲孙明“哈哈”一笑,接口说道:“常言道:‘情场失意之人,往往赌场得意’!我送件武林异宝,给你情郎,不是便可以邀斗群豪,闯闯江湖事业!” 东方瑶道:“是什么东西足称武林异宝?” 仲孙明探手腰间,一抖一甩,取出了一柄软剑。 这剑儿长约三尺,剑身极软,是被仲孙明当作腰带,围在腹间。 但一经撤出,仲孙明真力微凝,剑身便即坚挺,并从剑尖之上,闪烁出尺许异样芒彩! 东方瑶当然识货,一见之下,失声赞道:“端的好剑,这是极好的‘孩儿铁’,加杂金精所铸,从它剑尖所吐的芒彩看来,其锋利程度,不亚于前古干莫神物!” 仲孙明向东方瑶看了一眼,点头说道:“东方姑娘,真好眼力,你看看它的锋芒!” 语音方落,右手微扬,手中长剑,化成一道剑虹,射向身旁石壁! “铮”的一声,火光溅处,长剑剑身业已全没石中,只剩剑柄在外。 东方瑶扬眉问道:“这等罕世神物,你竟舍得送人?” 仲孙明日闪精芒,怪笑连声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东方姑娘应该知道,以我一身所学,弹指举手,皆可杀人,对于什么神物仙兵,业已无须倚重!” 说至此处,以一种淫邪目光,看着东方瑶,贼脸嘻嘻地,狞笑说道:“故而,我所看重的,是‘妙物’,而非‘神物’,是‘仙姬’,而非‘仙兵’,怎么不舍得把这柄软剑,送给他呢?” 东方瑶闻言之下,点了点头,向仲孙明问道:“人呢?他如今在何处?” 仲孙明指着壁上一扇紧闭石门,含笑说道:“放心,你那位情郎,安然无恙地,在这密室之内。” 东方瑶银牙一咬,目注仲孙明道:“好,我答应你的婚事,但却有个要求。” 仲孙明大喜笑道:“慢说一个要求,便是十个要求,我也会欣然答应!” 东方瑶扬眉问道:“你返老还童之举,是否要三日后方可功成?” 仲孙明得意笑道:“不错,我担保可以枯颜复润,白发再黑,决不会让你看得太不顺眼!” 东方瑶目闪神光,朗声说道:“既然如此,我的要求就是在这三日之中,让我和侯剑平单独相处。” 仲孙明默然不答,只把两道目光,转来转去。 东方瑶冷笑说道:“你方才不是说我纵提出十项要求,你也欣然答应么,如今怎又……” 仲孙明笑道:“我不是不肯答应,是有两项顾虑……” 东方瑶接口问道:“甚么顾虑?说出来给我听听,也许有法消弭。” 仲孙明怪笑说道:“第一、我怕你这允婚之语,未必出于至诚,三日后给我吃的,只是个空心汤团?” 东方瑶冷冷说道:“这顾虑容易解决,你拿件东西给我。” 边自发话,边自向仲孙明,伸出纤纤玉手。 仲孙明不解其意,神情一愕问道:“东方姑娘,你……你要什么?” 东方瑶道:“你是用毒手段盖世无双的‘百毒天君’,总该有暂不发作,但除了你独门药外,发作后便绝对无救的慢性毒丸。” 仲孙明如今已知东方瑶之意,但却佯作不知地,取出一粒绿色药丸递过,并诧异问道:“东方姑娘,你……你要这种慢性毒丸则甚?” 东方瑶晓得他是明知故问,冷然一声说道:“是我自己要吃……” 语音顿处,果然毫不迟疑,她立即把那粒绿色毒丸,放进口中,咽下腹内。 仲孙明假惺惺作态地,惊叫一声道:“东方姑娘,你……你这是……” 东方瑶淡淡接道:“你如今只消掌握独门解药,便可控制我的性命,应该不再顾虑到头来只吃个空心汤团了吧!” 仲孙明点头笑道:“东方姑娘作得太漂亮了,这样一下,我的第一项顾虑,自然完全消失。” 东方瑶道:“你的第二项顾虑,又是什么,赶快说将出来,不必再吞吞吐吐。” 仲孙明欲言又止,笑嘻嘻地,向东方瑶看了两眼之后,方自缓缓说道:“这第二项顾虑,不说也罢,因为若是说将出来,可能会使你大为生气?” 东方瑶叹息一声,摇头苦笑说道:“我连毒药都已经吃了,还会生什么气?你有话尽管说吧!” 仲孙明道:“东方姑娘既已答应了我的婚事,虽然尚未结缡,我也应该把你视为我的妻子!” 东方瑶白他一眼,未曾加以答腔。 仲孙明继续笑道:“那位侯剑平,显然与你情感不错,你要与他在密室中共处三日,会不会弄顶绿头巾戴在我的头上,日后传扬开去,足为江湖之羞!” 东方瑶听得脸上一热,委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目注仲孙明,嘴角微撇说道:“你为什么只担心会在这三日之中,发生意外,而不猜疑我和侯剑平,孤男寡女的同住一处,早有私情。” 仲孙明“哈哈”大笑,轩眉答道:“因为我眼睛不瞎,看出你的两道秀眉,剑贴未放,是个含苞处子!” 东方瑶向榻边那只形如绝大壁虎的“响尾沙龙”看了一眼,扬眉说道:“你既蒙豢毒物,总有‘守宫砂’吧?” 仲孙明点头笑道:“当然有,莫非东方姑娘要以‘宫砂’明节?” 东方瑶冷然说道:“对了,为了使你这心胸污秽之人,释却顾虑,来,你就替我点上一粒‘守宫砂’吧!” 仲孙明果然便替东方瑶在玉臂上点了一粒莹明的“守宫砂”。 东方瑶神情平淡地,扬眉说道:“如今你该让我进密室了吧,三日后宫砂若在,你便立刻遵守诺言,放侯剑平安然离去,并赠以软剑。” 仲孙明笑道:“那是当然,东方姑娘你自己呢?是否便……” 东方瑶接道:“我不走了,和你天荒地老,并骨苗荒,作上一对冤家吧!” 仲孙明并未听出东方瑶颇萌死念的弦外之音,高兴得“哈哈” 大笑说道:“东方姑娘快言快语,我相信你和我夫妻同心之下,定可在江湖中,闯番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业。” 东方摇手指那间密室的紧闭石门,沉声说道:“废话少讲,替我开门!” 仲孙明又从身边,摸出一粒白色丹丸递过。 东方瑶接过这一粒丹丸,诧然问道:“此药何用?” 仲孙明道:“侯剑平如今是昏卧室中,你喂他服下这粒丹丸,约莫半盏茶时之后,便会苏醒了。” 说完,伸手按动机感,密室之门,“呀”然而启。 东方瑶走进室内,向仲孙明说道:“你关门吧,我们三日后见。” 仲孙明点了点头,但想起一事,目注东方瑶道:“东方姑娘,我忘了问你一事,你好端端地,戴副人皮面具则甚?” 东方瑶道:“当然有原因,不过这原因也要等三日之后,再告诉你。” 仲孙明无可奈何,只得把石门闭阖。 东方瑶转身注目,见这间石室虽小,却颇洁净,侯剑平果然昏睡在室中东南壁角的一张软榻之上。 她不见侯剑平还好,一见侯剑平之下,不禁心中一酸,凄然垂泪! 因为东方瑶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包括在“万花宫”中计,被刘小琳以利刃毁容,又复跳潭自尽,以及如今的拼死举措等等。 吃苦,往往不一定准是苦事。 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假如由于辛苦耕耘,获得丰富收获,则那种苦尽甘来之感,反而是人生莫大享受! 但东方瑶的情况不同,她已打定主意,只等把侯剑平救出虎口之后,便与“百毒天君”仲孙明,拼个同归于尽! 故而,她只有耕耘,没有收获,耕耘的是她,收获的却是将与侯剑平鹣鹣鲽鲽,白头偕老的公孙璇。 东方瑶自然不会妒嫉公孙璇,她只感叹夙缘未合,自己与侯剑平结识得晚了一些! 任凭她再想得开,但一见侯剑平之下,仍不禁酸甜苦辣,齐聚心头,回忆前情,凄然泪下! 东方瑶一面落泪,一面把那粒白色丹丸,喂向侯剑平口内。 她前为侯剑平疗治蛇毒之际,曾用药汁遍涂他身躯各处,遂也不再避甚嫌疑,干脆就嘴对嘴儿,替侯剑平度药下喉。 服后片刻,侯剑平果即恢复神智。 他睁目一看,向东方瑶骇然问道:“姑娘,你……你是何人?” 东方瑶道:“平弟,我不过只戴了人皮面具,难道你就不认识……” 侯剑平失声叫道:“你是……瑶姊?” 东方瑶慰然一笑,点点头儿说道:“不错,你应该听得出我的声音……” 侯剑平皱眉说道:“瑶姊把这面具取去了吧,你我之间,哪里还用得着……” 他一面说话,一面竟伸过手来,打算为东方瑶揭去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 东方瑶不肯让侯剑平知道自己毁容之事,遂伸手拦住,向他低声问道:“平弟,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侯剑平展目四顾,骇然失惊说道:“我只觉糊里糊涂地,睡了一觉,难道此处已非瑶姊所居的‘无愁壑’么?” 东方瑶苦笑道:“‘无愁壑’倒仍是‘无愁壑’,却与我所居,相距四五里外!” 侯剑平回忆前情,“呀”了一声说道:“我记得我在瑶姊的洞府之中,鼻端嗅得一种淡淡异香,便告失去知觉,莫非此中又出了什么差错?” 东方瑶目注侯剑平,苦笑点头说道:“差错出得大呢!平弟只想救那公孙姑娘,你大概绝想不到,公孙姑娘根本就不在‘九劫峰’顶的‘万花宫’内……” 侯剑平双眉一皱,向东方瑶问道:“不在‘万花宫’么?瑶姊知不知她和杜丹、秦剑吟兄等人遭遇?” 东方瑶笑道:“天下事往往奇巧万分,公孙姑娘等人遭遇,可以说与你的遭遇,完全相同!” 侯剑平诧道:“完全相同,此话怎讲?” 东方瑶含笑说道:“你是被‘桃花娘子’柳如绵发动爆震,活埋在‘百年庵’下,她们则是被‘千面小天魔’轩辕斌等,发动爆震,活埋在‘天魔别府’之下!” 侯剑平听得好不惊奇,失声问道:“她们是……是怎样被诱进‘天魔别府’之内?” 东方瑶因自己不问收获,只问耕耘,已存必死之念,打算与侯剑平共度三日时光,略为慰藉,遂不慌不忙地,娇笑说道:“这话太长,好在我已知前后详情,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边自说话,边自与侯剑平并肩坐在榻上,看着他的英俊脸庞,笑声叫道:“平弟,我未曾细说前因,先略为吐露后果,好让你放宽心肠,公孙姑娘等,不单未遭劫数,已来苗疆,并也到了这‘无愁壑’下!” 侯剑平闻言之下,自然心中狂喜! 但他深知东方瑶对于自己,不单恩重,并亦情深,遂不愿当着东方瑶面前,过分关切公孙璇,以避免使东方瑶有所刺激! 故而他虽闻喜讯,却仍强自矜持,以一种平静语言,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这大概便是所谓‘福善祸淫,吉人天相’,瑶姊还是把详细经过,告诉我吧!” 东方瑶自行斟了一杯茶,捧在手中,便把一切情况,对侯剑平细加叙述。 千头万绪,自然缕述不易,说来费时。 仲孙明到了晚饭时间,只命人送来精美饮食,绝未对东方瑶等有所滋扰。 侯剑平笑道:“瑶姊,此洞主人定然是你好友,否则怎会对我们如此优待?” 东方瑶心中一酸,强装笑容说道:“平弟猜得不错,这里的主人家对我万分关切,可以说是我的生死之交!” 侯剑平道:“既然如此,怎不请来一会?” 东方瑶向他看了一眼,缓缓说道:“平弟莫急,主人正在坐关,到了第三日上,自然会和你我见面。” 侯剑平哪里知道东方瑶为他受尽委屈,芳心以内满含心酸,仍然含笑叫道:“瑶姊,饭吃完了,你再说下去吧!” 东方瑶往下叙述,但在说到公孙璇等,上当中毒,颈项间并被缠了两条异种怪蛇的要紧关头,却倏然住口不语。 侯剑平虽然早知结果,却仍颇为焦急地,向东方瑶抱拳作揖,央告说道:“瑶姊,你莫吊胃口好么,怎……怎可在到如此紧张之处,突然停住?” 东方瑶是谋定而动,面含微笑说道:“平弟若是不乖,我便不说下去。” 侯剑平急道:“瑶姊何来此语,我……我有什么事不乖?” 东方瑶笑道:“乖就必须听话,你我一同上榻!” 这句“一同上榻”之内,似乎含有旖旎风光,不禁把侯剑平听得心头直跳! 东方瑶见了他那面红耳赤的窘迫之状,并扬眉问道:“平弟,你不要想到那处去了,我是要你在榻上‘五心朝天’,盘膝坐好!” 侯剑平心中一定,赶紧盘膝端坐,并扬眉问道:“瑶姊,你难道是叫我一面用起内家坐功,一面听故事么?” 东方瑶也在侯剑平身后,盘膝坐好,冷冷答道:“对了,就是要你这么听,并只许你听,不许你问,你若一打断我的话头,我便不再开口。” 侯剑平弄不懂她葫芦之中,卖的甚药?只得如言端坐,不敢作声。 东方瑶一面开始讲故事,一面却伸出纤纤玉掌,贴在侯剑平的“命门”穴上,慢慢传送真气。 原来,她已抱必死之心,又知“九劫峰”一战,关系正邪兴衰,极为艰险,遂想把自己服食“五色芝实”后所增强的真气内力.完全移赠侯剑平,使他锦上添花,能在武林中烈烈轰轰,成就一番事业! 侯剑平起初尚不觉得,只以为东方瑶是怕自己蛇毒初祛,人未复原,才隔体传功略加助益!但等他过了一段时间,知晓有异,不由惊异万分的问道:“瑶姊……” 东方瑶叱道:“不许开口,你若再违反规定,我便不讲故事!” 侯剑平急道:“我宁愿不听故事,也要开口,因为瑶姊这样作法,对我虽有大益,对你却有大损!” 东方瑶佯作不悦,把语音一冷,嗔声说道:“平弟,你懂得什么?我机缘巧合,服食了一枚‘五色芝实’,周身真气弥沛,内力暴涨,骨节酸痛异常,必须加以发泄,才可正常受益,你则蛇毒未净,又中毒香,亟须外力相助,方能迅速复原,故而我的这种作法,是彼此两利之事!” 侯剑平仍不甚信,皱眉叫道:“瑶姊,我……我……” 东方瑶怒道:“你……你……若再敢不听我的话儿,我便永远不理你,也不带你去找公孙璇了!” 侯剑平听出东方瑶的语气,知道她已当真发怒,自然不敢再复开口说话。 东方瑶冷然说道:“平弟仔细听着,我慢慢宣泄体中因服‘五色芝实’,而满溢过剩的真气内力,你好好吸收,便是彼此两利之事,否则,你便辜负我一片苦心,大大对我不起,将来会追悔莫及!” 侯剑平闻言,知道此事已成硬打鸭子上架之局,也不答话,只向东方瑶点了点头,并递过一瞥感激眼色! 东方瑶芳心大慰,继续移注功力。 侯剑平果然一心一意地,运用本身功行,加以配合吸收。 东方瑶见他听话,遂又将有关各事,向他慢慢叙述。 其中,她照实而言,但她隐瞒了一二少许。 东方瑶所隐瞒的,便是她自己已被毁容,以及拼死答允“百毒天君”仲孙明的婚事要求,而换取侯剑平的安全自由二者。 因为她深知侯剑平是血性义侠男儿,若是全悉内情,必不肯抛撇自己在此,而弄成玉石俱焚局面。 等到把故事说完,东方瑶也把自己的意外所得,转注到侯剑平的体内。 东方瑶觉得全身酸乏,知道业已力尽,遂撤回玉掌,目注侯剑平缓道:“平弟,今后你要好好努力,并……并好好爱护璇……” 一语未毕,便眼前金花乱转地,倒身向枕上躺下。 侯剑平见状,惶急得失声叫道:“瑶姊,你……你……你怎么了?” 东方瑶微一定神,气息微弱,苦笑道:“平弟,不要担心,我只是有点过于疲劳,要……要……要想休……休……休……息一下!” 侯剑平的一双俊目之中,泪光盈盈地,悲声叫道:“瑶姊,你……你……你为了对我成全,自己竟……劳累成这副样儿,叫……叫小弟怎……怎生过意得去?……” 说至“怎生过意得去”之际,侯剑平的满眶热泪,业已忍不住地,顺颊籁籁而坠! 东方瑶伸手轻轻为侯剑平拭去满颊泪珠,以一种中气微弱的低语声,嫣然笑道:“平弟不要这样,我一时半时,大概还不致死掉!” 侯剑平觉得受恩太重,心头奇酸,无法加以控制地,便自紧紧搂住东方瑶的娇躯,欲待放声大哭! 但他才把东方瑶的娇躯,紧紧抱住,便想起一件事来。 侯剑平强忍着两眶热泪,从身边摸出一粒朱红蜡丸,把它捏开,取出其中一粒奇香丹药,纳向东方瑶的口内。 他的办法,自然也和东方瑶适才一样,是采取了颇为香艳的合唇度药。 东方瑶自然不忍心拂逆他这番好意,遂在服食丹丸以后,低低问道:“平弟,你喂我服的是什么药丸?” 侯剑平含泪说道:“是我师傅所炼修最珍贵的‘太乙保命灵丹’,瑶姊服食之后,便可等待我师傅回来,配药调治,使你体能复原。” 东方瑶服药后,果竟立觉精神稍好,遂向侯剑平苦笑说道:“平弟,我不期望将来,只要你现在……” 侯剑平见她语音忽顿,接口问道:“瑶姊要我怎样?你要我赴汤,我便赴汤,你要我蹈火,我便蹈火!” 东方瑶瞪他一眼,摇头苦笑说道:“谁要你赴汤蹈火?我只要你好好把握你我之间的最后一日光阴……” 话犹未了,侯剑平便惶然接口说道:“最后一日光阴?瑶姊,你……你为何要……要这样说法?” “平弟,你不必问,我也绝不会对不起璇妹,故而我虽要你在这一日之内,尽量和我亲热,以解生平孤寂,却仍然有条界限,就是不及于乱!” 侯剑平何尝不知道东方瑶对于自己的热爱痴情,不禁听得好生心酸地,凄然叫道:“瑶姊,你……你对我恩比山高,情同海深,叫小弟怎……怎……怎……生……” 东方瑶晓得侯剑平难于出口之语,遂含笑说道:“平弟是想报答我么?你最好的报答之法,就是在这一日之中,不要超越界限地,尽量对我好点!” 人非太上,谁能遣此?何况侯剑平本是个多情人,何况他见识过东方瑶的天姿国色,更何况他这位瑶姊姊,对他如此情深意重? 于是,侯剑平不单陪同她在枕上卧倒,并轻伸猿臂,把东方瑶的娇躯搂在怀内。 东方瑶吁了一口长气,低声说道:“我满足了,平弟,就这样抱着我,让我甜甜美美地,睡上一觉!” 侯剑平把手臂紧了一紧,在东方瑶的耳边,柔声叫道:“瑶姊,你……你慢点睡,我还有句话要想问你。” 东方瑶像柔顺小羊般,蜷伏在侯剑平的怀中,以一种宛如呓语的低微语音,喃喃说道:“什么话儿?平弟最好莫问,我……我……好倦呢……” 侯剑平道:“瑶姊为何只要我在这一日之间,对你亲热?我……我是永生永世,再也不愿与瑶姊分离了!” 侯剑平是从东方瑶所述之中,分析出公孙璇的态度,又委实对东方瑶感恩太重,亟思有以安慰,才向她大胆露骨地,作此表示。 东方瑶闻言之下,当然芳心大慰! 但她不便说出自己已服仲孙明独门毒丸,一日后便将与这“百毒天君”拼个同归于尽,故而索性不答,只是笑了一笑,微阖星眸,佯作睡去。 世界上任何最柔软舒服的床榻,其美好程度,也不如情郎怀中! 加上东方瑶转注功力,确甚疲乏,故而她起初虽是佯睡,但片刻之后,竟真已沉沉睡熟。 因侯剑平不仅是被注功力之人,精神特别旺盛,他心中并盘旋着三疑问。 第一项疑问是东方瑶为何好端端地要戴上一副人皮面具,连与自己拥抱同眠的如此亲密之时也不摘下? 这项疑问不难揭晓,侯剑平只要伸手把她所戴的人皮面具除去,便可获得解答。 但侯剑平不肯如此,他对于东方瑶敬爱感激异常,不忍有所动作,惊醒他瑶姊的沉酣好梦! 第二项疑问,是东方瑶只要求他,于这一日之间,对她亲热之语。 这项疑问,除了东方瑶自己揭破之外,便只有凭借侯剑平的智慧,去胡乱猜测。 侯剑平东猜不对,西测不通,想得头昏脑胀,也未想到东方瑶已服毒丸,矢忠拼死,是只想活这一日! 第三项疑问,是此处究竟是什么所在? 关于这项疑问,更连猜都无法猜,自然在侯剑平的心头脑际,留下了莫大疑惑! 有了这三项疑问,在意识中不断盘旋,久而久之以下,也使侯剑平头昏神慵,渐渐起了倦意了! 他也睡着了,并几乎比东方瑶睡得更香。 也不知过了多少光阴,还是东方瑶在他怀内蠕动,才把侯剑平从梦中惊醒! 侯剑平睁眼一看,见东方瑶业已坐起,遂讶声问道:“瑶姊,不睡了么?” 不知是所服“太乙保命灵丹”生效?抑或心灵慰借之力?东方瑶的妙目之中,竟神光湛然,摇头娇笑答道:“够了,够了,这一场甜蜜好睡,抵得过半世夫妻,我们的时间已到!”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三 侯剑平眉双皱,向她惑然问道:“时间已到?瑶姊,你……你这话究……究竟……” 东方瑶速摇双手,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平弟听着,我如今告诉你怎样去找璇妹?” 提到公孙璇,侯剑平自然凝神倾听。 东方瑶道:“平弟你晓不晓得在‘九劫峰’侧的山谷之内,有一泓弱水寒潭?” 侯剑平看她一眼道:“‘九劫峰’下的涧谷之中,不是‘无愁壑’么?” 东方瑶笑道:“‘无愁壑’是在‘九劫峰’左,那泓弱水寒潭则是在‘九劫峰’右!” 侯剑平点了点头,表示业已知晓。 东方瑶神色平静地,含笑缓缓说道:“那位‘浪里黑条’谢老人家,如今便在潭边,平弟前去与他会合,一同等候,约莫七日以后,公孙璇、欧阳红两位妹子,便会携手归来……” 侯剑平问道:“她们如今何在?” 东方瑶嫣然笑道:“她们有旷世奇遇,如今正在苦苦用功,平弟不必多问,也不必于时间未到之前对她们有所惊扰!” 侯剑平想起一事,目注东方瑶,皱眉问道:“瑶姊,你为何对我如此嘱咐?莫非你不想与我回去?” 东方瑶无法回答,只好向侯剑平凄然一笑。 这一笑,把侯剑平笑得有点毛骨悚然,急忙指着四外石壁,向东方瑶问道:“瑶姊,此处到底是什么所在?” 东方瑶知道不宜让侯剑平再复追问下去,遂一咬银牙,指着侯剑平的身后说道:“平弟,你只消回头一看,便会明白!” 侯剑平当然毫无疑惑地,如言回身。 谁知他才一回头,东方瑶便骈指如风,把侯剑平点了晕穴。 侯侠平颓然晕倒,东方瑶飘身下榻,目注石门以外,双眉微剔,朗声叫道:“仲孙天君……” 石门应声而启,仲孙明当门而立。 东方瑶目光注处,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那“天香钵”的药效,委实灵验,仲孙明的功力也足惊人,他以功力药效,相辅相成之下,业已恢复常态,不再是侏儒形貌! 不单是不再是侏儒形貌,并果然枯颜复润,白发再黑,看去颇似四五十岁之人,只是脸上那种阴恶狠毒神情,尚未消除而已。 东方瑶失声说道:“仲孙天君,你的多年心愿业已完成……” 仲孙明接口笑道:“我还有一桩心愿呢,东方姑娘却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东方瑶知晓他此语何指?遂冷然一笑,卷起右臂衣袖。 仲孙明连连点头,一挑拇指赞道:“好,从今后我们夫妻同心……” 一语方出,东方瑶便冷然剔眉,接口叫道:“不行,我们还不是夫妻……” 仲孙明愕然道:“你要毁约?” 东方瑶嘴角微撇,哂然一笑道:“东方瑶虽是女流,却一言九鼎,绝对不作毁约之事,但你也应该记得,我们在事前所定条件,如今尚未依依完成!” 仲孙明“哦”了一声,含笑问道:“你是要我先让侯剑平安然离去?” 东方瑶冷冷答道:“除了安然离去以外,还有你的赠剑之诺!” 仲孙明笑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所向你承诺过的话,当然绝对算数……” 话方至此,目光偶瞥侯剑平,诧然问道:“如今便送他走好了,但你为何又把他点了晕穴?” 东方瑶苦笑说道:“我忘得了他,他未必忘得了我,自然是把他弄晕送走为妥,免得日后又有寻来此处生事之虑!” 仲孙明拊掌笑道:“妙极,妙极,这一着想得甚好,使我佩服!” 东方瑶看了这位已非侏儒的“百毒天君”一眼,扬眉问道:“剑呢?” 仲孙明遂在身边把那柄锋利无比的软剑取出。 东方瑶道:“替他围在腰间。” 仲孙明点头一笑,乖乖如命照办,真像是个服从阃令的标准丈夫模样! 东方瑶等他替侯剑平围好软剑,又向仲孙明问道:“你那两名药僮,是否也和你一样,恢复常态?” 仲孙明摇头答道:“‘天香钵’被我一人服尽,他们只好永为侏儒的了!” 东方瑶道:“你命他们把侯剑平送到‘无愁壑’上!” 仲孙明含笑问道:“你呢?你和侯剑平相好一场,难道就不想送他一送?” 东方瑶“咦”了一声,向仲孙明诧然问道:“我也去送,你放心么?” 仲孙明“哈哈”一笑,目注东方瑶道:“从今以后,我和你是百岁夫妻,长相厮守,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如此猜疑,还怎样伉俪同心,与举世群豪互相周旋,好好闯番事业?” 东方瑶见他这等大方,先是一怔,旋又恍然说道:“对了,我腹中还服了你的独门毒药,若不解救,必遭惨死,故而你不怕我飞上天去!” 仲孙明笑了一笑,不曾往下答话。 东方瑶双眉微轩,指挥那两名侏儒药僮把侯剑平送往“无愁壑”上,自己也随后同行。 仲孙明则含笑相看,果然不加拦阻。 到了“无愁壑”上,东方瑶把侯剑平放在一处干净山壁之下,并略为拍开穴道,使他在顿饭光阴之后,便会苏醒。 然后,她立即与那两名药僮回转仲孙明所居之处! 东方瑶已拼一死,她大可不惧腹中毒发,保持女孩儿家清白,何必回转魔窟? 她这种作法,含有深意,是一种不惜舍身喂虎,我入地狱的菩萨精神! 原因在于仲孙明已非侏儒,恢复昔日本相。 东方瑶知道仲孙明人极好强,假如他仍是侏儒,则不会出世,对武林危害不大,自己便可拼受毒发之苦,从容清白而死。 如今他借着“天香钵”之力,业已恢复昔年形貌,则久蛰思动,理所当然,必将出与寰宇群雄,一争长短! 此人心狠手辣,除了武功极高之外,其用毒手段更是盖世无双,只要此人一出江湖,武林中不分正邪,多半均将身遭惨祸! 由于此故,东方瑶不单轻视自己生死,甚至于轻视女孩儿家清白,而重视着整个武林安危,江湖祸福! 她的原则,共有三项: 第一项原则是设法与仲孙明同归于尽,歼灭掉这位“百毒天君”,为江湖永绝后患! 第二项原则是假如自己力有未逮,无法歼灭仲孙明,便不惜舍身喂虎,控制这“百毒天君”,以色欲淡其雄心,不让他重入江湖,然后再在同床共枕的天长日久之中,等待行刺机会。 第三项原则是万一自己的前两项原则,均无法实现,仲孙明雄心百丈,定要争雄武林,则自己必须善于运用,影响他多向邪人逞风,少向正人下手! 故而,东方瑶心中,充满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菩萨精神,和“舍身喂虎,以救众生”的伟大襟抱! 有了这种精神,这种襟抱,“生死”二字真是轻若鸿毛,连女孩儿家最珍贵的清白贞操,也在“我为人人”的伟大前提下,减轻份量! 东方瑶回到仲孙明洞中,仲孙明讶然问道:“东方姑娘,你怎么这么快……” 东方瑶接口笑道:“三日缱绻,我和侯剑平的前情已绝,今后要一心一意,与你白头偕老,我为什么不立刻回来,还在他身边多作耽搁则甚?” 她已想通利害,心中一片平静,神色方面,也自然地决无丝毫引人起疑的忸怩不安之处! 仲孙明笑道:“说得好,你准备在何时开始,作我夫人?” 东方瑶毫不迟疑地,娇笑一声答道:“随你,依我看是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此刻……” 话方至此,仲孙明惊喜颇甚地,失声接道:“你这样说法,是愿意与我立刻便入洞房?” 东方瑶不再羞涩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早点把女儿清白,交给了你,也好让你放心,知道我是真实地,愿意嫁你这英雄夫婿!” 仲孙明“哈哈”大笑,携着东方瑶的柔荑素手,走向密室。 东方瑶银牙暗咬,但却柔顺相随。 进了房的以后动作,当然便是上床。 他们二人刚刚坐在榻边,仲孙明便对东方瑶含笑叫道:“夫人,我们如今业已入房登榻,你总该把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除掉了吧!” 东方瑶长叹一声,却未有所举措。 仲孙明诧道:“夫人,你好象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东方瑶幽幽说道:“不是我不肯除掉这人皮面具,是怕面具一除之后,你就会对我不感兴趣!” 仲孙明摇头笑道:“不会,不会,像你这等天人姿色……” 东方瑶截断他的话题,冷冷一声说道:“哼,‘天人姿色’四字,已是昨日黄花,你真要看,我便给你看看这个‘鬼怪姿色’吧!” 说话至此,便把人皮面具伸手摘去,露出那俏丽脸庞和把俏丽变成丑陋的满面纵横伤瘢! 仲孙明大吃一惊,皱眉失声问道:“你……你这是被何人所害?受得是什么伤损?” 东方瑶脸色铁青,银牙猛锉地,恨声答道:“是被‘万花魔母’刘琳之女刘小琳,用毒迷倒,然后以刀针等物,纵横乱划所致!” 仲孙明日中精光电射,勃然大怒说道:“刘琳母女,算是什么东西,我会替你报仇!” 东方瑶见仲孙明果被自己利用,遂心中狂喜,再复以退为进地,摇了摇头,恨恨说道:“不要你替我报仇,我要亲手雪恨!” 仲孙明点头笑道:“好,我也用毒把刘小琳照样毒倒,再由你亲自下手,割掉她的鼻子,挖掉她的眼睛,并割断她足跟大筋,毁掉她一身功力,以后报复如何?” 东方瑶不置可否,只向仲孙明笑道:“仲孙天君,你看了我这副丑相之后,是否已胃口缺缺,不爱……” 仲孙明接口笑道:“哪里,慢说我爱的是人,不会嫌你貌丑,就算这脸上伤瘢,也未必没有医治复原之望?” 这几句话儿,若是在侯剑平口中说出,东方瑶必然熨贴,获得莫大安慰! 如今是仲孙明的口中说出,东方瑶不单不觉安慰,反而满心凄凉,暗咬银牙,强装笑容说道:“你既然对我仍有兴趣,我们就……” 边自赧然发话,边自拉着仲孙明,双双倒往床上。 东方瑶本是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浊水青莲,连与侯剑平都清清白白,为何在仲孙明面前,竟变成一副荡女神态? 这原因在于她突然改变主意! 起初,她是以与仲孙明同归于尽为第一原则。 如今,她更进一步,是以支使仲孙明出与刘琳、轩辕旭等为敌,作为第一原则。 驱虎吞狼之下,无论是虎死狼伤,狼死虎伤,或虎狼同归于尽,均帮了公孙璇、侯剑平等大忙,而对于整个武林而言,也远比单单刺杀仲孙明一人,来得受益宏大! 故而,东方瑶不惜牺性,竟摆出一副荡女姿态,主动拉着这位“百毒大君”,共赴巫山之会。 谁知两人才一同卧在枕上,东方瑶准备自解罗衣之际,仲孙明竟向她摇手叫道:“夫人不必如此,我们不妨先有夫妻之名,暂无夫妻之实!” 此语颇出东方瑶意料之外,双眉一皱问道:“你仍嫌我貌丑?” 仲孙明连连摇头,温言含笑答道:“不是,不是,我是深知夫人身受刘小琳迫害,满心仇火,积郁未消,在这种情绪之下,便算携云握雨,游遍十二巫峰,也又复有何意思?” 东方瑶“哦”了一声,扬眉问道:“照你这样说法,你是打算在为我报仇之后,再和我双飞双宿,成为夫妻?” 仲孙明笑道:“我正是如此打算,难道你不愿意?” 东方瑶一言不发,只把两道炯炯目光,紧盯在仲孙明脸上。 仲孙明被她看得有点不大自在地,含笑问道:“夫人,你如此看我之故是……” 东方瑶不等仲孙明说完,便即接口说道:“我不相信你这种措辞,因为你决不是有女在侧而不动心的柳下惠人物!” 仲孙明脸上一红,苦笑点头说道:“我承认你说得有理!” 东方瑶冷冷说道:“我希望知道真正原因,你应该对我尊重!” 仲孙明略一迟疑,吞吞吐吐说道:“六十年前,我已有‘百毒天君’之名,你算算,我如今是多大年岁?” 东方瑶反应敏捷,相当聪明,立即扬眉问道:“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年事已高,不……不能人道?” 仲孙明笑道:“常人到了耄耋之年,对于男女之间事,确实多半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仲孙明却不然,我既凭借功力,能使苍颜再润,白发重黑,自然也还能驰驱床第,学学少年人呢!” 东方瑶道:“那你……” 仲孙明又复笑道:“一来,我近日完全为复体归原脱却侏儒苦海之事努力,不及其他;二来也想到你竟这样爽快地,答应嫁我,故……故而在这方面,毫……毫……无准备!” 东方瑶笑道:“原来你是需要有段时间准备,方能重……运享册少年艳福,并不是完全为我的情绪着想!” 仲孙明苦笑答道:“一半为你,一半为我,这两件事儿可以并行不悖,等到你大仇已报,我的准备也够,那时再月圆花好,岂非完美异常,法无遗憾了么?” 这番话儿,听在东方瑶的耳中,真使她心花怒放,高兴万分! 因为照此作来,她不仅可以利用仲孙明,并可不作最大牺牲,保全她的女儿清白! 东方瑶芳心大慰,遂越发对仲孙明施展女孩儿特有魅力地,娇笑说道:“仲孙天君,你分明是个多疑之人,想不到对我竟异常信任?” 仲孙明笑道:“当然有特殊原因,像你这等绝代佳人,对于清白贞操,定必重于生死,如今你既甘心与我共赴巫山,我还会对你有任何疑惑么?” 东方瑶趁此机会,双蹙秀眉,喟然一叹! 仲孙明道:“夫人,你好端端地叹气则甚?” 东方瑶目中含蕴泪光,在枕上微摇螓首说道:“你尽管作另一方面的准备,不必再费力地,为我作甚报仇打算了!” 仲孙明“咦”了一声,向东方瑶诧然问道:“夫人,你被‘万花魔女’刘小琳害成这副样儿,难道竟忍得住气,不想报复?” 东方瑶苦笑道:“若说不想报仇,便是矫情,但两害相权之下,我只好取其‘轻’者!” 仲孙明困惑不解地道:“这话怎讲?何谓‘两害相权’?” 东方瑶一面又戴上人皮面具,一面目注仲孙明道:“仲孙天君,我们之间,虽无夫妻之实,但已同床共枕,是否已算有夫妻之名!” 仲孙明毫无疑惑地,速速点头笑道:“当然,我不是业已口口声声,叫你‘夫人’了么?” 东方瑶又叹了一口气儿,幽幽说道:“不报仇,我只是在胸中憋了一口气儿,若想报仇,却多半要变成寡妇,岂不是‘两害相权’应该取……” 话犹未毕,已把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激得目闪厉芒,狞笑叫道:“夫人,我已答应替你报仇,你何必还要激我?” 东方瑶道:“你为何有这种想法,我要激你则甚?” 仲孙明皱眉说道:“你那‘多半要变成寡妇’之语,岂不是分明说我敌不过刘琳母女?” 东方瑶缓缓说道:“我深知你原来功力很高,服食‘天香钵’后,更有长进,不会惧怯刘琳,但如今‘万花宫’已非孤独,她们与‘天魔派’济济一处……” 仲孙明接口笑道:“便再加上轩辕旭、轩辕斌父子,我也不怕!” 东方瑶笑了笑,以相当诚挚神色,向仲孙明扬眉说道:“仲孙天君,我们既是夫妻,便不允许你妄自恃傲逞强,应把敌情分析清楚,才可作‘可为’?抑或‘不可为’的决断!” 仲孙明道:“好,你且分析一下,给我听听!” 东方瑶正色说道:“轩辕斌气候未成,微不足道,但那‘长笑天魔’轩辕旭,却是积年老魅,不可轻视,他的功力方面恐怕比‘万花魔女’刘琳,还要高出一筹!” 仲孙明“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我承认你的这种分析,相当正确……” 东方瑶道:“以你而论,对刘琳稳操胜算,对轩辕旭也不会有见弱之虞,但这两个魔头若是联手应敌,你便未必能稳占胜面!” 仲孙明嘴皮一动,正待发话,东方瑶又复说道:“以敌方主脑而言,已极厉害,何况他们还有不少高明人物作为帮手!” 仲孙明向东方瑶看了一眼,问道:“夫人,你所说轩辕旭与刘琳的高明帮手是谁?” 东方瑶应声答道:“是负盛名的‘天外三魔’,也就是‘黄衣阴魔’黄三祝、‘白衣飞魔’尹冲天和‘黑衣人魔’邬必通三个!” 仲孙明双目之中,突放异彩说道:“这三个老魔还在人世,并又出现了江湖么?” 东方瑶颔首道:“那‘黑衣人魔’邬必通已在‘万花宫’中,‘黄衣阴魔’黄三祝、‘白衣飞魔’尹冲天等,也正由‘贺兰山天魔总宫’向‘万花宫’赶来。” 仲孙明皱眉说道:“他们要把这多好手集结苗疆则甚?” 东方瑶不愿说出群侠定约之事,遂随口答道:“可能是因‘天魔派’与‘万花宫’联合,另创新派,遂召集手下,来此聚会。” 仲孙明闻言,发出了一阵“哼哼”冷笑! 东方瑶心中一跳,以为他已知群侠定约之事,识破自己谎言,不禁皱眉问道:“你如此冷笑则甚?” 仲孙明牙关微挫,怒容满面答道:“我笑的是如今已非你单独的毁容之恨,而是我们夫妻两人敌忾同仇!” 东方瑶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之人,一闻此言,便恍然有悟地,目注仲孙明道:“莫非你与‘天外三魔’有甚夙仇?” 仲孙明点头答道:“尹冲天与邬必通与我无甚梁子,但对于那‘黄衣天魔’黄三祝,我却恨不得寝其皮而食其肉!” 东方瑶暗勾起仲孙明的旧恨,又复问道:“你已隐迹六十年之久,那黄山祝却是怎会与你结下不解之恨?” 仲孙明恨声答道:“昔年便是黄三祝暗暗在我药炉之内,放了一粒‘阴雷’,才使药炉爆炸,害得我于侏儒苦海中,忍受了六十年的寂寞!” 东方瑶“呀”了一声,剔眉说道:“这‘黄衣阴魔’着实太阴毒,此仇誓在必报……” 语音至此,顿了一顿,眉峰深蹙又道:“但对方声势浩大,你我夫妻却仅有二人……” 仲孙明接口笑道:“人单势孤,又有何妨,我们不能力敌,可以智取!” 东方瑶注目问道:“智取?你有什么成算?” 仲孙明沉声答道:“各个击破,先剪羽翼,再取正敌,你既知黄天祝、尹冲天两人正从贺兰山赶来‘苗岭’,我们便于途中邀截,岂不出敌意外,多半一举功成?” 东方瑶点头笑道:“此计甚好,但对于这两个老魔,我是仅闻其名,不知究竟有多么厉害?” 仲孙明道:“尹冲天功力如何我不知道,黄三祝则相当厉害,六十年前便与我在伯仲之间!” 东方瑶扬眉问道:“你打算单独出手?还是由我们夫妻合力?” 仲孙明含笑道:“夫妻合力也好,我反正要找个帮手,把黄三祝老魔擒来,尽情报复,以泄心头积愤!” 说完,取出一粒药丸,命东方瑶服下。 东方瑶诧道:“这是什么药丸?” 仲孙明答道:“是你前服慢性毒丹的独门解药,我们已成夫妻,哪有还叫你在腹中存毒之理?” 东方瑶暗自高兴地,服下药丸,娇笑说道:“关于拦截黄三祝、尹冲天之事,你要我怎样帮你?” 仲孙明凑过睑去,在东方瑶的耳边低声巧作嘱咐。 这是“无愁壑”的山壁之下。侯剑平被制穴已开,正自悠悠醒转。 睁目一看,不觉发怔! 因为当他昏迷之前,分明在一间石室以内,与东方瑶共度了相当温馨旖旎的两日光阴。 如今,则石室既无,伊人也杳! “石室既无”一节,并无所谓,但“伊人也杳”一节,所对于侯剑平构成严重打击! 东方瑶对他前后两次,施恩太重,尤其是在这第二次上,更转注功力,不惜亏己益人,使侯剑平因祸得福受了大惠! 侯剑平不见东方瑶,又想起她的决绝之语,不禁目扫四处,失声叫道:“瑶姊、瑶姊……” 他一连叫了七八声,空山寂寂,哪有回响? 侯剑平找既无处找,叫又叫不应,真急得俊目之中,含泪欲滴! 蓦然间,他想起了在自己被制穴道前的东方瑶嘱咐之言。 东方瑶是叫他前往寒潭,与谢三一同等侯公孙璇、欧阳红归去,再与群侠会合。 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前往寒潭,准备先寻找谢三,再研究东方瑶人在何处? 谁知寒潭方面,已生变故! 侯剑平到得恰是时候,为“浪里黑条”谢三,解脱了另一大难! 原来谢三自从公孙璇、东方瑶、欧阳红等三女走后,便在寒潭之旁,独自静坐功,以等待东郭炎的讯息。 谁知一等数日,不单东郭炎毫无音讯,连公孙璇等也未从“无愁壑”中回转。 谢三自然焦急,想去“无愁壑”中探望。 但又恐就在自己离开之际,东郭炎突然回来,便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他正眉峰深蹙,大感为难,突然听得身后有人走来。 这人并未掩饰行踪,遂使谢三听出,是男子的步履之声。 他边自回身,边自问道:“来人是不是东郭神君?……” 话方至此,业已怔住! 因为目光所及,看见身后来人,不是“烈火神君”东郭炎,而是一个三十上下的陌生黄衣少年。 这少年貌相虽还俊秀,但阴鸷之气却嫌太重,目中并凶光炯炯,显非正派人物。 谢三诧然问道:“尊驾何人?” 那黄衣少年阴恻地,笑了一笑答道:“你不认识我,我却可以猜出你的身份,你是不是曾经假扮过‘游龙侠丐’孟老花子的‘浪里黑条’谢老花子?” 谢三听出对方的语意不善,越发皱眉问道:“尊驾到底是谁?到此有何见教?” 黄衣少年笑道:“我叫轩辕斌……” “轩辕斌”三字方出,谢三便摇手冷笑说道:“我知道尊驾绝非轩辕斌,你何必冒打旗号?” 黄衣少年的双眉一挑,目闪凶芒问道:“谢老花子,你凭什么说我不是轩辕斌?” 谢三冷笑道:“轩辕小魔,身中‘离明芒’……” 黄衣少年颔首接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曾遭暗算,中了‘离明芒’,但如今却业已痊愈!” 谢三哂道:“你越吹越离谱了,‘离明芒’蕴有火毒,是东郭神君的独门得意暗器,他人绝对无法加以祛解!” 黄衣少年嘴角撇了一撇,扬眉说道:“你虽说得不错,但却绝不会想到那位‘烈火神君’东郭兄老儿,业已被囚在‘九劫峰’顶的‘万花宫’内!” 谢三果然摇头,黄衣少年又复说道:“杜小樵等,虽然和我父亲订了二十七日之约,但我父亲却料准你们除了分头求援以外,定会留下人来潜伏‘九劫峰’左右,企图把侯剑平先期救出……” 谢三听至此处,已有点相信这黄衣少年真是轩辕斌了。 黄衣少年继续发话,得意扬眉笑道:“于是我们便故意派遣两名苗女下峰,引领暗蹑之人,进入设有埋伏之处……” 谢三暗叫一声不妙,黄衣少年又复笑道:“谁知鬼使神差,被诱入伏之人,竟是东郭老儿,这一来,从他身边搜出‘离明芒’的解药,我便脱离苦海,不再受你们借此挟制的了!” 谢三目注问道:“如此说来,尊驾便是轩辕斌了!” 轩辕斌笑道:“如假包换,我是货真价实的‘天魔派’少魔主!” 谢三清楚来人身份,自知不敌,便一面加深戒意,准备退路,一面朗声问道:“双方既已定约,轩辕朋友却先期来此……” 轩辕斌不等谢三说完,便接口说道:“我有件事儿想要问你。” 谢三道:“你不妨问问看,能答便答,不能答时,休想我会开口。” 轩辕斌指着潭水,向谢三注目问道:“这是‘弱水寒潭’,你知不知道?” 谢三点了点头,轩辕斌又复问道:“据我所知,你曾坠入潭中,怎么侥幸不死?” 谢三双目闪光,发出一阵狂笑说道:“轩辕朋友,你枉有逞雄宇内之心,怎不设法对天下身怀奇才异能之士,了解得清楚一点?” 轩辕斌笑道:“你能入潭不死,水性之高真不愧冠绝当世,但还有一位也曾跃入寒潭的东方瑶呢?” 谢三笑道:“自古吉人皆有天相,你不必替东方姑娘过份担心忧虑!” 轩辕斌“哦”了一声,点头笑道:“东方瑶原来未死,她……她人在何处?” 谢三不答所问,反向轩辕斌问道:“轩辕朋友要找东方姑娘,是有何事?” 轩辕斌从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缓缓说道:“她曾被刘小琳用刀针划刺,毁却容貌,委实太以可惜,故而我来找她,想送她一点可以治好瘢疤的复容灵药!” 谢三因知毁容之事,曾使东方瑶痛不欲生,闻言之下倒是心中一喜! 但转念一想,觉得轩辕斌那会如此良善,遂冷笑说道:“轩辕朋友,你乃与刘小琳蛇鼠一窝之人,不必耍甚花样,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轩辕斌双眉一皱,向谢三诧声问道:“你不相信?” 谢三哂道:“我又不是刚学走路的三岁孩童?怎会相信你这种随口胡扯的骗人鬼话?” 轩辕斌苦笑说道:“好,你既不信,我便取药你看!” 话完,回手入怀,取出一个白色纸包,向谢三递去。 谢三对轩辕小魔,原本戒意极深,但见他居然取出药包,又不禁疑假疑真地,为之一怔? 就在这一怔之间,轩辕斌借着递过药包之势,屈指猛弹,几缕劲风,便向谢三当胸凌空射到! 他若再等片刻发动,谢三不及闪避,必然惨遭毒手! 如今一来过远,二来谢三仍存有戒心,遂赶紧向后仰身,足跟用力,以一式“金鲤倒穿波”,纵出一丈三四。 他自知决非轩辕斌的对手,只有倚伏特殊水性,方能逃脱身落魔掌的这场劫数! 故而谢三是算准方向,对寒潭之中倒纵而出。 他认为只要容自己到了水中,轩辕斌纵有通天本领,也必凶威难逞! 谁知眼看业已纵到潭水之上,谢三陡觉胁下一麻,周身气血立滞,手足难动。 原来轩辕斌异常刁恶,他见谢三早有警觉,自己弹指暗袭落空之下,竟功劲暗凝,把掌中白色药包,向前发出。 轩辕斌功力不弱,飞花摘叶,均可伤人,在内家玄功凝贯之下,这小小药包遂变作伤人暗器! 他一见谢三被药包打中,全身发僵,只以适才猛纵的未尽余势,射向潭水,不禁狂笑叫道:“谢老花子,你虽精于水性,但手足难动之下,却仍必溺毙水中,常言道:‘善火者,死于焚,善射者,死于箭’……” 话方至此,突然身后有人,接口说道:“这话不错,但我要请教小魔主,‘善为恶者’,却又该死于什么?” 轩辕斌大吃一惊,回头向后看去。 一看之下,不由更吃一惊! 他认出身后八九尺处,岸立之人,正是侯剑平。 轩辕斌不是惧怕侯剑平,他是惊异于侯剑平的修为火候,最多与自己仿佛,怎会到了身后这近距离,仍令自己毫无所觉? 惊疑之际,寒潭中响起“扑通”一声! 轩辕斌心中高兴,向侯剑平冷笑叫道:“侯剑平,这是溺水深潭,谢老花子被我以‘豆粒打穴’手段制住血脉,人落潭中,必然溺死,你便本领通天,也无法救他的了……” 侯剑平哂然一笑,剑眉微剔说道:“狂妄小魔,且慢得意,你怎么不回头看看?” 轩辕斌一面双掌护胸,一面偏过头去,目光略瞥! 只见谢三手足并用,像条大鱼般,在寒潭弱水中,游来游去,仿佛舒泰已极! 他见对方并未受制,正自满心惊奇,侯剑平扬眉说道:“这没有什么玄奇,你以‘药包凝功’,暗算谢老人家,我却以‘松针打穴’替他解开血脉!” 轩辕斌把目中两道凶芒,盯在侯剑平的身上。 侯剑平失笑道:“你这样看我则甚,难道在‘天魔别府’之中,还未看够么?” 轩辕斌狞笑道:“我是觉得你这厮居然有几分狗运,在‘百年庵’下炸你不死!” 侯剑平双眉微挑,满面神光地,含笑说道:“福善祸淫,天道不爽,多端作恶,报应必临……” 轩辕斌不等侯剑平再往下说,便冷笑叱道:“侯剑平,你不配向我说教,我们且在艺业之上,分个胜负强弱……” 侯剑平接口问道;“我恩师不是与你父亲,订了二十七日之约的么?难道你竟要先期挑战么?” 轩辕斌狂笑答道:“所谓‘二十七日之约’是为了我身中‘离明芒’所定,如今东郭老鬼被擒,解药已得,火毒祛除,谁还耐烦守甚日期约定?” 侯剑平摇头叹道:“和你们这些无耻凶人定约,真不殊‘对牛弹琴’……” 话至此处,神色一整,目注轩辕斌,沉声问道:“东郭老人家既然落在你的手中,你们可曾对他……” 轩辕斌摇手一笑,冷冷接口说道:“到目前为止,尚未杀却,仍在禁锢中,他是生是死,要看这老儿的是否识趣而定?” 侯剑平知道无论“天魔派”或“万花宫”群凶,都是心肠狠毒的极恶之人,双方既已明面为敌,东郭炎落在他们手中,多半必遭不幸,何况他还有用“离明芒”,伤害轩辕斌的一段过节! 如今,轩辕斌说尚未杀害东郭炎,是生是死,要看是否识趣而定,则其中必有蹊跷! 不过,侯剑平虽知事有蹊跷,却不知道蹊跷究竟为何?他正在皱眉寻思,谢三已在潭中叫道:“侯老弟,我们且把这轩辕小魔擒住,再向峰顶群魔,交换东郭神君便了!” 他是一面发话,一面向潭边泳来。 轩辕斌勃然大怒地,双眉一挑,厉声喝道:“凭你们两个人,也想擒我?老花儿真是找死!” 掌随身后,右手猛扬,一股疾劲狂飘,便向潭中撞去! 侯剑平深知谢三决非轩辕斌之敌,遂紧一拂袍袖,扬眉朗声叫道:“轩辕斌,你不要逞狂显傲,耀武扬威,若是英雄,便与我不见胜负不休地,斗上五百回合!” 轩辕斌本来自觉一身艺业,绝对高于侯剑平,但如今见他只一拂袖之下,便把自己击向谢三的劲道狂飘,轻轻化解,不禁又有点心中怙惙! 但他虽然怙惙,却不甘示弱地,点头说道:“好,我和你斗上一场,双方非见胜负,不许罢手!” 侯剑平神凝气稳地,一抱双拳说道:“请!” 轩辕斌道:“我们比些什么?采取何种方式?” 侯剑平淡淡一笑,扬眉哂然答道:“不必作甚约定了吧?因为我觉得与阁下这等反复无常之人,作甚约定,简直多余!” 轩辕斌被他骂得脸上一红,目中凶芒电闪! 但他终于按纳下来,以一种极平静的语音,向侯剑平点头说道:“好,我们不必作甚约定,且各尽所能,放手一搏,不管兵刃暗器,玄功拳掌,均随意施为便了!” 侯剑平也点头说道:“好……” 一个“好”字才出,三缕乌光,已从轩辕斌的指尖弹出! 这三缕乌光,一取面门,一取前胸,一取腹部,打的全是人身要害部位! 距离这近,又是骤然发难,再加上轩辕斌的手法如电,却叫侯剑平如何躲闪? 何况这三缕乌光,不是寻常暗器,是“天魔派”最厉害的独门暗器“万应戮魂针”,只要一丝见血,侯剑平也将立遭惨死! 侯剑平想不到轩辕斌如此无耻阴毒,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先是猛一仰头,然后飞身右闪。 他猛一仰头之举,避开了射向面门的那根毒针。 飞身右闪之举,也把射向前胸的那根毒针闪过。 但三针虽避其二,仍中其一! 射向侯剑平腹部的那根毒针,却使他无法闪避贯衣而入! 轩辕斌本待乘机追击,今见侯剑平业已中针,遂岸立不动地,得意狂笑叫道:“侯剑平,你所中的不是寻常暗器,是本派最厉害的‘万应戮魂针’,如今便是你师傅‘铁剑神医’杜小樵亲自赶来,也无法救你这条狗命了!” 谢三此时,业已上岸,一闻此语,不禁心胆欲裂,赶紧目注侯剑平中针以后的反应情况! 这时,侯剑平双手捧腹,剑眉紧蹙,身躯微作抖颤,似在运用本身修为,强行抗拒毒力! 轩辕斌嘴角一撇,“哈哈”大笑说道:“侯剑平,你认命吧!我‘万应戮魂针’之毒,天下无药能解,何况你中针之处又是腹部,不消多久,便将心肝碎裂,腹破肠流,决无半丝侥幸了!” 谢三纵到侯剑平身边,向他惶然问道:“侯老弟,你……你觉得怎样?大约还能支撑多久时间?” 侯剑平皱眉不答,轩辕斌却得意笑道:“他如今业已不能说话,我来告诉你吧!最多再有盏茶时分,这位‘铁剑神医’的得意弟子,便将化作九幽一梦!” 轩辕斌边自当话,边自带着满面狞笑,向侯剑平、谢三的身前走来。 谢三见情势不妙,明知自己非轩辕斌之敌,也准备一死相拼,遂厉声叱道:“轩辕小魔,你也是打算在武林创业的一派宗主人物,怎么竟如此无耻?” 轩辕斌双目一翻,狞笑连声说道:“‘有耻’值多少钱一斤?‘无耻’又复何碍?我轩辕斌向来作事是只求达到目的,不择任何手段!” 说话之间,业已走到距离侯剑平、谢三约莫五尺远近! 谢三怪笑说道:“好个‘不择任何手段’,今天也让你这小魔鬼崽子,尝尝‘不择手段’是何滋味?” 轩辕斌闻言,方自一怔,侯剑平右手忽翻! 刚才怎么去的,如今怎么回来!侯剑平也是发出三线乌光,飞打轩辕斌的面门、前胸、腹部! 轩辕斌以为侯剑平命已濒危,谢三则艺业薄弱,哪里有丝毫戒备。 他这毫无戒备的情况,与侯剑平适才,完全相同。 则临危躲难的举措,也与侯剑平大致相若。 他也是先行仰首,然后向左飞身。 两人的避难的举措,区别就在一个向右,一个向左而已。 轩辕斌的遭遇,也和侯剑平完全一样,他也是避过了第一道乌光,和第二道乌光,却被第三道乌光,打中了肚腹部位。 他中针以后,神色大变,以为性命已绝! 侯剑平面含微笑地,扬眉叫道:“轩辕斌,你不要怕,你用的是‘万应戮魂针’,我用的是‘无相夺魂针’……” 轩辕斌接口问道:“你这‘无相夺魂针’上,有毒无毒?” 侯剑平笑道:“我这‘无相夺魂针’,一入人体即碎,可以循血攻心,因已极为厉害,我师傅遂严禁在其上加汁毒质!” 轩辕斌一面暗自行功,封闭穴道,一面厉声问道:“侯剑平,你既以侠义门徒自居,怎也如此不择手段?” 侯剑平轩眉笑道:“对不起,我是跟你学的,这就叫‘以不择手段之道,对付不择手段之人’……” 说至此处,目注轩辕斌,正色说道:“轩辕斌,这‘无相夺魂针’人体粉碎之后,只有请深明医道之人,运用强力‘吸星石’,方可从穴道中,将其逆行吸出,故而你若想活命,便赶紧回去,由你父亲与刘琳二人合力,防阻延缓碎针的顺血攻心,再等我师傅峰顶赴约之时,替你吸出医治!” 轩辕斌“咦”了一声,愕然问道:“你好象对我颇为仁慈!” 侯剑平哂然道:“小魔主太会往我的脸上贴金了,我会意存仁慈,但此念之发,决非为你!” 轩辕斌略一寻思,恍然有悟说道:“我明白了,你之对我仁慈,是为了东郭老儿!” 侯剑平目闪神光,轩眉一笑说道:“对了,小魔主身有贵恙,需我恩师根治,大概总不敢再对东郭老人家逞甚凶锋的了?” 轩辕斌听得暗锉钢牙,满面均是狞厉神色! 侯剑平笑道:“小魔主还不快请,你若是回去太迟,令尊与刘琳无法为你防堵碎针攻心,就难免要万丈雄图,付诸流水的了!” 轩辕斌道:“我还有句话儿问完立刻就走!” 侯剑平含笑道:“什么话儿?” 轩辕斌沉声说道:“你分明中了我的‘万应戮魂针’,为何安然无恙?” 侯剑平双眉一挑,纵身狂笑答道:“这件事无可奉告,大概不是我福命大,便是你暗器失灵,可以把‘万应戮魂针’改名为‘不应戮魂针’了!” 轩辕斌见他不肯告以原委,只得厉啸一声,电疾驶去。 谢三见轩辕斌业已离去,遂向侯剑平笑道:“侯老弟,我也有与轩辕斌同样的问题,向你提出,却希望你不要给有那种模棱含混的同样答复!” 侯剑平微微一笑,伸手在腰间衣内,撒出一柄软剑。 这柄软剑,就是东方瑶从仲孙明处取得,替侯剑平捆在腰间之物。 谢三一见之下,恍然大悟地,含笑说道:“莫非那根‘万应戮魂针’,竟无巧不巧地,打在侯老弟腰间所围的软剑之上?” 侯剑平点了点头,苦笑愧然叹道:“正是如此,否则,我此时必已肝肠寸断而死!” 谢三笑道:“这真是吉人天相,侯老弟怎样失踪?又从何处出现?” 侯剑平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仔细一叙……” 谢三闻言,想了一想,向侯剑平扬眉说道:“侯老弟,我守候在此之故,便是为了等候东郭神君,如今他既被峰顶群魔设计掳去,我们便不必再在潭边苦等,且去‘无愁壑’中,为公孙姑娘等打个接应吧!” 侯剑平才一点头,耳中便听得有人从“九劫峰”上,疾驰而下。 谢三日注看去,见是一位长髯青袍老人,和一个须发苍白的黑衣老叟。 他虽未见过峰顶群魔,却听得公孙璇等加以仔细描述,遂赶紧向侯剑平皱眉叫道:“侯老弟快退,来人是‘长笑老天魔’轩辕旭,和‘黑衣人魔’邬必通,我们决非其敌!” 侯剑平也知自己虽得东方瑶功力转注,但火候方面,仍无法和这等老魅相比,故而毫不狂傲地,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决非他们之敌,但面临大敌,背有寒潭,退路又复何在?” 说至此处,轩辕旭与邬必通业已到了“九劫峰”下。 谢三急急叫道:“侯老弟,跳呀,迟恐不及……” 边自发话,边自当先跃起,向寒潭之中纵去。 侯剑平想起寒潭秘洞之事,自也随着谢三,采取同样动作。 他们刚刚入水,背后已响起锐啸劈空之声! 谢三拉着侯剑平,赶紧沉下水内。 “呼呼”两股狂风到处,击得水花四溅,白浪如山,但却未曾伤着侯剑平与谢三的半丝毫发。 轩辕旭气得脸色铁青,“哼”了一声说道:“小狗们真是狡猾!” 邬必通怪笑道:“轩辕兄不必生气,这是弱水寒潭,他们虽想入潭逃生,结果难免一死!” 轩辕旭摇了摇头,目注潭水说道:“我知道这是弱水寒潭,但对方有号称水性之高,当世第一的‘浪里黑条’谢三在内,或许……” 邬必通听至此处,接口狞笑说道:“就算谢三那厮,精通水性,不畏寒潭,他们总不能像只鱼虾般,永远住在水内吧?” 轩辕旭点头道:“对,我们在岸上等他,这两个东西总不能不出水换气。” 两个老魔互相商量之际,侯剑平与谢三业已从水底秘洞登陆,在对峰半腰的暗穴之中,觑看他们动静! 听得两个老魔要在潭边苦等,侯剑平便面含笑,意欲发话。 谢三摇手笑道:“侯老弟不要出声,让这两个老魔以为我们尚在潭水之中,苦苦呆等多好呀!” 侯剑平闻言先是一怔,但是略一寻思之后,仍在暗穴以内,向轩辕旭等发话叫道:“轩辕老魔,你们不必像只呆鸟般,守在潭边,我和谢老人家早就到了此处!” 轩辕旭与邬必通闻言,均诧然循声注目。 侯剑平索性揭开覆洞藤蔓,现出身形,挑眉笑道:“两个老魔,我们就在此处,你纵有通天本领,也只好隔潭兴叹,其奈我何?” 轩辕旭见侯剑平与谢三藏身之处,是在一片石仞削壁半腰,前面则系寒潭弱水,委实难以飞度,不禁向邬必通皱眉低声说道:“邬兄,看这情形,定是削壁中空,可以由潭底秘洞通达,我们有何办法,能处置谢老花子和侯家小辈?” 邬必通目扫四外,想了一想,狞笑说道:“我倒有两个办法,不过得先回‘万花宫’去,向刘仙娘取些应用物件!” 轩辕旭双眉一挑,目闪凶光地,伸手指着侯剑平所藏身的削壁,缓缓说道:“刘仙娘处,不是有大量炸药,和无坚不摧的‘天雷凿’么?我们干脆把这中空峰壁炸开,岂不瓮中捉鳖?” 轩辕旭点了点头,又复向他说道:“这条计甚好,但不知邬兄的第二计又是什么?” 邬必通道:“第二条计,是用毒封潭,使潭中水儿,充满毒性,对方若想出潭,定必惨死的!” “邬兄想得好计,我们去取东西!” 两个老魔于话完之后,果即双双离去。 谢三见两个老魔去后,向侯剑平诧道:“侯老弟,你为何不让两个老魔在潭边呆等,而急于暴露自己的藏身位置?” 侯剑平答道:“我不想让他们呆等,是想使他们知难而退!” 谢三于眉头微皱之际,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侯老弟是怕公孙姑娘等从‘无愁壑’归来,蓦然撞上在潭边呆等的轩辕旭与邬必通,难免又生凶险?” 侯剑平俊脸微红地,向谢三问道:“谢老人家认为不应该有此顾虑?” 谢三点头笑道:“应该……应该……” 但侯剑平见他语音吞吐,不由诧声道:“老人家有什么话儿,怎不明白说出?” 谢三道:“这削壁虽然陡削,但仍难不住武功绝世之人,公孙姑娘尚且可以携带欧阳红姑娘,设法飞登,轩辕旭与邬必通均是盖代魔头……” 侯剑平听至此处,“哎呀”一声说道:“这削壁能上下么?如此说来,我真是轻举妄动地,不该暴露自己,授敌以可乘之机!” 谢三道:“还有一事,也颇可疑,两个老魔无论是谁想要用炸药炸峰,或向潭中下毒,均可以‘蚁语传音’相议,何必议而不密地,要让我们听见呢?” 侯剑平瞿然说道:“此事确有可疑,我们且把对方用意,揣测揣测!” 两人寻思片刻,侯剑平眉峰一轩,目闪神光。 谢三笑道:“侯老弟目闪神光,想必已有所得?” 侯剑平皱眉问道:“我觉得这两个老魔之不用密语传音之故,是故意让我们有所听闻,知道对方谋略!” 谢三颔首说道:“当然他是故意,但其用意何在?” 侯剑平笑道:“用炸药炸开山峰,谈何容易?对潭中下毒,则要大毒量,方能生效,又可以保持多久?故而,我猜两个老魔是虚声恐吓,想把我们吓得逃出潭外,他们则隐身在侧,加以袭击!” 谢三听完侯剑平所说,略作思索道:“侯老弟这种猜测,当极有道理,但以对方身具功力,大可飞登削壁,何必多此一举,饰词诱敌?” 侯剑平含笑道:“两者情况不同,公孙姑娘之携同欧阳姑娘登峰,是在无需戒备的安心情况下,自然容易得多,两个老魔则既需大展轻功,又需提心吊胆地,防范我们作各种有效抵御,加以逆袭!” 谢三“哦”了一声,向侯剑平点头赞道:“侯老弟猜得对,轩辕旭等定是想把我们诱出,万一诱不出时,再采取最后手段,冒险进攻!” 侯剑平向洞外扫了一眼,扬眉笑道:“假如我所料不错,轩辕旭、邬必通等两个老魔,如今业已绕道回来,并将在这削壁之上,略作等待!” 谢三道:“我们采取什么对抗方法?是出潭,还是守住此洞?” 侯剑平挑眉说道:“当然是守住此洞,较为有利,此处地势易守难攻,两个老魔虽属绝世凶人,我也颇有信心,与其斗上一斗!” 谢三笑道:“这样一来,虽免彼此作持久对抗,侯老弟所顾虑公孙姑娘等归来遇险一节,不是又……” 侯剑平不等谢三话完,便接口说道:“如今事难两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万一公孙姑娘等归来遇险,我们便冲出洞去,合力同心,与老魔们放手一搏!” 谢三颔首同意,并向侯剑平笑道:“侯老弟打算如何防守,是凭借功力……” 侯剑平腰间掣出那柄软剑,扬眉说道:“这柄软剑,锋芒绝世,是东方姑娘所赠,老人家请暂取用,在削壁洞口,施展起来,定具相当威力。” 谢三接过剑去,略一拂拭,目注侯剑平道:“侯老弟,你把软剑给我,你自己却用什么?” 侯剑平笑道:“老人家难道忘了我还有一柄绝世锋芒的寒铁短戟?” 边自说话,边自又把寒铁短戟取出! 谢三想起一事,双眉挑处,向侯剑平叫道:“侯老弟莫要忘了你的‘无相夺魂针’,不妨伤了轩辕小魔后,再请轩辕老魔尝尝滋味!” 侯剑平闻言之下,点头含笑说道:“用是当然要用,不过像‘无相夺魂针’那等细小暗器,用来对付轩辕旭、邬必通这等老魔,恐怕未必能发挥伤敌神效?” 谢三笑道:“纵然不能伤敌,至少也能吓阻对方,令两个老魔心存攻意,举动上便会自然而然地受了牵制!” 说至此处,一面探手入怀,一面微笑又道:“慢说老弟有此杜大侠威震乾坤之物,就连我的一件不登大雅之堂的暗器,今天也要设法让它发发利市!” 侯剑平目注谢三,微带诧意问道:“老人家用暗器么?我好象听说你从来不擅此道的呢?” 谢三颔首道:“我生平确实不善于使用暗器,这件东西是朋友送给我的。” 话完,取出径约两寸,长约半尺的黑色铁筒,托在手内,给侯剑平观看。 侯剑平知道这类筒装暗器,十分利害,遂含笑问道:“这是什么暗器?莫非是相当霸道难当的‘五云捧日摄魂钉’么?” 谢三摇头答道:“不是,这只筒儿是东郭神君送给我的。” 提到东郭炎,侯剑平恍然说道:“东郭老人家号称‘烈火神君’,所用之物多半均系火器,这只黑色筒儿,大概就是‘烈焰喷火筒’吧?” 谢三笑道:“东郭兄因知晓群魔利害,又知我艺业薄弱,遂特赠此物防身,他说‘烈焰喷火筒’的威力虽强,却只用一次,这只烈焰筒却能够用七次!” 侯剑平颇觉意外地“哦”了一声,说道:“能用七次?……” 谢三接口笑道:“这筒中装有七粒火弹,每次发出一粒,可爆成一片火光,色泽也每次不同,共为黄红蓝白青橙紫!” 侯剑平笑道:“我送它一个名称,就叫‘七情火弹’便了,火焰既分七色,其所蕴藏威力想必也不一样?” 谢三摇了摇头,向侯剑平含笑说道:“火焰变色之举,只是用来混淆震骇对方心神,其实每粒火弹作用相同,均是爆散成一片热度极高的强力火焰而已!” 侯剑平道:“老人家……” 三字才出,剑眉双剔,倾耳凝神地,脸色微变。 谢三见状,心知有变,忙自低声问道:“侯老弟忽然凝神则甚?莫不是有甚警兆?” 侯剑平面色沉重地哼了一声,答道:“轩辕旭和邬必通等两个老魔委实身法绝世,来得好快,他们业已到了这削壁顶上!” 谢三诧道:“他们大概是有甚近路,不然怎会来得这快?” 侯剑平含笑说道:“两个老魔既到壁顶,想必就要下来,老人家且准备好你的‘七情火弹’,让他们尝尝滋味,也等于是代替中计被掳,身陷贼巢的东郭老人家,出了一口恶气!” 谢三点了点头,两人均暗自准备。 侯剑平既听得不错,谢三也猜得不错,轩辕旭与邬必通等两个老魔,确实已暗抄近路,到了这削壁顶上。 原来两个老魔,才一离开寒潭,便由邬必通当先引路,往“九劫峰”上驰去。 轩辕旭见状,忙把邬必通拉住,讶声问道:“邬兄,我们当真要回‘万花宫’么?” 邬必通才一点头,轩辕旭又复说道:“下毒满潭,所需毒量太大,用药炸峰,也不易准能建功,这两条计儿,都行不通,我以为邬兄只是说来威胁老花子与侯剑平小辈的呢?” 邬必通连连点头,“哈哈”怪笑说道:“小弟的花样,哪里瞒得过轩辕兄,我也知计不可行,只是说来威吓他们,希望对方心慌逃生,我们便可下手擒人了!” 轩辕旭诧道:“既然如此,我们应该隐身在潭边等待,为何要回转‘万花宫’?……” 邬必通不等轩辕旭话完,便接口笑道:“轩辕兄,我这计儿既瞒不过你,也未必瞒得过对方,故而必须要攻守俱备,双管齐下!” 轩辕旭道:“什么叫‘攻守俱备’?” 邬必通怪笑说道:“他们若是中计出潭,我们便下手擒人,否则,我们便强行攻进那山壁间的暗穴之内!” 轩辕旭点头说道:“邬兄此计甚佳,但既准备攻击,便应接近削壁才是,为何反而回转‘万花宫’去?” 邬必通得意笑道:“这叫以退为进,我们与其由下向上,不如由上向下。” 说完,业已驰至“九劫峰”腰,把轩辕旭拉到一角突出山角之上,向他怪笑道:“轩辕兄,你且往下看看!”轩辕旭往下一看,才知这角山崖,地势斜出,距离谢三、侯剑平二人藏身暗穴的削壁顶端,再略展游龙身法,便可攻进暗穴,把对方双双擒住! 语音才落,人已提气纵身,凌空飞下。 轩辕旭自也随同邬必通,采取一致行动。 任凭他们的功力多高,在如此飞降的情势之下,总不会点尘不惊,难免略为有点声息! 侯剑平也就听见这点声息,有了警觉。 到了壁顶,轩辕旭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邬必通耳边,低低问道:“邬兄,我们是立即开始攻击?还是……” 邬必通接道:“还是略略等上一会儿,对方若无中计出潭迹象,我们再动手不迟!” 轩辕旭点了点头,两个老魔在削壁顶端,耐心等待。 侯剑平倾耳细听,听不见削壁顶端,有甚动静?便猜出两个老魔的先等后战心意。 他始终怕公孙璇归来遇险,遂不愿使轩辕旭、邬必通守在潭边,剑眉一挑,朗声叫道:“轩辕老魔,你们隐身壁顶则甚?难道只由邬老魔头用了一点愚蠢心思,便以为我们会中计出阵了么?” 邬必通听得“咦”了一声,向轩辕旭诧然问道:“轩辕兄,这侯剑平小辈的胆量不小,他有何仗恃,竟敢向我们发话叫阵?” 轩辕旭晒然说道:“慢说是他这乳臭未干小儿,就是他师傅‘铁剑神医’杜小樵,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邬必通道:“这厮既识破诱敌之计,等已无用,我们就攻进暗穴,把对方擒往峰顶,交给轩辕贤侄处置雪恨吧!” 轩辕旭点头说道:“好,我们下去,邬兄小心一点,莫在阴沟之中,翻了大船,那才是无法湔雪的奇耻大辱。” 这位“长笑老天魔”边自发话,边自双手拊壁,向下缓缓降去。 邬必通认为侯剑平、谢三二人,决非自己对手,遂想抢先立功地,飞快滑下削壁。 侯剑平听出有了动静,便通知谢三道:“谢老人家,两个老魔来了,我们还是退后几步,等他们到了洞口,再发火弹?还是… …” 谢三冷笑说道:“反正我筒中火药,共有七粒,且先乘两个老魔,身悬削壁,不易闪躲之际,来次迎头痛击,比较有效!” 语毕,立即探身出洞,仰头看去。 这时,轩辕旭从右面下降,邬必通从左面下降,尤其是邬必通来势更快,约莫再有三、四丈高下,便可到达洞口。 谢三当然先打近的,崩簧按处,一团赤红火星,便向邬必通的脚底飞去! 跟着,崩簧再按,一团黄色火光,也向从右面飞降的轩辕旭,凌空飞射! 邬必通因下降太速,虽见赤红火星飞来,却已收不住势。 身在削壁,闪避不易,他遂凝足真力,一掌往下劈去。 他认为凭自己掌力所蕴的罡气之强,不论是何暗器,也必被凌空震落! 谁知等他掌力发出,那团赤火红星,业已飞到脚下。 火星、罡气,才一相触,便起爆炸! 一团核桃大小的火星,一经爆炸,便化成数尺方圆的一蓬赤色火焰! 邬必通的身形,仍往下坠,恰好坠入这蓬赤色火焰之中。 这一来,“黑衣人魔”立刻变成了“火烧人魔”,连须发上,都已烧着。 邬必通心中大惊,一口气真气提聚不住,人便如陨电飞星,向下疾坠! 轩辕旭尚幸距离稍远,还来得及闪避另外那粒火弹! 他一面闪过黄色火弹,一面顺手捞住壁间一盘虬屈山藤,向那业已满身是火,并且向下坠的邬必通,高声叫道:“邬兄,你且坠入潭中,我再设法救你!” 事到如今,邬必通满身是火,加上人往下坠,飞助火势,除了用潭水灭火以外,业已别无他策。 故而,听得轩辕旭如此一叫,邬必通便施展千金坠身法,越发加速下落! “扑通”一声,人落寒潭,水花四溅! 但因这是弱水,邬必通立即往下沉去。 轩辕旭跟踪赶到,扬起手中数丈山藤,击向水面。 这老魔功力委实不凡,只借这长藤击水的一点微力,便又腾身而起,落向岸上。 他人虽上岸,手中长藤,却往水中沉落。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四 邬必通毕竟功力甚高,人虽在寒潭弱水之中,往下沉去,但却在落水以前,提住一口真气,闭了呼吸。 坠约七丈,邬必通觉得双足已踏潭底! 他心中好生怙惙,因为这口真气,无法闭得太久,轩辕旭若不及时抢救,自己非活活溺毙在这寒潭之中不可。 轩辕旭虽然功力通玄,却绝非精于水性之人,自己人在潭底,他又有什么有效援救办法? 这位“白衣人魔”,正在心中打鼓,一条长长藤影,已从潭上垂落。 也是邬必通气数未到,命不该绝,轩辕旭急中生智,所折山藤,居然长达九丈,恰好够用。 否则,若是藤短潭深,邬必通便绝无生还之望! 如今,他一见有藤影垂下,自然大喜过望地,立即点足纵身,伸手捞住! 站在寒潭边上的轩辕旭,既觉藤的另一端上,有了重量,便赶紧往上提起。 轩辕旭一面拉藤,一面心存警戒! 他深恐谢三与侯剑平趁此机会,再加袭击,只消一柄飞刀,或一粒火弹,把长藤弄断,自己便有力难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邬必通葬身潭底。 轩辕旭有此顾虑,故而不单心存戒意,一双锐利鹰目,也精芒如电,扫视四方! 侯剑平在壁上洞穴中,遥见如此情形,不禁向谢三含笑说道:“老人家请看,轩辕老魔生恐我们乘机再作攻击,竟双目乱扫,神情如此紧张?” 谢三颇为高兴地,“哈哈”一笑说道:“这次我们占了地势之利,总算把这两个凶狂无比的老魔头,弄得灰头土脸!” 说至此,眉梢双挑,又向侯剑平笑道:“侯老弟,我的‘七情火弹’尚余五粒,要不要再给他们来上……” 侯剑平摇了摇手,向谢三含笑说道:“此刻距离太远,轩辕老魔的功力既高,又在注意防范,若以暗器进袭,必难奏效,老人家那‘七情火弹’,用以防护洞口,极具威力,何必浪费它呢?” 谢三听了侯剑平这样说法,遂把业已取在手中的“七情火弹”,收了回去。 两人相顾一笑,作壁上观,静看轩辕旭救起邬必通后,还有什么打算? 这时,岸边长藤拉起甚高,邬必通终被轩辕旭以极快手法,提出水面! 邬必通才一出水,便吐了一口长气,身形微闪,借劲纵到岸上,厉声叫道:“轩辕兄,我们真是在阴沟之中翻了大船,赶快联手再攻,非把这谢老花子和侯剑平小贼,碎尸万段不可!” 轩辕旭见他不仅须发烧焦,身上并有不少火伤,再加遍体淋漓水渍,那副神情委实太以狼狈! 遂眉头微蹙,向邬必通压低语音说道:“邬兄,谢老花子与侯剑平小辈,虽功力微不足道,但所占地势太好,手中又有厉害火器,我们勉强攻击,未必有效,还是回转‘万花宫’去,与刘仙娘商议商议,再来不迟!” 邬必通钢牙紧咬,苦笑一声叹道:“轩辕兄,你看我这副狼狈样儿,哪里好意思回转‘万花宫’……” 轩辕旭接口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邬兄且暂忍一口恶气,我包管有办法,能让你尽量发泄就是!” 邬必通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与轩辕旭双双走去。 侯剑平突然面罩沉忧,眉峰深聚! 谢三诧道:“侯老弟,这一阵是我们占了上风,你为何反而双眉深蹙,发起愁来?” 侯剑平道:“我有一桩挂虑,和一桩无法决断的难题!” 谢三问道:“什么挂虑?” 侯剑平指着两个老魔的上峰背影,皱眉说道:“老人家听得刚才轩辕老魔所说,要让邬必通尽量发泄之语没有?” 谢三答道:“我隐约听得!” 侯剑平脸上神色,颇为沉重地,缓缓说道:“我所挂虑的,就是这两个老魔的发泄对象!” 谢三略一寻思,恍然有悟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侯老弟是怕这两个老魔,去向东郭神君行凶,为邬必通出气吗?” 侯剑平叹道:“一来,我们在魔巢之中,别无人质,二来邬必通又是在‘七情火弹’之下,吃了苦头,他们怎会不去找那‘烈火神君’出气?” 谢三闻言,确也颇为东郭炎担忧,但目光一转,又自神色略宽地,含笑说道:“不要紧,轩辕小魔曾中了老弟的‘无相夺魂针’,他们心有顾虑,便未必敢对东郭神君,过为已甚!” 侯剑平苦笑道:“这就是侠义道人物心软吃亏之处,我的‘无相夺魂针’上,未曾淬毒,虽然入肉即碎,但对方只要找到‘强力吸星石’,以及有深通人体穴道经脉之人,便可将碎针吸出……” 谢三诧道:“老弟不是曾说非令师亲自救活不可吗?” 侯剑平道:“那是我故意危言耸听,希望他们不敢难为东郭老人家,但如今又加上火烧邬必通的这件仇恨,事情就说不定了!” 谢三也叹了一口气,又向侯剑平问道:“侯老兄,你还有一桩难题,又是什么?” 侯剑平目注谢三说道:“老人家认为两个老魔是这一去便偃旗息鼓?还是会再接再厉,卷土重来?” “这等老魔平素何等凶狂自负,如今竟在于我们手下,吃了这大苦头,自然恶气填膺地,不肯善罢干休!” 侯剑平颔首道:“我的看法与老人家完全一样,故而难题便在于我们究竟是应该困守此间,待敌来攻?还是趁着老魔回宫,赶紧离此他往?” 谢三沉吟半晌,也无法拿定主意。 侯剑平道:“老魔们有了前车之鉴,若是再来,必具恶毒阴谋,与防范火弹手段,故而我们困守此洞并非善策!” 谢三笑道:“趁此时离开也好,但我们别无去处,只有前往‘无愁壑’寻找公孙姑娘,会不会……” 侯剑平苦笑说道:“对,我正是顾虑及此,生恐两个老魔,会派人暗中窥探追踪,反而又把公孙姑娘等人牵连在内!” 谢三挑眉说道:“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只要能与公孙姑娘等互相会合,也添点力量,多个商量,否则,连她们究竟是何情况也不明了,照样会牵肠挂肚的呢!” 侯剑平眉头一挑,目闪神光毅然地说道:“好,我们且冒些险儿,立即出潭!” 谢三先举步,走进那冰冷潭水之中,含笑说道:“老弟如今功力大进,你可从壁上滑下,不必再多吃苦头,走这水路,把全身泡得湿透。” 语音了处,身形一探,便像条大鱼般地潜入寒波之内。 侯剑平对于这位“浪里黑条”的水性之精,着实深为惊佩,遂由秘洞钻出,施展绝顶轻功,缓缓沿壁滑下。 滑到一半,潭心水花翻处,谢三业已浮出水面。 两人到达潭边,并未立即前往“无愁壑”,先各自凝神细察四处动静! 因为若是发现敌人设有埋伏,情势不妙,便随时可以重返寒潭秘洞! 侯剑平暗聚功力,倾耳潜听,觉得这寒潭周围似乎并无人迹? 他向谢三略一招手示意,便举步走向谷外。 谢三随后紧跟,两人均丝毫不敢懈怠地步步留神,时时戒备! 一直走出谷口,也不见有丝毫警兆! 侯剑平方嘘了一口长气,谢三便皱眉说道:“奇怪,照理说来,对方不会不派人对我们暗加监视?……” 话方至此,侯剑平陡地剑眉双挑,转过身形,面对谷口,冷然发话叫道:“尊驾隐藏得好,如今该现身了!” 谷口暗影中,一声娇笑,有个女子口音格格笑道:“乖儿子,你别神气,若不是我故意哼上一声,你又怎能听得出你娘的藏身所在呢?” 随着语音,闪出一条身段婀娜的红衣人影。 来人正是曾有侯剑平庶母身分,既称“百年庵主”,又号“桃花娘子”的柳如绵! 侯剑平一见是她,不禁眉头双皱! 尤其是她口中的“乖儿子”,“你娘”等等称谓,委实使侯剑平听得有些啼笑皆非,答不上路! 谢三知道侯剑平有点发窘,遂上前一步,发话问道:“双方已定‘万花宫’之约,柳娘子却埋伏在此则甚?” 柳如绵媚笑一声,指着侯剑平道:“我想我的儿子,要把他带回‘万花宫’去,叙叙母子之情!” 侯剑平无法不答话地,冷然叱道:“柳如绵,你少无耻,你勾结奸夫,谋杀我父罪行,早已败露,我和你亲情早绝,只等‘万花宫’一会,便要当着举世群雄,为父报仇!” 柳如绵“格格”笑道:“乖儿子……” 侯剑平叱道:“无耻贱妇,你少作这等称呼!” 柳如绵并不动怒,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好,我叫你侯剑平,就凭你这等能为,也配想为侯立威死鬼报仇雪恨吗?” 侯剑平冷笑道:“不信你就试试!” 语音方毕,右手已扬,一记“劈空掌”力便向柳如绵凌空猛然劈出! 柳如绵功力原本不弱,此次因假扮公孙璇时,被无名师太伤了一掌,但仗着天生媚骨,逼着轩辕斌向乃父轩辕旭讨了一粒珍贵无比,向不轻易与人的益元保命灵丹服食,遂不单内伤全愈,并还功力略增。 如今既见侯剑平扬掌击来,遂也右掌一翻,凌空拍出。 在她认为,凭自己多年火候,定可胜过侯剑平,至不济,也是秋色平分之局! 谁知侯剑平禀赋既好,自幼又蒙“铁剑神医”杜小樵以各种药物,内服外洗,培厚根基,最近更接受了东方瑶的功力转注,其成就之高,已比公孙璇不遑多让! 双方掌力一接,侯剑平岸立如山,纹风未动。 柳如绵却身形一晃,脚下拿桩不住地,退了半步! 侯剑平冷笑一声,目注柳如绵道:“柳如绵,你如今知道厉害了吧!在‘万花宫’决战之前,我先将你拿下,免得你再掀风作浪也好!” 话完,招发,一式“抓袍夺带”,五指疾伸,欺身探臂地,便向柳如绵肩头抓去。 柳如绵仿佛懔于侯剑平适才一掌的功力之深,不再硬接,闪身避出两步。 侯剑平不肯放松,跟踪追击,招化“天台指路”,联指点向柳如绵的“笑腰穴”上。 柳如绵未防侯剑平如形随形,招疾势快,何况又在换步移宫,脚尖刚刚占地之际,再想闪避,足下已略踉跄! 侯剑平心中大放,指尖未到,指劲已吐! 换句话说,他是把点向对方的实际动作,改成弹指闭穴的上乘神功。 柳如绵本来已闪避不及,侯剑平这一更动,自然更为迅速地以一缕指风,点中了她的“笑腰”大穴。 侯剑平以为柳如绵无可侥幸势必被自己点倒,遂跟踪探臂,打算将这妖妇擒住。 谁知他这种动作几乎上了大当! 那一缕劲疾指门虽然点中柳如绵的“笑腰穴”,柳如绵却并未应指栽倒! 这情况显示出柳如绵定是在贴身穿着什么能避掌力兵刃的宝衣之属。 故而她不单身形未曾栽倒,并柳腰拧处,左腕猛挥,用反臂阴爪,划向侯剑平跟踪的探臂之上。 这疾挥左腕举措,更出侯剑平的意料之外。 因为侯剑平明知柳如绵的左手,早于十来年前,在“好汉坡” 上自行齐腕断去。 既已无手,谁还想得到她突然挥臂? 侯剑平一愕之下,目光瞥处,发现柳如绵这疾挥左臂以上,居然有手! 不过这只手儿虽然掌指具备,却非血肉生成! 这是一只钢手,五指如钩,锐利异常,指尖并呈暗蓝,显系淬有剧毒! 稍有目力之人一望而知,这是寒铁等佳质精工所制,定必无坚不摧,专破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等护身功力,绝对不能让它划中! 侯剑平骤出不意之下,几已无法闪避。 尚幸他功力湛深,遇险之下,心神不乱,索性化指为掌,猛力推出! 这段掌风虽仍伤不了穿有宝衣的柳如绵,但也把她震得往前抢出两步! 侯剑平也借这一震之力,缩掌扬臂,接连两个车轮转身,向右腾挪出四五步去! 饶是他应变快速,但右臂衣袖之上,仍起了“嘶”的一响! 两人身形分处,侯剑平发现自己右袖之上,已被抓破了七八寸长的一道裂口。 假如这不是衣袖,而是皮肉,则侯剑平必中剧毒,甚至于就住这略一大意疏神之下,断送性命! 他正惊愧交进之际,柳如绵却“格格”笑道:“乖儿子,不要怕,你娘还想好好疼你一疼,舍不得立即要了你的命……” 侯剑平怒叱一声,手中乌光忽闪。 他因柳如绵左臂已装毒爪,自己空手对敌,太以吃亏,遂把那柄寒铁短戟撤出。 柳如绵此时也知侯剑平未可轻敌,绝不怠慢地,点了点头,媚笑说道:“你倒真所谓‘克绍箕裘’,也和你那死鬼爹爹一样,用短戟当作兵刃!” 边自说话,边自又从腰间,解下一物。 这是一根乌皮闪闪的蛇皮软鞭,长度足有七尺左右! 柳如绵左手毒爪是用钢圈垫皮,套紧在左臂断腕以上,右手软鞭则握在掌中,肃立凝神,目注侯剑平,亮开架式。 侯剑平手横短戟,剔眉厉声道:“柳如绵,你既欲提前一搏,怎么还不进手?” 柳如绵“哼”了一声,右手连抡,长鞭盘空三转! 但这蛇皮长鞭虽然盘空生啸,却似乎其意只在示威,并未当真攻敌。 侯剑平叫道:“柳如绵,你少做张做致,有本领便……” 话犹未了,锐啸又起,那条长长鞭影已如神龙夭矫,向侯剑平头顶疾落! 侯剑平略一错步,让过鞭身,以手中寒铁短戟,向柳如绵的鞭头点去。 柳如绵右手微顿,鞭影倏然回收! 跟着身形扑处,直抢中宫,以左臂毒爪向侯剑平的面门抓来! 侯剑平想看看这位“桃花娘子”经过十年苦修之后,究竟有多高成就?遂故意佯作惊慌失措,身躯仰处,一式“倒摘云旗”纵出了一丈六七。 柳如绵怎肯放弃先机,闪身追蹑,绝学连施,立将侯剑平的英挺身形圈入了一片鞭风爪影之内! 以侯剑平如今功力而论,要比柳如绵稍胜一筹,故而他虽失先机,仍足自保。 何况他意在察探柳如绵的虚实,便有反攻手段,也暂不使出,只在鞭风爪影中,闪展腾挪,以诱使柳如绵尽展所能,频施杀手! 这样一来,他虽有意如此,却把位在旁掠阵的“浪里黑条”谢三,看得几乎急煞! 因为在一旁看来,柳如绵这一鞭一爪威力极强,把长短刚柔,配合得恰到好处! 远者鞭强,近者爪毒,纵横之间,绝学连施,简直把侯剑平弄得似乎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谢三见了这等情况,心中怎的不急? 但以他的功力无法上前帮助,故而在焦急无奈之下,竟下意识地把那柄软剑掣在手内。 这软剑是东方瑶逼着仲孙明赠与侯剑平,而在适才秘洞御敌之际,又由侯剑平交与谢三暂时借以防身。 剑上精芒原颇强烈,谢三掣在手中,略一拂拭,心头忖道:“侯剑平似已完全屈居下风,自己是否可以仗着这柄软剑的绝世锋芒,上前相助?但会不会因功力不够,反而为他添了累赘,使侯剑平落败更速?” 心中盘算未定,耳边突听有人施展“蚁语传声”功力,向自己悄然骂道:“蠢花子,柳如绵有一长一短两件兵刃,侯剑平却只有一根短戟,自然吃亏,你把这柄短剑交给侯剑平使用,局面不就拉平了吗?” 谢三闻言一怔,目光电扫四方,弄不清向自己耳边密语之人是谁?以及人在何处? 他扫视之下,除了正在恶斗的柳如绵、侯剑平两人以外,根本别无所见。 谢三正自疑诧,身边密语又起,悄悄说道:“你不必近前,只将手中软剑向两人相斗处的丈许空中,掷去便可,我已另以密语通知侯剑平,他跃起半空,接剑发剑,必然出敌意料,纵令不能诛却柳如绵,至少也可削断她左臂毒爪!” 这主意出得相当高明,谢三不禁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耳边密语又道:“你听我号令行事,才好与侯剑平互相配合,我一叫你掷,你便立即掷剑!” 谢三苦于不知对方人藏何处?无法答话,只得又复点了点头。 这时,柳如绵杀手连发,一再无功之下,不禁也有点心情烦躁的焦急神态流露! 侯剑平剑眉双挑,在对方鞭风爪影之中,朗声叫道:“柳如绵,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没有?若没有,我就要……” 侯剑平的话方至此,谢三身边已听那隐形之人用“蚁语传声” 喝道:“掷……” 这位侠丐倒也听话,右手扬处,他那柄稀世软剑,掷成一道精虹,向侯剑平、柳如绵恶斗之处的上空飞去。 距离不远,剑光一闪便到。 但侯剑平却似不曾看见,并未纵身接剑! 谢三心中大诧,急忙提气高声叫道:“侯老弟……” 三字才出,空中剑光已由直飞改成斜飞,向左侧丈许以外的怪石投落。 显然,这是有高明人物施展内家“大接引神功”,把那柄软剑凌空摄去。 谢三正在惊讶,一阵“格格”娇笑起处,那堆怪石之中,业已走出一位手持软剑的窈窕女郎。 这位窈窕女郎,一非公孙璇,二非欧阳红,三来更不是东方瑶,竟是柳如绵的同路人物“万花魔女”刘小琳! 谢三见是刘小琳,便知自己在心急失察之下,上了这“万花魔女”的一个大大恶当,把这柄稀世宝刃,乖乖送入敌手! 他脸上一红,耳根一热,脑中“嗡”的一响,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下去! 刘小琳手执软剑,略一拂拭,向柳如绵娇笑叫道:“绵姊,那日我以‘勾魂万花带’,迎斗公孙璇的‘大悲剑丸’,曾经吃了点亏,如今有了这柄软剑,大可与公孙丫头,放手一搏了!” 柳如绵此刻知晓仅凭真实武学,业已难胜侯剑平,遂收式跳出圈外,向刘小琳问道:“琳妹,你手中这柄软剑,看来锋芒绝世,着实不错,是从哪里来的?” 刘小琳伸手指着谢三,以一种揶揄神色,笑吟吟地说道:“这老花子也不知是色迷心窍,抑或笨若死猪,我只向他耳边讲了几句好话,他便把这柄剑儿送给我了!” 谢三听得愧悔羞怒万分,厉吼一声,举掌便向自己的天灵盖上拍下! 侯剑平见状,慌忙伸手拦住,含笑说道:“老人家何苦如此?一柄短剑,根本不算什么?……” 谢三赧然接道:“我是为我自己惭愧,我真是笨得像……” 侯剑平知他心中难过,赶紧向谢三安慰说道:“老人家怎么这样说话?常言道‘君子可欺之以方’,这群东西丧廉忘耻,无恶不作……” 柳如绵冷“哼”一声,在旁叫道:“侯剑平,你与我一人相斗,尚可维持秋色平分之局,如今添了琳妹,显已势穷力尽,即将被擒,还敢这样猖狂地出口不逊吗?” 侯剑平剑眉一挑,目闪神?馑档溃骸奥凳悄忝橇礁鲅玖郑褪敲娑孕瘛2赝堑壤夏В罱f揭埠廖蘧迳 ?p>  柳如绵嘴角一擞,侧顾刘小琳道:“琳妹,这小鬼不识抬举,且给他一些厉害看看,我们用‘五毒砂’……” “五毒砂”三字方出,“波波”两声,当空已为蓝白两色精光笼罩! 原来,谢三于软剑被骗的羞怒难禁之下,竟抢先向柳、刘二女发了辣手。 长谓“辣手”,仍是曾使“黑衣人魔”邬必通吃过苦头的“七情火弹”! 前曾说过,火弹色分黄红蓝白青橙紫,可以发出七次。 先前攻击轩辕旭与邬必通时,发的是一黄一红,如今再发,这火弹光色,便是一蓝一白。 但黄红两弹,虽然奏功,蓝白两弹却未见效! 这并非说柳如绵、刘小琳的功力造诣,能高于轩辕旭、邬必通,而是在于地形因素。 邬必通之所以中弹,完全为悬身绝壁,无法避让,否则,这区区一件东郭炎的自炼火器,又哪伤得了那位功力卓绝的“黑衣人魔”? 如今,地属平原,谢三才一取出“七情火筒”,柳如绵已有警觉,急忙顿住话头,拉着刘小琳闪出退身了两丈六七。 故而等到“波波”两响,蓝白两色火光,布满当空之际,柳如绵与刘小琳业已逃出了威力圈外。 侯剑平见谢三虽发两粒火弹,却并未收效,遂向他低声说道:“谢老人家,对方那‘五毒砂’是‘万花魔母’刘琳,搜集山川瘴疠,及各种秽毒之物,委实厉害非常,你我不可远离,要站在一起,才易防护!” 谢三一面点头走过,一面以传音密语,向侯剑平悄道:“侯老弟,我‘七情火弹’还存‘青橙紫’三粒,且一并发出,你再将‘无相夺魂针’暗暗加在其内,先把这两个妖妇刺倒擒住再说。” 侯剑平知道谢三要擒住柳如绵、刘小琳之意,是为了东郭炎的安危,自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所作打算。 他们准备停当,只等柳如绵、刘小琳稍一逼近,便即双双发动,斜弹齐出。 谁知事出意料,谢三的这种打算竟然未能实现? 原因在于柳如绵,刘小琳二女,于退出两丈六七之后,竟未再前追,只由柳如绵向侯剑平冷笑叫道:“侯剑平,今日念在琳妹已得一剑份上,且放过你们一马,等到‘万花宫大会’,再把你们这般老鬼小鬼,一齐处死便了!” 说完,竟与刘小琳一齐转身,向“九劫峰”上驰去。 他们这退走之举,着实有点出人意料! 谢三愕然说道:“奇怪,这两个凶狂妖妇,怎么虎头蛇尾,难道竟是怕了我的‘七情火弹’吗?” 侯剑平微一凝神,向谢三扬眉叫道:“老人家,你听!” 谢三侧耳细听,听出有种颇为低微的呜呜之声,从“九劫峰” 上传下。 侯剑平见他已有所闻,遂含笑说道:“老人家听见这‘呜呜’声吗?可能是‘万花宫’中,发生了什么急事,柳如绵与刘小琳闻讯赶转。” 柳如绵与刘小琳之所以虎头蛇尾,匆匆退去之举,共有两点原因,恰好被侯剑平和谢三,一人猜对一点。 原来那“五毒砂”虽然厉害,但炼聚极难,数量不多,又最怕火力,见焰即燃,刘小琳既见谢三有那强威力的“七情火弹”,便不愿平白浪费。 其次,那“九劫峰”顶所传下的“呜呜”之声,也委实是种信号,表示有甚急事发生,命周围党羽,急速赶返。 柳如绵、刘小琳既走,侯剑平等自也不追,目送她们身形杳后,侯剑平方对谢三说道:“老人家,我们如今怎办?是去‘无愁壑’吗?” 谢三略一寻思,面色沉重地皱眉说道:“公孙姑娘等久久不归,决非无故,恐怕又出了什么差错?……” 话方至此,侯剑平已紧锁双眉,接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更该前往‘无愁壑’中,看个究竟!” 话完,身形电闪,便已当先驰去。 谢三紧紧跟随,到了“无愁壑”口,侯剑平正待施展轻功下壑,谢三突然叫道:“侯老弟,且慢!” 侯剑平愕然止步,却见谢三边自目扫四外,边自口中喃喃说道:“不对,不对……” 侯剑平诧道:“什么不对?老人家莫非看出什么蹊跷来了?” 谢三笑道:“观察事物,不能分心,侯老弟如今的一颗心儿,大概只关系公孙姑娘安危,以致没发觉这‘无愁壑’的异常情况!” 侯剑平闻言,目光扫视四外,细看一遍,方始瞿然说道:“我看出来了,这壑口所有的草树苔藓,均已失去光鲜色泽,正在渐渐枯死!” 谢三正色道:“侯老弟请想想看,这情况决非偶然,是否有甚奇毒之物,从壑口一带爬过?” 侯剑平眉峰一聚,摇了摇头说道:“纵有奇毒蛇虫爬过,也不过留毒一线,怎会使整个壑口的草树苔藓,全都渐呈枯死之状?” 谢三道:“老弟卓见,以为如何?” 侯剑平双目之中,神光微闪答道:“好象是有人在这壑口一带,故意下毒!” 谢三笑道:“这事好办,我身边带有‘试毒银针’,且来试它一试!” 语毕,立从身边取出一根四五寸长的“试毒银针”,持在手中,凑向壑口那些色泽渐朽的草树之上。 银针才沾草树,大半截立成乌黑! 谢三一面加以擦拭,一面失声叫道:“好重的毒,老弟适才若是来个双掌拊壁,企图往壑下降落,岂不又中算计?” 侯剑平见状心惊,出了一身冷汗。 谢三拭净银针,又向壁上苔藓加以试探。 草树如此,苔藓亦然! 换句话说,这“无愁壑”口一带,业已布满剧毒! 谢三收起银针,向侯剑平皱眉说道:“对方用这毒封壑之举,其意何在?难道他们竟知公孙姑娘、东方姑娘等已入‘无愁壑’,才特地用出这种阴毒……” 一语未了,侯剑平拉着谢三,闪入距离“无愁壑”口,约莫丈许以外的大堆怪石之后。 谢三低声问道:“老弟发现了什么警兆?” 侯剑平道:“‘九劫峰’方面,又有人来,似乎共是三个!” 谢三方白脸上一热,暗生惭意,这石后是否有毒? 谢三一试之下,银针毫未变色。 侯剑平见状笑道:“此处既然无毒,我们且屏息藏身,也许可以看出对方究竟是在施行什么毒着?” 话方至此,“九劫峰”方面,果然走来三人。 那是“万花魔女”刘小琳,带着两名年轻苗女。 刘小琳走到壑口,站定身形,向壑下抱拳叫道:“壑下适才向‘万花宫’中,用飞鸟传书的,是哪位前辈?” 侯剑平闻言,与谢三交换了一瞥诧然眼色。 “无愁壑”下,静悄悄地并无回声。 刘小琳连问三遍,才从壑下走上一个侏儒老人。 这老人身高不满四尺,但却须发斑白,身着青衣,看来至少也有七十来岁! 刘小琳似乎不敢轻视对方,又复抱拳问道:“前辈尊姓大名,宝号怎样称谓?” 侏儒老人傲然不答,只从所着青衣的大袖之中,摸出一张银色名帖,向刘小琳凌空掷出。 刘小琳伸手接住,注目看时,只见名帖之上,写着“仲孙明” 三个隶书大字。 她一见之下,不禁身躯微震,失声说道:“老前辈就是于六十年前,便已名满武林的‘百毒天君’仲孙明吗?” 谢三暗向侯剑平道:“侯老弟,这侏儒老人倘若果是‘百毒天君’仲孙明,则刘小琳便将恶贯满盈,立遭报应!” 侯剑平不解其意,目注谢三问道:“老人家此话怎讲?” 谢三悄道:“那仲孙明号称‘百毒天君’,其全身上下,以及所用各物,几乎无一不具奇毒!” 侯剑平听至此处,业已恍然有悟说道:“我明白了,老人家是认为他那张银色名帖……” 侯剑平的话犹未了,那侏儒老人业已不再沉默地,闻言冷冷说道:“刘小琳,你瞎了眼了,仲孙天君是我主人,我只是他老人家面前的守炉药僮而已!” 那侏儒分明须发斑白,年过古稀,却仍甘心自称“药僮”,足见那“百毒天君”仲孙明的驭下威严之极! 刘小琳听得对方并非“百毒天君”仲孙明,不禁凶傲之性,又复发作地嘴角一撇,哂然说道:“本姑娘不屑与奴才多言,叫你主人出面答话!” 那侏儒老人并不动怒,反而笑嘻嘻地说道:“不错,我是奴才,但只是我主人仲孙天君的奴才,并非你们‘万花宫’的奴才,何况你这‘万花魔女’徒具虚名,未必当得起我‘奴才’一击?” 刘小琳闻言,勃然震怒地剔眉喝道:“放屁!” 她一面骂人,一面右掌猛扬,出敌不意地便向那青衣侏儒老人,电疾拍出。 侏儒老人哂然一笑,随手翻掌相迎,神情异常冷傲,仿佛根本就未把这自命不凡的“万花魔女”看在眼内。 双掌一交,强弱立判。 侏儒老人卓立当地,身形未摇,步下未动。 刘小琳则“腾……腾……腾……腾……”一连退出四五步去,若非有株大树替她挡住身形,真难免被震得滚翻出两三丈外! 饶是这样,这位“万花魔女”也已手抚胸前,唇角沁血,流露出满面痛苦神色! 侯剑平看得不禁奇诧万分,心中忖道:“刘小琳功力不俗,自己纵得东方瑶转注修为以后,也不过只比她稍胜一筹,这侏儒青衣老人,不过是‘百毒天君’仲孙明的一个守炉药僮,怎会如此厉害?” 连侯剑平都为之吃惊,刘小琳所带来的那两名苗女,自更惊讶欲绝! 刘小琳本人也双眉深蹙,失声自语道:“奇……奇怪,我…… 我的功力……” 侏儒老人“哈哈”一笑,接口说道:“你的功力吗?我可以给你四个字的答复,就是‘化为乌有’!” 刘小琳是惯弄凶邪手法之人,一听侏儒老人所说话儿,便恍然问道:“你竟在那……那张银色名帖以上,涂了极难炼的‘化功散’吗?” 侏儒老人颇为得意地,点头含笑答道:“‘万花魔女’名不虚传,果然有点见识!” 刘小琳银牙一挫,目射凶芒问道:“你为何只在那银色名帖之上,涂了‘化功散’?怎不干脆把我毒死多好?” 侏儒老人笑道:“你这一问,又相当愚笨,问得不上路了!因为我是‘奴才’,‘奴才’的职责,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刘小琳道:“是‘百毒天君’仲孙明,要你……” 侏儒老人不等刘小琳话完,便接口笑道:“不是‘天君’下令,是夫人下令,来者若是别人无妨毒杀!若是‘万花魔女’刘小琳时,却必须予以生擒!” 刘小琳诧道:“‘夫人’?你家‘夫人’是谁?” 侏儒老人笑道:“又是多此一问,‘百毒天君’的夫人,自然是‘百毒夫人’!” 刘小琳道:“是‘百毒夫人’为何对我特别,要加生擒?她…… 她竟认识我吗?” 侏儒老人答道:“详情我不清楚,但好象曾听我家夫人说过,你是她情分颇深的手帕旧交!” 刘小琳脸色一沉,目注侏儒老人叱道:“胡说,这‘百毒夫人’若是与我情分颇深的手帕旧交,又怎么还以如此手段对我?” 侏儒老人笑嘻嘻地摇了摇头说道:“抱歉,刘姑娘,我这作‘奴才’的,对于主人所加差遣,只有遵从,决不敢问上‘为什么’三字!” 刘小琳冷笑说道:“你想把我生擒,呸,真是作你的清秋大梦!” 这位“万花魔女”着实心机颇深,她适才与侏儒老人对了一掌,脏腑间受震颇巨,遂借着问话,略为休息,免得当时再有动手,便会加重伤势,影响性命! 如今,已觉脏腑间的震荡气血,渐渐平静,怎甘被人生擒?遂想制倒侏儒老人,先逃回“万花宫”去,再请母亲“万花魔母”刘琳,及“长笑老天魔”轩辕旭等,设法解除所中“化功散”的药力! 念头业已打定,制人却只有一途。 因为刘小琳如今真气难聚,内力难提,要想制倒侏儒老人,只有凭借她身边所带的厉害暗器“五毒砂”了! 故而,她一面发话,一面伸手,说到“作你的清秋大梦”之际,业已把手儿伸向腰间所悬的豹皮囊内。 侏儒老人并不阻止刘小琳的动作,只是轻轻咳嗽一声! 虽然轻轻咳嗽,其实却倏以内家真力施为,向刘小琳身边专注发出! 慢说刘小琳业已中毒,就算她在正常情况之下,这伸手抓砂的动作,也决无侏儒老人的咳嗽一声来得快捷。 换句话说,就是刘小琳伸手抓取“五毒砂”,而尚未抓得的一刹那间,耳中业已听见了侏儒老人的咳嗽之声。 就这轻轻一声咳嗽,对于刘小琳来说,委实比当顶焦雷,还要厉害百倍! 她全身一震之—下,立即四肢痉挛地倒地惨哼,哪里还有以“五毒砂”伤人之力? 一名苗女见状,向侏儒老人纵身扑来。 这老人自从变成侏儒,便跟随仲孙明苦苦修练了六十年之久,功力自极精纯,不是区区苗女所能抵御! 只见他一掌轻翻,迎着苗女来势挥出,便把对方震得五脏齐崩,七窍溢血地尸飞数丈以外! 侏儒老人震死苗女,又向刘小琳冷冷叫道:“刘小琳,你少作怪,‘百毒天君’的‘化功散’与寻常不同,除了化功散气,并可随时控制,有折磨敌人作用!” 这时,刘小琳业已全身痉挛得气若游丝,哪里还能答话? 另一苗女见状,戟指侏儒老人叫道:“老头,你不要忘了,你主人是叫你生擒我家姑娘,并不是叫你把她害死!” 侏儒老人笑嘻嘻地连连点头答道:“我知道,只要我不再咳嗽,刘小琳虽然受点活罪,却决不会死!” 说至此处,又取出一封书信,递向那名苗女说道:“这封信儿,你带回‘万花宫’去,让刘小琳之母刘琳或‘长笑老天魔’轩辕旭观看。” 有了刘小琳接那银色名帖的前车之鉴,这名苗女哪里还敢伸手接取这封书信? 侏儒老人看出苗女心意,失笑说道:“你不要怕,这封书信之上,并无毒质!” 苗女仍存怯意,侏儒老人指着另外那具苗女尸体,扬眉说道:“以你这点功力,我若想要杀你,委实易如反掌,何必还费心思,借信传毒呢?” 这几句话说得理由充足,不似虚假! 那苗女略一迟疑,终于大着胆儿,伸手把信接过。 侏儒老人道:“信上说得明白,只要你们于十日之内,不在‘无愁壑’周围,有所行动,我家天君夫人,便放回一个活的‘万花魔女’!” 那苗女闻言之下,不禁怔了一怔! 侏儒老人不再理她,抓起那位仿佛只剩奄奄一息,无法再发凶威的“万花魔女”刘小琳来,便自走向“无愁壑”下。 那苗女当然不敢拦阻,目送侏儒老人的身形消失之后,便神色仓皇地奔回“九劫峰”头。 转眼间,“无愁壑”口已呈一片死寂,只剩下一具惨死女尸,仆在乱石堆内。 谢三推了推侯剑平道:“侯老弟,这桩事儿到着实出人意外,只可惜刘小琳不是落在我们手中,否则,东郭神君的生命安全,便毫无问题了!” 侯剑平默然不语,眉峰深聚,神情颇为凝重! 谢三问道:“侯老弟,你……你双眉愁锁,是……是在想些什么?” 侯剑平指着“无愁壑”口,苦笑答道:“我是因‘百毒天君’仲孙明已用毒封壑,遂苦思怎样不惧毒力的下壑之策。” 谢三“咦”了一声,向侯剑平问道:“侯老弟要下壑则甚?是斗仲孙明?是救刘小琳?” 侯剑平听谢三说至此处,接口说道:“以邪制邪,是无上妙处,我们何必于此时插手,斗甚仲孙明?救甚刘小琳?让他们两虎相争,坐观成败多好!” 谢三点头道:“对呀,既然如此,侯老弟何必还……” 侯剑平沉声接道:“老人家难道忘了公孙姑娘和欧阳姑娘,如今正在这‘无愁壑’下!” 谢三被侯剑平一言提醒,顿足失声道:“哎呀,公孙姑娘等既在‘无愁壑’中,定与‘百毒天君’仲孙明撞上,他们的安危问题着实可虑!” 他们正在相对愁眉,无计可施之际,“无愁壑”下,突又有人影闪动纵起。 侯剑平与谢三退后两步,定睛看时,来的仍是适才那位青衣侏儒老人。 但这侏儒老人如今不单神情和善,并礼貌甚恭地向侯剑平抱拳说道:“老奴参见侯相公。” 侯剑平闻言一怔,目注侏儒老人问道:“尊驾怎样知我姓侯?” 侏儒老人笑嘻嘻地取出一封书信,向侯剑平双手递去。 侯剑平因适才曾见刘小琳大上恶当,故而有点迟疑不敢伸手接信。 侏儒老人笑道:“我们不是敌人,这信上不曾淬毒……” 语音至此微顿,向侯剑平看了一眼,含笑又道:“侯相公若不放心,老奴便把这封书信放在青石之上,等侯相公验明无毒,再加开拆便了!” 说完,便把那封书信放在石上,转身下壑而去。 谢三等了片刻,见对方是当真走去,遂向侯剑平笑道:“侯老弟,‘百毒天君’仲孙明,是目空一切的盖世老魔,如今居然对你套起交情,倒也是一桩不可思议怪事!” 侯剑平莫明其妙,剑眉双蹙说道:“这事确实怪极,我和仲孙明毫不相识,便连师门中,也谈不上任何渊源,他手下的侏儒老人,却对我执礼甚恭则甚?” 谢三笑道:“我们慢点研究‘百毒天君’仲孙明为何对老弟大套近乎之故,且先研究这封书信是否可以拆开?” 侯剑平向石上书信看了一眼,扬眉说道:“拆不拆信的先决条件,是要察看清楚这封书信之上,究竟有毒无毒。” 谢三点头说道:“这事不难,也应该如此慎重,我以探毒银针一测之下,便知分晓!” 语音一毕,立即取出银针,加以测探。 谢三细加测探,银针毫未变色,足证那侏儒老人并非虚言,信上果未曾淬毒! 侯剑平缓步向前,伸手欲取书信,轩眉说道:“既然无毒,我们便看看信上说些什么?” 谢三深恐仍有意外变化,遂抢先取起书信,一面拆封,一面含笑说道:“我来拆封便了,这封外写着‘平弟开拆’,字迹娟秀,不像是男子手笔。” 侯剑平惊道:“‘平弟’?称我‘平弟’之人不多,难道这封书信,竟——竟是我东方瑶姊姊写的?” 谢三把那封书信递向侯剑平道:“我已拆封,内容则请受信人先行过目便了!” 他因持信多时并无异样感觉,拆封之际,也无变化,才放心向侯剑平递去。 侯剑平伸手接过,抽出信笺,只见笺上大意是: 一、“无愁壑”口已为奇毒所封,决不可妄思下壑,并在左近逗留! 二、公孙璇与欧阳红另有奇遇,毫无危险,不必为她们担心,可在“寒潭”之旁等她们前去相会。 三、自己正安排以邪制邪的上乘妙计中,千万不许加以破坏,否则,此生此世永不相见! 笺末,署了龙飞凤舞的“东方”二字。 侯剑平看完信中所说,递与谢三道:“老人家请看,这封信果然是东方瑶姊姊写的,我不懂她与‘百毒天君’仲孙明又有什么渊源,竟能利用这盖世魔头施展以邪制邪之计?” 谢三看毕书信,向侯剑平含笑说道:“侯老弟,我觉得东方姑娘之能与仲孙明拉上关系,并不算过分意外!” 侯剑平道:“老人家有何高见?” 谢三双目之中,微闪神光,轩眉说道:“老弟难道忘了东方姑娘的母亲‘无愁艳鬼’东方萍出身不正,也是邪道中人,或许与仲孙明有深厚交谊!” 侯剑平听得连连点头,目注谢三说道:“对极,对极,我东方姊姊会与仲孙明拉上关系,必是老人家所猜的这种缘故!” 这一老一少以为猜对,其实谁也猜不到东方瑶为了以邪制邪,降魔卫道,业已不惜牺牲地下嫁仲孙明,得了个“百毒夫人” 称号。 谢三见侯剑平同意自己的这种看法,遂微笑问道:“侯老弟准备怎样?照不照东方姑娘的信上所说行事?” 侯剑平指着东方瑶所写书信的末后两语,皱眉苦笑地长叹一声说道:“老人家请看这‘此生此世,永不相见’等八个字儿,说得多重!我东方姊姊外和内刚,她既说得出,便做得到呢!” 谢三笑道:“老弟既欲遵从东方姑娘之信,便不宜在这‘无愁壑’口多作逗留了!” 侯剑平点头说道:“我们在此逗留并欲下壑之故,是为了担心璇妹与欧阳姑娘安危,如今既知她们另有奇遇,自可放心离去!” 谢三听了侯剑平这样说法,便自扬眉笑道:“我们走吧,但是否回转‘寒潭’,却须考虑考虑!” 侯剑平注目问道:“考虑什么?” 谢三笑道:“‘黑衣人魔’邬必通吃了那大苦头,定把我们恨人骨髓,如今的‘寒潭’周围,多半布满了厉害埋伏!” 侯剑平想了一想,向谢三颔首说道:“根据适才柳如绵和刘小琳在谷口埋伏的情形看来,‘万花宫’中群魔确实不会对我们轻易放过,我们若回‘寒潭’无殊自投罗网!” 谢三苦笑说道:“但我们不回‘寒潭’却又不行,因为公孙姑娘与欧阳姑娘于奇遇功成之后,要到‘寒潭’相聚,我们若不加以策应招呼,她们在猝然不备之下,岂非又要受到危害折损?” 侯剑平把东方瑶所书信笺,揣在怀中,边自前行,边向谢三叫道:“老人家可有妙策?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岂不成了进退两难了吗?” 谢三于双眉深蹙,细一寻思以后说道:“妙策虽然想不出来,我倒有个险策在此!” 侯剑平道:“什么叫做‘险策’?” 谢三一面把侯剑平引向与“九劫峰”相对的另一山峰,一面微笑说道:“我打算不走谷口,改从这峰腰之上,寻个突出所在,由半空跃入‘寒潭’,群邪纵设埋伏,也未必阻挡得住!” 侯剑平笑道:“这法儿极妙,我们若能进入‘寒潭秘洞’,便可据险自守,极为安全地等待璇妹与欧阳姑娘归来聚合……” 说至此处,面含诧色地向谢三问道:“老人家所想出的这条妙计,似乎毫无危险,甚是安全,你为何说是‘险策’?” 谢三取出身边所带酒瓶,饮了一口笑道:“倘若‘九劫群魔’趁我们离去之际,业已派人从峰壁暗穴进入水洞相待,则我们岂非以身涉,被他们瓮中捉鳖了吗?” 侯剑平好生佩服地目注谢三,失声赞道:“老人家的心思真细,想得太以周到!” 谢三笑道:“故而我打算单人入潭,若是发现情况平安,再招呼老弟也自跃下!” 侯剑平“咦”了一声,蹙眉问道:“老人家一人入潭,岂非其势更孤,危险更甚?” 谢三摇头笑道:“不妨事,我可在水中悄悄探望,有这‘寒潭弱水’作为保护,就算是轩辕老魔亲自埋伏在水洞之内,也无奈我何,但若多了老弟一人,就有些照顾不周了!” 侯剑平知他所言是实,剑眉微扬说道:“其实我自得东方姊姊功力转注,自觉进境不小,真想和那班自命不凡的恶煞凶魔放手一搏!” 谢三向他劝慰地温言含笑说道:“双方决战之期,已在目前,老弟还宜暂加忍耐,莫于声势太孤之下,与对方逞强硬斗!因为你万一有甚失闪,使群魔手中添了挟制,则‘万花大会’时,令师杜大侠必将处处掣肘!” 侯剑平无可奈何,只好点头从命。 两人上到峰腰,寻块突出大石,悄悄藏身其上,注目四下察看。 “寒潭”就在石下二十来丈之处,四周静悄悄地未见丝毫人影! 侯剑平以“蚁语传声”,向谢三叫道:“老人家,对方是并未在此设伏?还是心机太深,埋伏得特别严密?” 谢三轩眉叫道:“此事仅凭猜测难获结论,等我下去看看,便知分晓!” 语音才落,身形纵处,已如一只绝大鱼鹰般,从二十余丈的高空之上,直投“寒潭”弱水。 侯剑平聚精会神,伏身大石之上,观察动静! 因为群魔若在潭边设伏,此时必会用暗器等物向谢三身形加以袭击! 谁知直等谢三身形投入“寒潭”,也未见有丝毫异状! 侯剑平不禁放下心来,静等谢三进入密洞,察看情况后,向自己发出招呼。 半晌过后,潭内寂然! 这事情出人意料,因为根据约定,无论密洞中有无敌踪,谢三均应与自己互通讯息。 难道洞中埋伏太以厉害,谢三竟失慎被擒? 侯剑平的这种猜想猜得不错,谢三不单业已遇险,并在未能进入那峰腹密洞之前,便已中了算计。 原来当他刚刚投入水中,尚未沉到潭底之际,便发现“万花宫”中群魔着实手眼通天,心肠歹毒,竟乘着自己与侯剑平离去的一段时间,在近潭底处设了一张巨网! 谢三是从高空投水,落势太速,故在发现巨网之时,人已入了网内! 对方反应极快,立即便将那巨网收紧。 假如谢三的软剑未失,还可以割网脱困,如今却只好像条大鱼般,活生生地让人网去。 设伏之人既有收网动作,为何在峰腰细心观察的侯剑平,竟毫未发现异状! 因为群魔是把网绳设在峰腰山洞,故而这收网擒人动作,是在水中施为,外面自无所见。 谢三被人网去,也就是把他拉到了那峰腹密洞之中。 谢三刚刚看见密洞中,站着“桃花娘子”柳如绵,和另外一位四十来岁的宫装艳妇时,那宫装艳妇便屈指遥弹,隔着网绳,把谢三点了穴道。 柳如绵解开网儿,向谢三狞笑问道:“谢老花子,我那乖儿子侯剑平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同回到这自以为万分安全的避难所在?” 谢三知晓她们既埋伏洞内,必然不知侯剑平人在峰上之事,遂冷然一笑说道:“侯老弟如今正与他恩师‘铁剑神医’杜大侠,商议怎么大破魔巢,并处置你这无耻妖妇,为父报仇之计!” 那宫装中年艳妇,闻言愕然问道:“杜大侠不是已走了么?怎又这快回来?” 谢三索性夸大其词,使对方莫测高深地,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岂仅杜大侠业已回来,连‘北岳神尼’妙音师太和‘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等两位绝世高手,也均赶到,若非杜大侠一再相劝,那位性如烈火的焦仙婆,便准备不等会期,先行杀上‘九劫峰’去,为她妹妹焦二婆婆报仇雪恨!” 这些话儿完全是针对情况而说,不由对方不信。 柳如绵听得“北岳神尼”与“辣手仙婆”业已双双赶到,不由脸色微变,吃了一惊! 但那宫装中年艳妇,却哂然一笑说道:“谢老花子,你少耀武扬威,狗仗人势,妙音老尼与焦老婆婆虽负虚名,我刘琳也未必就怕了她们!” 谢三目光一亮,凝注这位看来约莫四十余岁的宫装艳妇,挑眉问道:“你……你就是‘万花魔宫’的主人,‘万花魔母’刘琳么?” 刘琳冷冷一笑,目中厉芒如电地点头答道:“不错,我就是‘万花魔母’,你这老花子十分刁钻可恶,我且让你尝尝我独门手法‘万花散骨’的滋味如何?” 话完,功力微聚,便待将谢三出手。 谢三灵机一动,向刘琳高声叫道:“刘琳,我警告你,你千万莫要对我施展任何恶毒手法,否则你将追悔不及!” 刘琳“咦”了一声,嘴角微撇说道:“我追悔什么?难道凭你这窝囊废的老花子,还有‘金钢不坏’的护身能力,和‘回元反震’的神奇造诣么?” 谢三胸有成竹地“嘿嘿”怪笑说道:“我谢老花子除了自诩水性绝不后人之外,并没有什么精深武功,但你只要轻轻碰我一指,便等于挖掉你自己的一块心头肉呢!” 这几句话儿相当唐兀,听得“万花魔母”刘琳与“桃花娘子”柳如绵二人,都有点愕然莫解! 柳如绵眉头略皱,注视谢三叫道:“老花子,你把话讲清楚些,少要作死!” 谢三看着刘琳,冷笑几声,缓缓说道:“刘琳,你虽是一代凶邪,但最多对别人恶毒,对于你自己总会还略有人性!” 刘琳愤然,扬起右掌,劈空击出! 谢三穴道被制,身不能动,哪里躲闪得开,只听“喀喳”一声,左臂立折! 这位“风尘侠丐”疼得一锉钢牙,恨声叫道:“好,刘琳,你下手吧,我看你有几个女儿!” 刘琳本待发掌连发,闻言之下,诧然问道:“我只有一个女儿,你问出此话则甚?” 谢三狂笑说道:“你以为你那女儿‘万花魔女’刘小琳如今还安安稳稳地现在‘万花宫’么?” 刘琳暗暗吃了一惊,目注谢三说道:“琳儿当然是在‘万花宫’中……” 话方至此谢三便“呸”了一声,剔眉接道:“还在‘万花宫’?你别作你的清秋大梦了,你这宝贝女儿如今业已在‘枉死城’边‘鬼门关’口!” 刘琳叫道:“此话怎讲?” 谢三怪笑说道:“我知道你有苗人特制的‘接骨灵丹’,且先替我接好断臂,我才告你实话。” 刘琳冷笑道:“你想!” 谢三傲然说道:“我既身落人手,慢说一条手臂,便是性命也无所谓,但你的女儿,哈哈……哈哈……” 刘琳的确被谢三这种泰然自若态度,弄得有点起疑地向柳如绵皱眉说道:“贤侄女依你之见,此事应该怎样……” 她因柳如绵与轩辕斌、刘小琳等的关系特殊,遂只好对她称之以“贤侄女”了。 柳如绵不等刘琳话完,便即含笑说道:“这事好办,我们带有信鸽,把它放回‘万花宫’去,不是便可立即获得解答了么?” 刘琳连连点头,立命柳如绵把信鸽放走。 柳如绵转过身来,目注谢三叫道:“谢老花子,你说吧,我琳妹现在何处?说得对时,我替你接骨,若是说得不对,便将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了!” 谢三笑道:“我便从实告你,又有何妨!刘小琳是落在我们手内,现在‘无愁壑’下!” 刘琳冷笑道:“凭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制得住我的女儿?” 谢三扬眉说道:“刘小琳是上了算计,身中奇毒!” 柳如绵道:“你们之中也有擅于用毒之人?” 谢三笑道:“不单有擅于用毒之人,并还是用毒祖宗!” 刘琳“哼”了一声,竟似不屑说道:“用毒祖宗,什么人能当得起这种称谓?” 谢三应声说道:“仲孙明,江湖人物称他为‘百毒天君’,在当世武林之中,大概也只有他当得起这‘用毒祖宗’四字!” 刘琳嘴角微撇,以一种不相信的神情说道:“你少胡吹,‘百毒天君’仲孙明是何等人物?怎会与你们沆瀣一气?” 谢三冷然道:“你们不是已把信鸽放走了么?等它从‘九劫峰’顶飞回,便可知道我决非信口开河,胡言乱……” 他这“胡言乱语”的最后一个“语”字,尚未说出,那只训练通灵的健壮信鸽,业已从峭壁密洞飞进峰腹! 刘琳招下信鸽,解下鸽足所系纸条,一经阅毕,脸色立变! 谢三笑道:“刘琳,你对于你的独生女儿,大概总有些骨肉之情,如今不敢再向我逞狠了吧?” 刘琳牙关暗咬,目注谢三,脸色铁青说道:“老花子,我们来……来谈谈条件……” 谢三接口道:“要谈条件不难,你必须先履行替我断臂接骨的先决条件!” 刘琳无可奈何,只得喂给谢三服了一粒接骨丹,并替他把左臂骨断之处接合包扎。 等到包扎完毕,刘琳又向谢三问道:“老花子,我们且来个‘走马换将’如何?” 谢三道:“怎么换法?” 刘琳扬眉说道:“自然是我们把你安然放走,你们也把我女儿安然放回!” 谢三失笑说道:“这是你过于抬举我,也过于贬低了你的女儿,我一个穷要饭的,怎能抵过千娇百媚,并身怀绝艺的‘万花魔女’?” 刘琳皱眉说道:“依你之见,便又怎样?” 谢三颇善于利用机会地怪笑说道:“至少也要以二换一,再加上一位东郭神君!” 刘琳闻言之下,双眉深蹙,沉思不语。 柳如绵站在一旁,向刘琳含笑叫道:“仙娘何必多作考虑?还是琳妹的安全要紧!” 刘琳听她这样说,遂毅然点头答道:“好,我答应你,我们就来个以二换一!” 刘琳这一答应,谢三反而倒有点尴尬起来。 因为刘小琳倘若当真落在他们手中,这以二换一之举,自然毫无问题,如今刘小琳是落在“百毒天君”仲孙明的手内,却如何能促成此事? 刘琳见他满面沉吟,不禁讶然问道:“咦,我已经答应你,你怎么又……” 谢三接口说道:“你刚才沉吟之故,是否为了轩辕小魔曾中了侯剑平的‘无相夺魂针’,想留下东郭神君,作个押头,以迫令‘铁剑神医’杜大侠,对轩辕小魔加以救治?” 刘琳觉得不必掩饰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猜得不错,我正是有这种想法!” 谢三把心一横,目闪神光,扬眉说道:“好,你们便把东郭神君留下便了,不必以二换一,就用我老花子与刘小琳来个走马换将便了!” 这几句话儿把这位经多见广的“万花魔母”刘琳,和足智多谋的“桃花娘子”柳如绵,听得均一齐怔住! 他们怔住之故,是猜不透谢三先高抬物价,然后又自动削码减价的举措,究竟用意何在? 柳如绵向谢三看了一眼,扬眉问道:“老花子,你怎么大减价了,莫非是兜揽主顾,还想作下次生意?” 谢三脸上满布湛湛神光,冷笑一声道:“柳如绵,你别不识羞了,你是有名的丧门星、白虎煞,谁沾上你,谁就倒毒,怎么还想……” 话犹未了,柳如绵便已被他骂得目射煞芒,右掌欲举! 刘琳毕竟关心女儿刘小琳的安危,见状之下,知道柳如绵怒火高腾,杀心已动,忙在一旁劝止,含笑叫道:“贤侄女莫动无明,且再忍耐一下!” 柳如绵“哼”了一声,虽然未有动作,却仍把两道充满杀机的狞厉目光,钉在谢三身上! 刘琳问道:“谢老花子,你能不能说明我们留下东郭老儿之意?” 谢三对于柳如绵的狞厉神色,夷然无惧地朗声答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因为我想起我谢老三虽然是个穷花子,但穷得清白,穷得硬朗,倘若称称骨头,定比你那品性卑劣、生性淫荡的宝贝女儿,份量要重得多!以一换一,似已大占便宜,再若以二换一,岂不太以抬举刘小琳吗?” 语音顿处,“哈哈”一笑,目闪神光又道:“告诉你们,这就是正邪之判,侠义与非侠义之分,你们在武功修为,和心机狠毒方面,或多使我难及,但在气节情操方面……” 刘琳好端端地,竟被他训了一顿,不禁皱眉叫道:“老花子莫要说教,我们既决定走马换将,是否立刻就去‘无愁壑’呢?” 谢三刚才所说,自然是表面理由,实则心中另有想法。 他觉得目前情况之下,只有一条上策! 那就是反正自己业已落入魔掌,不如索性把刘琳、柳如绵骗去“无愁壑”与“百毒天君”仲孙明来个虎狼相争! 这种作法在他们双方见面,拆穿谎言之下,自己虽必遭惨死,但无论是把“万花魔母”或“桃花娘子”拉上一个,在棺材中垫垫背儿,也就死得决不亏本,大有赚头! 谢三越想越心安理得,脸上神色也越发泰然,使两个刁钻魔女均都猜不透! 如今,刘琳问他是否立刻前往“无愁壑”? 谢三便应声答道:“好,我们立刻就走!” 他深恐侯剑平在外面等得杳无音讯,又生事故,当然希望早点出洞,使他明了情况。 柳如绵听谢三答应马上就走,遂向刘琳问道:“仙娘,是你来带他?还是我来带他?” 刘琳正待答话,谢三已自扬眉叫道:“慢点,你们若要我去‘无愁壑’,便须先解开我的穴道,使我恢复自由!” 柳如绵闻言,目注谢三,冷然问道:“老花子,你替我放老实点,少想弄鬼!” 谢三笑道:“你们两人都比我鬼得多,我老花子怎会班门弄斧,自讨没趣?” 刘琳冷冷说道:“谅你也不敢弄鬼,我便替你解开穴道也好,省得携带麻烦!” 谢三笑道:“对不起,你们不会放心让我从水中走,而下下峭壁,需要相当功力,我老花子又无多大能耐,还少不得要你们两位,费力携带一二!” 柳如绵厉声道:“少废话了,我们去‘无愁壑’吧!我走前面,你走当中,由仙娘断后!” 说完,立即当先举步,循着秘洞小径,向峭壁上的暗穴走去。 谢三乖乖随行,果然一点不出花样。 但等一出壁上暗穴,谢三却站在洞口,纵声狂笑! 柳如绵喝道:“你笑什么?” 谢三朗声答道:“此次前往‘无愁壑’,与刘小琳走马换将,我老花子竟成了重要人物,‘桃花娘子’柳如绵变成了我的马前张保,‘万花魔母’刘琳变成了我的马后王横,前呼后拥,保护周密,叫我老花子怎不得意?怎不好笑?” “哈哈……哈……” 语音甫落,谢三又复“哈哈”狂笑不止。 他不是废笑,是故意把自己所遭遇的情况,和所采手段,举露给侯剑平知晓,免得侯剑平有所轻举妄动,又复涉险! 因为谢三知道侯剑平也藏在这座山峰半腰,对于自己的高声发话,定必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在谢三笑停语毕之后,峰上寂然,毫无侯剑平忍耐不住的意图抢救迹象。 谢三心中一宽,侧顾刘琳、柳如绵二女笑道:“我无法下这壑壁,该你们二位携带我了!” 柳如绵因左掌已断,遂站到谢三左边,用右手把他扶住,扬眉叫道:“老花子,你提住点气,我一人带你即可,不必劳动仙娘了!” 谢三点了点头,提气往峭壁下驰去。 他一面举步,一面惊心,因看出“桃花娘子”柳如绵的功力极深,几乎不在侯剑平等人之下! 到了壁下,柳如绵与刘琳仍是一前一后,把谢三夹在当中,奔向“无愁壑”口。 谢三边行边向四外留神,察看了有无侯剑平的跟踪迹象。 说也奇怪,侯剑平不知是早已离去?或对他完全放心,竟根本未曾追踪? 正行之间,柳如绵止步回头,向谢三叫道:“谢老花子,前面就是‘无愁壑’了,是由你上前答话?还是由我们……”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五 谢三失笑道:“柳如绵,你真是多此一问,倘若由我上前,你不怕被我趁机扯活,跑掉了吗?” 刘琳问道:“杜小樵与妙音老尼、焦老婆子,可在此处,这壑中由谁作主?” 谢三答道:“杜大侠与‘北岳神尼’、‘辣手仙婆’等均不在此,这‘无愁壑’中,是‘百毒天君’和‘百毒夫人’作主!” 刘琳诧道:“‘百毒夫人’?那仲孙明几时又娶了老伴?” 谢三笑道:“这有什么稀奇?据我所知,你也不是正想嫁给‘长笑老天魔’轩辕旭吗?” 刘琳脸上一红,不再理会谢三,举步上前,向“无愁壑”口注目察看! 柳如绵道:“仙娘看些什么?” 刘琳脸上神色一凛、点子点头答道:“这老花子并未谎言,壑口草树山石之上,处处均淬奇毒,果然是仲孙明在此盘踞!” 谢三本来期望柳如绵和刘琳,会不慎中毒,如今闻言之下,不禁暗叹道,“万花魔母”果是用毒行家,眼力厉害! 柳如绵闻言,不敢过分接近壑口,一提真气向壑下叫道:“仲孙天君在吗?请你上壑答话!” 说完,片刻过后,从壑下翻上一个青衣侏儒老人! 这老人一上壑口,便沉着脸儿,向柳如绵问道:“你们是不是‘万花宫’中人物?” 柳如绵点头道:“我叫‘桃花娘子’柳如绵,这位就是‘万花宫’的宫主刘仙娘!” 侏儒老人不理“万花宫主”盛名,依然沉着脸儿说道:“双方业已定约,十日之内,不许在‘无愁壑’周围惊扰,你们为何偏要前来,难道竟不顾刘小琳的那条小命了吗?” 刘琳也不认识“百毒天君”仲孙明,但却听见过他炼毒失慎,变成侏儒的武林传闻,故而一见之下,竟把这青衣侏儒老人,当作了仲孙明,强忍怒气,抱拳叫道:“仲孙天君……” 四字才出,那青衣侏儒老人便摇手叫道:“错了,错了,仲孙天君是我家主人……” 刘琳愕然问道:“你呢?” 青衣侏儒老人怪笑一声,缓缓答道:“我只是我家天君与夫人面前的一名药僮而已!” 刘琳发现自己竟向仲孙明的一名药僮行礼,不禁有点惭窘地挥手叱道:“去,去,去叫你家仲孙天君,出来见我!” 青衣侏儒老人看了刘琳一眼,冷然说道:“刘仙娘,你要放明白些,我是我主人仲孙天君的药僮,却不是你‘万花宫’中的男奴女婢!” 这个钉子,委实把位“万花魔母”刘琳碰得为之一怔! 刘琳是何等凶人?若在平时,早就勃然震怒地向对方立下辣手…… 但如今却因独生爱女刘小琳,落在对手方中,不得不投鼠忌器地,力加忍耐! 她听了青衣侏儒老人的顶撞之语后,鼻中方自“哼”了一声。 那青衣侏儒老人又复怪笑说道:“我家天君轻易不出‘无愁壑’,刘仙娘是为了何事来此,可由我转禀!” 刘琳强自按纳着满腔怒气,扬眉问道:“我女儿刘小琳,如今情况怎样?” 青衣侏儒老人笑了一笑,缓缓答道:“情况很好,正在与我家夫人叙旧!” 刘琳闻言一怔,目注青衣侏儒老人道:“你家夫人?你……你家夫人是谁?” 青衣侏儒老人恭身地摇头说道:“药奴不敢提及夫人芳名,只可说出夫人的外号,是‘百毒夫人’四字!” 刘琳无可奈何,只得指着谢三,向青衣侏儒老人问道:“这谢老花子,你可认识?” 青衣侏儒老人目光略注谢三,点了点头。 先前于刘小琳被擒后,他曾向侯剑平呈送书信,见过谢三,故而表示认识。 刘琳说道:“我女儿刘小琳落在你们手中,这谢老花子又落在我的手中,我遂来找仲孙天君打算彼此走马换将!” 青衣侏儒老人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恐怕……” 一语方出,柳如绵便在旁冷然说道:“肯换不肯换要由仲孙天君决定,你一个做奴才的,只可传话请示,却妄自摇头则甚?” 青衣侏儒老人向柳如绵怒视一眼,右手倏扬,从袖中飞出一团青蒙蒙的光华,向这“桃花娘子”当头射去! 柳如绵冷笑一声,哂然不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你真所谓‘江头卖水,关夫子门前耍大刀’了!” 一面发话,一面便微凝真力,向那团青蒙蒙的光华,挥掌凌空劈去。 刘琳毕竟修为较深,见多识广,突然想起一物,不禁眉头双蹙,向柳如绵叫道:“贤侄女快点住手,这东西碰它不得!” 但她发话稍迟,柳如绵的劈空掌刀业已吐劲出手,哪里还收摄得住? 刘琳赶紧抢到柳如绵身畔,与她并肩而立,默凝玄功,在身外四周布成了一片无形气网! 只见那团青蒙蒙的光华,似乎无甚奇处?被柳如绵所发掌风,一击便开! 但它开而不散,反而变得范围更大地仍然向前飞来。 直等被刘琳所布的无形气网所阻,才由浓而淡,渐渐消失! 刘琳目注柳如绵,正色低声说道:“青光虽化,恐怕仍有余毒存留,我要用无形真气震它一下,贤侄女仍须暂时摒住呼吸,凝功自保,等我招呼之后,再复恢复常态!” 说完,立将空中无形真气,向四外扩展震去。 这位“万花魔母”着实功力惊人,那青衣侏儒老人远在丈许以外,尚被震得身形微晃,脚下退了半步! 刘琳与柳如绵立身处约三尺之外,草色本颇青翠,如今却呈一片枯黄,显系中了那团青光所蕴的无形剧毒! 尤其有甚的是,远在丈许以外的几株古松,于山风微拂下,所有松针,竟告簌簌落下。 柳如绵看得好不惊心,知道这是由于刘琳适才用罡气震毒,使这几株古松,也中了余威所致。 刘琳又复暗以罡气,把身躯周围,再一排荡,方对柳如绵含笑发话说道:“贤侄女可以恢复常态,没有事了!” 柳如绵收去护身真气,赧然问道:“这团青光是甚暗器,竟如此歹毒厉害,仙娘可知道吗?” 刘琳转过面去,目注青衣侏儒老人,冷然说道:“你主人这种‘万劫死光球’,昔年曾列为武林大忌,你……你竟敢随便使用?……” 青衣侏儒老人,“哈哈”一笑,摇头说道:“刘仙娘,你看走眼了,这不是‘万劫死光球’,只是‘百劫死光球’……” 刘琳诧道:“‘百劫死光球’?还有这种名称?……” 青衣侏儒老人不等刘琳话完,便即笑道:“‘万劫死光球’是我主人所炼之物,‘百劫死光球’则是我自炼之物,刚才所发,若是‘万劫死光球’,你们便不会如此轻松了!” 话方至此,“无愁壑”下,忽然传上几声玉磐。 青衣侏儒老人听了这种“叮叮”玉磐之声,便向刘琳、柳如绵扬声叫道:“你们稍等一下,我且把你们要求走马换将之意,转报主人,看看有何指示?” 说完,便自身形一闪,纵向“无愁壑”下。 这时,谢三远在数丈之外,独自坐于一方大石以上,丝毫无甚动作! 刘琳看他一眼,“咦”了一声说道:“谢老花子,你倒颇为老实,并未乘机逃走!” 谢三冷笑答道:“丈夫一言既出,生死不悔!你以为我们会像你们那样卑鄙龌龊、反复无常吗?” 其实谢三只是口中说得好听,心中何尝不想找个机会逃之夭夭? 刚才青衣侏儒老人发放“百劫死光球”时,虽是机会,但谢三自知功力与“万花魔母”刘琳相差太远,纵先逃出百丈,也必被其追及,那时必将饱受凌辱,反而不美! 他把利害略一权衡,遂端坐石上,昂然不动。 谢三的心中打算,是淡于生死,要想拼命! 所谓“拼命”,并不是他仗恃艺业,出手争斗,是想拼着一死,设法挑拨“万花群魔”与“百毒天君”仲孙明的仇隙扩大,来个以邪制邪! 故而刘琳一问之后,谢三答复得异常冠冕堂皇,使两个著名凶妇都为之暗暗钦佩! 但谢三的末后那句“卑鄙龌龊、反复无常”,却嫌骂得太重,刘琳双眉一挑,厉声叱道:“老花子,你嘴里可得放干净些……” 一语方毕,“无愁壑”下人影又闪! 来者仍是那身若侏儒的青衣老人! 柳如绵看他独自前来,不禁皱眉问道:“你怎么一人回来,难道‘百毒天君’仲孙明的架子,当真摆得这么大?……” 青衣侏儒老人笑道:“什么‘架子大’‘架子小’,有了答复还不够吗?” 柳如绵道:“怎样答复?关于用谢老花子和刘小琳‘走马换将’一事,你主人肯是不肯?” 青衣侏儒老人点了点头,含笑答道:“肯!” 这个“肯”字答复,不单使刘琳、柳如绵大大惊喜,也使谢三为之大大惊愕! 他弄不懂“百毒天君”仲孙明何以会看上自己,竟答应和刘小琳互换人质? 青衣侏儒老人见他们都听得一怔,又复怪笑说道:“肯是肯,但有条件!” 刘琳问道:“什么条件?” 青衣侏儒老人笑嘻嘻地,轩眉说道:“这条件就是你们先把这位谢大侠交我带回‘无愁壑’下,然后我们再把刘小琳放出!” 柳如绵叫道:“不行,这算什么条件?简直太不公平!” 青衣侏儒老人嘴角一撇,点头说道:“不错!这条件是有点不公平,谁让你们来求我们,若嫌不公平,可以不换!” 语音略顿,向谢三看了一眼,又复说道:“我家主人说道:谢大侠求仁得仁,不会把生死二字,看得太重,换与不换,全在你们,若要换时,便必须遵从我们条件!” 这两声“谢大侠”,听得谢三既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奇诧仲孙明的手下,怎会对自己表示好感? 刘琳略一沉吟,向青衣侏儒老人问道:“假如我们放了谢老花子,你们却不放我女儿,又便如何?” 青衣侏儒老人含笑说道:“我主人本就猜到你们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如绵晒道:“你们也配称为‘君子’……” 青衣侏儒老人不去理她,又向刘琳说道:“我家主人叫刘仙娘放心,‘百毒天君’四字总比刘小琳的一条性命值得多点!” 刘琳双眉深蹙,正在寻思,那青衣侏儒老人便撇嘴一笑,冷冷说道:“刘仙娘既不愿接受这种条件,我只有回转壑下,禀报主人的了!” 说完,身形立转,准备向壑下纵落。 刘琳知晓,谈判若一决裂,爱女刘小琳必死无疑,遂无可奈何地高声叫道:“你且慢走,我答应你所提出的条件就是。” 青衣侏儒老人回过身来,向“桃花娘子”柳如绵瞥了一眼,哂然说道:“答应条件,你们不怕与虎谋皮……” 刘琳脸色一沉,截断对方话儿,接口说道:“朋友,得了便宜,不必再复卖乖,江湖闯荡之人,最忌的便是把弓弦拉得太紧!” 语音至此微顿,目中精芒电闪,又复说道:“如今,我姑且相信你主人‘百毒天君’仲孙明七字名号,比我女儿刘小琳的一条性命值钱得多,你就把这谢老花子,带了去吧!” 青衣侏儒老人闻言,立向谢三恭身笑道:“谢大侠请!” 谢三本意是想挑起一场以邪制邪的龙争虎斗,却作梦也未想到自己胡说八道的“走马换将”之举,竟会弄假成真? 故而他对于青衣侏儒老人的那声“谢大侠请”,不禁听得有点呆呆发怔? 刘琳见他并未举步,不禁沉声叫道:“谢老花子,你已心愿达成,怎么还不快走?” 谢三真不知落在仲孙明手中的遭遇,会不会比落在刘琳等人手中稍强一些?但事已至此,说不上不算,只得默然举步。 青衣侏儒老人见状,一旁含笑叫道:“谢大侠慢点,请你先服上一粒药丸!” 语音一了,立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丹丸递过。 谢三问道:“这是什么药儿?” 柳如绵“咦”了一声,诧然叫道:“谢老花子,你们不是自己人吗?怎会不认识这种丹药?” 青衣侏儒老人不去理她,只向谢三赔笑说道:“这是我主人特炼的‘解毒丸’,谢大侠若想下壑,便须先服此丹,以保安全!” 谢三恍然想起壑口遍布毒质之事,遂点了点头,把那粒白色丹丸服下。 青衣侏儒老人等他服药以后,才在前引路,与谢三走下“无愁壑”去。 刘琳厉声叫道:“谢老花子,你要放明白些,一到壑下,马上放我女儿上来,否则,我便不顾一切,发动‘万花宫’力量,把‘无愁壑’化为齑粉!” 这时,侏儒老人与谢三,业已下壑丈许。 那侏儒老人闻言之下,撇嘴低声说道:“哼,发什么狠?我们上去寻她,容易得很,她们若想下壑半步,却难于登天!” 谢三听得心内一惊,向那侏儒老人问道:“你主人到底打不打算放走刘小琳呢?” 青衣侏儒老人扬眉一笑,缓缓答道:“放是要放,但替她先打扮打扮,使这‘万花魔女’变得漂亮一点!” 谢三听出这“打扮”二字,似有言外之意,不禁目光微转,又复问道:“这种‘打扮’,大概不是寻常涂脂抹粉?” 青衣侏儒老人笑了一笑,点头答道:“当然不会寻常,我主人在脂粉之中,掺了独门毒药,刘小琳到达壑上,虽然貌艳如花,但等回到‘万花宫’后,却立即发生作用,变得比无盐嫫母,还要丑上几倍!” 谢三笑道:“你主人不是与刘琳等人素无恩怨吗?怎的对于刘小琳竟如此狠毒,加以惩治?” 青衣侏儒老人嘴角一掀,轩眉答道:“谁说素无恩怨?刘小琳曾经害过我家夫人……” 谢三听至此处,诧然接口地向青衣侏儒老人问道:“你家‘百毒夫人’,究竟是……是谁?……” 青衣侏儒老人向谢三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谢大侠何出此言?你是不是明知故问?” 谢三讶道:“明知故问?此话怎讲?” 青衣侏儒老人向他笑嘻嘻地说道:“上次谢大侠与侯少侠,在壑上偷看刘小琳中毒被擒之际,我不是替我家夫人送过一封信吗?” 这几句话儿,把这位侠丐谢三听得大吃一惊! 他急忙抓住一根山藤,在峭壁上停住身形,向那青衣侏儒老人失声问道:“这样说来,你……你家夫人竟……竟是东方瑶了?” 青衣侏儒老人点了点头,微笑答道:“不错,谢大侠为何吃惊?” 谢三一时之间,无词可对,只得随口说道:“我觉得他们二人,一个年登耄耋,一个才花信芳龄,似乎白发红颜,相差太远!” 青衣侏儒老人面含微笑地颔首说道:“他们年龄虽然悬殊,但却颇为恩爱,何况我主人神功精湛,驻颜有术,看来也不过四十许人……” 谢三听至此处,愕然不解地接口问道:“你主人仲孙明于六十年前,炼药中毒,不是和你们一同……” 青衣侏儒老人笑道:“我主人虽然中了‘缩骨奇毒’,但因已得‘天香钵’解药,如今不再是侏儒形态了!” 谢三向他全身上下略一打量问道:“你主人既已复原,你们定也……” 话犹未了,那青衣侏儒老人便长叹一声说道:“一来‘天香钵’奇花,生长极慢,旷世难寻;二来我们修为火候方面,也比主人差得太远,大概无法再跳出侏儒道中,恢复原来形状!” 谢三仍自有点不信,又复皱眉问道:“你家东方夫人与你家仲孙天君,是何时结为美眷?” 青衣侏儒老人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就是在把侯少侠赠剑送走的当日夜间!” 谢三看出对方之言,不是虚假,不禁有如在心头上如压了一块沉重巨石! 他一面惊诧于东方瑶之甘心下嫁仲孙明,一面又向青衣侏儒老人,继续问道:“原来侯老弟上次便是落在你主人手内?” 青衣侏儒老人连连颔首,赔笑说道:“不错,但上次是先点晕穴,然后送侯少侠上壑,可见我家夫人不愿把此事给侯少侠知晓,谢大侠也要帮忙遮盖才好!” 谢三道:“那是自然,这次答应‘万花魔母’刘琳,用我和刘小琳走马换将一事,也是你家主人决断的了!” 青衣侏儒老人请谢三下壑,并含笑答道:“因为我家天君,对我家夫人宠爱备至,言听计从,故而夫人的决定,也就是等于天君决定!” 谢三看出这青衣侏儒老人对东方瑶似颇尊敬,遂又问道:“你们跟随仲孙天君,已过一甲子之久,对于这位新近才来的天君夫人,能……” 青衣侏儒老人不等谢三话完,便自接口笑道:“这位东方夫人,真太好了,对我们体贴爱护,简直无微不至,并迫得天君,于与轩辕斌、刘琳等决战之后,一定要不惮费尽苦心力地把我们两个药僮救出侏儒苦海!” 谢三目光一闪,盯在这侏儒老人脸上,扬眉问道:“你家天君也要与轩辕斌、刘琳等人决战?” 青衣侏儒老人点头答道:“我家主人生平睚眦必报,因为刘小琳既对夫人有毁容之恨,轩辕旭的好友‘黄衣阴魔’黄三祝,又与我家天君昔年结过深仇,自然彼此便誓不两立!” 此时已到“无愁壑”下,那青衣侏儒老人向谢三笑道:“谢大侠少待一会儿,我先把刘小琳送交对方,然后再陪你去见我家天君,和我家夫人!” 话完,从壑下一个洞穴,唤出“万花魔女”刘小琳来,一同向壑上走去。 谢三在对方走后,便盘膝坐下,静静思索! 心静,自然慧生,他终于想出了东方瑶不惜牺牲,要借重仲孙明以邪制邪,以魔降魔的造福武林之意! 但东方瑶的一片苦心,虽被他猜了出来,却仍有两件事使谢三无法料度。 第一件是他决想不到“百毒天君”仲孙明竟暂时不能人道,东方瑶宫砂仍在,清白未污,与仲孙明是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第二件是侯剑平如今何往?是业已暗暗跟来?还是…… 他的念犹未了,那青衣侏儒老人业已从壑上回转。 谢三问道:“刘琳、刘小琳,与柳如绵都走了吗?” 青衣侏儒老人答道:“她们是欢天喜地而去,但等回到‘万花宫’,发生变故之后,却必将暴跳如雷,勃然怒极,可能再来找死!” 谢三道:“这种办法是你家夫人……” 青衣侏儒老人连连摇手,接口说道:“不是我家夫人,是我家天君所施手段,夫人还一再劝阻,说是这种手段过于毒辣了呢!” 谢三笑道:“那‘万花魔女’刘小琳既害过你家夫人,你家夫人为何还对她这样仁厚?” 青衣侏儒老人叹息一声,点头说道:“我家夫人委实太仁厚了,我跟随我家天君数十年来,尚未看见过如此好人!” 谢三看出东方瑶业已深得人缘,遂暗暗记在心中,又向这青衣侏儒老人问道:“朋友贵姓?你的大名怎样称谓?” 青衣侏儒老人连连摇手,含笑说道:“谢大侠是我家夫人贵客,老奴怎敢当如此称谓?我姓仲,名叫家忠。” 谢三问道:“另外一位呢……” 仲家忠接口答道:“他姓仲,名叫家义。” 谢三恍然说道:“原来你们两位,是从主人之姓。” 仲家忠点头答道:“我们两人自幼从主,加上本身又是被弃孤儿,遂蒙主人将‘仲孙’姓氏之中,赐了一字!” 谢三闻言之下,方始恍然,遂随着仲家忠向“无愁壑”的壑深之处走去。 谢三业已经过不少惊险曲折,进入“无愁壑”,即将与“百毒天君”仲孙明、东方瑶等见面,但那位藏在寒潭峭壁之上,等候谢三讯息的侯剑平,如今又如何呢? 侯剑平境况不妙,他遭遇相当凶险! 当谢三在寒潭水中,被巨网所擒之时,侯剑平因无法透视潭水,自然毫无所知。 但他久久未见谢三发出讯号,或退出寒潭,便知事有蹊跷! 侯剑平正自满脸惊疑,耳中又闻飞鸟振翼之声! “拍拍”、“拍拍”…… 那是一只信鸽,从寒潭水洞中的峭壁中冲出。 侯剑平目光急注,发现那只信鸽有飞向“九劫峰”顶! 这一来,情况明显,是万花群魔已在秘洞之中设伏,而谢三也多半落在人家手内,才无法向自己发出讯号。 侯剑平既然有此发现,自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侯剑平遂离开原地,向秘穴入口慢慢攀援而去。 他这动作含有双重用意。 第一,他想从秘穴之中,进入峰腰,观察谢三遭遇,以便营救脱险! 第二,他认为信鸽飞出,必会飞回,若是加以击落擒捉,也可以了解情况! 谁知侯剑平开始动作后不久,身边听得有人以“蚁语传声”,悄悄说道:“侯贤侄,谢老花子在峰腹秘洞之中,并无凶险,但公孙姑娘却在‘九劫峰’腰的被废石阵之前,有极大危机,此地有我照拂,你赶去与公孙姑娘打个接应吧!” 语音一了便寂。 侯剑平既不知这是何人向自己发话,也不知是在何处发出? 故而他闻言一怔,目光电扫四处,心中有点拿不住主意,究竟是相信适才的耳边密语,前往“九劫峰”腰,接应公孙璇?还是仍复进入峰腹秘洞,看看谢三遭遇?…… 侯剑平的心中正在踌躇,耳边密语又嚷,这次竟是以训斥语气说道:“侯贤侄,你怎么不听话呢?公孙姑娘现被柳如绵、轩辕斌、刘小琳等三人围住,情况十分险急,你再去迟,可能抱憾终身,莫要怪我!” 侯剑平委实想不出这称呼自己为“侯贤侄”的,究竟是何人?但心中虽有所疑,却仍乖乖遵命。 因为他对公孙璇太以关心,遂觉得那“去迟一步,抱憾终身” 之语,委实不可抗拒。 侯剑平一面离开寄身峭壁,赶赴“九劫峰”,一面心中怙惙! 他怙惙的是,既然公孙璇在“九劫峰”腰有难,那呼自己为“侯贤侄”之人,为何不去救援?假如他遇不着自己,难道便坐待公孙璇遭毒人毒手吗? 想至此处,疑云更重,侯剑平几乎止步! 但一转念间,略为权衡利害,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前去看看较为妥当! 绕到“九劫峰”下,登峰不久,便瞥见峰腰石阵。 可惜此时因方向关系,背着寒潭幽谷,否则,侯剑平已可看见谢三落在刘琳、柳如绵的手中,被他们押出秘洞。 “九劫峰”腰的那片石阵,因被“烈火神君”东部炎毁去,如今已成为一片纵横乱石。侯剑平站在乱石以外的丈许之处,空白倾耳注目,却听不见丝毫声响,看不见丝毫动静? 他心中微愕,边自前行,边自叫道:“璇妹……璇妹……” 起初并无回响,直等侯剑平走进纵横乱石中丈许之遥,身后才响起一阵“嘿嘿”怪笑! 怪笑一起,侯剑平便知不妙,赶紧双掌护胸,转身察看。 身后七八尺外,闪出一个短发无须的黑衣老人,面对狞恶笑容,挡住了侯剑平的下峰之路。 侯剑平对这黑衣老人,既觉陌生,又似曾在何处见过,遂向对方问道:“尊驾何人?” 黑衣老人嘴角一撇,现在对自己得意,对方揶揄的神秘笑容,答非所问地,缓缓说道:“侯贤侄……” 三字入耳,侯剑平已知自己是上了恶当,这黑衣老叟便是适才向自己耳语之人。 他勉强按纳心中怒气,目注对方,冷冷说道:“照尊驾年龄看来,也不曾是甚么无名俗辈,为何竟不敢报个称谓?” 黑衣老人向侯剑平看了一眼,怪笑说道:“我们在不久前,还见过面,你……” 话方至此,侯剑平业已想起这诱使自己来此上当的黑衣老叟,就是“天外三魔”中“黑衣老魔”邬必通! 因为邬必通中了谢三火弹,须发被焚,他索性剃去胡须,剪短头发,致使侯剑平在一见之下,未能认出! 如今,他既认出来人是“黑衣人魔”邬必通,便知这老魔对自己恨毒极深,必难善了! 既难善了,不如先发制人与这“黑衣人魔”放手一搏! 侯剑平心念既定,不等邬必通话完,便即挑眉叫道:“原来是邬老魔头,我们上次相逢,未得较量,这次侯剑平要领教领教所谓‘天外三魔’,究竟有多少武学?” 他毕竟是侠义门徒,虽想先发制人,仍等话完之后,才以一招“堆山填海”凝劲当胸拍出! 邬必通因侯剑平被自己骗来此处,别无帮手,以为宛如鱼游釜内,鸟入笼中,难免倚老卖老地略有轻敌之念…… 他见侯剑平这招“堆山填海”向自己拍来,不禁冷笑一声,哂然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冷笑声中,举袖随手一拂,只用了八成左右真力,以御来势。 侯剑平因深知邬必通成名多年,自然不敢怠慢,是以十一成真力出手! 等到双方掌力一交,邬必通感觉对方掌劲奇强,要想临时加功,业已不成! 换了寻常人物,真难免在第一招上,便折于侯剑平掌下,受了伤损! 但邬必通毕竟经验老到,火候精纯,他一见自己轻敌大意,硬拼必将吃亏之下,索性卸去劲力,吸气缩胸,改拒为避地向后腾身,退出了两丈远近! 侯剑平十拿九稳地一掌击空,心中也不禁暗佩对方的知机之快与应变之巧! 他心中虽知这老魔着实难斗,口中却故意激怒对方地“哈哈” 一笑说道:“‘黑衣人魔’空负盛名,却也不过如此!” 邬必通居然毫不动怒,只是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侯贤侄,你得了便宜,莫要卖乖,我也给你来上一招‘堆山填海’!” 说完,果然也照侯剑平适才一样,向他挥掌拍到! 侯剑平深知对付这等功力湛深的盖世老魔,最忌硬打硬拼,但因听了那“侯贤侄”三字,忍不住心头火发,遂钢牙一锉,凝功硬接! 这次,双方均是用了十一成左右真力!只留了一成内劲,防范有甚突变! 双方掌力接实,邬必通身着黑衫,一阵飘拂,足下未动,身形未摇。 侯剑平却拿桩不稳,接连退了两步! 他方自后脸微红,觉得自己虽获东方瑶功力转注,仍非这老魔之敌,有点心中惭愧之间,邬必通已一挑双眉,狂笑说道:“侯剑平,不怪你傲,接我一掌,只退两步,并能拂动我所着衣衫,也真算难能可贵的了!” 口中夸奖,手上却决不容情,身形欺处,连环拍出两掌! 侯剑平发觉邬必通的掌风生啸,似乎比第一掌的威势更强,自不肯轻撄掌锋,足下一滑,飘身闪出八尺。 邬必通跟踪追击,掌影飘飘,把侯剑平身形围住。 侯剑平心中明白,自己在火候方面,无法与这等成名老魔相比,若是不服硬拼,落败必速! 但若知己知彼,只守不攻,则仗着师传身法,及最近进境,则维持个五六百招,还不算太难之事! 在这段时间以内,一面期待有人来援,一面还可蹈暇觅隙,找出邬必通大意疏神之际,施展寒铁短戟,或“无相夺魂针”来扭转局面! 邬必通双掌翻飞之下,“嘿嘿”怪笑叫道:“侯剑平,你认命了吧!凭你这点功力,在年轻一辈之中,虽还不俗,但在老夫手下,却挨不过三百照面!” 侯剑平“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老魔头休要张狂卖味,也许不需三百照面,便叫你折在我师门绝艺之下!” 不提师门还好,侯剑平这一提起师门,使邬必通忆及杜小樵的昔日前仇,竟恶念陡生,意欲早下毒手! 他边自暗聚恶毒功力;边自沉声叫道:“侯剑平,你还敢狂,我要代你师父杜小樵教训你了!” 语音落处,一招“燮理阴阳”,双掌齐伸,向侯剑平缓缓拍出! 侯剑平本知自己在修为火候方面,远逊这“黑衣魔人”邬必通,动手时遂以闪避多于招架地尽量避免硬碰! 但如今听了邬必通所说“要代你师父杜小樵教训你了”之语,却不禁傲气上腾,想以师门精奇手法,与这老魔试拼一下! 故而,他明明看出邬必通这招“燮理阴阳”之中,蕴有毒着凶机,却仍不肯示弱,用了招“双挑日月”抗拒来势! 就在侯剑平这招“双挑日月”刚刚出手之际,蓦然听得有人沉声喝道:“平儿,住手!” 侯剑平听出是恩师“铁剑神医”杜小樵的语音,自然立即遵命撤招,退出八九尺远! 邬必通心中一惊,也收住那招“燮理阴阳”中所蕴的一切变化,转身注目。 果然,身后七八丈外,站的正是气宇清高,宛如苍松古月的一代大侠,“铁剑神医”杜小樵! 杜小樵见了邬必通,遂微微一笑说道:“邬必通,杜小樵业已赶到,我这门下劣徒,大概不须邬兄代劳管教的了!” 邬必通昔年曾败在杜小樵铁剑之下,上次于“九劫峰”头,“万花宫”外,互较玄功,又未占得便宜,故而瞥见这位“铁剑神医”,立即双眉紧蹙! 但他心中虽有点打鼓,面子却仍须维持,向杜小樵看了两眼,含笑说道:“杜兄来得正好,我与令徒年龄辈份,两皆悬殊,只是随意比划,无法尽情施展……” 杜小樵听至此处,冷然接口说道:“邬兄适才那招‘燮理阴阳’之中,分明隐蕴无穷杀机,尚说是随意比划吗?” 邬必通脸上微热,干笑两声答道:“那招‘燮理阴阳’虽是杀手,但我仍有所保留,未尽全力以赴!” 杜小樵一抱双拳,向邬必通说道:“杜某承情,但我总觉得小徒于方才那招之上若是接实,不死亦必重伤,至少也将断去一臂!” 邬必通“嘿嘿”阴笑道:“杜兄硬要如此想法,那也是无可如何之事!” 杜小樵摆手道:“邬兄请回‘万花宫’吧!” 邬必通闻言一怔,目注杜小樵,诧然问道:“杜兄此语何意?你……你难道不想与我在此分个上下?” 杜小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既已定约,何必破坏?但请邬兄转告‘万花魔母’刘琳母女一声……” 话方至此,突又听得有人上峰声息,邬必通转头看去,见正是刘琳母女与“桃花娘子”柳如绵,遂狞笑说道:“刘仙娘母女来了,杜兄有甚话儿,尽管直说。” 侯剑平与柳如绵,真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他见了刘小琳,却不禁失声问道:“刘小琳,你不是失落在‘百毒天君’仲孙明手中了吗?怎能逃出……” 柳如绵冷笑一声,接口扬眉说道:“侯剑平,你大概决想不到,我们业已擒住谢老花子,是用他去向仲孙明把琳妹换回!” 侯剑平弄不懂仲孙明何以会用刘小琳换走谢三,正待追问,刘琳业已不耐说道:“柳贤侄女,我急于回宫,为琳儿检查有无中毒?不必和他们多废话了!” 邬必通目注杜小樵,扬眉发话叫道:“杜兄,你有什么话儿要对刘仙娘……” 杜小樵不等邬必通,话完便即朗声答道:“我们所订约会,仍然如期举行,但‘东海’焦仙婆却愤于杀妹之仇,要在三日内,对你们先加挞伐,她明人不作暗事,要我代为通知你们一声!” 刘琳冷哼一声,目中微闪凶光,扬眉答道:“别人怕什么‘辣手仙婆’,我刘琳却不在乎她,麻烦杜大侠转告焦老婆子,就说我刘琳母女敢作敢当,在‘万花宫’中,随时候教!” 说完,把手一挥,与邬必通、柳如绵、刘小琳等,便即闪动身形,扑奔“九劫峰”顶! 侯剑平见对方业已走去,遂上前拜见恩师。 杜小樵含笑问道:“平儿,我知你中了蛇毒,被东方瑶姑娘所救,在‘无愁壑’下疗治,后来却又落入什么凶邪手内?” 侯剑平摇了摇头,苦笑连声答道:“后面这段经过,平儿也糊里糊涂,到如今尚未弄得明白。” 杜小樵闻言一怔,侯剑平遂把自己所历所经,丝毫无隐地向恩师细说一遍。 杜小樵静静听完,叹息一声说道:“那位东方瑶姑娘志节可敬,颇堪嘉许,对你又有两度救命之恩,平儿日后却不许对他辜负!” 侯剑平俊脸通红,嘴角微掀,欲言又止。 杜小樵道:“平儿莫要为难,你的心事我全知道,公孙璇绝代侠女,胸襟如海,她业已透露过愿与东方瑶结为姊妹之意!” 这几句话儿,不禁把侯剑平听得喜心翻倒! 他一面高兴,一面向杜小樵含笑问道:“恩师不是和剑吟兄去找焦仙婆解释误会……” 杜小樵接口笑道:“人已找到,误会也在秦剑吟说明经过以后,解释开来,但那老婆婆的火气委实太大,她一闻焦二婆婆遇害,竟按纳不住,定欲先期扫穴犁庭,报仇雪恨!” 侯剑平道:“师父怎不劝劝焦仙婆?……” 杜小樵失笑道:“我越劝她越冒火,竟声称又不需我为助,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侯剑平“哎呀”一声,眉峰紧皱说道:“不需为助吗?焦仙婆如此高傲,却是不妥!因为‘九劫峰’顶的‘万花宫’中,群魔乱舞,好手如云,她师徒声势太孤……” 杜小樵接口笑道:“声势倒不算太孤,因为焦仙婆在这苗岭左近,有两位多年至交,定会陪她同对群魔采取行动!” 侯剑平道:“焦仙婆如今何在?她没和恩师一同来吗?” 杜小樵微笑说道:“她去看她那两个老友,此刻也该到了,我们且下峰去,迎接焦仙婆!” 侯剑平自然遵从恩师之命,跟随杜小樵行往“九劫峰”下。 杜小樵想起侯剑平适才之语,皱眉问道:“平儿,你刚刚提及‘百毒天君’仲孙明,难道这老魔又复出世了吗?” 侯剑平边行边把“无愁壑”所见,向乃师一一转述。 杜小樵讶声说道:“既然如此,那‘百毒天君’仲孙明怎会答应‘万花魔母’刘煞所提的‘走马换将’之议,留下‘浪里黑条’谢三,放走刘小琳呢?” 侯剑平苦笑道:“这也是大惑不解之事,恩师是否要去‘无愁壑’边察看一下?” 杜小樵略一寻思,目注侯剑平道:“此事之中所含玄秘,似非随意一加察看,使知分晓!我们必须……” 话方至此,听得山峰转角之后,起了纵歌之声! 侯剑平倾耳凝神,听出那歌儿唱的是宋代词人刘后村的“水龙吟”:“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 唤厨人斫就,东溟鲸脍。 因人呈罢,西极龙媒。 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 车千辆,载燕南赵北,剑客奇才! 饮酣,鼻息如雷,谁信被晨鸡催唤回。 叹年光过尽,功名末立。 书生老去,机会方来。 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 披衣起,但凄凉感旧,慷慨生哀!” 歌声相当苍老豪放,从峰角缓缓传至,令人一听之下,便知作歌者绝非俗士! 侯剑平“咦”了一声,轩眉说道:“想是因‘万花魔母’刘琳的凶威太大,在这‘九劫峰’左近,极少有奇客逸士流连眺觅!作歌的这位老人家莫非……” 一语未毕,已从峰脚转出了一位白发老叟。 这老叟一身樵子装束,手中提着一根青色扁担,腰间并掖着一把板斧。 从他须发全白的情况观察,年龄最少也在七十以上,但脸色红润,双目顾盼有神,显得十分矍铄! 杜小樵低声说道:“我正猜疑焦仙婆所说的两位老友是谁?原来有他一个。” 侯剑平问道:“恩师,这位樵夫装束的老人家是谁?” 杜小樵笑道:“他姓范名南,若在二十年前提起‘玉斧樵夫’,是威震西南一带的赫赫有名人物!” 侯剑平目光遥注,略表奇诧说道:“他腰间所掖板斧,分明铁铸,怎称为‘玉斧樵夫’呢?” 杜小樵含笑说道:“范南便是因一把心爱玉斧被人毁去,才连恨带气地高蹈自隐,不再在江湖走动!” 侯剑平道:“恩师是否与这位范老人家相熟?” 杜小樵点了点头,面含微笑答道:“我和这位‘玉斧樵夫’只有一二面之缘,不算太熟,故而一别廿年以来,我虽然认得他,他却未必还认得我了!” 侯剑平问道:“恩师,我们是迎将出去,与这位范老人家先行见面,还是等焦仙婆到后,再……” 杜小樵道:“不必等焦仙婆了,她大概也即将赶到。” 说完,便携同侯剑平从大堆嵯峨怪石之间转出,口中并也朗声吟道:“月冷昆仑二十秋,天池玉碎记心头。何期白发苍颜后,又作江湖汗漫游……” 侯剑平一听便知这是恩师杜小樵自己作的诗儿,诗中并系咏的是武林逸事。 果然,那位“玉斧樵夫”范南一闻吟声,便双眉高挑,向杜小樵注目叫道:“昆仑月冷之事,知者无多,尊驾莫非是甚江湖旧识,认得我老樵夫么?” 杜小樵遥遥一抱双掌,含笑朗声答道:“范兄,我们不但是江湖旧识,并还有同名之雅呢!” 范南向杜小樵盯了两眼,略含诧色问道:“我怎会如此眼拙?尊驾是姓范还是名南?” 杜小樵向他微微一笑,摇头答道:“范兄都猜错了,小弟所称的彼此有‘同名之雅’,是指你‘玉斧樵夫’美号之中的那个‘樵’字!” 范南又是一惊,脸色微变,冷然说道:“尊驾请叫我范南,至于那‘玉斧樵夫’之号,却因玉斧已毁,早就羞于再用的了!” 杜小樵堆起满面笑容,缓缓问道:“范兄何必如此,倘若碎斧还原……” 话方至此,范南便双眉一剔,沉声叫道:“你说什么?斧已玉碎,怎得还原……” 杜小樵也不等他话完,便伸手把肩后一个扁扁包裹解下。 侯剑平知道这包裹是师傅常年随身之物,自己也曾问过其中包的是什么东西,师傅却未相告。 故而,他立即注目凝神,向杜小樵手中包裹,投射过好奇眼色。 杜小樵解开包裹,赫然出现一把短柄苍黄玉斧,向范南双手捧过。 范南不接,退后半步,目注杜小樵道:“尊驾这算何意?” 杜小樵把语音放得极为温和地赔笑答道:“范兄怎么忘了小弟适才所吟的‘天池玉碎记心头’之语?” 侯剑平听得心中一动,暗忖难道这“玉斧樵夫”范南的那柄玉斧,竟是毁在恩师手内? 念方至此,范南业已恍然有悟,失声说道:“尊驾莫非就是‘铁剑神医’杜仁兄,难怪你说有‘同樵’之雅,并知道‘天池碎玉’之事,不过……” 杜小樵笑道:“范兄有何疑诧,尽管请问,杜小樵有知必答!” 范南又向杜小樵的全身上下打量几眼,皱眉说道:“杜兄,你的昔日风神,似非……” 杜小樵接口笑道:“范兄,昔年第一次见面,小弟正易容行医,不是本来面目,第二天‘天池’相会,时值深夜,星月无光,范兄又从身后扑来,挥斧猛劈,小弟仓促无奈,只得反手一剑… …” 范南的苍颜之上,微起惭色,摆手叫道:“杜兄不要讲了,若提起‘天池旧事’,真令人惭愧无地,当时我是因极度悲愤,神智微昏,竟把你当作是……” 杜小樵含笑说道:“小弟了解范兄当时心情,故在误碎宝斧之后,愧咎万分,立即赶赴新疆,觅得一方罕见‘铁玉’,并请巧匠制成斧儿,期以奉璧,但范兄侠踪高隐,拜谒无从,这柄斧儿已被我随身携带十八年了!” 说完,又把那柄苍黄玉斧,向范南双手递去。 这回,范南倒不再推托,伸手取起那柄苍黄玉斧,略加拂拭,长叹一声,向杜小樵叫道:“杜兄,你这十八年随身携带的赠斧情意,太以真挚,令范南不敢不受,但昔年‘天池’之事,其错在我,杜兄不但不怪我无耻偷袭,从背后猛下毒手……” 杜小樵连忙急摇双手,截断范南话头,含笑说道:“范兄莫再提当年事了,今日在此幸会,得能璧还‘玉斧’,使我十八年肩头重负,与心中愧疚,齐告消除,真足令人快意!” 范南握斧在手,蓦然黄光电闪,挥向身旁巨石! 震响起处,火雨星飞,巨石硬被劈碎,但那柄苍黄玉斧,却仍毫无所损。 杜小樵笑道:“范兄,这柄斧儿还称手吗?比你的‘天池旧物’如何?” 范南点头说道:“不单玉质相若,连形状大小都太半相同,足见杜兄的苦心厚意,老樵夫真不知应该怎样向你表示感谢才好… …唉……” 杜小樵见他说到未了,竟“唉”了一声,不禁诧然问道:“范兄,你……你有何感触,竟发浩叹?” 范南看了看手中玉斧,脸上浮起一种凄然神色,仰首遥望云天,缓缓说道:“‘天池斧’居然重得,‘昆仑月’无法再圆……” 侯剑平听到此处,再把杜小樵先前所吟“月冷昆仑二十秋”之句,略一推敲,便猜出范南可能有位姓名或外号,和与“月”有关的知己女友,曾在“昆仑”遇害,香消玉殒…… 这时,杜小樵因见范南神情伤感,遂向他劝慰说道:“范兄莫要伤感,我猜你虽然高隐,却绝未放过替孙月霞女侠缉凶之事,难道历时廿年,仍未查出些蛛丝马迹?” 范南冷笑一声,牙关紧咬地,恨声说道:“在第七年上,便查出实情,可恨凶手潜踪,我已追寻他十三年了!” 杜小樵问道:“范兄查明了么?暗算孙女侠的凶手是谁?” 范南双目一挑,目注杜小樵,朗声喝道:“杜兄,亮剑!” 杜小樵吓了一跳,向他皱眉道:“范兄,你……你怎么了?要我亮剑则甚?” 范南道:“杜兄莫要误会,我是想借重你那柄威震乾坤的‘降魔铁剑’,来说明凶手身份!” 杜小樵听他这样说法,自然找出铁剑,诧声问道:“范兄,小弟弄不懂你言中之意,我这柄铁剑怎会与暗算孙女侠的凶手有关?” 范南道:“杜兄请凝聚十一成真力,向我身前攻出一剑!” 杜小樵心中虽颇诧异,却仍遵造范南所说,向他攻出了一式“横扫楼兰”。 范南挥斧相迎,剑斧互合之下,响起了一片龙吟虎啸! 两人撤招远步,互视手中兵刃,见剑斧均无所伤。 范南叫道:“杜兄看见了么?两柄斧儿玉质相同,如今这柄,在你铁剑猛击之下,安然无伤,昔年那柄,却被你反手一剑,便震成粉碎!” 杜小樵点头说道:“此事委实有点离奇,难加解释……” 范南冷笑道:“我已经查出来了,是有人先对我那柄玉斧,加以暗中毁损!” 杜小樵道:“这推想虽颇合理,但玉斧却如何毁法?” 范南恨恨答道:“只有一种办法,就是把玉斧置入烈火烧炼,然后取出冷却,如此一来,斧形未变,玉质已酥,才会被杜兄一剑震得粉碎!” 杜小樵连连点头,但忽又想起一事,向范南道:“范兄这办法虽然高明,但那柄玉斧是你成名兵刃,不会离身太久,对方怎有时间,以之入火烧炼?” 范南咬牙说道:“那贼便因有这项漏洞,才被我据以推断,剥茧抽丝地寻出答案,他……他就是我旦夕相聚的金兰义兄!” 杜小樵道:“范兄的这位金兰兄长是谁?小弟倒不晓得。” 范南应声答道:“他当时化名黄宏,其实就是‘天外三魔’中,排行第一的‘黄衣阴魔’黄三祝!” 一听“黄衣阴魔”之名,杜小樵与侯剑平师徒不禁相顾扬眉,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范南把那柄苍黄玉斧,掖向腰间,咬牙说道:“黄三祝假意与我成接,想把我诱入邪道,但因见我生性正直,知晓此愿难谐,遂暴露凶心,觊觎我霞妹风神,于邪思未遂之下,暗下毒手!” 杜小樵目闪神光,凝住范南,含笑说道:“南兄十三年来,苦寻‘黄衣阴魔’黄三祝的踪迹,均未找着他吗?” 范南才一点头忽又听出杜小樵的言外之意,“呀”了一声,注目叫道:“杜兄……莫非你……你竟知黄三祝的踪迹?” 杜小樵微笑答道:“范兄,你总该知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和‘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语。” 范南“咦”了一声,目注杜小樵道:“杜兄何出此言,莫非那‘黄衣阴魔’黄三祝,他与‘万花魔母’刘琳沆瀣一气,就在这‘九劫峰’顶吗?” 杜小樵摇了摇头,面含微笑说道:“黄三祝如今虽不在‘九劫峰’顶,但他与‘白衣飞魔’尹冲天三人,却将于最短时间双双赶来!” 范南听得精神一振,目闪神光问道:“这两个魔头,是从何处赶来此地?” 杜小樵道:“是从贺兰山的‘天魔派’总宫之中!” 范南轩眉问道:“如此说来,黄三祝等‘天外三魔’已与‘长笑老天魔’轩辕旭等,狼狈为奸的了。” 杜小樵点了点头,遂把当前正邪双方情况,向范南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范南静静听完,向杜小樵皱眉说道:“照这情势看来,理应等‘北岳神尼’、‘东海钓鳌叟’恽南天等到齐,再后群策群力,共捣魔巢方妥!” “范兄说得有理,少时焦仙婆到来,还望范兄多加解释,劝她勿要急躁!” 范南笑道:“劝是当然可劝,但这位老婆婆性如烈火……” 话方至此,远远有人接口朗声说道:“谁性如烈火?莫非范兄是在批评我吗?” 范南、杜小樵,侯剑平等,循声望去,只见从峰角之后,转出二人。 其中一人,是秦剑吟,另一人是位手持凤头铁拐的黄衣清癯老妇。 侯剑平虽不认识那黄衣清癯老妇,但也猜出定是名满乾坤的“东海”一派宗主,“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范南听得问话,首先“哈哈”笑道:“当然是说焦仙婆了,当世武林之中,除了焦仙婆外,性如烈火之人,恐怕不太多吧?” 范南的这几句话儿,说得相当蕴有技巧,他索性直认是在批评对方,反而使那性如烈火的焦老婆婆,无法发她的烈火脾气! 果然,焦老婆婆只向他看了一眼,便自侧顾秦剑吟,目中神光一闪,挑眉问道:“剑儿,你说你二婆婆的坟墓,就在这‘九劫峰’下?” 秦剑吟伸手向峰脚口一指,应声答道:“那座坟墓便是!” 焦老婆婆抢前几步,目注坟头,巍然卓立!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却老泪纵横,夺眶而出,洒得襟前尽湿。 无声之泣,悲于有声之哭,焦老婆婆的如今这份神态,正流露出她与焦二婆婆的姊妹情深…… 范南想加劝慰,咳嗽一声,含笑叫道:“老婆婆,人死不能复生……” 一语方出,焦老婆婆便接口说道:“范兄,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你也该知道可以杀生者为死者雪恨!” 范南吃她堵住,一时无话可答。 焦老婆婆这才面对焦二婆婆坟头,厉声喝道:“妹子英灵若在,请于泉下听真,我这就上峰,搏杀刘琳母女,替你报仇,此恨不雪,不回‘东海’!” 杜小樵见焦老婆婆已出此言,知道劝也无益,遂向范南略施眼色,要他不必出口。 范南略一点头,目注焦老婆婆,含笑问道:“老婆婆,徐仙子呢?怎未与你同来?” 焦老婆婆答道:“徐仙子出外云游,大概要七日以后才会回来。” 杜小樵觉得这是机会,一旁含笑说道:“等上七日也好,那样便与我和轩辕老魔所定约会之期差不多了!” 焦老婆婆眼皮微翻,看着杜小樵道:“杜大侠,那是你与轩辕老魔所定约会,不能和搏杀‘万花魔母’刘琳母女之事,混为一谈!” 杜小樵委实对于这位老婆婆的烈火脾气,有点头疼,赶紧赔笑说道:“老婆婆不是还要等那徐仙子吗?……” 焦老婆婆双眉略轩,朗声接口说道:“谁说我要等她?……” 语音略略一顿,侧顾“玉斧樵夫”范南,缓缓又道:“慢说我不等那徐仙子,就是范兄有所疑难,不肯同往,我师徒二人也立将自行戮力,杀上‘九劫峰’顶!” 范南笑道:“老婆婆说哪里话来,我不单帮你,还要谢谢你!” 焦老婆婆闻言一愕,目注范南问道:“范兄谢我则甚?” 范南含笑答道:“一来杜大侠还我一柄玉斧,二来我那苦寻未得的大仇‘黄衣隐魔’黄三祝,也将来此,此次出山,遇上这双重喜事,还不应该谢谢你吗?” 焦老婆婆“哦”了一声,扬眉问道:“那黄三祝老魔居然也要来吗?” 范南是想从侧面进言,点头微笑说道:“黄老魔头是从‘贺兰山天魔宫’中赶来,约莫还有数日,才可达到,我们……” 焦老婆婆不等范南话完,便即接道:“这事好办,范兄先帮我报复妹子之仇,然后我再帮你报复黄三祝的昔年旧恨,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范南的一片苦心又被焦老婆婆拿话封住,委实有点啼笑皆非,毫无办法。 秦剑吟目光扫处,未见欧阳红,遂向杜小樵问道:“杜老人家,我欧阳师妹怎的未见?” 杜小樵尚未答言,侯剑平自己说道:“欧阳姑娘与公孙姑娘同有奇遇,现在潜心体会,但这地点所在,我们却无人知。” 杜小樵眉峰略聚,向爱徒瞪了一眼。 侯剑平蓦然省悟,自己太以老实,错过机会。 因为他方才之语,是实话实说,倘若撒个善意谎言;伪称欧阳红陷身何处,或许焦老婆婆先欲拯救爱徒,便免得举动操切地上峰涉险! 但他话已出口,悔恨嫌迟,只得面含愧色,低头不语。 焦老婆婆听完侯剑平之言,点头说道:“红儿能有福缘遇合,算她造化,范兄、剑儿,我们上峰,向刘琳母女挑战去吧!” 秦剑吟方一颔首,焦老婆婆又向范南叫道:“范兄,我还有句话儿必须说在前面!” 范南笑道:“老婆婆有话请讲!” 焦老婆婆目闪精芒,挑眉朗声说道:“常言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刘琳母女若是出面,必须由我与剑儿师徒应敌!” 范南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不会手痒,去抢你们生意!” 焦老婆婆笑道:“范兄相助之责,只在掠阵,若有第三者从旁逞凶,你才可以出手!” 范南苦笑说道:“是,老樵夫谨遵将令,老婆婆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焦老婆婆持着手中凤头铁拐,一抱双拳,含笑叫道:“我老婆子报仇心急,礼数说话两难周到,范兄要担待一二,我们是道义深交,无须再说什么客气话了。” 语音一了,向杜小樵略为拱手,便转身走向“九劫峰”上。 范南与秦剑吟自也相随。 杜小樵见他们走去,目注侯剑平道:“平儿,焦老婆婆此去,分明凶险颇甚,我不能坐视不理,总得暗暗赶去,替他们打个接应。” 侯剑平道:“恩师与轩辕老魔所订约期尚未到达,会不会… ……” 杜小樵苦笑接道:“我只好易容前往,只要不被他们抓着真凭实据,也不算背诺失信。” 侯剑平向“无愁壑”口略一注目,问道:“‘无愁壑’之事呢?” 杜小樵道:“我分身无术,暂时只好交给你便宜行事,但‘百毒天君’仲孙明太以厉害,平儿只许从侧面打探,收集资料,决不许与他正面冲突!” 侯剑平点头领命,恭身一礼说道:“恩师放心,平儿此次受了不少挫折,业已懂得利害,不会冒失偾事!” 杜小樵立即易容,化装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白衫文士,也向“九劫峰”上驰去。 群侠均走,此间只留下了侯剑平一人。 侯剑平目扫四外,心中不禁想起了一种茫然之感! 侯剑平心头茫然之际,“九劫峰”顶的“万花宫”中,却是一片纷然! 原来“万花魔母”刘琳,与“桃花娘子”柳如绵,用“走马换将” 之法,以谢三换回刘小琳后,心中虽极高兴,但仍有不少顾虑! 因知刘琳深知“百毒天君”仲孙明为人狠辣异常,爱女刘小琳曾经中毒,虽被放回,却不知体内是否尚有余毒未净? 故而她未敢丝毫耽廷,飞快把刘小琳带回“万花宫”,替她仔细诊视。 经过轩辕旭、邬必通、刘琳等联合诊察,证明刘小琳先前所中的奇毒已祛,刘琳方透过一口长气,含笑说道:“奇怪,‘百毒天君’仲孙明是最最阴险狠毒之人,这次居然未在琳儿身上,另出花样,倒也真算难得!” 轩辕旭目光偶瞥,发现刘小琳脸上,红是红,白是白地涂抹得非常艳丽,遂讶然问道:“贤侄女失陷‘无愁壑’中,何来脂粉等物……” 刘小琳柳眉蹙处,苦笑一声接道:“仲孙明说是我娘要来接我,看在彼此同道分上,不单为我祛除那银色名帖时所中奇毒,并还亲自调脂抹粉,把我打扮漂亮一点!” 邬必通闻言,在一旁失声问道:“贤侄女,你说什么?你脸上脂粉竟是由那‘百毒天君’仲孙明涂抹的吗?” 刘小琳听出邬必通言外有意,慌忙问道:“邬师伯,你……你老人家是否认为仲孙明又于此举之中,藏有什么恶毒花样?” 邬必通尚未答话,轩辕斌已在一旁急急叫道:“琳妹,不管仲孙明是否于此举中藏有恶毒花样,你也赶紧把这满脸脂粉洗掉为妥。” 包括刘琳、刘小琳母女在内,群邪均以轩辕斌之语为然。 于是,刘小琳立即用水洗去涂抹得红红白白,十分艳丽的满脸脂粉! 谁知不洗还好,这一洗之下,却把这干凶邪均洗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种情况,是由于洗去脂粉之后,才发现刘小琳的脸上,果然满布“新鲜花样”! 所谓“新鲜花样”,既非疤瘢,又非因腐烂而出现了满脸白色字迹! 刘小琳那张相当妖媚的如玉脸庞,如今业已成了墨黑色泽! 更妙在是她那黑脸之上,有不少白色纵横条纹,竟是清晰字迹? 双颊之上是小字,写着:“此脂粉若于一两个时辰后洗去,根本毫无作用,倘心生疑念,立加涤除,则所变化之黑肤白字,便告终身难去!” 额上,则有八个大字,写的是:“毁人容者,人亦毁之!” 轩辕旭、轩辕斌父子、邬必通、刘琳、柳如绵等,虽已目瞪口呆,刘小琳本人却还莫明其妙! 她脸上不痛不痒,自无所觉,最后还是从其余群邪神色之上,看出岔异,才慌忙揽镜自照! 无论是邪是正,凡属美女,多半极惜容光,有时邪派之人比正派之人,还要重视一些! 刘小琳一照之下,立时痛不欲生,一头便往壁上撞去。 轩辕斌站在她的身边,自然及时抢救,把她抱住! 刘小琳虽被轩辕斌抱住,却仍情绪异常激动地伸手猛掴轩辕斌一记耳光,大声哭叫道:“都是你叫我立刻洗脸,如今把我害成这般样儿,我……我……我还有什么生趣?……” 轩辕斌平白挨了一记耳光,而无法答得上话。 刘琳看不过去,向刘小琳皱眉叫道:“琳儿,这事怎能怪轩辕贤侄?他是一片好心,如何料得到‘百毒天君’仲孙明,竟作事如此狠辣?” 语音略顿,又复拉着刘小琳手儿,温言安慰说道:“何况你这脸上黑色,和白色字迹,未必无法消除?现有你轩辕伯父等诸位高明在此,集思广益之下,多半总有对策!” 刘小琳羞于见人,先弄副人皮面具戴上,然后向轩辕旭悲声含泪叫道:“轩辕伯父,你老人家对于仲孙明这种毒辣手段,有无祛除之策?” 轩辕旭正在沉吟,邬必通忽然说道:“轩辕兄,我们采用原皮移植的方法如何?” 刘小琳闻言诧然,向邬必通问道:“邬师伯,什么叫‘原皮移植’?” 邬必通道:“就是用尽方法,仍旧不能使贤侄女脸上的黑色去掉时,便以药汁割除手术,把脸上皮肤揭去,然后你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移植补好!” 刘小琳目光一亮,凝注邬必通道:“邬师伯竟精于这种‘植皮手术’?” 邬必通摇头答道:“我不会,但我却看见过一位医生为人移植补救了,消除面颊上的一块紫黑瘢记!” 刘琳皱眉道:“这医生是谁?不要是‘铁剑神医’杜小樵才好!”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六 邬必通摇头道:“不是杜小樵,他叫陈平湖,外号人称‘黄金扁鹊’!” 轩辕旭道:“‘黄金扁鹊’的外号有点特别,莫非此人贪财?” 邬必通点头答道:“正是,此人贪财如命,任何至亲挚友,若不厚送诊金,他都不会好好地替你施行医术!” 轩辕斌直到此时,方敢开口叫道:“我们何惜黄金?便请这位‘黄金扁鹊’陈平湖来,为琳妹施那‘原皮移植’的手术便了!” 邬必通摇手道:“贤侄莫急,我们先要试试以其他药汁敷擦,能否见效?‘植皮’一举,只是最后手段,因为那样作法,不单刘贤侄女难免略受痛苦,便连‘黄金扁鹊’陈平湖,也还在广东,不是立刻可以请到!” 刘小琳听了,正有点失望,突然一只巨雕,由凌空飞来,向“万花宫”庭院之中,掷下一封书信。 苗女拾来书信,呈缴刘琳。 刘琳略一注目,便向柳如绵和轩辕斌皱眉叫道:“柳贤侄女与轩辕贤侄,请陪琳儿去往后宫歇息,我与轩辕兄、邬兄,要商议共破强仇之计。” 柳如绵玲珑剔透,发觉刘琳于说话时,对自己暗暗施眼色,遂立即点头,拉着刘小琳和轩辕斌,一同走向后宫。 轩辕旭等他们走后,向刘琳问道:“刘仙娘,这封书信与先前飞鸟传书的传递方式相同,莫非又是仲孙明在弄什么花样?” 刘琳一颔首,邬必通失惊叫道:“既是那‘百毒天君’来函,刘仙娘怎么还敢用手拆阅?” 刘琳冷笑道“有何不敢?我戒心早起,凝指成钢,信上纵含剧毒,也无妨碍!何况我心腹苗女,指上均加了银套,于接信之际,便已加试探,知道无毒!” 轩辕旭问道:“仲孙老魔在这封信儿之上,说些什么?刘仙娘竟故意叫柳姑娘等回避开去?” 刘琳苦笑道:“此事与琳儿有关,仲孙老魔是特意来函,警告我们,千万莫要企图为琳儿复容,他说若是听任自然,不过难看一点,绝无性命之虑,若是不听,只要一丝见血,琳儿的满脸黑色,便将齐化剧毒,身遭惨死,连尸骨都烂得不剩一分一寸!” 邬必通与轩辕旭不禁听得面面相觑! 轩辕旭眉头深聚,目注刘琳问道:“刘仙娘,仲孙明有没有说明他为何要以这种恶毒手段,对付小琳侄女……” 刘琳不等他话完,便点头接口说道:“有,他第二度飞鸟传书之意,便在表示明人不作暗事,这项举措是为了报仇!” 邬必通诧道:“报仇?我们这些人中谁和仲孙明有仇?他为何偏偏又把毒辣手段,用在小琳贤侄女的头上?” 刘琳举起手中信笺,叹息一声说道:“这真是意料不到之事,东方瑶居然未死?并下嫁仲孙明,作了他的夫人!” 轩辕旭想起适才所见,恍然点头道:“小琳贤侄女额上那:‘毁人容者,人亦毁之’等八个大字,原来竟是此意?” 刘琳银牙一锉,目中厉芒如电地向轩辕旭和邬必通来回一扫,扬眉叫道:“轩辕兄,邬兄,仲孙明欺人太甚,我们是否可先把全力指向‘无愁壑’,扑杀他和那东方贱婢?” 轩辕旭略一寻思,向刘琳含笑说道:“刘仙娘想先平‘无愁壑’,当然可以照办,但你最好再略为忍耐,黄三祝兄与尹冲天兄就在这两天也该到了!” 刘琳双眼一翻,看着轩辕旭,剔眉问道:“轩辕兄莫非认为以我们当前人手,还斗不过一个‘百毒天君’仲孙明吗?” 轩辕旭笑道:“刘仙娘莫误会了,仲孙明除了用毒手段着实惊人以外,其本身功力无可足惧之处!我是顾虑到万一我们全力前往‘无愁壑’,杜小樵等却偷占便宜,趁隙攻来,岂不动摇根本?” 刘琳并不十分刚愎,闻言之下,失声说道:“轩辕兄虑得极是,我们若兵分两条路,力量遂略略嫌薄……” 轩辕旭接口笑道:“故而我建议请刘仙娘暂时忍一时之气,等黄尹二兄赶到,便算兵分两路,亦可稳占压倒优势!” 刘琳叹息一声,正待答话,突然听得“九劫峰”下又传上嘈杂人声! 她双眉一挑,侧顾侍立身边的一名苗女道:“娟娟,你去看看,他们何事喧哗?难道又有胆大敌人来此滋扰。” 苗女娟娟领命恭身,便自走去,但她才行两步,已有一名苗人跑来报道:“启禀仙娘,有……有……” 刘琳沉声叱道:“有什么事,说清楚点,为何紧张成这副样儿?” 那名苗人略一定神,恭身回话说道:“‘东海’一派宗主‘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在‘万花宫’外讨战!” 刘琳微吃一惊,向那苗人问道:“对方共来几人?” 苗人答道:“共来三人,除了‘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与秦剑吟师徒之外,还有一个白发樵夫。” 刘琳闻言一怔,向苗人注目问道:“那白发樵夫可曾报出名姓,是个怎样人物?” 苗人想了一想,道:“未报姓名,此人年龄颇大,但精神却极为矍铄,手中拿着一根青色扁担,腰间则插着一柄玉斧,和一柄铁斧!” 邬必通想起一人,在旁发话说道:“刘仙娘,这白发樵夫会不会就是业已遁迹多年的‘玉斧樵夫’范南?” 刘琳冷笑道:“管他是谁?反正对方只来三人,我们是稳操胜算,今天非把焦老婆子也留在此处,和她妹子并骨不可!” 说完,侧顾侍女喝道:“吩咐动乐出宫。” 乐声起处,刘琳、轩辕旭、邬必通三人便相偕往“万花宫”外走去。 邬必通边行边向刘琳问道:“刘仙娘,对方有名弟子随来,我们不便与之交手,要不要喊小琳贤侄女,或是轩辕贤侄……” 刘琳为了爱女之事,业已怒满心窝,遂冷笑一声,摇头接口说道:“不必叫他们了,事到如今,势成水火,还讲什么年辈身份?秦剑吟小贼若敢出头,我把他一掌震死便了!” 说话之间,已经到“万花宫”外。 “辣手仙婆”焦老婆婆一向性如烈火,她看出刘琳是主人身份,便厉声问道:“你就是外号称为‘万花魔母’的刘琳吗?” 刘琳因对方说话太不客气,遂也以牙还牙地哂然一笑,冷冷答道:“不错,你大概就是在东海一带,夜郎自大的焦老婆子!” 焦老婆婆方自气得身躯一颤,那位“玉斧樵夫”范南即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她耳边悄然警告说道:“老婆婆,刘琳右侧所立之人,便是‘天魔派’宗主轩辕老魔,大敌当前,最忌怒火冲心,灵明失朗,老婆婆请放冷静一些!” 虽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焦老婆婆毕竟修持功深,一闻范南的密语劝解,便强抑怒火,冷静下来,向刘琳问道:“我就是焦老婆子,你女儿刘小琳呢?” 刘琳道:“你找我女儿则甚?” 焦老婆婆双目一瞪,神光如电地向刘琳叱道:“刘琳,你装甚糊涂?难道你竟不知我妹子被你女儿用诡计害死之事?” 刘琳笑了一笑,双眉微挑,阴森森地说道:“我身为‘万花宫’一宫之主,对于这件事儿怎会不知?” 焦老婆婆见刘琳业已承认,遂厉声喝道:“你知道就好,我此来便是找你和你那恶女,算这笔帐的!” 刘琳摇头说道:“依我看来,这笔帐儿没有什么算头!” 焦老婆婆诧道:“没有什么算头?你……你此话怎讲?” 刘琳笑道:“据你所知,你妹子是被我女儿用诡计害死……” 焦老婆婆叫道:“这是事实,你便想赖也赖不掉!” 刘琳把嘴角撇了一撇,哂然说道:“想赖则甚?我承认这是事实,但我要请教一声,是不是我女儿跑去‘东海’,把你妹子害死?” 焦老婆婆怒道:“你胡扯什么?我妹子的遗骨就在这‘九劫峰’下!” 刘琳突然发出一阵揶揄意味十足的“嘿嘿”怪笑。 焦老婆婆皱眉说道:“你发笑则甚?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 刘琳缓缓说道:“一来,你妹子是成名前辈,我女儿是无名后辈,一个成名前辈,死在无名后辈手中,只有自怨学艺不精,和心智愚笨而已……” 焦老婆婆气得眼皮一翻,刘琳又复说道:“二来,我女儿不是跑去‘东海’,害你妹子,而是你妹子狂妄自恃,乱闯‘万花宫’,才触发机关,死于‘藏春阁’外的‘天狼箭’下。我女儿准许东方瑶把她尸骨携往峰下安葬,总算于礼已尽,你还找她算的什么帐?照理说来,我到应该找你们‘东海’一派,算算妄闯‘万花宫’之帐呢!” 刘琳所说,虽是一片歪理,却也把位口才不佳的焦老婆婆听得暂时怔住! 秦剑吟见状,急忙在旁向焦老婆婆叫道:“恩师,对方是在崂山留字,以公孙姑娘、杜丹兄、欧阳师妹、和弟子为饵,把二婆婆诱来此处,再以毒计相害!” 这一下,焦老婆婆才算抓住理由,冷笑说道:“刘琳,你听见了吗?我们如今根本不必再谈什么理由,我妹子与秦剑吟之父秦悟非等两笔血债,必需清算,你就划个道吧!” 刘琳双目之中,凶光一闪,点头说道:“好,关于你妹子的那笔债儿我就代我女儿承担,来个女债母还便了!” 她的语音方落,轩辕旭一旁笑道:“秦悟非的那笔债儿是犬子所欠,刘仙娘既然‘母还女债’,则我也只好‘父还子债’的了!”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冷注秦剑吟,怪笑又道:“但不知这位秦老弟能有多大修为?是打算怎样向我索还这笔血债?” 秦剑吟怒目叫道:“轩辕老魔,你休要得意,我纵修为不敌,但为了替先父报仇,也愿和你以死相搏!” 轩辕旭闻言之下,不禁双眉一轩,纵然狂笑! 秦剑吟嗔目叫道:“老魔头,少要看不起人,你笑什么!” 边自说话,边自一锉钢牙,欲待奋勇扑出! 轩辕旭是故意激怒秦剑吟,暗中凝聚功力,准备在秦剑吟扑来之际,立下辣手,把他一掌震死! 焦老婆婆虽颇性烈,也知双方功力悬殊,秦剑吟出必无幸,遂皱眉叫道:“剑儿,休要莽撞,未奉我命,不许出手!” 秦剑吟不敢违抗师命,目中含泪说道:“恩师,弟子父仇在念,寝食难安……” “玉斧樵夫”范南在旁边接口笑道:“秦老弟,轩辕斌又尚未死,你要报父仇,应该找他去报,年龄相若,才是公平搏斗!至于这老魔头,若想人前显露,不妨由我老樵夫,奉陪他玩上几手!” 焦老婆婆又在旁再度喝止,秦剑吟才切齿而罢。 轩辕旭见自己为爱子除害的奸谋难遂,只得目注范南,上下略一打量,冷然问道:“尊驾莫非姓范?” 范南点头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在‘天魔派’宗主轩辕老天魔的眼中,居然还有我范老樵夫这么一号人物?” 邬必通向范南腰间所掖的那柄玉斧看了一眼,诧然问道:“范朋友这柄‘玉斧’,不是昔年早就碎于‘天池’了吗?怎么如今仍……” 范南不等邬必通话完,便即冷然说道:“知道我昔年斧碎‘天池’之人不多,尊驾莫非是‘天外三魔’中的‘黑衣人魔’邬必通吗?” 邬必通颔首说道:“范朋友猜得不错,在下正是邬必通!” 范南双目之中,突闪仇火,向邬必通问道:“邬朋友,你们‘天外三魔’中的老大,‘黄衣阴魔’黄三祝如今何在?” 邬必通怪笑说道:“我知道你与我黄大哥有段因缘,但黄大哥如今尚未到此,邬必通愿意‘兄债弟还’,范朋友有指教吗?” 范南扬眉道:“你好象颇够义气……” 邬必通指着轩辕旭、刘琳,含笑说道:“轩辕老魔与刘仙娘一个‘父还子债’,一个‘母还女债’,逼得我只好拿出一点义气来了!” 范南冷笑说道:“邬必通既讲义气,要代表黄三祝与我了断昔日恩怨,就请亮兵刃吧!” 邬必通道:“范朋友是打算用兵刃和我较量吗?” 范南笑道:“老樵夫除了一根扁担,两把斧头以外,身无所长物……” 邬必通接口问道:“既然如此,你是打算对我用扁担?还是用斧头呢?” 范南答道:“随你选择……” 一语方出,忽又改口说道:“你先亮兵刃吧!让我看看你用的是什么兵刃再说。” 这是范南经验老到之处,因为长短兵刃,各有克制,若是由邬必通随意选择,岂不吃了暗亏吗? 邬必通怪笑道:“我的兵刃已有多年未用,是一对‘离魂子母圈’!” 说至此处,伸手一探衣底,取出了一对奇形钢圈。 范南见邬必通所用的是一对“离魔子母圈”,遂觉得自己用一柄铁斧和一柄玉斧,比较容易克敌取胜! 但他念头刚定,邬必通业已怪笑道:“范朋友的斧法方面久已闻名,邬某今日便领教你这根扁担,有什么特殊奥妙如何?” 这种提议恰好与范南的想法相反。 范南虽觉用扁担对付“离魂子母圈”,不如用双斧来得合手,但因对方既作此请,不愿拒绝,点头说道:“好,我先用扁担与邬朋友领教百招,然后再以双斧献丑便了!” 这种答复倒也相当圆滑,未曾把话说尽,留有退步! 邬必通点头笑道:“我们就这样决定,范朋友请进招吧!” 说完,把两只“离魂子母圈”左右一分,目注范南,缓缓活开步履。 范南埋恨多年,此次出山,本系一来应“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之约;二来也志向“天外三魔”中的老大“黄衣阴魔”黄三祝寻仇,一身绝艺自非小可! 但他虽负绝学,却决无骄敌之念! “天外三魔”中,功力虽各有专长,但仍推“黄衣阴魔”黄三祝最高,“白衣飞魔”尹冲天居次,这位“黑衣人魔”邬必通虽居第三,功力却算是最弱一个! 范南并不因对方是“天外三魔”中最弱一个而稍起怠慢,他把那根青色扁担交在右手,目光凝注邬必通随着他徐徐转动。 转约三匝,邬必通双眉一挑,高声叫道:“范朋友不要客气,请进招吧!” 范南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含笑说道:“好,范某遵命献丑,邬朋友请接我这一招‘天外飞鸿’!” 语落,招发,一道青色光影,向邬必通斜肩碰下! 邬必通足下不丁不八,暗加了子午,手中“离魂子母圈”交叉相叠,向斜肩飞落的青色光影崩去。 这是硬打硬接,不像他们这等成名多年的老辈人物所应持的态度。 邬必通所以如此,有两种原因。 第一、范南出手之际,发话叫他接接这招“天外飞鸿”,若是以轻灵身法,不接而避,似乎有怯敌示弱之嫌,一上来便挫了锐气! 第二,邬必通自恃膂力过人,“离魂子母圈”圈身极粗,又是百炼精钢所铸,遂想借这一绝招硬接,试试范南斤两,以及这根看似寻常毛竹的青色扁担,究系何物所制? 范南见对方果然不闪不避,举圈相迎,遂也右臂加劲,以十一成真力,飞速下砸! 扁担往下砸,钢圈往上崩,三件兵刃合个正着! 呛啷啷…… 一阵龙吟虎啸的金铁交鸣之声起处,邬必通与旁观的轩辕旭、刘林等人,方知范南的这扁担实是钢铁所铸,不过故意制成竹节模样,和漆成青色而已! 这招硬接的结果是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 范南的铁扁担,被邬必通的“离魂子母圈”,交叉猛崩,震起了尺许高下! 但邬必通也因硬承重力,足下在青石之上,踏出了两个浅浅脚印! 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他们这一招互接,敌情已明,知道修为相若,火候均衡,是无法侥幸获胜,必须持久相拼,要凭当场情况,以及临机应变,方能决定强弱的半斤八两局面! 既然情况已明,从第二招开始,便谁也不肯再硬打硬接。 因为范南与邬必通心中明白,胜负之分在于谁能持久?换句话说,也就是谁若无谓消耗真力稍多,谁就不易占得有利情势! 这样一来,战场中的好看成分遂大于凶险成分。 邬必通的“离魂子母双圈”,崩、砸、套、锁,化成了两团玄云! 范南的铁扁担则扫、劈、点、打,幻为一片青影! 渐渐人与兵刃,影合为一,连招数、身法,均非寻常目力可以辨出。 更妙的是虽然一会儿玄云罩住青影,一会儿青影又圈住玄云,但却极端轻灵,绝未听得第二度的兵刃互触声息! 来了,刚刚说是没有,如今却立刻就来! 呛啷啷……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的龙吟虎啸! 真是秋色平分,铢两悉称,兵刃交鸣一起,青影玄云立收,范南与邬必通各被震得身形一分,向后退了三步! 邬必通把“离魂子母圈”叠向当胸,怪笑叫道:“范朋友,才只百招,怎就罢手?我们之间若想分出胜负,恐怕至少要斗到一千招呢?” 范南没去理他,转面向秦剑吟叫道:“秦老弟,请你先替我拿着这根扁担。” 说完,右手略扬,一道青影便自凌空飞过。 秦剑吟自然遵命扬臂,把那根铁扁担接在手内。 范南探手腰间,撤下两柄斧儿,右手钢斧,左手玉斧,向邬必通扬眉说道:“邬朋友,我有话在先,用扁担领教百招,如今百招已满,要改以两柄斧儿与邬朋友分个胜负!” 邬必通“哦”了一声,目闪厉芒,怪笑说道:“原来范朋友停手之意,是要换件兵刃?” 范南笑道:“宦途中人,讲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们武林中人,则讲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大行家’,老樵夫的两柄斧儿,尚未遇个真正对手,今天总算有机会,让它们好好活动活动的了!” 邬必通知道范南的这两柄斧儿,定比那根铁扁担来得凌厉,遂眼珠一转,淡淡说道:“我知道范朋友换了兵刃,定可大展威力……” 范南听出邬必通语意中略有讥讽,遂接口说道:“邬朋友倘若也想换件兵刃,范某绝不反对!” 邬必通就等他这句话,狞笑一声道:“我倒不必换甚兵刃,且加件兵刃便了!” 说完,探手入怀,取出一根长约一尺二三的乌黑铁笔。 范南见邬必通取出这根铁笔,不觉愕然。 邬必通发现他的惊愕神情,轩眉问道:“范朋友愕然则甚?难道你竟不认识我这根兵刃?” 范南皱眉道:“这……这是……是‘判官笔’……” 他语音吞吐之故,是因“判官笔”太以寻常,邬必通取将出来,能有多大作用? 邬必通不等范南话完,便点头笑道:“不错,是根寻常已极的判官笔,范朋友是否视之哂然,觉得不屑一顾?” 范南闻言,连连摇头地正色答道:“武家之道,本在化腐朽为神奇,功行到了火候,飞花摘叶均可伤人,何况一根铁笔?我老樵夫绝无对此轻视之念??p>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视邬必通又道:“但老樵夫有件事儿不大明了,却打算在邬朋友台前请教请教!” 邬必通道:“范朋友有甚话儿,尽管发问就是!” 范南问道:“邬朋友左右双手之中,已有‘离魂子母双圈’,如今再要加根判官笔,难道你竟有三只手吗?” 秦剑吟听得几乎失笑,觉得范南最后这句“你竟有三只手吗”,问得十分有趣! 这时,只见那邬必通笑了一笑说道:“原来范兄是如此一问,你大概忘了我这‘离魂子母圈’的‘子母’二字,我可以在双圈之上,加个‘子母扣’呀!” 邬必通边自说话,边自取出一只“风磨铜”所制的“子母扣”把两只钢圈扣在一起! 这样一来,他既可单手合执两圈,加强力量,也可抖开一圈,当作连环钢圈使用。 范南见状笑道:“邬朋友这在双圈之中,加上一个‘子母扣’之举,倒是足见巧思!” 邬必通右手合执着两只钢圈,左手握着那根乌黑铮亮的判官笔,怪笑叫道:“范朋友莫加谬赞,刘仙娘与焦老婆婆等,尚有过节,必须交待,我们赶紧各尽所能,分个胜负了吧!” 范南点头道:“好!我们这次不分胜负,决不罢手!” 邬必通厉声叫道:“既然各尽所能,必分胜负,你且接我一招!” 他是右手发招,合执双环,以一式“春雷震顶”,向范南天灵劈下! 范南总觉对方那根不起眼的“判官笔”中,必然含有杀着,遂不敢大意,以左手玉斧,防护当胸,只用右手钢斧,施展“金梁架海”,格拒钢圈来势! 谁知邬必通初时是手执双圈,凝劲猛劈,但等范南横斧格拒之际,却略一偏腕,手中一松一抖! 这样一来,他不单避过范南的右手钢斧,并利用“子母扣”使手中钢圈,陡然长出一倍有余地,向范南左肩击落。 邬必通深知仅凭这点变化,伤不了名震武林的“玉斧樵夫”,故而,左手也自施为,那根“判官笔”,乌光电掣,同时分心点到。 范南对于这一圈一笔,不是无法招架,是恐对方另含其他阴谋,遂吸气飘身,退出两步! 邬必通“哈哈”一笑,扬眉高声叫道:“‘玉斧樵夫’的‘玉斧’既出,怎不一展所长?邬某正想见识见识尊驾昔年威震武林的一百三十六路‘沉香斧’呢!” 边自说话,边自又复右手舞圈,左手舞笔地,猛攻而上! 这几句话儿,激恼了“玉斧樵夫”范南,遂不再退避地,振斧飞迎,果然施展出他最拿手的“沉香斧法”! 这套斧法,昔年他是以单斧施为。 如今,不单精研多年,神妙更增,又变作双斧施为,自然平添威力! 前七、八十招以内,双方还能你来我往,旗鼓相当,但等到了百招左右之际,范南便已取得优势! 他右手铁斧,左手玉斧,幻化一片黄黑相间光雾,把邬必通身形渐渐罩在其内! 秦剑吟见此情状,心中一喜,向师傅焦老婆婆低声叫道:“恩师,看这情形,范老人家再有百招左右,便可胜了!” 焦老婆婆双眉紧蹙地,向他摇了摇头! 秦剑吟发现师傅神色凝重,不禁诧道:“恩师摇头则甚?难道范老人家并未占得上风?” 焦老婆婆以“蚁语传声”功力,悄然说道:“依战场情况看来,显然是你范老前辈占得上风,但剑儿怎未注意到刘琳与轩辕旭的脸上,反而有欢悦神色?” 秦剑吟被师傅一言提醒,遂向对方看去。 果然,在旁掠阵的刘琳与轩辕旭,虽见邬必通战况不利,反而嘴角间,不时浮现一丝丝的得意狞笑! 他忙向焦老婆婆耳边,用密语传声问道:“恩师说得不错,对方神情诡异,果似蕴有阴毒凶谋,但凶谋何在?弟子却无法忖度,恩师看得出么?” 焦老婆婆默然不答,却伸手人怀,摸出了一柄小剑。 这柄小剑色呈金黄,长才七寸左右。 秦剑吟深知此剑共有七柄,洞金穿石,无坚不摧,恩师向不轻用,如今却不知取在手中则甚? 他正想问话,战场情况突转紧急! 邬必通似乎是想夺回先机,发出了三招精绝攻击,不顾一切,放弃防守地全力反扑! 范南则胜算在操,不肯和他拼命,略为展出数尺。 邬必通把握机会,厉啸一声,举圈砸落! 他似是故技重施,先是手握双圈,但在发招以后,却甩出一圈,利用“子母扣”,用“连环双圈”攻敌。 由单圈变为双圈,连那“子母扣”,也长不到两尺,范南只消多闪出两尺一二,便可避免被这连环双圈所伤。 范南相当谨慎,竟闪出了四尺五六。 照范南业已多闪出倍许距离,理应可以安然挥斧,发动反击才是。 谁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这位“玉斧樵夫”,居然在一转瞬间,陷入险境。 原因在于邬必通,心性阴刁,手法敏捷,他竟不知何时,把那当众加在双圈之上的“风磨铜子母扣”,业已暗暗取掉。 “子母扣”一去,双圈便不连环! 于是,邬必通撒手甩圈之举,便不是以兵刃攻敌,而成了猝然发出暗器! 若是闪避兵刃,范南退出数尺,便已足够,若是闪避暗器便算退出数丈,也仍未脱离出脱手飞掷的威力圈外! 故而,范南刚刚退出四尺五、六,一圈飙轮光影,业已电飞而至,截向咽喉。 换了功行稍次之人,在这太出意外的猝然袭击以下,便已多半要断颈横尸,难逃劫数! 尚幸范南修为极深,于奇险临头之际,依然心神丝毫未乱,镇定如恒! 百忙中,猛一扬头矮身,那只“离魂子母圈”,便险煞人地贴着他鼻尖飞过! 范南心中明白,自己尚未完全脱险! 因一来适才于急促间,扬头矮身,难免用力太大,足下无法站稳,容易授人以隙! 二来邬必通手中,还有一只“离魂子母圈”,必然会利用机会,再复掷出! 范南有见及此,遂索性继续把身躯后仰,几乎平贴及地,再以内家“铁板桥”功,左手一掌,右移数尺,足跟使劲,后窜丈许! 这种先横移,再移退的举措,是一种经验所积的高深学问! 范南深知邬必通手中还有一圈,自己若是在塌身及地后,直接窜出,恐怕在后窜途中,仍难逃出第二度飞圈之厄! 由此,他先横移再后窜,期望躲过危机以后,再凭真实武功,把这心性狡恶阴毒的“黑衣人魔”邬必通,斩在双斧之下! 范南的念头动得相当正确,果然使“黑衣人魔”邬必通,打空了一件暗器! 但这打空暗器,却不是邬必通手中那一只相当霸道的“离魂子母圈”! 原来邬必通一见范南临危不乱,及时仰身塌地,躲过了自己的奇袭飞圈,便冷笑一声,又发出一道金光,向范南肚腹射去。 这道金光,是他悄悄取下的“风磨铜子母扣”! 金光飞到,范南人已在移数尺之外! “铮”然一响,火光四溅,只把范南适才仰身处的青石地面之上,打碎了好大一片! 邬必通这一“风磨铜子母扣”虽然打空,却已看准了“玉斧樵夫”范南的退路方向! 于是,他钢牙一锉,真力凝处,把手中另一只“离魂子母圈”,猛然掷出! “嗡”然巨响,宛如龙吟,带着一团飙轮电转的光影,向范南的纵退方向,疾追而至! 范南人在半空,再难变式,任何人也认为这位“玉斧樵夫”业已无可侥幸,不死必伤! 孰料意外之事,又复发生,就在第二只“离魂子母圈”所化寒光,飞到范南胸前之际,范南左右双斧,突告齐扬,向那飞圈格去! 这不是范南顾虑周详,应变敏捷! 只是这位“玉斧樵夫”,受了高明指教! 范南身形在移,听得适才仰身处的石裂之声,遂以为邬必通第二只脱手飞圈,又告打空,自己已脱险境! 谁知他足跟用劲,才一复纵凌空,耳边便听得有人以“蚁语传声”功力,急急向自己叫道:“范兄快以双斧护胸,邬老魔的飞圈又至!” 既作惊语,自系友人,范南遂从善如流,凌空翻斧! 时机恰到好处,双斧一圈,迎个正着? 适才交手之际,他们二人在内力真气既修为火候,均颇为平衡,是铢两悉称情况。 如今,却有了轩轾,是邬强范弱! 道理在于邬必通是乘隙待劳,用全力脱手掷圈! 范南却是在几度变式,仓促脱险下,勉强凌空翻斧。 劳逸不匀之下,原本的平衡遂有差别。 双斧一圈,互接之下,范南虽经高明指教,幸脱裂胸之厄,但左手玉斧,却被震得凌空飞起数丈,落向一片崖角之后。 不单玉斧震飞,人也被震得无法继续后窜,斜向左方坠下。 范南觉得左手虎口,于一阵奇热后,又起了一阵疼痛,知晓必已受伤,遂赶紧以右肩着地,翻身起立! 岂料邬必通还有最后杀手,他把左手所持那根乌黑铮亮的“判官笔”,往起一扬,目闪凶芒,厉声叫道:“范老樵夫,你还想找我大哥报仇吗?且替我拿命来吧!” 这时“玉斧樵夫”范南,刚刚于劳穷力蹙之下,勉强翻身站起,委实无法再作任何闪避。 但是,邬必通那句“替我拿命来吧”语,方自出口,便有人冷笑接道:“只怕未必!” 随着这声“只怕未必”,一道夺目精虹,掠空而至! 话是“东海”一派宗主,“辣手仙婆”焦老太太所发。 那道夺目精虹,则是她持在手中那柄长约七寸的金色小剑! “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会在旁出手,着实非邬必通意料所及。 焦老太太这解脱手飞剑,不是取邬必通的人,而是取他手中的那根“判官笔”! 金剑委实无坚不摧,加上焦老太太的手法奇准,竟把“判官笔”尖,削断了寸许长短一段! 笔尖一断,立即有一股奇腥无比的黑色液汁,从笔中流出,滴落在地上,白烟丝丝腾起。 这种情况,显示了这种黑色液汁,含有奇毒! 试想,若是焦老太太出手稍慢,邬必通按动笔中机括,毒液如雨喷出之中,“玉斧樵夫”范南哪里还会有丝毫侥幸? 连焦老太太也未想到邬必通笔中所藏,竟是这等厉害的奇毒液汁! 邬必通见阴谋未遂,不禁恼羞成怒,目注焦老太太,冷笑一声,剔眉叫道:“焦老婆子,想不到像你这等自矜身份之人,也会冷不防地对我暗算!” 焦老太太嘴角一撇,哂然发话答道:“你自己不凭真实武功与范兄较量强弱,却以阴险下流手段发动暗算,还有脸面责问我吗?我老婆子虽在旁发剑,但却只取笔尖而未取人,无非是本诸侠义襟怀,每见人间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鸣而已!” 邬必通被焦老太太训斥得面红耳赤,强词夺理说道:“谁说这是暗算?我已说明各尽所能,自然谁有什么手段,谁就使什么手段!” 焦老太太勃然震怒地,厉声骂道:“放屁……” “放屁”二字才出,那位“长笑老天魔”轩辕旭,便在一旁,向焦老太太笑道:“老婆婆不要生气,我陪你活动活动,你若认为彼此不必各尽所能,我们便点到为止吧……” 焦老太太闻言之下,一挑双眉,冷冷说道:“谁和你这等万恶凶邪,点到为止……” 轩辕旭日中厉芒一闪,点头接口说道:“好,既然老婆婆不愿点到为止,我们干脆来个‘赌命之搏’如何?” 焦老太太目光凝注轩辕旭,冷然问道:“怎样赌法?” 轩辕旭道:“我们把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来试试彼此修为,谁的修为稍弱?谁就自行交待!” 秦剑吟久闻轩辕旭是群魔之首,功力最高,正想劝阻师父,焦老太太业已点头答道:“好,尊驾不愧是‘天魔派’的一派宗主,说起话来,还有几分豪气,我接受这项赌约!” 秦剑吟自幼随师,深悉这位“辣手仙婆”焦老太太,性情极刚,说话从不更改,见她业已答应了轩辕旭的“赌命之搏”,只得眉头暗蹙,不敢再开口劝阻。 轩辕旭见焦老太太已同意与自己赌命,便扬眉叫道:“老婆婆,赌约虽定,我们还要定一个较量方法。” 焦老太太“哼”了一声,淡淡答道:“由你出花样吧,无论兵刃,拳脚、玄功、暗器,我老婆子一概奉陪就是……” 轩辕旭笑道:“老婆婆的豪情傲气着实惊人,我们双方均是一派宗主,都还有点身份,大概谁也不肯暗占便宜,而使这场‘赌命之搏’,有任何不公平处。” “我同意你这种说法,也相信你总有这点作为武林人物的最低骨气!” 轩辕旭笑答说道:“既然如此,为了绝对公平起见,我们应该每人出上一个题目才好。” 焦老太太道:“你先出吧!” 轩辕旭摇头说道:“先出题目的人,也算是略占便宜,我们不如写在纸上,拈阉决定,先拈出谁的题目,便先遵照比斗!” 焦老太太想了一想,目注轩辕旭道:“这办法倒也公平,没有什么取巧的,拿纸笔来。” “万花魔母”刘琳忙命手下苗人,回宫取来纸笔,交给轩辕旭和焦老太太应用。 轩辕旭与焦老太太每人写了一个比赛题目,捏成同样纸团。 轩辕旭把纸团合在掌中,摇了一摇,向焦老太太笑道:“老婆婆,请你随意拈上一个!” 焦老太太扬眉伸手,把两个纸团一齐抓起。 轩辕旭见状诧然,“咦”了一声叫道:“老婆婆,你这是……” 话犹未了,焦老太太扬手把那两个纸团,向空中抛起了七八丈高下,并含笑说道:“手拈也未必公平,我们且来个凭天断,哪个纸团先行落地,我们便先行比斗哪个题目!” 语音方毕,两个纸团也从高空落下。 大家看得分明,是右面那个纸团,比较先落地面。 轩辕旭俯身拾起,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比剑,兼比玄功,不用真剑,各自剪纸三尺代替,谁若身上中剑,或是纸剑先行屈折,均作败论。” 他看完以后,向焦老太太抱拳笑道:“恭喜,恭喜,这是老婆婆出的题目!” 焦老太太冷笑道:“虽是我出的题目,我并不一定准赢!何况即令你在这一阵上输了还有另一阵的翻本机会!” 轩辕旭点了点头,焦老太太又伸手把另一纸团拾起,展开注目观看。 这个纸团上的题目,是轩辕旭所出,写着:“空拳摄石乳,长笑震花须。” 焦老太太是盖代高人,自然行家识货,在一看之下,便知道“长笑老天魔”名不虚传,身怀绝艺,题目出得太难! 所谓“空拳摄石乳”,只要选片挂泉山壁,遥用玄功摄引,使泉水透石改道。 所谓“长笑震花须”,只要在相当距离之外,以罡气化为长笑,震折花须,唯不许使花瓣既一枝一叶,受到伤损! 这两项均是极上乘的玄功,非有数十年精深火候,无法作到如此地步! 轩辕旭既出此题,定系擅长,何况他又是号称“长笑老天魔”,自己虽可勉强举步,但相形之下,多半难气见绌! 既然第二场不利局面居多,自己便非在第一阵上努力取胜不可,否则,赌约已定,岂不要把一条老命,留在这“九劫峰”顶? 焦老太太利害一明,便把心情尽量放松,向轩辕旭面含微笑,缓缓说道:“轩辕朋友,我们第一场的比斗,何时开始?” 轩辕旭见她起初盛气凌人,肝火甚旺,如今到了即将交手之际,却又心情平静下来,遂知这位老婆婆,委实难斗,不可轻敌! 遂等焦老太太语音一了,便点头笑道:“当然不必拖延,我们这就开始。” 语完,侧顾刘琳,向她含笑叫道:“刘仙娘,你不是平时爱作画吗?请命人到你画室之中,取张六尺宣纸和剪刀备用。” 刘林命人立即取来,轩辕旭把六尺宣纸对折为二,剪成两柄三尺纸剑,向焦老太太笑道:“老婆婆,请你随意儿选上一柄!” 焦老太太随手取了一柄纸剑,扬眉答道:“既是一张纸上剪下来的,质料自然完全一样,无须挑选,轩辕朋友请吧!” 轩辕旭手执纸剑,目注焦老太太道:“老婆婆远来是客,轩辕旭怎敢……” 焦老太太不等他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武林较技,何分主客?这第二场的题目,既系我出,自然应该由你先行进手!” 这两位绝代奇人,不单要在艺业上一分胜负,连言语举措上,也异常小心,决不肯占人丝毫便宜,有失一派宗主身份! 轩辕旭无法驳倒焦老太太所说,只得点头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轩辕旭便放肆了!” 语音了后,等了一等,才右手举剑,一式“平分秋色”,向焦老太太当胸缓缓刺去。 宣纸纸质本软,再剪成宽方盈寸,长达三尺剑形,更是软弱无比。 但轩辕旭手儿举处,真气一凝,那柄软软纸剑,便立即坚挺成百炼精钢模样! 焦老太太双眉微挑,手中纸剑也挺,一式“分花拂柳”,向轩辕旭攻来那招“平分秋色”的纸剑剑身撩去。 轩辕旭并不撤招换式,竟让焦老太太撩个正着。 两剑相触之下,只有两种情况可能发生。 一种是两剑一触便分,另一种是两剑粘压一处。 一触便分,是各自撤招,另采攻击手段。 粘压一处,则是各运真力,劲达四梢地,想把对方兵刃震得脱手! 轩辕旭与焦老太太竟均采的是后一种方式,两柄坚挺纸剑,互相紧紧粘压! 一旁观战的“玉斧樵夫”范南,见了这种情况,不禁把两道眉头,为之紧蹙! 因为轩辕旭与焦老太太手中所持,不是真剑,而是薄薄纸剑。 纸剑能凝劲坚挺,宛如铁铸模样,已极不易,哪里还禁得起重击重压? 他们有约在先,无论是谁,只要身上中剑,或是纸剑先行屈折,均作败论,则轩辕旭与焦老太太在这等一开始便双剑互粘之举,岂不是毫无缓冲,立将分出胜负? 寻常的武林较技,胜负还无关紧要。 如今,这位“长笑老天魔”与“辣手仙婆”,是立了赌命之约,谁若输却一场,便等于把老命输掉一半。 故而,“玉斧樵夫”范南与秦剑吟,均看得暗捏冷汗,生恐焦老太太的内力不敌轩辕旭,手中纸剑先屈!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就在范南与秦剑吟为焦老太太担忧之时,刘琳与邬必通二人,还不是暗替轩辕旭挂虑! 旁观人都手心冒汗地,颇为紧张! 两位当事人,却仿佛相当镇定平静。 无论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也好,“长笑老天魔”轩辕旭也好,全是卓立当地,神色安宁,只各把两道湛然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所执纸剑的剑身之上。 外行人看来,他们两位宛如作耍一般,毫无紧张迹象。 但内行人却知两人己把数十年修为,完全注向纸剑剑身,谁若稍弱半筹,谁就纸剑立屈,半条老命付与东流! 一盏茶时过后…… 休看仅仅一盏热茶时分,但在悬忧挂虑的双方旁观者的感觉之中,真不下于一日之久。 但那两位当事人,却仍保持原来姿式,身未动,手未动,足未动地,宛若两尊木像。 两柄纸剑,也仍坚挺相粘,决没有任何一柄稍见屈折之状。 刘琳与邬必通、范南与秦剑吟,均想劝己方之人,不要这等硬拼,大可改用精巧剑招,克敌制胜! 但想劝之心虽然相同,却没有任何人胆敢开口。 因为他们顾虑万一由于自己的开口劝说,而使己方之人,分神落败,岂非反而成了爱之适足害之的相反效果。 僵持……僵持…… 这种令人心弦震荡的僵持局面,约莫维系了顿饭光阴之后,才告结束。 结束僵持局面的,不是场中分了胜负,而是场中起了声高亢清朗的风哕龙吟! 这风哕龙吟,不是一个所发,是由二人分发。 焦老太太笑如凤哕…… 轩辕旭笑若龙吟…… 就在这龙吟风哕声中,两柄久粘纸剑,同时往后一撤! 一撤便合,人影与剑影同腾,幻成了一团百变光影! 人的啸声虽敛,剑的啸声却又隐隐响起! 渐渐人影越闪越快,几不可辨! 剑啸,也越来越烈,变化为一片风雪之声! 用薄纸代剑,互相交手,竟能呼啸起如此剑风,委实使观战诸人,叹为观止! 说来好笑,适才两剑相粘,他们各为己方人物悬心,如今两剑已分,他们所悬起的那颗心儿,却仍然放不下去! 刚才,他们是因看得太清楚了,各替已方人物担忧。 如今,他们却是因看得太不清楚了,又各替己方人物暗捏冷汗! 场中那团百变光影委实变得太快,慢说秦剑吟,就是“万花魔母”刘琳、“黑衣人魔”邬必通与“玉斧樵夫”范南这等成名老辈,也未免准能丝毫无误地,看清轩辕旭和焦老太太的一招一式,以又他们的来往如风,动作如电之下,究竟是谁略微占了上风? 一百多招……两百多招……三百多招…… 加个“多”字之故,是两位当事人的招术快速得令人根本无法数清,只可做一个大概估计。 蓦然间,剑影又敛! 但剑影虽敛,人影却并未远分! 因为轩辕旭与焦老太太又采取一开始时的那种姿态,两柄纸剑,紧紧粘压一起! 适才的双方粘剑,是耗时甚为长久。 这次的再度粘剑,却是不久即分。 不过第一次的分剑,是他们双方自动,第二次的分剑,却是出于被迫! 一声龙吟长啸突起崖后,一条如仙人影随着啸声,向轩辕旭与焦老太太之间,凌空飞扑! 轩辕旭与焦老太太同时撤回纸剑,同时飘身后退,也同时发话,厉声叱道:“来者何人,竟敢妄自逞能,多管闲事?” 来人身形现处,是个四十来岁的白衫文士,向轩辕旭抱拳含笑说道:“在下不是多管闲事,是特来请轩辕老魔主与焦仙婆暂息干戈,彼此仍遵前约,互作了断!” 轩辕旭目注对方,皱眉诧声问道:“我与足下,曾定过什么约会么?” 白衫文士“哈哈”一笑,身形忽作电旋。 在他电疾旋身之下,所着白色懦衫,忽然碎犁,化作无数蛱蝶一般,漫空飞舞! 等到电旋停止,衣着已换,人的形容也变,站在这“九劫峰” 头,“万花宫”外的,竟是“铁剑神医”杜小樵! 轩辕旭“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是你!” 杜小樵转过身来,礼貌甚恭地向焦老太太抱拳赔笑叫道:“老婆婆,不单你妹恨待雪,令徒秦老弟父仇待报,我门下劣徒侯剑平,及‘北岳神尼’的高足公孙璇姑娘等,亦有不共戴天仇恨,欲与轩辕老魔主父子、刘仙娘母女清算,故而双方已定约会,会期不远,就在数日之后,老婆婆可否暂息雷霆,把所有恩仇一总解决!” 焦老太太嘴波微动,先似想说甚话,但向爱徒秦剑吟注目看了两眼之后,却未曾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杜小樵见这最难说话的老婆婆,居然点头,不禁心中大喜,向“玉斧樵夫”范南微笑说道:“范兄,你与秦剑吟老弟,请先陪焦老婆婆下峰,我还有件事儿,要向轩辕老魔主单独研究研究!” 范南自然点头,杜小樵又将手中一个布包向他递去。 范南接过布包,不禁脸上一热,心中也一阵感激。 原来他不必打开,已知包中正是自己被邬必通掷圈震飞的那柄玉斧! 由此可见,在自己耳边密语,使自己及时翻斧,幸脱大难之人,也是这位暗中随来的“铁剑神医”。 范南与焦老太太、秦剑吟等走后,轩辕旭方向杜小樵微蹙双眉,讶声问道:“杜兄还有何事指教?” 杜小樵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递过,含笑说道:“这包药粉是我独门配制,送与轩辕老魔主吧!” 轩辕旭不肯接受,退了半步问道:“这是什么药粉,我平白要它则甚?” 杜小樵微微一笑,目注轩辕旭道:“据我所闻,令郎轩辕斌老弟,曾被劣徒侯剑平打中一根‘无相夺魂针’?” “莫非这包药粉,便是杜兄独门暗器‘无相夺魂针’的解毒药物?” 杜小樵摇了摇头,目闪神光答道:“我那‘无相夺魂针’上,绝对不许淬毒,故而根本用不着什么……” 轩辕旭双眉略皱,向杜小樵讶声问道:“既然如此,杜兄还提起犬子中针之事则甚?” 杜小樵带着满目笑容,缓缓说道:“‘无相夺魂针’上,虽未淬毒,即是入肤即碎,顺血攻心,非有强力‘吸毒石’,并深明中针处的血脉筋络情况,及时抢救,方可完全无恙,否则,便需设法截断令郎部分皿脉,暂时阻止碎针去路,不使攻心……” 轩辕旭一抱双拳,连连点头说道:“承教,承教!这种手续我已及时作过。” 杜小樵又把手中纸包,含笑递过说道:“强力‘吸毒石’可能一时难寻,碎针若在体中过久,或起其他变化,故而我才奉赠这包药粉,只消用温酒调给令郎服下,便可把体内碎针,渐渐化去,再以内功一逼,即从原伤口化汁流出。” 轩辕旭听他这样说法,遂把药包接过,诧然问道:“我们已互相敌对,杜兄怎么还对犬子……” 杜小樵截断轩辕旭的话头,含笑说道:“不单敌对,劣徒与公孙姑娘并和令郎结有不共戴天深仇,但双方既已定期决斗,最好届时他们能在正常情况之下,互相交手才算公平,这也就是我对轩辕老魔主赠药之意!” 轩辕旭向杜小樵投过一瞥敬佩眼光,扬眉赞道:“杜兄襟怀之高,委实令人钦佩,但常言说得好:‘无功不敢受禄’,对于这包药粉,我仍……” “万花魔母”刘琳,见轩辕旭似乎仍有把那包药粉,退还杜小樵之意,遂在一旁叫道:“轩辕兄把药粉收下好了,我有办法使轩辕贤侄,不会白白领受对方恩惠!” 轩辕旭闻言,方一侧顾,刘琳已向身旁苗人嘱道:“你们回到宫中,去把东郭炎带来。” 轩辕旭恍然顿悟,点头微笑说道:“刘仙娘作得对,杜兄既然表示风度赠送药粉,我们也把东郭炎放走,彼此到时再作公平一搏!” 说话之间,“烈火神君”东郭炎业已面带愧色地,从“万花宫” 中走出。 杜小樵也未想到一向凶恶的“万花魔母”刘琳,竟会如此慷慨,遂抱拳笑道:“多谢刘仙娘,杜某就此告辞,我们到期再会。” 刘琳双目之中,厉芒一闪,狞笑说道:“我请你替我向那‘百毒天君’仲孙明带句话儿……” 杜小樵不等她话完,便即摇头说道:“刘仙娘托错人了,‘百毒天君’虽然再度出世,却和我们根本不是同路人物!” 刘琳闻言一愕,目光中流露诧色! 杜小樵笑道:“刘仙娘莫要不信,杜小樵以半生信誉为证,从来不会作任何违心之语!” 刘琳嘴皮微动,目光斜注“烈火神君”东郭炎,似欲发言,杜小樵业已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拉着东郭炎,双双下峰而去。 他边自举步,边自向东郭炎含笑问道:“东郭兄,你身上有甚伤损没有?” 东郭炎满面含羞地,长叹一声说道:“真是惭愧,我竟成了废物,再为杜兄烦……” 杜小樵知道他在当世武林之中,“烈火神君”四字也算颇有威名,如今竟被人擒囚了一段时间,难免心头郁郁,遂连连摇手,含笑说道:“东郭兄千万莫要以此为念,我是问你身上有没有受甚暗伤?好及时加以疗治!” 东郭炎向杜小樵一抱双拳,苦笑说道:“多谢杜兄关切,我被擒之时,?ち艘患侵卣疲喔鸬矗允苣谏耍讲帕趿彰朔盼抑剩迅曳硕烂沤庖 ?p>  杜小樵闻言一惊,双眉立蹙,目视东郭炎道:“东郭兄,你说什么?‘万花魔母’刘琳不单命人放你,并给你服下了疗伤药物?” 东郭炎看出杜小樵神色有异,诧声说道:“正是如此,杜兄莫非发现有甚不对?” 杜小樵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刘琳平素为人一向凶恶,不是襟怀高达之流,今日肯放东郭兄已出意外,主动赠服药物,似嫌过分殷勤?我还是替东郭兄详加诊察诊察,比较来得稳妥!” 东郭炎“哦”了一声,面含微笑说道:“杜兄顾虑太以周详,但小弟服药以后,脏腑间确实较前舒畅,并未觉有异状……” 话方至此,突然听得一阵悲泣,和一声凄然长叹! 这两声叹息,是从“九劫峰”脚传上。 何人悲泣,虽尚难辨,但那声凄然长叹,杜小樵却听得出是“玉斧樵夫”范南所发! 故而他入耳之下,心中吃惊地自语说道:“咦,范南为何这等长叹,叹声中又复蕴有极大悲凄,难道峰下更有巨大变故吗?” 东郭炎道:“杜兄不必猜测,我们赶快下峰,一观究竟!” 杜小樵点了点头,两人遂加电掣风驰,直落峰下。 经过这一打岔,杜小樵遂没有立即为东郭炎诊察体中,有无什么异状? 距离越来越近,哭泣之声也已可辨。 杜小樵眉头更蹙地,脸色沉重,说道:“这是秦剑吟老弟的哀哭之声,难道他师父焦老婆婆,竟会出了差错?……” 话方至此,已可看见峰下的一切情况。 “辣手仙婆”焦老太太闭目盘坐在她妹子焦二婆婆坟前。 秦剑吟爬伏在焦老太太面前,哀哀痛哭! 那位“玉斧樵夫”范南,则站在一旁,连连搓手,仿佛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之状! 东郭炎见状,向杜小樵愕然发话地,皱眉叫道:“杜兄,他们这是作甚?看来焦老婆婆没有怎样嘛?” 杜小樵尚未答言,范南业已瞥见他们赶来,好似神色一松,以真气传声,急急叫道:“杜兄快来,再迟便恐不及……” 话犹未了,杜小樵一式“神龙渡海”,凌空飞坠在范南身旁,向他诧声问道:“范兄何以如此大惊小怪,是出了什么事?” 范南长叹一声,指着那位闭目静坐的焦老太太,摇头说道:“焦老婆婆性情太刚,她……业已服毒自绝!” “服毒自绝”四字,着实把杜小樵、东郭炎二人,听得相顾愕然,吓了一跳! 这时,秦剑吟膝行而前,向杜小樵不住叩头,含泪叫道:“杜老前辈,请你赶快施展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医手段,救我师父一命!” 杜小樵伸手拉起秦剑吟来,向他安慰说道:“秦贤侄不必如此,我当然会尽我之力,你师父为何服毒?所服是什么毒药,可知道吗?” 秦剑吟俊脸之上,满布纵横泪渍,摇头答道:“什么原因小侄不知,至于我师父所服药物,则是……” 说到“则是”二字,他俯身在焦二婆婆坟旁草中,拾起一枚外壳已破的中空红色蜡丸,向杜小樵双手递去。 杜小樵接过一看,立时面色大变,顿足叫道:“‘毒龙丸’!唉,老婆婆你……你……你这是何苦?” 看了杜小樵的神情,听了他的语气,秦剑吟不禁心胆皆裂地,一旁失声叫道:“杜……杜老前辈,我恩师没……没有……有救了吗?” 杜小樵摇了摇头,凄然一叹说道:“慢说是我,便是华佗再世、扁鹊当前,也……也均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了!” 秦剑吟哀号一声,身躯微晃,似将急得晕倒! 杜小樵“啪”的一掌,击在秦剑吟后心之上, 嗔目厉声叫道:“秦老弟,放振作些,你师父服食‘毒龙丸’之举,决不是无故轻生,你要仔细听她有何交待!” 秦剑吟闻言,勉强略定心神,向焦老太太望去。 杜小樵语音一了,那位闭目端坐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忽然微微一笑,睁开双目。 “辣手仙婆”原来就颇具威严,她今这两道目光,更是精神充足,亮如电闪,哪里丝毫有服毒模样? 杜小樵一抱双拳,皱了皱眉叫道:“老婆婆……” 三字才出,便被焦老太太摇手打断,冷冷说道:“杜兄,别人不知我为何轻生,你大概早已明白?” 杜小樵恭恭敬敬地,肃立点头答道:“杜某佩服老婆婆坦白无私,不轻然诺的高尚情操,但……” 焦老太太闻得杜小樵称誉之语,好似获得莫大安慰,展颜一笑,扬眉说道:“既然身在武林,自应以信誉为重,生死为轻,杜兄一番回护之情?我虽未接受,也应向你道谢!” 话完,并向杜小樵拱了拱手,杜小樵则赶紧恭身答礼。 这番话儿,把范南、秦剑吟听得如坠五里雾中。 焦老太太目注杜小樵,略轩双眉,又复问道:“杜兄一代神医,既知‘毒龙丸’药性,是否猜得出我采取这种手段的一片苦心?” 杜小樵神色肃然地,应声点头答道:“信守不渝,门户不坠……” 焦老太太突然“哈哈”大笑,接口说道:“够了,够了,杜兄果然高明,只用‘信守不渝,门户不坠’八字,就阐释了我老婆子的一片苦心,我想奉托你一件事……” 杜小樵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点头接道:“老婆婆有何事交代?杜小樵无不尽力!” 焦老太太向他笑了一笑,缓缓说道:“为了‘东海’门户,我不愿再耗费半分精力,故而想请杜兄代我把这番苦心,告诉范兄和剑儿!” 杜小樵连连点头,神态十分恭敬地,抱拳说道:“老婆婆放心调元聚气,我来向范兄和秦老弟,说明这件事儿,万一有所谬误,老婆婆再加以更正便了。” 焦老太太徐阖双睛,面含笑容说道:“杜兄说吧,你是旁观者清,哪里还会有甚谬误?适才你及时现身,免得我当场出丑,我老婆子业已足感盛情,当命‘东海’门下,永世衔恩,对杜兄唯命是从的了!” 说完,便自垂帘静坐,仿佛又在行甚上乘玄功? 秦剑吟听了恩师之言,暂止悲泣,目光凝注在杜小樵的脸上,诧然问道:“杜老前辈,听我恩师这样说法,好象她老人家业已败在‘长笑老天魔’轩辕旭的手下?” 杜小樵向焦老太太看了一眼,点头说道:“有此可能,但不是败在第一阵‘纸剑交锋’,而是将败在第二阵‘空拳摄破乳,长笑震花须’上!” 这种说法,连范南都听得有点怀疑起来,一旁问道:“第一阵‘纸剑交锋’尚未分出上下,杜兄怎么便能对第二阵的胜负之数,预作肯定判断?” 杜小樵目注范南,含笑缓缓说道:“这不是小弟目力高于范兄,而是所占方位,较为有利之故,适才于‘九劫峰’顶,范兄与秦老弟是在本阵后方,小弟则隐身侧面,对焦老婆婆与轩辕老魔的动手情形,可以看得格外清楚一点。”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向范南笑道:“范兄可能知晓,小弟是暗随你们而来,早就到了‘九劫峰’顶,藏身在崖石之后。” 范南一抱双拳,好生感激地,颔首说道:“小弟知道杜兄不单帮我接回玉斧,并曾适时在我耳边传音,才使老樵夫幸脱飞圈破腹之厄,厚德深恩,范南不言谢了。” 杜小樵把手摆一摆,含笑说道:“这是小事,范兄不必再提,我们还是来分析焦老婆婆与轩辕老魔之战。” 范南拉着秦剑吟,在焦老太太身旁一块青石之上,坐了下来,点头说道:“杜兄请讲,我和秦老弟洗耳恭听!” 杜小樵长叹一声,指着焦老太太说道:“焦老婆婆威震东海,轩辕老魔名满西荒,一位‘辣手仙婆’是侠中魁元,一位‘长笑老天魔’是邪中巨擘,全是数十年的修为,一等一的高手,在他们未曾正式较量前,谁也无法断定是谁强谁弱?” 范南听得有点不解,向杜小樵问道:“杜兄,你……你这开场白……” 杜小樵苦笑一声,摇头接口说道:“这不是开场白,因为我早已到场,这是说明我为何未在事前阻止焦老婆婆与轩辕老魔互相赌命之意。” 秦剑吟向恩师偷偷望了一眼,举袖拭泪道:“晚辈已懂得老人家事前未加阻止之故,老人家请……请说下去吧!” 杜小樵道:“‘纸剑交锋’开始之后,双方各存傲念,故而一上手便双剑相粘,这种比法相当危险,可以立见胜负,我遂细心观察……” 范南听至此处,忍不住插口说道:“他们双剑相粘,约莫僵持了顿饭光阴,小弟也曾细加观察,好似无甚轩轾,是铢两悉称之局!” 杜小樵赞成范南所见,点头一叹说道:“不错,确是铢两悉称、轩轾难分之局,但范兄也是大行家,定知老婆婆与轩辕老魔手中不是真剑,只是一张剪成剑形的三尺薄软宣纸,用这种东西相粘相压,谁也不屈不折,委实太费真气,他们顿饭光阴,未分轩轾,所耗精神体力,业已超过一个时辰的手合之搏了!” 不单范南点头,连秦剑吟都点头说道:“老人家分析得对,当时双方粘剑不分,小侄与范老人家都看得好生紧张,暗自心跳,捏了一把冷汗!” 杜小樵继续说道:“双方以玄功内力,既难屈服对手,遂撤剑互攻,施展精奇招式,我在旁细看之下,知道老婆婆与轩辕老魔,共斗了三百六十六合。” 范南脸上,微现惭愧神色地摇头叹道:“杜兄毕竟高明,小弟因双方招式太快,宛如电掣,只知约莫斗上三百六十余招,竟未看出确数。” 秦剑吟剑眉微挑,目注杜小樵,诧声叫道:“杜老人家,我师父在这三百六十六招闪电互搏之中,好象没有输啊!” 杜小樵点头答道:“是没有输,又是个八两半斤的秋色平分局面,但我在侧面注目看清,焦老婆婆的背后衣上,却多了一块汗渍!” 秦剑吟道:“这块汗渍虽然不大,但我也看见,轩辕老魔的背后如何,难道丝毫没有?” 杜小樵正色答道:“秦老弟与范兄是在正面,自难发现,在我侧面,却看得清楚,轩辕老魔的背后之上,干干净净,未见丝毫汗渍。” 范南双眉一皱,“呀”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这种迹象显示了焦老婆婆的真气耗得稍多,在耐力方面,恐怕要比轩辕老魔,弱上半筹!” 杜小樵瞥眼看去,只见焦老太太满面湛然神光,不动静坐,根本未对他们所谈之事,作甚理会。 他看在眼中,知道无法挽回,摇了摇头,向范南苦笑说道:“范兄说得不错,偏偏这时老婆婆又被轩辕老魔逼得再度以剑相粘,在上述迹象表示之下,大概会有什么结果?” 范南未曾答话,秦剑吟在想了一想以后,扬眉说道:“既然耐力稍弱,取胜是不可能了,我恩师在尽量相持一段时间之后,可能屈剑致败!” 杜小樵摇头说道:“秦老弟判断错了,以你师父的高深修为,决不会败,在这第一阵‘纸剑交锋’之上,她绝对可以维持个和局终场!” 杜小樵的这几句话儿,说得颇出秦剑吟和范南意外! 但那位静坐养神的焦老太太,却脸上微现笑容,显然是以杜小樵所说为然。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七 杜小樵道:“秦老弟请想,你恩师在第一阵上虽可维持不败,但是否必将消耗掉大半真力?” 秦剑吟点了点头,杜小樵缓缓说道:“第二阵‘空拳摄石乳,长笑震花须’的题目,是轩辕老魔所出,而‘化罡气为长笑’之技,也正是这老魔特长,再加上焦老婆婆于第一阵耗力太多的不利情况下,几乎可以说必败无疑的了!” 说至此处,焦老太太适才脸上笑容,便已倏然收敛! 秦剑吟道:“杜老人家分析得虽有理,但第二场比斗,已被你现身解消,我师父并未败呀?” 杜小樵以一种极度尊敬的目光,看着焦老婆婆,叹了一口长气说道:“我深知焦老婆婆性情刚烈,生恐万一在败象显明下,有甚不测?遂于第一阵的胜负未分之前,亲身阻止彼此的继续比斗……” 秦剑吟站起身形,向杜小樵深施一礼,说道:“杜老人家对家师这种维护深情,‘东海’门中,永矢弗忘!” 杜小樵叹道:“谁知我一片苦心,仍告白费,你师父的操守襟怀太以贞烈,毕竟以‘信义’为重,‘性命’为轻,毅然服下‘毒龙丸’了!” 秦剑吟俊目之中,泪光又闪地,讶声问道:“毒龙丸?……” 杜小樵正色接道:“你师父自尽之举,是为了‘信守不渝’,服饮‘毒龙丸’之举,却是为了‘门户不坠’。否则,以她如此刚烈性情而论,我在‘九劫峰’现身阻斗之际,她便会向轩辕老魔坦然认败,立即自震天灵而死!” 焦老太太突然睁目,向杜小樵笑道:“杜兄,你的每句话儿,都宛如吐自我的肺腑之中,真是我的晚交知己!” 范南一笑叫道:“杜兄,老婆婆所服的‘毒龙丸’,究竟是什么东西?” 杜小樵道:“这是一种没有解药的毒药,可以把服用人的所有气力,竭泽而渔的提聚一掷,以此,轩辕老魔如果再来,将被老婆婆一掌震碎脏腑,但老婆婆也必在发掌之后,立告奄然长逝!” 范南闻言之下,略一思索,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老婆婆莫非是要借这‘毒龙丸’之力,把数十年功行,转赠秦老弟……” 话方至此,焦老太太点头一笑说道:“对了,我要他前后判若两人,突飞猛进,不单足以搏杀轩辕斌,报复杀父之仇,也从此奋发有为,光大‘东海’门户!” 秦剑吟听得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又是伤心地失声痛哭,跪倒在焦老太太身前。 焦老太太目注杜小樵、范南二人,含笑说道:“杜兄、范兄,我有两件事儿,郑重拜托!” 杜小樵与范南同时点头,应声说道:“老婆婆尽管吩咐,我们无不尽力。” 焦老太太指着秦剑吟,目中闪现出慈爱光辉,微笑说道:“秦剑吟与欧阳红的感情不错,年貌资质也颇相当,故而我第一件事,便是烦请杜兄、范兄,于此间事了后,为他们主持婚礼,共掌‘东海’门户!” 杜小樵道:“这是成人之美的应尽之责,老婆婆不必挂念!” 焦老太太目中神光一闪,扬眉说道:“杜兄是盖代神医,最懂得人体情况,秦剑吟修为不够,所获太多,目前虽可报仇泄愤,耀武扬威,但脏腑之中,却必将无形受损甚剧。故而第二件事,我要请你为他配一些长年服食的调理药丸,剑儿在回转‘东海’后,更必须面壁三年,苦练内行功力,以药力功力,相辅相成,方可期登上筹,否则,你决不会活过三十二岁!” 秦剑吟听得一身冷汗,连连颔首表示,谨记师言。 杜小樵也含笑说道:“老婆婆请放心,我在你传功之前,可以先给秦老弟服下两粒灵药,将来再加调理,便容易多了!” 焦老太太心喜称谢,取出两柄金色小剑,分向杜小樵、范南二人递去。 范南诧道:“老婆婆这是何意?难道我们只做个现成主婚人,还要取甚酬劳吗?” 焦老太太笑道:“这不是酬劳,这是我烦请杜兄、范兄,负责代我监视‘东海’门中,凡有不肖弟子,包括秦剑吟、欧阳红在内,二兄均可以此剑,严加诛戮,决不宽贷!” 她既然这样说法,杜小樵与范南便只好把剑接过。 焦老太太目注杜小樵,凄然一笑叫道:“杜兄,我的时间不多,你既对剑儿成全,便请快点赐服灵药了吧!” 杜小樵探手入怀,取出两粒金色蜡丸,并立即把这两粒药丸的金色蜡衣捏破。 蜡衣才一捏破,药香便四溢空际。 焦老太太用鼻子一嗅药香,便侧顾秦剑吟,以一种慈爱神色,含笑叫道:“这是‘太乙葆元丹’,武林人物梦寐难得,剑儿还不拜谢杜老前辈,你受惠太大了呢!” 秦剑吟闻言,自然立向杜小樵拜倒。 杜小樵含笑相扶,命他把蜡丸中的两粒珠红灵药服下。 秦剑吟服药以后,立觉脏腑之间,充满了一片清冷之气。 焦老太太向他看了一眼,含笑叫道:“剑儿,你在我的面前,盘膝坐下。” 秦剑吟不敢不遵,含着两眶热泪,膝行到焦老太太面前,端端正正,盘膝坐好。 焦老太太首先取出一柄玉制锁匙递与秦剑吟,向他面含微笑,缓缓说道:“这是‘东海宝库’的库门锁匙,我们门户中的剑谱拳经,以及一切重要物件,全在库内,你要谨慎收起。” 秦剑吟虽然不得不伸手接取这柄玉制锁匙,但两眶热泪业已无法再忍地,从俊目中泉流而落! 焦老太太一面用衣袖为秦剑吟拭泪,一面以温和语词向他说道:“剑儿不必伤心,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只要你和红儿奋发有为,光大‘东海’门户,我和你二婆婆在九泉之下,也将含泪瞑目!” “辣手仙婆”对于弟子一向秋肃,如今竟转变成一片春温。 秦剑吟越发伤心难禁地,痛哭失声。 “铁剑神医”杜小樵、“玉斧樵夫”范南及“烈火神君”东郭炎,不忍再看他们师徒这种伤心断肠的死别生离局面,遂一齐偏过头去。 焦老太太毕竟修为极深,她心中虽也难过,却仍能控制情绪,敛却春温,恢复秋肃地向秦剑吟沉声叫道:“剑儿,‘东海’门下,不许有软弱之辈,你不要哭了,替我收拾起儿女心肠,振奋起英雄肝胆!” 经她这沉声一喝,秦剑吟果然立即收泪。 焦老太太为了不再激动爱徒情绪,故意以一种冷冰冰的神色,向秦剑吟问道:“剑儿,我嘱咐你的话,记下了吗?” 秦剑吟不敢丝毫怠慢地,应声答道:“徒儿业已谨记在心,与红妹及世代‘东海’门下,共同遵守,永矢弗忘!” 焦老太太“嗯”了一声,注目又道:“你还有什么话儿,需要问我吗?” 秦剑吟强忍着两眶痛泪,摇了摇头。 焦老太太脸色又是一沉,冷冷说道:“没有话了,我们这就开始,你先调匀本身真气,于接受传功之际,对于任何外事,都付诸无闻无见,不可睁目行动,也不可开口说话,否则,就要功亏一篑,‘东海’门户,便将万劫不复的了!” 秦剑吟悚然领命,立即凝神静坐,调气归元。 焦老太太又向杜小樵等,拱手含笑说道:“杜兄、范兄、东郭兄,烦劳你们为我师徒护法,大概有半个时辰,也就够了。” 杜小樵等,自然一齐点头,范南并向焦老太太说道:“老婆婆放心行功,我们必会尽力护法,决不容任何凶邪,有甚破坏举措。” 焦老太太微微一笑,伸出右手,用掌心按在秦剑吟的天灵“百会穴”上。 接着,她与秦剑吟师徒,便双双闭阖双目。 范南与杜小樵、东郭炎等,避免使焦老太太师徒受到惊扰,遂略为走远一些。 东郭炎向杜小樵压低语音,悄然问道:“焦老婆婆于传功之后,还能……” 杜小樵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叹息说道:“在秦剑吟眉心焕发宝光,显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际,也就是焦老太太心力已瘁、油尽灯熄之时,换句话说,她适才双目一阖以下,便永不再睁,业已离却浊世!” 东郭炎与范南二人,听得也不禁同失声一叹! 杜小樵向那宛如泥塑木雕,双双端坐不动的焦老太太、秦剑吟,看了一眼,凄然又道:“故而,焦老婆婆适才把身后各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那些话儿,等于就是她的临终遗言。” 范南双眉深蹙,神色悲怆地,摇头叹道:“一代宗师如此下场,委实令人肠断,但焦老婆婆这种以‘信义为重,生死为轻’的英雄气概,却又令人肃然起敬,足为武林楷模……” 杜小樵听至此处,突然截断范南话头,苦笑说道:“范兄,你说错了,焦老婆婆的气节方面,虽足为武林楷模,但襟怀略嫌狭窄,见识也略嫌浅近,我不过因她已是垂死之人,才不忍再对她加以责备而已!” 范南想不到杜小樵对焦老太太竟有贬词,不禁大出意外地,诧声问道:“杜兄难道认为焦老婆婆不该以‘信义为重’吗?” 杜小樵又向焦老太太看了一眼,苦笑答道:“这位老婆婆当真做到以‘信义为重’,我怎会还有贬词?可惜的是,她对于‘信义’二字,只重视了其中一半,并且是小的一半而已!” 这几句话儿,不单使范南愕然?连那“烈火神君”东郭炎,也为之微诧不解。 杜小樵向他们目光一扫,扬眉叫道:“范兄、东郭兄,你们真以为我在危言耸听,不妨仔细想想,‘信义’二字,虽然时常合言,但若分开来说,应以何者为重?” 范南仔细略作思索,目光湛然答道:“倘若分而言之,似乎‘义’较‘信’为重,因为‘义’的成份,偏于公众,‘信’的成份,则偏于私人!” 杜小樵连连点头,长叹一声说道:“范兄一语道破,我们武林人物的当前大义,却是什么?” 范南与东郭炎还未及答,杜小樵又复说道:“我们与轩辕旭、刘琳等所定的‘九劫峰’顶之约,谁胜谁负,关系到整个正邪兴衰,武林福祸两兄认为算不算得上是‘当前大义’?” 范南与东郭炎不约而同,齐声答道:“当然算得!” 杜小樵苦笑道:“两兄请想,对方拥有‘长笑老天魔’轩辕旭,‘万花魔母’刘琳、‘天外三魔’,以及接受邀约到时赶来的邪流高手,声势何等浩大?我们则只有数几人,众寡之数已颇悬殊,则焦老婆婆之参战与否?必为举足轻重之事!” 范南与东郭炎,听得眉峰略皱,默默不语。 杜小樵叹道:“如今,焦老婆婆刚愎自用,率尔轻生,是否重于‘私信’轻于‘公义’,会影响到正邪决斗的实力平衡?万一到时邪胜正消,整个武林便将落于悲惨之中,甚至于万劫不复的了!” 范南失声说道:“杜兄分析得对,但焦老婆婆大错已铸,恐怕没……没有什么挽回之策了吧?” 杜小樵摇头说道:“九州聚铁,已铸金人,哪里还有什么挽回手段?小弟作此分析,决非指责焦老婆婆,是要告知二兄,决不能把老婆婆这种略嫌偏狭,全私捐公之举,视为武林楷模,今后无论有何怫逆,都要把胸襟放得宽点,目光看得远点!” 范南与东郭炎二人,均都脸上赧然地,向这位“铁剑神医”恭身谢教。 杜小樵慌忙飘身避过,摇手笑道:“二兄这是做甚?……咦,东郭兄,你怎么样了?” 原来,他瞥见东郭炎在抱拳恭身之际,脚下晃了一晃? 东郭炎苦笑说道:“小弟不知怎的,好像脑中有点发昏,胸中也有点不……不太舒服……” 杜小樵想起“万花魔母”刘琳适才在“九劫峰”头,对自己欲语未语的尴尬神情,不禁暗吃一惊,皱眉说道:“刚刚我正欲为东郭兄诊察诊察,恰巧听得秦剑吟老弟的哭泣之声,以致匆匆来此,如今……” 他一面发话,一面欲为东郭炎诊察脉象。 但东郭炎双手捧腹,似已痛苦难禁,站立不住,仆倒在地! 范南大惊失色,目注杜小樵急急叫道:“杜兄,东郭兄,这是怎样的了?你……你应该赶快施教……” 杜小樵苦笑道:“我必须先诊脉象,方能对症下药……” 话犹未了,东郭炎已强忍痛苦,接口叫道:“我是中了刘琳贱婢的无耻下毒暗算,如今既已毒发,多半无救。杜兄、范兄,最……最好给……给我一……一个痛快,免……免……得我多受活罪,以……以免万一忍……忍熬不住,发出痛苦呼号,惊……惊扰了焦老婆婆的传功之……之举……” 说到后来,他已语不成声,汗珠儿并自额间滚滚而落! 其间,东郭炎几度为了忍受不住腹中痛苦,想要自震天灵,均因四肢业已痉挛,无法举掌,才央告杜小樵及范南代为下手,借求解脱! 范南急道:“杜兄……” 这时,杜小樵已在为东郭炎诊察脉象,只把双眉紧皱,向范南看了一眼,未曾答话。 范南看出杜小樵神色不对,越发愁急问道:“杜兄,你……你是当世神医,难道……” “难道”二字才出,杜小樵已从东郭炎左腕“寸关尺”处收回右手,并神色凝重地顺势在东郭炎的心窝部位,点了一指! 指风到处,东郭炎全身一颤,不再动弹。 范南知晓杜小樵已把东郭炎点断心脉,不禁心中凄然,长叹一声,含泪叫道:“杜兄,你这当代神医……” 杜小樵不等范南再谴责自己,便接口叹道:“范兄,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东郭兄肝肠已裂,只有超脱他早离痛苦,才是我们的为友之道……” 语音至此微顿,指着东郭炎的蜷曲遗尸,牙关一锉,目闪精芒又道:“刘琳用药太以狠辣,东郭兄不单肝肠寸裂,全身并将缩骨抽筋,我若是再迟延片刻,他恐怕会强烈痉挛得把身躯缩成孩童模样,这种痛苦,岂是人所堪受?” 范南看出东郭炎就这片刻之间,手足四肢与身躯长度,均已略见缩短,方知杜小樵所言是实! 杜小樵满面凄怆神色,目注范南叫道:“范兄请相信小弟指下所诊的脉象无差,东郭兄与我交厚,若非他毫无生机,我又怎忍心……” 范南接口说道:“杜兄莫要误会,我不是怀疑你诊脉有误,只是惊奇于那‘万花魔母’刘琳,对东郭兄所下的是何等毒物?竟使杜兄这等神医,也告束手无策?” 杜小樵叹道:“刘琳是以多种剧毒,综合施为,等到药力发作,人已准死无救……” 范南问道:“刘琳与东郭兄有多大仇恨?竟用出如此神人共愤的无耻狠毒手段?” 杜小樵摇头说道:“刘琳此举,大概是出于报复心理,但她盲目胡为,乱寻对象,东郭兄,实死得太冤枉了!” 范南闻言,仍觉不解地向杜小樵问道:“杜兄,你这基于报复心理一语,却是何意?” 杜小樵道:“我适才临下‘九劫峰’之前,刘琳曾特别要我带话给‘百毒天君’仲孙明,而仲孙明与我们并非同路人物!” 范南诧道:“杜兄又提起‘百毒天君’仲孙明则甚?他和刘琳毒害东郭兄之事,有何关连?” 杜小樵目中微闪慧光,扬眉答道:“当然有关,因为她女儿刘小琳,是刚被仲孙明……” 说到“仲孙明”三字,忽然想起意欲打探“无愁壑”下情况的爱徒候剑平,遂顿住话头,向范南问道:“范兄,你和焦老婆婆、秦老弟等,下峰之时,没有看见拙徒候剑平吗?” 范南摇头说道:“没有,我们下峰至此,并未见人,焦老婆婆便遽行服毒,吞下那粒‘毒龙丸’了!” 杜小樵听他这样说法,虽然疑虑候剑平是不放心谢三安危,业已去往“无愁壑”下,但因需为焦老婆婆和秦剑吟师徒护法,责任重大,无法分身,只得皱眉不语。 范南叫道:“杜兄,你适才那番话儿,尚未说完。” 杜小樵道:“刘琳之女刘小琳是刚用‘走马换将’之法,从仲孙明处换回,仲孙明的为人如何?范兄应该……” 范南不等杜小樵再问,便接口说道:“我知道仲孙明不单擅于用毒,心情更毒辣异常,才获得‘百毒天君’之号!” 杜小樵脸上神色,颇为凝重地颔首说道:“范兄所知甚确,像仲孙明这等毒辣人物,除有特殊原因之外,怎肯轻易放人?他可不可能虽把刘小琳放走,却仍在那‘万花魔女’身上,作些什么手脚?” 范南想了一想以后,目注杜小樵道:“有此可能,这种‘可能性’并相当的大!” 杜小樵叹道:“假如刘小琳遭了什么毒手?则刘琳怒无可泄之下,岂不会对东郭兄……” 范南怒道:“她向东郭兄发泄则甚?东郭兄与她女儿受害事,根本风马牛不相关及!” 杜小樵苦笑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说刘琳可能出于报复心理,但寻错对象,盲目胡为,使东郭兄埋恨九幽,死得太冤枉了!” 范南目注东郭炎的地上遗尸,不禁含泪一叹! 杜小樵道:“这桩惨祸,本来略有迹象可以挽回,但偏偏因岔致误,看来人生修短,冥冥中真有定数!” 范南问道:“什么叫‘因岔致误’?小弟不大明白。” 杜小樵回忆前情,双眉深蹙说道:“在我说明我们与‘百毒天君’仲孙明,并非同路人后,刘琳曾略微一怔,欲语未语,岂非有可疑迹象?” 范南道:“虽有可疑,但可疑之点太多,杜兄又怎能洞彻刘琳肺腑,猜出是东郭兄受了暗算呢?” 杜小樵叹了一口长气,皱眉苦笑道:“当时我虽已猜疑到这一点上,一离‘九劫峰’顶,便打算为东郭兄诊察脉象……” 范南“咦”了一声,接口讶然问道:“既然如此,杜兄怎在东郭兄毒发之前,毫不知情,莫非刘琳所用之毒太以奥妙,令你无法从脉象中,诊出究竟吗?” 杜小樵向范南看了一眼,苦笑说道:“小弟尚未把话说完,范兄不要断章取义!” 范南满心义愤,取出所带酒瓶,喝了两口,勉强抑压火气。 杜小樵边自把东郭炎遗尸,抱到一块干净大石之上,边向范南说道:“就在小弟打算为东郭兄诊察脉象,而尚未付诸行动之际,突听得峰下有哭声传上。” 范南道:“那是秦剑吟老弟,闻得他师父焦老婆婆服毒时的失惊悲号之声。” 杜小樵叹道:“‘因岔致误’之故便在于此,范兄请想,小弟听得峰下有了变况,秦剑吟老弟且已出声悲号,怎么能不暂缓证实心中疑念地,立即驰来探视?” 范南闻言恍然,杜小樵继续叹道:“来到峰下,见了老婆婆已服‘毒龙丸’之情的我,自然只好尽力帮助她完成心愿,等到一切就绪,再想到东郭兄时,他的所中剧毒,却业已发作无救了!” 范南愤然拔斧,把块巨大山石,劈得四分五裂,仰望云天,厉声叫道:“天意,天意!这是天意!但不知冥冥彼苍,何以会如此聩聩?” 杜小樵向这位?坝窀苑颉保谑秩暗溃骸胺缎帜旨ざ灾戮帕私估掀牌攀ν剑顾枪饕惑瘢 ?p>  范南悚然一惊,回头向焦老太太、秦剑吟师徒看去。 尚幸这一老一少,均仍宝相庄严,未曾受甚影响! 杜小樵双目之中,神光一朗,缓缓说道:“冥冥彼苍,未必聩聩,善恶之报,就在眼前,范兄冷静一些,且化悲愤为力量,准备到期扫荡群魔……” 范南那满腔怒火,仍未熄灭地咬牙接道:“尽荡群魔,是在日后,但我目前所憋的这满腔怒气,却又怎样发泄?” 杜小樵目光一扫,把范南拉到焦二婆婆坟前,指着地面,扬眉说道:“范兄既然怨天,何妨斫地,你并可把满腔义愤,借此发泄发泄!” 范南会意,目注杜小樵,皱眉问道:“杜兄是要替东郭兄挖地筑坟?” 杜小樵向焦老太太看了一眼,神情凄然地压低语音,对范南悄悄说道:“范兄不单要为东郭兄挖一个坟,也要为焦老婆婆挖一个坟,这不单泽及故友,也是发泄积忿的最好办法!” 范南先是点了点头,忽然眉一挑,身形飘处,纵往峰侧一片森林之内。 杜小樵诧然注目,看这“玉斧樵夫”是去作些什么? 范南人在空中,已把钢斧玉斧一齐掣出。 等到身形落地,森林中银芒电掣,便自布满斧光! 范南挥斧之举,不是发现敌踪加以攻击,也不是目行练习斧招,而是丁丁伐木。 苗岭深山,有的是良材大树,在范南神力利斧的连续猛劈之下,不消多久,便被他伐倒了两株合抱巨木! 杜小樵见状之下,恍然大悟问道:“范兄伐木之意,莫非是想制棺?” 范南颔首答道:“慢说焦老婆婆是旷世高手,东海宗师,便连东郭炎兄,也是年高德劭的一代英杰,哪有让他们无棺人土之理?” 杜小樵道:“能够制棺自然最佳,但小弟对于此道,却是一窍不通。” 范南道:“我会,我曾经为我自己,制作过一具极上等的棺材,如今系匆匆挥斧,不免急难成章,但这两株大树,却是他处难觅的上好‘金丝楠木’!” 说完,便立即挥斧,削去树身枝叶开始制棺,并对杜小樵低低说道:“杜兄,我觉得制棺暂厝便可,不必挖地筑坟,因为大破群魔之后,我们不会听任焦老婆婆与东郭兄埋骨苗荒,定要把他们遗体,设法运回故土。” 杜小樵听得连连点头地,目注范南说道:“范兄所云不错,但若照这样说来,你便还得多费点神,再制上一口棺木!” 范南起初一愕,旋即会过意来,颔首说道:“对,连那业已先死有坟的焦二婆婆,也将迁葬……” 说至此处,忽似感慨无穷地,长叹一声! 杜小樵道:“范兄你又触发了什么样的感慨?” 范南叹道:“我希望我们所准备的棺木,就以这三具为限,否则,这场武林浩劫,便太过惨重的了!” 这两句话儿,听在杜小樵的耳中,也令他胸怀凄然,默然难发片语。 因为,目前已有已死的焦二婆婆、东郭炎和即将逝世的焦老婆婆等三位高手奇侠,遭了劫数,等到魔宫会斗,兵凶战危之下,谁又能保险不会再有旁人…… 他念方至此,突然听得那位“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发出了一声龙吟长啸! 杜小樵与范南不约而同地,飘到焦老太太面前,恭身肃立。 这时,满面玉光的秦剑吟,与满面苍老疲惫的焦老太太,同时睁开双目。 但秦剑吟双目才睁,焦老太太一指突发,又把他点得晕倒在地,不知人事! 这是焦老太太一片苦心,深恐秦剑吟大功新成,根基未固,目睹自己死亡,刺激太甚有所影响,才采取如此手段! 她点倒秦剑吟后,脸上的老态疲惫突然完全消失,变成一种极为好看的红扑扑的颜色。 杜小樵身为神医,自然知道这是油尽灯熄的回光返照现象! 他手中一酸,但面部却强装平静地,抱拳说道:“范南与杜小樵恭送老婆婆,我们从此把‘东海’门下视为自己子弟,老婆婆放心走吧!” “铁剑神医”杜小樵与焦老太太还是初识,“玉斧樵夫”范南则与这位“辣手仙婆”更属多年深交,眼见彼此即将人天永隔,心中自然越发凄恻! 但他尽管心中难过,鼻间发酸,仍尽力强制,不使目现泪光、面有悲容,和杜小樵完全一样,以平静神色向焦老太太恭身为礼。 因为无论佛家道家,在即将解脱的最后刹那,均最忌为七情所扰,心神不得平静。 焦老太太似已不能发话,目光略注秦剑吟,再向杜小樵、范南含笑点了点头,双目便自垂阖。 接着,她脸上那层极为好看的红扑扑颜色,便逐渐消失,慢慢转为苍白。 等到脸上红色尽褪,完全转为苍白之际,焦老太太的鼻中,便有两条玉筋,倏然重落! 这时,范南业已无法矫情,一张老脸之上布满了纵横泪渍! 杜小樵见了范南神情,忙向他摇了摇手。 范南明白,杜小樵是因焦老太太神游未远,恐自己悲恸失声,损她道基,才以手式暗示,要自己再加忍耐。 故而他向杜小樵连连点头,目中虽仍泪若泉流,口内却绝未发出丝毫声息。 这正是适当措置,因若延时太久,尸体一呈僵直,便无法再以棺木盛殓,搬回“东海”。 范南凄然摇头,向焦老太太遗体木然注目。 杜小樵轻拍范南肩头,向他低声劝道:“范兄别难过了,老婆婆总算把功力转注给秦剑吟老弟,人去艺存,要比平常人与草木同朽强得多了!” 范南叹道:“我当然懂得这种道理,不过因数十年至交,遽尔人天永隔之下,委实心中怆恻,无法把情怀尽淡而已!” 杜小樵指着他所伐巨木,正色说道:“范兄且把满怀悲愤,向那‘金丝楠木’去发泄吧!你快点把棺木制好,盛殓老婆婆,方能体会他把秦剑吟老弟点倒之意。” 范南知道杜小樵是要不令秦剑吟于醒来后,再见他师傅遗尸以减少悲痛,自然点头应命。 管他先作好一口棺木,盛殓焦老太太,并钉死棺盖以后,杜小樵才替秦剑吟拍开穴道,使他悠悠醒转。 秦剑吟神智才一恢复,便先悲喊“恩师……”,然后才站起身形,睁开双目。 但他回顾之下,却看不见焦老婆婆人影,不由满心惊愕地向杜小樵、范南,诧异问道:“两位老人家,我……我师傅呢?……” 杜小樵与范南,均自发出了凄然一叹! 秦剑吟这才领悟到情势不妙,目光再度扫视,看见了放在焦二婆婆坟后的那口棺木。他全身一颤,向“玉斧樵夫”范南,欲语又不敢开口地,投过了一瞥讯问眼色! 范南无法再瞒,只得凄然含泪地点了点头。 秦剑吟悲号一声,飞身纵过,伸手便揭棺盖。 但发现棺盖已被钉死,却不敢失礼便行开棺,只得对着棺前范南所镌“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灵柩字样,拜倒身形,放声大哭。 范南想加劝导,杜小樵摇头低声说道:“范兄不要动,让他去哭,免得积郁伤肝,还是把悲哀情绪,尽量发泄的好!” 范南点了点头,又动手制作准备用来盛殓东郭炎第二具“楠木”灵棺。 杜小樵冷眼旁观,见秦剑吟泪已哭尽,继之以血之际,方走到他身边,冷然叫道:“秦贤侄,你该收泪了,还哭些甚么?” 秦剑吟闻言,仰起他那泪渍模糊的脸儿,瞪着血红双目,向杜小樵诧然问道:“杜老人家,我恩师猝离浊世,又将我如此恩情,我……我竟不……不该哭吗?” 杜小樵故意以一种冷酷神色,缓缓说道:“当然该哭,但若能把你师父哭泣转回来,我和你范老前辈,也早就哭了!” 秦剑吟先是一怔,然后向杜小樵恭身问道:“杜老人家请…… 请加明教,小侄该……该怎么办呢?” 杜小樵道:“你应该镇静一下,收起眼泪,准备报仇!” 秦剑吟双眉一剔,举袖胡乱拭去脸上泪痕,向杜小樵、范南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范南叫道:“秦贤侄,站住……” 杜小樵却寒着脸儿,发出连声冷笑! 秦剑吟止步回头,神情错愕地,皱眉问道:“两位老人家,是……是否还有甚么指示?” 杜小樵把两道森森逼人的目光,盯在秦剑吟脸上,双眉一挑,冷然问道:“秦贤侄,你去找谁报仇?” 秦剑吟应声答道:“自然是找那‘长笑老天魔’轩辕旭!” 杜小樵冷笑说道:“连你师父‘辣手仙婆’焦老婆婆那高功力,都败在轩辕老魔手下,你不过刚刚得了点功力转注,便敢自大狂妄,螳臂当车?” 秦剑吟想不到杜小樵竟会声色俱厉地,如此斥责自己,不禁被骂得呆呆发怔! 杜小樵又复面寒似冰,沉声问道:“秦剑吟,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你是甚么身份?” 秦剑吟并不懂杜小樵问话之意,不敢随口回答地紧蹙双眉,茫然说道:“我……我……我……” 杜小樵听了这三个“我”字,接口说道:“你别‘我……我……’了,我来告诉你吧,你是‘东海’一派门户中的唯一传人……” 秦剑吟听至此处,插口扬眉说道:“‘东海’门户之中,还有我欧阳红师妹……” 杜小樵叱道:“胡说,欧阳红虽云有甚奇遇,但吉凶福祸,迄仍未知,你怎么可以把她拉上?” 秦剑吟望望杜小樵,为他冷峻神色所慑,不敢多辩! 杜小樵道:“你不仅是‘东海’门户的唯一传人,秦氏香烟的唯一孤儿,也是你师父‘辣手仙婆’焦老婆婆,拼死转注功力,以期人亡艺存的精神寄托……” 说至此处,略略一顿,面色更沉又道:“假如你大胆狂妄,螳臂当车地,登上‘九劫峰’头,死在轩辕老魔手下,则‘东海’门户至你而灭,秦氏香烟至你而绝,‘辣手仙婆’的绝艺神功,也至你而亡,你是对得起父?对得起师?还是对得起武林道义?……” 杜小樵越骂越觉严厉,简直把秦剑吟骂出了一身冷汗! 杜小樵取出焦老太太送给他的那柄金色小剑,略一拂拭,继续冷笑说道:“杜小樵话已讲完,秦少侠可请自便,休看你师父临终赠剑,托我代管‘东海’门户,我却无意为之,且把这柄剑儿还给你吧!” 语毕,便把那柄金色小剑,向秦剑吟递去。 秦剑吟窘得双泪泉流,向范南递过一瞥求援眼色。 范南见状,向杜小樵叫道:“杜兄不要拐弯抹角地折磨秦贤侄了,你就直接吩咐他,教训他吧……” 秦剑吟听至此处,赶紧向杜小樵双膝跪倒。 杜小樵到了这时,才把语音放得略为缓和,看他一眼,慢慢说道:“你如今只是刚刚获得你师父的功力转注,至少还要下了一番功夫,方能‘龙虎互调,坎离有济’,还不赶快坐在你师父灵柩之旁,苦苦行功,莫令她九泉含憾!” 秦剑吟自然唯唯领命,他目光偶瞥,发现范南还在制造两口棺木,不禁诧声问道:“范老人家,你……你这是……” 话犹未了,杜小樵又复向他沉声叱道:“少管闲事,你若心神旁鹜,气机如何能纯?万一功行岔道,走火入魔,你师父的一番心血,便全付东流的了!” 秦剑吟委实被他骂怕,赶紧坐在恩师焦老太太的灵柩之旁,屏息静虑,调元聚气。 杜小樵费了好大劲儿,终把秦剑吟安定下来,不禁慰然一叹! 这时,范南业已把第二具棺木做好。 杜小樵遂与范南,又将东郭炎的遗体,加以盛殓。 这时“铁剑神医”,在盛殓东郭炎之时,心中格外难过。 因为,焦老太太是自服“毒龙丹”,蓄意求死,无可挽救。东郭炎则只要自己事先加以诊察,发觉中毒迹象便能免死。 仁侠襟怀便是如此,杜小樵未为东郭炎及时诊察之故,虽因出岔延误,不是有意疏忽,但他心中却仍深以为疚! 范南猜出杜小樵神情抑郁之意,摇头说道:“杜兄千万莫要将东郭兄的这条劫数,归咎到自己头上,除了‘万花魔母’刘琳,太以下流无耻,心性歹毒之外,也只好归诸定数,才会阴差阳错,岔失时机,正所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杜小樵向范南摇了摇头,接口叹道:“范兄不必向我开导,我的神情抑郁,并非完全为了东郭兄之死,另外……” 范南闻言“咦”了一声,皱眉说道:“除此以外,另外还有甚么原因?……” “原因”二字方出,便已恍然有悟地,目注杜小樵道:“我明白了,杜兄是担心高徒侯剑平老弟,突然离此,不知何往之故?” 杜小樵苦笑答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桩原因,便是焦老婆婆姊妹与东郭兄相继解脱,万一‘北岳神尼’不在‘西岳’,或是未被无名师太邀来,则敌我双方,似乎实力悬殊过甚……” 范南不等杜小樵再往下讲,便自摇头接道:“事已至此,杜兄焦虑无益,就让它来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杜小樵方自苦笑一声,范南又复说道:“倒是令徒侯剑平老弟,不知……” 杜小樵道:“劣徒的去向,倒不难猜测,他多半是去了这‘无愁壑’下,想探探谢三兄的吉凶讯息!” 范南皱眉道:“果若如此,则侯剑平老弟便有点略嫌急躁,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岂是轻易惹得?” 杜小樵长叹一声,正待答话,忽又凝神不语。 范南也听出有三四人的脚步声息,正向这“九劫峰”脚驰来,遂向杜小樵叫道:“我们先回避一下,是敌是友,再定计较。秦剑吟打坐处隐秘,量无妨。” 杜小樵点头答道:“好,我们便隐身在焦二婆婆坟侧的两株参天古木之上的浓枝密叶中便了。” 话完,这两位武林大侠,便各自纵上古木,隐起身形。 片刻过后,来人已到。 来者共有四位,不是凶邪,是“东海钓鳌叟”恽南天、“游龙侠丐”孟迟、陆礼、杜丹等四人。 杜丹尚隔老远,便指着焦二婆婆的那座坟头,向恽南天、孟迟、陆礼等叹息说道:“诸位老人家请看,前面那座高峰,便是‘九劫峰’,峰脚那座坟墓,便是误中魔女毒针,被‘天狼箭’穿胸而死的焦二婆婆的埋骨之所!” 恽南天方自一叹,孟迟却因站得较偏,目光微瞥,看见坟后还有一具棺木,遂失声问道:“杜贤侄,坟后怎么还有棺木?” 杜丹也觉一怔,四位老少群侠,遂脚下加快,赶来观看? 杜小樵深恐他们扰乱了秦剑吟的行功,致损进益,遂向范南传音叫道:“范兄,这些不是外人,我们下去把话说明,免得他们胡乱惊疑,对秦老弟的紧要行功,有所妨碍!” 语毕,首先飞身,范南自也随同他一齐飘落。 他们既为了不使秦剑吟受到惊忧,遂飞身落在坟前数丈之外,截住群侠。 一番礼数之后,杜丹比较性急,首先向杜小樵问道:“杜老人家,怎么焦二婆婆的坟墓之后,似……似乎还……有一具棺木?” 杜小樵叹息一声,摇头苦笑答道:“老弟尚未看清,坟后棺木,不是一具,而是两具,均系这位‘玉斧樵夫’辛勤手制!” 恽南天闻言,目注范南,扬眉问道:“范兄制棺则甚?” 范南皱眉说道:“恽兄似乎多此一问,我要亲自挥斧,制造具‘金丝楠木’棺材,自然是为了盛殓为正义捐躯的大侠骸骨!” 恽南天看得出范南目露仇火,心情极为恶劣,故而虽碰钉子,也不介意,将双眉一皱,仍向范南问道:“照范兄这样说来,不是空棺,竟是实棺?” 范南如今也发觉自己与这位“东海钓鳌叟”恽南天,尚系初见,适才说话,似嫌失礼貌,遂将神色放得和缓下来,凄然一叹,点头答道:“不单是实棺,棺中所盛殓的,更是威名震四海八荒的一流人物!” 杜丹因群侠之中,不在眼前的人物太多,遂无法加以猜测,急急向范南问道:“范老人家,棺中的遭难死者,究竟是谁?” 范南目中微现泪光,摇了摇头,缓缓答道:“一位是被‘万花魔母’刘琳,以无耻手段下毒害死的‘烈火神君’东郭炎……” 群侠听得东郭炎已遭劫数,不禁均“啊”了一声! 范南目中闪射出仇恨芒,继续说道:“诸位且慢震惊,另一具棺木中所盛侠骨,身份比东郭神君更高,她就是‘东海’一派宗师‘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之语一出,真把恽南天、孟迟、陆礼、杜丹等四人,听得一齐怔住! 其中恽南天与焦老太太,是多年深交,于一怔之后,向范南扬眉叫道:“范兄,我虽知你不会谎言,但也无法相信!” 范南问道:“恽兄,你不信之故何在?” 恽南天道:“因为我对‘辣手仙婆’焦老太太知之甚深,以她功力而论,当世中或许如‘北岳神尼’等辈,可胜她一筹半筹?但能杀死焦老太太之人,却……” 范南不等恽南天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我和焦老婆婆相识数十年,也知当世武林中,没有任何人能杀得死她,但恽兄却绝未想到,她自己可以杀死自己!” 孟迟听出范南语意,一旁失惊问道:“范兄,你说焦老婆婆是死于自绝?” 范南点头说道:“对了,她是死于自绝,于她的狷介性格,死于她的守信重诺,她……她是自己服了‘毒龙丸’,空有杜兄这等盖世神医在侧,也眼睁睁束手无救!” 说话之间,想起多年老友,忍不住语声悲咽,双目之中,珠泪又复滚落。 恽南天惊叫一声,目闪神光问道:“焦老婆婆是服了‘毒龙丸’吗?是谁承受了她临终转注的毕生功力?” 杜小樵伸手一指坟后,低声叫道:“恽兄莫使他惊动受损,人在坟后……” 语音略略一顿,向群侠继续悄然说道:“欧阳红与公孙璇另获奇遇,不在此间,遂由秦剑吟老弟,独蒙师恩,承受绝学,如今正在用功,最忌惊忧,我和范兄抢前拦住诸位,便是这种用意!” 恽南天听了这等说法,知晓既成事实,无法挽回,遂向杜小樵凄然一叹说道:“杜兄,我懂得其中厉害,不会对秦老弟加以惊忧,如今且去焦老婆婆及东郭神君的灵前一拜,然后便请杜兄、范兄把此事经过,详加叙述。” 杜小樵连连点头,遂陪同群侠,到达焦二婆婆坟后。 群侠见了焦老婆婆和东郭炎的灵柩,纷纷含泪行礼。 秦剑吟如今似已行功到了神与天会的内家妙境,满面宝光,对于身外一切,付诸不闻不见。 行礼过后,杜小樵与范南,请群侠到焦二婆婆的坟前落坐,把焦老婆婆、东郭炎的遇难经过,详细说出。 恽南天静静听完,摇头微叹说道:“焦老婆婆生平太以好胜,又太性急。否则,等我们大家到齐,联合行动多好,何必先上‘九劫峰’,与轩辕老魔,订甚赌命之约?” 孟迟说道:“恽兄不必再评论旧事,问题是在目前,我们应该作些甚么?……” 话方至此,杜丹在一旁接口说道:“我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把侯剑平兄寻回,决不能再使他落了孤单,有所失闪!” 孟迟点头说道:“杜贤侄说得有理,我们等秦剑吟老弟的行功一毕,便马上去寻侯剑平老弟。” 杜小樵面带愁容,忽然摇头叫道:“不必,侯剑平纵有危厄,我们也不必管他!” 恽南天向他看了一眼,愕然问道:“杜兄怎出此语?侯剑平老弟是你门下的唯一传人,你……你为何不对他的安危吉凶,表示关切?” 杜小樵长叹一声,苦笑摇头说道:“武林人物前半世多半重视名利,后半世多半重视传人,培植一名徒儿,不知要耗费多少心神,哪有对他不表关切之理?” 孟迟问道:“既然关切,为何杜兄又不主张寻找侯老弟的踪迹?” 杜小樵道:“因为我知道平儿定是为了不放心谢三安危,去往‘无愁壑’下,设法探察。” 杜丹接道:“我明白了,这‘无愁壑’下,是东方姑娘所居,根本无甚危险……” 话方至此,杜小樵便接口摇头说道:“杜老弟,你说错了,如今这‘无愁壑’下,业已成了‘百毒天君’仲孙明的巢穴,真可以说是步步危机,寸寸死域!” 杜丹诧道:“危机既大,我们便不单应去,并应去得越快越好!” 杜小樵面上满布神光地,摇头说道:“不要去,我们不能为了侯剑平的一人安危,而影响到整个武林祸福!” 恽南天日注杜小樵,微皱双眉叫道:“杜兄,你这顶大帽子,是从何扣将下来,我有点不明白,我们寻找侯剑平,关切他的安危,却与武林祸福有何影响?” 杜小樵道:“因为我们一下‘无愁壑’,必会与‘百毒天君’仲孙明互起正面冲突!” 恽南天双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起了正面冲突,又如何呢?莫非我们人手不够,凭杜兄、范兄和我老渔翁等人之力,还斗不了一个‘百毒天君’仲孙明吗?” 杜小樵连连摆手,苦笑一声说道:“恽兄莫要误会,我们并非法惧‘百毒天君’仲孙明,这根本不是‘斗得了,斗不了’的问题……” 恽南天问道:“那是甚么问题?听杜兄说来,此中仿佛还深有玄奥?” 杜小樵点头叹道:“确实有点玄奥,原因于焦老婆婆、焦二婆婆姊妹,及东郭兄已死,‘北岳神尼’尚不知是否准会被无名师太请来?我们的实力方面,不过就是目前这点人手,群邪方面则除了轩辕老魔父子,刘琳母女和‘天外三魔’以外,可能还邀约了其他凶人?双方声势,众寡悬殊,我遂不得不在‘百毒天君’仲孙明的身上,打点主意!” 恽南天莫明其妙地“咦”了一声说道:“仲孙明的凶毒程度,决不下于轩辕父子和刘琳母女,杜兄在他身上,有甚主意可打?” 杜小樵道:“这仲孙明虽是凶邪,但与‘万花宫’群魔,似乎有甚过节,双方已成了敌对!” 孟迟闻言,目闪神光,扬眉说道:“这倒是一桩佳讯,倘若仲孙明能与‘万花群魔’先来一次决斗,则不论谁胜谁败?均会使这般万恶凶邪,减消大半实力……” 杜小樵点头接道:“我便是这种用意,才避免与仲孙明先起正面冲突,因为万一由于外来刺激,竟使这两股邪恶势力合为一流,纵令‘北岳神尼’能及时赶到,恐也力与心违,无法挽救正人侠士的这场凄惨劫运!” 恽南天道:“杜兄所虑,虽极有理,但任凭侯剑平老弟身处危境,不加理会,却也说不过去……” 语音顿处,取出酒壶,饮了两口酒儿,又复说道:“我们能不能想上一个折衷办法?” 杜小樵道:“怎么叫折衷办法?” 恽南天笑道:“就是我们不必大张旗鼓,全体下壑,似可只派一人前去探听情况,并深明利害,尽量不要把事情弄僵。可为,设法把侯老弟与谢三兄救出。不可为,便悄悄全身而退……” 范南听至此处,忍不住插口说道:“恽兄说得倒是容易,这人选恐不好找,经验、机智、口才、功力,几乎全要上乘,缺一不可!” 恽南天含笑说道:“我既提此建议,便有毛遂自荐之心,不知杜兄、范兄可肯赐我一支将令?” 杜小樵紧蹙双眉,摇了摇头说道:“‘百毒天君’仲孙明的用毒手段,盖世无双,此人不太好惹,我决不愿为了劣徒之事,竟劳动恽兄,亲涉……” 他这句“亲涉奇险”的“奇险”二字尚未说出,恽南天已摇手笑道:“杜兄不许这样说话,老渔翁镇日垂钓,在一个‘忍’字之上,自问还有点功夫,我此去纵令无功,也包管无过,不会为杜兄多添烦恼就是!” 语音甫落,人已飘然举步,走向壑边。 杜小樵见状,忙向恽南天高声叫道:“恽兄止步!” 恽南天闻言止步,转过身来,目注杜小樵,含笑问道:“杜兄何事相拦?莫非仍认为我不能胜任吗?其实我老渔翁已是百岁之人,纵然死在‘百毒天君’仲孙明的手中,也不会有甚遗憾的?” 杜小樵取出一粒丹药递过,含笑说道:“恽兄说哪里话来?‘东海钓鳌叟’是何等威名,小弟哪有认为你不能胜任之理?但仲孙明除了有形功力以外,更精擅无形剧毒,故而小弟要恽兄带这粒药丸,以防不测!” 恽南天“哦”了一声,接过丹药笑道:“神医妙药,自有起死回生之力,这粒丹丸定然能解各种奇毒……” 话方至此,杜小樵便摇头苦笑,接口说道:“有些毒物根本无法祛解,像‘辣手仙婆’焦老太太所服的‘毒龙丸’便是一例,仲孙明用毒手段久享盛名,定具实学,我这粒‘百草神丹’未必准能祛毒,但保护心房,暂缓毒力发作却可办到。恽兄此去,多请处处小心,万一觉得有甚不对,便立服此丸,赶紧回来便了!” 恽南天连连点头,表示受教,微笑说道:“多谢杜兄关切,老渔翁此去,除了留神自卫之外,一切都以‘忍’字当头,决不与那‘百毒天君’仲孙明,起甚正面冲突。” 杜小樵神光满面,向恽南天一抱双拳说道:“恽兄若能如此,小弟自然放心,总而言之,武林祸福为重,劣徒性命为轻,以恽兄之见识阅历,定能在轻重之间,善加取舍的了!” 这番话儿,大义凛然,听得群侠心中,对于这位“铁剑神医”,越发充满敬意! 恽南天去往“无愁壑”以后,杜小樵目注“游龙侠丐”孟迟,含笑叫道:“孟兄,你这次身落魔掌,真所谓受尽折磨,尚幸能从‘贺兰魔宫’无恙归来……” 孟迟不等杜小樵话完,便自赧然接道:“小弟技薄无能,病中被掳,致为诸兄添了不少麻烦挂念,这次侥幸脱险,完全是靠了恽、陆二兄鼎力……” 陆礼笑道:“一来‘贺兰魔宫’距离‘崂山天魔别府’太远,轩辕旭、轩辕斌父子,又均不在总宫,无人知晓我已弃暗投明之事,才告轻易得手;二来又得恽老人家随行,心有仗恃,神思不乱。 末后,群魔追袭,还不是靠他老人家,谈笑施绝技,一竿钓三凶,把魔嵬仔们一齐镇住,方告安然离开贺兰山,小弟不过利用昔日关系,略效微劳……” 陆礼说话至此,杜丹在一旁笑道:“陆老人家何必太谦,你除了救出我孟师伯外,还在这‘苗岭’山口,立了一件大功……” 陆礼摇手笑道:“杜老弟不要这样捧我,那是我份内应为之事!” 杜小樵有点揣测不透地,向杜丹问道:“你陆老人家在‘苗岭’山口,立了甚么大功?” 杜丹答道:“当初,‘桃花娘子’柳如绵与奸夫轩辕斌串通,谋杀亲夫‘紫面温侯’侯立威,嫁祸公孙姑娘之父公孙宏与‘关中双剑’在‘好汉坡’上,以无耻恶毒手段,假报夫仇,并建造‘百年庵’,为装守节以后,曾博得举世绿林群豪,一致赞佩,公赠‘节烈念珠’,规定柳如绵若是有事,只要一珠飞召,群豪无不从命之事,老人家可知道吗?” 杜小樵道:“这件事儿,关系侯剑平太重,我是他的师父,自然费了一番心思,早就把其中内情,查得清清楚楚!” 杜丹扬眉说道:“如今,柳如绵因双方约定于‘九劫峰’顶决斗,遂飞传‘节烈念珠’,要南七省和北六省的绿林总魁,率领所有黑道高手,前来‘万花宫’中替她卖命!” 杜小樵听了杜丹所说,不禁双眉微蹙! “玉斧樵夫”范南自从目睹焦老婆婆与东离炎双双遭劫之后,一直义愤填膺,闻言以下,冷笑连声说道:“这群强盗胚子,不会有多强高手在内,若敢来此助纣为虐,老樵夫双斧之下,决?涣羟椋且桓鐾纯欤 ?p>  杜小樵向范南看了一眼,缓缓说道:“绿林群豪是应‘节烈念珠’之召,为全信义而来,我们只加杀戮,似有未妥,应该把柳如绵杀夫欺世的罪行揭开,昭彰是非,群豪再若不明顺逆,便属自取灭亡,诛斩无亏!” 范南“哼”了一声,目闪神光说道:“杜兄所言,虽是正理,但那群强盗胚子,多半均是桀傲不驯之人,怎肯相信我们的几句空言……” 杜丹听范南语音至此,含笑接口笑道:“范老人家,我们此次由‘邛崃’聚合归来,行至‘苗岭’山口,便与南北绿林总魁,及所率廿余名好手相遇,其中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与陆老人家原属知交,遂由陆老人家,将弃暗投明经过,以及‘桃花娘了’柳如绵以淫凶伪装节烈的一切罪行,详细说明……” 范南问道:“他们肯相信吗?” 杜丹笑道:“北六省绿林总魁与陆老人家是生死之交,自然在一听内情之下,便不蹬浑水地率众离去,南北省绿林道中,虽尚有几人,略存怀疑,但经孟师伯与晚辈以‘穷家帮’声誉担保,恽老人家又显露了两手绝世神功,也就释然知趣地,随在北六省群豪之后,齐折返中原!” 杜小樵连连点头,向陆礼含笑赞道:“陆兄此举,不单为侯剑平父仇之事昭明是非,并也把一场必然死伤多人的绿林浩劫,消弭无形,委实功德无量!” 陆礼正在逊谢,“无愁壑”下突然传上了笑语之声。 群侠闻言,方自注目,杜丹已诧然叫道:“这笑语之人中,有谢三叔、有侯剑平兄,恽老人家居然马到成功,本领真不小呢!” 语音方毕,恽南天与谢三、侯剑平等三人,业已飘然从“无愁壑”下走上。 恽南天首先把那粒丹药,递还杜小樵道:“杜兄,我知道这粒‘百草神丹’炼制不易,灵效无比,老樵夫侥幸未曾把它浪费,你留着救别人吧!” 杜小樵以一种惊服目光,盯在恽南天的脸上问道:“恽兄,你究竟是运用甚么神妙方法,使那难缠透顶的‘百毒天君’仲孙明,如此好讲话,立即使谢兄、平儿双双脱脸?” 恽南天失笑说道:“我对此事毫无寸功,连仲孙明是个甚么模样儿都没有看见,只是作了趟接人专差而已!” 杜丹恍然道:“我明白了,老人家下壑以后,便遇着谢三叔和侯剑平兄,业已从壑上走来。” 恽南天道:“正是如此,他们两位在‘百毒天君’仲孙明处,根本毫无灾厄,只接受了一些丰盛款待。” 杜小樵双眉微轩,向候剑平叫道:“平儿,你是何时去往‘无愁壑’下?” 侯剑平恭身答道:“恩师上峰迎接焦老婆婆及范前辈等去后,弟子因对谢老人家不放心,遂走向‘无愁壑’边探望,谁知才到壑边,便与仲孙明的侏儒药僮相遇,被他请往壑下。” 孟迟笑道:“能作这位武林凶人‘百毒天君’的座上嘉宾,倒也真是难得之事!” 杜小樵向侯剑平脸上,细看两眼问道:“平儿,那‘百毒天君’仲孙明向你说些甚么?” 候剑平摇了摇头,面含苦笑答道:“弟子并未见着这位‘百毒天君’。” 这句答复,颇出群侠意外,杜小樵诧声问道:“仲孙明既命他侏儒药僮请你下壑,怎又不与你见面?” 侯剑平道:“据说那‘百毒天君’仲孙明为了要对付夙恨深仇,业已出壑从事某种布置,派遣侏儒药僮,邀请弟子入壑,是仲孙明的妻子‘百毒夫人’。” 杜小樵想了一想,眉峰微聚问道:“仲孙明一向孤独,怎会有了妻子?这‘百毒夫人’姓甚名谁,是什长相,约莫有多大年纪?” 侯剑平苦笑道:“这位‘百毒夫人’,不单脸戴厚妙,身穿黑色宽大长衣,也从未开口说话,以致慢说姓名,便连她的年龄貌相,也无从加以揣测。” 范南在一旁听得好奇地,插口说道:“这‘百毒夫人’既不开口说话,却把老弟请去则甚?” 侯剑平道:“她是要我把谢老人家接回,并以丰盛精美的酒筵款待,又送了我一件东西。” 杜小樵偏过头去,目注谢三问道:“谢兄,你在‘无愁壑’中,时间较久,总该与‘百毒天君’仲孙明谈过话儿,或是见过那‘百毒夫人’的庐山面目。” 谢三答道:“我与侯老弟遭遇相同,也不曾见着仲孙明,‘百毒夫人’则慢说不以庐山面目相对,连说话也是命侏儒药僮转告,绝未亲谈片语,但款待方面,却亲切丰盛已极!” 杜小樵听完,默然无语地,蹙眉沉思。 范南叫道:“杜兄,你一向料事如神,对于仲孙明与‘百毒夫人’这男女两个魔头的反常举措,究竟用意何在,可猜得出吗?” 杜小樵苦笑两声,神情迷惑地答道:“正邪不两立,不管怎样,我都不相信‘百毒天君’仲孙明,会对我们这群人,主动表示善意!” 范南道:“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如此,却又怎么解释?” 杜小樵目光一注“东海钓鳌叟”恽南天,正色说道:“恽兄,我们无论何事,总以尽量小心为上,请你自行凝功,察看体内可有异状?” 语音略顿,转对谢三和侯剑平叫道:“谢兄、平儿,你们且由我来仔细诊诊脉象。” 恽南天行功暗察结果,是一切如常。 谢三与侯剑平的脉象显示,也决无中了什么慢性奇毒的有异寻常征兆。 杜小樵见自己心中所料,完全不确,不禁万分惊奇! 蓦然间想起一事,向侯剑平叫道:“平儿,你适才曾说那‘百毒夫人’送你一件东西?” 侯剑平才一点头,杜小樵又复说道:“是甚么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侯剑平从怀中取出一只径约三寸的扁平银色小盒,向杜小樵递去,并含笑说道:“就是这只扁平银色小盒,但其中所贮,究系何物?弟了却尚未开启观看。” 杜小樵才一接过银色小盒,用鼻略嗅,口中便道:“怪事!” 等到把盒盖揭开,立觉奇香四溢,沁人神爽! 盒中放着三粒半红白的扁形药丸,和一张小小折叠纸柬。 杜小樵手捧银盒,双目之中,突然泪光闪烁,摇了摇头,凄然自语说道:“定数……定数……人的生死寿夭,冥冥中真是早……早有定数!” 这几句话儿,太以突如其来,不禁把所有群侠,都听得为之呆呆怔住! 范南首先忍耐不住,向杜小樵诧声叫道:“杜兄你……你此语何来?怎么见了这三粒半红半白的扁形药丸之后,竟会引起人生寿夭早有定数之叹?” 杜小樵向那两具令人触目惊心的棺木,指了一指,仍然神色悲凄地,含泪说道:“假如这三粒药丸早来片刻,慢说东郭兄可以不死,便连‘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也可以带毒延年,再活上十年岁月!” 侯剑平与谢三,虽在“无愁壑”下与恽南天相遇,恽南天于初见之际,尚未告知他们双侠丧生的惊人剧变。 到了壑上,急于叙述壑下情事,虽见了两具棺木有点惊心,也尚无暇问及。 如今,一听杜小樵如此说话,侯剑平首先惊得失声叫道:“恩师,您老人家是……是……是说焦仙婆与东郭神君,俱……俱已遭了劫数?” 杜小樵尚未答话,范南已手指棺木,含泪答道:“他们两位已离龌龊尘世,遗体就在这两具老樵夫仓促手制的棺木之中!” 说完,又把两位武林大侠的遇难经过,向侯剑平、谢三二人约略讲了一遍。 候、谢二人,听得自然唏嘘不已,双双向焦老太太和东郭炎的灵棺,含泪行礼。 杜小樵等他们礼毕,又向范南叹道:“结果,这药丸偏偏一步来迟,焦老婆婆与东郭兄遂和我们已隔人天,返魂无术,难道还不是人生寿夭,冥冥中早有定数吗?” 恽南天一旁听至此,扬眉问道:“照杜兄如此说法,这三粒半红半白的扁形药丸,竟具有极神奇的解毒灵效吗?” 杜小樵“嗯”了一声,点头答道:“仲孙明号称‘百毒天君’,既擅用毒,亦擅解毒,这是他以多年心血精炼,视如拱壁的‘阴阳返魂丹’……”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侯剑平,讶然问道:“平儿,我真弄不明白,那位‘百毒夫人’,为何肯把仲孙明视如性命,为数不多的如此灵药送你?” 侯剑平哪里想得到所谓“百毒夫人”,竟是曾对自己爱恋的东方瑶?自然满面苦笑,摇头说道:“弟子也不明白这是甚么原因?但也猜不透其中原因,只得取起银盒中的折叠纸柬一观。” 一面展开,一面缓缓说道:“这事委实太怪,令人想不出原因何在?我且看看那位‘百毒夫人’,在纸柬上讲些什么?” 这时,他已将那折叠纸柬展开,目光一注,脸上神色越发显得凝重! 恽南天见状之下,向杜小樵诧声问道:“杜兄神色怎么如此凝重,莫非那‘百毒夫人’在这纸柬上,作了什么惊人之语吗?” 杜小樵默然未答,只把手中纸柬向恽南天递去。 恽南天接过纸柬,与群侠一同观看,只见柬上写着:“明日黄昏,在‘九劫峰’北面之‘老仙峰’麓,有场武林罕见恶斗,与即将到期之‘万花宫’正邪决斗一役,极有关系,可选派一或二人前往观战,唯千万不可露面参与!” 末后,并书有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四句话儿是:“只作壁上观,莫助任一方;苍天倘不聩,两败尽皆伤!” 恽天南看完之后,眉头微蹙说道:“奇怪,除了我们与轩辕老魔等人,有了决斗之约以外,还有什么罕见武林恶斗?并关系‘万花宫’之役呢?” 杜小樵也在皱眉思索,范南却灵机一动,在旁叫道:“杜兄,‘百毒天君’仲孙明不是与‘万花魔母’刘琳结仇不浅吗?明日黄昏一战,会不会便是他们双方……” 话犹未了,恽南天便摇手接口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范南目注恽南天,诧然不解问道:“恽兄是根据何事,判断不可能是仲孙明与刘琳等人之战呢?” 恽南天指着纸柬最后那四句非诗非偈之语,说道:“我是根据这四句话儿立论,范兄请看最后的‘苍天倘不聩,两败尽皆伤’两语,并注意这张纸柬是‘百毒夫人’所书,她有希望她丈夫与敌人同归于尽之理吗?” 范南脸上一红,赧然说道:“不错,不错,恽兄说得有理,看来我老樵夫真被这目睹的连串伤心之事,气得有点灵智生蔽!” 杜小樵道:“我们虽可确定其中一方不是仲孙明,但也猜不出究竟是些什么人物?故而明日黄昏,倒要派人前去‘老仙峰’麓,看上一看!” 侯剑平问道:“恩师打算派谁前去?” 杜小樵想了一想,眉头微蹙说道:“这人选倒不太好找,武功要高,胆量要大,心思要细,才不致漏出形迹,尤其是阅历要深,见识要广,才看得出双方人物的身份来历!” 范南笑道:“恽兄你听见杜兄所说条件,和看见他的目光没有?你这老渔翁,又该当仁不让的了!” 恽南天点头答道:“便是杜兄不取瑟而歌,我也将自告奋勇,请令前去,但‘百毒夫人’柬上既说可派二人,便不妨再选一位年轻小友,和我作作伴吧。” 候剑平满腹好奇,正想开口,杜丹却已先向恽南天抱拳一礼,含笑说道:“恽老人家,我跟随你老人家前去,作个伴如何?小花子自命胆大,机灵方面马马虎虎,武功虽然稍弱,但有了你老人家的提携照拂,也就不要紧了!” 恽南天“哈哈”一笑,向杜丹颔首说道:“好,就是你吧,你这小机灵鬼,倒是蛮对我的胃口!”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八 杜丹听得恽南天业已答允,不禁精神一振,抢前几步,走到恽南天的身边,赔笑叫道:“老人家,如今秦剑吟兄正在静坐行功,不宜惊扰,此处无甚事儿,我们何不先去‘九劫峰’北面走走,找着‘老仙峰’看看峰麓环境,或许可以勘定明日黄昏作壁上观时的理想藏身所在!” 恽南天笑道:“这主意确实不错,我们便去找找那‘老仙峰’吧!” 他们主意既定,方待举步,侯剑平却向杜丹叫道:“杜兄,‘老仙峰’不必找了,就是此间北望,约莫数里之外,傲群独立,像个佝偻老人的那座山峰。” 杜丹“咦”了一声,目注侯剑平道:“侯兄怎会对这‘苗岭’地形,如此熟悉?” 侯剑平道:“小弟怎会熟悉,只是曾听一位久居此地的友人谈起。” 杜丹诧道:“久居此地的友人?……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侯兄另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红妆密友东方瑶?” 侯剑平被他这句话儿,问得满面通红,好生尴尬! 杜丹也发现自己失言,赶紧侧顾恽南天,愧然叫道:“老人家,我们先去看看那座‘老仙峰’吧。” 恽南天点头一笑,遂与杜丹二人飘然北去。 他们走后不久,秦剑吟的静坐吐纳,也告功成。 如今,他已平添了十五年以上功行,在真力内劲方面,或可与公孙璇互相颉顽,比起侯剑平来,还要强出一些! 但神功虽成,恩师却逝,秦剑吟心中的悲思之切与感恩之深,也着实无人比拟。 经过杜小樵、范南的反复开道,以及孟迟、侯剑平等的一再慰劝,秦剑吟总算把悲思抑制。 他眼中虽然不再流出泪珠,但却不时喷出无穷仇火,看来不好不慑人。 杜小樵懂得他的心情,长叹一声,轻拍秦剑吟的肩头,向他温言叫道:“秦贤侄,我有一句话儿,请你务必谨记!” 秦剑吟恭身道:“老人家有何金言,尽管训示,秦剑吟自当敬谨受教,永矢弗忘!” 杜小樵以一种极温和的语音,缓缓说道:“贤侄与别人不同,你如今身负父师双重深仇,师仇是轩辕老魔,父仇则是轩辕小贼……” 秦剑吟钢牙暗锉,双手握拳地,连连点头。 杜小樵继续说道:“贤侄获得令师功力转注,成就方面,自然突飞猛进,卓尔不凡,但若比轩辕老魔,火候仍差得太多,故而在‘万花宫’赶约,双方决斗之时,我只允许你为父报仇,去向轩辕小贼下手!” 秦剑吟怔了一怔,目注杜小樵,嗫嚅问道:“杜老人家之意,是叫我只重父亲的生身之德,而轻……轻视了师尊的教……教诲之恩?……” 杜小樵连连摇头,向他含笑叫道:“秦贤侄休要误会,我不是叫你重于父德,轻于师恩,只是叫你遇事必须量力而为,切忌轻举妄动!” 秦剑吟想了一想,眉峰深聚问道:“我若不去搏杀那轩辕老魔,难道那万恶魔头,竟……竟会自行伏罪吗?” 范南一旁正色叫道:“秦贤侄,到时我们会以全力搏击轩辕老魔,等到把他真力内劲,耗散过半,或破去其一二桩厉害杀手之后,定会交由你作最后处置,以为焦老婆婆九泉泄愤!” 秦剑吟听得双目之中,忍不住又现泪光,“扑通”一声,向范南和杜小樵双膝跪倒! 杜小樵与范南赶紧搀扶,范南并正色说道:“我与你师父,是多年知交,理应尽此道义,秦贤侄何必如此多礼?” 相谈至此,远远望见恽南天与杜丹二人,业已归来。 侯剑平迎向前去,向杜丹问道:“杜兄,你同恽老人家怎么回来这快?是一到便已勘定明日藏身之所,还是不敢走到‘老仙峰’呢?” 在群侠想来,杜丹的答复多半是属于前者! 但杜丹偏偏却轩眉答道:“是后者,恽老人家和我,根本就不敢走近‘老仙峰’!” 范南怪叫一声,有些不解地向杜丹注目问道:“不敢走近‘老仙峰’?是为什么呢?你们怕谁,是怕人,还是怕鬼?” 杜丹尚未答话,恽南天接口说道:“一不怕‘人’,二不怕‘鬼’,我们怕的是‘毒’!” 这句答话,,连杜小樵都听得失声叫道:“你们怕毒,这‘毒’从何来?” 恽南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毒’从何来?但那‘老仙峰’的峰麓一带,却到处都布有杀人剧毒!” 侯剑平双眉深蹙,又向杜丹问道:“既布杀人剧毒,则此毒多半无形,恽老人家与杜兄,却又是怎样发现的呢?” 恽南天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大概我老渔翁与这小机灵鬼,还天数未尽,命不该绝,凑巧有此发现,否则,真难免糊里糊涂地,死在那‘老仙峰’下!” 群侠闻言,益发诧然,杜丹遂再加说明道:“恽老人家和我,走到距离‘老仙峰’麓尚有数丈远近之际,便发现有块平坡相当宽敞,委实是个武林人物互相约会的理想较技之所!” 侯剑平向杜丹看了一眼,轩眉问道:“既已发现地方,杜兄是否便打算在那片平坡周围,勘察了望藏身之处?” 杜丹点头答道:“当然,我和恽老人家,正待一东一西,分头勘察之时,突然有只极漂亮的花鹿,从谷中闪出,似欲穿越平坡,向‘老仙峰’上走去。” 侯剑平恍然有悟地,目光一闪问道:“我明白了,大概是这只花鹿,在行经平坡之时,竟突然中了剧毒?” 杜丹道:“它还未到达平坡,便缓缓倒了下来,身躯滚得两滚,连叫都叫不出口地,即行化血死去!” 孟迟在一旁听得微轩双眉,接口问道:“杜贤侄,照你所述听来,并不一定是平坡左近,被人布毒,也许是那只花鹿,在山谷之中,便为甚毒物所伤,恰巧发作也未可知?” 杜丹笑道:“恽老人家和我见状之下,本来也作此想,但恰在此时,又有两只山鹰飞来,落在平坡崖边的一株大树之上。” 孟迟问道:“莫非这两只山鹰竟与那只花鹿,有了同样遭遇?” 杜丹颔首道:“一点不错,那两只山鹰,落在树上不久,便双双僵毙跌下,也渐渐化为血水。” 恽南天并加补充地,苦笑一声说道:“孟兄莫要怀疑那两只山鹰,是中了什么阴毒暗器?当时我曾默运玄功,以‘天耳通’之术,细细潜听,敢说决无任何风吹草动,完全是在大树以上,自然中毒!” 杜小樵听至此处,瞿然动容说道:“从这两鹰一鹿,突然中毒的情况看来……” 恽南天不等杜小樵话完,便自接道:“还不止这两种情况,当时我与杜老弟既已见状起疑,遂设法捉了几只山鸡、野兔以及松鼠等物,向那平坡周围,加以试探,结果都是一近平坡,便毫无迹象地中毒化血而死!” 范南听完,目光凝注在杜小樵身上,皱眉问道:“杜兄对于恽兄与杜老弟在‘老仙峰’下所见,有何看法,是否……” 杜小樵道:“事实如此,显然便是明日约会中的当事一方,在‘老仙峰’下暗布剧毒,要把另一方置于死地,甚至一网打尽!” 范南怒形于色地冷“哼”一声说道:“这种手段太以卑鄙阴狠,与暗算东郭兄之举差不许多,据我看来,这下毒一方,多半又是那‘万花魔母’刘琳……” 范南话犹未了,杜小樵便摇手说道:“不是,这布毒之人,不会是‘万花魔母’刘琳!” 范南一听之下,向杜小樵诧然问道:“杜兄是根据何事,判断得如此肯定?” 杜小樵向东郭炎的那口棺木,看了一眼,微叹说道:“范兄应该知道,毒死一个人极为简单,若把‘老仙峰’麓周围,都满布无形剧毒,却是艰难之事,这需要多少药量?” 范南“哦”一声,目注杜小樵道:“杜兄是认为‘万花魔母’刘琳拿不出这多毒药?” 杜小樵道:“她多半拿不出来,即令刘琳真有这样多的毒药存量,也绝舍不得如此浪费!” 秦剑吟问道:“杜老人家如此说来,莫非怀疑在‘老仙峰’下布毒之人,是那‘百毒天君’仲孙明么?” 杜小樵连连点头,以一种断然语气说道:“除了这位‘百毒天君’以外,当世武林中,决无另外一人,有如此用毒手法!” 侯剑平欢眉略蹙,想了一想说道:“明日‘老仙峰’决斗双方之一,若有‘百毒天君’仲孙明,岂不与‘百毒夫人’柬上‘苍天倘不聩,两败尽皆伤’之语有所矛盾?” 杜小樵长叹一声,摇头苦笑说道:“平儿说得不错,此中确实也有矛盾,但这些重重疑问,我们仅凭想像哪里解释得开?只好等明日冷眼旁观地,看完‘老仙峰’麓的那场武林恶斗之后,才会获得真实解答!” 秦剑吟闻言,向杜小樵诧声叫道:“杜老人家,‘老仙峰’麓,业已满布剧毒,明日的这场热闹,却是怎样看法?” 杜小樵向恽南天、杜丹二人,含笑说道:“恽兄与杜老弟明日先各服一粒我自己炼制、颇具防毒神效的‘百毒神丹’,再在衣外及手足等处,抹些避毒药粉,大概便可无碍,万一那无形剧毒,特别厉害,仍觉情况有异时,将‘百毒夫人’所赠的‘阴阳返魄丹’,每人服下半粒,包管祛尽毒力!” 侯剑平皱眉道:“弟子于闻得‘老仙峰’麓,满布剧毒之际,还以为‘百毒夫人’的柬上之语,是想叫我们上当?但转念一想,她若有害人心意,又怎肯赠‘阴阳返魂丹’那等极为难得的解毒圣药?” 杜小樵不以为然地,向侯剑平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平儿不该怀疑那位‘百毒夫人’,她若有暗害你们之心,你和谢三兄怎会受到礼遇?早就在‘无愁壑’下化为血水!” 谢三点头说道:“杜兄分析得对,若非那位‘百毒夫人’的态度友善,我便有十条性命,也早在‘无愁壑’下化为冤鬼的了!” 杜丹向谢三问道:“谢三叔,我听得你是落在刘琳手中,而刘小琳却是落在仲孙明手中,于是双方便来了个走马换将!” 谢三赧然说道:“事实确系如此!” 杜丹诧道:“谢三叔与‘百毒天君’仲孙明毫无关系,他怎么肯答应刘琳之请,用你换走刘小琳呢?” 谢三笑道:“这事原因我听到那仲孙明的侏儒药童说过,仲孙明并非真正放走刘小琳,他曾在刘小琳身上作了手脚,使这妖艳迷人的‘万花魔女’,于回到‘万花宫’后,脸上立生变化,会变得比无盐嫫母,还要难看!” 侯剑平“哦”了一声,皱眉说道:“仲孙明虽是凶邪人物,但在当世武林之中,也总有相当身份,他似乎不应该对刘小琳施展这种阴毒手段!” 谢三叹道:“侯老弟说得乃是常理,但人到仇火冲心之际,往往便失却常态,不择手段了!” 侯剑平有点莫明奇妙地讶然问道:“谢老人家这‘仇火冲心’四字,是从何而来?” 谢三答道:“这也是我初下‘无愁壑’时,从那侏儒药童口中听出,仲孙明对刘小琳暗作手脚之举,是为了替他夫人报仇……” 语音至此略顿,又加补充说道:“据那侏儒药童透露,‘百毒夫人’曾被刘小琳暗算毁容,仲孙明才对这‘万花魔女’以牙还牙,作为报复!” 杜小樵静听至此,突然“呀”了一声,脸上神色微变! 范南看出他神情变化,扬眉叫道:“杜兄,你莫非触动机灵,有何卓见?” 杜小樵目光略扫侯剑平,向范南摇头说道:“我不是有甚卓见,只是想起公孙贤侄女等人……” 话方至此,侯剑平突然面露惊容,失声叫道:“哎呀,不好,那……那‘百毒夫人’难……难道是……是她?” 杜小樵适才的神情变化,便是猜到那位“百毒夫人”,可能便是东方瑶!因正邪会战在即,深恐影响爱徒侯剑平的心情,才故意不答复范南所问,而乱以他语。 杜丹不明就里,仍向侯剑平追问道:“侯兄猜出那‘百毒夫人’的身份了吗?她到底是谁?” 侯剑平鼻间发酸,心内凄然地含泪答道:“她可能……不,根本可以确定,所谓‘百毒夫人’的,就是我那位命薄如纸的东方瑶姊姊!” 说完话后,心头宛如五味瓶打翻,两行不轻流的英雄眼泪,也自然地顺颊流下。 这一来,真把群侠听得一齐怔住! 杜丹虽然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问,但事已至此,只好索性向侯剑平含笑说道:“侯兄怎作如此肯定之语?东方姑娘不是与公孙姑娘、欧阳姑娘等……” 侯剑平凄然一叹,举袖拭泪说道:“杜兄,我且把其中经过,详详细细地说给你们听听,便知那位‘百毒夫人’定是东方瑶姊姊,决无可疑的了!” 话完,果把东方瑶对自己转住功力,互作诀别等事,丝毫无隐地说了一遍。 侯剑平的叙述方毕,杜小樵、恽南天与范南等三人,忽把目光投向右侧山崖的转角之处。 孟迟等人见状,心知崖后有人,但不知是敌是友? 就在杜小樵已将发话之际,崖角后果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的清朗佛号。 杜小樵闻得佛号,慰然一笑说道:“原来是无名师太,但师太为何独自转来,不曾邀得‘北岳神尼’一同光降呢?” 语音甫落,那位远赴“西岳华山”,邀请“北岳神尼”妙音庵主的无名师太,已从崖后转出,合掌当胸,神色肃穆地又宣了一声佛号,然后向杜小樵缓缓说道:“杜施主,我师姊功德圆满,已在华山绝顶,坐化升西,贫尼赶到西岳,恰巧与我师姊见了最后一面!” 这又是惊人恶耗,把群侠震得愕住! 杜小樵毕竟身份不同,比较沉得住气,在略一惊愕之后,立即恭身说道:“坐化生西,是佛门上乘功果,师太在那种情况之下,不宜再以此间俗事渎告神尼,致扰禅心的了!” 无名师太答道:“我师姊已具慧觉,贫尼送别‘华山’,虽然彼此未交谈一语,却也受了高明指点!” 杜小樵目闪神光,向无名师太问道:“神尼是否以佛家慧觉神通,预先留下偈示?” 无名师太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色柬帖,向杜小樵双手递去。 杜小樵恭恭敬敬接过这张“北岳神尼”妙音师太所留的黄色柬帖,展开与群侠一同读阅。 柬帖上,先有八句四言偈语,写的是:“天数何如?蹙三进九,河图洛书,包含万有,邪不胜正,报应难逃,渔樵高士,善护琼瑶。” 看完这八句四言偈示,后面还有四句六言偈示,杜小樵等注目细看,见是:“莫使情天有缺,莫令万花不灭,此中剥复深机,只在仙山一决。” 群侠看完,多半均对柬上禅机,有点参详不透,莫测高深! 杜丹把眉峰一紧,首先苦笑说道:“这四言、六言一十二句偈语之中,我只看懂四句,‘邪不胜正,报应难逃’两句,无须解释。‘渔樵高士’一句,似乎是指杜老人家、恽老人家,及范老人家。至于‘莫令万花不灭’一句,显然是叫我们必须扫荡‘万花宫’,尽灭群邪的了!” 范南说道:“佛家禅偈多半隐晦难通,需人细加参解。‘北岳神尼’在留帖之上,说得已算比较显明的了。其实在我看来,只要有‘邪不胜正,报应难逃’两句,业已足够,其余且靠我们自行努力便了!” 恽南天听得范南语毕,一旁含笑说道:“范兄这自行努力之语,说得虽是,但妙音庵主乃当世武林中第一高手,又系得道神尼,她在功行圆满,坐化生西,所留慧觉偈示,岂同小可,我们还是应该尽量先加参悟!” 范南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应该尽量加以参悟,但怎样着眼着手,却属相当困难,恽兄对此……” 恽南天指着那张黄色柬帖,正色接道:“我觉得对于偈语参详,应该循序而为,逐句提出,共同着意,万一均不能解,才暂加搁置,往下研究。” 孟迟赞道:“恽兄此议有理,‘循序而为’四字是研究任何事物的正确基本态度。” 恽南天笑道:“孟兄既然赞同,我们就开始集中智慧,研究神尼遗偈吧!好在‘老仙峰’观战之举是在明天,目前正无别事。” 无名师太向柬帖上看了一眼,缓缓说道:“贫尼觉得首二两句‘天数何如?蹙三进九’,似乎不必分开,可以综合研究!” 恽南天点头说道:“这两句是虚实为用,‘天数何如’是虚语,关键只在‘蹙三进九’中的‘三’、‘九’,诸位不妨凭此二数,各运机谋。” 杜丹在想了一想以后,首先扬眉叫道:“老人家,这‘三’字不知是不是指黄三祝、尹冲天及邬必通等‘天外三魔’?” 恽南天尚未答言,陆礼已自笑道:“杜老弟联想得好,至少这‘天外三魔’总与‘三’字有关,但上面那个‘蹙’字,不知却是何意?” 杜丹道:“这‘天外三魔’实力极强,其中尤以‘黄衣阴魔’黄三祝,更是厉害无比,倘若他们一到,‘万花群邪’力量大增,我们岂非声势略蹙?” 陆礼道:“杜老弟这样解释,倒也不无道理。除此以外,我们大家想想,还有什么与‘三’有关之事?” 群侠正在寻思,那位“玉斧樵夫”范南,已神色黯然地长叹一声说道:“怎么没有?诸位且请看看焦二婆婆的那座坟头,和这两具棺木,加起来不是‘三’吗?当代大侠和‘蹙’其‘三’恰与神尼偈示相合!” 群侠听得,均自默然,无名师太却念一声佛号,目注那两口棺木,失声问道:“这两其棺木之中,有死者么?璇儿与欧阳姑娘,怎……怎的不见?” 无名师太因未看见公孙璇与欧阳红在场,又听说并非空棺,以致起了误会! 她自追随“北岳神尼”,皈依三宝以来,虽然禅心坚定,但母女天性的关怀之下,问到最后,也不禁心中狂跳,语音发颤。 杜小樵知晓无名师太心情,急忙安慰说道:“大师不必着急,公孙贤侄女与欧阳侄女,近有奇遇,正在静参某种神妙武学,功成便来相会。” 无名师太闻言,心中立觉一宽,指着那两口棺木问道:“这两具灵柩是……?” 不等她往下再问,范南已在一旁,悲声接道:“大师大概想不到,一具是‘烈火神君’东郭炎兄,另一具则是名震八荒的‘东海派’宗主‘辣手仙婆’焦老太太!” 无名师太果然大惊失色,口中连宣佛号! 杜小樵又把这两场惨剧的发生经过,向无名师太说了一遍,并为范南、恽南天、孟迟、陆礼等人引见。 寒喧过后,范南目光电扫,轩眉问道:“如今关于‘蹙三’之说,已有两种看法,谁是谁非,且待后验,但‘进九’之说如何呢?” 这“进九”二字,似乎比“蹙三”更难参详,群侠均无人答话。 范南目光凝注在杜丹身上,扬眉叫道:“杜老弟,恽南天兄叫你‘小机灵鬼’,你怎么不机灵了?” 杜丹苦笑说道:“我哪里配称‘机灵’?对于这‘进九’二字,只有一个毫无把握的愚笨想法。” 范南问道:“什么愚笨想法?说来听听!我这老樵夫却连个愚笨想法都想不出来!” 杜丹伸手向峰头指了一指,目闪神光说道:“这‘进九’二字之意,是不是要我们进军‘九劫峰’呢?” 范南高兴得向杜丹肩上拍了一记,怪笑说道:“你还说你笨,这是最聪明的答案,‘进九’就是进军‘九劫峰’,绝对不会有错!” 杜丹脸上红了一红,赧然苦笑说道:“老人家莫加谬奖,对于下面两句‘河图洛书,包含万有’,我可参不出半点奥妙!” 范南笑道:“当然不能老叫你一个人猜,来来来,我们大家都为这三四两句,动动脑筋!” 这回,包括杜丹在内,群侠之中,竟无人发表任何有关这“河图洛书”的看法想法。 无名师太念了一声佛号,皱眉说道:“所谓‘河图洛书’,是与数字有关,千变万化的奇奥之学,真可说是‘包含万物’,但不知与我们目前的降魔卫道之举,有甚关系?” 杜小樵嘴皮动了一动,欲语又止。 无名师太的眼力极快,目注杜小樵道:“杜施主可是有甚卓见?何妨说出。” 杜小樵道:“我只知道令嫒公孙姑娘与欧阳红姑娘,被禁一座短洞中,以十日光阴,面壁苦参绝学,却不知人在何处?所谓绝学又是什么?适才偶触灵机,启发奇想,认为公孙姑娘等的罕世奇遇,或许会和‘河图洛书’有关?” 无名师太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杜施主想得太如意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杜小樵微微一笑,截断了无名师太的话头说道:“大师,这可说不一定!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以焦老婆婆此次遇祸而论,事前谁又猜想得到…” 话方至此,见秦剑吟一双俊目之中,业已泪光浮动,杜小樵不愿勾起这位少侠伤心,遂顿住话头,含笑说道:“这两句过于隐晦,我们暂时放过,且讨论下面两句!” 恽南天道:“五六两句‘邪不胜正,报应难逃’,是原则性的阐示,无须再加讨论,故而如何应该研究‘渔樵高士,善护琼瑶’等七八两句。” 杜丹叫道:“我一开始就先认为‘渔樵高士’一语,是指‘铁剑神医’、‘东海钓鳌叟’、及‘玉斧樵夫’等三位老人家,如今还是这样看法,诸位可有不同见解?” 孟迟笑道:“关于‘渔樵高士’,当然不会另指别人,但问题在于‘北岳神尼’的遗偈中,要杜、恽、范三位‘高士’,所善护的‘琼瑶’二字,不知是指什么?” 陆礼笑道:“像侯老弟、公孙姑娘的这等上佳资质,都是当代武林中罕见奇葩,女是威风,男是祥麟,应该称得起‘琼瑶’二字!” 侯剑平摇了摇头,面带深忧说道:“恐怕不是!” 陆礼问道:“侯老弟有何卓越看法,请说来听听!” 侯剑平面有难色,向恩师杜小樵,及无名师太脸上,偷偷地瞟了两眼,并未答复陆礼之问。 杜小樵仿佛有所体会,竟对侯剑平点头说道:“平儿,我的看法与你相同,关于这件事儿,我想请无名师太到一旁,另行商议商议。” 说完,果然邀同无名师太,走向数丈以外,两人语言极低地,不知讨论何事? 杜丹笑道:“他们去开秘密会议,我们仍不妨公开商量,下面应该研究六言偈语的第一句‘莫使情天生障’了!” 范南微笑说道:“所谓‘情天’,无非是侯老弟与公孙姑娘,秦老弟与欧阳姑娘等两对璧人,我老樵夫以及其余诸位,必尽全力玉成,他们当事人双方更是异常投契,‘情天’比翼,永效双飞,哪里还会生甚障阻?” 语声刚顿,杜丹便连摇双手地向范南叫道:“不止,不止,另外还有……” 范南“哦”了一声,接口怪笑说道:“另外还有吗?莫非杜老弟也看上了哪位绝代红妆?也要我老樵夫一并挥斧伐柯吗?” 杜丹脸上一热,向范南皱眉苦笑说道:“老人家莫要弄错!我不是说我自己,刚才之语,是为了侯兄……” 侯剑平打断杜丹语声,抱拳叫道:“杜兄,小弟如今心情,极为恶劣,一切有关之事,但听凭尊长作主,结果是否圆满?此时无法获知,请杜兄不必再拿我调侃了!” 杜丹听了他如此说法,自然只好赧然住口。 六言偈语中,第二句:“莫令万花不灭”,意义既显明,杜丹又已说道,自然不必重复讨论了。 第三句“此中剥复深机”,语意虽长,却是虚笼下句,本身无足推敲。 最后一句“只在仙山一决”中的“仙山”,便成了群侠讨论的最后重点。 孟迟首先说道:“句中既有‘一决’字,则所谓‘仙山’,多半便是我们与群凶订约,互作决斗的‘九劫峰’了。” 群侠都多无反对意见,只有侯剑平一人,剑眉双蹙地,略微摇了摇头。 杜丹发现侯剑平神情,方欲诧问,侯剑平业已缓缓说道:“假如是‘九劫峰’,则神尼遗偈,为何不用‘魔窟’而用‘仙山’字样?” 孟迟听了侯剑平的话儿,点头笑道:“侯老弟分析极对,你对于‘仙山’二字。有何与众不同的高明看法?” 侯剑平一双俊目中闪射神光,扬眉说道:“高明看法之赞,晚辈怎么敢当?但从那个‘仙’字看来,所谓‘仙山’或许就是那座‘老仙峰’呢!” 范南笑道:“有理,有理,这样一来,‘北岳神尼’所遗偈示,倒与那位‘百毒夫人’的柬上之语,互相符合的了!” 一提起“百毒夫人”,侯剑平的两道剑眉,便自然而然为之愁皱。 无名师太这时已与杜小樵商量完毕,走到范南面前,向这位“玉斧樵夫”,含笑问道:“范施主,你所说的‘百毒夫人’是谁?” 范南犹未答言,杜小樵业已一旁接道:“就是我方才提起,那位貌艳如花,品洁如兰,心高于天,但却命薄于纸的东方瑶姑娘!” 无名师太念了一声佛号,含笑说道:“原来是她,东方姑娘,出泥不染,心地光明,璇儿对她甚为敬佩,我也极喜欢她,我师姊偈示中的‘好护琼瑶’之语,定是指此。杜施主、恽施主、范施主等‘渔樵高士’,要为这位可敬可佩而又可爱的东方姑娘,多尽心力,加以维护才好!” 杜小樵笑道:“大师放心,我们必尽全力,以期‘琼瑶不伤,情天不缺’但大师也须以无边佛法,加以扶持的呢!” 无名师太点了点头,向侯剑平问道:“侯贤侄,我听说东方姑娘,曾向你谈起过璇儿与欧阳姑娘的奇遇之事!” 侯剑平道:“虽然说过,却也语焉未详,只说璇妹与欧阳姑娘在一幽秘石洞,获得罕世奇遇,静心参究神功,约莫共需十日,方可功成,那石室门户,也会于璇妹等参透极微以后,自行开放!” 无名师太念声“阿弥陀佛”,扬眉问道:“这样说来,璇儿等这段罕世奇遇,也是由东方姑娘所玉成的了?” 侯剑平正待点头,突然想起自己与无名师太的微妙关系,不宜在她面前,过于标扬东方瑶,遂以不太肯定的语气答道:“似有可能,但东方姑娘却未自承玉成,只是说璇妹等人去向,免得我们有所挂虑而已。” “这位姑娘为德不居,人品确实太高,如此贤淑,我不相信她会没有福泽……” 语音虽然略顿,以一种极温和而极慈爱的目光,看看侯剑平,低声笑道:“侯贤侄,你放宽心肠,你们之间的这件事儿,包在我的身上就是!” 虽然,无名师太有了这种说法,侯剑平的一颗心儿,却仍满贮情愁,宽不下来。 因为“百毒夫人”的这项称号,太以可怕! 东方瑶既有此称,则她与“百毒天君”仲孙明之间,显已生米煮成熟饭,有了夫妻之实!因以仲孙明这等凶邪,决不会放过口边肥肉,不加吞噬,而听任东方瑶仍然玉洁冰清地,只能有一个空头的“百毒夫人”称谓! 既然如此,事便难全! 纵令群魔尽歼,邪不胜正,“百毒夫君”仲孙明也被消灭? 纵令公孙璇对东方瑶敬爱有加,不生妒嫉? 纵令恩师与公孙璇之母无名师太等,均有意玉成其事? 纵令自己也不计较东方瑶下嫁“百毒天君”仲孙明,及已非完壁之身? 但东方瑶自己的一方面,又如何呢? 以她外和内刚的性格,决不可能再与自己共同生活,作位再嫁夫人,她似乎只有两条路走! 第一条路,是自绝! 第二条路,是出家…… 侯剑平想至此处,虽然愁肠百结,但却也触动灵机的“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 这句话儿,有点突如其来,使一干老少群侠,都听得为之愕然怔住! 秦剑吟问道:“侯兄,你明白什么?” 侯剑平心中过份激动,遂不再掩饰感情,无甚顾忌地,长叹一声说道:“我发现了一位对这次正邪会战、降魔卫道大业的厥功最伟大、牺牲最大之人,她……真是‘用心良苦’!” 说到“用心良苦”之际,俊目中已忍不住的,浮动泪光! 杜丹道:“这人是谁?” 侯剑平道:“东方瑶!” 这三字是扬眉朗声而发,接着又道:“诸位想想,以东方瑶的绮年玉貌,她有什么理由,去下嫁年将百岁,身若侏儒,而又心毒手狠,阴辣无比的‘百毒夫君’仲孙明?” 群侠无法回答,侯剑平遂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只有一种理由,就是东方瑶知道,万花群魔的实力极强,我们前途艰险,又知仲孙明相当厉害,遂决意牺牲自己,舍身喂虎地,施展‘驱虎吞狼’之计!” 侯剑平又复说道:“东方瑶下嫁仲孙明,因她曾被刘小琳毁容迫害,而仲孙明又是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只消略为挑拨仲孙明,便与‘万花群魔’成为不解之仇,或许,这也正是东方瑶答应仲孙明的下嫁成婚条件!” 恽南天“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位姑娘怎么有这样一副‘我入地狱,以救世人’的菩萨心肠,真所谓舍己耘人,用心良苦!” 侯剑平道:“明乎此我们便可明白何以我与诸老人家,在‘无愁壑’下,夷然无伤?‘百毒夫人’何以既赠仲孙明视如至宝的‘阴阳返魂丹’?‘老仙峰’一战的交手双方为谁?以及‘百毒夫人’在柬上所书‘苍天倘不聩,两败尽皆伤’之意?” 范南失声赞道:“好女子,好女子,像这样的难得娇娃,我们定要使她……” 范南话音未了即顿,脸上微露出尴尬神色! 因为这位“玉斧樵夫”,如今已想到了侯剑平适才所想的那些难点! 杜小樵看出范南的尴尬神情,苦笑叫道:“老范,我们暂时不必忧烦,且等事到临头再来相机处理。常言道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又道是:‘由来好事本多磨’,静看冥冥中的巧妙安排,怎样山穷水尽?怎样柳暗花明?倒也别饶一番趣味!” 范南目光电闪,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杜兄此语是从好处着想,才有什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境,但若从坏处着想,则‘辣手仙婆’自尽苗山,‘妙音庵主’坐化西岳,我们这边高手连丧,人树凋零;群魔方面,则魔焰方张,气势颇胜,极可能大家都难逃劫数,埋骨苗疆的呢?” 恽南天双眉一扬,开口大笑说道:“老樵夫也是一世之雄,怎么说话如此衰颓?百岁光阴皆一死,青山何处不埋人。就算我们都难逃劫数,埋骨苗荒,但为了扶持正义,只要彼此尽心尽力,求仁得仁,死又何憾?” 语声顿处,摸出身边酒壶,咕嘟嘟的饮了几口,目光电扫群侠,向范南狂笑叫道:“老樵夫,莫皱眉头,且放歌喉,你听我老渔翁,借着酒兴,唱阕自度俚曲呢!” 说完,果然朗声唱道:“老渔翁,一钓竿,闯江湖,惩凶顽,扁舟来往无牵绊,轮困肝胆照人热,百炼霜锋警世寒,高歌一曲斜阳晚,但把那凶邪尽扫,又何妨埋骨苗荒?” 范南听得豪情勃发,也自和声唱道:“老樵夫不砍柴,轻黄金,薄三台,自家啸卧烟霞外,由来将相成枯首,屡见楼台卧碧苔,倒不如峰头挥斧,斫群魔首级归来!” 杜小樵失笑说道:“恽兄、范兄好一番渔樵问答,我们业已把闲话说完,但各自静坐,用用功夫,在这大敌当前之际,最忌灵明生障!” 群侠闻言,各自用功,但侯剑平却觉得对东方瑶衔恩太深,一颗心儿,老是被恩怨情愁所扰,无法静得下去。 到了次日,恽南天目注杜丹,含笑叫道:“杜老弟,我们早些前去‘老仙峰’吧!还要觅地藏身,在时间方面,必须充裕一点!” 杜丹自然点头,侯剑平突然向他叫道:“杜兄,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杜丹笑道:“侯兄有话尽量吩咐小弟就是,哪里还用得着这‘商量’二字?” 侯剑平道:“杜兄的‘老仙峰’之行,可否让小弟随侍恽老人家前去?” 杜丹想不到侯剑平会有这么一项要求。 他本欲拒却,又不便,只得点头笑道:“既然侯兄有此雅兴,小弟自然……” 一语未毕,杜小樵忽然接口说道:“杜老弟不必答应平儿之请,我觉得还是你随恽兄前去,比较妥当一些!” 杜小樵不单是群侠主帅,也是侯剑平的恩师,他既这么一说,侯剑平与杜丹二人,自然不便开口。 杜小樵取出自炼的“百草神丹”,和一粒仲孙明所炼的“阴阳返魂丹”来,递向恽南天,含笑说道:“恽兄与杜老弟,到了‘老仙峰’后,先把‘百草神丹’服下,多半便可防毒,万一仍觉有甚不对,便各服半粒‘阴阳返魂丹’,定可无恙!” 恽南天接过神丹,向群侠告别而去! 杜小樵把侯剑平拉到一旁,悄然说道:“平儿,不是我不让你前去,只因你若在场,可能影响东方瑶的心理,无法使仲孙明与群魔周旋。这一战的关系重大,你应深知,必须善体利害,好在我已密请恽兄尽量对东方瑶加以维护,不让她有所不幸!” 侯剑平无话可说,只得垂着头儿答道:“平儿懂得恩师的一… …一……番深意。” 话虽如此,但说到后来,语音仍然颤动悲咽。 杜小樵也觉对爱徙,无言可慰,摇头叹道:“平儿,我把‘追魂七剑’与‘奔雷三招’都传给秦剑吟老弟了,但尚未练得十分纯熟,你且为他喂喂招吧!” 秦剑吟知道杜小樵此举,是为侯剑平遣愁,遂赶紧抱拳笑道:“侯兄,小弟新蒙杜老人家传授绝学,尚望侯兄不吝启迪,多加指点!” 当下两人便折枝代剑,演练这“奔雷三招”和“追魂七剑”。 按下群侠,且说走向“老仙峰”的恽南天和杜丹二人。 说也奇怪,恽南天与杜丹,昨日分别在这“老仙峰”周围,发现布满剧毒,但今日这些剧毒,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恽南天特带来两根“试毒银针”,与杜丹分别试探之下,无论是任何草树石壁以上,均试不出丝毫毒力反应。 杜丹疑诧万分地,向恽南天皱眉说道:“恽老人家,这是怪事,我们昨日今朝,所见竟截然不同,莫非是遇上鬼了?” 恽南天默默不语,思索片刻以后,神色极为郑重地,向杜丹朗声说道:“杜老弟,我们且各自服下一粒‘百草神丹’,寻得理想藏身之处后,再来研究此事。” 杜丹见恽南天的脸上神色,相当凝重,自然点头遵命,把杜小樵所赐的那粒“百草神丹”,立即服下。 经他们仔细勘察,在平坡右侧处一片削壁半腰,距离地上约莫十一二丈高度之处,发现一个外有藤蔓垂拂的小小洞穴。 这洞穴虽小,但容纳两人藏身,尚可勉强,自然是个壁上观战的绝妙所在。 等他们匍匐入洞,藏妥身形,果然发现可以在藤蔓枝叶的空隙之中,看清峰麓平坡的一切动静。 杜丹刚叫了一声“老人家”,恽南天便含笑注目,以极低微的语声,向他说道:“杜老弟,我们互相答话之际,必须把语音放得极低,尤其在发现敌踪之后,更要不惜略耗真力,‘蚁语传声’答话。” 杜丹虽觉如今为时尚早,恽南天未免小心太甚,但仍不加违背的,压低语音说道:“恽老人家对于此间毒质的突然消失之故,有什么独到看法了吧?” 恽南天脸上神色,仍然极为凝重地,悄然说道:“我认为此处的毒质并未消失,所消失的,只是外烁形象,所以才服下‘百草神丹’防患未然,万一仍有中毒迹象,再各服半粒‘阴阳返魂丹’便了!” 杜丹闻言瞿然一惊,双眉深聚问道:“老人家是说此间毒质,已可由布毒人随心控制,欲现则现,欲隐则隐?” 恽南天道:“我正是如此看法。” 杜外笑道:“毒质能随心控制,未免太难……” 话扰未了,恽南天便微微一笑,接口说道:“这种境界,在别人说来,委实难之又难,但在仲孙明说来,却不会太难,因为他那‘百毒天君’之号,并非虚得,用毒手段确系超过诸邪,高人一等!” 杜丹道:“既然如此,我们昨日为何看见那一禽一兽……” 恽南天接口笑道:“大概那是刚刚布毒之际的必然现象,等过了一段时间,杀人剧毒的毒质,便渐渐由显而隐,换句话说到了如今,已可由仲孙明随心控制,要它显时,这‘老仙峰’麓,每一寸山石草树,都是杀人屠场。要它不显时,则纵然践毒而过,仍无异康庄大道!” “据我所闻,‘百毒天君’仲孙明是心肠狠辣无比的杀人魔王,他显毒尚可,隐毒何必?似乎不会有这等顾虑伤及无辜的宽仁心意!” 恽南天道:“老弟说得不错,仲孙明根本不懂得‘宽仁’二字,这种深恐伤及无辜的‘隐毒’举措,多半又是出于‘百毒夫人’之手!” 杜丹叹道:“假如那位‘百毒夫人’真是东方瑶时,则这位姑娘,真所谓功在武林,用心良苦!” 恽南天连连点头,以一种钦敬神情说道:“故而我们今天的责任颇重,不仅要做壁上观,必要时,并须出手抢救东方瑶的,决不能使她惨遭劫数!” 杜丹欲语未语地,略一迟疑,终仍低声说道:“东方姑娘,委实可敬,但她嫁了仲孙明,做了‘百毒夫人’,似乎侯剑平兄情天有缺,不知这是不是这朵浊水青莲的唯一污点?” 恽南天摇了摇头,扬眉正色说道:“这不能算作污点,身纵污而心不污,侯剑平不是世俗男儿,他应该懂得这种道理,他师父‘铁剑神医’杜小樵,与无名师太的研商结果,便一致认为东方瑶,既比谁都可敬,也比谁都清白!” 杜丹听得连连点头,眼珠一转又道:“其实,这隐去毒质,控制由心一举,不仅可免伤及无辜,也可使仲孙明的敌人,更加容易上当!” 恽南天笑道:“当然,这就叫‘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嘛!” 杜丹道:“如今的最大疑问,便是仲孙明在此所斗大敌,究竟为谁?倘若‘万花魔母’刘琳及‘长笑老天魔’轩辕旭,并能倚仗用毒之披,得手奏凯,则我们‘九劫峰’头一战,就灾厄尽去,群邪必灭的了!” 恽南天摸出身边酒瓶,喝了一口说道:“大概不会离谱太远,因为根据‘百毒夫人’简中之意,仲孙明的死敌,纵非刘琳、轩辕旭,也必和他们大有关系!” 话方至此,空际突起飞鸟振翼的“扑扑”之声。 恽南天与杜丹注目看去,见是两只通信健鸽,从此而来,向“九劫峰”上飞去。 杜丹自服“天香钵”后,目力极健,略加注视之后,向恽南天诧然说道:“老人家,这两只鸽儿的羽毛色泽,是血红中杂有紫色花纹,着实惶异!” 恽南天笑道:“那不是天生色泽,是人工加染,以期易于辨识,作为特征之用!” 杜丹双眉紧皱,寻思片刻,讶声说道:“奇怪,这种色泽的鸽儿,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它不起!” 恽南天含笑说道:“是不是在‘天魔别府’的那场爆震之前?” 杜丹“呀”了一声,目注恽南天道:“正是,正是!老人家的记性真好!” 恽南天失笑说道:“并不是我的记性好,而是由于我在贺兰山的‘天魔总宫’之中,又见过这种色泽怪异的鸽儿,故而知道它们是‘天魔派’豢养调教的通信使者!” 杜丹道:“‘天魔别府’已然瓦解冰消,照老人家如此说来,这两只信鸽,是来自贺兰山了!” 恽南天点头笑道:“不会有错,但不知飞鸽所报,是何种紧要之事?” 杜丹笑道:“轩辕旭、轩辕斌等父子双魔,如今都在此处与刘琳母女鬼混,‘天魔总宫’之中……” 说至此处,忽然目中一亮,扬眉说道:“我想起来了,‘九劫峰’头的‘万花大会’之期即届,‘黄衣阴魔’黄三祝,与‘白衣飞魔’尹冲天等‘天外双魔’,应该从贺兰山赶来助阵,适才的两只信鸽,可能是报说双魔将至……” 恽南天听至此处,接口点头笑道:“老弟联想得好,确实有此可能!” 杜丹轩眉又道:“若是黄三祝与尹冲天等双魔赶来,则仲孙明于此布置之举,便有点像是以‘天外双魔’作为目标,来个中途伏击!” 说完,恽南天未置可否,只在皱眉思索。 杜丹问道:“老人家你是在想些什么?……” 恽南天道:“老弟莫要打岔,我是在回想一件当年旧事!” 杜丹当然知道这桩昔年旧事,定与目前局势,极关重要,遂立即住口,不敢打断恽南天的思路。 片刻过后,恽南天长吁一声,点头说道:“一点不错,仲孙明在此设伏,便是为了对付‘天外三魔’,尤其是三魔中,最厉害最毒辣的‘黄衣阴魔’黄三祝!” 杜丹“哦”了一声,向恽南天问道:“老人家怎么忽然断定得这等确实?” 恽南天答道:“因为我想起了一桩与此有密切关系的当年旧事……” 语音至此稍顿,侧顾杜丹扬眉笑道:“杜老弟,你知不知道那‘百毒天君’仲孙明,是怎样变成侏儒人物?” 杜丹摇了摇头,恽南天继续说道:“是仲孙明发明一种毒药,能使人变成侏儒,谁知就在毒物炼成之际,丹炉突爆,于是仲孙明与两名药僮,反而身受其害!” 杜丹听了恽南天之语,目闪神光说道:“善毒者,居然反困于毒,这是天报!” 恽南天摇头说道:“不是天报,是人报,因为‘黄衣天魔’黄三祝事后曾得意宣布,仲孙明的丹炉突爆,是他预置‘阴雷’的得意杰作!” 杜丹道:“若有此事,则‘黄衣阴魔’黄三祝与‘百毒天君’仲孙明之间的仇可大了!” 恽南天饮了一口酒儿,略为润喉,微笑说道:“仲孙明既然再出江湖,首先必须对黄三祝痛加报复,他从东方瑶口中,得知黄三祝要来‘苗岭’,遂以逸待劳,在此设伏!” 杜丹也取出身边酒瓶,饮了两口,点头笑道:“对了,对了!这就与‘北岳神尼’遗偈中所指示的话儿相符,果然天数早定!” 恽南天看了杜丹一眼,含笑问道:“老弟是指……” 杜丹不等恽南天往下再说,便自笑道:“我是指那句‘蹙三进九’假如黄三祝等‘天外三魔’,被仲孙明所蹙,我们便可扫穴犁庭地,进军‘九劫峰’了!” 话方至此,恽南天突向杜丹比了一个手势。 杜丹明白恽南天是有所发现,遂赶紧住口,保持静默地目光电扫四外。 过了不久,这片“老仙峰”麓的平坡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位侏儒老人。 这侏儒老人的身高虽若幼童,但须发却已全白,穿着一件青衫,在平坡间察看一周,便又离去。 恽南天看得对方离去,并确已去远之后,方自长叹一声,向杜丹摇头说道:“杜老弟,你看见没有?好好一位‘百毒天君’竟变成这副可怜的侏儒形相,仲孙明怎不对黄三祝恨入骨髓……” 杜丹静听至此,对恽南天摇头说道:“老人家认错人了,刚才在此出现的青衣侏儒老人,并不是‘百毒天君’仲孙明!” 恽南天闻言一怔,杜丹又复含笑说道:“因为我与公孙姑娘,在‘亡魂涧’中,巧得‘寒铁短戟’和‘天香钵’灵药之时,曾与‘百毒天君’仲孙明,见过一面!” 恽南天恍然说道:“那侏儒老人既非仲孙明,定是他两个药僮之一,他刚才似乎曾向对面那片山壁,特别注视,不知为了何故?” 杜丹点头道:“我也有此发现,难道那片山壁,有甚特殊花样?或者壁上所布就是与‘亡魂涧’下,性质相同的‘杀人苔藓’?” 说至此处,把昔日与公孙璇同下“亡魂涧”的那段经过,对恽南天细述一遍。 恽南天听完,略一沉吟,摇头说道:“那种杀人苔藓,又名‘吸血绿魔毡’,乃秉两种奇阴极厉之气,天然生就,即令仲孙明久居穷荒,深明物性,可以用人力培植,也绝非周年半载之功,仲孙明移居‘无愁壑’,并不太久,他不可能有先见之明,而预在此间栽植毒物!” 杜丹听完恽南天所作分析,颔首笑道:“老人家这种看法,自然正确,但不知那青衣侏儒老人,适才徘徊之际,曾向那片山壁,特别注视之举,究竟是甚么用意?” 恽南天于略一沉思之后,缓缓说道:“或许仲孙明曾在那片山壁之上,作了另外恶毒布置,详细情形,我们无法预测,只好静观其变,开开眼界好了!” 杜丹从藤蔓空隙中,略看天光说道:“那位‘百毒夫人’在柬上所说的,这场武林恶斗,是在黄昏时分,如今天未过午……” 恽南天看他一眼,含笑接口说道:“老弟不要性急,虽然时间还早,我们也只有耐心等待,因为万一有所行动,败露踪迹,这场热闹,或许便看不成了!” 杜丹闻言,只好耐着性儿,蜷伏在那洞穴之中,一方面吐纳用功,一方面静静等待着。 午逝,未过,申亦收尽。 一直到了申末酉出,红日西斜之际,这“老仙峰”麓,才有人迹。 所谓人迹,是八名苗人,抬来了两乘小轿。 轿虽简陋,却外覆重帘,使人无法看出轿中所坐的,属于何人物? 那八名苗人,把轿放在恽南天、杜丹藏身处对面的那片山壁之下,便自如释重负,面带惊惶神色地,纷纷散去。 轿中无人走出,亦无人发话,一片沉沉寂静。 杜丹不敢大意,以“蚁语传音”功力,向恽南天耳边,悄然发话问道:“老人家这两乘轿儿,难道竟是空的?” 恽南天也以传音密语,向杜丹笑道:“空轿抬来则甚?就从适才那八名苗人戒惧神色看来,也知轿中有人!” 杜丹双眉略蹙想了一想,悄然传音说道:“刚才那八名抬轿苗人,似是附近山民,则轿中所坐,莫非就是‘百毒天君’仲孙明,和‘百毒夫人’夫妇?” 恽南天才一点头,耳边突然闻得从北面峰角之后,隐隐传来了人语之声。 他一闻人声,便对杜丹略施眼色,悄然笑道:“杜老弟,这人声定是‘黄衣阴魔’黄三祝与‘白衣阴魔’尹冲天等‘天外双魔’到了,好戏即将登场,我们仔细一点,万勿露了痕迹!” 杜丹连连点头,以一种既觉兴奋,又觉好奇的心情,默然注视壁下的一切动静。 片刻过后,北面峰角,转出四人。 当前两人,是一个身材高瘦的黄衣老叟,和一个身材矮小的白衣老叟。 黄衣老叟身后,则随两名肩负行囊,金衣银裤的劲装壮汉。 杜丹悄声道:“恽老人家,他们把招牌背在身?希挂埠萌希┗埔碌母呤堇险撸ㄊ恰焱馊А械睦洗螅埔乱跄А迫#淮┌滓碌陌±险撸ㄊ恰焱馊А械睦先滓路赡А逄欤溆嗄橇矫鹨乱阕澈海蚴恰炷伞哪Ч陶摺?p>  …” 话方至此,壁下四人,业已愕然止步! 因为他们走至此处,发现有两乘外覆重帘的小轿,停在壁下山道当中,拦住去路。 尹冲天“咦”了一声,目注小轿说道:“这是何人所乘?轿夫怎的不见?” 小轿之中,依然沉寂若死,无人应声。 一名魔宫侍者,抢步当前,厉声喝道:“轿中人要作死吗?还不赶快滚开?竟敢阻‘万花宫’刘仙娘的无上贵客去路?” 他虽打出“万花魔母”刘琳旗号,轿中却仍无反应。 “白衣飞魔”尹冲天颇觉诧异,因他久知“万花魔母”四字,威震苗疆,绝无人敢加顶撞,遂向那名魔宫侍者叫道:“何强,你去看看,或许轿中无人,只是两乘空轿!” 那名叫何强的魔宫使者,恭身领命,向那两乘小轿之前,闪身纵去。 但他刚刚纵到轿前,正待伸手揭帘,那位“黄衣阴魔”黄三祝突然叫道:“何强慢点,小心,小心有变!” 黄三祝并非无故突出警语,在他发话之前,停轿处的山壁之上,已生惊人变化! 所谓“惊人变化”,是山壁之上的大片苔藓,突然自行变色。 这苔藓变色现象,并非整体皆然,部份苔藓,自行色变紫黑,其余则仍保持了原来的碧绿肥厚的油润光滑! 如此一来,等于是有人手握巨笔,在那片翠绿山壁之上,书写了八个紫黑大字。 字迹约如斗大,铁画银钩,极为苍劲,写的是:“天外三魔,别来无恙!” 黄三祝便是有此发现,才急命何强小心,以防轿中生变! 何强本欲掀帘,一闻黄三祝之言,自然立即住手。 但他手儿虽住,整个身躯,却向轿飞进! 跟着,鲜血泉流,从轿中透帘而出。 另外一名魔宫侍者,怒叱一声,拨刀前扑! 黄三祝知晓何强性命已休,遂摇手止住另一名魔宫侍者,向轿中沉声问道:“轿中是哪位江湖旧识?黄三祝、尹冲天兄弟在此敬请出面答话。” 轿中仍无应声,只是不断流出鲜血! 尹冲天勃然大怒,扬手一掌,便向那乘流血小轿拍去。 这位“白衣飞魔”的功力着实惊人,相隔丈许以外,竟用玄功所化的劲气狂飙,把那乘小轿击成粉碎! 小轿既碎,方知轿中无人。 只有两件东西,分向前后方飞跌而出。 向前跌出的,是何强已非完整血肉模糊的残缺尸身! 向后飞出的,竟是一条苗疆特产蛇“七星钩子”! 尹冲天欲加追杀,那条“七星钩子”业已飞坠入峰壁以下的深壑之内。 杜丹在壁上静看至此,向恽南天传音叹道:“恽老人家,仲孙明的布置,委实出人意料,谁会想得到轿中竟是一条苗疆毒蛇,厉害无比的‘七星钩子’!” 恽南天点了点头,传音微笑说道:“壁上悬字,轿中藏蛇,委实先声夺人,这狡狯弄得不错!但不知另一乘小轿之中,又是什么?” 杜丹想起自己在“亡魂洞”中,所见仲孙明乘坐的“响尾沙龙”,遂扬眉答道:“可能是一只‘响尾沙龙’的绝大壁虎?……” 但“壁虎”二字才出,杜丹便知自己猜错! 因为,这时尹冲天业已拳掌击向另一乘小轿。 尹冲天不单发掌,人也跟踪前扑。 他被捉弄得心中盛怒,这前扑之意是,纵令轿中仍是一条“七星钩子”也非加处死不可,决不令其安然逃脱! 尹冲天主意打得虽好,却又上了恶当! 这另一乘小轿之中,竟是苗疆特产,曾被“万花魔母”刘琳用来守护“九劫峰”的千百只“牛头墨蜂”! 小轿一碎,蜂群“嗡嗡”而出! 尹冲天恰好扑到,遂陷入重围之中! 黄三祝见状不妙,赶紧高声叫道:“尹三弟,这是异种毒蜂,你一面凝功闭穴,化体成钢,一面以内家三昧真火喷出,群蜂翼燃自灭!” 语音才住,人已前飞,一片淡红光辉,便从口中喷出,双掌并以劲气狂飙,连连猛击! 尹冲天自遵黄三祝所嘱,与他同样施为。 “天外双魔”的武学造诣,果然高明,不消多久,死蜂遍地皆是。 杜丹看得叹道:“仲孙明一轿藏蛇,一轿藏蜂的埋伏虽巧,但黄三祝、尹冲天的功力极高,应变又速,竟未获得预期效果,只杀一个魔宫侍者。” 恽南天笑道:“我认为这位‘百毒天君’,主力未出,只是前哨接触下,业已收到三重效果!” 杜丹说道:“三重效果?” 恽南天点了点头,含笑传音说道:“第一、群蜂虽灭,也已消耗了黄三祝、尹冲天部份功力;第二、仲孙明冷眼旁观之下,可以看出久别多年的强仇虚实作为对敌参考;第三、那位‘白衣飞魔’尹冲天似乎已被毒蜂所螫,受了微伤!” 杜丹闻言,凝目看去,果见黄三祝指着尹冲天的右小腿上,失声问道:“尹三弟,你……你这腿上,是……是……” 尹冲天目光略注右小腿上,透衣渗出的些微血渍,苦笑一声,赧然答道:“这是群蜂初出时,小弟一失神,被蛰了一下……” 黄三祝惊道:“这种‘牛头墨蜂’具有奇毒,三弟……” 尹冲天不等黄三祝说完,便接口说道:“大哥放心,一点蜂毒怎奈我何,何况我已服药,并截断了伤处通心血脉,根本无甚大碍!大哥须设法寻出对头,加以处置,才好一泄恶气!” 黄三祝闻言,目光如电地,扫视四外! “老仙峰”麓,仍然沉寂若死,但却有一件异事! 就是那山壁上色呈紫黑的“天外三魔,别来无恙”那八个斗大字儿,如今已变成红色! 尤其是在斜阳映照之下,越发红得触目惊心,令人有见之生怖感觉! 黄三祝见壁上字迹竟会一再变色,忽然心有所惊,双眉皱处,口中“呀”了一声! 尹冲天服了一粒丹丸,向黄三祝咬牙问道:“大哥似有所得?你是看破了对方来历,还是看出这无耻之徒的藏身所在?” 黄三祝未理尹冲天,目注壁上那八个血红大字,以一副凝重神色,提气朗声说道:“我要看看这壁上血红大字,是否还会变成五彩斑烂的奇异色彩?” 说也奇怪,黄三祝的语音才落,壁上字迹,立即由一片血红,变得色呈五彩! 恽南天向他身边的杜丹,悄然笑道:“杜老弟,如今你该明白仲孙明是在壁上布了何种机关了吧,这种随意变色,确是神通,可能他还伏得有人,在壁上加以控制!” 杜丹道:“听黄三祝之言,他已从布置上,看穿了暗中伏敌是‘百毒天君’仲孙明!” 恽南天点头说道:“他们昔日原是旧交,自然看得出几分端倪,老弟你看,黄三祝已命尹冲天和那名魔宫侍者小心防卫!” 原来自从壁间字迹变得五色斑烂以后,黄三祝便面罩严霜的,向尹冲天道:“三弟你务须特别小心,不可轻易触及此间任何一草一树,一藤一石!” 尹冲天不解问故,黄三祝苦笑答道:“因为此间周围,可能每一寸区域之中,都充满了视之五色、嗅之无味的杀人剧毒!” 尹冲天直至此刻,才恍然有悟问道:“莫非埋伏此间之人,竟是大哥以前提过,说他已变侏儒的‘百毒天君’仲孙明吗?” 黄三祝伸手指着壁间的五色斑烂字迹,神情异常凝重地,点了点头道:“这种以苔藓为书,并随意变色的花样,没有别人会耍,一定是他……” 说至此处,目光四外一扫,冷笑又道:“想不到仲孙明埋首遁迹了六十年之久,居然仍在人间!今天我倒要瞻仰瞻仰这位老友,异乎寻常的侏儒丰采!” 尹冲天听得在此埋伏之人,果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不禁也有点紧张起来,遂取出两粒丹药,一粒自服,一粒命那魔宫侍者服下。 这时,黄三祝业已气发丹田,朗声叫道:“老友重逢,是值得高兴之事,仲孙兄不必再弄玄虚,快请现身一会!” 语音落处,一片峭壁之后,突起鼓乐之声。 乐声中,由十六名男女苗人,抬出了两乘轿子。 这轿子与先前那两乘小轿不同,不仅轿身高大,装饰也十分华丽。 杜丹见了这等情况,向恽南天传音笑道:“老人家,仲孙明真有办法,他不单弄来这多男女苗人,供其役使,便连两乘华丽大轿,在这蛮荒之地,也真不易寻觅的呢!” 恽南天笑了一笑,也用传音密语说道:“两乘轿儿,不知他从何处寻来?至于男女苗民,却显系受了毒力控制,非为奴役不可!” 大轿由峭壁之后转出,除了抬轿的十六名男女苗人以外,并在每乘大轿之侧,有个青衣侏儒老人,随侍徐行。 尹冲天才看见一名青衣侏儒老人,便以为仲孙明,扭头向黄三祝诧然叫道:“大哥,看这光景,昔年声威震武林的‘百毒天君’仲孙明,如今竟作了别人奴才胚子?” 黄三祝道:“不会……” “不会”二字才出,站在左边大轿之侧的那名青衣侏儒老人,便冷笑一声,接口说道:“黄三祝,毕竟还是你有点见识,我以为一别六十年,你就不认识我了!” 黄三祝向对方定睛一看。 因六十年久别,不单身材缩小,成为侏儒,连容貌方面,也由稚龄小童,变为皤皤老叟,自然无法辨认,只好皱眉问道:“你……你……你是……” 青衣侏儒老人,哂然一笑,朗声说道:“我是仲家忠!” 黄三祝“呀”了一声,指着随侍右边大轿的那名青衣侏儒老人,扬眉问道:“这样说来,那个侏儒老人,便是仲家义了?” 仲家忠“哈哈”一笑,目光如电说道:“想不到,想不到,在‘天外三魔’老大、‘黄衣阴魔’黄三祝的心中还记得仲家忠、仲家义的兄弟名姓?” 黄三祝脸色一变,向对方沉声叱道:“仲家忠,你是你主人的奴才,老夫则是你主人至交,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规矩,竟直道老夫的姓名外号?” 仲家忠“呸”了一声,冷然说道:“黄三祝,就凭你偷偷在丹炉中放了一粒‘阴雷’的无耻阴毒之事,还有脸皮自称是我主人的旧交至友吗?” 黄三祝听得仲家忠提起这件当年旧事,不禁也脸上微微一热,指着那两乘大轿高声问道:“仲家忠,轿中所坐,是哪路人物?” 仲家忠嘴角微撇,哂然一笑说道:“黄三祝,你岂不是多此一问,仲家忠与仲家义兄弟,会侍候别的人吗?” 黄三祝闻言,双眉略蹙,又向那两乘大轿,看了一眼说道:“奇怪,仲孙明一人为何要坐两乘轿子?” 仲家忠道:“一乘是我家天君,一乘是我家夫人!” 黄三祝诧道:“夫人?甚么夫人?” 仲家忠笑道:“你是否老糊涂了?‘百毒天君’的夫人,自然是‘百毒夫人’,还用问吗?” 黄三祝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哦,仲孙明居然有了夫人,真乃意外之事,但不知甚么样的无盐丑妇,才肯委身侏儒?” 黄三祝因知昔年暗置阴雷之事败露,仲孙明生平睚眦必报,记恨前仇,双方虽免一战,言语中遂不再客气,尽量尖酸刻簿的,加以嘲笑讥刺! 他的语音方落,右面大轿中,业已传出一声宛如空谷黄莺的娇脆女音说道:“卷帘!” 轿边侍立的仲家义,伸手拉大轿以外的垂覆珠帘,便慢慢卷起! 卷帘之后,有位以黑纱覆面的白衣女子,便从轿中缓步走下。 这白衣女子,虽然面覆黑纱,难睹容貌,但仅从她那窈窕体态,娇脆语音,和高贵举止看来,已知绝对是位倾城绝代的天香国色! “卿本佳人……” 白衣女子笑道:“这‘卿本佳人’的下面一句,是‘奈何从贼’,假如仲孙明是贼,则你们又算什么?‘天外三魔’的名头身份,恐怕比‘百毒天君’,高不了多少?” 黄三祝暗惊这位“百毒夫人”的言词犀利,于静静听完之后,含笑说道:“夫人会错意了,我还不至于讥骂仲孙兄是‘贼’,只是觉得夫人如此绮年玉貌,却下嫁一名三尺侏儒,太……”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 二十九 话犹未了,那位“百毒夫人”,便接口笑道:“黄三祝你真是有眼无珠,竟还把仲孙明当作侏儒?老实告诉你,一甲子久别以来,你虽齿落发秃,变作了棺材瓤儿,但仲孙明却红颜仍润,绿鬓未凋,比起你强得多呢!” 这几句话儿,把位“黄衣阴魔”黄三祝,听得疑信参半,向左面那乘大轿,投过了诧然眼色! “百毒夫人”目注仲家忠,含笑说道:“仲家忠,你把轿帘卷起,让你家天君昔年负心旧友,瞻仰瞻仰他经霜不凋的松柏丰采!” 仲家忠恭身领命,伸手拉动绳索,慢慢卷起了左面大轿的覆轿珠帘! 黄三祝目光注处,心头不觉一震! 因轿中所坐,果然正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他不单不是侏儒,并黑发红颜,看去只像四十八、九光景,哪里是什么耋耄老人形状? 恽南天悄对杜丹耳边,传音问道:“杜老弟你曾在‘亡魂涧’中,见过‘百毒天君’仲孙明,是此人吗?” 杜丹先是摇头,细看几眼之后,却又“咦”了一声,好生惊讶答道:“奇怪,面貌虽极相似,但昔日他是侏儒,如今不仅身躯长高,已若常人,并白发变黑,枯颜复润,我可弄不懂他到底是不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了!” 恽南天闻言之下,点了点头说道:“一定是他,因为可以从仲孙明昔年旧友,今日深仇的黄三祝的震惊神色之中看出,至于仲孙明形相改变之故,大概是他获得什么罕世灵药,加以服食,才白发再黑,容颜复润的脱侏儒苦海!” 杜丹略一思索,向恽南天颔首说道:“对,老人家这种猜测,可能距离事实不远!” 恽南天道:“那所谓‘百毒夫人’,是不是东方瑶呢?” 杜丹伸手搔搔头皮,悄然苦笑答道:“老人家,我只说‘料来不错’,因为我也没有见过这位如仙似佛的东方姑娘!” 恽南天面泛苦笑,又与杜丹二人,屏息静气,聚精会神地,观看壁下动静! 如今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也从轿内走出,“百毒夫人” 并立一处。 黄三祝见对方已非侏儒,心中戒意更深,先用眼色向“白衣飞魔”尹冲天暗打招呼,要他小心防范! 尹冲天微一点头,表示领会,黄三祝便向仲孙明一抱双拳,扬眉笑道:“仲孙兄,我们睽违了整整一甲子光阴,真可以说是久别重逢,可喜可贺的了!” 仲孙明脸上神色,异常平淡地,也自抱拳说道:“‘可喜’二字根本谈不上,‘可贺’更属未必,以小弟而论,对于黄兄,倒可以用得‘可谢’之语!” 黄三祝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可谢’?仲孙兄,为何你要谢我?” 仲孙明阴恻恻地,笑了一笑答道:“我要谢你的是兄于六十年前,在我炼药丹炉中,偷偷放了一粒‘阴雷’之举!” 黄三祝满面飞红,正欲开口,仲孙明摇手叫道:“黄兄不必辩解,因为‘阴雷’发爆,余质犹存,我认得出那是你费尽心力炼就,一共只有三粒,片刻不肯离身的独门宝物!” 黄三祝好生尴尬地,勉强一笑说道:“假如你仲孙明定要认为昔年之事,是我所为,黄三祝也不必苦苦解释的了!” 仲孙明双眉略挑,微微一笑又道:“多亏黄兄昔日那—粒‘阴雷’,使我饱尝新鲜地做了六十年侏儒,亦娶了这样一位甘于从贼,天香国色的‘百毒夫人’,仲孙明哪得不深致谢意……”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冷注黄三祝,继续说道:“因为‘百毒天君’四字,颇遭昔年自命侠义的一群老鬼之忌,若非黄兄作成,我隐居了一甲子之久,恐怕早就在各种人物围攻之下,惨罹劫数!” 黄三祝猜不透对方如此说话之意,心中相当忐忑地,向仲孙明抱拳问道:“仲孙兄今日在此,拦道之意是……” 仲孙明不等他往下再问,便接口笑道:“既然‘可谢’,自然是竭诚致谢,仲孙明一向睚眦必报,恩怨分明,黄兄应所深知,你不必多问了吧!” 黄三祝早知对方衔恨太切,事难善了,遂挑眉说道:“仲孙兄打算怎样谢我?你便划个道吧!” 仲孙明脸上神情,始终异常淡漠,不甚见喜怒地“哼”了一声,缓缓说道:“六十年阔别,我先敬你三杯酒儿再说!” 黄三祝道:“慢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三百杯……” 仲孙明摇了摇手,截断他的话头说道:“我只敬你一杯,其余两杯,一杯是由我夫人,一杯由仲家忠、仲家义等两名药僮合敬!” 那位“白衣飞魔”尹冲天,听完仲孙明的话儿,向黄三祝以传音密语悄道:“大哥要小心一点,看来对方不会是真善意敬酒,其中必然还有花样!” 黄三祝也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尹冲天说道:“当然会有花样,三弟千万记住,凡属对方所用,或所掷出的任何物件,我们都不必用手,或身躯任何部分,加以触碰!” 这时作壁上观的杜丹,也向恽南天传音叫道:“老人家,你猜不猜得出,仲孙明要先敬黄三祝酒儿之举,是何用意?” 恽南天摇了摇头,以传音密语说道:“这如何可以猜得出来?我们且居高临下,不动声色地,看个究竟再说!” 杜丹忽然想起一事,双眉皱蹙又道:“少时双方冲突起来,万一那位‘百毒夫人’有了危机,我们距离这远,救援来得及吗?” 恽南天向杜丹看了一眼,含笑说道:“现在要想接近一些,也办不到,我老渔翁受了杜大侠与无名师太重托,对那位‘百毒夫人’,必尽全力照拂,老弟不须过分担忧的了!” 杜丹知道这位“东海钓鳌叟”的神道甚大,闻言之下,自然虑心略放。 目光再注壁下,只见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正向仲家忠、仲家义叫道:“你们两个,也是蒙受我这位黄兄成全,才变成这副侏儒模样,六十年来,未脱苦消,理应先敬他一杯美酒,表示谢意!” 仲家忠与仲家义恭身领命,立时取出一只巨觥,向觥中斟满美酒。 杜丹在壁上看得向恽南天悄悄笑道:“仲孙明既号‘百毒天君’,他的酒儿,多半是点滴断肠,倒要看这‘黄衣阴魔’黄三祝,是怎样饮法?” 恽南天目光一转,摇了摇头说道:“黄三祝老奸巨猾,阴刁无比,他多半不肯甘冒奇险地饮下仲孙明所敬酒儿。” 杜丹听恽南天这样说法,皱眉问道:“黄三祝虽然不敢冒险,难道就甘示弱?‘黄衣阴魔’四字,也自威震八荒,一上来便被仲孙明难倒,岂不贻羞江湖,成为笑柄了吗?” 恽南天道:“他是成名老魔,江湖经验极为丰富,总会……” 话方至此,已见仲家忠、仲家义已把巨觥斟满,由仲家忠持在手中,与仲家义并肩同行地向黄三祝缓缓走去。 约莫走到距离黄三祝八尺之处,黄三祝便沉声喝道:“站住!” 仲家忠应声住步,目注黄三祝,含笑问道:“我弟兄奉了主人之命,道谢成全盛德,难道尊驾竟连这点敬意,都不肯受吗?” 黄三祝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我弟兄因昔日所结仇敌太多,于二度出世以来,曾订下了一项规则!” 仲家忠双眉微挑,看看黄三祝道:“什么规则?” 黄三祝冷然一笑,声若寒冰答道:“除了至交好友,及心腹之人以外,不容许其他武林人物,走近七尺之内!” 他的话音方毕,仲孙明已“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名惊寰宇的‘黄衣阴魔’,竟饰词借口,不敢听任我手下的侏儒药僮,对他过于接近……” 黄三祝脸上一红,正待反唇相稽,尹冲天却已忍耐不住,在旁怒声骂道:“放屁,我弟兄功力通神,已成金钢不坏之体,何惧区区毒技?你叫那两个矮小得不成人的东西,滚过来吧!” 仲孙明不去理会尹冲天,却向仲家忠和仲家义二人,微微一笑,扬眉叫道:“常言道:‘主随客便’,客人既然胆小,你便在七尺以外,表示敬意便了!” 仲家忠恭身领命,先把那只巨觥,抛起半空,然后再和仲家义二人,双双举袖向杯一拂。 巨觥被内家暗劲所拥,向黄三祝凌空冉冉飞来! 恽南天以传音密语,向杜丹耳边笑道:“老弟看见了吗,强将手下,果然弱兵,就凭这拂袖飞觥,并使觥中美酒,点滴不溢的功夫看来,仲孙明的两名药僮,也具一流身手!” 杜丹笑道:“这是当然之理,老人家试想,他们隐迹遁世达一甲子之久,无非以研练各种功力排遣寂寞,常言道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六十年埋骨潜修,纵属瓦砾之材,也会逐渐变为金玉!” 恽南天方一点头,却瞥见“黄衣阴魔”黄三祝,在向“白衣阴魔”尹冲天以目示意,并嘴皮微动,似乎有所嘱咐! 尹冲天果然一挑双眉,哂然说道:“凭你们两个奴才胚子,能向我大哥敬酒?” 怒叱声中,也自举起白袍大袖,向空一拂! 巨觥本在前进,突遇阻力,自然当空停住! 不停,酒儿毫未外溢,这骤然一停之下,觥中美酒,便似座酒山般的,蓦然涌出觥外! 跟着,尹冲天暗劲再加,漫空酒光,连着那只巨觥,便倒飞而回,向仲家忠、仲家义二人,当头罩下! 仲家忠飘身避开酒光,仲家义却伸手把巨觥接住! 但巨觥虽然接在手中,仲家义却似被绝大潜力冲击,站不住脚地一连退了三步! 由此可见,“天外三魔”委实名不虚传,这尹冲天的功力,便比仲孙明那两名潜修了一甲子的侏儒药僮,仍然高出不少! 这时“百毒夫人”,却向那刚刚站稳身形的仲家义,含笑叫道:“仲家义,你莫要螳臂当车,且替我斟上一觥美酒!” 仲家义自然立即如命,斟了一觥美酒,向“百毒夫人”捧过。 “百毒夫人”接酒在手,先向黄三祝笑声问道:“黄大兄,适才尹三兄指责我两名药僮,不配向你敬酒,如今换了我来,不知配不配呢?” 黄三祝不敢怠慢,忙自抱拳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来,黄某获得夫人降尊相敬,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百毒夫人”边自缓步而前,边自娇笑说道:“适才尹三兄借词相拒,无非是恐酒中有毒,其实拙夫阻道之意,是想与黄大兄、尹三兄等,互以真实功力,一试别来进境,哪有一上来,便在酒中弄甚花样之理?……” 说至此处,取上一根试毒银针,插入觥中酒内,针儿果未丝毫变色! 然后,“百毒夫人”掌心略凝真力,从所捧巨觥逼出两线酒泉,分向仲家忠、仲家义当头飞去。 仲家忠、仲家义各自张口,将这两线飞来酒儿饮下。 “百毒夫人”内劲一卸,酒泉停飞,又向黄三祝笑道:“黄大兄我不仅以针试酒并以人试酒,你总该放心接受我这番敬意了吧!否则传扬开去,便贻笑江湖,有损‘天外三魔’令誉的了!” 说完,玄功再凝,觥中高高冲起一根酒柱,在丈许以外,向黄三祝泉飞而射。 杜丹看得略感惊诧地,双眉紧蹙说道:“东方姑娘,虽服灵药,但已将所得,转赠侯剑平兄,她却怎会还有这高功力?” 杜丹疑得有理,但他却不知东方瑶虽与仲孙明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因心灵性巧,曲意承欢,已把这位“百毒天君”,迷惑得对她爱逾性命! 仲孙明六十年来,坐在各处灵山奥区,找寻可以助化脱离侏儒苦海的罕世药物,纵不对症,仍加摘取,故而所获极多! 他一来发觉东方瑶似乎过耗真力,神情委顿,二来又想使她脸上伤瘢痊愈,恢复月貌花容。 遂把囊中珍藏的各种灵药,诸如“雪莲”、“芝草”、“何首乌”等,毫不吝惜的,给东方瑶一一服食。 故而,东方瑶不仅所耗早复,并比向侯剑平转注功力前,获益更大,连脸部伤痕,也在无形痊愈之中。 她这敬酒之举,因事前先用人针试毒,话又说得得体,遂使黄三祝无法再加拒绝! 眼看酒泉飞到,黄三祝果然未再规避,张口相接。 但他不过浅尝即止,“哈哈”大笑说道:“多谢夫人盛意,但如此美酒,应与天地共享,黄三祝借花献佛,转敬了这‘老仙峰’的山川草木之灵,让他们也分沾德润了吧!” 随着笑声,一蓬酒雨飞星,从黄三祝口中,狂喷而出,洒向周围各处! 尹冲天不太放心地,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黄三祝问道:“大哥怎么容这酒儿入口,不妨事吗?” 黄三祝双眉一挑,也以传声答道:“不管怎样,我也不能对一妇人女子示弱,何况以你我弟兄功力,便当真饮了一点毒酒,只要数量并不太多,也不难略运玄功,把毒力逼出体外!” 尹冲天目光微注,见仲家忠又在斟酒,遂再悄问道:“适才大哥曾饮‘百毒夫人’敬酒,到底酒中有无……” 黄三祝不等尹冲天话完,便传音笑道:“酒中确实无毒,这回倒出我意料,可能仲孙明自恃功深,想先凭武学一搏,于发现不敌之后,再施展他那些恶毒花样!” 尹冲天钢牙一锉,目闪凶芒悄道:“既然如此,我们少时便猛下杀手,永绝后患,不留给对方任何反击机会!” 黄三祝连连点头,传音狞笑说道:“三弟之见,与我完全相同,少时我们口头上无妨尽量客套,表示点到为止,实则一经交手,便以全力相搏!” 这“天外双魔”互以传音密语,商量之间,仲家忠已把第三觥酒儿斟满。 因仲孙明已先声称,这第三觥酒,由他亲自奉敬,故而黄三祝与尹冲天,均略感紧张的,注视这位“百毒天君”的一切动作。 仲孙明擎着那只巨觥,向黄三祝含笑说道:“黄兄,我夫人业已言明,今日之战,双方以实力为主,仲孙明不会在敬酒之内,藏甚玄机,如今黄兄既已尝过酒味,我这第三觥酒儿,便不必再敬你了!” 黄三祝弄不懂仲孙明言外之意,只是默默倾听,不肯随便开口,加以答话。 仲孙明语音微顿之后,又复怪笑说道:“我也效法黄兄,把这觥酒儿,改敬‘老仙峰’的草树泉石便了!” 语音才落,右手即扬,把觥中美酒,泼成一根奇香酒柱,冲天而起! 那酒柱足冲起了十五六丈高下,才骤然散化为无形酒雾,飞向四外。 恽南天静看至此,侧顾杜丹问道:“杜老弟,你认为‘百毒天君’仲孙明这泼酒成柱,化柱为雨之举,有无其他含意?” 杜丹想了一想,以传音密语答道:“仲孙明似乎在显示精纯内功,夸耀武学?” “能把觥中美酒,泼成十五六丈,经风不散的酒柱,足见修为极深,连我恩师,也未必能达到如此境界?” 恽南天“哼”了一声,目闪神光说道:“夸耀武力,似乎只不过是表面作用……” 杜丹听出恽南天话外有话,急忙接口问道:“老人家,莫非业已慧眼高嘱,看出仲孙明除了‘表面作用’之外,还有什么‘绝出文章’!” 恽南天嘴角微撇,在杜丹耳边,低低问道:“杜老弟,你难道忘了我们昨日前来,发现周围皆毒,今日却隐去不见之事?” 杜丹也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一点便透! 他闻言之下,眼珠一转,便恍然有悟说道:“老人家,莫非认为仲孙明酒为雨之举,是要把业已隐去不见的满山剧毒,一齐因此引发!” 恽南天笑了笑,悄然颔首说道:“我虽无百分之百把握,但自信也可把这‘百毒天君’的阴辣心意,猜出个十之八九!” 这时,仲孙明掷去巨觥,正往向前,“百毒夫人”却自娇笑一声,摇手叫道:“你何必这快出阵?让我先行领教领教黄大兄、尹三兄,威震乾坤的高明绝艺……” 仲孙明不等“百毒夫人”话完,便摆手说道:“‘天外双魔’名非虚传,夫人在火候方面,尚非其敌,你且替我掠阵,由我单独出手便了!” “百毒夫人”似乎欲言又止,退了半步。 仲孙明便缓缓走出。 黄三祝尽量避免结此强仇,一抱双拳,含笑叫道:“仲孙兄,你……你当真非要赐教不可?” 仲孙明双目之中,凶光如电地,扬眉答道:“小弟茹恨六十年之久,好容易苗山重晤,黄兄难道还好意思令我夙愿成空?” 黄三祝笑道:“常言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仲孙兄是知己知彼之人,你不妨斟酌一下,与我之战,能有几成取胜把握?” 仲孙明应声答道:“稳胜,我虽不敢奢言,但至少也会是不败之局!” 黄三祝笑了笑道:“仲孙兄自视真高,但就算你以一甲子光阴,努力苦修,进境甚高,在艺业方面,能够胜我,难道对于我的‘灭绝阴雷’……” 这“灭绝阴雷”四字才出,仲孙明便纵声狂笑。 黄三祝诧道:“仲孙兄笑些什么?你难道未曾见识过我的‘灭绝阴雷’厉害?” 仲孙明大笑说道:“怎会未曾见识?仲孙明遁迹山野,一甲子长与世违,更是拜受此赐,昔日若非你‘灭绝阴雷’的特殊威力,又怎能炸得坏我炼药所用‘精钢太乙炉’呢?” 黄三祝“哈哈”一笑,眉腾杀气说道:“仲孙兄既知我‘灭绝阴雷’厉害,最好免动干戈,否则,我昔日既能用它炸毁‘精钢太乙炉’,今日难道,就不能用它炸死血肉之躯的‘百毒天君’么?” 仲孙明撇唇一笑,目注黄三祝道:“黄兄,你少倚仗你的‘灭绝阴雷’对我耀武扬威,加以恫吓,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呢!” 黄三祝诧然问道:“什么事儿?” 仲孙明脸上,仍带难测笑容,缓缓说道:“小弟昔日与黄兄乃知己深交,故而知道你那‘灭绝阴雷’,因炼制太以艰难,费了十年苦心,不过炼成三粒!” 黄三祝莫明奇妙地向仲孙明皱眉发问道:“这是七十年前的旧事,仲孙兄突然提起则甚?” 仲孙明不去理他,自管自地继续说道:“‘灭绝阴雷’炼成之后,黄兄便在炸我‘精钢太乙炉’时,用去一粒!” 黄三祝因昔日暗算仲孙明之举,是为了谋夺基业,难免内咎于心,故而脸上一红,默然不语。 “小弟变作侏儒,无颜再见世人,率领两名药童,远隐遁世,于是那片一团锦绣的‘百毒山庄’,便变作‘天外三魔’的‘钧天魔府’!” 黄三祝先是满面惭色,然后长叹一声说道:“不论是‘百毒山庄’也好,‘钧天魔府’也好,如今早已化为废灰,仲孙兄也算一代人杰,怎么老是放不下,丢不开地,老是提这当年旧事,过眼云烟则甚?” 仲孙明“哼”了一声,目光冷注黄三祝道:“我知道,‘钧天魔府’化作灰烟的原因,你们弟兄谋夺了我的产业之后,约莫享受十年,便因所为太以阴毒狠辣,为世不容,于是武林十派,联手行诛,你?钟昧艘涣!鹁趵住沽税死希抖萸畋摺?p>  黄三祝听至此处,以一阵狂笑,截断仲孙明的话头,扬眉朗声说道:“仲孙兄,既知覆辙,不必再蹈,我不相信你六十年刻苦修为,便能强得过昔年‘武林八老’的联手之力?” 仲孙明摇了摇头,怪笑一声说道:“那不一定,我的力量,不一定弱于昔日‘武林八老’,但你的‘灭绝阴雷’,却只剩下最后一粒!” 黄三祝“哦”,哂然失笑说道:“原来你绕着弯子,对我提醒的,就是这句话儿,告诉你吧,‘灭绝阴雷’虽然只剩一粒,但用来毁灭你夫妻主仆,却是绰绰有余,因为此雷一发,二三十丈以内,一切生物皆绝,整个成为死城!” 杜丹静听至此,向恽南天悄然说道:“老人家,我们要不要作甚准备?少时黄三祝发出‘灭绝阴雷’,若是遭了城门失火的池鱼之殃,才冤枉呢!” 恽南天想了一想,摇头含笑说道:“大概不要紧,仲孙明谋定而动,他既知黄三祝这‘灭绝阴雷’厉害无比,必然早已筹妥抵御破除之策……” 他们密语至此,壁下的仲孙明果然冷笑说道:“黄兄莫再敝帚自珍地抖威风了,你也应该想想,我若没有破你‘灭绝阴雷’之能,还在此向你拦道叫阵则甚?” 黄三祝道:“就算你是金钢不坏之身,你也逃不过这场‘灭绝阴雷’劫数!” 仲孙明笑道:“不信你就把你那粒压箱底的‘灭绝阴雷’发出试试,看看可能伤得我夫妻主仆的半丝毫发?” 黄三祝狞笑说道:“当然要发,不过我的‘灭绝阴雷’,因系最后一粒,要到万不得已之际,才肯发出,但此物可随心意施为,发出前,你不可能有半丝知觉,发出后,你也不可能有半丝侥幸机会!” 仲孙明阴笑道:“黄兄既如此珍惜最后那粒‘灭绝阴雷’,不舍轻用,莫非打算先和小弟以功力一搏?” 黄三祝目光一闪,点了点头答道:“当然,彼此六十年久违,也该考较考较别来近境才对?” 仲孙明道:“到了我们这般年岁,这等身份,再去较量什么拳脚兵刃,殊觉无必,还是玄功方面,比比修为便了!” 黄三祝方一点头,那位“白衣飞魔”尹冲天,突然插口向黄三祝叫道:“大哥,小弟久仰‘百毒天君’之名,让我来先行领教高明,开开眼界如何?” 尹冲天的这两句话儿,说得正中黄三祝的心意。 因为仲孙明列阵以待,来势汹汹,真使黄三祝心中怙惙,摸不清估不透这位“百毒天君”的武学修为,究竟精尽到什么地步?如今尹冲天抢先应敌,自己恰可以在旁掠阵,细心看看仲孙明的虚实情况!假如自己可胜,便节省一粒“灭绝阴雷”,留待“万花大会”,作为消灭正派群侠之用!假如仲孙明委实太高,无法企及,便不再珍惜地暗发“灭绝阴雷”,把对方夫妻主仆,完全除去,永绝心腹之患!黄三祝有此心意,故而一闻尹冲天一言,便自点了点头,目光斜注尹冲天道:“三弟要想先行领教高明,当然可以,但仲孙明君今日是为我而来,不知他是否愿意与你这局外人……” 仲孙明何等玲珑剔透?听出黄三祝是在取瑟而歌,遂笑了一笑,接口说道:“黄兄无须这等说法,尹兄与你谊属兄弟,一同名列‘天外三魔’,怎说是‘局外人’呢?”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电闪,扬眉又道:“仲孙明恶话说在前面,今日之战,若是你弟兄得胜?我夫妻主仆,立即自尽苗山,若是我仲孙明得胜,你们弟兄,以及这位‘天魔派’的侍者,也不容易生离这‘老仙峰’麓!” 黄三祝双目之中,凶芒如电地,点头说道:“仲孙兄快人快语,如今便请你先与我尹三弟较量一阵玄功,黄三祝随后领教!” 杜丹潜窥至此,向恽南天皱眉说道:“老人家,那‘黄衣阴魔’黄三祝,不知要到何时,才施展他那最得意的‘灭绝阴雷’?” 恽南天笑道:“老弟适才有点怕受池鱼之殃,如今却又想急于开开眼界地,看热闹了!” 杜丹道:“一来,我想看看那‘灭绝阴雷’,究竟有多么厉害?二来,我想看看仲孙明何以有恃无恐,有何破除阴雷妙策?更重要的是希望黄三祝把‘灭绝阴雷’在此用掉,免得构成‘万花大会’的群侠浩劫!” 恽南天目光凝注壁下,摇头低声说道:“老弟放心,‘黄衣阴魔’黄三祝,虽然功力绝世,阴毒无伦,恐怕也将如仲孙明适才所言,难于生离这‘老仙峰’麓的了!” 杜丹闻言“哦”了一声,悄然说道:“老人家别对那‘百毒天君’仲孙明之语,如此相信……” 恽南天笑道:“除了仲孙明准备充分,显然有利之外,老弟应该记得‘北岳神尼’遗偈的‘蹙三进九’四字,岂非‘天外三魔’,数尽今日……” 杜丹不等这位“东海钓鳌叟”话完,便摇头接道:“我的看法不同,我认为这句‘蹙三进九’偈语,或许不会于今日应验!” 恽南天愕然不解地,目注杜丹问道:“老弟怎么突然不信‘北岳神尼’遗偈,而有此看法呢?” 杜丹笑道:“我不是不信神尼遗偈,而是由于‘黑衣人魔’邬必通未曾赶来,凑不上那个‘三’字!” 恽南天怔了一怔,指着壁下的那名魔宫侍者说:“加上这魔宫侍者,岂非恰是‘三数’?神尼遗偈的‘蹙三’二字,原不能视为专指‘天外三魔’的呢?” 杜丹向魔宫侍者,看了一眼,哂然笑道:“这种奴才胚子,不成气候,怎会入得‘北岳神尼’上乘慧觉的先机感应之内?何况就算他能凑数,加上先被‘七星钩子’弄死的那名侍者,却又超过‘三’变成‘四’了!” 恽南天觉得杜丹所说,倒也有理,遂不再争辩地,目注壁下,静看“百毒天君”仲孙明,与“白衣飞魔”尹冲天较玄功之举。 尹冲天自从听得仲孙明愿与自己较量,便抢步上前,一抱双拳,含笑说道:“玄功就是内家修为的外烁表现,你须事先定论?反正不是我做你学,就是你做我学,试试彼此火候深浅!” 尹冲天一来自恃修为极高,无所不能,二来也想先看看这“百毒天君”究竟高明到什么地步?遂含笑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仲孙天君先抛珠玉,尹冲天亦步亦趋地,东施效颦便了!” 仲孙明偏过头去,向仲家忠叫道:“仲家忠,你到壁边树上,去采取六张大小相同的树叶备用。” 仲家忠恭身领命,正待举步,尹冲天忽然喊声“且慢”,目注仲孙明道:“请问仲孙天君,这六张树叶,是否指定要什么树儿……” 仲孙明不等尹冲天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当然不一定要有所指定,随便在那株树儿,或何处摘取,都是一样!” “既无需指定,便不必烦动贵介,由我派人往取,以备仲孙天君施展神功。” 说完,便命那名魔宫侍者,远出十来丈外,在一处山涧边上,采来大小相同的六张树叶。 黄三祝看得暗暗点头,心中颇为嘉许…… 因尹冲天此举,含有深意,他是怕仲孙明惯于弄毒,暗藏花样,遂命人远出十来丈外,摘取树叶,必除此项顾虑! 仲孙明见状,嘴角一撇,哂然笑道:“尹三兄倒真够细心,也真够小心!” 尹冲天道:“江湖人说得好:‘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又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加上仲孙兄‘百毒天君’的威名太大,尹冲天遂不免有小人之心,尚望仲孙天君,海量相宽,莫加怪罪!” 这几句话儿,直言无隐,但说得却不亢不卑,相当漂亮地,恰到好处! 恽南天方自暗叹一声,杜丹却点头赞道:“这‘白衣飞魔’尹冲天的几句话儿,讲得相当漂亮!” 恽南天道:“话虽漂亮,却仍然奸猾不过仲孙明,仍然中了这‘百毒天君’的险毒算计!” 杜丹一怔,正待发问,恽南天悄然又道:“老弟想想,尹冲天命人采取树叶的山洞边上,是不是我们昨日所见的山鹰中毒之处?” 杜丹略一寻思,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对了,尹冲天空白小心谨慎,命人远出十来丈外,摘取树叶,却仍然未曾脱出仲孙明的算计!” 恽南天悄然一叹,遥指“白衣飞魔”尹冲天道:“这场玄功比斗,尹冲天无论是赢,是输必在不知不觉下,身中奇毒,一代魔头,转瞬便化异物!” 杜丹道:“倘若尹冲天不也是个应遭天报的万恶凶邪,我们真难就此坐视,颇想设法把仲孙明的阴毒凶谋,予以揭破!” 恽南天失笑道:“若是这样一来,岂不辜负那‘百毒夫人’,不惜舍身喂虎,企图‘以邪制邪’的一番苦心?” 杜丹笑道:“我是说说而已,看在‘百毒夫人’面上,我们要帮一帮仲孙明,决不帮忙‘天外双魔’……” 恽南天见他语音未了即顿,讶然问道:“杜老弟?你……怎地双目出神,是在想些什么?” 杜丹目光遥望壁下,并不时扫视,心中喃喃说道:“奇怪,怎么少……少了一个东西?” 恽南天因他答非所问,不由苦笑叫道:“杜老弟,你怎么也效法‘北岳神尼’一般,打起令人难解难参的禅机哑迹,到底是少了什么东西?” 杜丹答道:“少了一只壁虎!” 恽南天于微愕之后,想起杜丹曾说,在“亡魂涧”下,曾见“百毒天君”仲孙明乘骑一只名叫“响尾沙龙”的绝大壁虎之事,遂含笑说道:“老弟所说的壁虎,是不是指那只‘响尾沙龙’?” 杜丹点了点头,以传音密语答道:“正是,那‘响尾沙龙’,既会喷沙,口中吸力,又复极强,分明是只极厉害的毒物,仲孙明为何宁可用‘七星钩子’和‘毒蜂’等物,而不曾对‘响尾沙龙’,加以利用?” 恽南天想了一想,向杜丹低声笑道:“可能是留在‘亡魂涧’中,无法带来?” 杜丹不表同意地,双眉一皱,摇头说道:“仲孙明智计多端,神通广大,携带‘响尾沙龙’之类小事,他应该不难办到!” 恽南天正欲再言,因见仲孙明与尹冲天二人,业已较量玄功,遂凝神细观,暂时不对“响尾沙龙”之事,加以研究讨论。 原来,自从魔宫侍者,摘来六片树叶之后,尹冲天便向仲孙明笑道:“仲孙天君,这树叶是否一人一半,请你先选上三片便了。” 仲孙明摇头一笑,微轩双眉说道:“这树叶大小类若,质量相同,何必再加挑选?尹三兄请随意给我三片,我要抛砖引玉的了!” 尹冲天紧记黄三祝警告之言,不肯接近仲孙明,遂取了三片树叶,凌空抛过。 仲孙明接在手中,目内精芒一闪,扬眉说道:“我在这三片树叶之上,要施展三种不同内劲,第一片是‘抛叶及远’,这道山涧宽约十丈,看看是否能一叶飞越?” 说完,以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片树叶,向对涧轻轻抛去。 黄三祝、尹冲天均自注目,只见那片树叶,缓慢悠飘地,果然飘到对涧,不禁互瞥一眼,眉头深蹙! 因为树叶极轻,加上野风由横里吹拂,其势甚劲,仍能悠然不受丝毫影响地,飞越十丈涧壑,则仲孙明这份阴柔暗劲,委实足以惊人! 仲孙明拈起第二片树叶,又复笑道:“第二片是‘飞叶断木’,这种借物摧物的庸俗手法,恐怕不值方家一笑!” 语音一落,树叶又飞,竟把距离他两丈来外一株臂粗松树,削得拦腰折断! 恽南天看得眉头深蹙,摇头悄然叹道:“这里松木,其质甚韧,仲孙明竟能‘飞叶断木’,功力太惊人了!” 杜丹失笑说道:“老人家莫要被他吓住,这位‘百毒天君’,既然在这‘老仙峰’周围,从事严密布置,或许早就在这松树之上,作了什么手脚?” 恽南天目光一闪,向杜丹点头笑道:“老弟这种看法,倒也不无可能……” 这时,仲孙明并未在第三片树叶之上,表现什么手脚?目注尹冲天,怪笑说道:“尹三兄,我就以这两手功夫,向你讨教便了,第三片树叶,打算向黄大兄领教高明!” 尹冲天脸上神情,相当凝重地,接口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关于‘抛叶及远’方面,我可以勉强追隐!‘飞叶断木’方面,恐要比仲孙天君差几分火候!” 仲孙明“哈哈”一笑,向尹冲天叫道:“尹三兄不必过谦,快施为吧!这题目是我出的,就算略为占先,少时你也可以在别的精擅功力方面,扳回劣势!” 尹冲天道:“好吧!常言道:‘丑媳妇不能不见公婆’,尹冲天这就勉强学步!” 说完话后,取起一片树叶,夹在二指之间,向外一甩,居然也缓慢悠飘地,飘过山涧。 “百毒夫人”见状,含笑拊掌赞道:“高明,高明,在这‘抛叶及远’之上,应该是秋色平分,无甚轩轾!” 尹冲天取起第二片树叶,觑准两丈来处的一株松树,又自功劲暗凝,脱手飞出。 这株松树的远近距离,与方才那株,虽差不多,但树身周围,却似要略略细上一些!就这样,尹冲天仍未能把树削断,只是使那片树叶横嵌树腰,人木颇深而已! 尹冲天满面通红,向黄三祝愧然说道:“小弟无能,在仲孙天君手下,首先折了锐气……” 黄三祝不等他的话完,便摇手说道:“三弟何须惭愧?武林人物切磋功力,胜负原是常事,如今且让我来利用这片树叶,向仲孙兄表现一桩粗浅薄技,以求教益!” 仲孙明笑道:“黄大兄功力之高,号称独步当世,如今不吝施为之下,定可使小弟大开眼界的了!” 黄三祝微微一笑,取起最后那片树叶,便向左侧方寻丈之处的山壁掷去! 树叶才一出手,便化为一蓬线光! 原来这位“黄衣阴魔”黄三祝,在树叶出手之前,便暗运玄功,将叶儿弄成了无数碎叶。 但树叶虽碎,却毫不凌乱,每一碎叶,均整整齐齐地,嵌入了壁上山石之内! 所谓“毫不凌乱”,所谓“整整齐齐”就是在树叶所化的大蓬碧光,停射之后,石壁之上,竟然出现一个字,宛职精巧手工匠,嵌入石的绿色“黄”字! 杜丹看得一咋舌儿,向恽南天悄然叫道:“恽老人家,这一手,你能办得到吗?” 恽南天毫不迟疑,叹了一声,摇头说道:“不仅我办不到,你师父杜大侠也未必有这样精深火候!加上‘北岳神尼’坐化,‘辣手仙婆’遭劫,这‘黄衣阴魔’若是到了‘万花大会’之上,真是睥睨群雄,难有敌手!” 杜丹目光一注,忽然又向恽南天叫道:“恽老人家快看,那尹冲天为何手摇胸口,满面惊容,像已中毒模样?” 恽南天目光一注之后,点头说道:“不错,尹冲天并嘴皮微动,似乎是以‘蚁语传声’功力,告知黄三祝,他已有中毒迹象!” 常言道:“姜是老的辣”,恽南天的猜测,果然一点不错。 黄三祝用树叶嵌字,深入石壁,正在得意之际,耳边突然听得尹冲天,以“蚁语传声”,惶然叫道:“大哥,事情不妙,小弟腑脏之中,好象业已中了什么奇异毒力?” 黄三祝闻言一惊,知道尹冲天性命已完! 因为他与仲孙明的交深,深悉对方性格,知道这次是衔恨多年,矢志报仇,只要不慎中毒,绝对无法解救!他一面情知尹冲天必死,一面却行功暗察自己骨内,却不曾发现任何异状! 这时尹冲天又以传音密语问道:“大哥,这事怎办,我们是自己设法祛毒?还是暂时向对方低头,乞取解药?” 黄三祝不愧“黄衣阴魔”之名,着实相当阴毒,他明知尹冲天必死,却不加说破,只以传音密语说道:“三弟莫急,你且静坐一旁,我自有法儿,制住这厮,哪怕他不为你祛毒!” 尹冲天信以为真,果然走过一旁,靠壁坐下,凝气行功,以近百年深厚修为,暂遏毒性发作! 黄三祝若无其事,意态从容地,向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含笑说道:“仲孙兄,我已不揣鄙陋地,先行献刁,如今该你来表现高超的绝艺了!” 恽南天与杜丹二人,都注意聆听仲孙明怎样答复?并想看看这位“百毒天君”的武学修为,与“黄衣阴魔”,究竟谁强谁弱? 谁知黄三祝的话音才了,仲孙明出人意料地,不住连摇双手,“哈哈”大笑说道:“不必,不必,黄大兄的功力之高,果然盖世无敌,仲孙明尚有自知之明,我承认落败,无须再出洋相,学那东施效颦?” 这几句话儿,着实使黄三祝听得为之一怔?他眼珠一转,向仲孙明扬眉叫道:“仲孙兄委实太谦,既然如此,我还有一桩末技,索性也表现出来,请你指正!” 仲孙明问道:“黄大兄还想表现什么罕世神功?” 黄三祝堆着满脸笑容,手指那十丈山涧答道:“我要以轻功身法,飞越这十丈山涧!” 仲孙明“咦”了一声,诧然问道:“黄大兄竟要表现轻功吗?这轻功一技,应该是‘白衣飞魔’尹三兄的拿手绝学才对!” 黄三祝从嘴角浮起一丝阴笑,缓缓说道:“我这轻功,有点与众不同,才不揣鄙陋地,想一污仲孙兄高明眼法!”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涧边缓步走去。 杜丹看至此处,对恽南天低声问道:“恽老人家,你有没有觉得这‘黄衣阴魔’黄三祝的神情,有点诡异,似乎不仅是表现轻功,还会有其他阴谋?” 恽南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却猜不出黄三祝仿佛‘笑里藏刀’的阴谋何在?” 说至此处,那位“黄衣阴魔”,业已大展轻功! 他走至涧边,未见任何作势,只是双臂一抖,身形便斜斜飞起,约莫冲空六丈!等到高拔之势将尽,黄三祝前身一俯,双掌向后猛力反手,凌空拍出! 借着这双掌拍空之力,他便头下脚上,像只大鸟般地,向对涧壑边降去。 仲孙明看得方才喝采,空中绿光忽闪! 这不是适才碎叶嵌石的那种大蓬绿光,只是黄三祝于即将到达对涧之前,反手所发的拳大一团! 仲孙明有此发现,不禁变色喝道:“‘灭绝阴雷’黄三祝你怎敢发出这种东西?难道连你拜弟尹冲天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恽南天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向杜丹失声叫道:“老弟小心,黄三祝心肠太狠,手段太辣,这‘灭绝阴雷’定是罕世威力,我们可能会遭池鱼之殃!” 他一面发话,一面暗运玄功,以罡气布成气网,将自己与杜丹一齐护住。 仲孙明喝斥声中,黄三祝的身形仍在空中,他连头都不回地,桀桀怪笑答道:“尹三弟早中剧毒,根本无效,我又何必对他顾惜,这‘灭绝阴雷’发出以后,既不能碰,又不能接,闪避更来不及,仲孙明,你夫妻主仆,乖乖认命,和尹三弟及那名魔宫侍者,一同并骨了吧!” 尹冲天想不到自己盟兄,竟来了这么一手!不禁气得满口喷血地,发出一声怒啸! 就在与尹冲天发出一声怒啸的同时,那位“百毒天君”仲孙明,也发出了一声厉啸! “怒啸”与“厉啸”虽仅一字之别,作用却大不相同! “怒啸”是尹冲天所中毒力发作,加上心愤盟兄狠辣的含“怒” 绝命之啸! “厉啸”则是“百毒天君”仲孙明,见对方完全中了自己的算计,得意万分的“狂厉”的啸声! 照理来说,“灭绝阴雷”业已凌空飞到,他夫妻主仆,转瞬间齐化灰烟,仲孙明何复得意之有?这道理自含玄妙,但所谓“玄妙”也便在一刹那后便告揭破! 仲孙明啸声一发,对涧壁上的藤蔓垂拂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怪物! 这怪物形如绝大壁虎,正是适才杜丹提起,怀疑他为何不见的“响尾沙龙”! 黄三祝人到对涧,正往下落,突然发现这“响尾沙龙”,从藤蔓之中钻出,阔嘴箕张,肚皮一鼓一收地,似乎对自己猛力吸气! 他哂然一笑,嘴角微撇,冷冷说道:“幺麽小丑,你出来送死则甚?” 边自说话,边自右掌一扬,向那“响尾沙龙”,凌空吐劲,当头拍去! 以黄三祝功力而言,“响尾沙龙”自然应掌立毙!但黄三祝再刁,也刁不过仲孙明,“黄衣阴魔”再损,也损不过“百毒天君”! 原来,仲孙明对于“黄衣阴魔”黄三祝,最忌惮的,便是他那“灭绝阴雷”! 尚幸,“灭绝阴雷”虽然厉害,却只剩下一粒,仲孙明遂思得一计,打算牺牲自己调教颇久的那只“响尾沙龙”,来解消这场粉身碎骨劫数。 因“响尾沙龙”的口中吸力极强,只要黄三祝一发“灭绝阴雷”,自己便以啸声为号,命令埋伏在隔涧的“响尾沙龙”利用天赋奇能,把“阴雷”凌空吸过。 这样一来,“灭绝阴雷”爆炸之时,不过只牺牲一只“响尾沙龙”,仲孙明夫妻主仆,便可安然无恙! 这条计儿,在设想之际,已够高妙,谁知在实施之际,越发妙不可言! 所谓“越发妙不可言”,便是“黄衣阴魔”黄三祝,也是位阴损毒辣人物,也要暗耍花样。 他不肯老老实实地,发出“灭绝阴雷”,竟要以表现轻功为名,暗发辣手,自己先脱出险境,却把仲孙明夫妻,连同“白衣飞魔”尹冲天及那名魔宫侍者,一齐爆为劫灰!黄三祝这样打算,不能不说是相当阴损,相当厉害! 但他作梦也未想到,就在他飞身纵去的对涧山壁之上,竟会埋伏着一只天赋奇强吸力的“响尾沙龙”! 这就叫“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也叫作“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以黄三祝的功力修为而论,慢说一只“响尾沙龙”,便是埋伏上十只之多,也无所惧!故而,他虽见“响尾沙龙”出现,不过略为哂笑,毫不惧怯地,举掌遥拍,却绝未想到自己所发,打向对涧的那粒“灭绝阴雷”,如今已方向相反的,被“响尾沙龙”吸得向脑后飞来,变成了回头噬主的“催魂弹”! 黄三祝的掌力刚发,便瞥见一团掌大绿光,快得宛如电闪般地,投入“响尾沙龙”的箕张阔大嘴之内! 他当然认得那团掌大绿光,便是自己适才所发的看家奇宝“灭绝阴雷”。于是,黄三祝恍然大悟! 黄三祝悟的是仲孙明何以不惧怯自己的“灭绝阴雷”,并讥讽只剩一粒,不会有多大威力之故!他也悟出阴雷已入那只巨大壁虎腹中,则这只怪物便成了千万不可接近的火药库! 黄三祝悟得不错,但却悟得稍迟! 他明知“响尾沙龙”是个活的“火药库”,却偏偏的向这足以令任何人碎骨粉身的“火药库”飞速接近! “灭绝阴雷”入腹,已将爆炸,哪里还禁得起自己凝有九成暗劲内力的劈空一击? 黄三祝悟透情况,自然心胆尽裂! 常言道:“马到悬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黄三祝慢说收不回自己业已发出的内力暗劲,也煞不住他扑向“响尾沙龙”的飞速身形! “砰訇……”这是什么结果?这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也叫做“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 一片绿色闪光中,夹杂着无数血雨,震爆四射之下,连对面削壁,都裂坠崩了好大一角,威力真如天倾地陷,着实慑人! 那“绿色闪光”,自然是“灭绝阴雷”的爆炸现象,那无数血雨,则是黄三祝与“响尾沙龙”的骨肉所化! 若以修为功力而言,这位“黄衣阴魔”黄三祝,不会弱于“长笑老天魔”轩辕旭! 在“北岳神尼”与“辣手仙婆”双双化去之际,当世武林中,可以说是已无制他之人! 但谁会想得到,他会遇见六十年前的强仇,“百毒天君”仲孙明? 更谁会想得到,黄三祝竟死在他自己所炼,最得意的“灭绝阴雷”之下? “砰訇”巨震之后,跟着是一阵颓峰裂石的“轰隆”余音,再跟着便是“百毒天君”仲孙明夙仇得报,踌躇满志的纵声狂笑! 这种情况,这种变化,慢说杜丹,连那位久闯江湖,不知经历多少大风大浪的“东海钓鳌叟”恽冲天,也着实有点神摇目眩! 他一面摇头,一面向杜丹低声叹道:“厉害!厉害!这位‘百毒天君’仲孙明真够厉害,他竟把那只‘响尾沙龙’,如此巧妙地派了用场……” 话方至此,杜丹轻轻用手肘把他碰了一下,悄然叫道:“老人家注意看吧,恐怕还有好戏!” 恽南天目光注处,只见那位“百毒夫人”已往腰间掣出了一柄奇形软剑。 这柄软剑,正是仲孙明得自“亡魂涧”下,吹毛断发,洞金裂石的罕世神物! 他为了安慰东方瑶,曾把这柄剑儿,送给侯剑平。 侯剑平借给谢三防身,谢三被刘小琳设计骗走,刘小琳又复身受奇毒,作了仲孙明的俘虏,这柄剑儿遂又宛如奇迹一般地,回到东方瑶的手中! 仲孙明正在踌躇满志地得意狂笑,忽见东方瑶拔出软剑,不禁止住笑声,诧然问道:“夫人,你拔剑则甚?” 东方瑶娇笑答道:“今天是你快意思仇之日,索性作得痛快一点,将那‘白衣飞魔’尹冲天,也凌迟碎剐了吧!” 仲孙明眉飞色舞地,“哈哈”大笑说道:“不必,不必!尹冲天如今身受,恐怕比凌迟碎剐还要惨酷难受得多!” 他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向那边壁下,指了一指。 不单东方瑶,连恽南天、杜丹二人,也随着仲孙明的手指注目。 适才,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对涧的黄三祝惨死吸引,以致没有注意到尹冲天方面。 如今一看之下,不禁相顾骇然! 就这片刻之间,那位“白衣飞摩”尹冲天,和魔宫侍者的躯体,均已缩小一半,成了侏儒状态,全身皮肉不住颤动,口、鼻、眼、耳等处,并不断沁出紫黑血渍! 东方瑶“咦”了一声,略感惊奇说道:“这是怎么的了?我们在‘老仙峰’周围,所布毒力,似乎没有这样厉害?” 仲孙明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适才于黄三祝绝命之前,我恐怕尹冲天再作困兽拼命之事,遂索性替他们每人补上了一些‘侏儒奇毒’,再过片刻,还会痉攀收缩得宛若婴儿而死!” 东方瑶叹道:“你的这种毒药,真是独步天下,前无古人!” 仲孙明狂笑道:“光杀黄三祝、尹冲天等‘天外双魔’,不算甚么,我打算在数日之间,再作件震摄天下之事?” 东方瑶问题:“什么震摄天下之事?” 仲孙明神采飞扬地,轩眉怪笑说道:“近日之间,当世武林中,正邪双方的首脑人物,在‘九劫峰’顶‘万花魔母’刘琳的‘万花宫’外,有场集会,我打算参与其事,将所有与会群豪,统统变成侏儒,作我奴仆,你我夫妻岂不成为天下主宰了吗?” 这番话儿,将恽南天和杜丹二人,听得相当震惊地,皱眉暗思对策! 东方瑶却相当高兴地,弹剑笑道:“妙极,妙极,你这种雄心壮志,着实……” 话方至此,突然似想起甚事,向仲孙明诧然问道:“‘天外三魔’中的老二‘黑衣人魔’邬必通,正在轩辕旭、刘琳的‘万花宫’内,不知是否会被适才巨震惊动,赶来接应?” 仲孙明笑道:“赶来接应,又有何妨,我们便索性利用此间布置,将轩辕旭等一并制服,岂不格外省力?” 东方瑶笑道:“对,对……” 她在说了两个“对”字之后,突然左手电扬,向仲孙明身后的一片峭壁之上,洒出了十来线细细银光! 这种动作,在任何人的意识之下,也均认为东方瑶是发现敌踪,才有所出手! 仲孙明更是相当惊奇地,电疾回身! 他惊奇之故,是自觉功力甚高,要看看来者什么样的高明人物,居然使自己毫无觉察? 谁知仲孙明才一回身,东方瑶右臂便挺! 那柄锋芒无比的罕世软剑,为内家真力所贯,坚若精钢地,向仲孙明的后心要害,贯衣而入! 可怜这位雄心盖世的“百毒天君”只觉后心一凉,连半句话儿都未说出地,便告尸身仆倒!仲家忠几乎被这想不到的事吓得呆了,怔了一怔,方失声叫道:“夫人……” 东方瑶沉声叱道:“不要叫我‘夫人’,我和仲孙明只有假的夫妻之‘名’,并无真的夫妻之‘实’……” 话至此处,伸手拉断了左臂衣袖,露出臂上那点仍然晶莹夺目的“守宫砂”! 然后她目光凝注仲家忠,缓缓说道:“仲家忠,你方才听见仲孙明的狂妄之言,像他这种狠毒成性之人,留他在世,为害最大。故而我不得不在借他之力,除去黄三祝、尹冲天等‘天外双魔’以后,再对他猝下辣手……” 语音至此略顿,指着仲家义,又向仲家忠说道:“仲家义早已被我说服,深明顺逆,愿意从此改邪归正,隐度余年,你最……” 仲家忠不等东方瑶话完,便自恭身接道:“小奴愿听夫……东方姑娘训诲,从此永隐遁世,决不再在江湖走动!” 东方瑶笑道:“好,你们既肯回头,仲孙明在‘无愁壑’下的洞府之中,藏有不少金银珠宝,你们统统取走,舒舒服服地乐享余年去吧!” 仲家忠一旁问道:“东方姑娘,你自己作何打算?若仍在‘无愁壑’下隐居,我弟兄也……” 东方瑶苦笑一声摇头微叹说道:“你们不必再跟我了,快看,左侧来者何人?” 仲家忠、仲家义双双扭头向左,东方瑶却毫不迟疑地,横剑向颈中刎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一线白光,和两条人影,便自宛如电闪星飞,从天而降! 一缕白光,却是恽南天最得意的“天河钓丝”! 人未到,钓丝先到,缠住东方瑶的右腕,轻轻一抖,抖落她手中软剑!但东方瑶死念甚坚,剑虽被夺,却扭头向壁上碰去! 这时,恽南天人也赶到,凌空弹指,以隔空打穴神功,暂时制住东方瑶,使她颓然倒地! 仲家忠不明来人身份,正自面现惊容,仲家义却因早作东方瑶的心腹,比较知道底细,遂一面制止仲家忠不得妄动,一面向恽南天抱拳问道:“老人家是侯剑平相公的友好?” 恽南天方自点了点头,耳中人声大作! 这阵人声相当嘈杂,似乎有不少人物,从不同方向,纷纷向此赶来! 恽南天吩咐杜丹、与仲家忠、仲家义,先把东方瑶抬往所乘大轿之中,严加守卫,静看有何事变? 这时,那些抬轿苗人,早已悄悄散去,遂由杜丹与仲家忠、仲家义三人,把东方瑶抬入一乘大轿,并将轿儿移靠山壁,便于防护!他们刚刚把东方瑶所乘大轿移靠山壁,并在轿外环列守护后,十来条人影已如电掣赶到! 来人是杜小樵、无名师太、范南、侯剑平、秦剑吟、孟迟、谢三、陆礼等群侠,以及轩辕旭、刘琳、邬必通、柳如绵、轩辕斌、刘小琳等群邪。 杜小樵等群侠,是听到“老仙峰”方面,起了巨大爆炸之声,放心不下地,赶来探看。 轩辕旭等群邪,也是算计黄三祝、尹冲天等“天外双魔”将到,为爆震所惊,生恐有变,全体赶来接应。 这正邪双方,起步处虽然方向不同,但到达时间,却不过是先后脚之差而已。 双方到了“老仙峰”麓,恰巧会合,不觉全是一怔! 轩辕旭见有仲家忠、仲家义两名侏儒在场,不禁微吃一惊,先以传声密语,警告群邪,加强戒备,小心中毒,然后向仲家忠、仲家义抱拳笑道:“在下轩辕旭,两位之中哪一位是仲孙天君?” 仲家忠与仲家义尚未答言,恽南天已在一旁,微轩双眉地,含笑说道:“这两位都不是‘百毒天君’仲孙明,他们一个仲家忠,一个叫仲家义,只是仲孙天君的司药僮仆。” 经此叙述,轩辕旭日注恽南天,略一打量问道:“尊驾……” 恽南天不等他问,自动报名地,朗声说道:“老朽恽南天,一向钓鳌东海……” 轩辕旭“哦”了一声,抱拳笑道:“原来是恽大侠,失敬,失敬!仲孙明的僮仆既然在此,他本人为何不见?难道未曾来吗?” 恽南天道:“谁说未来?只不过他那‘百毒天君’的外号,从此后,也许要改成‘百毒冥君’而已。” 边自说话,边自伸手向仲孙明被剑穿心,仆地而死的遗尸,指了一指。 群邪方面,均想不到仲孙明业已伏诛,尤其是那位曾被毒害,如今已获得丑陋不堪,以厚纱覆面的“万花魔女”刘小琳,更是听得心中高兴。 轩辕旭毕竟是群邪之首,虽然心中暗喜,神色却仍镇定如常,向恽南天抱拳笑道:“请教恽大侠,仲孙天君是与何人在此争斗?” 恽南天道:“是与他最痛恨的生平第一大仇,也就是六十年前,以一粒‘灭绝阴雷’放入药炉,害得仲孙天君主仆,在侏儒苦海中,熬度一甲子光阴的巨恶大敌!”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微瞥那位“黑衣人魔”邬必通,笑吟吟地,再复说道:“至于我所说的巨恶大敌是谁?那位‘黑衣人魔’邬必通心中,大概定是明白不过。” 这时邬必通嘴皮微动,似是正以“蚁语传音”把昔年之事,向轩辕旭有所叙述。 轩辕旭面露惊容,目注恽南天道:“恽大侠言中之意,莫非是指仲孙天君与黄三祝、尹冲天等二兄,在此有所争战?” 恽南天含笑说道:“轩辕老魔主果然不愧为一派领袖,相当圣明!” 杜丹颇为精灵,他乘着恽南天与群邪答话之间,已简单扼要的,把一切情况,告知群侠。 轩辕旭听完恽南天话后皱眉问道:“既然如此,怎么不见黄三祝与尹冲天二兄?” 他于问话之时,已觉不妙,目光四下扫视,心想黄三祝与尹冲天二人,纵遭不测,也应有遗尸在场,为何不见踪迹? 恽南天伸手向壁角暗处一指,笑嘻嘻地说道:“老魔主难道未曾看见,那不是‘白衣飞魔’尹冲天,和你‘贺兰山天魔宫’中的一名侍者吗?” 壁角暗处有人,群邪自然早就看见,但那两人宛若孩童,谁也不会想到竟与“天外双魔”有关?如今听恽南天这样一说,邬必通身形一闪,首先纵过,群邪也随去探看。 到了近前,方看出果是“白衣飞魔”尹冲天,与一个魔宫侍者。 他们的伟岸身躯,业已收缩成三四岁孩童大小,七窍中缓沁黑血,周身皮肉不停颤动,看去痛苦已极! 邬必通才一赶到,尹冲天便向他投射过乞怜眼色! 邬必通心中明白,知道尹冲天这使眼色之意,不是求援而是乞死! 他遂向轩辕旭、刘琳二人,悄然问道:“轩辕兄,刘仙娘,你们看我尹三弟的这种情况,是否还有……有救药?” 轩辕旭与刘琳,一齐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邬必通一声长叹,钢牙锉紧,左手疾扬,弹出食中二指! 两缕劲风,分别袭向尹冲天,和那魔宫侍者心窝,使他们绝气身亡,解脱痛苦! 邬必通眼中布满红丝地,霍然转身,向恽南天厉声喝道:“恽老兄,我大哥呢?” 恽南天晒然一笑,冷冰冰地说道:“我不过凑巧在此,袖手旁观地,看了一场热闹,又未曾帮着仲孙明与黄三祝、尹冲天动手,故而你若想问话,便须替我把态度放好一点!” 轩辕旭生恐邬必通无法转圜,遂赔笑说道:“邬兄是因盟弟惨死,急痛伤神,言语中若有失敬之处,恽大侠多多担待!” 恽南天“唔”了一声,向轩辕旭叫道:“轩辕老魔主等,是否被适才那声天崩地裂的巨来震引来?” 轩辕旭点头答道:“正是,请教恽大侠,那是什么声息?” 恽南天向邬必通看一眼,冷冷说道:“这位邬朋友是黄三祝的盟弟,定然知道黄三祝的身边,藏有一粒威力极强的‘灭绝阴雷’,适才巨震,便是黄三祝向仲孙明发出那‘灭绝阴雷’,爆炸所生!” 邬必通急急问道:“‘灭绝阴雷’既发,仲孙明怎会全尸?我黄大哥又往哪里去了?” 恽南天指着对涧的裂壁颓垣,怪笑说道:“你们看不看得出对涧的裂壁颓垣之间,有不少星飞四散的血肉痕迹?” 邬必通失声道:“当然看得出,难道那……那……便是……” 他心大惊语音嗫嚅之际,恽南天业已点头说道:“不错,你猜对了,那化作满峰遍涧星飞血肉,未留下一寸完整尸体的,就是你结义大哥‘黄衣阴魔’黄三祝!” 邬必通摇头叫道:“胡说!我大哥功力绝世,几乎成金钢不坏之体……” 恽南天瞪了邬必通一眼,冷然叱道:“你才胡说,常言道:‘善火者,死于焚,善射者,死于箭’,黄三祝惯用阴谋手段害人,今日死在他自己所炼‘灭绝阴雷’之下,正是天理不爽的昭彰报应!” 邬必通钢牙一锉,正待反唇相稽,却为轩辕旭以眼色阻止。 轩辕旭不仅阻住邬必通,并向恽南天极为神色谦和地,抱拳一礼,含笑说道:“恽大侠,我还想请教一事,黄三祝既向仲孙天君发出‘灭绝阴雷’,怎会反伤自己?恽大侠在场凑巧目睹,可以把经过情形,告诉我吗?” 恽南天点了点头,不加拒绝地,正色说道:“可以,我把这段经过从实说出,也可证明黄三祝虽然亟阴谲深沉、凶狠无比,但正所谓‘千算万算,抵不过苍天一算’,到头来,仍然逃不过‘因果’二字!” 说完,遂将经过情形,向群邪高声朗述,但这位“东海钓鳌叟”存有深心,他虽把黄三祝惨死之事,详细说明,却绝口不提尹冲天怎样中毒一节。 在他说到黄三祝假借表现轻功,自己飞身过涧,却向后发出“灭绝阴雷”,对尹冲天的性命,也毫不矜惜之际,连邬必通都听得眉峰深蹙,面带赧色! 恽南天把话讲完,轩辕旭又指着仲孙明的遗尸问道:“黄尹二兄,既告双双遭难,仲孙明又是被谁一剑穿心的呢?” 恽南天毫不这疑地,应声挑眉答道:“是我杀的!我见仲孙明手段太狠,心机太毒,遂乘机下手,为世除害,并对他那两名药僮,晓以大义,劝得改邪归正!” 这不是恽南天谎言邀功,而是江湖经验老到,并心存厚道,意图全人名节! 因为他虽知道东方瑶宫砂宛在,贞观未破,但她曾为“百毒夫人”之事,若一流传江湖,洗刷起来,必将相当费劲!故而,他索性声称自己杀死了仲孙明,根本不把东方瑶的姓名身份,加以提起! 杜小樵、无名师太等人,已听杜丹说明经过,自然懂得恽南天如此说法之意,不禁对这位“东海钓鳌叟”好生钦佩! 轩辕旭则略似存疑地,向恽南天看了一眼说道:“这位‘百毒天君’仲孙明,竟是恽大侠所杀?” 恽南天听出他言外之意,挑眉接道:“老魔主莫非认为我没有杀死‘百毒天君’之能吗?我老渔翁久仰‘长笑天魔’盛名,颇思有所领教……” 轩辕旭连摇双手地,接口怪笑说道:“恽大侠不必急躁,我们已定‘九劫峰’顶之约,约期转瞬即届,彼此何愁没有切磋机会?” 恽南天手捋银须,笑哈哈地说道:“既然约期将届,我们何不略为提前举行,改在此处,一作了断!不过……” 他故意把话头顿住,目光电扫群邪,又复缓缓说道:“不过在此了断,老魔主与刘仙娘等,未免有失‘地利’……” 轩辕旭不甘受激,遂微一笑,截断了恽南天的话头,目闪厉芒说道:“恽大侠,我们倒不一定要靠‘地利’,但若改在此时此地,你们却有失‘人和’!” 杜小樵“咦”了一声,在旁诧然问道:“‘有失人和’?此话怎讲?” 轩辕旭笑道:“就是指你们人手不足,有两位绝顶高手,未曾在场!” 杜小樵道:“哪两位绝顶高手?” 轩辕旭道:“自然是名惊北海,威震八荒的‘北岳神尼’和‘辣手仙婆’……” 话方至此,无名师太已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十当胸地,接口说道:“轩辕施主,你想与我师姊相会之愿,是无法实现的了!” 轩辕旭诧然注目,无名师太继续缓缓说道:“我师姊已在‘西岳华山’,功行圆满,涅檠坐化,不能来此,参与武林盛会!” 轩辕旭又惊又喜地,“呀”了一声,故意摇头叹息说道:“‘北岳神尼’功行圆满之事,虽然可贺,但我久仰盛名,无缘得领教益,却也是桩莫大憾事……” “玉斧樵夫”范南,双眉微轩,一旁叫道:“不单‘北岳神尼’功行圆满,连‘辣手仙婆’也已化去……” 轩辕旭闻言大感意外地,失声问道:“这是从哪里说起?我与焦老婆婆在‘九劫峰’顶的‘万花宫’外,不是还……” 杜小樵摇了摇手,截断轩辕旭的话头,正色叫道:“轩辕老魔王,关于焦老婆婆的品格风骨……” 说着,便把“辣手仙婆”焦老太太,轻生死、重承诺的自绝经过,说了一遍,但却不曾把焦老太太是服食“毒龙丸”,并把功力转注给爱徒秦剑吟之事说出。 轩辕旭着实大感惊奇,“呀”了一声说道:“这位老婆婆怎么如此烈性?其实她与我在‘九劫峰’顶,互相交手之际,败象并不明显,甚至于……” 杜小樵双眉一轩,目闪神光地,接口说道:“这就是武林人物的高尚情操,凛烈风骨,焦老婆婆既曾与作‘赌命之约’,她就不肯有违自己的所诺之语!” 轩辕旭由衷叹服地,点了点头说道:“佩服!佩服!早知焦老婆婆竟有这自殒天年之举,我真后悔,不该在‘九劫峰’顶,和她一时执气地,作甚‘赌命’……” 秦剑吟听至此处,厉声叫道:“轩辕老魔,你不必假慈悲了,如今,我秦剑吟要你与我放手一搏!” 轩辕旭闻言一怔,目注秦剑吟,皱眉说道:“你……你……” 秦剑吟冷笑说道:“我知道你说我不配向你邀战,不错,我无论在年龄、辈份、及武学修为方面,均难和你成名老魔,相提并论,但常言道得好,‘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希望你不必有任何考虑,赶紧下场,让我替师父报仇,一尽人徒之道!” 轩辕旭把两道目光,盯在秦剑吟的脸上,看了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 秦剑吟怫然问道:“你笑些什么?还是倚老卖老,笑我螳臂当车?” 轩辕旭脸色一正,摇头朗声说道:“你的勇气可嘉,我不会对你轻视,只是想给你一个便宜……” 话犹未了,秦剑吟已剑眉紧蹙,冷然说道:“不必,‘东海’门下,从来不肯占人便宜……” 轩辕旭“哈哈”一笑,接口说道:“不肯占人便宜,虽是你的风骨,但不能随便欺压后辈,也是我的身份,像你等年轻辈份人物,至少也要五人联手,才值得我出手一搏!” 这位“长笑老天魔”的语音方了,具然有个脆朗女子口音,高声说道:“轩辕老魔,休要狂妄自大,何必五人之多?就是我姊妹联手,你也未必准能应付得了?” 群侠群邪同吃一惊,均自循声注目,就在无数炯炯目光注视之下,从峰角之后,转出了两朵带雨梨花,就是脸上挂满纵横泪渍的公孙璇和欧阳红。 候剑平一见公孙璇,急忙迎上,诧然问道:“璇妹,我听得东方瑶姊姊说你与欧阳姑娘,获得奇遇,悉心研参,似乎还未到出关日期……” 公孙璇道:“我和红姊,参透洞中机密,识得开启门户之法,故……故而提……提前出……门。” 她玉颊之上,本就挂满泪痕,说起话来,更是语声抽噎,露出莫大伤感! 无名大师见状,不禁微微向公孙璇问道:“璇儿,你……你是为何事,竟如此悲痛?” 公孙璇悲声答道:“璇儿与红姊隐身峰后已久,从杜老人家和娘的口中听得恩师圆寂,及焦老婆婆重信轻生之讯,怎会不怀念恩师,伤心落泪?” 这几句话,虽然说明了公孙璇与欧阳红为何满面泪渍,但也使轩辕旭、刘琳、邬必通等群邪,心中好生惊异! 因为根据公孙璇所说,她与欧阳红在峰后藏身已久,为何自己竟毫无所觉? 轩辕旭惊心之下,不敢再小视这年轻人物,遂向公孙璇问道:“公孙姑娘,你与欧阳姑娘,打算联手和我相斗?” 公孙璇道:“尊驾适才不是以‘北岳妙音庵主’和‘东海辣手仙婆’,未能参与此会为憾吗?如今我和红姊,恰好是‘北岳’和‘东海’门下,大可以徒代师……” 轩辕旭接口笑道:“虽然两位姑娘,均是绝代奇葩,并获奇遇,但若‘以徒代师’,在份量、火候之上,你们还差了一点!” 公孙璇扬眉答道:“徒弟的份量、火候,当然不如师父,但尊驾应该想想,若是换了我们两位师尊,肯不肯联手和你相搏?” 轩辕旭“哈哈”笑道:“公孙姑娘口舌好厉,我仍不想‘以大压小’,免叫江湖笑话的了!” 公孙璇冷冷说道:“尊驾千万莫存‘以大压小’之念,须知‘有志不在年小,无才枉活百岁人’!” 轩辕旭目光电扫公孙璇、欧阳红二人,扬眉问道:“两位姑娘是怎样与我切磋所学?” 欧阳红脸罩寒霜,目注轩辕旭道:“我恩师在‘九劫峰’顶,是怎样和你较量?” 轩辕旭道:“焦老婆婆是‘剪纸为剑’和我较量了一百回合!” 欧阳红毫不迟疑地,应声毅然说道:“哪里丢来哪里找,前人开路后人行,我和璇妹,也‘剪纸为剑’,和你斗上百招!” 轩辕旭一挑拇指,向欧阳红失声赞道:“好,真有志气,看来我也只好借用你适才所说那句‘前人开路后人行’了!” 欧阳红道:“此话怎讲?” 轩辕旭目闪精芒,一扫全场,朗声说道:“假如我不能在百招之内,击败你们,便不让焦老婆婆专美于前,也自当场自绝……” 语音至此略顿,又向欧阳红含笑叫道:“欧阳姑娘,换句话说,只要你与公孙姑娘,在‘剪纸为剑’之下,能联手接我百招,没落败面,便等于是实现了替师报仇之愿!” 欧阳红“嗯”了一声,颔首说道:“尊驾这几句话儿,说得总算还有点一派宗主的身份骨气!” 轩辕旭笑道:“老夫纵横一世,若是断送在你们两个年轻女娃手上,也是命中注定,不必多言,我们就开始吧!” 恽南天突然“哈哈”一笑,摆手叫道:“慢点,我老渔翁对于此战,有桩建议!” 欧阳红恭身说道:“恽老人家,请成全晚辈,不加拦阻!” 恽南天笑道:“我不是拦阻,只是有桩建议,因为焦老婆婆,与轩辕老魔主,是在‘九劫峰’头,‘万花宫’外相斗,才可‘剪纸为剑’,如今改在这荒山野岭之间,恐不会有人预料及此,身边带了‘纸’吧?” 轩辕旭听得一怔,向恽南天点头笑道:“确实目前无纸,恽兄有何建议?” 恽南天道:“我建议你不必‘剪纸为剑’可以改为‘折枝代剑’!” 轩辕旭目光微闪,点了点头,向公孙璇、欧阳红二女问道:“‘折枝代剑’也好,两位姑娘可同意么?” 公孙璇与欧阳红方一点头,恽南天便向轩辕旭怪笑说道:“我的建议,既被接纳,如今便请轩辕老魔主派人采折三根同样树枝借用。” 轩辕旭闻言,回头目注轩辕斌道:“斌儿,你去选择三段树枝,最好质料相同,尽量要一般粗细,一般轻重!” 轩辕斌恭身领命,折来三段树枝! 恽南天叫道:“慢点交给当事人,我要先加检查!” 轩辕旭听他这样说法,自然只好把树枝交过。 恽南天略一察看,向轩辕斌点头说道:“我看过了,质料、粗细,大略相同,因这场比斗,关系太大,你也拿给你们那边所有人物全都细看一遍,表示慎重,并昭公允!” 轩辕斌果将那三根树枝,给刘琳、邬必通、柳如绵、柳小琳等,全都看了一遍,才放在地上,向群侠挑眉叫道:“这场比斗,我父亲若于百招之中,无法取胜,业已声明当众自绝,但公孙姑娘与欧阳姑娘,若在百招之内,失手落败,却又如何?也应事先作一承诺!” 公孙璇尚未发言,恽南天业已笑道:“若是两位姑娘在百招之中落败,不单把所有愁怨,一笔勾消,我们要全体纵下这千丈绝壑,以遂你们,称霸武林之愿!” 轩辕旭“咦”了一声,看着恽南天道:“恽兄居然有如此信心,竟把在场人物的生死命运,完全赌注在两位姑娘身上?” 恽南天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因为我是老渔翁,积七八十年的钓鱼经验,深知既有公孙姑娘、欧阳姑娘这等罕世香饵,决不愁钓不上你这条斗海鳌鱼!” 轩辕旭失笑道:“钓我儿子,或差不多,老夫是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之人,哪里还会为‘香饵’所诱?” 公孙璇秀眉双挑,向轩辕旭叫道:“轩辕老魔,莫嚼蛆了,你的时辰已到,我们快点开始!” 轩辕旭“哈哈”一笑,嘴角微撇说道:“常言道得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公孙姑娘既然如此心急,你和欧阳姑娘,就快点选树枝吧!” 公孙璇道:“树枝既然已经双方检查,质料粗细,大略相同,还有什么选择必要?………” 说至此处,目注欧阳红,扬眉叫道:“红姊,我们且各自随意取上一根,与这位自以盖世第一高手自居的‘长笑老天魔’,互作百招之搏!” 欧阳红点头微笑,与公孙璇双双伸手一招,远在七八丈外的三根树枝中,竟有两根从地上飞起,凌空投入公孙璇和欧阳红的手内! 轩辕旭日注之下,不禁眉头暗皱! 他决未想到,以公孙璇与欧阳红这等妙龄少女,竟有能够施展“大接引神功”的深厚内力修为! 这位“长笑老天魔”一面加强警惕,一面也以“大接引神功”,把其余一根树枝,摄入手中,向公孙璇、欧阳红,气定神闲地,含笑说道:“两位姑娘果然是盖世武林中罕有奇葩,彼此就开始吧,你们大概还不会要我老头子先行出手……” 公孙璇点头说道:“彼此虽然冰炭不同,正邪异途,但江湖礼数,仍以年长为尊,我们决不会过份狂妄!” 语音略顿,侧顾欧阳红,朗声叫道:“红姊,我们先行开始百招之搏以内的第一招吧!” 话完,手中树枝挺处,轻轻缓缓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儿,向轩辕旭当头套下。 欧阳红所发招式,与公孙璇完全一样,只不过分为一左一右,同时进手而已。 群邪一见之下,均自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北岳”门下,一个是“东海”侠女,门户截然不同,所出手的招式,怎会完全相若? 群邪不过觉得奇诧,轩辕旭却大吃一惊,不等那树枝代剑的两圈光影,套上头来,便飘身退出丈许,摆手叫道:“且慢!” 欧阳红扬眉问道:“尊驾有何见教?” 轩辕旭双目之中,闪射炯炯精芒,向欧阳红、公孙璇略一扫视,扬眉问道:“两位姑娘适才所施展的那招剑法,是不是失传已久‘河图周天之式’?” 公孙璇相当佩服这位老魔的见识渊博,点头答道:“尊驾真好眼力……” 轩辕旭问道:“两位姑娘对这‘河图周天之式’,学了多少?” 公孙璇道:“我姊妹侥幸学全,但尚未十分精熟,请尊驾多多指教!” 轩辕旭脸色一变,“哈哈”大笑说道:“这套‘河图周天之式’,是震古烁今,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轩辕旭若能在这套绝学以上,收源结果,倒也是桩快意之事!” 说完,树枝一挺,毫不再矜持地,向公孙璇、欧阳红二人,抢先发动攻势! 公孙璇、欧阳红二人,也不敢丝毫大意,玉臂双伸,凝功接架。不过三五照面,这一位盖代魔头,和两位红妆女侠,业已越斗越急地,变成了一团电闪人影。 恽南天急然向杜小樵低声说道:“杜兄,我有桩事儿托你!” 杜小樵看他一眼,恽南天含笑说道:“我东海寓所之中,有册‘百妙真诀’,想请杜兄代我转赠杜丹老弟,我对于这位丐侠小神偷,倒蛮投缘的呢!” 杜小樵听完话后,皱眉诧然问道:“恽兄见爱杜老弟,自然是他福泽,但你为何不自己送他,而要叫我转致?” 恽南天微笑说道:“小弟自觉体气日衰,也许天年将尽……” 杜小樵接口道:“慢说恽兄年当益壮,龙马精神,就算有甚病痛,小弟也可以所习歧黄薄技,为你效劳……” 恽南天摇手笑道:“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杜兄盛意云情,我已心领,但请你记住我适才所托之事,老渔翁感激不尽的了!” “铁剑神医”杜小樵,虽善于揣度人意,一时之间,却也弄不懂恽南天何以于满面炯炯神光之下,突然作此不祥之语? 就在此时,恽南天突地气发丹田,向正在恶斗中的轩辕旭,和公孙璇、欧阳红三人叫道:“住手!” 虽仅区区二字,却宛如两声当空霹雳,不单使恶战中的三人,立即停斗分开,连所有在场群侠、群邪,都为之心神一震! 那位“长笑老天魔”轩辕旭,首先目注恽南天,向他一皱双眉,愕然问道:“我们才斗了五十来招,‘河图周天之式’,虽是旷世绝学,但轩辕旭并未落败,也深有取胜信心,恽兄为何要喝令住手?” 恽南天脸上,笼罩了一层森森杀气,冷然答道:“你们要斗,少时再复继续,如今且暂停一下,因为我要杀人……” 轩辕旭闻言一怔,目注恽南天道:“杀人,恽兄要杀什么人?” 恽南天道:“我要杀两个罪大恶极之人,第一个便是兴风作浪,引起今日这场武林浩劫的罪魁祸首!” 轩辕旭有所误会地,目闪厉芒叫道:“恽兄,你这‘罪魁祸首’四字,是在指我吗?” 恽南天摇头说道:“你是‘渠魁’,不是‘罪魁’;你是‘邪首’,不是‘祸首’,我这‘罪魁祸首’四字,指的是‘桃花娘子’柳如绵!” 说至此处,戟指柳如绵厉声叱道:“柳如绵,你与轩辕斌恋奸情热,谋杀亲夫‘紫面温侯’侯立威,并嫁祸‘太行大侠’公亦宏,行凶‘好汉坡’,才引起今日这场血腥几遍八荒的武林浩劫,却还有甚狡辩?认不认罪?” 柳如绵双眉一挑,嘴角微撇地,冷笑答道:“恽老头子,你少神气,我承认今日之事,由我而起又待怎样?凭你那几手钓鱼功夫,要想杀我,只怕痴人说梦!” 恽南天目光宛如冷电地,凝注在柳如绵的妖媚容颜之上,沉声缓缓说道:“报应已到,恶贯满盈,恽南天代行‘天曹严谴’,柳如绵,你替我死!” 他语音虽缓,也却系凝足神功,择人专注,宛如字字春雷,送入了柳如绵的耳内!说也奇怪,柳如绵这等淫凶狠毒之人?她对于恽南天这并未动手,只以言语传述的“天曹严谴”居然不反抗,乖乖接受! 恽南天每吐一字,柳如绵身躯一颤,等到恽南天把话说完,她已七窍之中,齐沁血渍地,向地上仆倒! 轩辕斌一声惊叫,正待抢救,恽南天冷然说道:“你不必多此一举,我已执行‘天曹严谴’,柳如绵哪里还有生理?她恶行太大,理应身受奇惨,大概像‘白衣飞魔’尹冲天那般,要缩成侏儒,才会断气!” 果然,柳如绵仆倒以后,并不气绝,全身剧烈痉摩,并在一分一寸地,逐渐收缩肢体! 轩辕旭知道无救,遂也向邬必通适才对付尹冲天那般,隔空吐劲,替柳如绵点了死穴,?11蜚20咸炖魃鹊溃骸般1?p>  一个“恽”字才出,恽南天已笑嘻嘻地摇手叫道:“你且别急,我如今要杀第二个罪大恶极之人!” 轩辕旭伸手把轩辕斌拉到身边,神色紧张,问道:“这人是谁?他有什么大罪?” 恽南天道:“在某次武林群豪的聚会中,有一个人,他不凭真实武功,争强取胜,却因时乘势,暗抢便宜,把所有到场群雄,一齐毒倒,这人,罪不小吧?” 轩辕旭默然不语,目光电扫群邪,看了一遍,方自皱眉问道:“这人是谁?我们之中,仿佛无人有此罪行?” 恽南天仰首云空,“哈哈”大笑说道:“谁说在你们之中,这人是我!” 一个“我”字,震呆了所有在场的正邪人物! 恽南天指着“百毒天君”仲孙明的遗尸,缓缓说道:“我没有这种用毒能耐,这是仲孙明,为报昔日之仇,处心积虑,炼毒六十年,才把整个‘老仙峰’麓的所有草树泉石,都占满了视之无形,嗅之无味的‘独门侏儒奇毒’……”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扬眉说道:“适才我建议‘折枝代剑’,并叫你们一一察验之举,便是使你们这群无一不足以危害武林的万恶凶人,一齐中了暗算!” 群邪听到此处,均自行功暗察,果然发现体中蕴有奇毒,不禁脸上如土,面面相觑! 恽南天笑道:“这种侏儒奇毒的诱发方法,我已体会观察出来,只消以真气传声,一震中毒人心神,便可生效,适才选择柳如绵,作为实验,果然丝毫不错……” 轩辕旭语音微颤地,指着公孙璇和欧阳红道:“她们……” 恽南天点头笑道:“她们手执树枝,自然也和你们一样中了‘侏儒奇毒’,但东方瑶姑娘深知仲孙明的毒力厉害,事先曾赠三粒专解百毒的‘阴阳返魂丹’,我适才已传声暗嘱她们各服一粒,便告不碍事了……” 语音略停,目光一扫群邪,又复笑道:“在通常情形以下,医家自有同众慈悲之念,杜大侠或许会对你们加恩疗治,但如今却因一来仲孙明的独门毒药,非医术可以祛解;二来‘阴阳返魂丹’又只剩下一粒,必须留待救活万一不慎中毒的自己人,故而你们业已在‘鬼门’关前挂了号,‘枉死城’中报了名,是决对无法逃出这场劫数的了!” 邬必通听得怒啸一声,向恽南天纵身扑过。 恽南天嗔目一叱,邬必通心神震处,果然和柳如锦适才一样,七窍溢血地,倒地剧烈痉挛! 恽南天在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说道:“你们谁想尝受这种比‘万刀剜心’还要痛苦百倍的奇异滋味,谁就再复蠢动!” 群邪目睹柳如绵、邬必通所受之惨,果均一齐镇住! 恽南天笑道:“我弄此花样,虽然旨在降魔卫道,尽歼群凶,但毕竟不够光明,有碍侠誉,如今我对我自己也要公正无私地,代行‘天曹严谴’,准备跳下这万丈悬崖……” 杜小樵、无名师太,及一干老少群侠,听得均纷纷失声叫道:“恽兄……” “恽施主……” “恽老人家……” 恽南天向群侠摇手笑道:“诸位不可拦我,因我也中‘侏儒奇毒’,难道你们不许我一跃殒身,死得比较痛快一点?” 杜小樵苦笑说道:“中毒也不要紧,我们还有粒‘阴阳返魂丹’……” 恽南天笑道:“我不会觍颜偷生地,服食那粒‘阴阳返魂丹’,杜兄也无法对我强迫执行,人生百年,老渔翁死无所憾,何况我还可以获得一批珍贵无比的殉葬之物?” 说至此处,转面向轩辕旭等群邪,朗声叫道:“我在跳崖之前,曾以‘狮子吼’神功,震发你们所中‘侏儒奇毒’,故而为了你们着想,若要减少痛苦,最好是随同老渔翁一同跳崖,这样一来,我老渔翁虽死,武林中却凶邪尽去,从此清平,侠义道人物,也不会再有无谓损失,总算是不无价值,略有贡献的了!” 说完,向着壁边那乘大轿,向公孙璇、候剑平含笑说道:“东方姑娘,人在大轿以内,这次降魔御劫,数她厥功最伟,所设计‘以邪制邪’的绝妙策略,可说完全成功,并元贞未失,宫砂在臂,公孙姑娘与候老弟定知应如何对她善待,无用我再为晓舌了!” 无名师太合掌心胸,念了声佛号说道:“恽施主放心,我早就敬爱东方姑娘,是朵出淤泥而不染,品高无比的浊水清莲,她的终身之事,有我作主!” 恽南天听了无名师太之言,满面笑容地,仰天长啸! 这一啸,啸得轩辕旭等群邪,个个心神大震,体内毒发! 跟着,极为壮烈,也极为罕见的情景,便告发生,那是轩辕旭、轩辕斌父子、刘琳、刘小琳母女,跟在“东海钓鳌叟”恽南天之后,一同跳下了“老仙峰”侧的万丈绝壑以下。 (全书完) 书路文学网扫描,leizhenfanocr,书路文学网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