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予鬼》 第1章 楔子 世间三界,欲界、j□j、无j□j。而欲界亦分六道,地狱、饿鬼、畜生三恶道与人、阿修罗、天三善道。六道轮回,亦指善恶轮回。 善人若逝,则依生时所为步入善道之一;恶者若死,则经由黄泉路堕入恶道之一。可不是所有的人死后都按着这规矩走,他们都成了存在于人道的鬼。这样的鬼一般只有两个下场,一、被鬼差抓住,踏入三恶道;二、被和尚道士抓住,或渡化或人道毁灭。但也有第三条路。 欲界有一珠,名曰还魂,乃地藏王菩萨坐骑地狱吼口衔之物。得此珠者,可再世为人,不死不灭。 七月,似火,燃尽了a城的太平日子。在西郊云华别墅区,一个老头子正颤巍巍地伸出手抓取面前的珠子,细长的手指布满褶子,尖而厚的指甲让这手看起来像怪物的爪子。他缓慢地伸向珠子,将其牢牢地攥在手里,声音嘶哑刺耳:“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的宝贝!我的好宝贝!” 忽然,天空中雷声大作,道道闪电杂乱地劈向a城各个地点。老头儿瞪着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不能……不能被他们发现!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飞快地将珠子含着嘴巴里,吞入腹中。随着珠子消失不见,天空中的乌云瞬间消散,一碧如洗。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也放缓了步调,暗喜雨没下成。 变天不过片刻,却让某些人觉出了其中的诡异。究竟是什么东西,竟引来天罚,却在顷刻间将天罚驱散? 第2章 遇鬼 “砰!”随着这一声巨响,站在门外的人以及他们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一阵沉默之后,张晗发飙了,“我说胖子,这个屋子真的能住人?这大门连钥匙都没j□j去了,就直接脱离门框投向大地怀抱。这要是我们住进去之后才发现,怕是小偷都把我们的家什搬光了!” “得了吧!”胖子一副无所谓地模样,有理有据却又无可奈何地道:“就我们现在这样子,哪个小偷看得上眼。”他抬脚先走了进去,给积灰已久的木门上印上了一深一浅两个脚印。屋子里的灰尘随着门的倒下而飞舞,墙壁依稀能看出贴了墙纸的模样。“我们现在浑身上下就小一千,谁都没找着工作。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栋别墅才他妈只要三百块,还一个月三百,水电全包,而且更主要的是先住后交钱。就算别人说这里闹鬼,我也得在这里住下去。给那些人看看,老子还没沦落到去睡天桥睡大街。” “你还没忘记那群贱人?”张晗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们把你害得这么惨,你还要在他们面前装什么脸面?” 胖子有些蹒跚地转身,瘦弱的身体,把他的旧衣显得宽大无比。他眼下的青印浓重,眼神复杂,嘴唇紧紧地抿着。张晗被他这副模样看得又是忧伤又是恼怒,最终丧气道:“得得,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反正你就赖定我重情重义,舍不得丢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胖子的嘴角弯了起来,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喊道:“就是,要不是晗爷你,我铁定得去睡大街了。” “哼!”张晗得意地出声,一副恶汉模样地道:“起开!让大爷我来把门修好,你这小病鸡去找点工具来把这满屋子的灰弄走。” “得令!”胖子配合张晗的口气,做了个京剧的架势踏步向其他屋子迈去。 这栋别墅位于市郊,周遭全是一模一样的房子,当年可是热卖的房产。只是没过多久,这里闹鬼的消息传出后,周遭的人全搬走了,毕竟谁愿意与鬼为邻。因此这地方也不知废弃多久了,他们能租到这儿也是机缘巧合。 胖子,原名袁潇。要搁在半年前,他那体型跟这个名字是相当的配。只是遭遇了一场艳祸,那周身的肥膘都没了。 袁潇,就是胖子,有个女友。a大旅游管理系系花,标准的女神。胖子能把到她全是应了那句话,烈女怕缠郎,寡妇怕流氓。胖子自从军训见了她,魂儿都被勾走了,就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胖子始终相信他俩应该在一起。他也不是真死缠烂打,就总在女神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关怀,久而久之,寒冰消解,女神也成了女友。 只是老祖宗说得好,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也得不到。胖子跟女神交往了不过三个月,女神就劈腿了。只是舍不得胖子这根鸡肋,瞒着他,哄着他。要不是张晗无意间在ktv见到女神跟妥妥儿的男性富二代接吻,估计这事儿得继续瞒下去。 可胖子是谁啊?不算是好人,但他是打心眼里喜欢着女神,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不信,后是震惊,再然后……他忍。谁叫他只是个胖子,没钱没势的胖子,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婉转地问过女神,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他想的是女神要真喜欢了别人,没关系,好聚好散。但女神矢口否认,胖子也是掉进了爱情的坑里,被那些温柔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坚信女神还是个好姑娘。 他深感自己没有良好的身价,让女神不能以他为豪,于是绞尽脑汁想了个法子,伙同小地主张晗在学校旁的好吃街开了个烧烤摊子。胖子是吃货,一个很会做菜的吃货,他想着在大学靠着烧烤存点钱,将来毕业付首付,然后开个餐馆,让女神不用出去劳累。 多好的胖子啊!怎么就遇上了女神这样的黑木耳?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胖子正和张晗摘菜,女神飘然而至,不喜不悲地说:“我怀孕了。” 胖子是又兴奋又慌张,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那些心思都统一了思想,一定要让孩子生下来,一定要把女神娶回家。唯独早先见识过女神出轨的张晗留了个心眼,在多方打听之后告诉了胖子一个惨痛的事实——别高兴了,你丫那是喜当爹! 胖子和他的小伙伴都震惊了,脑袋顶上特别的沉重啊,真真是好大一顶绿帽子! 他倍感惊慌、悲愤,为什么会是这样,不是说了没喜欢上别人吗?深受伤害的胖子这次没有忍,而是一股脑地冲到了女神面前,心中的千言万语却堵在了心口,哽咽之下只让他叹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是他哪里做错了? 女神流下了一滴泪,也不知是为谁流。她抽噎着说对不起,看到她这副样子,胖子反而冷静了下来,问她这些事的前因后果。女神说了半天总结起来无非两句话,富二代玩腻,黑木耳被弃。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内容愣是让喜欢女神的胖子得出了西门庆强上孟姜女的结论。 所以说恋爱的人都是弱智。胖子从悲伤变成了愤恨,将对女神的愤怒转移到了富二代身上。他红着眼找到了富二代,不顾后者身边的小弟,牟足了劲下死手。最终后果是富二代躺了医院一个月,胖子断了只手。 幸好只是骨折,三个月后胖子依旧是生龙活虎的胖子。他不顾张晗的劝阻,执意跟女神在一起,就算喜当爹也乐意。谁叫他喜欢她,喜欢到了骨子里。 但谁知女神早就跟富二代暗通曲款,密谋了一个诡计。富二代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更何况是为了一个他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女人。等胖子伤好,女神带着胖子横穿马路,而在红灯亮起时,女神纤细的手爆发出了非同一般的力量,将本就虚弱的胖子推倒在了地上。恰在此时,富二代开车经过,油门不松,车轮碾压了胖子的脚。计划成功了,好消息是胖子没死,那一身肥膘救了他,坏消息是他瘸了。 最后的最后,也不知是女神受够了富二代的冷落,还是她毫无利用价值再次被富二代抛弃,在胖子躺病床上四个月后,她写了封信给他,把事实的经过讲得一清二楚。胖子握着信,没哭,因为心早就碎了,在身体难以逃脱地心引力重重地摔在地上时,在看到女神狠毒的眼光时。 张晗拿着这信去告发富二代,谁知信被没收还被暴打一顿。网上去发帖,却发现所有相关词都成了违禁词汇。而前段时间他俩开烧烤摊挣的钱全给胖子治伤了,两人快山穷水尽。更可气的是,胖子揍富二代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富二代是警告,胖子却是被开除。 两人曾想过上法院,可没有律师敢接这个单子。 张晗守在胖子床边哭,心里充满了对这个时代的怨愤。钱和权,真的是能压死人的。 等到胖子出院,张晗也跟着不上学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读书,更可况学校这样的不公正,他还留在那里做什么。两人总共就一千多块钱,也不敢回去投靠双亲。毕竟这些事儿他们一个字都没给大人们说,等到两人都走累了。胖子坐在马路边,忽然一阵风吹来,还带来了一张小广告。 胖子低头,一眼就看到了别墅招租的消息。刚打通电话,对方就火速赶来,扔了个钥匙又闪电消失。俩人傻眼了,这老板比租客还着急啊!可情非得已,就算是个坑,也只得往里跳! 于是阴差阳错,两人搬到了这个闹鬼的别墅。 胖子跛着脚在这栋别墅里转悠了一下,还真是大受惊吓!别墅里的东西相当齐全,一共五间卧房,两个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厨房,四个卫生间,一个杂物间,整整四百多平啊!这房子真够大的!更奇怪的是这里面的家具除了一楼的客厅空空荡荡,其余房间里那是面面俱到。 胖子甚至在杂物间里找到了两个吸尘器,插上电,用起来那是妥妥的,弄得胖子不禁说了句不标准的英语:“jesus christ!” 有了这些仪器的帮助,打扫起来那是省力不少。就是看到这些的张晗心里忐忑不已,“这些东西都是好好的,怎么房主还放在这里面。要算上这些家具,租到这个别墅怎么也得一个月两三万以上吧。”他翘着脚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迟疑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见他神神秘秘地蹭到胖子身边,压低声音,眼睛左右打量,“别不是这里真的闹鬼吧?” “如果真有鬼,那才是好事儿。”胖子没看他,只埋头擦家具上的灰尘。 “为什么?别真有啊,你可是知道的,我别的不怕,就怕鬼。” “你想啊,如果有鬼,就有神。”胖子的表情忽然就变得严肃无比,“如果有神,那么那些人早晚会得到报应。” 他话一说完,张晗就悻悻地坐回沙发上,沉声道:“胖子,我知道你放不下那些事儿。别说你放不下,我都觉得忘不了。但我们报复不了他,为今之计,是正正当当过日子,活出个人样。” “我知道。”胖子笑着应道,忽然又变了脸色问他:“你坐着干啥?门修好了?” “修好了。” 胖子眼一瞪,喝道:“操,那你过来收拾啊!你晚上不想睡觉了?” 两个大男人配着一堆现代化的清洁工具,还是只收拾出了二楼客厅,和两间带卫生间的卧房。把床里里外外清洁一遍,凑合着吃完方便面,一天就过去了。胖子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腿,最终叹了口气,睡了。 此时已是十月,天气下凉,胖子盖了床被子仍旧觉得冷。他哆哆嗦嗦地起身,想从带来的包裹里再拿床被子,忽然墙边的一道影子让他魂儿都惊住了。 那里好像站了个人…… 听说闹鬼,和真见鬼完全是两个层次。闹鬼还可以当成玩笑,见鬼就恨不得自己多长几条腿,跑得越远越好。 忽然,他感到后背凉飕飕的,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 “啊……”惊叫声刚出口,就被人捂住了。那只手凉飕飕的,手上有一股子味儿,却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不算难闻。 “别怕,我不会害你。”那个鬼在他耳边低语道:“你这两年多来时运不济,坎坷不断,究其原因有两点,一是遇人不淑,二就是你家祖坟上长了棵桃树。坟上桃花,这叫鬼遇春,你家老祖宗在地府泡上了妞,却害得你找不到女人。想要化解,就把那家桃树刨出来,再找个好地儿种上。这样子你家老祖宗的妞儿不会跑,你也能遇上真爱。” 胖子惊呆了,他不是没想过见鬼时的情境,万般恐怖皆有之。却没有想到真发生的时候那么喜感。这鬼还会算命……真是万万没想到! “现在我放开你,你别叫,好吗?”那鬼说完,便试探着放开捂住胖子的手。 再看胖子,他惊呆了,只张着嘴一点点地转身。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下巴尖,抬头,便是一张让胖子羡慕嫉妒恨的脸。帅,就一个字,如果非要加点形容词,那么只能是帅得*爆了! “我是谢寒亭。” “我……我叫袁潇。”胖子想了半天才想起要问的话是什么,“你是鬼?” “嗯,我已经死了很久了。” “因为什么死的?”说完胖子就后悔了,万一激怒了这鬼,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谁知谢寒亭一点没变脸地说:“自尽而死。” 胖子一顿,见他没生气,心中窃喜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怎么不去投胎?” 谢寒亭微笑道:“因为自尽的人无法进入轮回。” “原来如此。”胖子恍然大悟,这么一想又觉得这鬼有些可怜,再看这鬼彬彬有礼,瞬间就没了戒心,坐在床边好奇地问:“那这个屋子闹鬼就是因为你?” “不。”谢寒亭矢口否认,“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敢住闹鬼的房子,所以过来看看。”他话一说完,胖子就吓得几乎坐不住。一想到这房子里还有其他的鬼,小心肝就噗通噗通的。他慌忙道:“那我们住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谢寒亭从胖子见到他的那刻起,就在笑,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笑容很深,透露出一丝诡异:“当然。”他话音刚落,恐怖的一幕即拉开幕布:“你们都会死。” 第3章 鬼奴 当年跟富二代玩命,手都被打断的时候,胖子还能泰然处之。但此时此刻,只有三个字能够形容他的状态,那就是——吓!尿!了! 让人惊悚到魂飞魄散的一幕出现了!谢寒亭身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鬼,全都睁着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胖子。这画面让胖子吓得叫都叫不出声,只瘫坐在床沿,心里头呐喊到——这剧情展开的方式不对啊! 就算不作死就不会死,但鬼片里面的人哪有一住进鬼屋就死的道理? “不……不要啊!”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胖子呐喊出声,惊惧地嚷道:“要是因为我们占了你们的地方,我们马上就走!” “晚了。”谢寒亭上前一步,面色如灰,好一张死人脸。但那双眼睛,却如皓月,美不胜收。他伸出的手指,指甲奇长无比,眼看就要扎入胖子的眉心,却又陡然停住,只听他悠悠地道:“你若是不想死,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胖子双目怒瞪,恨不得把这个法子从谢寒亭的口中掏出。 “与我定下契约,一辈子做我的牛马。” 胖子怒瞪的眼愣住了,周身那股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这明显是要逼良为娼的节奏啊! 他愣了足足有十来分钟,就那么坐着,表情复杂,一边是死了变成鬼,一边是一辈子见鬼。谢寒亭也不急,挥退满屋子的鬼,悠哉等到答复。 忽然,胖子开口了,“定下契约之后我还是个人吗?” “当然。” 胖子的表情有些微松动,他想了想,“那我住在这个房子里会不会死?” “不会。这里没有比我更厉害的鬼,我不杀你,他们就不会动你。” “那我有什么损失?” “你的阳寿会减少。本来能多活十年,做了我的奴隶,就只能活五……”不带谢寒亭说完,胖子就大声答道:“好!” “我可以做你的奴隶,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谢寒亭大感有趣,没想到走投无路的人还敢讲条件,他做出个姿势,示意胖子说下去。 “我要从一个人的账户里取二十万。” 谢寒亭本来笑意盈盈的脸立刻变得鄙夷不已,清冷的声音响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不到你也是个坏东西。” 胖子没有言语,只双眼看着他,似在恳求。谢寒亭面色恢复了平静,不咸不淡地道:“成交。” 说完,谢寒亭就消失不见了。恰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响起了鸡鸣,嘹亮的声响一出,不大一会儿,天际就起了白边。胖子想,这鬼应该是见不得光的。忽然,他想到一件事。隔壁屋里还有个张晗啊! 他慌慌忙忙地奔到隔壁,开门一看,好家伙!他是担惊受怕好一阵子,这畜生却睡得跟狗一样。他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抬脚就往张晗屁股上蹭了蹭,“快起来!出大事儿了!” 张晗这人脾性好,被吵醒的时候不生气,就是人有点懵,让干嘛就干嘛。胖子一嚷,他就云里雾里地坐起身来看着胖子,两只眼跟小孩儿一样看着对方,乖顺地等着人发话。 “我见鬼了。” 张晗点头,表情一点没变。 “那鬼让我做他的奴隶,我同意了。” “好。”张晗又是点头应和。惹得胖子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们以后能安全地住在这房子里了。而且我还跟那个鬼说好了,让他从章不凡的账户取二十万出来。”说到这里,胖子的表情有些复杂,“到时候我把这钱给小夕,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成。”张晗说完,就直愣愣地看着胖子,表情分毫未变。胖子心情尚好,拍了下张晗的头,道:“得,你继续睡。我去收拾屋子。” 张晗听到这话立刻平躺在床上,手放在两侧,一个标准的仰卧姿势。他躺下不过三秒,脖子一偏,睡着了。 等到中午,胖子刚把二楼收拾完,就见着张晗从屋里急匆匆地奔出来站他面前,惊惧道:“你他妈的见鬼了?” “嗯。” “不……不是骗我的?” 张晗声音都在发抖,只是胖子忙着收拾没抬头,以至于看不见他惨白的脸。“是啊,他还要跟我签个契约,以后我就是他奴隶了。” “砰!”重物落地声传来,胖子一转头就看到张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眼翻白,一副被吓撅过去的样子。 入夜 “我们搬吧!”张晗缩在沙发上,周身裹着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最怕鬼了,真的!” “别怕,那个鬼不吓人。”胖子出声安慰,看着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午夜十二点。顿时,气温骤降,跟空气都结了冰似的。客厅的窗帘被两人卸下来放洗衣机里,窗外的月光洒在屋中,白得晃眼。 挂钟忽然响声大作,咚咚咚连敲了十二下,弄得两人全把目光投向了墙壁,以至于胖子惊叫一声时,张晗再一次晕了过去,直直地倒在胖子腿上。 “来把契约签了吧。”谢寒亭端坐身姿,身上的中山装面料细致。在他前面的茶几上躺了张黄纸,上面用红字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像是汉字,又不像。胖子看了半天也不懂其意义。 “在这里按个手印,带血的手印。”谢寒亭在纸上的右下角点了点,胖子立刻咬破手指,往黄纸上按去。待他举起手时,黄纸竟燃烧了起来。胖子看着那一抹黄光,心里感叹着神奇的世界。而他的旁边,谢寒亭闭着眼,表情有些发冷。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鬼奴。我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主子,你做不到的事情也不会让你豁出命去做。”谢寒亭翘起二郎腿,右手靠着沙发扶手,把自己的头撑着,配上明晃晃的月光,还真像个月下美人。 只是胖子心里全是钱,他急不可耐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把那二十万弄给我?” 谢寒亭不说话了,双目如电地盯视着他,直盯得胖子后背发冷,才慢悠悠地骂道:“真是个狗东西!” 这话说得严重了,胖子听在耳朵里不舒坦,只是敢怒不敢言。 谢寒亭本是个鬼,一言一行却像个人。只见他站起身,双手理了理衣角,略微低头道:“走吧,带我去见那个人。” 章不凡,乃是胖子血泪史中的富二代,人称城西天子。名号响亮,自然得益于言行骇人。他从小便知自己生在金窝窝,又是家里的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做起事儿来当然没有下限。要知道他做事的口号便是:爷有钱,爷怕谁?! 真真是十足的草包!要不得的败家玩意儿!但谁叫他老子有钱? 不过就算他有钱,胖子也想不明白小夕,也就是他的女神,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蠢驴。不就是生了个好皮囊,投了个好胎吗?或许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世道变了,而是人心难测。 胖子带着谢寒亭刚出别墅区,便见着一辆出租车。他想招手,手却被啪的一下拍肿了。谢寒亭幽幽地道:“都住在闹鬼的屋子里了,你还没长个心眼?” 胖子盯着发紫的手背,心里有十万只羊驼在奔腾。这还刚签卖身契了,就受到暴力打击,时间久了还了得? 谢寒亭却不看他,只望着空荡荡的路面道:“这世上的鬼千千万万,做的事儿也各有不同。这周围地势如同死水坑,阴气散不去,阳气进不来,自然是鬼魂喜欢聚集的地方。你刚才看到的出租车就不是给你们活人坐的,而是给死人,或是将死之人。你要是坐上去,怕是不能活着走下来。” 这一席话说得胖子心惊胆颤,转念一想又不禁问道:“你不是这周围最厉害的鬼吗?” 谢寒亭转头一笑,好看的唇微张,“你不过是我的奴才,我不需为你的死活坏了其他鬼的生意。那车还会路过这里,你要上去就请便。” 凉意这下子是从脚底心开始往上冒了,胖子什么话都不敢多说,只乖顺地站在谢寒亭的身边,保持一拳的距离,少一分都不行。 他这番作为惹得谢寒亭心里发笑,却不表露出来,只正正紧紧地说:“你现在闭上眼,想着那人的模样。” 胖子赶紧照办,脑子里章不凡那张惹人厌的脸出现,弄得他怒火高涨。忽然,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顶,冰冰凉凉。那手没做其他的事儿,就那么放着,却让胖子的脑子一下子成了空白。 隔了一会儿,谢寒亭才凑到他耳边说道:“我不会要你的命。现在再想那人的模样。” 胖子就像被蛊惑了一般,脑子里自自然然地想到了章不凡,却没了刚才的怒火。没想着怀着平常心去看那章不凡,还真有那么一丝风流倜傥的味道。他的长相也说不上多赏心悦目,可那眉眼弯弯的痞样,就是让人觉着舒坦。 “走吧。”谢寒亭放下手,轻哼一声。 第4章 入赘 章不凡既是城西天子,活动的地方自然离不开城西。 胖子带着谢寒亭走了半晌才拦着辆出租车,紧赶慢赶地向某酒吧奔去。某酒吧可不是泛指哪一家酒吧,它就是个名字。据说是章不凡发小开的场子,装修气派豪华,里面的靓女数不胜数。 那里,也是胖子第一次见到章不凡,并将其打趴下的地方。按理说,他这张脸是走不进去的,恐怕还在门口就被打个半死。但胖子不怕,为啥?现在他可是有靠山的人,这靠山还不是个人! 只见到了那地儿,胖子猛吸口气,把消瘦的身体撑出一点胸肌,雄纠纠气昂昂地就往里走。门口的保安见是他,立刻轻蔑笑道:“你还没死?” 胖子不认识他,也不屑理他,径自往里走。那保安被撩了面子,顿时面色不善地伸手拽向胖子衣领。胖子瘦啊,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只听啪的一声,他就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他傻眼了,暗叫:这剧情不对!他躺在地上仰头一看,只见谢寒亭皱着眉瞧着他,也只是瞧着他。 旁边的保安狞笑着抬起脚,眼看就要踩在胖子的胸口。忽然,谢寒亭说话了:“废物!”话音落地,保安不动了。狞笑的面孔全无踪影,只冷着脸,放下腿,脖子左右晃了晃。 “走吧。”保安埋头冲胖子说道,那声音怪异无比,就像两个人的声音叠在了一起。胖子顿时明白其中关节,爬起身来,巴巴地跟在保安后头。 此时正是一点,借酒消愁的、约炮的都走了,留下的全是跟章不凡或者酒吧老板熟悉的混混,还有j□j。胖子两人一路走来,借着暧昧灯光放荡不羁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两堆人上演了“j□j”。 这一幕幕让胖子作呕,因为那些液体的味道跟巴氏消毒液一模一样。过了大堂,就是包间。胖子跟着被附身的保安走向最里面,刺耳的音乐随着门的打开而扩大,里面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门口。 恰在此时,谢寒亭脚跟一转,走向胖子身后,再猛推了一把。于是那数道目光通通汇聚在了胖子的身上。 “袁潇?!”这是章不凡的声音,似是惊讶无比。胖子循声望去,立刻看到了从卫生间里搂着妞儿出来的章不凡,衣衫不整。 “怎么?你还想来揍我一回?”他放开手中的美女,迈着步子走向胖子,“怎么?你还没被揍爽?!本来老子想撞死你的,但小爷我好心,没真心撞你,只要了你的一条腿。这事儿你也算是个受害者,说到底是那个妞儿水性杨花,把你害了。爷要你一条腿,也是给你提个醒,女人……最不可靠!” 他看似随意地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笑起来一口白牙,“那个女的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也没见她对你以身相许。说到底,是这些女人下贱……” 章不凡话还没说完,胖子就恼怒地给他一拳,面色僵硬,仔细一看,双目红彤彤的,跟急了眼的兔子似的。“不许你这么说小夕!” 章不凡摸着流血嘴角,举手示意后面跃跃欲试的人别上。他既不生气也不恼怒地笑着说:“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会喜欢她这样的j□j。” 胖子气得发抖,捏紧拳头又要补上一下,却被章不凡抓住了手腕。只见后者冷着脸怒道:“刚才那一拳算我欠你的。你他妈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打个半死,活该被学校开除。你要是下手轻点,老子都能醒着,给你说句话。现在你瘸了,还成了这副样子,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别不知好歹!” 胖子的手腕疼得慌,没办法,他身体虚。但这种疼痛让他清醒,这次不是来打架的,是为了钱。 他慢慢转头,看向谢寒亭,低声道:“你答应过我的,就要办到。” 胖子抱着钱袋子,跟个行尸走肉似地走着。 钱怎么来的? 当然不是勒索来的。谢寒亭上了章不凡的身,再用银行卡在atm机上取了100次。瞧,钱来的so easy,章不凡还不会有这段事情的记忆,胖子也可以撇的一干二净。等钱到手,谢寒亭把消耗过度的章不凡扔在了某酒吧门口。等他见到胖子,就看到他呆滞的样子,和眼里不断滚落的泪珠子。 从小到大,胖子哭泣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天性乐观,就算小时候摔了碰了,他也不掉半滴眼泪。但情这个字,有时候就是根针,扎在你的心口,让你呼吸一下都疼。他的眼泪全是为了女神而流。 “这钱你想给谁?”谢寒亭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抬起头,双目茫然地不知道看向哪儿。然后低着头,直直地穿过谢寒亭的阴身,全身都覆上了冰霜也不自知。灵体是冷的,谢寒亭这样的鬼更是冷到了极致。 时至三点,胖子走到了这城市的郊区,只有路灯亮着。他停在一栋平房的门前,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不大一会儿,门里传出询问声:“谁啊?” “是我,小夕。” 门被人用力地打开,何夕看着面前的胖子,有些不敢确定的问:“袁潇?” “这个给你。”胖子将手中的钱袋递向她,“二十万,你好好藏着,别存银行。” 何夕惊惧地问:“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总有法子,不是吗?”胖子反问一句,嘴角像是要哭一样地勾起,他的眼里映出何夕的模样,有些发肿的脸,剪得短短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干裂的嘴唇,和消瘦的四肢,对比起来无比突出的肚子。这就是他曾经的最爱。 “拿着吧,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何夕身后的人弄得住了嘴。何夕身后是个男人,面貌不怎么好看,他的手放在何夕的双肩,表情有些许疑惑而狰狞:“这人是谁?” 何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会儿,还是笑着答道:“我的一个朋友。” “那他为什么给你钱?” “这是我欠她的。”不待何夕说话,胖子笑道:“以前她借了我二十万,现在有钱了,怎么也得还钱是不?”胖子的身体抖得厉害,但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别存银行,这钱不干净,也别跟人说是我给的。” 他这话说完就转身,眼泪又夺眶而出。 “我走了!” “袁潇!”何夕的声音传出老远,追上了胖子的耳朵,进入了他的心里。因为胖子的腿是瘸的,所以在跑到隐匿处,他就不得不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瘸掉的那条腿抖得厉害,摊在地上,弯不起来。谢寒亭在不远处皱眉看着他跟个傻子一样地哭号。 过了许久,他呢喃出三个字:“痴情种。” 胖子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张晗早已醒了眼巴巴地等在门口。 “你晚上去哪儿了?”他对胖子上下扫视一番,眉头皱得山峦叠起。 胖子停了会,笑着说道:“没啥,就是斩断过去,开始新生活了。”他抬起头,眼睛肿得像金鱼。张晗顿时没了话,抿着嘴看他,然后叹了口气,上前扶着他进了屋。 “晚上咱们吃顿好的。”张晗叙叙道:“咱们去吃大排档,点上啤酒,好好庆祝一下。” “成,听你的。” 入夜,胖子喝得酩酊大醉。他酒量一向不好,一杯就倒。张晗背着他,一步步走向别墅。 “我爱何夕。” “我知道。” “最爱她了!” “嗯。” “但她不喜欢我啊!”胖子哭嚷一句,然后拼命往上蹭,“掉了,我要掉下去了!” 张晗停住脚,弯腰,然后把胖子往上抛了点。借着这力,胖子把头搁在张晗肩膀,嘟嚷道:“张晗,你怎么不是何夕?” 张晗哭笑不得,“我要是何夕,估计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也对,你要是何夕那得多难看啊!”这话一落,张晗立刻恨不得把这货摔地上,再踩上几脚。真是的,醉了还不让人省心! 胖子蹭了蹭他的肩膀,呢喃道:“但我也认了,谁叫你是何夕,何夕又是你。” ……蠢货!张晗暗骂一句,背着胖子的手更紧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别墅。看到别墅门口站着的人,张晗顿住了脚。那人身着中山装,眉目俊朗,赫然是谢寒亭。张晗不认识他,也猜到了这就是那个鬼,哆哆嗦嗦地问了句:“你是谢寒亭?” 谢寒亭站在门口,不带感情地盯着张晗,一步步走向他。 “放下他。” 张晗赶忙把醉得站不稳的胖子放在地上,扶着。 “松开。” 张晗面露难色,他要是松开,胖子准得倒在地上。但眼见着那鬼越离越近,张晗的理智最终被恐惧战胜,把胖子轻轻放在地上后,远远地站到了一边。只见谢寒亭弯腰将胖子抱了起来,眉头紧皱,双手往前一推,胖子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受此重击,胖子理所应当地吐了,吐完恼怒地抬头,火苗却瞬间扑灭。他一下子酒醒了,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看着谢寒亭。 “再有下次醉酒,我就拿你去喂小鬼。”说完这话,谢寒亭陡然消失,剩下吓得全身僵硬的张晗,和臭烘烘的胖子。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无奈地进屋,谢寒亭却又猛地出现。或许这次数太多,张晗只是猛烈地抖了一下,没有晕过去。 “从此以后你要跟我姓。” “啥?”胖子惊疑一声,看着谢寒亭一脸茫然。 “从此以后你就是谢袁氏,名潇。” 等谢寒亭消失,胖子都没反应过来。这尼玛做个奴才还要改个名儿,真是奇葩啊奇葩!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谢袁潇。”张晗转头叫唤一声,然后止不住地笑了,“你这不是在奴才,是在入赘吧!” “呸!”胖子如此回应。 第5章 撞煞 虽说抢钱这事儿由谢寒亭亲自操刀,胖子的心却始终不能平静。哦,对了,他现在不能叫胖子了,要叫谢袁潇。谢寒亭说:“你这皮包骨的样子,还好意思自称胖子?” 好吧,把人名字改了不说,连绰号都留不得。袁潇听到这话时,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鸡毛掸子,然后堆起笑容欢声道:“成,你说什么都成。” 没法,他现在可是个奴才,主子还不是个人! 张晗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撰着矿泉水,斜睨着袁潇道:“这都第七天了,章不凡还没找上来肯定就是没事儿了。你就放一百个心,把报纸钱省下来买个包子吃,不行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买这报纸可不只是看章不凡的消息。”袁潇把报纸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他,“咱们的钱就剩三百六了,要再不来点钱,就只能饿死了!” 报纸上的豆腐块,招聘信息一大把。服务员、汽修工等等岗位应有尽有,但张晗看完一页,得出了两个结论,他能做只有一种:体力劳动者。至于袁潇,瘸了腿的人,怕是去做服务员都没人要。 “我去工地。”张晗当机立断。 “那个这么累,你行不行啊?” 张晗撇嘴一笑,说:“男人,不能说不行。”他三两口吞下包子,还灌了半瓶水,抓起报纸就出了门。袁潇嘴唇动了动,笑道:“早去早回。” “得嘞,你就乖乖看好家。”张晗回头一笑,那小模样不知会让多少女人看得心花怒放,可惜袁潇是个男的。 等张晗走远,袁潇就啃完手中的馒头,把客厅收拾干净。他知道张晗为啥要去工地,两个人的开销,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更何况他的身体被掏空了,指不定啥时又出个灾病,那花钱就得跟流水一样了。这段时间,张晗不仅仅付出了钱,还有时间以及前程,袁潇记在心里,没齿难忘。 时间浑浑噩噩的过着,张晗如愿的成为了一名搬砖工,日薪日结,虽说低了点,但好歹不会被拖欠工资。再加上张晗老爸和袁潇父母定期给的生活费,两人的生活水平顿时从赤贫线下挣脱,直奔小康。 胖子有一手好厨艺,琢磨了几日,跟张晗商量道:“要不咱们重操旧业吧?” “啥?”张晗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孩子,哪里吃过工地的苦,十几日下来瘦了不少,精神也不怎么好。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胖子,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卖烧烤?” “嗯。”胖子重重地点头,“也不一定是烧烤,也可以做小推车的生意,就在学校后门卖。” “成啊。”张晗喜悦非常,他要不是为了袁潇,也不会去吃那个苦,此刻看到生机,高兴得快跟狗一样了。只是俩人兴奋一阵,才发觉一个惨淡的事实。这里离学校太远,就算买辆自行车骑个来回也得三个小时,更何况,两人现有的钱还不够置办东西用的。那小推车小三轮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怎么也得三四千吧? 正是愁眉不展时,谢寒亭的声音陡然插入。 “你们想要钱?” 袁潇二人同时抖了抖,回头看着那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的鬼爷。这几天他没来,袁潇都快放松警惕了。只见他用下巴尖指了指袁潇,“你又要钱来做什么?” 袁潇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地答道:“我想经营个小生意。我现在这样子也找不着好工作,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就做的饭菜还算不错,就琢磨着弄个小推车卖点小吃凑合着过日子。张晗虽说是我哥们儿,可我也不能赖他一辈子。”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张晗有些感动地看着他,嘴唇颤动着,“我们现在都是一时的,就你那做菜的水平,指不定以后谁赖谁呢?!” “成,要我以后发达了,你就赖我一辈子。”胖子是真心的,反正他的一辈子也不长,更何况有个鬼做主子,他哪敢找妻子。要真有这么个兄弟,愿意一辈子赖着自己,他也觉着高兴,不寂寞。 “你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呢?”谢寒亭悠悠地问了一句,顿时把兄弟情深中的两人吓回了神。袁潇一脸奴才样地看着他,应道:“我没别的意思。” “闭嘴。”谢寒亭一开口,周围就静悄悄的,他往沙发上一靠,那股范就出来了,活生生一主子。“这次我找你们是有事儿,要让你们去做。” “你们?”张晗大惊失色,“还包括我?!” 谢寒亭看他一眼,张晗就跟蜗牛一样恨不得找个壳来缩,“您继续,您继续。” “明天就是中秋,我要你们去找一个人,事成之后你们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中秋,人月两团圆,可惜袁潇不敢回家。他一大早就往家打了个电话,还把谢寒亭说过的坟上桃花一事跟父母交代了一遍。这种封建迷信的思想,立刻把二老唬得一惊一乍,恨不得马上到那坟上看个究竟。 袁潇嘿嘿一笑,安慰道:“没事儿,那个高人说了,只要找个好地方种上就行了。” “那儿子,那个高人有没有告诉你什么地方才是好地方啊?” 袁潇愣住了,这个还真没有,他赶紧应道:“我马上就去问高人,过几天再给家打电话。” “成,快去问吧!别误了你的终生大事。”说完,袁潇妈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而袁潇同是如此。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回家。 “别多想了,有哥们儿陪着你。”张晗揽过他的肩,手中举着谢寒亭给的小纸条,上面是一串地址:平乐街幸福花园7号楼8-2。 “要这鬼没说谎,做完这事儿咱们就能去置办家什,然后重新开个烧烤铺子。我跟你讲,要这次成功了,我可不会给你洗菜摘菜了,老子一天什么都不干,就给你数钱。” “成。”袁潇咧嘴应道,心情愉悦了不少。 a城既不是袁潇的家乡,也不是张晗的。张晗这家伙可是地地道道的北京户口,只是大学以前,从来没在哪个地方安心地住上过一年。他爸是工程师,他又从小没了妈,自然是父亲在哪儿,他在哪儿。从小到大,也只在大学里交了袁潇这么个铁哥们儿,也因此,他特别地上心。 a城绝对不小,地势平坦,马路宽广,车马不息。平乐街就在城西,跟郊外接壤。幸福花园是去年才修好的楼盘,但太偏僻了,有人传闻风水不好,因此有许多屋子闲置着。袁潇二人一路无阻来到8-2的门前,却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防盗门上的塑料都没撕完,而门中间的猫眼也没有安装,直直望进去,里面一片水泥灰。这里面根本没住人,难道他们是来找鬼?袁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张晗脸色灰白,一副被吓惨了的模样。 “怎么办?”张晗细声问道,手紧紧地抓住了袁潇的手臂,指节都发白。 “别怕,大白天的,就连谢寒亭那个老鬼都不会在白天出现了。”袁潇话音一落,谢寒亭的声音就出现在他耳边,“老鬼?” what’s the *!袁潇寒毛倒竖,身体都僵硬了,他就随口一说,谁曾想这老鬼竟然在这个地方,那还让他们来找什么?他自己来不就行了?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就不知道奴才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谢寒亭的手慢慢地抵在了袁潇的腰间,缓慢向上,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密布冷汗的脖子。五指张开,握住脖子,然后缓慢移到前方,锋利的指甲抵住了袁潇的喉结。 “我……我错……”袁潇的声音陡然停住,一边的张晗被此情此景吓傻了。只见谢寒亭手指陡然向上,捏住了袁潇的下巴往左边转去,而谢寒亭低头向前。两张对视的脸,那诡异的角度,怎么看都像是在接吻。 吓傻的不仅仅是张晗,袁潇也逃不了。那冰凉的感觉告诉他这只是嘴唇与嘴唇之间的碰触,可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走,从嘴唇之间奔涌而出,逐渐形成一具生命的骷髅,然后融入谢寒亭的身体中。 当他们分开时,袁潇觉得四周都是灰暗的一片,他咬着牙才保证自己没有倒下。面前的谢寒亭有些许不同,脸色不再是灰白,甚至泛着红润。他面色不善地道:“再有下次,我会吸干你的全部。” 说完,冰凉的手垂下,打开了面前的防盗门。 出人意料的是,里面并不是空无一物,有一具红衣尸体在屋中间飘荡,翻白的眼,伸长的舍,着实骇人无比。 第6章 闻少 砰!张晗先撑不住晕倒了,不是他胆小,而是他真的怕鬼。 再看袁潇,那脸色是雪上加霜,就差没整两个黑眼圈挂脸上,准比那谢寒亭还像鬼。 谢寒亭迈步上前,绕着那红衣女尸转了一圈,再低头看向地上的好大一滩血。那血液还未凝固,不知是从女尸身上的何处流出,只见着猩红液体沿着她白净的腿向下,汇聚成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袁潇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道。要不是他素来胆大,又被谢寒亭操练了神经,恐怕现在连站都站不住了。饶是这样,谢寒亭看向他的目光也谈不上客气。 “奸杀。” “什么?!”甫一听到这个词,袁潇首先感到的便是恶心。不怪他反感,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肯定希望啪啪啪的对象是情投意合并且鲜活的。此刻,他再看女尸的目光就不那么惊恐了,一股子同情从其间流露。 “现在该怎么办?”袁潇拿出手机,询问道:“我能报警吗?” 谢寒亭不说话,只嘴唇抿着双目瞪着,吓得袁潇摸不着头脑,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她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吊着吧,那多可怜!” “你这人还真是多管闲事!”谢寒亭又斜瞪他一眼,才恢复那一张面瘫脸,“报吧。” 这边,袁潇打完电话,张晗就醒了,看着那一身红衣差点没又厥过去。 “胖子,快!快来把我眼睛给挡着!别再让我见着这东西了!”张晗这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说起他胆小这事儿,那是有由头的。他自小丧母,跟随父亲四海为家。父亲工作忙碌,经常夜不归宿,只能托保姆照看。那年他跟随父亲暂居成都,家中聘了一个老奶奶做保姆。谁知有一天晚上,老奶奶突发心脏病去世了。父亲工作忙碌,又一时没有找到可以代替的保姆。小张晗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谁知有一天夜晚,忽然发生了一件怪事。小张晗午夜口渴,起床喝水,刚走到客厅却听见厨房有响动。他小心翼翼地过去查看,便让他看到了一生的阴影。只见那死去的老太太手中持着菜刀,正动作迟缓地站在灶台前切着什么东西。那刀上似有红色液体黏着,乍一看,像是鲜血。 那一霎那,张晗吓得晕过去了,从此谈鬼色变。红颜色的鬼更是让他怕到肝胆欲裂。 袁潇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把张晗护住。手掌遮住对方的眼睛,待他冷静下来,才把人带出了屋子。 “呜呜呜,要这次有了钱,我一定要到五星级酒店胡吃海喝来补偿我受惊的脑细胞!” “成成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到这话,张晗哭得更来劲了,“草泥马,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下至少让我少活十年?!” “知道,知道。赶明儿给你买根人参,让你延年益寿。” “好!要买就买最大的,不是最大的我不要!”张晗这话让袁潇噗地一下,笑出了声,“你当那是挑萝卜了?还最大的!” 两人在门外聊得兴高采烈,自然没注意到谢寒亭皱着眉头看向张晗时的眼神,略带不爽。只是这目光维持了稍许,他又把头转向了红衣女尸,低笑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现在明白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鬼吐着长舌浮在半空,那眼神阴冷嗜血,只是迫于谢寒亭的压力,不敢靠近袁潇二人。 谢寒亭盯着那鬼看了半晌,笑容越来越深,周身的空气越加冷冽,那女鬼似是不能承受这种阴冷,跪在空中接连求饶,这阴冷才渐渐消退。 十分钟不到,警察就来了四五个。见着警察,蹲门口的两位同时站了起来,紧张地说:“就是这里面的。” 没想到当先一人根本就不搭理他们,目不斜视地边走边吩咐道:“老张,带他们下去做笔录。”这正合了张晗的意,他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儿。没想到脚还没迈出去,两人身前就被挡住了。谢寒亭面色平静地吩咐道:“站着别动。你们俩撞了煞,要是离开这屋子十米远,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什么?!”袁潇惊惧道,惹得其他警察露出警惕的目光。他立刻意识到周围的人见不着这只老鬼,只得闭了嘴,咽下心中的震惊。 “走啊,下去做笔录。”那个叫老张的警察催促道,看着袁潇两人的目光露出了疑惑,“你们站这里不走,想做什么?难道是你们杀了人,怕我们发现什么证据?” “不是。”袁潇立刻否认,脑子里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让自己留在这里。 “你们想干什么?”老张的手扶在了自己的腰上,看得对面两人冷汗直流,这是标准地要拔枪啊。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没上蹿下跳,抓耳挠腮了。 如此危急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闯了进来,“老张,他们不敢走,你就别管他们了。”人未到,声先至,乍一听像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等人从楼梯间走出来时,看起来更加年轻。 来人约莫十五六岁,留着齐耳短发,眉眼含笑,嘴角弯弯,真是俊俏无比。只是一个小孩儿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还管这中年警察叫老张?反观这些警察,随着小孩儿的出现整个精气神都变了个模样,毕恭毕敬。 “闻少。” “闻少爷好。” 那小孩儿听到招呼,一一回应。等到行至袁潇两人跟前,似是解惑般地道:“三位好,我是闻远清,a城刑警大队特殊顾问。”短短一句话,却让袁潇等人惊讶不已。因为他说的是三位,而不是两位。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离开?”张晗不敢暴露谢寒亭,只能为了小命旁敲侧击。没想到闻远清小朋友眉眼一弯,狡黠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能离开,但我可不会告诉你们怎么才能安全离开。” 熊孩子!张晗心里已经给这小孩儿贴上标签了。 闻远清垂眸一笑,脚跟微转,站在了谢寒亭的跟前。“想必这位一定是谢家的前辈,谢寒亭老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闻远清恭谨道:“晚辈在家姐夫家的族谱上见过您的名字,知道您因四十年前的事情,束缚于城北。近日族谱上您的名字消失,料想阴契易主,没想到在今天……” “哦?”谢寒亭忽然出声打断闻远清的话,“你姐姐的夫家是戚氏?” “正是戚氏一族。”闻远清说完,眼睛就眨了几下,他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赶忙微微抬眼打量面前这鬼的脸色。鬼魂的脸色本就是灰白的,也看不出好坏来,只是这周遭温度骤降,必是戳到了这厉鬼的痛处。 闻远清虽然年轻,但本事不小,真惹恼了这鬼,他也不怕,自然是半点不打紧地直起身,保持微笑。这可就苦了袁潇和张晗了。张晗还好,毕竟身强体健,可袁潇的身体已经虚了,更何况刚才被谢寒亭掠夺了体内的阴气,此刻体内阴阳失调,被这鬼气一沾染,眼前就是一抹漆黑。他本能地握住身旁的东西,却是入手冰冷。 袁潇知道自己抓到了不该抓的,赶紧松开手,饶是眼前漆黑一片,他也只能忍耐。垂下的手揪着自己裤子的布料,用力地撰着,提醒自己还活着,不是在做梦。 “怎么虚成这样?”谢寒亭皱眉问道。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吸了一口,就站也站不住。只是他的表情落不到袁潇眼中,自然对方不会想到这话是在问他,只静静地站着微微颤抖,也不出声。 张晗察觉不对,伸手握住袁潇的胳膊,“你怎么了?” 袁潇刚想回答,唇上却忽然一凉,一股子热气窜进嘴里,如同奔腾的河流,让他周身都温暖了起来。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谢寒亭微阖的眼,睫毛浓密,如蝴蝶振翅翩迁。 袁潇有些发懵,随即意识到这个死鬼又在吸取他的生命,但周身渐暖,与方才那次全然不同。袁潇愣住了,暗自揣测,莫非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这一幕让看着的两人都愣住了。待两人分开,袁潇再看谢寒亭,面色比刚才更加阴郁,脸孔发黑,骇人无比。袁潇虽然害怕,却不敢多言,只能向张晗靠近。当俩人手臂碰在一起,对方身上的体温让袁潇感到了鲜活的气息,内心的压抑顿消不少,嘴角似乎也勾起了少许。 这一幕被谢寒亭一丝不落地收入眼中,他静默几秒,问道:“戚坚可还活着?” 闻远清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点头回道:“戚老爷前几年还算安分,虽然疯病时常发作倒也没出乱子。只是上回他疯病犯了跑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也是不知道。” 谢寒亭忽地一笑,哼出一声:“报应!” 闻远清聪明地闭了嘴,维持着笑模样。而袁潇和张晗默契地对视一眼,又同时低下了头。 这边沉默了,旁边观望的警察立刻凑近闻远清,说:“闻少,这两个人身边有鬼?” “是。” “那这件案子跟这两个人有没有关系?” “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到这话,那个老张松了口气,笑着对袁潇二人说:“那你们随意,但别进那个屋子,影响我们警方办案。” 袁潇二人连声应是,谨慎地站在门边。周围那些警察对闻远清极为恭敬,对他们二人却有些忌惮。门口的空地不多,那些警察却是能离他们多远离多远。 闻远清倒是不介意,跟他们站一块儿,这给了张晗套近乎的可趁之机:“小师傅好,小师傅真厉害,居然能看见鬼。” 闻远清目不斜视,不搭理他。但张晗这人,别看对鬼胆子小如芝麻,对人,那可是胆大妄为,没脸没皮到极点。他好不容易遇上个有本事的,或许能将谢寒亭这老鬼送走的,能不黏上去吗? 闻远清不理他,他不在意,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他理解,所以不管闻远清什么表情,他都像只蚊子,嗡嗡不休。这可让袁潇提心吊胆,怕身边的谢寒亭被这噪声吵得恼怒,跑去吸张晗的生命。他小心翼翼地顶着谢寒亭的一举一动,反观谢寒亭,却面色沉静,一点不介意现在的情形。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警方取证完毕,才请闻远清进去探究。 闻远清转头看着谢寒亭,说:“谢老先生才是这里面的行家里手,有您在这里,我不敢卖弄,请您随我一同进去看看吧。” 谢寒亭没出声,只是飞进了屋里。袁潇二人本来想躲在外面的,被老鬼眼睛一瞪,忙不迭地滚了进去。屋里围着一圈警察,中间一人制服贴身,眉目俊秀,五官分明,气质冷硬,正是第一个进门的警察。他低声在闻远清耳边说了句话,后者笑了起来,转头对谢寒亭道:“谢老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钱。” “哦?谢老先生消息真是灵通,那想必您已经知道是何人办下的案子。”闻远清说话文绉绉的,自带着一股子少年老成的气息。举手投足之间,又颇有种从民国穿越而来的感觉,弄得袁潇二人一愣一愣的。 谢寒亭却是极为舒坦,他本是旧时代的人,这种说话方式更符合他的习惯。不过在世间飘荡了这么多年,说话间难免带了俗气,“你们若想知道,给钱便可。” 闻远清显然没有想到传说中的人物如此世俗,有些招架不住,赶忙问道:“不知谢老先生开价多少?” “不多,此女的悬赏便够了” “成交。”闻远清毫不犹豫地答道,“是您发现简美芳的,这钱自然也该您来拿。” 简美芳?!听到这个名字的袁潇炸了,这几日的报纸不是白买的,他抬头看着已经阖上双眼的女人,除开那长伸的舌头,眉眼之间跟那报纸上的照片还真像。 这下子简直是发了! “啪!”这一巴掌声格外响亮,众人转头看向神情有异的张晗,只见后者兴奋道:“不是做梦……胖子!胖子,我们发了!” 不怪张晗这么高兴,胖子也是如坠梦中啊! 简美芳何许人也?a城电子大亨简言年的独生女,五日前失踪,下落不明。简大亨见情况不对,立刻动用一切力量寻找爱女,更在传媒上贴出了惊人悬赏,提供准确线索者10万,找到简美芳本人者100万! 100万啊!这下子哪需要什么小推车,直接就能租个门面,开馆子了! 虽说这是死人财,不吉利,但架不住钱多,他们又真的缺钱。兄弟二人想到这笔巨款即将落入腰包,真是激动得无以言表!只见张晗转身猛地搂住了袁潇,也不说话,就是笑个不停。 谢寒亭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再说话时颇为面色不愉:“这个女人生于阳时,生时享尽荣华,若多做善事,必不会死得如此凄惨。但观这女人面相,唇薄眼长,三角脸,乃是刻薄之相。料想她生前必作恶不断,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我听说近几年有个人,专门接阴差。他擅长糊纸人,鬼附身纸人上,便能在阳间待上一时三刻,做一些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世间竟有这样的奇人,那谢老先生可知道这个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谢寒亭说完便转头看了眼袁潇,把后者看得瑟缩了一下。“走吧,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了。” “啊?”袁潇惊叫一声,追问:“我们这样走出去会没事儿?” 谢寒亭瞪他一眼,“你要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他话音一落,袁潇赶忙不再言语,拉着张晗往门外走去。他们刚一转身,那红衣女尸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地上的血液飞起,蹿回女尸的裙摆间,而那件红衣,几乎是在三秒的时间里变成了白色。束缚着她的绳子赫然断开,啪的一声,女尸以诡异的姿态落在了地上,并且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闻远清见此低垂了眉眼,方才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只老鬼,终究是鬼。现在却发现这鬼可比想象中的厉害许多。这满室阴气造成的幻象,竟被他一下子打破,而且是用他体内的阳气强行将此地阴阳调和。有阳气的鬼,真是罕见!想必这也是他能在两次浩劫中活下来的原因,因为够强,够独特。 而这一手怕也是在告诉他,姜还是老的辣吧。他收敛起笑意,想到今晨算的一卦:蛇自西而来,缠颈做死门。怕这卦说的就是谢寒亭此人吧? 命犯情劫?有意思!他闻远清倒要看看这个情劫到底有多厉害! 第7章 罗盘 闻远清果真说话算话,第二日就带着警察找上门来,等笔录完成,100万的支票便递在了袁潇二人的手中。 那一串零看得两个*丝口水直流,恨不得现在就把钱转到自己的账户中。而怕鬼怕得要死的张晗,想到谢寒亭时的目光都变得友善了。他可是财神爷,不过要命的财神爷还是能送走就送走。 张晗眼珠子一转,几步蹿到闻远清身旁。 闻远清虽然年轻,却是人精,见张晗那副饥汉看到肉包子的模样,便明白了这货是在打个什么主意。“你是有求于我?” 聪明!张晗被他看透了想法,心中的希望扩大了一倍。“大师英明!我当然是有求于大师,只是不知道大师会不会应我所求?” 闻远清唇角一勾,小模样清俊可人,“我才十五岁,你就不要叫我大师了。”他转头看向那些警察,“既然已经做完笔录,几位就请回吧,这个屋子里阴气逼人,待久了可是会出问题的。” 闻此言,把几位警察同志吓了一大跳,急匆匆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飞奔了出去。 “大师,这房子真这么危险?”张晗也吓到了。 闻远清俏皮地眨眨眼,说:“你猜。” 这……张晗再次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结论,这货就是个熊孩子!他挂起笑容,“那我跟他们一样叫你闻少。闻少,我希望你帮我好哥们儿袁潇跟那个谢寒亭解除奴隶关系。” “奴隶……噗!”闻远清先是一愣,又如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转头向袁潇发问道:“谢老先生说你是他的奴隶?” “是。”袁潇回答之后,见着闻远清的表情更加古怪,像是想笑又在极力忍耐,心中顿时冒出了个答案,“我是不是被骗了?” “也不算被骗。”闻远清正襟危坐,“这世界上也有种人叫妻奴嘛!” 妻奴?妻奴! “你说我是妻奴?不对!”袁潇双目圆瞪,好歹他也是看过点恐怖小说的人,冥婚这种事情在小说中出现的频率可不低。“你说我跟谢寒亭结婚了?他还是我媳妇儿?” “当然。虽然你们都是男的,但阴契已经结成,你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袁潇二人惊呆了,再看闻远清时更是目光灼灼,“闻少,有办法解除吗?” “阴契之所以称之为阴契,便是因为它可不是那么容易结成的。阴既代表鬼魂,又象征着女性,与死去的女人结亲,形成契约,便成为阴契。不过只有生时便阴气极重,死时又极为凄惨的女性才能结阴契。阴契一旦结成,这命就不一样了。”闻远清点到即止,为什么不一样,他不说,别人也来不及问。因他接着开口道:“谢老先生之所以能用男子身跟你结阴契,是因为他生于至阳之时,盛极必衰,这是阳气最旺之时,也是阴气顿生之时,且谢老先生可不是善终的,在《鬼经》中,这样的鬼是男,周身阴气却与女鬼无异。而要想解除阴契,除非其中的一方死了,或是妻子改嫁。” 这一番话,袁潇其实没听明白,什么阴什么阳?他唯一关心的是,他竟然娶了个鬼,还是个男鬼!?而要想摆脱这个男鬼,只有自己死或者男鬼不想要他。还好,还有希望! 当然,吃惊的不止是袁潇,张晗此时的表情跟踩到屎一样。一想到自己的好兄弟以后要跟个鬼生活在一起,也许还有可能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他就感觉这个世界一定不是他原来的世界!他一定是某一天醒来的方式不对,穿越了!要不然这个剧情怎么会这么坑爹?!好兄弟娶了个鬼,那他以后到底是要叫那个老鬼妹夫还是弟妹? no!通通不要! “那闻少,还有其他方法吗?” “闻少,一定有解决的方法,对不对?” 他们二人一起开口,却没想到闻远清忽地站了起来,往楼下走去。“办法倒是有,不过……这事情危险至极,你们有什么值得我为此冒险?”他的话让袁潇等人顿住,张晗还想恳求一番,却被闻远清出声打断。只见后者站在楼梯下,仰着头眯着眼说:“你们可不要以为我是什么好人。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好人的,往往最要人命!” 张晗这人很少抽烟,此刻却叼了一根含在嘴里,见着烟灰长了,便动一下嘴,然后烟灰落了满地。见此,袁潇瞪了眼,“你等会要不把这地扫了,看我不打死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 “什么时候?下午两点,离银行关门还有四个小时,现在去把钱转到账户里,还来得及。” 张晗怒了,猛地坐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袁潇道:“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赵老师都说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人活着,钱没了。” “那有钱没命花,要钱有个鸟用!” 袁潇斜瞪他一眼,笑了,“起码老子烧纸钱的灰能把我埋了!” 这话把张晗弄得没了声,呸地一声把烟吐了出来,抬脚踩灭。他的神情略带不爽,看起来似在愤愤不平。袁潇看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他现在很瘦,但这也让他的五官得以显现。或许是经历了太多这个年纪不应有的东西,这笑容里有些疲倦。 他喊了声:“晗子。”张晗斜眼看着他,没出声。 “没关系,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有你这样的哥们儿陪着我,就算让我死上千百次,我也不怕。” 张晗抬了抬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还是没有出声。但袁潇知道他想说什么,“那个闻远清,你不要去找他。能跟公安挂上钩,背景本事什么的肯定不小。这样的家庭里长出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章不凡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再说谢寒亭这个鬼,也没怎么苛待我,你看还给咱们弄来了钱。有了钱,就算少活个几十年又有什么关系?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尝到了别人没有的甜头,这就够了!” “再者,只要那个鬼讨厌我了,另外找个人嫁了不就行了。”袁潇笑了,“让他讨厌我,这事儿还是很简单。” “草!你答应了要让我赖你一辈子的!”张晗哭了,他心焦,好哥们儿跟个鬼揪扯不清,还早晚没命,搁谁身上都伤心。只见他噌的一声站起来,走过去把袁潇压在沙发上抱着,紧紧的,如同发誓般地说:“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一定!你也别去惹怒他,你要是死了,我准得难受死!” 袁潇被他这么一闹,泪珠子也是眼眶里打转,却也只能笑着安慰道:“没事儿,你陪着我就是最好的事儿了。” 袁潇伸出手,慢慢地拍着张晗的背,安慰着这个受伤的男孩儿。 是的,男孩儿,并不是男人。他才20岁,就算比袁潇大点,母亲早逝,但终究是活在金窝窝里的人。没什么朋友,大学之前陪伴他最多的是漫画还有各种游戏,这样的人没有太多烦恼,但有着别人所不能揣摩的孤独。 所以,袁潇遇到张晗是福气,做这种人的朋友,会成为他最在乎的人。 拍着拍着,袁潇梦见自己被一只熊压着,熊张开巨口,似乎想要咬他,却迟迟不下口,反而滴了他一身的……口水!这一幕把袁潇吓醒了,醒来后两秒,他就感觉自己脖子上湿漉漉的,胸口闷得不行,四肢也麻了!他勉力抬头一看,草! “张晗,你给老子起来!” 忽闻这声吼,张晗吓得滚下了沙发,他抬头眨了眨眼,翻个身继续睡了。袁潇跟被鬼压床一般,动弹不得,见这迷糊兄弟又睡了过去,唯有长叹一声:坑爹货! 简美芳事件之后,谢寒亭许久没出现。袁潇二人对此十分高兴,尤其是张晗,他可不想再被那老鬼呼来喝去,做些他平生最怕的事。一百万已经存到了袁潇的账户里,两人合计一番,保险起见,还是先换个房子。 没办法,那个别墅就算租金低,但毕竟是鬼住的房子,与鬼同居久了,可是要人命的。再者,地点偏了,做生意什么的,不方便。于是张晗申请资金买了辆摩托车,载着袁潇在a城各个学校附近转悠了两天,终于看中了一套房子。毗邻两人曾经就读的大学,单间配套,在一楼,楼梯旁还有个杂物间,放点东西是再适合不过了。而且房主别看是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内里还算实在,两人回价一个月650,他居然一口答应了。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与房主签订了合同,当日便搬进了新屋。只是原先那房子退租时,老板电话却停机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闹不清这是个什么尿性,索性把钥匙拿上,等那房东来找他们。 不想,午夜一到,砸场子的“人”就来了。 时至子时,阴气正甚,袁潇跟张晗睡在一张床上。睡着睡着,他觉得有点冷,于是向张晗那儿挪了挪。温热的人体挨着,理应不冷了,却没想四周像是结了冰似的,就连张晗这个不怕冷的都开始瑟瑟发抖。 经验告诉袁潇这不对劲,他猛地睁眼,恰好看到谢寒亭伸出惨白而颇具骨感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那蚀骨的寒冷冷得他肉疼。就在他以为谢寒亭会把手指头扎进他的骨头里时,那老鬼却做出了相反的动作。 谢寒亭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伸进他的被子里,然后把张晗推下了床。接着收回了双手,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袁潇懵了,这个老鬼是要干嘛?!他回头去看张晗,后者因为摔下去的姿势不对,正发出不小的鼾声。 袁潇抬眼看着谢寒亭,对方也正看着他,相视片刻,终于还是袁潇沉不住气,问:“有事吗?” “没有。” 那你来这里干嘛?这话袁潇不敢问,只能眨眨眼,表达自己的疑惑。忽然,他的脑子里想到了一件事,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可是他的鬼妻啊!霎时,袁潇的脸上浮出了一片阴影,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知道这件事,这让他今后如何面对这个老鬼?! “你为什么要搬出别墅?”终于,谢寒亭开口了。袁潇暗自松了口气,坐起身来恭敬道:“我说过了,还是想做点小生意,那个房子太偏僻了,不方便我实施自己的想法。” “哦?你有什么想法?”谢寒亭似乎有些兴趣,只见他退后一步,坐在了沙发上。他是鬼,不用开灯,袁潇也没想到这茬。黑气环绕的身体,与这黑暗的房间似乎融为了一体。 袁潇听他这么问,只得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规划讲出来。毕竟大学都没毕业,保险起见,他还是想先弄个烧烤摊子,等客源稳定了,再另作打算。 等他规划完毕,谢寒亭忽然笑了起来,让袁潇有些发悚。 “你想做生意?” “是。” “那你怎么会住这样的房子?”谢寒亭站起身,自黑暗中脱出,阴森惨白的模样,摄人心魂的眼神,和着冰冷入骨的声调:“这个房子……不吉利。” “啊?”袁潇愣了,只听谢寒亭叙叙到来,“一楼,说得好听是接地气。不过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地。你要知道,你住的这地方,以前可是万人坑!” …… 袁潇震惊了,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万人坑里埋的可都是冤死的人,阴气冲天啊!”谢寒亭凑到袁潇跟前,那张帅气的脸白森森的,十足吓人,他说的话更是骇断肝肠,“本来这样的房子只能建商场、广场、或者学校,毕竟晚上不住人,白天又阳气十足。日积月累,总能把这阴气抵消。不过这些年,土地金贵,什么样的人都想来捞一笔。只要能建房子,万人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住在这里面的,又不是开发商自己。” “你这套房子,一楼,说好听点就是踩在死人的头顶上。今晚要不是我在这里镇着,你跟你的好兄弟可就要被魇住,死于非命!” 听到这话,袁潇看谢寒亭的视线变得火热了不少,他惊惧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谢谢。” “哼,好歹我也是你的主子,其他东西想要你的命,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谢寒亭的表情有些得意,举手投足间露着一丝不屑。他偏着头看着袁潇,等弄到后者后背发冷时才道:“我需要你的阳气。”话音一落,谢寒亭便凑上前,嘴唇轻点了一下袁潇的嘴唇。这触碰把后者吓成了石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跟上次一样,似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那应该就是阳气。 一种既恶心又恐怖感觉,还有点羞涩。袁潇抿着嘴,纠结了半晌,还是找不出句话来表示一下自己内心那种操蛋的感受。 忽然,他手上多了个东西,是一个罗盘,半个手掌那么大,冰冷无比,死沉死沉。 “你明日就从这里搬出去,带上这个东西去找住处。如果罗盘不动,则表示地方能住,反之,则住不得。”末了,谢寒亭还加了句:“听懂了吗?” 这么简单易懂,袁潇当然是点头不止。谢寒亭盯着他,又阴森森地开口:“要租大点的房子,吉利。”说完,谢寒亭就消失不见了。 四周的空气顿时回暖不少。袁潇抬头张望,谢寒亭真的走了,他赶忙把罗盘往旁边一放,探过身去把张晗拽上床。 只是一想到这屋子的情况,他就有些失眠,探头看那放在桌上的罗盘,好家伙!转得跟电风扇似的! 第8章 鬼屋 事实证明,失眠是一个很可怕的症状,就算你上下眼皮都快黏一块儿了,脑子里那些不该去想的东西还是根深蒂固,赶也赶不走。 张晗一觉到天明,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便精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他转头拍了拍袁潇的屁股,“快起快起,说好了今天要去买东西的。” 说实话,袁潇也想起来,可他的精力全被那些疑云密布的事情抽走了。等张晗见他一直不动,伏过身来观察时,就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 “怎么了?”张晗吓到了,猛地把袁潇翻过身,“别吓我啊!”他话音一落,就“啪啪”的扇了袁潇好几下。本来袁潇只是有点抑郁,不想说话,这下是真被扇晕了! “别吓哥啊!快……” “我操!别扇了!”袁潇把张晗推开,捂着脸坐了起来。幸好张晗没真狠下心用死力,要不袁潇非肿成个猪头。他等脸上的痛缓和了一下,便瞪着张晗,“你这傻子!” “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 “能温柔点不?” “能!能!”张晗睁大眼,一副无辜模样,弄得袁潇没了脾气。他暗叹一声,回身把桌上的罗盘拿了过来。时至上午十点,罗盘转动的速度倒是慢下来了不少。 “这是什么?指南针?” “罗盘。”袁潇顿了会,补了句:“谢寒亭给我的。” “他什么时候……” “这些你就别问了,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神出鬼没的。”袁潇阻止了张晗想说的话,义正言辞地道:“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地方。昨晚谢寒亭给了我这个东西,还告诉我,咱们住的这个地方是个万人坑,要一直住这……诶,你干什么?” 袁潇话还没说完,就见着张晗鞋也不穿地冲出了门。 “搬!快搬!”门外,张晗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们租的屋子因为是单间配套,拎包即可入住。因此,昨日搬进来时两人的行李都没开封,今天倒也走得方便。 两人拿着罗盘,先找了间宾馆住,便开始四处找房。幸好大多数房间都没问题,才到下午,房子问题就解决了,两室一厅,绝对听了谢寒亭的吩咐。只是有个问题困扰了两人。 那个单间有问题,住进去会死人。本来这种事情不知道就万事大吉,可一旦知道了,觉得不作出点什么事来,两人心里头都觉得不舒服。可要怎么解决,两人心里头实在没谱。 “要不先联系房主来退房吧?”张晗提议道,“然后再跟他谈谈?” “不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不是真遇上鬼,你觉得有人跟我们说闹鬼,你觉得我会信吗?” 张晗摆出一副苦瓜脸,一本正经地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袁潇无语了半晌,终于说了句:“你再这样,信不信我削你?!”他抬手作势要打,却被张晗抓住手往自己脑门上贴,后者还嬉笑道:“快打,把我打傻了,你要不照顾我一辈子,就等着死后被人鞭尸吧!” 瞬时,袁潇心情好了不少,他抬手落在张晗头上,使劲揉了揉。“不管怎么样,这事儿要尽力!你觉得我们要是说了真话,房主是因为什么不信?” 张晗一想,明白了。他笑着问:“不见棺材不落泪?” “聪明!” 事情很简单。要让房主相信这个地方不能住人,就要让他相信有鬼。两人的想法是好的,可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实在。 袁潇联系了房主,不大一会儿,对方就来了。金边眼镜,羊毛衫,身形瘦瘦的,胳膊下面夹了个文件袋。一进门,便抬手擦了擦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怎么呢?怎么会想不租了?” 袁潇跟张晗对视一眼,实话说了,“老板,你这地方我们不是不想租,而是不敢租。” 听到袁潇这话,老板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才转过头,似乎是不敢看两人地问道:“……怎么会不敢?” 看到他这表情,袁潇忽然明白了什么事,语气也变得不客气了:“老板,我就想问你一句良心话。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房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老板转过头,怒瞪着袁潇,吼道:“我的房子好好的,有什么问题?!你别乱说话,信口开河!” 本来袁萧只有五分的怀疑,现在被这么一通吼,那就是十足的肯定了。“老板,你这房子闹鬼,你本来就是知道的吧!这下好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地方以前是万人坑,你家这位置就是人家的坟头,阴气全聚在这里,住在这里的人必会惨死。” “胡说八道!”老板惨白着脸怒喝:“我看你分明是不想住了,才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们租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说?” 张晗用手肘戳了下袁潇,笑了:“你看这死鸭子嘴硬的。”说完,张晗就从袁萧包里摸出了罗盘,指着那东西说道:“老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板显然是认识的,看罗盘转得跟电风扇似的,脸色更是惨白。他颇为着急地在包里一通乱翻,摸出了一沓钱,“还你们!快滚!少在这里胡言乱语!”红色的钞票被他撒在空中,袁萧却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板的背后,吓得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除了谢寒亭以外的鬼。第一次是在别墅,那些小鬼围绕在谢寒亭的四周,让他鹤立鸡群,分外夺目,一看他就是其中最厉害的。现在,他看到了这辈子看到的最恐惧的一幕。一个红衣女鬼画着一张大白脸,鲜红的嘴唇僵硬地笑着,在老板身后探出头来,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饿了。”女鬼嘶哑着说。 袁潇跪在地上干呕着,他用尽了全力。旁边的张晗也是累得筋疲力尽,他茫然且担忧地看着袁潇,轻轻地抚拍着他的后背。而周围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俩。 “怎么呢?刚才发生什么事情呢?” 袁潇终于缓过了气,他借着张晗的手站了起来,“有鬼。” 是的,有鬼。那个鬼不仅对他说了话,还向他伸出了如同骷髅般的手,上面是锋利且血红的指甲。当袁潇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拉着张晗狂奔了好几条街。要不是瘸掉的腿痛得跑不动,他也不会停下。 张晗浑身一僵,“什么?!” “那老板身后有个女鬼,我看见了。”袁潇转头直视惨白了脸的张晗,声音都在发抖:“她还对我说……她饿了。”说完,袁潇就浑身无力,似乎刚才那句话耗费了他全部精力。张晗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死紧:“你确定她是对你说的?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确定她是对我说的!”袁潇吓得浑身都在发抖,他惊慌地看着张晗,希望后者相信他的判断。而这一刻,他需要谢寒亭,希望对方出现在他的身边。“我要去找谢寒亭。” 张晗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不甚情愿地道:“……好。” 但是去哪儿找谢寒亭?袁潇两人傻眼了,以往都是谢寒亭主动找他们,以至于现在反过来,就一筹莫展了。 张晗看着袁潇惊恐的模样,提议道:“要不我们回别墅吧?” 袁潇想了想,摇摇头。“如果真的要出事,别墅肯定是不能去的,那地方阴气重,女鬼到了那里肯定是如虎添翼。” “那我们去哪里找他?” “我不知道。”袁潇头绪都乱了,张晗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想到好哥们儿有危险,他就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如今,他只能干坐在袁潇身边,伸手环住他而已,脑子里乱乱的,“没事儿,你不是他老公吗?常言道打狗都要看主人,那些鬼欺负你,就是不给他面子。再不行,咱们去找闻少!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有一百万!” 说实话,袁潇真不想去找那个闻少。细品当日言语,就知道闻少看不上他们这点钱。那些客气,也不过是皮相罢了。可这也是条路子,万不得已,还是只能一试。 俩人稀里糊涂纠结到了晚上,选了家大排档,点了平时想也不敢想的香辣小龙虾,大快朵颐。如果真要死,起码也得享受下才成。此时华灯初上,客人三三俩俩,看起来尚算热闹。忽的,一群小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了袁潇耳朵里。 “那个人真好看!” “真的诶!看起来好有味道!” 袁潇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谢寒亭,老鬼虽说阴森森的,但那模样真真是万里挑一,极好的!他吃着走了神,忽听张晗大喊一声:“袁潇!”他抬眼,见张晗盯着他后面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只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的罗盘呢?” 谢寒亭!袁潇猛地站起转过身,见真的是老鬼,心算是落地了。他也顾不上大庭广众,当即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谢寒亭低身坐在了袁潇的位置上,顺手拉了个小凳搁在旁边,袁潇没多想地坐了下去。只是等他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和谢寒亭挨得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身边鬼魂的阴寒。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没想到谢寒亭直击要害,袁潇愣了一下,才说:“希望你能救下那个房租老板的同时,让老板相信那房子害人,不能再租出去。” 谢寒亭笑了,看着袁潇的眼神让后者脖子发冷。 “我问你,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谢寒亭的问题让袁潇一愣,这怎么回答,难道照直说,我是个正常人,而你不是人?幸好,谢寒亭没等他想好答案便道:“你不过是个奴才,却要求我来为你办事儿。你难道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呢?” 什么话?袁潇懵了,他呆呆地低着头,不敢看谢寒亭。只听后者点醒了他,“这世上的鬼千千万万,做的事儿也各有不同。而你,不过是我的奴才,我犯不着为了你的好心,坏了其他人的好事。” 第9章 章 振兴 人各有命。知道这四个字的人不少,真正认命的却不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有时候不甘心才是左右命运的东西。 袁潇听了老鬼的话,一时没了言语。他知道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什么能力管他人死活,只是这心里……不甘心啊! 谢寒亭掏出怀中的罗盘放在桌上,“这东西比你的命精贵,下次再乱丢,我就要了你的命!”他说完便走了。剩下的俩人,食不知味。 张晗愤愤地盯着谢寒亭的背影,气得肺都炸了,“不过是个死鬼,却嚣张得跟什么似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好看!”他说完,立刻蹿到袁潇旁边安慰道:“成了,哥知道你心好,但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你想想那老板嘴硬的样子,再想想他明知道房子有问题还租给我们这件事,就应该想这些都是报应。活该他死得惨!” 他见袁潇还有些抑郁,立刻打诨道:“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开心,我就不止吃着一份香辣小龙虾了啊!老子把这的所有菜都点三份,吃一份,扔一份,再拿一份看着玩,让你破产!” 他这副无赖耍横的样子倒是让袁潇笑了,只是心里憋着气。袁潇说:“我才不想管那个老板的死活,他自作孽,活该!我只是怕还有人住进去,最后……”他的表情有些苍白,张晗也不打诨了,默然片刻,头顶上灯泡一亮! “咱们租的那别墅你还记得是为什么没人住吗?” 袁潇点了点,随即恍然大悟。他真是笨,要想没人租还不简单,制造个谣言,让人不敢租不就行了。这下问题解决了,他高兴地扭头看向张晗:“成啊,晗爷,让兄弟我对你的智商刮目相看了啊!” 张晗立刻拿起了架子,下巴往小龙虾抬了抬,袁潇立即会意地剥好,再喂到他嘴里。 张晗拍怕他的肩膀,夸奖道:“孺子可教!” 这年头通讯发达了,好消息坏消息都能传千里,再加上那房子离大学不远,恐怖的故事立即在学生中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人人都知道了校外有间屋子风水不好,住进去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而这段时间,没了谢寒亭在眼前晃悠,袁潇心里那点难以言说的情绪烟消云散了。有了一百万的创业基金,袁潇两人的斗志那是比天高,比海深啊!天不亮就出门,购置用具,到了夜里也不闲着,忙着试菜。他们俩在大学附近的好吃街租了个摊子,只卖烧烤还有米饭。 袁潇的手艺不少学生都是知道的,他的遭遇更是人人知晓,等他们俩一开张,就忙得脚打后脑勺。人,真心多啊! 等过了几天,生意才渐渐平稳下来,人也不少,只是袁潇的眼皮子只跳,还是两只眼睛都跳,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章不凡。他是想做到眼不见为净,只是周围的人都来回看着他俩,议论纷纷。幸好,章不凡接连来了几天,都只点了些菜,没吃完就走。 这天,章不凡又来了。时值立冬,晚上不过九点人就少了。张晗正抱着钱开开心心地数着,忽然瞥见一个刺眼的身影,原先那点小幸福通通烟消云散。 “丧门星又来了!”张晗凑到袁潇身边,超级不爽地说。而他们的正前方,就是被称之为丧门星的章不凡。 章不凡似是没听见这话,看也不看张晗,只对袁潇道:“跟我走。”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两人一愣,张晗最先反应过来,喝道:“章不凡,你这几天盐没吃够,又想来找刺激是吧!”他一边说一边挽袖子,拳头捏得紧紧的。章不凡还是不理他,双目直勾勾地看着袁潇:“如果你不想我去追究那二十万,就跟我走。” 袁潇眼神不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鬼上身,二十万。请鬼问神这种事情会的可不只有你一个人。”章不凡停顿了一下,不容置喙地道:“跟我走,那二十万算我送你的。” “滚!”张晗怒喝一声,手中捏着他刚才转身从案板上拿来的菜刀,那股架势就像是要跟章不凡拼命。这时,章不凡才正眼看向张晗,“你要是杀了我,你和你的兄弟都跑不了。” 威胁,这是j□j裸的威胁!但袁潇两人只能妥协。 “你想做什么?”袁潇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章不凡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特别严肃,完全没有了那种以前的架势。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空灵花园 这是a城排得上名号的别墅区,路旁的景色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偶尔凑到眼前的房屋造型华美,让人赞叹。袁潇和张晗坐在汽车后座,而章不凡沉默地开着车。驶入别墅区之后好一会儿,三人才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栋阴森而偏僻的别墅。还好,别墅里亮着灯。 “你带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章不凡不说话,径自把车停在车库里,然后开门进屋。袁潇透过车库连接室内的门,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花白的头发,像是在跟随节奏轻点的头。 “进来吧。”章不凡一边走一边脱掉自己的外套,走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接着扶着轮椅,让那个人的正面朝向袁潇二人。 “这是我的父亲。” 什么?!袁潇二人震惊当场,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章不凡的父亲,章振兴。 章振兴何许人也?不仅仅是在a城,就是跨了省,那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于少年时白手起家,靠着诚信与头脑坐上了一方霸主的地位,他的成功甚至被撰写成了书,畅销全国。而此刻,这样的人竟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一般坐在轮椅上,看着袁潇两人的眼神透着迷茫与怯弱。 这一幕透露出的诡异让袁潇他们不敢妄动,幸好章不凡开口了。 “我请你们到来这里,是要你们除掉我父亲身边的鬼。” 张晗被这话吓得左右张望,紧张地贴着袁潇,而后者也是面色发白,显然前些日子的女鬼把他吓到了。章不凡显然也没有想到两人的表情会是这般,当即皱眉道:“怎么?听到鬼你们就吓成了这样?” 这件事上确实是章不凡错了,他当日被人救起后情况十分诡异,就像是被魇住一般。母亲身边的神棍才进到他的病房,便大吃一惊。那浓重而骇人的阴气,如同墨汁般浓稠。章不凡是清醒的,但他周身全无力气,连眼皮都睁不开。这也让他听到母亲与神棍的谈话。 “章夫人,令公子是被鬼附了身。” “什么?!”章夫人的声音高了八度,语速急切不已,“那他有没有危险?不对,不凡的身上戴着玉佛,怎么会被鬼上身?” “看这阴气只是在他身周徘徊,料想那鬼也不想伤了令公子的性命,夫人可以放心。” 章夫人松了口气,“无事就好。只是不凡怎么会被鬼附了身?” “这个邹某无能为力。但看着阴气浓如墨汁,周遭戾气冲天,且那鬼不惧玉佛的威力,必定十分厉害。若是鬼自己来缠着章公子,那此刻夫人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邹某想,必定是有人从旁驱使。” “什么人?!什么人竟敢做这样的事?” “邹某不知。只是能驱使这样厉害的鬼,此人乃大师无疑,能力高我一丈有余。” 房中静默了片刻,章夫人才疲倦地开口:“那有劳大师多加留意。” “是,章夫人开口,邹某必定全力以赴。” 不大一会儿,有人出了门,而章不凡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稍许,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句子,只是章不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终于有希望了。等到他好不容易醒转,正值袁潇盘下烧烤摊子的时候,他一打听,便径直前来求助于袁潇。 只是见到袁潇本人,他又觉得不靠谱。要袁潇真那么厉害,能驱使如此强大的鬼魂,那他又怎会落到现在这个田地。如此犹豫几日,章不凡还是赖不住开了口。袁潇是他这几年来唯一的希望,他宁杀错,也不放过。 “我告诉你章不凡,少在这儿装神弄鬼!你爷爷我什么东西没见过!”张晗怒了,一番叫嚣下来胆气没增加多少,反而贴袁潇更近了。袁潇也不明白章不凡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做什么?” 章不凡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疑惑地问:“难道不是你让鬼上了我的身,取走了那二十万?” 袁潇眸光微动,这事儿确实是他走的,只是……“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章不凡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动动脑子就能明白。说吧,你要多少钱才愿意捉鬼?” “我不会捉鬼。” 章不凡不禁眼一眯,怒道:“哦?那你怎么请的鬼?” “我也不会请鬼。” “少在这里装蒜!”章不凡似是耐性全无,猛地窜到袁潇跟前却被从旁跨出的张晗挡住去路。张晗也恼了,抓住他的衣领就嚷道:“j□j妈的章不凡!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我兄弟说不会就是真不会!你再在这里瞎bb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章不凡没看张晗,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袁潇,似乎要从对方的眼里找出点东西,可最后看到的却让自己绝望透顶。 “你真的不会?”章不凡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袁潇看了看他的父亲又看向章不凡,似乎弄懂了他为何如此奇怪,只是他无能为力。 “我真的不会。” 听到这话的章不凡整个人都懵了,垂头丧气,像只丧家犬。他后退几步,动作迟缓地走到他父亲跟前,呆立了许久,久到张晗都耐不住性子要拉着袁潇走了。忽然,一声尖锐的嚎哭响起,袁潇二人震惊地看着跪在轮椅前的章不凡。哭得声嘶力竭,也大抵如此。 “我没用!都怪我没用!”章不凡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父亲的裤子,指节发白,而他的父亲只是惊恐地转过脸去,背部紧贴轮椅,似乎想要远离他。 这一幕看得袁潇心里怪怪的。他原本以为章不凡真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大。可看着章不凡哭得像个傻逼似的,他心里竟然有些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拉了拉呆愣中的张晗,说了句:“走吧。” 张晗有些不知所措,听到袁潇这么说才回过神来。两人径自出了大门。此时已近午夜,一出门便是漆黑一片,袁潇两人心中都发虚,比起黑暗,背后的灯光更让人心安。只是这屋子是章不凡的,袁潇二人也不想留下来。 幸好他俩才走出几米远,就听见了章不凡的喊声。两人一齐回头,章不凡双手插在衣兜里,鼻音浓重地说:“你们俩等我一下,我送你们回去。” “成。” 目送章不凡走入车库,张晗在夜色中冲袁潇露齿一笑:“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心里平衡了!” “得了,人这事儿也怪惨的。”袁潇来回走动着取暖,见着张晗那副无赖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我心里也平衡了!见到他不好,我很高兴。” “就知道咱俩一路货色!” “去你的,谁跟你一路货色!你是货,我是色,ok?”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见身后亮起车灯,顿时齐齐转身。章不凡开着车从车库驶出,而别墅的灯还亮着。 等车凑到跟前,张晗拉开车门正要进去,一回身见袁潇瞪大双眼看向别墅,外加那一脸震惊的模样,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鬼?!”他惊喝一句,但见袁潇理也不理他,向着别墅飞奔。 听到这话的章不凡浑身一震,跟着从车里窜出。他身高腿长,几步抢到袁潇前面打开了房门。只见他那瘫痪的父亲竟然双手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翻白,眼看是要厥过去。 “爸!快放手啊!爸!”章不凡抢到父亲跟前,捉住对方冰冷的双手,却发现明明虚弱不已的父亲此刻的力量堪比铁臂,无论他怎么掰也掰不开。 袁潇紧随其后,见到的自然跟章不凡不同。只见一个浑身黑乎乎的鬼面目狰狞地附在章振兴身上,借刀杀人!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袁潇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他只是个人类,他甚至摸不到鬼魂。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章振兴死去吗? 不!他做不到! 忽然,他想到了衣兜里的罗盘。这东西放身上一是怕掉,二是辟邪。罗盘转动的地方,他一定不会去。此时此刻,他拿出了怀中的罗盘,将希望全放在这上面,然后用力一挥,把章振兴砸晕过去的同时,那个鬼魂带着凄厉的惨叫,离开了章振兴的身体。 第10章 鬼打墙 “好了,你们进来帮我把我爸抬到床上吧。”章不凡从浴室里出来,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袁潇二人听话的走进去,将瘫在轮椅上的章振兴抬上床。他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脸色惨白,像是重症病人。 章不凡同样面色惨白地端坐在沙发上,嘴唇紧抿着。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原先端正的坐姿一下子散了,他把头抵在双手上,肩膀在耸动着。袁潇提醒自己不要可怜这个人,但忍不住。人生四大悲中只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但黑发人送白发人又何尝不悲惨。他也就凑到章不凡跟前,手抬起犹豫了一阵,还是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抱歉,我真的无能为力。”袁潇想了想,继续说:“但我知道有个人应该可以帮你,那个人叫闻远清。” “哼!”一声冷笑从章不凡口中脱出,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怒,“闻远清?他是不是有个舅舅叫闻仕道?” “……我不知道。” 章不凡仰着头闭紧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重重地睁开:“你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袁潇看着他,明白他这是想要发泄,“你说吧,我听着。” 听到这话,章不凡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他哽咽着说:“全是因为我妈。” 为什么章振兴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章振兴最开始是穷光蛋,他老婆肖明兰可不是。人家肖明兰可是大校的女儿,正儿八百的官二代。阶级差距表明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肖明兰为了嫁给章振兴离家出走不说,还死也不回去。她老爸到底念着父女情分,最后也算是认了章振兴这门女婿。 因此,娶了个官二代才是章振兴成功的基础。 不过章振兴这人也是个有脑子的,利用这些权利人脉抓住商机做起了房地产、建筑等多个行业,经营至今,已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可有句话怎么说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当然,主要原因是肖明兰更年期到了,人老珠黄了。 肖明兰更年期闹得厉害,情绪不稳,总是找章振兴的茬。久而久之,章振兴烦了,倦了,厌了。恰在此时,一个温柔贤淑的美人出现在章振兴旁边,于是出轨成了必然,珠胎暗结也合情合理。可肖明兰情绪不稳,自然疑神疑鬼。于是老套的一幕出现了,捉奸在床,人证物证俱在。 肖明兰恨啊,伤心啊,但为了儿子为了声誉,她没有声张。这么多年的夫妻,她愿意给章振兴一次机会。只要章振兴甩了那个贱人,并且跟她和好,她就当没发生过这事儿。章振兴迫于肖明兰老爹的余威,当然表示悔不当初,并当着肖明兰的面赶走了自己的情人。他以为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肖明兰放过了他,却不会放过她。 她放了把火,烧死了年轻的女人,而年轻的女人化作了冤魂,缠在肖明兰四周。 幸好,这些富人圈子里神棍还是受欢迎的。肖明兰还没怎么被报复时,就遇见了闻仕道,成功收服了女鬼。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当然皆大欢喜。 只是章振兴活该倒霉,他竟然耐不住寂寞,再次跑去找小情人,却发现屋中一片焦黑。他失去的智商终于找回,经过多方调查,知道了自己老婆的行径。气愤不已的章振兴当即找肖明兰对峙,没想到是火上浇油。肖明兰本来听说那女鬼缠着自己,就浑身不舒坦,现在听章振兴提起,更是火冒三丈。 更年期的一次冲动,肖明兰让闻仕道把那被收服的女鬼放在了章振兴的身边,日夜陪伴着他。 “你要找她?好啊,我成全你。既然你这么想她,我让她死了也陪着你!” 于是章振兴疯了,疯得可怜,疯得活该。 当然,以上这些真相章不凡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之所以疯癫,是因为母亲找了个神棍做的孽。他恨自己的母亲,却无能为力。他内心的消极因子通通爆发出来,终日沉溺声色,做个混世魔王。他也不是没试着找法子挽救父亲,只是a城里有能耐的他使不动,没能耐的又不顶用。以至于听到母亲和神棍的谈话,章不凡的内心燃烧了。 袁潇和张晗听他絮絮叨叨半天,皆面色不虞。张晗当先开口了,“你家庭不幸就要出去混日子,为非作歹,这样做了你心里就好受了?”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章不凡垂首看着地板,一副颓废的模样,“我有几分力,我妈又有几分能耐,我怎么可能斗得过她?” “呸!”张晗彻底怒了,“就你这样子,活该你不幸,傻逼!” 袁潇明白张晗的意思,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自己不努力,怪谁?章不凡,多好的出生,正正经经的富二代,又是独生子。这样的人,要是有点想法什么事情做不了。可他现在这样子简直跟缩头乌龟没什么两样。 “我不想落井下石,但你现在这样子真心是自找的。你要是有点头脑都不该自暴自弃,自己都不努力,还指望着别人赶着你?”袁潇不屑地看了章不凡一眼,抬手指着章振兴,“你老爹变成这副样子,你还有心思去花天酒地,为非作歹?不要拿颓废当借口,那只是你无能的表现。” 要是以往的章不凡听到这话,估计袁潇还得再瘸一条腿。但现在章不凡很绝望,以至于听到这些话如醍醐灌顶,绝望混杂着自责、愧疚、悔恨,于是章不凡又哭了。 看到仇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再痛快也只能维持一时。张晗扯了扯袁潇的袖子,凑近耳边低语道:“这事儿咱们别管。” “嗯。”袁潇点头答应,跟着张晗起身坐到沙发上睡觉。这屋子里开着暖气,两人穿着衣服睡也算得上暖和。就是沙发不大,两个人只能挤在一起。 恰在袁潇将睡时,谢寒亭来了。 一出场,那阴冷的眼神就盯在了张晗身上,后者睡死了,被这冷冻死光盯得直往袁潇怀里钻,于是周围更冷了。 袁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猛地坐起来,离张晗远远的,就跟被捉奸似的。 “你……你怎么来了?”袁潇先是环顾四周,见章不凡不在才压低声音说道。现下,谢寒亭的面色恢复如常,语气愤愤地道:“真是不长记性的东西!” “啊?”袁潇面露急色,慌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这房间就这么大,床让病人睡了,又没其他落脚的,我只能跟晗子挤沙发了!” 谢寒亭眉头一皱,“我说的是这事儿?” 这下换袁潇皱眉,“不……不是这个?” 谢寒亭眼一瞪,怒气冲冲地道:“笑话!你不过是我的奴隶,又不是我的妻子,我管你跟谁一起睡!” 你刚才那眼神跟杀人似的,这还叫不管?这话袁潇只敢腹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谢寒亭,“那你为什么说我不长记性?” 话音落地,谢寒亭瞬移到袁潇跟前,吓得后者跌在了地上。他浑身冒冷气地看着袁潇,居高临下地道:“第一,这是你第三次走进闹鬼的房子里!第二,你到这里来后一次都没有看过罗盘!第三……”忽然,谢寒亭哑了声,表情有些复杂地盯着袁潇,忽的愤然转身,“如果不是我来了,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袁潇眉头紧皱,爬起身来看床上的章振兴,呼吸还在,表情平静,没有死。那么章不凡去了哪儿?袁潇这才意识到不对,慌张地窜到其他屋子里找人。但找遍了,都没见着章不凡的人影。再把罗盘从怀里摸出来,这次不像电风扇了,却转动得极其不稳定。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呢?”他顾不上看谢寒亭不爽的眼神,急忙叫醒张晗。 “晗子!起来!出事儿了!快走,我们快离开这儿!” 前面交代过,张晗这人起床的时候是懵的,他迷茫地起身浑浑噩噩地跟着袁潇走向大门。可不过一秒,他们又走进了屋子里。 袁潇脸色惨白,他明白了,这是遇上了传闻中的——鬼打墙。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之路。袁潇双眼晶晶亮地看着谢寒亭,“怎么办?”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听起来怪可怜的。但谢寒亭可不是好鬼。 他微微侧过头,脖子的弧线优美,嘴角含笑:“我早就说过,你不过是我的奴才,我犯不着为了你坏了其他鬼的生意。”这话音还未落地,谢寒亭连同袁潇手中的罗盘一起消失不见。 恐惧像是无形的手,掐住了袁潇的脖子。他身后发懵的张晗见他许久不动,自顾自地转身又躺在了沙发上。 终于,诡异的气压让袁潇怒喝一声:“别睡了!”张晗被吓得一激灵,从沙发上掉了下来,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天亮了?” 袁潇的身体僵硬无比,他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才挪动了身体,正面看着张晗,眼中前所未有的恐惧让被他注视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怎么了?”张晗战战兢兢地发问,而回答他的是恐怖的句子。 “张晗,我们出不去了……” 第11章 肖明兰 原以为谢寒亭跟自己签了阴契,做了自己的妻子,再怎么着也不会让自己死,毕竟他的重要作用是阳气提款机。谁知道老鬼三言两语说尽,眨眼就消失。好嘛,这是妥妥儿的卖队友啊! 张晗缩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腿,头埋在手臂间,像只鸵鸟。袁潇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冒冷汗,嘴唇都发紫。 不管怎样,谢寒亭说对了一句话,自己还真是不长记性。想到这儿,袁潇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听到响声的张晗抬起泪眼看了过来,一脸惊恐地哆嗦着问:“袁潇?是你吗?” “是我害了你。”袁潇眼圈发红,情不自禁地转身抱住张晗。都怪自己一时贪财,想着让章不凡给何夕一点补偿费,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果真什么钱,都没有白拿的道理。 为今之计,是离开这里,可怎么离开? 袁潇放开张晗,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思考。 首先:章不凡不见了。他快步走到窗户边,外面是浓稠的夜色。他看不清那辆车是不是也跟着章不凡一起消失。 二:章振兴还在屋子里。 袁潇走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重症病人,虽然呼吸很轻,但他活着。 忽地,袁潇像是想起什么地伸出手,在四周缓慢地晃动。在离章振兴脑袋不远的地方他的手顿住了。房屋里原有的温暖在这边区域里荡然无存,根据袁潇的判断,他的手应该插在了鬼的身体里。 “张晗。”他的声音在发抖,被他呼唤的人也惊恐地看着他。 “张晗……”袁潇吞了口口水,声音凄厉地喊道:“我摸到鬼了!”话音刚落,剧痛便从手背上袭来。暴露在空气中的手像是被野兽撕咬一般,一块肉皮被撕扯了下来,上面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啊!”袁潇凄声痛叫。张晗猛地扑到他身前,将他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四周。 可迎接他们的不是剧痛,而是一阵奇怪的声音。袁潇疑惑地转头看向章振兴,吓得眼泪止也止不住。 此刻的章振兴胸前血流成河,内脏暴露在空气中,不大的心脏浮在半空,尚在跳动,猩红的血液滴落在章振兴的脸上。接着,袁潇看到了一团黑气笼罩在心脏的周围,不断蔓延,直到一具熟悉的鬼体成型。这是最开始要杀掉章振兴的鬼魂,他将心脏囫囵吞下,一边餮足地舔着手指,一边狞笑着看着袁潇二人。 面对这恐惧的一幕,袁潇吓得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 “张晗,他来了。”袁潇低声轻语,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恶鬼。张晗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徒劳地做出防御姿势。 忽然,鬼动了。他汇聚成一团黑气,眨眼便来到了张晗的跟前,尖利的指甲从黑气中抓出,刺向心脏。袁潇瞪大双眼,身体比理智更诚实地挡在了张晗的前面。剧痛从后背传来,却不是深入骨髓。房中响起了惨叫声,凄厉而令人恐惧。袁潇惊讶地回头,发现谢寒亭站在那鬼的跟前,而恶鬼在地上打滚,似乎身体的某处受到了攻击。 “我不坏你的生意,你也犯我的人。否则,我让你魂飞魄散!”阴气不断从谢寒亭身上冒出,将那恶鬼笼罩。那恶鬼瘫在地上,一副惊恐至极的模样。直到谢寒亭淡然地开口:“滚吧!” 恶鬼如蒙大赦,眨眼便消失不见,留下满室腥臭,令人作呕。 劫后余生的袁潇猛地跌在了地上,张晗被他带着也跟着摔跤。好巧不巧,正好压在袁潇身上。 坏了!尚有一丝理智的袁潇转头看向谢寒亭,只见老鬼眸色幽深,旁边那些阴气张牙舞爪地向张晗靠近。吓尿了的袁潇赶紧把张晗从自己身上推开,只是这一动,背上手上都传来剧痛。 “袁潇!不怕!”张晗眼珠子都快瞪圆了,微愣之后跑到床边撕裂了被子。白净的布条被他快速地缠在了袁潇的手上,后者慌张地看了老鬼一眼,还好,面色平静,周围的阴气也慢慢消失不见,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只是又一声尖叫在房中响起,原本消失不见的章不凡在恶鬼走后赫然出现在床上,他满身满头的血,快瞪出眼眶的眼,颤抖的身体,和怎么也停不下来的尖叫。 “章不凡!”终于张晗忍不下去了,走到章不凡身后拍了拍他。极度紧张的后者猛地回过身来给了张晗一拳,眼中的惊恐挥之不去。还好,他停下了尖叫,只是喘息不已。 大概在过了十多分钟之后,章不凡粗重的喘息才平静下来。他先是看了看袁潇二人,才把目光转向章振兴。章振兴是在睡梦中死去的,表情还算安详。只是他开膛破肚的模样,着实让人看不下去。但章不凡伸出了颤抖的手,一寸寸地抚摸上那模糊的血肉,眼泪无声地掉落。他的嘴唇是苍白的,脸色更是如此,可他没有出声,与刚才的惊恐判若两人。 直到他沾满血液的手抚摸上了章振兴突出的眉眼,把后者本就枯黄的脸弄得更加恐怖。 “爸爸。”章不凡的声音低哑,犹如气声。在这一声呼唤之后,他低下了头,靠在了章振兴的旁边,眼睛紧闭着,呜咽着,像只受伤的狗。 张晗本来被打得怒火中烧,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下意识地看向袁潇。 袁潇站在谢寒亭的身边,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悲凉。他的心里在埋怨谢寒亭,明明如此厉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将女鬼制服,可他并没有阻止女鬼杀掉章振兴。记得闻远清曾叫这老鬼谢老先生,估计他活着的时候也是个道士。 可遇见之后的所作所为,哪有半分悲天悯人的情怀。就算他刚才救了他,也不过是另有所图而已。 袁潇低着头闭着眼睛许久,终于转过身来看向谢寒亭,“谢谢。”简简单单两个字,饱含了嘲讽的意思。他没有义务要求别人见义勇为,他也没有能力要求谢寒亭救谁,所以他开了口:“闻远清告诉我,阴契就是冥婚,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张晗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潇,吓得呼吸都放轻。而袁潇的谈话对象谢寒亭只是微微侧头,斜睨着他。 “我不求你三从四德,但你进了我家的门,就该听我的。现在,我要求你把你生前所学通通教给我。”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有!”袁潇深吸一口气,似是给自己壮胆,“就凭我是你的丈夫,你的阳气提供者,你阴契的另一半。而你难道希望自己所学的东西,从此在世间消失?” 谢寒亭转过身,笑容满面,只是笑意达不到眼底。他如同看蝼蚁般看着袁潇,轻蔑地说:“你以为这是东西可以控制得了我吗?” “可以。” “哼!”谢寒亭冷哼一声,目光凛冽地看着袁潇,他的手已经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慢慢收紧,“我完全可以杀了你,再另结阴契。” 袁潇看着他,唇角弯起,语气得意地说:“求之不得。”说完,便闭上眼,看也不看谢寒亭。 这话让老鬼的脸色青黑,绷紧的脸,怒瞪的眼,可手不受控制。 “好!我就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学到我的东西!”谢寒亭说完便消失不见。袁潇迟疑地睁开眼,见房中再无老鬼,腿软地坐在了地上。旁边吓呆了的张晗猛地冲过来给了袁潇一巴掌,被打的人不疼,疼的是打人者的心。 “你疯了?!”张晗焦急地道:“你为什么要去惹他!你不想活了?!”说完,他蹲在袁潇跟前抹了把泪,跟夸奖似地说:“这一次,算你狠!”忽地,他又恶狠狠地出声:“但袁潇,我张晗在这里跟你发誓,要再有下一次,老子活剐了你!” 袁潇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也为自己能成功惊喜不已。刚才,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说出了那样的话。当时他想要么谢寒亭让他死,他自己做了鬼去管这些鬼事。反正自己跟谢寒亭纠扯不清,也活不长。要么谢寒亭教他术法,他用所学去管这些事。 以后不一定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可见死不救不是袁潇的原则。 远处一声鸡鸣,熹微的晨光在天际泛白。袁潇扶着张晗的手站了起来,看向章不凡。对方仍在痛苦,只是没了声,就不断地掉泪,看起来可怜至极。 虽说章不凡跟两人有仇,此刻不管也不是个道理。他俩正想上去把章不凡拉开,就听着门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当先一人踹开了门,好几把手枪指向了当中的两人。而警察中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凶狠地瞪了他们几眼才踩着高跟进入屋内。 “儿子,你在干什么?”她见到章不凡的模样,吓得花容失色,指手画脚道:“你们还不快上去把他拉走!” 几个警察顺着肖明兰手指的方向,将章振兴的尸体随意地扔在地上,这一幕看得袁潇二人对视一眼,霎时明白了什么叫狼狈为奸,也想通了一些东西,为什么章不凡会不见,是因为肖明兰的指使。她要那鬼杀了章振兴,而他们两人只是买一送二的赠品。 想到刚才肖明兰看他们的眼神,怕是要凶多吉少! 章不凡的手伸向章振兴,却在半道上停住,没有上去抢那具尸体。他的手就那么颤抖着停留了几分钟,然后缓慢地撑在床上坐了起来,看向肖明兰。 “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肖明兰眉头紧皱,“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我现在就要弄明白一些事情。”章不凡忽然笑了,“怎么?你心里有鬼?” 肖明兰的眼神丝毫不见波动,她挥了挥手,周围的警察慢慢退了出去。袁潇两人也想离开,知道的事情越多活着的几率越小。但章不凡侧头看向他们,请求道:“你们留下来吧。”说完,就不管两人的表情径直开了口,“你就这么想杀了他?” “杀了谁?”肖明兰装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吗?你可是我的母亲,我想的什么事,你心里会不明白?”章不凡下了床,悠闲地踱步到肖明兰旁边。“你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肖明兰的脸色黑成一片,斥责道:“注意你的措辞,我可是你的母亲。” 这话引得章不凡一阵发笑,等他笑够了才一字一句地说:“那么,我的母亲,我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搞定这一切,我们就先走了。”说完,章不凡就倾身上前抱住了肖明兰,他浑身的血液沾染到了对方昂贵的衣服上,让肖明兰的脸色十分难看。 但章不凡完全无视这些,而是快步走进浴室,将脑袋上的血洗了个干净。再对袁潇二人招招手,“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他们的身后,肖明兰咬紧了牙齿绷紧了脸,眼珠转动,似乎一肚子坏水又冒了出来。 第12章 扎马步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章不凡面色平静地说:“她不会让你们活着的,我暂时也没有能力管你们的死活。等会我会给你们一笔钱,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张晗撇嘴,眉头紧锁,“章不凡,我以为见到你这个奇葩就够了,不会有人再超越你。没想到奇葩都成堆出现,你家人各个都让人不省心。” “趁着有力气就多吃点,小心我换了主意,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这话的时候,章不凡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城西天子,真让人手痒! 到了袁潇他们住的地方,章不凡果真把自己卡里的一百万转到了袁潇的卡里。他将卡递给袁潇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在,“谢谢。” 好吧,章不凡还算有点良知。袁潇笑了笑,“没事儿,一百万够补偿了。” 袁潇怕夜长梦多,一进屋就开始收拾东西。忽地,老鬼再次出现。 他端坐在沙发上,看着袁潇命令道:“不许离开这里。” “不走得死。” 谢寒亭傲然抬头,下巴尖对准袁潇,“有我在,谁能让你死。” 听到这话,不仅是袁潇,就连张晗都跟见了荤腥的猫一样凑了过来。袁潇凑近他,恭敬地问:“您有法子让我们安全?” 谢寒亭转头,不想袁潇凑得太近,鼻尖挨着鼻尖,让两人同时愣住。谢寒亭忽地倾身吻住了袁潇的嘴,顺势吸了口阳气。而消耗过度的袁潇头一歪,栽在了谢寒亭的肩膀上。他想努力地坐正,可脑袋真的发晕,这模样让谢寒亭又是一顿鄙视。 “一个男人被吸了口阳气就这副模样,真是废物!” 本来袁潇还想坐正的,听了这话直接把身体的重量全靠过去了,无赖道:“你是我媳妇儿,我靠着你怎么了?” 谢寒亭老脸一红,只是他脸色发青,这一红就成了黑。张晗察言观色,忙不迭地坐袁潇另一边,把他捞起来搁自己身上。 这下,谢寒亭的脸是真黑了! 袁潇身体发虚,只是微微侧头看他,见老鬼只是脸色阴沉也懒得动弹。 还好,谢寒亭黑沉了脸片刻,就恢复正常,“那个肖明兰不过是依仗着钱和权,我只要在她面前露个脸就行了。a城还没有什么人物能动得了我,相信她身边那个相师也明白这个道理。忌惮着我,他们就不敢动你。” 好吧,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下,袁潇二人才觉着抱谢寒亭这只大腿抱对了。 有了谢寒亭的倚仗,袁潇二人继续经营着烧烤摊,只是章不凡成了常客。虽然对他们留下来的决定有些担忧,也没有多加劝阻。不过他是真的改头换面了。 以前谁提起章不凡,都是羡慕嫉妒恨中夹杂着十分的鄙视。他身为富二代中的战斗机,所作所为也称得上是蛀虫中的747。现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不见了,曾经称兄道弟的不良少年们也没了个干净,除了时不时在袁潇二人吃饭的时候跑出来蹭个饭,简直是恢复了富二代们应有的神秘感。 日子恢复平静,袁潇的手也好全了,另一件事情就提到了前台。 学道术! 道,孕育自然。道家文化在中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但未进入历史的那一部分,才是道的渊源。上溯黄帝轩辕,下探康熙乾隆,道家文化无不蕴含其中。 道家文化以老子时期,有了完整的成型,以汉朝时最盛。但得道者又有几何? 道,注重修身养性,更注重口口相传。随着时间的流逝,许许多多道家术法失传,流传至今者也难有修士能登天。 因此,道家五法:山、医、命、相、卜,难以同时修行,更多的人专研其中一脉。如谢寒亭是山之一术传人,闻远清天赋极高,修山以及卜,而闻仕道则专攻卜术。 袁潇跟着谢寒亭,自然也修习山之术。它归为五法之首,难度自然不是卜术能比拟的。 修山术者,多是当世奇才。且要满足三个条件: 首先,生辰独特,时辰不是大胜就是大衰。如谢寒亭生辰,阳气升至巅峰,而阴气渐长。此时既为大胜也是大衰,此时出生者先天阴阳二气充足。 第二,脑子要好。这不仅是学道,学什么这点都重要。脑子好,才能活用,才能举一反三。但脑子好不是说小聪明多,而是能明白山之术的道理。有些人看似聪明决绝,到最后却学无所成,有些人看似愚笨,却成为了一代宗师。 第三,就是耐得住寂寞。多少小说把这门术法写得出神入化,若放在上古时期,确实是这番光景。但一代不如一代,今时今日,更多的人最开始修习道术都是枯燥且乏味的。可能三五年,你连符都画不全一张。因此,耐得住寂寞,忍得了孤独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可满足上述三条者少之又少,以至于谢寒亭完全有理由相信袁潇什么也学不会。 “什么?扎马步?”袁潇震惊了,他没有想到学道术的第一节课居然是扎马步! 他没有听错,就是扎马步,这是基本功。且不说布阵等高深学术,单论画符就需要扎实的下盘。如果连马步都扎不稳,剩下的也别学了。 谢寒亭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们俩,此时已是晚上十点。两人经营着烧烤摊,已经是累得不行,这时候扎马步怕是一个小时都坚持不下来。但看着谢寒亭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袁潇就是不想认输。 这个东西不是必须去学,可他不想下一次发生特殊情况时,自己一点用都没有。他盯着谢寒亭看了好一会儿,双腿分踏,与肩同宽,收腹提臀屈膝,好,扎马步开始!张晗本不想学,可看到袁潇这模样焦躁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有模有样地跟着扎马步。 谢寒亭微感诧异,他是想让袁潇知难而退。要知道袁潇都二十了,已经错过了学习的时间,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可看着对方那副坚定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闭了嘴,直勾勾地看了过去。 此时的袁潇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已是今非昔比。肤色从黄黑转为白皙,原先那瘦得皮包骨的样子也渐渐长出了肉,不胖不瘦,正正好。一笑便温柔如晨光,如今他板着脸正经扎马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稚气未消,但那眉眼里英气十足,到平添了几分俊俏。 谢寒亭看着他这副模样,嘴唇有些异样。他想到了前几次与他唇对唇的感觉,有些软而湿。他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抚上自己的唇,在几秒后,他僵住了。 我在做什么?!这是谢寒亭脑子里乍然响起的声音,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凶恶,以至于一直分心盯着他看的张晗也面露惊慌,生怕他又想出什么法子折磨他和袁潇。 幸好,谢寒亭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消失了。 一见谢寒亭不在,张晗马上原形毕露,马步也不蹲了。他撺掇袁潇道:“别练了,老鬼都走了!” 袁潇侧头看他一眼,语气硬邦邦地说:“我又不是为他练的。”说完,他就闭上眼,一门心思扎马步。 张晗了解袁潇,这个人看起来温柔,其实是个偏执狂。就拿以前他对何夕的态度来说吧,要是其他人被何夕这么拒绝,早就认输,另寻芳草了。但袁潇不是这样,他没有逼迫何夕,而是不断地用他的温柔感染何夕,于是系花小姐掉坑里了。只是系花小姐不是一般人啊,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啊。想到这儿的张晗不禁叹了口气,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得,你练吧,我都累得要死了,我去睡了啊!” 袁潇没答话,只点了点头。 张晗还不放心地唠叨一句:“你也别太晚啊!” 袁潇不想太晚,可谢寒亭没有告诉他要扎多少时间。他就一直那么坚持着,跟自己死磕,直到身体都木了,袁潇才颤巍巍地动了动,向自己房间移去。但扎马步这么久,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以至于才走了几步路,就腿一软,身体向旁边倒去。好巧不巧,脑袋砸在了桌子上,砰的一声响,把袁潇都砸晕了过去。 幸好,他的身体没有落地,谢寒亭及时出现,抓着他的手臂扯向自己怀里。袁潇的脑袋靠着他的胸口,脑袋没有意识了,身体却似乎在回避寒冷。谢寒亭看着他额头上的血还有皱紧的眉,不自觉地骂了句:“傻子么?” 说完,他就将袁潇整个打横抱了起来。他调动体内阳气,使自己的灵体变得温热。随着他体温的改变,袁潇的眉头舒展开来。 谢寒亭将他放在床上,伸手擦掉额上的血迹。因谢寒亭体质的原因,伤口接触到他的皮肤,立刻就结了痂。只是袁潇本就劳累,此番又这么折腾自己,脸色看起来有些灰败。谢寒亭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袁潇脸上。入手的皮肤尚算光滑,只是脸色真够差的。他摸着摸着,手指滑到了袁潇的唇上,这让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老鬼有些怔忪。 谢寒亭,死的时候也不过才25岁。那个年代虽然早早成家,但国不太平,何以家为。谢寒亭又出生世家,平常女子家中老辈是看不上的,千金小姐没点资质的又入不了他家的门,再加上谢寒亭一门心思为国效力,这婚姻大事也就耽搁了。在他死前约莫四五月,家里人倒是给他定了一门亲。只是……终究没有那夫妻缘分。 他知道阴契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是这个人的妻子,但他堂堂谢氏大少,名震天下的术师,国民党陆军少将,怎么会甘为人下。再加上这人,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谢寒亭一边摸着袁潇的脸一边不断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他体内的阴阳二气从他指尖汩汩溢出,被袁潇吸入体内,原本灰败的脸色好了不少,被桌角撞到的疼痛也缓和很多。这下,昏迷的人舒坦得睡熟了。 只是他似乎被谢寒亭抚摸弄得有些异样,先是伸手在自己脸上抓了抓,那痒痒的感觉还是不消退。袁潇恼了,闭着眼左右动了动,移动间,袁潇的嘴碰上了谢寒亭的指尖,那种湿润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到了谢寒亭的心里。 老鬼怔忪的表情变了,他先是惊讶地看着袁潇的脸,睫毛轻颤,接着,他像是着了魔一般,一点一点地俯身,嘴唇贴上了对方的唇角。这只是一个很浅很纯粹的吻。 忽然,角落里的声响让谢寒亭瞬间清醒,他立刻坐直身体,眼睛似是不经意地瞟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接着,他轻蔑地笑了起来,如烟尘般散去。 过了好久,袁潇的屋里才出现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张晗,他今晚罕见的有些失眠,就是怕袁潇跟自己死磕。所以一听到客厅有响动,他就醒了,只是房门还没拉开,他就从门缝中看到了谢寒亭抱着袁潇的身影。等老鬼把袁潇抱进屋,他才鬼鬼祟祟地跟过去观望。 只是缝隙不大,他只能看到一只手在抚摸袁潇的脸。后来看到袁潇动了动,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刚想掉头走人,就看到谢寒亭的脑袋的出现在视线里,那诡异的姿势让他想起了以前不好的回忆。 谢寒亭又在吸袁潇的阳气! 这认知让他恼怒地站了起来,发出的声响惊动了老鬼。只见老鬼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里的轻蔑还有威胁显而易见,这让张晗止住了闯进去的脚步。终于,谢寒亭走了,等了一会儿,张晗走进了袁潇的房间。他一步步地走向袁潇,见到后者正在酣睡才松了口气。 一时间恐惧、愧疚等等情绪涌上他的心头,张晗情不自禁地走上去抱住了袁潇。他的动作有些大了,惹得袁潇皱着眉睁开眼,见来人是他,眼神立刻又温柔了起来。 “晗子,怎么呢?” “没什么。”张晗摇摇头,借口道:“我一个人在那边睡着太冷了。” 听闻此言,袁潇立刻拉开了自己的被子,“进来吧。”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张晗抱着袁潇,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却更加失眠。他反复地想着一句话:袁潇,我一定一定会找出方法,救你! 第13章 再入鬼屋 自那天传授了扎马步,谢寒亭好些日子没有出现。袁潇倒是练上了瘾,且不说休息的时候,就是在烤烧烤的时候,那马步都是扎起的。 张晗见此是非常不赞同,他常常唠叨一句话:“别练了,相信我,那谢寒亭十有j□j是在耍你。” 袁潇对此不以为然,那谢寒亭再是耍他,也要练下去。自己都不努力,才是真没戏。 如此,倒是太平了一小段时间。 期间,烧烤摊的生意越来越好,两人招了几个服务员,和一个学徒,然后把盘下的摊子退掉,重新租了个门面。“胖子烧烤”正式开始营业了! 开业大酬宾的那天,服务员们忙得脚不沾地,身为副经理的张晗没有办法,也做起了跑堂的。他端着东西在桌与桌之间灵活游走,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忽然,几个字眼闯进了他的耳中,让他心头一愣。 “……校外招租的那间鬼屋……” 他原以为这只是几个大学生在谈论鬼故事,谁知他刚要走,耳朵里又传来几个字:“……咱们今晚就去那儿……” 这下,张晗眼睛都瞪圆了! 他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那桌,沉思一会儿便一脸笑容地走上去,亲切道:“几位校友,这烧烤的味道还成吧?” 那几个人也没想到他会来搭讪,都和善地表示味道一级棒。张晗听了连连点头,装作很有兴趣地坐下来问道:“刚才我听你们说什么校外的鬼屋,是什么啊?” 张晗这人皮相好,笑起来给人一种阳光男士的感觉。在坐的几个女孩子听到他的问题都忙不迭地答道:“就是学校外面七福路上的那间招租房,听人说那是间鬼屋。” “真的?”张晗装作惊讶无比,“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哪个地方闹鬼了!” 听他这么说,女孩子们盛情邀约道:“我们今晚要去那里玩碟仙,小老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玩?” 我操!还要去玩碟仙?嫌鬼来的不够快?! 张晗皱眉头瞪眼,这表情让其他人一愣,“小老板,你不会被吓到了吧?” “没。”张晗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失误,故作镇定道:“碟仙什么的,哪都可以玩,干嘛要去哪里玩啊?” “这样子才刺激啊!” 刺激个毛线!到时候鬼出来了,你们谁还会觉得刺激! “那万一真有鬼呢?”张晗只是装作不经意的一问,谁知他的问题让众人哄笑不已。 “根本就没有鬼,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其中的一个男学生底气十足地笑道:“反正我是没见过,你们见过了吗?” 其他几人都是摇头不已。张晗急眼了,这群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他也没好脾气地道:“如果你们还想要命的话,就不要去。我刚才说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地方闹鬼,但其实不是。那个地方闹鬼还是我传出去的,目的就是让人不要去租。那个地方阴气极重,住进去会死的。” 听到他这么说,这桌人的脸色都变了。女孩子们有些惊讶,男学生们都含着鄙视。 刚才说话的男学生开口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想退房还找借口的客人啊!刚才我们去租房的时候那个老板都说了,你们当初租了一天嫌贵不想再租,结果他要收你们押金,你们不乐意,把房主揍一顿不说还到处宣传那里闹鬼!” “什么?”张晗眼睛一瞪,没想到那个房主贼喊捉贼。 这桌大学生见他这副表情,都摆出正义的模样,厉声指责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那个房主脸上的伤现在都没消了!” 这下,张晗知道自己被泼了污水,心里也恼怒这些大学生不长眼,上赶着找死。他蹭地一下站起来,说:“反正我话是说到了,到底是不是真有鬼,相信你们晚上就能明白。只是死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袁潇正在柜台上给人结账,见着张晗气冲冲地走过来,砰的一声踹开厨房的门跨了进去。他赶忙把手上的事情交给旁人,跟过去瞧瞧。 “怎么了?吃火药了?火气这么大!” 张晗见他跟着自己,当即委屈又愤怒地把事情抖了出来。袁潇听完也傻眼了,当初在大学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人胆子大,什么刺激做什么,只是没想到会真遇上。 “哼!反正我话是说尽了,死了也不关我事儿!” 袁潇见张晗一脸“我不爽,我超级不爽,我需要顺毛”的表情,赶忙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成了,晗子,别跟他们怄气啊!他们就是没见过,才有胆子去闹,要真见鬼了,怕是尿都得吓出来。” 张晗把头歪向一边,闷声道:“我才不会跟他们怄气!” “好好好!知道你大度能容。”胖子轻拍他的肩,想了会儿,有些担忧地说:“这些人估计不会相信我们说的话了。” “不信就不信,反正不是死在我眼皮子底下。”张晗怒气未消地说了这话,紧接着又道:“大不了咱们晚上去那儿看看。” 听到张晗这话,袁潇笑了,这死鸭子嘴硬的。 只是谢寒亭不在身边,袁潇总觉得没底。一想到这儿,他不禁暗恼谢寒亭总是失踪,让他想找也没处找。 入夜,袁潇二人十点就关了门,来到七福路那栋居民楼前蹲点。袁潇手中拿着罗盘,看着上面的电风扇吓得心肝都在颤。这罗盘是谢寒亭再次给他的,也算是入门礼。 屋子在一楼,此刻灯火通明,凑近墙角细听,还能听见年轻男女的笑闹声。 此刻,袁潇二人的心中都有些纠结。既希望这些男女没事儿,又希望他们会见鬼,来证明自己是对的。随着夜色深重,笑闹声渐渐安静了下来,隔着墙只能听见人声,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别不是要开始玩碟仙了吧?”张晗凑到袁潇耳朵边惊恐地问了句。他的身体还在发抖,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是惧怕鬼怪的。 袁潇摇摇头,恨不得把耳朵伸进墙里。 忽然,平地一声雷。“喂!你们俩干什么呢?” 袁潇他们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两个青年男女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而一堆年轻人从楼道里鱼贯而出,脸色不佳地盯着两人。 这是……被包抄呢? 一堆年轻人快速地围成一个半圆,当中一个男的,正是在烧烤店里指责张晗的。他一看清张晗的面孔,立刻咋咋呼呼起来。 “我就说这个小老板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还争辩,说什么长得不像坏人。我告诉你们,就长这样的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完这话,立即上前一步趾高气扬地俯视两人:“你们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坏了这房主的名声,小心我让你们做生意做不下去。” 张晗蹭地站起来,正要开口就被人抢了话。 “你说……你是要让谁生意做不下去?” 这声音是从一众大学生身后传来的,众人齐齐转身,就见着一名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笔挺地站在三米开外。他的打扮有些古旧,可整个人看起来却不俗气。当他踏步靠近时,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更是让众人心惊胆战。 但是谁都没有袁潇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老鬼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显身。 这是要闹哪样啊?! “你是谁?”出头的那个男生见到谢寒亭的架势,反而有些发懵,不明白这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人物。 谢寒亭看也不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袁潇,命令道:“过来。” 袁潇不敢装作没看见,只得顺从地走到他旁边,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又忘记我说的话呢?”谢寒亭只是瞟了他一眼,但袁潇发誓,那眼神绝对惊悚无比。 他也就掂量了片刻,求饶道:“我不是不记得你的话,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你上次也说了这地方鬼得厉害,真要我看着这些人送死,我还是不忍心。” 袁潇低着头,但他能感觉到谢寒亭的视线停在他的脑袋上。此时此刻,他不敢出声,谁知道这喜怒无常的老鬼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真是多管闲事!” 袁潇不说话,还是低着头杵在那儿。 那头被这情景弄得莫名其妙的年轻人们开始闹腾了,又是那个出头男先开口质问道:“你们在这里装模作样些什么?” 谁也没回答他。 谢寒亭只是伸出了手,捏住了袁潇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那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着后者,声音同样冰冷地说道:“仅此一次!”说完,他就低头吻住了对方的唇,吸取少量的阳气,而周围是一片下巴落地声。 他只停留了片刻便分开,见袁潇有些昏沉,不禁解释道:“有我在这里,没有鬼敢靠近,只能靠你的阳气调和我身上的鬼气。”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袁潇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老鬼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的反常啊! 谢寒亭却不看他这副受惊的模样,转过头面无表情看着那群大学生,“听说你们要进去玩碟仙,让我也瞧瞧,怎么样?” 出头男一听,怒目道:“凭……”他才说了一个字,整张脸的表情就变得呆滞,只是他在那群人的最前面,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不正常。“好啊,你们要来就来吧!”说完,出头男就率先走了进去。 谢寒亭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意跟上,但袁潇知道,这老鬼肯定在琢磨什么事情,还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第14章 碟仙 碟仙,一种古老的用来请鬼问神的方式。请来的不是仙,而是鬼。至于是好鬼还是恶鬼,这就全看请的人运气如何了。 谢寒亭老神在在坐在客厅单人沙发上,袁潇跟张晗像保镖一样分列两边,表情肃穆。被他们这么一闹,这堆青年男女玩碟仙的情绪反而没这么高昂。 见到这种情况,谢寒亭温和地笑了起来。他的皮相相当好,章不凡之流在他跟前就是根狗尾巴草。再加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被他注视着的女生都不好意思地低头,脸红心跳。他故意将声音放低,说:“不用在意我,你们开始吧。” 没有人反对他的话。大部分人在等待着,出头男则做着准备工作。 袁潇盯着出头男观察,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眼里的惊恐却愈发浓重,就连布置物品的手都在瑟瑟发抖。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打趣道:“安科,你不会害怕了吧?手都吓得发抖了?” 安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碟仙这东西不需要准备多少东西,就一个画了箭头的碟子,和一张写满字的纸。年轻人们见准备完毕,关了电灯,点燃蜡烛。烛火无风自动,忽明忽暗。 袁潇吓得吞了口口水,忽地手臂被人用力地抓住。他侧头见着张晗吓得瞪圆了眼睛,满脸紧张,身体更是止不住地想缩成一团。他也就伸手将对方揽住,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慰。 袁潇聚精会神地看着那群年轻人,以至于手被一个冰冷物体抓住时差点没叫出声来。只见谢寒亭看也不看他地命令道:“到前面来,仔细看着。” 袁潇不敢忤逆,只得照办。张晗想跟上来,却实在是害怕,只得蹲在沙发后面,探出头来看屋里的情形。 这时,一群人已经将手放在了碟子上,口中念念有词:“碟仙,碟仙,你快出来。“ 如此反复念了几句,碟子诡异地动了。 袁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不是谢寒亭猛地把他拽到自己怀里,再捂住他的嘴,怕是整栋楼都能听见他的尖叫。 袁潇也算是见鬼经验丰富了,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只因那群年轻人的身边出现了两只鬼,曾经租房给袁潇二人的老板,以及那个老板背上背着的鬼魂。 那个老板已经死了? 这个发现让袁潇震惊不已,而随时关注着他动作的张晗,见谢寒亭把他抱住还捂嘴,就知道鬼出来了。他吓得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喘。 谢寒亭把头凑到袁潇的耳朵边,低声道:“那个男鬼身上怨气很重,怕是今天要有血光之灾。等会你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懂了吗?” 袁潇点头如捣蒜,让谢寒亭满意地笑了。 反观那群年轻人,则是惊恐、茫然、兴奋皆有之。唯独那个叫安科的出头男,额上已是冷汗密布。 “别呆愣着,继续吧。”说这话的同时,谢寒亭已经松开了捂住袁潇嘴的手。那手里异样的触感让他有些分心。 “我们继续。”安科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抖得厉害。 或许是人多壮了胆,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我们先问什么啊?” “要不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好了!” 这问题让众人一致鄙视,却没有反对。提出这个问题的男生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口:“碟仙,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结婚吗?” 碟子慢慢地转动开来,缓缓的却不见停滞地分别移向五个字。 “你不会结婚?”有人念了出来,让众人眉头紧皱,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别暗自使劲推动碟子,吓唬人家宋楠啊!” 没人出声,也没人发笑,全都惊恐地盯着又开始移动的碟子。 “你……们……都……会……成……为……我……的……食……物?”碟子停留在“物”字上不动了,这突兀的一幕让其中一个女生吓哭了,央求道:“我们别玩了,我不想再玩了,我们快停下来吧!” 说完,她就想把手放开,她旁边的女孩子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说:“别动,你忘了没让碟仙离开前手指不能离开碟子吗?你想死吗?” 女孩听到这话,只得抽噎着继续把手放在碟子上,“那我们赶快把他送走啊!” 一众年轻人似是找到了目标,不约而同地开口道:“碟仙,碟仙,请你离开。” 这样来回念了二十多遍,碟子仍一动不动,众人诧异无比。莫非碟仙已经走了? 恰在此时,只见那吓哭的女孩子猛地松开了手,谁料她一撒手,碟子猛烈地动了起来,把摁在它身上的手通通甩开。它快速地在“你们都会成为我的食物”这几个字上来回移动,最后终于脱离方向,停在了“死”字上。看到这一幕,年轻人都叫了起来,有些人想夺门而出,却发现门……不见了。 终于,众人相信了张晗的话,这地方……有鬼! 而因为吓哭的女孩子最先撒手,不少人开始攻击她。 “谢萌,你刚才那是在干什么?你把我们都害死了!” “就是!我们都没撒手,你松开干什么?”众人七嘴八舌,开起了批斗大会,有一个女孩子甚至动手扇了她几耳光。叫谢萌的女孩在努力地辩解着,“我不是……我不想……”这期间她一直捂着自己的手指,瑟瑟发抖。 袁潇看着这群人,露出了比见鬼更惊恐的眼神,而谢寒亭凑近了他的耳边,喃喃细语道:“看到了吗?人比鬼,更可怕。” 袁潇没有接话,内心却无比赞同这话。明知道住进去会死人,却仍要租给租客的房东;因为小三,就纵鬼行凶的妇女;而现在,他的眼前是一群互相指责甚至大打出手的年轻人。果真,人比鬼更加可怕。 “别再试着去管别人的生死,有因才有果,懂了吗?” 袁潇听到了谢寒亭的话,也听明白了,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只能看着面前的情势愈加恶劣,而那两只鬼只是诡异地笑着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互相残杀。 这一群人中,只有两个人没有参与,一个是谢萌,一个就是安科。他浑身发抖地坐在自己玩碟仙时的位置上,鼻涕眼泪全都流了出来,却半点声音都不发出。 不知道是谁挑起的,有人拿出了刀,不断砍向其他人,甚至有好几人被砍伤。而旁边隔岸观火的两只鬼,笑容愈发兴奋。 袁潇皱眉,终于看出了其中的诡异。面前激斗的人里还有谁存有理智,他们都红着眼睛面目凶恶地看着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他们这是被控制呢?” “不是被控制,而是这个地方将他们的怒气扩大了。”谢寒亭见袁潇想起身,立刻抱紧了对方的腰,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我说过,这里以前是万人坑,都是被日本鬼子杀害的无辜百姓,怨气冲天,自然……怒气也是如此。” 这下,袁潇明白了,这些人是被那些怨气控制住了。他不禁暗自庆幸,幸好那一夜有谢寒亭坐镇,要不他和张晗也会这样自相残杀吧。 忽然,张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方一脸焦急地看着他,问:“袁潇,你在等什么?” “再放任下去,就要闹出人命了!”张晗说完,就冲过去一脚踢在了拿刀人的手上,菜刀应声落地。袁潇想跟着张晗去,却被谢寒亭紧紧地抱住,动弹不得。 “你去了只会碍事!”谢寒亭说完,就抬手打了个响指。紧接着,安科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房间,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他被吓坏了,接连惊叫了好几声才哆哆嗦嗦地停下,然后快速躲在其他人身后。因他的尖叫,众人似乎找回了一点理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其他人,似乎不能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安科,他惊恐地大哭着,一阵骚臭味飘浮在房间里。他指着谢寒亭,断断续续地喊道:“鬼……鬼!他是鬼!” 找回理智的众人惊叫着离谢寒亭远远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惊恐。其中一人指着张晗骂道:“怪不得你会知道有鬼,原来你跟这鬼根本就是一伙的!” 张晗傻眼了,火冒三丈地骂道:“滚犊子的,一群傻逼!爷告诉你们这里有鬼叫你们别来,当时你们是怎么看爷的?现在知道有鬼了,就反过来咬我一口,我j□j大爷的!我呸!”他冲那群人吐了口口水,带着冷笑梗着脖子回到袁潇旁边。 那群人被张晗骂得没了声,全都可怜巴巴地看着袁潇他们,似乎是在求他们高抬贵手。 “我当然是鬼。”谢寒亭笑了,他左手抱着袁潇,右手在沙发扶手上轻点,姿势优雅无比,脸上的微笑一如袁潇第一次看见他那样和蔼。 “但今晚要你们性命的鬼,可不是我。”他将右手放到自己腮边,用中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着说:“不过,你们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少人想说话,却被这话弄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答案当然是没有关系。 众人沉默,全都看着谢寒亭。老鬼没有回避那些求救的目光,而是笑着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与他们对视。 只有一个人,那个叫谢萌长相甜美的女生,她用哭红的双眼怯弱地看着袁潇。她还在抽泣,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袁潇不是谢寒亭,做不到铁石心肠,他低头小声地商量:“你让他们走吧,然后把这个房子收拾一下。” 谢寒亭抬眼看他,目光微移,便与谢萌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怜香惜玉?”谢寒亭嘲讽道:“你有这个能力吗?” 袁潇瞪他一眼,“我是没有,不过我媳妇儿有。” 谢寒亭被这话噎得没了声,内心的情绪好几秒才稳定下来,斥道:“胡说八道!” 他这模样让袁潇发笑,原本以为这老鬼会多冰冷,谁知道这货就是个面瘫加傲娇。他袁潇虽然没怎么谈过恋爱,但好歹是把到过系花的男人,死皮赖脸的技能点可是点满的! “谁胡说八道呢?你不是我媳妇儿,谁是我媳妇儿?” 饶是谢寒亭阴岁80有余,也被这话弄得面红耳赤,转头不再看他。这下,袁潇得意了!他晃着脑袋瞄到张晗仍在愤愤不平,赶忙又附在谢寒亭耳边低语道:“你跟他们说,要救他们也可以,只有那些男的全跪下来,大喊三声‘爷爷,孙子错了’就可以放他们走。” 听到这话,谢寒亭禁不住转头盯着袁潇,只见后者眼含狡黠,笑得机灵可爱,他的心里有些诡异的情绪在升腾。 “算你们走运,今天遇到了我们。”谢寒亭对着年轻人时,又是那副优雅贵族的派头,“只要你们这些男……性,跪下来大喊三声‘爷爷,我错了’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死到临头,尊严有什么价值。一听有了活路,男生全都跪在地上,争先恐后地喊着。袁潇转头拉了拉张晗的袖子,“消气了没?” 张晗鄙夷地哼了一声,讽刺道:“有什么气?他们不过是一堆垃圾,我犯不着跟垃圾怄气。” 张晗的声音不小,可听到这话没一个人敢出声反驳,全都跪在地上如同丧家犬一样地低着头。 直到谢寒亭喊出一声“滚吧!”,那些人立刻涌向再次出现的门边,你推我攘,好不容易才出了门。倒是那个叫谢萌的女生,落到了最后,恭恭敬敬地冲袁潇他们鞠了一躬,“谢谢。”她的声音有些哑,说完就跑了出去。 门,立刻被关上。而屋中另外的两个鬼,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诡异的笑容都咧到了耳朵根。 没了那群人在这里碍手碍脚,袁潇他们轻松多了。只是反观这两个鬼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没把谢寒亭放在眼里。 两边大眼瞪一眼好一阵子,那鬼老板才开口说了话,他的声音就像是砂纸摩擦钢铁一般让人难受。 “真是冤家路窄!”他直勾勾地盯着袁潇,“我找了你们好久了!” 没有人回他的话,袁潇是不敢,而谢寒亭是不屑。 “你们今天,谁都不会活着走出去。”他话音刚落,一群人就从闭着的门中走了出来,见到房中的情形全都惊叫起来。这是刚才才走出去的那群人,当然,受惊的不只是他们,袁潇不解地看着谢寒亭,而老鬼终于从不屑转换了表情。 他的眼睛变成恐怖地红色,嘴角诡异地笑着,身体逐渐变成青灰,“我还以为是什么把戏,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的玩意儿!” “是吗?”鬼老板得意地问了一句,忽然就跟旁边的女鬼化作青烟,散在房中。 谢寒亭见此,立刻伸手捂紧了袁潇的口鼻,喊道:“憋气,他们是要找人附身!” 第15章 驱鬼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脸涨红的样子,除了一个人——袁潇! 他的脸都涨得发紫,双目翻白了! 为何会这样? 因为谢寒亭捂住他嘴的时候,他刚好在吐气。其他人听到了谢寒亭的话,或多或少都吸了点,唯独袁潇,他来不及啊! 谢寒亭见他这副模样,罕见地没有说出废物两个字。他把手向上移动,紧紧捂住了袁潇的鼻子。险些背过去的袁潇也不管会不会被鬼附身了,张口便要呼吸,嘴巴却撞上了另一个冰冷的软绵绵的物体。 那一瞬间,时间静止。袁潇惊讶地瞪着谢寒亭,而后者本来捂住他鼻子的手,缓缓往上移,遮住了他的眼睛。睫毛的煽动挠痒了手心,谢寒亭如同沉醉一般地闭上了眼。 在旁边把这一幕完完整整收入眼底的张晗,眼珠子都瞪圆了!他伸出手想要推开谢寒亭,却被忽然响起的哭泣声打断动作。 终于有人憋不住气,大口大口地开始呼吸。但这样做就会让鬼附身,恐惧刺激着这些人的神经,让他们再次崩溃,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随后,张晗也憋不住,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气。 谢寒亭猛地睁开眼,将有些发晕的袁潇单手揽住。“有人被附身了。” 他这话是对着其他人说的,众人惶恐起来,连哭都忘记了。谢寒亭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去,最后停在了安科的身上。 因为对方被附身得很明显,那诡异的笑容,咧开的嘴角,完完全全就是那鬼老板的翻版。谢寒亭的视线一停留,众人也见到了安科的诡异,立刻躲得远远的。 还有一个鬼在哪儿?谢寒亭皱着眉头,再想仔细观察,那鬼老板就发动了攻击。 鬼跟鬼怎么打架? 很简单,谁的能力高,谁就吃掉谁。但除非练习了邪术的鬼魂吃掉其他同伴会助长功力外,其余的鬼吃掉同类什么好处都没有。 而谢寒亭,他就算变成了鬼,也保留着术士的尊严。 以至于在场的人都看到谢寒亭拿出了一道符,黄纸朱砂字,随着他的手指抛出,墨绿色的火焰在半空中燃烧。 看到这个火焰的瞬间,鬼老板不禁面露惧色,随即又大笑起来,大拇指指着自己说:“你用冥火烧我,这个男人的魂魄也会被烧死!” 谢寒亭根本就不在乎安科的死活,他直接命令冥火向鬼老板击去。不大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了几条绿线,直直向安科射去。那鬼见自己的话毫无作用,只得闪身躲开。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冥火根本就追不上他。谢寒亭冷着脸放开袁潇,单手结印,开始念咒。袁潇见此,十分着急。要谢寒亭都搞不定,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他待在旁边屏息凝神,却被旁边伸出的手再次捂住了嘴巴。 “我饿了……”这个声音尖利,像是指甲划过玻璃。袁潇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震惊,因为这些声音都是从张晗的嘴巴里发出的。 张晗居然被附身了?! 这边的情况被谢寒亭收进眼底,那追逐鬼老板的火焰更加炙烈。谢寒亭的身体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血肉一片片地从他身上剥落,化作燃烧的灰烬,里面的肌肉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那身体中流淌的血液仿佛流动的熔岩。到最后,他成了一个燃烧的血人。 随着形态的改变,他身上的阴气也愈发浓郁。最初细小的火焰停在了空中,越烧越旺,直至将整个房间填满。 谢寒亭缓缓地转身,垂着双手,眼睛那儿只有两个窟窿。他看着张晗,一字一顿地说:“放开他。” 他的样子比鬼魂更加恐怖,袁潇难以相信风姿卓越的谢寒亭会变成这个样子。而旁边制住袁潇的张晗则对这样的老鬼恐惧不已,尖利的嗓子吼出陌生的词汇:“煞鬼!” 那鬼刚想从张晗身体里逃出,就被围绕在旁边的冥火灼伤,疼痛让他更加用力地掐住了袁潇的脖子。 谢寒亭没有再说话,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到张晗跟前,那强大的压迫力让厉鬼灵体都不受控制,掐着的力道愈发微弱。 最终,谢寒亭停留在张晗的跟前,声调缓慢地说:“放开他。” 这种近在身边的压力让厉鬼不堪重负,缓缓跪倒在地上,颤抖地看着谢寒亭。而袁潇得以逃脱桎梏,却不敢移动分毫,似乎比起刚才挟持他的厉鬼,面前的谢寒亭更加可怕。在这样的谢寒亭面前,就连呼吸也会成为一种致命行径。 谢寒亭没有再看他,而是猛地伸手抓住了被附身的张晗。 他的手穿过张晗的躯体,再猛地一拉,两个灵体被拉了出来。一个是张晗的,而另一个是那名女鬼。 张晗有些搞不清状况地来回看着自己的身体还有袁潇,而女鬼则想跑。奈何谢寒亭火力全开,那女鬼刚一出现,冥火便围住了她。凄厉的惨叫刺激着耳膜,不大一会儿,女鬼就化作一滩水,很快,那滩水也消失不见。 随着着女鬼的死亡,原本露出惊恐面容的安科一瞬间变得呆滞。他看到谢寒亭的时候很是惊恐,急忙往后退,却像是发现什么一样停下后退的脚步。他抬起手和脚,来回地观察着自己的身体,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袁潇,问道:“我是在做梦吗?” 啥?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袁潇被谢寒亭吓得心律不齐的毛病也瞬间消失。虽然血肉正慢慢地出现在谢寒亭的身上,但袁潇不想去看。他保持着与谢寒亭一米以上的距离,想要靠近安科,却被血肉模糊的手抓住。 袁潇吓得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而谢寒亭感受到了他的恐惧,默默地放开手,说:“鬼还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鬼?什么鬼?”安科一脸茫然地看着袁潇,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袁潇给出了他答案,“快点从别人身体里面出来!” 安科似乎更加疑惑了,他正要开口说什么时嘴巴猛地闭上,双眼怒睁,右手颤抖地举起来放在了自己脸上。随着抚摸的时间,他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浓。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他疯狂地尖叫一声,冲向卫生间。那里面有一块镜子,而他站在镜子前浑身发抖。 终于,当他不再发抖时,鬼老板从他的身体中走了出来。没有鬼老板附身的安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爬开。 “原来我还是死了。”鬼老板像是脊柱被人抽走一般地站立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一个神经病。 “他这是怎么呢?”袁潇还是坐不住,向旁边的谢寒亭发问。 “刚才他被那个女鬼控制,没有自我意识。现在女鬼魂飞魄散,他的自我意识也就回来了。” 袁潇明白了,这也就表示现在这鬼跟人一样了吧。可他想过去的时候,谢寒亭再次伸手抓住了他。此时,老鬼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他对袁潇摇摇头,说:“那还是一个鬼。” 听到这话,袁潇反手抓住了谢寒亭的手,拉着他往卫生间走去。 这边的动静让鬼老板抬起了头,他看到袁潇的时候目光一暗,头又低下了。 袁潇注意到他这些细节,语气严厉地问道:“我还是想问你一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明知道我们住进这个房子就会死的情况下,还是把房子租给了我们?” 袁潇想知道这个原因,第一眼看到这个老板的时候他觉得这人挺实诚,他不希望自己看走了眼。 那个老板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似是无奈般地说:“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让人住进这个房子里,那个女鬼就会吃掉我。” “于是你为了自己就要让我们去死?” 鬼老板没有沉默了半晌,才字字诛心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袁潇被这话伤得都有些想哭,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满腔热血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是愚蠢的导火线。谢寒亭忽然反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捏了捏。这举动让袁潇有些诧异,今天这都是老鬼的第几次反常呢? 不过,被谢寒亭这么一捏,袁潇的心情好了很多。 “现在我们能出去了吗?”一个年轻人忽地出声问道,他有些害怕地离袁潇等人远远的,见谢寒亭点头立刻惊喜不已。但这次的秩序好了不少,众人排队走出,而那个叫谢萌的女生仍旧走在最后,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袁潇的心情舒畅了很多。 看,付出还是有回报的,虽然十分微小。 等到众人走了出去,房间里突兀地响起哭声。袁潇听到这声立刻回头,就瞧见张晗的灵体蹲在自己的身体边上,一边痛哭一边喊:“袁潇,我进不去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就是进不去了!”张晗一哭,哭得袁潇心都碎了。他赶忙抬起头看向谢寒亭,“帮个忙吧!” 没想到谢寒亭也是皱眉不已,“怎么会进不去?”他蹲下身,伸手摸向张晗的身体,却摸不进去。像是遇到了结界,被阻隔在了外面。 谢寒亭眉头皱得更紧,手再次摸向张晗的身体,这一次仍旧被挡在了外面。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把张晗翻了个身,扒掉他身上的衣物。等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时,他们看到一只金色的眼睛,正正印在后背的两块琵琶骨之间。 谢寒亭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佛眼!” 正当谢寒亭震惊不已,张晗袁潇莫名其妙的时候,一阵铃声由远及近。谢寒亭赶忙把那只眼睛遮住,拉着袁潇站了起来。 这房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当中一人拿着ipad,念道:“肖国邦,四十有七,阳寿已尽。”他念完,一边示意另外几个人给鬼老板上手铐,一边向袁潇等人走来。 他先看到张晗,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接着拿起ipad给张晗照了个相,手指划动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说道:“还以为搞错了。张晗,年二十一,阳寿未尽。”他念完,见张晗愣着不动,立刻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你身体里面去啊!搞晚了,小心被其他鬼给抢了!” 他话音一落,谢寒亭就按住了张晗的肩膀,笑道:“他当然要回去,但要等你们走了才回去。” “为什么?”那人不明白地发问。 “因为他回去了,就看不到你们了。堂堂鬼差大人,可不是谁都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的。再说有你在这儿,什么鬼敢胡来?” 这话说得那鬼差心花怒放,笑容不止,“也对哦!来,我看看你。谢寒亭,男,年二十有五,阳寿已尽……咦!”忽然,那鬼差面露惊讶,在谢寒亭和ipad之间来回查看。反观谢寒亭倒是一脸平静。终于,鬼差收起ipad,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因为你已经结婚了,所以在你夫人去世之前,我是不会抓你回地府的。” “谢谢鬼差大人。”谢寒亭笑着点头致意,让鬼差眼睛一眯,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他回头,见鬼老板已被绑住,“走吧,我们去下一家。”说完,他看着张晗道:“我走了,你快回身体里去吧!死的时候我们再见!” 等鬼去楼空,袁潇依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是……鬼差?” “是。” “我次奥,居然有ipad?”袁潇傻眼了,这鬼差也用高科技?忽然,他又转头鄙视地看着谢寒亭:“原来我作用这么大啊!我告诉你,我可是你的暂住证,要是我有一天挂掉了,你就得下地狱!哼哼!” 谢寒亭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也不回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反倒是袁潇心虚地扭过头,暗骂自己怎么就喘上了呢? 在这个问题上他只纠结了一会儿,因为张晗的问题还摆在台面上了。 “怎么才能让张晗回去啊?”他有些着急地问谢寒亭,而老鬼的面色在这个问题上显出了为难,但他眼里的光泄露了他的情绪。他很激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神迹——佛眼。 第16章 何夕 所为修道之人,必有另一双眼睛。阴阳四眼,分别为天眼、手眼、心眼以及佛眼。 前三者虽名称不同,所在部位不同,作用却是相同,能视万物,魑魅魍魉皆无所遁形。 而佛眼,与前三者略有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不同,才被称之为神迹。有佛眼的人能得成正果。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都殊途同归,能登极乐。哪怕只老老实实做个人,亦能长生不老。 因此,有佛眼者亿万人中难得有一。 但有佛眼并不代表着有福气,佛眼并不具有唯一性。怎么说呢?只要你自己愿意,拥有佛眼的人可以将他赐给任何人。 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人拥有佛眼。这个人就是商纣王,于是被苏妲己骗身骗心的同时,还失去了长生不老的东西。而苏妲己还没来得及享受佛眼,就被人砍了头。好吧,这唯一一个有记载的佛眼自此失传。 现在,张晗有了一个佛眼。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东西的用途,只怕会天下大乱。 于是,二十一岁的张晗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个祸水。他哭哭啼啼地看着袁潇,撒娇道:“我宁愿不要这个佛眼!我要回我的身体里!我不想死!” “没事儿,会有办法的,相信我,乖,相信我!”袁潇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然后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谢寒亭,“媳妇儿,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有。”谢寒亭硬邦邦地说,这可急坏了袁潇跟张晗。 “媳妇儿,你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谢寒亭老调重弹,“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袁潇已经把握了谢寒亭的脉搏,他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去,哄道:“他可是你相公的兄弟啊!兄弟有难,我自应拔刀相助。你是我媳妇儿,肯定要慷慨解囊。” 谢寒亭没出声,只是转过了头。袁潇赶忙凑到他跟前,笑道:“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他的身高还是矮了谢寒亭半个头,以至于他做这些动作像是在撒娇一般。他见谢寒亭仍无表示,不禁着急道:“是不是你刚才消耗过多?没关系,吸我!”说完,他就撅起了嘴。这动作让谢寒亭眨了眨眼,心无法克制地跳动起来。 他有些受蛊惑地想低头,却又被张晗坏了好事。只见张晗直直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袁潇,哭道:“好兄弟!我有你这样的兄弟,此生足矣!” 张晗还想说什么,就被人抓住了衣领,往后抛出了墙外。谢寒亭黑着脸,闷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说完低头看着袁潇,眸色略显温柔,“明天你去找庙上的师傅来做个法,每个月超度一下亡魂,一年之后,这个地方就太平了。” “好。”不知怎么的,看到谢寒亭这副表情,袁潇也情不自禁地跟着脸红。但他不禁腹诽:我是个男的啊,我为什么要脸红? 回家的路上,百鬼夜行。 如果小时候提着刀的老奶奶给张晗的人生划上了深深的阴影,那今晚就是让张晗结痂的旅程。时间太晚,路上没车,这三只只能步行。 谢寒亭扛着张晗的躯壳,旁边跟着袁潇,再旁边是紧抓着袁潇手不放的张晗。从七福路到住处,不过三公里的路程,却没想到一路走来,处处都有鬼。 被撞死在路上的小孩还有老头手牵着手正在过马路,忽然像是被车撞到一样,身体飞了起来,然后血流满面,脑浆涂地。 吊死在旁边树上的中年女人,正伸长舌头企图舔张晗一脸。 追逐着皮球的小狗狗,只有半截身子,肠肠肚肚拖到了地上。 蹲在旁边栅栏上抽烟的大叔,头被压成了饼。 这一切都在考验着袁潇和张晗的神经。 “为什么……为什么我以前没看到这么多鬼?”袁潇忍不住问谢寒亭。 “因为阴契结得越久,你身上的阴气就越重,见到的鬼就会越来越多。” 操!袁潇默默地抹了把辛酸泪,这样子下去,神经要得多坚硬才不会变成神经病? 他略显忧伤地望着着老鬼,“这就是你们的世界?” 后者也转头看着他,英俊的脸上平静无波。 “是。” “那还真是……刺激。”袁潇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但这一切对于他来说,确实很刺激。他还想说点什么,忽然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鬼脸,吓得毫无准备的他惊声尖叫起来,这尖叫声不仅带动了张晗,连周围的鬼都跟着大叫,活生生上演了一出尖叫交响乐! 那张鬼脸被这情况弄得猛眨眼,好一会儿才嬉笑着说:“帮我捡一下手和脚吧?” “没空。”谢寒亭伸手握住袁潇,拽着他向前走去。 他头也不回地安慰道:“别怕,这些游荡的鬼魂里大部分都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没做亏心事,他们懒得害你。” 谢寒亭的话让袁潇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时,袁潇的好奇心迸发了,“那你呢?你是要找谁?” 听到这话的谢寒亭面色一僵,松开了牵着他的手,语气不善地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见袁潇还想纠缠,他不禁回过头来,嘲讽道:“看清你的身份,你不过是张暂住证。” 袁潇被这话噎得横眉毛树眼睛,“你以为爷爷想知道你的事?”他往旁边移开几步,似乎嫌气势不够地补上一句:“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谢寒亭的脸黑如锅底,袁潇也是愤愤不已,梗着脖子往前走。这可苦了不断被周围鬼魂骚扰的张晗,起先有点声响还让他不那么害怕,结果…… “袁潇……” 对上张晗,袁潇还是温柔的,“怎么呢?” “我好怕!”张晗发的声都是颤音,袁潇不由得放下心中的不平,揽住他的肩膀,“没事儿,姓谢的在这儿,谁都不敢闹。” “可我还是怕……” “没事儿,谁敢来姓谢的就上去搞死他!” “可是……可是老鬼不见了!” 什么?!袁潇猛然回头,旁边的鬼居然没了,张晗的躯壳被姿势诡异地搁在地上。要不是现在夜深人静,周围是一溜鬼魂,袁潇真想大骂一句“j□j大爷的,谢寒亭!” 至于怎么回去的血泪史,按下不表。且说“胖子烧烤”隔了好几天才开门营业。 袁潇扎着马步,蹲柜台后给人结账。 一个女声忽地响起:“你好,老板。” 袁潇赶忙抬起头:“你好,几……” 看袁潇一脸呆滞,谢萌不禁笑了起来,抬手递出一个礼盒。“上次真的十分感谢你们。” “没事儿。”鉴于上次众人的表现,袁潇对这个女孩儿的好感甩其他人两条街,见来人是她,也没有做出冷表情。“这礼物就免了,要真感谢我们,一个月来光顾一两次就成了。” “收下吧,以后我会常来的。”谢萌把礼物放在桌上,转身想走,却又顿住。袁潇正想把礼物还给她,却被接下来的话震在当场。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我是何夕的朋友,现在也有联系。何夕说她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够原谅她。” 何夕……这是袁潇的心头刺,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他仍旧无所适从。 “没……我没怪她。”袁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些闪躲。谢萌叹了口气,鼓励他道:“以前怎么样没关系,最主要是现在你过得还不错。我相信你会找到比何夕更好的女孩子。”说完,她就快步跑了出去。 “have been searching all of my days,all of my days。many a road,,you know,i have been walking on。”当脚步踩着这首《all my days》节奏,不断前进,最后停住时,袁潇抬起头看着面前老旧的建筑。 平房,郊区,污迹斑斑的玻璃窗,还有曾经的女神。 袁潇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显出了他的身板,不走路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 “袁潇。”忽地,何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袁潇惊讶地转身,但见来人身材瘦削,皮肤枯黄,头发蓬乱,见到他的时候不断地用手整理自己的头发,却始终理不顺。 这样的变化让袁潇有些……发愣。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还有孩子。” 何夕把袁潇领进屋,叙叙道:“没想到你还会愿意见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当初我把你害得那么惨。你的腿现在好些了吗?” “能走能跑,你放心。” 何夕想给他倒杯水,却发现家里的杯子没一个好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都没什么东西,你要不要喝可乐?我出去给你买点?” “不用了。”袁潇婉拒道:“我不渴。”他抬头打量这个房间。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月黑风高的,看不清模样。此刻走进来,发现这房子真的很简陋。斑驳的灰墙,老旧的电灯,这屋里的一切都破破旧旧的,除了屋子中间的婴儿床。 袁潇慢慢走过去,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在酝酿。小婴儿正酣睡在床中央,看起来小小的,皱巴巴的。跟章不凡一点也不像。 “孩子多大呢?” “再有几天就三个月了。”何夕走到他身边温柔地给孩子盖好被子,“这孩子很好,不哭不闹的,好伺候。” 袁潇忽然想起了自家老妈形容他的话,“我家袁潇好养得很,从小就不哭不闹的,只要吃饱了,怎么折腾都不哭。”他摇摇头赶走这些思绪,转头看着何夕,“我先走了,等会你先生回来,我怕不好解释。” 他说完,何夕就把头转了过去,手似乎在擦泪。袁潇心头一紧,赶忙问道:“你怎么呢?” “他不会回来了!”何夕抽泣着说:“还记得你给我的二十万吗?” 当然记得,要不是那二十万,也不会跟章不凡闹出那些事。 “那天你把钱拿来给我,我就知道钱留不住。你不了解他,我不怪你把钱在那个时候给了我。当时我跟章不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学校是待不下去了。我去找章不凡的妈,说我怀了她的孙子,求她让我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但她说我怀的是野种,把我赶了出来。我没有办法,想回家,给我妈打电话,没想到我妈叫我去死,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遇见了他。他就是个混子,以前总是在学校外面乱晃,”何夕抹了抹眼泪,转过身来看着袁潇,继续说:“我没想到他居然说喜欢我,要跟我在一起。我当时很感动,就跟他在一起了。但他……总是打我!” 说到这里,何夕似是说不下去,紧紧地捂住嘴巴,大声嚎哭。“可我走投无路了!我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你把钱给我的那天晚上,他就打了我一顿,然后拿着钱跑了!” 袁潇愣在那儿,他没想到自己的自作多情,竟然闹出了这些事情。何夕蹲在地上,哭得丑极了,但她似乎找到了倾诉的人,说起来就关不住。 “袁潇,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没钱,又没个依靠。连房租都交不出,我能住在这里,是因为我跟房东上了床!我真的……真的快过不下去了!” 看到这样的何夕,袁潇的心强烈地疼了起来,就跟有针在他心口扎一样。这个女人害他变成了瘸子,归根到底,还是他太痴情,舍不得抛弃该抛弃的东西。他赶快低身将何夕扶了起来,“别哭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她有些颓废地站着,眼泪簌簌地掉着,语调有些不置信:“袁潇……” 听到她的声音,袁潇赶紧扯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嗯,我在这儿。” 何夕的眼神变得躲闪,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出来,嘴唇却抿得很紧。她用力拂掉袁潇抓住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转身哭泣着说:“袁潇,我说如果……如果我愿意回来,你还要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袁潇几乎忘记了呼吸。 第17章 不愿意 “小夕,你以后愿意嫁给我吗?”胖子袁潇坐在大教室的最后一排,歪着脑袋凑到何夕眼前发问。何夕随手举起一本书,阻隔了他的视线。胖子无奈,撒娇道:“你就从了我吧!” “不愿意。”袁潇的口型跟当时的何夕一致。他的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了这一幕,当时的何夕表情非常严肃,甚至在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可现在的,这一幕重演,说“不愿意”的人却成了袁潇。 何夕听到这句话,蹲下身把头埋在了手中,她哭得浑身发抖。终于,这一幕让袁潇混沌的意识清醒过来,他连忙说道:“对不起。” 他和何夕之间的爱情,终究成为了过去式。现在,他有妻子,还是个鬼妻。也正是因为他有鬼妻,注定不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而何夕……伤得他太深,念着旧情可以帮忙,和好如初却是妄想。不是心里不想,而是想了她的好,她的不好就纷沓而至,让心中的甜蜜都烟消云散,剩下来的只有疼和痛。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就来找我,我在大学附近开了家烧烤店,叫‘胖子烧烤’。”袁潇闭了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只能一步步地走出门。 这里是郊区,周围全是平房,人其实不少。有些人看到他从何夕的屋子里走出来,都不免细声地指指点点。袁潇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更加明白了何夕在这里生活的艰难。但……什么样的因,种什么样的果。 如果当初何夕不抛弃袁潇,跟他好好过日子,这番光景又怎么会是这样? 但如果,终究只是一个假设。 袁潇叹了口气,慢慢地离开。 为什么张晗会放着他来找何夕? 因为张晗自顾不暇。谢寒亭消失,张晗他们还能指望谁来解答疑题。 “袁潇,我觉得我快死了。”张晗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他的壳子躺在沙发上,还没有腐烂,却显示出了脱水的征兆。 “你不会死的?”袁潇坐在他的对面,正用电脑上面搜索有关佛眼的信息,却一无所获。以至于,他真的很讨厌谢寒亭这样子闷声不响地玩消失,想找的时候又找不见人。 “没事儿,我要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擦!你说什么呢?” 张晗仰起头,深吸了口气,义正言辞地说:“我要是变成了鬼,老子首先就要宰了谢寒亭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让你自由。” “那我谢谢您啊!”袁潇知道他是苦中作乐,心里也跟着捉急。这几天,他们试过了所有方法都没有找到谢寒亭这个老鬼。当然,他们不是没想过要找闻远清,只是一问那些警察,闻远清这名根本听都没听过。 好吧,a城也有些寺庙,袁潇一一前去求见高僧。结果那些高僧把他吓趴下了! 比如其中一名高僧一见到袁潇,张口就说道:“贫僧观施主面相和善,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近年诸多劫难,贫僧不才,愿为施主解答一二。” 袁潇被这话唬得心中惊喜非常,赶忙求助道:“大师,我兄弟的魂跑出身体了,现在回不去了!” “施主请稍安勿躁,贫僧这就为你算上一卦。”说完,他就装模作样地算了起来。袁潇老实地等在一旁,没想到片刻之后,几个白大褂冲门而入,“精神病在哪儿呢?” 于是,袁潇眼睁睁地看着大师被抓走了,还是被精神病院的人抓走了! 操!这岂止是不靠谱!简直就是扯蛋! 无法,袁潇只能熬在家中,等着谢寒亭来。他们怕时间久了,店里的人闹情绪,这才今天去开了门,把店里的生意交给伙计打点。 “哎,我估计我活着的时候是见不到那个鬼了。” 张晗说这么丧气的话,袁潇却没有阻止。他呆愣在沙发上,忽地眼睛一亮,蹿到张晗身边亲了后者一口,“晗爷,你真是聪明绝顶,老子佩服死你了!” 袁潇说完,就扔下发愣的张晗跑到厨房里,不带眨眼地往自己手臂上一抹。 “我操!”张晗吓傻了,袁潇却像没事人一样吊着血淋淋的手臂走了出来。 “你这是干啥啊?” “你不懂,我这是在呼唤谢寒亭。”袁潇坐在沙发上解释道:“我要是死了,谢寒亭的暂住证不就没了吗?为了不让我这张暂住证死掉,他肯定会出现的。” 还真被袁潇猜中了!不过一分钟,老鬼就黑着脸出现在房中,毫不留情地抓向袁潇流血的手。那冰冷让伤口刺骨般的疼,袁潇却不痛叫,只一把抓住老鬼,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谢寒亭!我忍你很久了,你别这么闷声不响地扔下人跑路行不行?也别玩失踪可不可以?” 谢寒亭低头往伤口上一吹,那划痕立刻结痂。他这才看向袁潇,黑着脸道:“你不过是我的奴才,还命令不了我!” 说完,就猛地摔开袁潇的手,走过去看着张晗:“这佛眼阻拦了我的阴力,我帮不了你。但你不是没救,只要你与佛眼建立了沟通,想回身体就轻而易举。” “怎么沟通?” “感受它。佛眼是一种神迹,它拥有佛性,你只有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慈悲的力量,就算是与它沟通上了。” 张晗目瞪口呆,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真的不明白。不过不明白也只能坐着尝试。他转身面对自己的躯壳,刚要伸手就被谢寒亭喝止,“佛眼不在你的肉身里,你要感受的是你灵体。” 好吧,感受灵体。 张晗严正态度,闭上眼皱着眉头开始入定。 这下有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袁潇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他慢慢凑到谢寒亭边上,谄媚道:“媳妇儿,那你能不能顺手把张晗的身体保存一下?你看,这嘴唇都脱水了!” 谢寒亭回头瞪他一眼,袁潇立刻狗腿般笑了起来。 “不许再叫我媳妇儿,否则我杀了你!”谢寒亭面色不善地威胁,无奈袁潇的厚脸皮堪比城墙,直接往谢寒亭身上扑了过去,“你就是我媳妇儿!” “杀了你!”谢寒亭举爪欲掏心,袁潇立刻把脸凑了过去。谢寒亭被他这副无奈的样子弄得百般无措,气闷得又想玩失踪。 没想袁潇立刻正正经经地开口道:“媳妇儿,我给你买个手机吧。” 被手机这东西吸引的谢寒亭暂时压下了对媳妇儿几个字的不悦,示意袁潇说下去。 “你看我每次想找你的时候都找不到人,不如我给你弄个手机,就是不知道你们那边能不能跟我们打电话。不过有部电影叫《鬼来电》,估计还是可以打通。” 谢寒亭看着他在旁边喃喃自语,硬起的心肠又跟着变软。 “不用手机。” “那你总得给我一个联系你的方法吧?”袁潇斜睨他一眼,忽地恍然大悟道:“难道真的跟网上说的一样?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谢寒亭嘴角有些僵硬,他不禁有些担忧袁潇究竟在那个所谓的网上看了些什么东西。 “把手伸过来。” 听到谢寒亭的话,袁潇立刻把手伸了过去,还两只手一起。谢老鬼直接无视了他的犯二,捉住他的右手用指甲划破他的食指,接着划破自己的右手食指与之相接。黑色的血与猩红的血凝聚在一起,浮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条细细的线,分套在他们的食指上。 “以后,你若是要找我,就先在心中默念三声我的名字,然后勾勾手指。” 袁潇瞪着自己的手,暗叹惊奇。“这跟《仙剑奇侠传》里的一样啊!想不到我有一天也会用这种小清新的东西跟人联络。”他感叹完毕,立刻在心中默念三声老鬼的名字,勾起手指头,老鬼的右手食指也跟着动了起来。 袁潇顿时觉得非常满足,这样子,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遇上鬼的时候会无依无靠了!而且……这动作感觉是在唤狗,令他有些异样的满足。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谢寒亭一句话就浇了他一头的水,“不过,你要是去自找麻烦,我是不会管你的死活的。” “媳妇儿……” “找死!”谢寒亭再次举爪,被袁潇双手抓住靠近自己的脸。冰冷的手指抚摸上了温热的皮肤,却让老鬼的心中发烫。这不是谢寒亭第一次触碰袁潇的脸颊,可上次是袁潇昏迷不醒,这次被摸的人这么主动,老鬼有些hold不住。 他不由得地又羞又怒:“放手!” “不放!”袁潇戏谑地看他一眼,“你以前又不是没摸过?” 被揭老底的谢老鬼咬牙切齿的看着张晗,顿时让后者蹭地一下站起来,猛冲到自己的房间里。 “快点放手!” “我不放!”袁潇不禁抓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脸,还变本加厉地把老鬼扑倒在沙发上。他嘿嘿一笑,“媳妇儿,你长得真好看!我可是肖想你好久了!” 说完,袁潇就一不做二不休,亲了上去,谢寒亭眼珠子瞪得溜圆,反应过来要把袁潇推开,却被后者像只树懒一样地抱着。袁潇见自己偷袭得逞,赶忙抬起头来商量:“要我放开你也可以,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跟我结成阴契!” 谢寒亭顿时明白了袁潇为什么会这样子对他,窘迫羞涩的神情立刻变成了不可一世,“就凭你,也想困住我?” 谢寒亭是鬼,鬼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穿墙穿沙发甚至穿越人体。于是,被那种极致冰寒冷冻得满头霜的袁潇,可怜巴巴地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谢寒亭,求饶道:“求你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我?” 他伸出僵冷的手捂住自己来回搓着自己的脸,企图使自己暖和起来。“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以前那栋房子里也住过其他人,为什么你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结成阴契?” 问题问出好久,谢寒亭都没有回应,就在提问者都快放弃的时候,老鬼淡淡地开口了。 “你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 为什么袁潇对于谢寒亭来说,是特别的? 前面提到过两点,一是阴契。阴是坤,也是女。谢寒亭是个男的,却能结成阴契,是因为他的生辰非常特殊,阳气提升到极致而阴气渐长之时,这个点出生的人自带充足的阴气。二,就是刚刚提到的生辰。 谢寒亭生辰虽然特殊,但世界上几十亿人,算上以前死的,那更是不计其数。因此,生辰与谢寒亭一致者,大有人在。袁潇与谢寒亭的生辰正好一致。这也是为什么谢寒亭要找袁潇,而不是看起来更加强壮的张晗结阴契的原因。 当然,我们别指望傲娇女王谢寒亭会说出诸如“亲爱的,因为我们出生日期完全相同哟!我们好有缘!”之类的话语。“你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这样的句子,已经让他用尽勇气了。 所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谢寒亭再一次玩起了失踪。袁潇试着用食指呼唤他,那老鬼都不回应。 袁潇终于耐不住怒吼一句:“尼玛!别动不动就玩失踪好吗?你又不是女人,还闹脾气回娘家不成!” 第18章 儿子和协议 在张晗同志不懈的努力下,他终于成功地沟通上了佛眼。只是回到身体里之后,他整个人都呆呆傻傻,一副喜当爹的样子。 “怎么呢?怎么你这几天都是这种表情?” 张晗呆呆傻傻地抬起眼,用不敢相信地语气对袁潇说道:“我看到佛眼的真身了!” “是吗?什么形状的?是不是一只眼睛?” “不是。”张晗说完偏过头,过了两秒既震惊又哭丧着脸地看着袁潇,“是一个孩子。” what?! “你确定你不是在坑我?”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绝逼不是在坑你!”张晗泪奔了,“可我真心地希望我是在坑你。你不知道,那熊孩子说他想出来玩玩!” 袁潇有些好奇,更非常兴奋:“玩就玩呗。我还没看过这种东西变成的小孩儿了。” “是啊,我也没看过。”张晗眼神晦暗无比,“他说他要做一个正常的孩子,他要在我的肚子里待十个月之后再出来。” 袁潇蛋疼菊紧了!他震惊地看着半死不活的张晗,终于明白他会这种表情。 “那你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我还会是这副表情?” “要不你把这佛眼给其他人吧?”袁潇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妥地说:“不对,这佛眼好歹能使你长生不老,还是别给的好。” “给别人?”忽然,张晗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明亮的光,“我想到主意了!”他从沙发上扑腾起来凑到袁潇耳朵边,“你还记得以前闻远清说的话吗?” “不记得了。” “就是那句什么我们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一句。” 袁潇的记忆被唤醒,他警惕地看着张晗,不解道:“你要做什么?” “拿着佛眼,让他还给你自由。” 自由,多么好的字眼。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袁潇的眼睛都在发亮,张晗的眼睛更亮,真要成功了,那就是一举两得。 袁潇不用死,他也不用生。张晗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智商了! “你舍得?” “怎么舍不得?”张晗反问他:“难道你想怀孕?你想生孩子?” “我又不是女人。” “我难道就不是个爷们儿?”张晗生怕夜长梦多,立刻就进房间穿戴好行头,奔了出去。 “张晗,你知道怎么找他?”袁潇冲到门口一问,却发现人都跑没影了,打手机没人接。好吧,张晗也被谢老鬼教坏了!不过这一提议真的让袁潇心动不已,谢寒亭不坏,可谁不想多活几年啊。 这时正是早上八点,人逢喜事精神爽,袁潇穿衣服的时候特意裹了条红围巾,显得他神采奕奕。他租的房子离店铺不远,这老板也是没当多久,上班还算积极。一般都是他第一个到。 只是这天他到的时候发现店铺门口坐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怀里抱了个奶娃。这天寒地冻的,袁潇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孩儿心里升起了同情。他几步走过去,问:“你是哪儿来的?怎么坐在我的店门口?你的家人呢?” 没想到小孩儿张口就问:“你是袁潇?” 袁潇眉头一皱,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孩子给你!”小孩儿吃力地把奶娃举起,“这是何阿姨让我给你的。” 何阿姨?袁潇惊讶地看着那个孩子,这不是何夕的孩子吗?他慌忙把孩子接了过来,就见着小孩儿再自己身上翻了翻,摸出一封信。 “这是何阿姨让我给的。” 袁潇腾出一只手接过信,问小孩儿道:“你何阿姨让你来把这个孩子给我?那她有没有说些什么其他的?” “她说你有什么问题,看了信就明白了。”说完,小孩儿转身跑远。袁潇喊了几声,那孩子都不停下,他又抱着孩子,不敢上去追。这地上都结了霜,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没法,他只得把孩子抱进店里。 何夕的字迹娟秀,很好认。袁潇一拆开信,就确定写信的人是她。 “袁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上。生活于我,已成为了一种折磨。但还好,我遇见过你,认识过你,细想起来,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你的迁就温柔让我觉得自己重要无比,可现在,没有人再把我当做公主,捧在手心。 我想过要独立地活下去,却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就连我引以为傲的美貌也变成过眼云烟。如果生活只能用出卖身体的方式苟延残喘,那我还有什么理由活着? 你或许会劝诫我,说你会帮助我。可我有什么脸面让你帮助我,我害了你这么多。为了孩子活下去吗?我做不到,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了解到他的母亲其实是一个j□j? 幸好,我这辈子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为你生下了儿子。我曾以为我肚子里的东西是章不凡留下的种,没有想到我算错了,这是你的。我却…… 袁潇,我很高兴这辈子遇见了你,很高兴为你生了一个儿子,祝你幸福。 何夕敬上” 袁潇身体发软,他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凳子上,手中的信飘落在地。他的眼睛惊骇地看着脸色有些灰白的奶娃,这是他的儿子? 他袁潇也有儿子? 可这孩子的妈……没了? 谢寒亭!对,快去找谢寒亭! 袁潇快速地默念老鬼的名字,食指动了动。不大一会儿,老鬼便出现在阴影之中,“什么事?” 袁潇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语不成声地说:“我……我有儿子!我有儿子!” 谢寒亭皱眉,眼光投向凳子放着的奶娃。“那是你的儿子?” “对!”袁潇抓得紧紧的,生怕他跑了,“快帮我找找他的妈,别让她想不开!快!” “找谁?” “何夕!”袁潇几乎是在尖叫,“找何夕!” 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头顶,谢寒亭冷静地说:“你想着何夕的样子。” 袁潇立刻闭眼,可脑子里太乱了,他一想到何夕就开始恐慌。谢寒亭察觉了他的状况,忽地用另一只手,揽他入怀。他冰凉的体温渐渐抚慰了震惊不已的袁潇,让后者渐渐冷静。 何夕的脸出现在了袁潇的脑中,袁潇的脑海里永远都保留着何夕最美时候的模样。笑如晨光般明媚,一静一动风华万千。 谢寒亭的手在他脑袋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轻轻地顺着他脑袋的弧度来回抚摸。 “她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袁潇浑身僵硬,嘴里不敢置信地低语:“死了?” “一个小时前,她跳江自杀了。河水太冷,没人下去救她,捞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僵了。她现下被鬼差抓着,押往地狱受苦。我说过的,自杀的人进不了轮回。” 袁潇没说话,他的脑袋埋在谢寒亭的肩膀上,灼热的眼泪让老鬼疼,心疼。 谢寒亭不禁开口劝慰,“别哭了,等会你的员工看到老板站在角落里哭成这样,你还怎么树立威信?” 可袁潇听不进去,他的心有一块地方碎成了渣。就算女神渣得不行,可他是袁潇啊!他做不到忘得一干二净啊,谁叫他是……痴情种。 谢寒亭抱着袁潇坐在了凳子上,他调高了自己的温度,把袁潇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胸前。“没事儿,你哭吧,等会我让别人都看不到你。” 袁潇听到这话,抽噎着抬头举手,“孩子……” 被包裹着奶娃悬在空中,飞了过来。袁潇赶忙把他抱在怀里,接着大哭。 谢寒亭看着他哭得眼泪鼻涕交汇的模样,没来由的心烦。他抬手擦了擦,忽地俯身亲了下袁潇的额头。 “别哭。” “忍不住!” 谢寒亭无可奈何地继续抱着一大一小。或许是哭得厉害了,等袁潇缓过来的时候头都是疼的,他抬头,见四周坐满了食客,顿时有些发窘。 “他们看不到你。”谢寒亭适时出声,赶走了袁潇的尴尬。 “那好,我们回去,我现在这样子也没法见人。”袁潇抱着孩子,睁着朦胧的泪眼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儿子。”他叫完,还伸手戳了戳。 小孩子被他戳得动了动,挥了挥小手,继续睡了过去。 “走吧。”谢寒亭说完,揽着袁潇走了出去。 再说张晗这边,他一时兴奋过了头,如同脱缰的野马直冲公安局。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这里面的人不是说不认识闻远清吗?他沮丧地想要掉头离开,却见着一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公安局门口走了出来,不正是闻远清么? 他惊喜地冲上前去,刚想说话就被闻远清身边的高大警察提着脖领子,拎到一边。 “你认识?”高大警察转头问闻远清,后者先是一笑,接着慢慢地摇了摇头。 看到这一幕的张晗气得咬牙切齿,他百分百肯定闻远清记得他是谁,这熊孩子还撒谎说不认识他。好吧,看来不抛出点诱饵,大鱼是不会上钩的。 他对着高大警察笑了笑,“把我放下来可以么?” 他如愿以偿了,高大警察一撒手,他立刻摔了个四仰八叉。张晗的怒火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他爬起来瞪了一眼警察兄弟,才转头笑容满面地看着闻远清,说:“你好,闻少,我要和你做个生意。” “是吗?”闻少歪着头,一副高昂的模样,“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和你做生意?” 张晗狡诈地笑了起来,“当然是无与伦比的价值。不知道闻少有没有兴趣?” 闻远清眼睛一愣,但很快地被他掩饰过去,他嘲讽地看着张晗,说:“你们账户里只有两百万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关注?” 次奥,你个熊孩子还说不认识我?连我们有多少钱都门儿清! 张晗按下心中的不爽,耐心解释道:“当然有,还是好东西。与佛有关,与阴阳有关,可视魑魅魍魉,可与天地同寿。” 闻远清皱眉,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张晗傻眼了,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闻远清居然不识货。再文绉绉地说下去也不是他的风格,便踏前一步凑到闻远清耳边吐出两个字,“佛眼。” 这下,闻远清的眼珠子瞪圆了,他惊骇地看着张晗,震惊道:“你居然……你居然有?” “当然,独一无二,仅此一家。”这下该张晗得瑟了。他趾高气扬地看着闻远清,见对方震惊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果真如谢寒亭说的那般重要。他不由得揣测,要不是谢寒亭已经是个死人,怕自己这佛眼就会被他威胁着拿走了吧。 不过,闻远清威胁不了自己。因为他是袁潇的兄弟,袁潇是谢寒亭的老公,谢寒亭是一只很厉害的鬼。闻远清不一定斗得过谢寒亭。 很显然,张晗忽略了一个事实。他找闻远清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谢寒亭,到时候事情败露,谢寒亭第一个要弄死的,估计就是他张晗。 见闻远清仍在那儿震惊来震惊去,张晗不耐烦了。 “闻少,你想好了没?” “想什么?”闻远清完全被这只有古书上才有的东西吓住了,以至于他忘了张晗找他的意图。 “我问你,这个东西值不值得你跟我做生意?” 听到这话,闻远清才稍稍冷静。他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可倒是可以,但我没有见过真货,不想做决定。” “成,你找个地方,我给你验货。” 这下,两人合拍,闻远清立刻让高大警察开车带他们去了一家饭店。 高大警察叫吴正,他对两个人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此刻见他们去开房,不禁担忧道:“闻少,你不会是要破戒吧?” 闻远清怒瞪他一眼,带着兴奋不已的张晗上了楼。 总统套房位于楼顶,张晗一进去就被眼前的金碧辉煌闪瞎了眼,幸好,他还记着正事,立刻动手脱衣服。 闻远清也只是在古籍上见过那种东西,此刻也不管雅不雅观,满脸期待地站在张晗旁边,看着他渐渐暴露出身体的一部分。 金色的眼位于琵琶骨之间,随着张晗的动作似乎在一张一合。闻远清不禁伸手抚摸,上面传来的佛力纯粹自然,让人想要靠得更近。闻远清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他就是因为了解这东西的价值,才被其蛊惑。 长生不老,修仙成神,是个人都不会反感这两条。 “说吧,你要我做些什么。”终于,他摸够了,开口问价。 张晗见没有外人在场,也直白起来,“我要你赶走我兄弟身边那只鬼。” 闻远清听到这话,笑容透露出深意,但他极为爽快地说:“成交。”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想往谢寒亭身边安插眼线,张晗就送上门来了,真是不要白不要! 闻远清笑着送走如释重负的张晗,按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爷爷,我找到方法靠近谢寒亭了。” “嗯,我当然会除掉他,我可不想让他成为我的情劫!” 第19章 死讯 袁潇先带着孩子回了家,把小东西放在床上,然后转过头去看老鬼,“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原谅老鬼只是个鬼,他没结过婚,甚至死的时候还是个处男,所以他也是一头雾水。但老鬼毕竟是老鬼,就算这时候也要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这是你的孩子。” 袁潇用跟谢寒亭一致的表情回他:“现在也是你的。” 听到这话,谢寒亭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等他跟袁潇干瞪眼了半晌,才扭过头去,说:“别问我,我不知道。” 袁潇早就知道了这点,但他必须得让老鬼看清事实,这孩子他也有份,所以他必须保佑这个孩子平安长大,就算以后自己不在了,他也得让孩子过得平平安安的。 恰在此时,婴儿的啼哭尖锐地响起,袁潇赶忙把孩子抱在怀里,问旁边的老鬼:“他这是怎么呢?” “我怎么知道?” 袁潇怒了,吼道:“那你不知道去找个明白鬼来?” 于是,十分钟后,满屋子都是鬼。 袁潇小心翼翼地抱着啼哭的婴儿,心急地问:“你们知道他这是怎么呢?” 只见一个老奶奶的鬼魂从人群中走出,对袁潇说:“你把孩子放在沙发上,我来看看。” 有谢寒亭坐镇,袁潇不怕这些鬼找事。他依言将孩子放在沙发上,只见老奶奶鬼解开包着孩子的棉被,打开孩子身上的纸尿裤,一股便味弥漫开来。这下,在场的人和鬼都明白了。 只见袁潇淡定地指向一个女鬼,“你,去买纸尿裤和奶粉,这里是钱。”他又指向其他鬼,一一吩咐道:“你们几个去买小孩儿用的衣服,你去买小孩儿睡的床,还有你们……买点玩具回来。记住,不许吓人!” 鬼魂们面面相觑,手里拿着钱惊讶地看着要他们做事的年轻人。见此,袁潇转头看向老鬼,后者立刻咳嗽了几声,房间里的鬼魂立刻消失了大半。 正好,张晗回来了。他一开门就被屋里的怪味熏了出去,“袁潇,家里厕所堵了?” “没了,快进来!”袁潇双目发光地说:“我介绍我儿子给你认识。” 没有看到小孩儿的张晗惊讶地看着谢寒亭,嘴角抽搐。他慢走几步进了屋,这才发现沙发上婴儿,赶忙冲过去查看。他看不到老奶奶鬼,所以不知道自己穿过了鬼魂的灵体。袁潇也懒得解释,他兴奋地说:“这是何夕给我生的。” 一听到何夕,张晗脸色就变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看着袁潇,“我说你惦记着那女的,你还狡辩。那女的呢?在哪儿?我要当面问她,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她死了。” 张晗激动表情瞬间僵掉,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袁潇,“真的?” “她自杀了。” “那这孩子……” “她让人给我送来的。”袁潇见张晗嘴巴一动,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你别说了,不管这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该养着。这么小的孩子,你忍心把他交给章不凡那一家?” 张晗不说话了,颓废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光屁股的小孩,心也跟着软了。 “老奶奶,你把小孩带到浴室里洗洗吧。”袁潇嘱咐老奶奶道。 “是。” “你找了个鬼保姆?”张晗惊讶地看着袁潇,而后者也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害怕呢?” “经过那一晚,我的神经已经麻木了。”张晗苦逼地说了一句话,见谢寒亭还在屋中,便径自回房。只是在经过袁潇的时候,拽了拽他的衣袖,后者浑身一僵,明白了他的暗号。 “好了,你可以走了。”赶紧的,袁潇转过头就充着谢寒亭来了这么一句。 一般都是老鬼主动玩消失,哪有袁潇赶人的时机,所以被赶的谢老鬼脸色瞬间发黑。他侧头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袁潇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搞不懂这老鬼究竟想干嘛。好在被支出去的鬼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买来的东西也从窗户那儿飞了进来,小到纸尿裤毛绒玩具,大到婴儿床木马,屋子里一下子堆了个满满当当。 老奶奶抱着婴儿从浴室里出来,熟练地换了纸尿裤以及周身衣物,再舀了勺奶粉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确认无毒,才拿给婴儿食用。一番功夫下来,袁潇累倒是不累,只是看着那一众鬼魂在那里逗小孩儿笑,觉得诡异得很。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谢寒亭坐在他边上,叙叙道:“我以前也是这样,被鬼环绕着。那时候父亲忙于收妖降魔,母亲犯了族规,被禁足在冷院,我身边陪着的便是那些鬼仆。”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谢寒亭讲自己的事情,袁潇愣了愣,不禁开口道:“谢寒亭,告诉我更多关于你的事,好吗?” 老鬼没回话,但看那模样,似是要玩突然失踪。袁潇急了,虽然他想知道张晗那边成没成,但谢寒亭的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知道,所以他赶忙一把抓住他,“我真的很想知道,就算我会不得善终,我也总得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事,不是吗?” 谢寒亭垂眸答道:“该你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 “那好,那你多讲讲你自己的事,成吗?” 听到这话,谢寒亭看向他,“你真的很想知道?” “很想。” 袁潇目光灼灼地看着老鬼,不闪不避,眼中的渴望让老鬼不禁扭头看向一边。袁潇微愣之后恼怒地跪在了沙发上,伸手想要去把老鬼的脸掰向自己。谁知老鬼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自觉转头查看,于是狗血的一幕上演了。两人的脸仅有毫厘之差,袁潇是愣在当场,谢寒亭也是声息全无。 一人一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谢老鬼面色僵硬地转过头去。袁潇也是心跳如擂鼓,见老鬼羞窘的模样配上那张鬼脸,他竟然觉得这样子的老鬼很萌! 意识到这一情况的袁潇目瞪口呆,事情大发了! 他居然……居然对老鬼有些心动,还觉得这面青脸黑的老鬼萌,一定是何夕的死讯影响了他的判断。袁潇咽下一口口水,稍退一些,与老鬼保持距离。 “你要是不想,不说就不说吧。”袁潇尴尬地笑着,“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 “我是自杀的。”谢老鬼忽地来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自杀的人进不了轮回,只能下地狱受折磨,我不能去地狱,所以游荡在人世间,成了鬼。” “所以你找我成为你的暂住证?” “是。”谢寒亭点点头,迟疑道:“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谢寒亭僵硬的面容得以缓解,他面向一众鬼魂,吩咐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走吧!”众鬼正跟小婴儿联络感情,此刻被赶走有些悻悻的,其中一只出声询问:“那以后我们还能看这小孩儿吗?” 或许是意识到这些鬼并无恶意,袁潇欣然同意。毕竟谢寒亭整天跟鬼一起生活,还是长大成人了,也没见夭折什么的。 众鬼得他首肯,立刻欢欢喜喜地走了。 此时偌大的客厅里面只有袁潇和谢寒亭两只,老鬼轻声叙述:“我要找一个东西,让我重新成人。” “竟然有这样的东西?”袁潇惊呼一声,没想到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谢寒亭点点头,“这东西叫还魂珠,不仅可以让我再世为人,还能让我不死不灭。” “真是神奇的宝贝!那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在遇到你的前一个月,我感受到了还魂珠的气息,虽然很快就消失,但我确认无疑。只是我被束缚在那个地方,无法离开。”说到这儿,谢寒亭转头看着袁潇,眼里有他不曾察觉的笑意,“后来就遇见你。” “哦,那我还真是及时雨,帮了你大忙啊!”袁潇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忽地又满脸怒容,“那我帮了你的忙,你还要让我少活这么多年。” 谢寒亭看他一眼,眼里的神色变了,像是在怜悯,“就算我不找你结成阴契,你能活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五年。” “什么?!”袁潇吓得猛站起身,吃惊地看着谢寒亭,眼里是惊慌怀疑难以置信! “我……我不能活过五年?” “是。”谢寒亭的面色沉静,语调低缓,不像是在说谎,“我虽然修习山之一术,但山之术贵为五术之首,就在于学成之后其他四术无师自通。我虽然只修习了二十余年,相术还是略懂一二。你眉间的黑气自我见你之时便已成型,此刻更是浓黑如墨。” 袁潇后退一步,小腿肚子撞在沙发上,让他失去了平衡,颓废地跌坐在沙发上。他的手不自觉地抓紧沙发面料,眼里仍是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就算谢寒亭会夺去他一半的生命,他也可以活个二三十年,没想到现在成了两三年,甚至更短。 那怎么办?父母怎么办?店怎么办?张晗怎么办?还有……儿子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袁潇浑身发抖,嘴唇苍白地看着谢寒亭。谢老鬼凑了过来,手指迟疑地伸向袁潇,却被后者啪地拍开。 “别碰我!”袁潇怒吼一声,蹭地站起来,冲出了门。听到声音的张晗一出门就看着防盗门被重重甩上,而老鬼瞬间消失。 担惊受怕地张晗立刻喊道:“谢寒亭,你要是敢伤害袁潇,我要你的命!” 回答他的是婴儿的哭声,尖锐地响起,让人心神不宁。 袁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娘们儿似地冲出门,可他就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他一边狂奔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瘸掉的腿痛得抽紧,可他停不下来。冰冷刺骨的风削过他的面颊,疼得他心痛,可他希望这一刻停下,他就这么一直奔跑着,直至生命的尽头。 忽然,他的腿狠狠地抽了筋,疼痛让袁潇动作一顿,两只脚打在了一起,眼看就要倒向地面。冰冷的鬼接住了他,用力地拽他起身,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用力地用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然后狠狠地说:“你要是现在就想死,我成全你!” “哇!”袁潇猛地哭了起来,比他这二十多年里任何时候都哭得猛,像是要把血液都哭干。 一人一鬼就这么抱着,直到晨光渐起,夜露霜降。这一夜里,谢寒亭不断地调动阳气,让身体温暖,从而温暖袁潇。到了早上,袁潇双目乌青发肿,嘴唇干燥开裂,鼻头红得厉害。他在太阳完全升起时终于停止了哭泣,离开了谢寒亭的怀抱,一步一摇地向家走着。 谢寒亭也不叫住他,而是一步一步地跟着。 等一人一鬼进了门,就见着一地的烟头,和面色紧张的张晗。 “袁潇,你没事儿吧?你怎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我,你电话也没带,我又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孩子又一直哭……”张晗凑到袁潇跟前,想问很多事情,在看到袁潇的脸之后,腹中的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个动作,他紧紧地上前抱住了袁潇,然后不断地安慰道:“没事儿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真臭!”袁潇推开张晗,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下次你再拿烟熏我儿子,我就打死你。” 张晗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潇,他以为这副尊容的人应该会需要安慰需要好好休息,心理脆弱,让人担忧什么的。可面前的男人是很憔悴,但眼睛里的眼神只表达了一个信息——“你要相信爷是说到做到的人”。 “你……你不是……” “什么你你你的,赶快把房间收拾干净,然后去店里看着!”袁潇抬手揉了揉发昏的头,叮嘱他:“我头痛,先休息一天,你把我儿子照顾好。” “呃……好。” 袁潇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往屋子里走去,眼瞧着要进门了,他忽地又停下,头也不回地说:“张晗……谢谢你!”说完就进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张晗这下不怕谢寒亭了,直接上去拉住鬼的手臂焦急地说:“谢老鬼,你把袁潇怎么呢?我告诉你,你要敢动他,我绝对让你不能好过!” 这样的狠话都抛出了,没想到谢寒亭不仅没生气,还耐心解释道:“他心情不好。” “呃……”张晗今日的第二次震惊,来源于老鬼居然对他说的话没有生气。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谢寒亭拂掉他的手,穿门而入。 他们这是怎么呢?张晗目瞪口呆,随即翻手机发短信,一五一十地把情况报告给闻少,发信期间还哼起了歌:“我是你的眼,给你带来最新的讯息……” 袁潇已经睡了,却不安稳,睫毛轻颤。谢寒亭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在梦中挣扎。 “对不起。”忽地,谢寒亭说了这话,他伸手轻轻地抚上对方的眼睛,丝丝阴气进入袁潇脑中,驱赶了噩梦。 有些事,有一就有二,谢寒亭在偷偷摸摸这方面是行家里手。他把袁潇皱起的眉抚平时,嘴角含着十分的温柔。可那手指没有被收回,而是沿着鼻梁滑向人中,最后停在了嘴唇上。 他来回地摩挲着对方干裂的嘴唇,在阴阳二气的滋养下,嘴唇渐渐润泽。 忽地,袁潇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谢寒亭抚摸他嘴唇的手一僵,他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的低声道:“袁潇?” 睡着的人没有醒来,反而平静下去。谢寒亭停着的手指慢慢收回,然后再次附身,这次不再是嘴角,而是嘴唇。 他本来是只鬼魂,可一切都在遇见袁潇之后变了轨道。他有希望再次得到还魂珠,他有希望复活,可现在看着这样子的袁潇忽然觉得悲伤。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的? 或许是在那个时候,当时袁潇坐在地上傻逼一样地大哭,而他远远地看着,然后轻轻地骂了一句:“痴情种!” 第20章 你们懂的 闻远清最近很开心。因为他即将得到了绝世宝物。这世界上修行的人都知道佛眼的价值,只有你拥有了他,就已经成为了神。以至于他的好心情显露非常,连笑脸都不再吝啬。 他见到张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可是真诚的。 “闻少,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张晗期待地看着他。 闻远清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道:“此时宜迟不宜早。” “为什么?”张晗不太明白,“再迟下去我兄弟都要被害死了!” “不会的,我听你叙述,这老鬼应该是对你兄弟动了感情。” “啥?”张晗先是一愣,复又一惊,“什么感情?”他眼睛瞪得老大,呼吸粗重,“基情?” 闻远清显然不明白基情是什么东西,他解释道:“爱情。” “爱情?!”张晗蹭地站起来,幸好这是在总统套房里,没人看见他的蠢样。 “你说老鬼爱上我兄弟呢?”张晗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老鬼对袁潇是爱情,那简直就是亵渎了这两个字。” “爱情是什么?爱一个人难道会让他去死?”张晗有些激动,他越说越急,“老鬼怎么可能是爱上了袁潇?” 闻远清看着他夸张的举动,不禁轻飘飘地说道:“你这么说,好像你很了解爱情是什么一样。莫非你也爱上了你兄弟?” 这话像是一把枪,抵在了张晗的后脑勺。他僵硬地站着,恶狠狠地瞪着闻远清,梗着颈子,硬着嗓子:“我就是爱他,怎么呢?” “他是我在这二十年来除了我爸对我最好的人!我为什么不能爱他!” 他像是一只困兽,不断地怒吼,来证明自己的强大。闻远清冷眼看着他,幸灾乐祸地道:“怪不得你会愿意拿佛眼来换,原来那是你亲爱的。” 闻远清这话没有错,但怎么听怎么让张晗不爽。他可不是包子,让人卖了还数钱。 “闻先生,我想你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比较好,虽然我现在只认识你一个道士,不过你叔叔……哦,就是那个叫闻仕道的貌似在给肖明兰女士做事。虽然没有你管用,但说不定他认识很多需要佛眼,又更有能力的人呢?” 闻远清意识到他话中的威胁,气定神闲地反问:“你觉得你把自己摆在那些人面前还有活路?” “有没有活路可不是闻少你说了算,至于走不走那条路,我可是做得了主的。” 闻远清听到这话,立刻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眼神里杀气十足。张晗撇嘴一笑,哼了一声,“佛眼能不能从我身体里,可是我说了算。我说得没错吧,闻少。” 闻远清这才发现自己小瞧了面前的男青年,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在逗弄兔子,没想到这兔子可是只会咬人的货色。他不由得收起了轻视,再次和善地笑了起来:“既然你有心跟我做生意,我当然也会拿出十足的诚意。为什么此事宜迟不宜早,那是因为a城里来了不少大人物。你们这些小人物自然是见不到的,那些都是祖师级的人物,就算是市长省长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他站起身,走到张晗跟前拍拍对方的肩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一个人对付谢寒亭这样的老鬼,肯定吃力,但大人物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谢寒亭也会去争,到时候他被灭了固然最好,重伤也是不错的,那我再对付他,也有了十足的把握。” 听到这番解释,张晗的脸色才好看起来,他也挂起奸商的模样回了闻远清:“那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话说完了,两人面对面地看着,同样奸商的面孔奸诈的笑容,乍一看真像是一路货色! 袁潇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日落时刻,是客厅里孩子的哭声吵醒他的。听到这哭声的最初,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这也爹当得太突然,心里建设都来不及。 好一会儿,他反应过来这是他儿子在哭后,才发现哭声停了。他以为是张晗,出门才发现昨天见过的鬼老太太正给孩子喂奶。对方见着他出来,立刻恭敬地鞠了一躬,这可折煞了袁潇。虽然对方死了,但年纪在那儿了! “不用这样!您千万别这样!”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真谢谢您了啊,奶奶!” “别客气。”鬼奶奶慈祥得很,听他道谢便问道:“你饿了吧?” 袁潇刚想说不饿,肚子就“咕~”的一声。他脸色尴尬地笑着,鬼奶奶不由地说了一句:“真是不知道照顾自己的傻孩子。”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说完,鬼奶奶就闪进了厨房。袁潇心中有事,也没过多推拒。他站在婴儿旁边,看着对方喝奶,渐渐走了神。 等鬼奶奶叫他吃饭,他才缓过神来。 “奶奶,我死了之后也会变成鬼吗?”袁潇吃了几口饭,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结。 鬼奶奶转头看了他一眼,悠悠地答:“心中有执念,就会成为鬼。” 心中有执念……袁潇细数心中的执念有哪些。第一,他没报答父母,不过他死了银行里的存款张晗怎么也得拿一百万出来,两个老人过也够了,只是日子称不上大富大贵,儿子早逝,也没人送终。第二,孩子没人照顾。不对,两个老人一定会照顾儿子,到时候,儿子可以给爸妈送终。 这么一想,他居然没有执念了!袁潇皱眉,没执念做不了鬼啊! 不待他多想,张晗就到了家,见只有他一人赶忙冲了过来,报喜,“袁潇,事情成了。” “好!”袁潇知道这事儿绝对能成,长生不老啊,连他都禁不住打张晗主意了! 忽然,袁潇傻眼了!他盯着张晗,眼神狂喜不已,简直就要冲上去亲几口。 “兄弟,你真是我的救星!” “别客气,咱俩谁跟谁啊?”张晗说着,就到厨房拿了副碗筷坐他身边吃了起来。袁潇也没急着说出来,在心里反复估量了一番才说道:“张晗,你就没有想到把这个佛眼给我?” “什么?”张晗呆住了。 “把佛眼给我。这样,我就不会那么早死,而你也可以不生孩子。” 这么一说,醍醐灌顶。不过张晗有些纠结,他对袁潇说道:“那你就不能摆脱谢寒亭了啊!” “不会!”袁潇当即把谢寒亭说的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张晗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事情居然这么简单,简直是两全其美啊! 只是闻远清……张晗十分担忧,“闻远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没关系,咱们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就躲得远远的,闻远清毕竟也想要这东西,肯定不会声张。”袁潇拍了拍张晗的肩,心里面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那我就瞒着闻远清。”张晗规划前景道:“等谢寒亭拿到那个什么还魂珠我们就偷偷地走。不过闻远清说有很多大人物要来跟谢寒亭一起抢这个珠子,谢寒亭不一定能抢过啊!” 这么一说,袁潇就感到了命运多舛。他兴奋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张晗思索了一会儿,忽地提议道:“不如我跟闻远清说让他保护谢寒亭得到还魂珠,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这样?” “反正都是让你脱离苦海,有什么不可以的。”张晗安慰了他一番,就急吼吼地去找闻远清了。 这边袁潇吃完饭抱着儿子看电视,电视机里的男主角长相不差,可袁潇觉得这简直跟谢寒亭不是一个级别的。连跳了几个台,只要一看见男的,他就想到了谢寒亭。他有些气恼地把电视关了,仰头靠在沙发上,然后心里……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谢寒亭。 他的手摸上自己的嘴唇,那里还留着一点冰冰凉凉的触感,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却让袁潇溺水了! “谢寒亭……谢寒亭!谢寒亭!”他不禁捂上了自己的眼睛,笑了几声,脸又哭丧起来,“我居然开始想你了!你这个混蛋!” 忽地,手背上被一片冰凉覆住,袁潇整个人愣在那里,只能任由那只冰凉的手挪开自己的手,露出惊讶的双眼。 那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然后十指交握。忽地,袁潇心里就满满的,像是有什么甜蜜的东西要溢出来一般。俊俏的鬼魂忽地俯身,嘴唇交贴。 袁潇不禁笑了,听起来像是在哼哼。老鬼抬起头疑惑看他,听到袁潇说:“你接吻的技术简直逊毙了!” 说完,袁潇就放下孩子,就着那交握地手蹭起来跪在沙发上。 一人一鬼面对面,袁潇勾住了对方的脖子,不断地靠近,先是浅浅的如同品尝一样的吻。异样的感觉让老鬼闭上了眼,任由袁潇胡作非为。 看到老鬼闭眼,袁潇忽地严肃非常,他的心跳得很快,握住的手松开,袁潇整个人站了起来,单腿跪在沙发靠背上,两只手捧着谢寒亭的头,然后深深地吻住。 有些僵硬冰冷的舌和另一条柔软灵活的舌,交缠在了一起。顺着袁潇的姿势,谢寒亭双手抱住了他的腰,略一用力便抱了起来。 袁潇慌忙松开纠缠的舍,惊慌道:“你做什么?” 谢寒亭盯着他的眼,不躲不避,因为这深深地一吻,他的脸色似乎变得红润。他没有说话,只是探头吻住了袁潇的脖子,然后抱着袁潇进了后者的屋子,整个身体压了下去,把袁潇紧紧地压在了床上。 要是现在袁潇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前面的处就白破了! 他慌忙地抬手抵在自己和谢寒亭之间,急道:“谢寒亭,不……”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被抓向一边,嘴唇被堵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都跑不掉。 衣物一件件剥落,袁潇感觉自己被一个温热而硬的物体抵住,惊得拼命挣扎,但对于谢寒亭来说,这力气可忽略不计。于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十分强硬的,袁潇被破了! “啊!”谢寒亭的唇终于转移阵地,让袁潇能开口,他痛叫道:“疼!别动了!” 可谢寒亭像是没有听到,他只是疯狂地动着,像是要把对方弄坏。 “轻点……”袁潇不停地求饶,但毫无用处,以至于j□j结束,袁潇痛悟出一个道理——千万别给谢寒亭好脸,丫的最擅长得寸进尺! 他拍掉流年在腰间的手,愤愤道:“没有下次!” 谢老鬼根本就不说话,而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停在里面的东西又硬了,缓缓地动着,袁潇挣扎无力,只能被随着动作来回晃动。 袁潇痛苦地想:绝不会有第三次! 于是,那天他们做了五次。 另外一边 张晗跟闻远清见得不算勤,但在其他人眼中简直是比熟客还要高级几番。闻远清那些保镖一见着张晗的人,就话不多说带他进去见老板。 只是这时屋里有人,保镖示意他稍等。张晗不急,他知道跟这个少年打交道马虎不得,别看对方年纪轻轻,但那是天生的狐狸精。连自己心中早年喜欢袁潇的事都摸出来了。 他是喜欢过袁潇,在很早的时候,或者说袁潇不那么胖的时候。 刚到大学的袁潇只有150,170的个子,也算不上多胖。张晗性格内向,早早来了学校,也不太敢上去跟众人打招呼。袁潇不同,跟他的胃口一样,他在众人之中也很吃得开。初见张晗闷声不合群,他觉得没什么,久而久之觉得这人挺傲的,也就试着约他一起玩。没想到,张晗答应了。 袁潇觉得对方挺给自己面子,既然如此,就带在身边一起玩呗。 没想到时间久了,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人越走越远,这个自己无意中示好的人却留了下来,胖子对张晗上了心。张晗也自然对胖子的好,动了情。只是他始终是羞于启齿的,就算后来性格有些改变,不再那么内向,这份感情也说不出口。尤其是胖子有了何夕,他也就心灰意冷,大哭一场算作给这场暗恋的交待。 他现在,真的只把袁潇当兄弟,独一无二的兄弟。因此在谢寒亭这件事上才那么激动。 想到这里,张晗不禁嘲笑闻远清的自作聪明。 门在这时打开,一个老者当先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拐杖,他瘸了一条腿。但他手中的拐杖仿佛是他的另外一条腿,走起路来快又稳。 那老者看到张晗,便转头对闻远清道:“既然远清有朋友找,那就不用送了。” “戚老爷,您大驾光临怎么能不送?”闻远清转头看向张晗,吩咐道:“你先进去等我。”说完,便让开身,恭送老头离开。张晗猜测这位就是闻远清所说的高人之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坐进屋子里。 他等了许久,闻远清才来。一见他进来,张晗就开口道:“我改主意了。” 闻远清脸色微变,“怎么?你想不做这门生意呢?” “不,生意照做,但我得多要求一点东西。”张晗搓搓手指,盘算道:“那个谢寒亭再怎么说也救过我们,没伤害过我们,要他死太冤枉他了。不如这样,你帮他把还魂珠抢到手怎么样?” “你开什么玩笑?”闻远清凑近张晗,火冒三丈地吼道:“我才十五岁,拿什么跟那些修道几十年的老东西争。何况这次不仅有几十年的老东西,还有上了百年的老不死,谢寒亭想抢,那是白日做梦。就算再加一个我,也不过是增加了一个送死的人!” 张晗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他顿感头疼。但气势不能输,他用硬邦邦地口气说:“既然你办不到,那就别怪我无情,求助于其他人了。刚才出去那个老头看起来倒是不错,我想佛眼,肯定比还魂珠的诱惑大上一倍不止。” 闻远清嗤笑一声:“你想求助于戚氏的族长?他绝对不会像我这么好心,愿意帮你。要是让他知道你有佛眼,他多的是法子逼你乖乖交出来。” 张晗脸色不变,似乎一点没被这话吓着,心里却在打鼓。他不过是个门外汉,这些人以前怕是连面都见不着,谁知道人品是怎么样的呢? 不过,轻易服输,就不是张晗了。 “我早就说过了,走不走那条路是我的事,闻少,你还没有能力左右。” “好,你走。”闻远清也不多话,转身扭头,懒得看张晗一眼。 既然如此,张晗便真的走了,动作不见一点迟缓,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他一路猛进到了电梯前,闻远清的保镖就来了,“张先生,闻少请你进去。” “他让我进去就进去?”张晗不悦地说:“刚才让我走的人可是他。” 说完,便跨进电梯,径自按了一楼。一分钟后,张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不禁得瑟地翻了个白眼,接通电话:“喂?” “你回来,我可以照办。” “是吗?”张晗打起了太极,“万一闻少一会儿又赶我走呢?”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阵物品碎裂声,等声音平息,张晗听到了闻远清平静的语调:“你放心,只要你不反悔,我闻远清绝不二话!” “好,闻少可得记住自己的话。”张晗兴奋地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故作平静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改天再聊。” “稍等,我还有事儿找你商量,你先上来一下。”说完,闻远清就挂了电话。 无法,张晗也不敢做得太过,只得上楼。 他刚才只是在赌,赌闻远清的态度,赌佛眼的能力,事实证明他赢了。就算他张晗无权无势,也可以令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弯腰,因为他有他们所迫切渴望得到的东西——佛眼。而佛眼,也成就了张晗这个人的价值。 张晗一进屋就见着闻远清房中的摆设换了不少,他笑容满面地走过去,似乎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完全不存在。 “闻少,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儿?” “我对让谢寒亭拿到还魂珠这事儿,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我们都知道。” “各大势力都在查还魂珠的藏身地,离查到应该不远了。但我有个短时间内,可以让我实力增强的方法,不过这方法需要张先生你的配合。” “我既然叫你闻少,你也别叫我张先生。既然合作了,为了事情能够顺利,能配合的,我也会尽量配合。” 闻远清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手指来回抚摸着杯沿。他也才十五岁,个头比其他孩子要高且挺拔,喉结也突出不少,就是变声期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事儿你一定能配合,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配合起来张先生你恐怕会为难。” 张晗明白了,这小子是想要报复,他只得开口回避道:“那既然会让我为难,就不要配合好了。” “啪!”闻远清手中的杯子碎裂,但他只是将手中的碎片扔进废纸篓,就压抑着怒气道:“如果张先生不配合,只怕到时候我和谢寒亭会死不说,你和袁先生也在劫难逃。” “是吗?”张晗分析道:“我和袁潇不过是两个小人物,谁会想来要我们的命?” “当然会想来要你们的命。既然我都死了,佛眼肯定是得不到了。我这人从小就学会了一个道理,既然我得不到,那就一定不能便宜了别人。我想只要我放出信息,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来帮助你和袁先生脱离苦海。” 张晗的手抓紧了裤腿,紧紧地攥着。他现在真的悔恨,后悔自己顾虑不周,连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屁颠屁颠地跑来找闻远清。还以为这熊孩子再怎么有心机,也不一定斗得过自己,现在他错了。 这熊孩子的战斗力可是大神级! “那闻少说吧,需要我配合什么。” 闻远清笑得十分好看,他挥手示意其他人下去,待门关上之后便站了起来,一边靠近张晗一边解扣子,“佛眼这东西对于修行,那是有如神助的东西。如果他在我的身体里,我当然可以自己去感受,去修行。但现在,”闻远清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停在了张晗跟前,他细长的手指抚上了张晗的喉结,轻轻地下滑,手指下的肌肤便颤栗不断,“我只能通过与你的某些亲密接触,去感受它。当然,张先生既然喜欢的是男人,对于我的触碰应该一点都不反感。” 第21章 戚凤珍 袁潇第七遍给张晗打电话,还是关机。幸好谢寒亭在边上说张晗健在,要不袁潇非得杀向闻远清不可。 他恼怒地把电话摔在沙发里,头也不回地吩咐谢寒亭:“看一下孩子的奶温了没?” “温了。” “那就喂吧。” 谢寒亭胸前挂着孩子,两只滴溜溜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他手中的奶瓶。谢寒亭手一动,孩子就举着手笑着要拿,谢寒亭的手到哪儿,孩子的手就举向哪儿。谢寒亭瘫着的脸不禁温柔一笑,低声叫道:“儿子。” “咿呀!”听到这声叫唤,小孩儿更加兴奋了。谢寒亭心头一软,奶嘴就塞进了孩子的嘴里。 “他以后叫谢睿。” “啥?”袁潇皱着眉头看他,明白后立刻反驳:“不行,那是我儿子,得跟我姓!” 没想到谢寒亭也来一句:“我儿子,跟我信。” “不准。” 谢寒亭直接无视袁潇的抗议,温柔地冲小家伙道:“谢睿。” “谢寒亭……啊!”袁潇刚想撑起身讨个说法,腰部一软,屁股一疼,他悲剧地滚下了沙发。 老鬼赶忙闪过去,把他抱起。这下袁潇抓住了机会,揪着衣服料子不撒手不了! “谢寒亭,那是我儿子,我跟女人生的儿子,他只能跟我姓,要叫也只能叫袁睿!” 谢寒亭低头看儿子,点头道:“是挺圆润的。” 这话激得袁潇怒目而视,“别跟我唱反调!” 谢寒亭把他放沙发上,继续去厨房喂儿子。袁潇扶着腰,气得咬牙切齿。这老鬼占身占心不说,连儿子也要抢! 他刚想怒骂,张晗就回来了。 “张晗,你可算回来了。”袁潇赶忙换了张脸,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好好的,奈何心虚不已。 张晗冲他笑了笑,疲惫地说:“累死了,我先洗个澡。今天你去一下店里吧!” “……成。” 见袁潇答应了,张晗快步走进浴室。一进去,他就痛得跪在了地上,撑着地面的手紧紧地握住,张晗想到闻远清那副得瑟的样子就牙痒痒。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张晗……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看到张晗洗完回了屋,袁潇整个人都轻松了,软趴趴地躺沙发上,指挥着老鬼做这做那。 等一切事毕,老鬼抱着儿子走了过来,“还有什么要做的?” 袁潇把光着的脚伸进谢寒亭怀里,老鬼自然地使自己局部加热。 “多了去了。首先要去看店里经营得怎么样了。我跟张晗自从开了业,就做起了甩手掌柜,这一时三刻还行,日子久了可怎么了得。第二,要去给你买件衣服,你看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你换过衣服,你也真够寒碜的。等会你把鬼奶奶叫过来,帮我看着孩子吧。” “带着孩子去。”谢寒亭立即表达自己的喜好,他喜欢小孩儿到放不开手。袁潇懵了,问他:“那我怎么办?你不扶着我我走路费劲啊!” 袁潇第一次知道谢寒亭会开车,还是黑色的宾利。 “你哪儿来的?” “有人给我烧的。” “这是灵车啊!不对!居然还有人给你烧东西?谁啊?” “一会儿再告诉你。” 好吧,听他这么说,袁潇只得收起好奇心。只是他不免有些担心,生怕这车散了架。幸好一路无事,到了城北城隍庙附近。袁潇傻眼了,“来这儿干嘛啊?” “我的衣服只能在这儿买。”谢寒亭说着下了车,先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再牵着袁潇往前走。普通人眼中这两人是在走,懂行才会发现这完完全全是在飘。 城隍庙前香烛多。说起a城的城隍庙,那是由来已久,颇有来头。佛教四名山,五台、普陀、峨眉、九华,不仅有菩萨金身,还有历史上的名流人物为其塑像。a城的城隍庙,虽是道家的场子,但镇场的可不是一般鬼神,乃是赫赫有名的十殿转轮王。所以上赶着往这儿跑的名流雅士如过江之鲫。 十几年前,这周边被开发成道家文化风景区。以城隍庙为中心,什么老君洞、道家学院之类的都建设起来了,一些道家的小玩意儿贩卖者,更是不计其数。 谢寒亭牵着袁潇,一路飘到城隍庙背后那条巷子。一进去,香烛纸钱金元宝,寿衣棺材齐备好。他俩穿过这些物事直直往里走,进了家门脸稍旧的铺子。 老板原是笑脸相迎,见着谢寒亭那笑就卡在了喉咙里,险些噎死他。 “两位大老板可有这个?”老板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一阵,袁潇明白了,埋头翻包摸出张银联卡。也怪他没事先问明白,以为老鬼的衣服可以在商场买。现在毕竟是他男人了,怎么的也该弄身像样的行头吧。就算以后谢寒亭还了阳,从此路归路桥归桥,他也算是尽了恋人的本分。 “我就这东西,能刷不?” “能!百年老字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就是这卡是大老板您的?”掌柜的看着袁潇,袁潇瞪眼回看他,幸好谢寒亭解了围,“他不是鬼,他是我的内人。” 这下,老板笑得脸上全是皱纹,躬身把两只迎了进去。袁潇侧头瞪了谢寒亭一眼,当先跟上。 “两位要看点什么?” “我给他买衣服。” “要订做的还是制好的?” 袁潇奇了怪了,“这鬼的衣服也能订做?” 只见老板拿出了一本《vogue》,“你只要看好了,我就给你做出来,至于这价格就比制好的贵个五十块钱。” “制好的多钱?” “一身两百。” 袁潇笑了,这比他预想的便宜太多了。他赶紧埋头给谢寒亭选了十来身。等选好就见着谢寒亭站在一个相框前面沉思,袁潇行动不便,只得出声,“我选好了。” 谢寒亭抱着孩子飘过来,再拉着袁潇飘到那东西前面。 那是一张老照片,发黄的纸,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东西了。里面是一家三口,男俊女俏孩子萌,都幸福地笑着。 “你认识这里面的人?” 原本见谢寒亭看照片就十分在意的掌柜,听到这话赶紧走了过来,“这位老板认识我先祖?“ “嗯。”谢寒亭点了点头,“这个女人叫戚凤珍,我们曾经定过亲。”他转头看向袁潇,“给我烧东西的就是她。” 老板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溜圆,“原来是祖母的朋友,还曾经的未婚夫,我给你打个八折,你看怎么样?” 等两人置办了衣服,再写下谢寒亭的生辰八字交给老板,由他代为送货之后,就出了巷子。 “谢寒亭,你是怎么死的?”袁潇再次发问,他真的很想知道,显然一句轻描淡写的自杀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 “你不会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死的又不是我?” 谢寒亭被这话弄得愣了几秒,才淡淡地开口:“我一出生,就不被族人喜欢。闻氏一族,就闻远清那一家的人精通卜术,他们说我切不可修习术法,否则会使我命犯孤还有命。” “什么叫命犯孤还有命?” “这叫五弊三缺,是修行之人都会有的东西。五弊就是鳏、寡、孤、独、残。三缺就是钱、命还有权,我命犯孤,指父母双亡,命则是说我短命。父亲是谢氏的族长,不可出差错,所以小时候没人教我道术。只是我小时候经常跑到父亲书房玩,别人都以为我不识字,我却也如此。可我身边的鬼仆全是识字的,他们教我习字识书。没想到没人教,我自己看书也把那些道术看会了。后来我刚愎自用,以为自己天资过人,肯定能转命。再加上国家危难,我不愿隔岸观火,便学以致用,为国效力。结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被日本人盯上了。” 谢寒亭停了很久,他的脸色没有变,袁潇却感到了他的难过,不由得把手握得更紧。 “事情已经过了八十年,我也没什么好恨的。”谢寒亭微微一笑,“日本出动了一个团,围剿谢氏一族,我带兵营救却中了埋伏,被生擒。那些日本人在我面前一个个地砍掉谢氏族人的头,每砍死一个,就割掉我身上的一块肉。后来我不堪受辱,便咬舌自尽了。” “那时,我才知道不是所有国人都是一心抵御外敌。我们术士中的一个人站在了日本人那边,也是他设计灭我满门。在我死了之后,他怕我化作厉鬼报复他,施了阵法把我变为了地缚灵,就是那栋别墅的地界。” 袁潇没想到谢寒亭身上还有这种曲折,痛心道:“你上次那种怪样子,就是你死的时候的样子?” 谢寒亭知道他说的是哪次,轻轻点头,“我咬舌自尽的时候其实没立刻死掉,那些日本鬼子把我扔进了火里,所以正经说起来,我也算是被火烧死的。” “那上次那女鬼叫的煞鬼又是什么东西?” 谢寒亭身形微顿,这奇怪的反应被他巧妙地掩饰过去,再加上袁潇一心扑在煞鬼两个字上,没注意到这一细节。谢寒亭低头,面含忧郁地说:“煞鬼,就是惨死之后只能下到各层地狱轮回受苦的鬼。” 袁潇听到这话,心中更疼惜老鬼。他关切地拍了拍谢寒亭的手臂,“没事儿,你现在有我这张暂住证。而且说不定过不了太久,你就可以重生了!” 谢寒亭露齿一笑,温柔道:“但愿如此。” 谢寒亭极少笑,此时此刻这种灿烂的笑容更是见所未见。袁潇被他这副模样迷得有些头晕,情不自禁就扬起了头,嘴唇触碰到了谢寒亭的唇角。一个简单的充满爱慕的吻,却让谢寒亭目光变得复杂。他快速地扭过头掩饰住了内心的慌张,却感到袁潇倾身抱住了他。 “一定会成功的。”袁潇肯定地说:“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成功。” 许久,谢寒亭才悠悠地回了一句:“好。” 小两口的甜蜜日子按下不表,视线回到张晗身上,他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首先是因为痛,第二就是感受到了侮辱。 张晗也是从十五六岁的年纪过来的,那个时候他的小弟弟也不过是根小胡萝卜,可见到了闻远清的,他才知道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就算比起张晗现在的玩意儿,那长度粗度硬度也是甩了张晗两条街。 所以,张晗很痛。虽然对方只是满脸嫌弃地弄进去j□j了一会儿,便射了,但张晗是个处啊!他就算喜欢袁潇,也妥妥地想当个攻啊! 射完之后,闻远清说了句话,“我原本以为张先生是个多么有骨气,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人物,想不到也会为了生死之事雌伏在其他男人的脚下,还是说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要是个男人,就给上?” 说完,闻远清眼含鄙夷,态度趾高气扬地笑看着床上痛苦不已的张晗。瞬时,张晗明白自己被耍了! 妈了个巴子的熊孩子闻远清,居然这么玩人,张晗气得咬牙切齿,手指紧紧地捏住床单,他狠狠地想:这份侮辱,他一定会还给闻远清!于是他开口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可以满足我,像你这种早泄阳痿的货色,给我提鞋都不配。” 本来张晗想跳起来打人的,无奈他行动不便,只得逞口舌之利。闻远清到底年纪小,被这话一激就脸红脖子粗,解皮带脱裤子,就着张晗趴着的姿势便弄了进去。这第二回,足足弄了一个小时才偃旗息鼓。张晗趴在床上,心里既懊悔又愤怒,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闻远清这个熊孩子三言两语绕进了坑里,还逞一时之能,让屁股受了大罪。 好在他也没想多久,实在是太累了,身体快散架了,张晗不知不觉地便睡了过去。 等他第二天起来,闻远清还侮辱性质地给了他两百块嫖资。张晗气得肺都快炸了,却始终没跟钱过不去,利索地揣回兜里,然后飞奔回家。 他此刻躺在床上越想越气,猛地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淘宝,搜索了迷幻剂。 所以啊,千万要理智,否则会被对方突然的傻逼行为拉低智商,从而引发不可预见的灾难! 第22章 张越川 平静的日子倒是过了一个月。 这期间,张晗跟闻远清谁也不联系谁,袁潇跟谢寒亭进入了蜜月期,你侬我侬。只是顾及着张晗,没明理表达出来。 袁潇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他分析了当今的情况,首先闻远清那头就不好办。张晗说没问题,已经搞定了。但袁潇又不是没见过闻远清,怎么会不知道那个熊孩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他和张晗当时也是急于摆脱谢老鬼,再加上他真心不知道自己活不过五年,这才让张晗把佛眼这么绝世的东西摆在了闻远清的面前。 现在……悔不当初! 第二,便是谢寒亭能不能得到还魂珠的问题。 还魂珠这么厉害的东西,谁不想要?再加上张晗带来的消息,此事只怕困难重重。谢寒亭倒是个厉害的鬼,可他毕竟是个鬼,对方还是一众职业捉鬼选手。 哎!真是要了命了! 第三,就是袁潇很害怕。有些事儿傻一次就够了,那种心肠寸断的感受,袁潇真的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他和谢寒亭之间除开感情,还有一层利益关系。 他是谢寒亭留在人间的暂住证,如果谢寒亭得以重生,这层关系就没了。外面这么多男男女女,谁知道老鬼会不会动心? 现在,他要是付出了完整的感情,最后得到的是第二个何夕,那真的会让他从此对感情这件事绝望。 综上所述,他没有告诉张晗,而是和谢寒亭持续地搞起了地下情。 一个月之后,有人来了。 这个人是张晗的父亲,张越川。 那天,鬼奶奶正在厨房做两大一小的早饭,袁潇跟张晗在茶几上核算店铺这一个多月来的收益,门铃忽然就响了。 袁潇二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谁会来找他们。张晗起身开门,见着来人便惊讶地叫了声:“老爸!” 袁潇赶忙过去,就看见张越川提着一个行李箱进了门。他穿着旧式西服,头上带着鸭舌帽,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提着牛皮箱子看起来古旧,整体着装一如他这个人,看起来古朴而守旧。 他的行为十分西化,见到张晗的同时就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对方,喜悦地大喊一声:“儿子!” “老爸,你怎么来了?”张晗既惊又喜,赶忙把人带进屋,指着袁潇介绍道:“老爸,这是我铁哥们儿袁潇。袁潇,这是我老爸,张越川。” “张叔叔好。” “好。”张越川含笑点头,眼睛自上而下地扫视着袁潇,笑道:“有点意思。” 袁潇发懵,求助似地看向张晗,谁知张晗也是一头雾水,“老爸,你说什么有点意思啊?” “我说你这朋友有点意思,长得挺漂亮的。” 这话弄得袁潇眉头一跳,长了二十余年,第一次有人夸他长得漂亮。他真不知道是自己变化太大,还是这张越川的审美跟众人不一样。好在张越川接着说道:“我闻着挺香的,你们是在做饭吧?看来我来的真是时候!” 袁潇吓了一跳,赶忙转头,却发现鬼奶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随着袁潇的转身,鬼奶奶将目光从张越川身上收回,礼貌地点了点头,“袁潇,既然有人来了,我就先走了。” 袁潇不动声色地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点头。惹得张越川笑道:“张晗,你这室友挺有意思的啊,走路都要打个拍子。” 张晗猜到是鬼奶奶给袁潇说了事,有些哭笑不得,赶忙转移话题:“老爸,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张越川一屁股坐沙发上,得意洋洋地道:“你老爹好歹是个国家工程师,走南闯北这些年认识的人不少,要查这种东西还不简单?”他斜睨着张晗,“上个星期你辅导员打来电话,说你退学了。” 张晗脖子一缩,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一点没有对上闻远清时的架势,“老爸,你不知道,这事儿是有原因的。” 他当即把袁潇和章不凡等人的纠葛添油加醋地说了,说完唯恐自己老爹不体谅,还义愤填膺地道:“你是不知道学校那些人多气人!章不凡就躺了一个月,袁潇可是手都被打断了,身上每一处好地儿,不也在床上躺了个把月吗?凭什么章不凡就是警告,袁潇就是劝退啊!” 张越川没说话,就优哉游哉地坐旁边看着,那眼神盯得张晗声音越说越小,直至没了声,像个吓坏的小鸡一样瞧着他。 “你怎么不去说评书啊?还声情并茂的!”张越川先把他数落一顿,才淡淡地说道:“冲动容易做成坏事儿,张晗,你也在这上面吃亏不小了吧?” 张晗刚想说没吃亏,脑子里就想到了闻远清那熊孩子的模样,当即嘴巴闭紧,不吭气。 “有句话叫三思而后行,这话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再冲动行事,我就任你自生自灭。”张越川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学校我已经给你找好了,这是录取通知书,你去了之后直接念大三。” “老爸。”张晗有些不情不愿地道:“我不想读书。” “真的?” 张晗直视着张越川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做好了被抽打一顿的准备,谁知张越川头一点,不喜不怒地道:“随便你。” “老爸,你同意呢?” “日子是自己过的,你不想要,难道是想要我在后面赶着你?”张越川似乎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右手抚上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那戒指就是一个圆环,看起来很旧,不知道戴了多少年。 一直到袁潇把菜端上桌,两父子都没有说话。这情形尴尬不已,袁潇赶忙打圆场,“张叔叔,吃饭了!来尝尝我的手艺。” 张越川还没睁开眼,腿就迈动开来,鼻尖耸动,贪婪地闻着食物的香气。 “好香,小伙子好手艺!”他刚夸完,袁潇屋子里就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这屋里有小孩儿?” “嗯。”张晗边吃边说:“袁潇的儿子。” “哦,叫什么名字?”张越川回头,此时袁潇已经把孩子从屋里抱了出来。 “张叔,这我儿子袁睿。这个点他应该是饿了。”这些日子鬼奶奶每到这个点就给孩子喂奶,也让袁潇有了些育儿经验。 奇怪的是,本来哭得厉害的孩子见到了张越川,忽地就不哭了,睁着泪蒙蒙的眼睛打量对方。这模样把张越川逗乐了,立刻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你快去给孩子弄奶,我先抱着。” 这下好了,张越川更不理自家儿子了,任凭张晗怎么耍宝逗乐哀求,都一味地抱着袁睿逗个不停。张晗也不气馁,只是不凑巧,闻远清打电话来了。 张晗轻飘飘地看了眼来电显示,挂了。闻远清也是个倔脾气,又打了过来,张晗依旧挂掉。来来回回好几次,张越川怒了,“你这小子,人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你连自己儿子都能不理了,还管你儿子理不理别人啊?” 他说完,闻远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张越川举手预打,威胁道:“你再不接电话,我就揍你。” 张晗哀怨地瞧他一眼,回自己屋里接电话去了。 “你干嘛?”这语气可算不上好听。 “过来,事情有变。”说完,闻远清就挂了电话。听到事情有变,张晗也不再摆架子了,抓起桌上放着的挎包,急匆匆地冲出门,“老爸,我有事儿先出去了啊!” “你这孩子,真是让人着急!”张越川下了结论,“个熊孩子,早晚要吃亏!”说完,他抓住袁睿的小手晃了晃,笑道:“你就不会,你这辈子除了感情受挫,其余事情都做得顺风顺水。” 袁潇一出来,就见着张越川抱着自家孩子爱不释手,他几步走过去疑惑道:“张叔叔,你怎么忽然过来呢?” “还不是张晗这孩子忽然退学给闹的。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报喜不报忧。要不是学校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他退学了!我知道在电话里他肯定不肯松口,所以亲自过来看了。”他一边说一边拿过袁潇手里的奶瓶,试了试温度,觉着合适就塞进了袁睿的嘴里。 对于张晗退学这事儿,袁潇一直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实这事儿都怪我。” “别说什么怪谁不怪谁的,你又没做错什么干嘛往自己身上揽。”张越川拍了拍袁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刚才我说张晗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吧?” 袁潇点头。 “你这辈子可不能再这么冲动行事了啊!凡事三思而后行,你才会做出对的决定。” “谢谢张叔叔提点,我会谨记这句话的。” 张越川笑得温和,伸手摸了摸袁潇的头,赞道:“好孩子!” 他把婴儿放回袁潇怀里,大口吃饭。这两人虽然年龄差距大,好在共同话题还是有的。吃饭的时间,张晗从小到大干过的糗事就被袁潇知道了个七八。张越川扒完碗里的饭,站起身道:“我有事儿,需要出去处理一下。晚上的时候你别做饭,我带你们出去下馆子。” “谢谢叔叔!”袁潇笑着应承下。 跟来的时候一样,张越川带着那一副行头出了门。他前脚走出去,谢寒亭就出现在袁潇身后,像只无尾熊一样抱着袁潇。 “别闹,我收拾东西了。”袁潇有些甜蜜地拍掉对方的手,把孩子塞对方怀里,开始整理餐桌。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张晗的爸爸。”袁潇回头见对方眉头微皱,不禁关心道:“怎么呢?” “没什么。”谢寒亭眉头舒展,微微一笑。 “他是因为张晗退学的事情来的,不过张晗都退学半年了,学校才通知他。”袁潇啧啧两声,表露出自己对母校的不满。 “他要住在这里吗?” “肯定啊!”袁潇笑道:“他是张晗的爸爸,住这里是应该的,再说这里也不是住不下他。” 谢寒亭没继续把话题放在张越川身上,他低头凝视着袁潇忙碌的样子,眼里情绪莫名。 “怎么呢?”袁潇有些诧异,他甩干手上的水,走到谢寒亭跟前仰头看着他。 谢寒亭低头,轻柔地亲了亲袁潇的嘴角。 这下,袁潇更加茫然了,“到底怎么呢?” 谢寒亭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揽住了袁潇的腰,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到底是怎么擦枪走火的,袁潇也不知道。其实这些日子里两人是甜蜜不已,但j□j真的就那一回。 孩子被放在了沙发上,此刻已然安睡。 谢寒亭双手撑在袁潇身侧,缓缓地抽动着。他眼神专注地看着袁潇略显意乱情迷的脸,不时低头深吻。 “再快点……啊!”袁潇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失措,他的手指抓紧了谢寒亭的手臂,掌心紧贴着虬劲有力的肌肉,随着对方的动作沉浮。 袁潇的脸一片绯红,眼神迷离,嘴唇微张,似乎已经沉沦在这极致快。感中。看着如此表情的袁潇,谢寒亭伸手搂紧对方的腰,整个捞了起来。这下,袁潇能感受到更多,这感觉太过强烈,让他不得不摇头拒绝,“不要了……快……不行……啊!” 谢寒亭更加猛烈地动着,这动作让袁潇的双手紧紧地攀住了他,唇舌交缠,更多的呻。吟还未出口便被新一轮的激情湮灭。 “袁潇……”谢寒亭在呻。吟出这个名字后,射了。他躺在床上,趴在他胸口的是精疲力尽的袁潇。 “下次我要在上面。”袁潇摸着谢寒亭的人鱼线,一脸餮足地提着要求。谢寒亭不说话,只是把人压在身下,又做了几回。这下袁潇别提说话了,就连睁眼都成了问题。他疲倦地裸身趴在床上,谢寒亭倾身揽住他的腰,低声道:“袁潇。” 后者一无所应。 谢寒亭盯着袁潇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低头亲了亲对方的脸,再落下时,嘴唇紧贴着了嘴唇,缠绵研磨,细细品啄,再到激情深吻,最后分开时,一具白烟形成的骷髅从袁潇口中溢出,缓缓融入谢寒亭体内。 这时,闭着眼享受的老鬼睁开了眼。眼帘缓缓掀开,一双不带感情的眼睛。他伸手理了理身上造型华美的衣物,配上俊逸的五官,尚佳的气色,真不愧是世家公子,风度翩翩! 反观袁潇,脸色青白,如同大病之人! 第23章 神秘人倒V开始 张晗火急火燎地赶到闻远清那间总统套房,就见着了一脸失魂落魄的熊孩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鬼这副模样,不由得压住内心窃喜踏步上前问道:“你怎么呢?”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把头偏向一边,心有不甘地说道:“恐怕这次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了!” “怎么?”张晗大咧咧地坐他对面,摆出一副混混的样子,“你想赖账?还是你想了什么馊主意?” 闻远清这才怒瞪他一眼,压下心中的火气,“这次还魂珠的事情闹大了!有个代表上面的人来了a城,怕是要带还魂珠回帝都。那个人我从小就听别人说他如何厉害,据说戚氏族长跟这人交手的时候,不过十招之类就落了下风。” “那有什么?”张晗不以为然,说:“你等他们斗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嘛。” “可那个人不同。”闻远清不甘心地再次扭过头,语气里满是不确定,“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提前动手。这个人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是志在必得。” “真的这么厉害?” 闻远清继续不看他,怒道:“我骗你做什么?难道有机会得到佛眼,我会不上?我只怕到时候没命拿啊!” 说完,闻远清就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冲回卧房。张晗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想不到一个人就可以让闻远清这么失控,难道他真的如小鬼所讲的这么厉害? 张晗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敢妄加猜测。只是闻远清都忌惮的人物,怕谢寒亭也是凶多吉少,难以预料。此刻由闻远清自己说出不要佛眼,对于张晗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省了不小的麻烦。 张晗沉思了一会儿,转身想另谋打算,手随意地往包上一放,一件事浮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也就走到卧房门边敲了敲门,喊道:“闻少,你别着急,说不定……” 张晗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一声:“你才着急!” 这话弄得张晗一愣,皱着眉解释道:“我是说敌不动,我不动,这总行了吧?” “你才行了吧!”屋里又是一声吼,还传来砸东西的响声,惹得张晗翻了个白眼,心里鄙视道:熊孩子果真还是个孩子! “为了还魂珠,他总得动手吧,是吧?到时候他动手了,别人也会来抢啊。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门被人用力打开,闻远清站在门后怒骂一句:“蠢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猪脑子?!” 张晗不说话了,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看着闻远清,也不说话。 后者气闷地跟他对视半晌,被这货弄得更加抑郁,“滚吧,没你事儿了!” 张晗笑了笑,把手伸进包里,里面有他的秘密武器——迷幻剂。 虽说外忧未平,实在不宜窝里斗。可好不容易闻远清心情不佳,失去防备,不逮着机会狠狠打击报复,他就不是张晗了。闻远清见他不动,索性伸手关门,没想到被张晗伸手堵住。他刚才发泄了一通,现下已冷静不少,语气不那么冲地问:“怎么?你还要留下来做什么?上次让你舒服到呢?” 张晗眉头抽紧,这熊孩子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让他想找个理由放过他都不可能!他也就撇嘴一笑,神神秘秘地说:“我想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你知道?”闻远清上下看他一眼,眼里震惊非常,“既然你知道那个人是谁怎么不去找他帮你?” “你都说他要把东西带给上面了,又怎么可能便宜了我。”张晗把手自然地伸入背包里,身体靠着门框,看起来一副没防备的模样。“不过我可知道他的弱点在哪儿?” 闻远清眼珠微转,静静地看了张晗几秒后,嘴角弯了起来,“是吗?” “怎么样?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还有没有把握办成这件事?” 闻远清的笑容更深,一副无害人畜的模样,“当然可以。” “那我们别这么站着,坐下来讨论吧。” “好。” 张晗站直身体转身,右手紧紧地抓住迷幻剂,将盖子打开,食指按在了喷嘴上。身后的脚步声不大不小地响着,目标人物近在咫尺。 就是现在! 张晗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手上抓着迷幻剂一阵乱喷。店家说这迷幻剂的效果是立竿见影,吸入那么一点就让身体瘫软成一片,任人为所欲为。张晗怕店家自夸,偷偷对自己用了点,昏迷了一整天! 张晗买这东西并不是想上闻远清,莫非狗咬自己一口,自己也要去咬狗一口?他想要狠狠地给熊孩子一点教训,比如揍一顿之类的。这迷幻剂原本也是最后才用的,当事成之后,他要把佛眼交给闻远清之时。现在计较有变,以后会不会再见闻远清都是一个问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揍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那些药剂通通喷在了闻远清的面前,张晗见事情成功了一半,赶忙后退好几步,深吸一口气。只是……这情况不对啊,为什么闻远清没倒?对方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眉眼弯弯,人畜无害。 “哈哈!被吓到了吧!”张晗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往门边挪去,“其实这是空气清新剂,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 闻远清不说话,张晗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眼瞅着张晗即将打开房门,他啪啪拍了两巴掌。张晗被突然冲进来的三个彪形大汉们猛扑上来。好在张晗身手利索,趁着众人不查深吸一口气,便举高迷幻剂做武器,见一个喷一个。 没想到还真让他把三个大汉都撂倒了! 迷幻剂的瓶子已经空了,张晗仍旧举在手上,警惕地看着闻远清然后慢慢挪向门口,紧靠着门。忽然,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左右一看。 格老子的,刚才喷太猛,门上全是迷幻剂,这下真是自作自受了! 随着张晗身体落地,屋子里重归于静。闻远清却不动,站在那儿身体绷紧,面色发沉。透过大开的房门,能看到二十多米开外的电梯门正缓缓打开。一个提着旧箱子的人迈步走出,他的腿脚不太好,手上拄着拐杖,速度却不慢,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门前。 皮箱被他放在一边,只见他埋头看着张晗眉头紧皱,“格老子的败家玩意儿,一天好事不干竟做这些蠢事儿!”他对着张晗踢了一脚,力道不大,人却滚出好远。他这才摘了帽子,眼含笑意地看着闻远清,道:“哟,贤孙,咱们又见面了!” 闻远清站在那儿,浑身都在发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人走进来,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然后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普通人瞧不见,可闻远清看得实实在在,那门的两边,各立了两个恶鬼。 尖牙利爪蛇尾,青绿色的皮肤坚硬如铁,口中滴涎,落地便烧出一块焦黑。单单是一个恶鬼,就不是闻远清能对付得了的,且不说一来来俩,面前还坐着位比恶鬼更凶残的大爷。 “贤孙站着干什么?快坐。”张越川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交叠在一起,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他的皮相比起张晗,那可是火炬比火柴,光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明明四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跟那三十出头的也没什么两样。 闻远清不敢忤逆,僵着身子坐下,笑道:“张叔,我们昨天才见过。” 张越川眉毛一挑,“叔?” 闻远清喉咙跟卡了刺一样,半天才叫出声:“爷爷。” “哈哈哈!”张越川大笑几声,和蔼地说:“贤孙何必客气,其实我比你爹还小那么几岁,你叫我叔叔也是可以的。” 闻远清这下喉咙里卡的可不止是刺了,只是……不敢怒,不敢说。 “贤孙,我昨儿个就说了,对你叔叔要好点。”张越川勾勾手指,一只恶鬼拎着张晗后领子用力一扔,昏过去的人就躺在了张越川的脚下。张越川对自己儿子也不客气,皮鞋尖一下下地踢着张晗的脑袋瓜,“你说吧,他现在怎么成这样呢?” “是他……”闻远清刚开口,就接到张越川的电眼死光,顿时把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里,恭敬地道歉:“孙子错了。” “错在哪儿呢?” “我不该欺负叔叔。” “还有呢?” “我该让叔叔欺负我。” “还有呢?” “……”闻远清脑子发懵,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该说的了。张越川叹了口气,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闻仕年那个兔崽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龟儿子?哎,家门不幸。” 闻远清脸都黑了,可他只能忍着。没办法,就算他爷爷来了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堂堂国家首席道士,身后还拖了一群专业级别的小弟,可不是他们这种世家能够对付的。他忍气吞声地坐着,不再言语。 张越川似乎没看见他的脸色,嗤笑一声:“你前几天跟他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爽到了吗?” “……” 张越川又叹了口气,说:“对于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太追究。只要你以后听你叔叔的话,我就不要你的命。至于那个佛眼,你最好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我杀不了全天下的道士,灭你全族还是绰绰有余。” 说完,张越川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你叔叔就放你这儿了,至于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说完,他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门,那两个恶鬼,化作细小萤火,飞入了他的袖中。 总统套房的大门在巨响中阖上,闻远清像是溺水的人一样不停地喘气,他的身体湿透了。看到还在地上躺着的张晗,他眸中神色发狠,片刻之后又恢复平静。以卵击石的事情,他闻远清还做不到。况且佛眼只是个意外,他真正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绝世宝物,让谢寒亭魂飞魄散才是正经事儿。 袁潇再次醒来,已是月上中天。他艰难地睁开眼,浑身难受极了。身体发软,还各处都疼,头部尤其严重,他想坐起身来都不行。房门被人打开,袁潇以为是张晗,却看到了鬼奶奶慈祥的面容。她手里端着托盘,食物的香气诱惑着袁潇,让他更加难受。 “鬼奶奶……”袁潇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嘶哑难听。他震惊地瞪着眼,实在不明白做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做完之后就这样了! “你别动。”鬼奶奶说完,便让托盘悬在袁潇面前,再扶着后者坐起身,“你这是受了凉,吃了这药膳,就好了。” 袁潇不疑有他,就着鬼奶奶喂食的手一点点吃着。一碗吃完,他的头确实不疼了,身体也有了不少力气。 “这是什么粥?这么有用?” “只是一些普通药材熬成的热粥罢了。”鬼奶奶慈祥地笑着,将托盘收了出去。袁潇有所好转,便躺不住了。他起身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赶忙穿好去到客厅。袁睿正在沙发上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旁边坐了不少的鬼魂,看起来其乐融融。 袁睿一看到他,立刻伸出了手,眼巴巴地望着。那模样逗得袁潇欢喜不已,几步走过去抱在怀里。不想这时袁潇妈打来了电话。 “喂,老妈?” 袁妈妈那边先是一阵嘈杂,接着就传来一声怒喝:“袁潇,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会被学校劝退?!” 袁潇心知大事不妙,他原想把这儿能瞒多久瞒多久的,“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我跟人打架闹的。” “你居然敢打架!你……”袁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接着袁潇就听见了自己老爸的声音:“袁潇,我们在a城火车站了,你告诉我们你在哪儿,我们直接过去谈谈。” 袁潇脑袋懵了,这怎么跟张晗爸一个性子,都事先不打电话直接冲过来清算啊! 袁潇赶忙把地址说清楚,挂了电话之后又吩咐众鬼打扫房间。火车站就在城西,离这儿也就二十来分钟。众鬼刚打扫干净,袁潇爸妈就到了。 袁潇抱着孩子,忐忑地开门。结果门刚开了一条缝,袁妈妈就推门冲进来,举手就要打,眼睛却看到了袁潇怀里的孩子。袁睿笑得可欢畅了,小嘴巴弯弯的,脸肉肉的,可爱至极。 “这谁的孩子?” 袁潇看到袁妈妈目瞪口呆的模样,知道在劫难逃了。 “这我的。”袁潇倍儿紧张地笑着,捉住小孩儿的手挥了挥,“袁睿,这是奶奶。” 袁妈妈一句话都没说,径直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然后手那么一招:“老公,给我往死里打!” “不要啊!妈,我错了!”袁潇在房间里扑腾,无奈他腿脚不好,又被谢寒亭弄了半天,没挣扎几下就摔地上了。袁爸爸瞧出了他脚的问题,惊讶地问:“儿子,你脚怎么呢?” 袁潇从地上爬起来,苦笑着说:“瘸了。” 袁爸爸不说话了,袁妈妈抱着孩子,转头定定地看着他。没过几秒,眼神就掉了出来。 袁妈妈说:“好!好!你真是出息了!有了个儿子不说,还把自己弄瘸了!”她上前几步,手狠狠地打在袁潇身上,这次袁潇没有闪躲,就笑着劝他们:“没事儿,我现在因祸得福,还成了个小老板。妈,别生气了,再气就气坏身体了!”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袁妈妈打着打着,自己先哭成了泪人。袁爸爸也是表情复杂,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 “爸,妈,以前的事是儿子不对,我做事没顾虑周全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愧对你们对我的好。”袁潇跪在地上,埋着头说:“你们打我吧。” “哇啊!”袁爸爸他们还没表态,袁睿就大哭不止。两只小手不断地朝着袁潇挥动,哭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 袁妈妈心疼孙子,更心疼儿子,赶忙说道:“你别跪了,这事儿我们早晚会清算。你现在快起来,看看睿睿怎么哭了?” 袁潇听到这话就知道他妈妈气消了不少,但这事儿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要袁妈妈气全消,还得做出一番努力。他站起身把儿子抱在怀里,没想到一被他抱住,小孩儿就不哭了。那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伸出小手在空中挥挥,直到袁潇伸出手指让他抓住,那小脸才笑了起来,一张没牙的嘴张得大大的,眼睛都笑眯了。 看到这一幕,袁妈妈不是滋味地说:“这才一年没见,你都当爹了。” 袁潇立刻逗乐道:“这说明你们有福气,这么早就抱上孙子了,别人羡慕不来。” 袁妈妈杏眼一瞪,“都当爹的人,还没个正形!”她指挥着袁爸爸,“老公,孩子你抱着。” 袁爸爸早就想把孙子看个仔细了,听到这话立刻把孩子抢了过来,转身坐沙发那儿边看边傻笑。袁妈妈拉着袁潇进到卧室里,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说出来让妈妈知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从何说起?是从最开始还是从灾难发生时? 袁潇断断续续地说着,把大学以来发生的除了谢寒亭以外的事都说了。他和何夕,何夕和章不凡都交代了个清楚。袁妈妈听着,神色不时发生着变化,从高兴、气愤、悲伤到惋惜。 “那这孩子没跟你做过亲子鉴定?” “没有。”袁潇先是摇头,后是肯定地说:“但我确定这是我的儿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去做亲子鉴定,不代表章不凡他妈不会去做。要真是章不凡的孩子,何夕也不至于这样了。” 袁妈妈不了解肖明兰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如袁潇这样肯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去做一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好,那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做。” 袁妈妈笑着点头,忽地想到一事:“上次你说的坟上桃花一事,我起初不相信,后来找了懂行的人一问才知道真有这忌讳。说起来,这或许也是个缘由吧。”她伸手摸了摸袁潇的脑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你就当是一个经历吧。虽说读了大学好找工作,但没读大学的人也没见着饿死的,你现在还开了个小饭馆,好好干,就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妈,我会努力的。” 母子俩又说了一阵才出了卧房,恰巧赶上张越川从外面回来。儿子俩是铁哥们儿,双方父母就着这一层关系自然要亲近亲近。 早上走的时候张越川说了要请两个年轻人吃饭,此刻袁潇爹妈来了,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就由袁爸爸请了。4v2,妥妥儿地胜出啊! 袁潇怕张晗还在闻远清那儿,主动道:“那张叔叔,我打电话给张晗让他快来。” “不了,我刚才已经给他打了。”张越川露齿一笑,跟着几人到了胖子烧烤店不远的川菜馆子。袁潇远远地见着张晗站在门口,旁边还站了一个人——闻远清。他眼睛一瞪,率先跑过去眼神询问张晗:这人怎么来了? 张晗没用眼神回他,而是恼怒地说:“谁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偏要跟来!” 闻远清没说话,只是快速地和张越川对视一眼,便移开视线。 “张晗,你还带着朋友来了啊!这位是?”张越川慈祥地看着闻远清,后者立刻会意地上前自我介绍道:“叔叔好,我是闻远清,张晗大哥的朋友。” 张晗大哥?! 袁潇冲张晗挤眉弄眼,张晗则是一脸“wtf”的表情。 好在,这是一顿安然无恙其乐融融的聚餐。闻远清的表现让几个长辈点头不已。而两家长辈虽然不曾认识,好在张越川阅历丰富,什么事儿都能扯上一阵。袁潇虽然诧异,但他不知道张晗和闻远清之间的肉。体交易,看张晗不说也懒得深入探讨。 以至于整顿饭吃得不开心的就只有张晗,他完全被闻远清的举动吓坏了!感觉这人就跟神经病突发似的,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大吼一句:“我曾经上过这个男人!”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张晗一定会把他第一时间打死!一定! 第24章 招魂 袁爸爸和袁妈妈待了十天才走。这期间,袁潇带着袁睿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下来得还算快。袁睿真的是袁潇的孩子,这下老俩口放心了!他们就怕袁潇被人骗了不说,还要养个便宜儿子。 走的那天,袁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袁潇回去过年,顺便把孩子的户口给办了。袁潇满口应着,把父母送上了回程的火车。 父母这一走,袁潇心里的疑惑就跟着冒了头。起先家中有人,他不方便把谢寒亭叫出来,问上次啪啪啪之后他怎么会成了那副模样。此刻父母一回家,袁潇就迫不及待地默念三声老鬼的名字,然后勾勾食指。 一分钟,谢寒亭没出来。 三分钟,老鬼没来。 半个小时都过去了,袁潇都来来回回召唤好几次了,谢老鬼还是没来。 这究竟是怎么呢? 忽地,电话响了,把袁潇吓了一大跳,接起来一看发现是张晗打来的。 “怎么呢,晗子?” “闻远清说还魂珠出现了!” “什么?”袁潇蹭地站起来,“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店里啊。”张晗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闻远清说还魂珠的气息刚才波动了约三分钟,据说在城西,不少道士都赶到城西去了。” 怪不得谢寒亭没来,这下袁潇心中的疑惑解除了,心中却担忧起谢寒亭来。 老鬼毕竟是鬼,虽说有他这张身份证,可他怕有些道士不长眼。 他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忽地,袁睿大哭起来。他赶忙过去查看,就见着一穿着军装的鬼立在沙发前面。那鬼身上的气息跟平日里见到的鬼物全然不同,身着旧式军服,浑身透着股血腥味。袁潇好歹是见过几次厉鬼,这下倒也没被吓着,就是怕孩子惨遭毒手。 他警惕地盯着那鬼的动向,食指轻轻地动着,步子缓缓地移着。等到了孩子跟前,立刻把小东西抱在了怀里,后退好几步。 那鬼仍旧一动未动,袁潇虽然好奇,心中警惕可一点不敢减少。他就站在客厅中与鬼对峙着,就算那鬼消失了,他也不敢放下警惕。直到老鬼出声询问道:“什么事?” 袁潇就跟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没劲。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向谢寒亭,老鬼穿着自己给他定做的阿玛尼纸衣,气度非凡。此刻俯视他的模样更像是久居高位的人,袁潇忽然就觉得有些恍惚,好在谢寒亭适时给了他一个微笑。 “怎么呢?”谢寒亭蹲□,让他不用再仰着头。 “刚才这里来了一个鬼,穿着军装。”袁潇想了想,实在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感觉的鬼,觉得森然可怖,却不知道他恐怖在哪里。“他没有脑袋。” “没有脑袋?”谢寒亭挑眉问道,面色有些奇怪。袁潇当下留了心,别不是老鬼的朋友或者敌人找上门了来吧? “没什么,他以后不会再出现了,别怕。”说完,谢寒亭凑上去亲了袁潇一口,“还魂珠快现世了!” 袁潇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这个神秘物品这么快就要重见天日,引发一阵血雨腥风。 “你有把握吗?”他问谢寒亭。 “当然有。”老鬼胸有成竹地说。 听到老鬼这么说,袁潇放心了不少,心中的疑惑浮上心头,他赶忙问道:“上次我和你那个了之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身体很不舒服。” “怎么会不舒服?”谢寒亭将袁潇从地上抱了起来,走进卧室。袁潇要是知道原因就不会问他了,只得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把自己放床上,然后欺身上来压住他,却只是亲了两口便移了个位置,从身后抱住他,手指头戳了戳袁睿的脸。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谢寒亭伏在他耳边说道:“阴契这种事情书上记载得少,你若是不舒服,我们不做便是了。” 袁潇回头瞥他一眼,“你能忍住?” 谢寒亭双目含情,凑到他跟前一阵热吻,待两人气息不稳分开时,谢寒亭声调魅惑的来了一句:“不是还有嘴吗?” 说完,再次封住袁潇的嘴,堵住了后者想说的话。 张晗原本老老实实地守着店,此刻是下午三点,正是最清闲的时候,他跟员工们开了个短会,传达一下两位老板内心的想法,并表示加薪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不希望钱多多,员工们虽然对老板时不时翘班颇有微词,好在老板舍得给钱,他们倒也安心地做了下去。 等到会议结束,闻远清就来了。此时已经是一月初,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闻远清却只穿了件蚕丝做成的武术服,冲进来拉着张晗就走。他年龄不大,力气不小,张晗愣是没甩开,被他一路拉着上了车。 “你到底怎么呢?大白天的少拉拉扯扯!” 闻远清没跟他废话,“还魂珠这事儿有问题。” “什么问题?”听到这消息,张晗的不爽通通飞远了。 “还魂珠现在就在一个人的手里,但他藏起来了,我们找不到它。” “那怎么办?”张晗急了,要是谢寒亭得不到还魂珠,他就算把佛眼给了袁潇又有什么用?还让他们天长地久地纠缠在一起? 闻远清也是一筹莫展,不由得恼怒道:“你上次不是说你认识那个人吗?你去找那个人帮你不就好了!” 张晗脸色略显尴尬,“我不认识那个人。” 闻远清转头盯着他,直把张晗看得眉头紧皱,心发慌。忽地,闻远清就笑了,嘴唇勾勒出弧度,“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却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张晗知道他这是没安好心,当即把头撇开,不再言语。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张晗倒好,直接拿后脑勺对着他了。闻远清笑容愈发得意,他没再引诱张晗,径直闭上了眼休息。车里暖气充足,不大一会儿,张晗就觉得有些发热。他挪动了□子,转头看向闻远清。这少年闭着眼的时候当真是眉似远山黛,鼻若猪胆悬,恰如那丹青妙手勾勒出的俊俏佳人。 只是一开口,真是条毒蛇! 张晗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他一点都没享受到,可好歹是第一次,又是那种情况,不想印象深刻都不行。这熊孩子瘦是瘦,挺有肉,如果性格不是那么恶劣,说话不是这么讨厌,年级又那么小,倒算得上理想伴侣。 想到这儿,张晗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袁潇。当时袁潇都胖成180了,他还是喜欢那个胖子,因为他知道袁潇就是个心眼好又痴情得跟只狗一样的人。现在想想,自己也跟袁潇差不多,要不怎么还守在袁潇身侧,只不过是不甘心从此是兄弟罢了。 “哎!”张晗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本就阴沉的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让街道看起来更加冷清。黑色的轿车越开越偏,张晗渐渐发觉周围的景色十分熟悉,这不是通往别墅的路吗? 车果真在别墅前门停下,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快步走来拉开闻远清那边的车门,递出手上拿着的大衣,恭敬地举着一把黑伞。闻远清穿好衣服,回过头看着张晗,“下车吧。”说完,他就从保镖手中接过了伞,撑在张晗头顶。这些日子以来,闻远清的怪异举动已经让张晗有些见怪不怪了。倒是旁边的众人,有些搞不清张晗的来头。 “还魂珠在这儿?”张晗转头问闻远清,后者摇了摇头,答:“还魂珠的气息是从这儿释放出来的,但它现在不在这儿。” 此刻房子周边的人都是闻远清带来的,形成密不透风的铁壁。 若是放在八十年前,a城可不止闻氏一家独大。当时这地方也不叫a城,叫道城,地界比现在多了几倍不止。道城三大家,谢氏擅长捉鬼,闻氏擅长占卜,戚氏则精于医术。 由于山乃五术之首,故谢氏为道城第一世家。那时候,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跟谢氏沾了点边的生意,都是顺顺溜溜的。只是一场变故,让谢氏灭族,道城尽毁。闻氏在逃出升天之后才得以崛起,挤走了戚氏一族,独占道城。后来某个运动让道术世家遭了秧,就算是闻氏一族,也险些没落。好在那场运动只进行了十年,才没有使这些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彻底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下。 既然还魂珠在a城现世,闻氏近水楼台先得月,占尽了地主之利。谁知半路杀出个陈咬金,上面派了个人下来,搅浑了一池子的水。 但世事难料,原以为上面人会拿到还魂珠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那珠子早就在别人的手里捏着了。现下,只要那个人不暴露,无论是闻氏还是上面派下来的人,谁也是得不到这个宝贝的。 再次踏入这个别墅,张晗只叹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他和袁潇会在这个鬼地方遇上谢寒亭这个老鬼,谁又能想到谢寒亭想要的东西,居然会在这里传出讯息。 “既然还魂珠都不在这儿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张晗转头问闻远清,后者举手示意那些保镖把门关上。屋子里的窗帘已经拉上,此刻门一关,唯一的光亮也没了,整个空间阴沉让人不安。张晗不由地警惕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是第一次在这里遇上谢寒亭的?” “是。”张晗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模糊人影,动了动身子,想去把灯打开。 “别开灯,开了灯有些事儿就做不了!” 张晗心中诧异更甚,“你究竟要做什么事儿?” 闻远清低声笑道:“招魂。” 作者有话要说:能不能多跟我说点话? 第25章 活祭 招魂?招谁的魂? 张晗双眉紧蹙,抿嘴不语。闻远清似是黑暗中亦能视物,讥讽道:“瞧你吓得这个样子,没见过鬼?” “你要招谁的魂?”张晗当下只想搞清楚这点。 “谢家族长,谢振云!” 张晗吓得瞪了眼,虽然他不认识谢振云,但袁潇跟他说过谢寒亭的身世,当下也能明白这位跟谢老鬼关系不一般。只是招谢寒亭先祖的魂来做什么? “你仔细看这屋子里摆了些什么东西。” 张晗有些纳闷,这黑漆漆的他怎么看得清。不过料想闻远清不会做没用的事,他当即在屋子里细细查看起来。不看不知道,是一看吓一跳。屋子里的四个角分别放上了铜镜,这地上也撒了很多的米。他一路查看,走到了闻远清的跟前,熊孩子脚下有一个香炉,上面插着三支燃尽的香。 “这些是你弄的?” “不是我。”闻远清蹲□,取出香炉中的三支香,“是那个拿着还魂珠的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 “跟我一样。”闻远清站起身,手轻轻一转,三支香便出现在手中。香在他手中转了一转,好家伙,无火自然。缕缕青烟中,闻远清虔诚地鞠躬三次,把香插入香炉中。 “完了?”张晗诧异,这招魂也太简单了吧! “早着了!”闻远清哼道,趁着张晗没防备,抓起他的手划破了他的手指。张晗惊叫:“你做什么?” 他只觉得指尖一疼,有血被人挤了出来。闻远清根本无视他的挣扎,接着划破了他的中指,直到五根指头全受了伤,张晗才得以脱身。 他捂着手指,分外惊恐地问:“你拿我的血做什么?” “你的血招魂可比我的血有用。” “为什么?”张晗脑子里灵光一闪,“佛眼?” “聪明。”闻远清给他点了个赞,就转开头去,双手手指飞快地捏诀,口中发出拗口的音,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张晗感觉到米动了。白色的米像是被人放在了筛子里,整齐地上下抖动。明明是细小的米,砸在地上时却发出了万吨巨石的声响。 刚才一片漆黑的客厅,顿时璀璨一片。那些米发出阵阵白光,刺得人眼疼。张晗惊讶地环视四周,看到那四个方位的铜镜把这白光反射成四束光线,通通汇聚在闻远清身前的位置。那光线交汇的地方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光亮的洞穴。张晗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切,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骷髅从洞口伸出,尖利的指甲碰触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慢慢的,不再是一具骷髅,越来越多的鬼物从洞中钻出,穿过张晗两人的身体,阴寒阵阵,让人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张晗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也有了一个跟前面一模一样的光洞。那些骷髅从前面的这个来,再从后面的这个消失。骷髅过后,便是鬼魂。各个朝代皆有,那些阴森恐怖的样子让人吓得呼吸都忘了。终于,一个身穿丝绸长衫,眼含煞气的鬼停在了张晗的面前。 “你唤我来,所为何事?” 张晗挑眉,看向旁边的闻远清,后者正极力支撑着招魂一术,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句话:“快问他还魂珠在哪儿!” “还魂珠在哪儿?” “他人手中。” “何人?” “半死不活的人。” 张晗没想到这鬼竟然会打太极,咬咬牙,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谢寒亭。” 怎么可能?张晗整个人都懵了,这鬼刚才说还魂珠在半死不活的人手里,此刻又说珠子在谢寒亭手中,莫非谢寒亭已经拿到还魂珠还阳了。不待他多想,谢振云开口道:“谢寒亭,你可曾见过?” “见过。” “他性情如何?” 张晗瞪眼,这个他真不知道,“看他的模样倒是话不多,冷冷的,感觉不像个好鬼!” 谢振云听到这回答,高声大笑:“这煞鬼孤星你可要小心了!他可要憋不住杀人了!” 张晗被这鬼的话弄得紧张万分,“什么煞鬼孤星?他要杀谁?” 谢振云正要开口,闻远清却猛地吐出一口血。不断振动的米停了,前后的光点赫然打乱,一众鬼魂忽地没了秩序,在屋中乱窜。好在四角的铜镜形成了一个结界,阻止鬼魂逃出房间。闻远清口中含血道:“归位!” 插在香炉中的香本是要灭之火,此刻却如火炬般燃烧了起来,将整个屋子照得明亮。那些鬼魂见着这火,便吓得四处逃窜,最后通通躲回了光点之中。 “煞鬼?”张晗惊恐地站着,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他赶忙蹲□冲闻远清道:“什么是煞鬼?” 闻远清嘴角含笑,此刻的笑容绝美,只是张晗无心欣赏。 “煞鬼,既是人也是鬼,恶贯满盈,地狱不容!” 煞鬼,既是人亦是鬼。 世间分善恶,善者可登极乐,恶者必入地狱。但有一种为恶者,因煞气太重,地狱也无法控制。此者生前恶贯满盈,弑父杀母灭其族类,毁村屠城,刀下十万冤魂。 此者,必然进不了极乐,地狱中的鬼魂也畏其煞气,必被其驱使,届时十殿阎罗也控制不了局势。因此,此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能由十殿阎罗用勾魂锁链锁在人间某处。 被锁链锁住的谢寒亭每一日都会受到折磨,地狱的烈火不断地焚烧他的灵体,直到他身上的煞气完全消失。谢寒亭煞气太重,只怕千年万年,也燃烧不尽。 这就让他想到了第二个法子——还魂珠。可让其再世为人,且不死不灭。但要使用还魂珠,一个人是不行的,它需要祭品。 一个愿意奉献出一半寿命的祭品。这也是为什么谢寒亭会与人签订阴契,阴契所带走的,就是活着的人一半的寿命。现在,谢寒亭已经通过阴契拿到了那一半寿命,想要复活,只需要一个仪式。 以上这些,张晗都不知道。但他已经察觉到谢寒亭不是什么好东西,袁潇有危险。震惊加担忧的他一听到闻远清的话,浑身都跟着发抖,慌里慌张地摸出手机打给袁潇,却提示他——该用户已关机。 “袁潇……不行!”张晗僵硬着身体跑到门边,一打开门就冲了出去。明明是冬天,却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明明是上午十一点,却暗得像是要到了晚上。 张晗害怕,却渐渐恢复了理智,他朝闻远清喊道:“快开车,让我回去!” 闻远清撑起受伤的身体颤巍巍地站起来,一边挪步走向车边,一边摸出手机。张晗是急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熊孩子还慢慢吞吞。他当即不客气,走过去就把人整个打横抱了起来,冲到车边。闻远清连同那些保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复理智,开车门的开车门,撑伞的撑伞。 张晗把人塞进车里,火急火燎地报了地名。司机不听他指挥,他只得瞪向闻远清。熊孩子手一挥,车就启动开来,向家的方向驶去。 一个小时前 袁潇推开谢寒亭的身体,怒道:“袁睿还在这儿了!” 谢寒亭反驳一句:“谢睿。” “你别跟我抢儿子,小心我跟你急。” 谢寒亭趴在床上看着他炸毛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袁潇的脑袋:“这也是我儿子。” 袁潇忽地坏笑起来,逗趣道:“那你还是我媳妇儿了,没见你在下面被我压!” 谢寒亭挑眉道:“你想试试?” 自从谢寒亭跟了袁潇之后,那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多样起来。此刻半躺在床上的样子有些慵懒,配上那如画的眉目,看得袁潇色心大涨。 他吞了口口水,问道:“你同意呢?” 谢寒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加深,看得袁潇心痒痒。他有些被诱惑地低头,先是浅浅地吻了吻谢寒亭的眼睛,接着慢慢向下,来到嘴唇。谢寒亭的唇并不软,可是亲上去,却让袁潇整个人都舒坦。 见老鬼没有拒绝,袁潇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伸手让谢寒亭躺平,他顺势压了上去。一个又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过后,幸好袁潇还有理智,大呼一声:“孩子还在,等我把孩子抱出去啊,媳妇儿!”袁潇喊完这声媳妇儿就吧唧了谢寒亭的脑门一口。他抱着孩子,不顾大冬天地光着脚冲出了门。而谢寒亭的视线追随着袁潇的身影,在后者迈出卧房的瞬间,无头鬼再次出现,立在门边。 谢寒亭的眼神发冷,脸上的表情通通消失不见,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狼! 他做了个口型:滚! 袁潇放好孩子,一边冲进来一边脱着身上的衣物。到谢寒亭身边时,他的上半身都光了。 这下,他反而温柔了,不停地用吻挑逗这对方,手口并用,缓慢向下,最后含住了老鬼的东西。谢寒亭的神色非常复杂,他的头脑陷在枕头里,发丝凌乱,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更多的却是冰冷,和即将成功的喜悦。他努力地攥紧拳头,才没有让自己大笑出声。 就算地狱困了他八十年,他谢寒亭一样跑了出来。 还魂珠,让死亡复苏的生物,就像是母体孕育生命。使用它的仪式很简单,就是——□。而谢寒亭之所以同意为下,不过是完成阴契的最后一道工序,为人妻者,自当为下。 袁潇生疏的技巧,让谢寒亭很快的就射了。他吐出口中的浊液,抬头看着老鬼,“你害怕吗?” 老鬼脸上的神情重回温柔,“不怕。”光明即将来临,谁会在乎这点东西? 袁潇咧嘴一笑,看起来喜悦非常。他仔仔细细地做着扩张,生怕弄疼了老鬼,眼看那地方完全软了,他才缓缓地弄了进去,然后慢慢地动着。他眨也不眨地看着谢寒亭的表情,生怕让对方有一丝不爽。 这就是袁潇,因为喜欢,以至于就连在享受时,也舍不得放纵。 谢寒亭感受到了他的温柔,这让他有些异样的感觉,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种疼痛。 这场情事很快便结束,因为袁潇太兴奋了!他以为自己绝对不可能有爬到上头的一天,等他满脸餮足地躺在谢寒亭身边时,手不受控制地伸过去与谢寒亭的十指交握。 “喜欢吗?”谢寒亭的声音非常平静。 袁潇孩子气地点头,眼睛都笑弯了。 谢寒亭忽地翻身压住了他,“接吻吧。” 虽然不知道老鬼干嘛接个吻都要事先提醒,袁潇还是凑上去,吻住了老鬼的嘴唇。 其实,绝望,有时候只在一瞬间。当袁潇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当他发现自己被谢寒亭紧紧地禁锢住动弹不得,当他看到老鬼身后密密麻麻的锁链之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瞪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寒亭,而后者也不躲避他的眼神。那一双完美的眼睛里除了冰冷,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他的手中拿出了一颗珠子,血*滴。这颗珠子被在谢寒亭离开袁潇嘴唇的那瞬间被塞入了后者的口中。谢寒亭接着堵上了袁潇的嘴。他伸手捏住了袁潇的下巴,阻止对方无力的挣扎。还魂珠在袁潇的口中不断吸收着他的寿命,在餮足之后,飞回了谢寒亭的腹中。 谢寒亭终于结束了这个吻,他缓缓地坐起身,无数条锁链在他背后炸裂摧毁,化为灰烬。 而袁潇,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还是遇到了何夕二号。 他的眼泪有些忍不住,汩汩地从眼眶中流出。袁潇感受到力量的减弱,似乎连开口说话都成了问题。可他还是在力量即将耗尽之时,愤怒地开口:“贱人!” 果真,他爱不得。爱上了就会被反咬一口,上次是瘸了腿,这次是没了命!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文写到一半了。 渣攻,我标题上面写了,接下来的剧情就是袁潇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狠狠地虐死这个渣攻。 ps:有生子。雷这口,就别看了啊。 还有,新码完了一个短篇,古耽,《夫子》。有兴趣的可进入我专栏点开点开链接看看。 第26章 真相 锁链消失之后,谢寒亭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他的身体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血液、肌肉、脂肪、毛发还有最主要的骨骼,这些东西通通在他身上一层层地展现出来,让他重新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完美的身体弧线,颀长的身姿,哪怕他此刻浑身□,也充斥着利刃一般的锋芒。 他伸出手,掐住了袁潇的下巴。那温热的触感让袁潇眉头紧皱,他可不认为此刻的谢寒亭还能展现出温柔细致的一面,照顾他对于温度的感觉。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刚才那颗珠子就是还魂珠! “睁眼。”谢寒亭的声音跟平时不一样,还是那个音色,只是以往的那些情绪通通没了。袁潇很累,愤怒、伤心还有绝望,这些情绪将他笼罩。对于谢寒亭的命令,他当成了一阵恼人的风。 老鬼的手指下滑,掐住了他的脖子,慢慢收紧。袁潇呼吸艰难,就算张大了嘴巴也缓解不了身体的需求,最终,他睁开了眼睛,眼中含着杀人的目光。 谢寒亭的手立刻松了开来,袁潇先是大口地喘了几下,才讥笑着说道:“你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今天。”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谢寒亭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种冰冷的残忍的杀人的视线。 袁潇却不觉得害怕,他在这视线中笑了,像个疯子一样开口道:“我恨不得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你处心积虑的靠近我,不过就是为了杀死我,为什么最开始还要装出那副温柔的恶心的嘴脸!?”袁潇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他奋力吼出这话后,整个身体都开始疼痛,让他不得不像只煮熟的虾一样蜷缩着。 “我不杀你。” “呵呵,是吗?”袁潇问完这话,就艰难地挪动着。这个天气很冷,他□的身体已经冰凉,有些吃力地扯过旁边的被褥,盖在自己的身上,重新闭了眼。他嘴唇翕动,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谢寒亭,你已经快杀死我了。” 身体的冰冷并没有因为棉被而温暖,心都冷了,还怎么暖得起来?袁潇闭着眼,脑袋很痛,全身都痛,呼吸间喉咙里有股血腥味。若是可以,他简直像跳起来杀了谢寒亭。可他不是老鬼的对手,就算拼尽全力,也伤不到对方分毫。 “主子,有人快闯进来了。”这个声音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惊得袁潇赫然睁开眼看了过去。那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恭敬地站在门口,白发齐腰。在袁潇看着老头的同时,老头也瞥了一眼他,那一眼中含着嘲讽。 “戚坚。” 谢寒亭的声音一出,老头立刻跪在了地上,“主子,你有何吩咐?” “你逾矩了。”谢寒亭走到房中出现的军服鬼身边,取下对方手里的衣物快速穿上。听到他的话,那个叫戚坚的老头面露惊恐,“主子,属下再也不敢了。” “看在你替我找回还魂珠的份上,这次我饶了你。”谢寒亭整理好衬衣的袖子,穿上黑色大衣,他的话里有一股子威势,“没有下次。” “是!”戚坚猛磕了好几个响头,谢寒亭才开口道:“滚!” 戚坚一刻也不停留地跑了出去,无头鬼则消失,而袁潇看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头脑发晕,呼吸沉重。面貌一新的谢寒亭走到他跟前,恩赐一般地道:“念在往日情分,我不杀你。” 袁潇冷笑,他现在死跟没死有什么区别?不待他开口,身体便晕了过去。谢寒亭站在他跟前看着,忽地伸出手,却在半空陡然停住。一根拐杖止住了他的动作。 “谢寒亭老前辈?”张越川大感有趣地笑道:“没想到我居然能看到传纪小说中的人物。” “你倒是有点本事。”谢寒亭夸了他一句,张越川谦虚道:“主要是谢老前辈没有使出真实力,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突破您布下的阵。” 用还魂珠这么宝贵的东西复生,谢寒亭当然要布置好安保工作。这栋楼的周围都布置上了百鬼阵,此阵不是杀阵,不会要人性命,却形成了鬼打墙一样的效果。谢寒亭在没有复生之前,毕竟有勾魂锁链锁着,能力有所减弱。与其费力气杀人,不如拖延时间,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复生。 “你想要杀了我,拿回还魂珠?” “晚辈不敢。”张越川的神色真挚,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求谢老前辈放这孩子一条命,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谢寒亭阴冷的目光打在张越川身上,让后者的脊背一阵发凉。 “好。”老鬼说完这个字就消失了。张越川过了十多秒才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抹掉脑门上的汗。 他第一天的时候就发现袁潇身上的鬼气不一般,却想不出哪点不一般。这屋子里照顾小孩的鬼奶奶,其实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放在张晗身边的魂守,也是当年在成都时照顾张晗的保姆。 那个时候鬼奶奶并不是有意要吓张晗小朋友的,她知道张越川工作忙,怕张晗照顾不好自己,想半夜做点菜放冰箱里。张晗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做小孩儿最爱吃的番茄炒蛋。 鬼奶奶也没想到张晗会看到自己,更没想到这一吓把小孩儿魂都吓没了。幸好张越川是个捉鬼的,把张晗的魂儿叫回来了,只是魂儿进不去。张越川这才发现儿子竟然天生佛眼。作为一个道士他自然知道这东西有多好也有多不好,儿子不是个修道的料,根本就保不住这么个东西,所以在张晗的魂归位之后,他就想办法封印了佛眼。让儿子见不到鬼,也没了佛眼的庇佑,不能长生不死。 他听到鬼奶奶说张晗竟然能看见谢寒亭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鬼非同小可。后来一查,煞鬼,完了!张越川知道自己这趟肯定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只是他不明白谢寒亭接近袁潇,还跟对方签订阴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看来,这一切只有等袁潇醒了,他才会明白了。 袁潇再次醒来,是在十天之后。他的手上扎着针,营养液不断地通过输液管子进入他的体内。他的嘴唇干裂,喉咙更是冒烟。 “水……”这是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字。 在他身边没日没夜地伺候了十天的张晗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小心拿着吸管,让袁潇一点点地吸水。 “张晗。”袁潇喝了水之后,嗓子舒服多了,他看见身边容貌憔悴的好友,勉力笑了笑。张晗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副模样,看得人心疼。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张晗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最终还是没忍住,伏在床头大哭了起来。不怪他娘们兮兮,实在是袁潇这次差点就没了命。 当日,他赶回住处,就见着满室平静到有些恐怖了。他先是看了看沙发,没大人,没孩子,这才进入袁潇的卧室,同样没人。这情况让他一筹莫展,各种不好的画面跟幻灯片似的在脑子里播放。 好在,张爸爸及时打了个电话来。张晗带着受了内伤的闻远清赶到医院时,就见着那急诊室的灯红澄澄的亮着,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晃动。 “爸,你发现袁潇的时候,他怎么呢?” 张越川看了眼终于恢复点理智的儿子,闷声道:“光着,气儿都快没了。” 张晗的脸瞬时白成一片,他瞪圆了眼睛有些呆滞地走几步坐到张爸爸旁边,跟大脑死机了一样。 “没……没气儿?” “可不是吗?”张越川笑了笑,面色也有些伤心,“不过你放心,医生把他送进急诊室,就是有救。” 张晗没应他这句话,就整个人发懵。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眼睛里的泪忽地就滚了出来,一颗接一颗的,不一会儿,裤子上就湿了一块。张越川想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虽然在家时间少,但儿子的性向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电脑里的东西他来来回回地检查过,自然知道他儿子喜欢的是男人。 这一两年,他儿子对袁潇的态度,他更是一清二楚。 有时候,就是太明白了,才开不了口。 闻远清就没张越川这层顾忌,不过他也是被张晗这模样吓了一跳。张晗喜欢袁潇他知道,可看到一个大男人为另一个男人哭成这副模样,心里很是怪异。隐隐的,闻远清心里还升起了一股子同情,和另外一种说不上名字的情绪。 “他应该没事儿,如果谢寒亭要杀他,只怕现在已经宣告死亡了。” 听到这话,张晗眼巴巴地望向闻远清,“真的?” “嗯。”闻远清点头,顺便接到了张越川一个赞扬的眼神。 张晗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忽地就抬手抹干眼泪,笑道:“我兄弟肯定没事儿,他福大命大。” 听到这话,张越川反而不是个滋味了。闻远清不清楚,他可是门儿清。刚才送袁潇就医的时候,他就算到了,袁潇只有八个月的命。 再等了两个多小时,医生才从急诊室里走了出来,皱着眉告诉三人,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真的只是暂时,前五天,袁潇每天都要被送进急诊室抢救一遍,到第六天,身体各项指标才渐渐平稳。这下子,张晗就想到了一个事儿——孩子没了! 他惊慌失措地回去找,连根孩子毛都没找到。他不死心,拖着闻远清到处问鬼,仍旧一无所获。 因此,张晗这副憔悴的模样不仅仅是熬夜熬的,还有一部分是担心袁潇醒过来会怪他。 “别哭了。”袁潇笑了笑,轻声细语道:“我已经醒了,就没事儿了。” 张晗抹了抹眼泪,喜悦道:“成。”这时,医生刚好进来,他们快速给袁潇检查了一番,再次确认袁潇已经无事。 张晗很想问袁潇谢寒亭的事,可他怕问了之后袁潇会激动,就憋着。他不问,袁潇却主动交待了。 “张晗,下次见到谢寒亭,你有多远就躲多远。” “怎么呢?” “他不是个好东西。”袁潇笑了笑,有些勉强,“这次不是他,我也不会这副模样。” “没事儿。”张晗安慰他道:“咱不怕,等过几天我找个时间,把佛眼给了你,你肯定就能生龙活虎了。”说完,张晗嘿嘿一笑:“就是你要生孩子了。” 袁潇跟着他闹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张晗趁此机会,跑到楼梯间打电话给闻远清道:“佛眼,要怎么给别人?” “你要把佛眼给袁潇?” “是,怎么给?” “别白费力了。”闻远清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他没跟谢寒亭解除阴契,你给不了。” “什么?”张晗皱着眉头,不明其意。他见闻远清不做声,便连着“喂”了好几下,跟着手机就被人抽走。张晗回头,见着闻远清站在自己身后,正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 “怎么呢?快说,怎么会给不了呢?”张晗不安地催促好一会儿,闻远清才支支吾吾地说了。 原来谢寒亭通过还魂珠复生,就不算是个鬼了。但袁潇跟谢寒亭之间的阴契并未被解除,他从名义上还是谢老鬼的丈夫,也属于半人半鬼的一种。佛眼,只能给人,所以袁潇根本就得不到佛眼。 张晗懵了,那袁潇怎么办? 忽地,张晗就猛扇了自己一巴掌,闻远清吓了一跳,赶忙抓着他的手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后悔!” “你后悔些什么?” “我后悔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喜欢袁潇的时候就表白?为什么要放任袁潇去追那个何夕?为什么不在袁潇冲动的时候拉着他?他当我是兄弟,可我做了什么?我为了自己的私心,我不敢向袁潇表白,我怕他会讨厌我,远离我。我不敢告诉袁潇,何夕就是个贱人,她不值得你喜欢。我怕我这么说了,兄弟就做不成。我也没有拦着袁潇去找章不凡的麻烦,因为我想让他看清楚何夕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嘴脸,让他死心,让他的身边只有我!”张晗涕泪横流,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如果我能够不那么自私、怯弱,袁潇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个样子呢?” 闻远清觉得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傻逼,要真有那么多早知道,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多后悔莫及的人?可他想奚落对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就看着面前的男人像个傻逼一样的哭着,哭到最后整个人都在抽抽。 他抓着张晗的手越来越烫,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的鼻涕眼泪什么的糊住了,竟然扯了一下,把对方摁自己怀里了。 闻远清什么话都没说,就一只手搂着对方的肩膀,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然后闭着眼,用一张赴死的表情抱着张晗。而位于上一层的张越川,拿着拐杖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儿子喜欢的是男人,但他绝对不要自己的儿子喜欢修道的人。三缺五弊,闻远清缺命,弊鳏。 跟这样的人谈恋爱,是嫌命不够长啊! 袁潇其实没有睡着,他身体疲惫,睡意全无。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谢寒亭那副鬼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忽然,有一根温柔的手指从他的脸颊上划过,惊得袁潇立刻睁开眼看着那处。 只见谢寒亭站在他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袁潇看到他的瞬间,气得肺都快炸了,整个脑仁疼,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但总有些人,喜欢去惹事儿,比如谢寒亭这样的。他声音平静地说:“你还能活八个月。” “什么?”袁潇怒瞪向他,“你不是说最多五年吗?” “你本应再活四年,但这次我复生吸取了你的生命,所以你只能活八个月。”谢寒亭的表情仍旧那么个死样子,床上躺着的袁潇,神情却是变了又变。 居然还能再活八个月?他的身体都在哆嗦,看向谢寒亭的目光更加愤怒。偏偏老鬼跟无所谓似的站在那儿,脸不红心不跳,完全视命如草芥。 终于,袁潇怒了。他实在觉得这老鬼找骂,拼着力气坐起身,张口就骂道:“你怎么还不滚?啊?你就他妈是来找骂的吗?你骗我跟你签契约时怎么说的,就他妈对半分,是不是?你骗我跟你谈感情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一下,你他妈根本就对我没有感情。还非要管我儿子叫谢睿,你他妈这是在嘲讽我,让我儿子要认贼作父吗?!”袁潇一口子说完,差点一口子没喘上来,呛得他脸色通红,又倒回床上去了。 好不容易,他的气息才匀过来,也就半闭着眼冲谢寒亭有气无力地说:“如果有机会,我真的想搞死你!” 谢寒亭没说话,等到张晗快进屋的时候就消失了。 “袁潇,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睡不着。”袁潇不想让张晗知道谢寒亭来找过自己。他看了看张晗,笑了,“你看你这眼睛红得跟猴儿屁股似的,你倒是去休息一下啊!” “怕什么?哥年轻!”张晗说完之后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想起什么地说道:“对了,我们那个店我请了个人打理,以后咱们就相当于合伙人,不用去打理了。我算了算,要是生意好,咱们两年就能赚回本,两年之后就是纯利润。就算那个人做不下去亏了,咱们也损失不了什么。” “成,这种事儿你看着办。”袁潇又跟张晗闲聊了几句,便睡了过去。张晗脸上的表情通通变了,他看着袁潇睡着的样子又忍不住擦泪。 “儿子。”张越川的声音适时地阻止了张晗伤感下去。 “怎么呢,老爸?”张晗抹干眼泪,回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张越川。 “袁潇恢复得怎么样呢?”张越川临到嘴上的问题,还是给他吞回了肚子里,重新换了句话。张晗不太高兴地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儿子,你讨厌道士吗?” “啊?”张晗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不讨厌啊。怎么呢?” 张越川给自己打气了半天,才开口道:“儿子,老爸就是个道士。” 张越川小时候不想给张晗讲,是怕他受到蛊惑,非要跟自己学这不好的玩意儿。当时林正英正红,是无数人心中的超级偶像,小张晗怕鬼,更是敬林正英如神祗。如果让张晗知道自己父亲也会这些,必定会让他走上这条路,这不是张越川所希望看到的。 三弊五缺,他缺权弊鳏,也因此,张晗的妈妈生下孩子就去了。他不希望自己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就算是有了佛眼,也不过是永远不怕缺命罢了。 现在张晗也大了,见到的事也多了。张越川想,合适了,是时候告诉自己儿子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张晗目瞪口呆地坐在凳子上,听着他爹把这些年的事娓娓道来,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内心已掀起滔天巨浪。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老爹会是个道士,还是个厉害的角! 第27章 稻草 张越川道尽诸事,就见着张晗呆呆地看着他,泪珠子又掉了下来。 “怎么呢,儿子?” “老爸,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张越川叹了口气,当即把三缺五弊的事情说了出来。张晗这时的面貌又不一样了,嘴唇抿紧,眼睛里透着担忧和一丝恍然大悟的感觉。 “你老妈知道这事儿。”张越川提起自己爱人的时候,不禁低头抚摸手上的银戒指,“我自从修道,便不欲娶妻。你妈妈当时是我的雇主,科学院的博士,留过洋,不知怎么的居然看上了我。”说到这儿的时候,张越川的表情温柔至极,笑意满眼,“她跟其他姑娘不一样,被我拒绝也不气馁,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我跟前。我怕害了她,就一直躲着。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干脆把三缺五弊的事儿交代了个清楚。你妈妈当时没说话,就那么走了,弄得我也怪伤心的。毕竟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姑娘,我也挺喜欢的。不过谁叫我走了这条路,接下来该怎么样,都要自己忍受着。结果没几天,你老妈约我出去喝酒,说吃个散伙饭。” “我当时心志不坚,觉得就吃个饭,吃完就散,没什么大事儿。结果你妈妈拿出了他们研究所里的致幻剂,我就着了道了,稀里糊涂地跟你妈妈那个啥了。”张越川说到这里老脸一红,赶忙咳嗽一声掩饰过去,“我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反倒是你老妈跟没事儿人一样,说‘你要是怕我以后会死,那我们就不结婚,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以为这样可以逃过命运,结果……还是不行。” 张晗抿着嘴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他爸,隔了好久才说道:“我佩服我妈。” “嗯,我也挺佩服她的。” “那你当时怕我跟你一样,三弊五缺,过不了美满的日子?” 张越川毫不迟疑地点头,只见张晗站了起来,给了他爹一个大大的拥抱,“老爸,你真好!” 张越川被儿子这动作弄得愣在那儿,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感概,他的手抬起来拍了拍张晗的肩膀,“我知道。” “那你有法子让我把佛眼给袁潇吗?” 张越川看着自家儿子,觉得这个人跟自己的妻子其实很像,尤其是那股子执拗劲儿。 “袁潇的阴契一日未断,我就没有方法。”张越川看到自家儿子瞬间失落的脸,张了张嘴,还是不打算把袁潇只能活八个月的讯息告诉他。作为父亲,他不想看到自己儿子整天哭哭啼啼,跟个女人一样。 入夜,凌晨四点 因为睡得太久,袁潇又一次醒了。借着窗外透入的光,他看到张晗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不时摇头似乎要摆脱什么不好的东西。 袁潇艰难地翻了个身,险些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尖叫,一个身着军服的鬼站在自己床前,见到他醒了,那鬼伸手想要拉他。袁潇赶忙闪开,只是因为身体原因而动作迟缓。那鬼伸在半空的手缓了缓,从衣兜里掏出了纸笔,飞速写道:“我来接你去看你的孩子。” 孩子?袁潇赫然想到袁睿,他醒来的这两天脑子里全是谢寒亭这事儿,以至于把孩子都忘了。只是孩子怎么会在这个鬼的手上? “谢寒亭叫你来的?”袁潇只能想到这一层原因。 那鬼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袁潇这下简直是恨不得把谢寒亭挫骨扬灰了!害惨了自己还不够,连袁睿都不放过! “他为什么要抓走孩子?” 那鬼没有说话,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袁潇缓缓地坐起身,将视线放在了张晗的身上。此行凶多吉少,不应该把张晗拉下水。但袁潇还是摇醒了张晗,对方刚睡醒的时候脑袋有些懵,眯着眼看着他。 趁着此刻,袁潇赶忙问道:“晗子,你知道袁睿在哪儿吗?” 袁潇的计策没有成功,在乍然听到袁睿这个名字的时候,张晗惊醒了!他瞪大双眼看着袁潇,眼睛里的神色从惊慌变成了愧疚。见到张晗清醒的时候,袁潇还有些奇怪,可对方眼里的情绪告诉了袁潇某些被隐瞒的事实。 “袁睿被抓走了?” 张晗埋着脑袋,低声道:“袁潇,对不起……” 张晗伸手抓住袁潇的胳膊,紧紧地抓着,语气急切地道:“对不起,我本来应该在你醒来的时候就告诉你的,可是你当时的样子仿佛再来那么一点刺激,你就会彻底消失。我害怕你知道这个消息会更加难受,我也害怕你会怪我。”张晗的头埋得很低,他挪动了一□子,跪在床上,“袁潇,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把你的孩子看顾好,你打我吧!” 袁潇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张晗的头上。他当然知道谢寒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要得到的东西,张晗根本就看不住。 “你没有错,我的兄弟。”袁潇揉了揉,轻声道:“现在谢寒亭派人叫我过去看袁睿,如果我明日中午都还没有回来,就证明我出了变故。你不用来找我,懂吗?” 张晗抓着袁潇胳膊的手更紧了,他惊慌地看着袁潇,张口想劝,却被袁潇用手堵住了嘴巴,说:“张晗,我们斗不过谢寒亭。” 张晗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见着袁潇低头,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既然不能反抗,不如苟且偷生,活着才有办法找到出路。” 说完,袁潇就掰开了张晗抓着自己的手,毅然决然地跟着军服鬼离开了病房,呆愣在床上的张晗浑身都在发抖,因为他在袁潇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东西,冰冷。 “袁潇!”明明只间隔了两秒,张晗冲出门时,走廊上却空无一人。他颓废地倚着门框滑坐在地上,拳头捏紧片刻,快速地摸出了手机。 袁潇跟着军服鬼走了很短的路,从医院住院部三楼,到住院部四楼楼梯间。 风夹着雨雪,从窗户那儿吹到了脸上,如割肉般地疼。袁潇走到窗户旁,看着站在那儿的谢寒亭。 “袁睿呢?” 谢寒亭面色平静地纠正道:“谢睿。” “我管你什么睿,把我儿子还给我!” “他不在这儿。”谢寒亭说完,袁潇就恶狠狠地瞪着他。 “谢先生,你大半夜不睡觉,不去征服世界,你就逗我玩吗?” 谢寒亭炸了眨眼,“他病了。” 一听到袁睿生病了,袁潇的心揪了一下,赶忙道:“什么病?严重吗?” “我带你去看他。” 袁潇只得跟着谢寒亭到了儿科住院部,里面不时有小孩儿的哭声传出。他们进到一间病房,袁睿小小地身体躺在病床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戚坚那个老头。这次戚坚看到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嘲讽,反正多了层畏惧,一见到他还赶紧起身让座。 袁潇轻垂眼眸,眼珠动了动,便换了脸色走到袁睿跟前。小孩儿一脸苍白,哭个不停,眼睛都肿了,把袁潇心疼得恨不得转身抬手给谢寒亭一巴掌。 “他这是怎么呢?” 谢寒亭没回话,旁边戚坚倒是毕恭毕敬地答道:“回袁先生,小主子这几天一直这样,饭也吃不好,醒了就总是哭。” 袁潇伸手将孩子抱进怀里,奇怪的是明明哭得起劲的小孩儿,一到袁潇的怀里就跟歇了声,小手挥了挥落在了袁潇的胸前,抓着衣服不放。在场的人都懂了,这孩子是见不着袁潇闹脾气了。 “有奶吗?”袁潇被小孩儿的表现弄得怪感动的,赶忙给儿子找吃的。 戚坚立刻退下去弄食物。袁潇顺势坐在了床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孩子。 “你为什么要把孩子带走?”袁潇低着头问谢寒亭。老鬼面不改色地坐在戚坚的位置上,说:“因为我喜欢这孩子。” 袁潇真的是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他见过不要脸的,这么不要脸的还是头一回遇上。他也就垂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谢先生,你可不可以给我留一条生路?” 谢寒亭眸中神色莫名,他抬手捏住了袁潇的下巴尖,迫使对方抬头。袁潇却不妥协,径自闭着眼,把头扭了过去。于是谢寒亭什么也没说,收回手静静地注视着袁潇。 这种视线如芒在刺,让袁潇几欲抓狂。他的睫毛轻轻扇动了几下,眼帘缓缓掀开,“你最终还是要杀了我吗?” “不。” “那是什么?!”袁潇怒吼了一句,引得其他婴儿啼哭不止。这恼人的哭声让袁潇暴躁,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是在作死。他现在不过是一只蚂蚁,有什么资格冲老鬼发脾气。这想法让他闭了嘴,低头专心安抚袁睿。 戚坚回来得很快,一瓶温热的奶送到了袁睿嘴边。或许是连日来的大哭弄得小孩儿筋疲力尽,奶都没吃完,娃儿就睡着了。袁潇细心地打理好后续的事儿,才开口道:“求求你,让我把孩子带走。” 他抬头看向谢寒亭,发现后者面无表情,随即跪在了地上,重复着刚才的话,“求求你,让我把孩子带走。” 谢寒亭的神色微变,眼睛里的冷漠渐渐浓重,他吩咐道:“戚坚,带孩子走。” 最后一点希望在袁潇眼中磨灭,如同嘲讽一般,他现在脑子里想起的东西居然是谢寒亭对他的温柔。 只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孩子在我这儿,你想他,可以来找我。”说完,谢寒亭就走出了门,留下跪在地上的袁潇,渐渐伏低了身子,握紧了拳头,眼中凶光毕露。 作者有话要说:入v公告:本文于12月15日,也就是星期天入v,当日三更,就是这样,谢谢! 第28章 占有欲倒V结束 袁潇回到病房的时候,张晗正眼巴巴地候在门口。一看到袁潇出现在拐角那儿,就飞奔了过去。 “袁潇,你可算回来了!” 袁潇扯了扯脸皮,那笑容可真够苦涩的。张晗看出他心里面的不痛快,赶忙安慰道:“没事儿,袁潇。我们一定有办法对付那老鬼!”他赶忙兴奋地交代道:“袁潇,你不知道,我爸可厉害了,他准能帮你搞定那个老鬼!” 听到这话,袁潇不免有些发懵地看着张晗。他俩走进病房,就见着张越川一脸肃穆地坐在病床上,身后立着两个怪物。张晗看不到,袁潇可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张越川抬手示意袁潇别怕,说:“它们是我的守卫。” “张叔叔,您这是……” “我是道士。” 袁潇惊讶地回头看张晗,却见着后者一脸“我爹是道士,我自豪”的表情。袁潇忽然就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他赶忙恭敬地对张越川道:“张叔叔,您有办法帮我一把吗?” “没有。”张越川答得正儿八百,惹得张晗眼睛怒张,诧异地道:“老爸,你刚不是说你有办法吗?” “如果你要谢寒亭魂飞魄散,我是真没有法子。但如果你要他从人变回煞鬼,那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把他身体里面的还魂珠取出来。”张越川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分析道:“不过这法子成功率不高。” 见到两个年轻人同时叹了口气,张越川赶忙道:“袁潇,你还是先把你和谢寒亭之间的事情交代清楚吧!”说这话的时候,张越川瞟了眼张晗,后者一门心思全放在袁潇那儿,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他暗自叹了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 袁潇愣了一会儿,才平静地开口,声调没什么起伏,情绪十分冷静,仿佛他说的是别人的事儿。从最开始遇见的惊恐,到现在见面时恨不得将对方杀掉的愤怒,这期间的事儿,袁潇都交代了个干净。这其中当然包括他和谢寒亭上床,以及他只能活八个月的事情。 张晗听了这些事情,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看着袁潇的眼睛发红。袁潇看出了他的异样,安慰道:“张晗,你不要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张晗吼出这一句,后面的话就关不住了。“我他妈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跟一个死鬼上了床,还不止一次!袁潇,你不是喜欢女人吗?你怎么会跟谢寒亭这个鬼东西搞上?他是个鬼,他还是个男人啊!” “张晗……”袁潇眉头紧皱,想到张晗话中的字眼“心心念念”,不禁疑惑道:“张晗你……” 张晗恼怒地抓住袁潇的胳膊,把人整个儿扯到自己怀里。 “袁潇……”张晗哽咽了许久,双臂越收越紧,最后还是克制不住地吼出:“我他妈喜欢了你这么久,你居然被其他男人拐跑了!” 如同晴天霹雳,直直地落在了袁潇头顶上。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只知道愣在那儿,双目大张,呼吸都快停止。 显然,对于张晗的喜欢,袁潇真的没有察觉。原来这个年头,不仅仅是男女之间,就连男男之间,都不会有纯洁的友谊。 “怎……怎么会?” “袁潇,我喜欢你两年了。”既然起了头,张晗索性就说到底。他当着自己父亲的面,把自己对这个男人之间所有的珍惜爱慕通通诉说了个干净。这一切完完整整地传入了门外站着的闻远清耳朵里。 闻远清不动声色地环抱双臂,安静倾听。 而房间里气定神闲的张越川,则嘴角含笑,眼中精光闪动。他要算计的大鱼就是闻远清,虽然儿子跟袁潇在一起不好,但袁潇毕竟不是个道士,克不死自己的儿子。 但有时候,有些事就是会弄巧成拙。张越川算计了他能力范围以内的人,却忘记了谢寒亭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此刻老鬼正安静地飘在窗外,神情冷得像冰。 张晗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他能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不自在,可他放不开手。听到袁潇说的那些话,他真是气急了!自己巴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的人被个死鬼这么糟践,他心都快疼出血来了。更何况……他听到袁潇只能活八个月。 因此,就算感受到了怀中人的抗拒,他依然紧紧地搂着,涕泪横流。 袁潇头皮发紧,他心里乱成一团,好多话想说,真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真的没有想到张晗会对自己抱着这种感情,他以为自己和张晗之间真的只是兄弟。 还是张越川看不过眼了,上前掐着自家儿子的穴位,迫使他松了手。袁潇几乎是不过脑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不仅惊着了他自己,还弄得张晗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眼里透露出一丝绝望。 张越川到底心疼自家儿子,语调平稳地道:“袁潇,我也不指望你考虑我儿子,只希望做不成夫妻,也不要做不成朋友。” 袁潇怔忪地点头。张晗见袁潇点了头,心里好受许多。 “好了,你们两个人感情的事儿以后私下里说。现在来说说袁潇和谢寒亭之间的事儿。”张越川俯身从他随时提着的皮箱里摸出了五枚铜钱,一个龟壳,喊了一句:“进来吧,该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闻远清徐徐走入房内,路过张晗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瞟了对方一眼。张晗不躲不避地跟闻远清对视,眼里含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这东西是我从国库里拿来的,暂时借给你用。” 张越川把龟壳铜钱递给闻远清,后者放在手里略一感受,眼睛便是一亮,但这小孩子沉得住气,就算遇上了好宝贝也能不换不忙地开口:“你要卜什么?” “卜袁潇到底能活多久。”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张晗抢问道:“你不是说袁潇只能活八个月吗?”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一亮,“是不是我的佛眼能给他了?” 袁潇不知张晗的佛眼给不了自己,现在听他这么说只是心头一惊,没有当场发问。他的心思还是放在了张晗喜欢自己这事儿上,真的让他大感吃惊! 张越川笑了笑,两个字就掐灭了张晗的热情。 “不是。” “那是什么?” 张越川摇头道:“暂时说不得。” 他示意闻远清快些动作,后者依言,立刻拿出衣服里带来的工具摆了个阵,再划破袁潇的手指头分别沾染在五枚铜钱上。这个做法叫血卜,准确性最高的一种占卜方法。 只见闻远清面目虔诚地念了段听不懂的话,便将五枚铜钱放入龟壳,略一摇晃,再倒出来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每一枚铜钱滚到地上时,都竖立着不倒。 “无法占卜?”闻远清伸手想要推倒其中一枚铜钱,却感到受一种极其强硬的力量把铜钱立在了地上。看到这一幕,张越川却不禁笑了出来,“很好,生死不能卜。那接下来究竟是生还是死,就看袁潇你自己怎么掌握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袁潇还是有些发懵。明明老鬼告诉自己只能活八个月,难道是谢寒亭说错呢?可这样能带给老鬼什么好处? 他转念又想到了张晗。占卜之后,张晗把佛眼一事告诉了他。对于这事儿,袁潇却没显出多悲伤。他这些日子,脑子里总想起一句话,叫“生死有命”。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自己的因素外,还有很多巧合的成分。这或许就是天命。 比如蹲在路边的时候见着了别墅招租的小广告,要不是那个小广告,他也不会遇上谢寒亭。 此时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袁潇真的很想回家,可孩子都不在手里,他回家的时候怎么交代。他卧病在床不过是因为阴气入体,张越川用着药给他调理了几日,便痊愈回家。只是与张晗之间有了间隙,相处不如以前来的自然。 俩人现在把馆子交了出去,做起了甩手掌柜,也就造成了整日的无所事事。前些日子,因着谢寒亭的事两人忙里忙外的,现在老鬼人都见不着踪影,两人自然没了什么事儿做。 这日,张越川又出了门。袁潇和张晗分坐在沙发两边,看着综艺节目。袁潇正发呆的时候,张晗开口了。 “你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好吗?” 袁潇听到这话,眼睫轻垂,“对不起。”他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赶忙又说了一句:“我会尽量不去想的。”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我才会伤心。”张晗温和地笑着,说:“你想啊,我在你身边这么久,说了喜欢你之后,你都没有什么触动,那只能证明我对于你来说,不算是什么人物。” “你很重要,”袁潇直视着张晗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这话弄得张晗噗嗤一声笑了,那笑容里含着几分苦涩几分认命,“成,只要你愿意,就算是做兄弟我也甘之如饴。” 听到这话,袁潇还真的十分感动。只是张晗这样的人,如此深情款款地跟你来了这么一句,确实让袁潇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回嘴道:“你真肉麻!” “没你以前对何夕的时候肉麻。”张晗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那里学着袁潇的样子说:“小夕,你晚上要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只要你想的,我都会给你办到!小夕,你看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哦!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努力给你买!” “得。”袁潇心中的尴尬消了一些,平时的秉性便回来了几分,打趣道:“你学我真是厉害啊!不愧是我兄弟!” 张晗但笑不语,只是眼中的得瑟意味相当浓重。两人笑闹得正欢,忽地横插进来一个人声,“袁潇,你为什么不去看袁睿?” 这声音顿时让袁潇皱眉不已,张晗咬牙切齿。回头一看,果真是谢寒亭翘着脚坐在餐椅上,一脸倨傲地看着两人。 见到谢寒亭的瞬间,袁潇伸出了手紧抓着张晗,他生怕张晗会冲动行事。 “我都不知道袁睿在哪儿,我怎么去看他?” 谢寒亭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手指,像是连着线,袁潇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 当初让袁潇大感惊奇的联络方式,现在只能让他胃疼。他平静地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看袁睿的。”说完这句话,他便噤了声,只是眼中赶人的神色颇重。谢寒亭也无话,视线跟袁潇相撞,谁也不让谁地对视。一面是微含怒意却极力压制的眼神,一面是无波无澜却深邃无比的眼神。张晗也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了袁潇的手,给他打气。 谢寒亭的视线率先移开,停留在了张晗紧抓着袁潇的手上。 “放开。”他只说了两个字,在袁潇恍然大悟,正要松开张晗的手时,张晗如同落叶被卷起,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口中喷出。袁潇吓得瞪眼。在以往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明明他只是谢寒亭复生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为何老鬼现在还要为这颗棋子被别人碰触的事情而大动肝火? 袁潇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这是不是谢寒亭的占有欲在作祟?是不是意味着,谢寒亭对他仍有一丝丝的感情? 袁潇当然不指望谢寒亭用着一丝感情,把还魂珠吐出来,或是把阴契解除。可利用好了这感情,也是能成大事的。他不动声色地将内心的想法收起,将张晗小心地扶起来坐着,然后快速地松开手,转身看着谢寒亭。 “你还有事吗?”这话是袁潇说的。 谢寒亭没回答,只是瞬间消失。等了好一会儿,袁潇才敢上去把张晗扶着走出门,刚才那一下着实不轻。等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闻远清也恰巧从医院里出来。 “他怎么呢?”闻远清用下巴尖指着头埋得低低的张晗。正上气不接下气的袁潇听到这声音,赶忙道:“快帮我把他扶进去,刚才他被谢寒亭出现把他……” 袁潇话都没说完,就见着闻远清眸中精光一闪,走过来把张晗打横抱着,冲进了急诊区。 此刻的张晗疼得发慌,被这动作弄得有些发晕,不禁伸手紧紧地抓着闻远清的手臂。 “疼……”他痛苦地低声呻吟,弄得闻远清埋头查看,便见着他双眉紧蹙,脸色苍白。这模样配上他那张脸,还颇有几分可怜。 等张越川来的时候,袁潇和闻远清已经在急诊室外等了一会儿。张越川的手里仍旧提着那个皮箱,到了袁潇跟前把皮箱往地上一放,然后埋头弄破袁潇的手指滴在纸鹤上。那沾血的纸鹤仿佛有了生命,扑腾几下便飞到空中,贴着角落缓缓往外飞去。没飞多远,就砰的一声形成了一团烈火。袁潇见着一个黑影儿从火中脱出,一瞬间便跑不见了。 “你身后带着东西。”说完张越川就脸色发黑地道:“那东西是个鬼母,他在这儿会吸引越来越多的鬼往这里聚集。到时候有邪鬼想要找替身,张晗这样的可是第一候选人。” 袁潇既是惊讶,又是恼怒,连连像张越川道歉。张越川摆了摆手,从怀中抽出三张黄色的符纸,手腕轻轻抖动了两下,符纸便烧了起来。奇怪的是那符纸一烧就没了,黑色的灰烬落在地上,无风自动,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条细线。 袁潇不明其意,恰巧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过来。袁潇本来想给他让路,却见着那人一走过黑线便消失不已。他瞬间懂了这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吧,谢寒亭为什么要攻击张晗。”张越川见结界生效,便严肃着脸冲袁潇发问。 袁潇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以前有这种情况的事也说了。张越川眉眼间的神色越来越奇怪,手上的指头随着袁潇的话动个不停。 “怪了,这煞鬼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怎么呢?” 张越川转头看着袁潇,神色急切地问:“你跟谢寒亭做的时候,是什么个情形?” 袁潇懵了,眨眨眼,确定没有在张越川眼中看出点其他的情绪便尽量言简意赅地说了。奈何张越川要求的是详尽版。袁潇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把那些事儿说了个仔细,包括姿势什么的。 “你说你上了谢寒亭?” “是。” 袁潇颇为意外地看着张越川大张着嘴,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 “怎么呢?” 张越川比着大拇指赞叹道:“你够强的啊!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敢上煞鬼的人。”说完这话,张越川又换了个表情道:“不过,说不定是谢寒亭并不讨厌你。” “为什么?” “煞鬼,其实说白了点就是一个愤世嫉俗到杀人如麻的人,还没死就变成了鬼。这样的鬼说白了都有些自恋成癖,根本瞧不上其他人。别说是上了,恐怕别人摸了一下手指头,都得被剁成肉酱。但如今,你不仅把谢寒亭上了,他没杀你,还三番四次地为你吃醋……”张越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袁潇的肩膀:“你大难临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12月9日就写的,当晚本来还想多写点,结果室友不在…… 尼玛,写的时候自己都害怕了! 作者很胆小哒! 为了这样勤奋的,明明很害怕却依然努力的作者,你们不给个好评么? 第29章 墓地 “医生出来了。”闻远清的声音响起,袁潇跟张越川这才发现急诊室的门已经打开,赶忙迎上去问张晗的状况。还好,虽然是内伤,但不算严重。 三人跟着医生把张晗送进病房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煞鬼这东西的占有欲很强。”张越川一屁股坐在张晗的床上,有理有据地分析道:“这种鬼极度自私,可一旦对某个东西上了心,那简直是灾难!你现在之所以能活八个月,肯定是谢寒亭故意让还魂珠多吸的。还魂珠虽好,但有一点不好的便是它本来是地藏王菩萨赐给自家坐骑的宝物,身上带着佛性。因此,谢寒亭虽然不死不灭,却不能杀生。他不能杀了你,却能让你不久于人世,我想他这么做的原因,是要你死后只能跟着他。” “为什么?”袁潇不太明白其中的关节,赶忙问道:“我死后难道还要跟他在一块儿?” “你死后,你们之间的阴契倒是断了。可你的生辰跟谢寒亭一样。你这种生辰的人死后是可以与人签订阴契的。到时候他是人,你是鬼,正好符合条件。” 袁潇皱眉,问:“难道我死了之后还得与他签订阴契?” “他可以逼你一次,就可以逼迫你第二次。”张越川抚摸着下巴,不无担忧地说:“他可以用很多方式威胁你,比如你的孩子,再比如我的儿子。” 袁潇沉默不语,这样的威胁确实让他不得不答应。可生前纠缠不清,死后还要绑在一起,袁潇对谢寒亭的讨厌程度简直是快顶天了! 他希望极其微小地说:“他不是不能杀生吗?” “他不能杀,可没说他不能让别人为他杀。”张越川叹了口气,“要不然我早就出手跟他干一架了!他现在身边有一队鬼军,还有个老不死的戚坚,实在是不好对付!” “戚坚是谁?” 张越川斜睨袁潇一眼,笑嘻嘻地道:“在你之前跟谢寒亭结阴契的人,戚氏老一辈里年龄最小的兄弟,也算是个奇才,就是因为谢寒亭成了个半疯不癫的东西。” 袁潇听了这情况,当真是绝望至极。房中一时沉静,直到闻远清开口问:“煞鬼不能杀人,那他杀了人会变成什么样?” 张越川笑了笑,说:“我不知道。古往今来,用还魂珠复生成功的就只有谢寒亭一人。” 听到这话,袁潇忽地想起一事,他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情景,才不疾不徐地道:“当时谢寒亭复生之后,我听到他对戚坚说什么‘看在你帮我找回还魂珠的份上’,这是不是表明谢寒亭在以前就得到过还魂珠?” 张越川极其严肃地点头,道:“很有可能。” 他的这一声赞同似乎为袁潇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光明从口子里倾泻进来,让袁潇不再行走在黑暗中。 “那或许……谢寒亭已经复生过一次了!” 袁潇的眼神瞬间变得喜悦,而张越川也松开了眉头,“很有可能。” 倒是闻远清泼了他们一盆冷水,说:“可是戚坚今年已经80了。” 这话一出,两人的兴奋同时湮灭。袁潇不知道,但张越川清楚修道的人中虽然有逾百岁高龄却不显老的,但都是些世外高手。像戚坚这样的世家子弟,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修为、能力。 据说这次的还魂珠倒是引来了一个百岁以上的高人,可那高人暂时还没有现身,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这下,都没了头绪。袁潇本想出去走走,张越川却拉着闻远清跑出去继续调查。无奈,袁潇只得在张晗病床前守着。 时近晚上九点,张晗才悠悠醒转。他一转头,就见着袁潇垂着脑袋在病床边打瞌睡,嘴角不禁弯起。右手缓缓抬起,放在了袁潇的头上,顺势一按,袁潇就靠着床睡了。 张晗的嘴角更大,他不顾自己胸腹间的疼痛,艰难地坐起身,嘴唇靠近了袁潇的脸。只是一瞬间的碰触,却让张晗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他的眼里充满了对袁潇这个人的爱慕之情,缓缓躺了回去,手也不敢乱动,就放在袁潇的肩膀。那手心里的温暖渐渐温柔了袁潇的肩膀。 袁潇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三点。他腿都僵麻了,动一下都疼。他也就伸直了腿,慢慢地让那种痛楚消失。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袁潇背后响起,惹得后者惊慌回身查看,却因为腿上的麻木感未消失,动作不协调,搞得摔倒在了地上。谢寒亭的手适时伸出,将袁潇拉了起来。 “你在怕什么?”谢寒亭的嘴凑到了袁潇耳边,说话间吐出的热气,让袁潇头皮发紧。他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谢寒亭就是个疯子。他惹不起,也躲不起。 因此,他也没有挣扎从谢寒亭怀里坐起来。 “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带你去看一件东西。”谢寒亭说完,便打横抱着袁潇出了病房,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此时夜色深重,医院里更是人声稀少。这偌大的地下停车场里就只有谢寒亭一个人走路的声音,引起的回声让袁潇心尖都揪紧。 “你要我带我去哪儿?”袁潇低声发问,谢寒亭却不回答。 等老鬼将人抱上了车,再发动之后,袁潇身体的麻木感才渐渐消失。他动了动胳膊还有腿,小心地打量着车。 “别人给你烧的?” “买的。”说话间,谢寒亭已经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袁潇隔着玻璃,看到不少的鬼魂在远处看着他们,却因为谢寒亭的缘故,不敢靠近。 “他们都很怕你。”袁潇指着那些鬼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怕你?” “我不知道。”谢寒亭头头也不回地问他:“那你为什么怕我?” 袁潇笑了笑,真心实意地答道:“我不是怕你,我是恨你,恨不得搞死你。” 谢寒亭当下不再言语。袁潇也不敢穷追猛打,只得闭上眼睛养神。 等他们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停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a城最大的墓区,顺着中间的小路,谢寒亭七拐八绕地到了一座墓前,说:“这是谢氏满门的墓地。” 袁潇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这里就一个坟墓。” “谢氏的人被我杀掉后,全都烧成了灰。这坟墓里面装的也不过是他们的骨灰。” 饶是知道煞鬼是弑父杀母的东西,此刻也被他这话弄得心惊胆寒。 “那你带我到这儿来是什么个意思?” “见家长。”说完,谢寒亭就把袁潇整个儿抓了过来,摁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袁潇惊恐地瞪着谢寒亭,只听后者轻飘飘地来了句:“磕头。” “为什么?” 谢寒亭不说话,冷气嗖嗖地往外冒。袁潇最终败下阵来,拂开谢寒亭的手,给谢氏先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他一边磕一边在心里求道:各位祖宗,你们赶紧找个人来把这货了解了,别再让他害我了! 袁潇磕完起身,便见着谢寒亭不再面瘫的脸,嘴角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勾起。但被谢寒亭害惨了的袁潇却对他这副模样心惊胆战,生怕他又整出什么个幺蛾子。 好在谢寒亭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袁潇一前一后地上了车,回到了医院。袁潇一下车,他就嗖地一声把车开走了。 这一幕弄得袁潇摸不着头脑,弄不懂这神经鬼。 一连过了两天,张越川的调查都没有进展。这次上面派他来拿还魂珠,被人捷足先登。他作为总指挥,自然得写一份详尽的报告呈上去。这不算难事,难的是报告里有关煞鬼的内容引起了上面人的兴趣,要求张越川查清楚这煞鬼的危害性。 袁潇把谢寒亭带他去的地方告诉了张越川,后者赶忙去调查。回来之后却说那里根本就找不着谢氏的墓碑。无奈,袁潇又跟着走了一遭。令人惊讶的是那天晚上见到的墓碑果真不见了。 张越川猜测道:“这墓地里有一个阵。”他说完便要去弄墓地的平面图。 等图拿到的时候,他用铅笔在上面勾画了半天,忽地仰天长啸一声,弄得众人侧目。 “总算弄完了!”张越川拄着拐杖快步走到他的助手中,吩咐了一番。只见众人拿出了一堆红线,依照张越川的指示套在各个墓碑之上。他们套一个,张越川便带着袁潇跟着那些人走一截,不过片刻,袁潇见到了那晚见过的墓碑。 要说这墓碑多具有特色,也并非如此。就普通的石头刻了字,年代有些旧了,风吹雨淋的,除了个谢字,都看不清了。 张越川站在碑前,随着看的时间越久,眉头皱得越紧。 “这里面没有怨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树上疤送的地雷,开心~ 第30章 反省 为什么这墓碑里面会有怨气? 谢寒亭成为煞鬼的一个条件便是灭其族类,那被灭掉的人必然会产生怨愤。就算化为灰烬,那怨气依然留在其间,久久不散。此刻,张越川却说谢氏的墓碑里没有怨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张越川沉思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来人,把坟给我刨了!” 众人维张越川马首是瞻,立刻动手掘墓。不到一个小时,一个巨大的棺材便展现在袁潇的眼前。张越川没有叫人开棺,而是拿出一道符纸,点燃之后扔在棺材上。符纸如果掉在了汽油之上,立刻将大火蔓延至整个棺材。 袁潇的鼻子嗅到一股腐烂的臭味。 火来得快,去得也快。等火熄灭之时,棺材却是大变模样。那些覆盖在棺材上的泥土干了,成了沙,张越川跳下坑里,用手一拂,便刨开了不少,露出棺材本来的面目。 这棺材竟然是乌木制成。俗话有云,家有乌木一方,胜过黄金万两。这么大的乌木棺材,出现在这儿当真是有些诡异。张越川又叫了几个人进到坑里,合力将棺材盖推开。顿时,一股黑气从其中冒出,其他几人立刻后撤,唯有张越川动也不动。 那黑气也不是死物,没有那伤人的意图,见着人便绕开来。只是它没有飘走,只在坑里没人的地方慢慢汇聚成一团。 “这是什么东西?”袁潇凑近张越川问道。后者眯眼,神情有些肃穆。 “这是看门神。” 看门神,跟传统意义上的门神有很大的区别。看门神只用于陵墓,也叫守灵魂。多是死者的家仆被道士炼化而成,用来镇守陵墓,防止人盗墓。 只是看门神难以炼化,且必须用活着的对主人忠心耿耿的仆人做原料,故历史上有看门神守陵墓的不多。 那看门神见张越川打开棺材盖也不上前阻止,就那么看着。张越川停了一会儿,重新聚拢众人,将棺材打开了大半。借着日光,里头的东西看得是一清二楚。 巨大的乌木棺材中,就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罐,用朱砂封住。张越川拿起瓷罐,便见着看门神往这边动了动。他便将瓷罐放入棺材中,走到看门神面前,恭敬道:“阁下可是谢氏家仆?” 看门神没有回答,不过张越川看见地下显出了个字,“是。” “这瓷罐中埋葬的可是谢氏全族?” “是。” 张越川奇了怪了,要是谢氏全族,必然是枉死在谢寒亭手下的。既是枉死,怎么会没有怨气? “劳烦阁下见谅,我想取这瓷罐用来招魂,你看成吗?” “好。”看门神回完这句,便静悄悄地立在一边。张越川小心翼翼地将瓷罐捧起,放在棺材盖上,然后命人布阵。招魂阵分很多种。 上次闻远清是借着戚坚留下的讯息去招的魂,这次没便宜可捡,张越川也不屑戚坚那一套招魂的术法。 只见众人拿了对铃铛用红线串着,挂到了墓坑的上方。而张越川命人拿来阴米,洒在墓穴之中。这一番准备工作做完,张越川便开始招魂。白日招魂,也并非不可。 他念了一段难念的咒语,便捏起手决。三张符纸燃烧着撒在半空,却不落下。不大一会儿,挂在墓坑上方的铃铛响个不停,而撒在地上的阴米渐渐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袁潇看见一堆鬼站在墓穴之中,当先一只穿着青衫,眉目之间倒是跟谢寒亭有几分相似。 “不知阁下唤吾等前来,所为何事?”那青衫中年人作揖道。 张越川毕竟是小辈,赶忙回礼。 “各位前辈,晚辈张越川,此番前来是想问几句关于谢寒亭谢老前辈的事。” 众鬼神色不见改变,倒是青衫中年人平静地道:“恕谢某无可奉告。”话音一落,众鬼便散了去。张越川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有些怀疑。若上次闻远清招的真是谢振云的鬼魂,那为何上次什么都说了,这次却“无可奉告”。 “张叔叔,现在怎么办?”袁潇伸手把张越川拉出墓坑。其实这些日子来,袁潇也在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多事,怎么还会有谢寒亭复生的可能。因此,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十分焦急的。 张越川摇了摇头,答:“这件事疑点太多,我还得再查查。”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吩咐道:“我找人送你回去,张晗这个时候估计快醒了。”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张晗正在吃饭。见着袁潇走进房间,便递给一个盒饭,说:“这是老赵送来的慰问餐,味道挺不错的。”老赵是餐馆的合伙人,袁潇接过,却食不知味。 张晗看出了他有心事,赶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呢?”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袁潇拿着筷子数米,“会发生这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 “没有。”张晗赶忙劝慰道:“你整天乱想些什么?” “我没乱想。”袁潇索性放了筷子,深刻地检讨起自己来,“我长这么大,一直都顺风顺水的。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什么罪。偶尔有点小牢骚也不过是无关轻重的小事儿。所以,我真是幼稚得可怕。” “你说何夕这件事吧。我以前没泡过妹子,但我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在追求她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她在一起。后来在一起了,我整个人就自高自大了。你看,女神都被我弄到手了,倍儿有面子,是不是?” “是这样没错,但那是你努力的结果。” “是啊,就是因为这是我努力的结果,就让我觉得只要努力了什么都可以做到。”袁潇看着自己的手指,以前是胖得一捏全是肉,现在骨节分明,握紧的时候却感觉不到力气。他不禁抬手抹了把脸,闷声道:“我真幼稚!我当时不是不相信你,张晗。只是我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忽然之间扭曲了!我以为只要我努力了,何夕就会跟我永远在一起。我以为自己只要努力了,没钱也可以变得有钱。可何夕还是背叛了我。” “我恨她,也不恨她。所以她骗我的时候,我觉得信念似乎又回来了那么一点,所以我才会去跟章不凡拼命。一是因为气愤,二就是为了维持我所谓的信念。”他把手放下来,放在自己的眼前。所有的手指都是瘦长的,看起来无力的。 “可我的信念还是被摧毁了。”袁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张晗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不安地把身体挪动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肩膀。 “袁潇,没事儿了啊!那些都过去了!” “可是我做错了这么多。”袁潇转身站了起来,让张晗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顿时落了空。 “我害得自己被劝退,害得你跟我一起成了无业游民。如果不是我最开始的幼稚,我们怎么会遇上谢寒亭?那样的话,我虽然活不了几年,可我至少是无知的、快乐的。而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更不会努力地抑制住自己体内的佛眼,避免它形成胚胎,从你肚子里蹦出来。” “我是自愿的,袁潇!我不后悔离开学校,我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张晗想要不顾身体的疼痛挣扎着下床,袁潇却忽地转身按住了他的肩膀。在袁潇的眼中没有悲伤、失望等等情绪,有的只是明白。 “张晗,我不会再任性了!”袁潇将他扶好,然后整理好针头,再让他躺好。 “我都快21了,经历了这么多,该明白的也应该明白了。对于我来说时日不多,唯有好好地活着才是正经事儿。”他将张晗弄好后,打开盒饭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些日子憋在我心里面的话总算说完了!”他一边吃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张晗,“张晗,谢谢你在我身边。” 张晗有些恍惚,他觉得袁潇好像有点不同了,却说不上什么不同。这些日子的折腾让袁潇又瘦了许多,一双眼睛睫毛很长,低垂着眉眼吃饭的模样显得有些乖巧。他吃得不快,却很享受,仿佛在品尝绝世美味。等他吃完,便拿着两个饭盒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避免房间里满是食物的味道。 张晗默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心情十分异样,是那种既哀伤又感动的情绪如同拨弦一般,挠动着心脏。 “袁潇……”张晗叫了一声,被叫到的人回头看着他。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张晗有些着急,他不敢看着袁潇地解释道:“就是……就是我们试试。” 袁潇有些恼怒地看着他,慢慢靠近,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已经把你当兄弟了,要重新开始,我真的做不到。” “……好吧。”张晗叹了口气,偏过头去感伤。袁潇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兄弟比情人更重要,不是吗?” “……”张晗没回话,惹得袁潇再一次蹂躏他的脑袋,凑到他耳边闹:“哎呀,晗爷,你别连兄弟都不跟做了啊!” “去你的!”张晗有些气闷地拂开他的手,斜睨道:“爷一时心伤,你总得让我缓一缓吧!” “成,你是大爷!” 日子缓缓地过着,眨眼间便还有五天时间过年。这期间张晗出了院,跟袁潇组成了无能二人组,只得在布了阵法的房子里瞎蹲着。只是俩人之间的关系真成了兄弟,往日那些打闹又回来了。两人开玩笑也没个顾忌。 这日,袁潇跟父母通话完毕,颓废地倒在沙发上。 “你爸妈又叫你回去?” “嗯。”袁潇应道:“我倒是想回去,可孩子怎么办?”他眉头紧皱,实在是想不出个办法。 “我得想个法子把孩子救出来。” 张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急,我老爸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哎!”袁潇叹了口气,说:“要是知道怎么把那个还魂珠从他肚子里弄出来,就好了。” “我爸他们也是一筹莫展。”张晗一提到自家老爸,就想到了被老爸抓做壮丁的闻远清。那熊孩子倒是没有露出不甘愿的神色,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是没露出不悦的表情。想到上次自己在闻远清面前哭成狗的样子,张晗就有些懊悔。他不是讨厌闻远清,只是反感自己在闻远清面前成了那副模样。他也不在乎跟他发生关系这种事情,男人嘛,又不是女人,插一下又不会怀孕。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张晗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时候的感受。最开始的时候很疼,到了后来似乎不那么疼了,还有些异样的感觉。 “袁潇,你跟谢寒亭做的时候感觉是怎么样的?”张晗颇为好奇地问道。 袁潇有些怔忪,“你问这个做什么?”说完,袁潇上下瞟了张晗一眼,惊奇道:“你是下面那个?” “为了爱情,我可上可下。” 袁潇才不相信他说的话,不过也不多说什么,兀自回忆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正没有跟女人做起来舒服。有些疼,涨得慌。” “那你还跟他做了这么多次?” “我傻嘛,为爱付出懂不懂?” 张晗白了他一眼,回道:“确实傻逼,居然跟个鬼做!” 袁潇现下脾性好了,也不想在谢寒亭的问题上多说什么。 但他不想说人,不代表人不会来找他麻烦。 谢寒亭找上门来了! 第31章 暗自生情 当谢寒亭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客厅时,张晗和袁潇两个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张晗,他亲眼见自家老爹布置的阵法,说有鬼闯阵挂门上的铃铛就会响,结果鬼都进屋了,铃铛依旧没响。 袁潇倒是不怕谢寒亭,他皱眉看着老鬼,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谢寒亭面色发冷地道:“让他们把调查的事情停下,事情完成之后,我自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袁潇知道张越川等人在调查谢寒亭,目的是为了确定这老鬼会不会做出什么残暴的事情。毕竟有前科,不得不防。 袁潇想了想,便回道:“你可以当面跟他们说。” 谢寒亭没说话,只迈动步子,一步步靠近袁潇。张晗见了,立刻把袁潇护在身后,嚷道:“你别伤害他!” 谢寒亭见此,目光更是发冷。袁潇见状,明白再这样下去,张晗又得进一回医院了。他赶忙把张晗从自己身前拉开,好言好语地对谢寒亭道:“我真的只能说说,算不了数的。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懂,你要是不想他们调查你,最好跟他们亲自说一下。” 谢寒亭没说话,几步下来,就到了袁潇跟前。他眼睛微眯,抬手捏住了袁潇的下巴。张晗在旁边看得火起,正要动作就被袁潇吼了一句:“张晗,你别冲动了!我不会出事儿的!” 张晗有些不甘心地站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谢寒亭的手指头抚摸着袁潇的下巴。 “你这么确定自己不会出事儿?” 袁潇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如果谢先生想要杀我,现在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说完这话,袁潇就见着谢寒亭皱了下眉头,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却被袁潇捕捉到了。 “谢先生,我可以见一下袁睿吗?” “他现在很好。”谢寒亭说完,便松开了手。一时无话,两人大眼瞪小眼。 袁潇不明白这个老鬼究竟是要做什么,却也不敢开口说话。多说多错,还不如缄默不言。 “你要看他,就来城西的别墅,我现在住在那里。”谢寒亭说完,便转身离去。待他彻底消失,张晗才凑到袁潇身边,奇怪地道:“他住在城西别墅?那为何老爸一直都查不到他的住处?” 张晗说完,就给张越川打了个电话,把谢寒亭来这儿的事情仔仔细细交代了一遍。 “什么?你说什么?”张晗惊嚷一声,语气不好地道:“不,你怎么能让袁潇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老爸!”张晗一直极力反对,不知张越川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到了最后,张晗又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电话挂断,张晗悻悻地回头冲袁潇道:“老爸让你去接近谢寒亭,趁机多套取点信息。袁潇,你要是不想就别去,没关系的!” “没事儿,张叔叔一定是有需要才会让我这么去做,我会尽力的!”说完,袁潇便咧嘴一笑,眼里含着坚定。到了这步,张晗也不好继续阻止,只是担忧他的安全。 没过多久,张越川带着闻远清回来了。一进门就递给袁潇一个东西,那是一道符,却不是用黄纸制成的,而是沉香木,用一根红线串着,形成一个吊坠。 “你把这个戴在身上,要是你出事儿了,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不过你放心,谢寒亭应该不会杀你。” 袁潇双手接过,戴在脖子上。听着张越川给自己讲一些注意事项。 另一边,许是不久前才回味过那次交合,张晗见到闻远清的时候有些脸红。别看熊孩子十五岁,可年富力强啊! 闻远清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脑子里划过什么东西。比起张晗的疼痛与异样并存,他可是完完全全在享受。这段日子倒是对这个喜欢算计人的混蛋有了些改观,只是好感,还谈不上。所以闻远清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入夜,城西郊外别墅。袁潇站在大门前,不觉得紧张。不管怎么样,自己要是能尽点力也算是弥补了一点自己闯出来的祸事。他踏步上前,木门却砰然打开,谢寒亭站在门后,冷冷地看着他。 “我来看袁睿。” 谢寒亭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脚跟微转,让出条路来。袁潇迈步进入,大门在身后缓缓地阖上。 “袁睿呢?” 谢寒亭走到了前面,说了句:“跟我来。” 袁潇一边跟着他上楼,一边打量现在的别墅。几乎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他跟着谢寒亭来到了曾经的卧房外,袁睿的哭声隐隐传来。 果真,袁潇一开门就看见自己儿子躺在床上挥动着小手,多日不见,这小孩儿竟然瘦了一些,看得袁潇心疼得要死。 “他没有按时吃东西吗?” “你不在,他除非饿极了才吃。” 袁潇听到这话,心中更痛,不禁上前刮了刮自己儿子的鼻尖,“你别这样啊,儿子!饭要吃,觉要睡,要不老爹见到了,非心疼死不可!” 袁睿这小孩儿一被袁潇抱在怀里,就不哭了,嘴里含着手指看着他,小眼睛眨巴眨巴的,可爱极了!袁潇亲自去冲了奶粉,喂孩子吃完。估计正牌父亲来了,袁睿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袁潇轻轻地把儿子放在床上,拿被子盖好。 他正好起身,腰上却被人搂住。这一情形让袁潇面色瞬间惨白,他强作镇定地打趣道:“谢先生,我的身体还好,不用人扶也可以站好。”说完,便要拂开谢寒亭的双手,对方却紧搂住不放。 袁潇不敢动,谢寒亭也不动,就那么一前一后地站着。渐渐,袁潇身体开始发凉,肌肉太过僵硬,血管流动不畅的问题开始暴露。袁潇实在忍无可忍,便出声道:“谢寒亭,放开我,好吗?” 谢寒亭的手松开了,袁潇正要松一口气,就被人整个压在了床上。袁睿在旁边睡着,他不敢大声叫嚷,只得寄希望于脖子上挂着的木符。 没想到把袁潇压住之后,谢寒亭却不再做什么大动作。只单手压着袁潇的手臂,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袁潇的身体。这一切让后者恶心不已。 “谢寒亭,你究竟想干什么?” 谢寒亭停下了动作,凑到袁潇耳边,不疾不徐地吐了两字:“干你。” 操!袁潇大惊不已,奋力挣扎,却敌不过谢寒亭。老鬼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动作,因此脖子上的木符毫无反应。最终,筋疲力竭的袁潇气喘吁吁地趴在床上,任由老鬼胡作非为。袁潇闭上了眼,原以为自己要被老鬼那个啥,对方却没了接下来的动作,反倒是忽然站了起来,右手捂着肚子。 袁潇有些惊异于老鬼的动作,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呢?” 不怪他好奇,实在是没想到老鬼有一天也会露出一种类似肚子疼的表情。谢寒亭冷冷地看他一眼,把手放了下来,“没什么。” 袁潇这次是来打探消息的,张越川在他来这里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弄明白一件事,谢寒亭复生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袁潇曾记得老鬼说过一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鬼之所以成为鬼,都是有原因的。当时袁潇曾问过他,老鬼没有回答。现在,袁潇也不一定能问出来。他坐起身,揉了揉被谢寒亭弄疼的肩膀,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谢寒亭,为什么要把袁睿留在自己身边呢?你是想把他当儿子养吗?” 谢寒亭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又似乎没有在看他。 “为什么?” “我喜欢这个孩子。”谢寒亭似乎回过了神,盯着袁潇的眼睛道:“你说过,他也是我的孩子。” “可你现在的样子,并不适合养育他。”袁潇叹了口气,伸手拢了拢袁睿身上的被子。“他现在的吃饭问题,你就不能解决。难道每次都要等他饿极了才吃?这样早晚会落下病根。” 谢寒亭笑了,撇着嘴角道:“你既然担心他,就留下。” “我只能活八个月。” 谢寒亭面色不改,“你死后化作的鬼,可以一直待在人间。” 气氛更加冷却了下来,袁潇坐在床上,抬着眼看着谢寒亭,而后者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依旧用那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盯着袁潇。他们像是在较劲一样,谁也不躲开谁。 最终,袁潇败下了阵来。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跟谢寒亭干瞪眼的。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只能活八个月?”袁潇问出了心中另外一个疑惑,“我明明可以活得更久,不是吗?” “你活,或者死,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不同。” 这话差点让袁潇跳起来给他一拳,真是无耻之论!但袁潇忍耐了下来,继续问道:“那既然我是死是活,对于你来说都没什么不同,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知道的,我不能杀人。”谢寒亭的身体动了,一步一步地向袁潇靠近。他的手撑在了床上,他的鼻尖完全地碰触着袁潇的,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给袁潇带来了不小的压迫感。 “如果你企图从我的口中,问到你想知道的答案,那么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复生。” 袁潇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脏似乎要从胸腔中跳出。他瞪着眼看着谢寒亭那双阴冷的眼睛,里面蕴含着无尽的愤怒。 “为了……”谢寒亭低哑的声音说完这两个字后,便移动脑袋,将嘴唇凑在了袁潇的耳根,两个带着嗜血气息的字传入了袁潇的耳中。 “复仇。” 在袁潇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谢寒亭掐住了他的下巴,然后俯着身体亲吻他。老鬼的态度,仿佛这个吻不是单方面的强制,而是赏赐。袁潇的手在握紧之后,慢慢开始放松。 既然反抗不了,不如趁机享受。不得不说,谢寒亭的吻技越来越好了。 两张贴合的唇,在来回的吮吸。温度渐渐升高,袁潇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谢寒亭的脑后,整个人如同吊在老鬼身上。谢寒亭趁机压了下去,身体贴在一起,某处的反应开始激烈。最终,婴儿的哭声制止了这场不应该有的*。 袁潇慌忙将老鬼推开,爬到儿子身边。袁睿正哇哇大哭着,但一见着袁潇的脸,他的哭声就停了,小手准确地抓住了袁潇的袖子,一点也不放松。 被儿子吓了一跳的袁潇松了口气,心中有些感动。还是自己儿子好,护爹什么的技能从小就是满级。他微笑着亲了亲自家儿子的额头,柔声道:“睡吧,袁睿,爸爸在这儿。” 在他轻声安抚中,小孩儿渐渐睡了过去。袁潇的头枕在婴儿旁边,他有些累,见着儿子酣睡的脸渐渐开始双目发困。 忽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袁潇回头一看,谢寒亭不知去了哪里。他想移动,小孩儿的手却紧抓着他不放。此时已是午夜两点,袁潇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张晗。 “别等我了,回去吧。” “你没事儿吧?” “嗯,没事儿。我陪儿子睡会儿,谢寒亭不在这个房间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真的吗?”张晗的声音透着一丝担忧,惹得袁潇笑了笑,柔声安慰道:“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张晗,你放心吧!其他事儿,我明天回来的时候再说。” 隔了一阵儿,电话那头的张晗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好吧。” 挂了电话,袁潇再次亲了亲儿子的脑门,躺在边上睡了。他真的是累极了,跟谢寒亭打交道的时候比在工地搬砖还累,以至于躺了片刻,他便睡了过去。房门没有开,一个人影却穿墙而入,他脚步声全无地靠近袁潇身边,呆立了许久,才动作轻轻地躺在床边,手臂缓缓地抬起,搂住了袁潇的腰。 这个人正是谢寒亭。 另一边,张晗挂了电话便准备骑车回家。他在开店之前买的摩托车算是派上了用场,袁潇来的时候他送,怕袁潇有事儿,就在门外候着。倒是吩咐袁潇做事儿的张越川,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就连张晗送袁潇来的时候他都在呼呼大睡。 张晗算是服了自家老爹了。 a城的冬天冷,而且是湿冷,没有暖气,只能靠厚厚的被子衣物御寒。张晗骑在摩托车上,就算穿了羽绒服依旧冷得发抖。好在晚上车少,他开得速度可以稍微快点。只是开着开着,张晗就觉出了后面有辆车跟着自己。他停下摩托回头一看,便见着一辆宾利跟在身后,他停,宾利也停。 片刻,车上就下来一个人,闻远清。 张晗皱眉道:“我爹叫你来的?” “嗯。”闻远清点了点头,说:“上车。” 张晗摇了摇头,“不行,那我这摩托怎么办?” 闻远清招了招手,两个保镖便走了过来。闻远清指着张晗的摩托道:“把这车抬到你们那辆车的后备箱。”保镖立刻恭敬地把张晗从摩托车抬了下来,再快速地把车放进了宾利的后备箱。张晗也没不高兴,毕竟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在雪风里夜奔。 他跟着闻远清上了车,里面的暖气十足,热得他没一会儿就解开了围巾,露出白皙的脖子。一直盯着他动作的闻远清立刻撇开头,不看。张晗显然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没个正经地道:“怎的?就是脱个围巾,你就不好意思了?” 闻远清确实是个熊孩子,他哼了一声:“更多的我都看过。” 张晗呵呵笑了起来,不再跟他交谈,专心整理衣物。只见他把围巾放在膝上,动作熟练地折成小方块,放在一边。接着,就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地方闻远清也没看着张晗,似乎不想看他。 张晗也不介意,但基本的礼貌他还是讲的。 “谢谢啊!”说完这话,张晗就飞快地跑上楼去了。闻远清坐在车里,眼睛不自觉地放在了座位上的围巾。神使鬼差的,他伸出手把围巾抓在了手上,紧紧地捏住了。 第32章 复仇 袁潇再次醒来的时候,被腰上搁着的手吓了个大跳。他的反应立刻让在他身后躺着的谢寒亭动了动,眼神清明地坐起身。袁潇没说话,也跟着起来查看袁睿的状况。 袁睿这孩子就是这点好,不哭不闹的,就算拉在纸尿裤上了,只要他不饿也不会哭。袁潇看着屁股上全是粑粑的儿子,有些被这孩子打败了。他抱着小孩冲进了浴室,快速洗净。 “谢寒亭,袁睿的纸尿裤呢?”袁潇在浴室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不禁冲老鬼问道。谢寒亭想了想,出门片刻便回来了,手里拿着袋纸尿裤递给袁潇。 袁潇径自接过,一边开心地逗弄儿子,一边换纸尿裤。忽然的,谢寒亭就愣住了。他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禁弯起,只是在浅浅的笑容在袁潇说话后便消失,脸上重新覆盖着冷漠。 “谢寒亭,你还是把儿子交给我养吧!” 谢寒亭拍了拍手,一排军服鬼从地下钻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袁潇,这情形吓得后者不明其意。他实在是想不通这老鬼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但老鬼说出的话,却跟他的动作完全不同。 “可以。”他这话是对袁潇说的,下一句就对着众鬼道:“跟着他。” 一众军服鬼领命,重新回到地下。袁潇嘴角抽搐,这分明是要被监视的节奏。但人不能奢求太多,奢求太多,失去的也会越多,所以袁潇没反抗。 “那我现在就带着袁睿回去了。” 谢寒亭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袁潇抱着孩子离开。他的眉头微蹙,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肚子上。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头涌起。 “你说谢寒亭复生的目的,是为了复仇?”张越川眉头皱成川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撑着下巴。他毕竟不是那个年代的人,实在是不懂那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80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煞鬼居然想复仇? 袁潇点点头,抱着儿子移动了个位置。此时,失踪多时的鬼奶奶站在他的身后,正给冲泡好的奶粉降温。袁睿一双眼睛全被那奶瓶勾走了,奶瓶在哪儿,他就看向哪儿。这情景被张晗收入眼底,他坏心眼的一笑,直直地抓住了奶瓶,拿到自己跟前。 袁睿的头立刻转向张晗,只见后者抖了抖眉毛,一脸怪相地把奶瓶凑近自己,然后假模假样地作出了吮吸的动作。 “哇啊!”袁睿大哭不止。袁潇本是埋头苦思谢寒亭为何要复仇,被这么一闹,只得回头顾儿子。来来回回在袁睿和张晗间看了一眼,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张晗,你一个大人逗孩子玩,你是不是太无聊了!”袁潇一把抓过奶瓶,试了试温度,正好。那奶嘴便塞进了袁睿的嘴里。张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答:“我们现在根本就不了解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与其在这里干想,还不如逗孩子玩。” “没个正经。”张越川呵斥他一句:“那你说该怎么办?” “找个人来问问不就行了。”他谄媚地坐到张越川身边道:“老爸,难道你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活到八十、九十岁以上的?” 张越川眼睛一亮,这几个小时内困扰他的问题立刻得到了解决。张越川满脸含笑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夸道:“不愧是我张越川的儿子,聪明!” 好吧,一夸夸俩!袁潇低头笑了笑,总算明白张晗这性格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修道这种东西,只要不是命缺,想活个*十岁还是跟玩一样。张越川认识的人里,自然不乏*十岁的老翁。但竟然没一个是在a城待过的。其中有一个听到张越川想了解这方面的信息,便开口道:“最近a城不是说有还魂珠吗?有个百岁的老爷子去了,你去打听打听,兴许人家知道些什么。” 张越川苦恼了,“可我不知道那个老爷子是谁啊?” “听说是戚家还是闻家的前辈,反正是a城的人。” 高人,自然是行踪不定的。张越川不是没想到要查这个人的信息,奈何对方技术比他高,掩藏踪迹是做得滴水不漏。这事儿又不能去问戚家或者闻家的人,且不说小一辈的知不知道,单就老一辈,个顶个的人精。张越川怕自己还没套出什么话了,自己就把底子交代了干净。他索性不把目标放在了修道的人身上,开始在民众间打听消息。 a城算得上长寿之城,高寿的人不少。一番打听下来,还真问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毕竟谢氏在八十年前是大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茶馆里说评书的先生,也把谢氏、戚氏、闻氏的事迹弄成了传记。说起来是夸大了一点,但也不算空穴来风。 a城八十年前叫道城,据老一辈的说鬼子曾一度想要占领道城,奈何这里的人民彪悍,驱鬼之术是令鬼子们闻风丧胆。谢寒亭当时也确实是个人物,国民党的陆军少将,道城跟着沾了光,自然有重兵把守。人人都以为道城固若金汤,没想到一夜之间,谢氏被人灭了满门,谢寒亭还带着人屠戮百姓,一时间,道城里血流成河。 能存活下来的幸存者一想到谢寒亭浑身浴血的模样,就瑟瑟发抖。后来,谢寒亭给鬼子们开了城门,大批敌军进入道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人都以为谢寒亭做了走狗,却没想到过了几天,道城城门上,有一具尸体被吊了起来。那尸体正是谢寒亭本人的。 人人快慰之,庆幸之。狡兔死,走狗烹,谢寒亭这是活该! 袁潇听了张越川搜集起来的故事,发现跟谢寒亭讲的有很大的不同。谢寒亭说的是鬼子每杀一个谢氏族人,就在他身上割一块肉,他是自尽而死。但煞鬼这东西,非人非鬼,也就是说谢寒亭没死透。 老一辈说的是谢寒亭给鬼子们开了城门,但谢寒亭说的是有人投靠了敌军。 那么他这次复仇,是不是为了他口中的那个叛徒。袁潇当下把自己脑袋里想到的东西跟张越川说了,后者点头道:“很有可能。” 那么当时引诱敌军进入城市的人,不可能是个小孩儿,或许跟谢寒亭差不多的岁数。那么,这个人要是活着,就该有一百来岁了。 “他是不是要找这次来的老头复仇?!”袁潇惊叫一声,“你不是说有一个一百多岁的前辈在a城吗?谢寒亭要找的是不是就是他?” “很有可能!”张越川一拳击在自己手上。袁潇的话仿佛一束阳光,驱散了迷雾。如果这么推断,那么谢寒亭所说的复仇就成立了。 那为何其他人又说是谢寒亭把敌人引进城的呢? 疑团密布,仿佛有一个真相埋葬在了泥土里。想要知道,只能挖开它,不断深入层层泥土。 袁睿近期长得十分厉害,不到一个月,小胳膊小腿就长成了平常孩子两三岁的模样。这日,明明才五六个月大的袁睿居然开口了,“爸爸。” 袁潇吓尿了! “啥?” “爸爸!” 袁潇瞪大眼看着自家儿子,哇啊的一下就叫了起来。正在厨房里摘菜的张晗跑了出来,见着袁潇一脸见鬼的模样。 “你怎么呢?” “爸爸。”袁睿用细软的嗓音看着张晗,又说了一遍。后者瞪眼张嘴,三个字:“草泥马!” “张叔叔,我儿子这是怎么呢?”袁潇既害怕又担忧地摸着袁睿的脑门,对张越川道。后者正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袁睿,末了,他的嘴角弯了起来。 “我算是知道一点谢寒亭喜欢这孩子的真相了。” “是什么?”袁潇急忙问道。 张越川看他一眼,从手提箱里摸出了一颗珍珠举到袁睿跟前。小孩儿的目光立刻被珍珠所吸引,伸手欲抓,只是那手指刚一触碰上珠子,万千光华便从珠子内部散发出来。 “这珠子叫骨珠,有修为的人摸上去就会像现在这样。而你这小孩儿时辰出生得太好了,天生就有修为。”张越川笑道,“你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吗?” 原谅袁潇爹当得太突然,他真不知道袁睿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张越川笑了笑,道:“这孩子是晚上子时生的,跟谢寒亭和你的生辰正好相反。” 谢寒亭和袁潇的生辰都是阳气升至极致,从而阴气渐胜之时。袁睿则相反,天生阴后生阳,是一个修道的绝世之才。 “他喜欢这孩子,估计是想把自己所学的东西都交给他。这孩子确实是个旷世奇才!” 袁潇听到这话,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伸手把袁睿抱在怀里,眼睛静静地盯着正埋头玩珠子的儿子。 “我不要。”袁潇忽然就开口道,他叹了口气,条理分明地道:“这条路太苦了,我不想他变成这样。” 确实太苦了,三弊五缺,万一不小心摊上命缺,好吧,命都没了,再好的奇才也是个白搭。 “我懂你的意思,因为我对张晗也是这么想的。”张越川抬手拍了拍袁潇的肩膀,“张晗的佛眼确实稀罕,但要因为让这个稀罕的东西显出点作用,就让我儿子受苦,我宁愿他从来都没有那个东西。” “我也是。只要袁睿平安,就够了。” 小孩儿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抬眼看着袁潇,欢快地叫道:“爸爸。”他叫完,便抬起手,把手心里的珠子凑到袁潇眼前。 “你是要把它给爸爸吗?” 袁睿不太明白这话意思,手还是那么固执地举着。袁潇笑了笑,从他手里拿过珠子,小孩儿的眉眼立刻笑得春光灿烂。 “真是爸爸的好儿子!”袁潇说完,心头更是不舍得让袁睿受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可朕就是不想死扔的地雷。 第33章 危险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着,对于谢寒亭的调查止步不前。袁潇细细一算,自己还能活的日子还剩五个多月了。值得庆幸的是袁睿说话的能力突飞猛进,现在会的句子可多了。 爸爸,饭! 爸爸,屎! 爸爸,吃! 每一句的前缀必定有“爸爸”两个字。弄得袁潇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或许是应了那句话,世事无常,线索竟然在一个完全无相关的情况下被发现。 张越川能查到那个老人的踪迹,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张晗。 那日,张晗在菜市场买菜。袁睿现在已经能吃饭了,特别爱吃虾粥,而且必须要新鲜的活虾。无奈,张晗担负起了买菜的任务。他正挑选肥大的基围虾,就听见旁边买菜的妇女说什么家对面最近住进来一个百多岁的老头儿,这么大年纪了,看起来还像是七八十岁一样。 张晗立刻装作感兴趣地同那妇女攀谈起来。他模样生得好,一笑便是一副好男人的模样,迷惑下中年妇女还是妥妥儿的。那妇女被他这么一引诱,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还留了电话号码,方便以后联系。张晗拿着虾,飞速地跑了回来,把这消息告诉了正对调查一筹莫展的张越川。 张越川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是道家高手,行踪这么容易就暴露了,简直是太不专业了!奈何,事情就是这么巧,张越川的下属前去查看的时候,看到了戚氏族长的车,正停在地址所在的小区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越川拍了拍张晗的肩膀,夸道:“真不愧是爸爸的好儿子,运气太好了!” 这下,张越川把工作的重心移到了这位老爷子身上。只是老爷子神出鬼没,偶尔现身,张越川等人也不敢靠得太近,一时之间,进度又停止了。 袁潇现在的重心完全放在教儿子身上,他巴不得在自己死之前把自己所知道的,所学到的东西都灌输在自己儿子身上。以前,他并不觉得做一个父亲有多难,现在有了儿子,快死了,他才发现做一个好父亲是多么的不容易。 害怕儿子学不好,将来被人欺负,害怕儿子学得太好,将来受人嫉妒。害怕儿子没人严厉对待,性子被宠坏,害怕儿子被人管教得太严,将来性格懦弱。 袁潇真的是严不敢来的,软的又怕捏不住。但他最伤心的,还是怕自己做了鬼以后,谢寒亭不放过自己也就罢了,还要把袁睿拉去修道,到时候三弊五缺的报应,真是想也不敢想! 这日 张晗出去买菜,袁潇带着儿子赖床。谢寒亭来的时候就见着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地侧躺,姿势一样,呼吸的频率也一样。他不禁勾起了一抹笑,轻轻地靠近两父子。奈何袁潇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把儿子吵醒,此刻眼前的光亮黑了一些,便疑惑地睁开,恰巧看见谢寒亭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他瞬间清醒了。 “你怎么来了?”袁潇问完,袁睿就被吵醒,小胳膊小腿儿先是像王八一样晃动了几下,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坐起身来。一双眼睛先是看着袁潇,叫了声:“爸爸。” 转头又看向谢寒亭,眼含茫然,嘴里又叫了声:“爸爸?”他年纪小,这两个字其实是在问袁潇,奈何袁潇懂了,老鬼却不明白。乍然听见小孩儿管自己叫爸爸,心脏突突地狠跳了几下。 他表情平静,声音却透着点喜色地“嗯”了一声。 袁潇知道他误会了,却不知道怎么讲明,赶忙起床,把袁睿抱了起来。 “爸爸,屎!” “知道了!”袁潇慈爱道:“我这就去给你洗屁屁。” 袁潇带着儿子进了浴室,谢寒亭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只是他这么大一坨,挤在浴室里确实影响袁潇的动作。 “你先出去一会儿吧,小心臭到你。” 谢寒亭却毫不在意地摇头,“没事儿,我看着。” 无奈,袁潇只得照办。儿子拉得挺多,满屁股都是,弄得袁潇直呼受不了,谢寒亭在旁边看着却面色平静,似乎毫不受其影响。等袁潇再抱着袁睿出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似乎谢寒亭长胖了那么一点。 不过这些事儿,用不着他来开口。他也就目不转睛地给儿子换尿裤。 “袁睿,你下次要再拉到裤子上,我就打你了啊!” 袁睿听到这话,立刻吼了声:“爸爸,坏!” 袁潇笑了,一巴掌抽儿子屁股上,声音大力度小。袁睿没哭,旁边的谢寒亭倒是出了声:“你别打他,有事儿好好说。”说完,他就伸手把袁潇没做完的事情给做了,那动作流畅至极,像是做过了许多遍一般。袁潇皱着眉,有些不明白谢寒亭来这儿的意思。 “你有什么事儿吗?” 谢寒亭摇摇头,只面无表情地把袁睿抱在怀里。那严肃的模样,成功地把小孩儿吓哭了。 “哇啊,爸爸,坏!”袁潇赶忙把儿子夺了过来,安慰道:“没事儿,爸爸在这儿。” 谢寒亭看着空落落的双臂,不禁皱了皱眉头,但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转身走到沙发上那儿坐着,单手撑着脑袋,看着袁潇父子俩人。后者被他这么盯着,瘆的慌。 “你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寒亭这下才开口了,“那个人你们对付不了,别查了。” 他一说,袁潇就明白那个人是谁。只是没想到谢寒亭会特地到这儿来说这一番话,“他就是你要复仇的人?” 谢寒亭点点头,承认道:“是。”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 谢寒亭直勾勾地看着袁潇,许久不说话,等后者脖子都缩了起来的时候才悠悠地开口道:“等某些东西稳定下来的时候。” 袁潇很想问是什么东西,但看着谢寒亭皱眉的表情,便直觉地感到这句话还是不要说的好。他也就沉默地抱着儿子,打开电视看了起来。只是有个神经兮兮的老鬼在旁边,袁潇实在是看得不安生。 好在,没过多久,谢寒亭就走了。如同心口大石落下一般,袁潇狠狠地松了口气,把袁睿抱到跟前叮嘱道:“儿子,刚才那个叔叔不是好人,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他。” 袁睿点点头,依然三个字:“爸爸,坏!” 张晗提着菜往家里骑车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老爸的大众汽车在前面红路灯那儿停着。他赶忙蹿到边上,敲了敲副驾驶席的窗,一张意想不到的脸随着玻璃的滑下出现在了张晗的面前。 那个人是闻远清。 “怎么是你?” 闻远清声调平稳地道:“张先生让我帮他拿点东西。” “那你怎么会在我爸的车上?” 闻远清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说:“我那儿没有这种不显眼的车。” 张晗回想了一下,闻远清这人坐过的车还真是豪车一类的,标准富二代配置。他不禁笑了笑,说:“得,那你给我爸送去吧。” 正好,绿灯亮了。张晗驾着摩托突突突地走远,而闻远清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当日下午四点 此时袁潇已经跟张越川通完电话,把谢寒亭到家里的所作所为通通描述完毕。张越川听罢,表示自己会小心的。袁潇听他这么回答,也不再劝阻,毕竟谢寒亭的话可不可靠,确实有待商榷。 谁知午夜都过了,张越川还没回来。袁潇有些担心,毕竟谢寒亭今天来说了这么一些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老人必定不是个善茬。通敌叛国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杀人灭口这么件小事儿。 “张晗,要不你张叔叔打个电话过去?” “我刚才打了,他没接。”张晗也是忧心不已,奈何他和袁潇是无能二人组,根本就帮不了张越川的忙。此刻,也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 “你不是说你见到过闻远清,你给他打电话试试呢?”袁潇一语点醒梦中人,张晗赶忙给闻远清打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张晗急不可耐地问:“喂,你在哪儿?” “家里。” “那我爸呢?” 闻远清愣了一下,“怎么呢?” 张晗赶紧把事情交代了一遍,闻远清听完,说:“你等着,我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张晗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袁潇见此,不禁安慰道:“张叔叔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我爸再厉害也弄不过谢寒亭,而那个老头是谢寒亭的仇人,肯定实力也低不到哪儿去。”张晗捂着脑袋,哭道:“我真怕老爸出事儿。” 此时此刻,袁潇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坐到张晗身边揽住对方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离张晗给闻远清打过电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张晗有些坐不住了,想掏出手机给闻远清打过去,又怕坏了事儿,只能干坐着。 忽地,手机响了,是闻远清打来的。 张晗赶忙接起,喂了几声,对面却是一片杂音,没到几秒,对方便挂了。张晗呆呆地拿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绝对不是好消息。 “怎么呢?” “对方挂了。”张晗瞪着眼回头看向袁潇,惊恐地道:“但是挂之前,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是闻远清的,他好像大叫了一声。” 袁潇被张晗的表情吓住了,赶忙拿过手机打了过去,却是提示关机的声音。 “怎么办?”张晗没哭,只是面色惨白地低着头,眼睛来回转动,显然是在绞尽脑汁,想方法。袁潇也是一筹莫展,谁叫他们一点能力都没有。眼看着时间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袁潇蹭地站起身,道:“没办法了,我去找谢寒亭。” “袁潇?”张晗惊慌地拉住他,道:“你不能去,你去了之后说什么?” “可也比在这里干坐着好啊!”袁潇吼了一句,说完便快速穿衣出了门,临走前背对着张晗叮嘱道:“不管怎么样,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好友的文: 《路过蜻蜓》by3339482.这是我好基友兼邻居写的,全文已存稿,不用担心掉坑,写得挺好的。 第34章 戚振丰 夜半三更,出租车司机们一听见他要去城西的别墅,都跑得比兔子还快。袁潇无法,只得回身上楼找张晗拿摩托车钥匙,却发现后者已经穿戴整齐。 “我跟你一起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说完,张晗就拿着头盔走到了前面。袁潇却忽地扯住他,“你稍等一下。” 说完,袁潇就进屋对鬼奶奶说道:“奶奶,如果我们回不来了,麻烦你照看一下我的儿子,顺便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他走。” 鬼奶奶却摇摇头说:“你不会回不来的。既然你命中注定能活八个月,必定一分都不少。” 袁潇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了些底气,开口道:“谢谢!” 城西离这里还算远,两人超速行驶,也开了近40多分钟。因为速度太快,两个人下车的时候身体都在僵冷地发抖。 袁潇小跑几步来到别墅门前,喊道:“谢寒亭,你在吗?” 如此反复几声,依旧没人答应。袁潇回头,见张晗正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无法,只得再敲门试试看。好在这次只敲了两声,门就开了。一个军服鬼见着袁潇的同时,敬了个军礼。 “谢寒亭呢?” 军服鬼手指楼上,袁潇立刻冲了进去,直奔自己以前的卧室。只是卧室门被人反锁着,袁潇不禁拍门道:“谢寒亭,你在吗?” 老鬼平静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门里传出,“什么事?” “张晗的父亲去调查那个老头,现在不知道什么事情。你可以去看看吗?”袁潇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找老鬼。毕竟现在关系挑明了,老鬼也跟自己没什么瓜葛,他没有立场再去要求谢寒亭做任何事情。 “不行。”谢寒亭的回答毁灭了袁潇的希望,同在他身边的张晗也听到了这话,嘴唇颤抖,脸色发僵。他移动着步子,来到门前,慢慢地跪下,“我求求你,我们没有其他法子了。我愿意跟你交换,我有佛眼,我可以把它给你。” “我现在不需要佛眼。”谢寒亭的话让张晗的希望也没了,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支柱的木偶,颓然地靠在门框那儿。 现在还能去找谁?谁也找不了! 忽然,张晗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给章不凡打个电话,他老妈不是认识那个闻仕道吗?现在他们闻家的子孙有难,闻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袁潇赶紧打了电话给章不凡,对方正在睡觉,说话间全是起床气。袁潇立刻把情况简述了一遍,章不凡顿了几秒,才说:“好,我马上去。” 电话挂断后,袁潇他们也只能等着章不凡那边的消息了。 时间总是磨煞人。张晗呆呆地等着电话,也不知是何时开始落泪的,等袁潇注意到时,一张脸冰得吓人。 他也是难受得说不出话,只能轻轻拍了拍张晗的肩。 章不凡再打来电话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声音急切地道:“你们现在在哪儿?” “怎么呢?” “快藏起来,闻家被人袭击了。”章不凡不知道在哪里,声音有些不真切,“闻仕道跟我通话的时候也被人袭击了,现在在医院里。如果真的跟那个老头有关系,你们准要遭殃!” “我们不在家里!”袁潇赶忙答道,忽地眼睛怒张,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如同气声般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跑出来,“袁睿……” 章不凡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现在正赶着去医院,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注意安全。” 手机砰地掉在了地上,吓得张晗愣住了,“怎么呢?是不是我爸出事儿呢?” “袁睿……是袁睿!”袁潇蹭地站起来拉着张晗道:“快回去!章不凡说那个老头会斩尽杀绝,连我们都不放过!我们现在出来了,可是袁睿还在屋子里!” 袁潇激动万分,张晗却在浑身发抖,似乎承受不住地后退一步。 “那……也就是说我爸已经……”张晗忽地就闭了口,抬手狠狠地抹了把泪,“走吧!咱们回去!” 袁潇明白张晗想的是什么,他牵住对方的手紧了紧。 “走吧。” 回来比去时更快,极限的速度让两人险些车毁人亡。这突兀的一出让袁潇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好在张晗驾驶技术不错,晚上人少,倒也平安归来。 此时正是凌晨四点,天地俱寂,只有路灯昏黄的光洒在人身上,暖不了身更暖不了心。 袁潇飞快地跑上楼,浑身都在发抖,他怕自己一开门就看到不好的东西。他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阴冷得可怕。灯光亮起时,有一瞬间的刺眼。袁潇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心走到卧房门口,推门而入。 借着客厅的光,袁潇看到了袁睿躺在床上睡着了的样子,难以言喻的庆幸从他心底升腾起来。他几乎是松了口气地靠近床边。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满满的嘲讽气味,“也不过如此。” “谁?”袁潇惊疑一声,立刻回身开灯,这光明让他看清楚了屋子里的人。那是个老头,鬓角的发有些花白,坐在轮椅上,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不用老头介绍,袁潇都猜到了他是谁。恰好,张晗进了屋,“怎么呢?”这话音刚落,张晗就站定狠狠地盯着老头,凶恶地问:“我父亲在哪儿?” “放心。”老头抬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是上头派来的人,我自然是不会动他的。”他放下手,覆在自己腿上,拇指上带着玉扳指透着股如墨般的质感。 “只是……”他停了停,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不可一世,“多少要让他受点罪了!” 张晗嘴唇咬紧,都快出血了!他忍住心慌又问了一次:“那他究竟在哪儿?” “别急,你马上就能见到他。”老头的笑容带着嗜血的*,他缓慢地抬起手,在两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一种强大的禁锢之力便将两人束缚在了地上,就连张嘴的动作也被限制。 “放心,只是把你们困住,免得等会你们挣扎起来,我这把老骨头制不住。”随着老头抬起的手放下,黑色的气体缭绕在两人身周,如同绳索般紧紧地缚住两人。他目光直视着张晗,一脸慈祥的笑容:“没想到小张的孩子也不过如此。哼!虎父犬子,后继无人!” 他举手动了动手指,“走吧。” 这时,一个男人出现在窗户上,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这么冷的天,却只穿了件和服。他快步走到老头身边,推着轮椅出门。而缭绕在袁潇两人身上的黑气延伸出一些,仿佛一根绳索,缠在了老头的手上。袁潇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被老头牵着走,仿若他手中的两条狗。 推着轮椅的男人很瘦,却能轻而易举地将轮椅举在肩膀上,快速地跑到楼下停靠着的轿车边。 眼看着老头就要讲自己带走,袁潇拼尽全力在努力地挣脱束缚。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袁睿还在上面!恰在这时,老头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着急地吼了一句:“且慢!” 这声音阻止了和服男子要打开车门的动作,却阻止不了车门被其他人打开。数条苍白的手臂猛地冲开车门,紧紧地抓住了和服男子的身体,将其拖入车内。而和服男子遇此偷袭,神情不变地将老头抛在了空中。 车门关闭发出的响动和轮椅落地时产生的碰撞声,同时响起。老头坐在轮椅上,纹丝不动,岿然如山。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之间,快到袁潇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又重归于平静。远处路灯昏黄,一个人影渐行渐近,却在离这里二十多米处站住不动。老头回身看了袁潇一眼,眼含深意,“想不到谢寒亭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戚振丰,多年未见,你身体可好?”谢寒亭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飘飘忽忽,不太真切。 “还好还好。”戚振丰松开握住黑气的手,抱拳道:“倒是寒亭兄的身体,让人不得不注意。” “话不多说,你知道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那我也把话放明白了!”他举手,拿大拇指对着袁潇,“人,我是不会放的。你有本事,就来抢啊!” 话音一落,铺天盖地的黑气席卷过来,沿途的路灯通通炸裂。戚振丰哼了声,“格老子的,老子会怕你?!”他的右手猛地拍在轮椅上,刹那间,万千骷髅从地面伸出,动作缓慢地爬起。黑气过去,骷髅灰飞烟灭。但骷髅数量太多,将黑气的势头拦了住。 “谢寒亭,你可得想清楚。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你的命就一条,我可是有还魂珠,不死不灭。” 戚振丰双手紧捏着轮椅扶手,而谢寒亭也不出声。当中黑气不断地吞噬着骷髅,而骷髅也不断地从地底爬出。忽然,戚振丰笑了。他左手动了动,袁潇的脖子就自动地贴到了他的手里。 “他的命,也只有一条。” 袁潇当下就愣住了,他没想到谢寒亭会来救自己,更没有想到戚振丰会把自己作为人质,难道他在谢寒亭的心中不仅仅是一颗棋子,还有别的东西? “他是死是活,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听到这话,袁潇的心中凉了一下,也只是凉了一下。 戚振丰笑了,“那既然如此,他死了也好。”他手指用力,袁潇的脸就渐渐涨红,最后成了猪肝色。谢寒亭仍旧无动于衷,戚振丰也无所谓地笑着,手上的力度更加巨大。 “戚先生,杀人偿命,不应再犯!”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伴随着阵阵佛音。这佛音传入袁潇的耳中,那窒息的感觉便立刻消散了不少。而戚振丰掐住他的手竟然渐渐松开,向后撤去。袁潇看了眼戚振丰的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直冒。一个瘦高的身影进入袁潇的眼中,光头,白色长眉长胡须,一件僧袍,一个禅杖。来人步伐缓慢,速度却极快,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戚振丰的十米开外。 而恰在此时,谢寒亭控制的黑气猛然增多,不一会儿就将骷髅通通吞噬,形成一条巨大的黑龙,飞扑到戚振丰面前。而那个老和尚挥动禅杖,两个巨大的金色万字符砸了过来,落在袁潇和张晗身上,显出一尊佛的模样。黑烟猛地从戚振丰坐着的地方升起,黑烟散尽,原本被谢寒亭拖入车中的和服男子横握武士刀,单膝跪地。那刀锋闪亮,将不断卷来的黑气劈开。 “哼,戚振丰,你的实力也不过如此。”谢寒亭的声音传来,惹得戚振丰眉间一怒,一掌劈开和服男子。他的另一只手手腕转动,黑气便被他吸入掌中,他再猛推而出,从掌中喷出的黑气立刻跟谢寒亭的黑龙撞在一起,爆发出轰隆巨响。 谢寒亭的身形动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而戚振丰不过是老神在在地笑了笑。 “谢寒亭,三思而行,小心别一尸两命!” 谢寒亭尚未来得及回答这话,站在边上的老和尚便出声道:“阿弥陀佛,戚先生也别赶尽杀绝,当下,老僧可是跟谢先生一路的。” “我呸!你个闻家的小畜生,爷爷还会怕你?” “戚先生何须妄语,如若不怕,何会在对战谢先生时留有余力。” 老和尚的话立刻让戚振丰面色发黑,他恶狠狠地瞪着老和尚半晌才恢复了平静。“也罢,我不急于一时,且让你们多活几日。”他动手示意和服男子撤退,却被禅杖挡住了去路。 老和尚说道:“既然如此,何不将我的孙儿闻远清放出监牢?” 戚振丰狐狸般地笑道:“放心,我会将他完完整整地送回来的。” 听闻此言,老和尚移开一步,让出去路。和服男子立刻推着戚振丰慢慢地走远。 待到戚振丰彻底消失不见,缠绕着袁潇二人身上的黑气才完全消失。张晗冲到老和尚前面跪地哭道:“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父亲吧!” 老和尚单手立于胸前,慈悲道:“你且放心,你父亲是上边派来的人。戚振丰虽不可一世,到底不敢明摆着与上面作对。你父亲今夜之后,必会平安归来。” 张晗高兴得无以言表,只得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待他抬起头时,老和尚已然消失。他回身四顾,只余自己一人。 袁潇呢?他一得松绑,先是冲老和尚鞠了一躬,便飞身奔上了楼。在他回头的时候,眼睛便看向了谢寒亭,见那人已然站直身体,心中的担忧通通消失,不做视线的停留。以至于他没有看见谢寒亭往他这边走了几步,却堪堪停住,弓下腰捂着肚子,手臂用力地撑着路灯才得以站稳。 当袁潇冲回屋子时,袁睿已经醒了过来,正高声大哭。 “儿子,爸爸在这儿!”袁潇赶忙跑过去抱住自家儿子,轻声安慰道:“别怕,爸爸一直在这儿。”父子相拥,此情甚是温馨,奈何袁睿哭点不在此。 “爸爸,饿!” 三个字一出,让袁潇顿时无语,满腹心情通通憋屈肚中。他只得哭笑不得地说:“成,爸爸去给你冲奶奶。” 袁睿顿时不哭,夸道:“爸爸,好!”小孩夸完,便倒下,继续睡觉,完全不知这期间发生了何事。 第35章 鬼子 张越川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张晗和袁潇一夜未睡,因此他一进门就见着自家儿子面容憔悴地扑了上来,幸亏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了身体。 “爸!”张晗吼了一句就憋不住了,涕泪全糊在了张越川衣服上,嚎啕声更是弄得后者耳朵疼。 他狠狠地拍了拍张晗的肩膀,才轻声道:“好了,儿子,你爹还没死了!” “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儿抱着你哭去。”张晗吼完这句,又埋头哭。反倒是张越川被这话弄得没了声,只得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张晗屁股,走到沙发那儿坐着。他瞧见同样一脸憔悴的袁潇,笑了笑,“昨天多亏你和谢寒亭,要不是你给我说多注意一些,怕我手下的人都得死在那里。” 袁潇苦涩地笑了笑,心中又想起谢寒亭,还有戚振丰口中说的“一尸两命”。 只是这情绪被他很快就压了下去,他振作精神道:“张叔叔能回来就是好事。” “我肯定能回来,好歹我代表了上面的意图。不过能这么快回来,还是多亏你和张晗找来了谢寒亭和闻定。” 袁潇的心中又是一阵发紧,只因谢寒亭。等着张越川回来的这几个小时,他的脑子里反复地滑过谢寒亭站立不稳的模样。方才他忍住了,现在他终于坐不住了。 “既然张叔叔你回来了,那我也安心了。我有事儿,先出去一下,麻烦张叔叔帮我照看一下袁睿。” 张越川看他一眼,那一眼仿佛将他心底所想通通读懂。一个略含无奈的笑容挂在了张越川脸上,“好,你去吧。” 袁潇起身回屋,看了看袁睿,才飞快地出了门。张晗的哭声已经歇了,张越川戳了戳他的后脑勺,幸灾乐祸道:“你没机会了!” 张晗恼怒地挥开他的手,闷声道:“我早就知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 张晗愣了一会儿,才回道:“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喜欢上了,便从心里挥之不去。” 张越川被儿子这话弄得笑了,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脑袋,“你对闻远清那小子是怎么看的?” 张晗立刻想也不想地答道:“熊孩子!”这话引得张越川一阵发笑,等他笑够了,张晗又添道:“但很多时候,还是多亏了他帮忙。” “那你等会睡醒了帮老爸去看看他,戚振丰那老不死的对我手下留情,对他可是下足了力气。” 张晗有些困倦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张越川看着儿子,表情忽然有些忧伤,他并不想自己的儿子去接触闻远清这个人,可这次于情于理都是自家儿子害得他受了重伤,他张越川也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情。 袁潇赶到城西别墅时,已近中午。这个时段打车艰难,他只得接连转了几趟车才到达这里。 长满爬山虎的别墅在白日下,也看起来鬼气十足。他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敲门。不大一会儿,门就开了,军服鬼站在门后敬了个军礼。袁潇点了点头,想要入内,却被鬼拦住了。 “我想见见谢寒亭,可以吗?” 军服鬼摇摇头,阻止的手不放下。袁潇明白这是谢寒亭不想见到自己,也罢,来了也算是心意到了。他正待离去,却听楼上传来一声巨响,急忙转身,就见着黑气瞬间弥漫了二楼。 “他怎么呢?”袁潇急道,军服鬼只顾摇头,却不多说。又是一声巨响传来,伴随着谢寒亭痛苦的喊叫,弄得袁潇心中大惊。 “他究竟怎么呢?”军服鬼这下也不摇头了,抬手就将袁潇推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这异样的情形让袁潇手足冰凉,他又拍了一阵门,也无济于事。忽然,袁潇想到那二楼卫生间的排水管。他急忙转到别墅后面,正要攀爬却犹豫了,如果自己贸然上去,让谢寒亭受到危害了,那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儿了! 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不了解这些事情。袁潇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到前门坐着。没关系,他可以等。 还有三天过年,温度是可以想象的,虽然没有下雪,但那种湿冷无孔不入,袁潇只能不断地走动来让身体暖和。饿了,就到别墅区前面的小卖部买了盒方便面,在空盒子在别墅边的垃圾桶中堆到三个时,别墅的大门才开了。 袁潇两天两夜未睡,脑子昏沉的厉害。但在听到开门的声响时,还是快速地跑到边上,问军服鬼道:“我可以进去吗?” 一见到军服鬼点头,袁潇便冲了上去,可到谢寒亭门前时,眼前忽地一黑。他握住门把手,不得不闭着眼努力让自己清醒。却没料到门忽地被人打开,他身体被门带动,扑倒了门后那人的怀中。 温暖,气味熟悉,让袁潇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赶忙站起身看着谢寒亭,对方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身体倒是有些不同,似乎比以前胖了不少。 袁潇忽然就有些惊慌地问道:“你怎么呢?” “我很好。” 袁潇眯着眼睛,他有些不安地抬手,却在靠近谢寒亭的肚子时,后者退开几步,不带表情地看着他,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袁潇的心中惊慌更甚,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来确定一件事。”他盯着谢寒亭,眼睛一眨不眨地道:“你……你怀孕了?” 谢寒亭眉头一皱,道:“我是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可那个老头说什么‘一尸两命’,难道……” 谢寒亭忽地就怒言道:“他不过是个疯子!” 袁潇的目光直直地停留在谢寒亭肚子上,那里确实有变化。“既然你说没有,那就让我摸摸。” “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说的话。” 袁潇将目光转回谢寒亭身上,一字一句地道:“我没有资格,我只是在担心你。”这话里含着一股子哀求,连袁潇自己都没有察觉,可谢寒亭却感到了。他的眼睛里滑过一丝诧异,却很快的平息。 “我不需要你来担心。”谢寒亭转身,“你走吧。” 袁潇伸出的手慢慢垂下,最终还是转过身。他能够感觉到谢寒亭有事情瞒住了自己,可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曾经,袁潇就没有资格弄明白这些事,此时此刻更是没有。两个人越离越远,一如昨晚,可这次鬼使神差的袁潇回了头,因此他看到了谢寒亭蹲在了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你骗我!”他吼道,伸出的手最终轻轻地落在了谢寒亭的身上。老鬼努力地保持面色平静,却被腹中的疼痛弄得频频皱眉,站都站不起来。袁潇也弄不明白此刻清楚了真相后,究竟是什么心情。他只是将手滑到谢寒亭腋下,用力将老鬼扶了起来,放在床上。 一阵骤然的疼痛让老鬼猛地抓紧了袁潇的手臂,弄得后者疼得皱眉。可这疼痛终于让两人对视,眼中的情绪泄露了秘密,让袁潇不禁笑着落泪,也让谢寒亭紧紧地闭了眼。 “谢寒亭,这是报应吗?”袁潇开口道:“你吸取了我的生命,却为我孕育了孩子。” 老鬼沉默不言,袁潇徐徐道:“就在不久前,我还想着要搞死你,现在你却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的孩子。”说完,袁潇就低头看着谢寒亭惨白的脸,他知道自己的话被老鬼听进了心里。可报复的快感没有预想中强烈,反而有种奇怪的情绪在心中酝酿。 “不过,我现在只觉得可笑。我这么憎恨的人,却为我有了孩子。”他伸手戳了戳老鬼的手臂,问道:“话说你怎么会有孩子?” 谢寒亭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袁潇,惹得后者一愣,随即又是一笑。 “告诉我吧,我想知道。”袁潇说完,就倾身上去抱住了老鬼,将脑袋放在老鬼的肩上,“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你明明骗了我,我却不那么恨你。现在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是这对你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眼泪在他眨眼间掉落,砸碎在谢寒亭的脸上。 忽然,谢寒亭猛地翻身压住了袁潇,激烈的吻随之落下,纠缠着袁潇的唇,来回厮磨。等到袁潇快承受不住这热情,几欲窒息时谢寒亭才停下,喘息着枕在这人的胸口,听到这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因为我们之间结了阴契,我是你的妻。阴契本是死去的女子与活人男子结的契约,在契约中有一条便是为男方传宗接代,算是补偿男方娶了个鬼妻。只是没想到我身为男子,也会有此待遇。”谢寒亭说完,抬头看着袁潇,对方正自出神。 “你在想什么?” 袁潇垂眸看着他,“所以那个戚振丰才说现在的你不是他的对手,是不是?” “我的实力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袁潇主动凑近谢寒亭,吻了吻对方的唇,“那就不要了。” 谢寒亭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你不要?” “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你也不需要为我再生一个。”袁潇深深滴叹了口气,那眼里全是悲伤,“你不爱我,何必为我如此。”他伸手推开了谢寒亭,缓缓坐起,“况且这无益于你,就别生了。” 袁潇笑着,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谢寒亭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恍惚,似乎在看他,又似乎看向了别处。袁潇站起身,背对着谢寒亭道:“我只是来看一下你的情况,既然你现在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袁睿还在家里等我,我走了。” 脚步声颇有节奏地响着,从床边一直到楼下。袁潇觉得自己踩着一片虚无之上,如果因为孩子,而使两个人联系在一起,那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悲剧。如同何夕,和袁潇自己。谢寒亭既然不爱他,就没必要这么做。只是袁潇忍不住边走边抹着眼泪,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是自己爱过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于12月15日。 第36章 钟意 张晗睡醒了已经是第二天,去见闻远清的时候手里提了袋车厘子。闻远清家在城东郊区外的山顶,那里算是a城著名的文化别墅区。住在里面的人肯定没有土豪暴发户,上溯三代,其中有一代没文化的也进不去。因此,张晗这样的土鳖进去的时候如同闯进了人群中的猴子一般,引人瞩目。 这些目光让他十分尴尬,愈走愈快,到了闻远清家的时候脸色通红,喘气不止。 看门的老头见到他,先是上下一打量,才面色不改地问:“你找谁?” “你好,我是来看望闻远清。” “闻少不便见客。” “哦。”张晗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复又抬起,递出手中的口袋,“那劳烦您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吧!” “可以。”老头接过口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晗,我叫张晗。”张晗话音一落,便见着管家变了脸色,虽还是那副表情,气势上却和蔼了不少。 “既然你是张晗,那便随我来吧,闻老太爷说他想见你。” 张晗略感诧异,但一想到闻家这些人的本事又释然地随老头进了门。高墙大院里,爬山虎蔓延的墙壁间透着块块青砖。他跟着老头经过古色古香的客厅,进了一楼旁边的书房。那日见过的高僧正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书品读,见着张晗便将书放在一边,示意他坐。 张晗对这位高僧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一见到他便眉开眼笑,恭恭敬敬地喊了句:“大师。” “大师这称呼我不敢当,你若不嫌弃,就跟着远清叫我一声闻爷爷好了。” 张晗当然不嫌弃,“闻爷爷。” 闻定笑着点头,又寒暄了几句,才说道:“我听远清说你身负佛眼。” 这话让张晗面色一僵,满面笑颜不复,“嗯,我有。” “老朽有一不情之请。”闻定说完这句,便双膝跪在了张晗的面前,吓得后者瞪眼,忙起身去扶。 “您老别这样,您有话直说,这太吓人了!” 闻定看似老弱,却愣是让张晗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扶不起来。 “老朽但求你能用佛眼治愈我家远清。” “啊?”张晗消化了下这话,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呢?” “他经脉受损,已成废人。” 张晗愣是停了好几秒的呼吸,才缓过气来。他先前看自家老爹的模样以为那个老头再下死手,也顶多是个重伤,没想到闻远清成了废人。 “什么废人?” 闻定略一停顿,道:“就是你们说的植物人。” 懂了!张晗这次懂了,不禁暗骂那个老头子太犀利了,一出手就将闻远清打成了植物人。忽地,他又想起自己先前的作为,谢寒亭放到如今,也是百来岁,就算是个鬼,怕闻远清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想到自己求闻远清去干掉老鬼的事,简直是以卵击石! 这次,也是自己求了闻远清,才害得对方成了这样,他真是难辞其咎! “我该怎么做?把佛眼给他?”对于张晗来说。 “你现在也给不了他,他的三魂六魄只余人魂在体内,算是半死不活之人。”闻定起身,真诚地道:“你且随我来。” 只见闻定带着张晗上了二楼,一到二楼,张晗就被那些摆设吓了一跳。二楼楼梯处用米和盐画了条线,而一串又一串的风铃挂在走廊之上,张晗用手动了下,那风铃却不发出任何声响。闻定进了间房,张晗紧随其后,便见着闻远清苍白着脸睡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旁边用莲花灯围了一圈。 “远清的体质特殊,喜招惹阴邪之物,不似你有佛眼护体,寻常鬼物在你魂魄离体后,难以夺舍。”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若你愿意,我便让你魂魄离体,由你拿着引魂灯将远清的魂魄一一收回。”闻定此话已出,张晗就惨白了脸色。他现在虽然不至于见到鬼就叫,可还是打从心眼里怕啊! 但他咬了咬牙,答道:“可以,但老爷子你有几成把握?” “有你出马,便是十成。” “啊?为什么?” 张晗问完,就听着闻定含笑道:“一,便是你乃身负佛眼之人,又与佛眼有了联系,魂魄离体后佛眼自会保护你让鬼物不得近身。二,刚才我已说过,远清体质特殊。你与远清有了肌肤之亲,他的初精给了你,他的气味就留在了你的体内。远清的魂魄闻到自己的味儿,必然会主动靠近你。” 一番话下来,闻定把张晗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缩进地里。他心里把闻远清骂了个通透,妈了个巴子的,这熊孩子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啊! “你误会他了。”闻定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地道:“我既是远清的爷爷,必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对他身上的味儿也极为熟悉。你现在身上处处透着他的味道,令我想不猜到也难。” 张晗被戳穿想法,也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转移话题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不急,远清的魂魄已然四散在a城各处,非短时之内能找回的。我已与小张说定了,这些日子你就住在闻家。” 张晗瞪眼看着闻定,确认对方没有说谎,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这事儿算是他有愧于闻远清,该还的定不会拖。 袁潇接到张晗电话时,正好到家楼下,对方在电话里交待了一通,他一一应下。等他挂了电话,又看着张越川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行头,站在家门口。 “张叔叔,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回上头一趟,等把还魂珠的事情报告完毕,才会回来。”张越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戚振丰把闻远清弄得魂魄四散,跟闻定的仇肯定是结下了。别看闻定是个和尚,但他可不是吃素的,绰号‘杀人佛’,手狠得很。有他和谢寒亭在a城,戚振丰就不敢放肆。” “好。”袁潇笑着应了,“那叔叔你路上注意安全。” 张越川点点头,走到楼道口,又回头道:“你已经知道谢寒亭怀孕的事了吧。” 袁潇心头一紧,慌张地点头。他听着张越川叹了口气,笑着说:“没想到你和他之间,居然你才是上面的那个。你准备拿那个鬼子怎么办?” “不要。”袁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泛酸。 “啊,这鬼子可不能不要。” 袁潇惊疑地转头,问其缘由。 原来那鬼子不像人,有*凡胎,他只是一团灵气。但谢寒亭已经成了人,灵气就有了*孕育的可能,但那是从谢寒亭身上盗取来的血肉,以至于最近的谢寒亭实力大减。这样的鬼子已经跟谢寒亭生死同体,如果不要鬼子,只能先杀死谢寒亭。 袁潇听完,眉头紧蹙。张越川兀自笑了下,说:“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弄走,只是要你亲自操刀才行。” “怎么做?” “鬼子跟母亲生命同体,但他既为子,自是以母亲的性命为先。若你将刀刺入谢寒亭的心脏,他便会认为你要杀掉他们母子,到时他便会消耗自己性命来保全谢寒亭。只是这样的话,谢寒亭会假死一段时间,至于假死多长时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当下戚振丰在旁边虎视眈眈,谢寒亭要是假死时间太长,我们肯定会被一锅端。所以,鬼子还是留着比较好。” 袁潇坐在屋子里许久,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僵住了。他赶忙活动了下手脚,进屋去看袁睿,没想到见着了鬼奶奶。他还以为鬼奶奶被戚振丰给灭了,现在看到,自然是喜不自胜! 只是他还没开口,鬼奶奶就满是歉意地道:“上次那人太过强大,我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先逃了命,有愧于你。” “没事儿,你没事儿就好。”袁潇高兴道:“有你帮我照看孩子,我也放心不少。” 没想到鬼奶奶摇摇头,道:“我上次逃走的时候被鬼差抓住了。我以前是张晗家做饭的保姆,后来得病死了,怕张晗没人照顾才化作了鬼。现在张晗大了,我也没继续留在这世上的道理。这次来我是来给你们告别的,等会鬼差就会到楼下接我去投胎。你也不必告诉张晗这事儿,张先生说就让他对鬼魂心存忌讳,免得他日后惹麻烦。” 一个走了,两个也走了,袁潇忽地生出一种寂寞。但步入轮回本就是人死后该做的事,袁潇也替鬼奶奶高兴。 “那鬼奶奶,你这么善良,一定能投个好人家,下辈子做个白富美。”他的话让鬼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时辰到来前,鬼奶奶给袁睿最后冲了次奶,便消失了。袁潇拿着尚算温热的奶瓶,在房中落寞了片刻后抬手抹了把脸,就算他还有不到七个月就死了,日子依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也不能太将就。毕竟,这是他能过的最后一个年了。袁潇等袁睿吃完,便拿出小衣服把袁睿裹得严严实实的,再用婴儿背带把孩子弄在前面出了门。 春节将至,这周围倒是冷清了不少。他们现在租的房子紧邻大学,学生放假了,自然就清净了。他带着孩子坐上地铁,来到a城cbd。以往他不太想花钱,现在也是如此。到这地方来,只是因为他想给孩子买很多好的,不管用不用得上,放在那儿,就能不断地提醒袁睿,爸爸永远爱你。 “爸爸,吵!”袁睿嫌这地方闹,双手捂着耳朵,满脸的不高兴。袁潇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说:“这样的地方才热闹。知不知道什么叫热闹?就是好玩!”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带着孩子进了品牌卖场,四楼才是婴儿用品。他乘着扶梯上去的时候见到了一些女人正在给男人买衣服,不知怎么的,脑子就想到了谢寒亭。 好像自从他复生后,衣服就没有换过。 袁潇不知怎么的,脚步就有些移不动。他盯着那一排排男装,忍了忍,正要转身,手就被人牵住了。那只手有些冰凉,他抬头就见着谢寒亭完美的侧脸。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牵着的手放开,声音平稳地道:“有事。” “……好。”袁潇的心里有些异样,他怕长时间站着对谢寒亭不好,忙道:“那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谈。” 袁潇找了间饮品店,给自己点了杯可乐,给谢寒亭点了杯鲜榨果汁,袁睿的则是牛奶。他端着饮品走过去的时候就见着袁睿跟谢寒亭在桌子两边大眼瞪小眼。 袁睿一见到他来,就奶声奶气地指着谢寒亭道:“爸爸,坏!” 袁潇看了眼谢寒亭,发现对方眼里露出了片刻怔忪,接着又露出了一些失望。他赶忙笑道:“袁睿不许这么说,要叫谢叔叔。” 袁睿皱着眉头,眼神茫然地看着他,又小声说了句:“爸爸,坏?” 恕袁潇没有读心术,真的猜不到这三个字里面的含义,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勉强袁睿叫叔叔。他一边把牛奶倒入袁睿的奶瓶,一边问谢寒亭道:“说吧,什么事儿?” 谢寒亭握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沉声道:“真的不要?” 袁潇立刻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若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他肯定是说不要。可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这鬼子不要也得要了。 “那就生下来吧。”他笑了笑,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谢寒亭也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那目光让袁潇尴尬,他不知道该跟这个人说些什么话。以前不是这样的,有一段时间他觉得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就是甜蜜的。也不需要说太多的话,好像两个人只要一个眼神交流,就足够了。 现在,这种异样的尴尬操练着袁潇的神经,让他分外难受。 他不禁脑子一热,开口问道:“谢寒亭,你曾经是否钟意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生日快乐~ 于是三点还有一次更新~ 第37章 喜魄 这个问题之后又是一阵沉默,袁潇想走,却挪不动步子。正所谓爱得越真,恨得才越深。他不是没提醒过自己不要把感情放在这段惊世骇俗的恋情上,但心不由己。他本来就是个痴情种,遇上谢寒亭这个图谋不轨的老鬼,栽了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知道谢寒亭肚子里的这货不得不生下来,脑子里就是一阵发胀。两人之间的沉默又继续了一阵,才被袁睿出声打破。只见袁睿举着空奶瓶道:“爸爸,饿!” 这都是袁睿今天喝完的第二壶奶了,还都不是饭点。他只得面露凶恶地道:“不可以再喝了。” “爸爸,饿!” “不可以再喝了,等会还要去吃饭饭。” 一听到饭,袁睿就双眼发光,空奶瓶也被他放桌子上了。袁潇宠溺地看着自己儿子,心情好受了许多。再回头看着谢寒亭时,那种尴尬和期望知道对方心意的心情也所剩无几。 “算了,你不用说,我也是知道的。”他将空奶瓶放进背包,把袁睿抱了起来,“我带袁睿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只是伤心有个屁用。袁潇决定没心没肺算了,自己巴心巴肺地对人家,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心碎的下场。他带着袁睿进了家粥铺,点了袁睿最爱吃的虾粥。等上菜的时候就见着店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是谢寒亭。老鬼一眼就看到了袁潇,他快步走了过来,在袁潇面前站定的时候,嘴巴里也吐出了两个字,“钟意。” 袁潇就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般,愣在当场。而谢寒亭似乎是怕他没听到般又说了一句,“钟意。”过了会儿,他又说道:“我钟意你。” 袁潇心里的情绪就跟煮开的水一样沸腾不止,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想往外冒,脑子里却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些都是假话。 “开什么玩笑?”袁潇略显惊慌地笑着,有些逃避地说:“你不必为了安慰我……或者利用我,说这些假话。” 谢寒亭定定地看着他,浑身散发出的气势让袁潇不敢直视他。许是老鬼本身太过优质,从他一进门就有不少目光追随,虽然没听见他说的话,但现在他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袁潇又是一脸躲闪的表情,也足以让人侧目。 谢寒亭忽地伸手推了推袁潇的肩膀,后者茫然地回头,就听见老鬼说:“我很钟意你。”接着,袁潇的下巴就被人捏住,谢寒亭俯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引得周围阵阵惊叹声。 被众人瞩目的袁潇立刻面红耳赤,坐不下去了。他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该惊喜,抑或是失望地面对谢寒亭,现在这一刻,他只想逃避。摸出一百块放在桌上,袁潇起身想走,却让谢寒亭伸手抱进了怀里,一个绵长的吻袭来,让他惊讶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袁潇的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怀孕的男人太特么可怕了! 镜头再回到张晗这边。 张晗得知张越川回京之后,整个人都蔫了,跟失势的太监一样坐在地上,对着闻远清的身体长吁短叹。闻定说这事虽不是一蹴而就,但也事不宜迟。因此,刚吃过午饭,张晗就被拉到这间房间里,等闻定将引魂灯拿来,便可动手去找闻远清的魂魄。 现在闻远清体内的一魂,尚不足以让他清醒。当今之际,是找到一魄,让其醒过来,才能有效地避免恶鬼猛物前来夺舍。 闻定拿来的引魂灯很简单,就是一朵纸莲花,上面摆放了一根灯芯。 “这根灯芯叫气芯,燃烧的是阴阳二气。因为你身负佛眼,阴阳二气充足,就算燃烧百年,亦不会熄灭,所以你不用担心灯灭。我会用意念将你的魂魄送到远清魂魄附近,但你也不用太过努力去寻,每次四个小时,我必定会让你回来。” “成。”张晗点头答应,躺在地上任由闻定将自己的魂魄引出体内。张晗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模样,发现近日来真是疏于打理,样子挫了不少。 闻定把灯递给他,再次叮嘱了一遍才运用意念将他送到a城某处。好歹是在a城混过一两年的人,不少地方张晗还算是熟悉。现在到的这地方他也经常来,只是想不通闻远清的喜魄怎么会在这里。 喜魄又名尸狗,掌控人之喜。喜魄若是离体,也会流连在此人生前喜欢过的地方。只是堂堂闻氏的少爷,怎么会喜欢a城的批发市场? 此时正值午后两点,又是年关,批发市场里人头攒动。张晗提着莲花灯,边走边四处张望。这里阳气鼎盛,鬼倒是没有,只是这人山人海的,张晗愣是找得揪心。等到下午四点,他把批发市场都转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闻远清的喜魄。张晗紧张了,这是出师不利啊! 正当他记得抓耳挠腮的时候,一个童稚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他在你的左边。” 这个声音对于张晗来说是分外熟悉的,正是曾经上赶着要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佛眼。只是自从张越川来了,这佛眼就不吭气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又开了口。 张晗转左,没看见闻远清,他不由得追问:“在哪儿?” “在前面不远。” 张晗眸光一闪,快步向前。不过几分钟,就见到闻远清的喜魄蹲在一个文具店摊位前看着一叠游戏王的卡片发呆。 这下,张晗犯难了。闻定只说找到他,却没说怎么把他带回去啊。 佛眼在他身体里,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赶忙说道:“只要你把他的手牵住,咱们就能回去了。” 张晗点点头,想上前去抓闻远清的手,却像是摸到了空气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只是喜魄,没有灵体,你要是想摸到他,就得先让他注意到你。” 张晗眉头皱了皱,他不觉得让喜魄注意到自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果真,任凭他怎么喊,那魄也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一般,不作回应。 这一来二去,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五点半。张晗好不容易找着他,要是带不回去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怎么办?我根本就不能让他注意到我。”他问佛眼,没想到佛眼奶声奶气地答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个人,怎么知道你要怎么做他才会注意到你。” 张晗忍不住翻白眼,“你既然不是个人,那你干嘛要在我肚子里待上十个月才蹦出来?” “我这不是想体验一回做人的感受嘛!” “那你见过有男人生孩子的?”张晗一说完,佛眼就没了声,任凭他怎么叫都不搭理。这下张晗是孤军奋战了,他有些不爽地蹲在闻远清面前,说:“你果真是个熊孩子!” 闻远清似是没有听到这话,依旧一动不动地躲在摊位前。这时,文具铺子的老板娘正好开始收摊,位于第一排的卡牌自然成了第一目标。张晗见着闻远清的目光随着老板娘手中的卡牌移动,顿时心生一计。 只是该怎么实施,他还不知道,得问问。 “喂,小东西,你别生气了。快告诉我该怎么把那些东西拿起来。”原谅张晗做鬼的次数少,经验不好,实在是找不出拿东西的诀窍。 “只要……只要你想拿,就能拿了!”佛眼带着哭音的话传到张晗心里,让后者吓了一跳。 “你怎么哭了?”他赶忙问道,结果佛眼又不搭理他了。他现在也没时间去深究这个玻璃心小屁孩,赶忙努力地集中意志力,把手放在了已经被老板娘收好的卡牌之上,还真被他拿起来一张。他看向闻远清,后者的目光完全被他手中的卡牌吸引住了。 他赶忙把包装袋撕开,取出其中的卡牌举在自己面前,诱惑道:“想要吗?” 闻远清一动不动,只盯着那牌。张晗志在必得地笑了起来,忽地伸手把牌挡住,只见闻远清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丝好奇。而这时,张晗猛地将手连牌一起拿开,他那张笑得狡黠的脸就暴露在了闻远清的面前。 后者先是愣了一下,慢慢的,唇角勾起,像个小孩儿一样笑了起来。 张晗不禁感觉自己被这傻逼一样的笑容闪瞎了眼,赶忙低骂了一句白痴,就把对方的手握住。画面一转,张晗带着闻远清一起回到了闻宅。早已等候在一边的闻定赶紧上前将一张符纸贴在了闻远清喜魄的脑门上,然后念了几句咒语,那喜魄就化成一道气体聚在了符纸之中。 闻定将符纸捡起,转手间,就让其燃烧了起来。符纸化作的灰烬融入半碗水中,喂给闻远清喝了下去。 “成了。“闻定松了口气,面露喜色地冲张晗点点头,后者也是满心的高兴。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你饿了吧,咱们先去吃饭。” 听闻定说起,张晗才觉出饥肠辘辘,好似饿了好几天的人。闻定在旁边轻声道:“你这是阴阳二气消耗过多引起的,修养几日就调理回来了。” 张晗明白地点点头,转头看了眼闻远清便出了门。卧室的门被锁上,窗外黯淡的天光透过窗帘照在地板上,让闻远清陡然睁开的双眼看起来黑如墨汁,让人见着便觉得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日就双更一下~ 第38章 复合 袁潇不清楚自己跟谢寒亭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粥铺里交头接耳的人群,和放声大哭的袁睿。他的心神都被谢寒亭的那个吻给扰乱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等他被关门的响声惊醒时,谢寒亭已经抱着又哭又闹的袁睿进了门。 “爸爸,坏!坏!”袁睿来回嚷着这几个字,眼泪不停地掉着。袁潇这才觉出心疼,赶忙把他从谢寒亭怀中抱了过来。 “不哭不哭,谢叔叔只是抱抱你,没什么好哭的。”他一安慰,袁睿哭得更厉害了。谢寒亭走到袁潇跟前,眉头一皱,手指往袁睿后脑勺那么一点,小孩儿就没了声。袁潇见此,怒瞪着他喝道:“你做什么?” “他再哭下去对身体不好,我让他先休息一会儿。” 袁潇赶忙把孩子放平,细细检查一番,发现真的是睡熟了才放下心来。他恶狠狠地回头瞪着谢寒亭道:“下次别这样对我的儿子。” “他也是我的。”这一句话成功让袁潇再次心慌意乱,他赶忙抱着孩子走进卧室。 谢寒亭却是跟在其后,寸步不离。袁潇恼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很钟意你。” “说谎!”袁潇怒斥道:“我感觉不到。” 谢寒亭却不在乎地回他:“事实会证明一切。” “事实证明你骗了我。” 谢寒亭缄默,那双眸子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袁潇,让原本怒气冲冲的后者渐渐平息下来。忽地,他凑了过去,袁潇吓得往后缩了一些,让两张唇没有碰触在一起。 “袁潇。”谢寒亭念着他的名字,目光不移地注视着他,又叫了一声:“袁潇。” 眼见着谢寒亭的嘴唇离他越来越近,袁潇似乎是忍受不住地大喊一声:“不要再叫了!”他没有流眼泪,反而笑容满面,只是他看着谢寒亭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他说:“我分不清了。” 谢寒亭抬眼看着他许久,最终还是强硬地吻了上去,不顾袁潇的抵抗,将对方推倒在床上。舌头强硬地撬开对方的唇,挤了进去,硬生生地将袁潇拖入了深渊。 当袁潇快呼吸不过来时,谢寒亭才抬起头,轻轻地吻着对方的眼睛。这温情让袁潇整个人如触电般难受,他想把自己缩起来,却不被允许,以至于眼泪掉了出来,不顾他紧闭的双眼,一颗接一颗地溢出。 谢寒亭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喘息着在他耳边说了句:“我想要你。” “不!”袁潇恶狠狠地开口,想推开对方却动弹不得,只能听着谢寒亭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地说:“袁潇,我想要你。” “……”袁潇无言以对,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可是他不在乎。 谢寒亭的手指碰触着他的血液,将其涂散,给袁潇的嘴唇带来了一抹鲜红。他忍不住埋头,用舌尖舔舐血液,身体散发的热量让他亢奋,而这种亢奋也被袁潇感觉到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袁潇终于忍不住睁开眼质问对方。 “为什么要骗我?你可以在我们结下阴契的时候就告诉我结果,不是吗?我并没有力量反抗你,不是吗?” 谢寒亭没有说话,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吻着他。这种温柔的沉默让袁潇的心难受非常,可他能怎么办?这个人是谢寒亭啊!说他贱说他傻也好,他就是个痴情种,他就是个爱上了就蠢到家的货色。所以,他能拿谢寒亭怎么办? 就算最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恨得牙痒痒,可对着这个人的时候,那种恨又变成了可笑。 袁潇哭够了,谢寒亭也不亲他了,抱着他侧躺着,低语了一句:“对不起。” 一抹笑容浮现出袁潇的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了句:“算了。” 窗外的光透入房中,阴影随着时间移动。床上的三个人中,袁家两父子已经睡下,谢寒亭却执意地抱着袁潇不松手。在袁潇熟睡之后,他不禁开口说道:“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张晗吃完饭正准备回房,就听见闻远清房里有动静,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就看见那熊孩子已经醒了过来,正蹲在墙角拿头撞墙玩。他当即吓了一跳,撒腿就跑去找闻定。 一老一少赶来的时候,熊孩子已经不那头撞墙玩了,原本围成一圈的莲花灯被他一一摁灭。闻定一摸胡子,笑道:“没事儿,他这是魂魄不齐,暂时造成的痴傻。”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智商不太高?”张晗本来想说白痴的,但老人家在此,不好意思。 闻定点点头,嗯了一声,转头请求道:“那这段时间就有劳你多加照顾远清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 闻定一走,张晗就不禁靠了过去。闻远清已经把蜡烛摁灭完了,现下找不到乐子又开始拿头撞墙。 “别撞了,你都这么傻了,再撞就只能死了。” 听到他的声音,闻远清回过头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忽地想被点了火一般,亮了起来。他猛地蹿起身将张晗扑倒。张晗愣住了,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喝道:“你做什么啊,快起来!” 没想到闻远清根本就不听,径自扒他裤子。张晗怒了,变手为刀,就要削他。哪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他的手居然被闻定给拦住了啊!只见那老头满脸笑容地看着他说:“远清的魂魄尚不牢固,你用劲儿足了,极有可能让他真的成了傻子。这些日子你就委屈一下,让他为所欲为罢了。” “我……”张晗目瞪口呆,这是出家人能说出的话吗?他还没说完,闻定就塞给他一管子润滑剂,“远清有点傻,不知道怎么用,你多给自己准备准备,别弄伤了自己。” “我……” “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不……”张晗还没说完,闻定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门。张晗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右手,以及抓着润滑剂的左手,心道:这不是坑爹么! 只是打又打不得,骂又听不懂,张晗无言以对啊!趁着闻远清将他裤子扒光要冲过来的瞬间,他猛地反扑了过去,将对方压倒。 既然道具都准备好了,那就勉为其难上吧!张晗冲着闻远清嘿嘿一笑,“熊孩子,知道不?哥这叫君子报仇……啊!” 他还没说完,屁股就被猛地一戳,疼得他埋头双手往后捂。这顿时让躺着的人有可趁之机,将他的身体抱紧,用发硬的东西来回摩擦着。那硬度在张晗痛苦消失后让他口干舌燥,他不由得想到:算了,下面就下面吧。 被困在身后的手指微动,软管的盖子被扭开,液体从他的股沟滑到了闻远清的硬物上,随着那来回地摩擦而涂了个均匀。张晗微微起身,对准了位置慢慢坐下,那微微刺痛地涨感让他满脸通红,情难自控。而闻远清则如同溺水的鱼,只能将他抱得更紧,动得更加迅速。 也不知是谁先挑起的,嘴唇便触碰在了一起,不时泻出难耐之音。 袁潇再次醒来,正是晚饭时间。他正要起身就感到了腰上搭着的手,身体微微一僵。那只手忽地向前,将他的腰抱住。谢寒亭坐在他身后,鼻音浓浓地道:“你要吃点什么?” 袁潇对现在的状况头皮发麻,原谅他一生两段情都栽了,现今谢寒亭这种状况真的是让他摸不着头脑啊。 “你到底怎么呢?”袁潇不禁发问,他害怕。他当时头脑发热问出的话,却得到了想不到的答案,这让他惊喜,亦是惶恐,害怕到头来终究是个骗局。 谢寒亭不说话,只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袁潇也不急,就等着他回答。忽然,谢寒亭松开了双手,闷哼一声。袁潇回头,就见着他面孔发黑,皱眉捂着肚子。 “你怎么呢?”他不禁疑惑地问:“为什么会是这种样子?怎么会这么疼?” 过了片刻,谢寒亭才恢复如常。他躺在床上,睨着袁潇道:“因为我是男人,这鬼子找不到孕育他的地方,正在闹腾了。” “那怎么办?”袁潇傻眼了。谢寒亭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的身体拉得向前扑倒。袁潇怕自己压着谢寒亭的肚子,赶忙撑起身体,怒道:“你疯了?我这样扑过来,你受得了吗?” “放心,他很小。” “那你胖了这么多!”袁潇伸手捏了捏谢寒亭的腰,曾经的六块腹肌已经被一团肉取代了。 谢寒亭不禁取笑他的小动作,把他抱住解释道:“我这是在储存血肉,他现在找不到孕育的地方,也吸收不了我的血肉。等他顺着我的血液到达心脏的时候,他就能在我的心房里孕育,到时候我身上的肉会很快消失。” 袁潇吓得瞪眼,他的脑子里浮现了谢寒亭的血肉被吸干的样子,瘦弱如同骷髅,双眼空洞,让他惊得冷汗津津。 “如果早知道有今日,你当日还会让我上你吗?” 谢寒亭不说话,他的表情显出了困惑,或许这个答案连他都不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过一点,在知道我骗了你的时候。” 袁潇微微一笑,他也闹不清自己心里面对于这个老鬼究竟是怎么个感受了,也不明白这些苍白的解释听入自己的耳中后,自己对他的恨已经所剩无几。本就是一笔交易,谁又算愧疚了谁。 “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袁潇说完,谢寒亭就盯着他,眉眼渐渐含上了笑意。 “都好。” 袁潇走出卧室门的时候忽地闭了眼,表情含着悲伤,心里在劝诫着自己:不过七个月,死后就自由了。 第39章 怒魄 转眼就是除夕,青天白日,袁潇带着谢寒亭还有袁睿出去买衣服还有年货。这次去的不是寿材店,而是大商场。a城虽不如魔都帝都一般繁华,却也不是默默无名的城市。cbd里面各国大牌荟萃,只是价格非寻常可比。 “你哪来的钱?”袁潇肉疼地给谢寒亭选了件风衣,就见着老鬼拿出了一张金卡,闪得店员小妹的眼睛都亮晶晶。 “我并不是对世事一概不知。”谢寒亭淡淡地道:“六十年前我跟戚坚结过阴契,他作为我的代理人,替我打点了很多生意。” 袁潇嘴巴大张,愣是没想到老鬼竟然是个高富帅,赶忙凑过去问道:“那你是不是超级有钱?” 只见谢寒亭眼含宠溺地道:“养你是够了。” 袁潇不屑一顾:“明明是我养你。” “以后我来。”谢寒亭说完,袁潇就脸红了一下。他真是没想到男人跟男人恋爱居然是这么个样子,跟女人不一样。女人得宠着哄着,可他跟谢寒亭在一起,就不需要那么多言语,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只是心中那个疙瘩暂时解不开,他抱着袁睿,走向别处。过了一会儿,却不见谢寒亭跟来,袁潇回头一看,谢寒亭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谢寒亭!”袁潇叫了一句,没人回应。他赶忙来回张望,那抹身影却始终入不了眼帘。袁潇心中担忧不已,怕怀孕的老鬼被戚振丰阴了,他焦急地双手交握在一起。忽地,袁潇摸着自己的食指,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事情。他默念着谢寒亭的名字,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握拳,单单伸出食指勾了勾。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用,但老鬼身上也没个手机,确实联络不便。 “不用担心我离开太远。”谢寒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表情虽是平静的,眼中的笑意却很浓。袁潇有些不爽地问他:“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开啊?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很重要?” “很重要?” “废话!”袁潇皱了皱眉头,嘴唇一撇,便似是无奈地说:“下次不要这样了,我很担心。” 谢寒亭没说话,嘴角微微地翘起,双目里神采斐然。他渐渐凑近袁潇,靠在后者的耳边道:“那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睡?我们单独睡。” 这话一下子弄得袁潇面红耳赤,抬手就要将人推开。袁睿却比他先开了口:“爸爸,不!” 袁潇被袁睿的反应逗笑了,嚣张道:“听到了吧?你儿子都说不。” “可是另一个孩子说要。”谢寒亭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那哀求的小模样让袁潇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扭头,闷声道:“走吧,还有其他东西要买。” 除夕这天,各大商场只会营业到四点,因此两点半的时候,袁潇就带着老鬼到了菜市场。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做顿好吃的犒劳自己也是应该的。 只是袁潇若要抱着儿子买菜,诸多不便就显出来了。偏偏袁睿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就是不要谢寒亭抱。一把他交到谢寒亭手上就像是要他的小命一样,又哭又闹又咬,老鬼手背上好几个青印子都是被这货给啃出来的。 “袁睿,你这样太不乖了,谢叔叔抱着你,爸爸才好给你买新鲜的虾回去做好吃的虾粥啊!” “不,爸爸,不!”袁睿只知道嚷着这几个字,让袁潇真的十分无奈。可这个时候要是再将就着袁睿,那以后怎么办?他也就十分严肃地跟袁睿说:“袁睿,你这样不好。你伤了我的心,也让谢叔叔不开心。而且你不应该叫他谢叔叔,你要向叫我一样,叫他爸爸。” 这话一出,袁睿瞪着眼睛挂着鼻涕呆了脸,谢寒亭也是露出了意想不到的神色。不过老鬼心情很好,当即微笑了起来,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袁潇。后者接收他的讯号,脸色一红,继续讲理道:“你希望爸爸伤心吗?” 袁睿垂下眼睛看着手,泪珠子还挂在眼睛上,袁潇不落忍地正要伸手帮他擦干,就见着袁睿自己伸手抹掉了眼泪,轻轻地摇头。随后,他主动转身,对着谢寒亭伸出了双手。袁潇欣慰无比,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懂事,既高兴又舍不得。 谢寒亭接过的时候,他埋头亲了亲儿子的脑门,擦掉对方眼中的泪水,“走吧,我们一起过个年。” 一家三口,徐步游走,一如这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湮没在俗事之中。袁潇选菜买菜,谢寒亭抱孩子。买好之后袁潇提着菜,谢寒亭依旧抱着孩子,只是两人离得很近,如同挚友亦如恋人。 张晗跟张越川没有在一起过年的次数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去年,张晗舍不得抛下单恋对象袁潇。第二次便是今年,麻烦事儿太多,根本就没办法一起过年。他早早地打了个电话,就梳洗起床。闻远清随着他的动作而醒来,立刻像是小孩儿般粘了上来。 张晗给他和自己挤好牙膏,左手那支牙刷放在自己嘴里,右边那支塞闻远清嘴里,一起运动。没办法,闻远清现在傻了嘛,刷牙什么的总是教不会。但坑爹的是,对于做那事儿却是无师自通! 闻定说什么这是人体的本能,太坑爹了!他也不想想他孙子才十六岁好不好,太早地发生性,生活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很有可能会引起早泄! “不好吃。”闻远清把牙膏沫子吞下去之后,苦着脸说道。张晗斜睨他一眼,“下次吐出来,就像我这样。”说完,张晗就做了个示范。闻远清在一旁看着,学着他的样子吐了一次。 “乖。”张晗随口夸奖了一下,便让闻远清这个傻蛋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孩儿模样好,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看起来太可爱!张晗忍不住伸手掐了掐。 等刷完牙,敲门声便传来。三声过后,闻定进了屋子,拿出引魂灯。 这次,张晗站在了a城cbd,他这次要找的是闻远清的怒魄,又名伏矢。闻定说熊孩子的怒魄会在他最讨厌的事或人边上。说实话,张晗现在都还没有明白为什么闻远清最喜欢的地方会是批发市场,所以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熊孩子最讨厌的事或人居然会在cbd。按理说,身为富二代不是应该交换一下吗? 不过这种事情也只有等闻远清完全清醒过来之后才能了解。 一如上次,cbd人流丰富,阳气充足,鬼是见不到的。他提着灯站了一会儿,就径自开口道:“小东西,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要叫我小东西,我有名字的,我叫阿佛。”佛眼恼怒地纠正一句之后就正经地说:“我现在不能感觉道,因为这里有一个东西让我看不到魄这种微弱的灵体。” 有个东西?张晗眉头一皱,他有些担心,如果那个东西能够影响佛眼的判断,是不是也可以影响闻远清的怒魄。长此以往,会不会对闻远清有影响? 他赶忙快步走动,却又仔仔细细地查看起来。等他走到珠宝专柜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谢寒亭。老鬼正提着一个纸袋,站在珠宝柜台前面选东西。张晗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见到谢寒亭,就听着佛眼开口道:“就是他,他身上有个东西会影响我的判断。” 张晗想了想,明白了。谢寒亭身上有还魂珠,那个东西跟佛眼一样可以让人长生,所以是同性相斥咯。他视力极好,站的角度也很好,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谢寒亭。只见老鬼貌似在选……戒指? 张晗愣了一下,恨得牙痒痒。这才把袁潇踹了就另结新欢,果真是渣男! 谢寒亭此时已经选好了戒指,正在付款。张晗远远地跟随着他,见到后者向某个地方小跑着前进,赶忙也追赶了几步。另一个身影又出现在张晗的眼中,是袁潇。对方见到谢寒亭的时候有些生气,满脸怒容,可接下来两人之间的互动又被这种怒气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暧昧。 张晗震惊在当场,想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袁潇你这个痴情种,为何钟情渣人,也不钟意我?是不是近水楼台,反而得不到月? 袁潇跟谢寒亭并肩走远,张晗正要转头,就见到闻远清的怒魄站在一家店的店门口,满脸怒容。他走过去顺着后者的目光一看,就见到了一个女人,还是个熟悉的女人。 张晗奇了怪了,今天这是怎么呢?转来转去都这几张老脸。 那个女人张晗是见过的,就是肖明兰。 肖明兰正在试穿一件衣服,她本就是美丽动人,只是年纪大了些,但那些衣服穿在她身上反而突出了几分优雅。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对身后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话。张晗离得远了,听得并不真切,但看那男人的眉眼,似乎又有几分眼熟。 张晗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转头看着闻远清,别说,还真有几分相像。 这个男人的身份一下子就被张晗猜到了,闻远清的舅舅,闻仕道。人常说侄子像舅舅,还真是这么个理!张晗再看闻远清的目光,就发现他盯着的其实是闻仕道了。 只是明明是亲戚,闻远清为何最讨厌的是闻仕道呢? “阿佛,现在怎么办?” “牵手。” “我知道牵手,但牵不了啊!”张晗苦恼地皱眉,耳朵里响起佛眼的话:“这次可以了,因为闻远清已经醒了。” 呃……张晗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能成功,他赶忙伸过手去。只是手指尖还没碰着了,闻远清的怒魄就闪了开来,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这怎么回事儿?”张晗呆了,佛眼幸灾乐祸地道:“小心哦,怒魄可是很具有攻击性的哦!” 张晗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怒魄扑倒在地,脖子被掐住了。那巨大的力气,让他痛苦地张开了嘴。他现在就是灵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感受到这种痛苦。还好,闻远清只是掐脖子,让张晗牵住了他的手。画面一转,他们就回到了闻宅,闻定跟上次一样动作一番,闻远清喝下水之后,眼中的光亮好像多了一点。 只是张晗被掐得还没恢复过来,总觉得脖子疼。他这副模样被闻远清见了,有些心疼地凑了过来,倾身抱住。张晗身体一僵,回头见着小孩儿一脸伤心的表情,想要说出的话通通化作了叹气。 算了吧,别跟傻子一般见识。张晗如此告诫自己。 第40章 回家 或许是张晗跟闻远清做了那事儿,他身上带着气味越来越浓,接下来的几次引魂里虽然只有两次成功,却带回了闻远清的天魂及地魂。闻定喜不自胜,三魂归位,也意味着闻远清有了继续修道的资本。张晗不知道这点,他只觉得闻远清越来越聪明了。 这一点在床上表现得尤其明显。他本来想趁着闻远清傻的时候反攻一下来着,好吧,现在被压得死死的了。张晗这边顺顺当当,袁潇那边亦是如此。 袁潇本就喜欢谢寒亭,现在被这么宠着,更是打从心眼里高兴。他现在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袁睿,这小孩儿也不知是怎么的,对着老鬼的时候不哭不闹了,但那小模样冷冰冰的,跟有深仇大恨似的。不管他怎么跟小孩儿讲道理,小孩儿都不言语,说得重了就开始哭。他也不出声,就那么掉眼泪,然后自己抬手抹掉,把袁潇心疼得半点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年一过,袁潇就琢磨着回家一趟。毕竟就这么点时间了,多回去看看父母也好。他刚把这话跟谢寒亭讲出,老鬼就说:“你回去几日也好,我这边有事要去做。” 得到老鬼首肯,袁潇不禁眉开眼笑。他带着一大一小去商场扫了货,便带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回家的火车。a城离袁潇的家乡有八个小时的车程,袁潇前面挂着孩子,后面背着大包,跟返乡农民工似的。袁睿长得可爱,一上车就有不少女人盯着,更有少数女生甜言蜜语地哄着他。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离开谢寒亭,就成了人来疯,见谁都笑容满面,活泼可爱的。袁潇没买到坐票,就把装衣服的包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只是火车刚开出去没多久,袁潇就觉得肚子有些疼,他拜托旁边坐着的女生帮他看一下行李。那女生爽快地点头答应,见他抱着孩子不方便,还主动开口道:“要不然我把孩子给你抱着吧,你抱着也不方便。” 袁潇感激地笑了笑,便不疑有他地把孩子递给了女生。 但奇了怪了,袁睿刚刚还好好的,此刻却扑腾着不愿让女生抱着自己,口中还接连喊道:“爸爸,坏!” 儿子的表现让袁潇略显尴尬,他不得不把孩子放回怀中,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这孩子离不开我。” 他见那女生摇摇头示意无碍,便抱着孩子走向卫生间。而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袁潇抱着孩子单手要打开厕所的门,突然,一个男生撞了过来,把袁潇撞得倒在一边的同时,出手将孩子抢了出来。 “你干什么?!”袁潇怒喝一声,猛抓住男人的腿。却没想到男人直接将孩子抛了出去,那一瞬间,袁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袁睿!”他大喊一句,飞快地爬起来想要扑过去,却被后面的人抓住了衣领子。 “别去!里面有东西!”谢寒亭的声音乍然响起,让袁潇惊得回头看着他。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会在这儿?”张越川说a城就是有谢寒亭和闻定两个人在,戚振丰才不敢乱来。现在谢寒亭在火车上,那戚振丰不就无法无天了?可袁潇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太好了,你会这里。 谢寒亭放开他的衣领,放下手揽住他的腰,“我担心你们会遭到埋伏。” 这话说得袁潇心中甜蜜蜜的,“刚才那些人事戚振丰派来的?” “嗯。”谢寒亭目光发寒地盯着面前这看似平静的车厢。明明都发生这种事情了,却没有一个人有反应,这……坐的都不是活人。 袁潇看过去,发现那个抢孩子的男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更让他奇怪的是,其他的车厢不见了。他来回查看,果真如此。车厢连接处变成了一堵黑暗的墙壁,而他们被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 “袁睿还在这里吗?”袁潇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谢寒亭点点头,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镇定的声音传来:“再怎么高强,戚振丰也不过是个人。这不过是个障眼法,我们还在火车上,而他还没有强到可以从高速行驶的火车上跳下去后,仍能完好无损,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瘸子。” 似乎是被瘸子这个词刺激到了,车厢里的光线猛烈闪了几下,引得谢寒亭不屑地笑了起来:“你八十年前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依旧如此!” 话音刚落,袁潇就感到一阵狂风在谢寒亭的面前吹起,那阵风肆虐之后,车厢里空空荡荡,座位和人都消失了。只留下刚才帮袁潇看行李的女生和上次跟戚振丰一起出现的和服男子。 “八十年前装成戚凤珍的模样,现在又装成其他女人,戚振丰,你三条腿都残了么?” “谢寒亭,你就趁着自己还能说话的时候多说几句吧!等会我就打得你话都说不出来!”那个女生脸上挂着阴鸷的笑,说出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却让袁潇不寒而栗。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是戚振丰假扮的,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打孩子的主意? 戚振丰志在必得地笑着:“你八十年前蠢,现在依然脑子不好使。你能在a城活下去的原因不过是靠着和闻定联手。现在,你却自个儿跑出来送死。谢寒亭,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痴情?” “对着你们戚家的人,我是毫无感情。” 戚振丰听到这话笑得更开心了,“是吗?那为何要杀了我姐姐?” 因这戚振丰说起话来简直是口无遮拦,一会儿的功夫,就让袁潇了解到了谢寒亭居然杀了戚凤珍。袁潇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女人的样子,特别俏丽的一个女人,穿着件旗袍,眉眼间尽是温柔。再想到当日谢寒亭跟他说起这个人时的表情,说不上温柔,也不至于恼怒。可杀人跟有没有感情有必然联系吗?袁潇分外疑惑。 他一想到谢寒亭弑父杀母的行径,杀掉这个女人的行为反而不值得追究了。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错手杀了她?”谢寒亭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是不是送死,等会你就会明白。” 紧张的气氛在他们之间酝酿,袁潇乖乖地躲在谢寒亭身后,不让自己成为拖油瓶。只是他心中仍旧存疑,谢寒亭真的能赢过戚振丰吗? 谢寒亭和戚振丰都有修习山之一术,布阵、步法、手决还有符,就是山之一术的四大要点。只是两人都是活了百年之久的怪物,斗法间更注重于对于阴阳二气的运用。因此,袁潇看在眼里,就好像在看两个法师互殴一样。 戚振丰又召唤出那些白森森的骷髅,缓慢像这边跑来。而谢寒亭依旧是那股黑色的劲风。 在这个密室里,风与骷髅之间的较量是无声且令人恐惧的。骷髅无休无止地爬出,而风亦是呼呼地刮个不停,时间尚短,在袁潇眼中,这两个人倒是势均力敌。 只是随着时间的拉大,谢寒亭的风势慢慢弱了下来。戚振丰脸上的笑容越加扩大,而谢寒亭却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偏这模样被袁潇看在眼中,心中的不安也随之消失。 “谢寒亭,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白骨骷髅慢慢逼近两人,让戚振丰的脸都快笑裂了。可谢寒亭只是站在原地,丝毫不见畏惧或是紧张。这下,反倒是戚振丰有所猜忌,“你还有什么能耐不妨都使出来。” 谢寒亭只是笑,那笑容让戚振丰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明显。静谧的四周突然传来了一阵铃声,就像小时候看林正英主演的僵尸片中的赶尸铃声一样,一声接着一声。乍然听到这个铃声,戚振丰的脸就成了调色盘。 “想不到你竟然找来了湘西徐家的老东西。” “彼此彼此,你不也找来了何瞎子帮你在城里看着闻定吗?” 两人谈话间,那铃声越来越近。袁潇伸出头去查看,便见着了一个穿着旧式解放军军服,脚蹬草鞋的中年汉子穿墙而入。他背部扛着,看起来像个罗锅,腰上挂了个铃铛,随着他的走动而发出声响。那人一进来就直直地瞅着戚振丰笑道:“晚辈拜见戚大师和谢大师。” “湘西徐远笙,你这个赶尸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让你不舒坦。” 他话一说完,戚振丰就不舒坦地脸抽了抽,“别以为你会玩点小虫子就了不起,戚家的事儿还轮不上你们这些下三流来插手。” “下三流还是上三流我暂且不争论,但是不是玩点小虫子,戚大师应该比我清楚。”他说话间瞟了瞟戚振丰身后的和服男子,只见后者已是面青脸黑,双眼泛白,唰地一声抽出刀来就要砍向戚振丰。 后者受此攻击,那些前进的白骨瞬间有些消散的迹象,谢寒亭抓住时机,黑风劲舞,立时将具具白骨刮做尘土。但戚振丰到底是高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身后的男子也不是庸才,只向戚振丰挥刀了一次,神智就有所清醒。那满脸的青黑很快褪去,他埋头吐了口东西,竟是一只发黑的尚在动弹的虫子。 那个叫徐远笙的人见一击不成,也没露怯,双眼反而热切地看着和服男子:“素问戚大师手段了得,没想到只在书中提及过的尸王竟然被大师练成了。” “哼!”戚振丰的气势又渐渐回升,只是两厢对峙,他也讨不到好。 “把我儿子还给我吧。”谢寒亭说完,就把手伸到后面抓住了袁潇的手,捏了捏。手上传来的温度还有力量让袁潇更是安心。他于谢寒亭的身高有一些差距,此刻低头,正好将脑袋靠在老鬼的肩膀。老鬼衣服上的香味缭绕在袁潇的鼻间,让后者心动不已。 “你儿子从不在我手上。”说完,戚振丰就示意和服男子推着他走开。他们不过是转了个身,周围的景色的就变了。熟悉的车厢里,人群正热闹着。戚振丰被和服男子推着,走到其他车厢。而徐远笙则坐会了自己的位置上,顺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袁潇担心袁睿的安危,正要上前寻找就看到袁睿乖乖地坐在位置上,旁边是他的行李。 “这是怎么回事儿?”袁潇一边出声询问老鬼,一边快步走过去查看儿子。小家伙一见到他,就伸出双手求抱抱。 “戚振丰在我手上讨不到便宜,自然会想方设法来害你。正好张越川这段时间回不来,就叫了他的同事来帮忙照顾你们。徐远笙,湘西徐家的后人,赶尸匠出生,是个用蛊高手。所以我跟他商量了一下,让他来保护你的安危。” 袁潇友善地冲徐远笙笑了笑,转头问老鬼:“那你呢?怎么会上来?” “戚振丰引诱的啊。”谢寒亭笑得帅气无比,那得瑟的样子让袁潇看得想上去捏一捏。 “戚振丰以为就我一个人,所以引诱我上来,想趁机把我制住,然后慢慢把还魂珠拿出来,再顺便把我宰了。不过他算错了。” 袁潇发自真心地笑道:“你真厉害!” 谢寒亭仍旧笑着,只是忽地靠近他的耳边说了句:“难道我在床上不厉害吗?” 这话说得袁潇面红耳赤,险些hold不住。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老鬼这么色气满满,赶忙转移话题,“那你走了,闻定和张晗他们怎么办?” “所以我只陪你过去。” 袁潇完全受不了老鬼那深情的眼神了,赶忙坐到床位上,感叹了一句,“戚振丰这次也算是做了好事。” “嗯?” “起码他买了坐票,现在便宜了我们。”说完,他就笑了,惹得老鬼眼前一亮。也不知这车厢里的人被施了什么魔法,老鬼这么帅气的脸居然没一个人投来视线,现在他都把袁潇扑在床位上舌吻了,其他人仍旧该怎样怎样。只有徐远笙,笑着闭了眼,装睡觉。 第41章 过渡 对于袁潇,这次回家或许会成为人生的最后一次。他一下火车就跟谢寒亭道了别,带着徐远笙一起往家赶去。他家算不上好,父亲是园艺工作者,母亲是做家政的,说不上多富裕,但吃穿不愁。 时隔两年,家乡这边的变化是巨大的。许多新修的楼盘崛起,路上的汽车也越来越多,空气反而没有以前那种干净的感觉。这或许就是工业化带来的弊端,可为了钱,还是会走上这一步。 “等会回去我就跟我爸妈说你是我遇上过的那个大师。” “哦?什么大师?”徐远笙别看是一副农民工的打扮,内在可是个高端人士。刚才下火车的时候遇上了两个法国人用英文问路,周围没几个会说的。没想到徐远笙一过去,先是说了几句英语,最后直接用法语跟别人交谈,解决了外国友人的难题。一下子,就把袁潇心中那个乡村神棍的形象颠覆成世外高人了! 袁潇想到他跟谢寒亭的第一次见面时,还是有些许不自然,“以前第一次见到谢寒亭的时候,他跟我说我之所以找不到女朋友是因为我先祖的坟上长了棵桃树,说什么鬼遇春之类的。我把这话给爸妈说了,他们也信了。所以……” 他话没说完,但徐远笙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道:“没事儿,我本来就是个神棍,不用装也很像。” “谢谢徐师傅。”袁潇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弄了弄身后背着的大包。并不是徐远笙不愿意上去帮袁潇的忙,而是他乃湘西蛊王,身上的毒还有虫多不胜数。而袁潇的儿子又是个香饽饽。 前文说了,袁睿乃天纵奇材,他之所以成长的这么快就是因为有慧根。这样子的人在蛊虫眼里就是蜜蜂见了蜜,他倒是对自己的控蛊术十分放心,可架不住万一。袁潇又是谢寒亭的爱人,就算是伤到点皮毛,那不仅是老鬼要找他扯皮,也有损他蛊王的名誉。 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了一阵,乘上了环城公交。袁潇家离火车站还是略远,公交愣是开了一个小时才到。他带着孩子和徐远笙下车的时候,正巧赶上袁爸爸带着修剪枝叶的工具回家。 老人家也是许久不见儿孙,一见面就喜上眉梢,笑得牙齿关都关不住。在他兴奋完后才注意到徐远笙这人,赶忙问道:“这位是?” “老爸,他就是上次我跟你们说的高人。” 袁爸爸对袁潇说过的这位高人还是印象深刻,赶忙热情地上前想握手。 徐远笙赶忙借着咳嗽的举动掩饰过去,神情间露出一些病态:“不好意思,近日劳累过度,有些病了。” 袁爸爸没看出对方的回避,赶忙关心道:“那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进屋。” 袁潇家就是一所十分普通的三室一厅,装修还是好几年前的款式,没见多高档,但内里摆设就是舒坦。进门间的时候徐远笙拿出了一个肾5,开始拍照。 “袁老哥,我这是在看你们家的风水。” 袁爸爸信以为然,问:“那我这屋子里的风水还成吗?” “一般,不是大富也不是大衰,但你们住在这里面正合适。你们镇得住这个房子。” 袁爸爸其实没听懂,但镇得住三个字还是明白的,立刻笑裂了嘴,说:“那徐师傅,你跟袁潇先在这屋里玩会儿,我出去买菜等会晚上咱们整点好吃的来下酒。”徐远笙一听到酒,眼前顿时一亮,点头的频率都快了不少。 等袁爸爸出了门,徐远笙才说出真相,“谢大师让我给他拍点照发给他,弥补一下不能陪你来的遗憾。” 袁潇听到这话,不禁笑得春光灿烂,只是笑过之后又有些疑惑:“那他干嘛不叫我给他拍?不对!谢寒亭什么时候有了手机?” “你拍不了。”徐远笙在说笑间就对着袁潇咔嚓了几张,解释道:“因为谢大师吩咐了,每张的照片都要有你。” 袁潇心里跟撒了糖一样,又听见徐远笙说:“谢大师的手机也是才买的,他跟我说你想他就给他打电话。” “我没他电话啊!” 徐远笙见到袁潇皱眉瞪眼的模样,止不住地笑道:“其实号码早就存在你手机上了,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你可以去问他。” 他话音一落,袁潇就摸出手机翻通讯录,谢寒亭的名字没有,老公两个字却是大大的有,他赶紧拨了出去。徐远笙的声音再次传来:“袁潇,听老叔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袁潇被这么文绉绉的徐远笙震住了,这人真是个文武全才啊,真犀利叔!他还来不及收起心中的崇拜就听到电话那头被人接起,谢寒亭特有的低沉嗓音传来:“袁潇。” 袁潇本想寒暄几句,可心中的问题完全关不住。“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买手机了?” “我更喜欢另一种方式。”老鬼一说完,袁潇就感到食指不受控制地勾了勾,刹那间心里那点小阴影全被爱情的太阳光照没了。 “你到家了。伯父伯母怎么样?” “好着了!”袁潇本来就是一边走一边打的电话,说这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自己的卧室,他猛地扑在床上,闷声道:“完了,我有点想你了。” 谢寒亭的笑声透过电话传来,让袁潇也止不住地跟着对方傻乐。 “早点回来。” “不要。”袁潇赶紧摇头。 “好,多陪陪伯父伯母。” “嗯,那是肯定的。” 像这样无聊的对话,袁潇愣是进行了一个小时。等到他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徐远笙都跟袁睿玩上了。一老一少正坐在沙发上对着屏幕上的熊大熊二乐呵,笑声同步。袁睿其实看不懂电视,但他看见徐远笙笑,就连忙跟着笑,让袁潇不禁吐槽了一句:这傻孩子,绝对是我亲生的! 袁潇在这里的日常生活按下不表,张晗这边却是困难重重。许是前面引魂得太顺利,后面接连好几天都一无所获。并且阿佛时不时地告诉张晗,有陌生而危险的气息出现在周围。 张晗把这事儿告诉了闻定,后者却面色平静地表示无碍。既然当家的都发了话,张晗这个卒也只能按着步子走。那日,他提着引魂灯到了护城河附近。此时寒风凛冽,这护城河边的人是极少的。再加上此地种植柳树颇多,让阴气更加浓重。他沿着河堤走了几百米,就见着了好几个孤魂野鬼。此时,阿佛的作用显示出来了。 那些鬼魂一靠近张晗,就跟被灼伤一样连连后撤。 “佛光是净化之物,所以带有怨气的魂灵是不能照着佛光的。” 好吧,有了阿佛这个好护卫,张晗的胆子大了不少,步伐也大了不少。只是一个声音忽地跑了出来,“我还以为引魂的会是闻家的人,没想到竟是个外人,还是个特别的人。” 这声音惊得张晗回过身,连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张晗不是傻子,一听这开场白就知道来者不善。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瘦,真的很瘦,就像是所有的肉都被抽走了一般,皮包着骨头。一双眼睛被墨镜遮住,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骷髅。 “想不到你竟然有佛眼。” 张晗没退,眼神特无辜地问他:“什么是佛眼?”他的眼神非常真诚,却只能引得那人哈哈大笑。 “人人都叫我何瞎子。我眼睛瞎,你再怎么演我也看不见。但心不瞎,你那心里把我祖宗十八代的都骂了。” 张晗略一愣神,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竟然连他的心理活动都描述得准确。他赶忙后退三步,撒腿就跑。 他只是来招魂的,竟然引出个不明人物,当然要保命为上。他跑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那瞎子,根本动都没动。张晗不禁庆幸对方是个瞎子。但他错了,错得离谱。 何瞎子,天生眼盲。但能成为名震一方的道士,必定有三眼之一。他天生瞎眼,心眼便特别厉害。像张晗这种普通人的内心,读起来不要太简单。 谁知张晗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跑路的过程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顿足一看,竟然是闻远清的哀魄,当下就走过去想要牵着对方的小手。奈何,手刚伸了出去,另一只手就从旁钻出,弄得张晗往后一退不说,那手更是堂而皇之地跟闻远清的牵在了一起。 张晗抬眼一看,竟是那被自己甩掉的瞎子。 “其余四魄都在我这里,你告诉闻定,要想换回闻远清,就要拿与还魂珠相差无几的东西来换。” 张晗尚来不及跟他争抢一番,闻远清连着那瞎子便一同消失。张晗恼了,眉头皱成川。 他知道来者不善,但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冲着闻家来的。既然五魄都在这瞎子手中,那也不用他引魂了,只是闻远清一日不恢复,他便一日不得心安啊! 正当他愁眉苦脸的时候,阿佛稚嫩的声音响起:“喂,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世界上能跟还魂珠媲美的东西就只剩下我了啊!你要是敢抛弃我,你绝对会死得很惨啊!” “什么?”张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阿佛气势不足的复述了一遍,他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家伙,这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啊!只是为什么他拿出佛眼会死? 阿佛是个好同志,对于这个问题回答得也很详尽。“因为自从你唤醒了我,时间已经过了好久,我早就在你的血肉你扎了根,把我们的生命融为一体了。” 什么?!这对于张晗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也就是说我会长生不老?”张晗问这话的时候身体都在发抖,但阿佛小朋友太天真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个屁!”张晗简直是要抓狂了。他根本就不想拥有长生不老这种技能,这样子所有的爱人到头来都沦为了j□j,这不是张晗所希望看到的。 而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是他的追求。 他不想,一点都不想!可现在他更不想……被沦为牺牲品。 第42章 阴谋 张晗回魂的时候并没有把自己见到的东西告诉闻定,后者一脸失望,叹出声:“阿弥陀佛。” 张晗也装出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叹了口气。等闻定出了门,他赶忙对闻远清道:“你下楼帮我去拿一下牛奶好不好?”后者立刻笑着点头,扑过来索吻。张晗无奈,只得给足了跑路费。等闻远清也走开后,他给张越川打了个电话。 “儿子,什么事儿?” 张晗眼珠子四处转悠,捂着嘴低声把引魂时发生的事情说了。听毕,张越川在电话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臭瞎子,敢打我儿子的主意。” “老爸,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马上赶回来,你现在去找谢寒亭,让他保护你,快!” 张晗似乎透过电话看到了自家老爸万分着急的模样,他赶忙奔回自己房里穿衣服。 “咚咚咚。”门被人有规律的敲响三声,闻家的老仆在门外喊道:“张先生,老爷让我请你到书房一趟。” 张晗拉拉链的手一顿,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他压住心中的恐慌,平静地道:“好,我正在换衣服,换好之后就去。”话是这么说,张晗却抖得更加厉害。他刚把衣领弄好,闻远清就闯了进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递到他面前:“快喝,热的。” 张晗没有接过牛奶,反而盯着闻远清眼珠子转了转,“宝贝儿,能帮我个忙吗?” “好!”闻远清都没明白张晗想说什么,就说好。那点头如捣蒜的乖巧模样让张晗笑了笑,凑到他耳边低语:“你带我出去,悄悄的,别让人发现了。” 闻远清现在是标准的行动派,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拉着他的手出了门。闻家就只有闻远清和闻定住在这儿,有个仆人看门护院加做饭,多功能集一体,自然让这大房子里空荡荡。张晗起先不喜欢这儿,太静了,跟他的俗气沾不上边,现在却不由得感激这布置,真是太好跑路了! 他被闻远清拽着到了后门,一路畅行无阻,就连翻院墙的动作都一气呵成。两人一出到墙外,张晗就撒丫子跑了起来。没办法,他可不认为那个瞎子真的只让他传信,而不上门亲口告知闻定。若闻定有想法,那他跑路是明智的,若闻定没有想法,他跑路也是没错的。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事实证明张晗是明智的。他还没跑出别墅区,就见到路边走出个人。穿着套黑灰西服,瘦的皮包骨,眼睛上架着大墨镜,笑起来的样子如同毒蛇。 “原来你是张越川的儿子。”那瞎子温柔地道:“我和你父亲算是老朋友了。” 张晗脸上发黑,他不认为这人是来叙旧的,“那你找我爸去!” “我是瞎子,找不到你爸。但只要我抓住了你,他就会乖乖地送上门。” 张晗吓得后退几步,撞到一个东西上。他刚想回头,就被人抓住肩膀扯到那人身后。来人是闻远清,他见张晗跑自然跟了上来。此刻,他见何瞎子身上的气息不对劲儿,赶忙拖到了自己身后。 “果真虎父无犬子,闻家的孙子也能被你驱使。” “怎么?你怕了?” 何瞎子露齿一笑,“怕你爹。” …… 张晗无语了,这话听着咋就这么奇怪了。时间紧迫,当务之急是赶到谢寒亭身边去。他摸出手机便给袁潇打了个电话。 “晗子?” “袁潇,快让谢寒亭来找我,我现在有危险。”他不浪费时间,赶紧报出地名挂断电话。对面的何瞎子显然没有料到他这一手,脸僵硬面发青。而张晗说完,就转身朝着闻宅走去。 果真,张晗又一次猜对了。 当前局势紧张,谢寒亭暂时和闻定算同盟,共同对付戚振丰那个老匹夫。若他得到谢寒亭的庇佑,闻定动了他,就是跟谢寒亭闹翻,到时候戚振丰就无人抑制,一家独大。相信跟戚振丰结下梁子的闻定不会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戚振丰得势,一定会先灭了谢寒亭,但闻定能不能活下去就难说了。 而且闻远清的魂魄也并不是无法可循,于情于理,闻定都要掂量掂量再出手。至于为何他刚才不在屋子里打电话给袁潇,拜托,刀架在脖子上了,张晗是无法保持理智的,他毕竟是个普通人。 事实证明张晗又一次对了,闻定站在大门口一见到他就开了口:“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送出去,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楚。” “成,有你这话我也放心了。” 两人对视一眼,闻定转身看向了闻远清,伸手揉了下对方脑袋,低声骂道:“这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以后还了得?你这个小兔崽子!” 闻远清仍旧是那副痴傻模样,被骂了也不恼,笑呵呵的看起来特可爱。张晗对他的态度也不禁有些复杂,讨厌少了,喜欢多了,思绪乱了。他不忍闻定再冒出几句骂人的话,赶忙拽着闻远清地手笑道:“大师,现在解决外面那个瞎子才是正事儿。你不知道那人跟蚂蚱似的,蹦的欢!” 闻定斜睨他一眼,一脚踏了出去。张晗见着,立刻拉着闻远清上赶着凑热闹。他以为瞎子见到闻定来了,必然是悻悻离去,结果却大相径庭。 瞎子见着闻定,便扯开个无害的笑容,恭敬地鞠躬道:“师兄。” 师兄?师兄! 张晗小心肝噗通乱跳,这情形是始料未及。只见闻定沉声道:“不敢当,你早就叛出师门,算不得我师弟了。” “话虽如此,我的心却是向着师门的。” “是吗?那是你想要我孙媳妇儿的佛眼,还是戚振丰那个老不死的想要?” 瞎子笑得更是欢畅,语调听起来颇为欠揍,“他不过是一介俗人,佛眼于他可有可无。” 张晗被何瞎子说瞎话的能力给惹怒了,“那也是我的东西,你管不着!” “所以我威逼利诱加明抢。” 看着何瞎子的笑容,张晗就觉着自己被闪瞎了眼,果真人至贱则无敌!那何瞎子把张晗堵得说不出话来,就转头看向闻定,“师兄,我也是见着远清这孩子长大的,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儿。” “那就把他的五魄给我。” “成啊,只要你把佛眼给我。你拿到了东西,总要让我交得了差吧!” “跟着戚振丰那样的人,你倒是越来越孝顺了。”闻定睨他一眼,转头便走,霸气的句子随即抛出:“我与你无话可谈,既然你无耻,别怪我心狠,到时候拼个你死我活,别怪我手下无情!” 张晗紧跟着闻定的步子,却忍不住回头看向何瞎子,后者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是一丝未改,张晗直觉对方的肚子里正酝酿着坏水。 谢寒亭接到袁潇电话的时候正在养胎,在他的下手方,戚坚正在汇报戚振丰的情况。 戚坚生于戚家,必然是修道人士,奈何被谢寒亭这个老鬼看上,好端端的娃儿不知不觉就疯疯癫癫的。戚家人嫌弃他,不想跟他过多接触。尤其在谢寒亭之事爆出之后,更是让他与戚家彻底闹翻。但戚坚到底是个有本事的人,对戚家又了若指掌,因此平日里对戚振丰监视的事儿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戚振丰这几日都没出门?” “是,他回家之后尚未踏出房门半步。” 谢寒亭手指头轻点着椅子扶手,目光幽暗。几十年的老对手了,他还是很了解戚振丰这个人的品行的。如果不是看着他有大本事,怕逼紧了狗急跳墙,上头的人早就将其碎尸万段了。在那个人身上,什么国家兴亡通通与其无关,他要的只有两样:力量与永生。 所以在那个时候,他会跟日本人联手,只为了尸王。尸王可不是一个说来就来的玩意儿,要炼成他,首先需要上千名童男做引子,再配合万人的血肉。当时,谢寒亭在国民党任少将,用自己的力量获得情报,令日本人恨到咬牙切齿。奈何鬼子们的阴阳师本就出自华夏,自然不是谢寒亭等人的对手。 而谢寒亭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有人在国仇家恨面前仍旧为了一己私欲,而置万千国人的性命于不顾。 所以戚振丰,就是个畜生! 那么这个没人性的戚振丰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谢寒亭轻点的手指顿住,他的脑子里正有一些眉目,就接到了袁潇的电话。 是了,比起还魂珠,佛眼也算是个不相伯仲的宝物。而比起谢寒亭这根硬骨头,似乎张晗更好揉捏。但是佛眼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再加上那佛眼已经有了自我意识,若是硬抢,只怕张晗死透了,他都得不到。这样一来,不管是佛眼还是还魂珠,戚振丰要拿到手都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那戚振丰为何要转移目标?谢寒亭的眉头轻皱,心里有一些不舒坦,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正伺机而动,给予他致命一击。谢寒亭不禁将目光投到戚坚身上,对方已是八十来岁,全然看不出六十年前那副风华绝代的模样。 “走吧。”谢寒亭站起身,“去闻定那里。” 戚振丰会善罢甘休?当然不会! 那谢寒亭会坐以待毙?老鬼的歪着嘴角笑了起来,他可是猎人!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 第43章 齐聚 老鬼到的时候,张晗正窝房里跟闻远清亲嘴。熊孩子压他身上,那吸吮的劲头像是要来上一发。幸好闻家的老仆来敲门,“张先生,谢先生到了,正在客厅等你。” 张晗急忙推开闻远清,理了理衣服,再缓步走去。到了客厅时,谢寒亭瞟了他一眼,又睨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闻远清,表情顿显深意。闻定坐在老鬼的对面,见到张晗便开口道:“既然谢先生已经来了,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晗的佛眼我是不会动的。” “我信你。”谢寒亭点点头,便另起话题,“近日不会太平。” “嗯。”闻定点头赞同道:“戚振丰找来了何瞎子,这是要加强实力,同我们决一雌雄啊!” “不过我们也找来了徐远笙。湘西蛊王对上南洋降头师,也不算不能赢。只是他旁边的尸王,实力尚不可测。” 一提到尸王,闻定也跟着头疼,他倾过身子问:“八十年前您可与这尸王交过手?” “没有。”谢寒亭摇摇头,笑道:“我死了好几年,他才被炼出来。” 听闻此言,闻定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了沙发上,胡子拉碴,容颜憔悴。谢寒亭宽慰他,“前不久我与他有一次过招,将车内弄成黄泉的开口,把他拉了进去。但不过一刻,他就毫发无伤地跑了出来。实力应该很强,但他的反应有些木纳,没有自主意识。所以杀了戚振丰,尸王也没什么威胁。” 话是这么说,杀了戚振丰也不容易。但尸王既然这么难练,厉害也是在情理之中。闻定端正身体,把此事放在一边,恭敬地恳求道:“大师,请你救出我孙儿的五魄。” “救是一定要救的,但那五魄还不知道藏在何处,贸然去救只怕会得不偿失。” “我知道,只求大师尽力。” 闻定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谢寒亭也只能点头。 再说袁潇这边,他一听到张晗出事儿的消息就坐不住了,在家中急得坐立不安。 徐远笙不禁出言宽慰他,“你别急,谢大师在那里,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袁潇有些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那心里仍旧不踏实。就算张晗来电话说没事儿了,他的心里依然觉得有事即将发生。 因此,当天晚上他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老鬼。 “袁潇。”谢寒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引得袁潇抽紧的心也放松了一些,他说:“我要回来。” “……你别担心,这边还算正常。” 袁潇有些纠结地翻了个身,叙叙道:“我还是想回来,我想你了。” 老鬼的笑声从电话里传出,那种低沉的嗓音让袁潇渐渐平静。“那我来接你。”老鬼如此说。 “为何?” “你那边也不安全,我来接你和孩子,保险一些。” “那你走了,a城怎么办?” “无妨,戚振丰暂时还不会跟我们打起来。” 袁潇没再反驳,却不禁担心起袁睿的安危。此去凶险,他不想把孩子带在身边,没想到谢寒亭不赞同他的意见。 “袁睿已经被盯上过一次,难保戚振丰不来第二次,带在身边照看也方便一些。至于伯父伯母,这段时间我会给他们安排一段长时间的旅行,你不用担心。” 袁潇不禁有些愧疚,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了家人。谢寒亭虽不在他的身边,却像是感应到他的心情一般,安慰道:“别怕,就算拼尽全部,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话落入袁潇耳中甜甜的,却让他觉得如坠梦中,“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对我这么好。” 谢寒亭那边没了声,这沉默让袁潇全身的毛孔都收紧,心七上八下的,紧张而忐忑。终于,他听见了谢寒亭的声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对你好。” 袁潇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因为当时他对上何夕,也是这样子不清不楚的感觉,就一门心思地想把所有的好都送到对方跟前。 袁潇本以为谢寒亭会在下午到达,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袁家就传来了咚咚敲门声。袁潇正站客厅逗袁睿,“你个屎尿蛋蛋!” 袁睿小,听不懂这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当即嘟嘴皱眉,做了个怪相,惹得徐远笙也跟着袁家两父子笑了起来。 敲门声一响起,掐断了这笑声。袁潇疑惑地凑过去问道:“谁啊?” 他透过猫眼往外面望,竟然是谢寒亭! 他惊喜地开门,“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袁爸袁妈都在家里待着了,谢寒亭不敢明显地表达出来,只得装作正经地道:“我起得早,就早点过来了。” 袁潇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午夜,现在是上午九点多一些,谢寒亭怕是一宿没睡,连夜赶来。袁潇心下感动不已,伸出去的手顿住,又猛地伸过去把谢寒亭扯了过来,冲袁爸袁妈介绍道:“爸,妈,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谢寒亭。” 袁爸袁妈没注意到两人间的眼神交流,以至于完全被谢寒亭的小模样骗了。老鬼微微一笑,便把袁妈迷得眉开眼笑,“那赶紧进来吧,外面冷!” “谢谢。”谢寒亭道完谢,却发现袁潇在对他做眼色,他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禁笑道:“谢谢叔叔阿姨。”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袁爸袁妈奔进厨房去多拿一副碗筷。趁此时机,袁潇凑到谢老鬼耳朵边道:“现在先叫着叔叔阿姨,以后就管他们叫爸和妈。” 谢寒亭眼中笑意更浓,点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冒着粉色小桃心。 徐远笙见谢寒亭走了过来,赶忙站起来鞠了一躬,才开口道:“大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平静了一时,对方快忍不住了。” 徐远笙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被袁爸袁妈喊吃饭的声音掐断了。若是以往,袁潇肯定不会想到有一日自家父母和儿子,会跟谢老鬼同坐一桌吃饭,还其乐融融。但今天,这情况发生了,袁潇扒着面条的动作都不禁放慢。 虽是活不久了,但没关系,有这一刻也算是赚回本了! 饭毕,袁潇刚提出要回a城,袁爸袁妈脸上的高兴就没了。 袁妈更是抱怨道:“你个小崽子,这才回家几天就要回去?” “妈,我总要去忙自己的事业啊,再说店也需要人看着。”袁爸袁妈还不知道他把小餐馆交给合伙人经营的事情,此刻听到这个借口,也只得停下抱怨的声音。毕竟袁潇的情况在那儿了,瘸子,有个孩子,还这么年轻,和他年纪相当的姑娘哪个愿意做后妈。现在不努力不存点钱,将来哪个女人能跟着他。 所以听到他以事业为重,也没再多抱怨,就是听到袁睿也要一起走,有些不舍。 “你要忙事业,哪有时间照顾他,留在这边让我来照顾不好吗?” 袁潇听着老妈的话,不敢回应,只得装傻。这模样让袁妈满肚子怨气,“你这脾气究竟是跟谁学的?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妈,过不了几月我就把袁睿带回来让你养着,成不?” 袁妈无可奈何,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答应也不成。 等三大一小上了车,谢寒亭就坐到了后面,由徐远笙开车。后者接着刚才的话道:“谢大师可曾见到何瞎子?” “见到了,他的降头术精进了许多。” 徐远笙低笑了几声,“他倒是对那些东西着迷得很。” “降头术?”袁潇疑问出声,“那种东西厉害吗?” 徐远笙替谢寒亭答了这问题,“不过跟我学的一样,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说厉害那是对着你们普通人,真跟谢先生他们对上,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也不是这样的,什么东西练好了,都厉害。”老鬼环住袁潇的肩,叹道:“你要小心那个瞎子,别让他趁机对你下了降头。” “放心吧,谢大师。降头术毕竟其余起源于我们中国,跟我们一母同胞,袁潇有我照看着还是不会被下降头的。” “他学会了飞头降。” 谢寒亭一说出这话,徐远笙就没了声,看来这飞头降来头不小。 袁潇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见此,谢寒亭安抚道:“没事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下飞头降。” “为什么?” “因为下飞头降的时候头要和身体离开,到时候他的身体就会成为死穴。再加上张越川快回来了,他们更不敢随便出手了。只是你和袁睿还是多加小心!” 袁潇点点头,摸着袁睿脑袋的手更加轻柔。他心里祈祷着这日子快些结束,这么个生死难测的情况真的不希望袁睿还要去经历。 他们三人刚到a城,就见着了赶回来的张越川。他仍旧是那副模样,只是手中的箱子大了一号。因闻定的屋子最大,众人便聚集在这里,作为临时会所。 “老爸,你真没法子?”张晗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得到的回复仍旧是张越川的白眼。张晗难过了,他回身摸了摸闻远清的脸,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张越川附和道:“那就以身相许吧!” “别以为我不敢啊!”张晗整个人都吊在了闻远清身上,“别看他现在这个模样傻里傻气的,但是好控制,又宠爱我!” “是啊,人不傻也看不上你。” “老爸,有你这么打击儿子的?” 张越川吸了口烟,再喷出来时那双目便神情复杂起来,“不是打击你,你听老爸一句,跟他在一起没命享福。” 话音刚落时,张晗还有些发懵,随着思绪的深入,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地看着张越川,“跟你一样?” “嗯。”张越川刚想把烟含嘴里再吸一口,就被张晗抢了走。他转头,只见张晗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吸烟的表情特别狰狞。这下他算是明白自家老爸为什么一进屋就不拿好脸面对他和闻远清了,这是要命的节奏啊! “想清楚了?” 张晗把烟摁灭,脑袋里还是有些不清醒,但那头还是点了点,说:“清楚了。”说着这话的同时还顺手拨开了闻远清抓着自己的手,看到后者疑惑的眼神,他狠下心自我鼓励道:不是爷心狠,是爷对你不心狠就是对自己太狠! 作者有话要说:该交代的线索伏笔都交代清楚了,人物也出场完毕,开始为完结做准备了。 希望大家坚持下去,就快结束了~鞠躬! 第44章 飞头降 袁潇进屋就见着张晗失魂落魄的样子,后者坐在自家老爸身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闻远清。袁潇发现熊孩子的眼神一直盯着张晗,那眼神里面的东西很是奇怪,似乎带着……委屈还有哀求。 这一想法瞬间把袁潇雷得不轻,这才多久的时间,张晗就跟闻远清搞上了,而且对方是未成年吧,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冲向张晗的步伐,走到对方边上低声问,“你跟闻远清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晗的脸赫然变得绯红,后又变得惨白。 “老鬼告诉你了,” 其实谢寒亭什么都没有说,但听张晗这么问,袁潇心中的猜想变成事实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张晗太特么禽兽了! “你跟我过来。”鉴于周围全是长辈,袁潇不好当面发火,只得把张晗带到僻静处一顿咆哮,“你居然跟闻远清搞在了一起,他才16!你多大了?22是吧?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子就好像高中的时候泡了个小学生一样,太丧失了!” 张晗做好了被袁潇批评教育的心理建设,但听闻此言,不禁发问道:“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没错,我的重点就是这个!”袁潇说完,又紧接着叹了口气,倾身抱住张晗大力地拍着对方的背,“没关系,我是你哥们儿,就算你喜欢的是闻远清,只要他能带给你幸福,我依然全身心地支持你。” “不了,我跟他分手了。”张晗说完就自嘲地笑了笑,“他三弊五缺,鳏缺命弊。我要真跟他在一起,肯定英年早逝,当然他也活不了多长。袁潇,我还是怕死的。” 这番话弄得袁潇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神转折的,让人措手不及啊!他赶忙换了个话题,“你没事儿吧?听他们说那个瞎子是降头师,他有没有摸到你或者对你做什么事儿?” “没有吧,我爸刚给我喝了道符水,我没吐,应该就是没中招。” 袁潇悬着的心放下了,他生怕张晗有什么闪失。等他们又谈了几句,才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一道冷冻射线照在了袁潇的后脑勺,他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闻远清一脸不悦的样子,而恰在此时,张晗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句:“这谢寒亭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善啊!” 袁潇甜蜜地笑了,打包票道:“没事儿,有我在,他不会动你的。” 这话引得张晗斜视着他,那鄙视的神情表露无遗。忽地,像是想起什么,张晗又凑到袁潇耳边低语了几句。 袁潇坐回谢寒亭身边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笑成朵花了。谢寒亭居然买了戒指,这尼玛是要求婚然后在一起的节奏?!袁潇不敢再让自己脑补下去,要不脑细胞通通得死光。 谢寒亭一眼就瞧出了他在笑什么,原本放在腿上的手垂下,覆住了袁潇的。那大拇指温柔地揉了揉他的手指头,爱意满满。 此时,闻定从楼上下来,拿了两个东西。袁潇认得那是一个罗盘还有龟壳,它们被闻定放在桌上。同时被放上桌的,还有闻家老仆送来的热茶。待老仆推开,闻定才严肃地道:“这是我闻家的宝物,墨玉罗盘和万寿龟壳。” 是了,闻家可是以卜术闻名的,在占卜之术上可算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只是这个时候求神来做什么? 谢寒亭见袁潇看向自己,便尽职地解释道:“这是为了占卜闻远清另外五魄的去向。” “哦。”袁潇不是太清楚闻远清的事儿,只是听谢寒亭这么说,便下意识地瞧了过去。现在的闻远清确实有点不对劲。若是按他以前的性格,就算再喜欢张晗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双目不错地一直盯着对方。偏偏张晗理也不理,让他的神情好生落寞。 而就在袁潇盯着闻远清细看的时候,闻定出手了。 他到底是闻家的当家,就算出了家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势依然非闻远清可比。只见他先把罗盘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取下自己脖子上的佛珠拿在手上,闭着眼睛嘴巴无声地张合几秒。 待他再次睁眼之时,眼中精光四溢,皱着眉头盯着罗盘。没成想那罗盘竟然动了。 墨玉罗盘,顾名思义,这东西是用玉做成的,散发出淡雅的光泽。那勺子在罗盘之上缓缓地转动着,渐渐加快了速度。而这时,闻定猛地抓过龟壳,砸在了罗盘之上。 袁潇双目怒张,他做梦也没想到那龟壳竟浮在了罗盘的上空。而罗盘之上的勺子转动速度极快,如同风扇。龟壳浮在上空,像是被急速的气流冲刷着一般。不大一会儿,罗盘陡然停住,而龟壳落在了勺子之上。 闻定凑过去细看,只见龟壳之上浮现了几个金色的字,看起来像是小篆。袁潇读不懂,只看到闻定如遭雷击一般定在那里。 谢寒亭倾身靠了过去,看到那些字的时候也忽地眉头紧皱,站了起来。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渐渐发冷,拳头紧捏着。 “谢先生,这是为何?”闻定回过神,端坐着身体,声音大有一种问罪的感觉。 谢寒亭睨他一眼,回道:“看来戚振丰比我们想的更没脑子。” 他回头看着袁潇,平稳地道:“你这些日子就在这里住着,我有事儿要出去一趟。” 在座的几个懂行的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袁潇虽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却不敢不说好。 他点头的那时,张晗也不耐地冲张越川答道:“知道了,我不会出去的。” 得到他们答复,谢寒亭、闻定还有张越川出了门,而徐远笙留下来照看袁潇这三个拖油瓶。这时,袁潇才敢上去问明缘由。 “我暂时也不清楚,但看谢先生的面色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袁潇点点头,又指着龟壳问道:“这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徐远笙说了一串地名,袁潇只觉得脑子里特别熟悉,他还没想明白是哪里就听着张晗吼了句:“我操!” 张晗转头盯着袁潇,满脸惊慌地说:“袁潇,那不是我们以前住过的别墅吗?” 这下,袁潇也是惨白了脸。 不对劲儿,这事儿从头至尾都不对劲儿!闻远清的魂魄怎么可能在那间别墅里,现在那地方不是谢寒亭住着的吗?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里对戚振丰这个人算是恐惧至极了。这人居然能在老鬼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玩意儿,那实力真心是神鬼莫测啊! 许是张晗焦急的神色让闻远清感到不安,熊孩子扑了过去把人紧紧地抱住,嘴里轻声道:“不怕,不怕。” 徐远笙也赶忙应和了句:“是啊,你们要相信谢大师,他的实力不比戚振丰差。” 袁潇点点头,心中仍旧不安。 挂在客厅墙上的始终滴答作响,让袁潇的心跳也跟着紧张。一晃,就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徐远笙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张晗也是脸色不好地靠在沙发上,闻远清在他旁边握紧他的手,只关心张晗,不关心其他。而袁潇在厨房里给袁睿冲奶。 “哇啊!”袁睿的哭声忽地传入他的耳中,本就绷紧的神经让他吓了一跳,听到是儿子的哭声又放松了一些,赶忙拿着奶一边走一边道:“儿子别哭,爸爸来了!” 他刚走出餐厅门口,就看到了徐远笙紧张地站在客厅中央,而袁睿在他身后惊骇地盯着窗户那儿。 有东西! 这是袁潇的第一反应,他呼吸有些不稳地走到袁睿身边,坐在对面的张晗也是一脸惊恐交加。 “是谁?”他低声问徐远笙。 对方报了个人名,“何瞎子。” 袁潇和张晗同时皱起了眉头,前者是因为听到这人会降头术,又想到了谢寒亭说这人会飞头降时,徐远笙沉默的样子。而张晗,则是害怕。 或许是对方的形象太过恐怖,让张晗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有种见鬼的感觉。太瘦,骨头都秃了出来,像一具行走的骷髅。而那宽大的墨镜,阻挡了他瞎掉的眼睛,却形成了两个黑洞,似乎读透了人的心。 这是一个……危险人物!而现在这个人物,就在外面。 袁潇紧张的情绪不得缓解,袁睿的哭声倒是在他来了之后低了不少,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却忽地想到了一个被遗忘的人。 闻家的老仆在哪儿? “张晗,那个老仆在哪儿?” 被他发问的张晗也是面色一滞,摇头道:“不知道。” 但张晗可以肯定的是,起先这个老仆是在这栋屋子里的,那些被放在桌上的茶都还热着。 “忠伯!”张晗吼了一嗓子,却无人回应。他的心肝都在揪紧,颤抖地站起身,向老仆的卧房走去。二楼是给主人和客人住的,而一楼的一间卧室,是给忠伯住的。张晗有些犹豫地停在了卧室门前,回过神看向徐远笙。 徐远笙现下是屋子里最厉害的人,他点点头,示意张晗继续。 后者敲了敲门,“忠伯,你在吗?” 房内无人回应。张晗不死心地再敲了几声,仍旧是门内无声。他有些惊慌地回头看着徐远笙,后者正往这边来。 只见他到了门口,却不打开门。而是在身上摸了摸,取出一个袋子。他把袋子的拉锁解开后,一条细小的毒蛇爬了出来。猩红的蛇信吞吐,惹得其余三人后退几步。那蛇不做停留地钻入了房门之中,徐远笙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他皱紧的眉头在几秒之上蓦地松开,眼珠子却瞪得老圆。 “怎么呢?”袁潇紧张地出声,就见着徐远笙推开了门。而房门之中,那条细小的蛇正缠在一个人的脖子上。 如果不是那身衣裳,张晗险些认不出这人竟是忠伯。他全身的血肉似乎都被吸干了,只剩一张皮,紧贴着骨头。徐远笙几步跨了过去,仔细检查一番之后,道:“是飞头降。” 飞头降,南洋降头术中最顶级的法术,也是南洋特有的巫术。 降头术大部分手法都与蛊术或是驱鬼术无异,唯有这飞头降,甚是奇怪。也是因为这飞头降,南洋降头术才配与湘西蛊术并称为两大邪术。 “现在怎么办?”张晗既惊恐又伤心地问道。徐远笙伸出手,那缠在忠伯脖子上的细蛇便顺着他的袖子爬到了衣服里。他抬手示意众人离开这间屋子,再亲手锁上。 早先说了,闻宅已经被认定为临时据点。因此,徐远笙的东西也是在这里放着的。他有一个不大的解放包,只见他走到包跟前,不断地掏出些瓶子,再将其一一打开。 张晗和袁潇看到从那瓶子里爬出来的东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蜈蚣、蝎子、毒蛇这些还算是好的,那成片成片的蜘蛛才让人觉得恶心。而这些毒物从瓶子里爬出之后,就散布在屋子之中。 “我现在摆了个万毒阵,你们帮我护着法。我现在要把身体里面的蛊王吐出来,要不然一会儿何瞎子来了,我也斗不过他。” 虽是无能之辈,袁潇等人也只有应下。袁潇垂着头,勾了勾食指,为今之计只有召唤老鬼。可他又怕打电话过去,影响到老鬼做的事儿,只能动动手指。 徐远笙得到他们的答复,便盘坐于地上,双眼阖着,口中念念有词,听起来像是方言。 袁潇拽着张晗的袖子,离徐远笙稍远了一些。他们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来回查看,怕何瞎子忽然闯进来。 “袁潇,你怕吗?”张晗问着好友,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看到忠伯死掉的样子,他胆都快被吓破了。居然有这样的死法,不过是极短的时间,就让一个人成了干尸。 袁潇也是不得平静,这种死法太震撼了!他想了想,说:“我怕死。” 这三个字让张晗愣了愣,又不禁笑了,“我也怕。” “所以?”袁潇盯着他的眼,眼中已经浮现出笑意。而张晗则仰着头,低喊了句:“豁出去了!” 是啊,因为怕死,所以要拼尽全力地活。 作者有话要说:重申一下啊,亲爱的读者们~ 只是说快完结了,大概还有三万字这样子。 毕竟该讲明白的还是要讲啊~! ps:谢谢丹丹还有我读的地雷,我很开心~ 第45章 降生 袁睿在袁潇怀中许是哭得太厉害了,小身体一抖一抖的。袁潇爱怜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宝贝儿,爸爸会保护你的。” 袁睿带着哭声地嚷道,“爸爸,怕,” “爸爸也怕。” 这句话袁睿听懂了,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家老爹,眼神似乎在问袁潇,你怎么也怕, 似乎是袁潇的话激起了袁睿的保护欲,小爪子紧紧地抓着袁潇的手臂,神情坚定,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在安慰袁潇:爸爸,不怕! 袁潇被自家儿子一鼓励,惧意也消散了很多。但好景不长,屋子里响起了剧烈的嘶嘶声。 徐远笙到底是蛊王,刚才放出去的毒蛇着实不少。此时,那嘶声一片,似乎是在预警。袁潇和张晗紧张地背靠着背,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东西。而坐在沙发上的闻远清,只是略感不爽地将目光投向了右边的窗户。 “爸爸,坏!”袁睿稚气的声音响起,小手指着窗。袁潇跟着望去就见到一个人头飘在窗子外面。张晗蹭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叫了声:“何瞎子!” 那个人头就飘在那儿,像一个带着墨镜的骷髅头。那咧嘴笑的模样让人吓得屏息凝神,紧紧地看牢他的一举一动。 “他会进来。”闻远清忽地开口,将桌子上摆着的龟壳和墨玉罗盘放到了张晗手上,“这会保护你。”他仍旧是有点傻的闻远清,可这突然到来的情况让他身为道士的本能激发而出。 虽然很多符咒还有阵法在他脑子里存着一时想不起来,但对于闻家两个宝物的运用,他还是想起了一些。 墨玉罗盘和万寿龟壳都是驱邪的,不仅仅是鬼,还有邪。 说时迟那时快,破窗声传来,何瞎子的脑袋一飞进来就有无数的蜘蛛毒蛇咬了上去。要是普通人早就在顷刻间毒发身亡了。奈何何瞎子根本就算不上是个人。他一见到那些毒物,就从口中喷出了一些白气。那蜘蛛毒蛇还没有近到他的身,就成了一具具尸体,掉在了地上。 眼见着何瞎子正优哉游哉地向徐远笙靠拢,袁潇赶紧喝道:“站住!” 许是太过胸有成竹,何瞎子竟真的停住了。他转头看向袁潇,那笑容里的得意更是让人心中发虚。 “放心,我会吸干你们的!”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淫、贱下、流的模样让人作呕。张晗立刻回敬道:“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个虚头巴脑的样子,跟个僵尸似的,你吸干谁啊?” “你。” 张晗的骂人功力一流,奈何何瞎子也不是吃素的。上一回几句话就堵得张晗开不了口,此刻这种没脸没皮的应答更是让张晗骂不下去。 眼见着何瞎子转过头朝着徐远笙继续靠拢,张晗怒了,扯起茶几上的烟灰缸便砸了过去。何瞎子只是个脑袋,又闪躲技能点全满。张晗砸了半天差点砸中徐远笙。此时,何瞎子的脑袋已经停在了徐远笙的脖子边,忽地就嘴巴大张,像是要咬下去。袁潇的理智战胜了恐惧,飞扑过去,狠狠地拍在了何瞎子的脑袋上,却只是把那头拍转了向。 张晗见袁潇都这么勇猛,立刻也奔了过去。他手上还拿着万寿龟壳,罗盘因为太重而放在桌子上。 龟壳中强烈的驱邪气息扑出,而因为拿着的对象是张晗,他体内的佛眼也苏醒过来。 稚嫩的声音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梵音一出,竟化作万道佛光将何瞎子的脑袋逼退三丈,但也让徐远笙吃了苦头。湘西蛊术也是邪术啊! 本来就用尽全力,准备吐出身体中蛊王的徐远笙生生受此一击,不禁吐了口血出来!吓得张晗想靠过去,却被袁潇喝止住。 “你去对付何瞎子,别靠近徐先生。” 张晗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毕竟对于这些东西他是个门外汉,但也知道刚才的光让徐远笙受了罪。 现在好了,他因为徐远笙不敢轻举妄动,而何瞎子也不敢靠近。在佛家面前,什么湘西蛊术还有南洋降头术,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你不敢。”忽地,何瞎子笑了起来,一口白牙森森,让人胆寒。只见他如闪电般地向徐远笙冲去,护在后者身边的袁潇立刻挺身挡在前面,但预想中的痛苦却没有传来,只见闻远清手中拿着墨玉罗盘,脚踩着何瞎子的脑袋。 原来在何瞎子冲过来的时候闻远清同时动作,举起那厚重的罗盘便扑过去给了何瞎子的脑袋一下。真是罗盘当砖使,简单又暴力! 这一幕看得张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就吼了一句:“给我拍死他!” 闻远清本就是张晗的小忠犬,听到这话立刻轮圆了胳膊,狠狠地往下方拍去。 但这种攻击只能让何瞎子痛苦,却杀不死他。 时间久了,张晗和袁潇都傻了眼,疑惑道:“怎么打不死?” 何瞎子被拍得痛叫不止,此刻只能咬紧了牙关嚷道:“就凭你们也想杀死我,我呸!” 袁潇不被其蛊惑,冷哼道:“我们杀不死,不是还有徐先生吗?” 像是听到了袁潇的召唤,徐远笙端坐的身形动了。他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赫然弯腰,手撑在地上呕吐起来,慢慢的,那巨大的呕吐声中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袁潇离得近,听着听着就变了脸。 徐远笙要吐出来的东西蛊王竟然是一只癞蛤蟆,还特么是只活的! “哇啊!”终于,一只巨大的带着胃液的癞蛤蟆被徐远笙吐在了地上,那土黄色的身躯,布满了疙瘩,看起来让人作呕。却让何瞎子的眼神都变了! “你居然炼出来了!” 徐远笙喘气不止地擦了擦嘴,眼神冷冷地看着何瞎子的脑袋,“你不也练成了飞头降吗?” 何瞎子的表情在震惊之后渐渐变成了灰白,就如同将死之人或是心死之人。 那癞蛤蟆不过离何瞎子的脑袋半米远,此刻像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一蹦一蹦地向他跳去。接着,袁潇就看见癞蛤蟆伸出的舌头黏在了何瞎子的眼镜上,随着毒物收回舌头,何瞎子的真正面目得以暴露出来。 那是两个空洞的眼眶,黑漆漆的挂在脸中央,让何瞎子真的像骷髅头一样。 “吞下去。”徐远笙发出命令,癞蛤蟆便蹦到了何瞎子眼前。闻远清赶忙松开了脚,只见明明很小的癞蛤蟆慢慢变大,到了最后,竟比何瞎子的头大了两倍不止。他嘴巴一张,舌头就黏在了何瞎子的脸上,再一收,一整颗脑袋都被那只蛤蟆吞进了肚子里。 吃得肚滚腰圆的蛤蟆蹦跶回徐远笙的身边,邀功一般地连叫了几声。袁潇等人这才松了口气,没成想徐远笙又是一口血喷出。 “不好意思啊,”张晗歉意道,“我不知道会连累到你。” “没事儿,你做得很对。”徐远笙笑了笑,他虽然是个中年人,穿得又像个乡巴佬,可他的脸是极为好看的。就算是胡子拉碴,那眼神依旧很亮,看着便让人觉得此人有趣。 “只是没想到佛眼的威力这么厉害。” 听到徐远笙夸奖自己,佛眼小屁孩高兴了,“你看别人都说我厉害,就你这人偏偏不要我!” 张晗不顾他在脑子里的争论,只憨厚地笑。 唯有袁潇看着癞蛤蟆的肚子疑惑道:“那何瞎子死了吗?” 徐远笙垂眸看了看癞蛤蟆,摇头道:“练成飞头降的降头师,就是杀不死的了。” 这话让两个拖油瓶同时一愣,边上不懂这些的袁睿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想去抓癞蛤蟆。袁潇赶忙拉着儿子的衣领子往后一扯,拉开了儿子和癞蛤蟆之间的距离。 袁睿也是个锲而不舍的货,继续往前爬,眼看就要到了,又被袁潇拖着向后。反复几次,张晗脑袋里的佛眼出声了,“这小孩儿真傻!” 张晗腹诽道:“你这小孩儿真怪!” 佛眼听到了他的心声,也没出声反驳。 徐远笙被袁睿的举动逗乐了,轻咳几声之后才道:“既然何瞎子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袁潇略感惊讶,难道留在这里不是个助力吗? “没办法,我早就说过了,什么蛊术还有降头术,跟谢大师他们比起来都是以卵击石。我此番被老张找来,不过是为了对付何瞎子,怕这瞎子给你们下降头。谢大师他们百毒不侵,你们可是一碰就死。”徐远笙笑道:“现在何瞎子已经不能再战,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当个拖油瓶。” 袁潇与其相处几日,还是蛮喜欢这中年人的。徐远笙喜欢喝点小酒,说话做事什么的却很识礼,让人喜欢。现在他要走了,也有些不舍。 徐远笙站起身将癞蛤蟆装入解放包后,说:“既然何瞎子死了,戚振丰身边的尸王就该动了。”他神色有些凝重,“那尸王高深莫测,不好对付。” 众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张晗更是揪心。自家老爸可是前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张晗真是不敢继续往下想。徐远笙叹气之后,又宽慰道:“不过谢大师不是普通人,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听到谢寒亭的名字,袁潇不禁将袁睿抱在怀中,沉默不语。袁睿对哪癞蛤蟆是兴趣颇高,徐远笙也确实喜欢这小孩儿,不禁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这是火蛇,模样好看,毒性也很强。但好在它通人性,只要认了主,就绝不会乱咬人。你家袁睿也不是个庸才,等会你让袁睿滴点血到它身上,便能让它认主。” 显然,这瓶子里的蛇让袁睿有了兴趣,一直伸手想抓。袁潇感激地笑了笑,就听张晗怪叫一声。 “怎么呢?晗子?”他盯着对方的脸,发现张晗整个人都愣在那儿,像是定格了一样。 不怪张晗反应大,而是佛眼这小东西居然开口道:“我要出来。” 张晗先是没明白,脑子里又响起佛眼的童声:“我要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被这话惊到的张晗只能发出一声变调的“啊”,然后呆立当场。 “你怎么出来?”他回过神后,不禁开口问道。听到这句话,其他三人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只有脑子里的语气变了,不再像个小孩儿,反而像个老人,语调沧桑地念了句:“那孩子与佛有缘,不忍见其沾染旁骛。”说完,张晗就感觉到脑子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般,剧痛无比。 袁潇惊了:“张晗,你怎么呢?!”他把袁睿放在一边,就奔过去查看。旁边的闻远清更是目眦欲裂,恨不得代其受痛。 “难道是中了降头术?”徐远笙惊叫一声,惹得袁潇大惊失色,抓着张晗的手跟着捏紧。 恰在此时,一个小孩儿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老衲法号佛缘,乃是张晗体内佛眼。因不忍见奇才流落,特此出现。”话音刚落,就见着张晗脑袋发出金光,那金光慢慢向下滑动,停在肚子中,而那肚子忽地涨大。 “快送他去医院吧,我要出生了。” 啥?! 这是在场诸人的反应,这种情况送医院?嫌情况不够乱是吧! 张晗也是趁着阵痛的间隙怒吼了一句:“草泥马,你见过男人生孩子的吗?” 不管张晗怎么骂,阵痛依旧继续。现在怎么办?送又送不得,但这里没人会接生啊! 第46章 照面 幸好,因为刚才袁潇召唤了好几次谢寒亭,现在老鬼带着人回来了。他们一进屋就看到张晗倒在沙发上痛苦的嚷着,“让我死了算了,” 张越川急得赶过去一看,就见着自家儿子大着个肚子,疼得左右翻滚。他还算镇定,问徐远笙,“他中了降头,” “不……”徐远笙表情怪异地说,“他要生了。” 张越川啊了一声,随即明白这是自家儿子肚子里的佛眼在作怪。他瞬间冷静了下来,反正这佛眼对于自家儿子来说也是个负担,生出来也算是转移仇恨了。他赶忙道,“别围着了,赶紧把他抬进去,我打电话叫人来给他接生。” 闻定念了句阿弥陀佛,就将目光看向跟在张晗屁股后面瞎紧张的闻远清,真是孙子大了留不住啊! 张越川是个能人,不一会儿就见着一辆军车开了过来。只见几个白大褂从里面下来,冲张越川笑道:“恭喜你当爷爷啊!” “得了,赶紧的,我儿子还在里面了。” 那些人看起来跟张越川很熟,但工作态度还是值得称赞。立刻就奔上了楼,就算见到生产对象是个男人也没有任何异样的眼神,反而特别熟练地对张晗道:“你放轻松,你要是一直夹紧着屁股,他出不来!” 张晗心想:老子正好憋死他,让他丫的胎死腹中! 但想是这么想,还是跟着放松了身体。因为太疼了,他额上的汗珠不断滚出,闻远清只得在一边拿毛巾给他擦汗。医生准备好工具,就开始清场,除了张越川,谁都不能在里面。奈何无论医生怎么喊,闻远清都纹丝不动。只双目深情地看着张晗,手与对方的紧紧握住。这一幕看得张越川想上去把人打晕了拖走,只是见着儿子抓住对方的手,心里又软了软,想起了死去的爱人。 “随他吧。”张越川叹了口气,便由着闻远清待在产房里。痛苦的叫嚷刺激着袁潇的耳膜,他抱着袁睿,轻轻地拍着儿子的后背,却止不住地将眼神投向谢寒亭。 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谢老鬼笑了笑说:“我跟他不一样。” 袁潇的双眼发亮,示意谢寒亭继续说下去。 “他现在已经到了这儿。”谢寒亭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笑道:“他很小,虽然吞噬我的血肉,却不会长大,直到他降生的那一刻。” 袁潇顶着谢寒亭胸膛的眼睛有些发懵,他眉头皱了起来,疑惑道:“如果他在你的心脏,那他怎么出来。” 谢寒亭揽过他的肩膀,轻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便低头吻了吻袁潇的唇,分离时那深邃的眼神让袁潇脑子发空,再也想不出其他的问题。 旁边的徐远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走到楼下提上了解放包。闻定此刻正站在忠伯的房中,他的身形笔直,让人觉得落寞,就如同山顶的孤杉。徐远笙走了过去,告别道:“闻老,何瞎子已经收入囊中,我的人物也算是完成了。” 闻定这才转过身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难为你了,让你失去了蛊王。” “没关系,没了可以再练。” “嗯。”闻定点点头,接着指了指徐远笙手中的包,问:“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先把他的身体找到,然后囚禁着。” “不杀?” “不杀。”徐远笙眼神复杂地笑了笑,“毕竟是我弟弟。” “难为你了。” 徐远笙不准备跟其他人告别,今日已够伤感,无需再多渲染。 此时的张晗只觉得所有的内脏都移了位,尤其是自己的肚子,太疼了,被人硬生生地弄成了皮球这么大,那种绷紧的疼痛让他有种把佛眼生下来就掐死的冲动。 张越川靠在窗户边,打趣道:“你这辈子是不会跟女人结婚了,现在生出了娃儿来,也算是了了我做爷爷的梦。” 这些医生显然对给男人接生架熟就轻,在张晗久久不生产的情况下,对张越川道:“还是要剖腹产。” “成,你们决定。” “你是不是病人家属啊!”一个医生打趣道,张越川立刻回道:“我再是病人家属,也不会接生啊!” 于是,在场的人中就只有张晗生理很痛苦,而闻远清心里很难受。其他人……好像是在过家家。 张晗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没有子宫来孕育佛眼。佛眼也明白这一点,听到医生说要剖腹产,就赶忙把自己转移到了肠子外面。医生把张晗的肚子开了个小口,他就赶忙伸出了小手。 虽然这些医生给男人接过生,但这么彪悍的婴儿还真是头一次见。全都被吓退了半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不点从那口子里爬出来,带着满身粘液,然后啪地一下把脐带扯开了。 佛眼身体小,站不稳,一下子就摔在了床上。但那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一众医生,皱眉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来把伤口缝上!” 被一个小娃儿吐槽的结果就是一众医生很受伤,为了展现良好的技术特地给张晗缝了美容针,还是最不留痕的那种。 张越川蹲到佛眼旁边,拿手指戳了戳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佛眼毕竟年纪小,能力不如张越川,只得收敛起对着张晗时骄横的性子,老实巴交地道:“佛缘。” 张越川点点头,“以后你就叫张晓佛。” 小佛眼不敢反抗,只得应下。张越川很欣慰,两手抓着他进了浴室,洗澡。 奈何袁潇在外面等了许久,一直听不见哭声,万分捉急。周围的气息变了,有淡淡佛家气味从房中传来,“张晗生了。”谢寒亭拍了拍袁潇的后背,安慰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袁潇确实放心了,可看到谢寒亭心脏的位置又觉得堵得慌。 这一个怎么办呢? 张晗消耗过多,需要静养。袁潇陪他聊了几句,就走了。其余几人正好坐在客厅之中,谈事。 “戚振丰既有如此实力,为何在当初您复生之时不出手?”闻定的话一出,就引得谢寒亭眉头皱起。 “我不知。” 张越川接着抛出疑点,“还有个疑点,若他真的想杀了你,为何在当初你错杀了戚凤珍,还魂珠被迫吐出,灵体虚弱时不出手?” “不知道。”谢寒亭仍旧是这句回答。 袁潇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安慰道:“别担心。” 谢寒亭微微一笑,“我不担心。” “现在疑点颇多。”闻定下了结论。这话惹得众人沉默了一阵,便各自散了。 闻定走到忠伯房中收尸,张越川则上楼看儿子还有孙子。 袁潇坐在谢寒亭身边,询问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以前,谢寒亭肯定不会说。问得急了,还会玩失踪。但现在的老鬼已经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些事还是愿意跟其分享。 “戚振丰把闻远清的魂魄藏在了别墅里。”谢寒亭如此开口,叙叙道来。 他们三人见到那字的时候就明白事情有变,赶过去的时候见着了戚振丰。那瘸腿的老头儿坐在轮椅上,后面跟着尸王。 “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瘸腿儿得瑟地说道:“但我不会给你们。” 他说完便看向闻定,流露出一丝可惜的神色,“若你听了何瞎子的话,怕现在闻远清已经是魂魄归位了。想不到你不识抬举也就罢了,还继续跟我作对。那没法了,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看不到路的。” 他说完,右手就摊开,五个黑色的光点在手中跳动。 白魂黑魄,他手中五个黑色的光点,正好是闻远清的五魄。两方对峙,2v3,却不代表人多就可以势重。闻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孙子的五魄,却不能上前抢夺。 倒是谢寒亭冷笑了起来,“戚振丰,你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卑鄙!”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戚振丰将手掌合拢,伸到后方,那尸王了然地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魂魄,再抬手吞进了嘴里。闻定面色发黑,冲上去便要跟戚振丰两人拼个你死我活。幸好被谢寒亭伸手拦了住。 尸王的喉结滚动,看样子那五魄已经被吞入了腹中。这一幕反倒让谢寒亭的笑意更浓,“尸王不吸收魂魄,那五魄吞入他的腹中,也不过是换了个囚禁的地方。” 闻定面色稍霁,站稳身子默不作声。 对面的戚振丰笑容诡谲,“谢寒亭,话不多说,我今天也不想跟你斗个你死我活。我只问你一句,你腹中的胎儿还好吗?” 谢寒亭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只能不吭声,面色发黑地看着他。老鬼周身的阴阳二气被其调动,大有铺天盖地之势。戚振丰见此,笑得更是欢畅。 但恰如戚振丰所言,现在开战,无论是对谁都没有好处。因此,其他三人只能见着戚振丰大摇大摆地离开。 “谢大师,既然戚振丰不仁不义,咱们干脆也一不做二不休,先打他来人仰马翻。”说这话的是闻定,刚才忍了,现在却忍不住了。敢打他闻家孙子的主意,戚振丰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简直是太可恨了! 谢寒亭摆摆手,“不急,我现在还不能随意动手。”他抬手捂胸,因为复生的缘故,内里正沉稳地跳动着。透过手心,谢寒亭感受到了一丝生气从中溢出。他脸色平静地放下手,推开门却不进入,只站在门前望入里面。 那些平日里护卫他的军服鬼全被戚振丰弄得魂飞魄散,谢寒亭却没有因此表露出悲伤,而是面色沉静地转身,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阖上。 “早晚,我们会夺回闻远清的魂魄。”在别墅里,谢寒亭握住袁潇的手,无比肯定地说。后者微微一笑,倾身吻了吻老鬼的嘴唇,“我相信你。” 两人相视一笑。这片刻的宁静甚好,只是风暴总会来到。 第47章 反间 张晗不是第一次跟佛眼打交道,但见着面前好动的小婴儿用一副“爷很拽”的语气跟他说话时,双手就痒。 “你这二货,”他怒骂了张晓佛一句,惹得后者翻了个白眼。 “别小看我,我可是世间最具有佛性的东西。” “是啊,你只是个东西。” 张晓佛不干了,翻身面对着他唾了一口,“呸,” 张晗被他喷了一脸口水,那双手眼看着就要掐过去。可另一双手先他一步,拎着张晓佛的衣领将其扔到了地上。这一幕把张晗吓了个半死,回头就冲闻远清吼道,“你干什么呀,!他只是个小孩儿,你下这么重的手!” 没待他多吼几句,张晓佛就从床边露出个爪子,“没事儿,他把我扔驯鹿皮上了,这比床还舒服!” 听到张晓佛说没事儿,张晗才停下要起身的动作。他虽然没有经历分娩的痛苦,但那开在肚子上的一刀是切切实实的,他也被这痛苦弄得有些发虚,刚才起身的那一下更是痛得厉害。 只是有些东西该管的就不能纵容,他抬眼狠瞪着熊孩子,质问道:“说,错在哪儿呢?” 闻远清闻言低头不语,等张晗都快把他脑袋顶儿盯出个窟窿,他才小声答道:“不知。” 这怪不得闻远清,他五魄丧失,确实神智方面不太正常了。这一切到底是因着张晗找他帮忙才落下的,张晗也凶不起来了。他温言细语地道:“到底是个小孩儿,下次别这样对他。” “嗯。”话音一落,熊孩子就点头不跌。让张晗的脾气彻底跑没影了。 他们这两只也是你侬我侬,情感发展势头良好。却不知大敌即将降下。 自那日起,戚振丰就失踪了。谢寒亭坐在客厅里听着戚坚的表述,眼神捉摸不定。旁边正在擦拐杖的张越川倒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戚坚,脸上的笑容堪称亲切。后者被他看得面色僵硬,碍着谢寒亭在厅中,倒不敢放肆。 “你在戚家没有看到他的行踪?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他?”谢寒亭问完,就见着戚坚平静地答:“是,奴才可以肯定。” “那你知道戚振丰为什么要消失吗?”这话是张越川问的,被问到的人眉头一皱,反问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戚家的人么?” 戚坚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侧头打量着张越川。他虽然在谢寒亭面前是个奴才,但对着张越川,他才是前辈。 “我只是姓戚,却不见得就是戚家的人。” 张越川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多做纠缠,笑嘻嘻地继续擦拐杖。只是那视线仍旧锁定在戚坚身上,让后者如坐针毡。 谢寒亭见此,挥挥手让戚坚离开,后者如蒙大赦,慌不迭地逃走。 老鬼这才看向张越川,问道:“你可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你这仆人我倒是很感兴趣。” 张越川话音刚落,就见着袁潇进入客厅,他眼珠子一转便招呼袁潇道:“你来的正好,谢大师正要讲他早些年和戚坚结阴契的事儿。” 谢寒亭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悦,却没有反驳。袁潇面露惊讶,他只是想到徐远笙送的火蛇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过来拿而已。却没料到一进入客厅,就有机会听这么劲爆的消息。对于谢寒亭和戚坚,他算是有些好奇的。 见袁潇坐定,张越川便催促道:“大师,请吧。” 谢寒亭微微一笑,瞟向张越川的眼神说不上友好,也不说话。袁潇只觉得气氛很尴尬,他刚想出声,就听见老鬼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主仆关系罢了。” 谢寒亭和戚坚,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不过是纯洁的主仆关系。 当然,这一切还要从最开始的时候说起,比如谢寒亭为什么会成为煞鬼? 弑父杀母灭其族,还有什么屠城之类的,简直就是杀、人、魔的进化究极体。袁潇跟谢寒亭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肯定是不乐意相信这些事实的。但事实就是如此,只是谢寒亭是被迫的。 他从别处赶回道城的路上被戚振丰带人伏击,对方人多势众,谢寒亭等人眼见不敌,即将被俘。戚振丰却停止了攻击,谢寒亭虽明知有诈,但不得不拼尽全力逃入道城。 道城之内,谢氏一族正是鼎盛之时。道城之中的防御,也多是谢振云带着人去做的。但谢振云并不待见谢寒亭,因为老鬼是孤缺,也就是要丧父丧母的命。但谢寒亭有出息,算是在道城中有声望的人物。谢振云为了脸面,也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于是,戚振丰的奸计得逞了。 鬼子自古就喜欢用毒,何况戚振丰这种阴险狡诈之徒。他利用日本人的毒气,再结合中国的蛊术,制作了一种毒蛊。中蛊者不断咳嗽至七窍流血而死。而蛊虫在中蛊者体内繁衍,幼虫从七窍爬出体外,再进入其他人以内。这蛊传染速度极快,威力极大,除非一把火烧干净,否则蛊虫不灭。 遇袭的时候谢寒亭没有中招,他底下的人却没有幸免。先是老鬼带来的卫兵,后传染至谢氏满门,乃至全城,这下连谢寒亭中了招。 害怕事态扩大的谢寒亭一边传书给高层,一边趁着还有口气的时候焚烧了所有感染的东西,直至屠尽全城后,谢寒亭只余孤身一人。他拖着残病之躯开了城门,城中已是断壁残垣,焦黑一片。他虽然不能阻止日本人进入其中,却可以得到一些东西。 果真,戚振丰没有在一见面就痛下杀手,而是将其捕获,带回了自己研制毒蛊的地方。也是在那里,谢寒亭了解到戚振丰投靠日本人的真正目的,为了制造出尸王。 这个疯狂冷血的家伙,居然为了一己私欲,就投靠敌人,还为此置同胞手足生死于不顾。要知道在这次毒蛊事件中,戚家死掉的人也是不少的。 谢寒亭看着面前的人,简直想将其挫骨扬灰。但他中了蛊,体能已到极限,眼看就要身死。这时,戚振丰慢悠悠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东西,凑到谢寒亭鼻子边。那东西奇臭无比,但谢寒亭嗅出了其中所蕴含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平凡的草药合成的东西罢了,没想到却能让他体内的蛊虫倍感不安,争先恐后地从身体里爬了出来。 谢寒亭装作任人摆布的样子,躺在地上任凭戚振丰做出什么,都像是无力反抗。或许是戚振丰年少轻狂,真以为自己的蛊让谢寒亭成了鱼肉。他身体放松间破绽露出,谢寒亭趁此时机冲了上去,抢过他手中的物事,再猛地吐出一口血到那物体之上。那东西如同着了火,飞快地燃尽。 但戚振丰看出了门道,这是性命攸关之时所用的传送术。现下那东西怕已经传到了国、民、党的手中。 见此,他也不紧张,慢悠悠地走到老鬼边上,两指夹住对方的下巴:“你以为这样就足够弥补你的罪孽?” 谢寒亭当然知道不能,但与其受辱,不如自尽。在戚振丰还没反应过来时,谢寒亭便震碎经脉,身死敌营。老鬼时候,戚振丰竟狂性大发,冲出去杀了几员鬼子大将后跑了。于是被误导的鬼子们将谢寒亭的尸骨吊在了城楼之上,任其风干。 但老鬼并没有死,准确说来是半死不活。他的灵魂下不了地狱,身上背负的怨气太重。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这道城中无数的百姓依旧是被他所灭。因此,谢寒亭成了煞鬼,却不杀人。只徘徊在道城之中,被锁链所缚。 二十年后,这片神州大地上已经没有鬼子的踪影。道城也重建起来,甚至更加繁华。忽地有一日,时年二十五岁的戚坚找到了谢寒亭被锁的地方。 “你可愿与我结为阴契?”模样俊秀的年轻人微笑着开口,那八颗白牙看得人说不出的欣喜。 起先,谢寒亭没有同意,但戚坚告诉他:“戚振丰还活着,上面的人不敢动他,怕他来个鱼死网破。” “那我与你结为阴契之后,能对这事有什么改变?” “我知道还魂珠,可以让你复生。” 戚坚是当时新秀,二十年前的事儿让道城之中的修道世家青黄不接。当时活下来的人中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所以二十年后,戚坚成为了这批人中的巅峰力量。他提出还魂珠时,谢寒亭并不相信他,但没过多久,这个小孩儿就带来了珠子。 谢寒亭为了复仇,而选择了结成阴契,以求复生。但还魂珠究竟如何使用,戚坚和谢寒亭都不知晓。直到戚振丰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事儿,跑到谢寒亭被缚的地方告诉了他用法。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谢寒亭发问。 而戚振丰则满脸笑容地看着他道:“我很期待你能复活。” 谢寒亭把戚振丰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戚坚,让对方面红耳赤又有些发黑。因为还魂珠的复生需要仪式,而仪式就是做哎。 谢寒亭很想复生,但他对于戚坚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也不会想跟对方来一发。他说出心中感想之后,戚坚的脸更是发黑,转身便走。忽有一日,戚坚带来了一个女人。谢寒亭认得那人,是戚凤珍,曾经的未婚妻,自他死后每年都会烧纸给他的女人。 对方已是年过四十,见到他的那刻便温柔地笑了起来:“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我可以为你做这件事儿。” 谢寒亭与戚凤珍之间的感情,他并不想提太多,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他成功复生。这让戚坚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整天围着老鬼转悠,却没想到戚振丰出手了。一如当年道城外,他想要捕获谢寒亭。却没有想到当年他不过是使用了计谋,才让老鬼乖乖就范。今时今日,老鬼又有了还魂珠傍身,戚振丰在他跟前根本就讨不了好。 前面两次,戚振丰都败走。谢寒亭虽想斩尽杀绝,却找不到他的老巢。直到一日,老鬼见到了戚凤珍,对方哭红了眼在他面前哭诉。 戚凤珍说自己得了绝症,即将死去,所以才来见他最后一面。对于这个女人,守旧的老鬼是感激的。此刻对方哭得稀里哗啦,他也狠不下心,唯有默默无语。奈何,真的戚凤珍忽然出现,打断了老鬼和假货之间的叙旧。戚振丰假扮的女人怕被揪出,妖言惑语地污蔑真货。谢寒亭分不清真假,最终错下杀手,杀死了真的戚凤珍。也因此,还魂珠滚落体外,被戚振丰拣去,而谢寒亭若想再次使用还魂珠,唯有间隔一甲子的时间,也就是六十年。 谢寒亭重新做了鬼,戚坚出言安慰,却在某日想要强上了老鬼。以至于谢寒亭打伤了戚坚的经脉,令其时而疯疯癫癫。疯了的戚坚认老鬼为主,为其所用。 这就是旧事,如今重提,谢寒亭才发现疑点颇多。 若戚振丰想要的是还魂珠,那六十年前用不是更好?年轻力壮时成了鬼,复生之后便得了永生不老。但戚振丰没有这么做。 二,就是戚坚为何会知道谢寒亭没有从这个世界消失。 当时的谢寒亭死时,城中不过只有一些乞丐流民,谁能知晓他的魂魄没有坠入地狱或是轮回。 还有,为何戚坚会知道还魂珠这种东西?还将其到手。 诸多疑点,令谢寒亭的脸色越来越黑。张越川在他旁边看着,此时出了声:“你的奴才真的对你忠心耿耿吗?”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一章会被锁!!!! 第48章 推理 谢寒亭没有说话,而是起身给戚坚打了个电话,对方说马上回来。但半个小时过去了,闻家大门一直没有打开过。这下,就连袁潇都明白戚坚有问题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老鬼,只得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胳膊,默默陪伴。 恰在此时,自认为在病床上待得太久,都快发霉的张晗怀里抱着张晓佛,被闻远清抱下了楼。 客厅中严肃诡异的气氛让他有些茫然,赶紧转头问自家老爸。张越川简明扼要地告诉他戚坚可能是奸细,张晗眼珠子一转,拍着大腿就说,“我就觉得他奇怪得很。” 其余几人都看向他,只见他因为动作太大弄疼了伤口,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上次我跟远清到城西的别墅里招魂,结果到的时候他早走了。但地上摆的东西什么的都整整齐齐的,像是正要开始用。我当时就在想,以他的功夫破坏犯罪现场再走也可以啊。除非,他是想让我们借用那些东西。” 他抬头看着谢寒亭问:“当时是你吩咐的?” 谢寒亭的脸色更加阴鸷,摇头道:“不是。” 张晗听他这么说,就赶紧把当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谢寒亭问他道:“你当时招来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圆脸,眼睛有点小。” 袁潇一听就知道坏了,那根本就不是谢振云。见过真货的表示谢振云跟谢寒亭还是有点像的,而老鬼这么英俊潇洒,怎么可能是圆脸! 只是戚坚当时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那夜,谢寒亭复了生,若是袁潇看见,可能会跟老鬼产生嫌隙,从而推迟老鬼复生。但张晗跟闻远清看到了之后有什么作用? “莫非他并不想推迟谢寒亭的复生,也不想让你跟老鬼之间太亲密?”张晗抛出了一个疑问,说完之后自己都不信。老鬼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呢? 让自己孤身一人,然后捕捉,那戚振丰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说戚振丰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张越川转头问自家儿子,弄得其余几人一愣。张晗摸了摸下巴,眼睛扫过袁潇跟老鬼,淫、荡的笑容挂在了脸上,“难道他的目标是谢寒亭?” 老鬼身躯一震,越想越觉得这就是原因。但戚振丰要他来做什么? 戚振丰这个疯子追求的永远只有力量和长生,那把他弄来有什么用? 若是为了还魂珠,那他六十年前就得到了。还是说…… “他想把你炼成尸王。”张越川一锤定音,满座皆惊。 “何出此言?”谢寒亭面色发寒地看着张越川,后者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若不是你有身孕,他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你生产完之时,就是他湮灭之期,他怎么会继续放任你活着。可他让你复生,这就表明他想要的是你的*。而一个人的*只能炼制僵尸,看样子他对现在的尸王并不满意,想让你取而代之。” 袁潇忽地想到了被劫持的那天晚上,戚振丰对着那尸王的模样,仿佛那就是个奴才,生或者死都没什么关系。 他担忧地转头看了谢寒亭一眼,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老鬼微微一笑,低声道:“无妨,我们早晚会对上。” “我知道。”袁潇点点头,心中还是没底儿,“我不想你现在有事儿。” 老鬼没回话,只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对面见着这一幕互动的张晗眉眼低垂,说不伤心是假的。奈何旁边的闻远清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见他面露伤心便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张晗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熊孩子一个安抚的微笑。 张越川双手交握,举目望天:操他大爷的,这不是把自家儿子往绝路上逼吗? 闻远清自己短命就算了,还要拉一垫背的,他真心不同意啊!他举起手正要把两人分开,便听见一阵咳嗽声传来。 众人往门口看去,就见着闻定站在门那儿,旁边跟了个中年人。张晗认得,这是闻远清的舅舅——闻仕道。他立刻向闻远清看去,发现这熊孩子的表情跟被狗咬了一口,整张脸都狰狞着。 闻仕道笑嘻嘻地说:“几位好,我是闻仕道。” 袁潇观察在座几人的神情,都算不上好。就连老鬼都皱起了眉头,闻定开口道:“他来拿点东西,一会儿就走。” 毕竟这是闻家的地方,其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张晗拉了拉熊孩子的衣袖,手抚上对方的脸,问:“你怎么呢?” 闻远清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怎么呢,只是见着那人就觉得打从心里的讨厌。 “此人……不行。”张越川想了半晌,还是说出了这四个字。此时闻定和闻仕道都不在客厅,他压低声音道:“如果不是闻家的势力在这儿,闻仕道早就死了。他这人有点……助纣为虐。” 这么一说袁潇就想起来了,当日被困在章不凡的别墅时,那女鬼就是闻仕道弄出来的。他赶紧竖着耳朵听张越川细讲。 原来闻仕道并不姓闻,是闻远清他老妈那边多余的孩子,被抱给了闻家养。闻家待他不薄,该教的也都教了,但架不住闻仕道自己长歪。少时与人相斗,后高调争锋,打压同行不说,还各种欺压良善,这a城里的大官很多都与闻仕道相熟,只因为他面子做得好,因此他的那些糟心事也有人给他摆平。 早先,闻定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闹大了,他不得不对其施以家法,才让这缺德玩意儿收敛不少。 “闻家的家法是什么?”张晗转头问闻远清,后者摇摇头,表示不知。张越川在旁边答道:“这种世家还能有点什么新奇的家法?闻家靠卜,卜靠眼,闻仕道被挖了只眼呗。” “操!”袁潇和张晗同时惊叫一声。 袁潇听得心头一惊,这家法略狠毒啊!但想到闻仕道做的孽,又觉得有句话说得对,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等闻仕道再下来时,众人已恢复了平静,看他的眼光又有些不同。但他不在意,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便走了。 闻定是老江湖了,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不禁老脸一红,冲谢寒亭道:“让谢先生见笑了。” 老鬼一脸慈祥地说:“年轻人,总有轻狂的时候。” “是。”闻定点头应下,复问:“不知谢先生何时分娩?” 袁潇细细一算,这才过了三个多月,莫非鬼子这么快就可以生下来? 谢寒亭看懂了他的茫然,解释道:“鬼子生产的时间不定,全看怀着他的鬼实力如何。快的不过只有一两个月,慢的需要两三年。我阴阳二气充足,再过个把月,孩子就要出世了。” 跟第一次喜当爹不同,袁潇听到这话是想当兴奋。毕竟是两情相悦,虽说这孩子来的有些糊里糊涂的。他反握住老鬼的手,欣喜道:“也好,免得那戚振丰碍眼,留在那儿总是个祸患。” 戚坚一事发生之后,保卫工作就加大了力度。人多并不见得有用,实力才能说明拳头的硬度。张越川这几日在闻家别墅布置了三套阵法。第一套便是模仿诸葛亮的八阵图演化而来八卦困邪阵。困不住尸王和戚振丰,但平常的小兵还是可以的。 第二套是请鬼阵,属于召唤阵。进入其中阴气越多,召唤出的鬼兵就越多。 第三套是护心阵,谢寒亭生产在即,不得不利用护心阵使鬼子不要闹腾得太厉害。饶是如此,袁潇仍见着谢寒亭时不时地蹙眉,捂住心口,看起来难受至极。 自忠伯死后,平常做饭等杂事便由袁潇来做,他厨艺甚好,倒是让众人吃得欢。 这日,他如往常般到后门去接商贩送来的食材。送东西的商贩是个中年壮汉,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黄牙。袁潇同他熟了,倒也能说上几句话,大多是些有关食材方面的话题。 “林哥。”袁潇笑眯眯地先招呼人,再过去帮着拿菜。 本来几个人吃不了多少,却没想到谢寒亭有了鬼子之后的饭量比十个人都还多,再加上几辈子没吃过饭的张晓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别墅里二三十个人了。 被叫到的人却没有回话,袁潇还以为他心情不好,忍不住又叫了一句:“林哥,你怎么呢?” 中年人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他,声音比平时沙哑地道:“没事儿啊!” 袁潇哦了一声,把食材放好,便等着他拿出记账的本子来签字,却迟迟不见对方动作。他奇了怪了,却没往戚振丰方面想,毕竟对方是个瘸子。 但他忘了,戚振丰不行,还有戚坚啊! 来人见他眼露警惕,便撇嘴一笑。袁潇只觉得那笑容怪得很,下一秒就被人卡住了脖子。 “你若是出声,脑袋可就要分家了。”这声音一出,袁潇就知道这是谁了,戚坚! 反正活不了多久了,死就死吧!袁潇这么一想,便要开口呼救。谁知戚坚一见他开口,就抛了个丸子进他嘴里。一股辛辣呛人的味道让袁潇咳嗽不止,那刺激让他脑子里昏昏沉沉,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音都发不出。直到一分钟之后,袁潇视线恢复清明,脑袋也清醒。戚坚仍站在他面前,笑得诡异。他递出了一根针,命令道:“去吧。” 戚坚说了这话,袁潇便感到眼前的景色动了。他的手接过那根针后,便看到戚坚闭上了眼站那儿一动不动。忽地,袁潇发现自己的身体走出了厨房,上到二楼。这是怎么回事儿? 袁潇惊得想大叫,却发现自己像是被束缚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进了谢寒亭的房间。 “好些了吗?”袁潇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而老鬼躺在床上,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49章 决战(一) 谢寒亭,快走, 袁潇在拼命地呐喊,却毫无作用。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跟谢寒亭越离越近。 许是这些日子里亲密的行为成了习惯,老鬼伸手将他整个儿纳入了怀中,旁边的袁睿趁机伸爪子摸了摸他,却忽地皱起眉头,有些茫然地看了过来。 老鬼亲了亲他的脸颊,坚定地发誓,“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不,这不是我,袁潇拼命地想夺回身体的主权,却越来越紧。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抬起身道,“没关系。” 他说完这话,就抬手向老鬼的胸口摸去。 不要!袁潇怒吼一声,不要命地挣扎。忽地,他看到那伸向老鬼的手顿住了,甚至往回撤。 有门? 袁潇像是见到了希望之光,更加拼命地挣扎起来。他的双目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手带着微微地颤抖,收了回来。 “怎么呢?”老鬼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却被袁潇躲开。这次,任凭袁潇怎么挣扎,都没有阻止那伸向老鬼心口的黑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寒亭忽地瞪着双眼,皱着眉头,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针。 就在此时,那种被束缚的感觉消散了。但袁潇止不住浑身的颤抖,他惊慌地叫嚷着:“不……不要……” 不过是一根针,却在染血之后渐渐变成了一阵黑烟,飞入老鬼的身体里面。而血液从小孔中涌出,袁潇想止住那流淌的血液,却不行,他只能满脸惊恐地喊:“来人啊!救命!” 老鬼没有挣扎,抑或是没有力气挣扎。他的脸色先是灰,后是黑,嘴唇更是浓如墨。众人冲进屋,就见到了老鬼这副骇人的模样。袁潇抱着他的脑袋,惊恐地哭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张晗也跟了进来,见着这样的袁潇他赶忙上去将其拉开。此时,谢寒亭胸前已是黑血流了一片,张越川快速地解开他的衣服,就见着一个污黑的小孔,大惊道:“夺魂针?!” 什么是夺魂针?这是用尸王血做成的暗器。因尸王稀少,这种杀人利器才世间罕有。就算只有针尖刺入皮肤,也会让血肉瞬间腐烂。因为针就是尸王血本身,尸王尸气太重,非其他肉身不能承受。 谢寒亭有还魂珠庇佑,他是不会死的。可现在插入毒针的位置是心脏…… 袁潇蓦地记起张越川曾说过的话:若你将刀刺入谢寒亭的心脏,他便会认为你要杀掉他们母子,到时他便会消耗自己性命来保全谢寒亭。只是这样的话,谢寒亭会假死一段时间,至于假死多长时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他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芒,不是因为被利用,而是因为成为了谢寒亭的弱点。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却是无能为力的事。他的身体渐渐下滑,坐在了地上。他眼中的泪水接连掉落,却悄无声息。站在他旁边的张晗只能蹲□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张晓佛挥动着爪子,爬上了床。因为身体太小,还盘坐不了,便趴着双手合十,念起了《大悲咒》。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血液倒流,至最后针孔消失。床上躺着假死状态下的老鬼,穿着干净的衣服,沉睡。而一道白色的气体在老鬼心口处升起,慢慢地游到袁潇跟前。 袁潇见着那团白色的雾气,小小的,绵绵的,看起来像棉花糖。棉花糖一点一点地凑近袁潇的脸,直到雾气的一边碰触到了袁潇的嘴。 “爸爸。”袁潇的眼睛瞬间睁大,看着面前的棉花糖。他听到了那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响起,是个男孩儿。 他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一点一点地靠近棉花糖,可棉花糖先他一步。只见那白色的小团伸出了一条小尾巴,轻轻地触上袁潇的指尖。那阴冷的触感,让袁潇浑身冰凉,他想更进一步时,棉花糖……没了。 如同水蒸气一般消散,来不及让袁潇将他捧在手心。 张越川的手伸出,拍了拍他的肩:“节哀。” 而张晓佛稚气的声音响起:“我将他渡化了,不过他终究是一道阴阳之气,没有魂魄。” 袁潇的手捏成了拳头,儿子没了,还会再有,现在最主要是保护谢寒亭。老鬼不会死,只是会陷入假死状态。这正好顺了戚振丰的意。 果真,这边谢寒亭刚假死过去,戚振丰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了,拿腔拿调地说:“一脸仁义道德的狗崽子,现在还不是跪在了爷爷的脚下!” 听到这声音,众人皆惊。张越川很快就回过神,吩咐道:“张晗,你跟袁潇待在这儿。闻远清,你照顾这间房里的三大两小。”他转头面向闻定,神色严肃地道:“闻老,有劳你先拿出万寿龟壳和墨玉罗盘放在这屋子里,再跟我下去会一会戚振丰。” 闻定眉头紧锁,却只得叹一声“阿弥陀佛”。 卧房里 张晗将袁潇扶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儿了。”袁潇摆摆手,想笑那笑容却扯不出来。他深吸了几口气,走到袁睿跟前,后者这下不面露茫然了,直接扑到他怀里。 “爸爸!” 客厅里 戚振丰堂而皇之地坐在客厅沙发中央,他旁边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戚坚,另一个便是尸王。单论戚振丰,张越川和闻定联手也是对付不了的。 但张越川并不见慌张,反而笑道:“戚老前辈大驾光临……喝茶吗?” 原本还等着耍威风的戚振丰被“喝茶”这两个字弄闹心了,正要开口怒斥对方,就被张越川抢了话:“那还是别喝茶了,换咖啡吧!” 饶是戚振丰活了百多年,也没有见过神经如此跳跃的人,他有些跟不上节奏啊!但boss就是boss,他的王霸之气是不会因为对手神经病就变质的,只见他往茶几上一拍,那梨花木做成的东西就龟裂出一道道口子。 “我们之间是会谈这个的?年轻人,三思再开口。”他威胁着说完,就见张越川双目不错地盯着茶几,点了点头,“可以啊,但先得把你弄碎的赔了!” “我赔你个爹!” “成,爹!”张越川坏兮兮地喊完就见着戚振丰怒发冲冠地坐在了那儿,不禁得意一笑。他别的比不上戚振丰,耍贱却是一流的。 这时,旁边的戚坚开口了。他一直保持着疯疯癫癫的模样,现下被查明是奸细后,把头也理了,胡子也修整了,看起来比戚振丰还像个boss。 “小张,你知道我们的来意。” “知道!”张越川往沙发上一靠,痞里痞气地道:“谢寒亭就在楼上,有本事你上去拿啊。” 预想中兵刃相见的场面没有发生,戚振丰的心情非常不畅快。他手那么一招,就让尸王向二楼走去。但不管是张越川还是闻定都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思。 难道谢寒亭没有假死? “谢寒亭在哪儿?”戚振丰问完,就见着张越川瞥他一眼,“死了啊,你下的手,你还不知道?” 戚振丰冷哼一声,让尸王回来抬着自己上了二楼。 “你们不跟着?”戚坚仍旧端坐在沙发上,面带笑容地发问。张越川的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看向戚坚的眼神带着探究,“比起即将发生的事,我更想知道你对谢寒亭究竟是什么感情。” 这话像是戳中了戚坚的软肋,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一直注意他表情的张越川微微一笑,换了个句子,“是单恋?” 戚坚的眼睛眯起,透露出危险的讯号。但张越川不是一般人,他就喜欢折磨这样的人。 “我明白了,是单恋。”张越川哈哈一笑,“你说戚振丰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呢?” 戚坚的双眼阴冷地看着他,如同毒蛇一般伺机而动,咬上他一口。张越川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更加欢畅地说了一句:“你觉得今天你们来,能成功吗?” 卧室中 戚振丰的到来让屋子里的人全都站起了身,袁潇看着老匹夫得意的样子,更是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湮灭。但这屋子里头,唯一一个能斗得过戚振丰的人已经处于假死状态。 “拿过来。”戚振丰无视屋中的其他人,命令尸王前去带走谢寒亭的身体。袁潇见此,拳头捏得死紧,却只能走过去把袁睿抱在怀中。 谢寒亭一个人死,还是大家陪他一起死,袁潇已经做出了决定。谢寒亭已经没了,孩子不能有事儿。而他是独生子,要孙子都没了,袁爸袁妈怎么办? 当袁潇将小孩抱起时,戚振丰将眼神对准了他。那眼里是嘲讽和鄙视,他阴阳怪调地开口:“我还以为能让谢寒亭动心的是个厉害的人物,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堆废物。” 张晗听得心头火起,拳头捏紧想要冲过去,却被袁潇一把抓住。这些事情他可以做,张晗不行。 反正他是将死之人。 “晗子。”袁潇开口道:“你帮我抱着袁睿,不要冲动。” 张晗不疑有他地接了过去,此时,袁潇抬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气势,叫做决绝。 “袁潇……”张晗有些惊慌地叫了一声,就见着袁潇猛地转过身,手中攥着那墨玉罗盘。 墨玉罗盘可驱邪,尸王,也是邪物。 戚振丰反应迅速,想挥手将那罗盘移开,却见一火红的毒蛇,不知何时窜到了自己脚边,毒牙猛地张开,对着他脚踝就是狠狠地一咬。这边,袁潇手中的墨玉罗盘被尸王躲了开,他抬手正要反攻,就听见一声“阿弥陀佛”。 这声音洪亮,如同庙宇之中的撞钟声,一传入尸王耳中,便让他动作迟缓。 张晗反应过来,就见着自己怀里的小孩儿目光凶狠地看着戚振丰,而脚边的张晓佛则仰躺在地上,口中念着《金刚经》。袁潇趁此时机,狠狠地将墨玉罗盘砸在了尸王的头上。没想到传闻中刀枪不入的尸王,头上竟被砸了个口子。 黑色的血液从不大的伤口流出,带着一股腐烂的尸臭。这气味猛然窜入袁潇的鼻子里,让他脑子发晕。而这时,张晓佛不再念《金刚经》,而是《心经》。 语调的转变,让那腐臭味慢慢变淡。袁潇晃了晃脑袋,就见着那尸王的眼神有些怪异。原本黑色的瞳孔隐隐泛起点红色。 而此时,戚振丰猛地伸手抓起那火蛇便砸到墙边。火蛇毒性剧烈,虽然毒不死戚振丰这个老匹夫,却能让他痛苦一阵子。张晗见他身体抽搐,不禁心中大喜,给了闻远清一个眼神。本就怒气冲冲的熊孩子一收到提示,立刻冲了出去。他身形虽然瘦削,但力量十足。 一拳下去,便让戚振丰的鼻梁断了。老匹夫也不是好欺负的,闻远清再想攻击,就被从地底伸出的骷髅挡住。 尸王这边也更加诡异,袁潇接二连三地将墨玉罗盘砸在同一个位置,那地方都快变成坑了,尸王却岿然不动,只双目越来越红,仿若血色的球。 “快回来,他要发狂了!”张晓佛骤然停住念经声,冲着袁潇喊道。袁潇赶忙拖着老鬼的身体退到窗前,注视着尸王的一举一动。只见大股黑气从他脑门上窜出,张牙舞爪地向这边扑来。张晓佛赶紧继续念经。那佛音汇成了一个又一个金色卍字,砸到了黑气之上。 忽然,尸王的嘴巴猛地张开,竟生生裂到了耳朵根。尖利的吼声就算被佛音挡住不少,依然让袁潇等人吃了些苦头。白皙的皮肤变成了恶心的灰黑色,大块的肉渣从身上掉落。尸王还是原来的大小,却变了个模样,尖锐的犬齿,尖利的爪子,如同丧尸和吸血鬼的综合体。 “哈哈哈哈!”戚振丰就算身体有些难受,还是止不住地大笑出声,“你们几个废物,以为反抗了就可以逃脱死亡的命运吗?!” 袁潇等人皆面色发紧,却咬牙装狠。 “就凭你们几个垃圾也想打赢我?”戚振丰哼了一声,五指张开,于无形中将佛眼弄出的屏障摧毁。他的手腕转动,袁潇便如同铁块遇上了磁铁般,被吸了过去。 戚振丰的手抚上他的脖子,火蛇的毒液尚未清除,让他的力量减弱了几分。饶是如此,袁潇的脸也胀成了猪肝红。 “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什么叫做……不自量力!”话音一落,戚振丰便将手猛地收紧,拇指更加用力,像是要将袁潇的脖子掐断。 第50章 决战(二) 忽地,戚振丰手上一疼,麻穴被人点中,手不受控制地松开。而此时,他的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熟悉的气息窜入戚振丰的鼻腔,让他双目怒张,狠瞪着那人,“谢寒亭,” 老鬼搂着袁潇的腰,双目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戚振丰,机关算尽,也没有算到自己也会有中计的一天吧,” “你怎么,”袁潇难以置信地看着老鬼,虽然感受到那温暖的体温从对方身上传来,可这一切来的太过惊讶。谢寒亭不是应该处于假死状态吗? 老鬼轻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夸奖道:“因为你的勇敢,让我有时间醒过来。” 再看戚振丰的眼神,全是难以置信,“你不可能这么快从假死中醒来?” 老鬼早就想着要将这人除之而后快,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哪里肯跟他多说废话。黑气从墙壁、地板等等位置钻出,缭绕在戚振丰的周围。因为隔得近了,袁潇看清那些黑气竟然是大片的阴兵。那些鬼魂手中拿着武器,像是要将戚振丰碎尸万段。 但戚振丰何许人也?能跟老鬼斗上几十年,没点技术哪能行。只见他坐直身体,手掌在轮椅上一拍,便是冲天的大火。但谢寒亭的阴兵并没有靠近戚振丰,而是刮起了风,将戚振丰带着轮椅卷到了其他房间,他随即跟了上去。 袁潇担心老鬼安危,想跟过去,却见着房中还有一个狠角色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尸王?! 老鬼带走了戚振丰,却把尸王单单留在了这儿。 袁潇想不明白老鬼的用意,但男人的责任感不允许他逃走。他跨步上前,成为了一堵挡着其他四人之前的墙。 那尸王动了,缓缓地移动着脚步,像是狩猎中的猛兽。张晓佛没有给他大发神威的机会,而是闭上眼睛,更加大声地念起了《六字大明咒》。 “唵、嘛、呢、叭、咪、吽。”六字来回唱诵,威力不可小觑。那尸王被这声音弄得抱紧了脑袋,在屋子里来回乱撞。袁潇和张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到了一丝兴奋! 他们……控制住了尸王! 也就是说谢寒亭跟戚振丰是单对单! 客厅 楼上的人战斗正酣,楼下的又怎么会和谐相处。 戚坚对上张越川和闻定,简直是死路一条。这六十年来,他的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旁门左道之上,哪有时间修行。 “哼,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活不了多久。”戚坚的声音嘶哑,因为张越川一出手,就伤了他的喉咙。此刻,他被压在地毯上,任张越川用独特的绳索绑住。 “是吗?他现在怕也是自身难保吧!”张越川用力打了个死结,便抬首对闻定说:“走吧,我们去帮谢大师。” 再看谢寒亭这边,他并不占优势,因为鬼子还在他的心里头养着。但戚振丰被火蛇咬了之后,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此种局面,戚振丰已知情况有诈,为了逃出升天只得不要命地攻击老鬼。后者因为鬼子,不敢以命相搏。 阴冷与火热的阴阳二气在不大的卧室里奋勇交战,那炙热的温度,险些烧到了老鬼的眉毛。 戚振丰见此,狠厉地道:“谢寒亭,你若就此放手,我便饶你一条生路!” 老鬼懒得理他,只专注地用阴气逼走那些阳气。 “你杀不了我的,就算再来几个帮手也杀不了我!” 如同回答戚振丰一般,张越川和闻定同时踏入房中。戚振丰面色一黑,便知道戚坚遭了秧。但不过是个棋子,还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谢寒亭如此问道,他面色平静地看着戚振丰脸色由白转黑,却唯独不见惊慌。 “呵呵……”一种诡异的笑声从戚振丰嘴巴里窜出,像是狂妄的嘲讽,“你们真的以为我只有这点实力?” 尸王的动作忽然停住,气喘吁吁地看着被笼罩在佛光之中的人,嗜血的微笑浮起,令所有人心惊。 “嗷!”怒吼从他嘴中窜出,犬牙更加尖长。他缓缓地后退几步,蹲□,然后扑上了张晓佛。 “唵、嘛、呢、叭、咪、吽。”同样的六字大明咒被闻定念出,他的佛性比不上张晓佛,实力却高出他好几等。卍字砸到尸王身上,让他被截在了半空。 那尸王却毫不在意身上冒烟的伤口,四肢着地,仰天长啸:“嗷!” 这声音蕴含了十足的威力,袁潇等人听了,觉着魂都要移位。而闻宅之外,大批的孤魂野鬼正在集结,那些埋葬于地底的尸体争先恐后在闻家大门前爬出。腐烂的气味,冰冷的身躯,来自地狱的亡魂,构成了围攻的士兵。 幸好,张越川提前在闻宅布置了阵法,抵挡了大部分的阴灵僵尸,却也只是大部分。数量太多,无法全部拦住。 漏网之鱼争先恐后地涌上二楼,此时闻定和张晓佛的诵经声并没有停止。那些秽物一上楼,就被净化。尸王眯了眯眼,转身扑到楼梯口让那些鬼魂僵尸趴在自己的身上。坚韧的皮肤裂开了一张张嘴,尖利的牙齿嘶哑着碰触到所有东西。尸王越吃越大,到最后竟像是一个巨人怪。 “闻老,我去拿东西,你先顶着!”张越川见尸王变身,转头就向自己房间跑去。还好,他没忘记向上面要那个东西。 谢寒亭这边也是情况不好,戚振丰忽地收回了阳气,在谢寒亭措不及手的情况下重新释放阳气猛烈地进攻,一边源源不断地将阴阳二气输入老鬼身体。 那些异常纯净而无害的气,在老鬼心口处徘徊,渐渐形成一个太极图。阴阳鱼缓缓转动,将阴阳二气送入老鬼体内。 谢寒亭不想吸收这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因为心里的孩子正在贪食。 戚振丰的声音变得诡异,“这是我的本命阴阳二气,对你家孩子来说,可是大补!” 糟了!谢寒亭双目怒瞪,他已经知晓戚振丰的意图——催生。 鬼子生产之时,遮天蔽日,生子者能力被鬼子夺去,血肉亦同。 老鬼慌忙护住心脉,分出力量抵消戚振丰的本命气息。但戚振丰显然是不要命了,谢寒亭抵消多少,他就加倍送出。 终于,胎动了。 谢寒亭发出的阴气连同戚振丰进攻的阳气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戚振丰立刻收手,精疲力竭地坐在轮椅之上。而谢寒亭倒退几步,跪倒在地,口中鲜血吐出。 他的心在猛烈地跳动,爸爸,我要出去! 爸爸,快让我出去! 不行!谢寒亭猛然回应,鬼子听闻,立刻消停了下来。但旁边虎视眈眈的戚振丰怎会容忍? “戚坚,该你了。” 这个声音极具穿透力,让众人都愣了一下。 “糟了!”刚拿到东西的张越川赫然想到了还在楼下地上躺着的戚坚,那个老家伙只是被他们限制了手脚而已! 果真,袁潇出事儿了。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步伐不停地向门外走去。张晗想拉却被他回头时的目光吓住,就好像……变了个人。 他安阳无恙地经过尸王身旁,一出门就对上了张越川。 “戚坚!”张越川怒喝一声,拿着手中的拐杖扑了过去。眼看就要撞到袁潇身上,戚振丰陡然出手,一道气流撞上了张越川的腰,让他猛烈地撞在墙壁上。 不过是走廊的距离,袁潇几步就赶到了谢寒亭的身边。 “你有想到过会变成这样吗?”戚坚杰着袁潇的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寒亭。他接住戚振丰抛来的匕首,在老鬼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却没有流血,伤口也极快地愈合。还魂珠,还真是好用! 戚坚嗤笑一声,嘲讽道:“谢寒亭,你不是天子骄子,你不过是个连爹妈都不想认的丧门星!” 戚坚还想多说几句,戚振丰却忍不住吼道:“别哆嗦,j□j去!” 戚坚得意地笑着,谢寒亭眼中精光闪过,抬手抓向对方心口位置抓去,却陡然停住。 “你如果下了手,死的可不是我。”戚坚笑眯眯地说完,抬手便将刀尖扎进心脏,再猛然拨出。鲜血迸射的温度让戚坚感受到别样的快感,还有悲伤。 守了六十年,到头来却只是这个结局。孤高的鬼魂可以为一个卑贱的人动心,却为何不是为他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 “戚坚……” 听到谢寒亭的呼唤时,戚坚难以置信地瞪着眼,他见老鬼冲他招招手,身体便跟着靠过去,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吗?” “为什么?”戚坚心中骇然,他想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我不喜欢……”谢寒亭想到这里,脑子里浮现出当时钟情于袁潇的瞬间,就是胖子在肮脏的小巷,昏黄的路灯之下嚎啕大哭的那一刻。人心险恶,算计太多,就算风华绝代也比不上面前的蠢人,不懂算计,喜欢了便豁出去爱,就算下贱也是因为情钟。 这很好,被他爱是福气,能被他喜欢是运气。谢寒亭从小运气不好,福气甚少,能被这样的人喜欢,比什么都好。 “你的算计。” 是的,谢寒亭厌恶阴谋和诡计,所以他喜欢上了一个笨蛋。 戚坚正要解释,肚子上就挨了一击,是他原来的身体。他睁开眼,便看见张越川举着枪站在他的面前,腹部有一个洞,正流血不止。 “张越川,你杀了我就是跟整个戚氏为敌?”戚坚面色阴暗地吼道,这动作只会让他更疼。 “是吗?”张越川移动手腕,枪口对准了戚坚的脑门:“我会怕?” 戚坚尚来不及回答,脑门就被射穿。鲜血溅到张越川的脸上,他随手擦了擦,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袁潇的灵魂抢夺回主权,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鬼在自己面前痛苦地皱眉。 戚振丰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他说完便重新看向谢寒亭,嗤笑道:“谢寒亭,你以为我会看不穿你们的计谋?” “故意把你的弱点暴露在我的眼前,让我上钩。那我何不来个计中计,让你们通通完蛋!” “好说。”谢寒亭跪在地上,看起来狼狈至极,脸上的笑确实狰狞无比。“你凭什么觉得……我没有用计中计?” 戚振丰的笑容僵硬了,袁潇也震惊地看着老鬼,只见他幽幽地开口:“在我身负鬼子的时候,是不可能赢得过你的。你一定会趁这段时间来要我的命。但我既然敢把弱点暴露给你,就不指望你会看不破。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你的本命阴阳二气。我打不过你,我的孩子却可以。” “我既为煞鬼,生出来的绝不是平庸之辈!” “胡扯!”戚振丰怒喝道:“你现在心脏被刺,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我可是有还魂珠!”谢寒亭微微一笑,他转头看向袁潇:“别怕,我不会有事。” “什么?!”袁潇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却只能瞪大眼看着他倒在地上。他的血肉像是流沙一般在消失,戚振丰怪叫一声:“换命!谢寒亭我就他妈的不该让你得到还魂珠!” 无论戚振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老鬼心口处,有一个东西在不断地扩大,尖利的爪子划开皮肤,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儿从谢寒亭的身体中爬了出来。他迎风见长,不大一会儿就三四岁大小。他双目火红,满身煞气,一出来就直勾勾地盯着戚振丰,像是要将其碎尸万段。 “棉花糖……”袁潇情难自控地叫了一声,便见着光溜溜的小孩儿回头瞧了他一眼,眼神陌生。他转头,再次看向戚振丰。而正跟闻定等人斗法的尸王也注意到了这边,凶猛扑了过来。 明明凶猛无比的尸王,到了这小孩儿的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小孩儿不过随手一划,就将其开膛破肚。浓郁的尸臭传来,小孩儿却视若无睹,甚至张开嘴巴,将其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这一幕,让袁潇都忘记了呕吐。 戚振丰的脸色却更加惊惧,他嚷着:“煞鬼,这才是真正的煞鬼!!!” 鬼子身体小,却在眨眼间吞掉了尸王。他不作停留地向戚振丰走去,后者慌张地控制着轮椅后退,却因为急迫倒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吃我!”戚振丰惊恐的叫声没有引起鬼子的同情心。 袁潇的身后是赶来的张晗等人,他们全都震惊地看着鬼子吞噬戚振丰的举动。血肉淋漓,腥臭无比。 张晗几欲作呕,忍不住把袁睿放到地上,弯着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鬼子本来要死的,跟谢寒亭换了命,生是生下来了,但没有了其他的*,除了吃。”张晓佛解释了一遍,便见着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怎的?” 张晗恐惧地开口:“你是说他现在脑子里只想着要吃东西?” “嗯哼。”张晓佛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那是不是说……等会他会来吃我们?” 张晓佛愣了一下,皱着眉郑重其事地答道:“相当有可能。” 操! “跑啊!”张晗最快,抱着张晓佛冲到了前面,闻远清紧随其后。闻定和张越川一脸黑线地看着这两个怂货后,对视一眼。 张越川:叫你的孙子离开我的儿子! 闻定:管不住啊! “袁睿,不要!”袁潇因为太过震惊,而没有注意到张晗把自己儿子放到了地上,所以等他发现时,袁睿都爬到鬼子身边了! 袁潇想冲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就见着那鬼子转头看着袁睿,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脸都被鲜血染红了。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袁睿见着这样的鬼子竟然半点不带怕的,还伸手给了对方一巴掌。 “啪!”这声音不响,小孩儿力气也不大。只见袁睿指着戚振丰的尸体道:“坏,不吃!” 说来也怪,鬼子竟真的放下了手中的肉,还把嘴巴里的也吐了出来。潜行到半路的袁潇大感惊奇,他正想转头问张越川这是怎么回事儿,就见着鬼子猛地扑倒在了袁睿的身上,照着脸……舔了舔,然后蹲小孩儿身上吐舌头。 我操!这尼玛什么情况?! 第51章 结局 袁潇伸手想把袁睿抱过来,那鬼子就皱眉不爽地叫了一声,“汪,” 你是汪星人派来的救兵么,袁潇很想这么吐槽,却不能,因为沟通不了。反倒是袁睿,一见到鬼子对自家老爸凶,“啪”又是一巴掌。 “我想……”张越川的声音传来,只见他双目看着尸王所剩无几的残骸道,“可能是因为尸王刚才吃了好几条死狗,所以你家这鬼子自带狗属性了,” 你是在逗我玩吗,袁潇用死鱼眼看着张越川,对方耸耸肩,“我乱猜的!” 袁潇单手扶额,这情况简直是坑爹啊! 幸好,张越川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靠谱的。只见他拿出了一颗金色珠子,塞到了老鬼的嘴巴里。 “舍利子?”闻定挑眉,有些震惊。 “嗯,帮助他更快恢复元气。”张越川刚把那颗珠子塞进老鬼口中,那被吸干的皮囊就被笼罩在一团佛光之中,而谢寒亭的腹部动了动,显然是恢复了呼吸。 袁潇不禁松了口气,但转头看着蹲袁睿身上的另外一个儿子,这个才是大麻烦! 鬼子,尤其是煞鬼该如何处理? 答案很坑爹,把他变成忠犬吧! “吃饭了!”袁潇在厨房里叫了一声。 谢寒亭赶紧应道:“等一下,已经推到高地了!” 自从那日决战之后,谢寒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下不了床。袁潇自然在他身边照顾着,给吃给住给玩……这个玩,是真的在玩游戏,比如《英雄联盟》。 老鬼不愧是bug般的存在,他起先是见到袁潇一个人玩得入迷,心中十分不爽。 那个游戏哪有我好看? 所以,谢寒亭大棒加蜜糖的把袁潇的笔记本哄骗了过来,假装自己想玩。 好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屏幕上显示出胜利的时候,老鬼满意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游戏总场次,已经玩了一百场了,够了! 他顺手将游戏卸载,然后抱起趴床边安静地看袁睿睡觉的鬼子,这货现在叫谢冥。 谢冥立刻撇嘴皱眉,牙齿往谢寒亭胳膊上一咬,挥舞着小爪子想要回到袁睿身边。 “你再咬人,哥哥就会超级讨厌你!”谢寒亭话音刚落,谢冥就松开了牙,可怜兮兮地望着袁睿的方向。袁潇出来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好。”谢寒亭挑眉,低头亲了亲他,“你不喜欢?” 美色当前,怎么能说不? “喜欢。”袁潇发现袁睿还睡着,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你今天不把袁睿一起抱过来?” “哦,你过去抱一下好不好?” 袁潇心里有些奇怪,却没多在意,径自走到袁睿边上推了推小孩儿,“起床了,宝贝儿。” 小孩儿一如既往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袁潇无奈,只得……掀被子。 忽然,一个圆盒子从被子里滚了出来,掉在了地上。袁潇看着那盒子的形状,不禁惊呆了。 戒指!他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谢寒亭蹲□,将盒子捡了起来。 “在我的年代,并不时兴这个。”他说着便打开了盒子,把戒指从中取了出来。 “我为人古板,脾气古怪,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你。但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光。”他将袁潇的手抬起,大小正好的戒指套入无名指,“希望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袁潇有些茫然,因为还有三个月,他就要死了。 “嗯,一辈子!”正说着,谢寒亭便吻上了袁潇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忽地,袁潇感到一颗珠子在唇舌交缠中浮了出来。 这是……还魂珠? 恰在此时,谢寒亭猛力一咬,珠子碎了。大半碎片都落在了袁潇的体内。他慌忙推开谢寒亭,怒道:“你做什么?” 那碎片奇怪得很,一入口便消失不见。谢寒亭抱着他,轻抚他的后背,“我把还魂珠弄碎了,从今往后在没有还魂珠。” “什么?”袁潇急了,握住谢寒亭的手道:“那你怎么办?” “我还是人啊。” “还好。”听他这么说,袁潇不禁松了口气,他接着狠瞪着老鬼问:“你为何要弄碎它?” “我说过了,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他看着袁潇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不是长生不老,而是作为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见袁潇还不明白,他耐心解释道:“还魂珠的碎片能让你不死,而我也可以成为普通人。”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谢寒亭舍弃了长生不老,只为了跟他在一起生活一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老夫夫,牙光光还一起手牵着手看夕阳。 可袁潇瘆的慌,初恋带来的阴影实在太深刻,谢老鬼前期基础又不牢靠,以至于让他现在九分惊喜一份恐惧。 不是不爱,是怕太爱之后被人甩。 谢寒亭一见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双手环住他的腰,问:“你不答应?” “没。”袁潇赶紧摇头,“没不答应。就这么过呗,反正我们也是在一起的。” 他动了动,想离开谢老鬼的怀抱,奈何老鬼双手用力越勒越紧。袁潇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不吃饭了啊!” “你要是不答应,咱们就这样饿死得了。” “孩子怎么办?”袁潇一提到孩子,就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床上的两个幼儿,顿时有点傻眼。 “你看谢冥在对袁睿做什么。” “不许转移话题。”老鬼说是这么说,还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见谢冥小脸专注地看着自家哥哥的睡颜,隔几秒钟凑上去亲一口。那虔诚的模样,让两位成年人同时蛋疼菊紧。 “我想也许我们该考虑一下张晓佛的意见。”袁潇如是说。 张晓佛自事态平息后,曾三番四次让张晗抱着自己来做说客,让袁睿出家为僧,潜心修佛。袁潇一概拒绝。但现在,他忽然觉得袁睿出家当和尚,也比跟兄弟乱丨伦来得好。 他挣扎了一下,见老鬼还是不动,不禁气恼,“你放开我,让我去拆散他俩。” 老鬼趁机使坏,威胁道:“不,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一直这么抱着。” 袁潇既是无奈更是欣喜,罢了罢了,如果真的被甩了,大不了各走各的,老死不相往来。 他羞红了脸,轻微地点头,谢寒亭饶是知道他会答应,也被此刻的喜悦弄得笑咧了嘴。 “好了,快松开吧。” 不想谢寒亭不松反紧,直接扑上床猛亲。袁潇一边挣扎一边看着谢冥小朋友,从对方大张的眼睛里,他似乎觉得老鬼的所作所为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谢寒亭!袁潇无奈地拍打了老鬼几下,最终沉溺在欲丨望的漩涡里。 这一幕已经距离决战之日两个多月。 当时,决战之后,袁潇抱着谢老鬼枯萎的身体回了房。如同干尸一样的肌肤让人作呕,但袁潇只觉得疼。 谢老鬼睁开眼,转头看他,“赢了?” “嗯。”袁潇点点头,伤心不已,又止不住的生气。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这些都是计谋?”他既难过又害怕,如果他没有像今天这么做,那岂不是全军覆没? 谢寒亭笑了笑,温柔道:“我怕你担心,我也不知道鬼子能不能赢得了戚振丰。” 所以今天晚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赌局? 幸好,他们赢了。 “我很抱歉让你孤身涉险。”谢老鬼枯瘦的手握上袁潇的,他正在一点点的恢复,身体渐渐长出肌肉,不再瘦削如骨。袁潇气虽气,到底心疼更多,听他这么说只能瞥他一眼,扭过头去。 “以后再也不会了。”谢寒亭说完,见袁潇神色好转才眼珠子四处看了看,“怎么没见着袁睿和谢冥?” “谢冥?” “袁睿跟你姓,鬼子就跟我姓吧,成吗?” 袁潇想了一下,谢冥,还算好听,于是干脆地答道:“成,反正都是我儿子。” “那儿子们在哪里?”谢寒亭问完,就见着袁潇表情怪异。 因为只有把大儿子抱着,小儿子才能跟着走。所以,大小儿子都在闻定那里。没办法,闻远清的五魄在尸王肚子里,结果尸王被谢冥吃了,闻远清的五魄也跟着遭了秧。 张越川在边上拿着仪器探查一番后,得出了一个不幸的消息,“闻远清的五魄应该被鬼子吸收了。” 此话一出,闻定眼中煞气噗噗往外冒,张晗则是傻了眼,抱着张晓佛在旁边看着闻远清。 难道熊孩子会一直傻下去? “老爸,真没办法?”张晗急了,要真成了这样,闻远清可怎么办? 犹记第一次见面时,这熊孩子人未到声先至,声音不像其他变声期少年,有一丝清亮。模样也生得不错,唇红齿白,看起来清清秀秀,偏偏双目晶亮,一丝精明含在里头。再看现在的熊孩子,眼睛虽也晶亮,但那只有在看到张晗的时候才会这样啊!就像看到了自己主人的狗,与以前的神态有着天壤之别。 “没事儿,等谢寒亭恢复得差不多,我就把舍利子弄出来。魄不像魂,是可以再生的。”张越川说完,闻定的煞气才减弱了不少。 他侧头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原来你找上面拿来舍利子是给清儿用的。” “是啊,让他赶紧离我儿子远点。” 张晗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日子里闻远清对他的好,他不是瞎子,也做不到视若无睹。因此,张越川说出这话的时候,张晗也十分的伤心。但爱情诚可靠,生命价更高。 张晗显然不想上赶着找死。 在舍利子和还魂珠的双重治疗下,老鬼的肉身不过一个月便恢复如初。这期间,张晓佛跟袁睿初步建立了友谊,跟谢冥成为了敌人。没办法,谢冥就是个兄控,谁靠近袁睿都呲牙咧嘴,模样凶狠。 这日,张越川讨回舍利子,随手擦了擦,便塞进闻远清嘴巴里。 于是,分道扬镳的时刻到了。 闻远清到底是凡夫俗子,一时间不能承受舍利子带来的功效,晕了过去。所以,原以为会鸡飞狗跳各种闹腾的散伙饭,吃得很冷清。饭毕,张越川赶忙带着自家儿子屁颠屁颠地远走高飞。袁潇跟谢寒亭回了租房里,过起了四人世界。从青年升级为奶爸,路漫漫其修远兮,必须上下求索啊! 作者有话要说:自此,正文完结。谢谢丹丹的地雷,凝霜的手榴弹~~~~~~~~~~~~~~~ 后续的一些剧情会在番外里交代完毕,番外两章(闻远清x张晗《追爱》,谢寒亭x袁潇《拜见岳母岳父》),只放一章在正文,其余一章放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对大家的福利,谢谢各位的支持! ps:如果觉得我写的不错,请进入我的专栏,点击收藏作者,这对我以后爬自然榜很有帮助,谢谢~ pps:新文: [剑三]重生之奶爸很忙 文案:贺暖在被方便面噎死后,带着剑三游戏的奶花技能,重生到了未来兽人世界。 开启了打怪升级撸橙武,卖萌撒娇追男神的奋斗人生, 于是,本文主要讲述一个忠犬痴汉诱受如何勾引冰山禁欲霸气攻,并胸一甩,奶四海的故事。 “男神,让我给你生孩子吧!” “男神,你的嘴唇有东西,让我给你舔一舔吧!” “男神,你皮带太紧,让我给你松一松吧!” 本文主受,坚持1v1,he。 关键词:剑三、兽人、机甲、重生、生子 有兴趣请点击: 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