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魔神像》 第一章 仗义付援,险遭阻杀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天地间充满了诗意! 走在桥上的却是一个剑客,不是一个诗人。 阮义一些也不懂得作诗,即使懂,现在也没有那种心情! 牵马走过了板桥,他本是待立即上马,可是就在这刹那,呼的破空声响,突然飞来了一块木板。 过桥式一条小路,两旁疏疏落落的有些树木,那块木板从右边树木从中飞出,斜插在路心。 五尺长短,半尺宽阔的一块木板,入地几乎有一尺之深。 阮义看在眼内,面色徒地一变,但很快便已回复正常,连随牵马,向那块木板走过去。 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否则这一次根本不会南下赴约。 他早已知道,随时随地都可能预示麻烦。 x      x      x 木板距离阮义只不过三丈,上面好像还有字。 什么字? 阮义盯着那块木板,脚步不停。 他走的虽然从容,右手已经力握在剑柄之上,全身亦尽在戒备状态之中。 三丈走尽,并没有遭受任何的袭击。 他在那块木板之前收住了脚步。 木板上果然有四个字。 “回头是岸” 四个字一气呵成,是以利器刻出来。 阮义眼珠一转,大笑。 大笑未绝,他左脚蹴的在木板旁边一顿,那块木板立时给震得飞出了地面。他左手适时松开缰绳,一探将木板接下,高举道:“就凭这一块木板,要我回去?” 话语未完,寒光暴闪,一把飞刀划空而来,正射在木板上那个“头”字下。 “嚓”的一声,木板中断,木片四射,飞刀当中穿过,再飞前一丈,夺的钉在一株树的树干上。 阮义脱口惊呼,“好刀!” 那边树木从中,没有反应。 阮义掷下手握的那截木板,突然走过去,将那支飞刀从树干上拔出来。 一支普通的飞刀,上面并没有任何记号。 阮义当然不能够从刀上瞧出刀主人是谁。 他反复一看,转向树丛道:“外加这一支飞刀也是不够。” “够”字出口,刀亦出手。 “嗖”的一声,那支飞刀从他的手中飞出,飞向那边的树丛,去势迅速不在放出那一飞刀之下。 飞刀射入了树丛之内,竟有如泥牛入海。 阮义仍盯着那边。 忽然一阵枝叶声响,一个黑衣人幽灵一样从树丛中站起来。 那支飞刀赫然就夹在他右手的食指之中。 阮义目光自然落在黑衣人的面上,却是看不见黑衣人的脸庞。 那个黑衣人用黑巾将面庞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阮义,突然道:“你的飞刀手法也不错!” 语声尖锐,有若女子。 阮义道:“岂止飞刀手法而已!”沧浪的拔剑。 剑光闪处,他身旁一株树断成了四截。 黑衣人目光一闪,道:“好快的一剑,快剑阮义,果然名不虚传!” 阮义冷笑道:“你原来已知道我是哪一个。” 黑衣人道:“并且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阮义皱眉道:“那么方才那块木板你不是胡乱飞出来的。” 黑衣人点头道:“当然不是。” 阮义冷笑一声,道:“你的消息,可也谓灵通......” 黑衣人道:“灵通的很。” 阮义道:“然则你是在打那尊神像的主意?” 黑衣人一字字的道:“志在必得!” 阮义忽然一笑道:“神像可不在我的身上。” 黑衣人道:“我知道仍然在姓寿的那里。” 阮义道:“如此你现在应该去找他才是!” 黑衣人道:“他一向将那尊神像收藏得很秘密,江湖朋友虽然很多都知道他得到那尊神像,始终没有人发现他将之藏在什么地方。” 阮义道:“我知道他做事向来都非常小心!” 黑衣人道:“三日之后,他却是必须将那尊神像带在身旁!” 阮义一怔,说道:“连时间你也清楚了。” 黑衣人接道:“他自知一人之力,保不住那尊神像,所以请你去帮忙!” 阮义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黑衣人道:“他朋友虽然不少,武功高强能够帮忙的只有你一人,若是你不去,他就得单身上路,那么我要从他的手中取得那尊神像,并不是一件怎样困难的事情!” 阮义恍然道:“因此你将我截下?” 黑衣人道:“我绝不否认不是你们两人的对手,但以一对一,你们却无一是我之敌。” 阮义淡应道:“哦?” 黑衣人道:“只凭方才那一刀,无疑是未能够令你相信。” 阮义道:“你知道最好。” 黑衣人道:“再加这一刀,应该可以的了。”挟着那只飞刀的右手拇食指突然松开。 那只飞刀并没有掉下去,飞轮般在他的右手掌心疾转。 他那只右手这才一挥。 飞刀立时“呜”的从他手掌心飞出,飞向阮义旁边一株碗口粗大的树木。 那棵树木刀光中断下。 阮义这才真的变了面色。失声道:“这不是无极门的飞轮刀法?” 黑衣人道:“正是!” 阮义道:“无极门乃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以我所知一向都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 黑衣人道:“不错!” 阮义道:“可是......” 黑衣人截道:“无极门下弟子都是人,人难免就有贪念。” 阮义颔首,道:“那尊神像无疑是很诱人。” 黑衣人道:“尤其对练武的人,诱惑更大。” 阮义上上下下打量了黑衣人一眼,道:“难怪你要将面庞蒙上!” 黑衣人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蒙着面庞的目的。” 阮义道:“怎么你让我知道你是无极门下?” 黑衣人道:“除非我不出手,否现在你必会知道我的来历。” 阮义道:“无极门的武功的确不难分辨的出来。” 黑衣人道:“我却是非出手不可。” 阮义道:“好像我这种人,本来就不是一块木板可以吓走的!” 黑衣人道:“不过即使知道了我的来历也没用。” 阮义道:“哦?” 黑衣人晒笑道:“无极门下,弟子三百......” 阮义道:“三百不算多。” 黑衣人冷笑道:“从三百人之中找出一个人也并不容易,况且,你根本没有办法对人证明你遇上的是无极门下。” 阮义目光落向断树下那支飞刀上,道:“你的刀......” 黑衣人说道:“刀并非无极门下用的刀,你难道看不出,那只是一支普通的飞刀?” 阮义道:“看的出。” 黑衣人接道:“我说话用的也不是原来的声音。” 阮义道:“这个声音我也听的出来,是装成这样。” 黑衣人道:“从我的说话你当然同样听的出,我是没有意思杀你的。” 阮义道:“否则你无须多费唇舌。” 黑衣人道:“但是你一意孤行,一定要去当那个保镖的话,我纵然不想杀你,也得要令你在这几天之内,安安静静的卧在床上!” 阮义冷冷的道:“正想亲身领教无极门的武功。” 黑衣人道:“看来,我是白费唇舌的了。” 阮义道:“你现在知道仍然不迟。” 黑衣人道:“想不到我那飞轮一刀你亦不放在眼内。” 阮义道:“树木不懂得闪避,人却是懂的!” 黑衣人转口问道:“你充当那个保镖,到底有什么好处?” 阮义道:“什么好处也没有。” 黑衣人道:“是么?” 阮义道:“你的消息那么灵通,应该知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沉吟一下,问道:“他真的救过你的性命?” 阮义点头,说道:“这是五年之前的事情。” 黑衣人道:“寿南山好像并不是一个施恩望报的人。” 阮义道:“我亦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黑衣人道:“这样说,我如果不杀你,除了将你重伤,只怕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阻止你前去赴约的了。” 阮义道:“所以你一会动手最后还是不要留情。” 黑衣人笑道:“我难道还不知道应该怎样?” 笑声一落,他双手之中,就出现了两支飞刀。 x      x      x 那两支飞刀旋即在他双手掌心飞轮般转动。 阮义剑横胸前,只等黑衣人的飞刀飞来。 黑衣人并没有让他久候,他的剑才横在胸前,黑衣人的攻势已展开。 飞刀并没有飞出。 飞轮般转动的两支飞刀突然停止了转动,黑衣人逆持两支飞刀,一鹤冲天,从树丛中拔起了两丈,半空中一折,斜向阮义扑下去。 阮义一声冷笑,看准了来势,一剑刺去。 刺出时只是一剑,但刺到一半,那一剑已变成了十四剑。 快剑不愧是快剑! 剑剑都是刺向黑衣人的要害,没有一剑是截击刺来的飞刀,也没有一剑是护身的。 他是在拼命? 剑长三尺,飞刀一尺都不到,黑衣人倘若亦是存心拼命,而且就这样来拼命,他双手的飞刀纵然能够同样一击致命,剑刺入了他的要害,他的飞刀尚未能够接触阮义的身躯。 所以阮义肯拼命。 黑衣人却不肯与他这样拼命,半空中身形一变,刀势亦变。 “铮铮铮铮”的一阵金属交击声响,他竟然凌空接下了阮义十四剑。 阮义心头大震。 他早已看出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可是一动手却发觉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 他的剑一收,立即又刺出! 黑衣人那瞬间身形已然落下,双脚才沾地,阮义的剑已迎面刺来。 他半身一闪,右手飞刀一挑,将剑封在外门,腰一探,一步标前,右手一松,手中飞刀飕飕的在掌心一转,飞轮般削向阮义的眼目。 接招出手,既快且狠,而且诡异! 阮义的剑势竟然被封死,抽身急退。 黑衣人紧迫,双刀飕飕的齐转,连环飞削向阮义握剑的右腕。 阮义再退,一退半丈。 黑衣人如影随形,双刀又是连环向阮义的右腕削到。 阮义的右腕若是被刀削中,剑就得脱手。 没有剑,黑衣人要将他重伤刀下,更就是轻易。 他当然明白对方的用心,身形一动,又倒退半丈。 这一退退得更加迅速,黑衣人竟然追他不及。 他的剑势立时又展开。 黑衣人尖呼:“好!”双刀飕飕的飞舞抢进。 阮义不再退避,大喝一声,双手握剑,全力刺杀! 黑衣人的攻势竟然被他斩散。 他的剑本来是以快见长,也一向以快剑取胜。 可是一见黑衣人的双刀更快,便自改了作风。 那支剑虽然并不是沉重的那一种,但是以他的功力,双手持剑砍杀,也有雷霆万钧之势! 他只顾挥剑刺杀,完全不管身上空门已大露。 黑衣人虽然看在眼里,却没有冒险抢进,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拼命。 这一次轮到他退后了。 他一退也有半丈,忽然道:“你似乎很喜欢拼命。” 阮义没有追击,大笑道:“谁说我喜欢了?” 黑衣人沉声道:“你却是一味与我拼命。” 阮义道:“方才你不是说过我并非你之敌?” 黑衣人道:“这难道说错了?” 阮义摇头道:“就因为我发觉这是事实,所有才非跟你拼命不可!” 他一顿接道:“也只有拼命,我才有希望杀出一条血路。” 黑衣人道:“你这样拼命却是最耗力不过,我敢说,再这样下去,不用一炷香时候,你便会筋疲力竭,倒在我刀下。” 阮义淡笑道:“在我倒下之前,我相信你多少也得付出一些代价。” 黑衣人哦一声,道:“那么我要小心了。” 飕飕的双刀一转,他突然回扑! 阮义那支剑几乎同时劈出! 他一直就在留意那个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剑光一闪,那支剑,劈向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的反应果然敏锐,一见偷袭失败,扑前的身形立刻倒退。 一退三尺,半身一拧,连人带刀弧形一转,改向阮义的右侧袭到。 阮义的剑又已在等着。 黑衣人不等阮义的剑劈下,身形已倒退,双手飞刀飕飕一转,一齐脱手飞出! 阮义长剑飞舞,双刀铮铮被他击落。 黑衣人冷冷的一声,“很好!”双手一翻,又已多了两支飞刀。 这两支飞刀的形状非常奇怪,刀脊之上另外突出了一片利刃,刀身波浪起伏也似的弯曲不直。 x      x      x 呜呜两声异响,双刀在黑衣人双掌之中一转。 阮义入耳惊心,道:“到底要动用无极门的特质飞刀了?” 黑衣人道:“用普通的飞刀不能将你制服,只好动用这种一试。” 阮义道:“你小心一点用才好,否则落在我手中,就变成证据。” 黑衣人道:“我会小心”,双手一转,看似便要进攻,忽然又停下来。 阮义看见奇怪,正想问,已听到了轻微的马蹄声,脱口道:“有人来。” 黑衣人道:“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阮义道:“这个时候,飞马赶路,以我看多数是武林中人。” 黑衣人道:“是又如何?” 阮义道:“你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将我击杀,不然一定要多杀几个才成。” 黑衣人道:“怎么?” 阮义道:“因为他们必定会一旁瞧热闹,我也必定会对他们嚷出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笑接道:“你最好希望他们都不是武林中人,即使是,也最好不是你的对手,一下子你就可以将他们全打倒。” 黑衣人道:“以我所知,你是一个正义的剑客,怎会做这种害人的事情?” 阮义道:“会不会,很快就有一个明白。” 黑衣人道:“听你这样说,我必须立即将你制服了。” 语声一落,身形暴退,双刀呜呜作响,左右刺出。 阮义长剑急劈。 黑衣人不再闪避,双刀一合,硬架劈来的长剑。 一声巨响,刀剑相交,闪出了一缕火星。 黑衣人双刀连随一剪,“咯叮”一声,阮义那支长剑的三寸剑尖,竟然被他双刀剪断! 阮义大惊抽剑。 黑衣人双刀追击,削向阮义的双腕! 阮义双腕一扬,长剑斜落,居然截住了黑衣人的双刀,一对衣袖却已被双刀斩落。 黑衣人双刀互相一撞,震开阮义的长剑,一分一合,身形一纵,看似便要抢上,那纵高的身子凌空突然一翻,倒翻了出去。 阮义方在诧异,黑衣人的身形已然落在了右边的树从之中,一幌消失。 噗噗一阵枝叶声响迅速去远。 马蹄声却迅速移近。 阮义不由回头望去。 来路上隐约已看见三骑人马奔来。 这个黑衣人是必无极门的人,否则不会如此害怕别人知道他的来历。 阮义沉吟着俯身拾起方才以剑击落的那两支飞刀,走向坐骑。 他方将飞刀放入挂在鞍上的皮囊,那三骑人马已经都奔到对岸桥口。 三个骑士也不下马,驱马一直冲上板桥。 他们显然在赶路。 密雷也似的一阵蹄声响处,两骑人马已先后奔过了那道板桥。 板桥不过两尺宽阔,他们的骑术固然不凡,胆子也大得很。 那道桥却经不起他们这样的在上面奔马。 第三骑才奔到桥中,板桥便已咯勒的中断。 鞍上骑士即时暴喝一声,双脚一夹马肚。 那匹马当场箭一样向前一标,标过了板桥! 马蹄方落地,那道板桥已断成了两截,坠入水里。 在前两人听的水声,一齐勒住了坐骑回头望去,一人连随笑道:“老三就是这样子不小心。” 那个老三笑骂道:“若不是你们两人的坐骑先将这条桥踩坏了,我也不用吃这个虚惊。那条桥却是如此不济。” 老三笑接道:“寿南山那个老乌龟倘若也是如此不济,那个神像我们天南三杰岂非手到拿来?” 走到最前面那个骑士轻叱道:“老三说话小心,路上还有其他人!” 老三这时才发觉阮义牵着马站在那边不远,他倒也听话,闭上了嘴巴。 最前面那个骑士当然是三人的老大。 他旋即策马走到阮义身旁,挥手道:“朋友,这么早就上路了?” 阮义道:“家里有些事,必须要赶回去。” 老大道:“家在哪儿?” 阮义道:“吕城。” 老大展眉道:“听说吕城从来没有关帝庙。” 阮义道:“甚至连姓关的都没有。” 老大道:“怎会这样?” 阮义道:“三国时杀关羽的吕蒙就生在吕城,也就因为关羽死在吕蒙的手上,关吕两姓成了世仇,姓关的又怎肯住在仇人出生的地方。” 老大一笑转问道:“你既然赶路,怎么又停在这里?” 阮义道:“坐骑过桥的时候,不慎撞脱了蹄铁,我给他钉回去。” 老大道:“用什么来钉?” 阮义道:“除了剑柄,还有什么可用?” 老大目光落在阮义腰间的长剑上,道:“朋友原来也是一个练家子。” 阮义道:“我跟常州天宁寺的宏法大师已经学过三年的武功。” 天南三杰的老三大笑道:“宏法那个老秃驴的武功在常州不错是数一数二,一出常州可就不成了!” ?钜逖鹱安镆斓牡纱笱劬Α?br /> 老三道:“你再见到他的时候,不妨问他是否三招不到就败在一个叫做花豹的手下?” 阮义道:“花豹?” 老三道:“也就是我。” 阮义退后三步。 老三怪笑道:“你不用害怕,连你那个师傅我也没有兴趣再找他动手,何况你这个徒弟。” 他转顾老大,道:“老大就是小心,这个小子,即使让他听到了我方才的说话,有能够怎样,还是继续赶路,莫教别人抢在我们兄弟前面。” 老大一声:“好!”策马奔出。 老二老三叱喝连声,随后追上。 奔过阮义身旁的时候,老三不忘道:“宏法那个老秃驴的武功不学也罢。” 阮义苦笑。 目送天南三杰三骑远去,他仍在苦笑。 他并非家在吕城。 宏法大师当然也不是他的师父。 他对那个宏法大师,也只是知道有这个人,曾经败在天南三杰的手下。 对于天南三杰,他反而知道的更多。 天南三杰花家兄弟其实是三个强盗。 花龙三尖两刃刀未逢敌手,花虎流星锤杀人丈外,花豹狼牙棒开碑裂石,兄弟三人,称霸江南绿林,已经三年。 同时对付他们三人,阮义一分把握也没有。 所以他只好骗开他们,尽量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 无极门的黑衣人,天南三杰,前后不过片刻,他却惊觉遇上了四个这样厉害的高手。 他们都是在打那尊神像的主意。 除了他们之外,知道这个消息,觊觎那尊神像的是否还有其他人? 消息何以会泄露出去。寿南山又是否知道事情已落到这个地步? 阮义轻叹了一口气,纵身上马。 他必须尽快赶去与寿南山会面。 只有见到寿南山,才知道事情究竟,才能够决定应该怎样应付。 x      x      x 黄昏。 长笛一声人依楼。 笛声孤独,人也孤独。 沈胜衣已习惯。 一曲吹罢,楼中就多了一个人。 阮义在曲子吹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来了,他没有骚扰沈胜衣,只是静立一旁。 等到沈胜衣放下了笛子,他才走前。 沈胜衣同时回头,一见是阮义,非常意外,道:“是你?” 阮义笑道:“沈兄还认得我这个年少时的朋友?” 沈胜衣亦自笑道:“我的记性一向不坏。” 阮义道:“算来我们已经差不多八年没有见面了。” 沈胜衣微喟道:“不错,这就八年了,八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阮义道:“八年不见,沈兄已经名动江湖。” 沈胜衣道:“快剑阮义,何尝不是名动江湖。” 阮义道:“萤火之光,焉可与皓月相比。” 沈胜衣笑道:“老朋友见面,怎么这许多客套说话?” 阮义一摇头,道:“你还是以前那样,喜欢一个人吹笛子。” 沈胜衣问道:“你的棋艺又如何?” 阮义道:“那种玩意放下多年了。” 沈胜衣目光转向楼外,道:“游兴却仍然不减当年。” 阮义还未接上说话,沈胜衣已又道:“可惜这一次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这座烟雨楼周围,景色虽然不错,也无多时让你欣赏。” 阮义道:“我走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欣赏这附近的景色。” 沈胜衣道:“那么你是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阮义道:“也不是。”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是来寻人?”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道:“莫非是我?” 阮义道:“正是沈兄。” 沈胜衣怔住。 阮义接道:“就因为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沈兄,我才到来。” 沈胜衣道:“阮兄找我找得这样急,只怕不是急于聚旧?” 阮义毫不否认的一点头,说道:“不是。” 他叹息接道:“我找沈兄,这不是第一次,以前几次我的目的在聚旧,都因为去晚了一步,见不到沈兄,相反这一次另有目的......” 沈胜衣道:“却是一找就找到。” 阮义苦笑叹着道:“这未尝不是我的幸运。” 沈胜衣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阮义欲言又止。 沈胜衣道:“阮兄有话无妨直说。” 阮义踌躇再三,道:“我是来求沈兄帮忙......” 沈胜衣截口道:“老朋友了,怎么用上个求字。” 阮义道:“这件事并不是我的事。” 沈胜衣道:“那是谁的事?” 阮义道:“沈兄可曾听说过寿南山这个人。” 沈胜衣思索一下,道:“名字是听过,但没有什么印象。” 阮义道:“这个人乃是前辈高手。” 沈胜衣道:“你与他发生了冲突。” 阮义摇头道:“五年前,我在瓜州古渡中了几个仇人的埋伏,身负重伤,仇人仍然不肯放手,我自认必死,是他路过抱打不平,将围攻我的仇人击退,救了我的命。” 沈胜衣道:“原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阮义道:“他当时并将我送到客栈,延医诊治,为防仇人寻来,更且守候我身旁,一直到半个月之后,我完全康复了,才离开。” 沈胜衣道:“离去之前,他有没有交待你以后如何报答他?” 阮义道:“没有,他不是一个施恩望报的人,五年以来我们虽然也见过几次面,对于那件事,他决口不提。” 沈胜衣道:“五年后的今日,他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阮义道:“而且是很大的麻烦。” 沈胜衣道:“他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个麻烦?” 阮义道:“实在应付不了。” 沈胜衣道:“所以他请你去帮忙?” 阮义道:“他并不想这样做,可是没有办法,他的心情,我很明白。” 沈胜衣道:“以我所知你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阮义道:“当然。” 沈胜衣道:“那个麻烦莫非加上你,也应付不了?” 阮义点头叹息。 沈胜衣道:“正好你知道我就在附近,所有就想到了找我助你一臂之力。” 阮义垂首道:“不错是这样。” 沈胜衣说道:“你的心情,我也很明白。” 阮义道:“沈兄......” 沈胜衣道:“你虽然不是我的恩人,却是我的老朋友,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阮义喜形于色道:“我......” 沈胜衣道:“不过,这如果是一件不正当的事就莫怪我出尔反尔。” 阮义道:“沈兄放心,那是一件正当的事情。” 沈胜衣道:你先给我说说。 x      x      x 阮义问道:“沈兄是否知道武林中有一尊价值连城的黄金魔神像?” 沈胜衣道:“你说的魔神像就是南宫世家失落在外的那尊?” 阮义道:“就是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那尊魔神像据说隐藏着南宫世家的武功秘诀。” 阮义道:“传说是这样。” 沈胜衣道:“南宫世家乃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武功另创一格,不是其他门派所能敌,第一任主人出道之时,便打遍江湖无敌手。” 阮义道:“所以那尊魔神像一直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沈胜衣道:“南宫世家是否真的失落那尊魔神像,现在还是一个谜。” 阮义道:“这是事实,并非传说。” 沈胜衣道:“何以见得?” 阮义道:“南宫世家当代主人南宫望终年浪迹江湖,就是为了找寻失去的那尊魔神像的下落。” 沈胜衣道:“另有原因亦未可知。” 阮义沉声道:“我已经见过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那当然不是在南宫世家。” 阮义道:“当然不是。” 沈胜衣道:“难道就是寿南山拥有的那座?” 阮义道:“不错。” 沈胜衣道:“那尊魔神像怎么会落在寿南山的手上。” 阮义道:“他是从太湖一个渔夫那里买来的。” 沈胜衣道:“那个渔夫……” 阮义道:“那个渔夫终生在太湖打鱼,无意中网到了那尊魔神像,他并不知道那尊魔神像整座都是金打的,只当是铜铸的玩偶,拿着出去向游湖的游人兜卖,第一个就遇上了寿南山。” 沈胜衣道:“寿南山当然看出那是金打的东西。” 阮义道:“他并没有亏待那个渔夫,给了那个渔夫五十两黄金。” 沈胜衣道:“那尊魔神像有多重。” 阮义道:“五百两。” 沈胜衣笑道:“他岂非反赚了四百五十两黄金。” 阮义道:“可是他又怎舍得将那尊魔神像卖出去?” 沈胜衣道:“当时他是未必已看出那尊魔神像可能就是南宫世家失去的那尊。” 阮义道:“那尊魔神像的底部刻有南宫绝三个字。” 沈胜衣道:“南宫绝不就是南宫世家的第一代主人。” 阮义点头道:“是以即使那个渔夫当时已看出那尊魔神像是金打的了,要五百两黄金才肯卖,他也一样买。” 沈胜衣道:“南宫世家的武功并不是五百两黄金就可以买到的。” 阮义道:“至于那尊魔神像怎么会掉进太湖之内,就不清楚了。” 沈胜衣道:“这个则是与他无关。” 阮义点头。 沈胜衣又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阮义道:“差不多五年了。” 沈胜衣道:“那尊魔神像在他手里,南宫世家的武功秘诀,他势必滚瓜烂熟了。” 阮义道:“这五年以来,他始终未找到那尊魔神像的秘藏武功。” 沈胜衣道:“哦?” 阮义道:“他甚至怀疑有关那尊魔神像的传说,是别人虚传的事。” 沈胜衣道:“这次他遇上的麻烦,想必亦是来自那尊魔神像。”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道:“事情始末,相信你已经清楚了。” 阮义点头道:“寿家本来也是富有人家,但因为这几家以来他埋头研究那尊魔神像,疏忽了业务,现在已家空物净,而且欠下了一笔赌债。” 沈胜衣插口问道:“寿南山是一个赌徒吗?” 阮义道:“他不是。” 沈胜衣道:“那为什么会欠下赌债的?” 阮义道:“因为他的妻子是一个赌徒,这几年赌的也太凶了。” 沈胜衣道:“他难道完全不知道他的妻子这样。” 阮义道:“只是不知道她赌起来竟然完全不理会有什么后果。” 沈胜衣问道:“他的妻子,是什么出身?” 阮义道:“本来是一个妓女。” 沈胜衣道:“难怪。” 阮义道:“到别人来讨债,他才知道这件事。” 沈胜衣道:“这个人,也未免太糊涂了。” 阮义道:“一个人年纪老了,自然就没有年纪轻的时候那么精明。” 沈胜衣道:“他今年有多老?” 阮义道:“已经六十。” 沈胜衣道:“他的妻子?” 阮义道:“依我看,三十不到。” 沈胜衣摇摇头,回问道:“他知道了又怎样?” 阮义道:“妻债夫偿,自然是想办法还掉那笔债。” 沈胜衣道:“想到没有?” 阮义道:“没有,连屋子卖掉了也不够。” 阮义一顿接着道:“正当他束手无策之际,一个老朋友突然派人来问他是否愿意出让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他得到那尊魔神像的消息,是否曾经泄露出去?” 阮义道:“他说是没有,不过他的妻子却是知道的。” 沈胜衣道:“他的妻子是否认识他的那个老朋友?” 阮义道:“认识,所有他怀疑是他的妻子泄露了这个秘密。” 沈胜衣道:“他的朋友出多少钱买那尊魔神像?” 阮义道:“黄金两万两。” 沈胜衣轩眉道:“那个朋友是必知道寿南山仍然未发现那尊魔神像的秘密,所以才肯出这个价钱。” 阮义道:“毫无疑问。” 沈胜衣道:“除了他的妻子,又有谁知道他仍然未发现那尊魔神像的秘密。” 阮义道:“相信没有了。” 沈胜衣道:“二万两黄金相信已足够他还债。” 阮义道:“而且还有一万两剩下。” 沈胜衣道:“他的妻子竟然欠下别人一万两黄金的赌债?” 阮义道:“事实是这样。” 沈胜衣诧异的道:“任何人相信也不会让一个那样的女人欠下一万两黄金才去追债,这件事只怕另有蹊跷。” 阮义道:“我也是这样说。” 沈胜衣道:“他的妻子到底在什么地方欠下了一万两黄金?” 阮义道:“在一个叫叶大妈的女人家中,那个叶大妈的女儿也就是他那个朋友的妻子。” 沈胜衣道:“毫无疑问,这个一个圈套。” 阮义道:“嗯。” 沈胜衣转问道:“除了那一万两黄金赌债之外,他的妻子输掉的有没有一万两黄金之多。” 阮义道:“也有了。” 沈胜衣道:“现在他的那个朋友既然愿意以一万两黄金买下那尊魔神像,对他可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阮义道:“所以他并不在乎。经过四年的研究,也找不到神像的秘密,他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摇头一声叹息:“唯一痛心的就是知道娶着了一个那样的妻子。” 沈胜衣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麻烦?” 阮义道:“他那个朋友要他亲自将那尊魔神像送出。” 沈胜衣道:“这也是应该的。” 阮义道:“交易的日子是在半个月之后,可是他才答应,那尊魔神像在他手中的消息便已传开了。” 沈胜衣恍然道:“江湖朋友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动那尊神像的脑筋。” 阮义道:“这十一天以来,最少已有三批人乘他外出之际,偷进他家中大肆搜索。” 沈胜衣道:“有没有搜出来?” 阮义道:“他收藏的很秘密,侥幸没有,他们已决心在途中截劫。” 沈胜衣道:“交易地点,到底是在哪里?” 阮义道:“只要我们依时赶到镇江城东北九里焦山下的枕江阁,他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上船。” 沈胜衣道:“在船上交易?”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忍不住问道:“他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阮义道:“水龙王。” 沈胜衣道:“这个人我听过,据说原来是一个海盗首领。” 阮义道:“他是从来不肯承认的,也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件事。” 沈胜衣道:“这大概因为他作案从来不留活口。” 阮义道:“传闻中他的确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沈胜衣道:“听说这几年他的船都是在长江江上。” 阮义道:“不错。” 沈胜衣道:“这个人也特别,据说他终年乘船在水上漂流,从来不肯踏上陆地,无论他要见什么人抑或是什么人要见他,都是在他那艘船上。” 阮义道:“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却有些奇怪。” 沈胜衣道:“奇怪什么?” 阮义道:“寿南山家在江阴。” 沈胜衣道:“江阴城外,岂非就是长江。” 阮义道:“可是水龙王不和他在那里交易。” 沈胜衣道:“的确有些奇怪。” 阮义道:“由这里到镇江要三天,这三天的路可不是容易走的。” 沈胜衣道:“因为劫镖的人都准备在路上下手?” 阮义道:“以我所知准备采取行动的就已有天南三杰,以及无极门的一个高手。” 沈胜衣道:“无极门的人也插手?” 阮义道:“日前,我险些就伤在他刀下。” 他叹息接道:“单就是这四个人已经不易对付,何况还有其他人?” 沈胜衣道:“寿南山是必已看出处境恶劣,是以将你请来。” 阮义道:“可惜我的武功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高强。” 沈胜衣道:“由江阴到这里,需时一天。” 阮义道:“这一天我们经过的都是热闹的市镇,大概是这个原因,一路都平安无事。” 沈胜衣道:“明天开始你要进入山区的了。” 阮义道:“我正在为此担心,无意中却听到了沈兄在这里的消息。” 沈胜衣道:“你的意思是想我陪你们走一趟。” 阮义道:“想的很。” 沈胜衣道:“只怕我也应付不了那些人。” 阮义道:“只要沈兄答应去,事情一定会顺利。” 沈胜衣道:“镇江天下第一江色,我虽然到过一次,但因为来去匆匆,并没有好好的欣赏一下那附近的景色,这一次我会了。” 阮义道:“这三天,沈兄可有其他的事情?” 沈胜衣道:“恰巧没有。” 阮义道:“太好了。” 沈胜衣道:“寿南山现在在哪里?” 阮义道:“在客栈,云来客栈。” 沈胜衣道:“你放心他一个人留在客栈里?” 阮义道:“那些人的目的在那尊魔神像,并不是在人。” 沈胜衣道:“听你这样说那尊魔神像现在并不是在他身上了。” 阮义道:“嗯。” 沈胜衣打量了他一眼道:“莫非在你身上?” 阮义点头,敞开外罩长衫。 在他的左腋下赫然吊着一个包袱,由于那长衫宽大,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他一面将包袱解下,一面道:“这是他的主意,他一路背着,寸步不离那个包袱,内裹只是一个不值钱的瓷菩萨。” 沈胜衣道:“这个人很聪明,料到那些人的注意力势必因为全集中在他那个包袱之上。想不到那尊魔神像是由你贴身携带。” 说话之间,阮义已经将那个包袱房子旁边栏杆上道:“沈兄不妨就在这里先欣赏一下这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你已经问过寿南山?” 阮义点头道:“他将那尊魔神像交给我,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希望我在这几天之内,能够发现其中秘密。” 沈胜衣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阮义道:“毫无发现,沈兄的见识在我之上,也许能够看出来。” 一尊怪异的金像立时出现在沈胜衣的眼前。 那尊金像也实在怪异,面目如人,张着嘴巴,仰天做长啸状。口中赫然长像老虎一样,尖而钩的牙齿,头发蓬乱,上面戴着一支玉簪,腰后还长着豹子尾巴。 映着残阳光影,金像闪闪生辉,也不知是否形状的怪异之故,那尊光辉仿佛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 沈胜衣仔细看了一遍,忽然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一尊西王母像。” 阮义道:“哦!” 沈胜衣道:“你看不出?” 阮义摇头,方待开口,沈胜衣又问道:“寿南山四年多五年研究下来,难道也研究不出来。” 阮义道:“他只知道这是一个魔神像,至于是上面魔神像,则并不清楚。” 沈胜衣道:“是么?” 阮义连忙问道:“西王母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沈胜衣问道:“你以为是怎样样子才对?” 阮义道:“传说中的西王母,是雍容华贵,端庄美丽。” 沈胜衣道:“这是魏晋文人将她美化,本来却是这个样子。” 阮义仍然面露怀疑之色。 沈胜衣道:“李商隐有一首瑶池的诗,你有没有读过?” 阮义摇头。 沈胜衣亦是漫声轻吟-----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x      x      x 瑶池是仙境,西王母是神仙,有关这些神话传说,记载在中国历史,流传在中国民间,至少有两千年以上。 因为所有记载中,第一个看见西王母的周穆王,研究是两千年前的人了。 竹书纪事上记载,穆王十七年,西征昆仑只见西王母。 周穆王东征南伐,终于在极西之地,会见了西王母。 再看汉武帝内传,却是记载元封元年正月甲子,武帝在承华殿迎接西王母下降。元封元年距离牧王十七年就已经超过了一千年。 西王母见了周穆王,又见了汉武帝,莫说神仙永生不死,即使见了汉武帝之后便死掉,也已有千岁高龄了。 是以这位西王母,便成了民间信奉至高的女神,而且是寿母的代表,提起王母娘娘,自然呢是年高德勋,老太太们死了,世俗照例就是送驾返瑶池,四个字。 到底西王母是怎样一个人物?又是怎样一尊神仙? 根据尔雅释地:觚竹、北户、西王母、日下,谓之四荒。(注:西王母在西,)这样看,西王母就是国名。 然而根据穆天子传:吉月甲子,天子实于西王母。 (注:西王母如人,虎齿,蓬发带胜,善啸,)又是人名了。 大概西王母就是周代极西边境上的一个部落的酋长,以人名国,或以国名人,是一不是二。 如果照以上晋人郭璞注穆天子传的说法,所谓西王母,就是一个面目像人,老虎牙齿,头发蓬乱。头戴玉胜首饰,会喊会叫的一个怪物。 再根据山海经西山经的记载: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厉及五残。可见西王母除了老虎牙齿外,还长着一条豹子尾巴,是一个掌管瘟疫和刑罚的怪神。 从原始的资料来看,西王母到底是男是女,实在很难断定。胜虽然是富人首饰,但是在野蛮部落,男子也一样可以戴首饰。 这位半人半兽,不知是男是女的西王母,大概是住在深山岩穴之中,经常有三只青鸟轮流替她找寻食物,这就是山海经内北经所说的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 由于西王母,玉胜和青鸟都带有女性的气质,自然就把西王母女性化了,又因为炎疫和刑罚都是有关人类的生命,而西王母既然可以夺取人的生命,当然也就可以赐予人的生命,所有一般人都相信西王母有不死灵药,吃了可以长生。 嫦娥奔月的故事也就因此产生。 这又给李商隐带来了一首好诗: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周穆王见西王母的时候,西王母是一副那么狰狞的样子,。可是到汉武帝见她,却成了绝色的美人。 读汉武帝内传,你看西王母多漂亮: 王母上殿,向东座......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头上垂髻,戴太真晨婴之冠......视之年可三十许,修短得中,天子掩蔼,容颜绝世,真灵人也。 王母的侍女也是美女,好像董双成就是。 当时她下降人间的排场也够大: 二更之后,忽见西南如白云起,郁然直来,迳趋宫庭,须臾转近,闻云中箫鼓之声,人马之响。半食顷,王母至也。县投殿前,有似鸟集。或驾龙虎,或乘白麟,或乘白鹤,或乘轩车,或乘天马,群仙数千,光耀庭宇。既至,从官不复知所在,唯见王母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别有五十天仙,侧近鸾舆,皆长丈余,同执彩旄之节,佩金刚灵玺,戴天真之冠,咸住殿下。王母唯挟二侍女上殿,侍女年可十六七,服青绫之褂,容眸流盼,神姿清发,真美人也! 西王母这样的一变,前后判若两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根究还是不过是魏晋文人的把戏。 汉武故事和汉武帝内传,是他们假托为东汉班固所做,海内十洲记和述异经,也是他们假托为西汉东方朔所作。 一个野蛮部落的酋长长遂有此变成了神仙,一个丑怪的女人亦有此变成了美人! 这样传下去,影响可大了,一提起王母娘娘,一般人都以为是一个年老而慈祥,而且驻颜有术,雍容华贵,端庄美丽的女人。 事实却到底事实,一个女人如果像真的西王母娘娘那样子,就算没有一条豹子尾巴,单是蓬发虎齿,已经够吓人的了。 所有如果你是女人,如果有人尊称你做王母娘娘,且莫高兴! 但男人如果家有悍妻却不妨尊称她做王母娘娘!这比较母老虎三个字,最低限度好听得多了。 第二章 峡道遇伏,血战脱困 诗听罢,阮义仍然是一面疑惑,苦笑道:“这首诗怎样了?” 沈胜衣道:“由这首诗就可以知道,西王母这个人在周穆王的时候便已经有的了,有机会不妨翻阅一下穆天子传与及山海经,翻阅过之后你就会知道西王母,应该是这个样子。” 阮义道:“哦?” 沈胜衣连随捧起那尊黄金魔神像,反复仔细看了一会,道:“这样的一个神,就算叫做魔神亦无不可。” 阮义目光一落,道:“我拿着这尊魔神像已经研究了一夜,除了发现它的形状是怪异一些外,始终看不出有何特别。” 沈胜衣道:“我也看不出!” 他一笑接道:“寿南山研究了差不多五年也一无所得,又岂是你那么一夜,我这样随便一看,就可以看出其中奥妙的。” 阮义连声道:“不错不错。” 沈胜衣将神像交回阮义道:“你现在收起来,到了云来客栈,我们再仔细研究它。” 阮义接下将之包好,突然侧首一声轻叱:“谁躲在那里?” 他盯着楼梯那边。 一个人头应声在梯口升起来,阮义回首一眼看见,脱口道:“是花豹。” 那个人就是天南三杰的老三,他纵声大笑,两三步走了上来,瞪着阮义道:“你这个小子倒也懂得说谎。” 阮义道:“我一个人自问打不过你们三兄弟,不说谎怎成?” 花豹摇头道:“这样说谎对你也没有多大的好处,不过多活几天。” 阮义道:“就只是几天?” 花豹道:“你这样作弄我们兄弟,现在除非乖乖的将那尊魔神像捧到我面前叩头赔罪,我或者还会放你一条生路,让你活长命百岁,否则今天你就死定了。” 阮义道:“现在你难道仍然不知道我是谁?” 花豹道:“我知道你就是快剑阮义,与寿南山走在一起的人,我们岂会不先行查清楚你们的底细。” 阮义道:“如此你还敢口出狂言。” 花豹冷声道:“你以为我将你放在眼内?” 阮义冷笑。 花豹大笑接道:“你阮义如果真的有两下子,又怎会做一个缩头乌龟?” 阮义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你就是不懂。” 花豹道:“这种乌龟道理不懂得也罢了。” 阮义也不动气,道:“你那两个兄弟那里去了!” 花豹毫无隐瞒道:“他们在云来客栈监视。” 阮义道:“看来你们已经跟踪我们不少时候。” 花豹道:“半天也有了,就是都没有机会下手。” 他大笑着又道:“大哥叫我跟踪你,只是想知道你又在弄什么诡计,谁知道我这一跟,竟然大有收获。” 他的目光落在那尊黄金魔神像之上,又笑道:“想不到神像原来就是在你身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阮义道:“凭你一个人,就敢打这魔神像的主意。” 花豹道:“看你现在这样子真够神气的,莫非------” 他瞟了沈胜衣一眼,才接道:“就因为身旁多了这个懂得吟诗的朋友?” 阮义道:“我这位朋友并非只是懂得吟诗。” 花豹这才看见沈胜衣腰间挂着的长剑,道:“原来除了吟诗外还懂得用剑。” 阮义道:“所以,现在你最好赶快开溜。” 花豹道:“这话应该我说才是,当然在你们离开之前,先得放下那尊黄金魔神像。” 阮义没有放下,反而将神像包起来,挂在肩膀上。 花豹看在眼内,冷笑道:“看来我不动那支狼牙棒是不行的了。” 他反手从背负那个豹皮囊之中取出了一支长约四尺的短柄狼牙棒及一支同样长短的铁棒。 然后他棒交右手,抵在那支狼牙棒的柄端,一插一旋。 “咯叮”的一声,那支狼牙棒就变成了八尺。 阮义的右手亦自移向剑柄。 沈胜衣突然将阮义按住,道:“在客栈外监视你们的只怕不止他们三兄弟,看见你离开,不难会采取行动,是以我们应该尽快赶回客栈才是。” 阮义想想道:“对。” 沈胜衣接道:“是以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阮义道:“沈兄的意思......” 沈胜衣道:“我来。”一步跨前。 阮义一声:“好。”旁边让开。 花豹看见大笑,道:“你这个书呆子,也敢与我交手?” 沈胜衣淡笑道:“天南三杰,据说无一不是杀人如麻。” 花豹道:“你可是怕了?” 沈胜衣没有回答,又问道:“你平生杀的人大概有多少?” 花豹道:“杀够了一百,我就没有再计算了。” 沈胜衣道:“很好。” 花豹道:“什么很好。” 沈胜衣道:“好像你这种人,死不足惜,我大可放手杀你,如何不好。” 花豹一怔道:“你这个书呆子的胆子可真不小。” 沈胜衣道:“本来就不小。” 花豹眼珠一转,道:“你到底是那一个?” 沈胜衣道:“沈胜衣。” 花豹面色一变,突然又大笑起来,道:“沈胜衣怎会是你这样的一个文弱书生,不想你这个书呆子吟诗用剑之外,还懂得吓人。” 沈胜衣漠然一笑! 花豹环眼牛瞪,接喝道:“要命的滚开,否则我第一个打杀了你。” 沈胜衣没有滚开。 花豹也不多说,一个箭步抢前,狼牙棒独劈华山兜头疾劈。 他平时杀人无数,多杀一个在他根本就不算回事。 狼牙棒本来就是重兵器,他双手更有惊人的膂力,一棒击下,势不可当! 沈胜衣也没有当,腾身暴退,倒跃上了后面栏杆。 他的后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 花豹狼牙棒随后追击,一挑一送斜里劈下! 哗啦的一声,栏杆尽碎,木片四射。 沈胜衣却已不在栏杆之上。 他身子矫捷如飞燕,纵身一拔丈高,凌空一折,同时拔剑,一剑劈下。 花豹也算手急眼快,双手一提,狼牙棒迎向来剑。 铮一声,剑劈在棒上。 剑势雷霆万钧,可是一劈到棒上,竟轻得出奇。 沈胜衣连人带剑被震的飞了出去! 花豹狼牙棒几乎同时一转,“横扫千军”! 这一棒当然扫空。 花豹回头望去,就看见沈胜衣冷然站在丈外。 他盯着沈胜衣,道:“你真的就是沈胜衣。” 沈胜衣道:“你可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语声一落,他身形一展,箭一样射向花豹。 人未到,剑未到,剑气已迫近眉睫。 花豹大喝一声,狼牙棒飞舞。 沈胜衣的身形亦飞舞起来。 花豹一连十七棒,棒棒落空。 他的面上终于露出惊惧之色,手脚一慢,第十八棒还未扫出,沈胜衣已连人带剑冲到面前。 花豹怪叫一声,狼牙棒一沉,横挡沈胜衣两剑,“喀叮”的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支短兵器! 他右手狼牙棒,左手铁棒,右打“雪花盖顶”,左打“老树盘根”。 沈胜衣身形飘忽,一闪再闪,闪出棒外,棒势一转,人已在花豹身后。 花豹慌忙转身,双棒齐挥,拦腰向沈胜衣扫去。 他左手铁棒才扫出一半,沈胜衣长剑已闪电般刺在他的左腕上。 “叮当”一声,铁棒落地,花豹左腕一道血口,鲜血泉涌。 沈胜衣长剑一吐即吞,倒踩七星步,花豹右手狼牙棒便自扫空。 一退又飘回,沈胜衣左手长剑再吐出,刺向花豹的右腕。 花豹看在眼内,他一声不响,右手狼牙棒一挑,“呼呼”两棒,交错劈下。 沈胜衣人剑飘忽,棒未到,眨眼已飞退。 花豹追击,连环六棒! 沈胜衣连退五步,身形突然一凝,不退反迫前,长剑一翻,架住了花豹的第六棒,就已剑压住狼牙棒,一拧腰,身形欺入,右掌印向花豹的胸膛。 花豹左掌急迎。 “叭”的双掌交击,花豹身形不动,沈胜衣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他飞燕也似绕着花豹转了一圈—— 花豹狼牙棒紧迫击下。 一击再击,三击都落空,他出手虽快,怎也追不及沈胜衣的身形。 沈胜衣转了一圈,身形便飘开,飘落在阮义身旁。 花豹没有追过去。 他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身子烟花火炮般向前射出。 一道血环即时在他的腰部射了出来。 沈胜衣那一转,手中剑已几乎环腰将他斩成两截。 他一射两丈,撞碎了一道栏杆,冲过了瓦面,直往下堕落! 阮义不觉脱口道:“沈兄,好厉害一剑!” 沈胜衣淡然一笑,手一震,剑嗡的一声龙吟。 剑锋上的血珠龙吟声中飞散。 x      x      x 烟雨楼在城外,云来客栈则在城内。 沈胜衣阮义入城之时,夜色深沉。 云来客栈一带,都灯火通明,光如白昼。 这个客栈正是在全城最热闹的街道旁边。 客栈对面有一间酒家。 花龙花虎兄弟就坐在酒家二楼临街的一副座头之上。 桌上有酒,手中有杯。 他们只是偶然呷上一口,眼睛老盯着对面云来客栈。 一壶酒,他们竟然喝了大约两个时辰。 没有人胆敢干预他们。 花虎的一双流星锤就放在脚旁。 西瓜般大小两个流星锤,上面嵌满了锋利闪亮的尖刺。 这样的一对流星锤,没有几百斤的气力,真还使不动。 花龙那支三尖两刃刀,亦放在桌上,灯光下,闪烁着令人看见心悸的寒芒。 酒楼的掌柜伙计当然都看出这两个是恶客,开罪不得。 花龙花虎也没有理会他人。 他们只关心一个人,一样东西。 ——寿南山与那尊黄金魔神像。 客栈之内虽已布下眼线,可是他们仍然不放心。 他们一面喝酒,一面对过路的女人评头品足,倒也不觉得时间难过。 阮义一回来,他们就发觉。 花虎第一个看见,道:“姓阮的回来了。” 花龙道:“他后面可见三弟?” 花虎探头意外望了一眼,道:“还未见。” 花龙道:“等一会见到三弟一问,便知道姓阮的去些什么地方了。” 花虎道:“嗯——” 后面的话尚未接上,他突然发现阮义抬头望来,连忙将头缩回去。 阮义却已经看见。 他是因为从花豹的口中知道,花龙花虎在客栈之外监视,一回到客栈门外,自然就抬头张望。 一望就望见了花虎。 他想了一想,突然高呼道:“花虎,你那位三弟回不来了。” 花虎听说一怔,缩回的头,又伸了出去,对座的花龙不由亦伸头外望。 阮义一见大笑道:“花龙也在么?” 花龙脱口问道:“我三弟在哪里?” 阮义道:“他在城北郊烟雨楼外等你们。” 花龙冷笑一声,道:“你又在弄什么诡计!?” 阮义道:“你不信就算了。” 花龙冷哼一声。 阮义接道:“不过你们去找他切莫忘了带一样东西。” 花龙道:“什么东西?” 阮义道:“棺材!” 花龙面色一变,花虎厉声问道:“你将我三弟怎样了?” 阮义没有回答,转身起步,走入云来客栈。 花虎起身抄起地上的流星锤,更待越窗跃下去,却给花龙伸手按住:“不要妄动。” 花虎道:“我下去问他一个清楚。” 花龙道:“这如果是事实,他已经说的够清楚的了。” 花虎摇头,道:“就凭他能够杀死三弟?” 花龙道:“你没有看见,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花虎道:“我看见。” 花龙道:“阮义两天前看见我们,唯恐我们知道他是哪一个,现在却胆敢这样对我们说话,必有所恃。” 花虎说道:“难道:“就是他身旁的那个人?” 花龙道:“如果我看得不差,那个人必然是一个高手。” 花虎冷笑道:“二对二,我们并不吃亏。” 花龙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弄清楚三弟的生死。” “我与你一起去。” “不怕这又是他的诡计,借此将我们骗开,好得上路?” 花龙“哼”一声道:“就算让他再骗一次又何妨,我们已布下了眼线,何愁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他连随一拍桌子,大喝道:“小二看帐!” 一个店小二连忙走了过来。 花龙不等他走近,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身形骤起,穿窗掠出,直落街心。 花虎双手一振,流星鎚“呼”的脱手飞出了窗外,身形跟着穿窗窜出。 流星鎚还未落到地面,他人已落地,一抬手,便又将流星鎚接在手中。 花龙已经将系在楼外的坐骑拉过来。 兄弟俩于是纵身上马,飞马向城外奔去。 x      x      x 阮义一入客栈,立即笑顾沈胜衣道:“他们兄弟必定会赶去城北烟雨楼一看究竟。” 沈胜衣道:“这又怎样?” 阮义道:“我们若是在这个时候启程,就可以暂时摆脱他们的追踪。” 沈胜衣道:“几年不见,你比以前精灵多了。” 阮义道:“江湖险恶,不是如此,以我的武功,再多两条命也早已没有了。” 沈胜衣道:“花家兄弟可也是老江湖,花龙花虎即使一齐赶去烟雨楼,在附近也必定会作好安排。” 阮义道:“这也是意料中事。” 沈胜衣点头,说道:“先见寿南山再说。” 阮义道:“我们在这里要两个房间,玄字一号我住,他则是住在玄字二号。” 沈胜衣道:“哪边走才是。” 阮义道:“这边。” 也就在这下子,一个伙计过来招呼道:“阮爷回来了。” 阮义认出那是负责招呼玄字号房间的伙计,便问道:“那位寿爷可有外出?” “没有。”答覆的很肯定。 阮义又问道:“那么,可有人来找寿爷。” “也没有。” 阮义道:“很好。” 那个伙计道:“阮爷,你是否有什么吩咐?” 阮义摇头道:“现在没有。” 那个伙计道:“有的话,只管吩咐小的做。” 阮义道:“你好像叫做花老七。” 那个伙计连连点头。 阮义忽然笑一笑,道:“你们姓花的倒是人多势众。” 花老七一声:“是。”又转口道:“不是。” 阮义笑道:“我需要人用的时候再叫你。” 花老七连声“好”,忙退下。 阮义走前几步,又笑顾沈胜衣,道:“这个伙计,相信就是花家兄弟布下的眼线。” 沈胜衣颔首道:“幸好只是姓花,花家兄弟也只有龙虎豹三兄弟。” 阮义道:“否则他们兄弟就只是到老七为止,也够我们头痛的了。” 沈胜衣一笑。 x      x      x 玄字号房在西院。 西院只得八个房间,比较清静。 阮义走到一号房间门前,道:“我住的就是这个房间。” 沈胜衣道:“我看到那个门牌了。” 阮义随手一推房门,一推竟不开。 “奇怪。”阮义用力再推。 也是推不开。 沈胜衣道:“门显然在内关上了。 阮义屈指往门上连敲两下,振声道:“谁在里面?是否寿兄?” 没有人回答,房中毫无声息。 沈胜衣突然伸手,抵在门缝上一登,“喀”一声,门闩硬硬被他震断,两扇门户左右打开。 阮义手握剑柄,冲了入去。 房中没有人。 阮义目光一转,道:“所有的东西都变了位置。” 沈胜衣道:“床好像也没有例外。” 阮义道:“也没有。” 沈胜衣目光一落道:“地上的砖头很多给撬起了。” 阮义苦笑道:“只是没有将这个房间拆掉。” 沈胜衣道:“搜查这个房间的是一个老手。” 阮义点头道:“房中能够收藏东西的地方他显然都搜过了。” 他伸手一摸挂在胁下的那尊黄金魔神像道:“幸好这尊神像我是带在身上。” 沈胜衣目光转向对门一扇打开的窗户道:“窗外是什么地方?” 阮义道:“是一个小院子,种有几棵芭蕉树。” 沈胜衣道:“进出倒是方便的很。” 阮义摇头道:“我的房间也弄成这样,寿兄的……” 他面色突然一变,忙退了出去。 沈胜衣退得更快,一退出房外,他立即掠到玄字二号房间的门前,一手抵在门上! 这道门也是在内关上了。 沈胜衣一声不发,运起内功将门闩震断! 门打开,一股淡淡的异香迎面飘来。 沈胜衣何等经验,立即闭住了呼吸。 阮义一旁也嗅到了,失声道:“不好,是迷香!” 沈胜衣轻索一下,双袖一拂,道:“这迷香已经将近完全发散,对我们没有作用的了。” 他旋即举步跨进房内。 这个房间比阮义那个搜索的更彻底,一扇窗户亦是被打开。 一个老人仰倒在房中一张椅子之上。 沈胜衣走到老人身旁,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再按他的心胸。 阮义反手将门关上,走了过来,道:“怎样了?” 沈胜衣放开手,道:“只是中了迷香昏倒,并没有生命危险。” 阮义道:“身上也好像没有受伤。” 沈胜衣道:“没有。” 阮义道:“对方的目的,果然只是在夺取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他就是寿南山?”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道:“看样子,已不止六十岁了。” 阮义道:“大概是因为那尊魔神像伤透了脑筋,这几年,他老得特别厉害。” 沈胜衣“哦”的一声,道:“你去打一盆冷水来。” 阮义点头转身。 沈胜衣连随走过去,将其余的窗户都打开来。 吹一下冷风,好受得多了。 x      x      x 敷过了冷水之后,寿南山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他醒来四望一眼,苦笑了起来。 他这种老江湖,又岂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苦笑着他目注沈胜衣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兄?” 沈胜衣道:“正是沈某。” 寿南山坐正了身子,道:“能够请到沈兄来帮忙,我实在高兴得很,请坐。” 沈胜衣道:“寿兄不必客气。” 寿南山欠身欲起,沈胜衣伸手按住,道:“寿兄还是先歇歇的好。” 沈胜衣的手还未伸。因为他的腰尚在发软。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老江湖的了,竟然被人用迷香迷倒,这若是传出去,老朋友听到,准笑掉牙齿。” 沈胜衣道:“寿兄当时完全不觉。” 寿南山点头道:“小阮出去之后,我坐在桌上这张椅子上,正想喝杯茶,忽然间一阵强烈的倦意,不觉就闭上眼睛睡……睡着了。”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老手到底是老手。” 寿南山道:“幸亏他的目的不是在杀我,否则就算再多两条命现在也没有了。” 他突然省起那尊黄金魔神像转头顾阮义道:“小阮,那尊魔神像怎样了。” 阮义笑道:“王母娘娘保佑,总算平安。” 寿南山一怔,道:“这与王母娘娘何干?” 阮义道:“沈兄方才已看过那尊金像,他说那就是西王母。” 寿南山道:“西王母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阮义道:“有古书为证。” 寿南山忽然大笑起来,道:“怪不得那些读书人老是说将老婆当做王母娘娘。” 阮义笑道:“他们未必都是因为知道王母娘娘本来是这幅样子。” 寿南山问道:“沈兄是否亦已看出神像的秘密所在。” 沈胜衣道:“尚未看出。” 阮义道:“也没有时间细看。” 寿南山道:“哦?” 阮义道:“天南三杰的花豹追踪我到了烟雨楼,看见那神像便要抢夺。” 寿南山追问道:“结果怎样?” 阮义道:“他已死在沈兄剑下。” 寿南山回对沈胜衣一揖,道:“辛苦沈兄了。” 沈胜衣淡笑道:“我杀他,完全是因为他平日无恶不作。” 寿南山道:“花龙花虎知道,一定不肯罢休。” 沈胜衣道:“不肯罢休,岂止他们两人。” 阮义接道:“我们担心这里也有事发生,所以立即赶回来。” 寿南山道:“却仍然回来晚了。” 阮义道:“幸好寿兄并没有受伤。” 寿南山道:“人走好运,是必一路福星。” 阮义转过话题道:“进来搜索的看来并不是花龙花虎二人。” 沈胜衣道:“无论是谁,迟早必会再来。” 寿南山目光转落在那边床上,道:“我们那一个小把戏也玩不下去的了。” 包袱被撕开,放在里面的是一尊瓷菩萨,亦已被击碎。” 寿南山一路上就是背着这个包袱。” 阮义笑顾道:“也幸好那个包袱,否则我早已成为众矢之的,未见到沈兄,命就没有了。” 一顿他问道:“寿兄,我们就现在上路如何。” 寿南山往窗外望了一眼,道:“这里虽然不大安全,其他地方相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况且现在已入夜,还是歇宿一宵,明天再起程。” 阮义道:“花龙花虎就在对面杏花阁监视着我们出入,方才我看见他们,已隐约透露给他们知道花豹死在烟雨楼,他们必会走去一看究竟,我们现在起程,最低限度可以暂时摆脱他们。” 寿南山道:“他们迟早会追上来,三对三,我们并不吃亏,何不就此了断?” 阮义道:“在打那尊神像主意的并非只是他们兄弟,其他的人现在是必一旁虎视眈眈。我们与他们兄弟动手,难保谁会混水摸鱼,甚至与他们兄弟联手对付我们,那时候,腹背受敌够我们头痛的。” 寿南山道:“也是道理。” 阮义接道:“相反,我们星夜赶路,他们即使早有准备,立即随后追来,亦不难被我们击破。” 寿南山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他转顾沈胜衣道:“我们即使立刻动身也不要紧,问题在沈兄……” 沈胜衣道:“我在城西平安客栈的房间内只有一个简单的包袱,经过的时候进去拿回结账就是了。” 寿南山再沉吟一下,道:“那么我们就立刻起程,小阮--” 阮义不待吩咐,道:“我这便出去准备马车。转身走过去开门。” 寿南山回对沈胜衣道:“沈兄且坐下休息片刻。” 沈胜衣坐下,忽然道:“寿兄是家住江阴?” 寿南山颔首,道:“小阮想必已跟沈兄说过? 沈胜衣道:“江阴城外就是长江,寿兄其实可以雇船沿江而上。” 寿南山道:“我最初也有这打算,是到岸边看过了之后,才改走这陆路。” 沈胜衣道:“什么原因?” 寿南山道:“那里泊着不少船只,小阮与我还未走近去,就已有几个船家走过来问我们是否要雇船,其中一个居然说要到镇江只收我们十两银子。” 沈胜衣道:“这个人显然已被人收买了。” 寿南山道:“否则如何知道我们是去镇江?” 沈胜衣道:“如此,的确是走陆路为妙。” 寿南山道:“可不是,风波险恶,而且小阮与我都是旱鸭子,船一翻,便得任凭处置。” 沈胜衣想想,笑道:“小阮平生最害怕的就是水,莫说翻船,只要那艘船摇晃多几下,只怕他已经任凭处置的了。” 寿南山亦笑道:“我也是的。” 沈胜衣道:“不过到了镇江,还是要上船的。” 寿南山点头道:“不错,上水龙王的船。”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却是无可奈何。” 这句话出口,他仿佛又苍老了一年。 x      x      x 天明。 马车奔驰在山道上。 再过三里,出了山道,阮义才将马车停在道旁一棵大树下。 他长吁一声,一拍双手,纵身下了车座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 话声甫落,沈胜衣已推开车门,走出车厢,道:“最少要休息一个时辰。” 阮义一望拉车的两匹马,道:“剑投在地上的影子与剑同样长短之时,我们才继续上路如何。” 沈胜衣道:“最好不过。” 阮义一伸懒腰,道:“我们马不停蹄的奔了一夜,够那些人追的了。” 沈胜衣摇头一笑道:“你看来路。” 阮义回头望去,只见一骑人马遥远的立在他们的来路之上。 马是白色,人是黑色,因为相距太远,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面目。 他好像发觉阮义回头望来,策马奔入了旁边的小路。 阮义不禁鼓掌道:“好小子。” 沈胜衣道:“由我发觉到现在,他已经跟踪了我们约莫两个时辰了。” 阮义道:“这样说,他在我们离城的时候,只怕已经在后面跟踪。” 沈胜衣道:“跟踪的技术却还未到家,若非深夜赶路,相信我们离城的时候已发觉。” 阮义道:“如此这个人若非新手,可能就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沈胜衣道:“昨日迷倒寿兄,搜查你们房间的看来不会是他。” 阮义说道:“莫非是无极门的那个高手?” 沈胜衣道:“希望就是了,否则我们又要多应付一拨人。” 寿南山推窗探头出来,大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不采取行动,就由得他们跟踪。” 沈胜衣阮义一笑点头。 同日黄昏,马车驶入常州,驶到袈裟塔下。 阮义突然将马车停下,道:“我们就在这座袈裟塔下过一夜如何?” 寿南山推窗一望,笑道:“你不怕深夜和尚的鬼魂念经吵耳?” 袈裟塔是一座葬和尚的小宝塔,宋朝将亡之际,常州的和尚自动组织僧兵,抵抗元寇,壮烈殉国,就是埋在这座宝塔下。 阮义摇头道:“我们在这儿过夜只有清静,那些人只道我们是在客栈,怎会想得到我们竟然……” 沈胜衣车厢内突然截口道:“你先望一眼左边路口才好说下去。” 阮义如言望去。 那个骑着白马的黑衣人赫然就在那边路口。 阮义一怔道:“拂晓出现过之后,一直都不见他再随后跟踪,怎么……” 沈胜衣道:“到常州并不止一条路,他显然知道我们必定会经过这里。” 阮义道:“一路不见人本来以为只是偶然巧合,他并非跟踪我们的了。” 沈胜衣道:“现在你是否还愿意在这座塔下过夜。” 阮义苦笑一声,道:“如此我宁可到天宁寺投宿了,最低限度,那儿的和尚全都是人。” 寿南山道:“听说那儿的素菜烧得相当好。” 沈胜衣道:“那儿的和尚也不错。” 他说的是事实。 常州的天宁寺,可以说是江南最大的古刹,殿宇宏丽,设置精雅,寺里的和尚据说开寺以来,历代都是做工种菜自食其力。 这种好寺院的确不多,这种好和尚亦是少有。 x      x      x 第二天,大清早马车便已离开常州。 正午时分,马车来到了一片树林的前面。 一条道路穿林而过。 阮义驱车直入。 那条道路宽阔适中,可以并排驶得过两辆马车。 道路并不是直通到底,需要转折两个弯。 第一个弯通行无阻,第二个弯转弯三丈的地方却堆起十多株树木。 都是从道旁斩下来,堆放在那里,截断了去路。 树堆之上,冷然坐着天南三杰的老大花龙! 他正在用一块白布擦着那支三尖两刃刀。 一次又一次,擦得很小心,好像怕那支三尖两刃刀之上沾上了灰尘,杀起人来,不够利落。车马声已近,他仍然低头擦着那兵刃,动作却是越来越慢,突然停顿! 一辆马车刹那出现。 马车一转弯,阮义就看见那堆树木与坐在上面的花龙。 他立即勒马收鞭。 马车仍然冲前两丈。 花龙即时在树堆上站了起来,盯着阮义,眼中布满了红丝,充满了仇恨! 目光一闪,他手中白布飘落,刀光一闪,他身形飕的飞出,三尖两刃刀凌空斩向阮义。 几乎同时,呼呼两声,两个流星锤从左边树林射出,击向车厢! 阮义看在眼内,大惊失色,一声“小心!”拔剑出鞘。 心字甫落,轰隆轰隆两声巨响,车厢被流星锤击碎,木片四射! 拖车的两匹马受惊狂嘶,一匹人立而起,马车不由一歪。 阮义吃惊不已,花龙的三尖两刃刀已到了! 他举剑急架,“铛”一声,连人带剑给花龙那一刀震下了马车。 他的内力修为本来就比不上花龙,那刹那的马车的一歪便影响他脚步,一个踉跄,这样如何不给花龙一刀震下来。 着地一个翻滚,他便已稳住了身形,花龙的刀亦已追踪劈下! 刀快如风,一劈就是十六刀! 阮义的剑更快,封挡十六刀,连随回刺十六剑,居然将花龙迫退了三步。 花龙冷笑一声,道:“快剑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加起来才只是八个字。” 等到他这句话说完,阮义已又向他刺出了十剑! 他挡了七剑,退了三步,突然一声尖啸,回刀反攻! 这一次刀更快,刀上的力道最少重了一倍,一刀劈出,刀风激荡。 阮义连接三刀,握剑手腕震得有些麻木。 第四刀他不接了,倒踩七星步,身形飘忽,剑势亦飘忽起来。 花龙冷笑挥刀,左一刀,右一刀,左右交替,连势二十四刀,便将阮义的身形迫死! 这一刀阮义不得不硬接! 铮的剑被刀劈开,刀势未绝,斜里急落。 嗤的裂帛一声,血光崩现。 阮义的左肩连衣服被刀削下了巴掌大小的一片肌肉。 包着那尊神像的那个假包袱立时从他的左胁下掉了下来。 那一刀已同时将包袱削断。 包袱落地,半尊神像从包袱的一端断口跌出来。 花龙眼利,一见大笑道:“原来在你身上。” 大笑声中,三尖两刃刀又是十六刀急劈。 一刀比一刀狠,显然,想尽快砍倒阮义。 阮义紧咬牙龈,硬接十六刀,半步也不肯离开那尊神像。 论出手身形之迅速,他虽然比不上沈胜衣,却是在花龙之上,但若论内力修为,花龙却是胜他一筹。 他这样无疑就是舍长取短,十六刀硬接下来,他已被花龙的刀震的摇风摆柳,血气浮涌! 花龙看在眼内,刷刷刷刷,四刀紧接劈出! 第一刀劈歪了阮义的剑,第二刀已将剑劈断,第三第四刀,先后劈向阮义的胸膛! 阮义只有后退,一退三步。 花龙迫前三步,左手一探,抓向地上的黄金魔神像。 也就在这时候,半空一声暴喝,一条人影凌空扑落! 寒光一闪,三尺长的一支软剑毒蛇一样刺向花龙的左手! 花龙急忙缩手,右手一翻,三尖两刃刀回斩来人右腕! 刀才斩出一半便已被软剑截下! 那个人亦是右手一翻,手中软剑几乎同时哧的弹起来,截住了花龙的刀。 花龙目光一闪,道:“寿南山,你来得好!” 来人正是寿南山,他身上衣服破裂了好几处,皮肉也被擦损了好几处,但都是轻伤,冷冷的应道:“当然好。” 花龙道:“花虎那两锤打你不死,也算你命大!” 寿南山冷声道:“寿比南山,如何不大?” 花龙道:“你那个保镖的命,居然也大得很。” 寿南山道:“我都死不了,他又怎会死得了。” 花龙道:“你就放心他一个人留在那边。” 寿南山道:“相反的,只有他对我们不放心。” 花龙忍不住道:“你那个保镖到底是谁?” 寿南山道:“原来你们不认识他,难怪死了一个花老三,还敢打那尊魔神像的主意。” 花龙一皱眉,道:“花豹是死在他的手?”” 寿南山截口道:“这是事实。” 花龙干瞪眼道:“他……” 寿南山截口道:“尽管素未谋面,对于他的姓名,我敢说你们不会陌生。” 花龙不耐烦的说道:“到底他姓甚名谁?” 寿南山道:“他姓沈,名胜衣!” 花龙浑身一震,如遭电击。 一声惨叫声即时划空传来! 是花虎的惨叫声! 车厢碎裂,木片四射,两个流星锤去势未绝,入车直飞车厢之内! 沈胜衣临敌经验何等丰富,马车刚一停下,便知道有事发生,耳听风声有异,一个身子已向前伏! 他正是坐在流星锤击来的那边。 车厢被击碎之时,他已经滚身车门之下,一时将门撞开,跃了出去! 寿南山坐在沈胜衣对面,一个身子同时旁边一缩! 流星锤虽然击入车厢,并没有击中他,四射的木片倒有不少射在他的身上! 他连随拔起了身子,双拳齐出,砰的将车顶击飞,人亦跟着飞了出去! 花虎双锤乘机突袭,出其不意,车厢中的两人最少可以击杀一个,可是车厢一碎,两人就从车厢中飞出来,而且不像已受伤,不由得心头一凛! 他的一只手却没有停下来,手一抄收回双锤,身一纵,双锤差不多同时再次击出,左击寿南山,右击沈胜衣! 沈胜衣身形一落一起,偏身又射出一丈! 花虎投来那一锤虽快,还是追不上他的身形。 寿南山人在半空,霍的一个筋斗,亦将向他击到的那一锤闪开,落在马车后面,右手腰间一探,抽出了一支软剑。 沈胜衣的剑亦已在手。 花虎脚步慢移,双锤一吞一吐,第三次击出! 寿南山软剑“飒飒一晃,身形却还是飞身一旁闪开。 他当然知道手中软剑,挡不了那个流星锤。 沈胜衣也没有硬接,身形一闪,又再旁移半丈,突喝道:“这里交给我,寿兄过去助阮兄一臂之力。” 寿南山一声“好!”出口,呼的一流星锤已向他击到! 他闪身一躲,连随翻身倒跃出丈外。 沈胜衣那边亦已即时闪开一流星锤,花虎一收锤,他的身形就射出,竟然追在那个流星锤之后。 一给他迫近,花虎那个流星锤便无法发挥威力了。 这一点花虎当然也知道,原是准备追击寿南山的左手那个流星锤立时返回向沈胜衣飞去。 沈胜衣看在眼内,迫前的身形蓦的倒退。 花虎左锤落空,右锤又飞出! 左右双锤,连环飞击,“呼呼呼呼”就是四锤! 沈胜衣身形飘忽,上下左右,一一闪开! 花虎惊讶之极,他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个人,能够如此轻松闪开他那风雨流星锤的连环飞击! 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胜衣!” 花虎面色一变,说道:“哪一个沈胜衣?” “以我所知,到现在为止,江湖上叫做沈胜衣的人仍然只是我一个!” “怪不得能够如此从容躲开我的连环飞锤。”花虎的语声突然一沉,“花豹想必就是死在你的剑下了?” 沈胜衣道:“正是!” 花虎嗔目大喝道:“偿命来!”流星锤连环飞击! 这一次他的出手更快。 沈胜衣左闪右避,连退八步,才躲开花虎的连环十二锤。 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已退到那边树林之前,再退后背就得挨上一株树干。 花虎却看在眼内,双锤不停,“呼呼”的又是两锤飞击! 也就在那刹那,沈胜衣的身形突然的上拔起来。 一拔两丈! 双锤从他脚下飞过,重击再两株树干上。 “喀勒”先后两声,树干相继断折倒下! 花虎连忙收锤,左锤先收,右锤收回之时,左锤又已击出! 右锤也跟着凌空飞击沈胜衣! 沈胜衣的身形方开始落下,双锤便到了! 他人在半空,要闪避这两锤实在不容易,可是他只是一拧腰,花虎的双锤便从他的前胸后背三四寸之处飞过。 锤风激起了他的衣衫,却伤不到他的皮肉! 虽非间不容发,寿南山若是仍在一旁,只怕得替他捏一把冷汗。 这判断何等准确,这胆量又是何等惊人。 花虎不由脱口一声:“好!”双臂陡错,两个流星锤半空中相撞! 沈胜衣即时一个“风车大翻身”,凌空疾翻了出去。 他身形才翻出,两个流星锤已相撞,“轰”的一声,震耳欲聋! 沈胜衣若是仍然在当中,这下子难免就血肉横飞! 花虎双锤一击空,连随又左右收回。 一收即发,左右交替,连环十二锤! 沈胜衣仍在半空,身形如飞,飒飒一翻再翻三翻,左闪三锤,右闪五锤,倒纵再闪四锤,左手剑也就在倒纵那刹那脱手飞出。 剑飞如流星,迅速而辉煌! 花虎冷不提防,剑光入眼,才升起闪避这个念头,剑尖已飞入胸膛! 剑从前胸入,后胸出,鲜血激飞! 花虎惨叫一声,仰天倒地! 仍然飞舞在半空的一对流星锤亦相继堕地! 惨叫声入耳,花龙不由得面色大变,身形陡动! 他一动,阮义寿南山亦动。 寿南山软剑一挑,刺向花龙的左腰,阮义长剑斜出,削向花龙的右膀。 花龙大喝一声,偏身闪右剑,三尖两刃刀一翻,同时将左剑封开,连随起右脚,一脚将地上那尊黄金魔神像踢向旁边的树林,身形亦自向那边树林射去。 寿南山阮义双剑追击。 嗤嗤的裂帛声响,花龙的后背裂开了两道血口,却只是轻伤,无碍身形! 寿南山阮义两剑截不下花龙,急追。 花龙一个起落,落在黄金魔神像之旁,一手抓起那尊神像,身形又展! 这一片树林连绵数十里,他若是逃入深处,要找他就难了。 寿南山阮义也知道这一点,紧追在花龙身后。 花龙的轻功也算高强,身形展动,树木中穿插,眨眼之间,人已在三丈之外。 突然停下。 寿南山阮义只道他又在弄什么诡计,身形不觉都慢了下来。 花龙的身子即时倒下,咽喉处血如泉涌! 在他旁边一株树干的后面几乎同时转出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手中一支长剑,鲜血点滴。 毫无疑问,就是他出其不意,一剑刺入了花龙的咽喉! 只一剑就将花龙刺杀。 这个人的剑术不可谓不快的了。 这个人,又是谁?刺杀花龙,目的何在? 是否又为了那尊黄金魔神像? 花龙人倒地,那尊黄金魔神像亦脱手堕地。 黑衣人并没有弯身拾起来,冷冷的一瞥花龙,突然转身奔出去。 寿南山阮义怔住在那里。 黑衣人的刺杀花龙,竟然不是为了夺取那尊黄金魔神像,这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旋即听到了马蹄声。 循声望去,就看见那个黑衣人骑着一匹黑马,奔入树林深处。 他们正在奇怪,后面突然有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惊回头望去,原来是沈胜衣。 阮义呼了一口气,道:“花龙抢了那个魔神像走到这里,那株树后,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一剑将他刺杀!” 沈胜衣一哦,道:“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阮义道:“他蒙着脸庞,看不到相貌,不过看他的身材动作,并不是无极门那个高手。” 沈胜衣道:“那么是一路跟踪我们的那个人?” 阮义道:“也不像,而且他骑的是一匹黑马。” 沈胜衣一笑道:“马是可以换过一匹的。” 阮义道:“他并没有夺取那尊魔神像,一杀花龙,立即离开。” 沈胜衣不由亦奇怪起来。 寿南山说道:“也许,他是花龙的仇人。” 沈胜衣淡然道:“也许。” 寿南山目光落在沈胜衣滴血的剑上,道:“沈兄已杀了花虎?” 沈胜衣点头,转顾阮义道:“阮兄的伤势怎样?” 阮义道:“皮肉伤,不要紧。” 沈胜衣说道:“还是先将伤口扎上的好。” 阮义一面撕下衣襟,一面道:“我们也得尽快离开这条路。” 沈胜衣道:“两边树林敌人容易埋伏,的确最好尽快离开。” 寿南山过去执起那尊魔神像,道:“那辆马车我看还可以用。” 沈胜衣笑道:“可以,路上却莫要遇着风雨才好。” 寿南山道:“这个时候的雨水比较少,不过亦不是完全没有,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阮义道:“我们的运气到现在都还算不错。” 沈胜衣道:“却也不见得怎样好,你已经负伤,我们现在且必须先花一番气力,搬开拦阻住去路的树木。” 寿南山道:“但我们现在总算都还有气力可花。” 沈胜衣一笑。 寿南山亦自笑了起来。 笑得并不怎样开心,眼瞳之中隐约有三分忧虑,七分疑惑。 x      x      x 又是正午。 马车驶入了一个峡谷。 两边是险峻的山坡,寸草不生,一片萧杀。 风很大,吹起了沈胜衣的披肩散发,他小心驾驶着马车,一眼四顾。 寿南山阮义在破烂的车厢中,一眨也不一眨的瞪着两边山坡。 这条路比昨日那条路更危险,不用沈胜衣关照,他们亦知道必须小心。 车驶前六丈,阮义忽然道:“山坡上并没有人。” 寿南山接道:“这个峡谷看来也没有什么,静得很。” 沈胜衣道:“就是太静了……” 话口未完,轰轰隆隆一阵乱响,大大小小无数石块从山坡上滚下,堵住了峡谷的入口。 沈胜衣“哈哈”暴喝,挥鞭击马,驱车飞驰! 峡谷并不怎样长,也并不曲折,遥遥已看见那边出口。 可是马车才冲出三四丈,前面七八丈之处,又是轰隆隆一阵乱响,石块滚下。 沈胜衣急将马车勒住。 即时一下竹哨声响,两边山坡之上,冒出了三四百个头扎红巾,身穿黑衣的大汉。 阮义一见脱口道:“是十二连环坞红狼坞的贼人!” 沈胜衣一皱眉,道:“红狼相信也到了。” 阮义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右边山坡的一块突岩之上,道:“已到了。” 一个头扎红巾,身穿红衣,烈火也似的一个人正站在那块突岩之上。 沈胜衣顺着阮义的目光望去,道:“那个红衣人就是红狼?” 阮义道:“嗯。” 沈胜衣上下打量了一眼,再顾左右,道:“马车是绝对驶不过去的了。” 寿南山担忧的问道:“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胜衣道:“弃车冲上山城或者冲越堵住去路的石堆。” 寿南山道:“我们上冲好?还是前冲好?” 沈胜衣道:“前冲必遭两面袭击,上冲虽然也一样,最低限度,我们冲上了一面山坡,另一面山坡上的敌人不能够将巨石远掷到对面去攻击我们。” 寿南山道:“不错。” 阮义插口道:“可是,冲向那边比较好?” 沈胜衣道:“右边。” 阮义道:“红狼岂非正在右边?” 沈胜衣道:“就因为有他在,右边的敌人必然比较少。” 阮义不由左右一望。 右边的敌人果然没有左边那么多。 沈胜衣接道:“红狼虽然武功高强,一个人也不能够同时推动二三十个人能够推动的石块。” 霹雳一声暴喝突然从右边山坡传下来:“沈胜衣可是在下面?” 是红狼在喝问。 三人不由齐皆一怔。 沈胜衣振吭一声:“正是!”沉声又道:“一会我在前面开路,寿兄照顾阮兄,我叫冲,你们就随我冲上去!” 寿南山阮义一齐颔首。 红狼这时候又道:“姓沈的,可还记得你杀了我们多少兄弟?” 沈胜衣当然记得。 十二连环坞无恶不作,他游侠江湖,碰上了,又岂会不管。 一冲突难免就有死亡,他杀了黑鲨坞好几个杀手,银鹏坞的银鹏亦是死在他剑下。 红狼难道竟是来寻仇? 他实在有些怀疑,扬声问道:“你要怎样?” 红狼大笑道:“还用问,自然是先杀你们,再取那尊黄金魔神像!” 原来目的又是在神像。 红狼大笑着挥手! 沈胜衣一见大喝:“冲!”飞身跃下了马车,第一个冲上山坡。 寿南山阮义的动作也不慢。 即时竹哨声响,无数石块排山倒海的从两边山坡上滚下。 惨叫声接起! 不是一个人的惨叫声,也不是沈胜衣他们的在叫。 惨叫声是从右边山坡上传来。 沈胜衣循声望去,只见丈外山坡一个蒙面黑衣人长剑飞舞,十二连环坞的人纷纷倒在他剑下。 他心头一动,大声喝道:“我们到那边。” 喝声未落,一块大石已击至。 沈胜衣长剑飞展,“四两拨千斤”,一剑将那块大石挑开,身形急起,窜出丈外。 寿南山阮义紧跟在他后面。 他们才窜到那边,耳边已听到几声惨厉已极的马嘶声! 回头望去,只见马车已被石块击碎,两匹马亦已被石块击毙! 他们的身形不由放尽! 并没有石块向他们滚来,那边山坡上的贼人都已一一倒毙在黑衣人剑下。 沈胜衣身形如飞,三个起落,已上了山坡! 黑衣人仍然与几个贼人战在一起,一见沈胜衣上来,长剑斜挥,立斩一人,身形暴长,冲出包围,一声:“这些人还给你们对付了!”疾奔下山。 沈胜衣脱口大呼道:“朋友,高姓大名?” 黑衣人如没有听到,头也不回。 红狼这时候亦已率领其他手下杀奔过来。 这个红狼突额宽嘴,样子也有几分像狼,用的兵刃是一双短柄狼牙棒。 他看见黑衣人离开,左手狼牙棒立即一摆,大喝道:“截住他!” 七八个大汉应声,挥刀追了过去。 他们才奔出几步,眼前人影一闪,沈胜衣突然凌空落下,拦住去路。 两个大汉一声叱喝,长刀疾劈! 刀还未劈下,沈胜衣的剑已先后刺入了他们的胸膛! 两人惨叫倒地。 沈胜衣从中欺前,剑一引又杀一人! 那个人还未倒下,他的剑已左一右二,再斩三人! 红狼那些手下几曾见过这么厉害的剑法,一时间齐都驻足不前。 就连红狼亦怔在那里。 以他的经验,当然看出沈胜衣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他正在考虑应该怎样对付沈胜衣,又听见了惨叫声。 寿南山阮义亦已冲上来,两人的武功虽然没有沈胜衣那么高强,但比红狼那些手下,却高出很多。 双剑齐展,杀奔他们的几个大汉一一倒地! 红狼虽然手下众多,超过一半的手下是在对面山坡,而且山坡上到处山石嶙峋,不利围攻。 红狼当机立断,立即大喝一声:“退!”第一个退开。 他后退的速度比冲前最少快一倍。 退的方向正是人最多的方向。 群贼一见,亦潮水般倒退。 他们当然没有红狼退得那么快,这一退立即变了红狼的屏障,沈胜衣要杀红狼,得先将他们砍尽杀绝。 红狼无疑是一个聪明人。 沈胜衣没有追杀。 阮义寿南山欲追,亦被沈胜衣叫住:“由得他们,我们尚要赶路。” 阮义不觉往山坡下面一望,道:“没有了马车,我们确是需要赶路才成。” 寿南山亦自往下望了一眼,犹有余悸的道:“方才好险。” 沈胜衣点头道:“若不是那个黑衣人,我们三人是否能够全都平安冲上来这里,实在大成问题。” 阮义转顾黑衣人的去向,道:“看身形他显然就是昨日在树林刺杀花龙的那个人。” 寿南山接道:“显然就是。” 沈胜衣沉吟道:“这样说,他的杀花龙并非寻仇了。” 寿南山道:“他无疑在帮助我们。” 阮义道:“也许还是我们三人的朋友,否则用不着蒙上面庞。” 沈胜衣道:“他蒙上面庞可能是为了不让我们的敌人认出来。” 阮义道:“哦?” 沈胜衣一笑道:“怎样也好,不久之后,我们相信就会有一个明白。” 事实是否如此? 第三章 江心惊变,功震群雄 镇江山水,最著名的就是三山四寺。 三山就金山、焦山、北固山,四寺是鹤林寺、竹林寺、招隐寺、幽栖寺。 四寺都是在南郊,相距也不怎样远,无不山岭环抱,林木清幽,其中最有名的当然得算是招隐寺,那是六朝隐士戴颙“双柑斗酒听黄鹂”的遗址。 北固山在城北,上建甘露古寺,正是三国时期刘备招亲的地方,寺后面有一座孙夫人梳妆楼,又叫做多景楼,历代诗人如苏东坡等都盛赞那里的风景,写下了美丽的诗词,楼前一只石羊,相传诸葛亮与周瑜曾并立其旁,抚之畅谈天下大事,密商破曹妙计。 金山在城西,上面的金山寺,香火鼎盛,据说多少有赖民间流传“白娘娘水浸金山”这个神话的影响。 焦山又在哪里? 在城东北九里,庙立长江中流,南对象山,北对天庙,那是由于汉朝有个叫做焦光的隐士隐居这里得名。 山上最大的一座寺院便是定慧寺,另外有十几间小庙,建筑得都是非常美丽,重堂复院,古木幽花,平日游人已不少,节日更就不用说。 今天并不是节日。 沈胜衣、寿南山、阮义也没有上山游玩,他们午前到来,就留在山下的枕江阁中。 焦山前面的江流漩涡湍急,江涛激荡,枕江阁是听江涛的好地方。 镇江本来就是以产鲥鱼出名,却亦以焦山江流网到的鲥鱼肉最鲜嫩,活鲜鲜的烧好,就在枕江阁上吃,真是其味无穷。 可惜寿南山满怀心事,愁眉苦面,食不下咽。 沈胜衣阮义的胃口虽然好得很,看见他这样,也自打了一个折扣。 未到中午,已近中午。 枕江阁中仍然是只得他们三个客人。 整座枕江阁原来已为水龙王重金包下,只招呼他要见的人。 枕江阁的老板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有一个人却是知道的。 那个人叫做水老鸦,是一个中年人,寿南山早已认识。 水老鸦显然是水龙王的心腹亲信,因为当日也就是他代表水龙王找寿南山谈买卖。 他的架子绝不在水龙王之下,看见寿南山他们到来,并不起身招呼,只是挥手示意枕江阁的伙计过去。 三人也就在伙计的招待下入座,火老鸦看都不看他们,只是坐在窗口的座位旁,目注路那边好像在等人。 龙王请得莫非还有其他人? x      x      x 日已在中天。 江面上仍然不见水龙王那艘船,路那边却驶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枕江阁外。 水老鸦又挥手示意。 两个伙计慌忙迎出阁外,沈胜衣三人的目光不由亦转了过去。 车门打开,当先走下了一个小丫环。 看见这个小丫环,寿南山阮义两人都是一怔。 小丫环之后,走下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寿南山一见,不觉站了起来。 沈胜衣奇怪之极,道:“这个女人是谁?” 寿南山目定口呆,没有回答。 沈胜衣转顾阮义,问道:“阮兄可知道?” 阮义如梦初觉,道:“他就是寿兄的妻子。” 沈胜衣道:“哦?” 阮义道:“可不知道,她怎会走来这里。” 寿南山突然回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那个女人已扶着小丫环走进来。 她看来应该有三十岁,可是举手投足,却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偏又一点也不觉得她作状。 她很美,笑起来更美,只是美得有点儿妖冶。 现在她正是一脸笑容。 一双眼却无限妩媚,有意无意间,忽然落在沈胜衣的面上。 沈胜衣一时如遭电击,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 他现在总算明白,寿南山为什么糊里糊涂的让她赌光了偌大一份家财。 这个女人的魔力无疑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的,何况寿南山是一个年纪大她一半的老人? 寿南山竟好像知道沈胜衣在想什么,忽的道:“沈兄现在相信明白了。” 沈胜衣“嗯”的应了一声。 寿南山接道:“她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沈胜衣道:“不抹粉的时候也是?” 寿南山道:“也是。” 沈胜衣道:“这是说,她其实没有抹粉的必要。” 寿南山道:“可是她喜欢这样,而且抹得绝不比任何人少。” 沈胜衣道:“我看得出。” 寿南山道:“你是否也有些担心,她笑得时候,那些粉会挂不住,掉下来?” 沈胜衣道:“有些。” 寿南山大笑道:“这你大可放心,她用的永远是最好的水粉。” 这时候,那个女人已扭动腰肢,向他们走过来。 她的身材也很丰满,一条腰却细得出奇,扭动得那么厉害,实在令人担心会断折。 沈胜衣终于留意到了这条腰。 寿南山居然好像知道,即时道:“你留意到她那条腰的了。” 沈胜衣道:“那条腰又怎样?” 寿南山道:“再要找一条这样细的腰,并不容易。” 沈胜衣一笑。 寿南山又道:“她姓柳名字也就是叫做细腰!” 沈胜衣道:“这个名字很好。” 寿南山笑笑道:“是我替她改的。” 沈胜衣道:“哦?” 寿南山方待再说什么,柳细腰已走到他们的身前,格格娇笑道:“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 她倒是一些也不怕生。 沈胜衣应声说道:“不是坏话,是好话。” 柳细腰瞟着他,道:“你又是哪一位,怎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寿南山道:“他本来只是小阮的朋友,你当然没有见过他。” 柳细腰道:“你与小阮有如父子一般,小阮的朋友,岂非就是你的朋友了。” 她不说有如兄弟,而说有如父子,阮义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寿南山却已习惯了这种说话,并不在乎。 柳细腰转顾小阮道:“你这位朋友又叫做什么名字?” 阮义淡应道:“沈胜衣。” 柳细腰目光一亮,道:“这个名字我听过。” 她回顾沈胜衣道:“听说江湖上,现在最有名的就是你了。” 沈胜衣没有回答。 柳细腰接道:“有名自然有利,你自然也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寿南山冷笑截道:“他就算很有钱也与我们无关。” 柳细腰又道:“这你就错了,朋友有通财之义……” 寿南山又截道:“胡说!” 柳细腰道:“这可是古人的说话。” 寿南山闷哼。 柳细腰回对沈胜衣道:“小沈,你住在哪儿,什么时候我去探探你。” 她叫得挺亲热,竟然还表示一个人去探沈胜衣。 沈胜衣不禁暗自叹息。 这个女人虽然美,却只是美在外表,的确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他淡然应道:“我四海为家。” 柳细腰娇笑道:“怎么你原来到处都有房产,到处都可以住下来?” 沈胜衣道:“我仅有一幢房子,早在两年前已经烧掉了。” 柳细腰总算明白沈胜衣的四海为家是怎样为家。 沈胜衣接道:“我也并不有钱,就是寿兄那尊魔神像,我已经买不起。” 柳细腰面上的笑容,立时少了三分,转顾寿南山,道:“你交的朋友,看来就只有小水一个有钱。” 寿南山却问道:“你怎会走到这里来的?” 柳细腰道:“小水约我来的。” 寿南山一怔道:“什么?” 柳细腰瞪眼道:“你好大的胆子,这么重要的事情,竟敢瞒着我在家中,一个人溜了出来。” 寿南山淡淡的说道:“我的胆子也算大?” 柳细腰接口道:“幸好小水派人来接我。” 寿南山道:“我们谈买卖,你走来干什么?” 柳细腰道:“上去那艘船坐一会也是好的。” 寿南山道:“船也好坐?” 柳细腰冷哼道:“你知道什么,那艘船又怎同一般的船。” 寿南山道:“如何不同?” 柳细腰道:“那艘……” 她只说了两个字,倏地闭上了嘴。 寿南山怀疑的瞪着她,追问道:“你怎的知道,莫非你上去过了。” 柳细腰讷讷地道:“谁说我上过去那艘船?” 寿南山仍然瞪着她。 柳细腰索性偏过脸,不理会寿南山。 也就在这下,沈胜衣忽然道:“是否那艘船?”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大江上游流来了一艘装饰得非常华丽的三桅大船。 柳细腰一见,脱口轻呼道:“来了,来。” 寿南山又瞪了柳细腰一眼,她却是没有在意,只看着那艘大船。 水老鸦那边亦这下站起身,走过来。 他每走一步,就是笃一声异响。 沈胜衣听得奇怪,侧首望一眼,才发觉水老鸦右脚齐膝断下,装上了只铁棒。 他的身形,却是非常稳定,若非只是已习惯,内力修为绝不会弱到哪里去。 沈胜衣早已看出他是一个高手。 x      x      x 那艘大船就在枕江阁对开江心处停下,随即放下了一小舟。 小舟上一个青衣大汉,双桨如飞,催舟向枕江阁这边射过来。 不过片刻,小舟已泊在枕江阁岸边。 青衣大汉振吭呼道:“要见我家大爷的请下来。” 说话态度,毫不客气。 寿南山阮义看见那叶小舟,皱起了眉头。 水老鸦一旁突然冷冷的道:“这叶小舟可以再坐三个人。” 柳细腰急问道:“那么我们怎样?” 水老鸦瞟了柳细腰与及那个小丫环一眼,道:“你们随我来。”转身走出枕江阁。 柳细腰与那个小丫环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枕江阁边泊着另一叶小舟,水老鸦纵身跃了上去,那艘小舟左岸竟只是一晃。 他随即拿起一支桨,伸向柳细腰。 柳细腰也就扶着那支桨跨上了小舟,小丫环跟着,两人举止利落,看来并不像是第一次坐这种小舟。 寿南山眼中的疑惑更浓了。 水老鸦待柳细腰两人坐好,立即打开双桨,向江心那艘大船划去。 沈胜衣三人却仍然没有动。 那个青衣大汉催促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再不下来,我可要走了。” 沈胜衣一声冷笑,纵身跃过栏杆,落在小舟上。 那艘小舟晃也不一晃。 寿南山看准方向,才跟着跃下去。 阮义待寿南山坐稳然后跃下,脚方沾舟,那个大汉便已双桨一划。 小舟嗖的射出,阮义重心顿失,一个身子往后倒翻。 沈胜衣及时一把拉住。 阮义连忙坐下来,怒瞪着那个青衣大汉。 青衣大汉放声大笑,双桨如飞,那艘小舟裂破水面,很快便已远离枕江阁五六丈,突然在水面上团团的打转。 阮义寿南山连忙紧抓住舟舷,只有沈胜衣,完全不当一回事。 舟转更急。 阮义再也忍不住,瞪着那个青衣大汉,道:“你在干什么?” 青衣大汉笑道:“划船。” 阮义道:“这样划的么?” 青衣大汉佯叹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大概是这支桨子出了毛病。” 沈胜衣冷笑道:“桨子并没有毛病,毛病是出在你那双手之上。”双手突然一长,扣住了青衣大汉的双腕。 青衣大汉的面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那艘小舟却缓缓停止了打转。 沈胜衣双手未放,道:“毛病现在是否已好了?” 青衣大汉表情更加难看,连连点头道:“全好了。” 沈胜衣这才松开双手。 青衣大汉放下桨,左右双手交替互揉了几下,道:“老实说,这支桨,还有我这双手都没有毛病,这艘小舟却有的。” 寿南山脱口问道:“在哪里?” 青衣大汉道:“在舟底。” 三人不觉一垂头。 青衣大汉怪笑道:“现在要沉了。” 话音未完,他已翻身下水,那双手同时往舟舷用力一扳。 毛病原来还是在他的手上。 小舟当场一旁翻去,寿南山阮义不由得惊呼失色,沈胜衣却是沉着得很,偏身反手,往舟舷一压,那艘小舟又回复正常。 寿南山阮义惊魂未定,舟底“甫”一声倏的穿了一个小洞,一股水柱箭般标出来。 沈胜衣一声冷笑,扑前取过双桨,奋力往水面一击,那艘小舟如箭离弦的飞射向前。 他双桨不停,小舟尚未完全如水,已标至那艘大船旁边。 寿南山阮义不用沈胜衣指示,身形已从舟上掠起,掠上船边那道梯子,沈胜衣的身形差不多同时飞起来,一飞两丈,凌空一翻,落在大船上。 这时候小舟已完全入水,缓缓下沉。 青衣大汉却在那边水面浮起来,左手一个錾子,右手一个铁锤,望着这边,目定口呆。 船上不少人亦目定口呆望着沈胜衣。 沈胜衣目光一扫,看清楚船上的情形,亦有些意外。 未上船倒不怎样,上了船他才发觉这艘船实在大得惊人。 船虽则已经过一番改造,仍然看得出本来是一艘战船。 宽阔的甲板正中,放着一张铺了红缎,异常宽大的蟠龙椅,上面坐着一个须长及胸的锦衣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相当肥胖,那种肥胖甚至已接近臃肿,特别是那张脸,尤其显著。 他那双眼睛大概也因此,挤成了一条缝,从这眼缝露出来的,眼神却是残忍之极。 沈胜衣知道这个人必然就是水龙王。 椅后面,站立着四个身材魁梧,赤着右膊的红衣大汉, 椅左面,却站着一个很瘦的黑衣中年人。 虽然瘦,这个黑衣中年人,并不颓丧,一双眼精光四射。 他的腰间挂着一支剑。 三尺长剑,剑柄一片光泽,他在这支剑之上,显然已花了不少时间。 日久见功,他应该也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不是高手,水龙王又怎会留在身旁? 看到这些人,沈胜衣亦看到柳细腰。 她竟然就坐在那张椅子右边的椅手之上,水龙王的右手也竟然就在抚摸着她那条细腰。 她非独没有抗拒,而且还在笑。 笑得而且显然很开心。 看来她与寿南山这位朋友倒也熟落,却不知道寿南山是否也知道? 沈胜衣实在有些怀疑。 这些人之外,甲板附近还有二三十个青衣大汉,都是惊讶的望着沈胜衣。 水老鸦例外,他挨着船舷,站在沈胜衣身后不远,眼瞳中好像有火焰燃烧起来,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 沈胜衣正在怀疑,寿南山阮义已飞步上到来。 寿南山一眼瞥见,面色就变了。 看样子,他显然并不知道柳细腰与水龙王那么熟落。 他居然沉得住气,没有发作。 水龙王并没有理会,由沈胜衣上船开始,他的目光始终都是留在沈胜衣一个人的面上,突然大笑道:“好,好身手,盛名之下,果无虚传。” 这句话当然是称赞沈胜衣。 沈胜衣无动于衷,淡然道:“阁下就是水龙王?” “正是。” 沈胜衣道:“据说你曾经雄霸四海,水上称王。” 水龙王道:“现在也是。” 沈胜衣道:“是么?” 水龙王道:“你以为,我没有这个本领?” 沈胜衣道:“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沈胜衣道:“既然水上称王,何以没有王者之风?” 水龙王恍然道:“你是说那艘小舟发生的事?” 沈胜衣道:“你那个手下那么做,难道并不是你的意思?” 水龙王道:“没有我的命令,他们又岂敢擅自对客人无礼?” 沈胜衣冷笑。 水龙王道:“我所以那么做,只不过想一看我那位老朋友的水上功夫。” 寿南山插口道:“你这位老朋友完全不懂游泳这件事,难道你完全忘记了?” 水龙王道:“以前你的确不懂,但现在……” 寿南山道:“也是一样。” 水龙王道:“这可是令我奇怪了。” 寿南山道:“你又奇怪什么?” 水龙王道:“乌龟竟然不懂得游水,这还不奇怪?” 寿南山道:“这是什么意思?” 水龙王格格大笑,道:“你真的不懂?”倏的将柳细腰搂在怀中。 柳细腰居然还笑得出来,寿南山一张脸却已铁青。 水龙王又道:“多年之前,我岂非就已经批评过你,那个名字改得不好?” 寿南山没有作声。 水龙王接道:“寿比南山不错是一句老话,但是,这个比喻不大妥当,最低限度,山并没有命,可惜我当时虽然有意替你改一个名字,却始终想不出一个贴切的来,现在总算可以放下这心了。” 寿南山仍不作声。 水龙王接着道:“说到活得东西,最长命的我相信应该就是乌龟了,难得它还有藏头缩尾的本领。 寿南山没有听入耳一样,也亏他如此沉得住气,阮义却已怒形于色,霍地一瞪眼,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水龙王目光一转,大笑道:“他也不生气,怎么你反倒生气起来了,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阮义道:“朋友。” 水龙王道:“不是父子?” 阮义一怔。 水龙王笑道:“看样子也不像,你母亲是不是也姓阮?” 阮义没好声气应道:“不是。” 水龙王道:“这就的确不是父子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弄上了一个姓阮王八?睦掀拧!?br /> 阮义面色一变,双掌拳握,却被沈胜衣按住。 沈胜衣连随道:“我们这次到来,目的并非与他斗口。” 阮义点头,闭上嘴巴。 水龙王那里居然听在耳内,接口道:“还是这位沈大侠明白事理。” 一笑又问道:“好像你这种人,怎会变成了他的跟班?” 沈胜衣没有回答。 水龙王再问道:“到底他给了什么你的好处?” 沈胜衣正想开口,水龙王说话已经接上:“我这样问你其实也是多余,他现在家空物净,除了这个细腰老婆,还有什么能够引起别人的兴趣?” 沈胜衣怔在那里。 水龙王竟然是一个说话这样浅薄、鄙劣的人,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水龙王接又转对柳细腰道:“我看你以后还是留在这里好了,虽然我这人也混账得很,却是怎么也不会随随便便将老婆送给朋友享用。” 柳细腰竟然惊喜的道:“你真的让我留在这里?” 水龙王道:“不过你还得先问一下我那位老朋友。” 柳细腰瞟了寿南山一眼,道:“我喜欢怎样就怎样,他管得了。” 寿南山一张脸由青转白,可是仍然不发作。 这个人的气量之大,同样在沈胜衣的意料之外。 柳细腰那样说话,他倒不觉得奇怪。 一个女人胆敢在丈夫面前,偎在别人怀抱之中,还有什么话说不出? 水龙王对于寿南山的态度,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他却连随大笑起来,道:“老朋友怎么全无反应?” 寿南山吁了一口气,开口道:“我们这次见面只是为了一件事。” 水龙王道:“我并没有忘记。” 寿南山仰天望了一眼,道:“现在已是午后了。” 水龙王大笑,道:“你还是以前那样急性子。” 寿南山乘机问道:“我们可是就在甲板上交易?” 水龙王道:“甲板风大,还是在船舱里坐着舒服。” 他立即一拍双手,喝叱道:“抬我进去。” 椅旁力士一声:“是!”偏身将那大椅子托在肩上,抬了起来。 那个黑衣人亦同时举起脚步。 水龙王盘膝椅上,大笑不绝。 柳细腰也在笑,笑得就像只小母鸡。 她仍然躺在水龙王的怀中。 经过寿南山身旁的时候,她居然笑顾寿南山一眼,一些恐惧也没有。 寿南山胸膛起伏,却一声不发。 将到舱门口,水龙王才回头招呼道:“你们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跟我进来?” 这样招呼客人的主人,阮义还是第一次遇上,又怔住。 沈胜衣亦一皱眉头。 寿南山无动于衷。 既然是老朋友,他又怎会不知道水龙王是怎样的一个人? 力士脚步不停,一直将椅子抬进了舱内。 那个黑衣人亦步亦趋,始终不离三尺,显然就是水龙王的保镖。 沈胜衣的目光不知何时已落在黑衣人的身上,忽然露出了诧异之色。 也就在这下子,寿南山深深吐了一口气,道:“我们走。” 阮义微喟,道:“寿兄……” 寿南山知道他想说什么,截口道:“欠单上盖有我的私印,也就是说,非要我还钱不可。” 阮义道:“那个私印?” 寿南山道:“别人不错不知道放在哪里,她却是知道的。” 他们到底是夫妻。 阮义不由点头。 寿南山接又道:“目前除了将那尊黄金魔神像卖给他之外,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阮义道:“只要你愿意出让,那根本就不用担心找不到买主。” 寿南山道:“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而且……” 阮义急问道:“而且什么?” 寿南山道:“那尊魔神像是不是真的暗藏南宫世家的武功秘籍,现在仍然是一个谜,在未能证实之前,有谁愿意出那个价钱?” 阮义道:“可是水龙王?” 寿南山道:“他出的,并不是自己的钱。” 阮义一想道:“不错。” 寿南山道:“亏本的买卖,他从来都不做。” 阮义转口道:“可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 寿南山摆手,截住道:“就当做一个教训算了。” 阮义无话可说。 寿南山接道:“我若是你这个年纪,也许会一走了之。” 一顿,他又道:“老年人总是比较恋家。” 阮义苦笑道:“也许到了你这个年纪,我才能了解你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寿南山亦是苦笑。 旁边的沈胜衣突然道:“你们看岸上那边。” 寿南山阮义一齐回头望去。 岸上那边不知何时已来了一骑人马。 白马黑衣。 阮义脱口道:“又是他,敢情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 寿南山道:“最低限度已经有一天不见这个人跟在我们后面了,怎么……” 沈胜衣道:“说不定这个人早已知道我们来这里。” 寿南山道:“何以见得?” “这件事显然早已不成为秘密的了,否则红狼花家兄弟也不会路上埋伏袭击我们。” “如此何以一路都没有采取行动?” “也许在等同党,也许自知不是我们对手,不敢妄动。” “无论如何现在应该罢手了。” “转了打水龙王的主意亦未可知。” 说话间,那个黑衣人已下马,走向泊在岸边的渔船。 阮义道:“看来,他真的起了这个念头。” 寿南山道:“夜长梦多,看来我们还是尽快将这个黄金魔神像脱手的好。” 阮义道:“我也是这样说。” 沈胜衣接口道:“既然这样,还不进去。” 阮义立即举起脚步。 x      x      x 船舱是楼阁设计,入门居然还有珠帘一道。 舱外华丽,舱内就更布置得犹如皇宫一样。 水龙王高高在上,柳细腰仍然偎在他的怀中。 力士已退下,换过了四个侍女侍候在左右。 那个黑衣人亦退到了一角。 在水龙王坐着那张蟠龙椅子的右边,放了一张小小的椅子,坐了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身上的衣饰无不名贵,人更美丽,只是面色太苍白,全无血色。 她看来很瘦,很弱,幽幽的坐在那里,一丝人气似乎也没有。 是水龙王的什么人? 舱中有一张八仙桌,水龙王一见他们进来,就手指那张八仙桌,道:“都给我坐下。” 寿南山淡然一笑,第一个坐下。 水龙王等沈胜衣阮义也坐下,拍手道:“来人呀,快拿酒菜来。” 两个力士立时将一张精致的桌子抬到他面前。 桌子才放下,就已有侍女拿来杯筷。 左右屏风后,同时亦转出两个侍女将杯筷摆在八仙桌上。 五副杯筷。 莫非还有两个人? 侍女连随将酒斟下。 寿南山忍不住道:“我们……” 水龙王截道:“老朋友见面,水酒也没有一杯,传了开去,岂非教人笑话?” 寿南山道:“我们在岸上已用过菜酒了。” 水龙王道:“多吃一顿何妨?” “时间已不早……” “我敢保证这船上的厨师弄出来的东西一定比枕江阁那儿的好。” “这船上用的,我知道都是一流的厨师。” “如此你还嚷什么?” “我们这一次并不是喝酒来的,我以为最好现在就……” 水龙王突然一瞪眼,道:“在这里,一切都得看我的!” 寿南山闭上嘴巴。 水龙王目光一扫,道:“再说,我们还要等两个人,在他们未到之前,这个交易根本就不会开始。” 寿南山忍不住问道:“他们是谁?” 水龙王道:“一会他们来到,你自然知道,急什么?” 语声未落,船舱突然一阵震动。 阮义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对窗的景物在移动。 沈胜衣立即目注水龙王,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水龙王道:“不过请你们在船上住一天。” 寿南山道:“这是他以前的习惯。” 水龙王笑道:“我这个习惯到现在并没有改掉,是我请来的客,我都希望他们最少能够在船上过一天,欣赏一下两岸的美丽景色。” 他大笑接道:“这种机会,并不是常有的。” 阮义冷笑道:“在大江上下的并不是只得你这艘船。” 水龙王道:“但又有哪艘船这样安全,这样舒服?” 阮义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水龙王接道:“你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参观一下我这艘船的华丽装饰。” 沈胜衣道:“我相信你请来的客人全都看得出,你在这艘船上化了不少钱。” 水龙王道:“应该看得出的。” “能够在这艘船之上欣赏两岸的美丽景色,亦无疑是一件赏心乐事。” “毫无疑问。” “问题却是在,并非每一个人都有这种心情,这个时间。” 水龙王大笑道:“我有就成了。” 沈胜衣冷笑。 水龙王接道:“不过客人如果坚持要离开,我也不反对。” “是么?” “当然,对于这种不识抬举的客人,我也绝不会对他客气。” “这又如何?” “小舟欠奉,请他游水上岸。” “江水汹涌,船行急速,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水性这样好的客人,到现在我只遇过一个。” 他笑顾沈胜衣,道:“听说你的水性很好。” 沈胜衣道:“从江心游上岸大概还不成问题。” 水龙王道:“当真?” 沈胜衣道:“你是不是想我证明给你看?” 水龙王道:“很想,不过我却是知道,你一定不肯给我证明。” “你说得很肯定?” “因为我知道你并非一个弃朋友而不顾的人。” “你也知道?” 水龙王道:“我还知道我那位朋友,虽然已经有资格冠上乌龟的名堂,但一下水就沉到底。” “老朋友的事情,又怎会不知道?” 水龙王瞟了阮义一眼,道:“至于你这位老朋友,以我方才看来,相信也好不到哪里。” 沈胜衣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水龙王笑道:“所以你只好陪他们在我这里过一天。” 沈胜衣道:“以这艘船的速度,一天之后,只怕已经在百里之外。” 他突然住口。 珠帘即时一分,两个侍女陪同一个青衣中年文士,一个黑衣老人走了进来。 x      x      x 青衣文士目光闪缩,黑衣老人的一双眼却好像不大灵活,难得霎一下转一下。 沈胜衣不认识这两个人,寿南山阮义对他们也似乎完全陌生。 水龙王一见,招呼道:“坐!都给我坐下。” 青衣文士皱眉道:“我们已等了半天,人……” 水龙王道:“人不是已来了。” 青衣文士缓缓坐下,目光一转,落在沈胜衣面上,两眉忽然又一皱。 黑衣人相继坐下,只是淡淡的打量了沈胜衣三人一眼。 旁边的侍女不用吩咐,已自替青衣文士与黑衣老人斟上酒。 水龙王连随举起酒杯,道:“大家先来干一杯。” 众人唯有举杯。 水龙王只喝掉半杯,还有半杯却喂给了怀中的柳细腰。 柳细腰一边喝,一边娇笑。 由始至终,他们完全没有将寿南山放在眼内。 幸好寿南山的气量那么大,否则只怕早已气死了。 放下了酒杯,水龙王目光一扫,道:“这种酒如何?” 寿南山道:“好酒……” 水龙王道:“船上存放的都是好酒,所以就算喂王八,我也只有用这种酒。” 寿南山立即闭上嘴巴。 水龙王目光一扫,大笑道:“现在我应该好好的给你们介绍一下了——” 一顿他才接下去:“第一位要介绍的当然就是我这位好朋友——寿南山。” 他手指寿南山接道:“我们是真的老朋友,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与我最少认识了二十年。” 寿南山冷冷一哼,道:“还不到二十年。” 水龙王道:“你们别看他老老实实,这个老小子可不是好东西,我之所以认识他,完全就因为他当时在做收买贼赃的生意。” 沈胜衣阮义听说,都一怔,目注寿南山。 阮义一面的怀疑之色。 寿南山避开两人的目光。 水龙王接道:“做他那一行的人,应该就胆大包天才是,他却是钱越大,胆越小,一发觉被官府注意,吓得生意都不敢再做了。” 他冷笑一声,又道:“好像他这种胆小如鼠的人,运气居然还不错,不单止逃过了官府那一关而且还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 寿南山没有作声,其他人,也没有插口。 水龙王继续说道:“他成亲的那一天,我也有登门道贺,那还是我第一次离船上岸,当然,主要的目的乃是在游说他,大家再合作下去。” 沈胜衣插口道:“他没有答应你?” 水龙王道:“没有,当时我实在生气得很,偏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对付他,更气人的是,他走运起来,竟然还得到南宫世家失落的那尊黄金魔神像。” 沈胜衣道:“你哪里知道这件事?” 水龙王道:“他老婆那里。” 沈胜衣道:“哦?” 水龙王道:“这都是我们拆伙几年后的事情了。” 沈胜衣道:“如此说来,近日发生在他们夫妇身上的,一切全是出于你的安排了。” 水龙王点头道:“我最初的目的是在将他的老婆弄上手,要他变成一个穷光蛋,出口气。” 沈胜衣道:“知道了那尊黄金魔神像在他手上,你当然不肯错过了。” 水龙王道:“那尊黄金魔神像岂非也可爱得很。” 沈胜衣道:“你这种老朋友却是一点都不可爱。” 水龙王忽然正色道:“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我,他老婆若是一个三贞九烈的女人,我的计划再好也没有用。” 沈胜衣无言。 水龙王笑指青衣文士黑衣老人,道:“你们大概还未知道偎在我怀中这个女人就是寿南山的老婆。” 青衣文士黑衣老人怔在那里。 水龙王伸手一捏柳细腰的细腰,道:“她叫做柳细腰,你们看她的腰是不是细得很。” 柳细腰竟然还笑得出来。 好像这样的女人,也的确少有。 水龙王笑接道:“这种女人虽然漂亮,若娶做老婆,够你头痛了。” 柳细腰吃吃笑问道:“我何尝令你头痛了?” 水龙王道:“你当然没有令我头痛,因为你并不是我的老婆。” 他的手连随摆向座位旁边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道:“大家也认识 一下,这位叶小仙才是我的老婆。” 叶小仙欠身一福。 水龙王一见大笑,道:“你们看,她不是一副名门闺秀的模样?” 没有人作声。 水龙王自顾接道:“娶着这样一个老婆,我应该很放心才是,但一想到年龄问题,却就不由我乐观了。” 叶小仙比他何止年轻一倍。 水龙王又道:“说到年轻,我可以做她的爷爷了,为什么她会嫁给我,大家也许会怀疑是我强抢回来,其实不是的,虽然什么都抢过,却未抢过女人。” 阮义插口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水龙王道:“是她的母亲甘心情愿将她嫁给我。” 阮义道:“她的母亲,难道是一个瞎子?” 水龙王道:“还未瞎,只是一见黄金白银,眼就会发花,六十岁的人也会看成二十岁。” 叶小仙垂下头。 水龙王跟着说:“但只是她这样,其他人都不以为然,有些人口里虽然不说,心中却在替她的女儿可惜,正如我这位保镖——”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旁边那个黑衣人的面上。 那个黑衣人眉头一皱,嘴唇一动,方待说什么,水龙王说话已经接上:“他的相貌大家说是陌生,但是他的名字大家却未必全无印象。” 语声陡高,一字字的道:“他就是追风剑高腾。” 阮义脱口叫道:“崆峒派的追风剑高腾?” 水龙王道:“正是。” 他转向阮义:“你知道他的名字,是否也知道他当年做过什么事情。” 阮义点头。 水龙王道:“当年他与崆峒派掌门齐化的独生子齐俊为一个师妹,争风呷醋,动上了兵器,一错手,杀了齐俊,之后就亡命江湖,崆峒派的人一直都找他不到,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待别人开口,他已自说出来了。“就是他一直都躲在这艘船之上,所以——与其说他是我的保镖,毋宁说我是他的保镖。” 他接道:“好像一个这样的人,你们实在难怪我怀疑他会动小仙的念头,事实上,我知道他是非常喜欢小仙的,就不知道小仙对他是否一样。” 他转顾叶小仙。 叶小仙的头垂得更低。 水龙王一笑又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又要将这个人留在身边。” 阮义道:“为什么?” 水龙王道:“因为我是一个非常仁慈的人。” 阮义冷笑。 水龙王道:“若不是我这样仁慈,他早已死在崆峒派门下乱剑之下。” 他连随回头问道:“高腾,你说是不是?” 高腾道:“是!” 水龙王道:“你当然一定非常感激我了。” 高腾道:“是。” 水龙王道:“所以我无论叫你做什么,你从来都不会违背我的意思。” 高腾道:“绝对不会。” 他显得是这样服从。 水龙王得意的怪笑起来,道:“可真听话,狗一样。” 高腾木无表情。 旁边叶小仙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你就是这样,老是喜欢挖苦人。” 水龙王道:“他可没介意,高腾,是不!” 高腾木然道:“是!” 水龙王大笑道:“否则我也不会让你留在船上。” 他的目光又一转,回对沈胜衣三人,道:“我这位保镖,你们其实应该很熟悉才是。” 阮义道:“哦?” 水龙王道:“对他,你们而且应该很感激,因为他最少已帮忙了你们两次。” 听到这句话,沈胜衣三人都想到高腾就是那个在林中刺杀花龙,在山上阻止红狼手下发动埋伏的黑衣蒙面人。 水龙王盯着他们三人,道:“你们确实显然并不认识他,无须说,他出现的时候,是蒙着面庞。” 三人点头。 水龙王道:“这也怪不得他,如果不是那样,万一遇上了崆峒派的人,如何是好?” “所以啊——”水龙王怪声怪气的接道:“一个人还是自量一下的好,否则闯出祸,就会这样子,没面目见人的了。” 沈胜衣突然道:“他帮忙我们,想必是你吩咐他那样的。” 水龙王道:“难道你们以为他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侠客?” 沈胜衣徐徐地道:“我看你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水龙王道:“未卜先知什么,全都是骗人的玩意。” 沈胜衣道:“这就奇怪,你怎知道我们在路上有麻烦,吩咐他及时帮忙我们?” 水龙王道:“因为花家兄弟及红狼都是接到了我的告密信,才找你们麻烦的。” 沈胜衣淡然一笑,似乎已想到。 阮义却怔住。 寿南山怒形于色,瞪着水龙王,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水龙王笑道:“就这样将那尊黄金魔神像送来太单调乏味了,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喜欢一路这样单调乏味,所以特别安排,一路上给你们添些刺激。” 寿南山干瞪眼。 水龙王摆手道:“我可是一番好意,并非存心害你们。” 沈胜衣道:“但是你又恐怕那尊黄金魔神像万一真的有什么失闪……” 水龙王道:“因此我吩咐了高腾沿途暗中加以照应。” 寿南山摇头道:“这又何苦来由?” 水龙王不笑不语。 沈胜衣转问道:“除了红狼,花家兄弟龙虎豹之外,你还通知了什么人?” 水龙王道:“单就是那两拨人马已经够刺激的了。” 沈胜衣道:“无极门也有人找来。” 水龙王诧异的道:“哦?” 看他的表情,显然就真的全不知情。 沈胜衣道:“那与你并没有关系?” 水龙王点头,道:“我这个人有一样优点就是不大喜欢说谎。” 沈胜衣沉吟起来。 水龙王道:“也许红狼花家兄弟口疏,走漏了风声。” 沈胜衣道:“也许。” 水龙王笑道:“怎样也好,你们现在总算平安到达了。” 沈胜衣道:“你是否很失望。” 水龙王道:“难免有些。” 沈胜衣冷笑。 水龙王道:“这相信是得力于你的保护。” 沈胜衣没有回答。 水龙王又道:“听说花虎花豹都是死在你剑下。” 沈胜衣道:“这是事实。” “红狼一见你,据说也落荒而逃。” “他的胆子是小一些。” 水龙王竖起大拇指,道:“了得。” 沈胜衣毫无反应。 水龙王目光霍地转向青衣文士黑衣老人,手指沈胜衣,道:“你们可知道这位英雄是谁?” 青衣文士脱口问道:“是谁?” 水龙王一字字道:“沈胜衣!” 青衣文士目光一亮,转顾沈胜衣道:幸会!” 黑衣老人却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看了沈胜衣一眼。 沈胜衣回顾青衣文士,说道:“阁下是……” 水龙王那边应道:“他复姓南宫,单名云。” 沈胜衣道:“南宫世家的人。” 水龙王道:“不肖子弟!” 南宫云面色一变。 水龙王瞟着南宫云道:“他是在五年前被逐出南宫世家,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众人在听着。 水龙王阴阳怪气的接口说道:“调戏弟妇!” 南宫云面色一变再变。 水龙王道:“我们若是以为他出身名门,一定是好东西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怪笑又道:“这五年下来,除了好事外,什么事他都做过了,只要你有钱给他,你就是要他杀人他也一样答应你。” 南宫云冷哼。 水龙王接着道:“一个人到底是要吃饭的,除了那几手三脚猫的本领,他并没有其它谋生的技能。” 南宫云冷笑一声,道:“这一次,你重金请我到来却不是要买我那几手三脚猫的本领?” 水龙王颔首道:“我请你到来,只因为你是南宫世家的子弟,曾经见过那尊黄金魔神像。” 他目光一闪,又道:“不找一个识货的人,如何知道那是否真货?” 这个人虽然狂傲,出口伤人,处事倒也很谨慎。 南宫云连随道:“我们现在大概可以开始谈谈买卖了。” 水龙王道:“我还未介绍完毕呢。” 他的手一指那个黑衣老人,道:“这个老头儿我担保你们一定很陌生。” 寿南山皱眉道:“他又是什么人?” 水龙王道:“章保山,一个专门研究珠宝古玩的人,无论什么东西,他都可以从它的色泽纹理等等,看出它的年份。” 寿南山插口道:“你是连南宫云也不相信。” 水龙王道:“我得提防他与你合谋算计我。” 寿南山道:“这个你放心,我并不认识他。” 水龙王道:“你们说话我一向都是只相信一半。” 寿南山无语。 水龙王道:“再说,别人不知道那个魔神像的价值,他却是知道的,万一他起了什么恶坏主意,真货就变成了假货,那如何是好。” 寿南山冷笑道:“章保山的说话你就不怀疑了?” 水龙王道:“他本领有限,谅他亦没有胆量欺骗我,而且,我们是老朋友。” 目光一转,又道:“老章,你说是不是?” “是!”章保山终于开口。 水龙王道:“我这个老朋友一向对我很忠实,对于我那些困难,他都会尽力替我解决。” 章保山缓缓的说道:“只要你付钱就成。” 水龙王大笑,转望沈胜衣阮义,道:“你么也许会觉得奇怪,一个好像我这么有钱的人,要朋友都必须用钱来买。” 沈胜衣道:“别人未必,你却一定!” 水龙王道:“而且还要出高价。” 章保山淡淡笑道:“你的价钱的确出得不低。” 水龙王还是目注沈胜衣,道:“你们这两位老寿的保镖又怎样?” 阮义道:“完全不用他化钱。” 水龙王笑道:“那么就是天生的奴才了。” 阮义冷笑不语。 水龙王跟着给那些人介绍阮义道:“这位是快剑阮义,是老寿的好朋友,他尽管说,不用化钱,我仍然怀疑他私下已得了老寿不少的好处。” 他转顾寿南山道:“老寿现在是一个穷光蛋,除了他的老婆,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他!” 阮义怒道:“你口齿最好放干净。” 水龙王自顾笑道:“这件事,如果要清楚,得问这位细腰美人儿了。” 柳细腰微嗔道:“你当我是人尽可夫的那种女人?” 水龙王佯装诧异的道:“你怎么忘记了本来是一个什么人?” 柳细腰一怔。 水龙王大笑道:“好教大家知道,这位细腰美人儿本来是一个妓女。” 没有人笑,柳细腰也再笑不出来了。 舱中的气氛说不出的沉闷。 水龙王独自笑了一会,实在无味,收住了笑声,道:“好,都介绍过了,我们现在就谈谈那买卖如何?” x      x      x 寿南山立即道:“最好不过。” 水龙王拍桌道:“既然最好不过,还不快拿那尊魔神像出来。” 寿南山取过包袱,在八仙桌上放下。 所有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那个包袱之上。 寿南山缓缓解开包袱,将那尊黄金魔神像拿出来。 南宫云双眼立时大亮。 水龙王那边忽然大笑起来,道:“谁说这是魔神像?” 寿南山一怔,道:“哦?” 水龙王道:“这分明就是王母娘娘的雕像,魔神什么的,若是他真个有灵,准会要你们烂掉嘴巴。” 沈胜衣暗自点头,阮义则怔在当场,寿南山也好像有些意外。 水龙王见识真还不小,居然一眼就看出那是王母娘娘的雕像。 他连随吩咐章保山道:“老章先拿去研究一下它大约是什么时候铸造的。” 章保山无言将那尊黄金魔神像接过去,聚精会神的研究起来。 “这尊黄金魔神像最少已经有一百年以上了。” 章保山在经过一番审慎的研究之后,这样说话。 水龙王一想,道:“传说,这尊黄金魔神像乃是南宫世家第一代主人南宫绝亲自铸造的,距今应该有百多年以上了。” 他跟着吩咐道:“交给南宫云看看又如何?” 章保山才将黄金魔神像递到一半,南宫云已抢接在手中,神色显得非常激动。 水龙王即时喝道:“快看清楚,这是否你们南宫世家的宝贝。” 南宫云捧着那尊金神像,道:“方才我已经看清楚了。” “是么?” “这个金神像的姿势就是我家‘飞龙十二斩’的第一式‘龙飞九天’!” “整个金神像只是藏着一式‘龙飞九天’?” “当然不是。” “那么,还有……” “我家几种武功绝技!” “藏在哪里?” “你想知道?” 水龙王瞪眼道:“我化那么多心机金钱,买得就是这个秘密。” 南宫云突笑道:“钱你是白花了。” “什么?” “我虽然被逐出家门,归根到底,毕竟是南宫世家的子弟,又岂会将家门的武功秘密拱手送给别人?” 水龙王怒道:“你收了我的钱,这就算了。” 南宫云笑道:“我岂非已经替你证实,这是我家早年失落的东西?” 水龙王一想也是,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秘密何在。” 南宫云道:“话已说在前头,抱歉抱歉!” 水龙王道:“莫非没有你指点,我就真的找不出其中的秘密?” 南宫云道:“难说,也许你福至心灵,很快就给你找出来,如果这个金神像在你手上的话。” 水龙王叱喝道:“你将怎样?” 南宫云道:“也不怎样,只是决定将这尊金神像据为己有。” 水龙王一双眼,瞪得更大,冷声道:“哦?” 南宫云一笑道:“我既然是南宫世家的子弟,学起南宫世家的武功起来自然就事半功倍,你这么仁慈,何不索性成全我,将它送给我?” 水龙王拍桌怒道:“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快将金神像拿过来。” 南宫云道:“恕不从命。” 水龙王道:“你若是将金神像放下给我,找出其中秘密,我高兴起来,或者就会饶你一命,否则!” “怎样?” “取你狗命!” 南宫云大笑道:“你以为我会束手由你处置?” 水龙王道:“船在江心,你走得到哪里?” 南宫云道:“相信你还未知道我家兄弟中,水性以我最好。” “是么?” “很快你便会知道是不是?” “我手下无不精通水性,凭你一个人,在水中应付得来?” “冒险也要一试的了。” 语声甫落,他连人带椅,“飒”的向后疾翻了出去。 水龙王暴喝一声:“大胆!”酒杯脱手飞出,射向南宫云! 风声急激,手力倒也惊人。 这一个酒杯若是击在身上,一定不是好受的。 南宫云耳听风声,知道厉害,半空中侧腰一闪避开。 他身形落下,已在窗旁,一支剑亦在手。 那个酒杯同时击在窗棂之上,“叭”的一声,窗棂尽碎! 一个人几乎同时飞身扑向南宫云! 人到剑到! 人如风,剑如风——追风剑高腾! 南宫云正想纵身跃出窗外,高腾人剑已到了。 一出手就是十二剑! 南宫云连挡十二剑,轻叱道:“方才他说话那么侮辱你,还来替他卖命?” 高腾一声不发,十二剑之后又是十二剑! 南宫云怒道:“奴才到底是奴才!”长剑飞舞,又将高腾的十二剑接下。 他连随反击,“哧哧哧”连刺三剑! 这三剑诡异非常,将高腾迫开三步,半身一起,就想从窗口跃出。 哪知道身形方动,窗外就出现了一个人! 是水老鸦。 现身一声:“回去!”水老鸦双掌就击出! 南宫云冷眼一望,只是水老鸦双掌殷红如血,大吃一惊,欲起的身形,连忙侧闪! 水老鸦双掌击空,掌风仍然激荡得南宫云的衣衫猎猎作响。 南宫云倒抽了一口冷气。 高腾的剑即时刺到。 南宫云急挡一剑,借力使力,身形高拔,左手金神像先向舱顶撞去。 眼看只差一尺便已撞到,飕一声,一道金影突然飞蛇一样凌空卷来。 卷向南宫云的左臂。 南宫云急忙缩手,握在手中那尊金神像却已被金影卷住了。 那道金影乃是一条金光闪闪,嵌着两行尖刺的金鞭。 这条金鞭也就是水龙王的兵器“金龙鞭”! 旋即大喝一声:“------脱手。”收鞭! 南宫云竟然把持不住,那尊金神像应声脱手,飞向水龙王。 这个水龙王好深厚的内力。 他一手将金神像接下,道:“我这条金龙鞭如何?” 南宫云怒道:“乘人不备,不见得本领。” 说话间,高腾又向他连刺了四剑。 南宫云右手运剑如飞,一一挡开。 高腾第五剑方待出手,水龙王那边突然叫道:“退下!” 他倒也听话,立即收剑退下。 水龙王接道:“那么你只管过来,从我的手中将这尊金神像抢回去!” 南宫云道:“我若是能够抢回,怎么样?” 水龙王道:“由得你带着它离开。” 南宫云回头,道:“窗外那个人,又怎样?” 水龙王道:“这里一切,都是由我做主,我放得你走,他的红砂掌岂会向你招呼。” 南宫云咬牙道:“好,我就试试。” 水龙王道:“请上!”却反手将那条金龙鞭收了起来。 南宫云一见,道:“你不用那条金龙鞭?” 水龙王道:“船中坐着这么多朋友,金龙鞭如何施展得开。” 南宫云道:“你是要比拳脚?” 水龙王伸出双手,道:“我空手接你的剑。” 南宫云冷笑道:“话是你说的,莫后悔。” 水龙王道:“绝不后悔。” 南宫云右手一紧,正待举步上前,旁边寿南山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以为他的掌上功夫没有窗外那个水老鸦那么厉害,就错了。” 南宫云道:“哦?” 寿南山道:“你一定不知道水老鸦的红砂掌就是学自他。” 南宫云一怔。 寿南山接道:“方才你动手的时候,他必是已经看出你的武功深浅,所以才会有这个主意,你现在上去只有送死。” 南宫云面色微变。 寿南山又道:“这个人向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不出手则已,一出必然是辣手。” 水龙王怪笑道:“知我者老朋友。” 说完了这句话,他双手亦已鲜红如染血。 南宫云这才真的变了面色。 寿南山微喟接道:“不过他向来不大喜欢亲手杀人,你现在改变主意,我看还来得及。” 水龙王笑道:“来得及,不过得要给我叩三个响头。” 南宫云面色一变再变,突然收剑,上前在水龙王面前叩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子。 所有人都一怔,水龙王也没有例外。 他破声大笑,道:“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将来你的成就即时比不上韩信,一个兵马大元帅,可是做得了。” 南宫云铁青着脸。 水龙王笑接道:“现在我们就出去见识你游水的本领如何。” 南宫云转身走向舱外。 水龙王拍掌道:“大家一齐出去见识见识!” 也不待众人表示意见,他就大喝一声:“力士何在?” 四个力士就在一旁,应声连忙上前抬起那张椅子。 阮义见水龙王离开,道:“我们出去不出去?” 沈胜衣道:“看看无妨。” 阮义于是站起了身。 他们出到去的时候,船行的速度已逐渐慢下来。 这当然又是水龙王的主意。 他那张椅子也吩咐停在舷侧,看来真的有意见识一下南宫云的水上功夫。 南宫云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投入江中。 他的水上功夫果然不错,曳着一条白浪,疾向岸边游去。 水龙王拍手大呼:“了得!”却是一面的揶揄之色。 沈胜衣都看在眼内,并不觉得怎样奇怪。 好像水龙王这种人,他不是第一次遇上的了,只是此前遇上的并没有水龙王这样儿。 船行虽已慢很多,并没有停下,离开南宫云越来越远,终于望都望不到了。 水龙王的兴致这才消失,挥手怪笑道:“大家回舱去。” 说回去就回去,立即吩咐力士动身。 阮义又目送他进入舱房,冷笑道:“这个人的脑袋,莫非有问题?” 寿南山道:“这种人我想你们大概还是第一次遇上。” 阮义点头。 沈胜衣淡然应道:“这种人其实不少,只是没有他这个势力,才没有他闹得这么凶。” 他轻叹一声接道:“他的内心显然充满了憎恨,一有机会就挖苦别人,侮辱别人,以伤害别人的自尊心为乐。” 寿南山道:“不错。” 阮义突然回头道:“那个黑衣人也许又跟来了。” 寿南山回头望去。 后面远远有一艘渔船。 风帆已张开,那艘渔船,紧紧跟在后面。 相距太远,船上有什么人当然不能够看清楚。 那个黑衣人是否真的就在那艘渔船之上? 寿南山望着那边,道:“船形状看来是有些相似,不过未必是他上的那艘。” 阮义道:“如果是,这个人真的就在打水龙王的主意了。” 寿南山道:“有这个胆量么?” “难说。”阮义摸着下巴道:“不论怎样,都是他与水龙王的事,就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寿南山道:“你的意思是不作声,由得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不让水龙王有所防备。” 阮义道:“一路上他给我们制造了那么多麻烦,我们不跟他捣蛋,已经很对得起他的了。” 寿南山道:“是极。” 阮义道:“好像他这种人,从来就只知道怎样去使人头痛,有机会使他头痛一下亦未尝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下面的说话尚未接上,船舱那边已传出了水龙王的叫声:“你们还在舱外发什么呆,进来。” 寿南山轻叹道:“我们进去。” 转身第一个举步。 x      x      x 不等沈胜衣寿南山阮义三人坐好,水龙王大笑道:“这个金神像,我决定买下了。” 寿南山吁了一口气。 水龙王接道:“钱我也早已准备妥当。”说着一摆手。 两个力士立即将一个铁箱抬到寿南山面前。 水龙王道:“你打开看仔细。” 寿南山将箱子打开。 一看之下,不由得他们都怔在当场。 铁箱内的确是载着黄金,却不是一锭锭的黄金,乃是整块的黄金。 水龙王看见他们怔在那里,又大笑起来,道:“这是十足纯金,如假包换。” 寿南山苦笑道:“是么?” 水龙王道:“还有,如果少你一两,我赔给你一百两。” 寿南山叹息道:“何苦来由?” 水龙王大笑道:“那尊金神像我也要在一段时间才能够找出其中秘密,我若是给你一锭锭的黄金,让你一到手就可以花,岂非便宜了你?” 寿南山只有摇头叹息。 水龙王接道:“黄金我已经交给你了,由现在开始,你最好寸步不离左右,有什么闪失都与我无关。” 寿南山道:“当然。” 水龙王转对柳细腰道:“美人儿,你那个丈夫又有钱了,还不赶快回到他的身旁?” 柳细腰娇笑道:“你以为他还肯给钱我花?” 水龙王笑道:“除非他真的甘心做乌龟,否则,我看他宁可将那箱黄金沉进江里。” 柳细腰哼道:“这区区之数,真还不够我花。” 水龙王放声笑道:“好大的口气,你这样懂得花钱,我若是将你留在身旁,不是很快就像他那样,变成穷光蛋一样。” 柳细腰道:“这艘船上并没有花钱的地方,担心什么?” 水龙王道:“我还是少冒个险为妙,你回去他身边好了。”说着竟真的将柳细腰从怀中扯起来,推向寿南山那边。 柳细腰向前冲出几步,几乎没有摔倒地上。 她吃惊的回头望着水龙王,道:“你怎……怎样了?” 水龙王说道:“不就是将你还给寿南山。” 柳细腰道:“方才你不是说我最好留在这里?” 水龙王道:“我只是这样说,并没有答应让你留下来。” “可是我……” “你很喜欢这里?” “年前我跟叶大妈才上来,就喜欢上的了。” “我本来也想将你留下,问题在你是我老朋友的老婆,传出去,岂非教别人笑话。” 柳细腰道:“现在我已经不是了。” 水龙王“哦”的一声,回问寿南山:“你听到没有?” 寿南山铁青着脸,道:“我听得很清楚。” 水龙王道:“你打算怎样呢?” 寿南山道:“我现在已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水龙王回对柳细腰,说道:“你也听到了。” 柳细腰笑道:“其实你也不必去问他,从来我就是——喜欢怎样就怎样!” 水龙王道:“不过凡事大家交代清楚一点的好。” 柳细腰道:“那么,现在已经交代清楚。” 水龙王道:“很好,明天上岸,你大可以放心找一个有钱人再嫁了。” 柳细腰急忙道:“我要留在这里。” 水龙王摇头道:“不成,我是一个有妇之夫,即使我的老婆由得我,这种缺德的事情我也不能够做的,要知道,这等如就是乘人之危,传出去,以后我还能够在江湖上立足?” 他笑笑,又道:“所以,还是请你另寻对象。” 柳细腰即使再蠢,这时候也应该听得出水龙王并不是在说笑的了。 她呆在那儿,一面的彷徨之色。 只是彷徨而已。 寿南山不禁叹息。 柳细腰应声望去,寿南山却适时偏开脸。 水龙王也没有再理会这个女人,举杯大笑道:“这一次买卖虽然有些惊险,总算完成了,大家先来喝几杯,一会用过菜,我再带大家到处看看。” 寿南山阮义相顾一眼,先后举起了酒杯。 沈胜衣亦漠然举起酒杯来。 水龙王干了一杯,又道:“晚上我再请大家吃一顿,同时欣赏一下江天月夜的景色,今天日间十分晴朗,晚上的月色,一定很美丽。” 阮义道:“欣赏到天亮?” 水龙王笑了,道:“如果你有此兴致,无妨呆到天亮,我就恕不奉陪。” 阮义道:“除了酒菜之外,还给我们准备了什么?” 水龙王道:“每人一间舒服的房间。” 阮义道:“你说了这么多话,只有这一句我最是欣赏。” 水龙王道:“原来你最喜欢睡觉。” 阮义冷笑道:“在这条船之上,最好就那样,乐得耳根清净。” 水龙王却问道:“你知道什么东西最喜欢睡觉?” 阮义道:“什么东西?” 水龙王瞪着阮义道:“猪!” 阮义闷哼。 水龙王大笑不绝。 x      x      x 黄昏时分,船终于停下来。 停在江心。 两岸都是山野,并无人烟,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酒菜过后,夜色深浓,月亮已东升。 圆月。 江天月夜,景色果然美丽。 这种景色,水龙王却已看厌,何况他已有一尊金神像可以消遣,所以只是看了一会便回舱。 被他强留在船上的几个人自然巴不得他走开。 他们也没有心情多看旋即各自回房。 沈胜衣也没有例外。 他和衣睡在床上,想起这几天的事情只不由得苦笑。 这几天本来是可以过得很安详的,只因为水龙王要寻找刺激,才变成那样。 这样做,对水龙王实在并没有任何好处。 相反,消息传开了,觊觎那尊金神像的人一定来找。 沈胜衣实在怀疑水龙王是否也知道将会有这种后果。 第四章 龙潭激斗,虎贲扬威 夜更深。 沈胜衣终于入睡。 不过好像这种高手,即时已入睡,警觉仍然很强烈,只要房门才一响,他立即醒觉,立即从床上跳起,一闪身,已来到房门旁边。 是有人敲门,而且继续敲。 敲得却很怪。 沈胜衣沉声问道:“谁?” 敲门声立即停下,应道:“我,寿南山。” 沈胜衣听得出那是寿南山的声音,一手拉开门闩,将门打开。 寿南山已经站在门外,神色有些儿紧张。 沈胜衣忽然一皱鼻子,问道:“什么事?” 寿南山道:“我因为睡不着,到处走走,经过水龙王的房间的时候,看见他的五个卫士昏倒房门左右。” 沈胜衣道:“哦?” 寿南山道:“门推不开,拍门也没有人应门,以你看,应该怎样做?” 沈胜衣道:“你没有惊动其他人?” 寿南山道:“没有。” 沈胜衣忽然大踏步走出去。 寿南山亦步亦趋。 日间水龙王曾请他们参观过他那间华丽的寝室,也就在客厅后面。 寝室前面的情形,一如寿南山所说,房门左右倒着两个值夜的守卫。 沈胜衣蹲下半身,一手托起其中一人的下颔,打量了一眼,道:“是被人封了穴道。” 寿南山道:“解开他的穴道,一问如何?” 沈胜衣道:“也好。”手指连点。 两个大汉悠悠醒转。 寿南山即时一声轻叱:“什么人?”身形箭一样射出。 沈胜衣转身望出去,只见寿南山的身形落在一角窗户之旁,再一起穿窗,疾掠了出去! 沈胜衣只恐有失,放下那个大汉,纵身掠了过去。 他才落在窗旁,就听见“噗通”的一下水声,探头望去,只见寿南山伏在船舷旁,一面无可奈何之色。 那边水面上,一艘渔船即时向右岸驶去。 沈胜衣一看最少有六七丈之远,不由得打消了追过去的念头,问道:“是什么人?” 寿南山道:“一个黑衣人,身手非常敏捷。” 沈胜衣道:“可有看到他的面目?” 寿南山摇头。 沈胜衣说道:“先看水龙王怎样,再说。” 寿南山纵身跃进舱内。 沈胜衣同时退向房间之前。 水龙王那两个守卫这时候已经完全回复意识,睁眼看见沈胜衣寿南山,诧异之极,一个立即问道:“你们干什么?” 沈胜衣道:“无意发觉你们被人点了穴道,昏倒在门外,过来替你们将被封的穴道解开。” 两个大汉这才发觉自己坐在舱板上,一个变色道:“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个亦道:“是谁下的手?” 沈胜衣道:“你们完全不知?” 一个大汉道:“我只记得方才突然间感觉一倦。” 沈胜衣道:“这之前有没有见到任何人?” 两个大汉一齐摇头。 沈胜衣伸手推门。 一推不开,在力拍之下,也是全无反应。 两个大汉亦知道不妥了,他们侍候了水龙王那么多年,水龙王的性情他们又岂会不知道。 沈胜衣那样拍门,他如果没有什么,那还不破口大骂。 等了一会,沈胜衣伸手再力拍。 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 一个声音道:“你们干什么?”却是从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水老鸦冷然站在走廊那边。 寿南山一指那两个大汉,应道:“我们无意走过,发觉他们穴道被人点了昏倒门外,里头又毫无声息,救醒了他们,一样问不出究竟,是以拍门看看如何?” 水老鸦一听,急步走了过来,喝问那两个大汉,道:“你们什么时候被人点了穴道。” 两个大汉一齐摇头。 水老鸦再问道:“下手的,可知道是谁?” 两个大汉又是摇头。 水老鸦一声:“没用的东西。”回向沈胜衣寿南山说道:“两位当时还看见什么?” 寿南山道:“沈兄替他们解开穴道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黑衣人在那边窗外闪过,可是到我追出去,他已经噗通一声纵身跃入水中。” 水老鸦道:“我正是被那一声惊醒,过来一看究竟。” 寿南山道:“那艘船也看到了?” 水老鸦点头。 寿南山道:“你的水性怎样?” 水老鸦道:“绝不在我哥哥之下。” 寿南山信口问道:“你哥哥又是哪一位?” 水老鸦道:“水龙王。” 寿南山一怔,道:“你们是兄弟?” 水老鸦道:“你不知道也不为奇,我那个哥哥本来就很少介绍我给他的朋友认识,他向来就认为上来这条船的人,认识他已经足够。” 寿南山连连点头,再问道:“既然你也精通水性,怎么不下水追过去,将那艘船留下?难道你不觉得那艘船可疑?” 水老鸦摇头道:“非也,只是相距太远。” 沈胜衣听在耳里,心头一动。 水老鸦转又问道:“我哥哥没有应门么?” 寿南山道:“没有。” 水老鸦道:“也许不在里面。” “门在内锁上。” “是么?”水老鸦忙伸手去推。 一推之下,不由得变了面色,道:“不妙。” 沈胜衣道:“破门进去看看如何?” 水老鸦望了那两个大汉一眼,终于点头,突起右脚,踢在门上。 他那条右脚齐膝断去,装上了一条铁棒,这一踢其实就是一铁棒重击在门上。 门“砰”的碎裂,一股异香从房中传来。 水老鸦一声“不好!”飞身暴退,沈胜衣寿南山同时已左右退开。 那两条大汉的反应当然没有他们那么敏捷,一见都一呆。 一呆之后,突然就醉酒一样倒下去。 水老鸦失声道:“好厉害的迷药。” 沈胜衣寿南山不觉点头,这种迷香他们已不是第一次遇上。 寿南山更就有如惊弓之鸟,日前他正是被这种迷药迷倒客栈房间之内。 水老鸦身形一顿,又再次扑前,箭一样射入了房中。 这一次他已经屏住了呼吸。 沈胜衣寿南山随后冲了进去。 x      x      x 房中灯火凄迷,白烟缭绕。 水老鸦身形一转,双掌齐出,叭叭叭一阵声响,左面一排窗户已经完全被他震碎。 缭绕白烟立时向窗外涌去。 白烟终于散尽。 灯光相当明亮,水老鸦的面色却阴沉了起来。 沈胜衣寿南山亦神色凝重。 这艘船一共有三个舱,水龙王这个房间就占了其中一个,宽敞不在话下,布置之华丽更是不亚于皇宫。 那张蟠龙大椅放在房中一张雕龙几子一旁,水龙王也正就坐在椅上。 他靠着椅背,头后仰,双眼外突,瞪着头上承尘,咽喉穿了一个洞,鲜血尚在不停向外流。 谁都看出他已经死了。 水老鸦仍然伸手摸去,看他的神情,似乎还抱着万一希望。 一摸之下,他面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寿南山虽则看在眼内,亦仍然忍不住问一声:“如何?” 水老鸦沉痛的道:“已死了。” 寿南山哑声道:“怎会?” ——为什么不会? 沈胜衣听说心头又是一动。 水老鸦没有在意,放目四顾。 房门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方才那一阵声响,静夜中何等惊人,水龙王的手下大都惊动,不少向这边奔来。 阮义高腾叶小仙,甚至章保山柳细腰都来了。 高腾身形一闪,掠到水龙王身旁,目光一落,整个人呆在那里。 阮义纵身落在沈胜衣右侧,章保山在门外张头探脑,叶小仙当然一直走到水龙王身旁,一看亦呆住。 柳细腰竟然也走上去凑热闹,目光才接触尸身,便哎唷一声,拍着胸口道:“吓死人了。” 水老鸦霍地回头,厉声喝道:“少废话。” 柳细腰给他喝住。 水老鸦目光转向沈胜衣他们道:“那尊金神像不在。” 寿南山道:“一定是被那个黑衣人拿走。” 他叹息接道:“取去金神像就算了,何苦要杀人?” 沈胜衣道:“这件事也实在有些不合理。” 水老鸦道:“怎么?” 沈胜衣道:“水龙王如果不是已昏迷过去,以他的武功,那个人又岂能够如此轻易将金神像拿走?既然已昏迷,应该就没有再杀他的必要。” 水老鸦道:“是啊!” 沈胜衣道:“除非他们还有深仇大恨,否则……” “否则怎样?” “这件事就是两个人所为。” “两个人?” 沈胜衣望着那边一扇半开的窗户,道:“一个人迷倒了水龙王,取去了金神像,却被另一个人无意中看见,于是就趁此机会在那个人走后,偷进来将水龙王一剑刺杀!” 水老鸦沉声道:“听沈兄这样说话,似乎并不是凭空讲故事。” 沈胜衣道:“并不是,事实的确是一如我所说。” 水老鸦目光一闪,道:“沈兄莫非已经识破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胜衣点头。 水老鸦正色道:“尚望指教。” 沈胜衣淡淡的道:“好像令兄这种人,恕我得罪一句,死有余辜。” 水老鸦无言。 “但——”沈胜衣一顿接道:“做这件事的两个人也同样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取去金神像的人,一直在愚弄他的好朋友,我实在瞧不过眼。” 他的眼睛仍然望着窗外。 水老鸦试探问道:“他们是否都已离开?” 沈胜衣道:“仍然在船上,而且就在这个房间之内。”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一下霹雳,震撼人心。 沈胜衣目光一扫,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一个男子汉,做事应该像一个男子汉才是。” 水老鸦急不及待的追问道:“到底是谁?” 沈胜衣缓步走过去,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来。 他就坐在叶小仙身旁。 他望了叶小仙一眼,道:“你不是睡在这里?” 叶小仙一怔道:“不是。” “你们是夫妻。” 叶小仙确实微喟道:“每到一个地方,通常他都会请几个女孩子上来这里喝酒,我在旁边怎方便?” 沈胜衣明白叶小仙的说话。 叶小仙苦笑接道:“他需要安静的时候,亦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沈胜衣点头道:“就正如今夜。” 叶小仙道:“嗯。” 沈胜衣道:“想找出那尊金神像的秘密,必须头脑极之清醒,好像他那么暴躁的人,要头脑清醒,当然必须在一个非常安静,完全没有人骚扰他的环境之下才可以。” 叶小仙道:“我并没有杀他。” 沈胜衣道:“我知道,只是奇怪夫妻不在一个房间,信口一问。” 叶小仙幽然一笑。 沈胜衣回顾众人道:“大家今天都没有例外,都先后被水龙王挖苦了好些说话,所以要说到杀他,每一个人无疑都有动机,但虽然他是在昏迷之中,亦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杀得了他的。” x      x      x 没有人作声。 沈胜衣道:“因为一房间迷香,杀他的人非要具备深厚的功力,完全将呼吸封闭不可,出手而且须快,否则杀了人之后,自己亦难免昏迷过去。” 他的目光又落在叶小仙的面上,道:“水夫人,我看出她不懂武功,所以凶手绝不会是她。” 目光再一转,又道:“柳细腰也是——女人家都没有嫌疑,男人呢?也不是个个都有。” 又一转,目注叶小仙:“章老先生虽则也是练过了武功,我看并不高,也可以剔出。” 章保山抱拳道:“沈兄明察。” 沈胜衣偏过半脸,对水老鸦道:“你与他是兄弟,当然也没有可能是凶手。” 水老鸦道:“当然。” 沈胜衣道:“至于你们的下属,应该也不会。” 水老鸦非常自信的道:“他们绝对不会的。” 沈胜衣道:“剩下来的四个人,我与阮义都不会,寿南山更不会。” 水老鸦听到这里,目光霍地落在高腾的面上。 高腾木无表情,冷冷的道:“寿南山为什么不会?” 沈胜衣道:“因为以迷香迷倒水龙王,取去金神像的人,就是他!” “没有这种事!”寿南山叫了起来。 沈胜衣道:“难道你真的要像乌龟那样,总是藏头缩尾?” 寿南山面色一青,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 “无疑你是一个聪明人,这一次,可惜你却疏忽了一件事!” “什么事?” “太快来找我,你应该先去换过身上的衣服。” 沈胜衣解释道:“我开门给你的时候,就嗅到你的身上有那种迷香的气味。” 寿南山一呆。 沈胜衣道:“你若不是由这个房间走出来,身上又怎会有迷香的气味?” 寿南山顿足叹息,道:“我应该想到的。” 沈胜衣道:“这疏忽其实是值得原谅,你施放这种迷香之时,即时已先服下解药,鼻子已经习惯了那种气味,再加上心情影响,身上的气味再浓,也不易觉察得到。” 寿南山盯着沈胜衣,好一会,叹息道:“但是除了你,又有谁留意?遇上你,合该我倒霉。” 阮义在旁亦一声叹息,忽问道:“那天,你在客栈的昏迷,莫非是自己故意迷倒?” 寿南山道:“正是。” “为什么?” 寿南山道:“让你们以为是真的有人在谋夺那尊金神像,你们就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阮义道:“你却是知道水龙王已暗中通知了红狼与花家兄弟。” 寿南山道:“不然怎会多此一举。” 阮义道:“其实你并不想出卖那尊金神像?” 寿南山道:“却是没有办法。” 阮义道:“这样说你已经发现那尊金神像的秘密了。” 寿南山道:“早已发现。” “秘密何在?”阮义的好奇心不小。 “在神像之内。” “哦?” “那尊金神像之内是空的,将脚下座子旋出来,就会知道。” 阮义问道:“其内有什么东西?” 寿南山道:“一束绢册,载有南宫世家几种绝技。” “那个金神像真的是一个渔夫在湖里网上来?” “事实如此。” “绢册浸在水中那么久应该早就烂掉了。” “金像底下的入口乃是用熔金封密,绝不会进水,我看出其中奥妙将封口那层熔金凿开,才发现那本绢册。” “水龙王若是将座子旋开,岂非就会发现这件事?” 寿南山点头道:“在此之前,我已经重新将那裹用金封上,但是色泽到底新旧有异,所以我必须尽快将它偷回来。” 众人听到这里才明白。 阮义又奇怪问道:“你得到那本绢册那么多年,上面载的武功应该已经练成功的了,对水龙王还是那么恐惧?” “两个原因。” “洗耳恭听。” “一是信心问题,我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学了绢册上的武功,是否就能够打败他?还有待证实,我这个人也是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 “那本绢册上的武功我其实还未练成功。” “你不也是一个练武的天才?” “可是绢册的记载并不完整,每到紧要关头,我总是练不下去。” “是么?” “一直到今天听了南宫云那番说话,我才知道关键原来就是在那尊金神像之上,绢册中不全的部分也正就是藏在金神像的动作里,甚至头上戴着的‘簪’,后面拖着的那条豹子尾巴竟然都是暗藏着奇妙的变化。” “所以你更加要偷回来?” “非偷不可。” 阮义道:“你虽然已经得手,可是如何能够带着那尊金神像离开?” 寿南山道:“这个简单,金神像现在也已经不在船上了。” 沈胜衣道:“他迷倒水龙王,取得那尊金神像就立刻交给乘船尾随,即准备接应的那个黑衣人。” 阮义道:“那个骑着白马的黑衣人是他的同党?” 沈胜衣转问寿南山:“是不?” “正是。” “你将金神像交给他之后,仍要他的船留在附近,目的不外要我们相信你说的是事实。” “我是这个意思。” “这样安排并不好。” 寿南山道:“不好在哪里?” 沈胜衣道:“船离得太远了,那人除非能够飞,否则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实在没有可能游到停在那么远的船上。” 寿南山佩服的道:“ 不错。” “那噗通的一声,我想只不过是你叫他开船的暗号。” “都给你说中了。” “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下水?” “舷侧一个载满了水的木桶。” 阮义插口问道:“就不怕那个人会带着那尊金神像,一去不返?” 寿南山道:“无论他怎样做,我都不在乎。” 阮义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寿南山道:“儿子。” 阮义愕然道:“怎么我从来都未听你说过有儿子?” 寿南山道:“这个儿子是我的前妻所生,只因为我要娶柳细腰才搬了出去。” 他接着道:“他虽然对我有所不满,但有事发生的时候,只要我吩咐到,他仍然会赶来帮助我的。” 阮义道:“到底是父子至亲。” 寿南山道:“他也并非反对我再娶,只是反对我娶一个那样的女人。” 他看了一眼柳细腰,叹息道:“他反对得实在很对。” 阮义道:“只是,当时你完全听不入耳。” 高腾突然插口问道:“姓寿的,水龙王与你那老婆在你面前那样子,你到底生气不生气?” 寿南山道:“多少有点。” 高腾道:“那么,你既然将水龙王迷倒,怎么不乘机将他干掉?” “我没有杀他的必要。” “你的气量倒也大。” “因为我还没有忘记一件事情。” “是什么事情?” 寿南山似笑非笑的道:“水龙王根本不能人道。” 高腾怔住。 寿南山道:“你不知道?” 高腾摇头。 x      x      x 寿南山道:“他那么做,在我的眼中看来,只觉得可怜又可笑。”他一笑接道:“其实我应该感激他,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知道柳细腰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高腾道:“我却认为,你只是不敢杀他。” 寿南山道:“我怕什么?” 高腾道:“怕自己也因此送命——他虽然死了,还有一大群忠心凶悍的手下。” 寿南山终于点头道:“一个人年纪大了,不免有些怕死。” 他一声轻叹,又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 高腾无语。 寿南山又道:“不过若是拿你来与我比较,你却是怕死得多了,侍候水龙王并不是  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能够侍候他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白痴,必然是个懦夫。” 高腾一双手紧握,一声也不发。 寿南山接问道:“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又有勇气刺杀他?” 高腾道:“刺杀他的不是我。” 寿南山道:“根据沈兄方才那样分析,除了你,还有谁?” 高腾道:“他是在胡说,并不能够证明。” 寿南山转头笑道:“沈兄听到了?” 沈胜衣目注高腾:“你虽然很懂得利用机会,却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 高腾道:“你是说迷香。” 沈胜衣道:“你从我身旁掠过的时候,我亦嗅到了你衣服上的迷香气味。” 高腾冷声道:“你的鼻子,难道是狗鼻子?” 沈胜衣并不动气。 高腾冷笑道:“我敢说置身于这个房间的人,身上衣服现在多少都有一点那种迷香的气味。” 沈胜衣道:“多少应该有。” 高腾道:“我衣服上的那种气味是与你们同时染上。” 沈胜衣道:“在现在,单凭那种气味指证你是凶手,无疑是很难令人信服。” 高腾道:“可不是。” 沈胜衣道:“你懂得这样替自己洗脱嫌疑,足见聪明。” 高腾道:“过奖。” 沈胜衣道:“可惜我还有一项现在仍然有效的证据。” 高腾沉声道:“在哪里?” 沈胜衣道:“也是在你身上。” 高腾不由低头打量自己,神情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稳定了。 沈胜衣连随道:“你剑上的血又如何解释?” 高腾右手不觉落在剑柄上,脱口道:“剑上怎么会有血,我已经——” 他突然住口。 现在住口是不是太迟? 沈胜衣追问道:“已经怎样?” “抹干净。”高腾索性说出来。 沈胜衣道:“一剑正中咽喉,你用剑倒准确得很!” 高腾道:“非准确不可!” 沈胜衣道:“为什么,你突然要刺杀他?” 高腾道:“可以说,是一时冲动!” 沈胜衣道:“我也是这样想。” 高腾道:“不过,我早已很想杀他的了。” 沈胜衣道:“他的说话态度,无疑太令人难堪。” 高腾道:“最令我愤怒的却是他对叶小仙的说话态度!” 水老鸦冷冷插口道:“这与你有何关系?” 高腾道:“完全没有关系,我对她,也根本没有动过恶念。” 阮义道:“那么你怎会愤怒起来?” 高腾道:“只因为叶小仙实在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也是这条船之上唯一的好人,只因为有一个见钱眼开的母亲,才落到这个地步。” 他转望着叶小仙,眼中充满了怜悯,道:“无论什么人,只要还有一点良心,看见她那样不时被水龙王羞辱,都会感到愤怒!” 叶小仙听着亦望向他,面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只是一种感激。 沈胜衣亦看出两人眼中没其他的感情存在。 高腾接道:“这几年,我也实在受够了,难得有这个好机会。” 沈胜衣道:“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高腾道:“江湖上传说你智勇双全,我一直都有些怀疑。” 阮义插口道:“现在相信了?” 高腾没有理会阮义,目注沈胜衣,继续道:“你是一个侠客,更是人尽皆知,这一次,希望你也做一件好事。” 沈胜衣道:“请说。” 高腾道:“带叶小仙离开这条船!” 沈胜衣沉吟不语。 高腾正色道:“我虽然不是东西,比起这条船上的其他人,总算还像样,叶小仙如果继续留在这条船上,以后的日子一定更惨。” 他目光转落在水老鸦面上。“最低限度水老鸦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水老鸦暴喝道:“胡说什么?” 高腾道:“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你闯入那些侍女的房间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难道我还不清楚。” 水老鸦冷笑道:“这又与你何干?” 高腾没有答他,回对沈胜衣道:“叶小仙并不是柳细腰那种人,也不是我师妹那种人,柳细腰是一个荡妇,我那个师妹则惟恐天下不乱,见人都热情勾搭。” 目光转向叶小仙,他又道:“如果那种事发生在她身上,有什么结果,相信已不用我说。” 沈胜衣颔首。 高腾道:“话说到这里,沈兄喜欢怎样,随意好了。” 高腾转向寿南山,道:“水老鸦是绝不会放过我的了。” 寿南山道:“当然。” 高腾道:“但若非你以那么厉害的迷药先将他迷倒,我根本杀不了他,水老鸦当然也不会忘记这件事,所以他第二个要杀得是谁,你应该明白。” 寿南山道:“嗯。” “水老鸦的武功在水龙王之下,你和我如果单打独斗,我敢说,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此厉害?” “事实如此,也所以,我们只有联手对付他,才有望杀出一条生路!” “我们联手好像只是有利无害。” “还用多说吗?” “不用了。” “你认为如何?” “当然同意!” 高腾道:“好极了!”“呛啷”的拔剑出鞘! 剑上果然没有血。 寿南山也拉出腰间软剑,嗡的迎风抖得笔直,忽然道:“不过,在动手对付水老鸦之前,我必须做妥一件事!” 高腾道:“什么事?” “杀一个人!” “谁?” 寿南山断喝道:“柳细腰!” “柳”字出口,他的剑已脱手飞出! 剑光迅急而辉煌! 到他的“腰”字出口,剑光已飞入了柳细腰的胸膛! 一剑穿心,血箭飞激! 相距既近,他的出手又快,柳细腰完全不懂武功,如何闪避得开? 哀呼一声,柳细腰被剑撞出了三尺,倒在地上。 她的面庞已因惊惧而惨白,但是仍然不觉难看。 她实在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可惜只是外表,内心一些也不美。 寿南山看着她倒下,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悲激。 高腾怔住,水老鸦身形却展开,飞扑寿南山! 剑脱手飞出,寿南山并没有飞身追上去将剑取回,现在是赤手空拳。 这种好机会,水老鸦岂会错过? 他练的是旁门红沙掌功夫,那虽然是传自水龙王,可是他多年苦练,只练一双掌,造诣早已在水龙王之上。 这一次他存心一下击杀寿南山,双掌之上,更用上八成内力。 寿南山若是空手接他这一击,除非一双手也练过类似的功夫,否则硬碰在一起,筋骨只怕就得寸寸碎裂! 寿南山那双手看来显然未练过类似的功夫。 水老鸦所以满怀信心。 人到掌到。 寿南山笑声陡落,目光一闪,双掌疾迎了上去! 他却不是空手硬接水老鸦的红沙掌,那刹那之间,他双手已然分别从袖中撤出了两支奇形的短刀。 双袖已被掌风激荡猎猎作响,可是他握刀的双手仍然稳定。 双刀迎向水老鸦双掌掌心。 水老鸦一眼瞥见,大吃一惊,急挫双掌! 他果然也是一个高手,眼快手快。 寿南山双手刺空! 水老鸦收掌连随暴喝,一退半丈,目光落向寿南山双手短刀,道:“原来是无极门的高手!” 那边阮义亦脱口道:“那天早上袭击我的那个人莫非就是你?” 寿南山目注阮义,道:“正是我!” 阮义瞠目道:“你……” 寿南山截道:“正如我以迷药将自己迷倒,动机不过要令你相信真的有人在打那尊金神像的主意,日后好替我做证。” 阮义一声叹息,奇怪道:“你真的是无极门的弟子?” 寿南山道:“假的,我手中这双短刀也根本就不是无极门的刀,只不过形状有些相似。” 阮义道:“我却是被你骗倒。” 寿南山道:“这双短刀其实是南宫世家的飞龙刀,我当日施展的是南宫世家的飞龙十二斩!” 阮义摇头亦只是叹息。 寿南山转顾高腾,叫道:“你还等什么?” 高腾大笑道:“上!”连人带剑,飞了过去。 人快剑快! 寿南山也快,双刀“呜呜”的掌心一旋,欺身扑向水老鸦! 水老鸦比他们还快,偏身一闪,让开一剑双刀,再一转,绕到高腾的左侧,双掌齐拍了出去。 出手就是两掌,中途一化为二,就变了四掌,拍到高腾身上时候,已变了八掌。 高腾的长剑飞舞,截,挑,劈,削,斩! 水老鸦四掌封住了高腾的剑势,两掌拍开了剑锋,还有的两掌,印向高腾的胸膛,高腾暴退。 水老鸦正想追击,寿南山双刀已经斩下。 他双掌一斜,回击寿南山。 掌风激荡,寿南山的攻势竟然被他击散。 高腾即时人剑飞回。 水老鸦双掌左拒右挡,一双手越来越红。 一刹那红如滴血! 掌风扑面,寿南山高腾突然嗅到一阵血腥气味。 高腾脱口高呼道:“小心,他掌中有毒!” 寿南山道:“我已小心。” 水老鸦怪笑道:“红砂掌本来就是苗疆五毒门的武功。” 笑语声中,双掌更红。 血腥味也更重了。 沈胜衣看见三人拼上,便站起身来,一手握住了旁边叶小仙的右臂,道:“我们走!” 叶小仙一怔,并没有挣扎。 她看着沈胜衣,想了想,终于举起脚步。 阮义一见,亦走了过来。 水老鸦也看见了,厉声喝道:“不许走!” 沈胜衣没有理会。 水老鸦心神一分,几乎伤在寿南山双刀之下,他怪啸一声,双掌连环十八拍,迫开寿南山高腾双刀一剑,突喝道:“弟兄们,杀!” 水龙王那些手下早已集中在外面,一听得吩咐,兵刃立时纷纷撤出来。 叮当之声乱响! 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兵器一上手,脸上立即露出一面杀气,无不像凶神恶煞一样。 喝叱声中,两个大汉连随挥刀向站在门外的章保山当头砍下。 章保山果然是一个练家子,倒踩七星步,连闪两刀,手一翻已多了一支匕首! 旁边立时又有三把长刀,一对蛾眉分水刺向他斩刺过来。 他也算手急眼快,偏身让开了一刀,匕首挡住了一刀,突起一脚,居然踢入空门,一脚将手持一对蛾眉分水刺的那个大汉踢翻。 来的却是四个人,不是三个人。 他也到底年纪大了,眼虽然还很快,手已没有年轻之时那么急,那只左手虽然想同时一掌将还有的那个操刀大汉震开,可是掌未到,那个大汉的刀已到了。 刀光一闪,他的左手齐腕断下,脱口一声惨叫,身形顿乱。 左右几刀同时砍来。 章保山惊呼未绝,身上已接连挨了几刀,变成了一个血人。 匕首亦脱手。 那些大汉并未就此罢休,手中刀连随又斩下。 章保山撕心裂肺的一声怪叫,冲向房间。 他身形才动,已尸分刀下! x      x      x 笑声未已,两个大汉突然惨叫倒下。 阮义已冲了过来。 他剑快如箭,左一剑,右一剑,连刺两人。 那些大汉立时收住了笑声,怒喝着向他扑上。 他们用的除了刀,分水刺之外,还有长矛,利斧…… 十几样兵器,一齐向阮义乱刺过去。 阮义剑快,飕飕飕,一连三剑,把持刀冲近的三个大汉,亦被他在胸前划了一剑! 后面一大堆兵器即时攻到。 四支长矛先刺了过来。 阮义一挡不开,急退三步。 他日前伤在花龙三尖两刃刀之下,伤势还未痊愈,身形与剑法,当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配合。 那些大汉又是如狼似虎,兵刃齐来,可真不容易抵挡! 矛长丈外,一吞一吐,步步紧迫,毫不放松,两个握刀大汉亦夹在矛中掩上扑杀。 也就在这刹那,一道剑光突然飞来,横击在那四支长矛之上。 嗤嗤嗤嗤的四支长矛同时断飞! 那两个握刀掩杀上前的大汉几乎同时一声惨叫,左右倒地。 飞来的那道剑光非独削断四支长矛,连那两个大汉亦斩杀! 阮义不必转头,也知道沈胜衣来了。 沈胜衣左手握剑,右手牵着叶小仙的手,一面冲出舱门上,一面吩咐道:“小阮保护叶姑娘,跟在我后面。” 他连随松手。 叶小仙面色苍白,一双脚亦已发软,沈胜衣那边松手,她这边几乎栽倒。 阮义慌忙扶住她。 沈胜衣方松右手,一支长矛已刺到,他侧身一闪,空出的右手一落,一抓,一夺,已将那支长矛夺了过来,左手剑同时刺出!那个大汉长矛脱手,惊呼未绝,已被剑斩成两截。沈胜衣剑一引一落,又将一人刺在剑下,右手一翻,长矛的矛头转向那些大汉,一吐一吞亦将一人刺杀矛下! 那些大汉却悍不畏死,呼喝这冲杀上前。沈胜衣目光一闪,一声咆哮道:“挡我者死!”疾冲上前。 几个大汉当先挥动兵刃硬挡。 一矛双斧三刀,四对蛾眉分水刺。 沈胜衣咆哮雷霆,左手剑横扫。 剑光过处,矛断,刀飞,分水刺亦有三支被震的脱手,“夺夺夺”地钉在走廊的木板上。 他右手长矛同时洞刺了那个手握双斧的大汉的胸膛,人跟着冲入走廊。 剑与人同飞。 惨叫声此起彼落,左右六个大汉掩腹倒下! 他长矛飞刺,再刺倒三人。 那些大汉几曾见过这么厉害的高手,终于惊呼后退。 阮义把握机会,扶着叶小仙急走到沈胜衣身后。 沈胜衣继续奔前。 一个大汉暴喝一声,在后追杀上来。 阮义长剑未动,前面沈胜衣突然回头,反手掷出右手长矛。 飕的一声,长矛破空,闪电般钉入了那个大汉的胸膛,前胸入后胸出,将那个大汉钉在舱板之上。 其后所有的大汉又一呆。 走廊阔不过四尺,那些大汉若是一齐蜂涌杀上来,长矛刀斧齐飞,沈胜衣虽然武功高强,也不易抵挡,何况他还要兼顾阮义叶小仙两人? 沈胜衣当然看出形势不妙,乘那些大汉一呆,立即疾冲前去。 霍霍霍霍的裂帛声响,挡在走廊前面的大汉一个又一个倒下! 飞激的鲜血溅红了走廊两边的舱房。 沈胜衣一身白衣亦被鲜血溅红,更显得他的可怕。 那些大汉心胆俱丧,潮水般倒退了出去。沈胜衣一剑低垂,紧追在他们之后。 阮义扶着叶小仙紧跟在沈胜衣身后。 后面那些大汉呆了一会,终于又举起脚步追上来。 他们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海盗! 过了走廊,就是水龙王日间招呼沈胜衣他们的那个船舱。 船舱宽敞,那些大汉四面散开。 沈胜衣一踏出走廊,刀刺矛斧立即四面打下。 他们原来已决定围攻。 沈胜衣冷笑,左手剑暴展! 矛一近就断成两截,短兵器还未劈下,握着兵器的人就已被剑击! 血雨飞洒,上前进攻的大汉东倒西侧,剑光中纷纷溅血倒下。 沈胜衣周围片刻多了十多具尸体。 那些大汉这才真的知道厉害,不由自主的退开。兵刃交击声,吆喝声,一刹那停了下来。 沈胜衣环扫一眼,大步走向舱门。 挡在那里的大汉慌忙连滚带爬的退出去。 沈胜衣走到舱门的时候,一个大汉已不见,可是他才一步踏出,一蓬乱箭就向他射来!破空声摄人心魄! 沈胜衣左手剑飞展,拨下了射向身来的乱箭,右手连抄,抄了七八支箭在手。 其余的箭都“的的笃笃”的射在甲板之上。 沈胜衣不等第二批箭射到,右手抄着的七八支箭脱手飞出,破空之声大作! 箭在他手中飞出竟不下于强弓力射! 箭飞入来箭最多的方向。 惊呼惨叫之声,刹那乱成一片! 沈胜衣左手连随一挥,手中剑飞出,“夺”的插在两丈外的甲板之上。 剑出手,人亦同时飞身跃出了舱外。 身形展开的时候,他双手已抓住了插在旁边的好些箭,人在半空,箭就脱手,左手右打,右手左打! 惊呼惨叫之声再起,左右十多个大喊从暗中跌出,弓箭乱散。 沈胜衣人亦落下,正好落在剑旁,左手连随将剑拔出来。 五六支箭“嗤嗤”的立即向他射到。 沈胜衣剑一挥,三箭劈飞,还有三箭亦被他的右手抄住,反射回去。 三声惨叫在那边响起。 沈胜衣厉声喝道:“还不住手!” 箭果然给他喝止。 阮义这是亦护着叶小仙走出来。 吆喝声也就在这时突然四面响起。 吆喝声中,四个魁梧的大汉分别四个方向走出,正是水龙王手下那四个力士。人手一双铜锤。 西瓜般的大铜锤,闪闪生光! 八个铜锤突然两两相撞在一起,“轰轰”的平空就像是击下了四个霹雳。 阮义心神一震,左手一松。 叶小仙立时倒在甲板之上,她早已骇得脚都软了。 阮义急忙把她扶起来。 霹雳声中,那四个力士一齐手举铜锤,飞奔过来。 沈胜衣不等他们冲到,人剑已向东面那个力士飞去。 应付这样的力士,当然是一个个应付的好。 人剑如箭离弦。 那个力士看在眼内,脚步急挫,双锤一齐击下。 锤动风生,激起了沈胜衣的头发衣襟,沈胜衣神色不变,偏身一闪两尺。 因为他知道两尺已经足够。 也就是因为这两尺之差,双锤击空。 那个力士正想举锤再击,双腕已感一凉,低头望去,只见双手齐腕断去! 咚咚两声,双锤与双手同时落在甲板之上,那个力士怪叫一声,当场昏倒! 沈胜衣一剑得手,身形便飞闪,飞射向南面那个力士。 南面那个力士实在想不到沈胜衣的来势这么快,眼睛瞥见剑光的时候,沈胜衣的剑已刺入他的肋下。 剑一入即出,血亦激出,那个力士一声闷哼,右手铜锤落下,人亦摇晃倒下。 西北两个力士这时亦已冲到了。 北面那个冲向阮义。 阮义的剑已在等着他,剑一动,七剑刺出去。 力士双锤胸前一合,七剑尽刺在双锤之上,他开声吐气,双锤喝声中就势向阮义撞去。 阮义右手扶着叶小仙,身形亦因此转动不灵,但到底临敌经验丰富,一拉叶小仙,仰身倒下。 双锤在他头上撞空。 他连随松开左手,伏地滚身。 那个力士方待挥锤痛击,阮义的剑已刺入他的脐下。 快剑到底是快剑! 那个力士嘶声惨叫,双锤脱手一掷向阮义。 阮义伏地飞滚。 “轰隆”两声,甲板穿了两个大洞! 阮义并不在洞中,已滚出丈外。 西面那个力士同时冲到沈胜衣面前。 霹雳一声,双锤击下! 沈胜衣身形游走。 那个力士双锤连击,眨眼间连击十八锤,却连一锤也没有击中沈胜衣。 沈胜衣闪过十八锤,身形突然凌空,一拔三丈,跃上了旁边船板之上,左手一弯,已抱住了船桅。 那个力士霹雳暴喝,一锤击在桅上! 轰的一声,整条船桅被他击断,沈胜衣连同断桅凌空倒下! 力士大笑,笑声方起,沈胜衣已飞离船桅,连人带剑向他飞击下来。 剑光电闪,笑声突断! 那个力士双锤落地,双手捧头。 他的双手还未捧实,那个头已分开两片! 即时惊天动地一声巨震,那条船桅倒在船舱之上将船舱压塌了一片! 沈胜衣人剑凌空再一个翻滚,跃落阮义身旁,道:“有没有受伤?” 阮义笑道:“没有。” 沈胜衣俯身将叶小仙扶起来,一看也没有受伤,放下心,道:“现在应该没有人再敢冲杀前来了。” 阮义大笑道:“他们除非不要命。” 那些大汉都要命,看见四个力士全倒下,已经远远的退开。 阮义这样说,他们退得更快了。 沈胜衣轻吁一口气,道:“不要管他们,你过去那边船舷将一艘小舟解下。” 阮义回头道:“寿……南山他们……” 话还未完,轰一声巨响,水龙王寝室所在的那个船舱突然碎开了一个大洞,一个人从洞中飞出来。 相貌虽然看不到,从衣服来看,显然就是寿南山。 他扎手扎脚从洞中飞出,落下时,身体已硬直! 一股火焰旋即从破洞闪出! x      x      x 水老鸦的武功如果单打独斗,寿南山高腾无疑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两人的武功加起来却是在水老鸦之上,但由于两人从来未曾联手搏敌,不能够互相配合,反而被水老鸦占了上风。 水老鸦当然看出这个上风只是在目前,时间一久,两人必然能够配合起来。 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喝令一众手下阻止沈胜衣阮义带叶小仙离开之后,他立即展开猛烈地攻势! 高腾武功与水老鸦相较,差了一大截,寿南山虽然练了南宫世家的武功,却练的不全,而且又久疏战阵,给水老鸦一轮抢攻,都乱了手脚! 三百招一过,高腾的左臂已挨了一掌,骨碎肉裂,斜吊了下来,寿南山右脚被水老鸦踢了一脚,脚步踉跄。 水老鸦的右脚是一条铁棒,若不是他及时退开,只是被棒端踢中,那条脚就得折断! 水老鸦连伤两人,出手更凌厉,寿南山连挡十四招,突退一丈,吆喝道:“他下盘不稳,攻他下盘!” 一番恶斗下来,他终于悟出了水老鸦的弱点。 高腾听完这句话,已接了水老鸦二十招,一声“好!”再接十招,一矮身,长剑向水老鸦腰腹以下疾刺十二剑。 水老鸦右脚断去,装上了一条铁棒,威力虽然惊人,下盘却没有原来两条脚那么稳定。 有一利往往就有一弊。 高腾只攻他下盘,十二剑一过,竟然已能够将他迫退三步! 寿南山适时伏地滚身,施展开地趟身法,人刀化成一个刀球,滚向水老鸦。 这一招,也是南宫世家“飞龙十二斩”的一式,自然不是一般的地趟刀法所能够相提并论。 水老鸦一见知道厉害。 他双手应战,并没有兵器,要应付地趟刀法,本来就有些不便,何况这是南宫世家的绝招? 一声长啸,他瘦长的身子突然向上拔了起来。 剑刺空,刀也斩空! 寿南山半身一挺,右手短刀“呜”的脱手,紧追在水老鸦身后旋斩了上去。 水老鸦身形矫活,半空中一翻,刀斩空。刀光一闪,挂着的一盏宫灯被削下来! 水老鸦铁脚宫灯上一点,人同时一个“鲤鱼倒穿波”! 宫灯“呼”的疾向寿南山当头压下,水老鸦半空翻身,双掌凌空击落! 寿南山眼快手急,左手急翻,叭的震飞宫灯,身形就地一滚,已滚开了半丈! 水老鸦一见,击出双掌立时一抄,身形水鸥般一翻,斜飘下舱板。 宫灯一飞丈外,撞在水龙王那张龙床的一条柱子上。 灯碎裂,灯油飞射,火亦飞射! 灯油火花落在纱帐上立刻燃烧起来! 没有人理会。 门外那些大汉早已追着沈胜衣三人离开,两边窗外虽然又几个大汉留下,却有谁敢进来救火,而且他们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恶斗中的三人之上! 这三人更没有理会。 水老鸦虽然瞥见,也知道火如果不及时救熄,将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他现在又怎会有时间理会这件事? 高腾的剑已刺到,寿南山亦已滚来! 水老鸦再次高飞!寿南山腾身追击! 两人半空中连拼三招,一齐落下来,水老鸦双掌方待搏杀,高腾追风剑后面却刺到了。他连接十二剑,身形又高飞! 因为寿南山的地趟刀又来了。 这时候,整个纱帐已变成了一团烈火! 纱帐本来就是极易燃烧之物。 有风穿窗。 风助火势,迅速飞扬,蔓延! 三人都没有理会那些火。 水老鸦一拔起,寿南山高腾亦拔起来,刀剑左右追击! 水老鸦开声吐气,双掌震开高腾的长剑,右脚斜踢,同时将寿南山的短刀一脚踢开。 寿南山半空一滚身,左手顺势斩断宫灯,钉在舱顶承尘之上的那支短刀拔出来。他双刀在手,身形斜刺里落下! 水老鸦高腾经已落下,立即又展开恶斗! 高腾受伤左臂,已奇痛澈骨,仍然咬牙拼下去! 追风剑追风,一剑急一剑! 水老鸦双掌翻飞,接三剑,再将高腾迫退三步,身形飕的又一次高拔! 寿南山双刀地趟再次落空,一声“上”从地下弹起,紧追水老鸦身后。 高腾应声亦拔高! 这一次,两人攻势已能够完全配合,一剑双刀在半空中齐向水老鸦身上招呼! 剑一刺十二剑,刀展开,左七右六,十三刀旋刺! 水老鸦双掌强接,也非接不可! 他接下了十二剑,十三刀,身上冒出了两股鲜血,左肩右脚,已各挨一剑一刀! 三人的出手都极之快,刹那落下,一落下又拔起来。 首先拔起来的仍然是水老鸦! 一见他拔起,高腾寿南山如何不追上去? 刀剑伤了水老鸦,两人精神大振,出手更凌厉! “砰”一声,水老鸦拔起的身子突然撞在头上一片承尘,直飞入承尘之内。 寿南山高腾倒也意料不到水老鸦这一次竟然没有了分寸,拔得那么高,刀剑都刺空! 水老鸦刹那就从承尘内落下来,落下的身形比拔高更快!落下之时正是寿南山高腾攻势落空之时! 他的身形从刀剑的空隙中落下,左右掌齐展,将寿南山高腾的身形同时震的后仰,右脚乘势抢入空门,踢在高腾的小腹上,铁棒洞穿了高腾的小腹! 高腾嘶声惨呼,腰一折,一剑砍回。 水老鸦早料有此一着,双手一拍,就将剑尖拍在双掌之中! 高腾惨呼未绝,突然松开剑柄,双手抓住了水老鸦踢插入小腹的右腿,厉声道:“快!” 寿南山那边眼里分明,把握机会,双刀疾回,齐向水老鸦后背插下! 水老鸦耳听风声,当然想闪避,可是右脚却被高腾抓住。 高腾左手虽然无力,右手却并未受伤,抓着水老鸦那条右脚,就像铁钳子一样。 水老鸦的身形哪里还施展得开来? 惊呼方出口,寿南山双刀已插在他后背上,三人同时跌下来! 寿南山双刀一分,就想将水老鸦双臂斩断,却就在这刹那,水老鸦的身子已向前扑倒! 寿南山的动作并没有水老鸦那么快,水老鸦一扑之下,身子已脱出了刀锋,他双掌一分,掌中高腾那支剑疾落,斜斩在自己的右腿上! 剑落,腿断,那一小截断腿连带嵌着的铁棒仍留在高腾双手中,小腹中,他的身形却已不受牵制,霍地转身。 寿南山双手即时又刺到。 水老鸦一转身,双刀就一齐刺入了他的胸膛,他的双掌同时击向寿南山! 寿南山拔刀急退。 他不应该拔刀的,假如他双手弃刀暴退,水老鸦双掌未必赶得上,这一拔,反而赶上了! 双掌一齐拍在寿南山的胸膛之上! 这一追击,双刀插得更深,穿透了心肺! 水老鸦已同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寿南山却被水老鸦的双掌击得飞了起来! 水老鸦掌力何等惊人,临死这一击更加厉害,寿南山肺腑尽碎,身子撞碎了船舱上的承尘,再将舱顶撞碎了一个大洞,飞了出去! x      x      x 沈胜衣冷然望着寿南山的身子落下,道:“他是死定了!” 阮义只听那轰的一声巨响,已知道飞出来的寿南山绝对保不住生命。 他不禁一声叹息。 寿南山到底是他的朋友! 沈胜衣等了一会,又说道:“那边而且已着火焚烧,水老鸦高腾若是有命,现在就应该出来了。” 阮义苦笑道:“高腾我不知,寿南山以我所知,很爱惜生命,他如果将命交出,必会要对手付出相同代价。” 沈胜衣看着大火又道:“火势很猛烈,船上的人除非肯同心合力灌救,否者这艘船,我看是完了。” 阮义道:“你以为那些人现在还可以同心合力?” 沈胜衣摇头。 阮义道:“烧掉了也好。” 他举步走过去,放下了舷侧的一叶小舟。 沈胜衣扶着叶小仙道:“我们走。” 叶小仙竟不犹疑举起脚步,眼中流下了眼泪。 高兴的眼泪,现在她总算已获得了新生。 小舟在水上之际,火焰已经在大船舱顶流窜。 桅上的风帆亦燃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江水,照亮了夜空。 长夜虽未尽,黎明已不远。 ── 黄鹰《黄金魔神像》全书完 ── 注:本文来自沈郎腰瘦不胜衣q群,大陆唯一黄鹰武侠研究会,仅供黄鹰武侠爱好者研究试读,不得用于任何商业目的,违者后果自负!拍照、图档:沈胜衣;录入:天涯一生何求;校对:奶瓶、沈胜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