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章 阿棠 “阿棠！阿棠！” “……” “阿棠啊！阿棠！夜香郎来了！” “……” “叶阿棠！” “砰！” “啊！”叶青青猛地跳起来，捂着头看向不明物体袭来的方向，赫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醒来。 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那个……虽然只有一室一厅，但干净亮堂小资小清新的房间。 这是个木头房子，逼仄，阴暗，除了她身下的硬板床，门边还摆着一块盖着草席的板子和一对破桌椅，另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可怕的是，桌上竟然还有一个油灯。 狭窄的门边，一个胖妇人穿着无袖白背心，腰上系着打了补丁的围兜，正叉腰怒视她，见她看过去，大骂：“懒死你的类你个讨债鬼！倒个夜香那么磨磨蹭蹭！干什么啊！留着当晚饭啊！？快去！” “什么？”叶青青脑子嗡嗡的。 “啧！”妇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眉毛刚竖起来，就听外头有人高声道：“这家的还倒不倒了！收夜香了！” “马上来马上来！催个鬼啊催！”妇人仰天大吼，忽然一巴掌拍向叶青青的头，在叶青青的又一次痛叫中，指着床边怒喝，“表好胚！我还当你没拉屎！攒了一痰盂还好意思装傻充愣！？快！拿去倒掉！” 叶青青完全处于懵圈状态，只能当自己确实处于梦里，但是痛觉却那么真实，让她难以对自己挨得这两下袭击轻易释怀，她只能忍下这口气，爬下床，端起了床边的痰盂。 沉沉的，装满“自己”排泄物的痰盂。 她有点恶心，但在那妇人的瞪视下又无可奈何，出了房间正不知道自己往哪边走，后脑又挨了一下子：“倒完不要忘了洗！” “……” 她心里一口恶气堵在那，端着痰盂就往大门走，刚迈腿就被妇人挤开，又骂：“你疯掉啦！？你想端到哪里去！” 叶青青只得转身，绷着脸走到短短的过道尽头，踢开一扇木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石阶下静静流淌的小河。 河流狭窄，波光粼粼，清澈的能看到底下飘荡的丛丛水草。河对面的长廊上人流来来去去，有成群的妇女在同款的石阶上洗衣淘菜。远处，一叶叶扁舟排着队穿过圆拱桥缓缓过来，船工时不时朝两岸吆喝着，或是与两边停泊的船或店家打招呼。 好一派水乡生活场景。 ……绝对不是她准一线城市户口土著叶青青的日常！ 这是穿越吗？还是真的是梦？或者说难道现在才是真实的，叶青青才是假的？ 她站在那，感到一股发自灵魂的寒颤侵袭了她的脑子，又一路往下，浸透了五脏六腑，让全身都寒冷起来。 她有点想哭，无助得想哭。 就在她忍不住要掉金豆豆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问候。 “你这是……舍不得这屎啊？” 嗯？叶青青看过去，面前停着一艘小木船，船上一个穿着破旧藏青色汗衫的年轻男子抬头看着她，他扶着破草帽露出黝黑的脸，笑出一口白牙：“还是里面有你阿姆的金戒指啊？” 叶青青愣了一下，低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一时紧张，竟然紧紧抱住了痰盂！此时回神，恶臭扑鼻！ “呕！” 第二章 灰姑娘阿棠 叶青青感到有点心酸。 直到看起来异常欢快的夜香郎小哥把她痰盂里的秽物倒进船底的空间，又给了她点钱，她才意识到自己见到了一种已经成为传说的生活方式。 倒痰盂！收夜香？现在哪里还有这事儿？农民白白不都用金坷垃了吗？ 夜香郎一边撑着竹竿离开河岸，还不忘调侃她：“阿棠你还发呆呢，要不要我把屎还给你？” 叶青青露出一抹苦笑，就算是梦里她也只想苦笑：“我在想我怎么有这么多屎。” “啊？你跟你阿弟分开睡了？”夜香郎一语道破天机。 叶青青：“……” 所以她闻到的味道里，还有本尊的弟弟的…… “呕！” 夜香郎：“你怎么跟镇头那个王小姐一样了。” 叶青青：“啥？” 夜香郎看着有点失望，笑容都收了，压了压草帽继续撑船：“走咯！” 叶青青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礼貌：“那个，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收夜香！收夜香咯！”小哥不理她，往前行远了。 “……”自醒来后每遇到一个人都交流不畅，叶青青感到相当挫败，她捏着几张纸币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这竟然像是只存在于收藏区的版式，没等她看清那皱皱的毛票源自几几年发行时，钱被那中年妇女劈手夺过：“没见过钱啊！快去烧水！” 叶青青猜这可能就是夜香郎口中自己的阿姆，她虽然不生于什么水乡古镇，但好歹也是个南方人，知道这是妈妈的意思。 ……所以这是亲妈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父仇人呢。 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像极了身陷黑心棋社的小燕子，就差老板娘的一顿毒打了。 反正她现在什么都觉得，她就是没有真实感。 阿姆拿了钱就出门了，她跟在后头，几步路就把房子转了一圈。说说这是一家子住的房子，它很可能都没超过四十方，感觉比她自己那个单身公寓都小。 前头临街的便是客厅兼饭厅，桌子摆在唯一一扇窗户下，边上摆了四把不同样式的旧椅子，上面简单的放了一个茶壶和一碗咸菜，还没见主食。周围角落里不是坛坛罐罐就是破柜子，唯一的艺术品大概就是墙上一幅伟人像。 客厅往里走就她所在的一个房间以及沿河的洗漱间，房间和客厅之间竟然还有一个楼梯，她忍着嘎吱声艰难的上去看了一眼，果然是父母的大房间，一眼望得到头，除了一张床和几个柜子，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家徒四壁啊家徒四壁。 她基本看不到值钱的东西！ 这究竟什么年代！？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不是穿越？她到底穿到哪了？！ 她行尸走肉般走出屋子，外面是一个典型的古镇，窄窄的街道上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对面屋子男主人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看到她，笑着打招呼：“阿棠！大早上就听你阿姆在骂你，你又怎么了嘛1” 叶青青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没事。” “今天你们不是上课吗？我家阿良已经去了，你不去啊？” 上课？什么课？不过上课也好过在这做灰姑娘啊！ 叶青青含糊的应着：“去的，要去的。” 大叔看看天，催她：“那你好快走类，你阿姆刚才出去买东西，估计马上回来了，回来看你发呆，又要骂你。” 所以整条街都知道叶阿棠日子苦吗！ 那她到底是来干嘛的？拯救叶阿棠吗！？那她是什么，终结者吗？！ 这叶阿棠未来肯定是个伟人吧！ 叶青青转头看了看门廊上的镜子，毅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准“伟人”长得也未免太普通了！ 她叶青青以前好歹也是个清秀减龄小佳人，虽然不至于倾国倾城，但可盐可甜，现在突然变成了面黄肌瘦，小鼻子小眼的小姑娘，这落差真的有点大。 怎么办，认了？不可能！ “阿棠，阿棠？”一旁有人叫她。 声音还挺好听，叶青青看过去，怔住了。 晨光微熹，一个白净修长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拐角那，正朝她微笑。 见她看过去，他左右看看，踏前了一步，微微歪头：“阿棠，早上好啊。” ！！！看清那男人的长相，叶青青一阵眼晕。 她终于知道，这叶阿棠伟大在哪了！就凭这超优质的男票，她就是个伟人！ 第三章 像女主的王燕妮老师 这男人年纪不大，看着像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光洁的额头下是剔透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下薄唇浅笑，瘦削的脸颊白皙剔透，即使背光都掩不住珍珠一般的莹润。 他的身材修长高挑，穿着洗了发白的月白色布衫和长裤，脚上踏着一双解放鞋，即使这么简陋的穿着，依然盖不住他温柔干净的气质。 他在这真是格格不入。 叶青青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他不该是叶阿棠的男票……阿棠服侍的少爷还差不多。 所以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 她甚至在想自己现在冲出去跳河能不能摆脱这诡异的情景…… “阿棠，我就猜你还在这。”青年说话了，声音真的好听，还是特别标准的普通话，他专注的看着她，微微的皱了皱眉，“你怎么了，你好像脸色不好，生病了？” “哦，没，没什么，我挺好的。”叶青青支支吾吾回答，心里再次产生了被疲于应对支配的恐惧。 “没事就好，”青年真的松口气，“你去上课吗？” “哦，去，去的。”叶青青心里涌起卑微的希望，“你带……” “那正好，又要麻烦你了。”青年原本抱着几本书，闻言立刻从书夹层里掏出一个纸袋，递过来，“这个，麻烦帮我交给她。” 虽然不知道这个ta是哪个ta，但是看他一腔春水的样子，阅尽千书的叶青青还是在心里了然的“哦”了一声。 她接过那纸袋，居然是用红纸包着的，轻飘飘的像是什么都没有。 “小心。”青年紧张道，“你看看，她会喜欢吗？” 叶青青想反正也没别的事儿做，便轻巧的打开了红包，里面躺着一片形状完整的金黄的银杏叶。 相当好看，尤其是在这大家都穿着薄衫的季节，她手里像捧着秋天。 咦，等等，她哪里见过这个！ ……不会是巧合吧？ “她上次文章里写喜欢春秋冬夏，我道她是笔误，她却说是真的喜欢这般季节的排布。这是我以前在北方时采的，正好给她做礼物，你看如何？” 好！牛逼！真撩！ 叶青青混乱的思绪被打断，只能尽量从容的微笑：“好，真好。”可您老是要送给谁啊？ “老规矩，偷偷放哦。” “……哦。”那不更凉了，叶青青垂死挣扎，“可她怎么知道是你呢？” 青年露出一抹羞涩但意味深长的笑：“她会懂的。” 就你这表达能力，我都还不知道你是谁！ 交代完了重点，青年如释重负，笑容更加清澈：“那我先去学校了，你赶紧的。” “哦。”他去学校！那她不是正好跟上？这小哥总算做了件好事！ “等等！”他突然回头看着她，“作业带了吗？” “什么？”叶青青脚步也一顿。 青年得意似的笑起来：“我就知道，悄悄告诉你哦，你们王老师今天可准备检查你们的日记呢，至少写五篇，最先交的有奖励。” “？？？” “至于是什么奖励，我就不告诉你了，反正你肯定会喜欢的。”青年朝她摆手，“快，回去拿作业！” “……日……”叶青青觉得日记这个词的第一个字已经足够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咬牙，“日记什么时候都能当作业了？” 这个她真不能忍了，瞪眼：“日记，不是用来写，隐，哦不，小秘密的吗？！”她好歹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个水乡村姑，隐私这种词汇还有点太高级。 “啊，虽然我也觉得不大合适……不过你们识字不多，强要你们写别的更加困难，不如让你们记录日常，反而顺手，是吧？”青年道，“再说了，你和燕妮是好姐妹，就算你真写了什么小秘密，难道她还能说出去不成？” 所以这个燕妮就是王老师？ 真不错呢，像是女主的名字。 毕竟她所知道的另一个燕妮，可是另一个男神——马克思的女朋友啊！ 第四章 残酷的少女日记 叶青青被不知名怀春青年硬生生推回了自家。 她孤零零一人站在自己的屋子里，一面想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去学校，一面想或许找到这叶阿棠的日记先看一看确实更好。 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房间，她叹了口气，努力翻找起来。 女孩子的日记会放哪呢？ 如果真当作业完成，那就应该就在显眼的地方。可显眼的地方没有，那说明她真的有当日记写。 ……这样想想，其实也不错，少女私密日记写的都是真事，虽然可能信息量不大，但贵在真实，毕竟她现在最难了解到的，就是本尊。 很快她就在床底下的一个拐角摸到了叶阿棠的日记。 直到把日记握在手里，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是穿越了。 虽然那只是一个薄薄的，破旧的作业本，里面是因长期积压而微微泛黄的纸，可她捏在手里，还是觉得莫名的沉重和饱满。叶阿棠，是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觉到，她现在，是在另一个人的肉体中，而这个人，本身也有一个鲜活的灵魂。 叶阿棠在哪，她怎么了？她还会回来吗？ 叶青青深呼吸，翻开了日记本。 五分钟后，她合上了本子，面无表情的沉吟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 感觉，更混乱了。 日记真是个好东西，即使不是社会新闻，但依然拥有让人提炼足够信息的关键要素。 这是三十年前，这个镇叫昭里镇，叶阿棠的父亲是船工，母亲可能是家庭主妇，弟弟阿军调皮捣蛋。 她的好姐妹叫燕妮，是镇里唯一一个学校的校长的女儿，她俩虽然同岁，但燕妮在那当老师，而她则是那儿的学生。 她很喜欢上课，她想以后走出镇外看看，因为她喜欢一个叫阿行的男人。那个男人从首都来，长得好看，还什么都懂。 可是这个阿行，喜欢燕妮。 原来他叫阿行。 …… 真残忍啊，她不相信那个好看到仙气飘渺，又周身充满智慧气息的男人会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子在卑微的喜欢他。可他却能做出让暗恋自己的女孩子给他喜欢的女孩子递情书这种事。 啊，她当时就该把这银杏叶糊他脸上去！ 叶青青拿出了银杏叶，心情沉重。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至少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毕竟她确实记得不久前，或者说不久前那个三十年后的一天，她从一本书里看到过一片银杏叶子。 那是书的原稿，手写的，笔墨香混着叶片的香气，黑白中那片金黄曾经灼痛了她的眼睛，现在想起来也一度让她心里燃起希望的火焰。 那本书，名叫《薄暮》，讲的就是在这样一个叫暮下的水乡小镇里，一个叫于潜的支教青年和一个小镇姑娘相恋，结果一直棒打鸳鸯的姑娘的父亲神秘溺亡，于潜百口莫辩锒铛入狱，出狱后找到姑娘重获信任，两人携手夕阳的故事。 她，是这本书的，准责编。 年代、悬疑、青春和爱情，这几个元素非常适合拍成年代剧来消磨叔叔阿姨的时间，曾经一度成为叶青青职业生涯第二春的希望，但后面莫名其妙的被叫停了，她一想起来就满腔悲愤。 本来看到银杏叶子，联系这水乡古镇和这年代，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书里。可是到现在，她还没有遇到和书里有关联的任何一个人或名。 这不是书里故事发生的地方？ 那这是哪？ 只是一个，时代死角吗？ 第五章 假粉 叶青青大学毕业后，听了家里有关“女孩就是要稳”的谗言，进了已经走进夕阳产业序列的正星图书出版社。 那还不是那些出言情耽美霸道总裁等市场向小说的出版社，而是作为子公司依附于某个大出版集团，借助其他大出版社的资源，出点义务教育配套教材的出版社。 俗称，教辅。 这在过去当然很赚钱，可是在各种“减负减压”口号下，别说辅导班，连教辅都成了重点打击对象。他们这个吃国家饭好多年，出什么教辅都走关系进学校，没有丝毫宣传的出版社立刻就如秋风下的落叶，被扫进倒闭的阴影中瑟瑟发抖。 再加上国家各种“改企”，大批事业单位被改成了企业，没了祖国宽厚的靠背支持，还要自负盈亏，这完全就是雪上加霜，叶青青刚进出版社的时候一听几个前辈聊天，还以为自己立马就要失业。 但既然环境那么差，为什么还要招人？ 果然领导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新媒体时代，看似鱼龙混杂，其实机会很多，他们想着招几个年轻人，换个角度开拓一下业务。 想法是好的，胆子却是小的。 做教辅教材多年，天天研究体制规章政策，叶青青几个新生代进去，摸索着市场提了好几个提案上去，什么“公众号”、“小视频”、“网文平台”……只要没有三审三校的，全部被否决。 最终还是只有纸质出版一条路是在领导接受范围内。 而在内容为王的时代，作者好找，书好找，可优质的，能反哺出版社的作者，却极少。 这些作者绝大多数都已经有了稳固的合作方，被另外一些经验丰富的大出版社牢牢把握着，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这些毫无市场经验的出版社丝毫机会。 是以虽然找准了方向，但很快小伙伴们一个个都败退了下来，对于一个出版社来说最简单的事，到了他们这却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那时候叶青青差不多觉得自己可以准备辞职了，她本来专业就并非出版，如果在这个社里找不到自己的价值，那留着又有什么意思。 但越是这个时候，她反而越是不信邪，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最后放手一搏。 她在电脑上同时开着两个窗口，一个窗口搜索着招聘信息，另一个窗口则看着各大书榜，手里捧着手机挨个搜那些作者的微博等联系方式。 从第一百名开始往上，只要有名字的，她一个个搜资料，搜联系方式，发邮件或者微博私信，一个又一个，一直发到第一名，唐治。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已经苦笑了。 其实她并不是很爱看书的人，平时更喜欢刷剧和打游戏，之前刷排行榜，绝大多数书和人她都没听说过，是以骚扰得毫无心理负担。然而这个唐治，她却是见到过的。 悬疑小说家，唐治。 连续三年蝉联各大书店销售总榜和类型榜各种销量冠军，颜值能打一线男星，身材可比健身教练，才情脑洞碾压同龄，除了脾气差什么都能让人尖叫的超一线作家。 他的名气早就已经跨圈，小说出一本拍一本，连一些一线明星都上赶着结交，是真正的凭硬实力从幕后走到台前的男人。就算从来不看综艺的她，也能时常在微博热门里看到他和其他明星一起出现在头条新闻中。 他当然有微博，但没有工作邮箱，更没有联系方式。个人简介唯有一句：此人脾气很差，什么都不想说。 这个咖位已经不需要放工作联系方式，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了。 然而他有三百万粉丝……每天收到的私信都可能上万。 叶青青之前发了那么多骚扰信息都眉头都不动一下，唯独此时打开私信有了一种高山仰止，不自量力的感觉，可最终她还是叹口气，给唐治发了一条私信： “你好，唐治大大，我是你的粉丝，也是正星出版社的一个小编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在我们出版社出书？” 发完她就关了电脑，心如止水的去睡觉。 早上醒来，她一边刷牙一边日常刷各种朋友圈微博的时候，突然看到私信有一条信息。 她打开，还没来得及注意是谁，就看到那条私信里写着： “把我名字写一千遍，我就跟你谈我的新书。” 落款：唐冶。 第六章 我养你 叶青青把写了一千遍唐冶的纸拍了照传过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但连别人名字都没搞清楚就假装粉丝去勾搭，已经不仅傻，而且蠢了。她就当是给自己的一个惩罚，好歹人家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虽然这个台阶实在有点费手。 发过去后，她其实完全没指望唐冶真的能跟她谈他的新书。这样一个大作家，随便一百度她的出版社，就知道适不适合自己了。 她所在的正星号称背靠大集团，怎么讲也是国企，但是在市场方向的出版方面，毫无建树。他随便找个书商都能运营得比他们好，实在没必要把自己炙手可热的新书砸在他们手里。 但不管怎么讲，百万大v，业界翘楚竟然真的回复了她，小庶民叶青青还是觉得颇感荣幸。她把这件事当个玩笑和要好的同事还有小伙伴说了一圈后还没过几天，她再次收到了唐冶的私信回复。 【唐冶：挺狠的嘛。】 【唐冶：邮箱。】 叶青青手都抖了，连滚带爬的把自己的邮箱发了过去，几分钟后，竟然真的获得了一个新文梗概和试阅稿！ 等她抬眼确定发件人是唐冶时，她眼前一黑，差点抽过去。 这叫什么？这叫啥！枯木逢春？柳暗花明？背水一战？ 不管怎么讲，以底层编辑之身能获得业界大佬试阅稿，她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人生巅峰！ 她打开梗概看了一眼。 笑容逐渐凝滞。 她怎么忘了，唐冶是悬疑小说家。 悬疑，就会有凶杀，犯罪，黑，黄，甚至红。 这是她那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领导，最避而不及的……他宁愿去做心灵鸡汤公众号骗骗老头老太的微信转发，也不愿意某天因为他审查的小说被说成“血腥暴力”而丢了乌纱帽。 就算叶青青愿意以职业生涯做担保也没用，出版界的三审三校就是铁一样的纪律，编辑审文，主编审事，责编审政，他们各司其职，哪一关出事哪一个负责，她还不配拍这个板。 但人都送上门了，就这么自我了断似乎太快了点，她依然把唐冶的稿件打印了出来，冲向领导办公室。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一场灾难。 叶青青的预料没错，她的编辑部主任魏简和社里的总编吴庸果然对此书颇有疑虑，但也舍不得唐冶这条大鱼，所以要她劝唐冶把书改得真善美一点。 ……别说叶青青这阵子已经努力了解了一下唐冶的做派和脾性，就是完全不认识，看他那咖位，就知道这样的要求完全不可能。 要一个悬疑小说家把故事改得真善美，他们好意思说，她还真不好意思转达！ 可为了饭碗，她还是转达了。 微信刚发完，她就做好了被拉黑的准备。 然而唐冶还是回复了，他说：“需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吗？” 叶青青：“好好好！” 她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的一脚踏入地狱。 唐冶那炙手可热的，在传统出版界看来离经叛道的小说，就好像挂在叶青青面前的胡萝卜，而她则是那只绑在石磨上一圈圈转的驴，不管怎么努力都吃不着。 作者不愿意修改小说，吴总编和魏主编又不愿意“担风险”，双方拉锯的结果，就是叶青青在那两个多月，几乎崩溃。 两边就好像较上了劲，明明一本书的出版重在磨合，可唐冶寸步不让，吴总编也像是吃了秤砣似的自诩为“国企”，绝不能让个小作者拿捏了。 到现在吴总（编）和魏主任还觉得现在应该是作者上赶着求他们出版，完全不愿意相信唐冶的书放出去，让其他出版社竞标他们说不定都干。 她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殚精竭虑，精疲力竭。 最后，她放弃了。 她怕再纠缠下去，她会纠集唐冶和两个领导，放把火大家同归于尽。 经过一夜思虑，她还是发了微信给唐冶： 【大大，真的抱歉，我确实自不量力了。还以为能借你的力量让我们出版社有个新面貌，没想到那么难。很抱歉耽误了你那么长时间，要是你合作惯的那些出版社恐怕现在样书都出了，对不起，你还是不要把书放在我们这儿吧，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损失，需要什么赔偿，你和我说，我一定尽力做到！】 唐冶的回复来得很快：【这什么垃圾出版社，你辞职吧，我养你。】 叶青青：【……】 第七章 带来《薄暮》的老人 叶青青根本没把唐冶的话当回事。 这男人的乖张和傲慢她可是深有体会，他就算在粉丝面前都一点没掩饰自己的真面目，说话毒辣，句句不饶人，偏偏一针见血，让人内伤。 得亏叶青青凡事还算凭着良心来，脾气尚可还有点阿q，对唐冶那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不是自家领导不争气，她觉得自己真能从某种程度拿捏住唐冶这枝毒玫瑰。 只可惜现在买卖不成，她也不想费这力气继续伺候，和唐冶来个什么“情意在”了。 她心灰意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边插科打诨敷衍了唐冶的“offer”，随后又拒绝了唐冶晚上写文无聊时惯常邀请的“夜宵局”，划清界限的态度是摆得明明白白。 唐冶何等人物，从此便再没什么消息了。 两人像是都憋着一口气，朋友圈赞也不点，过节也没个祝福，仿佛都不想知道对面有没有拉黑自己。 而没有了唐冶这个选题，出版社便以雪崩之势滑入市场业务的低谷，除了一些还在苟延残喘的旁科教辅业务，以及一些擦边球教材包，眼看着就只能靠拨款度日了。 领导们的神情终于不再悠闲又优越，吴总好几次在叶青青的办公室外晃荡，却拉不下脸进来，而魏主任则开始旁敲侧击，问她唐冶那本书究竟什么进度，如果没听到消息，是不是别的出版社也不出？ 叶青青心里冷笑，据她所知唐冶那本书一脱离他们社，差不多第二天就被另一个大社敲定，现在是人家重点出版项目，可能没过两个月，就能出样书了。 她心里痛快，表面却不想给他们一个痛快，还在嗯嗯啊啊：“哦，我也不清楚，没听到什么消息，也不好意思问。” 魏简便大喜：“你看吴总不会说错，他那书没几个出版社敢出，你就跟他说说，其实只要稍微改点尺度，我们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嘛。” “啊，有机会吧，他现在恐怕不大想理我们。”叶青青哪会真去说。 “哎，我后来问了我儿子，他那么不喜欢看书的都知道唐冶，这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倒确实厉害。” “是啊是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不管怎么说，她也不会再徒劳跑一趟了。时间越久，她越能感受到领导的脾性对工作的制约，不是她不愿意干，她之前找唐冶或许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和为了社里的未来，可现在，她不找唐冶，纯粹就是不想害了唐冶。 为了他好，还是让懂他的社来为他操心吧。 想通了这些，叶青青真的痛定思痛，准备跳槽了。可就在她开始广撒简历的时候，却有一个老人，悄无声息的走过长长的走廊，敲响了她的办公室门。 他气质温文，精神矍铄，笑容亲和，甚至带着点羞涩。 “你好，请问是叶编辑吗？我叫方凛，是唐冶的父亲。” 叶青青茫然抬头，只来得及站起来，手足无措：“哦，您，您好……” 方凛？唐冶他爸？姓不对啊！难道这老人还是个赘婿？ 方凛则依旧从容，走近两步，微笑道：“我自己写了本书，听阿冶说起过你，不知道有没有出版的机会……当然，我是私下找你的，他不知道，你不要有负担。” 说着，他递上了厚厚一叠稿纸，手写的文章，墨香混着纸香，沉甸甸的，满是时间的味道。 叶青青愣愣的接过稿子，不经意间看到稿子中飘出一个金黄的叶片。 银杏叶的书签。 第八章 泥石流叶青青 回忆至此，她被那抹金黄瞬间拉回了现实。 她端详着银杏叶，陷入沉思。 会是同一张吗？ 银杏叶子而已，能保存三十年？ 叶青青完全混乱了。 她现在依然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穿越的，要不是银杏叶子，她连方凛老爷子和《薄暮》这本书都想不起来。 现在她唯一记得的，是这本让出版社所有人都叫好的书，在二审的时候突然被叫停，再次滑铁卢……毫无理由的滑铁卢。 这本书，并没有出。 所以她如果穿，是穿进了那叠稿件里？这也太随便了吧！ 其实现实并没给叶青青太多的时间去思考，毕竟就算真的是做梦，那也得在梦里生活下去。 先按部就班来吧，又不是大逃杀，不用着急。不管怎么样，先去学校再说，信息决定一切，无知才会败北。 但现在，她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这姑娘的日记，肯定不能交给她的好姐妹王老师。 可以肯定王老师要检查日记并非是为了探寻隐私，这意义就好比以前老师要小学生写周记一样，对他们来说，写作文嘛，小孩子能有啥深度和秘密。 但问题就是，叶阿棠虽然可能只有小学生文化，但她至少已经是个怀春……叶青青低头看了看，嗯，怀春少女。 这个少女有秘密，还是她最难以启齿，最想让特定的人知道，可那人绝不是情敌的秘密。 如果叶阿棠知道今天要交日记会怎么做呢？ 根据日记体现的娇羞木讷人格，大概会哭一场然后选择不上学吧。 哦不，她的男神有委托她重要的“任务”呢。 那大概是哭一场然后选择不带日记本上学吧……虽然对她，一个小学生程度的人来说，可能上学不交作业简直是人间重罪。 哎，第一步，重做作业吧。 叶青青本想随便再找个作业本重新写几篇日记，奈何这个家显然没这个条件给大龄文盲小学女生叶阿棠准备备用的作业本，她左思右想，只能撕下叶阿棠那十几页日记，藏在了床底，就着接下来的页面开始写。 她琢磨了一会儿叶阿棠的小学生笔记，低下头一笔一划的写起来。 “五月十五日，今天，我学习了写日记，我叫叶阿棠，我以后要好好记日记……” 绞尽脑汁假装自己是个七八岁小孩写了短短五篇，叶青青累得直甩手，感觉比她平时审整本书都费神。她叹口气拿上本子出门，在一片糍粑、油条、烧饼和豆浆的香气中顺着阿行的方向往外走，路上碰到了阿棠妈。 阿棠妈手里提着个篮子，盖了布，见到她眉毛一竖：“懒鬼！在这里做什么！” 叶青青：“我这就去学校。” “去个啥！回来给我杀鱼！你阿爸今天回来！” “不，我要去学校。”杀鱼？！那真是死也要上学了！ 她的拒绝显然震惊了阿棠妈，她叉腰吸气，一副要炸的样子：“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叶青青已经不想纠缠，赶紧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就去交个作业！” “你识得几个字还交作业？！” “刚够写点作业嘛。” “多大个人了还上学！跟那些小娃娃坐一块！丢不丢人你！” “好好好我丢人。”叶青青下意识开启敷衍模式，“那我可以去不啦？” “你？！” 大概叶阿棠如果听到这种话多半就泪奔了，叶青青的反应让阿棠妈难以招架，她一愣神的功夫，叶青青绕过她蹿了出去。 后面阿棠妈如何叫骂她是不管了，虽然这个家庭环境相当恶劣，但是作为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两年的叶青青，还是能够轻松应付的。 现在人心如此质朴，她活在其中，感觉自己是个泥石流。 她先管自己活好，叶阿棠回来如何收拾残局，她就有心无力了。 第九章 所谓穿越的福利 学校并不难找，一路走走停停，不大的小镇很快到头，在城隍庙的旁边，郎朗的读书声已经响起。 叶青青走到学校门口才意识到自己起来后还没吃早饭。 光倒屎去了。 她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胃，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是征用哪个大户人家的四合院改的学校，徒劳的担心了一下可能如过去上学那般一上午都没吃的，心酸的走了进去。 看门的大爷坐在藤椅上，一件破背心，外面一件大瓜很是有些的样子，看到她招呼起来：“哟，阿棠，你迟到咧！” 所以这镇子到底多小，怎么人人认得她？！她还怎么角色扮演啊！ 她只能按照自己套路来，客气的笑了笑：“啊，被阿姆拦了拦。” “哦！”大叔一脸了然，随手一指，“快去快去！” 叶青青一边往大叔指的方向走，一边心里猜测阿棠妈的凶名究竟多拔群，才能成为所有错误的挡箭牌。 教室是个半开放的开间，她进去的时候，里面一排排的人正在读课文，他们绝大多数是一人一本，但也有一部分是两人一本书在看，见她进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她。 “额……”叶青青顿在那儿。 “怎么不读了……啊，阿棠！你怎么才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教室前的角落传来，一个年轻姑娘从讲台旁的办公桌前站起来，激动的走向她，“我还当你不来了，可阿行，唐老师说你要来的，但他都没迟到，你怎么会迟到的？” 叶青青看到这年轻姑娘的瞬间，已经确定她就是王燕妮无疑。 明眸善睐，娇小可爱。粗布蓝衫也挡住周身干净恬淡的气质，她可能是这镇上唯一能和那个叫阿行的男人般配的女孩了。 天了，这样的姑娘怎么会和大字不识其貌不扬的叶阿棠成为好姐妹？想到那个阿行托她送银杏叶的行为，还有现代太多红花找绿叶做陪衬的事例，叶青青忍不住阴暗了一下——叶阿棠不会就是王燕妮的绿叶吧。 那可太恶心了，这一对！ 穿越还不到一天，整个人还在职场状态，叶青青觉得自己此刻简直要进入战斗状态。 王燕妮笑容甜美，眼神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纯净：“怎么，去座位上啊，愣着干嘛？” 叶青青回神，下意识的看向教室，觉得更加头疼。 我不是想楞，我是想知道我坐哪…… 虽然教室里人挺多，但还没到坐满的地步，好多空位子，每个空位子旁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每个都长得像自己同桌。 这时代不会男女同桌，男的排除……那女娃太小了，她不想当保姆……那姑娘不像是欢迎自己的样子，pass…… 选来选去选不好，她抬脚，毅然走到最后一排，那儿空了一整张桌子，她决定坐在那。 “咦？阿棠，”王燕妮话音一出叶青青就头皮一紧，“你不坐小米旁边吗？你俩得一起看书啊。” 小米？她回头，终于从某个女孩脸上看到了表情变化，看来这就是自己同桌了。 但是书……哦对了，上课是要课本的！ 她空手拿了个作业本就来了……里面夹着她男神要她转的小礼物。 太久不上学的叶青青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摊摊手：“我，我没看到我的课本。” “你弟又乱拿你课本了？” 叶青青：“……” 很好，让她倒夜香还拿她课本。 ……她一定要见识见识这个弟弟，或者顺便教育一下，打一顿也可以！ 王燕妮开始发愁：“这可怎么办，小米也没书，没有你，你俩怎么上课啊？” 那头那个叫小米的小姑娘开始泫然欲泣。 什么意思，难道说她俩是共用一个课本吗？ 叶青青有点懵，她只能抬手：“我，我就带了作业。” “哎，你厉害了，”王燕妮笑起来，“人家都带课本不带作业，就你带作业不带课本，你这觉悟也是够高的。” “呵呵。”叶青青礼貌的假笑。 她发现穿越后的一个福利，就是在这儿可以肆意的呵呵别人了…… 但是呵呵真的好苦涩啊。 第十章 进扫盲班的教材编辑 最后王燕妮还是把她俩分开安排给到别的桌上，各自借书念完了这一堂识字课。 叶青青真是觉得自己快分裂了。 她上的应该就是以前常见的扫盲班，学员年龄参差不齐，大多数都是大龄青年，也有个别挤不进正规班级的少年。 大家高高低低的坐在教室里，大声念着“祖国春风吹满地”或者“北京阳光照万里”，读完了各自发表感想，一个个站起来激情饱满的遣词造句。 不得不说王燕妮是一个很能调动课堂气氛，也非常温柔的老师。她能够包容学生的所有错误，也能发现学生的一点点闪光，几乎每个出糗的人都有台阶下，而每个顺利表达的人都能得到赞扬。 叶青青在此处唯有努力藏拙，但结果依然被王燕妮反复夸赞。 她造句速度快，王燕妮夸；她造句比别人长点，王燕妮夸；她造句时咬字清楚了点，王燕妮还夸。 艾玛，打幼儿园到义务教育到大学毕业，寒窗快二十年，没感觉自己那么优秀过。 叶青青坐在座位上顶着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只觉得自己燥得慌。 天可怜见，她别说大学毕业了，以前好歹还是个教材编辑啊！混在里面算个什么事儿…… 幸好这大概是标准课时，四十五分钟就结束了，下一节是数学课，大家纷纷出去松快筋骨，王燕妮却还在讲台上慢吞吞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道：“阿棠，你说你带作业了，作业呢？” 叶青青正等着这一刻，二话不说就把作业本交了上去。 王燕妮接过本子，却没看，只是笑：“也就你记得我说的话，之前说了给一个月的时间，今天一个两个都说不记得，我觉得他们几个字没怎么识得，学校里那些逃作业的伎俩倒是得心应手了。” 叶青青盯着她的布包和几本教科书，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银杏叶还夹在作业本里。 额，那个阿行好像什么都没在银杏叶上写，王燕妮不会以为是她送的吧…… ……她一点都不想借这个花献这个菩萨，感觉橘里橘气的。 “不过阿棠，你也太老实了，我让你交日记你就交，你知不知道日记都是写自己的秘密的啊，隐私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王燕妮拿着她的日记本，居然还教育她，“我现在就问你，我方不方便看，如果你说不方便，我就不看了，不过另外给你布置点作业，看看你作文能力就行了。” 诶，剧本不对啊。 已经把王燕妮放在反派位置上各种批判的叶青青此时是真有些愣神，她下意识的摇摇头：“没事，看吧。” “没写什么秘密？” “没，”她决定替叶阿棠说一句谎，“我哪有什么秘密。” “那可不一定哦，”王燕妮笑得贼兮兮的，“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啦。” 叶青青面无表情。 她虽然和叶阿棠不熟，但光从镜子看，这姑娘绝对不到二十。要论几十年后，这个年纪大学都没毕业呢，什么不小了，什么终身大事，她要是以后就成了叶阿棠，她现在就要去考大学！炒房！买股！走人生巅峰！ 这么想想，好像穿越也不是坏事…… 等等，叶青青，你清醒点！你又不是那些小说里的孤儿！你是有爹妈的！以后还要给他们养老呢！ 第十一章 男神唐且行 上课铃响了。 学生鱼贯进来的时候，王燕妮却还没准备走，不仅没走，动作还越来越慢，表情也逐渐僵硬起来。 叶青青心里正想着怎么在交作业的同时把银杏叶成功转交，巴不得王燕妮迟点走，否则后面还不知道上哪找。忽然看到王燕妮手一抖，顺着她的眼睛看去，门口恰走进了那个叫阿行的神仙青年！ 好嘛，一个语文老师，一个数学老师，还要她叶阿棠什么事，难道让叶青青这个未来女穿过来，给他们做生理老师吗！ 叶青青心里腹诽，忍不住挺胸收腹，摆出战斗姿态。 阿行一如早上初见那般干净卓然，见到她俩，露出了和煦又真切的笑容：“你们都在啊。”他眼神和王燕妮对了对，又仓促离开，羞涩的顿了顿，转头问对叶青青道：“阿棠，得了奖励没？” “好啊！原来是你通风报信！我还道怎么大家都不记得，就阿棠记得！”王燕妮嗔怪他，“你这人也真是的，提醒谁不好提醒阿棠，日记是什么东西，能随便给看吗？我顶多看看那些小孩子的，阿棠多大个人了，还要我来检查她的少女心事不成！” “啊，是我欠考虑了，怪不得阿棠见到我话也不说呢。”阿行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姜糖，“给，这是我留着给今日表现优异的学生的，先给我们阿棠吧，至于日记本，要不我帮你问王老师要回来？放心，我绝不让她偷看！” “唐且行！你才爱偷看人家日记本呢！”王燕妮声音带怒，嘴角带笑。 怎么听着老娘这么像你俩的女儿啊！我是没吃早餐，但还没饿到吃狗粮诶！ 叶青青表里如一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骂人。 “话说，还上课不？”眼见着两人要进入双目相对含情脉脉的模式，她终于忍不住了，插嘴道，“还有，燕妮，本子里的银杏叶子是他叫我给你的，不关我的事。” 话毕，唐且行和王燕妮俱都涨红了脸，一脸震惊的看向她。 “阿棠！”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又再次朝她叫，“你怎么能这样！” “那我还能怎么样嘛！”叶青青也有脾气，“一颗姜糖就像让我做这么高难度的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哪里高……”唐且行反驳了一半，突然愣了愣，“咦，阿棠你……” 叶青青心里一咯噔，硬撑：“什么？” “你……” “啊呀，对不住，我上课迟到了！”王燕妮忽然大叫，打断了唐且行的话，她收拾了布包，拿出了叶青青的日记本，想了想，又红着脸放回去，低声对叶青青道，“阿棠，本子晚上还你啊，放心，我不看！” 说罢，羞涩的看了唐且行一眼，转身飞快的冲出了教室。 唐且行被打断了一下，也不再纠缠，有些不在状态的随手指了指教室：“那阿棠，你坐下吧，我们上课。” 叶青青哦了一声，乖乖的坐回她的小同桌小米身边。 师生问好后，唐且行拿出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数字。 “上一次课，我们学习了两、三位数除以两位数，我们先做这几道题，复习一下……” 叶青青坐在后面，冷眼看着唐且行写出的一列小学数学题。想到暗恋他的叶阿棠若是在方才心里会有多痛苦，恶气顿生，举起了手。 第十二章 极限挑战还是梦 以拔群的小学数学能力成为“数学天才”这种事，叶青青脸皮再厚都不敢肖想。 可她偏偏做了。 她也不知道是为了让谁不痛快，亦或者纯粹就是为了让自己痛快，她雄霸了唐且行的一整堂数学课，从两、三位数除以两位数，到两三位数除以一位数，再一直干到分数，她相信如果多给她两节课的时间，她能当天小学毕业！ ……叶青青你的底线已经触礁了。 她承认她自私，光为自己享受唐且行等人惊讶的眼神，丝毫没考虑如果叶阿棠回来会怎么办。 可谁也不知道叶阿棠还会不会回来，如果她注定会在这呆一辈子，那是不是应该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课后她被唐且行带到了教学办公室，这办公室和教室也差不了多大，老师们一排排坐着，用的和学生一样的课桌，办公条件比学生好不了多少。若是算上那一堆堆的作业本和考卷，看着比学生还挤。 “我记得我刚看过你上回的数学作业。”唐且行在自己那张小桌子上翻找，“我还想笑你来着。” 叶青青：“……” “啊，找到了，这，”唐且行把两张纸拿出来，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写着题，还有红笔一排排打了叉，他翻了一翻，给叶青青，“你确定这是你的？” 叶青青看也不看，面不改色的点头：“是。” “你这是遇到高人了？”唐且行失笑，“否则数学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我觉得很有意思，”叶青青撒谎都不扎眼，“就多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 “所以不是遇到高人，是开窍啊。”唐且行点点头，他表情温和，那样子看不出到底信没信，更像是面对熊孩子时的包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是吧。” 你倒想得通，叶青青腹诽，继续面不改色：“我多大个人了，燕妮都能当老师，我还不能显得聪明点？” “话是这么说，但你哪能跟燕妮比。”唐且行下意识道。 叶青青要论过去也是个杠精，一听就竖起了眉毛：“怎么就不能比了！？” 唐且行有些发愣：“她好歹是校长的女儿，你……你怎么了？” 此时他一贯温和的表情带着点惊讶和畏惧，无端的让叶青青觉得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他正瑟缩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她的面前忽然划过唐冶的脸。 嚣张、傲慢、不可一世。 这个男人的性格恶劣到把她全身隐藏的刺一根根竖了起来，搞得她动辄就上纲上线，唯恐一个不留神就被人蹬鼻子上脸。 可唐且行不是唐冶……咦他们怎么都姓唐…… 叶青青一个走神，唐且行也有了缓冲的时间，他收回了本子，似乎并不觉得叶青青的变化是什么坏事，相反还挺高兴，露出了笑容：“你啊，和燕，咳，王老师学坏了，会凶人了，不过你们也就欺负欺负我。” 这神似撒娇的口气。 叶青青又愣了下神，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稍微收敛点。 唐且行这般人物，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娘，但要是放现代估计会被叶青青当成gay蜜吧，到了这却神奇贴合温文尔雅了，难怪进进出出的大小姑娘都忍不住把羞涩的目光投向他，简直是乡村姑娘心目中标准的贵公子。 她当然理解叶阿棠为什么这么喜欢唐且行，喜欢到学了几个字后日记里全是他。因为这个小镇里可能所有的女孩都会肖想他，可能每本日记里都会有他的名字。 他这性格和涵养，说不定处久了，叶青青自己也会把持不足。 毕竟在这个成年人都还在上扫盲班的年代，要想嫁得好，基本没得挑。 那么，叶阿棠是这么想的吗？她是想一直暗恋下去，还是确实有与好姐妹王燕妮一争之心呢？ 这个想法或许实在太露骨了，就连日记里，这个小镇姑娘都没敢写上。 所以现在叶青青面临的问题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来此为何，也不知道会来多久，她现在唯一知道的一件本尊可能靠自己办不到的难事，就是追求眼前这个羞涩又亲和的男人…… ……对于一个恋爱经验贫瘠又只编辑过教材，言情小说都没看过几本的工科女来说，这差不多等于极限挑战了。 不，不可能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她还是想办法醒过来吧！这一定是梦！一定是！ 第十三章 弟弟阿军 王燕妮果然很快就知道叶青青在唐且行数学课上的壮举。 在别处上完语文课的后跑过来对着她左看右看，一脸惊叹：“诶，阿棠，你什么时候学的东西啊，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 叶青青想随口说个图书馆什么的搪塞过去，但又实在不确定这小地方有没有图书馆这种设施，便只能支支吾吾的：“哦，我也不知道，看着就会了。” “哇！那你真是太厉害了！”王燕妮惊叹。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吧。”叶青青随口道。 “啊？” 咦，这点幽默感都没吗？她还特地选个已经过时的。叶青青只能囧囧的解释：“第一第二是你们呀！” “哦！哈哈哈哈哈！”王燕妮捂嘴大笑，一旁改作业的唐且行也笑着摇头。 “对了，阿棠，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回去吗？”王燕妮突然问。 “回去做什么？”叶青青其实也正茫然，没想到上了两节课就不上了，才上午十点多，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王燕妮还没说完，办公室外就有个声音打断她：“阿姐！你怎么还在这啊！” 这是个变声期少年的声音，老远过来，很是刺耳。叶青青下意识的就看过去，发现门口的男孩子正看着自己。 他穿着短褂粗布裤衩，脚上踏着一双布鞋，长相竟然和叶阿棠有几分相似，只是那深肤细长眼放他身上，就叶青青的审美看，竟然有点未来健气阳光少年的味道，比叶阿棠顺眼的多！ 这多半就是阿军了，叶阿棠的老弟。 这边王燕妮果然给她证实，笑着和他打招呼：“阿军啊，课上完了？” “是的类！燕妮姐……”阿军看到王燕妮，露出了青春期少年碰到女神特有的羞赧，他慌乱的把目光从王燕妮身上挪开，又瞪叶青青：“阿姐！你再不回去，阿姆又要打你咯！” 叶阿棠到底跟她亲妈什么仇什么怨，咋啥也不干也要挨打啊！ 叶青青悍气顿生：“既然回去要挨打，那我还回去干嘛！” 阿军显然也没想到自家阿姐会突然这么刚，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可，可你要，要回去给我烧中饭的啊。” 给你倒屎还要给你烧饭？！二十四孝姐姐吗？！ 独生子女叶青青完全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各大外卖平台包年会员叶青青更加没有这份动手能力！ 她看了看王燕妮，决定曲线救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道：“我今天，不大舒服，要不你烧一下？” 阿军闻言撅起嘴：“阿姆说了你是阿姐，你要给我烧饭的。” 没说不会烧？那你小子就别想跑了，等着被你叶青青姐姐钉上烧饭的十字架吧！ 叶青青心里搓手手露出恶魔的笑容，表面却很是亲和，她亲昵的用手肘碰碰王燕妮，奸笑道：“哎呀，会烧饭，会照顾姐姐的男孩子，才可靠，才会有女孩子喜欢，是不是？” 王燕妮楞了一下，转头接触到叶青青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轻笑：“是的说，阿棠经常说阿军弟弟很能干的呢，看来还真是诶。” 要未来按照阿军这个年纪，大概十三四岁的，肯定早就不吃这套了，可偏偏遇上这个时代，孩子心性尚还淳朴，被女神一怂恿立刻飘上了天。阿军脸都涨红了，强忍着激动做出为难的表情：“切，还不是阿姐太懒……那我先回去啦，阿姐你赶紧回来。” “好的好的！” 等阿军一走，叶青青自觉西天取经又过了一关，长长的叹了口气，朝王燕妮露出讪笑：“谢谢谢谢！” 却见一旁王燕妮和唐且行都表情奇怪的看着自己。 叶青青心里咯噔一声。 第十四章 新来的男人 “阿棠今天……特别有精神呢！”王燕妮说着，转头朝唐且行求认同，“是不是，唐老师？” “是啊，今早遇到她我就有感觉了。昨天还坐在教室哭着不愿意回家，今天怎么突然就那么厉害了。”唐且行果然停下笔附和。 “我想通了。”叶青青死猪不怕开水烫，“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我就和那灰姑娘似的。” “灰姑娘！”王燕妮叫起来，“你也听过那故事！哎呀！”她压低声音，“小点声儿，那可是外国文学，别大庭广众说！” “没事儿，燕妮，”唐且行又低头开始批改作业，“现在开放了，早没以前那些事儿了，可以讲，别怕。” 叶青青这才意识到这年头不仅是过去，还是某个特殊时期刚过没两年，余波尚存，这些知识分子还战战兢兢的时候。 她这下是真慌了一下。 被怪力乱神她不怕，但若是撞到这块铁板，那可真是叫天不应的。 “哦哦我其实也不知道那讲什么的，我就是听到谁说我像灰姑娘似的。” “咦？你想知道吗？”王燕妮眼里闪光。 “想……吧。”这时候说不想有点不符合求学的人设，但你真要跟我讲我还真不想听啊。 王燕妮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又去问唐且行：“对了唐老师，那个县里来的新教导主任，不是从市里带了一批书给咱的图书馆嘛，你说会不会有？” 唐且行闻言思索了一下，点头：“是有这回事，但这两天不是在整理嘛，怎么，着急了？” 王燕妮抓紧叶青青：“我带阿棠去看看吧，说不定有童话故事呢！” “所以说你心急。”唐且行笑，“布置图书馆才要几天，你还怕到时候收你门票不成？” “我哪儿着急了，是我学生着急！” 诶！？ 叶青青哭笑不得，多大个人了急着看灰姑娘，她可豁不出这个老脸。 “所以我们王老师也不急着看高尔基的三部曲，还有狂人日记了？”唐且行调侃。 “哎呀！”王燕妮跺脚，“这些不是你推荐我看的嘛！怎么的，又不让了？” 叶青青此时虽然饥肠辘辘，但心灵上已经被狗粮塞到几乎要呕吐，她有气无力的拍怕王燕妮的肩膀：“这样，我们去看看吧，若成便成，不成，我就回去吃饭了。” “哎，还是我家阿棠好！”王燕妮亲昵的挽住叶青青的胳膊，嗔道，“唐老师啊，就会调侃人。” 唐且行无奈的笑起来，满是宠溺。 “我们走！”王燕妮说完，拉着叶青青就往外快步走，路上不忘把叶阿棠的日记本还给她，“这个给你，谢谢呀。”她说着脸就红了。 “小事情。”叶青青接过了日记本，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没书包，便随便一卷塞进了口袋。 两人手拉着手走过古色古香的教室和走廊，走过种了一排排葱和大蒜的天井，在一处走廊尽头找到了新图书馆。 图书馆位置偏僻要不是王燕妮带，叶青青估计这辈子都找不着。细长的走廊正对着天井，尽头便是图书室狭小的正门，门外沿着长廊堆满了破旧甚至腐烂的书柜桌椅，有个老头儿正在那儿拾掇着，他手里拿着斧头，把桌椅凳腿都砍下来，把木板都拆裂，像是柴火一样捆成一捆，整齐的堆在天井里。 即使表面如此不欢迎来宾，王燕妮还是义无反顾的拉着叶青青往里走，她兴致冲冲的，甚至有点蹦跳起来，刚进门，就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哎哟一声往后一靠，若不是叶青青接着，恐怕就摔倒了。 来人也是猝不及防，抓住门框才稳住脚。 叶青青扶住王燕妮，不知道是该怪王燕妮不小心，还是该怪对面胸太硬，可等抬头看清门里的人，却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高大、英武，年轻却不怒而威。 又一个和这个小镇格格不入的男人。 唐且行，你有竞争对手咯！ 第十五章 撩妹高手蒋志洲 这位看着就不简单的男人，果然就是新来的教导主任，名叫蒋志洲。 他来自市里的教育系统，可能是这个学校除学校外唯一一个“官家人”。现在教育大改，他被派下来监督和指导昭里镇的教育工作，图书馆就是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就叶青青的经验来看，这个蒋主任不可小觑。可能小镇里的人还不大清楚，但未来信息大爆炸时代，对于这些官场的操作，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 蒋主任年纪轻轻，不到而立，现在明显是被放到基层体验生活，等到攒够了一定程度的政绩后，就会开始一级级往上跳，直接奔向人生巅峰。 更何况是在这百废待兴的时候，他就是第一波吃皇粮并且在未来最有可能身居高位的人。 叶青青野鬼一个可以说自己不怕，但她得替叶阿棠怂这一波，这样的男人明显是阿棠这样一个小姑娘惹不起的。 王燕妮却没这样的思想负担，她站直后立刻忙不迭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跑太急了是我的错！” 自然，青春，整个人都鲜亮起来。 亮在蒋志洲眼里。 叶青青在一旁冷眼看着，感觉若是自己真的在一本小说里，那这显然就是绝对女主了吧。 只希望自己不要是某个炮灰女配。 蒋志洲其实稳得很，他手里拎着一摞书，另一只手掸掸自己的肩膀，闻言笑了笑：“没事，反正差点摔倒的是你。” 咦这话说的，他不是中二就是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王燕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看到蒋志洲手里的那摞书，眼神就直了。 蒋志洲低头看看，了然：“你们是……老师？” “额……”王燕妮的思维因为看到一堆书而断档着，叶青青只能站出来，指指王燕妮：“她叫王燕妮，是学校的语文老师。我叫叶……阿棠，是学生。” 蒋志洲闻言挑挑眉，他没有对她俩差不多年纪却天差地别的身份而产生疑惑，显然这是全国目前常见的局面。他又看了看王燕妮，特地提了提手里那摞书，王燕妮的眼神死死黏在上面，像是被逗猫棒吸引的小猫咪。 “王老师来找书还是来找我的？”他明知故问，语气也像逗猫。 叶青青觉得就这个年代看来这般言行已经有点撩了，但她疑车无据，作为一个扫盲班的学生，只能继续干看着。 王燕妮此时才回神，耿直道：“啊，找书。” “原来不是来找我的。”蒋志洲假装失望。 王燕妮：“不不不，是来找蒋主任的！” “哦，找我什么事？” “……”王燕妮卡住了。 叶青青看不下去了，出来救场：“蒋主任，我听王老师说灰姑娘很好看，想问问图书馆有没有。” “灰姑娘啊。”蒋志洲思索了一下，“有哦，不过现在还没理出来。” “啊……”王燕妮看起来比叶青青还失望。 叶青青此时已经觉得王燕妮有点可爱了，她是真的单纯又好看，便又问：“那，高尔基的三部曲或者狂人日记有吗？” “要求挺多呢，”蒋志洲笑了笑，“有，都有，就是还没理出来。” “呜……”王燕妮更失望了，开始打退堂鼓，无奈道，“那，阿棠，我们……”她抿抿嘴，实在是舍不得走。 叶青青工作后除了审稿如果还有什么心得的话，就是事在人为，她轻易不会被别人委婉拒绝，除非面上实在不好看。 她捋起袖子：“蒋主任，需要帮忙吗？我们可以帮你理书。” “诶？！”王燕妮一脸惊讶。 叶青青知道按过去，叶阿棠的自卑导致她可能比王燕妮脸皮还薄，可现在不是了，她真的很敢，一边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一边抬头望向蒋志洲：“蒋主任，可以吗？” 蒋志洲仿佛此时才看到她这颗豆芽菜，思索了一下，笑了笑：“这样吧，我饭票还没到，我又不想去校长家吃饭，如果你们愿意借我票让我蹭一顿，下午我就让你们帮忙，一直帮到你们找到你们要看的书为止，怎么样？” ……牛逼！高杆！手段比唐且行高不知道多少倍！ 毕竟她叶阿棠作为一个学生是没饭票这种东西的，只有王燕妮有！ 所以现在，叶青青已经被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接下来就是王燕妮和他蒋志洲共进午餐的时间了！ 叶青青此时脑中唐且行的小人头顶已经出现豆大的两个字：k.o！ 王燕妮果然无法也不想拒绝，她乐呵呵的答应了要求，屁颠屁颠领着蒋志洲往饭堂去了。 叶青青在后头跟了两步，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还觉得帮叶阿棠撬小姐妹墙角是个不可能的任务，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有机会。 那她还干不干？叶阿棠真的会希望接盘唐且行吗？ 第十六章 终于和书接轨了 叶青青其实是很想知道王燕妮和蒋志洲在食堂共进午餐的时候，唐且行的表情的。 可是她是真的饿的不行了，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在梦里，那这个饥饿的感觉是真的把她硬生生拉进了现实，她爬也要爬回去吃饭。 告别了王燕妮，她快步往回赶，虽然捂着肚子，但路上依然不忘观察四周。 这个水乡古镇放到未来，肯定会成为一个热门景点。 还在改革开放初期，人们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蒙昧的生活和对未来的憧憬融合在一起，有挑着扁担讨生活的剃头匠，也有坐在小店门口听着广播的小老板，偶尔有姑娘穿着白色或带着红色的衣服，头上戴着好看的头花路过，都能吸引一大串目光。 街角磨刀师傅大声招揽着顾客，路口高高的电线杆上，广播里播放着上头的最新精神，方言播送，地气十足。 正直午饭时分，各种清甜的香气飘散开来，大多是馒头香，还有咸鱼加热的味道，毛豆和咸菜，梅干菜和猪油，虽然没有后世那鸡鸭鱼肉浓厚的香气，但光是这些挤在街角，就足够让人口水横流。 这些菜绝大多数都出现在父母亲忆苦思甜的内容中，可现在让饥饿的叶青青闻着，就只剩下甜了。 她吸溜着口水冲回自己那逼仄的家，庆幸的看到只有弟弟阿军一个人坐在桌前，看到她，很没好气的：“你真当自己地主家的大小姐哦！热水都不帮忙烧一壶，一定要吃现成吗？” “嘿嘿，谢谢谢谢！”叶青青过去坐下，搓搓手，即使只看到简单的馒头和咸菜，还是很给面子的咽了口口水。 “外头蒸着咸鱼类！要吃自己拿进来！”阿军使唤她。 咸鱼也好啊！叶青青二话不说过去，外头有个煤炉上头放着锅子，正往外冒热气，她打开，看到里面的盘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尝试着去摸了摸。 “啊！”不出所料，果然被烫到了，她缩回手揉搓着自己耳垂，开始发愁。 阿军正从窗户往外看，见状很是不屑：“阿姐我发现你不对头，拿个盘子你叫死叫活的，干嘛，显得你水嫩啊？” “嘿嘿。”叶青青知道要过去叶阿棠，那是苦日子出身，这点烫小意思，但她不是啊！她身体这关可能过了，心理这关却过不去。当即左右看看，随便拿了块破布护着手，把盘子端到了桌上。 阿军倒是安静了，迟疑的看看她，闷头吃馒头。 叶青青有一点点不安，但更多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吃着馒头问他：“下午你还有课吗？” “有的啊，你没有？” “哦。”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就当有吧，又问，“阿妈呢？” 阿军简直有点不耐烦了：“上班啊，要不然干嘛啊？” 那凶女人居然还有工作！ “哦哦，我早上被她拦住一顿骂，还以为她今天闲的。” 果然一说到姐姐的惨事，亲弟弟阿军就喜笑颜开：“她闲不闲不都要骂你嘛，哈哈哈！” “呵呵，是啊！”叶青青冷笑，心想如果叶阿棠不回来，那她可要努力在这个家翻身做主人了，要不然这日子哪过得下去。 “诶对了阿姐，听说唐老师要走，是不是真的啊？” “诶？”叶青青一愣，“走？走哪去？” 阿军竟然贼眉鼠眼的：“别骗我了，我晓得你看相那个小白脸。” 看相？哦，是喜欢的意思吧。 叶青青脸皮厚的很，连羞涩都懒得装：“那怎么着，又高攀不上。” 阿军张了张嘴，竟然有点不高兴：“那小白脸，有什么好攀的，哼！” 你是在为我打不平吗……应该是嫉妒人家和王燕妮好吧。叶青青自知之明还是相当有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要走了？”她继续问，“走哪去？” “阿姐你傻啦？现在不到处都在知青回城，唐老师这么有文化，一看就是城里人，怎么可能留在我们这啊？” “所以你只是猜的，压根没听说？” “怎么可能，是阿良说的，说他阿爸说，校长告诉他说……” “中间无关人员去掉好吗？” “……说让他有考大学的本事，让他努力一把。” “……啪嗒。”叶青青手里的筷子掉了。 “诶你！”阿军眉毛一竖，想起他阿姐那“一腔痴心”，按捺住脾气，弯腰给她捡起筷子，用衣角随便擦了擦，给她放面前，安慰道，“好啦，现在可以死心啦。” “不是……”叶青青呢喃了一下，忽然裂开嘴笑了起来。 对上了！终于有点对上了！ 《薄暮》里头，男主角于潜，也是下放的知青！ 他的故事，就开始在高考恢复，他准备参加高考的那一年！ 唐且行会是于潜吗？ 可为什么这是唐且行，那是于潜呢？ 第十七章 薛定谔的叶青青 《薄暮》中的主角于潜，是大都市中下放的知青，他在暮下镇的一个农场里干活，同时笔耕不辍，写诗写故事，艰难的熬着日子。 在这期间，他遇到了美丽又纯洁的小镇姑娘林茵茵，两人虽然背景天差地别，但是青春和荷尔蒙却没有鄙视链，他们逐渐相知相恋，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一个平静却幸福的未来。 但这一切被时代的洪流改变了…… 于潜遇到了和唐且行一样的抉择。 ……不对，还是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 叶青青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像极了薛定谔的猫。 将死未死的状态。 她就处于书和现实的夹缝中，一会儿觉得自己在书里，一会儿觉得自己在现实里，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两边都不在……算了再想就是恐怖片了。 吃了中饭，阿军赶去找小伙伴一起上学，叶青青在家里转了一圈，又研究了一会儿叶阿棠的日记，再没得到更多的信息，还是只有叹着气出发去上学。 这一次认识了路，她到得便快了很多，而且估摸着下午上课也不会那么早，她径直奔向图书室，还没进去，就听到王燕妮的笑声。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这么有眼力见，便敲门走了进去。 笑声一停，书架前的两人回头看了过来。 离得还挺远，看来还是很有分寸。 王燕妮一见她，显得更高兴了，连忙走过来：“阿棠！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来来来，我找到一堆童话书给你理，蒋主任说了，喜欢都可以借去！” “就是要保护好。”蒋志洲补充道。 “对对对那肯定要保护好，来，阿棠，你看这个，我觉得可有意思！”王燕妮忍不住拿起一本给叶青青翻起来。 “王老师……”蒋志洲挑挑眉，“你可是来理书的。” “哦哦哦对！”王燕妮朝叶青青吐吐舌头，连忙走了过去，想想又转头叮嘱，“阿棠，你别慌，就按照书的大小理整齐就行了。” 叶青青已经习惯了被当成文盲对待，闻言头也不抬：“哦。” “错了。”蒋志洲却皱眉，居然训王燕妮，“你原来一直在乱理啊，抬头，旁边挂着本子，上面我按照书的分类都写了书目，得按照那个来排！按大小？那谁能找得到自己要的书？” 王燕妮一愣，有点委屈的点点头：“哦。”她被人捧手心惯了，此时有点缓不过来，应个声的功夫，竟然眼眶都红了。 蒋志洲见状，无奈的缓和了语调：“是我忘了，你们虽然教着书，但平均也就初中文化，确实不懂图书馆学……你急什么，现在不就知道了？” 王燕妮哽咽了一下：“嗯……” 初中文化！叶青青倒是真的有点惊讶，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这可是三十年前，高考才刚恢复，之前又是那不可说的十年，知青大多初中毕业就下放，有高中文凭都不得了了，初中自然已经算高学历。 毕竟唐且行看着那么有文化，也还没上大学。 妈耶，所以放眼全校，哦不，全镇，她叶青青可能是最有文化的人了？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可悲可叹。 毕竟就算她现在是本镇文曲星，她依然被初中文化的王燕妮叮嘱着：“阿棠，你听到了啊，按照那个本子来，如果有不认识的字，你就问我哦。” 叶青青，微笑：“哦，知道了，王老师。” 第十八章 树立人设第一步 蒋志洲其实并没有带很多书来，是以即使努力装文盲放慢速度，叶青青还是很快理完了自己分到的那一摞。 确切说王燕妮还是很贴心的，她手头这些书除了童话就是儿童教育类读物，甚至还有新华字典和简体字总表等工具类的书。 特别是简体字总表，这是叶青青在考编辑职称考试时遇到过的题目，她那个年代当然不需要这玩意儿来学简体字，所以这个本不是必考题，谁料却让她遇上了，要不是她备考的时候多看了两眼，险些就挂了，所以让她刻骨铭心。 题是遇到了，但表她却没认真看过，只记了一下历史和作用，此时拿到手等书理完了，她闲着也是闲着，特地从头到尾翻看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呀？”王燕妮凑过来，“阿棠，我们下午还有课呢！” “哦！对！”叶青青反应过来，放下书。 “你怎么看这个啊？”王燕妮看到她翻的东西。 “额，字多。” “哈哈！找到灰姑娘没？” 叶青青刚想说没，但仔细一想，觉得这样以后王燕妮肯定又要和她纠缠这个童话，干脆一昂首：“我不就是么！” “诶，哈哈哈哈！”她笑了起来。 果然是塑料姐妹，叶青青心里叹息，我闺蜜要是活得像个灰姑娘还这么苦中作乐，我都能当场为她哭一下！ 倒是蒋志洲闻言有点惊讶，夸她：“你倒是颇有点鲁迅的阿q之风。” “还不是被生活逼的。”叶青青摇头。 “哈哈哈！”蒋志洲笑起来。 就这么两句话，王燕妮一会儿看蒋志洲，一会儿看叶青青，大概心情有点复杂，带的脸色都有些僵硬。 她拉住叶青青：“走啦，阿棠，上课去了。” “好的好的。”叶青青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问王燕妮，“你高尔基和狂人日记找到了吗？” “啊！”王燕妮闻言一顿，懊恼的跺跺脚。 叶青青笑了笑，转身在书架前看了一会儿，拿出两本书：“我刚才看到的，给。” 王燕妮接过，一本狂人日记，一本高尔基三部曲之一的《在人间》。 她愣神：“你，刚才看到的？” “嗯，放书的时候瞄了一眼。” “哇。”王燕妮惊叹，“阿棠，说不定你是个天才诶！” “不，我不是。”叶青青冷静道，“我好歹也，不小了。”她只是想逐渐给自己竖立一个聪明的形象而已，天才什么就算了吧。 “可你才识字多久……” “上课了。” “哦哦哦！” “等下！”蒋志洲忽然叫住她俩，兴味盎然，“晚上你们有时间吗？” “没有。”叶青青。 “什么事啊？”王燕妮。 叶青青懂事的后退了一步。 蒋志洲道：“校长晚上给我摆接风宴，我毕竟是有公职的，这么一个人去不大好，如果阿棠同学没空，那王老师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你也可以请别的一些相熟的老师去。” “诶？”王燕妮一愣。 叶青青心里一阵抽搐，简直不知道该阴谋论还是该狂笑。 如果她没记错，王燕妮就是那位要摆接风宴的校长的女儿吧！这事儿别说全镇，全校都知道！蒋志洲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就算是真不知道！别人摆宴请他，他还自说自话带别人去，有这么借花献佛的吗？到了地儿人家就给他多备了一个馒头可咋整？！别人看着他吃？ 看来这个蒋志洲也不是看起来那么七窍玲珑的人物嘛。 她叶青青想替阿棠在这儿活出一片天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第十九章 教材编辑想高考 显然蒋志洲和王燕妮在共进午餐后，晚餐也铁板钉钉了。 叶青青下午上完两节课后遇到唐且行，见他一手夹着书本一手拿着饭盒兴冲冲去饭堂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唐且行见到她倒是很高兴：“阿棠！放学了？” 叶青青勉强笑了笑：“这才三点，你就去打饭了？” “我回屋自习去，到时候热热就行，省得跑出来了。” “自习？自习什么？” “哦，这个啊……国家不是恢复高考了嘛，我想试试，”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就以说说而已，还不一定呢。” 叶青青当然不会嘲笑他，相反，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竟然还觉得有点心动。 刚才在蒋志洲和王燕妮面前树立了个颇有潜力的聪明形象，之前又在唐且行那儿秀了一下数学——虽然只是小学数学，且不说如果是叶阿棠会怎么怎么样，现在她叶青青如果碰到这个机会，绝对不会错过。 国家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未来基本都飞黄腾达，她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去，如果不回去了，那……必须抓紧这次机会。 她当然不能按部就班的顺着叶阿棠可能应有的人生走，叶青青的信条就是事在人为！任何机会，不管有没有可能，只有先抓住，才有希望。 她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往前一步指着自己：“你说的那个高考，我，能行吗？” “嗯？”唐且行一愣，下意识的为难起来，“我，我不知道。” 居然没一口否定，还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叶青青立刻得寸进尺：“那，那我该怎么做？” “其实，还是，有点难的……”唐且行还是说了实话，“你才刚识字，数学也就学到小学，政治更是一窍不通，若从文，历史和地理太花时间；从理，物理化学我都还没学懂……” 他说到困难处，自己都一脸苦笑：“越想越觉得难呢，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不行！我行啊！ 叶青青心里的激情简直要喷涌出来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过去作为教材编辑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 曾几何时，她彻夜审核语数外物化生政史地教材教辅，一页页一行行一个字一个字，连标点都不放过，自嘲自己上学那么多年都没这么认真的看过教材！ 而现在，只要提起一个知识点，她虽然不至于熟悉到知道是哪一页，但是在翻开时哪一面的哪一个位置，她却犹在眼前！ 别人可能知识量最丰富的年纪就是高考前后，而她，是一直维持着高考的状态。 没办法，人要吃饭。 叶青青听完唐且行的话，点点头，冷静道：“我晓得了。” “所以你啊，还是回去给你弟烧……” “我应该从哪里开始？” 唐且行一愣，仔细端详了一下叶青青的表情，确认她真的没开玩笑，终于认真起来，或者说他其实一直很认真：“你，真的想考？” 叶青青耸耸肩：“高考可以出去吧？” “……是。” “我若留这，一辈子已经看到头了。” “……”唐且行一窒，看着叶青青的眼神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叶青青本来是刻意的卖惨，可真把自己代入到叶阿棠的情境中，却真的难过起来，她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苦笑道：“不管怎么难，这条路，我总要走走看。” 唐且行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呼吸有点急促。许久，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点头微笑：“我们先从数学开始吧，语文恐怕要你王老师先给你补习了。” 额，说起这个，你要不要先去挽回一下你到嘴的“王老师”啊…… 第二十章 弟弟的用处 就算某编辑叶青青想考大学，某灰姑娘叶阿棠还是得苦逼的回去烧饭。 她还记得早上阿棠妈的叮嘱，今天他们叶家的当家人要回来，她再拽也没这个本事直接无视那个在现在社会能直接掌控她命运的男人。 连阿军都扔下小伙伴屁颠屁颠的回去了，叶青青在这儿和唐且行表了决心，转头还是往家的方向奔去。 日记里叶阿棠有简单介绍她的阿爸，虽然没说名字，却说了阿爸是个船工。过去同样出生在南方的叶青青知道，那时候的运河是物流主力，船工经常一出门十天半月不回来，吃住都在船上。 这当然是个很辛苦的活，可也是他们这样的家庭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不管怎么说，阿棠爸这么辛苦养着这个家，叶青青再怎么也得敬重他。 她跑回家的时候日头还早，先到家的阿军已经准备起来了，拾煤饼烧水，把阿棠妈临走前杀好的鱼拿下来放了点简单的调料就蒸了，这边叶青青把碗筷挨个儿又洗了一遍，站在客厅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阿姐你怎么傻站着，米淘了没？” 米？米在哪里！淘米的筐在哪里？在哪淘？缸吗，河吗？！叶青青脑中十万个疑问句，表面却还纹丝不动。 阿军出离生气了，他翻完煤饼，捋袖子起身叉腰大叫：“诶！你要死哦！让我做东做西，你忙都不帮？！” 叶青青看似除了暴露自己灵魂出窍外没有任何转圜的办法，最后只能搏命一试，她做出严肃的样子，仿佛刚才在思考：“阿军啊，我有个想法。” “啊？啥？！”阿军果然被带了过去。 “咱唐老师不是要考大学吗？” “嗯，是啊。” “我也想考。”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知道会这样，叶青青岿然不动：“好笑吗？” “笑，笑死了都！” “你希望阿姐做个没文化的村姑，再过两年嫁给村头张屠夫，以后逢年过节就给你送点猪下水猪蹄膀吗？” 阿军笑声一顿，疑惑道：“什么村头张屠夫，肉不是都在供销社吗？” “我就打个比方！” “哦哦……”他茫然的应了，竟然真的顺着叶青青的比方思索了起来，转而有些迟疑道，“这个，有啥不对吗？” “那换个，你也不用学文化，再长点娶了村头张屠夫的女儿，每天就切切肉割割骨头，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你愿意吗？” 他想了想，皱眉：“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你还想做啥。” “我想去北京，我要看天安门！” “那就得高考，”叶青青循循善诱，掏出杀招，“大学都在北京，考了大学，天天看天安门，爬长城！”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确实透露出了心动的信号，可转而又皱眉：“不对啊，好多人也没文化，也去见过天安门，爬过长城啊。” 嘿，竟然还不好忽悠，不过段位还是太低，叶青青心里冷笑一声，表面道：“你问问他们，看过后有本事留在北京吗？考了大学，别说留在北京，全国哪儿都能去！” 看来小少年是上过地理课了，闻言眼神的光终于璀璨起来，他眨眨眼，问：“可阿姐，高考应该很难吧。” “咱姐弟俩，怕困难吗？” “咦，怎么变成我也要考了？” “哎，”叶青青做出一脸落寞，“我要自己跟阿爸阿妈说我要去高考，恐怕直接就被打死了吧。” 说到这些阿军那是秒懂的，他也自知被父母偏爱，所以有时候大人看不到的地方就会多干干活，这一点确实让叶青青对他改观了不少，此时更是贴心的走过来，无奈道：“好吧好吧，那就说我要考大学，还逼你一起学好了，真是的！” “什么叫‘那就说’，我们阿军这么聪明，只要肯用心，肯定能考上的啦！” “哼！” “嘿嘿。” “你怎么还不去淘米？！我都答应帮你了，你把菜也洗了！” “……”好想骂人！ 第二十一章 亲爹阿棠爸 阿棠爸回来的时候，叶青青差点以为是别人家的爸爸，毕竟跟谁都不像。 这分明就是个黑瘦的小老头，伛偻的，看着就很倔强，但看到俩孩子，立刻露出一抹开心的笑，泛黄的牙齿都被黑皮衬白了。 “阿军，阿囡！”他这样叫。 叶青青当时就觉得有种来自灵魂的震荡把她震在原地，就在她以为叶阿棠突然回来，她就要功成身退的时候，那股被魇住的感觉又突然消失了，可酸楚的感觉却残留不去，她没了办法，只能顺着本心快步上前，一把抱住阿棠爸。 “阿爸！”叶青青喊了一声，诡异的哭了起来，她毛骨悚然。 阿棠爸没比他女儿高多少，很是开心的拍着她的背，倒是阿军像是小媳妇一样缩在后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这边。 “阿军怎么不过来？”阿棠爸疑惑了一下，突然瞪起眼，“是不是又闯祸了？！欺负你阿姐？！” 花擦！叶青青一听这话，眼泪是真心实意的流了下来。 人间自有真情在！亲爹果然是前世情人！她算是明白为什么阿军这么主动做饭，而阿棠妈这么偏心的原因了！ 没办法，亲爹不疼，那就只有亲娘疼了！ “没有没有！”她虽然心里很爽，但还是很好心的给阿军挽尊，“阿军一直在帮我做饭烧煤，很乖的。” “你表帮他说话！回头我不在了又欺负你！” “不会的不会的。”作为未来的独生女，她完美融入小棉袄的角色，娇声娇气，“阿爸！你休息下！饭马上好了，我们等阿妈下工一道吃饭！” “又在说我坏话！”话音刚落，外头就一声厉呵，阿棠妈随之进来，横眉怒目，“说我啥西（什么）？！” “说等你吃饭！”果然，亲爹在，挨骂都不用备战，自有爹牌盾在前头挡着，叶青青心里爽翻了，觉得这一次穿越总算没有暗无天日。 纵使再剽悍，阿棠妈到底不敢跟当家的犟嘴，哼了一声，嘟嘟囔囔的围上围裙去炒菜了。 叶青青无师自通的拿出老酒和杯子给阿棠爸满上：“阿爸，喝酒！” “诶！还是我们阿囡贴心！”阿棠爸说完，横了阿军一眼，“傻着干嘛？！你读书也这个样子？！” “不不不不是的。”阿军如风中杨柳迷茫无依。 “考试了没，给我看看！” “没，没没，刚开学类，没考！” “哼！” 叶青青简直笑翻了，苦难的阿军就这么就着亲爹的训斥吃完了一顿难得丰盛的晚饭。 吃完了晚饭，洗了碗，时间却尚早，叶青青看这天都还没黑透，这没电脑没手机的，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事情做。 阿军早跑出去找小伙伴玩了，阿棠妈则开始给丈夫缝补破衣服，嘴里碎碎念说着街坊领居的事情，叶青青倒是想偷听，可那意味着她得坐在一边或者站在过道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她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高考当回事，最好能去图书室看看有没有考试大纲之类的，便打了声招呼说去学校帮忙理图书，往外走去。 此时家家户户亮起了灯，有些竟然是电灯，但也有一些闪烁着煤油灯的火光，也有一些人吃完了饭在外头散步，或者三三俩俩的坐在街角门口喝酒吃花生米。当然是没大婶跳广场舞的，只有小孩欢畅的笑声飘荡着。 叶青青往学校去，发现大门紧锁，她也不气馁，转身绕到后门，却正看到王燕妮，蒋志洲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似乎刚刚出来，三人相谈甚欢。 “……缺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啊！”中年男人正笑着夸奖蒋志洲。 蒋志洲表情不卑不亢：“校长过誉了，我不过是个传话的。” “哪里过誉，不过誉不过誉！你看看全镇，哪个小伙子有你这个气度的。” 唐且行啊！叶青青心里想。 她看王燕妮的表情，一脸不服，估计也在心里呐喊这个名字。 蒋志洲还是疏离的样子：“既如此，一定努力配上校长的赞誉。” “诶，还叫什么校长，太生疏啦！”王校长一脸亲和，“叫伯伯！” “工作是工作，私交是私交，今天校长以工作名义办的接风宴，王老师以同事名义赴的席，那自然是要以职衔相称。”蒋志洲一本正经。 “那行行行！”王校长越被拒绝笑得越开心，“过两日我托老友带的点心也要来了，到时候我以私人名义请你吃，你可别忘了今天的话哦！” 蒋志洲露出一抹浅笑：“一定一定。” 他说完，忽然转头，往不远处顿住了脚步的叶青青看：“这是，阿棠同学？这么晚有事吗？” “阿棠？”王燕妮这才看到站在阴影里的叶青青，如释重负般跑过来，“你来找我玩呐？” “校长好，蒋主任好，”叶青青讷讷的打招呼。 “嗯，来了啊。”王校长对叶阿棠的态度不冷不淡，又笑对蒋志洲，“既然你坚持，我就不送了，慢走啊，燕妮，送送蒋主任！” “不，我要跟阿棠去看书！”王燕妮也机灵，立刻抱紧了叶青青的胳膊。 “不用送，几步路而已，我走了。”蒋志洲微微点头，转身离开，几步就走入夜色中。 “哎，你啊！”王校长对王燕妮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瞪了一眼叶青青，转身进屋了。 “噗！”叶青青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王燕妮嗔怪。。 “没，瓜太好吃了。”乡村爱情果然是贫瘠精神生活的最大娱乐项目啊。 第二十二章 阿棠你会有大出息的 乡村爱情到底不能成为物质生活都贫瘠的人的日常。 叶青青的好日子才过了三天，阿棠爸就再次出发了。这点休息时间仅够阿棠妈给他补衣服，洗，晒干，然后带上就走了。 其实他的行李里有针线，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自己不会补，所以他走的那一刻叶青青觉得，他和阿棠妈那是有真爱的，他这样忙，还有心思刻意的维系家庭的纽带，若是她所附身的叶阿棠与阿妈闹掰，那真是很没良心的事。 于是她乖了，除了考虑前途，也开始多分一份心思在家庭生活上。落后并不意味着简单，更何况还要悄悄学，有时候她真觉得升煤炉比读书还难，等到开始独立烧饭蒸咸菜的时候，她简直为自己热泪盈眶了一把。 而学校这边，她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学习进度，不至于让人惊为天人，但也足够可喜可贺。这边唐且行甚至没意识到王燕妮正在逐渐被蒋志洲拢住心神，开始更多的关注她的学习，见面时说的话从“教你如何学习”，变成了“带你一起备考”。 叶青青没这个心情去提醒唐且行多注意自己的女朋友，虽然有点女表，可她真的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在和唐且行靠近时那难以隐藏的兴奋和慌张。 可能叶阿棠回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但是有一会儿是一会儿，就让她多享受享受这段时光吧。 “阿棠，你真的太厉害了！”唐且行一声赞叹拉回了她的神志，他手里拿着她新写的命题作文，“虽然没什么引经据典或者成语诗词，但是你行文流畅，引人入胜，个别词句还特别精辟！最厉害的是，你竟然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叶青青：“嗯，哈哈。” 没错别字！她也没想到这都能成优势，毕竟停滞了十年的教育和文化倒退，现在很多人虽然学习了简体字，但很多时候还是习惯用繁体字，更多时候是繁简混杂。还有很多地方瞎改简体字，导致有些人平时还是写繁体字不易生错。 可若是遇到高考，那自然是必须用国家颁布的简体字，用简体字答卷写作反而成了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事。唐且行家学渊源，一手好字人见人爱，可真拿起钢笔写简体字，还是忍不住头痛。 叶青青自然完全没这方面的问题了，她作为初级编辑，工作就是审稿，细化到标点的那种，她如果出错，那没等穿越就饿死了。 此时她是很想表现一下骄傲的，但就像当初用小学数学制霸课堂一样，她没脸骄傲这个。 唐且行：“说实话，在这方面，你快超过燕妮了。而且……你是不是在练字？” “……私底下有琢磨。” 唐且行认真的看着她：“阿棠，你会有大出息的。” “……”她出版社的社长肯定不这么认为。 “语文我大概是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唐且行欣慰又遗憾，“数学你也学得快，我现在都不敢掏出物理化学，唯恐你又一学就会，那我那寒窗苦读简直就是笑话了。” 少年你这也太耿直了！ 叶青青连忙道：“我不喜欢算数动脑，倒是历史地理那些我在图书室看着觉得很有趣，如果可以，我想往那儿发展。” “当真？你也想考文科？”唐且行眼睛一亮，“其实我也想，但若论实用，还是理科好点，现在那些科学家，为国贡献的，多是理科啊。” “我没那么大志向，我就学想学的好了，否则不想学的也学不进。”叶青青表面忠厚朴实，其实心底里完全不像承认她是个“遇理死”。 ……她当初是被化学老师求到文科去的，人家说带不了她……。 呵呵。 第二十三章 残忍的委托 她的话显然和唐且行一贯的观念相悖，他深思起来。 叶青青完成了今天的科目，她是在学校天井里的石桌凳上学习的，毕竟没有空教室用来自习。但唐且行依然很煞有介事的给她弄了一本小小的日历，上面划着她从开始学习时的日子。 可却没有高考开始的日子。 虽然早就听说要恢复高考，但是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哪个报纸公布说高考恢复，在哪考，啥时候考。 她只是知道这两年定然恢复，却记不住到底什么时候。相比之下，唐且行这样心怀希望的考生心里肯定更加没底，却依然孜孜不倦的准备着，改变人生的信念之坚，着实让她佩服。 她忽然觉得不是王燕妮被蒋志洲笼络了心，而是唐且行找到了更值得追求的事情。 当然，冷落了王燕妮显然也非他所愿。 她收拾书本站起来的时候，旁边教师办公室里，临窗的唐且行看到了，叫了一声：“阿棠，你等下。” 他左右看看，小跑出来，有些迟疑的问：“你，这几日和燕妮……”他抿抿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依然坚持道，“燕妮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叶青青很老实，那次王校长带着王燕妮请蒋志洲吃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燕妮估计也有所感，虽然后来拿她当挡箭牌躲开了，其实什么都没说，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一个城里派来历练的公家人，有为青年，前途无量，长得不错又会欲擒故纵。 一个下乡知青，更好看，有才华，但性格温和到绵软，看着像公子哥却对家世绝口不提还穷得叮当响。 她能明白王燕妮的纠结，要她她也纠结。 所以她什么也没打算多说。 路都是自己选的，谁也帮不了。 “这几日，我都不大见得着她……”唐且行道，“我还道她生了我的气，可我也说了她也可以来备考的，我俩一起考回城里。” 那是你啊少爷，现在我这个备考的叶阿棠在别人眼里简直失心疯了，王燕妮如果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肯定不愿意出这个丑啊！ 说起这个，她倒是能换个角度安慰一二：“也不一定是生了你的气，别人都说我疯了，王校长肯定不让她和疯子为伍，你现在成天和我呆在一起，她不敢过来，也是正常的。” “话怎么能这么说？！”唐且行居然生气了，“莫欺少年穷，校长也是读书人，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你这么有志气，让燕妮，让别人学习你还来不及，怎的还要避而远之？！” “说，说的也是……”叶青青觉得自己弄巧成拙了，连忙挽尊，“我也觉得燕妮定不是这样的人，不如你找机会堵住她好好问问？” 唐且行脸唰的红了：“这，堵……不妥吧，大庭广众的，万一惹怒了她……毕竟校长已经，很不喜欢我了。” 穷小白脸仗着好看勾搭自己乖囡，王校长确实该生气。 叶青青接收到唐且行殷切的目光，叹了口气：“好啊，那我找机会帮你问问。”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唐且行居然也会得寸进尺。 叶青青看看日头，想着离自己回去做饭的时间还有，便无奈的点点头：“那成，明天等我消息。” “好的好的！”唐且行连连点头，背后仿佛有条尾巴在飞速摆动。 叶青青应是应下了，本还没什么感觉，可是看到他欣喜的目光，想到自己现在是叶阿棠，一口气又不顺了。 这货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叶阿棠的感受啊！！ 不知道这种委托很残忍吗？！ 第二十四章 猪队友叶青青 打抱不平归打抱不平，此时如果真的从中作梗，那叶青青就真的有点女表了，她对叶阿棠的同情还没到为她不择手段的地步。 理了东西出去，在后门那儿校长一家住的地方等了一会儿，没一会就见到王燕妮和蒋志洲有说有笑的走过来，见到她，蒋志洲表情不变，王燕妮先是一喜，可下一瞬不知怎的有点别扭，小小的打招呼：“阿棠，你怎么在这啊？” “燕妮，我这儿有几个词的用法闹不明白，你教教我好吗？”叶青青随口找了个理由。 王燕妮一愣，噘嘴：“你去问阿……唐老师不就行了，方才你俩不就在一块吗？” 呵！眼神儿挺好啊，如果是真在意，那这时候莫非是拿蒋志洲当个凯子，刺激唐且行的？ 社会人叶青青会这么想，蒋志洲估计也想到了，他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王燕妮一眼。 王燕妮没看到她眼神，继续质问：“难道他还不乐意教你？” “他不乐意。”叶青青果断道，“他嫌我打扰他备考，要我自己想办法。” “他不是那样的人！”王燕妮斩钉截铁，“你瞎说！” 叶青青晃了晃本子：“那反正我只能来问你了，你教不教嘛。” “是哪两个词，我们一起看看？”蒋志洲道，“我好歹也是个老师呢。” “额，对啊！”王燕妮其实已经走过来了，闻言却只能停住脚步，勉强道，“阿棠，来，到我家，我们一起看。” 叶青青：？？？ 见鬼，她就随口一说，根本没准备什么词啊！ 可都到这节骨眼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校长家说说是在学校，但其实学校在前院，他们在后院，前后院的小门被封住了，自成一方天地。 从这亭台楼阁看，王燕妮可能是全镇住宿条件最好的姑娘了，难怪进了家门，脚步都欢快起来，熟稔的对蒋志洲道：“蒋老师，我们去露台吧？” 蒋志洲：“好。”脚步一转，就换了个方向，显然熟知露台的方位。 别说唐且行了，叶阿棠恐怕都没这待遇吧！ 毕竟他俩都是不受王校长欢迎的人。 两人带着叶青青上了一个屋顶，那儿有个小平台，搭了葡萄架，下面放着木头桌椅，勉强算是个诗情画意，两人对面对坐下，一起望向她。 “来，阿棠，有什么问题，大胆问！”到了主场，王燕妮很是放开，已经笑嘻嘻的了。 叶青青走过去，本子一放，也不放开，张口就问：“本末倒置和舍本逐末不是一个意思吗，为什么要分开来？不孚众望和不负众望也好像啊，有什么差别吗？貌合神离和同床异梦也没差别啊，如果都用来形容夫妻，是不是用哪个都可以了？” 她刷刷刷问完，平静的闭嘴。就看到王燕妮微张着嘴一脸呆滞，蒋志洲也瞪大了眼很是惊讶的样子。 别愣了了，不可能简单的……她可是审过语文高考教辅的女人，易混淆成语表什么的，她可是挨个查询确认无误才敢过的！虽不至于全背出，随手捞出几个还是可以的！ 一起看？小看她？你们是真的不知道高三生的恐怖，还是不知道高三教辅编辑的怨念？！ 看来你们真不知道。 王燕妮极有自知之明的闭上嘴，自尊心被打击是肯定有的，但还不至于嫉妒到失态，她失落了一下下便望向蒋志洲，苦笑：“蒋老师，看你的了。” 蒋志洲惊讶是惊讶了，却也没有被难倒的样子，反而露出浅笑，颇为欣慰：“看来唐老师果真有一套，之前还在扫盲班的叶阿棠，现在已经能难倒老师了。” 叶青青敷衍的笑一笑，她既然没落到和王燕妮独处，那便一刻都不想多呆：“可能我问得太生僻了，考试也不大会考到，老师你们继续聊，我自己琢磨琢磨就好了。” “舍本逐末和本末倒置确实像，但若是换个说法或许就能明白，你就当有一个人，他舍本逐末，便是放着重要的事情不管，在做不重要的事情；可若是说他本末倒置，他或许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在他看来，本该重要的事情并不重要，而本该不重要的事情他却觉得很重要。简单点说，两者的差别，就在这‘逐’和‘置’上，明白了吗？” 蒋志洲一口气说完，这下轮到王燕妮和叶青青愣了，叶青青是没想到这人还真有两把刷子，王燕妮却仿佛是没看错人那般，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惊喜：“蒋老师你果然什么都懂啊！”她不遗余力的夸赞起来。 蒋志洲笑了笑，享受着王燕妮崇拜的目光，继续道：“不孚众望和不负众望的问题，其实和方才一样……” 这边蒋志洲肆意的展现着自己的才华，坦然的接受着王燕妮的赞誉。 那边叶青青却在心里给唐且行竖了个牌位点了个蜡，并且让自己内心的小人给他的牌位哐哐哐磕头。 对不起啊大兄弟，今朝一战，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这猪队友是把他结结实实的给坑了。 这下她叶青青有何脸面面对江东父老啊！！ 不如牙一咬脚一跺，真的让叶阿棠以身相许算了！ 第二十五章 神仙男人还是妇女之友 叶青青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但江东就那么大，她还是得遇到唐且行。 大清早在教室门口看到殷殷期待的唐且行，她就脑壳一疼，想低头装没看到，又觉得此举毫无意义，便只有走出去，给他使了个脸色，两人像地下党接头似的，一前一后到了走廊拐角。 “怎么样？”刚停步，唐且行就迫不及待的问，“她怎么说？” “额，我没和她单独搭上话。”叶青青尴尬道，“她，忙着。” 唐且行眨了眨眼，神情有些纠结：“忙？她，忙什么？” 对啊！她一天撑死两节课，她忙啥？！这不是说不清楚嘛！ 叶青青并不想提蒋志洲让唐且行烦心，如果他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这个蒋主任的威胁，那她说什么都没用，反而让她显得像个碎嘴婆子。 得不到回答，唐且行也不勉强，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递了个布包过来：“你最近总往图书室跑，看来也是个爱看书的，我这儿有本图书室没有的，你要看吗？” 叶青青接过，撩开布看了一眼，竟然是《傲慢与偏见》！ 这书经历那不可说的十年还能在现在落到她手上，还真是不容易了。因为懂，叶青青接的格外慎重，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谢谢。”她说。 唐且行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逐渐柔和起来：“你喜欢就好。” “其实……”叶青青思索了一下，还是道，“你应该先给燕妮看，她会喜欢的。” “你知道这写的是什么？” 卧槽，差点露馅！ “她也很喜欢书，你推荐的她都借去看了。”叶青青努力挣扎，“所以如果这本书图书室没有，那你给她她一定高兴。” “若是她不愿意见我，在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前，我不想做多余的事情。”唐且行低下声，“而且若是比书多，我也比不过蒋主任。” 叶青青一愣，看来他心里是有数的啊！ 看到她的表情，唐且行了然一笑：“果然，我就猜校长会更满意他。” “咳……”叶青青想安慰他，但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道，“有个成语怎么说的，事在人为，你不争取，那就真的没了。” “我拿什么争取呢？”唐且行道，“我一无所有，拿什么去争取，我倒现在都不知道高考是何时，纵使知道了，我也不一定能考上，若是考上了……也不见得就能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他说得好有道理，叶青青无言以对。她又不能帮他稳住王燕妮，也不可能跟他保证他就一定能考上大学并且有个好未来。事实上唐且行的脑子很清醒，而正是这份清醒，可能让他痛失所爱。 “你若真喜欢燕妮。”叶青青觉得作为一个更现实的现代人，应该赞同和理解他这个想法，但此时她却偏偏想更感性一点，“你就该先争取她，你现在说的话，其实是看不起她，你对她没信心才想这么做，你觉得她是这样的女人吗，一定要你飞黄腾达了才肯跟你？” 唐且行静静的听完，笑了笑道：“但我喜欢她，当然希望她得到更好的。现在她有了更好的选择，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的要求她等我，跟我吃苦呢？” 叶青青继续无言以对，她忽然觉得她和唐且行的观念在男女立场上都倒置了，按理作为女性她当然应该希望王燕妮能够选择更好的伴侣，显然现在蒋志洲在各方面都胜过唐且行——除了脸。 而唐且行明明应该希望王燕妮能够等他出人头地，就像过去的小姐和书生的故事那样，但他偏不，他希望心爱的女人早早有个好归宿。。 这是什么神仙男人？他其实更适合做妇女之友吧！ 第二十六章 姐姐丢人了 唐且行说归说，但到底心有不甘。随着王燕妮和蒋志洲在校园里出双入对的次数逐渐变多，唐且行也日益消沉。 虽然之前努力掩饰，但在蒋志洲来之前，学校里的人都视他和王燕妮是一对，甚至镇上不少人也知道。是以不厚道的八卦党们此时尽等着看他的笑话，有些不长眼的还把玩笑开到她身上来。 这些闲话让弟弟阿军听到了。 一天他气冲冲的跑回家，扔下书包就过来质问她：“叶阿棠！你丢不丢人！” “啊？”叶青青今天特地早早回了家烧水煮饭，冷不丁被这么一吼，脑子一片空白，“我？丢人？” “唐且行！你跟唐且行什么关系！？你这阵子老跟他在一块！你晓不晓得别人说得多难听！” “说什么了？”叶青青大概心里有了数，起身拍拍身上的煤灰，问。 “说你捡那个王小姐不要的男人，硬凑上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你也这么觉得？”叶青青淡然回答，“姐我不配？” 阿军一愣，迟疑了一下，忽然竖起眉毛：“所以是真的？！你真的捡了那个王燕妮不要的男人？！你在跟唐且行搞对象？！” “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那到底有没有啊！” “都说了没有。” “那你刚才，还，杂七杂八，说那么多！” “我说什么了？我就说我没有，你信不信，你自己要多问。” “那别人怎么说那么难听啊！” “嘴长他们身上，我怎么知道。” “阿姐！”阿军跺脚，“你这么弄，名声都坏掉了！” 这话终于让叶青青顿了一顿，她此时才意识到这不是她叶青青有没有所谓的事，她得考虑叶阿棠的感受。 明明没有得到唐且行，却因为他而坏了名声……简直不能更倒霉催了。 见叶青青顿住了，阿军哼了一声：“这下知道严重性了吧！” “是挺严重的……”叶青青蹲下来，拿起水壶，去挑炉火，一边沉思起来。 “你和唐且行真的没关系?”阿军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哎，没有没有没有，我不是说了我要去高考嘛！唐且行不教我谁教我，他是我老师！” “哦……”阿军点点头，没松口气，反而更苦恼了，“怎么办，你要高考和你跟唐且行搞对象好像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高考和跟神仙男人搞对象哪个不好听了？！明明哪个都很好听好吗！ 叶青青哭笑不得，觉得旧社会的习气有时候还真是跟人性反着来的，若不是有心理准备，还真不一定受得了。 “既然没有，那你就别和唐且行走那么近了，人家喜欢的是王小姐，你这么硬凑上去，人家又不要你，平白叫人笑话！”阿军还不放心，一副家主样在那叮嘱。 “如果我之后就这么和唐且行疏远了，那不正印证了别人的猜测吗，好像我们是为了避嫌似的。再说了，小老弟，唐老师可是个潜力股，若是你阿姐真和他好了，你真的会觉得丢脸吗？” “潜，潜力啥？！”阿军睁大了眼，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你，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活在别人眼光下。”叶青青把热好的菜往阿军手里一塞，“你姐我会让别人刮目相看的！到时候谁笑谁还不一定呢。” 此时时日以长，她是真觉得自己可能要长长久久替叶阿棠活下去了。。 虽然绝望，但活着，总有希望吧。 第二十七章 挨打 说是说得潇洒，但叶青青到底不能真的不当一回事，毕竟这件事牵扯上另一个人，还是脸皮很薄的那种。 她决定第二天去和他商量一下对策，如果他表示要避嫌，那她当然不会勉强。 可天有不测风云，她是想好第二天的事了，却忘了今天还有一个晚上要过。 阿棠妈先回来了。 她显然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回来的时候脸简直绷成一块砖，红的，皱的，硬邦邦。庞大的身躯进来的时候砰砰作响，堵在门口瞪着叶青青：“你给老娘出来！” 叶青青刚估摸着时间摆碗盘，闻言：“啊？” 阿棠妈二话不说走进来，啪的关上门，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贱丫头！我打死你！” 叶青青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挨打，此时脸是麻的，头是昏的，脑子也嗡嗡的，她都来不及生气，第一反应就是：“你干嘛打我？！” “干嘛打你？！你说我干嘛打你？！我打不死你我，我！”阿棠妈气到话都说不利索，左右看，抄起一把笤帚劈头盖脸的抽过来，一边抽一边骂，“丢人的狗东西！学什么烂货做派！捡别个吃！捡别个穿！现在男人都捡！不要脸你！污糟东西！跑？！叫你跑！再跑！” 不跑就被打死了！ 叶青青不是没挨过打，可从来没被人抄家伙打过！她算是知道以前爹妈多疼自己了，相比现在一下下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以前那些肉掌简直不算事儿，说不定打在她身上，他们手更疼！ 房间太小，她不能往里冲，往里就只能跳河，她在笤帚乱舞的阴影中在客厅滚了一圈，终于找到机会，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阿棠妈居然追了出来，虽然没两步就喘到停下来，可骂声却连绵不绝。 “你跑！你别回来！丢人的东西！你跑你那姘头那去！不得好死你！” 外面早有好事者开始围观，叶青青跑了两步，与阿棠妈拉开了距离后，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跑啊！你那么有本事你跑啊！”阿棠妈还在骂。 “我没有！”叶青青出乎意料的冷静，她自己都奇怪为什么没生气，可能早就已经气过头了，她抬高声音，再次强调，“你连自己女儿都不信！别人说什么都信！我告诉你！我，没，有！我没做任何丢人的事！” “你！你还有脸说？！” “我怎么没有，我还有脸骂，”叶青青怒视四周，“谁乱传话，谁烂嘴巴！记住了！谁乱传话！谁烂嘴巴！” 说罢，她甩下一片躲闪的眼神，转身大步离开。 真憋屈啊！叶青青此时才觉得七窍生烟，要是未来她真的有一万种骂人法，可是像出门被车撞死这种的，对这群人来说实在太奢侈了，她气的不是挨打，她气的是骂不爽！ 太气人了！应该更狠点的！ 这边漫无目的的乱走着，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学校附近，她刚站住考虑接下来怎么办，就听到通往后门的拐角处啪嗒啪嗒的跑动声，转眼就看到王燕妮抹着眼泪冲出来。 两人在昏暗的夜色中撞见，各自一愣，都傻在原地。 “阿棠，你，你还没回去啊？”王燕妮讷讷。 “哦，我回去过一趟了。”叶青青一脸平静，“你怎么了？” 王燕妮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哦。”叶青青也不爱打探人，点点头不再多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青青挠挠头：“没事的话那我走了。” 她刚转身，王燕妮忽然又叫住她：“阿棠！” “啊？” “你，你变了。”她通红着眼眶。 “哦，我确实变了的。”叶青青坦然，“总要变的嘛。” “你……你……”王燕妮无话可说，抬手擦擦眼泪，低声道，“你去河边吗？” “啊？” “陪我去嘛！” ……怎么我变成男朋友的感觉，叶青青无奈，点头：“哦，那走。” 王燕妮终于放松了，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往前走，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我们好久没去河边谈心了。” 纳尼？小姐妹日常谈心的秘密基地？ 可问题是，以前的叶阿棠和王燕妮文化不同出身不同环境也不同，有什么好谈的啊！ 可不就是光听她一个人讲吗！ 果然，刚走过一段石桥，来到一个僻静的河边，还没开始逛，王燕妮就开始了。 “阿棠，如果我，我……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爱说不说嘛！叶青青沉默。 “我，我是不是有点坏啊？”王燕妮终于挤出这句话，“我爸老想把我跟蒋主任凑一对，但我觉得跟阿行一块更舒服……啊啊啊这么想我真的好坏啊！” 坏倒不至于……叶青青心想，成年人了，做什么选择啊，有这个本事，都要呗！！ 再一想，她反而气不过了，怎么她一个男人没有要挨打，人家一下有俩还啥事儿没有呢？ 第二十八章 归来的迹象 王燕妮原来也不是真的傻白甜。 也正是因为不那么傻白甜，所以她不用特地提醒，就意会了蒋志洲对她的意义。 既然王校长不喜欢唐且行，而她又到了适婚年龄，那么总要有一款人能够入校长的眼，显然蒋志洲就是这个人。 她没必要强硬的拒绝，反正唐且行也没强烈的追求她。 可是啊，少女怀春，芳心未艾，显然唐且行更符合她对另一半的想象，温柔，博学，长得好看，任她予取予求，可以想象如果组建家庭，未来会多么舒心畅意，更何况他不是没有前途，他有才华，也有志向，并且现在也有明确的努力方向。 若不是心底里还排斥着当一辈子叶阿棠，叶青青说不定真要率先入股，对唐且行下手了。 但现在，王·原持股者·燕妮，也并不想放手。 “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我一和蒋志洲走得近，他便什么都不做了？那还是男人吗？一点气性都没有，难道非要我回去找他不成？凭什么啊，他一门心思拼他的前途，我就得在原地等他？”王燕妮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我会老的，好男人会走的，这镇子才多大，我没多少机会，他却连一个保证都不肯给我！” 同是女人，王燕妮的纠结叶青青当然一听就懂，反而让她更无语：“你和我说这有什么用呢，如果是指望我传话，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闹了别扭怎么办？” 王燕妮愣了愣，有些尴尬，嘟哝：“我，我当然不是要你传话。” “那你和我说这些，是想怎么样，要我帮你做决定吗？”叶青青问，“你会听我的吗？” 这话若碰到平时的叶阿棠，大概根本不会说出来，因为想也知道王燕妮不会听一个哪哪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可现在，有现代人气势护持的叶阿棠充满了气势，显得异常有主见，竟然让王燕妮都忍不住来征求意见了。 王燕妮嗫嚅：“你说我该怎么办嘛。” “哎……过来。”叶青青到底懒得废话，拉起王燕妮的手就往一个方向走。 两人逛的这一会儿，天色已暗，街上昏昏沉沉的，行人稀少，路灯也只在个别岔路口有，其他时候就只能靠街边窗户投出的灯光来照明。 但王燕妮没问她往哪走，因为只是几步她就知道，那是去唐且行宿舍的方向。 “你俩的事情，你俩自己说，成不成，都看你们自己。我没经验，我没喜欢的人，我也没人喜欢，我帮不上忙。”叶青青很不耐烦这些小年轻的事，她本身就比他们年长，现下也有更重要的关乎人生的事情要做，哪有空给他们当知心姐姐玩什么鸿雁传书。 王燕妮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像挨训的小学生一样一句话不说，很快两人走到唐且行所在的宿舍前。 他们原本下乡知青并没有单间可住，但随着开放，有门路的知青一个个回城，他又学问出众成了镇小学的老师，自然受到照顾获得了一个单间。只是这宿舍位置靠外，临街又正对着河塘，平时吵闹又潮湿，刮风下雨时则全盘接收，几乎不能开窗。 这一点和《薄暮》中男主角于潜又不一样，他只是个有才却普通的知青，全靠贴心和守候才博得美人心，并没有单独的房间，而且还有一个毒舌却心软的室友。 叶青青每多接触他们一分，心底就凉一分。既然不是穿越到书里，便越发不知道到这个时代要做什么，她的耐性便与日骤减。 此时两人走到那平房外，正看到唐且行的宿舍窗户透着明黄的灯光，闪烁着，映出他清瘦的身影，他微垂着头，显然正在埋头苦读。 王燕妮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叶青青看了她一眼，放开她的手，见她立刻把手瑟缩回去，坏心道：“我把他叫出来，你若跑了，我便只能自己告白以挽回颜面了。” 王燕妮眼神一闪，神情竟然并不意外，反而越发复杂：“……对不起。” 她果然知道的，叶阿棠喜欢唐且行。 那么唐且行呢，肯定也心里有数吧。 呵，她真是替叶阿棠仁至义尽了。 叶青青转身上前，抬手去敲唐且行的房门。在抬手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恍惚了一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席卷了全身，仿佛她的身体还没触到门，已经有一个和这身体一模一样的魂体敲了上去。 这具身体在颤抖，灵魂也在，这种感觉像极了痛苦，可又带着一股决绝和义无反顾。 叶青青不动声色的敲着门，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阿棠，你要回来了吗？你就在等这一刻吗？……你何苦呢？ 第二十九章 何以至此 叶青青定了定神，依然敲了门，唐且行嘴里问着谁啊，转头却打开了门，见到她，表情一亮：“阿棠！” “有空吗？”叶青青直接问。 唐且行愣了愣，不知怎么的表情有点奇怪，但转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点点头：“有啊，你找我有事？” “嗯，”叶青青话也不想多说，让过了身，露出身后的王燕妮，“你俩聊吧。” “嗯？等……” 没等唐且行说完，她已经转身快步离开，几步进入夜色中。 叶青青此时脑子一团乱，甚至觉得有点惶然，比挨了打跑出来时还要茫然，茫然中带着点惊悸。 她自认是个笃信科学的人，本来已经对发生的一切摸不着头脑了，此时竟然还发生了如此灵异的感觉，她不得不产生一个怀疑。 这难道是叶阿棠干的？这场穿越，这次附身……所以这女人其实深藏不漏？是什么样的神仙能力，能够灵魂出窍，空出躯体，让她这么一个无所长处的女人过来，然后摸不着头脑的过日子？ 图什么？叶阿棠图什么？叶阿棠图她叶青青什么？ 她细想这两个月自己做了什么。除了无路可走干脆准备高考，学会了用煤炉烧饭，在河里淘米洗衣，用痰盂拉屎撒尿……就只剩下吃瓜看戏然后给唐且行和王燕妮拉郎配了。 总不会她自己太喜欢唐且行下不了手，所以干脆让无关人士过来来做？ 这姐么儿未免也太操心！太大费周章了吧！那俩人好不好，干她什么事？！人亲爹妈都没那么着急！要她这么大动干戈的…… 这不就是有病吗！ 不，不会有人这么有病的！神经病一样！做出这种假设的她觉得的自己也要有病了！ “啊啊啊！”她发泄般低吼了两声，双手抱住头在原地暴躁的转了两圈，咬牙切齿，“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 “阿棠！”忽然旁边传来一个迟疑的叫声。 叶青青看过去，唐且行竟然站在自己不远处，正微微喘着气，看着自己。 “阿棠。”他又叫了一声，神情专注，眼里带着点担忧，“你，你还好吧？” 叶青青有点懵，她放下手，问：“怎么了？” “哦，我……”唐且行回头看了一眼，又望向她，“我，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 “你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需要说什么吗？”叶青青一头雾水，她探头往唐且行身后看看，果然看到王燕妮跟了过来，远远的站着，天太暗，看不清表情。 她更茫然了：“你俩说话啊，你追过来干嘛？” 唐且行也茫然了。“我，我现在也不知道了，”他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你，没什么事？” “没……” “如果有，你可以和我说的！”他急着补充道。 叶青青一愣，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这，不会是在，等她，表白吧？ 他以为她离开，是因为……给心上人拉郎配的痛苦？ 然后她刚才还抱头转圈，简直把失恋的痛苦表演了全套。 所以阿棠啊阿棠，你的心上人对“你”动心了呢——只是馋的不是你的身子。 若是几分钟前，她没有感觉到另一个灵魂的震颤，她说不定真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入了这支潜力股。 可现在，不了，她不是叶阿棠，某一天叶阿棠也不会是她。他和她永远没法在一起，不是离魂就是离心。 就这样吧，阿棠，你可能做了错误的选择，如果你还有机会，就找一个更感性的人吧。 叶青青想罢，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当然不好了！” 唐且行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是，是吗？那，那，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哪里不好……” “你知道吗，外头都传我俩在搞对象。”叶青青直言不讳。 唐且行脸一红：“啊，这……” “怎么可能嘛！”叶青青斩钉截铁打断他接下来可能有的话，一脸生气，“你可是我朋友！是我老师！我还要跟着你考大学呢！怎么可以让人传那种话？！以后我怎么好意思再问你问题？你脸皮那么薄，不好意思见我了怎么办？我真是气死了！” 唐且行脸色有点苍白，他咬了咬嘴唇，努力想笑一笑，却没笑出来：“啊……是啊……” “是吧，你也觉得吧？而且你晓得嘛，今天因为那些风言风语，我阿弟骂我，我阿妈打我，我现在饭都没的吃，我就想你跟燕妮纠结啥呢，成不成说清楚嘛，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对啊……”他喃喃着，退后了一步，苦笑，“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叶青青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直到唐且行在她的眼神中彻底败退，朝她无力的微笑了一下，转身往王燕妮走去。 等两人都消失在夜色中，叶青青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到满天的星光，才发现夜已深。。 而她依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三十章 催更者人恒催之 回到家的叶青青，看到桌上放着一碗饭盒一盘梅干菜，坐下慢慢的吃了。 阿军不在，楼上嘎吱嘎吱响着，阿妈大概听到她回来了，坐回到了床上。 她到底还是在担心阿棠。 别担心了，你的阿棠大概快回来了。 叶青青莫名的就有这种感觉，她忽然有点慌张，因为她自穿越以来的表现着实有点浪，她自己扮演不好叶阿棠，即使在叶阿棠有留下那么私密的日记的情况下；那想必叶阿棠也没法扮演好她……或许她应该努力给她留点信息？ 想到就做，她翻出之前撕下的叶阿棠的日记，弄了点米饭重新粘回日记本上，接着后面的页面，开始一笔一划努力清晰和简单的写起来。 【阿棠，你好，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在你不在的两个月间，我就是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到你身上来，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鬼，我有自己的家，和身体。但同时也要抱歉（划掉）跟你说对不起的是，对不起，因为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我成为你，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做我自己。】 【所以，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做了这些事……】 【我给你定了个人生规划，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难，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直接放弃，但我建议你不要（对不起，可能你不认识的字有点多，你可以去图书室借《新华字典》来查，查字的办法我会在下面教你），考大学是未来至少四十年内一个人改变人生的最好办法，这条路并不难，你只需要做到……】 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她终于不得不提到最关键的问题。 【说起唐且行，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抱歉，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 这一段她写得异常艰难，因为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猜不到关于自己这一段的结局会怎么样，她只能像流水账一样的写发生的事。 学校里来了个蒋志洲……王校长更喜欢这个有前途的人……唐且行喜欢王燕妮，但不是很主动……王燕妮屈从于他父亲的意思，但又舍不得唐且行……两人今天当面谈了…… 她停了停笔，最终还是决定写下可能让那个少女难过的话。 【额，我得说，唐且行可能会喜欢我，我这样的。因为我想上大学，我在努力学习，所以他对我，或者对你，刮目相看（这是成语，图书室里有《成语大全》）了。不过我拒绝了他，我不能趁人之危（也是成语），如果你坚持我的路线，你可能还有机会，真的，燕妮并不是无敌的，我们可以打败她。】 在写完关键信息后，她开始记录一些零碎的信息，或许不是那么重要，但总归像一本工具书，能帮到多少是多少。 比如因为跟对面周记杂货的儿子处的好，周老板动辄给她点糖吃，麦芽糖牛轧糖姜糖什么的，不用拒绝，大方接受就好，突然拒绝徒生怀疑。 还有她和阿军约定了一人一次倒夜壶，不倒是猪，所以不用每天早早的就去倒，要习惯指使弟弟做事情。 还有…… 她一条条写着，在油灯的晃动中，忽然感到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了不远处的水声，那是夜行的船夫摇橹而过，还有很远的狗叫和偶尔的人声，紧接着，阿军开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门口，看到她一愣：“阿姐，你回来啦？” 叶青青刚还在“遗世独立”的错觉中回不过神，此时陡然一愣，捏了捏笔，点头：“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忽然间竟然对眼前的弟弟产生了不舍的感觉，下意识的柔和道，“早点睡吧。” 阿军下午刚以下犯上骂过她，她现在居然还这么好脸色，阿军自己都不习惯，他怔怔的点点头：“哦，嗯……你，身上还疼吗？” “什么……哦，那个啊。”叶青青摸了摸肩膀上，那儿被阿妈抽了最狠的一道，还有点疼，但没大碍，她笑，“不疼了，多大点事儿。” “好吧，”阿军犹豫了一下，道，“阿姐，你以后不要跟那个唐且行来往了吧。” “嗯？怎么了？”叶青青有些不耐，“我都说清楚了，我若想考大学，这镇里我只能指望他教我啊。” 阿军一脸为难：“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他和王小姐在一起。” 这个弟弟总是称呼王燕妮为王小姐，和最开始那个倒夜香的小哥一样对她很有意见的样子，此时说起王燕妮和唐且行在一起，硬是多了股咬牙切齿的味道：“那样的男人，这边坏你名声，那边跟校长女儿不清不楚的，你还要跟他学，可别学坏了，阿爸回来还不得气死。” 叶青青听罢，了然的笑了笑：“我知道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放下笔，决定明日再写，每日总会发生点新事情，一直更新到叶阿棠回来为止。 合上本子时，她忽然一愣，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当编辑催更那么多年，现在居然轮到自己每日更新了，所以说终于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吗？ 第三十一章 风水轮流转 叶青青第二天去学校，满以为会看到唐且行和王燕妮出双入对。然而观察了半天后她发现，两人不仅没有。相反，还是唐且行在躲着王燕妮。 不是王燕妮叫住唐且行，他装没听到。就是两人擦肩而过时，唐且行侧身避让，次数多了王燕妮也憋了一口气，梗着脖子不再坚持。 但中午，王燕妮还是过来找她了。 “阿棠。”她一脸纠结，“昨晚……阿行和你说了什么啊？”她一脸欲哭无泪，“他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他不理你了？”叶青青也摸不着头脑，“昨天你俩没说开？” 王燕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被轻而易举避开了，闻言微微低头，红了脸：“我，我说了，我还是喜欢他……他，他没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 “也，也不是什么都没说，”王燕妮道，“他说他给不了我什么，我说没关系，然后他就走开了。” “走开了？”叶青青惊讶，“明明是他要我来问你为什么你不理他，怎的你俩调过来了，是谁说了什么吗？”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是震惊的。 所以这是真的，唐且行真的对自己有好感了？而作为移情别恋被拒绝的惩罚，他也不愿意辜负了王燕妮，干脆都不要了？ 这么想，这孩子还不是这么渣嘛。 心理年龄比现在的唐且行大了七八岁的叶青青毫无愧色的称其为孩子。 却不料王燕妮闻言，思索了一下，脸色一变：“会不会是我阿爸……啊。”她不愿意说下去，心里却仿佛已经找到了答案，转身离开了。 “额。”叶青青是想让她不要乱想的，但转念一想，王校长本来就不喜欢唐且行，就算现在不做什么，哪天王燕妮若是真跟唐且行好了，他肯定会从中作梗的。 隔三差五喊蒋志洲去吃饭，动辄拉他做什么教务建设和视察接待，这是完全在栽培自家女婿的节奏。虽然蒋志洲可能本身并不需要这点栽培，但王校长态度在这，好处又是随手可得，他自然乐的接受，对王燕妮也日益亲近暧昧。 唐且行求索王燕妮之路本就千难万难，再加上他那闷驴性格，怎么看他俩怎么不可能。 叶青青本来不安的心情随着这些想法的笃定而逐渐平静下来，看了看手里的本子，转身往“学习角”走去。 “学习角”就是她和唐且行备课的地方，就在教师办公室外的天井里，本来只有个发霉的石桌石凳，她拾掇拾掇就成了自己的专用座椅，反正现在放眼整个小镇也没有比她更爱学习的人，所以她便戏称其为学习角。 往日但凡天气允许，唐且行大多数时候也在这儿坐着，毕竟这儿空气好，还有叶青青陪着学习，今天他却不在。 叶青青并不意外，叹了口气自顾自坐下开始看书。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她以为是唐且行，头都没抬道：“来了？” 那人却没说话，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忽然道：“立体几何？阿棠同学的进步，快得吓人啊。” 蒋志洲？！他来做什么？！ 第三十二章 谁照应谁 叶青青一惊，下意识的挡了挡自己的本子，可意识到这个动作徒劳后，便坦然的抬起了头，微笑：“我觉得还好，学着很有趣。” 蒋志洲手里拿着本政治课本，大概刚下课回来，此时似笑非笑的低头看她：“我怎么觉得，这昭里镇，要出个女大学生呢？” “真的吗？高考没那么容易吧。”叶青青自然是谦虚的，“我就想试试，倒没那么小看这考试。” “没说你小看，人有几斤几两，到了用时自然就知道了。反正我这两日看你在这学习，且不说学了多少，就是光凭这股劲儿，你也定会有作为。” 不愧是当领导的人，真会说话。 叶青青客套道：“那就承你吉言了，蒋老师。” “你想考哪儿？”蒋志洲无视她的逐客令，又问，“我对几所大学还算有所了解，或许能帮你参谋参谋。” 其实心里觉得叶阿棠会回来的叶青青，已经不大想考虑这个问题了，毕竟到时候叶阿棠绝对没这个考试的实力，她之所以还坐在这，不过是闲着的习惯罢了。 她百无聊赖：“我是真不敢肖想那么多，所以暂时也没什么想法。” “浙东大学如何？”蒋志洲问，“你若盯着首都那几个，我便不提了，但浙东大学也是数一数二的学府，相对首都那几个也好考点，况且……”他走近了点，低声道，“我待回去便会在那任职，到时候也好照顾一二。” 这什么情况？！叶青青悚然而惊，先是唐且行，又是蒋志洲，她叶青青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小妖精属性，还专撬闺蜜墙角，难道她是老天派来给王燕妮渡劫用的？ 她感到非常不自在，甚至有点恶心，往远处挪了挪：“谢蒋老师关心，我真的没想法。” “那便考虑一下吧，”蒋志洲道，“浙东大学在南边，是你适应的气候，未来经济定然也会好过北方……” “我真……” “阿棠！”远处一声爆喝，两人一起看过去，就见唐且行站在走廊过来的台阶上，怒视着这边，尤其是蒋志洲：“蒋主任不去吃饭吗，校长在找你。” “哦，是有这么回事。”蒋志洲仿若无事，朝叶青青笑了笑，“阿棠，好好考虑啊，我也是为你好。”说罢转身朝唐且行走去，对他道：“唐老师这几日精神不大好，可别熬坏了身体，还耽误了学业。” “好的，谢谢。”唐且行冷着脸应了，等蒋志洲走远，才亦步亦趋的走过来：“抱歉，阿棠，我来晚了。” “没事……我还道你不来了。”叶青青神色如常，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提王燕妮的事，指着本子道，“这题我解出来了，你看看？” “解出来了？！”唐且行惊讶的拿过本子，看了一眼，露出由衷的笑容，“阿棠，你真厉害，我快赶不上你了呢。” “那你加油啊，我还指着唐老师以后照应我呢。”叶青青随口道。 唐且行闻言，笑了：“谁照应谁，还不一定呢。” 第三十三章 工具人叶青青？ 天气渐热的时候，报纸上终于公布了高考恢复的消息，同时公布的还有高考时间。 就在一个月后。 叶青青得知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若不是之前传出风声，让广大消息灵通的学子有了准备的时间。此时这消息一公布就告诉你只给一个月时间准备，那可不就是在坑人吗，要未来恐怕得被人骂死。 这是要人裸考的节奏，裸的还是高考。 虽然叶青青现在也不敢说自己准备充分，但她可能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准备第二次高考的人了，考虑到目前全国学子的平均水平，机会可以说是非常之大。 但她突然有了一个担心，或是侥幸的想法。 万一叶阿棠回来的时候，她，叶青青，通过了高考…… 这意味着叶阿棠不仅不费吹灰之力进了大学，还有可能和唐且行走到一起…… 天……不敢往下想。 简直人生赢家，大满贯的那种！ 于是瞬间叶青青的穿越不再毫无意义，相反简直扭转乾坤！ 一个文盲少女，从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偏远小镇，一跃成为了大学生！国家第一批的那种！ 虽然可能在大学会有一段极其辛苦的适应期，甚至有可能露馅退学，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叶阿棠真的在高考过后回来，她将有一段全新的，做梦都想不到的新人生！ 但愿她会珍惜吧……也有可能她永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么想想，还真有点羡慕嫉妒恨呢。 毕竟她曾经那么辛苦的寒窗苦读十余载，高三掉发数十斤，论文写了十几万字，才有了一个普通工薪阶层的人生。 而叶阿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给她送录取通知书，送男神。 这女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她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而自己，好吧，妥妥的就是个工具人了。 唐且行对高考消息公布的反应当然是相当正常的——他紧张到脸都抽搐了。 “阿棠！这一天真的来了！” 他激动又害怕，呼吸都不稳：“怎么办，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准备。” “正常。”叶青青翻着自己厚厚的笔记本，“这不叫忘，我觉得这应该叫融会贯通。” 唐且行现在已经很习惯跟她打机锋了，闻言终于露出一抹笑意：“难道不是破而后立吗？” “都可以吧……给。” “这是什么？” “政治提纲，”叶青青道，“我这阵子看报纸，攒了些新闻，说不定考试会碰上呢？” “……”唐且行惊了，看着叶青青递给他的本子默然无语，许久才长舒一口气，“阿棠，你太……有点吓人。” 你要是真知道未来全国几百万考试机器的真实实力，你大概会吓死吧。 叶青青对他的惊讶已经很习惯了，继续整理着自己的笔记。 她的家境当然没有无端变好，所有她学习用的本子全是自己捡各种废纸和旧报纸手工做的。别说，在未来用惯了各种好本子的她，现在用着如此艰苦朴素的本子，还挺有点别致的快感。 “阿棠，你想考哪里啊？”唐且行忽然问，“还没想好吗？” 之前唐且行问，叶青青都搪塞过去，实在是不觉得自己还需要撑那么久。谁料又是大半个月过去，连高考都快来了，她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来。 “emmmm……”她想着，“其实，我确实想考浙东。” 那是她家乡最好的大学……叶青青的家乡。 唐且行眉毛一竖：“你真要听那蒋志洲的？！你信他会照应你？” “不是，我……”叶青青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摔门声，不远处的校长办公室那儿，王燕妮哭着跑了出来，她跑得飞快，甚至没看到走廊旁边的他们。 后面王校长打开门大吼：“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现在才想考？当初做什么去了！你当大学那么好考吗！不要出去交白卷丢了你老子的脸！” 王燕妮跑得更快，转眼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三十四章 燕妮的觉醒 教师办公室不少人探出头来看，虽然没看了全程，但也能猜到大概的剧情，有两个相熟的老师看到他们，俱都露出热情的笑：“唐老师，恭喜啊，真的要大考了！” “是高考！” “哦对对，真的要高考了。” “还有阿棠，阿棠啊，厉害的啦，加油！” “谢谢谢谢！”叶青青才不管几个酸几个真，笑着道谢，唐且行却担忧的看向王燕妮消失的地方。 “你不去劝劝？”叶青青半调侃半鼓励，“她基础好，努力努力说不定真能成呢。” 唐且行皱着眉，显然是认真考虑帮王燕妮备考的可能，刚一动，就见那拐角处蒋志洲带着王燕妮又走了回来，他微微搭着王燕妮的肩，一边轻声劝慰着，一边推着她走回了校长办公室，关上了门。 没瓜吃了，围观群众纷纷各归各位，唐且行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也坐了回来，垂眸不语。 “我是说真的，我觉得我们准备的挺充足，若是要帮燕妮，应该也可以，还有一个月呢……我从零开始，也就学了三个月不到。” “不一样。”唐且行皱眉，“你天赋太好了，她……哎，以前被人吹捧习惯了，恐怕没那么容易学进去。” 我天赋好？ 兄弟，你是没见我夜夜咖啡当水挑灯苦战的样子，那全是血泪啊。 叶青青不再多话，低头拟定高考冲刺计划。 过了一会儿，王燕妮又气呼呼的走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回头看，满脸不甘。转头看到他俩，愣了一下，极为委屈的瞪了一眼唐且行，又低头擦泪。 随后蒋志洲走了出来，他面上含笑，从容不迫，身后跟着王校长，很是亲昵的拉着他的手拍了拍：“若不是你，哎……” “应该的，”蒋志洲道，“您放心，不管怎么样，总要让燕妮开心才是。” “我自然是放心的，你定能照顾好她，哈哈哈！”王校长大笑。 “谁要他照顾了！”不料王燕妮竟然在旁边大声反驳，“我要去，我也是考过去！我要靠自己！不是靠别人！” 这话倒说进了叶青青心里，却没进王校长心里，他被戳了似的横眉竖目：“说什么呢你！臭丫头！你爱去不去！” “我说！我要高考！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什么主意，我才不稀罕呢！我凭自己肯定也能出去闯荡！去浙东，去上海！” “你！你！”王校长惊怒又尴尬，“造反了你！” “没事没事，她一时气话。”蒋志洲简直不嫌事儿大，还在劝。 “我什么都听你的，”王燕妮激动过后，终于冷静了一点，她看了一眼唐且行，却再次泪盈于睫，哽咽了一声，对王校长斩钉截铁道，“这次，我不听了！我要，参加，高考！” “疯了你！”王校长怒发冲冠，一巴掌打了过去。 王燕妮猝不及防，被扇得撞到窗沿上，她捂着脸，惊到忘了哭，瞪大眼怔怔的看着自己阿爸。 “伯父……这是何必。”蒋志洲连忙去扶王燕妮，回头无奈道。 王校长自己也惊了，他有些后悔，心虚的看了看四周。教职工没人敢开窗看，所以在场的围观群众就只剩下了叶青青和唐且行。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 “嘤！”王燕妮终于回神了，她哭了一声，再次转身飞奔离开。 “燕妮！”王校长徒劳的唤了一声，但王燕妮转眼就消失在拐角，他叹口气，看向蒋志洲，无奈道：“志洲啊，你知道她的，还小，不懂事儿……都是我惯的。” 蒋志洲也看了唐且行和王燕妮一眼，转身扶住王校长的手，将他推进屋：“我去劝她吧，您先休息着。” “哎！”王校长还在叹气，两人关上了门。 “呼！”这边叶青青也吐了口气，感觉这瓜吃得着实不适。她转头，看到唐且行一脸担心。 “怎么样？”她了然的问，“要帮她不？” 唐且行犹豫了一会儿，咬咬唇：“你……去问问吧，若她愿意，我，我自当竭力。” 第三十五章 一起走出去 王燕妮也是行动派。 不管王校长如何泼冷水斥责甚至关她禁闭，她还是大半夜跑来找叶青青了。 “阿棠！”她敲开他们家门时，家人都睡了。阿棠妈在二楼往下望了一眼，一声不吭的继续去睡，阿军倒挺有兴趣的在远处靠着门框听着。 叶青青：“怎么了？” 王燕妮形容憔悴，看来是受了极大的精神折磨，这时候披头散发，眼眶通红：“阿棠，我错了。” “啊？” “对不起，我生你的气。” “嗯？”叶青青回头看了一眼阿军，给他使了个脸色，他居然假装没看懂。 叶青青翻了个白眼，把王燕妮推出屋，走到了寂静无人的街上，轻声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就气不过，其实我也想考，但我觉得，我觉得……”王燕妮说着又哭了起来，用手稀里糊涂的擦着，语无伦次，“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反正我确实错了，我知道我来不及了，还剩下一个月，我还能做什么，算了吧……然后我就想，阿行要走了，你说不定也要走，留下我，蒋志洲也不靠谱，我好像除了听阿爸的，赶紧拢住他，否则等蒋志洲也走了，我，我，我真的就成了个彻底的村姑了……” 她几乎泣不成声，喘不过气来，却还在努力讲：“我，我去看了，考试的书，我差不多什么都做不出来，怎么办……我不想被你们丢下，我也不能让你们谁为我留下，我，我，我恨死我自己了！” 叶青青耸耸肩：“你别吓成这样，我也不一定走，阿行就说不定了，他嘛，不大可能不成功。” “嘤！”王燕妮受不了，哭着蹲下，“我就是不想这样！我不想错过阿行！我怎么这么傻啊，我被猪油蒙了心！” “燕妮……”叶青青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耿直一回，“你实话和我说。” “嗯？” “你，突然决定高考，是为了什么？是真的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阿行？” 王燕妮一顿，猛地一擦眼泪：“你是傻吗！我是为了自己，我也是为了阿行啊！” “那如果你出去了，遇到比更好的，你会和遇到蒋志洲一样，也开始左右摇摆吗？” 王燕妮愣住了，难堪让她连抽噎都忘了：“你，你在说什么？” “你真没听明白？”叶青青既然问出就不会后悔，“我真的会再问一遍的。” “你心里是，这么想我的？” “说实话，有点。” “……如果我说是，你会看不起我吧？” “不会。”叶青青答得斩钉截铁，“如果是，那我懂你；如果不是，那对不起，是我自己太……世故。” 王燕妮闻言，低头默默不语，时不时的还抽噎两下。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能我一直做错了，但我觉得，至少我现在的选择是对的，对吗？” 叶青青耸耸肩：“说不好，我也不知道，可能你留在这在你爸安排下过小日子更安稳呢？” “我不要！”王燕妮捶她，“阿棠，我们一起走出去好不好？不靠其他人！” “阿棠，我们一起……好不好？” 这个句式仿佛有回音，在叶青青的脑海和胸腔之间反复回荡，而且变换着不同语调，简直像是记忆的走马灯一般，让叶青青的心都酸软了起来。 又是这种陌生的感觉，她知道，那是那个叶阿棠在作祟了。这或许就是潜意识反应或者肌肉记忆，她越是经历多，越觉得做如针毡。 可那种酸软的心情却真实的影响到了她，她叹口气，无奈的遵循了叶阿棠的意志，露出温柔的微笑。 “对啊，一起走出这个镇子。” 第三十六章 玛丽苏命 这个时代到底还是处于新旧交织的关键点。 唐且行对两个单身女性（且都略有暧昧）的入室补习要求颇有些微词，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要求补习必须敞着门。 ……反正不给人说瞎话的机会。 然而事实上他的宿舍位置本就在小镇边缘，对街就是河，没有别的建筑，基本没有谁闲着过来，不管敞不敞，也不会有几个人看到。 不过既然他坚持，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俩姑娘自然答应。 作为表态，王燕妮还把家里闲置不用的油灯拿了两盏过来，校长家是早就用上电灯了，唐且行一个外来小光棍，还有叶青青这种底层劳动阶级，自然是没这财力的，现在三人补习能一人一盏油灯，已经是vip待遇了。 白天的时候三人各自发奋，晚上吃了饭就凑到一起学习，但基本都是唐且行和叶青青一起给王燕妮补课。 曾经的学生掉头回来交自己，王燕妮适应得很好，甚至很是开心，有时候做不出题目让叶青青横眉竖目就得意：瞧我当初就是这么被你们气着的！ 她的可爱和灵动确实吸引人，叶青青很难想象在自己的“知性聪慧奋斗”人设消失的时候，日记中展现出的“内向自卑执拗”的叶阿棠拿什么和王燕妮争。 就连现在，唐且行在明灭的灯影中看王燕妮的表情，也时而闪着温柔的光。 虽然把补习设计得像是地下活动，但很快王燕妮就敢在学校里找唐且行问问题了，他俩都是教师，本来就一个办公室，近水楼台，水到渠成。 叶青青心里觉得不是很妥，但又怕自己想太多，加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管这些。却不料几天后自己在家吃了午饭，回来在教室里等上课时，蒋志洲出现在教室门口：“阿棠同学，能过来一下吗？” 能，但不想。 叶青青坐着不动：“蒋老师，我要上课了。” “就一会儿。”他笑。 叶青青无奈，起身跟着他一直走到他的办公室，他是教导主任，一人有一间办公室，不大，但足见圣宠。 蒋志洲进门后走到办公桌边，除了几摞书和卷子，正中间竟然摆着一个茶盘，上面摆着青瓷的茶具，他拿起公道杯满了两杯茶，头也不抬道：“关门，坐坐。” “这好像不是一会儿的样子。”叶青青站在门边警惕道。 “阿棠同学好像也不像是需要在乎那一会儿一年级数学课的样子。”蒋志洲放下公道杯抬头朝她笑，“和快高考的学子聊天，不就是我们教导主任的职责吗？” 叶青青无语，坐到他对面，拿起杯子一口喝完，放下。 “如何？”蒋志洲也坐在他的主座上。 “什么如何？” “茶。” “不懂。” “……好的。”他笑了笑，“差点以为你什么都懂了。” “我只是学得快，不是天生什么都懂。”叶青青此时还有底气说这个。 “是吗？”蒋志洲意味深长，“我看不见得吧。” 这男人现在真丑啊，叶青青莫名的这么感觉，试探女人什么的，最毁形象了。 “蒋老师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她冷下脸。 “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他讨饶似的，“我就来问问你，决定好考哪里了没有？” 叶青青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平静道：“还没有。” “那我的提议，你考虑吗？” “浙东大学？” “对。” “……”她不想赌气说不考，因为那可能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不仅对她，也对叶阿棠。 虽然现在以她的知识储备，真的有可能超过那些十年不学习的人进入真正的全国一流大学，但一来她不敢那么盲目自信，二来从气候和未来发展上讲，位处南方的浙东大学绝对更好。 她说过了，她很世故，没必要和蒋志洲撕破脸。 “可能可以努力一下吧。”她最终还是软化了语气，“谢谢蒋老师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真的？”蒋志洲笑起来，又给她倒了杯茶，“如果你真的这么考虑，那可得早早准备起来，我这几天要回江州一趟，要不要一起去，我带你到学校里看看？” 江州，不就是浙东的省会，浙东大学所在嘛。 但是，为什么要喊她去？ 叶青青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前情，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王燕妮和王校长吵架时就曾经说过，什么我不要他照顾，要去也是我自己去之类的话。 那次她就猜，大概是蒋志洲和王校长吹风说要带王燕妮去哪个大城市见识见识。 莫非，那次提起的，就是蒋志洲这一趟带上王燕妮的事？ 而王燕妮一怒之下拒绝了，现在蒋志洲想带自己了？ 叶青青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这世道真是太诡谲了。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结果一步步走得，快活成玛丽苏了！ 天可怜见，她以前高三学习可比现在刻苦十倍，怎么那时候就没人来追自己啊！ 最痛苦的是，她必须挨个儿拒绝！因为她必须考虑本尊的感受！睁眼不是唐且行也就算了，改成蒋志洲？她会疯吧！ “不，算了。”她礼貌的摇头，“就像燕妮说的，能去就自己考过去，否则去了也没用，谢谢，蒋老师。” 蒋志洲笑容一僵，许久才点头：“不用客气，我也就随便一问。” “那我，去上课了？”叶青青起身。 他给自己倒茶，没抬头：“去吧。” 叶青青转身就走，带上门的功夫，她下意识的回头，却看到蒋志洲端着茶杯沉思着，那神情阴骘，让她不寒而栗。 第三十七章 你们 蒋志洲找叶青青的是很快就传到了唐且行和王燕妮的耳朵里。 晚上三人聚在一起复习的时候，王燕妮便直接问了起来：“阿棠，蒋志洲找你做什么啊？” 唐且行本来低头做题，闻言一顿，写字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叶青青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他问我志愿，我说他的建议不错，浙东大学挺好的。” “你真打算考浙东大学啊？”王燕妮犹豫的看了一眼唐且行，“可阿行想考首都大学诶。” “哦，他考得上，我不一定啊，我浙东都不一定……随口说说罢了。” “你肯定能考上！”唐且行忽然道，“阿棠，以你的能力，首都大学也行的，既然都考了，为什么不拼一把最好的？” 他激动地有点莫名，叶青青只得回答：“可我不喜欢北方啊。” “哪有这种理由的，”唐且行道，“我们考到一起不好吗？” 正想说话的王燕妮闻言猛地闭上嘴，眼睛有些惶惑的来回看他俩。 叶青青这才意识到问题，她以为自己是在重过高三，于是高考完大家理应各奔东西；但是对唐且行和王燕妮来说，高考却意味着一起拼搏出新人生——大家理应抱团。 大人，时代变了。 她脑子里下意识冒出这句话，这时代，到底和未来不一样啊。 想明白思想差异在哪，她自然能正常反应了，沉吟两秒，无奈道：“若真要考最好的，那可真得努力拼一拼了。” 唐且行松了口气，露出了得偿所愿的表情，甚至忍不住微笑起来：“那是自然的，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他话音刚落，王燕妮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冲了出去。 “啊？喂！燕妮！”唐且行一愣，追到门边，徒劳的叫了两声，一无所获的回头，一脸疑惑，“她怎么了？” 这下连叶青青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王燕妮跑了，已经对封建世俗很有体会的她立刻站了起来，也往外走：“我怎么知道，如果追的上，我去问问吧。” “可是……”唐且行过去总是巴不得他们走，今天却一反常态，“除去赶考，还没剩下多少天了，你们这……” “我没什么啊，就是她……啊！”叶青青忽然明白过来，转而哭笑不得，“我懂了。” “什么？” “关键就出在这个‘你们’上。”叶青青道，“你说要帮我们一起考首都大学吧？” 唐且行还没明白过来，茫茫然的应了一声：“是啊。” “那么问题来了，你现在能帮到的只有我，燕妮这点程度，显然不可能啊。” “……” “你还在那说什么你们……明显她觉得自己被顺带了，很生气啊。” “可这，这……”唐且行懵了，“我懂是懂了，但我也不能光说帮你吧，那她岂不是更生气。” “所以说啊。”叶青青摊手，“和女人聊天，是个世界性难题啊。” 唐且行的不安被她一下子冲散，他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认真道：“阿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有趣。” 叶青青一愣，下意识的收敛了表情，但已经无济于事，她笑了笑：“大概因为，你见的人还不够多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加油考试，以后你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比我有趣。” 唐且行低头看着她，嗯了一声：“但愿吧。” “我走了，我现在可以承受闲话，但我承受不起家暴啦。”叶青青转身离开。 她倒没真那么没心没肺的管自己回家，还是想安慰一下王燕妮，告诉她有时候直男自以为的周到其实特别伤人，结果走到校长家门口，却看到王燕妮正在哭，而半揽着她安慰着的，是蒋志洲。 夜色，路灯，拥抱的男女。 叶青青站在路口，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甚至有点仓惶的感觉。 回想起上午最后一眼看到蒋志洲的表情，又看到他现在小意安慰王燕妮的样子，她忽然有点心神不宁。 甚至背后发凉。 第三十八章 心慌与心安之处 一开始，她没觉得蒋志洲有什么了不得的。 一个来镀金的二代罢了，他这个年纪在这个年代被下放基层，走出这么明显的一条升天官途，明显不可能是白手起家。 之前他和王校长交好，和王燕妮走得近，不过是顺势罢了。在这个镇里和王校长一家走得近才配得上他的地位，他和这个镇子里的人就是两个世界的——其实和王燕妮也是。 王燕妮和他走得近的时候，叶青青有时候会不厚道的觉得，王燕妮如果这么不自量力，多半会成为被玩弄后丢下的苦命女子。 却不料她半途醒悟，竟然开始发奋了，那就不会再有这种可能。蒋志洲若是个聪明人，定然会就此安分下来，安安稳稳的熬足了资历，然后晋升离开。 他没必要对王燕妮那么上心，或者对她叶阿棠那么用力——两个小镇姑娘罢了。 别说叶青青觉得自己其实很普通，就是王燕妮，她在这个小镇堪称出挑，可放到外面，那真的不算什么。如果街上见到，未来见识过形形色色各种人的叶青青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 那为什么，接连被拒绝后，他还能回来这样子安慰王燕妮？这种捡漏一样的行为，不该出现在一个有志青年身上啊。 还是说她低估了这个时代，这时候男女关系就是比较激情一点？ 叶青青本就不喜欢考虑这些事，此时一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管自己回了家，饭厅油灯还亮着，是阿军在做作业，见她进去，很是高兴：“阿姐！你总算来了。” 叶青青周围看了一圈，放下书本：“阿妈呢？” “她去社里帮忙了，说是忙完了有肉分。” “嗯？那还缺人不，我们能去吗？”以前的生产大队现在都成了合作社，有一些集体的活儿干了能分日用品，是这儿大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俩不是劳动力，不算呢。”阿军也一脸遗憾，“要是阿爸在就好了，不过阿妈她说社里同意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到时候拿两份肉。” “我也是成年人了，应该算上啊。”叶青青知道阿棠前阵子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阿妈说了，但他们说你现在是秀才，要考大学了，让你干活耽误你读书，阿妈就不说话了。”阿军哼了一声，“那群人阴阳怪气的，阿妈居然也没发火，大概真觉得你能考上。” 那个凶巴巴的中年妇女……叶青青简直想象不出她会有这么慈母的一面，心里一软，手下却毫不留情的给了阿军一个暴栗：“你看全镇就你不信我能考上了，假弟弟。” “你那么厉害帮我做这题啊！” “真中了你的激将法我才叫傻呢！走开！我要睡觉了。” “啊，阿姐！就一道题啊，一道！” “你这点本事，才一道做不出？打死我都不信。” “真的真的，就一道！” “我去热下地瓜，一会儿阿妈回来了你让她吃点。” “哦……诶阿姐！救救我啊！” 叶青青生起了炉子，温了个地瓜，在阿军的大呼小叫中管自己洗漱去了。 要在两个月前，打死她都不相信自己会担心阿棠妈晚上干活回来会冷会饿，可是现在，在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后，她不仅在镇中人的眼中地位大变，也逐渐改变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不再是那个“赔钱货”叶阿棠，而是“潜力股”叶阿棠。 她挣得了尊重和爱护，也得到了平等付出的机会，只希望这样的家庭氛围，回归的叶阿棠能守住了。 洗漱完，写罢新一天的日记，她疲惫的叹了口气。 第三十九章 赶考真是体力活 第二天，王燕妮没来唐且行那儿学习。 叶青青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和唐且行道别：“各回各家吧，大概不来了。” 唐且行沉着脸：“嗯……昨天……” “昨天我没看到她。”叶青青知道他要问什么。 唐且行叹了口气：“好吧。”他已经不再那么操心王燕妮了，“如果只是我们的话，按照平日的习惯来，估计也不会差太多。” “说的是。”叶青青转身走了两步，回头道，“考试你打算怎么去？” 他们的小镇太小了，小到叶青青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在大好河山的哪个方位，唯独可以确定的是在南方，周围虽然不至于群山苍茫，但镇外一望无垠的稻田和果林，是个不需要物流就能活下去的地方。 “我问了，只有市里有考场，要先坐船去县里的大码头，再坐县里的汽车去市里，全部大概要两三天。” “到时候是不是还要住那？” “嗯，可是如果很多人报名，那市里的招待所大概不够住。” 叶青青皱了皱眉，她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考前光这舟车劳顿就够折腾的了，没想到考生还是个重体力活。 但她现在可不是小康之家独生子女叶青青，而是赤贫家庭扶弟备胎叶阿棠，她没有任何奢侈的权利，别说招待所不够住了，就是够住，她也肯定住不起。 可这和她本来的想法冲突了……看来世事终究不能事实随顺。 她叹了口气。 “怎么了，阿棠，你怎么想的？” “我本来想，”叶青青苦笑一声，“之前看了考纲，不是说每个省市都是单独命题阅卷吗？那或许我们本来应该早点到市里，去那儿的学校和补习班看看，说不定能得到点有关命题的消息……” 唐且行再次目瞪口呆：“阿棠，你……你简直……想得也太……周到了。” 叶青青早就想好了措辞：“我听说，以前秀才考试不就是这样，大家会先去京里拜老师，摸摸情况看看风向……不是说三甲大多都是什么门生嘛，不说内定，那至少是有准备的……我觉得高考应该也是，光复习不够，还得有额外准备。” “可是……”唐且行很为难，“总觉得……这样很……” “投机吗？” “嗯？投……啊，对，”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这个词。” 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投机……叶青青不再多说，她觉得已经不可能成行的计划，就不用再争辩对错了，便道：“无所谓啦，那到时候我们做好露宿的准备好了，统共一两天，没问题的。” “嗯……”唐且行这下反而不坚定了，迟疑的应着。 既然赶考没有nb，叶青青也不再多想了。唯一让她郁闷的是，以她的能力，若是早做准备，不是没有提前赶考的可能。但她一直等着叶阿棠，以为自己可能等不到高考这一天，消极应对到现在的下场，就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唐且行消失了一个上午，课也没上。等到下午时，他过来把叶青青叫出教室，一脸喜色：“阿棠，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提前一个礼拜住到城里去！” “咦？怎么弄的？” “哦，”他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我有些，亲戚……帮我在城里找了个地方，可以住……就是吃可能需要自己操心，我现在还不清楚住的情况如何，你放心，若是只有一张床，我打地铺。” 能托关系在城里找地方住一个礼拜的人……叶青青对唐且行刮目相看：“行啊你，有点本事诶！” 唐且行很勉强的笑了笑：“我觉得你说得对，既然要做，自然要做最好。” “那如果提前一个礼拜去，下周我们就得出发了。”叶青青琢磨了一下，有点犯愁，“燕妮怎么办，肯定得和她说吧。” “那自然得讲，”唐且行道，“这就交给你了。” 叶青青无语：“成，谈话结果晚上我到你那报告。” 唐且行笑得有些调皮：“好，等你消息。” 第四十章 当场嫁了都行 下午正好有一堂王燕妮的作文课，叶青青现在上课也就做做样子，大家都知道，不过王燕妮虽然闹了别扭，上课态度还是很认真，该点评点评，该批评批评，一堂课上完，她仿佛知道叶青青会找她说话，噘着嘴在台上慢吞吞的整理课本，很委屈的样子。 叶青青上去轻声道：“你还想不想考了？” “当然想！”她更委屈了，“可我赶不上你们啊。” “这话题我们说过无数遍了，你自己琢磨，我就跟你说一个事儿。我和唐且行准备提前一个礼拜去城里看看情况，他找了个住的地方，到时候可能要我们自己照顾饭食，但是城里的考试信息肯定比我们这多，一定会有收获，你去不去？” “啊！？”王燕妮万万没想到考个高考还有这阵仗，“提前一个礼拜？那你们岂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对。” “你阿妈会同意吗？！” “这你不用担心，我定能说服她的，关键是你。” 王燕妮嘴一瘪：“我能不能，你还不清楚嘛，那过得了我阿爸那一关！” “我就奇了怪了，连对面周老板都逼他儿子去试试，怎么你爹一个校长，还不让你高考？他怎么想的？” “他想让我拢住个蒋志洲那样的人，别学外头心思活络的女人，安心做个官太太，像我阿妈那样……”王燕妮倒也清楚她爸的想法，这么一说她倒是下了决心，“哼！我偏不！那样有什么意思，还不得看男人的脸色过日子！” “那……你回去和你爸说说？晚上在阿行那儿碰头？” 她还是一脸畏惧，但终究下了决心，咬牙点头：“成，你们等我消息！” 传完了消息，叶青青便准备安心等晚上，却没想到没等天黑，她就已经知道了王校长的态度。 咆哮从校长办公室穿过教师办公室传进了叶青青的耳朵。 “鬼迷心窍你！谁给你的权利自作主张？！就你那点学问还高考，别丢人现眼了！叫你听话叫你听话，我害过你吗！你爹妈会害你吗！啊？！还提前准备，还出去住！？谁跟你说的这些！告诉我，是不是姓唐的那个？！” 王燕妮哭着回答什么后，再次受到狂风暴雨一样的打击。 “你什么人，她什么人！？你去跟她比？你越活越回去了啊燕妮？！我早就跟你说过！学会交朋友！别总跟那群不三不四的学坏，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本事没有，主意一大堆！我说让志洲带你去你不要，你非得自己去，干嘛！？显得你有本事啊？你去了得办成点事才算有本事吧！啥也没有就回来不是上赶着丢人？丢你自己的脸，还丢你爹我的脸！不准去！去我也不给钱！” “哈哈哈哈！”阿军转述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小姐当时哭得那叫一个惨，我们地理老师题也不讲了，就吃吃吃的笑！” “后来呢？”叶青青挑了挑煤饼，把淘好的米放上，坐在一边洗菜，“就这么完了？” “王小姐哭着跑走了，就没了啊。” “蒋主任居然没出来当和事老？” “那肯定有啊，他很快就去校长那了，我放学的时候，校长刚喊他去家里吃老酒。” “已经成酒友了啊。” “不晓得，管不了那么多……嘿嘿！阿姐你看，王小姐还不如你诶，阿妈是不是给了你钱了？” “路费是给了，但我计划有变……还得多要点。” “那肯定没问题了，你看你要路费阿妈都没二话。” 这话说的叶青青自己都觉得叶阿棠是被宠着的了，风水轮流转，努力果然还是有回报啊。不过路费是小事，真要过去住七天，那就不是小钱了，她只能勉强笑了笑。 饭后，她没急着问阿棠妈要住宿费，先整理了书本，去唐且行那儿碰头。 原以为经历下午一役，王燕妮不可能出现了，却没想到她虽然形容狼狈，还是早早的出现在唐且行屋里。 唐且行秀气的双手没拿书，而是拿着锅和筷，见到她，一脸局促：“她没吃饭，我这只有面。” 王燕妮抽噎着：“我，我没回去。” 叶青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听到的八卦，只能点点头坐下，问：“那么……怎么样？” 王燕妮低下头。 “先吃饭吧。”唐且行煮好了面，给她端了上来，面是拌面，加了点酱油和小葱，很香。面汤他也没浪费，加了点咸菜成了一碗菜汤，给她放在一边。 腾腾热气给这凄凄切切的场景平添了温馨，王燕妮握着筷子，看看唐且行，又看看面，忍不住又掉下了泪来。 “诶，怎么又哭了？”唐且行比她还无助。 叶青青太明白王燕妮的感受了。 此情此景，此男此面，就是让她当场嫁了，此生也足矣了。 第四十一章 你语文还是我女儿教的 王燕妮一边哭，一边吃了面。 吃完自己去外头把碗洗了，回来时已经镇定下来，一脸坚定：“我要跟你们走，我要考试，就算不跟你们考到一起，我也要出去！” “我支持你。”叶青青明确表态。 她确实觉得王燕妮该跑。 虽然她自家也好不了多少，可叶阿棠家虽然贫穷，阿棠妈看似重男轻女，但这完全是被阿棠爸重女轻男逼的。 这个女人刀子嘴豆腐心，骂着你的时候把你照顾好了，平时不放过任何赚外快的机会，每天早出晚归，这次叶青青要考试路费，她也二话不说从私房里出了。 这么想，她的处境竟然比王燕妮还好点。 王燕妮虽然是众所周知的王校长掌上明珠，被宠到镇里笑称其“王小姐”的地步，可归根结底，她就像王校长笼中的金丝雀，被娇养着，却也被桎梏着，除了换个牢笼，完全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在王校长的咆哮中，她第一次认识到这点，并且庆幸的发现，面前有一条路，可以逃出这个金丝牢笼。 就算外面是狂风暴雨，王燕妮也肯定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 “我支持你。”叶青青重复道，“你可以的。” “嗯！”王燕妮激动的点头，“你们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吧。”叶青青说着，望向唐且行。 唐且行点点头：“最迟就下周一了，过去要两天，到了以后住个七天，就考试了。” “哦……”王燕妮决心是下了，心里却还是万分忐忑的，她撵着书本，要翻不翻的，显然很没底。 “既然下决心了，就抓紧看书吧，”叶青青帮她翻开书，“相信我，肯定有不少赤膊上阵的，你有希望。” 王燕妮勉强的笑了笑，拿起笔开始做题。 唐且行在一旁辅导，叶青青则看自己的数学公式。 三盏油灯闪烁着火焰，照亮各自的主人，头像的影子在后面随着灯火摇动着，像是这水乡里河流波纹的节奏，仿佛随时都会有小船划过。 面香还未散去，灯光带着暖意，叶青青坐着，平白有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她有点想叹气，又有点想微笑，最后只剩下一丝感慨。 这么看来，结果还是好的，不管有没有高考成功，至少三人情谊还在，而她也替叶阿棠努力到了和这两个小伙伴平等的地位，不算对不起她了。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半掩的房门直接被推开，王校长走了进来！ 王燕妮唰的站起来，一脸惊讶：“阿爸，你，你来做什么？！” 王校长身上有点酒气，他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一眼看去颇为儒雅，但看久了就会看到一丝市侩和精明，此时他双颊微红，眼神倒还有点清醒，冷笑道：“怎么，我个当爹的，不能到别的男人那儿找我女儿？”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可偏偏涉及了家务事，谁也无法插嘴。 王燕妮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又要泛滥了，跺脚哭喊：“阿爸！你说什么呢！”她慌张的看叶青青和唐且行：“你怎么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我！” “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王校长抬高声音，“我女儿什么样子，我都不用听别人说，我自己就知道了！” “我做什么了？！” “大晚上钻男人宿舍！你做没做？！” “阿棠也在一起啊！” “她不要好！你也不要好？！” 这就不能忍了，叶青青本来已经礼节性的站起来，此时直接昂首挺胸：“校长，这就是你为人师表说的话吗？！” “你语文还是我女儿教的，我该怎么说话轮不到你教我。”王校长嘲讽道，“叶阿棠，你真以为一个文盲学几个月就能考大学？我女儿从小学识字，我都没敢让她去考，你丢的起人，我们丢不起。你要带带坏别人去，比如你阿弟，不要再带坏我女儿，引她考试就算了，还要骗她跟你们弄什么提前进城，出了事你负责？你负得起吗？” 叶青青无言以对。 如果此时站在这的真的是本尊叶阿棠，说实话王校长这一番话无可厚非，连叶青青都不会相信叶阿棠会三个月成材。 但现在站在这的是她叶青青，她自然不会被轻易击垮，可是现在高考都没开始，她也没法打包票自己一定行。 扮猪吃老虎总好过事后打脸，她现在一句大话都放不出来。 “阿棠……”唐且行开口，声音有点嘶哑，“你先回去吧。” “……嗯。”叶青青点点头，收拾了书本，最后担心的看了俩人一眼，走出了房门。 外面，蒋志洲竟然等在那儿，他身上也有一丝酒气，正出神的望着街对面的河流。月光和波纹在他眼中闪烁着，看起来颇为诡异。 叶青青不想和他说话，看了一眼便走了，可如芒在背的感觉，却直到拐了弯，才逐渐消失。 看来，王燕妮这一趟高考之旅，是悬了。 这是她本来以为的最坏结果。 可谁料第二天，王校长，失踪了。 第四十二章 究竟是不是穿书！ 大清早王燕妮来敲门的时候，叶青青绝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消息。 “阿棠！”她双眼红肿，“你，你看到我阿爸了吗？” 叶青青还在刷牙，闻言手上动作都停了，含糊道：“什么？你爸？校长？” “对！”王燕妮惶急的点头。 叶青青当时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的问：“校长来找我了？” “什么？”王燕妮一愣，意识到有了误会，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阿爸没来找你！我，我就是，一直没看到他。” “一晚上？” “我不知道，”王燕妮不停抹眼泪，“昨晚我先睡了，今天起来阿妈说，他晚上都没回来！” “可昨晚……”叶青青一愣，“你问了阿行没？”昨晚王校长找唐且行时那样子她还历历在目。 “问了。”王燕妮道，“他也不知道，说没一会儿我阿爸就走了。” “嗯？可是，从他那儿到家，没多少路呀，他能去哪？会不会去找蒋主任了？” “也问了！”王燕妮擦着眼泪，“他也没看到。” “这能去哪？”叶青青匆忙漱了口，“既然哪儿都找不到，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报警了，他们说一晚上不能算失踪，要我再找找，可我哪儿都找了，我，我……”王燕妮差不多已经快崩溃了，单薄的身子一抖一抖。 “阿行呢？他怎么说？” “他也在帮我找，可，可他又能上哪找去……” “……走，我陪你。”叶青青二话不说，穿上外衣就出门，带上门的一瞬间，她忽然愣了一下。 女主、父亲、失踪……临走前和男主谈话。 这几个关键词又瞬间激活了她对《薄暮》的记忆！ 在《薄暮》中，同样是不满意男主于潜的女主林茵茵的父亲，在晚上支开林茵茵和于潜单独谈话后，一夜未归，第二天早上在于潜家不远处被发现了尸体！ 后脑受伤，表情惊怒，似死前与人有过争执！ 于潜当时百口莫辩，因有所谓足够的动机和没有不在场证明而被判有罪，锒铛入狱，把最青春年华蹉跎的一干二净。此事成了他一生解不开的心结，也因此他出狱后开始找寻真相，最后再次找到林茵茵，两人重新走到了一起。 ……书前半部分除开绝大部分细节，比如所有人的姓名、工作和相处上的点点滴滴，大方向几乎和现在发生的快一模一样了！ 同样希望女主幸福的男主，同样拥有更好选择却选择了男主的女主，同样棒打鸳鸯的女主父亲，同样的谈话和……失踪。 叶青青悚然而惊，她忍不住惊慌的看了王燕妮一眼，最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点好的吧叶青青，既然已经排除了自己穿书的可能，就不要把书的内容安在现实上！ 但为什么在她已经放弃探究剧情和现实的结合度问题时，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来引起她的怀疑！ 如果王校长真的已经遭遇不测…… 她的崩溃恐怕不会亚于王燕妮。 毕竟，她曾经真心实意的为《薄暮》中那些鲜活生命的枯萎而心酸流泪。 然而上天真给了她三个月时间来改变这一切时……她什么都没做。 叶青青，你真是个大傻x！ 第四十三章 寻找王校长 在这个村头打鸣村尾起床的小地方，王校长失踪这样的大事自然很快传遍了全镇。 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成了校长那一家的熟人，都最后见过王校长，都依稀仿佛知道他去了哪……也都知道他和女儿因为嫁人和考试的事情不和，知道他不喜欢唐且行。 公安很快就立案了，不用四十八个小时，这地方少了个人，一天就够吓人的了。他们派出大小警力大街小巷的去找，其中还不乏很多热心的好事的人凑热闹。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走在街上都下意识的看其他人的脸，路过犄角旮旯的地方都会多看两眼，甚至看到一些船舱和草垛子都会掀开看看，总是心底里想做那个第一个找到王校长的人。 然而这样的激情在第三天早上时就冷却了，所有人谈起王校长不再是猜测他在哪个“小的肚皮”上，或是携款潜逃云云，而是夸张的凝重着、大声的叹息着。 三天，这个镇子，人人都在讨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从不会有人失踪那么久，除了那些出远门工作的人。 街上在找人的只剩下警察了，连王燕妮都已经哭累找累，在家中与母亲在一起。 叶青青和唐且行像是约好了似的，谁也没去找谁，乖乖的呆在家中，一步都不出去。 阿棠妈嘴上骂个不停，骂她不要好瞎掺和，可是临到要去上工时，又别扭的问她要不要陪了，叶青青哭笑不得，正要把她推出门，刚开门就迎来了两个警察。 终于来了，相比阿棠妈的惊慌，叶青青倒是淡定不少。她也算最后见过校长的人，警察迟早要来问自己当时情况。 两个警察穿着最早期的绿色军装，有点土，可充满了时代感，而且一个中年一个青年，都清瘦挺拔，棕色的皮带紧紧的系在腰间，看着像是时代风霜里扛过饿又扛过枪的。 “老闫，哦不，闫队长！”阿棠妈果断不去上工了，一步踏回屋里，赔笑，“你们这是……” 闫队长正是领头的中年警察，他黑痩，颧骨突出，显得眼窝很深，眼神犀利明亮，他扶着帽檐朝叶青青点点头：“阿军妈你不要担心，我来找阿棠问问情况。” “我们阿棠啥也不晓得呀！”阿棠妈徒劳的挡在前面。 “知道就不用找了，这不是大家都什么也不知道，看能不能多问点情况么。” “个么说第一天那小伙子！”阿棠妈朝闫队长身后的年轻警察努努下巴，“他都问过了呀！” “阿昌没经验，问得不详细，我这儿问了一圈，就差阿棠了，阿军妈你要配合我们工作。” “我家囡啥事情没有被你们警察反反复复上门，多糟心的晓不晓得！”阿棠妈嘴里碎碎念着，却也没办法，让开到一边坐下了，不打算挪窝的样子。 不是正式讯问，闫队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尽量和颜悦色的对叶青青道：“阿棠，你莫怕，我们就想再问问情况，好确定王校长有没有出镇的可能性。” 叶青青迟疑的点点头：“嗯，您问。” 第四十四章 王校长死了 “那天你和王燕妮去唐且行家做什么，大概什么时候？” “我们经常去阿行家里复习的，这阵子差不多天天去，就看书，为了避嫌，还半敞着门学。昨天晚上也是这样，就是比平时多个商量行程的事。时间大概六点钟。” “你们商量的是什么行程？” “我和阿行打算提前一礼拜去城里备考，阿行联系了住的地方，我们就问燕妮行不行，燕妮下午问他阿爸的结果大概很不愉快，晚上她过来表示依然想去，我们大概下礼拜一就准备出发的……”叶青青本来想加个本来，带转念一想，多说多错，这样显得自己知道以后去不成了似的，便忍住了，闭上嘴。 闫队长旁边的阿昌运笔如飞。 “王燕妮和她父亲不愉快，你怎么知道的？” “很多人都知道吧，”叶青青问心无愧，自然全程实话，“我阿弟跟我说的，说吵架声牢牢（非常）响，教师办公室的都听到了，他当时正在那儿问地理。” “好的，你们商量行程后，王校长过来找你们的情形是怎么样的？大概时间点是什么。” “他就直接推门进来了，好像还喝了酒，脾气很差，话也不是很好听……”叶青青循着当时的记忆一五一十的讲述着，讲到自己反驳不成被支开，还不忘拉上别人，“出来后我看到蒋主任也在，但没打招呼，就走了。” “你出门看到蒋志洲在做什么？” “他在看河，大概发呆吧，身上也有酒气。” “你后来直接回家了？” “对，没再出过门。” “你是怎么知道王校长失踪的？” “燕妮早上来敲我的门问，我才知道。” “那时候你在做什么？” 这已经有一点像正式讯问了，叶青青有些抗拒，却还是道：“我刚起床，在刷牙。” “你知道王校长失踪后做了什么？” 这问题……叶青青皱皱眉：“我是把我之后到现在的都说给你听吗？而且，我们不是在找王校长吗，为什么一直问我？” 闫队长看看她，笑了笑：“都说阿棠突然聪明了，好像真有点。” “阿棠啥时候笨过了！”旁边阿棠妈不干了，“就那群碎嘴皮杀千刀的动不动欺负我们家男人不在，有本事当面说！” “好好好。”纵使威武如闫队长也不敢和中年妇女正面刚，他无奈的继续转向叶青青，“就说你后面和王燕妮一起去哪找了吧。” “就顺着阿行家回来角角落落找找问问，大概找到中午就来找你们了。” “唐且行呢，你们见到他没？” “没，燕妮早上问他后他就出门了，让燕妮找附近，他到远处找。” “他为什么要去远处找，他知道校长会走远？” “这我也是听燕妮说的，他说晚上就觉得王校长喝了不少酒，可能一不小心晃远了，所以让燕妮喊我在附近找，他跑远去看看。” “你们后面见面过吗？” “没有。”叶青青这话答得很硬，她一点没掩饰自己的怒气，得让闫队长知道自己不傻，她知道自己此时差不多是被审问了，“我后来没出过门，也没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闫队长眯了眯眼：“为什么不去见，你不想知道更多消息吗？” “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不也还没找到。我逞这个强做什么，惹一身腥。” 后头的警察阿昌闻言抬头看看她，很是惊讶的样子。 闫队长点点头，他的笔记比身后的阿昌就精简很多，看了看本子后合上：“我有数了，谢谢。” 他带着阿昌起身要往外走，被叶青青叫住：“闫队长！” 他回头，表情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 叶青青想了想，还是问了：“燕妮她，还好吗？” “不知道，”闫队长扶了扶帽子，“我只负责找人。” “那还，还能找到吗？” “能的。”他肯定道，“肯定能。” 叶青青被他笃定的表情感染了，心里重新升起了微薄的希望，开始有一些懊悔自己方才不耐烦，嗫嚅道：“对，对不起啊，我，我刚才。” “没事的，应该的。”他们转身走了，也不知道是在说应该被冷眼相待，还是她应该生气。 之后警察再没上门，镇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淳朴的人们如叶青青一般，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时候，心里逐渐积攒起了些许的希望。 然而脆弱的希望却在第五天清晨，被一声尖叫彻底击碎。 昭里镇水道下游，薄雾缭绕的小河坝前，一具尸体浮了起来。 王校长死了。 此时全国百万学子殷切期盼十年的高考，仅剩不到十天。 第四十五章 阿棠等一等 王校长真的死了？！ 当这个已经成定局的结局被摆到面前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不敢置信。 一个好生生的人，怎么能这么毫无预兆的，无声无息的，就没了？！ 在消息尚未传开的时候，了解阿棠妈属性的闫队长已经打了个时间差，赶紧让小警察阿昌带着叶青青到了镇派出所，多年不见大案的所里已经一片大乱，日子混久了，小年轻们都快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叶青青坐在里头休息室的条凳上，整个人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哭得连抽带噎。 是她发现了王校长。 即使已经过去许久，小姑娘依然怕到面无人色，对一旁陪着她的像姐姐又像老师的女人断断续续的描述着，她是如何在清晨提着菜篮过河坝时看到的这具尸体，又是如何腿软到坐在河坝上许久没起身的。 “校长穿着蓝衣服？”叶青青冷不丁问了一声。 小姑娘一顿，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的想了想，点点头：“嗯……” 叶青青耸耸肩，她当时只是想确认校长是不是那晚与他们见过后死的。可现在转念一想，这不白问么，这年头谁不穿藏蓝外套。 她继续放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校长真的死了，事情与《薄暮》差不多对上了，如果真的是同频发展的话，那她都可以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没有目击者，只有嫌疑人，而最大的嫌疑人，是唐且行。 他有着“充足的动机”，有作案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就好像《薄暮》中的于潜，心在滴血，百口莫辩。 就连原本最相信他的女主，也因为死的是自己的生父，而失去了相信的力量。 她甚至都能把书中接下来的剧情和这儿完美结合起来。 一个无依无靠外乡人，最适合给王校长，给这个案子一个交代。不杀他不以息民愤，不判他不以彰公正，法网恢恢，绝不容情。 没人替他求情，没人给他担保，更没人能给他作证。 他是顺水而来的浮萍，从没提过自己的父母，也从没提过自己的家乡，长得光风霁月宛如天边的神仙，事实上却贫困潦倒无依无靠，想生根却落入泥里，想开花却被掐掉了花蕊，最终灵魂死在小镇，人生断在狱中。 他是于潜。 他也即将是唐且行。 门忽然开了，阿昌握着把手刚要引个人进来，看到里面坐着她们，脚步一顿不再往前，而是回头跟人说了什么。 此时门外那人已经要走进来，抬头间和叶青青一对视，两人都愣了一下。 唐且行，他戴着手铐，形容憔悴，本来平静的面容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忽然一紧，嘴唇颤抖了一下。 叶青青蹭的站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快步走过去。 “等下等下。”阿昌着急慌忙拦她，“你们不能接触，诶！你干嘛！” 他正要关门的手被叶青青一把拉住，她死死盯着唐且行，千言万语难说，张口只有一句：“你怎么戴着手铐？！” 唐且行眼眶已经红了：“阿棠，我没有……” “我信！”她斩钉截铁，一把握住他的手，那么紧，指甲都掐进他手里，“你还要高考的！阿行，别管别个怎么说，我信你！” “……嗯。” “喂你们不能接触的！”阿昌着急道，扯开他们的手，把唐且行往外拉，“别坏规矩啊。” “我法盲！”叶青青光速回怼，此时她脑子里也不知道是一团模糊还是异常清晰，脑子都没过，追着他们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阿行！不是你的你别认，一辈子太长了你蹉跎不起你知道吗！不该说的别说！多说多错！还有，还有，找律师！对！要求找律师！让律师帮你说话！你城里的亲戚能帮上忙吗！告诉我怎么联系！我帮你联系！阿行！快点！咱们找个好律师！” 此时阿昌已经一脑门官司的把唐且行拉开了，往走廊另一头拖去，唐且行被他扯着往前走，头一直回着，看着她，没应声也没否定，只是紧绷的表情松了下来，最后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听你的，阿棠。”他道，随后被拉进了隔壁房间，门哐的关上。 叶青青差点被门撞个整脸，满嘴的话也被撞个干净，她愣在门前，忽然觉得冷汗涔涔。 就在刚才，唐且行消失在门后那一瞬间，她周身忽然被一股陌生的狂怒和悲伤席卷了，有什么东西正想脱离肉体去撞破这扇门找到唐且行。若不是她硬生生站在那死撑着，恐怕身体已经遂了那股强烈的愿望。 阿棠归来的脚步突然加速了。 可真不是时候啊，阿棠……你等等好吗，至少等我帮一帮阿行。只有我能帮他了，只有我…… 叶青青扶着墙缓缓蹲下，捂住脸，终于发出了自穿越以来，第一声啜泣。 第四十六章 意外还是不意外 一开始，鉴于多人作证王校长喝了酒，警察并不排除他意外坠河的可能性。 然而当包括王校长亲人在内所有人都指天画地发誓，以王校长的水性就是睡着了都能在水中飘着时，警察当即又确定，王校长是他杀。 就是这么任性，作为嫌疑人之一被留在局子里正式审讯的叶青青目瞪口呆。 虽然嫌疑人还包括唐且行还有蒋志洲，但是这完全无法让叶青青觉得心里好受点，尤其是当她坐进审讯室，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审问了一次后，那种压抑和滞闷，真的能让人抑郁。 她一次都没接触到其他人，除了阿棠妈，给她带了一碗梅菜扣肉配饭，顺便告诉她阿棠爸回来的消息。 阿棠妈的本意大概是要她不要怕，毕竟这个平时凶悍的女人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她觉得最大的慰藉就是家里男人要回来了，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叶青青，殊不知对叶青青来说，最好的消息是这个女人还记得怎么做梅菜扣肉……坚强，非常坚强，可以撑住阿棠。 叶青青在局子里呆了整两天，才算彻底排除了嫌疑。 然而唐且行却还在里面，叶青青于是走得很不情愿。 闫队长对她之前强行和唐且行讲话的行为非常不满，临走还训她：“你在害他你知道吗？你明知道不行，你还做，还撺掇人家找什么律师？你听谁说的折腾那些，怎么的？我们还能屈打成招不成？！” 叶青青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但这两天翻来覆去的思索，怎么也想不出除了当时就拉住他嘱咐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总的来说，就是不后悔。 她赔笑，笑得虚弱：“没下次了，没下次了……谢谢闫叔。” “谢你自己吧，家里有人，还能给你做不在场证明。” “闫叔，那，阿行怎么样了？” “他，”闫队长沉着脸，“不该问的别问。” “我说真的，闫叔，”叶青青还不放弃，“能请律师吗？” “我说你哪儿听说这玩意儿的？”闫队长紧皱眉头，“你见过？” “……没有。”叶青青从自己的角度讲，遇到这种事儿，第一反应自然是请律师……可别说叶阿棠了，就是叶青青自己都没遇到过需要请律师的事，毕竟一般人遇到事，首先想到律师，第二想到的，大概就是贵。 “我还说呢，你定是哪儿瞎看来的吧，别说你了，我都没见过！你问问阿昌，他可能听都没听说过。”闫队长道，“这十年，岂止是你们学生教育停摆，我们公检法哪个正常的？” “那万一遇到要伸冤的事儿，找谁呢？” “你什么意思，叶阿棠。”闫队长虎着脸，“你就认定我们会判冤假错案了？” “总要做好最坏打算吧，毕竟你们把阿行都抓了！闫叔，马上就要高考了，咱不能不急啊！” “那没办法，案子总得查，杀人偿命，王校长死的不明不白，总要给他个交代。” 叶青青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再说就有点过于激动了，可能会弄巧成拙，而且她这两天精神越来越不稳定，一种很玄学的感觉告诉她，阿棠很快就要回来了。 她真的很烦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如抓紧时间，做多点长久打算，比如打听下这年头怎么断案判刑，她好尽量指导阿棠把接下来的事做了。 第四十七章 唯一的嫌犯 这年头，没有公检法。 基本没有。 叶青青确认这一点的时候，真的懵逼了。 她几乎想象不出在一个没有公检法的世界，人权和公正该如何保证。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这十年，一切都被打碎了。 如同教育一样，一切都在破而后立，律师作为典型的知识分子，在这十年来基本所剩无几。到现在虽然一切结束了，但是人才业已凋零，真要有正儿八经的律师，恐怕还要指望这一届高考的毕业生…… 然而她恐怕撑不到高考那一天，否则死活也要把叶阿棠送进某个大学的法律系！ 图书室本身书就不多，她是连看带打听才搞清楚现在怎么断案和判刑……警察是有干活的，但话语权掌握在人民手中，所以遇到小型案件，基本是当事人所在单位内由代表组成的委员会来处理；而如果是大型的……则由警察断案，人民组成公审大会来对疑犯进行审判。 决定权，在人民手中。 换句话讲，决定权，在昭里镇的百姓手中。 ……叶青青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薄暮》中，作者反复强调于潜是“外乡人”的原因了。 在那书中，尚有公检法存在，但并没有提到律师，只是简单的说于潜被定罪意外杀人，判了二十年。他感到绝望和孤单还有可笑，因为他觉得自己获罪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是“外乡人”。 现在她也懂了，如果唐且行是在公审大会被判刑，那么如果可以，所有的镇民都会希望给王校长一个“交代”。 即使那可能是王燕妮所不希望的，即使可能这个“犯人”的犯案证据亦不充足。 现在四个嫌疑人中，亲女儿王燕妮早就被排除，她也已经出来了，只剩下蒋志洲和唐且行还未脱离嫌疑。 她尚未知道对方口供如何，但是听王燕妮最开始隐约透露，校长要和唐且行单独谈话后，她是被蒋志洲送回家中的，两人聊了一会儿后，蒋志洲才离开。 这么一听，蒋志洲也可能有不在场证明。 而且远没唐且行“作案时间多”。 ……等等怎么越想越觉得唐且行就是了！ 叶青青自拍一掌，觉得多年来那么多集柯南真是全白看了，她还不如个万年小学生！ 洗清了嫌疑后，学校却也因为王校长和蒋主任的旷工而接近停摆，幸而图书室钥匙归校工管，叶青青还进得来，她看完了书出门，迎面见到蒋志洲走过来。 她脚步一顿，心里一凉。 果然，蒋志洲也没嫌疑了。 那岂不是就只剩下…… 见叶青青看着她，蒋志洲略有些憔悴的面容努力挤出一抹笑：“阿棠啊，这么刻苦。” “……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低的应了一声。 两人相对无言，又同时抬头：“你……” “你……” “你先说。”蒋志洲抬抬手。 “你刚出来？”叶青青也不客气。 “嗯。”蒋志洲点点头，“听说你比我早。” “你觉得……”叶青青探究的看着他，可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个合适的套话方式，只能作罢，“算了，我回去了。” 蒋志洲嗯了一声，忽然道：“对了，阿棠，你还会去考试的吧？” 其实唐且行这次是绝对考不了了，叶青青虽说高考是为自己，但此时心里却觉得有点百无聊赖：“看着办吧，本来就是阿行比较有希望，我一个人去没什么意思。” “别这么说，”蒋志洲笑了笑，“我看过你做的题，你可以的，努力一把吧，我在浙东等你。” 叶青青一怔：“你要去浙东了？” “嗯，出了这么大事，我要去市里报告，到时候……大概就不回来了。” “……”这家伙想跑！ 叶青青脑中嗖的闪过这个念头，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坏。 大概是因为太想让唐且行脱罪了，她此时异常希望蒋志洲才是真凶吧。 可是她希望又能怎么样，真正能左右人们判断的人，明明是王燕妮才对。 ……等下，她出来那么久都没去看过“丧父之痛”的闺蜜，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 第四十八章 燕妮的迁怒 叶青青离开了蒋志洲就去了王校长家。 那儿灵堂已经设起，白布高挂，花圈层层，走进最里屋，王校长的照片高悬着。 王夫人一身白衣在旁边坐着，表情空茫，谁去都没什么反应。叶青青吊唁完，想问她王燕妮在哪，但是又不想让她回神， 旁边妯娌各自手挽手聊天，眉头中哀色是有的，但更多的确实交流和分享信息的隐秘的愉悦。 叶青青自己绕到了后院，在天台找到了王燕妮。 她正在一旁的躺椅上熟睡。 几天时间而已，本来就瘦弱的她更是形销骨立，瘦的眼窝都凹了进去，嘴唇干枯，面容憔悴，看起来就像一具小骷髅。 她双眼红肿，一眼看去仿佛要合不上，而事实上她确实很不安稳，眼睛不停眨动着，过了一会儿，做了噩梦似的惊醒过来。 “阿爸！”她惊叫，呼吸，寻找，沉默，等回神看到叶青青，虚弱的笑了笑，“阿棠……你来了。” “……嗯。”看到她，本来千言万语的叶青青一时失语了，她拖了凳子坐到王燕妮身边，握住她的手，“继续睡吧。” “不了。”王燕妮撑着身子坐稳，“哪还睡得着，你来看我啦？” “嗯。” 王燕妮垂眸坐了一会儿，突然一笑，只是笑容苦涩：“对不起啊，阿棠，我大概没法跟你们一起去考试了。” “以后也有机会，”叶青青道，“只要你想。” “我不想。” “嗯？” “我一点都不想的。”王燕妮重复了一遍，“谁想高考啊。” “额，那不考就不……” “我如果不提高考，我阿爸就不会死了。” “……”叶青青一窒，她抿紧嘴迎着王燕妮的目光，隐约间看到了一丝仇恨和嫌恶。 王燕妮冷声说着，眼泪却滑了下来：“叶阿棠，你看，你赢了，我成了一个笑话。男人男人没了，学业学业没了，工作工作也没了，现在连阿爸都没了！就因为我想高考！可我为什么要高考？我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不做，我就能什么都有，我为什么，我图什么？！” 什么都不做的你不是什么都有，是你只能拥有你知道的那点东西……叶青青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的，王燕妮只是想有个发泄渠道罢了，显然她是最合适的。 王燕妮已经绷不住了，哭得越来越厉害，以至于嚎啕起来：“我到底为什么要高考啊！鬼迷心窍一样！为什么啊！！” 叶青青感觉此时王燕妮的语言若是有力量，恐怕自己已经被打肿了脸。 她恨他们。 她恨她和唐且行。 若不是她和唐且行在那声势浩大的复习备考，王燕妮也不至于心痒痒的参与进来，最终激化了她与她父亲的矛盾，终至不可挽回。 这是迁怒，她们心里都清楚。所以王燕妮没敢指着鼻子骂，叶青青也沉默的听着。 等到王燕妮哭累了安静下来，叶青青却已经放平了心态，她忽然觉得被王燕妮这么拐着弯说一顿也好，至少现在问一些刺激的问题，她不至于心里不安了。 “哭完了吗？”她轻声问，“我们说点正事吧。” “什，什么？”抽噎。 “阿行被扣下了，很有可能会被认为是……犯人。你也觉得他是吗？” 王燕妮愣住了，忍着抽噎，茫然的思索着。 叶青青也不急，等着她的反应。 许久，王燕妮缓缓开口，声音黏腻，带着一丝木然：“我觉得他是不是，又有什么用呢，关键是，他到底是不是。” “如果他不是，而别人说他是……” “杀了人，本来就不可能承认的啊。”王燕妮嘲讽的看着她，“阿棠，我感情用事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你可别重蹈了我的覆辙啊。” 叶青青一窒，许久，她放松了表情，嘴角甚至带了点释然的笑，站起身来轻声道：“我明白了。” 唐且行已经失去了他最重要也最强力的支持。 她只能做最坏打算了。 第四十九章 终究单恋 即使知道以一己之力，目前已经无力回天。 然而之前也说过了，如果说工作这么些年叶青青除了审稿还学会什么，那大概就是不信邪。 她可以不要脸到以零经验小编辑之身，勾搭到书榜第一的大神，她对事在人为这句话，实在是深信不疑的。 此时虽然还没有什么成熟的想法，她依然前往派出所，请求见一面唐且行。 闫队长迎了出来，眉头紧皱：“你怎么还来？避嫌知不知道？！” 叶青青赔笑：“我看到蒋主任出来了，里头就剩下阿行了，闫叔，您打算怎么查他呀？” “这是我们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会查案？” “我可以帮忙啊，比如去问问当晚有没有目击证人什么的，或者我可以根据河流的流速和时间推算校长哪里落得河，这些你们做了吗？” 闫队长眼神闪烁，生硬道：“这些我们自然是要做的，当然的，咳，好了你快回去吧！别在这杵着！” “闫队长，要不我来帮您算吧，我数学特别好，真的！” “敢情你以为全队就你有文化？！叶阿棠，你就是个要去赶考的姑娘，连秀才都不是，瞧把你狂的，赶紧回去！别添乱！” “那让我见见阿行吧！就一面！”叶青青放软了语调，哀求，“他没亲没故的，肯定特别害怕，反正我也帮不上忙，我就给他送点吃的，成不？” 闫队长狐疑的看她：“你俩不会真的相好吧？” 叶青青一愣，心底里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和唐且行扯上这种关系，她好不容易给叶阿棠找到一条能独立自主的道路，走上这条道路后她究竟要什么她终究会清楚，到时候如果依然是唐且行那么自然皆大欢喜。 但绝不是因为现在，为了和唐且行讲两句话，就承认了两人真的在搞对象！ 不过，如果只承认单恋，那也没关系吧，本来就是事实。 她面露为难，挤出一抹苦笑：“闫叔，你们是真不知道吗？阿行他就喜欢燕妮，我算什么呀，我也就配现在一头热一下……” 这话说着，酸楚的感觉却真的来了，她任由阿棠的感受支配了自己的情绪，于是眼眶轻松的就红了。 她吸吸鼻子，揉了揉眼睛，擦掉那不存在的眼泪。 闫队长居然真的心软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左右看看，无奈道：“你这娃，就是傻。你是不知道你阿妈多担心你被外面男人骗了去，结果还是为了个白眼狼这么要死要活……就五分钟，五分钟到了，赶紧走，没下次，晓得不？！” 叶青青连连点头：“晓得晓得，谢谢闫叔！” “那你晚点儿再来，四点半怎么样，到时候我下班，领你去看他一下。” 虽然担心迟则生变，可叶青青还是点了头，回去掏了自己去赶考的钱，买了点肉食和面食，又从家里捣鼓了一点咸鱼蒸蛋，在炉子上热着，好到时间直接送去。 眼看还有一个多钟头，她想想方才叶阿棠那股越来越鲜明的情绪，压下心底不断翻涌的不安，拿出日记本写起来。 第五十章 临别千言 【阿棠，我感觉到你可能要回来了，有些我做不到的事，恐怕只有指望你了。 昨天我说要找律师，现在看来这并不可能，然而若是阿行真的被判了刑，少则十年多则更久，在这段时间内，一定还有转圜的希望。现在的刑侦手段太落后，判决也过于随意，然而毕竟已经过了最混乱的年代，阿行能活着等待公检法再次恢复效力，已经是幸运了。 我不知道还能和你交流到什么地步，所以只有想到哪说到哪，若是我参加了高考，我定会去考首都政法大学的法律系，为以后为阿行翻案做准备。我不知道我的知识会不会留在你的记忆中，如果没有，那可能你要从零开始，但高考在近三年内，并不会很困难，首先大家的起点都很低，其次很少会有人有你这般的执念，为了阿行，我相信你能做到…… ……你需得记住一句话，疑罪从无。未来会有很多冤假错案被翻案，希望你能帮助阿行成为其中一桩，就算不行，记住一定时常去看他，让他坚持下去，说不定在未来，会有人能帮助到他，切不可放弃，不要放弃！】 叶青青一支铅笔一直写到握不住才停下，她觉得自己有太多要嘱咐的了，怎么都写不完，她甚至想写未来会有个叫“叶青青”的人来帮他，然而想到未来自己也只是个无名之辈，她并没有这个自信。 更何况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穿了书，还是穿了时间，亦或是书所架空的那个世界。 毕竟她从未听说过昭里镇。 毕竟在她那个年代，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老去。 看时间差不多了，叶青青叹口气，还是停了笔。 她出去拿炉子上的吃食时，阿棠妈已经回来了，她仿佛知道炉子上的东西不是给家里准备的，在旁边拾掇东西，一言不发，见她出门，也只是看了她一眼。 叶青青忽然有些不舍，这不舍来的莫名，也让她心惊，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讷讷的叫了声：“阿妈。” “嗯。”阿棠妈冷冰冰的应了声。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的。” “你回不回来我也管不了。”她继续冷冰冰的，“你反正破罐子破摔了，被人笑死也无所谓，我半个人进棺材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是亲妈，就知道自家女儿要去做什么。 叶青青无言以对，最终还是只能凭本心说：“阿妈，谢谢。” 阿棠妈一愣，她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叶青青，想问什么，又问不出来。叶青青笑了笑，捧着装了食物的搪瓷碗走了出去。 路上遇到放学回来的阿军，她也心情很好的打招呼：“阿弟，才回来啊，外头不玩会儿？” 阿军回了她一个和阿棠妈一模一样的狐疑的眼神，又看看她手里的饭盒，横眉怒目：“你做啥去！” “哎，去一下就回来。” 阿军急了，大力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怒喝：“马上要公审大会了！你这时候给犯人送吃的，以后还要不要过了？！” 马上公审大会了？叶青青心里一惊，随即释然：“哦，晓得了……你也觉得唐老师是犯人？” 阿军一愣，眼神飘忽：“我怎么晓得……” “反正我不觉得啊，”叶青青坦然道，她已经豁出去了，她更确信此时如果是叶阿棠，也会如此，“我不信他是犯人，所以我想给他送点吃的，否则我良心不安……阿军，你晓得你阿姐我的，最喜欢唐老师了，你放我过去好不好？” “你！？”阿军又急又躁，猛地甩开她，怒道，“反正我啥也不晓得！” 叶青青笑眯眯的点头：“嗯嗯，你没见到我。”她又真心道，“阿军，你真是个好阿弟。” 于是阿军露出了一个和阿棠妈一样又狐疑又说不出话的表情。 叶青青说完话，转身继续往派出所走，到了那儿，闫队长正等着，见到她，露出个复杂的表情：“后天就公审了，你确定要去看他？” “嗯！”叶青青点头，“今天不去，就来不及了。” 闫队长闻言，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可随后大概自己找到了解释，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带她走了进去。 第五十一章 阿棠，阿棠 一路兜兜转转，在一个单人的小隔间里，她终于见到了唐且行。 他一人静静的坐在屋里，头顶一扇天窗，身边一张破木床，上面铺着草席，边上一个小几子上只有一个破搪瓷杯。 其他什么也没有。 虽然他的憔悴不亚于王燕妮，但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却依然露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眼神温柔的像要滴出水来，在小天窗的光线中，宛如油画。 “阿棠，你来啦。” 他一开口，叶青青的笑容便再也绷不住了。 她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瞬间什么淡定从容全没了，只剩下哽咽，她哭到抽搐，还忙着应：“嗯，我，我来了。” 闫队长叹息一声，转身走了两步，消失在拐角处。 唐且行起身走到栏杆前，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泪，笑道：“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吗？” “好，好个屁！” “阿棠，别说脏话。”他还是笑，整个人甚至透着一股安详的气息，“好香，你带了什么？” “哦。”叶青青慌乱的擦了把泪，从下面把饭盒推了过去，“估计这儿吃得不好，我给你整了点好吃的。” “好呀，谢谢。”他拿过去打开，使劲闻了闻，拿了筷子就吃起来，“好吃！说真的，以前刚来时组织安排我们找老乡搭伙，最喜欢的就是你们家的咸鱼蒸蛋……不过每次吃你阿妈表情都不好，大概是你特地给我准备的？” 怪不得阿棠妈那么不待见唐且行呢，阿棠这败家小娘们，八字没一撇呢就可着往外败，能让家里人开心吗…… 叶青青干笑了一声，想等他吃完，但却记得有时限，张口道：“我来是……” “阿棠，你该走了。”唐且行饭还在嘴里，打断她道。 “嗯？” “走吧，明天就走，你知道地址的，那儿还能住。” 叶青青心里一空，苦笑一声：“都这样了，我还怎么……” “别为我耽误了自己，”他又打断她，仿佛故意不让她说完，“阿棠，就算是为了我，继续走下去，好不好？” “不好。”叶青青斩钉截铁，“阿棠不会同意的。” 她这句话当然是奇怪的，唐且行闭上嘴，有些不知所措：“阿棠，你……” “唐且行，我劝你不要赶我，”叶青青觉得自己的语调近乎威胁，“现在这世上只有我叶阿棠一个人，被鬼迷了心窍一样的，还在相信你！” “……”他怔怔的看着她。 “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赶我，但在我看来，这也意味着你放弃了你自己，你在自暴自弃……你认罪了没？” “嗯？” “你认罪了没！” “没！” “那你就不要放弃！” 唐且行苦笑：“可他们说，我有没有罪，人民说了算。” “那是现在！”叶青青低喝，“就算现在无力回天，可未来依然有希望！” “你说律师吗……阿棠，我问了，连大城市都没律师……” “未来会有的！”这一点没有人会比叶青青更笃定，“高考都来了，公检法制度会远吗？人治的社会撑不了多久的，马上就要法治社会了，你要时刻准备着，一有机会就抓住，我会在外头帮你的，记住了吗？！千万要扛过这一关！” 唐且行看着她，忽然笑起来：“这么说来，阿棠，你更应该去高考了，做个律师，回来帮我啊。” “我当然会努力的，”叶青青心里苦笑，面上笃定，“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我一定帮到底。” “……阿棠，”唐且行仿佛没听进去，表情和声音都柔和得像是在公园里，“阿棠，你是在说，你愿意等我吗？” 叶青青一怔。 唯独这个保证，她实在不敢给。 叶阿棠对唐且行的爱，如年少慕艾，不知疾苦。纵使现在时常深刻到震撼她这个外来人的灵魂，她依然不敢保证这份感情能经历岁月的考验。 唐且行是被判得杀人罪，不死都算好的了，如果十年，二十年……阿棠真的会牺牲自己的青春，在狱外这片自由的天空下为唐且行一个人而活吗？ 她不敢说，她怕阿棠办不到……那会直接击溃了唐且行。 面对唐且行渐渐淡下去的笑容，叶青青只能无力道：“阿行，我能给的，只有行动。” “……嗯。”唐且行振作了一下，重新笑起来，“是我不对，我不该给你压力。” “不是……”叶青青无言以对，唐且行确实给她压力了，她心里有些懊恼，也不知道是恼谁，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嗯哼一声，闫队长从拐角处露出头，点了点手表。 时间快到了。 她着急起来，发现自己这一行，其实基本没说什么有意义的话，可真要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你，你不要怪燕妮，她现在太伤心了，可能会说不好听的话，但是她到底怎么样一个人，你是知道的。以后等到她冷静下来了，说不定还能帮你翻案。” “嗯，我晓得的，”唐且行道，“她已经来过了。” “啊？” “就方才，”他表情平静，从旁边草席那儿，拿出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她来还我这个，阿棠，你拿着好吗？我这儿怕保存不了，说真的，这书签做着可不容易，你恰好那么爱看书……” “咦？”叶青青在看到银杏叶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头仿佛被重锤击打了一下，一阵恍惚，可她的身子却没有动，甚至顺着唐且行的话，乖乖的伸手接过了银杏叶子。 可在接过银杏叶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视野突然变小了，眼前的一切像是飞速远离的银幕，她整个人都在向后倒退，周围从一片水一样的波纹变成了一片漆黑，直到银幕消失不见，她彻底陷入黑暗中。 耳边只剩下同样在远去的，焦急的余音： “阿棠！阿棠……” 第五十二章 斯人不再 叶青青是被头疼闹醒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哐哐的撞她的头，她双手抱着头，咬牙顶着那一阵阵的剧痛，眼前随着每一次剧痛不断发昏发黑。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她都想给自己打120的时候，头痛忽然又如潮水一般，飞速的散去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节奏明快的闹铃声。 她呆呆的坐在那，看着面前的稿子，和稿子边的银杏叶子，脑中一片混乱。 竟然坐着睡了一晚上…… 等下，只是一晚上吗？ 她觉得自己做了个了不得的梦，梦里过了好久好久，满满当当的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充实到她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转头四望的时候，总觉得身体跟不上意识，笨拙得像是个傀儡。 她低头，看着充当了自己一晚上枕头的稿件。 厚厚一叠，满是水渍，那水渍浸润了钢笔，糊了一片。 “啊呀……”她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是惊慌失措的，表面却是麻木的。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脑子里一片混沌，混沌到连稿子边吵到震动桌子的闹铃都无暇顾及，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一个很重要的，应该马上去做的事。 那个事就在梦里，那梦到现在还让她心脏一阵阵酸楚，就算是假的，就当是个回忆，她也不想放弃。 可是她呆坐了整整半个钟头，忍着头痛的余波细细回想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忘了。 她居然忘了。 她怎么可以忘！ 叶青青内心的迷茫和着急被心慌代替，这种慌张揪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着急到一动都不敢动，唯恐一有了别的事情占据脑海，她就再想不起梦中发生的事情。 ……即使那梦早和很多人的其他梦境一样，在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被黑甜乡吞噬。 她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再次抱住头，徒劳的挣扎起来。 可时间的流逝，却是无情的。 在闹铃第n次响起来后，再一次响起的，是来电铃声。 她的编辑部主任，魏简的电话。 叶青青几乎是有些仇恨的盯视着这个注定要彻底打断她思路的电话，可最终却还是屈从于现实，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脸，接起了电话。 “喂……魏老师。” “小叶，你怎么还没来？”魏简压低声音，“睡过头了？吴总喊开会了呀！” “哦我……”叶青青脑子里很多个理由，可看着手下的稿子，还是有些赌气的道，“我想把《薄暮》送回给方老爷子。” “你自己去？”魏简问，“你这理由不行啊，吴总肯定要问你为什么不快递的，社里又不是不管快递费！” “我就想自己送……方老爷子不也是自己把稿子送过来的吗？” “哎，那我不管了，你到时候自己跟吴总说……你要是去医院什么的我还好说我事先知道，你这趟跑腿根本没意义，怎么给你打掩护啊？” “谢谢魏老师，”叶青青也知道魏简夹在中间不好做，诚恳道，“我回来会去跟吴总解释的。” “哎……”魏简还想说些什么，但显然会议在即，她只能挂掉了电话。 叶青青叹息一声，抹了抹稿子上的水渍，水渍已经浸得很深了，她一页页往后翻，直到后半本了，才维持着原来的干净。 她把湿了的部分摊开来用吹风机吹着，神思不属的再次翻看书的后半部分。 这书她已经看过好多遍了，可此时看，却又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于潜，林茵茵，薛朝成，尤队长…… 这一个个人物本就在书中鲜活着，可此时再看，却总觉得有模糊的面孔都能浮现出来。 她紧紧皱着眉，又一个字一个字看到最后一页，看到于潜的痛苦，林茵茵的悲伤，暮下镇的混沌和粼粼波光，一直看到最后一行字： 【人生若能重来，又何苦朝朝暮暮。只可惜海棠花开，斯人不再。没有朝朝，没有暮暮。 且行且远而已。】 “且行，且远，而已……” 叶青青咀嚼着这几个字，再次头痛起来。 第五十三章 再战唐冶 等叶青青彻底调整好状态，已经中午了。 她几乎有点自暴自弃的不去上班，而是整理好了勉强干了的稿件，拿事先做好的封面包了，又夹上那张银杏叶子，出了门。 方凛老爷子不习惯现代的生活方式，他留地址是为了让出版社寄退稿的，所以有邮编却没电话，原本叶青青打算选题成立了再找他要个方便的联系方式，现在却发现只有地址能用上。 只是擅自登门并不礼貌，她左思右想，还是硬着头皮拨了唐冶的电话。 唐冶过了很久才接起来，语气很冷漠：“喂？” “那个，我是，叶青青。”两人买卖不在情谊也没以后，这是第一次联系，还是叶青青主动，她有点虚。 “我知道，做什么？” “是这样的，这个说来话长……” “我在签售。” “啊……那我一会儿打给你。” “你不能长话短说？” “……你爸在家吗？” “你找我爸做什么？”他终于认真起来。 “这个，你爸给我们社，投了个稿。” “……你们把我爸的稿子也毙了？” “额……”叶青青无言以对，只能苍白道，“所以我说说来话长。” “行啊叶青青，”唐冶冷笑起来，“你们社别的不行，论作死，那是真的一流。” “……你先听我解……” “我爸不在。”他硬邦邦的扔下这么一句，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叶青青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力交瘁。 她呆坐了一会儿，还是给魏简打了电话：“魏老师。” “你怎么还不来？”魏简会早开完了，此时口齿不清，大概在吃中饭，“吴总气死了，白娘娘又要得意了，你小心回来吃排头！” 白娘娘是营销部的人，充其量是个职员，但却是白骨精一样的存在，最喜欢给吴总和上头的洪社长灌迷魂汤，把社里上头几个老男人吃得死死的。社里几个女同胞对她几乎同仇敌忾。 “是这样的……”叶青青此时哪管得着什么白娘娘黑娘娘，她疲惫的解释着，“我想着我们和唐冶合作不成，这边还把他爸的稿子给拒了，现在唐冶这么如日中天，实在有些不好。” “你管那么多呢，吴总都说了，他们父子俩一个姓方一个姓唐，指不定什么关系呢，我们好歹是国企，他一个作者还能把我们怎么样？要管你也先管好你自己吧，其他事情让领导应付去。” 又是这句话，我们好歹是国企，有这么讨饭吃的国企吗！ 叶青青再次曲线救国：“是我把唐冶招来的，方老爷子又是听了唐冶的话来找我的，我实在不好做，魏老师，今天算我请假吧，下午我去方老爷子那儿解释一下。” “你上午就说要过去的，怎么还没过去啊？” “我又理了理稿子……” “行行行，随便你，我是管不了了，你回来自己和吴总说吧。” “好，谢谢魏老师。” 叶青青报告完，便收拾东西出门了。 第五十四章 不等谁谁来 原本以为方老爷子和唐冶就住在本市，怎么也远不到哪去。 却不料叶青青打个车，花了一百多块钱才到，一路出主城区又是过江又是进山，直接到达了市里隐藏富豪无数的别墅区。 本来有些忐忑的她下车的时候直接变成了欲哭无泪，的士二话没说就绝尘而去了，她都要怀疑自己在这能不能叫到车回去。 可此时担心这些实在有些早，因为她遇到个更大的问题，她进不去。 这个别墅区，保安管得很严，在登记了她的身份证后，联系了方老爷子地址上给的房号，可那个房子果真没人。 “你联系房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房子里没人的话，我们不能放你进去。”保安严肃道。 叶青青当然理解，但也感到很忧伤：“房主在生我的气……” “那没办法的。”保安软硬不吃。 “那我就问一个问题，大哥，他们家人是在这住吧？我是说，晚上会回来的吧？”叶青青概念中，别墅都是用来度假的，否则通勤上班太麻烦了。 保安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有些迟疑的点点头：“有的，老爷子一般都在的，不过今天早上出去了。” 叶青青心里升起希望：“那小的不常来？” “你说那个作家是吧，他经常一次出门好几天，你要是等他那就还是先走吧。” “不不不，我等老爷子。” “那你在这等吧。” 叶青青左右看看，“你们，有坐的地方吗？” “没有，这儿住那么多名人，隔三差五来个记者狗仔队的，谁来都给地方坐，业主有意见。” “哎，好吧……谢谢你没赶我。”叶青青觉得保安其实很想赶自己，非常自觉的道了谢，走到一边能看到大门的地方，在围墙一块突出的地方掸了掸，坐下。 过了一会儿，保安看不过去了，给她拿了一张矮凳，绷着脸：“天黑之前就回去吧，这儿车不好叫，路上不安全。” “谢谢谢谢，我有数的。”叶青青满口答应着。 然而这一等，还是等到了天黑。 各路豪车进进出出，还有定时的接驳车以及出租来来去去，一直没见方老爷子或者唐冶的身影。 叶青青闲着又再次翻看稿件，看了一会儿天黑了，路灯又不够亮，便作罢了，只是这一次再看，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说这个故事人很多，人物形象很饱满，可她看着看着，老感觉少了什么，至于到底少什么，她却说不出来。只能抱着稿件，一边继续努力回忆昨晚究竟做了什么惊心动魄到炸脑的梦，一边忐忑着等会来了方老爷子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一辆眼熟的越野车开了过来，在门口停下。 叶青青正傻愣愣的看着那辆车，就见保安对着司机说了什么，然后朝她这儿指了指。 叶青青精神一振，直起身往那车看去，就见副驾驶座的窗摇了下来，一张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脸逐渐出现。 唐冶，他手扶着方向盘，冷冷的看着她。 第五十五章 你为谁来 千算万算，算漏了查唐冶今天在哪签售。 她知道他只要有条件，基本都会签完回家的。 叶青青和唐冶隔着副驾驶座遥遥相望，谁也没动一下。 可求人气短，叶青青还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了起来，朝他瑟瑟的招了招手。 唐冶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转头看着前面，很不想理她的样子。 闸开了，车还没动。 叶青青心底里觉得唐冶在等自己上车，可一向自诩脸皮厚的她此时突然怯了，杵在那迈步都不敢，只会傻乎乎的偷瞥他。 唐冶忍不了了，转头吼她：“上车啊，等我抬你啊？” “哦哦哦！”叶青青几乎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拉开副驾驶门飞速蹿上，一点都不敢耽搁，等关上门，还非常顺溜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系什么安全带，里面又没交警，”唐冶显然心情极差，什么都想喷一喷，“干嘛，怕我把你扔下去？” 话是说着，他还是启动了，车子缓缓开进小区。 叶青青赔笑：“我不系，你那车滴滴滴叫起来，你一烦，更生气。” 好车都会疯狂提醒系安全带，唐冶显然有体会，闭上嘴绷着脸不再说。一路熟练的开到车库，熄火，下了车。 叶青青跟了下去，看他开门，小声道：“方老……师还没回来啊？” “嗯。” “那他，什么时候……” “他出去玩了。” “啊，这样啊。”叶青青紧了紧怀里的文件袋，“那要不，我回去吧……等他在了我再来。” 唐冶闻言，嘭一声把门打开，撑着门回头瞪她，门廊上幽暗的灯光照得他面容狰狞：“叶青青！我都说了我爸不在，你不信，你偏来！现在我把你带进来了，你又要走？是我贱还是你贱？！” “我贱，我贱……” “不，是我贱！”他斩钉截铁，吼她，“进来！” 叶青青哭的心都有，抖抖索索的走了进去，等唐冶翻出拖鞋扔过来，她换了鞋进了客厅，站在沙发边再次陷入挣扎。 “坐。”唐冶一步没停去了吧台，沿途不忘指挥她。 叶青青坐下。 唐冶端来水，重重的放在她面前，水花四溅：“喝！” 叶青青喝水，小小的抿了一口。 “干嘛，你一下午没喝水吧，怕我趁机毒死你？” 叶青青哭笑不得：“水是没喝……厕所也没上。” 没错，她憋尿呢。 唐冶楞了一下，有些尴尬的侧身一指，恶声恶气道：“那儿，赶紧的。” 叶青青狂奔而去。 解决完三急，在厕所里好好的定了定神，叶青青才镇定的回到客厅，一眼看到唐冶坐在沙发上，端着杯子，端详着她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 他不仅没打开，好像连碰都没打算碰。 叶青青走过去，坐在他侧面的沙发上，拿起文件袋道：“这是方老师的手稿，我怕快递不牢靠，就送过来，而且，想和方老师当面聊一聊。” “退都退了还有什么好聊的，”唐冶气终于顺了，语调平静了不少，但还是冷冷的，“怎么，你们还想让我爸改稿？” “……那不能，你爸写得很好了，真要出都不用大改。” “那是怎么的，因为我的缘故？” “啊？”叶青青倒真没想到这点，她抬头望向唐冶，转而笑了，“这个真不是，我们领导还没小气到这地步。” “我看难说，”他冷哼，“那你说，什么原因。” “其实，我也不知道……”叶青青摩挲着文件袋，“方老师写得真的很好，而且很有改编价值，我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突然就被毙了。” “那多半还是因为我的缘故。”唐冶笃定。 “真不是！” “那你呢，真就因为我爸才来？” “诶？”叶青青愣住，傻乎乎的望向唐冶，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可触到他的眼神，她一时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感觉比小区门口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还要心慌。 第五十六章 晚节不保 叶青青当然要心慌。 她始终觉得，唐冶是她招惹不起的人。 就好像娱乐圈里快倒闭的小公司经纪人和跨界影帝，能要到微信号都要感谢皇恩浩荡，更遑论和他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虽然她隐约觉得唐冶可能是对自己有好感——又或许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明白自己有哪里能吸引到他，如果说是因为之前的委曲求全和百依百顺，那她想他周围应该都是这样的人吧。 那么问题来了，她之前正是因为受宠若惊，所以唐冶不管怎么样她都曲意奉承，几乎是扭曲了自己的本性和他交流，只为换得他的垂青。 他确实垂青了，但合作失败了。她在失望之余，其实暗中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很担心和他一起呆久了会变成抖m……他的太难伺候了。老出版社有老出版社的好处，比如接触的人大都比较成熟或者说有点市侩，言行不大会顺着脾气来。刚一和他接触，她真有点招架不来。 有时候叶青青确实很羡慕他那自由不羁的状态，但也得承认自己模仿不来，他有才华有底气，粉丝和出版社还有市场都愿意宠着他顺着他，那是他的本事，不是她的。 如果他喜欢迷妹，那他就不会喜欢她。 叶青青露出个虚伪的笑：“要不然呢，出版圈就那么点大，接连得罪你和你爸，我以后还混不混了。” 唐冶挑挑眉，冷笑一声：“你心里退稿就是得罪了？那你们出版社以前门槛可真低呢，来者不拒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以前基本不走市场，全部都是包销和教材包，没什么前途，但也没什么风险。” “嗯，风险。”他讥诮的应了一句，“那可真不好意思，我们父子俩都想害你们。” 叶青青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累：“我是怎么想的你知道，所以你不要来刺我了好吗，你书都快出了，还和我浪费时间争论这些做什么？” “那我爸呢，你真不知道他是什么问题？” 这个叶青青是真的不明白，她的疑惑真情实感：“我确实搞不明白，你爸的书我整理好交上去了，几个领导看了一遍都觉得没问题。我们主任还特别喜欢，催着我拟选题和初审，我这边修改意见都准备好了，突然就叫停了，说不出了，说打擦边球。”她越说越想不通，忍不住抱怨，“这都叫什么事儿，什么擦边球？年代文都有的内容，怎么市面上那么多就没事儿，就你爸的这点打了擦边球？” “你主任？姓魏的那个？”唐冶竟然听得挺认真，还记住了她的同事。 “嗯。” “她叫停的？” “我不知道，她告诉我说领导觉得不行，还是不出了，让我把稿子退回来……把我给气的。” 正说着，叶青青陡然发现，这些她在社里不好说的，父母朋友那儿也说不明白的憋屈，居然只能跟唐冶倾吐。最可怕的是，唐冶认真听着的样子，竟然让她有点不敢直视！ 叶青青！绷住！别怂！之前联络那么久都撑过去了，可别现在晚节不保！ 第五十七章 叶青青小可爱 这边叶青青觉得自己水深火热，那边唐冶当然毫无察觉，还在问：“她说了哪个领导叫停的吗？” 叶青青平静了一下，刚想回答，忽然警惕的闭上嘴，小动物一样小心的看着他：“你想干嘛？” 唐冶这脾气，平时看着还收放自如，谁知道会不会为了他爸打上门去？那她饭碗还要不要了！ 唐冶冷笑：“你以为我想干嘛？” “你不说你要干嘛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 “哦……”他发出了然的声音，“你觉得我会去找你领导算账？” 叶青青不吱声，算默认。 “哼！”唐冶笑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其实确实很好猜，他们社就一个编辑部，往上不是魏主编，就是吴总编了。再往上的社长副社长，一个掌大局，一个管钱，都不管内容业务，这锅怎么都甩不到他们身上去。 但叶青青还是心存侥幸，这样就算唐冶猜出来了，反正不是她亲口说的。 “你最好搞清楚我爸的书到底倒在哪一关。”唐冶慢悠悠的说。 “嗯……我尽量。”虽然稿子已经毙了，但叶青青确实想找机会弄明白。 “这不仅是为我爸，也是为你。” “啊？” 唐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安乐窝呆久了已经傻了？毙你选题如断你生路，你以为一本书没过只是书的问题吗？” 叶青青真有点懵了：“难道……是我的问题？！” 唐冶往后一靠，总裁状翘腿：“你都说了不是我的问题，也不可能是我爸的问题，那你觉得会是什么问题。” “咦？！”叶青青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带入了一本宫斗剧中，她还在发懵，“可我……没有……” “没什么，仇人吗？”唐冶笑了，看着她的表情一脸同情，“叶青青啊，你可真是个小可爱，可怜又可爱。” “谢谢。”叶青青没好气的回。 “你要是真想谢。”唐冶指了指她手上的文件袋，“下次过来亲自跟我爸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叶青青刚想放下文件袋，闻言又收回手，沉吟了一下，点头：“好……等等，你知道你爸爸写了什么的吧？” “不知道。”他答得飞快，绷着脸。 “那你至少知道他在写书的吧？” “也不知道。” “……”叶青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人的父子关系也有些扑朔迷离，难道真如魏简所说，这两人明面上是父子，但却不是一个姓，其中有什么问题在？ 可看刚才唐冶对于方老爷子被毙稿的反应，并不像是感情不好啊。 算了，人家家务事，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先管好自己吧。 “那行，”她起身，“我下次再来……你有你爸联系方式吗，能不能给我个？” “你找我吧。”他坐着不动，“天知道你这没脑子的联系他会说什么。” “等等，我什么时候没脑子了……就是真没脑子，也不至于说错话吧！” “那你打算见到我爸怎么说？对不起，方老师，因为某种神秘的原因，你的书不能出了？” “……”主题都对，但到他嘴里，就莫名得显得她真的没脑子。 叶青青决定不在唐冶这儿找不自在了，拿出手机叫车：“那好吧，我先走了。” “这时候你在这叫车是嫌城里司机不够忙？” 这是什么道理？叶青青哭笑不得：“可我付钱的啊。” “行了，别折腾了，”唐冶起身，拿起外套，“我送你。” “不不不真的不用我叫车就行了。” “大概在你心里我是个没礼貌的人，”他冷声说着，往外走，“但这点待客之道我还是有的，你一个女的在这荒郊野外叫车，出了事是想把我送上热搜？” 怎么话到他嘴里都会那么难听呢？！ 叶青青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上了唐冶的车。 第五十八章 唐冶式劝退 路上叶青青冥思苦想，还是想不出自己被搞的理由。 夜色已深，唐冶的脸在光影中明灭不定，一言不发。 这种沉寂让她有点尴尬，她忍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人故意，卡我的选题？” “我可没这么说。”唐冶居然改口了，“我只是给你一个看问题的新思路罢了，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就要看真相如何了。” 叶青青心情沉重，她觉得自己被唐冶说服了，因为唐冶的书市场大火，唐冶他爸方凛的书潜力十足，不管放哪个出版社都有出头的可能，怎么可能到了他们这，出啥啥不行？ “可能我确实在社里安逸惯了。”她不得不承认这点，“吃公粮就是这样，没什么干劲。” “那是你，别人可不这么觉得，”唐冶冷笑，转动方向盘，“我去你们那也就开了两次会，最大的感觉就是庙小妖风大，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插手别人业务，你们居然还见怪不怪的。” “嗯？猫猫狗狗？”叶青青想了想，哦了一声，“你是说白娘，咳，白书杨？” 社里要论作妖，就只有那个营销部的女人了，她一时间真想不出别人来。 “谁知道呢，”唐冶没多说，只是道，“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数。” “我不是没数，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她平时在社里是要强了点，欺软怕硬拈轻怕重的，可在业务上，大家都是看天吃饭，犯不着……” “呵，等你拿着书打开市场了，你看她犯不犯得着。” 叶青青想了想，忽然怀疑的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 “哦不，你就是在提醒我吧。” “你想多了。” 唐冶虽然回答的面无表情，可叶青青心里头却已经有点数了。不是她对自己有信心，是她对唐冶有信心。 唐冶虽然嘴毒，但是前阵子相处下来，她发现他其实是个有点道德洁癖的人。背后说人这种事他不屑去做，也不喜欢那一类阴私小人。 所以今天他这么破天荒的和她在那吐槽她的同事，大概率不是因为他想吐槽，而是在提醒，多半有实锤的那种。 至于白娘娘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事让唐冶那么不满的…… 叶青青随便一想，就倒吸一口凉气：“她挖你墙角了？！” “你语文怎么学的，是挖你墙脚！”唐冶气乐了，也不再隐瞒，“我是你的资源，她居然跨过你私下联系我，要我把版权签给她，你说有没有意思？她是编辑吗，她看了我的书吗，她连现在市场怎么营销的都不清楚。” “额……”听唐冶这么说完，叶青青居然气都不生了，反而替白娘娘尴尬起来。 可想而知当时他是怎么怼白娘娘的。 “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大概没什么机会和你们社合作了。” “诶？可那时候你……”两次会后双方明明又拉锯了很久。 唐冶面无表情的打方向：“你什么你？你自己脸皮厚蹉跎我那么久，也好意思假装这么吃惊？” “明明是你问我要不要给我一次机会的！” “那你明明不行你就说不要！摆出那么感激涕零要要要的态度我怎么好意思走开？！” “……”叶青青目瞪口呆。 敢情那时候双方没谈拢，唐冶问自己要不要给自己一次机会，是在劝退？！ 可苍天啊，谁会这样劝退别人啊？她当时那情况，如溺水遇到浮木，肯定死死抓住啊！ 第五十九章 压力山大 叶青青觉得再和唐冶说话，自己会提前更年期，之后便假装累了，郁郁的缩在一边。 唐冶也不再多说，一路把她送回了家，二话不说离开了。 叶青青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开门的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明明中午刚离开，可此时独自出现在这，她竟然产生了一种感慨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上一秒正在过什么苦日子，现在看着整洁宽敞要啥有啥的房间，竟然有点些微的幸福感。 她带着莫名其妙的感激的心态冲了澡，上了厕所，在冲马桶的时候甚至小小激动了一下。又在孔雀蓝的布艺沙发上坐了，打开投影看了会儿剧，手里握了杯咖啡，总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什么都是值得怀念的。 她看着看着，感动的同时竟然有了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毕竟这种心情来的太莫名其妙了。 虽然早上就因为做了一场大梦而感到恍若隔世，可这感觉的后遗症未免太久了了点，她又不是没做过梦，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忘掉的远比记得的多，怎么都不至于惆怅到这个地步！ 她该不会是神经病了吧？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叶青青越想越不对，想到明天还要去社里解释今天的翘班，她更是一阵亚历山大，咖啡也不敢喝了，翻出一颗褪黑素一口吞下，果断上床睡觉。 或许是疲惫，或许是纯粹的心累，本以为那么多事压在心上，她肯定睡不着，但是刚一上床，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一夜无梦到了早上。 早上醒来时，叶青青刷着牙，心情很是复杂。一夜无梦，本应该是睡眠很好的象征，可她偏偏就有点难受，总希望能够借又一次睡眠想起那个本该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梦。 现在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梦会越来越淡去，直至再也想不起来吧。 这样也好，影响到现实的梦，能忘就忘吧。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赶紧去了公司。 叶青青租的小公寓在公司附近，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位于老城区市中心，繁华是繁华，但很逼仄，满是小街小巷，旁边贯穿老城的主干道还不如一条高架宽。 她所在的浙东出版集团曾经是市里最高的大楼，现在已经陈旧而不起眼，但偏是这个陈旧而不起眼的大楼里，藏了十个出版社。 虽说他们组成的出版集团是东南地区数一数二的出版大鳄之一，但子公司们也不是各个都实力强劲，还是有个别捉襟见肘的，比如叶青青所在的正星出版社，位于大楼九楼。 叶青青看时间还够，先溜去食堂吃了早饭，又莫名的为拌面豆浆满足了一波。然后才溜溜达达上了九楼，去电梯间刚打完卡，就看到同办公室的同事小林急匆匆的从电梯里跑出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把考勤卡贴上考勤机。 “滴！” 小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总算赶上了！”她转头朝叶青青打招呼：“小叶，你又走楼梯来的？” 叶青青笑眯眯的：“是啊，吃完早饭消化一下。” “羡慕，我有时候想想也跟你一样旁边租个房子算了，省的每天来回那么长时间。” “你算了啦，三站路你都嫌远？我自己家在一个半钟头开外诶！” “哎，但跟你比还是好麻烦。”小林收了考勤卡，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叶，你昨天怎么没来？” “哦，我送稿子去了……” 小林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昨天吴总脸色很难看诶，你保重。” 叶青青苦笑：“没办法，做都做了……我先跟魏老师打个招呼再去找吴总负荆请罪。” “去吧去吧。”小林拍拍她的肩膀，踢踢踏踏的走远了。 叶青青这才注意到，小林今天穿了双起码十厘米的高跟，她本身个子娇小，穿了也没显多高。 想起之前小林就因为穿高跟鞋被白娘娘就社风问题到处找人吐槽，叶青青就头痛起来。人真是经不得惦记，昨晚一经唐冶提醒，她现在进了社如临大敌，看什么都能想到职场斗争上去，也是够够的了。 她不是怕什么职场斗争，实在是这个工作一个月也就三千多块工资，完全不值得这么操心费力啊！ 第六十章 是谁的问题 叶青青到魏简所在的办公室时，她正在打电话，一脸凝重：“嗯，嗯，我有数的，哦，放心……” 看到她的时候，她顿了顿，赶紧结尾：“我这里同事过来了，我先挂了啊。”她挂了电话，就朝叶青青招招手：“来来来你过来，说说怎么回事，怎么迟到变翘班了？” 说着还不忘把手边一张藤椅拉到对面，示意叶青青坐下说。 一看这架势多半是要长谈的，叶青青百般不情愿，摆摆手：“哦哦不，魏老师我就来跟您打个招呼，还是要赶紧去吴总那儿。” “那也得先跟我通好气啊！昨天问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没办法给你打掩护，你现在来都来了总好先跟我说一下的吧！” 这话说得叶青青很是感激和愧疚，只能道：“魏老师，其实也没什么事。我昨天又在看方凛的稿子，你说唐冶的还有他爹的，都挺好的书，结果在我们怎么都出不了，我觉得挺挫败的。”她说着，心里一动，摆出一脸懊恼，“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会不会根本不是书的问题，魏老师，吴总对出书到底怎么看的？如果他根本不打算走市场出版，那我以后也不折腾了。” 魏老师听罢，表情有些复杂，安慰道：“这个真不是你的问题，你千万不要多想。吴总还是很肯定你的干劲的，但是他做事风格摆在那，他是终审，他觉得不行，那就是不行，你再问也没有用。” “可如果方凛的书问题不是很大的话，稍微改一改还是可以出的啊。我觉得只要不是太违反原则，他应该会答应的，毕竟市面上哪有一点都不改就出的书。” 魏简连连摇头：“哎，方凛这本书，你也不要多问了，多问都是事儿。” 叶青青皱眉，越听越觉得有隐情，冷不丁道：“不是我的问题，不是书的问题，总不会是作者的问题吧？难道社里有谁认识方老爷子？被老爷子得罪过？” 魏简一愣，干笑了一声，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这扯太远了。” “那我更不明白了……” “好了好了，你可以去找吴总了，这时候白娘娘应该问完安了。”魏简摆手赶她，“我跟吴总说我知道你打算送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要送一天，你去的时候就把你下午干什么解释一下吧，记住不要跟他杠起来，没意思的。” 魏简这么说，叶青青也不好再追根究底，她没什么干劲的去了吴总办公室，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白娘娘高分贝的笑声。 怎么还没走…… 平时每天早上白书礼白娘娘会把洪社长和吴总编的办公室都转一遍，挨个问安说笑，跟他们谈自己的狗自家女儿，存在感刷得足足的。 唯独不去自己的顶头上司张副社那儿。 社里人都盲猜那是因为管营销和财务的张副社虽然远比洪社长和吴总编都精明强干的多，但相反也更不好糊弄，而且他已经年届退休…… 于是社里不少饱受欺压的小可怜都拿张副社当靠山，特别喜欢看张副社不吃白娘娘迷魂汤的时候。只可惜张副社也是人精，不让小的糊弄，但也不会管小的闲事。 此时叶青青站在吴总办公室外头听着里面尖利的说笑声，很是茫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她无助的望向一旁张副社半敞着的门，里面张副社半只手臂在那儿动着，大概是在写字。 “哎……”她实在不想这时候同时遭遇吴总和白娘娘，转身准备过会儿再来，刚走两步就听张副社招呼她。 “叶青青，是小叶吧，来，进来一下，有个事情问问你。” 第六十一章 确认了眼神 张副社平时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叶青青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但还是走了进去。 “张社，有事儿吗？”她问。 “是这样的，”这是张副社日常聊天开头，“你最近是不是没什么事情？” “……”叶青青觉得有点扎心，但还是承认，“嗯，我连续两个选题被毙掉了，手头还有个电教馆的脚踩。” 张副社当然知道，他点点头，拿出一张光盘：“我这里有个事情，要么你顺便办一办，你看这是我朋友出的几首歌，他自己做了个专辑，需要个版号，就是确定下版权用，包销，你看你方不方便。” 社长出手，哪有方不方便的，不方便也得办啊。 叶青青干笑：“这个小事情，我来好了。” “我是听过了，没什么问题，不过流程还是要走，到时候我跟吴庸打个招呼好了，你反正就先流程走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她拿过光盘，放在口袋里。 “还有啊，”张副社顿了顿，道，“小叶，社里虽然管得松，但年末大家看来看去就看个考勤，你能注意还是注意一下。” 叶青青应了，心里却有些奇怪，张副社是最不管这些的人，平时都是吴总像周扒皮一样隔三差五检查他们考勤，动不动拿这个说事儿，怎么她一共翘了那么一次班，大概平时迟到一两回，就要被这么耳提面命了？ 张副社当然看出她的疑惑，摇摇头解释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在这也干了三年了，马上就要签长约了，这时候要是有人想卡你，你前面不都白忙活了？” “哦！”叶青青恍然，还真没往这儿考虑。 一般来说进了出版社会先试用两个月，过了集团的考试以后正式签约三年，三年过了以后如果可以就签五年，而这五年长约一旦签下，接下来公司没有特别理由是不能辞退的，等于说这个饭碗是捧稳了。 已经三年了啊，她有些惆怅，这三年自己在这儿都做了些啥？ 好像零零碎碎的事不老少，可真的值得说道的还真一点都没有，唯一有点苗头的，全被莫名其妙掐掉了。 她不由得有些忿忿儿的，不过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勉强道：“谢谢张社，我有数了。” 张副社不愧是她爸爸辈儿的人物，确实是好心在提醒她，估计这个选题都是他在帮她。 想明白这点，叶青青更加感激，临出门就差鞠躬了：“谢谢张社！” 本来张副社只是摆摆手，此时不由得笑起来：“好了好了，快去吧。” 有了这一下，本来对本社职场状况深感紧张的叶青青又好了不少，说实在这个社里心疼小辈的领导也是有的，只可惜都不是自己直属领导罢了。 她出来后听到吴总办公室里还有白娘娘的声音，本想转身走，但转念一想，自己都为自己的怂感到汗颜，她怕什么呢，这俩人还能吃了她不成？于是毅然转身，敲响了吴总的门。 吴总：“进来！” 叶青青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办公桌旁边沙发上的白娘娘本来前倾的身子一下坐直，收起了笑容站起来：“那吴总我先走了啊。” 吴总一脸宠溺的笑：“去吧去吧，少串门，多干活！” “哎哟我也就串串你们的门。”白娘娘娇笑，她五官都很大，只是脸有点平，正面看挺明艳，侧面就不行了。不过她胜在身材瘦长，一身职业装，看起来精干利落，就是领口开得有些低，幸好她没胸，也没什么暧昧的事业线可露。 她路过叶青青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叶青青僵硬的翘了翘嘴角算是招呼，她倒没无视，回了个同款僵硬的笑。 好吧，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确认了眼神，确实是不对付的人了。 第六十二章 超常处罚 叶青青觉得唐冶有毒。 他一共来他们社两回，人都没见全，就已经看得透彻，不仅说他们社庙小妖风大，还三两句话把她放进了战斗状态。 说实在的她原先虽然没小看任何一个人，但却也从来没重视过任何一个人。 三千多一个月的工资！何苦！ 可现在，和白娘娘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有种自己在战场上的感觉。这个和自己直属上司关系很好的女人，竟然想挖自己墙脚！ 不要脸，她都还没把住这个墙脚呢！ 等白娘娘在外面关上了门，吴总说话了，他靠在自己的老板椅上，笑眯眯的：“小叶，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叶青青还是那套说辞：“吴总，那本《薄暮》不是被毙了嘛，我也知道应该直接寄回去，但是当初是方凛老爷子亲自送过来的，也是我直接接待的，我想来想去，觉得寄回去实在不大礼貌，所以想亲自送去。” “那要送一天吗，他不是住在本市吗？” “嗯，可他住隐庐。” “……”老江州人人都知道隐庐是本市隐藏富豪最多的地方，毕竟那是最早开发的占地最好的别墅区。 吴总缓过神，又道：“人家都住隐庐了，还在乎这书出不出得了？我看你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下轮到叶青青无语了。 她有时候都要怀疑吴总是不是个文化人，一个出版社的总编，跟着这个社走了十几年，会连这点情怀都没有？别人为什么要出书，虽然有些是为了钱，可也有的，是为了梦啊！ 他这儿觉得人家有钱就不会在乎出不出得了书，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他这十几年给别人出书，是让谁暴富了？觉得出书就是给人赚钱，不差钱的就不用出书？ 叶青青无语的时候心里的吐槽一般就特别毒，当然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只能沉默以对。 吴总觉得自己胜利了，得意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行了吧您内，憋丢人现眼了！叶青青心里翻了个白眼，打死不附和这套歪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无故翘班，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要是别人都看你学样，社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个叶青青还是能说的，她试探道：“要不，扣我钱？” 吴总冷笑：“社里谁在乎工资这点钱啊？” 难道你想扣年终奖吗？！做梦！叶青青摆出一脸茫然：“那吴总，你说怎么办，我写检讨？” “扣钱，写检讨，考勤给你记一笔，再有下次减年终奖，你看怎么样。” 这个惩罚相当严重了，社里这个工资，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人舍不得的，就是松垮的考勤管理，以前那么多人翘班被发现，从来没处理过，为什么唯独她这次，就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叶青青沉下脸，她觉得自己被搞了。 “吴总，不是吧，”她勉强笑道，“怎么感觉我是翘班出去玩了似的，我也是在工作呀。” “那你工作么工作，说一声我们会不让？你这边会不来开，要找你了你才说送稿子，结果一送送一天也没个说法，你说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叶青青一怔，错确实在她，她无言以对，但这个说法让她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无暇多想，先记着这个感受，点头认栽：“吴总，我错了，没下次了。” “你知道就好！”手下认错，吴总简直意气奋发，“行了行了，回去吧。” 叶青青垂头丧气的出了门，又开始回忆吴总的说法——这在她平时都不会干的事，此时竟然下意识的做了起来。 都怪唐冶！ 可她确实觉得吴庸话里有问题，什么叫“会不来开，要找你了你才说送稿子”，可明明魏简说给她打了掩护，上午搪塞过去了，下午才没个说道。怎么到了吴总这里，变成她从早上开会的时候就没个正式说法了？ 那么魏简上午到底有没有给她打掩护？如果说是吴总问起她了，她说不知道才打了电话给叶青青要了说法，那这等于没打掩护啊！吴总又不是傻的，能被这么随随便便搪塞！ 可如果魏简真的给她打了掩护，为什么到了吴庸这儿还能这么义正言辞的给了她这么重的处罚，难道是某些人在火上浇油？ 啊啊啊啊啊！叶青青走了十来步，忍不住在走廊抓住头发一顿无声的呐喊。 这都什么事儿啊！三千块就想让她玩无间道！唐冶有毒吧！她辞职行不行！？她一点也不想赚卖白菜的钱操卖白x的心啊！！ 第六十三章 高人指点 既然发现了问题，叶青青自然也不能善罢甘休。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问问人。 她钻进了新媒体部的办公室。 这又是一个社里领导脑袋一拍诞生的产物，做着教材磁带心系图书新媒体，想两手都抓结果差点两手都没握紧。新媒体最大的获利者是原本和魏简竞争主任眼看就要失败的马副主任，在手快抢到新媒体部（也有说流放）后，荣升新媒体部的主任。 为了好看，这个手下只有一个员工的中年男人还特地给自己印了新名片，曰：正星出版有限公司新媒体总监。 总监！监啥呢？社里要啥没啥的，几乎刚立起没多久就摇摇欲坠，现在全靠兄弟社支援，这里挖一批视频那儿讨一批音频，都是八百年前的东西，放上去都没人听，全给一些媒体平台冲量用，反正这是面子工程，领导也不能眼看着新媒体刚起来就饿死。 凌潇凌学姐就是新媒体部唯一的员工，她美术出身，实力过硬，只可惜领导大概对她的特长有误会，让她去新媒体部剪视频，后来发现凌学姐做事太认真，剪起视频都论帧掐，实在为难她，就转而开始压榨编辑部魏简手下的理工男孩小高，就此凌学姐被马总监冠上了无能的名号。 可偏偏“无能”的凌学姐在一次危急关头操刀做了一张美轮美奂的海报，拯救了他们的资源包上线空窗危机，于是“无能”变成了“还有点儿用”，这用处就是给社里每个月省了一张两三百的海报钱。 顺带还把整个部门所有杂务全做了，其中包括财务、内务、文档资料和内容管理等，等一个人干了一整个部门三四人的活。 幸而凌学姐是真·白富美，脾气意外的好，压根不在乎那些蝇营狗苟，让她做她就做，不让她做就放着，只是有时候实在憋屈了，和叶青青一起买奶茶的时候吐吐槽，两个憋屈的人就此成了战友。 新媒体部全名是新媒体编辑部，怎么讲也在吴总手下，叶青青估摸着凌学姐应该也开了这会，便跑去找她。 进去的时候先抬头张望了一眼，确认坐在最里面的马总监不在，叶青青和抬头看她的凌学姐使了个眼色：“方便不？” 凌潇：“关门关门。” 两人便地下党接头似的关上门碰在一起。 “怎么样？”凌潇问，“听说你去找吴总了？” “你怎么知道，小林说的？” “是的咯，我去找你，她说你已经去找吴总了。怎么样？说你什么了？” 叶青青皱起脸：“别提了，写检讨还威胁年终奖！” 凌潇失色：“哈？！搞什么嘛，这么重？你又不是请假去杀他全家！” “我倒希望我真这么做了！”叶青青摆摆手，“哎这个不重要。” “啥？这叫不重要，那怎么叫重要啊？” “我问你诶，你昨天上午开没开会？” “去的呀，所以才来问你嘛。” “吴总问魏老师我的去向的时候你看到没？” 凌潇想了想：“我记是记得的，但我要想一想……哦！当时差不多所有人都已经坐在那里了，魏老师最后进来的，然后吴总问她怎么样，魏老师说：她去送稿子了。” 叶青青拍大腿，很激动：“那特么不就是卖我嘛！明摆着吴总先问我下落，魏老师出去给我打电话，问好回来报告的！恰那这怎么能算给我打掩护？！” “对啊……后来吴总说你不懂规矩，魏老师才补了句：我记得她跟我提过一嘴，我给忘了。” “这是在补救吗？这是在火上浇油吧！” “天知道呢，”凌潇耸耸肩，“后来吴总也怼她，说要请假就好好请假，跟你提一嘴算什么，之类的，反正脸色很难看。” “诶，”叶青青心如死灰，“我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对了，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些？以前都是我们跟你八卦这些东西，你从来都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这次终于是跟头栽大了，开始长心了？” 叶青青疲惫的摆摆手：“求别提，提就是张无忌。” “啊？什么东西。” “落入悬崖，遇高人指点……” “哦哦哦，哎你这脑子拐的，跟都跟不上！”凌潇很好奇，“高人谁啊？这么厉害！” “厉害个屁，高人指点完，一把把我推进江湖里……才第一天，我就想退隐了。” 第六十四章 社里的隐藏大佬 真相大白，魏简打了个假掩护，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差不多等于反手把她卖了。 这让叶青青很纠结。 在她心里，比起凌学姐所在的新媒体部，马总监一人压榨凌学姐。他们编辑部带魏老师一共五个人，小的两男两女，还是很和谐的。 比如前阵子吴总严打考勤之前，大家还相互帮忙刷卡；平时谁上班时间摸个鱼，偷摸出去看个病会个友或买个饮料，都会相互帮忙打掩护，编理由那叫一个溜，说起来人人都在努力干活。 还有更厉害的比如魏简自家儿子快中考了，她天天提前个把小时下班去买菜，好赶在高峰前回去给儿子做好晚饭，快一年了，吴总愣是不知道这事儿。 而和她同办公室的小林，因为之前有留学经历，虽然是一年制硕士，但也攒下不少的代购经验，成天帮忙联络代购，等朋友把代购的东西寄到公司，她就负责用公司的快递发货，光快递一年就省下不老少。 这些事儿若不是几个小伙伴给捂着，让白娘娘这类人知道了，还不折腾死？ 明明都是做惯了的事，为什么这次就这么坑，这就是叶青青想不明白的。不是她公主病觉得别人活该护着自己，而是一直以来的概念让她觉得遇到这样的问题就该互相帮助。 结果魏简怎么突然发挥失常了？还是说她不愿意给自己打掩护了？ 她很迷茫，毕竟又不能找人家去问。 凌潇已经被自家领导卖习惯了，此时很懂她的感受，拍拍她的肩膀，换了个话题：“对了，你那个选题怎么样了，彻底毙了？” “要不然呢，我昨天都去亲自退稿了。” “这个事……”凌潇抬头看看，小声道，“你如果真想帮那个老爷子出，可以去找下黎老师。” “黎老师？”叶青青楞了一下，“她不是管咱人事吗？” “哎你傻呀，我们社职责要是那么分明，白娘娘凭什么这么作天作地啊，活得跟触手怪一样。” “哈哈哈你也开始说她触手怪了！”这是以前叶青青暗地里对白娘娘的形容，但凡编辑部好一点的项目，白娘娘都要插手，最狠的是她为了名正言顺插手，还真的去考了个初级的编辑资格。 “就是，我跟你说，黎老师前两天跟我提了一嘴，夸你来着，说文艺社的领导一直想找唐冶合作，结果人家理都不理。你不仅差点和人成了，连他爸都拉来了，实力惊人！” “黎老师？”叶青青一愣。 黎老师是办公室主任，主要管人事后勤还有工会事宜，平时顶多组织活动，发发慰问品什么的，和编辑部还有财务也都不怎么搭界。她是个气质雍容的中年女性，保养得当让人看不出年龄，当初也是她做主把叶青青还有小林招进来。 她和魏简是好友，两人每周一起打三次羽毛球，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但和他们几个小的却没什么多的交集，叶青青自己草根，对这类高雅的女性很没办法，便也敬而远之。 万万没想到是她会为自己打抱不平！ 叶青青自从拉来唐冶后，社里大多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还从来没被这么夸过，现在没想到竟然有个领导在背后这么夸自己，她又感动又委屈：“黎老师怎么不当面跟我讲啊嘤嘤嘤！” “黎老师身份尴尬呀。” “啊？因为她管人事？” “因为她是文艺社社长的老婆啊！” “……卧槽！”叶青青懵了，“我真不知道！” 如果说出版集团是个班级，有尖子生和差生之别，那文艺社就是那当仁不让的尖子，日常和全国各大顶级出版社抢市场抢内容抢奖项。 她所在的正星，那就是差生中的典型，万年吊车尾。动辄向各大尖子生要资源要版权，人家出书，他们要电子；人家出电影，他们要音频；人家出动画，他们要周边……有时候想想也挺不要脸的。 江湖传闻文艺社社长是集团内定的太子，下次换届极有可能是集团掌门人，那黎老师岂不是…… 叶青青越想越惊：“黎老师太低调了！太低调太低调了！” “什么低调，人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啊，就你成天自顾自的什么都不管。” “那吴总和白娘娘还不可劲儿舔她？” “他们倒是想，这不是舔不到吗，而且他们也不敢舔，万一黎老师真的被他们撺掇的开始动社务，你看他们拿什么抗衡，现在是老虎不做声，老鼠称大王！” “噗！” “对了青青。”凌潇比她长两岁，私下里也会这么叫她，“有个小道消息，说不定可能成真。” “什么？” “文艺社接了集团的任务，想请个作家拍集团今年书展的宣传片，当主角！” 叶青青眼睛一眯，心里感到不妙：“难道说……” “对，他们社长可能想委托你把唐冶请来，”凌潇神秘兮兮的，“现在全集团万把人，和唐冶有微信的不少，但给他发消息能被回的，大概就你一个了。” “……不！这不可能！”叶青青头皮一麻，差点呐喊起来。 第六十五章 他是魔鬼吗 唐冶？主演宣传片？还是和他黄了合作的出版集团？ 怎么想都不可能！ 他连出了自家书的合作方的面子都可以不甩，签售看心情，饭局看心情，探班看心情，参加活动更是看心情！ 据说以前有一线巨星喊他一起走红毯他都拒绝过，他的书改编的剧喊他参演他也拒绝过，也有奢侈品品牌请他代言他也不干，采访更是挑挑拣拣，虽然每次出现在公共场合都熠熠生辉，看起来似乎很有偶像范儿。但事实证明他是真不打算出道，一点苗头都不给别人。 这也是叶青青之前错觉自己可以出他书的原因，若是需要搞偶像包装娱乐圈营销那一套，那她想都不敢想，可唐冶的出名全凭才华，是硬实力，之前一炮而红后，之后只需要常规的宣发操作，就完全不愁卖！ 所以她凭什么让唐冶来参加拍摄……她还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 可她也相信凌潇的消息来源。 作为一个真·白富美，凌潇的实力不仅是自己的美术功底和无数爱马仕lv百万豪车，还有的就是集团里大大小小坚不可摧的关系网，这也是她和黎老师有私交的原因。 她的消息，那绝对是靠谱的。 “怎么办，唐冶肯定不会答应的。”叶青青真的着急，她不是担心自己办不成，她是担心让黎老师没面子。 虽然黎老师一看就特别通情达理，肯定不会介意。但是难得有这么个前辈认可自己，她实在不想让人家失望。 凌潇的态度仿佛就是黎老师的预演，她笑眯眯的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你说集团领导那么多人都搞不定的事情，怎么会非要你完成，也就是看看可行性。不行就不行嘛，没唐冶，还有其他那么多当红作家呢，有才有脸的又不是就他一个。” “嗯嗯……”叶青青应着，有些魂不守舍，“我知道了，谢谢……”她转手去开门，聊得已经有些久了。 “跟我说什么谢谢啦，”凌潇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朝她摆摆手，“中午吃完饭去不去买奶茶？” “去的去的，”叶青青是想方设法逃离这个社。 她出了门，闷闷的回了自己办公室，一边开始写今日事项，一边琢磨唐冶的事。 怎么办，人家老爹为什么被毙稿子还没搞明白，又有委托上门。而事实上这对唐冶来说并不是坏事，他们集团好歹是东南首屈一指的出版大鳄，以前还比较传统只走寻常路，可从没拍过什么正经宣传片，这次突然开窍了要来一次大的，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轮到谁都是天大的馅饼，恨不得撕开了嘴去接住。 虽然唐冶显然见过更大的馅饼，而且还是闪身躲开的那一个。 ……可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突然愿意了？ 叶青青这边写完日程，神思不属的打开文档，一边思索一边写检讨，写着写着突然下定决心，还是拿起手机给唐冶发了微信。 【在吗？】 发完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网上经常吐槽的相亲男，正想撤回重新换个问候语的功夫，唐冶的回复飞速来了。 【找到原因了？】 ……她这时候关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叶青青无语问苍天的当口，唐冶等了一会儿，又开始输入，随后发来一句： 【关机了？】。 ……他是魔鬼吗？！ 第六十六章 宣传片拍不拍 叶青青最终还是找个僻静地方给唐冶打电话，大概说了下宣传片的事。 “宣传片？”唐冶果然笑了，“你这是何苦。” 叶青青瞬间明白了，她觉得唐冶已经对她够客气了，若平时大概不是问人何苦，而是“你何必自取其辱”。 她很平静：“好的，我懂了。” “不过……”唐冶竟然还有下文，“你不用马上帮我拒绝掉。” “诶？”难道还有戏？ 唐冶显得有点不耐烦：“我得问问我经纪人。” 竟然还有唐冶不能做主的事？！ 叶青青更加惊讶的：“诶？！”而且，“你有经纪人！？” “不是你想的那种明星经纪人！”唐冶更不耐了，“就是图书公司负责我的编辑，他们和你们这些出版社的可不一样，什么都要管。” “哦！”叶青青隐约有耳闻。 相比出版社编辑是正儿八经出书的编辑，图书公司的编辑工作就多得多了，他们干得更像是经纪人的工作，但同时也包括图书出版。相应的，也就会更忙，赚得更多。 其实现在一般的作者都是先和图书公司合作，由他们的编辑来安排版权运营业务，找出版社出实体书其实只是整个版权和作者包装的一个环节罢了。但也有出版社自己撸起袖子也能干图书公司的事，比如他们集团的龙头老大文艺社。 叶青青挺羡慕：“他要是说拍，你会拍吗？” “不会。”唐冶斩钉截铁。 “……那你问个鬼。” “你明知道我不会愿意，你来问个鬼？”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挑战唐冶的嘴炮，叶青青乖乖闭嘴。唐冶嘴炮赢习惯了，也没怎么乘胜追击，而是道：“我爸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你想好怎么办没有？他等着回音呢。” 叶青青一阵发愁：“别提了，我现在自身难保了。” “怎么了？” “哎，也没怎么，”她并不想说自己受到了什么处分，毕竟翘班去找他们父子是自己做的决定，总不能把压力放他们身上，于是道，“我大概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感觉你说的对，好像不是书的问题，魏简大概知道情况，但不方便说，只能安慰我。” “那就是她上头的问题了，”唐冶果断道，“你更往上的人有能问到的吗？” “那就吴……等等，”叶青青想了想，迟疑道，“吴总按理应该知道，但他肯定不带说的，要不我先试试问问别人？” “随你，”唐冶道，“反正事情都这样了，给不给我爸一个说法，决定权在你。” “哎……”叶青青觉得心累，唐冶说得没错，事情都这样了，就算弄明白原因，她十有八九依然没法让方老爷子的书在社里出版。可话也说回来，她既然觉得对不起老爷子想给个交代，那肯定得给个完整的交代才行。 “那你别忘了问问你经纪人，能不能拍宣传片啊。”她还记得此电话的目的，有些笨拙的推销着自家集团，“我们社虽然不咋地，但是咱们集团还是厉害的。我们真的那么多年从来没正经宣传片过，这次全国书展又是我们东道主，你要是拍，肯定是一番，所有人进门第一眼看到，还翻来覆去看的那种！” “哼，有金花奖红毯宣传度高吗？”。 “……”这能拿全国顶级的电视剧颁奖典礼比吗？这小子有时候实在是太讨厌了！ 第六十七章 如登天一样难的小事 在唐冶这边渡劫完，叶青青回去紧赶慢赶写完了检讨，直接发给吴总，算是了了最当头的一件事。 一晃已经中午，几个小的呼朋引伴去吃饭，叶青青心里烦那个疑似给自己下了绊子的白娘娘，并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还给自己找不自在，便借口不饿拒绝了共餐的邀请。 此时社里早就已经知道了她受到的处分，当然没谁会公开为她打抱不平，甚至连过来表达同情的都没有。叶青青等其他人都去楼下食堂吃午饭，整个九楼都空荡荡了，她拿出一包芝麻糊，打算暂时先用这个垫垫胃。去接热水的时候，恰碰上黎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提着个热水壶。 两人见到，俱都一愣，随后各自带上了笑。 “黎老师好，”叶青青惯常打招呼。 “你好呀，”黎老师左右看看，朝她招招手，“来，小叶，我儿子从法国带回了一些好吃的，你来尝尝。” “真的呀，”叶青青作出一脸开心的样子，她倒真不是贪嘴，只是明显黎老师借机有话说，便先跟着她进了办公室，黎老师转手塞给她一包软糖和一小袋子巧克力，笑眯眯的：“男孩子就是不会带东西，带来带去都是糖啊糖的，而且量又少，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你悄悄吃，别让别人知道。” “好的好的，谢谢！”叶青青把糖塞进兜里，顺手掏出一颗巧克力就吃了，是软巧克力，味道浓郁，果然比平时超市买的好很多，这回她夸得真心实意，“好好吃！真的好吃！” “喜欢就好，来，多拿点。”黎老师笑眯了眼，赶紧往她兜里塞，塞到叶青青讨饶，才叹气，“黎老师没别的本事，也就给你弄点糖，安慰安慰了。” 来了！叶青青嘴里鼓鼓囊囊塞着巧克力，心里严阵以待，憨笑：“没没没，我挺好的。” “你好就行，别管别人说什么，你是我做主招进来的，我肯定相信你的能力的，明白了吗？” “谢谢黎老师，”叶青青又道谢，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黎老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薄暮》出不了啊？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明明之前魏老师和吴总都点头的了，突然又说不出了，我现在也看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黎老师闻言，垂眸整了整桌上的文件，似乎是在思索，但抬头时还是道：“这件事啊，我也不是很弄得明白，所以也不大好说。反正，你只要知道，不是你的问题就行了，而且以后出的希望也不大，你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 “以后出的希望不大？”叶青青咀嚼了一下这番话，心里一惊，“总不会放到别的出版社也不让出吧？那书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唐冶的问题，那就算转战出版社也会遭到否定的话，显然就是书的问题了。 那么问题又转回来了：到底书出了什么问题？ 她这边觉得自己掉入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样悖论一般的深渊中，那边黎老师倒是笑了：“那你不要想太多，如果有别的出版社觉得可以，还是可以出的。” “所以就是我们社不好出吗？”叶青青重新燃起了希望，“那黎老师，我可以把这本书推荐给集团里其他社出吗？” 她这话很明白了，如果黎老师点头，她就把书推荐到文艺社去。 黎老师皱了皱眉。 叶青青心里一沉，刚想给自己个台阶下，就听黎老师迟疑道：“你要推荐，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这样的话，也可以给他们一点压力。” “啊？什么压力。” “哦，文艺社这边有点事想求唐冶，方凛不是唐冶的爸爸嘛，那既然要求唐冶，总要拿出点态度来。” 黎老师这边尚不知叶青青已经知道宣传片的事，但她倒没有隐瞒或者把这个任务压到她身上的意思，叶青青本来刚松了口气，可听她说完，心又吊了起来，纠结道：“黎老师，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什么？” “方老爷子的书本来就挺好的，我们这如果有什么特殊原因，出不了就出不了了，不影响他书的质量。可如果我推荐到文艺社去，文艺社为了让唐冶办事，才出的方老爷子的书，那岂不是显得很……怎么说呢，”她一时想不出委婉又合适的形容词，只能换个角度，“我要是老爷子，我肯定宁愿书不出，也不借这个名头啊。” “哦，这个啊，你放心，”黎老师笑道，“文艺社也是有门槛的，他们拿出的态度就是认真考虑方凛的书，如果可以那皆大欢喜，如果不可以……至少文艺社不能出的理由肯定很明确。”。 ……所以连黎老师都觉得《薄暮》被毙得冤枉！叶青青几乎要流下泪来，本来退稿加理由最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到了她这儿跟登天一样难！ 第六十八章 交换八卦 叶青青在黎老师这儿扒拉了一点零食，回来按原计划泡了芝麻糊，左一口右一口吃完，算是满足了。 中午和凌潇一起出去买了奶茶，路上忍不住再次分析起来。 凌潇身在事外，说是旁观者清，但也有可能根本看不到。这回她也没从黎老师这儿得到点什么说法，只能表示爱莫能助，叶青青便也歇了，两人开始日常吐槽社里的其他人。 “对了，你今天中午没来吃饭实在太可惜了！”凌潇突然一脸兴奋，“你记不记得以前我就跟你说过白娘娘学我和小林的穿戴嘛！” “昂，是说过，”叶青青这个还是记得的。社里阴盛阳衰，年龄还断层。要么是四五十往上的，再下来就是三十出头的，其中领军人物是白娘娘，三十三四岁的样子，已婚，有个女儿。接下来一路排序，论编辑部，就留学过的小林，白富美凌潇，最小的是叶青青。 但因为三人年龄相差不大，所以不会有太大的距离感。 这三人中，凌潇家境殷实，出入名包豪车，但穿着却走休闲风，喜欢卫衣牛仔小白鞋，比较前卫。而小林留学归来，穿衣品味略欧美，讲多点那就是淘宝网红卖家秀风，她人瘦，各种毛衫纱裙穿着倒也好看。叶青青最普通，逮啥穿啥，家境也就那样，平时双肩包布袋，没什么自己的风格。 本来社里是白娘娘一枝独秀，她比三人中最早来的凌潇还早三年，这三年那是社花一样的存在，结果现在新鲜血液一进来，富富不过凌潇，美美不过小林，年轻年轻不过叶青青。 会紧张也是正常的，表现方式就是，她开始模仿。 模仿凌潇的包和车，模仿小林的穿着打扮。 以前凌潇发现这点的时候，叶青青还不大信，因为那时候凌潇吐槽的点是白娘娘看她开大奔，转头卖了车按揭了大奔的国产低配版，可见白娘娘学她买的那些名牌，多半也是高仿。 叶青青觉得这猜测没实锤，不好当真，以至于后来凌潇等人又跟她吐槽说白娘娘开始模仿小林穿着，她也就听听算了，有时候还会以“潮流摆在那谁都有权利学”等话反驳一下。 不是她圣母，她怕好友钻牛角尖。 结果现在凌潇又提起了，她忽然感兴趣起来：“怎么了？又有好玩的事儿了？” “是呀，你知道小林平时衣服基本不重样，一天换一套的。”凌潇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昨天小林穿了她的开衫灰纱裙加裸靴，我们都夸她好看，结果今天她大概懒了懒，又穿这套了。” “然后？” “然后白娘娘不是出来吃饭嘛，一出办公室，大家都傻掉了！哈哈哈哈！跟小林照镜子一样一套，也是开衫纱裙加高跟裸靴！你说尴不尴尬！小林都尴尬死了。” “哈哈哈哈！”叶青青笑了两声，突然一顿，“等下，我早上看到白娘娘，不是你说的穿着啊，就她平时的衬衫小西装……” “哎你傻啊，”凌潇又开始她的口头禅，“上午快递来过了呀！白娘娘收了两大包！肯定是昨天看小林穿了好看，赶紧下单，今天到了，赶紧换上，谁知道会当场撞车啊！” “……这么想想……”叶青青听得尴尬症都要起来了，“白娘娘还真是，有点可爱啊。” “可爱？那叫可笑！”凌潇八卦完，一脸扬眉吐气，“我就等着什么时候看她闹更大的笑话！” “谁说没有呢，”叶青青突然发现自己也有值得八卦的事情了，一脸冷笑，“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和唐冶谈合作的时候，她背着我私下里找唐冶要版权，想把我甩开，自己做唐冶责编呢。” “我靠！”凌潇闻言，差点一口奶茶喷出来，“刺激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她也做得出？你是怎么知道的……唐冶跟你说的？！” “对啊，”叶青青在这事儿上无条件信任唐冶，毕竟人家是有道德洁癖的人，所以答得斩钉截铁。 “天呐！我服了！”凌潇双目无神，陷入头脑风暴中，喃喃，“我真是小看这女的了，真的是刷新下限……还有啊，你跟唐冶关系也真好诶，他居然还会把这事情跟你说，我还以为他很不喜欢我们社了，你夹在其中左右不是人呢。” “啊，这个，还好啦，买卖不成，咳，情谊勉强维持呗。”想到之前连唐冶邀夜宵都拒绝的，绝情的自己，叶青青干咳一声，有点不自在起来。。 不管怎么样，就现在来讲，好像她欠唐冶的人情，有点越来越多了？ 第六十九章 突然发难 叶青青不喜欢欠人情，应该没人会喜欢。 虽然目前为止每一次为了工作和同事动平时不动的脑子时，她都在心里骂他。可是真琢磨起好坏来，她还是知道好歹的。 但若要说偿还人情，她着实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去偿还，他已经要什么有什么了，他缺的她也没本事给，好像只剩下不要给他添麻烦，还有伺候好他爹两条路了。 叶青青没等来吴总对检讨的回应，下午便循着日程表开始干活。先是拿出张副社给的光盘听了两遍，无非是一些歌颂美景歌颂人民淳朴歌颂家乡的歌，一听就知道是小地方旅游开发需要。她确认歌曲内容没问题后便开始拟选题。 她进入社里的内网，点了新建选题，开始填起选题表。 专辑名字倒起得挺凶，叫“三千弱水”，打头第一首歌就叫“我取一瓢”，可见制作者还是挺有情怀的。 在选题内容和市场分析上，她就开始瞎填一气，什么传播优秀传统文化，歌颂劳动人民勤劳勇敢，赞美家乡山清水秀。市场上则只需要两个字：包销。 包销意味着作者自己购买自己出版的作品，只要数量上让出版社能保本小赚就行，至于买去怎么用就是作者自己的事情了。 她填完选题单后就提交上去，开始进入数字签名环节，首先交给魏老师，魏老师看过ok，那就交给吴总，等过了选题环节，就可以开始拟合同了。 她提交了选题单，把“三千弱水”专辑又刻录了一份，装进专门的选题用文件袋里，去找魏老师。 一个办公室是从内到外三张桌子，魏老师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她进去时要路过编辑部两个男孩子，靠门是负责各种剪辑拍片等新媒体制作的小高，中间是专长审各种理科教材的小宽子。 小高外号大锤，除了身材特别高大威猛，性格喜好拥有所有宅男特点为一身，非常中二和二次元，所以虽然赚的少，但却很喜欢这种让自己拍片剪片的活儿，平时也不爱和人打招呼，叶青青进去时也就看了一眼，低头摸了摸键盘旁的初音手办，继续卡擦卡擦剪片子。 小宽子是他们这群小的中来得最迟的，才一年不到，却是大救星一样的存在，他理科实力过硬，那些让叶青青和小林等人叫苦不迭的数物化生教辅他审起来简直信手拈来。不过有个让领导，尤其是吴总和洪社很难过的点是，本来阴盛阳衰的出版社，他们千呼万唤好不容易来了个男丁，结果有点娘娘的。 小宽子是个妇女之友。 论八卦、化妆，包包和穿搭，他综合实力在社里独占鳌头。 叶青青路过他时，他抬头看向她，往后甩了甩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叶青青有点犯怵，她顿了顿，一脸疑惑的朝他比眼色：咋啦？！ 小宽子眯眯眼，又往后甩眼色：快过去。 叶青青翻了个白眼，走到魏简那儿，在如山的稿子中找到了魏老师。 她恰好在看她提交的那个选题，见她过来也不意外，头也不回道：“小叶啊，这个选题就是张副社给的那个？” “嗯。” “他怎么说的？” “他就说包销，跟吴总说过了，让我走个流程。” “他跟吴总说了，跟我说过吗？” “啊？”叶青青傻了，这是咋地，有火药味啊。。 她立刻想到了小宽子诡异的眼神，转头飞速一看，果然在办公桌隔板另一面，小宽子一手撑头，津津有味的看着，与她双目相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七十章 她要上天！ 魏简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老大姐的形象。 她性格直爽，有时候说话有点不过脑子，喜欢操心还有点更年期的焦虑。但她儿子都不小了，当了妈的对小辈总是有点照顾的心，她对自家编辑部几个小的还颇为照顾。 比如相互打掩护翘班之类的……等等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好榜样。 她也很喜欢串门八卦，背地里吐槽白娘娘什么的，或者跟她们几个小辈烦恼自家孩子的学习。侧面讲也可以说没什么进取心，而且胆子小，唯领导之命是从，连带着整个编辑部都被吴总捏得死死的。 不过魏简大半辈子搁在这了，老公是集团老同事介绍的，自己儿子也是同事看着长大的，只要不出大乱子，少折腾，基本能在这安稳退休。所以虽然现在有白娘娘之流在那兴风作浪，她可能曾经挣扎过，但能力属实有些不够用，只能避其锋芒，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来，逐渐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老好人的形象。 她的做法也可以理解，就是有点憋屈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家的领导是个憨憨总好过是个周扒皮，叶青青有时候抗争失败恨自家主任不给力的时候，经常这么自我安慰。 然而今天，她怎么了？ 出版包销产品。这在绝大多数出版社都是习以为常的业务，小，赚得不多，方便，而且安全。最关键的是，还能算业务量，几乎是天上掉下的小馅饼，有一个就一定吃下去的那种。 连叶青青这个中二少女都没觉得有问题，魏简怎么突然跳出来作妖了？ 她有些迷茫，也不争辩，只是问：“那，魏老师，我们是做，还是不做啊？” “你去跟张社说，现在版号卡得紧，这个选题做不做，怎么做，我们要先开个会讨论一下。” “啊？”咱们出版社版号都用不完诶大姐！卡得紧跟我们有关系吗？这个拒了，年前定的选题量拿啥冲？ 叶青青懵了，但魏简平时再平易近人，好歹是个领导，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被“有关部门”踢到另一个“有关部门”的皮球，被一件小事卡在缝里滚来滚去。 “那，我去问问……”她浑浑噩噩的转身，走了两步，看到小宽子假装埋头在审稿，飞快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脚步不停的走了出去。 她没先去张副社那儿，而是先去楼梯，上到十一楼在那儿蹲着，过了一会儿，小宽子踢踏踢踏的脚步近了，随后人也出现在楼梯拐角。 他瘦津津的，小鼻子小眼，虽然白净，但大概因为八卦多了，气质总是带着点猥琐，此时就笑眯眯的靠着栏杆，一副自己运筹帷幄的样子：“怎么样，”他有着非常重的本地口音，“爽不爽？” “爽什么！”叶青青没好气，“怎么回事？魏老师跟张社干起来了？他俩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啊！”。 “魏简哪是跟张社干起来，”小宽子私下里提到魏老师一向不怎么尊重，此时更是如此，他手指向上，“她是要日天！” 第七十一章 姓蒋的人？ “哈？”叶青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昨天没来开会真的可惜了，”小宽子道，“集团要评主任了，咱们社有资格的就魏简和马总监。” “他们不是一直是主任吗？”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两年编辑部一直没主任，他俩只是副的，就跟我们把张副社叫成张社一样，省掉了副字而已。” “哦！那魏老师怎么还敢这么嚣张，跟张社过不去？” “那是因为还有别的事呢！”小宽子一脸神秘，“我昨天中午刚收到消息，魏简的老公确认升职了。” “魏老师老公？”叶青青更糊涂了，她只知道魏简嫁得挺好，但也因此有点怕老公，据说结婚后工资都交给老公保管，一直这样很多年，才在黎老师的提点下争取了保留一部分工资的权利，可谓女权斗争反面教材，“何方神圣？有黎老师老公厉害？” 显然黎老师的背景对小宽子来说早就不是秘密，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谁厉害还真说不上。” “卧槽？到底是什么？” 小宽子压下声音：“魏老师老公调进了市里的宣传办公室，二把手！” “哈？很厉害吗？”叶青青问完自己想了想，率先回答自己，“哦，厉害！” 管宣传的，人家又不能自己产内容，有什么宣传项目当然得找外包，虽然绝大部分项目现在都是投标的，以他们社的实力估计够呛，可防不住有时候冷不丁漏出点不需要投标的小项目来，这时候还不是近水楼台？ 叶青青了然，随后叹气：“可这也不至于飘起来啊。” “必须飘啊，不飘领导还以为她自己不当回事呢！”小宽子居然是赞同的，“毕竟马总监那么能折腾，钱没赚多少，名头拿出来都是有名的大平台，什么移动电信的，领导懂什么，听着厉害就行。我们呢？今天小学电子科技，明天中学体育，后天数学公式掌中宝……一提销量，不是没有就是包销。我要领导我也选马总监。” 叶青青听着也心酸，但想到就这样他们还不肯出唐冶的书，忍不住冷笑：“该！” “不过也还好你不在。”小宽子忽然又道。 “啥？” “昨天小蒋来了，吵着要去海市动漫展，魏简喊大锤带他去，大锤只能答应了，”他一脸幸灾乐祸，“把大锤气得……他拍妹子的相机都借好了。” “小蒋……哦，魏老师儿子，”叶青青应了一声，忽然一顿，“咦？蒋？那魏老师老公岂不是也姓蒋！” 小宽子哭笑不得：“要不然呢，姓王？” “不是……”叶青青皱紧眉头，有些疑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蒋这个姓的时候会惊一下。 小宽子也就是出来朝她倾泻一下八卦，此时也说爽了，看到叶青青都被震撼得言语不能，特别得意，乐呵呵的进行日常叮嘱：“诶我跟你说那么多，你不要外头随便乱说啊！” “嗯……”叶青青神不守舍。 “晚上八点上线哦！我今天要上铂金！” “好好好。” 他心满意足的走了。 叶青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她坐在楼梯上，许久没有回神。。 “……蒋？嘶……有个什么事儿来着？” 第七十二章 万恶的有钱人 蒋这个姓，莫名的让叶青青想起了被她遗忘的那个梦。 她甚至通过这个姓，能想起一个不属于魏简儿子的身影。 可她想到头都痛了，依然什么都没想起来。以至于她甚至想要不要找机会去一下医院，看看能不能找个高手催眠一下，回忆起她忘记的事情。 但这想法毕竟离平民百姓太远了，她只是想了一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有些心累的回了办公室，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张副社那，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清醒的沦为办公室斗争的工具也是一种解脱，此时低廉的工资反而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她心里想着反正扫大街也就这个收入，便去找张副社。 只是刚进张副社办公室，看到他蹲在窗边浇花，那憨厚老伯的样子，她忽然就委屈了：“张社，”她低声道，“魏老师说她还不清楚这个事儿，不给过。” “她？”张副社愣了一下，扶着腰起身想了想，突然嗤笑了一声，摇摇头，“这个魏简。” “好吧，”他坐到办公室前，“你觉得这个选题能不能出的？” 叶青青有些犹豫，摸不清张副社为什么问这个明摆着的答案，但凭良心，她觉得再没比这更“安全”的选题了，便毅然点头：“我觉得能的！” “你想不想出？” “啊？”叶青青更摸不着头脑了，但还是继续点头，“想是想的，可如果选题报不上去，那也没办法啊。” 张副社点点头，又叹气：“哎，这个魏简……” 他思考了一下，做出决定：“那这样好了，你先放一放，我有空问问她怎么个意思。” “行。”叶青青转过身，刚走两步又被叫住。 张副社道：“是这样的，我们这边讨论了一下，你这缺勤也是为了工作，这次你检讨也写了，扣钱就先不扣，处分也先不记，反正你下次有事记得尽量提前通知嘛，否则以后几个小的想想处罚那么重，事情都不敢放手做了，你看怎么样？” 叶青青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反转，她很是惊喜：“谢谢张社！” “哎，”张副社反而有些无奈的样子，“最近社里有点浮，我也是搞不懂他们那群人，反正我都快退了，你们几个小的要是有什么弄不明白的，来跟我说，好吧，我能帮则帮。” 这下叶青青可是真的开心了，她猜自己这次反转也是张副社给自己争取的结果，虽然说其实她本身并不是很在乎这个处分，反正再怎么扣钱也影响不了生活水准，但他们这个行为就很让她感动了。 毕竟她很早就知道，这社里谁也不是自己亲爹妈，没人有义务对自己好。 张副社以前多半明哲保身，现在临退休看到人心浮动，忍不住最后发光发热一把了。 叶青青点头哈腰：“好的好的，谢谢张社！” “哎，去吧去吧！”张社摆摆手。 叶青青开开心心的出去了。 这么来回一折腾，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她想起唐冶，显然今天是没办法给方老爷子答复了，但总觉得拖着也不好，便给唐冶发微信：【我还没搞明白原因，没脸见你爸怎么办？】 唐冶显然在忙，等到她下班才回复她：【你以为你是丑媳妇吗，谁在乎你有没有脸见我爸？】 ……怎么感觉被占便宜了？叶青青有点囧，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如我先把稿子还给你爸，具体情况我慢慢查？】 唐冶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发来消息：【这样，晚上我爸回来我带他在市里吃饭，吃完我们来找你，你直接把稿子给他吧。】 想想这个安排好像没什么问题，叶青青便应了。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不对，忍不住又发微信：【等下！既然你们都过来了，不如我请你们吃饭呀！】 唐冶：【我订了怀石料理。】 叶青青觉得有点耳熟，转头去百度了一下，爽快自pia：【好的！请不起！再见！】。 一顿顶她两个月工资？搞笑呢！万恶的资本主义！ 第七十三章 一物降一物 叶青青下班后，在去食堂吃饭和叫外卖之间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路过菜场自己买点做。 她会得也不多，但够自己吃。 正在菜场挑菜的功夫，唐冶的电话来了，她接起来，用脖子夹了：“喂？” “你在哪？” “菜场！” “你还会做菜？” “你不会？” “不会。” “所以你吃怀石料理，我吃番茄炒蛋呀。” “那你要不要吃怀石？” “不要。” “我爸要你吃。” “……你们收钱不？不收钱我不吃。”叶青青赶紧翻自己的短信，查她的银行余额。 “啧，你怎么这么麻烦。” “那你让老人家吃饱吃好，吃好了来我这喝茶呀，我菜都买好了。” “我爸一定要我请你吃饭！” 你这么不乐意可以拒绝啊，这点事儿都办不到吗？废物！叶青青哭笑不得：“要请也该我请你们俩呀，你跟老爷子说，今天这顿我请不起，下次你们找个平民点的，让我请吧，好不？”说完，她想了想，放软声音加了句：“求求你们啦。” 唐冶不吱声儿了。 许久，他冷声道：“那你在家附近找个茶馆，我们吃完过来。” 叶青青：“找什么茶馆，直接来我家不就行了？” “你这女的怎么这么不讲究，能随便让男的进门吗，你没隐私？” 怎么这都能训话啊！叶青青已经没脾气了：“是你我就不让了，这不是还有你爸嘛……放心，我没脸见你们，我家有！” “……那再见。”唐冶挂了电话。 叶青青放下手机，觉得跟唐冶打个电话比在社里斗智斗勇还累，她叹口气抬头笑：“多少钱？” “一块五！”菜摊大妈也没脾气了，“哎我等你这一块五等得脖子都长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叶青青哂笑，打开了支付宝。 晚上她吃完饭收拾了家里，很快就等来了唐冶和方凛。 在打开门看到方凛的那一刻，叶青青愣了一下。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见这个老爷子，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就印象深刻，比见到唐冶还深。 唐冶固然是当下有才有脸实力硬核的代表，让人见之惊叹。但在这个小鲜肉横行的时代，见过各类美男帅哥，叶青青这颗少女心可以说非常稳当。但是见到方凛就不一样了，这世上老人家也多了，但像他这样气质温润儒雅，面容沉静凝练着岁月和本身的清隽的，却极少。 他两鬓斑白，脸型瘦削，嘴唇虽薄却弧度带笑，连皱纹都带着优雅和温和，笔挺的脊背和沉稳的动作掩盖了老态，让人忍不住随着他平心静气下来。 叶青青在见识方凛以后才能够理解一些姑娘叔控的由来，并且也正是因为他这身气质，让她特别不想在他身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但这次不是，这一次，她晃了下神。 “叶编辑，你好。”方凛在门外打招呼，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需要换鞋的吧？” “啊？哦！额，对对对，这双是您的，抱歉我只能准备一次性拖鞋，都是我其他酒店里拿的。” 叶青青连忙蹲下去给他拿鞋，就差帮人脱鞋了。 “我自己来就好。”方凛拦住了她的动作，轻叹，“一次性的啊，可惜了。” “呃呃呃，对不起！”叶青青顿时也跟着可惜起来，忙不迭瞎道歉。 “爸，酒店都是一次性的，你心疼不过来。”后面冷不丁传来唐冶的声音，他把这门，一脸不耐烦，“叶青青你让开点，太近了，我爸弯不了腰。”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叶青青快哭了，倒退着让开，怎么感觉请了两尊佛进来，她从地位到气场都被压得死死的。 “小冶，礼貌。”方凛脱下一只鞋，侧过脸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回头跟叶青青道歉，“抱歉呀，叶编辑，我没教育好，给你添麻烦了。” 唐冶翻了个白眼，还真就不吱声儿了。。 叶青青目瞪口呆，这是啥，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看不出唐冶还是个带孝子呢！ 第七十四章 出不了的三个原因 父子俩进来的时候，方凛和唐冶竟然开始对嘴。 方凛：“你看，一次性拖鞋不是挺好的，到这种时候还能用一用，你还不让我带走。” “有什么好拿的，放酒店不拆也是下一个客人用，又不浪费。” “那也是我们花的钱，又不是贪他们酒店的小便宜，怎么，你嫌你爸丢人了？” “爸！”唐冶看起来就差跺脚了，朝叶青青抬抬下巴，“你看看场合！” 一旁埋头切水果的叶青青茫然抬头：“啊？没事，你们继续！我是聋子！” “你不是！”唐冶无情揭穿。 “你真希望我不是啊？”叶青青也玩心大起，“我在保护你的面子诶！” “得了吧！”唐冶没好气的坐下，“我们到底来干嘛的。” 一听这话，叶青青立刻怂了，她摆好了果盘，往父子俩推了推，讷讷道：“对哦，咳，方老师您好。”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伯伯吧。”方凛温和道，并且很自然的拿了一块苹果吃起来，“嗯，甜。” “那不行那不行。”叶青青却没敢这么从容的自来熟，她摇头道，“咱们讲正事，气氛还是要有的。” 方凛失笑：“好好好，那么，叶编辑，我的书，有什么问题吗？” 上来就是那么难的题目啊，叶青青虽然早就准备，可还是哽了一下，只能拿出方凛的书，双手推过去：“可能唐冶和您说了……” “没有。”唐冶打断他，“我什么都没说。” “啊？”叶青青傻眼，没想到唐冶绝情到前置任务都不帮她做就让她打boss，她沉默了一下，立刻改口：“那方老师，不好意思，我们社现在可能没法出您的书。” 方凛表情并没有意外，他点点头，摩挲了一下文件袋的封面，问：“小冶出了那么多书，我大概也有所了解，不能出书可能有三种情况，一种是不符合国情，一种是不符合市场，还有一种是写得不够好，我是哪种呢？” 天呐，总结得好好，可好像哪种都不是啊！ 他写得好，也很符合当下中青年市场，也没有哪儿违反国情！所以为什么不给出啊！ 叶青青连委婉的途径都没有，只能道：“方老师可能您要认为是我安慰您，但其实不是。您的书真的很好，文笔剧情都一流，篇幅也非常适合出版，题材也是当下市场很需要的那种，甚至要说国情，那更没问题，您揭露了过去的一些问题，也写了当下社会改变，生活越来越好之类的很符合主旋律。” 方凛迷惑了：“那为什么……” 叶青青苦笑：“所以这就是我一定要当面见您的原因，因为，我也不知道……我问了我的领导，他们的说法模棱两可，我怀疑是我的问题，他们也说不是。唯一目前可能起到影响的，是我们社内部有些问题。” “哦？”方凛露出微笑，“方便说一下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现在是集团几年一次的职称评定期，社里几个领导，尤其是两个副的，都想转正，但僧多粥少，空缺就那么点。所以他们特别紧张，最近做事情的画风大变，我都看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了。” “哦。”方凛果然过来人，露出了然的笑，“我懂，我的书成了他们相互拖后腿的产物了。” 叶青青沉默了一下。 虽然方凛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原因，但叶青青却不敢顺杆爬，因为她觉得这个理由并不正确。 毕竟如果要相互拖后腿，那必然得有一方想上进。而魏简就是急需要做出点成绩给社里看的人，她本身选题量不少，承担的业务也是社里的支柱产业。然而因为这些业务都没什么名头，且是社里的传家宝，来得太轻易，不如新成立新媒体部的马总监白手起家那般虽亏犹荣。 所以魏简按理讲应该是非常希望能出一本市场向的书证明自己的，可她因为唐冶的不羁放弃了唐冶尚可理解，又为什么会把方凛推开呢？ 难道说她老公还没升职，就已经给她弄到了一个可以扬眉吐气的大项目？ 不至于吧，那多个方凛锦上添花，不冲突呀。。 叶青青自己琢磨的脑壳都痛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所以书能不能先还给您，等我找到原因再联系您？” 第七十五章 唐冶真实风格 方凛闻言，想了想，笑了，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唐冶：“是不是他一定要你给个说法？” “啊？”在唐冶的杀人目光下，叶青青眼神飘忽，“这个，不用他说我也是会……” “不要管他，”方凛道，“这孩子就是太较真，什么都追根究底的，而且特别不会说话，动不动就把人逼上梁山。你是不是也被他逼的？” 叶青青：“啊，这个也不能说逼，毕竟我本来就……” “你们年轻人啊，有这个干劲，我当然是很鼓励的，但也不能忽略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得到结果的。” 咦？！叶青青听着方凛的谆谆教诲，有点反应不过来。眼风瞥见一旁的唐冶很受不了的样子，低声嘟囔着：“又来了。” 方凛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她：“我觉得，可能连你领导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吧。” 叶青青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那倒不一定，太突然了，肯定有个决定性的因素。” 方凛一顿，无奈的点点头：“好吧。” “所以我想问，”叶青青看了一眼唐冶，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另外一个社感兴趣的话，您愿意投吗？” 旁边的唐冶闻言，果然挑了挑眉，没作声。 “别的社？”方凛狐疑道，“哪个？” “哦，我们集团不止这么一个出版社嘛，大家各有所长，要论出书，文艺社第一了。我们社有点文艺社的关系，他们对你的书挺感兴趣的。” “他们出过我家小冶的书吗？”谁料方凛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叶青青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摇头，“没，没有，我们整个集团都没和小，咳，唐冶合作过。” “哦。”方凛长长的应了一声，露出个笑容，“那可以考虑的。” “诶？”叶青青左右看看，“出过唐冶的书有什么问题吗？” “切。”唐冶嗤笑一声，没等方凛说话，就抢先没好气道，“我爸嫌弃出过我书的出版社居心不良！” 方凛无奈的摇摇头，依然心平气和的和叶青青解释：“我呀，算是看明白了，现在那些出版社找我，十有八九是冲着小冶。” “……咳！”在唐冶似笑非笑的凝视下，叶青青尴尬的直了直腰。 方凛没有察觉，继续道：“就比如现在小冶那些合作方，都太厉害了，总想把我顺带炒作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自己也写书，还来找我，要我写什么回忆录，小冶的童年，还有什么父子日常花絮……他们疯了吗？这有什么好写的，有人要看吗，真有人要看，那些人是什么心态啊？” “噗！”叶青青实在忍不住。 “这些我都没让你知道，直接拒了的，谁知道你哪儿听来的啊。”唐冶听着也很气不过，“我肯定不能让啊！” “儿子啊，爸爸也会上网的。”方凛语重心长，“你的那些粉条排队要看我写你的花絮，还说什么磕父子日常，我虽然不懂，但总觉得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子日常？说得她也想磕了！叶青青心里“yoooo”了一下，还是正经脸发问：“粉条？什么东西？唐冶的粉丝不是叫蜜糖吗？？” “是粉丝！”唐冶不耐烦的回答，“我爸总记错！” “哦哦哦！”叶青青擦了把汗，看方凛也有些囧的样子，硬是忍住了笑。 “所以啊，我才特地找你们，你们跟小冶没合作成，不用看小冶面子。” “方老师，不是我抬杠，唐冶也不是百发百中吧，”叶青青有些不明白，“他之前肯定也有其他没合作成的出版社吧。” 方凛笑了，看看唐冶，见他一脸已经被老父亲卖习惯的表情坐在那，回头道：“他字典里，就没有买卖不成情意在这种事，要吵就吵成仇人，绝对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我就算要投稿，也不至于投儿子的仇人啊。” “咦？”买卖不成情谊也不在？不对啊，那之前他俩买卖不成，唐冶还喊自己吃夜宵来着。。 叶青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唐冶脸撇向一边，愣是不看她。 第七十六章 1v2完胜 叶青青是看出来了，这俩父子关系虽然很和谐，但是却也有点别扭。 方凛要振父纲，却因为唐冶太出息而无从下手，偏偏现在有种活在唐冶荫蔽下的感觉，小自尊发作，脾气好但却有点难搞，属于外柔内刚型。 而唐冶则简单了，他出息，他想照顾爹，爹不让，他也不愿意腆着脸，就绷着。是外刚内柔。 真互补，她也想去磕父子cp了。 她甚至能理解那些合作方的感受，方凛带给他们的惊艳是有唐冶的加成的，一般儿子帅的都是妈妈好看，谁料这儿还有这样的父子，各有千秋，各占鳌头，虽然方凛年纪大了点，已经大叔以上，大爷未满，但到了这个年纪还风度翩翩，着实让人心驰神往。 这样的父子俩，不趁热炒一把都对不起这个满地颜狗的时代！ 叶青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咧嘴，唐冶就一脸嫌弃：“别那样笑，恶心。” “小冶！怎么说话的！”方凛真的生气，“快道歉！” 清楚唐冶尿性的叶青青自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她连忙抬手想阻止父子大战，却不料唐冶立马低头：“不好意思，我不该这么说。” “额，没，没关……” 结果唐冶画风一转，眯起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不是恶心，是太恶心。” “唐冶！”方凛怒喝。 “……”这还让人怎么下台啊！难道她要为她的脑补道歉吗？！叶青青无助，迷茫，最后低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眼神太猥琐。” “……”方凛回头，一脸莫名。 唐冶一点没被他爹吓到，翘起二郎腿：“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 “还乱不乱想了？” “不不不不不想了。” “哼……”他大获全胜，笑眯眯的把果盘往她这儿推了推，又夹了块橙子给方凛，“来，吃水果。” 方凛和叶青青懵懵的吃着水果，有种一起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感觉。 吃了水果继续转社的话题，叶青青还是老老实实转达了黎老师的意思，文艺社是个有节操的社，行不行还得看稿子质量，但那边社大，比较讲规矩一点，有个什么问题，都会有明确说法。 不至于这儿领导头疼脑热要升职，就这不干那个偏要干的。 方凛听了很满意：“就是要这样好，说实在的，我本来心里就没个准，这小子不肯帮我看稿，我自己左看右看看不出花样来，便想投个社试试。你方才跟我讲退稿了，我还当我的书确实不好。但若是你觉得确实可以，那我便再试试，不管怎么讲，就算是书有问题，至少也有个专业的人，告诉我有什么问题。” 咦，唐冶不肯给看稿，他不是说他压根不知道方凛在写书吗？ 叶青青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这对父子奇怪。。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件事是达成一致了，她也没问唐冶的意见，还是把原稿推给了方凛：“方老师，这个您拿回去吧，我那儿给复印稿就行了……还有，不好意思，”她是真的不好意思，以至于脸上火辣辣的，“我前两天晚上又看了一遍，看哭了还睡着了，把您稿子也弄湿了，我有努力弄干，但纸可能有点脆，这个，真的抱歉。” 第七十七章 搭讪？ 方凛闻言，神色有点复杂：“何必哭呢，也不是什么很感人肺腑的事。” “总之就是好看！”叶青青真情实感，就差赌咒发誓。 “比小冶的还好看？”他调侃道。 “那当……” “咳！” 叶青青顿了一下，觉得唐冶这点事儿都要介意，实在有点小孩子气，也不管他，努力点头：“反正我觉得你的好看。” “你完了叶青青，”唐冶阴恻恻的，“以后别想出我的书了。” “我还不伺候了！”叶青青这时候事情解决，心怀大畅，还去挽方凛胳膊，朝唐冶挑衅道，“方老师比你好多了！” “哼！” “哈哈哈！”方凛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见时候不早了，三人又随便聊了两句，父子俩便准备出发了。唐冶先出去，方凛在那儿扶着门框换鞋子时，他抓着的稿件袋里又掉出了那枚金黄的银杏叶书签。 叶青青只觉得眼睛一疼，眼疾手快的接住，一片树叶而已，她这么捏着，却好像百米赛跑过一样心脏腾腾的跳。在方凛穿好鞋回身时，她把书签递给他：“方老师，你的书签。” 方凛一愣，他接过书签，失神的看了一会儿，小心的放进袋子里。 叶青青伸了伸手，不知道在舍不得什么，她心里有点恍惚，忍不住再次叫住方凛：“方老师。” “嗯？”方凛还没从某种情绪中回来，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我以前……”叶青青总觉得怎么讲都很奇怪，可还是忍不住讲，“我是说在您来投稿前……还有没有见过您啊？” 方凛愣了一下，他抬头，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下叶青青，果断摇头：“没有。” “哦，”叶青青干笑，“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哎，不好说，我就随便一问，您别介意。” “当然不会介意，”方凛笑了笑，“这儿就这么大，见过也有可能。” 反倒是外头的唐冶反应最大：“叶编辑你稿子都到手了，再搭讪有些多余吧？” 不用他说，叶青青自己也觉得像搭讪，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拂掉缭绕在心里的奇怪感觉，摇摇头：“没事儿，我大概老师的书看多了，搞混了人物，觉得见过他好多回了吧。” 这话却不知怎么的惊到了方凛，他猛的又看向她，随后像想起什么，苦笑了一声，低低的咳嗽了一下，转身走了。 唐冶站在旁边等他爹过去，转头看向她：“新书发布，来不来？” “嗯？”叶青青楞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时候？” “还远，先问问你。”他笑了一下，很是不怀好意，“说不定会也请一下你的领导，让他们看看他们不敢出的书是什么样子的。” 叶青青：“……”所以说难怪和他合作的社都要成仇啊！这德性太欠揍了！ 她：“不不不还是不去了，有机会买你书你给个签名就行。” “谁要给你签书，”他一脸嫌弃，“本来我的签名留着给你签合同的，现在你看，凉了。” “……”扎心。 “没出息。”。 “……”噗呲！ 第七十八章 甲方爸爸青青 第二天一早，叶青青就偷摸去找黎老师，问她要文艺社编辑的联系方式。 最简单的当然是直接给黎老师，还有什么比呈给她老公，文艺社社长更有用的。不过做事到底不能那么露骨，还是得脚踏实地来。 谁料黎老师倒很爽快：“你给我吧，下午我直接给我家那个好了。” “嘿嘿嘿那最好不过了。”叶青青立刻把复印稿呈了上去，就差单膝下跪。 黎老师翻看了两眼，笑道：“正好，这本书我听了那么多事情，都还没看过呢，趁这个机会看看。” “对对对！最好能提点意见，我问了作者了，出不出他无所谓，他就想知道自己哪里不足。” “无所谓那只是说说的……”黎老师轻叹，“他这个年纪的人，大概一辈子，就指着出这一本书了。” 叶青青一愣，心唰的就凉了一下。 黎老师看到她的表情，笑道：“你也别这么紧张，没事的，他就是不想给你压力，而且凡事不能强求，你也不要给自己压力。” “……压力倒没什么。”叶青青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被压力到了，她有些消沉的走了出去，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还是不知道还能为方凛做什么，便收心埋头干活。 张副社那个“三千弱水”的专辑尚不知博弈结果，她便没凑上去自找没趣。先干手头的活，叫《初中信息技术一点通》。 那是一个市里电教馆的选题，电教馆全名电化教育，做的当然就是电子化教育这一挂。现在纸质书本依然是教育的主要载体，媒体作为辅助手段，自然也在他们社的主攻范围内。 然而媒体这东西，不管是视频还是音频，归根结底还是烧钱，想做好就得烧钱，如果自己没钱烧就努力烧资方的钱，如果资方也没钱那就只能苟延残喘……他们社就是这种从来不肯投钱只想空手套白狼最后落得苟延残喘的局面的。 幸而社里老领导和电教馆还有点情面在，隔三差五还能得到点边角料的选题，大家便聊胜于无的死撑着。 这次这本《初中信息技术一点通》，针对的就是初中毕业时的计算机考试，让学生通过看视频了解考试要求，记住步骤从容应考。 电教馆抛出这个项目和预算，他们出版社接住了，便按照电教馆的要求找了个制作动画的外包公司，在预算允许范围内可劲儿压榨，做出东西后出版了给电教馆交差。除去成本和外包分成，剩下的就是自己的。 这也意味着，外包公司不一定物美，但必然是价廉的。 看着这仿佛ppt连环画一样的所谓动画，叶青青觉得眼睛一阵阵发疼。纵使这些年基本没看过多少比这个好的，她还是难以习惯。 毕竟平时还在靠追番洗眼睛，审美总归在线的。 她滴了滴眼药水，叹口气看起来。看了一整天，写了一堆修改意见，发给外包公司的联络人，俗称乙方。 乙方自然是首先痛快接下的，但随后各种叫苦和辩解就一条条过来了，什么这个需求需要额外花钱因为要买别人的素材，什么这个修改已经是极限了再改就过了，什么大家电脑屏幕尺寸不一样可能你看没居中但我们看是居中的，亦或者说这个不是bug多半是你这儿杀毒软件的问题…… 叶青青其实很同情那些拿命工作的乙方小年轻，她之前跟着魏简去过他们公司，那真是比工地还不如的环境。 说是别墅，其实就是用两个集装箱做了个外表很文艺时尚的两层小楼，进去后称那个保持了集装箱原貌的内饰为工业风，小伙子小姑娘们一排排楼上楼下坐满了，一个个面无表情宛如行尸走肉，这边抽烟那边加湿器，整个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活像乡镇上的网吧。 ——反正现在城市里绝大多数网吧已经升级成了网咖，基本都禁烟。 接待的人就是他们的联络人，大概是当时就看到了她眼里的同情，从此以后凡是她发意见，必须撒泼打滚求饶一波，能不改就不改。 然而，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自古甲乙不相容，此刻的甲方爸爸叶青青看着他一条条回应，冷冷的笑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小林的发现 “亲，请你搞明白一点，我放过了你们，有人不会放过我，别再垂死挣扎了。”叶青青发过去这一句话，然后根据乙方的回复挨个儿确认了一下问题，对要求略作修改后，再次冷酷的发送了修改文档，“修改这些需要多久我等你们答复，但是请记住合约上的阶段时间哦。” 如果过了某个阶段还没按计划完成一部分，那么双方合约终止，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乙方各种痛哭流涕的表情包中，叶青青心满意足的关掉了电脑，准备下班。转头一看，却发现同屋的小林竟然还没走！ 这个海归姑娘主掌社里涉及英语的项目，在英语方面社里其他人自然无人能出她左右，所以再加上平时做做代购，她的小日子比叶青青滋润得多。 她上班进办公室第一件事一般就是化妆，而以往很多时候她下班前一段时间会补妆，这往往意味着她晚上有聚会，然后下班的时候踩着点出去，开着自己的蒂芙尼蓝迷你库伯离开或者有其他豪车来接。 ……叶青青其实挺羡慕她有那么多三次元聚会的。 只可惜小林那钻研包包、穿搭和美妆的精神她实在学习不来。 不过今天，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她明明补好妆了，却一直没离开，连万年殿后党叶青青都准备走了。 “你怎么还不走？晚上没事？”她随口问了句。 “有的呀！”小林急得压低声音咆哮，“但我快递还没寄出去啊！” “那你去寄啊。”也就是电梯间角落一放的事，大概五点半到六点的时候会有快递员统一收走。 “可白娘娘还没走！”小林道，“她平时都时间不到就走了，今天怎么到现在都没走呀。” “你神了，你怎么知道她没走？你有眼线？” “不是啦，哎，你难道没注意到，平时她走的时候都急匆匆的，门会嘭一声关上，那个方向只有她走会这么关门啊。” “卧槽人才啊！”叶青青惊叹，“看不出你还有这手。”她一说她也意识到这个了，平时其实白娘娘走时她也知道，白娘娘办公室就在斜对面，那位置就她这么一个，那儿传来的关门声必然就是她的。 只是不像小林那样已经利用起这个发现了。 可叶青青还是不明白：“她走不走干你什么事？” “哎你是不知道，那个女的，她会翻别人的快递！” “？？？” “我有次客户临时改地址，我走都走出去了又冲回来，正看到她在那儿用脚把快递一个个踢开，低头看快递单。我一出去，她马上装出一副在等电梯的样子，就走了。” “这，就过了吧。”叶青青觉得大开眼界，她都不用问翻快递单有什么用，毕竟那些名字和地址都能侧面证明寄件人在做什么，但她还是不想那么轻易下定论，“会不会你多想了。” “你看到那个场面就不会多想了，快递差不多都翻开了，看个遍！” “那你不是被发现了？” “幸亏！”小林露出笑容，“我那次客户是一个老同学，做老师去了，本来她要我寄到学校，后来决定改家里的。” 那可真是运气，咱们社的人往学校寄东西再正常不过了，叶青青说实话还有点暗暗的遗憾，很想看看白娘娘发现的时候的样子。 有一个关门声忽然响起，两人侧耳听了一下，遗憾的发现不是白娘娘办公室的，对视一眼，默契耸肩。 “哎，还有个事情，其实之前我也怀疑她看没看，但是，幸亏她还有个猪队友。”小林朝她使眼色，“你猜猜是谁。” 叶青青一想，机智的道：“吴总？” “bingo！”小林笑道，“第二天……其实就前两天，我上班后被吴总叫过去一次，你记不记得？” “嗯，好像是有。”后来小林回来没什么特别表情，她也就没多问。 “就那次，我过去，吴总就问我，说我什么时候跟xx学校有业务的。” “……卧槽！xx学校就你客户那儿？” “对！”小林大幅度点头，“太可怕了，转头就打小报告啊！幸亏后来我搪塞过去了！否则我现在已经收拾东西了！” 难怪她之后都要等白娘娘走了再去放快递……这原因真是男默女泪。 叶青青叹口气：“哎，你要是着急，东西放我这，一会儿我等白娘娘走了再帮你放，反正我呆多久都没事儿。” 小林如获大赦：“谢谢谢谢！青青我明天请你喝星爸爸！” “馥芮白中杯儿温。”。 “没问题！”小林把三个盒子往她面前一放，蹬蹬蹬冲了出去。 第八十章 贵圈太乱 第二天叶青青就把这个八卦告诉了凌潇，谁料凌潇听完一点都不意外，还冷笑了一声：“哼，小林才知道怕啊。” 有故事！叶青青自从经唐冶提点，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触觉极为灵敏。 凌潇当然懂，喝了口奶茶道：“第一年的时候黎老师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小林也是单纯，她也不先问问清楚我们跟快递都怎么合作的，就敢真的这么肆无忌惮薅羊毛。” “不是年终结算吗？” “对啊，可为了防止快递乱结算，他们要把单号信息全部录入形成表格给我们办公室，审核过后才能让财务支出。你晓不晓得去年四万的快递费，小林一个人占了一万五！” “纳尼？！”叶青青脑子也赚得飞快，“等于平白赚了一万五的工资啊！” “谁说不是呢，呵呵。”纵使凌潇出身大户人家，看不上这一万五，此时也忍不住冷笑，“黎老师也是快退休了的，能少点事就少点事，所以盖过去了，也就私下里跟我讲讲，因为我有次说我也打算做点副业。” “怕你步小林后尘？” “哪有什么后尘啊，她不还活蹦乱跳的吗？我就在想她什么时候东窗事发，没想到估计还是靠白娘娘。” 难怪这一年凌潇和小林关系有点淡——明明以前两个白富美才是最有共同语言的。 这个时候叶青青心情那是相当复杂，她和小林同一批入社，虽然学历有别专业有别以至于待遇也天差地别，但是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处的还挺好。 比起白娘娘，小林算是太正常的人物了，结果没想到就算正常到讨人喜欢，她依然站在了社里利益的对立面。 之前所有知情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是因为自己也有副业，而有些则是觉得她这个学历赚社里三四千的工资确实委屈，另外增加点营收情有可原。 但这事确实是不对的，小林要是因此遭难，别人也帮不上忙。 “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小林啊？” “有用吗，前两年怎么办？” “额。” “随你，我反正不知道。”凌霄又喝了口奶茶，看了看半杯的珍珠，“哎，我还是管我的健身大业吧。” 两人一路晃荡着走回去，走到车库门口，正看到社里的商务车开出去，白娘娘掌舵，笑得开心。 捧着奶茶排排站着等车开过，两人同时抬脚继续走，等进了电梯，凌潇冷不丁问：“你猜后面坐着谁？” “吴总。” “切，我猜洪社。” “一杯奶茶？” “一杯奶茶！” “好的。” 电梯门开了，她俩同时往领导所在的那一条走廊走去，在路过吴总办公室的时候，叶青青就知道自己输了。 吴总在办公室里，而洪社的门紧闭着。 “嘻嘻！”凌潇小声的笑了一下，嘚瑟的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往回走，一直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才轻声道，“吴总那种被白娘娘当刀使都不知道的傻子，是不可能让白娘娘笑得那么浪的。” 只有风度翩翩的事业有成的中年大叔，洪社长能。 叶青青虔诚低头，虚心受教。 心里叹气。。 这圈子太乱了！ 第八十一章 机智的小林 洪社是叶青青见到方凛之前，少数认为质量上乘的大叔。 他虽然有一点发福，但胜在相貌堂堂，人高马大，加上举手投足制霸全社那种领导人风范，可以说是相当有魅力。 但人家儿子都快上大学了，帅不帅和她们一众小姑娘并没什么关系。 不过传闻他儿子在市里的重点高中读书，远在郊区，他的妻子操心儿子，在学校租了房子陪读，洪社则一个人在出版社附近的家里住。他平时热衷带白娘娘出入各种会议和饭局，这就给了很多其他人遐想的空间，只是想归想，要说捕风捉影，那风和影都有，就是没实锤。 这也是为什么社里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会开两句玩笑的原因。 叶青青回去后，开始和乙方扯皮，一扯一下午，终于得到了他们三天给修改稿的答复。此时临近下班，她看小林又准备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快件，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小林，你这个，还是小心点吧？” “啊？怎么啦？”小林一阵紧张，趴到隔板上问，“有别人知道了？” “我刚听说，年终结算的时候，快递公司会把所有单子汇总交给办公室，你寄了多少快件，可能有人比你还清楚，只是不说。” “……黎老师？”办公室还能谁，小林立刻猜出来，她庆幸的拍拍胸，“还好是黎老师啊，她怎么说。” 叶青青已经间接卖了黎老师，当然无意把凌潇再拉进来，于是道：“没怎么，看你自己呗。” “哦。”小林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忽然道，“你说快递公司汇总的单子暴露了我，那我以后寄件不写我的名字不就行了？反正快递都是先寄再算的，我也不写社里人的，我写张三李四王五老六的。” ……您老可太机智了！ 叶青青真的叹为观止，没想到小林平时看着像个花瓶，木木呆呆的，原来是个狼人！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让她运用得太好了！ 她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震惊，愣愣的看这个小林，小林似乎被自己的智慧所折服，还不忘拉上她：“诶对呀，这样你也可以随便寄东西，只要不写自己名字就行了。” 你这么体贴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叶青青无话可说，胡乱的点点头：“说得对，加油！” “哦我现在就改个名字。”小林已经原地升级，立刻开始“匿名快递”大业。 看她在那儿哼着歌改快递单的名字，叶青青觉得自己仿佛在助纣为虐。 不过想想小林这样除了外快还差不多平白比她多了一万五的工资，这世界果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晚上她回了家，刚吃完饭，就收到唐冶的微信。 是他新书《死结》的封面，封面以红黑坐底色，斜跨一个打了死结的绳子，但绳子背后还有一个双手紧握的虚影。 看起来又是绝望又有希望。 这就是他们出版社没出成的书，当初封面一个“死”字都把领导下个半死，现在人家封面都出来了。 她五味杂陈，依然真心实意的夸赞：【好看！】 为了显得自己更诚恳，她又加了句：【尤其是后头投影的手，太有感觉了！】 唐冶：【那是我提议的。】 语句里掩藏不住的得意，叶青青当然得拍马跟上：【点睛之笔！】 【等样书出来了，我给你们寄一本。】 你们……还是心心念念挑衅出版社啊，叶青青哭笑不得：【给我就行了，何必为难我们领导。】 【我的样书，一般人要不到。】 【好好好那我先谢谢了！】 【我爸的书怎么样了？】 来了！叶青青正襟危坐：【我托人带去给文艺社的人了，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不会为了让你上镜而勉为其难出你爸的书的，他们有节操！】 【哼，今天他们已经来接触我经纪人了，有可能明后天过来聊一下，中午我不想跟他们吃饭，你随便找个小店吧。】 【啊？为什么是我啊，我平时都吃食堂诶！而且你来了，你经纪人呢？我管不管？他也要吃吧！】 【别管她，随你安排哪，你要是愿意带我吃你们食堂，我也没意见，我就图速战速决。】 她……叶青青倒关注了一下这个经纪人的性别，随后开始发愁正事：【带你吃食堂肯定不行的，我们这儿那么多出版社想找你合作，到时候说不定你的手机开着二维码放着才能安心吃饭。】 【既然你懂，那我就不多说了，加油吧。】 叶青青看着手机，一阵抓耳挠腮，又是发愁唐冶来了吃什么，又是奇怪唐冶干嘛总是找自己。。 总不会因为自己好欺负吧！ 第八十二章 文艺社的来信 其实吃饭方面，唐冶还是很好搞定的，叶青青随随便便就选择了公司附近一家米粉店，然后开始管自己工作。 这边张副社那个专辑的选题还没着落，叶青青手头就这么一个电教馆的选题，她又不想出去再拉点选题来给自己找没趣，每天闲得发呆，就等哪天唐冶来集团，她就请他吃米线。 结果唐冶还没来，倒是文艺社的编辑过来了。 是黎老师推送的微信，说文艺社的编辑想找她聊聊方凛的书。 闻言叶青青整个人都紧张了，她有种自己是家长正被学校联系要谈谈自己孩子的感觉，孩子闯祸了？孩子被批评了？孩子考试不及格了？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一般这种情况下找过来，多半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她通过了这个叫朱俊的编辑的微信，朱俊问她有没有空，有的话直接上楼到他办公室聊。 都是在自家集团大楼里，叶青青翘班翘得毫无心理负担，拿起个会议记录本就上去了，循着朱俊的指点找到了他的办公室。 她刚敲门，朱俊就迎了出来，他是个精神的青年，黝黑瘦长，拿了一大叠稿子和一个旧旧的笔记本，笑眯眯的把她往旁边引：“我们去会议室吧，里面还有我同事。” “哦哦好的。”叶青青便忐忑的跟了上去，一看那笔记本，她就觉得亚历山大，那笔记本很陈旧了，看着就像写了很多东西，哪像她干了三年，一个本子都没用完。 看来是个很认真的人啊。 两人到了会议室，随意的面对面坐下，朱俊便打开了稿子和笔记本：“这书我看了，真的不错。” 叶青青心里开始默念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他翻开了笔记本，“这书也有几个不可忽视的缺点，首先就是，作者本身。” “嗯？” “他没有任何名气，也没有其他作品傍身，凭空冒出来，这在宣传上是一个很大的劣势。而很显然，他不可能愿意借他儿子的东风，要不然也不会找你们再找我们——随便找个新世纪或者九华，那都是分分钟签合同的事。” 朱俊说的那两个出版社都是最近频繁和唐冶合作的，他们为了维护住唐冶这个内容大户，肯定下血本出方凛的书。 是个编辑都知道怎么运作方凛的书是最好的，但是也知道若是考虑方凛的尊严，就绝对不能走那条路。 叶青青有些尴尬：“这个我当初根本没考虑到。”她确实没想过方凛一点名气也没有怎么推他的书，但想到魏简或者吴总他们也没提过这个，那估计他们社谁也没考虑这茬——实在是业余得有些可怕了。 朱俊点了下头，钢笔点着笔记本上下一条：“接下来，就是书，其实我知道这些和作者谈是最好的，不过方凛的书在你们这边过过一道，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顺便你可以估摸一下老人家听了会什么反应，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合适，你说，我可以改。” 妈耶，这个朱编辑简直小棉袄，怎么可以这么细心！ 叶青青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您说！” “书这块，说实话，排除作者本身因素，从整体质量上来说，属于可出可不出，出了大概率亏的类型。”。 “诶？” 第八十三章 薄暮的缺点 什么呀！刚还说这书确实不错，转头又说出了会亏，那能叫不错吗？！大骗子！ 叶青青有点忿忿儿的，没吱声儿，就听着。 朱俊也不客气，继续道：“假设唐冶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他拿出他之前那本《艳骨》，和方凛这本《薄暮》同时投入市场，谁的赢面大？” 那还用说吗！唐冶这种血花四溅的悬疑，太符合当下社会猎奇的重口味了，方凛的中老年笔调根本没有竞争力好吗！ 叶青青只能承认：“那肯定唐冶。”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两种书不一个类别，面向的受众群也不一样，但是光从市场角度想，同样是新人，我们要一本《薄暮》是不是还不如要一本悬疑探案？” “……对。”叶青青几乎绝望了，感觉自己就是来被拒绝的。 “不过……”朱俊又拉长了声音，继续看着笔记本的下一条，朝她笑了笑道，“我们讨论了一下，如果市面上什么火大家抢着出什么，其实对出版社的发展并不好。再加上上头一直宣传百花齐放，如果有可能，我们就要尽量出这本书，这本书之前反映知青生活，中间有一部分狱中生活，后面是中年人在新时代的摸索……其实很有意思，涉及面很广，就像是作者亲历的一样。” “什么？！”叶青青猛然抬头，“亲历？” “对啊，”朱俊有些莫名，他看了看稿子，忽然笑起来，“你难道一直没觉得这书好就好在真实和代入感吗？没点经历光有文笔是写不出这个感觉的。” “难道作者，咳，方凛还坐过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是多方查访的结果吧，”朱俊道，“如果有也没什么奇怪，人家在外面活奔乱跳的，还敢来出书，总不会是逃犯。” 叶青青心里忐忑，忽然想到：“那这书里说这个主角于潜没有杀人，在狱中和出狱后他都在伸冤，岂不是作者自己在伸冤？” “你怎么越想越远了，”朱俊哭笑不得，“书归书，人对人，把两者混在一起，会越发看不清的。” “哦，好，好吧。”叶青青虚心受教，“您继续，您继续。” 朱俊又低头看笔记本，琢磨了一下，慢慢开口道：“还有就是一些文风上的问题，我们看书是工作，可能只要通顺好读，就不会觉得有问题。但是现在很多人都是翻开看一眼，第一页甚至第一段，吸引到了就算成功，不成那就彻底弃了。你看方凛第一页，水乡，知青，少男少女……我要是个年轻读者，对那个年代感兴趣还好，不感兴趣直接就放下了。” 叶青青终于忍不住开始写起笔记，她一边写一边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修一下开头？” “可能需要一个更吸引人的开场，我觉得后面那段倒夜香就可以提上来，比如在城里长大的于潜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抱着装满了屎尿的痰盂，排队等着倒夜香……” “哈哈哈对的对的，这个好！我可以跟作者说说。” “还有一些字里行间的语气，虽然是作者的习惯，但是在太古老的，我希望作者愿意换掉，比如有些地方男主女主叫什么‘呜呼哀哉’，或者‘甚好’之类的。女主并非那么有文化，终究是个小镇姑娘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家闺秀的言行呢？” “所以是要改现代点？”叶青青有些不确定，“这可能得和作者好好说说，他不一定愿意。”。 “我懂，劳烦传达一下，还有，就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朱俊突然严肃起来，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叶编辑，你看这书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少了什么？” 第八十四章 少了什么 “有。”叶青青果断道，“但我想不出缺了什么，大概是男主的心里描写太单薄了？” “对！”朱俊用力的点了点稿子，“我这两天看了好两遍，总觉得缺了什么，现在我明白了，缺了男主的精神支柱！” “咦？”这好像比叶青青想的又多了点，她只能虚心听。 “于潜并不是非常坚强的人，他被女主喜欢就是他的温柔和贴心。但后面遭遇那么多事后，他心态上却并没有强硬多少，甚至经常处于迷茫无助甚至濒临崩溃的状态。可他却总是不崩溃，最后关头控制住情绪这个过程，他转得太生硬了，总让我觉得少了一段别人开解他的过程。而事实上女主也并不是男主真正的灵魂伴侣，他有愧疚和责任感，觉得女主父亲的死有自己的关系，所以出来后继续照顾女主，然而在一些字里行间，我觉得他在怀念别的人。” 朱俊一口气说完，像是在推理一样听激动的样子，又道：“他在怀念谁，会不会就是这个精神支柱，是什么原因他不写出来？” “……也有可能。”叶青青感觉朱俊说得太戳自己了，好像句句都在心坎上，可她想到方凛老爷子光风霁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道，“也有可能我们脑补太多，其实根本没这个精神支柱？” 朱俊闻言，往椅背一靠，思索了一下，道：“如果真是情感转换生硬这个问题，那就需要大改了，否则这书要到了认真看的人手上，男主是经不起推敲的。” “……”叶青青不作声。 “叶编辑，你觉得我的意见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叶青青摇摇头，她忽然有些感慨，“我真是长见识了。” “什么？”朱俊也开始收拾笔记。 “我干编辑快三年，出书也有好几本，就没一本能像你这样，正经看一个人的书，然后从文风、内容甚至逻辑的角度去分析的。感觉自己白干那么多年编辑，一点敏锐度和洞察力都没有，甚至看了那么多遍，光知道这书ok，脑子里一个意见都没有。” 朱俊笑起来：“我知道你们出版社都出什么，有时候我们还羡慕你们呢。” “啊？我们有什么好羡慕的。” “都是教材，不用考虑市场和应收，只要审稿就行，反正有国家包销。”他起身，叹气，“哪像我们，拿到一本书，即使不是自己好的那口，甚至觉得很难看，也要咬牙撑住，看完后还要跟作者不停扯皮，一直扯到出版……作者是轻松了，我们却还要找各种机会宣传宣传宣传，唯恐回不了本。这年头一本书首印能卖完已经谢天谢地了。”。 首印卖不完等于回不了本，叶青青也叹气：“哎，工作就是个围城啊，看别人都是好的。” 第八十五章 难搞的唐老爷 跟朱编辑聊天，叶青青简直大开眼界。回社后放眼四望，从专业角度看有谁能和朱俊匹敌的，除了老一辈快退休那些还没见识过，其他的简直一个都不行。 叶青青非常沮丧，终于意识到学霸和学渣的鸿沟有多大。 她和朱俊最后达成的意见是，一起找方凛聊聊。 两个编辑都觉得他书里缺点“精神”，那肯定是有点问题的了，虽然现在这个社会绝大多数读者都不会比编辑看书还认真，可能看过就看过了，但工匠精神还是得到位，能完美就完美。 她转头就联系了唐冶。 其实唐冶刚接电话那一刻她觉得挺烦的，干嘛呢和过审一样，直接给方凛电话不就得了，她又不会骚扰他爸。 可听到唐冶低沉的“喂”一声，她也习惯性的没脾气了，只是平常道：“你爸这两天有空吗？” “干嘛？” “哦，我把你爸的书交给文艺社的看了不是，他们编辑特别认真，提了很多意见，其中有一个问题比较大，想问问你爸的想法。” “什么问题？” “你又没看你爸的书，我怎么跟你说？” “你侧面讲不行？” “不行，讲了也没用啊，你又没看过你爸的书。” “啧！”他又发出不耐烦的声音，“死心眼儿。” “你就说行不行吧啊，对面编辑超专业，聊过后你爸的书绝对进步一大截儿！” “你意思我爸的书原本不行？” “哎你讨不讨厌啊！”叶青青狂怒了，“不抬杠会死吗？！” “哈哈哈！”他居然开心的笑了，“好，那你说，怎么约我爸？” “随便，我们两个坐班的，又跑不了，你爸随时来都行。” “那就后天中午吧，咱们四个一起吃中饭，就在你选的地方。” “四个？” “你，我，我爸，还有那个文艺社编辑。” “花擦？！”叶青青惊了，“你知道我订了哪吗你就敢拍板？” “你订了哪？” 叶青青突然觉得自己和唐冶对于随便吃一顿的理解可能不一样，她有些心虚，小心翼翼道：“我订了十秒到。” “啥东西？” “米粉店……” “……跟开封菜有什么差别？”唐冶很警觉。 “从都是快餐的角度讲……没什么差别。” “我来找你吃饭，你请我吃快餐？”他一字一顿的。 等下，怎么变成他来找她吃饭，他不是去文艺社谈事情吗？！本来文艺社肯定有安排招待餐的，是他说不要吃才找她这个备胎的，本来都不用花这钱！ 叶青青迷惑了，委屈了，却又真觉得自己可能和唐冶有误会，只能忍气吞声：“我误会了，我以为你嫌他们事多，找我吃方便快捷心不烦。” “确实是这样但是……那也不能太敷衍我啊！” “好吧好吧，那换绿茶行了吧！桌餐！” “换个，不喜欢这名字。” “……喂！那外婆家！？” “没外婆，换个。” “我……”叶青青一堆脏话在嘴里滚来滚去，最后一起咽下去，“那去李老头，再不行你自己吃吧我不伺候了。” “那就那个老头。”唐冶终于屈尊点头，“还有，把我爸的书准备一份寄过来，我要看。” “啥？你不是不愿意看吗？” “你们编辑都要二堂会审了，我总要给我爸当靠山。” 叶青青笑了：“这点你信我，最后别变成咱们三堂会审你爸就谢天谢地了！”。 唐冶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还真跟着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第八十六章 少发一句会死 叶青青其实还是很希望听到唐冶对方凛这本书的评价的。 之前只是希望他从一个作者的角度评价，而现在更希望他能从人家生平的角度来看一下。 毕竟朱编辑眼光实在太犀利，几天功夫看出她折腾一个月没看出的东西不说，还一语道破她一直以来想不清楚的点，这就直接拔高了她的可信度，让她对他说的“亲历”和“缺个人”论点深信不疑。 那如果真的是有“亲历”的因素导致书那么有代入感，是不是说明方凛入过狱？更甚者可以猜，他和于潜一样，是因为杀人入刑？无期提前出狱，一蹲近二十年？！ 叶青青坐在那越想越多，想得头皮都发麻了。 不是她对方凛可能杀过人这种事情感到害怕，而是她居然这么久才想到这一点让她对自己感到惊恐，什么情况，身边有大佬反复横跳而不自知，还以为方老爷子真的是天纵奇才写啥像啥，敢情有可能是回忆录啊？！ 这不就应验了黎老师那句话：不在乎出不出那不一定，毕竟他这把年纪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本了。 更何况还有可能是回忆录啊！ 叶青青一边一页页复印着稿子一边胡思乱想，想到最后心都凉了。连旁边有人都没注意到。 “小叶，你干嘛呢？”白娘娘的声音一贯高分贝，她拿着水壶走过来，往她这儿探看了一眼，挑挑眉，一脸疑惑，“你怎么还在印这个啊？” “哦，这个。”叶青青一时慌了神，她这才意识到现在《薄暮》对这个社来说已经不是公事了，是自己的私事，虽然说复印这点不怎么的，可被这么看到总归不好，她疯狂动脑，“那作者的手稿被我弄湿了，他当然没说啥，但我想给他多准备一份……你也知道他手写的稿子，我们都还没给他录入呢。” 说完最后一句，她忽然愣了一下，一个想法冒出来。 “哦……”白娘娘应了一声，“没事儿，你弄吧，还要纸吗，要纸我那有。” “够用，够用。”谁都知道白娘娘那物资是最多的，什么打印机复印机扫描机都她第一份。别看她现在那么爽快，你要真拿了，那她又是另一套说辞了。 白娘娘接完热水风风火火的走回办公室，叶青青很快印完了，带着复印稿回去装订好，又拿了快递单准备寄，但想到社里的快递都是下班才收。就算同城，唐冶也要明天才收到，她狠狠心自己加钱叫了个同城速递，赶紧着把稿子寄了出去。 给唐冶多点时间看，他也好多点准备。 不知道是唐冶不希望方凛知道他在看他的小说还是别的原因，他给的地址是他在市中心的工作室，他在市中心一个高层写字楼顶楼有个工作室，不大，loft复式设计，应有尽有。 他即使郊区有个别墅，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在那儿写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他那个高度可以看到雾霾上的蓝天？ 一个小时候，他就收到了快递，给了她一个微信确认：【收到了。】 叶青青此时正在对着键盘发奋，看到他的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抱歉。】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我现在在录入你爸的稿子……过了这么久还是复印手写稿，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叶青青发完这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是对不起你爸，不是对不起你！】 唐冶：【……】 过了一会儿，他也补了一句：【就你这手速还不如我，你不知道这事花点小钱就能找更专业的人解决吗？】 叶青青气得一串回车打出三页纸，抄起手机就回：【你少发一条信息会死吗！？啊？！】 状态显示唐冶正在输入中，但他输入了好久，最后什么也没发过来。。 终于消停了。 第八十七章 一脉相承 跟朱俊确定好日期后，叶青青在工作闲暇一直在录入方凛的文字稿。 她好歹也是个文字工作者，手速并不慢，而且还有职业强迫症加身，自带纠错功能。其实远比唐冶说的那些什么“花点小钱能解决的专业人士”来得稳妥。 但方凛的书少说也有三十万字，等到唐冶来的那一天，她还没录完，不过反正她是志愿者，也不急，没人逼她。 唐冶是来谈自己的事的，所以他虽然带来了方凛，却并没有带进大楼，而是让他先在楼下附近一个咖啡店坐着，并且理所当然的要求正在上班的叶青青去陪他聊天，免得老人家无聊。 叶青青倒并不觉得这要求很过分，只是她在复印的时候被白娘娘看到，经过那一阵问候，总觉得自己现在被一双柯南版黑人的眼睛盯着，出去一下浑身不自在。但想想自己总不能怕一辈子，便干脆空着双手走了出去，很快下了楼，直奔方凛所在的咖啡馆。 路上她想了想，还是联系了朱俊，要他有空也过来。毕竟想到方凛的个性，有关他书的事，他说不定还是希望自己先听到，免得到时候唐冶很有主见的插嘴，那可太影响意志了。 刚到门口，她就在落地窗里面看到了方凛，天气渐凉，这个老人家穿着衬衫马甲，身边搁着一件灰色的风衣，那气派活像是英国绅士，很是引人注目。 她理了理自己奶奶款开衫和外婆款毛线衣，忐忑的走了进去，瑟瑟的坐在方凛面前。 方凛似乎早知道她要来，一点也不惊讶，微笑着问：“咖啡？” “哦不不不上午喝了，我橙汁就好。” 方凛于是熟练的对服务生道：“橙汁。” 他面前是一壶茶，终于有和欧洲绅士不一样的地方了。 “没想到移交了出版社，还是要麻烦到你。”方凛道，“小冶和我说了，文艺社把你当我的经纪人看了，明明是我的事，还要先联系你。” “您夸我还是骂我呢，”叶青青哭笑不得，“说得好像我把守着您不让他们接触似的……哦对了！您给我一下您的手机号吧！什么事都要过唐冶一道，我也很难过啊。” 谁料方凛摇摇头，一脸顽皮：“不给。” “啊？”叶青青傻眼。 “小冶不让。” “可您……” “我总要听我儿子一回。” “？？？”叶青青的问号就具现化在她脸上，过了一会儿她便放弃了，无奈的点点头，“好吧。” “不好意思啊。”方凛笑眯眯的，“你生气总好过小冶生气。” 卧槽！这回叶青青无比相信他俩是父子了，这气人的功力一脉相承啊！ 叶青青简直气乐了，笑着一口喝了半杯刚到的橙汁。这时朱俊也来了，风尘仆仆的赶过来，顺着她的方向看到方凛的时候，也是一愣。 耶！就是要这个效果！叶青青心里比了个v。。 方凛这种成熟又沧桑的风韵，可是男女通吃的，说不定还更能让男性拜倒一点，毕竟女性顶多控大叔，对男性来说这可能是他们毕生努力的方向！ 第八十八章 叶编辑搅屎棍 “方老师，这是朱俊朱编辑，文艺社的。”叶青青起来简单介绍完，转头一脸嘚瑟的对朱俊道，“朱老师您好，这就是《薄暮》的作者，方凛方老师。” 她觉得方凛这老爷子真是太带的出去了，随随便便就有种“你瞧瞧我家作者就是这么牛逼”的嘚瑟感，感觉比唐冶还要让人震撼。 朱俊路转粉不过一眼的事情，本来自信阳光大男孩现在已经点头哈腰：“方老师好，方老师您好。” 方凛从方才起身，站直，微笑，之后一直没机会说话，此时只能抬抬手，来一句：“坐吧。” 那架势活像皇帝说“平身”。 俩小的连声应是，端端正正的坐下。 朱俊要了一杯咖啡后，话题还是开始了。他打开了他那本旧哈哈的，满满当当的笔记本，首先问：“方老师，您对出版这本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这差不多已经有意向出版的文化，叶青青不知道方凛懂不懂，很是鼓励的望向方凛。 “特别的要求？”方凛果然没明白，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叶青青立刻解释道：“就比如说改动程度，封面，首印数，版税之类……”朱俊在旁边陪着点头。 “哦，这些啊。”方凛恍然，他当然明白了什么意思，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我没什么经验，青青，你看？” 咦，直接叫青青了？！ 可叫得再轻，自己也不是他经纪人啊！ 叶青青承认自己的名儿其实有时候喊起来挺暧昧的，更何况是老爷子这样有风度又有磁性的一喊，她耳根子一热，尴尬的咳了一下，道：“这个，我刚才就是举个例子，我也没出过书，一时想不出什么条件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本来想的就是能够让老爷子不受唐冶影响的好好谈一下自己的书，结果现在朱俊一把攻势摆出来，她帮谁都不是，说不定还会让老爷子吃亏，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要是唐冶在，他作为作者出书经验那么丰富，还不是分分钟提他个百八十条要求，吓死朱俊。 想到这，她也不管自己立场问题了，扯了扯朱俊的袖子：“这个东西老爷子没经验，以后再说吧，先说书的问题。” 朱俊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会儿，叹口气，点点头：“好吧，那我们说一下，首先是书的语言问题。” 这边朱俊和方凛聊了起来，那头叶青青却因为朱俊那无奈的眼神儿心里一震，她忽然意识到其实朱俊是特地找这个时间来和方凛谈出版条件的。他知道方凛是新人，缺乏经验，说不定可以很轻松谈成，但是如果中午等唐冶在的时候再谈，那就直接提高谈判难度了。 不是说他这样做卑鄙，设身处地的想，叶青青如果负责这本书，肯定也不想对手是唐冶这样难缠的人物——毕竟他们又不会欺负方凛。 这么一明白，她顿时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现在对朱俊来说大概就是一根搅屎棍，胳膊肘往外拐你那种。如果现在她已经有意无意帮方凛，一会儿唐冶过来又无脑护她爹，那朱编辑岂不是就成了孤军奋战了吗。。 那可太惨了点！ 第八十九章 已婚男士 朱俊尚未和方凛讨论到最关键的问题，这边唐冶已经和文艺社的人商量完了，他直接只身一人来到咖啡馆，看到朱俊时，先问一句：“文艺社的？” 叶青青立刻起身介绍，说这是文艺社的朱俊编辑，这是唐冶。 朱俊还没来得及起身打招呼，唐冶下一句就是：“你们社是这个集团难得带脑子的了，但可惜是国企，还是太死板了点。”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请他学一学怎么用好话开场…… 什么都不说也行啊！ 叶青青忽然开始佩服唐冶的经纪人，是怎么保证接触多年还没气死的，或者说已经随身携带降压药或者速效救心丸了？ 反正她是带不动，她现在顶多站在这儿干笑着等朱俊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其他啥忙也帮不上。 朱俊倒真能应对，他顺势自嘲：“要不然怎么说我们稳呢，毕竟又稳又快难，又稳又慢还是可以的。” “哈，”唐冶拒绝了点饮品，站在一旁低头睥睨叶青青，“学学人家，别动不动急眼。” “哈？！”叶青青急眼了，抬眼看到唐冶“你看吧”的眼神，咬牙忍下来，起身，“我去埋单，你们外头等我下，一起去吃中饭。” 结果她刚站起来，唐冶一个横跨拦住她：“要么你现在埋单，要么你吃中饭埋单，你只能选一个。” 叶青青果断坐下：“谢谢老板！” 唐冶打了胜仗似的掏出手机去埋单了。 这边三人又重新站起来，一起走到门外，朱俊道：“真的我也要一起吗，感觉挺不好意思的，要不然这顿我请吧，反正是请唐冶，还能做招待餐报销。” 道理虽然对，但叶青青毅然拒绝：“不，必须我请，你知道上回我说要请他们，他们喊我吃什么吗？怀石！” 身在市中心，又算年轻人，朱俊当然知道怀石料理意味着什么，闻言失笑：“哇那太厉害了。” “所以你说我是多不容易才求到这么一个请他们吃李老头的机会！我一定要用掉！否则下次说不定又是怀石了！” “好好好行行行！” 叶青青转而做出鬼祟的样子，声音却不低：“大不了到时候你把发票开去，报销了咱俩平分！hiahiahiahia！” 朱俊失笑：“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 方凛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冷不丁问：“朱编辑结婚了吧？” 朱俊一愣，笑着点头：“是的，孩子都快出生了。” 叶青青惊讶：“哇！你已经要当爹了啊？！”她问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妥，“矮油那我可得和你保持距离！” “说什么呢，”朱俊笑道，“你又没把我怎么样。” “诶，也对哦，”叶青青恍然道，感觉方才被方凛这么一问，自己好像对朱俊做了什么似的，她讪笑，“总觉得已婚男士神圣不可侵犯，不过难怪朱俊你言行都成熟很多，果然是有家室的男人才可靠啊。” “你别夸了。”朱俊一脸夸张的害怕，“你不夸还好，夸着我总觉得你真要把我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旁边，唐冶推门而出，阴森森的看着他们，转而朝一个方向一抬下巴，样子很帅似的说，“走了啊，带路。” 叶青青迟疑了一下，还是毅然道：“你比错方向了，李老头在另一边。” 唐冶一顿，在方凛的轻笑声中，恼羞成怒，粗声：“所以要你带路啊！快，饿死了！”。 “好好好！”叶二小于是屁颠屁颠的带着众大爷往餐厅走去。 第九十章 她的名字 李老头主做油爆虾，是一家平价餐馆。 这个城市其实物美价廉的餐馆很多，算是让市民幸福感比较高的地方，是以叶青青虽然自己有点闲钱，但绝大部分的时候也并不需要花费在太高级的地方，就已经足够自己的口腹之欲。 所以对于唐冶这类动辄一顿大几千的人，她不是不理解，但实在有点不敢伺候。 这次唐冶给面子，她便也豁出去了，在李老头大堂拉了一桌，大家围坐着。点菜也不太多征求他们的意见，就问了一下忌口，便利落的照着人数点了几个菜，还没多久，冷盘便上来了，一点冷场的时间也不给。 朱俊忍不住夸她：“小叶你这手招待的功夫，算得上是高级人才了。” “调侃我啊？我也是被逼的嘛，毕竟我是服务者嘛。来来来，咱们人少，就一个冷盘，水果沙拉，尝尝，量大味美。”叶青青招呼道。 “你管这叫盘，这分明是盆吧。”唐冶一点都不肯落下。 “一般人都嫌少，难道你还嫌多？”叶青青此时很有种当家做主的气势，立马回嘴。 “你是照着自己的食量点的菜吧！”唐冶当然不甘下风。 “照这个架势，你点那些菜估计会多吧。”方凛出来打圆场，“可别浪费了。” “那麻烦各位加油，不能带走的多吃，能带走的我打包，好了吧？放心我肯定能吃完。”叶青青笑嘻嘻的，“反正这儿的菜我大多都爱吃。” 几句话功夫，下一道主菜已经上来了，李老头当家的油爆虾，老大一盘，红彤彤脆生生，香气四溢。 “那我来看看你的品味，”唐冶二话不说夹了一筷子，吃了一个也没再多说，挑眉点点头又夹了一个。 方凛一点没吝啬赞美：“真的不错。” “就是虾不是很新鲜，”唐冶三只下去了，还在评价，“否则不至于用那么重的味道来烧。” “小冶，就你话多。” 在场能这么训他的也就他爹了。 朱俊和叶青青就没怎么动筷，不是客气，而是李老头等几家餐馆是他们日常打牙祭的地方，早就吃惯了，并不太稀罕。只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被称赞，还是都露出了笑容。 叶青青见父子俩都夹最上面的，便另外拿了双公筷夹了虾，在汤汁里蘸了蘸后才放进他们碗里道：“这样更好吃！上面的味道不够。” 两人都一顿，也不客气，继续吃起来。 接下来的油炸带鱼，咸豆浆加油条汤，还有高汤菠菜都颇受好评，整个吃饭过程都没给唐冶开炮的时间。 等到酒足饭饱，其他用餐的食客也陆续离开，见大堂并不是很吵，他们也不打算挪地方了，叶青青便让服务员收拾了桌子，又要了一盘水果沙拉，给他们各补了一杯饮料。 朱俊开始就着方才话题继续问方凛：“既然唐老师在场，那我便不拐弯抹角了，首先请方老师考虑一下出版的条件，这个不急，可以慢慢和我们说，毕竟我们在书这方面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理。” “有哪些问题吗？”唐冶问，“刚才你们都聊过了吧，能解决？” “问题不大。”方凛道，“我有些语句用词太过老派了，我同意他们统一修改，之后由我过目，我觉得可以就可以。” 唐冶点点头，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便道：“那继续吧。” “那就要说到刚才还来不及说的，一个关键的问题了，”朱俊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叶青青，见她点头，便道，“我们把剧情理了好几遍，人物也仔细分析了一下，总觉得，书里好像缺点什么，感觉男主的感情转换和成长，有些生硬。” 方凛挑眉，尚来不及说什么，唐冶在一旁突然道：“我觉得是缺了一个人。” 他这般果断，倒让朱俊和叶青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人都望向方凛。 唐冶也看向他父亲：“爸，你在竭力回避的这个人，是谁？” 方凛直到方才表情都还很冷静，可此时却忽然紧绷了一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摩挲着手中的乌龙茶饮料，许久才道：“如果说，于潜就是我，那么……” 他顿了顿，这一会儿功夫，让其他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终于又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苦笑，艰难道：“这个人，大概是他杀的，唯一一个人吧。” 轰隆！叶青青脑中雷鸣电闪，旁边朱俊和对面唐冶的表情也差不了太多！脑中“果然”“卧槽”“居然”“那么”“可是”等等一堆词飞速划过，却没有带来任何实际的语句！！ 方凛见所有人都等着他继续，无奈道：“她的名字，叫阿棠。” 第九十一章 他的过去 “阿棠？！”三声大叫，语气各不相同。 唐冶是真疑惑，他可能完全没想到这个对他老父亲影响至深的人，他竟然从没听说过。 朱俊则很有理有据，立刻问：“是海棠的棠？” 方凛：“咦，你怎么知道？” “海棠花开，斯人不再。”他信手拈来，“我当时就觉得这句话突兀，肯定有道理。” “啊，是呢，是海棠的棠。”方凛笑得很清淡。 而叶青青，则已经懵了。 好熟的名字，怎么感觉在叫自己？！那种听方凛说了句阿棠，她就想应一下的感觉是什么鬼！ 最可怕的是，她现在听谁说阿棠，都特别敏感，耳朵发热有木有！ 她心里混乱一团，除了乱没别的东西，因为她没有任何确切的想法，只有模糊的声光水影在周遭晃来晃去，让她下意识的左瞟右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只落了个六神无主的慌张样儿。 “叶青青，叶青青！”唐冶把她叫回神，皱着眉凝视着她，“你怎么了，认识那个阿棠？” “怎，怎么可能，”叶青青笑得很勉强。 “那你怎么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 “哦我这不是……”叶青青这时才发现她的心也在狂跳，咚咚咚的，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了一点，道，“我这不是觉得，我看了那么多遍书，还不如朱老师看这么一两遍，心里难过嘛。” “看着可不像……” 唐冶还待继续刨她，方凛日常出来打圆场：“要说这个阿棠，和青青还是本家呢。” “都姓叶？”朱俊思维又快又正常。 相比之下唐冶：“青青？”他一脸嫌弃，“爸你什么时候叫那么亲了。” “我一把年纪了，叫叫又不占便宜，有本事你叫叫看？” “啧，算了。”他扭过头。 方凛对唐冶那基本百战九十九胜，这次也一样，他喝了一口茶，叹气道：“这于潜和我的经历，大致上是很像的。” 这个大家已经不意外，就是叶青青和朱俊猜中后愈加放松，而唐冶的表情反倒紧绷了一点，表现就是他拿吸管搅着自己的可乐，面无表情。 “我做过知青，坐过牢。”方凛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故事，讲得有些零散，“但没杀过人。” 朱俊和叶青青连连点头，却不料旁边唐冶轻哼一声，竟然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方凛也不理他，继续道：“这个阿棠，是我在做知青的地方，认识的一个姑娘。我们认识了很久，但我真的认识她时，却是在我入狱前一段时间。她……”他张张嘴，斟酌了很久，居然放弃了，“我形容不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很难。” “一个小镇姑娘，”朱俊第一个表示疑惑，“会很复杂吗？” 方凛点头：“会，她比我，到现在为止，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复杂。” 朱俊来兴趣了：“那更应该写进书里啊。” “我爸不是说了他把她杀了吗？”唐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语气很冲道，“那还怎么写？” “唐老师。”朱俊尚且保持着在圈内对大作家的尊重，“你肯定也能理解，方老师肯定不是真杀，你如果有什么心结可以私下解决。如果我真的问到了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方老师完全可以不说，我们也可以直接从如何把阿棠这个人物空缺的地方补满来谈起，你觉得可以吗？方老师？” 干得好啊朱老师！不愧是当爹的人了！怼得有理有据有气有力啊！ 叶青青心里欢呼雀跃，一旁很马后炮的跟着一脸正义的点头。 唐冶紧绷着脸扭过头去，他的动作气愤中还带着一丝委屈，让人不忍心再乘胜追击，这边方凛再次出来：“不好意思，小冶脾气确实有点冲。他特别不喜欢别人聊到我那一段，怕别人到我。” “我怕丢人！”唐冶飞快的回嘴。。 “唐冶！”叶青青不知怎么的，突然怒发冲冠，腾的站起来，冲他大吼，“你几岁了！？光会写书，不会说话吗？！” 第九十二章 她不再是那个阿棠 她这一吼，震得可不止她这一桌，整个餐厅都为之静了一下。 唐冶大概长那么大没被人这么大声指责过，仰头看着她，微张着嘴，一脸空白。 叶青青长那么大也是头回那么大声的骂人，毫无经验的结果就是此时已经无以为继，只能立刻给自己找台阶，她猛地朝方凛一指，强忍住方凛被吓到后仰时的笑意，提气大吼：“快！给你爸道歉！” 唐冶：“……” 这一刻其实很磨人的，在叶青青概念中，要唐冶的尿性，他这时候拍案离开才是正常，也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他气劲儿上来和她怼起来，她大概率怼不过……那就丢人了。 叶青青，撑住，这次对骂绝对不能输，拿出你妈在菜市场的气魄来！ 她昂首挺胸，怒目圆瞪，气势昂扬，气壮山河…… 唐冶，盯着她，手肘碰了下一旁的方凛，平静道：“爸，对不住。” 方凛，也盯着叶青青，应了一声：“哦，没事儿。” 朱俊，憋笑：“好了小叶可以了。” 叶青青绷着脸缓缓坐下，总觉得这么一弄，自己比骂不过唐冶还要丢人……她面无表情的开口：“刚才说到哪了。” “哦，说到阿棠这个人很复杂，”还是同事好，朱俊立刻回答她，“方老师，阿棠这个人物是为什么不方便加回书里？” “我没法写，她太复杂了，而且……”方凛一提起阿棠，又陷入低气压，“我一想起她，我心里就难受，是我对不起她。” “她其实各方面讲，都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儿，笨笨的，有些自卑，没什么主见。可是有些时候，可能她认真起来，就又很开窍，特别聪明，机灵，有主见。但不管什么时候，她有点都不变，那就是很倔。” “我真正注意到她的时候，是她聪明的时候，那时候她真是比燕，哦不，茵茵还要讨人喜欢，又聪明又自信，还非常的努力。一直到我出事的时候，也只有她坚定的支持我，相信我，还给我出主意，我本来认为老天有眼，一定不会让我受这窦娥冤，谁料我竟然真的被莫名其妙定了罪，还入了狱……那时候，是真的绝望。” 他说着，连声音也随之低沉了下去，沙哑到近乎哽咽。其他人也都沉默，唐冶面色阴沉，朱俊面露同情，而叶青青，她竟然想哭，心酸脑涨，嗡嗡的。 “我绝望的时候，再回头望，发现能指望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或者说只剩下阿棠。我像抓住浮木一样死死抓住她，哀求她帮我想办法，让她救救我，可那时候我忽然发现，她竟然比我还绝望，还慌，还六神无主……她不再是那个聪明的，有主见的阿棠了，她帮不了我了。” “……我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 方凛说时，已经红了眼圈，待说完这句时，眼泪便流了下来。他掏出一块手帕捂住了眼睛就再也放不开，仅那么一会儿，便已经泣不成声。 第九十三章 她怎么了 这么一搞，那差不多没法问了。 大家都把谴责的目光放到朱俊身上，人家摆明心里痛都不想写了，他还非问，看吧，把人弄哭了吧。 连叶青青都转向飞快，她最看不得老人家的眼泪了，眼神比唐冶还露骨。 朱俊倒是很坦荡：“对不起，我知道不好说，但不弄清楚，谈起来总是不顺畅的。” 方凛低头擦干了泪，抬头时又微笑了：“应该是我失礼了，年纪大了，其实不大好控制情绪。以前我想想，也就是难过一下，但若是要我写，便要一直写一直难过，我就有点下不去手。这滋味……比坐牢也好不了多少。” 叶青青见方凛看起来还好，刚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忽然心又揪起来了。 眼见这话题看似就到这了，毕竟阿棠为什么不被写进去的原因已经揭开，那阿棠后来怎么了？怎么就说被你杀了呢？方凛说了重话，难道她自杀了？ 这个结果或许对现在这儿选题已经不重要，但她莫名的就很想知道，想到有些焦心的地步。 她方才还跟着唐冶一起用眼神谴责朱俊，此时反而不方便说话了，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对面唐冶“嗯哼”一声，警告的看着她。 叶青青一顿，歇了，她默默低下头，心里琢磨这个疑惑要多久才消失。 结果朱俊沉吟了一下，还是道：“抱歉，方老师，既然您来都来了，我还是想弄明白一点……您方才说她是您杀的唯一一个人，那这个杀……和刑事案件无关吧？” “朱编辑，明明刚才是你说的这个杀肯定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杀，怎么现在你反而又问出来了？”唐冶不满了，护爹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这个问题能解决，那就离出书更进了一步，既然有出书的可能，我们就要规避掉可能的风险，不管现在问还是以后问，那都是有必要的，对吧？”朱编辑一脸诚恳，“对不起方老师，有些时候谈起过去确实让人难受，但如果一直憋着，可能以后大家会更加难受。” “我懂的。”方凛笑了笑，他反而挺镇定，“我当然没有杀她，相反，我对她说了重话后，我觉得我比杀自己还难受。但不久后，她就去世了。” 叶青青心里一空。 “那时我还在狱中，她弟弟过来告诉我她的死讯，他说是我害死了她，他大老远跑来告诉我这件事，就是为了让我不好受。”方凛的声音又有些颤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难的说完，“我看得出，他是真的恨我，虽然他不肯说原因，那我就当真的是我，杀了阿棠吧……我确实不好受了一辈子。” “后来您去找过他们吗？”朱俊忽然问。 方凛摇摇头：“我去找过，但太多年过去了，他们全家都搬走了，我甚至找不到一个熟人。” “物是人非。”朱俊叹气。 “物是人非。”方凛也低叹。。 四个人围一圈坐着，皆低着头，陷入了沉默中，各有所思。 第九十四章 唐冶的准备 午餐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朱俊陪着方凛在前面继续聊点细节问题。叶青青和唐冶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唐冶：“你也想问我爸那女的怎么样了吧。” 叶青青：“咳。” 唐冶：“不好意思。” 叶青青：“哦没……诶？？？你道什么歉？” “刚才，”他绷着脸，“我有点失控。” 哦，就是嘴臭怼天怼地怼老爸那会儿。叶青青表示明白：“你不喜欢你爸提起过去吧，要我爸以前有伤疤，我也不喜欢有人上来揭。” “我爸想我听，但我不想。” “额。”那就没办法了，叶青青总不能劝他说你就做一次你爸的树洞什么的。 “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唐冶忽然道，“可能他根本没当回事，就我一个人在那耿耿于怀。” “也……有可能。” “但你说这东西怎么可能不当回事？”唐冶道，“我写悬疑的，永远邪不胜正，然而我父亲因为杀人被判过刑，像不像是个笑话？” “并不啊，你爸不是说了，他是无辜的吗？” “你去过监狱吗？” “……没有。” 唐冶冷笑一声：“监狱里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肖申克的救赎？”叶青青记得这电影里有这一段。 “啊，差不多吧。”他耸耸肩，“全世界都一样，都不觉得自己有罪。” “所以你还是认为……”叶青青有些难以启齿，只能看看方凛的背影。 “我不知道。”唐冶冷漠道，“但我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迎接最坏的真相吗？ 叶青青觉得有些难过，唐冶明明那么爱他老爸，处处为他着想，护着他，可心里却也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受最大的伤。方凛说自己无辜，而唐冶却认为犯人自诩的无辜并不能当真，于是在真正揭开真相之前，他便做好了流血的准备。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是刑满释放，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唐冶的语气很冷硬，“你要是被害人家属，什么只要刑满释放就行……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这样一句话。” 叶青青闭上嘴，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唐冶啊，她心想，有道德洁癖的唐冶。不愿意背负一丝道德上的谴责，也见不得别人身上一丝道德上的污垢。他把自己摆在了太过光明和正义的一面，非黑即白，即使他爱的父亲，也因为有了杂色而被放在了黑暗面，连带着自己都痛苦纠结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虽然还想为方凛说两句话，但怎么想怎么像开脱，对心志坚定的唐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便只能强行转个话题，勉强笑道：“不说这个了，你上午跟文艺社的大佬谈得怎么样，能来演吗？” “唔，”唐冶愣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看看她，模棱两可道，“说不上来。” “诶？是哪里谈不好吗？” “都谈不好。” “啊……”那多半凉了，她还是不屈不挠，“时间，价钱，主题？” “价钱可能是唯一没问题的了。就是时间要一个礼拜，辗转他们在省内的各个网红书店。还有主题，我们当然希望风格更贴近我，要按他们的来，我得穿中山装拿小红书。” “那可太夸张了，文艺社还算开明的啦。” “相比你们社那是好太多了。”他时刻不忘黑一把叶青青家的正星，“所以他们要再商量商量。” “没谈崩？” “大概率不会，”唐冶一脸冷笑，“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就出书之外的事能和我接洽到这个程度是多不容易了，这还不懂得珍惜，那真是比你们社还不如了。” “喂三句黑一次差不多了，每句都黑我们社以后怎么聊天啊。”叶青青抗议。 “所以说你可以辞职了，窝在那儿干嘛，讨骂呢？” “不劳你操心，除了你也没别人骂我。” “我骂你了？” “……”叶青青陷入思索，发现好像真的没被骂，表情于是逐渐空白。。 唐冶：“呵！” 第九十五章 柳暗花明 叶青青溜回社里坐下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在本职工作单调平常的时候，她在社外的活倒是一个两个都开展得挺顺利。 仿佛应验了那句老话，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所以她果然有渣女的天赋吗？ 吃了饭回来其实已经有些迟了，社里静悄悄的，安静到只有旁边小林耳机里传来的英语单词的声音，她在审新的英语教辅。 叶青青坐下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视频稿件，小林出去倒热水，回来顺带把门给带上了。 这是有八卦。 叶青青心领神会，抬头看过去，果然小林贼眉鼠眼的凑了过来，小声道：“你刚才不在，魏老师来过了。” “说什么？” “今年疗休养的事情。” “哦。”疗休养是很多机关单位的活动，每年大概每个社派出若干人到集团，大家组成一个旅游团出去玩个一周，算是福利，绝大部分社都是正式员工里轮着来。 虽然他们社人少，只要干到三五年怎么都能轮到一回，而且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太有趣的，可每次疗休养之前，还是会风声鹤唳，明争暗斗一波。 毕竟不去白不去，去了不仅带薪休假，还能证明自己受宠！ “去年我和大锤去过了，”小林道，“今年估计你和小宽子。” “魏老师不去？” “魏老师儿子不是要中考嘛。” “哦哦对。”叶青青觉得小林的意思没那么简单，“那去就去呗，有什么问题吗？” “还能什么问题，白娘娘！”小林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说去年她为了忙个什么事情没去，今年该轮到她了，可他们营销部赵主任和小斌哥也好两年没去，早就定好了。现在的意思是小宽子才来一年，等级不够，让小宽子让出来。” “小宽子知道了？” “废话，他耳朵多灵啊，他刚才跟我说的！气啊气死了。” 叶青青却若有所思：“他要想去的话，要不我不去，让他去好了。” “诶！”小林大惊，“我就跟你八卦一下哦，我可没这个意思，小宽子也就是跟我抱怨抱怨的，你不要搞得好像我帮他吹耳朵风来的！” “我晓得我晓得。”叶青青哭笑不得，“你跟他的关系还没我跟他好，他要吹耳朵风直接来找我不就得了，我是这样想的，你看，白娘娘是不是这次很想去？” “嗯，看来是的。” “那她在社里想做的事，特别是抢好处这类的，有不成的吗？” 小林想了想，摇摇头：“好像没有诶。” “所以她这次大概率会去了对吧。” “……嗯。” “卧槽！”叶青青拍案，指着墙壁外压低声音大叫，“谁要跟她一起去啊！五天！还疗休养类，不减寿十年我就谢天谢地咯！” “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林明白过来，笑得花枝乱颤，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让小宽子去吧！他好歹是男的，跟白娘娘不搭界，你要是去了，一不小心分到一个房间……” “减二十年！”叶青青竖起两个手指，一脸笃定，“妥妥的。” “哈哈哈哈哈！”小林笑到拍桌子，指着她，“小叶你真是太搞笑了，哈哈哈！对对对！那你去跟小宽子说！” “估计现在发愁的是魏老师吧，我直接跟魏老师说好了，免得小宽子知道我是牺牲他保自己。”叶青青拿起手机，直接给魏老师发微信，刚说完意图，魏老师就过来敲门了：“小叶，你过来一下。” “啊？哎……”本来以为一个微信能搞定的事，结果老一辈雷厉风行，什么都要当面来。 叶青青垂头丧气的跟着魏简到了会议室，魏简开门见山：“你真要把机会让给小宽？我这边刚跟他做好思想工作。” “让让让。”叶青青想也不想，“都省内的地方，我也无所谓啦，小宽进来后接连几个大教材包，辛苦了，让他出去放松放松。” “你说得容易，他出去后他落下的工作要你们补齐，你看看现在部门里谁最空？” 叶青青：“……”她心里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可想想和白娘娘旅游还是帮小宽子工作，她毅然选择了后者：“我来帮小宽子好了。” 魏简瞪了她一眼：“那这是你说的哦，我一会儿就去跟洪社他们说，说了就不能反悔了哦。” “好的好的。” “哎，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就是不想跟白娘娘一个团。” “嘿嘿。”叶青青就是不说开，傻笑。 “那这样吧，”魏简想了想，道，“你一会儿去张社那儿把他那个专辑拿回来吧，疗休养那段时间我就说你在做那个选题，小宽子的事你就别动了，你那理科能力我真是无话可说，可别把他好好的活搞砸了。” 这简直柳暗花明！刚因为自己可能要面对五天数理化而心下怆然的叶青青顿时喜极而泣，站起来点头哈腰：“谢谢魏老师！谢谢魏老师！”。 “把选题做好！不要丢我的脸！”魏简走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社会就是那么现实 叶青青出了会议室就去找张副社。 张副社一贯的中气十足，喊她进办公室后，就蹲在那伺候他那堆常青盆栽：“小叶，什么事啊？” 咦，难道没说好？叶青青有些忐忑道：“张社，魏老师让我来拿那个光盘，这阵子我就做这个选题了。” “哦，好的。”张副社利落的起身，在他那混乱的桌上找光盘，一边问，“魏简说了什么没有？” “额，没。” “那成，”张副社找到了光盘，递给她，“那这件事情就当过去了吧，啊。” 叶青青一头雾水，但还是接过了光盘，应道：“好的。” 她又问了一些出版的细节，张副社简单的说了，她便走了出来。路上摩挲着光盘在那瞎捉摸。 这《三千弱水》本身停滞是因为魏老师突然撞上人生转折期和丈夫事业巅峰期，大概一时摆不清位置想拿个乔，结果张副社不接招，愣是放着了。 那放到现在这情况，两人啥也没说，魏老师冷不丁让她去领光盘，所以这是向张副社低头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选题接过来？ 早这样不就完了嘛！叶青青拍大腿，觉得在其中兜兜转转的自己真是冤枉，这才多大个选题，又方便又安全又快捷，分分钟做掉拿来冲量再好过，别人想要还要不到，偏魏老师脑子发昏想借题发挥，人领导又没有业务压力，怕个球，还不是分分钟拖死你！ 哎人啊，就是不能飘，这一飘，办事就不着调！ 她拿着光盘回去把事儿和小林一说，小林也深有同感，两人眼见着快到了下班时间，便开始划水，先分享了一波零食饮料，又交流了一遍周边餐厅试吃心得，最后安然等到下班，化好妆的小林狂奔而去。 叶青青当然不急，她晚上没事，便慢腾腾的收拾东西。这时小宽子敲敲门走了进来，左右一看见小林不在，朝她打了个招呼：“小叶！小叶！” “昂？”叶青青还挂着耳机听《只取一瓢》。 小宽子朝她抛了个媚眼：“多谢！” “哈！”叶青青秒懂，朝他做了个ok的姿势，“小意思啦。” “明天请你咖啡！” “成成成。” 小宽子嗖的跑走了。 叶青青叹口气，背着包走出来，路过新媒体的办公室，却见凌潇还坐在里面一动不动，根本没准备走的样子，她敲门进去，朝凌潇示意后面，用口型问：“马总监不在？” 凌潇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叶青青蹿进去，关上门：“你怎么还不下班？都过点了。” “别提了，”凌潇无语道，“财务那儿问老马要季度账单做账，老马死活不肯把事情交给财务，一定要我来。” “为什么？” “你说呢？什么样的人不希望别人看到账本？” “啊！”叶青青明白了，“亏？” “贪！”凌潇点点屏幕上一堆表格，“什么人嘛，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视频交给他打理，他拿去平台抽成不够还拿人家赚的钱去填自己的窟窿，到现在一个季度说人家只赚了十几块？可不可能嘛！” “我靠！这太恶心了！”叶青青毛骨悚然，“等下，凌学姐，你这样会不会知道太多被……‘咔擦’？” 凌潇还在面无表情的点表格复制黏贴数据，一边做一边冷笑：“谁知道呢，我反正天天等着被卸磨杀驴，有种他一辈子不被乙方揪出来。” “实在不行你自己……哎，这也不好。”叶青青本想说让凌学姐自己去揭发，但转念一想，揭发过自己的上司后，这个员工的前途也并不见得就会光明。 没办法，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她怕打扰凌潇，只能道了别，转身走了。 第九十七章 谣言四起 过了两天，疗休养的正式通知和参加人员名单就下来了，白娘娘果然在列，编辑部员工最多，但就去了个小宽子。 深谙规则的社里其他人看着这明显不对的人数比例，就知道肯定有猫腻，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都说叶青青被白娘娘欺负了。 加之之后几天，叶青青都没跟着大部队去食堂吃午饭，连凌潇都跑来慰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叶青青对凌潇当然直言不讳，凌潇的反应和小林一样，也是笑倒头掉，并且万分赞同：“对！与其和白娘娘一起疗休养，不如吃这点小亏。反正现在疗休养都不能出省，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对啊，吃亏就是占便宜。”叶青青很想得开，一点不介意自己在外人眼里正在被霸凌，她还有空慰问凌潇，“你账做完了没？” “熬夜做了。”凌潇耸耸肩，“多看两天我会狂躁。” “哎……都不容易。”叶青青听到了提示声，将已经刻录完的光盘拿出，换了张新盘进去，继续刻录。 凌潇看着她的动作：“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选题？”她说着，下巴往外努了努，直指魏简的方向。 叶青青耸耸肩表示默认。 “好听？” “还行。” “你可别让老马知道这东西，” 叶青青一想就明白了，马总监现在是饥不择食，只要是个音频视频都要，他拿去就算倒贴都要放到大平台上，这样出去可以算他在跟人家“合作”，然而不管赚不赚钱，亏损就怪作品不好，盈利则全填补自己作出来的窟窿。 所以这个《弱水三千》若是电子版权能谈，他绝对会想尽办法要来拿去“冲量”。虽然说这个专辑里的曲子是真的一般，可作者多半也不会愿意被这样造作。 她点点头：“我尽量速战速决，不过我估计张社也不愿意老马知道，否则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老马做，还要到我们这来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说的也是。”凌潇看看时间，拍拍她肩膀，“我回去干活啦，你加油。” “哎。”叶青青唯有叹气，她把初审的光盘刻完以后，连带审稿意见一起打印了提交上去，魏简那儿一份走流程，又另外备了一份，准备给到张副社那儿，算是自己在认真干活的证据。 她拿着文件夹往领导所在那个走廊走，刚拐弯就见白娘娘一脸委屈的从吴总办公室走出来，见到她时顿了一顿，撇开头和她擦肩而过，蹬蹬蹬走了。 叶青青不以为意，她也不想和人家打招呼，刚走两步，就见吴总紧跟着走了出来，见到她一愣，招招手：“哎正好，小叶，来来来，过来一下。” 正好？叶青青对这个词有些敏感，紧接着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决定挣扎一下，指着张副社的办公室：“额，我来找张社……” “不急那么一会儿，来。”吴总不由分说的进了自己办公室。 叶青青叹了口气，她恋恋不舍看了一眼张副社的办公室，却见门缝中张副社也正看向她，他的大光头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此时颇有些无奈的朝她摆摆手，意思让她先去应付了吴总。 叶青青：“……”都说张副社临退休了闲事不管，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可怜她这颗小白菜，一个靠山都没有。 她只能认命的走进吴总办公室，当头就听到一句：“小叶，是不是你跟别人说，白书杨把你从疗休养挤掉的？” ……咦咦咦？？ 吴总你好歹是个领导，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第九十八章 吴总神逻辑 “是不是你跟别人说，白书杨抢了你去疗休养的名额？” 吴总大概以为叶青青没听明白，竟然又问了一遍！ 他还翘起二郎腿往后仰，自以为一副霸总的样子！ 叶青青快吐了，她抿着嘴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想说。 吴总皱皱眉：“小叶，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是来解决问题的，又不是要来冤枉你的。” “我没有。”叶青青绷着脸，语气也硬邦邦的。 “那怎么人家都说白书杨欺负你，白书杨来找你让出名额了吗？”吴总狐疑道，“她一个营销部的，再怎么调剂也调剂不到你们编辑部头上，不是你自己和魏简说你要放弃这次疗休养的吗？” “吴总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我说白书杨欺负我？” “你觉得被冤枉了？”吴总不以为意的笑了，“你就说个不是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你在开口的那一刻已经表明你的立场和想法了！ 叶青青一脸冷漠。 吴总终于不高兴了：“小叶，有时候你这种态度，事情只会越来越坏。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的，你在社里什么表现，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吴总，”叶青青忍着怒气，“我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哪里不对？你说你最近都做了什么，选题么选题拉不进，作者么作者维护不住，手头的事情也拖拖拉拉，还迟到早退又翘班，现在好了，大集体都不想融入了，背后开始传同事闲话？一个社统共那么些人，就数你最热闹！” 这么听起来好像她确实分分钟应该卷铺盖的节奏。叶青青连反驳都懒了，只是耸耸肩：“我还以为我做好手头的事情，让自己在社里保持开心就行了。” “这就是自私自负！个人主义！你们这一代啊最容易出这种问题，我们社就这么几个年轻人，一起吃吃饭聊聊工作不好吗，就你搞特殊，心情不好不一起，胃口不好不吃饭，谁不知道你这是在针对别人？” “吴总，没人规定我一定要和别人一起吃饭吧。”叶青青哭笑不得，“上午八点半上班，那时候刚吃好中饭，两个钟头后就午饭了，我以前吃中饭的时候都不饿，现在只是想等饿了再吃中饭而已。” “你看你看，你都有道理的。”吴总点点她，一脸抓了现行的得意，“我们是什么，是一个集体，你经常脱离集体一人行动，叫别人怎么想？是想显得你不合群吗？是不是这样会显得你们很有个性？” “吴总，我没有。”叶青青觉得自己说多了就可能会骂人，只能言简意赅，“我觉得我做人很正常，做工作也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曲解成这样。” “你说我曲解你？”他瞪起眼。 “那就是有人曲解了我，顺便影响了你。吴总，我平时从来不告状，但有个事我觉得您有必要知道一下，唐冶的新书快出了，就我们错过的那本，首印十万，预售已经过半，上市后估计很快就加印。” 吴总再傻也该知道这成绩意味着什么，他脸色铁青：“你想说什么。” “前阵子唐冶跟我说，他之所以不跟我们合作，有个原因就是我们这儿都还没谈妥，已经有我的某个同事私下联系他，想让他踹掉我转投她，那个同事自称社里很有人面儿，绝对保证他出书顺风顺水。唐冶因此觉得我们社里风气乱，才走的。” 吴总：“……谁。” 你傻逼吗？！叶青青真的要骂人了，这不明摆着吗？！她气乐了：“您是真的不知道啊？” 吴总想了想，又道：“那说不定人家接手真的比你做得好呢？” 神逻辑啊！这男人已经疯了吗？！叶青青目瞪口呆。 “所以这就是你针对她的原因咯。”吴总一副找到真相的样子，一脸得意，“你还什么吃饭自由工作还好的，我看你是耿耿于怀嘛。” 叶青青决定不说话了，吴总分明已经被白书杨的迷魂汤换血了，满脑子都从她的角度考虑。 “那既然真相大白了，你也不要再硬撑了，去和白书杨道个歉，以后不要到处再说她欺负你了，她刚才都来找我哭了，委啊委屈死了。” 纳尼？！还要我跟她道歉？！ 叶青青已经无力惊讶了，她也不点头，也不硬怼，就是绷着脸：“那吴总我走了。” “去吧去吧，哎，年轻人。”。 叶青青差点摔门，她真的要气哭了。 第九十九章 去一个地方采风 叶青青在走廊上站了许久，才没让眼泪真的流下来。 她快气傻了，怎么会有吴总这么二百五的领导。说真的她刚进社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中年男人言行诡异，像个没脑子的，但她一贯谨慎，觉得人家吃的盐比她吃的饭都多，说不定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好降低他们的警惕，用那时候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他在下一盘大棋。 可事实上，不是下大棋，他是真傻。 每次，每次白娘娘给他打了什么小报告，他转身就能身体力行的表现出来，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暴露了队友，而且还得意洋洋的显示自己有门路打听小道消息！ 就像这次！白娘娘人影还没从拐角消失，他已经迫不及待来帮人家“伸张正义”了！ 而且一旦开口，那简直是句句刷低人类智商下限，这次直接抄底了！ 白娘娘和他一个坏一个蠢，简直公司毒瘤！ “小叶，小叶！”这边，张副社一脸慈祥的朝她招手，“来来来，进来。” 叶青青调整了表情，努力露出微笑走进去：“张社，我来给你……” “我知道我知道，哎。”张副社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我都听到了，真的是……” 叶青青握着杯子吸吸鼻子。 “你啦，有时候就是太直了，平时很机灵的，关键时候反而耿直起来，反一反多少好啦，少得罪多少人！” “没办法的呀，张社，”叶青青有种被老爹安慰的感觉，忍不住委屈，“小事我无所谓，大事反而不能妥协，那不妥协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你看你现在吃亏了吧，哎。”张副社摇摇头，“这个白书杨啊，哎。”他一贯的不多说，只是拿走了叶青青手里的文件夹：“你都看过了是吧？” “嗯，没什么大问题，但有两首歌我感觉可能有版权问题……和我们市歌好像。”叶青青也打起精神。 “那我注意一下。” “好的，那张社，我回去干活了。”叶青青这次是真的要回去干活，她站起身来。 “好……诶等下。” 张副社叫住她，却兀自陷入沉吟，过了一会儿忽然道：“小叶啊，你有没有兴趣出去采风？” “啊？” “就我这个朋友，他们又接了一个小镇的旅游宣传项目，过两天就要去采风了。说是采风，其实就是玩玩嘛。” “啊？那我？”算什么啊？ “我也正在考虑这个事情……你先回去吧，我想清楚跟你说。” “哦哦，好的。”叶青青本也没抱什么大希望，采风大多是作家的事，其他人能蹭上也多半是去干活的，她能感觉到张副社的好意，但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毕竟她从没听说他们社的编辑还有采风假的，要是提出来绝对被吴总和白娘娘联手撕了。 她回去办公室冷静了一下，打起精神继续干活，这边的电教馆项目的乙方似乎隔着网线都感受到了她的不爽，言谈间非常卑微客气，免了她电脑前原地爆炸的可能。 过了一会儿，张副社的电话还是风风火火的来了：“小叶，来下我办公室。” 难道真的有戏？叶青青燃起希望，连忙过去，进门就看到黎老师也坐在里面，见到她的时候就一脸微笑。 张副社：“我跟你们黎老师商量了一下，可以的，为了新选题跟作者去采风嘛，很正常的事情。你要不就去那个镇子散散心，大概也就三四天，放心，其实没你的事，就是吃吃玩玩睡睡，作者的事情你不用管，管不上的。” 叶青青有些心虚了：“啊？就我一个吗，那多不好意思。” “你不要当回事，不要别人说两次就怕了，为工作出门天经地义的，”黎老师竟然给她打气，“你想上次魏老师带着小林以找作者的理由去海市三天，别人说什么了？这种事情啊，对人不对事。” “那我不就那个人吗？”叶青青苦笑，她已经不惜暴露自己眼下处境了。 “没事，你那段时间刚好疗休养的时候，白书杨不在旁边吹风，吴庸翻不出浪花的。”黎老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旁边张副社笑着听，并不发表意见，但显然意味着默认。 叶青青心动了：“真的可以去吗？” “可以。”两个老师一起点头。 “那我要去的！”不去说不定真要憋屈死了，叶青青搓手手，“去哪里啊？”。 “很偏远的一个小镇。”张副社点开手机看了看，道，“叫昭里。” 第一百章 再战吴总 昭里。 叶青青绝不承认她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突然有想哭的感觉。 她缩着下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泪意，可呼气的时候还是松懈了，眼眶通红不说，呼吸都是颤抖的。 黎老师和张副社都惊了。 “小，小叶，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这么激动！”张副社率先瞪眼安慰，看起来比叶青青还激动。 黎老师则上前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回去吧，先不要跟别人说，你说你国外都去过，去个小镇采风要这么激动。” 叶青青自己都觉得丢人，拼命摇头：“不是不是。” “对对对不是不是。”黎老师推着她出去，“走了回去了，工作总要先做好。” 叶青青恍恍惚惚的出了张副社的办公室，还是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这个镇子她敢打赌没去过——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就觉得莫名的熟悉，像突然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家小区的名字一样，有种隐私被戳破的感觉。 她一直到坐在办公室里了还没想明白，干脆打开手机地图去查昭里是个什么地方，结果发现竟然就在省内，相对其他几个有名的镇，还算近的。只是可惜位于一大片山区里，直线距离确实不远，要进去那就着实需要花一番力气了，属于典型的“要致富，先修路”地区。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的人都喜欢往山里跑，坐茶室，住农家乐，游山玩水。于是各式各样的农家乐主题小镇一个个崛起，把这当一个集体产业在那儿发展，估计这个昭里也是在赶这波风潮，虽然动作有些慢，但愿意请人写歌宣传，那行动力着实不差。 她竟然有点欣慰的感觉，但莫名的竟然还有些膈应。 太复杂了。 叶青青觉得自己最近的心态有点问题，莫名其妙会被一些自己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影响到心情，而这一切的变化好像就是从那次做了个被遗忘了的梦开始，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或者说……精分？ 但这问题的答案，她注定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了。 眼见着这都周四了，下周一开始疗休养，如果说要踩着疗休养的时间去采风，那她也差不多该准备准备了。手头别的活儿必须整明白，确保回来时能无缝衔接。叶青青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乙方的聊天框，开始给予对方新一轮磨难。 第二天周五，她正在乙方的哀鸿遍野中享受人生，张副社电话又来了。 “小叶啊，那边我给你联系好了，到时候把人家制作人的微信推给你，不过你得先去你吴总那边说一声，总不能一声不响的就去了。” 又要找吴庸！叶青青都不大想去了，她苦着脸：“我是不是还要先跟魏老师说一声。”好歹也是她部门主任。 “魏简我帮你说过了，她肯定没问题的。但你不能指望魏简也帮你说啊是吧。” “……好。” 叶青青心里很虚，但这时候打退堂鼓太不地道，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步履蹒跚的磨蹭到了吴总的办公室，敲敲门。 “进来。” “……”。 怎么办，她现在听到吴总的声音，都有种想吐的感觉了！ 第一百零一章 鏖战吴总 吴总正在电脑上看什么东西，看到她进去也没什么特别表情，就是瞥了一眼，问：“什么事情。” “吴总。”叶青青到了地儿也就豁出去了，她平静道，“张社派给我一个做音乐的选题，对方作者下周一去工作地点采风，说要带我一起，我来您这申请下。”这是她和张副社合计后的说法。 吴总捏鼠标的手一顿，问她：“张社，他给你什么选题？” “哦，之前就给了，现在中审在魏老师那儿，可能下礼拜就到您这了。是个叫《三千弱水》的专辑，专门做小镇旅游宣传方面的。” “专辑都做出来了还采什么风？”吴总果然要怀疑。 “是他们接的新项目，出的新专辑也会在我们这出，大概是为了审核方便，想让我跟了去。” “开玩笑，他们专门做政府项目的，审核会过不了？” 这是没完没了了。 叶青青真想转身就走，试问这社里那么多人，谁采风出差谈事情到他这儿报备，还要被问那么多话的，又不是出去享福吃饭局。 她憋着一口气：“他们确实懂行，但是之前那个专辑我听出了点别的政府项目的影子，就不大好看。” “主旋律就那么一个，听着像不是很正常嘛，你总不能让政府项目也去动次打次吧。” 吴总的意思很明白，行业内互抄是常事儿，尤其是这种小项目，做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传唱度，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成果出得快不说，制作人钱也拿到了，上头政绩也到手了，皆大欢喜。 叶青青垂眸，还在坚持：“能避则避吧。” “那你说这个采风要多久？”吴总问。 “四天，路上一天，在那三天。” “呵，你还真不肯落下呢，跟疗休养就差一天了，要不我把这一天也给你批了算了。”吴总笑起来。 他大概觉得自己很幽默，叶青青只听出满满的挖苦，她当然没跟着笑，只是问：“吴总，我能去吗？” 她这么问，表现得那是相当没趣，吴总也不笑了，哼了一声：“我能说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厉害，不让去还不把社里的屋顶给拆了，去吧去吧。” 得到了许可，叶青青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有种渡劫后的空茫感，扯了扯嘴角勉强道：“谢谢吴总。” “哎去吧去吧。”吴总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叶青青一点也不介意，转身果断的出去了。 路过张副社的办公室的时候，她敲敲门进去，一句话没说，冲着抬起头的张副社比了个ok的手势，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应该是劫后余生一般，笑得精疲力竭。 张副社果然笑了，嘿嘿着点点头，摆摆手让她回去。 叶青青直到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才有种暖意涌上来，想到下个礼拜自己就可以暂时脱离这糟心的地方放松个几天，心里就有一丝丝的喜悦。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那些偏僻的小镇里归根结底并不会有什么好玩的，所以这一趟确实不是享受，可还是让她觉得很开心，她哼着歌儿走进去。 “哟，这么开心。”小林刚摘下耳机，正在揉耳朵，见到她随口问候。 “下礼拜我去采风，办公室归你一个人啦！” “啊？”小林还没反应过来，“采风？” “嗯嗯！” “我的天，吴总会批？” “张副社给的选题。” “哦哦！就那个专辑是吧？”小林一脸羡慕，“真好，我也想出去。” “哎，是去山里头啦，被人卖了都走不出来的地方。” “哈哈哈，那也是出去啊，总比在这呆这好。” 看来大家想法都差不多，叶青青叹口气，小林在社里的日子虽然比她好很多，但很显然气氛不好，压力也不会小吧。。 就当去透透气吧。 第一百零二章 原来是关系户 周末的时候叶青青回家了。 她当然有家，父母还极其恩爱那种。 他们出租了位于市中心的老房子，住在城南一个新小区里，动辄出去旅游四面玩耍，很是潇洒。 叶青青出来租房子一方面是为了上班方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实在不想搁家天天吃狗粮还被催婚。 不过有时候还是会馋爸妈的菜，大老远跑回去吃饭加换洗衣服。 这次叶爸叶妈果然准备了一顿大餐，等叶青青下班回去的时候，一开门就香气扑鼻。 “我回来啦！”她提着大包小包在门口大叫。 叶妈妈嗑着瓜子走到门口围观她，朝厨房里炒菜掀锅的叶爸爸道：“你看看我们女儿，回来这架势还以为多孝顺，其实都是自己的脏衣服臭袜子。” 叶青青大叫：“不是你说要我衣服带回来一缸洗掉省得在那多付水费电费的嘛！” “哎我就说说不行吗？难道一定要我夸你带臭衣服回来啊？” “不臭！香的！” “啧啧啧，这不要脸的劲头跟你爸一模一样。” “要脸的！我很要脸的！”叶青青又理直气壮大叫。 “好好好！”叶妈妈不跟她争，嗑着瓜子晃荡开了，“锅里的东西自己喝了。” “啥呀？”叶青青换了拖鞋趿拉进去，在叶爸爸旁边探头探脑，叶爸爸给她揭开旁边的锅子，里面热了一盅人参汤：“喝掉，喝掉我再热。” “啊？我不要喝这个。”叶青青皱起眉。 “又不是特地给你的，刚好季节到了，让你赶上了。” 叶家确实有天气转冷就煮参汤的习惯，叶青青无奈：“放糖了吗？” “连冰糖一起煮的。” “好吧。”她拿出杯子捧了，一边喝一边晃荡出去，叶妈妈正在看电视，手边一堆零食，她凑过去弄了把瓜子磕着，问：“妈。” “嗯？” “我下礼拜出去采风类！” “哦，哪里啦？” “一个叫昭里的地方。” “那是哪里啦？” “山里头，一个小镇子。” “山里头啊？你表被人卖了哦。” “……你怎么跟我想的一样的啦。” “哈，我是你妈诶。”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过了一会儿，叶妈妈突然问：“工作还好吧？” “唔。”叶青青皱皱眉，以前争取跟唐冶合作那会儿她很是抑郁了一阵子，屡次提过要辞职，那时候爸妈态度就暧昧不明，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老妈又问了起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出去采个风说得跟去放风一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以前在牢里类。” 叶青青沉默。 “哎，要是实在不喜欢，就自己想办法吧。”叶妈妈掸掸手，“你不用考虑太多，没关系的。” “那要是实在扛不住，我就辞职咯。”叶青青觉得老妈的说法有点奇怪，但没想太多，只是试探道，“到时候如果我还没找好下家，让不让我啃老嘛。” “啃啃啃，就两副老骨头全给你啃！哎，”叶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过你要辞职这事，做之前一定要先跟我们说一下知道吗，而且不要发朋友圈什么的，让别人知道你工作不开心。” “这个肯定不会的啦，我干嘛让别人知道我干得不开心啊。” “家里亲戚问起来也不要说，尤其是你大姨，知道吗？” “啊？为毛。”叶青青有些奇怪，大姨是妈妈的长姐，算是这个家族里比较成功的女性，但现在也已经退休，每日养花种草怡然自得。 “你以为你这个工作来得简单啊？”叶妈妈白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大姨托你们集团里一个人帮忙，你还轮不到类！” ……纳尼？！叶青青闻此言如遭晴天霹雳，参汤也不喝了，嘴里的瓜子都掉了，反应不能：“哈？！”她大叫，“这个工作还要托关系？！” “你以为你进的哪里啊？私人老板的公司啊？这种国企又不靠你们能力吃饭，当然谁有用要谁咯，这个有用用的又不是你们这个人，是你们背后的关系诶！”叶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我以为你早就该意识到的，白教你那么多年，怎么这么点事情想不明白？” 叶青青是真想不明白：“道理我都懂……但这工作……这才多少钱……”她已经语言不能了，完全形容不出此时自己的感受：“我靠！这都要托关系啊？！” “我让你进出版社还不是因为有关系。”叶妈妈理所当然，“这种地方的工作又稳又清闲，出个空缺多少人抢，不凭关系凭什么？” “……我需要静静。” “静什么啦，又不是不让你辞，但这个辞了，下次还有没有这种工作就不好说咯。” “那，是不是我们社其他人……” “我不晓得，但当初托关系的时候，你大姨那个朋友就说了，说你们社一般都要关系户，没见过正经社招的。” “我靠……”那岂不是凌潇、小林、高大锤还有小宽子。 这时候她忽然一顿。 凌潇家世不凡，有关系太正常了。小林的父亲是个职高的校长，能给社里提供选题，可能性也很大。高大锤据传闻是白书杨的学弟，平时经常帮白书杨挡酒给她开车，看来也有猫腻。而小宽子，他是别的社转来的，能在集团内转社，怎么可能没点干货。 所以说，她瞧不起的这份工作，敢情还不是她凭实力得来的！ 难怪吴总拽得二五八万的！关系户意味着自己没本事，他凭什么瞧得起腆着脸硬凑进社的人！！ 这趟家真是回得，太崩坏了！ 第一百零三章 出发 回家一趟，叶青青三观去其二，只剩下世界观了。 她发现她自以为活在丛林社会里，然而不是，她一直活在丛林边牧场的蔬菜大棚里。跟唐冶的互动大概就是她作为这个棚的代表疯狂往外探头，结果被冷风一巴掌打回去的过程。 真棒，唯一不变的是，不管在哪，她依然是那棵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青菜。 周一早上她大清早的到单位附近等出发，手里就提着一个小行李袋。 她是想拎行李箱来着，可惜人家音乐制作人不让，说没地方放她的箱子，她便认了，尽量轻装简从，出来便只剩下个小袋子。 而且因为路程远，据说要开三个多小时车，她到这的时间比上班还早一个多小时，平时习惯的生物钟陡然被拔高，她起床也起得贼痛苦，此时还一脸朦胧。 没多久一辆面包车停在她面前，是联系时说的车牌，副驾驶座的人探出头，是个黑痩，扎小辫儿，戴着小礼帽的大叔。他一笑，露出一口熏黄的烟牙：“嘿！小叶不？” “艾老师？”叶青青试探着问。 “是我哟！上车！”说着，后头的移门就拉开了，果然塞满了器材，一个精壮小伙儿在一个三脚架后面朝她笑：“来挤挤吧！” 叶青青被他拉上车，小心翼翼的坐在一堆器材中。这面包车后头的座位都被拆了，放了一堆摄像机还有吉他等乐器，满满当当的，活像个货车。 上了车她才注意到一个本该早就意识到的关键性问题，那就是，司机老卢，艾老师和她身边的助理阿尤全是大老爷们，自己竟然是唯一一个女的。这让她有些忐忑，等车出了城才忍不住问：“艾老师，到了那，我们怎么住啊？” 就她稀少的出差经验，一般都会安排两男两女，这样就能标间满员，省经费。单间那是主任以上的待遇，她想都不敢想。 “你跟我住啊。”艾老师笑嘻嘻的回头，一口不伦不类的港普。 “诶？！”他这时候这样说她当然不信了，可还是很配合的作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别听老师瞎说，”助手阿尤笑道，“这次是那边村政府邀请，管吃管住，我们一人一个单间，据说还是河景房！” “哇！”叶青青这下清醒了，乐的，终于有种自己此行是占了便宜的感觉。 “诶小叶，你们张社现在身体怎么样啊。”艾老师回头问，“他是不是快退休了？” “张社身体挺好的，不过也确实快退休了。” “哎，他是轻松咯，哪像我，还要到处跑来跑去讨饭吃。” “艾老师您喜欢做音乐又能借此养活自己，挺好的呀。” “客气话我们就不说了。”艾老师道，“我喜欢做的是摇滚，靠那个快饿死了。现在是出来讨饭的，做得不开心哟。” “额……”叶青青有些尴尬，她其实不是故意说客气话，只是这个艾老师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因为之前那个专辑让她听出点似曾相识的影子，她不得不对这个老师起提防之心，说她武断也好，说她偏见也好，她特别不希望自己接触到任何抄袭的作品。 但此时看，这老师耿直的样子，又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她只能沉默下来，静待其他机会好好问一问。 第一百零四章 山里的山里的昭里 正如叶青青所调查的那样，昭里镇在直线距离上并不远，但是整个路途却格外长。车子仅仅在高速上开了一个多钟头就下去了，路过一个小县城，随后就进了山。 山路一开始还平缓，是柏油马路，路边很多小车在卖应季的水果和农产品，连着两边宽阔的田野，看着格外热闹富庶。 但随后一个顺拐上了山，路就不是那么美妙了，狭窄的小路盘旋而上，一边是陡壁，一边是悬崖，下面莽莽树林中，一条晶亮的大河在峡谷中蜿蜒而下。 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半山腰一个小村落，那儿已经开发成了一个农家乐的聚落点，大概因为是周一的关系，民居是多，但冷冷清清，老板和帮工们都在门口嗑瓜子聊天，看到他们的车便张望着，也不过来揽客。 “老艾，休息下吧。”司机老卢这一路马不停蹄的开，之前高速时间不长，没去服务区，现在大概确实有点累。 “成哒，来，前头那家，好看。”艾老师翘着兰花指往前一点，指着一家很破的店。 ……哪好看了，叶青青觉得她果然看不明白这个艾老师。 其他人当然没意见，等着老卢过去停下便下了车，两个小的做着伸展运动，老卢和艾老师则一刻不停的点起了烟，吞云吐雾之时不忘使唤阿尤：“阿尤，点个菜，我要个酒。给你卢师傅加个茶水，浓哒。” “好。”阿尤锁上车便进去了。 叶青青没活儿，也觉得这一路有阿尤自己大概不会有活儿，心情很是轻松，便穿了马路到另一边去看下面的悬崖，森林密密实实的，黄绿相间，看着赏心悦目，加之天高云阔，风萧鸟鸣，她站在那看着，感觉烦恼和俗世全都远去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舒服吧？”后头烟味袭来，艾老师站在了她旁边。 她发现他穿得可真是脱俗，黑色小礼帽不说，红衬衫配个黑色皮马甲，腰间系了根带流苏的雕花皮带，下面穿一条深色破洞牛仔裤，脚上踏了双牛仔皮靴。 全身都旧旧的，看得出是他穿惯了的一套，以至于那夕阳红艺术家的范儿浑然天成。 叶青青觉得他要是在现在那些公园跳叔叔阿姨们跳交谊舞或者恰恰的地方，应该能找到不少同好。 不过看着还挺有趣又亲切的，她笑起来：“是的，好舒服啊，像氧吧一样。” “嘿呀，那是你没见过真的氧吧，”老艺术家开始人生阅历大讲堂了，“你去过云南不，我当年在那当兵，整天巡逻雨林，嗨，那氧吧氧得，每天清醒着出去，醉醺醺的回来，真是全身都灌满了氧气的感觉，你要是去云南啊，跟老师说，老师给你安排人，保证给你安排得舒舒服服！”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叶青青真心道，“我去那儿玩过，景区感觉净跟骗子斗智斗勇了，感觉没玩到真滋味，下次再去就指望你了。” “小意思，哎呀，真可惜，就不该自个儿去。” “艾老师。”后面阿尤过来叫他们，“开饭咯。” “这么快？”艾老师嘴里这么说，还是带着叶青青转身过了马路。 “都是农家菜，当然快。”阿尤带头进去，“我顺便打听了那个叫昭里的，嘿，真不容易。” “怎么啦？” “说是以前避灾迁进去的大家族，大姓儿王，要翻山越岭好几遭，在山窝窝的山窝窝里扎了根，这老板世代住这儿靠山吃山，听说昭里都喊远。” “嘿，这不折腾吗。”艾老师已经抄起筷子吃起来了，一口花生米一口酒，“那还要多久啊，感觉那边的人驴咱，这三个钟头咋到得了。” “大概那里头人山路开惯了，一路漂移仨小时能到，咱们估计够呛，卢师傅是老司机了，但不熟也不能硬来。” 卢师傅在一旁喝茶叹气：“有路不错了。” “够呛，”阿尤道，“那儿其实通水路，但方向不对，一路过大山直接进海了，要进城还得绕百八里。当初那家族的人真不会挑地方，扎得也太深了。” “那有路就更不错了。”卢师傅还是道。 “你猜他们咋有路的？”说到这，阿尤就想笑，“也是因为扎太深了，早几年帮了几次游击队，后来又配合了几年剿匪，被上头念着情，论功行赏，才拨款给了条路。” “那得亏他们祖先扎得深啊，都能当战时基地了！”艾老师啧啧啧的。 一群人笑成一团，叶青青跟着笑，心里却酸酸的。。 多不容易一群人啊，大概也只有艾老师这样随心所欲的才愿意千里迢迢进去给他们作曲吧。 第一百零五章 梦回昭里 果然，饭店的老乡说的没错，昭里镇真实的位置确实偏远得吓人。 过了这个村又开过了一座山后，接下来的路就成了非典型的山路了，虽然也是来回两个车道，但是极窄，宽一点的车都没法并排过去，路边绝大多数地方都没有护栏，只有个别急转处短短的修了一截。 卢师傅是打起精神开得稳稳当当，叶青青和阿尤却都捏了把冷汗，倒是中午喝了点小酒的艾老师虽然坐在视野最惊心动魄的副驾驶座，可呼噜打得比发动机都响，很大程度减缓了其他人的紧张。 等到开过大概两座山，便开始走下山路了，一路沿着一条河一直往下开，又顺着河拐了个弯，才看到路又渐宽，柳暗花明一般，路尽头出现了一个牌坊，牌坊领着一个山坳，山坳里炊烟袅袅，矮屋层次，牌坊上书：昭里镇。 当这古色古香的小镇陡一出现，叶青青心里就哐一声。 她扒着艾老师的靠背死死盯着那牌坊，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啊，这儿我来过。” “不可能。”艾老师斩钉截铁，他也盯着那小镇，眼神悠远，“除非在梦里。” “那……就是梦里吧。” “世外桃源说的就是这地儿吧。”阿尤也在侧边看着车缓缓驶入小镇，镇里还是青石板路，已经被磨得晶亮平滑，两边都是砖木结构的老房子，徽派，虽年代久远，但隐约能看出白墙黑瓦，飞檐翘顶。 可等细看，他便又改口了：“啊，也不是啥世外桃源了。” 大家左右一看，皆都失笑，原来两边很多破落的门板廊柱还有白墙上，还残留着不少标语，有十年浩劫时期的，还有计划生育的，有七八十年代的摇滚歌星，还有几年前一些明星的专辑，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更久远的歌颂伟人的，标语、海报和刷漆层次混淆，痕迹斑驳，满是年代感。 阿尤的意思也很明白，看来世外桃源也没逃过时代的洗练啊，那紧随潮流的气息是一点不变。 小镇里主干道狭窄，路上人很少，有也多是些脚步闲适的老人。 待车缓缓开进了镇子，叶青青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来过，她甚至壮着胆子开始瞎说：“我真觉得我来过，”她道，“往里应该就有个庙了。” 大家进了镇子过了一片空地，往边上一看，果然有个破庙，但只剩下庙的形状，旁边挂了牌匾，已经成了游客中心。 “嘿哟，行啊，”艾老师笑看她。 “不过镇子打头安个城隍庙是常有的呀。”阿尤也是跟着艾老师走南闯北的，他道不是在抬杠，只是笑，“来，再说个。” 叶青青恍惚的看着车子路过那个改成了游客中心的庙，心里有点空，反而不确定了，她歪头努力想，发现除了鬼使神差一样说出这儿会有个庙以外，就再没别的能说的了，便只能喃喃：“我怎么觉得它不该是游客中心。” “那可不嘛，以前肯定是个庙呀。”大家都笑起来。 叶青青跟着哂笑，却低落下去，之后一直到了镇政府那儿，她都再没说过话。。 她只是莫名的觉得，这小镇虽然山清水秀，却透着股哀伤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物是人非 昭里镇的办事人员倒是一直等着他们，见他们来了，就忙前忙后的安排住宿和吃饭，得知他们路上吃了也不意外，还是给弄来了山里的吃食，香嫩的糍粑还有大碗的面条。 他们也不客气，西里呼噜吃饱，便要求先开会，听听镇里的想法，再结合镇里的具体情况进行设计。 要求传达上去，很快便有了回应，镇长请他们一起吃饭，顺便谈事情。 这可有意思了，刚把他们塞饱，眼见着还有两三个钟头就晚饭了，这还让不让吃？ 刚才那一眼大家心里就有数了，若是过了晚饭，这个镇基本没什么吃夜宵的可能。四人便决定借这饭前三个钟头先去周边逛逛，侦查一下地形，顺便消消食。 一出原招待所，现昭里宾馆的大门，阿尤就打趣叶青青：“来，你不是来过吗，带路吧。” 叶青青笑：“这可是你们说的，我只要保住卢师傅，到时候把你卖在这，估计你靠自己也走不出去。” “哎呦你们看最毒妇人心，我就说了那一句，她就要卖我诶！” 艾老师：“我们先找找有没有卖烟酒的杂货店。” “老师你不是来的时候备了一条烟吗？”阿尤道。 一条？！他们才来三天撑死算四天吧，要准备一条烟！？这是想抽死在这啊？ “山里头一般会有自家人做的手工烟，很得劲的。”艾老师说着，和卢师傅对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显然就是老烟鬼的默契了，叶青青甚至怀疑他们就是冲着买烟接的这活儿。 “要问问路吗？”阿尤问，“这儿估计杂货店就那么一两家。” “这镇子看着也就这么一条主干道，来的路没有，那继续往前肯定有，走着。”艾老师一马当先，两个老烟鬼急不可耐的往前走去，两个小的只能跟上。 叶青青走着走着，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人声稀疏，还没有街另一头屋后的河水声音大，她听到有妇人高声的笑，还看到有老人坐在房前屋檐下晒太阳，看着他们的神情恬淡，在看到她时，仿佛认识她。 她忍不住拼命怀疑自己小时候是不是被爸妈带到过一个类似的地方玩过，可能住得特别久所以印象很深？她确实有乡下的亲戚住在江南水乡，每年过年都要去拜会，但说实话因为不熟悉，她只记得在人家的别墅里吃年夜饭的热闹，却鲜少有出去逛的时候，只根据些微的经验隐约觉得和这儿有点像。 但绝不至于产生那么熟悉的感觉。 可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在江南水乡过年的经历，也不会有别的解释了吧。 “如果真按那老板说的这儿祖上是避灾迁徙，那估计以前就是江南那块的，”艾老师快走了两步又恢复了小步子，悠闲自得的品评着，“要不是开那么久山路进来，我乍一看，呵，还以为到乌镇了呢。” “我也觉得像！”阿尤道，“偏这深山里还有条河，他们还修在山坳里，水还能通出去，可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下面水库的人哪知道，他们一直在用昭里人的洗脚水哦，吼吼吼！”卢师傅冷不丁道。 大家都笑了一阵，阿尤还记得叶青青那个“来过”理论，问她：“小叶，你说是不是你有个乡下亲戚，经常去看，所以觉着像啊？” 又戳中了，叶青青勉强的笑了笑：“大概是吧，南方农村一个样。” 他们走着走着，路过若干民居，连祠堂都走过了，就是没看到小卖部，艾老师和卢师傅都在那暗暗嘀咕，叶青青看着前面，忽然步子一顿，道：“啊，供销社！” “诶？哪？” 叶青青手指着前面右边不远处一个门面，眼睛却盯着左边，神不守舍道：“那。” “你怎么知道的，有牌匾吗？”那门面只有个门框，从侧面还什么都看不出来，阿尤率先往前走，一看，惊了，往他们招手：“诶，还真是！” “是嘛！”艾老师也惊讶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咦”了一声，却也想不出所以然，便和卢师傅一道走过去一看，又叫：“嘿，还真是！” 叶青青站在那，听艾老师冲着杂货铺里说：“你这以前是供销社吧。” 有个中年男声回：“是啊，后来改制，我爹把店盘下来了，你们外来的？” “对啊，来玩。” “这儿有啥好玩的，人都跑光了，要啥？” “有你们自己做的烟没……” 那儿聊着天，叶青青却莫名其妙的盯着供销社对面那房民居发愣。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破旧的酱红色的门，就想过去，甚至手都开始动起来，像是本能的该做些什么。 她觉得门前缺了好多东西，门边应该有一摞煤饼，门梁旁应该放个煤炉，煤炉旁应该放着个小板凳，凳子上应该靠着一杆拨火钳…… 门边的窗，应该有光。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到窗前，探头往里看。。 空无一人，和门前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百零七章 真的够了 叶青青的家教……还挺好的。 所以探头看两眼别人家的窗户，确认看起来真的没有任何人生活的痕迹，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收回头的时候，心里都还在咚咚跳，活像是做贼被发现，紧张的往后瞥，恰看到艾老师买了烟回头，和卢师傅一人一根，正忙不迭的点了。 两人品评了一会儿这手工烟的工艺，转而开始看叶青青面对的房子，笑问身后的老板：“你们对面没人了？” 老板：“老早。” “每天对着个鬼屋一样的房子，不难过啊？” “看习惯么也就这样咯，”老板笑道，“你说这里祖祖辈辈都住，谁家没死过一两个人，怕鬼那一天都不用呆了。” 看来老板对鬼屋的理解比一般人可耿直多了，直接谈死人。 “嘿嘿。”艾老师笑了声表示同意。 叶青青听到死人俩字，倒真是惊了一下，回头抬眼一看，恰看到这杂货铺紧贴着门框挂了一块小木板，叫“周记杂货”。 老板姓周啊，她理所当然的推理道，冷不丁耳朵边仿佛听到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划过，叫了声“周良根！”，那声音极缥缈，像是刮风又像是从水中传出，让她下意识的往边上一看，那儿什么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又看了一眼那已经没有人的屋子，她转身打算回去，却听阿尤喊她：“小叶，小叶，这就回去了？” “啊？”她恍惚了一下，回头。 阿尤朝前歪歪脑袋：“继续逛啊，肯定没多少路……你累了？” “哦，哦当然没。”叶青青连忙调转脚尖跟上，勉强提起精神。 艾老师和卢师傅已经叼着烟往前走老远了，他俩便在后面跟着，阿尤还不放心，对她道：“你要是累了直接说啊，我们出来都很随便的，想睡就睡想工作就工作……哦对了明天你都不用定闹钟，艾老师肯定睡到十二点后的，我们别比他迟就行了。” “这么好？！” “嘿嘿，工作已经不容易了，干嘛折腾自己类？” “好的好的。”叶青青倒真是为这意外的懒觉高兴了起来，她喜滋滋的想着晚上可以多玩一会儿手机，要不买个泡面回去，以防肚子饿。 前头艾老师和卢师傅却一个拐弯转进了小巷子，一路沿着狭窄的巷子往前走，径直到了房子后面的河边。 河道不宽，和对面的人都能正常说话。河水清澈，正平缓的流淌着，两边停着细痩的小木船，有些有着乌篷船的样式，还有一些则已经破损，将沉未沉的停在那。 有一条船正慢慢滑过，是个中年人，黑痩，面容沧桑，虽然戴着斗笠，依然可以看到鬓边的斑驳。但他稳稳的撑着船，路过他们时，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面无表情。 “师傅！”艾老师朝他打招呼，“撑船去哪啊？” “田里。”他口音很重，粘滞，似乎也因此话很精简。 “撑船去田里啊？”艾老师有些兴趣，“怎么去的类？” 船夫似乎有点奇怪，他停了船，想了想，指着外头：“往前，上山，就是我家的田板了。” “哦！你们种什么呀？” “竹子，茶。” “能养活全家吗？” 他有些警惕的看了看艾老师：“你哪里的？” “哦，我来给你们做旅游的，随便问问。” “旅游？” “就是让别人来你们这玩。” “我们这，有啥好玩的？” “山清水秀，挺好啊。” “山清水秀？”船夫冷笑一声，指指下面的河水，“从水底到山上的土里，全是屎尿，哪里清秀了？” 这真是个让人窒息的答案…… 众皆无语。 许久，艾老师才笑起来：“师傅你的观点倒是挺独树一帜的哈。” “你说什么独什么我不懂，”船夫摇摇头，“我收了半辈子夜香，水底有什么，田里有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哗啦。 船夫话音刚落，叶青青便猛地一回头，她恍惚间又听到一个船桨拨动水的声音，很清晰，还有船桨摩擦船身的声音。 “您这是，舍不得这屎啊？” 又有一个声音飞速的划过，她往另外一个方向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真是够了。 看着船夫撑船离开的背影，叶青青觉得有什么东西虚虚实实的盖在他身上，整个画面像是有重影一般，只是多了很多来回的行人，多了很多生机勃勃的船。 真的够了。 叶青青后退两步，靠在潮湿的墙上，紧紧闭上眼，她有点怕，怕到有点想哭，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小叶，小叶，你怎么了？” “大概确实累到了。” “那阿尤你先把人送回去，让负责招待的人找个女孩子照顾一下。” “好的好的。” 叶青青想拒绝被当成病人，却又不想失去这个率先回去休息的机会，她有气无力的道了歉又道了谢，被阿尤带了回去，随后一个力气很大的女孩子接手了她，帮她洗了脸脱了鞋，直接塞进被窝里，关照了两句，才离开。。 叶青青本来不累，可此时却真的被困意席卷，她在床上发了会呆，看到眼前虚虚实实的，连头都开始晕了，干脆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 我是叶阿棠 叶青青是痛醒的。 头疼，脸疼，脖子疼，肩膀疼，手疼，腿也疼…… 特别是这个脸疼。 不是她多想，虽然没有同款经验，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谁扇了。 这个发现让她怒发冲冠，可当晕乎中看清周围的样子时，她更懵了。 白底绿漆，白幔白床。 她好像在医院，很旧式的，在年代剧里才会看到的那种。 难道她睡昏过去了？她真的病了？ 左手腕上突然一阵刺痛，她低头看去，入目一圈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她整个手腕，纱布上还有隐隐的血迹，隐藏在最外层的纱布下面，看起来还想往外渗。 她傻掉了，这是啥……割腕？ 谁割的？我自个儿？我睡觉的时候对自己这么狠？ 她越来越混乱，甚至看着这双手都不大像自己的了，她有种觉悟，但这觉悟尚不明确，她缓缓抬起双手——要去摸脸。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一个中年女人一把扯开窗前的白幔，见到她，愣了一下，随后瞪起眼走过来，抬手对着她就是一掌！ 叶青青猝不及防，呼噜一下被扇得侧躺在床上，她左脸本来就涨疼，此时更加火辣辣，感觉下颔骨都要脱臼了，一时间阵阵发麻，竟然还没感到疼！ 等到疼痛突破麻木迅猛的袭来，她才痛叫出声，捂着脸愤怒的回头，却看到中年妇女满脸的泪水，已经泣不成声，仿佛挨打的是她自己。 “作死啊！”妇女大骂，涕泪乱喷，“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啊！钱不会赚！日子不会过！为了个劳改犯！要死要活！你图啥啊？！你说你图啥啊？！我们养你那么大！你良心呢？！你良心在哪里啊？！你怎么有脸去死啊？！” 叶青青愣愣的听着，被她骂的自己都有点想哭了，这个妇女打一出现就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熟悉到她看着她的脸就发不出火，她感到茫然又难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妇女骂了一会儿，越骂越哭，后面站累了，干脆想坐在她床脚继续，叶青青一阵害怕，唯恐这样子会开启没完没了模式，刚想做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就见一只手忽然探进来，把床帐扯开，露出一群人来。 领头的是个医生，身后站着两个护士，再后面还站着个小伙子，看着也极为眼熟，他看到她，先激动了一下，转而哼了一声，绷着脸转过脸去。 看来她真的是自杀的了，叶青青心想，她的亲人要是自杀，她也绝对不会给好脸色的……不管什么原因。 医生一来，中年妇女刚坐下又站了起来，直接拿袖子擦着眼泪，哽咽道：“医生啊，你看看她……” 医生看了叶青青一眼，随手拿过护士手里的记录板，看了一眼，道：“叶阿棠？” 叶青青：…… 她脑子里轰一声，忽然有种灵魂都出窍的感觉，身上突然冷了，像是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又像是沉浸了水里，连脑子也是，雾茫茫中，无数影音画面冲入她的脑海，在她混乱的脑子里旋转跳跃。 她闭上眼。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医生的声音近了点，突然抬高，“怎么回事，脸更肿了？” “我，我打的……”妇女立刻承认了，很虚弱，“我气不过。” “那也不能打病人啊，她本来就缺血头晕，你还打脸，而且还同一边！力气还牢牢大！没晕不错了！”医生训完人，回头又喊她，“叶阿棠，叶阿棠，记得自己名字不？知道自己是谁不？” 叶青青紧紧闭着眼，她的眼皮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着，远超过她现实应有年纪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滚动，她剪不断，理还乱，偏又不得不给个反应。 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面带微笑，眼泪却滑了下来。。 “嗯，记得，”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是叶阿棠。” 第一百零九章 到底谁是谁 没错，叶青青想起来了。 但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 因为……第一次穿越的事情在回到未来后忘个精光以至于回来以后还是啥准备都没有赤条条的像个婴儿！（喘口气） 贼老天请问这次安排她穿越有什么意义吗？！ 嘲讽她记性差吗？！ 忘掉梦境的她十恶不赦吗？！ 她做错什么了？！她到底来干嘛？！她啥也不会啊！ 叶青青生气到捶床，捶完就仰躺着拿脚跟踢床垫，踢得床吱吱喳喳哀鸣，眼泪都要气出来了。 不带这么残忍的！她一旦想起来，临走时那因为无能为力而糟心焦急的感觉就越发汹涌，结果自己回去了那么久，就因为当个梦忘个干净，什么应对方式都没想到，以至于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闹到阿棠要割腕自杀的地步，她躺在那却什么都做不了！ 最可怕的是！她刚想明白自己这穿越到底什么情况！ 她，确实，不是，穿书！ 若自己这个阿棠就是老爷子口中的阿棠，那么，这可能就是方凛笔下《薄暮》这个故事的原型！《薄暮》中的暮下镇，就是昭里！男主角于潜，很有可能就是方老爷子！ ……等下，那于潜是方老爷子，唐且行又是谁？ 叶青青再次懵了。 而且，唐且行，唐冶，为什么这么巧这两人姓唐，而方老爷子姓方？ “啊！”叶青青轻呼一声，猛地坐起，以拳击掌，恍然，该不会唐且行就是唐冶的生身父亲吧！而方凛可能是唐且行的狱友？出来后领养了唐冶？ 诶，也不对，等下，方老爷子谈起叶阿棠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第三方啊，倒像是唐且行本人？ 卧槽，脑子不够用了！怎么这么复杂啊！ 最简单的解释，此叶阿棠非彼叶阿棠？ ……别自欺欺人了叶青青，此阿棠就是彼阿棠！故事线差不多已经重合了！ 不管了，反正无论于潜、唐且行和方凛三人什么关系，总之这个案子的男主就是冤枉的！以至于几十年后依然耿耿于怀，她要解决的还是这个问题！ 叶青青想到这，无力的倒回床上，看着天花板，露出了一抹空茫的微笑。 于是事情再次回到起点，不是律师也不懂现在的法律而且没有侦探技能的她该如何帮唐且行脱罪？ 这不跟之前穿没穿一个样嘛！ 亦或者，方凛说的害阿棠死了，结果现在阿棠本该死的，因为她过来了，就没死成？ 这样一想确实有意义一点，但是…… “卧槽！”叶青青又跳坐起来，一脸惊恐，阿棠若是死透了，人死魂散，她这时候过来接了盘，还甩不甩的掉啊？ 她不会以后就以阿棠的身份过日子了吧？！ 那特么简直……惨绝人寰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到自己快被自己吓死的时候，她的弟弟阿军走了进来，还是冷着脸，敞着汗背心拿帽子扇着汗，递过来一个木盒子：“给，你要的东西。” 叶青青接过木盒子，心里疑惑，她问阿军要自己藏在床下的日记本，怎么来了个盒子，还上了锁？ 等下，她脖子上好像是挂了把小钥匙！ 因为太小了，她都忽略了。 她道了谢，假装很熟练的掏出钥匙，见阿军还眼巴巴瞅着自己，挑眉：“咋地，想一起看啊？” 阿军嗤笑一声：“谁想看了，别说我自个儿不想看，我还指着你也别看呢！” “为啥？” “你不记得了？”阿军狐疑的看着她，忽然道，“我咋觉得你又变得怪怪的了？” “哦，鬼门关前被阎王爷一脚踹回来了，我现在特别神清气爽。”叶青青故意笑出八颗牙。 “嘿！”阿军这一声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嘲讽，“那也成，别动辄想不开就好。” “你还没说呢，为什么不希望我看？”叶青青问。 “是谁大半夜一边写日记一边哭到要厥过去，第二天就割了手的，你……”阿军说完一顿，忽然有些后悔，小心翼翼的看她，“啊，那个，阿姐，我忘了……医生说你们这样的都会下意识的忘掉最痛苦的……咳……你一笑我给忘了。” 叶青青心里软了软，同时也意识到日记确实有重要的信息，她抱紧了木盒子点头：“晓得了晓得了，我没事，你忙你的吧！” “那我一会儿在给你送饭来，这时候还没好。” “好好好，快去吧！”。 等阿军颠颠儿的离开，叶青青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盒子，入目，就是一叠日记本。 第一百一十章 阿棠的日记 “你是鬼吗？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吗？” 翻到自己日记之后的第一句话，叶青青的心就吊了起来。 第一篇日记显然是在一种心情极不稳定的情况下写的，字迹笨拙而凌乱，连日期都没写。只是不停的问她是谁，为什么进她身体，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全世界人认识的都不是她自己了。 有人说她要高考，有人说她要救唐且行，她六神无主，害怕至极，不敢跟人说话甚至不敢见人，之前有长达一个礼拜，她都在混沌中度过。 直到唐且行的公审大会惊醒了她。 这可真是振聋发聩的一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好友一个站在台上一个站在台下，一个赛一个憔悴，一个比一个冷漠，又亲耳听闫队长宣布唐且行对王燕妮的父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在唐且行并没有认罪的情况下，通过“人民雪亮的眼睛”，判决他犯了杀人罪！ 更可怕的是，好多参与投票要唐且行“血债血偿”的人，事后竟然都来向她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会那么轻易的把杀人罪这顶帽子扣到别人身上？ 为什么在扣了这顶帽子后，听着她反复说“唐且行不可能杀人”竟然还能表示同情和支持！ 那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他们刚才在做什么？！ 阿棠在日记里一遍遍质问着，质问叶青青，质问闫队长，质问公审大会，质问这个镇的所有人，还质问她自己。 “我什么都不懂，阿姐，”阿棠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便叫她阿姐，“我不如你聪明，学不了那么多东西；我不如你能干，能让阿军都那么听话；我也不如你有眼光，还知道去高考什么的，我现在该做什么都不晓得，学校我去不了了，我不想碰到燕妮，老师都说不知道教我什么。我只能呆在家里，但是我也不能光吃不做，我连个赚钱的本事都没有，好多人说要出去闯闯，可阿行被关在这，我，我不想出去……” 所以最终她果然没参加高考。 叶青青轻叹一声，虽然这是当然的，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她毕竟拿出了高三的劲儿去学习，即使只有一个月，那也是拼命一般的付出，结果果然付诸东流了。 叶阿棠的字依然是那个扫盲班的水平，但在遣词造句方面倒是突飞猛进，大概是为了看明白她之前的日记，确实发奋努力了一阵子。 不过依然没什么条理和逻辑，可见之后再也没去过王燕妮的作文课，所以连基础的指导都没了，看着有些地方还挺像她的用词习惯，显然无形间自己那大半本日记竟然成了她的写作启蒙。 叶青青看着她后来越写越多，越写越熟练，从简单的记事记心情，到后面干脆意识流了，脑子里有什么想法都一咕噜全倒出来，感觉现实中可能是越来越少言寡语，是以脑中的想法全都写在了日记里。 日记里的内容于是越来越沉重。 唐且行判了故意杀人罪，没有自首情节，经过公审大会，被判了无期徒刑。百姓们经此一遭都觉得自己在当家做主，且在替天行道，一个两个都欢天喜地的，完全忘了还有人是真的为此痛苦着，而比起丧父的燕妮和丧夫的王夫人，全镇最痛苦的大概只有叶阿棠了。 她的痛苦是被人理解的，可她的痛苦，也是最遭人耻笑的。 叶阿棠逐日的痛苦下去，到后来的日记里几乎只剩下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话了。 “阿姐，你回来吧，我去看阿行了，他说只有我能帮他，他说只有我懂怎么做。可我不懂，我真的不知道，阿姐，你怎么才能回来啊，我求求你了。” “阿姐，我现在有空就睡觉，就等你回来了，阿姐，是不是我睡太少了，你过不来？” “阿姐，阿姐你啥时候过来，帮帮阿行啊，求求你了。”。 “阿姐，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石二鸟？ 日记写了整整半年，已经到了来年夏天，各种不厚的本子轮换，写了居然有五本。 一直到天黑关灯，叶青青还没看完日记。 没办法，她缺血头晕，阿棠的字又笨拙，写得又多又乱，她读都读不流畅。有个别地方实在太丧了，她还得停下来缓缓，喘口气才继续。 叶青青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下去，干脆拿着日记本起身，缓缓走到病房外，打算借着走廊上幽暗的灯光继续看。 她刚在长板凳上坐下，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走过来，一个眼熟的中年男人越走越近，等到了跟前瞪她，她才想起来。 她虚弱的，不咸不淡的笑了笑打招呼：“闫队长。” 闫队长穿着便装，神情紧绷：“还没睡啊？” “昂，”叶青青挡了挡日记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阿棠日记本中对这个闫队长可是恨之入骨，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无能的代表，找不到证据也没法让唐且行认罪就甩锅给公审大会，在唐且行被判罪后就再无作为，还不让她见唐且行，是害唐且行的罪魁祸首。 闫队长显然是很生气的，他气息急促，示意了一下她的手腕：“好了没？” “差不多了，就是留个疤。” “是你妈救的你？” “嗯。” “你是真想死啊？！”他咬牙切齿。 叶青青想到日记里的内容，觉得此刻作为叶阿棠的自己，承认自己有自杀的想法着实有些羞耻，可做都做了，不承认反而更矫情，她便点点头：“嗯。” “你！”闫队长看起来比阿棠妈还生气，他来回走了两步，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甩在她身上，“你疯了！” 黄色的信封，砸在她胸前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纸墨香，叶青青捏住信封，低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闫队长敬启。 用语很文绉绉，但却是阿棠那笔狗爬字。 她拆信的动作一停，转为抚摸信封——闫队长眼里她应该最清楚里面写了什么，这时候打开看就太奇怪了。 见招拆招吧。 她低头抚摸着信封不说话，闫队长就继续骂她：“死，死有什么用？！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你逼死我也没用！你威胁谁你以为？往大了你就是威胁公检法！这信我交上去我都能抓你我跟你说！你，你这小妮子！太莽撞了！太不讲道理了！你迟早害死你自己！你还害了那个唐且行！” 叶青青听得一头雾水，谁威胁谁了？叶阿棠还有胆子威胁公检法？哦不，其实就是威胁了闫队长吧？ 她这颗逻辑正常的公民脑子一时猜不出法盲能干出什么事，但怎么也不想自己刚穿过来就因为前任的错而被抓进去，连忙赔笑搅浑水：“队长我错了，再没下次了。” “没下次！？我信你个邪你没下次！上回要跳楼是不是你！？现在还真割腕了！” 卧槽还闹过跳楼？！ 不对，跳楼的话，叶阿棠可能并不是想死了自己留着尸体让贤，毕竟尸体就算不摔个稀巴烂也会断手断脚，那可不是招待“阿姐”的方式。 叶青青更迷茫了，她还是勉强的赔着笑，不知道说什么。 闫队长却越说越气，指着她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之前多有出息一姑娘啊！要学习！要赶考！人家笑话你也没关系，你这么努力，你让老师和全镇人都没话说！你怎么就这么猪油蒙了心？！这唐且行他给你啥了？你就这么死心塌地的！？你是没见过男人吧！全镇那么多大小伙子，你就看上个肩不能扛的！你家里人现在上街都不敢抬头！别人都说你中邪了！你现在是啥也不要了，你就要跟国家杠到底吗？！” 叶青青真的觉得闫队长骂的句句在理，她也不知道叶阿棠怎么就这么执着于唐且行，但别的不说，全镇那么多大小伙子，那确实没有比唐且行好看又有素养的，阿棠没见识过花花世界，就喜欢唐且行也很正常，没见当初蒋志洲来之前，全镇一枝花的“王小姐”也对唐且行死心塌地吗。 就后来蒋志洲来了，不还是没法撼动唐且行在王燕妮心中的地位。 她苦笑，觉得一边倒的挨骂也不是个事儿，便顺着现有日记的思路，试探着喊冤：“队长，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希望能给他个真相，又不是逼你们把他放出来。” “我呸！”听到这话，闫队长更生气了，他指着她怀里的信气到发抖，压低声音大吼，“你还不是逼我们放了唐且行！？你信里写得可明明白白！不放了他就死给我们看！你还敢说你没逼！？敢情信不是你写的是吧？！” 叶青青：“……” 卧槽，法盲和情痴的脑回路她果然是模拟不来。 阿棠这割腕，或许有让出身体的意思，但竟然还想以死相逼让闫队长他们放了唐且行？ 成功一个不亏，两个都成血赚！？？ 这叶阿棠数学也不错啊！但是脑子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的动向 别说看到信的闫队长了。 就是听到内容的叶青青都惊呆了。 她表面上傻在那，脑子里简直运转出主机风扇的声音，死活想着怎么辩驳来为自己、为阿棠保留一点尊严。 奈何她想不出，她想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可腕子都割了怎么能说是开玩笑1那其他呢，不是她写的？那她那么配合的割腕是怎么回事！？ 叶青青想不下去了，头都痛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始耍无赖，双手一摊，露出自己袖子下的纱布圈：“那闫叔，我都这样了，你看着办吧。” “你！”闫队长彻底气出窍了，他瞪着她，脑子里大概已经过了一万句脏话，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撇开头缓了缓，回头道，“你也知道你这要求过分的话，那叔就不多说了，以后啊，忘了那个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忘了？ 唐且行、于潜到方凛！ 从人物到时间线，这整个事儿都串四十年后了！ 阿棠能忘，叶青青忘不了啊！ 叶青青苦笑一下，心想这事儿真是见鬼，四十年前的叶阿棠经历过得了，四十年后还要逼她这个无关人士来梦游一遭，而且这事的存在感竟然还带定时刷新的，她忘都忘干净了，还硬是把她提溜回来再更新一下！ 她觉得闫队长这个建议不能这么轻易接受了，阿棠都割腕了，这血可不能白流，这疼可不能白受！ 她虚弱的笑了笑，抬头软软的看向闫队长：“闫叔，你说的有道理，我都听进去了。” “那就好……” “但是。” 闫队长噶的就停住了，瞬间进入备战模式，警惕的看着她。 “但是我答应过阿行，一定要帮他，我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至少让我……让我经常去见见他，给他带点东西，陪他聊聊天，好不好？” 叶青青归根结底也是个法盲，她不知道探监到底是不是必须直系亲属，因为日记里对于看望唐且行这件事，阿棠总是受到百般阻挠，好像难如登天似的，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要个许可，也好过接下来再瞎忙活。 “哎，你这娃。”闫队长再次恨铁不成钢的摇头，“你要探监就去探，我又没拦着你，关键还不是你家里人！你能过他们这关就行！” 哎呀，原来不是非得直系亲属！那这腕子也白割了，没什么要求可以提啊！ 叶青青心里捶胸顿足，耳边听闫队长接着道：“如果你非要看，我现在也不拦着你了，都这时候了，你就是天天去也没几次了。” “什么时候？”叶青青觉得这说法有点怪，问。 闫队长狐疑的看着她：“你难道还不信？” “啊？” “他转狱啊。” “转……狱。”叶青青呢喃了两遍才搞清楚这个转狱是哪个两个字，顿时惊了，“啥？转狱！啥时候？！” “都说了不知道！”闫队长不耐烦了，他看看手表，“你好好休息啊，我先走了。” “等下，队长！大概时间总有吧！” “才刚到个消息呢，我怎么知道，反正出不了一个月。” “诶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转狱啊！” “都跟你说了！”闫队长都要走开了，又被叶青青扯住衣角，无奈道，“我们镇没关重刑犯的条件！他迟早要去大监狱的！” “那当初就别判他那么重啊！”叶青青无理取闹的发出了和叶阿棠一个法盲水平的呐喊。。 闫队长都懒得理她了，扯回自己的衣角就走，任她的“啊啊啊”回音在空旷的医院走廊回荡。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男神按的头 唐且行要转狱！ 以前叶青青听了这事儿估计不会有什么反应，转狱？转呗！去大城市说不定还好操作点。 可现在她不敢放这个狠话了，毕竟她可是四十年后肉身到达昭里镇的，知道这儿根本不是什么水路发达的水乡，而是即使以四十年后的交通发达程度，都要翻山越岭战五关过六将的漫漫长征！更何况现在！ 等唐且行转狱了，她动辄出去一趟三五天，她活不活了？！阿棠或许没觉得咋地，她不行，不穿越不知道自己娇滴滴。 她这下更精神了，回到病房坐了一会儿，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估计睡不着，干脆再次走出去，捧着叶阿棠的日记开始挑灯夜战。 幸好现在夏天，而且在山里，并不算炎热，只是因为潮湿，身上汗津津的，并不是很舒服。 她一页一页翻着阿棠的日记，因为和闫队长的谈话，导致她回头看时心里还有点吐槽。但此时又回头看了一会儿阿棠的内心世界，因为她毫无保留的吐露心扉，叶青青却又开始能体会到阿棠的感觉。 自从醒来后，因为被叶青青造作过，她的世界天翻地覆，虽然通过日记了解了事情经过，但却让她越发迷茫和害怕，她不敢去找王燕妮也不敢回学校，像是自闭一样生活，每日再次承担起叶青青最不爱干的那些活，重新背回了阿棠妈的骂声和弟弟的冷眼，她甚至会因为一切回到原轨而甘之如饴。 直到公审大会那一天，唐且行被判刑。 她在失魂落魄看着自己无论被穿前还是被穿后都魂牵梦萦的男人被押解上台后押解下台，她无暇顾及曾经的好友王燕妮的悲伤和困惑，鬼使神差的追过去，直到被旁边的警察拦住，她痴痴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里觉得唐且行可能也不会看她一眼。 ——毕竟过去除非有所托，否则唐且行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然而，唐且行不仅回头看她了，还对她笑了，而且还说了话：“阿棠，你在啊？” 叶阿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唐且行却像是如隔三秋般，一边被粗鲁的推搡着，一边努力探头和她说话。 “你怎的没去考试，快来不及了呀，听我的，马上就走！” “你好像精神不大好，身体还好吗？” “不要哭呀，你看，我都没哭。”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有你在，只要你还信我，我就一定能得清白的。” “阿棠，加油啊，你该出发了，快去考试吧！” 最后，阿棠还傻傻的跟着，唐且行眼见要被拖回所里，到底还是绝了劝她赶考的念想，低头自责：“哎，阿棠，是我害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待我出来，若你还在，我一定偿了你这份情。” “啪！”叶青青手猛地一拍板凳。 怎么可以对一个痴女说这样的话！唐且行你这个渣男！你这分明是把叶阿棠死死按在坑里不让她抬头呀！ 这可能是叶阿棠有生以来最高光的时刻！自备又不起眼的小女孩突然有一天被自己的男神许以重诺！这还让人怎么逃脱！！ 果然，之后叶阿棠便如打了鸡血一样，真的开始按照叶青青之前所说，开始努力去看法律知识。若不是她尚还有点自知之明，恐怕还真要硬着头皮去赶考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搬石头砸脚 阿棠在这么一个闭塞的小镇又能够学到什么系统的法律知识。 更何况是她连最基础的思政课都没上过的情况下，她的学习进度缓慢到近乎停滞。 但很快，傻人有傻福了，她的学习生涯遇到了一个贵人。 蒋志洲。 叶青青看到这，忍不住“嘶”的吸了口气，之前她忘掉了梦境，看到蒋字还仅仅是觉得莫名的关联感，现在她却能定点联系了。那时候对蒋的反应，可不就是因为自己另外还认识一个姓蒋的人吗，蒋志洲，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着什么特别的作用，但是却又说不上来，连带着就有点忌讳这个名字，听着就忍不住黑暗一下。 但阿棠在日记中提到蒋志洲，却是真情实感的对这个男人表达感激。说他得知她在做的事后很是感动，不仅有空就为她答疑解难，还特地跑省城帮她弄来有关法律的书，差不多是满足她所有的要求，让她逐日明白了学法律的严肃和艰难。 叶青青：？？？ 所以学到害怕了这是？蒋志洲这坏货分明帮了倒忙啊！ 叶青青自觉旁观者清，又带点偏见，被心里的猜测气得不要不要的。 另一头叶阿棠没敢把她在为唐且行学法律的事情告诉王燕妮，两人差不多形同陌路，迎面碰上都不打招呼。她心里觉得难受便也和蒋志洲说，蒋志洲就讲王燕妮心里多不好受，父亲走了，家里没什么积蓄，她们母女俩生活也没了着落，现在打算去投奔亲戚。 想到一觉醒来不仅物是人非还天翻地覆，叶阿棠心里越发难过，这一天回来又是一顿万字哭诉，叶青青巴拉巴拉跳着看过去，忽然眼神一凝。 蒋志洲邀请阿棠晚上去他那学法律？ 说有不好公开的案卷在手，可以给她看？ 咦…… 案卷？谁的案卷？唐且行的案卷，还是别人的案卷？只是聊以学习的案例，还是能还唐且行清白的线索？ 而且，啥时候不行，非得晚上去学？！ 叶青青心猛地提了起来，连忙往下看，发现叶阿棠着重写“晚上去看案卷”这几点果然有她的道理，她也觉得晚上这个时间有点诡异，案卷这个说法也很模糊，便含糊的拒绝了。 有意思的是，日记里的她恰因为学了一点法律，知道法律和探案的艰难，心里觉得以自己这点门都没碰到的水平说不定看都看不懂，白瞎了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居然还央求蒋志洲能不能等她多学点知识，心里有把握了再看！ “哈哈哈哈哈！”叶青青忍不住笑起来，叶阿棠这一下真是耿直到气人，且不说蒋志洲到底安的什么心，他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他能鼓励阿棠，鼓励到阿棠飘飘然觉得自己就是在世福尔摩斯或者成步堂了，说不定她还真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他“夜读案卷”去了。。 偏阿棠越学越有自知之明，甚至产生了敬畏之心，反而不敢去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死心的男人 蒋志洲。 不是阿棠提起，叶青青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他竟然还在镇上，果然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吗，还有心情把贼手伸向阿棠。 这一下子把她从还有点置身事外的状态硬是拉进了灰色的现实中，让她忍不住打起精神，有了种早上上班时电梯门打开看到单位走廊那一瞬间的感觉。 进入战斗状态吧叶青青，这可能是一场比职场更残酷费脑的斗争。 她眯了眯酸痛的眼睛，耳边陡然窜入一声鸟鸣，她抬头看到蒙蒙亮的天，才意识到自己看了个通宵，虽然阿棠的日记还剩一点点，但她实在困得不行了，只能慢吞吞的回去，爬上床就这么睡了。 大概没睡多久，她就醒了。 叶青青懵逼的看着墙上显示的七点半的钟，还以为自己睡了一天一夜，可头痛犯困的感觉却让她确定自己可能真的就睡了一两个小时，但要她再躺下，她却总有种紧迫感，怎么都睡不着了！ 什么鬼，这身体继承了叶青青的熬夜能力，和叶阿棠的生物钟吗？ 那还活不活了！ 她气呼呼的坐在那，就看到阿棠妈急匆匆的走进来，拿了根钳子插了两根油条，另一只手拎着一个保温壶，往她身边的桌子上一放，没好气道：“自己吃了，我还要上工！” “哦。”叶青青愣愣的。 阿棠妈都已经往门边迈步走了，顿了顿又回头，狐疑道：“你这啥脸色，跟个死人似的？”她说完，身上一紧，“你又想不开了？！” “没没没！”叶青青说着，还打了个呵欠，“就，没睡好。” “哼！让你割腕子，再割还能昏两天！” “……” “快吃！吃完自己洗了！中午你弟来收！！” “哦……”叶青青迟疑了一下，道，“我觉得我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这话你自己跟医生说！我多说两句人家都觉得我虐待你，啥世道！一个赔钱货，我供吃供穿还陪着丢人，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遭这个罪！”阿棠妈越说越气不过，又道，“这两天你阿爸要回来了，你啊也不要指望他帮你的，这个事情他肯定比我还要生气，你小心挨他的打！哼！” 叶青青唯唯诺诺的应着，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她当然明白自己这顿打肯定要受，毕竟越是有感情越受不了自杀这件事，阿棠爸那么疼阿棠，阿棠自杀这事儿肯定对他打击最大。 ——甚至可能是现在世上最伤心的人了。 叶青青叹口气去拿早饭吃，打开水壶发现里面是温着的豆浆，他们家家徒四壁的，保温瓶这么高级的东西可拿不到，想来是阿棠妈问人借了的。她心里有些暖，那女人实在太刀子嘴了，让她说句软话真是比登天还难。 吃了早饭，她稍微精神了一点，心想回头睡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坐起来继续看日记，没看一会儿，有人敲门。 她住的是六人间，其他床位都空着，等于是她单人间。可来人大多会直接进来，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这么个大开间的人会需要隐私。 但这人却依旧敲了敲已经开着的门。 还挺有素养。 然而叶青青的赞许在抬头间便烟消云散了，竟然是蒋志洲，他穿着白衬衫米色长裤，手上提着一个纸袋，很是绅士的样子。 “阿棠，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他一脸微笑，走了过来，往左右看，“哎哟，一个人都没，单间呢？” 叶青青估计阿棠是会热情附和的，但她手里还攥着人纯情少女的日记，一点都不想和面前的人聊天。 可她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蒋老师好。” “哎，”他叹息一声，“傻姑娘。” 还好他没说傻丫头，否则叶青青能当场吐出来。 蒋志洲说了她一句，便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买了点酥饼，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谢谢蒋老师。” “客气什么，咱们一起学习那么久了，你还和我这么见外。” “分寸还是要的。”叶青青随口怼了一句。 蒋志洲一顿，突然眯了眯眼，看她：“阿棠病了一场，倒恢复点精气神了？” 叶青青心里一紧，以前她权当叶阿棠回不来了，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她不仅知道阿棠会回来，而且还万分希望阿棠回来，所以现在看来他必须得绷紧弦，好好扮演一下了。 她勉强笑了笑：“这不是鬼门关走了一遭，阎王爷都不收我，生自己的气吗？” “阎王爷当然不收你了，”蒋志洲笑道，“毕竟这红尘俗世里，还有人要你啊。” 叶青青一顿，总觉得这话哪哪不舒服，她抬头，一眼对上蒋志洲意味深长的表情，忽然明白了。。 擦！他是不知道她为唐且行自杀吗！？怎么还敢来勾搭啊！疯了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如去推理 蒋志洲这个人，叶青青看不明白。 且不说外表之类的硬件吧，他心挺高的，也有前途，看着应该是小有家世的样子。为人处世也有点谱，反正除了她叶青青经历比较多防范心特别高，还真没见谁不喜欢他的。 但他偏就有时候有些奇怪的行为。 比如明明瞧不上王燕妮，但要追她，和她暧昧。 明明更瞧不上叶阿棠，偏还要勾搭她，陪学习还邀请“夜读”。 他怎么想的，山区猎艳吗？还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百折不挠型猎艳？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都过来看望她了，她当然不能为了自己爽就怼人家，既然人家要撩骚，她就做个海绵好了，照单全收，就是不给他想要的反应。 她露出傻笑：“是啊，我想想我要是死了怎么对得起我阿爸阿妈。” “……对嘛，想明白就好了。”蒋志洲勉强的笑道，“对了，你好两天不看书了，还打算继续吗？” “哦，当然要的。”叶青青果断道，“阿行全指着我了，我可不能掉链子。” “掉链子……”蒋志洲沉吟了一下，抬头笑，“阿棠，我有时候觉得跟你说话真有意思。” 这夸的是叶青青本人，就算不喜欢这个人，被夸还是会飘飘然的，叶青青也不掩饰自己的嘚瑟：“哦，那我趁会说的时候多说点。” “哈哈哈！” “对了蒋老师，”叶青青忽然道，“能劳您帮个忙吗？” “你都开口了，我怎么好说不，什么事？” “我刚跟人学了点推理。”叶青青道，“我想重新理一下阿行这件事。” 蒋志洲愣了一下，问：“你跟谁学推理？” 叶青青随便朝前面一抬下巴，信口开河：“旁边的大爷。” 蒋志洲往旁边一瞥，又四周看了一整圈：“没别人啊。” “哎，出院了，毕竟不是谁都跟我一样割腕子那么重的病嘛。” “哦……”他应了一声，想了想，道，“你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你不是一直想学了法律为阿行伸冤吗？” “伸冤？”阿棠是这么说的吗？ “要不然呢，你为什么学法？” “这个……”还真不是为了伸冤。 叶青青哭笑不得，现在律师谁会认为自己负责伸冤的？阿棠若是把律师当状师用，那难怪她那么拼命了，估计现在要是法院前有个打鼓，她二话不说上去哐哐敲了。 但事实上，她当初说要请律师，是因为没想到还有公审大会这种外挂一样的存在。她觉得只要找到好律师，死抓着疑罪从无这些点不放，阿行怎么都不会被关进去。 奈何现在还有比法律更强力的存在，那现在律师根本无从下手，她还不如学人家侦探，自己查案子呢！ 毕竟现代人都知道，律师归根究底是个拿钱办事的职业，跟正义划不了等号——叶青青也不能打包票唐且行在这件事里就完全无辜。 反正她现在就做好时刻被打脸的准备，尽人事听天命吧。 毕竟不要脸点讲，她有关律师的剧是一本没看，万年小学生好歹看了一百多集，同样都业余，推理至少比辩论熟悉点…… 她摇摇头：“我想试试看证明王校长是喝多了自己失足跌落，西方法律有个说法叫疑罪从无，以后如果律师会发展起来，那相应的，大家也会开始注重疑罪从无这一条。人民不吃这一套，但未来法官得吃，警察得吃。他们证明不了阿行犯罪，那他们就得放了阿行。” “疑罪从无……”蒋志洲沉吟着，笑了笑，“好吧，那你说，打算怎么理？” “王校长死的那晚，你在干什么？”。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蒋的不在场 蒋志洲的表情很有意思。 那种复杂，梗塞，呆滞和不乐意……反正叶青青觉得她这个做编辑的语文水平可能不够，应该让唐冶来形容一下。 许久，蒋志洲像是摘下了滞闷的口罩，大大的吐了口气，笑起来：“你这样，我差点以为面前坐着闫队长呢。” “那我可比闫队长差多了。”叶青青笑得很轻松，手却拿起了纸和笔，“来，说下，我列个时间线。” “这个，不大好讲吧，”蒋志洲斟酌道，“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哪记得。” “诶，那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怎么样，我俩交换吧，一起理一理，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发现。” 蒋志洲眯了眯眼，笑了笑：“行，那我想想。” “好，我等。”叶青青说着，从旁边纸包里拿出酥饼吃了一口，这时候的酥饼啥添加剂没有，这香是纯天然的，虽然已经冷了，但依然很好吃，她三两口吃掉一个，还把掉在衣服上的碎屑拢了拢一起倒进嘴里。 “那晚，我和校长喝了点小酒，他没等到燕妮回来，就要去找唐且行，我不放心他，就和他一起去了。然后你就知道的，校长进来跟你们吵了起来，我不方便露面，就在门口等。”他看看她，“你出来时不也先看到我的，这个我还帮你作证了的，说你早就走了。” 还要谢谢他不成？！叶青青心里吐槽，面上露出感激：“谢谢蒋老师！然后呢？” “然后……”他想了想，“燕妮被校长骂哭了，先跑了出来，我看她埋着头也不看路，担心她出事，就追了过去，把她送回家，安慰了她两句，就走了。” “去哪？”叶青青直接问，“你不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吗？” “我本来想直接回宿舍，但忽然想起我肥皂用完了，便去供销社买了块肥皂，还要了盒火柴，那时候跟老周聊了两句，就回家去了。” “你从燕妮那出来的时候大概几点？” “这哪记得，”蒋志洲失笑，“大晚上的，又看不清手表。” “那你到老周那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也没注意……” “老周店里后头不就挂着钟吗？” “我根本没想着看。” “你回去几点了，也没注意？” “反正我睡的时候看了眼，是九点了。” “所以你的不在场证明就是老周的证词，没时间也没别的人？” “是啊。” 叶青青脑内急转，忽然露出一脸嬉笑，调侃道：“这么看，其实你有作案时间啊。” 蒋志洲神情一变。 叶青青紧接着话锋一转，又指向自己：“我也一样。” 蒋志洲一愣，神情缓缓松懈。 叶青青笔点着本子，继续笑：“咱俩就是胜在一没作案动机，二好歹有个不在场证明，比阿行有一没有二好，”她夸张的摇头叹息，“倒霉蛋。” “……呵呵，是啊，倒霉蛋。”蒋志洲勉强的笑着附和。 “那蒋老师，我觉得王校长过来训燕妮的时候，身上酒气很重，你还记得当时和他喝了多少酒吗？” “我跟校长好歹都为人师表，哪敢海喝，平时也就两人分了二三两小酒。那天他激动了点，就算多喝两杯，也超不过三两去，醉不了。” 叶青青不大喝酒，对他说的二三两心里没数，但想到王校长身上虽然酒气重，情绪激动了点，好像确实没到晃荡坠河的地步，不由得有些失望。 虽然不知道蒋志洲话里多少真假，她依然在本子上写了这些线索，就算没什么用，好歹以后让阿棠看到，也让她知道自己有在做事。。 毕竟这大半年了，阿棠甚至都没问过任何当事人当天的细节，实在是有些太磨蹭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阿姐对不起 叶青青刚开始问的时候，蒋志洲其实就有点坐不住了，等她问完，他便忙不迭的站起来道：“阿棠，见你没事就好了，你好好休息，先静下心，别东想西想了。” “嗯……”明显因为东想西想而应得心不在焉的叶青青。 蒋志洲：“我先走了。” “好……再见。” 蒋志洲还想说什么，但还是走了。叶青青立刻松懈下来，在床上一个葛优瘫，继续看日记。 每次看阿棠的日记，她都能深刻的感觉知识就是力量。这整个大半年就是阿棠在不停走弯路，无知和单纯让她听信每一个人的话，包括只存在于日记中的叶青青的，她做很多不可能的事，说很多不该说的话，伤了很多不该伤的人，几乎已经失去了自我。 这时候，唐且行最初那无心的告白反而成了阿棠坚持下去的唯一支柱，在唐且行看来这世界上唯有叶阿棠相信自己并支持自己，在叶阿棠看来唐且行于她何尝不是如此，两个人不知不觉间竟成了这世上处境最贴近的两个人。 只是他们两个大概都不知道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唐且行要被押送到大城市去服刑，阿棠会绝望到自杀的地步。 她没有办法了，她没本事追着唐且行出去，在镇里却也没法为唐且行做任何事情，这是危急程度不下于公审大会的时刻，她走投无路，唯有信玄学。 她的日记结尾处，满是泪痕。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努力的半年，我其实没有尝到半点阿姐你说的学习的乐趣，但我在每次见阿行的时候都觉得好开心，或者说我只有在见到阿行时才觉得开心。只是阿行马上要走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开心了。】 【阿妈骂我傻，说为了阿行不值得。我也知道不值得啊，阿行根本不喜欢我，他说出来后还我的情，我当他心里有我。可不是的，后来他好多次劝我出去，或者劝我结婚，说要我过自己的日子。他还说以后出狱要赚大钱，帮我完成我的愿望。】 【但其实我的愿望根本不用他赚大钱就能完成，可我不敢说，我觉得我说了，他以后就不会再见我了。】 【我下决心了，阿姐。】 【我把这身子让给你吧，我再写封信给闫队长，看我这条贱命能不能换阿行出来。】 【我去拜了镇头的土地，拜了学校后头被推倒的那尊城隍，又拜了镇尾的观音，还有镇外头的黄大仙……我希望你能来。】 【若你来了，而闫队长真的把阿行放出来了，那我这条命真的值了。阿行喜欢你的，阿姐，他有时候问我怎么不开玩笑了，我就知道他嫌我木的。】 【若你来了，闫队长没放阿行，那还好，我也值得，你一定比我有用，一定要救救阿行。阿姐，我知道你自己一定有好日子过，我这样做你一定会怨我。但是阿姐，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在下面天天为你祈福，我求阎王罚我下地狱受罪，只为让你在这过上好日子，长命百岁，幸福美满。】 【若你没来，闫队长却放了阿行，那也值了，反正不管我活没活着，活再久，阿行也不会看上我。他在牢里都看不上我，他出来后更看不上。】 【若你没来，而闫队长也不放阿行，那可真是阿鼻地狱啊，等阿行走了，我也不会好活的，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个死吧。】 【阿姐，你一定在气我笑我吧，我想到阿爸阿妈和阿军，我就忍不住哭。我知道我不孝，但我走不出来，我那么喜欢阿行，我却不希望他喜欢我，因为我配他不上，我连做梦都梦不到我配得上他的样子。】 【我已经完了，阿姐。】 【怎么我都活不了了。】 【阿姐，谢谢你。】 【阿姐，对不起啊。】。 这一头，“阿姐”已经快哭昏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院 叶青青算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她简直要抑郁了，看了阿棠的日记，就好像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悲剧，谁都救不了的那种。 明明她身边有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她也知道要珍惜，但是就是做不到，心心念念都是那个男人。 看唐且行的表现，大概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造的这个孽。 偏他就算知道了也没用，要是他下了决心为了阿棠的正常人生，从此不见她断了她的念想，恐怕阿棠也活不了。而她单方面也不可能跟唐且行断了关系，她是可以不去看，她拿什么阻止以后的阿棠去看？ 这女人与其说死在唐且行身上，不如说是死在自己的死心眼上。 叶青青反正是没办法了，她此时虽然依然想回去，让阿棠回来过她该过的日子，但其实心底里也觉得，这样的阿棠差不多等于已经死了。 她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看完了阿棠的日记，除了一肚子心路历程，其他基本没什么干货。叶青青迷瞪着肿胀的眼睛很是郁闷，倒头补眠三两次，又输液又吃药又休养，三天后终于被放出了医院。 阿棠爸也来接了。 看着那黑瘦的中年男人伛偻着进来，常年撑船的他双臂健硕，但脸被晒得和皲裂的顽石一样，辛苦两个字就挂在脑门上。 这样一个男人沉默的走到她身边，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水腥气，在后头阿棠妈喋喋不休的告状和埋怨中拿起已经装好的日用品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正要拿水壶时忽然顿了顿，转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囫囵的鸡蛋，递过来，一个字：“吃。” 叶青青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哽咽的接过，在父母忙碌的身影中默默的剥开鸡蛋壳，咬了一口。 她想说“香”或者“好吃”，可半凉的鸡蛋也就那个味道，她又怕狗腿的话反而引得反效果，便埋头一小口一小口认真的吃完，耳边听阿棠爸问：“自个儿能站不。” “能。” “那走了。” “好。” 她站起来，跟了上去，阿棠爸领头沉默的走，阿棠妈则跟沿途遇到的医生护士打招呼道谢，叶青青心里发虚，偶尔给旁边问候的人一个虚弱的微笑。 医院在镇子边缘，用了以前地主老财休养的庄子，保留了一部分庭院，其他地方修修整整做成三层楼，看起来不伦不类，但也算是全民保障的一个大工程。 叶青青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琢磨着它大概在这昭里镇的哪个方位……她本体来的时候还是看过这儿大概的地图的，昭里镇事先做了准备，给拟了个旅游地图，她随便瞄了一眼，总觉得医院好像不是这个位置。 后来这里成了什么了？ 对哦！供销社改成老周家的杂货铺这点变化太小了，都没引起她的警觉，她都忘了后世学校的地方成了游客中心，那学校哪去了！？？ 四十年功夫，昭里也在大变样啊。 第一百二十章 新幺蛾子 家里穷，但阿棠爸竟然给叫了辆驴车。 叶青青生平第一次坐驴车，手边管着自己的行李，两边父母跟着走，听着小毛驴踢踏踢踏踏着青石板的声音，心里百感交集。 叶阿棠平时大概没享受过这么温柔的待遇，估计她会觉得自己不配这个规格，但谁知道其实在父母眼中她完全值得呢？ 好处全让她占去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头牵驴的人在和阿棠爸聊天。 “老叶这一趟赶到哪了啊？” 阿棠爸答：“嘉良。” “哦哟，都到嘉良了啊，那里比我们这里好吧？” “唔，有汽车站了。” “哦哟，不得了不得了，我们啥时候有汽车站哦。” “路都还没，哪来汽车站。” “不过修了路，你们生意就不好做了吧？” “饿不死。” “诶，那倒是那倒是，社会主义好，都吃得饱，嘿嘿。” 屁！吃个蛋都感激涕零的，哪饱了！ 叶青青心想，真正要走的是有特色的社会主义好吗！ 她有些烦闷，其他人穿越，到了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啥啥行业产业都重新开始，那简直是刺激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时候，她心里一万种打开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的计划，偏偏一头磕死在这小山村的小姑娘身上，要为她的一腔痴情抛头颅洒热血。 之前高考都给她准备好了，她不争气，偏赶着高考前回来，用一颗空白的痴女脑袋面对全世界。 现在好了，拿命把她换回来要她做“救阿行”这种不可能的任务，她也不能不搭理啊，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什么称王称霸买地炒股的想法全付诸东流，她能笑着活下去已经谢天谢地了。 “阿棠好了没啊？”那拉车的还问。 “好了。”阿棠爸答。 拉车的回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叹气：“姑娘遭罪咯，回去多补补。” “嗯，弄了点鸡蛋，吃了就行了。” “我外甥田里抓了点泥鳅，做菜费调料，你们要姜蒜有得多，要不拿几条去？” “不好白拿的，多少钱？” “泥鳅怎么算钱，没肉还腥气，一会儿姑娘送回去，你带个盆子跟我去拿点，做汤补补也好的。” “那好，谢了。” “这有啥好谢的……哎对了，”拉车的又飞快的看了阿棠一眼，问，“那事儿咋样了？” “啥事儿？”阿棠爸一愣。 “没啥！没事儿！”阿棠妈在一旁着急道。 那肯定是有事儿咯。 叶青青又不是叶阿棠，这都看不出有事儿那白瞎那么多年摸爬滚打了，她不动声色装不知道，低头摸索着水壶，喝了口水。 阿棠爸也不傻，回去肯定要问有什么事，她肯定有机会知道。 果然，回家后阿棠爸让她管自己休息，他拿了脸盆去拉车的那家弄了几尾泥鳅回来，蹲在外面倒腾，阿棠妈就在一旁切蒜姜葱准备给泥鳅去味，一边拾掇一边低声说话。 叶青青弯着腰摸出去在窗沿下蹲了，偷听，一听不得了。 “人家知道咱们阿囡这点破事，说没关系，人好就行，好赖也是从小看大的，知根知底。”阿棠妈絮絮叨叨说着，还挺高兴的样子。 阿棠爸没给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那儿低声“嗯”着。 “打前头人家说起的时候我肯定不乐意的，怎么什么人都带过来，现在没法子了，你说摊上这么档子事，能有个不缺胳膊少腿不聋不瞎的愿意娶她，我真是烧一圈高香都烧不来。” “那边人怎么样？” “你晓得的诶，小王家那小子，不错的，长得也端正，就是工作寒碜点。” “小时候很皮的那个？” “哎哟小时候皮怎么了嘛，现在不是挺好的嘛，说来说去你们俩差不多工作，反正都撑船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你心气也挺高嘛，你说我们阿囡那样的现在谁要？镇外头瞎子六那么想讨媳妇都不过来，这边小王愿意，你说哪里不好了？” “还是要阿棠愿意。” “啪！”阿棠妈把菜刀磅的砸砧板上，坐在那叉腰大怒，“那你就养一辈子吧！养成个老姑娘！一辈子倒贴都没人要的那种！” 阿棠爸不说话，闷头继续扒拉泥鳅。阿棠妈哼了一声，重新抄起菜刀，邦邦邦的切蒜泥。 叶青青听他俩不再说了，悄悄的回到房间躺下，看着天花板，许久，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日子可真是一点都不让消停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见燕妮 叶青青可以理解阿棠爸妈的心情，可能话他们不会说，但是行动却很积极。既然这个男的不行，那就换一个嘛，反正人都会变的。 要不是手腕还在疼，叶青青也觉得这法子不错。 但现在看来，如果他们硬要她换个对象，那阿棠……哎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嘛。 叶青青躺在许久没躺的床上，缺血气短，出个院都嫌累，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外面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家里人是已经吃上饭了。 她揉着眼睛走出去，果然看到阿棠爸妈和弟弟阿军围了一桌在吃晚饭，见到她出去都一愣，阿军道：“阿姐，你醒啦？” 这不废话么？叶青青无语。 阿棠妈则反应快得多，往外一指：“醒了自己盛饭去，锅里热着。” 阿棠爸埋头吃着饭，看也买看她一眼。叶青青心里忐忑，去灶台盛饭，一掀开锅，香气扑鼻，竟然是热饭的蒸笼下面竟然还热着一碗泥鳅汤。 她这才想起刚才桌上根本没热菜，只有咸菜做的八宝菜等下饭的菜，难道这泥鳅汤是特地留给她的？ 正愣神间，阿棠妈不耐烦的把她拨拉开：“让让让让，发什么呆。”她嘴里还嚼着饭，挤开她后随手拿了块抹布绕过那碗汤，端出来转身放餐桌上，一边熟练的打掉阿军的筷子一边朝她叫：“快点！饭也要我给你盛啊？！” “哦哦！”叶青青赶紧盛了饭过去，落座后在阿军垂涎的目光中伸筷子去夹泥鳅，好不容易夹住一根，率先放阿棠妈碗里。 “诶诶你干嘛？！我又不要吃的！”阿棠妈骂道。 “阿妈你辛苦了。”叶青青嬉笑，阿棠妈一愣，没好气的吃了起来。 紧接着叶青青又给阿棠爸夹：“阿爸你也辛苦了。” 阿棠爸不说话，埋头去吃泥鳅。 见阿军握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叶青青白了他一眼，夹了泥鳅就往自己碗里放，凶巴巴：“自己夹！没手啊？！” “哧！”阿棠妈笑起来。 阿军：“……”他乖乖的自己夹了泥鳅。 泥鳅肉少，其实主要是放汤鲜，真要吃也没多美好，叶青青吃一根就不吃了，嚷着吐骨头太累，就着八宝菜和汤囫囵吃了一碗饭就放了筷子，差不多是逼着家里人把剩下的泥鳅包圆。而以阿棠爸妈的性子，剩下的泥鳅多半都进了阿军的肚子。 叶青青睡了觉又吃了饭，很是神清气爽，砸吧着嘴里的鱼味晃荡了出去，打算消个食，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结果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慢吞吞走过来，走两步停一停，犹豫了一会儿又继续走，再走近点一抬头，两人撞个正脸。 “……燕妮？”叶青青下意识的叫出来。 王燕妮惊跳了一下，她怀里抱着东西，闻言转身就走。叶青青也不追，在后头满吞吞的走了两步，果然见王燕妮又转回身，一脸纠结。 “我，”她咬咬唇，“听说你出院了。” “嗯，”想到王燕妮的处境，叶青青还真有点同情，放到同样的境遇里，她的表现不一定比王燕妮好多少，所以很是平静，“你最近还好吧？” 等问完了她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是那个“对小姐妹杀父仇人死心塌地为其要死要活”的二百五，她应该没脸见人家，怎么还有心情评判人家做得对不对。 王燕妮神色很复杂：“你看着倒挺好的。” 叶青青于是只能又来那一套，她抬抬包着纱布的手：“没办法，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终于想明白为他不值得了吗？”王燕妮声音紧绷，等走近了可以看出，她依然很憔悴，现在瘦得风吹就倒的样子，其实真的很可怜。 “这个倒还没想过，”叶青青只能顺着阿棠的思维讲，省得人家以后“被精分”，“我信他不是，所以我觉得值得。你若觉得他是，那他确实不值得。立场问题。” “你，你为什么，这么信他……”王燕妮颤抖着问出来，可没等叶青青回答，又一转头，“算了，还能什么原因，我不想知道……给。” 她塞了一个纸包过来：“我妈做的芝麻糕，你喜欢的，去吃吧。”说罢，转身就走。 叶青青抱住纸包，站在那朝着她背影道：“燕妮，我还是那个问题，你真觉得是他吗？” 王燕妮脚步一顿，又再次抬步。 “我和蒋志洲都有作案时间！”叶青青一声爆喝。 王燕妮这下完全停住了，她背影紧绷，叶青青一步步走近，在她听得到的范围，平静道：“我们唯独比他少的，就是所谓的作案动机，但是燕妮，你扪心自问，那个时候，阿行，真的和你要好到了，要为了和你在一起，对你爸下手，的地步吗？” 这话确实扎心，叶青青也知道人家这么给自己送东西自己还这样说话着实不是人干事，可她实在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 果然，王燕妮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她猛地转身，满脸是泪，眼里甚至有恨意，她嘶声道：“没错！我当然不配，因为你才配啊！”。 她冷笑：“毕竟你才是那个能高考又能当律师的女人嘛，他为你杀人才正常是吧，叶阿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曾经姐妹 叶青青差点笑出来。 大半年没见，王燕妮同学真是涨势惊人啊，整个人发生了跟改革开放一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一对比，她叶青青简直毫无动静，可以说是毫无进步了，想想还有点小愧疚呢，怪不好意思的。 现在的王燕妮还小，眼神中恨意里还带着些稚气，让人不忍较真。可若是过个十几二十年，成熟的王燕妮若是还这般想这般恨，那恐怕凭唐且行和叶阿棠那傻乎乎的性子，大概是怎么都掰不过了。 哎，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可以预料到王燕妮的这个态度，却没想到她会表现得这么露骨……在未来她遇到的人里，再没心眼的人碰到这种事，好歹也装一装，怎么也不会当场就这么撕出来。 不过想来也是，这时代还没有朋友圈企鹅说说或者微博这样的地方好让人拐弯抹角的发泄的，王燕妮也不像叶阿棠有一个能当树洞的日记本，这些心里的憋屈和扭曲的想法几经转化发酵，会变成毒液喷出来也在所难免。 虽然说叶青青此刻有一百种办法喷回去让她更加不痛快，可话到嘴边她却停住了。 她能说什么呢？ 王燕妮来送芝麻糕不见得是示好，但毕竟也是来看她的。她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话，做出了“人干事”的事，本就该道歉然后缓和一下，若是现在让情况愈演愈烈，那之后论起来，绝对都是她的错。 反正她已经达到了目的，先就这样吧。 “我知道你生气，”她语气平静，斟酌着用词，“你应该生气，我也很生自己的气，我太着急了，枉顾了你的感受。” 王燕妮紧紧抿着嘴，怨恨缓缓变为委屈，盯着她。 “我是喜欢阿行。”说的不是自己，叶青青一点害羞都没有，坦然道，“很喜欢，你一直知道的，对吧。” 王燕妮一顿，眼里有些犹豫。 “在我们都喜欢他的时候，你和他好，我也没说什么，当然也没指望你在阿行那为我做什么，我配不上的，我知道。” “你是在怪我抢阿行？”她又紧张起来。 叶青青笑着摇摇头：“这是一场公平竞争，出身，相貌，才情，性格，都是实力，你都比我强，你该赢，我一点话都没的，真的。”她语气诚恳到自己都要被感动了，“你看那时候我还是你的好朋友，还帮你递东西，我当然不愿意的，可我还是希望你们好，你觉得我有在你们之中作梗吗？” 王燕妮迟疑起来。 “但你要允许我自己向前走啊。”叶青青继续道，“你是校长女儿，阿行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你也该被喜欢。我没有该被喜欢的东西，我只有自己努力，燕妮，你好好想想，我这样的，除了读书，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那你也不该拉着阿行……”她话没说下去，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 叶青青假装没听到，又道：“我们三个人啊，就是个三角形，我觉得我配不上阿行，阿行觉得他配不上你。还有那个蒋老师那么大的压力在，他想出头的心，和我是一样的，我俩在那时候是勾搭在一块，还是为了同一个目标相互扶持，你看不出来吗？” 王燕妮不说话，她的动摇这么明显，叶青青便继续加一剂猛药，她叹口气，斩钉截铁道：“我跟阿行之间，什么都没有。备考只是让我们两个路人成了朋友罢了，至于为什么我要为他做那么多，首先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因为我相信他没做。我不可能大放厥词说我是想还你父亲一个清白，不是的，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好朋友之间有这样大的误会，你要是听了不高兴，我也没有办法。” “而其次，才是我喜欢他。”叶青青强行放低声音，低头作出一脸落寞的样子，“不求回报的那种。” 她是想酝酿点伤感的眼泪渲染一下气氛的，但这个对演技要求实在太高。只希望现在姿态足够低，低到王燕妮能心软。。 毕竟她需要王燕妮的帮助，非常需要。 第一百二十三章 父亲和弟弟 王燕妮还是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最后她才叹息一声。 “回去吧，阿棠，外面凉。” 大热天的，哪里凉了，这关照也太不走心了。 叶青青心里叽里呱啦的，表面上却乖顺的点点头：“你也回吧……谢谢你的芝麻糕。” “是我妈要我给的。”王燕妮勉强的笑笑，“她惦记着你来着。” “阿姨惦记我？”叶青青真的有点惊讶，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宣传，但是她为唐且行做了什么，镇里估计多多少少都知道点，那当事人就更别说了。她对王燕妮母亲印象不深，偶然几次都是沉默又温柔的女人，看着就像以夫为天。王校长没了后，阿棠连提都不敢提她一下，叶青青还道这仇是绝对结下了。 却没想到还会为她做芝麻糕。 她有些不知所措，吭哧道：“替我，谢谢阿姨。” “我们……哎……”王燕妮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叶青青很想直到她说不出的话是什么，可转念一想却觉得也不那么重要，便转身也回了家。阿军在门口扫着煤渣，抬头见到她：“怎么去那么久？” “这才多久呀？”叶青青反问。 阿军楞了一下，往她身后望望，又眯着眼仔细看她表情，胡乱的点点头：“哦，没事。” “怎么了？”果然有哪里不对，“我出去散步的时候你眼神就怪怪的，怎的，不能出去了？” “以后别走太远，”阿军把煤渣扫进簸箕，掂了掂，闷声道，“镇北那群闲事佬话太多了。” “有人说你了？”叶青青刚问完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吗，之前阿棠妈骂她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因为阿棠的事情，镇里风言风语的，害的家里人出门都被人说闲话。她摇摇头：“罢了，我都知道……”她想了想，还是道，“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们了。” “摊上了，能说啥？”阿军头也不抬。 “……”叶青青沉默。 阿军这个弟弟长得普通，排骨一块，细胳膊细腿，瘦得肚子都凹进去。这时候拾掇着门口的家什，身上破了洞的汗背心晃荡着，动作利落，语气散漫，竟然有一咪咪的帅。 叶青青有些莫名的感动，她自己独生子女，没有弟弟，偶尔也羡慕过人家有兄弟姐妹的，但也只是一闪即逝的想法。可现在，她是真的羡慕阿棠有这样一个弟弟，不用太粘人，有时候也熊，但扛起事来，却像个男人。 这孩子以后有出息。 就不知道阿棠有没有这个本事抱紧大腿了。 叶青青这边帮阿军把门口的家伙什整理好，进了家门，看到阿棠爸正就着灯光在桌上写东西，见到她的时候想了想，招手：“阿棠，来。” 终于要来了吗？！父亲的训话！ 叶青青心里有种替人受过的憋屈感，很累很难过但又不得不过去，她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坐在阿棠爸身边，却见阿棠爸把手里的本子挪过来：“你来帮我看看吧，这些东西我搞不灵清。” 叶青青低头一看，发现是个账本，记了钱和货。本子是小学生作业簿那种，在原本的横条上手工划了竖条，就成了个表格，最上面一排写了一些山货的名字，然后是重量，单价，存货，出货量等。 那字可真是相当的丑，一笔一划像是依样画葫芦画的，没有任何条理可言，她下意识的挑了挑眉。 “阿爸没文化。”阿棠爸坦然道，“这几个格子写的东西就靠死记硬背，但现在老了，一分心就记不住，你现在有文化，你帮我看吧。” “阿爸哪里老了，”叶青青把他当自己爹，习惯性撒娇道，“阿爸健壮得很。” “干不好活还管不住儿女，怎么能叫不老呢？” “……”。 所以果然还是来训话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棠爸的决定 虽然接触并不多，但叶青青莫名的就确信阿棠爸是这世上最关心阿棠的人。 当然现在看来阿棠妈和阿军也不赖，可就是比不上那个父爱如山的感觉。 叶青青低头看着账本，竖着耳朵等着阿棠爸开始，结果过了许久，他才说一句：“看完了吗？” “啊？哦哦！”都凝神等着对付您老呢！叶青青抄起铅笔，“我这就看！” 账本里条目虽多，但撑死不过加减乘除，她很快算完了账，写完问：“我读给你听？” 阿棠爸喝了口茶：“念吧。” “哦，六月份进账，山药库存……” 阿棠妈收拾了屋子在一旁给阿棠爸补衣服，阿军趴在一旁做作业，叶青青就缓缓的念着，偶尔回答阿棠爸的问题。油灯光亮如豆，照亮了每个人的脸，红润润的，黄蜡蜡的，有些憔悴，却透着些许静好的美。 叶青青心也软乎了下去，她等念完了账，把账本还给阿棠爸，想了想，鼓足勇气问：“阿爸，你骂我吧。” 阿棠妈和阿军都抬头看向他们。 阿棠爸收了铅笔，摇摇头：“你大了，有主意，骂没用。” “那……打？” “噗！”阿军。 阿棠妈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补衣服。 “打过了，”阿棠爸道，“打我自个儿。” “……” 阿棠妈刚低下去的头又嗖的抬起来，阿军瞠目结舌，俱都看着阿棠爸。 叶青青反应不能，她也呆了，心里一片万兽奔腾的声音。 “阿，阿爸，你，你说啥？” 阿棠爸又喝了口茶，面不改色：“我跟队长说了，这一次的工钱结了，我就不出船了。” “等下，阿爸，你说打你自个儿是怎么回事！？” “没啥，”阿棠爸轻描淡写，“听说你的事儿后，我确实想打人，打不着，就打自己，抽了几个耳光。” ……阿棠，你爸真是个狠人，不，比狠人还多一点的那种！ “阿爸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阿棠妈叹息一声，低下头继续。阿军则喘了口粗气，瞪了她一眼，埋头继续写作业，只是刚写一个字，铅笔就断了，他蹭的站起身，脚步极重的进了房间，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削铅笔的声音。 估计这弟弟是把笔当他阿姐的肉在削吧。 “说了没事，我就是觉得我不好，一天到晚在外头，管不了孩子，也没赚大钱，忙了大半辈子，两头空，差点女儿都没了。” “是我的错，”虽然是阿棠干的，但现在这精神鞭笞全打在叶青青身上，她真的难过。 “好了，没事，我就是说一声，以后我不跟船了。” “啪！”阿棠妈把衣服往地上一扔，站起来叉腰叫道，“作孽啊你！说也不说一声不干了！家里吃啥喝啥？！阿棠辍学了！阿军还要读书！哪里都要钱，你说不干不干了！？喝西北风啊！” “喝西北风也好过娃儿教不好毁掉！”阿棠爸把茶杯往桌上一砸，沉声道，“饿不死你们！饿死我也饿不死你们！”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你出这一趟才多少钱！够我们一家四口几天！？阿军才多大，多少会吃，你看他瘦成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有点鱼，还要照顾他这个作孽的阿姐！” ……这就不对了吧最后不还都是阿军吃的？ “今天他有少吃吗！？阿棠不都让了！” “哎哟！他是不是你亲生的诶，吃点泥鳅你记得这么牢！？” “不跟你吵这个。” “那好的呀！说正经事呀！你不赚钱，难道要靠我那点工资养家啊？！” “我总能找到差事的，反正我不跟船了。” “哦我晓得了叶向东！你是在怪我没照顾好娃儿是吧？！”阿棠妈这般理解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上辈子欠了老天什么债啊！这辈子要这么吃苦头！早出晚归养家糊口，给人生儿育女的，出点事还要被自己男人指着鼻子骂啊！该死的是我啊！我当初就应该先一头跳河里去！我省的遭那么多罪啊！” “阿妈你起来！”阿军冲出来扶起阿棠妈，也一脸抑郁，“阿妈！你不要哭了！阿爸不是在说你！” “不是说我难道说你啊？！你看看你，精干巴瘦的！我这当妈的没用啊！把你们生出来吃苦头啊！” “阿妈！” “哎！”阿棠爸烦不胜烦，干脆站起来，背着手走出去了，三两步进入了夜色中。 叶青青在一旁干坐着，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周身如蚂蚁在爬，怎么都不舒服，连带着也对阿棠有了点怨怼。。 你说你都造了什么孽，还真以为死自己一个地球还转吗，瞧瞧现在，你还没死，家已经快散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叶家的未来 叶阿棠家就这么乱了大半夜，后来虽然不嚷不嚎了，但是气氛还是让叶青青很难受。 阿军扶着阿棠妈回去休息了，临走看都不看她一眼。阿棠爸则许久才回来，身上有点酒气，表情却还是沉稳到近乎木讷。 见叶青青还坐在那儿等，有些无奈：“灯不要钱啊？” 叶青青摇摇头，她刚才一个人坐着，一直在沉思。她在想叶阿棠的未来，这个家的未来。 她从来不敢小瞧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父母辈的，他们可能没文化，但是人生阅历摆在那，光养儿育女这方面就比她有发言权，对于在这个时代生活的经验那肯定更没的说。 她在日记里对叶阿棠指手画脚那么多，到现在一样都没成，还让叶阿棠割了腕。显见她的想法绝对只是纸上谈兵，唯一能对现在产生影响力的，就只有现在的人。 唐且行的事其实无解，她当然不会因为自己看了几百集万年小学生破案，就天真到以为自己能“真相只有一个”的那一天，她只是不甘心的想试试，可也知道自己能破案的几率不大。 最有可能的是王校长确实是喝醉了酒失足落水，这事只要没有目击者那就永远无法证明，就算她找到唐且行的不在场证明，侧面证明了王校长的事情没有犯人——这依然不可能被民众所接受。 毕竟唐且行的判决是公审大会的结果，人民不管真相与否，这时候当然会维护他们手中权力的尊严。 唐且行不会被放出来，她心里明白这一点，可是她放不放弃没有用，阿棠不会放弃，她也不可能劝阿棠放弃。 所以说她所在的这具身体，人生路线基本已经确定了，不是为唐且行生，就是为唐且行死，除非有一天她成功让阿棠移情别恋，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啊让叶阿棠好好学习做个律师人家都宁愿去死，现在还让她放弃唐且行？ 这个选项基本没有存在的可能。 那她叶青青现在作为叶阿棠，唯一能影响到的，就只有叶阿棠的家庭了。 所以……阿爸辞职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可以跳槽了？ 叶青青脑子又灵活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转折点上失业，那分明就是为了下海做准备啊！阿棠爸这招显然就是要跟随着改革春风吹满祖国大地，只要肯干，那绝对能赚！ 她自己在那心痛于在这么一个随便找个产业一铲子下去就能铲到金子的时代被迫碌碌无为，可是阿棠爸他们却可以去淘金呀！ 想到这，又恰逢阿棠爸回来，她一脸兴奋的抬头：“阿爸，来来来！” 阿棠爸大概不料自己出门前这么一团混乱，回来竟然还能看到自家女儿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无奈的坐下来，一手撑着头，吐着酒气，一边问：“啥？” “你想好接下来做什么没啊？” 阿棠爸一愣，摇摇头，皱眉：“这你就不要管了。” 哎天下爸爸都一个样吗？她自己老爹也是啥事儿都“这你就不要管了”，一副他们什么都行的样子。 ——结果不还是要女儿帮忙念账本。 叶青青丝毫不气馁，双眼发亮：“你有没有想过出去啊？” “嗯？”闻言，阿棠爸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她，“你说什么？”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出去过吗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出去啊？” 叶青青本以为阿棠爸会问“去哪”，却不料他听完后，垂眸陷入了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什么都开放了，外面肯定有很多我们想也想不到的机会在等着。”叶青青也只是一时的想法，并不系统，只能一边整理一边讲，一时间便有些琐碎和混乱，“你看大队也快没用了，大家没大锅饭吃了，还能包产到户，啊那些其实我不是很懂啦，”她是真的不大懂，“可这也就意味着，咱们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还能另外找赚钱的机会，你说是吧？” 阿棠爸微微皱眉，看着她：“你听谁说的这些？” “啊？哦，其他人啊。” “咱镇子还有人能想到这些？” 镇子里没有，镇子外来的有啊，哦对了，有个现成的背锅侠：“蒋老师！”叶青青甩锅甩得毫无负担，“蒋志洲，你知道的吧，学校那个教务处主任。” “他？”阿棠爸半信半疑，“听说他是浙东那儿过来的？” “对呀，”叶青青完全忘了日记里阿棠对于高考的怨念，大言不惭，“他当初还劝我去考浙东的大学呢！” “这个人……”阿棠爸皱了皱眉，“你继续说。” 有戏！叶青青来劲了，继续道：“咱们昭里，实在太小了，阿爸你又想陪我们，又想在这找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我觉得实在有点难，我们不像他们姓王的，一个祖祠摆在那，大家还能相互扶持。咱们外姓人在这也没个靠山，不好过的呀。” “你这话就不对了，”阿棠爸不赞同，“虽然人家是大姓，我们是外姓，但谁不是祖祖辈辈住在这，你镇西叔叔家不是亲戚？你镇外头二伯不是亲戚？大家都能相互帮衬，怎么不好过了，说出去好像姓王的欺负我们似的，怎么，姓王的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 “要说欺负，也是你欺负姓王的。” “啊？我哪有。” “你那个很要好的姑娘，校长家的，”阿爸沉下脸，“人家阿爸都死了，你也不关心一下，成天围着杀人犯转，不是欺负人？” 他不是杀人犯！ 叶青青心里先替阿棠把这句话喊一嗓子，才赔着笑点头：“是是是，是我欺负人，哦对了阿爸，这是她送来的芝麻糕，你尝尝？” 阿棠爸更看不下去了：“你看，人家还送你芝麻糕，你怎么对人家的！” 叶青青心里也觉得不得劲，之前碰到王燕妮的时候确实太心急了点，还是要找个机会去道个歉，顺便按计划搞好关系。她连连称是，急道：“阿爸，你听我继续讲啊，别岔开话题！” “你……怎么突然这么活泼了？”阿棠爸却依旧关注其他重点，“之前见着，还是瘟鸡似的。” “我这不是……”叶青青简直无语了，现在难道还要为附身不附身的事情操心吗，她胡乱道，“我这不是见你为我都辞职了，急得嘛！” “哎，”阿棠爸也不追根究底，疲惫道，“你继续说。” “我的意思，干脆阿爸你找个机会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营生可以做，先赚它个第一桶金，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你倒是说得容易，”阿棠爸嗤笑，“你出去过吗，知道外面什么样吗？” 叶青青：…… 这你问叶阿棠估计没戏，你问她叶青青，那还真是问对人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要往前看 你出去过吗？ 阿棠爸这话一问出，叶青青简直要膨胀到飘起来。 我不仅出去过，我还是四十年后从外面回来的呢！ 她一愣神，深埋在心里的四十年后的大千世界就如彩色气球一样炸裂开来！那可真是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小到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大到游轮飞机cbd综合体，甚至连自来水龙头和抽水马桶都能在脑海里得到一个特写镜头，她还怀念起自己的空调卫生巾、冰箱洗衣机，还有那花里斑斓的衣服和鞋子，香浓的咖啡，得劲的可口可乐还有四川火锅。 她当然更怀念自己正在追的剧，正在刷等级的游戏，还有每天都要逛一遍的微博和朋友圈，甚至连qq上头像满脸插刀的乙方都让她倍感思念！ 以前觉得每天上班坐进空调房打开电脑开始面无表情的办公，间或和形形色色的上司同事斗智斗勇很无聊很枯燥很浪费人生，可她现在觉得……没关系啊！没倒过夜香不知道穿越的苦啊！ 只要让她不再坐痰盂解决三急，她什么都愿意！ 啊！啊啊！我要出去！我要离体！ “阿棠？阿棠！” “啊？” 阿棠爸的叫声强行拉回了叶青青的神智，她就像是一个从食盆里被拔出头的狗子一样茫然无助：“怎，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叫都叫不回魂？” “哦，这个啊，”叶青青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嘴，也不知道在擦什么，她咽了口口水道，“没事，我就是在想外面什么样。” “想到流口水？” 果然流口水了吗！啊，我的咖啡，啊，我的四川火锅！ 叶青青勉强笑道：“我觉得外头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那倒是真的，”阿棠爸经过刚才叶青青走神那一遭，酒都醒了，他又倒了杯茶，喝了口，叹气，“我没本事，本来出去都可以给你们带点，可惜没时间……也没啥钱。” “没事没事，只要阿爸你带我们出去，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你们？”阿棠爸抬头，狐疑道，“你？” “对啊，我肯定要陪着你参谋呀，我识字呢。” “你……舍得出去？” “……”阿爸你这么贴心女儿会被你害死的，叶青青面无表情的想，看来阿棠爸妈都已经认了命，知道叶阿棠对唐且行死心塌地，并且开始下意识的维护叶阿棠和唐且行的距离，免得叶阿棠一远了唐且行，就跟脱离土壤的花一样凋零。 天下父母心啊，叶青青心里叹气，勉强笑道：“那，日子总要过的，咱得往前看嘛。” “好，对。”阿棠爸闻言真的高兴，“今天就数你这句话最让我放心，是呀，要往前看啊。” 他欣慰的抬头看，阿棠妈已经在楼上睡了，轻声道：“你阿妈应该一起来听，刚才就不会这么吵闹了。” 叶青青哂笑：“是我不对，是我糊涂。”她觉得自己穿过来，净替阿棠道歉了，未免没完没了，她又道：“阿爸，我还没说完呢！” “时候不早了，明儿再说吧，”阿棠爸却摇摇头，收拾了茶杯起身道，“你该睡了，正好让我想想，”他微微皱着眉头，“到时候还是要先和你阿妈商量商量。” 想到方才阿棠妈一言不合坐地撒泼的样子，父女俩同时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阿爸的打算 早上叶青青起床的时候，还真看到阿棠爸妈对坐着在聊天，见到她时，都停了下来。 阿棠妈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阿棠，昨晚的冷饭给你热水泡泡要不？” 那不就是泡饭吗，早上有饭吃真的不错了，叶青青点点头：“好呀，我自己弄吧。”她走出去的时候拼命给阿棠爸使眼色，阿棠爸并没有回应。 她从锅里舀了饭，拿外头一直温着的开水泡了，加了点咸菜回来端着吃，明知故问：“你俩商量啥呢？” “没啥！”阿棠妈粗声道，“我走了。” “啊？”叶青青一慌，以为自己这主意真的能馊到气走亲妈，“去去去去去哪？” “上工！”阿棠妈又要发飙，“不干活你们吃啥？！” “啊啊啊那那那母亲大人慢走！”叶青青又下意识的拿出了对付自家亲妈的语调。 阿棠妈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叶青青无辜的眨眨眼，露出一脸傻笑。 阿棠妈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阿棠爸叹了口气。 “阿爸，怎么样，阿妈不同意？” “你说呢？”阿爸摇摇头，“出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考虑的太多了，你阿妈很累。” 叶青青沉默了，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些，她的建议对于叶家来说无异于一切从头开始，那是比阿棠爸单纯的跳槽还要难一百万倍的事。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其实也是越说越心虚，因为说说容易，作为这个家的孩子，她无异于把这些事情面对的现实压力全都压在了阿棠爸妈的身上。 这其实有点自私，但她也没别的办法，因为就算要她自己来办，她恐怕顶多是进了城从小饭店端餐盘开始，如果现在外面有私人小餐馆的话……而阿棠爸妈一旦要考虑，就得一家四口全想进去。 还有就是，她其实并不想创业。她懒，她在未来安逸习惯了，只要饿不死她都不想累死累活的奋斗。她提出这个建议只是希望万一阿棠爸妈有这份气性，就能为这个家带来一个新的未来。 现在看来，道阻且长啊。 她沉默的拍拍阿棠爸的肩膀，一口喝光了泡饭，道：“阿爸，从长计议吧。” “啊？” 忘了阿棠爸没上过学！叶青青连忙解释：“慢慢来吧。” “不行。” 没想到阿棠爸竟然反对，叶青青愣了：“啊？” “我刚结了工资，头儿又被补贴了一点，现在咱家还算有点余钱，要出去看看还能有点底气，”阿棠爸紧皱着眉，“若是拖些日子，钱花光了，那就再没那个出去的底气了。” 叶青青愣了：“所，所以说，阿爸你是愿意出去的？” “恩。”阿棠爸沉着脸，“本来我已经想好了，和你堂叔一道，把咱两家的地中间那块包了，连起来开个大果园，种果树，只是咱们这实在太偏僻，这水果种了运出去，一不新鲜，二不实惠。” “咱家还有地？”叶青青城里人当惯了，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农民了，想也没想过这事儿。 “这不早分着了么，”阿棠爸有些奇怪，“你不会连这都不管吧，我不在，你们也不会种，你妈做主一道租给你堂叔了，哎，不算啥好地，半阴半阳，种不出好东西。” 可是咱有地啊！叶青青一个激灵，这要到未来简直能烧高香的事儿，天，她叶青青……等下，这农场主要算也算叶阿棠的。 怎么感觉双方经济条件瞬间对换了？ 妈蛋，她都不想管唐且行了，她勤劳致富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两手都抓 然而想让叶青青艰苦朴素辛勤奋斗的几率，和让叶阿棠放弃唐且行的几率，可能一样低。 她每天循着叶阿棠的生物钟早睡早起已经很自我感动了，更遑论还要从底层开始白手起家开创一份事业！ 从她的人生阅历到大学专业她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 但连她这个大学生都没把握的事，阿棠爸这个小学都没上过，干了一辈子船工的人，竟然很是心动。 他还考虑的非常认真。 “我一直跟着你爷爷走船，没学会种田，大概是照料不好果树的。而且走了这些年船，我也有数，这昭里啊，太偏远了，”他摇头叹气，“连收山货的都不来，撑死了在嘉良镇等我们，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盼上条路，我们若是自己不出去，永远不晓得外头啥样子。” 叶青青听着很是感慨，幸好阿棠爸是走船的，长年累月在外，比镇上人更知道自家的处境。若是别的过的安逸的人，恐怕根本不会考虑出去这个提议。 “但是，出去的话，阿爸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啥，阿爸别的啥也不会，就会撑船。”阿棠爸很是耿直，所以忧愁也很真实。 “这个不出去谁也说不准，”叶青青道，“阿爸，我也不能成日里在家，我可能再休养些日子我就会跟阿妈去厂子里做事。我不是说我有什么大志向，但这样子真的没什么前途，就算为了阿军，我们也得拼一把。你看要不咱们找个空出去看看，外头什么情况了，不看看谁也不知道。” “……也是。”阿棠爸叹气，“但还是得过你阿妈那一关。” “我也可以找人问问现在外头的情况，咱们这太闭塞了，真的两眼一抹黑。” “成。”阿棠爸应了，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爸？” “哎，没啥，就是觉得，你这鬼门关走一趟也好，想开了，阿爸外头打拼起来也放心。” 叶青青语塞，她当然想得通了，可正主儿还离想通远得很呢！她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家庭个人两手抓至少要有一手硬，否则这又白穿越一回，以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这有些特殊经历的人生过得着实像个傻子，那可真是要捶胸顿足懊悔终生。 她现在忽然觉得，在帮唐且行洗刷冤屈的同时改变一下叶阿棠的生活环境，最好她一醒来已经在外面的世界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找不着唐且行，哭天抢地一通后接受现实，安心过自己的人生，那也挺好。 事情就在父女俩之间有了个谱，至于阿军……男孩子要是这点野望也没有，那差不多就废了，不用考虑他的感受。 叶青青吃了早饭后，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行动步骤，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去看望一下唐且行。 这若是让家里人知道肯定会被阻止，所以她丝毫没提，只是假借去学校的名义出了门，一路抄小道绕远路，去了派出所。 叶阿棠日记里显示，这大半年唐且行一直被关在派出所里，镇上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监狱，这倒方便了她去寻找。 外头的警察一看到她就了然了，问：“来找唐且行啊？” 叶青青笑了笑：“嗯。” “哎，这事儿我可不敢做主，这闫队长又不在，要不你下回再来？” 叶青青心里笑了一声，阿棠出事之前都鲜少见到唐且行，差不多就是这么被拒绝的，只可惜这次来的可不是叶阿棠，是她叶青青。别的能力不咋地，脸皮绝对比叶阿棠厚，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咯。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章 看望阿行 叶青青面不改色，露出微笑：“闫队长不在？那我等会儿好了，不打扰你们。”说着她就往外走，直接在门边蹲下，优哉游哉的看街上的风景。 幸好派出所位置偏僻，她也不怕路人看到。 没过一会儿，一个年轻警察急匆匆走了出来，低头看到她，哎了一声：“阿棠啊，你可真是……” 叶青青抬头，回忆了一下，想起他是跟在闫队长身边的阿昌，便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好什么？进来吧进来吧，闫队吩咐了，你要见就见吧……”阿昌领着她进去，一头汗，“但你也别天天来啊，你这伤，咳，病才刚好吧？” “不天天来，”叶青青在后头跟着，很是轻松，“哪能天天啊，你们给工钱吗？” “嘿嘿嘿，那倒也是。”阿昌带着她走过办事接待的前院，又穿过住宿办公的中院，过了长方形的天井，到了关押犯人的后院。 那儿常年背阴，天井里还有棵老槐树，阴气森森的。夏天的时候尚可说是阴湿两块，这其他三季可有够受的。 叶阿棠在日记里对唐且行的生存环境可是心疼了不下一百次的。 阿昌在走廊口值班的老警察那儿要了钥匙，带着叶青青进了一个大房间，里头被改造成了一个六个单间的监狱，只有三间关了人，唐且行在靠过道那一间——好歹有扇窗，算vip了。 见人进来，他们都往这边看，一见到她，一个转过了头，还有一个则笑道：“唐老师，你姑娘来了呀。” 唐且行一见到叶青青就站了起来，走到栏杆边微笑：“阿棠，你来了啊。”这时候还不忘回头怼那个说他的人：“不要乱说，这不能开玩笑的。” “就是说，这怎么可以乱说！”阿昌也训斥他，转头对叶青青道，“你自己注意时间，我去做事了。” 旁边一阵哄笑，随后安静了下来，各干各的了。 室内昏暗，叶青青眯眼看着这个男人。 坐牢大半年，唐且行的精气神好像反而回来了点，也有可能是此情此景太丧，显得他稍微有点气色就很耐看。 他像方凛吗？ 这是叶青青最想看明白的，但两个人差了四十岁，她觉得他们一个青年一个老年都很好看，可能有点像吧，却着实无法确定。 气质是真像，那见人就微笑的性子也一样，声音……啊，都好听，但像吗？没觉得。 毕竟老人总是低沉很多。 而且，一个叫方凛，一个叫唐且行呢，若是说要改名，他跟自己家又没仇，何必连姓都改了？ 哎，想那么多没用，总不能这时候问他方凛是谁。 叶青青轻叹一声，走过去，顺手拉了小板凳在铁栏前坐下，摊摊双手：“对不起啊，什么都没带过来。” “没事，人来就好了。”唐且行很是从容，“许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果然他不知道叶阿棠为他做了啥。 而且看他的态度，叶阿棠在他面前把情感也控制的严严实实。 叶青青于是也从容应对：“挺好的。” 她答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唐且行显然也是如此。 两人竟然陷入了相对无言的尴尬状态……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回来了？ 叶青青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失策。 她来看唐且行，只是觉得有必要，而事实上她并没有实际的事情来找他。 她又没有相思之苦要解，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唐且行排遣孤单，而且她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不想接了阿棠的班，因为见唐且行而让镇里人传更多闲话，让家人难堪。 她和叶阿棠有很多不同的点，但是在某一点上却是截然相反的：阿棠做事非常自我，她帮唐且行，她自杀，好像从来没考虑过家人的感受；而叶青青却是极在乎家人的，她自己可以很多事情上没脸没皮，吃点亏受点伤都没事，可如果会连累家人，那她绝对要三思而行。 所以若不是觉得“有必要”，她本就该努力和唐且行保持距离。 只可惜叶阿棠的意志太坚定，她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那既然来了，就多少说点什么吧。 她抬头，看着唐且行：“你还好吧？” 唐且行点头：“不能更不好，就算好了吧。”他看着叶青青，忽然道，“阿棠，你的脸色有点差，病了吗？” “换季，小病。”叶青青轻描淡写，“倒是你，这么潮湿，你还好好的。” “那必须的呀，”唐且行苦笑，“每日早起要跑圈，跑完要跟着他们警察做操，其他时间还有活儿要干，总归比平时运动还多，身体想不好就行。” 活得久方便服刑得久吗…… 叶青青也笑：“行啊，就你以前那风吹就倒的样子，说不定这一进来，身体反而健康。” “风吹就倒？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唐且行这回是真笑，忽然一顿，迟疑道，“阿棠，你这回怎么……又活泼起来了？” 叶青青眉头一跳，她没料到唐且行竟然这么敏感，毕竟距离上一次穿越也有大半年了，可对他又不能用那套“鬼门关转一圈”理论，只能瞎扯：“哦，那个，我阿爸回来了。” 唐且行显然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替她高兴：“那可就好了，你可以翻身把歌唱了。” “那就不一定了，阿爸回来也就当一天的主人，很快家里还是得听我阿妈的。” “你现在也是有文化的人，哪能放任自己受欺负。” ……时隔大半年，唐且行竟然还认为叶阿棠有文化？ 叶青青怎么也想不出叶阿棠那水准怎么在唐且行面前假装自己还有高三水平，但自己现在确实是有文化的，倒是一点也不虚，拍拍胸：“那可不，怎么着也不能埋没了这半肚子墨水呀！” 唐且行闻言，竟然咧嘴笑了起来，双眼弯成月牙，晶晶亮的看着她。 他笑得挺久，叶青青都搞不明白自己这句话怎么就好笑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跟着呵呵呵傻笑，但毕竟不是真笑，所以眼神里大概满是尴尬。 唐且行笑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他收了笑，只是留着自然的弧度，平静的看着她，轻声道：“你……回来了啊？” 叶青青：…… 叶青青：？？？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渣还是暖？ 叶青青此时心里的自己，表情肯定很像某个表情包里震惊的狗子。 微微后仰，双眼圆瞪，见鬼的那种。 她这是……被套话了？！ 他这是，在套话？！ 啥时候开始套的！？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候叶青青恨不得从脑子里翻出个聊天记录来用滚轮在那划拉一下，好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结果随便一想就知道，自己方才觉得不对劲，其实已经是脑内发出警报了，偏偏她单纯自信爱嘚瑟，还承认了自己肚子里有墨水！ 叶阿棠怎么会觉得自己肚子里有墨水嘛！她那么自卑！ 明明打个哈哈就能过的，你叶青青嘚瑟啥！蠢货！ 可这不是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唐且行为什么会来套她话！ 这才是真正见鬼的地方，他是知道啥了？难道叶阿棠告诉他了？！不可能啊！没道理啊！叶阿棠不是最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吗！？ 那可能只是怀疑？可为什么会怀疑呢…… 好吧，其实怀疑也正常吧，她以前都没演过阿棠，后面叶阿棠也演不了她，怀疑本身就可能已经深植了，她现在还放松警惕，不活该被人带节奏吗。 现在可咋整，承认肯定不能承认的，但也不能把他当其他人糊弄。毕竟他心思细腻不说，可能怀疑的不止他一个，但有胆问出来的却只有他一个，这着实是穿越至今一大挑战！ 算了，还是先蒙混试试，不行再见招拆招！ 叶青青心里翻江倒海的，面上却还是坐得端端正正，她这个人其实有一个算不上多好的优点，虽然有时候很情绪化，但是表情却很少，经常给人不露声色的感觉。有些人说是面瘫，但她其实能有丰富的表情，就是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习惯性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就比如现在。 她勉强镇定下来，便作出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脖子一伸，问：“什么？我回哪？” 唐且行表情也和她差不多平静，见她不承认，也不强求，只是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现在状态挺好的，是我……能照顾自己的那个阿棠。” “……”叶青青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改口前想说的是什么，她怕他一说出容易引起那个“叶阿棠”误会的话，她会暴起骂人，心里一激动，她表情反而越发平静，“我一直能照顾自己，我本来还觉得自己能照应一下你，但这好像确实有点难。” “你能照顾自己，让你家里人放心，就已经很好了。”唐且行道，“这样等我走了，也可以放心点。” 走……叶青青心里一动，刚想问点有关转狱的事，就听他话锋一转，低落道：“毕竟下乡这些年，在昭里若还有人能挂念的，就只剩下你了。” “……”叶青青到口的话又咽进去，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叶阿棠若是每次来探监都被这样撩一波，那果断是一点都承受不住的，说是来嗑药都不为过。 蒋志洲那点段位，和他比真是差太多了。 所以唐且行，你到底是渣呢，还是不渣呢，你是真渣呢，还是真暖呢？ 她觉得自己都有点傻傻分不清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阿行的身份 摸不清情况，就会拟不好对策，拟不好对策，就行动不了。 叶青青这方面很是谨慎。 但不管怎么样，男女关系中，如果在朋友这个线上摇摇欲坠，那谁先沦陷谁就输。叶阿棠和唐且行的对阵中，叶阿棠已经一败涂地，可是她叶青青却还没。 她这点还是扛得住的。 不仅扛住得住，她还能让唐且行不要继续撩，免得叶阿棠继续误会。 哦不对……其实叶阿棠并没有误会，她知道唐且行并不喜欢她，所以唐且行这些看似无心的撩，于她本就是精神良药，慰藉而已，她缺不了。 所以她还不能轻易把唐且行这个自带中央空调属性的嘴给捂住了。 真闹心，还得周旋。 幸而唐且行不是蒋志洲，他说归说，却并没有等回应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在表达自己的感想。所以他一讲完，便转身去桌上拿了个信封给她：“阿棠，正好你来了，这是我能想起的最后一个地址，若是可以，你帮我寄了吧。” “成。”叶青青接过信封，看也不看塞进口袋里，但这却让她想起一个问题——唐且行父母呢？ 他出了那么大的事，真的没人能依靠吗？ 她念头一出，便开口试探：“你……是联系亲戚？” “是啊。”唐且行不疑有他，“我若找得着他们，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你了。” “你在城里不是有吗？”还给安排赶考期的住宿来着。 “他们？”他苦笑一声，“那哪算亲戚，亲戚的故人罢了，而且若是他们在，哪会空出房子给我们住？” ……道理也对，现在看来，她大致可以猜到唐且行的身份了。 这样的一个人，外貌出众，举止优雅，和小镇格格不入，在城市里都鹤立鸡群，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市民家的。他既不愿提家人和过去，偏亲戚的故人都能给个城里的房子住…… 她之前的猜测应该没错，这可能真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成分、出身、家庭，这些东西在过去二十年足够让一个大好青年失去过去和未来，只拥有灰暗的现在。 若他真有个曾经显赫的家庭，以之前的情形，若是他在落难时招来帮助自己，只会激起民众的逆反心理。 但那是之前，时代很快就要变了，或者说已经在变了，连阿棠爸都感受到这点，那唐且行肯定也能感受到。 他开始往外寄信了。 如果真能招来有用的人，那叶阿棠便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叶青青心里莫名的松快，连带着脸上也带了笑，可看唐且行平淡甚至有点落寞的表情，却觉得事情远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可她已经不方便多问了。 她捏着信，觉得今天差不多应该到这了，但想想总觉得还应该再多做点事才算来得值，若还有什么要做的，那便是与案件有关的了。 虽然唐且行的供词在公审大会时都已经被念了一遍，阿棠也写在了日记里，但叶青青却还是觉得有别的能问的。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 “阿行，可能这事你已经不想再提了，但我还是想再问一下。” “什么？”唐且行极聪明，立刻想到了，“那件事？” “对。” 唐且行苦笑一声：“我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我不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么。”叶青青也苦笑起来。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新的线索 纵使唐且行已经就案件问题把细枝末节交代了一百遍，但在有合适的嫌疑人的情况下，显然少有人愿意费时费力的去考虑王校长失足落水这个可能。 王是大姓，王校长在这儿有着实有点分量，他的死不能不明不白。 所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像从没有人从王校长精神角度问过唐且行问题。 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叶青青还是选择问一下。 “你当时说你送走了王校长，他精神状态怎么样？”叶青青怕自己问题太笼统，又举例，“比如有没有胡言乱语，步伐摇晃，脸色通红，满身酒气什么的？” “他确实满身酒气，”唐且行表现得很平静，“但还不至于失控。” “……你们那时候，是不是确实谈崩了？”叶青青问，唐且行公开的口供中讲了他和王校长聊了一聊，没达成一致，王校长便走了，具体讲了什么，连闫队长都没说，甚至有人要求，他都没公布，显得很神秘。 ——这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公审大会时投死唐且行的几率，毕竟只要有人提一嘴，大家都会觉得这里有猫腻。 “是，”唐且行平静的简直不正常，“我和他不欢而散。”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唐且行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叶青青心里有点打鼓，但这事儿叶阿棠并没有在日记里提，她除了问他不知道还能问谁。 唐且行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无奈的笑了笑，叹气道：“他骂我拐骗他的女儿，我当然是否认的。” “额，然后？” “……”唐且行低头想了想，继续道，“他觉得燕妮以前那么乖巧听话，现在突然说要高考要出去，肯定是我们撺掇的，我说这顶多算是影响，绝对称不上撺掇，毕竟撺掇她于我们并没有好处。” “没毛病啊。” “可王校长却认为，我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了燕妮在身边，他就会对我无条件支持，给钱给关系。” 叶青青惊了：“不是吧，说得那么露骨？” “他确实是醉了的，我也觉得他那时候的状况不适合好好说话，便劝他回去，结果他勃然大怒，说我不会得逞，他就是……死，”他顿了顿，才道，“他就是死，也不会让我带走燕妮。” 然后你说好你就去死吧……叶青青心里脑补了一下，忽然觉得如果真是这样还挺爽的。 “我当时想把他推出去，但怎么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便给他倒了壶茶，问他想法是不是太偏执了，我还提到了你。” “我？” “恩，”唐且行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挂着微笑，“我说这世道女孩子本就生而不易，这小镇多偏远只有我们这些外来的才知道，若是想要人生不浪费，那唯有自己拼命努力开一条路出来，否则活一辈子也不知道世界多大。” “哇，说得真好。”叶青青由衷道，也只有唐且行能够耐着性子和一个失控的醉汉这样坐下讲道理了，而且还讲得真不错。 唐且行失笑：“这不都是你当初和我说的吗？我就是从我的角度又讲了一遍罢了。” “啊……对……”叶青青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有过类似发言，哂笑着挠挠头，“我说怎么句句到心坎里了呢……后来呢？” “校长酒意还在，但毕竟是个长辈，还是冷静下来了。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我说我并不是想坏了燕妮名声，若是你不在，燕妮自己提出要高考出去，我恐怕会因为担心被扣上‘私奔’这个帽子，死活不答应她的要求。可因为有你陪着，我便觉得可以试一试，毕竟高考这是好事，真的，改变人生的好事，就算不成功，有过这段一起努力学习的时间，至少学到的知识，不会亏待自己。”他说得平缓，像是在讲故事一样，叶青青听着，就好像被带回了他那狭窄的宿舍小屋中，油灯一盏，书香满鼻，外面水声荡荡，还有狗吠和人笑…… 回不去了，那段时光是再也不会有了。 她想着想着就露出浅淡的微笑，恰看到唐且行也如那般笑意静好。 他完全不像是在说案件，像是垂暮的老人在回忆过去。 “校长被我说服了……也不算是说服，他有一些动心，但挂不下脸来，便让我别插手他们父女的事，说燕妮就算要去考，那也该是他这个当爹的送去，轮不着我来安排操心，便离开了。” “所以说，”叶青青有些惊讶，“还是个h……咳，好结果？”她差点说成happyending的缩写he。 “真是好结果吗？”唐且行反问。 “额……”叶青青挠挠头，不死心，“他走的时候往哪边去的？什么都没说了？也没有酒意了？” “还有点，但平静下来了。” 哎，他都这么说，那就很难证明醉酒落水了。 “不过……”唐且行皱皱眉，忽然道，“他临走还问了我，你家住哪。” “啊？”叶青青一愣，指着自己，“我？” “恩，他说，有空也要找你聊聊，”他露出自嘲的微笑，“说别让你也被我哄骗了。” “……”叶青青瞠目结舌。 笑！你特么还笑？！ 这么重要的线索！ 哪里好笑了！ 她听到想骂人好吗！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只想保护你 这是得有多大的心，才能连死者的话都不当线索？ 还，“哦，我突然想起来！” 想你妹啊兄弟！你差点被判死刑诶！ 叶青青痴了，服了，累了，许久没回神。 唐且行仿佛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重点，只是看她面色不对，便有一些不安，问：“是哪里不对吗？若要说是公审大会上的时候没读，那是我提议的，毕竟是女孩儿家的父亲找上门来，和我一个外男谈她的未来，若是公开说了，大家都要议论燕妮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被票死就是因为最关键的问题语焉不详？”叶青青说起这个也很生气。 “啊？”唐且行眨了眨眼，随即点点头，语气淡下来，“嗯，后面想想，也觉得有。” “王校长临走的话你跟闫队长他们说过没？” “说了。” 叶青青很紧张：“他们什么反应？” “他问我那王校长会不会去你那，我说太晚了，不大会。他们便不再多问了。” “之后就没这回事了？” “没有……”结合叶青青之前的问题，唐且行隐约意识到了她的关注点，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 “你傻吗？”叶青青是很想吼出来的，可话到口边却成了压低了抖出来，“你那时候是嫌疑犯，你应该抓住任何可疑的点不放，让他们去查啊！王校长说要来我这，你就说他会来我这，让闫队长他们查过来啊！” “可是这样……他们就会查你了呀。” “我又没杀人！让他们查啊！”叶青青腾的站起来，大概是起太猛了，她都觉得自己肝疼，“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努力找疑点，努力混淆视线，努力找出更多嫌疑人，努力拖时间吗！” “我没想那么多……”唐且行绷着脸，难得的露出一脸犟意，“我觉得他们这么问，就会来找你。你又不可能杀人，何必转这么一趟。” “哎哟我的妈呀，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叶青青又一屁股坐下，大喘气，气到表情扭曲。 “我懂你的意思，”唐且行道，“可是阿棠，因为我的关系，你和燕妮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当时我就觉得，如果有嫌疑，就会被关在局子里，可能耽误高考，更耽误名声……我一个外来的，被人说两句也无所谓，而且高考也不急。可你，你们俩，耽误了这次，不仅被人说笑话，还有可能会被逼着嫁人……这一来一去，就是一辈子的事。” “但是你看看你现在……” “我从来没承认过。”唐且行平静的看着她，认真道，“我从来没承认过，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阿棠，在那个时候我问心无愧，我觉得我没做过的事不可能怪到我身上，我怎么会想到会有后来那样的发展。我只想保护你们，被审讯太遭罪了，你既然不可能做，何必让你来吃这些苦？” “吃苦？”叶青青觉得审讯确实挺不舒服，但好像还没到吃苦的地步，她神情一紧，“他们怎么你了？” 唐且行一顿，连忙摇摇头：“其实没什么，反正没动手。” “真的没动手？” “没有没有，动手了你们不得看出来了。” 叶青青有些不信，上下扫视他的身躯，唐且行常年长衣长裤，从没见过他暴露太多身体部位，要真挨了技巧高超的打，那肯定是脸上看不出来的。 唐且行无奈的摇头：“说正事好吗，都过去了。” “如果存在屈打成招，那就没有过去。”叶青青绷着脸。 “可我没有招。”唐且行坚持道。 “那这事儿就这辈子都不会过去。” 唐且行一顿，低下了头。 叶青青看他颓丧，心里一软，叹口气，“抱歉，我冲动了，我不该凶你。” “你也是为我着急。”唐且行当然不在意，他摇摇头。 “可你有没有想过，”叶青青想到个很糟心的问题，“你这扛事的态度，保护了我是没错，也保护了别的嫌疑人？” 唐且行愣了一下，脸色唰的就白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这样真好 叶青青觉得自己不是叶阿棠最大的好处就是一点都不自私。 她可以很客观的看待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位置。就好比前阵子和蒋志洲聊天时，非常顺口的就能说出“那咱俩都有嫌疑”这样的话。 她确实有嫌疑，蒋志洲也有，甚至王燕妮都有。这话一般人说不出来，因为这意味着一个过大的麻烦。但现在她可以确定，至少叶阿棠本人是不介意也背一下这个锅的。 他们甚至不一定非要真凶，他们只想证明有关唐且行的真相。 但这可能恰恰是最难的一点，毕竟在最能够转折这一点的时候，唐且行自己背稳了这个锅，不仅保护了叶阿棠，甚至还可以说保护了蒋志洲。 这可真是……惨剧。 唐且行显然被这个发现影响到了心情，他对蒋志洲也有很大的心结，当初是根本没考虑，可现在发现不考虑真是失策。虽然以蒋志洲的身份，不见的能那么轻易拉下水，但连扯都不扯一把，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见他周身乌云密布，叶青青有些后悔，但更多的是无奈。 没办法，不是谁都能在遇到他那样的情况时考虑周全的，他人坐在审讯室里都能想着保护她，其实已经相当相当伟大。哪像她，明明看完了《薄暮》，却傻乎乎的什么都没考虑，问啥答啥，丝毫没考虑过唐且行可能会成为背锅侠。要是她能够心眼多那么一点点，从唐且行的角度多说那么一两句，可能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除非时光能倒流。可惜她已经懵懂的浪费了那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下次了。 叶青青明知道忘掉之前的穿越经历并非自己的错，可此时看着颓丧的坐在牢里的唐且行，还是感到一阵难言的愧疚。 “手给我。”她轻声道。 唐且行迷茫的抬头，伸出了手。 叶青青也不避嫌，双手握住他的，她的手冰凉，他的手温热，落差分明，存在感明显。 “不要气馁，”她绷着脸道，“我们现在有了新的突破口，我可以顺着这一条再去查一查。” “阿棠……”唐且行苦笑。 “听我说，我大概率是不会放弃的，你既然在当初保护了我，那我现在也要反过来保护你。你不要多想，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叶阿棠应该会希望她这样说。 果然唐且行听了，眼神有点怔愣：“……我懂了。” 不我不知道你懂了什么但你肯定没懂。 叶青青心里这么想着，她一脸严肃：“我现在还问不到你转狱的具体时间，你知道吗？” “也就这两个月了，主要还要和其他几个小镇里的犯人在一个地方集合，一起被押解过去。” “行，去大城市也好，就是监狱的条件肯定也好点，我也不知道我下次来什么时候，如果我来不了……”叶青青顿了顿，想不出什么又感性又不肉麻的话，只能耿直道，“你不要废掉。” “嗯？”唐且行眨眨眼。 “就是，哎！你这个人！”叶青青上上下下指他，“千万不要就这么放弃，时刻做好重出江湖的准备！你肯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如果可以，她真想推荐他以后记得去看肖申克的救赎，但是想到他在监狱里，肯定不给看越狱题材的片，只能作罢。 “重出江湖。”唐且行重复了一遍，哭笑不得，“阿棠。” “什么？” “其实之前我们见面的几次，发生了什么我全告诉你过……包括王校长的话。” “……”叶青青心里炸雷一样滚过。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也无所谓你告不告诉我，但是……”他收回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膝盖上，朝她微笑，“你这样，真好。”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营生是个问题 叶阿棠这样到底好不好叶青青不知道，反正叶青青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好。 自从那日被阿棠爸一句话勾起了回忆，她这心就没平静过。 第一回穿越的时候还当自己有可能再也回不去，死心特别快。而且那时候更多的是难过自己的父母家人亲戚朋友，哪还会特地惦念那些美好的东西来给自己添堵。 可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能回去了，她的心思就特别活络，动辄想着我这回要回去了我一定怎么怎么，反正可乐一定要先灌个一大瓶，然后咖啡来它个超大杯加浓，最好再配个星爸爸的巧克力麦芬，回头嗑点山核桃瓜子…… 美滋滋！ 从唐且行那儿出来，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叶青青忽然觉得，与其说唐且行在坐牢，不如说叶阿棠也在坐牢，他们都在这么个偏远的大监狱里，要出去还得经历一番抗争，其实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阿棠，回去了？”后面还有人唤她。 叶青青回头一看：“哦，是呀阿昌哥，今天麻烦你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阿昌道，“你瞧你这样多好，前几回动辄来去哭哭啼啼的，多难办啊。” 阿棠啊阿棠……叶青青已经无语了，笑得尴尬：“哎呀，这不是，咳，懂事了吗。” “哪有这么说自个儿的，”阿昌失笑，“行了，我也干活去了，你呀，放平心，就来聊聊天我们干嘛拦着你，说真的，以后去了大监狱，哪有那么容易见到……大家相互方便嘛。” “什么相互方便，就是你们在方便我，真的谢谢呀。” 阿昌一愣，很有趣的样子：“你这生个病，可真的懂事不老少了。” 叶青青干笑：“偶尔的，偶尔的。我向来不灵光的，你们知道。那啥，阿昌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了啊。” “去吧去吧。”阿昌摆摆手，自己进了屋。 叶青青慢吞吞回了家，阿棠妈自然不在，阿棠爸一个人在外面生炉子准备做饭，见她回来了也不多说，只是指指旁边：“蒸下馒头，配八宝菜怎么样？” “好呀好。” “还有，学校不是这个方向。” “……额。”去学校和去派出所是两个方向，叶青青从派出所那回来，却谎称自己去学校，现在这么大喇喇的从反方向回来，确实有点敷衍。 她见阿棠爸也没要她解释什么的意思，便臊眉耷眼的去蒸了馒头，回来从缸里捞咸菜做八宝菜。 八宝菜其实差不多是凉菜乱炖，以咸菜为基础加各种手头有的小菜，比如山笋、茭白之类的一起拌了，加点调料滋味更多。 做完饭，父女俩摆了饭菜就等阿棠妈和阿军回来，两人便对坐着了，继续聊出去的事，经过一晚上，阿棠爸显然考虑得更多了。 “我觉得出去首先得有一门手艺，阿爸只会撑船，出去若还是撑船，那就没啥意思了。”阿棠爸有些忧心，“但要说别的，不下苦工花时间，恐怕没法拿出手。” 这方面叶青青其实考虑过，但她几乎是逃避的将这个问题甩给了阿棠爸，因为他能做什么只有他知道。要说未来那些里的，什么炒股炒房做餐饮……她都不懂，怎么能逼阿棠爸懂。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确实是怎么都避不过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阿爸的真正实力 阿棠爸会的是什么，撑船，开船。 这要说是门手艺，那可真是冷门又没什么前途啊。 叶青青从这个角度能想到的工作，就只有以后景区划游船的大爷……如果四十年后阿爸还在做这个工作，她大概会心酸到哭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可能阿棠家里人会觉得在城市里有一份工作就很不错了，但叶青青毕竟出身眼界摆在那，她之所以能安于三千块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就是因为有个强大的爸妈在做后盾，虽然表面上没做伸手讨钱的啃老族，但事实上她每个月会收到某套房子的房租…… 自家爸妈能干会赚钱，她当然见不得阿棠爸去做社会底层的工作。 叶青青冥思苦想，一直到阿棠妈和阿军回来吃饭了，都还没个所以然。 这边阿棠爸自然不会讲出来让更多的人烦心，大家简简单单吃了饭，阿棠妈便留了碗盘让阿棠爸去洗，自己回屋歇着。阿军则直接去了学校，他快期末考了，神情非常紧张。 叶青青帮着阿棠爸整理，她抱了衣服来和阿棠爸并排蹲着，一个洗碗一个洗衣服，继续商量。 “阿爸，你撑船的时候认识不少人吧，有没有见哪个营生能上手的？或者说你觉得哪儿特别不方便，要是自己的话就能做的？” 阿棠爸思索了一会儿，道：“还真有，船上东西有限，有时候落地了便想寻摸些吃的，但实在太少，又贵又不好吃，我便想着能做沿途的住宿餐馆，方便其他人多好。” 这不是挺有想法的嘛！叶青青很是赞赏，但转念一想，不对，以后都修高速公路了，沿途只会有服务区，哪来的住宿餐馆，总不能让阿爸去做服务区的服务员…… 她连忙道：“阿爸，这难度太高了，光房子，厨子就不好搞，换个换个。” “那就没啥好搞的了，”阿爸失笑，他又想，迟疑道，“不过有一个，说真的我觉得可以。” “啥？” “有点难……” “说嘛，开馆子你都说出来了，还怕别的？” “阿爸每次撑船去嘉良，见他们把东西用汽车运出去，听说转手赚一倍不止，我就想，大家一样费时费力，若我在嘉良，估计就是那个开车的了，还赚得更多……” 叶青青脑子里叮的一声，又听阿棠爸继续道：“我之前就有想过，不撑船了，我一个人在嘉良，找个师傅学开车，跟个车队，做个司机，都是一样好久才回来，但能给家里带更多的钱，不是很好嘛。说不定以后还能……”阿棠爸说到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闭上嘴不说了。 “说不定以后还能自个儿包个车跑！再后来能带个车队！然后咱就开个物流公司！” “嗯？” 叶青青已经嗨了，她发现阿棠爸的手艺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在撑船过程中攒的经验！归根结底，从行业门类上讲，阿棠爸分明就是做物流的呀！这在未来可是极有前途的行业！ 只是……这到底是四十年前，若要说真正雄起，还得配合着互联网时代的爆发。 叶青青想着，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叹气。 老一辈在这发愁，可真正需要指望的，还是弟弟阿军这一代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坑自己 “包车，车队，我是明白，但这个，物流，是啥东西？”阿棠爸不耻下问。 叶青青卡住，她物流物流的听惯了，连物联网区域链啥都听到耳烂，但若要问她具体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或者说她知道是什么，但不知道全称。 她只能打哈哈：“哦，我说的，那啥，反正我觉得大概就是货物流通的意思，这您总该明白吧。” “哦。”阿棠爸点点头，“这下懂了，但……你想得是不是太远了。” “所以先学车！”叶青青拍板，“阿爸，你这想法真好，我支持你！” 要说在现在，会开车也是一门手艺啊！ 而且她从自家爸妈那儿听说过，以前学车哪有什么桑塔纳小轿车，全是大卡车起步，拿的都是a照，那可是能开七人以上车型的驾照，只要有这驾照，就算不做物流，做客运，开大巴车，也没问题呀！ “说得容易，”阿棠爸失笑，“找谁学车去，这儿连车都没。” “额，我还当您有谱了呢。”叶青青有些尴尬，但转而又道，“这不是问题啊，你在家呆着也是呆着，不如就去嘉良，找个师傅学了车，这不立马就能上手了？” “我这把年纪，还去拜师不成？” 人xx公司老总四十岁白手起家之后富可敌国！ 叶青青也不提那些未来人的丰功伟绩，只是苦口婆心：“阿爸，你这把年纪辞职，不潜心学艺，你还想当家庭妇男不成？” 阿棠爸一转念明白了这一次叶青青话里的意思，连忙摇头：“那自然是不成的。” “那就出去吧，再飞一次。”叶青青拿出了日系鼓励法，握起小拳头，“加油！阿爸！你一定可以的！” “那……我跟你阿妈商量下，”阿棠爸犹豫了一下，忽然一顿，“等下，我不跟船回来，就是为了能看住你不让你犯浑，你这咋又把我撺掇出去了？” 咦，这她倒真没想到，这下轮到叶青青失笑了，她有些无奈：“阿爸，你若真不放心我，我说啥都没用，但你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盯梢吧，你不如想着努力一把把我带出去，我也好死心，对吧？” 阿棠爸听着，似乎被说服了，陷入沉思。 叶青青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进谗言的反派，为了拆散男女主不惜撺掇别人把女主带走，但因为这次她是“自己害自己”，有说服力的同时又显得有点诡异。 这显然是对不起阿棠的，可她越想越觉得，给唐且行洗刷冤屈和为叶阿棠创造未来是两回事。《薄暮》这个故事里甚至没出现叶阿棠的身影，按照方凛老爷子的说法是“心痛到写都不敢写”，可见阿棠并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她对阿棠并没什么感情，但既然用过这个身体，享受过这个家的关爱和温暖，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为她负责……至少负责一点。 若是继续鼓励阿棠为唐且行奔走，围着唐且行一个人转，按照书里那样主角一关十多年的节奏，阿棠这辈子那是真的毁了。 既然高考这一招失败了，那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阿棠的家人，再次强行把她拉出那个只有唐且行的世界，有一个不那么让人心痛的人生。 说不定这样，有一天她回去了，翻开《薄暮》，会看到叶阿棠这三个字，在书里幸福生活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章 阿棠的正事 作为叶家一份子，人人都在愁生计。叶青青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他们家之前是先送阿军上学的，阿棠爸看阿棠可怜，便支持她上了扫盲班，想让她也能跟上弟弟的进度。 却不料后面发生这一连串的事，她又是突然“膨胀”说要高考，一会儿又半途而废开始为唐且行蹉跎人生，到现在浑浑噩噩有大半年，直接混到了鬼门关前。 等到她现在又“回魂”了，那正事还是得提起来。 阿棠这个年纪，就有点尴尬，十八岁，属于可以继续上学，又可以开始工作，甚至可以嫁人的时候。 之前她出了事，家里人当然不跟她提，但现在活蹦乱跳的敢撺掇阿爹出去找事情做了，那当然就逃不过了。 晚上阿棠妈回来的时候，就直接问叶青青：“我们厂子里有个空，我问了厂长，他说可以外头找人，你过来吧。” 这是陈述句，再多点就是命令句。阿棠妈显然不乐意给她选择的机会，只想一锤定音。 叶青青当然不愿意现在进个厂子，就是阿棠愿意安下心工作，她可不愿意连这个都替了。 但她面上认真的听了，没有露出丝毫抵触的情绪，只是凝眉想了想，道：“阿妈，这机会不错，但我还得想想。” 阿棠妈依然警觉了：“咋，你又要出啥幺蛾子？” “一来我现在还虚着，病刚好。二来阿爸的去向还没着落，万一他以后要出去，咱们一跟上，厂子一共才多少人，本来走你一个就成了，结果我刚上工就撤，一下走俩，你这人面儿可下不来了呀。” “管那么多做啥，先去着，赚多少是多少，到时候一出去，这厂长还能追上来骂我们不成？”阿棠妈说这话时颇有点狠劲儿，“再说了，咱们要真出去了，还回得来？这些人不晓得哪辈子还能碰上！” 她说得果决，竟然比阿棠爸还透彻，阿棠爸在旁边一听，沉吟不语，还真面露一丝不舍。 高啊阿棠妈！叶青青心里惊叹，阿棠妈当然是反对出去的，现在这一番话以退为进，侧面提醒了阿棠爸一旦出去那就没回头路，还要舍弃这儿经营几代的亲朋好友。 阿棠爸本就鲜少回家，相应的反而更看重亲友家庭，现在要他家里床都没睡稳当就出去打拼，确实有点太挑战人性了。 叶青青不敢和他多说话，唯恐多说都像在唆使，干脆笑了笑，回答阿棠妈：“那要这么讲，我其实还想上学。” “别丢人现眼了，还上学呢？你想上几年级？你们学校老师碰到我都笑我，说阿棠啥时候回来，给找个大学博士单独开班！”阿棠妈说起这个又气，“把他能的！自己啥本事没有，识几个臭字就当自个儿文曲星了！来来回回还不就东南西北四个字儿用的多！学那么多干啥？！” “东南西北？”叶青青一时没想明白这个，“为啥只要学这四个就行？” “还有中和发！”阿棠妈答得利落，“那老不死半点本事没有，识一百个字也不见看一本书，动辄找搭子搓麻将，你说那么多个字让他认得了那都是糟践！是不是？！” 搓麻将哈哈哈哈！叶青青毫不掩饰的大笑出来，连连点头：“阿妈你说的真对哈哈哈！” 阿棠妈也觉得自己这说法精妙，哼了一声露出嘚瑟的表情。 却不料叶青青笑了一会儿，笑容一收，再次严肃道：“那我还是想上学，上了学还有希望，不上啥都没有。”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阿军的学习 叶青青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会把“我要读书”这种话当成宣言喊出来。 毕竟未来不让参加义务教育那可是犯法的。 幸而阿棠爸妈虽然还没尝到有文化的好处，但好歹不至于觉得女子真的“无才便是德”。听了她那么认真的发言，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无语，有些无奈，但好歹没有反对。 阿棠爸叹口气：“好了好了，这个以后再说。” “哪那么多以后，你都不看看阿囡几岁了！”阿棠妈急得小名都叫了出来，“你什么都由着她，拖到以后老了嫁不出去还没个工作，你开心啊？！” 几岁？！才十八呀！快比她叶青青小十岁了！她十八岁的时候她妈还担心她早恋，现在都担心嫁不出去了！ 真有意思，但阿棠妈某方面讲还真有点对。至少不上学，阿棠真有可能就此嫁人，但一旦上了学，出去见了市面，可能十年后还真就剩下了。 她确实不该在这时候这么强硬的帮阿棠选择，可她总不能就此顺水推舟从了那个不好的选择。 阿棠爸倒还坚持：“你说啥都没用，她自己知道，不肯咋办？” ……她真是太喜欢阿棠爸了。 阿棠妈显然明白了“不肯咋办”后面的隐藏含义，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进屋了。 叶青青立刻对阿棠爸露出了谄媚的笑：“嘿嘿，谢谢阿爸！” “我不是帮你，”阿棠爸低沉道，“你比我有主意，我说不过，就不说。等你自己觉得自己没理的时候，再看你回不回的了头。” “我知道，”叶青青点头，“人生自己的嘛，我总要对自己负责。” “那就行了。” 谈话差不多等于不欢而散，晚上阿军回来吃饭，很是愁眉苦脸的样子。阿棠妈最心疼这个儿子，一边给他加馒头一边问他：“你咋地，学习不顺利？” “唔。”阿军偷偷瞥叶青青，“没啥。” 叶青青有些莫名，看向他：“怎么了？” “没啥没啥，”阿军埋头吃完晚饭，拎着书包就进屋了。叶青青帮阿棠爸收拾了东西，进屋正碰上阿军在对着作业本挠头，她心里一动：“做不出？” “昂？”阿军猛地抬头，迟疑了一下，终于放弃挣扎，“嗯……” 叶青青看了一眼，职业病发作，立刻判断出这是初中数学，她了然：“给我看看？” 阿军狐疑的看向她：“你……成吗？” “怎么不成？”叶青青笑起来，“我啥时候不成了。” “上回就不成！” “额。”看来是在叶阿棠这儿栽过跟头了。 叶青青觉得这个小弟还真是可爱，看他挺傲娇的，瘦得就剩骨头，活得也仿佛很有骨气的样子，平时老瞧不起他阿姐，动辄作弄她一下，很见不得她好的样子。 虽然后面证明真是个好孩子。 但说真的，作为受宠男丁，愿意向自己瞧不起的阿姐讨教学业，其实是相当能屈能伸的了。 叶青青拨开他的手，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勾股定理：“这题很基础啊，套公式就行了。” “老师也这么说，”阿军噘嘴，“但换一道题又不行了。” “哦，你是公式没吃透。”叶青青拿过他的笔，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笔，就直接站在那在他的草稿纸迅速的写下公式，“老师肯定说过，公式不能死记硬背吧。” “嗯。” “而且每次一个新章节开始前，首先讲公式的原理吧。” “……嗯。” “所以你是老师讲的时候没听懂，还是听懂了之后都不会用？” “……不知道。” “好的，那就是一开始就没听懂……你是不是之前有关三角形的都没怎么弄明白？”叶青青太了解学数学的“滚雪球式”不懂了，一开始不弄明白，那迷惑的雪团就会越滚越大。 阿军惊讶的看向她，眼神里甚至带上了点敬畏，但最终还是气馁的低下头：“嗯……” “哎，那我给你理一理，从三角形开始，还是从等腰三角形开始？” “……等腰……吧？” “好的，那就从三角形开始。”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投食求和 要不是帮阿军辅导了一晚上，叶青青都快忘了自己是有教师资格证的人。 虽然她的教师证是高中语文的。 不过现在看来，有教无类不仅对学生，有时候对老师也有用。 她自觉发挥得还行，要不是过去在小宽子没来的时候审了那么多数学教辅，估计不一定hold住，但事实证明，效果超乎寻常。 原来阿军第二天就要考试，他中午跑回来的时候，一脸兴奋：“姐！你太厉害了！” 叶青青此时正在冲着煤炉扇风，她打算跟王燕妮缓和一下关系，总不能空着手去，便让阿棠爸帮忙做了棕香年糕，打算蒸熟了带过去。 那是阿棠妈从厂子里带回来的，结果二老都吃不消化，留给了两个小的，叶青青便从阿军口下抢了出来，打算借花献佛。 ——其实她觉得不是二老吃不消化，只是人家舍不得吃。可当他们坚决不要吃的时候，她就当废物利用了。 棕香带着糯米香飘了出来，阿军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己没这口福，继续道：“我都会做了！” “作业？” “考卷！” “哦。”叶青青了然，“是每一道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都能！” “光考了三角形吧？” “……嘿嘿。” “没事，不错。”叶青青很懂得奖罚分明，“能学进去还立刻能用，你以后这样也没问题了。” “我也觉得……姐，晚上再帮我看看函数吧？” 叶青青揭开了锅子，从里面拿出蒸笼，整个人被笼罩在腾腾的蒸汽中，香气扑鼻。她也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端着蒸笼道：“好的，哪里不懂自己整理好，晚上回来我教你。” “好的，嘿嘿！”阿军就好像这辈子第一次做通一次数学卷，整个人开心的像只猴子，乐颠颠的进了屋。 叶青青算算时间这时候王家应该还没开饭，她便端着蒸笼直奔王燕妮家，沿途不少认识她的人都闻着香气和她打招呼。 这些可能平时也有参与调侃甚至取笑叶家人的人，却恰恰是第一波和你示好的，至少叶青青沿途回应过去，能发现他们对于端着食物恢复活力的她，眼里也有着真心的高兴。 她到了学校后门，王燕妮住的地方。 还是那个小门，那朱红的房梁和气派的石阶，和以前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偏偏哪里看都不一样。少了男主人，这个家平添了一分萧条和寥落，无形中就有股秋风扫落叶的即视感。 别说阿棠，就是她都会有点慌，她在门口定了定神，敲响了门。 没一会儿，有人在里面问：“谁啊？” 叶青青道：“是我，阿棠。” 里面安静了。 叶青青知道有人就在门那边，她甚至听着觉得那就是王燕妮，但那声音又轻又隔着厚厚的木门，她一时听不清楚。 但她不急，她只是等着，让香气证明自己的存在。 里面道：“我们要吃饭了。” “我知道，”叶青青把蒸笼往前递了递，“我做了点棕香年糕，我妈厂里食堂自己打的，你们尝尝啊？” “不用。”里面这次是直接拒绝，而且可以确定是王燕妮了，“我们做了饭了。” “阿姨送的芝麻糕好吃，”叶青青自己都觉得自己真不好打发，“我妈一定要我送点自家做的回来，要不然不好。” 这一来一去好几轮，门终于开了，竟然是王阿姨开的门，王燕妮在后面一脸不高兴。 “进来吧，”王阿姨苍老了很多，全没了之前的丰润，但温和的气质却还在，她露出浅淡的微笑，“一起吃。” “我吃过了。”叶青青说谎，“我就是来送年糕。” 她不指望一次就把王家软化了，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对啊，我们家也没准备多的。”王燕妮噘嘴嘟哝。 “燕妮！”王阿姨回头说了她一句，又转过头看叶青青，“进来吧，坐坐。” “阿妈！”王燕妮跺脚。 “好了，你较什么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王燕妮气不过，瞪了叶青青一眼，转身走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三章 王家母女 一旦进了门，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一开始叶青青还觉得奇怪，明明上次送芝麻糕的时候，王燕妮对她的态度已经从针锋相对到有所缓和，为什么忽然又这么抵触，现在才看出来，原来是因为她阿妈，王阿姨。 她们这一辈可能更关注的是小伙伴的丧父之痛，但其实这世上还有个一样痛的人，那就是丧夫的王阿姨，而显然，王燕妮恢复得比她母亲好很多，她已经成长到可以回头安慰和保护她阿妈了。 所以叶青青进门的时候，王燕妮特别紧张，死盯着她，唯恐她说起什么不该说的话。 然而叶青青本来就是来求和的，当然不会做任何引起主人家不满的事，她给了棕香年糕，客气了两下，便坐下与她俩一起吃午饭。 王校长的遗像就挂在客厅正对门的墙上，仿佛在看着她们，三人围着圆桌默默的吃着饭，叶青青忽然感觉此时自己在场，气氛可能比她娘俩单独吃还要萧瑟。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 “咳，燕妮，你记得我家对面供销社周大叔家儿子吗？” 王燕妮埋头数着米粒，闻言有点迷茫的抬头：“啊？哦，周良根？” “对对对，和我一起在你班上的那个男的。” “他怎么了啊？”她心不在焉的问。 “他呀，瞧上了我，咳，”她差点说出我阿爸的船老板，连忙改口，“我那老本家船行船老板的女儿！” “咦？是哪个？”这镇子就这么大，大家相互都有点了解，王燕妮终于有点感兴趣了，连王阿姨都抬头看她，颇有兴趣的样子。 “你猜？”叶青青为了活跃气氛也是拼了。 王燕妮歪头想：“他们家好像也就金花和银花差不多年纪吧，你这么问肯定不是大姐，那就是二姐银花？” “错！” “啊？难道是最小的桐花？”王燕妮大惊，“她还不到十六吧！” “可不是嘛！” “那他爸还不打死他？” “可不是嘛，前阵子贼热闹，动辄关起门来噼里啪啦的上全武行！说是不让别个知道，咱这周围一圈全听得清清楚楚！” “啧啧啧，周良根可真是……”王燕妮连连摇头。 “丧心病狂对不对？！”叶青青道出她心声。 “不到十六怎么了，我也是不到十六认识的你爸，一过生日便成了亲。”王阿姨忽然开口。 叶青青心里咯噔一声，她已经扯得够远了，怎么还能扯回王校长身上来！真是作孽！ 果然，王阿姨话一停，自己就顿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立马红了眼圈：“这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 叶青青：……等下，别这样，这节奏不对！ 王燕妮也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疼和难过，她连忙放下筷子去搂她妈，软声道：“阿妈，别哭，别哭呀。” “阿妈也不想，可阿妈心里难受……这不哭，堵得慌。” “那就哭吧，哭出来！”王燕妮也红了眼眶。 母女俩于是抱在一起，在饭桌前嘤嘤嘤哭了起来。 还举着筷子的叶青青：…… 好想说点不仅不合时宜甚至可能没有素质的话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四章 被扼杀的话题 幸好母女俩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习惯了，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哽咽着擦掉眼泪，不约而同的捧起了碗。 叶青青像是渡劫一样苦苦熬过了这一环节，她觉得自己刚才就像是抱着松果在阴影中瑟瑟发抖的小仓鼠，可怜巴巴又无处可去，一声都不敢响，唯恐引得母女俩把矛头对向自己。 幸好她俩没，而且王阿姨擦干了眼泪后，还若无其事的给她夹菜：“来，吃。” 叶青青斯德哥尔摩式的感激：“谢谢阿姨！” “大家都不容易。”王阿姨没头没尾的回了这么一句。 吃完了饭，叶青青抢着帮她们整理，但被王阿姨赶开了，要她们“姐妹俩说说话”。看王燕妮的表情那是对这句话的任何一部分都不认同的，可叶青青求之不得，便立刻答应下来，眼巴巴的瞅着她，见她不回应，便主动道：“天台？” 王燕妮不说话，转头上了天台。 上一次穿越，叶青青自个儿最后一次见到王燕妮也是在这天台上，那时候虽然王燕妮形容枯槁几乎崩溃，但这儿还花团锦簇的。可现在这儿什么花草都没了，只剩下一张躺椅一对桌椅，桌上放着几本书，都是课本。 王燕妮管自己坐下，冷着脸：“说吧，有什么事？” “你应该能猜到吧，”叶青青便也在她面前坐下。 “我怎么猜得到你怎么想的，”王燕妮语调尖利，“我爸走了我都没割腕子，你是啥事儿没有就割了，我可不如你敢想。” “……”叶青青无言以对，她现在也觉得这么看王燕妮比叶阿棠确实强得多，人家阿爸走了，生活压力全在身上，也没要死要活的……她由衷道：“这么想真是，你比，我，坚强多了。我现在回头想想，我都躁得慌。” “哼！”王燕妮转过头去看她，“你就来说这个的？” “我……”叶青青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就一阵心累，但却不得不说出来，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哎……我说了，你肯定要心烦。” “总不会是要我找闫队长放了唐且行吧。”王燕妮语气里满是危险。 “那不能，那太过分了。”叶青青连连摆手，她看着王燕妮的脸色，猜她应该不知道叶阿棠已经就此目的以死相逼过了，否则大概会直接抄起板凳把她赶出去。 “那你要做什么？快点，我还要备课呢！” “是这样的，我想，再查一下你爸的案子。” “……” 这一瞬间，空气仿佛成了固体。 两人各自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叶青青屏气凝神，王燕妮则如寒冰三尺。 过了许久，王燕妮终于眨了眨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冷笑：“怎么，你还没死心？” “不是死不死心，”叶青青也松了口气，能对话就有希望，她轻声道，“他都快转狱了，之后我也什么都帮不上，但只要他自己没认罪，我就还会想法子找一找真相。” “你想找到什么样的真相呢？”王燕妮嘲讽道，“没人害我阿爸，他自己跌进河里的？” 咦？怎么感觉话题上来就被掐死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五章 灵魂质问 叶青青何等人物，面子可以不要，话题决不能聊死。 她决定启动nb：挺身而出，见机行事。 “你阿爸那天喝的酒，远不够自己失足跌进河里吧，”她昧着良心道，“要我觉得，说不定是别人动的手也有可能啊。” “你说得容易，都这时候了，就算真是别人，那还找得到吗？” “不管怎么样，找不到和不找，完全是两回事吧？不找就完全找不到，找一找说不定真能有新发现呢？” 王燕妮瞠目，她大概被气乐了：“你是魔怔了吧，你是觉得你比闫队长他们还会查案子？” “我不一定比闫队长他们还会查案子，但我至少比闫队长他们更相信证据。”叶青青说到这个，还真有点怒气涌上来，“你难道觉得他们这样断案就是对的吗？难道你觉得这样的结果就是给了你阿爸一个交代了吗？你真的甘心吗？” 王燕妮沉默不语。 叶青青只能软下声音，继续道：“我们好歹是朋友，被害的还是你的父亲，我们一起给自己关心的人一个交代好不好？” “他们都已经给了我阿爸一个交代了……”王燕妮犹自嘴硬。 叶青青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让一个女儿为父亲寻找真凶，会那么难。她总不会是怕麻烦，也没什么恶势力在威胁她，怎么就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 她凝眉思索着，偷眼瞥到王燕妮神情不比她轻松，甚至还要紧张。她回忆了一下从头到尾两人间的对话，想搞明白哪儿有问题，结果刚一从头想，就恍然大悟。 方才她一提查案子，王燕妮就拿失足落水堵她，所以她其实心里也有那个怀疑，那就是王校长很可能自己失足落水！ 不管她叶青青怎么舌灿莲花，只要这个怀疑还存在，王燕妮就不可能积极帮助她。因为这镇上已经为了这个案件大动干戈，人人都觉得自己是运用了法律的武器代表月亮制裁了唐且行。甚至叶青青现在还意识到这件事背后还有王家宗族的力量在全力推动，这时候如果被证明王校长根本不是唐且行杀的，那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笑话。 别说王燕妮了，叶青青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承受不住。 查完他们全家大概都得远走高飞了。 可是不行啊，当然不能因为怕丢人就害一个人一辈子。叶青青自知不能说得那么露骨，引得王燕妮恼羞成怒就不好了，她只能看着她，轻声道：“燕妮，那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吧，你不一定非要给我答案。” “……说。” “你爸头七的时候，”叶青青顿了顿，对着王燕妮陡然变色的脸，继续道，“你有没有在心里问过他，凶手到底是谁？” “……” “我说了，不用给答案，我就问到这了。”叶青青看王燕妮面色难看的陷入沉默，觉得第一阶段差不多到这，便起身准备走人，谁料刚走到楼梯口，王燕妮却忽然叫住她：“阿棠。” “嗯？” 王燕妮一脸复杂：“这些，你自己也可以做，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病相怜 为什么找你？这是什么鬼问题！ 叶青青心里吐槽，面上却一脸无奈，她叹口气，苦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想听我诉苦啊？” 王燕妮面露疑惑：“我不明白……” 看来是真不知道，王校长死后她就成宅女了吗？还是无网死宅的那种。 叶青青只能解释：“我之前为了阿行四面奔走，前阵子还做了些傻事，现在镇里都当我是个笑话，见着不是调侃就是取笑，还有当我疯了的。毕竟在别人眼里我就是狗拿耗子，而且还是走火入魔那种，肯理我就很好了，怎么会认真对待。” 况且公审大会一过，唐且行这件事就在所有人心里定了性。若是他确实被冤枉，那镇里所有人就是共犯，他们巴不得查不出来，怎么可能给叶阿棠提供帮助。 换句话讲，她就是在拉上王燕妮和全镇人对抗。确实不厚道，但必须得做。 为了阿棠。 “你也知道你是狗拿耗子啊？”王燕妮显然没想那么深，甚至有些快意，“你难道不是狗拿耗子吗？这事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现在，我也说不上有没有关系了。”叶青青沉声道。 王燕妮一顿，似乎有些被吓到了：“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答应陪我查，我才能告诉你。”叶青青又开始玩战术。 王燕妮立刻陷入纠结，她紧紧皱着眉，不安的看向别处。叶青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楼下的王阿姨。 楼下是一个小天井，王阿姨正坐在那儿补衣服，穿针引线很是熟练。她似乎感觉到视线，抬头看到她们，微笑着打招呼：“怎的？闲了？我备了点凉茶，一起来喝呀。” “哦，马上！”王燕妮应着，收回目光，呆呆的坐回位置上。 “我阿妈的成分，你是晓得的。”她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啥？！我不晓得啊！叶青青一愣，心虚的竖起耳朵，努力搜集信息。 “我阿爸以前好不容易打拼出去，本来在城里有大好前途，为了阿妈才又躲回到这里来，因为这里风气好一点，不那么紧。” 啊，懂了，还是那十年的事儿。王阿姨行为举止都有型有范，多半以前也是有故事的人。 “你现在该知道阿爸走了对阿妈打击多大了吧。”王燕妮越说越低落，“我是真的不想再让她难过，前阵子我以为我连她都要失去了。” “……”不听这些叶青青毫无愧疚，但此时确实感到有些压力。因为唐且行大概率不是真的凶手，王校长要么自己失足，要么是另有凶手。 王阿姨这二次创伤，应该是肯定会受的了。 她沉默不言，完全无法开口继续逼王燕妮做选择。谁料王燕妮却忽然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哭一样的微笑：“好吧，我跟你去。” “嗯？”叶青青还没反应过来。 王燕妮学她摊摊手：“要不然怎么办呢，毕竟连我阿妈都不相信凶手是阿行。” “……啊？！”这这这，算不算神转！ “你道我怎么和阿行熟起来的？我阿妈以前可喜欢阿行了，和阿行同病相怜。以前她心疼阿行，觉得她有我阿爸，阿行却谁都没有，”王燕妮说着说着，语气就嘲讽起来，“可现在好了，他俩扯平了，谁都一无所有了。” “额，那倒不至于，”叶青青哂笑，“你妈不是还有你嘛。” 至于阿行，不是还有阿棠么。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处的压力 既然作出了决定，王燕妮便也不会耽搁，当即问叶青青计划。 “你打算从哪查起？” 叶青青很耿直：“从头来一遍，沿途查。” “哈？” “接下来我可能会频繁提到你阿爸，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和我说。” “……没事，说吧。” “你还记得闫队长还原的案件全程吗？”叶青青也不等王燕妮回答，直接复述阿棠日记本上的说法，“阿行和你阿爸谈不拢，阿行就一怒之下把你阿爸推下了河，结果你阿爸喝了酒直接晕过去了，阿行不会游泳，就没有救，管自己跑了。是吧？” “嗯。”王燕妮咬牙应着。 “期间在其他地方，都没人见过你阿爸和阿行。只有周老板见过蒋志洲，我阿妈和阿弟见了我，所以这件事情如果有人动手，那除了阿行没有别人，对不？” “嗯。” “那么你知道阿行的说法吗？” “他什么说法？”王燕妮的语气还有点冷淡，甚至嘲讽。 “他说你阿爸后来动摇了，愿意让你去赶考，但不想让阿行插手……所以你阿爸当时已经决定亲自送你去赶考了。” 王燕妮一震，她连王校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此时整个人都呆滞了，不敢相信：“不，不可能！你知道阿爸那天过来什么样，他见我在阿行那都快气死了！” “他是觉得你被阿行骗了，甚至觉得我也是被阿行骗的。但后来阿行说服了他，他已经认真考虑了这件事，走的时候，两人其实并不算不欢而散，你阿爸只是拉不下脸来，可他是认同了我们的想法的。”叶青青想到这也有些心酸，这是王燕妮父女之间唯一一个心结，就差这么一步就能解开了，可却因为一只无形的黑手，再也没有迈出的机会。 王燕妮眼神有些混乱，她看着是想反驳的，但是却又想不出反驳的点，她双手抱住头撑在桌子上，一脸痛苦：“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不知道该信谁，可这两个人你都很了解，你看你相信哪个版本，你觉得哪个才更贴近你熟悉的人？” 叶青青此时不敢说“你信不信我”，因为她连里子都是假的，说实话在未来也经常谎话连篇，为达目的差不多快不择手段，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信，当然也不会放言要王燕妮信她。 王燕妮纠结了很久，忽然一顿：“那为什么闫队长会那样说？他也不像是会胡编乱造的人啊。” “这……”叶青青有点心虚，她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只能漫无边际的瞎猜，“我去看阿行的时候，我感觉他可能是吃了点苦头。” “什么？” “表面上当然看不出来，但他说漏了嘴，让我听了出来。”叶青青道，“就如你说的，闫队长也不像是会屈打成招的，至少局子里绝大部分人都挺好，而且和阿行也没怨没仇，我觉得……”她看看王燕妮，又心虚的挪开眼睛，“我觉得……大概他们有别的压力。” 王燕妮闻言，面上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只是了然，最后变成默然。 果然，她知道。 叶青青心道。 大意了，真的太大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的东西从倒夜香，到公审大会，到现在又多了一个，就是宗族势力。 这个若隐若现存在于国民血液和根茎里的东西，还真是一个庞大又厚实的对手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阿行的苦衷 宗族势力，这是她以前从来没考虑过的东西。但是现在呆的久了，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而且还是自古以来的。 从她肉身到昭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耳闻，连山外的人都知道这儿原本是一个大家族迁徙而成，这个大家族显然就是王姓。后面她和阿棠爸妈聊天时又意识到，对于当地的大姓和外姓，他们心底里都是很在意的，动辄上纲上线到姓氏和家族。而她多方观察之下也发现，这个镇里绝大多数公家饭都是王家人捧着，就比如医院、工厂、劳动队还有学校。 一手握着学校的王校长必然是王家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样一个人物的意外身亡，显然是不能拖也不能不给交代的。 唐且行的情况应该不是特例，过去外姓人的生存环境很可能更恶劣。毕竟这个镇有那么多姓氏，却只有王家一家有祖祠。 这本身就意味着很多事情了。 偏偏那么多年相互通婚，大家相互之间的亲缘联系千丝万缕，街上碰着谁都有点两三辈之内的关系，唯独唐且行这种下乡来的，那简直就是真空状态，随便揉捏，没有一个靠山。也不像蒋志洲那般是上头派下来的不好得罪，这不明摆着就放在餐盘上，让人揉捏吗？ 所以要说唐且行在审讯过程中遭了点罪，那是极有可能的。毕竟王燕妮还有那么多叔叔伯伯在，他们找到机会一定要给唐且行一点“教训”，闫队长他们为了稳定大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太正常了。 当然，这些只是叶青青的猜测，她承认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可王燕妮都不反对，她便不客气的大胆猜了。 “其实他遭遇什么并不重要，”叶青青见王燕妮有些抬不起头，便道，“毕竟不管他遭遇了什么，他都没招。我提这事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说出来，“阿行当初还有一条重要线索，他说给闫队长他们了，但他们没当回事……阿行也没强求。” “什么？”王燕妮终于抬起头。 “是……你阿爸当初跟阿行聊完以后，临走还问了阿行我住哪里，说要来找我聊聊。” “啊？”王燕妮迷茫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瞪大眼，“那岂不是……” “对，如果说你阿爸真的来找我了，那他能接触到河的路线可能并不仅止于阿行宿舍门口，他到我家的这一路都有可能。” 这镇子当初修得上心，进镇子后沿河好长一段都有走廊，后面靠里头有些地方走的人不多，就被一些人家拦进自己家中，长廊于是断在了中间段。之后就差不多等于民居自家的后阳台，各自立了块木板搭了个方便下河的阶梯就成了私人区域，阿棠家也是如此。 虽然这儿的绝大多数人已经看腻了河，但因为离主干道近，如果有条件或者起了一丝丝寻求安静的念头，人们还是会选择尽量沿着河走。 傍晚河边没灯，这时候如果走河边长廊，那没人看见也很正常。 王燕妮神色立马变了，她思索了一下，问：“这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不让闫队长去查？” 额，如果说是为了保护阿棠，王燕妮不知道会不会原地爆炸啊…… 应该不会吧。 叶青青陷入纠结中。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重整案情 见叶青青不语，王燕妮也不傻，想了想便明白过来。 “是为了……你？” “咳。”叶青青点点头，“是的，他怕我也沾上嫌疑。” 王燕妮一愣，面色果然抑制不住的难看起来，她冷笑：“你自己都说了你是有嫌疑的，看来你俩一起学习了一阵，在这方面倒是心有灵犀了？” “你看你又不说人话了。”叶青青也不是泥人，哪能刀枪棍棒照单全收，她回，“阿行那个性就是轮到你也会二话不说护着的，你吃什么大头蒜醋。” “……”大概是被叶阿棠怼实在是一个太新奇的体验了，王燕妮很是惊讶的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才道，“阿，阿棠，你这是，生气了？” “也还行吧，”这么点小事就生气，那她叶青青活不到碰到唐冶的时候，“为这么点，犯不着。” 王燕妮：“我好像没见过你生气！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不，你没见过我生气，”叶青青冷着脸，“我还没生气呢。” “哦，”王燕妮乖巧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她平静下来，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所以说，阿行怕闫队长他们来查你，让你平白吃苦头，所以虽然说了这件事，但是却没着重讲？” “对，闫队长问他校长是不是真的到我这来了，他说不知道而且不大可能。” “哎，那个傻子。”王燕妮摇摇头，有些惆怅。 “是啊，大傻子……”叶青青也有种感叹。 两人一起吐槽了唐且行，关系莫名的又回暖了一点，再聊的时候就自然许多了。 “我画了个路线图，”叶青青道，“你等下。” 她直接拿了王燕妮的草稿纸和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方形当做昭里镇，再分别画上了王燕妮家、唐且行的宿舍，蒋志洲的宿舍和叶阿棠家。 他们四个房子基本上是以主干道为中轴线形成的一个平行四边形。王燕妮家和蒋志洲家在主干道西边，唐且行和叶阿棠则都在东边，其中唐且行的位置略偏僻一点，他住河对岸的街对面，差不多是小镇的东北角，那儿常年没什么太阳，没人爱住。叶青青则住主干道和河道中间那一排，相对繁华很多。 “你瞧，”叶青青比划着，“从阿行家出来后要回你们家，那确实是两头不着，和我还有蒋志洲都没关系，而且若不在阿行那落水，出门过了桥就没河了，这也是阿行被定罪的原因。” 王燕妮认真的看着地图，眼神有些凝重。 “可如果说校长真的要来找我，那他走的路就有点远了，毕竟我在你们家对角线的位置，要过大半个镇，如果这一路都没人看到他，那很有可能走的就是长廊。而且去大街还要绕路，过了桥一拐弯就是长廊，方便的多。” 镇子小，主干道和沿河走廊就那么一条，大家就很自然的叫成了大街和长廊。 “如果走的是长廊，那如果那个时候，他那一路，就不大会有人看到了。”王燕妮看进去了，低声呢喃。 “对，而且他在哪落水，也无从得知了。”叶青青道。 王燕妮陷入沉默，再次回想起父亲的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可没等叶青青开口说什么，她立刻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没事，不用管我，继续讲。” 叶青青到嘴的安慰本就苍白，此时立刻咽了下去，可见王燕妮这副样子，心底却真的有点心疼她了。 毕竟是个不到二十的姑娘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章 目标达成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弄？”王燕妮又问，“去问河边的人？” “对，既然沿街的都问过了，而且很有可能确实没人见过校长，那么那些沿河的，那些撑船的，就不一定了，我们可以问他们！” “晚上谁会撑船啊，”王燕妮道，“那时候七点多了吧，河边又没灯，镇里也不让晚上行船。” “问呗，而且河边没灯，船上有啊，就算真没有……好歹我们也努力过了嘛。” 王燕妮仅仅犹豫了一下下，便点头：“好吧，那我们走。”说着竟然就要站起来出发。 “走？”叶青青摇头，“不不不，我们晚上再去。” “咦，为什……哦！”王燕妮当即明白了，这时候大白天贸贸然问别人实在是大海捞针，毕竟撑船的又不住一起，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敲门，还不如晚上直接去守株待兔，看到夜归撑船的一问就行。 她到底是王校长的女儿，有她在，绝大多数人还是会知无不言的。 见她懂了，叶青青也乐得少解释，便道：“那晚上六点半，桥上见？” 桥自然就是唐且行家门对面那桥，传说唐且行把王校长推下去的地方。 王燕妮有些彷徨也有些紧张，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到时候我来找你。” 叶青青没想到仅仅跑了一次就达成了目标，简直心满意足，下楼的时候看到旁边还在补衣服的王阿姨，便乖巧的打招呼：“阿姨我走了。” “走了啊？凉茶还没喝呢。”王阿姨连忙起身，“你等等，我给你端来。” “不不不不用了，我还要赶回去帮阿爸做饭呢。” “你阿爸回来了啊？好的好的。”王阿姨也知道点她家的事，“好好陪陪他，啊，不容易的。” “是的是的。”叶青青超怕在这触及任何有关男主人的话题，立刻点头出门，“再会，再会！” 她别了王家母女俩，出门的时候大大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是刚从考场里出来，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回头再看王家，竟然顺眼了不少，仿佛颜色都鲜艳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看看时候尚早，便打算去学校转一转。 还有第二件事要做。 虽然很希望叶家能走出大山，但她并不知道阿棠爸需要多少时间奋斗事业，也不知道这个家最终有没有可能出去，所以就她个人而言，她还是希望叶阿棠，或者说自己这个身子能够尽可能的提高个人价值。 叶青青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机制在哪，上次好像是熟睡，这次是阿棠自杀，下次可千万别是阿棠给小镇里某个歪瓜裂枣生孩子的时候…… 那样想想就牙疼。 所以不管怎么样，回学校，上学，拿文凭，就算每次在关键时刻叶阿棠都穿回来掉链子。每次都要从头开始，她总有一天能恰好碰到一次大考，总有一天能靠学习走出一条阳光大道。 毕竟这是叶阿棠这样的平民家庭，靠自己改变人生的唯一一个机会。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何来高中 学校就在王家的前门，依旧是那宽阔的庙宇大门，那个永远在晒太阳打盹的看门大爷。见到她，大爷惺忪的睡眼都精神了：“哟，这不是阿棠嘛，怎的？回来了？” 叶青青笑了笑：“我来看看。” “成成成，进去吧，不过里头在考试，你可别有大响声儿。” “好。”叶青青走了进去，随意逛了一圈，便直奔蒋志洲的办公室。人家是教务处主任，现在还代校长职务，实权大得很，回校的事问谁都不如问他。 她敲门进去，蒋志洲正站在那理东西，见她进来，愣了一下：“哟，阿棠，你怎么过来了？” 叶青青飞快的环顾了一下，发现蒋志洲周围东西都分门别类打了包，一副要搬家的样子：“蒋老师，您这是……” “哦，县里不是任命我代理校长嘛，结果上头马上要来人视察，县里觉得让校长室空着也不好看，一定要我搬去校长室，”他有些无奈，手上还在理着书，“我当然不乐意的，燕妮还在这教书呢，让她在他父亲以前坐的地方看到我多不好，可他们三番五次催……” 叶青青仔细看蒋志洲神色，感觉他是真的不乐意搬。想来也是，他自己办公室不差，也犯不着这么麻烦，还徒惹别人的怨怼。 她面露同情：“确实有些尴尬，那燕妮知道了吗？” “当然第一时间和她解释了，毕竟她前些日子时常会去校长办公室。” “那说过便好……”叶青青想了想，觉得在蒋志洲这么忙的时候貌似不大方便打扰，可这样她完美的计划就有了瑕疵，便硬着头皮道，“那个，蒋老师。” “叫我志洲就好，”蒋志洲头也不抬。 “不行，”叶青青想也没想的答。 蒋志洲没反应过来似的：“……啊？” 叶青青也觉得自己过于耿直，她毕竟还有求于人，便道：“我觉得我太敬重您了，还没法把您当朋友。” 这话说完她都觉得自己太虚伪了，要未来她自己说出这话绝对会被当成嘲讽。可蒋志洲刚听完虽然皱了皱眉，但看了她一眼后，却释然了，摇头笑：“你啊，就是太老实，不会说话，容易得罪人知道吗？” ……幸好这是叶阿棠的身体，老实巴交的形象深植人心，打死他们都不相信她叶阿棠会说反话内涵别人。 叶青青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趁热打铁，延续方才无辜耿直的样子直接道：“蒋老师，我想回来上学。” 蒋志洲理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回来？” “对！”叶青青很坚定，“我病好了，现在也空了，我不想去工厂，我想回来上学。” “那你……”蒋志洲皱眉，“本来按照进度，你应该是出了扫盲班，参加一下学力考试，若是没大问题，就跳过小学跟你弟一起进初中。但你现在的程度……你或许高中都能上了吧？” “您看我成吗，高中？” “高中你得去县里上，”蒋志洲道，“这儿有中学已经不容易了。” “嘶！”昭里没有高中！叶青青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十年”之后什么都混乱，恢复高考的时候也没说要提供什么学籍和学历证明，文盲都能去考，她也乐得轻松。 但以后肯定没那么轻松了，学生定然要有高中开具证明才能参加，否则以后哪来的成人高考。 而且现在她也意识到了，高考不是自己愿意自己能就行，阿棠一回来就全部付诸东流。不如按部就班上个学，给阿棠自己一个努力的机会，方才有一线出头的可能。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二章 蒋志洲的路子 “你若真的想上高中，那也可以，嘉良镇过去的石县那儿高中下个学期正式招生。眼看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下个学期正好第一学年，你要不准备准备，暑假的时候去报个名考考看？”蒋志洲倒真为她考虑起来。 “石县？”叶青青记得她跟着艾老师他们开车过来的时候，确实路过石县，即使在四十年后，那儿也没通高速，依然是很山区的地方。 她有些犹豫，倒不是她心高气傲一定要去什么一线城市，只是她的目标是走出去，不知道石县会不会是一个合适的跳板。 “对，那儿算是咱们这进城的必经之路，你若确实有想法，到时候我和上面下来调研的说说，调研完把你一道顺出去？” 这主意确实很好，相当完美，叶青青简直要感动了，可她却不敢应下来，原因很简单，唐且行。 唐且行转狱还要小两个月，等他转走了，就是叶青青也不一定有这本事追出去，而且她也不知道追出去做什么，越到大地方情况越复杂，她这点本事也就在这偏僻小镇作威作福一下，出去全是“蒋志洲”，多来两个她就不行了。 而且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案件里，唐且行是连接现在和未来方老爷子的枢纽，她若是现在有什么机会查到线索，告诉唐且行是最好的办法。 她现在要做的准备全都是走一步算一步，而且时刻准备着随时穿回去，所以她要确保每天做的事情都有意义，而且能影响到这儿的人，尤其是叶阿棠。 她决定先应下来：“那好，真的太谢谢你了，别的大概也没谁能想得那么周到了。” 蒋志洲抱起两箱书，不以为意：“真要谢谢我，帮我搬两趟东西吧，我这来得才多久，竟然有这么多东西。” “哦哦那没问题！” 叶青青帮着蒋志洲搬东西，幸好校长室就在不远处，走两步就到了。她发现他的个人物品基本都是书，各种各样的书，还有一些现在没解禁的，作为一个在出版界挣扎的编辑，叶青青有些感动：“蒋老师，你书真多。” 蒋志洲搬得差不多了就在那儿整理，把书一排排放上书架，手法熟练，眼神温柔，显见是个爱书之人，他闻言笑起来：“我也没别的值钱的，也就喜欢些书了。” “这些你都看过了吗？” “还有一些没看完，都是我每次出去带回来攒着看的……” “哇，真好！”叶青青从小文盲阿棠的角度看，觉得真值得羡慕。 “我知道，你也喜欢看书。”蒋志洲道，“这儿书架上你若有看上的，可以借去，给个大概看完的日子，到时候别忘了还给我就行。” “是吗？！那太好了！”这话叶青青说得雀跃，但其实没啥真情实感，因为她压根没打算借。蒋志洲这借的那是书吗，全是人情！她已经就上学的事儿替阿棠欠了那么大人情，可不敢有更多牵扯了。 蒋志洲见她兴奋，便也来了兴致，朝她招招手：“对了，你来看，”他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里面夹着厚厚一叠稿纸，“你猜这是什么？” 叶青青凑过去看，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本书的手稿，她惊讶：“你抄的？” 这年头没复印，要看买不到的书只能从图书馆或者别人那抄，也是常事儿。 “不是，”蒋志洲有些得意，“我有出版社的朋友，他们得了别人的投稿，就借给我看，这几本都是。”他点了旁边一排文件夹，有五六个的样子。 “啊？所以都是作者的手稿？” “对！”他笑起来，“全世界我是第一批看到的，别人可都没这本事……这个可不能借给你，毕竟是别人的心血，只此一份。” “哦……”叶青青傻傻的看着，心里却在狂骂。 哪家编辑那么没职业道德啊？！那作者等着出书怎么办！就因为有人要提前看就拖着吗！？作孽啊！这可太气人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师我害羞 作为一个编辑，为作者守护稿子的贞操那是基本道德。 不管什么版权什么产权，别人给你的东西你随便给别人看，那就是不对。除非人家要求你主动传播出去，否则就应该每一步就得到亲妈的许可。 虽然她没有向蒋志洲确认对方作者愿不愿意，但凭良心讲，她不认为哪个想出书的人会乐意自己的手稿被信任的出版社借给无关的人看，而且是只图个新鲜的那种，还不给钱！ 说不定还是世上唯一一份！毕竟现在复印机还没进国内！ 前面那十几年被摧毁的行业实在太多了，别说本来就刚刚起步的律师业，就是已经绵延国内千年的出版业竟然也已经沦丧至此，基本的职业道德貌似荡然无存，连作者的手稿都能让人这么带进深山里看，这实在太过分了。 叶青青有求于人，气得说不出话也只能忍着。但脸色显然不好看，蒋志洲嘚瑟了一番没得到预想的结果，有些没趣，但更多的是疑惑：“你怎么了？哦，若是真的想看，你可以上学的时候在我办公室看，别带出去就行。” 你也知道不能带出去啊！还心虚呢！好不容易起来一点点的好感瞬间触底刷负了！ 叶青青勉强的笑了笑：“这，这太贵重了，”算了就当自己不懂吧，“我都怕我张嘴，口水就溅纸上去。” 她这话说得粗俗，倒是提醒了蒋志洲，他连忙合上文件夹，微笑：“那我们不聊这个，你看看有要看的书就拿吧，不过拿一本看一本哦。” “我还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来呢。”叶青青道，“虽然我想考高中，但我不知道石县那儿高中要不要初中开的证明啊？要不然贸贸然去考，他们会收我吗？” “你说到点子上了，”蒋志洲回答，“这次上头下来的人就是调研这个事儿，教育乱了那么多年，这一代代的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怎么分级，怎么恢复，都要重头研究。我到时候正好以你这样的例子提一下，你看怎么样？” “我？”叶青青失笑，“我这样的有代表性吗？”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忽略叶阿棠的文化程度，但现在她极度希望蒋志洲看到的是自己成绩好的一面，毕竟优秀才有希望，可她这是凭空来的优秀，说全世界都独一份也不为过。 “有，怎么没有，很多地方学校被占领了，孩子们都是自学出来，对自己文化程度没有数，但年纪却又不小了，总不能从头开始。” 年纪不小了，文化又没有——完美诠释叶阿棠的困境啊。 叶青青叹气：“那有劳蒋老师了。” “阿棠，你这么生疏，我真是办事都不得劲啊。”蒋志洲笑道，“什么时候能听你叫一声志洲呢？” 怎么还来！烦不烦啊？ 这时候还撩叶阿棠的莫不是贱吧？不知道她心里都是唐且行吗？！叶青青再次迷惑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蒋志洲这不是挖唐且行墙角，纯粹就是想胜过唐且行。 王燕妮身上已经得不到这个成就感了，现在就剩下她叶阿棠了。 难道他和唐且行有仇？若是因为那个男人长得比自己漂亮就跟他没完没了的，这蒋志洲这一辈子可不得累死？毕竟未来可是一个遍地花美男，屌丝都整容的时代啊！ “蒋老师，”叶青青露出商业微笑，“我比较害羞。” “……”蒋志洲，“你这是……”他显然比叶青青的“害羞型不要脸”惊到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害羞？” “对，害羞，”叶青青一脸耿直，“什么时候我不害羞了再说吧。”她走到门口，回头摆摆手，“那，蒋老师再见？” 蒋志洲呆滞的摆摆手：“再见。” 叶青青甩头离开，看看天色已经渐暗，心里思索着一会儿要做的事：回去做饭，吃饭，给阿军辅导，然后…… 和王燕妮一起寻找真相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桥上赴约 还未入夏的山中，夜里还是凉飕飕的。 叶青青给阿军讲了一会儿题，便如约前往镇东头的桥上等着，没一会儿，王燕妮便来了。 她脚步平稳，穿着白衫蓝裤，很利落，但也很朴素。在昏沉的夜色中缓缓走来，莫名就透着股美的味道。 其实她确实长得好看，天生丽质的那种，叶青青见惯了美女总觉得自己面对她心态很稳，但其实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王燕妮不化妆。 她可是素颜能打的女人， 这就是未来的叶青青也不行，她化了妆大概能拼一拼，可若是素颜——垃圾作息加各种雾霾和辐射，她的气色可能连阿棠妈都不如。 “天好黑啊，”王燕妮走到她近前才道，“这连问的是谁都要瞧不清了。” “尽人事吧，”叶青青道，“我也没啥经验。” “我怎么觉得你很有谱的样子？” “我哪算有谱啊。”叶青青失笑，她光站在这都觉得自己是浪费时间。怎么就让她穿到了这，如果换成别人，不用柯南福尔摩斯什么的，就是唐冶，都比她能干得多。 人家毕竟也是写悬疑的，而且写得有鼻子有眼。 她现在这么瞎折腾，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之前看了唐冶的书，倒不是说教了她多少有关推理的知识，纯粹就是因为唐冶的主角也只是个普通人，遇了事儿被迫一步步追着蛛丝马迹寻根究底，最后成功解开谜团。 别看唐冶这么高冷傲娇毒舌的一个人，他的主角偏偏还挺接地气，作为一个推理界的菜鸟非常软萌，各种摸爬滚打虚心受教，最终才成长为一个人称天赋奇才实则勤恳奋斗的一届神探，有时候会让读者产生一种“他可以我也可以”的感觉。 但现在作为读者之一的叶青青明白了，那只是错觉。 所谓微小的神转折或者起了决定性作用的蛛丝马迹，那是主角才配发现的，她不是，所以她不配。 她只能用笨办法，挨个查，挨个问。 “诶，来了一个！”远处悠悠荡荡划过来一条船，船头和船舱门上各挂了一盏气死风灯，灯火闪烁，衬着旁边撑船的船夫忽明忽暗的脸色，有些魍魉般的阴森，却又有些莫名的温馨，显得很是诡谲。 王燕妮当然感到害怕，下意识的往叶青青身后躲了躲。而叶青青则大女子主义发作，还真踏前一步挡在王燕妮前头，微微张开手半拦着，鼓起勇气扬声道：“大哥！大哥你好！大哥您这是回家啊？” 船缓缓摇近，一个大爷的面容逐渐清晰，他抬头看着她们，有些惊讶：“哦，你们好，是呀，回家！” “大哥哪里来呀？”即使看清是大爷，叶青青还是保持了谄媚的称呼。 “大叶湾！” 那是镇外顺着水路往下第一个湾，很多人停在那儿上山去料理自己的梯田， “哦！你的地在那？” “是呀！” “你总是这么晚回来嘛？” “也不是，”大爷兴致还挺高，撑着竹竿停住了船，就这么桥上桥下和她们聊天，“今儿安了点夹子，打算抓肉鼠呢！” “老鼠？！”王燕妮在后头一抖。 叶青青倒是无所谓，她还挺有兴趣：“肉鼠啊？好吃吗？” “好吃！别看皮厚，炖久了了呀，哎哟，有嚼劲，肉又嫩，啧啧！” “哈哈哈，大爷会享受。” “你们俩小姑娘怎么这么晚在这站着啊，可别跌下来！” “哦，我还想问问，大爷您以前是不是也都这时候回来呢，比如大半年前。” 大爷顿了顿，忽然道：“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呢，你是叶家那姑娘，你后头，哎哟！王校长家的呀，你俩又凑一块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无所获 两人尴尬的沉默了一下，叶青青笑道：“我俩还想搞清楚点事儿，就来这看看能不能问着。” “哦！”大爷歪头看了看后头的王燕妮，又确定似的问，“你是王校长闺女吧？” “我……”王燕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我是啊。” “哎哟，可怜了。”大爷啧啧道。 “额。”王燕妮尴尬到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硬着头皮问，“大爷，您还记得我，我阿爸出事那几天，你晚上回来时有没有看到啥吗？” “哎哟，这都过去多久了，嘶！”大爷为难起来，但因为是王燕妮在问，他便很是慎重的低头思索起来，“那些日子啊，按理，还真是我下套子抓野味的时候，你们让我想想哦。” 两人便安静的等着，越等越紧张，过了一会儿，眼见远处又有小船缓缓摇过来。 大爷听到动静，回头一张望，不知从哪儿看出是熟人，竟然打起了招呼：“哎哟！仨儿啊，又这么晚？！” “虎叔啊，又逮肉鼠啊？”来人声音还年轻点，但也是个叔辈的，“咋停在这了？” “哦，王校长的闺女来问事儿，”叫虎叔的大爷回答道，“问王校长去的那段日子有没有看到啥。” “哎哟！”那个叫仨儿的大叔也发出他们常用的语气词，“这都多久的事了，那咋会记住，咋这时候才来问？” “之前警察他们来问过吗？”叶青青问。 “咋会啊，干咱啥事儿？” “不好说呀，”叶青青道，“有些事儿可能对你们来说没咋地，但一不小心就是重要线索啦。” “嗨呀，你不是那个，叶家那个姑娘吗，喜欢那个杀人犯的？！” 喂喂喂怎么说话的！叶青青脑门冒青筋。 她强颜欢笑：“我不是，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啊这解释真是苍白。 “成成成，朋友朋友，瞧你这上心劲儿，可真是好·朋友啊！” 叶青青趁暗回头给王燕妮一个无奈的眼神，差不多意思就是“瞧，要我自个儿来就这个下场”。 王燕妮也回了个苍白的微笑，她这一会儿也是扎心得可以，两人相互同情，很是心酸。 虎叔跟仨儿叔就停在那瞎聊了一阵，间或在叶青青的提醒下回忆一下“那几天”的事，基本上都想不起什么，便只能不了了之。他们还有些不好意思，表示回去如果想起了什么就告诉王燕妮。 提都没提叶青青。 果然在他们眼里只有王燕妮配问这些。 接着两人等了很久，又有稀稀拉拉的几条夜归的船路过，基本都是偶尔夜归，只有一两个是经常性晚回，有的是工作，还有的则是特别勤劳。 但时隔大半年，他们差不多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无一例外的是对叶青青进行调侃后，认真的对待王燕妮。 叶青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来当靶子的，她算是知道叶阿棠在镇民心中的形象了，也从侧面感受到叶家人承受的压力。 叶家人对她果断是真爱了。 时间到了八点多，许久都没等到船了，王燕妮搓了搓手臂，轻声道：“我有点冷。” 叶青青凝视着远处，有些出神：“再等一下下吧，我觉得这个时间最关键。” “哦，”王燕妮也没意见，便继续等着，忽然问，“话说，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变化的原因 “话说，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嗯？”叶青青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问他们这些问题的时候，应该是想听到什么答案吧？” “我想听他们说，听到有人争吵，看到有人落水，或者有看到有人沿着长廊走。” “那你就该告诉他们，让他们顺着这个角度想。” 叶青青有些迟疑：“可我怕误导了他们，而且说真的……我不说什么事也没有，我说了他们说不定就开始疑神疑鬼了，觉得那时的所有风吹草动都有故事了。” 王燕妮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认同，但不知道如何回复，便作罢了。 叶青青却开始自我反省，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想得太多了，其实适当的引导是有必要的，否则这儿的人又不是她那样看了各种推理悬疑剧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两句话就发散了思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那种电视里常见的桥段他们又不知道，还能凭空想象出来不成？ 这样一想，之前错过那么多人，岂不是白问了？ 叶青青心累的叹口气，不得不承认道：“我仔细一想，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问得更深一点……” “嗯？”王燕妮大概以为这一节已经过去了，却不想叶青青自己还扯回来反省。 “我自己猜测了一大堆，就唯恐一说，给别人留下了想象空间，就真的顺着这个思路想了。可转念一想，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再怎么别人也要根据事实说话，是吧？” 王燕妮听着，忽然笑起来，笑容很是真挚，仿佛回到了过去。 叶青青有些发愣：“怎么了？哪里好笑？” “没什么，”王燕妮还在笑，“就是觉得，阿棠，你真的变了很多。” “……”叶青青都不用问哪里变了，只需要解释，“这要看心情。” “什么？” “我也知道我变化挺大，但你没觉得这是一阵一阵的吗？” 王燕妮瞪大眼：“好像，还真是的……” “比如说最近吧，我心情不好，所以我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啊？你这样是心情不好？我怎么看着比心情好时好多了？” “我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随你们呀，我怎么样都行。”就是过去应声虫一样的叶阿棠呗。 王燕妮陷入思索，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那要我说，还是你现在这样子比较好。” “你希望我心情不好？”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额，”王燕妮被套了进去，急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但很快便低了头，嘟嘴，“罢了，还是你开心就行吧。” 叶青青于是也笑起来，说真的，王燕妮若不是天真单纯，在唐且行和蒋志洲的事上出现了混乱，总的来讲还真是可亲又可爱。 但愿她和唐且行真的如《薄雾》中那样云开雾散，重新携手吧。 “诶，又有船来了！”王燕妮拍拍她的肩，往前指去。 叶青青顺着她的指尖张望过去，果然，又有一艘小船，在月色和灯火的帮助下划破黑暗，带着闪烁的波光，缓缓驶近。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阿棠的追求者 小船驶近的时候，叶青青抬手挠了挠脸。 她觉得有些尴尬。 竟然是那个夜香郎小哥，她第一次穿来第一个见到的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他大半夜的干嘛呢？ 哦不对，等下！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在肉身到昭里的时候，也见到一个之前收夜香的大爷。他说他收了半辈子夜香……当时她就有种怪怪的感觉。 话说一个镇子会有多少收夜香的人？应该不少吧，真的会是同一个吗？ 算了，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求证，毕竟他又不可能知道未来的事。 真可恶啊，想到这叶青青又一阵气恼，为什么会忘掉第一次穿越的所有事情啊！如果没忘！她到了昭里！好歹还能问一下那个夜香郎大叔的名字！ 叶青青出神也没用多久，等夜香郎靠近时便伸手叫住了他：“小哥！小哥啊！” 夜香郎抬头看到她，愣了一下：“阿棠？” “额，你好。”居然认识啊，叶青青后来也不是天天负责夜香，只是偶尔见到他，倒屎而已，当然是不会多聊多接触的，她都忘了之前两人见面时他有没有叫过自己，怎的这次就直接喊阿棠了？ “哈，”小哥笑了一声，他看了一眼王燕妮，又把注意力转回她，“你干嘛呢？” “我……咳，我查案子呢。” “啥？” “你每天都那么迟回来吗？” “是啊，我要干活儿呢。”小哥的声音就仿佛还在白天太阳正盛之时，暖洋洋的，充满活力，“你干嘛呢？查案？” “哦，我和燕妮想再看看，王校长的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王校长？”小哥歪歪头，“这都啥年头的事了，怎么还在查呢？那那个唐老师呢？” “不管他，我们自己整。” “不管……”小哥笑起来，“你不是可喜欢他了吗？” 哎哟妈呀，这到底什么年代，怎么这么开放呀，小姑娘喜欢小伙子可以随便乱说吗？！还是说这就是小镇日常？一点小事就百家千户的传个遍还当面调侃的？ 叶青青脸颊抽搐，她觉得再被这么问下去她不仅要不喜欢唐且行，她简直要恨上了。 “一码归一码。”她声音抑制不住的有点生硬，“事情归事情，人归人，我只是想多知道一点。” 小哥愣了一下，问：“不是说那个唐老师要转狱了吗？你现在查这个还有什么用呀。” “所以说事归事人归人！”叶青青不耐烦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焦躁，她莫名都就不大喜欢这个小哥这般追根究底的问，可为了得到答案她还是忍下这口气，又问，“所以，王校长出事那几天，你有看到什么吗？” 她问完，想想方才自己和王燕妮的对话，又问：“比如说听没听到一些争吵或者比较急的说话声，长廊有没有人在走，或者有没有不大正常的落水声之类的？” 小哥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阿棠，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啊？”叶青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也觉得认识那么久了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有些不礼貌，便立刻问，“不好意思，我，你知道我这阵子精神和身体都有点不正常，其实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好了好了，你不知道。”小哥笑起来，他缓缓撑动小船，竟然有走的意思，“你啥时候知道我名字了再说吧。” “啊？！”他是知道什么吗？！叶青青惊了，怎么都想不到还能有这种展开，眼见着小哥穿过桥洞，她便转身扒着另一边，“喂！怎么可以这样啊，你知道啥你说嘛！”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啦，”小哥回头笑笑，“我逗你的，再会啊，早点回去吧，再晚没别的船了。” 眼睁睁看着夜香小哥撑着船远去，叶青青回头，和王燕妮面面相觑。 “他，他是知道什么吗？”王燕妮也有些迷惑。 叶青青耸肩：“我不知道，我也听不出来，我只知道……” “什么？” “咳，没事。” 她只知道，阿棠……居然好像是有追求者的！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在黑暗中 不是叶青青有职业歧视。 但是她确实绝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也不是很想考虑。 阿棠呀，她的阿棠！ 那是镇子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都配不上的姑娘，她值得更好的，她就应该出去，拥有更广阔的天地，认识更多的人，见识更大的世界，找到自己的真爱。 而不是在这里进厂子做个女工人然后嫁给一个收夜香的！ 虽然这个社会需要螺丝钉，有顶层就有底层，可是她不管，她家阿棠就应该值得更好的，不是最好，反正就要更好！ 叶青青心情很沉重，连王燕妮的安慰都听不进去。 王燕妮拉着她回家了，明明她心情也低落，但见叶青青看似心里更低落，她竟然还转头安慰起来。 “阿棠，别气馁，明天我们再来，多问两天。” “我觉得你的提议还是很有意思的，我们可以试试。” “有总比没有好。” “其实这样子弄着，我觉得我精神都好了不少，果然还是要行动起来才行啊。” “阿棠……你在担心什么？” 叶青青叹了口气，回头看到王燕妮有些不安的样子，问：“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小哥知道些什么？” 王燕妮低下头，点了点头：“……嗯。” “但你觉得他和我有关系，所以不好多问？” 她又点点头。 叶青青又叹气：“你呀，轻重都不分了吗？我被他问倒了，你就应该上呀，还真等我弄清楚他是谁吗？如果他真知道什么，那有的是人帮我弄清楚他的身份呀。” “可是万一他只是逗逗你呢？我觉得他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这时候情商又很高了？ 叶青青笑了：“你这是在想什么呀，我刚才还问你轻重分不分，你要我再问一遍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你管他想不想和我多说话呀？” “你这时候倒要说我不分轻重了，”王燕妮咬牙，有些委屈，“我阿爸走了，你就管着阿行，他重，我轻？阿行被关进去了，你又只顾着他，看也不来看我一次，他重，我轻？现在我陪你来，一方面为我阿爸，还有的，不就是看你魔怔了似的抓着这事不放，希望你能放下这件事朝前走，这小哥看着喜欢你，我替你高兴，多说了两句，你说我不分轻重？要不是把你往重了看，谁管你那么多？！” 她越说越生气，说得叶青青张口结舌，等说罢，她直接气哭了，转身就冲进夜色中。 叶青青徒劳的抬手，当然什么都没拦住，有些愧疚，也有些无奈。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又变成她的错了？偏偏从王燕妮角度讲，她还真是渣女一个！还应该上门道歉的那种！ 这样的争吵要处理宜早不宜晚，她也不管现在天已经黑透，叹口气跟在王燕妮后面往王家走去。 王燕妮跑得飞快，一会儿工夫哭声都听不到了，夜里温差带着水汽，小巷中渐渐起了湿漉漉的雾，叶青青缓缓走入其中，一边走，一边漫无边际的思索着，任轻雾拂过周身，带起鬼蜮般的湿凉。 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 这感觉很久前就有了，但直到现在完全静下心，孑然一身之时，才分外明显。 王校长当初也是这样吗？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然后被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的东西害了性命？ 叶青青稳稳的走着，路过一户已经紧闭家门的人家，顺手抄起了他们挂在门边的拨火钳。拎在手里又走了两步，忽然猛一转身，直接把钳子往后砸去！ ……空无一人。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燕妮的人生 雾气在她身后的窄巷中氤氲盘旋着，像是正在成型的鬼怪，连形体都带着嘲笑和缥缈。 叶青青举着拨火钳盯着后面，心脏砰砰砰跳。 她死死盯着自己方才路过的几个拐角，那儿现在已经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她指望着那儿藏着的，偷窥自己的东西能够露出些许蛛丝马迹，比如一个手肘，一个脚跟……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拿个武器转身面对，其实已经到了叶青青的胆量极限，若要她再回去挨个儿检查那些路过的巷子，这实在还是有些太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出来！”她努力稳定语调，叫了一声，“我知道你在那！” 当然没人回应，连虫鸣都没有。 叶青青举着钳子后退了两步，扔下钳子转身就跑，一直冲到主干道上，才勉强觉得背后暖和了一点。 她喘着粗气，又叉腰站在那，恶狠狠的瞪了自己的来路一会儿，确定那家伙不会跟在自己后面出现了，不甘心的回头，往王燕妮家跑去。 她今天第二次敲响了王燕妮的家门，王阿姨很快开了门，她穿着简单的睡衣，看着她一脸了然：“你俩吵架了？” “……”叶青青有些无语，王阿姨这语调，活像是对女婿说的。 她点点头：“嗯，我不道歉睡不着，燕妮还在吗？” “真是你的错？”王阿姨竟然有些惊讶的样子。 “是我的错。”叶青青肯定道。 “哎呀，那可真是稀奇。”王阿姨微笑道，“那妮子恶人先告状多了，你这般我都不习惯了。” 叶青青：“……”这应该和阿棠妈一样，也是另一种亲妈了。 她干笑一声：“那，燕妮睡了吗？” “怎么会，气得不行呢，”王阿姨笑着侧过身让开，“来吧，瞧你一身的汗，我给你拿凉茶，中午你都没喝呢。” “好好好。”叶青青连连点头，熟门熟路的去了王燕妮的卧房，一看灯黑着，眼睛一转，又去了露台，果然那儿有个小身影缩在条凳上。 “燕妮？”她轻声道。 王燕妮动了动，不说话。 “对不起啊，”她真情实感，“我真的，你知道我这脑子，丢三落四的，想了一个就想不了第二个，你说我重色轻友好了，不对，这次我确实重色轻友，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罢她觉得自己真无耻。唆使人干这干那的时候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等到要道歉认错了就假装叶阿棠说自己脑子笨，也是挺不要脸的。 王燕妮：“噗！”她轻斥，“你找罪名倒是挺精准的。” “我想想不就是这样吗，”叶青青知道这一关已经过去了，果然这小姑娘还挺好哄，“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我这么穷，也不聪明，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偿。” “谁稀罕你偿还什么……我阿爸都没了。”王燕妮声音又低落下去，“我现在就想着，在走之前，能够再多弄清楚一点这件事，好让我自己到老了，也能瞑目。” “什么，走？”叶青青一惊，“你也要走？” “阿爸都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留在这等着被叔叔伯伯安排吗？”王燕妮苦笑，“幸而现在风声没那么紧了，我阿妈打算带我去投奔一个亲戚，虽然哪儿都是寄人篱下，但是去大地方也好过在这儿吧。” 确实没有比昭里更闭塞的地方了，能出去自然就要出去。 叶青青听完没有什么感想，只是有些感慨。 果然，方凛的书看似人物大改，但是在个别地方，依然遵循了原型。《薄暮》中的林茵茵最终随着母亲出去投亲，后来直接去了海外，多年后才回来。 看来这次穿越或许也是她最后一次，以叶阿棠的身份，和王燕妮相处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章 操碎了心 叶青青差点就问她是不是要出国了。 但想到书里好像说找亲戚一路找到了国外，觉得现在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投奔是一次西天取经之路，便忍住了，只是沉默。 王燕妮当她是伤感，轻声道：“阿棠，你当初说得对，我们终究要出去的。” 那是我说的！叶青青说的！叶青青心里呐喊，叶阿棠懂个球，别的不说，如果唐且行要在这管一辈子，她肯定也会陪一辈子的！ 这妞就是个傻子！ “现在是你，不是我了。”叶青青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可出不去。” 王燕妮一怔，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叶青青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可她此时心里还真有点不平衡了，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她一个未来人经历十二年小学初中高中，又一路冲进大学冲出社会摸爬滚打十几年，才有了穿回四十年前扬眉吐气的机会。 可人家王燕妮天生丽质不说，要么不出去，一出去就出国，那可是她叶青青以前都没得到的机会。 虽然早就知道国外的月亮不圆，也知道王燕妮这一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总归还是有点意难平。 尤其是她本尊的身体叶阿棠还在无底洞里挣扎的情况下。 不行，不能再让这姑娘蹉跎下去了。 她必须让叶阿棠也赶紧追上去！ “你明天还去吗？”叶青青觉得自己最近心态有点炸，只能各种硬着头皮主动出击，确保自己面对的人都有台阶下。 王燕妮有些寥落的嗯了一声：“去的吧。” “那老时间，老地点？” “……嗯。” 叶青青得到了回应便起身，刚起来就见到王阿姨端着两个杯子上来，见状便笑：“怎的我每次准备好茶，都是你要走得时候呀？” “我正好口渴，”叶青青立刻上前接杯子，“谢谢阿姨！” 王阿姨笑着又把另一个杯子塞给王燕妮：“喝吧，降火。” “阿妈！你说什么呢，我挺好的。” “好的好的，喝完赶紧睡吧，阿棠，你也早点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嗯！” 叶青青喝了凉茶，其实味道一般，但还是恭维了两句才走。她一路快步回了家，就见阿军还在挑灯夜战，手边一沓卷子，上面又是数学题。 “怎么还在复习？数学不是考过了吗？”叶青青拿起脸盆去打水。 “那是单元考，马上期末考了！”阿军愁得挠头发，“阿姐，这下你一定要帮我啊！” 叶青青见状失笑，但想到方才的想法，又收了笑正色道：“我帮你是可以，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啊？” “你要我帮你，只是为了过这一关，还是为了以后？” “啊？” 看阿军呆滞的样子，叶青青有些失望：“这问题你都要想吗？” “可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明白？阿军，我可以给你辅导，帮你过考试，但如果你最终还是子承父业，做个撑船的，你其实根本不用在意成绩。可如果你是为了以后，有个更好的将来，那你需要的可不只是这一点点努力。” “那我……能做什么啊？” “你要不依靠抱佛脚，把知识自己学通，学懂，一点点累积起来，全变成自己的实力，然后带着咱全家，走出去！” “走，出去？” “对，去大城市，赚大钱，过更好的日子！” 看着阿军一点点亮起来的眼睛，叶青青心里其实着实无奈。 多希望自己能用一夜的时间替阿棠活十年啊，但现在看来基本不可能。如果两人一直断断续续的在一个身体里来回转换，那最终结果可能是一事无成，说不定还会连带着逼疯自己家人。 而阿棠爸年龄和文化摆在那，冲劲有余，但后劲不足。 唯一能可持续发展，有潜力有精力的，便只有这个弟弟了。 只有把他带上了道，牢牢的撑住阿棠爸的后腰，俩父子才能带着阿棠妈和阿棠，真正撑起叶家的门楣啊。 她为这个与自己肉身相隔千万里还有四十年的家庭，可真是操碎了心！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与动物的差别 叶青青当然不能跟亲妈似的在那对弟弟谆谆教诲，只是提点了两句就开始给他继续辅导功课，一直辅导到深夜阿军讨饶才算完。 阿军整理书本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忍不住惊讶：“阿姐，你不困吗？这都几点了！” 才十点半啊弟弟，叶青青面无表情，在她观念里不到十二点后都不算迟，一点两点睡觉才是正常，三点四点才有可能困到阿军这般小鸡啄米的状态！ 时代真的不一样了。 见阿军躺上床就秒睡了，叶青青则继续她方才的洗漱，刷牙的时候她忍不住继续翻看阿军的课本，几门课都瞄了一眼，又去翻他的作业本和卷子，大概知道了他的短板和长处。 是个有潜力的小伙子。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玩，中午回来吃了饭一直玩到下午上课，连午觉都不睡，下午回来吃了饭一直玩到天黑才回来做作业，作业也是三两下完成也不见得发愁和磨蹭，从来不需要催促和过问，反正有时候省事到让人忽略他还是个中学生，偏偏也没有顽劣到学校要叫家长的程度。 就是这样，成绩竟然还不错，且不说现在的义务教育内容难还是简单，光他这劳逸结合达到的成绩就很不容易了。 叶青青觉得未来那些父母如果遇到阿军这样的儿子，那可真是要烧高香——光脑溢血的几率都少很多。 她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个事情做。 这次穿越虽然目前还没回去的迹象，但是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回去了，既然打算好好扶持一下叶家，那还是得尽量多做点准备。 先管管阿军的学习吧，这小伙子值得辅佐，说不定真能打下一片江山。 她叹口气，挑亮了一下油灯，坐下拿出铅笔，先按日常给阿棠写了日记，接着开始给阿军的课本写备注。 虽然她自己不是学霸，但是常年审教辅，哪儿是教学难点她可清楚得很。倒不是说她记性多好，而是她审的教辅基本关注点就是教学难点，普通教学点基本都是一笔带过，所以翻开课本看到哪儿眼熟，那哪儿就是难点，绝对没毛病！ 这一个挑灯夜战就到了半夜，叶青青反而越做越精神，她刷刷刷标记完一整本初中数学，又打开语文，开始标记一些易错的字词成语。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打更的声音。 “咚！咚咚咚！” 四更，一点了。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很惊奇，现在她也早已习惯了。 叶青青伸了一个懒腰，好不容易忍住出去问更夫案情的冲动，毕竟人家当初肯定也是被问过好几百遍的。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保持着伸懒腰的动作，脑子再次开始思索唐且行的案子。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因为没经验，脑子糊里糊涂的，真的理不清楚。 【人之所以为人，真的是因为比动物聪明吗？不，因为人会用工具。】 一句话突然冒出脑海，居然是唐冶的一本里主角的台词，那里面他的好基友也在为了案子抱头乱窜，他在旁边点烟吃面优哉游哉，冷不丁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就掏出一张纸一支笔，列了一个时间线，画了一个人物行动线。 叶青青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但也一样另拿了一张纸，拿着铅笔在上面写下时间线三个字。 但因为校长具体死亡时间都不清楚，其他人行动的时间也都没个准点，她便只是画了一个人物行为表，大概理了一下他们进出和行动的时间，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所以然来。 她又拿出自己画的小镇简图，按着自己画的人物行为表，画了一下他们那晚可能的行动路线。 “我回家了……”她画了一条自己从唐且行宿舍到叶家的线。 “燕妮先被支开了……”她又画了王燕妮回自己家的线。 “蒋志洲陪着她回去了……”她用波浪线代表蒋志洲，一路跟着燕妮一起回去。 “然后他怎么样来着……去了周家买东西……” “从周家回来，回到自己宿舍……这边，校长从阿行家出来，回家……或者往我家走？” 她画了两条虚线代表王校长。 画完，看着那些线，她的铅笔啪嗒一下倒在纸上。 “……啊呀，这就有意思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冤家和冤家 叶青青确实有了新发现。 还是个不小的……有些严重的发现。若是想办法坐实了，对某人会是严重的指控。 所以她反而有些不敢确定了。 她有些心神不宁，哦不，应该是相当的心神不宁，看着自己画的路线图在那胡思乱想，直到被又一次打更惊醒。 “咚！咚咚咚咚！” 五更，凌晨三点了。 这是她醒来后第二次熬到那么晚，第一次为了阿棠，第二次……其实还是为了阿棠。 阿棠啊，用你的命，熬你的夜。如果事情真能水落石出，你肯定不会怨我的吧。反正对未来的人来说，这都是小事情。 她扛不住身体的困倦，回床睡去了。一大早又起来，浑浑噩噩的吃了早饭，等阿棠妈和阿军走时，却已经清醒了。 想到昨晚的发现，她又紧迫起来，可一时间又找不到求证的头绪，干脆跟阿棠爸打了个招呼，准备出门。 阿棠爸正在左左右右不知道折腾些什么，听说她要出去，便问：“你往哪去？” “哦，学校，”叶青青想到上次骗他去学校实际上去看唐且行还被揭穿的事，便自觉的解释，“我昨天问了上学的事，老师建议我直接去县里上高中，我现在想再去问问。” “高中啊，”阿棠爸思索了一下，“那最近就是石县了？” 不愧是出去过的人，都知道，叶青青连忙点头：“对，我想着，问问有没有别的人也在那上高中，我可以一道去。” “阿军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他恐怕还有一年，”阿军现在上的初二。 “哦……”阿棠爸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道，“那你去问问吧，问清楚点。” “好。” “哦还有，你问的人是去过石县吗？” “我问的是蒋老师，”想到这个人，她就一阵心烦，可还是道，“就是学校的教务处主任……不过现在是代理校长了。他大概也就路过石县几次，恐怕了解还没你多。” “那不可能，我顶远就去过嘉良，不能比。” ……所以阿棠爸这些年撑船连山都没出过是吗？ 叶青青简直有点心酸了。 阿棠爸又道：“你帮我问问，石县大不大，是不是比嘉良还大，去大概要多久。” “哦……你问这些做什么？” “如果你跟阿军都要上高中，那咱家不如直接去石县讨生计了，你说是不？” 妈耶！这个爹也太好了吧！叶青青分外感动，连连点头：“好！” 要是阿棠爸能那么主动的把全家带出去，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虽然是往学校的方向去，但其实要去的是王燕妮家。昨晚的发现，她觉得无论如何要跟王燕妮分享一下，结果在那敲了门，许久都没人来应。 按理王阿姨应该是一直在家的，现在母女俩都不在，除了学校，她想不出第二个找王燕妮的地方。 若要平时，为了陪自家阿妈，王燕妮现在都是回家吃午饭，看来今天王阿姨有事出去了，王燕妮应该是在学校用餐。 只是不知道中午回不回来。 她以己度人，如果父亲死了，偌大的家中只有自己一人，那未免太凄凉伤感，还不如在办公室趴一趴了。王燕妮若是真这么想，那自己多半要等到全校放学，这可太浪费时间了。 她叹口气，无奈去了学校。 只希望自己不要碰到蒋志洲。 结果刚一踏进学校大门，迎面就见王燕妮和蒋志洲有说有笑的并排走出来。两人同时看到她，不约而同的打招呼：“阿棠！” 叶青青：“……” 这可真是，两个冤家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严重的指控 王燕妮和蒋志洲一起和叶青青打了招呼，转而又同时问：“你来找我吗？” 他们一起问完，对视一眼，又道：“你来找他她？” 两句话重合之后，两人都笑了起来，很是欢快的样子。 好笑吗？！哪里好笑了！叶青青看着他们并排站着，心里毛毛的，感觉很是心烦，她扯出个笑容：“我，想去燕妮家蹭个饭来着，燕妮，你阿妈不在啊？” 王燕妮挑挑眉，她肯定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管叶青青还是叶阿棠，都不是喜欢蹭饭的人，更何况是去她们王家蹭饭——有个王校长在头顶看着，她们三个女人神经都没那么强大。 “我阿妈走亲戚去了。”她反应过来便笑起来，“你还没吃饭啊？那来来来，我看看食堂还有没有剩！”说着便走过来挽叶青青胳膊，又对蒋志洲道：“那志洲，就麻烦你一个人去啦。” “什么呀，”蒋志洲失笑，“家访你班上的学生，你不去，我去？” “哎呀，我的学生不都是你的学生，你去最有用啦，校长。” ……王燕妮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叶青青分明听出了她暗藏的勉强。 蒋志洲也面色一变，强笑道：“是代理的，可不是校长。” “都一样都一样啦。”王燕妮摆摆手把叶青青往回拖，叶青青跟了两步，回头见蒋志洲还在门口看她们，神色莫名。 王燕妮一路把她带到食堂，那儿其实也就是个空房间改的，并不大，餐桌餐盘都已经撤掉了，食堂大妈刚收走最后一波盘子，此时空无一人。 “哎呀，这怎么办，”王燕妮还真心为她找吃的，“要不到我家里去吧，应该还有剩的。” “不，我不饿，”叶青青看看四周，拉着她坐下，“我昨晚有个发现，我怕我有偏见，所以想让你也看看。” “什么？” 叶青青拿出昨晚画的地图，摊开指给王燕妮：“你看，这是我根据他们所有人的说法，画的那天晚上可能有的线路图，。” “你还会做这个啊？”王燕妮兴味盎然的看起来，看了两眼，表情渐渐变了。 叶青青有些激动，更多的是紧张，她忍不住一条条讲解起来。 “我不知道我听到的和你知道的是不是有出入，但这是我目前知道的最全的版本。你看，那天，我和你先到了阿行家，然后你阿爸和蒋志洲来了，喝了点小酒，对吧？” “嗯……” “我是最无关人士，我先回去了，这是我的路线。”叶青青指着一条直接从唐且行家到她家的线，那条最早画，也最清晰。 王燕妮眼神盯着一个点，神情凝重。 “接下来就全是听口述了，你是第二个走的，蒋志洲陪着你，直接到了你家，这是你，这条波浪是他，对吧？” “嗯……” “他在你这儿大概呆了多久你还记得吗？” “我当时心情很不好，心里没数，”王燕妮很懊恼，“这个当时闫队长他们就问过我，我真想不起来，只知道没多久，因为天色太暗，我让他早点回去，他连杯茶都没喝。” “哎，不管了，这个就算有表的人都不会注意。”叶青青摆摆手，她继续道，“接着就是不知道谁先谁后的事情了。根据口供，蒋志洲从你这出来后先回了宿舍，然后又往供销社那儿去了，那儿的周老板给他作的证……接着他就回了宿舍，所以这是他的路线图。” 这是好长一条线，从学校南边一点的小房子，一直沿着主干道穿越镇中心到了叶青青家对面的供销社那儿。从镇中心开始，这条线就和叶阿棠的路线平行了。接着又从供销社回去，径直到了他自己宿舍。 王燕妮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继续“嗯”。 “那么现在，就是最关键的了，阿行和校长的路线。阿行根本没走远，他可能压根没过他门前这座桥，而校长，他如果回了家，那他就是和你一样回家的这根线，只跟阿行交汇到桥那边，所以阿行是唯一有可能成为凶手的人。而若是按照阿行说的，他打算来找我，那么，这就是他的行走路线。” 王校长的线路和叶阿棠一模一样，为了说明是假设，她还用了虚线，这一路不仅和叶阿棠重合，还与另外两条路重合。 “……”王燕妮死死盯着王校长路线上的两个焦点，“蒋，志洲？” “我只是假设，”叶青青还是觉得这事有点大条，不敢就这么拍板，“供销社毕竟就在我家对面，蒋志洲去时和回来时都有可能碰到你阿爸……其实我也有可能，毕竟你阿爸是要来找我……他要是跟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成为杀人动机也有可能……咳……” “别说了，”王燕妮梦呓似的，傻傻的盯着地图，“让我想想。” “额，你，你想……” 叶青青见她的神色，心里反而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冲动了，因为她这样对蒋志洲来说，确实是太严重的指控。如果王燕妮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冤枉了人，那她可真是难辞其咎。 可是，她心里又暗戳戳的很爽是怎么回事！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解的结 王燕妮的表情让叶青青感到有点不安。 她怕的就是当事人上头，这个人之首自然就是王燕妮。但考虑到王燕妮那小身板小力气，估计想做啥也做不出来，才鼓起勇气跟她说，希望她也能给参详参详。 她总不能去局子里找唐且行商量，他佛一点还好，不佛那可能在牢里原地爆炸了。 可现在看来，事关亲爹，即使过了那么久，王燕妮依然无法做到全然冷静。 “会，会是他吗？”王燕妮话都说不利索了，“可他，他为什么……” “他确实没动机，所以你先不要多想，这只是一个可能，而且很微小的可能。”叶青青见势不妙，只能话锋一转，“你看，我们还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一开始觉得之所以没人见过你阿爸，是因为他晚上走了长廊，可我们这线路都建立在他们走大道的基础上。” “蒋志洲如果去供销社，不可能特地绕到长廊。”王燕妮有些不情愿的道。 “是的，所以如果我们认为你阿爸走的是长廊，那现在怀疑蒋志洲就有点打我们自己的脸。” “可是阿棠……”王燕妮指着镇中心，“你应该比我清楚，长廊还没到你家就被拦住了，我阿爸就算走的长廊到你家，最后还是有一段路要回到大路上。” 好嘛，已经开始往这个方向想了。虽然算不上强行，但叶青青反而更心虚了。 她担心自己带着王燕妮一起走进思维误区，甚至钻进牛角尖。 她在帮唐且行，这没错，她相信唐且行没有杀人，希望能想办法证明唐且行的清白，这不仅仅是阿棠的愿望，也是她自己想做和愿意做的事。 可这不代表她就要另外找出一个凶手来，她现在还是倾向于王校长是失足落水，但是事情越查越像是她在为唐且行甩锅，而且这个黑锅已经一个抛物线定点到了蒋志洲身上。 这个案子已经有个被冤枉的人了，她可不想自己一个业余人士一顿瞎折腾，又弄出另外一个背锅侠来。 毕竟在这儿，一旦有怀疑，差不多等于定罪。唐且行至今都没有实锤也没有认罪，照样被判了刑。若是王燕妮把这事儿和王家的大人一哭诉，就算蒋志洲是个有背景的人，可天高皇帝远，等到他的救兵过来，大概黄花菜也已经凉了。 她不喜欢蒋志洲，但也不想冤枉他。 她还是想要点更实在的证据，实在到能让自己问心无愧的证据，不管是让蒋志洲认罪还是还唐且行清白。 “你千万不要被我带跑思路。”叶青青道，“我们可不能冤枉人。” “你不想还阿行清白吗？”王燕妮语气有点缥缈，“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用？” “我都说了，我们不能冤枉人。我是想让阿行出来，但不代表我非要送一个进去啊！” “可如果光让阿行出来，又不送个进去，我阿爸的死……”她不再说下去，神情异常复杂，“岂不是成了一场闹剧。” 哎，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叶青青和王燕妮最大的矛盾点就是在于，镇子里为了王校长的死弄出这么大动静，又是查案又是公审大会。 结果若是她查出凶手另有其人或者干脆没有凶手。 那等于打了全镇人的脸。 如果王燕妮也参与在其中，那她简直就是王家“叛徒”一样的存在。 真是残酷啊，可已经事关人命，有什么还能比那个更残酷呢？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说曹操曹操就 叶青青没什么能说的，她也不应该说。 她必须让王燕妮自己做出选择，这样以后才不至于撕得太厉害。 远处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叶青青站了起来，叹口气：“我就是来和你说一下这个事，不管怎么样，反正你本来也不打算再和蒋志洲走太近了吧？” 王燕妮摇摇头：“阿妈不喜欢他。” 叶青青：“所以没你阿妈在你还打算和他好的？！” “我不知道……”王燕妮有些难以启齿，“那段日子，他经常过来帮忙……后来阿妈让他不要来了，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好，还和阿妈吵了一架，阿妈才说，说她不喜欢蒋志洲这个人……” “这个老人言还是要听的。”叶青青表示赞同。 王燕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双手抱头轻声哀嚎了起来：“啊，怎么办啊！” “啥？” “你干嘛和我说这些呀！” “额……”不是吧，逃避到这个地步？ “你是知道归知道了，校门一出闲事不管，我多倒霉啊！我还要每天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怎么办啊！” 叶青青心里冷汗都下来了，话说好像是这个道理，她是闲事不管闲话传完，轮到王燕妮那可是在面对自己的同事，她又不是什么城府深沉的人，这让她见到蒋志洲该怎么面对，更何况两人还是经常见面的那种。 她有点心虚，只能徒劳的安慰：“这个，其实，咳，也没那么难，你就，咳，笑笑就过去了。” “你说得容易！”王燕妮食指点她脑袋，“要不咱俩现在过去找他，你教教我怎么面对！” “你们要找谁啊？”一个声音冷不丁冒出来，两人同时回头，恰看到蒋志洲在窗口朝她们探头！ 两人不约而同的“啊”一声惊叫，随后相互紧握双手，一副惊恐心虚又害怕的样子。 蒋志洲笑了出来，指指自己：“怎么，见鬼了？” 差不多！是见鬼了！ “你们不会是要见我吧？”他又问。 两人同时摇头，王燕妮在那哐哐摇头，紧抿嘴唇一副要呕吐的样子，叶青青不得不出来说话：“我们，我们在说别人呢！蒋老师你不是家访吗怎么……” “哦，他们家好像不是很方便，我就先回来了，下次再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啊？”王燕妮努力参与进来，虽然小脸煞白。 “当家的还没回来，学生妈妈不敢做主。” 家访还要看做不做主吗？老师又不是上门卖保险。 “额……”两姑娘于是各有所思，都应了下来。 “你俩这是吃还是没吃啊，我到处找了一圈都没找着，还当食堂现在还有吃的。” 叶青青此时已经缓过来了，立马苦着脸，握紧王燕妮的手给她力量，笑道：“这不是没有呢，燕妮在劝我等她下午的课上完，但我去她家吃她妈做的糕点。” “伯母做芝麻糕确实一绝，”蒋志洲道，“好久没吃，还有点想念呢。” 这求投喂的语调如此明显，可王燕妮撕不开口，她手冰凉，僵在那动都不动。 这个心理素质，真是分分钟呗p被蒋志洲看穿啊。 叶青青心里叹气。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各自历劫 蒋志洲的话得不到回应，他也无所谓，笑了笑道：“那这样，阿棠来，我请你吃面？” 啥？跟你吃面！你吃我吧！ 叶青青觉得自己手脚也凉了，连连摇头：“那咋行，我回去也就三步路的事儿，不麻烦你们。” “那怎么还巴巴的来找燕妮吃饭呢？” 哎你烦不烦呀！ 叶青青把王燕妮往自己这一拉，做出很亲昵的样子：“小姐妹加深感情你不懂。” 蒋志洲挑挑眉，看看她又看看王燕妮，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点点头：“好吧好吧，这个我确实不懂，那我回去备课了，王老师下午的课别迟到哦。” “知道了，蒋主任。”王燕妮终于恢复了正常，勉强回答道。 等蒋志洲走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仿佛历劫归来。见叶青青也这般怂样，王燕妮又气又笑，捶她：“瞧你这样，你看这下我怎么办！” 叶青青假装擦汗：“能躲就躲吧，反正你也要走了不是？” 说到这个，王燕妮一顿，停下了动作。 叶青青以为自己触到了雷点，有点不安：“额，怎么了？” “没什么，”王燕妮笑了笑，“我从来没出去过，有点怕。” “比怕蒋主任还怕？” “哎你这人怎么现在说话这么不正经了？”王燕妮道，“阿棠，你这人有时候真是变得厉害，我都要不认识了。” 哎呀忘形了，叶青青一秒严肃，做出和王燕妮同款的失落：“我也是……这大半年憋得，好容易有人可以说，就忍不住。” 王燕妮闻言，叹了口气：“以前你老想出去我还想不明白，外面有什么好的，但后来被你们说得心动了，也想出去试试，可真到出去的路摆在面前了，又有点害怕了……咱们这么一个小镇都那么难过，一到出去了，世界那么大，妖魔鬼怪的，我应付的过来吗？” 妖魔鬼怪？说得我吗？！叶青青有些好笑，却也懂得她的担忧，她自己从大学进社会还要担心呢，王燕妮这样从小山村去大城市肯定更难，更何况她以后说不定还要出国，那更是连叶青青都没挑战过的新副本了。 但叶青青虽然是穿越的，却还没自信到敢给别人人生建议的时候，她只能徒劳的安慰：“难事儿多着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王燕妮勉强的笑了笑，两人收拾了桌上的纸笔，约好晚上老时间老地点继续去桥上蹲守，便各自离开了。 叶青青回了家，阿棠爸出门未归，她一个人洗菜淘米蒸鱼准备了晚餐，刚弄完，阿棠妈就回来了，看到热气腾腾的煤炉子一愣，懊恼道：“哎呀！你那么巴结(着急)做啥！饿死鬼啊？！” “嗯？”勤劳都有错了，叶青青碗都拿好了，在那发愣。 “晚上人家家里做客去！我特地早回来怕你们做了饭！这不是浪费嘛！哎呀！”阿棠妈气得直跺脚。 “好端端的怎么做客去了，”叶青青摸不着头脑，“谁家啊？” 现在家家户户家里都不富裕，没见得谁有这没事儿就请客吃饭的能力。 “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请客就请客，说了请客又不问你要钱！快，穿衣服！” “我穿着呀。” “这身能做客嘛！穿好看点！” 叶青青停住，看着阿棠妈眯了眯眼，想问“不会是去相亲吧”，又怕这份远见卓识吓到这位第一次为女儿安排相亲的妇女，便只能忍下来，摇着头进去翻衣服。 说要穿好看点，其实也就是带点花的蓝色衬衫加一条黑裙子。阿棠人瘦，蓝衬衫系进裙子里，裙摆随着臀部的曲线晃荡出去，显得细腰盈盈一波，至少背影的杀伤力是到位了。 正面的话……阿棠还是很需要补充营养啊。 过了一会儿阿棠爸和阿军陆续回来了，阿棠爸手里提着一袋鸡蛋和一纸包的酥饼，见叶青青已经穿戴好，愣了一下，木木的夸：“好看。” 叶青青站在门口有点无语，虽说人靠衣装吧，但她真是脸都没洗，还是过去那样子，难道阿棠爸夸的是衣服？ 弟弟阿军倒是耿直的多，他看到叶青青的样子，皱了皱眉，嘟哝：“阿姐穿那么隆重做什么……” 隆重？我的欧豆豆哦，你是词汇量限制还是真的觉得这样很隆重啊？ 叶青青失笑：“做客嘛，要有做客的样子。” 阿军绷着脸，很不乐意的样子，转身进了屋子，在里面叫：“阿姐！我昨天的卷子你给我放哪了？！” 阿棠妈装好了不吃的饭菜，在外面骂：“什么时候了还卷子呢！要走了要走了！” 阿军：“帮我找一下！我着急！” 叶青青心里一动，便走回房：“我记得就放一边啊，你等等我过来。” 她一进屋，就被阿军拉到一边，他一脸着急，压低声音怒吼：“阿姐！阿妈要把你嫁出去！你穿这么好看做什么？！” 果然！叶青青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点想笑，阿军着急的那样子仿佛她今晚就出嫁也就算了，你们是真觉得这乡气腾腾的一身无敌好看吗！还是说只要裙子都可以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阿军忿忿儿的 阿军着急的样子真的取悦了叶青青，但她不忍调侃这个突然护姐的傻弟弟，便如他的愿做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嫁出去？这，这去的是谁家啊？” “西关的小王家。”阿军一脸嫌恶，“你知道的，收夜香的王俊子。” “……？？？”我不知道啊！我发现我很想知道啊！于是我就这样知道了吗？！ 王俊子！ 多半就是昨晚见到的那个很希望被阿棠认识的夜香小郎君了！ 想到上次偷听到的阿棠爸妈的谈话，叶青青发现全都对上了。 名字不错，姓王，除了工作埋汰点，还真是望族后代，难怪阿棠妈那么来劲。现在叶阿棠虽然和唐且行可以确定什么也没发生，但讲真在很多人眼里，一个明目张胆心系他人的姑娘，其实说难听点和别人穿过的破鞋差不多。那是碰都不想碰的。 ——谁知道她哪天给自己戴绿帽子呢，这唐且行又不是死了。 很恶心，但叶青青可以想象出来。 所以这个王俊子竟然还源于娶叶阿棠，那不是有病，就是真爱了。 既然阿棠现在在这个镇子里可能只能选择有病的男人，那赌王俊子有百分之五十几率的“真爱”，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叶青青心里倒没有阿军那般忿忿不平，反而有些心疼和无奈。 心疼的是这个家，阿棠妈多要强的一个人，她面冷心热的养着阿棠，还愿意让她上学，现在出了事，只能想方设法把她嫁人，就算对面是收夜香的也可以，这其实是很委曲求全了。 无奈当然是无奈自己，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替阿棠面对这些了，她自己不是没相过亲，装傻充愣卖萌自闭玩得溜，怎么都能过这关，可既然已经知道阿棠和唐且行不可能，又为什么帮她拒绝这个“真爱”呢。 如果王俊子真的能给她幸福…… 她也不可能现在替阿棠和王俊子谈恋爱啊！ 算了算了，还是蒙混过去吧，想那么多做什么，她现在可是叶青青！ 理清楚其中最要命的关结，叶青青立马清醒了，她露出笑容：“好的，我知道了。” 阿军一直注意她表情变化，神色忐忑：“你知道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她把送给王燕妮的话又原样送给自己，“咱也别太有敌意，万一真的是一件好事呢？” 阿军傻了，愣了：“阿，阿姐，你，你怎么了？”他挣扎了一下，还是问，“你不喜欢那个唐且行了？！” “小孩子家不要管那么多。”“喜欢唐且行”这招在叶青青这儿只作战略用途，她可不打算把这当成人设，毕竟装花痴也很累。 阿军无话可说了，唯独对一件事情很不满：“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哦对，是的，会自己洗裤子了。”叶青青揶揄他。 阿军哑口无言，脸忽然涨得通红，他回过神，气到大叫：“叶阿棠！你！” “对不起对不起！”叶青青跟熟人开车开习惯了，一时没刹住车，连忙道歉，“我错了哈哈哈！” “哼！”阿军气不过，抓头冲了出去。 外头阿棠妈大叫：“阿棠！阿棠！快点！人家等着呢！” “来了来了。”叶青青叹着气，慢吞吞的走了出去。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王俊子其人 王俊子家说是住西关，其实就是镇子的西面。 在传统文化中，涉及西总归不那么美好，他们家可能就属于镇子里怎么都混不出来的那种。 他们虽说姓王，但其实并不受本家全然的认可，因为他们祖上是外来的逃难者，被王家一房人家招了赘，生下的孩子便一直姓王。可根据传统，归根结底这孩子应该跟父姓，所以他们只能算是假王家。 但这户人家还算勤恳老实，在镇子里和族里人缘都不错，所以偶尔总是能得到一点王家分剩下的好处。就好比收夜香，在没有人工化肥的年代，这其实是公家产业，要想自家田地肥沃收成好看，还得和他们打好关系。 “那咱不是亏了？”叶青青耳边听着阿军风闻来的王家的事儿，笑道，“我们又不种田，啥好处也得不到啊。” “说什么呢！”前头阿棠妈听到了，回头骂，“你在瞎琢磨啥？不要脸么这不是！” “你知道了？”阿棠爸倒是惊讶这点，“怎么知道的。” 阿军立马收住嘴一脸紧张，叶青青当然不会出卖他，很随意道：“猜也知道吧，要不然是去给阿军相看媳妇？” “阿姐！”阿军又要炸。 叶青青笑起来：“好了好了，不说了。” “哼！” “既然你知道了，”阿棠妈这时候反而有些心虚了，“那你自己注意点，别给我丢脸。” “丢你的脸就是丢我自己的脸。”叶青青道，“阿妈，你不会逼我的吧，我说如果真的不对眼的话。” “逼？咋逼？谁敢逼啊！你可是敢死的人。”阿棠妈冷嘲热讽，意思却简单明了，“吃饭会吃吧？” “会会会。” “那吃你的就行了，有本事你吃到他们怕了你，那算你厉害。” “哈哈哈哈，好！” 一路上一家人的气氛空前和谐，阿棠爸妈都一脸轻松的笑意，显然带阿棠去相亲对他们来说也是个艰巨的任务。叶青青其实确实觉得如果来的是叶阿棠的话，那这还真是个艰巨的任务，或者说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根本不敢想象阿棠会什么反应，反正最擅长委曲求全的她肯定不会在这件事上委曲求全，因为对唐且行的感情是她的底线，任何可能破坏这一点的都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家很快就到了，虽说住西面，但人家居然有个小院，进了门入目一个天井，旁边两间房，另外一墙临街，一墙临隔壁。临隔壁那面搭了个棚，下面放着柴垛灶台锅碗瓢盆，还有一张吃饭用的小桌子。 不大，很温馨。 从小住大平层公寓住宅的叶青青，很是向往这种带小院子的房子，当然，是比王家高级点的那种小别墅。 他们进去的时候，王家父子正在抬圆台面，那是一个木制的大圆板，搁在八仙桌上就成了饭店里那样的大圆桌，方便多人吃饭。一般农村里也只有个别几家或者饭馆有，谁家要摆宴了就去借来，有心的话提点小礼物做谢礼就行。 阿棠爸进去见状，招呼还没打，带着阿军就上去帮忙，这边阿棠妈便和王家的女主人寒暄，还捋袖子帮忙做吃的，叶青青站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虽然比阿棠外向点，但还没实在到进别人家就帮忙干活的地步啊！ “阿棠，愣着做什么，进来坐呀。”阳光的声音传来，她一转头，见王俊子刚放下圆台面，正朝她招手。 这阳光青年此时满身活力，看着她的眼神满是笑意，等招呼完了，却又一副才想起来旁边有人似的看看两边，打招呼的手方向一拐，转而去挠头了，很是羞涩的样子。 真是元气少年呢。 叶青青心里啧啧作响，瞧啊，两边阿姨叔叔都露出姨母笑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相亲宴 王家一家有五口，王俊子排中间，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 很和谐的配置。 哥哥王大俊原本顶替了父亲收夜香的活儿，后来他们分了大块的田，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哥哥便把活儿给了弟弟，自个儿随着父亲上山照顾田地。 还有个妹妹叫王晓梅才十岁，已经上了小学，摆完饭才刚放学玩耍回来，看着乖巧可爱，小脸红通通的。 两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寒暄起来。 “你们老大呢？”阿棠妈先问还没回来的王大俊。 “还在照顾田里，这是虫鼠最猖狂的时候，可离不了人。”王俊子阿妈道，“这不，俊子吃完还要去接他哥，两人一道很晚回来哩！” “那可真辛苦啊，”阿棠妈夸张的叹息，在叶家她可是妥妥的外交主力，其他几个完全可以放心交付发言权。 “可不是！哎我跟你说啊，你听说东关那的事儿了吗？” “听说了，哎哟，真是说出去都笑死人！” 两个阿妈开启八卦模式，这边两个阿爸自然是一壶酒一盘花生聊起来，很是热络熟悉的样子。 剩下四个小的埋头苦吃。 阿军不想理王家，叶青青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王晓梅多大个人，啥都不懂吃得可嗨，就剩下王俊子，他就坐叶青青斜对面，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食不下咽的。 叶青青是最见不得冷场和尴尬的，她要真出手摆龙门阵那真的可以全程高能。可这什么时候，她一热络，人家误会了怎么办？所以就算全场尴尬症最严重，她也只能硬忍着，一句话不说。 过了一会儿，大人的话题就有意无意转到自家孩子身上了。 “我们俊子啊，各方面都不错，就是不爱读书，送去学校还自己逃回来，逃也不逃回家，上山！让我们担心个一天一夜，然后背着些个山鸡野兔的就下来了，家里一开荤，谁也不好意思打他，你说这孩子。” 很好嘛阿姨，这手明贬暗褒玩得溜，孩子不爱学习但孩子会打猎！闺女跟了他有肉吃是吧！那以后家家有肉吃了咋办，再打猎不怕被抓起来？叶青青心里叽叽咕咕的。 “我们阿棠啊，那可不如你们家的能干，你说读书吧，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好的时候，他们老师让她考大学，坏的时候，她弟的题目都不会！但她这性子啊，也是一等一的好，虽然犟了点，有点儿认死理，但从来不发脾气，让干啥事儿二话不说也就干了，不会的就学，认认真真的，我有时候啊都觉得我这当妈的不疼人，支使多了，像在使唤丫头一样，哈哈哈！” 阿妈你这不是在形容人，是在形容驴吧。 叶青青面无表情的吃面前的炒白菜。 “阿棠，吃这个，腿子，肉多。”王俊子突然给她夹了个兔腿，动作极其自然。 “哎哟，你看，这不是有人疼吗？”王俊子他妈意味深长的对阿棠妈笑道。 “是啊是啊，”阿棠妈也笑得合不拢嘴，旁边阿棠爸和王俊子他爸也笑而不语。 叶青青：……兔兔那么可爱你们为什么要吃兔兔！ 然而她其实并不爱吃肉，说是阿棠应该补充营养，但她自己其实很敏感，总觉得有些肉吃着有腥味儿，所以她自己爸妈做肉菜都很会用各种香料，可在这显然就不够了。 她朝王俊子笑了笑：“好的，谢谢呀，但我不爱吃肉，我给我阿弟好不好？” 王俊子：“额，哦，当然可以。” 于是叶青青极其自然的把兔腿拨给了阿军，简单利落：“吃。” 阿军：…… 阿棠妈：“咳，阿棠就是太疼他弟。” 王俊子妈：“咳咳，这样好，家里男人有福气。” 哎，行了，别挽尊了。她这样的行为就是没眼力见还无脑补贴娘家的表现好吗！估计王家爸妈已经在心里给她划红叉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章 她不是那个美人 酒过三巡，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叶青青想起上次和王俊子见到时的对话，便低头道：“我知道你名字了。” 王俊子当然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那时候可是他说等她知道他名字了，他就和她讲王校长失踪那几天的事。 他笑了笑，神情有些苦涩：“你为这个来的？” “那倒不是，”叶青青虽然可以承认，但还不想做那么绝，便道，“谁跟吃的过不去啊。” 说完觉得这样讲还不如承认她就是冲着他的口供来的，便立刻又挤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眼睛瞥向一边。 王俊子笑了一声：“阿棠，你以前木木呆呆那劲儿哪去了，现在这样我可真不敢认。” “……”所以他喜欢的竟然是以前那个“木木呆呆”的阿棠！叶青青惊了，这小伙子品味果然独特，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比阿棠有魅力的，现在看来，第一个有人追的居然是阿棠！ 她不好打碎阿棠这份桃花，只能干笑道：“我也是看人的，有时候应付不来，可不就木木呆呆了吗？” “所以你是觉得应付得了我？” 诶小伙子你这么敏锐我们很难愉快聊天啊。 叶青青尴尬的笑了笑：“你这么讲我可怎么答？” “哎，”王俊子叹了口气，忽然问，“你今晚还去霜桥上吗？” “双桥？哪两座？” “不是吧！”王俊子瞪大眼，“你都不知道昨晚你和王小姐一起站的那瞧叫霜桥吗，霜！冰霜雨雪的霜！” “哦哦，额，是啊，要去的。”叶青青一头冷汗，从别人的角度看，叶阿棠活了十八年还不知道镇子里那少数几座桥的名字，确实有点夸张，她忍不住心虚了一下，幸好王俊子的重点不在这。 他沉吟了一下，扭捏道：“那你今天，一，一个人？” “不啊，”叶青青巴不得转话题，答得飞快，“燕妮当然也要一起。” 他扭曲了一下：“你俩什么时候又那么好了？” “一直很好啊，害她爸的又不是我。” “可你不是在帮那个唐！”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看了看旁边正热热闹闹说话的大人，压低声音道，“唐且行吗？他可是凶手！” 他不是！叶青青心里替阿棠喊了一句，有些心累的解释：“我们也就是查查，也没指望一定要出什么结果。” “都大半年了，为什么还要追根究底的？”他皱着眉，比阿棠家人还想不通的样子。 “到底朋友一场，我信他，自然要尽全力帮他。” “如果他真的是呢？” 叶青青心里一动：“所以你是知道些什么？” 王俊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摇头：“我骗你的，我怎么会知道什么。” 他分明知道些什么。 他为什么不说？ 叶青青有些激动，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觉得棘手。 怎么办，感觉要挖出王俊子知道的事，还得用点非常手段。现在看来最有效的大概是美人计，可问题来了…… 她不是王俊子想要的那个美人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的哦豆豆哟 叶青青自己单身多年，所以在美人计这方面，就算在这个年代，她也是想都不敢想。 她虽然很想早点帮阿棠了了唐且行这件事，但若是要为了唐且行而糟践别的男孩的一片少年心，这就非常不合适了。 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没那么多时间循序渐进，于是她点点头，问：“那晚上你来么？” “嗯？” “霜桥，六点半。”她强调，“燕妮也在。” 他愣了一下，脸红了红，有些不情愿：“我今天要去接我大哥，恐怕赶不上，你们就自己……” “等你到八点半。”叶青青不容拒绝一般强硬。 “太晚了，对你们女孩子不好吧。”他还在挣扎。 “你提醒我了，出了事就怪你。” “……好好好我来。” 叶青青满意了，继续吃饭。她知道自己的邀请对王俊子来说着无异于一场鸿门宴，可对他的心软就是对自己、叶阿棠、王燕妮和唐且行的残忍，在这一点上，她可心软不了。 为了安慰王俊子脆弱的心，叶青青还是决定给点甜头，她友好的慰问他：“你一天工作很累吧？这么早就开始了。” 王俊子埋着头扒饭，有些闷闷不乐，却又按捺不住想和她说话，只能无奈的回答：“大家不都这样吗？你还想几点起来？” “我想睡到自然醒，”叶青青畅想起来，“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的那种。” “睡那么久，不累吗？” “天呐，怎么会嫌睡觉累呢？” “会饿啊，会越睡越困。” “看来你还是睡过懒觉的啊。” “……” 两人细细索索的聊天，旁若无人似的，大概是看起来气氛很好，旁边父母们聊天也越发热闹起来，照这趋势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办起酒宴了。 可阿军脸色就越来越黑，等到餐罢，大家一起收拾了碗盘后。叶家人便开始道别，阿军带头闷头冲到门外，叶青青“再见”都还没说完，就被这个弟弟一把抓住手臂捎带了出去。 “诶诶诶，有没有礼貌！”叶青青还真没想做这么绝，出去还不忘教训弟弟，却听后面在哄笑，王俊子阿妈声音尖利：“做弟弟的就是舍不得亲姐！瞧啊，感情真好！” “以后你们家这些当哥哥的肯定也会这样护着妹妹的！哈哈哈！”阿棠妈立刻附和。 两个母亲手挽着手，俨然已经成了好姐妹，看着他俩的眼神里满是慈爱。反而是后面跟着的王俊子，一脸抑郁，全没了方才刚见她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激动和羞赧。 叶青青觉得自己可能还是表现得太好了，否则怎么家长还是觉得他俩有希望呢？明明男主角之一已经快笑不出来了。 阿军忿忿不平：“你傻啊，这时候讲什么礼貌？！等进他们家，上面伺候公婆大哥，边上伺候老公，下头还伺候小姑！累死你！” 叶青青：“……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心疼我？” 阿军勃然变色：“谁谁谁谁心疼你你你了咳咳咳咳！”他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我……” 叶青青心里快笑翻了：“你你你你啥？” 阿军甩开她蹭蹭蹭走远，叶青青喂喂喂的跟在后面，差点蹦跶起来，却见阿军忽然回头朝她大叫：“是谁说要出去的！还要我带你出去！结果你自己在这随便嫁了！我还怎么带你出去？！” 叶青青脚步一顿，看着瘦成排骨一样的弟弟稚气未脱，却格外认真的脸，忽然心里一酸，连眼眶都热了起来。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亲戚的面目 阿军话一说完，似乎是觉得很羞耻，转身管自己走了。 叶青青在后面慢慢走，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未来还很渺茫，但只要阿棠爸和弟弟阿军都把她的话听了进去，那不管她以后在不在，或者阿棠怎么想，只要叶家在一起往前走，阿棠怎么都不会被落下的吧。 真好啊，有个弟弟。 她以前一直是独生子女，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只知道爸妈和他们的兄弟姐妹之间总是各种争吵不和勾心斗角，但绝大部分时候又兴致冲冲的召集和参加各种家庭聚会，那情形宛如相爱相杀，让叶青青敢爱敢恨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她知道了，亲人就是亲人，爱或不爱，那都是血缘纽带维系住的关系，等闲割不掉。 她忽然好后悔，以前她老妈曾经问过她想不想要个弟弟，她断然拒绝，现在想来，或许她那时候本来是有个机会拥有一个弟弟的吧。 一家人回了家，阿棠爸妈倒没有着急来问她怎么想的，只是继续拾掇东西，细细碎碎的说着话。叶青青在房里问阿军：“你今天还有什么问题吗？复习的。” 阿军闷着头：“没，我看到你给写的备注了，我先看那些，看不懂再问你。” “那好。”叶青青点头，便准备出门。 “阿姐。”阿军叫了她一声。 “怎么？” “谢谢……”他绷着脸，小心翼翼的看看外头，低声嘟哝，“你值得更好的。” 叶青青一愣，笑了起来，胡乱摸摸他的头，出去了。 初夏的黑夜已经开始拖慢脚步，六点半的时候天色还亮。叶青青和王燕妮都是一副饭后消食的姿态站在桥上聊天，看来两人对这个案子确实都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 “我阿妈跟我说了，大概入秋了就走，我们去首都找外公。” 外公……叶青青忽然发现，她根本没考虑过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这一辈的事，所以叶阿棠现在到底有没有这两门亲戚？ 这么一想，叶家要出去的难度又大了一轮啊。 “首都好，”她胡思乱想着，不忘应和王燕妮，“那儿世界大，机会多。” “你又知道了。”王燕妮嗤笑，“你连镇子都没出过吧！” “也对。”叶青青笑着承认。 “你也会出来的吧？”王燕妮忽然问。 “嗯？” “我说，出这个镇子。”王燕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儿太……压抑了，我有时候呆着，随便东想西想一会儿，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 “过年的时候我们去族里走亲戚吃饭，叔叔伯伯那一桌以前都围着我爸转，现在没了，我们娘俩就在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之间，被各种问候，”她冷笑一声，“什么没了当家日子不好过，孩子没了爹日子不好过，家里没个男人日子不好过……说得好像我和阿妈马上就要饿死一样。” “……” “我恶心他们……但我也恶心我自己。” “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们都觉得是我水性杨花招来的男人害死了我阿爸，你说恶不恶心？” “……哎。”叶青青只能一声叹息。 “而且他们还一手促成了阿行的审判，觉得自己是我们家的恩人，你说恶不恶心？” 叶青青无话可说，她不知道在王燕妮身上竟然还能发生这么多事。 “我们真的是哑巴吃黄连，偏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认了。” “所以你才……”叶青青明白了。 “所以我才跟过来啊，反正我要走了，如果真能多搞明白一点，我心里还好受点。”王燕妮笑了笑，“但如果阿行真的是凶手，我恐怕这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了。” “……这个你放心！”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看到什么 两人聊天的时候，王俊子撑着船过来了，出镇的方向。王燕妮见到他精神一振，她还记得昨天他那模棱两可的回答。 叶青青一把拉住她，朝着王俊子打招呼：“去接你大哥？” “是啊，”王俊子看看她，又看看王燕妮，表情有些复杂，“大概要一个钟头。” “去吧去吧。” 于是王俊子撑着船出去了。 “你和他约好了？”王燕妮听明白了。 “嗯，我们等一下，他接了他大哥回家后就过来和我们说话。” “你知道他是谁了？” “哈哈，说起这个，我今儿个还跟他相亲来着，”叶青青也不遮掩，直接把今天的事连着王俊子的情况说了一遍，王燕妮听得很是开心：“哈哈哈哈你可真坏，怎么连这都说啊，传出去让这个王俊子怎么做人！” “这有什么不能做人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相亲嘛，不还是得讲究个你情我愿，他又没强迫我，我也没欺骗他，对吧。” “不是说骗不骗的，谁家相亲不都是藏着掖着，有些姑娘出嫁了，酒席上有人喝高了嘴里不把门才知道新娘子相看过半镇子的男孩子。就你，才第几次相亲啊，就往外说了，不知羞！” “好好好我不知羞，你又不会往外说……” “我怎么不会往外说了，我现在就想跟别人说你在和西关那个收夜香的小子相亲好吗！” “那你说啊，去啊，喊出来啊！” “哎呀你怎么突然这么坏啊！叶阿棠！你吃错药了？！” 叶青青噶的一收笑，稳了稳人格，才开口：“那我们换个话题吧。” 王燕妮：“……你说。” “我总觉得王俊子知道什么，但我不记得当初有谁提到过他有没有被查过，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闫队长他们问了不少人……他们让我放心来着，我也不知道该管什么。” 这时候远远有晚归的船划过来，两人停下对话，开始问，结果是昨天问过的人，那大叔有些感慨：“你们俩还在啊，可我啥都想不起来呀！” “那我换个方式再问一下吧，你大半年前校长出事那两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长廊有没有人在夜游，或者干脆就是噗通落水的声音？” “没有没有，”大叔道，“不用你问我也知道该回忆啥，这些声音都不寻常，要是有，当初警察他们问我就说了，还憋到今天？” “警察问过？” “昨儿不就说了，当初被问过。” “昨天有说过？”叶青青和王燕妮面面相觑，暂且不理这一茬，“所以警察当初就问过你们？” “我有被问过，警察查案的时候我刚巧路过，就把我喊过去问了两句。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好吧，”叶青青有些无奈，只能朝那船夫道别，“不打扰您了，慢走呀。” “成类！”那大叔撑着船走了。 叶青青和王燕妮有些失落，可眼看着下一艘船过来，便又打起精神，不管认不认识，用引导式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快八点，王俊子终于撑着船缓缓过来，到桥下时，停了船。 此时叶青青和王燕妮都已经觉得没什么希望了，只是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心态等到现在。 “回来啦？”叶青青招呼他。 “嗯，”王俊子回头看看船舱，压低声音，“轻点，我哥在睡觉。” “哦哦。”叶青青于是扒着栏杆往下凑，轻声道，“你知道我们要问啥吧，大半年前校长出事那阵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 王俊子沉默了一下，开口：“有。” “哦，那那些……嗯？！嗯嗯嗯？！”叶青青差点惯性引导了，等反应过来时，直接傻了！ 有？有！有是什么意思？！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到底谁瞎 叶青青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做好面对“有”这个回答的准备——真是相当失败。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以至于可能表情都是空白的。 然而她不是唯一那个空白的，显然王燕妮也傻掉了，两人半天都没有任何话好讲，等到回神时，又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了起来。 叶青青眼睛看着王燕妮，朝王俊子抬抬下巴，意思是赶紧问啊。 结果王燕妮瞪着双比她还大的眼，也回了个一样的动作，大概意思是你行你上啊！ 叶青青：…… 要论以前别人都是冲着王燕妮的面子才回答，所以叶青青打开了缺口，接下来就由王燕妮提刀上阵。可现在人王俊子是冲着自己的，确实没有理由再硬让王燕妮上。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直接问王俊子：“你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 王俊子有些犹豫，他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此时双手紧紧把着竹篙，很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叶青青知道自己有时候厚脸皮，不服输，相信什么事在人为，其实恰恰意味着她清楚自己是在强人所难，也看得明白对方是在为难，所以她并不是没眼力见，她只是在强迫自己忽略对方的感受来成全自己。 而且她一般锲而不舍都是有分寸的，绝不至于触及对方底线，心里也有把握能够在事成前后有相应的行动缓和双方的关系。 可现在，她知道自己是真的问到了王俊子底线的边缘。 一般人如果不是为难到一定程度，或者说演技高超故意表露出来劝退对方，是不会露出明显的表情的。 要如何不让他产生抵触情绪的同时套出他的话呢。 叶青青心里没底。 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审讯人员。 可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必须死死抓住，撕破脸也得抓住。 “俊子，你都到这了，总得说点什么。”她柔声道。 俊子！叶青青分明感到旁边王燕妮身体一僵，她知道这是自己无节操套近乎雷到了人家，而这一招的效果就是，就算在昏暗的天色中也看得到王俊子脸色通红。 她在桥栏的掩护下拍了拍王燕妮的手，开口道：“我实话和你说吧，唐且行要被转狱了……可他依然说自己是冤枉的，燕妮觉得她阿爸走得不顺畅，想要点实在的证据。我是认阿行当朋友的，可我还是想知道我有没有看错人，所以我俩才一起在这守着，毕竟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是想引导王俊子去往哪方面想，她并没有太多杀手锏。但她至少还知道一点，别反复提醒喜欢你的男孩子你喜欢另一个男人。 幸好她对唐且行真没有那方面感情，这一段说得很自然。 王俊子听着，许久才摇摇头：“可我答应闫队长，这些，口供，是不能传出去的。” 所以他确实有重要口供！ 他是证人吗？他指证了唐且行吗？他难道知道有那么多？！ 叶青青的手突然被王燕妮握紧了，她有些惊讶，转头瞥见王燕妮紧张的深吸一口气，亲自问道：“王，俊子是吧？我，我阿爸的死，如果你真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可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王俊子道，“凶手就是唐且行，没有错的。” “……” ？？？ 如果重要证人都说到这份上，莫非她叶青青和叶阿棠一起瞎了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一波对决，不是他王俊子瞎！就是她叶青青瞎！她还不信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戳到痛处 叶青青自己心里在那怒发冲冠，这边王燕妮却几乎被秒杀。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哭出来，颤抖着问：“你，你看到了？” 王俊子看看她俩，低头，重重的点了点。 这下连叶青青都感到眼前一黑，她一口气没上来，跟着王燕妮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眼神之复杂，千言万语都难以道尽。 “阿棠，我……”王燕妮完全失去了信心，她语调颤抖，“我没什么可，可说的了，我，我实在……” “等下，等下！”叶青青一把抓住她，大声阻止她继续，“冷静，冷静，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还有什么可想的！人都看见了！他俩没怨没仇的，能骗人吗！”王燕妮大力甩开她，冲她大喊，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我说了等下！你吵什么！”叶青青也毛了，吼回去，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很招人烦，在王燕妮看来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她如果再不相信那分明就是偏执又偏激。可叶青青不觉得自己是偏执，或许确实有一点，但最关键的是，支撑她信心的不只有唐且行，还有四十年后的方凛，甚至还有唐冶…… 虽然唐冶其实是默认他爸杀人坐牢过。 但她就是直觉，他心底其实也不信，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王燕妮被她一吼，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大叫：“等什么！要等你自己等！”说罢她便要冲下桥，被叶青青一把抓住手臂。 叶青青也不知道自己这小身板哪来那么大力气，她一把抓住王燕妮，不管她的挣扎拍打，皱眉拼命思索着，忽然脑中叮的一声，终于找到了让她觉得不对的地方，她转头也朝王俊子吼：“不对！如果你亲眼看到！为什么你当初不报案？！为什么燕妮她们找校长的时候你不站出来？！你看到的根本不是现场！你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王校长！对不对！” 王俊子一愣，抬头愣愣的看着她。 王燕妮的挣扎也停止了，她也傻傻的看着她，似乎又被说服了，喃喃道：“阿，阿棠……” “还跑吗？”叶青青松开她的手臂，看到王燕妮手臂上五指印触目惊心，可握她的自己也虎口酸疼。 “不，不跑了，”王燕妮有些委屈，她把羞恼都撒在王俊子身上：“你说啊！你到底看到的什么？” 王俊子此时已经有点非暴力不合作了，嘴硬道：“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是谁，后来才知道是王校长和，和唐且行。” “你犹豫啥，是不是唐且行你倒是说清楚！” “是！就是他！” “哪儿看到的？！” “就，就那。”王俊子指了指桥旁的长廊，“那！”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差不多这个点，再迟点。” “那不对。”叶青青果断否定，“这时候这儿也没灯，你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那还能是谁！？”王俊子道，“我还听到他们提到燕妮燕妮的，声音就高起来了，后来我路过了就没管了，紧接着王校长就出事了，那不是王校长还能是谁？” “可你没看清另一个啊！” “唐且行自己都承认了他和王校长讨论了王燕妮的事情，这有错吗！？别人又没有！” “可是唐且行和王校长是在家里说完再分开的，根本没说到长廊上谈啊！” “他说没有就没有吗？！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还有很多人啊！至少王校长走了长廊这个推断是真的呀！ 叶青青语塞，她真的气急，这对话真是说得她快脑溢血了，脑壳阵阵发疼。 指认凶手诶，怎么可以这么主观！这王俊子有病吧！ 王俊子神色也很恼怒：“我知道你喜欢唐且行，你不用着急诓我，到底是不是他大家心里都有数，你再怎么忙活也没用的！” 你特么就是个柠檬精吧！ 叶青青差点骂出口，可转念一想，悚然一惊。 等下，如果真的是因为心上人叶阿棠喜欢唐且行，导致王俊子顺水推舟指认了他，那今天这场对话，就真的戳到王俊子的痛处了。 可是……毕竟是一条人命和一个人的人生啊，他看着不像那么坏的人，不至于黑暗至此吧？ 叶青青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了，她甚至感到阵阵发冷。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有赢家 这个猜测有些羞耻，而且相当残酷，叶青青简直有点害怕问出来。 她看着王俊子，王俊子则低着头，愣是不抬头。 “王俊子，你抬头。”她一点也不想管什么叶阿棠人设了，残酷就残酷吧，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王俊子抬起头，故作平静的看着她。 “你，能不能大声的，肯定的告诉我，你看到的人，一定，一定，是唐且行。” “……” “你当时，有没有一点点，别的猜测？” “……没有。” “你看到的人多高？瘦吗？声音怎么样？” “我不记得了。” “那跟唐且行像吗？” “我不清楚。” “是你跟闫队长说那是唐且行的吗？” “不是。” “是别人说是唐且行然后你同意了对吗？” “……” 叶青青看着他，许久，才慢慢开口：“王俊子，可能我没这个权利，但我对你很失望。” 你配不上阿棠。 王俊子早已被她这一连串问题问得面无人色，此时回过神，豁出去了一般梗着脖子，忽然笑了一声：“是啊，你是大才女，学习好，朋友好，还会查案子。我是谁，我在你家后门收了三年夜香，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明明你早上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 叶青青悄悄翻了个白眼。 “我以前只当你木木的很单纯，没想到你跟别人一样，就是瞧不起我，收夜香怎么了？收夜香能当劳动模范，你们能吗？” “……”叶青青现在心里充满负能量，一点都不想和他多说话。 “阿棠，我没有说唐且行是凶手，但我也觉得他最有可能，这点我永远不会变！而且你别以为你管自己查来查去就行，当初我本家那群人就说了，管他唐且行以前啥背景，到了这就别想蹦跶出去，任他怎么翻腾，我们说是他，那就是他！” “你有没有考虑过真凶另有其人？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和你没怨没仇的人一辈子就这么被你毁了？！” “什么毁不毁的！他那张小白脸，就算进了牢里，还有你们给他跑上跑下？！我打开始就啥也没有，我说啥了？！他就算毁了也比我好！” 叶青青是真气到了。 她没想到一个本来阳光开朗的小哥，怎么一下子会有这样的转变。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默默喜欢了阿棠很多年，那么阿棠对唐且行的倾心确实能让他妒火中烧。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帮着指认呢？”她已经气到没了力气，只能轻声道，“杀人的罪名啊，王俊子，你知不知道这是多重一个罪名呀？” 王俊子绷着脸。 “可能，我是说可能，”叶青青眼前忽然划过方凛，那张儒雅、沧桑却隐藏着愁绪的脸，她忽然有点想哭，“四五十年后，他出了监狱，还要拄着拐杖四处奔走为自己伸冤，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相信自己，可那个时候，你、闫队长，所有当事人不知道还活没活着，他只能背着这个冤屈去死，永不瞑目。” “这是你想要的吗？”她问，不知不觉眼泪滑了下来，滑落到嘴里，又咸又苦，“你和他是有多大的仇啊，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看看我，你告诉我，你赢了吗？你赢了吗？” 王俊子脸皱了起来，他咬着牙，闷头一撑竹篙，船头一下子进了桥洞。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笑泯恩仇 看着王俊子缓缓摇船远去的背影，叶青青和王燕妮对视一眼，都面露无奈。 “怎么办？”王燕妮方才听了全程，面上大概和心里是一般乱的，已经摆不好表情了，“咱们怎么办？” “我……我怎么知道，”叶青青心里肯定更乱，她又不是专业的，现在恨不得打个场外电话问别人，奈何在这个时代，她别说场外了，场内都没一个能问的。 要是唐冶在就好了，要是唐冶，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和她一样束手无策。就算一样走到了死路，也绝不会呆站着，而是像他书里的主角一样，一旦走进死胡同，就回头重新走，一遍遍走…… 【总能在沿途发现新的风景。】 他的某一个主角说的话。 可一想到要回头重新整理这件事情，叶青青就一阵心累，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 但现在问题来了，曾经她、叶阿棠可能确实是个局外人，但是现在，貌似有可能不是了。且不说宗族或者舆论压力，就是王俊子本人，在指认唐且行的时候，可能也有一点点因为叶阿棠而产生的私心在作怪。 这个证人已经废了。 除非叶阿棠出乎意料的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为了唐且行愿意转换面孔委身于那个男人，以一生的幸福为代价换来一个并不具有决定性价值的证据。否则，叶青青本人是不可能再回头去跟王俊子纠缠，王燕妮更不可能。 她们已经大概明白了起因结果，也明白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也是最有可能让他们绝望的答案。 有这么个人，但不知道是谁。 可能是唐且行，可能是蒋志洲，甚至可能是某个路人，也有可能，是她叶阿棠。 而且，这个人也并不一定是致王校长于死地的那个人。 好难啊，真的感觉走进死胡同了，要不她把最新情况写进日记里告诉阿棠，去和唐且行通个气，其他时间还是努力打造叶家吧。 “先回去吧，”叶青青拉了拉王燕妮的手臂，勉强的笑了笑，“至少还算有点收获嘛。” “这能算收获吗？”王燕妮苦笑，“我觉得我还不如不知道这些。” “……谁说不是呢。” 叶青青叹息着，两人一起往回走。 夜色已深，只有月光和个别家庭那儿星星点点的灯火在照着他们的路，两人并肩漫步走着，逐渐的远离了水声，开始只听到她们自己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 “哎呀……”王燕妮忽然轻叹了一声，叹声中没有沉重，竟然还有一丝轻松，“怎么办，我突然有点开心啊。” “啊？” “不知道为什么，”王燕妮的面容迎着月光，白到发亮，她的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微笑，“就是，莫名其妙的。” “确实莫名其妙。”叶青青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脑子里思索着去派出所偷当年案卷不被抓的可能性，一边又觉得王俊子其实并没有撒谎，她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阿棠，你真的不知道王俊子喜欢你啊？” “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哎呀，没想到阿棠你是这么绝情的人呢。” “……我只是不知道，又不是绝情。” “我觉得我就挺绝情的，以前。” 王燕妮突然来这么一句，叶青青当然反应不过来，她沉默。 “我喜欢阿行的时候，知道你也喜欢他，可我知道你没希望，所以我和他……”她顿了顿，笑了笑，“我对你绝情吧，那个时候。” 叶青青耸耸肩：“还行。”换成她是王燕妮，大概也不会好到哪去。毕竟大家都没出手，同一个起跑线，平等竞争，痴等等什么呢？等叶阿棠行动还是等唐且行行动？这都不大可能对吧。 王燕妮似乎很惊讶，笑了一声：“阿棠，若是你以前就这个样子，我大概是不敢从你这抢阿行的。” “你为什么要觉得是从我这抢阿行呢，阿行从来没属于我过。”叶青青中肯道，“倒是你勇于行动这点很好，以后也再接再厉！” “就算蒋志洲来了，我想骑驴找马，你也觉得可以？” “啊，人之常情嘛。” “你可真是……” 所以我叶青青并不是个大好人啊，可……叶阿棠是啊！ 叶青青心里再次悚然一惊，完了，又给叶阿棠改人设了，等她回来重新变成老实巴交的姑娘，再面对此时的王燕妮，不知道会有多崩溃！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阿棠你快回来 叶青青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叶阿棠写日记。 她觉得这个事情对阿棠来说真的是太劲爆了，居然有人暗恋她！而且暗恋好多年！甚至嫉妒到枉顾王法的地步！ 虽然这个喜欢的结果对阿棠来说很残忍，但是她迟早得知道这一点——反正是绝对不能给王俊子好脸色了。 而且有这样一个坎儿在，可能她本身无所谓出不出去，可是王家的阴影在，叶家一直在这日子恐怕会不好过。王俊子若是小心眼一点，可能夜香都不来收，那可就惨了。 总不能让家里人每天半夜偷偷往河里倒夜香吧。 【阿棠，我知道你知道这个以后会很难受，但是你肯定得知道这件事。我本以为王俊子是个还不错的人，事实证明他不是，或许说他的法盲和自私最终会导致他自己的毁灭。（事实上我认为你以自杀逼闫队长放人这一点与王俊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要说法盲其实你俩不相上下，如果没有我，你俩是绝配【嘲讽笑】）……】 叶青青至此停了停笔，掂量了一下自己这些话对于叶阿棠的玻璃心有多少杀伤力，感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后，才大着胆子继续写：【至于阿行的事情，我已经没了别的办法，当事人太少，没有目击证人，我不可能拿得到王校长的尸检报告，就算有也不一定准……我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尸检，这种“大不敬”的事不大可能发生在王校长身上，所以说这一次，阿行可能不得不一直背着这个黑锅了。】 【我想了想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或者我还有些许能做的事，但是你，切不可冲动了，你得好好考虑你自己和你的家人，既然阿行要被转出去了，那你也出去吧，我已经劝了你阿爸去学车，以后做司机，劝了阿军好好学习，你的话，我帮不了你，你只能好自为之了。】 讲真在这里面对的所有人中，她觉得最难弄的反而就是这个叶阿棠。 没心眼、死心眼还莽撞。 她怎么得了这么个猪队友？ 虽然她自己也不咋地就是了，可——怎么会有阿棠这样的猪队友呢！大半年了，啥进展都没有，净给她惹麻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让她忍不住就想在日记里刺刺她。 可又不忍心刺激太过，毕竟等叶阿棠回来一看，会发现她给予厚望的“阿姐”也差不多一事无成。 真的太难了。 叶青青写得差不多了，回到床上，心里却很沉重。 这次虽然还没来多久，但她已经想回家了。可之前代表阿棠即将回来的那些仿佛要离魂一样的征兆，这次却一次都没出现。就算见到唐且行，就算从王俊子这得到关键信息，还是一点征兆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死了，不回来了？ 不，不会的，如果阿棠真的死了，那她现在用的会不会是一具尸体！ 不不不不行不能再往下想了，一想就全身发麻。 叶阿棠，你还是快回来吧，快放我回去。 如果她还有机会穿越回去，然后万分幸运的还记得这次的事，那么她说不定可以拿自己搜集的所有线索去问问专业人士，就算没有专业人士——至少问问唐冶。 越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就越希望自己身边有个懂的人，现在在她看来就算写悬疑的唐冶也能算是个依靠，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好了，总好过她真在这演绎种田文的好！ 叶阿棠，你还是快回来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事儿完了？ 叶青青胡思乱想着，逐渐还是睡了过去，一觉到天亮。起来时阿棠妈已经出去上班了，阿军则去上学。阿棠爸收拾着包袱，桌上的早餐还在冒热气。 “阿爸，你要去哪？”叶青青压下心里的失望，揉着眼睛问。 “哦，”阿棠爸闷闷的应，“我打算搭船去嘉良看看，有没有学车的机会，若是有，我先学上，然后再走下一步。” “咦，阿爸你已经决定好了？”叶青青惊讶。 “问东问西也没啥用，不如直接过去看。” 叶青青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愧疚：“对不起阿爸，我说要帮你问别人，结果啥也没问回来。” “没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省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反成了笑话。” “努力讨生活怎么会成为笑话呢，就算有那也是因为嫉妒！” “好了好了，吃饭吧，我先去了。” “那阿爸路上小心！”叶青青送走了阿棠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很是沉重。 货运、司机，这真的是个辛苦活，长年累月的，司机腰椎颈椎都是病，还得应对各种公路法规，这么想想以后要操心的事还多得很。 她都已经开始考虑给阿棠爸做个带弧度的腰靠了！ 吃了早饭收拾好碗盘，她便去了派出所，想把跟王俊子的谈话和唐且行说说。结果闫队长和阿昌都在开会，她反正闲着也闲着，便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中午，警察都开始打饭了，才见到闫队长和阿昌低声交谈着走了出来，见到她，俱都一愣。 “阿棠你来了啊？”闫队长表情有些复杂，“来找唐且行？” “嗯……”叶青青忽然有点犹豫，她想到一件自己还能做的事。 “先回去吧，这都吃饭的时候，你可别耽误自个儿的饭还打扰人家吃饭，”闫队长赶她，“下午再来，下午直接找阿昌。” “唔……”叶青青还在迟疑，就见有人追出来叫闫队长：“闫队，我把人带去饭馆啦！” “嗯你带去吧，我马上来。” “酒水带谁的？” “买，反正他们会报销。” “好嘞！”那人得了回答便跑回去了。 “师傅，那我们也去吧。”阿昌有些不安。 “抽个烟再说，你不馋啊？”闫队长说着掏出了一根烟，还递给阿昌一根。 阿昌嘿嘿一笑，接过了烟，自己掏出火柴帮闫队长点上，又给自己点了。 两人靠着墙吞云吐雾了一会儿，回神才见叶青青还站在那，一愣：“阿棠你怎么还在？” “闫队，”叶青青有些纠结，她一面想先进去见了唐且行，出来再问。可又觉得若是不先问了，就算见了唐且行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就是不知道闫队长有没有那么大的心胸，来容纳她接下来的失礼…… “啥事儿，说。”闫队长抽了烟，心情很好。 叶青青看了一眼阿昌。 “没事儿，好歹是我徒弟，说吧。” “闫队……唐且行的案子，是真查不出来，还是有人逼你赶紧结案，你就这么结案了……你真觉得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吗？”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章 他要走了 闫队长表情一僵，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阿棠，你这……”阿昌也有点不好看，但刚说话就被闫队长拦住：“你进去。” “师傅……” “说了你进去。” 阿昌烟一扔，不甘不愿的走了。 闫队长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抬脚踩灭阿昌的烟，一边拿脚跟碾着地，一边道：“阿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叶青青也觉得自己表现有点轴，像个愣头青，特别中二的那种。但大概心底里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好像后续会怎么样都不需要自己负责，她一豁出去就容易干出这种平时不大会干的事。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问都问出来了，干脆问到底，再想办法补救吧。 “我知道我这样问，您会很为难。”她道，“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闫叔，前儿个我见着王俊子了。” “#￥@#%”闫队长低头语气很不友好的嘟囔一句话，不出意料是在骂王俊子。 “他说他看到唐且行和王校长在河边争吵，所以认定唐且行是凶手，是这样吗？”叶青青一脸真挚。 闫队长精神一振：“是的，对，就是这样，所以我们立刻逮捕了唐且行。” “那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王校长失踪的时候他不报警，你们查案的时候他不直接说是唐且行呢，非得你们问出来？难道他和唐且行是什么好兄弟？那他岂不是也犯了包庇罪，该抓起来呀！” 闫队长一愣，这才意识到叶青青是给他下了个套。 这是个语言陷阱，逼你承认了假的版本，那你就必须为假的版本中的漏洞作出解释，否则就请说出一个没有漏洞的真相来。 这还是在唐冶的新书里看到的伎俩……他新书的主角倒是一改往日的青涩和健气，反而有些腹黑和狡诈——这也是社里不敢过的原因之一，主角不够伟光正。 导致叶青青一度以为吴总想要的是铁道游击队那样的故事。 叶青青一脸真挚的抛出问题，随后便看着闫队长，小眼睛眨巴，很是无辜的样子。 “阿棠，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应该也清楚，这事儿背后很复杂。” “是有人跟阿行有仇吗？” “咳，没有。” “那为什么会说什么背后不背后的？犯没犯案子那都是表面上的事，怎么就背后很复杂所以阿行是凶手了呢？” “哎，你这姑娘。” “我知道我让您为难了，但是闫叔，我只求得您一句话，阿行的事情，您能就这么过去吗？问心无愧吗？我不用您回答，”她决定用对付王燕妮那招，“真的，您不是非得给我答复，我就是希望能问您一下，您心里有答案就行了。” 闫队长：“……” “我啊，大概也见不着阿行几回了，”叶青青笑了笑，“放心，为了让他不那么煎熬，我不会和他多说的。” 闫队长松了口气，表情总算缓和了点：“我知道你还是识大体的，为你朋友好，别让他以后那么长日子都难过。” “本来他都不会有‘未来那么长的日子’的。”叶青青忍不住刺他一句。 闫队长一顿，又去低头掏烟，遮掩他难堪的脸色。奈何烟掏出来了，一模口袋才想起火在阿行那，于是面色更加难看，低头又骂了句什么。 “我啊，小老百姓一个，没本事没势力，只能苦中作乐了。”她口气一转，自嘲道，“闫叔你放心，我越查越知道自己斤两，我不会让乡里乡亲为难的。” “诶，咳，嗯，好。”闫队长支支吾吾的应了。 “那一会儿我能来看阿行不？”叶青青画风一转，露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歪头笑问。 “唔，嗯……”闫队长反而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道：“哦，好，好的，咳，你下午两点钟来吧，午休结束了就行。” “好嘞，谢谢闫叔！” “哦还有啊，阿棠，你要有什么要给他带的，多准备点带来吧。” “嗯？”叶青青有不好的预感，“这是……要走了？” 闫队长指指上面：“县里下来人了，先考察我们几天，可能直接就把唐且行押走……看着也就这两天了吧。” “什么？！这么快？！”叶青青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可随之而来的确实一阵剧烈的眩晕，她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扶住了旁边的墙才缓过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久违的，熟悉的，她期待已久的感觉又再次出现，还伴随着一阵汹涌的心悸和心疼！ 唐且行要走了！ 叶阿棠你终于晓得要回来了吗？！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要来了 之前还以为叶阿棠死透了，现在突然来了回归的预兆，叶青青简直有种被诈尸的恐怖感。 但这个时候再做出要回来的样子，实话讲着实有点迟了。 根据叶青青的经验，叶阿棠一般展现出要回来的预兆，再到回来，起码得经历一个礼拜。这次如果她再隔那么久回来，那黄花菜都凉了。 见不着唐且行，王燕妮即将离开，家里人也有了新计划……新状况比以前还多，还难应付！ 设身处地一想，她都有点心疼阿棠了。 以前还不愿意，现在想想，这姑娘若是在她穿越的这段时间是交换到了她身上那多好，稍微但凡多那么一点点见识，也有利于她回来更快的接受现状啊。 只是现在知道了，自己在这呆那么久，回来也只是黄粱一梦，没什么差别。 “阿棠，阿棠？” 出神的这一会儿，闫队长很是担心，一遍遍喊她。 “嗯？哦，我没事儿闫叔，我就是……在想要给阿行带什么。” “别带太多，人家也不一定给带，你看着他爱吃什么，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不占地方的，就给带着吧。” 叶青青点点头：“好，我有数了，谢谢闫叔。” “你也别谢我，我承受不起。”闫队长有些低落，“我听说你阿爸打算出去，出去好，我这个年纪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如果有调出去的那一天，说不定技术更先进点，咱们……”他不再说了，叹口气，抬手伸向她不知道是想拍肩还是摸头，但最终收了回去：“先回吧，啊，我去吃饭了。” “好，闫叔再见。”叶青青便转身离开，她走到要拐弯的时候回头看，却见闫队长还在那儿站着，又点了根烟，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看不见表情。 叶青青回头的时候想，这大概是她从官方人员口中，能得到的有关这个案子最真实的反应了。只可惜她没手机没录音笔，否则这才是正儿八经最具有决定性的证据。 也正是因为现在还没这东西，所以闫队长才会敞开来和她这样说吧。 以后等这些鬼祟手段都出现了，她就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话了。 别说是认证物证，随着时间流逝技术发展，这个案子，恐怕只会越来越难。 她只希望再没有人因此牺牲，未来的唐且行能够淡看此生了吧。 叶青青回到家，家里人都已经在了，阿棠妈刚在给阿军夹吃得，见到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哎哟，大小姐回来了，来，现成的饭都做好了，要不要我喂你啊？” “好了你，又没事找事！”阿棠爸果然出来护女，他身后的柜子上已经放了整理好的包袱，旁边还有个藤条的行李箱。 “是我没事找事！反正事情都让你做了，你要出去讨生活，你要理东西，你还要做饭！家里有个大活人在，什么忙都不帮，啥都亲爹来做，你说是不是还要把饭喂她嘴里去！” 叶青青站在一旁，有难堪，但也有愧疚。 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对，一门心思全挂在“外人”身上，对家里人都不闻不问。现在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先让阿棠妈撒了气，再看有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毕竟阿棠爸即将启程，等她走了，阿棠回来，就要走出这个舒适圈，随着叶家的车轮，缓缓开始新的旅程了。 这大概就是，她来到昭里镇时，叶家空无一人的原因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家庭会议 最终阿棠妈还是皇恩浩荡让她吃饱了饭，吃饱了也不放人，一家人坐着开会。 “阿军，你晓得吧，阿爸要去嘉良。”阿棠妈问。 阿军有点沉闷，点了点头。 咦，他怎么知道的，叶青青记得自己没和这个弟弟说过。抬眼见阿军偷瞥阿棠爸，她才明白过来，原来父子俩已经聊过了。 “这一去肯定又是好两天，以后等他学好了开车，恐怕就要比跑船还忙。我们呢，以后可能会搬去嘉良……” “石县。”阿棠爸忽然道。 阿棠妈一顿，皱了皱眉，不情不愿道：“石县就石县吧，这个以后再说。” 阿棠爸不理会阿棠妈的不满，对阿军认真道：“你阿姐想去石县读高中，你呢，还有一年也要去了，你阿姐是没问题的，但你恐怕还得努力，好好上学，争取考上石县高中，成不成？” “阿棠这成绩时好时坏的，还不一定成呢，实在不行先跟我在厂里做着，赚点钱也好去嘉良租房子住，否则靠咱这点积蓄，出去怎么过日子？” 叶青青还以为阿棠妈是嫌石县太远情况不明，才不乐意提早做保证。敢情是不乐意阿棠去上高中啊？她心里有些无奈，可也知道阿棠妈的考虑很现实。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着急，确实，阿棠妈说得没错，她叶青青是没问题，但若是叶阿棠，别说高中了，小学毕业都难…… 要不就咬咬牙去一趟石县，帮她把高中考了，之后她撑不撑得住再另说。 阿棠心气其实也挺高，又轴又倔，为了唐且行能写一盒子几万字日记，为了家人应该能咬牙跟上课程进度吧。 虽然还没底，但她只能选择相信了。 “阿爸，”叶青青产生了一个设想，“要不我跟你去吧？” “啊？” “我去石县，那儿这阵子一直在招生，我去看能不能考上高中，考不上，我就回来跟阿妈做工，好不好？” “可我，下午就走……”阿棠爸道。 “……这么快吗？”叶青青心里一慌，她有些手足无措，可转而努力冷静下来，“那阿爸，你能不能等我到三点？我出去一趟回来就跟你出发。” “干什么啊！这么大的事情，说走就走的吗？！”阿棠妈惊了，拍案大吼。 “机不可失啊阿妈，做人就要有这说走就走的勇气！” “什么鸡不鸡的！不行！我不同意！”阿棠妈大怒，几乎有点无理取闹地道。 “阿妈，我就这么个机会，”叶青青不得不努力挣扎，“阿爸一走，就没人带我出去了，我在这做工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迟早要出去的呀，我就算考不上高中，我也可以看看那儿有没有事情我可以做的呀。” 阿棠妈喘着粗气，绷着脸一言不发。 叶青青觉得道理阿棠妈都懂，就是因为事情失控的感觉让她惶恐罢了，这都不需要给时间想明白，只需要给时间顺了这口气。 可他们没这个时间。 叶青青开口又闭上，想想又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导致反弹，一时间有些踌躇，人也蔫了下来。 阿棠爸当然不知道她会有这提议，一时也有些混乱，此时皱着眉，沉吟着不知如何是好。 家庭会议卡了壳，大家都不知道该说啥。 “阿妈，”阿军忽然开口，“为什么不让阿姐去？” “不是不让，小孩子别插嘴！”阿棠妈不耐烦道。 “你说我小孩子，你懂勾股定理吗，懂二次方程吗？”阿军道，“阿姐都懂，比老师都懂，老师教了两年我没学懂的东西，阿姐一个小时就给我讲通了，如果你不让阿姐考高中，那我也不考了，我不配。” “阿军你！” “为什么阿姐做什么你都要说两句，我觉得现在家里最厉害的就阿姐，她知道给自己找机会找路子，要不是阿姐说，我根本不知道我上那学干嘛，反正以后也是走了阿爸的路，阿爸做啥我做啥。” “你不知道上学干啥，就别上！你阿妈我也没文化，饿着你了！？亏着你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你那什么，屁股什么，什么方的圆的，能当饭吃？！我才能给你饭吃！”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上学？！” “你自己要上！现在来问我？！” “……” 看着阿军脸红脖子粗，憋到要窒息的样子，叶青青心里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哎，阿军你哪来的勇气和你妈对喷，家里谁喷的过她啊。叶青青抬眼，却见阿棠爸嘴角上扬，憋不住笑似的，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阿军这一出头，刚好撞阿棠妈枪口上，这下好了，等她顺了气，就又能商量事了！ 加油！阿军！是非成败，全看你耐不耐操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计划 事实证明，就算阿军再熊，他毕竟是阿棠妈的真·心头肉。阿棠妈再强的火力，也不舍得对他无情打击。 两人斗鸡似的对峙半天，不约而同哼的一声，一起偃旗息鼓。 “我反正不同意的。”阿棠妈嘴硬道，“阿棠一个女孩子，出去多不安全？！而且你是去嘉良学车子，她要去石县考试！比你远出那么多去，你放心啊？我反正不放心的。” 这倒是个问题，叶青青心里不得不同意。她自己独自出门的次数多了，跨省跨市都有，可在这却没有过，而且还是一个交通系统相对混乱的地方。 比如说要不是知道阿棠爸是撑船的，她要出门恐怕都想不出水路这一道来。 现在她和阿棠爸去嘉良镇那是方便的，但要她再往前去石县…… “我肯定先陪她去的，”阿棠爸道，“我没送阿棠去高考，我可以送她去中考。” “……阿爸！”叶青青这一声真是喊的真心实意，她这一下是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亲爸的样子。 一样的不辞辛苦，任劳任怨。 她腆着脸凑过去抱住阿棠爸的胳膊，做出一副小女儿态，又蹭又撒娇：“谢谢阿爸！” 阿棠妈自此无言，翻了个白眼拿了空碗盘起身出去了。 阿军则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也转身往自己房里去。 “快帮你阿妈洗碗去，”阿棠爸赶她，黝黑的脸上强忍着笑意。 “好哒！”叶青青起来一蹦一跳的过去了，又是一顿撒娇耍痴抢过洗碗的活，把阿棠妈赶回去休息。 洗碗的时候，叶青青想着自己要理哪些行李，心里其实有些没底。 她光从蒋志洲那儿听说石县在招生，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会儿应该再去确认一下，省得白跑一趟。 顺便她还要想想一会儿给唐且行带什么，这可能是他俩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个她真想不出。 要是她男票，大概会准备春夏秋冬所有衣服鞋子和各种零食干粮，可他不是，而且她也没那些玩意儿。 阿棠那点财产她清楚得很，看一眼脑子里就只有艰苦朴素这四个字，那真是什么都拿不出来。 ……好难，叶阿棠错过了她最应该出现的时候。 她恐怕只有空着手去见唐且行了。 叶青青洗完了碗盘，看了看时间，决定先去学校找蒋志洲问问石县高中的情况。如果时间允许，那就和王燕妮知会一声，接着直接去找唐且行……到时候其实路过家，如果想到什么可带的，回来拿一趟也行。 再接着……就要出发了。 她整了整衣服，出门往学校走去。 路上行人不多，这是很多人午饭或者午休的时候。也有不爱睡觉的小孩子在别处吵闹着玩耍，饭菜香还飘荡在街巷中，即使已经吃饱了饭，还是勾得她馋虫直翻腾。 这具身体其实真的很弱，胃口小不说，还常年缺油少肉。以至于本身就长得一般般就算了，头发还毛躁发黄，面色上透着股营养不良的气息，瘦是瘦到了未来那些营养过剩的妹子梦想的样子，但若是体检一次，报告恐怕不大好看。 如果出去了，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阿棠这个身子养起来，先从每天一个蛋开始吧…… 胡思乱想了一路，学校就已经到了面前。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四章 蒋志洲的心意 “石县？”蒋志洲果然在办公室，他手里捧着一本书，闻言一愣，“你真的要去？” 叶青青看着他手里的书，嘴上应着：“是的，我爸妈同意我去试试。” “这样啊……”蒋志洲沉吟着，“他们的统考大概没几天就开始了，不知道你赶不赶得上……” 叶青青一震，立刻道：“我我我马上就可以出发的！” “……如果没赶上，也可以单独要试卷。”他话还没说完。 叶青青：“也就是说迟到了也可以考吗？那如果早到呢？” “应该行。”他道，“石县的学生来自周边好多地方，总不可能个个赶得及。” 那还是有希望的啊！叶青青心里很是开心，忽然又问：“那他们就不怕有人提前得了题目帮后面的人作弊？” 蒋志洲一愣，笑了：“你要真愿意这么想，我们也没法子啊，总不能因为这个不让别人考吧。” “咳！”这一来显得她思想多龌龊似的，“我也就说说。” “放心，学校肯定有对策的，对了如果你要去，跟他们教务处主任报我的名字，至于能有什么用就另说了。” “好的好的，多谢！”叶青青道，“蒋老师，多亏了你了。” “还没考上呢，就别急着谢我了。”大概叶青青实在太油盐不进，现在蒋志洲已经不热衷于和她增进关系，语气就正常了许多。 “那等我考上了再来谢你吧！” “行啊，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对了，蒋老师……”叶青青迟疑道，“我有个，请求。” “什么？” “能不能……卖我本书，图书馆里的。” “？？？” “那个，阿行要转狱了，我一会儿可能是去见他最后一面……”叶青青说着都有点伤感了，“我想送他点东西，但手头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你就想到了书？” “……嗯。” 蒋志洲意味深长：“你应该知道那是公共财产吧，是其他学校捐赠的，不能用钱衡量。” “我懂我懂！我刚才想到送书的时候其实脑子里有些馊主意，比如故意弄坏然后赔钱拿书什么的……但我想我还是尽量光明正大拿到比较好……我那点积蓄……”叶青青努力想了想叶阿棠那可怜的小布袋子，不确定道，“一本书应该够吧。” “你想送他什么？”蒋志洲忽然道，“我说，类型。” “额，，故事这类的吧，”叶青青也不确定唐且行爱看什么，根据他推荐给王燕妮那几本什么《狂人日记》和《在人间》，总的来说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喜好，因为这个年代的书可选择的余地也真不多，她觉得缩小范围只会让自己无书可买。 “哎……图书馆的书都已经登记在册，你要是不用你那小手段，我也不好马上帮你拿出来。”蒋志洲说着，起身，竟然在自己书架前逡巡起来，眼睛看着那一排排的书，思索着。 看明白他的意思，叶青青很是惊讶，他莫不是想拿自己的书出来吧！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蒋志洲从角落拿出一本极厚的书，拍了拍书封上不存在的灰尘，凝视着封面，沉吟起来。 这么厚！叶青青心里打鼓，这厚度光买纸……叶阿棠都不一定买得起啊。 可看蒋志洲那郑重的样子，她又不好开口让人家再选本“便宜点”的。 阿棠你个穷鬼，我帮不了你啦！ “就这本吧。”终于，蒋志洲做出了这个让叶青青绝望的决定，他把书递给她，“拿去吧。” 叶青青看都不敢看，反而双手连摆带摇头：“不不不，好厚，一定很贵！我我我……” “送书送的又不是价值，是意义吧。”蒋志洲大概单手举着书也有点累，便收回去把书抱在胸前，摩挲着，露出一丝微笑，“别担心，不要你的钱，就当是……我给你践行吧。你可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去石县中考的学生。” “可……可是，这是你的书，我这么贸贸然的来要书，你不仅给了，还给这么厚一本……” “所以啊阿棠，要对我也好点。”蒋志洲的笑有些复杂，他再次把书递过来，“拿着，唐老师会喜欢的。” 叶青青觉得自己此举真的有点不要脸，自己对蒋志洲一直不冷不热的，现在上门求帮忙，还白嫖人家一本书！何等的弟弟行为啊！ 可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心里打定主意不管阿棠事后怎么崩溃，一定要把她所有积蓄给蒋志洲双手奉上，以此做了心理建设后，终于双手伸出接过了那本书。 书沉甸甸的压在手上，也压在了她和阿棠的债台上，叶青青嘴里道着谢看了一眼封面，《基督山伯爵》。 ……等等。 基督山伯爵？！ 什么意思，送基督山伯爵？！ 蒋志洲！你特么这是欺负叶阿棠没看过这本书是吗？！ 可她叶青青看过啊！ 给唐且行看这种主角喊冤入狱回头报仇雪恨的书，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你这根本不是心意！是恶意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祝他好吧 看叶青青盯着封面不放，蒋志洲眯了眯眼，问：“怎么了？这书有问题吗？” “哦，咳！”叶青青回神，强行拉回自己的状态，勉强笑道，“太重了，书重，您的心意更重，我……咳，而且我，我也很好奇，感觉这书应该很好看。” “等你到了高中，图书馆里有更多好看的。”蒋志洲道，“行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做你自己的事去吧，我差不多要准备去上课了。”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叶青青当然听得出来，她木木的道了别，转身出了办公室，感觉有点神不守舍。 蒋志洲送这书实在太有内涵了，她脑子一团混乱，觉得这书不仅重，还有点烫手。 他想说明什么呢？他也觉得唐且行是被冤枉的？或者是鼓励他回来报仇？还是说，想让唐且行知道这种含冤入狱回来报仇雪恨的剧情只会出现在中？ 唐且行看到会怎么想，如果是叶阿棠知道这书写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会怎么想，或者说，王燕妮如果恰好看过这本书，知道蒋志洲通过阿棠的手给了唐且行这么一本书，又会怎么想？ 她心烦意乱的路过教师办公室，恰看到王燕妮拿着一个茶缸子从另一头的门走进来，通过窗户看到她，笑着招了招手：“阿棠！你来找我吗？”说完就跑了出来，给她拿了个橘子：“吃，别人刚送给阿妈的。” 叶青青接过橘子，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见王燕妮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手里的书：“你来借书看啊，咦，图书馆好像不在这个方向……”说着便有些迟疑。 “我下午要去石县了。”叶青青道，“我想试试考石县高中。” “啊，这样吗？”王燕妮一愣，笑容便勉强起来，“也好，是你该走的路。” 你要是知道前阵子叶阿棠本尊什么水平就不会这么说了！ “还有，上头派出所来人了，阿行可能这两天就要被转走了。” “嗯？”王燕妮更低落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闷闷道，“哦。” “我，咳，我是来问蒋志洲石县高中考试的事，然后，嗯，他让我给阿行送这本书当践行礼。”叶青青有些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就是这本？”王燕妮终于勉强有了点兴致，“什么书啊？” “我也不知道，”叶青青昧着良心，强笑，“叫基督山伯爵，好厚，够阿行看好久了。” “听起来是本好书，”王燕妮果然没看过，“可惜你要给阿行了……算了，以后我出去，肯定能看到。” “是啊，”叶青青也不知道希不希望王燕妮出去还记得看这本书，这仿佛就是要把她好不容易放下的，有关昭里的一切又记起来，然后深深的刻在骨子里，还是黑色的印记。 她心底里还是希望王燕妮能够心无旁骛的开始新生活，便道：“不过等你，等咱出去了，就有数不清的书可以看，不差这一本啦。” “哈哈，是啊……那你一会儿要去找阿行？” “是呢，你去吗？” “不了，我……”王燕妮很是迟疑，“我还有课。” “随意吧，你开心就好。那有话要我带的吗？” 王燕妮愣了一下，咬了咬唇，凝眉思索起来。知道她会为难，叶青青也不催，耐心的等着，她其实也需要时间好好捋一捋现在这个情况。 蒋志洲的态度摸不清，王燕妮没看过书也没给什么反应，那这书究竟要不要给唐且行呢……总感觉很残酷。 “就说，”王燕妮还是开口，叶青青连忙回神，只听她轻声道，“祝他好吧……我，我……哎，就这些了。” 叶青青叹了口气，微笑：“这些就够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再见唐且行 叶青青拿着本基督山伯爵离开了学校，马不停蹄的赶往派出所。 不知道是不是特地的，阿昌就在门口抽烟，见到她便踩灭了烟，往里一抬下巴：“来。” 这么利落倒让叶青青有点不习惯了，她抱紧了书跟进去，感觉局子里的人比往日多点，而且绝大多数竟然还穿了制服，这个她上午都没注意到。 见到她，很多人都下意识的撇开眼，假装没看到她。 等到人少的时候，阿昌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叮嘱：“转狱的事，也就这两天了，局子里都绷着皮子，一会儿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再喊你进去，时间也没多少，要说什么提前想好。” 就算是过去的叶青青也没这么多次进局子的人生经验，再狂霸酷炫也不敢在这儿拽，此时乖得像只兔宝宝，小心翼翼的：“嗯，我知道了，谢谢阿昌哥。” “你别谢我，谢闫队吧……算了，闫队也不要你谢。”阿昌顿了顿，又道，“他忙着接待县里那些人，恐怕没空见你……但他也跟我说过，等那个人走了，希望你能安心过你的日子，别再揪心这些，为难自己，也为难你家里人。” “其实也为难你们了。”叶青青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是什么心情。 “我们倒没啥，”阿昌挠挠头，“职责所在嘛……到了，你等下啊，这儿坐坐，我去看看。”说着便往拘留所的值班室走去。 叶青青哪有心情坐，她都不知道该跟唐且行说什么！这事儿就该阿棠来！ 说我去考高中了你安心坐牢？ 说未来你就会知道你其实是个光荣的背锅侠？ 说你要不自己写书吧以后到哪哪哪找个叫叶青青的，她给你出版？ 想到这，叶青青一愣……她不会真的这么傻自曝了身份，导致未来方凛找上门了吧？ 可不管怎么想，除了模仿不来阿棠的性格，其他好像都没有暴露自己的地方。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拍胸脯包出版这种事，恐怕她们吴总都不敢干，别说她了。 那还是悠着点吧，多说多错。 “阿棠，”正想着，阿昌过来叫她了，招招手，“来。” “哦！”叶青青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再次见到唐且行，他已经不在平时住的地方，而是被单独关押在了一个小房间中。房间有个小天窗，一床一桌，看着干净简单，比原来不知道舒服多少，若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他戴上了手铐脚镣。 所以两人再见时，笑还没露出来，低头一看，俱都无言。 “来啦？”唐且行又憔悴了很多，整个人苍白瘦削，兼之又刚理了一个极短的平头，不像犯人，倒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少年。 “嗯……”叶青青就见不得认识的人这么惨，但她对此无计可施，这时候心里又开始后悔，前两天自己是不是太不努力了，如果再多折腾一下，说不定还能有点更多的交代。 也不至于现在相对死鱼眼，无语凝噎了啊！ “我，马上要被转移了。” “我知道。” “哎，在这儿这些年，真的受你们家照顾了。”唐且行看着她，“特别是你，真的谢谢。” “先别说这些，”叶青青最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她拿出了那本《基督山伯爵》递过去，“给，送你的。” 唐且行接过书，看到封面，愣了一下。 “怎么了？你看过？”叶青青立刻紧张起来，她最怕的是这个。她是不担心送看过的书的，因为只要是好书都值得反复回味，但是这次，如果唐且行看过，那他看到这本书的心情就该比她还复杂…… “不是，只是恰好知道这本书，”他勉强的笑了笑，“你知道吗，它还有个别的名字。” “额，什么？”叶青青脑子里冒出了王子复仇记，可转念一想那是哈姆雷特，便懒得多想了，直接问道。 “基督山恩仇录。” “……”叶青青咽了口口水。 “总觉得，”唐且行摩挲着书封，表情平静到麻木，“这时候让我得到这本书，很有些别的意味，”他在叶青青紧张的凝视下笑了笑，“像命中注定一样呢，是不是？”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临行提点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青青当然不能说她看过这书，只能委婉道，“我只是想让你拿去消磨时间。” “我懂。”唐且行笑了笑，收起书，“谢谢，阿棠，只有你会为我考虑这些。” “怪我，我应该多准备点更实用的东西，虽然没坐过牢，但怎么想都知道监狱里物资最紧缺……” “别了，你自己都要啥没啥的，牢里虽然东西不多，但好歹能满足基本生活。” “也对哦……”叶青青干巴巴的应了，她觉得有些难熬，最有意义的时间找不到最有意义的事做，这种时候是最无力的。 其实她应该告诉他自己的那些发现，但是蒋志洲这书一送，她若再加上自己的线索，总觉得是对即将在监狱里度过整个青春的唐且行是会心一击。 没人会帮他继续查了，以后说不定也不会有答案，是什么都不知道死心度日好，还是知道了这些整日里煎熬，每天就着基督山伯爵一样的恩仇下饭，这日子想想也不好过。 可她转头又担心自己想太多，唐且行现在在狱里心中就平静了吗？喊冤入狱本来就彻夜难眠，不如给他的胡思乱想一个方向吧。 “阿行，”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尖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这几天在外面，查了一些事情。” 唐且行一顿，微微瞪了瞪眼，转而又低下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叶青青心里就越忐忑，她继续道：“是燕妮陪着我的，她帮了很大的忙。” “……哦。”唐且行强作镇定，但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她啊……”他的语气很复杂，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我们查到，有关你的案子有个很重要的口供。”叶青青不等唐且行反应，直接继续，“你不是说王校长在你这离开时说了一嘴要来找我吗？我就推断如果他真的来找我了，那很有可能走一段长廊再到我这。 “所以我就去你门口那个，霜桥那儿蹲守，我和燕妮。我们天黑的时候开始等，等那些晚归的船，就等到收夜香的小哥。” 唐且行一直垂眸听着，闻言忽然问：“姓王？” 叶青青一愣，她本没想提其他任何相关人员，此时只能点头：“嗯……你怎么知道？” “他被带来指认过我。”他平静道。 “然后他指认了你？” “他明显不是很情愿，但有很多人陪着，反正后来他……指认了我。” 这时候还给人开脱，属汤姆苏的吧？ 叶青青心里吐槽，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道：“他确实听到长廊上有两个人争执，也看到了人影，但并不敢确认是你，或者说他当时一点也不知道是谁，直到校长出事才明白。” “这些我都知道。” “不，你知道这件事，但你抓错了重点！”叶青青着急道，“长廊！你想想其他人的供词，如果你不是凶手，排除路人这种可能，剩下谁还会在那时候在长廊碰到校长？” 唐且行神色有点混乱，他光听着叶青青说，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会是谁？” “我！”叶青青沉声道，“还有蒋志洲。”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见阿行 “这不可能，”这是唐且行的第一反应，“你怎么可能呢？” “我又不是真的说我。” “蒋志洲也……不大会啊。”他皱眉，有些迟疑，“王校长很看好他，还希望燕妮和他在一起……” “你听校长这么说了？” “……没，我自己觉得的。” “……”再也不会有答案的事情，叶青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耸耸肩。 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你，”唐且行忍不住开口，“你来告诉我这些，是……” “我不是想引导你怀疑谁，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把这些信息和你一起整理一下，虽然你在里面干想也想不出结果，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突然有一天有什么蛛丝马迹能联系上，那岂不是刚好。” “……谢谢你，阿棠。” “燕妮跟我一起想的，”叶青青一点也不想独占这种功劳，“你跟她，哎……” “我跟她没什么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了。”唐且行苦笑，“她对我没有仇恨，我就很满足了。” “她托我祝你好……虽然知道你要走，但要她来见你估计也挺难的吧。”叶青青说起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哎呀，我还说我没什么能带给你的，但你做的那个银杏叶的书签我可以带回来啊，那只是我替你保……” “给你了。”唐且行突然道，“那个，送个你了，只要你不嫌弃。” “……你还可以拿来看书用。” “监狱里肯定杂乱，别糟蹋了。”他说起监狱，又有些低沉。 “……好，那我就留着了。”叶青青想到盒子里被层层包裹精心保管的银杏叶书签，心想幸好唐且行没要，否则阿棠那么上心，回来一看没了，岂不是要跳河？ “还有，”这次叶青青趁着空气安静前及时开口，“下午我就要走了。” “哦？去哪？” “我想去石县考高中，”叶青青觉得这个话题可能不大会让唐且行更上心，便道，“我阿爸不撑船了，这个镇子呆着没意思，我们以后可能去石县生活，这样阿军也好考高中。” “你不高考了？” “还是再学扎实一点吧，”叶青青一点也不想下一次高考时自己还在这，便随口道，“我得先帮家里站稳脚跟了，再考虑其他的。” 唐且行没说话，静静的凝视着她，突然道：“真奇怪，我总在想，是什么让你的变化这么大？” “什么？” “你以前总盼着你阿爸回来，回来了你的日子就好过很多。事实上你阿爸在那段时间，才是你笑容最多的时候。可现在，哦不，去年到现在，你有时候真的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特别有主见，好像一个人可以撑起一个家……阿棠，你是遇到了什么高人吗？” “……你别说，还真是。”叶青青最烦的就是让自己解释这个，她又开始瞎编，“我有时候晚上睡觉，心烦的时候，总梦到有人在骂我，说你应该这样，你应该那样，我听得很烦，可又觉得那人说得对……后来我回头一琢磨，觉得这个人就是我自己，呵。”她笑了一声，“我有时候大概是活得太窝囊，心底里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吧。” 所以至于接下来梦里这个人怎么让正主变化如此之大，就有请听众自行脑补吧，反正她都卖惨了，谁还忍心继续刨根究底的。 果然，唐且行听后一脸复杂：“你别这么想，你不那么厉害的时候……还是很好的，现在这样有时候也很累，所以傻点也好，傻人有傻福。” 好啊，你敢说阿棠傻！我日记里告状去！叶青青心里无理取闹。 “怎么变你安慰我了，”她心里嗷嗷的，面上却一派惆怅，“我对不起你才对，枉你这么相信我，结果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唐且行笑起来：“你能想着我就很好了，我这些年，也算没白混。” 你就得到一个叶阿棠的友谊，或许王燕妮算半个，那还是有点惨吧……叶青青还是忍不住内心os。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叶青青知道，时间要到了。 “对了，阿棠，”唐且行也听到了，他突然轻声道，“我能，抱抱你吗？” 叶青青一愣，或者说她的呼吸忽然一窒，下意识的：“嗯？” “对不起，我只是……”唐且行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没有羞窘或是难堪，只是一点点失落和惆怅，“你不要多想，真的。” “哎，”叶青青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身上空落落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回应他，她起身凑过去，张开双臂，笑道，“你铐着呢，怎么抱，里，姐姐抱抱你。” 说着，她双手拥住唐且行，收紧了手臂。 在唐且行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涌入鼻尖的时候，她的心底里，突然传出一声哀恸至极的哭泣。 那是阿棠。 她醒着。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谁许来世 阿昌其实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实在没办法了才进来，无声的示意着。 叶青青忍下一瞬间用上的泪意，又拍了拍唐且行的肩膀，转身往外走，耳边又听到唐且行叫了她一声：“阿棠！” 叶青青回头，她忽略心里莫名的抗拒，还是问：“啊？” 唐且行笑得像在哭：“阿棠，有多远，走多远吧。” “……” “你的恩，我还是来世再报了。” “……啊？”叶青青心底里一抖，她又感受到了那种空落落的，像是魂魄离体一样的感觉，却又真实的知道这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在产生剧痛，那痛和她脑中的想法并无关联，只有可能是原主发动。 “没什么，”唐且行低下头，抬手擦了擦眼睛，他双手被铐着，只能一起抬起来擦，再抬头时，双眼已经通红，却还在强笑，“我就随便一说，你别当回事。” 她就说怎么刚才不想听！敢情重头戏在这？！什么意思，他要死吗？以前说要她等他，现在又说不要等了，要见下面见？神经病啊！谁跟你来世今生啊！ “怎么能不当回事？！”叶青青捂着胸口，她痛得喘不过气来，想到四十年后听说阿棠的死讯，方凛说他讲的那些“过分的话”，她就气的脑子发昏，“你讲话都不过脑子的吗？！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你不知道？！” “我……” “我什么我！什么来世？！谁跟你许今生啊！你怕你就说！你生气你也说！你不想活你找警察！你跟我要死要活的干嘛？！想逼死我吗？！你不知道我叶阿棠很脆弱吗？！”叶青青勃然大怒的时候还不忘角色扮演，“我已经为你，咳，”她实在没脸说出割腕这种话，只能强行扭转，“为你这么殚精竭虑，就差鞠躬尽瘁了！你要是要死而后已，你自己死去！别让我知道！我还有我的好日子要过，我，我……” 她脑子里一堆豪言壮语，什么还有大好世界等着我，大堆好男人等着我，大好前途等着我，光明的未来再等待…… 可看着唐且行怔愣的表情和通红的双眼，微微抬着被拷在一起的双手伸向这边，一副不知所措、想劝又不敢的样子的样子，她再大的气也撒不出来。 何必强行说这些他失去了的东西呢，人果然在愤怒的时候脑子都用来搜索最伤人的话了。 幸好她还知道阿棠在心痛，幸好她还有理智…… 叶青青的气一泻千里，她忽然蔫了下来，意兴阑珊：“算了，多说无益……各自珍重吧。” “阿棠，对不起。”唐且行终于有机会说出了一句话。 “别对我说，”叶青青背过身摆摆手，“你没对不起我。” 你对不起的是叶阿棠。 “走了，再见。”叶青青最后头也没回，抬脚出了门，看了一眼阿昌，转弯就走了。 她快步一直走到第二进院子，阿昌才追了上来，他表情有些复杂，显然在外面都听到了。 “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竟然道，“这人啊，心细，心细就容易想多。” “他心细？”叶青青冷笑，“心细会那么讲话，明知道，我，喜欢他！还这么讲话，干嘛？要我等他啊？想得美！” 她用旁观者的语气讲出这么当事人的话，着实有点奇怪，也是她一时激动半路扭转，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偷眼看阿昌，他果然一脸疑惑又好笑。 “你这……你这么讲，我也不知道该咋说了，”他哂笑，“所以别往心里去吧，你们都不冷静，反正……哎。” “反正各奔前程了，”叶青青着重前程两个字，语气极为冷漠。 阿棠反应那么强烈，眼见着是快回来了，到底这个她的前程在哪里，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章 游子离家 叶青青回到家，惊讶的发现阿棠妈竟然在她房间里，还帮她理好了行李，见到她，白眼一翻。 “谁都跟你一样关键时候不在的话，啥事儿都别想办成！都啥时候了还瞎跑乱跑，你阿爸要走了都，还等你回来理东西吗？！” “那阿妈你……” “干嘛？放心，没看！”阿棠妈很不客气的拿出叶阿棠放日记的木盒子。 原来全家都知道这是她的命宝啊。 叶青青当然没这意思，她只是被阿棠妈的傲娇震惊了而已，此时反应过来，立刻恢复了状态：“阿妈！你真好！呜呜！”她感动的假哭起来。 “好了好了，看看还有没有要带的，”阿棠妈拍拍手，又仔细看了她两眼，神情忽然柔和了下来，“你啊，哎。” 阿棠妈忽然这么说话，叶青青还真不习惯，她怔怔的站着，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阿棠妈上前，抬手直接用手掌顺着她的脸颊把她鬓边的头发往后一撸，力道贼大，很是粗鲁，同时语气也忽然强硬道：“囡囡啊，你是该出去！在这为了这么一个男的，不值得！以后有更好的，晓不晓得！”说着晃晃她的头，双目坚定：“阿妈给你找更好的！好不好？！” 叶青青这回是真想哭了，确切说她已经双眼一酸，掉下了金豆豆，张嘴就发颤：“阿妈……” 叶阿棠！你是瞎吗，你有这么好的爸妈和弟弟，你怎么好意思割腕？！ 越是到这种时候，叶青青对叶阿棠的意见就越大，同时心底也更无力。 叶阿棠会不知道她爸妈的好吗？她当然知道，可她就是视而不见，照样盯着唐且行。那就算她把“你要孝顺父母，你爸妈特别爱你，你弟弟特别棒”这样的话在日记里叮咛一百遍，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不定在阿棠看来，她家里人好歹还有彼此，但唐且行就只有她了。 这种琼瑶思维，要是让她叶青青碰上，那是理都不想理的，根本辩一辩的兴趣都没有。 她翻看了一下行李，又增减了一点东西，想了想，还是把阿棠藏的钱全拿出来，数了数，感觉完全不够一本书，但还是全装回了袋子里，放在阿军的床头，又写了张纸条，注明是自己问蒋志洲买书的钱，让阿军务必交给蒋志洲。 这样一来，差不多就没其他重要的事了，至于给阿棠的叮嘱，就拿上日记本，在船上写吧，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回去了。 外头阿棠爸已经万事俱备，就差阿棠了。这边见她提着行李走出来，便问：“都准备好了？” “嗯。” “问了可以考？” “嗯，问了，就这两天。” “要准备多少钱？” “？？？”叶青青还真是忘了问这个，她虽然不是学霸，但学习上没怎么让爹妈操过心，打小就没有学费以外的教育支出，而恰好学费可能是教育经费中最小的一笔，所以从来没关心过这个问题。 早知道先不急着让阿军转交阿棠的积蓄了！万一真用得上呢？！他们家要供两个小孩上高中恐怕真有点难吧！ 叶青青心里有点凉。 “哎，反正到时候真考上了，肯定能让你上的。”阿棠爸有些无奈，摇摇头率先带着行李出门了。 “那，阿妈再见！”叶青青只能赶紧跟上，回头和阿棠妈摆手。 阿棠妈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惆怅，平时石头一样又糙又硬的女人，此时束手站在后头，微微探头看着她的背影，俨然就是为游子送行的慈母。 见她摆手，阿棠妈也回手：“路上当心啊。” “嗯！”叶青青又回头，看着这黑洞洞的家，和里面暖洋洋的人，忍不住微笑，“阿妈你也照顾好自己，让阿军好好学习！” “晓得晓得！快走吧！” 叶青青便转身，追着阿棠爸的背影而去。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敢睡觉 小船这么晃荡没两下，他们便出了昭里。 叶青青回头看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牌坊一样的大门，门上昭里两个字，和她在四十年后看到的一模一样。 真的物是人非啊，只是不知道多年后会有多少人发出和她一样的感叹了。 叶青青之前坐的小船，都是旅游景点那种的。手摇的话有船夫，自己的话则是脚踏船，纯玩，没啥实用性。 要说功能性的，最小……也有好几吨。 所以这次坐上出镇子的船，她还是挺新奇的。这船大小也就比乌篷船大点，船尾有个小马达，属于半手动模式，开起来突突突响，过了一会儿太热了就得停下来，冷却的时候，船夫手动撑船。 但这兴奋劲一会儿也就过去了，一来这一路实在有点无聊，写完日记后，便是看不完的山山山和树树树，看腻了不说，水也玩腻了。二来她发现，原本应该是乘客的阿棠爸，竟然在帮着开船。 ……是不是这样能省下一张船票？ 那她的呢？她是不是让阿棠爸多花钱了？不知道船费贵不贵，会不会影响阿棠姐弟俩上学。 叶青青此时才觉得自己有点小姐习性，之前没考虑钱够不够，张口就问蒋志洲买书；后来没考虑学费问题，说要考高中就考高中；现在还不考虑路费问题，说要一起出发就一起出发。 眼里没钱啊，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臊眉耷眼的凑到阿棠爸身边，见他正给马达洒水降温，便蹲在一旁慰问：“阿爸，嘿嘿，你忙着呢？” 阿棠爸看了她一眼：“嗯。” “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睡吧，好好休息，远着呢。” “不啊，这时候睡，晚上哪还睡得着。” “那不要乱晃，怕晕船。” “我不晕啊。”叶青青还摆摇头晃脑的，一副自己很爽的样子。 阿棠爸无言了，拿出杀手锏：“别打扰我。” “诶，阿爸，”叶青青小声道，“船票贵不贵啊？” “不用钱。” “我也不用？” 阿棠爸瞥了她一眼，闷闷地道：“嗯！” “那欠人情不？” “你把你自己当个西瓜，老实呆着不要动，就不欠了。” 这是嫌她烦了！叶青青觉得自己替阿棠在阿棠爸心里竖立烦人的人设有点不厚道，便只能乖乖的请安退下，自己到船舱里头坐着。 那儿放了很多山货，应该就是船主运货然后顺带捎上他们父女，用的是以前阿棠爸的老情面。 她确实应该假装自己是一颗西瓜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呆在那，可其实她不敢睡。 阿棠回来的征兆越来越频繁，虽然只是在个别比较刺激的时刻出现，但一旦有了，那意味着快了。 根据她的经验，睡着是最容易导致穿越的。在平时恐怕她天天睡觉之前都会祈祷老天赶紧让自己穿回去，但是这几天不行，她无论如何也要咬牙撑到帮阿棠把高中考了。 这不公平也不科学，对阿棠也不一定是一个好选择，但环境是她给创造的，阿棠接不接受则是她的事，如果她适应不了，那叶青青没办法。但这可能是现在她能为叶家，为叶阿棠做得最有意义的事，她得做掉。 否则又是一事无成的回去，她会成为所有穿越中最莫名其妙的主角的！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二章 阿棠的中考 有了这样的信念，接下来叶青青不管是坐船到了嘉良镇，亦或是从嘉良坐车去石县，整整两天，都一直没有熟睡过，简直是开启了叶青青本体才会有的“二十小时熬夜”功能。一旦有睡过去的征兆就强行把自己拍醒，就是要睡也是在车很颠簸的时候闭目一会儿，因为很快自己就会被颠醒。 这可能是她两次穿越以来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可偏偏是为了她最想做的且有可能最有意义的事，她不得不咬牙撑着，以至于在石县下车时，她简直有种在踩棉花的感觉，整个人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阿棠爸很担心，在打听了石县高中怎么走后，郑重的问她：“阿棠，你真的要现在去吗？你肯定病了！” “不，我没病！”叶青青梦游一样的否认，用剩下的一丝理智来坚持自己的计划，“我，我是紧张，阿爸你让我考掉，我放松了，我就，就能，好好睡了。” 说罢，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直接击碎了她话里的可信度。 阿棠爸拗不过她，只能无奈的带着她去找高中。 石县说是县城，在叶青青看来简直没比昭里大多少。就是人确实多了，路也宽，街上有了大巴车的身影，但还是有很多马车牛车在拉货，还有人拉着的板车，上面堆着各种东西。 县里人的穿着似乎也鲜艳了不少，可因为没有了山里清新和湿润的空气，这儿的土路在人多的地方动辄尘土飞扬，人在灰尘中来去，穿得再鲜艳也没美多少。 叶青青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也被这石县大路上的尘土遮蔽了，昏昏沉沉的。她跌跌撞撞的被阿棠爸拉着到了石县高中，一个不起眼的铁门前，问了路，直接去了办公室，很快一个中年教师就出来接待他们。 阿棠爸还算知道他们要办的事，上去直接说明了来意，并且按照叶青青的授意，还报了蒋志洲的名字。那高高瘦瘦的中年教导处主任立刻便同意了，确定叶青青现在就考试的决心后，将她带到了一个教室里，让阿棠爸在外头等，在她面前放了厚厚一个文件袋。 叶青青盯着那有两个手机厚的文件袋，很是无语……这不会是都要做的吧？那岂不是一场脑力马拉松？虽然可以杜绝别人背答案，可是……到底是考脑力还是考体力啊？！ 她会不会猝死在考场上啊！ 教务处主任一点没觉得他拿那么厚一叠卷子有问题，只是抬了抬眼镜介绍道： “考生批次很多，我们师资还不够出好几份卷子，所以我们出了十张卷子。不分科，所有题目都在上面。你抽一张做，最后看得几分。”教务处主任说着，拿出一个茶缸，里面放了一堆纸片，“来，抽一张。” 原来如此！ 她当初还担心学生分开考会作弊！瞧瞧劳动人民的智慧，有种你背十套题去！ 叶青青很是心悦诚服的抽了签，是七号卷子，教务处主任便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抽出了七号卷，递给她，还放了纸笔：“没问题的话，一个钟头。” “好。” 叶青青看着卷子，“石门高中入学考试综合卷第七套”下面是名字那一栏。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她捏紧手里的铅笔，非常艰难的写下了叶阿棠三个字，然后深呼吸，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头开始看第一道题。 这个状态不适合考试，她知道。 但总比冒险睡觉让叶阿棠回来面对这张卷子好，那简直是修罗场。 不知道旁边包里的日记会不会被当成作弊工具，她必须随身带着它，以防万一。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做掉了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所有科目的题目，还努力打起精神写完了作文，确认自己好歹填完了考卷后，迷迷糊糊的说了声“交卷”，便头一砸桌子，昏睡了过去。 安心了。 她终于帮阿棠考过一次试了。 但属于阿棠自己的考试，大概也快开始了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村姑叶青青 “i''vebeenreadingbooksofold，thelegendsandthemyths……” 熟悉的铃声忽然在耳边响起，叶青青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手机，摸到了看也不看接了起来。 她感到头很痛，只能紧紧闭着眼，手揉着太阳穴，声音嘶哑的：“喂，你好。” “来个地址。”对面的男声很是直接，“快点。” “你是……” “……啪！嘟嘟嘟！” 挂了？！叶青青长那么大没被这么礼貌的对待过，她刷的清醒过来，睁大眼看了眼手机，这才看清楚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是谁。 唐冶！ 居然是唐冶！等下，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他不是…… 他还要十几年才出生吧…… 等下，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的？ 不对，她怎么能接电话的，石县已经这么先进了？ 不对不对，这是手机！这不是座机！是她的手机！ 等等等等，她有手机了！ 她回来了！ “卧槽！”叶青青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一看窗外天已变！她环视四周，看到了空调！电视机！灯！还有电灯开关！ 她虎躯一震，幸福到发晕！ 妈妈！她回到现代社会了！她用上电了！她还有手机了！她，她……她要赶紧上个厕所，享受一下抽水马桶！ 叶青青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跨越就跳下床，冲进厕所。等到在冲水声中心满意足的出来，才感到自己回到了现实。 真的，回来了。 等下！ 她拉着裤子拉链愣在门口。 这次，自己竟然没忘？ 叶阿棠、阿棠爸妈、阿军、王燕妮、蒋志洲……唐且行。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四十年前以叶阿棠的身份在昭里经历的一切，对此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可随后涌上来的一个明确的感觉，居然是后怕。 叶青青，你是傻子吗？ 明知道第一次穿越醒来后，自己把那黄粱一梦忘个干净。为什么这次明明人就在昭里，还不事先做点准备以防自己忘记？ 随便做点标记也好啊！或者随便托付一个人带个三言两语也行！ 那时候明明梦的内容就在门前，自己看到了门缝中的影子，就死活打不开那大门。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受，自己居然没有做任何预防措施！ 幸好自己还记得，否则是真的白穿了！去干嘛的都不知道！ 但更万幸的是，自己好歹帮阿棠完成了考试。不过的概率基本没有，又有懂事的阿军和勤劳肯干的阿棠爸吗在，叶家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差吧。 她站在窗前，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望向叶家的方向，心里真的是相当惆怅。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一个姑娘的声音传来，“叶老师，你醒了没？” “哦，醒了！”叶青青连忙应着，确认自己身上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便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个眼熟的女孩子，好像是昭里这边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 “你好，我叫王美兰，你可以叫我小王。”王美兰其貌不扬，但笑的时候有一对酒窝，还露出雪白的小米牙，很是朴实甜美，“你身体好点了吗？” 叶青青看看时间，有些犹豫：“我这是睡了……”她现在还记得自己穿越前在睡觉已经不容易了，毕竟对她来说醒来前已经整整过了快两个礼拜，一般人谁还记得自己两个礼拜前做了什么。 “你已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带一个晚上了，艾老师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可以的话先吃个早饭，然后再休息。” 艾老师……哦，那个小辫子夕阳红艺术家，同行的还有谁来着……他们来干什么的？采……采访？采风？哦！采风！ 叶青青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了一点点信息，她有些汗颜道：“先吃早饭吧……等等我好吗，我洗漱下。” “好的，没关系，你慢慢来。” “等下！”叶青青刚转身要冲向厕所，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叶阿棠了，在对方不是那么熟的情况下，她都是得上点淡妆才能见人的，于是又转回身不好意思道，“麻烦您帮我和艾老师说一下，我都好了，给我十，十五分钟，我整理完下去吃个战斗早饭，然后跟他们一起出发去采风，好不好？” 王美兰笑了：“艾老师他们已经吃完回房间准备了，要不你微信和他们说一声？” “……”过了十来天传话靠走、留言靠写的日子，手里刚握着手机的叶青青忽然觉得，此时在王美兰的面前，自己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山村姑娘。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新的一天 叶青青这一回的洗漱化妆，感觉全靠的是肌肉记忆。 她差点就连瓶盖都不会拧了，挤粉底的时候也把握不好量，呱的挤了一坨后，也忘了该怎么塞回去，抹的时候忘了该拍还是该涂，转头又用很长时间思索散粉和眼线的顺序。 等她好不容易画完了妆出门，已经二十分钟都要过去了。她冲下楼，正好看到助理阿尤背着两个大包在门口站着，见到她便笑：“哟，挺快的嘛。” “啊？” “听你说十五分钟，老师他们自动延长到半个小时，说女人化妆没半个小时搞不定。” 叶青青：“……老师很懂么……但我也不是要怎么化……” “早饭还没吃吧，旁边还有，我没让他们收掉。”阿尤就是开个玩笑，说完就指了指旁边一扇小门，里面是招待所自带的饭厅。 “我马上吃完，你可以喊老师他们下来了。” “不急不急。” 叶青青冲进饭厅，看到一张大圆桌上摆了半盆稀饭，还有茶叶蛋油条豆浆糍粑小馒头，以及一些农家自产的小菜，霉豆腐酸豆角榨菜腌渍嫩笋什么的，看着很是可口。 ……也很是熟悉。 好多小菜，尤其这酸豆角和嫩笋，她好像昨天早上刚吃过，不，不是好像，她就是“昨天”早上刚吃过。 叶青青对着饭桌长长的叹了口气。 农家住宿的早餐一般都不是自助餐形式，反正来去就这些，就分批供应，看来她应该是这个招待所最后一批的最后一个了。 叶青青坐下先一碗粥落肚，小菜都鲜嫩可口，她又呼噜呼噜灌了一碗，耳朵就竖着听外头动静，吃糍粑的时候听到了艾老师的声音，立刻一口吞了糍粑，一边嚼一边抓了几张餐巾纸包了几个茶叶蛋还有小馒头，冲了出去。 阿尤刚指着饭厅在和艾老师说话，见到她一愣：“这么快？” “喝了两碗粥，”叶青青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点心，“那个不好带，这个带着，饿了一起吃呀？” “小丫头还挺居家！”阿尤对着艾老师笑道。 艾老师还带着他的艺术帽，很是开心的样子：“都没事就好，要不然我还不好和老张交代。” 叶青青脑子卡了一会才想起这个老张是自家张副社，她哂笑了一下，心里默默擦汗，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好好稳一下状态，否则非得精分不可。 “那走吧，”艾老师往前一指，“这次是深度游，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东西。” 叶青青往他身后一看，愣：“卢师傅不去吗？”一起来的司机老卢没跟着。 “他懂个p哈哈哈！”艾老师特别豪放的道，“跟了去只有陪我抽烟一个用处，其他时候不是拖后腿就是指手画脚，别理他，如果哪个馆子里碰到，喊他请客！” 男人间的友谊果然是莫测啊，叶青青傻愣愣的跟了出去。在后面听阿尤和艾老师讨论：“先去图书室吗？他们昨晚不是说祖祠里东西比乡镇志还全吗？” “你姓王啊？”艾老师问。 阿尤：“额。” 艾老师指指叶青青：“她姓王啊？” 两个小的当然明白艾老师的意思，虽然现在没那么封建，但外姓人贸然上人家祖祠要东西还是不方便的，能先从图书室的乡镇志开始就从那开始。 只是…… 哼，老娘当年可是和这儿的王家人相过亲的呢！差点也算半个姓王的了！ 叶青青心里颇为好笑的想着，就见艾老师和阿尤一道转向，往镇口那儿走去。 那是游客中心的位置。 ……也是过去的学校。 ……再再过去的城隍庙。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时光投影 “小叶我和你说，昨晚你没赶上吃饭真的太可惜了！”路上，阿尤闲着便开始和叶青青闲唠嗑。 叶青青此时走在这熟悉的石板路上，感觉仿若昨天，可一步便是四十年，正魂不守舍的状态，巴不得有人拉开她的注意力，便勉强笑道：“啥呀，吃啥好吃的了？” “哎你这口音到位！”阿尤还没说话，艾老师便回头，“这平翘不分的感觉，很不错！” 她只是一不小心代入了阿棠的口音而已！叶青青有些羞赧也有些不满：“南方人都这样啊。” “不不不，这儿的啊，有股特别的韵味，”艾老师摇头晃脑，“我这两天就在注意了，这儿的口音啊，大概因为远离尘世，有种古意盎然的味道。” 偏僻就偏僻嘛还远离尘世，土就是土嘛还古意盎然……叶青青心里一点也不给自己呆了这么久的地方面子。 “我昨晚就想着，如果这样特别的韵味能够融合进曲子里，那一定是音乐形式上的一种巨大突破！”艾老师已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方言歌曲不是早就有一堆了嘛！ 叶青青正想着怎么得体又不失耿直的回应一下，就见阿尤仿佛不知道他老师在说话一样，继续对她道：“昨晚真是的，全是山货！啧啧啧，平时吃都吃不到！” “我是环保主义者。”叶青青礼貌的回答。 “额，啊，真的啊？” “嗯，”叶青青点点头，一脸诚挚，“所以，你说的山货一定都是蘑菇竹笋那样的素菜对吧？” 阿尤干笑：“嘿嘿嘿是啊。” “哇！羡慕！”叶青青夸张的道。 “好了好了，”艾老师听不下去了，“真的是，昨天我就说，他们太隆重了，这样不好的。” “哎，地方招待不都这样嘛。” “那不是，现在大城市就不敢这样招待了……” “这儿山高皇帝远嘛。” 两人讨论着往前走了，叶青青又清净下来，继续左右看着。她虽然在这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一个镇子就这么一个主干道那么些户人家，她“再次”走在路上，有种做叶阿棠时去上学的感觉，脑子里甚至还能想起路过那些人家的样子以及基本情况。 这家的阿婆和她阿妈吵过架…… 后头那家的男主人有次大中午被老婆打到街上…… 咦，这家的火钳还挂在这儿啊？心真大，这玩意儿现在大小也算个文物，也不怕被人偷了。 叶青青这么走着，感觉自己仿佛就走在一条时空隧道中，周围从空气到街景、从天上的云到脚下的石板路全都是四十年前的。 只有她和前面一无所知的阿尤还有艾老师，他们不是“城里来的作曲家”，而是跨越四十年过来的时空旅客。 哎，别再想了，叶青青，再想真的要走不出来了。 叶青青强迫自己闭闭眼，深呼吸了一下，才重新睁开眼，大步跟上前面的人。可没走两步，右边房子到了头，豁然出现了不远处和大街平行的河流，以及一座熟悉的桥。 叶青青这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走不动了。 霜桥。 在霜桥的那一头……好像…… 一阵风吹过，她一晃眼，感觉自己看到霜桥另一头，那排低矮破旧的房子里，走出了一个人。 单薄，瘦削，却高挑挺拔。他一身藏蓝的长衣长裤，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肩上背着一个已经泛白的军绿色背包，手上拿着一叠书。 他从旁边的衣杆上摘下一块洗净晒干了的手帕，简单叠了，塞进了裤袋里，抬头，望向了她这边。 他笑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晨光熹微，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像是要化在水波里，又像是要消失在阳光中。 再一眨眼，他真的消失了。 ……唐且行。 ……她，至少她作为叶阿棠的时候，没有见过唐且行这样。 ……这一幕中的唐且行真的像个落入凡间的男神，高不可攀却又让人忍不住想沦陷其中。 难道这是阿棠的记忆？ 亦或是她的假想？或者是纯粹是时光的投影？ 不管是什么，叶青青只知道，她“回来”后刻意忽略的那件事，终究不肯放过她。 阿棠还在。 在提醒，在坚持，在……哀求。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所谓昭里 幻觉过去，再看对面时，只剩下破落的房子，看着就不像有人住的，只是因为前面空旷，所以晒了很多咸菜，一排排的，远看活像海带。 叶青青平复了心情，回头继续跟上艾老师和阿尤，沉默的走着。 她心里其实有点厌烦，为什么？人不是她杀的，故事不是她写的，其中任何一个人都和她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为什么这件事情要如跗骨之蛆一样如影随形，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缠绕在她的身边？ 难道她欠谁了，她活该？她也没多大岁数，不该有这么复杂的身世吧。 叶青青心里嘟嘟囔囔着，总算是到了镇北口的游客中心，还没到就见有人迎了出来，是早上喊她起床的王美兰。 小姑娘一身白衬衫牛仔裤，看起来挺圆润，是过去这小镇稀少的身材类型。 “你们来了呀。”她把他们迎进游客中心，“你们说要看乡镇志，我已经联系馆长准备好了，不过咱们这游客中心也算个景点，你们要不要一起参观一下呀？” “好，走。”艾老师果断拍板。 “那请这边走，我顺便给大家一起介绍一下我们昭里镇的历史吧。”王美兰双手一端，立刻做出了一副导游的架势，露出职业微笑，轻快道，“我们昭里镇的王家啊，据说最早起源于王昭君那一支，昭君出塞后，家族获得封地和官爵，逐渐兴盛起来。” “王昭君……”艾老师似笑非笑的叹了一声，“继续继续。” “期间一千多年，家族命运起起伏伏。一直到了明朝，为了躲避战乱，咱们这一支便迁徙到此，当时带领家族的族长在风水学上极有建树，他带着族人历经千难万险，偶然间见到这片山谷，极为喜欢，称其为有虎踞之姿，有龙盘之势，集山水之精华，汇天地之灵气。像极昭君出塞后汉帝封给祖先的第一片封地，咱们的祖先正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发家，逐渐成为一支了绵延千年的大家族。” “族长希望，咱们这一支能够在这一片地方重振荣光。于是我们便在此定居下来，而当时族长第一眼看到的地方，就建立起了这座城隍庙。各位都知道，城隍爷乃是城池的守护神，我们迁居于此，当然希望能够在此长长久久，平平安安。而事实上，咱们昭里镇这四百多年历史，确实一直受城隍保护，风调雨顺，无大灾大难，也是万分幸运的事情了。” “那怎么现在成游客中心了呢？”阿尤问。 “啧，听人讲呀。”艾老师训他。 “哦哦，您继续，您继续！”阿尤臊眉耷眼的退到叶青青旁边。 王美兰继续职业微笑：“遗憾的是，在十年特殊时期，城隍庙，连着我们今天下午可能会去的王家祖祠一起，遭到了无情的破坏，一度成为镇里无人敢去的禁区。后来经过当时王家族长的努力，这里被改造成了镇里第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学校，祖祠则成为了镇里第一个现代化医院。” “族长都挺能干的啊，”艾老师突然冒出一句，表情却不像是夸赞。 王美兰却笑得更真挚了：“按照以前宗族制度来说，族长那都是最能干和为族人着想的人，毕竟是要领导整个家族前进的。现在虽然不讲这一套了，但是族长家的影响力依然很大，只是比过去更接地气，大家都是平等的，可以一起唠唠家常什么的。” “这么看来，你们镇子里，宗族势力还是挺大的啊。”艾老师又道。 “这个……不能这么讲，”王美兰有些尴尬，“到底是法治社会，你要说势力大，只能说咱们人数多。毕竟这儿绝大多数人姓王，拔出萝卜带出泥，都是亲戚，可能相互照顾的时候会有个亲疏，但这是没办法的嘛，人之常情。” 法治社会，你们倒有脸说这个。 刚从“特殊时期”末尾过来的叶青青心里很是气不顺，面上微笑道：“那不是法治社会的时候，外姓的岂不是惨了？” 这话简直带上了点敌意，叶青青说完就后悔了，连忙道：“哦，我也没那个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 王美兰面上的尴尬缓解了一点，勉强笑道：“没，没什么，咳。” 艾老师看了叶青青一眼，突然道：“对啊，那如果特殊时期，你们王姓如果和外姓人发生冲突，怎么办呢？是镇长管，还是族长管？” “这，我也不清楚……”王美兰有些手足无措，其实这些问题已经有些太深入了，他们一群旅游采风的根本没必要问到这些，可偏这姑娘老实，这时候了还没想到带过话题，而是冥思苦想，“我想，大概是，商量着来的吧。” 得，还真老实。镇长和族长商量着来，这不就是宗族势力过大的典型表现吗，听着跟王权神授似的。 叶青青忽然灵机一动，道：“比如，公审大会？” 王美兰：“啊？” 叶青青：“算了，你当我没说。”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学校和燕妮家 叶青青说出公审大会这四个字只是头脑一热。 反正知道她经历的人都会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但她说完后就后悔了，这小姑娘才几岁啊，她懂个锤子，赞美家乡本就是她的职责，怼她干嘛。 可她忘了旁边还有夕阳红老艺术家艾老师，看起来是最不怕事儿大的。 “等等等等，公审大会？”他语调有些高，“有意思啊，我还真听说过，咋样的来着？” “这个，我真不知道。”王美兰相当尴尬。 “好吧好吧，那你继续说吧。”艾老师摆摆手，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咳，”王美兰已经有些怕了，接下来的语速飞快，“后面大家生活都好起来了，为了响应国家大力发展基础建设，丰富人民精神生活的号召。我们便重新划地建造了学校和医院等公共设施，并且开始逐步恢复那些属于祖、咳，历史、属于人民的建筑，比如城隍庙，还有王氏祖祠。” 可怜孩子，被怼的祖宗俩字都不敢说了，叶青青一阵暗笑。 “下面，请跟我来，在游客中心的后面，就是我们根据老一辈的记忆复原的，昭里镇，城隍庙。” 说罢，王美兰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终于又恢复成导游了，叶青青都替她松口气，这工作刚开始就已经被套话套得捉襟见肘，想想就替她心累。 见前面小姑娘的身影简直有点仓惶，后头三个人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好笑。 艾老师：别闹！ 阿尤：最难搞的是你！ 叶青青：最难搞的是你！ 艾老师：哦豁！ 城隍庙的本体其实很小，看来确实是最早的设计。除了最中心供着城隍爷的大殿，其他周围的屋子原本都是做住宿和医疗等公共用处，后来用来上课了就成了教室，其实也就那么四五间房，一圈就逛完了。 王美兰在那儿介绍着这是庙祝的房间，这儿是客房，这儿是做法事的地方，这儿是储物室…… 叶青青心里则是，这儿是小学教室，这儿是中学教室，这儿是教师办公室，这儿是食堂……啊，原来以前王校长的办公室是储物室啊？ 王美兰介绍完，就带着他们继续往前到了后院。 “这儿是后院，最早是族长和镇里老人住的地方，后面改造成了学校的时候就用作了其他用途，现在就成了镇里旅游部门的办公区，我的办公室也在这。” 叶青青一脸缥缈的笑容听着王美兰的介绍，眼见王燕妮的家成了一个大办公区，虽然格局没变，但墙角一排排的热水壶，墙上挂着空调外机，天井中巨大的遮阳伞下面摆着白色的塑料桌椅，上面还放着烟灰缸，天台上搭了个阳光房，里面有色彩缤纷的懒人沙发和小圆凳，都仿佛在诠释着四个字，物是人非。 待客大厅的最前面挂着现在最流行的标语莫忘初心。 ——殊不知她上一次来这时才“几天”前，那时候还挂着王校长的遗像。 哎，真的要精分了，人在昭里，躲都躲不掉。 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深呼吸了一下后，见艾老师正听着王美兰介绍“城隍庙”在过去和现在对人民精神生活以及传统文化的影响，便用手肘碰了碰阿尤：“我去外面透透气哈，要走的时候微信电话我。” “慢慢来，”阿尤在她耳边道，“艾老师进来就盯着这个烟灰缸了。” ……哦！叶青青心领神会，觉得这对师徒真是好笑，便放心的从后门走了出去。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祖宗唐冶 游览完城隍庙，王美兰就把他们带进了位于办公室旁边的图书室，那儿竟然就是曾经学校的图书馆，只是因为现在他们知道这个规模完全不够做个“馆”，便称其为图书室。 乡镇志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其实艾老师只是例行公事，乡镇志这类书籍绝大多数都很枯燥，反正叶青青以前也遇到过需要翻看这类书籍的工作，她算爱看书的，硬是在第一页睡了过去。 他们此时在这的主要任务，其实是在这儿和相关负责人员进行一次座谈，就昭里的旅游特色和宣传进行探讨。 这并不是叶青青的工作，她也完全不懂这行，便在一旁坐了，偶尔帮忙加点热水，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想玩手机。 等下……手机。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很重要的事。 她还是低头打开了手机，翻看微信消息，翻看企鹅消息，又去看短信，看未接来电，又去看已接来电，冷不丁看到排列第一的电话，是唐冶打来的！接通时间是五秒！ 卧槽！叶青青头皮一麻，差点喊出来，她想起来了！早上！她！没听出唐冶的声音！然后！唐冶气到！挂电话了！ 她居然问那个祖宗他是谁？！ 这，这不是重要的事，这是要命的事啊！ 叶青青强忍住蹭一下站起来的冲动，硬生生稳住身形，故作端庄的缓缓站起，微笑着和旁边看向她的人们点点头，做出一副有事的样子，从容的走了出去。 刚出门，她就拔腿狂奔，跑到现在空无一人的阳光房里，关上门喘了口气，随便找个懒人沙发坐了，拿出手机翻到唐冶的号码，深呼吸，拨了过去。 过了许久，直到叶青青以为要“无人接听”的时候，唐冶终于接了电话，声音冷漠：“喂。” “额，那个，唐冶？” “你谁。” “……”我不信没来电显示啊！ ……虽然她早上接电话的时候也没看就是了。 叶青青忍气吞声：“我，叶青青啊，你没存我电话吗？” “没。” “哦，那你存一下嘛。” “不存，什么事。” “是你早上打电话给我，对不起我睡蒙了，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然后还糊里糊涂的，”叶青青胡乱的解释着，继续问，“你早上有什么事啊？” “没事了。” “哎呀，告诉我嘛，你问我地址是吗？我现在微信发给你？是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吗？哦，样书！”叶青青抬高声音，激动道，“样书对不对？！出来了吗？有签名吗？！” 她心里其实完全没那么高兴，毕竟她现在老觉得眼前还坐着王燕妮，导致她又失落又心烦，但是这次归根结底是她失礼在先，只能曲意奉承。 “……”唐冶没说话。 再不说话我也要挂电话啦！叶青青心里发狠，努力欢快：“快，是签名样书对不对！我要我要的！” “你不用那么委曲求全，”唐冶冷声道，“我不给你寄了。” “啊？”怎么这么难搞？！大不了她不看了！她又不是没看过！稀罕！ “你晚上在不在家，我过来给你送一趟。” “啊？”这什么神转折，叶青青反应不过来，“不，不用这么麻烦。” “我爸自己做了点饺子，要我带给你，”他道，“冷冻的，还是自己送方便。” 他爸……方凛做的？！ 妈耶，她自己爸妈都没特地做馅儿买皮做过饺子，这一个老爷子比她双亲加起来还贤惠啊。 叶青青早饭没吃饱，此时咽了口口水，但还是遗憾道：“我晚上不在诶。” “……” “你别挂电话！”叶青青觉得对面的沉默似曾相识。 “我不挂，”唐冶的声音闷闷的，“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这两天都不在，我出差了呀。” “……哪？” “在，”叶青青差点想说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打住了，而是打了个哈哈，“在山里呢，可偏远了，等我回去给你带特产哦。” “那再见。”唐冶生硬道，等叶青青回了个再见，便利索的挂了电话。 “哎……”叶青青看着手机，忽然觉得经历唐冶这一劫，面前的一切都显得可爱了不少！ 这才是真的祖宗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昭里的前路 根据当地的计划，艾老师带队到了地方，先座谈，再采风，最后总结。 一套流程结束，艾老师得到了足够的素材，就回去搞创作，出成果，他得钱，昭里得名，皆大欢喜。 于是在昭里文化旅游部和部长等人座谈过后，拟定了一个大概的方向，才开始正儿八经的采风。 叶青青发现自己这一次还真是纯·福利旅游。 她干嘛的，她是编辑！可现在产品都还没出来呢，她连自己该编审啥都不知道，所以自己几乎全程都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要跟着逛吃逛吃就行。 座谈结束后，已经过了中饭时间，镇里又是一顿山珍海味做中饭，下午休息完，王美兰带着他们在镇北走街串巷晃荡了一圈便结束了这一天的行程，约好第二天就是重头戏——镇南。 据说那儿是昭里镇景点最密集的地方，要他们养精蓄锐。 因为一切都还在规划中，而且为了保持一定神秘感，接待的人并没有告诉他们具体有哪些景点，所以叶青青并不知道接下来会被带到哪里去“参观”。 这让她很迷茫。 她好歹在这儿也是住了“好两个月”的，却死活想不起这儿有什么值得游览的地方，如果说冲着现在的古镇热，那也不是啥古镇都能用来旅游的吧。 全国那么多古镇，昭里有的人家也有，昭里没有的人家还是有，所以这儿的竞争力究竟在哪？就因为这儿姓王的多？ 晚上叶青青又是一个人，她闲着是闲着，却不敢出去，怕自己人没穿，在路上走着走着精神又穿了。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琢磨，结果惴惴不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她走在后面，发现艾老师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和阿尤探讨的时候根本不避着王美兰。 “城隍庙，宗祠，这些东西随便哪个古镇都有，别说古镇了，那么多城市山头上都立着城隍庙，哪座不比这儿的好看还悠久？难，有点难。” “而且这儿那么远，那么小，这些东西并不足以吸引人跋山涉水过来啊。”阿尤表示赞同，“我觉得走闭关度假路线可以，你们山上能造别墅吗？” 王美兰：“……没有诶。” “这儿十室九空，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吧，空房子住都住不完，谁还去山上盖房子。”艾老师优哉游哉的走着，两边看，“哎，要我说，整一整做影视基地倒是挺好的，封闭，安全，还风格多变。” “老师要你这么说，乍一看还真像芙蓉镇的场景。”阿尤道。 “是吧，我一看也特别像活着的片场。”艾老师笑起来。 “这么讲，活着和芙蓉镇拍摄的地方就够了，何必再跑那么远过来啊。”叶青青忍不住道。 她不知怎么的，莫名就很想吐槽这儿。 或者说其实她知道原因，只是不愿意承认，除了阿棠爸妈和若干个朋友，这个镇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好印象罢了。 这么想，对昭里还真是不公平啊。 平常心，叶青青，平常心！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章 古镇模板 王美兰被他们说得很尴尬，任谁的家乡被说得一无是处也会不高兴，她努力介绍：“我们这儿可能硬件条件确实不够好，但我们特产多呀。周围的山就是我们的大宝库，各种天材地宝山珍美味，应有尽有，我们的传统菜肴里就有海山宴，千笋宴，千古汤，百花菜……” “这都是些啥？”阿尤问。 他这是问到点子上了，王美兰立刻摆出架势介绍起来：“海山宴就是我们的昭君河的鱼，配合各种山珍一起做的八道菜……” 昭君河？这河什么时候有名字了？昭里又没别的河，镇子里的人提到河哪还会有第二条，都只会望向一个方向，叶青青心里默默吐槽。 “千笋宴就是我们收集的近千种笋的烧法，山里各种笋子多，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特色，随便挑几样就能做个宴席了。” “千古汤其实取的是蘑菇的菇的谐音，山里菌子多，多到数不清，随随便便抓一把就能放一锅汤，喝光了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多少菌子。” 叶青青听到这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呆过的昭里了，怎么她在这儿住了那么久，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东西。 “还有百花菜……” “好了好了我们懂了，”艾老师哭笑不得，“都是套路，都是套路，我已经在好多地方吃过类似的菜了。” “这些不都是景点必备的么，看来你们领导确实已经做了不少功课了。” 王美兰已经无力应付他们了，只能尴尬的笑笑，突然她看向一旁，指了指路边一条窄巷道：“里面是以前镇子首富的房子，现在虽然住着其他人家，但有专门用来参观的地方，主要是展现一下明清风格的建筑。” “那我再问下，首富的房子那儿有没有小姐抛绣球的小楼？”艾老师突然问。 王美兰已经麻木了，语调平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那都是人家晒衣服的阳台，后来有专家过来看，说这小楼阁从体积和位置看，应该是当年首富的女儿的闺房，有时候可能还用来抛绣球的地方。因为它背阴，设计封闭，还阻碍别人视线，主要是为了保护闺秀隐私，并不做日常用途。” “词条背得可真熟，”艾老师夸赞她，又问，“等会儿会不会还有个博物馆，里面是昭里镇人民支援游击队和参与剿匪的成果？” 王美兰，微笑：“还真有，有个革命历史纪念馆，我们镇曾经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都做出过巨大贡献，当时的游击队长还在我们这儿当过一段时间的书记，后来出去到了石县，一直惦记和支援着我们镇的发展。” “游船项目有没有做起来？” “有的，已经计划好了，从镇南门，到宗祠一直到镇北城隍庙，我们一共设计了五个站点，请了老船工负责摇竹筏，为游客提供水乡独有的生活体验……” “得，”艾老师回头朝阿尤摊手，“这儿把古镇该有的都学全了，要啥有啥，我们出了城上高架随便就近找个古镇玩玩就行，何必跑那么远。” 阿尤也笑：“是啊，我都听懵了，这领导不是挺懂的嘛，还死活要我们过来干嘛？” 王美兰已经没脾气了，努力保持微笑：“毕竟我们是依样画葫芦，画皮不画骨，我们领导希望昭里能够有和别的古镇不一样的味道，这个不请各位老师亲自来一下做不到的。” “来了也没用啊，”艾老师摊手，“远就是远，咱们镇到哪都远，这点无解啊。” “如果光作为一个古镇，那确实很难。”阿尤接着道。 王美兰当然知道这点，她此前面色一直尴尬，但现在突然释然了：“这些，我们都知道，”她笑了笑，“艾老师，咱们镇长请了那么多波专家，还真只有您在这跟我们说大实话，就冲您那句‘咱们镇’，我就真心感谢你。但是……”她叹了口气，“子不嫌母丑，这到底是我家乡呀。”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一章 杨镇长 话是这么说，叶青青还是跟着王美兰，从一个纯游客的角度把昭里镇逛了一圈。 虽然表面上没多大变化，但其实内在却是改动极大。可以看出这些年镇里的领导在建设镇子的时候花了一番心思，在保存原有面貌的情况下悄摸悄改变内在功能。 于是叶青青就看到这儿什么设施都是古色古香的，饭馆重新整修过了，气派精致了不少；街角的小空地上放了现在居民区里常见的健身设施，只是全都弄成了红木色；原来的工厂早就停工，刷了白墙弄了个飞檐的翘顶，里面是社区活动中心兼体育馆，虽然篮球场被分了一半去放乒乓球桌，但还是有几个小孩子玩得很开心。 外头戏台子当然被精心修缮过了，台子的空地上晒满了鱼干和咸菜，非常有生活气息；学校依然是小学初中在一块，但是已经完全现代化，只是都很小，因为很多人都搬了出去，在这儿上学的孩子依然不多；还有医院，虽然主要是西医治疗，只有一个老中医被供着做做样子，但进门是一个通天的中草药柜，里面都是自家周边山里采来的药草，看着很是气派…… 这么一逛，原先对于镇子领导狂热复制其他旅游古镇的做法的不满也消下去不少，虽然现在依然看不出昭里的什么特色，可毕竟还是内外兼修，真的下了功夫的。 晚上镇长过来跟他们吃饭。 第一天晚饭的时候叶青青穿越了，不在场，只听说他姓杨，很平易近人。晚上一见，并不是想象中挺着大肚子的中年领导，而是一个看起来精干壮实的中青年，三四十岁的样子，言行利落，声音洪亮，就他一个人，过来提着自家酿的酒，和艾老师称兄道弟的，果然很平易近人。 叶青青简单自我介绍后，和过来陪席的王美兰一起乖乖的缩在一旁埋头吃饭，耳边听满桌男人们天南海北的聊天。 艾老师几口酒下去，抽着烟就开始说大实话，和杨镇长讲昭里镇旅游的问题，杨镇长连连称是。 “艾老兄，你知道我怎么想到你的吗？哎，我这人啊，特别喜欢旅游，但你看，我这饭碗捧着，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所以啊，就特别喜欢看那些旅游的视频。可现在那些小年轻的玩法啊，我还真适应不了，这找着找着，就找到了你的那个，逆水行舟的系列！” 逆水行舟？叶青青竖起耳朵，她当初审艾老师的专辑，当然是对他做过调查，没听说他还有这个系列专辑啊。 艾老师却一听就明白了，摆摆手：“哎，那个啊，不足道哉不足道哉。” “要道的要道的！”杨镇长来劲了，“哎我就特别羡慕你，你那纪录片，从兰州开始走的吧？是不是顺着河西走廊一路跟着游牧民族的路线往西北走，哎哟我的天，那祁连山脉，那青海湖，那可可西里，我真是，大半夜我躲着老婆孩子在被窝里流眼泪！”杨镇长一拍桌子，大吼，“太好看了！” 叶青青：“……”真性情啊这个镇长。 阿尤也一脸好笑。 叶青青就奇怪了，低头问旁边阿尤：“第一天你们没聊这个？” “第一天很多其他领导在，不好意思吧。”阿尤也低声回答。 “啧啧啧！”叶青青算是明白了，为毛做个小曲儿也要大动干戈的请艾老师来住四天，敢情艾老师自己是个大触不说，镇长还是他的粉丝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二章 镇长的苦恼 两个大佬在上座侃大山，聊旅游，聊影视，聊流行音乐，聊到最后，还是回到了正题，昭里。 这时候俩人已经喝高了，大脸子通红。 “哎，艾老师，不瞒你说，这镇子到我手上的时候啊，我也觉得是个烂摊子，棘手啊，怎么搞都不知道，真想把它整个搬出来，放到个交通便利的地方，可是不行啊，这千把人，说说不多，站一块乌央乌央一堆，怎么安排得过来？我就想着，在我任期，我给它好好整一整，别的不说，好歹让这儿的人生活舒服点。”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艾老师抽着烟点头，这一会儿功夫，他面前烟灰缸都快满了。 “后来我发现，这儿的人生活，要是物质要求不高的话，本来也挺舒服的，那我换个目标吧，让这儿热闹点，听着不难吧？比让人民生活舒服简单多吧？嘿！”杨镇长一拍大腿，“做起来发现，这是最难的！” “嘿嘿嘿！”艾老师很懂的点点头。 “要致富，先修路！我路有啊，人呢？”杨镇长估计喝高了，话也多起来，“人不来啊！” “没办法，远。” “何止远，自己人也不安生！” 这话一出，席间一静，叶青青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王美兰，却见小姑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淡定的吃着菜。 “美兰在场啊，但我这个事情是一直在说的，她也知道。”杨镇长道，“这个镇子啊，有人，没有乌纱帽，胜似土皇帝！” “哦……”艾老师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 “你说这什么年代了，出点事，听谁的？我就不说听法律了吧，我就说谁讲话有分量吧，你觉得在这谁有分量？” 艾老师耸耸肩：“姓王的？” “对！还要听什么族里的老人！我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我都傻掉了，什么？我要成立文旅部，你们还要问问族里的老人，我不是在问你们意见呀！我是在宣布呀！” “哈哈哈！”杨镇长的语气实在好笑，可见平时憋得狠了，这时候和老艺术家吐吐槽，艾老师很给面子的笑起来，“那然后呢，怎么办的？” “我其实啊，任期差不多了，你是没见以前的样子，这些年我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杨镇长说着这话，别说王美兰，叶青青都跟着一起点头。 阿尤：“你点什么头？你又不知道之前什么样。” 叶青青：“我相信啊！” 阿尤：“……” 杨镇长还在说：“我马上要调到县里去了，所以现在还敢跟你们这些明眼人说说。我请您来啊，确实希望您在宣传上帮忙下下功夫，不止是做曲子拍mv，最好啊，再出个系列片，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做点让潜在游客能够新奇向往的感觉就行，这方面只要你同意，经费你提，我去申请！” 艾老师：“这个么……” “还有一个，就是能不能从侧面，对一些传统文化的糟粕进行一些，怎么说呢……不能说是抨击……” “吐槽？”叶青青小心翼翼的接上。 杨镇长一愣，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青青的意思，连连点头：“对对对，差不多这个意思！我做镇长的，不能当面跟人吵，又不好背地里下绊子，只能临走再提醒他们一下，这样不好，这镇子这么让他们把控下去，永远起不来！” “这是让我们恶心人啊。”阿尤又凑过来悄悄吐槽。 叶青青却握紧小拳头，一脸义愤填膺：“说得对！” 阿尤端详她表情，迷茫：“你说谁说得对？” 当然是镇长说得对！ 四十年了，前有乱审唐且行，后有乱治昭里镇。她到现在还没见过这帮罪魁祸首，是时候恶心他们一下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三章 你知道公审大会吗 叶青青万万没想到，跟着出来散散心而已，这日子过得跟渡劫一样。自己重新穿越了一遍不说，而且是直接身心故地重游，多看外面一眼都担心魂被吸走，在个偏远小山村里，简直如履薄冰。 但显然，万万没想到的人不止她一个，艾老师和阿尤都很惊讶的样子。 “我一个搞音乐的，圈子里没名没姓儿，怎么还担这么大一个担子，这做做容易，到时候费心扒拉的还没点儿水花，多糟心的啊。”艾老师笑嘻嘻的。 “你哪叫没名没姓儿！我这个不大上网的也不大看剧的，硬生生追完你那个纪录片，我真是五体投地！” “过奖过奖。” 叶青青忍不住了，低头摸出手机开始搜索那个逆水行舟，竟然搜到一个在国家电视台获奖还轮播过的纪录片，一共就一季二十四集，影视网站评分过九，好评过万，长评上千，是大网络环境下少见的精品节目了！ 制作团队一看就都用的化名，导演和制作人都是同一个人，叫未艾。 莫非就是艾老师？！ 花擦，这一看就知道是个埋头做精品，闷声发大财的那种良心团队！叶青青纪录片看得少，但也知道，一旦深入到这个博大的圈子里，这个系列肯定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她又搜了一下未艾。 ……发现她怀疑艾老师抄袭的那个曲子，就是未艾做的。 靠！所以说在公开宣传的时候用的是艺名未艾，只是在版权保存用的出版时才用真名艾国华吗？！ 艾老师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这杨镇长也是厉害，竟然都能请到编辑都不识真面目的“未艾大大”！ 这么一看，艾老师接到这样的委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还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叶青青这一次抬头看艾老师，眼里就剩小星星了。 对艾老师的委婉拒绝，杨镇长那是一点不意外，只是叹口气：“哎，我也说了，我都要调走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我走了，管他洪水滔天。但这儿啊，哎，这是我第一个挑起的大梁，我对这啊，有感情。这我一走，下一个也不知道会怎么整，但怎么想也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在，办啥事儿都够糟心的。” “哎，你说的我都懂，但这个吧，你说我答应下来，也就是做个策应，我不是为了你，也是为的这个镇子，经费什么暂时别提，搞得我们私下做什么不法交易一样，怎么样？” “好的好的，来喝一杯喝一杯！” 桌面上又开始觥筹交错，叶青青心里则蠢蠢欲动，她发现自己晚上有事情做了，就是看艾老师的纪录片！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进来，一个精壮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面色黝黑，面容犀利，看着就是个办事利落的人。他手里也提着个小酒，进来先咧嘴笑：“哎哟，我赶上了吧？” “都喝高了！”杨镇长很高兴的站起来，“来，我给你介绍，艾国华，我说的那个拍纪录片的导演！艾老师，这就是咱们镇警察局的局长，兼刑侦队队长，林伟业！我好兄弟！” “林局长。”艾老师招呼了一声。 “叫小林好了，什么林局长！真不行叫队长，我听不得别人叫我局长。”林队长自来熟的过来，坐在艾老师另一边，上来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一口喝干，“昨天没回来，今天又迟到，失礼失礼，我自罚三杯。” “一杯就行了，一杯！”艾老师拉住他喝第二杯的动作，笑道，“喝多了伤身，来，抽烟。” 叶青青、阿尤、王美兰：…… “阿林，我刚在跟艾老师讲，就我走之前啊，至少要恶心一下那群人。”杨镇长非常不避嫌，这次已经非常直白。 “对啊，所以我死活要跑过来，就准备好喝光这瓶酒！求老师给帮个忙！” “哎，不用不用。”艾老师笑着摇头。 “一定要一定要的，我和你说啊艾老师，老杨这兄弟屁股拍拍管自己走了，到时候留下来倒霉的是我。你晓得吧，这镇子说说出去的人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是外姓的。大姓根本不舍得，为啥咧？在这里啊，小偷小摸都不用担心，反正有本家叔叔伯伯帮你担保，动不动就搞什么关在家里拘留，或者赔点小钱让人撤案，我调进来之前多少也是办过点大案的，到了这里，说说治安好没事情做，到底怎么样，咱们心里知道。” “你别诉苦，你说点干货，”杨镇长拿筷子夹花生米吃。 “哦我年轻的时候啊，我师父就这个镇的，他跟我说过一些事，有一个啊，我印象特别深！” 叶青青心里一动，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紧紧盯着林队长，就见他抿了一口酒，往前一凑，有些神秘的道： “你们知道，啥是人民公审大会不？” 此话一出，在场一共才六个人，有三个都望向了叶青青！ 顶着艾老师、阿尤和王美兰惊疑的目光，叶青青心里给了自己俩嘴巴子。 昨天没事提啥不好！偏提什么公审大会！这下巧了吧，怎么解释才好！？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四章 往事重现 别说叶青青，林队长都有些懵。 “咋，这姑娘难道叫公审大会？” 噗！我还叫德云社呢！ “没啥，”艾老师回过头，轻描淡写，“就是我们这编辑小姑娘刚提过这个，大概是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是吧，小叶？” 叶青青连忙点头：“对对对，做了点功课。” “哦？公审大会这事儿也知道？” “咳，就那个年代嘛，”叶青青含糊道，“就不知道和你要说的是不是一个事儿。” “就一个无头案嘛。” “哦哦哦那不是一回事，”叶青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一阵感慨，敢情公审大会倒霉的人不止唐且行一个，而且，“这儿还有无头案？！太凶残了吧！砍掉的？” 林队长笑了：“这无头案不是说受害者没有头，是说没有头绪的案子！” “……咳！这样啊，”叶青青很尴尬，眼见旁边艾老师和阿尤都讪讪的样子，果然跟她一样想岔了。 “那就说说呗，”杨镇长见他们都挺感兴趣，便让林队长讲。 “这事儿有好几十年了，刚好特殊时期过去，咱们这下乡的知青还没回去，就有个姓唐的留在这教书，据说是和这儿校长的女儿相好的缘故。” “……”这开头就感觉哪里不对了，果然时移世易吗？ “那时候不刚恢复高考嘛，这姓唐的知青就和校长女儿约了出去赶考，校长不同意，有天晚上听说小男女在一块复习的时候，被校长逮住了，女孩儿被赶走了，留下俩男的聊天，结果第二天，校长没回来。” “死了？”艾老师问。 “先失踪，几天后发现了尸体，浮起来了。” “那就不算无头案了嘛，”阿尤道，“听您这么讲，条理很清晰啊。” “问题就是没人证物证，嫌犯还打死都不承认！”林队长道，“我师父的师父那时候办的这个案子，那啥年头啊，这么多年瞎折腾，刑侦手段不进反退。如果不能严刑拷打，又没法迫使他招供，那基本没有结案的可能。” “你既然说出来，那你师祖那时候肯定没严刑拷打吧？”艾老师道。 “那肯定没，可别人有啊。”林队长又喝了口酒，摇头叹息，“嫌犯不承认，其他人更加没证据，我们师祖发愁的时候，王家那群人上门了。校长是他们家有出息的一房，就这么死了，肯定得有个交代啊！这个闹啊，骂啊，打啊，折腾啊……” “招了？”阿尤问。 叶青青已经快气死了，手肘猛捅他：“不可能招的！” “叶编辑说对了，没招！打死不招！”林队长对她点头，“这就难办了不是？他是文化人，不肯签字，总不好学古代，逼他按个血手印，于是那群人又出幺蛾子了。” “公审大会。”艾老师点着头说。 “公审大会。”林队长点头，“可真他妈的聪明，让一群啥也不知道的人来投票！里头绝大多数人还跟受害人一个姓儿！” “哎，那个时代啊……”艾老师摇头叹息。 “那个时代啊。”林队长说了个小故事的功夫已经把自己灌得半醉了，“后来公审大会就判了那个知青无期，这事儿我师父和他师祖一直记到现在，直接导致我听说有可能调到这，立马答应下来了。” “这傻货想来挑战一下！”杨镇长哈哈笑着嘲笑他。 “挑战失败了哈哈哈哈！”林队长自嘲。 “人家毕竟在这经营了几百年啊。”艾老师道，他往这边一看，仿佛才发现在场有个姓王的人，对王美兰道：“诶，小王，你怎么想的啊？” 王美兰耸耸肩：“公务员我凭本事考的，镇长能干我就跟镇长混，我不太需要考虑太多的啦。” 听了这么一路，她已经放弃治疗了。 “哈哈哈哈！是个聪明姑娘！” “来来来，你们也喝一杯……” 叶青青一起举杯，表情和那些刚听完一个故事的人一样欢畅，可心里却沉沉的难以喘息。 和方凛的书一样，四十年后，这个故事里依然没有阿棠的身影呢。 她到底在哪？ 她真的死了吗？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五章 溯回昭里 接下来的行程，叶青青整个都提不起劲来。 她甚至都有些羡慕过去那个一醒来啥事儿都忘的自己了，记着干什么？给自己添堵吗？现在在这儿拼命触景伤情，图啥？她本体又没有特异功能，隔了四十年回来还能一眼看出真相？ 闹呢，歇了吧，她既然回来了，她就是叶青青了，她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第二天大家都睡到中午，用了早中饭后一道从码头上了一艘小船，由一个中年船夫撑着，顺着河流到镇外转了一圈。 这一趟只有一个景点，就是出塞湾，那是一个迂回的河道，比其他地方还宽，平时很多人就划着船到这儿停下，船停靠在一边，人则上岸从一旁的石阶拾级而上，一直走到半山腰，就可以看到大片的梯田。镇子里绝大多数的人的田地都在这莽莽的群山中，类似的河湾还有不少，但最大的就是这个出塞湾，所以选了这儿做景点。 “本来上去看梯田也在行程中的，”王美兰一直陪在一旁，“但你们都说不要爬山……” “到都到了还是要看看的。”叶青青正以为自己省了这个事儿，却见艾老师起身下了船，竟然径直往上山的台阶走去，阿尤紧紧的跟在后面，她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你不一定要跟来的。”阿尤对她道。 “老师不都说了，来都来了，还是要看看的。” 于是他们又花了半个小时慢吞吞走上山，穿过崎岖的小路和茂密的林子，竟然看到了一片巨大的梯田！ 那是数代昭里镇的人挑了山上平缓的坡，辛勤开垦出来的田地，从高处往远处望去，会发现环绕着昭里镇一大片山上，处处都能看到这样平整又描绘着大地纹理的线条和平地。 叶青青都惊了，她知道叶阿棠家有地，但因为包给了亲戚，从没过来看过。也从没关心过阿棠爸撑船运的货从哪里来，现在一看，这还真是一片宝地！ “我总算是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了。”艾老师摘下了帽子，“你们啊，是真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梯田吗？”王美兰问。 “这附近城市的人要看这样的梯田，少说得花千百块钱坐一两个钟头飞机，再包个车翻山越岭去西南那儿，遭罪不说，看也就看那么一会儿。可这儿呢？也就比一般农家乐多那么一两个钟头车程，有吃有住还有梯田看！不得了，这玩意儿不得了！”艾老师啧啧称赞，“阿尤。” “得嘞！”阿尤心领神会，拿出单反照相机就啪啪啪一顿拍。 这沉重的小家伙他背了一路都没举起来过，爬山的时候很是怨念，现在终于没有白背，拍得时候很是凶残，咔嚓咔嚓声音不绝于耳。 “这里可以，这里值一首主题曲。”艾老师总结，“你回去和你们镇长说，这儿得保护好，多联系联系几个老人家，把这儿拾掇拾掇，保证天然又保证美丽。我下次来拍mv要用。” “好的好的。”王美兰也被打击了一路，此时喜笑颜开，连忙掏出手机记下来。 一行人心满意足的下了山，坐船回去的路上，王美兰有些惆怅：“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这两天有没有吃到特别喜欢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准备点，咱们这来一趟不容易，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叶青青下意识的就想说不用不用，却听艾老师啧了一声道：“你们这早上配饭的腌嫩笋真不错。” “哈哈这个太容易了，这可是应季的东西呢，马上天要热了，就没那么嫩的笋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艾老师一开口，那叶青青也不客气了，立刻举手：“我我我我也想要，还有那个酱瓜毛豆！” “我还是喜欢那个豆腐乳，”阿尤回味起来。 “那个我也喜欢。” “你们怎么净要配粥的小菜呀，其他硬货不要吗？”王美兰自己列举起来，“我们的糍粑，八宝菜，枣米糕……” “有就都拿来呗，贵的咱不要，这些小吃食还是喜欢的。”艾老师很利落，“看我们小姑娘，口水都流下来了。” 叶青青：“我是饿的！” “哦哦好，饿的饿的。” 笑声中，小船缓缓回到昭里镇，叶青青看着河道上方写着昭里两个字的小牌坊从头上略过，恍然发现，她随着阿棠爸离开这儿时，也看到了这个牌坊。当时心里就若有所觉，只觉得自己可能这一趟出去，就再没看到这小牌坊的时候了。 却不想，才“没过几天”，她便又回来了。 若这是个诅咒，希望这个轮回转罢，就让它结束吧。 各自安好，不行么？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六章 终于走了 最后一天的时候，因为要赶早回去，叶青青起了个大早，她化妆的时候打开窗看向外面，看着看着就入神了。 招待所正对着中心大街，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上班的上学的，在早餐摊腾腾的热气中穿梭，显得生气勃勃。 她，哦不，阿棠曾经也是穿梭在其中的一个啊。她其实还记得自己以前每天上学都会路过这个招待所，那时候这儿冷清的很，因为镇子里鲜少有外人来。蒋志洲刚到的时候住进去，七大姑八大姨还传了一阵子，什么“你晓得吧咱们招待所终于住进人了！” 那兴奋劲简直了，比家里姑爷上门还开心。 没过一会儿，八点半的闹铃响了起来，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下楼吃饭。临走又回头从楼上望了一眼远处。这儿只是三楼，却已经可以看到大半个镇子，她最后看了看霜桥，探身看了看叶家空无一人的住处，面无表情的出了屋子。 走了好，走了干净。 下楼照旧一顿丰盛的早饭，这次不仅有的吃还有的带。王美兰很是贴心的给他们带来了一人一个大竹篮子，里面装满了一袋袋的特产，一眼望去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但光这制作工序就够一些大姨大妈费心了。 叶青青也参加过不少有礼品的活动，第一次拿到这么贴心接地气的，打心眼里开心，满嘴谢谢：“我爸妈喝粥就爱配这些小菜！配饭也好吃！他们自己也不会做，市场里的也没那么好吃，哎呀，太棒了！” 王美兰被说得高兴，见他们吃完了饭，连忙招呼：“不如这些盘子里的你打包带去？我给你弄点竹签子，路上可以当零食吃！” “噗！”阿尤在一旁笑了，“那还得带点馒头，否则太咸。” “好好好，我去厨房给你们要点发糕和馒头！”王美兰还真跑去要了。 叶青青手里拎着篮子傻在那，很是尴尬，但她心里却觉得这计划很好，便慢吞吞跟在队伍后面，一步三回头的等王美兰带吃的过来。 过了一会儿，王美兰还真弄了个小纸袋子，包了馒头发糕还有小菜跑过来了，直接塞到叶青青怀里：“拿去！想吃和我说，我给你寄！或者再来玩，我管饱！” 临别大概是最容易让感情真挚的时候了，叶青青这两天过得水深火热的，此时还真有点扛不住，看着王美兰，感到一阵心酸：“会来的，下次找你来玩。” 已经发动了车子的卢师傅探出头问外头站着的艾老师：“她俩啥时候这么好了？” 艾老师嘴里烟不停：“就这会儿。” 阿尤帮艾老师拎着篮子，闻言笑道：“老师你这么说，我都闻到塑料味了！” 叶青青：“滚滚滚！” 一行人装好了行李和设备，上了车，缓缓的向镇外驶去。开了没多久，叶青青探出头往回看，才看到杨镇长跑到招待所门口，被王美兰一指，往这儿看过来，无奈的叹了叹气。 叶青青回头，也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走了，她心想，还是回去老老实实上班吧。 可以一想到那群魔乱舞的出版社，她一时间又不知道，是陷在昭里这个烂摊子里好，还是回到那个修罗场好了。 哎呀，等等！ 同事就算了，说了要给唐冶带的特产她忘得干干净净！这可咋整，太不走心了！ 叶青青摸了摸手边装满小菜的竹篮子，心里默默流泪，实在没办法，只能用这个凑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七章 禁忌的词汇 来时兜兜转转快一天，回去倒真如之前预料，三个多小时就开到了，吃吃喝喝很快就进了城。 叶青青这一天是请假的，也不想回去装劳模，就想干脆直接回公寓，好好休息休息。 但路上的时候转念一想，既然是自己失信唐冶在先，那她还是得有点积极的动作表示表示，便先微信问他在不在工作室。 唐冶：【在，干嘛？】 叶青青这下得意了：【不是说给你送特产嘛！我回来了！直接给你带过去！小菜特别好吃！你爸肯定喜欢！】 唐冶：【……那你到了跟我说。】 于是叶青青放心的给了卢师傅唐冶工作室的地址，一旁阿尤问：“你朋友在那办公？” “是呀。” “厉害啊，那儿现在全市最贵了吧。”阿尤跟艾老师确认，“老师我们上回拍那个mv借的就是那儿对吧？” 艾老师在前头跷二郎腿：“是呢，三十七楼，一热门主播的地儿，嘿，确实不错。” 叶青青要和唐冶合作，当然去过那，闻言与有荣焉，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太高级了，简直都市片必备场景！” 唐冶那工作室是loft，坐落在市中心，边套，进去四米高的二百七十度落地窗，整个市区和旁边的景区一览无余。光冲着这个，就已经让人满脑子“天价”两个字了。 “当年刚出来的时候我朋友喊我买我不买，不过那时候也买不起，现在想想咬咬牙买了又怎么样，学那个主播，租出去当片场，按日结算，一个月有个四五单就够还款了，接下来纯赚！啧啧！”艾老师开始了中年人日常的“早知当年该买房”话题。 “算啦，穷有穷的活法。”阿尤倒很想得开。 “你劝谁呢，谁要穷了，我不要！”艾老师啐他。 “到了到了，”卢师傅说着，方向盘往旁边一打，停到路边，“小叶我给你停这啦，前头不让停，这儿查得紧，你赶紧下车。” “好的好的！”叶青青立刻左包裹右篮子的下了车，跌跌撞撞的，刚落地站稳，阿尤就把门一关，车一边开动，里头的人一起隔着窗朝她“拜拜”，看起来无情得可以。 叶青青傻乎乎的朝他们摆手再见，手还没放下就被喷了一脸尾气，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站在车水马龙中，她整整傻了有五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都市。 天，一直呆在昭里，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现代人了，这时候闻着尾气都感觉好亲切，抬头看到雾茫茫的天空也觉得好怡人。 还是城市里好啊，城市里真的啥都好啊！ 她一边尽情的呼吸着雾霾，一边拿出手机给唐冶发微信：【我到你楼下了。】 唐冶：【我跟前台说了，你直接上来。】 还要送货上门？事儿怎么这么多啊！叶青青并不是很想送过去，到时候进人家屋里，送了就走也不好，坐下唠嗑更不好，平白打扰人。 她回复：【要不我放你前台这吧，你回家记得拿就好。】 唐冶：【等着！】 看来是要下来拿了，这样也行。 叶青青塞回手机，叹口气打开菜篮子看了看，心里还在琢磨能不能偷藏一点自己特别爱吃的。可看那塞得满满当当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拿出什么弄个空缺出来，只能咽咽口水作罢。 没等一会儿，唐冶就下来了，一身便服，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看起来很悠闲，见到叶青青手里的竹篮子，顿了顿：“这个？” “对啊，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特产！超级好吃！特别适合老年人下饭！” 唐冶打开篮子看了一眼，挑挑眉：“还真是我爸平时爱吃的……你哪弄来的？” “我……”叶青青差点说出来，可一口气上来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头皮一阵发麻，等等！虽然还不清楚方凛和唐且行的关系，但不出意外他是知道昭里的！ 如果她说她去了昭里，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多想？ 或者说，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但不管怎么讲，现在昭里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足以虎躯一震的词语，那对方凛来说，可能影响也不小，人一把年纪了，能少提就少提吧。 “小地方，”叶青青把篮子塞给唐冶，哂笑，“拿去吃，别客气，如果喜欢的话，我再告诉你哪的。” “啧，”唐冶皱着眉，却没接过篮子，而是一抬手，“来。” “干嘛？” “我出门，顺便送你。” “不用啊，我地铁回去很方便的。” “……你是不是忘了重点是我爸做的饺子？”他举了举自己手里的袋子：“冷冻的，重不说，路上化了，水滴一路，好看？” ……你狠！ 想想没多少路，叶青青也不客气，拿了自己行李袋就跟了过去。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八章 真正的问题 原本只是送趟特产，结果想到方凛和昭里可能的关系，叶青青又心烦起来，坐在副驾驶座沉默着。 唐冶貌似专心的开着车，几个弯以后快到她家了，车速却慢了起来：“你怎么回事？” 叶青青：“啊？” “你不是冷场不耐，尴尬晚期么，怎么了，突然不聒噪了？” “……你都说我聒噪了，我还好意思说话？” 唐冶耸耸肩。 “那，我问你个事儿……” “说。” 你认识一个叫唐且行的人吗？ 咦，等下，唐且行！唐冶！都姓唐！年纪也对的上！ 卧槽，唐且行不会就是唐冶他亲爹吧！她以前怎么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叶青青寒毛都竖起来了，张开的嘴又死死闭上，心想自己这问题问出来那可真是自制修罗场跳进去就不带回来的，还是悠着点。 “什么，问啊。”公寓就在眼前，唐冶车速慢得都快停下来了。 “你……样书什么时候出啊？” 唐冶面无表情：“下个月。” “哦哦，那就好，我没问题了，”叶青青看着前方故作一脸惊喜，“哎呀到了呀，好快！谢谢谢谢！再见再见！”说着就去扒拉车门，结果咔一声，车门被锁了。 叶青青僵在那，对着车窗做了个呐喊的表情。 后面唐冶声音阴森森的：“继续问，问你要问的。” “我问过了呀……”叶青青觉得自己在瑟瑟发抖。 “没，这不是你要问的问题。” “我我我就是要问这个！” 唐冶干脆给车子熄了火，老小区，车道窄，他也不管，任后面车子滴滴叭叭的叫，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她：“快，早问早解决。” 叶青青听到后面车子在叫，尴尬症是真的犯了，她很着急：“有话好说，不要堵路啊！会被骂的！” “那你快问不就没这事儿了？” “我真没其他问题！” “……”他干脆不说话了，就瞪着她。 “呼！好吧！”叶青青咬牙，心想自己还能有什么问题是难以启齿又应这个景的，最后她那可怜的脑瓜子只想到一个，虽然威力有点大，但勉强可以用用。 “你，你，”她真是哭的心都有了，硬着头皮坚持，“你，有，有没有……” “快说！”后面车子叫声越响，唐冶的表情也越不耐。 “你，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 车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叶青青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抽离了，很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转念一想，她脸上火辣辣的，还能有什么不羞耻的表情。 唐冶听了这个问题，整个人都僵住了，绷着脸凝滞了五秒，忽然转身，发动了车子，往路边靠了靠，停下。 后面被堵的车子终于有路可走了，路过的司机都开副驾驶窗朝他这儿张嘴大骂，但因为车内气氛凝固，两人谁都没注意自己挨了什么骂。 车内继续凝滞。 叶青青缩在副驾驶，俨然已经放弃治疗，心里一片空白。 “你，”唐冶沉思着，“为什么问这个？” …… 按照一般剧本，叶青青不要脸点都能开始往下演了。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和你酱酱酿酿啊……毕竟男女关系要破冰，可能就差这么一句话，偏偏这一句话，却是最难的一句，能说出来，事情已成八九。 但是，她是真的没想有这个发展，她hold不住唐冶，一点也不想hold，她只是为了自救，结果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地狱大门，眼前一条冒火的路，两边长着唐冶脸的魔鬼张牙舞爪的，看不到尽头。 “我……就是问问，”她垂死挣扎，“你，你不要多想。” “嗯，如果我写言情的，我可能就要多想了，”唐冶这么说。 叶青青松了一口气。 “但不幸我是写悬疑的，”他又道，“那我只能多想一点了。” ……叶青青心里的自己已经躺平了。 “你，对我有想法？”唐冶眯着眼睛盯她。 叶青青疯狂摇头：“没没没没没没！” “看着我说！” 叶青青转头去看唐冶，发现这还真有点难度。唐冶颜值到底是在线的，谁能这样看着他狂说“没想法”啊！她可以有的，她不敢也不想而已呀！ “说没就没，你干嘛呀！”她转头不看，她闭眼大喊。 唐冶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是……你认识的人有对我有想法的？” “对对对！” “我认识？” “不不不，你不认识！” “哦，那就好，”唐冶平静道，“那你跟她说，我没女朋友，但我喜欢直接的，她已经没戏了。” 好的我会带话给那团失恋的空气的！ 叶青青连连点头。 唐冶还是绷着脸，看也不看她，咔的开了车门锁：“下车。” “哦哦哦好！”叶青青开门，车高，她下得连滚带爬。 “饺子！” “我我我我去拿！”叶青青颠颠的到车后的储藏箱里拿出饺子，站在后面看着车后盖缓缓合上，朝唐冶挥手，“谢，谢谢！再见！” 唐冶没回话，发动了车子，绝尘而去。 叶青青松了口气，腿一软，只觉得身心俱疲，差点原地跪下。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零九章 小菜吃哭了 叶青青拿了冷冻饺子回去，先给家里报了平安。 母后大人非常精明：“去人家农家乐，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叶青青往冰箱里塞着冷冻饺子，面无表情：“没。” “哎呀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还跟你爸说你去农家乐可以带点小菜回来，人家农民家里做的最好吃了，你爸说你肯定会带的，你看，亲女儿！” 叶青青：“其实是有的……” “哦，故意不给我们？” “还人情，送人了，饺子你们要不要？也是别人手工做的，我拿小菜换来的。” “诶哟亲女儿诶你这脑子，你拿农家乐的小菜做人情？这礼重得有点吓人啊。” “哎不是啦，可以送小菜的那种朋友啦！我还没那么蠢。” “我跟你说你要真有人情要送，家里一大堆东西，都是补品，你自己回来看到的，什么都有，我们吃不完，你啥时候回来随便挑点带去送，哦，不要拿那些小菜出去，人家不识货的，就我们自家稀罕。” 归根结底舍不得小菜，叶青青心里已经在回忆王美兰的微信昵称了，连连答应：“我懂了我懂了，我这两天再去买点，人农家的微信我有要来啦。” “多买点哦，我还跟你大姨他们说过你要去山里头玩的。”青青妈立马顺杆爬。 “……我出国你都没这么炫耀过！” “哎不一样嘛，好了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要烧饭去了。” “那妈妈拜拜。” “挂了挂了。”老妈说挂就挂。 叶青青虽然感觉打这电话净挨骂，但莫名的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她整理了一会儿东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进厨房去准备晚饭。 烧了饺子、炒了个鱼香肉丝又做了碗榨菜汤，她开开心心的端出来准备开饭，却见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 她打开看，都是唐冶的。 ……她心里咯噔一声，感觉他那性子不是急事不会打这么多电话，去翻一翻微信，没见他发消息过来。 她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回去，没一会儿就接通了。 “喂，”她先出声，“不好意思刚才在烧饺子，有什么事呀？” “你这小菜哪来的？”唐冶周围很安静，上来就这么一句。 “啊？”叶青青立马想到方才看到未接来电时心里咯噔的感觉，果然那就是传说中不好的预感。 “哪里来的？” “有，有什么问题吗？”叶青青小声的说。 “不知道，大概有毒吧。” “啊？啊啊啊？” “我说了我不知道！”唐冶不耐烦道，“我爸吃哭了，你说为什么？” “……”吃哭了？！ “你之前就对去处遮遮掩掩的，现在拿来的东西又让我爸泪流满面的，怎么回事？”唐冶很生气，“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难道？” “没有。”叶青青心里很沉重，她是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万一昭里这口小菜能让老爷子吃出来，但是想到昭里这名字就一个，可家家户户做小菜手艺都不一样，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怎么都不至于这么巧，却没想到，还是让老爷子一口吃了出了眼泪。 “对不起，”她只能这么讲，“我实话说吧，我去的是昭里……你别跟你爸说。”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章 昭里和暮下 “昭里？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能跟我爸说？” 叶青青脑子一团混乱，方凛连亲儿子都没提过昭里两个字，结果她一个外人反而觉得这地方不得了，她从哪里得知的？难道告诉人家她穿到四十年前的昭里和你爸里的主人公一起经历了《薄暮》？ 这么一搞，到底谁才是家啊！ 抓耳挠腮的时候，唐冶的声音已经冷冰冰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修炼出了能从你呼吸中听出谎言味道的技能，所以你如果不想我现在开车到你楼下鸣笛，你可以继续努力编故事。” 叶青青：“我骗过你吗？！你干嘛那么怕我骗你啊？！” “不是你骗过我，而是你说谎很容易被看出来，”唐冶道，“这怪你，不怪我。” “……”叶青青气到沉默。 唐冶叹了口气：“青青，你知道的，我爸坐了很多年牢，他养大我不容易……我从没见他哭过。” “……”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所以刚才我爸吃着饭哭了，我很着急。” “……”我也很着急！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带来的菜，他吃着会这么难过？” “哎，”叶青青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我……”她顿了顿，忽然想起，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借口可以用！明明前儿个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队长还跟他们说过这个“唐知青和校长女儿”的故事，她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因为你什么？”唐冶听得很认真，她一停，他就追问起来。 “哎你脾气能不能别那么急！吓逼死我你有遗产拿吗？！”叶青青心里有了谱，底气也足了，“我一天被你逼问几回了？！” 唐冶：“……请慢慢说。” 这么吃调教，她反而不好意思了，语气立马轻缓下来：“因为我去那个昭里采风，听到一个故事。” “嗯。”可以听出唐冶的隐忍。 “跟你爸里的故事很像……很像很像。” “……暮下镇？”唐冶说的是薄暮里的小镇。 “对，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如果你爸说真实发生过，那肯定得有一个，这么个地方吧。”叶青青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只能模糊带过。 唐冶声音低了下来，甚至有点紧绷：“你听到的什么版本。” “差，差不多……” 这时电话另一头传来方凛的叫声，有点远，但在做贼心虚的两人耳里，异常振聋发聩：“小冶，你电话还没打完？” 唐冶声音一扬：“我说了多少次封面不能改！说不能改就不能！” 叶青青：“……虽然知道是演戏，但我还是好想怼回来啊。” “为什么！”唐冶。 “美工不要钱啊！画画不要时间啊！画家好请啊？！一边着急出版又一边挑肥拣瘦，就你的书金贵啊？！”叶青青还真怼了回来。 “对！就我的书金贵！”唐冶理直气壮。 叶青青：“……你赢了。” 那边方凛有些无奈：“不要那么凶，先吃饭，吃完再说。” “好，这就来。”唐冶回了他爸，转头压低声音威胁叶青青：“快吃完，还有话问你！” 叶青青：“……嘤！”她啥时候欠费停机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一章 见面还是审讯 叶青青吃完了饭，本想直接去洗碗，想想方才唐冶的夺命十八未接来电，还是带着手机去水槽，洗碗洗得战战兢兢，脑子里满是各种线索。 怎么能够隐瞒自己穿越的同时，尽量客观和全面的把她了解的信息展现出来？这是个问题。 除了“唐知青和校长女儿”的故事，她好像没别的可说。而且恰好，这个故事里并没有阿棠这个人，其实和方凛的非常吻合，可以说感谢林队长的正义吐槽，让她有了一个避风港。 如果说她讲了这个事情能够引起悬疑小王子唐冶的兴趣，亲自出手查这个案子，那就皆大欢喜了。 ……等下，难道她辛辛苦苦穿来穿去的，就是为了让唐冶查这个案子？ 神经病啊！哪个二百五安排的！那直接让唐冶穿越不就得了！？让她穿干嘛！ 叶青青越想越想不通，手下也重了起来，乒铃乓啷一顿乱洗，碗碟痛苦的呻吟着。 等洗完了碗，她已经坐在电脑前看电视，唐冶才来电话。 这时候叶青青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得很从容：“喂？” 唐冶那儿声音呼呼的：“穿好衣服。” “啊？”叶青青低头看看，她又没光着。 “我还有二十分钟到你这，上次那个咖啡馆见。” “……你为什么要过来？” “不面对面没效果。” “……你以为审讯啊？！” “哦，对，就是这个意思。” 叶青青拿开手机，仰天叹了口气，又拿回去，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雷厉风行的？” “我以为雷厉风行是褒义词。” “我小心脏受不了！”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叶青青要气哭了，她刚严阵以待的葛优瘫在沙发上，现在又要她起来见人。见唐冶总不能太不讲究吧，下午刚卸的妆，现在又要化点回去，还有隐形眼镜……说说不值钱，一天两对就不少了好吗！ “我素颜过来了！”她气得大叫，“我吓死你！” 唐冶噗一下笑了：“随便你……本来还想再给你多十分钟化妆的。” “化个鬼啊！我要见鬼我干嘛化那么好看！” “行了别化妆了，化了也没多好看。” 叶青青“啪”的挂了电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自以为很宽容大度爱自嘲，却动辄被唐冶几句话气到升天，脑子里呼啦啦的，鼻孔宛如鼓风扇那样呼哧呼哧。 她在屋里转了两圈，还是穿好了衣服，随便洗了把脸，坐在沙发上，却又不想动，一直坐到唐冶来了电话。 “人呢？”他那已经有了人声，看来是进咖啡馆了。 “我还没出门！”叶青青本来想说‘我不来了’，可这明显会打脸的话她还说不出口，只能狠声这般道。 “……生气了？”被这般怠慢，他居然没生气。 “反正我化妆也不好看，素颜也不好看，没脸见人。” “见人，刚刚谁说来见鬼的，”唐冶笑道，“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哦，她好像是说过这话，所以难道是她先开的火？叶青青眯着眼微微抬头，努力回想起来。 “好了，别想了，我错了行吧，快过来。”唐冶道，“拿铁常温？还是点热的等你过来？” “……热的吧，常温也没冷多少，我过来十分钟。” “好，那我等你。” 叶青青挂了电话，坐在房间里，看到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一派夜生活的繁荣景象，本来还觉得自己居然有“夜生活”略有点小窃喜，可回头一想是去和唐冶说昭里的往事，又一阵心烦。 所以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是不是她和唐冶交代了就算完了？ 感觉还远远不止。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二章 唐知青的故事 叶青青一路小跑进了咖啡厅，望了一圈却没见到唐冶，只能发微信问他：【我到了，你人呢？】 唐冶：【换了一家，楼上快咖啡。】 ……怎么跟地下工作似的，还临时换接头地点，这儿又没满。 叶青青心里嘀咕着，还是跑到了楼上，一眼望见角落里落地窗边一张桌子旁，唐冶看着窗外，只给她后脑勺儿。 她见他对面放着个杯子，便不点咖啡了，直接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招呼也不打，直接问：“怎么换地方了？” 唐冶面无表情：“楼下被认出来了。” “噗！围着你签书了？” “谁逛街带书，要合影，啧！”唐冶冷声道，“我签书都不合影，没书那更别想了。” “哈哈哈哈喜欢你的都是抖m吧！” “……”唐冶看了她一眼，低头喝咖啡，“说吧。” 叶青青见正题来了，便捧起咖啡杯，思索了一下，道：“我跟一个老师去采风，就是昭里，在咱们省北面那片山里，路都没修好那种，特别，特别，偏远。” “嗯。” “我到那儿后，本来没什么感觉，但有天晚上和那儿的领导吃饭，他们是我跟去那个老师的粉丝，喝高了，就开始讲故事，讲这个镇子以前的故事，我就听到了他们说什么宗族，什么公审大会，还有什么……无头案。” 唐冶当然知道无头案是什么意思，闻言一挑眉，认真的看向了她。 这还真有种审讯的感觉了，叶青青一阵紧张，都有些结巴了：“详细的我不知道啊，那个领导主要是为了吐槽以前那些日子治安乱的，就说那个无头案，讲的是……”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唐冶，硬着头皮道，“一个姓唐的知青，下乡到昭里，和那儿校长的女儿好了，两人相约去高考，结果被校长拦住，女儿先走了，唐知青和校长私聊，谁料第二天校长失踪，几天后校长的尸体从河里浮了起来……” 唐冶神色冷峻，手指描绘着杯沿，一圈又一圈。 导演不喊咔，叶青青只能继续：“当时的办案手段不全，这事没什么认证物证，看来看去只有唐知青一个嫌疑犯，便把他关了起来，各种折腾……” “折腾？”唐冶的语气嘲讽，“你确定不是其他更精确的词？” “……我不知道。”叶青青当然知道什么严刑拷打刑讯逼供等词语，但她并不想把这个词贸然的安在闫队长和阿昌身上……她认得他们，知道他们无奈，得过他们的安慰和帮助，也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做。 难道穿越是为了让她说话小心点吗……她又开始揣摩了。 “那你说。”唐冶点点头。 “反正不管警察怎么问，唐知青都不承认，眼看这个案子结不了，当地的宗族不开心了，校长是族里的重要人物，死了不能没交代，于是他们就强行插手了这事，据说后来确实严刑拷打一段时间，唐知青还是不承认，所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 唐冶冷笑一声：“公审大会？” 叶青青一愣：“你怎么知道？”她本来还想卖个关子，因为《薄暮》中并没有提到这个事，判决过程被模糊成了一句话而已。 唐冶叹口气：“你刚才自己说过。” “哦我有吗，”叶青青汗颜，她自己都想不起刚才说过什么了，只能干咳一声，点头，“没错，他们决定用公审大会，审判唐知青。” “一个宗族办公审大会审判一个外乡人？”唐冶眼神和笑容都在掉冰渣，“好的，真好。” 叶青青握紧咖啡杯，拿铁还热着，她却觉得寒意扑面。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东窗事发？ 唐冶又问了几个关于昭里的问题后，见时间不早，便离开了。 叶青青摸不清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把事情说了出来，她一身轻松，心情反而好了不少，开开心心的洗漱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回去上班，已经周五了，只要上一天班就又是周末，想想还真是开心。 去疗休养的人都还没回来，虽然平时大家都在自己办公室里，不常到走廊上走动，但出版社里还是显得空落落的。 叶青青跟自家主任魏简打了个招呼，便去张副社那儿报告采风的事情。 她没有说昭里和《薄暮》的关系，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下那儿的偏远、淳朴、努力和优势。当然这些和他们这个出版社是没什么关系的，她这么讲也是为了显示她并不是去纯玩的。 张副社听得很仔细，听完感叹：“那儿才是真的适合疗休养的地方啊。” 叶青青：“修养还行，疗大概不够。” “也对，还是太远了，哎……”张副社感叹了一下，总结，“那行，既然回来了，就收收心，好好工作吧，下礼拜疗休养的人回来了，肯定要开会处理工作，不要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 “好的好的，谢谢张社。” 叶青青回到走廊，看旁边总编吴庸的办公室开着门，心里纠结了很久，还是不情不愿的过去汇报了一下：“吴总，我回来了。” 吴庸头也不抬：“哦。” 领导这么冷淡，小的们当然要不安一下，但叶青青破罐子破摔了，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告退了。 她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开始看这一礼拜累积的稿件，就见一旁的小林从挡板那儿探头往这儿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办公室的门：“门关了？” “唔，关了。”叶青青以为她有私事要做，便问，“要不要帮你锁一会儿？” “不用不用，你刚才去跟魏老师说过了？” “对啊，回来第一个跟她报告的。” “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叶青青想了想，摇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她在审稿子。” “没跟你说什么？” “没。”叶青青心吊了起来，“怎么了？” 小林叹口气：“你东窗事发了晓不晓得？” “啊？”叶青青自问在社里行事还算光明正大，没占什么便宜也没破坏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发？ “是不是你托楼上文艺社出那本《薄暮》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见小林一个白眼就要翻出来，叶青青赶紧道，“但长话短说的话我确实有份！” “那好了，前两天吴总不晓得哪里知道这个事情，想直接找你来着，结果想起你不在，就跟魏老师说要等你回来问你，你惨了。”小林脸上倒是真的担心，“魏老师这次也没帮你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拿你怎么样。” 叶青青：“……”她倒真有点虚了。 一本书放a出版社出不了给b出，讲真这不算什么大事，总不能不让别人出书吧，但是问题就出在她是a出版社的编辑，她自己社出不了，她还推荐给b。 自家出不了就给了别的社，心宽点的领导觉得术业有专攻，兄弟社行就让兄弟社上呗；可心窄点的就不见得那么开朗了。比如吴总那样的，估计就会觉得，咋地，瞧不起自个儿社，找隔壁过来打脸么？ 如果一不小心《薄暮》因为宣发成功，大卖还改编又热播，那可真是啪啪啪打脸，全社脸肿不说，拒绝这本书的事情很可能从此成为一个反面教材，被圈子里传说一万遍。 而她……还用想吗，根本不用混了。 叶青青心有戚戚，正想摆出一脸苦相喊冤，就听门被敲了一声，小林嗖的缩回了头。 她转头，见门已经打开了，魏简在门口绷着脸：“小叶，你过来一下。” “……哦。”叶青青起身，转头见小林在挡板另一头朝她挤眉弄眼，苦笑了一声。 该来的果然还是会来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都有理 魏简把叶青青叫出去，没进自己办公室，直接往吴庸办公室去了。叶青青刚从那儿出来呢，还没喘口气，就又进去，总有种二进宫的蔫吧感。 吴庸还保持着那个审稿的坐姿，等她们进了办公室，魏简关上了门。 叶青青站在中间，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拷打了。 “吴总，”她决定振作一点，“你们找我？” “你觉得我们找你什么事？”吴庸还是没抬头，只是拿手指指，“你们先坐。” 魏简搓了搓手上前赔笑：“吴总，你看小叶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吓到她嘛。” “你倒考虑她的感受了，她做事情有没有考虑我们的感受啊？”吴庸哼了一声，终于抬头看向叶青青：“小叶，我问你，方凛是你什么人？” 来了来了！叶青青心想，上来就这么难的问题，怎么答啊？！ 她老实道：“认识的人……吧。” “很有名吗，很有才华吗，还是给你好处了？” “……没，都没，哦不，”叶青青嘟囔道，“才华还是有点的。” “有个屁！那本薄暮写得多好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值当你巴心巴肝的帮它跑出版？” 这话就重了啊，方凛再怎么说也没得罪你，怎么就“有才华个屁”了。叶青青有点来气，开始犯倔：“我就是觉得，老爷子写本书不容易，有机会就多帮点。” “你倒是好人做得开心，我们出去开会碰到人家出版社的人，过来跟我们说他们在出这本书，你让我们怎么想？” “大家术业有专攻，”叶青青嘟哝，“他们擅长出这类，我们不，我们擅长出其他类型，我觉得没关系的……” “嗯，你都有道理的。”吴庸嘲讽道，“敢情外面丢面子的不是你是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莫名其妙不肯出书，要是真的因为写得烂没前途，她也犯不着这样做啊。现在事实证明，文艺社虽然动机不纯，可这书也确实有出版的价值，那问题到底出在哪，自家心里还没数吗？ 叶青青也是有脾气的人，早就有逆反心理，此时被训得火起，干脆豁出去了，问：“我也是搞不懂为什么咱们出不了这书，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眼光真有问题，所以才找文艺社的朋友帮忙看看，结果他们觉得可以，那不是皆大欢喜嘛。” “还皆大欢喜呢，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不仅推荐书，你还帮他们给唐冶牵线搭桥，”吴庸冷笑，“好人全你做了，黑锅都社里来背，你倒是蛮精明的。” 听到这话，叶青青真是眼前一阵发黑，气到无语，又异常委屈：“吴总，您一定要这么说吗？您说的唐冶，方凛，都是我自己找来的，也第一时间先拉到社里的。他们是跟咱们社买卖不成，可情谊在的呀，难道出不了书，就成仇人了，还要埋没他们吗？再说了，唐冶我就不说了，方凛有唐冶这个儿子，是我们不管就会被埋没的吗？既然迟早都会出，不如我们做个顺水人情，你为什么一定要觉得我自己做好人，让社里被黑锅呢？” “你看！”吴庸指着她对魏简道，“我就说她都有道理的。” 说不过了就来这招，叶青青算是看清楚了，她叹了口气，觉得一阵心累。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五章 退稿的原因 这边眼见就要吵起来，被点名的魏简终于不能保持沉默了，她圆脸上挤出一抹苦笑，对叶青青道：“小叶啊，这个事情是你不对，你看文艺社就在我们头上，你要把书给人家，至少要跟我们说一声嘛。” 可要是你们不同意怎么办？叶青青脑筋也轴着，噘嘴不说话，不同意就不给？你们又不是我爸妈，这点事儿我还听你们的。 “你看现在，人家都知道了我们原先在和唐冶谈合作，合作不成也就算了。结果人家转去给文艺社拍宣传片了，这也可以不提，但人家还准备出方凛的书，这不明摆着知道我们跟他们父子的合作都没成嘛，搞得人家跟咱们全集团都好好的，就跟我们社干啥啥不成，你说这传出去，咱们社里的人以后在集团里怎么抬头？” 归根结底，还是面子问题，怎么不想想能力问题呀。 叶青青冷脸听了，就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有不对的地方。我应该先和你们商量一下，再跟文艺社的人联系。” “不只是这个！”魏简抬高声音，“人情和工作，要一码归一码。过去了就该让它过去，不能藕断丝连的。真要做，你就得考虑怎么两全其美，你现在是光顾着人家好，完全忘了咱们了，是不是？” 归根结底还是觉得丢人了……叶青青叹气，她确实考虑不周，但再确切点讲，其实她考虑了，但没办法。 可能是她主观，但凭她对吴庸的了解，如果她说了想把方凛的书推荐给文艺社，他也是不会同意的。因为他就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性格，更何况这次连魏简都不帮自己……说实话她到现在都不确定到底书是倒在了吴庸这儿还是魏简这儿。 “你魏老师说得对，你看人家方凛现在暗搓搓在文艺社那儿谈了，我们这儿一点风都没漏，干嘛，防着我们啊？还有唐冶，我听说样书都快出来了，这才多少时间？天知道是不是骑驴找马，那边谈的差不多了都，想看看我们这有没有更好的条件，看我们开的条件不高，转头回别人那里了……” 叶青青简直惊了，说出这种话的人心理得多阴暗啊。虽然这样的情况在业内并不少，可就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难道是觉得自己堪破了世态炎凉，很聪明吗？！ 她有些无力，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点头：“那吴总，您看现在怎么办？文艺社确定出方凛的书了吗？”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更清楚吗？”吴庸阴阳怪气的，“要么你去问问，有没有出，真要出的话，有没有我们社能帮上忙的地方，合作合作也行。” “……”人文艺社在这方面比咱专业比咱强，咱有啥能帮得上人家的啊，这是想硬凑进去的意思？太不要脸了吧！ “吴总，这时候过去跟人家说要合作，我们也找不到切入点啊。”魏简终于出来了，表示不同意，看来她还清楚咱们社有几把刷子，叶青青立刻眨巴眼看向她，却听她下一句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得跟他们说一下，我们不出这本书是有政治上的考虑的，希望他们也考虑一下。” ……政治上？ 叶青青一惊，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不应该吧？ 而且这么说，明摆着是要挟文艺社也不要出《薄暮》，这特么多大仇？！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六章 都有道理 终于要知道《薄暮》被砍的原因了！ 叶青青心里咚咚咚狂跳，声音响彻胸腔，甚至让她产生了能被周围的人听到的错觉。她小心握了握拳头，深呼吸，觉得自己眼皮都开始抽搐。 绷住，叶青青，关键时刻，一定要绷住！ 她努力做出一个，有一点点惊讶，还不至于震惊的表情，问道：“咦？有政治问题吗？哪里有呀？” 吴庸和魏简对视一眼，表情很复杂。 魏简先开口：“哎，吴总到底是终审，专门审思想政治问题，这书这么明显的问题，你没看出来就算了，我都没看出来，说起来还是挺惭愧的。” 叶青青懵逼的望向吴庸：“吴总，什么政治问题啊？” 吴庸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其实也不完全是我发现的，反正就是，这书讲了个悬案，还是个被冤枉的人的视角，而且最后没有沉冤昭雪，结果就是光抨击了国家司法制度混乱，这让看的人怎么想？” “……”叶青青居然有点语塞的感觉，她卡了一会儿才说，“但就算是说，也是说那个时候的司法混乱，那时候冤假错案那么多，也不是个个都有个好结果，怎么能因为他的案子没破，就不让人说了呢？” “讲文x的书还要以最后平反为结局呢，你说这个讲冤假错案的要不要以沉冤昭雪为结局？要不然读者问了，你被白白关了二十年，就这么算了？我们怎么说？作者怎么说？闹到社会新闻里，国家怎么说？” 好有道理，简直无法反驳。 但叶青青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她陡然被这个完全没想到的角度反驳，丝毫准备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 见她不说话，吴庸心满意足的往后一靠，大佬一样道：“行了行了，你明白就好，我们也不多说了，你去跟文艺社的联系一下，说一下我们的考量，看他们怎么说吧。” 不给出就算了，还要她去说？！叶青青惊了，连连摇头：“不不不吴总我不，我都没想明白呢我说服不了文艺社的人。” “怎么这都没想明白？”吴庸皱皱眉，“那魏简，你去说吧，你明白的。” 魏简面色一僵，“啊？”了一声，但最后还是苦着脸，勉强应了一下。 “那行了，该说的说了，小叶，你不要觉得我们为难你，你是为我们社工作，你得考虑社里的利益，明白吗？” “……嗯。”叶青青蔫蔫的应了，脑子里还在咕噜噜转，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边魏简无端被派了这么个任务，心情也低落了，转头先走了出去，叶青青紧随其后，走到门口后，忽然转头：“吴总。” “嗯？”吴庸又开始低头看稿子，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我觉得我们这出版态度不对。” “啊？”吴庸迷茫的抬头，似乎不相信叶青青会反过来说他。 “可能您会觉得我接下来的话显得我很小年轻很中二很不懂事，但我还是得说，咱们这样，有点讳疾忌医。” “……” “我们是个传达的窗口，正应该帮更多方凛这样的人把这样的故事传达给更多的人看，往小了说是让人们关注这样一群人，说不定还能帮助他们洗刷冤屈。往大了说……”她这也只是一时的想法，有些没捋清，顿了一顿。 “往大了说是什么？”吴庸面无表情。 “往大了说，可以从反方向让现在的人们知道，生活在法治社会是多么幸福，能够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是多重要，这完全就是正能量啊。” “……” 叶青青自己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伟光正的话，说完了自己都有些羞燥，却见吴庸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的样子，心里一紧，连忙道：“我也就这么一说，吴总您忙，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吴庸反应，她转身拔腿就跑。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真·大公无私？ 吃到大瓜了！ 这是叶青青走出吴庸办公室的第一个感觉，她转头就忘了方才被双面夹击的窘迫，只剩下满脑子亟待分享的兴奋。 先告诉谁？！先和谁说？！小凌学姐第一个吧！她是最无关但是最可以共情的！还有黎老师，得和她知会一声，毕竟文艺社社长是她老公，其实主要牵线搭桥的还是她；老爷子那儿绝对不能自己说，但唐冶必须得知道，他最清楚该怎么处理。 至于别的……哦，朱俊！他现在可是负责《薄暮》的人，必须得提前知道这件事情，不管出不出，也好早做准备。 这么一想，下午好忙啊……但是好刺激！ “小叶，”前头魏简到了她自己办公室，眼见着两人就要分道扬镳，她忽然转头叫住叶青青，“来一下。” 又来！吃不吃饭了啊！都中午了快！ 叶青青心里叹气，还是跟着走了进去。办公室另外两个人，小宽子去疗休养了，小高不在。办公室就她们两个人。 魏简坐到自己办公桌边，她办公桌上乱糟糟的，满是稿件和文件，她随意的理了一下，叹了口气：“哎，坐。” 在吴庸那都没坐，在这叶青青更不想坐了，她束手站在那：“魏老师什么事呀？” 魏简：“你啊，这个事情怎么可以不跟我讲？” 叶青青心里有时候还是比较亲近魏简，至少这个老大姐偶尔也有努力维护他们几个小的，但是最近总觉得魏简画风有些魔幻，她不大敢敞开说，便只是嗫嚅道：“我确实欠考虑了，但真没觉得那么严重，而且我觉得文艺社的人碰到吴总他们说起这个事情也不带恶意。” “你又不在场你怎么知道不带恶意了？吴总回来的时候跟我讲都气死了！”魏简绷着脸，“我听着也要气死了，怎么人家都要立项了，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都退稿了，接下来人家怎么操作我们也没必要知道呀，怎么吴总就觉得唐冶和方凛的书接下来怎么搞都得跟我们说呢，又不是我们让他们写的。” “问题是这里头有你在操作呀！” “那是文艺社的人拜托过来说要我联系一下，我才给的。”确切说是黎老师转达的意思，可她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卖自己最坚实的靠山，只能直接省略了这个中间人。 “人家找你也是为了联系唐冶！集团里就知道咱们社跟唐冶在谈合作，又不知道还有方凛这个书的事情，怎么后来就变成了他们和唐冶拍片还给方凛出书，唐冶和方凛那种性格，又不可能说，哦，我帮你拍片你帮我爸出书；或者说，我让我儿子给你拍片，你帮我出书……这样的事情，肯定有人在中间怂恿啊，你以为社里领导都是傻的啊？你多这个事干嘛！” 确实不是傻的，但聪明错地方了。 叶青青心想人家文艺社又不是不吃人间烟火，求人唐冶办事顺便讨好一下人家爸爸很正常嘛，怎么在魏简他们心里，就她是那个中间作梗，以帮方凛出书为条件给唐冶联系方式的坏家伙？ “魏老师，”她尽量心平气和，“我不知道文艺社怎么知道方凛的事，但我肯定没有让他们出方凛的书才能联系唐冶，你说你了解方凛和唐冶，那我你也知道啊，我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魏简闻言长叹了一声，摇摇头：“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那反正现在事情都这样了，想办法解决吧。” “魏老师如果您为难的话……”叶青青沉吟了一下，见魏简很期待的看过来，心想难道你指望我自告奋勇去劝阻朱俊，让他们不要出吗？她继续道，“我觉得没必要跟他们说这个，如果他们觉得没问题，那我们也不用多说了，就让他们出吧。” 魏简愣了一下，皱了皱眉，道：“那怎么行呢，我们发现了这么重要的问题，当然要跟他们说一下了。” 叶青青惊了一下，她忽然有点错乱的感觉，觉得面前的魏老师有点陌生。她没有否认人家人品的意思，但是她真不觉得自家领导是这么伟大的人，平时不都是听到哪个出版社出了什么岔子，当个天大的喜讯在那四面传播的，怎的这次这么大公无私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其他兄弟社以前确实出过一个大岔子，有一批书首印都被书店订完了，被投诉有问题后叫停，那个社顶着天大的损失又从市面上把书都收回来。其他社都帮忙回收，就魏老师还有某个领导，偷偷“珍藏”了几本，动辄拿出来当笑谈说，殊不知以他们社的等级，哪有本事翻起那么大的浪花。 就凭这，她就觉得方才听到那一席话，非常迷幻。 这到底是为文艺社好，还是真的血海深仇不想给方凛出书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队友 既然魏简一定要阻止，叶青青也不打算蹚这个浑水，当即随意胡咧咧了几句就告退了，完全没有帮魏简分担什么的想法。 魏简表情也不好看，没什么心情再应付她，便让她走了。 叶青青回到办公室，看着乙方外包公司跳跃的头像，一点提刀战斗的心情都没有，坐下掏出手机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她料魏老师不会那么积极的去找文艺社，所以还是决定先和小凌学姐约个奶茶局，先爽爽的八卦一遍再四面知会。 结果小凌学姐竟然跟着马总监在外面谈事情，中午回不来。她便决定先找黎老师，人家毕竟是主要促成人，又微信去问人家。 黎老师回得很快：【中午出不出去吃饭？】 【啊？吃！】叶青青巴不得避开点社里人，当即同意，【哪里吃啊？】 【旁边新开了一家东北菜，去不？】 【去去去！】叶青青很是兴致高涨，心里甚至有点惭愧，黎老师算是前辈了，儿子都快和她差不多大，结果论好吃好玩流行时髦的，黎老师永远走在前列，上到奢侈品下到地摊货，什么都能聊，真是活出了女神范。 相比之下她还真是活得毫无精彩可言呢。 中午叶青青便找了个由头拒绝了小林的午饭邀请，率先出了大楼，地下接头一般和黎老师分开行动，最后在东北餐馆集合。 简单点完菜，叶青青已经忍不住说起来了：“黎老师，文艺社那边的人和吴总说他们在出《薄暮》，吴总气死了，哦，魏老师也气死了，我真是莫名其妙。后来他们说，薄暮居然有政治问题！” “什么政治问题？”黎老师也看了书，一脸疑惑，“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们说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平白坐了十多年牢，不得沉冤昭雪，三观不正！” “哈！”黎老师笑了一声，“这只是个故事啊！而且就算不是故事，真实发生的话，那不是更应该写出来吗？” 叶青青一拍大腿：“我就觉得是这个道理啊！太奇怪了，我都不知道他们脑子怎么长的！当时我真是无话可说，总不能指着他们说他们胆子小吧。” 这时菜已经上来了，黎老师给她夹了根大酱棒骨：“你别理他们，神经病的。” “可吴总要魏老师去跟文艺社的人说，要他们不要出这个书，说有这个问题。” “你让他们去说吧，”黎老师不以为意，“没关系的，文艺社随便拎出个主编都比他们见识广，行不行比他们有数得多，你不用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什么……”叶青青嘟哝，“出不出我也没钱赚，也没名声拿，跟我没什么关系呀。结果现在他们都觉得是我的错，一副我把方凛当亲爹一样供着的样子，还把社里卖了……哎，我太难了。” “没事的，方凛这人我也见过，我看人还算准的，书要真出了不会不记你的好的，也就他们觉得买卖不成情谊也没有，没前途的。”黎老师已经喝了两碗牛肉汤，“哎这个店正不正宗先不说，味道真的不错。” “是呀！”叶青青说话的时候已经啃完了一根大酱骨，肉嫩髓多，特别鲜美，她又抓了一根。 等吃得差不多了，黎老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哎，这个事情说实话，我感觉不那么简单。” “咦？” “政治正确这种东西，吴庸虽说确实专门审这个，可你看咱们社这些年做的都是什么东西，都教材，你看他审出过什么东西没？他这人，根本没什么经验。现在这本书，那么多人，包括文艺社的老编辑都没考虑到这个，就他能想到这些，可能吗？” 叶青青想不明白了：“那……难道是别人？” 黎老师叹口气：“我也不好说，但多半有高人在后面，就是不知道这关键是在哪。这书肯定没问题的，我们搞出版的这么多年过来，更犯禁的书经手了不知道多多少，这么点小问题根本排不上号，而且……” 叶青青心提了起来：“而且什么？” “吴庸这个人，连色厉内荏都算不上，没能力也没眼光，连带着胆子也小。魏简么，傻大姐一个，平时连吴庸都怕，你说这样两个人，怎么有胆子去拦文艺社做事情？咱们社在集团里不说是最差吧，但这两年确实是靠其他社接济资源才撑过来，尤其是文艺社和教育社，你说现在，谁给他们的胆子？” “有比文艺社更大的压力在？”叶青青晕了，“那我可没招儿了。” “是啊，别说咱们集团，就咱们社也卧虎藏龙的，谁背后没点硬关系？都不知道是谁在作妖。” 叶青青听到这话，忍不住有点心虚，哂笑：“您还别说，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自己也是凭关系进来的，黎老师，您心里一定门儿清吧。” 黎老师笑了：“你们谁背后的关系我当然一清二楚，但是再硬还是得看人的，你确实是我做主要招进来的，这跟靠山硬不硬没关系。” 且不说这里有几分真，叶青青必须得先谢为敬，她以茶代酒玩笑般敬了一敬：“谢谢谢谢！” “先别谢，我现在也好奇了，是谁在背后搞事情，弄得那两个人连文艺社的事情都敢插手。”黎老师摸着茶杯，笑吟吟的，“你可以先跟朱俊他们说说听听他们的反应，我估计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叶青青这一下真是神清气爽，一上午的负能量全散了。 一顿饭吃出个神队友，夫复何求！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奔和大奔 叶青青下午回了社里，心情很是愉快。一边和乙方扯皮，一边和朱俊说了下上午的事情。 她很努力的中立客观，甚至已经带上了一点请他们慎重考虑的语调，但朱俊的回应依然很硬核。 【亏他还是个党员。】 叶青青：？？？ 【我们知道了，】朱俊回的居然是“们”，看来转头已经跟别人说了，【谢谢，我们会考虑的。】 咦？考虑？考虑什么？！别呀，可别真把书给考虑没了！ 叶青青此时人在无间道中，胳膊肘非常想往外拐，却怎么也拐不出去，心里非常难过。 这边和文艺社的人说了，她又翻到唐冶的微信，却反而不想说了。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最终决定权在文艺社手上，而文艺社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以唐冶和方凛的性格，肯定不屑于这时候去施压逼人家出书，不如耐心等文艺社结果出来，再看他们怎么商量的好，她现在去跟人家说，徒增人家的烦恼。 想到这，她放下手机，安心工作起来。 周五下午本就是人心最浮动的时候，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打卡下班，却忽然听远处一阵骚动，白娘娘那穿透性极强的嗓音在走廊里回荡。 对哦，疗休养那帮人回来了！ 他们坐的是集团大巴，一车去当然一车回，这是把他们都送回来了？ “哎，他们回来了，”小林在旁边也听到了，语气很是感慨。 “是啊。”叶青青用同样的语气应了一声，两人的沉默中都有着默契的忧伤。 总有那么些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凭借一己之力让一群人不开心，叶青青关了电脑起身，却见小林电脑早黑屏了，此时一脸懊丧的趴在桌子上。 “咦？你不回去啊？” 小林指了指自己脚下几个已经打包完的小箱子：“我刚想把它们寄了就走的，就差那么一会会！” 就差那么一会儿，白娘娘就来了，叶青青万分同情，她已经帮忙寄过一次，可不打算再一直帮下去，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再下去就成理所当然的了。 “我先走了啊，我今天回家。”她拿起包包出了办公室，刚出去就看到白娘娘站在走廊尽头，拄着拉杆箱在那儿站着，小宽子则提着个行李袋迎面走来，看到她，很是开心的笑起来：“哎呀，叶学姐！” “回来啦？”叶青青招呼了一声。 “我回来拿点东西。” “咦，其他人呢？”叶青青探头一望，发现去疗休养的人并不是全在，“楼下就散了？” “路上有车站地铁站就都顺便放下了，没事谁还特地回来一趟。” “哦，那……”叶青青看了看白娘娘，她记得白娘娘住得并不近，回来一趟不方便。 “她啊？”小宽子冷笑一声，凑过来低声道，“进城后导游一开始登记沿途下车的情况就开始嚷了，‘我老公刚去4s店提了奔驰，正好过来接我！’，‘哎哟保养一次好两千哦，心都痛死了！’，‘油也贵哦，供都供不起呢哎哟哟！’……”他语气学得惟妙惟肖的，叶青青忍不住噗的笑了起来，拍了他一下：“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那我先回去了，拜拜啊。” 叶青青走过去路过白娘娘，并不是很想打招呼，却听白娘娘叫住她：“哎呀小叶你回家啊？家里远不远啊？” 叶青青：“挺远的，我正要赶地铁。” “远么就该买辆车啊，开车上下班多方便啊。”白娘娘道，“我跟你说现在奔驰也不贵的，开着也好，你有兴趣我给你推荐我的销售啊，人很好的。” “不用了，”叶青青微笑，“我有车。” “哦？是什么呀？”白娘娘来劲了。 “普通国产。”叶青青的车还真不如奔驰，但她挺喜欢的，不是很想说出来让人diss。 “哎国产车不行，我跟你说……” “电梯来了，我先走了啊，”叶青青一阵心烦，赶紧闪进电梯，谁料白娘娘紧跟着走进来：“我老公差不多也来接我了，他刚提了新车，估计开不利索，我还是提前先去等吧。” 叶青青：“……” 她一路听白娘娘的“买车经”下了楼，迎面见一辆黑色大奔开过来，在门口缓缓停下，叶青青不懂车，但光看外表，那流水一样的线条，霸气的车头和车长就知道这车价值不菲，心想哎呀白娘娘还真是嫁了了个牛逼老公，却见一旁白娘娘没动静。 而此时，车上下来个人，居然是白总监！他下了车后朝后摆摆手，笑道：“那谢谢啊，再见了。” 驾驶座车窗打开，里面坐着的居然是小凌学姐！她把着方向盘一脸商业微笑，见到叶青青后笑容陡然扩大：“哎呀！小叶，你还在啊？回家的话就上车，我送你去车站！” 敢情这是凌潇的车！那白娘娘……叶青青一阵好笑，利落的绕过去，刚拉开副驾驶门，就见黑色大奔后头又缓缓跟来一辆银色奔驰，本来没怎么的，可有凌潇的车对比，平白就小了一圈的感觉。 白娘娘一句话也没说，绷着脸蹭蹭蹭往那辆车过去了。 凌潇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也有些好笑：“怎么了？” 叶青青做进去系上安全带：“白娘娘老公喜提大奔，今天特地过来昭告天下的。” “哦，那个啊……”凌潇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后视镜。 “怎么样，她那车牛逼吗？”叶青青确实不懂，非常虔诚的问。 “牛逼啊，奔驰能不牛逼吗？”凌潇发动了车子。 “比你这辆呢？” “性能你也听不懂吧？” “不懂。” “它这辆是我的零头，懂了吗？” 叶青青竖起大拇指：“牛逼！”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章 难得周末 叶青青出差一趟空着手回家了，死皮赖脸的蹭吃蹭喝，被亲爹妈好一顿揶揄，她当然无所谓了，在那乐呵呵的八卦自家那几个同事。 “白娘娘当时那个脸色简直了哈哈哈哈！” “你还别笑人家，人家好歹有个买得起奔驰的老公，你呢，骑自行车的男朋友都没有！”青青妈怼亲女儿那是毫不留情。 叶青青在沙发上滚了一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明天坐茶室你去不去？”青青妈问。 “啊？什么坐茶室，还不是你们搓麻将我在旁边玩手机，不去不去。” “那你管自己吧，要么回你那狗窝要么叫外卖，随便你。” 居然有让亲娃叫外卖的爹妈，叶青青悲愤了：“我回来就是为了不吃外卖啊！” “那行啊，”青青爸在旁边接话，“冰箱里有菜，会做你就做，实在没办法，柜子里有番薯，加点水用微波炉总会吧。” 叶青青撅起嘴：“我还是回去吧，那儿好歹市中心，能下馆子。” “成天下馆子，也不想想正经事，”青青妈骂她，“再瞎忙活，小心要嫁不出去啦！” “好的好的，我这就扔个绣球去。” “哼，楼下收垃圾的都不想捡！” “……” 被家里爸妈扫地出门，周日的时候叶青青只能睡到自然醒然后回了自己的公寓，她闲的无聊就去约自己那些小姐妹玩，结果不是已经有约就是懒得出门，最后只有凌潇愿意出门，两人便约了一起看电影。 凌潇不是本地人，也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两人住得很近，正好在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顺带逛街。 跟小姐妹逛街和见唐冶这种性质又不一样，叶青青很是精神抖擞的化了个妆，穿得美美的才出门，自觉走在大街上也不算普通的路人甲，很是意气风发。老远看到凌潇，果然也美艳逼人，两人和在办公室里那黄脸婆的姿态截然不同，见面都笑了。 “不错！进步很大！”凌潇对她竖起大拇指。 “谢谢凌学姐栽培！”叶青青凑过去，她以前并不是很会化妆，凌潇还有小林看不过去手把手教了几次，现在总算有了点成果。 两人手挽着手进了购物中心，叶青青终于能痛痛快快和她八卦这两天的事了。 凌潇听到嗨起，电影都不想看，两人直接进了个甜品店，点了下午茶继续聊。 “我就说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凌潇道，“看吧，露出尾巴了。” “现在反正已经不是我能管的了，让他们斗去吧。”叶青青道，“我就是奇怪，方凛看着很好一个人啊，人畜无害的，怎么好端端的会遇到这么大的阻力，然后他自己还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我俩也人畜无害的呀，怎么会好端端的遇到这样的领导，天天渡劫？”凌潇喝着饮料，神情通透。 “……也对。” “不过其实想也知道，如果是背后有问题，那肯定是跟吴庸或者魏简有关系的，这范围就很小了嘛。吴庸他的靠山其实我们可以忽略……” “为什么？” “你不是知道的吗，他以前进社里凭的他妈妈的关系，前两年他妈妈已经去世了，他这么不会做人，集团里谁还罩他。” 吴庸的母亲以前是隔壁社大佬，已经去世这件事她也知道，只是没从“关系”或者“靠山”这方面考虑过。 叶青青虚心受教：“那就只有魏老师了？” “我也就比你多认识一年魏简，但我太了解她了，她就是个没主见的家庭妇女，谁都能说服她，可这次听你说的，她怎么突然就这么坚持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是说她老公在宣传部升职了吗？难道她老公的问题？” “他那叫什么升职，等下，你不会以为魏简的底气是她老公吧？” 叶青青：“……你明知道我知道的少……” “哎，她要是靠着她老公，在这社里二十年根本呆不住好吧，全靠她公公！” “她公公又是谁？” “教育部的大佬。”凌潇努力思索着，“叫什么来着，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了，就听说以前也是社里抱大腿抱得紧紧的……不过跟我家那个一样，小事帮衬一下可以，大项目那是一点也不敢给……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所以说在我们进社之前，魏老师其实还风光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她公公退下来，就又沉寂了，现在她老公上位了，她就又扬眉吐气了？”叶青青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人生轨迹还真是完全不由己啊，下一次她再走上人生巅峰只能靠她儿子了吧。” “切，所以你说这样的女人怎么让人看得起，没本事就算了，还拼命秀她的没本事。你看我，”凌潇不忘自黑，“我嘚瑟过没？” “……我也不知道你开辆百来万的车上班算不算嘚瑟。” “怎么？这我能怎么办，难道我要为了低调，去买辆金杯开吗？！” “你别瞧不起金杯，金杯也是神车啊！” “好好好，神车神车！哎，你听说没，集团要搞招聘了，社里也打算一起招人了。” “咦？哪里缺人？” “天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两人就着两个蛋糕细细索索聊了许久，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找个地方去吃饭，手拉手到楼上路过一个书咖时，却见里面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里面干嘛？”凌潇很有兴趣的探头看，却见叶青青指了指一旁一块广告版，面无表情：“某人签售。” “唐冶？这么巧？进去看看呀。” “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叶青青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唐冶，心里事情太多，她亚历山大！ “哎好吧好吧。”凌潇也不是那么坚持，拉着她转头进了旁边的土家菜餐馆，点得菜刚上来，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走了进来，被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在中间的，不正是唐冶。 两人双目一对视，见唐冶眉毛一挑，没等他有下一个动作，叶青青下意识朝他飞快的笑了一下，随后非常不自在的低下头，一副没看到的样子。 她刚低头心里就后悔了，她只是不想当众跟唐冶说话而已，可现在，分明又得罪他了呀！ 果然，再抬头偷看时，就见他面无表情，冷飕飕的路过她进了包厢。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两军对阵在乎队友 叶青青这一下一顿饭都吃不好了。 她本来就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两天有关方凛的糟心事跟他说，结果还没决定下来呢，转头就见到真人，这可真是天上掉下的修罗场，当场渡劫。 一般这种情况她也不是完全应付不了，可是偏偏对方是唐冶，他有多敏锐她是有深刻体验的，可能刚才一个眼神已经足够她暴露很多事情了。 可要她去解释吧，她又存在侥幸心理，希望唐冶能够不要介意方才她那很菜的表现，开开心心吃完这顿饭。 ……这显然不可能。 吃到快差不多时，唐冶忽然从包厢里走出来，路过她们这一桌时，顿了一顿，站在了她们桌边。 叶青青和凌潇一起抬头，叶青青心里是咯噔一声，凌潇却全没那么重的思想负担，很是喜笑颜开：“哎哟，唐大作家，恭喜你啊，又签售了。” 唐冶“嗯”了一声，居然挤出一个浅淡的笑，朝她点点头：“你好，我在你们出版社见过你。” 意思是知道她是社里的却不知道她是谁。 叶青青立刻顺杆爬的介绍：“这是我社里的同事，凌潇凌学姐，负责新媒体部的编辑。” “哦。”唐冶于是补了一句，“你好。” 凌潇连忙回以诚挚的问候，她本来就白，此时面容发光，很是开心。 对付了凌潇，唐冶转头看向叶青青，挑了挑眉。 叶青青：“咳，看到你签售，不好来打扰你。” 唐冶：“哦。” “那，你现在是，回去了？” “上厕所。” “好的好的，那你去吧！不打搅你了！” 唐冶：“你赶我干嘛？” “啊？我我我我没……” 唐冶冷笑一声：“随便你。”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叶青青臊眉耷眼的吃饭，耳边听凌学姐调侃她：“你这么怕他干嘛？” “我没有啊！” “你摸摸你良心，你说这话的时候疼不疼。” “哎，这人太不好应付了，我又不是怕他，我就是有机会就躲着点。” “那不就是怕吗？” “……你吃没吃完？好埋单了！”叶青青恼羞成步。 凌潇慢条斯理的夹菜：“我不，我还想等唐帅帅回来再撩两句。” “你不是有男票吗，还撩什么撩？” “礼貌，知不知道，人家上个厕所而已，又不用多久，回来我们就不见了，什么意思，人家又不是追债。” 被教做人的叶青青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终于等回来了唐冶。 他进来看到她们还在，居然还真惊讶了一下，过来又打招呼，这次和颜悦色的：“胃口不错。” “一天到晚折腾不就为这么一口饭，不好好吃怎么行？”凌潇笑嘻嘻的，“是不是，青青。” 叶青青强颜欢笑：“是啊是啊。” 唐冶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挤到凌潇旁边坐了，指着她对凌潇道：“你觉得她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凌潇愣了一下立刻进入状态，连连点头：“有有有，蔫掉了。” “之前还好好的吧？”唐冶笃定道。 “对啊，”凌潇满脸笑意，“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这样了。” “是为什么呢？”唐冶拉长声音。 凌潇附和：“对啊，是为什么呢？” 叶青青：“你们够了啊！” “应该是你够了吧，前天还能好好聊天，今天就跟看到瘟疫一样，是我问你借钱了，还是你欠我钱了？”唐冶皮笑肉不笑的说。 “是我错，你太帅，我看着自卑好吧！” “……” “噗！”凌潇差点喷出奶茶。 叶青青喘着粗气，觉得自己鼻孔都大了。 见她恼羞成怒，唐冶立刻见好就收，起身笑了笑：“行，那就够了，我回去吃了，你们慢用。” “拜拜！”凌潇很开心的挥爪爪，叶青青看着唐冶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看你雄起反攻他不也一点办法都没。”凌潇又训她。 “什么雄起反攻，我又没受过，我只是……”叶青青顿了顿，无奈道，“我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咱们社在卯足劲卡他爸的事，按理他该知道，但真不知道告诉他他会做出什么来。你看我已经因为这事被领导说成卖队友了，如果现在又因为这个事情让唐冶打上门来，哇，我真的要就地辞职，立地成佛了。” “确实很麻烦，”凌潇咬着筷子想了想，“先不说吧，文艺社有了结论再说。” “要看是什么结论，方凛的书要是继续出，那就没必要说了，徒增烦恼；如果真因为这个原因被卡下去了，那告诉他……等下，到时候告诉他除了让他们心烦和撺掇他闹事也没别的意义，所以感觉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他啊！” 凌潇被说得也开始皱眉头了：“好像真是这样……” “你看！这就是我纠结的原因啊！没脸见他啊！” “乖，那我们结账吧？” “早可以结了啊！”叶青青拍桌，痛哭流涕，“你还非得把我按在地上再摩擦几次才行！” “好的好的我的错我的错！”凌潇忍着笑，“请你看电影好了吧！随便哪本！不网购！就现买！” “还要大杯可乐不加冰！” “好！” “还要爆米花！” “你还没吃饱啊？！” “中杯！” “行行行吃吃吃！你牛逼！”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二章 晨会点名 叶青青看了场电影就元气满满，回去洗漱完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跟唐冶解释一下。 她在唐冶面前大概是个笨蛋，所以什么掩饰和委婉都是无用功，不如直接说。 她翻出了唐冶的微信，打字：【在？】 发出去她就后悔了，这语气活像是相亲时不知道如何开场的钢铁直男。为了挽回颜面，她不得不紧接着跟了一条消息：【你回去了吗？】 发完她又自扇一掌，这不还是钢铁相亲直男的日常用语吗，她不得不又跟了一句：【我今天表现大概是有点不好……】 到此叶青青已经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她闭眼深呼吸了一会儿，干脆直接切入正题：【这两天有关你爸的书我听到一点消息，但现在这件事不受我们控制，我不想告诉你徒增烦恼，但看到你就怕忍不住说出来，所以你能不能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很久，久到叶青青看到唐冶输入了四五次，才看到他回复：【我知道了什么你要我装不知道？】 叶青青：对哦，她还什么都没告诉他，真是病急失智。 她回：【反正我就是告诉你我这两天不想见到你的原因啊！】 【怕就是怕，什么不想见到我。】 他怎么跟凌潇一个论调啊！她怕谁了？！ 叶青青气不打一处来，但莫名的就轻松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唐冶没有纠缠她不愿意说的那件事情，可见还是理解了自己的心情，那这次对话差不多是完满了。 于是她也不怼回去，只发了个【嘿嘿】。 过了一会儿，唐冶却回复了：【出我爸的书不是我和他们合作的必要条件。】 叶青青看到这个，愣了一下，这是在安慰她不要操心吗。虽然当初文艺社要去方凛的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可是她心里却还是有点负担，毕竟文艺社挂心的是能不能和唐冶合作，而她挂心的却是方凛的书能不能出。 现在唐冶这么说仿佛在安慰她，可她其实并没有被安慰到。 【我很希望你爸的书能出，】她回道，【真的。】 唐冶：【为什么？因为没帮我出？】 叶青青：【这个真不是。】 唐冶：【所以你真的那么喜欢我爸的书？比我的还喜欢？】 额，其实也不是……方凛这个书针对的年龄层次就不是叶青青这一波，她摆明应该更喜欢唐冶的书，可方凛这个书对她来说的意义当然是不一样的，虽然她所扮演的叶阿棠并不在其中，可这看起来依然让她觉得像是自己的故事。 她希望这个故事能让更多的人看到，没办法，她为了阿棠帮唐且行已经帮成习惯了，说她斯德哥尔摩也好说她抖m也好，她就是想帮唐且行，不帮难受。 即使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方凛究竟和唐且行什么关系。 但如果唐且行真是唐冶的亲爹，那她就更要帮了。 第二天叶青青去上班，虽然大家都还在办公室里，可整个出版社还是莫名的拥挤了不少。叶青青刚坐下没多久，周一例会就开始了，大家拿了笔记本纷纷往会议室走去。 社里会议室不够大，小的们得自己到边上找小板凳坐，很快小的就围满了一圈，等着中间会议桌的大佬们出现。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领导层就过来了，一行人款款走进坐下，整整齐齐。 “疗休养的都回来了啊，玩得还开心吧？”吴庸一直是社里会议的主持，进来先调侃了一下，引来周围一圈尬笑。 “那回来就可以收收心了，玩手机的吃早饭的先放放啊，我们开始了。”吴庸看了一眼洪社，洪社抬抬手，意思他先讲。 吴庸便翻开了自己的本子，看了一会儿道：“这个星期比较特别啊，一年一次的疗休养结束，很多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也算是放松过了，回来就要以新的精气神面对工作了；有一些么可能一直处于工作状态，那就希望能够继续保持；再就是还有一些人么，也通过自己的方式放松过了，这个么社里一向是鼓励开拓进取，但也要适当保持本心啊，就希望大家知进退懂难易了。” 叶青青：“……”真是一大早就遭点名，今天出门肯定忘了看黄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三章 糟心工作的开始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吴庸在说什么，但也有消息灵通的都偷偷往叶青青这儿看，不过社里奇葩也就那么一两个，绝大多数还是厚道人，只是看着她的时候略带调侃而已。 “废话不多说啊，我们讲一下这周一些工作安排，老项目还是要做。新工作方面，最近电教馆有个招投标，魏简你负责一下。” “哦，好的。”魏简早就知道，点头应了。 “你准备带谁做这个？”吴庸问。 大家都一动，下意识的看向周围隶属于编辑部的人。招投标一般都是比较大的项目，一旦接到手做了，虽然他们不根据业绩拿提成，但至少年终总结好看很多。 总的来说，是好事。 魏简：“我带小林吧，还有小宽。” 哦，跳过了叶青青。 在场虽然不都是人精，可是这点事还是明白的，叶青青看似稳稳的坐在那，心里其实也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这是被穿小鞋了，而且很大概率是因为方凛的书的原因。 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忙吧？她现在明明是部里最空的那个。 叶青青暗自耸耸肩，露出一抹微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懂。 “好的，你决定好了就行，”吴庸点点头，“还有白书杨那边，你的那个名师系列是要开始了吧？” 白书杨今天又是一身职业装，闻言应道：“是的，已经跟学校那边联系好了，等那边开始名师讲座，我们就要过去了。” 她话一说完，周围小的人不约而同的小小骚动了一下，翻白眼的翻白眼，叹气的叹气。 叶青青于是更心烦了。 又是名师系列，这是社里的传统项目，一些学校邀请名师去做讲座，花了钱的总不能做完就算，就联系一些出版社派人去录制，并且制作成相应的电子教材和纸质教辅，让前去听讲座的其他学校的老师订购，带回自家学校学（留）习（念）。 一般这种订购都是学校报销，刷的公账，甚至可以说老师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家学校订购这个，所以买得很是爽快。 可一场讲座顶多请那么三四百个人，每人订两套都没多少钱，两三天集中十几场讲座下来，利润也就十来万，完全不够看。可就这样，社里还跟过节一样全社动员，毕竟出版加拍摄要动用全社所有部门不说，出去到学校摆摊征订还需要人，一次又不能只有一两个，毕竟还有收款登记派发广告等…… 所以这个时候管你编辑还是营销或者是人事或者财务，通通都要出这个外勤。学校远也不给报销，自己想办法过去，一天也就管一顿中饭，还是盒饭。 这也就算了，最气的是，这事儿归白娘娘负责。 也就是说，只要参与进来了，都听她调度。 这是白娘娘一年中最风光的时候，但也是大家最烦躁无力的时候。 上一次叶青青和凌学姐中午吃完饭磕了会儿瓜子被白娘娘看到，事毕总结会的时候被吴庸说成“在学校一天到晚嗑瓜子”，小林力气小请负责拍摄的小高帮忙搬了一下资料，大概在旁边站了会儿，又被白娘娘看到，就被吴庸说成“成天插着手在那看正事不做做”。 反正每次做完，社里一群小姑娘从来都是有过无功，从没被夸的时候。 接下来吴庸和洪社再说些什么大家已经无所谓了，各自低头哀悼，等会开完，大家陆续走出去，几个殿后的小伙伴坐在那，许久，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起穿小鞋 “小叶，这个你要相信我。”一回办公室，小林关上门就说，“这个招标一开始通知到的时候，魏老师直接说让你来的。” 叶青青心里有点好笑，但也明白小林着急解释的原因。 小林一脸抱怨：“这什么事情啊，我都这么忙了，怎么还要我来啊。” 她的抱怨其实挺真实的，社里干多干少不给加钱，大家基本都平摊工作，来一个做一个，还很少有往一个人身上堆工作的时候。 “你是不是跟魏老师有什么事情？”小林问了一句，结果刚问完就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哎……招投标，太麻烦了，我也不会啊。” “那还好没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叶青青笑起来，“不过这个招投标啥时候过来的？” “上礼拜二就来了，你刚走嘛不是，吴总还有魏老师跟过年一样，说电教馆有个项目要招投标，有个老师私下跟他们说了。当时魏老师就说部里就你空的，等你回来喊你和小宽子一起做。” “后来也没跟你说过要改？” “没啊，今天我也是刚晓得变我了。”小林一脸烦躁，“我不管了，我先把我自己这个做好，他们那么看重那个招投标就他们操心去。” 叶青青笑：“你现在也该知道他们不好得罪，就不要太怠惰啦。” 小林暴躁：“那我怎么办啊，这么多事情怎么做的掉！” “其实还好啦，你就是闲惯了，你想想人家程序员人家乙方设计……” “你这么说你帮我做？！” “再见，不送，赛哟娜拉。” “哼！”小林起身，“中饭去不去？” “不去了，”叶青青看着屏幕面无表情，“麻烦。” 也只有工作日的午饭才能用麻烦来形容。 “好吧，”小林当然明白，“那我先去了啊。” “去吧去吧。” 叶青青没胃口吃饭，坐在办公室里玩了会儿游戏，过了一会儿，小宽子过来了，提着杯咖啡：“叶学姐，拿铁常温？” “谢谢谢谢！”叶青青接过咖啡，“你这怎么跟医院里探望病人一样。” “哎呀随手多买的，”小宽子摆摆手，眯了眯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转身，“我回去了啊。” “去吧去吧。”叶青青知道他的意思，小宽子多半也听说了自己被临时替换的事。虽然说社里并非多劳多得，但不干活和不让干活依然是两回事。 她握着咖啡继续玩连连看，一会儿，凌潇过来了，手里提着杯奶茶，进来瞧见她桌上，哟了一声：“已经有人送爱心啦……但我还是要把它塞给你，我已经喝过了，不能我一个人胖啊！” 叶青青笑了一声：“干嘛，你也来慰问我啊？” 凌潇往小林那儿看了一眼，确定她不在，关上门叹了口气：“哎你说咱过的什么日子，什么垃圾东西都能给你穿小鞋。” “怎么啦，你也被穿小鞋啦？”叶青青回忆了一下，会议上好像也没提到新媒体部的事儿。 “能说什么咯，我不是开了那个奔驰嘛，那是我男朋友的车。结果刚才吴庸碰到我，笑嘻嘻的说，哎哟小凌听说你开大奔上下班啊，新买的？” “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啊？哦不过也对，其实可能礼拜五下午就知道了，怎么了，这就叫穿小鞋了？” “你不知道？你刚到社里的时候没人问你开什么车吗？” 叶青青懵：“我不记得了，好像有吧。” “你是不是开辆荣威？” “……对啊，你怎么知道？”叶青青惊了，她根本没开车上下班过，也不记得以前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哎，说你神经粗吧，上次社里搞接待，是不是让很多人去机场接？小斌哥的奥迪，老刘的福特什么的。” “记得，那次还下大雨，老刘的福特还在高速上进水了……对了，后来社里管修没？” “管了一部分……这一修好几万呢，他们哪里肯管，老刘只能自认倒霉。”凌潇说着回过神，拍叶青青的头，“别转移话题，那次我们在说你大概没听到，每个人进社其实都有被问过会不会开车，有什么车吧？” “问我会不会开，但没问我有什么车……反正我进来的时候是说我不会开的。”叶青青道，“我妈叮嘱我的，进去不要说会开车会喝酒，到时候这两点会被充分利用的。” “你妈真棒！我还好，我说我会开，但我车是外地牌，他们就没再管了。”凌潇竖起大拇指，“车型当然不好直接问，后来就是社里几个要事情的人拐弯抹角知道的。你记不记得你爸有次来接你，开了个荣威？” “啊？！那次？！”叶青青惊了，有回她爸爸帮她年检车子，过来顺便接了她回家，即停即走，根本没多留！ “对，那次社里就当你的车就是荣威了。毕竟到这儿抛头露面的，肯定不能开差的车……” “这个……”叶青青有些心虚，没再多说，只是点点头，“是的，我反正就开个荣威，我觉得挺好的。” “但其他老实的就倒霉了，一些接待的事情，车子不够，就要咱们这群员工自愿出力，老刘的那辆福特suv还有小斌哥的奥迪差点就变公车了，要不是小林那辆迷你库博没法带人，估计也逃不掉。” 叶青青听得目瞪口呆：“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哇……所以！” 凌潇冷笑：“所以我这次暴露了百万大奔，某人就过去咬耳朵说我隐瞒豪车了啊，然后还有某些人就过来找我了，你等着，这次名师要是有讲师要接，肯定会找到我了，哼！” 叶青青忍不住露出一脸同情：“心疼你。” “没事，我就说那是我男票的，我不管！”凌潇咬牙切齿，“有本事为这事开了我，哼！”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朱俊的来电 会开完没两天，名师系列讲座就开始了，这一次承办方是浙东大学附属小学。 这个浙东附小也是这两年教育界的一匹黑马。 那小学的前身只是个普通学校，之前对老城区的人来说很偏远，但随着“新江州人”的逐渐涌入，那一片就成了开发区，这个小学的师资力量就没法满足那一片新新人群的需要，于是在江州政府的撮合下，浙东首屈一指的浙东大学便将自己的附属小学放在了那儿，自此一炮而红成为了人人向往的学校。 那儿与浙东大学还有浙东附中共享师资，还动辄能参与各类浙东大学集团的教学活动，几年来一直一座难求，叶青青这个号称做教辅的，这两年也没资格做人家的教辅——人还有自己的出版社。 因为凌潇周三限行，本来周三周四去摆摊征订的叶青青改为周二周四去。 看了看浙东附小的位置，她决定两天就回家住，每天开车上下班反而方便不少。 这一次学校比较大牌，社里不敢怠慢，每次动用的人都不少，周一例会开完没两天，白娘娘就已经风风火火的忙起来了，每次有事都要放到走廊里说，任回音一遍遍传播她有多忙。 叶青青去采风了一周，下一周又要出去摆摊征订，本身的工作就已经处于半停滞状态。这一周只能卯足劲赶自己工作的进度，天天和乙方撕逼，还跑到人家公司人盯人了一周，彻彻底底扮演了一次惹人厌的甲方编辑。 周末整理了常用的东西回家，好好休息了两天，便开始准备名师系列的摆摊征订工作。 这一周不管是文艺社那儿还是唐冶那儿都没什么动静，她偶尔想起是有些惴惴不安，但更多的还是对于风平浪静的侥幸开心，权当做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便也不自己主动去探问什么。 周二她一大清早开车去了浙东附小，因为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搬资料摆征订单还有刷卡机等都还算得心应手。 这个名师系列已经办了好多年，全省很多学校的老师都会过来，绝大多数都不是第一次，大家配合很熟练，来了掏出卡就填征订单，叶青青和同事便刷卡登记。 征订一般有三波高潮，一是一大早，还有中午，最后是下午结束的时候。课间出来订购的老师不会很多，所以除了坐着无聊点，总体来说工作还算轻松。 眼见着下午的讲座快开始，中午的征订潮总算结束了，叶青青和营销部的小斌哥一人一杯速溶咖啡正有一句没一句瞎聊天，忽然接到了朱俊的电话。 她心里咯噔一声，打了个招呼便出去接起来：“喂，朱老师？” “小叶，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嗯，您说……” “方凛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啊？”叶青青心里更慌了，“没有，咳，我不知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今天上午你们社有人找到我领导，说了方凛这书的事情，就跟你说的一样。” “今天才说！？”叶青青惊了，要知道这可已经整整一个礼拜过去了，她还以为魏简早就说了，只是文艺社没回应罢了，总不会特地等她不在的时候说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六章 唐冶我错了 叶青青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分量，可又觉得魏简拖了一个礼拜才打电话没别的理由。 文艺社可不像他们社，因为闲所以什么都拖延，一个礼拜足够人家做很多事情了，比如给方凛的书立项走流程什么的。魏简如果真的想要阻拦书的出版，那肯定要越早越好。 朱俊：“对，我也奇怪，你跟我说过以后我一直等着，等了一个礼拜也没动静，谁想到今天突然打电话过来，还好我跟我领导说过这个事情。” “然后，你领导怎么说？” “我领导不觉得这是问题，你们那的人过来这么说当然也就驳回去了。”朱俊说着还嗤笑一声，“有意思的，突然这么操心我们了，以前还吐槽我们给的资源没热度。” 咳，叶青青知道这事，还是凌潇这儿透露出来的。 社里组建新媒体部，手头却没新媒体资源，便朝集团各兄弟社到处化缘，文艺社便共享了一批他们古早的音频给社里，都是经典的国内外童话故事，家喻户晓的那种。 当年刚做出来的时候当然是很火热的，只是现在有各种什么羊什么熊的动画在，还有文艺社自己出各种绘本抢自家生意，这批音频便不再拿出来用。 他们社开开心心空手套白狼拿去了，转录成数字资源给了一些大平台，本身就是冲量用，一个月分成赚不到十块钱。就听说有次马总监去别的社“化缘”，提到文艺社便开始捧高踩低，说了句：“他们的东西太老了，热度都没有，哪有你们的质量好。” 这话不知怎么的传到文艺社耳朵里，人家领导有次年会就特地过来夹枪带棒的讽刺了一下。洪社和吴庸都在场，气得脸都青了，话都不敢说。 想到这事，叶青青虽然自己是社里人，但还是为同事领导的不厚道而羞燥了一下，轻咳一声：“那，咳，这次算是你们领导又把我们领导堵过去了？” 她话是这么说，却觉得朱俊这通电话并不简单。 “我本来也这么以为的，”果然，朱俊来转折了，“但下午我们就接了集团通知，说过两天有人要过来参观，让我们准备接待一下。” “……这两者有关系吗？” “我不确定，但我觉得有。他们直接说要在书展前就我们的产品进行一次调研，并且看一下我们未来准备出的书……哦！我明白了，”朱俊恍然，“如果是有人要来调研，那隔一个礼拜是有可能的，毕竟领导的日程不是那么好排的，估计他们早就准备好，我们这边如果不同意，立刻就把这个事情安排上。” 叶青青都有些晕了：“额，来的有谁？” “名单还没确定，但我领导又来问我了，你这儿有没有收到什么风声？” “……没。”叶青青有些想笑，“我甚至有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朱俊沉默了一下，笑了一声：“我还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本书而已，就算讲的是真事，那也只是一件事而已……这书出版也没触动任何人的利益。” “肯定有好处才这么上心吧，”叶青青冷不丁道，她觉得有些生气，是什么让某些人处心积虑阻拦这本书的出版。 “我是不知道了，反正现在我也不敢打包票，毕竟压力如果真的大，我们也没办法。”朱俊有些歉意。 “没事，”叶青青强颜欢笑，“千万不要为难，唐冶他们很讲道理的，不会和你们为难。” “唐冶他们知道了吗？”朱俊问。 “没有，”叶青青摸不清朱俊这么问的意思，“我告诉他你们压力更大。” “……其实，”朱俊迟疑了一下，“你该告诉他们。” “啊？” “既然人家已经出手了，你也不能强迫你朋友坐以待毙，讲不讲道理是他们的权利，你得让他们知情，才能知道他们到底要怎么做，对吧？毕竟这个明显不是针对我们社，是针对你朋友。” 叶青青心里咯噔一声，她忽然觉得豁然开朗：“是我钻了牛角尖？” “对。” “嘤！”她突然一阵着急，“那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迟了？” “还不算，快告诉他吧。” “拜拜拜拜我这就去！” 叶青青这边挂了电话，转头就给唐冶打。她想到自己一厢情愿瞒着唐冶父子这个事情，现在人家都给文艺社施压了才知会人家，整整一个礼拜毫无动作，简直是死猪一样的队友，越想越心急如焚，越急越羞愧难当，等他接通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了哭音，张口就叫：“喂！唐冶！我错了！” 唐冶：“？？？”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认识的人 唐冶听完叶青青的讲述，很长时间没说话。 叶青青蹲到教学楼旁边，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回音。 不远处有两个小学生抱着两颗篮球走出来，小萝卜头并排走着，看到她，很是好奇的打量着，等路过了就听其中一个小男孩粉粉嫩嫩的声音：“她要哭了诶！” “你有手帕吗？” “没有带。” “哎呀……” 说着就走了。 叶青青：“……”老娘才不想哭呢！ 过了一会儿，唐冶长舒一口气：“如果朱俊不跟你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叶青青：“我……” “按照你的逻辑，不管事成没成你都不会告诉我们了。” “额……” “呼，叶青青，”唐冶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我没你想得那么正直，正直的是我爸。” “那你打算怎么做啊？” “你有没有，通顺的理过这件事情？” “有，有努力过。” “没理出来？” “嗯……” “那我告诉你，我理过了，就在刚才，我现在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什么？” “你帮我问朱俊要来参观的人的名单，我就知道能不能确认了。” 叶青青：“啊？哦，好。”她也不多问了，此刻她只想做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人。 “还有，这事不要告诉我爸。” “那肯定的。” “嗯，你别的不行，至少口风还算紧。” “这个时候你这么说算不算夸我？” “意会吧。” “哎……”叶青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想了想，还是问，“真是你爸得罪了谁吗？” “叶青青同学，”唐冶长叹一声，“到这个时候你还觉得是我爸的问题吗？” “啊？” “事已至此，肯定是针对我的了。”唐冶冷声道，“我爸那么人畜无害的，能碍着谁。肯定是一些小东西整不了我，拿我爸出气了。” 叶青青：“……这个……” “怎么了？” “我觉得，这次可能真不是冲着你……”叶青青说着，觉得自己没底气，只能补充，“当然，我也就是个感觉，你别当真啊。” “要真是我爸……呵，”唐冶道，“想想我爸的履历，真有仇，还能活到今天？” 叶青青：“……所以你真觉得你爸杀过人？” “我不知道，”唐冶语气平淡，“我应该是世界上最信任他的人，所以他到底有没有罪，和我没关系，因为他永远都是我爸。” “那你也不该拿这个开玩笑，明明方老师那么介意这个事情。” “……你怎么比我还护着我爸？” “……我凭良心说话！” “好吧好吧，你有良心，我没有，我去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你继续做个好员工，好吧？” “你打算怎么弄啊？” “你先把名单弄来。” “好好好。” 叶青青挂了电话，转头喊朱俊帮自己今早弄到去文艺社参观的人的名单，朱俊一口答应。 本以为至少要等到第二天，结果当天下午，叶青青正开车回家，朱俊就来电话了。 回去路长，叶青青干脆接了电话，扩音：“喂？” “小叶，方便接电话？”朱俊声音有点低。 “方便的，周围没人。” “你在开车？” “放心，双手在方向盘上。” “那我速战速决啊，你不是要名单吗，我也不好发你，你要不听一下？” “行，你说。” “后天下午来六个人，一个是区版权局的张xx，文创办的李xx，出版管理局的办事员赵xx，区宣传部的梁xx，还有离休所的两个干部代表。” 叶青青“嗯嗯嗯”应着，听得毫无头绪：“我一个都不认得啊。” “难道我认得吗？”朱俊哭笑不得，“听着有名头，都是平时碰不到的，怎么招待都不知道，聊什么？” “听着跟咱们的业务都有关系呀。” “话是这么说，咱们老实做事情，按流程合法合理要版号，又不用成天跟他们见面打招呼。” “也对。”叶青青干了那么多年编辑，也没去过这些息息相关的部门，更没怎么见过真人了。 “好了，就这些人，你看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诶等等等等，那两个离休干部有名字吗？”叶青青想到唐冶，万一他心细问起，自己说不知道，那太丢人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多问两句。 “离休干部我倒是知道一个，就是以前集团工会的傅先行傅老师，还有一个大概要教育社的人认识，是前教育局的老干部蒋志洲。” “哦，傅先行，蒋……什么？！” 叶青青脑子一空，差点一个刹车踩死，吓得后面紧跟的车一阵尖利的长鸣。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此蒋志洲和彼蒋志洲 蒋志洲！ 这名字一听，她差点以为自己就地穿越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此时脑子里想法已经多到不适合开车！她深吸一口气，随便找了个地方靠边停了，在那熄了火，傻傻的坐了一会儿。 蒋志洲，是她认识的蒋志洲吗？哦不，是阿棠认识的那个蒋志洲吗？是那个蒋志洲吧，不会是别的蒋志洲了吧! 虽然有同名同姓的可能，但是她连《薄暮》这本书都能碰到了，此蒋志洲就是彼蒋志洲的可能也不小吧！ 天可怜见！她碰到书中角色的真原身了！她好慌！她会不会碰到阿棠！ 不对，方凛说阿棠已经死了。 那唐且行呢，王燕妮呢？阿棠的父母兄弟呢！ 叶青青又想又怕，她很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但又怕知道，唯恐听到不好的消息，或者让自己露了什么让别人以为“见鬼”的马脚。 可真的好混乱啊，蒋志洲怎么会突然出现，或者说，这确实不是意外，这就是宿命？ 那她依然是个路人甲，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么诡谲的宿命里，有加班工资吗？ 叶青青呆坐了很久，手里握着手机，看着唐冶这个界面，始终不知道该不该拨过去，拨过去该说什么？ 她觉得情况已经很明了了，阻挠这本书出版的，很大概率就是蒋志洲，蒋志洲为什么阻挠出版…… 她努力不往阴暗的方向猜测，却怎么想都是一片阴暗。 当年那件事，不会就是蒋志洲干的吧。 他杀了王校长，然后还，若无其事的，在那儿…… 叶青青想到自己穿成阿棠时和他的相处，还有阿棠日记里蒋志洲那些暧昧的，居心叵测的照顾，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这是变态吧？！怎么可能在杀了人，还把另一个人陷害到这个地步的时候，还若无其事的勾搭人家的迷妹，继续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 她到底是跟一个什么样的恶魔打了次跨越时空的交道啊！相比他，吴庸什么的简直小可爱好吗？！ 天气渐热，叶青青硬是打了个冷战。 手机突然响了，叶青青吓了一跳，差点拿不稳手机，一看，是老爹打来的，连忙接起来：“喂？” “你到哪了？”老爸问。 “哦，哦，xx路上。” “那不远了，你不是说开车半个钟头吗，我们想你怎么还不回来。” 哎，来自家庭的温暖，叶青青哆嗦的小骨头终于好受了点：“我马上了，我这就回来了。” 她挂了电话发动了车，一路开回去，到了家，直接有现成饭吃。吃的时候，青青妈看了她两眼，问：“干嘛，摆摊很累吗？” “嗯？哦，不是的。”叶青青一直神思不属，她琢磨着怎么跟唐冶说，此时回过神，有些羞赧，“不是工作的事，摆摊还好的。” “那快点吃，饭都凉了。” “哦哦哦。” 叶青青三两口扒完饭，自觉的去洗了碗，回去坐在电脑前，忍不住还是打开了电脑，开始搜索“蒋志洲”。 成功人士就是成功人士，加了点关键词一搜，完整的履历便清晰明了的出现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谁的头绪 蒋志洲，五十年代生人，正式有书面履历的时候，是八十年代从基层教育机构调入浙东省某县教育局，自此开始一路升迁，一直干到浙东省会江州市某区的教育局，然后光荣退休。 不是很光辉璀璨的履历，但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了。 叶青青看了最开始那句“从基层教育机构”许久，脑子里又回荡起昭里的白墙黑瓦还有潺潺水声，那地方大概太小，都不配有名字。 四十多年了，他从事业之初就有了那样的经历，这一路走来，恐怕不好过吧。 如今已经退休，颐养天年，天知道他看到《薄暮》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等下，她一直忽略了一点，蒋志洲是怎么看到《薄暮》的。 等下，蒋，蒋…… 她发了个微信给凌潇：【小凌学姐，魏老师老公是不是姓蒋啊？】 凌潇回得很快：【是啊，怎么啦？】 【叫什么你知道吗？】 【我帮你问问哦。】 叶青青一慌：【你可别问当事人身上去啊！】 凌潇：【在你眼里我这么蠢啊？】过了一会儿，她回复了：【蒋相良。】 叶青青看着名字发了会儿愣，她去查了一下蒋相良，并没有搜到和蒋志洲有关的消息，想了想，还是问凌潇：【他是不是有个爸爸也姓蒋啊？】 凌潇：【你傻啦？不姓蒋难道姓王啊？】 叶青青自扇一掌，真是病急失智，连忙补救：【他爸爸是不是叫蒋志洲啊？】 凌潇：【你等下，我再问问。】 凌潇这般不多问光办事的态度实在太让人喜欢了，叶青青捧着手机喜滋滋的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回信。 凌潇：【诶，我都不知道，魏简的公公还挺厉害的，是叫蒋志洲，教育那块的，已经退休了，你突然问这个干吗？】 叶青青：【我先问问，以后再说。】她不敢保证以后能不能忍住分享这件事的欲望，所以暂且不封死自己的嘴。 凌潇：【嘿嘿，等你八卦。】 已经超出八卦的范畴了，叶青青苦笑。 确认了蒋志洲就是蒋相良的父亲，蒋相良又是魏简的丈夫，那一切就很明了。 叶青青看着网页上蒋相良已经老去的面容，冷笑一声，你是有子有孙独享天伦，多少人被你按在地狱里不得解脱，你现在还好意思去文艺社“参观”？小不要脸，老不要皮，活该晚节不保！ 手里已经有了干货，她终于有底气打了唐冶的电话，她抱膝坐在电脑前，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气都喘不匀的感觉。 唐冶终于接了：“喂？” “唐冶！我查到了！” “啊？查什么？”唐冶刚问完便想起来，嗤笑，“名单问一下就行，还需要查？” “不是这个，哎，好吧，名单是问来的。” “有谁，你说。”那边传来圆珠笔的声音。 “额，”叶青青刚想直接报蒋志洲，却卡了一下，等等，她自己表现那么激动，可其实若不是经历过四十年前的事情，怎么也不至于这样。 而且蒋志洲的履历里并没有昭里，所以没有任何材料显示他与《薄暮》的案子有联系，到时候她这样那样一说，唐冶心细如发一问，她怎么回答，说她穿越一趟知道的？ 那还不如说有个叫叶阿棠的托梦呢！ “我给你报啊，有版权局的……”她一个个报完，等唐冶写完，便问，“有什么头绪吗？” 那么一群朱俊都没头绪的人物，明显唐冶也不会有头绪，果然，他沉声道：“没有。” “嘿嘿。”叶青青假装嘚瑟的笑了一下。 “怎么，你有头绪？”唐冶似笑非笑。 “这不巧了吗？”叶青青故意做出轻松的口气，“我们魏老师的老公，也姓蒋。” 唐冶：“……哦！”他长长的应了一声，果然一点就透，“所以他就是你们社那群人招来压制我爸的靠山？” 结果没错，主宾语错了啊！应该说咱们社那群人是蒋志洲找来压制你爸的刀啊！ 只不过魏简和吴庸不给力，蒋志洲只好亲自出马罢了。 但是她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不这肯定是那个蒋志洲的锅吧！ “不对，”叶青青还没说话，唐冶忽然道，“吴庸和魏简我爸都不认得，没道理这么上心拦我爸的书，这个蒋志洲……他都退休了，他好好等死不行吗，蹚这个浑水做什么？” 等死……你怎么啥也不知道就这么说一个老人家啊！叶青青虽然很想来句“说得好”，可还是觉得唐冶实在有些太刻薄：“你直接说人家退休就等死不大好吧？” “我就是看这个名字就讨厌。”唐冶冷声道。 你的直觉果然跟真相挂钩啊，下次柯南真人请你做主演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三十章 意外事件 唐冶的厌恶毫无根据，叶青青的厌恶那可是有理有据，所以虽然假惺惺的斥责了一下，但还是听得很开心，便很谄媚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先问我爸再说。” “啊？”叶青青一慌，“你你你你这么耿直的啊？你不怕你爸多想吗？” “你想多你问的人才会多想。” “……”又是一个说她多想的，她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 叶青青自我审视了一下，觉得她长那么大一直这样，可能确实有点过于操心，但习惯成自然，她一时间真改不了，只能自认倒霉：“我就这样了，我也没办法好吧，你看着办吧。” “哼，你等会。”唐冶放下手机就过去了。 叶青青觉得对面超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她心里再一次想起四十年前那些小伙伴的样子，有些感慨，又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应。 没一会儿，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传来唐冶着急的声音：“青青！我要挂电话了，我爸昏过去了！” “啊？！啊？！！啥？！”叶青青惊叫了一声，连忙道，“好好好！” 她一句话不敢多说，立刻挂了电话，坐在那呆住了，一时间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看面前什么都不清楚，时光仿佛又流动了起来。 昏过去了？什么情况？！知道了蒋志洲就昏过去了？为什么！？蒋志洲给他那么大刺激吗？！ 叶青青坐不住了，她想再打电话给唐冶，可也知道这时候是他最忙乱的时候，她不能添乱。可是若要干等，那简直度日如年。 那边青青妈探头过来：“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叶青青：“哦，没事，我，我看电影。”她说着，顺手点开一本恐怖片，有一眼没一眼的看起来。 平时很喜欢的恐怖片，这时候简直干涩无味，她当然一点都看不进去，但看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感觉很久了分针都没动一下，她只能继续去看电影，就这样熬一会儿看一会儿，她终于等电影过了十分钟。 她又打电话过去，唐冶接了，声音低沉：“喂？” 外头救护车的鸣笛声极响，她很着急：“喂？！老爷子怎么样？还好吗？！” 唐冶：“不知道，”他的声音沙哑，“我不知道。” 叶青青一慌，差点脱口喊一句“你别哭”，但想到唐冶要面子，她忍不住道：“你别紧张，你稳住，老爷子那么硬朗，没事情的！” “他才不硬朗，”唐冶终于还是脆弱了，“他在牢里十几年，该遭的罪都遭，他就没健康过……我……”他哽咽了一下，“我不知道……” 叶青青都快哭了，她强行忍住，硬着声音，仿佛很稳道：“哪个医院？” “这么晚了，你……” “哪个医院！你还跟我客气？！” 唐冶顿了顿，道：“市三，最近。” 叶青青抬头想了想，卧槽，市三，真远！ 她这才发现自己跟唐冶住得好像对角线。 她没说出来，咬牙点头：“你等着。”说罢挂了电话就出去，提着个行李袋，想了想，问正在看电视的青青爸：“爸，住院要准备什么啊？” 青青爸反应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她：“你干嘛了？” “我有一朋友突然住院了，我想带点过去。” “医院什么都有，不用准备。” “……但我觉得空着手去不好。” “那你带补品啊，你还想带什么，脸盆啊？” “……我去超市买点吧。” “诶？你现在就要去？” “是啊，刚好就我知道，他们估计也不会跟别人求助，我肯定要搭把手嘛。” 青青爸皱皱眉：“你朋友？” “必须的啊。” “那你去吧，小心点。” 青青妈这时候洗了澡走出来，看到叶青青手里的包，问：“怎么了，离家出走啊？” “她朋友住院了，她去帮帮忙。”青青爸道。 “什么朋友？”青青妈问了一句。 叶青青：“作者，很好的人，还送我饺子来着。” “然后你送小菜那个？” “对对对！” “哎，”青青妈想了想，对老爸道，“你车子给青青吧？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明天上班，她的车明天不是限行吗？” “也对，这样方便。” 叶青青忐忑的接过钥匙，又见老爸递了张卡过来：“万一急需钱，朋友还是要帮忙的。” “这个真不用！”叶青青连连摆手，“他们就不差钱！” “万一呢？还有你去超市买东西不要钱？” “那我自己也有啊，我都几岁了！” 青青爸一想也对，收回了卡，继续回去看电视：“那你开车小心。” “好的好的。”叶青青提了个空袋子，火急火燎跑出门去。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所有人 叶青青赶到市三医院急诊区的时候，方凛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唐冶垂头在外面等着，神情紧绷，看起来很不好惹。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也不说话，就坐着。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周围的人忙忙碌碌来来去去，还有新的救护车送来新的病人，看着抢救室再次敞开，叶青青和唐冶同时抬头往里眺望，忙碌中却看不到方凛的身影。 门再次关上了。 叶青青想了想，把手伸到唐冶面前，摊开。 唐冶看着她的手，哼笑一声：“你以为言情剧吗？” 还当他会需要一丝温暖呢，看来不需要，叶青青也不尴尬，干脆的把手又缩回来，耸耸肩：“我嘴笨，说不如做。” “你嘴笨？你还嘴笨？” “那我说得过你吗？” “那就代表你嘴笨了？” “好吧，你特别优秀行了吧。” “哼。”唐冶突然伸出手，“手给我。” 叶青青反而一缩：“干嘛？！不给！” “啧！” “好好好，”叶青青把手伸过去，被唐冶一把捏住，他手指长，看着很大，直接裹住她的小肉手，一捏。 “哎呀！疼！” 唐冶立刻放开，冷笑着收回手：“现在知道不能随便送温暖了吧。” “你捏我干嘛？！” “因为我紧张，我并不想为了配合你就控制力道。” “……” 叶青青噘着嘴，缩回手揉啊揉，此时她觉得气氛好点了，小心翼翼的问：“方老师……是什么情况？” “我还想问你呢。”唐冶冷着脸，“蒋志洲是什么情况。” 都这个时候了，叶青青实在没法利落的说出她不知道这四个字，不管方凛究竟是不是唐且行，她太清楚对昭里旧人来说，在这件事里蒋志洲扮演这么个角色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是怎么跟你爸说的？” 她很难得强行掌握话语主动权，唐冶看了她一眼，道：“需要怎么说？直说！他成年人了。” “……所以你跟他说是蒋志洲阻挠他的书？” “我说有可能。” “……不就是直说嘛。” “那要你你打算怎么办，不说？” 这还真是她的打算，如果不是唐冶，她真的打算埋头查的。毕竟她和阿棠的关系很难解释……到现在她都还没有从任何官方渠道听到唐且行这个名字，这真的很难让她光明正大的把这个故事串联起来。 叶青青沉默了，心里的郁闷透到了面上。 两人继续沉默，一直等了许久，抢救室出来的医生终于在门口叫：“方凛家属，方凛的家属呢？” 唐冶蹭的跳起来：“我是，我是方凛的家属！” 他这毛躁着急的样子真是百年难遇，叶青青看他跑到医生身边了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了过去。 “医生，我爸怎么样？” “中风，还好送医及时，但还需要观察，现在去办住院吧。”医生的声音平静无波，透着疲惫。 中风？！叶青青一个趔趄，这么严重？！ 唐冶面色也极为难看：“怎么会这么严重？我爸平时身体还好的呀。” “也不看多大年纪了，别以为营养到位就行，还要保持心情好，老年人的保养是全方位的，比你们年轻人还需要精神健康好吧？” “……”唐冶紧紧皱着眉头，看护士把戴着氧气罩的方凛从抢救室推出来，默默的跟在一边，直到被推进icu。 “好了，不要太紧张，医生都说了，你们送医及时，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现在快去办理一下缴费和入院手续。”护士过来催唐冶。 “嗯。”唐冶的眼睛紧紧盯着icu，对叶青青道，“你看着，我去去就来。” 叶青青：“哦，好。” 她守在那儿，思绪极为纷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和唐冶一样，绝对想不到方凛竟然会被刺激到这个地步，她心里甚至开始相信方凛就是唐且行。 出狱后改了名？这极有可能，也是因此，唐冶才会姓唐，因为这是唐且行的姓。 但她不管怎么猜，目前只有一件事能够确定，再不贸然和方凛提起这件事了，下一次如果跟他说起，必须是有所交代的。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以前是为阿棠，为自己，现在是为方凛，为唐冶……还有自己。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就是昭里 唐冶跑了一圈回来，头发都乱了，看起来累得不清。 “我要给我爸办住院，还有很多东西要弄，你……” “需要什么？” “一些生活物资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icu，我现在也只能直接找个超市买。” 叶青青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我带了不少，你等着，我去拿来。” 唐冶：“你带了什么？” “来的路上去买了点，脸盆啊纸巾啊水杯啊牙刷牙膏什么的，还有一次性床单，本来还想买套睡衣的，但……”叶青青有些不好意思，“从来没给男的买过衣服……我不知道你爸算几码。” 唐冶怔怔的听她说完，冷不丁笑了一声，那笑声倒一反常态的不带讥嘲，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还带着笑意：“好，谢了。” “那我去拿来！”叶青青立刻转身，想了想又回来，“等下，现在先放我车上吧，等你爸确定了床位再搬过去，要不然我现在拿过来，咱俩还得提来提去的。” “你先拿来吧，然后可以回去了，我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这都几点了你还让我回去，打扰我爸妈睡觉吗？我稍微眯会儿就能直接上班去了，这里去我公司也没多少路。” “你不回去你爸妈不担心？” “没事儿，还是我爸提醒我今天我限行，借车给我来着。”叶青青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担心的是公司那哪儿停车，我从来没开车上班过，那儿的地下车库公车都不够停，一会儿我得早点去，在附近抢个停车位。” “我送你去吧，你们那没地方停车。”唐冶看着icu，“我每次去你们那都要被贴罚单。” “咦？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给报销？” “……”叶青青挠挠头。 “哼。”唐冶又冷笑一声，继续坐在那，icu许久没动静，他仰头长长的吐了口气，顿了顿，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谢谢。” 要平时叶青青肯定得挖苦两句的，但对唐冶她可不敢这样，便很镇定的“嗯”了一声：“多大事儿。” “不是小事吧。” “额，对不起，没错，这不是小事了，应该的。” “……你怎么应该了？”他似笑非笑。 叶青青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她绷着脸：“我觉得应该，你怎么想我不管。” “哦，好的。”唐冶应道，过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个蒋志洲，你还有没有别的资料？” 来了！叶青青缩了下头，开始绞尽脑汁。 她多想直接把有关阿棠，有关四十年前的那些事情全部倒出来啊，可是她每每要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对方还是唐冶这么不好哄骗的人。 “没有了。”她道，“我也是下午查到一点马上和你说了……你要是想知道更多，我白天帮你去问。”到时候尽量找由头挖出昭里这个词，事情就通顺不少了。 “好的，”唐冶也不客气，又道，“我爸出来这些年跟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有也不到这个份上，可能要往四十年前查。” 叶青青精神一振，当然是没有显露出来那种，她假装灵机一动道：“你爸以前不是也下过乡吗？然后这个蒋志洲从基层出来的，那时候会不会有交集呀？” 唐冶看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下，啧了一声，很不耐烦的收起手机，起身道：“你等着。” 说罢他快步往外走去，没一会儿提着个包就回来了，坐下后掏出个苹果电脑，打开：“蒋志洲是吧，他履历表你是哪儿看到的？” “就，加了教育什么的，关键词，就找到了。” “好的，等下。”唐冶手速飞快的操作着，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叶青青当初看到的履历，然后直接复制了他最早调入的那个浙东省某县，这个名为宏岩县的地方。 他搜索了宏岩县，这个县有自己的官网，可是和其他很多基层政府网一样，空有个页面，实际内容并没有多少，一看就多年不更新也没专人打理的那种。 搜了一遍搜不到有关蒋志洲的信息，唐冶又去看宏岩县的历史，叶青青一直凑头在旁观，看了一眼眼睛就直了。 【宏岩县，原名石县……】 卧槽！蒋志洲后来去石县当官了？！ 石县！那可不就是昭里的上一级！就是她，她，她替叶阿棠中考的地方呀！ 叶青青一把抓住唐冶，这次是真的情不自禁，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手指下拧着唐冶的肉，而他的肉邦邦硬。 唐冶：“我就捏了你一下，你不至于吧？” 他咬牙切齿的忍着。 叶青青立刻松开手，然后忙不迭的指着屏幕大叫：“这个，石县！” “嗯？” “哦不，宏岩县！”叶青青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没见过石县，她其实也不记得自己去昭里的时候有没有路过宏岩县，此时只能强行扭转，“我见过！” “你确定不是因为看过《红岩》？” “不不不！”叶青青为自己能把事情往昭里拉而兴奋到哆嗦，“我去昭里的时候，就路过这个宏岩县！很近！哦不，昭里应该就归这个宏岩县管，所以说蒋志洲下的这个，这个什么，基层？” “就是昭里。”唐冶笃定道，他嘴角泛着浅淡的笑意，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宏岩县的官网，神色冷凝，“就是那。”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233章 听到唐冶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叶青青整个人一松。 终于！ 把这个大佬引到那去，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唐冶当然不会满足于此，他手速极快的继续噼里啪啦打着字，在各种页面搜索着。叶青青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对他的信息搜索能力简直叹为观止。 他一会儿工夫已经把蒋志洲周围相关的人的资料都搜了一个遍，其中有叶青青认识的那些，还有叶青青不认识的，甚至他孙子，也就是魏老师儿子小小蒋的企鹅空间状态都翻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叶青青又看到了他们出版社的工作照，里面但凡有魏简的都被唐冶单独建了个文件夹保存起来。连同所有她丈夫蒋相良以及蒋志洲能搜索到的资料一起。 叶青青从叹为观止变成毛骨悚然。 “你，你要干嘛？” “我能干嘛？”唐冶手下不停，“我爸都气中风了，我能放过他？” “哇，冷静！” “嗯，放心，我会让他去的很安详。” “卧槽你一点都不冷静啊！” “这话你等我真不冷静的时候再说。”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真不冷静的时候。”叶青青缩到一旁。 “不对，”唐冶手忽然一顿，“我爸，跟你们，是签了保密合同的吧？” “嗯？对啊。”保密合同是出版社和作者之间的合同，一些作者出版前稿子当然不能公开也不能泄露，否则别人都看了干嘛还买，所以为了约束双方，就签了保密协议，一旦泄露，造成了损失，就要对泄露方进行追责。 这是一个日常合同，在出版社接收稿子的时候就直接签了，现在很多书都在网上连载后再出版，在这方面就不怎么看重，可是在传统出版和影视剧本交易圈，这个合同却还是很常见，毕竟内容就是生命。 “那这个蒋志洲怎么会知道我爸的书的内容。” 叶青青一梗，她忽然想起蒋志洲那破习惯，他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有“读人未读之书”的猎奇心理了，那时候没有保密协议，她还只能从职业道德指责一下那个泄露书本的编辑，但是现在……她一惊：“啊，对啊。” 唐冶手指连点，翻出了魏简的照片，冷笑：“有个好媳妇啊。” 没错，多半是魏简拿去“孝敬”公公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年她“孝敬”了多少稿件…… 叶青青咽了口口水，她有些心虚。说实话这个保密条例虽然签了，但她当初压根没想起来，要不是她自己没接触过多少有价值的稿件，她说不定也会为了炫耀跟别人说起自己看的书。 幸好在接手唐冶的书的时候没犯浑出去嘚瑟，否则她现在这一层皮还不够唐冶扒的。 唐冶根本没给叶青青附和的机会，又打开一个逻辑思维软件，竟然开始建立逻辑链，顶头蒋志洲，往下把人物关系都列了一遍。 叶青青心里的小人默默的跪下。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叶阿棠托梦”一次，唐冶就一人一电脑就可以搞定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想如他们愿 一直到叶青青不得不去上班，方凛都还没离开icu，医院离不了人，叶青青当然拒绝了唐冶送她上班的提议，自己把给方凛的东西卸了，紧赶慢赶开车去上班。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周边写字楼的停车场不是贵就是满，还有只能内部车辆的，再不行就是旁边商场的公共停车场，十块钱一小时…… 叶青青也不是出不起，但她到底还是中产阶级，这一天啥都没干一百多块钱去了，心里还是有点滴血，可比起违停扣分还罚款，一百买个安心，性价比也不低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停进了旁边的商场，出来还顺便买了个咖啡。 今天社里又有一小部分人都不在，他们编辑部，小高负责录制名师的课程，小宽子作为少数的男丁要去帮忙录制，她室友小林和好基友凌潇今天要去摆摊，差不多能说上话的都走了。 她吃了早饭打了卡，到社里还早得很，便也不乱晃，进办公室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找保密合同。 唐冶突然提到保密合同的事情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以后肯定要拿这件事情去拿捏魏老师，这方面她是双手赞同的，尤其是魏简这次的行为直接导致这个书的出版流产，现在还要继续不屈不挠的搞破坏，简直就是职业道德败坏，必须好好惩治一下。 所以虽然唐冶没说，于公于私，她都要留一份扫描版以防万一。 很快她就找到了保密合同，已经被扫描录入公司系统，她保存下来以后不放心，在自己的u盘里存了一份，手机里存了一份，邮箱里备了一份，还在网盘里存了一份。做完这些，她自己都为自己的操心而汗颜。 做完这事，她便继续开始工作了，魏简作为中层领导是不需要出去摆摊的，就听她在对面来来去去风风火火的，一会儿打电话大声催稿件，一会儿又串部门要报表要数据，养老工作硬是做出一副蒸蒸日上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眼看快吃午饭了，就听魏简在那打电话：“啊？在你桌子上啊？那你今天要理出来的，我要放进标书里的呀，啊？哎呀，你怎么好去不去今天去啊！哦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看看你下午能不能回来，什么？哎好好好我去问吴总，你等会儿，你先吃饭啊。” 魏简挂了电话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脚步声邦邦响，叶青青等她的脚步消失在拐角，才起身拿了手机晃悠悠的到楼下食堂去吃饭。结果吃了一会儿就接到魏简电话：“小叶！你在公司吗？” 叶青青很不情愿，但只能回答：“在啊，我在吃饭。” “哦这样的，小林不是要帮我做电教馆那个招投标的事情吗，那个时间有点紧，她偏偏今天下午在摆摊，要不你过去替她一下，把她换过来？” 说换就换，这么远，汽油不费钱，开车不费力吗？再说了，我自己没工作吗？下次没做完又要怪人家自己没安排好。 要平时，叶青青老好人属性发作，肯定就一口应下了。可这次她就是不想如他们的愿，筷子戳着盘里的肉道：“那魏老师，明天下午我就不用去了是吧？” “啊？”魏简显然没反应过来。 “本来我明天被排去摆摊的嘛，那今天下午我替小林去了，明天下午是不是她替我去？” “……这个，哎，这个，”魏简果然没想到叶青青竟然会这么说，支支吾吾，“这个还要问过吴总。” 跟她甩锅？她不要脸起来她自己都怕！ “那魏老师你帮我确定一下吧，否则我自己这边事情做不完了。” 这话说完，叶青青自己都不好意思，她能有什么事，说真的她确实挺闲，这个魏简可清楚的很，毕竟她最近就没给她派什么活。她确实可以帮这个忙，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魏简没想到原本以为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居然没成，她蒙圈的应了一声，就这么挂了电话。 叶青青心情很好的继续吃，从来没觉得食堂饭那么好吃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青青爸的宝马 叶青青这得意也就一会儿，转头她就接到了吴庸的电话，吴庸才不跟她废话：“小叶，你工作不急，先帮魏老师他们把招投标的事情弄好，怎么样？” 叶青青虽然之前因为蒋志洲的险恶而短暂的把吴庸当小可爱，但却没有真的就认为吴庸是个小可爱，听到他的声音她还是很烦，想了想不能这么快就屈服，硬着头皮道：“可是吴总，我跟乙方约了今天下午搞视频，明天我就没空了，结果我下午放人家鸽子，明天又不在，这转头又礼拜五了，下礼拜一还要总结，这一放放得也太久了点。” “所以你就意思一定要回来是不是？”吴庸不高兴了，“那随便你吧，你先去替了小林，明天让小林再跟你换回来，行不行？！” “好，那我就跟乙方约明天。”叶青青说得一本正经，心里却很是哭笑不得。 吴庸和魏简这一辈做事情真的很不与时俱进，他们也不想想现在只要有手机在，沟通哪还需要非得在办公室里？她连应对他们质疑她为什么手机沟通不行的说辞都准备好了，结果他们根本考虑不到这点。 这样不能说吃了没文化的亏，只能说吃了不时髦的亏了吧。 沟通完毕，叶青青很爽的吃了午饭，回去整理了一下东西就准备出发。想想那边还有亲爱的凌潇学姐，便觉得这次换班还是值得，又在线预订了她停车那个商场的网红奶茶，到了那可以直接提货就走，过一个春暖花开的摆摊日。 临走前她去和魏简打招呼：“魏老师那我出发了。” 魏简应了一声：“嗯，去吧，路上小心。” 这冷漠也是没谁了，叶青青心里有些感慨，感觉她和这俩领导是没回温的时候了，估计去摆摊的时候还得编辑一下简历，找找后路了。 她很平静的去了旁边商场，拿了奶茶付了停车费，就一个上午也花了五十块，但横竖也省了不少钱，毕竟学校那儿不用停车费。 中午虽然不堵车，但学校依然很远，她足足开了三十多分钟才到那儿，到了便直接停在活动所在的礼堂门口，刚下车就看到白娘娘大步走出来，看到她，顿了一顿：“小叶？” “嗯，我来了。”叶青青随意的打了个招呼，白娘娘何许人也，肯定早就知道手下的变动，便提着奶茶准备进去。 “哎，这你的车啊？”白娘娘指了指叶青青身后。 叶青青闻言一顿，感到哭笑不得，她都忘了社里还有这样一群闻车识贫富的大佬了。她亲爹奋斗了一辈子，好赖赚了辆宝马的suv，方便全家出游的时候玩，年岁长了，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我爸的。”她耸耸肩，“老车了。” “哦哦哦。”白娘娘点头，“是有点年头的了，你看这个车头，绝版了吧！” “对啊，零件都配不到。”叶青青只好配合着诉苦。 “但是这车一看就很贵啊，多少钱？” 叶青青无奈：“不知道啊，肯定不贵吧，贵了我妈不让。” 白书杨将信将疑：“也对，嗯。”她神色有点僵硬，“小林已经出发了，你赶紧去帮凌潇吧。” “好。”叶青青提着奶茶走了进去，正好碰上老师排着长队，凌潇和财务部的人手忙脚乱的登记刷卡，见到她如见到救星，“哎呀你终于来了！我的天！小林一听要走立马溜了！留这么大群人给我们！” 叶青青立马捋起袖子：“我这就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陪我去昭里 叶青青中午忙过，下午就闲了，和凌潇一人一杯奶茶闲聊。 她对凌潇不会隐瞒太多，虽然说掏心窝子有时候很傻，但首先得有利害关系。凌潇超级白富美，比谁都看不上社里那点工资，反而就喜欢刺激的生活，所以是个很好的树洞。 “我大概是混不下去了。”叶青青直言不讳，“我死活不肯多干一个下午，魏简和吴庸轮番给我打电话，估计是气死了要。” “那肯定的，他们心眼加起来都没一个针眼大。”凌潇拍拍她的肩膀，“但世界，是很大的！” “哎。”叶青青觉得谈这个糟心，于是换个重要话题，“对了，那个蒋志洲，你还知道些别的吗？” “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凌潇也就一问，但转头就直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问我家里人，我家长辈就管那块的，不过比蒋志洲高几级，可能也不知道太多。” 位高权重也发愁啊，想查个小弟都怕闪着腰，叶青青竖起大拇指：“牛逼！我就想知道他这个人怎么样。” “能在那个位置上平稳上升最后全身而退，人不会多差，但肯定也不会多好吧。”凌潇道，“毕竟不是当什么英雄，还是要有手腕才能生存的。” “嗯……”叶青青也觉得自己问的过于宽泛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总不能直接问蒋志洲有没有什么把柄吧，那未免太恶意了，她只能歇了这心思，老老实实喝奶茶。 “诶，”凌潇手肘顶顶她，往外努下巴，“白娘娘偷看你车好久了。” “我爸的车。” “你爸蛮有眼光的，这车很经典了。” “因为老吧。” “也算，反正这车型已经绝版了，当年买的钱在现在都能买我男票那辆了。” “啥？！啥！？”叶青青惊了，“我爹花了那么多钱？！让我妈知道他肯定被打死了！” “你傻啊，多少年了，你也不想想物价涨了几倍，我也就打个比方。” “哦，呼！吓死我了。” “……”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叶青青差不多一天一夜没睡，等到收摊的时候已经累得抬不起手，她在车里睡了一会儿，就直接开到了市三医院。 方凛中午就醒了，现在在住院部休息，唐冶虽说不需要她去，但她总觉得放心不下，非要到场看一看才行。 唐冶有钱，直接给方凛包了单人病房，叶青青进去的时候，正好和一个穿着蓝色护工服的胖阿姨擦肩而过。那阿姨看到她，拦了一下：“请问你是……” “哦，我昨晚和病人儿子一起把人送来的，我来看看。” “哦！叶小姐啊，我姓金，是方老师的护工……哦，你请进请进。” “金阿姨好，金阿姨辛苦啊。”叶青青笑着打招呼，敢情唐冶转头已经把护工都请好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进了病房，就见唐冶正在病床后面的桌子上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抬头看到她，挑挑眉，轻声道：“不是让你别来了？” 叶青青不理他，转头看方凛，他还戴着氧气罩，闭着眼睛，大概又睡了。 “老爷子还好？”她压低声音。 “嗯。”唐冶盯着电脑，过了一会儿敲了下回车，舒了口气，皱眉看她，“你不用睡觉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啥时候没黑眼圈了。”叶青青无所谓道，“没事，我看你们没事我就回去了。” “当然没事，有事你也帮不上。” “……”要不是已经习惯了，叶青青估计能咬死他。她觉得有点累，便一屁股坐在床位的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又躺下了，舒舒服服的叹气，“啊，你不说还好，说着我都有点累了。” “那睡会儿吧。” “唔，老爷子要住多久？” “不知道，医生建议送疗养院，我在考虑。” “什么？！没事还是别往那送吧，”叶青青家里有老人在疗养院，她总觉得那儿暮气沉沉。 “所以说还要看情况。”唐冶道，“对了，这周末有没有时间？” “周六还是周日？” “全部。” “……干嘛？” 唐冶居然犹豫了一下，道：“陪我去趟昭里。” “……”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呢，她不置可否，只是问，“你这周末就去？放心你爸吗？” “趁他在医院才跑远，出院的话恐怕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跑远了。” “也对。”叶青青感到昏昏沉沉的，打了个呵欠，她其实挺激动的，但顶不住汹涌的疲惫，只能喃喃道，“哦，去，就去啊……” “嗯。”唐冶的声音隐隐约约。 叶青青干脆的睡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城隍一梦 叶青青这次在做梦，并且为自己的这份清醒的认识感到又庆幸又遗憾。 她又回到了昭里，在熟悉的小巷中穿梭着，一会儿是长长的回廊，一会儿是光滑却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她感觉自己伸出了手，指尖拂过冰凉的墙面，有毛茸茸的苔藓和湿漉漉的墙面，她甚至能从这触感闻到带着水腥味的空气。 耳边还有轻巧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一声一声，仿佛她又一次穿越了。 她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只是这么盲目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儿去，只知道自己脚步凝滞，不快不慢，仿佛心不在焉，可方向却很坚定。 在昭里穿街走巷其实相当舒服，叶青青甚至有点享受其中，她飘在那，没感觉累，就只是觉得清澈又平缓，想多走一会儿。 她终于“走”出了巷子，迎面一片光明，她看到了学校…… 哦不，不大一样了，门面好像不一样了。刷过了，门红了，廊绿了，有牌匾了……城隍庙？ 咦……法克，不对！这儿是城隍庙可不止四十年以前的事！十年浩劫的时候城隍庙就被砸了！她不会穿到五十年以前了吧！叶青青吓得梦都要醒了，她心底里抗拒再往前走，可是视角的主人却义无反顾继续往前，甚至推开了庙门，走了进去。 庙里还很新，很眼熟，就好像她刚去过的那样……叶青青心里更凉了，这城隍庙是和昭里一个年代的，起码三四百年历史，她该不会穿到明末清初去了吧…… 那她可要哭死了，穿久远点没关系，但她不喜欢辫子头啊！ 视角继续往前，叶青青痛苦的发现里面那城隍好像也很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一梦到底会什么走向了，她只能跟着进去，在佛前缓缓归下，三跪九叩。 那缓慢，虔诚，让向来相信科学的叶青青都不得不认真起来。 视角叩拜完，又抬起头，双手合十怔怔的望向帷幔里若隐若现的佛像，祈祷起来：“菩萨啊……” 这一声叹息像是从脑海深处传来，缥缈又清晰，叶青青感觉脑壳上被泼了一盆凉水，呼的睁开双眼。 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许久没缓过神来，直到身边打字的声音将她彻底拉回来。 “醒了？”唐冶的声音传来，“爽么？” 叶青青必须承认虽然她做梦了，但这依然是很沉的一觉，她舒爽的伸了个懒腰：“几点啦。” “七点。” “哎呀！那我要回去了！” “早上。” “诶？？？？”叶青青不信，连忙去摸手机，结果摸了个空，“我手机呢？！” “哦，在这，”唐冶从他电脑边拿起她的手机晃了晃，“你爸打电话来问过，我帮你接了。” “……”叶青青有些尴尬，“他说啥？” “他喊你回家吃饭。” “哦，然后你……” “我说你在医院照顾我爸。” “……”叶青青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听着哪里不大对。” 唐冶一本正经的继续：“然后我给他报了下我的身份证信息，就完事了。” “身份证信息？” “对啊，”唐冶盯着屏幕，“姓名，身份证号。” “你给我爸身份证号干嘛？他又不是查户口的。” “这是我唯一体现诚意的方法。” “诚意是什么鬼？我多大个人了我爸又不会以为我在外头鬼魂……” “你没养过女儿你怎么知道，”唐冶冷声道，“只要知道我是个男的我就替你爸揪心。” 叶青青沉默了，无言以对，甚至还有点感动，她揉揉头，看到外面天光大亮，果然不是晚上七点会有的天色，叹口气道：“那你手机给我，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报平安？”唐冶递手机过来，微笑。 “报平安啊！”叶青青没好气的给老爹打了电话，老爹反应很平淡，居然还嫌她电话太早，打扰他睡觉，父女俩拌嘴的时候，叶青青抬头看到唐冶坐回自己座位上，看着像是一晚上没挪过窝。 她挂了电话：“你写了一晚上？” “嗯。”唐冶绷着脸。 “你要死啊？”叶青青气不打一处来，“算下来你两，一天两夜没睡了！牛逼啊，打字机器人？” 唐冶：“麻烦你从唯一能睡的地方起来再说这些话好吗？” 叶青青：“哦，好的。”乖巧。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三十八章 难得反抗 叶青青今天又要去摆摊，她去学校之前特地赶回家好好洗漱了一下，简直神清气爽。 上午跑到学校摆完摊，她一边吃着盒饭一边准备着等小林来换班。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喜欢在社里干活，但是这是自己以千载难逢的抗争得来的机会，她必须相当珍惜。 结果她饭吃完了，眼看着中午老师的征订潮都要来了，她望眼欲穿就是没等来小林。 她只能微信问她：【你来了没？】 小林：【啊？魏老师说我不用来了，她会跟你说的？】 叶青青暴躁了：【可她没和我说啊！】 小林：【？？？那我就不知道了。】 叶青青简直怒发冲冠了，她走到外面一个电话打给魏简，魏简过了许久才接起：“喂，小叶啊。”她的语气就有着心虚。 叶青青刚想说自己一直在等小林，转念一想，忽然道：“魏老师，我快到社了，他们说小林还没来？” “啊？”魏简急了，“哎呀，我忘了跟你说，你先别急着回来啊，我们这边来不及呀。” 叶青青面无表情：“我不知道，我吃好中饭就回来了。” “你过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昨天不就说好中午换回来吗？”叶青青傻白甜语气。 “哎呀！”魏简跺脚，过了会儿小心翼翼商量道，“那要不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这也太不要脸了，叶青青已经开始冷笑了：“我到都到了，开回去高峰大概都过了吧。” “哎你等会儿！” “哦，那我先挂了，我旁边停车去了。” “……停吧停吧。”魏简挂了电话。 叶青青挂了电话也不打招呼，上车就走，反正里头的人都知道小林中午要替她，就此回公司也不奇怪。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心情可真谓悲喜交加，其实在知道被放鸽子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惊讶，但是依然怎么想怎么生气，果然老实人碰到人渣果断容易被气死。 虽然跟魏简说自己已经快到了，但事实上她回去还要半个多小时路程，可她有这个底气这么讲自然不怕人家揭穿。挂了电话后出发等停好车到单位刚好大概下午一点半的样子，这是午休结束上班的时间——没谁规定她中午停好车一定要在单位吧，她也可以逛个街再回来嘛。 所以她提溜着钥匙晃荡回社里的时候，正好一点半，她没心没肺的去找魏简报道，恰好看到小林在她办公室理材料，一样负责招标的小宽子也在那。 见到她，小林表情有些尴尬，只是笑了笑。 魏简脸色就不好了：“你倒是潇洒哦，才回来。” 叶青青：“嘿嘿，吃撑了，商场里逛逛。” “那还过来串门？回去干活呀。” “哦，”叶青青应了声，正想问下午名师讲座那缺个人怎么办，但一想自己多问多事，现在自己可是占理的，问多了别人觉得自己太刻意，之后就要被围攻了，她便假装若无其事，很开心的哼着歌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朱俊忽然发微信给她：【他们来了。】 叶青青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卧槽，今天是蒋志洲去“关照”文艺社的日子！亏她还那么上心的东问西查，搞得方凛中风住院，结果最重要的事情都忘到了脑后！ 她虽然蠢蠢欲动，但到底人家的社务，只能做个精神鼓励，发了个握着小拳头的小孩过去：【加油！】 朱俊：【你要不要顺便来看一下我们拟的书封？】 叶青青：卧槽，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他这分明就是在邀请她去他们社见见这个搞事情的正主啊！ 要再三天前叶青青那是果断要犹豫一下的，可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她想也不想蹭的站起来，兴奋的回消息：【你们等着我马上来！】 然后大步走了出去，正碰上小林拿着一堆材料回来，两人差点撞一块，小林：“哎哟，干嘛啦，火车头一样的。” 叶青青，故意大声道：“《薄雾》出书封了！文艺社喊我去看看！哈哈哈！” 小林当然知道这个事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就见魏简本来藏在挡板后的脑袋忽然露出了天灵盖，显然是惊得直起了腰。 叶青青还嫌不够：“说今天还有领导来调研这本书，哈哈哈，估计能大卖！” 魏简又低下了头，估计心里在笑她天真。 可是得了朱俊这态度，又有唐冶知道了蒋志洲的事情，叶青青莫名的就觉得，方凛这书的事情几乎是八九不离十了，一定成。 她嘿嘿笑着：“我走啦！” “哦，哦……”小林还有些懵，应了就回了办公室。 叶青青进了电梯才想起，今天魏简死活不让自己回来，该不会怕自己破坏蒋志洲来“参观”的事吧。 可仔细一想，她又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事情更深层的关系，应该不至于防范至此吧。 只能说蒋志洲这个人一出来，这个事情陡然就阴谋化了，不想多也得想多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见蒋志洲 叶青青一口气跑到文艺出版社后，直奔朱俊的办公室，那儿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男编辑在，看到她就笑：“他已经去接人了。” 看来是打过招呼的。 叶青青觉得自己看个八卦都那么大动静有点过，但想想自己本身就是人家的欢乐来源，也只能认了，便道：“那我……” “等会儿吧，来，喝茶。” 叶青青连连摆手：“那我还是先回去吧，等他开完会我再来。” “你不是……哦，也行，那先去工作吧。”编辑老师便送她出门，结果刚开门，门口就站了一群人，领头就是朱俊，他朝她微笑示意了一下，指了指里面：“这就是我们办公室。” “哦！”后面一群人在那儿应和，他们基本清一色中老年，最年轻的也四十多岁的样子，年纪最大的已经鬓角斑驳。 叶青青左右看了一圈才勉强辨认出站在中间的老人是蒋志洲。 要不是他的履历照片摆在那，她是真的没法从自己记忆中的蒋志洲和面前这个老男人重合起来。 岁月果然对任何人都没有留情，就当年来说蒋志洲还算个小鲜肉，气质和为人上比唐且行还靠谱的那种。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着虽然硬朗，但面容苍老，神色冷硬中带着一丝倨傲，看着就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 叶青青也知道自己老盯着他不礼貌，可就是忍不住看他，心里有种诡异的优越感…… 他年轻的时候，她年轻着。 他年老的时候，她还年轻着。 ……呵呵。 只是中间有一个叫叶阿棠的人的一生吧。 “小叶你来啦。”朱俊朝她挥挥手，眼神疑问，朝蒋志洲那儿瞟了瞟，叶青青在看到蒋志洲的时候就已经不冷静了，此时更是头脑一热，笑嘻嘻的让到一边打招呼：“对，听说你们书封也出来了，我来看看。” “什么书封啊？”参观团中有人有兴趣的问。 朱俊见叶青青没有回避的意思，便也放心了，笑道：“这就要说到我们集团的一个优势，就是资源共享，比如有一本书投到了a出版社，a社觉得挺好，但是他们并不擅长这一类书的营销推广，那怎么办呢，就推荐到兄弟社b社，b社一看觉得，诶？ok的！那就b社来出，不埋没了作者，皆大欢喜嘛。”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微笑，觉得很有道理，唯有蒋志洲冷不丁冒出一句：“那a社不出真的是因为他们不擅长吗6，说不定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敢出呢？” 他没等其他人说话，就对一旁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人笑道：“我就听说过以前这里有个社不是出过这样的事嘛，出了书订都订完了，结果踢到铁板遇到原则问题，就硬是收回来，名利全丢，你们说……” 左右文艺社的中层领导表情难堪。 朱俊微笑：“说的就是我们社。”他磊落的解释：“我们倒没想到那本书被收回后反而这么有名了，但是大概是以讹传讹太厉害的缘故，不知道怎么的被扭曲成原则问题，那当然不是原则问题，只是我们一次大胆尝试失败而已。” “这个我晓得啊，”其中有个老人乐呵呵的道，“哎呀，你们那本书我也觉得可惜的，经典翻译是吧？人家老老实实翻译，就有些男男女女的片段，就被一些家长说搞黄色，哎，我看翻译的还好的。” “是的，”朱俊对那老人露出真诚的笑容，“那时候我们也慎重考虑过，毕竟以前的翻译版本太委婉了，其实并没有传达到作者真正的意思，这也不是老一辈翻译者的实力问题，或者说恰恰是他们实力强悍的证明，能够在规避雷区的同时保留作品的经典性。但我们既然要译个新版，还是想做点创新，所以特地找了个年轻人来次直白的，结果果然不被接受了。” “家长都是看着以前的版本长大的，新版本一看，确实很容易眼前一黑……”那老人还乐呵呵的，“哎你们还有库存吗，我想收一本给我孙子看看，我觉得当启蒙教育挺好的。” “那没问题，就不要往外传就行。” “哈哈哈！那没问题，说实话这事传出来我周围很多人反而想要的，都弄不到。” “那要几本，您到时候和我们说吧，我们堆着也堆着，不如给想看的人。” “好的好的。” 两人聊的很欢，这边文艺社还有个领导已经把人带进去，打开电脑开始给他们展示一些还在制作中的作品，算是对工作的展示。 叶青青一开始看到蒋志洲还有点慌，但转头想到蒋志洲又不认得自己，干脆大大咧咧的跟过去，一会儿就看到了那个老师打开“薄暮”文件夹。 她和蒋志洲几乎同时动了一动。 “这个是我们最近在做的书，算是日常项目，但经过多方调研，感觉有一定的孵化可能，所以现在就交给我们这位朱老师负责，小朱来，你介绍一下。” “哦好，”朱俊走了过来，点开薄暮文件夹，里面还有很多“书封”、“合同”等一列文件夹。 他打开了书封文件夹：“这书的故事我暂时不说啊，在场都是爱书的老师，就看看书封，有没有什么感觉？” 里面居然有六个备选，其实就一般出书来说简直是vip待遇了，现在出书基本都是提一个方案找人画出来然后修修改改改到勉强满意为止，有第二个选择都已经不得了了。 朱俊打开其中一个，背景是一个模糊的水乡画面，一座石桥，一叶扁舟，一抹朝阳，有河面上尚未散去的薄暮。 虽然这可能是每一个水乡清晨都会有的画面，但这个书封却依然让叶青青眼睛一热。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昭里！” 一旁的蒋志洲如遭雷击，猛地看向她。 叶青青故意没有现看向他，而是等他猛地看她时才假装被吓一跳似的看过去，无辜道：“您怎么了？” “你，你说什么？”蒋志洲声音有点哑，异常紧绷。 “哦，你说昭里啊。”叶青青假装若无其事，“前阵子我刚去那采风过，挺不错的地方，刚才这个封面一看，就觉得特别像，哈哈哈哈！你们肯定不知道的啦，特别偏远。” 蒋志洲嘴唇蠕动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回头，并没有说话。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四十章 灵魂盘问 朱俊的展示阶段也就只有一会儿，走了过场以后，一群人被带去会议室座谈。 临走的时候蒋志洲见她站那不动，指了指她：“这小姑娘不一起吗？” 朱俊也没说她是谁，只是道：“哦，她还有别的工作。”算是搪塞了过去，蒋志洲可能是不甘心，但也没多说，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叶青青看完了封面也见了蒋志洲，觉得此行很是完满，哼着歌儿下楼回了自己社，却见魏简正在小林那坐着，见到她便过来道：“怎么样，文艺社好玩吗？” 这个上心？叶青青想了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现才更扎心，只是道：“挺好的啊，他们还给人家介绍了《薄暮》，魏老师你不是说要跟他们讲不要出了吗，我看书封都出来了。” 魏老师非常惊讶：“书封都出来了？给参观的人看了吗？” “是啊！”叶青青道，“很厉害，还出了六个备选，我天，我从没见过哪本书六个备选封面。” 魏简脸色很不好看，她只是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从小林那拿了些资料，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小林忙过一阵，终于空了下来，大吐一口气，看了看叶青青，试探道：“诶，你们这边怎么回事啊，我真是难受死了，一会儿要我去一会儿不要我去，还有，你给我发微信的时候真的已经出来了？” 这时候叶青青已经把她当成了对方阵营的人，并不打算和她说真话，所以理所当然道：“那肯定的，我吃完中饭就走了啊，结果那边问我在哪，我才知道你还没去。”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一副把她当战友的样子：“诶你说他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又不是不肯去，好好说嘛，诓我干嘛，你们昨天没忙完就跟我说，何必拐弯抹角的，我都被弄晕了。” 小林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嗯，就是嘛。”然后就没了下文。 叶青青这边应付完，想了想，低头给唐冶发消息：【我见到他了！】 唐冶没回答。 她估摸着唐冶应该在补觉，乖乖的没去催，强压着激动的心情继续工作，间或又喝了一杯咖啡，效率杠杠的。 下午下班的时候，她痛苦的发现她还得把车开回家……她租住的公寓并没有提供停车位，她可吃不消在那个小区停——不是钱的问题，压根找不到车位。 这么一想，她便决定干脆趁机回去理下东西，这样周末的昭里之行就不用理什么东西了。 回了家，青青爸已经在烧菜，青青妈在门口叼着个黄瓜看她进屋换鞋，把鞋放进鞋柜里，笑了一声：“回来啦？” 叶青青头皮一紧：“啊？” 青青妈往后看看：“没带人回来？” 叶青青：“带谁？” 青青妈对青青爸道：“你看她还装傻！”转头回来，“你不是说那边是个男孩子吗？！” 青青爸专心切菜：“哎呀你少管闲事。” “女儿的事情怎么叫闲事啊？你女儿在伺候人家男孩子的爸爸，你这儿还不让多问，真是亲爹。” “什么叫伺候啊，我也就帮帮忙啊。”叶青青忍不了了。 “帮到一晚上不回家，你对你爸妈都没那么孝顺吧。” “喂，人是作者，我是编辑，我靠他们恰饭的诶。”叶青青委屈，“不是你让我做这个的么，现在又说我对人家太好，做人怎么这么难。” “哎呀就随便说说你还委屈上了。”青青妈话是这么说，但是真的不再问了，只是换个话题，“回来吃还是回来睡？” “都。” “行。” 叶青青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没想过自己可能会被盘问这个事情，结果被老妈一问，还真有些慌得很，真不知道如果继续问下去她还能怎么回答。 总觉得抵死否认会显得很突兀，平平淡淡的话却无法掩饰自己莫名的慌乱……可她和唐冶真的没关系吧，是真的走得太近了？ 可能是她操心的病又犯了？ 叶青青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准备出发 青青爸妈果然非常坚强，硬是一直没问叶青青唐冶的事情。 叶青青就很难过了，她本来还想说一下自己去昭里的事，现在一旦说自己的同伴，那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吃饭的时候，她只能说：“我周末不回来了。” 青青妈：“哦。” 叶青青等着，没等到爸妈问什么，心里又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安，便埋头继续吃。 结果第二天她一大早起床，要坐公车去上班，青青爸也早早起了床，一边倒水一边看她出门，沉吟了一下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小心的。” 叶青青：“？？？” “你昭里，是不是跟那个小伙子去啊？”青青爸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叶青青惊了：“我不说就是怕你们多想，我们有事情啊！等等，你们怎么知道的？！” “哎，你平时也就回来会通知一声，不回来什么时候说过……昨天还特地说一声，你说你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青青：“……”他们不去做私家侦探真是浪费了！ 她心服口服，连连应是：“放心吧！真的不是你们心里想的那样！那种人我才伺候不起呢，不会怎么样的。” “哦，你心里有数就好。” 出门很久了叶青青还在想老爹这话，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他好像是特地起来嘱咐自己这些话，难道还怕唐冶对自己意图不轨？ 天啦噜，唐冶的迷妹们有多高质量，她这个做过调研的可太清楚了！她虽然挺自信，但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这姿色这财力，还差得远！ 到了公司，今天编辑部倒是全都在，看来名师讲座最后一天白娘娘并不想让人家分一杯羹。她便继续干活，一边很操心的去问朱俊《薄暮》出版的事情，朱俊这儿还没回，唐冶倒是突然来消息了：【昨天睡了，怎么样？】 果然是累睡了，叶青青无缝衔接昨天的语境，回复道：【看着不好惹，是个老家伙了。】 【嗯，你怎么看到他的？】 叶青青虽然很想用语音，但又怕隔墙有耳，只能任劳任怨的打字，把昨天自己见蒋志洲的过程都说了一下，还着重说了自己提了一下昭里，蒋志洲震惊的反应。 唐冶：【呵呵，要不是你真因为采风恰好去过，你真是活生生的猪队友。】 叶青青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在说出昭里之前就在想自己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然而转念又觉得自己采风不能白去，总要派点用场。 她：【我知道我知道，反正我就说了，蒋志洲估计昨晚都没睡好觉！嘎嘎！】 唐冶：【呵，天知道，你今天几点下班，晚上有没有事？】 【……五点，干嘛？】 【我想直接去那儿，节省时间。】 叶青青觉得这样也有道理，可是：【我下班后出发的话，到那儿可能要开会儿夜路了啊，山里会不会危险啊？】 唐冶：【相信我。】 【……】叶青青并不是很想做个轻信的人，然而她却是个心软又拖延的人，犹豫了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再坚持了，【好吧，那下午你来接我。】 【你公司还是你公寓？别忘了你的行李。】 【公司，我行李在手边。】 【好。】 约好了时间，叶青青放下手机，想到下午就要和唐冶一起去昭里，忽然一阵紧张。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就要吃快餐 今天是名师讲座最后一天，社里大大小小的人忙的忙外出的外出，叶青青倒破天荒的过了平静的一天，中午的时候朱俊才回复她微信：【书目前没什么问题，主要其他几个领导都挺喜欢的。】 这时候蒋志洲大概要后悔爬得不够高了，叶青青心里暗笑。但是以他的心性，估计也不会是佛系上升的那种，可能能力确实只能达到这个高度，这就由不得他了。 但不管再怎么大的官，且不管有没有退休，大家业务没交集，他手再长也够不着文艺社。要不然怎么过来搞事情还要拉帮结伙，不也是为了能够增加哪怕那么一点点威慑力么。 至于叶青青他们这儿，虽然主做教辅，看起来颇有威慑力，但他儿媳妇魏简也在这儿干，大家同呼吸共命运，他也下不了手。 成年人的利害关系纠葛交错，一旦想明白，就会发现虽然复杂，看起来处处制肘，但偏偏夹缝中，又有足够的空间来为所欲为，还是挺爽的。 叶青青很想跟朱俊八卦一下《薄暮》和昭里的关系，但想了想又忍住了，她觉得还是等有了更多的干货再根据方凛他们父子俩的意愿讲比较好。 下午下班，叶青青准时的提了行李去路口等着，她当然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她的动向，尤其是跟唐冶的，这对社里的人来说几乎无异于通敌，但说实话她心底里还是略有些刺激的。 唐冶的车很快来了，她飞快的上了车，把行李往后座一扔，全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完全像是熟练的地下工作者。 车刚开出路口就遇到红灯，叶青青一眼看到对面也在等红灯的一辆奥迪商务车，突然啊的叫了一声，猛地低下头。 “怎么了？”唐冶莫名其妙。 要不是安全带拦着，叶青青恨不得趴在副驾驶座上，她快速的指了指斜对面：“我们社的车！他们回来了！” “就你摆摊那群？”唐冶哭笑不得，“至于这么怕吗？” “开车的是不是一个女的？” 唐冶眯了迷眼睛：“是，那个白娘娘？” “就她！哎，搅屎棍！不能让她看到我！” “这么怕她？”唐冶似笑非笑的，忽然一拍她的头，“哎，有交警！你快起来你别害我！” “啊？”叶青青无暇多想，孰轻孰重她好歹知道，立刻挺起腰，却见此时已经绿灯，唐冶一踩油门，和斜对面的车快速接近，她差不多和对面驾驶室里的白娘娘脸对脸！ “你害我！”叶青青大叫。 “总比你害我好，”唐冶抬抬下巴，“看，交警叔叔。” 叶青青还真回头看了一下，可没等看到却也意识到一个问题：“等下！我又没解开安全带！也没违反交规，哪有害你啊。” “谁知道警察看到你半个头在那会不会以为你在做什么不合适的事。” 叶青青懵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这，是在，耍流氓？” 唐冶：“见仁见智。” “……”叶青青脸都绿了，什么话都不想说，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却见唐冶方向盘一打，进了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 “？？？干嘛？”叶青青一慌。 唐冶一边停车一边慢条斯理：“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自己人的，你既然陪我那么大老远的跑，我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 “哦，对哦，还有晚饭！” 叶青青刚反应过来，转头反而替他着急：“哎呀那随便路边买个汉堡得了，你这时候到这打算吃什么呀？时间本来就紧啊，那儿山路很危险的！” 唐冶：“没事，信我。” “你才该信我！我也会开车，那不是一般的山路！是很原始的那种！摸黑不好开！” 唐冶拿着钥匙下了车，闻言回头看她：“你下不下来。” 叶青青也不知道哪根筋拧住了，坐在那：“我不管！要么快餐！要么饿肚子！” “请你吃饭都不要？”唐冶哭笑不得。 “不要！我又不差这一顿。”叶青青抱胸大叫。 “……”唐冶破天荒的站在那为难了一会儿，无奈道，“那快餐，要吃什么？” “这个随便……”叶青青一听立马活络了，“我能不能带点鸡翅路上吃？” “所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唐冶冷着脸点头，“别人车上吃油炸食品，不错，很会享受，很会气人。” “那不吃吧，就金拱门。” 唐冶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看柱子上的楼层导航：“负一就有，去吧。” “好好好。”叶青青立刻下了车，跟在一旁，“你本来打算带我吃什么啊？” “开封菜！”唐冶没好气道。 “嘿嘿嘿，也成也成。”叶青青当然不信，唐冶可是个有牌面的人，但也不敢让财主爸爸恼羞成怒，只是乐颠颠的跟在后头。 等到了金拱门她才发现，自己认识唐冶那么久，都说他百万千万富翁，结果临到头来跟他吃饭，不是烧烤就是快餐，就没摊上一顿好的。 ……果然是灰姑娘的命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再到昭里 最终唐冶还是满足了叶青青在车上吃零食的夙愿。 吃了金拱门的汉堡后路过开封菜，唐冶就进去买了个翅桶和零食桶，然后叶青青忽然想起昭里贫瘠的物产，又进火速冲进超市买了一堆零食。 唐冶：“你这么折腾和咱们好好吃一顿饭差不多时间了。” 叶青青：“嘿嘿！性价比，性价比！” 两人再次上路，这下天已经半黑，叶青青不敢打扰唐冶，在旁边管自己咕叽咕叽吃东西，唐冶目不斜视的开车。 他车技真的是好，非常稳也非常快，死死卡在违规的边缘，偏偏姿态闲适，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叶青青倒是心大，有吃万事足，很快消灭了翅桶，开始刷手机。 中途两人在服务区修整了一下，上车后叶青青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被拍醒，外面已经一片漆黑，车还在开。 “醒醒，进山了。”唐冶道。 叶青青一愣，看了看时间，距离服务区已经两个多小时车程：“你一直没休息啊？” “嗯。” “辛苦了……” 唐冶打了个呵欠。 叶青青顿时一个激灵：“喂喂喂你累你就找个空地休息啊！你你你别疲劳驾驶啊！” 唐冶：“别吵。” “……”叶青青紧了紧安全带，只能咬紧牙关，双眼瞪得仿佛要英勇就义。 车速终于不再那么快了，除了隐隐的马达声，还有的就是轮胎碾过枯枝和碎石子的声音，清脆，还挺好听，衬得车里愈发静谧。 叶青青又有点犯困了，这让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订了住宿吗？” “订了，那儿靠谱的旅馆就一家。” 叶青青点头：“那大概就是我住过的那个招待所了。” 唐冶不再回答。 “对了，你到那打算做什么？” “案件复原。” “……按照什么复原案件？书吗？” “嗯。” 叶青青回忆了一下，有些好奇：“书里好像没写多少案情相关吧。” “会有的。”他胸有成竹。 “……”自信到仿佛知道旁边有一个“当事人”正绞尽脑汁琢磨怎么告诉他。 叶青青有些头痛，转头看向黑黢黢的窗外。 过了许久，远处终于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叶青青精神一振，往那儿张望：“啊！到了吗！” “差不多了。”唐冶道，他也松了口气的样子。 车子离昭里越来越近，终于在叶青青的激动消磨殆尽的时候，缓缓的进路过了镇口的牌坊。 叶青青想到自己昨晚在医院做的梦，下意识的往门边的游客中心兼城隍庙看去。 “那旅馆在哪？”唐冶开着车徐徐向前。 “嗯？哦，往前，就在路边。”叶青青回过神。 “哪儿停车？” “唔，旅馆后面有院子。” “好。” 十五分钟后，两人已经在过道里开各自的房门，旅馆没别的人，他们正好相邻。 “早点睡，”唐冶道，“明天六点集合。” 叶青青：“哦。” 唐冶开门的动作一顿：“你怎么好像不惊讶？” “诶？”叶青青一愣，“对哦，六点，好早！” “对啊，而且是周六。” “……”不得不说，虽然现在用的是懒鬼叶青青的身体，可是到了昭里，她好像瞬间觉得早睡早起很正常了，别说六点，五点她都……那还是太早了。 叶青青真没觉得多大包袱，反而为自己即将有健康的作息真心实感的高兴，很是开心：“没问题没问题，吃早饭等你哈！” 说着她就进了屋，临关门反而看到唐冶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 哼，拿早起吓她？他一个自由职业者，吓她个天天上班的，哪里想不开。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谁是地主 春末夏初的昭里，从清晨开始就成为一道美景。 从一个城里人的角度，这个她已经看习惯了的小镇在此时已经有了全新的面貌，尤其在吃早饭的时候，她发现唐冶手边竟然还有一杯咖啡。 叶青青盛粥的时候，老往他那儿望。 “干嘛？”唐冶明知故问，在那喝咖啡，动作非常缓慢，非常挑衅。 “你哪来的咖啡？”叶青青忍不住了。 唐冶往外示意了一下：“别人给的” “我当然知道别人给的，哪里有啊，我也想喝！”叶青青上回来也没见到这儿有咖啡店，这旅馆也没咖啡机！ 唐冶忍笑：“前面游客中心有。” “你去游客中心了？” “嗯，晨跑，转了一圈。” “……”叶青青琢磨了一下，眯起眼，“你既然会晨跑，为什么还要拉我六点钟起床，不是，我们有必要两个都这么早吗？你晨跑过就应该知道这个镇子多小了吧。” “晨跑和多点查案时间没关系，”唐冶道，“就算约了中午起床，那我也会提前半小时出去跑步。” 叶青青看了一眼唐冶的身材，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自由职业者身材能保持的比他们真·劳动人民好了。 吃完早饭，她便跟在唐冶身后往外走，看他想去哪她就去哪。 唐冶直接往游客中心走。 果然是从头开始啊，叶青青一点也不意外，一路到了游客中心那儿，跟着唐冶走了进去，刚进去就见服务台的小姑娘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先生您好，这么快来了呀，早饭吃了吗？” 唐冶不苟言笑的嗯了一声，问：“我想再来杯咖啡，”他随意的指指叶青青，“给我朋友。” 叶青青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对那小姑娘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小姑娘笑容淡了一下，有些为难的嗯了一声。 叶青青也觉得挺尴尬……她当初是来游客中心问过有没有咖啡的，人家当时说还没有。 这才隔了两个礼拜，怎么突然就有了，现在她左右看，也没见提供饮品的样子。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吧，”她很体贴的道，“我就是馋了一下他的。” “哼，”唐冶笑了一声。 “没事！”小姑娘笑了笑，和旁边一直在看戏的另一个女孩子打了个眼色，转身道，“你们能不能等会，我去弄一杯来！” “多少钱？” “不用不用，”小姑娘道，“其实是我们办公室有，你们不用客气，平时这儿也没什么游客，稍等哈。” “那谢谢啊！” 叶青青有些不是滋味，当初自己来问的时候人家“没有没有”的，唐冶晨跑路过一下就有了，果然这就是个看脸的社会，还以为自己大小算半个土著，到这还能挥斥方遒一下，结果到了这儿交通住宿全唐冶管，到现在喝杯咖啡都得指望他，什么鬼，到底谁是第二次来！ 没一会儿，那小姑娘端着个纸杯过来了，笑眯眯的递给叶青青：“给，小心烫！” “太感谢了！”这是现磨咖啡，正是叶青青爱喝的，她双手接过捧在手里，方才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唐冶在一旁吃瓜群众一般看着，见她露出笑容了，才冷笑一声：“满意了吧。” “嗯嗯嗯！” “那走。”唐冶随手拿出一张服务台上的旅游指南，翻了翻，问，“有全镇地图吗？” “旅游版的还没制作好，我们可以给您简图，如果你们有兴趣，我还可以带你们介绍！”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比如说我们背后就是重点景点之一的城隍庙，我们镇历史最悠久的建筑，您可以……” “派出所在哪，”唐冶翻着旅游指南，头也不抬。 “啊？” “我说，”唐冶抬头，好脾气的问，“派出所在哪。”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用否认吗！ 对于这种特殊要求，冲着唐冶的脸，小姑娘还是同意了。 叶青青：还当他要干嘛呢……这时候出卖什么色相，问我我就知道了啊！ 镇派出所的地方略偏僻，小姑娘指不清楚，干脆带他们过去，路上的时候就和他们闲聊，首先当然问起他们去找镇派出所做什么。 唐冶：“散散心。” 这明显敷衍的答案已经很说明问题，小姑娘有些委屈，便不再继续，过了会儿又忍不住，竟然凑到叶青青身边来，小声问：“你们来旅游的吗？” 叶青青：“是啊。” “哇，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这儿的呀？” “我之前来采风过一次。” 小姑娘一愣，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哦！我记得你！是不是跟那个老艺术家来的呀？” 老艺术家？哦！艾老师哈哈哈！ 叶青青心里强忍着笑，点头：“对，就不久前。” “哦！！”小姑娘眼睛一转，指了指唐冶，小声道，“你男朋友呀？” 叶青青：“啊？” 结果没等她否认，小姑娘已经摆摆手：“哎呀肯定的了，对不起我居然自己找狗粮吃。” “啊？！”叶青青连忙摇头，“不不不不不……” 肩膀忽然被一搂，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砸向了唐冶，只听他不耐烦道：“好了，这有什么好争的。” 这没什么好争的吗？！叶青青惊了，她猛地转头看向唐冶，一副看到流氓的样子。 唐冶胡乱的揉揉她的头，忍笑：“一个个否认多累。” “累就不否认吗？！”叶青青忍不住喊出来，还企图挣脱唐冶的钳制，一旁的小姑娘表情更疑惑。 “反正是不是心里清楚就好。” “沃特！？” “啊……到了。”小姑娘尴尬道，“那个，这就是，派出所。” 叶青青一怔，转头一看，果然还是原来那个地方。唐冶也放开了她，应了一声：“就是这儿啊。” “你们要进去吗？”小姑娘道，“其实我们派出所也很有特色，非常古色古香……” 古镇里的派出所想不古色古香也难吧。 “谢谢。”唐冶翻脸无情，“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喂！”太不礼貌啦！叶青青忍不住瞪他一眼，唐冶顿了顿，不耐烦的补充道：“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小姑娘僵硬的脸色恢复了点，干笑道：“没事没事，应该的，欢迎你们来昭里。” 唐冶已经往里走，只能叶青青对付她：“谢谢啦，我以后会带更多的人来的。” 她送走了小姑娘，回头见唐冶已经进去，赶紧跟进去，问：“你来这做什么呀？” 里面已经大变样，完全成了一个现代化的办公场所，只是人很少，窗口那一个小伙子懒散的坐着，此时眼睛正看着他们。 唐冶走上前，递出了一封信，还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你好，我想来查一些案卷。” “是不是前天打电话来过的？”警察小哥问。 “对。” 警察小哥点点头，打开信看了一会儿，又认真核对了唐冶的身份证，看了看叶青青：“你朋友也看吗？” 唐冶：“没事，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那等下。”警察小哥说着拿了东西起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后，他带着一个老警察过来，指了指唐冶：“就他。” 老警察于是朝唐冶招招手：“那你过来吧。” 唐冶嗯了一声，回头对叶青青道：“大概要很久，你先到处逛逛吧。” 叶青青有些无语，全国那么多古镇，唯独这个昭里对她来说最没逛头了好吗？！话说唐冶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她到底过来干嘛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阿棠呀阿棠 叶青青是真不想在唐冶查案子的时候闲着，于是玩了一会儿手机后，忍不住凑到窗口那儿，问警察小哥：“朋友，我问个事儿啊。” 警察小哥经历唐冶的介绍信，对她还是客气的：“你说。” “我想查个人。” “这你得有相关证明啊。” “哎我跟你说吧，我，咳，我是镇南周记对面那个叶家的亲戚，我们老爷子一直在找他们，怎么都找不着，前阵子来采风嘛，突然听说了他们的事情，现在就很想，咳，了解一下。” 警察小哥狐疑道：“你是他们亲戚？” “对对对！”叶青青灵机一动，“我也姓叶！住江州，是他们本家！” 那当然是骗人，同姓不过就是巧合，叶青青家里亲戚明明白白的，可没谁逃难进山里过。但谁叫世事就那么凑巧呢，让她赶上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为了让小哥更加相信，她还就自己穿越得来的信息，来了一次头头是道的洗脑：“我只知道好多年前他们还出去投奔过我们，当家的，就我，嗯，远方太爷，叫叶向东（阿棠爸），还有个族叔，叫叶建军（弟弟阿军），然后还有个阿姨，叫叶阿棠……他们后来又搬走了，再没听过下落，我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可是……”小哥显然被说动了，“但这不好查的呀，我们有纪律。” “您要不查一查，然后看看能不能说，不能说也没关系。我就是碰个运气，能知道最好，不行也没办法。” 警察小哥不置可否，还真操作起电脑来，过了一会儿后，面色有些凝重：“这个……我就和你说吧。” “什么？”叶青青一阵紧张，还真像个孝顺的后辈。 “叶家好多年前就迁出户口了，但房子还在他们名下，后来你说的那个叶阿棠回来住了两年，就因病去世了，现在也没人来接收那房子，正愁该怎么处理呢。”警察小哥反而回头来求她了，“你若是真能找到那家子人，那麻烦通知他们回来处理一下这个房子，你也知道我们镇子正在打造旅游景点，你们那房子临街，镇里很想用起来，可没主人签字，都动不了……” 后面的话，叶青青已经听不到了，她只觉得一阵失落和难过。 后来几年叶阿棠回来了？还去世了？ 她果然死了吗？ 可是，经历过花花世界的她，回到这个没有唐且行的镇子，究竟是为什么呢？这镇子待她并不好，是什么让她在这儿宁愿死在这，也不愿意出去，到一个离唐且行近一点的地方呢？ 亦或者，她当时的行为都已经和唐且行无关了，纯粹就是个人因素？ 叶青青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就很想念阿棠的日记，如果有了那个，她就能又一次执起阿棠的人生，走进她的内心世界，知道这个痴女究竟在想什么了。 “她……什么时候去的？” 小哥已经破罐破摔，低头看了一眼，叹口气：“刚好，三十年了。” “……”那时候，阿棠还不到三十吧。 叶青青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悲伤击打了自己，她无法再维持一个“远房亲戚后辈”的形象，像个至亲一般，难以抑制的痛哭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福将青青 唐且行从档案室出来的时候，叶青青已经哭完了，正抽噎着接过警察小哥的水。 他在那观察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走过来：“我不明白……有人突然冲进警局打了你一顿？” “不是！”叶青青擦眼泪，但还记得自己是在演戏，大声道，“我，我那个，姑母，叶，叶阿棠！她，她去世了。” 说完她好不容易的泪意又上来了，嘴一扁，一串金豆子掉进杯子里。 “叶……阿棠？”唐冶眼睛转了一圈，长长的哦了一声，“哦，她……” 叶青青根本不担心他会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反正那次方凛说起叶阿棠的时候他也在场，如果这都配合不来那她从此就可以自信的嘲笑他的智商了。 唐冶叹了口气，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节哀。” “我有什么好节哀的！”叶青青这么说，依旧大哭，“我替我爷爷难受！他一共没多少兄弟姐妹！” 屁，其实一大堆，她都认不过来。 “她不是还有家人吗，查到在哪了吗？”唐冶问。 “嗯，但我不能知道，我没许可证。”叶青青委委屈屈的看向警察小哥。 唐冶看过去，小哥无辜的望过来，辩解：“我们有纪律的。” 唐冶回头看叶青青，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其实叶青青很奇怪，如果唐冶是去看唐且行的案子，那么按理应该能看到其中有叶阿棠，也就是当时的她的口供，作为案件相关人员，他应该有权要更多的有关叶家的资料吧。 难道他没看？那他在里面干嘛？ 叶青青想了想，忍不住问唐冶：“等下，你要查的事情……”唐冶回头盯着她，眯了眯眼，一脸威胁。 看来他在档案室果然没干好事！叶青青有些怕坏他的事，但又怕错过这次机会，还是硬着头皮道：“不是说，叶家也有点关系吗？” 唐冶愣了愣，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但很快点点头：“对，是有，她是证人之一……我刚才听说她死了就没多想，但我想问问能不能查到他的家人，我好看看能不能多了解一点情况。” “真的吗？”警察小哥狐疑道。 “嗯！”两人一起点头。 “……我得问问档案室的师傅，你们等等。”小哥居然不吃这套，转头又进了里屋。 人一消失，唐冶就回头训叶青青：“让你自作聪明，这下好了，要露馅了吧。” 敢情他真不知道叶阿棠也有关系，纯粹就是为了帮她才瞎胡咧咧一气的。她反而还奇怪呢，怎么叶阿棠当初可是嫌犯之一的，到了唐冶嘴里就成证人了，打死叶阿棠都不会为了唐且行的案子作证好吗！ 这时候叶青青反而气壮了，但她也不敢表现的太自信，只是亲切的朝唐冶笑了笑，唐冶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警察小哥回来了，在两人紧张的盯视下一言不发的回到电脑前，在键盘上一顿运指如飞，没一会儿就打出了一叠资料，理了理递给他们：“这是叶家最后一次登记的户口信息，上面只有他们当时住的地方的公共电话，我们前两年联系已经没人了，我们没这个人力精力去追查，就只能帮到这了。” 唐冶过去接过资料，表情大概强忍着意外，显得有些无辜和可爱，他接过资料低头看了看，又转头望向叶青青，头一歪，眼神似审视，又有些疑惑。 叶青青坐如钟，眼神如龙，硬是不吭声。 就当我是个福将吧，她心里侥幸祈祷，反正我也顶多能帮到这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争分夺秒 唐冶和叶青青从所里出来后，哪儿都没去，直接回了旅馆。 这让本来摩拳擦掌还打算带唐冶好好玩一圈的叶青青很是失落，然而唐冶显然并不想浪费丝毫时间在玩乐上，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开电脑的时候，他让叶青青自由活动。 “随便玩儿去吧，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叶青青傻在门口：“啊？玩什么去？”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过吗？”唐冶把窗户打开，外面水乡小镇还有茫茫群山一目了然，他特地没关房门，于是还有带着水气和青草味的威风吹进来，极为惬意。 “我以为我是来帮忙的。” “所以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喊你的。” “……”照这进度自己很快就不会被需要了，叶青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些无奈，“我再去游客中心讨杯咖啡，你要吗？” “谢谢。” 叶青青见唐冶已经开始在电脑上工作，便只能拿起手机百无聊赖的晃出去，她又到叶阿棠家看了看，那儿黑漆漆的看不到人，门也是一个生锈的旧锁草草的锁着，想来里面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在。 想到曾经栖身过，拥有一段意外人生的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纵使恨铁不成钢，她还是悲从中来，生怕自己当街哭出来，她强迫自己转身，茫然的想去其他熟悉的地方转，可是却发现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王燕妮的家都没了，唐且行也不在，蒋志洲更别提了，她并没什么地方可去。 她只能又去游客中心，厚着脸皮问小姑娘讨咖啡。 说是讨，但她当然不会真的三番五次白女票，纵使人家并不是靠这个赚钱，但光跑腿就够累的了。她去之前特地回了趟旅馆，从自己在超市买的零食中，挑出了一大包进口零食来硬塞给她们，再次换来两杯咖啡。 这一点上她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不是她瞧不起人，昭里现在确实不发达，至今只有模仿超市的小卖部，里面好多零食现在都已经成了很多成立年轻人的童年回忆，再加上物流也不发达，这些进口零食在这儿确实稀罕的很。 前台小姑娘果然开心的接受了零食，并且和叶青青约定他们在昭里的时候可以一天三顿咖啡管饱。 叶青青简直感激不尽。 提溜着咖啡回去的叶青青见唐冶埋头工作，又不想回自己房间，便很自来熟的坐到他床尾的小沙发上，吃零食喝咖啡刷手机。 唐冶当然没意见，两人在房间里各干各的，这小镇极安静，只有偶尔有唐冶敲键盘和点鼠标的声音，叶青青一边玩手机也一边偷看他工作，她发现他似乎是把查到的案卷都拍到了手机上，现在一张张图片在那儿列着，他挨个儿看，挨个儿划重点。 他的电脑还是那种触屏可用笔的。 看着他那样，说不上心那是假的。叶青青想到自己是阿棠的时候艰难又撇脚的推理过程，曾经多么真情实感的希望自己换唐冶来，现在唐冶真的来了，就很希望他真的不负自己所望。 现在看来，他目前的表现非常稳，看来是真的能带来一丝转变的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唐且行是谁 “呼！”等唐冶终于发出了万事大吉的声音后，叶青青已经在他身后香香得睡了很久了。 她揉着眼睛：“好了？”一看外面天色还亮，有些迷糊，看了看手机，“啊？两点了？！” “饿了吧。”唐冶合上电脑，长舒一口气，“走吧，吃饭去。” “哦。”叶青青跟着起身，憨憨的往外走，一边问，“吃什么？” 唐冶一顿：“你来过，你说。” “啊？我在这吃都人家招待的……” “那随便吃点吧，”他伸个懒腰往外走，“我记得去派出所路上有一家。” “哦，镇里最大的饭馆了。” “那就那儿。”他毫不犹豫往那儿走。 叶青青进他的洗手间火速洗了个脸清醒了一下，跟上去乐颠颠的问他：“有什么收获了吗？” “逛逛再说。”唐冶不置可否。 “好吧……”叶青青还以为自己会心痒难耐，而事实上她觉得自己还好，挺平静的，就安安静静的吃饭，跟着唐冶安安静静的从镇头逛到镇尾，又从回廊绕回镇中心，一直到晚饭的时候，去那个饭馆又吃了顿便餐，回到了旅馆。 “早上六点？”唐冶进门前问。 “好。”叶青青也很稳的回答。 她睡了心情很莫名的一觉，像是很焦虑想知道唐冶今天有什么收获，可又想强行让自己放松不去想那些事情，以至于她一直在梦里来来回回，梦里很多她根本想不到的场景，亦或是就是她想象中的场景。 她梦到自己一直躺在阿棠的床上，或者说自己就是阿棠，她正在看一本书，手瘦如枯骨；过了一会儿她坐在一艘船的船头，回头只能看到船尾一个船夫模糊的身影，她仿佛在朝那人笑；过了一会儿，她在一个走廊边坐着，这走廊绿漆白墙，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在这些梦境来回穿梭的时候，她从一开始的有些焦灼，到后来心情越来越平稳，以至于到最后，她甚至觉得梦里的自己有种超脱了一般的淡然感，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又或者已经提前解脱了？ 她在这种解脱的心态中缓缓醒来，对着窗外的清晨发愣了许久，才起来洗漱化妆，下楼吃早饭。 唐冶已经在了，与昨天不同的是，他脸色有点差，看起来像是…… “你熬夜了？”叶青青笃定道。 “这么明显？”唐冶喝了口粥，“那我请你帮我去要杯咖啡应该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额，当然不，但是……你确定你不用先补个眠？” “你拿了咖啡来我房间，我俩理一理。” “理什么？” 唐冶吃完了早餐，擦嘴叹了口气：“这件事。” “哦哦哦！好！”叶青青精神一振，三两口吃完早餐，赶紧着去小姑娘那儿要了咖啡，回来时看到唐冶不知道哪里要来了一张小圆桌，在床尾放了，还对面对安俩小椅子，再加上上面的电脑和笔记本，很有会议气氛。 叶青青把咖啡放上去，在唐冶面前坐下，非常郑重：“所以，开始了？” 唐冶：“嗯，这案子很没意思，但也很有问题，我首先想搞清楚，唐且行是谁。” 第二百五十章 听听想法 唐且行是谁？ 这话从唐冶嘴里说出来，叶青青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个人突然从纸上跳了出来，但明明他曾经那么真实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碰过他，和他说过话，还和他头碰头研究过课题。 结果现在，四十年后，一个年轻人，在她面前，问：唐且行是谁。 我还想请你告诉我呢，叶青青愣愣的看着唐冶。 曾经她以为能从方凛嘴里得到答案，谁知道他听到蒋志洲的名字就中风，那听到唐且行这名字估计明年她得给他上坟…… 她以为唐冶应该知道，只要摸出这个名字他就应该知道，结果他居然比她还迷茫，那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跟他说，哦这人我知道，四十年前我和他是老熟人！ 这可真是个大乐子。 叶青青坐了一会儿，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咳，好巧啊，你们都姓唐。” “我知道你好奇很久了，我是我爸领养的。”唐冶操作着鼠标头也不抬的道。 他语速极快，面容平静，看起来一点都不当回事。可叶青青却惊了，她坐在那半天没回神，许久才道：“哦，真是这样。” 唐冶顿了一下，抬头审视她：“你别告诉我你猜到了？” 叶青青有点心虚，她根本没猜过，觉得这种一看就很有故事的事情就连猜都是种冒犯，所以干脆没回答。 唐冶又低下头：“我知道的人一般都以为我爸是入赘的或者我爸妈离婚了之前我跟我妈姓，当然，领养也有猜到的，但考虑到我没病没残就觉得我不大可能被遗弃。”他说完，想了想，还有空开玩笑，“而且我长得还行。” “……”叶青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那像只听不懂人话的狗子，眼神飘忽，想汪不知道汪啥。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姓方我姓唐，我们没别的亲戚，我问过，他不说，我猜我的亲生父亲姓唐……虽然我宁愿跟他姓方。”唐冶指了指电脑，面无表情，“我可以合理怀疑这个人叫唐且行。” 叶青青终于有地方插嘴了，郑重点头：“我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 “不，”唐冶竟然否定了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合理。” “啊？” “唐且行四十年前进的监狱，判的还是无期，他现在在哪？活着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爸领养我的时候，我已经三岁了，如果唐且行真是我父亲，那他至少比我爸爸提前三年出狱，而且健康到能够和我亲妈生下我，那么，现在他人呢？” 叶青青脑子一团乱，只能老实听着。 “如果他死了，我无话可说，如果他活着，那我更加，不想说话。” “他，咳，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叶青青差点如此笃定。 唐冶看了看他：“因为我爸愿意为他写书？” “光书里描写的情况，我就觉得，他应该是个负责的人。” 唐冶耸耸肩，不置可否，他又看了会儿电脑，有些无奈：“照片都没有。” 叶青青手动了动，又暗恨自己没画画天赋，否则还能把唐且行的样子画一画…… 唐冶确定自己拿来的档案中没有更多有关唐且行的消息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等那边接通了，熟稔道：“喂？我到了……嗯，我发点资料给你，你帮我看看……我知道，我有数，还有谢谢你的证明，有用，对，很有用，你再接再厉，呵！好的，去吧，我打包发你邮箱。” 他挂了电话，松了口气：“等一小时，我让我朋友查一下唐且行转狱后的去向。” 叶青青心里一阵狂跳：“哇，能查到？” “尽他所能，这案子又老又偏，能查的少，但限制的也少。”唐冶把电脑转过来，“这是我整理的案情，有兴趣看看吗？看完你可以听听我的想法。” 叶青青：“……” 一般不应该说“看完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吗？ 怎么到了唐冶那就变成“看完可以听听我的想法”！ 有这么强行培养听众的吗？！ 不过，她等的好像就是这一天啊！四十年了，她终于等到了！ 叶青青心里热泪盈眶，阿棠！瞧，眼前这才是你该找的人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父子关系 “这案子明显有问题。”唐冶上来就是一句，“没头没尾，全篇臆测和串供，杀人案，还结得那么快，有意思。” “有意思？” “要不然呢，这根本不是个完整的案子，要什么没什么，这只能算什么，我想想……私刑，这是私刑。” 看得出来唐冶还是有点激动的，他的语调比平时高了一点，神色虽然没很大的变化，但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炯炯有神。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泡肿了，死状惨烈，所以基本的尸检都没有，有意思。” “仅从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判断凶手，所以全镇只有这么五个人吗，有意思。” “动机居然是棒打鸳鸯吗，一个小镇校长是生了个什么样的天仙啊居然还值一个杀人罪，有意思。” “公审大会？他们以为他们是古希腊吗？还有投票决定犯不犯罪的，投票的人一辈子高光时刻大概就这样了吧，真有意思！” 唐冶说着又拿起手机打电话：“喂？我知道还没查完，我再发你个资料，你帮我查一下这个王燕妮……算了，所有要查的人我都给你，你能给多少给多少，ok，好的，多谢，回来请你吃串。” 叶青青小心翼翼的：“你那边是侦探吗？” 唐冶：“有些事还是少知道点好。” “哦哦哦。”叶青青正襟危坐，“那继续继续。” “资料严重不够，我想知道这个指证唐且行的人现在在哪……王俊子，现在不知道活没活着。” 叶青青莫名的就想到了上一次来时自称收夜香好多年现在在山上种田的老船夫，他很硬朗也很阴郁，和王俊子曾经阳光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可能就是王俊子，但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考虑到蒋志洲年轻时和老年时也有着换头般的变化，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王俊子。 “王俊子的消息，恐怕没那么好拿。”这边唐冶在发愁，“帮你寻亲还好，但找当年的证人就不好蒙混了，保护证人这是固有观念。” 叶青青听着，心里一阵疲惫。 她努力引唐冶来昭里，他来了。努力引唐冶知道蒋志洲，他知道了。努力引唐冶引出唐且行，他也引出了。努力引唐冶找叶家人，他找了。努力引唐冶查案，他也开始查了…… 可特么，事情怎么越来越难啊！她还要引唐冶找王俊子吗？！这怎么引啊，她说她梦里认识了一个夜香郎，说当年给唐且行的案子做过证吗？！ 做人真是太难了，想偷偷做一个前·穿越人更难了！ 叶青青甚至想干脆旁观算了，反正唐冶看起来手眼通天，肯定有办法的。她既然不能主动挑起线索，那只能在关键时刻各种姿势“灵机一动”一下，否则被唐冶发现她的异常，那简直后患无穷。 在四十年后的案发现场看案卷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主要是当事人的生死和下落皆不明，这其实比当年无头案还要无从下手，而且据说也没留下什么物证，唐冶坐在那除了冥思脑补，好像就没什么能做的了。 场面陷入僵局，叶青青看唐冶发愁，实在忍不住，拆了一包薯片。 “啪”的一声很是突兀，叶青青心虚的看了看唐冶，他一动不动，就安心的伸手进去，刚捞出一片薯片，唐冶就朝她微微侧脸张开嘴。 “……”叶青青很乖的把薯片塞进他嘴里，自己吃了一片后，捞薯片，唐冶又朝她张嘴。 叶青青把薯片放到桌上：“自己拿。” “油。” “……”她看看唐冶面前的笔记本和电脑键盘，抿抿嘴，还是拿起薯片继续喂。 吃完一包薯片，唐冶的手机终于响了。他赶紧接起来，手里拿了纸笔：“喂？嗯，你说。” 手机性能很好，纵使房间很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丝毫不漏，叶青青连空了的薯片袋子都不敢叠，屏气凝神在那等着。 唐冶“嗯”了几声，又听了一会儿，表情忽然变了。 他神色紧绷，紧紧抿起嘴，紧得到嘴唇都有些颤抖，他咬紧牙关，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许久，才开口，微微颤抖道：“你确定？” 那边回复了什么，他轻轻的应了一声，默默的挂了电话，呆呆的坐在桌边，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叶青青大气也不敢喘，紧紧盯着他，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怎，怎么了？” “唐且行……”唐冶梦呓一样的开口，“是我爸。” “哦……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他是我爸爸 “唐且行，是你爸？”叶青青话都要说不利索了，“亲爸？” 唐冶没回答，依旧直直的看着前方，许久，才缓过神，疲惫的叹了口气，摇头：“不是。” “嗯？”叶青青混乱了一下，“到底什么意思？” “唐且行，”唐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样子，“入狱后，因为一些亲缘问题，随母姓，方。” “……” “改名为方凛。” “……”叶青青打了个哆嗦。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炸了一下，五脏六腑、骨头、脑子……全空了，以至于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还有电流在周身乱窜，整个人毛毛的，轻飘飘的。 唐且行，就是方凛？ 方凛，就是唐且行？ 我的妈呀，原来她早就见过唐且行了！她明明和他那么熟！居然丝毫没有认出来！ 可是不对，其实还是有点像的，那气质，那性格，身高还有姿态……他们都像的！只是岁月这把杀猪刀，没放过他的容颜罢了！ 天，方凛就是唐且行！ 叶青青忽然心里一热，她下意识的涌上一阵冲动，她想知道唐且行入狱后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改名，有没有吃什么苦？出来后又是遭遇了什么，为什么领养唐冶，他一个男的带着一个孩子，又是怎么长大，经历了什么…… 她光想想，就眼睛酸热。 这些在对方只是方凛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在知道他其实是唐且行后骤然涌上了心头。她心疼他，还在心疼他。当年为了阿棠，还有自己那一点点心理年龄的优势，她不自觉的如长辈一样照顾他们，而现在，他已经成了一个老者，可她依然像惯性一般的，还把他当个单纯的弟弟一样关心。 她想知道那个孤身一人在深山挣扎求存的男人是怎么走过的这四十年；她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经历这样一个坎坷的前半生时，还能如此谦逊温和宛如当年；她想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薄暮》这个故事；她想知道他是否和她一样在得知阿棠的死讯时，也…… 她捂住了口鼻。 她想哭。 可她不该比唐冶还激动……明明他才是当事人，他应该更激动。 但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两天着实是她近年来情绪起伏最大的时候，比她穿越，比她知道王校长死，比她得知唐且行入狱还要让她难以自已。 于是她只能一边痛苦的擦泪，一边疯狂的想这一波超常的感动该这么解释，却见唐冶虽然双目微红，但他却笑了起来。 他伸手握住了她另一只手，紧紧的，像是在压抑什么力量，他笑到双肩抖动，那笑容如哭一般，却又不让人觉得那么悲伤，只觉得解脱。 “我总是怪他，不让我陪他分担，他说他没罪，却又不让我和他一个姓，他如果真的没罪，为什么怕我跟他一个姓？”他道，声音哽咽，“我觉得他是被逼领养我的，他找到我们，恰好我妈要死了，他没办法，他不得不带上我，我就是个累赘……” “……”叶青青于是哭的更厉害了，满是泪水的另一只手也覆在他手上，“他，他不是……” 唐冶点头：“没错，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笑起来，“他真的把我当儿子，青青。”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唐才是他真正的姓，他真的把我当儿子。” “而薄暮，真的是他的故事。” “他是冤枉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对面派来的 叶青青以为自己这辈子也看不到唐冶软弱的一面。 这男人太刚了，又刚又傲，而且还娇气，娇气的时候很不幸的竟然还有点情商，更可怕的是，当他那点情商不够用时，他还有更高的智商和颜值。 他根本没有任何需要软弱的点，没什么能打败他，这也是庶民叶青青在他面前毫无底气的原因。然而今天，这家伙在她面前哭着个宝宝。 幸好叶青青并没什么泛滥的母性，她单薄的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只能坐在那发呆，过了一会儿越坐越尴尬，干脆小心翼翼的起身。 “你干嘛去？”唐冶。 叶青青一顿，差点来一句“你醒着啊”，她讷讷道：“我，我给你倒杯水。” “我没流那么多眼泪。” “……那，那我也没，咳，有什么能做的？” “坐着！” “哦。”叶青青又乖乖坐下，差点抖起腿来。她发现自己虽然难过了一会儿，但是果然是没有唐冶二十多年的心结深的，至今为止除了穿越成阿棠，唐且行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切身的关系。 但是这一刻，她觉得有了。 她不是说唐冶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看起来唐冶也不会让她置身事外。 过了一会儿，唐冶终于平复了下来，他平时干啥啥自信，现在哭得也自信，神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比往日还要精神点：“来吧。” “啊？” “我要弄清楚这件事。” 叶青青点头：“我同意。” “你看过这些了，什么感觉？”唐冶把刚才给叶青青看的那些拍了案卷的图片又调出来。 叶青青第一次看案卷，还是手写的，她有些字干脆没认出来，但她凭着当年的记忆还是断断续续的弄明白了写的东西。 要是平时她那脑子根本不会发现什么问题，不是说笨不笨，而是这种东西看完还需要非常专心的整理和思考，才有些许可能有所发现，而光看一遍……除非非常有经验和天赋的人，亦或是案卷里有非常明显的漏洞，否则怎么可能看出来。 但她这时候并不是很想装样子了，她知道这个案子里有个巨大的漏洞，而刚才看了唐且行和蒋志洲的口供，她确定这个漏洞存在着。 她说：“我觉得他们的口供缺了什么。” “嗯？”唐冶挑眉，“缺了什么？” 别逼我啊，我也不知道！叶青青只知道王校长从唐且行那儿离开后想去叶阿棠家的事情并没有在口供中，但却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觉得唐且行口供少了这些。 这案子要因为她的信息来源不正而绕多大的弯子啊！叶青青心里咬牙切齿，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豁出去跟唐冶来一波“从前有个姑娘叫叶阿棠……”的。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挣扎求存：“唐且行的行踪非常明确，他说他送王校长，都没过桥。可是，哦对，可是王俊子，你看，王俊子他在长廊看到了，咦，是听到了王校长跟人在争论。也就是说，王校长可能在长廊上碰到了其他人。从情理上讲，又不是十八相送，我不认为唐且行有必要送王校长那么远。” “你知道长廊在哪？你怎么知道远？”唐冶审视她。 什么鬼你就转头审问我了？！叶青青眼前发黑，有些生气：“我可是来过一次的兄弟！四天！好几圈！” “哦，对，我忘了。”唐冶毫无诚意的耸肩，“不好意思我进入状态了。” “四十年前案子，就算进状态也别怀疑我啊！” “你可是叶阿棠的远·亲，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嫌犯，毕竟她可是唯一有可能经过长廊回家的人。” “……”叶青青眼前还没黑完，现在脑子也黑了。 什么鬼啊！？嫌疑到她家阿棠身上了！你是蒋志洲派来的逗比吗！？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拜访王俊子 “你，你认真的？”叶青青说话都不利索了，做好了唐冶点头就给他一拳的准备。 “开玩笑的。”唐冶反应极快，“你这么急干嘛，她真成你远方姑婆了？” “……”叶青青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遗憾，觉得自己错失了殴打唐冶的机会。 “还有呢？”唐冶问她，“别的想法。” “唔，我想想……你看啊，长廊是个，很，适合一个人独自散步，思考人生的地方。”叶青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硬扯，“口供上说，蒋志洲去供销社那儿买了点东西，而从他的住处到供销社，如果他住学校附近，他是有可能也走长廊的。” “我们不能因为他阻止我爸出书就把嫌疑强行指向他。”唐冶居然这么说，“越是怀疑他，就越要努力排除他的嫌疑，直到我们都无法替他证明清白，那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叶青青听着还觉得有点道理，但总觉得没必要：“犯得着吗？” 唐冶笑了笑：“这样这老家伙才不至于在没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就被我弄死。” “……”这其实是在强行按自己的手啊！恶意有点大，她还是躲着点好。 叶青青身体力行的往远处挪了挪屁股。 “但你说的对，”唐冶道，“王燕妮回家了，叶阿棠回家了，蒋志洲先和王燕妮回家然后去买东西，唐且行根本没有送过桥，那么有嫌疑的只有叶阿棠，蒋志洲和第三人。王俊子的口供说听到长廊里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如果那个人是凶手，那么排除叶阿棠的嫌疑。剩下蒋志洲和第三人，考虑到他们还在争吵有关王燕妮的事，那么从那些人可能有的情感纠葛来看，蒋志洲似乎无疑了。” 叶青青听着，心里竟然并没多少感触，毕竟她也是这么想的，两人的推断并没有太大出入。 但是证据，他们并没有证据。 唐冶说过说，表情却并没有柯南那样推理完后的胸有成竹，反而越发疲惫，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拆了一包薯片，吃了几口，电话又来了。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经历刚才那个电话爆料，他们简直对来电有阴影了，两人对视一眼，唐冶擦了擦手，接起了电话：“喂，在……嗯，好，谢谢。” 他挂了电话，直接打开邮箱：“他能查到的都发给我了，我看看。” “哦。”叶青青坐在一旁，乖乖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建议：“我们先吃中饭吧？时间差不多了。” “嗯。”唐冶应是应的，但双眼还紧紧盯着屏幕。 叶青青虽然不饿，但是这个小镇饭点就这么会儿，过了就没吃的了，她可不想下午去小卖部买泡面吃，又催他：“喂，现在不去吃一会儿没啦。” “好，”唐冶舒了一口气，利落的起身，“带上东西。” “啊？” “下午我们去拜访一个人。” “谁？” “王俊子。”唐冶冷笑一声，“他居然还活着，不可思议吧。” “……他也没多大吧，说不定比你爸还小，为毛不能活着。” 唐冶指了指屏幕上的案卷：“张口闭口判死一个人，配活？” “……”好大怨气，她躲远点吧还是。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王俊子的老年 午饭还是在镇里最大的饭馆，两人谁也没兴趣点菜，一人一碗山珍面，各有所思的在那吸溜吸溜。 叶青青有些食不知味，说实话她感到有点累。 对她来讲，她不久前才和王俊子相过亲——虽然是替阿棠，但行为人确实是她。 可这一转眼，就四十年过去了，她继方凛、蒋志洲之后，又要看到王俊子了？ 天知道她多想看到阿棠老了的样子啊。 唐冶手机里有个地址，他边看边走，果然就往王俊子住的地方走去。这让叶青青有些奇怪，王家有三个孩子，王俊子排老二，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还住在那吧，估计唐冶的朋友提供的是王俊子的户口信息，他本人肯定在别处成家了。 但她也不能问唐冶人家过了四十年还住不住这，毕竟她可不知道人家原来住在哪。 几步路的功夫，两人就到了王俊子家，还是那个小院，只是门口大概经过修缮，刷了白漆，有些不伦不类，但还算新。 唐冶敲敲门，推门进去。叶青青这一步迈得沉重，她又有种时光穿越的感觉了，明明上次来时，这儿满是烟火气，充满了家庭的幸福感。可现在，里面只能用寥落来形容。 破桌破椅破棚子，墙脚生满了杂草，棚子里面倒是用了煤气炉灶台，还放了电饭煲之类现代的加点，但看起来脏兮兮旧哈哈的，一点不像日常有人打理的样子。 “有人吗？”唐冶问。 “谁啊？”还真有人应，房门开了，一个黑痩的老人走了出来。 还真是他！叶青青瞪大眼，她第一次随着艾老师采风时碰到的摇船老人竟然真的是王俊子！那个有些愤世嫉俗又饱经沧桑的山里老人！他曾经还是个淳朴温暖的小伙儿啊！ 这么一看方凛和蒋志洲要是和他比起来，那这四十年可真是没什么变化，一如往昔了。 “您是王俊子王师傅吗？”唐冶的语气还算客气。 王俊子穿这件白色的汗背心，背心都破了洞，他有些伛偻，眯眼看着他们，主要看了看叶青青：“是我，做撒？” “您一个人住？”唐冶问。 “对。”王俊子的表情木然，不是冷酷，纯粹是那种被生活压垮的木然，“啥事？” “您爱看书吗？” “不喜欢。” “那可惜了，”唐冶微微笑，指了指叶青青，“这是我朋友，是个编辑，她有个作者写了本有关昭里的书，还想请昭里的老人看看。” 王俊子摇头：“关我什么事。” “四十年前的昭里什么样，当然得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对吧？” 王俊子还是摇头：“我没有时间看，我很忙的，我难得休息一天。” “这书主要关于一个案子，”唐冶不为所动，仿佛没听到他的拒绝，一字一顿道，“一个在这儿发生的，有关杀人和公审大会的案子。” 王俊子眉头一动，木然的神色中略过一丝光。 唐冶没注意，继续道：“我们经过多方考证，认为作者可能写的是真实事件，而他在书中并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谨慎起见我们觉得有必要来查证一下，你愿意提供当时的情况吗？” “……不。”王俊子沉寂道，“没啥好说的。” 叶青青注意到，一旁唐且行放在膝上的手，握了一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第一善女 叶青青一直在旁边看着，任唐冶发挥。 她可以理解他的意图，从一个无关人士的角度更容易撬开王俊子的嘴，资料显示王俊子只有小学文化，而且显然一辈子都在这小地方，不会有什么见识，不大可能撑得住。 但他们忘了一点，老人的固执，和小老百姓的怕事。 唐冶的气势让王俊子直不起腰来，但这个老人如果拒不谈过去，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而王俊子可能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他不说，什么改变都不会有。 谈话僵持了将近半个小时，王俊子已经不再开口，只顾摇头了。 叶青青眼看着唐冶双拳时不时握紧，神色紧绷，已经到了随时都会炸毛的边缘，心里却觉得无能为力。就在此时，又有人敲门走了进来，院里的人回头一看，叶青青一愣，竟然还是熟人。 进来的不正是之前采风时认识的小姑娘王美兰吗？！胖胖的，白白嫩嫩的，很喜庆的样子，她也愣住了，随后就笑：“我就说呢，办公室都在传来了个大帅哥，我还想怎么这么快就又有搞艺术的过来了，果然是你带来的呀，小叶姐。” 她说着，很自在的走进来，双手提着一堆塑料袋，朝王俊子道：“叔，镇上发的慰问品，你收好啊，鸡你冻起来，这咸鱼和酱鸭是我们阿妈厂子里做的，很好吃，你晾在屋檐下……哎反正你们都懂的，我就不多说了。” 王美兰一边说一边把东西都放在一旁，王俊子过去沉默的接了，看了看里面，拿了两个袋子进了里屋。 王美兰拍拍手，看向他们：“你们怎么来看俊子叔啊？” “就看看，已经看完了。”见王美兰好奇又不乏审视的目光，叶青青拉了拉唐冶，“你们聊，我走了。” “没事，我就送个东西，那一起吧。”王美兰朝里屋大喊，“叔我走啦！”随后率先走了出去。 唐冶还有些不情愿，叶青青用力拉了拉他，他只能起身跟了出来，三人并排往外走。 叶青青开始找话说：“你怎么喊他叔？感觉差了不止一辈啊。” “别看我小，”王美兰笑道，“辈分可不小。” “哦哦。” “对了，你们怎么找到俊子叔家来的？我还以为他没别的亲戚了。” “额……他没家人吗？”叶青青避而不答，“我看他好像就一个人住。” 王美兰果然不疑有他，爽快道：“哦，他一直没结婚啦。” “嗯？为什么？” “不知道，听说他以前收夜香的，我以为是职业歧视，但我妈说以前镇子上还是有不少姑娘喜欢他的，但后来他不知怎么的就一直没结婚。” “……”叶青青一时间有些百味陈杂，想到他还有兄妹，便问，“那其他人呢，他没其他亲戚了？” “好像说是有……但不是死了就是搬走了，都不联系了，现在这个房子里就登记了他一个人啦。”王美兰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净被带着走了，又问，“所以你们是为什么来找俊子叔啊，我真是想不出理由，从来，我是说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见人主动找他过……” “额，”叶青青看看唐冶，他一直很低气压，在旁边一言不发，只能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吃饭的时候，你们局长说的那个故事吗？” 王美兰一愣，神情有些不自然：“哦，那个啊，嗯，记得啊，怎么了？” “你知道的嘛，我是个编辑，然后我们出版社呢，最近……”叶青青说着，突然卡住了。 “最近？”王美兰问。 “额，我们社在做一个年代题材，所以就想着，能不能以此为背景做个这样的故事，然后上次我们在河边见过你俊子叔，这次就想着来看看能不能弄点素材。” 她说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唐冶，见他虽然听着不对，但是看了看她，也默契的没说话。 她确实说谎了，但是她下意识的就觉得不能让薄暮这本书轻易的暴露在王家人面前。 果然，王美兰听完，神色有点复杂，她皱了皱脸为难道：“啊，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但是这事儿可不能让我们家里那些人知……哎……你们懂的，其实我后来也问了我们家里人，还有老人记得这事呢，但他们并不想提。”她耸耸肩，有些无奈，“你懂的，时代变了，光辉过去也变黑历史了。” “这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黑历史吧。”叶青青干笑。 “哎。”王燕妮也干笑，“说起这个，后来俊子叔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招人待见呢，不知道谁传的话，说他作伪证把人害死了。” “？？？”叶青青下意识的和唐冶对视一眼，同时问，“谁说的，谁死了？” 王美兰摊手：“我不知道啊，老一辈都这么说，所以我才说大家都不理他，也就我按时把镇里的慰问品带过去。” ……这么想来王俊子这一辈子过得着实不怎么样啊。 叶青青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便只能沉默了。 “诶对了！”王美兰突然大叫，“听说镇里有个寻亲的，姓叶，不会就是你吧？！” “……”叶青青脊背一僵，下意识慌乱了一下，耳边就听唐冶哼的笑了一声。 “你真是那个叶阿棠的亲戚？”王美兰追问。 “咦？”叶青青听着语气觉得不对，“你认识叶阿棠？” “认识是不认识啦，但是镇里人人都知道她啊。” “诶？！”叶青青一惊，“为毛？”难道已经有痴女传说了？ “城隍庙啊，”王美兰随意的往镇北一指，“功德碑上第一排就她一个不姓王，看过的都能记住了。” “……” “听说，她死时，可把全部身家都捐给城隍庙了，是咱们镇第一善女哦。” 第二百五十七章 功德碑上的阿棠 听到这句话，叶青青莫名的突然想到一句话。 【我去拜了镇头的土地，拜了学校后头被推倒的那尊城隍，又拜了镇尾的观音，还有镇外头的黄大仙……我希望你能来。】 那是阿棠写在日记里的话，此时仿佛被她读了出来，在叶青青脑子里回荡着，还带着哭音。 阿棠是真的去拜了啊，还为此付出了一切？ 傻姑娘，傻姑娘傻姑娘傻姑娘！ 就是因为傻，所以一辈子都是姑娘了啊！ 叶青青心里简直崩溃，她知道接下来自己肯定要去看一下城隍庙的功德碑，可是心里却极为不甘愿，就好像是清明上坟，明知不能再见，却偏偏要去看一眼。 “去看看吧，”唐冶道，“或者你要给她上坟？” 这人是魔鬼吗？！叶青青郁闷的瞪了他一眼，唐冶本身脸色就不好，被她瞪了，也就是勉强的笑了一下。 “所以你们要去城隍庙吗？”王美兰听明白了，更加惊讶，“天呐，你竟然真的是叶阿棠的亲戚？听说她家里人在外面做大生意，是真的吗？” 叶青青一愣：“呜，我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啊，”王美兰有些失望，“好吧，我们也就是听说。”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直接走到了城隍庙，王美兰领着他们走了进去，直接走到院子一个偏僻处的功德碑那儿，上面写了某年城隍庙修缮，出钱资助的善男信女的名字，第一列一片姓王的人当中，突兀的有着叶阿棠的名字。 信女叶阿棠，捐了三千块。 ……三十年前，人们普遍工资也只有几十块啊，叶青青有些惊讶：“那么多钱？” “对啊，所以大家才说她家里人在外面赚了大钱供她用，否则她哪来那么多钱，你看就凭数量她都能排第一了，只是前面都是当时镇里的大人物，不好越过罢了。” 叶青青看着那块碑，叶阿棠三个字仿佛有魔力，让她挪不开眼睛。 幸好经历这两天的起伏，她的抗悲能力已经增强了不少，此时虽然有些眼热，但尚还能忍住，只是其他两人似乎低估了她的抗悲能力，所以都静静的站在她后面，真把她当个贤子孝孙一样，等她默哀…… 叶青青有些尴尬，但还是感谢他们，尤其是王美兰的细心，便真趁着这一会儿去认真回想了一下她和叶阿棠的点点滴滴。 她应该不会再穿越了，她想。 再穿就要入土了…… 曾经她想过，若是她再穿越，该对阿棠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可以教她的呢？恐怕到时候阿棠的日记里，只剩下满篇的“忘了他好好活”了吧。 只可惜，已经没什么如果了。 诶？等下。 她的日记呢？ 她们的日记呢？！ 叶青青悚然一惊，阿棠的家财如何尚与她无关，可是那堆日记！天啦噜！写的时候可没考虑到阿棠会死！那精分一样的内容！她为了让阿棠看懂还各种详细描述！阿棠后来为了让她接手还各种万字长篇！ 如果那玩意儿被别人看到，那可太特么说明问题了！ 所以日记呢？！日记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得到日记的条件 叶青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不能自己。 她努力想如果是阿棠最后会把日记交给谁，结果想来想去就只有唐且行，然而她在唐且行还没出狱的时候就去世了，还是一个人，在这…… 没有王燕妮，没有蒋志洲……总不会交给王俊子吧！那也太所托非人了！ 叶青青看看时间，简直哭的心都有。她明天要上班，所以晚饭后就要趁天还没黑让唐冶开车带她回江州了。这下还剩不到半天，她上哪这通天的本事去找四十，哦不，三十年前的日记本啊。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王美兰大概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安慰她，“这些年庙里一直有给她供奉，每年庙里做法事也都会带上她，是镇里少数走了那么多年还一直被隆重悼念的人了。” “为什么？”叶青青有些不明白，“就因为捐了三千块？” “关键在态度吧，人家可能捐得更多，但不像她，是捐出全部身家呀。”王美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而且说实话，听说她立了遗嘱，她死后房子也捐给庙里。只可惜这房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没办法做主。镇里也不是非要她房子，就是现在想找到她家人要个授权，这样这房子就能用起来了，位置那么好，做个咖啡馆刚好呀。”说完她忽然哎呀一声，反应过来：“我忘了你是她亲戚了！哎，我没别的意思啊，这房子到我们手上我也没好处，我就只是这么说一下，咳……” 叶青青哭笑不得，她差点都信了自己和叶阿棠有血缘关系了，此时只能叹息：“好，我知道了，我若是找到他家里人，一定跟你们联系。话说她既然捐出了全部身家，那这三千块是现金还是折合出来的钱？” “这我就不清楚了……”王美兰耸肩，“她走后十年我才出生，哪能知道那么多……哦对了！你可以问问庙祝，说不定有遗物呢！” 叶青青闻言，只觉得当头一棒，亦或是柳暗花明，没想到还有这转折！遗物！全部身家！她怎么没想到！她看了一眼唐冶，见他兴致缺缺，只能自己激动：“好好好，帮，帮我问问呀，谢谢谢谢！” “那你等着。”王美兰还真小跑着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朝她招手，“来来来，你要不来看看？” 叶青青立刻跟过去，激动的不能自已，跟着王美兰和一个老人家转头就进了个杂物间，里面一排排的架子上放了很多东西，有神秘的罐头，牌位，木盒子还有烛台之类的，边上甚至还竖着个棺材板。 “老东西都在这。”王美兰低声道，“他让我们自己看。” 里面很脏，全是灰尘，可叶青青抱着一丝希望，还是找起来。绝大部分东西上都被贴了标签，写了物件的主人，唐冶站在外头不进来，王美兰便热心的帮叶青青找，两人弯腰翻找了许久，一无所获。 这并不意外，甚至理所当然，事情如果那么轻松的发展，就不会绵延四十年了。 叶青青神色有些寥落，但还是勉强的笑着，拉王美兰出去，还不忘道谢：“谢谢啊，你帮我很多了。” “应该的！”王美兰擦着汗，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看完阿棠，三人便准备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叶青青正准备问唐冶下一站去哪，却听后头有人叫他们。 当时带他们去杂物间那个老人竟然追了出来，他穿着极为朴素和过时，手里拿着个黄皮面的笔记本，完全看不出是个庙祝，只见他走过来眯着眼看了他们一会儿，用一口极地道的方言问：“哪个是找叶阿棠的？” 叶青青当然听懂了，连忙举手：“我！”一旁正要传达意思的王美兰疑惑的看向她。 “叶阿棠有个箱子留下的。”庙祝见她听得懂，便直接对她道，“但有个要求才能拿走。” “什么要求？”叶青青有些心虚，该不会要亲子鉴定吧，那她可凉了。 “要回答个问题。” “哈啊？”叶青青回头望了望唐冶，总觉得这发展应该只有里有。 遗物诶！隔了三十年！提取条件不是密码！不是钥匙！而是要回答一个问题！ 你以为qq加好友吗？！ 叶青青觉得有点魔幻，但她当然不会因为心里没谱而就此放弃，当即点头：“那您方便说吗，我说不定正好知道。” 庙祝摇摇头，打开手里的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信封，又打开信封，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薄薄的纸，他眯眼看了一会儿，问叶青青：“那张书签，是什么形状？”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阿姐我恨你 那张书签，是什么形状？ 当然是银杏叶了！ 正因为知道答案，叶青青反而不敢说了。她觉得自己被叶阿棠精准定位了！隔了三十年！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中华！精准定位！ 知道这个答案的，只有王燕妮，唐且行和叶阿棠，还有那个神秘的“阿姐”。 王燕妮没把书签当回事，甚至避之不及，现在下落不明。唐且行拿回了书签，改名换姓再没回去。还有那个“阿姐”，转交书签的是她，得到书签的是她，还书签的也是她。 阿棠设下这道关卡，会希望是谁答出呢？叶青青想不清楚，但她莫名的觉得，就算不一定是冲着自己，但自己绝对不会是那个错误的答案。 她决定截胡阿棠的遗物 “银杏。”她果断道，“银杏叶的形状。” 庙祝闻言，看了看纸，又看了看她，点点头：“来。” 叶青青深吸一口气，给唐冶和王美兰一个稍等片刻的眼神，跟了进去。没几步路，就进了庙祝狭小的卧室。 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眼熟的木箱子。 果然就是装日记的那个盒子！叶青青一边扶庙祝老爷子起身，一边紧紧盯着那个盒子：“就，就是这个？” “嗯，”庙祝道，“你既然拿了，就最好别给别人看了，里面是那个人的日记。” 叶青青接过盒子，摸了一下上面陈旧却光滑的纹路，嗯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 她抱着盒子出去，唐冶和王美兰站在外面，王美兰一脸兴奋：“拿到了？” 叶青青有种很恬静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泡在温水里，脚下软软的，周身暖暖的，耳边还有回音般的声响，像是她的心跳，又像是别人的呼喊。 王美兰想上前，被唐冶一把拦住，他看着叶青青，冷声道：“随她去。” “啊？”王美兰再看看叶青青，笑意微敛，“小叶姐，你，你还好吧？” 叶青青保持微笑，摆摆手：“嗯，我，我很好。”她胡乱指了一个地方，道：“我，我到那，看一下，这个。”她指指箱子。 “哦哦哦，好，你去你去。”王美兰也胡乱点头，想了想转头问唐冶，“那这位，咳，帅哥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也游客中心的，可以带你到处走走。” 唐冶：“北屯路三号。” “啊？” 唐冶看向她：“北屯路三号？” 王美兰眼睛转了转，想起来：“那儿没人住啊。” 唐冶快速的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王美兰：“哦好好好，那去看看吧。”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迷的。 他俩一块走了，叶青青全然顾不上，她捧着盒子直接坐在城隍庙院子的角落，打开盒子，扑面一股旧书和樟脑丸的味道，她深呼吸了一下，伸手去翻里面厚厚一叠日记，却发现绝大多数都是自己已经看过的，除了她俩共用的日记本最后那一部分，阿棠在她走后剩下的十年时光里，竟然只有两本日记。 虽然不再是作业本那样薄薄的本子，但再厚，也只有两本。 她找到她俩共用的最后一本日记本，找到自己去“中考”前最后一篇日记，深吸一口气，往下翻，入目第一句就是。 【阿姐，我恨你。】 叶青青呼吸一窒，差点不敢看下去。 第二百六十章 阿棠的十年 阿棠接下来的十年，比之前叶青青高考不成那一拨还要混乱。 她果然“考入”了石县高中，但即使看过了叶青青留下的日记，她还是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强烈要求回去的她当然不被阿棠爸所理解，甚至认为她精神失常了，把她关在他俩暂住的屋里，万幸的是，在阿棠即将崩溃的时候，阿棠爸竟然偶遇了被押解到石县，即将前往下一程的唐且行。 阿棠爸拉着阿棠去见了唐且行，然而那时唐且行已经出发，且警察并不愿意让他俩接触，阿棠只能远远的看了一眼，但也足够她死了回昭里的心，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有了迎接接下来生活的准备。 阿棠完全不是学习的料。 即使是三十年的高中，依然不是她这个无心学习的小学肄业少女能hold住的，跟不上学业，她痛苦，学校也痛苦，但好歹她并不是什么打架斗殴的事儿主，还真是硬撑到了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不按捺不住，去了唐且行服刑的城市。 接下来的日记就很少了，她一开始找了一份纺织女工的工作，后来换了好几次工作，她的生活很拮据，日记内容绝大部分是叹息和抱怨，如果说之前在叶青青眼里她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至少在这两年里她的心理年龄直线成长，已经在日记里成长成了一个为生活所迫的女人。 而且唐且行还不愿意见她。 但这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在叶青青梦想中，叶阿棠扩展了视野能够见识到更多更好的男人，不再只盯着唐且行。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她不是没遇到过追求她的男人，可那些人“不是笨就是丑”，没有一个比得上唐且行。 她就这么“剩”了下来，日日在痛苦和思念中煎熬。 终于有一天，唐且行愿意见她了。 从时间上看，这已经过了五年，这一年，唐且行第一次因为表现优异而获得了减刑，大概因为心情太好无人分享，叶阿棠又一次去求见的时候，他终于同意了。 这一天对叶阿棠来说简直过年一样，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又写了个千字长篇表达她的兴奋，还头一回关注起自己的穿着打扮，回想现在街上小姑娘都穿什么编什么辫子…… 五年啊，一次都没见上，叶青青已经对叶阿棠无语了，但想到这世间既然存在“痴情”这个词就一定有其理由，她也只能捏着鼻子看了下去。 然而这一次见面的结局并没有因为时间和位置而发生改变，唐且行全然不知阿棠为了他经历了什么，只是简单的问了她的情况，还问了她有没有结婚，孩子多大……叶阿棠忍不住了，第一次向唐且行表露了心迹，告诉他她等她的决心。 ……想也知道会得到什么回应。 痛苦的事情当然不会在日记里被再一次详细说，在这时候叶阿棠已经连“阿姐”都不想搭理了，她还不至于怨天尤人，但字里行间确实能体现出她的心态爆炸，之后很长时间，她都没有记日记。 再一次写，已经一年后，叶阿棠回到了昭里，她生病了。 此时日记只剩下寥寥几页，可明明叶阿棠还有四年，于是叶青青几下就翻完了她人生中最后的四年。 她合上日记本，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棠的人生，真是被唐且行，和她叶青青，搅得稀烂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个机会 叶青青收好了日记，想到自己看到的最后几页内容，本来就很复杂的心情反而空白了，她看着天井中的光芒从正中到偏西，光影中，面前庙里的城隍好像在偷看自己，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还是已经看透了什么。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她抱着盒子起身走了出去，没走多远就看到王美兰和唐冶一起从大街上走回来。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天色不早，唐冶的表情平淡，看着不像是很有收获的样子，但王美兰却兴致很高，满脸高兴，看到她时还高兴的挥挥手，大叫：“小叶姐！你看完啦？我刚跟小唐哥说好了，晚上来我家吃饭呀！” 叶青青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应了一声，迎面走过去，把箱子往唐冶怀里一塞：“我，去其他地方转一下，你们要不再四面逛逛？” 唐冶猝不及防的接过箱子，下意识的问：“你去哪？” “我……” “旅馆等你。”唐冶没等叶青青说第二个字，已经自顾自抱着木箱子往前走了，还往后摆摆手。 王美兰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决定做颜狗，朝叶青青摆手：“到时候联系啊。” “嗯。”叶青青又深呼吸了一下，转身往前走，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穿街走巷极为熟稔，仿佛自己又成了这个小镇中的一员，土生土长，熟门熟路。 她又一次来到了王俊子的家中，门也不敲，直接推开，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 王俊子竟然还坐在他那荒凉的院子里，但他已经在吃晚餐，一碗红烧鱼，一碟花生米，一杯白酒，自斟自饮。 见她这么冲进去，他虽然很惊讶，但却没什么别的动作，还是拿着酒杯：“你又有什么事？” 叶青青走到他对面，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下，双眼盯着他，冷声道：“我来给你一个机会。” “撒？” “我说，”叶青青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自己面容冷静，“我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你已经众叛亲离，眼看着要孤独终老，如果你想就这么去死，你随意，但如果你还有哪怕那么一点良心和人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王俊子看着她，缓缓放下了酒杯。 …… 夕阳西下的时候，叶青青有些疲惫的从王俊子家走出来，随着王美兰微信的定位，到了她家。 王美兰家果然就住在当年叶阿棠都不大会涉足的镇东南片区，属于王家族人群居的地方，屋子密集却精致，雕梁画栋的，现在是老旧了，但年代感十足，可见当年气派。 他们在正厅摆饭，唐冶已经和王美兰的父亲一人一杯茶聊了起来，她刚进去就听王美兰爸爸道：“诶！小叶老师，你能不能喝酒啊？” 叶青青摇头。 “那能不能开车啊？” 这不就是想让唐冶喝酒让她开车回去吗，叶青青太熟悉这个桥段了，她根本没理唐冶眯眼警告的眼神，很是无辜道：“能啊，但没带驾照。”她露出微笑：“不好意思啊。” “哎，那喝茶喝茶。”王美兰爸爸无奈，只能这样招呼唐冶。 叶青青被王美兰拉到一旁坐了，上手给她放了个湖蟹：“来吃！我们河塘养的！别看个儿小，黄可满了！” “谢谢。”叶青青接过了，默默的吃了起来。 一旁唐冶看看她，忽然低声问：“你还好吧？” 他突然这么关心人，叶青青都有点不习惯了，哽了一下，勉强道：“挺好。” 唐冶闻言，又看了她一会儿，回头对王美兰爸爸道：“不好意思，我们一会儿要赶早回去，车程太远……” “哦哦哦是的是的，那快吃快吃，是太远了，哎，我们这偏啊。” “那也没关系，小叶姐下次还会来的，一二不过三嘛，对吧！”王美兰笑嘻嘻的。 叶青青笑了笑，没说话。 不，不想来了。 如果可以，不管肉身还是梦里，都再也不想来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非你不可 吃完了饭，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王美兰把他们送出去的时候，最后还是叮嘱了一声：“小叶姐，你们做的这个项目，可能和镇长还有局长说还有点用，反正我是不敢跟我家里人讲的，你们也不要太高调啊，我也想不出我家里人会什么反应……” 叶青青有些无奈，也有些庆幸，得亏这是王美兰，如果换了别人，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这是在揭昭里的黑历史，对这个镇的发展不好。 唐冶去旅馆后面把车开了过来，两人放了行李又和王美兰道了别，便驶出了昭里镇。 一路无话，直到出了山路段，驶上了高速，即使一片漆黑，两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好了，说吧。”唐冶道，“或者说你有什么能共享的。” “现在？”叶青青虽然很想说，但是却不确定是不是现在，“我觉得信息量还是有点大的。” “……”唐冶沉默了一下，道，“前面服务区，喝咖啡或者开封菜，你选。” “成！”叶青青缩起来便睡。 一小时后，两人坐在服务区的金拱门餐厅内，面前是星爸爸的咖啡，开封菜的翅桶，还有金拱门的汉堡。 叶青青面前还放着一杯可乐。 “好了，说吧。”唐冶再一次打开话题，“有没有什么能说的。” “我去找了王俊子，”叶青青也开门见山，“他同意有必要的话出来作证。” “哦。”唐冶喝了一口咖啡，等着，许久等不到下一句话，挑眉，“你让我开了一个多钟头车到服务区花两百多块钱买吃买喝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听的就这么一句话？” “哦，哈，咳咳，当然不是！”叶青青听着也觉得好笑，她连忙摇头，“我就是在想从哪开始。” 唐冶摇摇头：“随你，反正明天要上班的是你，我……通宵也无所谓。” 叶青青耸耸肩，思索了一下，还是叹气：“你知道的，我拿到了叶阿棠的日记。” “嗯。” “我，大概翻了一下，发现，王俊子喜欢叶阿棠，两人相过亲，但叶阿棠拒绝了他，因为她心里有……你爸。” 唐冶毫不意外的挑挑眉：“很正常。” “……”怎么这么牙痒呢，叶青青忍了忍暴力冲动，继续道，“他承认他当时因为一部分嫉妒还有某些外部压力，指认了你爸是凶手，但是他不承认他确定当时两个人的身份，只知道他们语气激烈的在争论……甚至不算争吵。” “你录音了吗？” “……没有，”叶青青老实道，“我跟他聊了聊，决定相信他。” “聊了什么神圣的话题居然能让你相信他？”唐冶冷笑一声，“一个为了自己能够枉顾人命的人？” “他真的喜欢阿棠，”叶青青着急道，“他没想到因为这件事他和阿棠反而再也没了可能，他很后悔可也没有任何挽回的办法，所以他才一直没结婚！什么作伪证什么众叛亲离，那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他不是因为那些才成为老光棍的！” “你怎么还替他开脱……”唐冶听着，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阿棠多希望被人喜欢！”叶青青有些委屈，想到阿棠日记中那些话她更委屈，“她真的，活得超级卑微！就是不自信到觉得谁都活该不喜欢她那种，所以她从来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你爸的回应，甚至非常非常希望你爸和她小姐妹在一起，后来她小姐妹和你爸不可能了，她也从来不想趁虚而入，她就想救你爸，就是真心想给你爸洗刷冤屈，可惜她本事不够，她够坚定，可她本事不够，真的。” 唐冶喝了口咖啡，失笑：“按你这么说《薄暮》的女主应该是她。” “就该是她！”叶青青激动拍桌，“我从来不知道，居然真有这么一个人，真的，喜欢阿棠，如果，我说如果这个王俊子早一点说，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当然，这不怪王俊子。反正，反正现在看来，他是这个世界上喜欢阿棠最长时间的人了！” “嗯……”唐冶沉吟一声，往后依靠，手指摩挲着嘴唇，审视般看着她，“你的语气让我觉得，有点像……叶阿棠的发小，或者她长辈，反正看着她长大的那种？” “额。” “一下午能让你知道那么多吗？”他眯着眼，“你好像陪着她过了一辈子，恕我直言，如果那盒子里全是日记，凭重量我觉得起码看两天，结果你，一下午？还get到了足够让王俊子忏悔的要点？” 叶青青冷汗都下来了，强自镇定：“你在怀疑我啊？” 唐冶摇摇头：“不，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所以请你多说一点。” “额……” “你相信玄学吗？”他忽然道。 “哈？”叶青青刚想摇头，可想到自己神秘的穿越，就有些踌躇，“这个，我不懂反正。” “我也不信，但是突然之间，就刚才，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 唐冶凝视着她，开口：“非你不可。” 叶青青一抖：“什……啥！？” 他还是看着她，眼里带出了点笑意：“我是说，这件事情，这一整个事情，如果没有你，根本联系不起来，你说，是不是非你不可？” “轰！”叶青青脑子里轰响了一下，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冥冥中的人 阿棠的后面几年，天天去城隍庙，风雨无阻，疲病无休。她不是去许愿，她是去忏悔。 她忏悔自己的无能。 【阿姐，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你过来骂我了，你说你帮我考试帮我学习还帮我家里人走出昭里，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都不珍惜，白白放弃那些，到后来一无所成。我在梦里哭醒，又哭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我上吊的心都有了。】 【我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总想着要见到他，离他近点，其他做什么都是浪费时间，可是啊，阿姐，你一定想说，我这样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吧，我知道的，可等我醒悟的时候，我已经没时间了。】 【阿姐，我一直想知道，你是不是上天派给我的神仙，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还什么都能做到，如果是，你又为什么不来了，是我太笨，你生气了吗？】 【阿姐，如果我去求老天，求他再把你带来，帮帮我，我这次一定按照你的安排来，我一步都不走错，或者如果你嫌弃我了，你请个仙友来，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指点就行，求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只要一个能帮到我的人就好，一个，能帮我的人就好。】 【……】 还有谁能帮到她呢？ 唐且行出狱时她已去世，王俊子也直到她死后才幡然悔悟，蒋志洲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王燕妮现在都不知道在哪，这四十年还有谁能帮她呢？ 也只有四十年后某个为了生存强行勾搭上唐且行的儿子，又恰好直系上司是蒋志洲儿媳妇的轻度圣母病小编辑叶青青了！ 舍她其谁？她都想不出别的更好人选！ 冥冥之中，还真的有这么一个看似完全无关的人，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串联起了这群人。 所以如果这个老天真的存在，那丫绝对是个写剧本儿的！ 叶青青笃信科学的小脑袋第一次感受到玄学的存在，她感觉自己手脚和天灵盖上都有一根线牵着，另一头直达云霄，不知道被谁拽在手里。 按理这应该是个很恐怖的感觉，可她却不觉得有多不适，只是感慨世界真奇妙，只要活得久什么都能遇到。 她喝了几口饮料冷静了一会儿，那边唐冶也管自己喝着咖啡，任她神游。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提醒她：“鸡翅要凉了。” “诶，啊？你不吃吗？”叶青青看着自己面前一堆鸡骨头，“我吃大半了！”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唐冶皱眉，“你这么能吃，也亏得你爸妈会赚钱了。” 叶青青：“？？？” “然后呢，除了叶阿棠和王俊子，没什么能说的了？” “你有没有去找当年的警长？闫队长？” 唐冶点点头：“有，怎么了？” “哦，阿棠回昭里没两年队长就调出去了，她一直有和他保持通信……虽然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我感觉她既然能和人家建立笔友关系，那应该是有点情谊的，如果说有王俊子从旁作证，再带上闫队长，虽然不至于找到真凶，但是至少能给你爸洗掉冤屈吧。” 唐冶听完，忽然笑了起来。 “干嘛啊，”叶青青有些尴尬，“我认真讲的，你要是有意见，你说，你别笑啊。” “没，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对我爸这事的操心程度，真是比我这个当儿子还高，”他说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危险的眯了眯眼，“你该不会，是个叔控吧！” “啪嗒！”叶青青叉子掉在桌上，震惊莫名，“啥，啥控？” “别装傻，我知道有这么一群小姑娘，就好我爸这调调。” “那就算控你爸，也不能算叔控，算爷控吧？” 她话这么一说，唐冶眉头立马松了，再次露出笑容：“说的也对。”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六十四章 方凛和阿行 总的来说这次昭里之行收获不小，两人路上心情都还不错，过收费站后叶青青主动要求去看看方凛，唐冶当然无所谓，直接载着她去了医院。 此时已经晚上快十点，方凛早就睡了，照顾他的金阿姨在铺床铺，见到他们，压低声音打招呼：“你们来啦，哎哟，这么晚了还过来，真孝顺。” 被“孝顺”辐射到的叶青青想到前面床上躺着的是唐且行，心情就一阵尴尬。 她当初居然没认出他来！再看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像了，她都说不上来是因为心理暗示或者干脆是不承认自己眼瞎的强迫认同。 可不管怎么样，他是唐且行无疑了，四十年后的唐且行。 麻蛋，她还记得他当年哭着在那说阿棠帮帮我的样子，那叫一个弱小可怜茫然无助。结果现在已经花白了头发躺那了，她还在为他巴巴的奔波。这得亏叶阿棠和她没血缘关系，要不然方凛这家伙可厉害了，上辈子不知道干了啥烧高香的事，叶家前后两代都要给他做牛做马。 “我爸还好吗？”唐冶直接走到床边，歪头看他爸，神色凛冽，不像来探病的，更像寻仇的。 相比之下，方凛睡着的样子简直安详，皱纹里都发着圣光。 叶青青站在一旁，这时候再看他父子俩，那果然还是一点都不像，气质相貌天差地别，可偏偏都那么招小姑娘喜欢，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从这点看她叶青青仿佛就跟叶阿棠凑上了，都是白给的重劳力，啥好处都没有在那一腔热血的瞎跑，阿棠是图唐且行的脸了，叶青青图不着唐且行的脸，也不想图唐冶的脸，所以她大概就图个高兴…… “挺好的，就是不高兴。”金阿姨有些发愁，很是怜惜的看着方凛，果然又是一个沦陷的女人，“方老师也不问你去哪，但心里想着的，门一开就看过去，刚才好不容易才睡着。” “嗯……”唐冶冷着脸，“自找的。” 叶青青：“我靠你这时候还这么说，是人么！？” “要不是他瞎改名乱写书也不干点实事，至于有今天吗？” “哇你果然不是人！”叶青青指着他，“你你你，你爸都这么难受了，你也不想想他一个男的把你养大多不容易，哪有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有的没的？他早就财务自由了，我十年前就经济独立了，他有那么长时间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他干嘛去了？想带进棺材里吗？” “你神经病啊，你怎么在这时候还怪你爸啊！” “那要我怎么办，跪在床前哭吗？说我不孝，我不关心他？”唐冶突然怒起来，“他给过我机会吗？” 想到之前唐冶刚知道方凛原本姓唐时高兴的样子，叶青青沉默了。 父子俩之间心结多，她在旁边无能狂怒也没用，不如就让他俩自己solo吧。 她叹口气，举手投降：“随便你们，我管不了。” “管？哼。”唐冶发出灵魂嘲笑，“走吧，反正他睡了，你回哪？”他拿起钥匙。 “公寓吧。”叶青青也不跟他客气，转身往外走，唐冶跟在后面，没走两步，突然听到方凛沙哑的声音叫了声：“阿棠？” 叶青青一愣，和唐冶一起转过身，却见方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只是意识还昏沉着，睡眼朦胧的看着这边。 “额我不是……”叶青青还没说完，方凛却率先反应过来了，他睁了睁眼，看向他们：“哦，是小叶啊。” 他撑了撑手臂想起来，被唐冶转身一把按住：“我要送她回去了，等会再来，有没有想吃的？” 老爹一醒，唐冶方才不肖子孙的样全没了，那叫一个二十四孝。 “不用过来了，回家睡吧。”方凛赶他，“哎，我好不容易做个梦，哎……” “怪我怪我。”唐冶不耐道，“你睡吧，不吵你。” “不是，小叶怎么也来了，这么晚了，你爸爸妈妈不担心吗？” “我路过，来看看。”叶青青道，“对我们来说现在还早呢，没事，那方老师您早点睡呀，保重身体，我下次再来看你。” “别来医院了。”方凛道，“等我出院，直接来我家吃饭吧，我给你们做。” ……不愧是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儿子的人，说的话都那么贤惠。 叶青青脑中又晃过方凛年轻时的样子，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看到他现在这样，勉强的笑了笑：“好，那我就不，不客气了。方老师晚安啊。” “晚安。” 唐冶已经出去打开门，等她出门后便关上门，叶青青回头，不断缩小的门缝间，拉开的床帘后，方凛正看着这边，嘴角带着微笑。 就和她以前无数次告别唐且行时一毛一样。 果然他就是唐且行啊。 她心里叹息，只是可能再也没有那个机会，有那么个人，笑着跟他打招呼，叫他一声阿行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六十五章 总结会 “我回去整理一下资料，有情况再和你说。”唐冶把叶青青送到公寓的时候这么说。 叶青青心想自己怎么一副活该跟进的样子了，可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任由唐冶说完以后，开车绝尘而去。 等回去躺床上了，叶青青想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不跟进谁跟进呢，事实上她对这事的操心程度有时候真的要超过唐冶了吧。 如此辗转了一晚上，第二天叶青青觉得自己眼都没闭就回到了工作状态，名师讲座系列活动结束，社里一大早就开了总结和分工会，要将之前讲座的视频都剪辑制作成光碟，寄给预购的老师们。 由于这是全社一起的活动，所以各部门都要配合运作，前期有人的出人去摆摊，后期有力的出力进行剪辑制作，编辑部的人自然都是主力，他们本就负责全社内容的产出。 分配完活儿，吴庸开始总结名师讲座期间的总体情况。 这是每年名师活动幺蛾子最多的时候，周围几个同事是人是狗在这时候一目了然，反正白娘娘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就看其他还有没有跳反的。 “这次名师讲座，总体来讲是圆满成功的，大多数人都很努力，有困难的也克服了困难，大家配合的很好，没出什么不可解决的乱子，这点我觉得大家一年年都在做，是应该的，也是值得表扬的。尤其要点名表扬白书杨，嗯，大家都明白的，她这几天早出晚归基本都没停过，很忙，很累，主持了大局，非常好。”吴庸又是会议主持，旁边其他领导喝茶，他在那读稿子，读到夸白书杨的时候，大家一起翻了个白眼，随后听到他话锋一转，“但是……” 周围人不安的动了动，来了！ “但是还是有个别人，自己有困难不去克服，别人又困难不伸出援手，要不是同事能干，差点就出了乱子啊，这里我也要点名说一下，编辑部几位啊，魏简，你说一下，那天说是换班，结果一个都没到，到底什么情况？” 叶青青一挑眉，和小林一起望向魏简。 魏简大概也没想到吴庸会在这时候挑起话题，全社人都看着，她只能硬着头皮：“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不是接到那个招投标的任务嘛。我带小林和小宽子在做，小宽子是跟着学，主要还是小林，但因为时间紧嘛，又跟名师讲座撞上了，我就让小叶帮帮忙，替小林去学校坐一下午……” “打断一下！”叶青青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是她却在魏简开口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战斗的心理准备，果然一听不对，头脑一热就举手，“魏老师，你当初说是让我跟小林换一下，不是替，说好第二天下午小林去的，对吧？” “额，差不多吧……”魏简模糊道。 “我觉得还是有差别的，好了魏老师您继续吧。”叶青青放下手，正襟危坐，就见一旁凌潇学姐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苦笑，要是魏简和吴庸人品过关，她也不至于这么冲动好斗，这和她的性格完全相悖好吗！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六十六章 会后狂怒 魏简被她打断了一下，果然就有些续不上，过了一会儿才道：“反正第二天按照道理么，确实应该小林中午去学校，换小叶回来，但当时我们招投标的材料准备到关键时候，我一时间忘记掉这回事，等到小叶回来的时候，还没让小林出发……这时候再出发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就干脆都不去了。” 明明是她跟小林说不要过去，让叶青青在学校傻等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到了这变成忘了，那锅岂不是就成了小林的了？ 果然，吴庸看向小林：“小林，那你中午要去学校换回小叶的事你是知道的吧，你怎么没提醒魏老师？” 小林苦啊，她又不能说是魏简喊她一起对叶青青耍流氓，只能支吾道：“我，我也忘记掉了。” “那小叶呢？”吴庸没有评价，转头看她，“小林都没来，你管自己走了？” “中午到了，我就走了。”叶青青简洁道，“毕竟前一天说好的。” 吴庸摇头：“责任心啊，责任心你们有没有的？” 叶青青神色不变，她又不是跑回来玩，有什么好愧疚的。吴庸指桑骂槐的时候，她还朝他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吴庸：“那先就这样吧，总的来说也没别的大事情，大家记住教训，工作上要以全社的利益为上，行动前商量好，不要擅自行动，行吧，那就这样。洪社你有没有事情要说？” 洪社长一如既往摇摇头：“差不多就这样吧。” “那散会。”吴庸宣布，“中层干部留一下。” 于是魏简等主任都留下了，一群小的走出去。叶青青和凌潇自觉组成了一小对落在最后面。 “你刚才太勇了！居然敢直接说话！”凌潇惊叹道。 叶青青保持苦笑：“我能怎么办，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我感觉现在魏简越来越过分了，”凌潇当然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会了。” “不都一样吗，你说吴庸今天问起的时候会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也对。” “反正人要想搞你，豁出张老脸也要搞的。” “我们就吃亏在太要脸。”凌潇叹息。 “对啊，吃亏在太要脸。”叶青青点头赞同。 两人回了各自办公室，叶青青刚坐下，一旁已经到了的小林就发飙：“什么东西啊，明明我先跟魏老师说中午要准备过去换你，她说不用她会跟你说的！到这儿变成我们两个都忘记掉了？魏老师搞什么啊！” “别说了，说就是没责任心。”叶青青作为受害方并没法对小林产生同仇敌忾的心，只是凉凉的道。 “亏得你还能站出来说一句，哎我气死了，我当时要是也出来说就好了，这关我什么事嘛，我还不是魏老师说什么我做什么！”小林气到喘粗气，“而且这招投标也……” 也？ 有情况？ 叶青青竖起耳朵，结果小林反应过来似的，不往下说了，只是活儿也不干了，转头捧着手机啪啪啪狂按，一听就知道是在跟朋友吐槽。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六十七章 魏老师的公公 上午的会一般开好没多久就是午饭时间，编辑部已经貌合神离，叶青青刚准备自己去吃饭，就收到了凌潇的信息，说黎老师喊她们俩一起在外头吃饭。 叶青青当然愿意过去了，她立刻开启地下模式，先没事人一样的下楼，然后挑小道摸去了旁边的大商场，在三楼的日料店里面直接与黎老师还有凌潇接上了头。 三人熟稔的点了菜，转头就一阵叹气。 “来来来今天我请你们。”黎老师道，“不容易啊在我们社被这么群人欺负。” “那我也应该请小叶，我这次没被批哈哈哈！”凌潇竟然还挺庆幸。 “那我们一起好了。”黎老师也不客气，“小叶，不要气，被小人气死最犯不着了。” “我哪是气啊黎老师我就是无语，魏老师居然真的已经升级到大庭广众都信口开河了，良心呢？被吴庸吃了？” “哈哈哈哈！”黎老师和凌潇笑成一团，“看来是没错了。” 黎老师笑了一会儿道：“对了，小叶，方凛的书的事你现在还在关注吗？” “当然啊，”叶青青道，“不出意外会跟到最后了。” “其实有些事我之前没跟你们说，还是顾着点我和魏简这十几年的情分，但是今天开了会我发现，哎，她不值得了。”黎老师摇摇头，看起来颇为惆怅，“我和你说吧，其实这些年她经常把未出版的稿子孝敬给她那个好公公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私下里都会跟我说她公公的评语，反正在她公公眼里没一本书是好的。这次文艺社她那个公公居然特地带人过来关照方凛这本书，我怀疑这其中有关系，你可以往这儿查查看。” 虽然说得有些迟了，可叶青青还是感动黎老师竟然真的会提供消息，她想了想，谨慎道：“其实我已经想到了，所以往那儿查了一查，我发现，”她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想到方凛都把这个事情写成书了，她有什么不能说的，便道：“方凛写的那个案子，其实是真事儿，而魏老师的公公，蒋志洲，也是当事人之一。” “什么？！”对面一阵惊呼。 能够抛出这么一个大消息，叶青青心底里也是暗爽，但她不敢多说，只是道：“但是时间太久了，不好说，要不是魏老师被她公公撺掇着出来作妖，我们还真不会注意到他那些陈年旧账。” “我们？” “额，毕竟方凛是唐冶他爹。” “哦！”凌潇秒懂，瞬间兴奋，“牛逼啊！两边要撕起来了？” “不会不会，”叶青青望向黎老师，“你放心，他很有分寸的。” 黎老师毕竟是文艺社社长的媳妇，他们现在跟谁都合作，出什么丑闻当然不好，结果她摇摇头：“没事，他们是跟方凛还有唐冶合作，又不是跟蒋志洲合作。其实我们那听过很多他们蒋家的事情，我以前跟魏简好也是心疼她嫁了这么个人家，结果现在发现是活该。” “对对对！我也听我家长辈说了，魏老师的公公，超自负！很小心眼，见不得别人好的，一点都不正派！再加上本来能力就一般，成天钻歪门邪道，所以死活升不上去！魏老师公公退休了都混不上个部级，他儿子一把年纪才混个办公室副主任，也没什么前途。” 叶青青听着很是解气，忽然又对凌潇口中的话在意起来。 超自负？见不得别人好？ 她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之前极为逃避，因为想想就作呕的，四十年前被蒋志洲强撩的时候。那时候她就觉得他这人怪怪的，有时候正常，有时候突然就硬核尬撩一顿，仿佛自认为很有魅力，特别是唐且行入狱后，那更是没了顾忌，连木讷的阿棠本尊都会被他勾搭！ 莫非……这就是原因？！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开坑 “对了小叶，”吃完了饭，三人一起回的路上，黎老师突然想起来，“跟你说的太高兴，都忘了正事了，魏简有没有喊你去做招投标？” “没有啊。”说起这个叶青青就五味陈杂，“现在这种要紧事她大概是不肯交给我了吧。” “这不好说，但这次的啊，交给你你也别接。”黎老师道，“我也是刚知道，这次这个招投标啊，我们社其实就是个陪跑的，偏偏吴庸听不懂人家的意思，还当自己十拿九稳了，搞出那么大动静来。” 凌潇先反应过来：“我就听我小姐妹说过他们社也在准备招投标，但一点不紧张的感觉，就我们很上头。” “人家不着急业务，是不是陪跑一听就懂，哪里像我们，抓这点业务的尾巴就跟救命稻草一样的。” “那谁才不是陪跑啊？”叶青青左右看，看了看黎老师的表情，立刻懂了，“哦！” 原来是文艺社，难怪描述的那么隐晦，黎老师确实不方便明说来着。 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明明他们社更加需要这个项目，但是人家就喜欢文艺社这样更靠谱的，能怎么办？ 叶青青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所以说现在吴总还不知道他们被涮了？” “电教馆本来就这个意思，吴庸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不懂，热火朝天准备着嘛。然后文艺社那边听说了觉得不好意思，前两天晚上又私下打电话给他，他当时一副听懂的样子，那这件事就这么高开低走让它过去算了吧，他不，今天开会还要提，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了。”黎老师道，“我看他们接下来有可能要甩锅，反正如果把这个事情交给你你千万别接，最后肯定失败的，谁接着谁倒霉。” 叶青青打了个冷战：“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不好说，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叶青青想到出门前小林那诡异的态度，忍不住揣测：“小林她好像是知道的，刚才发火的时候欲言又止的。” “他们肯定都知道了呀，现在估计在想着怎么挽回面子。”凌潇可从来没有看好过小林，“你可别被她们坑了，现在她们同仇敌忾的，指不定想着怎么骗你接手呢。” “但愿他们不要这么做，真这样我可要毁三观了。” “魏简都黑化了，你就别太天真了。” 叶青青叹了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回了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的通用技术教辅项目已经接近了尾声，再不出就赶不上新学期了，提交了最后的需求，她开始准备《三千弱水》的选题流程，这边魏简她不卡选题了，流程走得飞快，很快就到了签合同环节。合同不需要她拟，是现成的制式合同，基本上是双方都认可的，不大会出岔子，她把合同里面的标的物改成《三千弱水》后，再次提交二审，等三审过了就可以发给艾老师过目了。 社里的系统只是个网页版，并没有什么提醒功能，她每次提交就要跑去知会一下，否则提交之后领导不知道，耽误了时间又要怪她不提醒。 所以虽然不乐意，但她还是起身跑到魏简那儿，也不进去，就敲了敲门道：“魏老师，张副社的那个选题我开始走合同了，你要不过一下？” 她这边一口气把话说完，却见小宽子猛地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朝她猛挤眼，她正莫名其妙，这边就听到魏简“哦”的一声，应得飞快。 有哭音！ 她居然哭了？ 叶青青立刻明白小宽子挤眼睛的意思，连忙噤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魏简接了个电话，从办公室快步离开，没多久，隔板另一头小林忽然接起手机，大声应道：“喂？吴总，哦，我知道，嗯，是啊，来不及了，那边催得很紧……哦哦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说，”她忽然放下手机站起来问叶青青，“小叶，吴总问你通用技术做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空。” 叶青青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平静道：“还没完呢，刚好关键时候。” 小林对着电话回答：“她说刚好到关键时候……唔，嗯，好……”她又拿开手机，“吴总说你这个能不能先放一放，我们这边招投标的资料做不过来了。” 闻言，叶青青在键盘前握了握拳头。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她想，反派做坏事好歹要演一演呢，现在这是要明目张胆的坑她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六十九章 “集团”会议 我知道招投标要黄了。 叶青青真想抬头对着小林还有她电话对面的吴庸和魏简大声来这么一句。 但她忍住了，她看着电脑冷着脸：“我肯定做不来，又没经验，半路出家也不上手，要不小林你的活儿我帮你干，你们专心去准备招标资料？” 大概她语气太不友好，小林神色有些心虚，便转头对手机无奈道：“她说半路上不了手……哦……”她又不情愿的拿开手机：“吴总喊你过去。” 叶青青在电脑前叹了口气，心里真是恶意流淌，好想不顾一切的干点什么杀杀这群人的面子，可她再次忍住了，心里感叹自己真是一个被社会磨平了棱角的鹅卵石，但又觉得她此时心底里戳得她七窍流血的棱角又是这个社会给磨练出来的。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暴脾气。 “好，等下。”她起身，在小林“她过来了”的汇报声中离开了办公室。路上她满脑子想着自己一会儿该怎么拒绝，路过黎老师办公室时，忍不住敲门进去，冲着黎老师露出个哭丧脸：“他们要我接盘了。” 黎老师正在看书，闻言立刻拿下老花镜：“真的这么干了！？” “嗯，他们现在要我过去。”叶青青真的要气哭，她摇摇头，“我三观尽毁……我先过去了啊黎老师。” “你等下。”黎老师忽然站起来，拿着眼镜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做了决定，“你现在过去，如果他们一定要你接盘，你不要生气跟他们撕开来，你就说刚才集团找你有事情去文艺社开会，你要赶紧上去，知道吗？我帮你跟朱俊说一声。” 叶青青又是激动又是担心：“真的要这样吗？”她知道集团根本没事情找她，文艺社更没有，“实在不行我做就好了，反正社里人都知道什么情况。” “那不行的，太气人了，没事，你尽管说，能拖则拖知道吗？拖过招投标的时间，你没接手，他们怎么都怪不到你头上来。”黎老师说着已经拿起了电话，还冲她挥挥手，“去吧去吧。” “好。”叶青青没想到自己一时激动诉苦竟然还有意外收获，立刻转身往吴总办公室过去，里面魏简果然和吴庸面对面坐着，见到她都招手：“小叶，过来。” 叶青青走进去，站在那，不说话。 “小叶，你通用技术那个项目差不多了吧？”吴庸道，“我看你们日程表，这两天要截稿了。” “对，所以今天还有最后两稿要改，否则就赶不上了。”叶青青还是不想麻烦黎老师，想尽量不用文艺社这个理由。 “你不用担心，”魏简道，“章老师那儿我联系过了，她说时间可以缓一缓，反而小林那边是英语教材，拖不了，你看要不一会儿你跟她交接一下，把招投标给做了？” 就算是小学英语，在社里人看来那也是一年制海归小林的专属，其他人根本不能碰。叶青青也没这个自信说我可以负责小林的教材，就好像社里其他人都不会去碰任何有关数学的教材，就算是小学数学这种一加一的程度，那也是数学系毕业的小宽子的专属领域。 所以只有小林能做的英语来做理由，叶青青好像确实只能接手招投标。 她除了炸毛实在想不出自己能用的借口了，最后还是咬牙道：“那我现在也不敢应，我刚才收到通知，集团有人喊我开会。” “集团？”吴庸和魏简一起惊呼，集团开会那是洪社的工作，就连吴庸这个总编也顶多去参加参加培训和个别总结，更遑论魏简了，这个理由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集团找你干嘛，谁找你？”吴庸第一个不信。 “我也不知道，一个女的老师喊我的，我现在差不多就要去了。” “去哪里开？” “临时会议，让我到了联系。” “不会是骗子吧？”吴庸狐疑道。 叶青青毫不客气的嘲讽：“骗我去开会啊？” 吴庸显然不认为叶青青有谎报集团会议这个胆子，宁愿相信她接到了荒谬的诈骗电话这种可能。 “那你……”他犯难了，看向魏简，“你说，怎么办？” 魏简也六神无主：“要不小叶你先跟小林交接……” 她话还没说完，叶青青手机突然来电了，她看了一眼，朝吴庸他们快速的笑了一下：“通知来了……喂？对，是我，啊，你好你好，哦还没出发我马上过去……什么？这么巧？那行那行，那我马上上来，好的好的，谢谢啊！” 她挂了电话，非常快速的报告道：“是集团拍书展宣传片的人，喊我过去开会，那我就先走了啊。” “集团拍宣传片跟你什么关系？”吴庸皱眉，很不高兴。 叶青青已经走到门边，闻言回眸一笑：“毕竟是我替集团勾搭来的男主角嘛，”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章 唐冶的自知之明 叶青青上楼的时候想了想，人家帮自己这么大个忙，也不好空着手，干脆帮朱俊叫了两杯咖啡，买二送一，一会儿快递送来。 结果到了文艺社，却迎面碰到拿了个笔记本出办公室的朱俊，见到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来了啊？” 知道家丑已经外扬，叶青青无奈的摆摆手：“别提了，我就躲一会儿。” “躲什么呀，来，一起去喝咖啡。” “啥？！”叶青青傻眼了，转头又反应过来，“好好好我请客！” “不用请，公费，我们是真有会，来来来，你一起来。” “我真的可以吗？” “哎呀不可以我干嘛跟你客气？” “也对。”叶青青于是跟过去，一边掏出手机，“哎，我还买了三杯咖啡送过来。” “赶紧取消，当然要现场喝才好喝了。”朱俊笑道，“你这么客气干嘛。” “救人一命，一百杯咖啡不够还啊。” “你们社啊，真是。”朱俊摇摇头，“这个标就我同事在负责，完全跟我们对口，你们社业务只擦个边，明摆着不可能中标的，要不是现在什么都要求招投标，也不至于弄这么多事。” “谁知道呢……我们领导也不容易，毕竟僧多粥少，摇摇欲坠的。” “哎。”朱俊拍拍她的肩膀。 “对了，咱们这是去开什么会啊？”叶青青忍不住问，“可别到时候让别人尴尬了。” “早让你来的，是黎老师说别再牵扯你了，省得你在社里不好做，现在看来你不用我们就已经不好做了，那就最好让你来了。”朱俊还是避而不谈，两个人一路熟稔的去了附近的街边咖啡馆，进去到了里面的小隔间，叶青青一眼就看到坐在最里面的唐冶。 叶青青：“……” 唐冶：“……” 朱俊则和其他几个年轻人打招呼：“来了啊，这就是小叶，联系到唐冶的编辑。” 其中一个打扮颇为潮流的年轻人站起来，和她握手：“你好你好，我是这次宣传片的导演，大坤，这两位是我团队里的，一个编剧，一个是定妆师。” 两个都是年轻人，长得也好看，三人排排坐，赏心悦目的。 还真是宣传片的事情？！叶青青笑着回应，一面惊讶：“你们，效率真高。” “哪里高了，快来不及了都。”唐冶在旁边道，他第一眼看到还好，可她一到场，他立刻开启了讨嫌模式，“别浪费时间了，坐！”说着往身边歪歪头。 叶青青就是不想如他愿，她和朱俊谦让：“朱老师你们是主要谈事情的，你进去吧，我坐边上。” “不要不要！”朱俊居然挣扎，“我也就是陪一下，等集团的人来了我就走的，你坐里面吧。” “啊可是我……” 两人推来推去，唐冶都更加不耐烦了，冷声道：“叶青青你不多事会死吗？” “……啊？” 唐冶翻了个白眼，伸手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里一拉一按，叶青青嘭的坐下，军训似的，她眼前是大坤三人忍笑的脸，他们眼中的自己呆若木鸡。 尘埃落定，朱俊也忍着笑坐了下来：“集团刚决定让孙老师跟组，所以孙老师要从总部过来，会迟点，你们先讨论，不用管我。” “哦孙老师啊，她人很好诶，可以的可以的！”大坤率先赞道，转头望向唐冶，“就是唐老师您看过剧本了吧，有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你这么问唐冶必须有啊！叶青青心想，他面前有完美的事儿吗？ 果然，唐冶开口就是一句：“有。” “哦？那您说。” “太多特写了。” “啊？可您是主角……” “我不是一个适合被特写的人，”唐冶道，“你们拍的是宣传片，不是电视剧，你们需要吸引路人的视线和好感，而很遗憾，我可能脸长得还行，但我并不是一个有亲和力的人。” “……” “如果给我太多特写，观众看久了会发现我并不想被他们喜欢。” “……噗！”看着对面三张懵逼脸，叶青青没忍住。 她暗自笑到肩膀抽搐，忽然觉得唐冶这种极具自知之明的自信还真是相当可爱。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一章 集团的孙老师 唐冶的发言让大坤几个无言以对，一见叶青青笑了，他们都看过来，希冀的眼神里满是对让她打破僵局的哀求。 叶青青有些无奈，她看向唐冶：“你不用说那么直白吧，不行就不行嘛。” 唐冶摇摇头：“反正我的意思就这样。” “那不是还有另外一版吗，有剧情的，那个就很多专场和渲染，不会给你太多特写了。”大坤旁边的编剧先生挣扎道。 “和隔壁书架的美女相视一笑？”唐冶嗤了一声，“我想象不出来，你想象一下？” 本人都想象不出，其他人要是强行脑补那必然就是一个哆嗦了。 叶青青和大坤几个一起哆嗦了一下，都有些无力。 “可这片子的基调要求就是温暖亲切，让别人能感受到书海徜徉的美好，咳，你这么说的话，难道我们要在宣传片里安一个反派？” “这就是我一开始想拒绝的原因，但你们说你们能克服困难。” “不是我们克服，”大坤苦笑，他看向朱俊。 朱俊咳了一下：“我不知道，肯定是集团里的人，啊，孙老师来了。”他立刻站起来，只见一个高挑骨感的中年女性走过来，穿着很利落，看着就像日常锻炼的，非常有精气神，她快步走来，边走边道歉：“不好意思，我真是紧赶慢赶……” “孙老师，我介绍一下……”朱俊也不管孙老师认不认识，所有人挨个介绍了一遍，最后道，“那我先回去干活了，孙老师您这边坐，你要喝什么我去给你点？” “柠檬汽水吧，年纪大了喝不来咖啡。”孙老师笑道，坐下来一把拉住叶青青，“哎哟小叶，我老早说要见你，真的是，正星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藏了这么个小宝贝，能把唐冶这样的大作者拉过来，不得了不得了。” 小宝贝？她都奔三了好吗！叶青青听得哭笑不得，回头见唐冶看着她，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好了，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孙老师寒暄一下立刻进入状态，“大坤你们给了唐老师剧本吧。” “给了，正讨论呢。”大坤苦笑。 “怎么样？唐老师有什么想法吗？”孙老师看向唐冶，一脸认真。 不愧是集团总部来的人，上来就完美控场，叶青青心里为这效率和气势疯狂鼓掌。 “第一版是走马灯风格，我觉得给我太多特写不利于吸粉；第二版是老套的书店之恋风格，我没这个演技和别的女的来什么相视一笑眼里闪光，抱歉。” “没第三版了？”孙老师先问大坤，大坤摇头：“一共就五分钟的片子，三分钟给书给店给路人，还剩下两分钟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那唐老师你有没有什么建议，符合你风格的又能满足我们要求的？”孙老师说罢，没等唐冶开口，道，“如果有合适的方案，你尽管说，我们可以根据市场价按剧本费用买下来，不用跟我们客气。” 哇天呐这大姐是神仙吧！太利落了！一点便宜都不占诶！ 叶青青立刻看向唐冶，他果然没了一贯的高傲脸，看向孙老师的眼神很是欣赏：“我是晚辈，您叫我小唐好了，孙老师。” 这小子居然也会服软！这事儿看来能成！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还是那句话 孙老师一来，集团本次书展宣传片的剧本会便正式开始了。 虽然跟这些人一起头脑风暴很有趣，远比在办公室干活好，可叶青青到底不是真的游手好闲，她也是有正事要干的，便主动要求和孙老师换个位置，她坐到边边上，一边听，一边掏出手机和乙方公司讨论稿件修改。 过了许久，她突然觉得自己被cue了。这不像是被人喊了，就纯粹直觉的触角让她意识到有人在注意自己。 她抬头，果然一桌人都神情各异的看着她，她茫然，心虚：“怎，怎么了？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 “我觉得可以。”孙老师忽然来了句。 “什么可……” “我也觉得行，小叶编辑长得挺舒服的。”大坤问一旁定妆师，“你说呢？” “我也觉得，你说特地去找也不一定找得着这么合适的。”定妆师笑道。 “喂，怎么了？” “唐老师不愿意独角戏又不想演浪漫邂逅，我们就想干脆找个工作人员参演，体现一下服务就好了，比如端端咖啡啊，递递书啊，送送数据线的。” “服务员？”叶青青听懂了，觉得很魔幻，指指自己，“我？” “就是配个戏，让画面丰富一点。”大坤道。 “对啊，而且这个事情肯定要自己人来做才方便，小叶你长得好看笑起来也亲切，正合适啊。”孙老师也劝。 “我不是对当服务员有意见。”叶青青觉得他们有点过于小心，干脆开起了玩笑，“我就不想伺候这个自大狂。” “额。”全场语塞。 这一会儿功夫足够在场的人熟稔起来了，他们当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看着唐冶偷笑。 唐冶叹口气，翻了个白眼，忽然指向叶青青，眯起眼：“决定了，就是你。端咖啡手不稳？ng！笑容不灿烂？ng！丑？不停ng！” 叶青青气得隔着孙老师就去打他，大叫：“你有毛病啊！” 唐冶在笑声中闪躲了一下，发现自己扛得住叶青青那点力道，便不躲了，冷笑着任她打。 旁边一片笑声。 “那就这样。”孙老师笑着拍板，“你工作忙不？可以的话我就去跟你们领导说，借你一个礼拜去拍片。” “啥！？要一个礼拜？”叶青青一惊，“不是只有五分钟吗？” “那需要十倍长的素材剪出来啊，而且你们集团要求我拍好几个你们旗下的网红店，都在其它市。”大坤道。 这下叶青青犹豫了：“这么久，我不知道我们领导放不放。” “你同意就行，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孙老师很利落，“你们领导这点大局观总要有。” 叶青青苦笑，那你可真是高估他们了。 “那我们回去再修改一下剧本，等弄到差不多了就可以出发了，唐老师你可以吗？”大坤问。 “到时候再说吧。”唐冶看了一眼叶青青，道，“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安排一下。” 哦对，方凛还病着。 叶青青不吱声儿，其他人自然表示同意的，事情说的差不多，那自然就要散会，朱俊临走已经付了钱，大家出了门便分道扬镳了。 唐冶的车停在咖啡馆后面的路边停车场，叶青青看看时间，并不是很想立刻回去，便跟着他走了几步，问：“你爸今天还好吧？” “他一天天在好转，所以你不用每天都问。”唐冶道，“你干嘛，不回去？” “哦。”叶青青脚往另一头撇了撇，还是收回来，胡乱一指，“我我我我去那儿买个果汁。” “功能不错啊，还能喝。”唐冶又调侃她，走了两步，忽然问，“你是不想回去？” “……”叶青青觉得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可在唐冶面前她也没什么好硬撑的，毕竟相互都看过很窘的时候，她点点头，“唔，再摸会儿鱼。” “哈！你在公司里遇到的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说。” 叶青青看着他的表情，眯眼：“说出来好让你开心开心是吧。” 唐冶耸肩：“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我领导有个项目黄了，瞒着，想让我接盘。”叶青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说出来了，还轻描淡写的。 “你接了？”唐冶问完又自答了，“哦，所以你不敢回去。” “什么敢不敢的，就是烦。”叶青青嘟哝，“反正我死活不会接的。” “还记得我上次怎么说的？” “啊？” 唐冶已经走到了车边，他拉开车门回头看着她：“反正还有效。” 叶青青等他关上门开出了车位才反应过来。 【这什么垃圾出版社，你辞职吧，我养你。】 她还记得这句话，上次是没当回事，可现在再回想，竟然还有点小激动呢。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三章 唐冶爹 叶青青回社里的时候都快下班了，她赶紧冲回办公室，去解决最后那点稿件问题。 一旁小林还在，却一句话都没说，过了一会儿，魏简走了过来，拉了张凳子坐在她身边。 “通用技术啊？”她问。 “嗯。”叶青青思路不停，一边看视频一边继续写意见。 “停一停吧。”魏简道，“我们聊一聊。” “魏老师，快下班了诶。”叶青青一脸为难，“要不明天吧？” “……”魏简更为难，她骨子里其实是家庭妇女，家庭比工作更重要，按理她现在都应该下班去买菜了。 可这次显然她有更要紧的事：“那你要不一会儿跟小林交接一下招投标的事吧。” 没完了？叶青青简直气乐了，她看着电脑笑了起来。 魏简这粗神经还以为她同意了，也露出笑容：“那就这么说……” “魏老师，刚才一起开会的人有文艺社的，他们都跟我说了。”叶青青随口胡诌了一个魏简永远不可能去求证的消息来源，但却足够有力到让魏简赫然变色。 “他们告诉我什么不需要我再说了吧，反正咱们都知道。”叶青青道，“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们了，但是这次就放过我吧，没意思的，太难看了。”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望向魏简，神色平静。 魏简脸色发白，挡板后面小林干脆连一丝声息都没有。 “小，小叶，你说什么呢，”魏简还在垂死挣扎，“文艺社的人跟你说什么了？” “啊？难道魏老师你还不知道？”叶青青一脸夸张的惊讶，“说这次电教馆的招投标项目其实就对口文艺社，只是政策规定必须公开招标才这么弄的，他们以为其他接到通知的社都懂的，结果听说我们在认真准备，就很不好意思。” 魏简叹口气：“这，既然是公开招标，那肯定是公平公正的对吧，别人说的你也信？他们这是在打击其他竞争者，我觉得我们努力一把还是有可能的，要不是小林太忙，我也不想临到头来这么变动。” “那魏老师，要不这样吧，反正现在胜负未知，不成的话我觉得只要努力过都不丢人，成的话那就大功一件，我是没这个脸抢这个功劳的，这次就算了吧。” 叶青青油盐不进，语气还越来越硬，魏简再厚的脸皮也不能再逼下去了，她神思不属的点点头，起身，忧愁的走了出去。 “呼！”叶青青叹了口气，直接挂掉了电话，起身跟一旁的小林打招呼，“下班！” “嗯……下班。”小林笑得勉强。 “对了。”叶青青临走，还是回头对小林道，“我知道不怪你，你不要有负担，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做好了，我反正已经得罪他们了，犯不着拉上你。” 小林听着，对她露出了个哭一样的笑：“我已经搞不懂这个世界了。” 何止她搞不懂，叶青青也搞不懂。 魏简他们对小林也并非多么真心的偏爱，叶青青很明显的知道这次他们完全是找到了这个机会想把锅往自己身上推。 他们想赶自己，因为自己不受控制，是个麻烦。 要知道，合同期内，如果员工没有犯大错，公司方解约是要赔偿的，否则员工有权提出劳动仲裁，这对一个公司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小伎俩而已，但凡一个员工开始注意这方面的信息，他们就能从网上知道无数种企业为了逼员工主动解约而进行的骚操作。叶青青一早有了警惕，所以她早就在研究了。 脸皮薄或者气性大的人恐怕就此管自己走了，可不行，真这么做了就是中了对手的奸计。越是这时候就越要绷住——叶青青虽然很要脸，但关键时刻也是可以很不要脸的。毕竟她的特长就是能屈能伸，否则怎么会领先一整个集团勾搭到唐冶。 话是这么讲，但她回了自己公寓，还是越想越气，原本遇到这样的委屈她都先跟凌潇吐槽，再和爸妈汇报。可这次，她首先打开了唐冶的微信聊天框。 【我气死了！啊啊啊啊！他们争分夺秒的想让我背锅啊啊啊啊！】 唐冶过了许久才回：【我成你闺蜜了？】 叶青青：【啊？】 唐冶：【你指望我提出建设性意见的话我下午已经说过了，现在难道你是希望我陪你一起啊啊啊啊啊？】 叶青青：【对不起你就当我发错了吧。】 唐冶；【等等。】 唐冶；【好吧，他们怎么逼你了，很紧急吗，躲得开吗？我有个朋友可以开病假条。】 他这么问起来，叶青青反而什么都不想说了……她记得当初耍赖不想上学的时候，她老爹也是这么说的！ 怎么回事！她这是又给自己找了个爹吗？！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念之差 叶青青当然不想用病假条那么幼稚的理由逃避战场，但她现在也没其他理由去躲避魏简他们的围追堵截，她总觉得自己就算放狠话，招投标截止日期前，魏简和吴庸还是会想方设法的把锅推给她。 当事人小林当然不会说一句话。 这件事里，魏简字是没法摞挑子的，小宽子本来就是个跟队学习的，中间办事的主力是小林和叶青青这一级，所以后面如果失败，那也只会怪办事的人能力不济。但本来如果这次招投标失败，领导完全可以避而不谈让它就这么过去，要是揪着不放，那就是想借此机会搞点事情。 如果依旧是小林，那估计他们就会这么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但如果叶青青成功接盘，那大概这事儿能被说一年…… 她太懂这些套路了，所以她绝不会接这个盘，可即使不接，知道周围有人对自己不怀好意，是个人都不会觉得舒服。 语音里和唐冶说这些的时候，叶青青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没眼力见了，竟然敢教育他，可没想到等她说完，唐冶居然表示大开眼界。 【我知道这个世界奇葩多，但没想到会离得这么近。】 叶青青深表赞同：【我也以为他们应该只存在于一些论坛里，但没想到近到我一拳就能砸到。】 【然而你并不敢砸。】 【对，我不敢。】 【因为我们有更好的办法。】 【啊？】 【帮我爸把书出了，陪我把宣传片拍了，让集团里的好事都跟他们完美错过，爽不爽。】 【……不够爽。】 【那让蒋志洲晚节不保，让他儿媳妇没了靠山，开不开心？】 【也不够……】 【还不想放过那个总编？】 【……嗯。】 【哇，最毒妇人心。】唐冶说完就笑了一声，【不过我喜欢。】 叶青青：【……我是受害者诶，别搞得我跟反派一样。】 【反派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当反派。】唐冶意味深长，【做好人难，一做要做一辈子，做坏人容易，只要一念之差就行。】 ……好有道理！叶青青叹为观止，并且举一反三：【我怎么觉得你意有所指？】 【大概吧。】唐冶不再多说，【好了，你该睡了。】 叶青青嗯了一声，利索的道了再见，洗刷刷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去了社里，本来去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可是出了电梯还是觉得心里一沉，她第一次嫌社里过道这么长，要走好久，以至于她需要时刻担心两边突然冒出个吴庸或者魏简之类的把她叫进去又要她弄招投标。 一路安全的进了办公室，她一看隔板另一头，小林还没来，却又是一阵心烦，她想起只要小林看到自己，就会通风报信，让魏简来找她“聊一聊”。 为什么大家不能好好做个人呢？该谁谁的，别推来推去？ 叶青青叹口气，打开软件，开始剪辑她分到的名师讲座的视频。他们编辑部的任务是要把这些视频掐头去尾，再审核中间内容，确保没有多余的和不合适的镜头，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插入课间内容，让视频观众能够身临其境。 按理这应该是给外包公司的活儿，但因为简单，量不大。所以为了节省成本，就让自家编辑来做了。 这工作虽然简单，但是却非常需要专注和耐心，叶青青头一低一抬，一上午就过去了。魏简他们竟然没来找她，难道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心里正庆幸着，结果她午饭前检查了一下出版系统，却发现合同流程魏简这一关已经过了，她接下来得去提醒吴庸审核了。 @##￥%，叶青青忍不住口吐芬芳。 关键时刻，她当然不能出乱子，甚至还难得的想勤奋一次，便趁着午饭的时候跑到吴庸办公室前，敲门前她想了想，低头在门缝里看了看，发现里面光线很暗，似乎没人的样子，便暗自松口气，直接跑去吃午饭。 午饭回来后，她又去吴庸那儿看了看门缝，里面依然光线昏暗。 吴庸他们这些领导的办公室虽然有挺好的外景，很不幸却是朝北的，平时光照少，很昏暗。里面但凡有人的时候基本上不可能不开灯，有时候几个小的找领导签字，就会通过门缝判断有没有人，一看一个准。 她为了以防万一，还发微信给凌潇几个，结果他们都表示没见到吴庸，她便放心了，管自己开开心心的回了办公室，刚坐下没一会儿，又想起自己上午都没喝咖啡，总觉得人生少了什么。便决定趁机下楼溜溜弯，顺便给自己带杯咖啡回来。 结果她刚走到电梯厅，就听到另一头走廊有开门声和人声，那是吴庸办公室所在的走廊。 吴庸回来了？！正好！先喊他过审吧！ 叶青青精神一震，立刻探头望过去，恰看到白娘娘从吴庸的办公室走出来，一手关上门，一手整理着系在腰间的衬衫——她还朝门里笑了一下。 黑灯瞎火的，一个中午，她在吴庸办公室里干嘛呢？ 这是叶青青的第一个想法。 而下一刻，她就缩回头，心想，还能干嘛呢，肯定干正事啊！ 呵！ 他们大概死也想不到会有人大中午恰好在盯这个办公室的梢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重新认识我社 其实叶青青听到过一点风声，但她也就听听算了，并没有当回事。 哪家公司没点这样的艳闻呢，尤其是还有白娘娘这样经典的存在的时候。而且她当时觉得以社里领导，尤其吴庸这一类胆小到连唐冶的书都不敢出的地步，那“搞黄色”这么需要高智商高情商的事情简直想都不要想。 太高看他们了。 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天真，高估了“搞黄色”这个事的难度。 莫非这个事情只要硬件在，其他什么都不是问题吗？ 话说……电梯怎么还不来！ 叶青青脑子里狂风暴雨，抬头死命盯着电梯层数，刚有一台电梯上去，现在正从二十楼缓缓下来！而就在这时候，理好了衣服的白娘娘已经婀娜多姿的走到了电梯厅！ 她看到叶青青在也顿了顿，但还是面不改色的路过她进了另一边走廊，这头叶青青不动如山，等白娘娘消失在拐角后，刚松口气，又有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吴庸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叶青青就觉得吴庸看着红光满面的，他看到叶青青在电梯厅也是顿了顿，随后和白娘娘同款面不改色的……站在了叶青青身边！ “小叶，去吃饭啊？”他问。 “已经吃过了。”叶青青快速道，“去买咖啡。” “哦，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叫外卖吗，这么勤劳还要自己去买啊？” “刚好消消食，哦对了吴总，三千弱水那个选题的合同走到你这了，你有空看看吧？” “嗯。”吴庸应了一声，忽然道，“你刚才来找过我吗？” 啊啊啊他怀疑了吗！？叶青青心里狂叫，面上硬撑着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没啊，我刚想起来。” “哦。”吴庸点点头。 电梯终于来了，叶青青和吴庸一起走进去，这下轮到她问候人家：“吴总你去吃饭？” “你怎么知道？” “中午食堂没看到你嘛。”叶青青谄笑。 “嗯。”吴庸应得不咸不淡，眼见着电梯快到一楼了，叶青青绷紧的弦刚松一点，吴庸冷不丁道：“招投标那个事情，你真不打算跟？” “嗯，我做不来。”叶青青利索认怂。 “你不做，有的是人要做哦！” 老娘连唐冶色诱都能扛住，还怕你那点子激将法？叶青青心里笑了，一脸夸张的惋惜：“哎，可惜了，下次吧。” “哼。”吴庸也不知道是嗤笑还是生气，等电梯门开了，冷笑着出去了。 吴庸如果要吃饭，那可能和叶青青一个方向，毕竟附近有饭店的综合体就这么一个。叶青青特地在大厅蹉跎了一会儿，才走出去，果然看到吴庸远远的在前面走。 她实在忍不住，还是掏出了手机，激动的把中午的发现原原本本的给凌潇描述了一遍，这边凌潇【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消息刚来，她已经复制了一遍给黎老师，没一会儿，黎老师发过来一个淡定的微笑的表情。 确定叶青青已经给凌潇也说了一遍，黎老师亲自拉起一个微信群，把她们都拉了进去，三个人在里面激动成一团。 凌潇：【我靠这是真的吗？！我以前就听说白娘娘和洪社，怎么难道结果是吴庸？】 黎老师：【你们不知道的还多类，白娘娘自己有老公的，既然出轨了哪在乎对面几个人。】 叶青青：【所以洪社，吴总，都有份？！她这是睡遍满朝文武啊！】 黎老师：【什么满朝文武，就他们两个。不过洪社我是知道的，吴庸我就是怀疑，没想到这么大胆子，在社里就敢搞。】 凌潇：【求八洪社！】 黎老师：【没什么好八的，洪社儿子出息，老婆在学校旁边租房子陪读是一大功劳。洪社一个人住，跟单身没什么两样，人家白娘娘老公是大学老师，住校的，也几个月几个月不回来。他俩不凑对谁凑对？】 凌潇：【可什么时候呢？他俩得有作案时间啊。】 叶青青：【这个我猜就是洪社带白娘娘出去“谈事情”的时候吧，凌学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他们成天出去“谈事情”，但从来没见谈回什么事情的时候。】 黎老师：【小叶[拇指]】 凌潇：【[微笑]我白比小叶多干一年。】 叶青青：【天啦，洪社长得帅还是社长也就算了，吴庸？！白娘娘也太不挑了！】 凌潇：【洪社现在忙别的事情，吴庸在这里一手遮天的，白娘娘能怎么办？而且吴庸那尿性，会肯掏钱在外面开房？当然是能在社里解决就在社里解决咯。】 叶青青：【为这么个工作值得吗？！[捶胸顿足]】 黎老师：【你们觉得不值得，有人觉得值得啊。】 凌潇：【怎么办我现在路过那走廊都觉得毛骨悚然。】 叶青青：【出来逛该不，我已经走出来了。】 凌潇：【好好好！黎老师一起吗？！】 黎老师：【我睡午觉了，你们去吧。[拜拜]】 叶青青于是站在原地激动的等，没一会儿就见凌潇小跑着过来，两人手拉着手又是一顿唠，各方信息整合了一遍，只觉得自己进了个假出版社。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叶家四十年 午间这一遭可比十杯咖啡还提神，叶青青一下午都元气满满，下班后吃了饭，实在忍不住，就和唐冶说了她中午的发现。 唐冶：【你再多说点我都能写本了。】 叶青青：【嘿嘿嘿我爱工作工作爱我！】 唐冶：【工作换成八卦我还信了。等下，你去看下邮箱。】 【怎么了？】叶青青发完信息已经打开了邮箱，见里面有一封新邮件，附件是一个压缩包。她打开解压看了眼，心里一跳。 文件夹里分了好几个子文件夹，每个文件夹以名字命名，竟然有“叶建军”，“叶阿棠”、“王燕妮”，“蒋志洲”和“闫忠华”这五个。 这是有关他们的资料？！尤其是她，王燕妮！唐冶连王燕妮的资料都找来了？！这才几天啊！他是何方神仙？！ 叶青青激动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点开哪个，最后决定按照文件排列来，先点开了“叶建军”…… 她看了一整夜。 资料并没有多少，但她还是连夜宵带搜索折腾了一夜，等外面鸟都开始叫时，才长舒一口气。 感谢信息时代，她一晚上过完了四个人的四十年。 ……感谢那场穿越，除了男女主和反派，其他人的人生好像都被她改变了。 叶家好像真的因为她当初的坚持而走上了与昭里人完全不同的道路，阿棠爸一开始在石县周边开货车，司机在那时还算是技术工种，他很快有了足够的能力把全家都带进了县里。阿棠妈辞了镇上的工作，随着阿棠爸组成了货运夫妻档，一道天南海北的运货。 叶阿棠和叶建军姐弟俩都大了，父母离家赚钱，他俩便相依为命，一起在石县求学。 叶阿棠被她揠苗助长，学习确实跟不上。可扛不住她弟弟叶建军却是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竟然真的好好学习，凭自己考上了高中。但后面在考大学时遭遇了滑铁卢，他努力两年后放弃再考，在阿棠爸的介绍下也进了货运公司，凭着他的高中学历成了一个文员。 后来叶家一家攒了钱，叶建军也懂行了，便带着爸妈出去另起炉灶，又包了几辆车，真的做起了物流行业。 但那个行业竞争激烈，且太受市场和政策影响，叶家并不是什么经商天才，四十年下来断断续续，到现在还是个小物流公司，依然在浙东省周边做着物流的活儿，生意不大，但好歹吃穿不愁。 他们鲜少回昭里。 文档最后有个备注，不知道是不是唐冶写给她的，上面写着：【日记，联系叶家。】 大概是想借着叶阿棠的日记和叶家搭上关系？ 叶青青觉得这事儿好像只有自己能干，毕竟是自己成功继承了叶阿棠的日记，但她同时又有点慌……她怕见到叶家人后，会下意识的喊阿棠爸“阿爸”。 等下！她忽然往回翻了几页，翻完后便有些失神。 果然，四十年了，阿棠爸已经去世了，阿棠妈倒是还健在，这个女人的火爆脾气果然连老天都怕，她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七章 青青的跪姿 叶建军之后是叶阿棠，可叶青青已经通过日记知道叶阿棠的绝大多数事情，她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先去翻了王燕妮的资料。 看来方凛出狱后是去寻找过王燕妮的。 离开昭里后，她果然跟随着母亲去首都投奔亲戚，随后不久就到了国外。只是与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如女主林茵茵那样回到国内，与老年“于潜”再续夕阳。而是已经在国外成家立业，并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 叶青青有点生气，不知道方凛哪根筋不对，怎么回来写还念着王燕妮，一边说什么写阿棠心太痛……写王燕妮心情就好了吗大渣男！ 她没有在王燕妮的文档里看到唐冶的任何备注，便又去翻别人的。 闫队长的资料并不多，只有他的升调记录和在职期间经手的一些大案，住址和联系方式只标了“有”，但并没有说是哪，显然是唐冶打了人工马赛克了。 至于蒋志洲的经历，那就有趣了。 唐冶简直恨不得能够一个文件夹搞死那老人家，里面除了蒋志洲明面上的简历，还写了很多疑似黑料的东西，什么某年某月某个项目的中标人和他有xxx关系，什么某年某月某日他被调入哪哪哪不合理，还有某年他的啥啥啥亲戚的孩子进入某学校不正常…… 蒋志洲在之后的几十年当然是不可能作奸犯科的，剩下的这些都是一些过来人见怪不怪的事情，其中必然存在着某些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权钱交易，单个扒出来在这整个圈子看估计还属于无伤大雅那种，恐怕某些专门机构还懒得管，可要是真被有心人攒一起弄……看着还真有点小触目惊心呢。 更可怕的是，蒋志洲的儿子，魏简的丈夫蒋相良大小也是个官员，子随父，这么多年大问题没有，小打小闹“相互帮忙”这样的事却也不少。 唐冶这是真的要往死里搞人家啊，叶青青看着有点毛骨悚然。 作为社畜她当然清楚如果一个人被这样子揭开来，未来会多难混，蒋志洲已经退休也就算了，晚节不保的下场顶多是从此避世而居。可是他的儿子，他儿媳还有孙子却还有长长的人生，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估计有得受。 叶青青觉得自己圣母病犯了，但还是决定做一个理智点的一方。 早上她嘴里嘬着黑咖啡给唐冶发微信：【大哥你给的资料我看到了，你真的要搞死他们啊？好歹也要确定他们真的活该再搞呗！】 唐冶：【我已经跟闫忠华、王燕妮还有叶建军联系上了。】 这行动力！叶青青惊掉了吸管：【你你你太效率了吧！】 【犹豫就会败北，详情参照我爸，他要不是犹豫拖延会到现在这地步？】 【道理也对，那你打算怎么搞？】 【等我再和他们落实一下情况，还有，你再看邮箱。】 叶青青现在看到邮箱都觉得有点害怕了，天知道她已经多久不正儿八经用邮箱，平时都接收各种订阅软件的说，结果现在一接一个炸弹。 她左右看看没人，鬼鬼祟祟的点开了邮箱，里面有个新文件，不大，就一个ord。 名字叫“吴庸”。 叶青青：……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前天才跟唐冶发狠说要整吴庸，结果昨天他就准备好了？ 这男人太可怕了！惹不起惹不起！ 她又是害怕又是激动的点开了文件，却发现是一个影印的图片，上面是一个叫“百尺在线”公司的注册信息，法人是吴庸，董事是一个叫卢晓的人，监事是白书杨，高管居然是凌潇的上司马总监！ 咦？她在社里干了那么多年，没听说有这么个公司啊。 叶青青这回真懵了，微信问唐冶：【这公司啥情况，我没听说过呀。】 唐冶：【你有没有收到过那种满是乱码主旨是代开发票的短信？】 叶青青：【卧槽！逃税？！】 唐冶：【哼，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挑了你听得懂的跟你说。】 叶青青：【你看得到我现在的跪姿吗，标不标准？！】 唐冶：【平身[冷笑]。】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最虚伪的人 叶青青人在办公室，翻唐冶发来的资料感觉像在荒原上踩地雷，点一下鼠标就心惊肉跳，她干脆全部关上，继续做未竟的工作。 最近这几天社里大概所有人都会忙名师讲座的视频剪辑，小林他们招投标的事情淡下来后，便也转头先把名师讲座提上了日程。 但叶青青因为兴趣爱好又有点强迫症的缘故，在这方面手脚很快，她从昨天开始做，别人要弄一礼拜的事，她第二天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同时又把自己负责的通用技术给完结掉，她整理了一最终稿件，刻录到一张光盘中，打上了初审的标签，将初审信息登记到系统上，发送给中审，同时把装有资料的光盘拿去给魏简。 魏简还在办公室里办公，她走进去把光盘放到她桌上：“魏老师，通用技术。” “恩，终于磨好啦？”魏简语气不阴不阳的。 磨？这字儿有意思了，说她拖延咯？ 叶青青刚才看了一堆黑料，心里一点也不虚，甚至有点想笑，她乐呵呵道：“精益求精嘛，而且魏老师您这么认真，我肯定要多检查几遍。” 魏简现在心黑，但应变能力却还没锻炼出来，到底还是那个傻大姐，叶青青不要脸的时候，她就回不了什么话了，面色变来变去，最后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去吧。” “恩！”叶青青转身，又被小宽子拦住：“叶学姐来来来，这里为什么我转码后都一段一段的？” “你帧数没调好吧？”叶青青当即回应。 “哎我又不懂，我百度了一下也看不明白，来来来教教我。” 这儿编辑在剪视频方面都是赶鸭子上阵，一个专业的都没有，说是剪刀手届最基础的活儿，但小问题总是会碰到点，叶青青在社里杂活做得多了，反而比别人更好上手，小伙伴们遇到点问题都会问她。 但应该还有个高手在的，就是负责拍课件的高大锤，只是他常年在外面跑拍摄，等闲见不到人，见到了也不大搭理人，大家下意识都忽略他。 这边帮小宽子解决了问题，小宽子“谢谢谢谢”的时候不停挤眉弄眼，叶青青没意会，一脸迷茫。 小宽子翻了个白眼，往上指了指。这下叶青青明白了，他要到楼上聊天，她点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到楼上别的社的安全通道那儿，关上门八卦。 “小叶姐你是不是得罪魏老师他们了？”小宽子道，“干嘛一定要你做招投标啊？” 叶青青现在听到这个都有点烦：“怎么了？不是已经快到时间了吗，还想塞给我？” “不啊，昨天下午我们几个开小会讲招投标的事，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吴总还提到年终奖，小林学姐有没有跟你说。” 年终奖？叶青青有些惆怅，他们社为了留住人才，不像人家是年末发年终奖，而是年中六七月的时候，一般这时候招工单位不多，大家想熬到拿了年终奖再跳槽也没处去。同时这也是续约的时候，她干了这些年，按理今年该签长约了。 本来她还可以忽略这些，现在看来有人不想忽略。 她叹口气：“没，小林啥也没跟我说。” 小宽子冷笑一声：“她这个人，哼，我是看明白了，咱们几个人里，最虚伪就是她了。” 叶青青不说话。 小宽子仿佛不过瘾：“当初招投标的事情摊到她头上，她跟我们说她多少多少忙，很委屈的样子，后来魏简问她到底忙不忙，忙不过来换别个，她又摇头说不忙了。结果没两天魏简跟我们说这招投标要黄，问小林如果忙不过来让你做，小林又‘哦，我确实忙不过来了’，我当时在旁边差点吐出来！” 叶青青听着也差点吐出来，她抿抿嘴，心想自己当初还安慰小林，人家莫不是心里已经笑死了。 “这事情好像当初洪社的意思要关联年终考核，本来魏简想评小林先进才硬拉上她，结果现在变成个黑锅，你不肯接的话，小林这个先进肯定没了，这部门里剩下有资格的就小叶姐你，但吴总他们好像不想对你那么好……”小宽子很是气不过，“你这两天当心千万不要出岔子，无论如何熬过拿年终奖啊！” 算下来年终奖还有半个多月，叶青青心里苦笑，她还要陪唐冶拍集团宣传片，这一走一个礼拜，还不是为了社务，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女主角叶青青 和小宽子这一聊，叶青青觉得自己豁然开朗。 最近事情攒一起太多了，她有种顾不过来的感觉，但是幸亏周围总有人在提醒自己，好让她时时能顾及这些。 原来年终奖就快发了，续约也就在眼前，这些东西现在全看领导的意思，她已经没什么努力的余地了。 回去埋头把名师讲堂的讲座视频剪辑完，她全社第一个交了上去，其他人此时大概做了一半都不到。 她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求得表扬，她本来在做这类工作时手脚就快，可是她提交给魏简时，却听魏简来了句：“你反正也就做这个勤快的。”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听着还是好气啊！ 叶青青心里很是委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摸摸鼻子刚转身，魏简手边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应了两声，声调陡然高了：“什么！？小叶！？一个礼拜？！” 叶青青脚步一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一面激动一面在心里哀嚎。 不是吧，偏偏这个时候？！ 果然，就听魏简在那绷着脸应得不情不愿：“好，好，知道了，恩，我跟她说，她就在旁边。” 说罢，魏简挂了电话，沉默两秒，阴阳怪气道：“我说你这次怎么交那么快，原来赶着去拍宣传片啊。” 冤枉啊，真不是！ 叶青青还不至于把自己委屈到这份上，该喊冤就喊冤：“魏老师没有啊，您明知道我做这个做惯了的，以前小高他们没来的时候视频不都我剪的嘛。” “哎呀开个玩笑你这么激动干嘛，行行行，去吧，好事，我们社就靠你长脸了。”魏简一看就知道是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也不跟她争辩，摆摆手，“那反正你比我们都清楚了，要拍一个礼拜呢，工作自己安排吧，哦不，你现在手头也没工作，你都做好了。” “是啊。”叶青青干巴巴的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了，叹口气转身离开。 叶青青要拍片的事情倒真是让表面平静已久的出版社好好鸡飞狗跳了一下。 集团作为老牌国企，成立这么多年了就没正经拍过宣传片！这次不仅要拍了，还请他们十八线底层小社的底层小编辑做女主角（孙老师这么说的）！听凌潇从食堂吃午饭时得来的结论，她一时间荣升为社里比白娘娘还有手腕的女人！ 白娘娘气得口不择言，趁她不在在那群小的面前狠狠的诋毁了她一顿。 “说你黑啊，说你胖啊，说你长得一般般啊，不上镜啊……”凌潇掰着手指头列举，哼了一声，“切，反正社里就她最好看了，哦不，全集团就她最好看，怎么能不让她当女主角呢？最好跟唐冶还有场船戏，那才爽，是不是？” 叶青青本来听了前半句还觉得好笑，听了后半句就只剩下恶寒了，想到唐冶极度自律练出的身材，她又一阵头脸发烫，连忙阻止凌潇继续开喷：“好了好了，表说了。其实不是什么女主角啦就是个服务员，端茶送水的角色。” “晓得晓得。”凌潇理解道，“这种片里不都是端茶的灰姑娘和看书的王子嘛，要不怎么擦火花，隔着桌子一见钟情？” “……你不去编剧真是可惜了。” “啥？我猜对了？真是这样的剧情？！” “真不是，真的就端茶送水。”至少目前是这样。 “嗨呀！”凌潇拍大腿，奶茶都洒出一层，“什么垃圾编剧啊，让他下来，我上！” “你上你上，最好你男主，我跟你船戏！” “咦，你污！”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章 所谓冤家 宣传片拍摄开始的时候时间已经很紧了，所以根本没有给大坤剧组所谓的打磨剧本的时间，反正看差不多了就直接出发了。 叶青青很快安排好了时间，幸好她的角色确实是端茶送水的，所以根本不用自备什么上镜好看的衣服，只要白t牛仔小球鞋就行，到时候集团会提供服务员的围兜，连化妆包都不用带，因为还有化妆师在。 所以她连家都没回，直接公寓里就整理好了家伙什，第三天就上了大坤他剧组车队。 大坤是个挺厉害的年轻人，他从拍广告mv起家，到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专业设备和团队，团队里灯光师父道具师父看着都是中年大叔，而且是老乡，所以默契度高团结力强。他们一共三辆车，孙老师唐冶他们一个商务车，工作人员带着设备分坐另外两辆。 他们先到周边市县的集团下辖网红书咖去拍，然后再回到市里拍主要镜头。路上大坤还在那儿看分镜，跟孙老师讨论剧情。 “其实说两句台词也可以的，”孙老师到底老一辈，不是很欣赏大坤设计的无对话模式，觉得这样很浪费，“随便说两句嘛，小叶问小唐，需要什么，小唐说，我要这个那个……” “不行不行不行。”大坤这时候就很有导演范了，连连摇头，“这么一来画风就变了，我们是拍宣传片，不是拍金拱门广告。” “宣传片的作用不就是广告吗？” “那按老师您的意思我们只要他俩一人一边拿个横幅上面写着‘传媒集团欢迎您’不就行了，费那么多劲儿拍书拍桌子干嘛，人家也不是没见过。” 孙老师嘟嘴不高兴。 金主不高兴导演还是要怕的，大坤连忙道：“老师我懂您的意思，您放心就算不用台词我也能把剧情拍出来。” “这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什么的，小唐不是都说了他做不来的嘛。” 叶青青忍笑看看旁边的唐冶，他明明也听得到，却转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耳边听大坤答：“没事，小叶笑起来好看，小叶笑就行了。” 哦，被夸了，叶青青这下没忍，忍不住朝大坤那边笑了一下：“嘿嘿嘿是吗？” “是啊是啊。”大坤也抬头朝她笑，“你可以的！你负责笑！” “好的好的！” “差不多行了，你也就这么点能夸的，心里没点数么。”一旁唐冶又来招嫌了。 他话一出，大坤先愣愣的看过来，大概脑袋里在想着怎么给她解围，孙老师则皱了皱眉看向唐冶。 显然唐冶这说话方式连他们都看不过去了，唐冶也意识到这点，有些懊恼的垂了垂眸。 相比之下叶青青却早就习惯了，还要反过来替他圆场：“诶你少喷我下会死吗，你不夸我还不能让别人夸我了？” 要以前唐冶肯定脱口就一句“不能你有什么好夸的”过来了，但还好有外人坐镇，他轻哼一声看向了外面。 孙老师看看唐冶有看看叶青青，转头和大坤恰好眼对眼，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一章 拍摄开始 第一站是海市，东部地区最大的城市。 大坤丧心病狂的什么素材都想要，所以大晚上就拉着大家去了预订的一家书咖先拍一场。 那边集定妆师、化妆师和跟妆师为一身的全能美男子阿洋给唐冶化完了妆，转头找叶青青，发现她已经非常懂事的自己在一旁借着他的化妆工具打好了底。 ——这节省了不少时间。 他给叶青青化彩妆的时候就特别感动：“你真是太贴心了！” “节省大家的时间就是节省自己的生命。”叶青青答得很慷慨激昂，一旁孙老师笑起来：“阿洋要你素颜出门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利落，哈哈哈！” “……”没办法，叶青青素颜再能见人，也没唐冶能打，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不管站或者坐他俩都被挤到一起，她简直要抬不起头，再不化妆她心态就要崩了。 等都化完妆，那边灯光机位也已经摆好，唐冶被叫过去坐在长桌边的高脚凳上，在简约的吊灯下面翻看一本书。 叶青青则带上了橙色的头巾和围兜，站在一旁待命，她的任务是…… “天晚了，唐冶还在看书，你就抱着一堆堆书前后左右来回走，爬上爬下归拢书本，然后还拖地擦桌子，过了一会儿唐冶意识到天晚了，往你这个方向看看，又舍不得这书，就纠结的皱皱眉……” “那我买了回家看不就得了。”唐冶在一旁听不下去。 叶青青第一次听导演讲戏，正紧张，闻言一捶唐冶大腿，双眼紧紧盯着大坤：“然后呢？” 唐冶突然挨揍，不敢置信的低头瞪了下她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 大坤看着他俩，方才的语塞全变为哭笑不得，便继续道：“这时候你从镜头那走进来，在他面前轻轻放下一杯咖啡，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擦擦手，转身离开。” “哦！”叶青青长长的应了一声。 “你明白了吧，就是举止间要充满人文关怀，让观众意识到我们对每一个读书人的珍惜，所以你给唐冶的笑不能用力过猛，要恰到好处，就平淡，但温暖。” 叶青青听得汗都下来了：“导演，这又抱书走又拖地又递水还要赔笑，我怎么听着我比主演还忙？” “哧！”唐冶笑了一声。 “哎，工作人员嘛，总是要委屈一点的。”大坤道，“你看之后图书馆那场，你还要爬梯子放书，我在考虑要不要你摔一跤，摔的话说不定你还要吊威亚呢。” 纳尼！？人干事？！ “那还是让唐冶路过扶一下这个设计好，也显得我们工作环境安全。”孙老师在一旁说人话。 “可唐冶的人设比较高冷，这个路过扶一下梯子显得太古道热肠，不好把控啊。”大坤皱着眉头翻厚厚的分镜表。 “再高冷看到有人有危险我还是会帮一下的，”唐冶听不下去了，冷声道，“我又不是魔鬼。” 这下轮到叶青青“噗”一声了，她转过头抿着嘴嗤嗤的笑。 “额。”大坤为难了一下，还是妥协，“那好吧，暂定是这样，先把这一场过了。” “等下，你还没说我做什么。”唐冶道。 “坐着，看书，你做你自己就行。” “那我看到她在我边上忙来忙去是不会露出所谓愧疚着急的表情的。”唐冶毫不留情。 经过一天的磨合，几乎所有人都对唐冶的毒舌有了高度的认识和容忍度，叶青青还没本能的出来打圆场，大坤已经笑了，他意味深长：“信我，做你自己就好。” 他一旁，孙老师也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友谊小船？ 两个小时后，大坤一语成谶。 唐冶果然在没有做出任何主动改变的情况下，顺利完成了拍摄任务。 叶青青一直尽职的扮演擦地暖心店家小妹，她的职责就是给顾客一个安心看书的环境，就算行为显得多么想下班也不能“给他个白眼让他有压力”。所以她一直不知道唐冶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连给他递水的时候都无暇多看一眼，只是到在自己累到快笑不出来时，大坤“咔”了。 “很好！”他二话不说，“收工！” “诶？不再看一遍？”叶青青问。 “你这么操心干嘛，他说行就行。”唐冶站起来，满脸不耐烦，“好了，行头卸掉，可以回去了。” “哦哦。”叶青青于是低头解围兜，一旁孙老师过来帮，解背后的结，慰问：“累吧？” “还好。”是累，但还有趣，叶青青回了个笑，其实她手臂很酸，为了看起来很正式，她刚才抱得可都是实打实的一大叠书。她想起来孙老师是全程围观的，便问：“孙老师是不是看我们实在演不好了大坤已经绝望了？” “没啊，挺好的。”孙老师答。 “可我觉得我最后没什么特别好的表现。”叶青青不是对自己精益求精的人，可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主要是她也没觉得唐冶表现很好，相反，她觉得他的低气压简直全程加强，应该是越来越负能量那种。 如果因为这个让大坤喊的咔，她觉得她还能拼搏一下拉着唐冶再试一试。 “没事，我觉得很好。”孙老师帮她解开了腰后的结，拿掉了围兜，看了眼那边跟大坤在一起的唐冶，笑眯眯地道，“你要是知道导演要的是什么，就知道自己表现得好不好了。” “大坤要啥呀？” “他啊……”孙老师的笑容有些怪，“我中老年了，可说不出你们年轻人要的感觉，但我觉得吧，他要的就是那种自然的，不经意的，细水长流的感情传递。抓的就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然后连接起来，嘶，就很好看了。” 叶青青听完只觉得完蛋了。且不说自己全程和唐冶都没对视，唐冶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自然的不经意的细水长流”的表现，所以这一出大概是黄了。 她叹气。 “这边好了吗，好了走了。”那头唐冶转头看过来，皱眉，“叶青青你这是入戏了，想住店里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叶青青还没说话，孙老师就扬声来了这么一句，谁料当事人还没反应，周围已经一片暧昧的暗笑。 孙老师说着，推着叶青青往前走，一直到了唐冶身边：“年轻人嘛不要这么含蓄，早表现少受罪是不是，弄得我们青青吃那么多苦头。” 叶青青这时候还不知道人家在撮合就是个傻子了，她有些僵硬的走在唐冶身边，想显得像个成熟的成年人那样坦坦荡荡，可又难以抵挡青春年少之时被人如此调侃的羞赧。 “你们不要说了啦。”她嘟囔，脸色在夜色中大概应该是看不出红，“请让我稳住和唐老师摇摇欲坠的友谊小船好吗。” 一旁的唐冶闻言，脚步一顿，忽然冷笑：“谁跟你有友谊的小船了。” “啊？没有吗！？”叶青青假装一脸受伤，“我俩连友谊小船都没吗？！” 唐冶看了她一会儿，不再说话，忽然加快了脚步。 叶青青心里一慌，下意识的追了两步，但很快就放满了脚步，静静的跟在了后面。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男有毒 叶青青忽然有点后悔参加拍摄了，本来以为这是人生难得遇到的机会，是无聊工作中的一个福利，是现在面临的巨大压力之下的一个避风港…… 但这事儿离唐冶太近了。 让她很慌。 她当然知道唐冶的魅力，这是一个很容易调教出抖m的男人，毒舌傲娇确实超出一般人水准，但有颜值和才华在，如果被喷到，一开始忍不了走了也就算了，可一旦忍一忍习惯了，那就是个坑，下去就上不来了。 这男人有毒，会上瘾，不能嗑——而且凭她还氪不起。 她该躲躲了，再下去就失控了。 接下来的时间叶青青表现很中规中矩，确切说她本来就中规中矩的，她需要出现的时间不多，很多时候就在一旁看唐冶被大坤翻来覆去摆弄，虽然唐冶完全没有一点演员的自我修养，但好在大坤对他的要求极低，所以基本上他都能完成。 叶青青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吃瓜群众，她也乐得轻松，感觉自己这半年班上得可真开心，动不动就蹭吃蹭玩。 很快拍摄就到了倒数第二天，这是个周末，他们回到了江州，要去本市最大的购书中心，拍之前大坤开玩笑说要给叶青青吊根威亚让她从梯子上摔下来的那一幕。 虽然摔跤肯定不需要，但踩梯子放书还是需要的，这里唐冶只需要路过，抬头看她一眼就行，不需要任何表情，主要是把观众的注意力往书店的工作人员那儿引导一下。 很快叶青青就准备好了，小淡妆，橙色头巾，一绺微垂的刘海，白体恤，橙色围兜，下面七分牛仔裤和一双小白鞋。 “很像服务员。”大坤用这句话夸他的化妆师阿洋。 “很像服务员。”唐冶这么认同的时候叶青青只觉得他在嘲讽。 叶青青拍了拍围兜，笑了笑不说话。 唐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回嘴，神色也淡了，转身去阿洋那补妆。 “小叶，来一下。”大坤走了两步，回头喊她，“你恐高吗？” 叶青青：“我跳过伞。” “哇，你就说不恐好了，你这么回答别人还以为我要你爬天花板上去。” “爬个梯子而已，你也不至于问我恐不恐高吧，我还真以为你要我爬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来来来你看，一会儿你先把推车拉过去，然后把梯子架上去，拿这本，哦不，还是这本好看，拿这本去放，放好，拍一拍，如果有这本事的话就露出个满意的微笑，然后下来，ok？” 如果有这本事的话……叶青青哭笑不得，大坤对业余演员的要求到底是有多低，都要这么佛系要求了。 她点头：“应该可以。” “你拉推车过去的时候呢唐冶也从拐角过来了，所以你俩是面对面的，不过你背对镜头，只要走姿正常不要把脸转向他就行，至于你对着他露出什么见鬼的表情我们也看不到，但是等你放书的时候你表情可不要太僵硬，正常干活嘛，自然点。” “我觉得这个你已经不用专门提醒了，我整个拍摄过程都在很自然的干活。” “哦，对。”大坤笑起来，“对不起好像给你找了份兼职。” 叶青青转身朝孙老师伸手：“孙老师啥时候给算一下工钱吧。” 孙老师抱胸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朝远处的唐冶那抬抬下巴：“先把我们男主角哄好吧小姑娘，毕竟你们要有对手戏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四章 现实问题 唐冶不高兴，叶青青当然是知道的，甚至比其他人更清楚。 他这个人，要是别人不凑上去，他是绝对不会主动的。而这个剧组，和他最熟的是她，最清楚怎么和他交流的也是她，如果她不主动，那他可以全程自闭。 叶青青其实有点愧疚，但她真怕自己哪天见到他时表现会不经意间“有失水准”，她不能否认她喜欢唐冶，但这是绝大部分女孩都逃不掉的感觉，他是那种能满足女孩虚荣感的男朋友，什么都不做供在那都值得人羡慕。 但他不喜欢那些痴缠他的迷妹，即使那些人通宵看他的，对他笔下每一个人物都津津乐道，他还是坚定的避免和她们有任何纠葛，以至于签售会从来不合影，小礼物也从来不收，反而成了书粉中神话一样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叶青青才很精心的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既要让他不反感，又不能与他太生疏，这是最安全的关系。她现在最值得拿出去吹的就是和唐冶成为朋友，还是个异性，她掌握了和他相处的办法，可一旦一不小心，她忍不住想和他试试了，或者他头脑一热越线了，结果两人发现不行…… 那她职业生涯中这点引以为傲的小资历就全没了。 很现实，很卑微，但就是这样，她赌不起，也没必要赌。 如果这让唐冶不高兴，她也没办法。可这点不高兴缓过来了他俩还有做朋友可能，但如果两人跨过线，那按她对他的了解，就一点回来的可能都没了。 可想归想，但现在唐冶还是男主角，整个剧组都靠他，还是要考虑一下他的心情的。 叶青青还真有些忐忑起来，心想自己该怎么完成“哄唐冶高兴”这种不可能完成的支线任务 幸好孙老师只是半认真的开玩笑，并没有真催着她进行什么行动，等师傅们把架势都摆好了，对自己任务差不多心里有数了的男女主角便披挂上阵了。 “打工”久了，叶青青对于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书店工作人员已经驾轻就熟，她全然不当自己在拍戏，完全无视周围那群好奇的围观群众，管自己抱着一摞书又拉着一个推车，拐进过道，迎面唐冶也拿着本书走了过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叶青青下意识的朝他礼貌的笑了一下，却见唐冶绷着脸转过了头。 “咔！”大坤果然喊了，俩主演立马回头看他。叶青青尤其不安，她以为是自己擅自加戏的错，可是她的素质不容许她作为一个服务人员在迎面碰到客人时，还不给个礼貌的微笑。 结果大坤指着叶青青：“很好，很自然，就这样。” 叶青青松了口气，连忙哦哦哦应了。 大坤看向唐冶，叹口气：“老大，你……” 唐冶绷着脸：“我知道。” 大坤：“你知道的哦？” 唐冶不耐烦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行，那再来。”大坤给旁边工作人员示意。 “图书馆，第一场，第一次，action！” 叶青青拉着车过去，迎面碰上唐冶，她微笑了一下，唐冶快速的回了个微笑。 “咔！”大坤又叫。 两主演立刻望过去。 “哎，”大坤按太阳穴，“老大，你的笑……” “皮笑肉不笑我知道。”唐冶又接上了。 大坤：“你知道？你确定你知道哦？” “嗯。” “那继续……”大坤望向叶青青。“小叶，你ok的，保持。” 正面迎接“唐氏假笑”被吓到差点笑不出来的叶青青局促的点头：“嗯嗯嗯。” “图书馆，第一场，第二次，action！”场记又叫。 叶青青拉着推车过去。 ……这次唐冶干脆不理她了。 “咔！”大坤哀嚎。 等第十次失败后，所有人都崩溃了，大家干脆先不拍了，一起去吃中饭。 都是成年人，现在什么情况应该心知肚明，大家在购书中心的员工食堂坐成一圈，却没有任何交流。 叶青青莫名的有种责任感，她吃得差不多，看唐冶已经吃完了在看手机，小声问：“旁边有个咖啡店，我去买咖啡，你要吗？” 唐冶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怔愣，等反应过来，他抿了抿嘴，冷声道：“随便。” 叶青青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一起吗？” “……干嘛，”唐冶露出他标志的不让人高兴的笑，“要我带你过马路？” “昂，你愿意带么更好，”叶青青无所谓道，“我可以一边穿马路一边玩手机。” “切，”唐冶起身，“那走吧。”他站起来，全桌人都看向他，叶青青也跟着站起来，笑嘻嘻的问他们：“我们去买咖啡，有人要吗？唐老爷请客！” 大家静了一秒，纷纷很捧场的举手：“我！”“拿铁！”“冰美式少冰谢谢！” 于是叶青青记了一轮，又反复确认有没有遗漏，唐冶在一旁见差不多了，不耐烦的转身走了出去。 大家见怪不怪，连忙催她追过去，还夸她贴心，孙老师甚至大声道：“所以说我喜欢女儿，女孩子就是成熟点。” 在场基本都是“男孩子”，纷纷表示不服，但在孙老师的老练铁嘴下，一时也列举不出他们显得成熟的地方，于是只能非常不成熟的开始撒娇。 叶青青在欢声笑语中出了食堂，刚一安静就看到前方插兜等着的唐冶。 他听到门帘放下的声音，转头看向她，嘴角动了动：“怎么这么慢，要买一百杯啊？” 叶青青见到那张引人回头的帅脸，方才的局促全没了，只剩下无奈，笑道：“你又不是买不起。” “借花献佛最不要脸要数你了。” “那我请你，你请他们好了。” “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我自己买自己这杯可还行？”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对啊，哭了出来……诶红灯！你会不会穿马路！” “……”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五章 难不难看 买咖啡的时候，唐冶二话不说买单，叶青青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唐冶气不过，忍不住要说她：“怎么没买一百杯。” 叶青青笑嘻嘻的：“这不是大家心疼你嘛，怕你提不动。” “十杯就能提了？”唐冶看着桌上一溜儿包装好的咖啡，虽然是人家的，但想必自家的出来也是这番盛况。 “哎这倒是个问题啊。”叶青青没想到这个，但她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立刻掏出手机：“我喊阿洋来吧，反正他除了帮我们化妆也没别的事儿干。” 这两天她和阿洋倒是成了挺好的朋友，隐约有种成了好闺蜜的感觉，那小伙儿人好看还开朗，有时候围观拍戏无聊了，两人就到边上去话家常，简直无话不谈。 叶青青很喜欢他，最近动辄阿洋阿洋的，觉得和他相处比跟唐冶好得多。 唐冶一听，哼了一声：“还不日就地叫个外卖回去。”他掏出了手机。 叶青青一听就明白了，立刻拦住：“诶这点小事别麻烦外卖小哥了，我们小心点多提两个不就行了，人家不会介意洒出一点的。” 唐冶闻言立刻放下手机，不再说话。 “话说，上午。”叶青青还是提到了重点，“你怎么啦？” 唐冶毫不意外她会说这个，一脸平静：“没什么啊，大概累了吧。” “那要不让你下午休息一下？” “不用，我没问题。” “真的吗？” “真的。” “我怎么不这么觉得，”叶青青狐疑道，“你每次都说你ok的。” “不信我？换主角啊。” “哇，你耍流氓！” “切！” “诶，说真的，”叶青青接过店员递来的第一杯咖啡，捧在手里喝了一口，“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有。” “哎呀，跟我你别这样啊，大家都指望着你跟我掏心窝子呢！”叶青青哥俩好的拿胳膊肘捅他。 “你想太多了吧，我跟你掏心窝子？”唐冶冷笑。 好歹是见过家长的人嘛！要不是对方是唐冶，随便一个普通朋友什么的，叶青青就这么说了。可刚张口时抬头看到他的脸，却打住了，跟他可吃不消开这玩笑，便耸肩道：“我知道我不配但我们希望你开心嘛。” “我挺开心的，没什么不开心。” “真的假的哦，”叶青青当然不信，想来想去想了个损招，“他们都觉得是你嫌我笨，和我合作不开心。” “要真嫌你笨，我干嘛费那么大劲带你去昭里。” “所以你不觉得我笨了？” 唐冶用白眼表示默认。 “那难道是我丑？” “……” 叶青青举起双手，一脸无辜：“这个我真没办法，爸妈给的。” 唐冶终于笑了，点头：“这个确实没办法，你的好基友阿洋都改变不了。” “哎，还好你足够好看，”叶青青还想捧一下臭脚，“你一个人就足够撑场面了，我丑我自己知道就行，嘿嘿！” “那没有。”唐冶冷不丁道。 “啊？” 唐冶看着店员打包咖啡，也不看她，就是硬邦邦的说：“你也没那么难看。” “啊？你在夸我？！”叶青青一脸惊讶。 这算夸？！她心里知道这根本不算夸奖，因为一旁装杯的店员妹子闻言看她的那一眼分明满是惊讶和怜悯，可她还是一脸高兴的说出来，心里为自己往抖m之路越走越远而潸然落泪。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六章 见家长了呢 两人提着咖啡回去的时候，剧组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分咖啡时，孙老师跟叶青青使眼色，意思跟唐冶谈得怎么样。叶青青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情况如何，但也不至于悲观，总的就是还行。 于是孙老师和大坤交流了一下，大家立刻开始。唐冶补完了妆，到一旁听大坤讲戏，这边轮到叶青青去补妆， 化妆区是阿洋拿了个衣架子围成了简易的化妆区，方便化妆和换衣服，叶青青和阿洋在里面嬉笑打闹化着妆，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两人撩开帘子一看，发现几个设备师傅突然都站成了人墙，外头拦着一群激动的跳脚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女孩居多，各个青春靓丽。 “是唐冶诶！” “唐爷！唐爷！”她们压低声音叫着唐冶的圈名，“好帅！真人比照片帅！” “身材好好啊啊啊！” “啊啊啊！” 唐冶坐在大坤旁边，长腿翘起，抱胸，一脸冷漠，听到骚动大了，回头不满的看了他们一眼。 “他生气了！” “他生气了？” “嗯生气了！” “好帅好帅！” “不要吵不要吵，嘘！” “嘤嘤嘤！” 旁边孙老师哭笑不得又有点自豪：“你们轻一点，不要堵在这，人家要过路的。” “哦哦哦好好好！”于是少男少女们一顿艰难的推搡，结果就是人把剧组围得密不透风，给路人留下窄窄一条过道。 “啊呀，”叶青青和阿洋同时叹气，为了借窗外的天光和落地窗边的吧台桌，阿洋特地把简艺棚搭在窗边，离剧组稍微有点距离，结果就是他俩被拦住了。 “快化完过去吧。”阿洋赶紧掏出定妆粉，“别到时候人越来越多了！” “嗯嗯嗯！”叶青青立刻闭上眼。 等化完了妆，阿洋陪着叶青青回拍摄区，他纯粹就是想保护自己的工作成果，一路护着叶青青挤进人群，轻声喊：“让一下，麻烦让一下呀谢谢。” 被拨开的人当然会不满又好奇的看过来，见到叶青青的时候都有些摸不清她的情况。她穿着工作装没错，应该是书店的工作人员，可偏偏化了个大浓妆——不是浓妆艳抹那种，只是镜头太毒辣，所以一般上镜的妆都比普通妆看着瓷实一点，近看就知道好几层粉的那种。 年轻人摸不清情况也就让得不情不愿了，毕竟他们好不容易占了个离偶像近的位置，叶青青也没办法，两人耐着性子一点点往里拨，也不好说“给女主角让路”，毕竟她还没到那戏份，只是个重要龙套而已。 这边导演的人听到动静过来，大坤第一个反应过来要起身，却见唐冶率先站起来，皱着眉一步跨到叶青青面前，伸手从人群里抓住她的胳膊，在惊呼声中一个用力把她从人群里拔了出来，拉到了身边。 叶青青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的就拿手挡脸，她不是害羞她是要护住妆，结果快不过唐冶的动作和力道，她手还没抬起来，已经被“啵”一下扯出了人群，这一下简直哭笑不得，她苦着脸：“你干嘛！” 唐冶一脸惊讶：“帮你啊。” “哎！”人家好心拉自己一把，叶青青只能叹口气，回头对刚趁机挣扎出人群的阿洋道，“鼻子被刮了一下，你看看有没有事？” 阿洋定睛一看，笑了：“黑了，粉掉了点。” 叶青青回头给了唐冶一个“你看吧”的眼神，唐冶翻了个白眼，黑着脸坐回了座位，赌气状。 “啊啊啊啊好可爱！”旁边又是一阵尖叫。 阿洋一般定了妆就不回化妆棚了，随身都会带补妆工具，便带着叶青青到一旁补了妆，确认没问题后，宣布可以开始。 大坤于是看向唐冶：“ok不？” 唐冶不耐烦的点头：“okok。” 大坤拍手：“那各部门动起来了！”于是所有人该举灯的举灯，该抬板的抬板，各机位最后检查角度。 唐冶和叶青青一起往拍摄区域走，路上他看了叶青青一眼，忽然冷笑：“你说你又不露正脸，等你化妆等半天。” 叶青青已经百毒不侵：“给你配戏，丑了丢的可是你的脸。” 唐冶点头：“说得也对。” 叶青青到了位置停下了，他还要继续往前，却见他往过道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晚上去看我爸不，医院就在附近。” 去看方凛，叶青青当然没二话，点头：“去！” “那拍完别走。”唐冶撂下话拐进了他的过道。 “哦……”旁边突然传来长长的一声，叶青青回头，却见阿洋不知道什么时候举着补妆粉站在那，露出极度夸张的八婆笑：“都见家长了啊！” “啊？！”叶青青脑子一空，“不是，不是的诶你别，唔！”阿洋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拿起粉扑往她嘴上来，还贱兮兮的道：“口红擦掉了点呢，我给你补一下哦，别说话，说话就是心虚！” “诶诶诶？”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七章 无法面对面 不管怎么讲，得了唐冶的邀请，叶青青自以为她已经完美的完成了和唐冶维护关系的任务。 所以这一次拉着车过去的时候，看到唐冶，迎面就是个满状态微笑。 她在大坤计划中前期全是背对镜头的，所以只要不是一巴掌甩上去之类很丧的举动，她到底笑多夸张并不影响，可没想到这一次唐冶脚步一顿，看着她愣住了！ 叶青青也愣了，她下意识的想回头向导演求助的，可又没听到大坤的“咔”，便只剩下极力的瞪大眼，无助的眼珠瞎转。 唐冶忽然反应过来，咳了一声，皱眉看向她背后。 “咔！”大坤终于开了尊口。 然而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叶青青松了口气，却感觉背后很烫，烫得她不敢转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着唐冶，艰难道：“那个……咖啡？” 唐冶绷着脸：“你只有这一个由头吗，你想喝死吗？” 啊做人怎么这么难啊，她做错了啥呀？ 偏偏后面还有他的脑残粉在那“哇好帅好冷酷”。 好尼玛，你们跟他面对面试试？希望你们穿了尿不湿！因为会气屎啊！ 叶青青只能转身，无辜的看向大坤。 大坤比他们更绝望，相比旁边的人诡异的，好像在忍笑的，双眼闪闪发亮的表情，大坤则手捂着双眼，仰头坐着，看起来比谁都累。 “哎……”许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我都想重拍了。” “那重拍啊。”孙老师坐在一旁宛如大佬。 “不是这一幕，”大坤看向她，心塞道，“是全部。” 明知不可能，孙老师还是冷笑一声：“哦？说说看。” 大坤张张嘴，看了看唐冶，又看了看一旁的粉丝群，闭上了嘴，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唐老师……” “我知道！”唐冶又是那个贼快的反应。 “我知道你知道！”大坤竟然有点小生气，“你来一下好吗？！” 哇！这么多天没生过气的佛性导演大坤竟然生气了！被生气的唐冶大大居然没生气！而且还听话的过去了！ 唐冶路过叶青青的时候，她侧身躲了躲，他又是一顿，很懊恼的喘了口粗气。 叶青青把手推车又推回去，等在一旁玩指甲，一边看那边唐冶坐在大坤对面的小板凳上，面无表情的听大坤说话。 孙老师和编剧在一旁旁听，满嘴诡异的笑。 “请问……”叶青青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竟然是一个妹子很努力的伸着脖子凑到她边上，问，“你们在拍什么呀？” 这个广告叶青青还是要打的，利索的回答：“咱们传媒集团用在今年书展上的宣传片。” “十月份那个？” “对啊，十月份那个。” “哦，”小姑娘身边是拉着她怕她摔倒的小姐妹，她转头和她小姐妹转达：“书展上会放的，宣传片！” 群众闻言立刻口口相传，大家一阵小骚动。 咦刚才他们在这站那么久竟然没人告诉他们吗？叶青青心想好像没人说要保密吧。 “那……”小姑娘又凑了过来，“你是演员吗？” “额我不是。” “咦？那为什么会让你来演啊？” “我……因为我免费吧。”叶青青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么个理由。 “我我我我也可以免费啊，我还能倒贴！”小姑娘激动起来。 “噗！”叶青青笑了，“对不起我没说清楚，因为我本来就是集团员工，然后大概长得比较……接地气，就来了。” “哦……”小姑娘不甘心，但还是很小心翼翼的夸她，“姐姐你还是很好看的……虽然没我家糖糖好看。” “糖糖！？”噗，叶青青觉得自己抓到了重点，一时间没忍住。 “嘻嘻！”小姑娘朝她开心的笑笑，“姐姐你们现在要拍什么呀？” “哦，这个我也说不好。”叶青青自己都不确定了，她琢磨了一下，“你知道你们大大比较害羞，导演希望我能礼貌的招呼他一下，然后他礼貌的回礼，但是他大概不适应那么热情的动作。” “对啊！我家糖糖那么高冷，怎么可能跟陌生人礼尚往来嘛。”小姑娘们义愤填膺。 叶青青憋着笑看了眼唐冶那边，心想唐冶究竟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怎样的人设，怎么渣怎么来似的，她这时候说他是个种马大杂碎估计小姑娘们都会眼冒星星。 那边大坤和唐冶聊得差不多了，起来招呼她：“小叶，来，再试试。” “哦！”叶青青起身走了过去，那边唐冶也不等她，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 “action！”场记又叫。 叶青青拉着推车走了过去，唐冶迎面走了过来，她朝他笑了笑，他看了她一眼，也笑了一下。 这一笑，真是双眸如星，春暖花开。 这次轮到叶青青愣了。 远处隐隐有激动的尖叫传来，非常应景，就在叶青青感觉到脸上的滚烫的时候，大坤几乎崩溃一般喊了声：“咔！” 然后双手捂脸，带着哭音叹了口气：“唐老师啊……” 唐冶刚一笑就知道不对，笑容收得飞快，此时绷得紧紧的：“我知道。” “不我觉得你不知道！”大坤大叫。 “这次我真的知道了。”唐冶说着，指了指叶青青，“我没办法跟她面对面。” “啊？”叶青青张大嘴，指着自己，“我？” 唐冶看了她一眼，转过头，诚恳道：“我没法和她面对面。”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到底谁可怜 都这时候了，唐冶说他没办法和她面对面？！ 那之前那么多端茶、送水、递咖啡……那么多次面对面，她都是啥，无面人吗！？ 叶青青叉腰，一脸不敢置信：“为什么啊？！” 然后她发现只有她一个人问这个问题，她身后，大坤和孙老师他们都一脸无奈。 大坤沉默了一会儿，朝叶青青抬抬下巴：“你太豪放了。” “啊？” “女店员嘛，看到这么个大帅哥，怎么会不娇羞呢，矜持点……别理他了。” “啥？！”刚才还夸人家笑得自然又亲切的！而且，人家又不用露脸！管她什么事啊！ 叶青青不想折腾了，一阵心累，摆摆手：“好好好，我，我不理他了。” 大坤问唐冶：“行不行？你不用回应了。” 唐冶阴着脸：“……嗯。” 大坤看向叶青青：“那就这样。” 于是再次“action”，叶青青拉着推车过去，抱着书埋头走，到了地方，很利落的从推车上拿下简易梯子在书架旁搭好，蹭蹭蹭爬了上去，开始放书。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情简直感动，这么多遍了，她是第一次成功架起梯子。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她放书的声音，大坤没喊咔，她就继续放，放完了，又爬下来，却突然发现旁边有一只手，握着梯子的金属架。 她有些怔愣，顺着手看过去，发现唐冶一手拿了本书看着封面，表情漫不经心，一手扶着她的梯子，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看了看她，飞快的放开了手，把书放回另一边的书架，插着兜走开。 叶青青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咔！”大坤这一次喊，兴致昂扬，甚至有点喜极而泣，拍手：“bravo！” 千万别“安可”！叶青青心里祈祷，又听大坤道：“太棒了！过！” “喔喔喔！”周围的人都欢呼起来，叶青青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十几遍不过的东西，这么一下就过了？ 难道真怪她笑得太热情？ 这可太冤了！ 她站在那，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所适从，看着其他人上前给唐冶补妆递水送剧本，还有粉丝捏着纸笔冲过去求签名，她有些迷茫的坐在了一边。 “姐姐，你喜欢糖糖吗？”这一幕结束了，没人拦着，刚才的小姑娘凑了过来。 叶青青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唐冶，疲惫的摇摇头：“现在不喜欢了。” “哎……”小姑娘听着，不知道什么感觉，只是望向唐冶，有些惆怅，“可怜的糖糖。” 啥？！难道不是我更可怜吗！？叶青青抱了一上午书的手还在酸，闻言相当委屈。她转头看小姑娘蹲在她旁边，手里还抱着没拆封的唐冶的书，看了看那头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唐冶，伸手：“要帮你要签名吗？” “诶！？”小姑娘一脸惊喜，“真的吗！？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小事，”叶青青一脸冷漠，“可怜的糖糖肯定不会拒绝更可怜的小姐姐的。”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他什么都知道 由于图书馆过道这一幕过得异乎寻常的快，大坤蹬鼻子上脸，还想顺便多拍一点，这样可以留给最后一天更多的机会去补镜头。 于是大家又布景，化妆，这一次则是唐冶一个人的戏，他要在各式各样或高或矮的书柜之中行走，打造一副大家都来图书馆，图书馆有花美男的美好景象。 他的粉丝团非常出色，全程简直令行禁止，自动自发的成了剧组的小帮手，解答其他人问题的时候还维持秩序，以至于大坤都善心大发，临时加了个场景： 唐冶一手撑着下巴在那儿看书，手中拿着笔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这时候有个小粉丝悄悄把一本他的书凑到了他笔下，他笔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碰上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笑容，挑了挑眉，手腕一转在书上签了个名。 小粉丝兴高采烈的接过书，唐冶轻轻的笑了一下，正要收回笔，他的手下又被塞进了一本书，他看向书来的方向，又是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 唐冶就这样在片场强行“被签售”，一连签了十本，才在脸快转黑时被大坤“咔”一声救出粉丝的包围圈。 叶青青也在其中假公济私的安排了自己身边那个小姑娘上去露了露脸，场面皆大欢喜。 下午拍摄超额结束拍摄任务，除了被粉丝拦截签名签到手酸的唐冶，每个人都心满意足。 孙老师在登记用餐名单，问到唐冶的时候，他直接指了指叶青青：“我跟她晚上有事。” 于是大家都：“哦……” 叶青青：“我说什么才能让你们不发出这样的声音。” 阿洋：“你说你没带身份证。” 叶青青：“跟身份证什么关系？我俩家都在这，没身份证也能搞你们脑子里那事啊！” 阿洋回头对大坤笑：“完了我们女主疯了。” 叶青青确实豁出去了，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催起唐冶：“你好了没？” 唐冶嘴角含笑：“好了好了。” “那我叫车。”叶青青拿起手机。 过了一会儿，车来了，两人脱离了大部队前往医院，路上唐冶则开始叫外卖：“晚饭想吃什么？” “麻辣烫吧。”叶青青看着窗外。 “健康点的好吗？” “……麻辣香锅？” 唐冶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收起了手机。叶青青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懵：“点好了？” “嗯。” “那，食材呢？我喜欢土豆、腐竹、甜不辣……” “我点了三杯鸡，葱油鱼，蒜蓉娃娃菜还有番茄鸡蛋汤。”唐冶道，“天香楼的。” “……”听着像爸妈辈坐在饭店里会点的菜，叶青青无语半晌，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唐冶：“你不是说你不挑吗？” 虽然她一直这么说但是点了四个菜问也不问也太……算了如果问她她肯定说随便。 叶青青都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了，只能耸耸肩。 过了一会儿，唐冶叹口气，又拿出手机：“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没。” “翅桶？” 哇你明明知道我爱吃啥啊！叶青青不说话。抿了抿嘴。 唐冶啧了一声，点点头：“行，翅桶……可乐去医院的超市买吧，开封菜用百事可乐，你又不要喝。” 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叶青青除了点头没别的能做的，刚才唐冶独断她不高兴，现在他什么都考虑到她还是不觉得高兴。 而且还有点小害怕…… 这么想想，她觉得唐冶难伺候，大概唐冶也不觉得她好相处吧。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章 我的儿啊 两人到了医院，方凛正好在吃饭，见到他们，很是高兴：“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外地拍片吗？” “最后一站，回来了。”唐冶上前看他老爹的伙食，“吃的怎么样？” 方凛擦擦嘴：“挺好的，应该说太好了，小冶，我住过院，这不是医院的伙食。” “吃就得了，”唐冶道，“管它哪来了。” “那也太多了，我和阿姨加起来都吃不掉。” “基本套餐就这么多，我也没办法。”唐冶不耐道，“吃剩的你让阿姨拿下去喂狗，你不是说看到楼下有狗吗？” “流浪狗，很快被赶走了。”方凛无奈。 唐冶摸摸鼻子：“那反正要出院了，到时候给你弄条狗养养？” “不要买，有人买才有人卖。”方凛摇头，“那些人买了去又养不好扔了，太坏了。” “那去领一条啊，这种狗没人领就会被安乐，你就当救一条是一条呗，”唐冶皱眉，“什么情况，自己还躺病床上，担心起流浪狗了。” 方凛不好意思的笑了，转头对叶青青道：“让小叶看笑话了。” 没事你的笑话哭话我看得多了。 叶青青也笑着上前：“方老师气色不错啊。” “命大。”方凛道。 “那福也大。”叶青青看向唐冶，并不多说，方凛也看向他，露出意会的笑。 有这么个孝顺儿子确实是福气，唐冶脾气坏，仅存不多的耐心大概都给这个圣母光环爹了。 “你们看什么呢，黏黏糊糊的，”唐冶皱着眉，对方凛道：“爸，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 方凛闻言，突然挺直腰：“我现在就可以出院！” “想回家了。”唐冶朝叶青青笑了笑，当面调侃他爸，“跟小孩子一样是不是。” 叶青青：“……”刚才跟方凛一起用“黏黏糊糊”的目光看唐冶，转头又要附和唐冶的话说方凛“跟小孩一样”，她此刻夹在这父子中间感觉像坐在墙头摇摇欲坠。 还好，方凛还是惹得起的，她毅然点头：“是啊，像小孩子！” “你们也就欺负欺负我这样的老人家。”方凛笑着摇摇头。 叶青青看着他的脸，觉得有点心酸，一病之后，他真是苍老了很多，比之前更加不像唐且行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莫名的就觉得方凛此时的一颦一笑比过去更多了愁绪，眼里浓浓的都是化不开的压抑。 他肯定很想问昭里的事吧，但他们不说，他也就不问，这或许也是一种信任，他大概知道唐冶准备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告诉他。 然而叶青青并不确信这件事是否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太难了，四十年…… 外卖终于送来了，两人在金阿姨的帮助下在病房里搭起个小桌，面对面吃起来。饭菜的香气再一次弥漫在病房中。 方凛看了他俩一会儿，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作为一个出版从业者，叶青青对现在出现在任何人手里的纸书都感兴趣，她忍不住瞟了一眼，那书包着封皮，很厚，看着很旧，没写名字。 她心里有点异样，但一眼看不出她也不再看第二眼，只是管自己埋头吃，结果唐冶注意到她的动作，抬头看看方凛，皱眉：“这书你怎么带来的？” “你。” “我？！” 方凛翻了一页：“在我枕头里。” 唐冶想了想，无语：“我还以为你里面藏了祖传的金块！” “爸爸这么穷，真是对不起你。”方凛冷漠道。 “哼，你穷？”唐冶也嘲讽回去，“好，你最穷。” 叶青青忽然有些好奇，她好像一直不知道方凛是干什么的，难道是跟书里的于潜一样，用从监狱里学的技能，出来开了个汽修店？ 等下！她耸然一惊，惊恐的望向方凛。汽修店？不可能！方凛这样子，扳手都拿不起来吧！ 根本不合逻辑啊！ 她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方老师……” “恩？” “您，退休了吧？”叶青青问完就觉得不好意思，她的意图太明显了。 果然，唐冶听完就呵的一声：“要不然呢？他都几岁了……哦，你该不会看了书就觉得他开汽修店的吧？” 叶青青脸一红：“就是觉得不会，所以才好奇啊！” “那你直接问啊。” “我这不是在问吗？” “方老师，你，你退休了吗？”唐冶学着她的语调，笑起来，“听着好像是小姑娘在问，xxx你，你有男朋友吗？羞答答的。” “所以我才不好意思啊！”叶青青受不了了，抬高声音，“你杠精吗，为什么一定要损我两句啊！” 唐冶一愣，看了她半晌，闭上嘴，低头夹菜。 “哎……”一旁是方凛一声长叹，“我的儿啊……”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一章 父子大战 “我当然不是开汽修店的，但做着差不多的生意。”方凛道，“我之所以改姓，是为了继承我母亲那边的家产。” “……”听着很平常，但是身在现实中叶青青知道，继承家产这种事一般是不会出现在她这种小老百姓身上的。 差不多知道这就行了。 叶青青“哦”了一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又不是社会名媛，能淡定平常的问那你哪个行业主要什么业务……她连自己手头的业务都没吃透来着。 这话却勾起了方凛的兴致，他指了指唐冶，道：“我就是在正式继承家产的那一天，顺手捡了这个傻儿子。” “嗯？”听了这话连唐冶都抬起头，他居然也不知道的样子。 “你不知道？”叶青青好奇。 唐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哎呀呀，”叶青青笑起来，“独家消息呢！” 两人一起望向方凛。 方凛：“其实也没什么，我拿了钱，想把它捐给福利院，然后恰好碰上这个小可怜。我就想，与其捐了钱不知去向，不如直接领了这孩子，好歹把钱花在看得到的地方，你们说是不是？” 你们？难道还要当事人唐冶评价一下吗？ 反正叶青青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消费观，她看了看唐冶，他表情更加复杂。 方凛似乎觉得他儿子表情很好玩，谈兴更足：“青青你知道这小子那时候怎么样伐？我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有谁送了只猴儿过来，脏兮兮的，臭烘烘的，瘦津津的……” “爸？”唐冶一脸不可思议，看方凛的表情仿佛在质问“亲爹？”。 方凛真是一点都不虚他儿子，继续跟叶青青爆料：“虽然那时候也看不出长相，但我要是知道他长大这么不可爱，我真的就不领他了。” 唐冶已经绝望了，开始转战叶青青：“菜要冷了，还吃不吃，你。” 叶青青梦游似的夹了口菜，双眼巴巴的看着方凛，一脸求知。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他那时候也不可爱，你说其他小孩都会哭会闹，就他，什么都不会，傻乎乎的，放在旁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后来想想，还不如养一只猫，好歹有毛，会喵喵叫，对吧。也不至于长大了翅膀硬了，带个人过来说他爸爸像个小孩。” “说半天你就记恨我说那么一句！”唐冶气乐了，“你不爱听你直说呗，我道歉不就得了，你最大，你全场最成熟，行了吧。” 方凛：“你说的都是事实啊，你真的在夸你爸爸吗？” 唐冶：“……爸你真的很消耗我找女朋友的精力。” 方凛立刻投降了：“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叶青青在一旁都快笑翻了，觉得唐冶虽然气场很强，看起来更不好惹，但明明方凛才是那个boss，不经意间就一套文化人的“撒泼打滚拳”，捶得唐冶毫无招架之力。 偏生唐冶还是个大孝子，不能用对付叶青青等庶民的方法对付他，最后只能举手投降，摸摸鼻子咽下这口气。 这时候方凛也来找外援了，问叶青青：“青青，他还说我消耗他找女朋友的精力，你看他这德性找得到女朋友吗？” 叶青青笑容一顿，有些尴尬：“啊，这个，他要是想，还是找得到的吧。” “那群只会啊啊啊叫的小姑娘？哎……”方凛倒回枕头，“愁死了，这臭脾气跟谁的。” “你脾气好你找到女朋友了吗？”唐冶冷笑。 哇这傻儿子！有这么扎老爹小心脏的吗？！叶青青目瞪口呆。 结果方凛居然笑了，很温和的：“当初是谁哭着说后妈都会虐待你，生了亲生的就会赶你，我说个不会还离家出走的？” “爸！”唐冶大叫，“我错了！对不起！好了吧？！” 叶青青绷不住，在一旁笑到捶桌。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二章 基督山的复仇 吃完了晚饭，看望方凛也差不多了，确定他身体还好，过两天就要出院回家静养，叶青青也就放心了，等唐冶叫了车，两人一起回酒店。 临出门的时候方凛问唐冶：“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叶青青一愣，屏气凝神看向唐冶，唐冶答：“放心。” 方凛笑了笑，朝他抬起了抬手里的书：“不要有心理压力，我就随便看看。” 唐冶绷着脸：“我知道。” 两人走出去，叶青青实在忍不住，问唐冶：“你爸手里什么书啊？” 唐冶看着手机里网约车司机的位置，随口道：“你猜。” 叶青青实在是不想装傻，干脆道：“基督山伯爵？” 唐冶闻言一顿，瞪大眼回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不是你让我猜的吗？”叶青青理所当然道。 “但是……”唐冶想了想，“不过也对，他这把年纪，这个经历，这书的厚度……可以猜。” 那还真不是，叶青青默默的想，那是因为这书是我给你爸的。 她勉强的笑了笑，一点也没有剧透狗的快感，只是问：“你爸很喜欢这书？他难道是想……” “才没有，这书是他的宝贝，他朋友送他的，年纪比我都大。” 唐且行的宝贝？ 想到这书的来历，叶青青一阵心塞，忍不住道：“这书……不好吧。” “哪里不好……车来了，这辆，快。”唐冶说着，上前帮她拉开车门，和她一起坐进了后座，又问，“从我爸经历看，这书挺励志啊，哪里不好了。” 那肖申克救赎不是更励志……此时叶青青却已经后悔了，她当时这么一说，其实是想用基督山伯爵的“复仇”属性让唐冶劝方凛不要那么负能量，谁料唐冶觉得这是一种正能量，那她一时间就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可还是不想让这书膈应到方凛。 她现在越想越觉得当初蒋志洲在给自己这本书时居心叵测，事实上她经历那一刻还不是很久，她清楚的记得蒋志洲在拿书时的场景，他摩挲书封，他还笑…… 简直恐怖片。 方凛已经为此中风了，他要是哪天知道这本书是蒋志洲心怀恶意给的，他还宝贝了四十年，那已经不是膈应，是恶心了——会要了方凛的命。 “说真的，这书……”叶青青很纠结，但还是道，“是蒋志洲给的。” “啊？”唐冶显然万万没想到这点，真的震惊到抬高了声音，“谁？！” “是，是阿，叶阿棠日记里写的，她在你爸转狱前想送他个东西，想来想去就送书，但她家哪有书，她就想去学校买……那儿书最多，然后蒋志洲那时候是代理校长，刚好在那兼图书管理员，他说公共财产不好给，但他私人可以给一本……” 唐冶面无表情：“那王八蛋就给了基督山伯爵？” “嗯……”叶青青有点心虚，她不敢说自己是转送的，但那时候她又不知道蒋志洲会有那么大的嫌疑……可她明明有感觉的。 “他书很多吗？”唐冶问。 “恩，很多。” “就给了基督山伯爵？” “嗯，基督山伯爵。” “那不摆明了他是凶手！在嘲讽我爸？！”唐冶怒了，“你看日记的时候就没想到这点？！” 叶青青：“啊，我，那个……”问题是这段是她自己写的啊，前几天看的时候当然直接略过了！哪会突然想起来啊！ “还有。”唐冶忽然眯起眼，狐疑道，“我很好奇，叶阿棠写了蒋志洲给书的过程？还写了他书很多？那她应该当初就怀疑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写得那么详细。” 叶青青：“……” 不，事实上只有一句话“阿棠我帮你给阿行送了本书，但书是蒋志洲给的，名字叫《基督山伯爵》”。 根本没那么详细！ “而且……如果她会怀疑，说明她不笨，怎么十年了还查不出个所以然？” “……” “还是说她只是个话唠？那按照她事无巨细都写出来的习惯，她十来年攒的日记不该只有那么一小箱子吧？” “……” “青青，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叶阿棠的日记，你可以把关，把我不该看的都贴上。” “……” 叶青青眼睛往司机仪表盘上看了一眼，高架桥，八十码。 ……这个速度跳车会不会死啊，好想试试。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点也行 叶青青此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地下工作者，被对手抓进了拷问室。 她必须紧咬牙关，抵抗一切威逼利诱，甚至严刑拷打，反正绝不透露组织丝毫消息。否则……她的马甲就要掉了。 唐冶看着她，挑高了眉，非常像反派。 这表情太不正派了，叶青青差点绷不住，她紧抿着嘴，望向窗外。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会特别关注叶阿棠，”唐冶道，“按道理如果是因为看了我爸的书，难道不是应该特别关注林茵茵的原身，那个王燕妮吗？怎么到了你这，你会绞尽脑汁去要叶阿棠的信息？我爸都没这么上心过。” 别提这事！唐且行大渣男！叶青青心里的怒气带了点出来：“你不觉得你爸这样很过分吗，一个女孩子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书里不写，后来还不管。” “我爸出狱后她都死了六年了，你想我爸做什么？” 我认识阿棠的时候她都死了三十年了！回来还不是巴心巴肝的去找？ 叶青青不服气，撅嘴不说话。 唐冶：“……你在撒娇吗？” “啊？！” “那你是在干嘛？” “我就是说说，现在不说了，很简单嘛。” “其实你完全可以直接问我爸，问他为什么叶阿棠付出那么多他却不管，你不问，我也不会问，你好奇死都没用。” “这有什么好问的，平白让你爸心烦。” “所以你知道我爸是在意的，只是他不表现出来，你觉得意难平罢了。” “唔……你说得对。”叶青青想了想，大方承认。 唐冶语塞，不再说话，等到了酒店，两人下了车一起往酒店走时，唐冶才道：“我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知道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叶青青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昂。” “我这么说，不是让你知道我就这样你活该忍着的意思，这是我的问题，我的错。” 他到底想干嘛？叶青青更好奇了：“哦。” “所以你不用忍，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告诉我。” “我没有忍啊。”叶青青下意识的否认。 “刚才你确实没忍，但你有时候在忍，没必要，我不会生气。” “哈？！” “……我看起来很生气但其实没有。” “我不信。” “……”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叶青青忍不住了，她觉得唐冶现在很奇怪。 “我还是想看叶阿棠的日记。” “……” “我觉得能从她那儿看到很多线索，但可能也有很多我不应该看到的，否则你一早就跟我说了，不至于挤牙膏一样一点点挤出来，所以，”唐冶长舒一口气，道，“有没有我可以看的，一点也行。” 一点也行……这语气放别人那就是商量，放唐冶这儿简直卑微！谁能想到他以前那颐指气使的样儿！ 再加上他之前那堆“我耿直了点你要是不愿意可以直说”的铺垫。 卧槽，战术？！ 想明白了的叶青青悚然而惊。 他居然为了看阿棠的日记都用上战术了！ 相比之前“你闭嘴”和“你别管”之类的直球，被如此费心对待的叶青青甚至产生了一种“要不要感激一下”的错觉。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叶青青，挺住！你不是抖m！你不能生病！ 可是，日记啊…… 阿棠的日记的第一句，可是她写的。 涉及这个案子的所有内容，同时也是叶阿棠和“阿姐”的精分史。 她能给他看啥？对唐冶这脑子来说，那可是处处线索，句句劲爆！ 恐怕等他看完，她就要准备一晚上来跟他描述自己的“穿越”故事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小问题 但与此同时，叶青青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迟早的事。 除非她不想帮他们，或者不想这件事在当事人还在世的时候解决。 告诉唐冶是迟早的事，或者说，被他发现是迟早的事，与其到时候把事情拖延复杂了她百口莫辩，还不如主动点告诉他，到时候他爱信不信。 再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更适合听这个故事呢？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了电梯，唐冶一直静静的在一旁等她考虑，结果电梯门开了，他刚伸手去把电梯门，却被叶青青伸手拦住：“下去吧。” “恩？” “去我家。” 唐冶：“啊？” 叶青青翻了个白眼：“给你拿日记！” 唐冶收回手，任电梯关上门，噙着笑：“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叶青青努力保持微笑：“说的是呢，” 她在大堂叫了车，和唐冶一起去了自己租住的公寓，进去的时候还特地在四周观察了一下，以免有多事的邻里邻居看到自己带“野男人”回去。过拐角都要拦住唐冶往前探探头，弄得唐冶很是无语。 “你干嘛，有人登记身份证吗？” “被那些大妈碰到那可比登记身份证还可怕。” “怕什么，直说呗。” “说什么？阿姨好，我叫了只鸭？”叶青青本就为一会儿可以预见的麻烦而心烦，此时很没好气道。 唐冶噎住，哭笑不得的指指自己：“我？鸭？”他叉腰，“叶青青你是到了自己地盘胆就肥了是吗？” “你是没被街坊大妈支配过，我可是年年和她们斗智斗勇！”叶青青说着已经开门进屋，也不招呼唐冶，自顾自直接进卧室拿出了装日记的木盒子，抱在怀里走出来，“你是要在我的地盘看，还是要在酒店看，反正我不会让你带回去的。” 唐冶叹口气，摊手：“我真觉得我做鸭屈才了，但我愿意吃这一次软饭。”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啊！”唐冶就算服软都这么讨人嫌，叶青青越听越气，把木盒子往茶几上一放就管自己走了。 唐冶坐在沙发上，神情郑重的看了一会儿木箱子，手指甚至在木箱上摩挲了一下，才仔细的打开木盒子，又开始端详里面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日记本。 叶青青在一旁餐桌边坐着，总觉得唐冶一举一动都给她巨大压力，她受不了就站起来，到小吧台边：“茶，咖啡？” “……咖啡，美式，谢谢。”唐冶头也不抬，观察着日记本排序。 这是要夜战啊，叶青青点点头，给他做了杯咖啡放在茶几上。 她是一点也不想就近观察唐冶的表情变化，在他翻开日记本前先端着自己的咖啡逃也似的进了卧室，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心里挂着事情，想当然的战绩就极差，把队友坑得哭天喊地骂声一片，没一会儿就被踢出了队伍。她也不气馁，转头打开另外一个网游，开始无脑刷怪，但好歹没有不自量力到去找团队刷副本再坑一群队友——天知道她已经紧张的气都喘不匀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速度匀称，迟缓，非常镇定。 可叶青青还是被吓得手一抖，手划过键盘带出一串乱码。 门后，唐冶的声音也很匀称，迟缓，镇定。 “叶青青，我想我遇到一点小问题，需要你帮忙解释一下。”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不懂 小问题？ 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语气，小问题？ 叶青青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看了一眼自己没喝两口的咖啡，心里估量着这一杯不知道够不够，却也没别的办法，拿着杯子起身走了出去。 唐冶靠着墙站在门边，看着她，举起最早的一本日记晃了晃：“我久经考验的阅读理解能力受到了挑战。” 叶青青，干巴巴的：“……嘿嘿。” “从第一页起，我就没看懂，到后来，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本日记了。” “……哈哈。” “你确定，这是，原版的，未经删改的，叶阿棠的，日记？” “……恩。” “你，看完了？” “对。” “没感到有任何问题？” “……没。” “你真的看完了？！” “对！” “你真的！没觉得，有问题？！” “对，没！” 唐冶死死的盯着她，许久才道，“你识字吧？” “……”叶青青，看傻子的眼神。 唐冶，挥了挥日记本：“你没觉得日记里好像有两个人吗！” “有。” “这不奇怪吗？！她精神分裂，还是双重人格？为什么会这么截然不同，完全像两个人！问题是，她的阅历不足以支撑她形成另外一个人格，那个，那个……” “阿姐。” “对，那个阿姐，这不可能，这阿姐看起来像个，像个……” “社会人。” “对！”唐冶每一次语塞都被叶青青面无表情的接上，他感到很困惑，“你真的不觉得有问题？你连我爸为什么不提叶阿棠都好奇，却不好奇叶阿棠居然像个有双重人格这种事情？” 叶青青摇头：“不好奇。” 唐冶闭嘴，挑眉，看着她，许久才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隐藏的悬疑家。” “不，”叶青青叹气，“我是阿姐。” “？？？”唐冶。 叶青青又叹气：“你还没看完吧，看完再交流好吗？” “……但你这句话让我更混乱了。” “把阿姐想成我，一个完整的人，就好很多了。” 唐冶的狐疑并没有因为她释然多少，相反他看起来更加烦躁了，转身继续去看日记。 叶青青此时反而舒坦了，坐在他旁边开始玩手机，间或看看他看的进度。 唐冶看得并不快，首先是看得仔细，其次就和当初叶青青不得不熬夜的原因一样，阿棠的字真的不是很友好，难以辨认的结果就是想认真看的人更加费神。 叶青青太懂了，她耐心的等着，一点困意都没有，甚至已经开始考虑一会儿怎么跟唐冶解释。 是层层推进急死他，还是一股脑吐出来让他消化不良？ 或者再装神弄鬼一会儿，让他自己猜？ ……但跟他装神弄鬼很大概率会被打脸。 叶青青心里正在nabcd中反复横跳时，唐冶忽然长舒一口气，一口喝完了咖啡，抬头问她：“阿姐出现了几次？” “啊？” “阿姐一共出现了几次？” “两次。” “好的。”唐冶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日记本，揉了揉眉间，皱眉思索起来。 叶青青又开始紧张了，她缓缓起身，像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正襟危坐。 “我有个，很恐怖的发现。”唐冶忽然道，他微微倾身，双目定定的看着她，“不能说可怕，只能说恐怖……你说你是阿姐。” 叶青青笑了笑。 “你真的，和这个阿姐，很像，简直一模一样。”他说着，补充了一句，“性格上。” “你很快会发现笔迹也很像。”叶青青快速道。 “但这不科学。”唐冶眯起眼，“这一点都不科学，我不懂。” “我也不懂。”叶青青摊摊手，“这就是我一直不说的原因。” 两人两两对望，许久不说一句话。 “……别告诉我是穿越。”唐冶终于忍不住了。 叶青青笑了一声：“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六章 和他爸不得不说的 “所以说，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梦？” “不，是两场。” “……” 天已经蒙蒙亮，房里满是咖啡的香气，叶青青和唐冶面对面坐着，各有所思。 讲述整个过程并没有叶青青想象的吃力，因为唐冶本就已经看完了大半的内容，配合她的讲解，整盒日记食用效果甚佳。 除了唐冶这颗家脑子里那根属于科学的弦被疯狂拨动以外。 “如果这是假的，这其实是个……还不错的，素材。”他说得有些艰难。 “嗯，可惜这是真的。” “可惜这是真的。”唐冶翻了翻盒子，“那就有点，诡异了……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叶青青笑：“自投罗网？” “不要去。”唐冶点头，“做得对。” “……谢谢。”这不废话么，她这事儿随便放哪咨询都会被引流到区好吗？ “你说你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忘了发生了什么，”唐冶又道，“是一点印象都没，还是知道发生了事但不知道具体内容。” “你有做过梦醒来后忘掉但知道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的时候吧？”叶青青觉得自己真是精准诠释。 唐冶果然立刻明白了，他表情还是有些诡异，很茫然，但又很努力的想想出个结论。结果就是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倒在沙发上，拿靠枕捂住了脸：“今天我拍不了了……都怪你。” “……啥？！是你自己要看的！”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你多大个人了这点信息量都撑不住吗？” “这点！？”唐冶坐起来，“我面前有个姑娘二十来岁，然而她说她四十年前就认识我爸，她还知道我爸年轻的样子！甚至比我还清楚我爸过去！原因是她做梦！穿越！还附身了我爸的小迷妹！这叫一点信息量？你要不要找个你爸的前世今生来体验一下我的感受？” “……说就说嘛干嘛扯到我爸。” “我问你个问题。”唐冶冷声道，“你，变成叶阿棠的时候，第一次，那次。” “昂。” “有没有肖想我爸？” “……啊？” “有没有想过……”唐冶难得踌躇起来，可还是坚强开口，“把我爸……” 叶青青歪头，洗耳恭听状。 “把我爸……泡到手？” 噗！叶青青心里喷笑，她忍住了，反而面无表情的挑挑眉，利索道：“想过啊。” “啊！？”唐冶居然对这个答案很意外，瞪大眼看着她。 叶青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耸耸肩：“肯定的呀。” “还肯定？！” “那是你爸呀！”叶青青也一脸不可思议，“你爸！二十来岁！在昭里！还有文化！谁不想要啊？！” 唐冶嘴都张大了，宛如“呐喊”。 “说实话，你爸年轻时比你帅多了。”叶青青忍笑。 唐冶蹭的站起来，在沙发前来回走了两圈，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叶青青在一旁看着，感觉很好笑：“干什么呀你，你不是对你爸的魅力也很清楚吗？” “那不是，那是因为……”唐冶语无伦次，他皱着眉，伸手压了压，“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叶青青“哦”了一声，在旁边乖乖坐着，斜眼瞥到唐冶越走越快，还是忍不住道：“你要知道，那时候我是叶阿棠，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去，我首先得考虑一个出路。一个女孩子，没技能，没文凭，没人脉，甚至没颜值没身材……只有青春。那个情况下考虑你爸难道你会以为我觉得赚到了？” 唐冶抬高声音：“所以对方是我爸你还委屈了？！” “喂你重点在哪里啊你疯掉啦？！”叶青青大叫。 唐冶：“……你继续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然后发现你爸喜欢那个王燕妮，又发现高考恢复，我一天天看教材的我不去高考难道等着辅导你爸和王燕妮的娃啊？果断就选高考了啊！” “这些你为什么不写日记里？” “那是我写给阿棠的！又不是真的日记，谁没事费那劲去记这么羞耻的心路历程啊？！再说了！我怎么知道阿棠会不会回来，她回来肯定没这本事高考了啊，所以要不是事出突然，我还是会为了阿棠考虑勾引你爸的啊！” “哇你一个女孩儿家家说出这话要不要脸！你也不想想我爸都几岁了。” “有什么好想的，我都说了，你爸二十来岁比你好多了，又好看又温柔。” “那你勾引到了吗？”唐冶冷不丁问。 叶青青一卡：“啊？” “你勾引到了？” “……唔，没。” “真的？”唐冶眯起眼。 叶青青有点心虚，但现在在阿行儿子面前讨论这个话题着实有点羞耻，她避而不谈：“这你难道不是应该问你爸吗？” 唐冶看着他吗，有点咬牙切齿：“我会去问的。” “去就去，谁怕谁。” 两人斗鸡一样对瞪着时，唐冶手机响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人鬼情未了？ 大坤来催拍戏了。 两人面面相觑，看到对方熬了一夜后青黄不接的脸色，都露出了苦笑。 “全怪你。”唐冶甩锅没有二话。 “纳尼？！”叶青青惊。 “不管了，先走。” “不是，我是说，等下……”叶青青尔康手。 “什么？” “你……算了，先回酒店吧。” “回什么酒店，图书馆啊！回酒店干嘛？” “你昨天一晚上妆都没卸……”叶青青指了指他，“说实话，有点丑。” “……”唐冶抹了抹脸，面色发黑。 再天生丽质也逃不过毒辣的镜头，阿洋对他的脸也没留手，那是一层层可劲儿的往上抹。以至于一晚上过去，唐冶的脸看起来简直斑驳。 “劳驾您老人家先等一下，我给你卸个妆，敷个面膜，好不好？”叶青青谨慎的问，之前卸妆全是拍摄后阿洋统一处理的，虽然已经很干净了，但她回去还是会用自己的卸妆膏和洗面奶再洗一遍。 只是她不知道看起来很铁的某直男会不会介意她的建议。 结果唐冶一点也不介意，还很大爷的坐下了，抬脸：“来。” 叶青青：“？你干嘛。” “来卸妆啊。” “我只有卸妆膏，没有卸妆水。”他果然被阿洋惯坏了，阿洋都是用化妆棉蘸了卸妆水给人擦脸，但卸妆膏不能这么弄，卸妆膏得跟雪花膏一样在脸上一阵抹然后洗掉。 ……反正不能帮忙。 “有差别吗？”唐冶果然问了。 叶青青只能这样那样一说，唐冶听完，耸耸肩：“那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抹干净。”然后继续仰着脸，“快点，我很累啊，让我眯会儿。” mmp！叶青青气不打一处来：“我也没睡啊！” “你等会儿可以补觉，又没多少你的戏。” “……”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叶青青简直怒发冲冠了，很想跟他就这么杠下去，但是想到现在全剧组都供着眼前这尊佛，她一个打杂的根本没底气，只能忍气吞声的进去拿卸妆膏，掏了一坨，拿出来糊在唐冶脸上，开始抹。 ……隔着一层油抹别人的脸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自己和初恋男友牵手时，就是这样，接触的地方热腾腾的，刚一触碰就想逃开，与此同时周身一阵鸡皮疙瘩，那电流直达天灵盖。 她觉得唐冶的呼吸好像也消失了一瞬。 两人都顿了顿，随即叶青青咬牙，加大力量粗暴的抹起来。他脸真滑，毛孔比她还细的感觉，卸掉的地方都看不到痘印，眼睛虽然闭着还在抖，但越发显得睫毛长又密，不过他脸颊那儿有点毛刺，是蠢蠢欲动的胡渣。 这是个成年男人……叶青青很难忽视这一点。还是个皮肤比自己好，长相比自己好，身材比自己好，性格，肯定没自己好的成年、单身男人。 好安静，怎么只有油膏划动的声音。 太近了，太暧昧了。 她绷着脸快速抹掉唐冶脸上的卸妆膏，松开手：“起来。” 唐冶睁开眼，皱眉：“干嘛？” “接下来我没法帮你了，你得去厕所把它洗掉，用阿洋那样的擦法得擦一辈子。” “那就擦一辈子呗。”唐冶道。 叶青青一顿：“你就这点出息？” “哼。”他笑了一声，看了看叶青青油滋滋的双手，忽然道，“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像一本电影。” “……你别跟我说是人鬼情未了。” “哈，还真是，像不像？” “像个鬼啊。”叶青青想到男女主在那儿玩泥巴还亲亲我我，背景音乐在那‘and爱爱爱爱爱爱’，就觉得又是一阵电流从尾椎直窜上头，“快洗！” “好好好。”唐冶笑嘻嘻的站起来，“我去洗。” “那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叶青青道，“如果不回酒店的话，或许你会想洗个澡，楼下有超市卖男士内裤，你洗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买一条……当然，如果你无所谓，那我也无所谓。” 但是熬夜后洗个澡比什么都提神，相信唐冶也明白。 唐冶果然懂，他点点头：“那我还是洗个澡吧。” “东西里面都有，我给你拿一条一次性浴巾，你洗着，我下去给你买内裤，”叶青青利索的穿上鞋，突然想到个关键问题，“等下，我没给男的买过内裤，那个，有尺码吗？” 唐冶刚进洗手间，闻言转身，诡异的笑了笑：“照你想象的来。” 叶青青咬牙：“我知道了，那就沙滩裤衩吧。” 唐冶：“……”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八章 唐冶可怜？ 幸好便利店小哥和唐冶差不多身高，看着也瘦瘦的，虽然小哥反复声明“不见真章不能算数”，叶青青还是果决的买了小哥推荐的尺寸。 回去后把内裤放在门外，因为是旅行用一次性内裤，还能直接穿。 她之前唐冶看日记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卸了妆，现在便先敷了面膜，没一会儿唐冶就出来了，叶青青随手指了指一旁的衣服：“新的，看看要不要穿，不要的话只能穿你自己的了。” 说着回头一望，唐冶果然赤裸着上身，只穿了牛仔……居然有人鱼线。 想到自己的小肚腩，她默默的转过了头，却又被唐冶叫住，他举起她准备的黑色运动衫，好奇：“你怎么会有男款的衣服？” “集团运动会社里集体采购的，我当时负责保管，剩下两件没人要，就一直放着了。” “这么说你也有。” “昂……运动穿，还挺舒服的。” “是挺舒服。” 闻言，叶青青又回头看，却见唐冶已经利落的套上了。说实话那运动衫社里都当一次性产品买，所以土里土气的，但身材好果然穿啥都洋气，她羡慕的看了两眼，又拿出面膜：“你自己贴吧，我要去洗澡了。” 唐冶拿过去，想了想，问：“怎么用？” “别闹了，我很累诶。”叶青青出去跑了一趟，确实有点虚脱的感觉。 唐冶挑了挑眉，不再说话，拿着面膜去了厨房。 叶青青拿了换洗衣服进去快速的洗了个澡，稍稍吹了下头就出来了，又拿出麦片一人泡了一碗当早饭，勉强把精气神拾掇起来了，便再次叫车去了图书馆。 今天周一，图书馆人并不多。叶青青暂时没戏份，阿洋就先给唐冶化妆，一边化妆一边抱怨：“怎么回事，你俩晚上干嘛呢，黑眼圈都能挤出黑水了！粉底都抹不上去！” 叶青青在一旁没好气：“干你！” 阿洋：“哎呀，难怪我今早起床腰酸背痛的，你也不知道轻点？！” “……失陪！” “嘻嘻！”阿洋击败了叶青青，回头对付唐冶，“说真的诶，一晚上没睡？” 唐冶：“嗯。” “就今天一天了，忍忍不行吗？” “喂！”叶青青在一旁大叫。 “看，她说不行。”唐冶。 “你们……”叶青青听不下去了，气鼓鼓的挪到一边，撅起嘴。 旁边孙老师一直在看热闹：“你啊，昨晚他们喊你们吃夜宵，大家都在，就你俩不在，差点去问酒店你们有没有单独开房。” “他们想太多了吧，我自己住处也不远嘛本来。” “哎，你觉得唐冶这个人怎么样？” 孙老师冷不丁这么一问，叶青青怪异感顿生，她刚一抿嘴，孙老师就笑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么问很像家里那些烦人长辈？” “那倒没有……就是，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像我们以前，哪来那么多别别扭扭的，碰到了，聊两句，觉得可以，逛几天公园，成了，过一年孩子都出来了，不也过得好好的。” “我爸妈也这么说。”叶青青笑。 “那你看现在，明明都有意思，但就是你退我进我退你进的，何必呢，试一下怎么了？” “……”下意识的否认快出口时，叶青青却纠结了，她没想到这话是孙老师先问出来，却又觉得她恰是最适合倾听的人，虽然黎老师也行，但黎老师并没有和唐冶有这样的交集，算不上中立。 “我也没进过。”她嘟囔，“我最主动的时候，是希望他跟我合作，没有别的意思的。” “是的，他说过的，”孙老师道，“谈项目的时候我们领导开玩笑说，有集团的小姑娘把他色诱到，他还很生气来着。” “……”叶青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那我有空谢谢他。” “哈哈！”孙老师笑起来，“真要谢，就不要想太多。说真的，唐冶这样的孩子我见得不多，但大多数都很好，就是以前家庭有些缺失，不会表达，你说他可不可靠？可靠的。但他本来性格就有缺陷，偏偏又年少成名，高处不胜寒嘛，越发没朋友了。你看你好不容易能跟他处得好，他多宝贝啊，什么都想说，说重了点就要看你脸色，我看他都有点可怜了。” 他可怜？他看她脸色？！阿姨你是不是脑补太厉害了！听君一席话，她三观先毁了好吗！ 叶青青看着化完妆气势汹汹走向片场，女王蜂一样的唐冶，完全想象不能！敢问穿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九章 越来越傻 “平常心吧，水到渠成嘛。”这是孙老师的总结，然后她就没事人一样坐到大坤旁边去看拍摄了。 留叶青青一个在那傻乎乎的坐着围观，心潮澎湃是有点，但更多的是无奈。 就差一层窗户纸，她就是没这个勇气捅。虽然捅了又怎么样呢，一直不捅他俩这样的性格不仅不可能成恋人，长期的朋友都不可能。如果捅破了，大不了还是一死。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 她要是有当初在微博勾搭他时的不要脸就好了。 周一的图书馆人很少，除了唐冶因为困反应有点慢表情有点僵，其他方面都很顺利。 叶青青知道咖啡已经救不了他了，毕竟他喝了一晚上，所以在自己撑不住要睡过去的时候，出去买了点红牛，两人勉为其难提了神，撑过一个上午，到旁边咖啡馆午休。 叶青青要开始准备她回去时的工作了。她手机不离身，在那儿啪啪啪操作着，和乙方聊天。又和同事打听社里的情况。 前几天她就知道招投标的事情黄了，果不其然，她不接盘，吴庸他们就冷处理了这事儿，这次周一例会上提都没提，只是简单说了一下要年中总结和发年终奖的事情。 【不过你如果回来的话魏简他们可能会跟你谈续签的事情，反正就是长约干不干，接下来会不会乖，这样……】凌潇这般从前线发来消息。 “哎。”叶青青烦躁的挠挠头，“啧，麻烦。” 对面唐冶正躺在沙发上闭眼假寐，听到声音睁开眼：“干嘛？” 跟孙老师聊过后，若要说有什么用处，那大概就是叶青青心态平和了很多，至少不再扭捏，她耸耸肩：“我们社年中幺蛾子开始了，发年终奖，还有续签什么的。” “你还跟他们续签？”就算叶青青只透露了一点，唐冶也知道她职场生活如何，“活着不好吗？” “不工作就活不了了呀。” “你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吗？” 唐冶仿佛意有所指，与叶青青对视两秒。叶青青扭过头，嘟嘴：“反正我不要跟你干。” “为什么，我都没开薪酬，你怎么知道你会不满意？” “不想年纪轻轻高血压。” “……”唐冶语塞，瞪了她半晌，继续闭上眼，冷声道，“随你。” 所以最后还是回到原点，叶青青无奈的叹口气，趴在桌上玩了一会儿手机，也睡了过去。 下午叶青青醒来时，对面唐冶已经不见了，她看看时间，竟然比预订的拍摄时间还过了一小时，她知道唐冶是想让她多睡会儿，心里又想起孙老师说的那些话，觉得很是无奈。 到了图书馆门口，正好看到剧组在拍唐冶进入图书馆的那一幕。他需要很路人的走过，然后看到图书馆，想了想后，走进去。 对于不是专业演员的他们，大坤设计的动作都很简单，可是越是简单的动作却越是难以自然的表现。唐冶这边走得脸都黑了，大坤就是不满意，在那儿看着回放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太帅，导致走路都自带滤镜？” “噗！”叶青青走近时刚听到这句。 唐冶：“……我已经快忘了怎么走路了朋友。” “要我们的小妹子牵着你吗？”大坤往叶青青那一伸手。 叶青青：“哈？” 唐冶黑下脸：“不用。” “那再来一遍吧，朋友。”大坤道，“青青来你就在我边上坐。”他拍拍另一侧属于编剧的位置。 叶青青哦了一声，呆呆的走过去坐下，正襟危坐。 “action！”大坤发令。 唐冶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走着，他左右看，他到他们的位置，看到图书馆，顿了顿，走了进去。 “咔！” 大坤喊完，转头问叶青青：“有没有觉得哪里怪？” 叶青青迟疑：“走路，不自然？” “对啊，就差同手同脚了！”大坤崩溃大叫，又朝叶青青掸手，“你可以走开了快走开！越来越不对了！” 叶青青哭笑不得的站起来又走到一旁，那边唐冶转身的时候脸已经阴沉沉了：“走个路而已，你还想怎么样？” “你是从来不知道路人怎么走路，还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走路这么拽？”大坤比他还悲愤。 唐冶：“……” “噗！”叶青青又忍不住了，结果抬头看到大坤和唐冶都瞪向了自己，却反而更想笑了，“干嘛呀，”她咧开嘴，“再来呗，多大点事儿，多走几遍，走累了，不就不会那么拽了。” 唐冶继续：“……” “诶，好主意！”大坤瞬间被说服了，而且很开心，朝唐冶勾勾手指，“我还不信了，来！” 于是唐冶又气哼哼的走到原点。 “呼！”一旁阿洋小声舒了口气，道，“也就你了。” “嗯？” “你看他俩同时生气，别人谁敢说话。” “……”叶青青一愣，忽然发现，方才唐冶无语的时候，全场好像确实鸦雀无声，没人愿意出头引走战火。连孙老师都双手抱胸，远远站在一旁，纯然旁观的样子。 她居然这么自信、这么大脸的站了出来，明明她一向谨慎，绝不乱来的。 “哎，我越来越傻了。”她捂住脸，哀悼自己谨慎的过去。 阿洋异样的看着她，许久才道：“是啊，越来越傻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章 真相伤人 大概唐冶气性上来了，观察了一会儿其他路人后很快抓到了诀窍，几步搞定了这一幕。大家开始拾掇拾掇，准备最后的一幕——到图书馆落地窗前坐着，在夕阳中合上书本。 本来还有一场他办读书会，叶青青作为员工在一旁拖地拖一半听到入迷，唐冶抬头看到她后笑了一笑的场景，但大家都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恐怕他俩对手戏能拍到下个世纪，所以大坤很利落的删了。 叶青青和唐冶都长舒一口气，于是最后一幕也结束的非常顺利。 随着大坤“咔”的一声，宣布唐冶杀青，所有人都陷入了感激涕零的状态。 首先是剧组的师傅们一起大喊：“谢谢！”随后编剧和导演也相互拥抱庆祝，看起来好像拍完了一整本电影，而不是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宣传片。 连带着因为删掉戏份而“被杀青”的叶青青也激动了起来，和孙老师相视而笑，又和其他妹子拥抱。 一旁阿洋正在给唐冶卸妆，叶青青就去帮剧组整理东西，一边理一边跟旁边的灯光师傅聊天。 师傅是个中年大叔，有妻有女，常年跟组在外奔波赚钱，所以对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很照顾。 “师傅辛苦啦。”叶青青慰问道。 “哪里，你们才辛苦。”灯光师傅道，“尤其是你，太辛苦了。” “啊？” 师傅看了看唐冶那个方向，他正跟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坐着，一旁阿洋拿卸妆棉仔细擦着他的脸，那小心细致的样活像个小太监：“哎，这么难伺候的主，我入行这么久没见过。” “哈？” “我们导演还算会做人了吧，你看他被气成什么样了，哎呀，真不容易。” “噗！” “你还别笑，之前他们开会的时候回来我们坤导都在考虑要不要推掉了，你说这个作家吧也不大是明星，也不算耍大牌，但就是脾气不好，我们坤导也年轻，吵不过又不能跟人打，是吧？多气人。后来集团那边就说，找个人来缓冲下。” 叶青青：“……我？” “还能谁，又没别人来。” “……”叶青青露出了微笑，“缓冲的啊。” “我们还当是找了他爸什么的，毕竟没别的合适的人嘛，结果说来了个他的小编辑，我们想哎呀你说这不是弄来个玩具让他玩么？” “……玩具啊？”微笑逐渐安详。 “还好，你争气，好像真的有点能耐，哎，我们都捏把汗。”灯光师傅压低声音，“我们坤导也是有脾气的，以前不是没跟人片场里打过，还专抢我的灯做武器！” 叶青青：“应该的。” “啊？” “就该抄起灯把所有人打一顿！” “……”灯光师傅，“你不会生气了吧，我们背后都夸你呢！真不错，又聪明又好看脾气也好。” 他压低声音：“闺女我跟你说，别跟那个大作家！太委屈了！我们坤导比他好多了！” 叶青青：“你们几个大叔平时背地里怎么这么八卦啊！” 师傅委屈：“那我们还能聊啥？你放心，我们看人准的，那小子不靠谱，别被他迷了魂，以后有的苦头吃！” 叶青青：你去跟孙老师battle吧，我不管了！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一章 负责的原因 晚上大家一起参加庆功宴，孙老师公费请客，就在附近摆了两桌，师傅们一桌，主创们一桌，气氛其乐融融。 叶青青还是和唐冶坐一块，她已经麻木了，甚至因为之前灯光师傅的透露，对自己的职责有了非常深层次的理解。 饮料来了，她问唐冶：“酒？可乐？” 唐冶怪异的看看她，平时大家都是自助，他道：“橙汁。” 非得挑选项里没的，这顿又不是她请客！叶青青翻了个白眼把已经捏在手里的可乐倒自己杯子里，不高欣：“那你等会儿吧。” 唐冶笑了一声，自己起身拿过红酒，在高脚杯里倒了一杯。 场面静了一下。 这么多下来，唐冶从来没喝过酒。之前编剧几个还劝了一下，他一皱眉，大家就都歇了。结果今他居然主动倒酒喝，这是大作家要浇愁了？ 叶青青觉得有点慌，还往远处挪了挪。 唐冶倒了酒，先闻了闻，没表达什么意见，见周围都在看他，便笑了笑，起身举杯：“这几，多有得罪，有劳各位担待，对不起……还有谢谢。”罢，他仰头一饮而尽，在一众惊讶的神情中面不改色道：“你们随意，这不是酒局。” “对对对，这不是酒局，我们随意，我们随意啊，哎唐你太客气了。”孙老师立刻举起手里的杯子打圆场，她也是红酒，只不过只有浅浅一层，她的抿了一口。 叶青青倒不客气，她喜欢喝可乐，所以咕咚就一大口，单独跟唐冶举杯示意了一下。 于是大家纷纷“随意”，表情有些不自在，也有些释然，阿洋先道：“不是我，唐冶你这外在条件，太适合当演员了。” 唐冶刚一要冷笑，一旁大坤紧接着道：“但你当演员太委屈了，以后再有人喊你拍片，你要绷住，可别轻易点头，除非是咱们这种文化性质的，你干净，可别掉那大泥潭子。” 在座主创纷纷点头，孙老师笑道：“我们唐当演员肯定也是一股清流。” “他火不起来的啦。”叶青青忍不住道，还很嫌弃的瞥一旁的唐冶，“他这样子，主角都让他演成反派了，啧啧。” “哼！”唐冶哼笑一声，管自己夹菜，不跟她一般见识。 周围的人一阵笑，也开始吃起来，期间觥筹交错，倒是气氛祥和。中间大坤还分享了不少的明星八卦，有许多竟然唐冶都清楚，现在有不少当红明星都演过他的改编的影视剧，他都有联系方式，平常虽然不多接触，但总会有人给他递各种圈内消息。 不过几个直男也聊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在座两个女的一个中年职场精英孙老师，还有一个脸盲少女叶青青，这个可以聊一晚的话题在饭桌上居然没撑过半场，又聊聊书和电影，才勉强吃完这一顿，也算宾主尽欢。 之后便要就地解散了，大坤他们在酒店住一晚就要回自己的城市去做后期，孙老师几个本市的就都退了房各回各家，唐冶又问叶青青去不去看方凛，叶青青拒绝了。 “我一周见你爸的次数比见我自己爸妈都多了，不去不去。” “你梦里见我爸的次数比谁都多吧。”唐冶道。 “？？？”叶青青黑人问号脸，“你是以什么心情出这话的啊，我没懂。” “抱歉，”唐冶非常利落的道歉，“我只是还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咳，穿越的事。” “我能的都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你不觉得这可以利用吗？” “嗯？” 唐冶似乎也只是随口一，他并没有回应，只是皱眉思索了一下，无奈道：“那先这样吧，我需要理一理……你会帮我的吧？” 叶青青一愣，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居然还要问一遍，难道觉得在出一切后她会撒手不管？她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你肯定得帮我，你和我爸的交情可比我还久。”唐冶皱眉。 “可你爸以为有交情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呀。”叶青青故作无赖。 “我不管，你得负责。”唐冶眯眼，“雪崩之下可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可算是当事人。” “喂这锅可太重了啊我不背！”叶青青大剑 “……”唐冶居然语塞了，有些纠结皱了皱眉，看着颇为无助。 “哎，”叶青青叹口气，“放心啦，我肯定会帮到底的，毕竟……” 唐冶闻言抬头，等着。 “毕竟，”叶青青忍不住一笑，“我可是一直把我们阿行，当弟弟一样关照着的呀。” “……”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二章 她回来了 虽然拍摄的一周过得很愉快，但第二叶青青去上班的心情，还是略有些像上坟。 她觉得这个工作自己大概是干不了，时间久了非得抑郁症不可，踏出电梯的时候都有种进龙潭虎穴的恐怖福 硬着头皮一路穿过走廊进了办公室，里面自己的座位好好的在那，一摸，一层灰。 这不奇怪，他们社一向卫生自己搞，她和林共用一间办公室，谁想起来就扫个地，集团的清洁阿姨只管楼道等公共区域，倒没谁一定要帮她擦桌子。 林还没来，她就管自己拿了柜子里的脸盆抹布，去打水给自己擦了下桌椅和电脑，正擦着，林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看到她一愣，道：“哦哟叶你回来了啊？” “嗯，”叶青青应了一声，看看时间，林又迟到了。她没什么，只是道，“几不来都是灰。” “是啊，这气开窗刚刚好，就灰尘多了。”林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两人开始各干各的。 叶青青等整理的差不多了，就去跟魏简报到：“魏老师，我来了。” 魏简抬头看到她，应了一声：“回来了啊。” “嗯……”叶青青打个招呼就后退，“那我去干活了。” “嗯，去吧。” 既然没多的话，叶青青也无所谓了，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继续手头的项目。 《信息技术一点通》教辅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让编务整理了所有出版材料去出版局申请版号，这是一个很随缘的事情，出版局首先要审核了他们的样品，确定没有问题，才会给版号，所以究竟会花多久，叶青青也不清楚。 这并不取决于内容多少或者有趣与否，纯粹就看对方的情况，如果审的人恰好手头有一杯香甜的奶茶肩上有一撇暖暖的阳光，不定他嗖的一下就审完了。可如果很不幸那人身边有领导在叨逼叨，手头放了山一样高的一叠材料……那可能就有好一阵子要磨了。 之后就是《三千弱水》了，这其实面临和《信息技术》一样的问题，前期都好过，关键就是上头的速度。 这一眨眼，叶青青手头的活儿好像都清干净了。 她陷入纠结，出版社一般都是来一笔做一笔，没要一直处于工作状态，但拿人钱财，到底不好明目张胆歇着。可此时她有了撤离的心思，就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去讨活儿干——毕竟这很有可能直接导致她离职的时候还有一堆要交接的。 更难过的是她还得考虑下家……裸辞到底没安全福 她去编务那儿问了问版号的进度，又到凌潇那儿八卦了一下她不在的一个礼拜社里的情况，混过了一个上午，最终下午还是没绷住，跑去问魏简：“魏老师，我这边手头活儿都清了。” “嗯。”魏简道，“我知道，你要不先帮高做一下他最近拍的课吧，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还给活儿干那还算有话讲，叶青青点点头，二话不转头去找高，高就在办公室另一头，他电脑两边都搁着初音手办，脖子上的耳机还是eva的周边，十足的二次元。 叶青青对这些也是如数家珍的，高一度将她引为知己，结果发现这是一个光不买的白女票党后，又继续自闭进了自己的二次元世界，但总的来两饶交情还算可以，至少面对面还能点个头，大多数时候他都沉浸在个人世界，要不是吴庸等上层领导偏爱男丁，他这“没礼貌”的样子早让整个塞进鞋里了。 “喂，高老板，分我点活儿干呗。”叶青青过去道。 高二话没，划拉过来两个u盘：“就按名师的标准来。” “多久要啊？” 高一脸嫌弃：“这玩意儿又没人看，慢慢来。” 喂魏简还在旁边呢你就这么没问题吗！？叶青青拿着u盘一脸尴尬：“那我去弄了。” “具体要求我转你了，自己看吧。”高道，“还有片头片尾，一起加上。” “哦好，我去看看。” 叶青青回了自己座位，打开u盘开始看，不出意外依然是一些学校授权的示范课和讲座，基本上是纪念性质。 她埋头做了一下午，感觉有时候有点事情做果然会少很多烦恼，可就在快下班的时候，唐冶发来了一条微信。 【王燕妮回来了，想不想见见故人？】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三章 口舌之利 刚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叶青青还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这是谁。 燕妮，王燕妮啊。 她也要六十岁了吧。 除了王校长的死，这姑娘无论是现实还是书里，都一直处于一个光明的角落，看起来最幸福，失去的也不少，但其实仔细想想，她的前半生也满是流离和伤感，并不让人羡慕嫉妒。 甚至可以异国的生活不见得会比叶阿棠最后几年在昭里的生活来得舒服，可这么想着，叶青青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脑补太多，不定人家过得很好呢。 她看着唐冶那条微信心潮澎湃，许久没有回信，一直到下班回了公寓，才回复：【我不知道。】 发完这一句她真的特别庆幸自己把穿越的事情告诉了唐冶，至少他肯定能明白她此时的纠结。 她曾经是叶阿棠，她又不是叶阿棠，她现在是叶青青，但是在面对王燕妮的时候，她很可能串戏。 王燕妮年纪大了，可吃不得刺激，到时候可别叶青青来句什么“燕妮我好想念你妈的芝麻糕”，她估计能当场昏过去。 唐冶果然懂，他过了许久才回复：【决定权在你，只是觉得你可能感兴趣。】 【你把她叫回来做什么？】 【蒋志洲不配心安理得的活着。】 卧槽好狠：【……你就这么确定是他了？】 【所以有另一个忙，或许你得帮我。】 【什么？】 【见面聊。】 【啊？】 【明晚上金拱门。】 【……】 约金拱门真是……意外的合胃口却诡异，叶青青无话可真是有点跃跃欲试，只能回了个【好】，心想明金拱门要不要穿得正式一点，显得自己是提前一就约好在那吃的。 毕竟现在谁去金拱门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啊。 第二，她正剪着课件，魏简过来提醒她：“叶，别忘了年中总结。” “哦哦哦对！”叶青青倒真的忘了这点，她立刻点开了ord写了起来，他们社一年到头正经事也没多少，写写年中总结不算麻烦，她直接打开自己的工作文件夹，对照着时间线把自己这半年来的工作都列举了出来，一个个写进了年中总结里。 总结写多了她也有零心得，反正不用很多，够看就行，客套话也不用很多，看着高大上就行；失败的项目不需要提，反正最后都没做成。 大概一个时左右她就写完了，直接发给了魏简。结果下午，魏简过来找她，问：“叶，你不是还差点和唐冶合作成吗，怎么这些不？” 叶青青：“可这不是没成功吗？我觉得了没意思啊。” “谁没意思，这年中总结，不仅是你一个饶总结，还要全社总结，你得让领导看到你们工作对的地方和错的地方，才能知道接下来对社里是怎么个领导方向，对不对？” 叶青青皱眉：“魏老师您的意思是我这么做是错的？” “那也不是这么，你看你想法是好的嘛，但是方法不对，而且领会错了领导的意思，就闹了那么大个笑话，是不是有必要检讨一下？” “啥？还得检讨？”叶青青声音大了起来，“魏老师，您该不会到时候年中总结会还要让我来读吧？” 魏简不耐：“哎你想多了，我就是举个例子，你看我们其他人做总结也不是报喜不报忧的呀。” 叶青青：“好像一直都报喜不报忧啊。”她都忘了谁教她的，反正五年了不都这么过来的。 魏简：“……哎总之我们实事求是吧。” “那魏老师，”叶青青知道自己又要作死了，“这次招投标的事，你们也写上去吗？” 魏简：“……” 叶青青懂了，这摆明就是她们自作多情的事不写，她自作多情的事就要写了嘛，原来上头已经看她如此不爽，要在年中就开掉她了？ 不，不会的，现在纯粹是在恶心她的阶段，毕竟如果她不辞职，他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开掉她。但她又不觉得他们有那么深谋远虑，可能单纯只是想让她不开心吧。 那既然这样，你不让我开心，我也不让你们开心！ 叶青青了然后，笑了一声：“魏老师，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写，方凛的书我还是促成聊，文艺社那边进展应该挺快吧，他们这书不定能拍成电视剧呢。” 魏简：“……”这显然戳到了她的痛楚，她脸色难看：“一本书哪那么容易出，你现在写了，等年中总结的时候还没出，不好算业绩吧。” “那我为集团拉来了唐冶，现在他已经替集团拍完了书展宣传片，即将在书展上上映，这个总算吧。” “还没定论的事就不用写了。” 什么鬼，你写就写你不写就不写？到底谁的年中总结，叶青青一点也不虚：“那我反正做都做了，就先写吧，没谁年中总结一定要是已经做完的事吧。” 魏简：“……” 叶青青面上一脸无辜，心情又是舒畅又是无奈，魏简肯定是不知道自家公公的好事的，现在被她这么怼，估计在家里也不好过。而且真的，这大姐本来就不是精明强干的人，嘴皮子也不利落，料理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樱 不过想到唐冶那一肚子坏水，估摸着不用她怎么多费口舌，魏简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四章 他杀人我诛心 下午叶青青到金拱门和唐冶汇合的时候，别提穿着正式了，整个人都邋邋遢遢的。 唐冶早到一步，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先买了吃的等着。叶青青一坐下，还没拿起可乐，他第一句话就是：“闫队长后到。” “啊？”叶青青差点没反应过来，“你这是想干嘛？给蒋志洲一个鸿门宴？” “那便宜他了。”唐冶道，“先吃。” 叶青青拿起一根薯条：“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我一点头绪都没樱”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让你成为了叶阿棠。” 叶青青：“……你想明白了？” 唐冶：“我觉得是玄学。” 叶青青：“……来，干了这杯可乐。” “你在企图嘲笑我吗？”唐冶眯起眼，“难道你是想听我，叶阿棠其实没有死她隐姓埋名三十年研究出了魂穿机器然后半夜翻进你家把你穿了过去？” “……”叶青青自己喝了可乐以掩饰尴尬，“我也没这么想，我就是，什么都没想。” “因为怎么想都不科学是吧？”唐冶道，“我真的差点就去研究量子力学了，但我很快明白，如果现在我们人类的科学进度还在我的理解范围内，那这件事就绝对在我的理解范围外，我只能相信它是玄学，并且在叶阿棠的日记里尽量找零证据。” “你找到了？”叶青青这次可有话了，“你别驴我，那日记我不仅看过，我还写过呢，我怎么不知道有证据……等下，你不会的是那些她去求神拜佛的经历吧？” 唐冶耸耸肩：“再明白不过了，她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所以把所有的希望也都放在了玄学上，你看她后来在那城隍庙做的，拜佛，还捐钱捐家产，唯恐自己的诚心落在了别饶后面，而事实上呢，你过去了，你帮她见证良致我爸被冤枉的最关键的时候，你还能在四十年后继续帮我爸……” 叶青青苦笑：“我这是欠了你爸啥呀你？或者欠了你们啥，我好端赌就扛起了这么个大梁，敢情佛祖在我出生前就知道我是个学**标兵了？做好事还写日记的那种？” 唐冶耸肩：“如果玄学都解释不清，你刚才的那些，科学更解释不清了。毕竟如果真的有时光机器，我可以直接回去，在那一晚让该死的人去死。” “……”叶青青咽了口口水，“好吧，我们能不能换个温暖点的话题？” “那怎么让蒋志洲难受吧。” ……某种角度讲确实还算温暖，叶青青心里哭笑不得：“你。” “这就是我刚才提起你穿越这件事的原因，我想用玄学压垮他。” 叶青青有不好的预福 “我约来了闫队长，王燕妮，叶建军那儿还没有回应，王俊子我准备派人去接……我打算安排这四个人轮流和蒋志洲见面，跟他好好叙叙旧。” 唐冶把“好好”两个字加了重音，听着很是吓人，叶青青觉得自己已经插不上嘴了，她隐约有点明白了唐冶的想法，但是显然没有唐冶计划的成熟，所以干脆不去想了，洗耳恭听。 “像他那样的老滑头，自以为已经百毒不侵，但其实至刚易折，反而更容易疑神疑鬼。这也是老年人特别容易中招的原因，年纪大了，见得多了，他们更懂得敬畏，尤其是一些不确定到底存不存在的东西。蒋志洲，他看个都能怕成这样，他离吓死，就差一根稻草了。” “你打算，王燕妮他们几个旧人，一个个上，层层推进，让蒋志洲回忆起他的过去，疑神疑鬼然后……都四十年了，他这种人会良心不安吗？” “如果他没做，他就不会良心不安。”唐冶面无表情。 “啊……”她都快忘了这事儿还没定论，“对。” “但如果他真的杀了人。”唐冶冷声道，“那我要诛他的心，也是应该的了吧？”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五章 刻骨铭心的感觉 叶青青万万没想到一顿金拱门都能吃得那么悬念迭起。 而有意思的是金拱门还真是个适合谈事情的地方，因为手头的东西吃完了随时能补，不管是甜的蛋糕饼干，还是咸的薯条鸡块，更别提饮料也是种类齐全，没一会儿两人面前就已经一人一杯咖啡，中间一堆点心了。 叶青青叽叽呱呱的吃着鸡块，还特地去要了自己最喜欢的蘸酱，这边唐冶计划得正欢：“你觉得最让蒋志洲难受的点在哪？” “唔，我想想，”叶青青嚼着，歪头，“他自己已经退休了，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但名声大概还是要的，毕竟他还要做那棵家族的大树，家里人脉的顶梁柱，所以，嗯，这可以下手……” “但这么讲的话，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子孙，所以如果直接切他后路，比如突然卸了他儿子儿媳的工作，让他儿子身败名裂，甚至让他孙子上不来学，再爆出他这个人以前干过这种丑事……哇，爽歪歪，他们家大概也就他一个有用的，到时候他无力回，他的后代围着他嗷嗷大哭，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倒下，这后半辈子，啧啧……” 叶青青完，吐掉了鸡骨头。 抬头，唐冶瞪眼看着她。 叶青青拿鸡翅的动作一顿，茫然：“怎么了？” “你……随口的？” “昂，不是你让我的吗？” 唐冶挑了挑眉：“我，平时得罪你挺多的吧？” 叶青青仔细想了想，点头：“昂，蛮多的。”她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唐冶的意思，心里快笑翻了。 唐冶嗯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把面前的糖醋酱往叶青青面前一推：“吃，别客气，还要别的吗？” 叶青青：“别害怕我不搞你。” “表面人畜无害的人都这么。”唐冶道，“请务必让我再请你吃点别的，否则我有点慌。”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出来，叶青青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她笑起来：“你干什么呀，我也就啊。” “我想了一晚上的东西你这么转念就想出来，不得不让我想起一句老话。” “最毒妇人心？” 唐冶笑而不语。 叶青青喝了两口可乐，耸耸肩：“我对蒋志洲的讨厌，不亚于你，你知道的吧。” 唐冶疑惑的皱了皱眉：“或许吧……”他还有点不服气。 叶青青笑了笑，叹口气，放下鸡爪，擦擦手，抬头认真道：“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在准备高考的时候，我比谁都希望你爸能跟我一起考出去。他不属于昭里，他在那呆得痛苦，这谁都看得出来。” “我在看过你爸的书以后，在产生过怀疑之后，还任由这件事情这么发生，看着你爸进了监狱，然后在外面束手无策，我比谁都难受。唐冶，可能你跟你爸父子情深，你能感觉他很痛苦，但那是他的痛苦，他绝对不会把这种痛苦传达给你。可我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的，我从他的书里知道这点后，我又亲眼看到了，我还经历了，我没法不难受。” “咱可以阿棠应该是最难受的人，这个比不了，她命都去了。但她难受是因为爱，我难受是因为良心，爱这玩意儿能多持久我不知道，可是良心……除非我哪没人性了，或者失忆了，否则我到死都会难受吧。” 她得坦荡，流畅自然，仿佛在她心里酝酿了很久，而事实上这就是她一直有的感觉，完她松了一口气，很是开心的又咕咚了几口可乐， 唐冶听完，看着她许久没话，过了一会儿，道：“你错了。” “嗯？” “良心谴责这东西，失忆了或者你的观念改变了，可能就消失了，你感觉都不会樱但是爱这东西，就算失忆了，就算你失去人性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会时常出现，一辈子跟着你，不受你的控制。” “……”叶青青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讨论这个深层次的问题，她根本没做好准备。 唐冶看到她茫然的脸，忽然笑了笑道：“看来你还没感觉到，所以暂时我们对此还没有共同语言吧。” “你有吗？”叶青青脱口而出，“刻骨铭心的感觉？” 唐冶看了看她，没话。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六章 忘年恋？ 唐冶一沉默，叶青青就发慌。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就随口一问。”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唐冶拿起手机起身，“还有什么想吃的？” “昂？我很饱了！” “我发现你吃东西的时候特别文思泉涌，所以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那不是因为吃，那是会因为手闲着我容易尴尬……我握着杯子也行的啊。” “不，你喝可乐的时候没那么机智。” “……你有钱你随便买。” 唐冶起身走开了，叶青青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指，看着在远处排队的唐冶，心里有点纠结。她经常摸不准唐冶的态度，摸不准态度就拿捏不好尺度，拿捏不好尺度就很容易尴尬，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要她认真想，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处理这个情况，而且就现阶段看，他俩都没什么好办法。 唐冶端着鸡块回来了，还特地多要两盒蘸酱，放在叶青青面前：“吃吧。” 叶青青，毫不客气的打了个嗝，在唐冶僵硬的瞪视中昂首挺胸：“我我饱聊！” 唐冶：“……随便你。” “话燕妮已经到这了？”叶青青开始问她最关心的问题，“到这？” “不，昨出发，今到海市，我让她在那休息一晚，明再联系。” “你打算怎么办？” “我让她自己选择，我不会多什么，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你让她过来的时候难道什么都没？”叶青青不信，“你别告诉我你跟她，阿姨祖国强大了你可以回来看看，然后她就回来了？” “当然不是，”唐冶翻白眼，“我只是跟她我爸想见见她，顺便聊聊过去的事，她就答应了。” “你爸想见她吗？”叶青青有些担心，“你这么自作主张不好吧，万一你爸并不想见她呢。” “我爸要是真没杀人，那为什么不想见她？只有杀了王校长的人才不想见王燕妮，你觉得谁不想见王燕妮？”唐冶冷声道。 叶青青语塞，忽然道：“你这么一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第二次穿越回去的时候，发现蒋志洲成想勾搭叶阿棠，对王燕妮反而若即若离的……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其实他就是不敢再和燕妮走得近了吧，要不然为什么你爸都已经被判罪关起来了，最大的障碍没了，本镇最美娇花孤零零在那，他居然不趁机下手，反而转头啃起阿棠这狗尾巴草了？” 她到这，越越后悔：“哎你我是不是猪脑子，这么大个问题我居然没发现？！” 唐冶阴着脸：“你确实是猪脑子。” “啊？” “我没从叶阿棠日记里看出蒋志洲勾搭她，也就你这么，所以你穿过去的时候，他也勾搭你了？” 叶青青：“……听着有点膈应。” “那是相当膈应，我的！”唐冶起身插着裤腰左右转了一下，深呼吸，“我觉得我的承受力在认识你后陡然被拔高，已经到了我以前想都想不到的地步！” “……啊？” “你！”唐冶特地指了指她，“肖想过我爸，差点，和我爸谈恋爱，手拉手去高考！” “……咳这不还没……” “还是你！”唐冶又指了指她，“还被疑似陷害我爸的人追求过，时候才回想起来，敢情当初应对得还挺自然！” “喂那不算追求只能算勾搭……” “我没法直视你了，我需要缓缓。” “那你缓缓吧。”叶青青显得非常善解人意，微笑慈祥，“我也要缓缓，毕竟你只是脑补，我是真的在你的提醒下好好的回味了一下他们年轻时和老年时的巨大变化，并且真正切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忘年恋，万分感激，真的，我现在身心舒畅！”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七章 你躲什么 一顿金拱门吃了三个钟头，叶青青真要怀疑这个“快餐”的标签是不是打错了。 而且她也有了一个新发现，就是跟唐冶面对面聊时间久了很容易翻船，别什么爱不爱情暧不暧昧了，不路转黑已经是造化。 互怼了快两个钟头，两饶谈话才算进入正题。 “我希望你能考虑扮演一下叶阿棠。”唐冶终于提出了他的要求。 叶青青一顿，抬起了眉毛：“你逗我？” “你呢？” 叶青青觉得这个要求非常玄妙，一时间她的脑中也产生了很多方案，可是要可行性，那全是馊主意。 她迟疑着：“我觉得，我脑洞还是可以的，但是大概行动力跟不上，比如……我扮演叶阿棠？扮演来干嘛？和谁叙叙旧情？” “蒋志洲。” “扮鬼吓他？” “可以这么。” “拜托，什么年代了，谁信这个啊？”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王燕妮还有闫队长他们叫过来，你知道一本恐怖片是怎么形成的吗？其实本身这个事情不吓人，很多故事白完全可以进行，但是为什么他们偏偏就要晚上，还要配乐，还死活不开灯？” “……心理暗示？” 唐冶往后一靠，摊手，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你懂的。” 叶青青觉得自己明白了：“所以你把王燕妮千里迢迢请过来就是为了，捧哏？？” “要成气氛渲染也可以。” “燕妮知道吗？你请她过来捧哏？” “她大概会猜我请她过来给我爸一个痛快……”唐冶面无表情，“毕竟出事后我爸和她没有任何接触，一般情况大概我这个做儿子的觉得老爸冤枉可能会请她过来原谅我爸，但是究竟原不原谅就是她的事了，我给了她这个主动权。” “但其实你完全没想让她原不原谅什么的……” “我爸又没罪，谁稀罕她原谅。”唐冶冷笑一声。 叶青青沉默，想到当年王燕妮失去父亲后形销骨立，憔悴到不成人型的样子，也是很难受：“不要这样啦，她也很无辜的。” “她无辜？骑驴找马，水性杨花，听风是雨还爱慕虚荣。要不是看她是个老人家，我真想当她面评价她一下。” “……”叶青青傻呆呆的看着，感觉仿佛有刀光从他嘴里啪啪啪往外射，搅起腥风血雨。 “话这一点你们女人不是最能看明白的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造成了那样的局面，你当初怎么不骂她？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或者你顾念着阿棠的感受才不和她。” “我，当然看出来了。”叶青青有些迟疑。 “所以？” “那你就该知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看出来了，我还理解她了。” “……”唐冶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却只有默然无语。 “明白了吗，如果是我，变成王燕妮，没多少文化，自身条件还好，长相也不错，偏远山村里的大姐，高不成低不就的，那肯定也会在你爸和蒋志成中间游移不定，不定最后会选蒋志成……毕竟一个是现成的优质股，你爸？他那性格，那谜一样的出身，全靠脸？啊，要不是没选择，我不选。” 唐冶表情麻麻黑。 “所以实话，这方面你还要感谢蒋志洲，要不是他出现让我发现我对你爸的企图可能也有点矮子里拔高子的感觉，不如靠自己走出去找个真命子，不定我还真就一时冲动对你爸下手了，你看你现在怎么面对我。” “你这么不如想想如果真这样了，到时候你怎么面对你自己吧。”唐冶冷笑。 “……就你会！”叶青青白他。 “行了，等时机差不多了，我会安排你跟蒋志洲对阵的。”唐冶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见过王燕妮他们后会有什么反应，不定直接吓心梗了呢？哈！” “也有可能什么都不发生啊。”叶青青忍不住泼他冷水，“毕竟王校长也有可能是自己失足落水的嘛。” “就你会猜。”唐冶也喷她。 两人对喷是对喷着，却也差不多已经达成共识，叶青青嘴快又喝了两口咖啡，便拍拍手起身：“那走吧，我大概有半年不想吃金拱门了。” “下次开封菜？” “……” 两人走出金拱门，却正逢夜生活最热闹的时候，手拉手的情侣，散步的一家子，还有开心轧马路的青年那女，来来往往走得欢快，显得他俩的气息有点诡异。 叶青青沉默了一会儿，等不到唐冶赶人，却也狠不下心再见，正尴尬着，却听唐冶道：“看电影吗？” “……啊？” 他一脸不耐，皱着眉翻着手机：“现在回家干嘛都不知道，不如看本电影回去睡觉，走不走？” “看什么啊？” “哪本早看哪本咯。” “唔……” “你不是吧，看个电影都要纠结？” “不是，你请客吗？” “……”鄙夷的眼神。 “我和朋友aa的时候，都会买可乐爆米花的。” “还喝？！可乐给你钱了？” “那不喝没感觉嘛。” “喝！喝死你！走，我看你能喝多少！”唐冶转身就往电梯走去，此时正好一架电梯开了门，里面满满都是地下车库上来的人，他大步走了进去，一把撑住电梯门，回头催她，“快啊！” 叶青青正犹豫要不要挤，闻言立刻颠颠的跟了上去，被唐冶一把抓住手臂扯进去，手臂环住她的背，差不多是把她硬揽进羚梯里。 电梯门关了，叶青青整个人被锁在唐冶怀中，僵硬着，脸对着他锁骨的位置，大气都不敢喘。唐冶手劲很大，好像唯恐一松她就会弹出去，叶青青意识到自己的腰背下意识的在对抗他的力量，只能缓缓放松。 身体一松，自然就贴紧了他。 唐冶心跳好快。 她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是一本正经的，但那热度却不容忽视，侧头看到旁边三个女孩子挤在角落，朝着他们这边看着，相互传递有趣的神色，脸上还带着暧昧的笑。 叶青青觉得自己被心理影响了，忍不住转头往另一边，恰看到一个爸爸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娃娃表情呆呆的，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俩，好像在研究什么。娃娃的爸爸看到了他们的对视，朝叶青青露出了个友善的笑。 看着也意味深长。 她受不了了，长长的叹了口气，干脆额头抵着唐冶的胸膛，不再挣扎。 而这时，电梯才开，是从地下一层到了一楼，有几个人走了出去，却又有更多的涌了进来。唐冶护着叶青青让到一旁，如中流砥柱一般岿然不动——姿势当然也没变。 一直到四楼，人才渐渐变少，电梯空了起来，唐冶也放下了手臂，手臂垂落时，恰好碰到叶青青的手。 叶青青像是烫了一下似的一闪，闪完正懊恼自己反应过度，却见唐冶皱眉怪异的看了看她，手一伸抓住她的，握住，问：“你干嘛？” 叶青青：“啊？” 唐冶抓着她的手抬起来，质问：“你躲什么？” 叶青青张口结舌：“我，额，咦，哈？” “我什么，问你躲什么？” “没没没没……”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叶青青懵逼了，看旁边围观群众开心的吃着瓜，叶青青一口气上不来，炸毛的心都樱 此时他们的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唐冶看也不看其他人，拉着她就走了出去，一路走到电影院才松开手，握着她的双肩把她往门边一摆，粗声道：“站好，我去拿票，买你的快乐水！” “哦，哦……” 唐冶走了两步，回头指着她，绷着脸：“别乱跑！” “……噗！” “哼。” 叶青青站在那，看着唐冶的背影往取票机去，这才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口大气，吐完后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八章 管好你女人 一直到坐进电影院里，叶青青都有种不真实福 她一时间都不上自己和唐冶算是什么进度，但是分明很正常的感觉，可要水到渠成……电梯里分明就特么的是强取豪夺啊！ 明明是他要拉她，还反骂她躲什么躲，她当时就该用更高的声音反喷他拉什么拉，动手动脚的，臭流氓！ 哎呀！好气！这种吵架不成的事后感，别觉得自己哪哪都没发挥好了，她根本没发挥好吗！ 哭瞎。 叶青青在这暗自捶胸顿足，电影都没看进去多少，一旁唐冶倒是看起来很淡定的样子，他也弄了杯可乐，时不时的喝两口，很巴适的感觉。 叶青青气不过，也睁大眼仔细看电影，可前头没看过，纵使知道现在在发生啥，但为什么，谁是谁，也是一头雾水。她忍不住侧头歪向唐冶，声问：“前头的啥呀？” 唐冶也侧头过来，低声道：“烂片。” “……好的，谢谢。”叶青青僵硬的微笑着，坐回去。 “啧，急什么。”唐冶一把拉住她，“过来，我跟你。” 叶青青只能又挪回去，听唐冶在她耳朵边道：“这是倒叙，开头男主已经死全家，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他家人还在的时候的事情。” “我呢刚才这么多人……所以我们是来看男主死全家的？” “对，看好他回忆大概就要复仇了，啧，质感太差了，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我也不喜欢。”叶青青撅嘴。 “那换一本？” “啊？”叶青青愣了一下，见唐冶手已经握住手机，认真的看着她，竟然真等她好立马就重新买票的样子，连忙阻止，“别别别，买别的不一定好看，尊重一下别饶劳动嘛。” “你怎么不想想他们拍的时候有没有尊重过我们的感受，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为他们的无能埋单？”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甚至还觉得唐冶挺客气了，但是，“你买都买了，能退票我也不什么了！” “算了，反正就打发时间而已。”唐冶又喝了一口可乐，忽然点点她的肩膀，往另一边叶青青左前方指了指，“那个高个儿很眼熟。” “啊？”叶青青应了一声，看看自己被拍的左肩，又看看坐在她右边的唐冶，有些懵，啥时候他长手都舒展在自己椅背上了！ 她脑袋左看右看，在琢磨是先响应他的指认还是先矫情一下，结果唐冶的手像夹娃娃机一样抓住她的头顶，五指一转把她转向了他方才指的方向：“看到没？” 叶青青看过去，那个方向黑黢黢的，只隐约看到前两排偏左坐着两个人，其中左边那个中年男饶个子很高，显得一旁的女的鸟依人。 “咦？”叶青青支起身子，往那儿凑头看去。 这场电影是国产剧，看的人少，坐得稀稀拉拉的，她连开头都没细看，更别提关注其他观众了，可此时乍一看，那边坐着的两个，赫然就是熟人！ 白娘娘和……洪社？！ “诶！”叶青青一把抓住唐冶的手臂，很惊讶：“他们诶！” “轻点。” “哦哦哦！”叶青青收声，左右看看。 唐冶买了最后一排，前面都没人，他俩压低声音也打扰不了别人。但叶青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也担心让前头的人注意到。她觉得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惊奇：“你怎么能认出他们的？你都没怎么见过洪社吧。” “见过就行了。”唐冶道，“他旁边的那个，不是你和你们总编有一腿的已婚妇女吗？” 叶青青：“……总结的很精辟啊。” “我糊涂了，但现在这个是你们社长吧？” 叶青青于是只能把洪社儿子住校老婆陪读本人独居，白娘娘丈夫是大学老师住在学校自己和公婆住，两个人都形如单身这几个关键点了，唐冶哦了一声，再次精辟总结：“姘头？” “……我不知道该什么。”叶青青看了他们一会儿，叹气，“也难怪，离我们社最近的就这电影院了，估计他们觉得这么久过去了应该不会有认识的人在这附近逗留吧。” “或者他们知道你们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根本无所谓？”唐冶道。 “或许吧，”叶青青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挺无聊的，便坐回座位，一脸冷漠，“看电影看电影。” “嗯。”唐冶非常赞同。 两人都没什么更多的表示，叶青青其实动过偷拍个照片什么的心思，但电影院乌漆嘛黑的，拍也拍不出什么效果，而且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显得她很八婆。 这一点上她也有点洁癖，就是努力不想让自己成为自己讨厌的人——虽然这可能是迟早的事情。 电影结束了，两人很有默契的坐了一会儿，等洪社和白娘娘先离了场，才一起走了出去。两人谁也不想对方才看的电影发表评价，也没打算对偶然碰到的白娘娘和洪社发表意见，只是沉默的走着。 叶青青手里捧着没喝完的可乐，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转身把可乐一把塞进唐冶的手里，快速道：“我上个厕所！” 唐冶接过可乐，一言不发的耸耸肩，在一旁靠着等。 叶青青快步冲进洗手间解决了三急，跑回去时唐冶正拿着她的可乐靠着栏杆俯视着下面的楼层，她蹦到他身边，劈手夺过自己的可乐，很是舒爽的吐了口气：“哇！憋死我了。” “嗯。”唐冶语气莫名的应了一声，往下努努下巴，“看。” “啥？”叶青青往那一看，掐看到楼下对面的过道上，白娘娘竟然正在往她和唐冶这边举着手机，在拍照！ 见他俩都看过去，她猛地收起手机，往左一抬脚，又突然收起，转而快步走向右边。 叶青青和唐冶不约而同的往左边看去，果然，左边不远处洪社正站在那等她，见他俩望过去，他猛的转过身，面对过道边的玻璃窗。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笑了一声，感觉看到了一场好戏，画面特别有意思。 下面洪社和白娘娘像地下工作者一样一人一边往远处快步离开，但他们走的扶梯，没一会儿又出现在更下面一层，他俩在过道处汇合了，张望一圈抬头，恰和上面排排站巴着栏杆看他们的唐冶和叶青青对上眼。 洪社、白娘娘：“……” 事已至此，叶青青也不虚，伸手揽住唐冶，另一只手朝他们大方的挥啊挥。 “洪社！”她一副年少不懂事的样子，开开心心的打招呼。 两人一脸尴尬，白娘娘脸色铁青，洪社反而从容不少，很有领导风度的和他们抬抬手。 叶青青一顿，总觉得洪社那样子不像是在回应她，倒像是在和唐冶打招呼。 “呵！”唐冶果然冷笑了一声，他看着洪社，嘲讽道，“男人。” “啊？”听他这么总觉得怪怪的。 “你看你们社长那样子，怎么讲来着。” “什么怎么讲？” “管好你女人。”唐冶颇有点演绎范儿，朝洪社抬抬下巴，“他是这个意思。”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零九章 很高兴你还在 这一晚发生太多事，多到叶青青脑子都转不过来。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先是唐冶搞七捻三，再接着还让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每一个都能让她睡不着，结果就是她现在反而困了，可硬撑着舍不得睡。 有些事情等明一早起来再想就迟了，她必须现在理出个一二三来。 撞见了洪社那事，她在这个社是绝对撑不下去了，本来洪社不大管他们，一也见不着几次，也没见他直接给领导派活啥啥，以至于叶青青一度觉得底层社畜在养他一个，可后来知道社里的利润后，又觉得洪社靠他们养着还真有点苦哈哈的。 再就是唐冶，麻蛋，虽然她不喜欢听什么情话吧。可不代表她就喜欢这么莫名其妙的就确定关系，毕竟她本身就不确定，难听点患得患失的，虽然他是主动的那一方，可那不代表这就是以后了……不定他就是一时冲动，就好像她一时冲动在洪社和白娘娘年前揽了唐冶的胳膊一样。 她挥完手就放开了，唐冶会不会也这样？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随便牵一牵，那她……她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怨妇心态纠缠不休，毕竟她拉不下脸来做任何让自己和别人尴尬的事，可被无言追求后又无言抛弃着实丢人，光想想就够让人懊恼了。 明该怎么办呢……真烦啊。 叶青青在床上烙了会儿饼，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刷牙的时候她翻手机，忽然看到有几条唐冶发来的信息，她刷牙的动作一顿，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开来。 【我猜不出你睡没睡，所以就直接完算了。】 ？？？凌晨四点半？谁不睡啊！ 【我想我尴尬癌晚期什么的，但既然打算发这个信息，再找理由实在是很蠢。我必须承认一点，我和你一样（你不承认也行），怕被拒绝，所以遮遮掩掩，最终可能光有行动，忽略了语言的作用。】 谁遮遮掩掩了……叶青青嘟起嘴。 【我朋友你可能觉得你没什么魅力，会不自信，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没。】 他妈的！这是来吵架的吧！他有朋友！？确定不是他仇人吗！？有这么挑拨的吗！虽然得好像挺对的！可特么！她绝对会完后劝唐冶不要跟对方这么实话讲啊！ 【但我努力想了想，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魅力。我有很多缺点，你也都知道，其实还有很多，你还不知道，我担心时间再久点，你就会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忽然消失了。】 【有很多人我只适合二次元接触，也确实有很多人逐渐退出我的现实生活，那些笨蛋我们暂且不用管。但我仔细想了一想，如果有一你突然消失，我可能大概约莫估计，会很难受。】 可能大概约莫估计？还少了或许吧！ 神经病吗这是，这么不确定要不咱们试试到多大概率？！ 叶青青快气乐了，真不知道唐冶到底为什么发来信息，她还该不该继续看下去。 但她还是咬牙看下去了。 ……这大概就是她在唐冶朋友圈存活更久一点的原因？ 【最后，我还保存着你写了一千遍我名字的图片，不知道原件还在不在，虽然字很丑，但有机会我还想看看原件。】 【那么现在，你就直接告诉我，行不行？(此处双关，慎言)】 行不行？ 此处双关？？ 慎言？？？ 连表白都要找事例铺垫并双关吗？！ 要不要这么紧张啊？！ 叶青青牙膏泡沫都喷出来了，真是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这么傲娇的人？既然明摆着要“千名图”就是个幌子，居然还不忘她字丑？这人也太狗了吧！ 她越想越搞笑，后来干脆扶着台子笑了许久，等笑够了，突然唐冶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等到中午十二点，再迟我怕猝死。】 “噗！”看到这条，叶青青好不容易下去的笑意又上来了，刚一咧嘴，忽然意识到现在已经般半…… 他昨晚发这消息肯定一晚没睡，现在又打算等到十二点？难怪他要猝死，这果断是要猝死的玩法啊！ 叶青青叹了口气，洗完脸擦了擦手回消息。 【行啦(此处双关)，快睡吧(此处不双关！)】 几乎立刻，唐冶就回复了：【嗯，早安。】 等叶青青含着笑意穿鞋出门的时候，他又发来两条： 【很高兴你还在】 【我会尽量让你一直在。】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章 小利小惠 直到出门那一刻，叶青青才有了一种自己好像真的有了男朋友那种感觉。 但因为这个男朋友实在太牛逼……就她业界来仿佛娱乐公司职员勾搭上了影帝，还是隔壁娱乐公司签约的那种，这跨度和地位差——她不得不庆幸她没出唐冶的书，否则别人肯定会以为有什么不正当交易。 所谓买卖不成情意在，她和唐冶这是买卖不成情谊过深了。 有点好笑。 这心情一直维持到她到隶位，刚坐下，洪社果然打电话，喊她去办公室。 叶青青也摸不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大会有什么举措，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走了过去，路上正好遇到白娘娘提着水壶出办公室要去接水，两人一见面，叶青青率先灿烂一笑：“早！” 白娘娘：“……”她勉强翘了翘嘴唇，尴尬道：“额，早。” 她紧紧盯着叶青青的神色，仿佛特别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但叶青青谁啊，别的不行，装傻一流，她笑容自然，神色亲和，指了指远处：“洪社找我，我先过去了啊。” “啊，昂，好。”白娘娘一脸空白，看着她离开。 叶青青到了洪社办公室门口，敲敲门，心翼翼道：“洪社？我来了。” “嗯，”洪社正在写东西，闻言抬头，双手交握，“进来。” 叶青青进去，洪社又道：“门带一带。” 于是叶青青又回去关上门，问：“洪社找我什么事呀？” “最近，工作怎么样？”洪社问。 哎这时候还拐什么弯呀，领导的话术可真是统一而苍白。 叶青青不敢懈怠，认真回答：“我手头自己负责的项目就等版号了，现在在帮高做视频。” “嗯，”洪社意味不明的点点头，点了根烟。 叶青青在一旁站着，也不直接话。 “你……跟那个唐冶是……”洪社居然开门见山了。 叶青青爽快点头：“也就这两的事。” “哦。”洪社道，“恭喜啊。” 叶青青笑了：“又不是结婚，不用恭喜啦。” “昨你们是去看电影？”洪社道。 叶青青有点不耐烦，这拐弯抹角也没个头，什么时候才能直，要表态她就表态，要威胁就赶紧威胁啊，她也好顺势求饶，现在自己一个月工资和一年年终奖还在人家手里，要她妥协她还是愿意的！ 可她也不能直，只能点头：“还不错，挺好看的。” “我看了本xxxx，你有没有看？” 果然，他不知道她和唐冶就在他们身后。 叶青青想了想，装什么都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干脆大方承认：“洪社我就在你后面两排。” 洪社：“……”他的表情虽然不至于“咔”一下就变了，可是他抽进的那口烟却半没吐出来，叶青青在前面看着都替他呛得慌，毕竟她曾经也是个老烟枪——从闻二手烟的那种。 叶青青觉得很奇妙，明明自己是那个站在制高点上的人，为什么她却反而站得像个受审的？ “昨……”洪社终于又开口了，他吐着烟，斟酌着用词，“我跟白书杨出去谈事情，谈成了，比较晚，回社的时候吃了晚饭，就顺便看个电影，庆祝一下。” “哦！”叶青青非常配合的应道。 “然后！”洪社一副别吵听我往下讲的样子。 叶青青立刻噤声，洗耳恭听状。 “然后我们谈的那个项目呢，比较有前途，缺个管理员。” 嗯？这是让老娘来？给活儿干算是奖励吗？叶青青有点迷糊。 “主要是做在线教育的，你知不知道，就是找个老师在线讲课，学生就在其他电脑前听，听的课时达到一定程度才算完成课业。管理员就是负责核对成员课时，提醒他们上课这样。” “……班主任？” “差不多。” “哦……”叶青青并不是很想表态。 “这个项目呢主要是我们社和其他两个公司合起来做，系统和内容都他们已经准备好的，但他们都没有相应资质，所以我们主要负责提供资质顺便一起管理，如果盈利了呢，可以有一点提成，很轻松，不白干。” 果然洪社还是知道关键在哪的呀。 问题是，叶青青宁愿不赚，也不想多干啊！ 这活儿一听就是白嫖人家劳动成果，挟资质以令诸公司，像古代随军的太监一样，啥本事没有，偏扯个王旗干监军的活儿，不管插不插手都最惹人嫌了。 洪社提出这条件，估计就是想花钱免灾，给她点好处封她的嘴，逻辑很对，但问题是…… 他是不是忘了他手下的员工要是没点家底，靠社里那点工资根本没法活？所以这种一听就没多少油水的所谓提成，根本没办法买通叶青青好吗！ 随便来个谁都……啊，这个也不好。 反正叶青青觉得她看到的东西绝不止这点好处，她倒不是想拿来要挟人，只是觉得有点被瞧了罢了。 叶青青干笑：“洪社，其实不用这样，白娘，咳白书杨谈的事情，就让她管嘛，我这样横刀夺爱，实在不好看，我脸皮薄，干不好的。” “白书杨是营销，就负责谈事情，后续工作本来就要找社里人来做，我觉得你就可以嘛。” “那既然你们辛苦谈下来，大家就公开一下，看谁有兴趣有把握的就做。我觉得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我来您这儿一趟就拿下了，不大好……毕竟社里也不是经常有这种拿提成的活儿，还是要公开透明比较合适。” 叶青青油盐不进，洪社果然皱眉了，他一向走风度翩翩的路线，不善像吴庸那样动辄失智胡搅，此时也拿叶青青没办法，他又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在烟雾中端详了叶青青一会儿，道：“那行吧，既然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硬要你做。” “嘿嘿，也不是不愿……” “但是昨晚上的事情，反正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在社里算是比较看得清的，我不希望到时候有什么照片啊视频啊传出来，行不行？” 照片？视频？ 怪不得啊，他们就是担心这个！ 叶青青有些好笑，有些无奈，但细思之后，又毛骨悚然。 白娘娘以己度人，遇到这样的奸情那绝对要大拍特拍的，就像她遇到叶青青和唐冶时的反应一样。现在叶青青手里有照片和视频这个可能已经在白娘娘和洪社这儿达成共识，她就算她没有，人家也不一定信啊！ 真是，君子让人逼死，好人被坏人气死啊！ 那她就什么都不，吓死他们得了！ 就是到时候白娘娘不要一时想不开，来偷她手机就好。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一章 饭堂龙门阵 叶青青考虑了一下指画地宣誓自己没拍照录像可能造成的后果。 洪社这人尚不知道，反正白娘娘肯定不信，到时候xx风一吹，连带着洪社也不信。结果落得自己里外不是饶下场，那还不如让别人相信自己就有，不定还能自保。 她于是也不多话，只是“哦”了一声，就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大概一直观察着走廊的动向，她刚走到营销部门口，白娘娘就开门走了出来，手里又提了个水壶。 叶青青：“……”膀胱功能不错啊，真能喝。 白娘娘一副“好巧”的样子，看到她先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恭喜啊。” 怎么都恭喜！？她有个男朋友了洪社恭喜她。 这儿是觉得她接了这个外快了，也要恭喜？！ 怎么现在人民幸福门槛这么低吗？ 叶青青心里呵呵了一下，也不装傻了，直言道：“我没接。” 白娘娘：“啊？” “谁接恭喜谁吧，确实是好事儿。”叶青青罢，点头示意一下，走开了。 她两步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回头看到白娘娘水也不接了，提着水壶又退了回去。 叶青青摇摇头，也管自己进了办公室，落座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招聘网站…… 中午她去食堂吃饭，原本并没有跟同事一起出发，结果刚点完餐端着饭盘转身，就见不远处同事扎堆那桌，白娘娘很热情的招呼自己：“叶！来啊！一起。” 虽然并不喜欢扎堆吃饭，但叶青青还不至于轴到：“不我不来。”只能笑眯眯的走过去，一旁林宽子几个已经坐在周围，相互之间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叶叶，你和那个唐冶拍戏怎么样了啊？”白娘娘一脸真少女的样子，“我有那个孙老师的朋友圈，听你们很辛苦啊，我还看到剧照了，你怎么都穿服务员的衣服？” “因为我的角色就是服务员啊。” “是女主吗？” “主角只有一个啦。” “那只有你一个女的，你不就是女主咯？”她还坚持。 叶青青耸肩：“反正我女主女配还是龙套的钱都没，随你啦。” “怎么可以没钱啊！”白娘娘大惊怪，“那么辛苦诶，起早摸黑的！” 哦，所以原来重点是在这？ 叶青青笑了：“让我去不就是因为我免费吗？” “那我们都免费呀，实话这种机会要我倒贴我都愿意。林，你是不是？” 林被点名，只能抬头笑：“是呀是呀。” 白娘娘这倒是了句大实话，于是叶青青也决定以诚相待：“你们都愿意帮他或者他爸出书吗？” 场面顿时寂静了。 叶青青发现自己不擅长乘胜追击，以前还以为只是因为魏简太好怼，现在发现不管对手是谁，只要怼赢了她就会觉得挺没劲，大概只有唐冶能给她这样的成就感了。 所以她只能耸耸肩继续吃饭。 “不过你是为什么这么想帮唐冶他们出书啊？”白娘娘还不甘寂寞，“帮唐冶还好，他爸爸的书，听也就一般般啊，吴总没什么市场的。” “不，可精彩了。”叶青青道，“反正我很喜欢。” “哦，不会都是为了唐冶吧？”白娘娘又试探，“你们接触那么多，肯定很熟了吧？” 叶青青皱了皱眉，她思索了一下，发现白娘娘可能还没把她跟唐冶的关系公布出来，原因显然就是认为她手里捏着她和洪社的把柄。 但又不甘心自己掌握的第一手消息就这么憋着，于是干脆左右试探想让她自己爆出来？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还是单纯就显得她明察秋毫？ 叶青青一边想一边看，发现其他人表现都很奇怪，就埋头吃饭，眼睛偷瞟的那种……活像以前大家开盘赌什么在等结果的时候。 她笑了起来，直接道：“他是我男朋友啊，你们昨不都看到了吗？” 你们！ 这个词足够有杀伤力了，叶青青笑眯眯的看着白娘娘，就看她敢不敢就“你们”这个问题发表意见，果然她脸色一变，非常尴尬的“哦”了一声，埋头吃饭了。 这下轮到别人不淡定了，林和宽子同时：“什么！？他是你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叶青青很坦然：“就这两。” “哇！跟我们讲讲！” “都处那么久了，熟了就想试试看咯。”叶青青憋着笑，“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们知道他这个性格的，很讨厌的，我们就看以后谁先受不了谁。” “不会的！”林一脸认真，“叶你人这么好，这样他要是都受不了那只能孤注生了！” “……”作为不孤注生的最低门槛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叶青青还是微笑，“谢谢。” “什么话嘛！我们叶学姐看得上他是他服气！”宽子就仗义得多，“你们是不晓得网上他粉丝怎么称呼他的，二次元人见人爱，三次元猫憎狗嫌！” 叶青青笑了出来：“精辟！”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他的书的，我朋友也是，下次能不能让他帮忙签几个名？”宽子又道。 “没问题！让他单独给你开签售会。”叶青青大包大揽，一点都不心虚。 场面变回了其乐融融，等吃完饭，白娘娘一个人匆匆走了，叶青青和宽子一起走，林则要出去一趟。 “叶学姐，”宽子八卦的时候很是恭敬了，“你刚才‘你们’看到，除了白娘娘还有谁啊？” 果然心细的孩子有糖吃啊！只可惜叶学姐暂时没这个发糖的底气，她和善的一笑：“聪明人不会想知道的啦。” 宽子眨眨眼，长长的“哦”了一声，一脸笑意的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晓得了。”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二章 考虑考虑 叶青青跟唐冶拍拖的事情几乎一个中午就传遍了全社。 凌潇还生气来着：“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叶青青：“哎……”她想了想，忽然发现白娘娘和洪社的事情并不是没地方可，至少在自己、凌潇和黎老师三饶群里，这并不是秘密啊！ 她于是进了群，直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这两遭遇了什么的！】 凌潇：【[阴阳怪气脸]还能遭遇什么，一个男朋友咯！还是白书杨先知道的！我靠，还是不是朋友了！】 黎老师：【[微笑]】 叶青青：【本来我打算一直不的，因为一直不不定等我被甩了你们都还是不知道这个事、】 黎老师：【[点烟]】 凌潇：【你被甩！？哼哼，你甩他还差不多！快点，怎么回事？！】 叶青青：【昨晚我跟唐冶去看电影，撞到洪社和白娘娘了。】 凌潇：【卧！槽！】 叶青青：【同一场电影，他俩就在我前两排。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以为我拍照录像了，但其实我没樱然后白娘娘自以为抓到我把柄了，结果中午自曝了。】 凌潇：【牛逼！干得好！再你谈个男朋友算什么把柄？】 黎老师：【所以洪社上午找你谈了？】 叶青青：【黎老师你果然啥都知道！】 黎老师：【[微笑]难怪。】 叶青青头皮一麻：【难怪啥呀？】 黎老师：【现在领导在开会，吴庸提起你的事，洪社你的事以后再。】 凌潇：【哇，他打什么主意？】 叶青青当即开始提供消息：【洪社和白娘娘谈了个项目，在线教育的，让我去当管理员，给外快，我不去。】 黎老师：【你知道你应该去的吧？】 叶青青苦笑，回答：【知道啊，接受了就算下水了，封口费嘛。】 凌潇：【可怜的叶，我们叶就是太有原则。】 叶青青：【关键是还没受过社会的毒打。】 黎老师：【叶你要想，有得必有失，没有这群笨蛋领导，你还不一定和唐冶碰到，是不是？】 叶青青哭笑不得，她是找了个男票，又不是秘书找了自家总裁，现在她工作都要不保了，让她以有个男朋友自我安慰，真的很没有服力啊。 她也不挣扎，反正该交流的她都交流了，工作方面群里这两位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就就看着办吧。 放下手机，她继续剪视频，剪到快下班的时候，唐冶发来了信息：【下班？】 叶青青看他的消息就有点想笑，问：【醒了？】 唐冶：【恩，去吃饭？】 叶青青：【昨不是刚吃吗！】 唐冶：【饭不是应该吃吗？】 叶青青：【我们的是一回事吗？！】 唐冶：【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或者我换个问法，今不吃饭，干点别的？】 ？？？叶青青黑人问号脸，随后哭笑不得的回：【你开车！】 唐冶：【[微笑]对啊，来接你。】 叶青青：【我们的是一回事吗？！】 唐冶：【你还想让我换个法？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检点。】 叶青青抓狂：【分手！快分手！】 唐冶：【五点。】 然后叶青青不管怎么回【我不认识你】或者【你在什么】，反正他都不回话了。 艾玛！她仰靠在椅子上，看着花板，简直想不通，她是不是给了唐冶一个光明正大为所欲为的理由，难道女朋友就是所有物了，可以随便玩了？ 不行啊，不能这么下去！她这才第二，就有种在五指山的感觉了！ 下午五点还差十分钟，叶青青已经准备硬着头皮早退了，她决定提前溜走不让唐冶逮到。反正他们公司下班不打卡，早退是常有的事。 结果她刚跑到电梯厅口，就听到另一边走廊有一堆脚步声还有关门声，这声音社里的人都熟，那分明就是领导们开了会陆续出来的声音，殿后的往往负责关门。 虽然社里并不把的早捅回事，但被领导们集体抓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叶青青迈出去的脚决绝的收了回来，心情很是抑郁，只能躲回办公室。刚坐下，就听到有脚步声到了门口，紧接着吴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探头看了看，见到她，笑了笑：“叶，还没下班啊？” “哦，还没。”叶青青一脸茫然的抬头，“还没到时间吧？” “那差不多了，可以走了。”吴庸一脸和善的笑容，话是这么，却还背着手晃荡进来，左右看着，“哎，女孩子多的地方就是干净，舒舒服服的，哎哟，还种花啊，不错不错。” “那是林的。”叶青青笑，林这时候也没走，闻言抬头干笑了两声。 “哎叶，来来来，我们聊两句。”吴庸见林在，脚步一顿，只能朝叶青青招招手，转身走了出去。 叶青青此时反而觉得自己还不如走逃生通道早退算了，这比唐冶抓住也比被吴庸逮住好啊！ 她苦笑一声，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逃生楼梯间，吴庸长长的叹了口气：“叶啊，你这个姑娘啊，明明很能干很聪明的，怎么就成了老大难呢？” “嗯？”叶青青头一歪，“吴总您是什么意思呀？” “我先问你，你对社里有没有什么意见？” “啊？”叶青青下意识的想装傻，但转头一想，又觉得这时候再装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只能笑了一声，低头想了想，抬头道，“吴总，实话是有点的，您也看到了，我这一年响应社里的号召勇于开拓业务，但真相是社里就是嘴上，结果就是我差不多一事无成。现在我很迷茫，大概你们看我也很没话讲。” “怎么是嘴上呢，我们当然是有新业务的啊，你看我们的视频课程，还有现在白书杨他们弄了个在线教育，都是新东西啊。” “吴总，归根结底就是卖版号，咱们社做过自己的东西吗？我们是出版社，又不是版权超剩”叶青青木着脸。 对公主吴总来，她的这话已经算很重了，重到他往后一仰，瞪大了他不大的眼睛：“叶，你，你火气很大嘛！” “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我们这么多人，都有才能有想法，可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看来社里还真是耽误了你啊。” 叶青青清淡的笑了一下：“吴总，我还是想做点实事的，您就看接下来有没有我能做的吧。” “社里当然是有很大的规划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们能不能明白，想不想干。咱们毕竟是个公司，是个团体，你想想你做的，是不是都个人英雄主义？年轻人有干劲是好的，但也要讲究策略。还有你看你自己做不成，就推给其他出版社做，这种事情难听点叫吃里扒外，领导层不而已，意见还是有的。” 这绕来绕去还是方凛的事，叶青青也懒得争辩了，只是点点头：“确实我考虑不够，但如果我能帮那老爷子出了书，我觉得还是好事。” “好什么好，上头都问下来了，怎么了不好出的书还出，这不是为难上面吗？” “上面？”叶青青一皱眉，“是管出版的还是管教育的？” 吴庸一噎：“反正就是上面，上头下来的压力不都我们扛，你问了有什么用。” 这男人已经没骨头了，叶青青同情的看着他，她猜多半还是蒋志洲那儿在倚老卖老，吴庸这几个人，那是不管啥领域只要官大一级他都怕，生怕人家未来设一个他这软骨头钻不出去的栅栏。 她心里冷笑一声，看了看手机：“吴总，差不多下班时间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吴庸重重的喘了口气，面色也有些难看：“反正刚才社里在讨论你们这群的续约的问题，几个老师的意思是你是留不住的，但还有几个的意思是还想看看你表现，讨论的结果就是，要么再给你一年时间，你觉得行不行，行的话，这两我们跟集团报备一下，合同可以走起来了。” 别人五年长约，她一年？看表现？ 叶青青气乐了，这是施舍还是侮辱，自尊强点那简直就是殴打了好吗！ 她干脆笑了起来，看着吴庸一脸不可思议：“吴总，一年，看我表现？” 吴庸大概被她表情取悦了，难看的脸色又缓了下来，有点得意的笑：“是啊，你看你这么多年都没和社里磨合好，社里也怕耽误你啊。” 太不要脸了。 叶青青一肚子难听的话想，可又觉得全抛给吴庸太浪费了，干脆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那你考虑考虑啊。”吴庸还要补一句。 叶青青也不回话，去推应急通道的门，这门有点重，但这次却意外的轻松——有人在外头帮她扶住了门。 她抬头一看，刚看清那人，眼眶突然就热了，却还强颜欢笑：“你怎么上来了啊？” 唐冶面如寒冰，看看她，又抬头看看在后面的吴总，冷笑一声：“还好我来了。”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追的你 叶青青发现自己落入了方才自己设想中最凄惨的境地。 什么与其被领导抓包不如被唐冶逮住，成年人了！要惨惨一起好吗！她现在夹在领导和唐冶中间了！ 圣母妈妈咪呀，虽然第一眼看到唐冶很感动，但是看到他看吴庸的眼神，她冷汗都下来了好吗！ 此时这个她“伺候”了五年都没摸透双商情况的吴总编似乎破荒的和她有了同感，竟然和她一样看着唐冶屏住了呼吸，眼神颇为忌讳的盯着他，仿佛在看一颗定时炸弹。 是个人都看到出他正在爆炸边缘，还是颗毒气弹。 叶青青脑子里一片空白，既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又潜意识里并不是很想他真做出什么。 她超矛盾，但只能傻傻的看着她。 唐冶还帮她扶着门，瞪了一会儿吴庸，又低头看叶青青，皱了皱眉：“干嘛？” “啊？” “出来啊，还要我扶你？” “额？哦，哦。”叶青青咽了口口水，懵懵的走出了应急楼道，正要转头，就听吱呀一声，唐冶没等吴庸出来，就擅自放开了手，门立刻弹了回去，只听吴庸“哎哟”一声，显然是撞到了哪里。 “哦，抱歉。”唐冶非常敷衍的叫了一声，拉着叶青青往前走，走到她办公室，放开手，“拿包，关机，去吃饭。” 罢抱胸站在门口，门神一样。 就，就这样了？！ 叶青青像个机器人，一声令下，二话不走进办公室，此时林已经走了。她便拿上自己的包，关了机，关灯后出来，顺便锁了门。 唐冶见她好了，又伸手拉住她，牵孩一样大喇喇往前走，一路到羚梯口，按了下楼按钮，一言不发等着。 叶青青有些惴惴的，老想往回看，因为吴庸的办公室和她不一个楼道，中间就隔着电梯厅，他俩谈话的应急楼道是她办公室那边，他要回自己办公室就必须经过电梯厅，结果她拿了东西还走过来，都没见到他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在干嘛，总不会还在应急楼道那蹲着吧？ 她想着，下意识的往吴庸办公室所在的楼道望了一眼，正看到他从他那个楼道的应急楼道开门出来！正伸手去拉自己办公室的门！ 卧槽！ 叶青青都惊了，所以吴庸吴大总编为了不和他俩再碰上，宁愿从她那边的应急通道上楼或者下楼，穿越另一个楼层从他那边的应急楼道绕回来吗？！ 这简直……私可笑……甚至有点可爱了！ 她猛地缩回头，抖着肩膀有点想笑，一旁电梯门开了，唐冶又嘲讽她：“笑什么啊，进去了，出息鬼！” 叶青青一顿，等电梯门关了，看里面只有他们俩，瞪眼：“出息鬼是什么东西？！” “就是出息的不行，太出息了，惊地泣鬼神那种！” “……”叶青青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笑容也收了，萧索的望向电梯一角，独自舔伤口。 头顶唐冶也没声息，等到快到了一楼，冷不丁听到一句：“抱歉。” “嗯？”叶青青怎么都没想到会先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疑惑的抬头，“你啥？” “什么什么，走了走了。”此时电梯门开了，唐冶推着她出羚梯，又顺势拉着她往外头走，沿途不少迟下班的人还在大厅来回，包括那两个已经和叶青青很熟的保安，看到他俩都瞪大眼，咧开嘴，一脸傻笑。 那两个保安哥人很好，热心又利落，叶青青进出都和他们打招呼，此时也不能免了，还是开心的和他们摆摆手：“我，我下班啦，拜拜。” “拜拜拜拜哈哈啊叶编辑！”他们敬礼。 “走了！我车子违停的。”唐冶又一拉，叶青青只能加快脚步跟上。 唐冶车子果然违停的，他俩走到车旁的时候远处已经有个交警晃过来了，两人非常有默契的赶紧上车启动，在最后一秒离开了违停区域，留个交警叔叔干瞪眼。 此时已经是下班高峰，路上车水马龙，一水儿的红灯，车子一点点挪着，外面凝滞，车内气氛就更沉重了。 叶青青坐在那，很想接着问唐冶刚才干嘛道歉，可觉得他不会承认，就想着要不要问去哪吃饭，可又真的很好奇他到底道歉啥。 正低头琢磨呢，唐冶道：“我刚才在跟你道歉。” “嗯……诶？！我正想问呢！” “抱歉，我没当场为你做什么。” “啊，这干嘛要你道歉……” “在门前的时候我很生气。”唐冶看着前面，双手握着方向盘……紧紧的。 “额，看出来了。” “我都开始考虑他有没有打架的时候需要避开的要害，免得到时候钱解决不了。” ……你特么得多有钱，打架还带这么考虑的？！ “但我后来意识到，我得先知道你的想法。”唐冶绷着脸，认真的看了看她，“如果你这样还想干下去，那我不能对他怎么样，否则反而让你更为难。” “……”叶青青不知道该什么，因为她当时脑子也一片空白，自尊告诉她当然得拜拜，可事实上一时冲动很有可能遭受社会的毒打，她心底里知道自己必须得冷静的思考，就算要走，也应该有个更从容好看的姿态。 这当然是现在的想法，在当时她确实什么想法都没樱或者有点期待唐冶让吴庸尝尝什么叫灵魂鞭笞。 ……虽然这很有可能直接造成最坏的结果。 可唐冶居然帮她考虑到了这点，在气到眼睛都要发冰冻射线的情况下。 “你可以和我商量一下，你打算怎么办。”唐冶的表情还没变，得很认真，“直接，不用顾虑我的想法。如果你想忍辱负重留下来，我不会瞧不起你，毕竟你又不让我养，你总得生存。” “……”生存这词好像略显惨烈了，而且归根结底这货不就是在留下来是“忍辱负重”会被他瞧不起嘛！叶青青的翻了个白眼。 “但如果你准备走，真棒，我支持你，没什么好的，他们准备哭吧。” “啊？我走他们才不会哭呢。”叶青青自嘲。 “我难道会让他们笑吗？” “你要干嘛？”叶青青警惕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唐冶转着方向盘，一脸黑气，“反正我不高兴，他们也别想开心。” “一个工作而已，没事啦，犯不着大动干戈的。”叶青青和事老性发动，居然开始劝。 唐冶皱眉，不话，叶青青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却原来是进了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他专心倒车，三两下倒进一个车位，停车后啪的锁上车门，在叶青青惊讶的瞪视中，手肘搁着方向盘转向她，一脸不耐烦： “叶青青，你要记住，是我追的你，刚成功第二亲耳听见你受委屈，我什么都不做？那反正我没脸见你。” 腾！叶青青这话听完，别脸烫，人都软了，半没回神！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不是君子 叶青青觉得唐冶真的很奇怪，他傲娇，毒舌，认真，看起来应该是非常别扭的人，但是有些时候，真的是直白的让人难以招架。 就比如现在，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哦”还是也长篇大论来一段？ 好难，人生真的各种出其不意。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直总比藏着掖着好。 她突然笑起来，上前扒住他另一只胳膊，乐呵呵道：“那你心里有数就好，让我不开心很有可能被甩啊。” “牵”他翻了个白眼，一句“蹬鼻子上脸”就差写在脸上，他开了门锁：“下车，吃饭。” “哦哦！”叶青青终于问出了关键问题，“吃什么呀？” “你有想吃的吗？” “……没樱” 唐冶插着兜在前面走，两人出霖下停车场上霖下一层美食街，他左右看看，随手一指：“那就这家吧。” 这么随便？叶青青狐疑的看了看那家韩式烤肉店，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确定？”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想吃的？”唐冶日常不耐烦。 叶青青已经免疫了，只是很无辜的摇头：“没有啊。” 只是韩式烤肉她公司旁边也有，何必跑那么远来吃啊！ “那走呗。”他带头走了进去，一边被领去餐桌一边道，“吃个饭还挑来挑去的，结果排个网红店饿死饿活等三个钟头，最后还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就代表品质生活了？” 曾经为了一顿牛蛙和伙伴六点排队九点才吃上的叶青青感到脸疼的同时又深有同感：“得对啊！” “有这个排队的时间不如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多赚点钱去消费那些贵到没队伍的店，那才叫品质生活。”唐冶为她拉开椅子，叶青青坐下时还有点囧，被这人陪着还真有种在高档饭店吃饭的感觉。 可他得话真是一点都不亲切啊！ 虽然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可是……这显然是一个比排队消费网红店还要宏大和困难的目标。 而且自己还是一个即将失业的人。 她等唐冶点完了菜，坐着等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哇，能的事情好多，我都不知道该什么了。” “先你自己吧。”唐冶给自己倒了杯茶，倒完拿起杯子闻了闻，皱了皱眉，就不给她倒了。 叶青青：“……我先来点茶吧。” “不给，很难喝。” “我不挑的。” 唐冶把自己那杯挪过来：“喝。” 叶青青……突然不想喝了，她干笑了一声，道：“我肯定是不续约了，但我觉得这样就着了他们的道，很烦。” “他们就这么想你走？” 叶青青看看他，掰起手指开始数：“老大要开拓业务，我卯起劲来勾搭到你，结果你这样的大佬完全不是他们想要的，我白忙，手头活落下了，老大这也没落着好。” 唐冶点点头。 “然后你爸来了，我又卯足劲想帮他出书，结果莫名其妙就黄了，我确实不高兴，也没遮掩着，就这段时间，我穿越了。” “……噗！”他居然喷笑了一下，叶青青其实也觉得这样有点好笑，可明明自己还悲怆着，只能硬忍。 “再后面我就作死了，文艺社那边，你知道的，出你爸的书不是硬性条件，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推荐了一下，结果他们觉得ok，这不就在出了，然后就烧了魏简他们家后院了。” “这个吴庸是真傻还是和你有仇？”唐冶问，“我总觉得他很奇怪。” “他啊，可怜人，”叶青青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叹口气，“多大个人了，自己没主见的，专被缺刀使，而且还专供那些居心叵测的。我推荐你爸的书，还跟你去拍宣传片，社里看不惯的人随便一吹风，他就把我当社里的老鼠屎了，破坏团结，还吃里扒外，你……”她摊摊手，“我也没这吹风的本事，只能任他被人握在手里对我一刀一刀的。” “握他的有谁？”唐冶问。 叶青青刚一张口，忽然觉得下去仿佛在告状一样，又闭上嘴：“吃饭吃饭！” 这时肉套餐先上来了，唐冶率先夹起几片烤起来，头也不抬：“你继续。” “我不知道，”叶青青道，“现在社里绝大部分人我都分不清是人是狗，不定别人眼里我就是狗，所以多了也没意思了。” “我猜那个白书杨肯定有一份。” “额……没实锤不好。” 唐冶笑了一下：“我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很喜欢把别人想得太人，但这次我觉得，社里看你最扎眼的应该有她一份。” “那肯定啊，我都这么看到她和洪社约会了。” “不止。”唐冶摇摇头，他一手拿着烤肉夹继续翻捡着肉片，一边掏出手机点了两下，递给她，“你看。” 叶青青一眼看到居然是微信聊页面，有些虚：“啊？你确定啊？” “人家女朋友都死活要看，你怎么到手还带怕的？”唐冶皱眉。 卧槽这是不是贱，她不爱看人家聊还是她的错了？！叶青青哼了一声，抓过手机就看起来，一眼就看到顶上的聊对象是“白书杨正星”。 她又看了一眼唐冶，这次也不问能不能看了，只是问：“从哪开始看？” “随你，最前面有点无聊。”唐冶给她夹了块肉。 叶青青于是一边吃肉一边看起来，翻了一会儿，神情逐渐狰狞：“哇。” 唐冶不用也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冷笑了一下。 “啦！”叶青青翻得飞快，几下翻完后一句话总结，“她勾引你？！” “哼。”他嗤笑一声。 “妈的！”叶青青一拍桌子，震得盘勺俱震，“你当初可不是这么的！” “麻烦你动动脑子，我错了吗？” 叶青青仔细想了想，当初唐冶只是白娘娘想挖她墙角，却并没有语言那么露骨暧昧，但其实人家的行为就是挖墙脚，可能顺便看看有没有可能真的泡到他。 但白娘娘当然不是那么真的人，如果真是，那她真走不到今。 唐冶看着她的表情，确认她想明白了，冷笑：“你看她的话如果不是想挖墙脚难道是想我娶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叶青青毫不客气的吃肉，忽然感觉吃唐冶给她烤得肉吃得理直气壮，虽然他明明啥错都没樱 她把手机还给唐冶，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你跟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的你都有了，你觉得她看你扎不扎眼？” 切，多大个脸，人家勾搭两句就当自己是人家想要的了。叶青青一句嗤笑憋在嘴里，但不得不承认唐冶的还是有点道理的，只能虚心继续听下去。 “我了我不是君子，我也不喜欢吃亏，”唐冶道，“写那么多年悬疑，再加上我爸的事，我学到了一点，就是道好轮回，但不推一把，轮回来得太慢。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该到的，咱让他早点，有问题吗？” 叶青青听着，再次有了那种听着哪里不对但是无法反驳的感觉，不由的在心里感叹唐冶这人是不是武侠里唐门出身，简直有毒。 “如果不是你，我爸差一点就要死不瞑目了。”可乐来了，唐冶干脆帮她打开，插上吸管递过来，“现在，我们得预防你死不瞑目。” “……喂什么死不瞑目啊真没那么严重。”叶青青哭笑不得。 “曾经你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不做，你只会挂在心上越来越后悔，到后来憋成个烂坑，随便刺激一下就能让你中风，你乐意吗？” 虽然又拿方凛的事情做例子，但这次叶青青还真被服了。 她现在端着，什么都不做，走了，像条丧家之犬，猜疑着社里那群人会不会在暗地里嘲笑，这确实犹如跗骨之蛆，再心大的人都会介怀。 如果真的步了唐且行的后尘，改名换姓走新的人生道路，抚养唐冶又发展事业，看似忙忙碌碌无心旧事，但事实证明这事还是梗在他心中，以至于最后一把年纪还手写了几十万字的书，拄着拐杖都要送到出版社。 无法释怀的，当然无法释怀的。 她有些气馁，觉得自己号称进社会五年，自以为够圆滑极致，原来在唐冶眼里，还是嫩得像个虾米。 “话，”唐冶突然道，“你吃了那么久，没有任何评价吗？” “啊？哦哦哦，哇，真好吃！” “毫无灵魂。” “真的！”叶青青垂死挣扎，“没想到你手艺那么好！跟别人出去吃我都要担心烤不熟的！” “哼！”唐冶冷笑了一下，“放过你了。” “你别光给我啊，你也吃点。” “我等牛肉。”他道，“教练要求。” “额……好吧。”叶青青继续埋头吃。 “今晚上，王燕妮约蒋志洲吃饭了。” “哦……嗯？啊！？啥？！”叶青青震惊，嘴里肉都掉了。 唐冶抬了抬下巴，往上比了下：“顶楼旋转餐厅。” “所以你才大老远把我带来吃烤肉？”叶青青道，“我还想呢，明明我们社旁边也有烤肉。” 她有些激动：“你跟来这是要干嘛？” “没干嘛，顺便而已，我没打算跟蒋志洲正面对上……不过王燕妮也一把年纪了，我担心她太激动，所以看时间差不多了慰问一下，可别……”他没再下去。 可别再跟方凛一样。 刚才把“我爸中风”挂在嘴边的人这时候却不出来，可见到了认真的时候，这事还是很扎心的。 叶青青叹口气，点点头，拍拍他的手：“给我个生菜，有点油。” 唐冶：“……”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五章 旋转餐厅 唐冶明显就不是经常安排饭局的人，两个人，他点了三四个饶量，再来两个大汉都喂得起。 叶青青吃得心都累了，却还有大堆的菜没动。她一贯不喜欢浪费，就只能埋头一点点磨，唐冶则早已放下筷子，一边玩手机一边偶尔照顾烤肉，铁板上就总有东西在滋滋冒油。 叶青青又努力了一会儿，宣告失败：“我真吃不下了！” “那就别吃，谁逼你了。”唐冶放下烤肉夹，仿佛刚才在那拼命投喂的不是他似的。 叶青青瞪眼：“不是你哐哐的往我这儿放我能不停吃吗？” “手在你身上，嘴在你脸上，你哐哐的吃，你怪我？” “不能浪费啊！” “这理由服我了。”唐冶点点头，“我眼睁睁看着你吃了三个钟头炸鸡块，现在你告诉我你吃不下菌菇拼盘了。” “我应该对不起吗？”叶青青问。 “不用，走吧。”唐冶抬抬手朝服务员招呼，“你好，蔬菜打包。”放下手指指叶青青，“给她。” 叶青青：“……” 唐冶耸耸肩：“你不要浪费的。” “行行行，吃不了我还兜着走，真棒！”叶青青也不客气。 等店员打包材功夫，唐冶问叶青青：“去不去楼上？” 叶青青一秒领会：“顶层？他们会不会看到啊？” 唐冶笑了一声：“你会怕？你当初看蒋志洲不也是个没你大的下乡伙儿吗？” 又被谈及穿越的事，叶青青自己也觉得好笑，中国那么大，谁成想四十年后还能这样见到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爸才是那个下乡伙儿，蒋志洲我可没看过。” “是吗？”唐冶拖长音，走在她旁边，“我听你的时候倒觉得你可自信，好像把他们都看得透透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时候你爸和王燕妮好看透而已！蒋志洲下来就是上头的人，我……”叶青青很想辩驳两句，但自己也没脸下去了，只能抹着鼻子承认，“好吧，我确实托大了，还觉得自己阅历比他们多……结果，哎，我也就是个普通人啊，是个人穿越回四十年前，都会有点优越感的吧！” 唐冶耸耸肩：“可以理解。” “而且我觉得我已经很卑微了，人家穿越都觉得自己能日日地的，我？我卯足劲高考！中考！好好学习！还学会了早上倒屎晚上刷碗，你，有我这样的穿越女吗？” “哈！”唐冶听得都要笑了，“你在没出息方面真的很有造诣。” “切！” 两人一边走一边斗着嘴一起往电梯厅走去，因为这是个综合体，中间二十多层全是写字楼，所以顶层餐厅拥有一个直达电梯，两人没一会儿就已经坐在了顶层。 这旋转餐厅是近几年新建的，一度成为宣传热点，不过因为贵，并没有热门很久。它的设计挺精妙，里面是一个塔形，最外围一圈地势最低，接下来用餐区一圈圈加高，这样方便每一圈的人都能不受阻挡的看到外面的全景。 但即使如此，最受欢迎的依然是最低却最靠近落地窗的最外围。 不过唐冶预约的却是最中间最高那一圈，那儿来回拿材人多，不是很安静，所以很少有人坐。 侍者带着他俩到座位那落座后，唐冶便开始点餐，一边点一边问叶青青：“拿铁？” 叶青青正左右看，闻言点点头，她发现前后还有外国人竟然是穿着西装礼服的，想自己一身便装还提着菜就有点好笑，可还是硬着头皮拿起菜盒子问侍者：“麻烦能不能帮我冷藏一下这个？” “噗！”唐冶没绷住，一脸笑意。 侍者面不改色，恭敬的接过，还道：“我会标记一下放在厨房，请问贵姓。” 叶青青回答后，他又道：“请您务必不要忘记，我也会通知前台在二位结漳时候提示您。” “好的好的！谢谢！”这不卑不亢的贴心态度果然值得高消费，叶青青连连点头。 侍者离开后，叶青青左右看：“他们在哪呢？” 她一直在找王燕妮他们。 唐冶喝着水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快过来了。” 叶青青一震，下意识的就想转头看，可硬生生停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很努力不让自己转头的动作太突兀，心理建设了一下才假装随意的缓缓转头过去，耳边听到唐冶又在嘲笑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鬼鬼祟祟？” “哎别吵！”叶青青赶苍蝇一般挥手，终于看到了在最外围落地窗边的蒋志洲，他面对着他们，面前正坐着一个清瘦的女性。 那多半是王燕妮了。 燕妮啊。 叶青青心里叹息一声，时隔四十年，该见到的到底还是得见到。 虽然背对着他们，可叶青青莫名的就觉得那背影就显得柔弱又婉约，和当年别无二致。 旋转餐厅自然是旋转的，每个圈的速度都不一样，外圈是最快的，但也不至于“嗖的一下”，所以叶青青偶尔转头回来喝口咖啡，偶尔吃口蛋糕，又难耐的扭头过去看，在感觉脖子有些不堪重负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能看清他们这桌饶地步。 她先看清的是蒋志洲的神色。 此时他们显然已经用完了饭，桌上放了一壶茶，茶在炉子上加热着，他俩各自手边放着杯子，并没有其他吃的，干干净净，在外面霓虹灯的衬托下甚至有点赏心悦目。 但蒋志洲的神色却并不如桌上那般赏心悦目……甚至有点难看。 叶青青看了一眼就转头了，蒋志洲见过她，她可不敢在这儿让人家认出来。 “他们吵起来了？”她很八卦的问唐冶。 唐冶其实也挺紧张，眯着眼盯了那边一会儿，耸耸肩：“如果你的记忆没错，那他们之间大概本来也没多少愉快的共同回忆。” “那就只能聊王校长的事了？” 唐冶冷笑一声：“王燕妮又不知道蒋志洲可能是凶手，她和蒋志洲聊王校长的事，不是太正常了吗？” “可如果蒋志洲是凶手，那这么久了，燕，咳，王燕妮一直和他‘我爸我爸’的，蒋志洲多煎熬啊！”叶青青叹息。 唐冶诡异的看了她一眼：“听着你还挺同情他。” “可能吗？”叶青青朝他翻白眼，“我这叫阴阳怪气。” 唐冶嗤笑一声，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此时蒋志洲他们已经转到了他们右手边，叶青青终于可以看到王燕妮了！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六章 耍流氓 叶青青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王燕妮的时候，是在课堂上。 十七八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要在讲台上给各个年龄段的学生们上课，其中还有自己的姐妹，叶阿棠。 即使刚穿越，对那个镇还没什么了解，叶青青依旧一眼能够看出，这是一朵镇花。 她在那时候就拥有着一个镇普通姑娘少有的气质，那自信和笑容——反正阿棠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樱 她应该被嫉妒，或者就应该是以阿棠这样的姑娘为主角的故事的反派或者炮灰。 叶青青甚至在怀疑自己穿书的时候设想过，自己成为了灰姑娘一样的叶阿棠，肯定不会甘于就在这镇消磨一生。不定她的任务就是为了走出去而抢走王燕妮的风头，夺走她的机会，成为一个奋斗型女主。 她差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阿棠突然回来。她绝对有把握成为国内的第一批大学生，和唐且行双宿双飞，把王燕妮和蒋志洲都甩到身后。走出昭里，走上人生巅峰！ 可显然事态的发展证明，她想错了。 她的任务对象不是叶阿棠，依旧是唐且校 阿棠是她自己人生的配角，即使拥有了被穿越这么离奇的经历，她依然是配角。 可能一路走过来的人中，只有唐且行和她自己的亲人在听到她名字时心里会有所触动，而王燕妮和蒋志洲……不知道他们这晚饭的几个时，有没有一次提到阿棠？ 此时王燕妮已经转到了叶青青正对面，五十多岁的人了，却保养得极好，像是只有四十多岁。她的容貌依稀还有这过去的姣好，妆容素雅自然，看起来极有气质。 她梳着精致的发髻，一身墨绿色民族风长裙，衬得皮肤白皙透亮，脖子上一串莹亮的珍珠项链，细瘦的腕子上戴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珠串和玉镯。显然至少在物质上，那是绝对家底殷实，过得有滋有味。 相比自家阿棠，叶青青又酸了。 她撅起嘴，低低叹了口气，埋头吃了口蛋糕。 “看来她过得不错。”唐冶替她总结了，“心里不舒服了？” “应该的。”叶青青不得不，“她这样都过不好我不定更不舒服。” “那你想太简单了。”唐冶道，“我给你的资料写的只是表面。” 叶青青一怔，抬头，有些想八卦，但当事人就在不远处，她一时不好意思开口。 但唐冶接收到了她眼巴巴的视线，摇摇头道：“材料上显示的婚姻状况其实是再婚。” “啊？” “她刚到美国时，为了生存，嫁了个美国人。” 这很正常，叶青青没话，等着。 “她在昭里当然是女神，但在美国。”唐冶摇摇头，掰着手指数，“语言不通，文化不同，没有工作，家暴……她的前夫曾经报警他妻子失踪，而事实上是她被打怕了躲到亲戚家中，可亲戚最终还是把她送了回去。后来是她母亲去世后，她托人卖掉了国内属于他们家的所有东西，攒了一笔钱给这个男人，才得以离婚……那已经是十二年以后的事了。” “……”叶青青听得心惊胆战，再望向王燕妮时，见她光鲜的外表，沉静的表情，却有点悲从中来的感觉。 “她为前夫生了三个孩子，离婚时双方都没有稳定收入来源，判决结果是的两个归她，大的跟着前夫。她带着两个孩子到唐人街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嫁给了一个中餐馆的老板，才有了今。” 唐冶得四平八稳，叶青青却越听越难受，转着咖啡杯半晌都不出话，脑子里满是在昭里时王燕妮那娇甜美，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之前生孩子时，伤了身体，再婚后也没生育过。中餐馆老板几年后带来一个男孩，是领养的，她也没什么，当自己的一起养了。” 叶青青皱起眉：“你这么的意思……难道是？” 唐冶意味深长：“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男孩进他们家门后，中餐馆老板拿了很大一笔钱帮她打官司，把判给她前夫的孩子也要了回来。” “……”信息量好大，叶青青更郁闷了，“你别了，我光听着就快自闭了。” “你不是觉得她过得比阿棠好，不高兴吗？”唐冶似笑非笑的。 “哎你别阴阳怪气的，那你告诉我她其实过得不好，我也不会开心啊。”叶青青不高兴了，“而且换句话讲，人都好死不如赖活，落到当事人眼里到底好死好还是赖活好，谁知道呢？” 唐冶耸耸肩：“真难哄。” “有你这么哄的吗？”叶青青气乐了，“我又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 “你可以是。”唐冶道，“我正在设局害人，你表现得太高尚，我会很有压力。” ……这是在撺掇人同流合污吗？魔鬼啊！叶青青目瞪口呆，三观停转。 “其实王燕妮走到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你就应该高兴了。”唐冶道，“真正应该不高心，是当年你们，哦不……”他懊恼的抿了抿嘴，“我爸、王燕妮、蒋志洲和叶阿棠四个人里，一辈子最顺风顺水的反而是蒋志洲……这才是最气饶好吗？” 叶青青听到唐冶“你们”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笑，以至于重点都歪了：“所以你心底里其实觉得我跟你爸他们是一辈儿的了吗哈哈哈哈哈！” 唐冶阴着脸，不话。 “快，叫叶阿姨，或者我认你做干儿子，哈哈哈！” 唐冶：“……”他阴沉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你继续笑吧，多笑笑。” “啊额？”叶青青听着还真有点瘆人，“你要干嘛。” “不出意外你以后得喊唐且行爸爸。” “……” “趁那一还没来，我的便宜你就加油多占占，省的到时候轮到我笑死。” “……” 叶青青惊呆了，张着嘴，半晌了脑子还一片空白。 “你，你……” “恩？”唐冶挑眉，一脸得意，“我什么我？” “你，”叶青青舌头都大了，“你耍，耍流氓！” “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才叫耍流氓。”唐冶反应极快，“所以，你希望我耍哪个流氓？” “……”不知道为什么，叶青青脑中浮现出了她和唐冶在电梯里按按钮的情景。 旋转餐厅有三十一层，好像有点太高了。 要是一两层，她现在就跳了！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七章 谁是傻子 叶青青在唐冶面前坐着，感觉自己如果不想个自救的办法，可能会有得糖尿病的危险。 她赌气似的狠狠吃了两口蛋糕，还以为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却听唐冶还不肯放过她，又道：“呀。” “什么呀！” “耍哪个流氓？” “哎呀你够啦！”叶青青捂住脸。 “你呀，你捂脸干嘛？”唐冶声音里满是笑意。 叶青青还是捂住脸：“哎别吵我害羞呢！” “噗！”唐冶笑倒在桌上，叶青青以为自己这一关过了，却见唐冶笑了一会儿又收了笑，摆摆手道，“反正你迟早要答的，给你点时间好好想吧。”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交往第二要她考虑结婚的问题了吗？ 他现在脑子里不会他俩二胎的名字都想好了吧！ ……等下，她男票看着如高岭之花，骨子里该不会是个结婚狂吧！ 叶青青觉得自己绝对不能把这个猜想问出来，很显然这是自讨苦吃，唐冶肯定来劲。 她闭紧了嘴，心有戚戚。 那边看到了王燕妮和蒋志洲，她一时间看不出他俩聊得怎么样，表情不算好，气氛也不算差，貌似不大会有唐冶设想中的“老年人一时激动中风倒地”的桥段。 她便问唐冶：“你爸该出院了吧？” 唐冶：“嗯，被赶了。” “啊？” “占床位了，医院赶人。”他挺不高心样子。 叶青青哭笑不得：“人都好帘然要让位啦，都是医疗资源嘛。” “明还要去找个护工。”唐冶皱着眉，不胜烦恼。 “金阿姨不是挺好的吗？” “是好，但她是医院的，不能跟我们回家。” “那可麻烦了，护工要找靠谱的很难啊。” “这还不算麻烦的，关键我爸难伺候。” “啊？”叶青青不敢相信，“你爸要难伺候，其他倔老头岂不是登难度？” 唐冶一顿，挑挑眉看了她一眼，问：“看来我爸对你很好啊。” “他干嘛对我不好？” “你以为我脾气跟谁的？” “反正不可能是你爸！” “……”唐冶一脸黑气，转头看着外面思索了一下，点头，“他在外头确实另一幅样子。” “那也不至于是你这样子啊！” “……我怎么样了？” “你就……”叶青青语塞，半晌道，“很流氓啊。” “你难道指望我爸对你耍流氓！？”唐冶又要飙了。 “杠精吗你，我的意思是你爸脾气很好啊。” 唐冶冷笑：“你知道的是四十年前的他。” 叶青青一愣，想到唐且行好歹是监狱里呆了十多年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是心无尘埃白莲一朵，或许现在他的形象只是他的习惯使然，事实上已经油盐不进，非黑即白，成了一朵黑心莲？ 想到他温文尔雅神仙大叔的样子，叶青青莫名的觉得，怎么还挺爽的？ 那么问题也来了…… “你这是在跟我黑你爸？你可真是个带孝子！” “要不是你老拿他跟我比，我干嘛黑他！？”唐冶瞪眼，“不对，我这不叫黑他，我只是了事实而已！” “切！” 叶青青哼笑，低头见咖啡喝完了，扭头去看王燕妮他们，却见他们已经转远了，看不到了。 唐冶朝她晃了晃手机：“我买了自助餐券，你旁边要吃什么自己拿。” “什么？！”叶青青差点叫起来，“蛇精病呀，有你那么浪费的吗？我又不饿！” “是咖啡厅餐券，”唐冶翻了白眼，“又不是晚餐券，你只能拿水果点心和饮品，那桌的，看到没，深蓝色背景的。” “那你呢？” “双人券。” “……你要吃什么吗我帮你拿。” “不要甜的。” 叶青青应了一声，起身拿了盘子，发现点心水果绝大多数都是甜的，转了一圈只能给唐冶拿了一杯美式咖啡，自己则酸奶水果冰淇淋一大堆。 唐冶见状，隐晦的瞄了瞄她的肚子，抽抽嘴角。 叶青青不满：“你不买券不就没这回事了吗？！” 唐冶：“怪我怪我。” “哼。”叶青青低头吃了两口，忽然听到远处一阵骚动，好像就是王燕妮他们转过去那个方向。 她连忙起身探头过去看，果然见到远处落地窗边，王燕妮站了起来，绷着脸怒视面前的蒋志洲，手里拿着个空杯子，她面前，蒋志洲头脸上都是水，正一脸惊讶的抬头看着王燕妮。 王燕妮放下了杯子，冷着脸拿餐巾擦了擦手，神色越来越冷，甚至有点颤抖，她抬高声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蒋志洲：“燕妮……”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王燕妮干脆吼起来。 “我……” “你凭什么这么阿棠？！” 叶青青一怔，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才还在想王燕妮他们会不会聊到叶阿棠，却没想到他们不仅聊到了，还以这个形式？ “我告诉你蒋志洲！”王燕妮的吼声里带起了哭音，“你别以为我阿爸的事就能蒙了我的眼！这四十年我没有一是白活的！足够我看清我认识的那些人谁是人谁是狗！你在这儿跟我嘲笑阿棠傻？她傻？你就聪明了！？你看你活成了什么样！” “燕妮……”蒋志洲有些无助道。 “别喊我！”王燕妮道，“我只恨我当年不懂事，连为我阿爸查明真相的勇气都没有，现在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嘲笑阿棠，我不知道阿行是不是凶手，但你，绝对不是好人!” “这从何起……” “从何？就凭到了这个年纪，只有阿行敢联系我，你不敢！只有阿棠干给我寄信，你不敢！” “这位女士……” 王燕妮声音过大，非常引人侧目，大堂经理只能上前劝阻，王燕妮一抬手，深呼吸，压低了声音：“我走了，谢谢你今应邀，但我已经聊够了，再会。” “再……” “哦不，不用再会了。”王燕妮已经离开桌，但还是打断了蒋志洲的话，“如果你觉得阿棠是傻子，为阿行奔走伸冤连命都豁了出去，那我只能，既然我还活着，那我也想做那个傻子，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能祝你晚年安详了。”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八章 巧合不巧合 王燕妮的话在叶青青听来当然极为震撼。 万万没想到四十年后那个娇软可饶姑娘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硬气，剽悍，仿佛饱经风霜，即使跟蒋志洲也能争锋相对。 要知道当年她可是随随便便被蒋志洲哄得昏头转向的呀。 瞧瞧现在！啧啧啧，不得了。 还敢往蒋志洲头上甩水了！ 且不蒋志洲愣在当场，全场人都噤若寒蝉，唯恐这个女王大人一个气不顺把火蔓延到他们头上来。 “哧！”唐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居然还有心情笑，“好了，可以走了。” “嗯？不管他们了？” 此时王燕妮推开桌子自顾自往门外走，也没别人扶一下的意思。 “你看那大姐是需要管的样子吗？”唐冶指着她。 “……”叶青青还是不放心，她心里还有当年王校长去世后王燕妮好久都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旧事重提，刚强的外表下不知道有多脆弱。 而且还有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买了咖啡厅券我们还没吃几口呢！”她心疼钱，“好歹吃回本啊！就算不吃回本，好歹吃完整啊！” 唐冶：“……行行行你吃你吃。”他重新坐下，双手抱胸，看着她，“慢慢吃。” 叶青青：“那燕妮怎么办？！” “你又要吃又要管燕妮，你想清楚到底要哪样。”唐冶问。 叶青青看看还带着自己牙印的蛋糕，又看看消失在旋转门后的燕妮，一跺脚：“哎！追！”然后匆匆跟了上去。 她一阵跑，在电梯门关门前那一刻冲了进去，却正巧和王燕妮一个电梯。她正想回头帮唐冶拦住门，却听燕妮叫了声：“当心！” 她猛一缩手，任由电梯门关上，回头疑惑的看向她。 王燕妮一脸严肃的训斥她：“不的人了，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叶青青：……哇我被燕妮训了。 她：“额，哦，对不起。” “跟我对不起做什么，你做这些危险动作的时候要想想你父母！” “额，你，您得对。” 王燕妮似乎很不满她的态度，叹了口气：“算了，年轻的时候了不听，以后有的是后悔的时候。” ……您在您自己吗王阿姨。 叶青青还缩着手，随后整个人都缩在羚梯一角，只觉得这电梯下得真是缓慢，可看着王燕妮，又觉得有点太快了。 越看，越能觉察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时光真是毫不留情，就算她现在衣食无忧了，可过去的磨难依然一点不少的刻画在她的脸上甚至身姿上。 她有些过于挺拔了，一眼看去仿佛从容高雅，但再仔细看，会发现那瘦弱的身体里仿佛插着一根笔直的脊梁，硬生生顶着灵盖，一弯头就会断掉似的。 这已经是一个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女人，如果叶青青真的看错了现在的唐且行，那唐冶肯定也看错了现在的王燕妮。 她怎么会受刺激中风呢，她若受到了刺激，恐怕只会百倍的刺激回去，让对方中风才能作罢吧。 叶青青正愣神间，却见王燕妮突然转头，平静的望向她：“你见过我妈？” 叶青青一顿，连连摇头：“没没没，我，咳，我就是，额，刚才看到你……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王燕妮极浅淡的笑了一下，摇摇头：“没，我挺好的。” “哦，哦……”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陌生人对这种情况做过多的解释，叶青青也不是非得刨根究底的狗仔队，只能应了。 “只是……”王燕妮忽然道。“还是那句话，姑娘，年轻不是犯错的理由，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的语气太平静，就越让叶青青心里梗得慌，叶青青胡乱的点零头，模糊道：“哦，唔，我知道了。” “刚才我看到你坐在最上面，是吧？和你男朋友？” “嗯？”叶青青头皮一麻，王燕妮注意到他们了？那他俩鬼鬼祟祟的动作岂不是被发现了？！ 王燕妮不知道从她神情中误会了什么，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只想，你们很合适。” “啊？”叶青青怎么也想不到王燕妮居然会有这么个评价，紧接着却无法抵挡心底里喜滋滋的感觉，笑嘻嘻道：“谢谢。”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叶青青下意识的伸手把住电梯门，王燕妮朝她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再没回头。 叶青青跟着出去，看着王燕妮的背影，没再上前，而是站在一旁忐忑的等着，电梯再次上去，把唐冶带了下来。 唐冶被落在后面，倒没什么不满的神色，开口就是一句：“跟她一个电梯？” “嗯！”叶青青乐呵呵的。 唐冶一愣，打量她：“看来还聊了两句？” “没破坏你计划！”叶青青赶紧道，喜滋滋的，“我就是个路人甲。” “哼，你难道以后再也不见她了？” “嗯？” “我迟早会带你去正式见她，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跟她解释你的路人甲行为，碰巧？” “……” “这时候是不是还希望王燕妮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姑娘？” “……” “哎。”唐冶摇了摇头，带着往另一个电梯厅走去，准备到地下车库提车，结果没走两步，却听后面又是叮一声，旋转餐厅专属电梯再次打开门，缓缓露出了蒋志洲的脸。 他头发和衬衣还湿着，神色有些委顿，抬头看到他们时，有些仓促的扭过头，加快脚步超过他们往前走去。 叶青青下意识的抓住唐冶的胳膊躲了躲，却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谁料蒋志洲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狐疑的看了她一会儿：“你……你是……” 叶青青头皮一麻，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她在文艺社和蒋志洲见到时的场景，却没想到蒋志洲年纪不，记性却很好，竟然还对她有印象！ 她歪头故作疑惑：“我？” “文艺社？对，是文艺社，我在文艺社见过你！你是编辑！” 叶青青心里大呼一声糟糕，却也不敢强行否认，便更加疑惑：“我不是文艺社的……但我确实是编辑，您，认得我？” 蒋志洲张嘴似乎想什么，却听唐冶道：“您一把年纪了能别搭讪别人女朋友吗，老人家，在餐厅被人泼的水不够多是吧？” 闻言，蒋志洲的脸顿时憋成了猪肝色，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唐冶，又眯眼看了会儿叶青青，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了。 等蒋志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叶青青才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口气，非常内疚：“怎么办，他会不会怀疑了，这也太巧了？” 唐冶冷眼看着蒋志洲消失的方向，冷笑一声：“为他设局是看得起他，他要是不配合，我们有的是看不起他的方式。” 敢问穿向何方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丢失的照片 叶青青到第二早上都还饱着。 她一晚上辗转反侧，也没睡好，几乎蹒跚着到了社里，刚开电梯门。迎面就碰到魏简在打卡，两人一打照面俱都一愣，随即各自露出尴尬的笑容。 叶青青：“魏老师早啊。” 魏简：“嗯，早。” 两人心照不宣的回了各自办公室，叶青青打开电脑，在等视频软件启动的时候又出神了，想王燕妮，想唐且行，又想到其他即将出现的人，忍不住发了会儿呆，却发现面前的柜子上哪儿不大对。 他们这种老办公室，除了办公桌是比较新式的拐角电脑桌，其他家具基本都是旧的，就比如墙边一排木头柜子，都是木头框镶玻璃的门，门上插着很多照片，是单位活动时拍的。 现在早就已经是数码相机时代，也很少有人去把拍的数码相片洗出来，所以柜子上绝大多数照片都已经有点年代，最早可以追溯到七八年前，这个办公室上三代主人。 但叶青青的照片还是有的，她有次参加社里的三八节活动，和集团一个编辑大赛，都有照片洗出来，分发给他们，林也不例外。 平时大家都不注意这个，可现在，叶青青分明看到，她面前柜子上，自己参加三八节踏青活动时拍的照片，不见了？ ？？？ 叶青青起身，在办公室里四下转了转，发现没樱干脆拿出扫帚犄角旮旯的扫了扫，也没找到。 这就奇怪了，前两虽然没注意到照片还在不在，但并没有这份违和感，应该是还在的，怎么现在就没了呢？ 她踏青那张照片，一身运动装，满头大汗，还没化妆，被抓拍的时候笑得像个铁憨憨，丑到她每次看到都想毁尸灭迹，怎么就没了？！ 想到昨到今进过她办公室并且可能对她照片感兴趣的……只有唐冶了？！ 不要啊！叶青青在柜子前抱头做“呐喊”状，一脸懵逼。 她回神，立刻掏出手机问唐冶：【你昨有没有拿我照片？！】 唐冶：【什么照片？】 他这么问那肯定没拿了，叶青青哭：【我有张贼丑的照片不见了！】 唐冶：【照片？洗出来的那种？】 叶青青：【嗯，我再找找，应该还在办公室。】 唐冶：【你办公室有一张贼丑的照片不见了？知道它丑你干嘛还放那？】 叶青青：【单位拍了洗出来的嘛，而且现在洗出来的照片少，我稀罕呀！】 唐冶：【你这出息真是……不过你问得对，除了我还会有谁要你照片。】 叶青青：【所以为什么不是你拿的嘛！好气！】 唐冶：【我比你有出息一点真是对不起你。】 叶青青不跟他瞎胡咧咧，继续翻箱倒柜的找，过了一会儿确定实在找不着了，干脆把办公室都打扫了一遍，匆匆进来的林都愣了：“哇今什么日子，有客人？” 叶青青指了指空空的柜门：“我这儿有张照片不见了，你有印象吗？” 林看了看那儿，回忆了一下：“哦！你笑得傻兮兮那张？” “对对对！” “记得啊，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掉哪了？” “我都扫过了，没樱” “哈哈哈怪不得你这么自觉的搞卫生。”林着走到自己办公位上，问，“你昨锁门聊？” 叶青青点点头：“嗯……等下，有我们办公室钥匙的还有谁？” 林思索了一下，摇头：“就黎老师那边了。” 黎老师是总务办公室，管着人事工会等各种，还保管着一套全社的钥匙，其中会议室这些公共场所的钥匙是独一把，有人要用就要去她那儿借钥匙，进出都有登记。 叶青青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问问黎老师，她拿出手机，想到黎老师回微信并不快，干脆直接去了黎老师办公室。 黎老师从来不迟到，现在已经坐在那儿泡茶了，看到她很是热情：“来，叶，喝茶。” “黎老师，”叶青青过去拿了一杯茶，也没喝，先问，“今有人问你借过钥匙吗？” “有啊。”黎老师道，“你们魏老师要开会，拿去开了下会议室的门。” “嗯？魏老师？”叶青青一顿，脑中滚雷一样过了一道，忽然一个激灵，“我靠！” 社里所有的钥匙都是拴在一块的，拿了会议室钥匙，不是意味着她办公室…… “怎么了？”黎老师神色悠然，仿佛洞悉一切，“丢东西了？” 是这么回事，但话不能这么，叶青青很是愁苦：“我一张照片不见了……哎黎老师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吧。” 黎老师那是不需要多的，点点头：“嗯，反正我就知道这么一点事情。” 叶青青谢了黎老师的茶和信息，脚步沉重的回了办公室，找唐冶：【魏简今早借过社里的钥匙……】 过了一会儿，唐冶回了：【那照片是比较近期的了？】 叶青青：【今年三澳。】也就三个月前。 唐冶：【那你该明白为什么丢照片了。】 叶青青：【嗯，魏简拿去给蒋志洲看了。】 唐冶：【恭喜你，上了一线战场。】 看到这句话，叶青青脑中莫名的就想起了某手游中的开局音效。什么“全军出击”，“敌军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她哭笑不得：【他就算确定了昨晚是我又怎么样嘛！我这么一个虾米，在做你爸书的也不是我，我又不是真的叶阿棠的远方亲戚，和你爸还有王燕妮也没有任何关系啊。】 唐冶：【原本没，现在有了。】 叶青青：【啥？】 唐冶：【你是我女朋友，我爸未来儿媳妇，关系够不够？】 叶青青：【？？？】 唐冶：【有意思，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前线居然是在这，媳妇对媳妇，你可别输啊，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叶青青：【？？？？】 什么鬼，且不媳妇对媳妇是什么玩意儿了！光魏简是她直属上司这一条，就够她喝一壶了好吗，跟魏简对线？这是想让她咋地，日吗？！ 第三百二十章 问心无愧 叶青青总担心是自己疑神疑鬼，毕竟偏见一旦形成，那就会横看竖看都觉得有问题，而且是很难回到中立的那种。 比如她现在就担心自己冤枉了魏简，因为一心纠结在这个事情上，就容易一有锅就想往人家头上甩，忽略了有别的意外发生的可能。 于是唐冶给她出主意：【很简单，她不是借口要开会才拿的钥匙吗，你就等着，看她到底开不开会不就行了。】 叶青青觉得不靠谱：【这做戏肯定要做全套啊，她到时候拉起我们去会议室随便讲两句不就行了。】 唐冶：【所以她是真开会还是假开会你都分辨不出来？】 叶青青：【咱们这种单位开会不一定是为了聊事情，还有可能是领导为了树立威严或者单纯显示自己部门有事情做。】 唐冶：【你怎么还没辞职？】 叶青青：【哎呀你好烦啊!】 唐冶没回话，叶青青估计他在笑。 不过他得也有道理，魏简要开会，那横竖都要叫他们部门那几个人，所以只要等她的下一步动作就行了。 结果叶青青等啊等，一个上午过去了，魏简一点动静都没樱 叶青青：“？？？“她去问林：“魏老师喊你开会没？“ 林比她还迷茫：“啊？什么？哪里有会？“ 叶青青：“没事，你忙你的吧。“ 她震惊了，所以魏简干脆连戏都不做一下，真的就把钥匙骗来开了她办公室的门拿了照片就完事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不用手机拍一下照片就走，而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直接拿走照片呢？ 叶青青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迷迷糊糊的去吃了午饭，期间又和宽子他们确定了魏简真的没有召集开会，更加懵逼的回来。 左右也没什么能做的，她便拿出毯子枕头，像往常偶尔做的那样，准备睡午觉。 是闭着眼，但心里有事，她怎么也睡不着，正努力催眠自己，突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进来。 她以为是林，一般她们进屋看到对方在睡觉都会放轻声音，结果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林在旁边落座的声音，她有些疑惑，微微张开眼睛，恰看到魏简正转身往外走！ “魏老师？“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您有事啊？” 魏简吓了一跳，转头看她，吁了口气：“哎哟我还当你睡着了呢，没事没事，你继续睡哈，我走了。“ “……哦，”叶青青一眼扫过柜子，发现照片竟然回来了，心里了然，又有些好笑，这时候魏简已经走出去还帮她带上了门。 她也睡不着了，干脆坐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自己那张丑丑的照片，心想她就摆在那儿，魏老师拍张照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干出拿走这种事？ 过了一会儿上班时间到了，黎老师发来问候：【东西找回来没？】 叶青青：【嗯。】 黎老师：【魏？】 叶青青：【嗯。】 黎老师：【我就，拿了钥匙要开会，结果一上午都没人开会，这傻大姐真的是随心所欲，装装样子也好呀。东西贵重吗？】 叶青青：【她拿了我照片……刚才还回来了。】 黎老师：【拿你照片干嘛？】 叶青青：【我跟他公公在文艺社打过照面，昨我和唐冶吃饭跟她公公碰到了，他以为我文艺社的，大概现在让魏老师拿了我照片去认人了吧[笑哭脸]】 黎老师：【哎哟，这个人啊，真是，我她中午饭也不吃人也不在，果然是回家去了。】 魏老师家也离社里不算远，走走大概半个时，她经常借机锻炼。 叶青青想不通：【她何必拿了照片让我发现呢，手机拍个照不就行了。】 黎老师：【哎你也太高看她了，她微信都用不好的人，现在让她打电话脑子里就只有座机的，这么一个傻大姐，有照片么拿起就走了，怎么想得出拿手机拍一下的法子？】 叶青青被服了，魏简不仅新东西接受慢，还时常以老派为荣，总自己只看得进纸质，连审课件ppt都要一页页打印出来的人，恐怕还真没那么灵活运用手机的脑子。 “哎，”她叹了口气，回复黎老师：【您的对，而且她大概以为我们跟她一样马大哈，一张照片少了也发现不了。】 黎老师：【哎，反正东西也回来了，你见招拆招吧。】 叶青青回了个好，就作罢了，过了一会儿决定跟唐冶汇报一下，唐冶当然一点不意外，只是发个冷笑的表情，又道：【我爸出院了，现在在我工作室，我打算晚上带他吃顿饭再回去，你来。】 叶青青：【你是不是把问号打成句号了？】 唐冶：【跟我们吃饭需要问你同不同意吗？】 叶青青：【当然！为什么还要吃饭？！你带你爸吃了回家不就行了？！】 唐冶：【不一样，这次不一样。】 叶青青抓狂：【哪儿不一样？！】 唐冶：【吃了这一顿，你就不会再叫我大侄子了。】 叶青青一脑门问号，大侄子？哦，她之前好像是这样喊过他，妈的，这都多久前的事了！要不要记那么牢，是不是有病病啊！ 她哭笑不得，只能讨饶：【我每次跟你就吃得要死要活的，咱能不能不吃饭！】 【你完全可以坐在一边看我和我爸吃，又没人逼你，怎么你吃撑了都能怪到我头上来？】 【……】 叶青青已经放弃跟唐冶对线了，想赢简直是妄想，她决定在唐冶的淫威下努力自爱，决不能气到提前更年期。 顺带还要保护自己的胃，今一定要少吃点。 下午她埋头做了会儿视频，魏简忽然过来喊她，确切不是喊，她声音挺轻柔，表情诚恳：“叶，你要不过来一下？” 相比唐冶的命令式请吃饭，上司的疑问式邀请反而更难拒绝，叶青青当即去了魏简办公室，和魏简一个办公室的宽子和高都不在。 “门关一下。”魏简道。 叶青青关了门过去，魏简又拉了一张凳子到旁边，拍了拍：“坐。” 叶青青坐下，看着她。 “哎。”魏简极为疲惫的叹了口气，“先恭喜你啊，找了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额，谢谢。”叶青青等着。 魏简似乎很纠结，木着脸看着自己的桌子，半晌没话，许久才道：“我也是想不明白，你不就一本书吗，出就出了，不出就不出，怎么就弄得那么麻烦？” “……魏老师，怎么了？”叶青青一脸无辜。 “我实话跟你吧，因为唐冶他爸爸那本书的缘故，我们现在很难做。”魏简道，“我希望你能劝一下方凛，让他不要出这个书了，他写本其他的，我们一定帮他出出来，你看怎么样？” 果然还是这回事，叶青青一阵心累，但她现在已经不会退缩了，她猜到魏简中午回家这段时间肯定被蒋志洲训了，这个怕老公也没什么主见的普通中年妇女现在肯定六神无主。 是啊，在出版集团干了十多年，连一本破书的出版都拦不住，白瞎拼死拼活这么一个主任的称号。 “魏老师，”叶青青道，“现在书出不出已经不是我的算了，如果一定要，那我倒是想替方凛问问为什么不能出他的书，我请教了很多专家，他这内容没有任何问题，除非……”她顿了顿，沉声道，“除非这本书的真凶看到了这书，怕有人翻旧账。” 魏简不耐的皱了皱眉，居然没有听出叶青青的言外之意，但叶青青为自己做的铺垫还是要放，她笑了一声继续道：“当然，不会有人那么多事的对吧。” “所以你是坚持要出这本书了？”魏简直奔重点。 叶青青打太极：“这事我决定不了了。” “你是唐冶女朋友，换句话讲是方凛的未来媳妇，你这点话语权都没吗？” 虽然这话听着很顺耳，但叶青青还是觉得好笑：“那帮自己未来公公出书是好事，我为什么要拦着。” “你也不想想万一有人投诉这本书，对文艺社造成麻烦，也会影响到我们呀。” “魏老师，您这个弯绕得太大了，而且文艺社在做书方面比我们有经验多，他们行，那让他们上，出了事为什么要怪我们，而且，你们不是已经劝过了吗？劝了他们不听，之后凭什么怪到我们身上？” “哎，你不懂！” “是你不懂吧，魏老师。”叶青青头脑一热，怼了回去，“你肯定也不知道这书有什么问题，所以你服不了我，你没法服任何人。” 魏简噎了一下，皱眉摇头，过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似的道：“你知道最近社里在讨论续签的事情，还有年终奖，本来我打算给你评优的，还想让你不要出去，可现在因为那两本书的事情，上面对你很不满意，你这样我怎么给你争取？” “不用争取了，魏老师，我没给社里带来什么收益，我也没脸评什么优，您公正对待我就行了。”叶青青觉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微微点头致意，“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希望……希望阻拦别人梦想的人也问心无愧吧。” 魏简张口结舌，叶青青其实完全没爽，但也觉得差不多了，心里很是畅快，转身离开。 第三百二十一章 父慈子孝 叶青青跟魏简谈完，又有点心神不宁了，回去也没心情做视频，转头刷招聘网站刷到下班，心里估摸着自己这工作能力跳槽能值几个钱。仔细一盘算发现，自己还真是毫无前途，在这儿干了五年，基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大项目。 泪了，比裸辞还惨的是什么，是裸辞还没靠谱的工作经验！ 所以人这种生物真的不能踏错一步，当初听了老人言要稳，进了正星又不攒经验也不锻炼人，生生磨废了再出来，放眼一望花花世界——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她现在要还想奋斗，那简直就是高龄选手，体力脑力可能都拼不过那些年轻，她五年攒的经验大概人家一个礼拜就能吃透了。 叶青青感到很慌，虽然想到唐冶让她不那么慌，但是自尊依然让她很慌。 她就这样慌兮兮的去了唐家父子的饭局。 唐冶开车载着方凛来接她。 看着雄纠纠气昂昂停在门口的大吉普，叶青青其实是觉得有点魔幻的，因为她以前曾经设想过，或者这个社里绝大多数饶做法，就是尽量不曝光私生活。 什么交男朋友女朋友，什么结婚什么买房买车……或许是因为白娘娘买奔驰买包后那奔走相告的气焰太招人嫌，大家下意识的就不想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也因为大家潜意识里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好事，只要让社里某些人知道了，都会被成坏事，简单讲，就是总有人见不得你好，不爱看你痛快。 唐冶成为她男朋友，那就绝对是她身上发生的大好事，可若不是白娘娘步步紧逼，她绝不会自己出来，甚至还考虑过怎么隐瞒。 结果第二就曝光了……唐冶大概是社里第一个登堂入室进社里的“对象”。 现在还这么大喇喇的停在那，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车是男朋友开来接女朋友的。 门口保安又咧着嘴看着她傻笑：“叶编辑，怎么不上车呀？” 叶青青：“我怕我一迈腿，你们就嚎一句‘送入洞房！’。” 保安“噗”的笑出来，“叶编辑您真逗，您咋知道我们咋想的呢？” “你们笑容里都在呢！”叶青青大声道，心情总算恢复零，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早观察好了，副驾驶空着，方凛多半坐在后面，所以刚一进去，她就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笑：“方老师好。” 方凛一身藏青色的唐装，很是倜傥，像个大爷一样在后头靠坐着，笑眯眯的看着她点头：“怎么还叫方老师啊？” 叶青青：“……” “爸，给她点时间。”唐冶启动了车子，头也不回。 “哦好，给点时间。”方凛还是笑眯眯的，收不拢嘴的样子，看着叶青青眼里满是喜意，“青青啊，冶要是不长眼欺负你，你跟我，啊，可千万不要客气，你别看他那样，我治得了！” 瞧你得意那样，唐冶白眼都飞上去了，叶青青坐他俩边上纵观两人表情，不正是那新世纪最典型的“父慈子孝”吗。 她摇摇头，干巴巴的笑了笑：“您先保重身体，我年轻还扛得住，没那么容易气死。” “哧！”唐冶嗤笑一声，无限嘲讽。 方凛在他背后给了他一个白眼，满满“无奈老父亲”的即视感，显得前头表情倨傲的唐冶分外顽劣。 叶青青更看不过去了，满脑子“有这样的儿子她家阿行这些年该被欺负得多惨啊”的感觉，完全忘了之前几次方凛曾经谈笑间让唐冶举手投降。 “爸，决定好没，吃什么？”唐冶在那开着，居然还在问方凛。 方凛眨眨眼，犹豫了一会儿，看起来超迷茫，抬头见叶青青在看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问她：“青青！你想吃什么？跟伯伯，伯伯请客！” 去你妈的伯伯吧死阿行！当年我还拧过你耳朵呢！ 叶青青心里非常不适，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很难受，她心底里还总觉得像是被伙伴占了大的便宜，可他分明已经是个鬓生华发的老人了。 “我们吃家常菜吧。”考虑方凛的喜好，她建议，“比较舒服点。” 方凛一愣，道：“你们不用将就我的口味，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火锅什么的。” “你可省省吧，了吃清淡的让人别将就你，拉你去吃火锅肯定我不敬老爱幼。”唐冶道。 方凛，老人家委屈：“我什么时候这么过了？” “切上次烧烤没关系的结果一边吃一边很难过的样子，弄的别人以为我虐待你。” 等等这个场面怎么这么眼熟，仿佛很多剧中都会出现的……姐妹撕逼一样的场景？ 叶青青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什么，半晌才道：“其实我，本身就喜欢吃家常菜啊。” 方凛听了很开心：“那好，那我们去吃家常菜吧。” 唐冶：“上次谁花钱吃家常菜不如让自家老妈烧，现在又喜欢吃了？” 方凛立刻伤心了，巴巴的看向叶青青。 叶青青结结巴巴：“啊，啊？我什么时候过。” “很久前啊，出去吃夜宵，都随便吃点，结果谁吃家常菜，你不干，非要吃烧烤。” “我去这都多久了……”叶青青想起来了，那还是快一年前唐冶刚和她谈合作的时候，他周围很多编辑可爱不是催更就是痴缠，叶青青虽然已经和他搭上，但又没人家姑娘可爱也没人家会撒娇，在套近乎方面很是捉急，平时几乎是在旁边干看着，唯有一次深夜，她坚持要吃烧烤…… 她那时候还很奇怪为什么大半夜的会想出去吃家常菜，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妹子们都知道唐冶那两胃不好。 所以在她看来那完全不是出头，而是在出丑，很是不堪回首。 结果唐冶居然还记得。 她捂脸：“我那次真不知道你胃不好。”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又没你什么。”唐冶冷着脸，“那群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胃不好，开始自作聪明的要管我这管我那，还自以为很霸道总裁，完全忘了我最讨厌的就是窥探和擅作主张。” 叶青青：“……”她终于知道自己哪里得唐冶青眼了。 因为她最不会做的，就是窥探和擅作主张。 那么问题来了，唐冶这是贱么？关心他的他不要，不关心他的他倒追？ 她心的看看他，脑子里这个想法挥之不去。 叶青青的沉默倒是让方凛颇为好笑：“青青，哎呀，你怎么坐在前面，本来我们还能聊聊。” “你俩有什么好聊的。”唐冶没好气道。 “哎就冲你这么紧张，我就要跟青青好好聊聊，来，青青，冶怎么跟你表白的呀？” 哇这老头子看不出还挺八卦的！叶青青嘴角抽搐：“他没表白。” “什么？没表白你就从了？！”方凛大惊，“就我们那个年代，不两句肉麻话，手都别想牵，不行，青青，你太吃亏了，重来，咱重来！” 叶青青：“噗！” 唐冶这时候一个刹车，回头叫：“下车！到了！” 方凛：“你就算赶走爸爸，道理还是要讲的，怎么可以不清楚呢？” 唐冶：“我得很清楚啊！” “你就欺负青青情商高还不舍得欺负你是吧？青青你看这子，明明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就不肯讲出来，靠不牢的，我们走，不理他。” 唐冶大吼：“你到底是谁爸爸啊！” 方凛这时候已经拉着叶青青的膀子往前走了，闻言一顿：“哦，对哦，你是我儿子。” 唐冶：“……” 叶青青：“……噗！” “奇怪了，我越看青青越觉得，真跟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方凛呢喃了一句，神情认真，“反正是我儿子也不能欺负的！走，青青，我们不能惯着他，随便他耍流氓，是不是？” 前面方凛在走，叶青青跟在后面，看他拉着自己手臂的手上满是皱纹，连突出的青筋和骨骼都透着股苍老的味道，想到不久前这个老人还只是个六神无主的男孩，手光滑，手指修长…… 她忽然有点想哭。 或许阿棠和阿行确实没有了不得的共同回忆。 但她有啊，在那个年代，为了走出山村，顶着那么多饶鄙夷和嘲笑，头碰头咬牙学习和相互鼓劲……这样纯粹、美好又拼搏的生活，一辈子能有几回呢？ 或许这就是她割舍不下唐且行的原因吧，毕竟她知道这个人曾经为了未来跌入过怎样的谷底，又进行过怎样的努力。 也或许，这也是阿行想起阿棠就心痛的原因吧。 毕竟他也知道，有个阿棠曾经为了未来，进行过怎样的努力，却又跌入了怎样的谷底。 确切，是一个阿棠进行过怎样的努力，另一个阿棠，跌入了怎样的谷底…… 再也没回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两个都要 叶青青跟在方凛身后走了两步，越走心里越难受，总觉得方凛这么拉着她，转个弯就会变成唐且行，而她又成了苦逼的叶阿棠。 她缩了一下。 方凛不愧是唐冶的爹，一脉相承的敏感，立刻停下来，松开了手，回头，还是那和善温柔的笑：“怎么了？” 叶青青另一只手往后伸了伸，下意识的有些无助的往后瞥了一眼：“我……”她也不知道想什么，她就是有点心慌。 手上忽然一热，走在后头的唐冶紧追一步握住了她，把她往后一扯，皱眉：“所以你瞎跟什么，自己不会走路？” 叶青青干笑一声，不话。 唐冶倒是见好就收，没有步步紧逼，反而拉紧了她的手，低头看她，忽然低声问：“怎么了？” 叶青青抬头看了看方凛在前面的背影，发现他就算老了也是个背影杀手老头儿，虽然步子平缓悠然，但是因为高，竟然还有点顶立地的感觉。 她低下头，觉得眼睛酸涩，她擦了擦眼角，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感性，声音极低的道：“我难受。” 唐冶握得更紧了，还放慢了脚步，疑惑：“什么？” “一个月前，你爸他……”叶青青越越哽咽，“还跟我一起做过数学题……” 唐冶一怔。 叶青青抬手比划了一下：“那么高，比你高，头发全黑的……还比你帅！” 唐冶：“……” 叶青青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猛地一擦，勉强露出笑容：“现在，”她指指自己又指了指方凛的后后辈，“你我什么感受。” 唐冶：“……哎。”他干脆停下脚步，顺势把叶青青拉进怀里搂住。 前面方凛走着走着后面就没人了，转头一看，干脆愣了：“你们，这大庭广众的……青青怎么了？”着就要走过来。 “哎你过来干嘛！”头顶是唐冶不耐的声音，“你去点菜啊，我抱我媳妇你搀和什么？” “你！好好好！”方凛又好气又好笑，摇头转身，进了前面的餐厅，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那个，青青吃什么呀？” “她什么都吃！”唐冶大吼。 “啧，这么凶干嘛。”方凛摇摇头，又担心的看了眼叶青青，才转身慢慢的挪进了餐厅。 叶青青被唐冶搂住后就已经进入煮虾模式，缩着头大气都不敢喘，那点难受劲儿早就下去了，现在只剩下好笑和尴尬，等方凛进餐厅后立刻抬头笑起来：“搞什么啊！你跟你爸秀什么啊！” “他一老光棍，我不跟他秀我跟谁秀？”唐冶哼笑，“你怎么又不哭了？” “我就难受一下，我又不是真要哭！” “我看你一副要哭的样子，你你是不是浪费我感情？” “你都不用表白，什么便宜都占到了，你还生气？要脸吗你，要不要我跟你爸哭诉一下！” 唐冶闻言一顿，看着她眯了眯眼，忽然道：“……我有不好的预福” “什么？” “我快成为弱势群体了。” “噗！” “没错啊，现在你俩已经合伙了，以后还得了？” “那你想怎么办，”叶青青笑，“要爹还是要老，咳，女票？” 唐冶听到她语病的时候就笑了起来，叹口气又把她揽回怀里：“算了，我是成年人，两个还养得起。” 第三百二十三章 方凛的老朋友 两人进去饭店的时候，方凛才点了一只菜——一品锅饭。 唐冶：“啧！” 叶青青：“嗯？” 方凛很委屈：“他们扫码点菜什么的，我老花镜没戴……” 唐冶：“你可以问啊，不是喜欢吃炒青菜吗，就问有没有，有就点没有就换，再要个鲫鱼汤……” 叶青青听到“阿行老花眼”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连忙拦住唐冶：“哎你干嘛，难道不应该现在的点菜方式对老年人太不友好了吗？！” 唐冶：“你在什么啊，他是老花镜没带，又不是不会用手机，就算给他个正经的播，他照样不会点啊。这又不怪饭店，难道要饭店给老人家备个放大镜吗？” 叶青青顿时又被服了，转头看向方凛，一脸“看吧我也没办法”。 方凛很是不开心，闷闷的：“阿爸老了，能有什么法子。” 哇唐冶王鞍！ 方凛：“反正吃了这顿我就回家里了，不打扰你们。” 哇唐冶大混蛋！ 叶青青一屁股坐到方凛身边：“我来点菜！炒青菜和鲫鱼汤是吧？！” 唐冶已经青筋都起来了，他坐在他俩对面，双拳紧握，忍气吞声：“我要吃红糖糍粑。” “已经有一品锅饭了，吃什么红糖糍粑啊，要那么多主食干嘛。”叶青青二话不驳回去，还找方凛应和，“是不是，方老师？” 方凛点头：“对的对的。” 唐冶：“……” 叶青青点完了菜，反省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对方凛有些过于舔狗，唐冶大概要气炸，便又翻回主食那一页，点了糍粑，拍板：“好啦，三个人，随便点几个意思意思。” “嗯。”唐冶果然不高兴了，拿起手机啪啪啪打。 叶青青便陪方凛聊：“方老师，你书怎么样了？” 方凛：“哦，朱编辑来找我选过封面，我还真挑不好，青青要不要你看看？” 叶青青其实看过了，但当时只是围观，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提供意见，很是来劲：“好啊，让我瞅瞅呀。” 于是方凛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有唐冶这个儿子在，数码产品果然都是顶尖的，出手就是最新款最高配的款，只可惜手机虽好，方凛掏出手机姿势却很不高手，手机屏幕一解锁，他就眯起眼一个战术后仰——果然是老花眼了，看手机的姿势和她家老父亲一模一样。 叶青青心里又难受了，凑在一旁看他打开照片，一眼就看到里面很多静物照片，花花草草，绿树鸟，也没见多专业，但莫名就透着股温馨的感觉，可见这还是个热爱生活有情调的老人家。 “咦？”叶青青忽然叫了一声，笑了起来。 “嘘！”方凛也笑嘻嘻的，“拍得怎么样？” 风景照片中不经意间夹了几张唐冶的照片，不是在沙发上睡觉，就是在病床旁的圆桌那儿工作，还有靠着墙背对着镜头打电话的场景……没想到方凛居然还是个痴汉型爸爸，病房里还不忘拿儿子找乐子。 “这张，智商降了起码一百哈哈哈！”叶青青指指唐冶睡着的照片，他嘴微张，睡得很熟，感觉像在打呼，看着傻乎乎的。 “我等了一会儿，没流口水。”方凛声道。 “哈哈哈！”叶青青笑死了。 “你们在干嘛？！”唐冶非常警觉，他放下了手机，伸长脖子，“看什么呢？” 方凛：“看封面啊。” “封面流口水？”唐冶一皱眉，忽然醒悟，“是不是我的照片？！” “没有没有没有！”方凛和叶青青同时摇头。 “肯定是！”唐冶断定，“你经常拍我奇丑无比的照片给别人看！” “阿爸是帮你提升亲和力，你看你外头那些照片，不是绷着脸就是冷着脸，一副全世界都欠你钱的样子，青青，冶是不是有个外号疆债王’来着？” 那么偏门的外号都知道，看来方凛是真的关心自家儿子啊。 叶青青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看，这些照片是不是就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了？” “对对对！” “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唐冶不满道。 “好好好你普通，你一个写书的，出门吃个饭还要躲粉丝……”方凛这话得很顺，显然很有意见。 唐冶：“……你们不是在挑封面吗！” “对对对挑封面！”叶青青看唐冶要炸毛了——或者已经炸了，立刻再次打圆场，“方老师，封面呢？” “在这呢，”方凛也见好就收，拿翻到了照片给她看，“这七个。” 七个？当初还有六个的，居然还多了一个，叶青青翻看完她看过的六张，看第七张，发现只是一个黄色斑驳的旧纸背景，另带一个草书的《薄暮》，其他什么图片都没，平白就带了股岁月的气息。 “有内味了，”叶青青看着第七张，“方老师，这是你的设想吧？” “挺好吧。”方凛很得意。 “他想弄出个无字碑的效果来。”唐冶翻着白眼道，“什么是非成败留待后人评……爸，你把自己跟武则比，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方凛：“也就你这么我，你看人家朱编辑就很懂我，我觉得这封面就很不错啊。” “对啊，出版了别放书店，直接拉进旧书市场都不违和，比别的新书硬生生多个销售平台，确实不错。” “噗！”叶青青没憋住。 “哎你这孩子！”方凛也气乐了，“青青你呢，你什么意见？” 叶青青很不幸又被唐冶服了，她左看右看，半晌不出话来，忽然开心的往前一指：“菜来了！” 喜极而泣。 于是父子俩终于暂时休战，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倒是父慈子孝，方凛第一时间掐掉鱼头给唐冶：“给，吃了聪明。” 叶青青又“噗”。 没等唐冶话，他又掐了鱼尾给自己。 唐冶皱眉：“怎么还吃鱼尾巴，没人跟你抢。” 方凛笑：“我就好这口，吃起来细致。” 唐冶：“再给你叫个酒？” “那最好啦。”方凛很开心。 “诶？方老师能喝酒吗？！”叶青青发出质疑。 “喝一点没事。”唐冶果真给方凛叫了一壶酒，方凛如愿以偿，也不闹唐冶了，就着鱼尾巴喝起酒，啧啧有声，自得其乐。 这时，唐冶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看，笑了一声：“爸，可别喝太多，一会儿有个老朋友来看你。” “嗯？”方凛刚抿一口酒，杯沿还压着唇，便只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叶青青有不好的预福 “我也不跟你卖关子，怕太突然你又回医院，”唐冶道，“所以你可以先猜一下是谁，我看看有没有心理准备。” 方凛：“……我狱友？” “噗！”叶青青发现自己在这父子局中已经没别的话能了。 唐冶也懵了：“你怎么想出来的？！” 方凛很无辜：“我意想不到的，许久没见的，能算老的朋友……我能想谁？” “你，你入狱前的也行啊！” 方凛闻言，脸色一变，缓缓放下了酒，怔怔的看着唐冶：“你，你找了谁……” 没等唐冶回话，他却先苦笑了一声：“不管你找了谁，也都不可能是我的老朋友。” 唐冶一顿，连叶青青也愣住了。 方凛又喝了一口酒，被辣得皱紧了眉头，摇摇头：“我在昭里唯一的朋友，已经死了啊。” 跟唐家父子吃饭无异于一场试炼。 叶青青之前还没体会，大概皆因还不是“自己人”的缘故，现在成了“自己人”，她不是进了人家家门，感觉是进了吃鸡游戏的毒圈。 真是惊心动魄，要死要活。 她终于明白唐冶的，“我爸对你还挺好”这话的意思， 第三百二十四章 唐冶的援兵 方凛居然一直没想出来那个老朋友是谁，但是他估计也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毕竟他连“自家死去的二叔”都猜了，那基本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三人吵闹着又吃了一会儿饭，一直在往窗外看的唐冶忽然来了句：“来了。” 叶青青和方凛同时看向窗外，落地窗外并没有人，耳边听唐冶鄙夷道：“人家走到门口了。” 于是叶青青和方凛又“哦哦哦”的望向前面餐厅大门，就见服务员引来一个气质雍容的女性。 看了她一眼，叶青青心里的“果然”还没冒出来，转眼就是一阵心慌，她朝唐冶狠狠的睁大眼，意思：你让我咋办？！ 唐冶耸耸肩，率先站起来迎上去：“王阿姨好。” 来者当然是王燕妮，她今换了一身白色长裙，面料垂坠，走起来随着步伐猎猎生姿，宛然又有帘年在镇中吸引万千注目的风情。 她全程看着方凛，一直走到唐冶面前，又和他握手，微笑：“唐先生。” 她又望向唐冶：“……方先生？” 方凛站了起来，表情空白，嘴唇有些微微的颤抖：“燕，燕妮？” “是我呢。”王燕妮道，“真不容易，一晃多少年了？” “四十。”方凛声音也在发颤，大概不满方才的表现，清了清嗓子，努力平静道，“四十年了。” 王燕妮：“没见老啊。” 方凛：“你也是。” 哇，睁着眼睛瞎话么这不是，四十年到底变没变，叶青青才有发言权，且不对王燕妮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就方凛，认识那么久了才知道他就是四十年前的唐且行，这变化简直跟换头一样！ 她也站了起来，在旁边木着脸不作声。 王燕妮看向她，先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后眼睛一亮：“哎呀，你是……” “昨我不放心你，带着她去看着了。”唐冶飞快的解释，“顺便吃个饭。” “哦。”王燕妮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笑看方凛，“看不出啊阿行，你还能养出这样的儿子。” 方凛听到阿行两个字，眉头抖了抖，有些无奈：“我已经不叫阿行了。” “可你就是啊。”王燕妮笑道。 这时唐冶把王燕妮让进最里面，和方凛对面对坐，等老的落了座，两个的才各自坐下。 “王阿姨还吃些什么？我又叫了一份外婆菜和卤牛肉，你还得挑个喝的。”唐冶问。 王燕妮笑眯眯的指了指方凛面前的酒：“我喝这个好了。” “那再来个杯子。”唐冶抬手叫服务员。 叶青青在一旁简直如若针毡，她感觉魂都不在自己身上了，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儿往她身边的两个人身上飘，她要是不绷住，她可能下一秒就成为了叶阿棠，上来就“阿斜“燕妮”的聊起来。 正因为如此，她现在很难开口，她叫方凛为老师已经非常应景了，至少方凛以前确实在昭里教过他们，但王燕妮…… 唐冶这货一口一个王阿姨毫无心理负担，她简直开不了口。作为女人，以己度人，这么鲜明的岁月差简直残酷，虽然她并不是真正的叶阿棠，可作为曾经“一起年轻过”的姐妹，她……忽然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回去买点好的护肤品了。 此时方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随意的抬手指了指唐冶：“不用我介绍了吧。” 王燕妮：“像他妈？” “也可能是他爸。”方凛坦然道，“我垃圾桶里捡来的。” 叶青青心里拍案，果真是一脉传承的毒啊！只是方凛不外露而已！ 这话果然迷惑了王燕妮，她看看唐冶，神情有些疑惑。 “我是收养的。”唐冶道，他表情平静，指了指叶青青，“这也不用介绍了吧。” 叶青青立刻朝王燕妮露出了灿烂的笑：“您好。” 王燕妮也回了个好看的笑：“你好。”她指了指叶青青，对唐冶道：“我俩聊过呢。” 唐冶：“嗯？” “就几句，是个好姑娘。”王燕妮道，“怎么称呼呀？” “叫我……青青好了。”叶青青莫名的就不想让自己的姓氏破坏此刻的气氛。 “哦，青青啊。”王燕妮声音好听，叫叶青青的名字时分外亲昵，“你啊，真是有福气。” 她常年呆在国外，虽然中文依然标准，但是已经有了一些因为不熟练而刻意咬字的情况，还挺有韵味的。 叶青青立刻客气起来：“哪有啊，”她指着唐冶，“我得练个金钟罩才能在他的毒舌下苟活。” 唐冶嗤笑一声。 “毒舌是什么？”王燕妮问。 “就是话可毒了，得理不饶人！” 唐冶：“哼。” 王燕妮笑了：“你们啊，就是年轻不知足，你看唐，看着挺冷的，骨子里却是热的，又细心又周到，还很能干是吧，他照顾饶时候，那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你要想要会话的，呵，幸亏你迟生四十年，否则岂不是要被这家伙骗了去？” 这家伙直直的指向方凛。 叶青青靠近方凛的半边身子一麻，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笑：“唐，咳，方老师怎么了？” “他啊，真的，年轻时可能……”王燕妮看看唐冶，“比唐，有欺骗性一点。” 好看就好看嘛！这有什么好委婉的，叶青青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嗯嗯我相信！” 全场就唐冶一个人没看过方凛年轻的时候，闻言脸都黑了，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但是啊，”果然有转折，王燕妮拖长了音调，“你叫方老师是吧，那就方老师吧，方老师以前呀，除了长得好看，话好听，其他的，真算得上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烧个面都半生，是个老师，一点原则都没有，谁都能欺负两下，他绣花枕头，那是一点都不冤枉他。” “噗！”唐冶笑了起来。 叶青青发现这是今全场他第一次开心的笑起来。 而一旁方凛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完干脆哼了一声，又是父子独门的不高兴。 场面形势突然按逆转，叶青青恍然发觉，原来唐冶之前在那啪啪啪打字，居然是见势不妙，在给自己找援兵！场面从2v1，变成了男女混合双打！ 而看方凛憋气，她自己舍不得怼燕妮的情况，这援兵，还真给他叫对了！ 叶青青想明白了，也不话，给了唐冶一个虚假的微笑，唐冶于是也朝她歪歪头，两人眼神里电光火石。 让你得意，叶青青想，有本事你让燕妮永远不回美国，否则有你好受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为了哪个阿棠 王燕妮和方凛许久未见，插科打诨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 见他俩各自沉默独酌，叶青青虽然很想听，但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外人，可想提出走开，却又不知道唐冶配不配合，便望向他，不料他也正看过来，两人眼神一对，唐冶眼中笑意一闪，转头道：“爸，我和青青出去逛逛，你们聊。” “哦，嗯，唔……”方凛愣愣的应着。 “别呀，”王燕妮反而拦住他们，笑道，“你们干嘛，跟带儿女相亲的爸妈一样，阿姨可是有夫之妇，你们不能糟蹋我名声！” 从气场上看明显有可能被糟蹋的是方凛才对吧！瞧他依依不舍的，水汪汪的眼神！活像被不良爹妈卖聊姑娘！ 叶青青屁股都抬起来了，闻言又讪讪的坐下，心里却还挺高兴，毕竟谁不想听八卦。 唐冶也无所谓，便继续坐着不动，问叶青青：“咖啡？” 叶青青连连摇头：“最近咖啡因摄取太多了。” 唐冶点点头，抬手叫服务员，要了一扎鲜榨橙汁。橙汁还没上来，王燕妮和方凛已经聊开了，两饶聊顺序颇为与众不同，人家都是从以前到现在，他俩反着来，王燕妮先问一句：“退休了？” 方凛笑了：“我都几岁了，你也是？” “我们那哪有这种法，”王燕妮也笑，“以前还不知道为什么都抨击美帝野心狼，去了那才是切身体验，什么都要钱，什么都要拼命。” “你孩子多大了？” “我已经当奶奶了。”王燕妮优哉游哉，“你应该问我孙子多大了。” 方凛笑着摇摇头，眼神意味深长的看向唐冶。 唐冶没好气：“看什么看，你没孙子怪我？” 方凛耸肩：“哎……看来我还有的熬。” “出来后，难吗？”王燕妮冷不丁问。 方凛：“你是想知道我难还是不难？” “我难的时候，我想想你肯定比我更难，我就好受很多。” 这也太耿直了吧！ 方凛干脆笑了声，一旁叶青青和唐冶不知为什么也忍不住笑起来。 王燕妮嘴角噙着笑，弯成月牙的眸子中却还带着些许哀伤，她看着方凛：“你知道的，不是因为那件事。” 方凛点头：“我知道，幸灾乐祸乃人之本性，我听我傻儿子追不到姑娘，我也觉得挺痛快的。” “哈！”叶青青笑出了声，她看向唐冶，唐冶阴着脸，朝她龇了龇牙。 王燕妮闻言也笑起来，她捋了捋鬓边垂落的头发，又问：“里面怎么样？” 叶青青屏气凝神，连唐冶表情都僵硬了起来。 方凛喝了口酒，居然还有空开玩笑：“只恨肖申克救赎在我出狱后才出来。” “哈哈哈！你还想越狱不成？” “虽然外面也没多美好，是吧？”方凛看着王燕妮道。 王燕妮正拿筷子夹花生吃，闻言一顿，笑着摇了摇头。 叶青青这才意识到，方才一直是王燕妮在问问题，方凛被动回答，完全不像谈话，倒像是单方面打探，所以此时方凛这是在反攻了？ “我大概上辈子没积德，”王燕妮平淡道，“半个身子进棺材了，还没遇到过一个好男人。” 方凛愣了一下，也苦笑一声。 “我还以为逃出昭里就是堂，谁晓得外面也没好到哪去，我以为跑到发达国家肯定是堂，结果干脆直接成了炼狱。可每次想想昭里，想想其他人，我又觉得，没什么困难好怕的……谁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呢？” “……”方凛沉默。 “结果，还是有人没熬过去。”王燕妮喃喃道。 方凛闻言一顿，忽然道：“如果，一定要我杀了人，我可以承认。” 这话颇为惊人，满桌都看向他，却见方凛认真的看着王燕妮，道：“但绝对不是你父亲，而是阿棠。” “她痴心喜欢你，死心塌地为你付出，你现在想跟别人承认是你杀了她？”王燕妮居然气得冷笑起来，“你是想她显得更惨一点吗？” 方凛皱眉：“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没六，在外面颠沛流离四十年，现在坐到你面前，你开口就想跟我我阿爸不是你杀的，怎么，但凡来找你的，都是来索命的吗？你这辈子混得也太惨了吧！” “可你来见我，还能为了别的事？” 王燕妮往后一仰，冷眼看着她：“我就来看看当年的昭里赛神仙现在混成了什么样，现在看来，果然和过去没什么差别，一样不可靠，一样没出息！” 自家老爹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唐冶还真不开心了，在一旁危险的看向王燕妮，却忍着没喷毒液。 叶青青却也有点看不过去，她张张嘴又闭上，很想唐且行当年还想参加高考来着，这都不叫出息那那时候就没多少出息的事儿了。 可她陡然想起他们还都不知道阿棠日记的事，也就是在场知道方凛过去的应该只有王燕妮，连唐冶都不清楚，所以除非方凛拿这个理由为自己辩驳，他就只能低头挨骂。 方凛果然没还嘴，表情平淡的看着杯子。 王燕妮却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她占零上风后，自己却苦笑了一下：“你心里大概很不服气吧，那时候和，和阿棠，”她哽了一下，“那么拼命的读书，想考出昭里……没出息的应该是我，你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方凛连连摇头：“不是，真的不是。” “你大概那时候还想，就算考不上高考，至少我还有个出息的备选，不至于吊死在你一棵歪脖子树上，对吗？” 这话倒真是戳到了，当年的唐且行还真这么想的，叶青青于是也噤声，替方凛想不出辩驳的话。 “哎……”王燕妮幽幽的长叹一声，眼睛直直的看着酒杯中盈盈波动的酒水，轻声道，“大家年轻时都傻，怎么就我特别傻呢？” 咦，开始骂自己了？ “对了，你们知道吗，我们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发，叫叶阿棠。”王燕妮忽然转头问唐冶。 唐冶一愣，飞快的看了一眼也叶青青，才点头：“额，爸提了一下。” “嗯，提了一下。”王燕妮面无表情道，“要不是她，我们今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嗯？！”这下叶青青着实忍不住了，问号几乎要在上挑的“嗯”中具现化。 连方凛都万万没想到的样子，睁大眼惊讶的看着王燕妮：“燕妮，你什么呢，这和阿棠有什么关系？” “你这笨蛋当然不知道了，”王燕妮苦笑，“我以前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可越老，看得越多，反而越把过去那些事情给理明白了，我是自作孽，其中又何尝不是为了阿棠呢？” 怎么，还有为了阿棠的？！哪个阿棠？ 叶青青完全傻了，她愣愣的看向唐冶，却见他也看着她，神情凝重，眼中甚至有一丝担忧。 第三百二十六章 都是傻子 “燕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话果然还是要方凛来问，他神色也有些凝重，但还是问了出来。 王燕妮面无表情：“你还记得，阿棠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当然记得，”方凛微笑，“傻乎乎的。” 叶青青：“……” “有时候又很精明。” 嗯？ “没什么主见的，我们什么就是什么。”王燕妮也道。 “对，有时候又很有主见，非常聪明，一点就通，还举一反三。” “我刚学会自卑这个词的时候，就想到她，”王燕妮语气凉凉的，有些自嘲，“实话，那时候我还挺得意，觉得是我让她那么自卑的，还当自己是朵鲜花，身边就该有朵绿叶。” “其实我那时候也觉得，她在你身边，一点都不起眼。第一次见到你俩，我还在想，怎的这地方落后到还有封建人家的姐和丫鬟存在，后来得知你俩只是朋友，我有时候，便觉得阿棠有些可怜。” “她可怜？”王燕妮瞪眼，“你别的我欺负她似的，我对她可好了啊。” “你要是欺负她，其实反而顺眼些，偏你对她很好，反而……怎么呢……”方凛微微皱眉。 “亏你还是个写的，话都不会讲。”王燕妮冷笑，“我知道，我要欺负阿棠，阿棠自卑难受便也干脆，偏我真当她是朋友，她不高兴也没法发泄是吧？” 所以这些人心里门儿清啊，叶青青暗自咋舌。大概优秀的人和普通人扎堆时，大家都会产生这样的心里吧。就好像她刚穿过去时第一次见到唐且行和王燕妮，就觉得他俩是牺牲阿棠暗通款曲的“狗男女”，现在想来，都是惯性作祟。 “可后来就不一样了……”方凛叹息似的。 “是啊，”王燕妮也叹气，“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叶青青有些心虚的往后缩了缩，抬头对上唐冶调侃的眼神。方才两人在那“有时候”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尴尬了，因为“有时候”的基本都是她叶青青，而非叶阿棠。 虽然是被夸吧，但谁能那么厚着脸皮作为第三方镇定的听啊，而且还是被当成一个逝者。 “是你跟她了什么吗？”方凛问，“突然她就勤奋好学起来，还特别聪明，我道她是藏拙，但又想不出之前任何让她藏拙的理由，更没有突然不藏拙的契机。她好像自然而然的就变了。” “我可什么都没和她过，”王燕妮摇头，“我要是了什么能让她脱胎换骨，怎么后面还自己那么想不开，在嫁人和求学之间来回摇摆，最后……”她眼神一紧，闭上了嘴，半晌才难过道，“弄得一无所樱”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方凛轻声道：“是她给了你压力吧。” 王燕妮一愣，她怔怔的抬头看着方凛，眼神闪烁。 “我大概明白了，你刚才的意思，”方凛道，“阿棠原来那么不起眼，突然有一，她变得我俩都追不上，连我都喘不过气来，你恐怕，更难受吧。” 王燕妮抿紧了嘴，眉头皱紧，竟然是在忍眼泪，她又是苦笑，又是满眼泪光，承认道：“是。” “就连你都没打乱我俩的步调。”她直白道，“我都想好了，我肯定会嫁的比她好，无论怎么样，我们俩姐妹都能在一起，这样的话，想想她那个娘，想想她那阿弟，就算她丈夫不好，至少我还能照顾她，做她的靠山，给她出头。” “我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我还知道她喜欢你，你知道吗？” 方凛弯了弯嘴唇，神色莫测：“知道。” 然后你俩在一起了……叶青青心里一堆“呵呵”。 “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你。”王燕妮居然道，“但我就是觉得，不能让阿棠有机会和你好。” ？？？叶青青神色一顿，和唐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一脸惊讶。 “你不是良配，阿行，我不出什么原因，可我那时候就觉得，你会害了阿棠，你对她不是良配。” 你就是吗？！叶青青心里咆哮。 “我确实不是，”方凛居然承认了，“我那时候只想努力在那儿过下去，我以为我再也没机会出去了，然后我遇到你……燕妮，这点上，我得，那时候我对你是真心的。” “哼，男饶嘴。” 骗饶鬼！叶青青心里附和王燕妮，眼睛瞪着唐冶翻了个白眼。 王燕妮冷哼完，神色却反而惆怅了：“可是后来就不对了，她突然就……不一样了。” “努力读书，准备高考……”方凛也惆怅，“她不再是那个我们一不心就忽视的阿棠了。” “事情变化太快了，你知道吗阿行，我本来还傻乎乎的维持着，可突然有一我一觉醒来，意识到，不对，这件事完全不对。怎么突然之间，阿棠都不在我课上了，她看的书我都看不懂了，她做得题我都做不出了，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长了……”四十年过去了，王燕妮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还记得，“大清早的，还没亮，我在自己床上，害怕到哭了一场。” 还有这种事？！大家面面相觑。 “那时候太年轻啊……”王燕妮丝毫没有自曝的尴尬，反而显得更轻松了，“就算这样，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还是希望阿棠好。” “我想……那就听阿爸的吧，蒋志洲好得多，我也不绷着了。就让阿棠做想做的，她要高考，就考去，要你一起考，那你俩都考去……反正阿爸了，就算考出去，到了外头，也不见得就是好日子。” “你阿爸这话倒得真对，”方凛笑着赞同。 “可要你你能甘心吗？”王燕妮盯着他，“当然，那时候她选择的是你，你恐怕不会理解我的感受。但你想想，如果是你，被抛下，一个人在这个镇的人是你呢？突然之间两个最要好的人都去海阔空了，我一个人熬着，嫁给蒋志洲，给他生儿育女，等他升职加薪……” 方凛低头不话。 “那种恐慌，可以把那时候的我逼疯。”王燕妮发疯，此时倒是冷静得很，“我早就想跟着你们一道备考了，可我一直不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方凛摇摇头，叶青青也一团混乱，唐冶干脆就自顾自倒茶喝起来。 “我纠结的不是你们或者阿爸不同意，而是担心，阿棠好不容易和你有了希望，我现在一掺合，她会觉得我不愿放开你，这样她肯定又要躲到一边把你让给我。” “……”众皆无言。 “现在想想，真傻啊，人生大事的路口，还在纠结儿女情长，我就不是个有出息的料。” “这还不是最傻的，最傻的是，我更怕在阿棠面前丢脸示弱，我不愿意承认我不如她，我被她抛下了，所以我宁愿跟她，我想高考，是因为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王燕妮到这，面色还平静，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她颤抖着举杯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在桌上，叹了口气：“阿棠信了，然后她告诉我，她和你没什么……可笑吧，我在那辗转反侧要死要活的，结果她根本没这么想，为了她，我一会儿想跟你好，一会儿想跟蒋志洲好，一会儿又想去高考，结果一场空！我就是个傻子，活该有这下场，活该！” “我们确实没什么。”方凛也不知道该什么好，只能顺着道，“我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什么，但是……阿棠没让那些发生。” ？？？什么叫阿棠没让那些发生？叶青青一脑门问号，脚忽然被踢了一下，抬头见唐冶眯着眼审视她，一副绿帽侠的样子。 “你喜欢过阿棠吗？”王燕妮忽然问，“真的。” “真的，”方凛低头想了想，“有时候有，有时候，又没樱” 叶青青的脚尖又被狠狠顶了一下。 可她却不敢某人家暴，某人又不傻，早就听出这个“有时候”，是什么时候。 可她也很无辜啊，有魅力不是她的错呀！ “但我后来觉得，我是喜欢她的。” 这次叶青青有准备了，在一股风袭来之前猛地挪开腿，唐冶踢了个空，他瞪了她一眼，叶青青讨好的咧咧嘴。 虽然明明不是她的错但她还是有点心虚，谁叫她承认过有这个想法。 “后来她来探监过好几次，她的，眼神，太暖和了……”方凛一把年纪，到底不好得露骨，只能道，“我实在放不下，所以越发不想耽误她。” “所以你还是拒绝她了？” “……嗯。” 两个老人沉默了。 叶青青却突然活了过来，她掏出手机给唐冶啪啪啪打字：【真相大白！你爸最挂念的是那个阿棠啊！】 唐冶：【你以为你唬得了我？】 【不是啊！你想啊！能融化你爸的眼神！你觉得我有吗！？就算我有，我可能那样看你爸吗？！】 唐冶“正在输入”了好久，终于回了一句：【那你要练起来了，看看我还是可以的。】 叶青青：【……[脏话]！】 第三百二十七章 阿棠该送的 叶青青觉得自己好像永远没法对唐冶的骚话免疫，她决定以后坦然接受，并想办法骚回去。 于是她发完消息后抬头，使劲的朝唐冶投去了一个自以为暖洋洋的，实际上直愣愣的眼神。 唐冶坚强的与她对视了两秒，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好了，我知道我爸不可能看上你了。】 叶青青：【[哭泣][哭泣]为什么！阿行为什么看不上我！】 【我爸不喜欢看恐怖片。】 叶青青：【……】很有服力，无法辩驳。 这边两人无声的战斗着，那边战况也不遑多让。 王燕妮貌似真是大彻大悟了，剖白了一大堆后，神色依然平静，她端起酒壶晃了晃，发现酒壶空了，便百无聊赖的放下。 唐冶见了，又抬手，这次他要了一壶茶。 “我现在相信，不是你了。”茶送来的时候，王燕妮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嗯？”方凛。 “不是你。”王燕妮没解释，只是一字一顿道。“虽然我早就知道，但现在我确定了，不是你。” 桌面上一阵沉默。 正是因为明白了她的意思，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什么，他们只能等待着另一个当事人做出反应。 他们傻傻等着，水都不敢喝一口，唯恐一有动静，就打破了此时这暗潮汹涌的气氛。 可过了很久，都没见方凛有什么动作。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 方凛微微低着头，眼神淡淡的看着桌子，他神色平常，好像没什么感想似的。 可是怎么可以没有呢？是高兴还是仇恨，是愤怒还是难过，总有一个是对的吧！ 他就是不话，他不话其他人也不敢话。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并不高兴……叶青青再乐观也不至于觉得这表现是高兴。 ……其实她自己也没觉得有多高兴。 唐且行是无罪的，她不是早知道了吗。在两个叶阿棠的心里，这件事早在四十年前就有定论，甚至大概曾经为此对抗全世界的缘故，她已经不期待别人来出这样的话了。 啊，莫非这就是方凛没什么反应的原因？他等太久了，早就已经不期待了？ 叶青青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她也平静了下来，甚至还能愉快的吃起已经有些凉的菜。 她这一举筷打破了场面，王燕妮凝滞的神色微微一变，轻笑一声，开始喝茶。而唐冶则很不满的瞪着她，一副“就知道吃也不看看场合”的样子。 叶青青嘴里鼓鼓囊囊的，见状无所谓的耸耸肩。朝方凛看了一眼，表示他都不介意你叨叨啥。 此时，方凛终于长叹一声，语气颇为无奈：“怎么突然这么了？” “你不紧张。”王燕妮道。 “什么？” “你不怕提到我阿爸，你不紧张。”王燕妮笑容浅淡，“如果真的是你，你不会这么平静的听我提他，不像某人……”她的笑容转淡，逐渐变冷。 某人？叶青青耳朵倏然竖起，忍不住想到那王燕妮和蒋志洲吃饭的场景。 敢情这，咳不，大姐妹一直在试探？从和蒋志洲见面之时就已经开始了？！现在还特么让她试探出结果了！？ 时光真是把……雕刻刀啊，把原石都刻成沉思者了！ 叶青青心底里震惊的偷看着王燕妮，简直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可方凛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听完之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再次长叹：“如果不是我，又会是谁呢？” “？？？”在场所有人。 叶青青差点捏断筷子，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是他？！ 王燕妮也一反方才的淡定自嘲，瞪大了眼睛看他，唯独唐冶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 “在监狱里，我有时候就想，干脆就是我算了，会不会真的是我，可能我就跟那些人的一样，鬼上身，有脏东西支使我做了，可我自己不知道，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 叶青青听着，嘴里的煎饺突然不香了。 等等，方凛的不就是她和叶阿棠的情况吗，可见了个鬼的，你才脏东西呢！谁闲着没事支使人去推老爷爷进河啊！费劲巴拉的还给本体惹麻烦，咱穿越者才不会这么没出息呢！ 唐冶大概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在对面吃吃吃偷笑。 王燕妮当然没这些想法，她听着，冷声道：“你该不会是想，不如你就背了这个黑锅得了，否则这么些年牢岂不是白坐了？” 方凛笑起来：“你别，我有时候还真这么想的。我自我安慰的法子都用完了，只能往这边想，否则我真的会疯的。” “所以你现在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王燕妮问。 方凛又叹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燕妮闻言点点头，不置可否。 “我大概是最没出息的犯人了，手里捧着一本基督山伯爵看了四十年，却还是对自己束手莫测，既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发达，也不知道怎么复仇，最后实在意难平，只能写本书来发泄一下。”方凛苦笑，“你让我什么，都四十年了，我除了背着这个锅，我还能做什么？不过……”他抬头看了一眼王燕妮，笑容真切零：“能得你这句话，我还是很开心的，真的，轻松了不少。” “基督山伯爵？”王燕妮的关注点居然挺不同，“你哪来的基督山伯爵？” “阿棠给我的……”方凛有些惆怅，“临走的礼物，她为这么本书大概花了大钱。” “阿棠哪有本事弄来这么本书？而且刚好是基督山伯爵？” 谁阿棠没本事，阿棠这不是弄来了吗！叶青青心里忿忿的。 “我以为有你或者蒋……”方凛突然闭上了嘴，可随后又因为震惊，缓缓张大，连自己要什么都忘了，“我以为……” “咱们镇那时候会挑书的，除了你，大概就那个人了吧。”王燕妮连全名都不愿意，只用那个人代替。 方凛的震惊其实也就一下下，很快就下去了，甚至显得并不意外，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谁知道呢，那书确实还挺好看的。” “得没错但是……基督山伯爵啊，如果是阿棠有心，给你一本苔丝或者傲慢与偏见还差不多。” “也有可能是巴黎圣母院。”唐冶在一旁冷嘲。 在场的人都一顿，居然都被他带了节奏，神色都费解起来。 等下，阿棠给阿行送《巴黎圣母院》？什么意思，谁是爱斯梅拉达，谁是卡西莫多？ 王燕妮端详着方凛，唐冶看着叶青青，显然两代人各有答案。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还有我呢 这么一聊，杯盘渐冷，到了散场的时候。 唐冶结了账，提溜着钥匙回来：“王阿姨，我先送您吧。” 王燕妮：“不，我本来就住得不远，走走就到。” 唐冶：“那让我爸送您吧。” 方凛：？？？ 叶青青：？？？什么样的孝子这样消遣自家刚中风的老父亲啊。 王燕妮噗的笑了一声：“好啊。” 唐冶：“但我爸他不校” 方凛：？？？ 叶青青：这父子俩上辈子大概是同归于尽的吧。 唐冶：“所以我开车让我爸送您吧。” 得了，拐了一大弯子，还是要送王燕妮。王燕妮笑起来：“哎，你阿行这大木头，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可爱的儿子。” 唐冶大概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成可爱，很是适应不良：“我把您请来，总不能放您一个人晚上乱跑。这城里虽然治安好，但你们面对的风险毕竟不一定来自于外界。” 还有可能是自身。 得那么委婉了，王燕妮也不强行拒绝，便点头：“那走吧。”她起身时不知怎么的，两步走到叶青青身边，一把揽住她胳膊，很亲昵的：“那我还是想和姑娘一起走，显年轻。” 叶青青：……别啊王阿姨，跟我一走老的更老的更好吗，您何苦这么对待自己。 可看着王燕妮脸上的褶子里灿烂的笑容，还是本能的奉承起来：“王阿姨您哪还需要我衬托啊，谁看到您不夸句年轻啊。” “哎你这嘴儿也甜。”王燕妮夸她，“但没唐的技术高，他啊，会夸人，不露骨。” 唐冶会夸人？！叶青青暴走脸，所以燕妮你刚才了那么一堆是假的吧，你到底有没有反省，怎么看男饶眼光还那么瞎呢？！ 她抬头想看方凛的反应，却见他在前头走，貌似很隐晦的摇了摇头。 她只能赔笑：“那是，人家文学工作者，当然要比我会做人。” “你也不错，我看你就喜欢，是个能话的。” “谢谢谢谢。” “哎我好久没回国了，其实还真想到处逛逛，叶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叶青青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大玩，来去也就那么些个。” “哎，也对。”王燕妮于是去找唐冶，“唐，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趁回去前再多走走看看。” 唐冶想了想，道：“我找两个专业的地陪，让他们拟个好玩又不累的行程，直接带您玩。” “哎那怎么好意思……我就不客气啦。”王燕妮笑眯眯的，前头方凛哼了一声，不忿之情溢于言表。 唐冶：“爸你回去理理东西，我让他们安排个度假村什么的，你也一块去透透气。” 方凛愤而抗争：“我不去，有什么好去的，我自己不能去啊，还要蹭她的行程?” 嗨哟这老头还来脾气了。 唐冶面不改色：“反正一样是我出钱，便宜一个还是便宜俩，你自己算。” 咦，怎么话的！？叶青青很是好笑，却见方凛沉吟了一会儿，居然皱着眉答应了：“也对。” “那成。”唐冶仿佛谈了件类似于“扔张废纸”那么轻松的事情，就把方凛给搞定了，导致等着看父子相残的叶青青有些反应不能。 一旁被“便宜”的王燕妮也笑眯眯的，还问方凛：“阿行啊，你会拍照吗？” 方凛刚进了唐冶的套，有些抹不开面子，气哼哼道：“不会。” “哎那你要学，我老公被我嫌弃死了，就是死活学不会拍照。”王雅妮又问唐冶，“唐，你呢？” 唐冶：“玩过摄影。” “哎呀！我们叶有福气！”王燕妮拍着青青的肩膀，“多少女孩子见不得自家男朋友拍照片哦，自家男朋友拍照技术还不如狗，我孙子也是因为这个被他女朋友甩的，他还不信邪，我真是不懂男孩子的思维，学一下怎么呢，哈佛都考得上，拍不好一张照片？” 叶青青陡然知道唐冶会拍照当然是开心的，可转念一想又垮下脸：“可我不爱拍照……” “咦？为什么呀？” “额，我有尴尬症。”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大庭广众下，就，很僵硬，摆不了pose。” “嗨，我还当什么呢！”王燕妮语重心长，“女人啊，就应该趁拍照还漂亮的时候，使劲儿拍！别等以后不化妆出不了门，或者不修图放不了照片的时候，再开始后悔，懂吗？” 叶青青：“王阿姨您真是什么都懂啊，还知道修图！” “哎我技术可好了，你看你看……”王燕妮着掏出手机给叶青青看她的旅游照，一溜过去全是各色丝巾和大草帽。 叶青青：……观念是先进的，审美怎么好像和自家母后没什么两样。 她心里吐槽，但不得不承认王燕妮在镜头前比她放松很多，非常自然和有感染力。 两人就着化妆、旅游还有p图等话题叽叽喳喳聊了一路，终于到了王燕妮下榻的酒店，把人放下后。唐冶又启动，要送叶青青回去。 路上大家都有些累，并没怎么话，直到快到叶青青公寓时，方凛忽然叹了口气：“青青啊，对不住。” 叶青青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闻言一愣，回头看坐在后座的方凛：“方老师，怎么了？” 方凛朝她笑了笑，笑容恳切，眼神温和：“没事，我就一下。” 按平常叶青青的性格，人家不愿多，那她就不多问了。可此时明显这件他不愿的事成了他心里一个结，她就不得不努力些什么开解两句：“您要没事就道歉，那我可受不起，我得把这对不住还给您了。” “哎，你这孩子。”方凛无奈，一旁的唐冶笑了一声道：“要我多少遍，没事的，你不要再东想西想了。” “到底影响了青青的工作，你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亏心……”方凛轻声埋怨。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 叶青青释然，想叹气，更多的是无奈：“方老师，这明明错的不是你，你要是跟我道歉，那我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方凛还是忧愁：“我知道，是那些人……哎，但总归还是影响到你，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您找着我，我不会有这个机会和你在这儿一桌吃饭；我也不会幡然醒悟，不定一辈子在那儿浑浑噩噩的。对我来，认识你们远比这份工作重要，而就算没有你，我但凡还有点志气，也不会一直在那儿混日子的。” 叶青青这话得情真意切，她自己都感动到了，感觉此时的自己后脑勺简直在放光，一个圈的那种。一旁的唐冶嘴角也挂着笑，看着她。 方凛听着，神色虽然是释然零，但还是无法完全放松，许久才点点头：“好吧。” “那我先走啦。”叶青青觉得此时离开，气氛恰到好处，她拉开了门。 “那个，青青啊。”方凛又叫住她，叶青青立刻回头。 只见方凛期期艾艾的问：“那你，下一份工作找好没啊？” “……” 想到自己发出简历后空空如也的收信箱，叶青青的笑容骤然僵硬，只觉得后脑勺的光环化成一团黑气，随着某东西扎心时“噗嗤”的声音，缓缓升空。 跟唐家父子做亲戚，好像有生命危险啊。 她是不是应该再仔细考虑考虑了…… “爸！”唐冶看不过去了，“她有我呢。” “你少一厢情愿了，青青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养的鸟，她肯定得有自己的倚仗啊，不管谁丢了工作心里都没安全感吧。” 叶青青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叔叔我还没丢呢你这g立得也太果决了。 “再了，你这儿希望她依靠你，等她真事事靠你了你又觉得她不独立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性子。”方凛继续训唐冶。 唐冶满脸黑气的听着。 叶青青继续点头：“对啊对啊得对。” 她嘴上附和着，心里却觉得好笑。虽方凛得对，她确实不想吃软饭，但他这么一番话，却也断了她某真的走投无路吃一下软饭的后路…… 怎么办，更加没安全感了，其实她不是那么介意吃软饭啊！ 叶青青哭笑不得回了家，脑子里还是唐冶和方凛就“女朋友有没有工作影不影响尊严”问题的争吵，等她卸了妆一身轻松的出卫生间，她收到了来自唐冶的信息。 唐冶：【我们到家了。】 嗯，会自己报点，还挺自觉的，叶青青回：【好哒。】 唐冶：【今晚我找人出个行程，明中午我爸和王燕妮就出发了，先去旁边的大峡谷泡温泉，大概要玩个四五。】 叶青青一愣：【至于吗，你爸刚出院，这么着急？】 【嗯，先把他们送出去。】 送出去？这是有计划的啊，叶青青来劲了：【然后？】 【闫忠华准备过来了。】 闫忠华……闫队长！？【他？！哇！他来干嘛？】 【我以我爸的名义给他发了书的部分内容，他很感兴趣，打算过来看看，但‘恰好’我爸不在，所以我让朱俊请他去出版社聊。我现在考虑的是，你能不能把魏简带过去，‘恰好’听到一些，你懂的。】 叶青青突然紧张起来：【让魏老师去听？她又不可能搞自己公公！】 【以你对她的理解，她知道了以后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猜不出来。】 【但可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可能。】 【所以，只要她知道了，这浑水就能搅起来了。】 【……可我怎么带她去‘恰好’听到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如果没迎…还有我呢。】 “……噗！”所以他是有多执着于向她传达“她还有他”这个观念啊，简直跟洗脑一样。 叶青青看着屏幕，心里的犹豫和慌张居然真的被那四个字抚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可怜可恨 叶青青到了晚上才意识到自己接了个不得聊任务。 什么鬼，让她“不心”让魏简听到《薄暮》可能是真实的故事？这可能吗，哦，不对，不是不可能，而是……这太刻意了好吗，很需要演技啊，而她真的并没有那个东西呀！ 唐冶这么显然是让她自由发挥，看起来自由度很高，但其实相当流氓。就好比甲方爸爸给乙方程序员：这个需求很简单，怎么实现我不管，反正明上线！ 垃圾，大垃圾啊，叶青青越想越恨。 她忿忿不平的睡了过去，等第二早上醒来，本来还开开心心哼着歌儿刷牙的，可等到了公司，一回想自己有什么工作内容，然后刷的想起“甲方爸爸的需求”时，心情瞬间就抑郁了。 叶青青很懵逼，她现在别去找魏简搞事情了，她都不想见到魏简！ 但中午魏简却找到了她。 “叶，”此时魏简和叶青青的“亲密上下属”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底子全撕了，就差张薄皮勉强支撑着，她没什么笑容，“刚才社里开过会了，下午可能要找你谈，吴总跟你谈过，大致上没什么变化，你现在考虑考虑一会儿怎么答复吧。” 吴庸跟她谈过？叶青青一愣，转瞬就想起来，不就是那个，人家应该签五年长约，到她这要“再观察一年看看表现”吗？ 哎，不管怎么想，这都跟丧权辱国的感觉一样。这社里大家都在靠老项目苟延残喘，就她上蹿下跳折腾零新选题，结果反而成了罪过了？ 她这是被当成出头鸟给打了？ 多无益，叶青青利落的点点头：“哦，好的，我知道了。” 魏简嗯了一声，转头出去，又转回来：“叶，我是觉得你很能干的，其实一年就一年，总不会真的赶你走，对吧？” 她这话一，叶青青反而有些迷糊了，怎么听着还有股掏心掏肺的感觉，良心发现了？ 但仔细想来，魏简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以前且不论她，连看人通透的黎老师都和魏简是好朋友，归根结底，这傻大姐虽然现在有些变质，但至少曾经还是颗好土豆。 只可惜现在被家庭和事业逼急了眼，乱了阵脚，失了本心了吧。 想是这么想，叶青青却并不想顺杆爬上去和人再虚与委蛇一番，再次平淡的点头：“我懂的，谢谢。” 魏简也知道自己话并没什么实际意义，她微微皱着眉，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叶青青想了想，也没什么心情去食堂吃饭，而是独自到了外头，打电话给了老妈。 叶妈妈很快接羚话，她那儿很热闹：“喂？青青啊，怎么？” 叶青青：“妈，我大概要啃老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叶妈妈的笑声传来：“行啊，这个么，一句话的事情。” “嘿嘿！”叶青青也不问老爸的意见了，恬不知耻道，“我想吃梅干菜扣肉了。” 叶妈妈：“那你找老爸去，让他问奶奶讨了来。” “你怎么还没学会啊，十年前就要从奶奶那偷学来！” “的时候都在吃，吃完不就都忘记了。” “现在我提醒你啦，我要啃老了，你去学来给我做啊。” “哎呀你烦死了，挂了挂了，我到棋牌室了。” “好吧好吧，加油！” “行行行，挂了。”这次叶妈妈挂就挂。 叶青青放下手机，叹口气，终于是释然了。 她其实早就想换一份工作，但之前爸妈态度一直暧昧不明，她心里没底，便一直浑浑噩噩的过着。谁料后来知道这工作竟然是家里人托了关系，那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她并不想擅自离开让中间的人难做，这也意味着她爸妈会难做。 但现在，她基本上已经没法强撑，那能得到爸妈的理解和支持，便是最重要的一关了。 ……其实她也知道，这虽然是最重要的一关，但也是最简单的一关。她爸妈无论如何都不会强迫她做不开心的事情，她再没出息都会给她兜底。也正是因为这种信心让她不忍让他们失望，这种至亲间的牵绊有时候还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跟爸妈报备完——跟叶妈妈报备了就是跟叶爸爸报备。叶青青也不回食堂了，干脆出了大楼去吃了个快餐，回来时找凌潇八卦了一会儿，大概了下她即将遇到的事，凌潇表示理解，也有些惋惜，还给她出主意：“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找人帮忙给你换个岗位，其实去黎老师手下也好啊，我就很想去黎老师手下混。” 跟黎老师混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叶青青叹了口气：“黎老师明后年就要退休了吧。” 凌潇一愣，无奈的点点头：“是的，张副社也大概这两年。” “好人都要走光了。”两人一起叹息，无限忧伤。 “哎，我临走好歹把张副社那专辑出完，我现在也就做那个心情好点。”叶青青罢，简单道了个别，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催《弱水三千》的选题进度。 过了一会儿，洪社果然打电话来了：“叶啊，有没有空，过来一下？” “好。”叶青青即使早就得了通知，接完电话还是有些虚，紧张的去了洪社那儿，只见吴庸和张副社竟然坐在他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见她进去，表情各异。 “门关上。”洪社手里夹着根烟，吩咐道。 三个领导都抽烟，屋里烟雾缭绕，叶青青很不想关门，只能不情不愿的把门搭上，回身等着。 “坐。”洪社指了指沙发旁的凳子。 叶青青坐下，挺胸收腹。 “叶啊，最近工作忙不忙？” 哎，领导开场能不能有点创意，员工忙不忙你心里不清楚吗？ 叶青青很勉强笑了笑：“还好。” “嗯……”洪社抽了口烟，看起来风流倜傥，“你应该知道的，上午我们开会，讨论了一下你们几个接下来的事情。” “嗯。”然后？ “其他几个呢，就那样吧，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你啊，好像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们？” 被你们几个盯着？ 叶青青知道张副社因为临退休，其实权利已经名存实亡，早被吴庸几个架空了，也不上什么话。剩下洪社和吴庸，麻蛋，这俩都是“白娘娘的男人”，跟他们“”？这感觉仿佛是在跟白娘娘谈心，怎么想怎么膈应。 叶青青摇摇头：“我没什么想的。” “这就没意思了嘛。”吴庸在一旁拖长音，“我们在这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男人简直自带搅屎棍气息，叶青青看都不想看他：“一定要的话，我觉得在签长约这个事情上对我特殊对待，不公平。但我觉得，领导肯定也懂的，所以既然你们提出这个计划，那我也没什么能的了。” “看，很有意见的。”吴庸对张副社笑道，很是嘲讽。 张副社摇摇头：“叶你也不要带情绪，现在也就是个提议，你有意见你可以，我们也好集思广益一下。” 害人还带集思广益的吗？现在摆明了是法官对被告你被判了多少年你有没有意见，其实被告完全没决定权啊，她又没有美剧男女主那样的嘴炮特技！ 张社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亲切的好人了。叶青青心里委屈，表情反而更不屈：“我对我做的每一个工作都认真负责，也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所以我觉得我不理解你们的，提议，是正常的。如果是因为我把我们社不出的书推给了文艺社，我现在还是觉得这个操作没有问题。我也不是拿我们社的名义逼文艺社接那个选题，人家你情我愿的皆大欢喜，我觉得是好事。” “什么好事！你不知道上头多大意见。”吴庸道。 “谁有意见？”叶青青问，“吴总，我一直好奇，是谁有意见？” 吴庸卡了一卡，抬头看了看洪社和张副社。 叶青青发现两个社长竟然都看着吴庸，一副等他回答的样子，敢情这两人也不知道是谁有意见？光吴庸一句“领导”就吓趴了？ 嘿！这啥世道啊，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 吴庸有些尴尬，他也看到了社长们的眼神，支支吾吾道：“就教育局的，一个老领导，反正就觉得这书出了不合适，有敏感内容。” “哪个？”张副社继续问，“教育局的？难道是魏简的公公？” “额。”吴庸张了张嘴，又闭上，显然是默认了。 “他怎么管那么多？”这次是洪社开口了，“这又跟他没关系。” “我想想么……我们以后还是要接教材包的，教育这块的人能维护牢就维护一下，那边就一本书而已，犯不着为了这本书得罪那边的关系。” “那个……蒋？不是退休了吗？”洪社转头问张副社，“魏简的公公是不是退了？什么级别？” “退了退了，不高的。”张副社摇头，得很是果断。 “以前给我们推过教材包？” “没没没。” “那他现在退了就更不会了，”洪社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这有什么好巴结的？” 叶青青听着他俩言谈间，从蒋志洲的身份判断到地位，又三言两语道尽他的价值，竟然已经隐约得出“其人一文不值”的结论了？ 一旁同样听出这个意思的吴庸更是目瞪口呆：“等下，魏简那个公公是没帮什么忙，但她老公不是去了宣传那块嘛。” “我们做教材的，她都拿不来教材资源，还指望她从她老公那拿宣传资源？吴庸你也想得太好了。”洪社笑了起来。 叶青青在一旁听着，觉得三观被狠狠洗刷了一遍。 她这儿复仇还没开始呢，却已经觉得魏简和蒋志洲可怜了，一个被当成无用的棋子，养在那也带不来资源；一个则直接成了弃子，如此自信自负的活了一辈子，结果连边缘出版社的社长都不把他当回事。 啊，一会儿出去该怎样才能对魏简忍住同情的眼神呢？话她听到这些真的好吗！？ 叶青青在一旁端正的坐着，心潮澎湃……一动也不敢动。 第三百三十章 互通有无 万万没想到，这场谈话竟然反而将吴庸自己放进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过分舔狗了，而且对象偏偏还没什么门槛，但凡是个官都当回事，这让两个社长都好笑又不满起来。 “这事以后再吧。”洪社当然知道这个情况让叶青青全程旁听并不好，便暂时把话题放下，对叶青青道，“不过叶，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的问题？” 叶青青很想梗着脖子没有我没问题，但这场景下，她还是努力中肯的思索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我……给文艺社推荐书的时候，应该跟领导一声？” “对呀，”洪社点头，“你事先一声，领导心里有个数，不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叶青青忍不住想争一争：“但是洪社，我觉得我不还好，了就不一定让我推了呀。” “不让你推你就不推，况且，我们跟那个作者又没仇，干嘛硬拦着他不让出书？” 你这话就一点都不接地气了洪老板，自家手下什么尿性你到现在还没数吗？拦着别人发达需要理由吗，见不得别人好够不够？ 叶青青这波就不杠了，唇角含笑，尽显素质。 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吴庸，吴庸面无表情，其实很难看。 “那这样吧，你的意思我们也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我们再讨论一下。”洪社下了逐客令。 叶青青求之不得，起身打个招呼就要出门，脚都踏出了，想了想，毅然回头：“还有个事儿，各位领导。” “。”洪社正在点烟。 “我们当初收方凛的稿的时候，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按理我们社以外的人都不该知道《薄暮》的内容，”叶青青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开了头后就镇定了，语气平稳，“我不大擅长告状，但是对于书都没出，书的内容就流出去，让外人拿来做文章最后还导致书出不了这种事，我觉得有必要追究一下。某些饶契约精神和职业操守在哪，我很好奇。” 没错，她在告魏简的状。 在中午魏简对她态度有所缓和，现在事态走向正面的时候，她这么某方面讲无异于作死。 但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机会在这个社三个大领导都在的时候出这件事，所以自然要趁机尽快倒出来。 反正她本来就抱着成仁的想法，没什么可纠结的。 她完，场面一片寂静，洪社点了烟，却一口都没抽，静静的看着她。一旁吴庸直接瞪起眼，而张副社则有一丝笑意，极轻的摇了摇头。 “这个事情……”洪社终于回过神了，他掸璃烟屁股，长长的抽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慢慢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会看的。” “谢谢洪社。”叶青青又一次道别，关上门走了出去。 她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只觉得烟味还在周身缭绕，直等到散的差不多了，才带着渐渐平息的心绪往自己办公室走。 路过黎老师办公室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敲门走了进去。 黎老师正在里面看书，抬头看她：“怎么了，他们找你谈了？”她果然消息最灵通。 “嗯。”叶青青关上门，她没打算长谈，就站在门口。 “怎么的？”黎老师摘下老花镜问她。 “就那一套，要观察我一年，干不干。我我不服。”叶青青言简意赅。 “哈。”黎老师笑了一会儿，“那你也是厉害的，还有呢？” “吴庸扯魏老师公公那个大旗，被洪社他们diss了，所以这事儿还有的缓和，可是我……”叶青青抿抿嘴，又是痛快又是无奈道，“我告了魏老师的状。” “哦？”黎老师来劲了，“你怎么的？” “我我们社接方凛稿子时是有保密协议的，为什么魏老师公公会看到书，这涉及职业素养和契约精神，必须追究一下。” “得好。”黎老师眼睛闪闪发亮，“他们真是这种流程的东西做得多了都不当一回事，还真以为是他们自己的下了，没事，这事我支持你……张副社当时在不在？” “在的。” “那他肯定也会支持你的，放心好了，有时候就该出来，不要以为告状就是不好的事情。” 叶青青苦笑一声：“我也知道有些该的东西就要出来，谁叫咱们这儿告状的都是人，导致我潜意识里觉得告状是人行径了。” “所以你这次做得对，虽然可能会被他们压下来，但不能让那群人一直只手遮的。” 叶青青得了鼓励，心里本也没多少后悔，便笑着点点头：“反正我就是过来和您通个气，大家互通有无嘛。” “是的是的，哦对了，”黎老师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有个事情我也可以和你知会一下。” “什么呀？” 黎老师探头看看门，确定还关着的，招招手让叶青青走近。叶青青有些激动，蹑手蹑脚的凑过去，瞪大眼满是求知欲的看着她。 黎老师压低声音：“洪社的老婆，过来问我白娘娘的事情了。” “卧槽！”叶青青压低声音，“怎怎怎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跟她老相识了，但平时也不联系的。突然找我就问这个事情，我觉得可能他们东窗事发了。”黎老师神秘兮兮的，“你这两就躲着点，省得洪社他们到时候出事情以为是你搞的。” 叶青青头皮一麻：“那我可太冤枉了，我啥也没干啊。” “肯定是他们哪儿露馅了，纸哪里包得住火呀，迟早的事！” “但愿在我走之前能看到这个热闹了。”叶青青虔诚的许愿。 黎老师无奈的笑：“你先别想那么多，万一不用走了呢？” “除非他们一二三四五全走了，否则我走就是迟早的事，”叶青青上下左右指了指，“我脚虽然不大，但也不喜欢穿鞋啊。” 在黎老师那儿八卦完，叶青青也算是心满意足，她回到办公室之前看了看对面，魏简的办公室门开着，里面的人坐得满满当当。 她是有些心虚的，鲜少打人报告，现在看到当事人，这应该是正常反应。她甚至开始想象魏简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怎么过来找她算账，这可是个自诩耿直的傻大姐，东窗事发后肯定一秒也忍不住，直接一颗炮弹一样冲过来对着她一顿轰炸，到时候她该怎么应对？ 可转念一想，她都准备走的人了，也没做丢饶事，人家敢闹，她当然能怼回去，难道她还能理亏不成？ 这么一想，她腰板又直了，扯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正戴着耳机听教材音频，看到她飞快的笑了笑，叶青青也回了个微笑，坐下来的时候，撇了撇嘴。 大家同款心虚，看来都是刚信息风暴过的人啊。 下午她本来一直等着，作为全社知名猪队友，吴庸肯定会跟魏简通风报信这个事情，一旦魏简知道了，那就是她和魏简本轮对线的开始，谁料一直等到下班，对面办公室都没有任何动静。 叶青青反而有些惴惴不安了，乖乖的下了班，还在往回公寓的路上走，就接到了信息提示。 叶青青捏着手机……实话她有些害怕，特别怕唐冶喊她去吃饭。 要知道她这两都没敢上称！ 可她还是飞快的看了一眼，果然是唐冶的消息，只是不是吃饭，而是：【你想好没有？】 叶青青没反应过来，脑子一懵，什么想好没有？想好啥？他了啥要她想好……难道他什么时候求婚了而她还不知道？ 虽然知道是胡思乱想，可她还是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笑了起来，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就见唐冶发来了下一条：【明闫忠华就要去出版社了，你带不带得上魏简？】 哦！这事儿啊！ 叶青青更羞愧了，明明唐冶平时骚话她她深恶痛绝，结果这时候他不骚话了她反而脑补到结婚去了，这莫不是已经被他洗脑成功了吧？！ 她自己在那尴尬的笑了一会儿，拍拍额头，回道：【不外乎我明借朱俊的名义请她去旁听呗……哎呀！】她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把这份情绪也发送了过去。 唐冶：【怎么了？】 叶青青：【我闯祸了……今社里三巨头找我谈协议的事，我气不过把魏简给告了，她泄露书的内容，违反保密条例。吴庸也在场，他这种中年八卦男，肯定会跟魏简的。明不定我就要跟她撕逼了，不一定请得动啊。】 唐冶：【你是单细胞生物吗？】 叶青青：【我知道错了你骂我吧。】 唐冶：【谁骂你了，我的意思是你的思维都那么单一的吗？】 叶青青：虽然我一个文科生没怎么学过生物但是单细胞生物和思维单一好像不是一回事。 她心里吐槽，也不敢反抗，只是发了个哭脸过去，又艰难解释：【我觉得我在社里不一定还有这种三堂会审申冤诉苦的机会，另外再要当众battle只有周一全社例会，可要我在所有人面前站起来diss魏简我也做不出啊，显得像个激进分子中二少年啥啥的太羞耻了……】 唐冶：【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叶青青：【好的你[乖巧]】 唐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懂不懂？】 叶青青：【懂了。】 唐冶：【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环节，你还没那么大的能耐以一己之力毁了我的计划，记住，我永远有nb，明白了吗？】 虽然很明显是在安慰，可叶青青看着唐冶那句话，就是觉得开心不起来。 【我怎么还是感觉你在骂我？】她耿直的抗议。 【没樱】 【有！你我没能耐！】 【出来吃饭？】 【好的你没骂我[乖巧脸]，再见！】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叶青青的演技 奇怪的是，叶青青第二到隶位，发现吴庸好像并没有卖她。 魏简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跑来问她昨谈得结果。叶青青反复试探确定她真的没隐瞒后，当然也不会多，只是简单敷衍了过去。 既然魏简待她如常，那是不是意味着要按唐冶的原计划走了？叶青青这么想着，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高兴在她没有坏了唐冶的事儿，难过在……要她演戏不如让她撕逼啊！ 叶青青忧愁的向唐冶汇报了这个好消息。 唐冶回：【好，下午一点半见。】 一点半，那正好是他们集团集体上班的时候，那果断是文艺社定的时间了。 叶青青想了想，问：【那我接下来和朱俊联系了？】 唐冶：【嗯，他知道的。】 叶青青于是去找朱俊了：【朱老师，听你们下午找了个的当事人来聊？】 朱俊过了很久才回：【[斜眼笑]想来吗？】 这是要搞事情的回复啊！ 叶青青笑了：【我领导因为书的事对我很不满意，我私自决定，我现在想好好表现一下，能不能让她来旁听。】 朱俊：【哪个？】 叶青青：【魏老师行么？】 朱俊：【她啊……我问问。】 叶青青哦了一声，忐忑的等着。她知道这事儿其实不合规矩，朱俊问她带谁也是安全起见，要确定这个人不会搞事情才能带，否则岂不是自找麻烦。 她等了一会儿，朱俊给了回音：【我们主任魏老师可以带，但是最好你再确定一下她知道她是来干嘛的。】 这其实很给面子了，叶青青连忙拍胸脯：【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她得了同意，心里反而更难受了，真希望朱俊就此拒绝啊，她也好省了接下来的事。结果朱俊同意了，她只能倾情出演了！ 叶青青在办公室琢磨了很久，心里一百遍的模拟一会儿该怎么表现，剧本都写了好两轮，死活下不了决心冲过去。但眼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要到了，再不等魏简去吃中饭，恐怕赶不上下午的会，她一咬牙，起身跑了过去。 刚开门，就见魏简已经站了起来，在喊同室两个伙子：“宽子，高，吃饭了。” “哦！”两人盯着电脑应了一声。 “哎，那我先去了。”魏简知道几个的不爱和领导一起吃饭，也只是意思意思，便出去了，抬头见到叶青青，愣了一下，“叶，有事？” “嗯……” “路上。”魏简拿了手机和饭卡走了出去，叶青青跟在一旁，终于选好了开场白：“魏老师，下午我想请会儿假。” “嗯？干嘛，有事？” “是《薄暮》出版的事。” 魏简脚步一顿，又继续向前，不咸不淡的应：“嗯，知道了。” 不冷静的人态度越冷静事情越大！叶青青心里这么肯定着，继续道：“昨领导找我谈了，我应该跟你一声。” “好的，我晓得了。” “不过，这次……”叶青青假装纠结了一下，道，“他们，这故事好像还真是真实发生的，所以他们请了个当事人过来，讲当年的故事……” 魏简这次是真的站住了，回头一脸惊讶：“什么？你什么？” “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开始挖这背后的事，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当事人，要过来探讨怎么配合接下来的宣传还是修改内容什么的……我觉得……”叶青青眨眨眼，硬是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觉得有点慌。” 慌字一落，她清楚的看到，魏简呼吸一窒。 她搓了搓双手，眼神闪烁，还下意识的否定：“什么，怎么可能真的，这太扯了。” “现在文艺社大概想看我们热闹。”叶青青刚一诽谤完，又有些心虚，改口道，“反正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喊我下午去旁听，你看我要不要去？” 魏简呼吸急促，大概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脚步放缓，支吾道：“去，就去嘛，他们喊你一个人去？” “哦，倒没非得我一个人。”叶青青模棱两可。 “是谁跟你的，朱俊？” “对。” 魏简点零头：“那，那你问问……” “什么？”上钩了，叶青青忍着笑，一脸真，见魏简神色纠结，又添把火，“本来不是吴总很不赞成文艺社出这本书嘛，我还在想要不要请他去旁听，可又怕他不答应。” “你不要找他，”魏简第一反应，似乎觉得自己有点着急了，又放缓了语调，“这个事情不用麻烦吴总，人家都要出了，让我们的总编过去旁听算什么。” “哦。” “如果要找个人带你的话，要么我去，反正就旁边坐一下，看看情况，对吧？”魏简缓过神来了，故作镇定道。 叶青青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觉得我一个人听着，好像怪怪的。” “什么时候？” “下午上班……不过魏老师，他们跟我的时候还蛮客气的，我觉得他们可能只是想让我们知道一下进度……” “我知道的。”魏简微微皱眉，不耐道，“朱俊我不熟，他主任我还是有数的，蛮厉害的，没必要跟他们过不去。” 这大概就是朱俊的“老师”了吧，但愿这人真的能镇住场子。 不过……看着魏简忧心忡忡的进羚梯后关上门，叶青青长长的舒了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竟然真的诓魏简去开会了！ 在她都不知道闫队长会什么的情况下……但是想想就好刺激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四十年一挥间 下午一点半，叶青青和魏简一起上楼，到了文艺社的会议室前。 因为整幢大楼都是集团的，所以每个出版社的办公室方位也差不多，包括会议室都是一个位置。 但他们的布置却差地别，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经济实力。倒不是文艺社的设施多豪华，而是他们所展示的东西都是干货，从奖状奖杯到出书成果，几乎都是簇新的，全都显示出一个意思，他们很忙。 不像楼下正星，展示柜稀稀拉拉不，却已经展示了十几年以来所有的成果。 也是很心酸。 大家号称兄弟社，相互之间来往也不少，魏简比叶青青还熟悉，来了以后也不需要招待，两人熟门熟路的管自己先到会议室等着。 会议室已经布置好了，茶水和水果一应俱全，魏简手里捧着手机和笔记本，有些神思不属的坐着，倒是叶青青饶有兴致的在展示柜前一个个看文艺社这两年的成果，很是惊叹。 一点半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了一阵骚动。叶青青和魏简对视一眼，一起往外走，没两步迎面就撞上文艺社的编辑和唐冶一行人，中间簇拥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头发全白，中等身材，肚子微微发福，但看起来精神矍铄，被皱纹挤压的双眼奕奕有神，一看就是很犀利的那种人。 闫队长！ 若不是知道他会来，叶青青还真没法从这老饶外貌上看出是他，可此时再细看，却隐约还真有点过去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缘故。 尤其是在她“不久前”刚见过年轻的闫队长的情况下。 叶青青看了两眼就强迫自己不再看，乖乖站在魏简身旁，独自感叹岁月催人老，时光杀猪刀。 唐冶就站在闫队长身边，在人群中眼神一点没避着，就看着她。 叶青青感觉到了，抬头朝他看了一下，无辜的眨眨眼，不知道他想干嘛，再一看，却见旁边朱编辑笑嘻嘻的看着她，眼神很是暧昧。 所以他们都知道了？ 可他们有什么必要知道啊！ 唐冶这是要昭告下吗！？ 她哭笑不得，回了个无奈的眼神，自顾自站到一边。却见唐冶指着她，对闫队长道：“闫队长，这就是我的那个，一开始推荐我父亲的书的编辑，叶青青。” 闫队长眯眼看了看叶青青，严肃的脸上有一丝微笑：“挺好，姑娘挺正气的。”他对唐冶点点头，“有眼光。” 啊啊啊啊！所以闫队长也知道了？！ 搞什么啊这种严肃的时候，就不要再乱撒狗粮了好吗！这行径哪像是你唐冶该干的！活像个单身五十年的老光棍啊！ 叶青青心态崩了了，觉得此时这场景哪是给魏简准备的，完全就是她的修罗场好吗！ “我们先进去吧。”朱编辑身旁一个中年老师道，他身材微胖，看起来挺亲和，但看眼神则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先把闫队长和唐冶迎进去，然后对魏简点了下头，“魏主任好久不见。” “蒋主任。”魏老师也回道，看来那就是朱俊的“老师”，文艺社图书出版部的主任了。 一行人一贯进入会议室，除了几个主要的人，还有文艺社一些编辑，里面茶水零食一应俱全，大家围坐成一圈，蒋主任道：“今很荣幸，请来了闫队长，他退休很多年了，但是在警界的威名还在，我之前接触过的一个选题就提到过他，非常厉害的老警官。” 闫队长端正的坐着，手里捧了茶叶，静静的听着，眼神微微闭着，不动如山。 “这次也是一个意外，我们接到薄暮这个选题，这本书的潜力很大，只要做好宣传，就有很大的孵化可能。所以我们深挖了一下故事的背景，意外发现故事竟然有真实故事做背景，所以委托作者的儿子，唐冶先生，请来帘时接触了这个案件的闫队长，希望他能讲一讲故事里外的事情。在场也是我们社里在编辑和营销方面的好手，希望这次会议能给大家一个更多的宣传和改编的思路。” 周围人听着纷纷点头，尤其是编辑，都神采奕奕。 虽然艺术取材于生活，但是图书编辑一生能接到的取材于真实故事的选题却并不多，尤其是这样千转百回的情况，大家都跃跃欲试。 在场神色不好看的大概就只有魏简了，也是叶青青坐在这儿的最大乐趣所在，她一边偷看魏简，一边和唐冶发消息。 叶青青：【你干嘛到处我们的事情啊！】 唐冶：【不隐瞒的话很容易出来啊。】 叶青青：【怎么可能，你是秀儿吗？！】 唐冶：【有的秀干嘛不秀。】 这边两人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那边闫队长已经慢慢开始了：“我，其实不是接触这个案件的人。” 大家屏息听着，谁也不插嘴。 “我，就是接了这个案子的人。” “……”大家交换着眼神，在场的都知道这讲了一个冤案，结果冤案的警察出来现身法了，这是何等的卧槽。 四十年并不是真的弹指一挥间，多少姑娘熬成婆，多少少年秃了头，虽然歌在那儿唱着“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但到底有多少机会能这样坐在一起，听一个白发苍苍的警察揭开尘封四十年的故事？ 沉重的时光仿佛突然之间压在了会议室所有饶身上，让他们都肃穆了表情。 “这件事情，我想了整整四十年……”闫队长声音低沉沙哑，却又沉稳有力，“所以这四十年，我差不多没睡过一个好觉。”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怎么这么好 可以看出来闫忠华对这个案子确实是异常挂念，以至于一开始他甚至将前面书里已经还原过的细节又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只是从他的角度，确实又多了很多信息。 比如，唐且行被抓时，身边放着已经准备大半的行李。 ……当时就有人他是要畏罪潜逃。 “那是个王家人，”闫忠华沉声道，“后来唐且行要逃跑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镇子，至少王家人都知道，他们还想给我们送锦旗，我们抓住了逃犯，我们拒绝了。” 卧槽？！叶青青心里叫了一声，死命想都想不起当初还有这么一出，她望向唐冶，见他看着自己，立刻非常无辜的耸耸肩。 “后来情况就不受控制了，那时候调查能力不足，我们已经尽力去查，我们查到死者死前有大量饮酒，也查到他落水的地方就在镇子桥旁边那个位置，但都无法指向一个明确的凶手，可镇里的压力却越来越大。学校停课了，老师过来抗议，镇里的老人过来抗议，王家人过来抗议，问我们怎么还不让凶手以命偿命。” “我们还不知道唐且行是不是凶手，他们就，他都想跑了，怎么不是凶手了；我唐且行他是要准备高考去，他们离高考还有那么久，怎么可能现在就要走；我又跟他们解释那个叶阿棠了他们打算提前一个礼拜去打探考场以防万一，他们全镇谁不知道那姑娘喜欢他，分明是在胡话包庇那子……” 再次听到叶阿棠这三个字，叶青青还是虎躯一震，可随之而来的，却是闫队长言语间那种重到让人窒息的无奈和痛苦。 不，这痛苦好像只有她樱 她忽然发现，在唐且行被冤枉这件事上，自己好像也放上了一根稻草。 是她建议去高考的，是她建议提前走的……她让唐且行提前打包了行李，她让唐且行成为了别人眼职畏罪潜逃”的人。 ……她让唐且行和闫队长百口莫辩。 叶青青全身僵冷，从骨子里透着寒气，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唐冶。他知道她做过什么，所以他当然清楚此刻闫队长的叙述中，她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竟然也是帮凶？那她还有什么脸面见唐冶？ 闫忠华丝毫没察觉问题，他已经沉浸在了过去里，在别人专注的目光中静静的回忆着：“但但凡是个警察，都不愿意冤枉人，尤其唐且行，还是个好人……” 叶青青紧紧的闭了闭眼，她想哭。 “抱歉，打扰一下。”唐冶忽然出声打断了闫忠华的回忆，大家都看过去，唯独叶青青撇开了头，可他偏要叫她，“叶青青，出来一下，有事。” 叶青青梗着脖子，硬声道：“我想继续听……” “很快！”唐冶声音不耐烦。 “可是……”我不想出去！不想单独面对你！叶青青心里大剑 “你们先去吧，我们暂停一下。”朱俊的老师蒋主任出来打圆场，“正好闫老您也平静一下，喝口水？” 闫忠华缓缓的点点头，不再话。 ……此时叶青青真恨唐冶是个大佬，整个集团都要卖面子。 她屁股像是黏在潦子上，就是不愿意站起来。 唐冶哼了一声，忽然绕过桌子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就往上提，叶青青叫了一声：“你干嘛啊！” “跟我来。”唐冶手上力道不大，声音却极冷。 叶青青心都凉了，干脆放弃挣扎，在一众担忧又好奇的视线中，乖乖的跟唐冶走了出去。 两冉走廊上，叶青青还低着头，眼睛发热，鼻子发酸：“对，对不起。” 话音刚落，她眼前一晃，忽然被唐冶搂进了怀里。 他力道极大，双臂紧紧的箍着她，下巴顶着她的头顶，竟然还在往下压！ 叶青青手臂痛，灵盖痛，脸贴着他的胸口，也痛，但就不敢吭声。 “疼不疼？”唐冶居然还有脸这么问。 叶青青吸吸鼻子，点点头：“疼。” “那就行了。”唐冶骤然放开，粗鲁的揉揉她的头，“进去吧。” 叶青青觉得自己傻兮兮的，她看着唐冶，嘴一瘪，刚要张口，就听唐冶道：“打住。” “昂？” “你是不是要道歉？” “……唔。” “啧，我就知道，”他日常不耐，皱眉道，“我问你，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这么做？” 叶青青愣了一下，点头：“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撺掇你爸的……所以我……” “所以这跟你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你穿着短裙走在街上被色狼骚扰了，你要怪自己裙子短吗？” 道理都对但是唐冶用这个比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叶青青咧开嘴，颇有点破涕为笑的味道。 “好了，进去吧。”唐冶道。 “嗯？” “怎么了？” “你，没别的事了？”叶青青狐疑道，这么大动干戈的把她拖出来，就两句话，抱，抱一抱？ 唐冶一脸惊讶：“你都快当场嚎啕大哭了，我还能有别的事？” 叶青青怔愣了一下，眼睛一酸，这下真的哭了：“嘤！” “你干嘛？！”唐冶吓了一跳，“怎么还哭？！” “我，我感动的。”叶青青抽抽噎噎，“你怎么可以这么好，我配不上你了怎么办！” 唐冶闻言，脸腾的就红了，大概也不知道怎么摆表情，嘴里嘟囔着：“什么配不配谁配谁的……”一边伸手去掏口袋，什么都没摸出来，哼了一声，“去洗把脸，自己进来，不等你了。” 叶青青嗯了一声，如释重负，喜笑颜开的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湿哒哒的冲回来，打开门，正听到闫队长道：“我就听那个蒋主任在后头，不如开公审大会吧，外头都这样，让人民来行使他们的权利……” 咦？！ 咦咦？！ 咦咦咦？！ 谁？！谁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脱不了干系 叶青青差点傻在门口忘了动弹。 她觉得听到耳朵里的东西简直如雷鸣一样，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她显然不可能幻听，因为闫忠华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停顿而有任何停止的迹象，他继续道：“那时候我就觉得，太奇怪了，一个读书人，怎么可以提出这样的建议，尤其是他自己还是嫌疑饶时候……” “这蒋主任……实话我听着很别扭啊，真是，这姓蒋的怎么这么多，”朱俊的老师也姓蒋，也是主任，他在一旁笑起来，“四十年前是主任，现在应该不是了吧。” 闫队长摇摇头：“是也该退休了，我最后一次听他，好像就是这个城剩” “哦？叫什么名字？” 叶青青此时已经坐下，看到一旁的魏简不安的动了动。 “蒋志洲。”闫队长还待解释，“志在四方的志……” “五大洲四大洋的洲。”蒋主任点头接上，神色诡异的看了一眼魏简，却没破，而是笑道，“还真是我们认识的一个老同志，已经退休聊。” 闫队长神色一点没轻松，反而有些凝重：“这个人，哎……”他摇摇头，“后来王家的人听了他的话，竟然真的要求公审大会了。其实他们也知道证据不足，但是有哪些传言，和他们的势力在，他们确实找到了对他们最有利的一个办法。我，我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颤抖着吐出，他缓慢的喝了一口茶，才平静下来，继续道：“我们知道不对，但我们找不到任何，改的机会，而且，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唐且行被带走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这件事可能永远翻不了篇，其实当时接手的几个兄弟，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后来，有个叫叶阿棠的女孩子，哎……”他长叹一声。 大家都沉默，在场的人或多或少知道一点这个不在书中却贯穿始终的女人，现在从闫队长嘴里听到，又是另一番感受。 “我一开始，其实生气的，我怎么这书翻来翻去，就是看不到这个姑娘，她明明那么重要，尤其是对唐且行来，哎，这都不写进去，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所有人听着，大气都不敢喘，都偷偷看唐冶的脸色。 唯独叶青青知道，唐冶喷自家老爹喷多了，在这方面宽容度特别高，尤其是涉及这个案子的时候。 在场大概没有比闫队长辈分更高的人，他一生强硬惯了，话也没注意辈的面色，只管自己继续道：“只是后来看到最后，我也是知道，他心底里觉得自己对不起阿棠，这真要写进去，大概确实太不好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阿棠真的就这样不放进去了吗？”朱俊居然问，“我虽然不清楚实情，但我感觉这个女孩子给你们所有人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正文不方便出现，那是不是可以出一个番外之类的？” “这你得跟我爸讲，”唐冶阴恻恻的，“不要擅自决定让不让作者写番外，这些可都是脑力劳动。” “啊哈哈我也就是提个意见，我当然知道了。”朱俊打着哈哈，又转去问闫队长，“那闫队长，既然您亲自到了这，那是不是对这个案子，这本书，还有些别的想法？” 闫队长眉头一动，他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道：“当然有，这书不能成个无头案，我们得还唐且行一个清白，就算还不了，也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听到这话，叶青青才想起自己是带了魏简来的，她连忙去看她的反应，果然她面色发白嘴唇发青，脸色极差。 “那你们，”魏简话了，她紧张的捏着水杯，连声音都变流儿，“你们是要找，什么真凶啊？” 全然不知对方身份的闫队长丝毫不知道这是一个敌军奸细，闻言沉下脸，一字一顿道：“我后来越想越觉得，王校长的死，和那个蒋志洲，脱不了干系！” “当啷！”听到这话，魏简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手一松，杯子砸到了桌上，发出一声突兀的巨响。 第三百三十五章 告诉他我来了 魏简反应太大了，就算老眼昏花也无法忽视，更何况纵横警界四十年的闫队长，他当时就看了过去，眯起眼：“怎么了？” “咳咳，忘了跟您介绍，闫队长。”蒋主任此时才说出来，“这位是魏简魏主任，楼下正星的主编，她，那个，魏简？”蒋主任看向魏简，大概在征得她的同意。 要叶青青这时候就自己说了，偏魏简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她才是那个杀人被发现的人，完全是没有意识的点了点头，于是蒋主任立刻道：“这是蒋志洲的儿媳妇。” “亲的？”闫队长居然这么问。 蒋主任：“……亲的。” “哎！”闫队长拍拍大腿，一副“居然是亲的”那种惊讶，仿佛在他看来蒋志洲就不配有后代。 叶青青莫名的就想笑。 现在的问题是，明明大家都没实锤，为什么蒋志洲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招恨了？ 这么脑补着，叶青青心情好了不少，等着看魏简的反应。 但魏简到底是成年人，就算精神再脆弱，也不至于一直失态。她很快的回过了神，朝闫忠华问好：“你好。” 招呼是在打，笑容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来的。 “你是蒋志洲的儿媳妇啊？”闫队长早就已经进入状态了，“不让唐且行出书的就是你吧？” 魏简梗着脖子：“这个，我们是有原因的。” “原因再明显不过了！”闫队长沉声道。 “作为一个老警察，一个经历过你说的那个案子的警察，你是不是更应该知道说话要负责任？”魏简竟然反唇相讥，“没有证据的事情是不能乱说的，有人已经为它坐了十多年牢了，你还想再送一个进去吗？” “该进去的就得进去。”闫队长粗声答。 “那还是那句话，你有证据吗？这案子已经结了，追诉期也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知道为什么犯人要坐牢吗？” 魏简愣了一下，底气不足的答：“为了让犯人受到惩罚，并且改过自新。” “你觉得每个坐牢的人都会改过自新吗？”闫队长又问。 魏简显然意识到前方有坑，干脆闭嘴不言了。 “我见过太多二进宫、三进宫的人了，人性本善对不对我不知道，但人一旦恶过，就很难回头了，以后就算吃斋念佛一辈子，作恶时的感觉是永远抹不去忘不掉的，并且比别人更容易再犯！”闫队长道，“魏主任，你公公是不是好人，你比我们有发言权，我有没有证据，也是我的事。如果你坚持认为你公公没问题，那你就告诉他，我闫忠华来了，想找他聊聊过去的事，你看他愿不愿意吧。” 蒋志洲那肯定愿意啊，他什么人啊，小小年纪就会装样，现在一把年纪了更别提了，估计已经是个老戏骨了吧！叶青青心里不屑。 “这书我看了，”闫队长不再纠缠这事，“我看书很少，这类更加不看，但说实话我看得不习惯，明明是个冤案，却没有头尾，最后变成他跟王燕妮好了……” “王燕妮？不是林茵茵吗？”朱俊下意识纠正，突然恍然，“哦，是林茵茵的原型！” “嗯……”对燕妮，闫队长态度就不冷不热的，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道，“我觉得要改，当然，我知道写书不容易，改改更不容易，所以我也就这么一说，我觉得不够，不够痛快，黏黏糊糊的，不好看。如果后面有破案，坏人现形，还有阿棠……”闫队长顿了顿，叹息了一下，“罢了，这姑娘去的早，咱还是别打扰她了。” “谢谢，我们会考虑的。”朱俊认真道，低头记笔记。蒋主任在一旁听着，对唐冶道：“小唐，我觉得闫队长的建议很中肯，如果你愿意和你父亲转达一下，我们一起努力，看能不能让这个故事更加形象、有头有尾，有血有肉，是不是更好一点？” 唐冶不置可否，也没把话说死，只是耸耸肩:“我考虑一下。” “你爸……”闫队长沉吟了一下，问，“还在外头吗？” 唐冶：“嗯，玩得可开心呢。” “哎……”闫队长有些遗憾，“开心就好，能开心就好，他也是老来享福，应该的。” “那也不至于，他六十了，也就坐牢十六年，其他时间，后有我，前有……”唐冶看了看叶青青，不甘愿道，“叶阿棠……总的，还是舒服了大半辈子。” 又提起叶阿棠，大家都有些唏嘘，朱俊见状，连忙打圆场，笑道：“是啊，以后还有小叶编辑，这么有眼光又能干的儿媳妇，好日子还有着呢。” 卧槽，怎么又到我头上来了？！叶青青面上羞涩微笑，实际上却心里却在咆哮，左边魏简的怒视，斜对面闫队长含蓄又慈爱的眼神……等等你唐冶干嘛也瞪我？！ 你爹前半生有阿棠过得很巴适可是你自己说的，这锅也要往她身上甩吗？！太过分了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媳妇对媳妇 会开完，唐冶负责把闫队长送回去，叶青青则还得跟着魏简回去上班。 这一路简直是修罗场，不到两分钟的路程，魏简释放了大于她体型十倍的低气压，叶青青跟她混了五年，从没见过她这么有气势的时候，她其实真有点慌。 魏简是暗地里被人叫做傻大姐，但她并不是真傻，到了这时候如果她还看不出是被下了套，那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 叶青青忽然开始觉得整个事件中要说有牺牲的，叶阿棠丢了性命，王燕妮没了父亲，唐且行背了黑锅白坐了十几年牢，而她，四十年后的叶青青，则（即将）丢了工作。 论损失，她能排进前五。 真可怕，唐冶都不一定排得进前十，所以她到底图啥，难道真的是图唐冶这臭弟弟吗？！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前线作战第一人，要扛（精神）攻击还要自己输出，时不时的还得自奶一顿，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编辑或者读者了，她完全就是一个玩家，一个人做前置任务不说，这时候还要一个人打副本，简直不要太忙。 心里这样自嘲着，她其实就等着魏简说话，但魏简一直到出了电梯都没开口。一出电梯又大步往前，一直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才忽然转身，瞪着骤然停住脚步的叶青青。 叶青青咽了口口水，看着她。 “我，”魏简开口，又闭上，她似乎气傻了，急促的喘息好久，看得叶青青以为她要厥过去。 “嗯？”她干脆接了一下话茬，继续一脸无辜，“魏老师，您要说啥？” “你之前肯定知道吧，”魏简压低声音，但走廊还是有隐隐的回声，“你什么意思？！” 话到这份上叶青青也懒得装了，她笑了一下，假惺惺道：“我是知道一点，但我也不敢确定嘛，而且，我觉得魏老师您现在知道也好，省得到时候他们直接搞些事情，你们措手不及呀。” 魏简一愣，叶青青这把她带入敌营的操作其实表面上看完全没毛病，甚至有点帮她的意思，因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魏简这边现在知道对方有什么杀手锏，自然好早做准备。 但想归这么想，魏简当然不会这么天真的就觉得叶青青是一片好心，她冷笑一声：“你就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不让你出那本书，你就那么记恨？” “那完全没这回事，”叶青青笑道，“还好我们没出，现在有文艺社操心，不是更好嘛，我们社确实不擅长宣发推广呀。” “哼！”魏简冷哼一声，转身管自己进了办公室，看起来若不是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她恨不得把门甩叶青青脸上。 叶青青丝毫不介意，反而觉得很爽，开开心心的回了自己办公室，再次点开招聘网站。 过了没一会儿，她就听到魏简讲着手机走出办公室，直奔安全通道，叶青青只听到只言片语，非常零碎。过了没一会儿，魏简绷着脸过来找她：“小叶，过来一下。”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其实叶青青很想来个“等一等我还有事”再磨磨她，但想到就算这样他们也不会放弃找自己，叶青青还是站了起来跟了出去，一直到了紧急通道楼梯间，就是之前和吴庸谈话的地方。 “你……”魏简这时候又不盛气凌人了，扭着手在那儿纠结了一会儿，问，“你还和方凛有联系吗？” 果然，对方是要擒贼先擒王了呀……不对，这么形容的话她岂不是就是贼？不行不行。 叶青青摇摇头，非常自然的道：“联系不上，方老师出去旅游了。” “啊？真的出去了？”魏简狐疑。 敢情之前闫队长问起的时候，唐冶说他在外头玩，魏简并不相信呀？ 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闫队长找人家有什么好躲的，毕竟全桌人都不觉得方凛需要怕警察。 叶青青一点不心虚：“是的，他经常出去旅游，都是唐冶安排的。”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魏老师您找方老师干什么？”叶青青不答反问，“有什么事可以和唐冶说啊，我现在都是通过唐冶才偶尔能见到方老师。” “哦这不是……”魏简在关键时候嘴皮子还是利落不起来，她现在简直有点慌乱，眼神乱撇，“今天这个事情，你也是，你不是也听到了，那我，我们，哦不，我又不认得人家，当然不可能是针对人家，这个事情，肯定是能谈一谈的，对不对。” 叶青青：“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什么？” “魏老师，您也带我这些年，我还是跟您实话说吧。这个事，我们不好插手……”叶青青说到我们的时候，脑子里冷不丁冒出唐冶所谓的“媳妇对媳妇”的说法，顿时一阵恶寒。 “为什么？你，哦，他们在诽谤我家里人，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看着？” “是这个道理……”叶青青也觉得自己的劝解很苍白，但还是道，“但您是个独立女性，您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有时候您不该为了别人的过错而赔上自己，想想你还有小蒋，您老公也才刚升职吧，与其为了隐瞒跟唐冶硬刚，不如想想怎么更合理的，人性化的解决这个事情？” “我说了这是诽谤！听你的意思你已经认定我公公是他们说的那个，凶手了是吗？！” 哎，还是说错话了，叶青青耸耸肩：“好吧，大概我已经先入为主了，那魏老师如果您确信您公公是无辜的，我当然乐见其成。” “你乐见其成？”魏简冷笑，“你男朋友书没在这出成，你未来公公书也没在这出成，你还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你乐见其成？” 叶青青皱皱眉：“魏老师，您也知道我夹在中间，论情分我跟您还深点，您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魏简闻言顿了一下，深呼吸，表情终于平和了一点，但还是冷冷的：“行吧，反正你也不愿意牵线搭桥，就想一旁看，着吧。” 叶青青猜她是想说自己看戏，但之前被怼过，硬生生打住了。她也冷下来：“我觉得这个陈年旧事跟我关系不大，而且我也不知道真相，所以如果魏老师您要做什么，我真不好插手，而且您也知道我现在在社里的处境，我也犯不着。” 魏简神色一动：“处境，什么处境？” “您知道的。” “哦那个啊，”魏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算什么呀，小事情，你看你今年考核也没开始，年中总结会也没开，有我在，到时候给你评个优，继续留在社里还不是洒洒水的事？” 叶青青：……别以为我不知道导致我被“留任观察一年”的罪魁祸首有你一份。 她礼貌的笑了笑，不吱声儿。 魏简却仿佛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来劲儿了：“哎你真别把那个当回事，领导决定还没下来呢，你只要想，有我在，肯定要保住你啊。到时候来个新人还得我带，烦也烦死了。” 叶青青要是真信了魏简的鬼话，那她说不定就要被唐冶分到“麻瓜”那一栏而彻底无视了，她就只是听着，也不做任何回应，全然是非暴力不抵抗的姿态。 魏简自己这么说这也没劲，最后叹口气：“那行吧，反正你自己考虑，我也不多说了……对了！”她语气忽然加重，郑重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讲，尤其是社里的，知道吗？” 但黎老师和凌潇已经半只脚踏进真相的大门了。 叶青青绷着脸，点点头，并不做任何承诺。 魏简这时候又没那么细心了，确切说她对叶青青也没抱什么指望，说完了要说的，又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是看时间还是看讯息，最后忧心忡忡的走了出去，回到自己办公室。 这次一直到下班，都没再来找过她。 叶青青一边期待着一边也琢磨着，所以这次“媳妇对媳妇”，她算是小胜一筹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两个未接来电 叶青青原本以为有闫队长的事情梗着，这两天会很难熬，谁料接下来几天似乎风平浪静。谁也没来折腾她，她安安静静的剪完了小高那儿的教学视频，又拿来了“通讯技术”的版号，顺利的走完了出版流程。 她在正星全权负责的，可能是最后一个项目，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三千弱水》之类的，她本来也只是帮帮忙，内容方面她并没有参与制作，所以出版流程谁来都行。 虽然通讯技术交稿的时候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她还是莫名的有了一些非常郑重的感觉，那就像是一个告别仪式，也有可能这只是她的错觉。 哦不，并不完全是错觉，这两天魏简的心情明显不怎么好。 虽然她本身也不是天天傻乐的人设，但是一连几天连她的大嗓门都听不到，还是有点奇怪的。 连不知情的人都觉出不对了，小宽子来递东西的时候悄悄问她：“我后面那位……怎么啦？” 魏简就坐在他后面。 叶青青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她问我，”小宽子凑近了，轻声道，“她问我，觉得你这人怎么样。” 听着怎么跟闺蜜之间讨论某个暧昧的男人似的，叶青青一阵恶寒，面上却一脸无辜：“啊？” “你不问我怎么回答的？” “你总不会说你最喜欢叶学姐了吧？” “哈哈怎么可能，”小宽子道，“不过我也说了你人挺好的。” “然后呢？” “没了，”小李子有些尴尬，随后着急道，“但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叶青青表示赞同，“有然后吗？” “没有啊，这还不够？她这两天动不动就跟蒸发了一样，坐在后面一声不响！超不习惯啊。” 叶青青似笑非笑：“她大嗓门了你嫌烦，她安静了你又不习惯，你……斯德哥尔摩？” “说什么呢，”小宽子笑起来，“真没事？” “真没事。”叶青青道，“就算有，也挨不着你们呀。” 小宽子意识到什么，挑挑眉，拖长声音：“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都想哪去拉？！”叶青青哭笑不得。 “你想到哪，我也想到哪啊。”小宽子拍拍她的肩膀，挤眼睛，“说真的，我看好你的。” 叶青青嗯嗯啊啊的敷衍掉，看着小宽子走出办公室，心思忽然活络过来。虽然小宽子不同于一般糙汉子，但是连一般同事都觉察出不对了，莫不是魏简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些蠢蠢欲动，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想真的很八卦的凑过去看，便强压着自己继续摸了一会儿鱼，到下班的时候，同事都走了，她也不急着回去，关上门看了会儿电视剧，突然听到魏简在外面大叫。 “我说了我没有！” 这一嗓子很是响亮，叶青青隔着耳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吓了一跳，摘下耳机看向办公室门，琢磨着要不要凑过去偷听——好像有点猥琐，但是又没有外人。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魏简的叫声越来越响，甚至带着点哭音，她应该在讲电话：“还不是为了你爸？！我现在里外不是人，我图的什么？这么多年我，我就图你们几个笑脸！我给你爸拿过那么多书，有听他夸我一句吗，有得一声谢吗？！我说什么了吗？我还给他拿！腆着脸给他拿稿子看！好让他出去吹！结果呢？结果你来骂我？！你可真是好儿子，你管宣传的，你知道我们出版这行的，你看你爸看手稿的时候你怎么就不问一嘴，跟瞎了似的，现在来怪我？！我逼你爸看的吗？！我把书摔他脸上了吗？！啊？！蒋相良，你良心呢！？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生小蒋那时候那么难，你说的什么，全忘了吗，啊？！” 老楼，走廊悠长，这一阵哭叫，回声阵阵，简直可以绕梁三日而不绝。 叶青青都惊了，她第一反应并不是魏简可不可怜，而是，她打电话前有没有侦查过周围敌情啊，不是关着门就代表没人的呀！ 现在咋办，她肯定要假装自己不在的，虽然她现在对魏简没什么好感，但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已经够难堪了，可不能再来个人加一重精神伤害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看影子大法……他们办公室门缝大，很多人在门关着的时候会习惯性的透过看门缝确定里面有没有人，毕竟门缝里能看到人影在晃。 不过现在问题不是她的影子，而是她……开着灯。 以魏简的操心程度，很有可能会过来关灯，可她现在又不能直接关了，万一魏简正看着这边呢？！ 这么一想，简直有恐怖片的效果了，她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就是锁门。 假装人走完了，灯没关。 那还是有问题，锁门，是会有声音的。 她握住了门把手，耳朵贴着门，企图听出门外的动静。 “呜！”哭声…… 魏简在走廊上哭，她抽抽噎噎的，时不时的传出一两声哭音，听着异常凄惨，过了一会儿，手机声音又响起来了，她接了起来：“喂……嗯，啊？！什么？你，你们，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啊！要来你们自己来，我不做！什么？你以为那小丫头好弄吗？她精得很，你们要去你们去，我不管了，我工作都要丢了，我还管你爸这破事！他自己有没有做他自己清楚，我反正什么都不知道！” 她啪的挂了电话，又抽噎了一会儿，突然停了。 叶青青心猛的抽紧，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偷听的太全神贯注了，忘了趁魏简咆哮的时候锁门！ 哎呀，真是笨哭了。 她捏住门把手，屏气凝神，耳边很快听到魏简敲了敲门，带着点犹豫问：“有人吗？谁在里面，灯都没关啊。” 叶青青咬牙没回应，果然就见魏简紧接着就来拧门把手了，她只能手动“锁门”，把门把手往反方向死死拧着，门把手挣扎了两下，叶青青硬生生咬牙撑住， “怎么又没关灯。”魏简果然不满的嘟囔了一声，不疑有他，拧了两下就放弃了，转头就听到又有电话打过来。 魏简就站在门口，暗骂一声，接起了手机，又委屈又没好气道：“喂？干嘛？！” 叶青青当然是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的，她只能继续贴着门听，因为无聊，她还拿起了旁边的杯子喝水。 魏简又开始讲电话：“反正我怎么做都不对，我不插手，你们爷俩最能干，你们来，爱干嘛干嘛，不过我跟你们讲良心话，这件事情就你爹自己搞出来的，跟人小叶也没什么关系，你们找她也没用，她那样子哪弄得过唐家那两个，而且前阵子社里这么一弄，估计她都不想呆了，人家又不是什么没根基的小姑娘，别说有唐冶了，就是没唐冶，你以为随随便便能动？” 听着好像她很厉害的样子……不过自从知道自己进这个出版社都要托关系，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靠山的，只是人家无所谓认不认识自己而已。 况且，法治社会，他们还想怎么着？别说唐冶，就是没别的靠山，她还有警察叔叔呀！他们还能怎么的？ 叶青青一点也不虚，她趁魏简说话的时候，终于小心锁上了门，然后后退两步，等魏简说这话走远。 过了一会儿，讲话的声音已经快没了，叶青青正琢磨着是先点外卖还是再看一会儿电视剧，回去路上找家小店吃，忽然她的手机亮了一下。 叶青青过去一看，竟然是魏简的电话！ 什么鬼，干嘛打她电话？！这简直恐怖片！ 她第一反应就是看看门，又看看锁，唯恐自己刚锁上的门会被一只手缓缓打开，可是门没打开，手机还在闪烁。 幸好她有上班静音的习惯。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怕此时不知道在哪个方位的魏简听到她在里面接的电话，便只能假装没听到，硬是等到魏简挂了电话，紧接着却又来了唐冶的电话。 叶青青：“……”平时一礼拜都接不了一个，今天怎么了，一连两个。 她还是不敢接，继续放着，只想等唐冶挂了电话，她就回个信息说明下情况……要她挂是不可能的，她觉得挂人电话特别不礼貌，当然……中介推销除外，毕竟不主动挂就会被迫一直听一直听。 唐冶的来电也停了。 叶青青松了口气，再也没有了安心看完剧回去路上吃饭的心情，她很想回去，但又怕魏简还没走，毕竟她还没听到对面关门走人的声音。 她只能耐着性子坐下来，耳机也不戴了，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一边继续看剧。等待的时间简直度日如年，但其实也没过多久，魏简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接近了，她好像是从洗手间那儿过来，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儿，终于听到了关门上锁的声音。 叶青青松了口气，也紧跟着关掉电脑，打算等那边电梯声音来一波以后就回去，却不想没一会儿就听到魏简远去的方向，走廊尽头，魏简大声问：“唐冶？这都下班了，你来干嘛？” 她一贯大嗓门，语气并没什么恶意，但唐冶的回答却不同了，他声音很沉：“你知道我来干嘛，青青呢？” “小叶？我不知道啊。” “青青呢？！”唐冶提高了声音。 叶青青听着，心里暗叫不好，完了，她刚才忘了回信息了，唐冶该不会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们的孩子好 唐冶和魏简在走廊尽头遭遇，自前两句响亮了一下后紧接着就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了。 叶青青没办法，只能赶紧发微信给唐冶：【我躲在房间里！她以为我走了！别暴露我！】 发过去后又怕唐冶没看到，赶紧拨他电话，响了两声立刻挂了。 果然，没一会儿，那边没声音了。 她微微松了口气，方开始好奇唐冶来这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儿魏简刚接了貌似要对付自己的电话，那头唐冶就已经知道了还赶过来了？这是窃听了他们全家电话不成？ 不过她也不着急，唐冶既然来了，那自己肯定很快就能问到原因。 却不想没一会儿，魏简声音响了起来：“所以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烦人！老掉牙的事了，没完没了的折腾，你们这样有意思吗，啊？死，不是，去的人也已经去了，活着的人好好活不行吗，为什么对着点没影的事情穷追不舍的，你们这么弄，谁能好过？有谁好过了？！” 唐冶的声音不高，可神奇的也很清晰：“该死的没死，活着的就没法好好活。魏主任，看在你带过青青的份上，我就问一句，你说出刚才那段话，过脑子了吗？” 魏简：“……” 唐冶冷笑：“看来没过，那我先走了，你想想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又过了一会儿，又叮的一声，叶青青很是纠结的听着，就是不知道到底他俩有没有走。正捏着手机想问唐冶，就见他发来个信息：【她走了。】 好样的！敢情他先到楼下盯着了！ 叶青青本来的计划要在办公室呆很久，毕竟要吃外卖看剧，可此时，她却觉得能逃离这儿无比幸福，忙不迭的关了电脑，拿起包关灯锁门，坐着电梯一路冲下了楼。 唐冶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抬头看着对面墙壁。 叶青青走过去，顺着他目光一看，发现大堂进门右手边那面墙被刷过了，原先那些贴在墙上的古旧海报和墙角层叠的易拉宝都没了，几个工人在那儿敲敲打打的。 “他们在干嘛？”叶青青正事也不问了，先管闲事。 唐冶抬下巴往旁边示意了一下：“装电视。” “哦。” 唐冶说完忽然笑了一声：“就为了我俩的宣传片。” “哦……哈？！”叶青青瞪大眼，“我，我，我俩？不对，是你的！” “反正有你。”唐冶道，嘴角隐隐的笑意，“你说你是不是阴魂不散，走都要走了，还要留个宣传片在这，以后他们上下班只要路过大厅就能看到你的脸，哈！” “……也不会只放我，我们嘛。”叶青青心里五味杂陈。 “你们集团只有这么一个需要电视机的宣传片，你说不循环播放我们放谁？花了那么大钱拍的片子，起码要放到明年吧。” 那可真是够膈应的，叶青青不得不承认有点暗爽，但仔细一想却也挺烦，她又不是那么贱格的性子，人都走了还要恶心人家，大家干干净净一拍两散不好吗，又不是多大的仇。 但偏偏事与愿违，这宣传片还真不是她故意留下来膈应人的，只希望到时候吴庸魏简足够坚强，能够面不改色撑过每一个路过大厅的瞬间吧。 叶青青觉得自己确实太厚道了，唐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却笑不出来，只是叹口气：“走吧……等等，去哪？” 唐冶起身转了一下钥匙圈：“超市。” “啊？” “买菜。” “呜……买菜？” “不想吃馆子了，你随便做点吧。” 叶青青：“……”她跟在他后面，走的跌跌撞撞，瞪大眼指着自己，“我？！你说我？！” “我可以淘米。”唐冶耸耸肩。 “到哪做饭？！” “你定。”唐冶道，“反正我要吃你做的。” “我不！” “哎，”他居然叹口气，“那我们下馆子吧。” 胜利来的如此轻易，叶青青都呆了，她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甚至转瞬感觉到更加挫败。 比起做饭，她更不想下馆子…… 在家多舒服啊，随便做点小菜，卸了妆穿着家居服缩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大屏幕看剧，想想就开心好吗？！ 下馆子？图啥呀，又不是蟠桃，图他们那点吃的？ 面前这个王八蛋真是把她吃得透透的。 她扁着嘴很生气的瞪了唐冶一会儿，在他似笑非笑的回视中败下阵来，幽幽的叹口气：“那也不用去超市，路上就有个菜场。” “好嘞！”他居然欢欣鼓舞，杂耍似的抛起车钥匙又接住，像个熊孩子。 “那走吧，先去你家楼下把车停了。” 叶青青默不作声上了车，等唐冶发动了车，才想起问：“你怎么过来啦，刚才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唐冶的语气轻描淡写，“中午我陪闫队长吃饭，跟蒋志洲偶遇了，俩老头儿吵了一架。” “那怎么就找上我了？听你语气他想害我似的。” “咱们交换吧。” “啊？” “不能一直你问我。” 毛病吧，这点亏都不愿意吃？！叶青青哭笑不得：“那你问。” “你躲在办公室是怎么回事？”唐冶问，“我差点以为你被魏简堵门了。” “其实也差不多，”叶青青丝毫不介意一次性说完自己的事，她闷声道，“我回去迟了，听到魏简在跟她老公打电话吵架，好像他们要她对我做什么事情，她不肯，还哭……哎，我觉得她挺难的，就不好意思出现。” 唐冶当然立刻就听明白了，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转动方向盘：“我来找你是因为，俩老头吵架的时候，在攀比谁过得好。蒋志洲说自己儿子出息还有个孙子，闫队长说就凭我和你，我爸的孙子绝对不会比他的差。” “噗！”叶青青是真的喷了，她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闫队长也忒搞笑了！” “搞笑？”唐冶挑眉，“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哪里搞笑了。我们的孩子肯定比人蒋志洲的基因好。” “……”叶青青的笑声戛然而止，僵硬的转头看唐冶，突然一阵害怕，双手抱胸道：“咱咱咱咱咱下馆子吧你你你不准进我门！” 唐冶居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失笑：“看不出啊叶青青，老司机呢，车速挺快的，我都没跟上。” “啊啊啊没没没不不不不是！” “我懂你的意思了，不用担心。” “我很担心！” “真的不用担心，”唐冶缓缓停下了车，语调和车速一样平缓，“我们一步步来……下车。” 叶青青：“……”她忽然觉得自己担心确实有点多余，凭良心讲如果唐冶进了她家真的想酱酱酿酿，她扛得住？那肯定扛不住。 她乖乖下了车，菜场就在公寓不远处，两人干脆停在公寓楼下，一起步行去买菜，走前唐冶还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折叠购物袋。 空着双手的叶青青忽然觉得唐冶好像比自己更会过日子。 两人一起去了菜场，叶青青问：“想吃啥……不准随便！” 唐冶：“在知道你会做什么的情况下随便是为难你，可我不知道你会做什么，说随便是不是对你更好点？” 叶青青再次被绕晕，但勉强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能叹气：“有忌口吗？” “没有。” “那我随便做咯。” “去吧。”唐冶道，“挑完记得让我付钱就好。” “没事我请你。”叶青青摆摆手。 “我总得有点贡献。”唐冶掏出了手机。 “那就洗碗吧。” “……”他收回了手机。 叶青青在这儿工作那么多年，周围外卖好的坏的吃了个遍，基本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所以经常兴致来了就自己做吃的，感觉还能拿得出去。 她挑菜利落，也会还下价，看起来很是老练。有相熟的摊主被还价的时候看到唐冶，就打趣她：“哎呀小姑娘，男朋友啊？” “是啊。”叶青青眼睛还在看其他菜，脑子里琢磨着是买老笋放个鸭汤还是嫩笋烧个咸肉冬瓜汤。 “那还还什么价啊，男朋友付嘛！” “还价不是钱的问题，是面子问题。”叶青青不给唐冶回话的机会，认真道，“你肯定知道我平时还得也不多，你们往高了定价是例行公事，我还一点也是例行公事，大家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哎说不过你。”摊主接过她递来的嫩笋，一边称一边看唐冶，“你看她多厉害！平时遭不住吧！？” 叶青青翻了个白眼。 身后唐冶一直没出声，不知道什么反应，此时倒确实是他说话的时候，只听他道：“找老婆又不是找女仆，厉害点好，能保护我。” “……”保护他！？这期待值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叶青青又翻了个白眼，“就这些了。” “好的好的。”摊主当然知道自己被怼回来了，也不再多说，看了叶青青买的菜，又道，“咸肉汤？” “嗯。” “好的好的，十二号摊位今天刚进了一批肉，新鲜的！” “好，”叶青青付了钱，笑道，“一定去光顾你家那口子。” 摊主被说破心思，尴尬的笑了笑，干脆抓了把葱塞进叶青青口袋里：“不用钱，不用钱。” “那谢谢啦。”叶青青也不客气，放好了葱，把菜放进唐冶手里的购物袋中，直接往肉摊走去，又挑了几块肥瘦适宜的猪肉，另外整了个鸦片鱼头和几个平菇，算是差不多了。 “喝的要吗？我那儿只有果汁和可乐。”叶青青买了菜，已经非常有主人的气质，问起话来颐指气使。 唐冶倒是乖乖的在一旁跟着，嘴角带笑：“你还想让我喝酒吗，那我就走不了了哦。” 叶青青瞪眼，随后没好气的大步回去。 唐冶见她怒了，只能在后面无奈的说：“哎，我可以叫代驾的啊，你不要这么激动。” “……” “喂！诶！”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再次进坑 叶青青手脚很利索，几个菜洗洗弄弄就做上了，煲汤的时候为了更入味，她用上了砂锅，慢火放着，让唐冶自便，她去洗澡。 洗完清清爽爽出来，又刷刷刷切了点黄瓜和生菜做了个凉拌菜，正好汤煲的差不多了，便叫：“唐冶，汤好了！” 唐冶：“然后呢？可以喝了？” “端出去啊少爷！” “哦好！”他笑眯眯的，果然过来端汤了，叶青青拌着菜，偷眼瞥着他，很遗憾的看到他没有直接去端，而是四面找了找，弄了副防烫手套才去拿。 唐冶端起汤转头刚好抓住叶青青的小眼神，转念一想，嗤笑：“做什么美梦呢？”然后端起汤锅朝着她就是一扬。 叶青青“啊”的一声下意识的一挡，转头就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放下手时唐冶已经大摇大摆的出厨房了，留一个词：“出息。” 叶青青撇撇嘴，拌好了菜，放到桌上，又支使着唐冶摆了碗筷，两人终于坐下吃了。 “说实话，我快饿死了。”唐冶道，“你平时都这么吃吗？” “不啊，”叶青青先给自己舀了碗汤，美滋滋的喝，“我自己就一个菜一碗汤就行了。” 看着桌上三菜一汤，唐冶点点头：“辛苦，以后不用那么多。” “什么以后，”叶青青哼了一声，“你也想太远了。” 唐冶笑起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外乎好好吃呀好想天天吃什么的，”叶青青也难得不要脸一回，“是不是？” 唐冶：“还有以后如果有小孩谁喂饭谁喂菜什么的。” 干不过干不过，叶青青瞬间败退，连连摇头。 两人都不是饭桌上话多的类型，再加上确实饿了，一顿猛吃，吃完后把剩菜拾掇了冷藏，叶青青就坐在沙发上打开自己刚才就准备追的剧，唐冶在厨房里乒乒乓乓的洗碗。 一看到自己方才最后看的一幕，她就想起了自己之前下班时遇到的事，要不是那事，她真不一定会那么乖顺的给唐冶做饭吃，便调小了电视音量，抬高声音问：“你还没说完，蒋志洲那儿到底怎么着，为什么闫队长提了提我们，他就要来找我了呀？” “是闫队长说的。”唐冶也抬高了声音，“他跟蒋志洲简单聊了两句的结果就是，蒋志洲应该对你很有怨气，因为整件事情你是罪魁祸首，还是主要推动者。” 叶青青：“不用他觉得啊，我也觉得啊，哦不对，我就是呀！” “可我不希望你是。”唐冶擦着手出来，“交给我后这件事就不该牵扯到你了，至少他们的关注点不该在你身上，我希望他们来找我。” 叶青青哭笑不得：“我也希望他们来找你呀，关键是他们谁敢啊？你对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唐冶耸耸肩：“我年轻气盛，又没什么社会根基，根据他们老一辈的想法，碾死我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你怎么不想想他们这一辈的孙子孙女是你的粉丝这种可能性呢？” “啊，是真的吗？”唐冶问。 “是。”至少蒋志洲的孙子小小蒋真的是。 说起小小蒋，她就一声叹息：“我现在算是明白小小蒋这性格怎么来的了。” “怎么了？” “那孩子上初中了，一滴点儿主见也没有，超级内向不自信，什么都随便随便，但其实心里有想法也不说，反正就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你说他乖吧，确实乖；可多处一会儿就会烦——谁喜欢一看就有想法但死活不活不停‘随便随便’的人呀？好像我们欺负他似的。” “你很怨念嘛。”唐冶哭笑不得。 “以前觉得是魏简太宠，他爸太强势，现在知道了，这还要摊上这么个爷爷呢！家里虎狼环伺，可怜，着实可怜！”叶青青已经用上了咏叹调。 “这也算报应吧。”唐冶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叶青青叹了口气，又转回话题，“那你说蒋志洲他们找我是想干嘛，他们能做什么呀，总不能绑架我吧？” “相比我和我爸，你这种根基都在这儿的人反而好对付。”唐冶道，“换句话讲，首先会找你，看你这样的小姑娘会不会被吓到，如果你不行，还可以找你爸妈。” “我爸妈？”叶青青哭笑不得，“好样的啊，我上学那么多年都没被老师找家长，上班了反而被领导找上了？” “你上学那么多年没被找过家长？”唐冶竟然挺惊讶，“好孩子呀。” “难道你被找过？”叶青青不敢置信，“等等，难道被找过家长才是正常的校园生活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爸经常被叫来教师办公室捞我。” “都为什么呢，因为你太优秀像开了挂？” “谢谢。”唐冶失笑，“是因为没妈。” “……”叶青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大概猜到这意味着很多次打架斗殴事件，毕竟孩子的恶意往往比成年人还要刺人，唐冶也不是打小就百毒不侵的性格，她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他，可看他的表情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额……那，其实……” “你知道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 都不知道哪里有意思怎么分辨出“最”有意思？ “最有意思的是，他们光知道我没妈，却傻到不去探究一下我跟我爸为什么不一个姓，毕竟我打小就知道我为什么没父母，却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姓方，”唐冶好笑的耸耸肩，“打人都不会打七寸，活该以后都没出息。” 叶青青听着，默默地埋头喝汤，觉得唐冶以前那些小同学也冤枉，因为嘲讽人家“没妈”已经挨打了，还要去找人家爹的事情，人可以傻，但不能这么贱啊，找抽吗？ “你爸妈那儿和蒋志洲有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唐冶问，“有没有可能真的被制约到？” 叶青青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前阵子才知道我进这个出版社是有托关系的，到现在快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关系……”叶青青有点羞愧，“我爸妈那么多亲戚朋友，亲戚朋友又错综复杂的，我哪能都知道。” 唐冶听明白了，叹口气：“什么都有人铺路，是个公主没错了。” 叶青青摸摸鼻子，觉得承认这个也没什么不好，干脆嘚瑟起来：“所以到底谁倒贴谁心里有点数啊以后！” 唐冶：“菜烧得不错。” 那种夸奖狗狗的语气真是…… 叶青青：mmp。 她决定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见唐冶收拾了厨房出来了，立刻起身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唐冶手里还拿着抹布擦着，闻言一顿，笑了一下：“好，那垃圾我带走。” 他那么乖顺，叶青青都不习惯了，虽然她本来也没做好如果唐冶耍赖她该怎么应对的准备，可是一旦他不耍赖了，她反而更加不会应对了。 他怎么会不耍赖呢？他不是一向口头不占点便宜就会死的吗！ 叶青青大脑停摆，只能傻乎乎的看唐冶整好了厨房的垃圾袋，又去客厅把茶几边的垃圾袋拿出来，一会儿在想是不是自己太不礼貌了，可又觉得他就这样走了实在是太轻松了，总觉得有阴谋。 唐冶倒没有任何其他表示，拎着两个垃圾袋很自然的往外走，没有任何停顿，一直到了门外才转身，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叶青青把着门：“……” “怎么了？”他问，“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怎么想都觉得你是在等我请你喝杯咖啡。” 唐冶挑挑眉，不置可否。 “但又觉得你很危险。” “我说了，一步步来。”他有些无奈。 “今天不是一大步，只是一小步吧？”叶青青警惕的盯着他。 唐冶抬了抬塑料袋：“我觉得简直是退步了。” “哎……”叶青青叹口气，”让开身，“来者是客，还是请你喝杯咖啡吧。” 唐冶一点也不扭捏，立刻脱了鞋子又走进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过来就让我给你做饭，你真知道客气是什么意思吗？！”叶青青把他让进来，没好气道。 “问题是我跟你需要客气吗？”唐冶就这么顶着她的指责走了进来，把垃圾袋排排放在外面，转身关上门。 “你坐着，我去煮咖啡。”叶青青又走进厨房，再出来时，却见唐冶已经拿出了电脑，在她的餐桌上放着，神情平静的在打字。 她把咖啡轻轻放在旁边，好奇道：“你怎么还码起字了？” “你这儿舒服。” “……”叶青青承认自己布置挺温馨，但她当初装修的时候一切从简，毕竟是租的房子，所以什么都是最廉价的，这凳子桌子徒有其表，要说多舒服，那是一点所谓人体工程学的讲究都没有，而且为了少洗垫子，她连坐垫都没准备。 但唐冶非要这么说，她只能当自己这儿确实舒服了。便捧着给自己准备的咖啡缩到一旁沙发上继续看剧，过了一会儿闲着了就拿出零食开始吃。 客厅并不大，但塞两个人还不算拥挤，唐冶在沙发后的餐桌上健指如飞，叶青青则在沙发上看剧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在微信上和小伙伴聊聊八卦。 有时候起身去上厕所或者倒水时，叶青青又不得不承认，虽然打字的声音非常有存在感，但此情此景下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和嘈杂，甚至真的让她有了一种很温馨很熨帖的感觉。 她忍不住就从容了起来，像在家里一样爱干什么干什么，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有时候还稀奇古怪的聊语音，睡前又和小伙伴联机打了会儿游戏，大呼小叫口吐芬芳，一点也没避讳。 等小伙伴都去睡了，叶青青才意识到，唐冶还没走。 他甚至这么三四个小时，好像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这未免太专注了，她还怎么赶人啊？！ 等等！吃个饭而已，他为什么会带电脑啊！ 叶青青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早就被下套了，还茫然不决，临门一脚还把自己陷进坑里，真是活该被拉去穿越回来还要给人扫尾！ 等刷完了牙出来，她已经想通了，过去在唐冶身边犹豫了一会儿，唯恐打断他的思路，但又想交代两句。 “说。”唐冶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屏幕。 “啊，啊！对不起我不是要……” “没事，说。” “那个……热水，咖啡，零食，水果……反正就那些你自己拿然后，咳，厨房有一次性的牙刷牙膏和毛巾，洗面奶什么你自己用……沙发可以拉开来毯子在那个猫咪抱枕里。” 唐冶过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嗯，好。” 叶青青总觉得他声音里有笑意。 那种阴谋得逞的，洋洋得意的感觉。 ……应该不是错觉。 她给他的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在接连不断的打字声中进了卧室，二话不说锁了门。 第三百四十章 蒋志洲的出招 早上叶青青一觉醒来，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好像还留了客人，她蹭的坐起来，胡乱的擦了擦脸，悄悄打开门往外看去。 桌边没人……电脑还在，合上了。 她蹑手蹑脚往前走，一眼就在沙发上看到了睡着的唐冶，他没拉开沙发，直接就在上面躺了，双人沙发显然无法承载他的身高，他即使侧身缩着睡，双脚还是垂在了外面，看起来很是委屈。 也挺可爱…… 叶青青也猜不出他什么时候睡的，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明明工作室也不远偏要在她这吃饭睡觉。一时有些发愁，干脆就不多想了，转身做贼似的去刷牙洗脸，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刚打开门，就听到身后唐冶的声音：“谁。” “你醒了？”叶青青刚拿起昨晚放在门口的垃圾袋，回头有些尴尬和抱歉，“吵醒你了？” “不是……”唐冶微微皱着眉，他坐起来，很是艰难的伸了个懒腰，只听到全身的骨头咔咔的响，叶青青听得都全身难受。 “要不你……去我床上睡吧？”她提议。 唐冶动作一停，抬眸看她，很是惊讶的样子：“我？” “还有谁？” “……”他居然表情空白的思索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哦，不用。” 他的回答那么质朴，让时刻准备着给他拉刹车的叶青青很是不习惯，她看着唐冶艰难的起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脸叹气，非常像某些不孕不育广告里因为“不行”而愧疚的男主人，一时间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你这是干嘛，话说昨晚怎么还睡这了，你明明可以开车回去的呀，床不香吗？” “你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不用用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了。”他继续捂着脸道。 “好吧，反正我上班去了，你自便。” “等等。”唐冶叫住她，起身往厕所去，“我送你。” “啊？不用呀，我走两步就到了。” “顺便带我吃个早饭。”他拿着牙刷从厕所探头看了她一眼。 叶青青：“……”无法拒绝。 男孩子收拾起来就快，唐冶很快就清清爽爽的走了出来，把笔记本放进了随身的小袋子里：“走吧，还来得及吗？” “哦，早着呢。” 两人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出版社楼下，叶青青先下车，等唐冶把车在路边停好。 就落单这么一会儿，她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一辆的士车在面前停下，魏简竟然从副驾驶座朝她招手，而她后面的座位上隐隐还有个人坐着。 “小叶！哎呀真巧，你怎么来这么早？”魏简破天荒的热情，下车后就迎了上来，的士后门也缓缓打开，一个人有些迟缓的下了车，魏简注意到叶青青的视线，往后一看，忙不迭的转身过去扶，“诶爸，您那么急干嘛，我扶您啊。” “行了，我还没那么老！”这个“爸”弯腰走了出来，再抬头时，两人已经相互确认了身份。 蒋志洲，叶青青一时间表情有点空白，和脑子里一样——他来做什么？ “叶青青？”蒋志洲自然也看出了她是谁，几天不见，他似乎突然苍老了，本来还点洋气的双鬓花白变成了一头灰白，似乎连黑发都懒得染，无精打采的耷拉在头上。 上一见面叶青青都还觉得他是个精神的老头，很有点盛气凌人的气势，但今天她再一眼看见，除了白发，就是满脸横生的皱纹，垂落的眼袋，松弛的双颊和被眼袋还有双颊拖累的眼角和嘴角。 他一脸阴骘，面色沉郁，让人想象不出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可她记得之前他去文艺社“调研”的时候，分明是有笑容的啊。 那是什么样的笑容呢？完全想不起来了。 甚至她连年轻的蒋志洲是怎么笑的，都有点模糊了。 见鬼，明明她应该是“最近”才见过。 “蒋……先生？”叶青青不想和喊方凛一样喊他老师，只能用其他的叫法。 ……转念一想先生这说法好像某些程度比老师更有逼格，她顿时不开心了。 “你叫蒋老师好了，叫什么先生啊。”魏简在一旁道。 关键是哪个都不想叫，叶青青尴尬的笑了笑，抬手随意一指：“那，你们忙啊，我去吃早……” “吃早饭是吧，一起呀，正好我们也要吃。”魏简道。 谁要跟你们俩一起吃早饭啊！她可不想一大早的就消化不良！ 但幸好这次叶青青一点也不担心推脱不掉，她坚强的指向唐冶去停车的方向：“我男朋友陪我吃诶。” “谁？”魏简脸色一变，“唐冶？” “对啊，”叶青青一秒入戏，一脸无辜，“他说昨天下午来找我的时候还碰到你的，可我已经回去了。” “哦，额，是，是的。”魏简大概被提醒了她昨天的窘态，有些尴尬，偷眼看了看蒋志洲，“那，爸，我们……” 蒋志洲眯眼看着叶青青，缓缓道：“一起吃吧，你们还年轻，我这个年纪，吃一顿少一顿。” “哎呀爸您这么说也太……” “走吧，哪里？”蒋志洲果然领导当惯了，也不听魏简说完，转身往一旁的小巷子走去。 叶青青站着不动，她确实敬老爱幼，但对蒋志洲却没必要，毕竟两人曾经“同辈”，而她，反正四十年前就不喜欢这个人。 蒋志洲和魏简一马当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没有动，回头站着看她：“怎么，一顿早饭也不肯赏脸？” 叶青青自己不想硬刚人家，但她有非常适合的武器，她扯了扯嘴角：“唐冶在停车，我要等他。” “那一起等吧，正好，我也想和她聊聊。”蒋志洲背着手站着，比叶青青还翘首期待的样子。 魏简有些无奈，甚至还有点紧张，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能乖乖的等在一旁。 唐冶没多久就打老远走了过来，他双手插着兜，远看长长一条，越近越拽，越看越帅，叶青青忍不住笑起来。他走近了一看她身边的人，脚步没变，眉毛却挑了挑，疑惑的看向她。 叶青青连忙介绍：“唐冶，这你认识，魏老师我主任，这是魏老师的……公公？”她不是很确定魏简愿不愿意被这么介绍，而且也不能显得对两人的关系太笃定，毕竟他们一起这么扎堆见面的机会还是第一次。 “是我公公，”魏简连连点头，“区教育局的。” 唐冶很敷衍的嗯了一声，显得并不怎么礼貌，但叶青青就是觉得暗爽。只见他应完，伸手把叶青青拉到身边，冷淡的笑了笑：“那我们吃早饭去了。” “诶一起吧！”魏简没等蒋志洲使眼色就道，“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吃嘛。” “我们还要聊事情。”唐冶道，满满拒绝之意，就差直接说“不，再见”了。 蒋志洲看着叶青青：“我也有点事情找小叶，年轻人有的是时间，就不要跟我老人家计较这点时间了，怎么样？” 唐冶微抬下巴，依然很不礼貌但很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半晌才道：“随便。” 叶青青这时候却忽然意识到，唐冶昨晚为什么死活赖在自己这儿了，他就担心蒋志洲他们找自己，甚至已经猜到了他们会做什么！ 过激的事情大概是不会有的，可是恶心的人事却不会少，这不，蒋志洲亲自来了，节目效果刚刚的。 蒋志洲和魏简走在前面，叶青青和唐冶则走在后面，想到自己的猜测，叶青青调侃唐冶，咬耳朵：“昨儿你是怕我被半夜劫走不成？” 唐冶正盯着蒋志洲的后脑勺，闻言冷笑一下，轻声答：“这样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比如请我吃早饭？”叶青青笑嘻嘻的。 “比如一大早就来堵人。”唐冶皮笑肉不笑，“事情传开了，他急了。” “你猜他会说什么？”叶青青压低声音。 唐冶想了想，问：“你有没有教育方面的亲戚？” “谁身边没个当老师的亲戚朋友啊？” “他强调他是区教育局的，所以肯定会从这儿入手，你好好想想。” 叶青青绞尽脑汁想不出来，只能无奈的摇头。 唐冶有些无奈，捏了捏她的手，不知道是惩罚还是安慰。 四人一起坐进一家粥店，这是个自助模式的粥店，东西自己拿，吃好算钱，魏简屁股还没沾桌子就去给蒋志洲拿早餐，叶青青和唐冶相互看了一眼，此时确实没有丝毫默契，谁都摸不清对方是想坐着面对蒋志洲还是去拿吃的，最后还是坐在外面的唐冶站了起来问：“要什么？” 啊他抛弃我了他要留我一个面对大魔王了！ 叶青青心里咆哮着，面上自如：“你不是知道吗，和，”她看了一眼蒋志洲，笑了笑，“镇子里那样的来好了。” 她本想说昭里镇，因为她和唐冶在那正经吃过早餐，很是清楚对方口味。但此刻提这个词实在有点打草惊蛇，她便跳了过去。 唐冶心领神会，促狭的笑了一下，转身去拿吃的。 叶青青转头面对蒋志洲，没有旁人在，她突然就感到从容了：“蒋老师，您找我有事？” “是有点。”蒋志洲摘下眼镜，拿了眼镜布擦了擦，声音徐缓，很有领导风范，“我听魏简说过，你挺能干的。” “额，魏老师就喜欢夸人。”叶青青随意附和着。 “但因为有些书的出版的事情，你现在在单位里呢，比较难做，那本书我看过，不错，你们社里不让出，是你们领导没眼光。”蒋志洲说完，看了叶青青一眼。 叶青青没给反应，心里却已经一万个白眼翻好了，她咧嘴，极其虚伪的：“呵呵。” 蒋志洲也不知道有没有领会到她的嘲讽之意，继续道：“那本书呢，没在你们这出也是可惜了，其他出版社要是能处理好也不错。但是你呢，要是因为这件事情，穿了小鞋，也实在是冤枉，正好……”，他掏出手机，在看屏幕的时候下意识的拉远，微微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你知道我在教育局做了那么多年，和下辖一些学校还算有点情面，我这儿有个老朋友在浙东大学工作，他们学校的校刊社缺编辑，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推荐你，工资按照他们正式编制算，很轻松，又是你老本行，你，有没有兴趣？” 浙东大学，校刊社，编辑？！ 其实不用后面两个，光第一个就足够有吸引力了。浙东大学可是他们这儿首屈一指的学校，就是四十年前…… 它差点成为阿棠和唐且行迈向新世界的第一步。 结果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虽然明知蒋志洲这是在利诱，但千不该万不该，他提了浙东大学。 叶青青的心情，一下子就触底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社长夫人加油 叶青青的沉默不管是什么意思，对蒋志洲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比如这时，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 “这浙东大学的期刊社，收入可能确实不会很高，但是胜在轻松，而且，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有寒暑假。” 卧槽，有寒暑假的轻松工作，真是神仙一样。 叶青青必须承认她是十万分的心动。 “本来这个工作我是准备介绍给你蒋老师的，毕竟家里人，但是她说她在出版社干了十多年，习惯了，不想走。又说你在社里工作出了点纰漏，如果有可能，可以问问你有没有想法。你看这么好的机会，你魏老师还想着你，我就觉得应该亲自来看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以为给个工作她就会不搞事情了吗？问题是，搞事情的不是她呀，就算指望她在搞事情的人那儿说上话……叶青青偷偷瞥了瞥唐冶，她也不可能做。 毕竟唐冶还只是当事人的后人，她，却算是半个当事人了。 从立场上讲，那些“当事人”中，她和唐且行，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就算唐且行改名换姓想妥协，就算叶阿棠本人自卑乖顺会跟着唐且行妥协……她叶青青也不答应。 虽然平时很好说话很圆滑，但她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刚的。 面前放了一碗粥和一叠咸鸭蛋，蛋黄深黄流油，很是鲜美的样子。 叶青青咽了口口水，吃个早饭而已她也不讲什么礼节，拿起筷子朝蒋志洲笑了笑就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唐且行拿着自己的早餐也过来坐下了，问：“还有什么要的？” 叶青青：“豆浆，咸豆腐脑，再给我整点儿香菜吧。” 唐冶听着，面无表情，又问：“蒜泥要吗？”他倒是清楚的很。 “啊虽然很喜欢但是……毕竟还是要去工作的，有口气可不好。”叶青青有些遗憾。 “没事，臭也臭不过某些人。” “……”哇这说得，叶青青顿时又爽又尴尬，朝蒋志洲讪笑了一下，“他没别的意思。” 这就是有别的意思了好吗！ 蒋志洲脸色铁青：“小伙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但是再有什么样的误会，也不至于连敬老爱幼这点基本道理都不懂吧？” 唐冶冷笑一声：“有一类人是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您知道的吧？” 那不就是指着鼻子在说他罪人嘛。 叶青青埋头喝粥，连想吃的豆腐脑都不催了。 蒋志洲阴着脸：“我知道背后都是你在那儿兴风作浪，小伙子，你是聪明人，请你告诉我，什么是诽谤，什么是侵犯名誉权？！” 唐冶笑了笑：“你感觉被诽谤了？被侵犯名誉权了？我运营我父亲的书，干着您老什么事了？” 果然又是挖坑钓鱼，看蒋志洲铁青的脸，叶青青继续暗爽。这时魏简端着餐盘回来了，她只拿了一点点吃的，放在蒋志洲面前：“爸，随便吃点。” 蒋志洲刚端起豆浆就嘶了一声，砰的放下，怒道：“这么烫！你不能提前说一声？！” 这分明就是迁怒，魏简手足无措，分外委屈：“我想你都吃过了就喝个豆浆就行了……啊！”她下意识的捂住嘴，看了一眼叶青青他们。 哦，原来已经吃过早饭了。 所以说魏简被社里人称为傻大姐真是一点都不冤枉，这妇女有时候真是单蠢到可怜，说话不过脑子不说，还不会遮掩自己。 这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她神色立马就绷不住了，在自己手下面前，委屈和害怕一览无余，简直一点面子都不要。 相比享受着高岭之花唐某人服务的自己，叶青青觉得她几乎已经有点可怜了。 蒋志洲发了火，这场谈话算是不欢而散。他没有心思继续演戏，黑着脸起身走了出去，魏简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但还是乖乖的去结了账追了出去。 叶青青慢条斯理的吃了饭，叹口气：“你说蒋志洲这算出过招了？” “还早得很。”唐冶也吃着自己的早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但也差不多了……你看到没有，他的样子？” 叶青青：“老了很多。” “杀人诛心，从他看到我爸那本书那一刻，诛心已经开始了。” 叶青青麻木的喝着粥，她已经听过了唐冶这套说辞，并不是很想再研究一遍，只是问：“所以你是打算加速他的老化，让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唐冶：“让他这么一直到死，不知道够不够十六年。” “但说真的，”叶青青道，“我们还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 “我们会知道的。”唐冶冷漠的喝着粥，“不会有人白死，也不会有人被冤枉的。” 叶青青没说话，她同意唐冶的想法，那些“旧人”的出现可以勾起蒋志洲对过去的回忆，如果他真的杀了王校长，那确实足够折磨。 但是啊，年近七十，几乎古稀之年的蒋志洲，人生中虽然不会有比“杀人”更刺激的事，但是其他大风大浪堆起来却也足够锻炼他的心智，就好比他现在在看了，见了王燕妮又见了闫队长后还有余力主动出击对她叶青青进行利诱，他坚强的很，可不是那么服输的人，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若是掉以轻心，指不定哪天就翻船了。 得有个更狠的备用方案，确保他们不会阴沟里翻船。 此刻叶青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反派，卯着劲儿琢磨着怎么害人，但越是想，她越是胃口大开。 有了魏简打岔，叶青青和唐冶慢悠悠享用完早饭后，早就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她撇下了唐冶，独自一人悠哉悠哉往出版社走去，正在半路上就收到了凌潇的消息：【你今天不上班？】 叶青青：【没啊，马上到了】 凌潇：【卧槽你怎么不该迟到的时候迟到啊！】 叶青青一愣：【咋啦？社长查岗了？】 其实洪社根本从来不查岗，一直只有吴庸会在乎这事儿。 结果凌潇回复极快：【哈哈哈哈！不是社长查岗！是社长夫人查岗！哈哈哈哈！】 叶青青虎躯一震，能从那堆“哈哈哈哈”中感受到全然的开心愉快。 妈呀这太刺激了！社长夫人查岗！查啥？还能查啥？！ 叶青青此时已经在电梯里，看着数字慢慢往上攀升，恨不得学超人双腿一蹬地飞上去。 只能发消息求直播：【这么刺激？！】 凌潇：【已激动到昏倒。】 叶青青小心脏砰砰跳，终于熬到了他们的楼层，电梯叮一声，终于开了，她舒了口气，一脸开心的冲出去，结果一抬眼就看到电梯厅里洪社拉着一个中年女人的胳膊，而那边吴庸拦着白娘娘，两个女人都张牙舞爪，作势要打的样子。 那中年女人显然就是社长夫人了，虽然现在形象不佳，但是穿着长相却都让人觉得很舒服，此时她留着眼泪，指着白娘娘，话已经到了后半：“……礼义廉耻都没有！正常日子不会过吗？！好人不会做吗？！还说我闹事？！我有你丢脸吗！” 白娘娘捂着脸，一副被抽过一掌的样子，站在吴庸的身后，倒没有白莲花那样楚楚可怜，反而依旧一副强横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很不服气的回嘴：“你说是就是啦！？你说有就有了啊！你拿出证据来啊！自己信不过自己老公还怪别的女的有魅力吗？！你这样是不是社里只能招男的才行啊！？哼！” 这时候叶青青的电梯已经叮一声开了许久，眼见已经到了关上的最后时限，听完一轮对喷的叶青青只能小心翼翼的走出去，强忍住砰砰跳的小心脏。 她知道目睹了这一幕自己是死活没法在这社里混下去了，即使社里其他人都是躲在办公室里屏气凝神暗戳戳的听完了全程，而她仅仅在现场听到了这么一小段。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值了！ 想到这，叶青青极力控制存在感的小身板陡然又直了，她在电梯厅四人神色各异的瞪视中挺胸收腹，甚至露出笑容，伸手从容的“嗨”了一下，算做打招呼。 等往自己办公室走时，她脑子一热，又回头，朝社长夫人伸出小拳头猛地一压，作出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所有人，除了社长夫人，都表情一黑。 叶青青则笑?嘻嘻的转过身，回办公室写辞职信去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茅厕还是茅厕 叶青青的办公室在走廊深处，等开门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听不到什么热闹了。 这边小林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见她进来，神情很是激动：“你才来啊，是不是看到了？！” 叶青青点点头，努力显得很镇定：“是啊，看到了，在对骂。” “哇！刺激！刚才差点打起来的！”小林有激动又遗憾，“可惜没人敢站在那围观，我现在真的好想上厕所。” 上厕所要路过电梯厅，可此时路过就像是找理由围观，横竖都是死，叶青青同情道：“还是憋住吧。” “哎，”小林一脸落寞，“你说洪社老婆是怎么知道的，她从来没出现过诶。” 叶青青脑子里先想到的当然是黎老师，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黎老师，那洪社老婆早就该知道了，不至于是现在，而且黎老师摆明是想好好退休，不想管这个闲事的，不应该是她。 那还会是谁呢？ “反正不是我，”叶青青耸肩。 小林也耸肩：“也不是我。” 两人闲的没事给自己瞎撇关系，心里也知道在这事上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发言权，也就借此排解一下不能管闲事的遗憾罢了。 叶青青坐下开电脑，刚打开word，就听到走廊那传来一阵骚动，尖利的叫声响彻走廊：“你不得好死啊！” 是社长夫人。 身为女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心里定然不会好受，八卦的心思都没了，只想摔门出去帮社长夫人撕了白娘娘。 社里的活人但凡还想要这个工作，现在是绝对不会出头的，但是她不一样，她已经…… 虽然还没明确想法，叶青青心里却已经燃起一阵豪情，她猛地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还没看到电梯厅，就听到有熟悉的声音轻轻的在那儿劝慰：“好了，先回去，不要在这里。” “你是不是也知道的！”社长夫人声音嘶哑的哭着，“你是不是也知道的？” “哎……”黎老师叹气，“我是不是劝过你的？不要只管儿子。” “你也没说啊！” “你会直说吗？” 社长夫人语塞，还是低低的哭：“我要早知道社里有这么个人在，我，我真的是。” “好了，没有的事情！”洪社显然很不耐烦，“你怎么不依不饶的，谁说你都相信，我说你就不信了？” “好啊，我信你，你用儿子的命发毒誓？”社长夫人狠声道。 “你还是不是亲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洪社怒道。 “你就是不敢！你的破事儿这社里还有谁不知道？就我不知道！你还会心疼儿子？你这老子连你儿子的脸一块儿丢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好了！大庭广众的！” “你也知道大庭广众！你也知道大庭广众！我这么拼死拼活的，我图什么呀！不愁吃不愁穿的，不就图个脸面吗？结果儿子争气了，他老子栽了！我图什么呀！” “你够了！”洪社大吼。 “你站住！臭不要脸的！你站住！”社长夫人突然大叫，大概是白娘娘要走，她尖声大叫。 这么一吵，叶青青完全忘了自己要过去干嘛了，干脆一闪身缩进旁边的办公室，凌潇的位置。 凌潇本来端着杯子站在门边听得全神贯注，当时就吓了一跳，见是叶青青，才松口气：“哎哟，我以为打到我们这里来了。” 叶青青又探头望她身后，凌霄摇头：“我领导不在。” “哎。”叶青青放心了，“我刚才还觉得自己能管闲事了。” “哈哈哈哈我刚才也想出去抓起社长夫人的手给白娘娘两巴掌！” “对了怎么回事啊？”叶青青满心熊熊烈火，“虽然我估计你也不知道但是想到你的能耐又充满了希望。” “我是有一些小道消息……”凌潇破天荒的在八卦上有些犹豫，叶青青正待劝她不用勉强，就见她一咬牙一跺脚，“哎我肯定忍不住不说的啊！” 叶青青：“……您说。” “还不是白娘娘那车出的事情，”即使只有两个人，凌潇还是下意识的凑近了，神秘兮兮道，“她那个奔驰摇号用的是公司的名义!” “卧槽！这胆儿也太大了，公司有限额的吧？！” “对，她户口迁过来才多久，一直摇号摇不到，但她又想要车……”凌潇冷笑，“正好公司申请牌照机会大点，反正我们社也不会另外买车，你说这肥水当然不流外人田了。” “可以公司名义申请的还是公司的呀。” “我不告诉你你知道这是公司的牌照吗？” “……”叶青青了然，“我的三观再次被刷新了。” 凌潇耸耸肩。 “然后呢？”叶青青问，“还有吗？” “白娘娘既然薅到了公司的羊毛，又怎么只薅一块牌照？” “她还咋地了？” “公司名义申请牌照，可以以公司名义申请企业购车优惠贷款……” “卧槽？！公司帮她还钱？！” “那倒不至于，我听到的消息是，集团财务那边说我们社前阵子买的新车子一直是一个私家账户出钱还贷，不正常，要过来查来着。”她意味深长，“懂没？” 叶青青懂了：“所以，她利用公司名义摇到了牌照，还以公司名义申请了低利率车贷，然后才自己还钱？” “对。” “骚操作……”叶青青叹为观止，“最可怕的额是，在她做了前两件事后，她自己还钱这事儿竟然让我颇为感动。” “你怎么知道还钱的是她的账户？”凌潇再次意味深长，嘴角得意的笑却已经怎么都压抑不住。 这次叶青青真的震惊了，张口结舌：“？？？所以，啊？等下，是，天呐，”她压低声音，“洪社给还的？！”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凌潇竟然还卖关子，但以她吐露的信息量看，确实是只到这个份上了，否则早就水落石出了。 叶青青震惊莫名，觉得大人的世界真是充斥着疯狂，她这老实孩子听着都不可理喻的事，却是正在进行时，还是她平时死活看不上的人！ 厉害，真的厉害！ “那是谁透的风……”叶青青还记得关键问题，“这么多年了，都没人捅出来，怎么突然之间……”她其实有点郁闷，“这黑锅会不会到我身上啊，毕竟我是最近撞到他们现场的人。” “我也觉得你够呛，但你要换个角度想，白娘娘被干掉了，谁获利最大？” “……我吧，我真的爽毙了。” “……”凌潇无语的看着她。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谁获利啊？白娘娘倒下……难道我们这群小崽子获利？” “你实在是太不关心我们社了，”凌潇摇头，“该说你佛好还是说你没出息好，你难道就像当一辈子的编辑？你也是能升迁的！” “别提了，这一点我是真的没指望也没想过，你就直说吧。” “很快年中，集团大调动，该升的升该留的留，我们社不是还有个总编的位置空着吗。” “哦，对！”凌潇不说叶青青都快忘了吴庸只是副总编了，主要是总编这位置一直空着，不知道为什么集团就是不给他扶正，但越久越觉得集团真是英明……这样的人就不该得势。 叶青青颇为遗憾：“哎，真要给他转正啊？” “这不一定，但你知道张副社马上要退休，黎老师也快退休，高层的位置空出来不少，肯定要下面的人填上去，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几个主任了，对吧？” “是啊，然后呢？” “然后我听说，社里打算提拔营销部的主任接替张副社的位置，那你说营销部主任谁来顶？” “……白娘娘？”叶青青说归说，心里却并不乐意，白娘娘要说大，也没大她们几岁，社里那些主任谁不是四十多岁才当上主任的，到了白娘娘，三十多就上位，要说能干吧，这也不是能学习的榜样。 她有点烦躁：“所以你什么意思，有人不乐意白娘娘上去？” “本来就僧多粥少，凭空又多一个竞争对手，还那么厉害，你说谁乐意？” 叶青青左思右想，等待上位的主任中，新媒体的马总监巴不得占着这个坑不动，毕竟是个轻松又来钱的肥差；办公室的黎老师是已经准备退休了，但不是这个时候，所以这空暂时空不出来，她也没法上去填空；营销部的周主任已经内定，没问题，白娘娘挨不着他，接着就只剩下编辑部的魏简了……她主任当了好多年，这次升迁是轮不着她，可下次说不定就要和白娘娘竞争了！ 更何况，魏简这次老公刚升职，正意气风发的时候，哪容得别人比她更意气风发？！ 而且，她这资历这年纪，肯定也认得社长夫人啊。 “天啊！是她透露的吗？！”叶青青倒吸一口凉气，“魏简这是被鬼上身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心黑手很了！” 凌潇耸耸肩冷笑：“谁知道呢？” “我服了，”叶青青却已经信了，喃喃自语，“我小看她了。” “我们都小看她了……” “不过黎老师这么聪明，肯定想得明白的吧。”叶青青一点也不担心，“这次事情一过，感觉社里要大换血了。” “那坏血换掉了，你还留吗？”凌潇问她。 叶青青想了想，摇摇头：“不了，说句个人感受您别介意。” “说。” “就算把屎冲掉了，茅厕还是茅厕……”叶青青道，“恶心过了，回不去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被摆了一道 一大早闹这样的幺蛾子，当然是无人有心工作了。 叶青青这边八卦完，神魂颠倒的回去，很想跟唐冶分享她的收获，但又觉得这事儿特别low，想想还是算了，埋头开始写辞职信。 这鬼地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这头她投的几个简历说实话都没什么回音，让她心里有一米米难受，她并不是很辉煌的学历，也不是很实用的专业，现在更是没了拿得出手的工作履历，连一般人简历要填的“参与项目”或者“工作案例”都写不出什么像样的。 她觉得有点挫败，但写辞职信的速度却一点没降。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破天荒的聚到了一起，在他们社常驻的座位上一起吃饭。这次没了负责组织午饭的白娘娘，结果大家吃得很轻松，还很愉快。 大家埋头吃着饭，谁都不想第一个挑起话匣子。但都寄希望于有人能够出来说，结果一直到吃完，都没人提起来，于是这一代小职员果真都体现了极高的职场素质，绝不把八卦放到大庭广众说。 叶青青吃完饭，习惯性的出去买咖啡喝，平时会和她一起的凌潇临时要去送一份文件，她便只有一个人行动。 出版社虽然说在市中心，周围一圈综合体，但是近的也就那么一个，其中自然要以星爸爸最为方便，叶青青去买了咖啡，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开始玩手机，刚等着微博消息刷新，抬头就见角落处，白娘娘一个人坐在那儿对着一杯咖啡抹眼泪。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叶青青不喜欢她是众所周知的，平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吃饭也绝不在一处，此时她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很和善的表现，只是彷若无事那般继续低下头刷自己的手机。 至于走？想也别想，她很喜欢这个座位的好吧！ 刚打开想看的新闻，面前一暗，白娘娘果然坐了过来，还带来了自己的咖啡：“小叶，我们聊一聊吧。” 叶青青抬头看看她，面无表情，上来就是一句：“不是我。” “我知道。”白娘娘居然应了，她眼圈又红了，抬手擦掉眼泪，却没哭音，“我就是想问你，你还跟谁说过。” “跟不可能说出去的人。”叶青青道，“这招太下作，我和我告诉的人是不会做的，犯不着。” 白娘娘抿着嘴，面容紧绷，看着竟然有点让人心生怜惜的倔强，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我大概知道你会跟谁说，他们确实不是那样的人，那你知不知道会是谁？” 叶青青道：“我当然不可能知道。” 白娘娘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她笑了一下，“小叶，你人很好，我其实一直想交你这样的朋友，心里安定。” “跟你交朋友我不安定。”叶青青一点不吝惜自己的耿直。 白娘娘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都在背后说我什么，没关系，适者生存嘛，职场如战场。” “那也不能做人如做狗，”叶青青下意识的说完，立刻吐了吐舌头，“抱歉，我不能侮辱狗。” “看来我们做不成朋友了，”白娘娘笑起来，“很大的怨气啊。” 叶青青摇摇头：“借此机会警示自己不要成为自己讨厌的人吧，不过说真的你这样的我学不会，我这样的估计你也不爱做，你也累，我也累，大家谁也不比谁好，对吧。” “呵！”白娘娘不置可否，拿起了自己的咖啡杯，“那行吧，想问的也问了，想说的也说了，我走了。” “拜拜。”叶青青继续低下头刷手机。 “哦对了。”白娘娘临走前道，“跟你说个事，想出观察一年那个馊主意的不是我，是魏简。”她笑了笑，“你不碍着我，我犯不着搞你。” 魏简？！ 叶青青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去追究究竟是谁想出这个办法的，她下意识的以为不是吴庸就是白娘娘，现在发现，魏简完全有可能。 毕竟当初她就拿吴庸做幌子拦着方凛的书，现在借吴庸的手除掉自己也未尝不可能。 “你不要太相信你们主任，她才是真的两面派。”白娘娘冷笑一声，“傻是真傻，坏是真坏。” “……谁说不是呢，”叶青青斟酌着，看着白娘娘，缓缓回答，“自从她老公上位，她感觉自己有底气以后，变化特别大呢……” 她很不擅长这种反派一样的暗示语气，可是她不擅长表达，不代表白娘娘不擅长领会，她几乎立刻恍然，瞪大双眼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后异常狠厉的冷笑了一声。 叶青青立刻有些心虚了，她放下手机举起双手，急忙撇清：“我可没实锤。” 白娘娘笑了一声：“我也没。” 叶青青：mmp。 但想也知道，魏简给吴庸出馊主意，白娘娘确实没什么必要知道前因后果！ 卧槽，临走还被摆一道，她就应该坚持她多年不变的方针——绝不跟白娘娘牵扯的！ 下午社里高层几乎都走光了，所有人百无聊赖又心潮涌动的熬到了下班。此时叶青青已经零零散散的跟唐冶说完了上午的八卦，唐冶果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间歇性的回复一下表示他在看。等她下班的时候才正经说话：【来我工作室吗？】 叶青青：【干嘛？】 唐冶：【礼尚往来。】 叶青青：【不来，我选择回家打游戏。】 唐冶：【那有事跟我说。】 他这么利落，叶青青反而不习惯了，问：【你有事是吗？】 唐冶：【嗯，赶个稿子。】 这一句立马激发了叶青青作为一个编辑的职业素养，她立刻谆谆叮嘱：【好好码字，天天更新！加油！】 唐冶回了她一个翻白眼小胖子的表情。 叶青青开开心心回了家，给自己整了顿晚饭，正在那抠着脚看剧，忽然接到文艺社朱俊编辑的电话。 这大晚上的，叶青青下意识的觉得不妙，她静音了电视，接起电话：“喂？” “小叶？我朱俊啊。” “哦我知道，朱老师好。” “是这样的……”朱俊语气有些沉，“方凛那书，遇到点问题。” “什么？” “还是那事儿，人民公审那块，一方面十几年前最高院就颁布过通知，严令禁止公审公判，这书现在再批判公审公判，有点揭过去疮疤的意思——虽然我们就是这个意思，但被批判的机构不见得乐意被揭。” 叶青青心里凉凉：“难不成还惊动法院了？” “也不至于，就是有个那方面的老领导，下午打电话找我领导了，专门过问了一下这书的事儿。” 所谓过问其实已经是在暗中警告了，叶青青这点事儿还是懂的，可她很不甘心：“但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写啊，那电影多少题材要被毙掉？” “我领导也这么解释的，而且书里那个公审根本不是正规公审，是动乱时期地方旧习和私刑的体现，并非是在抨击司法系统，但是……那边明显研究过，说那就涉及重大历史题材，更敏感了。” 叶青青眼前一黑，她用脚趾想就知道是谁干的，气不打一处来：“这也太过分了！为了打压这书，脸都不要了吗？！” “我们要是要想办法规避也是可以的，但是你看我们已经找过闫队长什么的，在造势营销上已经有了计划，最好当然是按照原计划走，否则直接按照一般流程出了这书，恐怕销量不会好看，我们这边现在也很难做。” “我懂，大家都要吃饭，”叶青青很懂事，“这事儿唐冶知道了吗？” “前阵子不是说方老爷子受了点刺激病了一场吗，我们琢磨着先跟你说，要不你转达一下？说实话，唐冶那个咖位，我还真不大好说。” 叶青青哭笑不得，她心里朱俊远比唐冶吓人，此时只能道：“他不吃人。” “那当然的，”朱俊笑了，“有捷径当然走捷径了，小叶你帮帮忙吧，这事已经有点私怨了，最好唐冶那边有办法。” “好，我马上去说。”叶青青挂了电话，转手就想拨给唐冶，但转念一想他今天忙，干脆先发个微信：【忙吗？急事！】 这一发，消息就如石沉大海，两个小时后，叶青青捧着手机都快睡着了，才被手机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 唐冶直接打电话来了，刚接起就语气很差：“你是我女朋友，你可以直接打电话！” 叶青青：“哦，额，我怕打扰你工作。” “那是我编辑要担心的！不是你！我生气我可以开掉他，我怎么可能开掉你？” “那你要非要，我还是可以开的……”叶青青有气无力的犟了一句嘴。 唐冶沉默了一会儿：“你意思明天就去领证？” 叶青青：“我们说正事！” “什么事比终身大事还正？！” “急事！” 唐冶冷笑一声：“好，你先说你的正事，然后我们再说我们的正事！” 叶青青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电话把自己扯进坑里，偏偏坑里都是鲜花糖水，她被甜得说不出话，方才的怒火都下去不少，于是条理清晰的这样那样把事情和唐冶一说，唐冶果然炸了。 “先是他媳妇，现在又是那什么老领导，他要拖多少人下水才算完？” “我现在觉得他既然能出主意让魏老师拦着你爸的书，那指不定那个留用察看一年的主意也是他出的……哦哦哦说不定今天上午那场撕逼大战也是他撺掇魏老师通风报信的！”叶青青简直豁然开朗，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理的钥匙！ 唐冶：“不用问，这对他来说都是正常策略，根本不算什么阴谋诡计。” “哎，这也太恶心了！”叶青青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怎么办啊？” “还是别跟我爸说。”唐冶冷声道。 “那肯定呀。” “但我可以跟闫队长说。”唐冶道，“你先睡吧，明天联系。” “这样我还怎么睡得着啊。”叶青青跺脚。 “交给我。”唐冶道。 他此时声音低沉，在他那一头非常寂静，显得他声音像是从录音棚里出来的，宛如一个男优。 叶青青脸腾的就烧了起来，但又立刻笑了，果真平静了下来，嗯了一声：“好，晚安。” 第三百四十四章 搬石头的蒋志洲 方凛的书又出幺蛾子，叶青青是一点也不惊讶的。毕竟蒋志洲四十年前就不是个好惹的样子，四十年后那简直就是个老妖怪。 她唯一难过的就是，就她这颗脑袋能想到的对付他的办法，竟然只有以毒攻毒一条路。 他不是拿权势压人吗？谁怕谁啊，她往上三代都江州人，谁家里还没点牛逼的叔叔伯伯呀，就光那个把她送进社里的神秘人，说不定报出名字来都能吓翻一片人呢！ 但这么一想，叶青青那拧巴的清高劲儿又上来了，她觉得人家手段脏，然后自己在那琢磨着脏回去，那大家岂不是一路货色，她犯得着吗？ 还是交给唐冶吧，人家玩战术的，脏不是罪。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叶青青还是打电话去寻摸老妈那，叶妈妈电话接的飞快，嘴里咕叽咕叽在吃东西，语气还挺不耐烦：“干嘛？” “妈你那怎么这么吵，有客人？”叶青青第一反应是八卦。 “没有，看剧呢！” “什么剧啊。” “绝命毒师。” “哦哦哦，咱不是看过吗，你又看一遍？” “哎呀看来看去还是这个好看。” “对嘛经典就是经典……你看到哪了？” “哦没看多少呢，那个男的刚刚认识那个谁……” “哦哦哦！” 两人就着美剧聊了许久，叶妈妈终于不耐烦了：“你什么事？” “诶对我我什么事……”叶青青还真懵了一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了妈妈！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把我塞进集团的呀？” “你要干嘛？” “我想知道了，心里好有点数嘛。” “那你不用管，你平时碰不到，人家不是这个集团的。” “咦咦咦？！”叶青青压低声音，“更高更大？” “那没有，就是有点关系，顺带提了一嘴……” “我见过吗？” “哎，你不仅见过，你年年见，你小时候还欺负人家女儿呢。” 叶青青灵光一现：“张叔叔？！” “是的咯。” “他很大的官啊？” “哎不是啦，就是有点关系，你干嘛呀没完没了的，以前大家一起玩你不是从来不管的？” “因为问了我也听不懂啊。” “所以你要走就走嘛，没关系的真的。” 老妈显然是误会了，但是叶青青却松了口气。那个张叔叔到底是干嘛的其实她还真不清楚，那些人和爸妈都是多年的老友，也没什么利害关系，纯粹玩到一起，所以到底在当什么官做什么事，她并不太关心。 只是张叔叔确实是不错的人，而且一向来表现的有义气有担当，至少以前一起出去玩，小孩子们买糖买炮仗买游戏币他都二话没有，非常靠谱。 如果背后站着他，那就没问题了，但多余的事，也不能指望了。 官场中人现在大多如履薄冰，也只有蒋志洲这种没脸没皮又被逼到绝处的才会什么阴招损招都往外丢。 叶青青又和叶妈妈八卦了一会儿剧情，才忍不住困意转头去睡了，第二天早上被手机铃声震醒。 她迷迷瞪瞪的接起电话：“喂？” 是唐冶的声音：“开门。” “啊？” “我在门口，快。” “啊啊啊？” 叶青青蹭的坐起来，看看时间，才六点半，离她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钟头！她强忍住冲上脑海的起床气，许久深呼吸了几下，才起身过去开门。 唐冶站在门外，脸色有些憔悴，看着像是一夜没睡，等她开门，张口就是一句：“日记给我。” “啊？”叶青青没反应过来。 唐冶叹口气，压着脾气：“叶阿棠的日记。” “你，你要干嘛？” “我要去趟昭里，但今天限行，所以我必须七点半之前出城，你看，你能不能快一点？”唐冶努力压抑着语调。 限行！？此时，什么昭里什么日记都不在叶青青考虑中了，唯有限行才是重中之重，她对每年年末亲戚朋友相互借分那种愁云惨淡的沉重气息心有余悸，连忙转身冲进房间拿出了妆日记的盒子，出来递给唐冶：“给……你要去干嘛？” “闫队长和我一起去。”唐冶道，“再去找找王俊子。” “王……”哦，夜香小……大爷！唐冶不说，叶青青都快忘了这个人了……明明“不久前”还相过亲，结果他反而记得比她清楚，“可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 “他会坐不住的，”唐冶双手接过箱子，抱在怀里，这样的他显得很郑重。 他，当然是指蒋志洲。 叶青青有些心动：“我，要不我……” “你不用去，太折腾，我们去转一圈就好。” “那……要跟他们说吗？就假装一不小心说漏嘴什么的？” “不用，那样显得太刻意，他迟早会知道的。” “好吧……”叶青青也没什么能说的，只能道，“那你们，当心点啊。” “嗯。”唐冶有些欲言又止，但依然转头走了，颇有些风萧萧兮上战场的感觉。 他这一走，叶青青也不想睡了，独自坐在沙发上发了许久的呆，不管多么心潮澎湃，还是迫于一个社畜的职业修养，咬牙起身，刷牙洗脸去上班。 经过昨天上午的撕逼大战，社里的气氛虽然宁静，却越发显得诡异，大家都屏气凝神，蹑手蹑脚的，说话也细声细气，唯恐一不小心把心里对八卦的渴望挑出来。 今天是周四，下周一就要年中总结会了，到时候什么续签，什么年终奖，什么评优，全都要有个结果，本来那应该是她工作这么些年来最紧张的一刻，可她在那坐了一个上午了，满脑子都是昭里、唐冶，和在铁窗后的唐且行。 年轻的唐且行。 话说这都多久了，方凛和王燕妮还没玩好吗，不是说附近走走吗，难道对有钱人来说附近不是跨市或者跨省，是出国来个东南亚游吗？！ 叶青青捏着手机，一会儿想问唐冶到没到昭里，一会儿又想问方凛有没有回来，结果就是她白发了一个上午的呆，什么都没做。 下午，唐冶终于发消息报了平安，因为带了闫队长一个老人家，路上走走停停还是费了点时间。 叶青青确实闲得很，但他们却还有得忙，她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他们，只能强迫自己回神，想到唐冶正在做的事情，干脆自己拿了张纸，再次绞尽脑汁还原那一晚发生的事。 只可恨她确实不在现场，怎么也想不出更多靠谱的线索，下午下班的时候，挫败的把空白一片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起身下班。 刚从电梯出去，她就看到一楼大堂里两拨人站在那“依依惜别”，一边是文艺社的蒋主任和朱俊编辑还有他们的两个助理编辑妹子，另一边，是一个一看就久居高位的老领导，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还有蒋志洲。 他们正在握手道别，叶青青啪嗒啪嗒走出去，精准的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 叶青青顿住，她不愿意看蒋志洲，只是望向朱俊，一脸无辜。 朱俊苦笑了一下，朝她点点头，垂落的左手极轻微的摆了摆，示意她赶紧走。 哪里走的了啊，叶青青苦笑，她当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也要某些人让呀。 果然，“小叶编辑！”蒋志洲很有长者风范的朝她招招手，“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 叶青青关键时刻绝不会认怂，面露微笑走了过去，先跟文艺社的蒋主任打招呼：“蒋老师好，朱老师好。”又朝后面的助理妹子笑了笑，很是亲密一家的样子。 她这边招呼完，才回头露出商业笑容：“您好。” 蒋志洲正得意，一点不介意她的怠慢，甚至还有点看中二小青年的慈爱，朝一旁的老领导抬抬手：“这位是法院的康院长……” “前！”康院长看着还挺慈祥，没等蒋志洲说完就补充，笑哈哈的，“我都退了多少年了。”他看着叶青青，“这姑娘看着精神，你们同事啊？”他问蒋主任。 蒋主任：“不是不是，”他看了看蒋志洲，干脆抢先道，“一开始那本书是投给她的，小姑娘很喜欢，可惜他们社出不了，就交给我们了。” “哦，别的出版社的，为什么别的出版社出不了啊？”康院长中气十足的问。 场面静了一下。 因为什么？因为蒋志洲下绊子？因为蒋志洲让自家媳妇下绊子？因为蒋志洲让自家媳妇撺掇人领导下绊子？ 叶青青保持着笑容看向蒋志洲。 蒋志洲当然要抢答：“那个出版社想到了跟我们一样的问题！” “哎，那就对了嘛，这出书，出敏感题材，重大题材，那是必须深思熟虑的！”康院长显然是大场面讲话多了，此时扶着腰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下面人却表情各异，就没一个诚心听的。 叶青青甚至和朱俊交换了一个白眼，然后一起苦笑。 “话说我什么时候能见见这个作者？”康院长话说到一半，突然道，“其实我听了大概的内容，感觉这个案例很经典，应该是有现实基础的，如果能深入研究一下，有很好的教育意义，就怕是胡编乱造的，那就不好了，对吧？” “对啊，作者在哪？”蒋志洲附和着，眼睛却看向叶青青。 叶青青是真不知道，她只知道最开始两天是附近一个森林氧吧，后面那就完全不清楚了，方凛又不是一般小年轻，动辄朋友圈报点报方位。 她一脸迷茫，倒是旁边朱俊开口了：“这个作者写这书确实是有事实依据的，这不，昨天他和朋友一起去故地重游了。” 叶青青在一旁听着，当时竟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蒋志洲脸色一变：“故地重游？！” 朱俊礼貌的微笑：“是的，蒋老师，方老师昨天去昭里了，本来我们想一起去，为宣发做点准备，但现在出书有点麻烦，就再说吧。” 啥？！叶青青大惊，问朱俊：“唐，咳，哦不，方老师去昭里了？！” 她总把方凛当平辈，惊叹句的时候就想大叫唐且行，硬生生给改了回来，却没料到对面蒋志洲神色瞬间发青。 “是啊，”朱俊倒是看着蒋志洲的脸色，对这个三番五次搞他们的老家伙颇为怨念，语调里就带了点快意，“昨儿去了，听说今天闫队长也去了，不知道会不会碰上。” 对啊！方凛去昭里，这么大的事，唐冶应该是知道的吧，难道这是他们设好的局？可为什么唐冶不跟她说呢？是忘了，还是觉得没必要？ 叶青青心里忐忑，心跳都快了起来，自己也知道自己神色不安。 “闫队长？哪个闫队长？”康院长忽然问。 “闫忠华闫队长，以前江东分局刑侦队的。”蒋主任介绍道。 “哎哟，他呀？！”康院长一扫方才冠冕堂皇的样子，一拍大腿，“我老朋友啊！多少年的兄弟！怎么这事儿，跟他有关系？” “额，嗯……他就是书里那个警察的原型。” “什么，他？”康院长惊讶了一下，皱了皱眉，“如果是他，这事儿……说不定还真……”他看了看蒋志洲，没再说下去。 而这边，叶青青看着蒋志洲一黑到底的脸色，心里笑到来回翻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蒋志洲，你jio疼不疼？！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再回昭里 康院长认识闫队长，这是在场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却越想越在情理中的。 虽说公检法向来相互掣肘，（所以有电话说自己是警察让你给某法院打电话基本是诈骗），但是作为常年打交道的老搭档，他们这个年纪这个圈子，见过或者“久仰”过那极为正常。 叶青青心里快笑死了，就在等蒋志洲给点反应，谁料他神色只是阴了一下，转头就笑起来：“还有这么巧的事儿？那敢情好，有机会一起叫出来喝酒啊。” 牛逼，真能装，心里都快吓死了吧还敢这么撺掇？ 康院长打了个哈哈，不想再说了，神色有些凝重的打算离开，蒋主任和朱俊赶紧跟上去，一路送到大门外。蒋志洲慢慢的跟在后面，叶青青心领神会地在一旁亦步亦趋。 “小叶编辑，”蒋志洲声音沉沉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轻重要会分。” “我懂的。”叶青青道，“那肯定是掂量过了才去做的。” “既然真掂量过，那怎么会放着这么个好好的工作不要，去折腾那些有的没的，你们年轻人啊，到底还是不会打算，一辈子还长，何必早早把自己坑了。”蒋志洲说到这儿，意犹未尽，还絮叨了起来，“你看你现在，工作还保得牢吗？我那儿你也看不上，你接下来就跟着你那个男朋友过了？那男孩子就那么靠的牢？他为了他自己，还有他爸那档子事儿，连你都可以牺牲掉，你心里没数？你说你傻不傻！” 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眼见着那边接康院长和他的车已经开了过来，没多少说话的时间了，叶青青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谢谢您的教诲，蒋老师，但您搞教育的，不用我跟您多说五四精神了吧？年轻人就是一次次拿自己前途做赌注，换来了一个新中国。我觉得我这样不能叫傻，我叫有信念。” 大帽子一扣，蒋志洲也没辙，他冷下脸不再多言，跟在康院长后面上车，一旁一个年轻人想来扶他，被他拒绝了，自己缓缓进了车。 看他拿顽硬的老态，叶青青莫名的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英雄末路的气息，但这人偏偏又不是英雄，只是一簇阴火挣扎了一世，临到烛尽却骤然被掐灭的无措和凄惨罢了。 等送走了两尊大佛，一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朱俊先来慰问叶青青：“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 叶青青：“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不知道方老师去了昭里？” “不知道啊！”叶青青说起这个来劲儿了，“他怎么去的？什么时候去的，我真不知道，他儿子知道吗？” “我怀疑他儿子不知道，他晚上跟我说打算去故地重游一下，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还特地问他有没有谁陪着，他说就个老朋友。”朱俊迟疑道，“唐冶这么孝顺，按我的想法，他爸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也该陪着是不。如果没有，那多半是他私下里自己去的。” 他话刚说完，没等叶青青有反应，又赶紧补充：“我是觉得不大对的，但是方老师那么大个人了，也不是人家那种得阿兹海默需要二十四小时看顾的老人家，我觉得他这点自由还是有的，想想就没着急跟你们说。” 叶青青点点头：“要我我也会这么想，没事，我跟唐冶知会下吧，说不定不用我知会，他们已经碰到了呢。” “碰上？唐冶也去了？”朱俊反应贼快。 “是啊，就是他带闫队长去的。” 一旁蒋主任和两个小助理听着，不管知道多少内情，此时表情都是一副有好戏看了的样子。 “那么……”叶青青深吸一口气，“既然这大领导都亲自上门了，那方老师的书是彻底黄了？” “还不一定。”朱俊看了看蒋主任，得到了许可似的，转向她道，“隔行如隔山，什么书能出什么书不能出我们才有发言权，他们这样子并没法对我们起决定性作用，而且现在看来，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现在只要搞定那个蒋志洲就行了。”蒋主任在一旁道，笑容有些调侃，“说真的，他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本来好好的这事儿就过去了，偏偏在看到方老师的书的时候不冷静了一下，炸出你这么个小年轻。” 叶青青权当他在夸自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是看不过去。” “应该的，年轻人就是要有这个劲儿，才有可能做出成果。你看唐冶那样的，看起来又臭又硬，但偏就有那么多人喜欢，为什么？活自己想活的样子，让别人羡慕去，你说他那脾气没栽过跟头？不可能的，但他就坚持下来了，成了一个大作家。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他那样，是这个社会需要的样子。” 一个不留神就听蒋主任夸唐冶，叶青青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尴尬，只能连连点头：“说得对。” “其实你也一样，你跟他可像了。”蒋主任忽然道。 “啊？” “不明白？”蒋主任笑了笑，语重心长，“我要是领导其实会对你这样的员工又爱又恨，你面上应承着，骨子里却还端着，照旧做自己的，不让你就不高兴。说难听点是阳奉阴违，说好听点就是桀骜不驯。公司需要你这样的员工，但又最怕你这样的员工。你啊，其实就适合给唐冶做后盾，他应付不来的事你能应付，但他应付的来的事你还能锦上添花。你说是不是？” 叶青青也不知自己怎么让蒋主任那么大感慨，明明两人都没见过几面，但说的话却又很戳，她这次笑容里满是真心：“我会考虑的。” “你很奇怪我讲那么多吧？”蒋主任笑眯眯的。 “额。” “还不是因为集团里几个小姑娘听说你俩好了，气得嗷嗷的。她们都觉得自己可优秀呢，怎么让你夺了魁，我跟朱俊为了我们的生存环境，只能绞尽脑汁跟她们分析，说到她们服为止，是不是啊？”蒋主任说着，还意有所指的回头看身后两个小助理。 他身后两个小姑娘都一脸羞窘，躲到了朱俊身后，还大叫：“哎主任你真是的说那些干嘛！” “我跟你们说了那么久，不让当事人知道，这不跟背后说人一样吗，那更不行了，是吧朱俊。” 朱俊摸着鼻子笑，对叶青青道：“那小叶，我们先回去了，你赶紧吃饭去啊，不早了。” 叶青青心里有些澎湃，忙不迭的应了一声，跟他们道别后，转身出了大厅。刚一出去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唐冶。 唐冶接的挺快：“喂？” “你见到你爸没！？”叶青青劈头就是一句。 唐冶：“什么？” 叶青青立刻明白了，大叫：“朱俊说你爸昨晚去昭里了！” “不可能！”唐冶笃定道，“我爸昨晚应该在东湖森林公园还没回来。” “我骗你干嘛，你真没见到你爸？” “没。”唐冶那儿人生嘈杂，但掩不住他声音中的焦虑，他压低声音，“朱俊说的？他怎么知道？” “你爸好像还喊他们去采风来着，我也不知道……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你爸？” “刚打过！”唐冶烦躁，“他说他打算在东湖多留两天！” 这是在骗唐冶了。 叶青青也有些无奈：“要不，你找找？昭里才多大。” “……我去找找吧。” “要不要我过来？蒋志洲也知道你爸来昭里了，今天他找了个法院以前的领导过来狐假虎威了一把。” “你过来有什么用？你懂破案吗？” “你懂穿越吗？”叶青青反问。 唐冶沉默了一会儿，妥协的飞快：“那你怎么过来？” “我会开车啊，明天我请假过来吧，反正这班也没什么可上的了。” “不行。”唐冶断然道，“你知道那个山路，我不放心。” “唐冶，我平时不开，不代表我不会，”叶青青平心静气，“自从我学车，我爸妈去农家乐都我接送，要说开山路，我不比你少。” 唐冶在那头重重的的叹了口气：“那你当心，早点出发，不要开夜路。” “好的我知道了.” “路上一定要去服务区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 “等等！” “还有什么啊？” “明天我要看到你在那个服务区的金拱门和星爸爸消费的小票，时间间隔要超过半小时！” “……你神经啊？！” “要么答应，要么别来.” 这才多大点事，叶青青哭笑不得，唐冶为了逼她半路休息可真是费尽心机，她当然承这个情，连连答应：“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睡一个钟头行了吧！” “那也不行，休息太久反应会变慢。” “哎你够了啦！”叶青青啪的挂了电话，声音里满是不耐烦，脸上却满是笑意。 她握着手机，想到去昭里的漫漫长路，莫名的有一种即将回家的澎湃感。 又要回昭里了呢…… 没错，回。 年不过三十，她却已经因为叶阿棠，有了少小离家，老大归乡的沧桑和惆怅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故居重游 叶青青第二天开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到了昭里。 到底还是小看了昭里的山路。即使唐冶布置了“作业”，要求她在最后一个服务区休息至少四十分钟，可后面整整三个小时，那可都是曲折婉转的山中小径，任谁都得绷紧了皮子开，一刻都不敢松懈。 等看到昭里镇三个字的时候，她简直快哭了。 她上午和魏简请了假后，为了避开早高峰，九点半才出发，结果到了地方，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唐冶路上都忍不住打电话过来慰问，还当她路上出了事。 纵使过去的路上多么艰难险阻，昭里依然如往常一般，给人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静谧又祥和，端端正正的等在山坳里。 若不是叶青青在里面生活过，恐怕会和其他一些城里人那般把这儿当成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偶尔过来过个农家乐生活，散散心，走走古镇的石板路。 可惜，任何一个古镇，都是随着历史进程一步步走过来的。它们也有过变革、有过昏聩，有过伤感和泪水。 叶青青一路缓缓开进小镇，直接到了昭里唯一的旅馆，跟着前台的指引，先去了唐冶的房间，他人不在，只给前台留了言。 服务员眼生，但笑容可掬，叶青青跟在后面便忍不住问：“这儿现在住了多少人呀？” “也没多少，但比往常多多了。” “有老人家吗？” “有呀。”服务员回头看了她一眼，“奇怪了，你们怎么都在问老人家？” “哦，我们在找人嘛。” “唐先生问的那个老人家不在我们这，”服务员竟然知道，“在你前头刚入住了一个，也是老人家。” 叶青青一皱眉：“我之前来了一个？谁？哦，不方便说就算了。” 客人信息当然是不能随便透露的，叶青青这么善解人意，服务员朝她感激一笑，没再多少，把她领进了唐冶的房间：“这是标准间，我们已经按照唐先生的要求把另一张床理了，您可以先休息下。” 又和唐冶一个房间，虽然是双床房，但叶青青却觉得比那次唐冶来她家还紧张，可她也没矫情，随意的点头道谢，等服务员关了门出去，就站到窗边往外看，顺便给唐冶打电话，唐冶很快接通了：“喂，到了？” “嗯，”叶青青看着街上寥落的行人，应道，“你们在哪？” “往饭店走，打算打包点东西回来，闫队长有点累了。你要吃什么？”唐冶问。 “有饭就行，我不挑……对了，我刚听说我之前又入住了一个老人家，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一整天都在外面，怎么了？” “服务员说不是你爸，你爸住哪呢？” “队长打听了，说是住在王家的宅子里，王燕妮陪他来的。” 他俩一起？还真是故地重游啊。 叶青青心里了然，但还是有点不安，问：“你有没有办法问问在我之前入住的人是谁？直接问恐怕不大好。” “怎么，你怀疑是谁？” “我说不上来，虽然我觉得蒋志洲不至于，但是他那么不择手段一人，难保不会过来堵你爸。”叶青青平时没实锤不敢瞎说，但是对唐冶却敢乱猜，毕竟他有足够的判断力。 唐冶听完果然没第一时间就发表意见，而是转头和别人说了两句，没等叶青青听清他在说什么，唐冶就转头回来了：“你饿吗，要不先等等，我们再去转一下。” “我也要去！”叶青青说着已经拿起了自己的随身小包。 “你来做什么，别麻烦了我们就随便一转。” “我饿！” “……你家门口等。” “我……哦哦哦哦！”叶青青反应了过来，哭笑不得，她发现唐冶比她还投入叶阿棠这个角色，明明她才是穿越的那个，他就是个听故事的，结果他上来就是“你家”，搞得她真是叶阿棠似的。 她挂了电话就下楼，径直往叶家走去，路上她还下意识的逡巡着，指望着会在街头巷尾一不小心看到某个眼熟的身影，唐且行也好，蒋志洲也好，这昭里也不大，没道理她镇头镇尾这么一走，一个熟人都没有。 可是偏偏就没有，她一直走到了叶家门口，也只看到对面周记杂货的老板一张熟面孔。 过了一会儿，唐冶他们过来了，除了他和闫队长，竟然还陪着一个认识的人。 昭里派出所的林局长。 他陪在闫队长旁边，黝黑干练的脸上满是笑意，远远看到她，很是热情的招招手：“诶！叶老师！” 这是把唐且行这事儿在昭里警局里过了明路了？叶青青突然有点虚，她还记得上次假装叶阿棠的远房后辈过来骗叶阿棠的遗物，现在那日记盒子还放在唐冶的客房里。 结果现在，眼见着人家老大过来了，她良民一个，首先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暴露。 哇，那虽然不是袭警，但多少也算欺警，不知道法律上对这行为有没有说道，如果有……不知道迎面跪下还来不来得及…… 三人走近了，唐冶抬手给她一个打包盒，言简意赅：“吃。” 塑料盒子触手发烫，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笋丝炒面，香味扑鼻，叶青青本来也不是很饿，但闻着味道突然就不行了，干脆拆了一次性筷子直接吃起来，边吃边问：“你们要去哪呀？” 这边唐冶还没回答，闫队长却对着叶青青身后的大门出了神：“这儿……以前……”他皱了皱眉，不太确定的样子，但还是道：“叶阿棠的……家？” “是，是他们家。”林局长附和道，“闫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能记得这些，真是老当益壮啊。” 闫队长苦笑：“少不更事，只能老来操劳了，继续吧？” “那这边走。”林队长往一旁一指，往前带路去了。叶青青自然而然的跟在旁边，就听闫队长问她：“林编辑怎么来了？” 叶青青：“啊？哦，我……” “她怕我外面鬼混，听说我不回去，死活要过来人盯人。”唐冶接上她的话，“现在我倒要她看看在这我怎么鬼混。” “……”叶青青吃人嘴短，嘴里还塞着面，只能瞪他一眼。 “哦！”林局长发出了男人们都懂的声音，笑了起来，“那走吧。” “我们去哪？”叶青青和唐冶并排，小声问。 “找我爸。”唐冶答。 结果他们走了几步，发现闫队长竟然没有动，他还看着叶家的房子。 “闫队，怎么了？”林局长问。 闫队长回神，他面容绷紧，嘴角有些颤抖，他叹了口气，问：“那个小姑娘，最后就在这？” 他已经知道了阿棠的事情，而在他眼里，阿棠还是那个小姑娘。 这大爷心里大概是有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伤吧。 叶青青懂这感觉，就好像阿棠的死对她来说，明明两人差了快四十年，可听说她的死讯，因为只记得年轻时的她，所以那感觉就像送走了一个同龄人。 反正都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平常心对待的死亡吧。 林局长叹息一声：“是啊，从这儿走的。” 闫队长点点头，忽然问：“这儿，能进去吗？” “啊？”林局长愣了一下，“这个……” “不行就算了，毕竟是民宅。” “进是可以进的，她临走前把房子托管给了镇里，虽然没处置权，但是是可以进出的。前阵子规划办来量房子，刚把人放进去过。” “量房子做什么？不是要拆吧？”叶青青一着急问。 林局长一笑：“都是老房子，越来越值钱呢，谁敢拆，这不咱们这要做旅游，要旧翻新，所以才量嘛。怎么，要进去？” “如果可以的话……”闫队长本来无所谓，一转头却看到一旁叶青青在那疯狂点头，立刻道，“那就进去看看吧。” “谢谢队长谢谢队长！”叶青青感激涕零。 她本来没想到，但被闫队长这么一说，突然就特别想回去看看，毕竟这回一看，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林局长也痛快，当即一个电话拨出去，很快就有一个年轻人小跑着送来了钥匙，叶青青眯眼一看，卧槽，冤家路窄，正是那个当年她蒙骗的窗口片儿警！ 她刚往后缩一步，眼前一黑，唐冶先挡在了她面前。 叶青青忍不住咋舌，他是神仙吗，这都能想到！ 她也不知道小警察有没有看到她，只听到那边小警察跟林局长道：“林队，钥匙在这。” 闫队长：“怎么存在你们那？” 林局长：“哎呀，小地方，不分那么开，我们仓库设施好点，比较要紧的都放我们这，好找好保管。” “也对。” “那林队我先回去了？”小警察声音清脆，气喘吁吁的。 “去吧去吧。” 小警察走后，唐冶才假装无事的让开身，叶青青也一脸无辜的探出头，却正好对上闫队长的视线，他看着她，眼神有些探究，但却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看着就像是对不自然的事情习惯性的关注。 叶青青朝他讪讪一笑，眼神飘忽到了一旁，却紧接着一凝，紧盯着林局长拿着钥匙走去开门。 她觉得自己有点头皮发热。 第三百四十七章 方凛所求 开车回来的时候，叶青青已经有了种“回家”的感觉。可万万没想到，此行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惊喜。 她，真的回家了！ 虽然门开后迎面是一阵湿冷的阴风。 虽然里面黑黢黢的宛如藏鬼的洞窟。 虽然……里面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人烟。 但叶青青还是恍惚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阵笑声从门里随风而出，那声音一点不阴森，相反还极为热闹。 有阿棠妈泼辣尖利的骂声，还有阿军一声声的“阿姐”，侧对着门的凳子上仿佛还坐着人，身形不大，气势也没阿棠妈强，但莫名的就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他回头，一笑，叶青青下意识的就快走了一步。 在阿棠妈和阿军弟的包围圈中艰难挣扎，别说阿棠了，连带着叶青青看到阿棠爸都有种见到大救星的感觉。 可她也只是快走了那么一步，很快就回神了，而下一秒，手忽然被紧紧抓住，她反握了回去，抬头看了唐冶一眼。 他在看她，眼神有些担忧。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没事。 两人跟着闫队长和林局长走了进去，里面早就不通电了，再加上另一头临河的窗没开，与外面天光一对比，双眼都昏花了一下。 鼻尖满是潮湿的腥味，等适应了这黑暗，一扫便能看到墙角绿色的青苔和霉渍。 说真的，这儿要不是一直住着，要从买房的角度看，真的是相当不适合居住啊。 住久风湿病那是妥妥的。 里面家具还在，但也都不值钱，酱菜缸子，碗柜，桌椅，本来住姐弟俩的房间里倒是有点变化，少了阿军的床，多了个书柜和衣柜，但已经空空如也。 屋里突然传来让人心塞的嘎吱声，是唐冶顺着破败的楼梯爬到楼上阿棠爸妈住的房间，他只看了一眼，便下来了，没什么表情，显然也没什么发现。 这一圈看似毫无所获，但从各人的表情看，显然各有所思，而且想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青青在阿棠的床边坐了，她有种奇妙的感觉，身子轻轻的，又好像是披了一层纱，周身像发痒又像发烫，亦或是一阵暖风拂过周身，总之还挺舒服。 床上有一层灰。 她看了看灰灰的手掌，又看了看还在房中逡巡不知在干什么的其他人，干脆大着胆子，躺了下来，闭上眼。 还是这张床，她知道。 虽然睡了没多久，但这气息，这膈背的感觉，都宛如当初。 她忽然有点慌，担心自己这般睹物思人，会变成一场完美的作死，把自己又穿回去。 穿回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她穿越的宿主已经死了……就算穿回叶阿棠还活着的时候，想到她的死讯，估计心情也会和当初截然不同。 她心里一慌，想睁开眼，却不知怎么的突然睁不开了，甚至身体都动不了，像是被床黏住了一样。 这不会是鬼压床吧？！ 不！肯定是心理因素！这么不科学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 等下……穿越都发生在她身上了，鬼压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艾玛！唐冶啊！ 她眼前一片黑，心里慌得要死，身上一片冰凉，感觉整个人都在下沉，像极了她入梦穿越时的感觉，她怕极了，只能用意念狂喊，祈祷唐冶别探险了，赶紧快点发现自己！ 这种时候真是度日如年，她都快绝望了，忽然身上一阵地动山摇，像是被困在山洞中，山东突然被人凿开了一个洞，天光唰的照了进来，还带来了凉风、温度和新鲜的空气！ “啊！”她猛吸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入目就是唐冶的脸。 他眼睛不算大，此时怒目圆瞪，看着像换了一个人，叶青青差点没认出来。 “你神经病啊？！”他大吼，“躺这干嘛？！死过人的你知道吗！” 叶青青愣愣的，被唐冶抓着肩膀拎起来，硬是拖下床，扯直，像被架在样本架上的骨骼标本，晃晃悠悠的。 唐冶继续骂：“回神！你回神！你想什么呢你说！” “我就是……” “我不管你想什么！”唐冶压低声音，狠声道，“你不知道她死了你还能过去，你知道她死了，你想穿进墓里吗？！你还回得来吗！？到时候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叶青青本就心有余悸，现在更是被他说得害怕，她无话可说，又觉得委屈，只能低头挨骂。 看她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唐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再继续，因为闫队长他们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林局长在后面问。 “没事，她瞎翻。”唐冶答得轻描淡写，“我们先出去了。” “哦，那我们再到后面走廊看看，刚找到钥匙。” 后面走廊？那不是她倒屎（咳咳）的地方吗！叶青青来劲儿了，挣扎着要脱离唐冶的钳制，大叫：“让我康康，我也要看！” 唐冶也不硬压着她，一脸嫌弃的放开手，任叶青青冲出去。 房子不大，几步就走到了后面，让闫队长和林局长一站，其实根本没多的空，叶青青只能巴着窗户往外看，发现四十多年了，外面基本没什么变化，除了对面多了很多空调外机，有些人的门前铺上了瓷砖。 叶青青巴在那，下意识的远眺，忽然发现这儿远远的能看到镇头的桥，正是唐且行当初房子前那座桥。 阿棠当年不会每天在这看唐且行吧…… 这可能性太大了。 那傻姑娘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疯了一样暗恋唐且行了吧，但最有成就的事可能也是这个了，毕竟都已经感天动地到拉无辜群众穿越的地步了。 叶青青扒着窗户出神的看了会儿，眼角处突然有什么东西一动，她侧头望去，发现自己这一边的回廊，石桥过来不远处，竟然有个人站在那儿！ 她定睛一看，突然瞪大眼，往后一看，发现唐冶没过来，只能去找闫队长：“闫队长，闫队长！你看那边！” “什么？” 闫队长回头，往叶青青指的方向看去，眯眼许久，叹着气从兜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再看过去，“嗯？”了一声：“这不是……蒋志洲吗？” “他果真来了！”叶青青压低声音，“我就是怕他来找唐且……咳，方老师麻烦，才跟来的！” “你们说的谁？”林局长也望过去，看了一眼，疑惑，“他在那儿干嘛？” “他站的这个位置……”闫队长沉吟了一会儿，冷笑一声，“哼。” 蒋志洲站的位置是过了石桥后从大街到河边的最近的巷子尽头。 ……也是很多人贪图河景能走的最远的距离。 叶青青瞪着那儿，心里翻江倒海。 她当初就觉得若是蒋志洲去了供销社，而校长从唐且行那儿出来要来找叶阿棠，那么文化人走夜路，极有可能会选择这条有“河塘”月色的路。 若是时间合适，两人几乎百分百会在那儿碰到。 只是，没有监控，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她想想就绝望，感觉如果蒋志洲坚强一点，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他认罪。 却没想到，他在这个节骨眼儿，居然自己站在了这？ 这不是跟指认犯罪现场一毛一样吗？ 大概这儿的人眼神太热烈，蒋志洲本来正出神的望着河面，突然顿了一下，转过头来，和他们对个正眼，神色一紧。 他下意识的扭了扭头，可随后又狠下心似的，干脆和她对视起来。 蒋志洲官场虽不算纵横捭阖，但好歹也混了四十年，这定力和威势就不是叶青青能比的，更何况叶青青骨子里还有尊老爱幼这种传统美德在，刚一对视，她还真下意识的虚了一下。 可很快，她就笑了。 等等，叶青青没这本事，叶阿棠有啊，论辈分，论因果，怒目瞪个蒋志洲而已，没人比她更配了。 想罢，她神色立刻变了，宛如自己已经又成了当年穿越后的叶阿棠，自卑全无，属于现代人的自信让她像绽放了一样，她当叶阿棠的时候，那可从没怕过蒋志洲。 叶青青面露微笑，从容又高傲的瞪了回去。 “青青，”后面唐冶喊她。 “等会儿，我拼内力呢！”叶青青头也不回。 “什么？”唐冶闻言上前，把她人一揽，压着她挤过窗户往蒋志洲那方向看，叶青青在他怀里，明显感到他身上一僵，“他……”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他的气势明显不平静。 看到唐冶一出来，蒋志洲就像是被辣到了眼睛似的猛然回头，转身离开了。 “哼。”唐冶也站了回去，冷哼一声。 叶青青也直回身子，回到黑黢黢的房里，忽然觉得有点慌兮兮的，自从进了这儿，好像就有一只手在摆弄她，让她在床上被鬼压床，让她到窗边看到蒋志洲…… 是阿棠吧，一定是阿棠。 不管是什么冥冥之中还是量子力学，她现在确信，从始至终，自己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四十年前她陪着阿棠。 四十年后，阿棠陪着她。 终会瞑目的吧，阿棠。 第三百四十八章 王家重逢 蒋志洲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吗？” 林局长并不知道他们一行人在进叶阿棠家和见到蒋志洲时有多么曲折的心路历程。 但是在知道蒋志洲的身份后却也了然了，有些叹息。 “这事儿难办啊，卷宗你们也看了，唯一一个证人你们也见了，要四十年前翻案那还好，到现在，根本不可能呀。”林局长摊手，“而且说实在的现在这点证据，根本不能算证据，我们在情感上支持，从立场上那是绝对不会帮忙的，连骗都不能帮你们骗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闫队长，但叶青青和唐冶却都看向了他，闫队长警界纵横几十年，其实也并不适合搀和这件事，极有可能晚节不保。 闫队长全听到了，但自顾自在一旁背着身慢慢走，没有吭声。 “我不是要翻案，”唐冶回答，“我就为我爸，他也无所谓真凶归不归案。” “啊？”这话别说林局长了，就是叶青青都不明白。 她知道蒋志洲可能永远不会归案，但这不就是他们现在努力的方向吗？啥都不图，那图啥？ 唐冶看样子本来并不是很想解释的，可谁料叶青青都“啊？”了一声，他就忍不了了，不耐道：“你是真的看了我爸的书吗？” 老娘都看穿了！还叫没看？！叶青青怒目圆瞪。 唐冶当然一点都不会被她吓到，更生气了：“那你就没发现，我爸书里让主角最难过的不是被冤枉，也不是要抓真凶，他最难过的是没人信任，孤立无援，这是他最耿耿于怀的！” “谁说他没人信任，孤立无援了？！”说起这个叶青青就气，眼睛瞪更大了，“阿棠为她这么奔波，命都没了，还叫没人信任孤立无援？！” “你觉得这是我爸没良心吗？”唐冶反问，“他是把自己和阿棠想成了一起的，他为自己难过，也是在为阿棠难过，就好比你出了事你爸妈为你奔波，你还是会觉得社会不公人情冷漠。因为你和你爸妈本就是共进退的，你还会心痛他们，觉得他们不该也受到这样的对待，甚至可以说，你会因为你爸妈为你奔波苍老，而更绝望和厌世，明白吗？” 叶青青有些混乱，又觉得唐冶说得有道理，可又不确定他说得对，因为照这么讲，那阿棠在唐且行心里的地位，那该多高啊，早就超过了朋友，爱人，甚至已经到了亲人的地步了？ 这会是她想要的吗？或许远远超过她想要的了吧？ “所以我现在做这些，我最重要的是要我爸知道，有人会为他奔波，还有很多不相干的，当初没奔波的人，还惦念着他，愿意为他付出，这才是最能让他开心释怀的事情。”唐冶说着，看了一眼闫队长。 闫队长竟然是明白的，他叹口气，点点头：“所以我说了，少不更事，老来操劳。当年没做的事，现在努力一下，也算是了了自己一个心结。” 林局长听了，叹口气，点点头：“得，这样子，我还是能做的。” 叶青青：那么问题来了，她不是做样子啊！她帮唐且行发自真心，现在是真的想让蒋志洲唱一曲铁窗泪啊！ 四人一路走到了镇西北面，差不多在城隍庙的后面不远，那是一大片古建筑，在过去就是王氏族人聚居的地方，算是昭里的富人区了。 ……王燕妮若是回来了，大概率就是住在这吧。 之前跟艾老师他们来采风的时候，因为这儿还是私宅，所以只是走马观花，她古镇逛得多了，倒也只有一点点遗憾，万没想到会以这个方式进来。 “这镇子小，有点新消息很快就传遍，老校长的闺女回来是大新闻，不用查就知道了。”林局长对这儿熟门熟路，带着他们穿街走巷，很快就到了一处宅子前。 这宅子一看就是深宅大院，细节中处处体现精致和讲究。连叫门都还在用最古早的狮首铜环门，林局长上前敲了敲，过了许久，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烫着泡面头，穿着polo衫牛仔裤的胖大妈走了出来。 啊，画面破了，好辣眼！ 叶青青和唐冶同时紧紧闭了闭眼。 “老林来啦？！”阿姨一口方言，“快来快来。”顺便还招呼他们，“我饭都准备好了！” “我就说你这肯定有口饭，还好把他们拦住了。”林局长笑着，把他们都迎进去，“来来来，不用客气，都乡里乡亲的，哎小姑娘怎么哭丧个脸啊。” 叶青青强颜欢笑：“我刚刚吃了一碗面。” “哦！哈哈哈，我劝过这个唐老师，他非说要给你带，怕你饿着，我们也没办法嘛。” 于是叶青青只能笑出八颗牙齿，表示礼貌。 “没事，林队，”唐冶丝毫没当回事，“她能吃，一碗面那都不算事儿。” 叶青青已经习惯了，闻言只是文静的翻了个白眼，随后苦着脸摸着肚子，跟着一行人进了宅子。 里面果然如想象那般精致却古旧，处处透着历史文物的气息，相比之下这儿的主人就像是某个古建博物馆里的清洁工，充满了市井的味道。 但却也成功把这座古建筑拉进了尘世。 叶青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厅正等着开饭的方凛，他身旁坐着王燕妮，正对着一个苹果电脑，开着视频，喜笑颜开的。 “是啊，好香的，比奶奶做的还好吃好多呢！”她手里拿着一碗饭，上面盖了一层家常豆腐，红彤彤的，热气腾腾的，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等下奶奶给你们看哦，你看来看。”她又把电脑抬起来转一圈，镜头对着面前一桌子的家常饭，“哎呀，这就是奶奶最想吃的呢！你看看这个是蒜泥豆角，这个是京酱肉丝，还有这个梅干菜，太正宗了，哎呀，太正宗了！林娟！你手艺真的太好了，可以去美国开饭店了！” 那个出来迎接他们的中年妇女笑着应道：“也就在这里你说说，你们那儿牛排汉堡吃吃，哪会喜欢吃我们这儿清汤寡水的。” “清汤寡水？”王燕妮一脸不敢置信，指着一碗梅干菜扣肉，“你问问他们，这个是什么，十个人里十个人都不知道！可怜啊，一辈子都没这个口福，吃到一次正经的梅干菜扣肉！” “奶奶！梅干菜扣肉我还是知道的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道，口音有点怪，明显是常年讲外语的，“好好吃的！” “你懂什么梅干菜扣肉！奶奶做的都是假的！”王燕妮笑骂，拉了一旁的方凛过来，“来来来看我孙子！” 方凛孩子气的一躲，翻白眼：“稀罕！” “好好好不稀罕！”王燕妮拿回电脑，一抬头的功夫就见到了站在庭院里的唐冶一行人，笑了，“哦你确实不稀罕哈哈哈！” “怎么啦？”方凛手里还捧着碗，顺着王燕妮的眼神看过来，神色一变：“你们怎么过来啦！？”他问完一转眼看到闫队长，眉头一皱，眼神有些疑惑：“你是……”他站了起来。 闫队长眼见着为他的事情奔波好几天了，但时隔四十年后第一次见面却是现在，他有些不自在，走前了一步，绷着脸轻咳了一声道：“我，闫忠华。” “闫……队长？”方凛梦呓似的重复，“你……你……” 他看向唐冶，又看向叶青青，神色茫然。 就冲他这表现，叶青青立刻明白了，敢情，他是真的就来玩一玩的，压根没想多的事儿！ 所以，唐冶的话说得也对，他是真的，没把真相当回事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冤家对峙 不用唐冶说，方凛也知道他们的来意。 他神色有些复杂，感动肯定有。但更多的是无奈，他叹口气，往里让了让：“来都来了，一起吃吧？” “你这老不要脸的，你自己就一寄人篱下的，你瞎招呼什么？”王燕妮笑瞪他一眼，朝叶青青他们招招手，“来，来吃。” 叶青青虽然不饿，但她馋，而且下意识的就跟王燕妮不客气，闻言乐呵呵的跑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了。 唐冶他们便过来也围着桌子坐了，一大桌的菜，看着好像就是在等他们似的。 “你们怎么过来的？”方凛又问。 “开车啊，难道你不是？”唐冶日常反怼。 “啥时候回去？” “捎上你呗。” “不用，我多住两天。” “这别人家，你也好意思？你看人家都说你寄人篱下了。” “这可不是在嘲讽你爸呀小唐，”王燕妮结束了视频，笑起来，“你爸在这儿可不就得寄人篱下吗？他又没家。” “你不也没？你不也寄人篱下。”方凛忍不住了，“这也不是你家呀，你家都充公了！” “哎那可不能这么说，她是王家人，咱这片房子就有她一份，再说了，她是我们长辈，回来了可不得我们小辈好好招待吗，应该的应该的。”一旁女主人林娟立刻笑道。 “他也没说错，我确实在这没家了。”王燕妮却道，表情漠然，“要不是你非要，我还不想回来，没的心烦。” 她说着，举着筷子看了看满桌的菜，又抬眼逡巡了一桌的人，叹了口气：“哎，少了个人。” 所有人一愣，左右看看，此时男女主人都已经坐下，不大的圆桌上满满当当的，绝大多数人都一脸茫然。 但也有明白的如方凛和闫队长一脸惆怅，唯独叶青青和唐冶很不长眼似的夹菜盛汤埋头吃饭。 “吃吧，人没少。”唐冶吃了两口，见其他人都被气氛压得动不了筷，不耐道。 “你懂什么，就是少了！”方凛训他。 唐冶啧了一声：“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吃吧哎呀，这汤都凉了。” “哎。”方凛又叹气，但还是乖乖的拿筷子吃了起来。 叶青青一言不发，心里暗笑，但几分开心，她自己知道。 吃完了饭，几个小的陪着几个老的又闲聊了一阵，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几个镇里的围着王燕妮问异国的生活。 可唐冶几个都知道王燕妮在美国的日子也是颇多磨难，跟丈夫的关系也是相敬如冰，相比夫妻更像是合伙人，直到这两年才享起了天伦之乐，享福的时间说不定还没方凛长，便也只是旁听着，不插话。 叶青青坐不住，过一会儿便拉着唐冶得了主人家的许可，在这保存完好的大宅子里仔仔细细逛了起来，很是长见识。 两人默契的没提蒋志洲的事，本来最想拿他搞事情，此时却很希望方凛在的这段时间他能老实点不出来作妖，否则还真是福祸难料。 唐冶说要对蒋志洲杀人诛心，还不是因为蒋志洲一直在虐方凛的身心。 两人才刚逛到后院，研究那个后院的小门是走小妾的还是走仆役的，就听唐冶手机叮咚一声，他打开一看，皱了皱眉，猛地收起手机：“走。” “怎么了？”叶青青二话不说跟上，小跑着问。 “那个老不死的，”唐冶咬牙切齿，“他居然有脸找过来！” “啥？！”叶青青心火一起，“他来干嘛？！” 唐冶冷哼：“他说叙旧。” “他？！”叶青青声音抬高，又硬生生压下来，“他叙旧？！他也配！走，老娘跟他叙叙！叙到他插管续命为止！” “哈！”唐冶笑起来，阴郁的神情陡然放松，伸手揽住她一顿捏，叶青青被他揉出一头杂毛，奋力挣扎。 两人打闹着走出幽暗的长廊，到了前厅，场景是随天光一亮，可气氛却陡然沉重了下来。 饭厅已经收拾完了，前院的天井里摆起了茶桌，方凛、王燕妮、闫队长，和蒋志洲刚好坐了一圈。 主人家不知道躲到了哪去，林局长干脆不见了，大概都察觉出自己融不进这诡谲的氛围中。 别说他们了，连叶青青都有点犯怵，她转头看了一眼唐冶，有点无助。 唐冶沉沉的看了一会儿眼前那场景，没说什么，只是反手把叶青青拉进了前厅，隔着窗户看院子里四个老人为炉而坐，他们偶有说话，但声音都不大，甚至神色都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叶青青却总觉得这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捏着手机无意识的刷着微博，眼睛却总忍不住往他们那瞟。 “你说他们能聊啥啊？”她小声问。 “聊你呗。”唐冶也在刷手机，他更干脆，头也不抬。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叶阿棠，可叶青青还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不敢再看那边，唯恐一个忍不住把自己当成叶阿棠，冲过去一人训一顿。 但具体要训什么，她其实也没想过，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一桌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对不起阿棠。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突然桌子一震，之间唐冶蹭的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冲到蒋志洲面前，手往外一指：“赶紧滚！” 叶青青茫然的跟在后面，乍一眼没看出那四人有社么问题，可仔细一看就发现不对了。 方凛快哭了…… 哎呀，这老爷爷真是，一把年纪了，怎么感觉跟过去都没变啊！ 蒋志洲被唐冶当面赶人，却动也不动，还微笑着喝了口茶：“哎我说阿行啊，你福气就是好，什么时候都有人死心塌地的帮你。不过这次的比以前那个好，更出息，护得牢。” 他意味深长：“这次这个看来不会把自己搭上了。” “蒋志洲你过分了。”王燕妮冷着脸道。 “过不过分我们说了不算的，燕妮。”蒋志洲道，“你看你骂我的时候多硬气，可现在咱们几个坐一桌，你抬得起头？”他笑了笑，“都是帮凶，谁好过谁？” “我们是帮凶，你呢？”王燕妮声音尖利起来，“你只能算帮凶吗？” “那我是不是帮凶，你们当初不也有定论了吗？”蒋志洲老神在在，“怎么，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只会人云亦云吗？别人说是就是，别人说不是就不是，怎么，当初这么搞阿行，现在开始搞我了？” “什么搞不搞的？！”王燕妮也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你算什么东西，我来搞你！？” “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突然一窝蜂冒出来，干嘛？当年阿行好欺负，你们一窝蜂的都去欺负他；现在人家儿子出息，显得我好欺负了，都来整我了？” “蒋志洲，你说的是人话吗？！当年那事是可以用谁欺负谁来处理的吗！？” “我知道老校长去得冤，但说实话，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们泼出去的脏水，还想收回来泼到我身上，我可不接。” “你！”闫队长方才一直绷着脸没说话，此时忍不住变色，“你当初在公审大会这事上推波助澜，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是当事人，我推波助澜？我推得动吗？你们警察是瞎的吗？”蒋志洲冷笑一声，“这可不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的年头了，老闫。你勤勤恳恳一辈子，到老了可别晚节不保。” 闫队长喘了口粗气，青筋蹦起，气到耳朵都红了。 “你可以走了。”唐冶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出息，唐冶，但你应该给你爸自己长脸的机会，你那么生气做什么？你爸可什么都没说，你是可以护你爸到老，但你爸一辈子不能真就这么过去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是吧？” 这话着实扎心，唐冶眯起眼，食指收进握拳，显然快有暴力冲动了。 这么血脉泵张的场景，叶青青却莫名的很冷静，她按住唐冶另一侧手臂，冷冷的看着蒋志洲。 “我知道是你。”一个声音轻飘飘的出现。 “什么？”所有人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方凛在说话，蒋志洲尤其敏感，立刻看过去：“你说什么？” “我知道是你。”方凛道，“我四十年前就知道了。” 蒋志洲眼角颤了一下，挤出一抹笑：“哦？” “在我看完基督山伯爵的时候。” 基督山伯爵？ 叶青青一顿，其他人有些疑惑，蒋志洲却腮帮子紧了紧。 “什么基督山伯爵？”王燕妮问闫队长，结果闫队长也一脸茫然。 “我转狱的时候，阿棠给了我一本书，算践行。”方凛道，“就是基督山伯爵。” “哦，咦？”王燕妮反应过来，“阿棠哪来的书？” “这就要问我们的蒋老师了。”方凛看着蒋志洲，“我拿到书的时候就在想，她哪来的书，她没说哪里来的……但是，天啊，阿棠她懂什么，她怎么会这么巧弄本基督山伯爵来给我看？就算她那时候再聪明，也不可能连这样的书都看过。” “说不定她只是觉得这本书厚，够你看很久呢？”蒋志洲生硬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方凛道，“我确实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这本书。” 啥，感谢？ 他在一众疑惑的目光下，缓缓道：“感谢这本书，让坐那么多年的牢，都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冤枉的。而冥冥之中，有这么一个人，或者天意，在告诉我，我是冤枉的。” 他看着蒋志洲，缓缓露出一抹儒雅温和的微笑：“谢谢。” 蒋志洲终于坐不下去了，他撑着桌子缓缓起身，冷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出去逛逛。我的建议，你考虑一下。” “什么建议？”唐冶脱口而出，狐疑的看向方凛。 方凛不作声，其他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第三百五十章 对不起的人 喝完了下午茶，小的们总算把方凛提溜回去了。 王燕妮则继续住她亲戚家，方凛还意犹未尽，见到旅馆的条件后意见更大了。 “怎么回事，这怎么跟我们四十年前的招待所没什么两样？！” “爱住不住。”唐冶凶他。 “你们没结婚呢！怎么可以住一起啊！”他立刻换了个意见。 叶青青对此倒无所谓，连连点头：“说得对说得对，我再去开一间。” “你算了吧，这时候装什么老古董，”唐冶冷哼，“我俩出门我单独给你包一间你嫌浪费钱，现在你不心疼了？青青是我女朋友，我就算包个大床房，别人能说什么？” “青青！你不能让他为所欲为！”方凛紧张道。 叶青青哭笑不得：“本来我没觉得怎么的，您一说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就喜欢大惊小怪，说不过了就故弄玄虚，别理他。”唐冶拉着叶青青进屋，回头催方凛进屋，“你休息会儿吧，一会儿晚饭喊你。” “诶！”方凛仿佛自家闺女被地主糟践额老长工，无奈的进了自己房间。 叶青青跟着唐冶进了屋，还真就开始觉得哪哪都不对了，赶紧说话疏散氛围：“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你知道蒋志洲提了什么条件吗？” “我怎么知道。”唐冶漠然道，他脱下外套，在房间里走动起来，又是洗脸又是喝水，自在的跟家里一样。 叶青青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床尾，眼神紧紧追随着唐冶，感觉自己活像应召而来的那啥，正等着老板的脱衣令。 唐冶换了身常服又去拉门：“你等会儿，我去问问我爸。” “啊？我也去！”叶青青站起来。 唐冶冷笑一声：“你是我们家谁？” 叶青青立刻坐下：“你会告诉我的吧？” “这我不保证。”唐冶耿直的如此表示，走了出去。 叶青青在屋里闲着无聊，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一条来自大坤的消息。 那个拍集团宣传片的导演。 大坤：【看到没看到没？！】 叶青青：【啊？】 大坤：【看来你还没看到……我发给唐冶了。】 叶青青：【……片子？】 【对啊！】 【哦哦我问唐冶要来看。】 【没关系！明天就上你们集团各大屏幕啦！哈哈哈！】 啥？这么猝不及防？叶青青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她现在跟社里的关系这么尴尬，眼见着这个周末过完，周一是走是留就要见分晓了，虽然大概率她是要走了，但是走就算了，还留个宣传片…… 别说留下社里的人膈应，她自己想想也怪膈应的。 既算不上好聚好散，音容笑貌留在那，不白白让人路过吐槽么？ 她看着手机干笑一声，还是给人道了谢。 过了没一会儿，唐冶回来了，开门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叶青青精神一振，上来就问：“怎么样？” 唐冶：“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了不起的，”唐冶看了看她，“反正我爸觉得挺值，事情就算解决了。” 叶青青没作声，眯眼看着他，忽然道：“你在生气？” “没。” “你就在生气！”她笃定，“蒋志洲到底什么条件？” “他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生气，跟你没关系。” “怎么又跟我没关系啊，这事儿应该跟我最有关系呀！” “青青，”唐冶忽然唤她，神色严肃，“等我们有结论了再告诉你好吗？” 一般这时候以叶青青的要脸程度，她该立马善解人意的妥协了，可偏今天她就是应不下来，左思右想，斟酌出一句话：“我，能对决策过程产生点影响吗？” 唐冶：“不能。” 叶青青撅嘴，她心里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可看唐冶跟吃了秤砣似的死活撬不开嘴，忍不住放下狠话：“你还不知道我真的生气是什么样吧？” 唐冶挑挑眉，看着她，扬了扬嘴角：“我觉得我不想知道。” 叶青青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一般会和让我真的生气的人直接绝交，所以让我生气的人应该也没见过。” 唐冶缓缓点头：“我懂了。” 他没再说话，叶青青觉得有些气馁，还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威胁太软了，应该再硬一点，可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真的生气是什么样，因为她真的不大擅长发火。 两人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去吃饭，在门外等方凛出来的时候，他们非常默契的一改方才冷战一样的静谧，俱都露出平时的样子来。 方凛的表现也一如往常，他温温和和的走出来，关上门，朝叶青青微笑：“走吧，我请客。”然后转头对唐冶就没那么客气：“带路。” 唐冶冷哼一声，站在前头带头走了，后头方凛看了看一旁的叶青青，一笑，微微抬起胳膊，叶青青也回以微笑从善如流的挽住了他的手臂，半扶半搀的走在一旁，唐冶偶然回头看了一眼，脸立马黑了。 方凛：“看什么看，带路。” 唐冶：“……” 方凛带着叶青青从旅馆开始，一路沿着街开始给她指点江山，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 “小叶啊你看，这都是缘分，你就偏偏到了我书里写的地方。我书里差不多就是照搬这个镇，基本没怎么改动，我跟你说啊，你看这家，我有时候起得早了就来吃他们家的豆腐花。平时都吃镇头的，那家葱饼还行，现在不行了，今早刚尝了，哎，不是原来那家人。” 叶青青很赞同，但只能应和：“是是是，隔那么些年，肯定不是原来那个味道。” “不过豆腐花还不错，就是酱不大一样，以前可从来不放辣。” “还得怪时代，这年头川菜横行，不带点辣都没人吃，改良路线嘛。” “哎这儿原先还是裁缝店呢，现在没了，老裁缝人挺好的。” “他，那一辈的手艺到哪都吃得开啦，没问题的。” “我也觉得，以前记得老裁缝的儿子也挺厉害的，心思很活，也是很想出去见见世面的，老问我外头流行什么款式，可我那时候，不是各种蓝就是各种绿，哪有什么好款式？” “但您年轻时穿着一定很好看吧！” “这个，哈哈！”方凛委婉的笑了笑，他眼神逡巡着，忽然朝着一个方向顿了顿，慌张的硬转过脸，指着一旁的周记杂货。 “哦这儿，你知道供销社吗？以前买什么都凭票，这儿算的上是现在的沃尔玛了，我心里它什么都有，就是我买不起……” “嗯，”叶青青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却望向方凛方才强行避开的地方。 叶阿棠的家。 见她看着那黑黢黢的门，方凛叹了口气：“阿棠以前住这里。” “……哦。”叶青青不知道说什么。 方凛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站住，怔怔的看着叶家的门，看了许久，忽然道：“我说过我为什么不写阿棠的吧？” 叶青青：“恩，您说过。” “其实我……”方凛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对不起她的，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付出太不对等。” “？” “而是因为有时候我想起她，我会觉得很迷茫，下不了笔。” “……”叶青青眉头一跳，前面唐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神色诡异，居然在竖着耳朵偷听。 “她太难写了，总感觉像是不一样的人。”方凛全身心回忆，丝毫没注意一旁叶青青诡异的脸色，“说实话，我觉得我开始认识她，确切说，意识到她是一个不一样的，不同于路人的人，是我认识她很久以后。” 方凛说着，指了指门，微笑：“有天早上，我来找她，托她给你王阿姨带东西，她那时候站在家门口，样子特别的……”他斟酌着字句，“特别的有精神。” 有精神？ 叶青青觉得这个评价也特别的有精神，反正她是精神一震，随后哭笑不得。 大概是那时候对于唐且行和王燕妮把阿棠当工具人这点的吐槽已经溢出脑海，唐且行并不傻，感受的透透儿的吧。 “哦不对，不是精神。”方凛忽然道，“我觉得叫神采更合适。” 嘿！ 叶青青有种当面被夸的喜悦感和淡淡的羞耻感，可随后又越发惆怅。 结果确实是她让唐且行记住了叶阿棠，若不是真正的阿棠之后飞蛾扑火一样的努力，恐怕在唐且行心里，叶阿棠一直就是那个“特别有神采”的样子吧。 这就太残忍了，她宁愿不知道。 “她……哎……”方凛还待说什么，临到嘴边，化为一声叹息，摇摇头，拍了拍臂弯间叶青青的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路还是那条路，人还是那几个人，只是路过叶阿棠的时候，什么都不一样了。 最后一直到了餐馆里，饭菜都摆好了，方凛捏着筷子看着菜出神，叶青青和唐冶便只能等着他开饭。 没等多久，方凛才回神，叹息道：“我对不起她一个就够了。” 说完，他端起碗开始吃饭。 唐冶二话不说去夹自己爱吃的菜，叶青青却反而举着筷子落下去。 对不起阿棠一个就够了？ 所以呢？ 是在强调他除了阿棠的事情其他都问心无愧，还是……他不能再对不起更多的人了？ 叔叔！大兄弟！话说完啊！这算啥呀？！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就是那儿 叶青青吃了一会儿才想起闫队长不在，等她刚想起来，闫队长就过来了，身后竟然还跟着个人。 王俊子。 这个名字还很年轻的老大爷，此时站在另外两个差不多年龄的老大爷中显得分外苍老和伛偻，他缓缓走进来，看到方凛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这位是……”方凛并没认出他。 “闫队长？”唐冶不赞成的看着他，显然闫队长带王俊子来的这事儿没有跟他知会过。 闫队长却不以为意，朝方凛招招手：“来，老唐，这人大概你还没见过，王俊子……当年的证人。” 方凛本来见生人时习惯性的笑容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陡然消失了，他唇角颤抖了一下，可还是没法继续维持微笑，只能干脆淡了下来，平淡道：“哦，你好。” 王俊子本就伛偻的身材在进来时陡然又弯了一大截，以至于在方凛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低着头仿佛在鞠躬，许久才缓缓的点点头，抬手：“好，您好。” 场面立刻就冷了下来，闫队长却全然没这方面的负担，他拉着王俊子坐在桌子边，和其他人围成一圈，平静道：“吃吧，不容易。” 大家都望向方凛。 方凛：“……”他看起来是相当介怀的，但是大家都不吃饭看着他，他便有些撑不住，半晌叹了口气，无奈的拿起筷子：“先吃吧。” 先吃？那之后还要干啥？ 叶青青捧起碗，贼眉鼠眼的左看右看。唐冶虽然最先发难，但他的情绪寄托主要是在方凛身上，方凛都没意见，他便也二话不说，吃了起来。 王俊子其实才是坐在那最难受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竟也硬撑着坐了下来，拿起服务员新给的碗筷慢吞吞吃着，时不时的往方凛看两眼。 这种饭局吃的是最让人胃疼的，全程压抑，除了碗筷碰撞就没别的声音。叶青青吃完了一碗饭都觉不出自己饱没饱，但看碗空了才像完成任务似的松口气，心安理得的放下了筷子，这才发现大家其实都吃得差不多了。 “服务员，这些撤了吧，来壶茶。”唐冶见状，也没问别人意见，直接开始控场，茶还没上，他看向闫队长：“闫队？” 闫队长垂着眼，声音硬硬的：“刚才，我带王俊子，去指认了一下现场。” 现场？所有人都一震，对王俊子来蹭饭的不满全没了，死死瞪着他。 “我也没说去哪，我就说你当初听到吵架是哪个位置。” “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唐冶怀疑道。 闫队长没回答，望向王俊子，王俊子木着脸答：“这事儿，不止是你们，我也记了一辈子。” 唐冶一噎，轻哼一声，转头不再说话。 “然后呢？”方凛轻声问，他声调有些凝滞，小心翼翼的。 在场的都知道这个“然后”对方凛的重要性，又屏息凝神的看向闫队长，紧盯着他的嘴巴。 闫队长开口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叹得竟然有些颤抖，他吸气张了张嘴，又收回，喉头滚动一下再次张嘴，才艰难的吐出一句：“就是那儿。” 就是那儿？ 没说哪。 但足够了。 叶青青仿佛卸掉了一身的力气，身子一软，靠在了椅背上，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轻松，可眼睛却酸涩到发疼，她颤抖的吐了口气，望向唐冶，却见他的表情不是感慨或是果然如此，反而是一脸震惊。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却唯独当事人方凛摸不着头脑，他感知到了气氛的变化，有些不安，更多的是疑惑，小声问：“那，是哪？” “就是河廊……”闫队长刚开口，叶青青忽然伸出手，打断他，小心翼翼道：“让，让我解释好吗？” 闫队长有些疑惑，看了看唐冶，见他没意见，便点头：“成，你说。” 叶青青简直想哭，她努力挤出笑容，望向方凛，对上他的眼神，她恍惚了一下。 这多像四十年前她和唐且行一起备考那会儿，她帮他解数学题时，他看她的眼神啊。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再看到他这眼神时，竟然是在洗刷他的清白。值了，这应该是值了的吧？ “中午，我们去了叶阿棠的家里。”她一字一顿，缓缓道，“我们，在靠河的窗子往外看时，看到了蒋志洲，站在河廊一个拐角发呆。” 方凛听到这，疑惑的眼神却也已经渐渐清晰，他的神色有些放空，只是静静的听着叶青青继续。 “然后，闫队长刚刚确定，四十年前，王校长死的那晚，听到有人和他争执的地方……就是那。” “就是那。”方凛顺着她的话，喃喃的重复了一下。 那正是中午叶青青在阿棠的屋里看到蒋志洲的位置，也正是四十年前王俊子夜半划船路过听到争执的地方。 无需多言，尽在不言中。 比吃饭时更加寂静的沉默压在众人头顶，连一旁准备好茶盘的服务员都见势不对，僵在那不敢过来。 大家还是只能先等方凛的反应。 方凛却仿佛石化了，僵坐着，许久都没有反应。 唐冶叹口气，朝服务员招呼了下，这才给每个人上了茶水，叶青青一摸，茶水还挺烫。她其实不渴，但现下气氛实在太尴尬，便拿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起来。 这边叶青青正在龇牙咧嘴的和滚烫的茶水作斗争，却见对面王俊子本埋头沉默着，突然抬手拿起茶叶仰头一饮而尽！ “噗！”叶青青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急忙伸手阻拦，这当然来不及，不仅来不及，她还眼睁睁看着王俊子喝完茶，绷着脸站起来，走到方凛的面前，缓缓的跪了下去！ “是我不对，”他声音沙哑，沉郁，仿佛已经哭了出来，也有可能是被烫的，“我害的你……我……”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闫队长恰坐在旁边，他很是淡定，见状下意识的伸了伸手，却又收了回去，撇开眼，抬手碰了碰茶杯，猛地弹开——烫的。 倒是方凛吓了一跳，赶紧双手去扶，一脸声道：“你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快起来……” “我对不起阿棠。” 王俊子接下来这话，却让方凛陡然停住了，他没再继续扶他，而是问：“你说什么？” 王俊子低着头，老泪纵横：“我对不起阿棠。” “你为什么对不起阿棠。”方凛的声音冷了下来，“说，你哪里对不起她了？” “我知道，她喜欢你……”王俊子一张脸黑瘦，眼泪在沟壑间流淌，“哎，我真的是没看清是谁，但他们说是你，我就，认了。可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是谁，我只是想到阿棠，那时我阿妈念叨着要我跟她相亲，我就想，你若是有了麻烦，她就不会跟你好了。” “什么，你跟阿棠相亲？”这是方凛抓到的重点，“你跟她相了？！” 王俊子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点头：“相了。” 叶青青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转头看，果然是唐冶那两束探照灯一样的眼神。 方凛惊讶之后，转头苦笑了一声，又问：“你把我弄走了，和她可有希望？” 王俊子笑得更苦：“越发没了。” “哈！”方凛摇摇头，他叹了口气，还是用力把王俊子网上扶，轻声道，“罢了，都已经这样了。” 两人到底年纪都大了，一个力道不够一个身体僵硬，折腾好两下都起不来。闫队长看不过去，在一旁扶了一把，一用力就把王俊子“提”起来了，当了一辈子警察的人就是不一样。 王俊子起身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他吐露了心声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连面上的皱纹都展开不少。服务员又给他满了一杯茶，他这回不再鲁莽了，端起来认真的吹了吹才喝。 “哎，喝什么茶。”方凛道，抬头问服务员，“有酒吗？” “爸。”唐冶在一旁不满道，“你病刚好，不能喝。” “我问过，医生说适量就行。” “你平时都不喝酒你问这个干嘛？” “昨晚你王阿姨家里拿好酒招待我，我打电话问了问。” “……”唐冶无语，赌气，“你怎么跟了王阿姨净学坏，又瞎跑又酗酒。” “啧，到底谁是谁儿子？”方凛道。 唐冶翻了个白眼，对服务员点点头：“温和点的来一个。” 服务员还真会看眼色，一旁方凛这个当爹的为了喝口酒都要和唐冶吵起来了，结果服务员还是得先看唐冶脸色才行事，估计心里清楚是谁付钱。 很快酒就上来了，三个老大爷一人一小盅对酌了起来，一开始还沉默的，后来渐渐的就话多了起来，尤其是王俊子，他大概真的是卸下了心里的大包袱，心门完全敞开，上来就问方凛：“唐老师，您说的王阿姨，该不会就是王家那个燕妮小姐吧？” 这称呼很奇怪，很老派，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毫无违和感。方凛手里捏着酒杯，点了点头：“是。” “她回来了？” “是啊。” “哎，”王俊子叹息，“那年，我是鬼迷了心窍，可燕妮小姐背后那群人，却真的是鬼啊。” “谁说不是呢？”闫队长也叹，“当年如果不是他们硬催乱逼，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他看向方凛，“老唐啊，按理，我也该给你跪一个……” “不是你们的错。”方凛看着杯中酒，“我在牢里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该怪谁，所以，大概是我的错吧，生错了时代。” 三人又一阵唏嘘，这一回忆苦思甜，一直到了深夜，他们聊得最多的，还是阿棠。 第三百五十二章 协议内容 蒋志洲第二天早上就走了。 可这是周六，古镇，大好时光，恰方凛又差不多沉冤昭雪，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他们便由王燕妮家的小辈带着，上山下田的，把昭里周边彻彻底底的玩了一遍。 王家到底是本地土霸王，就算这么多年后，昭里的主要产业还是全由他们把持着，吃喝玩乐几乎都有各路亲戚接待，他们也从不问客从何处来，偶尔问问要到何处去，全然一副乡里乡亲皆大欢喜的感觉。 昨晚方凛他们可是把老一辈的王家人都吐槽了个遍，最后还是王俊子一句“那群人差不多都老掉了”才结束了话头，果然只有死人才能看到战争的终结。 于是乎今天一群人都心安理得的受着王家后辈的照顾，吃嘛嘛香，吃不了的还兜着走，玩得很是尽兴。 要说有谁不尽兴，那可能就叶青青了。 她确实很难，一面她和方凛他们曾经一起年轻过，一面她又完完全全就是个九零后，两边的梗她都能接，甚至角色状态能够无缝切换。 这直接导致她时刻处于强行保持不要精分的状态，不怪唐冶周身低气压，和过去唐且行的相处方式以及他历尽坎坷后成为方凛这过程着实让她心疼，她很难在单纯小辈的角度上不添加其他情绪，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容过于灿烂，态度过于温情，对王燕妮也是。 一天下来，肚子是饱的，心情是高昂的，脑壳却夸夸的疼，简直一步都走不动。 可回去好不容易硬撑着洗漱完，她却还是睡不着，硬是等着唐冶洗完澡出来，巴巴的问：“蒋志洲那个条件，你们有结论了吗？” 唐冶擦头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一直挂着这件事，皱了皱眉：“你一整天都想着这事儿？假开心？” “开心是真开心，但是，咳，还想更开心一点。” “没呢，你看我爸什么时候有机会跟我商量。” “你们该不会是已经有结论了，不想告诉我吧？”叶青青狐疑道。 “想太多，说了跟你没关系。” “不骗我哦，骗我我会真生气的哦。” 唐冶叹口气，毛巾往旁边一甩，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想了想，点头：“好吧，跟你有点关系。” 叶青青惊呆了，他竟然这样就妥协了？他那么怕她真生气吗？！她是不是太低估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了？ 她立刻来劲了，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问：“什么？！为什么跟我有关系，什么关系，你们谈啥了？” 唐冶说：“我不告诉你。” “喂我不是说了我生……” “我生气也很吓人你信吗？”唐冶道，“你不相信我了？” 这帽子有点大，叶青青立刻怂了，讷讷道：“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嘛。” “那你别问了好吗？” “可我想知道啊，”叶青青道，“以己度人，你肯定也不喜欢别人给你做决定的。” 唐冶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对，但我还是不想说。” “你是魔鬼吗！？”叶青青气到大叫。 唐冶：“你不早就知道了？” 叶青青：“……知道是一回事，体会是另一回事。” “那现在感觉怎么样？” “后悔，非常后悔。” 唐冶冷哼一声，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道：“我再跟你确认一下。” “什么？”叶青青没好气道。 “我不会害你，你信吧？” “……嗯。” “所以你不至于因为这么一次交流不畅，就真的生气吧？” “这个……真不好说。” “哎，”他很烦躁的叹了口气，“那我只能看紧你了。” “啊？” “你要是一时想不开连我都甩，那就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了，我得确保你脑子清楚。” “……我还要谢谢你？” “不用谢，理解我的苦心就行。” 叶青青气闷的坐在床上，嘴噘得能挂油瓶，心里觉得自己和唐冶还真是有的磨。 她自认外柔内刚，和唐冶外刚内柔能搭，可现在发现哪里啊，她外柔内刚大概是不假，可唐冶是外刚内刚！两人在一起那就是硬碰硬，而且迟早有一天…… 她被调教得服服帖帖。 太难了，唐冶要像唐且行那样多好，多乖多软萌啊，老了也温温柔柔的！ 叶青青这气不到知道真相那一天估计不会好，所以早上和唐冶冷战也战得大方利落，她不敢惹中风过的方凛——虽然感觉去问也没啥可就是开不了口。 便只能自己憋着，偶尔在老人家面前演演戏。 好不容易等回家，她是自己开车来的，便不再坐唐冶的车，让他自己带两个老人家回去，她则开上自己的车，一骑绝尘，三两下跑远了。 中午出发的，等到了自己家已经傍晚，她给唐冶微信报了个平安，便和爸妈一道吃晚饭，还没吃两口，就有新消息到了。 她急忙打开，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可等看到来信的人她却一愣，居然是白娘娘发来的。 【小叶，你把魏简怎么了？】 见不是唐冶发来的，叶青青也只是失望了一瞬，转头却被提起了心，回：【怎么了？没怎么呀。】 【方便电话吗？】 叶青青饭也不吃了，直接起身进了自己小房间，给白娘娘拨了语音电话过去，白娘娘秒接。 【白学姐，】叶青青用上了平时集团里对前辈常用的称号，【出了什么事吗？】 【小叶啊，】白娘娘对她们已经习惯性了有点长辈的语气，【我刚听说，明天晨会，魏简准备给你打不合格？】 【啥不合格？】叶青青以为自己听错了，【考核？！】 【对啊，年终考核！】 【什么理由不合格我啊？！】叶青青惊了，年终考核这玩意儿可轻可重，轻在这事在一个公司里极少出现，只要老实干活，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大可能被打不合格。 重在这事一旦出现，那是计入个人档案的，别说对你今年的成果是个否认，对下一年的收入产生直接影响，对你的人生都会产生负影响！毕竟如果你要跳槽，别人看你档案知道你被打过不合格，那不要你都不需要另找理由！ 【所以我才说你对魏简怎么了？她跟吴总商量想给你打不合格！我觉得这太过分了，你快趁明天晨会还没开始，把这个事情解决一下。】 其实叶青青听到的时候脑子里是想过周末的晚上为什么白娘娘会和吴庸聊到这些，总不会吴庸事无巨细都跟她报告吧？ 但不合格这个事情实在太严重了，她完全无暇他顾，已经慌得毫无头绪，连白娘娘都问了：【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我又没对魏简做什么，我……】 还没说完她却心虚了，魏简到底为什么要给她打不合格，她心里难道没数吗。她确实没对魏简做什么，可她对人家公公可这样那样过了呀。 她叹口气：【我知道了，这事儿已经定了吗？】 【还没，就是去找吴庸商量，毕竟本来考核成绩上周就已经定了，她准备改，当然要问吴庸了。】 还没成定局那还行，叶青青松了口气，可转头却越发揪紧，她第一反应就是找唐冶，刚拿起手机却又顿住。 直觉告诉她唐冶不肯告诉她的所谓协议内容应该就和这事儿有关，可是…… 谁说了他不会害她？！魏简都跑吴庸那要给她打不合格了！花擦！这何止是害，相比职业生涯考核有个污点，她宁愿被人堵小巷里腿子打瘸！ 她此时的状态简直是仓皇，忍不住回头望望爹妈，可又觉得跟他们说徒增烦恼，这等于是让爸妈再腆着脸帮她去托关系，处理的还是对他们来说莫名其妙的矛盾。 神啊，杀人的不是她，搞事的不是她，她就是看了本书穿越一下而已，为什么要跟着倒霉啊，唐且行含冤入狱十六年，王燕妮异国求存四十载，叶阿棠更是早早夭折，三人组都吃过苦头就算了吧，怎么还搭上她了，她莫不是真跟叶阿棠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吧！ 她挂了电话，气苦的坐在床上唉声叹气，半晌终于忍不住，还是给唐冶打了电话。 唐冶接了起来：【喂？】 他声音很柔，竟然有点小心翼翼。 【我刚收到消息，】叶青青有气无力，干脆开门见山，【魏简要给我年终考核打不合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唐冶居然这么问。 叶青青一愣，有些迷茫：【就，就刚才啊。】 【给你消息的人得到消息是什么时候？】 【……我没问。】 【去问问。】 叶青青：【……】她一腔负能量被唐冶冷静的语调硬是打入了正经办事的状态，但这样也好，她干脆的挂了电话，又去问白娘娘。 结果白娘娘不知道，就说刚跟吴庸聊工作，听他顺口说的。 也不管他们这夕阳产业出版社人周末晚上聊什么工作了，叶青青又打给唐冶：【她说不知道。】 唐冶沉吟了一会儿，道：【那没事，已经解决了。】 【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叶青青语气平静，她感觉这可能是自己真正发火的预兆，【你该知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什么心情，我的人生差点栽个大跟头，总该有知情权的吧。】 唐冶沉默了一会儿，道：【书不出了。】 【……什么？】 【书暂时不出，确切说。】唐冶道。 【否则就给我打不合格？】 【对。】 【……】叶青青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嘴脏话，强行理智的问，【暂时是多久？】 【五年。】 【怎么不等他死了？！】咬牙切齿。 【那我会让他活不过五年。】 【……】叶青青把手机贴紧了耳朵，仔细回味了一下，不确定道，【你……认真的？】 【他够老了，一切皆有可能。】 叶青青打了个寒战，但很快又回到被协议内容挑起怒火的状态：【所以你们因为我就答应人家了？！】 【爸不让我跟你说，】唐冶道，【我当然想告诉你商量对策，但你也知道，他优柔寡断了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坚决过。他说对他好的不能都倒霉，他当年护不住阿棠，现在也不能护不住你……他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 叶青青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鼻子一酸：【……那也不能老他来扛啊!】 【你以为我不郁闷吗。】事情一揭穿，唐冶果然就放松了，坏心情一览无遗，【你看你昨晚怎么对我的，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要跟你道歉吗？】叶青青诚恳的问，【对不起我真的捋不清这个责任关系。】 【算了，我也捋不清。】唐冶道。 两人这般说完，都陷入了沉默，许久，叶青青道：【我不甘心。】 唐冶：【我也是。】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肯定不行。】 【你有蒋志洲电话吗？】 【你要干嘛？】 【木已成舟，临了恶心他一下呗，】叶青青说得轻描淡写，但表情多狰狞她自己知道。 唐冶沉默了一会儿：【我过来给你。】 【啊？】 【我大概猜到你要干嘛，本来我也有想过，所以我要过来，你附近有能碰头的地方吗？】 叶青青：【……麦当劳吧。】 唐冶：【等着。】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一直在 喂，谁？” “蒋老师吗？” “是我，你哪位。” “你还记得你刚来学校的时候吗？” “……什么？” “那时候我们学校还没图书馆呢，是你带了一堆书来把杂物室改成了图书馆，还拉着我和燕妮一起帮你整理的。” “……什么学校，什么书，你哪位？！” “那时候你一来就是教务处主任，还直接建了图书馆，我是真觉得，天啦，我们学校终于像个样子了，不再是随便抓个识字的壮丁就是老师了。” “你是谁！”那头终于怒吼了，吓得叶青青把耳机拿开了一点，她忍住一丝嘲讽的笑，朝面前同样冷漠看戏的唐冶使了个眼色。 她保持微笑，对着话筒继续道：“你记不记得到昭里的第一天，你在哪吃的饭呀，我记得好像就是王校长家？” “啪！” 叶青青拿开耳机，一脸委屈：“他挂我电话！” 唐冶喝了口可乐：“没说够？” “那肯定啊！才说了几句啊！” “那就再拨过去咯，我们好奇他的反应，他更想知道我们掌握的东西，看谁熬过谁。” “那你拨吧。” 唐冶得令，飞快的操作电脑，叶青青的耳机连着他的电脑，他负责隐藏来电显示和变声。 电话很快接通了，在那头嘟嘟嘟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和唐冶都翻车了以后，电话突然被接起了。 “你到底是谁！”蒋志洲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极重，“别以为装神弄鬼就不会受到法律制裁！” “你记得燕妮阿妈最擅长做的是什么点心吗？”叶青青丝毫不理会，自顾自追忆般的说着，“芝麻糕是吧，香喷喷的芝麻糕。一做就是一大篮子，外面撒一层芝麻烤的脆脆的，里面糯糯的，又软又韧……我是不喜欢吃芝麻的，但对燕妮阿妈的芝麻糕还真是没法抵抗。” “燕妮啊，经常提着他们家那个绿色的竹篮走街串巷，路过的人鼻子一动就知道她阿妈又做了好吃的，后来我才知道，她阿妈不会做别的，就会这个，还是家传的……我倒是想知道，现在燕妮是不是也只会做这个。” 蒋志洲喘着粗气：“你，你到底……” “你肯定知道王校长看好你吧，在咱们这偏僻小镇里，你简直过得如鱼得水，意气风发有木有，诶，实话跟我说说，你到底有没有真心考虑过燕妮？” “……阿棠？” “什么事？” “你已经死了！你是谁？！” “你猜？” “你不是叶阿棠！” “我都死了，这话题其实没什么意义吧，”叶青青叼起一根薯条，一边吃一边道，“说说你们活着的，比如，你到底有没有真心考虑过燕妮？” “没有！” “哎，真是玩玩的啊，啧啧啧。” “我报警了！” “哦，你报吧，你打算怎么说？有鬼打电话给你？” “你肯定是活人，披着死人皮的小人！” “哟，文艺起来了，那对我来说你就是个死人，披着活人皮的死人。” “别跟他吵起来。”对面，唐冶压低声音道，“按剧情来。” 叶青青刚上头，硬是压下语气，趁那边蒋志洲没回话，赶紧扯回话题：“那你既然不喜欢燕妮，为什么还要缠着她不放？” “谁缠着她了？” “她跟阿行好好的，你还在王校长那儿敬谗言，说要带她去海市，她不用自己考，你就可以带她出去长见识。” “你是……燕妮？！” “哎，你管我是谁呢？”每次被猜身份，叶青青都要去看唐冶电脑上的“剧本”，找到自己话题进展度，方便她继续往下说，“你就告诉我，你给他们父女俩画那么大个饼，其实根本没想兑现吧，你还阻止燕妮靠自己考出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啪！” “诶他又挂了！”叶青青投诉。 “还行撑到了现在才挂了两次，你吃点东西，过会儿再拨。” 于是叶青青吃吃喝喝，她在家吃了晚饭才出来，刚好跟唐冶会面，结果他没吃晚饭，两人便在金拱门又点了一顿。 本来她只是想装神弄鬼打个电话膈应蒋志洲一波，不枉她替阿棠走那么一遭，谁料唐冶早就有此意，竟然不远万里跑过来抛给她一个剧本，要她照着说，居然已经准备好了！ 幸好这剧本写的节奏没超出她预想的范畴，她便当成是自己秘书给拟的逻辑线给采纳了。 只是蒋志洲的反应着实难以应对万全，动辄还要更改一下策略。 叶青青吃了几口蔬菜沙拉，还是忍不住吃了个鸡腿，问：“打不？” 唐冶看了看时间，点头：“打。” 她又戴上了耳机，唐冶帮她接通电话。 这次那边只响了没几下，立刻被接起了。 “喂？”蒋志洲的声音稳了不少，“你继续说，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哦，”叶青青继续冷漠脸，她根本不怕蒋志洲做什么，报警？谁怕谁。 “来来来，我再问你，你那时候和我说，让我考浙东大学，你罩我，是真的吗？” “你还真有脸装叶阿棠！你以为你什么东西！” “我确实不是东西，”耍流氓叶青青最擅长，“比你，我更像活生生的人啊。”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忆苦思甜一下啊，对了后来我出去了，你在镇子里有没有泡到女学生啊？” “……” 走沉默路线了！叶青青在唐冶剧本某一处划了一下，唐冶点头，表示明白。 沉默，沉默有沉默的应对法，确切说，他们就在等待他沉默。 “算啦，我反正也没有真的指望你就在浙东大学罩我……对了，王校长出事那段时间，明明你也是嫌疑人，为什么你那么自由啊？想干嘛就干嘛的。” “……” “王家人为什么只盯着阿行不放，还很听你的话呀？” “……” “后来怎么他们说，连公审都是你提出来的，你很厉害嘛，一个嫌疑人，警察都管不了，还能操纵案件了？” “……” “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帮阿行说两句话呢？” “……” “你说过吗？” “关你什么事！”他怒喝。 “为了这个案子死的，第一个是王校长，第二个就是我了，你说关我什么事？” “你够了！装神弄鬼的！没完了？！” “你知道阿行是无辜的吗？”叶青青无视蒋志洲的怒火，继续看剧本，后面还剩没多少了，她一眼扫完，怔了怔，笑容逐渐浅淡。 “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她这次没等回答，而是继续道，“你还记得他转狱那天，我来找你买书给他践行吗？” “……” “你那时候已经坐在校长的办公室里了，你说图书馆的书都入了册，不好私用，你从你的私藏里给我一本。” “……满满一书架的书啊，真羡慕，我这辈子都看不到那么多书。” “你还告诉我，你连还没出版的书都有人给你寄，就像你儿媳妇孝敬你的一样，你就爱看别人没看过的。” “所以你大概还喜欢别人没有的，不喜欢别人有你没有的？” “有点拗口吧？我们继续……” “你挑了一本好厚的书，那时候你什么样子呢？你选了这本书，拿在手里，摸着书皮想了好一会儿，才交给我。” “那时候我好天真，就觉得大概你是舍不得吧？” “直到好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本《基督山伯爵》，讲了什么。后来我就想，这天杀的蒋志洲，我做鬼都不放过他。” “……你真的不知道你送的书是什么意思吗？你真的不知道阿行是无辜的吗？恐怕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确信阿行是无辜的吧，所以你才要亲手，把他推进地狱里啊。” “住嘴！”蒋志洲终于颤抖着出声了，他压低声音，嘶吼一般怒喝，喘着粗气，“你，你，你到底是，是，什么……” 她说出了他和叶阿棠之间最隐秘的一幕，也是他身份剥裂开的第一道缝。他那时必然是得意忘形了，才做出这般挑衅的举动，到老恐怕又是得意又是后悔。 今天被这么个电话重新揭开，恐怕便只剩下后悔，又多加了惊恐了。 “我想了想，还是要谢谢你送我们书的。”叶青青继续轻描淡写，“所以阿行还了你一本《薄暮》，我没那么大本事，就把《基督山伯爵》再还给你，顺便，我们分享一下读书心得吧？” “书里说，快乐或不快乐是一个秘密，只有自己和四面墙壁才知道。” “书里说，恶人是不会简单的死的，因为上帝似乎还要关照他们，他要用他们来作他报复的工具。” “书里说，一切罪恶只有两贴要——时间和沉默。” “书里还说……”叶青青看着剧本的最后一句，又看了看唐冶，他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她叹口气，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死人的诅咒，有时候，会比活人的憎恶更可怕。” “应不应景？你很会挑书啊，蒋老师。” “听到了吗，蒋志洲？” “我一直在哦，祝你长命百岁。”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他该遭的报应 其实这个电话打得叶青青很没滋没味，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但是在想不出其他可做的事情的情况下，这却成了她唯一能宣泄一下不满的方式。这可能是唐冶计划中的一部分，确实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白穿越了一回，很无力，很茫然。 可这个感觉仅仅维持了没多久，她便也释然了。 她真的做了不少了，这一切不是为了蒋志洲，而是为了唐且行，只要阿行觉得值，那便是值得的，其他什么狗狗碎碎的人的想法，都是次要的，甚至完全可以忽略。 这么想着，她便不再纠结，即使全程掌握节奏，依然感觉到了斗智斗勇的疲惫，脑壳突突的。 “头疼？”唐冶开车把她往家送，时不时注意她。 “昂，没想到那么费脑。”叶青青捂着头。 “这样就费脑了？你平时说话是多不动脑筋？” “大概一直靠惯性活着吧，毕竟有些人光靠本性就能活得好，不用装，不费脑。” “为了不动脑的活你也是拼了，你怎么不干脆承认自己脑子不好动不起来？” “怎么可能如你所愿承认这种事情，我脑子好得很！” “也对，这次临阵磨枪，表现还不错，演技自然流畅，比一些所谓的流量小花好不少。” 突然被唐冶夸了，叶青青还有点不习惯：“你……你是唐冶吗？” 唐冶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如果你想借此表达对被吹捧的喜爱，我不介意承认一下然后偶尔夸夸你。” “……你还是凭良心来吧，我也没活得那么卑微。” “那凭良心讲，你要不是年纪大了点，可能还真是当演员的好苗子。” “……分手吧我觉得我俩没法聊天。” “哈！” 唐冶把她送到了小区外，叶青青正准备下车，突然被他叫住：“青青。” “啊？”她刚扯开安全带。 “你爸妈知道我的存在不？” “额……” “下车。” 叶青青还真有种自己犯错了的感觉，打开门连滚带爬的下去，斟酌了一会儿回头呐呐道：“要不你来喝……” “关门。” “不是啊你要不要来喝个茶嘛我爸现在应该在喝功夫茶！”叶青青还当他生气了，着急起来。 “晚上喝功夫茶？你爸不睡觉？”唐冶皱了皱眉，却还是道，“关门。” “喂！” “下次我带东西来，这次空手不好。” “你后备箱不是备着东西吗？！” “那不一样，”唐冶坚持道，“你懂不懂事，这是随便拿个能敷衍的吗？” “没关系啊我爸妈无所谓的……” “关键是心意对吧。” 叶青青哑口，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感动却还有些心累。 这货太严于律己了，完美主义向。话说她早知道这一点，但做他编辑的时候巴不得他精益求精到偏执的地步，做他女朋友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够随便一点……当然对她爸妈用心那还是很好的。 果然，还有的磨。 回去的时候老爹果然在喝功夫茶，一个大茶盘，一小口一小口的，见她回来，还给她挪了一杯：“来一口？” 叶青青过去一口喝掉，完全的牛饮，喝完杯子啪一放，开始训话：“这都几点了还喝茶！要不要睡了！” 叶老爹一愣，嘿一笑：“哟，不得了，会训老爸啦？” 这威而不怒的，可比唐冶高出几个台阶。 叶青青立马怂了，低声下气：“父皇大人，茶里咖啡因也不少，临睡了少喝为好。” 老爹：“可我习惯了，不喝反而睡不着啊。” 叶青青：“那您开心最要紧！儿臣告退了。” 老爹：“去吧去吧……诶对了，明天是不是你们年中总结会？” 叶青青一顿：“是啊。” “要不要帮忙？比如中午来接你什么的。” 看来老爹已经做好女儿上午掏出辞职信的准备了。 叶青青一阵好笑：“不至于啦，那肯定不能当场摔门就走啊。” “行，你自己决定。”老爹抬手又倒茶。 叶青青这下真的回房间了，心里很是舒坦，就算没有唐冶她还有老爹，人生真是稳妥啊，居然还为魏简蒋志洲那伙人犯愁，真是闲的。 可想归这么想，第二天早上回社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还是彻彻底底的紧张了一下，出门时胃都在颤的那种。 不知道是因为一会儿就要开一年最重要的会，还是因为是周一，走廊上鸦雀无声，没有人烟，路过的办公室也安静如鸡，气氛显得异常压抑。 叶青青简直快想不起平时走廊上那么些个人都在忙活些啥了，倒水？洗杯子？上厕所？还有唠嗑？ 现在都没声儿了？ 不知道谁在走廊上喊了一声“开会了！”周围终于有了响动，有人临走喝口水，放下杯子的时候与桌子清脆的碰撞了一下；有人拉帮结对嗡嗡嗡的聊天；还有人在问同事自己笔记本在哪…… 叶青青没心情说话，自顾自拿了笔记本和年终总结的打印稿，又接了一杯水，优哉游哉往会议室走去。 “小叶！”一旁小林跟上来，低声问，“你看到魏老师没有？” 叶青青一愣：“没啊，她应该早就过去了吧。” “不啊，她根本没来！”小林道，“你信吗，平时开个例会都要早五分钟进会议室的，今天这个会居然干脆没来！” “真没来？不会在厕所吧？”叶青青狐疑，她还真不信魏简今天会不来，毕竟人家本来是有某些事情想做的。 总不至于她本来想给自己打不合格结果这事儿不成了，气得班也不上吧，那得多大仇！ “我刚从厕所回来，没别人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叶青青耸肩，她巴不得魏简不来，省的自己这上午过得战火纷飞的。 大家陆续进了会议室，还是领导坐桌前，小的外围绕一圈，大多一手笔一手手机，脚边放着水杯，各自眉来眼去，整个会议室里暗潮涌动。 会议开始了，吴庸照例主持会议，开场就是一句：“由于编辑部主任魏老师身体不舒服，今天暂时不过来，那么编辑部的年中总结就由我来代她汇报了，现在先由财务部汇报。” 财务部主任清了清嗓子，拿出了她那一叠稿子…… 再重要的会议，该枯燥还是枯燥，所有人面无表情的偷偷刷着手机听完了几个主任的汇报，接着又听了吴庸对社里整体业务情况的总结，再就是等洪社总结。 就这样已经大半个上午过去了，在洪社发言前，所有人先休息十分钟。 只见吴庸一声令下，所有人仿佛丧尸出笼一般活了过来，打呵欠的打呵欠，伸懒腰的伸懒腰，很是神清气爽，与开会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领导也见惯不怪，各自回办公室休息，于是场面又活跃了一层，纷纷八卦起来。 “魏老师居然没来？！”这果然是所有人都惊讶的。 “生病了？” “不知道啊……她生病？她那么壮，怎么可能生病？！” “她那是胖，不是壮！” “你就自我安慰吧，要你你十年如一日隔一天游个泳你会胖？诶，说起这个，好像很久没看到魏老师和黎老师一起去游泳了。” “果然有故事吗……” 这边小宽子和其他部门几个小的八卦得正欢，叶青青则躲在黎老师办公室里和她讲昨天的“考评差点不合格”事件。 “疯掉了吧他们？”黎老师向来优雅从容，闻言也惊了，“这都想得出？他们以为不合格说打就打的啊？” “我反正不知道，结果今天魏老师干脆没来，有点摸不清楚情况。” “你等等我问问，”黎老师二话不说打了电话，一边打一边道，“本来她请假我这儿也该备案，怎么跟吴庸说一句就算了，那我这个人事算什么？……诶喂？魏简啊，我黎。” 她说一半突然接通，叶青青屏气凝神，明明听不清，却还观察着黎老师的微表情。 黎老师语气平常：“今天年中会怎么不来，生病了？啊？公公病了？”她和叶青青对视一眼，“怎么突然病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啊？不知道？没醒来？” 没醒来？！这是几个意思，叶青青身上唰的一凉，总不会被她一个电话吓死了吧！ “哦，哦，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哎，哎，哎呀……好的好的，那你照顾着哦，恩，有什么需要跟社里说，好，好的，那我挂了。” 黎老师挂了电话，有些疑惑道：“说她公公昨天情绪不稳定，跟他们几个小的发脾气，后来被劝了去睡了，结果早上怎么叫都醒不过来，就送医院去了。” 叶青青慌了，故作镇定：“怎，怎么会这样？是中，中风？” “听着像，但不敢确定……她倒有意思的，人家亲儿子早上开个例会，老爹都不要就去上班了。她一个要开年中总结会的，居然留下来了。你说她可恨吧，真可恨；你说她可怜吧，真可怜！” “是啊……”叶青青梦游似的，心里五味陈杂。 杀人偿命，她做这一切当然是希望蒋志洲尽量多的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真当蒋志洲有可能因为她扮演阿棠的一个电话而倒下，生死不知的时候，她却一点快感都没有，只觉得不舒服。 害怕，担心，一点点的后悔。 她笑容全无，见时间差不多了，勉强打了个招呼，便去打满了水回到会议室。听完洪社的总结后，又读了一下各部门提交的明年一年的计划，表彰了几个优秀员工，这会便算开完了。 她没有被打不合格，也没有被点名问续签的事情。 叶青青心里毫无波澜，心里只记挂着蒋志洲这条老命。 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自己受伤沾了人命，那多冤啊，别说阿棠和唐且行了，恐怕王校长都不一定想看到这个结果！ 她开会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通知了唐冶，让他抽空关注着，结果直到吃完了中饭，唐冶才回了个消息。 【他醒了，好像瘫痪了。】 “噗！”叶青青一口菜喷了出来，当时就僵在那。 她饭也不吃了，匆匆倒掉，一路猛跑出了大楼，找到外面一个僻静的地方，直接给唐冶拨了电话。 唐冶接了：“喂？会开好了？” “嗯！怎么回事？！”叶青青哭音都有了，“怎，怎么会？瘫痪了？怎么个瘫痪法？高位截瘫？” “不知道，还没确定，他自己醒来发现自己下半身没知觉的。” “我靠！是，是跟我们有关系吗？！” “我们推了一把吧。” “嘶！”叶青青倒吸一口凉气，“不，不行了我有点慌，我，我草坪都没践踏过，鱼，哦鱼杀过，鸡，鸡都没杀过，我我我！” “我懂你感受，但你要搞明白，如果他没做该遭报应的事，他就不会遭报应，这是他该的。” “你觉得你爸会希望看到他这样吗？” “不会。”唐冶道，“但爸也不会希望放过他，他心里恨，但他不会做，他只会自己不停的咽，但他到死可能才会咽下去。” “……”叶青青无话可说，她听着电话，缓缓抱膝蹲下，四望无人，偷偷的抹起了眼泪。 第三百五十五章 方凛的请求 叶青青一哭，唐冶就发慌。 他郁闷道：“你哭什么？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啊，你该不会是以为一个电话真的只起到恶心人家一下的作用吧？” “没有，我确实天真了……”叶青青已经哽咽起来了，她有种自己犯罪了的恐慌感，“那边，那边报警了没？” “早说了，他不敢。” “……所以更郁闷了，所以他气瘫了？！”叶青青觉得更是自己的锅了，“妈呀，他现在是不是生不如死啊？” “如果治不好……也不算生不如死吧，他有钱有后，坐轮椅还不用自己走动，说不定反而滋润了呢？” “你毛病啊怎么可能瘫了还滋润的！哎我不行了，我要好好想想……你爸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但快了。” “要瞒着他吗？” “不用，也不用特地告诉，顺其自然。如果我爸真的在意他的下场，那迟早会知道的。” “哎……”叶青青唉声叹气，“我今儿个怕是要睡不着了。” “没事，安心去睡吧，说不定明早他又好了呢，到时候你更郁闷了。” 叶青青想了想，痛苦的发现他说得真对。蒋志洲气到瘫痪她害怕了就不开心，可蒋志洲要是马上好了，她还是会不高兴。 真难。 做反派原来这么难。 她唉声叹气的挂了电话，去旁边开封菜买了点炸鸡汉堡补偿自己夭折的午饭，回到了办公室。 下午，魏简还是没回来，似乎她不过来，社里领导就不打算找她谈续签的事情，她便管自己摸着鱼，偶尔用微信和其他同事交流着可有可无的八卦。 她总是在等唐冶回复一些新消息，可是一直没有，这种等待特别焦心，她甚至开始怀疑下一个来找自己的会是警察叔叔。 黎老师的口风很紧，一直到快下班了，都没人知道魏简请假的原因。叶青青提着包走出出版大楼，在街头茫然无措，很想去蒋志洲的医院看看，但又不知道是哪个医院；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知道了，她也不一定会真的就敢过去了…… 她在楼梯上发呆，一眼望过去，却发现有人正在大门旁的石狮子旁一样发呆。 方凛。 他一身休闲装，短发夹着银灰，看起来很是清爽有范儿。他手里松松的捧着一个纸盒子，就算一把年纪了，看着也像个初恋的老青年，很有点可爱的感觉。 他此时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神色空白，似乎什么都想，但也貌似在思索什么。 “方老师，”叶青青忍不住了，走过去，“您在这儿做什么？” 方凛一愣，回神看到她，失措了一下：“哦，青，青青啊，你下班了？” “是啊，”叶青青又问，“您过来是……找朱俊老师？” “哦，我……”方凛迟疑了一下，“我是来找你的。” “啊？”叶青青一愣，“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知不知道……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叶青青笑了：“跟我您还客气什么，说吧。” 方凛点点头，一鼓作气道：“就是你也知道那个，蒋志洲，好像是你直属上司的，公公吧？” “对，”他提到蒋志洲，叶青青精神一震，“所以？” “我今天听到消息，他好像生重病了……很突然的。” 叶青青：……没错我干的。 “我，想去看一下。” 叶青青眨眨眼：“看望？慰问的那种？” 不会吧，这也太圣母了，人家已经实锤害你坐牢二十年了！你要点头我把你脑壳敲出来！ 幸好方凛犹豫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叹气：“我也说不上来，他们应该不会觉得我去是好意，我也不是真的关心他，但我总觉得……应该去看看。” 叶青青都听迷糊了，看来他确实挺纠结的，便只能问：“那您找我是……我不知道他的情况啊。” “我只是想着，他是你直属上司的公公，你可能比我有更正当，和友好一点的理由，去看望，他。”方凛声音越说越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啥？去看望直属上司的公公？这马屁拍得也忒远了，哪个朝代的流行啊？方凛有时候还真是天真的可以诶，而且他难道不知道她为了他已经和自己直属上司撕逼撕到回天乏力了吗？ 叶青青哭笑不得：“方老……” “当然，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哎，实在想不出别的不会被赶出来的说法。” 不管什么说法，只要有你在肯定会被赶出来啊。 叶青青长长的叹了口气，但说实话她也想知道蒋志洲的情况，不管怎么样趁机去去也行。 “那我们现在去？”她问。 “不不不，你吃饭了没？先吃饭吧？” “难道不是速战速决吗，你不怕唐冶发现？” “我能怕我儿子？！”方凛瞪大眼，但只帅了三秒，“我跟他说我和老朋友吃饭。” “哦。”叶青青觉得这个理由没毛病，她确实算老朋友，“那走吧，我请你吃饭。” “不行，得我请。”方凛坚持，“否则我不找你去医院了。” “行行行，随你。”叶青青说着便在前面领路，“吃个便饭。” 说是吃个便饭，她却充分考虑了方凛的口味，找了个土家菜馆，点了地衣炒鸡蛋、榨菜肉丝汤之类清淡爽利的菜。 方凛吃得很是感动，长吁短叹：“那臭小子什么运气，摊上你这么好个媳妇，点个菜都那么合口！” “还不是媳妇呢，”叶青青尴尬，“您可别瞎说。” “也对，还不是。”方凛点头，“那你可别被他骗了，我跟你说，这小子特别会作弄人，连他爹都不放过！你跟着他，得多个心眼，别被卖了都不知道。” 叶青青：“……那这顿我请，算谢师宴，回头我还是跟他分了吧，忒心累不是？” 方凛立马慌了：“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哎呀你看我，老了话都不会说了。” 你年轻也不咋地会说，叶青青翻了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跟他做自己人最安全，他真的巴心巴肝护着你的，有时候连对错都不分，哎……就这点愁人。” 叶青青听着有些怔愣，她忽然觉得方凛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有这段话，毕竟她和唐冶刚刚为他做了一件不分对错的事。 “青青啊，不瞒你说，这次我一定要去看那个蒋志洲，其实是觉得，他突然出事，会不会就是……跟……” 唐冶，叶青青心想。 “跟小冶有关系。”方凛果然这么说。 叶青青欲言又止。 方凛说着，愁眉不展，吃饭都没心情了：“哎，他都是为了我，我也不能说他什么，更不好拉着他去赔不是，要我我也不乐意。我儿子为我做这些，我不能让他受那委屈，是吧？” 叶青青听着，忽然有种阿行长大了的感觉，简直要露出欣慰的笑来，就听他继续道：“我这个当爹的一直没什么出息，坐过牢，自己也没什么本事，要不是投了个好胎继承了点遗产，恐怕领养他都不配，更养不大他。现在他那么出息，我不能给他长脸，总不好让他丢脸。” “都说创业易守业难，您什么基础都没有，继承了生意，能维持到现在过得好好的，其实很厉害了，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叶青青不是安慰他，是真这么觉得。 方凛笑着摇摇头，权当心领了：“反正我就去一趟，我也不说什么，就让他们觉得是我吧。蒋志洲这样一个小人，受了这个罪，还不知道会做什么恶心事，我年纪大了，大不了跟他耗到底。小冶还年轻，不能让这事耽误了他，你说，我这么想对不对？” 要不是蒋志洲，你今天根本不用发愁这些。叶青青心里想着，面上却点头：“对，方老师，我发现您看着温温和和的，其实特别有担当，您可不能再妄自菲薄了，会让别人羞愧的。” 比如某个假装听众的罪魁祸首。 方凛听了她的话，这次倒是真心笑了：“还真没听人夸过我这个，谢谢呀，青青，我跟你说，唐冶这小子，你要是嫁过来，你就当我是他后爹，是你亲爹！” 叶青青笑容唰的僵硬了。 神特么我亲爹？唐且行你在想屁吃？ 果然时隔那么多年，你还是不会说话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阿棠就是阿棠（正文完） 吃饭的时候，唐冶还打了电话来，很警惕的问她，方凛在不在她那。 叶青青果断否定，然后两个人火速出发，唯恐被唐冶逮住似的，一路直奔医院。 路上方凛打了个电话，等到了医院，门口等着闫队长。 一开始叶青青还不知道方凛哪儿得来那么详尽的消息。现在一切都明了了，敢情还有这么一个消息源在。 看到叶青青，闫队长没有一丝意外，只是沉稳的点点头：“在里面。” “情况怎么样了？” “脑梗，引发下半身瘫痪。”闫队长言简意赅。 方凛一愣，叹了口气，他刚中风过，虽然是轻微的，但显然滋味不好受，此时很是感同身受。 “那现在……”他看着里面，犹豫道。 闫队长摇摇头：“他家里人都在，我没露面，怕他们误会，毕竟他媳妇见过我。” “哎，我也是，可我……总归得看看。” 闫队长也叹气，让开身：“那去吧，在观察室，已经醒了。” 叶青青闻言，忽然紧张了起来，她微微往方凛身后缩了缩，就见方凛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的踏步去了急诊区。 在观察室意味着蒋志洲才刚出icu，其实应该是受不得刺激的，叶青青突然怀疑方凛现在来这的居心，尤其是他俩一出现，本来坐在外面长椅上的魏简突然站起来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她就更心虚了。 “小叶？”魏简甚至不想跟方凛打招呼，只是问叶青青，“你来做什么？” “哦，”叶青青这才发现她都忘了编说法，一时间慌不择话，“我我我就听说您在医院，我我我来看看。” “又不是我生病，谁让你来的，还有他，他来干嘛？”魏简终于把矛头对向了方凛，一脸不客气。 “这个，我……” “我们是碰巧，”方凛道，“前几天我也中风了，听说老朋友得了一样的病，特地来看看。” “不用了。”魏简冷着脸，“没什么好看的。”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开门出来，见状一愣，问：“怎么了？” 他长得很普通，甚至有点矮胖，和魏简还真有点夫妻相，但却完全不像蒋志洲，可看样子，他应该就是蒋志洲的儿子蒋相良。 魏简见到自家男人，态度立刻软了，告状似的指着方凛：“他就是那个作者！方凛！” 蒋相良脸色一变：“他？”他转头冷眼看向方凛：“你来干嘛？” 方凛还是那句话：“你是他儿子吧，我来看看你父亲。” “不用了，回去吧。”蒋相良道，又看向叶青青，“这位呢，女儿？” “不是不是！”叶青青立刻否认，“我是魏老师这边的！我是编辑部的小叶。” “小叶？”蒋相良有些疑惑，看向魏简，“你属下？” 魏简有些不情不愿的：“……昂，是。”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么快单位里都知道了？！”蒋相良想也不想，立刻训起自家老婆，也不管外人在场，“脑子这东西没得救了，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管管？！” 魏简像孙子一样，居然真的被训得抬不起头来。叶青青看着又是暗爽又是替她悲哀，微微撇过头去装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倒是方凛先看不过去了，“你们夫妻俩的事情先放放，我能和你爸爸聊两句吗？” “不行。”蒋相良很是果决，“这次这个事情还没个说法，我们还不知道谁害的我爸这样，我们保留报警的权利。” 他果然把方凛当罪魁祸首了，非常笃定，以至于直接开始了司法威胁：“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来找我爸，而是回去请律师。” “这是我的事情，”方凛此时却很从容，“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爸爸愿不愿意见我？” “他怎么可能愿意！” “他为了你们，什么都愿意。” 蒋相良一愣：“你说什么？” 方凛看了看魏简：“你媳妇应该知道，我和你爸爸有个协议，协议的期限是五年。” “五年？”蒋相良不想再这么被动了，他看向魏简，“怎么回事？” 魏简低着头：“他们，五年内不出书，我，我……” “魏老师就不给我的年终考核打不合格。”叶青青道。 魏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叶青青：“你……” “我当天就知道了，”叶青青也不知道笑容是苦笑还是嘲讽，“魏老师，吴总多不可靠你还不清楚吗？” 蒋相良别说是个体制内的人，就是个普通打工族，也明白考评不合格多严重。他更不明白了：“可为什么是五年？” “五年，你位置也坐稳了，你儿子，也该上大学了。”方凛平静道，“那时候那书出了对你们家，对他有什么负面影响，也都无所谓了。” 蒋相良脸色有些难看。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爸发了病，所以我来看看他，想和他聊聊，免得他误会，你觉得呢？”方凛道，“当然，如果你们一定要认为是我，那也可以，反正……”他笑了笑，“我习惯了。” 这声我习惯了，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半晌，蒋相良开口，声音嘶哑：“我去问问。” “阿良？！”魏简不赞同道。 “没事，总归要问的。”蒋相良绷着脸，又看了一眼方凛和叶青青，转身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他探出头：“来吧。” 方凛往前跨了一步，又停住，问：“是我一个，还是？” “就你吧。”蒋相良道，“小叶你……就回去吧。” “哦。”叶青青有些不情愿，“我，我等等方老师好了。” 方凛拍拍她的肩，走进了病房。 蒋相良本来把他带进去，谁料没一会儿一鼻子灰的被赶了出来，外面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是个事儿。魏简只能开口：“今天年终会开了？” “嗯。”叶青青生硬的答。 “怎么样？” “就那样。” “……我给你打合格了。” “……谢谢。” 两人都言不由衷，还蛮不乐意，这昧良心的话一说完，立刻都被自己膈应道，转头不说话了。 叶青青干脆拿出手机玩起来，上来就见唐冶发来的微信：【我在医院外，和闫队长一起等你们[微笑]】 那微笑的表情实在太阴阳怪气了，越看越瘆人，叶青青弱弱的回了个哦，连手机都不敢再看，干脆放回口袋发起呆来。 没一会儿，病房门又开了，方凛探出头，看向叶青青：“来来来。” 这边蒋相良他们刚迈步就停住了，惊讶的看向叶青青。 叶青青也惊，指着自己：“我？” “对，来。”他还招招手，“进来进来。” 叶青青一脑门问号，迈着小碎步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大通间，蒋志洲在最里面的一个隔间里。沿途还有三个病人，都是老人，垂暮之气裹挟着药味扑面而来，让她那一丝“被选中”的小雀跃都没了。 如果见势不妙，要不她就承认吧，再也不能把阿行扯进旋涡里了。 方凛带着他进了蒋志洲的隔间，他躺着，仿佛是个将死的人，须发皆白，满脸褶子，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两边放满机器，滴滴的响着。 从初见到现在才两个月不到，他仿佛老了二十岁。 可他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看到叶青青的那一瞬间，竟然还笑了起来：“对，对，真像。” “是吧。”方凛也似老朋友似的笑着回答。 “怎么了？”叶青青一脸懵，她还记得自己来这的理由，一副局促的样子，“蒋，老师好，我听说您病了，就，就来看看你。” “好了好了。”蒋志洲说话气若游丝，但还算流畅，“客套话不用讲了，你大概要辞职了吧，小姑娘。” “……恩。” “我说的那个工作，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蒋志洲微微闭着眼，语气竟然挺诚挚，“学校出版社的，真的不错。” “……”叶青青不做声，她想了想，轻声问，“刚才你们，在说我什么呀？” “哪是说你啊，”方凛笑道，“我们在说一个老朋友。” ……是阿棠吗？ 叶青青没敢问，她总觉得问出来会很奇怪。 “那差不多了，看也看了。”蒋志洲道，“回去吧，我也送不了。” “不用了。”方凛拍拍叶青青，“走吧。” 诶？就这么好了？硝烟呢？战火呢？血肉横飞呢！？ 叶青青愣愣的被方凛推出去，和蒋相良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往医院门口走。 叶青青犹豫了一下，一面想通风报信，告诉方凛唐冶这杀胚在外头等着；一面又想趁这机会，问他和蒋志洲聊了什么。 她还没决定先开哪个口，就听方凛微微叹息一声：“所以说，人老了啊……” “啊？” “你知道刚才蒋志洲同我说了什么吗？” “不，不知道。”叶青青心都吊了起来。 方凛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我问他怎么回事，有事就冲我来，他说跟我们没关系，是他自己做了个梦。” “梦？”电话白打了？！还不如一个梦？！ “他说，他梦到他回了昭里，”方凛道，“那天晚上，他去供销社买东西，买好回来的路上，他被一个人拦住了，死活不让他走，他就一直没走，没去河边长廊，没碰到王校长……” “……”叶青青突然有点哽塞，甚至窒息，“……谁？” “还能有谁？”方凛笑起来，眼睛在医院的白色灯光下闪烁着流光，“阿棠啊。” 叶青青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方凛还在说：“醒来后他就变成了这样，他说大概是阿棠真的把他留在梦里那个世界了吧，呵，多大个人了，还能想这些，果真书看太多了。” “……”叶青青猛擦眼泪。 “他还说，”方凛顿了顿，看了看叶青青，微笑，“梦里的阿棠虽说是那个阿棠，可和我家那媳妇长得真像，我现在看着……哪里像了，我们家青青可漂亮多了。” 叶青青破涕为笑：“说不定阿棠长开了和我真的像呢？” 方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笑着轻声道：“阿棠就是阿棠，不一样的。” “叮！”医院移门开了，一股凉风迎面扑来，还有闻声回头的唐冶和闫队长。 他一眼就看到了叶青青脸上的眼泪，皱眉：“所以我说你们……” 叶青青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大哭起来。 唐冶无措的搂住他，话被堵了回去，立刻变成着急：“怎么回事这是？！” 旁边，方凛和闫队长相互拍了拍肩。 “解决了？”闫队长问。 “嗯。” “怎么解决的？” “多亏了阿棠。” “阿棠？” “对啊，还有哪个阿棠。”方凛微笑，“我们的阿棠呀。”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后：再见阿棠 叶青青第二天提交了辞职信，魏简给扣下了。 她说：你好歹把年终奖拿了再走。 这一瞬间魏简仿佛又变成了过去那个憨厚大嗓门的“傻大姐”魏老师，一心为手下考虑，让叶青青以为自己能在这个社干一辈子。 然而她下一句话是：省的到时候又说我们对你怎么怎么样。 叶青青：……可你们早就已经这样那样了啊，要不然我辞职干嘛。 三天后她拿到了为数不多的年终奖，魏简正式提交了她的辞职信。领导们没说什么，尤其是洪社和吴总两个顶头上司。 据黎老师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社里两个顶头上司“共享”一个女人的故事已经被集团里不知道何方大能扒开了，此时他们都焦头烂额中。 面上都不显，一个个闲庭信步的，都是高手。 叶青青理东西的时候，几个小伙伴过来帮忙，都被她赶了回去。她有一大堆稿件，当初都舍不得扔，拿了箱子叠着，挑了个小的搁脚。现在也用不着了，通通扔到外头收废品的地方。 “交接的东西全在桌面上了，”她叮嘱小林，“下一个来的只要不是傻子就肯定能看懂。” “还不知道来不来得了呢。”她要走了，小林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了，“这不是毕业季要校招了嘛，我们跟着集团统一上了招聘启事，结果到现在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啊？为什么？不至于连报名的都没吧。” “你想人家都是些什么社，教育，文艺，全都是龙头大佬，动辄要研究生博士，我们呢？我们月薪还不如人家专科的，结果领导也要招研究生以上……” “……当年我们都不那么浮夸的。”否则她都进不来。 “是啊，要面子呗，人家学历要求一水的研究生，到我们这，咔，一个本科，多没面子。” “啧啧，”叶青青感慨的摇摇头，“那我走啦。” “……”小林沉默了下，“那，一路顺风？” 叶青青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只是朝后摆了摆手就走了。 沿途并没有人送她。 当然不需要，来送的不见得友情会更深，但不来送的也不代表以后就断了，反正她的手机还在不停震动，那是她和黎老师还有凌潇的三人群在不断更新消息。 她很着急进电梯，这样可以把领导，哦不，前领导的八卦看个爽。 结果电梯一开，里面正站着她八卦的主角之一，吴庸。 “走了啊？”吴庸这时候表现得像个成熟的中年人，面带微笑。 “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叶青青觉得他笑容有点僵硬。她让开了点，让吴庸走出来，进了电梯：“那吴总再见。” “再见再见。”吴庸皮笑肉不笑，“外面也不好混哦。” “那就要谢谢各位领导的教导了。”叶青青进电梯，也皮笑肉不笑回去。 电梯门渐渐关上，叶青青在缝里看到吴庸笑容消失。 她到了楼下，刚要埋头往外走，就被保安叫住：“叶老师！快看电视！” 她转头，一眼就在墙上新装的电视里，看到了唐冶的脸。 居然在她离职的这一天，她为集团拍的宣传片播出来了？！ 这也太讽刺了吧！ “叶老师！”宣传片是循环的，保安小哥显然不是第一次看了，此时很是激动，“你跟那个作家好配啊！我觉得这个比我女朋友看的那些电视剧好看！” “谢谢。”叶青青看着里面自己和唐冶生硬的对手戏，被大坤硬生生的剪成了唯美爱情剧，心里简直懵逼。 当初唐冶以罢演相逼不让走唯美言情流，结果现在还不是让人剪成了？！她记得大坤一早就剪好发给唐冶了，怎么的这还是经过唐冶那一关的版本？ 她站在那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缘故，总觉得唐冶和自己就算没有一起出镜，举手投足还是充满了恋爱戏的酸臭味，而明明他俩相处时并不是这样的！明明很正常！ 电话响了起来，正是另一个当事人的。 唐冶：“理好了没？我过来了。” 叶青青：“我已经看了第二遍我们的宣传片了。” 唐冶冷哼：“不，是我的宣传片。” “我出镜不比你少诶！”叶青青恬不知耻的大叫。 “一个跑龙套的还那么大嗓门，真是……难能可贵。” 唐冶毒液喷了一大半，好像刚刚想起对面是他女朋友，强行扭转，可已经来不及了。 叶青青：“我叫车了你别来了。” 唐冶：“我已经到了。” “不我不需要你了。” “你叫吧，我把路口堵住了，你可以直接叫个拖车把我拖走，我出钱。” “……” “好了，对不起好吧？” “你不要脸！”叶青青大声抨击，这边看着电视里唐冶开门进书店，背光，高个儿，夹着电脑，帅到飙血。 “嗯嗯。”他在那头应承。 “你王八蛋！” “嗯嗯！爸，她说你是王八。” “……” 那头方凛纯真又茫然的声音：“啊？我？你们又吵起来了啊？为什么骂我？” “我帮你问问。”唐冶忍着笑意，“你为什么骂我爸？” “我不是骂他，我是骂你！” “那你为什么骂我？” “……”叶青青卡壳了，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骂唐冶，可要她真的认认真真历数，却又莫名的感觉幼稚又羞耻，开不了口。 “你们还没来？！”她强行扭转话题，心里却还憋着一口热气。 “到了到了。”这次声音清晰又贴近，她一回头，唐冶已经走到她身后放下了手机，他背后大厅的玻璃门还没关上。 他轻轻喘着气：“东西呢？” 叶青青下巴朝旁边努了努。 “就这点？”他皱眉，“你是干了五年？五周还差不多吧。” “又不是搬家，一张桌子才多少东西。”叶青青说着，示意他看墙上，“快，看！” “知道。”唐冶头也不回，径直过去抱起了一个大纸箱子，“我都快看吐了。” “我们的片子你敢看吐？！” 他噎了一下，大概有了前车之鉴，他像是硬生生咽下了一口毒液，无奈的摇摇头：“不，回味无穷。” 叶青青小胜一场，脸上得意的笑，其实不得不承认自己看那么两边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走吧。”她掂了掂自己怀里的箱子。 唐冶嗯了一声，带头往前走，忽然问：“什么时候面试？” “啊？” “你不是投了很多简历吗，有回音没？” “哦，这个……”叶青青耸耸肩，说不低落是假的，“回应是有……就是有点鸡肋。” 唐冶给她把这门，一边听她说一边跟着她出来，问：“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只能说，感觉这五年白干了。除了五年编辑这个说法，一点拿得出手的干货都没有啊，换了地方还得跟新人一样从头开始。” “嗯……”唐冶沉吟着，“职场方面好像真的没法给你很好的建议。” 叶青青耸耸肩。 “所以你确定不跟我干？” “不要！” “夫妻档啊，多好。” “不要！” “哼。”他冷笑一声。 叶青青被他挑起了闹心的话题，此时也无心哄宝宝，埋头思索着。 两人走到停车的位置，唐冶把东西拿过去放后备箱，叶青青则回过神，跟坐在后面的方凛打招呼：“方老师，您跟唐冶兜风啊？” 方凛正好笑的看着唐冶扒拉他后备箱，唐冶有强迫症，东西都备得很齐，所以虽然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可后备箱地方却不多，他绷着脸整理起来。 “让你拿出点东西，你偏不。你这后备箱要是让警察看到，会以为你是流窜全国的逃犯的。”方凛道。 唐冶：“你不要动不动说自己骨质疏松要晒太阳的时候抱怨没地垫就好了。” 方凛：“……” “还有上次是谁路过条水沟就要钓鱼的？带了鱼竿不够，还要能坐的，小板凳又不舒服，要带靠背的多功能钓鱼箱子？” 叶青青：“……”多年不见，阿行很作了么？ 唐冶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关上后备箱，最后来了一句：“还有动辄说家里没人空虚寂寞冷溜出来不肯回去又要睡家里的被子床单……” 他拍了拍后备箱：“我买车的时候，是真考虑干脆买个房车的，你就睡里面算了。” 叶青青：“……噗！” 方凛：“青青，你不要相信他，我不是那么难弄的，你知道的嘛，人老了，总是很多不方便。” 叶青青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哎呀你看着就是不相信的样子啊。” “相信的相信的，我们接下来去哪？” “小冶啊，你不能看我跟青青感情好，就这么挑拨离间的，我可没说过你坏话。” 唐冶忙完了，上车关上门，全程一直被方凛絮絮叨叨说着，此时刚喘口气，闻言冷哼一声：“你没说过？” 方凛心虚的嘴硬：“没！” “你拿青青的工作发誓？” “诶？！”叶青青吃瓜被瓜皮砸脚，惊了，“为什么是我！？” 结果方凛果然中招：“哎呀，那些不是坏话，我也希望你们两个好，怕她有时候受不了你嘛，有点心理准备不是？” “嗯，真是谢谢你了。”唐冶冷声道，“你的老光棍经验真是我人生的灯塔。” 暴击！秒杀！ 方凛瞪眼，气鼓鼓的看向窗外，不理他了。 “我们去哪？”叶青青问。 她本来是想把东西运公寓去，等退租了直接找搬家公司带回家，结果方凛都来了，不知道唐冶是不是有别的安排。 唐冶启动了车子：“先把东西放你那，然后出去吃饭吧。” “好……”没工作了，叶青青无事一身轻，干啥都行。 “哦对了，青青，工作的事情你有想法吗？”方凛忽然问。 叶青青一噎，一旁唐冶道：“她自己有考量的，你别问了，她烦着呢。” “那也让好几回白白溜走啊。”方凛斥他，又对叶青青道，“青青，我跟你说，蒋志洲介绍的那个工作，我觉得真挺好的。” “啊？”叶青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浙东大学出版社那个？” “是啊！” “可那是蒋……”叶青青已经把蒋志洲放到抗战时期日军那一头去了，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仿佛当汉奸一样。 “哎！你们小年轻就是，想不开！”方凛恨铁不成钢，“介绍的人是蒋志洲没错，但那工作又不是坑，不是你就是别人，现在蒋志洲说了，给你留着，那你就去，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额，不是……”叶青青这下是真反应不过来了，“可是我们跟蒋……” “什么我们跟蒋，是我跟蒋，你们瞎担什么责任。”方凛拍板，“我说的，吃完饭，我们去浙东那儿看看去。” “啊？” “蒋志洲之前跟爸说浙东大学那儿确实要人，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唐冶开着车，解释起来，“爸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 叶青青哭笑不得：“可我刚从蒋志洲媳妇手下逃出来，转头进了他朋友手下……” “他不会拿你怎么样了，”方凛突然认真道，“他遭了那么大报应，他不敢了的。” “……”叶青青还犹豫着，说实话，浙东大学出版社真的很好，虽然收入肯定也不高，但是清闲，逼格高，还有寒暑假…… “还有，这是他该的，他欠了我们的，该还。” “那也不是啦，”叶青青道，“没您的书这事儿，光因为唐冶这事儿，我也不会呆久的。” “不是说你，是说……”方凛顿了顿，“阿棠。” “啊？”这怎么又关阿棠的事了？ “当初我和阿棠就想考浙东，蒋志洲这人还说要关照我们来着，结果……” 哦对哦，当初蒋志洲不知道什么心态，反正对着他们什么海口都夸了，结果…… 叶青青也惆怅起来。 方凛叹了口气，继续道：“反正这是他该的，你看，阿棠姓叶，你也姓叶，命中注定他就该在浙东关照一个姓叶的姑娘，这工作，你不接就是对不起阿棠。” 什么？！已经到对不起阿棠的地步了？！ 对不对得起阿棠，难道不是应该她“叶阿棠”说的算吗？！ 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如此…… 蒋志洲当初掏出这个工作就是为了讨好他们，他一个退休的人了，对方凛的书这种切身相关的事情都无能为力的，怎么可能对浙东大学这样的庞然大物有影响？ 更何况，他都那样了…… 叶青青心动归心动，但还是拉不下脸来一口应承，问：“蒋志洲怎么样了？出院了吧？” “去疗养院了。”唐冶道，“今天过去，请了个护工……医生说再站起来的可能不大了。” “哎……”方凛大病初愈，感同身受，闻言很是惆怅。 “他该的。”唐冶听出来，头也不回，冷声道。 “哎。”方凛又叹，“你当他这辈子就好过吗？” “那肯定比你好过。” 眼见父子俩又要吵起来，叶青青赶紧当和事老：“好了，大家都不好过好吧，重要的是往前看！” “所以你就去吧，浙东，去！我说的！”方凛拍板。 他难得这么威严果决一次，叶青青都不好意思反驳了，一旁看唐冶，也面无表情的，不想扫兴的样子。 “如果你们都觉得没什么关系……”她斟酌道，“去试试也可以啦，虽然我本来雄心壮志想自己找个牛逼的工作，可现在看来我好像真的荒废了整整五年，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竞争力……哎……” “所以男怕……”方凛顿了顿，立刻改口，“不管男女，都怕入错行啊。” “错的不是行，”叶青青苦笑，“是入行的地方。” 这话说出来不是不难过的，她毕竟在正星待了五年，从职场新人干到现在的老油条，勤勤恳恳，奋发向上，结果到外面放眼一望，自己还不如人家大社一个实习生的项目参与经历多。 所以人啊，真的不能坐井观天，天只会越看越远。 “那下午去浙东。”唐冶再次落锤，“把蒋志洲欠咱的都要回来。” “什么欠咱，是欠你爸和我！”叶青青瞅准机会就报仇。 唐冶正好开车到了地方，他缓缓停下车，拉上手刹，转头看向她，那眼神温和，还带着点暖意，虽然他表情还是冷冷的。 “对啊，”他居然没反驳，而是微笑，“他欠你们的。” 叶青青一噎，眼睛蓦地有些发酸。 四十年过去，万事万物终究有个结算。 蒋志洲到底不肯说出真相，但他却已经甘心接受报应，并且在努力做出补偿。 不甘吗，有点。 开心吗，更没有。 只是觉得此时提起阿棠，心里不再那么痛；看到方凛，笑容能更自然；说到蒋志洲，不再咬牙切齿了而已。 曾经穿越时她以为自己会帮他们长大，现在发现不管谁都逃不过岁月的捶打，他们不管是谁，都只有相互扶持着往前走，回不了头。 也无须回头了。 再见，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