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龙蛇传》 第一章 迷离幻境 昨夜,群星含羞地躲在轻纱之雾后,今晨,一阵蒙蒙的细雨洒落在碧绿的青山上使它显得更加妩媚。 颤动于草尖的露珠,晶莹浑圆,像是一颗颗的珍珠--那是夜神的泪,昨夜,她曾哭泣。 橙红霞光从东方的天之一角射出,映照在大地,给那奔流而去的河水,加添了许多绚丽的色彩。 那潋滟的大河,曲曲折折的绕过一片乱石浅滩,水流之速开始急湍起来,无数的浪花旋放,闪着银白泛金的光亮…… 四面环抱的山峰,像是根根擎天之柱,撑住了蔚蓝的穹庐,浮云缭绕盘旋,任青鸟翱翔其间。 朝阳刚刚升起,灿烂的光芒似万支金箭,射向那耸立于溪畔的一座七层宝塔上,塔上的琉璃瓦,立时泛起漾动的光芒。 这是一座没有门窗的六角形宝塔,仅仅在最下层的塔底,有一个圆形凹入的金属板,加之檐角如凤啄,衔着串串风铃,似有一股奇怪而神秘的气氛环绕着塔的四周。 红色的墙,绿色的瓦,金色的风铃,组合成奇异的形象,构造成一种悦目的色彩。 一阵微风吹来,飞檐上悬着的风铃晃动摇曳,响起细碎轻巧的音韵,袅袅散播在空中。 铃声未停,阳光下远远奔来了两个人影。 他们行走在草丛里的小径,向着左侧的小路奔去,形色似是非常的匆忙。 拍了拍头上的大凉帽,金雷取下帽子用力的扇了扇,道: “古叔叔,还有多少路可以到爹爹的庙里?” 他是一个非常健壮的小伙子,现在大约才十七八岁,可是却已有了些微的胡须在颔下,圆圆的脸庞,浓浓的剑眉,乌溜溜的双眸,挺直的鼻子以及那红润而又丰满的双唇,组成了一张动人心弦的脸孔。 此刻,他侧首对着右侧的那个全身皮肤泛着古铜色,身穿一件大红衣衫的中年大汉道:“这条路真难走,我们还是歇一歇吧!” 古军举起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在那满是虬髯的颔下搔了搔,道:“怎么?走这一点路就累了,真是没用!” 金雷拉了拉贴在身上的白色轻衫,那被汗水流满的背上有着一份暂时的清凉。 他皱了皱浓浓的剑眉,长长密密的睫毛一阵摆动,道:“已经赶了两天一晚的路,难道还不该休歇一下?谁又像你,跟条牛似的,就算连赶十天的路也没关系。” “哈哈!”古军爽朗的大笑道:“你这个小家伙,倒敢骂起我来了,真是胆子不小!” 金雷道:“本来就是嘛!妈对任何人都这么说,雷霆客古军就跟一条牛似的壮,永远都没有叫累的时候。” 雷霆客古军伸出硕大的手掌在金雷头上擦了擦,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之色,沉声道:“天下惟有你妈最了解我,只可惜好人不长寿,想不到没活四十岁便已去世……” 金雷道:“想到妈妈,我真不想到爹爹那里去,他害得妈终日愁苦,无法自遣,久久郁积成病,终至……” 古军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妈的个性也太强了,当年令尊见到令堂替我疗伤,而一时误会我跟她有什么勾结之事,以致夫妻反目,各走一方……”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当时我在场苦苦解释,令尊不但不听,反而将我打成重伤,令堂为此更加愤恨,而终以令祖独传的唐门“七巧梭”毒药暗器,将令尊打伤……” 金雷浓眉一扬,道:“所以他们两人从此分开,十二年之久都不通一点音讯,怪不得妈不肯让我学武功……” 古军那黑黝的脸上泛起一个痛苦的表情,道:“当时令尊负创逃出,性命只有六个时辰可活,结果终因夫妻结发情深,令堂将“七巧梭”的解药,交给你龙叔叔带与令尊,否则唐门暗器天下无双,令尊当时便会丧命,还能活到他上五台山出家当和尚?不过说来说去,促使令尊与令堂反目的原因,还应该算是我。” 想到仅三十馀岁便已满头白发的母亲,金雷心中感到一阵绞痛,忖道:“若不是爹爹不明是非,妈怎会这么早便死去?” 他虽是有些愤恨父亲当年之错,可是却又渴望能见到父亲,因为在他有记忆以来他便没看到过父亲一面。 古军叹了声,道:“由于令堂当时是以唐门独传的暗器打伤令尊,所以从此以后,她便绝口不提武功!唉,虽然她不对任何人说,可是我也晓得她对令尊是时刻不能忘怀的。” 金雷哼了声,没有说什么。 雷霆客古军瞥了金雷一眼,道:“若非我跟你龙叔叔苦苦哀求,令堂还不让你跟龙步雨学习华山嫡传的玄门正宗内功心法……” “哼!”金雷又是哼了一声,道:“学了十年内功,连半招招式都不会,又有什么用?” 古军摇摇头道:“雷儿,你这样就不应该了,须知华山的武功虽然不行,内功却是玄门正宗的心法,是练武人奠基之石,此去法云禅寺找到你爹爹,再看看他的意见吧……” 金雷皱了皱眉道:“爹爹他跑到五台山当和尚便也罢了,为什么又要远到云南来?天下的和尚庙那么多,什么地方不好住,偏偏要住到这乌蒙山来?” 他们边说边走,已经转过山麓,来到距小溪不远的一片草地上。 晶莹的露珠被他们践踏得碎去,惟有倔强的小草被压倒后,却依然挺起腰杆抬起头来。 金雷抹了一把汗,回头望了望那缓缓挺起的小草,像是感觉出一点什么道理,可是在他思索时,却又想不起来。 古军解开胸前的衣襟露出毛茸茸的结实胸膛,迎着一阵微风,扬声大笑道:“哈哈!爽快呀!爽快!” 风中带来轻脆的铃声,如同少女的低语,轻巧地绕萦于耳边,金雷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道:“这铃声真好听,就像是来自虚无缥缈的穹空……” 古军用手在胸毛上抹了两把,诧异地转过头来,道:“你说什么声音?是不是听到了流水声?” 金雷摇了摇头,细细一听,耳边全是流水奔腾之声,哪有刚才的柔细铃声? 他疑惑地忖道:“怎么我刚才明明听到了铃声,现在却又听不见了?”细细一听,水声淙淙,确实没有铃声响起。 古军扬声道:“前面大概是澜江的支流,我们已经进入乌蒙山中段……”指了指左侧高耸人云的山峰,说道:“喏”!那第二座山峰便是羊角峰,你没看到上面分岔出去的两支峰脉?是不是跟羊角一样?你父亲便是在那个分岔的地方建了座法云禅寺。” 金雷望着那有如羊角伸展入空的山峰,道:“那便是爹爹主持的庙?古叔叔,金儿真不晓得他老人家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 “唉!”古军道:“其实令尊个性骄傲倔强,他虽然身入佛门,心却依然留于江湖,当年的名号是霹雳杖金沼焕,现在则是霹雳不空大师,只是换汤不换药而已!” 他的话声方了,一阵微风吹来,风中又传出细柔轻灵的铃声。 纵然水声湍急,滔滔而流,却没能够掩盖住那一缕清新的铃声,这缕铃声出现在汹涌的水声里,仿佛是粗犷中带着纤柔之音,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 金雷脸上一喜,道:“你听,这不是铃声又出现了吗?” 古军一愕道:“什么铃声?” 金雷也没想到为何古军会听不到夹在流水声中的铃声,他加快脚步,跃身向那铃声来源处奔去。 古军愕然大叫道:“喂!雷儿,你怎么啦?” 眼见金雷向左边的碎石滩地奔去,他只得跟着飞奔而去。 愈往前走,水声愈是响亮,飘洒的水气弥漫而来,像是一层淡淡的薄雾,置身其中,有一种清凉之感。 古军爽朗地哈哈大笑,忖道:“我怎么没想到先下河去洗个澡再赶路……” 一念未了,他突然看到在白白的水气后,隐隐约约的显现出一座宝塔的影子。 他愕了一愕,飞身穿出水气,来到满是碎卵石的河边,果然在那水流曲折处,看到一座七层的宝塔。 金雷站在塔前的一丈之处,怔怔地望着那座没有门,而且檐角上悬着许多风铃的怪塔在出神。 他喃喃道:“这是一座什么塔?” 古军搔了搔头,惑然道:“我可没见过有这种塔,连个门都没有……” 金雷抬头望了望那幌动的风铃和那斜伸人穹空的飞檐,失声道:“你看,那檐角上挂风铃的地方,镶着七颗红宝石……” 古军定睛一看,果然见形成凤嘴啄的飞檐,镶着七颗闪着红色光芒的宝石,映着阳光,闪出灿烂夺目的亮光。 他发出一声惊叹,道:“嗯!这真是红宝石镶成的檐啄……” 金雷的目光投视在那块凹进去的圆形金属板上,道:“古叔叔,你看那儿,是不是进门之处,让我去看看!” 古军一拉金雷,沉声道:“江湖有许多隐秘事,千万不要介入,我看这宝塔建在这里,有股神秘怪异的气氛,而且你看那塔上檐竟然能镶以宝石,而不怕人抢劫……”他神色凝肃地道: “你想想在这荒野之地,他既敢筑这么一座宝塔,必然是有一番原因,而这种人也最忌别人探窥他的隐衷……” 金雷道:“古叔叔,你让我去看看,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到里面去!” 古军摇头道:“不行……” 金雷还没说话,突然听到一声有如野兽样的号叫,沉闷地混在流水声中,撞进耳里。 他双眉一扬,侧首道:“古叔叔,你听到没有?” 古军脸上色变,沉声道:“塔里有人住着,那不是野兽的声音……” 金雷右手一挥,挣脱了古军握持,向着宝塔奔去。 古军怔了一下,大声喝道:“雷儿,不要去!” 金雷奔到塔前,只见那正面向阳处,凹进去的一面圆圆的金属板,被阳光照射,耀起一片金黄光芒。 他立身在那板前,仿佛是面对着一面镜子,清晰地将自己的形像显现在那块镜面上。 这使得他激起天性中喜欢探寻隐秘之心,他伸出手去将那面圆形金镜敲了两下。 “叮当”两声,古军已赶到他的身边,一把拉住金雷,怒道:“雷儿你不要命了?” 金雷笑道:“这有什么关系……” 突地,他的笑容似一片落叶样从脸上飘落,换上怔愕震骇的表情,睁大了眼睛,死盯在那面金镜上。 敢情古军身形魁梧,一走到镜前,刚好将射到镜上的光线挡住,留下一片阴影。 可是在阴影中,镜面上突然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脸靥来。 她长得凤目柳眉,菱形的嘴唇,小巧的玉鼻,梨涡浮现在丰满的脸颊上,牵动着的樱唇,嘴角微上翘,笑靥如花…… 金镜是平的,可是那个隐约的少女笑靥却似浮萍样的,似是要自镜里探首出来。 金雷心头小鹿砰砰跳动,整个精神都融化在她的微笑里…… 古军诧异地望了望金雷道:“你怎么啦……” 可是他的目光随着金雷望去,方一投视在金镜上,立即如遇雷击,震愕在当场。 那浮现在镜上的少女并没有动一下,可是那长长密密的睫毛后所流露出来的眼波,却使人沉醉不已…… 那凝住的笑容有着妩媚与端庄,纯洁与妖艳,使人看了心里摇动,魂飞魄散,无法控制自己。 古军只觉得自己一生闯荡江湖,从没有见到有如此美的女人,注视了一下,他的整个心神已被迷惑住,全身酥软,几乎立身不住。 他伸出双臂想要去搂抱那镜中人影,可是一股自惭的情绪涌进心里,他却不敢向前,反而退了两步。 阳光射在镜上,反射出镂镂光芒,闪花了金雷的眼睛,那个镜上少女立即消失无影。 金雷眨了下眼睛,看到镜上反射出自己一幅痴迷震愕的神情,他心头一凛忖道:“怎么啦?我是不是着了魔?” 侧首一看,他见到古军也像是大梦初醒的样子,一脸的迷惘之色,两只手臂张开,像要抓攫什么…… 他惑然问道:“古叔叔,你怎么啦?” 古军哦了一声,赶紧放下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面对金雷那炯炯目光的注视,心里一慌,脸上立即红了起来。 好在他皮肤泛黑,金雷并没想到他的尴尬情形,只是诧异地望着他道:“叔叔,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这面金镜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美丽无比的少女脸孔?” “你也看到了?”古军脱口而出,立即觉察出不对,而赶紧闭上嘴巴。 金雷向往地道:“那少女好美,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嘴唇,圆圆的梨涡带醉的微笑,似雾的眸子……” 古军闭上眼睛,思绪又回到那个少女的笑靥里,只觉她伸出柔软纤细的玉手,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脸颊,那长长的五指莹洁如玉,带着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 他沉醉在幻想中,突然被金雷叫声惊醒,睁开眼来,他发觉自己已不晓得何时仰卧在满是卵石的河滩上,金雷正俯视着自己。 心神一震,他暗暗为自己坠入幻境而惊奇。 金雷惑然道:“叔叔,你怎么啦?” 古军摇了摇头,方待起身,目光扫处,只见那塔檐之上,用朱砂写的三个大字。 他霍地跳了起来,脸都骇青了,颤声道:“快走!” 金雷诧问道:“为什么?” 古军恐惧地道:“那是伤心塔!” “伤心塔?” 金雷仰首看着飞檐之下的三个朱砂大字,这才发觉刚才从正面来为什么没看到的原因。 敢情这塔是六角形的,每一层塔檐都是如同凤翼样地斜斜垂斜,而那六枝伸出的飞檐则是嘴喙,是以从正面平视望去,字迹被垂檐挡住,非要自下而上的仰视才能看得见。 他喃喃地念了两声,对着金镜道:“仙女姐姐,你有什么伤心呢?你生得那么美,我敢说天下没有第二个比你更美的了,这世上还有谁会惹你伤心?” 古军恐惧地望着金雷在喃喃自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雷儿,你怎么啦?” 金雷双眉一皱,左手往后一挥.怒道:“别来吵我!” 古军手掌被打了一下,微微一愣,心中惊慌地忖道:“糟糕,雷儿他果然被这个塔将心神摄去了!” 他跑遍江湖,当然晓得武林中传言的两大恐怖地方是如何的凶恶,但他却不知道伤心塔会在这人迹罕至的云南边境的澜江边。 虽然没人从伤心塔里出来过,可是这伤心塔的威名却像是鬼样的使得武林人物为之心惊。 古军暗忖道:“伤心塔在这儿,不晓得碎心谷又在何处?” 金雷并不晓得古军心中所想,他喃喃地道:“你有这样美丽的容貌,又有美妙的青春,还有什么事会使你伤心,还有什么人会伤你的心……” 他话声未了,塔里突地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古军脸色铁青,咬了咬嘴唇,大喝一声,一掌将金雷打昏,扛起了他,头也不回,便往山上飞奔而去。 一阵风来,风铃响起,叮叮之声像是要向穹空诉说着它的寂寞…… 古军一听那细碎的铃声,宛如遇上鬼魅一样,拚命的飞奔上山,高一脚低一脚的根本不辨方向,便往有树林之处窜去。 一直跑了有两盏茶的功夫,他才气喘呼呼的停下脚来,定了定神,这才发觉自己是奔进一座密密的森林里。 心里一慌,暗忖道:“糟糕,我怎么跑到这里来?据说乌蒙山原始森林最多,往往数十里都不见天日,而且还有瘴气……” 一想到瘴气,他不禁全身一凛,十余年前在贵州遇到金银瘴的往事,又重回他的脑际。 那时若不是遇见金雷的母亲--江湖上有名的女扁鹊唐仪,他可早就没有性命了。 可是也就因为那次,而使得霹雳神杖金沼焕与唐仪夫妻反目,而造成他内疚终身痛苦的结果。 他暗忖道:“这次金沼焕连发三封信,要雷儿到乌蒙山法云禅寺来,不晓得有什么要紧之事。唉!但愿当年的那场误会,现在能够澄清,否则我终身都会不安。” 一声低沉的喝声自他背后传来:“你可以放我下来吧?” “哦!”古军一拍前额,把扛着的金雷放了下来,道:“我倒忘了你被我扛在肩上,雷儿,对不起,叔叔出手太重了!” 金雷摸了摸脖子后面,摇头道:“这倒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我在奇怪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倒怕起那个美丽的少女起来!” 古军脸色微凛,道:“我并非怕那个少女,而是害怕那个塔!” “你害怕伤心塔?”金雷撇唇一笑道:“我倒对那座塔很感兴趣呢!” 古军脸色大变,道:“雷儿,你可千万不要走到塔边去,尤其是晚上更不能去,若是去了,你将不会活着离开伤心塔三十步的距离!” “哦!有这种事情?” 古军脸色凝重的道:“江湖上除了武林九大门派之外,还有一帮二门,此外便是绿林的豪杰了……” 金雷插嘴问道:“那一帮可是丐帮,二门除了四川唐门之外还有什么门?” “云南百毒门!”古军顿了顿道:“可是最令江湖人物震慑的还有一谷一塔,那就是伤心塔和碎心谷两个地方!” 古军倚着树干望了望凝神谛听自己说话的金雷,暗忖道: “他既要踏人江湖,便应对江湖之事了解,我若不告诉他这些事,将来他被那塔中的人像把魂勾掉,我岂不罪大恶极?” 他生性耿直,秉性强硬,自是对于那等邪恶诡诈之事不甚明了,更不会运用心机去骗人了,此时一心为金雷着想,便将江湖上传言的忌惮之处全给忘了。 金雷哦了声,道:“刚才我们见的伤心塔,那么还有一个碎心谷又是在什么所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古军话一出口,立即便想起了江湖传言不得妄论伤心塔与碎心谷之事的忌惮之处,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忖道:“但愿伤心塔里的鬼魂没有听到我在背后议论他!” 金雷见到古军那种慌张的样子,问道:“叔叔,什么事?” 他左右望了望,只见自己立身处在一座密林里,浓密的枝叶将日光都遮住,仅有一些细碎的斑驳光影透下,还可辨明四周的形象。 那些株株有两人合抱粗的树干挺直地耸立着,时而散发一阵潮湿夹着腐叶的气息,传进鼻中不大好闻。 他皱了皱眉道:“古叔叔,你走错路了是不是?” 古军嗯了声道:“只要认清方向,我们不会迷路的,走吧!” 金雷噗嗤地一笑道:“叔叔,你晓得哪里是北方?哪一个方向是法云禅寺?” 武林中人赶路,往往是可藉风向与星星或太阳来测定方向,辨别路径。 可是现在处身于密林中,既无阳光,又无微风,放眼四周,全都是树,又有什么办法来测定方向? 古军尴尬地道:“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喏!”金雷笑着自怀里掏出一个指南针出来,道:“妈在决定让我跟你到乌蒙山来的时候,便将这个指南针给我,她老人家说:“雷儿,你古叔叔一生鲁莽,毫无心机,你在跟他赶路时,必定会迷失路途,所以为娘的将这个指南针交给你……” 他学的声音好像,古军回想起唐仪那高雅的风采,与对自己的关照,不禁眼眶一红道:“惟有你妈才最了解我,我是个粗人,从来都没多考虑……” 金雷撇了下嘴,将手中指南针交与古军,道:“叔叔,你拿去吧,算我说错了话……” 古军接过指南针,还没说话,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钟声。 “叔叔!” 古军一拉金雷道:“那就是令尊的法云禅寺传来的钟声,我们距寺不远了!” 金雷道:“听那钟声急促,好像庙里发生什么事情!” 古军默不吭声,拉着金雷,向着钟声传来之处飞奔而去,林中枯叶被他们踩得沙沙作响。 他们才奔出三十余丈,远远看到树林稀处的一条山道,突然那阵急骤的钟声倏地停止。 古军肃然道:“恐怕寺里真发生了什么事!” 金雷急道:“我爹爹,他……” 他们加快速度奔出这座密林,踏上山道,只见路旁一片血渍,竟然倒了两个死尸! 那两个尸体都是光着头颅,身穿法衣,显然还是和尚,他们皮肤发青,脸上浮肿,死相凄惨无比。 金雷叫了一声,要上前察看,被古军一把拉住,道:“那两个和尚是中毒死去,你别过去!”古军吸了口凉气,道:“莫不是百毒门侵犯法云禅寺?” 金雷一把挣脱古军的手掌,死命的飞奔上去,一路上尸体狼藉,把道旁的小草都已染得变了颜色。 古军道:“雷儿,别跑,小心……” 金雷绕过一个山坳,突地全身一震,停下了步子,喃喃道: “法云禅寺被烧掉了!” 古军仰首一看,只见两座山峰的中间分岔处,疏林掩盖里,红墙绿瓦的一座古寺,正自冒出丈许长的火舌,一股浓烟冲人天空…… 金雷望着跳动飞扬的火焰,突地又放开脚步,向着山路飞奔而去。 古军微微一怔,已见到道旁闪出两个黑衫劲装的汉子,挡住了金雷的去路。 他大喝一声,横空跨出二丈,双掌翻处,两股汹涌的掌劲发出,空中响起一声闷雷,那两个大汉还没闪开,已被击得飞出丈外,跌落草丛。 他身形一落道:“雷儿,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金雷摇了摇头,问道:“刚才你就是施出的“雷霆十二掌”?好刚强的掌劲,改天你教我好不好?” 古军摇头道:“我这只是外门掌劲,并无什么出奇之处,不值得你学……” “嘿!”一条黑影飞奔而来,发出冷笑道:“阁下颇有自知之明。” 古军神色一变,怒道:“你是何人?” 那个身穿黑衫,脸色惨青毫无面色的瘦长汉子,冷笑一声道:“本人百毒门弟子藤伽里!” 古军撇了撇唇,笑道:“原来是个苗子!” 藤伽里怒道:“你敢侮辱本座?” 古军道:“你们今日来这法云禅寺是为什么?” 藤伽里冷哼一声道:“不空贼秃有了一柄大理国传宝之剑,我们门主受大理国当今皇后陈娘娘之聘,来取回碧血剑……” 古军焦急地道:“不空禅师呢?” 藤伽里不屑地道:“他岂是我们门主跟大理国武相龙林的敌手?” 金雷一听父亲性命危险,大叫一声,飞奔而去。 藤伽里面色一沉道:“回去!” 手掌一翻,一股阴寒腥臭的掌风发出,向着金雷拍来。 古军怒喝一声,移步上前,双掌交互劈出,一式“雷行电驰”发出,隆隆声响,将藤伽里打得身子摇了一下。 藤伽里发出一声怪叫,身形如风,悄无声息又是一掌击来,那伸出神外的手掌倏然变为漆黑。 古军晓得这大概便是百毒门的“五毒掌”功夫,他吐气开声,连续击出三掌,全都是雷霆十二掌中的招式。 一时气劲飞凝,轻雷隆隆,藤伽里在这雷霆掌下连退八步,依然立不住身形。 突地,金雷发出一声惊叫,古军心神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另一个与藤伽里相像之人,正挡住了金雷的去路。 他正待用全力将藤伽里毁于掌下,可是藤伽里此时却趁他稍一疏忽之际,自右胁悄无声息的拍来一掌。 那一掌神奇之极,全然不是刚才他所施出的五毒掌招式,是以古军还没察觉,已被打了一掌。 他闷声一哼,身形微挫,已吐出一口鲜血。 藤伽里大喜,侧身道:“藤格里,这招大理国功夫不错,我把他打伤了……” 话声未了,古军已怒喝一声,在刹那间连发五掌,向他劈来。 这五掌是古军凝聚全身功力,施出“雷霆十二掌”里的最后一招“五雷轰顶”,迫得对方连退了五六步。 藤伽里没想到古军中了自己毒掌,还能够反击,一时被那雄浑浩瀚的掌劲迫得连退了五六步。 这六步一退,他的身前四周已凝聚着古军发出的掌劲,古军大喝一声道:“你跑到哪里去?” 掌式一引,轰然一声巨响,藤伽里已经惨叫一声,全身被那掌劲震得飞裂成数片,洒得满空血水。 古军双眼俱赤,也不管身中毒掌,深吸口气,冒着洒下的血水,又是一式“五雷轰顶”劈出。 他神威凛凛,如同雷神下降,加上藤格里眼见自己弟弟被古军劈成数片的惨状,心中一寒,连忙飞返退身,向着山上奔去。 古军哪还容他走开,进步撩身,五掌又发,全都劈在藤格里背上,将他击得肢断身飞,惨叫而死。 金雷被这凶残的情形,吓得脸都青了,他见得古军头上汗水流下,不禁问道:“古叔叔,你怎么啦?” 古军摸了摸肋下,只觉毒气随着自己这一阵出力,而迅速的弥漫开去,此刻半边身子都已麻木了。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没什么,只是受了点轻伤……”他深吸口气道:“雷儿,你赶紧躲到林里,我去看看你爹爹如何,那大理国武功秘传,厉害无比,他怕不是敌手…… 三条人影飞奔而下,陡然在草丛之间出现了数十个黑衫劲装的大汉。 古军瞥了下烧得半边天空都成红色的法云禅寺,晓得大势已去,他咬了咬嘴唇,怒喝一声道:“雷儿,快点回身!” 话声里,他连续劈出十掌,浩瀚的掌劲飞旋激荡,换来惨叫连连,那拥上来的毒门弟子,被劈死十名之多。 金雷何曾见过这等残忍的情形,看到满地尸体残肢,鲜血成渠,他心中发麻,竟忘了逃走。 古军连挥数掌,又劈倒了四个毒门弟子大喝道:“你还不跑,作什么?” 金雷一震,正要返身逃进密林里,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唤道:“雷儿!” 他闻声转首,只见一个满身血污,光头虬髯的中年和尚,身形跄踉的奔了下来。 古军大喝道:“是金兄吗?小弟来帮你!” 不空大师凄惨笑道:“古老弟,晚了一步……” 他大声一喝,手中长杖急挥,如同疯魔样的冲了过来,杖起落下,像是一片潮水样的击倒了八个毒门弟子。 金雷一看,只见不空大师背上衣衫飞裂,一支长剑刺进,自肩骨伸出,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惨叫道:“爹爹!” 不空大声苦笑了下,大叫道:“孩子!你来晚了,爹爹对不起你!” 他连攻了七杖,将那自后攻来的两个老者逼退两步,大喝道:“你的仇人是百毒门和大理皇室!孩子,快逃命去吧!” 话声一了,他手中长杖一挑,将金雷挑得飞起五丈,落向密林而去。 金雷身在空中,只听到一声惨叫,惊惧之中,他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父亲已被一个身穿金色甲胄的大汉用一柄闪着绿光的长剑劈成两半。 他呻吟一声,已跌在树冠之上,身形一震,顿时昏了过去…… 淙淙水声曼吟流去,落花飘零,轻逐着水波在小小浪花中一转,旋转在漩流中,然后流泻逝去。 突然幽谷中扬起一阵大风,林叶簌簌抖飘,但见落花和枯萎的叶子随风坠落,落在这条小溪里…… 澄蓝的溪水泛起片片粼粼水光,映着葱翠的山影,空中的浮云,斑驳的漾荡在水面上。突然,穹苍的白云中,出现了点点黑影,这点点黑影由远而近,远远看去,但见这是一群狞厉的大兀鹰,迅若急矢,瞬快的投落在溪旁的那片绿黄的丛林中。 此刻,溪旁的一个须发若银,皱纹满面的老妪正手持乌黑的大拐杖,佝偻着微驼的肩背,凝视着溪中的倒影,她在溪水中发现了这一群凶厉的兀鹰不禁大笑道:“兀鹰,兀鹰--”她将大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高声叫道:“小蝶,小蝶。” 话声苍劲,雄厚有力,简直不似一个老太婆发出的,她的吼声在幽谷中袅袅的消逝,但闻一声轻笑,一个满身绿衫的少女蹦蹦跳跳奔来,投进这老妪的怀中。 她轻笑道:“奶奶,什么事?” 那老妪轻扬大拐杖,指着落日的尽头,道:“你看,满空兀鹰结群而来,这里一定有了死人,小蝶,你给我看看去,不要是发生了……” 小蝶摇摇头道:“兀鹰有什么了不起,奶奶何必大惊小怪。” 那老妪突然凝重地道:“小蝶,鹰啄人尸,鸟追小虫,这本是自然法则中求生之理,但你瞧今日,群鹰遍空,若不是死去之人太多,岂会招来这多兀鹰……”她轻叹一声道:“小蝶,你去沉沙沟看看去!” 小蝶不愿地道:“沉沙沟终年没有人迹,何来死尸……” 那老妪凝重地道:“沉沙沟上面是法云禅寺,不空禅师静修之地,今日群鹰皆往沉沙沟飞去,莫非是法云禅寺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少女摇头道:“那更不可能,不空禅师是参道高僧,素不与武林人物来往,怎会发生江湖仇杀之事,他终日望风兴叹倒是真的,若说他那种人也有仇敌,我死也不信……” 那老妪苦笑道:“小蝶,我和不空禅师几次交谈中,我晓得他不但是个高僧,还是一个武林中的高手,看今日情形,这老禅师莫非是避仇隐世,藏匿在这乌蒙山里,小蝶,有许多事我们不能以常事逆料,你还是去看看的好。” 小蝶小小的嘴唇一嘟,道:“奶奶,你陪我一齐去。” 那老妪轻笑道:“你这孩子,如今都这么大了,做点事还要奶奶陪你去,万一有一天奶奶离开你,那时……” 小蝶不依道:“我不要离开奶奶,永远不离开……” 那老妪伤感的道:“但愿没有那一天,小蝶,一个人该自立的时候,一定要自立,万不可依赖别人,世上之事俱不可料,有时候事情发生的很微妙。” 她凝望着云空,牵着小蝶的手道:“小蝶,我们看看去。” 小蝶眸珠一转道:“奶奶真是好人,死人有什么好看,看了恶心……” 那老妪长叹道:“你还太小,不懂佛在心头这句话,奶奶这辈子没去怜悯过一事一物,可是,自从和不空禅师论道之后,才晓得善心善报这话的真义,在我有生之年,若能多做几件善事,也可稍稍减少我一点罪孽……” 她们身形有若轻风一缕,长大的衣衫在风中摇摆,掠过一片密林,青山突然变黄,令人不敢相信,山前是一片翠绿,山后是一片枯黄,若非亲见,当真不信大自然有迥然不同的两种绝大变化。 小蝶手指远处的黄山,道:“奶奶,这里怎么草木不生。” 她虽久居此地,并没真正在后山玩过,骤见这里光秃秃的草木,不知不觉感到格外的好奇。 那老妪轻叹道:“小蝶,沧海桑田,桑田沧海,大自然的神奇变化是没有一刻停止的,你看这里会觉得十分奇怪,怎地一根草叶都没有,而我们那里则满山葱绿,这是自然的轮换,生物界的淘汰,自然界正如我们的生命,随着时间在变,有欢笑,也有愁苦,有善良的一面,也有丑恶的一面!” 小蝶咧嘴笑一笑道:“奶奶,我不懂什么自然人生,我只想知道这里为什么连一根草都没有,奶奶只顾讲自然轮换原则,并没讲出它的原因。” 那老妪哦了一声道:“这儿本来是个熄灭的火山,经过千百年的变化后,火山突然又冒出了焰火,岩浆流处,草木皆死,因此你看到的全是黄土……也许时间久远,这里还会长出草木,可惜我们再没机会见到了……” 小蝶那双大眼睛中有些迷茫之色,道:“为什么没有机会。” 那老妪轻笑道:“傻孩子,这里要长草木,也得千百年后,我们还能再活那么多年吗?万物之生,皆会一死,先注死后言生,唉,孩子,时间太远了……” 小蝶似懂非懂的怔了片刻,只觉奶奶今日所说,全是令人不易理解的事情,她抬头朝那黄秃秃的山望去,只见数十只黑色的大兀鹰全临空而直下,直往一道沙沟之中泻落,不时还有缕缕凄厉的鹰叫遥空传来…… 她全身一颤道:“奶奶,你看那些鹰。” 那老妪发丝一散,神情顿时紧张地道:“果然是法云禅寺遭劫了……” 小蝶诧异的道:“你怎么会知道?” 那老妪手指山坳之处,道:“你没看见法云禅寺烟火蔽空,若不是发生事情,法云禅寺怎会如此,小蝶,我们快去沉沙沟看看……” 她那佝偻的身子旋空飞起,掠过空中,直往远远一个沙沟之中扑去,身形若矢,快得竟是眩人眼目。 小蝶飞跃着追去,转过山坳,但见这是道深长的鸿沟,长沟中颗颗沙砾俱是金黄,长沟两壁,高耸人云,直通天表,大壁之上,一幢灰茫的庙宇,此刻正烟火蔽天,一片红光,乌黑的浓烟盘旋而上,腾空飞舞。 那老妪遥遥仰望,长叹道:“法云禅寺果然遭了天劫!” 小蝶突然低呼道:“奶奶,你看--” 那老妪目光一瞥,苍老的面上突然涌起一丝怒意,大喝道: “畜牲,竟敢摧残死人。” 但见数十只黑大兀鹰在十余个灰袍和尚身上啄食,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些灰袍僧人身上俱中长剑,脑浆四溢,显见他们中剑之后,被人推下绝壁深渊之中时,跌得尸首不全,再经兀鹰的啄食,更不成人形。 她喝声一落,手中长拐倏翻疾落,“呱呱”之声随着兀鹰的哀鸣响起,那根拐杖疾点之处,兀鹰翻身而毙,仅在举手投足之间,她便杀死了七八只大鹰。 小蝶随手拾起十几颗石子,抖手迎空击去,但见碎石的去处,十几只兀鹰被击落下来,群鹰一见有人偷袭,纷纷盘空而起,翱翔盘旋,俱舍不得离去。 那老妪沉声道:“小蝶,挖个坑把这些人埋了!” 小蝶终究是个少女,一见这些人的死状,不觉粉面苍白,她恶心得倒退几步,摇手道:“奶奶,好可怕!” 那老妪哼哼道:“人死如灯灭,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扬起手掌,挥手对着地上拍去,只听一声巨大的响声响起,泥沙迎空飞扬,沙石溅处,立时陷落一个深深的大坑。 这十数个灰袍僧人无一能保全尸体,俱血肉淋淋,狰狞丑恶,她抖起手中乌拐,轻轻一挑,一个僧人便滚进深坑之中,不多时这些尸体俱进了沙坑。 小蝶目光一瞥,诧异地道:“奶奶,你看那个人怎么没遭兀鹰……” 在淡黄的沙坑之上,一个满身灰土的少年静静的躺卧在地上,这少年发丝蓬乱,面色苍白,嘴角淌流着一丝血丝,在他身畔,一个死状凄惨的灰眉大和尚则死去多时,一僧一少并肩而卧,使这沉沙沟显的特别凄凉。 那老妪身子剧颤,道:“这孩子没有死!” 小蝶一呆道:“没有死……” 那老妪身形急掠而去,道:“不错,兀鹰虽然恶劣,但绝不啄食未死之人,小蝶,快点看看他,也许还有救!” 小蝶晃身飘去,向少年身上一试,只觉他身上还有一丝馀温,她双眉倒轩,运指点了这少年身上三处穴道,那少年身子一颤,嘴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她喜上眉梢,道:“奶奶,他果然还活着!” 那老妪此刻正在那死去的老僧身上凝视,闻声之后,并不回头,只见双眸微现湿润,沉叹道:“不空,不空,你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想起法云禅寺主持不空禅师昔日论道时的金言,至今犹缭绕在自己耳际,突见这一代高僧遭此惨死,心中正是有着无限伤感,不禁要掉下泪来。 她黯然回过身子,那双灰黯的眸光缓缓瞥过那个少年身上,但见这个少年面无人色,此刻正发出低低的呻吟,心弦一颤,忖道:“这小子好像不是法云禅寺里的!” 她急忙行过去,蹲下了身子,凝重的试了试这少年的脉搏,只觉此人一切正常,仅仅是受了一点内伤,显然是由高处地方摔下来,闭过气去而已。 小蝶紧张的问道:“奶奶,你看他还会不会……” 那老妪苦笑道:“没关系了,只是这人是哪里来的?倒是费人思疑。” 她缓缓伸出一掌,抵住那少年的身上,运起她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元,将那源源的真力自这少年身上穴道传送了进去,直达玄关七数,十二重天。 那少年此时神智渐渐恢复,他在迷迷糊糊之中,仿佛觉得有一只大手伸来,握住了自己的身子,接着便从那只大手内传来一股炙人的热浪,遍传全身,通达七经八脉,他呻吟一声,全身骨骼恍如散了一样,急忙运起丹田中那一缕几乎震散的真元和传来的内力遥遥相接。 渐渐的,他面上由苍白转为红润,呼吸也由急变缓,手足皆可随意的伸动,暗中一喜,少年忖道:“我还活着!” 当他晓得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许许多多狞恶的影像,首先他想到满身血污的父亲,接着便是身受重伤的叔叔古军,还有那些凶厉的苗子--藤格里、藤伽里两大高手,这些影像一一闪进他的脑子里,是那么清晰而难忘。 他缓缓张开自己双目,首先映进眼中的是一张俏丽明艳的面庞。一个稚气十足的少女张着那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满脸诧异地望着他,他呻吟一声道:“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第二章 碧血宝剑 小蝶俏皮地道:“是地狱,我是阎罗王!”她噗嗤一笑道: “喂,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少年心中恍如被重重击了一拳,目中一黯,陡现泪影,他脑海也盘旋着那片断恐怖而令人遗恨之事。 那老妪轻轻拍着他,道:“不要哭,有话慢慢说。” 少年长叹道:“在下千里寻父,不想并没和父亲说了两句话,便遇上他的仇家寻上门来,晚辈因不小心被打落!” 那老妪哦了一声道:“令尊是谁?” 少年黯然的道:“家父是金沼焕--” 那老妪一震道:“那是不空禅师!” 少年颔首含泪道:“不错,不空禅师正是家父……” 那老妪眸光转注了地上的不空禅师一眼,面上立时一黯,她不忍将不空禅师的尸体暴露在这白日之下,轻叹道:“孩子,你不要太伤心……” 少年眼中一片湿润,毅然地道:“我晓得如何把伤心化为力量……” 小蝶轻叹道:“这才是勇敢的人!” 少年那双泪影掠浮的眼睛,缓缓投落在远方,他望着远处的黑山,黯然的伤感,突然,他发现在自己身后有一个长袍僧人倒卧在地上。 他心中一颤,忖道:“这是爹爹!” 他顿时面上陡变苍白,额上冷汗直流,忘却自身的痛楚,大吼一声:“爹爹!”飞身往那个僧人身上扑去。 但觉无限的伤心塞满心头,阵阵悲痛无法自遣,伏在不空禅师身上放声悲泣起来,悲伤的低泣声仿佛是幽灵鬼吼,缭绕在这道沙沟之中。 那老妪摇摇头叹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少年恍如未闻一样,呆呆地抱起他父亲的尸体,望着满天的白云,泪若雨珠,颗颗从腮上掉落下来,滴在那老僧的脸上。 然后,他茫然的朝那沙泥之中行去。 小蝶一笑道:“喂,你要去哪里?” 那老妪急忙一抓小蝶的手臂,轻声道:“小蝶,不要去惊扰他,一个人在最伤心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冷静和沉思,他此刻心神俱碎,神智已有点混淆不清,这时所做之事,断不可以常理度之,先让他一个人静一下,以他那倔强的性格,断不会自寻短见!” 小蝶恐怖地道:“奶奶,你看他好可怕!” 那老妪黯然地道:“这是人性自然流露的至高表现,想当年奶奶在最伤心的时候正和他一样,抱着自己最亲的人,只想避开这个人世,或是在这人世之中消逝,等他这股哀伤完全发泄掉之后,他便会再恢复以往的雄心和感情……” 小蝶哦了一声道:“奶奶,我懂了,他现在是在哀痛之中……” 那老妪面上突然一寒,道:“有人来了!” 小蝶全身一震,急忙探首望去,只见两道黑影自那山壁之上泻落,这两个人俱是苗人装束,凶厉的瞪着他们的兽目,在这沉沙沟中凝视,似是正在搜索什么。 小蝶冷冰冰地叱道:“喂,你们在找什么?” 这两个苗人御空而来,闪身落在小蝶的身前,他便在这少女的身上略略一瞥,目光倒又瞥着正在茫然而行的少年身上。 左侧那个巴利道:“巴戈,你看这小子是不是不空的……” 巴戈嗯了一声道:“不错,他正是不空贼秃的那个儿子!” 他呀地一声大喝,大声吼道:“呔,小子你给我站住。” 沉重的吼声直如雷鸣一般,震得沙泥飞扬,缭绕不绝,那少年却有若未闻,依然朝前行去。 那老妪双眉一皱,冷冷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巴戈冷笑道:“我兄弟奉了百毒门门主之命,来沉沙沟看看有无活人,老太婆,这里没有你的事!” 那老妪哼地一声道:“百毒门是什么东西!” 巴戈大怒道:“你敢看不起我们百毒门!” 他闻声大怒,手掌一扬,一蓬黑雾便自掌心之中涌了出来,在一挥一拍之间,那丝丝黑雾凝结成气涌向那老妪的身上。 那老妪哼了一声道:“区区五毒掌也敢拿来神气。” 她不闪不避,扬起那根乌黑拐杖,倏地朝巴戈身上点去,这一杖迅快而来,巴戈只觉眼前一花,便被一杖击倒在地上。 巴利问道:“巴戈,你没受伤吧!” 巴戈面色苍白,颤声道:“巴利,这是紫衣妃!” 巴利全身如中巨锥,吓得连着倒退几步,那老妪冷冰冰的笑了笑,眼望着远远的天际,道:“回去跟你们门主讲,这个人我留下了,他要是觉得不服气,随时可来百阳小楼找我!”突然一声叱道:“滚!滚!” 巴戈和巴利在这老妪之前,当真是吓得不敢吭声,他俩俱知道乌蒙山的紫衣妃是这一带最难惹的女怪。 他俩颤了颤身子,急忙的纵身逃去。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沉沙沟一片苍茫。 明星寥落,大地上已渐渐弥漫凄迷的白雾,氤氲在暗淡的山林间,遥遥传来一声声牧童的短笛声,袅袅地飘散在凄迷的雾中。 三杯白酒,一呸新土。 漫天灰云漠漠,苍茫的曙色中,尚余留着昨夜的残痕,金雷含泪端起了坟头上的第一杯酒。 他木然持杯跪立,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悲苦萧索,任凭眼眶中的热泪无声流下,泪影模糊中,他艰涩而伤痛的默默跪着…… 良久,他自言自语地道:“复仇--” 仅仅两个字,却有如坚铁击在石板上一样有力,宿在林中的夜乌惊悸的发着长鸣振翅飞去。 转目而望,碧草长树,因风而动,宛如鬼哭。眼下一无人迹,只是在坟旁一堆浅草间,放着一件鲜血斑斑的灰袍,他留下这件僧袍,是为了回忆爹爹昔日的英雄时光,和回忆起这不可磨灭的仇恨。 草木皆悲,霜露有如情人的眼泪,混着宛如鬼哭的风啸,便形成可怜的秋日萧索了。金雷深长的叹了口气,望着微露的曙色,忖道:“我要给爹爹复仇……” 他挥手抹去了眸中涌满的泪水,突然忍不住心中的郁伤和悲哀,伏倒在坟上大声哭泣起来。 沉闷而使人落泪的悲泣声,袅袅地消散入空中,伴着风啸掠空声,恍如鬼叫魂吼,使人闻声泪落。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低呼道:“雷儿,雷儿!” 这高亢的呼声有若碎玉似的遍传在整个山林,金雷全身大颤,急忙拭去了目中泪水,高声地道:“古叔叔,古叔叔!” 两人高呼遥遥相接,不多时,便见在这苍茫的曙色里,一个高大的身形踉跄的奔了过来,他踉跄的摇晃而行,身上袍衫俱碎,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柄古斑长剑。 金雷骤然看见自己的亲人,再也克制不住那股子伤心,扑进古军的怀中,哀痛地轻泣不已。 古军喘着沉浊的气,道:“孩子,你果然没有死……” 他激动的摩娑着金雷的发丝,那股精神力量立时完全崩溃,摇摇晃晃,很快便倒在地上。 金雷心弦一颤,道:“古叔叔,你……” 古军颤声的道:“孩子,我不行了,你得赶快逃……” 金雷问道:“我们为什么要逃?” 古军一扬手中长剑,道:“叔叔为了找寻你爹藏匿的这柄碧血剑,不惜和百毒门及大理皇室高手绞智一拚,虽然碧血剑寻回来了,可是我本身的伤势却也颇重,雷儿,现在我们必须要先躲一躲,无弦琴苏雪红不久便追来……” 话声方逝,远处已响起一缕极低极细的琴声,这缕虚无缥缈的琴声如怨如诉,缭绕在山林中,回荡在丝丝白雾里,历久而不绝。 这缕低细的琴声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天边,恍如是一个幽魂徘徊在云层的顶端,正对着往昔辉煌的生命呼唤,呼唤着失去的岁月…… 古军全身直颤,喘气道:“追魂曲!” 金雷一怔道:“追魂曲……什么是追魂曲?” 古军颤声道:“她已经发出追魂曲,雷儿,你还是快逃吧,在三个时辰之内,叔叔必会死在这个女人手中……” 金雷暗自冷笑忖道:“天下哪有这么厉害的女人,古叔叔也未免太怕事了!” 他长长吁了口气道:“我不走,古叔叔,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古军面色陡地苍白,怒吼道:“雷儿,你太不知自爱了,你父亲千辛万苦得来这柄碧血剑,所为的便是要造就你,使你成万古之伟业,让金家之名重振江湖,而你现在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不值钱,你难道没看见你爹爹死时的惨状,古叔叔现在的狼狈吗?雷儿,碧血剑在此,要不要全在你了!” 金雷暗中打了一个寒噤,颤道:“古叔叔!” 古军递过碧血剑,道:“快去,快去!”突然一声脆笑传来,小蝶高笑道:“金哥哥,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奶奶怕你遇上百毒门的高手,派我来这里找你……”她突然发现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倒在那里,不禁吓了一跳,急忙倒退半步。 原来金雷经那老妪和小蝶的帮助将父亲埋葬之后,一个人便又偷偷跑到父亲的坟头凭吊,只因悲伤过度,不觉在这里耽了一夜,所以小蝶一寻便着。 金雷轻轻拭去面上泪痕,道:“小蝶,这是我古叔叔!” 小蝶双眸在古军面上一瞥,哦了一声道:“你也姓古!” 古军喘着气,道:“不错,姑娘,在下古军。” 小蝶双眸睁得奇大,望着鱼肚白的天色,喃喃地道:“古军!古军!” 她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惜一时想不起来,正在她瞑目沈思的时候,那缕幽怨的琴声袅袅的散漫在空中,她粉靥上俱是诧异之色,惊诧的道:“她怎会来这里?”她眸光陡地落在古军的脸上,道:“无弦琴苏雪红奏起追魂曲,她找的可是你?” 古军颤喘道:“姑娘也认得无弦琴?” 小蝶哼哼地道:“无弦夺命曲天下有谁不知,你还不赶快逃命……” 古军摇摇头道:“我能逃到哪里去?姑娘,只望你和雷儿能快快离开这里,瞒住任何人,不要说认识我古军……” 金雷大声道:“古叔叔若不和我们一起走,我今日决不单独偷生。” 小蝶变色道:“你犯不着这样拚命!” 金雷怒叱道:“放屁,古叔叔是我至今唯一的亲人,若他再死去,我金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在急怒之下,口不择言的骂将出来,小蝶一听哇地哭将出来,她自小便在奶奶的扶养中长大,平常从没有人敢数说他半句,现在突遭金雷叱骂,只觉满腹委曲,捂着脸低声而哭,香肩直颤,显然是十分伤心。 金雷话一出口,已觉悔意,黯然的道:“小蝶,我一时气怒,我不是有意的!” 小蝶哭道:“你认错了?” 金雷沉重的道:“错了自然要承认!” 小蝶轻轻拭去眼中泪水,苦笑道:“他是你叔叔,自然也是我叔叔,金哥哥,你赶快扶着古叔叔回我奶奶那里,无弦琴虽然厉害,也不敢找到那里去!” 金雷大喜道:“好,小蝶,我谢谢你!” 他见小蝶的奶奶能救得古军之性命,不觉大喜,顿时将心中愁苦暂时抛开,扶着古军喜道:“古叔叔,我们快走……” 苍茫的曙色中,但见三个人如飞奔去,可是那缕缕琴声却有如一个无形的幽灵,始终追踪在他们的身后。 古军喘气道:“雷儿,她奶奶是谁?我们可别连累人家……” 金雷道:“我也不知道,等一会我问问小蝶……” 突然小蝶蓦一回头,沉重的道:“最好不要问,奶奶知道了,会不高兴!” 不多时,在一个山坳中,出现一幢精雕细镂的红色小楼,淡淡的暗雾缭绕在楼头,远远看去,仿佛是建筑在白云间,幽雅飘逸,宛如图画。 小蝶望了望楼顶,道:“奶奶正在练功,请古叔叔先进去歇歇!” 她有如玉飞踏进小楼中,沿着绿色的地毡行去,帮着金雷将古军送进一间宽大的房间里,古军坐在软床上,通身俱觉非常痛楚,赶紧放松全身筋肉,闭目养神…… 但当他双目再闭上之时,耳际如雷鸣般的又响起那缕幽怨的琴声,像一个幽灵的呼唤,恍若是在低呼:“归来!归来!你的魂兮……” 他吓得全身直颤,紧张的睁开双目,额上竟沁出了冷汗。他缓缓地在房中一扫,只见这里毫无异状,金雷坐在床沿上怔怔出神,像是根本没听见那缕琴声。 他一怔喘气道:“雷儿,你没听见什么声音?” 金雷摇摇头道:“什么声音都没有呀!” 古军长叹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又缓缓的闭上双目,当他眼帘再垂下之时,耳际又重新响起那雷鸣般的琴音,他心中大震,忖道:“不好,这无弦琴有怪!” 而金雷依然沉思不语,根本没发现这缕琴声的存在,古军面上倏地掠过一丝恐怖之色,忖道:“夺命无弦琴果然高明,仅凭一张无弦琴便能杀人于无形,她这样不准我有睡觉的时间,纵是不来亲自杀我,也要活活将我整死,唉,此女之厉害,果然是天下七大魔头中的佼佼者……” 忖念方逝,楼外突然传来一个银铃似的笑声,道:“无弦琴萧雪红求见紫衣妃!” 古军暗中一震,忖道:“这楼主原来是乌蒙山的紫衣妃,怪不得那个小女孩子将她说得活龙活现,她果然不会惧怕无弦琴!” 不多时,楼头上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道:“无弦琴,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各行己事,今日你闯进我红红小楼,不知是干什么?” 无弦琴轻笑道:“请紫衣妃容我进来说话。” 紫衣妃冷笑道:“进来!” 古军暗中捏了一把冷汗,不觉走下床来,站在门后,凝目自门缝向外望去,目光所及,但见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抱着一柄无弦琴踏进了楼中。 曙光大露,满天苍白,无弦琴苏雪红一袭黑袍,目光冰冷,面若寒霜,手抱无弦古琴幽魂似的飘进小楼之中,在那客厅里不言不动,凝神的站立着。 那老妪发丝俱动,由小蝶陪着行来,她因为背朝古军,所以古军没有看到她的面貌。 她重重地敲了敲大乌杖,道:“你来干什么?” 无弦琴苏雪红冷冷地道:“我苏雪红今日是专程拜访!” 那老妪冷哼一声道:“不会无事登殿吧!” 无弦琴苏雪红淡淡地笑道:“不错,正是来此追查一个偷我东西的野汉子!” 藏匿在门后的古军闻言面上更加的苍白,手脚都觉得冰凉,他古军一生行侠仗义,从来没有做出苟且之事,拿人点滴之物。 今日无弦琴一口咬定他是个小偷,使之有口莫辩,心中当真有如绞割,十分的痛苦。 他全身直抖,冷汗涔涔而落。 金雷轻声地道:“古叔叔,你真的偷了他的东西?” 古军黯然的摇摇头道:“可以说是偷,但也可以说是抢!” 金雷一怔,正要问下去,那老妪已自怒道:“我这里也不是偷盗聚会所,你丢了东西,在这里胡闹,我倒要问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弦琴苏雪红冷冷地道:“因为这个人确实跑到你这里!” 那老妪哼哼地道:“你亲眼看见!” 无弦琴苏雪红非常平静地道:“我看见你的小孙女将那个小偷带进你的红楼之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只要在这里搜搜便行了!” 小蝶的面上一变,心中砰砰直跳,她没料到无弦琴这般厉害,宛如亲见一般,轻叱道:“你有什么资格搜查我们小楼?” 无弦琴苏雪红突然森冷地发出一连串轻笑。她眸中冷光锋利,笔直的凝视在小蝶身上,淡笑道:“小妹妹,你要不要这个,我送给你!”突然将怀中那张无弦琴送了过来,真要递到小蝶手中。 小蝶一怔道:“我不要!” 但她仍禁不住心中的好奇,朝那张无弦琴望去,只见这张无弦琴没有一根弦,仅是一个无弦的怪琴,琴上雕镂着古怪奇异的花纹;她在那琴上凝视一刻,只觉这张无弦琴上仿佛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雾,一个朦胧的影子在雾中婆娑起舞,她痴痴地凝视着那个影子,不知不觉便着了这魔琴的道儿。 无弦琴苏雪红轻声道:“你有了这张琴,便不再寂寞了,在这琴中,有你的梦,有你的理想,还有你看不尽的……” 小蝶茫然地随着她那幽怨的话声而点头,不知不觉地要伸手去接那个有着无穷魔力的古琴。 那老妪神情一变,大拐杖倏地一翻,沉声道:“小蝶,给我站一边去。” 这沉重的话声无异是当头棒喝,小蝶神智一清,不由的打了个寒噤,面上陡现苍白,若非是那老妪一喝,她真会将那张透着无限邪异的怪琴接在手中。 那老妪身形一掠,手中大乌杖一挑,倏地点向无弦琴,无弦琴苏雪红身子倒翻,一掠而去,笑道:“我送给孩子一点玩具,有什么不对之处?” 那老妪哼哼一声道:“谁不知无弦夺命琴杀人如刀,一触便死,她年幼无知,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如何要下如此重手!” 无弦琴苏雪红轻笑道:“老姊姊啊,别生那么大的气……” 小蝶愤怒的叱道:“你竟敢对我施诡计?” 她不知人间的波云诡谲的奸诈,骤然遇上这种事,不禁气得全身直颤,轻叱一声,挥掌朝苏雪红劈去。 无弦琴苏雪红拧身而避,轻笑道:“小妹妹,你把人藏在哪里呀?” 小蝶大声道:“不要你管!” 无弦琴苏雪红黑袍一动,突然幽灵般的一掠,直朝小蝶抓去,可是当她身形才动之时,那老妪的一根大乌杖已如灵蛇般在空中点了三点,无弦琴苏雪红只觉这三点拐影劲道万钧,沉重有力,撞在身上像是巨锤。 她慌忙一个旋身,笑道:“我和孩子玩玩,你也要干涉……” 那老妪冷冷地道:“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请了!” 苏雪红双眉一锁道:“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好姊姊,我丢了东西来抓小偷,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要知道家贼难防,他要是贼性不改,当心你的东西被他光顾!” 那老妪皱眉道:“这个人偷了你什么东西?” 无弦琴苏雪红凝重的道:“上碧下血,剑中之王!” 那老妪心弦一颤,苍老的面上突现一片激动之色,她凝重的沉默着,良久才问道:“碧血丹心在,浩然正气存,一剑照云青,鲜血剑气行’,那柄碧血剑上可有这二十个字?” 无弦琴苏雪红嗯了一声道:“不错,确有这二十个字。” 那老妪低叱道:“这柄碧血剑是不空禅师的东西,怎会又是你的?” 无弦琴苏雪红冷冷地道:“不空已送给我了!” 那老妪冷笑道:“此剑化了不空一生心血,才在乌蒙山之巅的练化洞中发掘此剑,他得剑之后,便告诉我要传给其子,你和他非亲非故,他怎会送给你?苏雪红,若此剑确是你的,那你便是盗剑之人。” 无弦琴苏雪红气得全身一颤道:“好,你不将那个偷剑的家伙交给我也可以,我们三天之后再见,三天后我便来收尸……” 她恨得一扬手中无弦琴,轻飘飘地放在地上,怨毒的在那老妪身上一瞥,回头便跃身而去。 半空中,传来她那怨毒的话声:“暂借夺命无弦琴,请你听一曲夺命之歌……” 话声一落,那个无弦琴突然发出铮铮之声,这琴声是无人自响,仿佛有个人正在操琴一样,琴韵低沉,有如流水,但是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震得人心嗡嗡抖颤。 古军大叫一声道:“我支持不住了!” 他重伤之下,已经是没有办法凝聚起整个精神,是故琴声一响,便觉耳鸣心悸,气血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的夺门而出。 金雷随后追出,大叫道:“古叔叔,你要到哪里去?” 古军喘着气道:“我要跑出百里之外,这琴声太厉害!” 那老妪哼了一声道:“你恐怕跑不出半里路,便被苏雪红抓住了,她所以临去留下无弦琴,正是要我们受不了琴声的催眠,让我们离开此地!” 金雷大吼道:“毁了这个怪琴!” 那老妪摇头道:“她临去之时,在琴上已散满了百毒,只要一震那琴,毒便会散入空中,不但这楼中无一人幸免,连百里之内的人畜都要遭受荼毒,但是,只要我们不去动它,那毒便不会发生作用,少年人,你不要冲动!” 金雷心中一凛,颤道:“这……” 他见古叔叔面上愈来愈痛苦,颗颗豆大汗珠自额上滚了下来,心中自是悲恸,恨不能和无弦琴苏雪红立时一拚。 那老妪闭目沉思道:“小蝶,放下那个大钟!” 小蝶一怔道:“放下大钟干什么?” 她虽然一时没了解奶奶的意思,但还是依命而去,不多时楼顶那个大钟徐徐地降落下来,那老妪默运真力将那口大钟抬了过来,轻轻的罩在无弦琴之上。 大钟罩上之后,琴声登时一弱,没有刚才那样锋锐有力,古军只觉全身一松,翻涌的气血登时渐渐平复下来,他喘着气,道:“好厉害,好厉害!” 那老妪此刻满面寒霜道:“古军,你还认得我吗?” 古军一怔,不觉抬头朝那老妪仔细瞧去,果然发现这个白发苍苍的女人有些面熟,只因时间的隔阂,一时没有办法想起来。 他歉然的道:“老前辈,恕我眼拙,一时想不起来。” 那老妪面上怒气一涌,冷笑地道:“你当然不会再记起我来了,哼,古军,我提起一个人,你便会晓得我是谁了!” 古军呆呆的道:“谁?” 那老妪冷笑道:“紫风楼的紫衣女!” 古军啊啊两声,道:“你……你是紫衣女的母亲……” 他因过份的激动,不觉又剧烈的喘将起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面上更加的苍白,身子摇摇晃晃拔腿便欲奔跑。 那老妪怒声道:“你要跑到哪里去?” 古军双腿一软,颤声道:“我……” 要知道这个老妪与他有着极复杂的关系,古军生平光明磊落,惟有这件事是他仅有的遗憾之事,他因愧对此老,只觉汗颜无地,是故要一溜而去。 那老妪沉声道:“你既来了这里,便不要想逃出此地!” 古军喘气道:“我实在没脸再见蓝蝶蝶……” 那老妪冷冰冰的道:“她已经死了!” 当这个白发如银的老妪说出这几个字时,面上不禁黯然的几乎落泪,她眸中泪珠隐隐,脑海中刹时便涌满了自己爱女的影子。 古军似被乱箭穿身,痛楚的直抖。他呆呆的凝视楼外的阳光,喃喃地道:“死了,她果然先我而去!”好一会儿,他悲伤地道:“她是怎么死的?” 那老妪冷冰地道:“忧伤过度,积痨而死!” 古军哀痛的道:“我对不起她!” 那老妪哼地一声道:“你当然是对不起她!” 古军目中浮现出一片难以觉察的泪水,突然一摇头,紧紧抓住自己那满头的发丝,痛苦的一语不发。 白发老妪叹道:“可怜她临死还呼唤着你的名字!” 古军悲声道:“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 小蝶此刻粉靥上没有一丝颜色,一个人呆呆的出神,她像是正经历着一件绝大的沉痛事,没有泪,没有哭,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小楼之外。 她跑到草圃中,再也忍受不了,禁不住低低饮泣起来…… 古军不知何时悄悄跟出,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轻轻叹了口气,道:“孩子,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 小蝶黯然的道:“你是我爹!” 古军悲伤的道:“你一定很恨我!” 小蝶直摇头道:“不,我没有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 古军黯然的道:“孩子,不要太难过,这都是爹不好!” 小蝶蓦一回头,满脸都是泪痕,她激动的抓着古军的手,眸中有种企求之色,良久方问道:“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妈的事!” 古军痛苦的道:“奶奶没有告诉你?” 小蝶摇头道:“奶奶只说你是个最坏最坏的人,要我永远不要去想你,那时我虽然没见过你,可是我晓得爹爹决不是那种人……” 古军心神俱碎,沉痛的道:“爹爹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唉!孩子,你奶奶说的不错,要不是我一时负气,怎会害你母亲……” 小蝶苦笑道:“不管人家对你怎么批评,我心中的爹爹永远是美好的,爹爹,可否把妈妈和你的事告诉我……” 古军苍凉的叹了口气,望着远远的天边,沉痛的道:“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我只有你这样大,便由乡中父老口中听过一个山与大海的故事!” 小蝶一呆道:“山与大海!” 古军嗯了一声道:“那时万物初生,宇宙混沌,天下一片干土,没有海,仅有弯弯的小河,在这洪荒时代中,有一个男的叫山神,一个少女叫海女,有一天两人无意中邂逅了,很快地便又相爱,于是海女便把这山神带回家去,岂知海女的父母见了山神之后.却把这个满怀热望的少男毒打一顿,驱逐出去……” 小蝶听的入神,道:“山神怎么办呢?” 古军长叹一声道:“山神苦苦哀求不行,便和海女偷偷的跑出外面,可是海女的父母紧迫不舍,又把他俩抓回来,说了三个条件,只要山神能够办到,便把海女嫁给他!” 小蝶一愕道:“哪三个条件?” 古军苦笑道:“第一,要山神聚泥成山,第二,要在四十九天之内完成泥山,第三,完成之后还要把山移到他们指定的地方,试想这三个条件这般苛刻,山神如何能达成?可是山神却丝毫也不气馁,一个人便跑到海女的家后面用自己的手聚泥成山,做了几天,他便累得几乎伸不直腰,他忍耐着全身酸痛,继续做下去,不能再支持了终于倒地死去。海女伤心奔来,伏在他身上直哭了三天三夜,泪流干了,海女终也死去,这事给上苍知道之后,感其爱心之坚诚,便要山神化作山,海女化为海,所以每当朝夕之时,海浪怒啸,白浪拂空,那便是海女的哭和泪!” 小蝶呆呆地道:“坚贞的爱心,创造了恒久的生命,山与海比翼而邻,你望我,我望你,这不是更高的爱情境界吗?” 古军淡淡地道:“你小小年纪便能懂得这种境界,难得了!” 小蝶望了古军一眼,道:“你和妈的事还没告诉我呢!” 古军惆怅地道:“那山神便是我,海女就是你母亲!” 小蝶愣愣地道:“我知道了,妈妈在紫凤楼中终年不与外界接触,芳心十分孤独,有一天,爹爹逛游紫凤楼,无意和妈妈认识,遂生情意,暗自相通,这事给奶奶知道了,不准你们往来,你们便相继私奔,奶奶一定是派出大批高手追踪你们,把你俩捉将回来,奶奶因恨你破坏他们家声,将你毒打一顿,然后把你赶出了紫凤楼,你走之后,妈妈因思念过度,忧郁而死!” 古军面上一片黯然,颤道:“你的想像力很丰富!” 小蝶幽幽的道:“我每天和奶奶在一起,除了幻想还能干什么?” 突然,古军背后传来一声冷哼,古军全身一颤,急忙回头瞧去,只见那白发老妪面如冷冰,凝视着自己,他颤声的道:“岳母!” 白发老妪冷冷地道:“你都告诉她了?” 古军痛苦地道:“这种事情总不能瞒孩子一辈子!” 白发老妪冷笑道:“你告诉她也好,不过我得告诉你,小蝶虽然是你姓古的骨肉,但你古军却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今后我希望你能和孩子多多接触!” 古军轻叹道:“我会,我会!” “嘭!” 陡地,那小小红楼传来一声巨响,这声巨响有若玉盘碎地,清脆而沉重,但见那小楼四下摇动,响起铮铮之声。 那老妪神情一变,道:“没想到苏雪红已将“九天魔音”中的伤字诀练成了,一个金钟依旧不能罩下她那伤人的琴声!” 缕缕低细的琴声幽幽的传将出来,古军闻声有若触电,全身直抖。他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罩在自己身上,使得他心神不宁,全身血管都似要爆炸! 小蝶颤声道:“爹,你怎么啦?” 古军抹了抹额上的汗渍长吸口气,道:“我抗拒不了这怪琴的压力!” 那白发老妪飘身跃进楼中,只见那个大钟已碎裂残破,粉碎成片,散落满地,而那个无弦怪琴却完好如初,琴声铿锵,铮铮不绝,绵绵密密,深入人心,闻之血脉贲张,如箭穿心,在这怪琴之旁,金雷满面凝重地望着这个怪琴,他紧紧握着那柄碧血剑,额上也是冒出了汗珠! 那老妪沉声道:“少年人,你给我站过来!” 金雷苦笑道:“老前辈,如果这怪琴再不设法毁了,任其怪声不绝,我们这里的人将没有一个人能受得了,最后都会中其魔音,那时我们岂不任由苏雪红宰割!” 白发老妪凝重的道:“这具无弦琴涂满剧毒,只要轻轻一碰,其毒便会散扬空中,要毁此琴,办法虽有,却不是绝对有把握,唉!孩子,你给我照顾着,我要以本身功力将无弦琴的九大魔音毁去,此琴虽名无弦,却是有弦!” 金雷一呆道:“弦在哪里?” 那老妪轻叹道:“其弦在苏雪红的心里,此琴又名心琴,苏雪红终生练琴,得了昔年无弦大师之遗物,将弦放人心间之寓,十年钻磨透后,便携着一琴行走天涯,没几年,无弦琴之名便遍传江湖,闻其声如见其人,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她琴中!” 她双目缓缓垂下,盘膝坐在无弦琴旁边,默运真力,凝聚掌中,缓慢而凝重的自袖中拿出一串小小银铃,托在手上。 金雷一呆,忖道:“这串小铃有啥用处?” 忖念方逝,耳际已响起一片祥和的银铃声,这庄严而肃默的银铃声,仿佛是一种降魔圣音,立时将无弦琴声压制了下去,但闻铃声叮哨,历久不绝,缭绕在空中,有若仙乐,给予这小楼一层宁静而庄穆的气氛。 可是那老妪脸上却并未显得轻松反而愈来愈凝重,愈来愈紧张。但见她手摇银铃愈摇愈急,在她那苍老的面上逐渐沁出了豆大汗珠,可是她却丝毫也不敢松懈,源源的真力不断的贯注在那串银铃中,逼得铃声不绝。 突然,那串小铃一散,纷纷地坠落在地上,当个个小铃落地之后,竟然跌得粉碎。 金雷看得大惊失色,忖道:“这是怎么回事,银铃居然跌得粉碎!” 他哪知道那银铃因受不了外力及那老妪真力的摧击而被击碎,故一掉地上像是暴裂般,这正是银铃在高压下脆化的现象! 那老妪突然喘息了一下,双目微启,沮丧的道:“九天魔音果然是天地间魔音之音!” 她摇了摇身子,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长叹道:“这个魔琴一日不毁,我们这里将无一幸免!” 金雷全身一颤,突然轻轻的一按碧血剑的哑簧,那剑刃霍地跳将出来,一声悠扬的剑吟声随着振传空中,他望着这柄血剑之刃,脑海中疾快的忖道:“若任这怪琴继续响起,这里的人定会遭受魔音而死,我不如以碧血剑相试,设法把这怪异琴斩碎。” 他此刻凝重而紧张的扬起了手中之剑,所有精神全都贯注在剑刃上,那老妪突然一启双目,道:“你得小心触动那魔琴,必须要干净俐落!” 金雷凝重的道:“我晓得!” 要知这张无弦琴上散满了毒素,只要稍微震动,那层涂上的剧毒便会散扬在空中,是故那老妪与金雷俱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剧毒流害八方。 金雷全神贯注琴上凝重的将碧血剑扬在半空,然后又凝重的缓缓下落,每落一寸,他的心便会跳动一下,仿佛正有万千性命抓在他手中一样。 冷艳的剑刃发出一蓬夺目的寒光,金雷如持重担,沉重而缓慢地落了下去,当他那柄碧血剑距离无弦琴尚有半尺之距的时候,无弦琴似是受不了这柄锋利神刃的冷芒,突然铮铮两声,那无弦的琴声戛然而逝。 那老妪长吸一口气道:“碧血剑果是天地间第一奇剑,若非是锋芒利刃,如何能将此琴的两根心弦斩断,唉!可惜我那串降魔铃!” 金雷一怔道:“你是说无弦琴已经毁了?” 那老妪含笑道:“不错,毁在碧血剑的锋芒上!” 要知碧血剑有吹毛断铁,截刀伤剑之利,虽然它的锋刃并没有真正的触碰无弦琴一下,可是它的锋芒依然可伤人于无形,是故无弦琴一触及那冷厉的锋芒,便毁于无形了。 金雷没有料到这柄碧血剑这样厉害,仅仅一点锋芒便将无弦琴毁了,他心神一振,暗暗忖道:“我有这柄神兵利器相助,何愁不能手刃父仇!” 但当他想起老父惨死的凄凉情景时,心中却是十分酸楚,目中不觉浮现出一丝泪影,恨得紧紧握着那柄神剑。 那老妪淡淡地道:“你默运真力,将真力逼于剑刃上看看!” 金雷诧异地道:“将真力逼于剑刃上!” 他本习的是玄门正功夫,虽然此刻他并没学得一招半式,但幼时打下的基础,早已有了很深的内功基础,他暗自运功一匝,源源真力立时贯透剑尖。 一蓬耀目的光华陡然涌射发出,剑光强盛,小楼中一片银虹,金雷只觉血液沸腾,一股豪情塞满心田,他暗暗忖道:“好剑!” 那老妪轻叹道:“你看看剑上有什么字!” 在青蒙蒙的剑气中,那夺目的剑刃上,隐隐的现出了一行小字,金雷目光凝注,随口念将出来,道:“碧血丹心在,浩然正气存。一剑照云青,鲜血剑气行。” 这二十个字苍劲有力,镂刻在剑刃上的是巧夺天工,金雷念了一遍,觉得这二十个字气势磅礴,雄壮有力,隐含一种盖世之那老妪轻缓地道:“这二十个字是碧血剑的秘密,自古流传此剑有许多怪异的地方,可是没有人能发觉出来,你若留意,也许能推敲出这些字的秘密!” 她话声方逝,神情随着一变,冷笑道:“这里可真热闹,好朋友这么快便来了!” 但闻楼外鼓声咚咚连响,接着便响起一连串凄厉的大笑,那老妪大袖一拂,身子斜跃而出,道:“我们出去看看,这女人可不容易对付!” 她拉着金雷的手飘将出去,在一片花丛之外,无弦琴苏雪红披头散发,黑袍曳地,嘴角隐隐的挂着一缕血丝,在她身后,立着九个服装怪异的汉子。 无弦琴一见那老妪和金雷联袂而出,不禁破口大骂道:“贼婆子,你狠,居然敢毁了我的无弦琴!” 双方隔着花树,遥遥互相凝视,那老妪也不动气,仅仅是淡淡的一笑,道:“无弦琴有何希奇?” 无弦琴苏雪红恨恨的道:“贼婆子,你有本事给我姓苏的过来,我苏雪红若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也枉为黑心无弦了!” 金雷见这女人骂的那么狠毒,晓得她因无弦琴被毁,羞怒怀恨,全记在这老妪的身上,他只觉血液沸腾,浩浩然不可遏止,忖道:“这个老妇本来和无弦琴无怨无仇,何必因为我再生事端,大丈夫敢作敢当,自是该承担一切!” 他高声道:“喂,你的无弦琴可知是毁在谁的手里!” 无弦琴苏雪红一怔,指着那老妪,道:“当然是她了!” 金雷哼了一声道:“告诉你,是我!” 无弦琴苏雪红先是一怔,继之便哈哈大笑。她冷笑道:“贼婆娘,你有本事弄坏我的无弦琴,为什么不敢承认,而要一个孩子替你顶罪,嘿嘿!” 那老妪冷冷地道:“你把事情全推在我身上就是!” 金雷大怒道:“喂,姓苏的,无弦琴是我弄毁的,与这位老前辈无关,你要报仇,找我金雷便是!” 无弦琴苏雪红冷笑道:“谅你也没有这个本事!” 金雷一扬手中碧血剑,大笑道:“你看看这个便知道了!” 无弦琴苏雪红身子一颤,眸子里倏地涌出一片煞光,她狠狠的瞪了金雷一眼,突然一招手道:“你过来!” 金雷也一招手道:“你过来。” 苏雪红气得毛发俱竖,回头道:“晏仁,给我擒下这个小杂种。” 晏仁身躯粗壮如牛,颔下黑髯盘虬,一身灰袍,脚穿薄履草芒鞋,双目圆睁若铜铃,端的十分威武。 他声若宏钟地道:“师母,请待一会,徒儿挽起袖子!” 他缓缓的一挽大袖,双臂青筋根根而起,身子一晃,舒扬着宽大手掌,沉重而有力的朝金雷行去。 那老妪大乌手杖一点道:“你是来送死?” 晏仁一抱拳道:“你是老前辈,不会管我们这些后辈的事,如果你要不顾身份,和我动手,嘿嘿,江湖上都会笑你紫衣妃!” 这人当真聪明已极,他自知这老妪功力无敌,若要插手,自己定要粉身碎骨,灵机一动,急忙拿话扣住。 那老妪冷冷地道:“少来这一套,我紫衣妃是软硬不吃。你只要过来,我便敲碎你的脑袋。” 晏仁面上神色不变道:“你若要杀我,我必不还手,但我死后,江湖上不知会有多少人骂你!”他当真是挺胸而进,面无惧色,倒是很有勇气。 那老妪暗暗一叹,果然收杖而退。 金雷一扬碧血剑,道:“来,我杀你,你便没话可说了!” 晏仁大笑道:“你能杀了我吗?” 他那健壮的身子朝前一扑,伸掌便朝金雷身上抓来,金雷一个回身,随手将碧血剑抖了出去。 他虽有很好的内功基础,可是招式上却一点不会,只是因势挪动而已,剑路厉而不稳,晏仁是一个行家,二眼便将对方看透了,见状不觉哈哈大笑。 他丝毫不理会金雷,扬手直抓而去,他因太过份轻敌,忽略了对方手中持的乃是一柄吹毛断疵,斩铁如泥的神刃,两手一出,便觉一凉,低头一瞧,殷红一片,一只手掌齐根断去。 他痛得大叫一声,一腿踢了出去道:“啊哎,这是宝剑!” 但见他返身纵去,满面痛苦之情,金雷身上陡中一腿,痛得呃了一声,倒翻在地上,他倔强地一跃起来,威武不屈的怒视着断去一手的晏仁。 小蝶自左侧扑来,大声道:“金哥哥,你受伤了没有?” 金雷感激的一摇头,道:“没有。” 此刻,无弦琴苏雪红早已气得全身颤抖,面色苍白。她怒冲冲的瞪了金雷一眼,挥手道:“通通给我过去。” 身后那些奇装异服的汉子应诺一声,纵身跃去,小蝶紧紧抓着金雷的手,满面紧张之色,而那老妪也是持杖而立,显然是怒气当头。 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而发之势,正在这紧张之时,突闻远处飘来一声,宛如鬼哭,有若魅笑的怪声。 这种哭不哭,笑不笑的怪声一飘进人的耳中,当真是如中雷殛,神志被之一夺。 无弦琴苏雪红颤声的道:“碎心客来了大家快逃!” 她嘴里在叫着逃命,身子却没有移动分毫,但见她双腿发软,提不起来,长袍抖动,面色若纸,惊骇的抬头凝望着空中。 那八九个怪装凶狠的汉子也一改常态,淫威尽失,各自惶恐地向左右奔去,可是当他们奔跑没有几步之时,却又吓得转将回来,仿佛不敢逃去。 此时那厉笑声愈来愈大,后来竟使空中音浪冲激,缭绕不散,那老妪也是恐怖的望着空中,急忙伸手把小蝶和金雷拉在身后。 第三章 海上巨舟 无弦琴苏雪红颤声的道:“好姊姊,我们双方联手或能一敌碎心客!” 她自知遇上杀人如麻的碎心客,无一能够幸免,心存万一之想,意向那老妪求援,以壮自己声势。 那老妪声音微颤的道:“试试看,我主要是保护这两个孩子!” 小蝶一见这种情形,也颤声道:“奶奶,你也怕碎心客?他是谁呀!” 那老妪凝重的道:“碎心客碎人心,此人到处杀人,每杀一人必将其心挖去,如今各派都在追杀他!” 金雷毫不畏惧地大吼道:“碎心客,你光笑干什么,有种给我出来!” 那老妪神情一变,道:“你要死了?” 小蝶也一嘟小嘴道:“反正我们逃不过一死,何不骂他个痛快!” 金雷和小蝶便你一嘴我一句,破空大骂起来,其余的人则俱默不作声,只是颤抖站在地上。 突然,高空中的笑声一敛,但见一缕白影闪晃而来,这道白影一落,立时出现一个面色苍白,全身白色长袍,脚穿白布鞋的怪客,他双目其冷如刃,掠过每个人的脸上,恍如要看穿每个人心中的事情一样。 金雷昂然无惧地道:“你便是碎心客?” 那长袍人反问道:“刚才是你骂我?” 金雷颔首道:“不错。” 小蝶一指自己鼻尖,道:“还有我!” 长袍怪人碎心客目中冷光一闪,道:“你俩的胆子真大!” 他缓缓的一个转身,冷冷地望着无弦琴苏雪红,道:“拿给我!” 无弦琴苏雪红一愣道:“拿什么?” 碎心客冷冰冰地道:“你从不空和尚那里偷的什么东西?” 无弦琴苏雪红大声道:“我没有,不信你来搜!” 碎心客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搜!” 他一挽长袖,神情冷煞的行了过去,大手一伸,立时把无弦琴苏雪红身上的黑袍撕了下来,露出淡绿色的夹衣,此人当真怪绝,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撕毁了女子长袍,也不觉得难为情,更怪的是无弦琴苏雪红丝毫不敢避让,任他羞辱自己。 碎心客撕掉黑袍之后,又扯下无弦琴苏雪红那层淡绿色的夹衣,登时粉红的亵衣露将出来。 她吓得全身直颤,两个高耸的酥胸一颤一晃,雪白的肌肤呈露出来,直把那八九个汉子看得眼睛都要跳将出来。 奇怪的是无弦琴苏雪红丝毫也不反抗,眸子里一片恐怖骇厉之色,那老妪也是不闻不问恍如未见,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金雷只觉义愤填胸,难掩心中怒火,他一扬手中碧血剑,斜斜跨进一步,吼道:“你怎么这样不要脸!” 碎心客一愣道:“你说什么?” 金雷大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古来有礼可循,你不洁身自爱,随便对一个女人毛手毛脚,纵然是武功天下无敌,天下人也不耻于你!” 碎心客一生横行,从没有人敢当面骂过他,或是指责他的不该,今日金雷三番五次的讥骂他,他不但不怒,反而觉得十分有趣,嘿嘿一笑道:“骂得好,骂得好!” 他目光一直,突然落在金雷手中那柄碧血剑上,满面诧异的道:“碧血剑竟在你这里?” 但见他虚空一晃手掌,金雷只觉一股大力,一吸而去,那柄碧血剑倏地脱空落进碎心客手中。金雷满面骇然地道:“你!” 碎心客冷冷地道:“我要的正是它!” 无弦琴苏雪红颤声地道:“你碎心客虽然功力高深,但碧血剑一落你手中,天下人便俱要和你为敌,将联合对付你!” 碎心客沉吟道:“这个!”他突然哈哈一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将你们通通杀了,天下便没有人知道碧血剑在我手中,那岂不是万全已极?” 无弦琴苏雪红没想到一言激起他的杀机,登时心中一冷,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老妪神情一变道:“碎心客,不可胡来!” 晏仁此刻突然一声大吼道:“碎心客,我们拚了。” 他断去一手,本已痛得几乎晕去,一听碎心客要将他们全部杀死,以灭口掩密,心中登时激起一股杀机,大吼一声挥臂扑去。 碎心客淡淡一笑道:“我正要你如此!” 他仅仅是一抬手掌,便有一股浩大劲气撞去,晏仁连吭都没吭出一声,便七孔流血而死。 当他举掌正要再杀无弦琴苏雪红的时候,无弦琴苏雪红突然一个返身,拔腿往花丛之中扑去,眨眼便飘出数丈之外。 碎心客哈哈一声大笑道:“你往哪里逃!” 身形一闪而去,刹时消逝不见。 那老妪突然一声长叹道:“托天之幸,他总算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她凝重的面上一寒,目光缓缓落在小蝶和金雷的脸上道: “现在你俩只有一个机会逃命!” 金雷一怔道:“前辈和我们一起逃!” 那老妪苦笑道:“此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要杀人,谁也没有办法逃,你俩现在立刻逃跑,由我挡他一阵!” 小蝶突然大哭道:“不,奶奶,我要和你一起走!” 那老妪怒声的道:“你要是不听话,我便一头先撞死在你的面前!” 小蝶从小长到这么大,从没见过奶奶生这样大的气,她吓得全身一抖,倒退几步,轻泣道:“小蝶听奶奶的话!” 那老妪松了口气道:“这里路你还很熟,快带着他逃命去吧!” 金雷颤声道:“我的古叔叔怎么办?” 那老妪挥手道:“古军始终没有露面,碎心客不认识他,不会有事!”她发丝根根立起,一挥大手杖道:“快去,快去!” 金雷和小蝶迟迟不愿逃去,那老妪毫不容情的挥杖便要击下,骇得两个人急忙逃命! 但见这两个仅有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携手亡命而逃,那老妪含泪目送两人远去,当真是在洒泪离别! 金雷和小蝶愈走愈是荒凉,地势逐渐崎岖难行,小蝶虽然轻功绝佳,可也没吃过这种苦,一路行去,香汗淋漓,脚上都磨起了水泡。 日当正午,烈阳威猛的高悬空中,小蝶突然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抹了抹额上汗渍,喘着道:“金哥哥,我跑不动了,我们在这里歇歇!” 金雷举目远眺,只见满山荒野,一片苍凉,四周寂静,偶尔山风呼啸过去,吹动草木摇摆不已,他面上忧戚重重道:“还是再走一程,当心那个碎心客!” 小蝶面上通红,喘道:“我跑不动了,金哥哥,你去弄点水来好不好!” 金雷黯然一叹,忖道:“她一生中何尝吃过这种苦?她是古叔叔的亲骨肉,我当要好好待她,不要让她受苦!” 他急忙奔将出去,寻找水源,可是他跑遍了大半个山头,也没有发现有水之处,心中一冷,只觉熬热难当,失望的又奔了回来。 哪知他奔来一看,地上哪有小蝶踪影,这一惊非同小可,通身俱出冷汗。他游目一扫,高声叫道:“小蝶,小蝶!” 叫声远去,回荡在整个山谷,金雷焦急的直打转。在此时,隐隐听见淙淙流水之声,他精神一振,脑海中疾快的忖思道: “小蝶必是发现流水声,自己寻去。” 他循声行去,愈走愈荒凉,而那淙淙之声不绝,仿佛便在近前,他也不知自己跑了多少路,剧喘不已,突然,在他眼前出现一个白袍身影,碎心客轻奏怪音,淙淙有若流水,金雷凛然惶惧,忖道:“怪了,碎心客原来是利用水声骗我来此!” 举目一望,小蝶正坐在地上轻泣,不时出口大骂,碎心客置耳不闻,望着金雷喘着奔来,淡淡一笑道:“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金雷此时已将生命置于度外,不禁怒道:“碎心客,你要杀便杀,我姓金的决不怕你!” 碎心客见这少年刚强如铁,威武不屈,暗暗点头赞许。此人虽然将杀人视若儿戏,但对那种有骨气的汉子暗中也是敬佩,往往因此饶人一命,只是他喜怒不形于色,任谁也猜不着他内心想的是什么。 他冷冷地道:“你真不怕死?” 金雷大笑道:“人生不过百年,死又有何惧。” 碎心客冷漠地道:“好,你不怕死,我也不要你死!” 金雷心中一凛,只觉此人变化无常,他既不要自己死,必是有什么毒计摆怖自己,暗中打了个寒噤,大怒道:“你要怎么样?” 碎心客冷笑道:“我为了参悟碧血剑上的秘密要远去东海一怪岛上,那岛上极是荒凉,无人作伴,现在有了你们两人,我不会再寂寞了!” 金雷心中大凛,忖道:“如果我真被碎心客弄到孤岛上去,此生此世便永远也不要想回来了,那么父亲之仇,岂不永远也没有洗刷之日了!” 他怒吼道:“我不去!” 碎心客冷哼地道:“现在由不得你俩……” 小蝶道:“金哥哥我们不去,我要去找奶奶!” 碎心客道:“你奶奶已死了!” 小蝶心弦一颤道:“你!” 金雷脑中嗡地一响,几乎要站立不稳,他恐怖的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碎心客淡淡的道:“我已拥有碧血剑,当然不愿各派知道碧血剑在我手中,若不杀他们,各派岂不会寻我要剑!” 金雷目中含泪,大吼道:“你好毒!” 他没想到碎心客当真如此狠毒,一举手投足间,便杀了那许多人,恨得一挥臂,一掌拍将出去。 碎心客大笑道:“你要和我动手,嘿嘿,太可笑了。” 他功力高绝,诡秘异常,身子仅仅一晃,舒指弹出一缕劲风,点在金雷身上,金雷只觉身子一麻,啥事也不知了。 小蝶冲过来叱道:“你不要杀金哥哥!” 碎心客哈哈大笑,伸手一抓小蝶,倒提着金雷移身飘去,眨眼之间,便消逝不见,这里顿时又恢复原有的寂静。 蓝。 湛蓝,一片蓝,蓝蓝的天,蓝蓝的诲,白浪轻吟,碧波叠涛;大海有如蓝宝石,蓝得那样深邃,那样醉人。 在海边,一艘高板尖顶的怪船,稳稳的停泊着,远处,一辆黑篷黑辕的马车缓缓驰来,停立在沙岸上。 这时,那辆马篷车里传来一声道:“下去。” 自黑篷的马车里,缓缓下来一个少年;这少年长得丰朗明眸,唇红齿白,飘逸潇洒,但在那轩飞的剑眉中笼罩着一片淡淡的悒郁,他在海岸边稳稳的一站,长长的叹了口气,脑海中疾快的在忖思着。 他忖道:“此刻若逃跑势比登天还难,唯一之路,上船之后,乘船离岸不久的时候跳进海里,或有一线机会。” 忖念未逝,一个憔悴的少女跟着走了下来,她面色苍白,花靥若瘁,望着那碧波荡漾的湛蓝海水怔怔出神。 良久,她颤声道:“金哥哥,我怕!” 金雷轻轻握着她的玉手,道:“不要怕,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小蝶颤声道:“活,我也跟着你,死,我也跟着你!”她只觉有一股热力从金雷掌心之中遍传过来,温暖了她整个心神,她不觉勇气大增,惧意自心中一扫而尽。 碎心客依旧是一袭白袍,下了车后,手一挥吆喝一声,那黑篷车转头如飞驰去,眨眼不见。 他冷冰冰的望着岸边泊着的那艘大船,道:“上船。” 但见那艘大船上,两个汉子放下一块长跳板,直搭岸上,金雷和小蝶虽知此次一去,很可能无再回中土之日,但在碎心客的监视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那船上水手有四五十人,俱都粗壮如牛,但有一桩奇怪之处,这些人虽然健壮雄伟,可是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全船竟是鸦雀无声。 金雷随手抓着一个汉子,道:“喂,我们要去哪里?” 那汉子似是十分畏惧地一摇头,急忙移身跑开,再也不敢跨过来一步,金雷暗中纳罕,忖道:“这里的水手难道都是哑吧?” 碎心客始终跟在他俩的身后,此刻将他俩推进一个小舱之中,诡秘阴冷地一笑,冷冰冰地道:“在这里不要乱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着一转身,便往船头上跑去。 金雷看看四边无人,悄悄地道:“小蝶。” 小蝶惶悚悚的抬起头来,道:“什么事?” 金雷低声道:“等会儿这船启航的时候,我们便设法逃走!” 小蝶突然一摇头道:“金哥哥,我不要逃!” 金雷一呆,没有想到小蝶会突然改变主意,他满面诧异的凝注着小蝶那憔悴的面靥,问道:“为什么?” 小蝶凝重的道:“我奶奶被人杀了,这笔仇总得设法报回,只要我跟定碎心客,相信有一天能够手刃仇人!” 金雷激动的道:“小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我们虽然打不过他,将来练好了功夫,还怕报不了仇!” 小蝶眼含泪珠,悲伤地道:“我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正说之间,船身突然一阵晃动,小蝶和金雷俱生在北国,从没有坐过这等巨船,船身骤然一晃,都吓了一跳,两个人不自觉的抱在一起。 启航之后,碎心客走进船舱,在小蝶和金雷面前坐定,双手紧紧握着那柄碧血剑,双目低垂,一语不发,像是老僧入定,陷于沉思之中。 小蝶和金雷起初尚怀惧意,后来见碎心客始终没有杀他们俩的意思,渐渐宽下心来。一连数日过去,海上波平浪静,大船鼓浪前进,海风如吟,吹在船帆上猎猎作响,倒也颇富诗意。 直到第四日黄昏时,满空涌起一堆堆黑云,突然之间,大雨倾盆而来,狂风怒吼,大船一沉一浮,有若被抛在空中,一个个浪头打在船板上,海水灌进了船舱里。 小蝶心里害怕,紧紧的抓着金雷,道:“要死,我们便死在一起!” 金雷面上虽然镇定,心里着实骇极,他只觉这艘大船像是沧海中一片枯叶,载沉载浮,几乎要沉没在大海之中。他暗叹一声,忖道:“能和小蝶死在这里也好!” 碎心客一改常态,以他这等绝世高手,脸上竟流露出一片惊诧之意,他身子一飘跃出舱外,双足稳稳地定在甲板之上,举目四扫,但见狂风暴雨,海天之间,俱是一片乌黑,船上的那些水手俱已不见,生死不明。 大船此刻无人驾驭,正在随风而驶,摇晃飘荡,当真是险状万分,碎心客气极,仰天破口大骂道:“贼老天,你竟要和老子作对!” 他拔出碧血剑,在空中猛力的挥舞着,大声叱喝,可是天地无情,他纵是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会他。 经过适当的发泄之后,他回头大吼道:“金雷,你俩给我滚出来!” 金雷拉着小蝶畏缩的走了出来,因风势太大,两人都几乎站不稳,还好金雷幼时修习的是玄门正宗内功,下盘功夫很是扎实,小蝶幼承祖训,勤练不缀,也有极深的根底,风势虽大,也奈何不了他俩。 金雷紧紧抓着船缆,大声道:“干什么?” 因为风势太大,急雨如豆,话声传不了多远,碎心客因为四处黑暗,也看不见他们,在风雨中大骂一声旋身朝这里跃来。 他忘了这是在海上,又是大风大浪之时,身子一纵,巨风已将他吹向海中,他心中大惊,正在转变身法,藉力跃回之时,突然一只手臂伸出,将他拉住。 金雷冷冷地道:“你站稳了。” 碎心客目中掠过一丝感激之色,若非是金雷恰好在这时伸臂一拉,他虽有绝世功力,也要落进海中,此人喜怒不形于色,站稳身子之后,冷冷地道:“掌舵去。” 金雷一声不吭,缓缓地移身行去,小蝶紧紧偎依着他,总算庆幸的走进舵舱,金雷把持大舵,心头砰砰直跳。 小蝶喘声道:“金哥哥,刚才你为什么救他?” 金雷长叹道:“现在我们三人生死不知,正和大自然相搏,若再以私仇夹在中间,我们可能全都要丧命海中!” 小蝶颤声道:“我倒愿三个人统统死在海里!” 金雷投以会意的一瞥,道:“人在没有完全绝望之前,最好不要轻易言死!” 突然,大船一个巨震,跃出水面如一个大球被抛在空中一般,只见那长长的桅杆一断,大船斜倾而沉。 碎心客厉呼道:“快抓住桅杆。” 金雷和小蝶此刻俱失去了主张,两人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闪身跃向海中牢牢的抓着了断裂的桅杆,随着海浪飘去。 而碎心客却巍巍的站立在桅杆之上,有如金鸡独立,他披散着发丝,目光冷寒如冰,再加上苍白面色,的确是十分恐怖,他在桅杆上站没多久,便被风吹了下来,抓着那截桅杆直喘气,而这时风大雨大,三人之命俱已交给老天,他们心底俱冷,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挣扎。 金雷和小蝶苦苦奋斗,最后精疲力尽,两人虽然已没有力气,却不敢放手,伏在桅杆上沉浮起伏,随波飘流。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东方海面上突然闪过一道金光,但见海上一个圆圆的旭日,徐徐升上空中,耀眼的光芒照得海水一片金黄,这时风平浪静,大海温柔的像个少女,与昨夜那种凄风苦雨的情景迥然不同。 金雷恍如作了一场恶梦,缓缓的启开双目,朝四外一看,水连天,天连水,无边无际,茫茫一片,他暗暗一叹,心中暗忖道:“这样飘流下去我们纵是不喂鱼,也要活活的饿死,唉,命该如此,天亦救不了我们!” 他看看身旁的小蝶,只见她星眸紧闭,伏在自己身边,苍白的脸上虽然憔悴,在睡梦中却浮现出一丝淡淡地笑意。 再转目一望碎心客,只见他满面杀气的直直凝视着自己,心中一惊,金雷竭力的保持冷静,道:“你在看什么?” 碎心客冷冷地道:“我在看你。” 金雷淡淡的道:“我有什么好看?” 他表面上虽然是十分轻松,心里却紧张到了极点,由碎心客目中那种恐怖的眼神里,他仿佛觉得此人已变成一只凶厉的野兽,那种神色,正像是野兽瞪视着要猎取的食物一样,使人望而生畏,不寒而凛。 碎心客望着金雷低哂地道:“我看你的肉肥不肥,在大海里飘流,纵不被水淹死,也会活活被饿死,为了求生存,我只好先将你吃了,然后再吃那小妞!” 金雷暗中大骇,故意大笑道:“人肉不好吃,太涩了!” 他目光在海面上一瞥,只见白光耀闪,无数的鱼群跃翻在水面,心中一动主意已定,随手往海中一伸,对着一条鱼抓去。 碎心客冷笑道:“人肉虽然不好吃,但总比活活饿死要强得多!” 金雷随手抓着一条鱼,一扬空中,道:“你还是吃点生鱼片吧!” 碎心客目中柔光一闪,大喜道:“对,生鱼片好吃!” 但见他一掣碧血剑,身子腾空而起,此人手法怪绝,准确无比,倏忽之间,运剑在水中插了十馀条鲜活尺长之鱼,放进嘴中,只觉鲜美无比,不觉哈哈大笑。 这两个人性格虽然迥然不同,但英雄的豪情却直冲霄汉,处此绝境,飘流将近一日夜,俱已饿了,双双吃起生鱼来了。 小蝶见他俩那种吃状,只觉恶心不已,无奈肚内空空,连着吐出几口黄水,金雷见她那种惨状,心里不禁一惨,忖道:“她自小在娇生惯养中长大,自是没经过这种困难危艰的事情,唉,若非是碎心客,何以会落至这种地步!” 他撕下一块鱼肉,轻轻递了过去,道:“先填填肚子!” 小蝶眉头深锁道:“我不敢吃!” 可是肚内址饿难忍,勉强的轻轻咬了一口,生鱼一入口中,却也鲜美至极,不觉得把一条鲜鱼吃了下去。 突然,远处海面上出现一道白线,如箭簇似的朝这边飞射而来,碎心客神情一变道:“大鲨鱼!” 那大鲨鱼来势威猛,撑开大嘴,凶狠无比,小蝶吓得神情陡变,全身一阵颤抖,碎心客将碧血剑往身上一插,随手解下一条长练。这条长练约一丈,练头上有一怪钩,状如鸡爪,怪异之极。 他观准鲨鱼来势,抖手大喝道:“看爪!” 那一爪当真是快速已极,重重的嵌进巨鲨的头上,巨鲨骤然一痛,在水中跳了起来,碎心客暗运真力,将长练运得笔直,沉喝道:“你还不听话!” 巨鲨受创之下,便转身往水中沉去,因长巨练拉紧,头始终沉不下去,它痛得拉着长练直去,去势快的比快船犹不知胜过几倍。 碎心客双腿跨在巨桅上,小蝶和金雷则伏在断桅上,一时之间,那巨鲨带着他们在海中旋转起伏。 小蝶脑海中电光一闪,道:“碎心客,你让他只走一个方向,或有找到陆地的希望!” 碎心客闻言大喜道:“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他果然是个心思灵巧之人,立时一振长练驾驭着巨鲨,朝着一个方向游去,但见海面蓝蔚如镜,一片平静,三人一鲨便在这平静的水面游荡。 那巨鲨因头不能人水,仰着巨头笔直而泅,只见天由蓝变灰,由灰变黑,这样轮回变幻,竟又过了一夜。 次晨,金雷首先自朦胧之中醒来,只见一轮大日浮在东方海面,他举目左右一望,霍然发现一个葱绿的孤岛远远浮在海中。 他欢呼的道:“看呀,我们找到陆地了!” 碎心客冷冷地道:“你高兴什么?这岛是鬼岛,有进无出!” 金雷满腔热血登时化为乌有,他颤声道:“鬼岛?” 碎心客冷哼两声道:“你知道已经晚了!” 不多时,那巨鲨拖着他们游至岸边,碎心客身形一动,跃至岸上,转身奔去。金雷扶着小蝶上岸,只见那巨鲨在水中翻了一个身,瞬息消逝而去。 小蝶坐在岸边,忧悒地道:“金哥哥,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金雷一惊道:“什么感觉?” 小蝶愁容满面地道:“碎心客是个老虎,而我们则是羔羊,随时他都会吃了我俩,你不见他在海中几日,脸上愈来愈恐怖!” 金雷长叹一声道:“我们只有碰运气了!” 小蝶忽然道:“金哥哥,这荒岛上孤悬大海,二男一女在一起,总有发生事情的一日,我看我俩不妨拜碎心客为师,学他的武功,等把武功学会之后,再拿他的武功杀他,拜他为师之后,他便不会再对我们怎么样!” 金雷摇摇头道:“这个不好,我宁死不拜!” 正说之间,碎心客已返回岸边,他深沉地道:“跟我走!” 小蝶和金雷不敢违拗,只得随后跟去,只见沿途怪石嶙峋,巨木横空,碎心客像是识途老马,左转右转将他们带到一个山洞里去。这个山洞黑黝黝的,里面倒是十分干净,碎心客冷冷地瞥了金雷一眼,道:“你现在给我弄吃的来!” 小蝶一惊道:“他?” 碎心客冷冷地道:“我要他给我做事,你做我妻子,这岛上只有我们三个人,要回去也不可能了,只好委曲点!” 小蝶脑中嗡地一声,几乎晕倒地上,她全身直颤,满面恐惧,而金雷则是愤怒如火,恨恨的瞪着他! 小蝶轻泣道:“我不要做你妻子,我要做你徒弟!” 碎心客大笑道:“做我的妻子之后,我自然会传你武艺!” 金雷一挥手道:“碎心客,你不要脸!”。 碎心客面上杀机一涌道:“快给我滚出去,否则我便杀了你!” 小蝶身子朝前一跃,拉着金雷的手道:“金哥哥,我陪你去找食物!” 她怕金雷忍受不了,遭受碎心客的毒手,两个人急快的转了出去,碎心客目中凶光一露,嘿嘿地不住冷笑。 蓝蓝的海面上孤岛矗立,四边环海,茫茫无际。小蝶悲伤的和金雷奔出洞外,站在金黄色沙滩上,两人愁苦无言;碎心客要娶小蝶为妻子,这一着不但使金雷骇怕了,连小蝶都恍如世界末日般,已是无法可想。 小蝶望着那翻涌的怒涛巨浪,苦涩说道:“金哥哥,我们投海吧……” 金雷黯然说道:“不要太傻,投海只有死路一条,留在岛上至少还有一点活的希望,你不要愁,我们得先想想办法。” 小蝶颤声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金雷摸着头道:“我们先看看岛上的环境,也许这里有出海的地方,小蝶,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做碎心客的老婆……” 他轻轻拉着小蝶的手,朝内陆行去,这个孤岛地方虽然不大,但也满山葱翠,两人见古松椰影,巴蕉摇曳,登时把刚才的忧愁抛得一干二净,小蝶轻轻偎依在金雷的怀中,双眸半垂,梦幻的道:“但愿我能常常偎在你怀里。” 金雷苦笑道:“我倒愿意化作一只小鸟,飞翔在海上,掠过这蓝蓝的海面,飞回我们的家乡,看看幼时的地方……” 小蝶苦涩地道:“如果没有碎心客,我倒愿意常常住在这岛上。” 金雷心弦忽然一颤,登时把那编织成的美梦抛到九霄云外,他默然地站起身来,远远望着树影,道:“我们得找食物去……” 小蝶幽然道:“金哥哥,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便不怕碎心客……” 金雷苦笑道:“你想的太幼稚了,这荒岛方圆不过数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再说碎心客功力盖世,他要寻找我们,恐怕你纵是躲到天边,他也能把你从天边抓回来。” “呱呱呱!”数声怪异的叫声自野林中传了出来,金雷身子像只大鸟般的掠了起来,轻声的道:“这是山鸡的声音。” 小蝶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金雷轻笑道:“我小时候曾随着几个叔辈们上山找到山鸡,知道这种叫声正是山鸡出来寻食的声音,小蝶,你拾点小石子,我要弄几只回去……” 他身形轻灵的穿行于低树矮草之间,突然身形一停,目光朝前望去,但见数只颜色鲜艳的山鸡呱呱的行来。 小蝶初次看见这种美丽夺目的山鸡,不禁觉得十分的好奇,她沿着草丛矮树蹑行过去,低声道:“好美丽的野鸡!” 她的身子方动,金雷突然伸手把她抓了过来,道:“小蝶,不要乱动,你看那是什么?” 在那长长的草丛中,突然现出一点红红的光影,那群山鸡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呱呱地怪叫,振翅便欲奔去,可是它们虽然尽力挣扎,无奈那一点红光像是有什么魔力般,吓得那群山鸡萎缩的倒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 那一点红光渐渐的扩大,从那草丛中一跃而出,只见一个三角形头的怪蛇,混身红得像焰火,它昂着红红的怪头,傲然的游来,它游到一只山鸡的身前,身子突然一缩,登时把那只山鸡卷在地上,但见鸡毛纷纷抖落,刹时,那只山鸡混身的毛俱被剥得精光,那只山鸡哀鸣一声,便咽气而死,死时相当痛苦。 那怪蛇嘴里发出一声震憾心弦的怪叫,长长的红信在空中一伸一吐,像是得了一场极美的晚餐。 它大嘴一启,一口便把那只野鸡吞进了肚子里,金雷看得大怒,乘那条大蛇还没吞下那只山鸡之时,一颗石子有若电光石火般的投了出去。 “拍--” 这一颗石子在还没临近那怪蛇七寸之处的时候,那怪蛇已挥起长长的尾巴一拍,立时把那颗石子拍落在草丛里。 这一怪事落进金雷和小蝶的眼里,使他俩大吃一惊,没想到世间竟有这种怪事,一条蛇竟会武功。 那怪蛇骤受攻击,似是十分愤怒,两个腮帮子倏地鼓了起来,双目碧绿的瞪着金雷,金雷随手拾起一根木棍,紧紧抓在手中,戒备地凝视着那怪蛇。 突然,那怪蛇身子像箭簇般的扑了过来,金雷照着那怪蛇的头上一棍挥出,那怪蛇来势突然一卷,长长的尾巴陡地卷在木棍上,整个怪头迅快的伸过来,露出那两个尖尖的锐齿,照着金雷的面前咬来。小蝶看得大骇捂着脸尖叫,颤声道:“金哥哥,那怪蛇……” 她空有一身武功,自从见了这怪蛇之后,不知怎地混身汗毛直竖,一点劲力都没有,她不忍心再看,捂着脸一个人轻轻的哭了起来。 金雷突然大吼一声,道:“小蝶……” 一种存在体中的求生本能,使他在危机一发之际,瞬间举出左手照着那伸来的蛇头抓去,他无招无式这一抓却恰到好处,正好抓个正着。 可是那怪蛇身子却像绳子似的缠在他的脖子上,使他没有呼吸的余地,处此情景下,金雷大吼道:“咬死你,咬死你!” 他不顾一切,张口咬着那怪蛇的腹部,但觉一股腥味直冲鼻子,可是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用力咬着那条怪蛇,一股股涩涩的血沿着他的喉咙流进他的肚中,但见那怪蛇身子一阵颤抖,慢慢地死去了。 可是金雷却还不放松口,依旧吸吮着怪蛇的血液,直等到那怪蛇身子完全垂了下来,他才敢放开。 小蝶愣愣的僵立在地上,颤道:“你杀死它了……” 金雷这才发觉自己混身是汗,长袍几乎湿透了,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摇晃一下身子,道:“小蝶,我们回去吧!” 小蝶举目一瞧,那群山鸡居然还没跑开,依然在地上不动,她恍如做了场梦似的转忧为喜,道:“你没事吧!” 金雷苦笑一声,随手抓了三只山鸡,道:“没事!” 他只觉昏沉沉的,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提着山鸡直奔回去,碎心客抱着那柄“碧血剑”站在洞口,一见他们回来了,嘿嘿地道:“给我烤一只山鸡!” 金雷闷声不吭的生起一堆火,把那三只山鸡架在棍子上,在火焰上烤着,由于山中没有佐料,便只有做烤鸡了。 山鸡肉本香,经火一烤之后,油汁滴了下来,碎心客不等烤熟已抓起一只,撕了一半给小蝶,道:“这一半给你!” 小蝶伸手接过来,道:“还有我金哥哥……” 碎心客哼了一声道:“他怎么可以吃我们夫妻的东西,等我们吃完了把骨头给他便行了,不然谁理他的死活!” 金雷一声不响的抓起一只山鸡便啃,却被碎心客一把夺了过去,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不准吃,这个留给我明天吃!” 金雷为了抓这三只山鸡差点没给蛇咬死,眼见碎心客无情的坐享其成,心中不禁大怒,大声道:“你太不讲理了!” 碎心客哈哈大笑道:“讲理,这个字倒很新鲜,姓金的,看你可怜,给你一根骨头啃。”他轻轻一弹,一根鸡骨照着金雷的面前送了过去。 金雷伸手接住,一把又掷回碎心客。大吼道:“你自己留着用吧。” 碎心客虽然是低着头啃山鸡,可是他那一身武功的确是不同凡响,仅闻一点破空声,便自避过。 可是鸡骨上的油汁却溅了他满脸都是,他愤怒的抹了抹满脸的油渍,大袖一挥,怒声地道:“你这杂种!” 金雷只觉一股大力照着他身上推了过来,他闷哼一声被那神劲撞翻在地上,一连翻了三个滚。 他跃起身来,大吼道:“你这野兽!” 他有一股少年的傲性,自尊心特强,明明知道自己和碎心客相差太远,但毫无法意的冲了过去,照着碎心客的身上便捶。 但碎心客的武功的确是太厉害了,随手轻轻一挥,金雷便被撞倒地上,轻轻一举便把金雷打得鼻青眼肿,可是这少年凭着他那超人的异禀,居然丝毫不怯,倒了再爬起来,一味地蛮干,并没因挨揍而松懈。 小蝶吼叫道:“你不要打死他呀!” 碎心客拍拍肚子,大笑道:“我正愁没有人给我练拳呢!有这愣小子便不怕寂寞啦!嘿嘿,好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 虽然不会要金雷的命,便亦够他受的了,金雷也不知道已挨了多少拳,只觉混身酸疼,体内一股烈火般的气流在他的小腹之处直翻,他口干欲裂大叫道:“打,打,我要打死你!” 他只知道拚命,可是却无一拳能打到碎心客的身上,而碎心客像是在游戏般的一路嘻嘻哈哈,高兴了便一掌把金雷拍倒地上,不高兴又一脚把金雷踢出数丈。 金雷今日的确是被整得很惨,可是他却没感觉到疼痛,只觉得愈来愈想动,愈打愈有劲,而腹中那团烈火却像是被这一阵疾打而引发起来,燃烧得他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与烤山鸡那种情形一样,热得他额上直冒汗…… 碎心客玩兴渐消,停下身子,道:“这是一点小意思,以后这种苦头还多着呢!” 金雷满嘴鲜血,狠狠地瞪着碎心客,小蝶怜惜的奔了过去,伸出洁白的玉手,替他抹去脸上的灰尘与血渍,愁苦地道:“何必自讨苦头?” 金雷把她一推,道:“我要杀死他!” 他面色突然一变,抱着肚子翻倒在地上,小蝶惊道: “你……你……” 她突然发觉金雷那原本丰朗的玉靥,在一刹那间变得通红,有如一个红熟了的苹果般的可爱,也红的恐怖,因此把她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金雷痛苦地道:“给我水,给我水!” 小蝶如梦初醒地道:“好,你等等……” 这岛上虽然地处荒凉,但水源却毫不缺乏,沿着那蜿蜒小径,一道溪流,淙淙而流,小蝶急忙取了一点水喂给金雷喝了。 金雷猛喝数口,心里觉得好受一点,可是体内火焚的痛楚,依然难当,碎心客视若不见,一个人负手仰脸瞪着青天,但他内心又伺尝不奇怪万分,自己虽然连续性的把这少年揍了一顿,可是下手却极有分寸,断不会因此而要了他的命,况且一个人挨了打只有鼻青眼肿,皮开肉绽,哪会混身通红像是要渗出血来一样? 小蝶见金雷那种痛苦的表情,恍如是自己也遭受那种痛苦一样,她返身拉着碎心客的衣角,哀求道:“救救他,请你救救他……” 碎心客冷冷地道:“他吃了什么东西?” 这个江湖上第一个冷面怪物,虽然心肠如蝎,但江湖上的经验的确是高人一等,他只要略略一瞄金雷那种样子,已凭直觉判断出这决不是因挨打而得了这种病,一定是不觉中吃了什么毒物,中了那毒物的热毒。 第四章 孤岛秘洞 碎心客一怔,道:“什么蛇?” 他身子一溜而来,在金雷身上仔细检查,找寻了大半天也没发现一点伤口,连被毒蛇咬过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双眉一皱,道:“没有伤痕。” 小蝶误以为金雷被那条红身怪蛇咬伤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一见碎心客没找出什么痕迹来,不禁一惨道:“你还是设法救救他。” 碎心客大袖一拂,道:“他死了关我什么事?” 好个冷面无情的怪人,说完之后便缓身往洞中行去,小蝶气得粉面苍白,望着他那转去的身影,骂道:“禽兽,我一辈子也不会嫁给你!” 碎心客头也不回的道:“有一天,你会求我娶你!” 他是个怪人,想法自然也怪,他想,如果金雷因此而死去,这个岛上只有他和小蝶一个人,孤男寡女,小蝶值思春之时,一定会自动的来追求自己,那时他岂不是垂手可得?而金雷如果因此而死,小蝶当无法怪自己害死金雷,自己,何不做个好人。 金雷因熬受不了体内的剧热而在地上翻滚,他双手紧紧的抓着地上的沙土,双目通红望着小蝶,道:“把我抬到水里去……” 小蝶哪知他因误喝了那条怪异的红炼蛇之血,而促使他引发起心中之原火,刚才若不是碎心客一阵猛打,金雷也许还没有这种现象,那红炼蛇的宝血不但能使他百毒不浸,还可增加数十年的功力,只因此血入体之后,便会沿着血脉运行,与心火混炽,若平常人喝了此血之后,不经外力的引发,那宝血根本无甚作用,如今金雷误食宝血,再经碎心客的摔打,反而因祸得福,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小蝶抱着他,道:“你忍一会,我抱你去水里。” 那清洁的溪水轻吟低韵,沿着这岛的低洼处流去,金雷精神一震,一个身子噗通地扑进水里,翻起了水花,整个头都没了进去,小蝶吓得将他拉了上来,道:“当心!” 金雷长长喘了口气,道:“我差点便没命了!” 他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便爬到岸上,只觉?昆身柔软无力,倒在小蝶的身上,低垂星眸呼呼地睡去。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人洞中去睡,便在那个溪畔旁相依而眠,碎心客还以为小蝶因金雷的死去,而过分悲伤的守在金雷身旁,故没有出来找她。 次日,东方海面渐渐的现出了一轮红日,徐徐的升了上来,但见那满空的艳丽像个金球般地照在海面上,使蓝蓝的天海在这晨间变得一片艳红,岛上鸟语花香,唱鸣着美丽的鸟语,在清晨便把这两个稚心未泯的孩子给叫醒了。 小蝶揉了揉星眸望着那远远的海面上,登时被这一幅美丽的景色给吸引住了,她轻轻的笑了笑道:“好美丽的大自然!” 当她银铃般的话声还没有消逝之时,她突然发现那红红的海面上,有一艘形式古怪的长船朝这里驰来。 她禁不住心中的高兴,大叫道:“船,船,船!” 不错,那的确是一艘罕见的怪船,那长长的船头有若箭簇样的伸展在海面上,船桅上面升起一面狮头獠牙的怪旗,沿着海面无风自驰,船面上竟没有一个人。 金雷跃身而起,道:“真是怪船!” 怪船行驶的方向笔直的朝这岛上驶来,小蝶虽然看不出这艘船怪在哪里,但在直觉上,她也发现这艘船有一种使人说不出的恐怖意味。 她半喜半忧地道:“如果这怪船上真的没有一个人,我俩岂不可以乘着这艘船逃回中原,那样即可摆脱了碎心客又可重返中土!” 金雷摇摇头道:“我看没有那样简单!” 他便轻手蹑足的躲到岛岸的丛林之中,等那怪船渐渐接近之时,这才发现那怪船上不但有人,而且还不少。 这群装束怪异的汉子俱盘膝坐在船面上,正在聆听一个混身银袍的白面汉子说话,那些围绕而坐的汉子皆穿单衣,有的赤胸露背,有的腰缠小刀,不伦不类,与中土那种装束完全不同,只有那个身穿银袍的汉子还像样点。 金雷和小蝶因为距离怪船还相当远,无法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但由那银袍汉子的手势上,依然可看出他似在发布着某一种命令。 当那怪船抛锚停在岸边的时候,那银袍汉子似乎是分配完毕,只见那群赤身水手一个个背上皆背着大大的麻袋,身手迅捷地跃到岸上。 这群人有三四十个,站在岸边有秩序的排起队来,直等那银袍汉子下船,他们才结队而行。 只听那银袍汉子低声道:“你们都把东西带齐了吗?” 那群赤身水手同时点了点头,银袍汉子满意的点了点人数,挥挥手,便朝岛上的草丛里行去。 小蝶双眸一眨,道:“这群人好怪!” 金雷小声道:“这是海盗了……” 小蝶一听这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便直了眼睛,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望了海上的船,道:“我们盗船去!” 金雷差点笑出声来,道:“这岂不是黑吃黑,我们便变成盗中之盗了!” 他看了看那群海盗行去的方向,登时移身追去,道:“我们看看他们来这岛上干什么?” 他俩轻手蹑足的跟在那群海盗的身后,只见这群海盗越走越荒凉,越走越难走,终于这群人在那银袍汉子的指导下,行近一个长满野草的大壁之前,银袍汉子把那杂乱的野草轻轻掀开,里面便现出一个大洞。 只听那银袍汉子朝那洞口叫道:“银船归岛,请转告黑海盗启门!” 但见那洞门徐徐启开,金雷和小蝶因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那洞中的情形,只见那银袍汉子领着那群盗子盗孙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然后那石门便又徐徐关上。 金雷行到洞口,仔细地看了看,那地势隐密的山洞,密密的缝合着,若非是亲眼看见此洞的人,断无法相信这里会有这个隐密地方。 小蝶双眉微耸,道:“我们根本进不去吗?” 金雷双掌贴着壁石,运劲推了推竟然纹风不动,他愣愣的凝视了一会,只见自己手掌所推之处,现出十个明显的指痕,他怀疑的摸了摸那石壁,只觉那石壁其坚如铁,可是那十个指痕明明是自己留下的,难道自己当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吗?这似乎是不太可能! 小蝶诧异的道:“金哥哥,你好大的本领,连我奶奶都不如你!” 金雷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当然不知自己误服那红炼蛇宝血,功力在无形中增加了数十年,现在他只要轻轻的一推,略略一拍,便会致人于死命,这只能说他福气甚厚而已。 小蝶高兴地道:“金哥哥,你有这样高的本领:我们不怕这群强盗了,你快点想想办法进去,看看这洞里有什么东西?” 金雷苦笑道:“你把我估计的太高了,其实我对武功还一窍不通呢!”虽然他能在石壁上留下明显的指痕。但他又有点不敢相信,而认为这只是一种巧合。 小蝶此刻只对那神秘怪洞里的玄秘发生兴趣。不知天高地厚地直催促金雷设法进得洞中看看。这亦难怪,她白小长大,都没有寂寞过,如今骤然被关进这无人的野岛上,自然会对任何事情发生兴趣,以排遣心中的孤独。 她诧异地道:“金哥哥,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嘛!” 金雷舐了舐上唇,道:“要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方法可行,但这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一旦被他们发觉我们,那时便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小蝶嘻地一声道:“这总比要我嫁给碎心客要好!” 金雷听了一声,高声的道:“银船回岛,请转告黑海盗启门!” 说亦奇怪,他的话声才落,那个石壁雕成的大门,便缓缓启开了,金雷只觉一股夺目的光华射了出来,朝前一望,但见那怪洞深不见底,满壁都是琉璃镶就的壁画,铺着红毛地毡,地毡上散满了晶亮闪烁的宝珠。 那种见所未见过的景象立时把两人看愣了。 一个沉重的话声道:“进来!” 金雷心弦一颤,这才发现到那洞口左侧还站着一个高大的怪人,这怪人一身鱼皮黑袍身背着一柄长剑,他双睛圆若铜铃,威武之气较之画上的神勇武士犹雄壮百倍。 金雷牵着小蝶进去,道:“你是……” 那雄武壮汉道:“守门之神黑海盗。” 金雷拱手道:“久仰,久仰!” 黑海盗冷冷地道:“银船弟兄都已进来了,你俩为什么现在才来?” 金雷心中一凛,道:“我俩是新进夥,因为要处理一下船上的事物,所以晚了一点!请阁下网开一面。” 黑海盗哦了一声道:“那你们果然是银船船主星磊磊的手下啰?” 金雷连忙道:“是,是!” 黑海盗哼了一声道:“我想你们便是他的手下,否则他断不会轻易地把进门的暗语告诉你俩,喂!你俩加盟本帮多久了?” 金雷淡淡地道:“三个月了!” 黑海盗一愣,道:“三个月,星磊磊真是糊涂虫,你们才加盟三个多月他便把你俩带进这里,嘿嘿!这里有人干了十几年还没踏进这个门一步呢,没想到你们才干了短短的三个月!” 金雷暗中一震,笑道:“那是船主的提拔。” 黑海盗深深的凝视了金雷一眼,道:“自盗帮创立以来,这种事还没发生过,我想你俩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星磊磊才敢这样作主,嘿嘿,不过我这一关相当难过,否则我这个黑海盗便白干了!” 他伸出一只大手,道: “来,兄弟,初次见面手上亲热亲热……” 金雷不知他要干什么,不觉把手伸了出来,两只手才握在一起,金雷便觉得黑海盗手中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传来,他心中一愣,急忙提劲迎上,口中道:“请阁下日后多多指教!” 黑海盗几乎不敢相信这小子会有如此高的功力,他不但劲道雄浑无比,下盘功夫更见深厚,他只觉这少年掌上劲道越来越大,以自己数十年功力,都无法承受的住,不禁大凛,此刻手掌痛苦难当,吓得他急忙把手抽了回来,满脸不信的凝望着金雷。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星磊磊果然有眼光,如果是我恐怕早就带他们到这里来了,嘿嘿,你俩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星磊磊来接你们……”说着转身便欲行去。 金雷急忙道:“这个不劳阁下操心,我们自己会进去,船主此刻还有许多事要办,根本没有办法分出时间!” 黑海盗嗯了一声,随手拿了两件怪离怪气的宽大罩头长袍,交给金雷和小蝶,嘿嘿地笑道:“进这里面的人都得穿上这个,谁也不认识谁,当然在有限的数人之中是很清楚哪个是哪个啦,为了怕泄漏这里秘密,只有同船的认识同船的,其他的人还是不认识的好!”他语意深长的说这番话,可见这其中的确很神秘。 金雷罩上那怪袍之后,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此刻非但碎心客认不出来,连小蝶都看得有点发愣。 当然更没有能看出小蝶还是个女人了。 黑海盗沿着那毛毡延伸处一指,道:“有红毡的地方便是可走,你们沿着这地毡去,便可发现这岛上惟一最富刺激性的地方,尽量去享乐吧,过了今天,你们又要出海干生意了。” 金雷怕引起黑海盗的怀疑,和小蝶并肩缓缓而行,直等转了一个弯他俩才算真正的喘了口气,沿路而去是瑰丽夺目的琉璃灯,精光闪耀,辉煌夺目,若非是亲临这个神秘的洞穴,无人相信海外有此仙境。 修长的洞底渐渐现了出来,但见远处人都在灯光照耀下摇晃,却无半点声音发出,这群海盗与金雷和小蝶的装束一样,俱长袍曳地,惟有银船船主星磊磊没有换装。 那群海盗在银船船主星磊磊指挥下,俱半跪在地上,而星磊磊面前放着一盆发着蓝蓝火焰,在那焰火旁边,则放着此次出海掠夺来的一袋宝物。 金雷和小蝶急忙混进海盗群中,依样的半跪在地上,凝视着那神秘的焰火,更怪的是这焰火无人无物,而这群海盗却把它敬若神明般地敬拜,却是匪所思夷的事情。 银船船主星磊磊恭恭敬敬地合什道:“神圣的主人,银船统领星磊磊这次出海三个月,共劫取了十六条大船,三条在镇海启航,八条由大沽往高丽,四艘是浙江兵部尚书解甲归田的眷船……” 突然,那火焰后面传来一个话声道:“劫取了多少宝物?” 银船船主恭声地道:“珍珠四大盆,玛瑙两袋,黄金七十六箱,翡翠、项链、珠冠、簪花、手饰无数,锦锻罗绸数十匹,还有最名贵的宝庆年间流传下来的八玉马……” 那神秘的话声冷冷地道:“俗物,俗物,都是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银船船主颤声道:“那八玉马在史书上都有列传,怎么说是俗物?” 那蓝蓝焰火后面的人冷笑道:“在你们这群蠢才的眼里,也许看成不可一世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在本首领的眼中却不值一文,你好像不服气是不是,我随便拿出一件东西也比八玉马强得多了……” 话声才逝,那蓝蓝焰火的上空,便出现九只精巧玲珑,色泽鲜艳,透明如镜的九条玉龙,那群海盗无人敢抬眼偷看,小蝶和金雷却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世间果真有这么精镂的宝物,而这种罕见罕闻的宝物,居然是出现在一个海盗头子之手。 银船船主惶悚地道:“果然是比八玉马高明多了!” 那个话声冷冷地道:“世间只有两件东西能引起我的兴趣,而我所以还没洗手完全是要得着那两件宝物而后才能甘心……” 银船船主问道:“是两件什么东西?” 神秘话声冷冷地道:“那是大千宝镜,和神刃碧血剑!” 金雷和小蝶心中同时一跳,“大千宝镜”他俩虽不知道是什么,但“碧血剑”是金雷所悉,江湖上谁都晓得碧血剑是柄无敌神剑,都要得而甘心,可是却没料到这个强盗头子都眼红,更使他诧异的是在这盗徒祖宗的眼里,似乎什么东西都不如那柄宝剑,则碧血剑的神秘岂不更令人极费猜疑。 银船船主突然颤声道:“传说碧血剑被江湖碎心谷中的碎心客夺去,这个煞星掳了不空大师的儿子和蓝太星的女儿远走海上,如今江湖各派都纷纷出海,寻找碎心客的下落……” 金雷闻言混身一颤,没料到江湖传言如此之快,仅仅数日之间,自己和碎心客的事情,便遍传同道,连这个海上贼盗都深晓此事,可见这事闹得也相当大。 小蝶却如梦初醒般的暗暗忖道:“原来我娘叫蓝太星,为什么奶奶从来都没告诉过我呢?她为什么不和我说明娘的事……” 这少女虽然长大了,对自己的身世却如春之雾一样,始终是不可解,如今她一旦晓得自己母亲的名字,自然使她回想起那如迷的身世了。 那个神秘声音哦了一声,道:“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银船船主星磊磊凝重地道:“这是太仓派羽后君亲自告诉我的。” 金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心中大感疑惑,他不信那盆蓝蓝焰火会发人声,一定是有人躲在什么地方故作神秘,好使这群凶性不驯的海盗信服,他双眸一闪,朝那焰火后面望去,这一望果然有所发现,只见那盆火焰之后,缕缕缭绕的烟雾弥漫洞中,在那缕缕烟雾的后面,一个朦朦的人影盘膝坐在那里。 他暗暗冷笑,忖道:“果然让我给发现了……” 那群海盗俱俯首听命,不敢往上偷瞧一眼,自然是不容易发现其中奥妙,而金雷是有意探查这个盗帮神秘人物,当然是很容易发现他藏身之地方了。 那个神秘人影的手似乎是动了一下,道:“羽后君的话岂可全然相信?星磊磊,你设法把金船召回来,你们金、银二船在这几个月内停止劫船工作,全力给我寻找碎心客的下落,金、银二船,谁能先得着碧血剑,我便把谁提升为第二主人,然后还有重赏。” 银船船主嗫嚅的道:“东海大小岛屿不下数万之多,要一一寻找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碎心客的功夫在江湖上没有人敢招惹,本船船主惟恐凭一船之力,无法对付碎心客……” “嘿嘿--”那个神秘人影冷冷道:“碎心客在地上的确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可是他如今是在海上,那就要另当别论了,他功夫再高,本领再大,我相信这个人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去,星磊磊,你照我的话去办,有什么问题时,本首领自然会去支援……” 银船船主满面欣然地道:“是!是!” 那个神秘的海盗首领一挥手,道:“让他们狂欢三天,这里的美人、醇酒,尽量供他们狂欢,但三天之后,便得给我认真的去工作。” 他那低沉而冷酷的话声方逝,烟雾中的人影便渐渐隐去,银船船主星磊磊行了一个礼,便回转过身子,冷厉的目光在这群海盗的身上一瞥,那群海盗同时站了起来。 银船船主高声道:“你们痛快地玩吧!” 那群海盗欢呼一声,但见四处有人抬出了一桶桶的烈酒,鸡鸭猪牛,精美的菜肴样样俱全,个个有若恶狼般的喝着烈酒。所谓酒是色之媒,三杯黄汤下肚,便有人叫了起来,道:“美人怎么还不出来?” 银船船主星磊磊举杯向全场海盗敬酒,道:“美人有的是,今夜有你们逍遥的……” 突然,那杂乱的洞中起了一连串的靡靡的乐声,这阵传来十分沉醉的乐声,隐含太多春情挑逗性,使人闻声便会情不自禁的想人非非,那群海盗随声大叫,喝着浓烈的酒,高声唱着古老情歌,显得痛快淋漓。 随着那缕缕乐声,数十个全身仅着薄纱薄衣的少女自四处奔了进来,她们虽然各个浓装淡抹,面靥上依然是苍白无血,显然是因为日久没见太阳所致。 那群海盗在烈酒的怂恿之下,本性早已无存,各个淫邪地笑着,各个贪婪地望着,然后经不起那群没有灵性少女胴体的诱惑,像野狼,似淫鼠,一窝蜂般的奔了过去,没有怜香惜玉,没有温言款语,只凭自己一时的兽性,掠夺着自己追寻的目标。 而那群没有灵魂的少女,各个没有感觉的任人掠夺,她们目光散乱,脸上不带点笑容,麻木的迎合着这群衣冠禽兽,没有羞涩,只有邪淫的笑声。 在这地方,几乎已没有一点人的性灵,那群禽兽似的盗徒为了满足一己的私欲,连自己的哥儿们都忘了,有时会为了一个女孩子,而互相反目,甚至于拚刀子。 金雷目睹这群盗徒的兽行,心肺都要给气炸了,但他晓得此刻什么事都得忍耐,万一自己给这群海盗发现了,他俩只有活活的给勒死,他轻轻扯了小蝶,两人坐在墙角一隅,享受着那可口的美味,心中就在转着念头。 他轻声地道:“小蝶,设法摸进那缭绕不散的白烟里,我们必须先弄清楚那个海盗首领是谁?然后再作道理……” 小蝶苦笑道:“要摸进那里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没看这群海盗虽然放荡形骇,却无人敢踏进那火盆后面半步,由此而知那里是禁地……” 此刻,有一个混身半裸的少女缓缓而来,场中所有海盗都找到了对象,在那里欢笑作乐,惟有这个少女没有人理会,原因这少女并不美,她无精打采的行过每一对的身旁,然后照着金雷直行而来。 她在金雷的身旁坐了下来,问道:“你要不要我?” 金雷摇头道:“我对此道不感兴趣!” 那少女惨笑道:“如果今夜我没有临时丈夫,回去准要遭姐妹们的嘲笑,及毒婆的责打,求求你,让我和你……” 她身子缓缓的移了过来,一股脂粉香味飘进金雷的鼻息之中,金雷厌恶的把她轻轻推开,偷偷望了小蝶一眼,只见小蝶移首别处,显得冷漠无声,金雷虽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也知道她正在伤心。 金雷灵机一动,对那半裸少女,道:“姑娘,你能不能设法到里面?” 那半裸少女朝那蓝蓝火焰后面一望,神情登时一变,她骇得粉面苍白,身躯簌簌而抖,颤道:“那里是此洞的重地,除了首领外,连金、银二船的船主都不可过去,去年中秋节盗帮联欢大会时,我们其中一个姐妹因被一个海盗追逐跑进里面,当场被神火烧死,日后我们才知,那个姐妹是犯了本岛的重禁。” 金雷长叹一口气,道:“这个首领到底是谁?” 那个少女摇摇头道:“我根本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这里只有金、银船主晓得他是谁。唉,你是我所见过的海盗中最温雅的一个!这辈子我知道没有希望了,临死之前能遇上你这个好人,死也无憾,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小蝶这时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像是生气样地站了起来,那少女惶悚地望了小蝶一眼,颤道:“我给你找个漂亮的小姐,千万不可为我生气……” 小蝶这时狠狠地瞪了金雷一眼道:“你抢了我的女人,是否敢和我斗!” 金雷一愣,道:“你……” 小蝶一掌斜斜的拍去,大吼道:“谁要你抢了我的老婆!” 她暗暗向金雷施个眼色,金雷是个冰雪聪明之人,一见小蝶那种表示,登时晓得她的意思,身子霍地跃了出去。 俩人身子倏起倏落,出手虽缓却十分磊落,金雷没学过一招半式,胡乱的出招,而小蝶像是抵挡不住般的朝后面退去。 他俩这一动手,并没吸引那群海盗的注意,他们似是已经司空见惯这种争风吃醋的斗殴,仅仅是冷冷瞥了一眼,丝毫不加以理会。 小蝶身子直去,看看没有人注意,直往那烟雾之中跃去,金雷跟着进去,只见那后面出现一个黑门,金雷身子如雷电般闪进那黑门的旁边,轻轻地推开黑门,但见里面黑幽幽的,仅有一缕昏黄的光影射了出来。 小蝶移身过来轻声的道:“当心被他们发现!” 他俩移身进了黑门之后,沿着节节下降的石阶行去,当他们的身子方踏进地毡之时,耳际突然响起一声如雷的巨吼,这吼声恍如晴天之中的霹雳,震得地道中嗡嗡直响,阵阵回荡的巨音,历久而不去。 金雷立刻一停身子,藉着那昏黄的灯光望去,只见一个大铁栅之中,有对雄健无比的大狮子,正在抢夺一块肉啃,而在这对狮子之前,站着一个满面须髯的长袍老人,那长袍老人见这对狮子不分上下的争斗景像,仿佛看得十分有趣,不时发出那低沉而令人寒凛的笑声。 小蝶面上一片苍白,颤声问道:“你看那对狮子吃的什么?” 金雷心中冰冷地道:“是一条人腿……” 小蝶虽然没有再说话,但金雷已感觉出她的全身在轻轻地颤抖,他伸出右手轻轻握着小蝶的手臂,道:“不要声张。” 那长袍老人看了一会,笑着离开那里,一个转身便自不见,金雷和小蝶急忙奔出,尾随着那神秘老人的身后。 那对狮子突然发现了人影,在铁栅之中暴跳巨吼,根根长毛竖了起来,那尖锐的爪指直直的伸出栅外。 金雷和小蝶跟着那长袍老人进入一间瑰丽堂皇的石室,他俩因为是远远追随,始终不敢太过于接近,仅能从那石室的窗户口,略略看见那石室中的情形。 那长袍老人进得石室之后,但见两个全身一丝不挂的美丽少女替他脱去身上的长袍,然后扶侍着他躺在一张软榻上,他望着那个含春的少女格格大笑。 此刻那个老人一挥手,道:“春兰,去把压寨夫人请出来。” 那少女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只闻一声金佩银环的清脆声传了过来,一个浓装淡抹,身着罗衫,脚着小蛮靴的高贵妇人缓缓行了出来,她满脸冷冷冰冰的,仿佛罩上一层寒霜,森冷地坐在一张软皮椅上。 那老人嘿嘿一笑道:“夫人,今日银船归岛,除了带来许多宝物不算,还带了八只精玉雕镂的宝马,这个东西名贵不名贵,在眼里一看便知,我准备送给你……” 那美丽妇人冷冷地道:“你血影人就是把天下所有宝物送给我金陵姑,我金陵姑也不会答应你,除非你能把碧血剑和大千宝镜夺来,也许看在这两桩宝物的份上,我会……” 血影人面上倏地一红,散出一道道红光,他不但脸上一片红光,连手上都变得通红,金雷看得大凛,不知道此人练的什么功夫,会在一刹那便全身一片红。 小蝶却差点叫了出来,她凑在金雷耳边,低低的道:“血影人,金陵姑……啊,这便是数十年前失踪江湖的血谷传人和金陵仙女,原来他们两大黑道高手竟是隐藏在这里,做起海盗头子来了,这事如果传出江湖,不知要使多少人惊骇欲绝呢!”她呆呆的,嘴唇颤抖,却再无半丝声音发出,可见这个少女是如何的骇异了。 血影人身上的红光一现之后,又缓缓地消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颓唐无比地望了金陵姑一眼,道:“你真的要迫我这样做?” 金陵姑冷笑道:“你不是爱得我发狂?当时你把我给掳来这里,害得我和我的未婚夫生生的分开,你曾对着天发誓,要把天下所有可能得到的东西通通取给我,如今你给我什么东西了?只是一些不值得一笑的俗物……” 当年金陵姑名传江湖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之时,血影人慕名而去,深夜把她从一个青年人的手中抢了过来,远行海外,把金陵姑关在这个孤岛上,欲占为已有,可惜金陵姑爱心如铁,始终没有嫁给血影人。 而血影人愈想得到愈得不到,为了博取这天地间第一尤物的欢喜,不惜做起海上霸王,掠夺海上的船只,欲使金陵姑沉醉在金银珠宝之中,而把爱给他…… 十多年的时光过去,金陵姑却始终没有变节。 血影人摇摇头苦笑道:“夫人,碧血剑已有寻处,在数日之间,我便会有消息,那时我拚了把金、银二船全部毁掉也给你夺来。” 金陵姑冷漠地问道:“谁拥有碧血剑?” 血影人道:“原先是在不空大师手里,后来不空大师被百毒门杀掉,现在宝剑的夺主是一个碎心客,此人传说其心如蛇,杀人如麻,手段之高,罕闻罕见,有人说他是碎心谷的传人。” 金雷听至此处,血脉贲张,发丝根根蓬起,在他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隐隐的泪影。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悲惨地忖道:“爹,我要给你报回这血海深仇……” 金陵姑面上突然绽现出一丝笑容,道:“你可见过这个人?” 这一笑有若梨花初放,两个深深梨窝浮现出来,那红红的双唇微微的上翘,眉毛轻耸,几乎没有一处不美的令人神魂出窍,没一处地方不使人永生难忘! 血影人呆呆的望着她的笑容,道:“我许多年没有看过你这样笑过了。” 金陵姑面上一寒,道:“我问你的话听见了没有?” 血影人讪讪地笑道:“没见过。” 金陵姑双眉一锁,道:“他在什么地方?” 血影人在江湖上素以血影功闻名,此人不但一身功夫厉害,更善于一切暗器,江湖上各派俱不敢轻易惹他,也因为没有败过而成一霸,狂傲的有点失去人性,但,不论他是如何的狂傲,在金陵姑的面前却百依百顺,要他站着他决不会坐下,要他坐着他也不会站起来。 血影人凝重地道:“传说此人带着两个孩子远出海外,只要是在海上,便好办的多,以本岛金银二船的力量,还怕捉不到他……” 金陵姑冷冷地道:“江湖各派哪个不以夺得碧血剑为荣?碎心客能以本身之力独占此剑其必有过人之功力,你血影人的金银盗船只不过是二流货,什么事都不要想得太如意,万一你血影人给砸了,海上这个地盘你也不要想再混了。” 突然远处响起一连串铜铃之声,血影人闻声神情一变,那白白的脸上倏地逐渐现出一片红红之色。 他沉声道:“这警铃自装设至今没有响过,今日为什么突然响了起来,难道,这岛上已有外人侵了进来?” 身子急跃而起高声道:“进来!” 只见黑海盗自一个神秘的小门之中进来,道:“银船船主发现一个怪人,他一连杀了七个守船武土追问一个少女的下落,本盗虽然和他力斗五回合,无奈此人功力太高,手中又使的一柄宝剑,一招便把我的长刀给截断了,请阁下速去看看这是什么人!” 血影人一颤,道:“他是什么时候混进本岛的?” 黑海盗摇头道:“不知道,这个人好像是随着银船出现的。” 血影人哼了一声道:“传银船船主进来!” 银船船主自外面颤声地道:“属下在此请罪!” 金雷看至此处,已晓得银船上发现的那个人定是碎心客,他也许见自己和小蝶一夜不归,误以为自己逃离此岛,所以一上银船便连杀七人之多,以泄他的心中的怨愤。 血影人冷冷地道:“银船返岛之时,可曾发现有人追踪?” 银船船主星磊磊摇头道:“没有……” 黑海盗此刻突然问道:“你在船上留守几个弟兄看船?” 银船船主一怔道:“只留下七个人守船……” 黑海盗把大腿一拍,道:“这里已经有人混进来了,在我守门之时,你们进来之后,有两个青年男女自称是银船上的新进加盟的兄弟,他们答对暗语,我只好放他们进来……” 银船船主颤声的道:“我出去看看有谁如此大胆!” 金雷和小蝶闻言当真是大吃一惊,没有想到黑海盗立刻发现他俩混进来了,以小蝶的意思要赶快退出去,但金雷认为此刻只要稍一移动,便会让血影人发现,他晓得以血影人这高功力的人,数丈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如果现在离去准会被发现。 血影人面上红中透白,杀气一片,他冷冷地道:“这里只要有人进来,便不怕他们跑出这里半步,待我先去会会那个在银船上捣蛋的人,然后再把混进来的两个小子擒下,逼问他们是奉谁的命令来此。” 他的话声一落,这空寂的洞室里只剩下金陵姑一个人,她眸光朝金雷藏身之处淡淡的瞟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不要以为人家没有发现你们,其实人家早就发现你俩了,唉,你们这是自投死路……” 金雷和小蝶闻言一愣,不知她是针对自己而言,还是别有用心,或是故意指点两人设法离开这里,但此刻他俩因不识此处路途,不知该如何离开这里。 小蝶手心捏汗,道:“我们该怎么办?” 金雷当机立断的道:“藏在这里不要动,也许她在使诈,反正我俩要逃亦来不及了,不如在这里看看血影人出去的结果如何?” 金陵姑说完之后,便在室中轻轻踱起步子,她像是非常的劳累,和衣躺在那软榻上养起神来,金雷此刻要动也不敢动,要退也不知退向何处。此时此景真是度日如年,进退维谷,只有暗暗的摇头叹息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半个时辰,血影人和黑海盗及银船船主总算回来了,金陵姑迎上前去,问道:“如何?” 血影人怒声道:“这个神秘人物功力倒是十分高强,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和我互换了五十多招,恍如发现了什么事,不败自退,拔起身来便跑了,使我追不上……” 金雷闻言大奇,忖道:“碎心客怎么不败而退,难道血影人比他还强?” 忖念未已,只闻血影人一声沉笑道:“请二位出来吧,你们躲了半天,还没和本地主人见见面,阁下也未免太不将我血影人放在眼里了!” 话声未落,但见这个盗贼枭雄的大袖一提,一缕金光有若电光石火般的朝着金雷藏身之处射了过来。 金雷没有料到这个怪人手段如此狠辣,在没认清对方是谁之前便下杀手,他突然一掌推出,叫道:“小蝶注意!” 小蝶经金雷这突然的一推,整个身子便平空的跃了出去,当她身子方停之时,只闻波地一声,回首望去,但见一枚铜钱深深的嵌进了石壁之上。 她吓得全身一颤,忖道:“这个人好深的功力!” 银船船主大吼道:“这里果然藏着两个人!” 金雷精神略定,沉声道:“好残酷的手段,我们和你血影人无怨无仇,你竟然下如此的重手,如果不是我们躲得快,岂不要死在你手下?” 他哪知血影人不但一身血影武功天下无敌,就是那手暗器在江湖上也可称为一绝,适才他根本无杀死他俩之心,如果他真要下手此刻恐怕金雷不在这里了。 血影人沉声道:“拿下你们的面罩来。” 金雷哼地一声道:“那要看阁下是否有此本领了……” 血影人嘿地一声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们盗门一派了!” 随见他幻化的身影神秘地一晃,金雷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头上的长罩已被摘了过去,登时露出他那本来的面目。 血影人冷冷地道:“有谁认识他?” 黑海盗沉声道:“当初便是他自称是银船哥子,船主,你是银船船主,现在请你认一认,贵船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银船船主苦笑道:“没有这个人。” 血影人沉喝道:“给我拿下!” 银船船主星磊磊深知自己疏忽之罪不小,血影人如果怪罪下来,自己今日便会遭到惨酷的酷刑,他身子笔直的跃了过来,沉声道:“你是哪里来的?” 他的身形轻若飘风,一掌便朝金雷的身上打来,出手之快无与伦比,掌劲之厚也是令人难敌。 金雷虽然在内功方面有着极强的基础,但对于一招一式却从没有学过,骤见银船船主的手掌迅快地打来,一种求生防御的本能使他情不自禁挥掌迎了过去。 银船船主嘿地一声道:“有种……” 他一见对方仅是个十儿岁的孩子,心中便放心了不少,再见这少年不知死活的挥掌迎上,不禁加足了劲,拍了出去。 一股股逼人的劲流无情地撞了过来,而金雷丝毫不惧的直拍而去,两个人的手掌登时触在一起。 “啪!” 空中传来拍地一声重响,两个人的身形顿时一分,只闻银船船主闷哼一声,惨然的一声大笑,颤声道:“你……” 哗地一声,一蓬血雨自他嘴中洒了出来,身子踉跄的倒退了七八步,靠在石壁上直喘气,愣愣的望着金雷。 金雷更是愣愣地呆若木鸡,他自忖刚才那一掌自己非死不可,哪里想到这一掌迎上非但本身没有受伤,更怪的是银船船主反而受了重伤,他几乎不相信这个事实?犹傻兮兮的左看看,右望望,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这件事的真假…… 小蝶高声的道:“金哥哥这一回合你胜了……” 血影人面上陡然凝重无比,他确实没有料到一个少年能在一招之下,击伤银船船主,星磊磊在江湖上的声望极隆,自己把金、银二船视为左右得力助手,哪知素被自己看重的银船船主,却在不及一招之下重伤而败。 第五章 势不两立 他冷厉地道:“星磊磊你感觉怎么样?” 银船船主面上苍白的道:“五脏好像震离了地方,受伤相当重!” 血影人嗯了一声道:“这只怪你学艺不精,怨不得我们这位客人!” 黑海盗轻问道:“首领,这个人交给在下……” 血影人摇摇头道:“高手当前哪有你出手的地方!” 此人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仅凭刚才那一招,他已断定黑海盗绝非是这神秘少年的敌手,欲拿下这个神秘青年高手,只有他亲自出马才有希望。 他凝重的望着金雷,道:“你是何派弟子?” 金雷此刻胆气渐大,晓得今日难逃一死,不禁把先前的怯意通通甩了出去,他缓缓地移前半步,道:“无门无派自创一格!” 血影人一怔道:“你敢拿我开心?” 他误以为金雷有意在调戏他,一股无名的怒火自心底深坎上涌了上来,怒吼一声,大叫道:“你这野小子!” 金陵姑此时突然拍拍他道:“怒而不愤,气而不愠,在忍字诀上你已败了一阵!” 血影人神情一凉,苦笑道:“是,是,我的确是中了这小子的计了,如果不是你指点我,此刻我可能和星磊磊一样出岔呢!” 金雷愈是设法激起他的心中的怒火,他愈是觉得深不可测,也愈发使他不敢轻易动手,因为金雷击伤银船船主的一招,决不是取巧花招,的的确确的真才实学,是故他不敢忙乱而动,非至有利的地步轻易不愿出手。 金雷不禁更得意地道:“阁下倒是个高手,差点使我得罪了!” 金陵姑格格笑道:“你难道害怕了吗?” 血影人大吼道:“谁说的?” 他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一生高傲,最怕受妇女之流的轻视或嘲笑,金陵姑的一句戏言,便将这个海上皇帝给气的暴跳如雷,几乎把自己的肺都气炸了。 他面上无一缕不红,沉声道:“好,你看我宰了这野小子……” 金陵姑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夫,我夫,你只配做个海盗头子!” 血影人悲吼道:“你嘲笑我?” 他只觉一股怨毒无以自泄的怒火塞满自己的胸前,吼声方逝,突然一掌朝金雷的肋下斩了过去,这一招不但是使金雷意想不到,连旁边的黑海盗和金陵姑都大觉意外,不知以这个海上一尊的身份,何以会闷声不吭的去偷袭一个孩子? 金雷惨叫一声道:“你!” 他能击伤银船船主一半是运气,一半是因误喝了红炼蛇宝血,使功力增加了数十年,才能使银船船主在料想不及的情形而惨受重伤,但是要他对付血影人,可没有那么简单了,血影人因高估了他的武功,而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出手偷袭,谁知金雷竟是半招不会,一式便把他击飞出数步。 血影人也是一愣,道:“原来是个草包!” 小蝶见金雷在惨叫中倒地,整个人都吓得愣了,她把面罩扯了下来,露出那蓬黑乌的发丝,奔跑过去,眸中含满了泪水颤道:“金哥哥,你怎样了?” 金雷长吸了一口气道:“没关系,我只不过……” 小蝶回头怨狠地瞪了血影人一眼,道:“要是我金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和你拚命!” 血影人沉声道:“给我绑起来!” 小蝶本有心一拚,无奈当她看到金雷那苍白的面色之后,心中的确是乱到极点,幽然的道:“金哥哥,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金雷苦笑道:“你是个好女孩!” 他只觉血影人那一掌打得他混身软麻无力,一缕血丝沿着嘴角流了下来,这次给他的教训使他毕生难忘,他深深觉得自己的确是需要好好学武功了。 黑海盗抖手甩出一道细若鱼丝的绳索,绕在小蝶和金雷的身上,小蝶今日抱着必死之心,丝毫不加反抗,任他们处置,但她却抱着金雷紧紧不放,要死两人也死在一起。 血影人沉声问道:“告诉我,你们是些什么人?” 金雷沈声地道:“我姓金……” 血影人摸着须髯,道:“江湖上姓金的只有一家。” 金陵姑问道:“你看他可像一个人?” 血影人嗯了一声道:“真的,他的确是像一个人!” 他嘿嘿一笑道:“我们抓到了小的,不怕他那个老的不出头,现在把洞门打开,骗他那个老的进来,一并收拾掉……” 黑海盗嗯了一声,提着金雷和小蝶向外行去,那秘洞之门轻轻的启开,他把金雷活活的吊在洞口。 碎心客在银船船上连杀七个守船高手之后,便遇上了血影人,两人都是一代高手,互换五十多招后,碎心客面上突然一变,拔腿往野岛上跑去。 他有若一个丧家之犬,满面却是痛苦之色,等他发觉血影人没有追来之时,他才长叹了一口气,忖道:“天哪,我为什么会遇上他?” 一缕缕,一片片的意想像个小精灵般的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他那多年创痕,又一次的刺伤了他。 他的双拳紧紧地握住,自语道:“这难道是上苍给我的报仇机会,数十年来,我始终在找寻这个人,可是当我真正和他面对面时,我又不敢见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清楚的记得在十多年前的一个长夜里,那个晚上有着柔柔的春风,星星在天空闪耀,百花也在地上开放,他伴着他的未婚妻子在她家的花园里。 俩人心中洋溢着甜蜜的温馨,憧憬着未来的远景,没有忧愁只有爱,没有忧伤只有笑,谁不羡慕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 突然,在两人身上发生了一桩不可避免的大事情,就在那夜,一个满身邪气的青年人跑进他们的天地里,无情的掠夺去他的未婚妻子。 虽然他未婚妻子曾全力抵抗那青年的胁迫,无奈那个怪青年的本领太高了,没几招便把他的未婚妻子点了穴道,那时他虽然以无比的勇气欲把自己妻子抢回来,可惜自己当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基本的防身本领都不会,他痛苦,他流泪,却无能为力保护他的爱妻! 临去之时,他清楚的听见他未婚妻的话声叫道:“学好武功,再把我抢回来,我永远是你的!” 十数年来,他的耳际始终回荡着使人伤心的话声,他所以能有勇气活下去,全靠这句话的精神支持,他必须要练武功,也必须要练成绝世的武功! 那一夜,他深刻的记得那个怪青年的脸,曾几何时,他又再一次的看见了这一张脸,可是这一张脸却使他寒悚了,因为这张脸勾起了他那无限的伤心事。 当他不败而退的时候,他渴望自己永远不要再见到那个可憎的面目,但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已觉得数十年的怨仇总要了结,不论他未婚妻是否已嫁给了这个人,不管此人是不是还记得自己,那都必须追讨回昔日那段夺妻之恨。 他捂着脸痛苦地道:“天哪,她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他的双目有若烈火样的布上一层血丝,一股令人骇绝的杀机在他脸上表现出来,他挥了挥手中的碧血剑,大叫道:“我要杀死他!” 可是他是深爱他那个妻子的,如果她已变心嫁给了这个人,自己杀死她的丈夫,她会饶恕自己罪行吗? 他爱她的心永远没变,正因为他十分爱她,而使他犹疑不决,因为他爱她就得为她幸福着想,他不能因一己之恨,而泯着良心的做出使她终身痛苦的事情! 可是那仇恨的影子,有若一条毒蛇似的日日啃啮着他,数十年的痛苦煎熬过去了,难道他会这样白白的放弃? 他悲伤地大笑道:“我该怎么办?贼老天,你说我该怎么办?” 在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她那悲伤的哭声,道:“学好武功,再把我抢回来,我永远是你的……” 永远,永远,她真的会洁身自爱的在等着我去抢掠回来吗?不会的,十几年的时光太长了,虽然自己对她的爱意没有一点变化,而她却不一定会为自己这样等待吧。 他惨然地大笑道:“不错,我确实是学了碎尸门一切的武功,我是碎尸门的传人,碎心客的妻子让人给抢去,岂可不抢回来!” 他大叫道:“抢回来她!她是我的……” 那沉重而响激海面的大叫声袅袅的散于空中,只见他那宽大的身形有似一只大鸟般的掠起,飞扑而去! 沿路上,碎心客不停的大叫,不停的悲吼,他拔出了那碧血长存的宝剑,在空中不停的挥洒着,缕缕银虹般的剑影在空中显出缕缕厉嗥的彩虹,仿佛他挥洒出的每一剑,都是斩劈在他那个永生不忘的仇人身上…… “嘿嘿!” 他嘴里不停的发出一连串低冷而满含杀意的笑声,许许多多的忧伤全部跟着他那沉冷的笑声发泄出来。 他那颗已经破碎的心又重新燃烧起一股焰火,仿佛在这一刹那,他重新回忆到当年的年青,当年的潇洒,然而,无情的岁月在他脸上已留下深深不可磨灭的痕迹,叠叠层层的鱼尾纹有着中年的哀伤,每当他想起这段往事,他便会恨起那个夺去他情侣的人。 奔跑中,他已远远看见那个可恨的人…… 那神秘的洞口上,活活吊着小蝶和金雷,碎心客已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欣赏这对青少年的窘相,他心中所充塞的全是复仇的影子! 血影人满面诡秘的望着这个杀气盈眉的怪人,他不禁朝前轻轻移了移身子,满面凶厉地问道:“你是谁?” 碎心客嘿嘿地道:“你难道不认识我!” 血影人郁重地道:“本岛主并没有阁下这种朋友!” 碎心客全身在颤抖,他自己记得清楚有多少年了,他也知道自己日日盼望着能遇上这个可恨的人,皇天不负苦心人,如今在这海上孤岛中,他终于寻着他了,当他面对着血影人时,他那淡忘的前情不禁又被勾起,而那颗已碎的心坎不禁再一次被撞伤…… 他伤心已极的大笑着,大声的笑道:“阁下真健忘呀,怎么连这个老朋友都忘了!” 血影人搜刮枯肠也想不起眼前这个人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对方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老朋友,当然,这“朋友”两字有点那个,不过对方既然认识自己,那当然是有过一面之缘了,只是这个缘在什么地方结上的呢? 他沉声道:“请问你在哪里见过我?” 碎心客斩钉断铁地道:“金陵!” 血影人一怔道:“我血影人在金陵并无相识的朋友。” 碎心客郁重地道:“有!” 血影人一呆的道:“谁?” “是我!” 碎心客指了指自己道:“就是我。” 血影人蓦然扬声大笑道:“朋友,本岛主数年没出过金银岛半步,在江湖上,也没太多的朋友,你今日跑进本岛无缘无故的杀伤本岛弟子,这笔账还没还,怎么又拿我血影人开起玩笑来了!” “嘿!”碎心客冷嘿道:“你再想想金陵的那段日子!” 血影人双眉一锁道:“你是金陵人!” 碎心客苦涩地摇摇头道:“不是!” 血影人冷冷地道:“这便怪了,本岛主在金陵仅呆过数日,可说没有任何朋友,只是内人是金陵人氏,你也许是她的亲戚!” 碎心客面上大变,道:“她在哪里?” 血影人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阁下的确是她的相识,不过本岛主得要问问清楚,你是她弟弟还是她哥哥?” 碎心客全身一颤,苦涩地道:“我是她丈夫!” “嘿!”血影人怒笑道:“朋友,占便宜找渣子,你可摸错门啦,我只不过见你也是一个汉子,才这样迁就你,没想到你竟敢侮辱起内人来了,嘿嘿,你的确是有点太过份了!” 碎心客冰冷地道:“你可把她叫出来,问问她,我是谁?” 血影人一愣,道:“你真认识她!” 他虽然在这海上霸占一方,却不相信自己妻子会偷偷养起野汉子来了,闻言登时大怒,沉冷地道:“如果她不认识你呢?” 碎心客冷冷地道:“愿把这颗人头送上!” 血影人哼地一声,道:“在这金银岛上,我要谁死谁敢不死,阁下既然来到这里便不要想再回去,朋友呀,你的招子可得放亮点!” 他斜睨了银船船主一眼,道:“请夫人出来!” 银船船主星磊磊本来还看见金陵姑曾随着自己而来,哪知在转眼功夫便自不见,他心中一怔,忖道:“岛主今日可给气扁了!” 他转身奔进洞中,没有多久便又奔了出来,道:“夫人不知去向!” 碎心客此刻一斜碧血剑,道:“我可以进去吗!” 血影人嘿嘿地道:“请,本岛主暂时请你进去!” 他的目光紧紧钉在那柄碧血剑上,只觉这个怪人满身都有着不可解的怪异之处,虽然对方讲出的话使他难以忍受,但他却只当对方是故意编织故事激怒自己,是故他暂时忍耐了下来,他晓得只要对方进得洞中,这辈子便甭想再活着出去了! 当碎心客移身缓行之际,手中的碧血剑突然一颤一扬,在空中一缕剑光飘出,那么有分寸的将吊在空中的两个少年男女的银索斩断,小蝶和金雷的身子霍然飘落在地上。 这一手神幻的剑术使出,登时使血影人心中一寒,虽然对方那一招施来轻松潇洒,但在一个武功极高的高手眼里,立刻判断出对方武功的深浅,血影人凛然忖道:“江湖上何时出现这样一个剑道高手!” 他嘿嘿地笑道:“阁下好利落的身手!” 碎心客却冷冷地道: “你也不弱呀!”他朝金雷望了一眼,道:“你们跟我一道进去!” 金雷凝重地道:“此事最好在外面解决!” 他深深晓得那神秘洞中有进无出,对方只要关上洞门,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冲出去,是故他阻止碎心客进去。 碎心客嘿嘿地道:“凭这几个三脚猫也能留下我们,嘿嘿,金雷,你今日进了强盗窝是不是给弄怕了……” 血影人诡秘地道:“请进呀!” 碎心客哼哼地道:“你难道还怕我不进去!”他此刻满脑子复仇的意念,当年金陵之夜,血影人曾当着他的面把她劫了出去,而今日他也要当着血影人把她夺回来,这便是他忍着不发作的原因,他的内心一直在暗暗的低吼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如今,他确实准备这样做,是故毫无惧色满含恶意的直直的朝洞里行去,黑海盗突然把那洞口关上。 血影人的面上突然一沉,道:“朋友,现在你可以抖露你的身份了!” 碎心客冷冷地道:“我叫碎心客,这三个字就代表着我!” 血影人嘿嘿地道:“你那把剑?” 碎心客毫不避讳地道:“碧血长存的碧血剑,当今江湖上谁不想把这柄宝剑夺为已有,你阁下如果得着这柄宝剑恐怕再无人能治得了你!” 血影人干笑两声道:“的确,这柄剑,本岛主确实有占为已有的心!” 碎心客哼地一声道:“你可以试试有没有本事向我手中夺过此剑!” “嘿嘿1”血影人冷笑道:“如果这是在海上,本岛主便会毫不客气的夺为已有,但如今你在金银岛上,又是本岛主的贵客,本岛主只得文雅一点了!” 碎心客冷漠地道:“愿闻其详--” 血影人拍拍手道:“本岛主愿以十盒金珠,十盒银珠,十盒珍珠,十盒翡珠,与你交换这柄碧血剑,阁下认为如何?” 碎心客把眼睛一瞪,道:“我不是卖剑的!” 血影人冷冷地道:“江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不离一个“钱” 宇,只要价钱到了,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手!” 碎心客呸了一声道:“俗物,钱财银两还不如一剑在手来的舒服!” 血影人嘿地一声道:“碧血剑我非买到手不可!” 碎心客冷笑道:“你要碧血剑干什么?” 血影人嘿嘿地道:“本岛主在这金银岛上有的是金银珠宝,并不真正希罕这柄剑,只是本岛主的红粉佳人一生爱剑!” 碎心客哈哈笑道:“红粉佳人居然爱剑,在下便送给她!” 血影人一呆道:“本岛主倒有点不好意思!” 碎心客冷笑道:“你不要臭美,这柄碧血剑并非是送给你,要你来献什么殷勤,那位红粉佳人要剑,也得亲自来讨呀!” 血影人嘿地一声道:“本岛主暂代她收下!” 他面上一片红光,狠厉的朝前站出半步,双手一前一后便来取碧血剑,碎心客突然一挥长剑,一溜寒颤的剑光照着血影人的双眸斩去。 只听碎心客大喝道:“滚开!” 血影人的双臂在这剑影闪现中急忙一缩,宽大的袖袍嘶地一声被那冷瑟的剑气扫下一大片来,他吓得身形暴闪,间不容发中连退七八步。 他颤声道:“好霸道的一柄剑!” 碎心客怒声道:“把她交出来!” 血影人一愣道:“她是谁?” 碎心客冷冰地道:“金陵姑--” 血影人变色道:“你怎么知道本岛主妻子的名字!” 碎心客嘿嘿地道:“当年我和她在金陵花前月下,游山玩水的时候,你他妈的还不知道在哪里学走路呢!” 这不但侮辱了血影人,更折损了金银岛岛主夫人的名声,血影人气得混身一颤,发丝根根的竖了起来,他双目瞪得有若铜铃,大吼道:“你到底是谁?” 碎心客冷冷地道:“那个被你夺去妻子的人!” 他的目珠倏地一红,一股怨恨毒极的目光陡然射了出来,那种愤怒的神情,使所有的人都不禁一呆。 “嘿嘿!”血影人大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孬种!” 他本来觉得这个怪绝的汉子有点面善,经他一提金陵之事后,他才发现眼前这个握有碧血剑的人,竟是当年被自己毒打并加侮辱的那个可怜少年,他心中一惊,却没将这个怪客瞧在眼里,因为当年他是那么不堪一击! 碎心客大吼道:“你还认得我吗?” 血影人怒声道:“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全身蒸发出一蓬红霞,双手斜举,满手鲜红,身子一俯,蓦然的像是一面拉满的大弓,照着碎心客的身上扑去。 碎心客嘿地一笑道:“这笔账总该算了!” 那柄碧血剑仿佛通灵似的,一颤而吟,缕缕震荡心弦的鸣嗡声射进每个人的耳中。他一抖长剑,剑刃波动地朝着血影人扑来的身子劈去。 血影人以血影功独霸江湖,自信在血影功下无坚不摧,无人不克,但当他那血影功和碧血剑一触之际,他突然发现对方手中那锋利的长剑,竟能突破他身上所发出的气劲,直穿而来,他吓得混身一颤,扭动身子斜斜落了出去。 他忖道:“好危险,如果不是见机得快,此刻便会被他一剑杀死……”他凝重的望着碎心客,沉声道:“我们再试试!” 碎心客斜驭长剑道:“我也有这个意思!” 银船船主星磊磊见两人仅仅换了一招,便测出双方的深浅,他看的心惊胆颤,一掣长剑,朝血影人道:“岛主,这个狂夫属下愿意一斗!” 黑海盗晃身道:“我黑海盗也要领教!” 血影人凝重地道:“当心,此人是本岛历年闯进来的第一位高手!” 血影人一向自视很高,在他嘴里很难听到称赞他人的武功,今日他一改常态,凝重地叮嘱黑海盗和银船船主,可见碎心客给他的威胁的确不小。 黑海盗嘿嘿一声道:“岛主也太瞧得起这小子了,他只不过靠着那柄宝剑耀武扬威而已,如果他换上一柄剑,我黑海盗一个人便能把他料理!” 碎心客双目一睁,道:“你便会因为这句话而首先死在我的剑下!” 黑海盗哼了一声道:“那得各凭运气!” 碎心客突然把碧血剑交给了金雷,道:“你暂时拿着,我便先杀了这两个人再斗那个岛主!” 他突然一扬右手,一股大力倏地朝那站在远处的一个盗徒身上长剑吸去,但见对方那柄长剑脱鞘而起,平空落在他的手中。 他一颤长剑,道:“现在你们便没话可说了!” 银船船主沉声道:“给我杀!” 他那个“杀”字刚一出口,身子已随着长剑飘了过来,只见一片灰茫茫的剑光斜斜的罩了下来。 黑海盗乘着银船船主发剑的一刹那,长长的吸了口气,高高地把长剑举在空中,大吼一声,道:“星兄,加点劲!” 这岛上武功最高的是血影人,其次是黑海盗和金船船主,轮到银船船主已是第四把好手了,但若黑海盗和他联手,二人无异是二体一用,不论战退攻守,都配合的巧夺天工,天衣无缝,威力有增无减…… 碎心客望着他们出手的剑式和手法,心中也着时暗暗一震,他随手挥剑迎去,脑海中疾快的忖道:“我如果不能在数招之内连杀两人,血影人一定会看出我功力的深浅,那时他若以血影功为主,其他招式为辅,最后谁胜当真不可预料!” 他意念头一动,手上倏地一变,但见那柄长剑在他手中有如银虹般的一颤,突然迎空朝银船船主攻去。 银船船主大叫一声道:“黑兄,注意!” 黑海盗霍地抢身进来,欲和银船船主的剑势布成一线,哪知碎心客的长剑突然诡秘地转了回来,幻化的照着黑海盗的腹上穿去。 黑海盗吓得大叫道:“你--” 那剑影细碎的有若波浪的余影,层层叠叠的直穿而进,黑海盗纵是一代剑手,也无法避闪的过。 “呃!”惨叫之声,立时便传遍整个洞里。 但见黑海盗那健壮的身子朝前踉跄一个前栽,登时满身鲜血,瞪着那两只恐怖痛苦的眼珠而死! 银船船主颤声道:“岛主……” 血影人遥空劈出一掌,道:“给我退!” 他身子动了一动,晃身便欲奔进洞口,突然银船船主惨叫了一声,他转身又奔了回来。 缕缕鲜血沿着银船船主的肚皮流了下来,痛苦的望着血影人,然后心犹未甘的扒倒地上,双手抓着地上泥沙,颤道:“岛主--” 血影人愣愣地道:“你是死在谁的手里?” 银船船主哀叫道:“她……她……” 身子颤抖了一会,满嘴都是血水,轻轻呻吟了一声,便寂然而死,那种穿腹的死状看得人心里一寒。 血影人回头道:“原来是你!” 在那暗暗的灯影中,但见金陵姑手上拿着一柄短短的匕首,缓缓地行来。 只听她冷冷地道:“我杀了他!” 血影人怒冲冲地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金陵姑道:“岛上的人,我都要杀,杀掉你们这群海盗!” 血影人一呆,道:“夫人,我是你的丈夫呀,你怎么可以这样!” 金陵姑面上一寒,清叱道:“住口,金陵那一夜,你把我丈夫逼得几乎自尽,然后你便把我掳来这个岛土,作了你的名义上的妻子……” 血影人惶恐地道:“过去的事何必再谈!” 金陵姑斜睨了碎心客一眼,道:“如今我丈夫寻来了,这个恩怨也该有个了断,血影人,今日我夫妇俱在此,你还是自杀在这里的好!” 血影人怒声道:“你竟没有一点感情!” 金陵姑大笑道:“感情是什么东西?对于你有感情不如没有感情!” 碎心客颤声地道:“你还惦记着我!” 金陵姑面上流着两行泪水,道:“你是我的丈夫呀,我怎会忘了你!” 碎心客怨毒地看了血影人,道:“都是这小子,如果不是他把我们活活地分开,我们哪会落得如此,陵姑,你看我杀了他!” 血影人嘿嘿地道:“我没怪你,你倒怪起本岛主来了,嘿嘿,金陵姑是本岛主的妻子,谁要敢动她的脑筋,本岛主便和谁拚命!” 碎心客怒笑道:“二十年前你掳去了我妻子,二十年后我要再从你手上夺回来,血影人,现在是我俩真正动手的时候!” 血影人黯然地道:“好,等我问问我妻子。”他苦涩的望着金陵姑,道:“夫人,你是爱我,还是恨我?” 金陵姑恨恨地道:“我恨不得活剥你一层皮!” 血影人伤心地一笑道:“我还是爱你!” 此话一落,金陵姑心中不禁一惨,血影人虽然没有可取之处,但这句话确是肺腑之言,自从他把自己掳来这里后,对她真是无微不至,不论她要什么,他从没有违拂她的意思,总会设法把她所要的东西弄来,送给她! 金陵姑面色苍白的道:“这个我相信。” 血影人惨声道:“你能相信我的爱就行了,夫人,我已经很满足了,这许多年我花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花,今日不论多少代价,我决不容这个人把你带走!” 他朝前跨出半步,问碎心客道:“你可否放弃她?” 碎心客摇摇头道:“很难。” 血影人朝那神秘之洞一指,道:“这洞里有无数的金银珠宝,我愿意全部送给你,只求你放弃她,让她继续和我维系那一点形式!” 碎心客怒声道:“金银珠宝是俗人的玩意,怎可拿来跟爱情相比!” 血影人一怔道:“爱情总有个价钱吧!” 碎心客冷哼地道:“我的爱情是无价的!” 血影人闻言心中一凛,登时知道对方只爱美人不要金钱,他面上痛苦的涌出一片杀机,大怒道:“你不放弃她,我便杀死你!” 血影人满面的红光,一身长袍顿时被那满身的气劲激发的鼓将起来,他面上带着一股骇人的杀机,凝重的盯着碎心客,缓缓地朝他逼去。 只听他嘴里不停地自语,道:“我要杀死你,我要杀死你!” 碎心客斜斜一转身子,回头道:“把碧血剑给我!” 金雷所持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碧血剑,心里显得无比的激动,他见碧血剑古色古香,剑鞘上镂刻着盘龙戏凤,脑海中不禁盘旋出爹爹英雄的一世,最后会落得惨死古刹的悲剧,不禁感叹万千的长长叹了口气。 他把碧血剑递给碎心客,道:“这是我爹的碧血剑!” 碎心客自从见着他此生的难忘未婚爱妻后,性情已有着极大的转变,他突然爱怜地望了金雷一眼,拍拍他肩头道:“你是个好孩子!” 当他把碧血剑持在手中时,一股湛然的神光在这个终日忧郁冷酷的高手脸上闪现出来。他沉声道:“血影人,请--” 血影人此刻已把全身劲力运集在双臂之上,他双目瞪得如铜铃般大,发丝根根竖起,大吼道:“我和你拚了!” 他的身子在电光火石间像兀鹰般的掠空而起,右掌一斜,诡秘幻化地一沉,照着碎心客的身上劈了下来。 满空的劲道,嗡嗡地呼啸而起! 碎心客神情凝重的一剑挥出,大声道:“血影人,看剑--” 他那一剑不疾不徐地迎空而颤,丝丝剑影晃如流水的波浪吟去,准确无比的照着血影人的右掌斩落。 两人都是当代的一流高手,一个是碎尸谷的传人,一个是血影功的代表,两个各居天之一角的大仇人,今日无巧不巧的碰在一起,双方的眼睛都红了,每个人的心里都在不停的怒吼着,那就是无论如何要杀死对方。 但见这两大高手身子倏起倏落,剑掌一合即分,双方俱凝重的望着对方,每出一招都是罕见罕闻的诡秘招式。 刹那之间,两人互换了七八招…… 金陵姑粉面苍白的望着场中瞬间变化,她那双乌溜溜的眸子里隐隐的浮现出一丝丝泪影,紧张的双唇直颤。 她伤感的自言自语,道:“但愿不要发生什么事情!” 小蝶轻轻移身到她的旁边,道:“你怕是吗?” 金陵姑幽怨地道:“我的确有点恐惧!” 小蝶问道:“你希望哪个活着?” 金陵姑望着场中道:“希望两个都活着!” 小蝶不解地道:“这是为什么?” 金陵姑伤心地道:“虽然血影人剥夺了我一生的幸福,有时我恨不得把他杀了,可是这二十年间,他待我当真是无微不至,不论那方面都没有亏待我,多少我和他还有点感情!” 她长叹了口气道:“我前夫是我深爱的人,数十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惦念他,当我们在这孤岛上重逢后,我又觉得现在相逢实在不是时候,因为岁月已把我们都磨蚀的太苍老了!” 小蝶同情地道:“你的处境相当难呀!” 金陵姑悲伤地道:“你看我该怎么办?” 小蝶凝重地道:“两个人对你都同样的重要,你不可能同时嫁给两个人,而他们两个人也都不会放弃你,但他俩不论哪个受伤或死去,在你来说都是一种损失,依我之见,你必须拿出勇气当机立断,首先要他们停手不动!” 金陵姑苦笑道:“他们会听我的吗?” 小蝶颔首道:“只有你有这个办法,也只有你才能使他俩停下手来。因他们爱你的情意都不假,如果由你来终止这场生死之斗,两人都会暂时搁下那股恩怨!” 金陵姑朝激斗的场中一望,只见血影人和碎心客已达生命决于一发的危险阶段,血影人额上滚着汗珠,身子钉立在地上稳若磐石,而双掌斜吐,一股浑厚的劲道推发出来,正在以数十年苦修抵抗那碧血剑的切入。 而碎心客更是凝重的双手驭剑,双臂抖动,剑浪波形流闪,但血影人的血影功无边无际,一时他也没有办法将长剑劈进去。 金陵姑也是武学的大行家,她一眼便看出此刻危机一发,只要碧血剑再切人数寸,血影人的血影功便要被那无敌的剑气所毁,他也会因血影功毁于一瞬中剑而死。 她看得心弦大颤,道:“他们要分出生死了!” 小蝶焦急地道:“你还不快点,非要两败俱伤你才高兴?” 金陵姑颤声地道:“请住手,请住手呀!” 她那缕凄楚幽怨的话声袅袅地扩散出去,立时传进血影人和碎心客的耳中,但见两人身子同时一颤,却没有立时住手之意。 只听血影人喘声道:“夫人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金陵姑泪珠迸落,道:“你先停手!” 血影人苦笑道:“我无法停手!” 此刻双方俱如弩箭拉满了弦,要收手必须同时撤手,否则便有一方当场死亡,血影人深知自己只要一收功力,对方的长剑便会因骤然失去抗力而自动的切了进来,那时功力骤失,下盘不稳,定然无法避过那一剑之厄。 金陵姑朝碎心客望了一眼,道:“你可以听我一句话吗?” 碎心客怒喝道:“我集数十年之仇,只道今日能捞将回来,如今你突然又叫我收手,唉,陵姑呀,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金陵姑苦笑道:“请你也听我一次!” 碎心客嗯了一声道:“暂时饶了他!” 他伤心的突然一笑,身子有若抛在空中的弹丸,带着那溜剑光飘然的落回地上,陡然把长剑收了回来。 血影人低吼一声,双掌一撤,喘声道:“谢谢你!” 碎心客抹了抹额上汗珠,道:“不要高兴,我俩还有一次好打!” 血影人嘿嘿一声道:“我还是感激你!” 金陵姑朝两个人瞪了一眼,问道:“你们是否能罢手?” 血影人摇摇头道:“不能,除非他放弃你,他再不能有争夺你的念头!” 碎心客怒声道:“要我放弃她,除非是你杀了我!” “唉--”金陵姑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都不要争了,现在我们三个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像年青时那样荒唐吗?如果你们两人真的爱我,便该化干戈为玉帛!” 碎心客大声叫道:“什么?你叫我和他罢手!” 金陵姑斜睨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可是你该晓得,这数十年我虽然不爱他,他对我的感情却是真诚没变,我俩既是有数十年的夫妻之名,我这个做妻子的当然要给他留点面子!” 血影人目中现出一丝泪影,道:“夫人,谢谢你!” 碎心客却怒声道:“陵姑,这许多年来,我为你苦练武功,为你浪费我的大好青春,为你终身不娶,为你寻遍天涯海角,为你忍辱偷生,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在金陵的誓言,难道你真的不重视你以往的爱情!” 他那富于感情的话声低沉中流露着无限真情,任何女人闻了之后,都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金陵姑只觉心中一酸,前尘往事刹时一幕一幕地全浮现在自己眼前。 她幽幽地道:“谢谢你为我守了这许多年,可是我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虽然是血影人的妻子,可是我们只是挂名夫妻,有名无实,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还是清白女儿身!” 她那幽怨的话声一出,血影人只觉伤心不已,但见这个海上的霸主满面痛苦悲伤之色,暗暗唏嘘不已! 碎心客一愣道:“真的?” 显然他不敢相信金陵姑说的话是真实的,在他想来一对夫妻纵然是没有感情,也无法避免那人之常伦。 金陵姑含泪道:“真的!” 碎心客大笑道:“好,好,今日我更不能放弃你!” 血影人伤神地道:“我还是爱她,虽然她并没有给我什么?但我自己知道,如果我失去了她,今生今世都无法活下去……” 碧血剑一晃,碎心客怒声道:“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要死去,否则……” 血影人哼了一声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金陵姑怒声道:“你俩如果再动手,我便永远不理你们!” 血影人苦笑道:“夫人,我们一个是你的丈夫,一个是你的爱人,你必须要在其中选一个,现在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能解决此事,除非我俩有一个死去!” 金陵姑冷冷地道:“你们难道不能相安无事?” 血影人呆呆地道:“相安无事!” “嗯--”金陵姑嗯了一声道:“我有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你们两个人,共同娶我一个人,血影人下半月,碎心客上半月!” “胡说!”碎心客怒声,道:“世间哪有这种事?” 金陵姑怒声道:“只有这样才可解决这件事!” 血影人摇了头道:“这事我不能忍受,夫人,你想想看,你明明是我的妻子了,我岂能容许你和别人睡觉!” 金陵姑冷笑道:“我并不爱你!” 血影人也有点生气,道:“那是另外一回事,夫妻生活是神圣的,决不可有另一个人闯进我们的生活圈子里!” 金陵姑满面诡秘地道:“好,既然你们两个人都不愿意,我也不再勉强,你们动手吧,谁活着谁便留下,谁死了谁倒霉!” 碎心客回头冷冷地瞧了血影人一眼,道:“我得考虑考虑这事值不值得!” 血影人嘿地一声道:“有什么好考虑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碎心客摇摇头道:“我发现她变了,不但变了,而且变的很厉害!” 血影人一掌挥出,道:“我不管这些,她是我妻子!” 此刻他已聚集了全身功力,话声一落,整个人带着一片红光直朝碎心客扑去,空中响起一片掌风的呜叫,无边无际的照着碎心客涌去。 碎心客沉声道:“好,拚一场更好!” 他心中只觉有一股恨意泛起,脑海里空空茫茫的,连仅有的一缕忆思都不知道溜向何处,身子一掠,碧血剑芒缕缕的涌了出去。 双方俱竭尽心力的朝对方攻击,但见掌劲和剑刃会拢在一起,动作之快,出手之狠,都是罕见罕闻。 刹那间两个人已互换十余招。 小蝶和金雷本以为金陵姑一出面,这事便可暂时解决,哪知金陵姑临时改变主意,又使两大高手拚起命来。 金雷撞了撞小蝶道:“只有她可以让他们不继续拚下去!” 小蝶苦笑道:“我看很难了!”她轻轻推了金陵姑一下,道: “你为什么还让他们拚命?” 金陵姑冷冷地道:“这事根本没有解决的方法!” 小蝶黯然地道:“如果他们斗的两败俱伤,那时你岂不是要悔恨终生,像他们这般身手随时都可使对方致命,你真忍心他们其中一个死去!” 金陵姑冷笑道:“死了更好,谁也没有烦恼!” 小蝶闻言心中一凛,她突然觉得金陵姑果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样善良纯洁,怪不得碎心客会有所考虑呢,原来他发现了这女人善变! “叱!” 突然,一声惨叱随着碰地一声传了过来,只见场中人影一分,两个人同时翻身倒在地上。 金陵姑喃喃地道:“果然两败俱伤!” 原来血影人为了得到那即将失去的妻子,竟把生命视成儿戏。他见久攻不下,卖个破绽,诱碎心客上当,碎心客是一方剑圣,一招怪招直攻而去,血影人只觉肋下一痛,身子已中了一剑,但他也非庸手,中剑以后,立刻反掌为拍,沉重的击在碎心客的背上。 碎心客面上一片苍白,嘴角上流着一缕缕连绵不断的鲜血,喘了数声,一口口鲜血喷洒出来,颤道:“血影人,挨了你的血影功能活几天?” 血影人按着肋间的剑口,殷红的血液沿着指缝留了下来,他痛苦的直皱眉头,剧烈的喘了口气,道:“最多七天。”他长叹道:“我亦活不了七天!” 金陵姑冷冷道:“你们这是何苦?多不值得!” 血影人一怔,大声道:“为你而死,有什么不值得!” 金陵姑冷笑道:“我并不爱你,你死了等于白死!” 血影人当时气得躺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觉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事,纵声大笑道:“碎心客,她是你的了!” 他自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掷在地上,道:“为了她,我自知没有希望了,碎心客,这是血影功的解药,你服下之后,也许能活个三五载的。” 突然,人影一晃,金陵姑陡然把解药取在手中,她神秘的笑了笑,移身到碎心客的身边,道:“你要不要解药?” 碎心客激动地道:“如果我真的还能活个三年五载的,死亦无憾!” 金陵姑哈哈笑道:“你还在作梦,碎心客,这瓶解药没有什么用处,你还是死了的好,因为你活着还不如死的好!” 但见她玉手一扬,那瓶解药登时笔直的射向空中,直往海边飞去,此举大出任何人的意料,俱不知这个女人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六章 海天妖姬 碎心客怒声地道:“你……”他在急急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金陵姑冷冷地道:“不错,以前我确实在爱着你,可是那只是幼时的爱,如今那层爱已褪了色了,这许多年我们的爱早已消逝无存了,哈哈,可惜你没看出来!” 碎心客怒声道:“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女人!” 金陵姑冷冷道:“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我和二位的缘份尽此而止,请恕我对不起啦!” 她斜睨了碎心客一眼道:“你也许会恨我一辈子!” 碎心客哼了一声道:“我只恨我这双眼睛瞎了,连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都没看出来,恨我自己不知哪辈子修来的恶果!” 突然,那洞底响起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陡见一个满身金衣的英俊青年,冷厉地踱了出来。 血影人一见,喘声道:“金船船主,你来得正好,赶快给我杀了这个女人!” 金船船主瞄了金陵姑一眼,道:“都解决了?” 金陵姑媚笑道:“一个中了一剑,一个中了一掌,两个人都差不多了,这正是你希望的事情,现在我们便可公开的结合了!” 血影人颤声道:“金船船主,你敢叛变我!” 金船船主缓缓拔出剑来,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金银珠宝好的都给你拿了,我早就想杀了你!” 他满面杀机的朝血影人行去,金雷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奔上前去自碎心客手中夺过碧血剑,道:“你要干什么?” 金船船主冷笑道:“小孩子,给我滚!” 金雷大叫道:“你如果要杀死这两个前辈,便先杀死我!” 血影人喘声道:“好!小弟兄,你今日这样维护我,我没有什么报答你的,只有这岛上的金银珠宝全送给你!” 金雷摇摇头道:“谢谢岛主,在下对这些俗物并没多大兴趣,我今日强自出头并非有意保护你,只因为你们受伤非浅,根本不能再动手!” 血影人暗暗一叹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感激你!” 金船船主面上杀机一涌,冷哂地道:“你要替人作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 他突然举手一掌朝着金雷拍去,金雷只觉劲风及体,全身恍如罩在冰潭里,他见金船船主这种幻化的掌法迅速诡秘,不知如何对付这招。 要知金雷虽然禀赋奇厚,自小便习练玄门正宗内功,无奈他没学过一招半式,一见对方一掌拍来,自是慌了手脚,还好他思想灵敏,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随意一剑劈出,正好是针对金船船主劈来的手掌,金船船主深知金雷手上握的是柄宝剑,吓得急忙收手变招。 碎心客看得暗暗摇头,忖道:“好一块美玉,可惜没加雕磨!” 金船船主变招迅速,突然一脚踢了出去,正中金雷身上,金雷自服下血炼蛇宝血之后,其身坚若铁石,被踢倒地上之后,随着一跃而起,挥剑攻去。 金船船主睹状不禁一怔,他自信这一脚最少也有百来斤重,哪知道踢在这少年身上,恍如没事一样,暗忖道:“这少年难道是铜骨铁皮!” 他正待骤下杀手,金陵姑突然媚笑一声,柔软的身子轻移而来,她伸出皓腕一下子抓着金船船主的衣袖,道:“小镭,和孩子有什么好斗的,快跟我去看看那些珠宝玉器整理好了没有,我们还要等船呢!” 原来金船船主姓邵叫玉镭,本是白驼山的一个守山弟子,后因犯了门规被逐出门墙,投靠血影人,干起海盗。 金船船主把眼睛一瞪,道:“那两个老不死的呢!” 金陵姑哈哈笑道:“你还担心个什么劲,一个中剑,一个中掌,两人都活不过七天,念在往昔的一点情份,暂且饶了他们!” 金船船主狐疑地道:“你对他们还有感情?” 金陵姑幽幽地道:“我如果对他们真的还有感情,怎会把整个人都交给你?也不会帮助你盗取库中的宝物了,小镭,相信我,这辈子非你莫属了!” 金船船主坚声地道:“杀了他们我才放心!” 金陵姑撒娇的道:“你难道不愿听我的,好在我们七天后才离开这个鬼岛,那时如果他们还没死,再来杀他们不迟,这样也算我略尽夫妻之义!” 金船船主冷冷地道:“好吧!”他突然看了金雷一眼,道: “他那柄剑好像不凡!” 金陵姑哈哈笑道:“等我们那儿打点完毕后,我自会夺来给你,放心吧,这岛上的一草一木,你爱取,我都会给你!” 血影人看的双目真欲喷出火来,他没有料到自己深爱的妻子竟会偷偷地和金船船主有染,可恨的是自己一时不察,居然遭了暗算才晓得其中内情。 他怒声道:“你和他私染多久了?” 金陵姑嘿嘿笑道:“说来会气死你,我来这岛上还没三年,我和小镭便有关系了,你问问岛上哪个不知道?血影人呀,亏你还有脸在这里作威作福,连自己老婆都保不住!”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长针般的戳进了血影人的心坎上,那么刻薄无情的激怒着他,血影人气的混身颤抖,哇哇地连吐了三口鲜血,闷声不吭的望着金陵姑。 他蹩了一会儿,大吼道:“好毒的妇人心!” 金陵姑得意地道:“这只怪你有眼无珠!” 血影人悲吼道:“你准备拿了我的宝物金银干什么?” 金陵姑得意地道:“我准备和小镭到中原去享几年清福,然后再找个隐密幽雅的地方过一辈子,这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 血影人连声道:“无耻,无耻,亏你还有脸说得出口!” 碎心客更加悲伤的大笑一声道:“血影人,我们两个真是有眼无珠了,竟会爱上一个这样的女人,更可恨的是这女人的心好毒呀!” 血影人连声道:“对,对,她的心好毒呀,我们既然有眼无珠,便该把这双招子给挖下来,碎心客,你说对不对!’碎心客悲笑道:“对,对!” 金陵姑一拉金船船主的手臂,道:“还是等你们死后我给你们挖出来吧,现在趁着这数日好活的时光,最好去多多回忆回忆这一辈子!” 但见她那丰满的身子一移,便和金船船主飘回洞底深处,血影人和碎心客俱气的脸色发青,一语不发。 海面上蓝波微荡,白浪轻舒,缕缕艳红的阳光白海面上泛射出道道金芒,绿岛葱郁,鸥飞鹰翔。 岛上,一处隐密而不易寻找的一个小小长谷里,血影人和碎心客悲伤地倚靠在一株枯黄的小树旁。 小蝶和金雷两人面上俱显现着一缕淡淡忧郁,他俩望着这两个身受重伤的老人,心底里有着一股复杂而难以解释的感觉,虽然他俩都对这两个老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原先并且还想杀死碎心客,当他俩知道这两个身手高的老人仅能活七日,心中掠过些许的悲伤!仇恨之心也因而泯灭。 而血影人和碎心客本欲拚死拚活,欲罢不能,哪知世多变化,由红眼仇人,变成了同病相怜的可怜虫,世间事就是这么不可预料,两人同时爱恋着一个女人,都为这个女人苦守一辈子,但最后这个女人叛变了! 血影人长长叹了口气,道:“碎心客,你还能活几天?” 碎心客苦笑道:“最多不会超过七天,我现在觉得混身鲜血像滚沸一样,烧得我心里真难过,血影人,你的血影功真是武林一绝。” 血影人黯然地道:“难道你真的要这样死去!” 碎心客一怔,道:“如没有解药,哪能再活下去!” 血影人愣愣地道:“我真不甘心这样放了邵玉镭那小子!” 碎心客苦笑道:“你不放他,他更不会放过我们,如果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个没受重伤,谅那个小子也发不出半点狠去,唉!看看我们现在这们样子,有谁能再发出一招半式?七日后,他便要来收我们的尸,唉,虽然我们活不过七天,这股气却教人难受!” 血影人突然凝重地道:“你真的想死不想死?” 碎心客悲伤的道:“我的心早死了,不过我的身子还活着,血影人,如果我真的还能再活下去,便先杀了那个贱女人!” 血影人嗯了一声道:“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好,碎心客,我保险你死不了,不过,不过……”他突然黯然无语,没继续说下去。 碎心客愣愣地道:“不过什么?” 血影人长叹道:“服下我配的药后,全身武功便要失去,如果不服我这自配的药又无法延续你的生命,所以……” 碎心客一呆,道:“失去全身武功?”他摇摇手道:“不干,不干,那比杀了我还要难过!” 血影人恍如非常痛苦一样,道:“碎心客,你不要误会我没存什么好心,血影功下,你能活着已经够幸运了,还再计较那些干什么?” 碎心客黯伤地道:“要我断去一臂一腿,我都不会太难过,如果让我活着而失去全身武功,嘿,血影人,我还是宁愿死去!” 血影人哼了一声道:“你这身武功是怎么失去的?” 碎心客一怔道:“是你打的!” 血影人悲苦道:“不错,你这身武功确实是我一掌打的,但我被人家利用了,碎心客,真正害我们的是那个女人!” 碎心客恨恨地道:“不错呀,确实是她!” 血影人重重的一拍手掌,道:“你想不想报仇呢?” 碎心客嘿地一声道:“当然要报仇!” 血影人嘿嘿地道:“既然要报仇,就要把命留下来!” 碎心客伤心地道:“失去一切武功,怎么能再报仇?” 血影人苦笑道:“只要你活下去,我自然有办法。” 碎心客猝然心动,道:“你呢?” 血影人沙哑地道:“只要你能活下去,我自然也有办法活下去。” 碎心客一呆道:“血影人,你就是有办法让我们活下去,七天后,那金船船主和金陵姑仍要来取我们性命,如果在那个时候受辱死去,倒不如现在……” 血影人哼了一声道:“我们可以冒一次险,也只有这条路可行!” 碎心客心里乱极了,长叹道:“我没意见,全看你的了。” 血影人望了金雷和小蝶一眼,问道:“小朋友,你们两个愿不愿意我们死去!” 金雷和小蝶,同时摇摇头道:“不愿意!” 血影人面上掠过一丝笑容,道:“那你们一定愿意救我们了?” 金雷和小蝶又同声道:“愿意。” 血影人激动地道:“好,那么你们两个分头去找数种草药,如果这数种药能找全了,我和他便有活下去的机会,否则……” 他面上陡地一黯,目光中登时浮现出一丝泪影,黯然的长长叹了口气,拿出两个药单,道:“照着这单上的药名去找,只要留意,这岛上一定会有,唉唉,如果你认为能救得我们,我俩会……” 金雷和小蝶立身而起,道:“我们很快便回来!” 血影人望着这两个少年男女那种焦急忧悒的神情,心中不禁泛起无数的念头,他望着他俩的身影,忖道:“我如果有这么一对儿女不知有多好!” 碎心客轻问道:“血影人,你要的那些药能配到吗?” 血影人嘿嘿地道:“那数种药草遍地都是,本岛不但是个金银岛,还长满了无数的药草,我叫他们去只不过是设法把他们支使掉,然后再和你商量几件事情!” 碎心客愣愣地道:“什么事情!” 血影人低声道:“我看金雷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料,力气大的使人不敢相信,如果我们要活下去,在这数天之内必须传他一些武功招式,以便对付金船船主!” 碎心客大笑道:“七天光景,你能传他几招,哈哈,他是不是个可造之材还不知道,倒是那个蓝姑娘还有几分武功根基!” 血影人黯然地道:“试试看,也许奇迹正是落在这姓金的身上!” 他俩又商量了一阵,天色不觉渐暗,金雷和小蝶在黄昏之时双双回来,各把自己所采的药草,悉数交给血影人。 血影人看了看样数不错,分类的交给小蝶,道:“请你把这些用石头捣碎,留下那些草汁给我!” 小蝶心中只知道些草药可以救活两个即将死去的老人,闻言之后,捧着那些药草去熬炼草汁去。 血影人凝重的把金雷叫到面前,道:“孩子,你知道我们都是快要死的人!” 金雷苦笑地道:“我知道。” 血影人长叹道:“现在我们以即将死去的心情,想求你一件事,这件事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幼稚可笑,可是在我们两人心中却觉得唯有这样才可暂时保全活命!” 金雷坚毅地道:“只要能救活你们,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血影人问道:“你不后悔?” 金雷摇摇头道:“永不后悔!” 血影人高兴地道:“你果然没有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孩子,你晓得这些草药虽然可以救我们的命,可是我们的武功却都要失去,失去武功是一个武人最悲惨的下场,那种生存远不如死亡。 想想看,我们当年曾以显赫的武功咤叱风云,名震武林,如今一旦武功失去,便要遭同道的唾弃,武人的白眼,永远永远的受着羞辱和笑骂,那种生活是何等悲惨!” 他话声低沉的像是个垂死的怪兽,正对着往昔的生命留恋,对昔日艳丽的阳光悲叹,使人一听便觉心酸不已。 金雷沉痛地道:“我知道!” 血影人黯然地道:“那种生活虽然不如死去好受,但我们却宁愿活在最美丽的回忆里,也不愿因受不了那种痛苦而死去,这并不是我们贪生怕死,实在是因为我们的仇恨没有办法洗雪,我们为了不让仇者快亲者痛,惟有在没有死之前能看见仇人先我们倒下去,所以我们希望你能代替我们报仇!” 金雷颔首道:“只要我有机会,定会给二位前辈报此血仇!” 血影人冷笑道:“你不会半点武功,如何能给我们报仇!” 金雷闻言一怔,立时哑口无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确,他一点武功的基础都没有,如何去和金船船主这种人物动手,当他想起自己在武功方面一招不会时,心中登时酸楚不已,在他眼前仿佛再一次看见百毒门高手杀害自己父亲时的惨烈情景! 他颤声地道:“我会下苦心学!” 血影人嗯了一声道:“学武功要有良师,没有良师光是靠着自己的胡练一辈子也练不出什么,孩子,谁会传你武功!” 金雷看了血影人和碎心客一眼,道:“我知道你们会收我做徒弟!” 血影人一呆道:“你果然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孩子,但是我们虽能留下生命,可是七日后,金船船主和金陵姑便要来收我们的尸,那时我们拿什么东西来抵抗他们!” 金雷摸了摸腰中的碧血剑,道:“我和他们拚命!” 血影人嘿嘿地道:“上者斗智,下者斗力,此刻我们虽然无法斗得过他们,可是我们总不能这样束手待毙!” 他长长喘了口气,道:“孩子,在这七天之中,我们要以最高的智慧传你七招武功,这七招有攻无守,一口气完成,如果你能如我们希望的那样,我们相信你连环使用,是可保护住自己,何去想,也无法解答这一招的困难! 黎明,最后一招,也就是最后的一日,已静静的等着他了,当黄昏来临之时,他晓得金船船主便要来了,那时他是否能敌得过对方,就要靠他自己了…… 黎明,黎明,金雷竟觉得黎明是个可怕的东西。 黎明后,金雷苦苦地站在朝阳里发愣,他昨夜虽然思索那第六招的精奇变化,但始终无法练成,他在黎明之时偷偷地爬了起来,一个人还是在练那艰难的一招。 当他斜扬长剑吸气吐劲之时,他忽然发现这难练的一招,仿佛与前一招颇不相连,若细加分析,则这第六招根本是单式的一招,与前数招没有丝毫关系。 他初学乍练,一切武学之理尚不能融汇贯通,一遇这种情形登时默默沉思不已,依着剑招苦心不迭。 缕缕阳光照在他那红红的脸颊,额上逐渐的现出了颗颗汗珠,可是他却丝毫也不松懈,一遍一遍的练个不歇,他倒是个勤苦的少年。 碎心客在黎明之前便醒了,他偷偷的看着金雷练剑,心中不禁感叹万分,想起自己初学武功之时进度缓慢,常常暗责自己愚笨,但自己却和这少年一样的勤奋,始能练成那绝世之武功,可惜如今武功全毁,由一个赫赫武夫一变而成为一个手无举刀之力的人,其中变化可真大呀! 他正在那里默默忖思之时,忽然金雷放下长剑,黯然的一声长叹,嘴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唉,我是没办法学会了,这些剑法真是太难了……” 他脸上那种伤心失望之情,正如一个贫苦潦倒的农夫无意中在路上拾到一块金子,当他正欢天喜地的去换钱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只是一块黄铜,一文不值,那种失望正是此刻金雷的写照,许许多多的伤心塞满他的心头。 碎心客没有说话,他缓缓移身到金雷的身边,轻轻拍了他一下肩头,然后以手当剑摆出了一个剑式。 他冰冷的道:“这是第七招!” 金雷本认为第七招一定是较第六招更具变化,更加难练,哪知碎心客轻松的一招攻出,竟是出乎意料的容易,他愣愣地忖道:“这招怎么这样简单?” 他苦涩地道:“我上一招还不会!” 碎心客冷冷地道:“练!” 仅仅说了一个字,他便转身而去,金雷颓然的叹了口气,依照碎心客所教,摆出了第七招,哪知第七招虽然平淡无奇,但当他挥招之时,却发现这一招较前数招更加难施,原因是这一招没有一定的方位和步法,全凭交手的当时情形而运用。 他没有武学的基础,这等富于变化的招式自然不是一学就即会,他尽他本身的才智去思索这一招的方位和变化,良久没有一点进度。 他苦涩的忖道:“照目前这种情形,我如何能和金船船主一斗?” 他想起金船船主和金陵姑在黄昏之时,来取血影人和碎心客的性命时,心灵上便罩上一层黑黑的影子,他望着青天默默的忖道:“我发誓要练会第七招!” 凭着他的毅力,金雷毫不松懈的一招一招苦练下去,所谓志坚如铁,在他苦苦的习练下,他终于把那七招运用得十分滑溜了。 但那第六招依然没有多大进展,仅能依着式子勉强行得通而已,这其间,血影人,碎心客以及小蝶,没有再去打扰他,他们心里都相当明白,欲免去金船船主和金陵姑的惨杀,非此子不可,如果金雷这数日苦学,难挡对方一击,他们深信这孤岛便是葬身之地。 黄昏渐临,血影人和碎心客都显得浮躁不安,远处的海面上一片橘黄之色,偶尔有几只海鸥旋空飘飞在海面上。 一切都显得的那么美好,可是在这美好之后,却蒙上一层淡淡的哀愁和萧瑟,似乎黄昏渐去,给他们增加了更多的重担! 血影人长叹一声道:“碎心客,你看他成吗?” 碎心客心中没有一丝把握地道:“富贵在天,生死由命,我们已经尽过力了!” 血影人伤心地道:“如果我的武功还在,我哪会担上这种心,他妈的,上苍真不开眼睛,竟教我俩同时失去武功!” 碎心客黯然地道:“你还在怨天尤人干什么,这只怪咱们有眼无珠,同时爱上那个女人,归根究柢,是我俩的错!” 血影人恨恨地道:“让我死在那对狗男女的手里,我死也难以瞑目!” 碎心客苦笑道:“看开点,生命值几何!” 血影人面上抽搐了一下,喃喃地道:“如果活着没有意思,死了更能解脱。” 他恍如突然悟到了一层幽远不可解的道理,狂喜的握着碎心客的手臂,相握着摆动数下,声道:“活着没有意思,惟死是件解脱,哈哈!我们还留恋干什么?像我们现在,活得当真比死难受,还去畏死贪生干什么,碎心客,我想通了!” 碎心客心中一凛,忖道:“他显然是因为自己骤然失去武功而过度伤心,是故才会存了这种求死的念头,唉!这是个大转变呀!” 他凝重地道:“你死也只不过得了一身臭名,也许江湖上还会骂你一辈子,好死不如懒活,血影人看开些吧!” 血影人颤声道:“活着更痛苦!”他抓着碎心客的手臂,大声问道:“我们活着还能干什么?” 碎心客低哑地道:“报仇!” 那两个字在他嘴里说的那么坚定,恍如是严冬里忽然穿云出来的暖阳,使人立时产生了无限的希望和生气。 血影人嘿地一声道:“这两个字我懂!” 碎心客冷冷地道:“懂就不要放弃希望!” 血影人伤心地笑道:“你还在做梦,哈哈,凭我们两个没有武功的老人去报仇,哈哈!碎心客,你那个春秋大梦什么时候才醒呀?” 碎心客平静地道:“我们有思想,思想便是报仇的依据,血影人,你暂时放开心怀,尽量地养伤,一切看我的安排!” 血影人愣愣地道:“看你的?” 碎心客冷冷地道:“看我的!” 突然,小蝶高声叫道:“看哪,船!” 碧蓝的海面上远远的现出了三个船影,这三艘快船贴着海面而行,并排地朝着这里疾驰,白帆隆隆而响,黄昏之后倒也壮观。 碎心客冷冷地问道:“血影人,你是海上之王,看看这三只船是什么来路?”无论是讥是讽,是问是讯,血影人都觉得十分不舒服。 血影人苦涩地道:“这是三艘快船,直属金船船主邵玉镭!” 碎心客失望地道:“为什么不是官船,否则我们还有希望!” 远远的海面上,那三艘船的船首,现出了三个狰狞恐怖的獠牙鬼头,小蝶神色苍白的叫道:“金哥哥,快来看那三艘贼船!” 那个贼字颇觉不雅,她吓得急忙收口不语,但为时已晚,不禁回头望了血影人一眼,只见血影人面上有萧瑟和落寞之感,恍如根本没有听见一样。 金雷专心使剑,根本没有留意小蝶在呼叫自己。 碎心客冷冷地道:“让他练下去,这是最重要的一刻!” 血影人忽然伤心地道:“他们竟要搬空我的金银岛!” 那三艘快船依岸而停,船上登时下来数个汉子,与沙滩上的人接头,不多时间便同许多人搬着箱子朝那三艘快船装去。 血影人激动地道:“那些东西都是我的,他们不能掠夺!” 碎心客长叹一声道:“金银珠宝能值几何?血影人,生命重于一切,你还是冷静点,身外之物不值得恋顾,何必去自寻烦恼!” 血影人愤怒地道:“我宁愿把那些东西扔进水里,也不给那贱人!” 小蝶惶颤地道:“金船船主和那个女人出来了!” 血影人恨恨地道:“别看他,他们是在清点货物!” 他眼见自己集数十年的精力心血所掠夺过来的金玉珠宝一箱箱的运到船上,瞬间便成为他人之物;心中不禁掠过缕缕酸涩之感,愤怒的转过头去,正眼也不瞧一下。 只听他牙齿咬的格格直响,怨毒地道:“金船船主,嘿!你不但夺去我的老婆,还狠心的欲把我的财富全给搬走,嘿,我不杀你们誓不为人!” 他一个不停的诅咒和叱骂,偶尔也会忍耐不住,偷偷瞄过去一眼,双目之中尽是令人寒心的凶光。 金雷苦练剑招,自觉已得心应手,他抹抹额上的汗珠,见黄昏,渐去,心中登时一凉,脑海疾忖道:“那个时刻渐渐来临了!” 他一个人盘膝坐在地上调息一会,只觉体内有一股澎湃的劲道绕着血脉循环,他讶异的又忖道:“这股劲道是从哪里来的?” 他哪知体中所蓄宝血因他运劲而逐渐的引发出来,如今那千年宝血在他体内如生了根似的,只是随手指都会自然而然的发挥出来,此刻他仅是不知如何运用而已。 当金雷调息完毕,缓缓启开双眸之时,只见碎心客默默的守在自己面前,他脸上洋溢着一股端凝而沉重之色,落寞的盯着金雷。 金雷肃然的道:“前辈,我会使你们失望!” 碎心客轻轻拍拍他那宽厚的肩胛,语意深长的道:“孩子,拿出来勇气来!” 金雷苦笑道:“我会的,只是……” 碎心客凝重地道:“孩子,你以七日之数,能有这种进度,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了,当年我习武之时三天还没有完全领会一招,我师父已夸我是神才了,孩子,你所学的这七天攻招,乃是我和血影人呕尽心血苦创的七招剑式,学会固不容易,创造更加艰苦,任何一派剑法都是攻守参半,而唯有这七招是连环攻敌!” 金雷黯然地道:“我的进度太慢了!” 碎心客摇摇头道:“你只差经验,孩子,现在我们暂时不谈这些,目前你该了解一下双方的情势,孩子你知道为了教你这七招剑式,我和血影人所花的苦心吗?” 金雷感动地道:“我知道!” “嗯!”碎心客沉重地道:“这一次只准胜,不准失败。你知道我和血影人此刻已没有半点武功,说句伤心的话,我们只有等死!” 金雷黯然地道:“我当尽力而为!” 碎心客握着金雷的手,道:“孩子,这次的决斗,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如果你不幸而败,我和血影人定然无法活命,而你和小蝶也无法逃过那毒妇的手,所以,我不得不告诉你一句,我们四个人的生命握在你的手中,你败我们都死,你胜我们都活,在胜与败的原则下,你必须选择一样!” 金雷点头道:“只准胜不准败!” 碎心客大声道:“好,你果然是英雄本色,胜败虽不足论英雄,但如果你今日之战一举退敌,整个江湖都会晓得这件轰动的大事,唉,可是……” 金雷端重地道:“我会以我的鲜血保护诸位的生命!” 碎心客摇头道:“我和血影人都不是怕死之辈,我们怕所以会把生命看得这么重要,完全是要报回这段深仇!” 金雷轻叹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们是人,前辈,站在任何立场上你们都不该死,该死的是金船船主!” 碎心客深恶痛绝的道:“还有金陵姑!” 金雷苦笑道:“她是你以前所爱的人!” 碎心客沙哑的道:“她更不该出卖我,当年我为她受辱,为她告贷,为她卖命,到头来所换的是无情的讽刺!” 他精神突然一振,道:“孩子,全看你的了!” 金雷手抱碧血剑沉声道:“愿与宝剑长存,与你们共生死!” 碎心客激动的畅声大笑,自他武功毁了之后,他没有这样笑过,终日都在愁苦之中,如今金雷那豪迈的话声又再一次的激荡着他那几乎幻灭的心坎,往日的豪情,勇者的精神全都在这个老人脸上浮现出来! 血影人突然说道:“看,他们的船快要起程了!” 此刻暮色渐浓,缕缕绚烂的残霞渐渐自云空之中敛没,海面上绿波荡漾,浪涛层层涌起,又是个涨潮的时候…… 那三艘快船满戴金银岛的货物,船桅上缓缓升起了启航的旗帜,金船船主和金陵姑在岸上相送! 小蝶诧异地问道:“难道金船船主和金陵姑不准备离开这里,不然他们怎么不一同离开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船船主和金陵姑在岸边挥手相送,那三艘快船缓慢地离开岸边,扬起了帆徐徐的朝着西边进发。 血影人惨声道:“他们有金船随后便可追上!” 果然,没有多久自这孤岛的南面驶来一艘金黄灿烂的修长怪船,这艘怪船因为停在岛的秘密处,所以小蝶和金雷都没有看见。 当那艘怪船停在岸边之后,金船船主的目光突然朝这里一望,这一望使金雷的心弦一颤,忖道:“那个时刻终于来了!” 云天惨淡的暗了下来,小蝶虽然采摘了许多水果和煮了一锅腊肉,可是,他们都没有心思多吃一点,每个人面上都显的那么沉重和冷萧! 当那夜幕罩向这个孤岛之时,天空已闪现出一颗颗晶亮的寒星,但明月却始终躲在云层里,没有舒展出它的银翼,洒落下来! 金船船主已点燃了灯光,血影人命小蝶生起一堆火,一个人愁眉苦脸的望着那堆火苗子,而碎心客却望着天上的寒星,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小蝶低着头,只希望一切都平安的过去! 突然,碎心客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天上的鬼星不全隐进去?” 血影人一怔道:“为什么?” 碎心客沉吟道:“我在想如果这里无星无月,无灯无火,那时我们只要施出一点诡计,在不着痕迹的情形下,也许可以把那对贼男女吓跑!” 血影人苦笑道:“金船船主可不容易骗,当年海上水督曾大派水师远剿本岛之时,金船船主曾利用火烧连船之计,大败水师二十馀艘大船,一举几乎把水师毁灭!” “唉!”碎心客长叹一声道:“血影人,你看今晚金船船主会如何出现?” 血影人想了想,道:“偷袭,他最善于此道,此人满口仁义道德,暗地里又男盗女娼,我以多年和他共事的经验,深信此人舍偷袭一途再无第二条路……” 碎心客不以为然地道:“他晓得我们两个武功全毁,不堪一击,何须再来偷袭,以我判断:这个人会正大光明地杀我们!” 血影人苍凉的嘿了一声道:“你这样便错了,金船船主虽然知道我们不堪一敌,但他却对金雷手中的那柄宝剑有所顾忌,以我的判断,他定会来偷取碧血剑!” “嘿!”突然夜空传来一声冷嘿!道:“血影人,你还真猜着了!” 话声未落,只见一个黑影迅捷无伦的向着金雷扑至,他发动得快速之极,使人连想都没想到。 碎心客沉声道:“金雷,拔剑!” 这一着金雷想都没有想到,要拔剑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得手上一重,金船船主已双手抓住剑鞘,用力夺去。 金雷大吼一声道:“你好不要脸!” 他深知这柄剑对岛上的他们太过于重要了,双臂用劲牢握不放,一声大吼,施出全身劲力夺了过来。 金船船主一脚踢出道:“不知死活!” 他以为自己这一脚踢出,金雷忍受不住而放手倒下,哪知砰地一声之后,金雷的身子仅仅是晃了晃,依然握剑不放。 血影人悲吼道:“他妈的,金船船主,老子毙了你!” 金船船主一怔道:“你还有本事?” 他虽然已晓得血影人武功全毁,却没有证明一下,闻言心中一凛,唯恐血影人武功犹存,当会一掌劈来。 血影人举掌作势,却无力拍下! 金船船主嘿嘿一笑道:“我还真差一点让你唬住了!” 他这一笑,功力不禁稍稍一散,金雷这时脑海中空白一片,只觉得这柄剑不能落进金船船主的手中。他一见金船船主仍握着剑鞘不放,不禁急了,猛地头一往金船船主身上撞去。 “砰!” 他自误服血炼蛇的宝血之后,劲力之大使人不敢想像,这一撞去可说是花了他全身力道,金船船主只觉身上一痛,身子竟被撞出七八步。 但他的手却依然握住剑鞘不放,几乎借金雷那一撞这力把长剑夺去,金雷见他身子还未站稳,脑海中倏地升起一股意念,忖道:“我何不舍去剑鞘拔出宝剑?” 这个意念在他的脑海之中有若电光石火一闪而没,当那个闪没的思想还没消逝之时,他已奇快的一按哑簧“呛!”地一声,那柄碧血剑已脱鞘而出。 血影人激动的大叫道:“好,金雷!” 一缕夺目耀眼的剑光流滟,显闪在空中! 金船船主抓住剑鞘一愣,稳立着身子,道:“没想到你这小东西还有这一招!” 血影人冷笑道:“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金船船主你今日还要死在这里呢,嘿嘿!”他故意设法激怒金船船主,以便使金雷能专心对付这个大敌。 金船船主面上杀机毕露,道:“我收拾了这个小东西之后,再一刀一刀的杀死你。” 他那健壮的身子斜斜一转,目光陡然恐怖的落在金雷的身上,扬着那把剑鞘,嘿嘿地笑道:“放下碧血剑,我便饶了你!” 金雷紧握长剑,大声道:“如果你能杀死我,我这把宝剑便送给你!” 金船船主没有料到这个少年如此倔强与大胆,竟然毫不畏惧,他自信功力高过这少年许多,心中不禁掠过一丝轻敌之念。 他嘿嘿地两声道:“你既然要死,我自然会成全你!” 他右手缓缓地一伸,直往腰中的长剑抓去,轻轻的一掣,“呛!”然的一声轻响,一缕剑光颤闪而出。 金雷斜驭长剑,目光紧紧地逼落在金船船主身上,他聚精会神的在选择最适当的时候,准备施出那连环七招逼退金船船主。 血影人和碎心客此刻俱紧张地睁大了双目,全神的凝注在两人身上。要知道这场拚斗并非是仅仅两人生命之决,也不是争名斗利之战,而是关系数人生命之搏,如果金雷侥幸的胜了,则血影人和碎心客不但可以多活几年,也许还能有再回返中土的希望,如果不幸金雷失手败北,他们七日来的心血和希望,全都化成点点泡沫而去。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轻笑道:“你还在这里磨菇什么?船快开了!” 这话声清脆如铃,在如此沉沉长夜中听来仿佛是玉珠滚盘,叮咚有声,当真是动听之极。 金船船主嘿地一声道:“你来也好,看我结果他们!” 金陵姑身穿一袭淡红轻纱,步履轻盈的行来,当她看见金雷和金船船主相对而立之时.不禁轻笑道:“一个娃儿也值得费这么多手脚!” 血影人毛发俱竖,大吼道:“贱人,你还有脸来这里!” 金陵姑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我要他的头,你给我摘下来!” 金船船主嗯了一声道:“好,你等着!” 他的身子蓦然而动,一缕剑影波浪般的叠颤了出去,他招式诡幻,出手有若电闪,金雷从没有和人对敌的经验,一见对方剑招犀利的攻了过来,不禁吓的一慌,连着倒退七八步。 小蝶面上苍白,颤声道:“金哥哥!” 碎心客怒叱道:“笨东西,攻呀!” 他脾气暴燥浮沉,一见金雷连连倒退,登时骂将出来,一丝丝凉意涌进心底,只觉金雷白白花了他们七日心血,眼见这个笨孩子无法发挥出那七大攻招。 金雷避过对方一招之后,望着对方那扑跃的身子,一时竟不知如何出手,虽然那七招的影子在他脑海中恍闪,他却不懂得运用。 血影人也叫道:“孩子,你拿出点精神!” 金雷空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望着金船船主发愣,金船船主一见他那神情,不觉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呆小子!” 颤抖的剑影一闪切去,照着金雷身子刺进! 血影人把头一转,惨笑道:“惨了,惨了,他竟笨得像头猪!” 金雷被血影人骂得怒火高涨,只是自己空负这两大高手的一番心血,他见金船船主一剑刺来,不禁忖道:“我不理他的长剑,一招一招的先施出来!” 他沉声的大吼一声,对那切来的长剑不闪不避,抖颤起碧血影剑,依照式子施出了第一招。 这一招乍然使出,登时使金船船主吓得跃身疾退,他只觉这一招密不透风,像是一道剑网般的罩来,无边无际,攻势快得使人心寒。 他愣愣地道:“这是谁教你的!” 金雷一剑逼退金船船主,雄心豪情顿时注满心中,他红着双目,不待剑式用老,第二招跟着使出。 金雷松了口气,大叫道:“这是我大师父和二师父教的!” 金船船主知他手中那柄碧血剑无坚不摧,若让他长剑碰上,自己的剑定毁无疑,一见这个少年又施出一式快招,只得再次飘身移开,他身手极高,惟一时摸不清金雷的深浅,由他那不纯熟的招式上,他可判断出金雷在剑道上的修习还不够,心中一宽,忖道:“待我看看他这套剑法的厉害!” 但那七招攻招一招比一招厉害,金雷唯恐让金船船主占了先机,一口气把那七招施完。 金船船主勉强的避过了那连环七击之后,陡觉自己的长袍给划开数道裂口,他心中一怒,叱道:“我宰了你!” 金雷七招使完,见金船船主没有一点伤,心中登时发急,他仅会这七招,七招一完不知该怎么办,一见金船船主欲扬动先机,脑海中疾忖道:“我就再使一遍!” 他又从头使出第一招,果然这七招剑招厉害无比,一经使出,金船船主又留在守御之状,一时还无法扳回劣势,但他却看出金雷仅会七招,不禁大笑道:“你只会七招!” 金雷闷声不吭的依着招式使下去,一遍、三遍、四遍、七招攻招连使五遍,金船船主见他没有一点变化,第一招后一定是第二招,不禁被他摸出了窍门,他等金雷再使一遍之后,突然运剑攻了出去,忖道:“如果他再使第二招,这一剑便要了他的命!” 哪知当他长剑一去之时,金雷突然施出了最后的第七招,这一着大出金船船主的意料,欲收剑已来不及,只闻叮地一声,那柄长剑一断为二,断剑掉在地上。 更厉害的是金雷长剑不停,突然又变了第四招,一溜剑光迎空洒出,金船船主惨呼一声,抱着大腿滚了出去。 一缕鲜血沿着他的裤管流了下来,金船船主跳起来,抓住金陵姑喘道:“这小子好毒!” 血影人大叫道:“好呀!金小子,你还真有一套!” 金雷则双面通红,长喘一口气,道:“运气好!” 金船船主厉吼道:“姓金的,这个仇非报不可!” 他怒声问道:“刚刚你怎么懂得变招,而不照着下一招使出!” 金雷冷冷地道:“我知道凭这七招还不足以杀死你,故意一招一招的不变换式子使下去,使你误以为我不懂的变化,等我相信自己的肯定后,我再不依招式变化,攻你不备!” 碎心客哈哈大笑道:“好呀,这叫做大智若愚!” 金船船主怨毒地道:“你们两个不要得意,等我腿伤好了之后,我会再来此岛,非把你们这四个东西活劈了不可!” 血影人沉声道:“金雷,干掉他!” 金雷一抖长剑,晃身跃去,哪知金陵姑突然一个转身拍出一股掌风,逼得金雷身子一停,她借势抱起金船船主直往海边奔去。 金雷挥剑追去,道:“不要跑!” 碎心客摇手道:“不要追了,那女人比他还毒!” 金雷愣愣地回来,小蝶和血影人突然抱着他大笑起来,全凭这个纯朴的少年,保全了他们的性命,每个人欢呼着,叫着,而金雷却沉重地低着头! 海面上泛起了道道的浪花,柔和松软的沙滩上冲来无数的贝壳,此刻,那两个少年男女赤着足在海边嘻笑,拾着美丽的贝壳,编织着青春的美梦! ·这对少年儿女望着蓝蓝的海面,激起浪花,海浪如吟似的传进他们的耳中,多么美的大自然,多美的人生! 小蝶的发丝如瀑布般流泻下来,如黑云般乌发,任海风吹拂,像马尾似的摇曳,她望着远处,脑海之中编织着自己绮丽的美梦,忖道:“古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们这不是仙!” 当她情怀初解,乍逢儿女之事时,两边粉颊不禁掠过一丝少女的羞涩,偷偷地瞄金雷一眼。 金雷面上有一丝苍郁的愁意,手中握着一个紫色的贝壳,轻轻的送进了小蝶的手中,然后非常凝重的道:“这是紫贝壳,送给你!” 小蝶突然有一丝悲伤的感觉,把那只小小的紫贝壳沉重的收藏了起来。她幽幽地笑了笑,道:“谢谢你,金哥哥我会珍惜它……” 金雷长叹道:“这里面有你有我,有这海岛,有这海浪,还有那两个可怜的老人,但愿你永远的记住它!” 小蝶颔首道:“我永远的留在身边,直等你娶……” 她突然觉得那些话难以启口,满面羞红的低下头去,一颗少女的芳心在怦怦而跳,跳得相当剧烈! 金雷望着海的那一边,长叹道:“我怀念家!” 小蝶苦笑道:“有一天我们会回去,海的那一边便是我们的故乡。” 金雷喃喃地道:“回去,我们必须回去!” 他脑中刹时充满了家的影子,在海的那一边,有美丽的家园,有他亲情若海的慈母,也有他杀父的大仇人,许许多多的影像如幕似的掠过这少年的脑海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是那么盼望自己能尽快地飘海回去。 远处,传来血影人的低呼道:“金雷,小蝶!” 金雷望望岛上的一片草坪上,道:“血影人叫我们!” 他们赤着双足,手牵着手的奔去,草坪上,血影人和碎心客极凝重的盘膝坐在地上,血影人示意他俩坐下,然后双目紧紧的垂下。 自金船船主败北而去之后,金雷从没见过这两个武功俱失的老人如此凝重过,他心中一愣,忖道:“难道又有强敌来了!” 血影人握了握了碎心客的手,道:“大哥,还是你来说!” 这称呼多么亲切,所谓沧海桑田,曾几何时,这两个同时爱一个女人而互相妒恨,互相拚斗,俱以杀死对方为快事的情敌,哪里想到仅仅数日之隔,这两个旷世奇才,由仇变友,感情竟会如此之深,这变化着实太大! 碎心客双眉一启,道:“好,二弟,照我们的话做!”他满面寒霜凝视着金雷,良久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却散发着另一种意味。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孩子,你知道我们两个人已经没有半点武功,形同死亡,如同废人!” 金雷黯然地道:“我知道!” 碎心客点了点头道:“我们活在世上已没有什么希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仇更不能报,这种痛苦你现在还不会了解,孩子,我们两个想问你一句,愿意也罢,不愿也罢,我们不会勉强你,只要你心甘情愿地说出来!” 金雷凝重地道:“二位前辈,请你们说出来,只要晚辈能办到的事,我义不容辞地去作!” 他双目之中渗出一丝泪影长叹地道:“我爹自离开我,没有给我一点父爱,只有在他惨死之后见过他一面,你们待我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使我真正了解了生活的意义,我虽然没有表示出来,在我心里已把两位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同样的尊敬你们!” 血影人激动地道:“好,金雷,你是个好孩子!” 碎心客欣慰的道:“我们两个将死之人,自觉在世上没留下什么给后代,既不能留芳百世,也不能遗臭万年,但也不甘心默默的死去,总觉得在离垂死之日不远之时,该把自己一点小东西留传下来,所以我们两个人几经商量之后,希望你是我们的传人!” 金雷瞪大了眼睛,道:“我!” 碎心客见他那种惶悚的表情,误以为他不愿意,心中只觉一酸,眼眶里不禁涌现出一点泪光,道:“我知道这个问题会使你为难,唉,事非得已,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孩子,我和血影人在江湖上虽然不能算是一代宗师,或是天下第一人,可是江湖上能击败我们的,还不会太多,但这不是我们在自吹自擂,而是事实!” 金雷曾亲眼看见碎心客在江湖上的威风,只要听见他那夺命三定,谁不谈虎变色,深知碎心客之名,还真不下于八门四派,他颤声道:“大师父!” 血影人和碎心客同时间道:“你答应了!” 金雷面上掠过一丝笑意,道:“二位师父,徒儿巴不得有机会拜在你们门下,只怕你们嫌徒儿资质低劣,不堪一教,如今……” 小蝶也高兴地道:“还不拜师!” 金雷凝重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朝血影人和碎心客各磕了三个头,血影人欢欣地抱着碎心客叫道:“大哥,我们有传人了!” 碎心客满目泪水,颤声道:“苍天有眼啊!” 他朝金雷凝重地道:“孩子,你二师父的血影功夫天下无敌,也是正宗秘功之一种,经我和他商量结果,排定你早上跟他学血影功,下午跟我学剑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那几手玩意虽不高明,但合俩人之力却可以使你在数年之间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金雷颤声的道:“多谢,二位师父!” 碎心客突然长叹一声道:“我们在这岛上也许要住个十年八年,或许是两三年,这个你不必灰心,只要你能把武功学好,师父总有办法把你送回中原!” 金雷连声道:“是,是!” 碎心客看了小蝶一眼,道:“你是个女子,有许多武功不适合你,待我传你另一种功夫,但有个条件,我不准你告诉别人这套功夫是我传的!” 小蝶感动的道:“徒儿永远不说!” 碎心客挥挥手道:“你们去玩吧,明天将是传功的第一天!” 次日,金雷很早便被血影人唤了起来,凝重地教他吐纳化劲的秘诀。这种血影功练法虽与其他内功差不多,但练法却必须把人浸在水里,好在这岛正是位于大海中,金雷按照血影人所教,盘曲身子坐在海边的浅水处,低目净思,任那海水拂体。 血影人凝重地道:“这种功夫学会之后,不畏刀枪水火,通体流出血汗方止,孩子认真的学,血影功是套很大的学问!” 下午,金雷照着碎心客排练的日程习剑,他首先以一根木棒当剑,挥击草丛的尖叶,当他能一棒挥出,草叶齐顶同落之时,方算是把第一过程学会,这种功夫看似容易练时难,要知草叶高低不齐,多的无法枚数,而他必须在一棒挥出的范围内,把那顶上的叶子扫落,断处须一样,分厘不差,这就难上加难了。 好在金雷深知自己责任重大,肯用心苦练,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他便是在这种心情激励下,把第一段过程圆满达成。 明月如旧,孤岛如昔,这已是三年过去了,在这三年之中,金雷当真是苦学不懈,名师出高徒,他在两大绝世高手的教诲下,不但武功日益精进,人也更壮硕更潇洒,此刻的他已非三年前可比,像一棵沐浴春风的小树,更壮更大了,与他相对的是那两个悲伤的老人,他们显得更加苍老,发丝渐白,形态也愈来愈老迈! 但这两个垂死老人,并没有因自己的衰老而显得悲伤,反而精神抖擞的勤教不辍,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要把自己胸中的一点一滴的功夫,都绞尽脑汁的传给金雷,唯恐他学的不够,唯恐他丢了两人的声名! 这是个寞落的黄昏,与往日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当碎心客把驾驭剑术之道讲解给金雷听后,凝重的道:“你练完之后便到我这里……” 金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见师父今日的脸色这样难看,不禁吓了一跳,他草草的练了一会剑,便急忙奔回洞中。 但见碎心客和血影人俱凝重的坐着不动,他默默的坐了下去,良久,血影人突然长叹了声,道:“孩子,这岛上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你可知道现在又有别人混了进来!” 金雷一怔道:“有这种事!” 碎心客沉重地道:“今日我无意中发现树上挂着一只草靴,这只草靴并非本岛之物,经我和你二师父研究之后,觉得这只草靴正是一个人的代表!” 金雷笑笑道:“也许是被海浪冲上来的!” 血影人摇头道:“那怎么会挂在树上呢?” 金雷也觉得这事没有办法解释了,这只草鞋虽然可能是海面上飘流过来的,可是断不会无缘无故的挂在树上,他愣愣地道: “这个我就不懂了。” 碎心客凝重地道:“江湖上有一个怪客,终年穿着一双草靴,这双草靴,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却是他杀人的信符,只要草靴一到,他的人也就随后而来!” 金雷愣愣地道:“我们和他无怨无仇,他怎会找上我们?” 碎心客哼了一声道:“江湖上有许多事都不可逆料,他虽然和我们无怨无仇,可是我们却拥有那柄碧血剑,孩子,也许他正是为了这柄剑来的!” 金雷诧异地道:“谁会晓得我们隐藏在这里?” 碎心客神情陡变,道:“这是金船船主捣的鬼,他自知杀死我们已不容易,便把我们隐藏海外的事情渲染出来,利用那群贪得宝剑的江湖客,斩草除根……”他沉凝的道:“孩子,看这种情形,本岛已不会再像往常那样平静了,草靴客是本岛数年来第一位客人,我们得好好接待,你出去查查看这岛上有无船只混进来,然后……” 第七章 少林求援 金雷深知这事非常重要,身子斜斜的一跃,便穿出洞外。他在这岛上生活了好几年,对这岛上的形势可说是熟悉无比,沿着岛边,一路寻了过去。 路上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在沙滩上却让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脚印,他脑海中疾快的忖道:“果然有人进了本岛!” 他朝着一处不易被发现的地方行去,又忖道:“如果这人要把渡海的小舟藏起来,只有藏在这里!” 他在这岛上数年,没事时和小蝶已把这岛上所有的地方跑遍,所以他很快的便可判断出哪里是藏隐的地方。 这一着还真准,他身子一穿而没,钻进丛树之中,拨开枝叶一看,但见一只精巧的小舟藏在草丛里面。 此刻,那舟子里传来一个话声道:“小福,你看主人会不会回来?” 这声音很脆,是一个童音紧随着另一个童音道:“当然不会那么快回来,他先去查看岛上的情形,还要再查查那两个老东西是否真的不会武功!” 前一个声音,道:“小福,我们出去看看!” 小福犹疑地道:“这恐怕不好,万一我们的行踪落在人家眼中,主人知道了,我们两条人命便都不想活了,小红,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出去看的好!” 金雷一听这两个孩子要想出来看看,暗中不禁冷笑一声,他脑海之中在电光石火间掠过一个念头,忖道:“我如果能把这两个小孩子擒下来夺过他们的小舟,然后和师父一同离开本岛,那时草靴客不怕气死才怪!” 他正要悄悄的跃出去,只听远处海面上响起一声怪啸,那小舟子的两个孩子仿佛都发现这怪啸了,同时伸出头来远远望去。 那小福神情略变,道:“那艘怪船跟来了!” 小红哼了一声,道:“通知主人,要他注意!” 话声未落,只听嘿地一声,一缕灰影照着这里笔直的射过来,金雷举目一瞧,但见一个灰袍长髯的怪客,脚穿一双大草靴飘身落在舟上。 他嘿嘿一笑道:“小红,小福,给我准备离岛!” 金雷一愣道:“他这么快便要离开了!” 小红诧异的道:“主人,我们要回去了!” 那灰袍嘿嘿地道:“那艘怪船已跟了我们好几天,总得设法把它干掉,否则让他们进了本岛,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小福、小红虽然仅仅是草靴客的两个随身童子,但俱有一身使人意想不到的武功,他俩异口同声的道:“我们两个人去便够了!” 草靴客皱眉道:“你俩有这种本领!” 小红哼了一声道:“主人教我们这许多年的武功,难道还弄不了一只船,嘿,主人你也把我们兄弟看的太低了。” 草靴客嘿地一声道:“好,我们分头办事,你俩去把对方弄沉,我去找那把碧血剑,如果血影人和碎心客当真不会武功,嘿嘿!碧血剑垂手可得!” 小红、小福欢呼一声,两个人奔向海边,草靴客问道:“你们不带小舟去!” 小红回头道:“那样目标太大,我们水中功夫足够应付!” 但见这两个小孩子身子一闪便没进海里,几个翻身直朝那驰来的怪船游去,去势之快,有若箭矢。 草靴客得意的道:“这两个孩子可真行呀!” 他突然哈哈一阵大笑,身子倏地拔起,在空中一个转折,斜斜朝外跃去,眨眼便消逝不见。 金雷心中一阵狂喜,忖道:“机会来了!” 他晃身跃了过去,轻轻的把小舟推进海里,沿着海边驶往孤岛一端浅水边,然后回身奔进洞中。 他朝洞中略一张望,道:“师父,快随我走!” 血影人一呆道:“哪里去?” 金雷苦笑道:“回中原呀,我已弄到一只小船!” 碎心客摇摇头道:“孩子,你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凭那只小船飘洋过海不是太冒险了吗?这里看似风平浪静,但是随时都会风云变幻,狂风怒浪,我们终究是人力有限,难与大自然争抗,孩子别再傻气了,没有大船什么也行不通。” 金雷愣愣地道:“草靴客凭一只小船便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碎心客嘿地一声道:“你错了,草靴客是乘大船来的,在他快接近本岛之时又换上了小舟,因为这样免得让我们发现!” 金雷本来还抱着满腔的希望,陡闻此言,心中立时一凉,无限的希望,全都化为泡影,他黯然的叹了口气,忖道:“要找只大船可不容易呀!” 碎心客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意,轻声道:“什么事都不要灰心,一切自有安排,我们能在这岛上挨了三年,难道不能再挨过三两年,也许……” 他的话声未落,金雷突然向他施了个眼色,低声道:“草靴客已经进来了!” 血影人突然大声一笑道:“老哥哥,我们功夫搁下这么多年,许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雷儿,你给师父做个证人,我和你大师父再较量较量,看看到底是谁的武功高!” 碎心客微微一笑道:“动手过招多伤和气,二弟,我们以口当剑,互相施出进攻的招式,只要有一方接不下便败了!” 金雷身子一移,在洞中的一块大石上轻轻一抹,向血影人颔了颔首,眉飞色舞的大笑道:“好呀!去年看过二位师父打过一次,今日又能亲见二位师父再动一次手,哈哈,那可真过瘾!” 血影人双目一睁,挥掌轻轻照着金雷才动过的那块大石一拍,但见石屑溅射,满空碎屑,只听血影人叫道:“好呀,你这毛孩子竟然希望我们打架!” 金雷暗中发出一股劲力,把散扬在空中的劲气聚在一处,还高声的叫道:“师父,你的混元一气,居然已练成这样高明!” 碎心客故意舒出一掌,作运动的式子,嘿嘿笑道:“这点功夫算什么?”他突然一声喝道:“起!” 那无数的石屑陡然朝着洞外的草丛之中射去,原来他那一声大喝,和金雷配合得唯妙唯肖,金雷掌心略略一翻,像是无意的一挥一样,便把那股劲力发了出去。 洞中幽黯,远处的人根本无法看清楚洞中的情形,是故不容易让人识透,而他们的对话又是那么逼真! 那股石屑碎石还未射进草中,便像是遇上一道气墙般的纷纷飘落,血影人故意嘿地一声,大叫道:“朋友,可以出来了!” 草丛里一声大笑道:“二位果然好功夫!” 草靴客一跃而出,面含深沉的笑意,站在洞口没有立刻进来,那神情像是对血影人和碎心客相当畏惧一样。 血影人淡然一笑道:“看朋友你这副装束,可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草靴客?嗯嘿,如果真是阁下,请进来一叙如何!” 草靴客拱手道:“血影人,碎心客,嘿嘿,原来二位多年不出江湖,躲在岛上上纳福,哈哈,今日我无意中闯上贵岛,尚请二位多多原谅!” 血影人冷冷地道:“好说,好说,请进,请进!” 草靴客心中正在暗暗惊骇,他深知自己若以一对一,勉强的也许能对付一个,如果这两大高手联手对付自己,今日恐怕无法活着离开此岛了,他也哈哈地一笑道:“好说,好说,改日再拜访如何?” 此刻碎心客突然面上一冷,道:“既然来了,哪有不进来之理,草靴客,你是否怕自己不敌,不敢进来,嘿嘿,你放心,要对付你也不用我们兄弟出手,随便派一个弟子足足有余!” 草靴客闻言大怒,吼道:“你太瞧不起我了!” 但他心中却暗暗欢喜,要知江湖人物重诺千金,一言既出,永不反悔,碎心客这样一说,自然不会以二对一,他身子一跃而人,冷冷地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碎心客冷笑道:“我说的自然作数!” 草靴客进了洞中之后,目光随意观望,希望能发现他所要找寻的东西,哪知他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碧血剑。 他朝血影人淡淡一笑道:“这里可是你的贼窝?” 血影人哼了一声道:“你与贼也差不多!” 碎心客此刻冷冷地回道:“草靴客,什么风把你吹来海外!” 草靴客深沉地道:“偶尔经贵处,顺便拜望一下二位的仙居,嘿嘿,江湖上都说二位得着那柄稀世之珍的碧血剑,躲在这岛上苦练剑道,请问可真有此事?” 碎心客冷笑道:“你便是为了那柄碧血剑来的?” 草靴客嘿嘿两声道:“说穿了太伤感情!” 碎心客点了点头道:“碧血剑确实是在我这里。” 草靴客神情一变,道:“真的,可否借给我一看!” 碎心客看了小蝶一眼道:“小蝶,去把那柄碧血剑拿出来,给这位老前辈看看,记住,这位老前辈不但生了一双贼眼,还生了一双贼手。” 草靴客尴尬的一笑道:“你说笑了!” 小蝶身子轻灵的转进洞底,不多时便手捧一柄古鞘长剑出来,恭敬地放在碎心客的面前,草靴客心中一阵狂喜,两只眼睛紧紧地盯在那枝剑上。 草靴客脑海中疾快地忖道:“我如果能夺到这柄吹毛断铁的稀世宝剑,便不怕他们了,兵不厌诈,我不妨暂时骗他们一骗!” 他踏前半步道:“果然在这里!” 当他正要伸手抓剑之时,碎心客突然沉喝道:“慢着!” 草靴客缩手而退,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碎心客冷冷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自然不相信你!”转口又继续道:“神刀宝器惟有德者居,你要看这柄剑,便要花一点精力,才能得到,朋友,我们都是江湖上知名人物,不必转弯抹角说废话,现在宝剑在此,你可随意在我们四人之中挑一个,只要你赢了,这柄剑便是你的!” 草靴客念头一转,道:“你会那么大方!” 碎心客冷笑道:“这柄宝剑并非我独得之物,谁的武功好便该属于谁,相当的公平,我说出的话永不悔改!” 草靴客试探的问道:“如果我选中了你呢!” 碎心客突然哈哈大笑道:“那太不幸了,说句老实话,这里面以我的功夫最深最好,你如果选中了我,这柄宝剑你连看的份都没有!” 草靴客疾忖道:“这倒是实话,刚才那一手凝气聚物的功夫果然比我高明,要击败他当真是难上加难,好在话是他说的,我可随意选择,嘿嘿,这其中以那个少女最易摆平,但是君子不和女人斗,我以一个成名人物找女孩子动手,会惹他们耻笑,再过来选血影人,他功夫和我伯仲间,没有十分把握……” 他看了金雷一眼,道:“我找他玩玩!” 碎心客哈哈一笑道:“雷儿,草靴客是一派宗师,功夫好的很,你和他试招可得多留意,千万不要丢了师父的脸!” 金雷起身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之言!” 草靴客大笑一声道:“碎心客,你放心,我只不过和他试招而已,决不会伤他一点皮毛!”他犹有不信的问道:“如果我胜了这柄剑当真是我的?” 碎心客淡淡地道:“当然,不过还有个附带条件,取剑之后立刻离开本岛,永远不准再回返岛上,还有那神秘船是追随你而来的,你必须把那艘怪船赶走,否则,我便推翻前诺!” 草靴客大声道:“好,我胜了之后,拿了宝剑拍拍屁股走路,永远不会再来,关于那艘怪船的事也由我负责好了!” 碎心客不屑地道:“但愿你能赢了这场!” 草靴客冷哂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抬头把脚底下的那双草靴脱了下来,朝洞外一掷,道:“我和他动手过招,不穿靴子!” 金雷凝重的吸了口气,缓缓的把系在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这柄剑一片乌黑,没有一点光泽,草靴客淡淡的瞥了一眼,忖道:“这毛孩子的剑倒没什么。” 草靴客嘿地一声道:“注意,我要出手了!” 金雷冷冷地道:“请!” 草靴客身子微微一弓,突然斜斜的掠了过来,他身子极快,出手若电,身子在掠空的一刹那,连着三掌迅速的照着金雷身上六脉曲穴拍去。 金雷自习武以来,可说是没有一点机会和人过招,以吸取长者的经验,今日他难得有这种试招的机会,一见对方挥掌攻,当时快速地避退。 在身子一避的刹那,一招怪式,随着他那飘忽的身子一剑往草靴客的后心刺去,攻守都十分灵幻。 他那一剑,殊出草靴客的意料,逼得草靴客大吼一声,掌心中随着长吼而吐出一股大力,只望能把对方逼退。 但他心中却凛然忖道:“看不出这两个老不死的还训练了一个这样高强的孩子,嘿,我要击败对方还真不容易!” 果然,金雷手中的长剑在快速的落下之时,突感一股力道照自己的剑上撞来,他暗中一骇,忖道:“此人好深的武功!” 他在对方的掌劲尚未完全发挥出来之时,突然收剑换招,斜转长剑作波浪形的照着草靴客脑袋砍去。 草靴客见这少年变招之快,殊出自己意料,心中也是凉然一颤。要知金雷此刻所出的招式,诡秘中又含辛辣无比的气概,手法全是名家风度。 他大喝一声道:“好一招柳叶摆头!” 他双掌齐落。两股劲浪如涛般的推了过去。 只见金雷身子突然连退数步像是不支一样,道:“你赢了!” 草靴客得意的道:“剑是我的了!” 碎心客冷冷地道:“拿去,但你必须照着我所说的行事!” 草靴客嘿嘿地道:“我草靴客虽然不是正派人物,却说得出做得到,你放心,那怪船我会设法解决后立刻离岛而去!” 他拿着那柄碧血剑,脱身道:“再见!” 身子斜纵,一去便是数丈。 血影人嘿嘿一笑道:“孩子,你装得很好!” 碎心客冷冷地道:“草靴客只要一拔那枝剑来,便会晓得金雷是故意落败,嘿嘿,那时他也会知道我们是利用他和那艘怪船上的人物火并!” 他看了金雷一眼道:“孩子,碧血剑我已给你涂上一层黑漆,寻常人决不会相信你手中那柄长剑便是碧血剑,你得好好保存!” 金雷连声道:“是!” 自得剑后,碎心客知道碧血剑锋芒太露,易引起他人的探窥,故意把长剑抹上一层树漆,使其黯然无光,不易看出它的来历。 而金雷也得其师之命,跟草靴客动手时,故意不敌,使对方拿着假剑离开,以便对付那艘怪船上的人物。 再说那草靴客轻而易举的得着那枝长剑后,误以为是真的,他心中狂喜的忖思道:“没想到这么容易的得到!” 他出了洞后,便迫不及待的欲掣出长剑,看看这枝传闻已久的长剑到底是什么面目,但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念头忖道: “这柄宝剑光芒太强,如果我此刻拔出来,只怕那怪船上的人发现,及其他有心的掠夺!” 想起那海面上的怪船,他心中登时一凛,不禁举目朝海面上一望,但见那艘怪船已愈来愈近,下着帆,缓缓地朝岸边驶来。 他呆了一呆道:“那两个小孩子怎么还没动手!” 蓝蓝的海面上根本没有小红、小福的影子,他看得心中一寒,突然发现那怪船上挂着两个人影,他大惊道:“难道他们已被船上的人发现了?” 那艘怪船已渐渐靠岸,草靴客双目朝刀口船上一望,果见那两个孩子满身鲜血的死在那里。 他看得双目通红,大怒道:“嘿,他妈的,你们竟对待两个孩子如此毒辣!” 那船停下之后,船甲上又出现了数道人影,草靴客的话声未落,已有数人跃了下来,这些人身法快速轻灵,显然都是武林高手。 草靴客沉喝道:“谁?你们是些什么人?” 那十几个青衣人俱是一语不发,恭身的立守在沙滩上,仿佛草靴客根本不存在他们的身边一样。 一会儿,怪船上放下一道索桥,但见两个满面严肃的汉子,拥护着一个双目若电的老人缓缓走下沙滩。 那个人朝草靴客一颔首道:“这位是……” 草靴客怒叫道:“草靴客便是我!” 那老人回头道:“把这位朋友的两个小侍送下来!” 那两个死去的孩子立刻被送下岸来,草靴客看得双目如赤,眼睛瞪得有若铜铃,他怒吼一声,道:“谁杀的!” 那个老人严肃的道:“这两个孩子在海中玩耍,遇上一只巨鲨,若不是老夫下手,他们恐怕连尸骨都不会存在,你好好埋葬他们,这两个孩子相当可怜!” 草靴客一愣道:“胡说,一定是你们杀的!” 那老人含笑道:“我们不会去和两个孩子过不去,朋友,你如果不信可去海上查查看,请不要瞎猜疑,我等还有事!” 草靴客沉声道:“要骗我也得编个好故事,嘿,纳命来!” 他身子一晃而来照着那个老人一掌挥去,那老人轻轻一晃,飘身而过,高声的道:“古月,和这位朋友玩玩!” 一个满面红光的汉子移身而至,沉声道:“朋友,看招……” 草靴客见对方一招挥来,出手不俗,劲力雄厚,招式更是变化无伦,心中一凉,挥手迎上,居然和他不相上下,可谓是棋逢对手。 而那个老人则领着那些人直往岛上行去。 草靴客心中骇忖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他高吼道: “不要跑!” 那老人淡淡一笑道:“我们还有见面之时!” 说完便缓缓而去! 那个自大船上下来的神秘老人,带着那群灰袍背剑的高手,直往岛上行去,他们身手迅速,眨眼便去了老远。 草靴客心中一急,无奈本身被古月缠住,一时根本抽不出身来,更怪的是古月身手怪绝,招招都是至大至刚强劲,招招都猛烈无比。 草靴客沉声道:“你是哪一派的?” 古月冷冷地道:“施主难道还没看出来!” 草靴客全身一颤道:“你真是少林寺的!” 他没想到这大船上下来的人竟会全是少林寺的高手,要知少林寺门规森严,派中弟子皆系出家之人,若非大事发生,寺中弟子决不轻易易装而行,如今,少林寺的和尚全部改变装束远上这个孤岛,可见定有大事发生。 古月冷笑道:“少林寺今日无意得罪施主,尚请施主原谅!” 草靴客陡然一飘身子道:“请问贵寺的秋月大师可曾同来?” 古月大师神情寒厉的道:“那是我的大师兄,你问他干什么?” 草靴客长长叹息道:“秋月大师对我草靴客有活命之恩,就是有天大的事发生,冲着秋月大师的面子,我也不能和少林寺为敌!” 古月合掌道:“多谢施主!” 古月说完便飘身往岛上行去。少林寺百年来虽然发生了不少事故,但却从未像今日这样紧张过,寺中僧人不但全都改换装束,各个都似乎没有往日那种慈悲心肠,面上俱带着一股怨愤之色,是以草靴客极为好奇。 可是他却因个人恩怨,而不好再出面和少林寺过不去,他虽想探探这事情的真相,无奈话已说满! 那个神秘老人指挥着少林寺的弟子,在岛上搜索和追寻,他们似乎对这孤岛相当熟悉,刹那间便寻了上来! 金银岛的宝物似乎很难能瞒过那群少林寺僧人! 金雷双眸几乎喷出火来,面对着这许多高手,他全身血液倏地沸腾起来,紧张的盯着奔来的人影! 小蝶恐慌的道:“他们是哪一派的?” 血影人突然凄凉的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道:“一定是有人出卖了我们!” 碎心客冷冷地道:“现在你还谈这个有什么用?出卖了我们又怎么样呢?谁叫我们当初没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血影人喝声道:“那个狗杂种,我非剥他的皮不可!” 金雷此刻满面紧张的道:“二位师父,这群人来路不明,显然目标放在我们身上,眼前不是怨天忧人的时候,还是设法退敌要紧!” 碎心客嗯了一声道:“雷儿,我和你二师父都是年迈将死之人,自他失落了一切之后,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现在你武功已成,大可独当一面,日后你只要能把金船船主和金陵姑杀了便行,所以我命你和小蝶先离开这里!” 金雷坚决地道:“师父,你把雷儿看得太无能了,这数年来承二位恩师倾囊相授武功,弟子资质虽劣,也学了不少的见闻,今日要死大伙同死,要活大伙同活!” 碎心客凝重地道:“雷儿,这是匹夫之勇,不登大雅之堂,你该晓得你身负血海之仇,那些仇人尚逍遥法外,令尊的血还没干,你得留住生命,去报父仇!” 金雷心中一酸,眸子里刹那间涌出一股泪影,他仿佛再一次看见他爹爹的惨死在烟火刀刃中,恍如又看见百毒门那群黑道人物的狰狞面目! 他长长叹了口气,忖道:“爹,我会替你报仇……”他双目一寒道:“师父,不管你怎么说,雷儿断不会抛下你们而独自逃生,我还是那句老话,生死全在一起,决不轻易分离。” “哈哈--”血影人哈哈大笑道:“好,好,我们有你这种徒儿,虽死无憾,雷儿,你既以这种心对待我们这两个将死的人,我们还有什么话说,雷儿,放开胸怀,兵来将挡,水来土遁,今日我们便斗斗他们这群不怕死的人!” 金雷只觉一股豪情和壮志涌满心湖,他拿过那柄碧血剑,凛然地望着远处,但见那奔来的人影愈来愈近,而居首那个老人沉凝的缓缓行来,一派仙风道骨,不似是大邪大恶之辈。 “咦--”碎心客突然咦了一声道:“怎会是他!” 血影人怔怔地道:“你认识!” 碎心客嗯了一声道:“这个人的长相虽然极像我一个故人,可是我那故人却是个出家当和尚的人,如今这个人不穿僧袍,穿俗袍,显然不是他!” 血影人冷笑道:“难道他不会还俗!” 话语间,那灰袍老人已奔至洞口前,他朝身后追随来的那群江湖人一挥手,那群人物登时停下了身子。 然后,这个老人朝前跨出数步,合什道:“碎心客,多年未见,你还故人依旧,老僧千里迢迢,自少林一路赶来,没想到在这里果然见着你!” 碎心客一怔道:“你是海明和尚,怎会这样一身装束!” 那海明僧长叹一声道:“这数月来,少林寺发生大变故,江湖各派都留意本寺的行踪,老僧为了免引起他人的注意,不得已只好脱下僧袍改装而来……” 碎心客惊声道:“少林寺发生了大事?” 海明僧黯然的道:“当年施主无意大闹少林寺,使少林寺种下祸因,这事隔了多年,没想到最近却发生在本寺!” 碎心客双眉直皱道:“什么事?” 海明僧苦笑道:“本寺主持曾交待明白,在没回返少林寺之前,不准将这件事说出来,所以请暂时不要问,等……” 碎心客冷冷地道:“你们少林寺发生了大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海明僧低声道:“种因的是你,解脱的也该是你!” 碎心客双目倏地一寒,道:“你要我干什么?” 海明僧凝重地道:“只请碎心兄随老僧去少林一趟,这事没有碎心兄去,始终无法解决,因此老僧斗胆请你移驾少林一趟!” 碎心客冷笑道:“大师凭什么要我去?” 海明僧这次奉了少林掌门方丈之命,来至遥远的海外寻找碎心客的踪影,一路上苦头吃尽,几乎化尽所有的精力,才好不容易的在这海外孤岛上找着他,哪知这个人古怪异常,脾气与当年大闹少林寺的情形一样! 他心中虽然憋了满肚子的气,却不敢轻易发作出来,当初少林主持方丈曾严加嘱咐,遇上碎心客时,千万不可与之动手,必须宛转请他去少林一趟,海明僧脑海中一直不忘掌门方丈的交待,忍着气不敢轻易发泄出来! 他苦涩地道:“敝门方丈与碎心兄是多年知友,看在掌门方丈的薄面上,请暂移大驾,随老僧一行,然后,等那件事解决之后,老僧再将碎心兄送返这里!” “嘿!”碎心客嘿地一声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海明僧尴尬地道:“这只是贫僧的一番苦心,请碎心兄千万不要误会!” 碎心客怒声道:“我不去!” 海明僧变色道:“若碎心兄不愿随贫僧去少林寺一趟,贫僧将何以向掌门方丈交待,贫僧离开少林寺时,曾发下宏愿,定要寻着碎心兄,否则誓不回归少林!” 碎心客嘿地一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没有关系!” 此刻古月已随后奔来,他见这个名传天下的碎心客一点面子也不给少林寺,不禁怒笑道:“没想到闻名天下的碎心客,这么不讲理,当年那件事是你惹下的,如今这件事发生了,你竟一推三不知逃避责任,可笑我少林弟子还把你碎心客当成一个英雄,谁知闻名不如一见,你也不过是个畏首畏尾之徒!” 金雷闻大怒道:“你怎么对我师父这般无礼!” 碎心客凄凉地道:“雷儿,不要和这种晚辈计较!” 那海明僧此刻双目锋利的盯了古月和尚一眼,面上罩上一层深深的怒气,清叱一声一挥手道:“古月,你怎么可以这种态度对碎心兄,还不给我退下去,难道你忘了我们少林寺的门规么?” 古月僧对这位海明僧似是十分畏惧,闻言之后,面上虽然有种愤愤不平之色,但他却恭身退去,道:“是,是!” 海明僧朝碎心客合什,道:“请碎心兄原谅古月的不恭,碎心兄只要一上少林寺,本门定会以家法惩罚他对碎心兄的无礼!” 碎心客冷笑道:“免了,我碎心客还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这种人我见过多了,海明烦你回去对掌门方丈讲,现在的碎心客已非当年的碎心客,昔日有争名夺利的雄心,今日却胸无半点豪情,所谓人存心寂,与你们差不多了!” 海明僧心中一急,道:“碎心兄如果不去少林,少林便要陷于浩劫之中!” 碎心客心弦一颤,忖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有这般的严重,难道我当年大闹少林寺,有给少林寺留下了百年浩劫吗?” 他凝重的道:“海明,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明僧神情大变,道:“这事方丈曾有交待,不到少林决不敢轻说,如今碎心兄一定要问个始末,贫僧斗胆,不妨告诉碎心兄一点!” 碎心客冷冷地,道:“你只要提示我一点便行了!” 海明僧凝重的道:“当年你闯钟楼闹藏经阁时,带去的那个孩子!” 碎心客面上一片苍白,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海明僧摇摇头道:“你去便会知道真相,碎心兄,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请走一趟吧!” 碎心客苦笑道:“我去了又有何用?少林寺数百年基业,素为武林中之牛耳,这事连少林寺都解决不了,我去了更无济于事。” 海明僧摇头道:“对方指名要找你,否则不离少林寺一步!” 碎心客一愣道:“你们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既然好言无法解决,难道不会以武功把他赶下山去?” 海明僧摇头道:“说来惭愧,本寺上至方丈,下至一百零八罗汉,竟没有一人是其对手,最后以本寺最具威力的罗汉阵,也仅能把他暂时困在寺中!” 碎心客双目一睁,道:“这人武功如此之高!” 海明僧黯然地道:“不但高,而且高的可怕!” 碎心客苦笑道:“此人武功既是如此之高,我去了也没有用处,海明你回去,告诉贵寺方丈,我碎心客无法去!” 海明僧颤声道:“你不去,少林寺的劫难便无法避过!” 碎心客嘿嘿一笑道:“我明白了,那个人指名找我,逼得你们少林寺只好千里迢迢的寻找,然后找着我,再把我献给那个人,你们少林寺便没事了,哈哈,海明,真没想到贵寺以数百年英名,竟也会这样经不起大风大浪,只图一时安逸,而将一个人的生命献给那个厉害的人物!” 海明僧闻言之后,面上立时泛起一片苍白之色,但不知是气呢,还是碎心客伤了他的自尊心,混身长袍竟不停的抖颤。 他念了一声佛号道:“碎心兄你误会了少林寺了!” 碎心客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好误会的,摆在眼前的是事实,只要稍有脑筋的人,都会想通其中的道理!” 海明僧苦涩地道:“你只要见着本门方丈之后便知道这事的始末了!” 血影人嘿地一声道:“不要多说了,我大哥不去就是不去!” 海明僧长叹一声道:“你们忍心看着少林寺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碎心客冷笑道:“少林寺如果真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毁掉,那么贵寺这数百年的英名恐怕是浪得虚名。” 古月在旁边大叫道:“我们还等什么?少林已危在旦夕!” 海明僧伤心地道:“这是劫数,这是劫数!” 他回身望了随身跟来的那群少林寺的弟子,挥挥手,黯然无语的望着他们,以一种伤心的话语,道:“回少林寺!” 那群少林寺的弟子恍如活活的钉立在地上一样,竟无一人移动身子,此刻古月踏出一步道:“我们不回去!” 海明僧一愣道:“为什么?” 古月坚声地道:“当初我们远来海外之时,曾当着祖师爷的面发誓,找不着碎心客誓不回少林,今日虽然找着碎心客了,他却不跟我们走一趟少林,我们回去有何面目向祖师爷交待!” 海明僧悲伤地道:“好,我们不回去!” 他转过身子,朝碎心客道:“贫僧所带的三十二个少林弟子,全都愿以身殉道,碎心兄如果一定不愿助我少林脱过此难,本寺这三十二个弟子愿死在你的面前!” 血影人冷笑道:“你们使用苦肉计威胁我大哥吗!” 海明僧冷笑道:“你也把少林寺看的太低了!” 碎心客眉头直皱道:“海明,我问你一件事?” 海明僧连声道:“请说,只要贫僧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碎心客冷冷地道:“你们既是少林寺的僧人,全都是出家之人,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穿僧衣而改装易行,这与贵寺的宗旨及佛门的精意相违迳庭,你要说出个道理给我听听!” 海明僧深长的叹了口气,道:“少林寺数百年能矗立江湖,成为武林一块圣地,全系寺中那七十二手少林绝艺,及少林寺各僧弟子的共同努力,才有今日这种响亮的名声,少林寺在百年前发生三道四俗大闹本寺的事件后,百年来再无大事发生,而本寺门规素严,严禁弟子在外生事!” 他黯然地道:“这次少林寺继百年前所发生的那件事后,可说是最大的一件事,本门方丈因感事态严重,命贫僧化装下山,以免让江湖同道晓得少林寺发生事端,而使整个武林不安!” 碎心客冷笑道:“你们自认是天衣无缝,无人会知,像贵寺这多弟子浩浩荡荡出海,恐怕能瞒过江湖各派不是件容易的事!” 海明僧黯叹道:“只有尽人力而听天命了。”他双目盯着碎心客,道:“碎心兄,你真不去少林?” 碎心客摇摇头道:“恐怕难使贵寺如愿了!” 海明僧面有难色的道:“本门方丈在贫僧离寺之前曾有句话交待!” 碎心客怔怔道:“什么话?” 海明僧吁了一吁,道:“务必要把碎心客请到少林寺!” 血影人哈哈笑道:“你转了半天弯,说了半天废话,最后还是强人所难,海明和尚,你要打架干脆说出来,何必那么不痛快!” 海明僧合什道:“施主的血影功天下一绝,贫僧自知不敌!” 但海明僧虽然涵养极深,可是火气也相当大,不过面对着血影人和碎心客两大高手,海明僧尚不敢发作出来,因为他要以少林寺的安危为重,端不可以个人之私利而将少林寺数百年之基业毁在自己之手,那时罪过之大,恐怕列代祖师爷都无法原谅自己。 血影人大笑道:“我血影人如果和海明僧动手,恐怕人家会笑我们两个太无修养,不过你要见识见识我的血影功也并不难……”他看了金雷一眼,道:“雷儿,和这位大师父试试身手!” 金雷斜身一跃道:“好!” 他那个“好”字一落,身子已斜掠在海明僧的身前,碧血剑带着长鞘合在双手,朝海明僧冷冷地道:“大师,请指教晚辈一二!” 海明僧口宣佛号道:“贫僧如果和小施主动手,会让人家笑贫僧以大压小,所以贫僧先命敝寺一名弟子和小施主试试身手!” “嘿!”碎心客冷笑道:“你是怕我这个弟子不中用!” 海明僧稽首道:“贫僧不敢!”他朝身后的古月,道:“古月,陪这位小施主玩玩!” 古月和尚今日可说是憋了满肚子的闷气,一听海明大师命自己出场,立时急步跨出,朝前行来。 他口宣佛号,道:“请小施主指教!” 金雷冷冷地道:“好!” 那个“好”字的余音未断,身子陡然之间一弓,双手紧握那柄碧血剑“呛”地一声,一溜颤闪的剑光脱空飘闪而出。 古月混身一颤道:“这是!” 海明僧凝重的道:“这是传言数百年的“碧血剑”。古月,名人利器,你也不须客气,随便找一件兵器应付应付吧!” 此刻一个汉子随手递过古月和尚一根乌铜杖,那根粗而坚的大乌铜杖一落古月手中,他便哈哈大笑道:“小施主贫僧领教了!” 金雷凝重的斜驭长剑,一股凛然的雄威展现眉头,他朝前移了移身子,碧血剑陡然照着古月和尚挥去。 古月和尚目睹金雷这神幻的一剑,这时心头一凛,要知一个剑道高手,功力是否深厚,只要看他初出的招式,便可判断出此人功力的深浅,古月和尚是少林寺的九代弟子中佼佼者,江湖上提起古月两字,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故,他一见金雷的长剑斜斜挥洒而来,登时晓得自己今日遇上高手了。 他乃佛门弟子,出手还留有分寸,急切间把大乌铜杖兜空扬起,照着金雷的腰眼扫将过去。 那一杖本是以进为退,欲抢在长剑之前,逼使金雷中途撤招,这正是高手高明之处,可惜古月和尚把金雷低估了,如果他晓得金雷是受血影人和碎心客两人细心教导的话,恐怕古月和尚便不会施出这种普通的招式。 金雷冷笑忖道:“他果然轻视我!” 他在这金银岛上苦修数年,不但已得血影人和碎心客的真传,再加上这两个名师的要求苛严,他的确。是学习到不少的真才实学,是故他乘古月大师心存轻视的心理下,长剑突然斜斜一转,便是削了过去。 “呛!” 长剑准确无比的斩在古月大师的那根大乌铜杖上,只闻轻脆的一响,古月大师的那根大乌杖登时一断为二,一半斜落在地上。 古月大师面上苍白悲伤的道:“我败了!” 虽然这一杖关系少林寺名声甚大,但古月大师不愧是名寺古刹出来的高僧,胜败丝毫不放在心上,很磊落的直认不讳。 海明僧黯然的道:“这位小施主功力好纯呀!” 金雷淡然一笑道:“宝剑利器,赢了也不光采!” 海明僧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碎心兄,少林寺今日一战而败,不敢再强请你们跟我远去少林,不过贫僧有几句话非说不可!” 碎心客冷冷地道:“请说!” 海明僧斜睨了金雷一眼,道:“看这位小施主已得你的真传,孤岛荒山,以他之年纪似乎不该留在这里,应当去江湖上历练历练!” 碎心客冷笑道:“这个我有打算!” 海明僧嗯了一声道:“如此是贫僧多嘴了,碎心兄,当年你惹下的那件事情,如今关系少林寺数百名佛门弟子的生命,如果你真忍心使佛门净地,洒上不义之血,那么……” 碎心客面上一变,道:“这……” 海明僧继续道:“只请你能三思而行,莫辜负本寺数百名佛门弟子对你的期望,贫僧言尽于此,请恕罪!” 碎心客伤心地道:“好,我跟你们去少林!” 海明僧突然双膝一落,道:“谢恩公!” 他这一跪下去,所有的随来少林弟子全都跪了下去,碎心客一愣,没想到少林寺会以这种大礼对待自己,他急忙摇手道: “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第八章 摩西尊者 蓝蓝的海面! 蓝蓝的碧空,迎着蓝蓝的海水。 那艘大船在吆喝声中启航了,取道西南直行而去。 金银岛渐渐远去,金银岛渐渐缩小,起初还能看见山上的树木山影,然后变为朦朦胧胧的一片黑影,再后来就仅剩一个黑点,最后则无影无踪,整个地消失在海面上。 金雷望着那远去的孤岛,心中突然泛起一片依依留恋之情,只觉得数年如一日,晃眼离岛而去,那岛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和他有着一股奇特的情感,当他离开它时,他又觉得仿佛失落了些什么! 小蝶则静静地依在他的身边,两人站在那厚厚的甲板上,任海风拂在面上,无动于衷的望着远处! 只听金雷自言自语道:“我还会回来!” 小蝶长长叹了口气道:“但愿有那么一天!” 两个人似乎有着同样的感触,有着同样的恋情,这股使人留恋的思慕,在两人心底中将留下深刻的痕迹。! 飘荡,飘荡,海是晃的! 船在海面上蠕蠕而行,白浪连着桨,水花溅在甲板上,一切显得那么荡漾,一切显得那么平静! 海明僧在船舱里陪伴着碎心客和血影人,古月大师则领着少林僧人严守在船面上,每个人都默默无声! 日出日落,夕阳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海中的航行,一连三天都在海上变幻中过去! 金雷幻想着海的那一边的景物,也勾划着未来的日子,当他晓得自己要接触到另一个不同的环境时,他知道他的生活将有着极度地转变! 当碧空中涌起一堆乌云,海面刮着劲风之时,谁都知道狂风暴雨可能要来了,古月大师亲自指挥船上的船夫,卸帆加桨,加紧航行! 突然,站在船桅上,那个负责了望的水手,高声道:“有船接近!” 古月大师的神情一凛,道:“什么位置?” 那水手高叫道:“五里之外的西北方!” 古月大师紧张的道:“看是什么船?” 那水手望了一会,道:“是一艘快船!” 古月大师急声道:“本寺弟子全都换上僧衣,严密戒备!” 要知不论何方船只,只要船上载的是僧人,连海盗都不会轻易劫持,因为大凡出家人都是一文不名,古月大师不愿在海上惹事端,所以命少林寺僧人全都换上袈裟。 话语间,那远处的船影已渐渐现了出来,只见那艘船的船身一片黑,船面上什么都没有,仅有一面杏黄大旗,高高的挂在船桅上。 那了望的水手大叫一声道:“海盗船!” 古月大师焦急地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僧人!” 那水手苦笑道:“大师父,你有所不知呀,这群人不讲什么僧人不僧人的,他们要的是金银珠宝,美女玛瑙!” 古月大师嗯了一声道:“让他们来!” 远处,只听那盗船之上,传来一个苍劲的话声道:“停船!” 这两个字有若雷鸣般的响了起来,不疾不徐,却深沉有力,仅凭对方这声大喝,便知此船上有着相当高人。 古月大师高声道:“来者何人?” 他不甘示弱的提劲问了过去,海面上风势虽大,却无法掩去他那高朗的话声,可见他的功力也不弱。 “嘿嘿!”盗船响起一声大笑道:“果然是位僧人。” 古月愣愣地道:“你认识贫僧?” 那人冷笑道:“我只认识金银珠宝,谁会认识你们这些假慈悲的野和尚,船上听着,给我停下船来,本船虽然在海上作案,但这次却不是洗劫,只是看个朋友!” 此刻这两只船已渐渐接近,盗船上一切都可远远望见,但见那盗船上全是黑袍佩剑的高手,仅有一个身穿白袍的汉子,像是头领模样的站在群盗之前。 古月大师道:“请问你们要见哪位朋友?” 那白袍汉子冷冷地道:“我自己会找,哪要你这野和尚多嘴!” 古月大师在少林僧人中尚极得人缘,如今那群盗贼恍如根本不把少林寺放在眼里似的,登时引得那群僧人的不满,各个怒目注视着盗船上的那个白袍汉子。 古月大师口喧佛号道:“这位施主言重了!” 这时海明僧已得信息,和血影人双双自船舱里行了出来,血影人朝那盗船一望,突然哈哈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贼船碰上贼船了!” 他面上一冷,道:“胡不仁,你还认得我否?” 那白袍汉子身子一颤,道:“血影人!” 血影人冷冷地道:“你几时干起这旧行业来了?” 要知血影人昔时乃是海面上的霸主,不论何方盗船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每年名地的同行,都要送点贡品孝敬这位海上霸主,那胡不仁本也是海上一盗,自洗手后便与盗圈子里离了伙,如今胡不仁又重操旧业,连血影人都惊诧不已。 胡不仁面上一红,道:“情非得已,在下告退!” 血影人冷笑道:“慢着,你可知道这船上载的都是些什么人?” 胡不仁苦笑道:“少林僧人!” 古月大声怒道:“既知是少林寺的,你还来干什么?” 那胡不仁冷笑道:“少林寺在陆地上可逞雄一世,在海上你们便如鱼离水,只有认命的份子,古月,我胡不仁敢来惹你,便没将少林寺放在眼里!” 海明僧凝重地道:“不知少林寺何处开罪施主?” 胡不仁冷冷地道:“凭你们也配!” 血影人冷笑道:“姓胡的,有我在这里,你还敢如此名目张胆的劫持本船,是不是你又找着了有力的靠山,便不将海上同道看在眼里?” 胡不仁嘿嘿一笑道:“不错,本人现在给摩西尊者工作!” 这话一出,使场中所有的人同时一愣,要知西天摩西尊者虽然还未东来中土,但其响亮的声名却已传遍江湖,最使人感觉震惊的是当年华山派掌门宫少庭,赴西土给其父求药之时,在西藏之边遇上摩西尊者,两人因言语不通,又自诩武功绝世,而互相试了一下,结果,宫少庭在十招之内落败,口吐鲜血而回,自此华山派一厥不振,在江湖上已渐渐没落,此事经数大掌门亲上华山询问宫少庭的经过情形,宫少庭什么话也不肯说,只说:“摩西尊者十年之后,必来中原,那时中原苦矣!” 自此中原各派对那十年之期俱有戒心,没想到时光流逝,十年之间弹指而过,如今胡不仁竟已加入摩西尊者麾下,可见华山派掌门宫少庭所言非虚了。 血影人哼了一声道:“胡不仁,你有摩西尊者给你撑腰,便可耀武扬威地不把江湖同道放在眼里了?哼哼,告诉我,摩西尊者派你劫此全船,到底是干什么?” 胡不仁冷冷地道:“恕在下暂时无法奉告!” 血影人冷笑道:“你如果敢违抗我血影人的命令,今日我血影人便要你这盗船上的人全都沉进海底,那时休怪我没有事先说明!” “嘿嘿!”胡不仁冷笑道:“血影人,这话如果在五年前说出来,我胡不仁不敢不从命,可是彼一时此一时,现在的海上早已没有你血影人的份了!” 血影人冷笑道:“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 他挥挥手道:“雷儿,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金雷身子一晃而出,随手一掌拍出,身子藉那拍出的劲道,陡然往胡不仁那艘盗船上落将下去。 他沉声道:“姓胡的,你是一起来还是自己来?” 胡不仁见一个如此年青的少年,一晃身便落在自己的船上,心中不禁一愣,他面色深沉的道:“你贵姓?” 金雷冷冷地道:“在下姓金名雷!” 胡不仁自言自语的道:“金雷,金雷!”他突然回头道:“通知三姑爷--” 盗船上立时响起一声巨响,但见一道蓝蓝的焰火腾空升了上去,直往云层之中钻去,那碧蓝色的光一闪而逝,空中仅留下一丝余痕。 金雷愣愣地道:“你们放焰火干什么?” 胡不仁冷冷地道:“通知我们的人,要将你姓金的擒回去!” 他故意拿话唬住金雷,身子已随掠了过来,随手自腰际中拔出一柄长剑,厉声道:“给我守住姓金的,不准他离开本船!” 这个变化实在太快,任谁也不会想到那胡不仁因何会突然有所转变,只见那盗船上一群高手各个撤出兵器,重重叠叠的围住金雷,唯恐他中途离去。 海明僧望着对方船上那种情形直皱眉头,道:“那姓胡的为什么要留住金施主?” 血影人冷冷地道:“胡不仁妄想以一船之力,夺去碧血剑,嘿嘿,他未免把金雷看得太扁了,大和尚,你不要担心,让金雷这孩子去见见阵仗厂海明僧口喧佛号,道:“本寺弟子全都严阵以待!” 再说金雷眼见那群盗贼把自己团团困住,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冷笑,缓缓地将碧血剑拔将出来,顿时,一股耀目夺神的光影颤闪在每个人的眼前。 胡不仁大叫道:“果然是碧血剑!” “碧血剑”那三个字一出,登时使盗船上大乱,要知这柄富于传奇性的宝剑,不知道给江湖上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事迹,那盗船上的人都只闻名,未能亲见,如今这柄传奇性的宝剑突然呈现在他们的面前,自然是使他们欣羡若狂。 金雷斜握长剑,高声叫道:“姓胡的,你可是为了这把剑而来?” 那胡不仁嘿地一声道:“不错,你留下宝剑,我便放了你!” 金雷冷笑道:“你作梦!” 一溜冷寒的剑光迅疾无比的漫空洒出。那胡不仁在海上也是一霸,武功便是不凡,身子一晃,跃上船头,挥剑照着金雷劈去。 金雷脑海中有若电光石火样的闪起一个意念,忖道:“这群盗贼都该杀,我何不先下手!” 他一个大旋身挥洒那柄碧血剑,一招凌厉变化的剑招,对着随在身后的那群高手攻去,这个转变本来使他们根本料想不到,骤见长剑挥来,吓得他们纷纷举剑挡架! “呛!” 但闻一片清脆的响声,数柄长剑俱中途削断,金雷身手丝毫不停,一连三剑连着斩倒数人。 胡不仁气得肚皮欲裂,大吼道:“姓金的,你不是人--” 金雷面上罩满一片杀机,道:“今日你姓胡的如果不跪着向我师父低头认罪,我金雷便要你整个贼船的人通通下海喂鱼!” 胡不仁怒吼道:“去你妈的!” 他此刻已顾不了那么许多,晃身照着金雷扑将过去,手臂一抖,七个连着的变化,随着他的手臂一抖之势,发将出来,只见一片剑光腾空而起。 金雷冷笑一声,忖道:“我要速战速决!” 他在那金银岛上苦练数年,经过两大名师的指点,剑道一门可说是已得堂奥,如今和胡不仁交手,可说是大人和小孩子玩似的,根本毫不费力。 金雷迎着胡不仁那劈来的七剑,突然长笑一声,碧血剑幻起一道迷离的光影,立时攻将进去。 “呃!” 那胡不仁突然惨呃一声,身子跄跄踉踉的倒退出数步之远,只见他面上苍白一片,一条手臂整个给削了下来。 他颤声道:“你好歹毒!” 金雷冷笑道:“给我师父认罪去!” 胡不仁大叫道:“去你妈的蛋,我胡不仁也是海上一条汉子,虽然让你姓金的废了一条骼膊,也不会那么窝囊!” 此刻那群盗贼全都奔了过来,全都狠厉的怒视着金雷,只要胡不仁一发命令,这群人便会亡命的出手! 突然,远处有人叫道:“看,那里又出现三条大船!” 金雷闻言一怔,冷酷的目光倏地落向远远的海面上,但见那蓝蓝的大海上,三艘怪船随波疾驶而来。 胡不仁大叫道:“三姑爷的船到了。” 盗船上每个人的面上都闪起一片激动高兴之色,仿佛这位三姑爷一到,天大的事都可解决一样,可见这位三姑爷在他们这群人的心中还有着相当的地位。 血影人此刻一招手,道:“雷儿回来!” 金雷晃身而退,道:“好!” 他身子一跃数丈,掠过那群盗贼的头上降落原来船上,胡不仁虽想出手拦阻,可是知道凭他这种身手实在还差的太远。他急忙命人将他伤势包扎好,静静等在甲板上,只望那三姑爷能快速的赶来,以报今日断臂之仇! 血影人满面激动的道:“海明僧,请速准备迎战!” 海明僧冷笑道:“本寺弟子已排好阵势,严密以待!” 血影人哈哈大笑道:“这是海上,可不是陆上,你们少林寺那种阵势在陆上或可一用,在这海面上,恐怕一点威力也发不出来!” 海明僧一呆,道:“这……”这古月大师凝重的道:“请血影人发布命令就是,施主不但对海的习性熟悉已久,更对海上作战素有研究,今日敝寺所有弟子全听命你的!” 血影人摇手道:“这不可以,贵寺高人辈出,能人无数,我怎能越权代庖,古月大师,你还是请海明大师发令。” 海明僧道:“施主不要再推让了,海上作战,以你的经验最丰富,只有你可以调度,现在敌船已经渐渐逼进,再晚恐怕……” 血影人长叹一声道:“好,速命船夫快把本船掉过头去!” 金雷一愣道:“师父,这是干什么?” 血影人哈哈笑道:“现在是逆风行驶,我相信那些船一定会连接在一起攻击我们,如果他们真是如此,我们背风而战,将对我们更加有利!” 海明僧点头道:“施主果然有独到之见解!” 此刻那远处驶来的三艘怪船已逐渐接近,胡不仁带着伤站在船头之处,朝那三艘怪船吼道:“报告三姑爷,那柄碧血剑在此!” 只闻一个话声道:“在哪里?” 一个混身锦袍金冠的中年人幽灵样的出现在船头上,他甫一出现,胡不仁已领着手下跪了下去。 那中年人沉声问道:“胡不仁,碧血剑在哪里?” 胡不仁一愣,他此刻伤臂依然在流血,没想到三姑爷只问碧血剑,对他伤臂之事不闻不问,不由暗中有气,冷冷地道:“我的手臂便是给碧血剑伤了!” 那中年人冷笑道:“断了条手臂并没什么了不起,我问的是那柄宝剑!” 胡不仁心中大寒,忖道:“这三姑爷,果然是个冷酷无情的东西!”他双目之中泛起一片愤怒而又恐怖之色,颤声道:“在那姓金的手中!” 那中年人猛一转头,目光朝这里扫来,道:“哪位姓金的?请出来答话。” 金雷斜步移出道:“你找我有何指教?” 那中年人冷酷地道:“胡不仁那条手臂可是你给他卸下来的!” 金雷冷冷地道:“不错,你可是要替他找回来!” 那中年人摇摇头道:“不是,我只要你把斩他手臂的那枝长剑交出来而已!” 金雷冷笑道:“凭什么要交给你!” 那中年人不耐烦的道:“凭我是西天摩西尊者的三姑爷,你便该把那宝剑献出来,要知道摩西尊者在数日之内便要君临天下,江湖上任何一派都得俯首听命!” 古月大师怒吼道:“少林便不会理那个什么摩西尊者!” 那中年人冷笑道:“你们少林如今已被闹的天翻地覆,自顾不暇,还敢在本大爷面前卖弄高明,嘿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海明僧闻言一颤,忖道:“少林真的已遭到浩劫了么?” 古月大师悲吼道:“你有种给我过来,咱们斗斗!” 那中年人不屑的道:“你还不配和我动手!”他冷冷地瞥了金雷一眼道:“姓金的,碧血剑交给本大爷,今日便放你们活路。” 金雷怒声道:“碧血剑在我这里,你来取吧!” 那中年人哈哈笑道:“好,本大爷先把你们这艘船解决了之后,再来和你姓金的夺剑!”他一挥手,那四艘盗船立时并在一处,互相连串,然后他们各船上的人物会合,四船齐动,直往他们这边驶来。 血影人望着这情况呆了一呆,道:“这中年人的战术还很精明!” 他瞬快的作了个决定,望了望那刮起的劲风,立时命少林寺的和尚各自准备火把,道:“严守方位莫动,听我号令!” 此刻双方船只已渐渐靠近,血影人见距离差不多了,沉声道:“点火--” 但见那三十多个少林高僧齐举火把,熊熊的火光,立时照遍海面,那中年人睹状大骇,沉吼道:“速退,速退--” 血影人大叫道:“放火--” 那些少林僧人大吼一声,一齐用力将手中火把掷了出来,只见那三十多枝火把随风飘了过去。这时风大火大,刹那间那四条串连在一起的盗船全都燃烧起来。 那中年汉子大吼道:“快点灭火救船!” 此刻那四艘盗船上情势大乱,火苗随着风势而扩展,血影人凝重地挥挥手,道:“我们的船速开出这里!” 金雷大喜道:“为什么不看看他们沉下去!” 血影人苦笑道:“孩子,你还小,有许多道理还不懂,这次我们能够一举烧船,可说是太侥幸了,如果不幸我们失败,也许少林寺去不成了!” 他们的船又稳稳的航行在海面上。长夜的纱翼薄薄的罩在这片大海上,使海显得更庄严更神秘了! 黎明,黎明的影子又挪移着轻灵的步子奔来了,看那点白色的曙光不是渐渐的露出来了吗7.葱翠的绿影,高高的山峦,一缕淡淡的白云轻飘飘的荡过那高峰,窜过那山顶,一片淡白色。 远山含笑,一幢灰蒙蒙的古刹耸立在半山之中,一道石阶沿着曲折的山径而上,那便是闻名天下的少林古寺--一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刹。 “当--” 穹空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而铿锵的大钟声,那清越的钟声袅袅的扩散开来,使这名山古刹更肃穆庄严了。 此刻,那名传天下的少林古刹大门轻轻的启开着,一列灰袍僧人合什踱将出来,有秩序的排列在大门口。 一个白眉白发的老僧面带慈祥的站立在群僧之前,目光冷酷而炯炯有神的望着山下,望着那半山之下! 他目光凛然的道:“慧空。” 一个年已古稀的和尚行了出来,道:“弟子慧空在!” 那个白眉老僧凝重的道:“下山接碎心客--” “是!” 慧空一个转身,轻盈的沿着石阶而下,他虽然行的缓慢,可是步履却轻快已极,简直使人不相信,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僧,还有着与年青人一般健朗的身子,偌长的山路,在他眼中也只不过一晃而过,丝毫没放在眼中。 白眉僧人长长吐了口气,自语道:“海明果然不负众望所归,他真的把碎心客找回来了,唉,如果这次碎心客真能解决少林的厄难,这真是祖师爷保枯,我佛有灵了!” 他的话声还没消逝,少林寺中突然传来一个话声道:“白眉贼秃,你还不给大爷送酒来,否则大爷一高兴放把火,把你这鸟庙给烧个精光,那时你可休怪大爷不留情面了!” 白眉僧人长叹一声道:“孽债,孽债!”他转头道:“空空,给他送酒去!” 一个身穿灰袍的小和尚极不情愿的奔进寺中,路上只听这个小和尚满肚子不愿意的自言自语,道:“这几个月来我已给整得够惨了,不但要陪着他喝酒,还得唱山歌给他听,唉,如今碎心客已经到了,为什么还要去侍候他!” 白眉僧人望着他逝去的身影,摇摇头道:“空空,数个月都过去了,你难道连一时都不能忍耐?唉,空空,你也辜负我对你一番的教诲了!” 远处,已现出数道人影,那白眉僧人朝山下一望,不禁怔了怔,忖道:“怎么有这么多人来本寺!” 他因不知道,血影人,金雷及小蝶三个人和碎心客的关系,一时竟没猜出他们是些什么人。 海明僧风尘满面地伴着碎心客而来,白眉僧人因身掌少林寺之职,不能亲自下迎,饶是如此,他亲自率门下数十个三代弟子迎接于山门口,在少林寺说来,已是件鲜有的事了,可见碎心客在少林寺僧人眼中是何等重要了。 白眉僧人合掌,道:“碎心兄,贫僧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江湖上只知有碎心客这一号人物,却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姓名是什么。白眉僧人见面和他称兄道弟,可见碎心客昔年在江湖上确是个响当当的角色。 碎心客拱手道:“不敢,不敢,山野之人怎敢有劳掌门亲迎!” 白眉僧人长长一叹道:“碎心兄何必再说这种话,本寺遭此大劫,无法解决,还劳你大驾亲自出面,老衲心何以能安!” 碎心客摇摇头道:“武林同道,施以援手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况且此事是我碎心客手里种下来的因,大掌门,请不要再客气了!” 白眉僧人看了血影人一眼道:“这位是……” 碎心客道:“是我拜弟血影人!” 白眉僧人惊道:“五湖四海,白山黑水的海上之王血影人,哈哈,老僧失敬,请血影人宽恕,宽恕,虽然老僧和你没见过面,但对施主之大名却耳闻已久!” 血影人连忙肃敬的道:“不敢,不敢,大师过奖了!” 白眉老僧合什,道:“请进来奉茶!” ’ 当这群江湖豪士连贯进寺之后,只见大雄宝殿远远在望,此刻那白眉僧人突然在大雄宝殿前的一个碧蓝小湖畔停伫了身子,望着金雷苦笑。 金雷愣愣地道:“大掌门有何事指教!” 白眉老僧突然长叹一声,道:“罢了!” 他缓缓地移了移身子,拂袖欲把湖畔旁的一块长石挥进湖中,海明僧身子一掠,颤声的道:“掌门不可!” 这个忠心耿耿的海明高僧,不忍让白眉老僧挥去长石,急忙以自己的身子抵挡过去。 “砰--” 地一声大响,海明僧身子摇摇晃晃,几乎摔进湖中。 金雷纵身抓住海明僧的衣袖,道:“大师父,这是干什么?” 海明僧站稳身子,道:“掌门师兄,祖师遣留下来的百年古律,岂可轻易废掉,本寺宁可废去规矩,也不可把此铭碑毁掉!” 碎心客朝那长石一看,不自觉的道:“该死,我竟忘了这个规矩!” 他转身朝金雷,道:“雷儿,把长剑解下来!” 金雷一愣,道:“为什么?” 碎心客凝重的道:“少林寺,数百年来留下一个规矩,不准任何人带兵器进入大雄宝殿,你不要使老方丈为难!” 金雷恭身道:“是!” 海明僧的面色随着一变,道:“金施主,这柄剑不可放在这里!” 白眉僧人诧异地道:“哦!这是什么剑?竟然如此名贵?” 海明僧道:“碧血剑!” 白眉老僧身子颤了颤,道:“一点丹心凝成剑,这便是碧血剑!小施主你尽管把剑带在身上,少林寺能有这种神兵利器进寺,也是件莫大光荣的事,请进!” 碎心客把碧血剑缓缓挂在解剑石上,道:“古来规矩不可因我而废,大师请吧!” 白眉老僧感动地道:“碎心兄,老僧永不忘今日之事!” 小蝶不懂地道:“金哥哥,你的碧血剑放在这里,难道不会掉了?” 海明僧变色道:“这位女施主请放心,纵然是再贵重的东西,只要是交给少林寺,便不要怕再丢掉,这点并非是贫僧夸口!” 血影人斜睨了小蝶一眼,道:“女孩子不要胡说!” 小蝶晓得自己一句无心之言,把少林寺的群僧给得罪了,她面上一红,羞得低下头去,忖道:“鬼和尚的名堂还不少!” 大雄宝殿中香烟袅袅,数代祖师遗像依序排列在众佛像旁,此刻群僧正作早课,面色凝肃壮穆的唱着祥和的金刚经,那轻缓的木鱼和着小磬声,历久而不散。 白眉老僧站在大雄宝殿中,给祖师爷上过香后,道:“愿我师保佑!” 小蝶望着大雄宝殿神龛中一个泥塑之像,道:“那个是什么像?” 白眉老僧面上一片苍白,颤道:“我佛慈悲,那是敝门开山祖师爷--达摩禅师!” 古月大师横了小蝶一眼,道:“女施主最好不要乱说!” 碎心客淡淡一笑道:“小蝶,过来,我告诉你!” 小蝶依偎在碎心客的身边,道:“我不是故意的!” 碎心客嗯了一声道:“当今各派武功绝技,红莲白藕均是一脉,自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之后,武功才渐渐发扬光大,达摩祖师爷手创少林后,少林便是武学发祥圣地,数百年来无人不敬仰达摩祖师的武学,现在你该懂了吧!” 他轻描淡写的把达摩祖师创始少林的经过说将出来,不但使白眉老僧深深感激不尽,连寺中上下僧人都觉得碎心客确实不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各方面的面子上都很交待得过去。 在大雄宝殿上伫留了半刻,白眉老僧便把他们这一行人请到后院的一所静房中去,奉上茶点之后,白眉老僧始终不提少林之事。 碎心客耐不住地道:“掌门,少林到底发生了何事?” 白眉老僧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这事真是一言难尽,碎心兄是否还记得昔年硬闯少林时的那件事,那时贫僧虽然忝为掌门,但也挡不住施主的神威!” 碎心客苦笑道:“过去的事不谈也罢!” 白眉老僧黯然地道:“你是否还记得你送来那个怪孩子!” 碎心客伤情地道:“我乃是受朋友之托,把那孩子送来少林,贵寺那时不愿收留,才弄得双方大打出手,想起昔年之事,多半是我强人所难,唉,那时实在是太年青了!” 白眉老僧苦笑道:“少林的劫难便是发生在这孩子身上!” 碎心客全身一震,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眉老僧苦笑道:“你把孩子寄在少林寺后,本寺许多德高望重的前辈都仔细的观察这孩子,发觉这孩子生得一身贱骨,难成大器,经数大长老的决议,决不传他半招武功,就是唯恐给江湖留下祸患!” 碎心客嗯了一声道:“掌门这样做是对的!” 白眉老僧叹道:“长老会议决定的事,自是不会轻易更改,于是便把这孩子送到火工头陀那儿帮助炊事。那孩子表面上什么事都在做,暗地里却在偷学少林武功!” 碎心客一呆,道:“偷学武功,这是犯了大戒呀!” 白眉老僧摇摇头道:“当时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的聪明远胜过十人之智力,任何一种招式他仅看上一遍便牢记心中,怪的是他却从不去练,只有暗地里把那招式用笔记下!” 碎心客凝重地道:“大掌门是如何发现的!” 白眉老僧苦涩地道:“我也是偶尔去炊事房查看,无意中发现这孩子一个人躲在一间柴房里拿笔画东西,当时老僧突然觉得非常奇怪,便过去朝他画的那些图案望去,只见一招一式的在这孩子手中画来,居然分毫不差,一点不漏,我当时假装不晓得他在干什么,心中却大大一惊,便又退了出去,自此我便留意这孩子的行动!” 碎心客问道:“你可发现了什么?” 白眉老僧嗯了一声道:“有一日,我故意在这孩子面前练习内家吐纳之术,那孩子望着我吐纳的模样,似乎自言自语地说: “这才是真正的武功。”他看了之后,一个人匆匆地又躲到那个柴房里,把我所摆的姿式和呼吸吐纳之法,一丝不差的又画在纸上,殊不知我那吐纳之法原是故意弄错一点,练后会腹痛如绞,痛苦不堪!” 他长长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发现这件事后,便留意这孩子的举动,哪知这孩子虽然学了不少东西,却从不练习,他将我的吐纳之法用笔勾画出来之后,便一个人往深山里奔去,我远远的跟着他,认为他一定是一个人躲着苦练,谁晓得他把那些画好的招式,一张一张黏贴在大树之上,然后又奔回少林。 碎心客愣愣地道:“那是干什么?” 白眉老僧伤情地道:“当时我也愣了,我便躲在这树丛之中,看着那孩子到底弄什么玄虚,正当这孩子离去之时,老僧这才发现山中走来另一个十七八岁的打柴少年,他背着柴到了这里之后,便依着秩序朝贴在大树之上的招式凝视,看一张便撕掉一张,然后他又会自动的施一遍那种招式!” 碎心客一颤,道:“这人难道是神童,只要看一遍便能全记在心中!” 白眉老僧惨笑道:“这个少年果然是个神童,任何招式只要看一遍便能牢记心中,贫僧当时除了好奇惊喜外,还有点怜才的意味,舍不得当面把这事揭开,可是我这一发现,海博和海清也同时跟在我的后面,他们忍耐不住,现身扑向那少年,谁知那少年毫不畏惧动手便打,海博和海清在数招之内便被那少年击成重伤,所施的招式全是少林寺的!” 血影人呆呆地道:“天下竟有这种人?” 白眉老僧黯然地道:“贫僧若再不出面,少林寺的颜面可说是全丢尽了,在这种情形下,我只好现身问起那少年姓名,那少年只说他叫胡中玉,偷学成武功只是为了好奇,当时贫僧却不这样想,认为是寺中那个孩子是卧底的,胡中玉指着贫僧的鼻子说:“你如果敢动我弟弟胡中奇一指,三年后,我便要血洗少林寺,说完他便潜身而去,老僧居然无法拦阻也追踪不及!” 碎心客长叹道:“这两个孩子也太胡闹了!” 白眉老僧苦涩地道:“贫僧回山后,便追问胡中奇,这孩子面无惧色,一句话也不肯说,逼得老僧没有办法,只好把他关在后山的一间屋子里!” 他长叹一声道:“谁知那孩子竟自缢而死!” 碎心客大颤,道:“什么?那孩子自尽死了!” 白眉老僧黯然地道:“不错,那孩子是死了,少林寺的祸端也因此而起!” 静静的少室峰,沉寂的幽谷空山,少林寺的僧人全都敲起了木鱼,诵起金刚经,使这名山古刹,抹上一层灵气,也使这块佛门净地增加了无数的秀逸。 白眉老僧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们胡氏兄弟性烈若火,个性气质与众不同,胡中奇一死,三年后,胡中玉果然如约而找上少林……” 血影人直皱眉头,道:“难道说堂堂武林第一大刹,连一个胡中玉都没有办法对付了吗?哈,大师,这恐怕不容易使人相信。” 白眉老僧面上十分尴尬,道:“施主有所不知,那胡中玉乃是天地间第一个怪孩子,几乎钟灵秀气全都集满他的身上,任何武功只要落在他的眼里,他便能善加利用而模仿,不但模仿的维妙维肖而且手法功力更是别树一格,使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碎心客长吸口气道:“这是劫!” 白眉老僧黯然地道:“劫,劫,劫!” 碎心客面上刹那间变得凝重无比,他愣愣的望着屋顶,眼前仿佛现出那个孩子无助的眼神,曾几何时,那个孩子由少年而进入青年,而挟着无比的武功,居然将这座千古名刹弄得鸡犬不宁,这变化可是相当大! 他凝重地道:“掌门,那胡中玉此刻在哪里?” 白眉老僧淡淡的叹了两口气,道:“不瞒施主说,本派自晓得无人能对付了胡中玉后,便好言的把胡中玉劝住,说明本寺正去寻找一个有本事的人,这个胡中玉一听说本寺派人去请救兵,不禁哈哈大笑,并毫不畏惧地说,去找吧,我等他半个月,这半个月,敝寺只好将他供奉在精轩中,每日派人服侍他,遇有他发脾气之时,便好言相劝!” 血影人闻言嘿地一声道:“谁想不到少林寺也会请个老祖宗回来供奉!” 白眉老僧有若未闻苦笑道:“少林寺为保千秋基业,只有忍辱求生!” 碎心客嗯了一声道:“大师带我去见这孩子!” 白眉大师摇头道:“施主远来还没喝杯茶,便这样急公好义欲和那胡中玉一斗,使老僧深深感动不已,暂时尚请诸位在这里住下,等明日再商对策!” 碎心客黯然地道:“大师,我只是为贵寺数百年声名着想,如果这件事传扬开去,恐怕对少林寺的名声大有损伤!” 白眉老僧额上突然渗出了斑斑汗渍,道:“这只怪少林寺气运如斯,百年来首遭祸害,本寺上下虽然牺牲不计,但对这片祖上基业,却不敢损毁一丝一毫!” 他黯然的叹了口气道:“怪只怪本寺没有一个能继承祖师爷的武功!” 碎心客直皱眉头,道:“听大师口气,好像胡中玉颇不通晓情理,如果他心念间全是给胡中奇报仇的影子,这件事恐怕便非言辞之间所能解决了!” 白眉老僧谧静地道:“老僧也正担心这个,如果胡中玉不念一点旧情,而要大肆杀戮,那时一场血劫便无法避免了!” 碎心客凝重地道:“大师,可否把胡中玉请来这里一谈!” 白眉老僧摇头道:“这不可能,胡中玉言明要血洗少林,以替胡中奇报仇,若是我们将他请来这里,他一定会一路杀来,这几日他等得已经有点不耐烦,处处都在找麻烦,好在本寺的弟子都经过叮嘱,宁愿受辱挨打也不和他正面冲突!” 血影人嘿嘿一声道:“嘿,大哥,咱们便斗斗胡中玉!” 碎心客瞪了血影人一眼,道:“二弟这是说哪里话,少林寺千百年基业,高手辈出,代代都有大贤,你我只是江湖中一粒沙子,有何能力独当大任,岂不是给掌门笑话!” 白眉老僧急得直摆手,道:“碎心兄太客气,本寺上下虽然不下数百人,却没有一个能习得本寺全部武功绝艺,与那胡中玉相较,真是差之千里!” 碎心客突然问道:“大师,胡中玉到底会哪几种武功?” 白眉老僧沉思道:“胡中玉和老僧动手之时,曾施过百步神拳,金刚拳,回空斩,罗汉掌,大般若弥勒功,及无花拳,此人才智之高,当属天下之最,任何武功只要看一眼,他便能依样的抡将出来,最难能可贵的是分毫不差!”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眼看少林数百弟子,没有一个能连修三种以上神功,与这胡中玉相比,当真是差之千里,因此本寺上下没有一个是他对手!” 血影人问道:“贵寺的罗汉阵难道也抵挡不了他!” 白眉老僧尴尬的道:“本寺的罗汉阵是武林中公认的最高阵法,若将来人困住,敢说无人能闯得出去,可是那胡中玉却不知怎的居然对罗汉阵的变化相当有研究,不论阵式变化如何,他都能化险为夷,轻松而俐落地闯了出来,唉,本寺数百年来没遇过这样高的身手,由此贫僧拿胡中玉一点办法都没有。” 血影人呆呆地道:“贵寺享誉武林的大罗汉阵,竟无法困得住胡中玉,如此看来,我们弟子,也是没有什么用处!” 白眉老僧苦叹道:“若论武功诸位未必真是那胡中玉的敌手,但胡中玉是碎心兄的旧相识,论此交情,这又当别论!” 碎心客忧心忡忡地道:“那孩子是否肯赏我的面子,实在很成问题!” 这问题不但碎心客无法立刻答覆,连白眉禅师也是忐忑不安,要知碎心客虽然早年便认识这胡氏兄弟,但事隔这许多年,那胡氏兄弟由小孩一变而为青年,他们是否会还认识他,实在尚不可证实,更何况胡中奇纯为少林而死,这段恩恩怨怨,断非三言两语所能解决,而胡中玉心存报仇,也极不可能轻易的罢手! 白眉老僧长叹道:“这要看上苍待我少林的厚薄了!” 突然-- 那雄伟庄严的少林寺钟顶大楼里,响起一连串急促而密集的钟声,这一连串钟声一起,少林寺中立时引起一阵不安的骚动,原因是这阵钟声太不平常,若非发生重大的事故,钟楼断不会轻易的一连敲起二十多响! 白眉老僧神情陡变,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轻轻站身而起,道:“各位稍坐一会,待老僧前去看看!” 他那健硕的身子还没跨出门槛,一个满面惶恐的小和尚已焦急的奔了进来,他双掌合什,道:“掌门,解剑湖上出了事!” 第九章 力挽狂澜 白眉老僧吃惊问道:“什么事?” 那小和尚颤声道:“那胡中玉突然跑到解剑湖,把金施主的碧血剑夺去,他轻弹长剑,口发狂言,要掌门出去答话!” 金雷变色道:“他居然敢夺我的剑!” 这个青年人视那柄碧血剑有若自己的生命,闻言之后面上立刻变得一片苍白,他身子一飘便欲前去。 白眉老僧苦涩的道:“金施主请勿焦虑,解剑湖上失剑事,本寺将不惜一切牺牲,定将那柄闻名天下的长剑夺回来!” 他匆匆地奔了出去,恍如十分震怒似的! 金雷怒道:“我去斗斗那个姓胡的!” 他们紧随着白眉老僧的身后,直往解剑湖行去,远远的解剑湖畔,围绕着许许多多的少林僧人,他们虽然各个那么愤怒和悲伤,却无一个人敢上前动手。 而在这群人的当中巍然的凝立着一个面容冷肃的青年,这青年一身青色长袍,眉宇间罩着一片杀机,嘴角上自然的含着一丝冷笑,那么满不在乎地冷视着那许多僧人,丰里轻轻的握着那柄碧血长剑! 突然,群僧中有人长呼道:“掌门来了,掌门来了!” 四处的僧人立时让出一条路来,白眉老僧步履沉重的一步步行去,他长眉直皱,单掌合什,凝重的直走到那青年的身前停下身子。 那青年嘿地一声道:“掌门,你请的人可曾来了!” 白眉老僧口喧佛号,道:“胡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过去的像是一场恶梦,梦醒便是成佛,无佛无世界,一花有一花的因果,一木有一木的生命,胡施主,眼前是岸,该回头了!” 虽然他那一套禅理有若珠玉般字字敲进胡中玉的心里,但那青年只当耳边风的哈哈一笑,道:“佛是什么?” 白眉老僧合掌道:“佛法无边,佛在心头,普渡众生!” 胡中玉大笑道:“佛法无边,怎么救不了你们少林寺!” 白眉老僧颤声道:“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身为佛门弟子,当要承受一切苦难,胡施主,顽石尚能点头,而施主……” 胡中玉冷哼道:“我没见过佛,也不信佛,白眉贼秃,你不要再跟我谈佛理,数家珍,我胡中玉所要干的是杀遍少林寺!” 白眉老僧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胡施主,解剑湖上碧血剑,请还给金施主!” 胡中玉冷冷地道:“金施主是哪一位?” 金雷身子轻轻跨出道:“在下金雷!” 胡中玉的目光陡地飘落在金雷的身上,他似乎对眼前这个金姓青年相当感兴趣,看了一眼摇头,道:“不像!” 金雷一愣,道:“什么不像?” 胡中玉淡淡笑道:“我看你不像是拥有此剑的主人!” 金雷大笑道:“阁下对这柄剑到相当有研究!”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不错,此剑名碧血,上碧含珠玑,下血沾杀伐,这柄剑本是不空禅师无意中夺来,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曾为此剑丧生,而你年纪轻轻,如何能拥有此剑!” 金雷面上一寒,道:“你认为谁有资格拥有这柄剑?” 胡中玉指了指自己鼻子,道:“我--” “哈--”金雷大笑道:“阁下真是自往脸上贴金,好不知耻,古来名剑利器惟有德者居之,你好大喜功,狂傲成性,论品德差太远,论道行还没入门,我真不知阁下怎会如此自负!” 胡中玉没有生气,冷笑道:“这道理并不难理解,一件兵器必须要有高深的武功保护它,所谓你保护它,它也保护了你,双方都须互相依赖而生存,如果你有高深的武功而没有一件好的兵器,有如一朵鲜花没有绿叶的衬托,一辈子也显不出花的美丽,像我武功方面虽然是无师自通,却敢放眼武林,无人是我敌人,欠缺者乃是兵器一事耳,如今碧血剑与我,正是红花绿叶的写照,阁下纵是拥有碧血剑,而武功方面一窍不通,恐怕会给阁下带来相当的不幸和痛苦!” 金雷怒声道:“这是自我解嘲!” 胡中玉摇头道:“非也,只是以事论事而已!” 金雷哼了一声道:“在下却认为你是在强辞夺理!” 胡中玉眉头一皱,道:“我不管你的观点如何,碧血剑我是要定了,如果你认为我是剥夺了你的神器,阁下尽可凭武功夺回去!” 金雷身子一挺道:“看来我们惟有武功解决一途了!”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你倒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一眼便能看透这个道理,碧血剑在我手中,你可凭功夫来取,只要你赢了,我会双手奉还!” 他将碧血剑往腰中一插,道:“我还不是个恶劣的人,断不会拿你的剑对付你,咱们是空手,掌对拳,拳对掌,各凭真才实学!” 白眉老僧上前道:“胡施主,碧血剑请交给老僧!” 胡中玉冷冷地道:“为什么?” 白眉老僧凝重的道:“解剑湖上解剑人,是看在少林的面子上而解下长剑,在这剑湖上立碑,本寺有保护的责任和义务,施主只要把长剑交给贫僧,再由贫僧交给金施主,那时你有本事再向金施主夺取,而少林的责任也算完了厂胡中玉淡淡的道:“假如我不呢--” 白眉老僧坚决的道:“老僧便以双手和胡施主一拚!” 胡中玉大笑道:“你的生命微不足道,根本没放在我的眼里,白眉,你要挽救少林寺的命运,还是赶快去请几个高手,否则时间一过,便是贵寺大难之时!” 白眉黯然地道:“胡施主,你不要逼人太甚!” 胡中玉怒声道:“你们这群贼秃值得我逼吗?平日只会耀武扬威,打着佛门子弟的招牌,随处乱晃,骗骗那些凡夫俗子,而在我看来你们死有余辜!” 白眉老僧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胡中玉瞪眼道:“凭你那几句佛号便能救得了少林吗?” 白眉老僧苦笑道:“少林历劫,此乃天意,老僧今日别无所求,只盼胡施主能将碧血剑还给金施主,然后!” 胡中玉大声道:“办不到,办不到!” 金雷目睹这种情景,当真是愤怒达到极点,他在那金银岛上许多年,可说根本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今日一见胡中玉蛮横不讲理,登时大怒道:“胡中玉,你这种行径简直是强盗!” 胡中玉一怔道:“强者之劲--在于力,我有足够的力量击败我的敌人,阁下如果认为我这种行径有所不对,尽可凭你的武功和我解决!” 金雷全身运劲道:“在下正要试试!” 白眉老僧见这两个青年瞬间便要动手,面上不禁显得一片焦急忧悒,他转眼看了看碎心客,只见碎心客朝他摇摇头,仿佛是说暂时不要动声色。 而白眉心中却忖思道:“这姓金的青年会是胡中玉的敌手吗?” 金雷右掌一斜,瞬快地照着胡中玉的肩上拍过去,这招虚实兼俱,本是最普通的招式,此招一落,登时使场中的人一愣,不禁暗暗为这金姓青年担起心来。 要知道围绕在四边上的人,无一不是武林中的行家,寻常招式只要一落进他们眼中,立刻便可判断出武功的强弱,而金雷招式平淡无奇,根本只具三流身手,是故所有的人都感到十分失望,皆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胡中玉却显得并不轻松,他仿佛是看穿了这招的厉害之处,肩头一晃,身子随着飘将起来,右足在电光火石间照着金雷的小腹之处踢将过来。 金雷凝重地道:“这是少林寺的连环腿!” 胡中玉大笑道:“我这身武功无一不是少林寺七十二桩绝艺中的!” 他身子变化之快,简直非笔墨能叙,而金雷虽然看上去有守有攻,但实在说来却未能占到丝毫便宜。 当然胡中玉要想在数十招中将这金姓青年击败也是件不太可能的事,双方这动手,当真使场中的人惊诧不已,俱被眼前那些神幻招式所惊愣了。 血影人看得直皱眉头,道:“金雷,血影功!” 碎心客凝重的道:“雷儿的经验不足,与这胡中玉还差一截,如果胡中玉果然如白眉所说的那种厉害,金雷纵是施出血影神功也未必能够取胜!” 血影人哼了一声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我血影功乃是武林一绝!” 金雷见胡中玉果然招式变化无穷,心中不禁一凛,他自那孤岛上踏进中土,可说是初次遇上这样高的身手,一切都显得有点手忙脚乱,长长的吸了口气,他的面上突然泛起一股红光,一件长袍刹那间簌簌抖了起来。 胡中玉凝重的问道:“这便是血影功吗?” 他的话声方落,一股猛劲的力道自他身前推了过来,胡中玉心中大寒,立时把劲道聚集在双掌之上,照着金雷拍来的掌招推去。 “啪--”地一声重响,双方身子同时退了开来。 金雷面上一片苍白,道:“你再接我一掌试试--” 他瞬快的一掌抖出,一缕掌影当空劈了下去。 胡中玉气血浮动,忖道:“看不出这金雷还有力量发出第二掌!” 他刚才硬生生地接了一掌,一口真元几乎被金雷那一掌震散,此刻一见金雷接着又发出第二掌,不禁提一口气,也是一掌挥了过去。 “啪--” 像这种硬碰硬的打法在江湖上可说是绝无仅有,因为这种打法,只要有一方功力稍差,便会当场死亡。 两人身子微微一颤,四足齐踝没人土中,而金雷额上汗珠一落,面上立时苍白无比,但是双眸却依然有神的紧紧盯在胡中玉的身上。 胡中玉略喘道:“你也该接我两掌!” 金雷大声道:“好--” 他此刻双臂犹若散了开来,自知无法再接受那重大的冲击,但他个性倔强,纵然是当场吐血而死,他也要把对方那一掌接了下来。 胡中玉缓缓地举起手掌,道:“你是我所见到的高手中,最使我敬佩的一个,较那些秃子不知要高明多少!” 金雷双唇紧闭,却不发一言。 金雷自知无法再避过胡中玉那致命的一击,此刻更不敢开口说话,惟恐露了败象,要知他胸中翻涌着一口气血,只要一张嘴巴便会吐了出来,他的个性倔强可怕,虽然重伤如斯,也不愿轻易的表露出来。 胡中玉那一掌斜斜撩起,轻描淡写地就欲挥洒而出。 当然,这其中的隐伤除了金雷个人知道外,纵连白眉老僧那么高的功力也没有看将出来。 胡中玉突然将手掌一停,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金雷圆眸以瞪,依旧是一语不发。 胡中玉嘿嘿地道:“我知道你个性比我还强,击出两掌之后,身子上已负严重之伤,只是你惟恐我嘲笑你,而强自忍着,哈哈!” 金雷神情一变,颤道:“你!你!” 他那苍白的嘴唇一启,立时喷出两口鲜血,这变化相当出人意料,使白眉老僧吓得全身一颤,上前道:“金施主!” 金雷摇头道:“我没事!” 他嘴里虽然说得比什么都硬,可是那身子却无法再保持原状,而摇晃晃一交摔倒在地上。 胡中玉大笑道:“白眉,这便是你请来的高手吗?” 金雷闻言突然振作地站将起来,大声道:“咱们再斗斗!” 胡中玉断没料到金雷身受如此重伤,还能挣扎欲医,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意,拱拱手道:“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再斗不迟!” 碎心客突然一步跨出,道:“胡中玉--” 胡中玉一个旋身道:“还有谁要较量!” 当他那双冷厉的目光接触到一个灰袍老人的身上时,全身不禁泛起一股令人寒噤的颤抖,只觉这一张脸是那么样的熟悉,幼时的种种情景有若浮现在眼前的影像,片断而不全的闪现出来! 他颤声道:“你是……” 满面严肃的碎心客,鼻子里轻轻地透出一声冷哼,那浓浓的双眉轻微的舒展了一下,然后冷冷地道:“你还认识我?” 胡中玉突然大声叫道:“碎心伯伯!” 但见这个倔强而武艺高强的青年相当激动,他满面欣喜讶异的望着碎心客,突然伸手抓着碎心客的手臂,道:“侄儿想得你好苦呀!”他继续道:“伯伯,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 碎心客面上一片黯然地道:“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伯伯。” 胡中玉一怔道:“为什么?” 碎心客长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们许多年没见了!” 胡中玉突然凝重地道:“我胡中玉在这世上惟一亲人便是伯伯,不要说伯伯对我兄弟恩同天造,纵然是平淡无情,我胡中玉也不会将你老人家忘掉!” 碎心客感动地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再也没有更好的辞句来夸奖这个看似冷酷,实是相当注重情意的青年,一时使这个满目苍凉的老人激动的差点掉下泪来。 胡中玉苦涩地道:“传闻伯伯遭歹人惨害,又有的说伯伯为了一枝柄剑远去海外,侄儿本想将这边的事情了却之后,便去查明真相,以替伯伯申诉怨恨!” 碎心客拍拍胡中玉的肩头,道:“我没白疼你们兄弟一场!” 他斜睨了身受重伤的金雷一眼,道:“雷儿,觉得如何?” 金雷面上苍白,低声道:“我很好!” 胡中玉一颤道:“伯伯,他是你的什么人?” 碎心客淡淡的道:“是我的徒弟!” 胡中玉大惊失色,道:“伯伯,我实在不知道这位金兄弟是你的高足,否则我纵是拚了一死也不敢下这样的手!” 金雷冷冷地道:“技不如人,在下并不怪你!” 胡中玉眼中突然渗出泪水,跪倒在碎心客面前,道:“伯伯,请你处罚我!” 碎心客扶起胡中玉,道:“斗嘴无好言,出手无好拳,这怎能怪你!” 金雷也大声道:“胡兄既然是这样英雄,何需挂在心头!” 胡中玉大笑道:“好,金兄弟,咱们结个生死之交!” 他是个豪迈磊落之人,一经把话说开,立刻跑过去和金雷把手言和,碎心客见胡中玉尚极尊重道义,那颗忐忑的心不禁渐渐放下,以为少林寺的事情当可解决了。 碎心客上前拍着胡中玉的肩膀,道:“中玉,伯伯有几句话想告诉你!” 胡中玉凛然地道:“伯伯教训就是!” 碎心客凝重地道:“少林寺乃为武林之佛门重地,素为各派所尊重,今日伯伯以私人身份,替你们双方调解这件事情!” 胡中玉面色陡变,颤声道:“伯伯--” 碎心客一怔道:“你有话说--” 胡中玉眸中一湿,隐隐的浮现出一丝泪影,道:“中奇惨死在少林寺,我兄弟自父母双亡后,相依为命,不幸是少林寺身为佛门弟子,却专作这种逼人致死之事,我胡中玉只要活着一天,便要给中奇报仇!” 碎心客长叹一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胡中玉怒声道:“此事伯伯不宜强人所难!” 白眉老僧口喧佛号道:“胡施主若能罢手言和!当是武林之幸!” 胡中玉大笑道:“白眉,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白眉老僧苦笑道:“这是碍于历代祖师遗留之训!” 胡中玉怒声道:“好呀,咱们便算算这笔血债!” 碎心客大声道:“中玉,你难道不能听伯伯一句话!” 胡中玉惨声道:“我胡氏兄弟之命原是伯伯你救出来的,应当善加利用生命才是,如今中奇惨死岂不是大大辜负伯伯相救之情!” 碎心客苦笑道:“这是命运,不可太勉强!” 胡中玉突然跪到碎心客面前,道:“伯伯,中玉对你老人家的教训,不敢不从,但中奇之仇岂能不报,今日少林寺既然把伯伯请来,我当然不能太放肆,现在我再给少林寺一年之时间,希望少林寺能在一年之中造就一个高人,然后和我一年后在少林寺一斗,只要能击败我,血洗少林之事便从此罢手,如若不然,我便放手一干!” 碎心客长叹道:“你心中杀气如是之重!” 胡中玉坚决的道:“中奇之仇,势在必报!” 他说的那么坚定和决断,似乎是没有什么可再商量的,四周那些佛门僧人闻言全都面色大变,同时口喧佛号,悲唱不已。 白眉老僧高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碎心客低声道:“看在伯伯面上!” 胡中玉伸出一个指头,道:“给他们一次机会!” 碎心客愣愣地道:“什么机会!” 胡中玉大声道:“念在伯伯昔日情面上,给少林寺一年的时间准备,一年后的今日,我胡中玉将会再上少林,那时不论是谁,我胡中玉都要大开杀戒!” 他回身便欲行去,道:“伯伯,咱们后会有期!” 碎心客招手,道:“中玉,伯伯还有话说!” 胡中玉回身站住,道:“请伯伯再指教!”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无法忍耐得住,颗颗如珍珠般的滚落下来,原来胡中玉为了替胡中奇报仇,日日夜夜在苦练熬煎,可说是始终在等待这一天,数年来,他尝受许多苦楚,只盼能一偿多年宿愿,哪知事与愿违,眼前今日得空手而回,怎不令他伤心落泪。 碎心客心弦一颤,道:“中玉,你怎么哭了?” 胡中玉苍苍凉凉地道:“我在悲伤中奇的仇又要等待一年!” 碎心客是个历经苦难,半生都在大风大浪打滚的人,自然非常理解胡中玉此刻悲伤的心境,他黯然的道:“好男儿当视泪若金,不要太女儿相,过去的不幸不要留给别人,我们要从不幸中创造丰富的人生,中玉,我没有儿女,心中早把你们兄弟当我自己的子女,只希望我今日这番话能对你有所助益!” 胡中玉含泪道:“金玉良言,当永生不忘!” 他怒冲冲的瞥了白眉老僧一眼,道:“一年后,我胡中玉再找你!” 白眉老僧平和的道:“胡施主善自保重,莫凭血气之勇!” 胡中玉理也不理,身子一个旋跃,直往山下飘去,一声声悲凉豪壮的大笑回荡在山林之中,名重武林的少林寺总算在碎心客的说项下,暂时保存了那座古刹,但是时间是无情的,一年后的少林还是一样要面对现实! 白眉老僧长长的吐了口气,道:“血劫虽可免于一时,但终非长久之计!” 碎心客凝重地道:“不错,白眉大师,我碎心客力量只有这点,如果你要不使少林寺千百年历史毁于一旦,最好能在一年中找到一个超过胡中玉的高手,把胡中玉击败,否则,贵派在一年之后,依然免不了一场浩劫!” 白眉老僧长叹道:“这事要找六大长老详细一谈!” 他面上一片忧悒,颓唐的神情仿佛是个久病将死的人,望望青天,望着那青山郁木,不禁想到这片佛门净地,一年后便要遭到血的洗劫! 但他不愧是一门之长,虽遇这种事情,仍旧能够振作精神。 首先他把金雷扶了起来,朝碎心客道:“这位金施主与胡中玉的武功仅差一点点!” 碎心客苦笑道:“金雷非再练不可!” 金雷此刻右手拿着那柄碧血剑,支持着地,道:“胡中玉是个英雄!” 原来胡中玉在临去之时,已把碧血剑还给金雷,此人恩怨分明,对金雷不但相当敬重,更有心交结这样朋友。 碎心客关心的道:“雷儿,你的伤不碍事吧?” 金雷摇摇头道:“若不是胡中玉手下留情,我哪有命在i” 白眉老僧肃手让客,道:“诸位请去碧云轩歇歇,金施主这点伤,只要服下本寺的几颗雪莲,当可无事!” 次日,少林寺的钟声哨哨地响了七下。 这七声钟响平和祥瑞,回荡在山林泉水间,闻之有若一片仙音,钟声一落,只见无数的灰袍僧人直往寺中奔去! 严肃的大雄宝殿香烟袅袅缭绕在空中,一缕缕轻烟缓缓的逸去,而那琉璃灯闪着美丽的光芒,使大雄宝殿显得更加庄严肃穆,不可侵犯。 灰袍僧人排成两队,自大雄宝殿左右侧门进入殿上,他们皆双手合什,瞑目低垂,肃穆地一语不发。 然后,两列黄袍僧人再依序进人殿中! 最后,是一十四个年岁很高,身穿大红袈裟的长老,他们在黄灰两列僧人之前站定,目光平视的望着龛中的诸佛塑像。 突然,一阵梵唱和木鱼声响彻大殿之中,但见主持少林寺的白眉老僧,身穿紫罗袈裟,带着一个精壮的青年,缓缓人内。 那个佛门高僧长眉皆白,面色却红润如同婴儿,一手握着金雷的手,他直往大殿之上缓缓行去,面上流露着一片庄严! “当--” 远处的钟楼上适时的传来一缕清越悠扬的钟声! 那肃穆的长殿上,登时被一股说不出的气氛笼罩着,无数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白眉老僧和金雷身上。 金雷缓缓地跪在长殿前,凝重的什合着双掌,一双精湛的目光炯炯的落在那神龛上,这一刻,他恍如是个出家苦修的高僧,心中的名利、恩怨,俱都消逝而去,留在心坎上的全是佛的影子,佛的慈祥和宁静! 白眉老僧凝重的捻着三根香,道:“佛门不度无缘人,你下决心了吗?” 金雷大声道:“弟子金雷,愿作佛门记名弟子!” 白眉老僧道:“进得我门,便是入佛,你要跳出三界红尘,永世为佛,不贪不嗔,不杀不淫,这些佛门戒律可曾记得!” 金雷道:“弟子永记心头!” 白眉老僧手捻长香,向空中一拜,道:“上香!” 一个小沙弥捧着佛香上前,金雷取出第一根香,嘴里默默祝祷进殿,肃穆的把香插进香炉中,刹那间,大殿之中响起一连串诵给梵唱之声,笃笃的木鱼响个不停,金雷接受佛门的点化,居然做起少林的记名弟子! 这原因是什么?金雷为何会在一日间变为少林寺的记名弟子,在一般人看来,恐怕会相当的奇怪。 说起来便不足为奇,白眉老僧自胡中玉离山之后,纵观整个少林寺,无一是胡中玉的对手,一年之后,这块佛门圣地依旧逃不过血的厄运,白眉老僧是个厉害而精明的人,他一见金雷年岁如此之轻,而能与武艺高强的胡中玉在伯仲之间,灵机一动,暗暗忖思道:“如果金雷有一年时间在少林寺苦修绝技,一年后定可击败胡中玉!”于是他漏夜找来少林寺德高望重的长老商量讨论,大多通过这个提议,要白眉老僧全权处理。 白眉老僧哪敢怠慢,连忙去找碎心客商量,碎心客虽然不愿再管这件事情,但一想到千年古刹便毁于胡中玉之手,实为佛门不幸而惋惜,他考虑了许久,终于答应白眉老僧的请求,一年内不离少林寺一步。 再说白眉老僧见金雷拜进佛门之礼已成,长长吐了口气,道:“金雷,本掌门给你取名慧慈!” 他给金雷取名慧慈,登时把金雷列入慧宇辈中,可见白眉老僧是如何的器重这个弟子,而四下的僧人也觉得诧异和惊奇。 金雷凝重的道:“弟子谨记!” 白眉老僧突然道:“传法海!” 法海是少林寺法字辈硕果仅存的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僧人,他不但对文事有所专长,武功方面更是举世闻名的,不论少林寺哪一门武功他都精通理窍,只是这个老僧人怪癖极多,平日他不和门下弟子交往,一个人孤独的关在后山的一间破茅屋中,这次胡中玉要血洗少林,白眉老僧去求他数次,他都拒绝出手,可见这个人是如何的怪了。 法海在一阵踢踢塌塌声中进得大雄宝殿,这个人一出现顿时使金雷一愣,他望着这个老僧人忖道:“他怎么这个样子!” 但见法海一身破烂的僧袍,胸前挂着一串珠子,长长的发丝蓬散披落,须髯虬结,双目在闭合间,。有两股精光射将出来,这身装束和长像简直与出家人的身份不符,不但使金雷惊诧不已,而众僧徒又何尝不奇怪呢。 白眉老僧上前,道:“师叔--” 法海鼻子里哼哼两声道:“你说的就是他!” 白眉老僧嗯了一声道:“不错,就是他--” 法海的大手掌突然一翻,照着金雷抓将过来,金雷不知这个古怪僧人要干什么?不禁连声道:“你!你!” 他虽然连着变换了两个式子,却没逃出那老僧人法海的手掌,法海把金雷混身上下摸了一遍,喃喃自语道:“是块好材料!” 金雷见法海在大雄宝殿中,当着这许多僧人面前将自己乱摸一通,不禁面上一红,挥手急道:“这!这!” 法海大笑道:“你还怕我不成?” 白眉老僧凝重的道:“师叔,你看这孩子如何?” 法海嘴唇一启,道:“我还不晓得他的根基如何?如果你交给我的是个没有根基的人,一切都要我从最基本的教起,不要说是一年,就是十年我也不一定能教出好徒弟来!” 他转头望着金雷道:“你习过多久武功!” 金雷见这又老又怪的僧人虽然与平常人有点不一样,但眼中却透露出一股灼热的烈光,仿佛是个相当有情的人,而被某一种原因压制住一般,因此金雷渐渐觉得这个又老又丑的法海,本身就有一种秘密,不禁发生了一种好感。 他高声道:“五、六年。” 法海嗯了一声道:“你劈我一掌看看!” 他缓缓伸出一只污秽的大手,命金雷运劲拍下去。 金雷长吸口气,道:“好,注意了!” 他怕法海老僧抗拒不了自己那沉重的一击,故出手仅有五分力,满以为法海一定翻掌迎上,那晓得法海连动也不动一下。 “拍--” 金雷的手掌有若击在一片火辣辣的铁板上,痛得他几乎发出声来,而法海仅仅是淡然的笑了笑,道:“你好像还留了四分力道!” 金雷红着脸,道:“弟子知罪!” 法海大笑道:“跟我来!” 白眉合什道:“师叔,你要带他进祖师府?” 法海嗯了一声道:“祖师府虽为本门数百年来之禁地,但为救少林百年浩劫,只有姑且破例一次,白眉你关照全寺弟子,祖师府附近,日夜派人驻守,严禁任何人偷窥!” 白眉老僧恭身道:“是!” 金雷被关进了一个秘密的地方,陪伴他的只有那个法海老僧人,而血影人,碎心客及小蝶,则被安排在少林的后山,等待金雷一年后的出关。 白眉老僧将这些少林贵客招待的无微不至,他几乎每天和碎心客,血影人论禅谈道,时光倒也易过! 但自金雷和那法海老僧关进那神圣的地方之后,少林寺的夜晚,便有若幽灵样的出现了一个人,这缕人影飘忽如烟,夜夜探窥少林寺,由于这个人功力高绝,少林寺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果这事让天下同道晓得,恐怕没有一个人相信,世上有这样一个人,能进入少林寺如人无人之境。 今夜,那个人影也再次的出现在少林寺后山,他那双严厉而精明的目光在各处随意一瞥,自言自语道:“奇怪,法海老师父难道离寺而去!” 他奔行于山林间,突然停身在一片大石前,目光一斜陡然瞥见那大石刻着数个大字“禁地勿进”。 这个人一愣,道:“我竟摸到少林寺的禁地来了,哈哈这里为什么会成为少林寺的禁地,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身子一掠而去,道:“我倒要看看这里!” 当他那浮游的身子一掠数丈之时,耳畔突然听见一声沉重的大喝道:“回去--” 一股波浪般的劲道如山地撞了过来,骇得这个人踉踉跄跄的退了七八步,方始拿桩立稳身子。 他忍声道:“什么人?” 黑夜里只见一个长发披肩的怪人,不怒而威地凝立在树影之中,一双眼睛凝然地盯在他的身上。 只听那长发怪人,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还回来这里干什么?我们缘份到此为止,你就是再来找我也没有用,快离开,不要让人瞧见!” 那人站立一会,道:“老师父,我胡中玉这次回来,只求老师父再教我一点,这数年来老师父教我太多,将来当有报答之时!” 那长发怪人摇头道:“我教你太多了,这是违背少林寺祖训的,中玉,不要再缠我,自从你挟技大闹少林之后,我的良心便自责,尤其觉得自己犯了一件大错!” 胡中玉道:“你难道不恨少林寺!” 那长发怪人叹道:“少林寺曾使我伤心,可是我也是少林弟子呀,我怎么可以把少林的武功传给一个与少林有仇的人!” 胡中玉苦笑道:“那你为什么又传授金雷的武功呢!” 法海黯然的道:“我造就了你,也要造就他,不然,少林寺的数百年基业便要毁在你一人手中!” 胡中玉大笑一声道:“既生胡,何又生金,老师父,你这可苦了我!” 法海摇头道:“不要伤心,江湖你已站得住脚,利用我传给你的武功,去创造一番事业,不要再回少林寺!” 胡中玉悲伤的道:“我要给胡中奇报仇!” 法海怒声道:“你不听我的话?” 胡中玉黯然地道:“不是,我不能让胡中奇的死,永无洗刷之日!” 法海挥手道:“去,去,一年后,你只要打遍少林无敌手,我便不再管你,如果你败了,永远不准再来少林!” 胡中玉坚定地道:“好,老师父,再会!” 他突然发出一声大笑,身子随风飘了出去,长夜中传来法海那老僧人的长长叹息,一切又归于沉寂。 空旷沉寂的嵩山,绿绿山峦,青青树叶,一缕缕淡淡的云雾,浮飘在那名山的顶端,袅袅的扩散而去。 清晨,露珠犹在绿叶上滚动之时,那庄重森严的少林寺已缓缓的启开了双重大门,四个守门僧人左右分立,迎着曦阳凝重而站。 浑圆的露珠反射着晶莹的光采,此刻,沿着少林寺的石阶,阶阶而下,但见山底下三五成群的进香客,抬着供品捧着信香,一路-亡来。 这些进香客合什朝那四个守门僧人致敬,方待踏进那寺门的时候,左侧那个寺僧缓步而出,道:“各位施主,今日是单日,本寺不进香。” 一个进香客愣愣地道:“单日?我们每年都来贵寺数次,都没听过“单日”这两个字,怎么今天忽然又不准进寺了!” 那僧人苦笑道:“请各位多多包涵,本寺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进香,本寺在山下已有通告,各位只要去看看便知道了!” 那群进香客自然不好再逗留,只好各自下山,也许山下的通告发生效力,上午竟没有进香客再要求进寺。 但是午后的阳光正在骄艳的时候,少林寺的山底下,却奔来了两个人影,这两个人身手不凡,登山如履平地,瞬快地奔到寺前,那四个僧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僧人移身迎上前去,朝这两个人一稽首,道:“两位施主有何贵干?” 右边那个汉子满脸虬髯,身上背着一个青藤大弓,他双目精光如电,在那“天下第一寺”数个字上一瞥,鼻子里轻轻透出一声冷哼,道:“随便看看!” 那僧人面上登时一凛,道:“施主说笑了,本寺乃为佛门之地,供的是达摩罗汉真身,拜的是世间真神真佛,施主这随便看看,不知所指何意!”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贵寺又非武林禁地,为何不准看!” 那僧人一呆,道:“这!” 那斜背大弓的汉子朝这边的黄衫人一挥手,道:“范兄,咱们自己进去!” 他俩当真是目空四海,眼中无人,双双一移身子,根本不理会那四个僧人,直往少林寺内行去。 那僧人心中一急,道:“施主,请暂留步!” 黄衫人冷笑道:“进去再谈!” 那四个僧人一见这两个陌不相识的汉子,居然要硬闯少林寺,数十年间当真还未发生过这种事情,四人身形同时一晃,拦住那两个不速之客的前路。 黄衫人一挥手,道:“让开--” 他那随手一挥,似是轻描淡写,但却有一股浩大的劲道自袖底之中涌了出来,那个僧人虽然是猝不及防,终究还有几年功力,身子一个下挫,总算护住了身子,不过跄跄踉踉地退了好几步,差点把少林寺那块金字招牌砸了。 那黄衫人和斜背大弓的汉子登阶而去。 那僧人变了脸,道:“你们敢闯少林寺!” 他朝其他三个僧人高声,道:“拦住他们!” 突然,在那四个僧人耳边响起一声佛号,道:“让他们进去,一切由我!” 只见一个面目清癯的僧人自远处行来,他站在地上朝那两个硬行闯进少林寺的高手望了一眼,大声道:“二位请暂时留步!” 话声不疾不徐,却深沉宽宏而有力,那两个闯进少林寺的汉子闻言一凛,同是一个回身,双方的目光陡然落在一起。 那僧人首先道:“贫僧慧觉,请教二位施主大名。” 那斜背大弓的汉子瞪眼,道:“家住南疆羽王君!” 那慧觉闻声一凛.道:“原来是南疆第一高手碎玉弓,哈哈,好,碎玉弓既然来了,那么这位一定是仇无情了!”说着他便朝那黄衫人斜睨了一眼,点头示意。 仇无情冷冷道:“怪不得江湖上都说少林寺能执武林之牛耳呢,原来真是传言不虚,嘿嘿,仅凭阁下这双眼珠子便足以证明!” 慧觉合什,道:“两位施主来至少林不知有何见教!” 碎玉弓冷冷地道:“看看贵寺的素斋!” 慧觉淡淡地道:“恐怕不会这样简单吧!” 仇无情哼了一声道:“咱们在这里等一个人。” 慧觉惊问道:“谁?怎会约在本寺相见!” 碎玉弓冷冷地道:“胡中玉--” 慧觉混身大颤道:“胡中玉!”他急忙道:“二位请在这里等等,贫僧进去通报一声!” 他一听对方说出“胡中玉”三字,登时觉得事情发展有点不简单了,匆匆直朝方丈室奔去。 那仇无情和碎玉弓却若无其事的在那庄严的古刹中东看看,西望望,恍如根本没将少林寺的僧人放在眼里。 不多时,慧觉去而回转,道:“方丈有请二位!” 碎玉弓大笑一声道:“咱们便去见见白眉老方丈!” 他俩当真是目空一切,身处少林重地,却丝毫也不把少林寺的僧人放在眼里,跟着慧觉直往方丈室行去。 白眉老僧双眉垂落,盘坐在云床之上,听到慧觉领着两人人内,低低宣了声佛号。 碎玉弓和仇无情对望一眼,仇无情道:“这位便是白眉方丈?” 慧觉凝重地道:“不错,这位便是掌门人。” 白眉霍然的启开双眼,眼中精芒暴射,凝望着碎玉弓和仇无情,伸手道:“二位请坐。”碎玉弓和仇无情微一颔首,往床边的两张檀木椅坐下。 白眉喧佛号,道:“二位自南疆上我少林,不知有何见教!” 碎玉弓轻笑道:“只是来观光观光!” 白眉老僧轻叹道:“佛门之地,神明常存,二位施主如果只是来拜望拜望,老衲愿略尽地主之谊,招待一番,如果二位施主存心生事,或与他人约好寻仇,那么……” 仇无情冷冷地道:“大掌门转了半天弯,圆了半天谎,原来是想问这个,嘿嘿,告诉你,我兄弟在江湖上虽非鼎鼎有名人物,在南疆却也数得上老字号,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只是应胡中玉之请,做个见证!”态度虽不恭,言语尚温和。 白眉老僧讶异地道:“胡中玉请二位来!” 碎玉弓嘿嘿一声道:“胡中玉和我兄弟是多年好朋友,这次他和贵寺有个死约会,要求我兄弟做个见证,单独和贵寺的一位金雷决一胜负,胜,贵寺全都要刀头舔血,败,胡中玉拍拍屁股便走,从今后,少林这档子事,便像没有发生一样!” 白眉老僧面上略略一变,道:“胡中玉何时可来?” 碎玉弓冷冷地道:“今日落日时!” 白眉老僧混身一震,喃喃地自语道:“又是西山落日时!” 他朝二位不速之客深施一礼,道:“二位既是鲁仲连,便请在本寺的客房歇歇,待胡施主到临之时,再请二位做个见证,老僧我现在要出去交待一下,待会儿再陪伴二位!” 碎玉弓嘿嘿笑道:“你请,我兄弟自会打发这段时光!” 白眉老僧大袖一拂,宽大的身子已出得门外,进人大雄宝殿,殿上许多僧人正在轻敲木鱼贝叶,口中诵着金刚经,白眉老僧先向供桌上祖师爷谟拜一番之后,召一名弟子,传下了他的命令,那弟子匆匆奔了出去。 第十章 借刀杀人 刹那之间,钟楼的大钟连着响了三下! “当,当,当!”清越的钟声悠扬的传遍了整个少林古寺,三楼四阁的长老鱼贯进人大雄宝殿! 白眉老僧寒着脸,道:“是启关的时候了!” 殿中分立两旁的长老,每个人面上有种凝重不安的神色,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晓得那一年前的胡中玉又要上山了。 胡中玉上山,这次可说是含恨而来,他苦苦守了一年,一定不会再罢手,而少林寺的一点准备,是否会发生效力呢?这个谁也不知道。 他们盼望金雷这一年中能有所成就,因为金雷本身根具有基的,稍加磨练,的确可和胡中玉一争雄长! 那四位的少林德高望重的长老身子一分,直往大殿上外行去,白眉老僧合什在前,绕过了一道小径,直达后山的禁地。 然后,他们在期待着! 当黄昏渐暮之时,自祖师府的石洞中,缓缓地浮现出两个人影,那两个人似乎是长久没见日光,出来之后,便深深的吸了口气,望着将暮的阳光和流云! 白眉老僧欢呼道:“师叔--” 法海那蓬乱的发丝似乎更形凌厉,他长吸口气道: “金雷,去见过掌门!” 金雷在这一年中,苦修少林寺的绝技,凭着他的禀赋和聪明,居然习会达摩剑,罗汉拳,盘龙腿,及全凭内劲的金刚神功等,虽然在这短短的一年之中,他无法将少林的七十二般绝艺全都习好,至少他都摸上了窍! 金雷上前行礼道:“弟子见过掌门人!” 白眉握着金雷的手道:“好,果然没负师叔的一番教导!” 金雷关在洞中一年,面上已由黝黑而现出了白皙,但那双精芒四射的眼光,却较一年前精神多了,由他那双精闪的目光里,可看出他这一年中,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法海长笑道:“我责任已了,我所会的武功已全传给他了!” 白眉一愣道:“师叔,你不看他和胡中玉……” 法海摇头道:“不看也罢,少林的气数不尽,谁也无法血洗圣地,胡中玉是一代奇人,此人若善加诱导,当可成为大器!” 他面上浮现一层怪异的笑容,说完之后,便飘然又回返禁地之中,虽然此人年事已高,但步履稳重,一派稳健的样子,使人看了不禁肃然起敬! 法海一去,白眉眼中竟浮现着一丝激动的泪影! 西山落日时-- 这个难熬的时间终于来临了。是时,大雄宝殿上香烟缭绕,梵唱遍布,白眉居中合什,金雷斜背碧血剑,凝重地站在那里。 但他心中却有着无限的感慨和悲伤,他不希望和胡中玉以兵刃相见,因为胡中玉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黄昏,晚霞流散在白云之间,静谧的少林古刹,丛林中响起一声声虫唱,仿佛山林间奏起一片音乐! 此刻,正当少林群僧毕集大雄宝殿之时,山底下突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蹄声,一缕红影登空而来,只见胡中玉端凝的跨在一匹满身红赛火焰的神驹上,朝着山顶上直奔而下,那匹红鬃健马有若神助,竟能登着石阶,轻轻迅捷的沿阶直上,这在武林中是件罕见罕闻的事。 那守候在暗处的一名少林僧人,一见胡中玉如此疯狂的纵骑而来,立时回身,高声叫道:“他来了!” 这话犹在空中停留,钟楼立时响起七声震荡心弦的大钟声,刹那间各处都现出了人影。 胡中玉望着这巍峨的古刹,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丝,一缕缕,淡淡散散的哀伤,他想起胡中奇的惨死,目中便禁不住渗出一丝泪影,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望着天边的浮云,一股仇恨的怒火,突然自他胸中燃烧开来…… 他长叹道:“中奇,今日我一定给你报仇!” 在他眼前仿佛又看见胡中奇被迫而死的情景,那临死之前的音容,历历如昨,多么使他刻骨难忘! 他悲伤的自言自语道:“我终于又回来了!” 当他看见满山的佛门弟子,都以一种肃穆的目光远远望着他的时候,他不禁更形愤怒,吼道:“这群以佛门作后盾的东西,都是可杀之徒!” 正在这时,突然闪出一个面容清瘦的灰袍老人,朝胡中玉摇摇手,胡中玉一见此人立刻跃身下来,道:“碎心伯伯--” 碎心客凝重的道:“你还来干什么?” 胡中玉面上一惨,道:“报仇!” 碎心客长叹一声道:“难道在这一年之中,你一点也没改变你的意念!” 胡中玉摇头道:“永远改变不了!” 碎心客伤心地道:“我本以为一年后,你一定大彻大悟,不再记取昔时仇恨,哪知你本性不移,还定要和少林过不去!” 胡中玉道:“伯伯,请让侄儿上山,这事总得了结一下!” 碎心客闪身让开道:“难训的野马,无人能管得了你!” 胡中玉激动地道:“多谢伯伯--” 他突然一个回身,问道:“伯伯,金雷可还在山上!” 碎心客嗯了一声道:“还是一年前的旧时情,他是你的劲敌!” 胡中玉苦涩地道:“我实在不愿和他再以兵刃相见!可是,唉……” 碎心客望着他那宽硕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黯然地摇了摇头,他晓得胡中玉和少林的这件事,已不是三两句话能解决得了! 胡中玉对身边那些出现的僧人有若无睹,策马缓缓而上,这时白眉老僧已得到通报,他带着众长老迎了出来,朝胡中玉含笑示意。 胡中玉见白眉老僧气定神闲,面上没有惶恐之色,心中硬是愣了一愣。一年前,白眉老僧见了自己,十分畏骇,唯恐他血洗少林,一年后,他稳定不惊,仿佛胸有成竹,若不是有着极厉害的来人,他怎敢如此安之若素? 胡中玉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白眉,咱们又见面了!” 白眉老僧含笑道:“请胡施主人内待茶,会客厅里还有二位贵友呢?” 胡中玉一怔,道:“谁?” 白眉老僧怔怔地道:“碎玉弓和仇无情呀,他们不是你请来的见证人吗?” 胡中玉满面杀机地道:“他们来了只有送死,马上待我先解决了这件事后,再找你们少林清清这笔血债!”他提气叫道:“碎玉弓,仇无情给我出来!” 远处响起碎玉弓的大笑道:“阁下果然敢上少林,我碎玉弓等你相当久了,哈哈,今日我兄弟和少林已摆下天罗地网,非要你胡中玉暴死此地不可!” 胡中玉怒声道:“好呀,少林寺竟会把你们两个人请来!” 白眉老僧也颤声的指朝碎五弓,道:“你……你胡说!” 白眉老僧虽为少林一代掌门,涵养功夫可谓到家,但遇上碎玉弓这种含血喷人的事情,也不禁神情大变,全身不停的颤抖,他那群弟子跟他相处都有数年之久,或数十年之时间,不论发生何等重大事情,也没见过掌门发如此大的脾气,今日一见白眉这种神情深感讶异。 碎玉弓借机大笑道:“白眉大师,你请我们上山不是要对付胡中玉吗?” 白眉老僧定了定神,合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不会做这种事!” 要知少林一脉自达摩祖师创派以来,中间历三朝四代,不免发生过许多几乎灭派的事件,但少林僧人群策群力,合作无间,皆度过那些危难,他们修身保性,却自负甚高,轻易不借重外力抵御强敌,就是这次胡中玉事件,白眉也是刁;得已而邀请碎心客化解这件案子,今日碎玉弓和仇无情一口咬定少林求助他们,日后对少林的名声自然是大有损失。 胡中玉误会已深,大声道:“白眉,你就是请他们来,也保不了少林寺。” 仇无情随着道:“这倒不见得,凭我们南疆弟子再加上少林寺的僧人,我就不相信无法把你姓胡的解决掉!” 如果白眉老僧再不把这件事情解说明白,那就等于是默认这件事情,他身子轻移,望场中一站,道:“二位请下山吧,本寺不欢迎二位!” 碎玉弓冷笑道:“请我们的也是你,赶我们的也是你,白眉大师,眼见贵寺覆亡在即,你还要那些面子干什么?” 仇无情嚣张地道:“要我兄弟下山,可没那么容易!” 白眉僧袍抖动,霍然大怒道:“二位硬和敝寺过不去吗?” 碎玉弓摇摇头道:“这哪是过不去,而是互相合作,贵寺有难,南疆英雄由贵寺驱使,这对贵寺是件天大的面子!” 胡中玉哈哈一声大笑道:“你们双方何必再在我姓胡的面前演戏,要动手就快点,不要在那里摆出一副假道学,假正经的模样!” 碎玉弓嘿地一声道:“白眉大师,你听见了没有,对付这种人不需要再讲究客气,今日将他解决了,那么任何事都没有了!” 白眉老僧一声怒吼,道:“胡说!” 他缓缓转到胡中玉身前合什道:“胡施主,本寺和你的事可以慢点解决,老僧要先和这位南疆朋友,把整个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胡中玉冷冷道:“那是你个人的事,不需要和我说!” 白眉老僧连声道:“善哉,善哉!” 他双眸凝注着碎玉弓和仇无情,沉声道:“二位施主,如果一定要在本寺掀起空前巨浪,本寺只好与二位施主理论理论了,但本寺是佛门净地,不源洒染不净之血,希望二位施主能好自为之。” 碎玉弓大笑道:“白眉,这件事可是你的不对,我们老远的从南疆赶来少林寺,为的就是帮助贵寺,哪想到你不但不领这个情,还要赶我们下山,嘿嘿,白眉,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难道我们真的那么好打发?” 白眉怒声道:“谁叫你们来的!” 碎玉弓大声道:“你呀!是你派专人送函邀请我兄弟!” 白眉喷喷地道:“拿证据来!” 碎玉弓冷冷地道:“你当我没有?” 他果然自怀中拿出一封信来,摊开一看,果然是白眉老僧亲笔手书,证明少林寺遇有空前厄难,邀请南疆群雄与少林会合,对付胡中玉那个武林败类! 碎玉弓大声道:“你自己看吧!” 白眉老僧把那字函接在手中一看,全身登时不停的抖颤起来,他望着那一封信,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写的?” 碎玉弓哼了一声道:“除了你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了!” 白眉全身颤抖的道:“老僧没写这封信。” 那字迹苍劲有力,笔划层次分明,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笔下功夫造诣相当之高。最使人吃惊的是这字迹分明是白眉老僧所书写,如果这封信真的非白盾老僧亲笔所写出,则这代笔之人能摹仿到与白眉老僧的笔迹一模一样,这种伪造功夫已达不可思议之地步。 碎玉弓冷冷地道:“这个字可与你一样?” 白眉老僧额上冷汗直流,颤声道:“不错,老僧的手笔确与这信函的字迹一样!” 碎玉弓大声道:“那就错不了,这还有何话可说。” 白眉陷于沉思,道:“但这并不是老僧写的!” 碎玉弓冷笑道:“舍你而外,还有谁会有这种笔迹,白眉,你又何必否认呢?要知道这种事就是包青天来,也会判个你的不对!” 白眉老僧凝重地道:“不,这确非老僧所写--” 不是你写,还有谁呢? 谁的字又能与白眉老僧写的一模一样,白眉老僧虽然身为少林一代掌门,但骤然遇上这种亘古未有的怪事,怎不把他弄愣了。 仇无情朝四处少林僧人瞥了一眼,道:“各位有哪个能证明这封信不是白眉大师写的!” 平常与白眉老僧最接近的数名弟子,一一把那封信接在手中查看,很使人意外的,那么多少林弟子居然没有一个能证明这封信不是出自白眉老僧手笔。 仇无情哈哈大笑道:“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无人能证明什么?” 白眉愤愤地道:“碎玉弓,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碎玉弓一怔道:“当然是贵寺弟子。” 白眉老僧凝重的道:“哪一个。” 碎玉弓皱眉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僧人,他风尘仆仆地赶去南疆,交来这封信后,便又独个儿走了。” 白眉心中直跳,道:“他可曾说什么话?” 碎玉弓想了想道:“有,他说少林掌门方丈,务请二位大力支持,共囊盛举,只要姓胡的一死,普天之下永世太平!” 白眉颤声道:“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碎玉弓斜睨了白眉一眼,道:“我好像记得他叫圆明。” 白眉老僧大吼一声道:“圆明!” 这真是不可思议了,圆明是白眉老僧身边的一个书僮,虽然身穿僧人装束,可是却未剃度,暂时不能算是少林寺弟子。 更怪的是圆明平日温文儒雅,稚幼朴真,数十日之前确实下山回乡探视,而回返少林寺一病不起,前日突告撒手而逝,这事既然发生在这孩童手里,那他的离去,及他的死因岂不是又是件极费猜疑的事情? 碎玉弓见白眉老僧那紧张之色,道:“他可还在寺中。” 白眉黯然的道:“死了!” 远远负手望天的胡中玉突然回过头来,冷哂的道:“当年胡中奇也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贵寺。” 白眉颤声道:“胡施主是因为偷学本寺武功。” 胡中玉大笑道:“这与圆明之死有什么差别,贵寺表面上堂而皇之,暗地里男盗女娼,两件事实,驳倒贵寺数十年之声誉。” 白眉颤抖地合掌,道:“我佛慈悲!” 正在这黑白不清是非难断的时候,少林寺的山下突然响起一片铜锣皮鼓之声,随着这锣鼓之声,飘来阵阵哭泣伤心之声。 白眉一愣,问道:“什么人在山下如此胡闹!” 一个弟子奔驰而来,道:“启禀掌门,那个圆明双亲来探灵了。” 原来圆明前几日一死之后,少林掌门白眉大师便修书派人奔告圆明家中的双亲,告知圆明死因,没想到事有凑巧,偏偏在这个时候赶来。 白眉长叹一声道:“让他们上山吧。” 铜锣唢呐开道,但见一对年老的乡下夫妇,手牵手的依持哭奔而来,他们身后还抬了一口棺材上山,那种情景使少林寺的僧人都觉惊讶不已。 白眉一愣道:“他们要干什么?” 前来禀报的一个弟子低声道:“圆明双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因为家中生活困苦,又怕中途夭折,所以把他送来少林,今日他们一来启灵,安置乡土,二来向掌门问几句话!” 白眉诧异地道:“他夫妻俩如何怕圆明中途夭折?” 那弟子轻叹道:“因为她夫妇在生圆明之前,曾生了十个儿子,没有一个活过十五岁,便夭逝死去,因为……” 那两个老夫妻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奔到白眉面前,那老头子先朝白眉老僧看了一眼,然后哀伤的问道:“哪位是白眉大师!” 白眉苦笑道:“老僧便是!” 那老头指着白眉,道:“我儿子便是给你当书僮!” 白眉长叹道:“圆明聪明伶俐,不想天妒其才!” 那老头子嘿地一声道:“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啥用?” 白眉黯然的道:“希望二位节哀,死就是解脱,非人力能挽回!” 那老者嘿地道:“我不懂什么是佛,什么是佛在心头,我只知道我儿子是死在少林寺,死得有点不明不白!” 白眉全身一颤道:“怎么不明不白!” 那老头子悲笑道:“前些日子那孩子还好好的,身子倒挺硬朗的,哪里想到回来贵寺后两天,你们便派人通知我们他死了。 嘿嘿,掌门人,你说这不是不明不白吗?” 白眉老僧长叹一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二位请先去歇歇,待老僧把这里的事情料理之后,当亲自向二位致哀!” “嘿!”那老头子把眼一瞪,道:“我儿子埋在哪里?” 白眉老僧召手道:“他会带你们去!” 那个奔过来的少林弟子还没跃出来,这老头子已重重的一掌把那少林弟子推了出去,指着白眉老僧,道:“你带我们去!” 白眉老僧不禁怔了一怔道:“老僧这里还有点事情要了结,无法亲自陪伴二位,尚请你俩原谅,等这边事情一了,老僧再……” 那老头子大笑道:“我儿子死了,你都不愿去看他一下,可见你这个掌门决非什么善类,今天你陪我去便罢,不然我老头子要你还我儿子命来!” 白眉老僧呆呆地道:“老檀越要讲理呀!” 那老太婆一冲而上,道:“讲哇,我儿子无病无痛地死去,这事说来确也不会相信,他死了也就罢了,连叫你去也不行,我老太婆请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圆明只是个小孩子!” 白眉愣了地道:“这……” 碎玉弓嘿嘿地道:“白眉,你就去一趟,这种事是脱不了干系的!” 白眉长叹一声,在数位少林弟子的拥护下,直往那山顶上行去,那南疆碎玉弓和碎心客全都跃了过去。 刹那间,场中的人全都移向一座拱起的土坟而去。 惟有胡中玉将这场闹剧视若无睹,依然伫立原地。 踏着石阶登高而上,绕到寺后,眼前一片平阳地,在那平阳地上,孤零零的拱起一座土坟,那对伤心的老夫妻吆喝两声,奔了出去。 白眉伤心地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二位莫太悲伤!” “呸!”那老太婆回身啐了一口,道:“什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还不是你们把我儿子害死了,老和尚,你不要假慈悲,我老太婆还要找你算算账呢?” 这是什么话?儿子死了居然赖在别人头上。 白眉长喧佛号道:“施主这话太严重了!” 那老太婆怨毒地道:“严重什么?我老太婆共生了十一个孩子,死了十个,如今只剩这个命根子,没想到仍死在你这老秃驴手里,我不找你算账那么找谁?” 白眉苦涩地道:“令郎是因病而死!” 那老太婆大叫一声道:“胡说,我儿子身体健壮的像条小牛,前些日子回家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谁知道他一回到你们这间破庙便突然死去,这件事怎么说也没道理!” 白眉慈声道:“施主,你!” 那老头子重重的推了那老太婆一把,道:“你还跟那个秃驴说什么?我们把儿子尸身启回家里再说,待他这边事情都办好了,咱们再找他理论!” 锣鼓之声敲起,自有那些抬棺材的人点了烛,烧了纸钱,然后挥起大铲和圆锹将那座小坟挖开。 突然,白眉的脸色大变,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太婆也同时大叫道:“我儿子呢?” 不但白眉和那老太婆觉得大惊不已,连四周的少林子弟都觉得讶异不已,刹那间全都显出一片惊诧之色,暗中议论称奇。 那老太婆悲叫道:“我儿子的尸体呢?” 白眉面上苍白,道:“令郎确实埋在此地,不知怎地会尸体不见!” 那老太婆叫道:“秃子,你少再耍手段了,这一定是你不愿让这孩子埋在少林寺,唯恐辱没了少林寺的名声,而偷偷把他的尸体抛在深山长谷里,让野狼把他吃掉,喔喔,你这衣冠禽兽卑鄙无耻的老和尚,假藉慈悲为怀,专做这种事……” 白眉苦笑道:“老婆婆,你冷静点!” 那老太婆哼了一声道:“还冷静什么?我儿子死了也就罢了,你又何必作贱他的尸体,秃驴,我老太婆跟你拚了……” 她身子直往白眉老僧的身前冲了过来,状似拚命,白眉老僧身子一飘,大声道:“请听老衲一言!” 那老太婆大叫道:“没什么好说的……” 那老头子伸手一挡她的老伴,道:“暂时听听他还有什么话可讲!” 白眉长叹道:“圆明确实尸身葬在这里,那时老僧也在场中,深信尸体不会无故不见,因此老僧请二位暂莫惊动,待老僧查一查这事原因……” 那老头子呸了一声道:“你是说还有原因?” 白眉凝重的道:“当然有原因,在你们没来本寺之前,已经发生好几件怪事了,如果把这些事连结起来,这原因就不简单了!” 那老头子瞪眼,道:“还有什么怪事?” 白眉摇头道:“恕难奉告……” 但这个道行颇深的老僧人却在忖思那封假信,及圆明的死因,再连上尸体的失踪,种种原因加起来,这件事便愈来愈复杂了。 首先,他要判断出对方的用意如何? 是外人还是内奸? 但少林寺举寺上下合作无间,数十年相安无事,怎会平空多出这许多件怪事呢? 那老头子大叫道:“你说说原因?” 白眉正色地道:“这种事你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因为江湖上的事最难逆料,往往因多知道一件事而种下杀身之祸……” 那老太婆大吼道:“好呀,你还想把我们两个老东西也干掉!” 白眉面色一黯,道:“请你讲讲理!” 那老太婆哼哼地道:“跟你无理可讲,我儿子的死是事实,他的尸体失踪也是事实,你今天不给我交出孩子来,我老太婆便和你拚命!” 她面上浮现着一片杀气,凶煞地瞪着白眉老僧,白眉一愣,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老太婆会如此凶狠。 他忖思道:“她颇不像善类,中气十足,不下于一个长年修练武功的人,难道她是深藏不露,而故意……” 当白眉老僧再仔细地朝那老太婆身上一打量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老太婆那双手颇不简单,十指粗糙坚若铁石,指甲长的有若利剑,更怪的是她那双手齐腕以下,乌黑一片,仿佛曾练过某种独特武功! 他长叹一声道:“女施主,可否告知你出身何处?” 那老太婆怔了怔,道:“我跟你要儿子,可不是和你套交情,老秃驴,咱们没话可谈,交出我儿子便罢,否则,今日没完!” 这件事情扑朔迷离,连白眉老僧也无法知道那孩子的尸体被何人掘去,一下要他交出尸体,当然是无法照办。 白眉苦涩道:“三天后,我给二位答覆如何?” 那老太婆嘿地一声道:“没那么容易,我老太婆跟你拚了!” “当!” 她的身子还没移动,远远的山林之间,突然响起一声清越的铜锣之声,众人闻声俱皆一惊,齐都举目瞧去,但见长空之中,数点黑影绕着一颗大树盘旋,始终不见飞去,这情景看得大伙俱皆一愣,猜不透这是什么原因。 更怪的是那声铜锣之声,是因何而起? 那老头子大叫道:“兀鹰,嘿,它们在啄尸!” 白眉心弦一颤,道:“少林百里之内,根本没有兀鹰,今日何以出现如此之多,更怪的是它们居然在本寺禁地之中!” 那老太婆吼道:“一定是我儿子的尸体!” 她看来龙锺老态,跑起来可真比谁都快,白眉身子一晃,把那老太婆给拦住在当地,凝重地道:“本派禁地,请勿前进!” 那老太婆蛮横地道:“什么禁地不禁地,我老太婆一定要去看看!” 白眉冷冷地道:“此处决不准有人强闯!” 那老太婆一掌推出,吼道:“放屁,你们拿我儿子喂兀鹰,还不准我去收尸!” 她那一掌还真迅速,笔直地往白眉身上切来,白眉没料到这老太婆身手还真够疾快,身子急疾的转了转,飘了出去。 他诧声道:“北派鹰爪王是你什么人?” 那老太婆吼道:“什么鹰爪不鹰爪,我老太婆要过去了!” 白眉沉声道:“真没想到北派鹰爪后人卢金花上我少林寺胡闹!” 那老太婆的面上神情随着一变,她没想到白眉老僧仅从自己态度和装束上便能看出自己的来历,由此可见,这个老和尚不是好惹! 她脑海中忖道:“如果再不先发制人,可能全盘计划落空!” 忖念一逝,高声喝道:“给我闪开!” 身子笔直的一撞,两手突然幻化地交叉挥出,十根尖尖的手指,电般地照着白眉老僧抓将过去。 鹰爪含毒举世尽知。 白眉身子一飘,疾退半步斜斜劈出一掌。 他怒声道:“你们不是圆明的双亲!” 那老太婆嘿地一声道:“胡说!” 他身子犹若电光石火般的直往前冲去,当他正准备冲进少林禁地之时,四个少林高手已挡在他的身前。 这老婆子嘿地一声道:“你们找死!” 她接着捣出三股劲烈的拳风,汹涌击去,那几个少林寺的僧人只要能拦住她便行了,并不真的和他拚命,一见她来势威猛,各自飘退。 突然,那数只兀鹰发出一连串地长鸣,仿佛受了甚大的重伤一样,振翅朝这里飞奔而来,照着那些少林寺的僧人扑啄。 它们攻势迅烈,刹那间有几个躲避不及的少林弟子,给那几只大兀鹰啄坏了眼睛,而痛得在地上打滚。 碎玉弓看得大怒,运腕抓起三颗碎石子,抖臂掷了出去,谁知那数只兀鹰仿佛久经训练一样,振翅一拍,便把那几颗石子拍落地上。 金雷虽然始终遵从碎心客的吩咐,没有牵进少林这个是非圈中,但他到底是年轻气盛,看不惯那群兀鹰伤人,身子一跃而起,道:“畜牲也敢伤人!” 一溜剑光如似空中的惊虹,点点的银光斜飞而去,那数只兀鹰躲避已经不及,惨鸣几声,刹那间全给斩了下来。 金雷提剑飘回,潇洒的又落在原地。 那老太婆大叫道:“你敢杀我灵禽!” 金雷冷冷地道:“这几头畜牲是你养的?” 那老太婆哼了一声道:“不错,北派鹰爪王长年住在天山,日常和山鹰为伍,创下绝世鹰爪功,你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金雷冷笑道:“利用这种畜牲伤人,不是英雄!” 那老太婆怒声道:“笑话,你是狗熊!” 白眉凝重的接着道:“卢金花,你今日假藉圆明之死,上我少林寺惹事生非,不知你居心何在?”目光如剑,冷煞无情。 那老太婆嘿嘿一笑道:“白眉,咱们各人肚里雪亮,你们少林三月前派人夜袭北派禁地,杀我弟子数十人,这种事当我不知道?” 白眉怒叱道:“胡说,本派弟子俱都守戒,无人惹事!” 那老太婆大笑道:“你还要狡赖,当那一夜偷袭之时,我老太婆活活的捉着贵派一个弟子,经过拷问之后,他始供出这件事是由你主持的!” 白眉愣愣地道:“有这种事?”他问道:“那名弟子一定是在你手中了!” 那老太婆冷冷地道:“当然,可要我当面对质!” 白眉凝重地道:“这事老僧一定要弄清楚!” 那老太婆嘿地一声道:“好,金二哥,你召他们上来!” 那个老头子金老二大笑一声,道:“好!” 他气纳丹田,一声长啸有若穿金碎石般的发了出去,空山回音,那啸声历久不绝,袅袅的淡去。 啸声方落,少林寺的四面山底下,已出现了数十道人影,这些形踪飘忽的人影俱都身配长刃,身手快捷,朝这名山古刹疾奔而来。 “当!当!当!” 一向组织严密的少林寺,一旦发现不明人物犯山,钟楼里的大钟,立刻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钟声。 所有少林寺的数百弟子,全都集中守在寺中的上下,只要那些不明高手,一上山来便发出攻击命令。 那老太婆一看少林寺这种阵势,也是暗暗吃惊。 白眉当机立断地道:“卢金花,你立刻叫你的手下停止上山,只要把本寺的那名弟子带来便可,否则一场血拚下去,必有一方败亡!” 那老太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怕我把少林寺一把火烧掉!” 白眉霜寒的道:“凭你们鹰爪门还没这个力量。” 金老二挥手叫道:“暂时不要动手,把那小秃驴带过来……” 远远奔来鹰爪门高手闻言果然俱都停下了身子,他们人影一分,立时有两个汉子,挟着一个灰袍的中年僧人奔了过来。 白眉直皱眉头,道:“你说是他!” 那老太婆冷冷地道:“他难道不是贵寺弟子吗?” 白眉冷冷地道:“不是--” 那老太婆呸了一声道:“你是不是不敢承认?” 白眉哼了一声道:“少林寺是那种人吗?” 那老太婆冷笑道:“这人明明是贵寺弟子,而你偏偏不承认是贵寺弟子,白眉,你何必如此丢人!” 白眉冷冷地道:“这人在一年以前,已被本寺逐出门墙……” 此刻那两个汉子已把那名中年僧人带了过来,这个中年僧人一脸凶像,全身血渍斑斑,额上受伤非浅。 那老太婆怒笑道:“可是那一夜共去了十几个贵寺弟子,难道那十几个少林弟子,也都是一年前被逐出门墙的叛徒吗?” 白眉一呆,道:“这!” 他忝为一门之长,却不知三个月前有何人偷偷下山,干出这种有违少林名声之事…… 他呆了一呆之后,道:“卢金花,你不要激我,这事本门定要弄个清楚。” 那老太婆哼了一声道:“如果你不弄清楚,我便把少林寺拆了!” 白眉移身到那少林叛徒面前,问道:“无缘,那一夜你可曾参加偷袭鹰爪门之事?” 无缘喘气道:“掌门,我……” 白眉肃容地道:“说!” 无缘颤声道:“有……” 白眉冷冷地道:“有哪些本寺弟子参加,又为什么惹这件事!” 无缘惊骇道:“这……” 白眉大声道:“这事你不说不行,还是爽快一点!” 无缘颤声道:“掌门,我!” 他的话没说将出来,突然一股劲浪击向他的身上,无缘身子一阵抖动只听他悲伤地道:“你!” 那个“你”字还没消逝,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这种叛徒留他何用?” 随着话声,一个年已古稀的浓眉老僧跨了出来,仿佛非常激动地怒视着无缘,狠狠地呸了一声。 那老太婆怒声道:“你想杀人灭口!” 那老僧冷冷地道:“灭什么口?” 那老太婆怒声道:“你以为杀死他之后,便可把贵派偷袭本派的事一口否认,让我们在死无对证之下,而无法找你们!” 白眉也怔怔地道:“赤眉师弟,你何必杀了他?” 赤眉冷冷地道:“这种人留在世上,只有给少林寺丢人!” 那老太婆冷笑道:“不要掩饰了,这样更丢人!” 赤眉怒声道:“你胡说什么?” 那老太婆怒声道:“我说你不要脸!” 赤眉一拳捣出,道:“教训教训你!” 老太婆一掌削向赤眉的肋下,道:“这事有目共睹,少林寺要赖也赖不掉!” 赤眉面上诡秘,身子有若轻风飘旋:刹那间连着攻出三拳四腿,五掌一指,煞手之毒,恨不能立时制对方于死命。 他怪叫一声道:“少林寺何需要赖!”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这杀人灭口的勾当,可真无耻呀!” 说话者是胡中玉,他不知何时已转至赤眉身后,赤眉的整个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似的,摇摇晃晃地退了数步,紧张地瞪着胡中玉。 他长长的喘了口气问道:“你说什么?” 胡中玉冷笑道:“刚才你在杀人灭口!” 赤眉吼道:“灭什么口!” 胡中玉哼了一声道:“当心有人把你说出来呀,赤眉,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事瞒不了多久了……” 赤眉颤声道:“你是少林寺的朋友!” 胡中玉冷煞地道:“不,我恨不能一把火把少林寺烧掉,但处世有道,总要光明正大的来,而你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种行为,我看不过去。” 赤眉怒叫道:“你胡说什么?” 胡中玉冷冷地道:“你难道还要我说的更明白?” 赤眉面色苍白,颤声道:“有什么好说的!” 胡中玉突然一转身,朝白眉老僧一招手,道:“白眉,我有话告诉你!” 白眉暗然的道:“胡施主,有何指教!” 他缓缓移身到胡中玉的身前,胡中玉冷冷地道:“贵寺祸变在即,你这掌门做不长啦!” 白眉全身一震,道:“这怎么可能?” 胡中玉淡淡地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赤眉一掌拍出,道:“师兄,你怎么去听信一个要毁灭少林寺的人的话!” 胡中玉挥手一格,道:“赤眉,你害怕了!” 赤眉怒声道:“我怕什么?” 胡中玉冷冷地道:“你怕我说出你的阴谋!” 白眉身子一穿而去,道:“赤眉,听他说下去!” 赤眉道:“掌门人,小人之言,不足可信!” 白眉长叹一声道:“我会衡量事情轻重!” 显然白眉老僧忠厚仁义,断不会轻易听信他人片面之辞,而赤眉对乃大师兄个性特别清楚,胡中玉就是把事情真的讲将出来,也未能使白眉相信。 胡中玉冷漠的道:“赤眉,你居心之恶,当可说无人能出其右,阁下为达到毁灭少林的目的,不惜临摹白眉的字迹,而假藉白眉意旨,邀请南疆的仇无情和碎玉弓两人来对付我,不但这样,更在数日之前,偷偷溜下山去,会合历年来少林寺逐出门墙弟子,围攻北派鹰爪王……” 赤眉神情大变,颤声道:“你!你!” 白眉却伤心的道:“赤眉师弟,这事可是真的?” 当他想起自己和这位小师弟共进共出,同寝同宿的昔日情景,心中更加难受了,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赤眉会出卖自己。 赤眉想事情已经抖开了,再瞒下去反而显得小家气,胆子壮了一壮,连着踏前二步,道:“不错,他说的全是真的!” 白眉额上冷汗直冒,叹道:“你!唉,这事怎能使人相信!” 胡中玉冷冷地道:“贵派覆亡在即,你还在那里菩萨心肠?” 白眉心中一痛,他全身袈裟抖动,显然是太激动,也太伤心。长吸口气,道:“师弟,你为何要这样做?” 赤眉怨毒的道:“我恨你!” 白眉讶异地道:“你我兄弟情逾手足,为何恨我?” 赤眉冷冷地道:“我当然恨你,如果没有你,少林寺的掌门便非我莫属!” “哈哈!”白眉悲伤的摇头大笑,泪若泉涌!淌在面上。 他颤声道:“师弟,我待你如何?” 赤眉毫不考虑地道:“假仁假义!” 白眉一怔道:“何以见得?” 赤眉冷冷地道:“平常你虽然待我不错,但我看得出你是虚情假意,主要目的是取得师父对你的信任!” 白眉痛心地道:“你要这样说,我还有什么话讲!” 赤眉哼了一声,道:“你当然无话可说,如今掌门之职你已取得手中,在少林寺当起土皇帝来了,任意地欺凌门下弟子,这事我早就看不惯了!” 白眉悲痛地道:“师弟,愚兄惩处门下犯罪弟子,乃是依照祖师留下的门规行事,并不是独断独行。你该知道,少林弟子不准在江湖上惹事生非,否则犯下门规绝不能够赦免!” 赤眉大声道:“不要说了,我派少林,既然能执武林之牛耳,便该让弟子在江湖上弄出个名堂来,何须严守祖师遗规?” 白眉摇头道:“你错了,本派主在救世,并非在争名求利!” 赤眉冷冷地道:“那么你把掌门之职交出来,看我赤眉做一番事业给你看,凭少林数百年的基础还怕不独霸武林?” 胡中玉冷冷地道:“赤眉,那孩子的尸体呢?” 赤眉一愣道:“关我什么事?” 胡中玉冷哼地道:“那孩子受你利用,给碎玉弓送信,回山之后,你便用重手法将他击毙,杀他灭口,如今还移尸他处,故意给鹰爪门一个机会,让他们进攻少林!” 赤眉冷笑道:“你说此话有证据?” 胡中玉突然挥手抖出一封密函,道:“这是你联络崆峒派的信,一切事实全在这里!” 此刻那老太婆一声大叫道:“好呀,赤眉,进攻我派的原来是你!” 她发丝散乱,衣衫挥舞,身子犹如一道轻风似的跃了过来,挥掌便欲拍下。白眉一个旋身,挡在那老太婆的身前,合什道: “卢施主,请暂息怒,本派弟子既然犯下大戒,自是由本派处置,至于贵派伤亡之事,俟数日之后,老僧当会亲自向贵派请罪!” 那老太婆脑海中忖道:“今日如果不见好就收,双方动起手来,只怕少林要大占优势,江湖中如果晓得少林派掌门要亲自向本门请罪的事,我派面子也够十足了!” 她嘿嘿一声道:“好,老和尚,我老身等你的消息!” 她斜睨了金老二一眼,道:“我们走--” 但见数条人影一晃飘去,刹那之间,北派数十高手便远离少林而去,一场血雨腥风暂时是化解了。 白眉面色一凝道:“师弟,请回祖师堂去面壁忏悔,这件事我要请示七大长老,要看他们如何处置?” 赤眉冷冷地道:“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我自动请求脱离少林!” 白眉全身一颤,道:“师弟,你这样是自掘坟墓……” 赤眉嘿嘿地道:“咱们走着瞧,你当你的掌门,我混我的江湖,数年之后,咱们再别别苗头,看哪个混得好!” 白眉愤怒地道:“你真要背叛少林?” 赤眉冷冷地道:“除此而外,没有其他的路好走!” 白眉一咬牙道:“好!本掌门准你所请--” 赤眉怨毒地道:“谅你不准也不行,祖师留下的遗训再也约束不了我,而你自今以后,也可高枕无忧了!” 他身子一转,道:“后会有期!” 白眉沉声道:“慢点--” 赤眉回身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指教?” 白眉冷肃地道:“留下武功,还你自由身!” 赤眉神情疾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十一章 七毒穿心 白眉长叹一声道:“祖师爷有训,只要自立门户,离派他投之人,在少林所学的武功都得要留下来,虽然你是我的师弟,这事也无法例外--” 赤眉怒声道:“你!” 他身子突然掠空而起,抖臂拍出七八掌,这连串的数掌聚其生平之力,指望这几掌能把白眉击毙地上。 白眉对这个师弟虽然爱护极深,但对他的个性却深深的了解,一见他那种神情便发觉情形不对,等赤眉挥掌而来之时,他亦蓄功而上,与赤眉动上了手。 他高声叹道:“自作孽不可活,师弟,你这是自寻死路!” 他全力而上,赤眉顿时有点招架不住,虽然两人同师学艺,但资质相差有限,白眉武功始终高出赤眉甚多,两人已数十年没动过手,今日一出,胜败立判。 赤眉大吼道:“白眉,你不要留情,咱们是拚定了!” 白眉面上一惨,道:“我佛慈悲,愿他能回头是岸!” 他的身手一缓,赤眉借那一缓之势,身子在电光石火间朝外射去,但是他长袍抖动,长笑道:“数年后,我会再回少林!” 胡中玉看得眉头一锁,道:“白眉,你居然放了他!” 白眉伤心的道:“我没办法下手!” 胡中玉冷笑道:“很好,白眉,咱们的事也该解决了!” 白眉拱手道:“胡施主今日对我少林之恩,本派永世不忘,请不要再提那件事,老僧愿接受你的惩罚!” 胡中玉冷冷地道:“今日不给我满意答覆,我依然会一把火烧掉少林寺……”他面上杀气一片,看得好不恐怖。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少林寺没想到目前件件事情都要解决,胡中玉忽冷忽热,忽友忽敌,使白眉老僧弄不清他真正的意向,当然,白眉是不希望多树这一个强敌,如果能把少林和胡中玉的事情了掉,那才是天下太平呢! 白眉长喧佛号道:“胡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 胡中玉哈哈大笑道:“拉满弓的弦能收回来吗?” 白眉呆了一呆,道:“这!” 金雷朝白眉老僧拱手,道:“掌门,这事是避免不了了,你还是照胡中玉的意思摆下道来,否则胡中玉今日是不会离山的!” 胡中玉哈哈大笑道:“金兄弟真够朋友,我胡中玉算服了!” 金雷淡淡地道:“待会儿你可能会骂我不够朋友!” 胡中玉微微一笑,对白眉道:“白眉,我们是在这儿解决,还是……” 白眉凝重的道:“胡施主!我们到那边谈!” 数缕灰淡的人影朝着山顶上奔去,刹那间没人于长空之中。 浓密的丛林里,鸟声哀鸣,细碎的枝叶有若少女的裙摆,婀娜多姿地在空中摇晃着,风轻轻的飘过…… 在那山头之上,胡中玉缓缓地卸下长袍来,含笑地凝望着白眉老僧,那种神情仿佛是说:“这一战关系贵寺的存亡之举,你得慎重呀!” 白眉凝重的叹了口气,道:“金雷,这一动手,可关系全寺的数百性命!” 金雷长长吸口气,道:“弟子知道!” 白眉显然的道:“本寺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你的身上!” 碎玉弓大声道:“掌门,这等大事,你竟让一个孩子去应付!” 白眉面上一寒道:“还有谁能比他更高明呢?” 碎玉弓浓眉一扬道:“难道连你白眉都自觉不行!” 白眉冷冷地道:“不错,老僧确非胡中玉之敌手!” 碎玉弓哈哈大笑道:“当年,我和仇无情两人合手,虽没办法把胡中玉毁了,但他要胜我兄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胡中玉把眼一瞪,道:“你们认为自己很高明?” 碎玉弓冷笑道:“虽不高明也不怕你!” 他自始至终估计少林非和自己联手不足以杀死胡中玉,有少林寺数百弟子做后盾,碎玉弓更是有恃无恐,是故他一点也不肯示弱。 胡中玉哈哈一笑道:“碎玉弓,这可是你说的?” 碎玉弓冷冷地道:“我说的又怎么样?” 胡中玉面上杀机一涌,道:“我杀了你再谈别的!” 他在年轻辈中,可说是最杰出的一代高手,如今杀气盈眉,突然晃身朝碎玉弓移了过去。 碎玉弓心中一寒,大声道:“白眉,这是合作的时候!” 白眉冷冷地道:“少林寺决不倚靠他人!” 碎玉弓大叫道:“你难道还不和我站在一边!” 白眉摇摇头道:“少林的事少林自己会解决,你和胡中玉的事情,本寺不便于过问,如果你一定要坚持己见,少林也没办法。” 这一着的确是大出碎玉弓的意料之外,他闻言大颤,一颗心几乎要跑出口腔之外。这道理很简单,他本来准备以少林寺的力量做后盾,定能将胡中玉解决剑下,如今白眉居然不愿合作,那岂不是使自己进退维谷! 碎玉弓面色苍白道:“白眉,这样你会后悔的!” 仇无情大叫道:“原来少林寺都是些背信丧义之徒!” 白眉怒声道:“谁背信丧义?” 仇无情冷冷地道:“你,是你。” 白眉不悦的道:“老僧哪里对不起二位?” 仇无情嘿嘿地道:“我兄弟之来此地,全是因为你白眉的那一封信,如若不然,谁会老远跑到这里,今日我兄弟毫无条件的给你们少林助拳,没想到你们少林寺居然袖手旁观。” 白眉长叹道:“那封信是赤眉摹仿而写的,并非老僧邀请二位,二位为少林之事如此卖命,老僧相当感激,不过这件事情老僧不愿有外人参与!” 碎玉弓怒声道:“现在我碎玉弓已管定了,你白眉有何感想?” 白眉冷冷地道:“这是你个人之事与老僧已扯不上关系!” 碎玉弓怒吼道:“好,仇无情,咱俩今日便再斗斗姓胡的!” 仇无情大叫道:“当然,少林只不过是薄有虚名,自己不敢惹人家!我兄弟千里迢迢赶来助拳,没想到反而助那姓胡的,好,好,这样的少林寺怎能算是名门大派!” 白眉怒声道:“二位说话可得有点事实!” 碎玉弓大笑道:“这不是事实吗?嘿嘿,少林寺如果认为我兄弟说的不是事实,大可和姓胡的联手将我兄弟杀掉,这样人家便不知道少林寺的丑事了!” 白眉浑身直颤,道:“二位当真好利的口呀!” 胡中玉突然移了过来,道:“碎玉弓,你和仇无情不要再唱戏了,我姓胡的也不要再听下去,现在我们动手--” 他面上恍如罩上一片寒冰,冷漠的使人不寒而栗,但见这个宇内年轻高手的身子缓缓一动,手掌陡地直往仇无情和碎玉弓两人拍去。 碎玉弓飘闪而去,道:“姓胡的,你认为我兄弟真怕你!” 他和仇无情配合的相当密合,一个出手,一个挥腿,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始终不给胡中玉有进击的机会。 但胡中玉凭着他那深厚的功力,凭着他那迅捷的身手,不管碎玉弓和仇无情配合得多么好,依然摸不着胡中玉的一个衣角。 碎玉弓突然一个挥洒,道:“姓胡的,你请停下手来!” 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一个浑圆的长筒,斜斜的对着胡中玉,那长筒雕刻得十分精巧,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之物。 胡中玉愣了一愣道:“一个烂筒子也能吓得倒我?” 碎玉弓面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道:“好,姓胡的,你不认识这个,我不妨告诉你,它叫七毒穿心筒,内中有毛针七百多根,是苗疆鬼影子独门的暗器,这东西中人身体,其毒立化,无药可解,你姓胡的是当代年轻中高手,不知道是不是经得起这一筒毒针!” 胡中玉的神情突然变了一变,道:“原来你找到这东西才敢和我硬拚!” 碎玉弓大笑道:“当然,我没有它,也不会来这里硬碰硬了!” 胡中玉身子朝前跨出半步,道:“我倒要看看它有多厉害!” 四下观望的人俱知道七毒穿心针的厉害,当年鬼影子以这霸道的暗器,横行苗疆,死在毒针之下的不知其数,此刻一见胡中玉不知死活的朝前逼去,俱往各处闪去。 碎玉弓大笑道:“这东西沾体则死,你既然要尝尝它的滋味,我碎玉弓岂会不答应你!”他运指直捺七毒穿心针的机钮,但听碰地一声,无数牛毛的毒针布成一个圆圈射来。 胡中玉猛然一声大吼道:“好毒呀!” 但见这绝代年轻高手身子在空中迅快的一晃,右手在电光石火间挥洒出去,可是不论他的动作是何等的快速,他的身子还是倒了下去。 显然这年轻高手身上中了七毒穿心针,这毒针的毒,天下无出其右,不论何人,只要中了一根,其命也难挨到时午,如今胡中玉尚不知中了多少根,他当然是有死无生了。 碎玉弓哈哈大笑道:“怎么样?” 胡中玉呻吟一声道:“果然厉害!” 碎玉弓得意地道:“白眉老僧,如今贵寺大敌已被我碎玉弓除掉,从此永绝后患。咱们都是武林人物,守望相助原是应该,如果今日你答应和苗疆英雄永结同盟,这件事……” 白眉冷着脸,道:“这种手段有啥高明!” 碎玉弓怒声道:“你这和尚怎地说话这样难听,动手过招只凭各人手段,他姓胡的武功差劲,岂能怪我碎玉弓暗器伤人!” 白眉挥手道:“你们给贫僧下山去吧!” 仇无情一愣道:“这个人呢?” 白眉冷冷地道:“本寺将凭全力将胡施主救好!” “嘿!”碎玉弓大吼道:“你这老东西敢情是疯子,这姓胡的一身功夫有谁能敌?我好不容易借助暗器,把他撂倒,没想到你竟然还要救他,嘿嘿,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这一大发慈悲,可能使贵寺永陷万劫不复之地,而我兄弟也难逃一死!” 白眉淡然道:“贫僧只知救人,不求其他!” 碎玉弓怒哼道:“你有菩萨心肠,我兄弟可没这么好心,白眉,救人是你的事,杀他是我的事,我兄弟决不会给自己惹上无穷麻烦,要干就干到底!” 他向仇无情施了一下眼色,仇无情陡然跃了过来,在胡中玉面上凝视了一会,不禁嘿嘿两声道:“他还没死!” 这个嗜杀成性的南疆高手,一见胡中玉尚没死去,突然挥手切了下去。 突然一声冷笑道:“你还准备赶尽杀绝吗?” 一缕夺目的剑光漾起,像是黑夜中闪过空中的银丝,带着嗤嗤冷风,照着仇无情飘浮而来。 仇无情暗中一寒忖道:“谁愿惹我仇无情?” 他霍地一回头,只见一缕缕无数的剑光,向自己飞来,如不收手疾退,那长剑一定会疾斩而至,他吓得晃身移去道:“你干什么?” 金雷斜握碧血剑,冷冷地道:“少林寺百里之内,不准有人赶尽杀绝!” 仇无情怒声道:“少林寺只能对少林弟子有此约束,若对我姓仇的未免多管闲事了,少年人,你可知道你这一强自出头要付出多少代价厂金雷冷冷地道:“我只求仗义,不计代价!” 仇无情哼了一声道:“好,咱们这个仇……” 碎玉弓大声道:“结上了!” 金雷根本没将这两个居心险恶的人放在眼里,他缓缓收去手中宝刃,转身在胡中玉身上察看,检视他到底是何处受伤,谁知胡中玉突然朝他眨了眨眼,一缕微若蚊蝇的声响飘进金雷的耳中道:“我根本没有受伤,你大可不必着急,碎玉弓和仇无情是天下最诡谲阴险的人,我要看看他俩还有什么鬼花样?” 金雷长吸口气,忖道:“没想到胡中玉竟会诈死!” 他自然不会道破胡中玉诈死之举,装模作样的在胡中玉身上检视一会,然后他缓缓地退了下去,道:“掌门人,他还有救!” 碎玉弓大叫道:“不能救,这个人万万不能救!” 金雷冷笑道:“我不知道阁下为何要置这人于死地?” 碎玉弓一呆道:“因为!因为!这都是为少林寺着想,胡中玉因为怀恨少林寺杀死胡中奇,发誓要把少林寺履为平地,如果你要救他,岂不是给少林寺惹下无穷麻烦?” 顿了顿,他突然大叫道:“不管你怎么说,这个人决不可留在世上!” 金雷淡淡地道:“赶尽杀绝,你这是找死!” 碎玉弓冷哼一声,突然一脚踩向胡中玉的肚子上,当他那一脚沉重的欲踏在胡中玉的身上时,突见胡中玉伸出右手,一把抓住碎玉弓踢来的右足。 “呃--” 碎玉弓只觉脚踝传来一阵奇痛,身子顿时失去重心,叭哒摔倒在地上,胡中玉一跃而起,道:“你真认为你那几根毒针能伤得了我吗?” 碎玉弓此刻那右足足踝整个被胡中玉捏碎,满脸却是冷汗,一见胡中玉巍巍的凝立在自己面前,不禁颤声道:“你怎么能避得过那么多毒针?” 胡中玉冷哂地道:“你看看这个便知道了!” 但见他掌心之中握着一个圆形吸铁石,无数七毒穿心针密密的聚集在上面,碎玉弓大叫一声道:“该死,我竟没想到你有这个!” 胡中玉冷冷地道:“如果什么事都如你预料的那样,江湖上便没有别人混的了,碎玉弓你是要我自己动手,还是!” 碎玉弓恐怖地道:“随你便了!” “啪!”地一声重响,胡中玉突然一掌挥之出去,碎玉弓立刻倒飞出去数丈之外,他冷冷地道:“以七毒穿心针这种暗器伤人,杀你并不为过,但今日看在金兄的面子,你们两个给我滚!” 碎玉弓沙哑地道:“胡中玉,这个仇我兄弟一定要报!” 仇无情怨毒的瞥了胡中玉一眼,愤愤地抱起碎玉弓,长啸一声,直往山下奔去。 白眉长宣佛号道:“胡施主,老僧在这里多谢你救助少林!” 胡中玉冷冷地道:“咱们的事也要解决了!” 金雷道:“胡兄,这场戏似乎是结束了!” 胡中玉大笑道:“现在是你我两人的事了,哈哈,金兄,如果我败了,少林寺杀死胡中奇的事一笔勾销,如果不幸的是你败了,我会一把火烧掉少林寺!” 金雷点头道:“好,咱们走!” 但见这两大高手身形有若电光石般的跃了起来,像是两道灰淡的白烟,直往少林寺的山顶上飘去。 静静的嵩山之顶,没有一丝声响,苍郁幽绿的古柏虬松直耸人云,淡淡的云雾缭绕地回旋在峰头上,一丝丝,一缕缕,徐徐地飘过…… 峰头上,两个修长的人影面对面的站着,谁也没有移动一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四目交接的斜视着。 良久,这两个人始终没有动静,像是精刻雕镂的化石,站在那里无声无息,但这是两个人,而非化石,恒久的沉默总有开口的时候,只听胡中玉突然长叹道:“咱们不用比了……” 金雷一愕道:“怎么不用比了,你不是一定要看看结果吗?” 胡中玉叹声道:“刚才我俩恒立不语,眼不眨,口不开,这已经是道家所谓的静若化石,心若枯木,我本来是在试试你的定力如何?没想到仅仅一年不见,你的功力已达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心境,由此可知你功力的确进步不少……” 金雷笑道:“胜负未判,怎知我功力进步多少……” 胡中玉苦笑道:“以我们现在的身手,纵是不动手也可杀人于无形,我刚才施出苗疆秘传的“慑魂大法”,结果你还是若无其事,完好如夷,由这点证明,你的功力已不在我之下……” 金雷大笑道:“那你错了,你的慑魂大法施出之后,我便有点情不自禁,几乎着了你的道儿,整个精神全凝聚在那一点仅有的灵智上,好在你中途收回慑魂大法,否则我是非中途溃败不可……” 胡中玉淡淡地道:“你也不要太谦虚了,金雷,我心中虽然有原谅少林寺之心。无奈中奇死得太惨,这个深仇大恨要我骤然放手不管,我……实在没有这样宽宏大量,因此,在形式上,我不得不和你争一长短,只要你赢了我,我的良心也可交代过去了……” 金雷长叹道:“人生一世,生于斯,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父死母离,兄终弟殁,姊殇妹亡,子逝女消,胡兄并非心胸狭小,实是那股悲哀之情一时难以忘怀,这是人之常情,自是不能完全怪你,但望你能顾念大体,保持武林元气,少林寺乃佛门净地,武术发扬圣寺,有许多地方……” 胡中玉黯然的道:“不要说了,你动手吧!” 金雷苦笑道:“我当尽力而为,只望你能顾念大体……” “呛!”一缕冷寒的剑光破空飞出,金雷斜驭碧血剑,凝重的望着胡中玉,足下缓缓地移动着…… 胡中玉抖手拿出一柄墨玉扇,道:“以扇对剑,两不相下……” 金雷目中精光一闪,道:“这可是鬼王扇?” 胡中玉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一代鬼王的遗物--鬼王扇,我这柄扇子是无意之中得来,放在身上轻易不拿出来一用,今日见你拿的是碧血剑,所以不得不顺便一用……” 金雷深吸口气道:“这么说胡兄是相当瞧得起我了。” 胡中玉苦涩的道:“还谈这个干什么?你还是多加点油吧,少林寺的命运全掌握在你的手上,如果你败了,少林寺可能……” 他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洒起那柄名闻天下的鬼王扇,照着金雷的肋下拍了过来,手法之快,招式之奇,当真是无与伦比。 金雷面对胡中玉这样高手,当真是全副精神全凝注在驭剑之上,但见他满面严肃,鼻息沉缓,双目望着剑尖所指之处,对着胡中玉那拍来的鬼王扇点去。 这两大年轻高手都是当今屈指可数的人物,功力之高在于当今年轻一辈中,无出其右,而怪的是两人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一样,施的同是少林寺武功。 碧血剑是举世之中最凶最利的兵器,鬼王扇纵然霸道诡秘,胡中玉也不敢以扇砸剑,他不得不一个收手,回身朝左一飘,抖手摊开扇子,扇出一股劲风。 那股劲风阴冷深幽,挥在身上,虽不会受伤,但他使人情不自禁的颤了一颤,金雷全身衣袍陡然隆隆地鼓将起来,长剑斜斜驭摆在半空之中。 胡中玉一寒道:“你会驭剑术-….” “驭剑术”又名“剑罡”,当年剑道大师吴陵子远渡东洋西洋两地,融汇东西两地剑法的优点,再加进中原的内家真力,把本身真元贯注在剑刃之上,创出浊世最霸道凌厉的剑道神技-- “剑罡”,这驭剑术是剑道中最难练的一层功夫,江湖上能会“驭剑术”者,真是风毛麟角,万中无二,胡中玉是武林大行家,一眼便看出金雷的姿态正是驭剑术中的起手式。 金雷凝重的道:“我实在不是你的敌手,为了少林寺数百人的生命,只好勉强以“驭剑术”试着一拚……” 胡中玉深吸口气道:“能看见“驭剑术”重现江湖,我虽败犹荣……” 金雷客气地道:“希望你能多多指教。” 胡中玉摇头道:“咱们一招便要分出胜负,你还是发招吧!” 他自知凭着一柄鬼王扇子决不是碧血剑的对手,晓得“驭剑术”不发则已,一发便要石破天惊,无法抵挡,因此他运满全身真力准备接受那致命一击。 胡中玉满面寒霜,凝注着金雷手中之剑。 金雷身受少林寺白眉老僧之托,数百少林弟子生命全系在他的身上,他不得不将“驭剑术”施出来,也不得不以这霸道的剑术与胡中玉一搏。 但见他身子朝前一跃,沉重的一声大吼,长剑凝光有若冷芒一闪,带着丝丝冷气,斜斜的飞了过去。 数尺之内,全被那碧血剑的剑芒所罩,一缕剑光迅速的射向胡中玉的身上,快得笔墨难以描述。 胡中玉沉吼道:“好--” 那个“好”字一落,他右手缓缓的扬出去,他那扬出的手臂像是千斤般重,鬼王扇子嘶地挥洒而出。 “叮叮!” 空中突然响起呆呆两声轻响,碧血剑的剑光倏地一敛,胡中玉原姿不动的握着鬼王扇,嘴角上浮着一丝使人迷惘的笑意。 而金雷则斜举长剑,含笑不语,但两人心中都十分明白,刚才那互换的一招,胜负已经分明。 胡中玉身上衣衫被碧血剑的剑锋划破两道裂口,在表面上他是属于败方,但是他那把鬼王扇子不但硬硬的接下了碧血剑,而且还拍落金雷长袍上一粒扣子,如果严格的追究起来,双方都是败方,也都是胜方,轩轾还是难分。 胡中玉苦笑道:“金雷,少林寺的事念在今日动手的份上,从今以后一笔勾消,但为了给少林寺一点颜色,日后少林寺的弟子最好不要和我碰见,否则我会对他们不客气……” 金雷感激地道:“在下会将这事转告给少林寺……” 他说完这话之后,突然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他急忙收起长剑盘膝坐地上,朝胡中玉苦笑,道:“我真力不继……” 原来金雷的“驭剑术”尚未达到天人合一境界,仅仅习会了驭剑术的三分之一,刚才他几乎耗尽了全身真力,才发出那一招,此刻胡中玉一说出少林寺之事至此告一段落,他的整个精神不禁一松,立时支持不了。 胡中玉摇摇头道:“你有这种成就本来就该感到骄傲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金雷和自己十分投缘,自从一年前在少林寺遇见他后,便觉得这青年与自己一样的有着青年人的傲性,这次如果不是卖给金雷一个交情,他相信少林寺和自己之间的事情不会这样轻易了结。 突然,远处飘来一声轻唤道:“中玉--” 胡中玉全身突然一震,心弦直颤,这熟悉的呼唤已经是数年没有闻见了,他朝那呼唤处一望,但觉满空的白雾,那弥漫的雾影,将这高耸的峰头全罩住了,胡中玉四周一望道:“谁?你是谁?” 远远的雾影中飘来一个凄怆的声音,道:“中玉,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胡中玉的面色突变的苍白,道:“你是……你是……”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话声正是他数年来不敢怀忘的声音,可是这人在数年前已经死了,怎会又复活了呢? 那雾中的声音道:“我是中奇呀,你怎么不记得我的声音呢?” 胡中玉大声问道:“你是中奇……” “嗯……” 胡中玉颤声道:“中奇,你不是死了吗?” 在淡淡的雾影之中,缓缓而有如幽灵样的浮现出一个黑影,胡中玉穷集目力,也仅能隐约的看出一个轮廓,不错,这个黑影的确很像胡中奇,不过却还是当年孩子之像,一丝也没长大,一点也没改变…… 最使胡中玉猝然心酸的是,胡中奇那件淡色而略略褴褛的长袍,正是他们兄弟当年生离死别时穿的那一件,胡中玉突然触景生情,悲从中来,泪珠颗颗滚落下来,沾满了他的衣襟,他身子朝前跨出一步道:“中奇,你没死……” 那个人影冷冷地道:“不要过来,你只要一接近我,我便要化作幽风离开这里,不错,我是个死人,现在你见到的是我的灵魂,我人虽然死了,可是我的魂魄却没有散,日日夜夜都在这里等待我们兄弟相会,今天竟然让我等着了……” 胡中玉骇惧的退了半步道:“你是幽灵!” 胡中奇嗯了一声道:“自古幽灵显形的事不知有多少,有人是借尸还魂,而我日日都在找这么一具尸体,却始终没有这个机会!” 胡中玉一愕道:“为什么?” 胡中奇森冷地道:“借尸返魂,虽是自古奇谈,但在一个真正幽灵来说并不是什么怪事,所困难的是返魂代行的尸体,必须要刚刚断气,尸骨未寒的人,我才能借他那口要断未断的阳气进入他的体内,你想想,这种机会我哪里去找……” 胡中玉寒声道:“这么说你是无法复活了!” 胡中奇道:“当然还有可能,不过这事要你帮忙……” 胡中玉道:“我怎么帮忙,中奇,只要你能活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做,你知道,我们兄弟从小就相依为命。” 胡中奇嗯嗯两声道:“你给我找一个会武功的人来,在午夜之时,当我未来之前,把那个人用掌击毙然后我就可以借尸还魂,可是这以后我便成为另外一个人了……” 胡中玉一呆道:“为什么还要会武功的?” 胡中奇大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是个一点不会武功的人,虽然有满肚子的武功招式,却从没用过,假如你能找个有武功有相当基础的人,我是不是可把以前偷学少林的武功全用上?中玉,你怎么连这点事都不懂……” 胡中玉似懂非懂,似信非信的凝目朝这个会说话的幽灵望去,只觉依稀像是胡中奇可是又不像,因为这幽灵的表情有点不像,他虽不相信这世间中真有幽灵之魂,但现在他所碰到的确确实实是鬼而非是人! 他心中存了一点希望,道:“好,你等我,我去给你找一个人来……” 胡中奇道:“时间太晚了,而且你在这山上,除了找少林寺和尚外还能找到谁?中玉,我死在和尚之手,还魂也决不会要个和尚做替身,所以……” 胡中玉心中一急道:“那怎么办?这里根本没有人!” 胡中奇道:“你眼前这个人不是正好吗?” 胡中玉大叫道:“这怎么可以?金雷是我的好朋友……” 胡中奇冷笑道:“好朋友重要,还是我们兄弟的情份重要!” 胡中玉寒悚地道:“两者都重要,人生下来便有朋友,也有兄弟,这两者互为关系,缺一不可,我不能昧着良心亲手将我的朋友杀掉!” 胡中奇哼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愿让我复活了……” 胡中玉大声道:“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胡中奇恨声道:“好,好,胡中玉,自现在起我们兄弟情谊已经没有了,你好没良心呀,为了使你成为一个年轻的高手,我不惜偷窥少林寺的武功,用纸画给你,让你勤练绝技,如今你成为当代高手了,不但不图给我报仇,而竟和少林寺的弟子做朋友!” 胡中玉心中一阵刺痛,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捶似的,只觉胡中奇待自己果然是恩比天厚,无以为报,今日胡中奇仅求自己一点小事,而自己举手之劳便可办到,却不去这样做,他之谴责自己,也并非是过份之言…… 他痛心地道:“不,我日夜没有忘记给你报仇之事,也不愿和少林寺的人做朋友,可是这个人不同,他是个……” 胡中奇怒声道:“不要说了,你到底是做不做?” 胡中玉颤声道:“我……我不能这样做。” 胡中奇道:“你怎么这样愚蠢,你吃尽苦头说是为我报仇,眼前机会来了,结果你却无法下手……唉!中玉,你未免太忠厚了一点,这姓金的留在世上,你便永远没有出头的一日,此人之禀赋与天智,不在你我之下,将来与你争霸天下,也只有他一个人,“驭剑术”高在杀人取其首级数里之外,而你却非以剑所长,也不容易得着一柄天下最锋利的宝剑,如今你有足够的机会杀死他,也有足够的机会夺得他那柄长剑,你为什么还不做!” 胡中玉只觉胡中奇说的虽嫌偏激,未尝不是道理,况且杀了金雷,胡中奇便可借他的尸体复活过来,这虽违背道义,可是! 他那犀利的目刃突然投落在金雷的脸上,只见金雷眼观鼻,鼻观心,宝法庄严,正在运功调息,他摇摇头,脑海之中疾快的忖思道:“我怎可杀死一个正在运功的人,他相貌堂堂,武功不错,又与我谈得最投机,这种人我结交都来不及,怎能忍心杀害他……” 他霍地一转身道:“中奇,请你明天晚上再在这里显魂一次,我一定给你找一个条件更好的人,使你更满意的……” 胡中奇冷笑道:“机会只有一次,我显灵的机会太少了……” 胡中玉大声道:“幽魂之现,全因那口幽气凝聚不散所致,中奇,你不但能再出现,而且还可以每夜都出现……” 胡中奇突然长叹道:“可悲呀,可悲呀,连我的兄弟都不肯救我,爸妈死的惨,只剩下我兄弟两人,结果我们不但没有互相帮助,竟视同路人,如果爹娘有知,恐怕泉下难安……” 他声泪俱下,呜呜的在白云中传了过来,胡中玉听得血脉贲张,双目煞光毕露,大声道:“中奇,不要哭了,我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 胡中奇点头道:“那么你杀死他!” 胡中玉此刻脑海之中空空洞洞,只觉自己不该不听胡中奇的哀号,他面上杀机毕露,一步一步的朝金雷逼去。 他望着空中白雾,暗暗叹了口气。忖道:“金兄,请原谅我呀……” 他缓缓的扬起手来,那柄鬼王扇子刹那间并合在一起,他缓慢的朝前推去,笔直的点向金雷的气海穴上。 胡中玉身子突然一阵震颤,一个意念涌进脑海之中,推去的手臂不觉的一停,握着鬼王扇忖道:“世上真有幽灵之说吗?幽灵可能说话吗?” 他灵智一清,回头道:“中奇,你还记得咱们哥俩小时候最喜欢玩什吗?” 胡中奇站得非常远,怒声道:“谁愿意跟你谈小时候的事情,还不快动手!” 胡中玉故意缓慢的道:“恐怕你忘得一干二净……” 胡中奇过了许久没有说话,恍如是在考虑胡中玉突然说这话的含意是什么?胡中玉突然道:“我家有个泥娃娃,她才两岁半,不会叫妈妈……” 这本是江南小孩最喜欢唱的一首儿歌,胡氏兄弟小时候最喜欢玩泥人,也最喜欢唱这首儿歌,今日胡中玉突然唱出这首儿歌,如果这幽灵真是胡中奇的话,他一定会接着唱下去。 胡中奇似乎相当愤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在唱那些小孩子的玩意,中玉,我午夜三刻一过,便化风而去,你要再见我便不容易了,还不快点杀死姓金的,你难道……” 胡中玉被他说的汗毛直竖,万一这幽灵真是胡中奇,自己给他误了复活时刻,当真是罪无可赎,他这时已把那柄鬼王扇子放在金雷“气海穴”上,只要轻轻一推,金雷便会吐血而亡,他狠了狠心肠,暗暗想道:“不管他是不是胡中奇,我只有冒险一试……” 他手掌暗传真力,正待抖臂点下之时,金雷突然双目一睁,两道锋利如剑的目刃注定在胡中玉的身上。 胡中玉全身一震,轻轻道:“金兄……” 金雷低声道:“胡兄,这是个假幽灵,他怂恿你杀我,居心显然不正,你该想想看,幽灵之说古来虽有,但谁也没有看见过,何况借尸还魂之事根本不会有,胡兄,你们的谈话我早就听见了,如果我猜想不错,这个假幽灵可能正在玩一种阴谋,以你之手,消除他心中的敌人…… 胡中玉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金雷轻声道:“你不妨假装杀死我,看看他有什么图谋!” 他俩在喁喁低语,声音低的根本无人能够听见,那幽灵见胡中玉久久没有动手,不禁高声道:“中玉,你在干什么?” 胡中玉大声道:“我就动手……” 他姿式略变,手中的鬼王扇子迅速的点了下去,只闻金雷一声惨呃,身子缓缓的倒了下去…… 胡中玉回身道:“他已死了。” 胡中奇大笑道:“好,中玉,明夜三更咱们兄弟在四海庄见,斯时你可看见复活的我,那时的金雷便是胡中奇的化身……” 胡中玉道:“中奇,你现在难道不能借尸还魂?” 胡中奇冷笑道:“当然不会这样快,中玉,把姓金的抛过来……” 胡中玉一呆道:“这是干什么?” 胡中奇嘿嘿的道:“我要附在他身上呀,否则要他尸体干什么……” 胡中玉把金雷身子一抓,低声道:“金兄,他要你啦。” 金雷嗯了一声道:“没关系,乘你一抛之时,我要看看他是人是鬼,也许他是查看一下我是否真的死了。” 胡中玉随手抖臂抛去道:“中奇,给你。” 缕缕白雾之中只见黑影一闪,随着金雷的身子抛出,那个幽灵的身子突然消逝而去,更怪的是连金雷的踪影也不见了。 胡中玉暗中一寒,叫道:“金雷--” 远处响起金雷的声音道:“胡兄,我在这里。” 胡中玉循声奔去,但见在这白茫茫的大雾里,金雷一个人愕愕的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凝望着地上。 胡中玉道:“金雷,你可发现对方是谁?” 金雷凝重的道:“这个人是谁我没弄清楚,不过你把我掷过来的一刹那,这个人运劲把我托住,逼向这个坑中,他像是非常相信你似的,认为我确实是死了,我一落坑中,正要启目偷偷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已晃身溜了……” 胡中玉这才注意金雷脚边的那个土坑,上面长满了青草,如果一个人藏在里面,是很难被人发现的,显然那幽灵对这里相当熟悉,知道这里足可藏下一个人。 他满面怀疑的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我杀死你?” 金雷苦笑道:“还有更怪的事呢,你只要朝这坑里摸摸,便可知道刚才那个幽灵是如何的在欺骗你了……” 胡中玉闻言一呆,蹲下身子朝这深坑之中抓去,手掌落时触及一个尸体,金雷道:“你把他托出来看……” 胡中玉运劲的朝外一拉,白雾中立刻被拉出一具尸体,如若说他是尸体,不如说他是一具枯骨,因为除了那是一具磷磷白骨外,身上惟一具有人形的东西,便是那件半新不旧的长袍,这就奇怪,人生体部腐烂,只剩一堆枯骨,而那件衣衫却一无所损的半新不旧,这不是一件相当怪的事吗? 胡中玉抓着这件衣服,面色大变道:“这是中奇的衣服……” 金雷闻言一愕,道:“什么?这真是胡中奇的衣服,不会呀,胡中奇死了这几年,全身肌肉全都枯腐了,怎么衣服还好好的呢?” 胡中玉坚定的道:“这件衣服确实是中奇的,当年我兄弟每人都有一套,中奇来少林寺时穿的正是这件……” 照目前这种情形,这衣服果然是胡中奇的话,那么为什么他的全身肌肉全烂枯了,而衣服保存的完整如初,这点又作如何的解释呢? 满头雾水,弄得两个年轻人不知原因。 金雷愕愕的道:“这么说刚才确是幽灵显魂了?” 胡中玉茫然地道:“不是。” 金雷诧异地道:“这我就不懂了,关于衣服如旧,保存原样的事,咱们暂且不要管他,可是这衣衫确实是穿在这尸骨上面的,怎么又不是胡中奇了呢……” 胡中玉沉思道:“金雷,你想想我兄弟初上少林寺的时候是几岁?” 金雷一怔道:“只不过是个大孩子!” 胡中玉点头道:“对呀,既然是大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骨骼,你看这具白骨高的几乎与我现在一般大,胡中奇再长多少也不会有这么高,除非他死了之后还继续成长……” 人死还继续成长,这根本是怪谈,世上不但没这种事,就是连听也没有听过,这解释根本不可能成立。 金雷颇觉有理的道:“这……” 胡中玉道:“这根本不是胡中奇的尸体!” 金雷哦了一声道:“这衣服……” 胡中玉沉思道:“这衣服是胡中奇的,可是这尸骨却不是胡中奇的,这道理很简单,是有人把胡中奇的衣服套在这具枯骨的身上,拿这枯骨来欺骗我们……” 金雷道:“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胡中玉长叹道:“还有一个解释就是胡中奇根本没死,他把这套衣服衫套在这尸骨身上,只是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太小了!” 金雷道:“据我的猜测这是另一个人所为,他可能和胡中奇认识,或者根本就是仇人,剥下胡中奇的衣服,欲利用你而杀掉我,只是那人为什么要杀我呢?” 胡中玉点头道:“也许这个人是你的仇人。” 金雷奇怪的道:“我在海岛上长大,很少在中原露面,有谁是我的仇人呢?要说我有仇人,那也一定是我爹爹的仇家,晓得我的身份,而唯恐我下山替父报仇,欲置我于死地……” 胡中玉目中精光一闪道:“令尊仇家是谁?” 金雷凄然的道:“百毒门……” 胡中玉差点跳起来道:“什么?你竟和百毒门的人结上仇,金雷,看样子我俩全给牵涉进这件事里面了,好在对方曾说明晚与我在“四海庄”见面,你我不妨同去会会这个幽灵,看看他到底是幽灵?还是什么人故意陷害我们!” 金雷点头道:“好,我也需要去江湖上闯闯了,现在我就回去禀明两位师父,单剑匹骑的在江湖上混段日子……” 胡中玉轻笑道:“你舍得你那口子小蝶妹妹?” 金雷身子一跃而去,道:“她另有去处,日后还有更多时间呢。” 白茫茫的大雾里,飘来这两大年轻高手朗朗的大笑声,虽然这件事给了他俩极大的困惑,但他俩因互相的谅解而成为真正的好朋友了。 第十二章 四海枭雄 洒着分离的泪水,洒着相思的红豆,在叮咛声中,珍重声中,金雷握着小蝶的手良久无语,两人年纪虽小,孤岛的相聚,患难时的艰苦,花前月下的情意,一丝丝,一缕缕,全飘晃在两人的眼底,有如昨日的影子,甜蜜和心酸,全泛进两人的心湖…… 一声低幽的话声飘来,道:“雷,你会怀念我吗?” 金雷苦涩地道:“当然会怀念你,只是一个男人有自己的前途和抱负,他不能一辈子离不开自己所爱的人,正如一个孩子,他自孩童至长大,总有一天要和父母分离,他必需要学着独立,学着成长,否则便会被社会的巨浪吞没……” 小蝶眸中含满了泪水,道:“我知道我无法永远的把你留在身边,也不能让你永远的守着我而默默终生,但我仅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我永远的等着你……” 金雷拍着她的玉手,道:“我会回来的,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两位恩师……” 小蝶点头道:“当然,我会照你的话去做。” 两人顿时又沉默的凝神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在荡漾着许许多多话的眼神里相互间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理解,无限的情愫和衷心,全在眼神中发现出来。 金雷松开手道:“再见--” 小蝶虽然面靥上带着一丝别离的强笑,却禁不住眸中的泪水颗颗滚下来,她挥挥手低柔地道:“我祝福你……” 金雷投下那最后的一瞥,突然转身行去,他虽然不忍骤然和自己所爱的人分离,但江湖的大漩涡已在等着他,像一股浪潮一样推动着他,使他不得不往那条路上走。 挥手再挥手,小蝶的手一直在摇着。 直等金雷那宽阔的肩背,缓缓的消逝在她的视野里,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情感的迷失,捂着脸轻轻低泣起来。 突然,一只温馨而有力的手掌,轻轻拍在她的肩上,蓝小蝶震撼着转过身来,只见碎心客和血影人悄悄地站在身后,正凄凉的望着她…… 蓝小蝶凄凉地道:“他走了……” 碎心客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让他去吧,他该是奋斗的时候了,他命中已注定是江湖客,谁也留不住他,谁叫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仇……” 一个人命运的转变,是永远也料想不到的,金雷是不该生在这个世间,既然生下来,便不该带来那么多的仇恨,也许这正是上苍给他的折磨,要他经过一段艰苦的日子之后,再使他成为一个英雄和偶像…… 金雷落寞的踏上征途,挥洒着无限的愁绪和离情,一路上孤独地走着,当他没有离开小蝶的时候,他渴望自己能在无垠的原野上驰骋,他渴望江湖中游戏风尘的生涯,更渴望英雄的行径和侠义,但当他真正远离了他所锤爱的人时,他突然发现失落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还想这些干什么?” 他孤独的一个人在路上低着头行走,突然觉得一个人撞向自己身上,本能的一个闪身,突然一声轻吟,“呛”的一声,眼前一个蓝袍人手中已多出一柄长剑…… 那柄剑是金雷最熟悉不过的,他想起爹爹为了这柄剑而丧生时,双目之中立刻泛射出一股杀气,显然这蓝袍人在和他身子一撞的刹那间,迅速地将金雷背着的碧血剑拔将出去,以金雷目前的身手,能让人轻易的把身上佩着的长剑拔走,那么对方的这份身手也是十分惊人的了。 金雷怒声道:“你干什么?” 那蓝袍人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轻轻用手指弹着那柄碧血剑,赞不绝口地道:“好剑,好剑,可惜,可惜。” 金雷朝前移出半步,道:“可惜什么?” 那蓝袍人目光注定在长剑之上,道:“可惜你不配使这种剑,唉,名剑神物择主不易,它落在你的手上,等于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是可惜又是什么?” 金雷大笑道:“这么说此剑若是落在你手里便不可惜了。” 蓝袍人凝重地说道:“可以这么说。” 金雷冷哼一声道:“这么说阁下是有着足可傲世的身手,和不凡的艺业了?” 蓝袍人缓缓地扬起脸来道:“刚才我用的手法,你可看清楚了,一个武人的第二生命,便是兵器,所谓剑在人在,器毁人亡,而你虽然有这么一柄名剑,却被人轻易地拿走,这对你来说,你的确是不配拥有它……” 金雷冷笑道:“攻人不备算得了什么?” 蓝袍人不屑地道:“这正是最高明的手法,攻人不备,制人于先,如果我告诉你了,再把你的剑夺来,嘿,朋友,我看你还是磨磨刀子,一刀抹脖子算了,也少在江湖上丢人……” 金雷虽然颇为愤怒,但身份不明的蓝袍人,说的并非是没有道理,刹那间,金雷觉得自己确实遇上劲敌了,他凝重地道: “朋友,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我姓金的并不是怕事之辈,你能从我手上夺去我的剑,我也从你手上再夺回来!” 蓝袍人斜视了他一眼,道:“但愿你有这种本事。”他面上一冷道:“告诉我,这柄碧血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金雷哼了一声道:“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蓝袍人面上愈来愈冷,道:“据我所知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曾为这柄剑而丧生,凡拥有碧血剑的人,没有一个人有过好下场,也没有一个人能保有三年以上,而你年纪轻轻如何能……” 金雷怒道:“这都是废话,你管不着我怎么弄来的,现在我所要做的,是如何从你手上把碧血剑夺回来。” 蓝袍人冷笑道:“你恐怕永远没有这个本事。” 金雷闻言大怒,这蓝袍人今日所说,没有一句是瞧得起自己的,他少年性傲,血气方刚,如何能忍受得了对方这种冷嘲热讽?他右掌一摆,道:“有没有这个本事,这要看我俩的动手情形了。” 他身子一弓,有若急射而去的箭矢,照着那蓝袍人的身前跃了过去,只见他伸手一个疾抓,朝那蓝袍人的腕脉扣将过去。 蓝袍人绝没料到这青年人的功力精进如此,也绝没料到他有这样快捷的身手,一个疏神居然被金雷扣个正着,连动都没有办法动一下。 但蓝袍人也非普通之辈,虽然在轻敌之下,被金雷扣住腕脉,可是却急伸大掌迅快的,朝金雷的右掌拍了下去。 如果金雷不松手退避,这一掌一定狠狠地拍在上面,如果金雷松手的话,那柄碧血剑欲想再夺回来,恐怕便没有这么简单了。 此刻蓝袍人右手握剑,却被金雷扣住腕脉,他根本无法利用长剑攻击金雷,而此刻双方都是箭在弦上,欲罢不能,谁也不肯收手。 金雷嘿地一声道:“我断一只手,你也要给我毁一条臂。” 他五指加劲,扣住对方的腕脉不放,蓝袍人只觉对方指上的力道太过于强大,整条右臂几乎麻木,差点逼得他松掉手中长剑。 他狠声道:“咱俩就同归于尽。” 他那左掌一拍而落,坚强的掌劲,袭体砭肌,眼看这一掌要落下去的时候,金雷突然左臂斜斜格上,中途把那泻落的一掌化解开去。 “啪--”地一声,两人身形同时一震,互相贴近地凝视着,江湖上贴身肉搏的机会少之又少,像这种双方只能运用左手攻击的阵仗更是鲜不多见,尤其双方都是江湖顶尖高手,谁也不愿贴身搏斗,因为这种打法稍有不慎,便要殒命当场。 俩人俱出左手愈打愈疾,谁也不敢停懈,由于太过于接近,力道无法发挥,这种打法全凭个人技巧。 蓝袍人满头是汗,大声道:“你放手。” 金雷冷冷地道:“我放了你,碧血剑也永远夺不回来了。” 蓝袍人嘿嘿地道:“你以为这样便可把碧血剑夺去?” 金雷怒声道:“至少你也带它跑不了。” 蓝袍人闻言一凛,他见这软硬不怕的青年,身上散发着一股蛮不认输的强悍,深知这种人说得出做得到,要他罢手,断不是件容易的事。 蓝袍人双眉一锁道:“你要跟我耗下去。” 金雷冷笑道:“如果我拿不回碧血剑,决不放你。” 刹那间,这两个人又劈啪劈啪地动起手来,这两人愈打愈快,谁也不肯相让,谁也不肯松手。 这情形却落进远远的一个人眼里,但站在那里沉默地凝视了许久,双目紧紧地落在那蓝袍人的身上,似乎是极不愿和这个人碰面,尽量在避闪着他的眼神。 这个远远站着的人自言自语道:“这是我动手的机会。” 他突然闪动着幽灵样的身子,迅快而难以形容的,悄悄掠了过去,在电光石火间,舒指轻轻一点那蓝袍人的右肘,碧血剑突然自蓝袍人手中掉了下来。 蓝袍人一颤道:“你--” 这个动作快速的人,拿着碧血剑头也不回,拔足奔跑而去,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快得简直使人想不到。 蓝袍人身子一缩道:“你还不给我放手。” 金雷大声道:“我为什么要放手?这个人明明是你的人,你想把这柄剑交给自己人,便可一溜了之,没这么便宜,我的碧血剑在你手上失去,便要从你身上找回来。” 蓝袍人暗暗一叹道:“这个拿剑之人我真不认识。” 金雷一掌挥去,道:“谁相信你的鬼话?” 他这一掌是在含愤之下出手,出手之快,殊出蓝袍人的意料,蓝袍人此刻脑海中全是那夺剑之人的影子,根本没留意金雷这一掌拍来。 “嘭--” 蓝袍人全身大颤,身子顿时被这一掌打翻出数步之外,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扬着手臂,道:“是他。” 金雷跃身而至,道:“谁?” 蓝袍人抹抹嘴上血渍,道:“反正这个人是我熟悉的人之中的一个,凭我查大海的双眼,还怕他给我逃出手掌去,哼哼!” 金雷怒声道:“果然是你的朋友,哈哈,你想用这种方法,把我的长剑夺去。朋友,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低能了一点。 蓝袍人怒道:“你去打听打听我查大海可是这种人。” 金雷怒道:“你查大海也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 这话一出,立时查大海的神情惨变,他仿佛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脸上苍白,双唇呈紫,连那件蓝袍都不停的抖颤。 他颤声道:“你该死的。” 原来查大海的母亲查大妈,是江湖上名扬四海的盗门祖宗,她扒窃神技,当真是空囊取物,任何东西,只要瞧在她的眼里没有不能扒来的,在江湖上可谓没有失过风,但有一年不知怎的被人弄断一臂,查大妈痛绝在家,闭门谢客,洗手不干,但江湖上提起“独臂查大妈”无人不知。 查大海是查大妈的独生儿子,虽然出生盗门,可是他却出污泥而不染,痛心恶绝地从不干这种事,金雷无意说他是鸡鸣盗狗之辈,使他心中一痛,恨不得和金雷放手一拚,当然金雷决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多因果。 金雷怒声道:“你才该死,夺了我的剑还……” 查大海愤愤的道:“你刚才说谁是鸡鸣狗盗之辈。” 金雷大声道:“你--” 查大海面上一寒,道:“好,姓金的,你给我记住,碧血剑我一定夺回来还给你,不过等我还你碧血剑的时候,咱俩非好好的打上一场不可。 金雷双掌一合,道:“现在动手也是一样。” 查大海悲笑道:“我现在和你动手,无异承认自己是鸡鸣狗盗之辈,等我把碧血剑找回来还给你时,这鸡鸣狗盗之事,恐怕就要澄清了。” 金雷不屑地道:“假如阁下真是光明磊落之士,刚才也不会伸手夺我的碧血剑,今日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认定你是偷剑贼!” 查大海吼道:“偷剑贼,这名字更不雅!” 金雷也叫道:“这总比小偷要高明多了。” 查大海一愕道:“小偷……” 他全身像是被毒蛇重重的咬了一口似的,神色更加苍白,他记得自己在懂事之后,跟着查大妈远去洛阳参加三年一度的盗门会宗大会时,当时名重武林的各派高手也都会聚洛阳,观看盗门各路会聚的三只手,因盗门以查大妈为首,把历年扒窃偷摸过来的名贵物品,在洛阳东胡同摆了起来,那时盗门偷来的东西,全以武林人物的东西为主,不论何人,只要认出摆在那里的东西,说明在哪里遗失的,只要说对了,俱可领回去,这是盗门特别举行的三年一会,主要是欲使盗门,能在江湖上占着一席,说得好听是盗门展览大会,不好听点是盗门向各派献宝求饶。 查大海那时还弄不清这个盗门大会的意义,跟在查大妈身旁,只觉十分好玩,在洛阳随处乱跑,一日,他一个人在街上乱逛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瞧,那就是盗门祖宗查大妈的儿子。” 另一个声音道:“瞧他那副样子,小偷的七十二样本领全学会了。” “嘿!什么样的娘什么样的儿子,查大妈是个小偷,她儿子还会是好东西?咳,环境使然。” 从那一次之后,查大海便有了小偷的影子,他厌恶“小偷” 这两个字,更恨自己有个会偷人东西的母亲,他常常为“小偷” 那两个字而洒泪,因此他最怕听这种字眼。 金雷点头道:“不错,你是小偷……” 查大海大叫道:“你胡说--” 他突然像是一个受了伤的野兽似的,大叫一声,双掌有若秋风落叶般的挥洒过来,照着金雷击去。 金雷身形一旋道:“小偷,小偷,你这个小偷。” 查大海满面杀机的道:“我非杀了你不可。” 这个满脸杀机的汉子虽在盛怒之下,身手却丝毫不乱的一招一式的攻出,招招不离金雷要害。 金雷没料到他招式这么凌厉,一连十几招逼得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他这才晓得查大海的武功竟是那么高强。 查大海连攻数十招后,竟没伤着金雷半点皮毛,气得他一收身子,抱着头大哭起来,悲吼道:“我是小偷……” 金雷一愕道:“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正常……” 查大海照着金雷一拳捣出,道:“姓金的,我姓查的不是小偷。” 他说完了这话之后,身子骤然掠了起来,直朝远处奔了过去。身法之快,居然像是散布在空中的一溜长烟。 金雷大吼道:“喂,不要溜。” 他跃身急泻而去,望着查大海逐渐淡去的身影狂追不休。 轻柔的小风带着低低絮语,挥洒着落叶的飘坠,在暮晚里轻轻飘送,缓缓地摇曳着裙摆,拂在枝梢上。 金雷沉重的迈动着步子,一步步的朝四海村行去,四海村又名四海庄,这个村不大,却相当有名,凡能在四海村定居的人,大半都是江湖上翻过滚,掀过浪的江湖巨擘和枭雄,这些人明是归隐,实是在江湖上混不下了,只好聚合在这里,过着较平静的日子。 金雷满身的不舒服,初次踏进这茫茫的江湖,便将那柄名传五湖四海,响彻黑山白水的碧血剑遗失了,在他说来确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打击,他双拳紧紧的握着,自言自语地道:“查大海如果再让我遇上,我一定剥下他一层皮来。” 他踏着满地的夜色,带着无限的愁绪,缓缓往四海村的村头行去,当他行进村头之时,他远远看见村头上钉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四海之内皆兄弟。” 如果他没听过四海村的种种传说,他一定会以为这村里住的是名人隐士,否则断不会写下这样豪迈的字句,但当他目光再瞥及道路的两块石碑之时,他念头立刻全变了,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这口吻不该写在这种地方。 “黑白两道永不混。” “剑劈自命白道人。” 这两块石碑上的字句,无异说这四海村全是白道的作对者,黑白两道永不相混,这是千古以来不灭之理,但这两句话却激起金雷的怒气,他哼了一声道:“剑劈自命白道人,如果我碧血剑在身,首先和你们这些黑道人试试,看看谁劈了谁?” 他朝村中望去,只见这村子环山而建,茅屋小楼,倒也相当精雅,谁又会想到闻名江湖的四海村,竟也会学风雅,建筑在这种地方。 可是不管江湖上有多少名人对四海村不满,不管四海村住了多少黑道枭雄,但有一点是事实,永远也没有人能否定的事实,那就是白道中的江湖豪客,不论他在江湖上地位何等崇高,却无人愿来四海村一闯。 道理很简单,无人能单身孤剑闯进这村里。 金雷在村头上凝立一会,缓缓移身朝左侧那道小河的深林之中行去,他望了望渐渐黑灰的天色,道:“胡中玉怎么还没来?” 他踩着河边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他也会学着孩子样的玩皮,把河边的小石子踢进河中,溅起一蓬小小的浪花,让那颗石子永远的沉进河底。 他踢掉河边的一颗石子之后,他的眼前仿佛又回到孤岛海边上的情景,在那孤岛上,他和小蝶每日除了练武外,便是在海滩拾贝壳掷石子打发日子。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话语道:“是金雷吗?” 金雷在黑暗之中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河边上,问道: “胡兄,你已经来了!”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刚刚来,我怕给别人发现,坐在这里等你。” 金雷在他身边坐下,见胡中玉拿着一根小竹杆在地上随意的乱划着许多怪线,他愕愕的问道:“这是干什么?” 胡中玉轻声道:“我在研究四海村的路线!”他斜睨了金雷一眼,道:“怎么?像是满肚子的心事?” 金雷长叹一声道:“我的碧血剑……” 胡中玉淡淡地道:“给人夺去了?” “嗯!” 胡中玉点头道:“这个夺你剑的人可是穿着一身蓝袍……” “嗯!” “他叫查大海!” “嗯!”金雷突然道:“你认识他吗?” 胡中玉微微笑道:“我认识这个人。” 金雷霍然站起来,道:“好极了,我要找他。” 胡中玉苦笑道:“我和他有点事还没解决,目前还不想见他。” 金雷心中一凉,道:“碧血剑追回恐怕不容易了。” 胡中玉摇头道:“那倒不见得,查大海虽然出身盗门世家,但人却极是正派,只是他生平最恨人家称他小偷,如果谁要骂他是小偷,他便和那个人永远没个完……” 金雷哦了一声道:“他的手脚俐落,人虽正派,还是贼气不改,到底是出身的关系。” 胡中玉轻笑道:“你恐怕恨透他了。” 金雷点头道:“碧血剑如果在他身上追不回来,我一定不会饶他!” 胡中玉突然自背后拿出一柄长剑,道:“我给你找回来了!” 金雷一见碧血剑在胡中玉身上出现,当时不觉愣了一下,但他是个聪明之人,刹那间便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他大笑地道:“原来是你……” 胡中玉笑道:“我见你们贴身相搏,相持不下,在不露面的原则下,以最快的手法把碧血剑夺走,主要是不要查大海认出是我,因为我俩见面,双方都会很尴尬……” 金雷恍然而悟道:“怪不得当时我觉得那人背影很熟悉呢……” 胡中玉望了望天色道:“时间不早,咱们要去四海村会会那位朋友了……” 他斜睨了金雷一眼,道:“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进四海村?” 金雷一呆道:“怎么?” 胡中玉长吸口气道:“那个幽灵是以你作替身和我见面,如果他看见你还没死,他怎会以你的面目出现呢?喏,这是一张人皮面具暂时带上,我俩要以主仆身份去会幽灵。” 金雷将人皮面具带上之后,立刻由一翩翩美少年变为一个苍老白髯的老管家,他轻轻一笑道:“可以上路了。” 胡中玉凝重的道:“你的背要稍为驼一下,还要学一两声咳嗽……” 金雷晓得此行关系重大,立刻依言略弯其背,呵咳两声,然后跟在胡中玉的身后,直往黑夜之中行去。 四海村在夜色之中沉静的像是无人之界,冷飒的夜风,徐徐地吹拂着,数间茅屋里,尚透着一缕昏黄的灯影。 最左边那间茅屋之中,窗棂突然被启开一半,只见一个人影在窗前一晃,两只冷厉的目光直朝黑夜之中搜索。 这两只眼神有如豹子般的凶狠,凶物般的冷厉…… 茅屋之中突然透传出一个苍老的话声道:“那姓金的是真被胡中玉劈死了吗?” 窗前的人影回身道:“这个你尽可放心,胡中玉杀死金雷之后,我曾要胡中玉把姓金的抛给我,经我试探姓金的果然断了气,我才把他丢进大坑里。” 先前那个声音又继续道:“并非是我不放心,这件事实是关系重大,如果少林寺的金雷不死,你根本没办法得到白眉的青睐,得不到白眉的青睐,你就不用想替赤眉报仇,嘿嘿,说得更严重点,金雷活着少林寺就没你混的,胡中玉活着更没有你在江湖上出头的一天,这两个人无论对你,对四海村,全不能留下……” “是,是!” “当然,四海村派你混进少林寺,主要是想办法弄垮少林寺,但四海村也是爱才的呀,假如你能把胡中玉玩弄在你的手里,未尝不可暂时留着他……” “当然!当然!” 这茅屋里的两个人愈说声音愈低,最后就根本再也听不清楚,但从照射的影子手势上,可看出两个人正商量着更毒更狠的毒计呢。 突然,窗前那个人影,道:“骆叔叔,胡中玉来了。” 那个骆叔叔问道:“几个人?” “两个?” “怎么来了两个,难道胡中玉请来帮手?” 窗前那个人影挥手,道:“骆叔叔,胡中玉由我对付,那另一个跟班的,你设法把他干掉,留下胡中玉便好办多了。” “嗯,嗯,你出去吧!” 在黑沉沉的长夜之中,但见远处小道上,缓缓行来两个人影,胡中玉潇洒的迈动着步子,目光却犀利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金雷扮成个家仆,颇像个跟班似的,他苍颏老态,每行一步便咳嗽一声,倒是蛮像那么一回事。 胡中玉在那一列茅屋之前停下了身子,脑海中在转着无数的念头,正在忖思该如何去与那个幽灵会面之时,突然,一间茅屋的门,轻轻启开了。 在昏黄灯影的照射下,一个人缓缓踱出,道:“是中玉吗?”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你是中奇?” 在灰茫茫的夜色里,但见这个幽灵打扮的与金雷一模一样,如果胡中玉不知道这个人是冒充金雷,乍然之间,他定会误认对方是金雷,由此可见这幽灵的易容术,是何等的高明了。 胡中奇嘿嘿地道:“快进来,快进来,咱们兄弟可得叙叙旧……” 他欠身让胡中玉走了进去,金雷正要随身跟上,那胡中奇的目光突然冷煞的瞪了他一眼,挡在门口,道:“你是谁?” 金雷乾咳一声道:“我……我是胡公子的老仆人……” 他乍然朝对方面上一瞧,心中顿时暗吃一惊,只见这人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不但维妙维肖,连声音都模仿的极像。 胡中奇挥手道:“我兄弟要亲热亲热,你在外面等。” 金雷急声道:“我侍候二位公子!” 胡中奇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反手把门关上,金雷顿时被关在门外,他鼻子里传出一声轻哼,若无其事的在这幢茅屋外游荡起来。 若说他有这种闲情逸致,在四海村游荡,那真是欺人之谈,表面上他是随意逛逛,暗中却在留意,每一间茅屋中的动静,他晓得这间茅屋中都隐藏着罕世巨擘,这些人见自己两人进得村中,断无不注意之理。 果然,当他正在留意面前那间没有灯光的茅屋中时,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阴沉沉的冷笑声,道:“阁下在看什么?” 金雷并不立刻有所反应,他恍如根本没有听见似的,依旧在那里望着天空上的稀疏星光,抖抖衣袖道:“咳,人老了,仅这一刻,身上便有点着凉……” 那身后的人影直直投射过来,只听一声冷笑道:“朋友,进得四海庄还在装什么蒜!” 金雷佝偻的身躯缓缓移转,大声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他和那站在身后的人面朝面的站着,只觉心中泛起一股寒意,眼前这人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上身穿着一件黑衫,衣扣整个敞开着,露出茸茸胸毛,最使金雷感到寒心的,是这人那双歹毒的目光,像剑般射进他的心中。 这个怪汉嘿地一声道:“格老子,不是跟你说话还会跟谁说话?” 金雷干咳数声道:“跟老子说话可要客气点呀!” 那怪汉怒声道:“朋友,我骆大嘴可不是什么好欺瞒的人,你不要以为戴了那张假面具,便可瞒过所有的人,凭你这点道行还差得远呢,如果我料得不差,了不起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要装个老头子可还得跟老子多学几天。” 金雷心中大寒,忖道:“他难道看出我易容?” 他呵呵笑道:“这位老弟,怎么说话颠倒黑白呀!” 骆大嘴怒声道:“你还在装什么?胡中玉已把你的底细全抖出来了!” 金雷一怔道:“胡中玉是不是告诉你们,老夫有三个儿子,十二个灰孙子,哈哈,老夫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只有这几个孙子还蛮可爱的……” 骆大嘴突然挥出一掌,道:“胡中玉要我告诉你,他永远不再见你!” 一股阴寒的劲风无情的推了过来,金雷此刻如果不退,势难抵挡这凌厉的一掌,若是移身闪晃,身份非露不可,他脑海中意念流闪,足下踉跄地一移,那股劲风沿着他身边拂过,这像是骤然摔了一跤似的,看不出是有意的。 突听那黑黝黝的茅屋里传来一声娇柔的话声道:“好呀!大嘴,这小子使的是碎心客的碎尸步……” 骆大嘴目中凶光毕露,道:“没想到碎尸门还有弟子再出现江湖,嘿嘿,我骆大嘴和碎心客二十年前还有事没了呢,今天有他门下弟子在这里,嘿嘿,我大嘴非杀了煮来吃不可……” 金雷没想到四海村中全是这般厉害的角色,自己才使了一个身法,便被藏在屋中的一个武林高手看了出来,他心弦一颤,冷冷地道:“这位姑娘好利的一双招子,怎么躲在屋里睡大觉!” 茅屋中传来娇笑道:“小朋友,你看老娘还像个大姑娘吗?” 话语间,只听木门启处,一个风韵犹存,骚劲十足的妖艳美妇,罗衫半启,发丝蓬乱的站了出来。 她双手有意无意的在轻轻揉擦着胸前隐隐露出的高耸乳峰,双眸色迷迷的注视在金雷身上。 金雷不屑地道:“无耻--” 那美妇轻笑道:“我贺娘娘早就无耻惯了,并不觉得难为情……” 突然屋中传来一个声音道:“姑姑,我还要……” 贺娘娘回头道:“你这小子,非死在老娘肚皮上才甘心!” 她轻轻拂理着额前发丝,身后传来步履声,一个上身赤露的青年双臂一张,突然搂着贺娘娘道:“姑姑,上床嘛……” 贺娘娘回身一掌拍去,道:“老娘对你没多大兴趣了。” 那青年闷哼一声,一个赤露的身子被那一掌击飞出去,骆大嘴恍如是司空见惯,嘿嘿地笑道:“你今夜又在偷人……” 贺娘娘幽幽地道:“我心中空虚,没有男人睡不着觉……” 金雷闻言大怒道:“天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贺娘娘淡淡地道:“你如知道男女戏床之乐,便不会说这种话了……” 骆大嘴双掌一错,道:“骚娘子,我骆大嘴许多天没吃人心了,这小子今夜我要了……”他身子一旋,挥手照着金雷抓来。 贺娘娘冷笑道:“大嘴,你先把他让给老娘玩玩再讲,我看这小子眼神精光未散,恐怕还是个童子鸡呢!” 这骚女人动作更快,撩起手掌把骆大嘴挥来的手掌挡了回去,泰然地站在那里,朝金雷露齿淫荡的一笑。 金雷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他气得全身一抖,突然把碧血剑拔出来。当他一拔那柄碧血剑时,突然后悔不迭,暗忖道:“我真该死,碧血剑’露岂不泄了我的底细……” 骆大嘴大叫一声道:“骚娘子,事情不对,这小子手持碧血剑,莫不是金雷本人?如果他真是金雷,那我的计划便全盘完了……” 贺娘娘大叫道:“大嘴,你快去通知前面,把胡中玉干掉……” 骆大嘴大吼一声,转身便跑,金雷一层长剑,一缕白光照着骆大嘴的身后射去了。 黑甸甸的长夜中,骆大嘴的身子恍如是一缕飘散的烟雾也似,迅捷的直往黑夜里奔去,金雷大吼道:“给我回来--” 他长长吸了口气,吐气开声的一挥双臂,那柄碧血剑,仿佛是长弓弯月般的,照着骆大嘴身后射过去。 锋利的剑刃在空中带着一缕电光,穿空而逝。 “呃--” 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悲凉而凄惨的长嚎声,但见骆大嘴那奔驰的身子突然一停,像一尊石像般的钉在那里。 碧血剑的剑柄尚留有半截在空中颤晃,这柄天下第一柄凶剑,不但把骆大嘴的身子穿透,而且余势未衰的把骆大嘴活活的钉在一棵大树上,是故骆大嘴的身子始终没有倒下,看上去像是站在黑夜里一样。 金雷跃身而上,冷冷地道:“姓骆的,这是你找死!” 他运劲握着剑柄朝外面一扯,骆大嘴顿时嗯了一声,带着满身鲜血倒在地上,满面恐怖的望着金雷,颤道:“你,你,好狠!” 贺娘娘看见这幕情景,心中也是泛起一股寒意,他整齐了衣衫,面上罩着一丝寒气,冷笑道:“四海村卧虎藏龙,可说是集黑道英雄之大成,虽然我们从不踏出本村一步,但也无人敢进来本村一步,更不要说有人敢在这里杀人了!” 金雷双目含怒的道:“我姓金的已在这里杀了人了,四海村今夜能把我怎么样?贺娘娘,你玩弄天下男人,死在你手里的不知有多少,我相信杀死你也不为已甚,也可以说是为万人除害!” 贺娘娘突然大笑道:“何必说是死在我手里,不如说是死在我肚皮上,你们男人可玩弄女人,难道女人就不能玩弄男人了!” 金雷叱道:“无耻,无耻!” 贺娘娘冷笑道:“什么叫无耻?人死不过一杯土,活着不尽情的享享床上乐趣,死了想玩都来不及了,我贺娘娘只不过是较一般人看得乐观点而已,何必那么大惊小怪!” 金雷一颤碧血剑道:“给我滚进屋里去!” 贺娘娘斜退半步道:“你怕我出去招呼四海村的人是不是,金雷,这个你放心,老娘今夜看上你啦,打死我也不去告诉别人!” 金雷怒声道:“不要脸,天下女人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贺娘娘大笑道:“我这个人就是不怕硬的,你愈是耍硬的,我愈是高兴,金雷、跟我进来吧,床上的被褥还余香犹存呢!” 这个骚浪无比的女人当真是无耻之极,她丝毫不顾羞耻地伸手硬来扯金雷的手腕,手法之快,殊出金雷的意料之外,这一招竟抓的正是地方。 金雷急声道:“放开我!” 贺娘娘低声道:“你还不进草屋之中,难道要四海村的魔头全都集中对付你,姓金的,我虽淫荡但还不至于害你……” 金雷闻言一怔,陡然觉得有无数的人正朝这里奔来,他冷漠的朝贺娘娘瞥了一眼,不屑的道:“我进去你也奈何不了我!” 贺娘娘长叹一声道:“四海村的人如果晓得是你杀死骆大嘴,他们不活活地剥掉你的皮才怪,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江湖上难缠难惹的人物。” 两个人方始跨进黑暗的茅屋之中,远处已响起数声暴叫,显然这些人已发现他们的同伴骆大嘴死在地下,正发出同类的哀鸣…… 贺娘娘进屋之后,道:“上床--” 金雷一呆道:“干什么?” 贺娘娘冷冷地道:“温柔乡中暂时躲一躲!” 金雷虽然自幼命运奇苦,父亡母无,但他却是个知礼通达之士,一听贺娘娘要和自己同床而眠,不禁吓了一大跳,霍然变色道:“这怎么可以……” 贺娘娘淡淡地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你躲进我的温柔被里,四海村的人就是找上这里,也不会再怀疑,如果你站在这里,那情形便不同了。” 金雷冷冷地道:“男子汉大丈夫,我金雷岂能要女人保护?” 他转身便欲出去,贺娘娘冷冷笑道:“看你还像个蛮聪明的人,哪里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你竟是这么糊涂,金雷,胡中玉观在还很安全地在那里斗智,如果你这一出去,你俩不但全盘计划俱毁,就是要脱身离开这里都不太可能,孰重孰轻,你自己想想……” 金雷闻言大凛,这个妇人虽说淫荡无比,但说话却相当有道理,他回身朝贺娘娘看了一眼,道:“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 贺娘娘苦笑道:“胡中玉和你的事情,我大半都晓得。”她将被褥轻轻掀起一角,斜睨着那双淫浪的眼神,急道:“你还不进去吗?” 金雷在屋中摸索着一把椅子,道:“我在这里坐一夜好了。” 贺娘娘冷笑道:“看你还像个英雄,结果遇上这种场面,却一点也摆不出来,唉!像你这样的人在江湖混,还得多历练几年。” 金雷道:“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总要有个分寸。” 贺娘娘哼了一声道:“那得看在什么情况下,如果照目前这种状态,你似乎不必太矫柔做作,眼前大敌恐已围在这屋子四周……” 果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叫道:“骆大嘴死了!” “谁能杀死骆大嘴,嗯,四处看看!” “去问问贺娘娘,她平常和骆大嘴不好……” “对,那浪蹄子也许知道谁杀死骆大嘴,这里离她那里最近,发生什么事决不会听不见……” 奔跑之声愈来愈近,金雷一听这沉重的步履声,立刻晓得有七八个之多,他心中也一凛,忖思道:“如果这些人一推此门,定可发现我在这里。” 贺娘娘神情略变道:“上床--” 金雷道:“好--” 他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柄碧血剑,一跃身子,和衣躺在那张温香犹存的被褥之中,这时外边传来娘娘悉悉的脱衣之声。 黑暗之中,这悉悉脱衣之声,特别撩人心意,再加上贺娘娘身上传来一股股醉人的幽香,更撩人假思,金雷年少血旺,正值青春初发之期,陡然遇上这种情形,虽是定力深厚也不禁心猿意马,脑海中一片胡思乱想。 他面上火热,突然一伸手掌照着贺娘娘抓去,道:“你!你!” 他本以为这一抓定可抓对贺娘娘的手腕,谁知屋里太黑,所抓之处竟是贺娘娘那股发着诱人之气的滑腻胴体,他一触之下急忙缩手,将身子蒙在被子里。 贺娘娘一笑道:“你急什么,等我脱下裤子你再动手不迟……” 金雷大声道:“穿上衣服!” 贺娘娘淫笑道:“我道你真的定力那么深厚呢,原来也是受不了挑逗的嫩小子,金雷,要偷肉吃何不干脆点。” 金雷怒吼道:“无耻!” 贺娘娘冷冷地道:“你如果有耻,也不会和我睡在一个床上了。” 金雷颇觉难为情,他准备跃身而起,道:“好,我姓金的下去。” 贺娘娘脱得赤裸裸坐在床沿上,道:“你现在下去等于是自投死路……” 金雷没有吭声,但心里却忖思道:“我之死活关你什么事呢?” 贺娘娘轻轻拂理着蓬乱的发丝,道:“你不要认为我真的那么好说话,有许多潇洒的男人要得到我的肉体,也不是那么容易,首先我得先看看他的身体是不是够格,再看他的相貌……” 金雷低声道:“有人来了!” “砰砰砰--”刹那之间,传来一连串砰砰敲门之声,贺娘娘坐在那里连理都不理,嘴里却在叫道:“亲亲,再加点力呀……” 门外的人闻言传来一声大叫道:“贺娘娘还在那里做那飘花梦呢,还不快点开门,骆大嘴给人杀了,你还不给我们出来看看……” 贺娘娘恍如未闻般的继续浪叫道:“嗯,嗯,地方碰对了,就是没进入情况……” “砰,”这--下拍击力道相当的大,震得茅屋簌簌而抖,贺娘娘看看不能再装下去了,大声道:“是哪个死鬼在那里鬼吼鬼叫,扰人春梦。” 门外响起一声哈哈大笑道:“是我红鼻子和醉狮来看你啦,骚娘娘,咱们的骆大嘴给人一剑整个刺穿了,你还不出来掉几滴眼泪……” 贺娘娘冷笑道:“红鼻子,你这缺德鬼,老娘每次在偷汉子,都是你藉故来找麻烦,我真不知道你和老娘呕什么气?” 红鼻子大叫道:“骚蹄子,骆大嘴死在谁的剑下?” 贺娘娘冷笑道:“骆大嘴死了关我什么事,去,去,老娘正乐呢!” 醉狮沙哑地道:“你可知道有谁在这里出现过?” 贺娘娘冷冷地道:“我要是知道还用你问!” 这时双方俱是一墙之隔,门外的人根本不知道贺娘娘在屋子里捣什么鬼。而贺娘娘也故意久久不去开门。 “开门,开门……”醉狮吼着:“骆大嘴之死,你不可能不知道一点风声!” 贺娘娘赤裸着身子下床,道:“开门就开门,老娘难道还怕春光外泄。” 金雷突然一伸碧血剑,轻声道:“不要捣鬼。” 第十三章 原形毕露 贺娘娘回身道:“这时候你可管不着。” 金雷哼了一声,缓缓收回碧血剑,藏在被子里。 “呀--” 浓浓的夜色随着那扇门的开启而透射进来,但见贺娘娘赤露着身子,一丝不挂,原形毕露的站在门内,而门外那七八个高矮不齐的汉子,似乎没料到贺娘娘胆大之极,竟敢以这种姿态出现,俱看得愣在那儿。 醉狮双目一眯,伸手往贺娘娘胸前抓去,道:“嘿,看不出你这老东西那肉峰还不小……” 贺娘娘身子一飘道:“醉狮,老娘风骚也要看对象,现在还轮不到你!” 红鼻子嘿嘿地道:“贺娘娘,让我进去看看。” 贺娘娘道:“你要看什么?” 红鼻子道:“看看今夜你偷的男人是谁?” 贺娘娘冷笑道:“一个你们不认识的。” 醉狮双目一陷道:“可是那个杀骆大嘴的人……” 贺娘娘点头道:“不错,此刻正在我屋里……” 这话一出,藏在床上的金雷顿时吓了一大跳,他做梦也没想到贺娘娘竟会这样的出卖自己,忖道:“女人,女人,我竟上当在女人之手……” 他额上青筋暴起,运劲全身,紧握长剑,只等这门外的那七八个黑道高手冲进来便大施杀手。 红鼻子挥手道:“请开,待我进去把那小子抓出来……” 贺娘娘回声道:“老娘已给你们擒下了。” 她赤露着身子,一转那浑圆的臀股,转身奔了进去,随手朝暗角之中摸去,只听一个抖颤的声音,道:“姑姑,你不要我了……” 原来这个青年正是她玩厌的那个,他骤然被贺娘娘抓了出来,吓得全身直颤,乞怜的望着贺娘娘。 贺娘娘冷笑道:“你杀了骆大嘴没人能救你!” 那青年颤声道:“不是我!” 贺娘娘抖臂挥去,道:“你还否认!” 红鼻子一见一个黑影随着贺娘娘的手甩来,突然运指抓去,他一把抓住那畏骇的青年,嘿嘿大笑道:“原来是他!” 那青年早已吓得吭不出半点声音,那门外的七八个四海村高手擒拿着那青年,朝黑夜之中缓缓离去。 醉狮嘿地一声道:“贺娘娘,恕我打扰你的好事了。” 贺娘娘砰地把门关上,道:“你醉狮要是敢再来,我便打断你的腿。” 她回声转了过来,只见金雷自被褥里坐了起来,他面上没有一丝笑容,非常不满意地冷笑道:“那青年被你玩够了,你就这样弄死他……” 贺娘娘淡淡地道:“如果不交出他,只有交出你了!” 金雷冷冷地道:“但愿刚才你把我交出去!” 贺娘娘哼了一声道:“别再说风凉话,红鼻子和醉狮这两大狂人都不是好惹的,你以为他们真没发现你,只是凭着老娘的面子没有揭穿罢了!” 金雷大笑道:“你真是天下第一个脸皮厚的女人。” 他方要跃下床来,贺娘娘冷冷地道:“你要干什么?” 金雷一怔道:“我难道要在你这里待一辈子?” 贺娘娘冷笑道:“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睡在床上吧,红鼻子和醉狮都是难缠的人,他们恐怕已经转回来正在偷窥着这儿呢!” 金雷摇头道:“你想拿大话把我唬住?” 贺娘娘怒声道:“不信你可将后面那个窗子开开看。” 金雷闻言之后,轻轻把后面的那个小窗启开一线,朝外面一望,果见远处人影晃动,似是在注视着这里。 他黯然一叹道:“四海村的人果然厉害。” 贺娘娘得意地道:“厉害的是我,我叫他们躲在各处要道,使你没有办法离开这屋子,陪我好好的睡上一觉。” 金雷怒声道:“你!” 贺娘娘哼哼地道:“我这是帮助你,你想想看,如果我不把他们全引诱在这里,胡中玉那面会增多高手岂不更危险?现在他和崔小山单独见面,危险性就减少多了。” 金雷双目一睁道:“崔小山是谁?” 贺娘娘道:“是我们四海村的大家儿子,他不但学会了四海村每个人的功夫,更厉害的还拜了少林寺赤眉大师为师父,这次白眉和赤眉反目,可说全是崔小山的主意。” 金雷哦了一声道:“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贺娘娘突然光着身子钻到被褥之中,道:“他今夜化装成你的样子,冒充胡中奇,要说服胡中玉,双方谈的好还好,不好便要动手。” 金雷冷冷地道:“崔小山是什么东西,他岂是我胡大哥之敌!” 贺娘娘冷笑道:“暗箭难防这四个字你懂不懂?” 金雷凛然的道:“我要去通知胡中玉!” 贺娘娘歪着头道:“胡中玉在哪里,连我也不知道。” 胡中玉和那个幽灵在昏黄的灯影下朝了面,他见这个人化装的与金雷一模一样,脑海中疾忖道:“如果金雷不在我身边,连我都认不出他是假的。” 他哈哈笑道;“中奇,你果然活过来了。” 胡中奇嗯嗯两声道:“你要不是杀死金雷,我怎么能够借尸还魂?” 这个人当真是厉害无比,此刻不但要把金雷的举止学得维妙维肖,而且还要以胡中奇的姿态和胡中玉攀交情,仅这份能力便非一般人所能办到。 胡中玉故意激动地道:“中奇,要不是你能再活过来,我当真不知道怎样给你报仇,少林寺是武林圣地,我要一时杀尽可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所以……” 胡中奇点头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胡中玉暗里朝屋中瞥了一眼,道:“现在可好了,我兄弟已重逢相会,不但可共同携手江湖,便可把当年双亲交代给我俩的事情好好办办……” 他故意不说出死去的父母交代过什么事情,看看胡中奇有什么方法回答自己,突然,胡中奇闻言之后,愣了一愣,干笑道: “不错,不错,正可办办。” 这模棱两可的说法虽不高明,但胡中玉却无法找出语病,胡中奇却在这关头,故意神秘的道:“中玉,咱们现在身人虎穴,说话可得小心点……” 胡中玉笑道:“你是说四海村的这些人……” 胡中奇嗯了一声道:“我虽然和这村中的人大都熟悉,但终非我道之人,因此,我想请你去地下的秘室说话,不知道……” 胡中玉大笑道:“与你在一起到哪里都可以。” 胡中奇暗暗高兴,道:“果然不愧是我的兄弟。” 他轻轻握着屋中木床搬了一下,只见床下现出一个大洞,一道石阶延伸进去,里面黑黝黝的不见其底。 胡中玉凝重地道:“我那仆人尚在外面等我,不如把他叫进来……” 胡中奇摇头道:“那个老仆人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好了,今日我们兄弟相会正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谈谈……” 他带着胡中玉进入地洞之中,点了一盏油灯,但见地下秘室之极,里面空气流通,干躁无比,但却阴森森的,偶尔还会看见一根根森森白骨。 胡中玉道:“这是什么地方?” 胡中奇道:“这地方不知是谁建造的,我是无意之中发现,今日和你相会,在这里谈话要安全多了。” 胡中玉冷笑道:“不错,不错!” 胡中奇朝四周一望,道:“我兄弟在这里将无人晓得咱俩……” 胡中玉突然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呼吸……” 胡中奇神情陡然一变,干笑道:“没有,没有。” 胡中玉身子一飘,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人,也许你认为相当秘密的地方,别人也发现了,只是他们没告诉你而已……” 胡中奇斜睨了黑暗中一眼,道:“你说的也许很有道理。” 胡中玉突然对准黑暗之中掠身扑了过去,挥起手掌照着黑暗之中拍去。他突然挥手而去,使胡中奇大吃一惊,只见胡中玉手掌一落,黑暗中传来一声大叫道:“好小子--” 随着这声大叫,只见一个黑衫汉子衣衫不整的冲了过来,胡中奇目中凶光毕露,朝那黑衫汉子吼道:“三傻,谁叫你又进这洞里!” 那汉子一怔,道:“三傻!” 胡中奇身子移晃而去,突然一掌拍在那汉子的身上,道: “你这傻子,我留着你只有坏事……” 那汉子惨哼一声,突然自嘴里喷洒出一口鲜血,倒卧在地上,刹那间七孔流血而死,胡中奇干笑道:“这个傻瓜不知轻重地溜进这里,我只有杀了他。” 胡中玉嘴角一掀,泛起一丝冷笑,不管胡中奇掩饰得多么高明,也没法消除胡中玉对他的戒心,那汉子是个傻子吗?傻子会有那么高的身手,这恐怕只有三岁孩童才能相信,但胡中奇却不得不这样来掩藏自己…… 胡中玉冷冷地道:“这地方既然那么隐密,那个傻子怎会进来?” 胡中奇尴尬地道:“这傻子平常就喜欢乱闯,今日不知怎的让他给闯进这里,咳咳,这都是我平常不注意的关系。” 胡中玉在地洞中踱了数回,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胡中奇嘿嘿地道:“这件事是兄弟不好开口的。” 胡中玉若无其事地道:“咱们自家弟兄还有什么事不可商量的!” 胡中奇点头道:“当然,当然。” 胡中玉冷冷地道:“那么你快说呀!” 胡中奇长吸口气道:“咱们弟兄虽然都还有几手功夫,但到底是人单势薄,难与当今各派争一雄长,因此,我想咱们把四海村的这些黑道高手组合起来,在江湖上干一番事业!” 胡中玉冷笑道:“这主意不错呀!” 胡中奇嘿嘿地道:“当然,不错,这种事只要你我携手合作,还怕不在江湖上做一番事业,嘿嘿,中玉,你说对吗!” 胡中玉面上一冷,道:“只是我如何能信任得过你?” 胡中奇一怔道:“咱们是亲弟兄,怎能说这种话!” 胡中玉怒笑道:“谁和你是弟兄!” 这变化相当快,胡中奇自觉天衣无缝,可瞒过天下人,哪里想到胡中玉更加厉害,不但一语道出自己是冒牌物,而且翻脸更是无情…… 胡中奇讪讪地道:“中玉,你不要开玩笑……” 胡中玉凛然地道:“跟你有什么玩笑可开,阁下不但冒金雷之貌,竟然还身兼数身,又以胡中奇的姿态会我,朋友,你也未免把天下人都看扁了!” 胡中奇干笑道:“中玉,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弟兄……” 胡中玉冷笑道:“什么弟兄不弟兄,现在谈那个还言之过早,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既是我的弟兄,我俩哪个大哪个小?只要你说对了,你便是我的弟兄!” 胡中奇一愣,道:“这……” 胡中玉淡淡一笑,道:“你连我跟中奇,究竟谁兄谁弟都没弄清楚,还敢来冒充他?” 继续笑了笑道:“机会是一半一半,只是你要碰点运气……” 胡中奇飘退数步,右手一扯,拉下了脸上所戴的面具,双目之中倏地泛射出一股骇人的凶光,狞厉地瞪着胡中玉,道:“胡中玉,你果然是个人物,我学得虽像,我使的障眼法虽然高明,却依然没有瞒过你,嘿嘿,不错,我既非金雷,也不是胡中奇,而是崔小山。”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崔朋友,你既然冒充胡中奇,当然对胡中奇言行都甚是了解,我想问问你,你何时和胡中奇认识的?” 崔小山冷冷地道:“我俩在少林寺天天在一起。” 胡中玉哦了一声道:“他死时你可在场?” 崔小山点头道:“我不但在场,还曾亲手埋葬他。” 胡中玉笑道:“你恐怕还会亲手杀死他!” 崔小山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你怎么知道?” 胡中玉冷哼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夜,你把胡中奇死前穿的那件衣服套在一具骷髅上,自以为可瞒过所有的人,殊不知我早已看穿了。” 崔小山冷冷笑道:“你还是晚了一步,金雷不是已死在你手中……” 胡中玉大笑道:“你要是有这种想法,那么你将大错特错,金雷那夜并没有死,他不但没死,还活生生的在四海村。” 崔小山大骇道:“胡说,胡说,那夜我亲自检查了金雷的死活,他手脚冰凉,鼻息全无,如果他还活着才是欺人之谈。” 胡中玉得意地道:“金雷使出闭气大法,不但鼻息全无,通体还冰凉僵硬,宛如死去,你当时没有细细查看,自以为大敌已去!” 崔小山听得几乎跳起来道:“好,我竟会上你们的当!” 胡中玉不屑地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我杀死金雷,以你这种手段和诡计,自己动手也可以,何必要藉他人之手?” 崔小山怒声道:“咱们既然摆明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胡中玉,今夜我邀请你来四海村,自然是要你跟我合作了,只要你点个头,咱们便是朋友,摇个头,咱们便是仇敌!” 胡中玉突然大笑道:“你看我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吗?” 崔小山嘿地一声道:“这倒不一定,眼下什么事都由不得你,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当会识相地和我合作,不然……” 胡中玉嘿地一声道:“我这个人就是不识相……” 崔小山神情一变,道:“那你是在死亡路上打转……” 他目中凶光一闪,继续道:“这地洞中只要我轻击警钟,四海村高手便会汹涌奔来,那时你就是要想逃走,都没有办法……” 胡中玉冷冰冰地道:“如果我在他们没有跑来之前,先杀死你,那时不知你将作何感想?”他暗蓄功力,准备一击成功。 崔小山大笑道:“这更不可能,我只要随手一挥,张嘴轻呼,四海村的人便会闻声而来,失败的还是你自己……” 胡中玉深沉地道:“我倒愿意一试!” 他的身形蓦然而起,有若兀鹰般的斜掠而下,照着崔小山的身上拍出一掌,攻的部位正是崔小山必救之处。 崔小山断没料到胡中玉会在第一招上攻向自己的小腹之处,他暗中一凛,身形随着拔了起来。 他自持武功不弱,一晃身形,双掌交叉的左右拍了出去,这招是少林寺罗汉拳中的移招之一?胡中玉的全身武功可说全是得自少林,一见对方使出少林功夫,不禁怔了一怔,奇怪这崔小山河以会和自己是同一路的。 胡中玉呵了一声道:“你也会少林武功--” 崔小山哈哈大笑道:“我会少林寺的武功是名正言顺,而你却是偷学来了,两者相比阁下是少林寺武功的窃贼。” 胡中玉应声道:“这倒怪了,像你这种畜牲不如的东西,会是名正言顺的少林寺弟子……” 他的攻势愈来愈厉害,一招比一招凌厉,一式比一式狠毒,崔小山虽然得自数大高手的真传,但与胡中玉相较之下,的确是还差上一大截。 刹那间,崔小山被逼得只有倒退的份儿。 但崔小山嘴上却轻松地道:“当然,我师父是赤眉大师,算起来是少林寺第六代弟子,今日就以少林寺的立场也可杀你!” 胡中玉突然神秘的一腿蹬去,道:“给你一腿--” 他这神幻的一腿殊出武林常轨之外,不但部位踢得怪绝,腿法更是与众不同,胡中玉这一腿好像是面做的一样,不但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硬度,怪的是那只脚,犹若昂在空中的蛇头,奇妙地踢向崔小山的后腰。 崔小山一见这招根本不是少林的罗汉腿,也不是关外卢家的二郎腿,但却较前二者更具威力,更加厉害。 他虽然武功不错,所习的全是少林寺的武功,但要他如何闪避这一招,他却没有适当的选择,因为胡中玉这腿,踢的地方几乎把崔小山全身要穴都罩住了,使他根本无所适从,不知该是前跃还是后退,左踢还是右跳。 他大吼道:“好个怪腿--” 在无从选择而也不能选择的情况下,他只有横掌而下,照着那踢来之腿抓去,而身子却急急的往空中拔去。 但胡中玉右掌却斜侧里拍了过去。 这一招不但截下了崔小山切下的手掌,而胡中玉那怪绝的一腿,正好踢在崔小山跃起的腰上。 “拍--” 崔小山的身子仿佛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叭哒摔在地上,他在地上翻了一个身,面色刹那间变得无比苍白,恐怖的凝望着胡中玉。 他喘声道:“你的武功果然是四海村所顾忌的……” 胡中玉飘身追了过来,道:“你也不错,那一招‘吴姑腿’没打死你。” 崔小山大惊道:“什么?你那一腿是名传姑苏的‘吴姑腿’?” 胡中玉冷冷地道:“不错,这正是吴姑当年一脚震江湖的‘吴姑腿’……” 相传在姑苏那地方,有个少女名吴姑,她因自小酷爱武功,而疏忽了那双脚,那时少女脚愈小愈好,故有三寸金莲之说,吴姑因为脚太大,其母发愁女儿嫁不出去,硬硬生生的把吴姑那双脚趾捏断,用布给他缠上,吴姑痛得不能行动,怒恨这种痛苦,便躲在床上,气的双脚乱蹬,因为她是个会家子,武功有着相当的根基,这每天乱瞪乱踢,竟使她练出一种怪腿法,她愈练愈高兴,一夜,偷偷离开姑苏,直往烟台而去。 烟台在鲁东,地方虽小,却出了个大名人,以赤脚为名,腿法天下第一的“赤脚大仙”,吴姑指名要找赤脚大仙一较腿法,终于在烟台双方碰上了。 当然赤脚大仙对吴姑这个少女的挑战并不十分在意,他也没多大兴趣,但吴姑当着数派武林高手的面,奚落赤脚大仙,逼使赤脚大仙和她动脚。 果然,赤脚大仙经不起她的嘲笑和挑逗,一怒之下,当着天下群雄之面,言明以五腿为准,要吴姑倒在地上。 吴姑却以三腿为准,要赤脚大仙变成没脚大仙,双方各不相让的动起腿来,赤脚大仙在被激怒之下,采取攻势,一连五腿击去。 这五腿当真是集天下脚法之精华,无论哪个部位都是那么凌厉和狠毒,但赤脚大仙这五腿击出之后,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苍白和颓唐,因为这五腿攻出之后,吴姑仅仅是退了七八步,却无一腿攻到她身上。 而吴姑却胡乱地踢出两腿之后,说道:“前两招都是虚招,最后一招才是杀招……” 赤脚大仙见她这两腿只不过是随便踢着玩的,并无什么精妙之处,一听她大言不惭的要在最后一招胜过自己,不禁忖道: “我虽然五腿没胜过她,可是我难道连她一腿也接不下,呸,我不相信她真能一招击败我……” 哪知他这个念头未了,吴姑的一脚已经乘虚攻击而来,这一招是吴姑独创的绝招,攻击之下竟有好几处,赤脚大仙虽见过天下不少的腿法,也没见过这种怪招,一时居然没法闪避过去。 “嘭--” 赤脚大仙整个身子被吴姑那一脚糊里糊涂的给踢中了,他败得莫明其妙,摸摸手便转身飘身而去,自此江湖上再无赤脚大仙这号人物,而吴姑腿也从这一仗后,在江湖上奠定了不败的声誉,因此江湖上提起吴姑腿无人不知。 崔小山一听胡中玉刚才施的果然是名传江湖的吴姑腿,不禁霍然变色,骇得退了数步,大声道:“看你这身武功,我真舍不得你就这样死在四海村,但你冥顽不灵,留着你比杀死你更可怕。” 胡中玉大笑道:“这就是你要杀我的理由吗?” 崔小山点头道:“不错。” 胡中玉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崔小山一怔道:“这个我倒没有想过。” 胡中玉满面杀机的道:“我是为胡中奇报仇!” 崔小山一愣道:“胡中奇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中玉恨声道:“如果胡中奇的死与你真没半点关系,我问你,胡中奇那件衣衫是哪里来的?你怎会有那件衣服?” 崔小山喘地一声道:“好,胡中玉,我俩既不能合作同行江湖,便只有选择誓不两立的途径了,既然你今日非死不可,我便实话实说,” 胡中玉冷冷地道:“你还不愧是个干脆的人。” 崔小山沉思道:“我和胡中奇在少林寺都是不受重视的人,平常我俩最合得来,只是我比他幸运点,拜赤眉为师,胡中奇为了造就你为天下第一高手,天天强记博闻的偷窥武功,暗暗传给你,这事他自以为无人知道,殊不知我早就发现了,只是我不道破而已……” 胡中玉冷笑道:“你好像更阴险!” 崔小山恍如置耳未闻一样,道:“有一天,胡中奇突然面色苍白地奔进我的房中,他似乎没料到我在房里,进房之后便又要跑出去,我看他手中拿了一本黄册子,知道他闯了什么祸,便拦着他要他把那本册子给我,他突然和我翻脸的争吵,不肯……” 胡中玉怒声道:“你一定是自持武功而夺那本册子……” 崔小山点头道:“不错,胡中奇虽然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却不懂半点武功,我不小心的一掌把他打伤倒在地上……” 胡中玉恨声道:“那一掌已注定胡中奇非死不可是不是?” 崔小山嗯了一声道:“不错,正当我要夺过那本册子的时候,少林寺的藏经阁不空禅师和各长老同时追来,他们一见我把胡中奇打倒地上,俱露出一丝笑容,把我围起来了,当时我怕极了,以为闯下祸了,殊不知各长老俱说我大义灭亲,追回那本几乎失去的达摩祖师手书的自传……” 胡中玉愈听愈气,大吼道:“你成了英雄,而胡中奇却送了命!” 崔小山冷笑道:“什么英雄不英雄,我倒后悔没及时把那本“达摩祖师传”偷偷藏起来,以至使我失去学习更深武功的机会,那本“达摩祖师传”不但是达摩祖师手着,而且把他一身武功写在上面,而我,唉,竟白白失去那个机会……” 胡中玉目中含着泪水,道:“崔小山,我本来还以为胡中奇之死是少林群僧干的事,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你这个大混蛋在捣鬼,这样说起来真正的仇人该是你……” 崔小山嘿嘿地道:“你错了,胡中奇的仇人是少林寺。” “呸--”胡中玉道:“假如不是你姓崔的中途拦着他,以胡中奇的应变能力和智慧,他一定有办法躲过少林寺的追袭……” 崔小山点头道:“这点我倒承认!” 胡中玉全身衣袍突然隆隆地鼓将起来,大声道:“因此我要杀你!” 崔小山哈哈大笑道:“这话应该是我说!” 他突然照着洞中的一角拍出一掌,只听洞中铜铃遍传开来,袅袅的铃声缭绕的传满洞中,良久不散。 胡中玉大吼道:“在你助手没来之前,我要你死……” 他突然自腰中抽出一柄短剑,那柄短剑一拔出来,陡地泛射出一股冷滟寒光,照得洞中灰蒙蒙的一片。 一闪之下,那柄短剑突然凭空飞了出去。 崔小山大叫道:“吴王剑--” 他久闻吴王剑之名,今日亲眼所见当真几乎把他的胆给骇破了,他骇得拔起身来后退,闪避那射来的短刃。 胡中玉凝重的斜驭长剑道:“我若不杀死你,心中永远不会安宁!” 他此刻全凭一口真气,以剑道最高法门驾驭着那柄吴王剑,疾追着闪避的崔小山。 崔小山额上冷汗直冒,恐怖的绕着深洞游奔。 突闻洞中传来一声沉喝道:“小山,给我退--” 但见半空中一柄宽厚的长剑突然斜敲而下,直往那吴王剑剑身上点了过来,这一剑快得使人难以相信。 崔小山身子倏地在地上翻滚而去,道:“红鼻子叔叔,这是吴王剑--” 随着他的叫声,一个人斜斜的自那黑黝黝的洞中扑了进来,他手中的长剑敲在吴王剑上发出一声轻响。 “喳--” 但闻喳的一声轻响,半截断剑直往半空中射了过去,红鼻子拿着那柄断去的长剑,愣在地上道:“吴王剑,小山,你怎么不早说……” 崔小山惊魂甫定地道:“我告诉你已经来不及了……” 胡中玉的吴王剑虽然把红鼻子的长剑一剑砸断,但他的吴王剑却因被红鼻子的长剑一敲,而使得他真气一泄,吴王剑急忙收回手中。 他双目寒光大涌道:“红鼻子和醉狮向来不分离,你红鼻子既然已经来了,我相信那位喂了一辈子驴尿的醉狮也差不多快到了。”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大笑道:“好,好,你姓胡的还能记着我醉狮这个人?” 胡中玉冷笑道:“四海村以红鼻子,醉狮为首,手下还有一名风骚绝代的贺娘娘,不知那位骚大娘可也来了?” 醉狮缓缓行来道:“我们那位骚大娘还抱着小白脸睡大觉呢!” 胡中玉瞥了各处一眼,道:“久闻骆大嘴善食人肉和人心,他怎么没有来?” 红鼻子面上一惨道:“给人杀了!” 崔小山大叫道:“什么?骆叔叔给人杀了!” 醉狮嗯声道:“这个人还在四海村!” 崔小山低声道:“一定是胡中玉那个老管家!” 他怨愤的道:“咱们把姓胡的干掉……” 胡中玉见这石洞之中,除了红鼻子,醉狮和崔小山这三大高手外,还加进了七八个不知名的黑衣配剑高手,排成半圆形的把他国在中间。他晓得今日这一战将相当的艰苦,单凭自己手中这柄吴王剑恐怕是无法冲出这里了。 他脑海中念头一转,道:“崔小山,我有件事不太了解!” 崔小山嘿地一声道:“在你死前我很乐意答覆你,说吧!” 胡中玉瞥了红鼻子等一眼道:“据我所知,刚才他们这几位并不在这洞里,怎地铃声一响,他们便能从不同的方向赶来……” 崔小山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四海村高明之处,你认为这地洞仅有我屋中有通道吗?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四海村有多少房屋,便有多少地道,全通向这里……” 胡中玉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他那个“样”字的字音尚未消逝,吴王剑突然飘空飞去,照着他左侧的三个汉子笔直的穿了过去。 “呃--” 吴王剑在空中一闪之间,随着潋滟的剑芒,而响起两声凄凉的惨嚎,但见两个黑衣剑手,身首异处的翻落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挥洒在满地…… 醉狮怒吼道:“你敢偷袭!” 他自背上突然甩出两个浑圆的铁球,在空中一挥,化着两道白光,照着胡中玉的身上击了过来。 红鼻子嘿嘿地道:“胡中玉,你真是顽而不化,死而不僵……” 刹那间,那飘晃的人影有若翻腾的蝴蝶,刀刃兵器自数个不同的角度猛攻向胡中玉,逼得胡中玉手施吴王剑,凝重地应付着。 但他心中却在忖思着:“如果金雷在这里,情形使不会这样狼狈了……” 金雷在哪里? 金雷还在那温柔的被褥里,与贺娘娘共枕而眠吗? 茅屋里,贺娘娘眸子里透过一丝凄凉的色彩,她虽然赤裸着身子,但此刻却还像个样子,盖着被子怔怔的望着屋顶。 金雷冷冷地道:“你很空虚?” 贺娘娘噢了一声道:“不但空虚,更加的寂寞……” 金雷长吸口气道:“那是因为你生活过于淫荡,精神上没有丝毫寄托,人老珠黄,年岁更长,你会更感到寂寞和空虚,这是你自甘堕落的下场……” 贺娘娘突然翻个身,赤露着上身对着金雷,道:“我该怎么办?” 金雷急忙把头转过去,道:“你该先穿起衣服来!” 贺娘娘惶惑地道:“我的身体真的不足以诱惑你?” 金雷不屑的道:“没性灵的东西,就像是个花瓶……” 贺娘娘气得全身发抖,道:“你……” 金雷冷冷地道:“我说这话,你该觉得什么是羞耻。所谓知耻近乎勇,你如果现在重新做人,也许下半辈子还有个好收场……” 他那低沉而富于磁力的话声,一字一句地击进贺娘娘的心中,使她那颗几乎僵化的心,突被诱发出一丝良知,她突然掩着脸倒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 金雷叹道:“你还知道哭,可见劣根性并不重……” 贺娘娘怒声道:“我恨你们这群男人……” 金雷一愣道:“为什么?” 贺娘娘怨愤地道:“我本来也是个善良的少女,与你们同样有着梦想和希望,不幸的是我掉进了泥沼,永远爬不出来……” 金雷淡淡地道:“这与我们男人有什么关系?” 贺娘娘大叫道:“怎么没有关系,我爱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抛下我又去爱另一个女人,他夺丁我的身体,也带走了我全部的爱,使我由一个纯真善良的少女变成个淫妇……” 金雷哦了一声道:“你自甘堕落,怎能……” 贺娘娘冷笑道:“你真认为我是那么淫荡,那么低贱?呸,我贺娘娘的骨头并不是轻得没有二两重,告诉你,当那个男人抛弃我后,我便一个人在江湖上流浪,总希望能把他追回来,但结果没寻着他,我自己却给你们这些男人毁了……” 金雷翻身跃了起来,道:“我并不要听你的过去,更不要听你的历史……” 贺娘娘长叹地道:“我只不过想告诉你,关于我本身的苦闷……” 金雷道:“穿上衣服振作精神,你就有新的生活。” 贺娘娘不知怎的果然依言把衣服穿了起来,道:“你说的也许很对。” 金雷郑重地道:“你只要能恢复那以前的良知,就可脱离苦海。” 突然,那茅屋中响起一连串铃声,贺娘娘闻听一震,身子平空跃了起来,面色苍白地道:“他们召集全四海村的人要杀死胡中玉……” 金雷紧张的道:“在哪里?” 贺娘娘指了指地下,道:“在下面。” 金雷一握碧血剑,道:“带我去!” 贺娘娘道:“移开那张床便可下去……” 金雷依言将那凌乱的木床移开,果见阶道石级沿着伸展下去,那洞中甚黑,却可听见厉喝阵阵,怒吼连连。 他正要奔下去,贺娘娘寒着脸,道:“你下去干什么?” 金雷一怔道:“帮胡中玉。” 贺娘娘冷笑道:“如果你这样下去,他们一定知道是我放你进去的,那时我在四海村也待不下去了,你想想看,江湖虽大,何处能够容我?” 金雷愣愣地道:“你可找个隐密的地方,或是找个归宿……” 贺娘娘苦笑道:“这个谈何容易?江湖上对四海村的人恨之人骨,只要进来这个村子就不要想再出去,我一个女流,如何能抵挡过江湖各派对我的压力?” 金雷冷冷地道:“你一心向善,没有人会再留难你……” 贺娘娘茫然的道:“有谁相信我迁恶为善?” 金雷一呆道:“这……” 贺娘娘大笑道:“所以说,你既然救不了我,就不要再管我为什么这样沉沦下去,我反正是没希望了,干脆堕落到底……” 金雷冷哼道:“你畏惧、恐怖、不敢面对现实,总想人家把什么东西都给你办好,自己一点也不努力,只想不劳而获,天下没有这样的事情,可怜你的无法自拔……” 他只觉心中非常激动,不痛痛快快地把贺娘娘打骂一顿,便无法发泄出心中的闷气,因此他淋漓尽致的一顿大骂,只把贺娘娘给骂得抬不起头来,泪珠串串直流。 贺娘娘泣道:“好,你去吧!” 金雷暗暗一叹道:“一个人要挖一道路,或要去修一条为善之路,凡事都要自己的双手去做,莫等良机逝去空白头……” 他说着一个转身往那洞中跃去,一缕身影刹那间消逝而去,贺娘娘愣愣地站在地上,直等泪干方始清醒…… 胡中玉手中的吴王剑愈来愈狠,愈来愈厉害,虽然他攻的招式几乎没有一招不是天下最怪最厉的招式,但要他数招之内,伤着这许多黑道间一等一的高手,总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醉狮嘿嘿地道:“胡中玉,你还不肯放手吗?” 胡中玉一抖吴王短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胡中玉如果不捞几个本回来,也太对不起我手中这柄名传千古的吴王剑了!” 醉狮大笑道:“不会,不会,那柄吴王剑留给我好了!” 他手中那两个浑圆的铁球真个神出鬼没,攻击之厉不下数寸·个飞飘的钢珠,逼得胡中玉差点喘不过气来。 胡中玉虽仰仗吴王短剑的犀利,但场中围绕着他的全是一流高手,数人合并,威力之大,实非他个人力量能敌,而他不但无法发挥体中的潜力,更显得处处受制,只因红鼻子和崔小山不时攻他防不胜防的地方…… 胡中玉发丝散乱,沿着洞壁和这数大高手对抗,额上汗珠直冒,渐渐的,真力已不如先前那样充足。 他忖道:“我难道真要死在这几人手中……” 他大吼道:“给我闪开!” 吴王剑在空中划起缕缕寒凝夺目的光芒,红鼻子被逼得退了数步,可是当胡中玉的身子在跃身扑出之时,醉狮那两个大圆球犹若电光闪耀样的攻击而来。 他短剑一撑,忖道:“先毁了醉狮的夺魂球!” 红鼻子哈哈一笑道:“困兽之斗尚图挣扎!” 醉狮嘿地一声道:“没有十招,他一定倒下厂话声未落,胡中玉的吴王剑已点中他那挥出的球链子,但闻喀地一声轻响,一个大圆球斜斜的飞了出去。 “砰!” 那浑圆的大球刹那间没进洞壁之中,震得大洞嗡嗡直响,石屑溅落,回音不绝,那球的力道当真不小。 醉狮怒吼道:“你敢伤我的兵器!” 胡中玉喘声道:“莫说毁了你的球,我还要杀死你!” 崔小山大叫道:“这个人顽劣不化,大伙只有杀了他!” 醉狮剩下一个圆球,一抖而至,道:“我要一球砸扁他!” 这一球是由正中射来,劲道之威足裂金石,胡中玉哪敢硬接,他吓得跃身而退,但崔小山突然一掌自他身后挥来,迅速而凌厉。 最使胡中玉寒心的是那闷声不吭的红鼻子,他觑准相当机会,突然一指照着胡中玉的腰间点来。 第十四章 地底之城 胡中玉被这三大高手三面攻击,当真是危机一发,随时都有性命之险,他望着这三大高手的身影,面上随着一变,无可讳言的,胡中玉今日却是有点心寒胆裂,他自踏进江湖以来,还没有像今日这般狼狈过! 他暗叹道:“我命休也!” 他当真自知没有希望逃避过这三面的攻击,深知能躲过这方却无法躲过那方,不若双目一闭,干脆死去。 但求生的意志在他心中跳跃,他拚命一剑挥出,道:“我们拚了!” 他这一剑是在万般无奈,心存同归于尽的情形下孤注的一掷,果然红鼻子和崔小山被逼得倒跃而去。 可是醉狮那个铁球却劲射而来,直敲胡中玉胸前! 千钧一发,眼见胡中玉难以避过这一球,立将死于非命。 就在这时,突闻一声怒吼道:“四海村仅会靠多胜少--” 但见半空中直如银光泻地样的射来一道强光,陡然将醉狮击来的铁球劈成两半,朝左右飞去。 而那剑光丝毫不停的一闪而没,随着传来醉狮的大叫道: “哎呀--” 活生生的一个人,被一柄冷剑白头而下,血淋淋的劈成两半。这个变化太快也太使人寒心了,鲜艳的血喷洒开来,溅在场中每个人的身上。 崔小山愣在那里望着道:“你!” 金雷跨前一步道:“我姓金。” 崔小山颤声道:“你是金雷?” 金雷斜驭碧血剑,道:“不错,你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在少林寺,你扮鬼吓人,欲命胡大哥杀死我,没想到我诈死,居然瞒过你!” 崔小山垂头丧气地道:“当时我太疏忽了!” 金雷冷笑道:“你并非是疏忽,而是太兴奋,只因为这下除了我,你便可在少林寺得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活的还很硬朗!” 胡中玉定了神,道:“你来的正好!” 金雷道:“只不过是赶得巧而已……” 胡中玉一挥吴王剑,道:“差点我便栽在他们手中,如果不是你那一剑劈了醉狮,躺在地下的可能是我,唉,我这次是初尝失败滋味!” 红鼻子突然一声怒笑道:“好呀,骆大嘴,醉狮全都先我而去,四海村难道真要栽在这两个小毛孩子的身上?” 他转身朝崔小山道:“给他们报仇!” 崔小山寒着脸道:“给他们报仇!” 金雷一摆碧血剑,道:“现在你们的人还是多于我们,咱们是单个比还是一齐上,全凭二位的决定,不过有句话我得告诉二位,我金雷的碧血剑是不见鲜血永不归鞘,你们衡量衡量!” 红鼻子怨毒的道:“金雷,这一套还唬不住我们,虽然醉狮不幸死在你的手里,可是我红鼻子依然有办法叫你们横尸于地!” 胡中玉突然一剑划去道:“红鼻子,我要割下你那个红鼻子!” 红鼻子一见胡中玉手挥短剑跃来,心中便是一寒,他飘身一晃长啸一声,捣出一拳,道:“这机会还是留在下次!” 只见四海村的那些高手随着红鼻子那声长啸,突然朝着暗中隐去,他们俱是行动迅速,走的相当快。 胡中玉大喝道:“有本事别跑!” 黑暗中传来崔小山的声音道:“让二位先在这里凉快凉快!” 只闻一阵隆隆之声,洞中突然一阵晃动,金雷的神情突然一变,身子朝前一扑,大声地道:“不好,他们把这洞全封死了!” 胡中玉一呆道:“这怎么办?” 两人心中大急,在这宽敞的大洞中转了一圈,只见每个可出去的地方全给一道厚厚的石板封死。 胡中玉颓然一叹道:“我俩如此被关在这里面,红鼻子和崔小山根本不要动手,他只要不给我们食物,我们便要活活饿死!” 金雷点头道:“不错!” 他用碧血剑朝着洞中一指,继续道:“你看这洞中空气清新,流畅舒通,我相信这里必定有个通风的地方,我俩找着通风的地方也许便可出去!” 他的身形一动,在洞中不停的游走,一会儿,他果然发现洞顶有个小孔,那清新的空气便是从那小孔中流进来的。 金雷看了一会,长叹道:“洞太小,还是出不去!” 胡中玉却若无其事的拾起地上醉狮遗落的那个浑圆铁球,在手中挥动,他把那铁球不停的撞击着洞壁。 他突然一松手,那大球陡然朝黑暗之中射去,只听笃地一声,空洞中突然回荡起一连串回音。 胡中玉一呆道:“这个洞壁怎么声音不同?” 金雷问道:“怎么不同?” 胡中玉凝重的道:“这道石壁像是人工造的,里面好像中空!” 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一线希望,拿起那个大球运足劲道一掷而去,只听砰地一声那洞壁突然被击开一道口子。 缕缕光影自那裂开的石缝中透了进来,胡中玉和金雷朝那石缝中一望只见里面金壁辉煌,光影四射,一个少女侧着身子坐在地上,她宛如是一尊石膏像,动也不动一下,但那乌黑的发丝和鲜丽的服饰却使人直觉她是个相当美丽的少女。 胡中玉忖道:“她是谁?” 他挥足劲力抖手将大球又撞了过去,呼地一声,顿时碎裂一个大洞,那少女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坐在那里宛如不见。胡中玉身子穿壁进去,道:“姑娘,你是谁?” 那少女不言不动,满头发丝随着飘洒过来,宛如一尊泥像,但金雷的神情却随之大变,颤道:“是她,是她!” 金雷朝那美艳的少女一望,心神突然顿了一顿,他面上有着很大的惨变,变得苍白无色,道:“是她,是她。” 胡中玉一愣道:“她是谁?” 金雷恐怖地道:“伤心塔的仙女姐姐……” 刹那之间,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和古军,初次踏进乌蒙山时,遇上伤心塔,自己无意之中发现塔中一个美艳少女,几乎着魔,今日骤见这个泥塑般的少女,与那日所见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不禁惊呼出声…… 胡中玉面上随着一变,道:“伤心塔……” 金雷点头道:“不错,我曾见过塔中的仙女姐姐……” 胡中玉哦了一声道:“与她长得一样……” 金雷嗯声道:“正是她……” 她长得凤目柳眉,菱形的唇角,小巧的玉鼻,梨涡浮现在半颊上,牵动着那略翘的唇角,微微而笑,当真是面靥如花,使人欲醉欲迷。 金雷虽然是和她陌不相识,但她长得那秀丽的艳容,至今犹未忘怀,今日乍然相见,依然使他不能克制…… 胡中玉霍地退了半步,道:“咱们速走……” 金雷一愕道:“为什么?” 当初他和古叔叔碰上伤心塔的时候,两人自从铜镜面上发现这个神秘少女后,古军也是这种口吻,要他速速远离那个怪塔,现在以胡中玉在江湖上的身手,也是要他远远逃去,这其中的事情便非他目前所能了解了。 胡中玉紧张的道:“你难道不知道,伤心塔的女人,只要遇上男人,便非把他折磨而死方休?世上没有一个人能逃过伤心之女的手中……” 金雷定了定神,道:“我不相信。” 他尚不知伤心塔那段伤心的往事,也不知伤心塔的主人,是世上最讨厌男人的女人,一见胡中玉说得那么凝重,顿时激发起他心中的好奇! 胡中玉身形飘退,道:“你先跟我离开她再说。” 金雷凝身不动,道:“我真不相信一个这样美丽的少女,会是个杀人如麻的红粉魔女,胡兄,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果然,那个端坐在地上的少女,至今犹没有一点反应,她坐在那里,宛如老僧人定,居然对身旁的两个人,丝毫也不理会。 金雷朝她脸靥上一望,但见这少女双眸,乌溜溜的闪烁着智慧之光,她眼帘不眨动一下,乌溜溜的眸子中,像是在对金雷诉说着什么一样,可是却始终都没转动一下,就像是一块白玉,嵌上两颗黑宝石样,漂亮夺目。 金雷被她那双眸子和神情吸引住了,愣愣地呆立在地上,胡中玉看了心中大寒,上前拍了拍他,道:“你干什么?” 金雷突然挥手拍去,道:“不要管我!” 胡中玉凛然道:“他竟着魔了。” 他沉吼道:“金雷。” 金雷身子一颤道:“干什么?” 胡中玉大吼,无异是当头一棒,金雷全副精神,正注在那少女身上,无法自禁之时,突闻这声大吼,那失去的魂魄,立时缩了回来,激凛凛的颤了一颤。 他长吐口气,道:“我怎么啦?” 胡中玉道:“这少女果然有点门道,虽然不言不动,也能使人自动着魔中邪,怪不得江湖上传言,伤心塔之女能使人生,也能使人死,看来传言比真实犹胜数筹……” 金雷收回眼神道:“她怎会在四海村?” 虽然刚才他几乎被那无形的魅力控制住,但留存在他脑海中的影子使他产生了再看一眼那少女的欲望,他刚要回头,胡中玉突然一扯他,道:“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金雷道:“我们没地方可走……” 胡中玉道:“你决不可再看她一下,否则你便会和她一样,永远的坐在这里,啥事也不再去想,变成没有生命的……” 金雷…愣道:“你是说她已死了?” 胡中玉苦笑道:“是否已死,没人晓得,但这少女是天地间的尤物和祸水决无问题,就凭刚才你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可发现她的魔力是何等的大。” 金雷羞愧地道:“我……” 胡中玉道:“对付她的惟一方法,便是不去看她一下,此人虽然不用一招一式,杀人却比锋剑利刃还要厉害……” 金雷嚅嚅地道:“可是,可是……” 胡中玉冷哂地道:“你可有想再看她一眼的欲望?” 金雷点头道:“确实有这种欲望。” 胡中玉长叹道: “这是因为她的影子,在你心中已生了根,如果你不当机立断地把那个虚幻的影子抛开,你便要毁在她的手里。” 金雷瞥了这洞中一眼道:“她怎会离开伤心塔来到了这里?” 胡中玉轻笑道:“像这种怪异的女人行径大多不依常理,也许她改变了生活方式,不愿在那个塔中终老一生,而要换换环境……” 金雷摇头道:“不会,她曾发誓永远不离伤心塔一步,断不会轻易远离那个塔,我看这其中定是大有文章。” 胡中玉抹抹额上汗渍,道:“现在我们不需要再去追究原因,还是快快离开这个地方,她虽然是个死人,但魔力却丝毫未减,和这种人少沾为妙!” 他目光在洞中无意一瞥,只见这是一个地下房间,银床牙帐,桧木红杉雕制的小几,处处都显得是个女人香闺之地。 金雷突然道:“你看那扇门……” 一扇红红的小门,密密的封住,胡中玉和金雷虽然不知道那门后隐藏着什么东西,可是由那讲究的门槛上,可看这门后一定有什么东西。 金雷一步抢去道:“咱们进去看看……” 胡中玉凝重地道:“以伤心塔主人的行径,最忌别人偷窥她的秘密,我们这样硬闯进去恐怕会遭她的忌怒!” 金雷此刻已在呀然声中,将那扇门轻轻的推开,一股腐朽之气飘进鼻息之中,两个人旋身飘了进去,只见这间屋子布置,更加豪华和堂皇,屋中一事一物都是那么讲究和雅致,显然这屋主为建造这栋地下之屋,也曾大费一番心血。 突然,胡中玉惊道:“地底之城……” “什么?” 金雷霍然吃惊地道:“你说什么?” 胡中玉凝重地道:“我看见这屋中情形,突然想起江湖上传言的地底之城了,这里摆设精雅,别出心裁,几乎无一不是当今之世,名贵非凡之物,试想在当今武林之中,除了富能敌国,财可通神的富婆寒瑶瑶有所能力外,又有谁能建筑此屋……” 金雷道:“寒瑶瑶不是已故数十年了吗?”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不错,寒家一门显赫之时,世上无人不知,直至近年,名声才渐渐没落,不过她临去之时,曾将大量金钱埋设地下,确是属实,相传她花了毕生心血,造了一座地底之城,以壮其死时声势……” 金雷道:“你怎可知道这屋子,便是她的地底之城呢?” 胡中玉笑道:“喏,你看这石壁上,不是有个“寒”字么……” 果然在那石壁之上,挥毫着一个斗大的“寒”字,那个“寒”字苍劲有力,书写之人手上定有过人之劲。 金雷道:“这里门户重重,一定是四通八达,我俩不妨进去。 看看,如果真是寒瑶瑶的地底之城,咱俩能在里面参观参观也是不错。” 胡中玉道:“好--” 他们俩人在这屋中看了一会,又朝另-‘间屋中行去。 当他俩推开另一扇门时,陡然发现那屋中人影晃动,缕缕光影透了出来,在那灯影之下,但见数个绿衣小婢,或坐或卧,或笑或闹的在那里绕着一个白衣少女。 金雷道:“有人--” 胡中玉道:“死人……” 那些少女虽然摆的姿式各个不同,但无人在那里活动,俱如泥塑般的动也不动,原来她们是已死去很久之人。 金雷诧异地道:“她们怎会死去?” 胡中玉道:“中毒。” 金雷凛然,道:“中毒?什么毒能使人在死后,犹能保持当时那种喜闹的情形?我看这些人死时,一定是没有一点痛苦……” 胡中玉嗯声道:“那白衣少女一定是这里的小姐。” 金雷道:“不错,她一定是在梳妆之时,丫环嘻笑胡闹,而在不知不觉中俱中怪毒,才会这样死去。” 他绕着那些丫环看了一眼,目光突然落在那白衣少女身上,当他目光才触及那少女的脸靥之时,全身突然颤了一颤,面上神情陡然一变,道:“怎么又是她……” 胡中玉一怔道:“谁?” 金雷道:“伤心塔那个少女……” 他顿时陷于一片迷惘之中,刚才明明看见她,坐在前面那个屋里,此刻怎会又换了白衣坐在这里呢? 她不是已死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 看她面上那娇美的神情,与刚才所见的那个一般无二,不是她又是谁?难道说她有个同胞妹妹或姐姐,长的一模一样? 这种种使人百思不解的问题,刹那间困惑了这个少年,他愈想愈觉不对,迷惑的向胡中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胡中玉道:“我也不知道……” 金雷突然觉得有股冷森之气,环绕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许多不可解的怪事,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又使他筹思不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金雷道:“再看看另一个屋子……” 他缓缓启开两个门,道:“她不会还有个妹妹吧……” 当他踏进另一间屋子之时,只见这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几乎不见五指,胡中玉突然亮起一个火摺子,一缕缕光影照满屋中。 胡中玉和金雷同时一颤,光影下,只见这屋子内,遍屋都是嶙嶙的白骨,屋当中只有一条通路,两边堆满了根根白骨,在那白骨之上,坐着两个仅有五六岁的孩童,这两个孩子面上俱都流露着天真无邪的笑意,手中一个握着两颗琉璃弹珠,一个抓着一柄弹弓,仿佛这两个孩子玩得正起劲,不知不觉的情形下中毒死亡。 金雷怒声道:“孩子何辜?竟惨遭毒手!” 胡中玉淡淡地道:“使人发指的事恐怕尚不止此,也许还有使你更愤怒的事呢。” 金雷不忍再看这幕惨景,转身跨进另一间去,当他朝这间屋子一瞥之时,整个身子又泛起一连串颤抖,缕缕发丝随着竖了起来,只见这间房子朴实端雅,仅有一张床两个桧木椅子,床上两个男女抱卧而睡,全身赤露,仿佛春意正浓之时一剑被人杀死。 一柄青蒙蒙的长剑自那男的胁下穿进女的小腹,杀人之人像是在这对男女举行房事之时,偷偷一剑刺去以致一剑两命,手法倒是十分特殊。 在床前站立着一个粗壮大汉,他满面恐怖地举着他的右手,愕愕望着手上已干涸的血渍,像是非常惊惧一样。 胡中玉道:“这汉子一定和他们有仇……” 金雷点头道:“也许他的妻子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他觑准他们偷情的机会,把这两人同时杀死,但是他却没想到杀死他们之后,又遇上了下毒之人……” 胡中玉笑道:“虽有可能却未必正确。” 他俩一连看了数个房间,每个房间的情形都不相同,可是也有一点相同的地方,那就是这些人全中了一种无名之毒,这整个地底之城已没有一个活人。 金雷长叹一声道:“我们速速找路出去。” 胡中玉苦笑道:“可能这里根本没有出路。” 两个人又转进别个房间,这房间雕栋画梁,颇像是个大厅,厅中长椅短几俱是皇亲贵胄中的装饰,在那长椅上坐着一对面现慈祥,富贵雍容的花白头发老夫妻,在他俩身旁围绕着四个小孩子,颇像是祖孙数代欢聚一堂,享尽天伦之乐。 在他们身后,一个少女穿着红妆端着一杯茶含笑而立,金雷朝那少女一看,顿时失声叫道:“又是她!” 胡中玉也变色道:“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金雷倒退半步道:“这里难道有鬼?” 胡中玉苦笑道;“也许寒家有好几个女儿,长的都是一模一样,就是他们父母都不容易分清哪个是长姐,哪个是幺妹,只有从她们的衣服上分别长幼之序,因此大姐穿绿妆,二姐穿白衫,三妹便穿红妆,唉,这里的情景连我也被搞糊涂了,只盼我的猜测属实,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金雷叹道:“那下毒之人当真是心狠手辣……” “唉--” 在这满屋子都死人的情景下,突然响起那么一声轻微而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当真是使人汗毛竖立,脚底生凉,这幽幽的叹息仿佛来自缥缈的幽冥,是那么飘浮而不可捉摸,不论是谁听了都会摇头而叹…… 金雷一怔道:“你叹什么气?” 胡中玉一呆道:“我哪里叹什么气!刚才明明是你叹气……” 金雷瞥了那少女一眼,道:“那就怪了。” 当他和那少女的面靥一瞥之时,心中突然砰砰直跳,一双眼神再也舍不得离开那少女秀丽的脸靥,胡中玉道:“你不要又着魔了。” 金雷脑子里一醒,道:“不会,不会……” 他急忙将那几乎失落的眼神收将回来,突闻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长叹,几乎是在同时,胡中玉和他同时一个转身,目光齐朝那发声之处望去。 只见一头斑纹有若金钱的花豹缓缓行了进来,这头不知从何而来的花豹,满含怨毒的眼光望着他俩,那种神情看在两个青年人眼中,心弦不觉颤了一颤。 金雷诧异的道:“这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胡中玉凝重的道:“也许是此地主人生前养的。” 金雷摇头道:“不会,此地主人已死,它怎么活下去?” 胡中玉大笑道:“这里死人无数,还会饿着它吗?” 金雷大惊道:“你是说它活活地吃死人?” 胡中玉点头道:“不错,弱肉强食,这是定然的现象。” 那个凶厉的花豹,似乎是能听懂两人的谈话,两眼露着凶光不停的在两人身上流恋,突然,它摇摇尾巴倒在地上,颇像是要睡觉。 金雷突然道:“这里一定还有活人,至少有一个是活的。” 胡中玉一怔道:“何以见得?” 金雷道:“此地虽然遍屋子死人,却没发现一个人被这花豹啃噬过,也就是说这里一定有一个活人,每天喂它……” “哼--”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冷哼,两人闻声一凛,随着那尚未完全消逝的哼声转过身去,只见屋子里还是刚才那种情景,根本没有半个活人。 胡中玉大叫道:“谁?” 金雷怒声道:“阁下何必躲躲藏藏,有本事便滚出来!” 胡中玉满面恐怖地道:“这惟一能在这里活着的人,一定便是那个下毒之人,否则断不会下过毒之后,还留个活人在这里!” 金雷冷笑道:“用这种雕虫小技毒死这许多人并不算是本事……” 他的目光无意又瞥向那个红衫少女身上,突然,他的目光一凝,面目大变,连退数步,好半晌才伸出右手指着那个红衫少女。 他颤声道:“胡兄,你看那杯子……’ 胡中玉一怔道:“什么事?” 他目光一落在那红衫少女的玉杯,面上已随着变得苍白,但见那玉杯中冒着一缕缕沸腾的热气,好像那杯茶是刚刚倒过去的一样。 金雷道:“这不是怪事吗?” 胡中玉朝那少女一望,道:“她是否真的是个死人?’’金雷道:“确实是死去很久了……” 胡中玉奇道:“那这杯热茶将作何种解释呢?” 金雷沉思道:“毛病就在这里,显然是这里隐藏着一个绝世高手,他以最快的手法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故意吓唬我俩……”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不错……” 他朝那红衫少女的身上望了望,突然一拱手道:“姑娘,你何须再装下去,我和金兄虽然年少识浅,却也不是啥事不懂之人,今日无意闯进你的地方,实非得已……” 突闻身后传来一个吼声,金雷回身瞪了那花豹一眼,此刻那红衫少女突然仰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死?” 胡中玉面色苍白,道:“不瞒姑娘说,姑娘在第一个房间时,我便发现你是个活人,这道理并不难懂,只要朝这屋里的死人看一眼便明白了……” 金雷道:“我不明白!” 胡中玉淡淡地道:“这些人俱已死了不少时间,每个人身上落下不少尘埃,只有这位姑娘身上一尘不染,这不是很值得奇怪的事吗?” 那红衫少女面上冰冷地道:“你观察的还很仔细,你可知道我是谁?” 胡中玉颤声道:“你是伤……” 他的话说到一半,再没勇气说下去了。 红衫少女点头道:“对了,我是伤心塔中的少女,你们遇上我,可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这问题问的好奇怪。 金雷道:“我这是第二次遇上你,只觉得你并不如传言那样……” 红衫少女冷笑道:“那你就错了,在乌蒙山时,我只是看你还是个孩子,没有杀你,现在可不同了,你俩居然敢闯进寒家之门,窥探这里的秘密,我如果让你们活着离开,就会把这天地间最大的秘密抖露出去,所以……” 胡中玉道:“这里的人都是你毒死的?” 红衫女冷冷地道:“是我又怎么样?” 胡中玉一愕道:“这……” 红衫女冷笑道:“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胡中玉长吸口气道:“不错,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人,你连杀这许多人,我真不知道你的心肠为何会这样狠?” 红衫女淡淡地道:“你不要忘了我是个伤心的人,伤心的人是没有良心的,杀上百儿八十个人,在我说来,只不过是司空见惯之事。” 金雷闻言大怒道:“你简直比野兽还狠毒!” 那少女嘿地一声道:“这么说你倒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了,数年来没有一个人敢骂我,没想到你姓金的倒还蛮有种的。” 金雷冷笑道:“你虽然长了一个美丽的外表,可是你的心,却有如蛇蝎般的狠毒,不管你武功多高,我却无法心服。” 那少女大笑道:“这许多年来,江湖上的所谓高手,遇见我的没有一个不吓得跪地求饶,或是亡命而逃,却没有一个敢这样骂过我,我本来想立刻杀了你,可是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人来做,因此只好把你暂时留下来了……” 金雷道:“假如我不做呢?” 那少女冷哼道:“那我就让你日日尝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说的太明白……” 金雷怒声道:“你不要把所有的人都看得那么低贱!” 那少女哈哈大笑道:“这样说你是不愿意干了?” 金雷哼了一声道:“不错。” 那少女冷声地道:“这也不难,你只要有本事便和我动手,能立于不败的地位,我便不要你再做任何事,因为你这是凭本事换过来的代价。” 金雷沉声道:“我愿意试试。” 那少女咭咭一笑道:“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这里所有死去之人,无一不是昔日名满武林,脚踩四海的人,他们的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死得无声无息。” 金雷大声道:“利用下毒手法是为下策!” 那少女道:“你错了,这些人都是自动喝下毒去,决无人勉强他们,更不是有人暗中下毒,这事你不会想到吧!”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任谁也没想到这满屋子死人皆是自愿服毒而死,世上虽然有许多自缢身死之人,但却没听过有这多人愿意同时自杀身死。 金雷道:“他们明知是毒药为什么还要喝下去?” 那少女道:“明知不可为,何须再挣扎,不如全家服下毒药,若无其事的尽情享乐,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倒也是件相当称心如意的事。” 胡中玉问道:“什么事使这些人甘愿放弃生,而勇于就死?” 那少女道:“这是个秘密。” 金雷突然问道:“下毒之人难道不是你?” 少女冷笑道:“也许是我,也许不是我。” 金雷怒声道:“这是什么话,是你就是你,不是你就是不是你,哪有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满面不屑地望着她。 那少女冷哼道:“这其中因果岂是你能了解!” 金雷道:“我的确不了解,事实上也不必了解,反正……” 他话声一顿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少女怒声道:“你们来这里又是干什么?我正在奇怪呢,这里与你们毫不相干,你们竟还能找着这个地方……” 胡中玉道:“我俩无意中闯进来……” 少女怨毒地道:“少在我面前耍花枪,你俩明明是在探索这里的秘密,在我面前故意装得颇像那么一回事”….” 金雷大笑道:“好毒的女人心,你杀了这许多人还要赖在我们身上,这件使人发指的事情,若不是我们碰上,江湖上恐怕还无人知道真相呢!” 少女道:“你要说出去……” 金雷大声道:“只要我不死,谁也无法使我不说!” 少女道:“你进来这里便别再想活着出去了!” 金雷冷哼道:“这得看我机运如何?如果我能击败你,你要留我也留不住,如果我不幸败在你的手里,我想逃也逃不了。” 那少女突然展颜一笑道:“你倒颇有自知之明。” 她突然露齿笑,那足以勾魂摄魄的回眸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金雷和胡中玉虽然是满怀怒意,被她这勾魂的一笑,也不禁使两人差点无法自制。 胡中玉忖道:“如果她再笑两下,我和金雷都要毁在她这笑里。” 他沉声道:“姑娘当真非要制我兄弟于死命吗?” 少女道:“暂时我不想要你们的命,但当我把这里的事弄得告一段落之后,那时我自然不会留下你们。” 金雷怒吼道:“我愿以死相拚。” 少女道:“这的确是个机会,不过你败的机会太大了。” 金雷愤愤不平地道:“我败了之后由你摆布,那时你再神气,现在谁是败方谁是胜方尚不可知,你不要再说大话--” 少女道:“好,动手吧。” 她轻轻梳理着额前飘乱的发丝,眼帘轻轻低垂下去,根本不瞧金雷一眼,像是没有他这样一个人存在一样。 良久,金雷始终没有行动。 少女冷冷的启开双眸,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金雷大声道:“我这样动手岂不占尽便宜!” 少女道:“你根本没有便宜可占……” 金雷冷笑道:“我不信!” 少女道:“那么动手吧!” 金雷被那种视若不见的态度,几乎给活活的气死,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全身真力刹那之间布满全身。 他大声道:“好--” 那个“好”字方落,他健硕的身子已朝前疾射而去,右掌斜斜一斩,一股掌劲仿佛利刃巨浪般,照着那少女的身上切去。 这一掌既快又狠,斩去的时间正是时候,任谁遇上这快的掌势,都不容易避过。但那少女在他掌刃方在触及她的身子上时,突然道:“你败了!” 谁也没看出她施的是什么手法,不过金雷的手掌落空之后,自己的左肩上确确实实地挨了一下火辣辣的敲击,她的手法太快太厉了,攻人处使人防不及防,闪隐处又使人追不可追,金雷顿时面红耳赤羞不可忍…… 他长叹道:“你这是什么手法?” 少女道:“九死返魂!” 胡中玉大惊道:“你是常败将军的徒儿?” 少女斜睨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学过他的武功,却没拜他做师父……” 胡中玉长叹一声道:“常败将军一生中遍历一十三省,会过七八十位武林人物,可是他所遇上的没有一个不是江湖高手,因此他每战皆败,每败每战,因为在屡次战败中,让他悟会了一种永远不败的武功--“九死返魂”,这种以静寓动,以意会神的常败武功,彼不攻己不攻,敌不动己不动,当年的确是给江湖上带来一阵骚动!”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你懂得倒还不少!” 胡中玉冷哂地道:“我也只不过是偶尔听人说起而已!” 金雷垂头丧气地道:“姑娘,我败在你手下无话可说,胜者是主,败者是奴,现在你有什么吩咐,尽量说吧!” 他个性倔强,自己在一招之下吃了败战,不觉感到大是泄气,以自己数年苦修,竟然一败涂地,这在他来说是件不堪饶恕的事情。 少女道:“我当然会吩咐!” 她朝胡中玉道:“你很会说话,我在这里非常寂寞,你的工作很轻松,只要多多和我聊聊天就可以了!” 胡中玉面一寒,道:“伴君如伴虎,这差事并不容易!” 少女冷笑道:“一斗明珠随君取,这是个好工作。” 她朝金雷道:“你是第一个敢顶撞我的人,我必须要让你吃点苦头,嗯,让我想想该给你点什么工作……” 金雷冷冷地道:“你最好想点刻薄的事!” 少女指着左边道:“那间房里正要挖一条地下道通往别的房间,我正愁无人挖土,你年轻力壮,对这件差事一定会胜任愉快!” 金雷转身行去,什么话也没说。 少女朝那头凶狠豹子一招手道:“你过来--” 那豹子当真是善懂人言,闷声不吭的跑到她面前,那少女低下身去,轻轻抚摸着那豹子的头,道:“去给我看着他,如果他要逃跑,你便咬死他……” 那金钱豹摇摇尾巴追随金雷的身后奔去。 第十五章 倾国倾城 那间黑黝黝的大房间里,仅有一盏昏黄的油灯,金雷是个重信诺言的人,自己拿着长铲锹,默默的挖着泥土。 汗流满了他的身上,他咬着牙忍着。 那头金钱豹露着两只凶狠的目光,伏在地上,默默注视着金雷的行动,显得是那么潇洒自在。 金雷抹额上汗渍,回头道:“老兄,给我滚出去,一头畜牲也来仗势欺人,未免太过份了。” 那豹子仿佛听懂他的话,摇摇尾巴,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金雷是因为心情恶劣,没地方发泄,和豹子说说话,没想到自己才回过身来,背后便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他闻声大悚,朝身后一望,除了那头豹子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他忖道:“怪了,哪里传来这声叹息?” 他低着头又挖泥土,但闻一声轻叹道:“这工作本来是我干的,现在换你了……” 金雷回声道:“谁?” 四下静悄悄的,哪里有半点人影。 那头豹子伏在地上,半睁半闭的低垂着眼帘,仿佛欲困欲眠的样子,但它却还是在留意着金雷。 金雷大声道:“谁跟我说话?” 那豹子突然道:“是我!” 世上虽然怪事层出不穷,但一头畜牲能发人言的事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金雷闻声大惊道:“你会说话?” 那豹子突然站了起来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还不是与你一样……” 金雷满面诧异的道:“这……这……” 那豹子道:“我是个人,只是套了这身豹皮而已。” 他突然站起身来,在那腹下露出一排扣子,这豹人缓缓解开扣子,自里面钻出一个面色呈黄,目光阴沉的少年。 金雷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道:“我叫丁杰,在这里已整整三年。” 金雷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化装成这个样子?” 丁杰道:“这是我个人的爱好。” 金雷皱眉道:“你和伤心女有什么关系?” 丁杰道:“我恨不能杀死她!” 金雷道:“那你便该动手杀她--” 丁杰冷笑道:“谈何容易,她的本事高我太多。” 金雷道:“杀不了她,你就该逃走……” 丁杰嘿嘿地道:“我留在这里终日随着她也有原因。” 金雷奇怪地道:“什么原因?” 丁杰面上略略一红道:“我只想再多看她几眼,尤其是她那足以倾国倾城的一笑,真是百看不厌,当我恨她时,我恨不得一剑剁了她,可是当我想起她那美丽的一笑后,我所有的恨和仇全给她的回眸一笑粉碎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逃的原因……” 金雷一愕道:“这么说你有办法逃跑了?” 丁杰道:“当然,我在这里的几年,什么地方都摸清楚了,如果我要逃走,随时都可离开这个死亡之城。” 金雷道:“如何逃法?” 丁杰道:“我告诉你可不准逃跑。” 金雷道:“当然,没有你的同意我决不逃。” 丁杰道:“好,你跟我去看看。” 他带着金雷一连转了七八个房间,最后来到一间放满杂七杂八东西的大房间,丁杰望着这间房子,道:“这里面有路可通外面。” 金雷在房中一瞥道:“什么地方?” 丁杰在一块长板之前停下,道:“掀开这块长板,便可直通外面,不过我当初为了挖这条地道的确是花了不少心血,希望你不要轻易讲出去!” 金雷沉声道:“当然,当然。” 他轻轻掀开长板一角,果见那长板后面有一个深长的大洞,黑黝黝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丁杰突然神情一变道:“有人来了,你快回去工作!” 金雷心弦一颤,急忙和丁杰奔回原来的地方,果然看见那少女和胡中玉自这房间门口经过,缓缓行去。 直至午夜,金雷才能休息,他今日只觉非常高兴,丝毫不觉得劳累,脑海中一直在筹划着如何逃跑…… 目前他希望胡中玉能速速回来,把逃离地底之城的计划告诉他,与他暂时逃出这个地方。 朦胧中,胡中玉推开房门踱了进来,金雷霍然跳了起来,只见胡中玉精神萎顿地躺了下去。 金雷问道:“怎么样?” 胡中玉长叹道:“咱俩落在这女人的手里,这辈子是别想逃跑了,我和她混了大半天,这才发现她不但聪慧诡谲,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我们从西崆峒派的创立,一直谈到北天山的没落,武林掌故,各门各派,她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金雷冷冷地道:“你好像被她迷住了!” 胡中玉苦笑道:“这是什么话?在这半日谈话中,我发现她是很寂寞又可怜的女人,为了某种原因,使她变得相当无情。” 金雷哼了一声道:“你由可怜变为同情,由同情变为爱慕,我看你是忘了她是个红粉魔头,举手投足间都可杀人……” 胡中玉长吸口气道:“我并没这个意思。” 金雷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胡中玉一怔道:“什么事?” 金雷压低了声音道:“逃跑的事。” 胡中玉突然跳了起来,道:“这里房间无数,根本无路可逃!” 金雷冷笑道:“今天我发现有条路可通外面。” 胡中玉问道:“在什么地方?” 金雷道:“现在你先不要问什么地方,只问你有没有意思逃开这里?”双目灼灼如神,不瞬地盯在胡中玉脸上。 胡中玉沉思道:“如果真有这个机会,我当然愿意试试。” 他转了一下眼珠子道:“不过这里的秘密却使我发生非常兴趣。” 金雷一怔道:“什么秘密?” 胡中玉道:“寒门全死的秘密。” 金雷冷笑道:“你何必说得那么好听,你只不过是不愿意离开那个女人而已!”他心中一怒,面上立刻变了颜色。 胡中玉凝重地道:“金雷,我请你相信我的友情,咱俩同生共死已不知多少次,我断不会轻易出卖自己的朋友。” 金雷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胡中玉一愕道:“关于哪方面的?” 金雷道:“那头豹子。” 胡中玉大笑道:“一头豹子又会有什么秘密?” 金雷凝重的道:“这个豹子与众不同,它不是豹子而是活生生的人,此人叫丁杰,装成一头豹子,追随伤心女……” 胡中玉一呆道:“有这种事?” 金雷道:“此人恨那少女,直入骨髓……” 胡中玉轻哦一声道:“这个我倒没想到。” 金雷翻转身道:“明夜我要逃出去,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胡中玉道:“好!咱俩试试运气如何。” 两人皆在黑暗之中翻着身,却没有一丝睡意,可是谁也不愿再开口,各想着自己心事,只盼这长长的夜早点过去。 次日,丁杰穿着那张豹皮又督促金雷去工作,他今日显得相当沉默,自始至终还没和金雷说过一句话。 可是他目光却愈来愈怨毒,仿佛有人抢去了他的什么宝贝似的,苦丧的神情使金雷心中生寒。 过了一会儿,丁杰道:“金兄,请你把那柄剑借给我玩玩好吧。” 若无相当交情,在江湖上随便开口向人借剑,定会引起一场误会或不快,但金雷是个耿直豪爽之人,他淡淡的一笑道:“这柄剑你认识?” 丁杰道:“上碧下血,江湖第一名剑!” 金雷将碧血剑拔了出来,道:“你若喜欢,我便借给你玩玩。” 丁杰伸手接过,道:“待会儿我便还给你。” 他拿着碧血剑转身出了房间,刹那间便消逝不见,金雷双目一皱,脑海中有若电光火石,忖思道:“他突然向我借剑干什么?” 他点头道:“也许他有什么目的……” 金雷一时觉得好奇,偷偷溜出外面,远远的跟在丁杰身后,只见丁杰在这地底之城中,一连穿过七八个房间,非常诡秘的停立在一间放满柴火的小屋里。 他在各处随意瞥了一眼,然后在那堆干柴之中拖出两个箱子。两个箱子一大一小,全都是青铜铸的,古色斑烂,每个都加上两重锁。 丁杰满面欢欣之色,道:“这是个秘密……” 他斜举长剑,突然一剑削向那口小箱的重锁上,只听喀地一声轻响,那箱子的古铜锁应手而落。 丁杰迫不及待的掀开小箱,但见里面覆着一层红绸缎,丁杰面上那种欢愉高兴神情,简直不是任何人所能形容,他眉飞色舞,抖颤的欲掀开那绸缎。 但一种下意识使他回过头去,看看各处,金雷急忙闪身躲在门边,没有让丁杰发现他的跟踪。丁杰喜道:“托天之幸没人发现……” 他身子泛起一连串轻微的抖颤,惶恐而欢欣的,把那面红绸缎一掀,霍然出现一个双目圆睁,怒发冲冠,血渍斑斑的死人头。 他啊了一声道:“这……” 因为这事使他颇出意料,不管丁杰的胆量是何等的大,也不禁被吓得连着倒退三四步,方始定下心来。 他颤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再看看那个死人头,只觉这人长得威武异常,颇像个英雄人物,只是他如何被杀?脑袋怎会被放置在这口铁箱里面便非丁杰所能了解了…… 丁杰喀地把那铁箱关上,放回原处,自言自语道:“不要又是个死人头……” 他目光又凝住在另一口大铁箱上,却没有勇气启开看看,箱中所放是为何物。因此他在当地那儿犹豫,迟迟没有动手。 过了一会,丁杰心中一横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我还要再看看……” “喀--” 古铜锁应手而落,锋利的碧血剑,顿时把那长锁削为两半,丁杰此刻已迫不及待的启开箱门,一蓬耀眼的光华,随着箱盖启开射将出来。 他啊了一声道:“这……”他双手捧着箱中之物,哗啦哗啦直响,道:“我终于找着了……” 在那飞扬的光滟中,颗颗珍珠有若姆指般大,玛瑙翡翠满箱都是,丁杰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么多珍奇之物,似乎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他手舞足蹈,道:“上苍待我不薄呀,数年的忍辱终于找着了代价,哈哈,有了这许多财物还怕不享尽人间之福……” 当他正得意忘形之时,突然惊觉了什么,蓦一回身,只见金雷含笑而立,目光仅仅淡然的瞥了那箱中一眼,便移过头去视若无睹。 丁杰的脸刹那间沉了下去,刚才的欢欣和快乐如一阵烟般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森寒。 金雷笑道:“恭喜你发财了。” 丁杰道:“你来干什么?” 金雷道:“只不过是好玩而已。” 丁杰冷笑道:“你要分我的财宝?” 金雷哈哈大笑道:“这点东西还没瞧在我的眼里!” 要知金雷在金银岛上所见,虽无敌国之富,但也比这里多出不知多少,那时他把这些视若粪土,如今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丁杰一愣道:“你好大的口气,这箱中之物没有一件不价值连城,没有一件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你平常想看一件都难,我就不相信你会不动心。” 金雷冷笑道:“不错,如果以一个农夫来说,他一辈子也难得看见这种东西,但对我来说,我所遗弃的,也比这个箱中多得多,也许你不相信,当我说出个故事给你听后,你便会相信了,那时你才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财富。” 丁杰冷冷地道:“你要我分你一半,可别在我面前吹牛。” 金雷道:“你不要穷大方,你就是全部给我,我也不会看它一眼,不是吹牛,我踏在地上的珍珠也比这个大的多。” 丁杰道:“胡说,世上哪有这种事?” 金雷冷笑道:“东海之上,有一宝岛其名金银,遍岛荒凉,但却是海盗之窝,日日夜夜,都有海盗自海面上回来……” 丁杰睁大了眼睛,道:“你是说金银岛?” 金雷嗯了一声道:“不错,金银岛是盗徒的乐园,海上之城,天下财富几乎全被藏在那里,我想这个传说你一定听过。” 丁杰道:“我听过这件事。” 金雷道:“我便是那岛上来的。” 丁杰道:“什么?你是来自金银岛?” 金雷淡然地道:“不错,我确是来自金银岛,但却不和那一般海盗为伍,不过他们却都认得我。” 丁杰紧张地道:“那岛上真如其名,金银满地?” 金雷暗暗哼了一声道:“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丁杰道:“那你……那你……” 金雷得意地道:“我现在拥有金银岛的全部秘密和财富,海盗留给我的珍珠宝物,简直是车载斗量,可惜我对这个一点也不感兴趣。” 丁杰羡慕的道:“金银岛的财富全归你?” 金雷道:“所以说眼下这点东西,我决不会放在眼里,因为我有的,你不见得有,而你有的我可随手得取。” 丁杰长吸口气道:“金兄,这是什么话?非份之财我丁杰岂可独占,嘿嘿,金兄,咱俩是见者有份,各取一半。” 金雷摇摇头道:“通通给你!” 丁杰道:“分你一半!” 金雷冷冷地道:“你好像突然慷慨起来了吗?” 丁杰道:“金兄这话可把丁某人看错了,我丁杰最爱交朋友,更是疏财仗义,这点财物算得了什么?咱俩各取一半,如果胡中玉也算一份的话,我丁杰也毫不皱眉头……” 金雷忖道:“如果不是我告诉他关于金银岛的事情,他会这么大方吗?恐怕早就设法把我给杀了!” 他转身而去,道:“我还要工作。” 丁杰急忙把那两口箱子原样的放好,道:“这一半你随时再来取。” 但他脑海中却忖思道:“假如我把金银岛的全部秘密给骗过来,那我花的心血将不会白费了,嘿嘿,那时……那时……” 他深沉地笑了笑,缓缓地行去。 金雷回到原先那间小室,拿起铲子默默地挖着泥土,泥土愈堆愈高,渐渐挖得深了,突然丁杰拿着那柄碧血剑闯了进来,冷默的站在他身后,望着他。 金雷回身道:“我可以停工了吗?” 丁杰冰冷地道:“我有话要问你……” 这种态度转变的太快了,金雷愣了一愣,刚才他还那么大方地要送自己一半财物,谁知就在这瞬间他就变了。 金雷道:“什么事?” 丁杰道:“我差点给你骗了,你那个金银岛的故事太迷人了……” 金雷道:“迷人的不是故事,而是那些财富。” 丁杰大怒道:“你想以满脑子的幻想,骗取我对你的信任?” 金雷笑道:“因此你现在大兴问罪之师……” 丁杰道:“不错,我不能让你的故事迷昏了头。” 金雷哈哈地道:“你的意思?” 丁杰道:“我要杀了你以保留我自身的秘密。” 金雷斜睨了他一眼道:“金银岛的珠宝对于你不再有兴趣了吗?” 丁杰哼声道:“根本没有这回事。” 金雷哼了一声道:“海上之王这个人你大概晓得,金银岛便是他的,他手下盗船无数,财宝如山,晚年已收山不干。” 丁杰犹疑地道:“你说的是血影人?” 金雷道:“他便是我的师父,现在把岛上宝窟送给了我。” 丁杰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金雷道:“你可以不相信。” 丁杰大声道:“那我便杀了你。” 金雷淡淡地道:“你不怕伤心女知道?” 丁杰阴笑道:“我杀死你后,便说你因不堪工作的劳累,自杀身死,她对死一个人看得最淡,不会再追究下去。” 金雷哈哈地道:“你想的真周到。” 丁杰一扬碧血剑道:“你没话可说了?” 金雷握着长铲道:“拿我的剑来对付我,不嫌太过份吗?” 丁杰道:“这样才能使她相信你是自杀的呀。” 他突然一抖长剑,照着金雷一剑刺了过来,招式之毒,手法之狠,可称是一流使剑之人。 金雷跃身而退,道:“你不要太过份……” 他迎着对方闪射而来的长剑,抖出那手中长铲,反劈向丁杰的手臂上,丁杰一剑击劈,顿时把铁铲削成两半,坠落地上。 丁杰道:“你还不给我乖乖等死……” 金雷怒声道:“我也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他长吸口气,衣服倏地隆隆鼓将起来,满身满面泛射出一片血影,斜擦手掌,挥洒而去。 丁杰啊了一声道:“这是血影功……” 金雷冷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金银岛的财富了吧。” 丁杰飘身而退,道:“金兄,请停手……” 口吻突然已变,改以金兄相称,他这种仇恨在前,恭维在后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使金雷大是凛异。 金雷冷冷地道:“什么事?” 丁杰道:“我与金兄开玩笑,尚请不要生气……” 金雷哈哈大笑道:“刚才丁兄恨不能致我于死地,出手之毒,就是杀父夺妻的仇人,也不过如此,这样的玩笑敢问有谁吃得消?” 丁杰讪讪地道:“金兄误会了。” 金雷怒声道:“怎么个误会法?” 丁杰道:“在下刚才和金兄相戏,全系好心相试,如果我说明和你动手,纯属试招,我相信金兄断不会全力以赴,当然更不会显出真正的功夫。” 金雷寒着脸道:“这好像有什么目的?” 丁杰道:“只为了证明一下你是不是金银岛的人……” 金雷道:“如果我不是呢?” 丁杰坦白地道:“那我就杀了你。” 金雷机凛凛的颤了一下,道:“这又为什么?” 丁杰面上突然一层笑容,道:“这道理很简单,你如果真是拥有金银岛所有的财富,一定和血影人有着深厚的关系,至少这个海盗之王的武功会传授给你一招半式,假如你不是金银岛的人,那么你在开头就欺骗我,根本没有诚意跟我交朋友,那么我杀了你并不过份。” 金雷哈哈大笑道:“你倒很坦白……” 丁杰道:“对你金兄,我是有话必说,绝不隐瞒。” 他双手把碧血剑捧着还给金雷,道:“谢谢你。” 金雷脑海中念头起伏,双目寒光毕露,微微一笑,伸手往那剑柄握去,丁杰深沉的望着金雷道:“这剑当真是柄名剑……” 话声未落,那剑柄突然直直地撞向金雷肋下大穴,金雷似是没有料到他有这招,啊哟!一声倒翻在地上。 丁杰哈哈大笑,那一剑柄撞的正是地方,刚好把金雷撞翻在地上,整个大穴顿时全给封死了。 金雷躺在地上全身无法动弹,道:“你……你……” 丁杰道:“你的故事太迷人了,我没有办法等待着你出去!” 金雷道:“你的意思……” 丁杰道:“我想请你告诉我一点那岛上财富的事情。” 金雷冷笑道:“你认为用这种手段我便会告诉你吗?” 丁杰嘿嘿地道:“金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会自找麻烦地跟自己过不去!我想金兄会和在下非常合作地谈谈……” 金雷大笑道:“你倒是很有把握。” 丁杰道:“我知人最明了,以金兄的为人,不会是婆婆妈妈之辈,更不会故意和在下过不去,金兄,你说对不对?” 金雷点头道:“对,对。” 丁杰道:“这么说你是愿意合作了?” 金雷道:“遇上你这么个大阴险家,我不和你合作行吗?” 丁杰道:“好,好,好!” 金雷冷冷一笑道:“你好什么?” 丁杰道:“好够意思。” 金雷道:“你不是好够意思,是个好不要脸,对不对?” 丁杰冷冷的神情随着一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雷大笑道:“你痴心妄想的欲把天下财富,聚集在你一个人身上,使你这一个穷光蛋,一下子变为一个大富翁,哈哈,这种凭空幻想,不是不要脸了,又是什么?” 丁杰凝望着金雷道:“以前我确实有这种幻想,但现在幻想成为事实,上苍有眼,让我碰上了你,由你身上带给我金银岛的秘密和财富……”他得意的道:“人要发财,山也挡不住。” 金雷哼了两声道:“我说出来你千万不要失望。” 丁杰诧异地道:“关于哪方面的?” 金雷淡淡地道:“当然是关于金银岛的财富。” 丁杰精神一振道:“怎么样?” 金雷道:“金银岛地居东南,原是一个无名小岛,因为那岛太小了,平常无人去注意,只有渔民偶尔在那里歇足,可是自从海上之王占据了那小岛之后,这岛便出名了。” 丁杰道:“快说,快说!” 金雷斜视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这又不是赶时间……” 丁杰喜道:“我只是希望早点看看那笔大财富而已。” 金雷不屑地道: “你将来一定是个守财奴……”他继续道: “那小岛由一个荒凉无人的小岛,一下子变成海盗聚合之所,变成他们的海上乐园,因此金银财宝源源而来,那无数的珠宝,几乎能把金银岛都盖起来,因此海上之王便利用天然和人力的并合,建成了一座神秘之洞,把岛上所有财富藏在这大洞里……” 丁杰目中满是燃着火样的欢欣,道:“怎样才能进这大洞?” 金雷道:“这个我目前还不想告诉你。” 丁杰一愣道:“为什么?” 金雷道:“我告诉你后,你便会一剑杀死我了,如果我把部分秘密保留一点,也许你还会让我多活一些时候。” 丁杰大怒道:“你以为我现在便不能杀你吗?” 金雷道:“那个秘密你还没有弄到手,至少你不敢……” 丁杰冷厉的道:“这可说不定,我既然已知道东海有这个地方,凭自己摸索,恐怕也能找到,惹我火上来会照样杀你……” 金雷冷冷地道:“你杀我之后才会真正后悔!” 丁杰道:“为什么?” 金雷道:“说起来你会更失望,因为那批财富落进我手中后,我淡泊这些身外之物,通通抛进水里。” 丁杰哎呀一声道:“该死,该死,你居然通通抛掉!” 仿佛这些财富已是他的一样,一听金雷把那么多金银珠宝抛进海中,宛如剜他的肉样,连声惋惜之至。 金雷哈哈大笑道:“所以说你只为了一种空想而去杀一个人,未免太不值得,我始终不愿把真相说出来,是不忍看你失望之色……”他故意拿丁杰开心,说话更无顾忌。 丁杰却听得脸色苍白,道:“你……”他狠声道:“我非杀你不可。” 金雷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的身子突然跃了起来,挥手一掌劈在丁杰的脸上,借那突发的势子把碧血剑从丁杰手中夺了过来。 这变化殊出丁杰的意料,他不禁被惊愣在地上,一时手足无措,面色苍白,不知金雷何以会穴道自解。 良久,他颤声道:“你……” 金雷道:“你那一剑柄撞的虽然是我的穴道,但你却没想到,在你撞我之前,我已把穴道封住了,因此你撞我那一下,根本没撞着,而我故意像是受伤的样子,你便误以为真。” 丁杰听得心中生凉,勉强笑道:“金兄,我哪是真正要撞你,只不过是……” 金雷大笑道:“天下虽大,脸皮厚者,惟你也……” 丁杰苍白着脸道:“金兄要杀我?” 金雷道:“你认为我会留着你吗?” 丁杰突然跪倒在金雷脚前,抱着金雷的双脚,道: “金兄,请你原谅我不懂事,我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两个孩儿,你若杀我,他们便要挨饿受冻……” 金雷一怔忖道:“此人岂真是大丈夫本色,能屈能伸,能软能硬?呸!大丈夫宁死勿屈,这种混蛋简直丢脸……” 他怒声喝道:“你娘怎会养你这种儿子?” 丁杰道:“这……” 金雷长叹一声道:“看在你八十岁老母亲的面子上,我暂时饶了你。” 丁杰暗暗欢喜,忖道:“看来你这小子死在我手中的机会又来了。” 但他面上却丝毫不露形色,道:“金兄义薄云天,小弟感激不尽。” 金雷不再理会这个阴沉而又狡猾的青年,一个人默默的拿着长铲挖起土来,碧血剑放在旁边,绝口不再谈那件事,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那件事情一样。 丁杰上前道:“我给你挖?” 金雷一怔道:“噫,你怎么突然好心起来?” 丁杰伸手接过长铲,道:“不瞒金兄说,你饶我一命,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你这比天还厚的恩情,这点小事自是应该代劳。” 金雷淡然一笑道:“说的倒很动听。” 他寻着一块干净的地方,闭目躺在地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像是非常劳累一样,睡得非常之熟。 丁杰高声叫道:“金兄,金兄!” 金雷呼呼大睡,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丁杰望了金雷那熟睡的样子,脑海中疾快忖道:“我如果乘他熟睡之时,一铲敲在他脑袋上,他一定会猝不及防下,惨死我的长铲之下,那时……” 但是一个念头又转过他的脑海之中,忖道:“不可以,我一铲敲死他后,伤心女一定晓得是我杀的,那时胡中玉岂会和我罢休,况且金银岛的财富只有金雷一个人晓得,我岂可放弃这一个大好机会!” 他脑海之中念头连转,目光不觉瞥在放在旁边的茶具之上,他灵光一闪.心头暗喜,不觉忖道:“我若在那茶杯之中放些毒药,他岂不是连想都想不到,那时就以死相胁,相信他一定一字不漏的把金银岛的秘密全告诉我。” 他觉得此计大妙,见金雷始终没有动静,故意大叫两声道: “金兄,你怎么睡着了……” “嗯。”金雷翻个身后又睡去。 丁杰急忙自怀中拿出一瓶药水,倒在茶杯之中,他自己便若无其事似般的,安心的在挖着泥土。 那里共有一个茶壶两个杯子,一个有毒一个无毒,金雷睡得根本没有知觉,自是不晓得杯中有毒之事。 丁杰想到此计太过高明,不觉更加高兴,一高兴手上遂用起力来,刹那间,泥沙翻飞满屋子都是湿泥。 他不时偷偷瞧金雷一眼,忖道:“他妈的,这小子还不给我快点醒来……” 金雷这一觉睡得时候真不算短,丁杰只想亲眼看着金雷喝下那杯毒药,拚着辛苦在那里工作,否则恐怕他早就离开了。 “嗯!” 金雷长长地吸了口气,双目缓缓启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一眼看见丁杰在那里挥汗工作,道:“丁兄,辛苦了。” 丁杰道:“不苦,不苦。” 手下不停,泥沙翻飘,金雷轻声道:“睡觉起来,怎么口干欲裂……” 丁杰道:“我已给你倒出一杯凉茶了。” 他当真是殷勤的使金雷大是受用,急忙跑过去端过那杯茶来,金雷淡淡的瞪了那杯茶一眼,道:“谢谢!” 轻轻放在嘴唇上喝了一口,丁杰看他果然不知内中放毒之事,心神大定,自己也倒了一杯道:“莫谢,莫谢。” 他把那杯茶放在地上,抹抹额上之汗珠,目中倏地隐隐透出一股凌厉的杀光,面上的笑意愈来愈浓。 金雷道:“丁兄,刚刚我做了个梦。” 丁杰道:“梦见什么?” 金雷轻笑道:“我梦见金银岛的财宝全在我眼前放着,只要我高兴随时可取,所以我准备把那些财宝送给一个人……” 丁杰紧张的道:“给谁?” 金雷道:“给世上最听我话的人……” 丁杰道:“那些财宝你不是已丢进海中了吗?” 金雷冷笑道:“傻瓜,偌大的财宝谁会轻易丢掉?我说的丢进海中,只不过是寻一处最隐密地方把它放起来。” 丁杰喜道:“你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金雷道:“你更聪明,总想不劳而获。” 丁杰面上一红道:“金兄真会说笑话。” 金雷突然叹了口气道:“丁兄,说老实话,我已是快要死的人了。” 丁杰一怔道:“为什么?” 金雷道:“三年前,我得了一种怪病,看遍世上最有名的医生,几乎都说我活不过今年,我心灰意懒之下,心想要那么多财宝干什么?” 丁杰道:“是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之将死,空有那多财富又有什么用处,唉!上苍待你真是不公平……” 金雷苦笑道:“我今天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大限即将来到,唉,如果我今日不幸言中,那些财宝将永没水中了。” 丁杰道:“这倒是件可惜的事情。” 金雷嗯了一声道: “所以我想喝点酒,把藏宝之处告诉你,让你生前多享受点荣华富贵,也让你替我做几件有益的事情。” 丁杰大喜道:“酒我倒有,咱们便对酒长谈,虽死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他干笑数声,身子一掠而去。 丁杰满心欢喜的带来一壶酒,再加上两个咸蛋及数碟的小菜,高高兴兴的拿了进来,平放在地上。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金兄,我来把水喝光,换酒。” 金雷突然道:“丁兄,我觉得不太对劲,已没有喝酒的意思了!” 丁杰悚然一震,忖道:“不要是毒药发作了,那就惨了,他如果在最后关头突然毒发而死,那我所花的整个心血岂不白费!” 他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金雷道:“我觉得心里像是火烧一样,口干欲裂,肚肠欲断,丁兄,在我死前,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丁杰紧张道:“请说,请说。” 金雷喘道:“关于那些财宝我是藏在……” 他的话声未完,突然一翻白眼,晕了过去,身子一挺,直直地躺在那里,仅有喘气的份儿。 丁杰一颤,道:“妈的,你现在可不能死!” 他一手抓起金雷的头发,摇着金雷的身子叫道:“姓金的,你给我醒醒。” 金雷喘声如雷,就是没有醒过来,丁杰心中大急,双掌不停的在金雷身上紧捏,双目冷厉的叫道:“金雷,你怎么啦!” 金雷仿佛清醒过来,道:“丁兄给我杯水!” 丁杰急声道:“那藏宝地方在哪里?” 金雷喘声道:“给我水给我水……” 丁杰倒了杯水,道:“你先说出来,再喝水!” 金雷怒声道:“你的心中只有那些财宝吗?” 丁杰嘿嘿地道:“当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科律!” 金雷喘声道:“我现在才发现你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还好我没有把那个地方说出来,不然,我岂不是……” 丁杰凶狠地道:“你不说也不行!” 金雷道:“那倒未必见得!” 丁杰道:“如果你不说,我便用匕首将你的肉一块一块的剜下来,直到你说出来为止……”说着便自身上拔出一柄冷厉的匕首在金雷面前直晃。 金雷冷冷地道:“你认为我真的会死?” 丁杰道:“当然,我在你那杯茶里已放下了穿肠毒药,发作之后,全身不对劲,你刚才正是这样现象,想是那杯毒药已经发作了。” 金雷淡然地道:“怪不得你那么着急呢!” 丁杰道:“我着急的不是你的生死,而是那笔财宝……” 金雷怒声道:“你真是人面兽心!” 丁杰得意地道:“你现在晓得已经是太晚了。” 金雷道:“不晚!” 丁杰一怔道:“为什么?” 金雷道:“因为在我死前,奋起余力还可把你杀死,如果阁下不相信我尚有这个能力,眼前便可试试。” 丁杰吓得倒退数步,满怀焦急地凝视着金雷,因为金雷的那句话是那么有力,似乎是举手之间便可将他杀死,他是个既阴险又狠毒的人,脑海中不得不对金雷的话做一个重新的估计,不得不另外布署一切的计划! 他突然纵声大笑道:“金雷,我差点上当了!” 金雷冷笑道:“这话怎么讲?” 丁杰道:“凡服下那穿肠毒药的人,有哪个还能支持到半个时辰?你中毒已深,全身此刻根本没有一点力气,试想你还有什么能力杀我?” 金雷突然长叹道:“你臬然是个世上最聪明的人。” 丁杰得意地道:“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厉害,不是太晚了吗?” 金雷道:“不晚,”他朝丁杰招招手道:“丁兄,我倾刻间便要死去,一个人如果在死前再和自己过不去岂不是太不识时务,现在我已想通了,尤其那个秘密永没世上,不如把那件秘密告诉你这个世间最聪明的人,这样不知道是否能给我一个全尸?” 丁杰面上突然变的苍白,道:“识时务为俊杰,金兄,你……” 他身子突然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地上,双目之中杀机愈来愈浓,狠厉的凝注在金雷的脸上,道:“你更厉害!” 金雷腾身而起,一掌击在丁杰的脸上,道:“我只不过是投之桃李,报以琼瑶而已……” 丁杰浑身直抖道:“你下的毒!” 金雷摇摇头道:“我不会施那种手段……” 丁杰惨声道:“那我怎会,怎会,中毒?” 金雷道:“那是你自作自受!” 丁杰大颤道:“你刚才没喝那杯茶?” 金雷冷笑道:“我当然不会喝有毒的茶,在你去弄酒的时候我已和你换了杯子,因此,哈哈,你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丁杰怒声道:“你怎么知道杯中有毒?” 金雷大笑道:“这道理更简单了,我在假装睡觉看看你在捣什么鬼,果然你存心不良偷偷下毒,我记下杯子之后才真正呼呼睡去,可惜你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呢?” 丁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说道:“你才是最聪明的人?” 他急忙奔了出去,金雷哈哈大笑,倒出一杯酒呷了一口,遥空一晃道:“谢谢丁兄的美酒和小菜!” 地室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享受着由生命换来的晚餐。 第十六章 红线无影 长夜无声,地底之城中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缕缕昏黄的灯影照在金雷身上,他凝神的聆听一会,觉得四下果然没有动静,一个人悄悄的启开房门,朝隔壁那间屋子行去,缓缓地一个转身,闪进黑影之中,然后轻轻敲了一下门。 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他推门轻轻溜了进去。 当他的身子消逝在那屋里之后,幽黑的墙影一隅,丁杰的身子突然闪了出来,他那深沉的面上倏地浮现出一丝狠厉的笑意。 丁杰低声道:“姓金的,今夜你要溜,可没有那么容易……” 他为了报那一箭之仇,已不知等待了多少个夜晚,已不知盼望多少次,今晚他总算有所收获了,见金雷展开了夜行功,现在他要设一张网去捕捉这个跑不掉的鱼。 丁杰嘿嘿一笑道: “你要是能跑出我的手去,我就不姓丁了。” 他迅快的缩回身子,一溜烟奔得无影无踪。 金雷朝那房里一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不禁一愣,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方步,疾快的忖道:“胡中玉怎么还没来?” 他继续忖思道:“一定是给那个伤心女给迷住了,忘了我们共同的誓言,忘了我们现在尚受的控制。” 旋即另一个念头又涌进他的脑海之中,忖道:“这也难怪胡中玉,以那女子的美丽和妖冶,谁又能抗拒得了她的诱惑力呢?谁又能轻易摆脱得了她呢?胡中玉年岁已经不小,正需要异性朋友的时候,他纵然是被她迷惑,我也不能怪他,因为他有自己选择朋友的权利……” 刹那之间,他脑海之中念头连转,无数的思想飞旋在他那紊乱的脑海之中,他在屋子里一刻也无法停留,几乎要冲出去寻找胡中玉。 突然,一个人推门而人,只听胡中玉道:“金雷?” 金雷精神一振,道:“胡兄,我还以为你给狐狸迷住了呢!” 胡中玉道:“你真要走?” 金雷一怔道:“我们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给那女人继续做牛马?” 胡中玉道:“这里隐藏的秘密实在太诱人了,据我所知此地即将有一场大战,这几日我暗中观察,发现这个少女留在这里,是要等她仇家自动送上门来……” 金雷道:“我看你这是被她花言巧语迷住了。” 胡中玉哈哈大笑道:“金雷,你真把我看得那么不值钱,哈哈,你错了,我胡中玉的理智超过感情,断不会为她丧送自己的青春,我只是觉得奇怪,这里死亡之人有数十人之多,大多都是昔年各路江湖的大人物,怎会同时死在这里?而伤心女又怎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她天天守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这种种问题都非我们一时所能了解……” 金雷道:“你不要和我谈这么多,我只是问你,你愿意留在这里陪伴那女人终生呢,还是去江湖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 胡中玉一愣道:“当然去江湖做点自己的事业了。” 金雷道:“好,那么我们走!” 胡中玉突然凝重地道:“要逃离这女人之手,绝非是件容易的事,我们要走也得筹划精密,否则让那女人晓得了,这种机会便没有了。” 金雷道:“丁杰为了逃跑,早已把那地道弄好,我俩只要避过了丁杰和那女人,便可很顺利的过去。” 胡中玉道:“难保丁杰不出卖我们?” 金雷道:“这个尽可放心,丁杰虽然和我们不和,可是他却不敢把那地道供出来,因为这也是他逃生之路。” 胡中玉道:“他难道不会另掘一条?” 金雷哈哈笑道:“掘一个地道绝非三两日之事,丁杰表面和伤心女没有什么,暗中他随时都得提防伤心女杀他,他决不会放弃自己逃命的日子,而自甘往坟墓中跳!” 胡中玉道:“你说的虽有道理,却非万全之策!” 金雷一怔道:“为什么?” 胡中玉道:“我们虽然知道这地道可以出去,却不知道通往哪里,也不知地道到底掘通了没有?万一丁杰估计错误岂不是满盘皆输!” 金雷道:“顾不了这许多了,该走的时候就得走。” 胡中玉道:“你已决定了?” 金雷冷笑道:“现在只看你的了,如果你不走,我自己走。” 胡中玉道:“咱俩同进同出,自然是一道走!” 金雷道:“好!” 这两个青年轻轻启开门帘,在黑暗中一跃,身子有若一缕轻烟似的,闪进那幽幽暗暗的长道中。 丁杰提供的那个地方,金雷已不知道观察多少次,因此他熟练的带着胡中玉穿过数道长廊在那间屋子前停下,推开门,两人一闪而人。 搬开堆干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金雷点了一盏油灯,钻进地道里,再把洞中封好,两个人缓缓地往里面移动。 那地道先宽后窄,渐渐已不能直起身来,两人只好匍匐前进,他俩觉得这地道中闷热无比,空气混浓,当初丁杰掘这地道之时,定是花了不少苦心。 突然那地道已无通路,仅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上面覆着一块长板,金雷心神一紧,轻轻地道:“推开板子,我俩便自由了……” 他将那木板轻轻搬开,突然道:“上面好像有人!” 露出一道长缝,金雷目光才一瞥,已诧异地道:“这通路怎会在这里?” 胡中玉一怔道:“怎么回事?” 但见这个出口是个庄严而肃穆的佛堂,佛堂上挂着无数佛像,有道、有俗、有僧、有仙,还有地狱中鬼魅的画像。而在大堂之前,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一个头上满戴凤冠玉翠发丝有如乌云,另一个锦缎红袄,三寸小脚,手上拿着一串佛珠,含笑而立。 金雷道:“这两个人是谁?” 胡中玉道:“不知道,看他们这种神情仿佛是死了……” 金雷一震道:“死了?”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不错,如果她们是好端端的人,怎会穿上这种衣衫,也不会坐在那里连动也不动一下,况且她俩的眼睛到现在连眨都没眨一下,你想有谁的眼睛能不眨一下……” 金雷道:“这里的人难道都死光了?” 他俩方要把身子移出地道,突然,传来一缕哀怨而凝含愁绪的箫声,一个穿着满身白衣的少女掣着长箫而来。 金雷一颤道:“又是她!” 胡中玉轻叹道:“伤心女真是个阴魂不散,咱俩以为今天可逃出虎口,没想到还是没走出地底之城……” 金雷忽然道:“我晓得了,这地道根本不是丁杰掘的,他明明知道这地道跑不出去,故意骗我俩上当,哼,我本来以为他只不过是个贪财好色之徒,没想到他还有这多诡计……” 胡中玉冷笑道:“丁杰是个最可怕人物!” 那伤心女在大堂之上绕着那两个妇人吹了一会箫,身子突然停了下来,朝左侧那个死去妇人,道:“娘,我已给你和阿姨吹完“安息曲”了,我想你们两位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一定听见这个天天不断的曲子,生前,孩儿没能好好尽孝道,你们死后我又没能及时替全家四十口报仇,孩儿,孩儿……”低泣随时响起。 她蒙着脸大哭,发哽道:“娘,自从你们被那无名毒害死之后,孩儿便日夜追寻那个凶手和探索这无名之毒,终于我在苗疆百毒录中发现杀死我们全家的是叫着‘红线无影’……” 胡中玉心弦一颤,忖道:“‘红线无影’,‘红线无影’!” 那伤心女继续道:“我已布置好了,只要那凶手敢来取百宝杯;他的行踪便要露出来,那时,孩儿将拚尽全力和他周旋到底,这几日孩儿派出去的人就要回来了,那时定有好消息带回来?”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阵,突然自旁边拿出一柄长剑,在空中一挽,斗大剑花随着颤了起来,她摆了个姿式,道:“娘,你看这太极五式剑法孩儿是否已练会了!” 但见她那把长剑朝着正前方一指,缕缕剑光晃如一个大幕般的将半丈之内罩住.那剑光缭绕不停,仅这一式,已把剑法精妙之处全给发挥出来。 金雷和胡中玉是剑道的大行家,一看伤心女的使剑情形,两人登时大惊失色,仅看那俐落的手法,已非两人所能企及。 “叮!叮!叮!” 突然,半空中响起一片轻微而几乎不可闻的叮叮之声,这声音一经传出,只见那飘忽的剑影中,无数蚊虫被长剑劈落,落在地上居然叮叮有声。 金雷大惊,道:“这是传言的“追风劈空”绝命剑法。” 胡中玉面上突然凝重起来,低声道:“从她的剑法,我俩对她的武功不得不重新估计了,我原以为我俩的武功,联手对她,虽不敢说百招之内或可取胜,但现在情形却不同了,也许咱俩联手都不容易胜她。” 金雷面色一惨道:“看样子我俩的武功都白学了!” 他自觉武功不错,哪知和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一比,那就差之千里,有若星河之隔,刹那间心灰意懒,大是羞愧。 那伤心女把五招怪绝诡秘的剑法施完,便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调息,她心诚意正,不多时头顶上便缭绕着一层淡淡的白雾,仿佛是长烟般的散进空中。 陡然之间,一声轻轻的叩门之声传来,那少女正值运功之时,充耳有若未闻,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只听呀地一声,丁杰轻手蹑足的溜了进来,他一见那少女正在运功,原来面上一喜,望着那伤心女美艳的脸靥顿时怔怔出神。 他贪恋地道:“如果我能娶到她做老婆,死而甘心!” 要知丁杰能日夜的和那少女长时同在一起,一方面是因为他别有目的,一方面是因为这个美丽的女人长得实在是人见人爱,人见入迷,只要是个男人和她一接触,便会不知不觉的让她迷住,丁杰正值血气方刚,青春正盛之年,哪能不砰然动心,况且他虽觉得自己不配此女,但留在这里,只要能日日和她见面,死而无怨! 他今日能随意地看着这女人,可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平日他纵是和她见面,却连正眼也不敢瞧她一眼,因为她的雍容使他自愧羞惭…… 刹那间,他痴痴地站在她的面前,愣愣地望着她不语,几次他都想伸手出去,却没有这股勇气,每当他情不自禁之时又把手缩了回来…… 突然,那少女一启双眸,道:“你干什么?” 丁杰额上冷汗直流,道:“我!我!” 他凛然一惊之下,不觉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平时口齿伶俐的他,居然在她的面前是那么笨拙。 伤心女冷冷地道:“谁叫你进来这里的?” 丁杰喘声道:“我是自己进来的!” 伤心女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同意,你竟敢私自闯进这里,嘿嘿,丁杰这许多年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脾气?” 丁杰颤声道:“我知道?” 伤心女道:“你明知故犯,可知该当何罪?” 丁杰混身直颤道:“求你开恩,我下次不敢了。” 少女冷笑道:“没出息的汉子,男人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丁杰连声道:“是,是。” 伤心女道:“自己把那双脚跺掉。” 丁杰面上登时苍白无比,颤声道:“这……太……惨了……” 伤心女道:“丁杰,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丁杰急得直摇手,道:“不……不……不是……” 伤心女轻柔的一笑道:“丁杰,难道你要我动手不成?” 丁杰吓得手脚直抖,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外面,他平常高傲的目中无人,但在这少女的面前,一切的骄傲和勇气全化为乌有,变得那么低贱。 丁杰跪在地上道:“我愿给你做牛马,请你不要砍断我的双脚……” 伤心女冷笑道:“在我这里的男人哪个不是牛马,丁杰,我很奇怪,你从来没有这般大的胆子,今天怎么敢溜到这里。” 丁杰道:“我有事向你报告!” 那少女道:“什么事?” 丁杰深沉地道:“那个姓金的和姓胡的今夜要逃跑……” 伤心女淡淡地道:“脚生在他们的身上,我总不能看管他们一辈子呀!” 丁杰一呆道:“这……”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讨好,定然会博得伤心女的另眼相看,哪里想到伤心女却像是没事样的丝毫也不感兴趣。 金雷和胡中玉闻言却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丁杰竟已发现他俩的行动,金雷目中杀机突然一烈低声道:“看样子丁杰是有心害我们……” 胡中玉轻声道:“我们快点退回去。” 金雷嗯了一声道:“只有这样了。” 他俩再朝那少女和丁杰望了一眼,只见丁杰指手划脚的不知在说什么?金雷双目怒火中烧,道:“我非给他点苦头吃!” 他和胡中玉在地道中不敢多留,急急忙忙的退了回去,但当两人冒了一身大汗退出之后,只见那少女和丁杰正站在洞口等他们。 金雷悚然一忖道:“丁杰果然施了一招……” 那伤心女朝金雷微微一笑道:“你们怎么钻起狗洞来了?” 金雷冷冷地道:“姑娘说话最好留点德……” 伤心女道:“这还是客气的呢,如果不客气还有更难听的!” 金雷大声道:“如果姑娘要说难听的,在下虽然是个大丈夫,也可以说些你听了会觉得逆耳的话,那时姑娘可莫说我下流……” 伤心女哈哈大笑,转头向丁杰道:“当今江湖上可有人敢骂过我?” 丁杰连忙道:“没有,没有。” 但他心里却暗骂道:“他妈的泼妇,妖女,虽然你长得足以使我为你死,为你狂,但你要我不骂你,那除非是割下我的舌头……” 伤心女得意地道:“丁杰你这个人不好。” 丁杰一怔道:“我怎么不好?” 伤心女道:“你嘴里虽然极力的讨好我,心里却在骂我!” 丁杰心中一凛,忖道:“她难道真的看出我在骂她?” 他摇头道:“我没有……” 那伤心女哼了一声道:“你在骂我是个泼妇,妖女……” 丁杰面色苍白道:“没……没……有……” 那少女道:“我有一种预知人心的本事,你心中想的什么东西,要想瞒过我可没那么容易。” 丁杰颤声道:“是,是……” 伤心女转头望着金雷道:“你也在暗中骂我。” 金雷大怒道:“骂你又怎样?” 在金雷想像中,自己以这种足以引起她愤怒的态度,来顶撞她,她一定会大发雷霆,哪里想到伤心女却像是在嘴嚼什么东西样的沉默不语,只是以一种柔和而使人不解的目光,奇异地凝视在金雷脸上。 金雷见她不语,大声道:“你要不要我骂你一顿?” 伤心女道:“也好呀,我正要听听你怎么骂我?” 金雷却反而一愣,忖道:“她怎么怪的这样不合情理,我在江湖上跑了这几个月,却没见过有愿意挨骂之人,她是怎么一回事?” 他张口结舌地道:“这个……” 当那少女真的要他骂她一顿之时,他突然哑口无言,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了,当时一愣,不知该骂什么? 伤心女淡淡地道:“你怎么不骂了?” 金雷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要我骂你什么?” 伤心女道:“随你高兴,我都愿意听……” 金雷道:“你是个自私无情的女人,年纪虽小,却比那些红粉魔头犹胜数分,上苍给你一张脸,凭你的美丽,你驱使男人给你卖命!” 他从小没有骂过一个人,今日真正要他骂人之时,他只好数说伤心女的缺点,但算来算去,没有一句是真正骂人之话。 伤心女闻言哈哈大笑,她像是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笑得前仰后翻,花颤枝摇,使金雷莫名其妙。 金雷怒声道:“你笑什么?” 伤心女笑道:“我笑你。” 金雷冷冷地道:“在下说的都是实情,不知有何可笑之处?” 伤心女道:“天下骂人的字眼多的不可枚数,我却没听过有这样骂人的,哈哈,可笑呀,可笑呀堂堂七尺之躯,却连骂人的话都不会说……” 她眸光一瞥丁杰道:“丁杰在这方面比你可强多了……” 丁杰:“是,是……” 伤心女道:“你骂给他听听。” 丁杰道:“骂人有好几种,大凡骂女人,有骚货,浪女,淫妇,毒妇,概括地讲,女人多是难惹的。” 伤心女面上一寒,道:“你说得好。” 丁杰吓得全身发抖,道:“我,我……” 突然,远处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铜铃之声,铃铃的直响,那伤心女精神突然一振,高声地道:“白衣使者到了。” 话声一落,一点白影迅疾地穿空落在她的手上。 那个美艳少女的手中霍然落下一只雪白的鸽子,这只白鸽双眼透红,咕咕叫着,那少女轻轻抚摸着白鸽美丽的羽毛,轻怜地道:“路上辛苦了。” “咕咕--” 白鸽像是懂得人语,依依在她的怀里,不停的咕咕直叫,那少女面上突然凝重起来,也学着它的叫声,咕咕地和白鸽交谈起来。 她突然拍拍那白鸽,道:“好,你去吧。” 白鸽的双翅一层,穿空飞跃而去,那少女望着白鸽的白影,在地上怔怔的出了一会神。 丁杰轻声道:“是他的消息?” 少女嗯了一声道:“这几个月孙大掌柜的果然在江湖上弄出一点名堂,现在他已把那几件事办好了,立刻回来覆命。” 丁杰道:“只要风声一露,江湖上怕不立刻又要轰动。” 少女斜睨了他一眼道:“如果不轰动,我何必在这里等他们上钩!” 丁杰诧异地道:“你在施诡计!” 少女冷笑道:“当然,江湖上虽然久闻地底之城大名,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地方,我只要一放出空气,那个杀我全家的凶手,定然首先寻来这里!” 丁杰道:“你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伤心女道:“不错,也惟有这个方法最好!” 丁杰道:“孙大掌柜的何时可到?” 那少女望着胡中玉和金雷,道:“也许已经来了,这个人素来鸽不离身,他能派出白衣使者,离这里便不远了,我们去大厅等他!” 她朝金雷道:“二位可要认识认识孙大掌柜的?” 金雷道:“正好见识见识……” 丁杰怪异地道:“你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少女双眸一瞪,道:“为什么?” 丁杰心中大寒,道:“他们和你貌合心不合,就拿今日之事来说,你待他们这样好,他们还是在找机会逃跑!” 那少女冷冰冰地道:“你好像对他们有相当的成见!” 丁杰一呆道:“没……有!” 那少女面上杀机陡然一涌,冷厉的道:“告诉你,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以后我的事情你少过问,否则,你便当心自己的脑袋!” 丁杰颤声道:“是!是!” 孙大掌柜的果然不出三个时辰,便进了地底之城,伤心女换上一身淡银色的罗衫,在大厅中召见他,旁边站着金雷和胡中玉。 丁杰则畏缩在一旁,眼珠子直转,似乎在想着什么诡计,不时怨毒的瞪着金雷和胡中玉…… 孙大掌柜的面色在苍白中略带青紫,眉心中沁着一股骇人的杀气,他青布灰衫,手掌圆润,当真像个掌柜似的! 伤心女淡然一笑道:“这六个月辛苦你了。” 孙大掌柜的嘿嘿一笑道:“给姑娘卖力自是应该的!” 伤心女道:“那个消息传出去了吗?” 孙大掌柜蓦地嗯了一声道:“传是传出去了,不过还有一点小问题没有解决。” 那少女一怔道:“什么问题?” 孙大掌柜道:“我虽然做的不露痕迹,向各派透露地底之城的宝藏,但他们却不敢相信,若不给他们点东西看看,是很难取信于人!” 伤心女道:“连你也怀疑这里的财富?” 孙大掌柜面色一凝道:“属下不敢!” 伤心女冷笑道:“你不要口是心非吧!” 孙大掌柜道:“这……是哪里话?” 伤心女道:“我观察人最是细微,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中,你的心里一定是很多问题想要弄明白。” 孙大掌柜道:“不错,我是有所怀疑!” 伤心女道:“看在你跟我数年的份上,有什么问题你尽量问,不过你要把握住机会,只能问三个问题!” 孙大掌柜的道:“我在奇怪,姑娘既拥有地底之城偌大的财富,为什么不留着自己花用,而故意渲染给江湖上知道,属下若猜得不错,这其中可能隐藏着绝大秘密!” 伤心女道:“这道理很简单,我若将地底之城的财富留在这里,随泥土长埋地下,实是太过于可惜,也辜负前人当初的布署,我的意思,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如将这些财富献给江湖,做一番有意义的事业,也略尽一点心意!” 孙大掌柜的道:“那你要做女孟尝了!” 伤心女点头道:“不错。” 孙大掌柜的道:“既然你有这种意思,何不派人把这些财富分给那些贫穷之人,为什么要自寻烦恼,故意散布在武林中,让那些江湖枭雄准备争夺呢?” 这问题不但是孙大掌柜想知道,就是胡中玉和金雷也想看出一点端倪,当然伤心女无故的放出空气,定然与那满门仇恨有关,只有她以巨大的财富,吸引那些江湖人进入这地底之城,到底存了什么心呢? 伤心女道:“武林中有耳朵有眼睛的人就是知道这回事,但能找到地底之城的人,也仅不过是一二个人,所以你虽然放出空气,却不要怕有谁能找到这里。” 孙大掌柜的一呆道:“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这地方除了在座数人知道外,恐怕江湖上还无人能够知道,这空气就是放出去也不过是白花心血!” 伤心女冷笑道:“有一个人会寻来这里。” 丁杰插嘴道:“谁?” 伤心女道:“那个进过这里的人,我正在等他!” 金雷和胡中玉的心中突然一亮,登时想到那下毒之人,不错,伤心女聪明绝伦,以这种方法诱引那下毒的人来此,正是没有办法中的最好办法。 孙大掌柜的身子似乎是颤了一颤,道:“姑娘果然高明……” 伤心女道:“你是不是还有疑问?” 孙大掌柜的道:“不错,关于那财宝!” 伤心女道:“我给你看点事实!” 她缓缓地移身到一张画前,轻轻把那张画移开,但见--个浑圆的枢钮嵌在壁上,若不是伤心女移开那张画,谁也不会晓得这里还有机关。 伤心女轻轻转了数下道:“孙大掌柜的你要看看吗?” 孙大掌柜的道:“自是要见识见识!” 只闻一阵机械之声,那大厅的大理石壁,突然缓缓地移开,露出一个有窗户般大的小门,伤心女道:“这里面的财富足以眩耀于人!” 丁杰身子突然奔过去道:“我把门打开!” 他这里心中欢喜,没想到自己在这里暗暗寻找不着的宝屋,居然是在大厅之中,因此他自告奋勇的要将那小门启开。 但当他身子才动之时,心中突然一凉,忖道:“我这样失魂落魄岂不露了形迹?” 他一刹身子,回身苦笑道:“我凭什么去开门!” 伤心女冷笑道:“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你非死不可!” 丁杰一怔道:“这里面还有暗器!” 伤心女道:“当然,偌大的财富放在里面,如果不设上几道机关,岂不是在开玩笑,还好你蛮聪明的,否则……” 孙大掌柜的道:“姑娘不启开那门,岂不是等于望梅止渴?” 伤心女道:“自然会让你瞧个够!” 她玉手一挥,大声道:“开!” 那扇黑黑的小门随着他的玉手一指,陡然往上升去,一片耀眼夺目的光彩,随着那扇上升的小门射将出来。 孙大掌柜的一呆道:“果然是真的!” 丁杰神色苍白,颤道:“好多的宝物,好多的宝物!” 伤心女却在冷眼旁观,望着他们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情暗暗冷笑,这其中只有金雷淡然无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他根本没瞧进眼中。 那小门之内几处所射出来的光华夺目刺眼,颗颗珍珠像拇指般大,在这些珍贵宝物器具之中,黄金白银成为俗不可耐之物,相形之下,当真是黯然无光。 丁杰喃喃地道:“我活这么大年纪,当真是初开眼界!” 伤心女道:“你祖上三代,恐怕也没人见过!” 丁杰喘气道:“不错,不错。” 孙大掌柜摸着下颔,道:“江湖上如果有人手持一颗这么大的珍珠,恐怕会遭到杀身之祸,唉,姑娘,财不露白,这样炫耀于人,恐怕会遭无妄之灾!” 伤心女道:“你倒说了句挺有良心的话。” 孙大掌柜的一怔道:“姑娘的意思?” 伤心女道:“我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我这些财宝轻易不给人看,看过的人大多没有得到过好下场……” 孙大掌柜的道:“姑娘,你是跟属下开玩笑?” 伤心女道:“我可没有你阁下这种人为属下,如果你真愿意属身我之下,说老实话,我恐怕睡不能安,食不能下咽,只怕三天不过,我就要死在你手里。” 孙大掌柜的面上惨然一变,道:“姑娘,你说的话当真是不易使人懂呀……” 伤心女道:“眼下你的心里恐怕比我还明白!” 孙大掌柜的高声道:“这是什么话?” 伤心女双目一瞪道:“你难道还要我说出来吗?” 孙大掌柜的道:“当然,否则属下虽死不能瞑目。” 伤心女冷笑道:“我说出来之后,你恐怕非死不可了。” 孙大掌柜一愣道:“你……” 伤心女淡淡散散地道:“我只问你,你真的姓孙吗?” 孙大掌柜颤声的道:“我当然姓孙啦。” 伤心女道:“据我所知你不姓孙,而姓韩……” 孙大掌柜的,突然一声大笑道: “姑娘真会和属下说笑呀,属下再不长进,断无改名换姓之理,想我姓孙的在姑娘手下,也干了不少年,所交待的事,虽不能说是尽善尽美,但也没出过差错,如今姑娘突然认为属下的身份发生怀疑:这不是太可笑的事情吗?哈哈!” 伤心女凛然道:“韩金非可是你!” 双眸冷若利剑,不瞬的盯在孙大掌柜的面上。 孙大掌柜的长吸口气道:“这个人我倒听过,传说他是昆仑绝顶韩无极的儿子,生平专做人神共愤的事,他老子因管教不严,一气之下逐出门去,听说死在苗疆,下落不明,我孙大掌柜的干了一辈子生意,怎会和韩金非扯上关系!” “嗯!”伤心女轻轻嗯了一声道:“你对他倒相当熟悉!” 孙大掌柜的道:“这件事江湖上人人尽知,并非我孙某人独门之秘密,姑娘这话,未免使人太觉猜疑了。” 伤心女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承认自己姓韩了!” 孙大掌柜的道:“姓孙的和姓韩的扯不上关系,如何叫我承认!” 伤心女道:“你是要我给你看点证据?” 孙大掌柜的道:“这个自然,韩金非是天下第一等恶人,他做的事怎可让我姓孙的冒名顶替,姑娘你是弄错人了!” 伤心女冷笑道:“也许我要给你点东西看看了。” 她斜睨了丁杰一眼道:“丁杰!” 丁杰急忙收回那双发直的双睛,道:“什么事?” 伤心女道:“把我那个方木盒子端来?” 丁杰转身奔去,道:“好!” 伤心女若无其事的把壁上枢钮轻轻一转,那扇小门缓缓关了,而那两壁随着恢复原状。 不多时,丁杰捧着一个方形盒子奔来,道:“盒子取来了!” ‘伤心女伸手接过,道:“韩金非,这东西你会认识吧!” 那方形盒子缓缓启开,里面霍然出现了一件东西,这东西一落进孙大掌柜的眼中,他的神情陡然大变,不自觉地倒退半步。 那方盒之中霍然放着一节小拇指头,那节断去的指头血渍干涸,一片黑色,显然这根指头已被砍下没有许久,放在这盒子之中,还没腐烂。 孙大掌柜的面色在刹那之间变了,他睁着那双恐怖而失措的眼睛怵愣地凝视着伤心女,道:“这……节断指……” 伤心女道:“这是韩金非的左手小指头!” 孙大掌柜的定了定神,道:“你给我看这根断指干什么?” 伤心女道:“我要证明眼下的孙大掌柜是韩金非。” 孙大掌柜的道:“如何证明?” 伤心女道:“伸出你的左手,一切都可澄清!” 孙大掌柜的哈哈大笑道:“假如无法证明呢?” 伤心女道:“我便把这双招子挖去!” 孙大掌柜的朝金雷和胡中玉冷冷的看了一眼,道: “二位可听清楚了?” 金雷冷冷道:“听清楚了!” 要知道伤心女能说出这种话,无异是和自己做了一场赌博,如果那半截断指并不能证明孙大掌柜便是韩金非的话,她便要将自己的双目挖去,江湖上重名不重命,古来英雄儿女都是一诺千金,伤心女那话确是十分冒险…… 孙大掌柜的继续道:“姑娘,还是把那话收回去吧。” 伤心女冷冷地道:“我话已出口,从不更改。” 她身子缓缓移到孙大掌柜的身边道:“把左手伸出来!” 孙大掌柜的长叹一声道: “姑娘,你又何必一定要自寻烦恼?” 伤心女道:“这是我个人的事!” 孙大掌柜的道:“那么你看吧!” 他缓缓地抬起左手,只见那左手五指完好无缺,根本没有一处是断裂的,丁杰和金雷、胡中玉全都一愣,想不到伤心女的猜测完全给推翻了。 伤心女似是一怔,道:“五指齐全。” 孙大掌柜的道:“这下姑娘可相信老夫了吧!” 伤心女道:“不相信。” 孙大掌柜的大声道:“事实证明你的猜疑完全不对,还有什么地方可值得怀疑的,如果姑娘舍不得挖去那双招子,属下哪敢勉强,只是这里这么多位江湖同道,你在他们面前可要有个交待,至于属下……哼哼,绝不会向人提起这件事……” 伤心女突然幽幽一叹道:“看样子我这双招子保不住了c” 孙大掌柜的道:“姑娘往后可不能太武断呀!” 伤心女面上冷寒的道:“这么说你是希望我这双招子给挖去了?” 孙大掌柜的道:“眼睛是生命的灵魂,以姑娘这样美丽,如果挖去了那双眼睛,当真是非常遗憾之事,属下追随姑娘多年,哪里愿意姑娘把眼睛挖去!” 伤心女冷冷地道:“口是心非!” 孙大掌柜的一愣道:“这!” 伤心女低声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孙大掌柜的道:“请说,请说,只要属下知道,无不尽言相告。” 伤心女道:“韩金非当年怎么会断去那根指头?” 孙大掌柜的沉思道:“那韩金非因为是个无恶不做之徒,激起江湖名门正派的共愤,但又无人能治得了他,因此,武当派的百乔道长,代表九门十三派独上昆仑绝顶,与韩金非的老子韩无极一夜长谈,先论天下情势,后谈人间大义,韩无极因为听得百乔道长的激昂慷慨,毅然和百乔道长联袂下山,踏进江湖!” 伤心女道:“韩无极下江湖干什么?” 孙大掌柜的道:“寻找韩金非,这个昆仑硕果仅存一代元老,在百乔道长的安排下,终于在徐州遇上韩金非,父子相见,韩无极始终不忍猝下杀手,百乔道长深知要人家父子反目,是件不易之事,只望韩无极能以父爱感化他的儿子,让韩金非回头!” 伤心女冷笑道:“你还没有说到断指的事呢。” 孙大掌柜的道:“但韩无极是个性若烈火的怪绝老人,痛快淋漓地骂了韩金非一顿之后,当着百乔道长的面要把韩金非的双手斩下来,百乔道长是个出家苦修的人,不禁动了侧隐之心,竟忘了韩金非是个万恶之首,居然向韩无极求起情来,韩无极拗不过百乔道长的苦求,愤愤地把韩金非的手指,用刀慢慢地剜了下来……” 伤心女嗯了一声道:“不错,韩无极用刀慢慢的把韩金非的手指割下来,是故意让韩金非知道杀人时被杀者的痛苦,因为韩金非痛得直咬牙齿,冷汗直流!” 要知一个人若是一刀把指头斩去,只不过一痛而过,并没有多大痛苦,但如果是用刀一点点的割下,那种痛苦就非人所能忍受得了了。 孙大掌柜的面色大变,道:“不错,韩金非确实痛得难以忍受,也就因此而悟出了被杀者所受的痛苦!” 伤心女道:“嗯,嗯,韩金非因为太痛苦,不禁把嘴里一颗虎牙咬掉一半,断指缺牙,日后便成了他的标帜……” 孙大掌柜的颤声道:“你都知道了?” 伤心女冷笑道:“我要请孙大掌柜的把嘴巴张张,看你有没有缺牙,不过,你根本不要给我看,我早就知道你的虎牙只剩下了一半!” 孙大掌柜的愣声道:“这并不能证明我就是韩金非呀厂他这一张嘴,金雷和胡中玉已留上意了,果然发现孙大掌柜的虎牙只剩一半,心中不禁对伤心女这种大智若愚的态度,更加佩服。 伤心女冷冷地道:“你的左手给我看看!” 孙大掌柜的愣道:“干什么?” 伤心女笑道:“我要证明点什么给他们看看!” 孙大掌柜的颤声道:“你!” 伤心女淡淡地道:“我不相信你那根指头是真的!” 孙大掌柜的长叹道:“你是个厉害的女人!” 伤心女道:“你给不给我看!” 孙大掌柜的缓缓伸出手去,道:“属下不敢违抗!” 伤心女哼的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她突然一挥手,玉掌瞬快的朝孙大掌柜的左手小指抓去,刹时,扯下半截假指头,伤心女轻轻甩在地上。 孙大掌柜的长叹一声道:“我是韩金非!” 伤心女哈哈大笑道:“恶名远播,名扬五湖四海的韩大名人,居然会委身属下的做我伤心女的随从这么多年,江湖上若是知道这件事怕又要轰动一时!” 韩金非惨然笑道:“属下是仰慕姑娘的风采和武功!” 伤心女面上陡然一寒,道:“事情真有那么简单?” 第十七章 图穷匕现 这话问得场中诸人俱是一怔,同时暗忖道:“若以韩金非江湖上的恶名,当然不会无因无故的居人之下,这少女看似淡散无心,其实她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犀利!” 韩金非颤声道:“姑娘认为还有隐情?” 伤心女斩钉断铁地道:“当然,如果你真是慕名而来,不必假名混骗,你该知道,我伤心女也不是什么好人!” 韩金非道:“属下决无其他恶图!” 伤心女怒声道:“你认为我不敢杀你吗?” 韩金非一愣道:“姑娘要我死,我还能活着吗?” 伤心女冷然地道:“你知道这点便好,我要是你便痛痛快快地把原因说将出来,只求速死,免得受那零星痛苦。” 韩金非面上苍白的道:“属下没话可说!” 伤心女怒声道:“你真要我拿出证据,你才肯吐露真言吗?” 韩金非一呆道:“只怕姑娘的心机白费了!” 伤心女朝丁杰道:“丁杰,把乾坤门启开!” 丁杰道:“是!” 他腾身一跃,在厅中一角朝一朵黄菊上轻轻拍了一下,只听叮地一声一道铁栅突然自空中落了下来。 长栅落处,一个人随着飘了下来。这个人一身灰布衣衫,上面绣着无数怪花,这人一落,韩金非面色已经大变,不自觉的退了半步。 伤心女道:“原来是花衣门的朋友!” 这花衣汉子一落,朝韩金非瞪眼喝道:“是你告诉她我藏在这里吗?” 韩金非吓得瞪着那双恐怖眼神,颤声道:“使者,我哪敢!” 伤心女冷冷地道:“你是花衣使者?” 那汉子哼地一笑道:“不错。” 他双目圆若铜铃的道:“你是伤心女了?” 伤心女嗯了一声道:“不错。” 花衣使者道:“是你用那机关把我困住的吗?” 伤心女冷冷地道:“也不错!” 花衣使者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混进地底之城?” “哈哈!”伤心女大笑道:“这道理很简单,我这地底之城机关密布,暗桩埋伏,不可枚数,你混进来之前,我已经发现你的行踪了。” 花衣使者道:“我不信!” 伤心女斜睨了韩金非一眼,道:“你以为是他通风报信?” 花衣使者哼哼地道:“不错,除了他通风报信,我相信你不会发现我。” 他怨毒地看了韩金非一眼,道:“如果真是他,我便先杀了他!” 韩金非惶恐地道:“使者,你误会啦。” 伤心女冷冷地道:“韩金非,你好像很怕他!” 韩金非凝重地道:“他是本门的巡查使者,权力高过属下多多。” 伤心女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他的身份在花衣门中还有相当地位了。” 韩金非道:“不错。” 伤心女转头凝重的看了花衣使者一眼,道:“花衣门的一个使者便有这大的权力,倒颇出我意外。” 花衣使者冷冷地道:“使你意料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伤心女哼哼两声道:“你偷窥本城私隐,这个罪可不轻!” 花衣使者冷笑道:“你要怎么样?” 伤心女道:“你心中一定是十分不服,看我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定然是好欺负,嗯嗯,你一定是这样想。” 花衣使者瞥了金雷和胡中玉一眼,道:“如果不是他们替你卖力,我相信你也不敢一个人藏在这满城都是死人的地方。” 伤心女大笑道:“说得好,使者,这么说来你是相当不服了!” 花衣使者点头道:“不错。” 伤心女道:“你要怎么样才会服我呢?” 花衣使者截然道:“各凭武功。” 伤心女点头道:“我本来准备文对,没想到你非要武对,好呀,使者,咱俩便先试试身手,如果不幸你败了……” 花衣使者道:“任凭处置!” 伤心女道:“好,使者,远来是客,请呀--” 花衣使者身子蓦然一动,挥起手掌一劈而去,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伤心女冷笑道:“谁要你客气的!” 她的身子有若飘飞在空中的一絮云花,那么潇洒的闪过了花衣使者这强大全力劈出的那一掌。 伤心女玉指陡然挥洒出去,道:“使者,你的武功只有这点点吗?” 她那飘洒的手掌像是扑风追影般的一挥而去,五指并合,灵巧的在花衣使者身上轻轻戳了一下,怪的是花衣使者像是经不起这一掌似的,身子陡然停在地上,双目瞪得铜铃般大,额头流下颗颗豆大的汗珠。 花衣使者颤声道:“空手道!” 伤心女嗯了一声道:“你的见识当真不短,空手道原是我国的劈空掌演化而来,后传至东瀛,被倭奴发扬光大,不过我这空手道与东瀛倭奴略有不同,我是点在你的穴道上,使你的穴道气血凝住,沿着血脉而使你的脉络渐渐硬化,终至全身麻木,那时……” 花衣使者大颤道:“你的空手道在几个时辰使我血脉硬化!” 伤心女道:“六个时辰内!” 花衣使者恐怖地道:“不要紧,如果我再有四个时辰不回去覆命,我们门主便会寻来这里,我相信他有法子解决!” “哈哈!”伤心女笑道:“你如果在打着这种如意算盘,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我点你的穴道,凝涸的那块气血,随着经脉循环,行经之处,除了我将无人能够算得出来,我相信你们门主纵是呕尽心血,也无法救得了你……” 花衣使者面色大变道:“我们门主神功盖世,医道精明……” 伤心女颇感兴趣地道:“你们门主是谁?他既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定是个极有来历的人,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我大多都认识,怎么我没有听过这个人?” “哼”花衣使者冷哼道:“我们门主是谁,除了有限几个人外,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你伤心女虽然博闻广见可能也不知道……” “哦!”伤心女道:“这么说连你都不知道他是谁了?” 花衣使者道:“我只不过是他门下的一个传信使者,哪有资格一睹门主尊颜,他如是召我,那是我毕生之幸……” 伤心女冷冷地道:“你不觉得语中有病?” 花衣使者一怔道:“什么语病?” 伤心女道:“你刚才还说,如果你在六个时辰中不回去覆命,花衣门主便会寻来此处,我问你,既然你连门主是谁都不晓得,他会为你这么一条命而可惜吗?” 花衣使者一呆道: “那不同,本门是分层负责,各职其事,我只对我的上司负责,其他的事我不管,假如我不回去向我的上司覆命,他一定会禀明门主,给我报仇……” 伤心女道: “花衣门名目倒是不少,我真不明白,你连门主的面都没见过,如何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花衣使者道:“这道理更简单,只为求投明主!” 伤心女冷笑道:“愚蠢之虫,盲从跟随!” 花衣使者怒声道:“你可不准侮辱本门!” 伤心女冷哂地道:“我都敢杀了你,还怕你什么鬼门派?” 花衣使者怨毒地道:“姑娘这话,本使者一定转告本门!” 伤心女朝韩金非一瞥,道:“老韩,他侮辱我们地底之城,你给我打他一顿!” 韩金非面色陡然一变,道:“属下不敢?” 伤心女淡然一笑道:“你一定是惧怕他的武功,而不敢教训他,其实你根本不要怕他,他现在的武功还远不如一个孩子……” 韩金非摇头道:“属下与他无怨无仇为何要打他?” 伤心女道:“我要你打他,你敢不听?” 韩金非颤声道:“这!” 花衣使者冷冷地道:“你恐怕拿了水缸给他做胆,他也不敢!” 伤心女格格一笑:“老韩,这话可是真的?” 韩金非长叹道:“真的!” 伤心女恍如是非常惋惜的长叹一声道:“唉,真没想到堂堂的韩金非变得如此软弱无能,昔日那种狰狞之像,不知怎会全不见了!” 韩金非被她说得目中精光一闪道:“不要说了!” 他痛苦的紧紧抓着自己发丝,继续道:“我太无能了!” 伤心女道:“以你昔日的恶名,不会轻易的就范任何一个人,可是你今天所表现的,却是那么使人意外!” 花衣使者大声道:“你这辈子只配做个奴才!” 韩金非双目圆睁,怒声道:“你说什么?” 花衣使者道:“奴才,奴才!” 韩金非悲伤地长喝一声,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狠厉地瞪了花衣使者一眼,然后颓然的摇摇头,道:“奴才就是奴才!” 花衣使者哼了一声道:“你想不承认也不行!” 伤心女怒道:“花衣使者,你认为我不敢先杀你吗?” 花衣使者面色微微一变,道:“目前你还不会杀我!” 伤心女冷笑道:“为什么?” 花衣使者缓缓地笑道:“因为你正运用你的筹谋,想见花衣门门主一面,在没有见到我们门主之前,我相信你还不敢杀我!” 伤心女格格地道:“那你更错了,我现在正要杀你,如果我不杀你,哈哈,你们门主还不会和我朝面,如果杀了你,哈哈,他不露面恐怕也不行了!” 花衣使者颤声道:“你这是不智之举!” 伤心女冷冷地道:“那你将大错特错了,这正是我最聪明的地方,现在我给你看点东西,你便知道我所说不虚了!” 他朝丁杰道:“给我把易容药拿来。” 丁杰道:“好。” 他目光深沉的不露丝毫形迹,可是心中却在暗暗盘弄着那批财宝。去没有多久,便拿着一个磁瓶子来。 伤心女伸手接了过来,朝金雷瞥了一眼,道:“金雷,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那说话的口吻,突然由硬变软,由急变缓,的确是出乎金、胡两人的意料,金雷脑海中忖道:“女人之心当真是瞬息千变!” 他斜斜地跨将出来,道:“我能帮什么忙?” 伤心女道:“我这易容膏是茅山仙姑的一绝,不论是谁,只要绎我一易容,要他像谁就像谁,今天我要表演一手给花衣使者看,看看我的化装术是否相当高明!” 金雷淡淡地道:“你要以我为实验?” 伤心女道:“不错!” 金雷道:“好!” 他要看看伤心女到底在捣什么鬼?毫不犹疑的满口答应。 花衣使者大声道: “我就不相信你能将他变成与我一模一样!” 伤心女冷笑道:“那你就看着好了。” 她把那易容膏轻轻拭了一点揉在掌心之中,然后淡淡的抹在金雷的脸上,刹那间,金雷的脸上起了数种变化,由黄变白,由白又变黄。 那少女瞄了花衣使者一眼,道:“我要照着你的脸形给他化装!” 这个看似冷酷无比的少女,真是多才多艺,按照那人的形相不停的给金雷化装,不多时金雷由一个青少年变为一个中年汉子。 花衣使者大凛道:“他真的像我!” 伤心女道:“当然像你,你左脸有一块长疤,他这里也有一块,你鼻子略弯,我也使他鼻子弯了一点,现在你俩站在一起,就是你的妻子恐怕也认不出来了!” 花衣使者脸色苍白的道:“你把他变成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伤心女淡淡道:“这道理你还不懂吗?我杀了你,由他去代替你,恐怕不消数日,我便能把你们门主给逼出来!” 花衣使者冷冷地道:“没那么简单!” 伤心女冷笑道:“那就看个人了,我只要略施手段,不怕你们门主不出面,何况,花衣门时时都在探窥地底之城!” 花衣使者跃身而起道:“咱们再会!” 伤心女大笑道:“当心摔死呀!” 花衣使者身子跃起还没奔出几步,身子已砰然摔在地上,他只觉得全身经脉像是断了一样,周身麻痹,血脉不畅,那种痛苦当真是非人能受。 他痛苦地道:“你的空手道果然厉害!” 伤心女道:“这还是小手段,我还有更厉害的呢?” 花衣使者混身直颤道:“你不如杀了我!” 伤心女道:“杀你还要我动手吗?” 花衣使者一怔道:“难道还有别人要杀我?” 伤心女嗯了一声道:“不错,正是有人要杀你!” 花衣使者恐怖地道:“谁?” 丁杰斜斜跨出半步道:“我!” 他陡然一拳捣将出去,重重的捣在花衣使者胸口之处;那花衣使者闷哼一声,身子砰地倒卧在地上。 但见他鼻中血液一涌,四肢一阵抽搐,刹那间,便气绝而死,他死得当真是出入意料,任谁也没想到丁杰会突然施出杀手。 伤心女讶异道:“他和你有仇?” 丁杰道:“没有。” 伤心女怔了一怔道:“那你为什么杀他!” 丁杰道:“我是替你动手!” 伤心女淡淡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杀他?” 丁杰道:“这道理更简单,你想杀他却又不愿意动手,怕让人家说你恃武杀人,不杀他,又觉得此人万万不可留下,我做个人情把他杀掉,你不是正好下台!” 伤心女哈哈大笑道:“你倒是相当了解我!” 丁杰道:“我知人最明,尤其是你!” 伤心女嗯嗯地道:“你既然这么聪明,可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丁杰道:“想杀我!” 伤心女道:“你倒是颇灵巧的,一猜便中,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拔剑自尽,速速解决自己……” 丁杰不慌不忙地道:“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我晓得你还不会杀我!” 伤心女怔怔的道:“这又为什么?” 丁杰道:“因为你现在需要人手帮助,断不会轻易把一个尚听你指挥的人杀掉,如果你不留下我,在你复仇这个过程中将会格外困难。” 伤心女道:“又给你猜对了,你这条命我暂时留下,我相信你不会逃走,你不但不会逃,还会想尽办法留下来!” 丁杰一怔道:“为什么?” 伤心女道:“因为你想得着地底之城的那些无主财宝呀!” 丁杰面色陡然,道:“这!” 伤心女挥手道:“把花衣使者的尸体弄去吧,这里还要收拾收拾呢!我相信花衣门的英雄很快的就会赶来……” 丁杰道:“好,这个交给我!” 韩金非长叹道:“姑娘,你杀死花衣使者,这个乱子可闹大了!” 伤心女冷笑道:“我正要这样闹下去!” 丁杰扛着花衣使者溜进了一间黑黝黝的大屋子里,他把花衣使者往地上一放,那花衣使者的身子突然动了一下,丁杰低声道:“你怎么样?” 花衣使者长长喘了口气道:“多谢丁兄帮忙!” 丁杰道:“如果我再不出手,你是非死不可,在那种情形下,我只好打你一拳,不过你表演的也不错,不然还是很难蒙过她的!” 花衣使者道:“我立刻便走,此时我虽然能保得生命,武功却已全毁了,丁兄你这样给花衣门卖命,不知有何指教厂丁杰道:“我只想借重贵门主的力量,把那姓金的和姓胡的干掉,这两人一死,贵门便算是有交待了!” 花衣使者冷笑道:“你恐怕还有目的!” 丁杰哼哼地道:“若说我有什么目的,那就是这屋中的财富了,花衣使者,我也晓得贵门也是为了那笔财富,如果我们双方合作,也许可以弄到手!” 花衣使者道:“如何合作?” 丁杰道:“你现在还活着,那个女人定然没有想到,我只要把他们引到地底之城外面,你便下手把那些财宝盗出来,藏在隐密之处,然后再设法运走!” 花衣使者冷冷地道:“如何分法?” 丁杰道:“各取一半!” 花衣使者哼哼地道:“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丁杰道:“你难道不相信我?” 花衣使者道:“当然不相信你,我现在全身武功全毁,宝物弄到手后,你难保不杀我灭口,这点我怎能不顾虑!” 丁杰双眉直皱,忖道:“看样子这小子还很难斗!” 他冷笑道:“你如果不愿意合作,在下自然不会勉强!” 花衣使者深沉道:“你要杀我?” 丁杰道:“舍此而外,我觉得无路可走!” 花衣使者长叹一声道:“没想到你比我想像中还要厉害!” 丁杰大笑道:“这是抬举你,否则我也不会救你了。” 花衣使者摇头道:“好吧,我只有孤注一掷了。” 丁杰道:“那咱们便合作到底!” 这真是件微妙的事情,伤心女望着金雷现在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易容之术实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杰作,她绕着金雷身边,道:“金兄,我有一件事求你!” 金雷道:“要我冒充花衣使者混进花衣门?” 伤心女道:“不错。” 金雷道:“你认为我会干吗?” 伤心女道:“如果说我们目前的立场,你当然不会干,但如果你是站在帮助我的立场上,我相信你会帮忙!” 金雷道:“要帮你忙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要先弄清楚你的目的,为什么你会和花衣门结仇,最重要的是这地底之城这多死人是怎么死的?又是你的什么人?” 伤心女面上刹那间变得苍白,她颤声道:“花衣门是不是我的仇人,我还不知道,只是从种种迹像看来,他们似乎全都与这血案有关,这地底之城的死者全是我的家族,其中包括了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我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伤心,江湖上无人不怕我,只因幼逢大变,性情待人均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 她说至伤心之处,陡然凄楚的掉下了颗颗泪珠,任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刚强无比,性若冷冰的少女,当她说至自己家中惨事之时,竟也会忍不住眼泪直流…… 金雷心头一软,道:“我站在江湖道义上帮助你!” 胡中玉道:“金雷,凡事先考虑考虑!” 金雷一怔道:“为什么?” 胡中玉道:“我们犯不着和花衣门结仇!” 伤心女道:“你怕花衣门?” 胡中玉冷笑道:“那倒不是!” 伤心女道:“那你为什么不愿帮助我?” 胡中玉冷冷地道:“这事关系重大,我俩不能草率而行!” 伤心女幽幽一声叹息道:“但这等血海深仇没有你们的帮助,无法……” 金雷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帮助你这一次,自然不会轻言无信,不过我得告诉你?如果我发现你另有图谋,咱俩便要翻脸成仇!” 伤心女道:“只要能报了血海深仇,我便退隐江湖!” 胡中玉道:“你锋芒太露,还是收敛一点好!” 伤心女望了金雷一眼,道:“现在我送你出去!” 金雷一怔道:“干什么?” 伤心女道:“你现在的身份是花衣使者,和花衣门接触的责任全在你身上,我敢说地底之城外面一定有花衣门的人,你只要一出去,便可和他们连络上……” 金雷道:“我如何把他们骗进来?” 伤心女道:“你只要说此地确实有他们门主找寻之物,花衣门主闻讯一定会亲自赶来,那时我会安排一切!” 金雷道:“好,我去把那门主骗进来!” 伤心女带他们连着转了七个房间,在房门前停下,道:“这边直通外面!” 金雷推门而去,道:“我会很快的回来!” 夜漆黑一片,凉凉的风迎面吹来。 长草没胫,乱石嵯峨,一片凄夜景象。金雷长长的吸了口气,站在一块长石一望,只见四海村在黑夜中闪烁着无数灯影。 金雷随意望了一眼,忖道:“这里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突然,远处响起一声震动心弦的叫声,那叫声有如鬼嚎。金雷双眉一皱,暗暗想道:“这是什么叫声?” 随着这声长叫,自那黑幽幽的长夜里,浮现着--‘缕红红的灯影,那一缕灯影愈来愈近,渐渐而至。 金雷双目精光一闪忖道:“这是谁?” 只见一个全身红袍的少女提着一盏风灯,踏着乱石缓缓而来。 那少女提灯而来,在金雷身前停下身子。 她问道:“你在里面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金雷一愣,道:“因为!因为!那里出了一点麻烦。” 红袍少女道:“你被发现了?” “嗯!”金雷低声道:“我差点落在他们手中,所以晚了一点!” 红袍女哼了一声道:“门主要你们留意,千万不可轻易泄漏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大意,等一下门主问你,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交待!” 金雷道:“是,是!” 红袍女看了四周一眼,道:“韩金非呢?” 金雷身子一震,道:“他没有出来!” 红袍少女一怔道:“给发现了?” 金雷嗯了一声道:“那伤心女太厉害了,韩金非虽然隐瞒的好,还是让她发现,现在恐怕已经被她杀了!” 红袍女哼地一声道:“她敢伤我们花衣门的人,此人当真可恨……” 金雷道:“门主呢?” 红袍少女面上突然一寒,道:“你是怎么回事,门主的行踪岂是你能了解的,本门历代规矩中,最忌门下弟子询问门主的行动,你是本门忠贞弟子怎么也问出这种事。” 金雷寒声道:“是,是!” 红袍少女道:“你急欲知道门主在哪里,是不是有重大事情报告?” 金雷道:“属下正是有事相告!” 红袍少女道:“可是门主交待的?” 金雷道:“正是。” 红袍少女道:“你告诉我好了,我立刻给你转告!” 金雷摇头道:“此事关系重大,非你所能知!” 那少女双眸一瞪,道:“笑话,门主的任何一件事我都知道,这点小事有什么不可告诉我的?花衣使者,我看你连姑奶奶是谁都不知道了?” 金雷冷冷地道:“门主这样交待的,属下怎敢违抗!” 红袍少女双眸突然一冷,退了半步道:“我觉得你有点不太对。” 金雷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红袍少女道:“你身后那柄剑不是你的!” 金雷心中一寒,故意纵声笑道:“这柄剑是我在地底之城顺手夺来的!” 红衣少女道:“什么宝剑?” 金雷道:“不晓得!” 红衣少女道:“给我看看!” 金雷轻轻将长剑撤了出来,道:“请姑娘过目!” 红衣少女把碧血剑接在手中一晃,道:“好剑!”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道:“碧血名传天下,当然是柄好剑!” 随着话声,但见三点飘浮的白影朝这里有若鬼魅样的奔来,金雷暗中大寒,脑海中瞬快的闪过一个意念忖道:“这难道也是花衣门的人!” 红衣少女恭身道:“门主!” 那三缕淡白人影刹那间便在她们身前刹住身影,只见当中是个美若艳花的少女,在她身旁各立着一个身材健壮的白袍大汉。 花衣门主朝红衣少女瞥了一眼,道:“红姑,这柄剑是怎么夺来的?” 金雷朝前跨出半步,道:“是属下无意中夺来的!” 花衣门门主冷怨的在金雷面上一望,突然挥手把碧血剑自那个红袍少妇手中夺了过去轻声地道:“你可知此剑的来历?” 金雷道:“属下不知!” 花衣门门主把碧血剑在空中挥洒了几下,但见剑光缭绕,银光闪现,她凝视着那柄三尺锋刃,道:“这是举世间最凶最厉的名剑,传说死在此剑的人不下于数百人之多,每代剑主,没有一个能保有它!” 她把长剑还给金雷,道: “此剑既然是你夺来的,便是你的!” 金雷暗暗冷笑,忖道:“这柄剑本来便是我的!” 他嘴中却道:“多谢门主!” 花衣门主道:“你把那件事办得怎么样?” 金雷道:“一切正如所料!” 花衣门主道:“真有无尽的财富?” 金雷道:“不错,门下曾亲眼见过!” 花衣门主嘿嘿冷笑道:“她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我在里面寻找将近半年的时间都没找到,没想到她倒能藏得那么秘密!” 她一挥手道:“红姑,替我选十二名好手,今夜我要再进地底之城,绝不让那女人私自独占万贯财富!” 红姑道:“是!”应声而去。 没一会功夫十二名花衣门配剑高手在红姑指挥下,踏着夜的影子,远远的奔了过来,净身待命…… 花衣门主道:“花衣使者。” 金雷道:“门主有何吩咐?” 花衣门主道:“带路。” 金雷回身便走道:“好!”他一路奔走,顿朝地底之城行去。 幽幽暗暗的地道中,传来声声滴水之声,只闻一连串轻微的步履声,轻轻地传了过来,回荡在整个地道里。 伤心女双眸之中有若要喷出烈火般的望着远远而来的那堆人影,手心里渗出了冷汗,只听她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等着他了!” 胡中玉道:“你认为他们一定是你的仇人?” 伤心女道:“至少他们也是主谋的一分子!” 胡中玉长叹道:“但愿你不要滥杀无辜!” 伤心女回首道:“丁杰!” 丁杰深沉的道:“什么事?” 伤心女道:“把独角兽放出来。” 丁杰恐怖的道:“是!” 胡中玉诧异的道:“什么独角兽?” 伤心女道:“苗疆大泽中一种硕果仅存的怪兽,它们性若烈火,凶不可当,举世共有七只,我这里有三只!” 胡中玉怒声道:“你以这种凶物对付他们?” 伤心女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他们杀我全家,灭我九族,以那种惨厉的手段相比,不知又差了多少!” 胡中玉摇头道:“你放出独角兽,恐怕要伤亡大半!” 伤心女道:“我正是要他们通通死光,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突然,那通道的人影一停,只听花衣门主道: “花衣使者,你停下来!” 金雷回身道:“什么事?” 花衣门主道:“本门主赐给你的花衣衫呢?” 金雷一愣道:“什么花衣衫?” 他不知花衣门主何以突然问出这样话?一时愣愣的站在地上,殊不知他对花衣门的事情了解太少了,不知花衣衫代表何物。 刹那间,花衣门偌多高手全都将金雷困在中间,数十道目光凝注在他的脸上,似是要看穿什么一般。 花衣门主双眸犀利地道:“你不知道花衣衫是什么?” 金雷道:“我……” 花衣门主道:“花衣衫是本门主赐给门下三大使者的衣衫,不论花衣使者到哪里,都要把此衫穿上!” 金雷愣声一笑道:“门主有所不知!” 花衣门主道:“给我道来!” 金雷道:“本使者仅有花衣衫一件,长年穿着一定要洗洗烫烫,今夜门下本已穿上,只因临时行动,没有穿上!” 花衣门主冷笑道:“话中毛病百出,漏洞太多,本门主刚刚就觉得有点不太对,果然是个假冒货,朋友,你还是露出你的尾巴了吧!” 金雷身子一动道:“门主是看我哪点不像?” 花衣门主朝那红袍少女道:“红姑替本门主拿下他!” 红袍女反身扑了过来,道:“好!” 不要小看这个年岁仅有十六七岁的少女,那种身手可真是不平凡,话语间,整个人的身子恍如飘浮在空中的一缕光影,笔直的穿了过来。 她一掌闪电一样拍将出去,叱道:“给我乖乖地站着!” 金雷返手一掌掠击,道:“姑娘是花衣门的第几把好手?” 红姑斜掌拍出道:“除门主外,像我这种身手在花衣门可列三流!” 金雷大笑道:“那你根本不是对手。” 他功力蓄满手掌,一见那红袍少女的手掌斜拍而下,沿着来势迎了上去,两股掌劲刹那迎在一起。 “拍!” 空中显出一声沉重的掌声,缕缕劲力四散飘去,那红袍少女的身子蹬蹬蹬的连着退出七八步,方始稳住了身子,她面上苍白,气血翻涌,恐怖的望着金雷。 她颤声道:“门主,这个人的功夫不弱!” 花衣门主面上杀机倏地一涌,道:“他是那个女人的人!”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继续道:“在没进入地底之城前,定要将他先杀了!” 第十八章 红粉干戈 这话一出,那些围绕在四周的花衣门高手,立刻长剑出鞘,齐声大吼,照着金雷身子劈了过来。 “呛!” 碧血剑在电光大石闪抽将出来,一蓬耀目夺魂的冷凝刃光,倏然绕空而起,逼得四下的人不觉一退。 “吼!吼” 突然那通道四处颤振起二声声凄厉的长吼,只震得地道中嗡嗡生鸣,各人心弦俱是一颤同时扭头朝那发生处望去。 只见三个庞大的黑影朝着这里狂奔而来。 花衣门主变色道:“什么东西?” 一个苍老的话声道:“怪兽!” 那三道黑影愈来愈近,花衣门那些高手陡然看见是三只长着独角的怪兽,全都吓的变了颜色,急忙向后倒退着。 花衣门主怒喝道:“干掉这三只独角兽。” 身形晃移,那些花衣门下高手武功之人,挥起兵刃照着那三只怪兽攻去。但是这三只独角怪兽凶厉无比,身上皮坚如铁,刀枪不入,只要被它那只独角碰上,不死则伤,虽然这里人都有一身武功,在刹那间死在那怪兽的长角下的竟有八九个之多。 花衣门主怒吼道:“放出这种东西伤人,是哪门子英雄?” 黑暗中传来伤心女的笑声道:“这是小小的见面礼,大门主不要见怪!” 花衣门主道:“你给我出来!” 伤心女道:“你还是请进来吧,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花衣门主此刻眼见自己门下十二个精悍无比的高手全都死在那三只怪兽独角上,当真是心神俱裂,她跃身而去,怒叫道: “我不杀你难平我心中之恨!” 突然之间,地道中响起一连串的呼啸之声,那三只独角怪兽闻声一停身子,扬起四蹄朝前奔去,刹那便跑得无影无踪。 再看那地道中,满地都是血红,尸体遍地,重伤的三人躺在地上呻吟,花衣门主目眦欲裂,凄然的掉·f了眼泪。 她黯然地叹了口气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失败!” 红袍少女颤声道:“门主,咱们退出了。” 花衣门主摇头道:“还没见过她的面呢,今夜我如果不和她会会,花衣门日后在江湖上哪有脸见人!” 红袍少女道:“可是,我们的人……” 花衣门主冷笑道:“花衣门只要有一个人存在,便会永远记起今日之仇!” 她朝金雷冷冷地看了一眼道:“阁下可以带路了。” 远处响起伤心女的话声道:“今日贵客驾临,我伤心女亲自来迎了!” 但见一缕昏黄的灯影远远透了过来,丁杰手挑风灯而来,伤心女和胡中玉并肩站在一扇门前。 花衣门主瞥了身边的红袍少女和两个白衣大汉一眼,朝前沉重地跨出两步,长长地吸了口气,轻叹道:“咱们今日便斗斗这个伤心塔的女人!” 她果有一门之主之风,虽然眼下伤亡惨重,但当面临着空前之敌时,她表现出自己的镇静和雄心,毫不畏惧的直行而去。 伤心女道:“请上客厅!” 穿过那重重的门户各人又回到了大厅了,当这双方高手跨进大厅之时,只见一个身穿花衣的人倒卧在地上,数人俱是一怔,不知他怎会死在此处。 丁杰面上刹那间变了颜色,忖道:“他怎么突然死了!” 花衣门主上前道:“这不是花衣使者吗?” 伤心女沉声道:“不要碰他!” 花衣门主冷笑道:“他是本门之人,你凭什么干涉?” 伤心女冷笑道:“我只是不愿你这样死去而已!” 花衣门主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伤心女淡淡地道:“他欲盗我财宝,不小心触上毒物,此刻全身都是剧烈之毒,你的手只要碰上,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和他一样!” 花衣门主道:“我不信。” 伤心女哼地一声道:“不信你便去试试!” 她突然一挥手,一只老鼠自地上跑了出来,身子尚未触及花衣使者的衣衫,突然惨叫一声而死,身子瞬息变得蓝了一片。 花衣门主打了一个冷颤,忖道:“她没骗我!” 伤心女冷寒的眸光陡然落在丁杰的脸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丁杰惶恐的道:“我!我!不知道。” 伤心女冷笑道:“也许这又是你安排的一场好戏!” 丁杰摇手道:“不!是!” 伤心女突然幽幽一叹道:“不是你也就算了!” 丁杰闻言登时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惟恐自己的阴谋让伤心女发现,如今一听她不追究了,自是大喜过望。 花衣门主突然瞥见韩金非好像端端站在那里,美艳的玉靥上刹那间罩上一层寒霜,她冷哼两声道:“韩金非,你还没死?” 韩金非苦笑道:“门下做了阶下之囚!” 花衣门主冷冷地道:“是不是被她美艳所迷?” 韩金非骇然地道:“不是。” 花衣门主冷冰冰地道:“本门最恨门下弟子降节变志,你已犯下本门重规,本门主依照惯列无法留你!” 韩金非颤声道:“请门主手下留情!” 花衣门主大袖突然一挥,一缕白光陡然穿空而去,只闻一声惨嚎划过空中,鲜血有若雨珠般喷洒而落。 韩金非那颗项上人头随着滚在地上。 金雷睹状大怒道:“你的手段这般恶毒!” 花衣门主道:“这是本门中事,你无权过问!” 伤心女哈哈大笑道:“我算准你会杀他!” 花衣门主道:“我也算准你不会救他!” 伤心女冷冷地道:“我虽然不会救他,但我却会替他报仇!” 花衣门主双眸通红,道:“我正要替门下十二个弟子报仇!” 伤心女冷冷地道:“花衣门主,你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 花衣门主一怔道:“不是你,也不是我!” 伤心女哼地一声道:“正是我!” 花衣门主怒声道: “放屁,这是寒门祖上产业,世代相传,至今已三代,你伤心女只不过是巧取掠夺,霸占此地!” 伤心女变色道:“你说什么?” 花衣门主冷笑道:“地底之城原是寒瑶瑶倾产建筑的退隐之地,沿传三代,祖产万贯,你不知怎么混进这里面,竟敢以主人自居,我早就想和你对证一下了,没想到你倒神气起来!” 伤心女面上陡然苍白,道:“你对寒门中事这般清楚!” 她没料到花衣门主对她家中情形这般熟悉,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婆婆、母亲、叔叔、侄儿遇害的情形,登时认定这眼前少女就是杀害全族的真正凶手。 花衣门主忖道:“我是这里的人自然比你清楚[” 但她嘴中却道:“这并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在江湖上跑的人,哪个不晓得,你伤心女在这里多少年,一定比我摸的还清楚!” 她们这样阴错阳差的一番对白,不禁更加深了双方的敌意,两个人目中俱是透出一股寒意,互相的仇恨凝视着,在两人眼中,含满了无限的恨意! 伤心女冷冷地道:“你可知道我在这里干什么?” 花衣门主不屑地道:“还不是在这里守着寒家留下的财宝!” 伤心女道:“错了,我在等你!” 花衣门主一怔,旋即大笑道: “等我?哈哈,是想杀我灭口!” 伤心女道:“你倒有先见之明!” 花衣门主淡淡地道:“你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伤心女道:“看上寒门的财产!” 花衣门主道:“对啦,我实在不愿意寒门万贯家产让你一个人夺去,所以我来和你谈谈,也和你算算旧账!” 伤心女冷笑道;“何谓旧账?只不过是斩草除根!” 她此刻认定花衣门主便是杀害寒门一族的凶手,口齿间不禁流露着无限恨意,怨毒的瞪着花衣门主。 花衣门主淡淡地道:“这话该我来说才是!” 伤心女道:“咱们也不必再打哑谜,有几个人我想你一定想见见,也许这些人对你都不会陌生!” 花衣门主笑道:“当然,这里的人我哪个不认识!” 伤心女恨声道:“只怕这些人无一不恨你入骨!” 她身子缓缓移去,花衣门主随后跟去,两个花一般的美丽少女,俨然是姐妹一样,哪里想到此刻两人都恨不得生啃对方的肉。 伤心女的身子在一间房前停下,道:“丁杰,点灯!” 丁杰点灯推门而进,花衣门主道:“这是少奶奶的闺房!” 伤心女白了她一眼道:“你倒比我还熟悉!” 花衣门主道:“旧地重游,触景生情!” 伤心女怒声道:“恐怕是怕见这幕情景吧!” 缕缕灯光照耀下,但见那屋中斜卧着一个美艳的妇人,她面上恐怖意味未褪去,仿佛是死去未久一样。 花衣门主面上惨然,弦然欲泪! 伤心女道:“她的两个孩子也是死在玩耍中!” 花衣门主轻叹道:“珠珠和红红,两人不足五岁的小孩!” 伤心女道:“你对寒门的人倒是蛮熟悉的!” 花衣门主冷哼道:“你恐怕比我还清楚!” 伤心女带着花衣门主走过另一个房间,正是那少妇的两个孩子珠珠和红红,两个正低着头,聚精会神的玩着弹珠,却不知不觉的骤然死去,因此两个孩子还保持原样,与生前的动作没有什么变化。 花衣门主颤声道:“这两个孩子是无辜的!” 伤心女怒声道:“对两个孩子也下这种毒手,此人心肠之毒,恐怕举世之间再也找不出几个人,你说是不是!” 花衣门主嗯了一声道:“那个凶手真毒辣!” 她误以为伤心女便是此地真正行凶之人,以为她会吐露真情,哪里晓得伤心女听了可更加误会了,以为花衣门主装聋作哑,故意装着不知。 伤心女悲笑道:“如果你抓着这个凶手,不知如何惩治她!” 花衣门主怨声地道:“我会以世间最惨酷之刑对付她!” 伤心女道:“好,待会儿你可记住这句话!” 花衣门主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伤心女道:“因为我等会,就要对付这个凶手!” 花衣门主道:“但愿你不要露出狐狸尾巴!” 伤心女一挥手道:“我再带你去看看另一个地方!” 花衣门主斜睨她一眼,道:“可是毛叔叔的房间?” 伤心女一怔道:“你也知道江湖上血手无情的名字!” 花衣门主冷笑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你恐怕还在学武呢!” 这话立刻触起伤心女的杀机,她今夜始终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愿轻易发泄出来,哪里晓得花衣门主却有意无意的在挑动着她的怒气。 她怒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衣门主冷冷地道:“你认为我在瞧不起你!” 伤心女道:“凭你还不配!” 花衣门主道:“我俩这笔血仇是永远也解不开了,早动手晚动手都是一样,不如现在我俩千干脆脆,爽爽快快的决一生死,免得在这里绕圈子!” 伤心女大笑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痛快的死!” 她转身行去,推开另一房门,道: “进去看看毛叔叔的死状!” 只见那屋中坐着一个虬髯粗壮的赤胸大汉,在大汉身前的那张桌子之前,尚放着一缸酒,数盘小菜,几块五香豆腐干,壮汉四周还有两个汉子围绕而坐,显然这几个江湖高手正在猜拳行令之时,骤然中了剧毒而死。 花衣门主轻叹道:“一代高手死得那么凄惨!” 伤心女冷冷地道:“这里数条性命,有谁单独活着?” 她脑海中却在忖道:“让她看看我母亲之后,我再杀她!” 花衣门主道:“这些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好看的!” 伤心女道:“还有一个人我必须要你看!” 花衣门主道:“除了寒香琴?我谁都不愿再见!” 伤心女面上惨变道:“你也知道寒香琴这个人!” 花衣门主道:“江湖上香琴美人有谁不知?不但一手玉琴独步天下,其心肠之好是举世皆知,谁不知她心若古佛,慈悲为怀,只要江湖同道有急难的,无不加伸援手,她最有名的一件善事,便是黄河泛滥,洪水为灾,逃难百姓俱因天灾而得了瘟疫,寒香琴得知这消息后,亲自淬炼百药,带着米粮,往黄河西岸救难,当时被她救活的人不计其数!” 她神往的继续道:“黄河西岸百姓感其德,念其恩,送她一个天香娘娘的雅号,不但如此,还有的大香大烛,为她祝福!” 她一脸严肃庄重之色,仿佛是亲眼看见一样,伤心女虽然恨她,见她提起母亲,诉说当年往事的那种态度中也不禁十分感动。 伤心女道:“可惜这样一个好人,死得却十分凄惨!” 花衣门主道:“容我去看看她的遗容!” 伤心女道:“看过她后我便要杀你!” 花衣门主道:“看过她后我也要与你拚命!” 伤心女道:“好,咱俩是不死不休了!” 两人心中各怀心事,缓缓而行,身后的金雷和胡中玉因不了解其中实情,只有暗中留意两人的行动。 终于,这两个美艳少女停身在一间豪华的房门前,伤心女轻轻一推房门,里面耀眼夺目,只见数支燃烧的红烛,正吐着熊熊火花。 在屋中坐着两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伤心女眸中含泪,奔了过去,满脸幽怨的横了花衣门主一眼。 伤心女颤道:“妈,孩儿把那个凶手带来了!” 花衣门主却如中了魔似的,呆呆痴立地望着那两个妇人,根本没听见伤心女说些什么,只是眸中却隐隐地浮现出一层泪,水…… 她双膝突然跪了下去久久才颤声道:“娘娘--” 伤心女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良心发现了?” 花衣门主怒声道:“你说什么?” 。 伤心女道:“你是不是后悔下此毒手!” 花衣门主怨毒的道:“胡说,我敬重她与敬重我母亲一样!” 伤心女一愕道:“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花衣门主大声道:“我难道对我所敬重的人略表心意都不行吗?” 伤心女冷笑道:“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花衣门主一跃而起,道:“我不能再饶你了!” 她缓缓的把身上罗衣脱了下来,递给了红衣少女,那红衣少女满面都是惶恐紧张之色,低声道:“门主,由门下对付她!” 花衣门主摇头道:“我若不亲手杀她,心中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静。” 伤心女道:“我如果今日留下你,地底之城的数十条生命,恐怕谁也不会饶你,在这里我们以天为证,各凭武功为这里所有的冤魂拚命!” 花衣门主道:“我同意!” 伤心女道:“丁杰,给我上香!” 丁杰立刻点了三根信香,插进供桌的香炉之中。 伤心女道:“在我母亲之前,我相信上天会庇佑我!” 花衣门主轻叹道:“动手吧!” 她的身子有若幽灵样的跃了过来,双掌张开,瞬快无比的照着伤心女的两肩之处拍将过去。 兜起的掌劲呼呼的直袭人体。 伤心女讶声道:“双流拳!” 果然,花衣门主挥洒过去的双掌发至中途,陡然化掌为拳,斜斜的一变路子,直捣伤心女的腰腹。 伤心女的人影蓦然一晃,飘浮着向花衣门主的双拳下溜过,斜掌立迎,灵幻的劈向花衣门主的身躯。 花衣门主轻声道:“无手掌!” 她飘身远去,两大红粉高手在刹那间互换了一招。 这时两人心中各存了一种惧意,皆晓得对手之强,绝非一般身手可比,双方似乎在每一招都可制人于死。 金雷双眉直皱,忖道:“没想到这两个少女的武功都是常人所不及的!” 胡中玉轻声道:“她俩最后非两败俱伤不可!” 丁杰高兴地道:“她俩如果都死去,咱们便互相平分这里财产!” 金雷不屑地说:“财迷心窍,最后要死在钱堆里!” 丁杰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本是天地间不变之理!” 金雷哼了一声道:“没出息!” 他朝场中一看,只见花衣门主和伤心女互相绕着场子直走,那种悠闲淡淡的神情,颇像两个幼儿追逐着玩耍样,殊不知这两大红粉高手正以无比之真力,准备给予对方强烈的一击,因此双方俱不肯放松一点。 伤心女突然说道:“花衣门主,有一件事我要问清楚!” 花衣门主冷默地道:“你说来听听!” 伤心女道:“你好像对这里的事情非常清楚!” 花衣门主道:“这里算我第二个家!” 伤心女一怔,立刻怒喝道:“好呀,你原来早就筹谋抢夺这个地方,怪不得你心肠恁地歹毒呢,一出手便杀死这许多生命!” 花衣门主怒声道:“你胡说什么?” 伤心女冷冷地道:“我难道说错了?” 花衣门主道:“当然说错了,你施出苗疆之毒惨害这里的主人,怎么反把所有罪过推到我的身上?” 伤心女怔了一怔道:“难道他们不是死在你手里?” 花衣门主道:“他们才是死在你手里。” 伤心女大叫道:“鬼丫头,满嘴胡说八道……” 她见花衣门主居然一口否认这档子事,心中登时又被那股怨气充满,低叱一声,挥掌直进,怒劈而出。 花衣门主不愿示弱的道:“我难道还怕你!” 她一抬罗袖,一股劲风随着扫了出去,凶猛的撞向伤心女身上,两人俱是存心拚命,出手根本不再丝毫留情,动作之快更是百不一见。 两人不愿以硬碰硬,一见情形不对,各自收手暴退,暗中却同时忖思道:“好险,若是碰上定当两败俱伤!” 花衣门主身形稍退,立刻扑将过来,她丝发披洒而开,面上被那股浓浓的杀机罩满,右掌直拍而出。 伤心女道:“咱们便硬接一招!” 她也瞬快的一掌迎上,两只手掌刹那间触在一起。 “澎!” 只闻澎地一声大响,整个室中回荡起一连串嗡嗡的声音,花衣门主的身子蹬蹬蹬的直往后面退去。 “砰!”地一声,她的身子一下撞在那两个死去的妇人身上,那个妇人的身子突然仰天而倒。 伤心女双眼欲裂悲吼道:“你敢碰我母亲!” 花衣门主惶恐的道:“你说什么?” 伤心女道:“那是我母亲!” 花衣门主怒叱道:“胡说。” 伤心女悲叫道:“我再不能饶你,你居然冒犯我母亲的遗体!” 两个人始终互不相让,又展开身手,互相搏命,这一次攻快制快,满屋子都是两人闪晃的影子。 刹那间,两人又是二十多招过去。 金雷和胡中玉虽然无法插进手去,但对两人的行动十分注意,当花衣门主撞倒那两个妇人之时,金雷突然瞥见有一本小册子自那右首那个妇人身上掉下。 丁杰双目如铃的欲扑过去拿取,但金雷却比他快了一步,将那小册子取在手中,他诧异暗忖道:“这里面写着什么?” 丁杰激动的道:“一定是藏宝图!” 金雷轻轻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这样的写着: “寒门四十馀口俱中剧毒,即将惨死,虽然在地底之城的将无一活口,但值得安慰的是兰兰不在身边,当可活着,她若知道我们是死在谁手里,一定会给我们报仇,寒门中另-逃过死劫者是我最疼爱的婢女--苏小芸,留笺至此,只望俩人中有一个能见着此册,则我魂安矣,寒门幸也…… 杀我等者,乃是一个面貌伪善,假仁假义,口蜜腹剑的易管事,此人二十余岁投进寒门,老夫人因看他忠厚诚笃提升他为管事,惜性好渔色,不务正业,但他善于恭维和虚套,深得老夫人之欢欣,纵有过错也一笑置之,殊不知这正是种祸之因,他欲霸占本门万贯家产,不惜重金聘请江湖上最令人头痛的百毒门,偷偷将毒药放进水井之中,我等在不知不觉中命丧黄泉,他见我等中毒,便露出狰狞面孔,欲胁迫老夫人说出藏金之处,幸毛叔叔临死含愤一击,遂将此獠惊走!” 金雷看至此处,怒声道:“百毒门……” 胡中玉凝重的道:“那花衣门主并非真凶!” 金雷朝晃动的人影高喝道:“哪个是寒兰兰?” 伤心女身子蓦然退开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 金雷又瞥了花衣门主一眼道:“那这位一定是苏小芸,苏姑娘了!” 花衣门主怔了一怔,喘声道:“不错,这是谁告诉你的!” 金雷道:“你俩本来是一家人,不知道为何竟不相识!” 伤心女愣愣地道:“你胡说什么?” 金雷将那本手芨递了过去道:“二位何不看看这个!” 伤心女夺了过去,双眸突然淌下泪珠,颤道:“这是我妈的手笔……” 花衣门主惶恐地道:“你是夫人的千金--兰兰!” 伤心女道:“那你就是我妈妈收留的小芸?” 花衣门主轻泣道:“夫人待我像是亲生的女儿,名份上虽是主仆,却从不要我干活,每三个月便把我送回自己的家,所以,每次小姐回来之时,我都没有见过!” 伤心女道:“怪不得你对我家这么熟呢!” 花衣门主道:“我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夫人遇害身尽,当时我伤心欲绝,带着夫人留下的一本密笈,便远去凉山,苦修武功,直等到我武功还不错,就拜进花衣门的老掌门门下,她不但收我为徒,而且还把门主之位传给了我!” 伤心女轻叹道:“这几年也苦了你!” 花衣门主道:“我为了替寒门报仇,曾派出花衣门百几十个弟子,流散各地,私查这个凶手,由于对方不露丝毫痕迹,始终没找出点线索,后来,你在地底之城出现,我便日日派人注意你,表面上是和你争财宝,暗中却是在查你是不是我所要寻找的仇人!” 伤心女道:“你的心机倒不小!” 花衣门主道:“你更不差呀,我的手下派出来,你每次都发觉,而更厉害的是你始终掘着陷阱在等我,若不是此时这件事弄清楚了,也许我俩还要拚个死活呢!” 伤心女突然问道:“你可认识易管事!” 花衣门主道:“这个人我倒见过数次,他不但长得相当潇洒,一双眼睛更是厉害无比,无论何人只要和他双目一触,定会对他寄以最大的信任!” 伤心女面上倏地一寒,道:“现在咱俩必须要行动了!” 花衣门主道:“我愿追随小姐,天涯海角也要把姓易的找出来!” 金雷道:“二位的仇人不只是姓易的,还有百毒门!” 伤心女道:“谢谢你的提醒,金朋友,为我的事累得你们在这里留了不少日子,现在我的仇人已有点眉目,立刻便要封闭本地,二位如果没事,便请出去吧!” 金雷长叹道:“二位如果和百毒门发生问题时,只要一纸相召,我便随后赶来,不瞒二位说,在下和百毒门有着深不可解的仇恨!” 伤心女道:“好,在江湖上也许我们还会再见!” 金胡两人和那个面似冷酷的少女挥手而别,两个青年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只觉这几日的停留,自己仿佛是苍老了许多。 飘零的日子不知溜过多少个了,江湖中的变化是瞬息万变的,金雷和胡中玉在地底之城数日之隔,四海村已成为一片灰烬,断瓦残垣,木枯砖碎,仅仅是一刹那,那名传江湖的四海村便如殒石而去,留下的仅是历史的名字而已! 胡中玉目中闪着精光,望着那一片焦土,道: “我要去追踪崔小山!” 金雷道:“你要跟我分手?” 胡中玉长吸口气道:“总还有见面的日子!” 金雷道:“我会怀念这数日的相聚!” 胡中玉长笑一声道:“不要忘了,你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 他的身子有若一颗泻落的小星,直往西方奔去,他惟恐多言伤感,还是将这份共生死,同患难的情感暗暗藏在心中的好…… 金雷目中闪过一丝泪影,轻叹道:“我报了仇后会和你再相聚一段日子。” 自古英雄皆落寞,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一无所有,仅有生命的躯壳,留在这个世间上,当一个人站在无人的原野上时,会陡然觉得生命是那么贫穷和空虚,是那么微不足道的渺小,金雷此刻正是这种感觉,他发现自己所要寻找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挥挥手,他朝地底之城看了最后一眼,道: “再见,难忘的地方!” 他踏着晨间的霜露,望着清凉的晨曦,孤独而略显凄怆的踏上了征途。 清晨。 这是个美好的开始,零落的村影远远地浮现着,像一幅美丽的画面。野村、山庄、流水、孤桩、牧童、黄牛,仅这幅美景,便使人有种清新的感觉! 金雷踏进了一个陌生的村镇,这镇上的店户林立,村户皆是生意人,只见车水马龙,大清晨便有人自四野赶来。 他望了道旁那间“兴隆店”一眼,抖抖满身的风尘,登上楼头,临窗而坐,店中客旅倒没几个,一看便知这家店的生意是专做午间以后的生意。 店小二上前道:“客官,有何吩咐!” 金雷道:“随便来点东西!” 店小二恭身道:“是,是!” 原来这间“兴隆店”是以卖酒闻名,凡进来这里的客旅大多是买醉而来,因此他们很少做早晨的生意。 店小二切了一盘酱牛肉,烫了一壶“雪花雕”另外加上两碟应时小菜,给金雷端了过来,金雷心中孤寂,颇觉淡品小饮,也是人间绝妙之事,一个人便在那里轻酌慢饮,望着窗外的人群,倒也相当自在! 借酒浇愁,愁在心中,他在那酒楼中一个人喝着闷酒,居然不知不觉日上三竿,艳丽的阳光已射进屋子。 近午,这间酒楼的生意渐渐好,无数的客旅全向这间酒楼涌来,金雷望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心中颇有感触。 酒客一多,楼中登时热闹起来,猜拳声,酒令声,此起彼落,时断时续。突然楼梯一阵疾响,那酒楼中闯进五个大汉,这些汉子皆身穿锦缎袍,身配镖囊,腰下各插着长剑。 由于这些汉子闯进来的不是时候,那些酒客俱是一愣,顿时全停下了筷子,满面惶恐的望着他们。 那些配剑汉子朝楼中一瞥,只听一个人道:“还没来!” 那当中的那个浓眉大汉一挥手,道:“散开,在这里等她!” 这几个汉子当真是目中无人,各自抢一个位子,点好酒菜吃喝起来,金雷看得非常纳闷,心中暗暗忖道:“他们在等什么人?” 那浓眉汉子突然一拍桌子道:“小二--” 店小二吓得急奔了过来,问道:“武爷,什么事?” 那浓眉大汉道:“她会来吗?” 店小二恭身道:“会,会,她每天都在这个时候来!” 那浓眉汉子嘿嘿一声道:“如果她不来,我要把你的脑袋拿下来当球踢!” 店小二面色吓得苍白,颤声道:“这……”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吓得急忙奔了出去! 那店小二奔去不久,远远的长街上突然传来一声满含凄凉的长笑,酒楼上的人全都侧耳聆听,那几个汉子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只听有人说道:“果然来了。” 金雷循声朝街心一望,只见一个长发披乱蓬散的女人,赤着双足远远的奔来,她一路奔来,指手划脚,嘴中不是扬声大笑,便是唱着那不成调的曲子。 金雷一怔,忖道:“难道这些人会等一个疯子?” 那浓眉汉子低声道:“等她上来再动手!” 店小二哀求道:“武爷,我们是生意人!” 那姓武的汉子双目一瞪,道:“滚一边去!” 店小二吓得全身直抖,双唇发白,闷声不吭的退了回去,急忙奔进里面向他掌柜的报告去了。 没多久,酒楼上跃进那个疯女人,她满身衣衫褴褛,赤足污手,行进之后,酒客莫不掩鼻而避,但这疯女人却不理这些,随手拿起桌上酒菜,一个人愣愣地吃喝起来。 那姓武汉子嘿地一声道:“果然是她!” 金雷闻言却是一怔,暗暗的朝那疯女人一瞥,只觉此人依稀在什么地方见过,苦于一时无法想起。 来的那疯女人一面低头吃东西,一面大声道:“谁请我喝酒?” 那姓武汉子道:“我武大爷可管你吃个够!” 那疯女道:“我可不白吃你的东西,要银子没有,要人太丑,嗯嗯,我说个金银岛的故事给你听,让你去发点小财!” 只要是见过两次这个疯女人的酒客,大多知道她又要说那些听来颇像神话的故事了,什么金银岛上有金山,有银山,还有珍珠玛瑙山,虽然她说的无头无尾,却使每个人听过后引起一种幻想,幻想金山的夺目! 她吃吃笑道:“金银岛在东海,那里住着一个大大有名的强盗,她手下盗徒无数,以金银两船为最出名,那金船船主是个好战喜功之人,丧信背义之徒!” 她虽然是满嘴胡说八道,但却有板有眼,乍然一听也许觉得不仅一笑,若你仔细琢磨却又觉得颇有文气,只是一般人不会理解和注意而已。 她是否真的去过金银岛? 还是凭空杜撰的?抑是自编白导的故事? 还是真实的故事? 这种种揣测曾困扰了许多人,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故事的真实性,也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可是旁坐的金雷却震颤了,他曾在那岛上住过好几年,详知金银岛的秘密,如今骤自一个疯女人的嘴里说出那个地方,情形便不简单了。 他忖道:“她怎么知道金银岛的事?” 那姓武的汉子暴吼道:“不准说。” 疯女道:“我为什么不能说?” 武姓汉子嘿嘿地道:“要说也得找个地方说!” 疯女道:“你是谁?” 那武姓汉子嘿嘿地道:“大爷我叫祖棋,谅你也不认识!” 疯女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 武祖棋冷冷地道:“给我带走!” 旁立的那几个汉子身子轻灵的跃了过来,朝那疯女的身边一站,欲出手抓她,那疯女突然大叫一声道:“魔鬼,魔鬼!” 她的身形突然穿过那些人的身旁,一溜烟般的绕着酒楼跑了起来,那几个汉子似乎没料到她的身子这般灵巧,俱是一愣,怒吼一声,随后追去。 那姓武的汉子道:“如果让她跑了,咱们便都不要混了!” 他此刻站在门口,突然瞥见那疯女人朝这里奔来,大手一伸照着那疯女人的手腕抓去。 这一招又快又疾,殊出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但那疯女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出她不平凡的身手,右手一格,整个身子笔直的往那武姓汉子身上撞去。 “砰。” 那武姓汉子偌大的身子,居然经不起她那狠命的一撞,蹬蹬蹬地连着退了七八步方始稳住身子。而那疯女人一溜烟的直奔而去。 那武祖棋随身追去道:“追。” 刹那之间,那几个健硕的汉子同时晃身飘去,跟在那疯女的身后紧追不舍,沿途奔去! 金雷匆匆地付了酒钱,忖道:“她是谁?” 他那脑海中有如电光火石间掠过数个女人的影子,但却无法想起这疯女到底是谁?只觉得非常熟悉而已。 突然,他自言自语道:“她的声音颇像是金陵女的声音!” 第十九章 狼子野心 刹那间,他觉得这疯女人果然与金陵女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他奇怪以金陵女现在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她和金船船主分手了! 他随身一路跟去,只见那疯女人跑进一条死巷子,欲回头跑时,已被那几个佩剑汉子包围在中间。 武祖棋冷冷道:“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疯女人大叫道:“我们再跑着玩好吧!” 她的神智时好时坏,这一刻她的脑子中竟又糊涂起来,竟以为这些抓她的人是在和她闹着玩的。 武祖棋的手指蓦然挥洒而出,道:“摆平她!” 那一指准确无比的点在那疯女的肋下,那疯女闷哼一声,身子立刻无法动弹,她只急得大叫道:“你们干什么?” 武祖棋挥手道:“带回去。” 那几个汉子挟着疯女而去,疯女一路上大叫,虽然引得许多路人观望,当那些路上行人看清那几个汉子是谁时,俱转身而去,谁也不愿意多惹事情。 金雷双眉一皱忖道:“这些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他本想立刻发作,但想到金陵女和金船船主的无耻,他立刻忍下了,他尾随着跟去,只望能追寻出金船船主的下落。 突然,那武祖棋带着那个疯女转进一栋巍峨辉煌的大院中,院中巨屋连云,门口守门僮子分立,一个疯了的女人能被带进这样气派的大屋里,问题就不简单了。 金雷忖道:“我如何能混进这大院之中!” 他正觉得无计可施之时,一眼瞥见巷口抬来一个花边长轿,那八个轿夫健步如飞,直往这大院前抬来。 长帘低垂,无人知道轿中抬的是什么人? 金雷念头一动,忖道:“我只要混进轿中便不怕进不去!” 他身子突然浮掠而起,像个无影无形的幽灵,陡然斜斜的掠进轿子之中,那些轿夫虽然是在大白天,也只不过仅看到一点黑影而已,皆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谁也没有留意。 “啊你!你……” 但轿中却适时的传来一声轻啊之声,显然这突然跃进来的人的的确确使轿中的女人吓了一跳。 轿外面传来话声道:“八夫人,什么事?” 轿中响起那女人的话声道:“没什么!” 金雷双目犀利的逼住在身边的那个美而俏丽妇人身上,她满头金簪碧玉,淡淡的抹着脂粉,双眸像勾魂似的注视着金雷。 显然,她没料到这个色胆包天的青年居然长得那么秀气潇洒,虽然她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但当她瞧见这青年的潇洒和英姿后,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那双盈满了热情的眸子,缓慢而仔细的溜过金雷脸上的每一个部份,由耸直的鼻子,再投落在他那弯弯的弧形嘴唇上,似乎他的每一部份,都是那么有诱惑力。 这妇人轻声道:“你要干什么?” 金雷冷冷地道:“我想进去那里面看看!” 那妇人突然觉得这个青年人所发出的话声是那么冰冷,冰冷的几乎把她那内心的火热化为冰凉,她觉得这青年与普通的色情男子有点不同,那是一股非普通人能具有的刚强和傲气,不知怎地竟使她觉得有种无法亲近的感受,她淡淡地道:“那里面有什么好看?” 金雷道:“你是看久了,不知道里面的诱惑力,而在我便不同了,在这穷乡僻野之中能有这样一个大富户,这情形便显得不同了!” 妇人笑道:“这有什么希奇,我丈夫有的是钱!” 金雷笑道:“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摇头道:“我们虽然是夫妻,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到现在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而他虽然有八个太太,却很少和哪一个睡过三五天的!” 金雷摇头道:“天下哪有妻子连自己丈夫名字都不知道的!” 那妇人道:“我们八个女人都是他花钱买来的,平常他除了需要的时候叫我们陪他玩玩外,根本没正眼瞧过我们!” 金雷道:“这么说你们根本没有感情!” 那妇人道:“感情是什么东西。” 突然,轿外响起一声大喝道:“八夫人轿到!” 那妇人把头伸出帘外道:“直送我的房间!” 金雷道:“你要想办法把我放下来!” 那妇人一怔道:“你为何不到我房里去藏着,等我应付完了那个老东西后,再陪你玩玩,只要你不嫌我年纪大,在这里有得作乐的!” 金雷冷冷地道:“我不是那种人!” 那妇人愣愣地道:“你不是要找我吗?不然你钻进我轿子里中干什么?” 金雷道:“事不得已,只想请你帮忙进去而已!” 那妇人面上一冷道:“你认为我真会帮助你!” 金雷一怔道:“现在我已进来了!” 那妇人道:“我有办法叫你现形!” 金雷冷笑道:“谅你不敢!” 那妇人道:“为什么?” 金雷吓唬她,道:“当心我杀了你!” 那妇人哈哈低笑道:“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扁了,我艳娘当年在扬州十里长桥的时候,那一种人没有见过,那时不知道有多少年青小伙子,自认为有几分力气,便为我而打架,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杀了我这个字,而你也不过是个武夫而已,我能被你这几句话骇唬住吗?” 金雷直皱眉头道:“那你要怎么样?” 那妇人道:“依着我,大家没事!” 金雷冷哼道:“我不呢?” 那妇人坚定的道:“我便张口大叫,要那些武土抓你见老爷!” 金雷嗯了一声道:“你倒是蛮厉害的!” 那妇人喀喀笑道:“有哪个男人能逃出我艳娘的手掌?” 金雷不屑地道:“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当心闪了舌头!” 突然,那轿外传来一声大叫,金雷从那轿帘的缝隙之中朝外面望去,只见武祖棋那几个壮汉正把那疯女反手捆绑着,欲押往他处。 那艳娘道:“一个疯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金雷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艳娘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好像对她蛮关心的吗?” 金雷道:“我正是为她来的!” 艳娘满面失望的道:“我道你是看上奴家呢,原来竟然看上这一个时好时痴的女人,呸,真丢人,这个疯女人听说是我丈夫从前的老相好,不知怎地突然疯了,我丈夫怕她胡说八道,派出院中武士,追踪这个女人已经追了许久了!” “哼。” 金雷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丈夫的心计颇深!” 那妇人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雷道:“你丈夫是个世间最坏最坏的人,他的财富全是偷来的,当初这个疯女人帮他偷钱的时候,他甜言密语的骗她私奔,如今钱财有了,便想办法杀她灭口!” 艳娘怒声道:“你胡说!” 金雷冷笑道:“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骗你!” 艳娘冷冷地道:“我丈夫虽然待我们不好,没有夫妻闺房情趣,但是我总是他的妻子,谁要这样侮辱他,我绝对不依……” 金雷冷冷地道:“你可去问问他金银岛的事!” 艳娘道:“我当然会问他!” 金雷见那轿子已抬到一间房间,并指点了艳娘的穴道,以迅快无比的身法掠出轿外,穿空而去。 轿夫放下轿子见八夫人久久没有下轿,无人敢探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等一个婢女出来之时,才发现那位夫人口吐白沫的呆呆坐在轿中。 “不好,夫人中邪了!” 这一声大叫立刻惊动了全院子里的人,那些护院武士自四面涌过来,朝八夫人一看,只见她口中吐着白沫,双眸直直的朝上插去,也无法看出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在那里干瞪眼,这种情形他们不瞪眼又能怎么着,有哪个敢碰一下八夫人的玉体? 还是那个婢女聪明,道:“快扶八夫人进去歇歇,中邪的人只要过了时辰就会好了,唉!李二嫂芬大妹子快过来帮帮忙呀!” 三四个女人七手八脚的把八夫人扶进了房中,围观的仆人和武士们见没什么好看的也渐渐散去。 金雷乘着他们混乱的时候,掠身追着武祖棋等人的去处,他跟进一个大天井中,藏在一堆稻草后面。 那个疯女活活的被吊在天井当中,一声声夺人魂魄的长叫划破空中,她发丝披散,罗衫破裂,那副样子谁又会相信她便是昔年名满江湖的金陵美女呢。 金雷忖道:“念在她和两位师父的关系上,我该救她!” 他想立刻出来救那个疯女人,可是他此刻如果稍有举动,则他的行踪便要整个暴露出来了。 他暗暗想到:“寻个适当的时机再上手!” 武祖棋斜睨了那疯女一眼,道:“我去请船主来!” 他身子轻轻飘去,健步往内院行去,没有多久,只听杂乱的步履声渐渐传来,一个锦袍绣靴的中年人由几个不同服色的汉子陪伴而来。 武祖棋有若一只狐狸,灵巧的跟在那人后面。 金雷双目通红,忖道:“果然是金船船主,果然是金船船主!” 登时一股愤烈的怒火在他心湖中燃烧起来,金银岛的那一幕情影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双拳紧握,道:“我要给两位师父报仇!” 金船船主望了吊在半空金陵女一眼,哈哈大笑道:“金陵女,你也有今天!” 金陵女仿佛突然清醒过来,大骂道:“没良心的东西,你的心给狗吃了!” 金船船主冷喝道:“住嘴,给我鞭打!” 身旁一个汉子一跃而出,扬起手中蟒皮长鞭,狠命的抽击着那个可怜的女人,她仿佛无知觉样的纵声长笑,笑到没有一个人不心寒胆颤。 终于,她熬受不了鞭苔的痛苦而晕了过去。 金船船主满意地道:“这个骚货不给她点厉害,她是不晓得我是干什么的!” 武祖棋上前道:“船主,可要杀了!” 金船船主嘿嘿地道:“那不需要,我要留下她的生命,给血影人和碎心客看,让他们晓得,他俩争的女人在我手中变成了什么东西!” 武祖棋低声道:“船主,这恐怕不好!” 金船船主一怔道:“什么地方不好?” 武祖棋嘿嘿笑道:“这女人如果逢人便说你霸占金银岛珠宝的秘密,对于你绝非是件好事,照属下的意思不如一刀了结!” 金船船主冷笑道:“你也把我看的太小了!” 武祖棋惶恐的道:“哪里,哪里,我只是为船主着想!” 金船船主道:“这个你尽可放心,我已把苏药王请来了!” 武祖棋似乎一震,道:“那个专玩毒的老头子?” 金船船主嗯了一声道:“他有办法使她变得又丑又老,又聋又哑,最后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看这不比杀了她更绝?” 武祖棋笑道:“如果血影人和碎心客见了不气炸了肺才怪!” 金船船主道:“传说血影人和碎心客都没死,他们最近还在少林寺出现,我为了要使他们俩活活气死,故意摆上这一招绝招!” 他转首道:“把苏药王请来!” 苏药王是个道道地地的江湖郎中,一副奸滑阴沉之相,两只绿豆眼睛仿佛只能看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他一身灰蓝长袍,一摇一摆的行了过来。 金船船主道:“苏药王!” 苏药王低声的道:“船主,你说的是她!” 金船船主嗯了一声道:“正是这个女人!” 苏药王嘿嘿地道:“人倒长得蛮不错,虽然她现在蓬头散发,可是从她那清秀的轮廓上,以及她那不错的身材上,可想见她昔年也是个极出色的美人!” 金船船主嘿嘿地道:“她是金陵第一美人!” 苏药王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她!” 金船船主道:“你苏药王自认是天下百草之王,现在我要你使出你的独传秘技,把她弄的又丑又老,又聋又哑,还要使她把以前的事通通忘掉!” 苏药王沉思道:“这未免有点太可惜了。” 金船船主一怔道:“可惜什么?” 苏药王笑道: “可惜这样一个美人便要毁在几种草药之上,我苏药王曾利用苗疆一种百日毒,杀死数百白道高手,但都没皱过眉头一下,却单对她有点于心不忍!” 金船船主嘿嘿地道:“你也会怜香惜玉!” 苏药王大笑道:“人之常情!” 金船船主冷冷地道:“我请阁下来是要你办事的,不是要你对我的女人评头论足,想人非非,如果阁下认为不愿下药,那么本船主也可以另请高明了!” 苏药王嘿地一声道:“船主,我苏药王只不过是觉得可惜而已!” 金船船主冷冷地道:“没什么好可惜的,你苏药王尽量用药!” 苏药王道:“欲使她变得又丑又老,又盲又聋,还要她忘掉过去未来,这种药必须要调配的好,否则药量过轻过重都不足以变成那个样子!” 金船船主冷冷笑道:“不要卖弄你的才学,还是用药吧!” 苏药王道:“船主吩咐的事哪敢不从!” 他自怀中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蓬红色粉末,道:“把她放下来!” 武祖棋拔剑削断吊在空中的绳索,金陵女的身子立即落在地上,经过这一下的重摔,她突然又清醒过来,睁开双眸左右一瞥,大叫一声,拔足奔去。 金船船主沉声道:“抓回来!” 武祖棋一挥手,三个佩剑汉子纵身跃去,金陵女惶悚的朝那堆草堆后面奔去,她因为身上鞭伤极重,还没跑出多远,那几个汉子已追踪而至。 突然-- 半空中闪过一道颤烁的刃光,斜斜劈在一个汉子的身上,那汉子惨烈的一声悲叫,在地上翻了个滚,吼道:“有人偷袭!” 这一剑来得太突然,仓促间无人知道有人藏在那草堆之后,另两个汉子一呆,登时愣愣地立在那里。 金雷身子一跃而出,冷哂地道:“谁敢再动她一下。” 金陵女抖颤的道:“你,是谁?” 金雷冷冷地道:“我姓金!” 金船船主嘿地一声道:“阁下好俐落的身手,居然随身一招,便将本船主的护院武士杀伤,这在本船主的经历中,还是头一次!” 金雷冷笑道:“阁下可还认得在下!” 金船船主摇摇头道:“没有丝毫印象!” 金雷大笑道:“阁下是贵人多忘事,哪会记得在下这个无名小卒,可是阁下的脸,在下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金船船主一愣,道:“那么阁下是本船主的故人了!” 金雷不屑的道:“可以这么说!” 金船船主登时愣在当地,在他记忆之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人,可是这青年人口口声声说是认识自己,那么他和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面。 刹那间,无数的问号涌进了这个一代枭雄的心中,但他却茫无丝毫头绪,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也难怪,当金雷在金银岛的时候,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虽然是短短的数年,这其间的变化可真不小,金雷由一个少年一下变为一个健硕的青年,金船船主自然是一下子认不出来了,况且他那时根本没去留意那个少年! 金船船主愣愣,道:“我们在哪里见过面!” 金雷冷冷地道:“金银岛!” 金船船主面色陡变了一变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岛!” 金雷哼了一声道:“金银岛不是你金船船主的私产!” 金船船主沉声道:“那个地方岂是你能知道的!” 金雷冷冷笑道:“我不但知道那个贼窝,还知道你是那里的贼头!” 金船船主变色道:“本船主本来就是干黑市买卖起家的,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始终没有抖出你的底子,阁下是不是故意要来揭我的疮疤!” 金雷怒声道:“我叫金雷,这个名字对你也许不会太陌生!” 苏药王变色道:“你叫金雷?” 金雷冷冷地道:“不错!” 苏药王嘿嘿地道:“真没想到不空禅师的儿子竟会是你,嘿嘿,本门派出多名弟子正在悬出千金重赏捉拿你,没想到自己送到我姓苏的手中!” 金雷大笑道:“你是哪一门派的?” 苏药王道:“万毒之尊--百毒门!” 金雷悲凉的一笑道:“百毒门,百毒门,哈哈,你竟是百毒门的!” 苏药王得意地道:“你也知道百毒门的大名!” 金雷满面杀机地道:“你如果不说出百毒门三个字,也许还能多活两天,但现在我金雷决不会让一个百毒门的人随便跑出我的手去!” 盈满在眉梢的杀机倏地一浓,手中碧血剑缓缓的扬了起来,一缕缕冷寒的剑光流散在半空之中! 苏药王大叫道:“你敢和本药王动手?” 一股寒意自他心底之中涌了起来,直泛肌肤。 金船船主的身子陡然晃移而来,挡在苏药王的身前。 他一挥大袖道: “你如果和姓苏的有恩怨,可到外面动手,在本船主的家里,不论是谁,今日都不准动手!” 金雷暗忖道:“他自身难保,还在那里硬逞英雄!” 金船船主继续道:“看在本船主的面子上!” 金雷大叫道:“你的面子有什么好看的!” 金船船主面上抽搐了一下,道:“嘿嘿,金朋友既然不把本船主看在眼里,本船主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大家都是故友,犯不着这样一见面便动刀动枪的,本船主今日愿和金朋友结个善缘,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现在里面请,本船主今日作东!” 金雷冷笑道:“你要捣什么鬼还怕我不知道。” 金船船主大笑道:“金朋友如果有那种想法就显得太没风度了,名门弟子,年青高手,江湖上谁不敬重十分,本船主也许有什么地方开罪了金朋友,看在同道的面上,冤家宜解不宜结,本船主待会儿定给金朋友一个满意的答覆!” 金雷冷冷地道:“咱俩的事恐怕解不开了。” 金船船主大笑道: “不会,不会!”他转头道: “老武,摆酒!” 武祖棋恭身道:“是。” 金船船主一摆手道:“金朋友,里面请!” 那金陵女此刻恐怖地道:“你不要去!” 金雷长笑道:“谅他奈何不了我们!” 他此刻只觉豪情万丈,雄心陡起,目中所现,只觉这些阴险无比的黑道人物微不足道,轻轻扶着金陵女随着金船船主朝大厅行去。 大厅中,武祖棋早已命人摆好了酒席,金船船主招呼金雷和金陵女上坐,然后和苏药王等陪坐于旁。 一会儿,酒菜摆上,金船船主捋杯而起,道:“金朋友,本船主敬你一杯!” 金雷道:“在下不喜此道,还是免了吧!” 金船船主淡然的道:“金朋友未免太客气了厂苏药王把桌子一拍,道:“你姓金的是什么东西,金船船主这样相敬,你不但不给面子,还在故意神气,难道凭姓金的那块料还能比金船船主的名声大么?你也不想想昔年金船船主在海上的雄风,江湖上哪个不闻名丧胆,而你!” 金雷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苏药王跃身而起道:“百毒门第十三代弟子苏药王可不怕你!” 金雷冷笑道:“摆下道来!” 苏药王道:“好。” 他正要施出毒门绝技之时,只见金船船主朝他施了个眼色,他心中一动,坐了下去,道:“看在金船船主的面子上,本药王先不跟你计较。” 金雷面上杀机一涌道:“只怕你是不敢!” 金船船主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冷寒地凝视在金雷的脸上,在这里他脑海中念头直转,突然转出一个又毒又狠的念头。 金船船主脑海中闪动着无数的念头,他似是下了更大的决心,面上由深沉而变得凝重,·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大声道:“金朋友,你不喝我也敬你!” 苏药王冷笑道:“船主,你似乎对他太忍让了!” 金船船主斜睨了他一眼,道:“金朋友远来是客,咱俩自然得先敬他一杯!” 苏药王微愕道:“他姓金的也太不把我们这批江湖朋友瞧在眼里了。” 金船船主喝下那杯酒后,嘿嘿地道:“金朋友,咱们现在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阁下的身手至今没有抖露一下,似乎是太说不过去了!” 金雷淡淡地道:“你难道真把金银岛的事全忘了?” 金船船主道:“本船主确实是金银岛主血影人的手下一名船主,但那是数年之前的事,本船主如今洗手不干,归隐山林,金银岛的江湖好汉全已解散!” 金雷冷笑道:“阁下是如何脱离金银岛的?” 金船船主一怔道:“江湖英雄好聚好散,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金雷满面愤怒的道:“血影人是你拜把老大,你不但勾引他的妻子,而更可恶的还把他弄得几乎死去,盗亦有道,阁下这种无情无义的行径恐怕天理难容!” 金船船主变色道:“谁告诉你的?” 金雷冷冷地道:“我亲眼看见的!” 金船船主嘿地一声道:“满嘴胡说,我金船船主岂会做出这种事情?金朋友,我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不知道阁下为什么当着我手下与朋友之前,故意损毁本船主名誉。” 金雷冷哼一声道:“天理昭昭,人神不容!” 金船船主突然一笑道:“金朋友,你是血影人的什么人?” 金雷道:“他的传人!” 金船船主心弦大颤,道:“血影人何时收过弟子?” 金雷道:“在阁下离岛的那天,区区便拜在他的门下,那时你正载着满船金银珠宝,带着岛主夫人乘船而去!” 此话一出,金陵女哇地哭了起来,道:“我上了这个骗子的大当,他甜言蜜语的引诱我,当他夺了岛上全部珠宝之后,便对我百般凌辱,百般折磨,我被迫没有办法,只好故意装疯,只望能血刃此仇!” 金船船主大怒道:“胡说,你这女人我根本不认识你!” 金陵女哈哈大笑道:“你不认识我,哈哈,这话恐怕是欺人之谈!” 苏药王沉声道:“这两个疯男女在这里损毁金船船主的名誉,这种人可杀而不可留,船主,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金雷冷笑道:“谅阁下还没这个本事!” 苏药王狠声道:“对付你这种后辈,还不用本药王亲自动手!” 金船船主把手一摆,道:“药王算了,怨家宜解不宜结,既然金朋友能找上这里,便是瞧得起本船主,我们怎可无礼?” 他朝金雷微微一笑道:“当年那件事,不管是真还是假,暂且不去追究,金朋友是一个识大体的聪明人,你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出来,本船主定不使金朋友失望!” 金雷道:“我的条件你恐怕办不到!” 金船船主嘿嘿一笑道:“凭我目前的财富和力量,还很少有办不到的事情,金朋友,你不妨直说出,大家也可商量商量尸金雷冷冷地道:“我要你的脑袋!” 这话方逝,金船船主和在坐的那些人面色齐是一变,尤其金船船主更是混身一抖,苍白无色的瞪着金雷。 他嘿嘿地道:“金朋友真会开玩笑!”他继续道:“在这个世间上讲究的是财富,有了财富什么事都能办到,金朋友何不往远处看,能享受时便享受!” 金雷愣了一愣,道:“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船船主嘿嘿地道:“我想化解开咱俩的恩怨!” 金雷悲愤地道:“我两个师父都差点死在你的手里,这股解不开的恩怨,我不知道阁下有何本领能轻易化开!” 金船船主道:“我有办法!” 他拍拍手,道:“传玉夫人!” 不多时,一个身带环佩的美艳少女缓缓而来,这个妇人不大,顶多不过二十岁,可是那脸上所带的俏媚,却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她娇滴滴地道:“什么事呀!” 金船船主哈哈地道:“给我准备珍珠十串,黄金白银各百封!” 玉夫人道:“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金船船主道:“买你丈夫这颗脑袋。” 玉夫人笑道:“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本事,居然敢买你的脑袋,有这样一号大人物,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呀?” 金船船主斜睨了金雷一眼,道:“这位便是金少侠!” 玉夫人淡淡地道:“高明当前,你们怎么也不请教请教!” 苏药王嘿嘿地道:“自然要讨教!” 玉夫人突然长叹道:“可惜我不会武功,否则今日这种机会,我可不会放过!”她眉目传情的在金雷身上一溜,又道: “金朋友,你和咱家那半口子有什么过不去,一定要拿下他的脑袋,你难道不看在咱家的面上吗?” 金雷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东西?” 玉夫人哈哈地道:“我是金船船主的三夫人,姓玉,虽然不懂什么武功,可是江湖上却也送我一个名号,叫我玉无魂。” 金雷冷冷地道:“没听过!” 玉夫人笑道:“玉无魂这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每一个男人只要见着我的,没有一个不魂飞魄散,神魂颠倒,所以我虽然没在江湖上混过,知道我的人却不少!” 金雷不屑地道:“天下无耻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 金船船主双眉一皱,道:“夫人,拿东西来!” 玉夫人玉手一挥,道:“已给你准备好了!” 随着她玉手挥处,只见一个少女捧着红漆方盘而来,上面放着十串圆润明亮的大珍珠,金银百封俱由另两个使女送了过来。 金船船主沉声道:“金朋友,你是聪明人,我俩的恩怨何不以这种方式解决,现送上珍珠十串,金银各百封,你带着这批东西我相信定可安逸舒适过完下半辈子!” 金雷淡淡地道:“银钱财帛,我看得也比你拾的多!” 金船船主一怔道:“天下财富以金银岛为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雷冷笑道:“金银岛的财富在人家眼里还不如九牛一毛!” 金船船主眼睛都直了,大声道:“谁?谁有这么多财富?” 玉夫人道:“恐怕除了皇帝老儿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金雷哼了一声道:“也许还有你不知道的!” 金雷继续的道:“我说个地方你便知道了!” 金船船主挥手道:“请说,请说。” 金雷道:“‘地底之城’这个地方,阁下总有个耳闻吧!” 苏药王神情陡变,道:“地底之城,嘿,姓金的,你说的可是近数年来流传江湖的地底之城,嘿,你可进去过!” 金雷冷笑道:“何止进去过,还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呢!” 苏药王凝重的道:“金朋友,你这话可是真的?” 金雷冷冷地道:“阁下问的太幼稚了!” 苏药王转首朝金船船主问道:“船主,你认为他的话可靠不可靠?” 金船船主道:“绝对可信。” 苏药王大笑道:“既然连船主都认为可信,本药王就请船主今日务必要将这姓金的朋友留在这里了,百毒门目前正在追寻这件案子,如果船主能帮本门之忙,将来地底之城的财富,当可与船主二一添作五!” 金船船主嘿嘿地道:“当然,当然!” 他一挥手道:“苏兄现在可一施百毒门绝技!” 苏药王嘿嘿地道:“那是自然!” 金雷哈哈大笑道:“二位当真是财迷心窍,死到临头,还在做发财梦,只怕二位还没摸到地底之城的门,便进了鬼门关!” 金船船主淡淡地笑道:“金朋友,这事与本船主沾不着边,苏药王身为百毒门弟子,他对地底之城的事相当感兴趣,所以……” 第二十章 斗智斗力 苏药王一愣道:“船主,你!” 金船船主冷冷地道:“本船主只是表明立场而已!” 苏药王嘿嘿地道:“百毒门做事素来不要他人帮助,船主既然对这件事没有兴趣,本药王自然不敢勉强……” 他双目一转,道:“金朋友,本药王有个不客气的要求!” 金雷冷冷地道:“请说,请说!” 苏药王深沉的道:“在下想请金朋友去百毒门一趟。” 金雷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苏药王大喜道:“你是答应了!” 金雷冷笑道:“百毒门之行,在下是一定要去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的事情都了了,那时苏大药王就是不请,我姓金的也要去拜访!” 苏药王道:“假如本药王定要金朋友去呢?” 金雷道:“你还没那个面子!” “嘿嘿!”苏药王大笑道:“金朋友真是自寻麻烦哪!” 金雷冷笑道:“你难道还准备硬请!” ’ 苏药王嘿嘿地道:“不错,不错,本药王如果把金朋友请去百毒门,嘿,嘿,恐怕百毒门门主都会亲自见见你……” 金雷双目一红,道:“阁下恐怕请不动我了。” 苏药王嘿地一声道:“百毒门是以玩毒着称,本药王对这方面也曾涉猎过不少,今日便以小手法让金朋友开开眼界……” 他身子忽然之间跃了过来,抬头一看,只见大厅之外正有一窝燕子在吱吱而叫,苏药王长臂一挥,道:“着!” 但见那些燕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似的,拍拍双翅,俱摔落地下,混身焦黄,垂目而死。 金雷怒声道:“南燕为百益之鸟,你随手杀之,心狠可见,我金雷今日既然遇上了,决不让你苏药王逃出手去……” 可是他心中对这苏药王这手玩毒的本领,暗中不得不深俱戒心,因为凭对方这身毒功,杀人于无形,随时都会着了对方的道儿。 苏药王得意地道:“百毒门是天下玩毒的老祖宗,天下万物,随手杀之,你金雷在江湖上虽有名声,但要和百毒门相抗,那只有死路一条……” 金雷晃身而至,道:“你要怎么样?” 他面如寒水,目若炬光,凛然之态,威不可犯,苏药王终非正道,骤见他那种旁若无人,凛然威武,雄风溢漫的神态,气势不禁为之一夺。 他故意壮壮声势,大声道:“我要把你擒往百毒门……” 但见他大手一挥,一蓬乌溜溜的光华自掌心中旋射出来,在空中一个闪晃,陡然朝金雷的身上拍来。 四周响起许多人的惊诧,道:“五毒功……” 金雷飘身略退,一手臂出道:“雕虫小技!” 苏药王却哈哈大笑道:“你已中毒了……” 金雷冷笑道:“我倒不相信。” 苏药王哼了一声道:“我故意以五毒功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施出百毒门最厉害的毒技--无影之毒,使你在骤不及防的情形下,中了剧毒……” 金雷冷冷地道:“你对无形之毒那么有把握?” 苏药王一怔道:“当然,百毒门的毒技天下有谁不知?” 金雷飘身道:“无影之毒中了之后有何现象?” 苏药王嘿嘿地道:“全身无力,肋下第三根小骨运气略有酸麻!” 金雷淡淡地道:“我却没有感觉!” 他话未说完,陡然面色一变,身子摇晃而颤,面色在刹那之间变得苍白,双目一垂,盘膝坐在地上。 苏药王大笑道:“怎么样?我的无影之毒是否真的厉害?” 金船船主大手一挥,道:“苏兄果然厉害!” 苏药王冷笑道:“船主并没将本药王放在眼里。” 金船船主嘿嘿地道:“那你可错了,我恨这姓金的并不亚于你老兄,只是我故意使他相信我,对我不再存有戒心,嘿嘿,那时再觑准机会杀他!” 苏药王不悦地道:“你只是怕他的武功而已……” 金船船主怨毒的瞪了金雷和金陵女一眼,道:“我要以万两白银买他们两人生命” 金陵女大怒道:“你敢动他一指试试……” 那此刻已经恢复原有神智,收敛那种痴疯之态,身子一跃,站在金雷身边,伸手把碧血剑拔了过来。 金船船主冷冷地道:“给本船主放下那把剑……” 金陵女怒声道:“你要是敢再进半步我便举剑杀你!” 她紧紧握着碧血剑,一蓬夺目的冷激泛射而起,金船船主和苏药王俱知这碧血剑是天下最锋利之剑,稍沾则死,因此两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金陵女的武功虽不怎么样,但多年苦练也是相当可观,金船船主朝苏药王瞥了一眼,问道:“苏兄何不再一使百毒之技?” 苏药王嘿嘿地道:“当然可以,不过小弟有个条件……” 金船船主一怔,苏药王道:“这姓金的由本药王带走!” 金船船主冷哼地道:“药王兄,这小子跟我有深海之仇,你是知道的,他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所以本人之意是立刻将他处死。” 苏药王的脸上直皱眉头,道:“嘿嘿,船主,金雷目前对百毒门太重要了,只要他说出地底之城的位置,百毒门便会成为天下之主,所以本药王将不惜任何代价,把他送回百毒门,至于他的生命,这个你尽可放心,我不会让他留在世间!” 金陵女闻言大颤,忖道:“我必须把他弄走!” 她正欲抱起金雷奋力突围之时,金船船主和苏药王已双双欺了过来,她一挥碧血剑,沉声道:“给我退回去。” 果然,这两大高手被她长剑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陡地,她的耳边响起一缕话声:“你不要管我,速逃离这里,百毒门和我有血海深仇,我要跟他去百毒门,你放心,无影之毒对我不发生丝毫效力……” 金陵女也以密音传话问道:“你真的没事?” 金雷道:“没事!” 金陵女继续道:“我出去之后在哪里等你?” 金雷道:“你可尽速去少林寺找我两位师父,他们已看破红尘,淡泊名利,断不会为难你,况且两人都那么爱你!” 金陵女道:“好!” 她的身子蓦地掠了过来,挥起碧血剑攻将出去,照着金船船主的身上劈去,金船船主误以为她欲要拚命,身形一挪,闪了开去。 金陵女跃空而走,道:“苏药王,这笔仇我要报回来!” 金船船主厉声道:“用毒,用毒!” 苏药王冷冷地道:“她跟我还没什么过不去的!” 金船船主怒声道:“她是个危险人物,放了她无异是纵虎归山!” 苏药王哼了一声道:“那是你的事!” 他此刻面上冰冷,恍如刹那间和金船船主结下了无比深仇似的,冷冷淡淡的斜睨了金船船主一眼,移身朝金雷行去。 他冷冷地道:“本药王要带他走了!” 金船船主嘿地一声道:“苏兄请暂留步!” 苏药王回身道:“还有什么事?” 金船船主道:“这姓金的我要留下来!” 苏药王冷笑道:“百毒门的门人做事是最忌他人要插上一脚,阁下硬要这姓金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认为本药王好欺?” 金船船主长吸口气,道:“此人和我有仇,不能留下!” 苏药王道:“他此刻对百毒门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也许本门可从他的口中得到地底之城的秘密,所以这个人我是一定要带走!” 金船船主道:“你难道一点都不给本船主面子?” 苏药王摇头道:“恕难照办!” 金船船主道:“你是要和我过不去了?” 苏药王道:“那是你坚持己见!” 金船船主直皱眉头道:“苏兄,咱们念在以往的交情上,不要太伤和气,这样好了,人你带走,但在带走之前,本船主有个小小的请求--” 苏药王嗯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金船船主道:“由本船主亲自将他武功废了!” 苏药王一愣道:“为何把他武功废了?” 金船船主道:“斩掉他双手双脚,只留下他的命!” 金雷此刻根本没有中毒,由于他在金银岛在无意中喝了那条不知名的怪蛇之血,眼下已是百毒不侵之体,闻言之后,心弦不禁一颤。 他忖道:“金船船主真毒!” 耳边已传来苏药王的话声道:“不行,那样他会流血而死!” 金船船主怒声道:“你难道一点都不给本船主留面子!” 苏药王道:“你何不另想法子,何必一定要斩去双手双足……” 金船船主大笑道:“好!” 他跃身开去,伸手往金雷身上点来,道:“我只点他四处重脉血路,一样可废了他的武功!但见他手指乱扬,锐利的指劲有如戳一样的在金雷身上直点,手法之快,连苏药王都惊诧不已。” 金雷却将全身血脉封闭,忖道:“他心之毒颇似蛇蝎!” 此刻他已封闭全身穴道脉络,金船船主误以为他中毒已深,不能抵抗,点完之后,转身而退。他哈哈大笑道:“苏兄,你可请了!” 苏药王抱起金雷,道:“咱们后会有期!” 他身子一晃而去,刹那间便奔了出去,金船船主深沉的扬空直笑,面上的神情显得更加恐怖…… 金陵女仗着那柄举世名刃,总算是冲杀出这片阴森的大院子,她一路狂奔而去,身后传来的叫嚣和叱喝,终于渐渐的疏远了。 她缓缓地停下身来,喘声道:“好危险!” 当她眸光落在那柄千古神刃之上时,她的心弦的确是震颤了数下,自己梦寐以求的碧血剑,没想到未经丝毫争夺,而轻易的弄到自己手中。 她忖道:“这柄碧血剑如果是我的,江湖当可去得……” 可是一股难以说明的羞耻之心,刹那间涌满了她的胸潮之中,她轻轻撩理了一下额前乱发,忖道:“我这样拿去碧血剑不是太可耻了吗?” 金雷曾不顾性命的援救她,也曾大义凛然的饶恕了她的生命,自己如果再将他的随身宝刃带走,在江湖上岂不要永留恶名。 她长叹道:“我不能一错再错!” 她回身行去,道:“我必须将这柄剑还给他,他去百毒门没有趁手的兵器,岂不等于是以卵投石,自取死路……” 当她去而回转,再次停留在那大院外面时,她再次冲进去的勇气,不觉一泄,站在那里呆呆发愣。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忖道:“苏药王既然要把金雷带回百毒门,一定会出来,我不妨在这里等着,等苏药王出来后再将碧血剑还给他,那时神不知鬼不觉……” 她精神随着一振,寻一处很浓密的树丛躲在那里望着那个大院门,时间在缓缓而无形之中溜去,突然,她发现苏药王自大门中跨了出来。 金陵女跃身而起,忖道:“果然给我等着了!” 苏药王挟着金雷跨步而出,双目朝四处一望,喝道:“车夫!” 但闻一阵辚辚的马车之声由远而近,一辆乌篷门的大篷车缓缓驰至苏药王的身前,停了下来。 车上那个白发马夫轻声问道:“药王,去哪里?” 原来苏药王是个最注重享受的人,他为了摆足自己的威风和满足自己的享受,无论是去哪里,都由马车代步,而那车夫则是他多年的忠仆。 苏药王道:“桃花村!” 车夫讶声道:“桃花还未谢时,为何去那里?” 苏药王道:“你别多问,只要加鞭赶路,我有重要大事回去报告……” 车夫道:“好!” 他一扬手中长鞭,刷地一声抽在健马身上,但闻嘶地一声,蹄翻沙扬,那辆篷车远远而去! “嘿!” 一路上,车夫不停的吆喝着,鞭声,蹄声,混织在一片滚滚的沙影之中,金陵女像个影子一样,远远的跟在篷车后面。 篷车沿路狂奔而去,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 金陵女远远跟着,忖道:“我不相信他会永远不停车!” 黄昏后,这辆篷车由黄土路面大道,渐渐驰进草丛小道,此际暮霭四合,大地向黑暗里滚去。只听苏药王喝道:“老贾,前面有个吴王庙?” 车夫老贾嗯了一声道:“还有半里路的光景……” 苏药王道:“给我停下来歇歇!” 半里路瞬间便至,吴王庙在这荒山之中,只剩下残颓的外壳,但这对一个客旅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栖身之处。 篷车戛然而停,苏药王下了车,闪身进了破庙。 车夫老贾道:“药王,那个人怎么办?” 苏药王道:“他已中了本药王的无影之毒,此刻像个死人样,没有本药王的独门解药,恐怕这辈子永远醒不过来。” 老贾道:“这个人是谁?” 苏药王道:“金雷!” 老贾身子一震,道:“碧血剑的传人!” 苏药王回身道:“你说什么?” 老贾道:“我说他是碧血剑的传人!” 苏药王低低自语道:“碧血剑,碧血剑!” 他仿佛突然记起那柄千古神剑似的,跃身而回,伸手把车门拉开,在金雷身上一瞥,登时失望的退了下去。 老贾道:“怎么啦?” 苏药王道:“我没有那个命。” 那老贾愣了一愣道:“碧血剑难道不在他的身上?” 苏药王嗯了一声道:“落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缓缓地进了吴王庙,寻一个干净的地方,低垂双目,暗暗思索起来,那车夫也轻巧地坐在他身边。 金陵女见机会难再,偷偷的溜至篷车之后,低声道:“金雷。” 金雷以传音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金陵女道:“我来还剑!” 金雷道:“这太危险了,如果苏药王知道我根本没有中毒,他岂会带我去百毒门,你快点去少林寺吧,此地断非久留之地!” 金陵女道:“若不把碧血剑亲自交给你,我心中难安厂金雷笑道:“凭我的武功,不用剑也是一样!” 金陵女凝生的道:“话不是那么说,此去百毒门,凶险无比,不管你武功怎么高,还是要有一柄护身的兵器,碧血剑是令尊花了将近半生心血得来的兵器,你必须善待它!” 金雷心中一惨,忖道:“这也是实情!”’ 他低声道:“好吧,你把碧血剑递进来吧!” 金陵女急忙把碧血剑投了进去,道:“要藏好,当心给苏药王发现……” 金雷道:“我晓得!” 话语未落,半空之中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长啸,金陵女神情一变,溜身黑暗之中奔去。 只听苏药王长声道:“是侯爷来了吗?” 远处传来一声森森沉沉的话声道:“老苏,咱们许久没聚聚了!” 此刻满空一片昏暗,浓浓的暮色已低垂大地,但闻丛林之中,响起一片哇哇之声,几个白衣汉子手挥长竿,缓缓而来。 在这群白衣汉子的前面,数不清的大金钱青蛙一蹦一跳的奔来,苏药王跃出吴王庙,大笑道:“你这老毒物,又带着你的蛙子蛙孙去哪里?” 那位被称为侯爷的汉子四方脸,大斜眉,摇摇晃晃的挥手而来。他朝那辆篷车瞥了一眼,道:“来护送你回门呀!” 苏药王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百毒门!” 那姓侯的嘿嘿大笑道:“百毒门的事情,我哪件不知道,你虽然离开金船船主那里不及半日,江湖上却都知道碧血剑的传人金雷已落进你的手中!” 苏药王嘿地一声道:“消息倒是真快!” 那姓侯的汉子道:“金船船主早已把这件事传出去!” 苏药王怒声道:“他果然是在暗中出卖我!” 他一挥手道:“侯爷,先进庙中歇歇!” 那姓侯的汉子摇头道:“现在不是时候,咱俩最好连夜赶路,我侯判官已奉夏门主之命,前来护送你立刻回返百毒门!” 苏药王道:“夏门主已知道了!” 侯判官嘿嘿地道:“百毒门的事,可无人能瞒住夏门主……” 苏药王笑道:“有侯爷护送,我苏某什么也不在乎……” 侯判官摇头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侯判官了!” 话语之间,陡见那些拳大般的金钱蛙一阵不停的骚动,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瞪着凄厉的眼睛,鼓着大肚子直叫。 侯判官嘿地一声道:“这里还有朋友躲在这里!” 他一挥手之下,那数个白衣人身子已凌空而起,停立在草尖之上举目远眺,像是追寻什么似的。 苏药王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此地有人?” 侯判官大笑道:“我这里蛙子蛙孙全是苗疆千人谷中的金钱蛙,经过本大爷的训练之后,不但能跃身袭人,更善于了望,只要有人经过这里,它们便会发出叫声,通知本大爷!” 巨蛙连声大叫,刹那间响遍四野…… 侯判官朝那几个白衣人,道:“在左边第四棵树上!” 那几个白衣人身形真是快若疾风,捷似灵狸,陡然将那第四棵大树团团围住,仰首一望,果见一道黑影隐身在绿n十之中。 只听一声大喝道:“朋友,下来吧!” 隐身在绿叶之中的金陵女闻言大骇,她想此刻欲躲已是不能,怒声一笑,闪身朝树下跳了下来。 身子一沉,冷笑道:“你们找姑奶奶干什么?” 苏药王一怔道:“好呀,原来是你,本大爷正找不着你呢?” 侯判官道:“你认识她?” 苏药王目光阴沉,冷冷冰冰的在她身上溜来溜去,始终没发现那柄碧血剑,他朝侯判官瞥了一眼,道: “金船船主的姘妇……” 侯判官嘿地笑道:“既是老金的姘头,咱们又何必得罪!” 苏药王压低声音,道:“老侯,你不知遣,此女已经和老金闹翻了,她不但知道老金的一切秘密,身上还有一柄碧血剑,本药王欲夺下碧血剑送给夏门主……” 侯判官道:“碧血剑是大理国的国宝,当年我也曾随门主去寻找这柄宝剑,当时若不是不空禅师运气好,碧血剑恐怕早巳在我们手中!” 他瞥了金陵女一眼,道:“碧血剑在哪里?” 苏药王道:“恐怕藏起来了……” 侯判官身子微动问道:“喂!你是谁?” 金陵女冷冷地道:“不要你管!” 侯判官嘿地一声道:“你不要在本大爷面前耍狠,我姓侯的见过的狠人太多了,他们哪个不到最后乖乖地听话……” “呸!”金陵女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 侯判官怒声道:“百毒门的侯爷判官便是本大爷,你今夜既然遇上大爷,便乖乖地把碧血剑交出来,否则本大爷定要使你生死不能!” 金陵女眸光直转,只见围绕在身边的全是百毒门的白衣人。 这些人手段毒辣,翻面无情,自己孤身一人,欲退已是不及,此时此刻只有以死相拚。 她暗中一咬牙,道:“碧血剑乃是武林圣剑,与你们没有关系!” 苏药王冰冷地道:“你只要交出碧血剑,便放你一条活路!” 金陵女冷笑道:“碧血剑我已送给一个朋友了!” 侯判官身子一震,道:“送给谁?” 金陵女冷冷道:“送给一个你们不认识的人!” 侯判官一挥手,道:“拿下她!” 那数个白衣人身子一动,自各个不同的方向朝金陵女身上扑来,这些人俱是身负极高武功之士,出手之快无与伦比,金陵女若是以一对一,或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是以一对四五个,那情形便完全改观了。 一个意念有若电光石火般的掠进她的脑海之中,忖道:“我要设法冲出去!” 她怒吼一声道:“你们最好通通上来!” 她狠命的攻出数招,一晃身子,直朝黑影之中隐去,那些白衣人一见她欲逃离此地,俱随后追去。 侯判官和苏药王跃身而去,同时道:“不要放过她!” 当这些人俱将全副精神投注在金陵女身上之时,那篷车里的金雷却借这个无人看守的机会一跃而出,他随手撕下一块黑布,蒙在脸上,掠身直奔而去。 路上,他忖道:“我必须要以最快速的手法杀死那些白衣汉子……” 他飞奔到黑暗中隐藏起来,只见金陵女朝这里迅速地奔了过来,她身后的那些人也紧紧地跟着不放。 只听苏药王在暗中沉喝道:“不准她再跑了,否则施放毒……” 金陵女喘气道:“姓苏的,有本事自己来!” 苏药王大笑道:“你还不配!” 金陵女此刻身子已渐不支,踉跄地差点倒了下去,那四五个白衣人急追不舍。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个冷厉的轻哼。 “嘿!” 随着那声轻哼,接着又响起-一声低嘿,那些白袍人只觉心弦一颤,不自觉的全停下手来。 侯判官大叫道:“哪个龟儿子!” 话声未落,叭地一声轻响,一片绿叶击在他的嘴皮子上,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双唇登时肿了大片! “哈哈!”金雷冷笑道:“满嘴不长毛的东西,这是给你点教训!” 苏药王颤声道:“你是谁?” 金雷道:“无魂人!” 他站在黑暗中,脸上蒙着一片黑巾,仅有两只眼睛炯炯生寒的露在外面,使那些人更觉恐怖。 苏药王喃喃地道:“无魂人,无魂人……” 突然那怪客朝金陵女一瞥,道:“你还不快走!” 金陵女精神一振,道:“多谢!” 她此刻虽然不知道救自己生命的怪客是谁,但从那犀利的眼神中总觉得非常熟悉,身形一弓,直奔而去。 侯判官吼道:“拦着她!” 四下白影晃动,那数个白袍汉子奉命之下,挥剑追去,但当他们身形刚动之时,那怪客突然笑道:“不怕死的东西!” “砰!” 只听一声重击响过,一白袍汉子身子平空的被那怪客击飞出去,身子一落,七孔流血而死。 苏药王颤声道:“百步神拳!” 那怪客哈哈笑道:“你还晓得少林寺的百步神拳!” 侯判官大叱道:“百毒门和少林寺无怨无仇,阁下为什么和我们过不去!”他和苏药王并肩行晃,双双跃了过来。 那怪客道:“百毒门虽然和少林寺无怨无仇,却和我有着深不可解的大仇,回去告诉百毒门门主,我在几天之内便要去百毒门清算总账!” 他目光朝前面一瞥,只见金陵女已奔得无影无踪,晓得此刻百毒门高手就是要追也无法追上,身子陡然一晃,有若幽灵样的闪晃而去。 侯判官一掌劈去,道:“不要逃!” 那怪客回手一掌道:“你差得远呢!” “嘭”地一声大响,侯判官双臂发麻,蹬蹬地连着退了五六步方始稳住身子,面上刹那苍白一片。 苏药王问道:“侯爷,怎么样?” 侯判官长叹一声道:“不要追了,此人功力比我们高明太多了!” 长夜中传来那怪客的大笑,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令百毒门丧胆的怪客,竟会是篷车中的金雷。 江湖上的消息是传得最快的,金雷中毒,被百毒门擒去的事情,不但是使整个江湖都为之轰动,连那些平常不谈江湖中事的黑白两道高手,都震动不已。 这样轰动的大事像风样的吹到每一个地方…… 此刻,最感焦急的是小蝶,她自从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坐立难安,泪若泉涌,不时去向血影人和碎心客打听消息。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偷偷低泣,忖道:“我必须连夜去百毒门!” 可是当她想起自己仅仅是个弱女子时,心中登时产生了一股畏惧,虽说自己的武功还过得去,但若和百毒门那些凶神相比,着实还差了一大截。 另一个意念又涌进她的心中忖道:“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她略略的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李,配上长剑,留下了字条,一个人藉着稀疏的星月,溜出那幢屋子。 当小蝶举步方动的时候,只听一个声音道:“蓝姑娘,你要去哪里?” 小蝶心弦一颤,道:“孤月,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小僧人孤月合什,道:“奉血影人和碎心客两位老前辈的命令,在这里守着蓝姑娘,不要蓝姑娘轻易冒险,务须留在这里!” 小蝶略怒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孤月道:“蓝姑娘身背包裹,配着长剑,一定是要下山!” 小蝶道:“你不准我下山!” 孤月道:“职责所在,无法违抗!” “哼!”小蝶哼了一声道:“我偏要下山!” 孤月道:“贫僧不能让你这样走!” 小蝶怒道:“不要你管!” 孤月道:“职责所在,不能不管!” 小蝶长叹道:“孤月,你留点情面好不好!” 孤月道:“吾心如静水,无情无欲,掌门之命,一言是金!” 小蝶怒声道:“那我硬闯了!” 孤月道:“贫僧只有勉力一拚!” 小蝶此刻只觉孤月太过于无情和固执,心中一怒,无名火起,身子轻轻一晃,挥掌照着孤月劈去。 孤月高喧佛号,道:“姑娘还是三思而行!” 小蝶挥掌攻去,怒声道:“谁要拦我,我便和谁拚命!” 他此刻脑海中所旋转的全是金雷的影子,一见孤月出手相拦,心中那股愤怒当真是无法遏止,大怒之下,招式施出,全是致人于死的地方。 孤月心存顾忌,只有闪避挪移,偶尔挥出一掌,抵抗小蝶攻来的狠招,但小蝶此刻是存心拚命,无不是精绝诡秘之招式,没有几招,孤月已大感支持不住。 孤月额上抹汗,大叫道:“姑娘,你如果再不停手,贫僧便要高呼了!” 小蝶怒道:“你敢!” 她心中大急,出手更加狠辣,不容孤月有喘气的机会,孤月嘴中想叫却叫不出来,不禁暗暗叫苦。 突然,一个沉重的叫声道:“小蝶,你这是干什么?” 小蝶心弦一颤,停手而退,颤声道:“师父!” 只见碎心客满面寒霜地站在一棵古树之下,虽然病容未去,但依然是仙风道骨,给予人一种不敢仰视之态。 碎心客轻叹道:“你要去哪里?” 小蝶嚅嚅地道:“我……我……” 碎心客黯然地道:“但凭一时之勇,逞个己之能,妄想不告而别,这是你的不智.为师看你这种不智之举,心中着实难过……” 小蝶道:“可是……他……” 碎心客道:“不论发生何等大事,你都要逆来顺受,决非一意孤行所能解决,还好我来得快,否则你不明其中是非,独自去了,叫为师如何找你?” 小蝶苦涩地道:“金雷此刻已落进百毒门的手中,定当凶多吉少,师父,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教我怎样活下去……” 碎心客道:“这个你不要担心,金雷并非落进百毒门手中,而是故意投进百毒门去,他佯装中毒,百毒门的苏药王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小蝶一怔道:“他难道是自寻死路!” 碎心客道:“如果你这样猜测就大错特错了,金雷为了替他爹爹报仇,只好这样混进百毒门,小蝶,你放心好了,金雷决不会出事!” 小蝶摇头道:“我不相信。” 碎心客凝重的道:“为师的难道还会骗你,这等大事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叙述完的,如果有机会我再将详细经过告诉你!” 小蝶惶恐地道:“请师父准我去百毒门!” 碎心客道:“回屋去……” 那辆篷车一路上远远行去,车上插着一枝三角小旗上面闪着蜈蚣、蜘蛛、毒蝎、青蛇……稍有点经验的江湖汉子,一看便知道是百毒门的标帜,各自远远停下身子,让这辆象征着死亡的车子过去。 长长的大道尽处,是一片荒凉的野外,仅有一条小道盘旋而去,那辆篷车便是朝这条小道奔去。 金雷在车中呼呼大睡,依他个人的算计,此刻恐怕已进入百毒门的范围之内,因此他养精蓄锐的等待那个盼望的日子来临。 “嘿!”侯判官低嘿一声,道:“再过去六里路,便是本门总舵了……” 苏药王道:“是呀,这次咱们回门怕不又是大功一件……” 侯判官笑道:“这都是你苏兄的功劳呀!” 苏药王淡淡地道:“哪里,哪里!” 他想起那个蒙面怪客的武功,心中便涌起一丝丝阴冷而颤动的寒意,那怪客所给威胁极大,使他处处留意,唯恐那怪客会骤然出现。 突然,半空中闪过一枝响亮的利箭朝着他们疾射而至,他们身形一闪,躲了开去。 笃地一声,那枝箭簇已直直的钉进车辕。 侯判官伏身双指捏着箭羽,把那枝长箭自车辕拔出来,仔细一看,但见那枝长箭金光闪闪。 此箭的箭身是以黄金和一种不知名的金属打制成的,这种箭簇世上不但少见,就是使弓之人若没有超人的膂力和功夫,断不能将这等长箭射至这么远的地方。 侯判官嘿地一声道:“他妈的,这枝箭倒是很古怪!” 苏药王凝重的在一旁沉思,道:“这地方终年不见人迹,怎会有人在此!” 话语之间,半空里已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铜铃之声,两人抬头一望,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跨在一匹白絮若银的马上,低压着帽沿,朝这里奔来。 侯判官道:“他妈的,一定是这小子!” 那雄伟的骑士霍地一抬头,两道锐利的目光颤闪的落在侯判官的身上;侯判官经历过无数的大场面,见过不少江湖上的大人物,但不知怎么,当他被那怪客的目光一扫之时,全身竟不自觉地在直颤抖,心底里刹那间漾起一股寒意。 那怪骑士冷冷地道:“是你在骂人?” 他的声音好低好沉,低沉的使人怀疑这话声不是发自他的嘴中,侯判官咽了一下口水,道:“不错!” 那骑土道:“你为什么要骂我!” 侯判官指着那枝金箭,道:“因为你用箭射我……” 那怪客道:“我的箭长眼睛了吗?” 侯判官一呆道:“没有!” 那怪客哼了一声道:“既然箭上没长眼睛,它怎会知道你们站在这里,不要说这枝箭没射着你们,就是射着了也只怪你们命运不济,碰上死神的箭!” 苏药王嘿地一声道:“朋友,这是什么话?” 那怪客的目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这里没你插嘴的地方!” 苏药王嘿声道:“侯兄,看样子咱俩碰上世上最不讲理的人了!” 那怪客哈哈大笑道:“不错呀,我从不和你们这些小辈讲理!” 他左袖轻轻一抬,三道白光倏然之间射将出去,侯判官身后那几个白衣人闷声不吭的突然倒了下去! “嘿!” 侯判官怒笑一声道:“你这是找碴子!” 那怪客道:“我对百毒门的毒子毒孙向来没有好印象!” 苏药王一掌拍了出去道:“在这地方有谁敢和百毒门的人过不去!” 那怪客身子微微一移,道:“我……” 这怪客的满身功夫当真是不可思议,仅仅是一晃身,一移步,便潇洒飘逸地避过苏药王的一掌。 侯判官一寒,道:“朋友,你是谁?” 那怪客笑道:“亡命徒!” 苏药王闻言大惊道:“阁下便是一手金箭,双掌翻天,亡命天涯,专找人拚命的金七郎!” 怪客大笑道:“不错。” 苏药王道:“你我素无往来,从无纠葛,今日半途相截,不知阁下什么意思?” 金七郎道:“留下篷车,速给我滚!” 侯判官一愣道:“你要篷车干什么?” 金七郎道:“我要的是车上的那个人!” 侯判官道:“朋友,车上只不过是一个中毒已深的人,如果不经过我等解救,他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劝阁下还是放手的好,况且,百毒门在江湖上也非泛泛之辈!” 金七郎陡然一声大喝道:“给我滚!” 侯判官道:“要滚可以,只是篷车不给。” 他是个见风转舵的人,一见苗头不对,只好软硬兼施,但金七郎的名气在江湖的确是太大了,此人武功出自何方,无人能识出他的师承,但由他那狠厉的手法上,几乎无人不对他畏惧三分。 金七郎哼了一声道:“只怕你俩没这个本事!” 他的身子在电光石火间掠了起来,一掌横空扫去,劲疾的掌刃,重重叠叠,有若巨涛般地涌了过去。 侯判官和苏药王都是个识货的人,一见对方露了一手,心头一寒,急闪而开,欲待避开那层层叠叠的掌影。 突然!亡命徒嘿地一笑道:“哪里逃!” 他那神幻的手掌迅快无比的一翻而去,砰砰两声,登时将侯判官震得狂吐鲜血,躯体一颤,立即死去。 苏药王骇然的道:“你!你使的可是翻天掌?” 亡命徒点了下头,道:“不错,你也留下命来吧!” 苏药王颤声道:“你我无怨无仇,何苦逼人太甚!” 金七郎略一沉吟道:“留下你,回去告诉贵门主,就说金雷我带走了。” 苏药王大声道:“本门在三日内定当报回此仇!” 金七郎大笑道:“我等你!” 苏药王怨毒的瞪了亡命徒一眼,拔腿飞逃而去。 金七郎冷笑地道:“谅百毒门三个月也找不着我厂他转身朝篷车行去,道:“这姓金的当真笨的要死,居然会着了百毒门的道儿!” 当他将那篷车的幕窗轻轻一掀之时突然呆在当场;只见篷车之内空空无物,根本没有金雷的影子。 他怒声道:“他妈的,这里根本没有姓金……” 他觉得被百毒门愚弄了,愤怒地一掌朝那篷车挥去,轰然声中,那篷车片片碎裂而飞。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你找姓金的干什么?” 亡命徒闻言大惊,回身望去,但见一个面容冷肃,而态度庄严的青年,威武凛然地站在那里,他心中愣了一愣,道:“自然有事。” 陡地一个欺身,上前问道:“你是谁?” 那青年道:“在下姓金!” 金七郎道:“你是金雷?” 金雷道:“不错,阁下不惜和百毒门动武,而在此抢救在下,这份盛情,在下心领了,只是……” 金七郎哼道:“你不是受伤了吗?” 金雷微笑道:“那是过去的事!” 金七郎身子一转,大笑道:“好,咱们又有戏唱了!” 金七郎的笑声有若海浪般的响了起来,那沉宏的笑声历久不绝,激荡在空中,袅袅散去。 金雷的心中陡然一沉。由金七郎的笑声中,他立刻判断出此人内功之深,已达扬声伤人的地步,从对方这种气势上已知道此人并非好惹。 他双目一寒,道:“阁下笑什么?” 金七郎道:“笑我自己糊涂。” 金雷一怔道:“这句话,颇耐人寻味,不知所指何意?” 金七郎道:“在我没见你之前,我想碧血剑的传人一定是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年轻高手,哪知今日一见,哈哈,原来你竟是那么斯文!” 金雷淡淡一笑道:“令你失望?” 金七郎道:“使我觉得你并不如传言那样威风!” 金雷颔首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焉知我……” 金七郎道:“不是我夸口,不论怎样的高手只要我轻轻瞄上一眼,便可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是不是空壳子!” 金雷嗯了一声道:“你看我呢?” 金七郎道:“虚名在外,其实你不值得我这样出力!” 金雷淡淡一笑道:“你不知世上有种人是深藏不露的吗?” 金七郎冷笑道:“凭你还没有那么高的道行,这不是我瞧不起你,事实上你确实使我失望,我亡命徒曾行遍天下,到现在还没见过所谓真正高手……” “呛--” 金雷斜跨半步,碧血剑呛地一声拔了出来,但见一溜剑光冲天而起,冷滟的剑锋颤闪着条条白芒,金七郎望着他手中的那柄长剑,冷冷的笑了笑,道:“剑是好剑,可惜!” 金雷双眉一皱,道:“可惜什么?” 金七郎道:“可惜有许多人为它而死,而你亦将不例外!” 金雷一怔道:“难道有人还想谋剑夺命!” 金七郎冷笑道:“这可说不定,武林中为了这柄剑已经闹得天翻地覆,江湖上只要玩剑的人,哪个不想独得碧血剑,你背剑独行,我看你是杀机四伏……” 金雷道:“你便是第一个夺剑的人?” 金七郎摇头道:“你错了。” 金雷愣了一愣道:“不会吧。” 金七郎道:“我不夺碧血剑,可是我要毁掉这柄剑!” 金雷心神一颤,忖道:“碧血剑和他又有什么纠葛?他为何要毁掉此剑,难道此人是父亲的仇家,特地寻自己晦气……” 他淡淡的一笑道:“凭你也配!” 金七郎凝重地道:“这是势所难免的事,我不毁碧血,决不回头!” 金雷嗯了一声道:“当真是侠土豪情,颇令人钦敬,然而在我金雷眼中也只不过和那些江湖跳梁小丑一样,只会说大话吹大气,唬唬那些老实人,遇上我,这一套便不行了……” 亡命徒面上一寒,恍如乍然间罩上一层寒霜。他轻轻捋着颔间短髭,冷煞的目刃蓦然间投逼在金雷的脸上,缓缓地道:“我敬重你是条汉子,才捺下心来和你谈谈,金雷,现在我要告诉你,碧血剑如果不毁,对我将是一种铭骨锥心的痛苦!” 金雷冷笑道:“又有一个动人的故事了!” 金七郎点头笑道:“确实是一个故事!” 他斜睨了身旁的一块大石笋一眼,移身过去坐了上去,那种沉稳的样子,着实使金雷心中愈来愈沉重,因为一个高手最难得的便是这份沉稳功夫,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武家最难练的就是这种修养功夫。 金七郎坐下之后,仰首望着空中千朵浮云,像是沉思在那无涯的往事中,眼里泛射着一股沉迷之色! 金雷依石而立,长剑支在地上,道:“我是这个故事的听众了!” 金七郎鼻孔里透出一声轻哼道:“当然,如果你把这个故事听完了,就晓得我要毁掉碧血剑的原因了,这个故事虽然并不动人,却亦是武林间的一段秘事!” 金雷道:“看样子我是非听听这段秘事不可了!……” 金七郎吸一口气缓声道:“十年之前,在鲁南之地,有一景阳村。景阳村环河而建,河岸四处长满了青青细柳,山明水秀,风景怡人;景阳村村民皆是务农为业,诚朴简洁。有一天,景阳村前的这条河突然发起大水,满河河水冲上岸来,刹那之间景阳村的数百户人家全被洪水所吞噬,许许多多村民被洪水冲去,这时呼救之声不绝,悲惨之情,难以想像……” 他话声低沉,娓娓道来,确有几分凄惨…… 金雷不耐烦地道:“你这是和我讲神话!” 金七郎冷冷地道:“急什么?事情总要说个明白!”他继续道:“正当景阳村的村民在洪流中挣扎之时,突然,有三个外乡客打那里摇舟而来,这三个外乡客都有一身好功夫,利用小舟抢救这些村民,可是终究是僧多粥少,有许多人还是被洪水冲走。 等洪水退了之后,村民为感激这三个外乡客的仗义,欲留下他们好好款待一番,这三个外乡客却不声不响的走了!……”他吁了口气,又道:“这三个外乡客走后,沿着小河而下,他们乘着小舟顺风而去,无意之间,这三个外乡客突然发现从河床中冲上一块长长的石棺,他们一时好奇心起,三个人摇舟登岸,只见那石棺棺盖已不知去向,棺材里卧着一个全身红衫的少妇……” 金雷一愣道:“红衫少妇?” 金七郎面上一片木然,道: “这个红衫少妇死得无伤无痕,像是寿终正寝一样,那三个外乡客一见红衫少妇这身打扮,立刻认出这红衫少妇竟是当时名震武林的“红姑”……” 金雷哦了一声道:“原来“红姑”已死在这里!” 他愈听愈觉得好奇,本来还觉得平淡并无出奇处,可是经亡命徒这一描述之后,他陡然觉得事态严重,尤其是这三个外乡客能一眼认出“红姑”之人,当系武林中佼佼者,因为一般人多未见过“红姑”其人…… 金七郎斜睨了金雷一眼,道:“这三个外乡客怎么也想不出“红姑”何以会死在这石棺里面,他们江湖经验虽然非常的丰富,也无法看出死因……” 金雷突然拍了拍亡命徒的肩头,道:“等一等!” 金七郎怒声道:“什么事?” 金雷道:“那三个外乡客可是武当三剑?” 金七郎冷笑道:“想不到你的见识不少。” 金雷淡淡地道:“武当三剑名闻天下,有谁不知。” 金七郎听了这话仿佛十分高兴,道:“武当三剑对红姑心仪已久,见她暴尸荒野十分不忍,三人商量将红姑就地埋葬,当他们还在商量的时候,一道强光从那红姑身下泛射出来,照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三剑客正感奇怪,不知所以时,突然发现一道人影凌空而来,朝着石棺飞下,三剑客蓦然发现有人攻来,同时,一晃身形,分头截下……” 金雷一怔道:“何人有此胆力,敢和武林三剑动手?” 金七郎道:“令尊……” 这话一出,立时使金雷大感讶异,他作梦也没想到金七郎今日所告诉他的故事,竟包含了自己的父亲在内,是故他呆了一呆,一时竟愣在地上。 金雷啊了一声道:“我父亲!” 金七郎冷哼道:“你没想到是他?” 金雷喃喃自语道:“家父怎会在那里!” 金七郎怒声道:“令尊别有所图呀!” 金雷怒吼道:“胡说!” 金七郎冷漠地道:“我这话伤了你的自尊是吗?” 金雷冷冷地道:“我希望你不要满嘴胡说。” 金七郎哼了一声,道:“我暂时不和你争吵,你听完了我的故事后,你便知道不是我在胡说了……”他沉思了片刻接着道: “那时武当三剑同时出手,将令尊逼了回去。” 金雷只觉满身热血沸腾而起,一股豪情塞满胸中,他仿佛看见父亲力拚三剑客时的情景,轻笑道:“我爹以一抵三,虽败亦荣……” 金七郎哼一声道: “如果你爹以一对三,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金雷正要反驳,只觉亡命徒所言并非完全无理,若以武当三剑的身分和武功,爹爹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微微笑道:“武当三剑联合出手,已经失了正派剑客的身分!” 金七郎装着没有听见,道:“三剑一看这个人是令尊,倒是一愣,正要问话,令尊却乘他们尚未完全停下身子之时突然出手攻击,然后朝红姑身旁的发光之处扑去……” 金雷诧异地道:“我爹要干什么?” 金七郎道:“夺剑呀,令尊所以要冒这大风险和武当三剑为敌,所为的便是红姑身下的那柄剑;三剑见令尊奋不顾身,抢红姑身下的长剑,也跃身抢夺,刹那间,四个人的手掌全落在那柄剑上,这四大高手的功力是何等高强,那柄剑突然凌空飘了起来,说也奇怪,这柄剑原是脱出剑鞘之外,不知怎地竟会归进鞘中,令尊随剑而上,终于抓着剑柄,可是三剑的老二也抓着剑鞘,两人同时一运劲,争夺不下……” 金雷焦急道:“我爹夺着没有?” 金七郎道:“武当三剑乃是江湖上德高望重之士,一见老二和令尊较上了力,自然是不好三人齐上,可是怪事就发生在这里,令尊功力本来和三剑都在伯仲之间,可是今日不知怎的,令尊居然以压倒之优势,逼得老二连扳回颓势的机会都没有,其馀二人一见情形不妙,顾不得身分,欲助老二一臂之力,同时运劲按在他的左右肩头,运功输进他的体中,此时是以三对一,按理令尊是非败不可!” 金雷哼了一声:“当然哕,三对一,家父是非败不可!” 金七郎苦涩地道:“正相反,武当三剑虽然合集三人之力硬拚令尊一人,可是怪就怪在这里,令尊不知何来神力,居然还能保拣优势,始终不败!” 金雷心头狂喜,忖道:“一定是爹爹的功力高出武当三剑太多……” 他拍手道:“好呀,堂堂武当三剑居然连我爹也斗不过!” “嘿!”金七郎低嘿一声道:“你不要得意,那不是令尊的本事!” 金雷一呆道:“什么?难道家父赢了不算!” 金七郎冷冷地道:“凭令尊那点德行,还不敢和三剑为敌!” 金雷怒声道:“三剑是你什么人?你替他们吹牛!” 金七郎道:“那是我三个师叔!” 金雷大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们是一家人,怪不得那么吹嘘呢!”他难平心中之愤,口齿亦刻薄起来。 金七郎停了一下,道:“你先听下去,再作定论。”他吸口气道:“三剑见合三人之力犹非令尊之敌,心中当真羞不可忍,三兄弟几乎欲抽身自尽,但在此时三剑老大眼角突然瞟见有一只手掌在令尊身后遥遥挥舞,他啊一声方待叫了出来,只觉一股大力冲将过来,三剑同时狂吐鲜血而退,令尊手握长剑,被眼前这幅情景所震慑住了,他仿佛不相信自己能轻而易举的连败三个武林瞩目的高手……” 金雷喃喃自语道:“是呀,我爹的确没有这么高的功力!” 金七郎惨笑道:“令尊还在发愣之时,三剑俱怒目瞪着令尊的身后,令尊蓦然一个回头,也是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 金雷诧异地道:“莫不是又有怪事发生!” 金七郎道:“原来站在令尊身后的竟是红姑!” 金雷惊讶地道:“红姑?她不是死了吗?” 金七郎道:“说的是呀,红姑明明死在石棺之中,怎晓得竟会活活地站在地上,令尊心中一阵发寒,正待发话,红姑已大笑道:“金兄真好本事,居然连武当三剑都不是你的敌手。”令尊倒也是个英雄,苦笑摇头道:“我惭愧得很,如果以我的本事,断非武当三剑之敌……”” 金雷听至此处不禁为爹爹暗暗喝采,忖道:“爹爹心胸光明磊落,岂是一般人可比!” 金七郎停了片刻,继续道:“红姑却哈哈大笑,口口声声在夸奖令尊的武功,三剑仅是身受重伤,耳目灵敏,字字句句飘进耳内,只气得双目圆睁,怒发冲冠,更可恨的是红姑冷讽热讥,将三剑挖苦个够,把令尊却又捧上了天,在这种情形下,武当三剑拚了老命也要和令尊再较量,看看到底是令尊行呢?还是他们武当三剑行?” 金雷长长叹了口气道:“武当三剑上了红姑的当了!” 金七郎怒声道:“说的是呀,当时令尊拒不再拚,武当三剑却非拚不可,这节骨眼上,红姑又加油加醋的,说武当三剑空负盛名,手下招式稀松平常,令尊拗不过三剑和红姑的逼激,拔出夺过来的长剑便和三剑动上了手,谁晓得令尊夺的那柄长剑乃是一柄切金断玉的宝剑,三剑和令尊动手不过十招,三人长剑俱被削落地上……” 金雷道:“这又怪我爹的宝剑!” 金七郎道:“武当三剑平生没遇过这种事,剑刃一断,认为这已是毕生的奇耻大辱,当时忍下了这口怨气,发誓要毁去令尊手上这柄剑以洗雪此次之仇,否则永不出江湖……” 金雷摇头道:“想不到武当三剑器量也这样窄小!” 金七郎道:“三剑发完誓言后,又觉得后悔了!” 金雷一愣道:“他们后悔什么?” 第二十一章 碧眼通神 亡命徒道:“他们都是聪明之人,说出话后立刻警觉到,这一切全是红姑一个人设计的陷阱,他们和令尊无怨无仇地结上了仇,岂不是太过于冤枉!” 金雷一拍手道:“对呀,真正的祸首是红姑……” 亡命徒道:“可是像他们这等人话一出口,便永不更改。当时一声不吭的便欲离去,谁想到红姑这时竟要武当三剑死在当地!” 金雷大惑不解地道:“红姑和他们有仇!” “没有仇。” “有怨?” “没有怨。” 金雷奇道:“那到底为什么要置武当三剑于死地呢?” 亡命徒长叹道:“只为一个“名”字。” 金雷哦了一声道:“结果呢?” 亡命徒道:“结果令尊出手了!” 金雷跳了起来,道:“胡说,我爹岂会是那种人,他虽非靠真本领击败武当三剑,但也不会和红姑为伍,联合起来杀害武当三剑!” 金七郎冷冷地道:“如果令尊真是这样做,现在你恐怕早死在我的手里了。” 金雷冷笑道:“这么说阁下是对我客气了。” 金七郎道:“不错,这全是令尊当年一念之仁!” 金雷道:“你把事情说明白点,咱们再讨论谁是谁非的问题?” 金七郎道:“红姑欲置三剑死地,令尊拔剑而跃,拦在红姑的面前,保护三剑,红姑当时似乎是没有料着这一招,愣了一愣,便和令尊动上了手,令尊这次倒是存心拚命,红姑虽然骁勇善斗,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本领再高,奈何令尊手中所持的乃是一柄犀利无比的宝刃,红姑只好罢手而退,却和他们约好,如果他们欲要报回此仇,定要先把令尊手中那柄宝刃毁去,否则……” 金雷拍手道:“好毒呀,好毒呀!” 金七郎道:“如何毒法!” 金雷道:“红姑唯恐三剑报仇,故意把家父也牵连进去,武当三剑若不先把家父击败,自然不好找她,而她却坐收渔翁之利,眼见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金七郎冷漠的嗯了一声道:“武当三剑都是当代之雄,说出的话素不更改,明知红姑歹毒无比,亦要硬去上当,是故,三剑便和令尊……” 金雷道:“他们可是寻找家父……” 金七郎摇摇头道:“他们要毁去碧血剑!” 金雷冷笑道:“要毁碧血剑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金七郎道:“如果不毁碧血剑,武当三剑如何找红姑报仇!” 金雷潇洒地道:“你的故事已了,在下要告辞了!” 金七郎一个旋身,道:“金朋友,你这样一走不是太便宜了吗?” 金雷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七郎道:“很简单,今日请阁下留下碧血剑……” “嘿!”金雷冷笑道:“留下碧血剑给你?” 金七郎道:“不是给我,是给武当三剑!” 金雷怒声道:“要讨碧血剑也得武当三剑来讨,而你算得了什么?” 金七郎冷冷地道:“我是武当三剑的传人!” 金雷不屑地大笑道:“原来绕了半天圈子,你竟是武当的传人,哈哈,亡命徒,久仰了,碧血剑在我手上,只要你有本事尽可将碧血剑拿去!” 这话顿时把耍狠善斗着称的亡命徒给触怒了,他在江湖上虽然出道尚晚,仅仅三两年间。可是凭他那绝顶高超的武艺,在江湖上已闯出了相当的万儿,提起“亡命徒”三字,当真是白道皱眉,黑道丧胆,谁不敬畏三分。 可是今日和碧血剑的传人金雷相遇,情形突然有着相当的改观,金雷不但不加理会,甚至于连他“亡命徒”都没瞧在眼里,这在他来说,还是头一遭遇上。 “嘿嘿!”金七郎大声而笑,道:“好,好,咱们便别别苗头!” 金雷斜驭长剑,道:“但凭阁下指教!” “嘿!”金七郎冷嘿道:“便宜不了你!” 这个人当真是狂得可以,并不使用任何兵器,赤手空掌,在空中虚虚地晃了一下,兜起一股劲狂的声浪,斜斜地朝金雷拍来。 乍然看去,这一掌平淡无奇,可是对金雷而言,无异是重逾千斤,一股浑厚的力道直推而至。 金雷凝重的直皱眉头,道:“这是“翻天掌”。” 金七郎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识得这千古绝掌……” 他嘴中说得轻松无比,手底下却丝毫也不放松,但见一溜掌影在空中响着尖锐长啸划空而去。 金雷不敢大意,身形像隼鹰般的掠空而起,瞬快的换了个方位,正是那七星方位的易位,轻灵而迅捷地避过了金七郎这致命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金七郎突然断喝道:“好个渔翁抛钩。” 一道掌影斜空而去。 这种攻势凌厉至极,简直不给金雷有丝毫喘息的余地;他遇上这样高明的对手,心湖中泛起一连串兴奋的浪潮,欲借此次机会,一展自己身手,亦乘这机会测验一下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多少。 金雷晃身又是一移,忖道:“我暂时只求自保!” 果然,亡命徒的招式愈显愈绝,愈绝愈狠,愈狠亦愈辣,几乎逼得金雷有点招架不住,而金雷持剑不发,仅凭着虚晃的身影避过连环的追击。 突然-- 金七郎一移身形,道:“金雷。” 金雷一愣道:“什么事?” 金七郎怒声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金雷道:“这还需问吗?” 金七郎怔了怔道:“说来听听!” 金雷知道这年轻高手已动了真怒,他深知此时若乘机拿话一激,亡命徒定当心浮气躁,无法专心一志的对付他。 他冷冷地道:“只因你不是对手。” “胡说!” 这声大吼有若空中霹雳一般,震得金雷耳中嗡嗡直鸣,亡命徒像个疯人似的,双目睁得像个铜铃,满面苍白,恨得咬牙切齿,显然此人当真被激怒了。 金雷淡然一笑道:“难道不是真的……” 金七郎喘声道:“我若败在你手下,便……” 金雷接着道:“就饮剑自绝是不是?这种话我已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多少江湖俊彦英豪,自以为了不起,大有真正盖世英雄似的,可是当他们真正遇到高手之时,他们在一刹那又觉得自己的生命何等的可贵,竟会厚颜的讨求饶命!” “放屁!” 金七郎斜跨一步,大声道:“你看我可是那种人?” 金雷冷冷地道:“虽然高明,也差不了多少!” 金七郎恨得仰天大笑道:“姓金的,你真是目中无人呀!” 他怒不可遏,在愤怒之下,抖手挥臂,一溜金光自他袖袍之中飞泻出来,耀眼夺目,光辉灿烂。 金雷脱口道:“金星钩。” 金七郎得意的道:“不错,不过这是单手金星钩!” “金星钩”在江湖上轻易不现,亡命徒出道至今亦只不过是使用了两三次,今日被金雷激怒了,才挥钩而出。 金雷凝重地道:“久闻金星钩是江湖一绝,金星钩轻易不现,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这枝颇为有名的金钩!” “呸!”金七郎呸了一声道:“这只能说阁下是运气不好,遇上这枝夺命钩了!” 金雷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 金七郎一呆,沉声道:“可惜什么?” 金雷苦笑道:“可惜这枝名器要永绝江湖了……” 金七郎怒道:“这话怎么讲?” 金雷斜斜一扬碧血剑,道:“阁下可认得此剑!” “嘿嘿!”金七郎冷笑两声道:“我如果连碧血剑都不认识,也枉我来找你做什么?” 金雷道:“你知道这个,明白我可惜什么了?” 金七郎愈听愈气,只觉自己被一个后生小于愚弄有所不甘,他愤怒的一挥长钩,道:“鹿死谁手尚不可知呢!” 他身为武当传人,可说是集三剑之武功于一身,这一钩挥洒而出,当真是威力无穷,但见一片钩影点点璨璨的照着金雷身上落去。 金雷目光沉凝如水,稳身若石,望着对方这神幻的一钩,心中着实是凛然一震,他迅快的忖道:“果然不是平常身手……” 他霍然一个大转身,碧血剑劈空挥去,道:“好!” 亡命徒似是晓得碧血剑的锋利,长钩一收,化点而戳,当下一个转移,滴溜溜的斜转而去,道:“好剑法。” 这两大年轻高手都是当代武林的名人,一经动手,当真是风雷俱动,但见草飞石扬,一片剑影。 忽然,两个人的身形一停,钩剑陡地触在一起,没有一丝声响发出,却有若磁石吸铁般的黏在一起,然后两个人的精神全部凝注在这剑钩之上。 这是生命交关的一斗。 两大年轻高手集注了本身一切的功力,化作无形的劲气贯注在剑钩之上,只要有一方不支或不敌,便会当场倒地而死。 寻常的人若遇上这种拚斗的情形,一定以为他俩是在儿戏,一个是长剑斜压,一个是举钩而迎,殊不知这里面所隐含的杀机是何等的可怕。 渐渐的,两个人额角上都渗出了汗珠。 青筋根根鼓了起来,几乎要冲出皮外…… 最后他俩的眼珠子愈睁愈大,愈瞪愈恐怖,仿佛要跳出眼眶之外,使人一见便知双方俱运足了力。 这种拚斗是武林中最危险的斗法,不论正邪两道均不敢轻试,只要有一方稍为不慎或功力不继,便要当场殒命,而今他俩不顾死活的较上了力,危机一发,随时都有消失生命的危险。 “嘿嘿!” 突然,空中响起一连串阴森而低冷的笑,随着这一连串笑声,只见一个灰袍葛布的矮老头和一个面容苍白,发丝如云的美丽少女踽踽而来,这一老一少行踪飘忽,诡密之极,在这荒凉之处骤然出现显得极不平常。 他俩晃闪而至,远远的望着这两大青年较力。 那少女眸珠直转,低声道:“爹,这两个人的功夫好像都不错嘛!” 那矮老头嗯了一声道:“才踏进中原便遇上这种高手,倒是使我出乎预料。” 他仔细的望着这两个青年人的较力,面上浮现出一种怪异而使人不解的笑意,似乎颇有用意。 那美艳少女道:“爹。” “嗯。” 少女嗲声嗲气地道:“他俩还能斗多久?” 那老头子道:“再有半刻那个便要倒下……” 他所指的便是亡命徒,那少女眉头一皱,道:“我不信!” 原来这刻金七郎在表面上大占上风,长钩直逼金雷,那少女百思不解何以金七郎会败在金雷手中,嘴中不知不觉和她爹爹斗起气来。 那老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孩子,你跟我在江湖上跑了这么久,难道真的连一点眼光都没有,爹爹凭经验便已看出那少年更厉害!” “那少年!”指的正是金雷,金雷蓦而回头朝那老头瞄了一眼,那老头心弦一颤,暗忖道:“他在全神贯注之下,尚能留意我们父女,可见这少年果非简单人物,中原道上如果尽出这种人物,则我西域群雄便永无进军中原之望了……” 他双目直转,脑海中迅快地忖道:“如果我现在将他俩毁去,日后岂不减少两个大敌,可是……我堂堂西域高手,岂能做出这种事……” 那少女低声道:“爹,你可看出他俩的路数……” 这老人嘿嘿地道:“中原道上门派林立,并不比我们西域少,像武当、少林、华山、峨嵋……等大派,在中原都是顶天立地的门派,门下弟子无数,爹爹虽然在西域号称“碧眼通神”,可是乍进中原,一下子也看不出他们的门派……” 那少女噗嗤一笑道:“爹爹一路上跟我白吹自擂,没想到……” 碧眼通神章加利轻笑道:“鬼丫头居然跟爹爹开起玩笑来了,咱们这次从西域来中原可不是来玩的,而是……” “嘘!”那少女低声道:“爹,当心给人听见……” 突然,章加利的眼睛一直,低声道:“好一柄剑……” 少女一愣道:“爹,你说什么?” 章加利凝重地道:“毛毛,你看那柄剑寒凝如水,青气缭绕,定非凡品,爹爹在西域奔走这许多年,还没见过这样好剑……” 那少女道:“爹,咱们将这柄剑夺下来带回西域!” 章加利摇头道:“大凡能握有这样好剑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我看这少年沉稳勇健,气度不凡,定是名门弟子,咱们纵是夺下此剑亦不容易把它送回西域……” 那少女道:“凭我们欧阳父女还逃不回西域!” 章加利道:“为了一柄剑便把我们来中原的目的全部推翻!这未免……” 那少女鼻孔里低哼了一声道:“爹,杀了他们!” 章加利嗯了一声道:“爹亦有这个意思,嘿嘿,不过爹爹看他俩的内功都不错,我们西域将来远征中原,正是用人之际,何不设法收服他们……” 那少女道:“恐怕不太容易!” 章加利冷笑道:“凭武功降服他们!” 这时金七郎和金雷两人各以全身的真力互相硬拚,已达最后关头,金七郎额上汗珠直滚,青筋浮现,瞪着眼怒视着金雷。 那神情直使金雷心弦一颤,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意念,忖思道:“难道我俩非要这样拚得两败俱伤吗?此人虽然狂傲冷漠,却是一条响哨哨的汉子,假如……” 他不敢再往下想,正在这时,剑刃突然一跳,发出一声“嗡!”鸣,一股大力随着这声颤鸣,自对方的长钩上传了过来,撞得金雷顿时一摇身子,朝后退了半步。 “笃!”一个深深的脚印霎时露了出来,只见金雷的右脚陷进了黄泥地中,约有一寸有馀。 一缕发丝飘落在额前,金雷长吸口气,大叫一声,将颓势硬生生的扳了回来,缓慢而沉重的向金七郎逼去。 章加利看得大生凛异,骇道:“此人当真是个奇才!” 那少女道:“爹,这有什么了不起!” “嘿嘿!”章加利凛然地道:“不得了,不得了,一个人虽然在极端颓势中有转败为胜的可能,可是那大多是一种不可想像的奇迹发生,而这个人却仿佛是顺乎自然,随手拈来,这份功力便不简单了,孩子,咱们来中原找的正是这种人物……” 那少女道:“爹爹真的看上他了!” 章加利嗯了一声道:“爹爹必须把他降服,归化西域!” 少女双眸溜溜地转了转道:“爹,他们此刻正以本身所修真力互拚,纵是武林高手也不敢接他俩一招,爹爹武学虽高,要想把他俩分开,恐怕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章加利嘿了一声道:“孩子,凭良心说,凭爹爹的武功在西域亦可说是一流的了,但要爹爹将这两大年轻高手设法分开殊无丝毫把握,不过这个你可放心,我们西域有一种绝高武学“万力引”可消卸他俩所凝聚的劲力,使两人不受伤……” 少女诧异的道:“爹爹会这种功夫!” 章加利得意道:“当年我年轻时蒙你师祖指点,传了我这门至高无上的功夫,只是爹爹虽怀技在身,却从没有机会施展过,这许多年下来不知疏漏了多少!” 少女道:“让我见识见识这种功夫!” 章加利笑道:“日后自然会传给你……” 说着便朝前踏了出去,那少女亦随后跟上。 章加利突然一回身,道:“毛毛,给我站远点!” 那少女一愣道:“为什么?” 章加利道:“会伤了你!” 这话虽然是轻描淡写的一描而过,但那少女却在心底里涌出一股凉意,虽然自己在父亲的面前永远是个孩子,可是自己的武功在西域亦可称为顶尖的了,多少武林好手都败在自己手中,而今初次踏进中原,爹爹便这样给自己难堪,虽是自己父亲,面上也觉得挂不住。 尤其她还是个少女…… 她负气的道:“我不信有那么厉害……” 章加利对这个一向娇宠惯的爱女,脾气是非常了解的,如果这时他回顶一句,她一定会又吵又闹非跑近跟前不可,若是不去理她,她也只不过是生生闷气而已,一会儿便又忘了,所以章加利仿佛没听见一样的充耳不闻…… 这少女见她爹爹不加理会,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看什么鬼绝技呢!” 她当真是负气转过头去,不再朝那里望一眼…… 但内心却渴望再多看几眼,尤其是那两个拚得头顶淌汗的年轻人,她几乎忍耐不住不去看他们…… 况且她爹爹立刻便要施展那武林绝技“万力引”,这种百年难见的功夫,轻易没有机会施展,而今日…… 她把头一甩,轻哼道:“我为什么不看!” 她那两只聪慧的明眸,滴溜溜的直望着场中…… 章加利那略嫌消瘦的身子陡然停在两人之前,他目光沉凝如水,投落在金雷和亡命徒的脸上,两个人额上覆着乱发,汗珠颗颗滴落。 “嘿!” 空中突然响起章加利那低冷而使人寒悚的笑声,但见他的双掌瞬快无比的高高举在空中,掌心之中泛射着一股流潋的幻影。 金雷和金七郎都发现这个人的举动,可是他俩却没有一个敢分神注意章加利一眼,因为他俩的内劲源源而去,已达欲罢不能的地步。 金雷那清澈的眸刃紧紧的盯在金七郎的脸上…… 金七郎亦以一种湛然的神色瞪着他…… 两人仿佛是突然体会出了什么,也像是领会了什么,可是……他俩在最后竟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微笑。 一股大力突然遥遥地向剑钩撞来…… 只听一声断喝道:“分开!” 这两个字有如巨锤样的撞进金雷和金七郎的心中,他俩的心弦一颤,居然情不自禁地把那奔放的内劲一收,硬要撤回那股大力。 可是,两个人交织的内劲实在太大了,虽然是撤去了欲收不能的内劲,但那奔涌过去的劲道还是不可匹敌的,剑钩如同抛刃样的突然飞去。 “噗!” 两道银光瞬快的朝外射去,他们尚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宝剑和长钩已没人五丈之外的泥土之中,仅留下一点长柄露在空中。 而章加利的身子也被那一震之力,震得目眩神迷,耳中嗡嗡直鸣,连着倒退七八步,若不是凭着他十年的内力,此刻恐怕早就震死了。 那少女呆立在地上良久,叫道:“爹!” 章加利长长的喘了口气,道:“爹没事!” 那少女一听她父亲没事,像是长长喘了口气一样,这时才注意金雷和金七郎两人身上。 金雷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地上,只听他低声道:“好危险!” 那金七郎却立不稳,一个跟斗栽倒在地上,他虽然身子栽倒地上,却还很清醒,立时挣扎盘坐地上,暗暗运功。 在他面上流露着一丝骄傲的神色,像是败得十分自得,当然,金七郎能有今日这份成就也并非是偶然了…… 章加利看得心服口服,长叹道:“两个年轻人都有好功夫!” 这声咏叹倒是真正肺腑之言,他虽然负有使命远进中原,但当他看见这两个青年人的表现后,不禁为这俩个青年人的武功而喝采。 那少女低哼道:“爹,难道我们西域就没有这样身手的人物?” 章加利长叹道:“放眼西域群雄,恐怕也找不出几个!……” 那少女不服道:“以双狼大盗与之相较如何?” 章加利摇头道:“双狼虽狠,却没有他们这般稳劲,大盗虽行,却是浮而不实,孩子,不要认为双狼大盗是西域年轻辈的代表,在中原,他们那点功夫就不算什么了。” 双狼和大盗是西域当今江湖最年轻最凶狠之高手,在西域提起双狼大盗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可见双狼大盗是何等的有名了。 那少女大声道:“爹,你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章加利正色道:“我这是实话!” “哼!”那少女冷哼道:“我不信!” 章加利一呆道:“孩子,你要干什么?” 那少女道:“我要领教他们到底有何高明之处?” 章加利眉头直皱,道:“孩子,你怎么这样任性。”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我就是不相信,他们真如爹爹所说的那样高明。” 她天生骄纵惯了,在西域提起火龙女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的火爆脾气,她的脾气一来,虽是章加利也奈何不得。 章加利急忙道:“孩子,不得胡来!” 火龙女大声道:“爹,不要管我,凭我的武功足可将他们收服!” 凌人之色洋溢在她那粉白的玉靥上,只见她身子一晃,凌空把插在地里的碧血剑拔了起来。 “呛!” 碧血剑随着火龙女的身势而颤闪在空中,一声长长的鸣颤之声冲破静谧的空中,一溜滟光耀闪成半个弧形瞬即而没。 火龙女颤声道:“好剑……” 她虽然在西域见识过不少的世面,可是却从没见过这样好的长剑,刹那之间,在她脑海之中闪现出霸占这柄长剑的念头。 章加利眼睛亦直了,道:“孩子,剑上可发现什么?” 那少女道:“爹,咱们带回西域……” 章加利怒道:“胡说,我们东来的目的……” 他几乎要冲口说出来,忽然警觉出这件事的重要性,急忙把那已到了舌尖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刻,金雷忽然睁开双目,低声道:“这位姑娘请把长剑还给在下……” 火龙女冷笑道:“你敢说这柄剑是你的吗?” 金雷一怔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他实在猜不透这少女话中的意思,怔了怔后,终于体会出是怎么回事,由于他体力损耗过巨,只好朝火龙女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火龙女一扬手中长剑,道:“没什么意思?姑娘今日看上这柄剑了!” “唉!”深长的叹息突然自金雷丰润的双唇里发抒出来,那低沉的长叹,悄然的击进每个人的心坎里。 火龙女一愣道:“你叹什么气?” 金雷苦笑道:“姑娘,我真想告诉你一点关于这柄剑的来历,当今江湖提起这柄剑无不谈虎色变,视这柄剑为天下第一柄凶剑,接近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得过好结果……” 火龙女冷笑道:“听来颇动人的!” 金雷道:“这是真的!” 火龙女不屑的道:“这柄剑可有个名字!” 金雷苦笑道:“姑娘,在下实不相瞒,此剑上碧下血……”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非但一旁的章加利身子一颤,就是火龙女这个江湖阅历不深的少女也不觉的打了个寒噤,有关碧血剑的种种传说,他们是早闻其名了。 “嘿嘿!” 章加利沉沉的一笑道:“真想不到才踏进中原道,便遇上这柄稀世宝刃!” 金雷黯然地道:“碧血之名,全因……” 火龙女断然道:“爹,这柄剑孩儿收下了……” 章加利摇头道:“毛毛,你难道忘了咱们东来这里的目的!” 火龙女大声道:“无论如何,这柄剑不能还给他……” 金雷双目如刃,注定火龙女身上,道:“姑娘,这柄剑不宜妇女佩带!” 火龙女虽然霸横惯了,却很少让一个青年这样凝视过,她那颗坚硬的心突然砰砰直跳,仿佛被什么打了一下似的。 她红着脸道:“胡说,我不信邪!” 章加利突然道:“孩子,还给人家!” 火龙女道:“不还!” 章加利大声道:“孩子,咱们要剑也得光明正大的要,把剑还给他,然后他会心甘情愿的把碧血剑送给你!” 火龙女一愣道:“真有这种事?” 章加利嘿嘿地道:“爹几时骗过你!” 火龙女突然一抖长臂道:“朋友,接着--” 一溜寒光带着刺耳啸声,疾射向着金雷当胸挥洒而来,其势之急,端非一般人所能料及。 金雷心神一颤,道:“姑娘!” 底下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出,他的身子已如一只苍鹰般的浮在空中,右手劲疾的朝那一缕剑影抓去。 他以一个疲惫的身子,在这间不容发问施出了绝顶之功夫,那副干净俐落的样子,确是令人钦佩。 但见他的身子美妙灵巧的一个旋转,轻灵而敏捷的飘落在地上,手中已紧紧的把碧血剑抓在手中。 “好!” 章加利见他那俐落的身手,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敬意,使他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大喝,衷心的赞佩。 金雷潇洒的道:“姑娘,谢谢你归还宝剑!” 火龙女红唇微微一撇,淡然地道:“果然有一套!” 章加利哈哈大笑道:“朋友,你的身手不凡呀!” 金雷苦笑道:“三招两式,哪能人行家的法眼!” 章加利干呵两声道:“哪里,哪里,朋友,老夫初次踏进贵地,便见二位这种不平常的身手,的确是使老夫佩服不已!” 他的话音方落,接着继续道:“请问二位尊姓大名?” 金雷道:“在下上金下雷……” 他见这个陌生老人态度尚是十分和善,警戒之心顿时松减不少,毫不防备的把自己名字说了出来。 章加利斜睨了亡命徒一眼,道:“这位呢?” 金七郎淡漠地道:“在下金七郎!” 火龙女冷笑道:“原来都是无名之辈!” 章加利怒声道:“丫头,不准胡说!” 金雷不觉得怎么样,金七郎却受不了,沉声道:“如何算是有名……” 火龙女被她父亲当着这两个年轻高手的面前叱喝,心中顿时觉得十分委屈,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对亡命徒道:“至少要在江湖上说得过去,才能称为名人……” 亡命徒刚才调息尚没完全恢复体力,只是因一时气愤,而和火龙女斗起嘴来,如今一见火龙女朝着自己发火,心中微微一怒,道:“那么阁下是名人了!” 火龙女一扬头道:“在西域提起姑娘恐怕是无人不晓!” 章加利朝前踏进半步,道:“孩子,给我退下!” 火龙女道:“爹,那把剑……” 章加利目光冷煞的朝金雷瞥了一眼,道:“金老弟,老夫有句话!” 金雷淡淡地道:“老丈请说!” 章加利道:“老夫这次从西域远来中原,目的就是结交天下奇才侠士,我看二位身手不凡,定是出身名家……” 金雷淡淡的道:“老丈过奖,在下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火龙女嘿了一声道:“无名小卒也配带这种宝剑……” 金雷苦笑道:“在下当然不配拥有这枝剑,不过……” 火龙女傲然地道:“既然不配,便把剑拿过来!” 章加利怒声道:“孩子,你今日是怎么啦?” 火龙女大声道:“爹,咱们今日是凭武功论高低,何必跟他们这么多噜嗦……”她身子一晃,朝前飘了过去,道:“姓金的,姑娘要赌你的剑!” 金雷道:“姑娘太爱开玩笑了……” 火龙女正色地道:“数日之后,我们西域八大高手便要远征中原,斯时你们中原各派便要听命我们,今日我父女欲招集中原各道高手,加盟西域,姑娘看二位年轻有为,何不……” “哈哈!” 金雷突然纵声大笑,笑声勖空激荡传出老远,火龙女的双眉一皱,身形一掠而来,寒着脸问道:“你笑什么?” 金雷冷冷的一敛笑容道:“我中原武林群伦无数,论武功,讲仁义,无一是西域所能及的。姑娘这种目空一切的想法,恐怕幼稚的使我好笑!” 火龙女气得身子一颤,道:“你敢轻视我西域群雄!” 金雷冷笑道:“句句是实,字字不假……” 章加利嘿嘿地道:“好一个有胆力的少年英雄,仅凭金朋友这几句话,就值得老夫结交一番,我们西域重武不重人,只要武功好不论何种出身,都可凌驾万人之上……” 金雷摇头道:“武功固然重要,却需要仁义为根……” 章加利道:“仁义之为何物?” 金雷道:“仁义为无形的利器,邪魔外道只要遇上它,便自惭形秽,它是无坚不摧,无恶不毁……” 章加利哈哈大笑道:“这么说我们果然到了仁义之邦了!” 金雷道:“不错,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是仁义最好的解释,你们只知武功可得天下之最,殊不知有了好的武功,还要以仁义为基础,方能无敌天下……” 章加利大笑道:“我不信!” 金雷道:“你不信此说,将永远不能迈入武学的至高堂奥……” 章加利嘿地一声道:“你敢轻视我!” 金雷冷笑道:“我不敢轻视你,但从你这种态度上,便可看出你只不过是个较普通武夫稍稍高明一点而已……” 火龙女怒叱道:“爹,他侮辱你……” 章加利跳了起来,道:“他敢,他敢……” 虽然他的年岁已经不小,那股火爆子脾气却与年轻人没有丝毫差异,只见他气得发丝根根竖起,眼珠子瞪得像个铜铃,恶狠狠地盯着金雷。 金雷却若无其事般地道:“老爷子何需生那么大的气!” 章加利心中忽然一凛,忖道:“他好镇定,难道中原武人在镇定功夫方面都有很好的修养吗?怎么西域武士,从没在这方面下过苦心!” 他长年在西域武林上浪迹,平常所接触的都是些好强斗狠,杀人如麻的武林强者,一言不对,拔刀而斗,今日一见金雷那副沉稳的样子,顿时一冷。 他怒声道:“我要取你的命!” 金雷道:“不知阁下如何索取我命!” 章加利大吼道:“当然是各以兵刃相见啦!” 这个西域高手虽然愤怒已到了极点,可神智却是丝毫不乱,圆睁着双目,不瞬的盯在金雷的脸上。 火龙女低声道:“爹,当心上他的当!” 第二十二章 毒血手印 她见爹爹今日这样大的怒气,不禁是愣了一愣,回忆往昔,她随着章加利南征北讨,经过不知多少次阵仗,却从没有见过他生这样大的怒气,今日章加利这种反常的态度,殊出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章加利嘿地一声道:“他以为将我激怒,便能稳操胜算吗?” 这个人虽然以火爆子脾气闻名西域,但临场之时,依然是沉稳无比,他还有一个怪毛病,就是脾气愈大,武功愈高,发挥出来的功力较他心平气和的动手要高出许多。 金雷斜驭长剑,道:“在下恭候阁下赐招。” 章加利突然嘿地一声道:“咱们现在可得把话说明白。” 金雷一愣道:“说什么?” 章加利道:“咱们是赌人不赌命,如果我的武功高强,阁下不但要将那柄剑交给我,连你的人我都要……” 他雄心不减,脑海中始终还存着要降服金雷的念头。这也难怪,自古英雄豪杰谁不爱才,当一个人突然发现一个对自己有助力的人或物时,是会想方法去得到的。 金雷哈哈一笑道:“关于第一点我没异议,武功不如人,宝剑自然给你,但我对后者却有所声明,在下是人随剑亡,剑既失去,人活何用?不如随剑而去……” “嘿嘿?”章加利冷然的一笑道:“你倒真是豪杰人物,大丈夫留名不留皮,嘿嘿,金雷,我西域英雄无数,却无人像你这样狂傲,老夫若不是看你那身武功确系不凡,真想……” 金雷淡然地道:“这么说阁下是太抬举我了!” 章加利正色的道:“不错,我的确是相当器重你。” 金雷冷冷地道:“只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 章加利并不否认地道:“当然,如果你毫无利用价值,我何必苦口婆心地在想法点醒你,只要你能归顺,我纵是花上一天口舌,也是值得的……” 金雷嗯了一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章加利心中一怒,那怒火刹那间又重新被点燃起来,他气得混身一抖,朝前踏出半步,道:“好一块顽石,泥古而不化……” 这个西域高手似乎下定了决心,宁为玉碎不愿瓦全,只见他那微散发丝根根竖了起来,凶狠狠地怒视着金雷。 金雷面无惧色,冷笑道:“阁下欲动手吗?” 章加利哼了一声道:“不错。” 火龙女高声道:“爹,杀了他!” 章加利的右手斜斜一举,深沉地道:“当然,爹爹从不留活口!” 他那只硕大的手掌一举,一蓬夺目的凝光自他掌心之中泛射出来,照得金雷心中一寒。 此刻,突闻亡命徒大叫一声,金雷闻声一怔,章加利却霍然一个转身,顿时,面色陡地大变。 此刻穹空灰黯,大地扬溢着一股肃杀的气氛,亡命徒突然横空一跃,随手一掌把金雷推到一边,大声叫道:“金兄注意。” 金雷一怔,身子移出数尺,道:“有何指教!” 亡命徒面上露着一层恐惧颤栗之色,指着章加利那斜举着的手恐怖的退着步子,颤声道:“这是“血手印”?” 此言一出,金雷心中着实是一沉,他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在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乍然看见亡命徒那种惊恐之色,他晓得这一定是一种极厉害的武功。 章加利面色一变,低嘿道:“真是怪事多多,中原道上居然也有认出我这种武功的人,嘿嘿,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有这样好的见识!” 他说着朝金七郎一步一步地逼去。 金雷长剑一撩,划起一道光弧,挡住章加利的去路,这一剑又快又狠,随之而去,逼得章加利只得一停身子,面上杀机却随这一停之势愈来愈浓。 金雷低声道:“什么是“血手印?”” 金七郎低声道:“这是一种旁门左道的功夫,相传练这种功夫的人都要先淬练自己的双目,使自己的双目在最烈的阳光之下依然能明澈如水,不为阳光所射,所以初习这种功夫的人必须在每日正午时,眼睛望着太阳,直至眼睛能适应最强的强光为止,然后再以活人的鲜血每日浸淫手掌,这样连续三年方有小成,今日章加利的掌心已可发出红光,此人至少已有数十年的苦修,这种功夫厉害处是中人身体之后,前后不过七日功夫能使中掌者全身发红至死为止,江湖上对这种功夫知者甚少,在中原道上更是无人知晓!……” 他将这段武林秘辛简单扼要的向金雷交代明白,匆促间无法细述明白,但金雷的心情已随着亡命徒这段话而显得沉重无比,面上沉凝的一如潭水。 章加利被碧血剑一挡,身子一停后,怒问道:“亡命徒,“血手印”这三个字是谁告诉你的?” 亡命徒冷冷地道:“这个用不着你问。” 章加利沉声道:“你说不说?” 亡命徒怒声道:“不说。” 火龙女大声道:“爹,他可是和那三个老鬼有关系?” 章加利嗯了一声道:“除了那三个老鬼外,我相信还没人认得出这种神秘的功夫,孩子,咱们这趟中原可没白来,至少知道那三个老鬼还在世上……” 他双目有若紫电般的扫视在亡命徒面上,道:“告诉我,是不是那三个老鬼告诉你的?” 亡命徒冷然地道:“我不懂你的话!” 章加利嘿嘿两声道:“你自然不懂,因为那三个老鬼已经告诉你这件事对于我是何等的重要,只要我能发现他们藏身的地方,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他们!” 他说的咬牙切齿,仿佛是恨到极点,而无法得到适度的发泄一样,那种神情真是使人不敢恭维。 金雷看不顺眼,淡漠地道:“他们和你有仇?” 章加利哼哼地道:“凭他们没资格和我有仇……” 金雷略略一怔,道:“既然没有仇恨,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章加利双目一闪,斜睨了自己那举在半空中的手掌一眼,一股子怒火,刹那间塞满他的心湖。 他恨声道:“在“血手印”下能逃过命的亦不过是他们而已!” 金雷大怒道:“我辈武人胜败微不足道,而你只为掌下留了活口,便生这么大的气,而非置人于死命不可,可见你们西域武林是何等的……” 火龙女怒叱道:“呸!我爹岂容你来教训!” 章加利干笑一声,道:“孩子,没你的事,爹爹自会和他理论!” 他朝金雷一招手,道:“你过来!” 金雷冷冷地道:“你怎么不过来!” 他年岁虽小,气魄却威武勇猛,全无惧意,在气魄上已占尽了先机,章加利被那种威势一逼几乎为之气夺,他终究是久经沙场的高手,嘿嘿一笑,直跨而去。 他杀气盈眉直布面上,道:“我过来你便没命了!” 金雷横剑而立道:“不见得……” 此刻金雷已运剑待敌,他深知对方不但是个空前的劲敌,还是个狡黠无比的老狐狸,欲取胜这一场,是非艰苦一斗不可了。 他抱必死之心,欲舍命一搏了。 章加利突然大袖一拂,道:“金雷,老夫今日便先斗斗你的碧血剑!” 他乘着话语间,身子有若轻风一缕,五指扇在空中挥洒出缕缕强劲而锐利的气浪,照着金雷全身罩去。 金雷在章加利说话的刹那,精神不禁微微一分,但他武艺大进,数年江湖的历练已使他经验丰富无比,虽然在这种情形下,防而不备的刹那,依然显示出他那不凡的身手,金雷一个旋身,回避过他那挥洒而至的劲浪。 他沉声道:“看剑!” 这一剑旋翻斜劈而去,一阵嗡嗡颤鸣之声刹那间响遍空中,旋花似浪,颤颤闪闪而去。 章加利凝重地道:“好剑法!” 他是个武学大行家,一眼便瞧出这一剑的威力是何等的巨大,双掌一分,身子已如御风而泻,凌空旋转,一个伏手斗空一掌斩去。 红滟的掌心,直似一团夺目的火苗。 这一掌斩下,重逾千斤,力可贯石。 金雷随着碧血剑一闪,长剑在空中兜起两个大浪花,照着章加利那斩来的手掌一剑劈去。 章加利万万没有料到这个青年人变招如此的迅速,他心底直冒冷气,深觉自己遇上了空前高手。 他忖道:“难道我会栽在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他愤怒地道:“金雷,咱们是不死不散!” 但见这一代西域高手的手掌纷飞,道道劲浪仿佛要将这里一切全要粉碎一般,手掌击处,热浪袭人。 “砰!” 他回空一掌,朝着金雷全身罩下,金雷跃身再移,堪堪避过,可是那股掌劲却无情的击在地上。 泥沙溅扬,地上刹那间露出一个大坑。 金雷返身一剑,照着章加利的胸口刺去。 这一招是他临时变化出来的,全无武学常规可循,大出章加利的意料之外,不禁使他一慌,急忙一个挫身,斜斜飘出六尺之外。 “嗤!” 剑锋依然将他那长长的衫袖划裂一道口子,但见那长神经风一吹,立时飘散开来,随风而扬。 章加利惊出一身冷汗,忖道:“好危险呀!” 他颤声道:“金雷,这一招算你赢了!” 金雷心中有数,表面上虽然是自己伯尽了上风,可是他暗中所吃的亏便非外人能知道了,原来章加利所施展的“血手印”乃是西域武学相当凌厉的杀人之术,手掌纵没有击在人身,那炙人的掌劲依然袭体如刃,更使人不解的那股劲浪袭人后,会使人全身发软,体力愈来愈不济,是故他心中陡然一沉,顿时紧张起来。 他略略喘了口气,道:“还要看我们双方最后的努力,才能分出谁胜谁败!” 他此刻虽然是赢了半招,到底是名家风度,丝毫没有喜上眉梢之色,这正是他与常人不同之处。 火龙女在旁不服气地道:“爹,他根本没占丝毫便宜!” 亡命徒闻言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火龙女回身,怒叱道:“你哼什么?” 亡命徒冷冷地道:“对无耻的人……” 他本来还和金雷欲拚个死活,可是此刻,当双方利害一致,共同为中原武林荣辱而努力时,他又和金雷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火龙女吼道:“你说谁无耻!” 亡命徒瞪了她一眼,道:“你……” 火龙女气得一呆,道:“你……” 双方的眸刃都是那么锋利的互相凝视着,在双方的眼睛里所含隐的仇恨之火却随着时间而增涨。 良久-- 火龙女突然尖叫一声: “我要杀了你……” 亡命徒不甘示弱地道:“谅你还不行!” 火龙女跃身挥出一掌,道:“试试看!” 这一掌又快又狠,根本没有丝毫迹象可寻,亡命徒晃身一个旋移,一拳中途捣去,攻的也是玄妙无比。,火龙女万万没料到亡命徒还有这一怪招。 她咦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亡命徒一拳捣出后,拳发中途突然收了回来。 他不屑地道:“你现在可知道我们中原并不好欺!” “呸!” 火龙女呸了一声道:“不要脸--” 亡命徒一怔道:“什么?你说我不要脸!”他大喝一声道: “谁不要脸!” 火龙女怒声: “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中原武林的高明,结果刚才那一拳却是向我们西域偷学的,仅这一点已可证明……” 亡命徒愣愣地道:“你说什么?” 火龙女冷冷地道:“你偷学我们的拳术!” 亡命徒像是被羞辱一样,怒笑道:“胡说,我们堂堂中原英雄岂会偷学你们的鬼拳……” 火龙女冷冷地道:“刚才你施的那招“移山过海”是我们西域武功。” 亡命徒鼻子一耸,道:“这倒是笑话,中原的三岁童子都会那招“移山过海”,没想到又会变成你们西域的绝招了!” 火龙女愤怒吼道:“那明明是“空空拳”……” 她的话尚没有消逝,亡命徒的心中已是一震,“空空拳”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仿佛是听三个师父说过这段往事,难道自己学的真是西域的“空空拳”。 “嘿嘿!”碧眼通神一声冷嘿,道:“孩子,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火龙女一怔,道:“爹,我们的“空空拳”真让他们偷学了。” 章加利道:“你还记得那三个该死而未死的老东西吗?他们被我追出西域,不是偷学我们的“空空拳”……” 亡命徒大吼道:“放屁!” 章加利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今日你俩休想再逃出我的手中……” 他话语间,身形霍地一跳,整个身子有若细风飘雨般的凌空而起,照着金雷的头扑了下来。 这一招倒是颇不易见的真正功夫。 金雷急忙一个矮身,斜空一剑点去,道:“好!” 那个“好”字的尾音尚没有消逝,他的身子已随着点出长剑迎向将扑下来的章加利。双方的变化都是那么凌厉和怪绝,使旁观者俱是暗中一凛。 这种打法根本就是拚命,武林中鲜有这种斗法。 章加利身在空中,嘿地一声,道:“你要和我同归于尽……” 金雷确实是在存心拚命,他生平中已经历过数次的拚斗,每次都能安然度过困难,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狼狈过,他满脑子旋转着同归于尽的招式,这并非是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而是此时此刻他再不拚命,恐怕要想全身而退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双目如火,沉吼道:“咱们这是死约会……” 一溜剑光有若银虹划过云空,点点洒洒地飘满在空中,那凌厉锋刃几乎要将任何东西粉碎,章加利虽然是当世中的高手,但他若想此刻欺进金雷的身边,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嗯了一声道:“好剑法!” 这不是有意讽刺挖苦,事实上金雷这超人一等的神奇剑法确是把章加利给震慑住了,他在西域会过无数的剑术名家,可从没见过这般犀利的剑招。 金雷长笑一声道:“多承夸奖,在下不敢当!” 两人嘴里虽在说话,手下却丝毫不停。 章加利嘿嘿地道:“在“血手印”下还没人能走过五十招。” 金雷挥剑如光道:“在下可不信……” 章加利巨灵般的手掌一切,道:“看掌!” 那个“掌”字的尾音尚没有完全消逝,章加利的手臂已在一片抖颤声中:渺无踪影的忽然自半空之中挥洒了过来。 这真是一招绝招,绝得使人防不胜防。 更是一记毒招,毒得使人没有还手之力。 “绝”“毒”再加上“狠”字,那么这一招的厉害便可想而知,断非寻常笔墨所能一下子描叙出来了。 但见那赤红的手掌兜空遍洒而落。 金雷一颤,忖道:“好厉害的“血手印”……” 他刹那之间作了一个决定,身子平空朝掌影之外穿了过去,手中的碧血剑挥洒着斑驳光影,朝那分不清的掌影斩将过去。 “呃!” 一股热浪吹遍了金雷的胸口间,他只觉胸口一疼,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呃之声。 这下下可暴露了他受伤的身躯,章加利是何等身手的人,一听之下,已知道这青年的确受了伤。 他嘿地一笑道:“怎么样?” 满脸都是得意傲色,一股透至眉心的杀机慢慢扩散开来,凶狠的,冷厉的盯在金雷身上。 金雷的身子泛起一阵轻微而自觉的颤抖。 他沉声道:“再来!” 斜驭着碧血剑傲然的屹立在地上。 章加利眼中含着奇特的神色,不瞬地凝视在金雷身上,仿佛对这青年人的勇气做了另一番的估计。 他低声道:“好勇敢的人!” 金雷不屑地道:“再试一次!” 章加利道:“金雷,你可知道你已受了“血手印”的掌伤。” 金雷冷煞地道:“知道又怎么样?” 章加利嗯了一声道:“中了“血手印”的人都会很快的死……” 这个老奸巨滑的狐狸竟然在这一刻时间里施出了恐吓的手段,像是要将金雷吓倒似的。 金雷冷笑道:“我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章加利突然叹了口气,道:“看你这样年轻,又有这样一身好功夫的人,还没有享受点什么,便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老实说连我都替你难过……” “呸!” 金雷愤怒地道:“我不希罕!” 章加利嘿嘿地道:“可惜呀!可惜呀!” 金雷面上一冷,道:“你所要讲的就是这几句话吗?” 章加利缓声道:“在“血手印”下没有几人能活着离开,我忽然对你产生了怜才之意,只要你愿意加入西域武林,老夫立刻设法给你疗伤……” 金雷没有讲话,只是忿忿的瞪着章加利。 章加利问道:“怎么样?” 金雷还是没有开口,面上神情却大见缓和。 章加利略带威胁地道:“如果你不愿意,只有死路一途……” 这话听在任何人的耳朵里,都会心弦一颤,面上变色,死!到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多少是带点恐怖意味。 亡命徒面上一片焦色,道:“金兄,大丈夫死不足惜,名节可重……” 章加利一瞪双目,道:“住嘴!” 亡命徒跃身而出,道:“在下便领教几招。” 金雷突然朝亡命徒一挥手,命他退回去。 他长吸口气,道:“死,确不是个好东西。” 章加利面上神色一动,道:“你想通了!” 金雷点头道:“嗯,我想通了。” 亡命徒破口大骂,道:“姓金的,我本来还把你当成个人物看待,哪知今日一见,嘿嘿,你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嘿嘿,咱们中原道上的脸可都给你丢尽了!” “骂得好!” 亡命徒一怔,道:“你难道真这样厚皮!” 章加利哈哈笑道:“金朋友,硬是要得!” 金雷朝亡命徒睨了一眼,道:“待会儿你便知道谁是怕死的人,目前咱们还是保持缄默,因为一件事情的是非尚很难下定论!” 他朝章加利横了一眼,道:“你过来!” 章加利大步跨了过来,道:“你如果要我现在给你疗伤也可以,不过最好还是等双方都觉得对方确实是可靠再……” 金雷淡淡地道:“在下可曾要求你给我疗伤?” 章加利一怔道:“没有!” 金雷冷笑道:“那不结了嘛!在下并没开过口!” 章加利愣愣地道:“那你!” 金雷突然一剑洒去,道:“在下要再斗几招!” 这一剑当真是出奇不意,快得使人眼花撩乱,章加利虽然机警无比,也没想到金雷会突然发难,欲退已是不及,挥掌朝长剑拍去。 剑尖一转,在章加利的身前点了两下。 没有一丝血迹流出,但长剑确实是在章加利身上点了两下,只是点的手法不同而已。 火龙女惊呼道:“爹,你……” 章加利的身子立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他怒声道:“老夫上了当!”他朝火龙女道:“爹没事!” 金雷冷冷地道:“这是手下留情!” 章加利恨声道:“刚才那两剑你明明可杀死我,为何只点了我的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来中原的目的……” 金雷冷冷地道:“在下还要留次机会。” 章加利怔怔地道:“干什么?” 金雷道:“报回今日失败之辱……” 章加利冷笑道:“你没有我永远也治不好“血手印”……” 金雷道:“这很难说,在下要碰碰运气!” 章加利冷漠地道:“这是自寻死路,血手印下无人能活!” 突然! 火龙女一拳捣来,道:“解开我爹爹的穴道!” 金雷斜身一移,道:“两个时辰后他便没事了!” 他侥幸的偷袭成功,自己身上也冒了一身冷汗,此刻他突然觉得身上一股热浪隐隐传进体内,接着便是一阵抖颤的寒懔。 他忖道:“我必须要走了!” 他提起那残余的真力,抗拒着体内的重伤,道: “章加利,这一仗你赢了。” 章加利嘿嘿地道:“我想亦是这样,不过你也许会后悔没杀我吧?” 金雷长声道:“机会很少,刚才你不杀我,是件不智的选择!” 他也晓得金雷偷袭时,如果手上稍稍用力,此刻躺在地上的便是他了,他哪知金雷天生傲骨,轻易不肯向人低头,今日因身受重伤,不得已出手偷袭,只不过为的是能暂时逃离此地而已。 金雷缓缓的道:“我要留下你的命,有机会报回此耻……” 他身形踉踉跄跄地朝前奔去,面上已浮现着一股痛苦而难熬神色,只是他勉强咬牙忍着…… 金七郎跃身跟去道:“金兄,我扶着你!” 金雷摇头道:“你我还是分头逃吧,章加利不可能放过我俩!” 金七郎苦笑道:“这是什么话?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突闻火龙女大叫道:“你们不要跑!” 金雷恍如未闻一样,穷集全身功力拚命奔去,身后传来阵阵怒嚣之声,他已没心神去分辩她骂的是什么?只知道快快逃离此地! 额上渗满了颗颗汗珠,晶莹而光亮…… 刻骨锥心的痛苦不停的啃啮着这个坚强的青年人…… 他眼前一片模糊,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依然还可以感觉出身旁蹲着一个人,好像正凝望着他。 金雷,金雷,他的心底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呃”“呃”! 这种听来使人心悸的惨呃声不停的响着。…… 他的手忽然举了起来,道:“给我水……” 金七郎悸颤地道:“你不能再喝了!” 当他看见他那种痛苦而渴望着水的神情,他的心肠登时软了下来,他不觉的舀了一瓢清水送去。 “咕咕咕……” 金雷像是骤然获得至宝一样,捧着那一瓢水狂喝下去,这情形如行走沙漠里的孤客一样,正被干渴困厄着,一旦得到的水,便会不顾一切的狂饮下去。 金七郎突然一翻掌,将那瓢水掷在地上。 他惨笑道:“你再喝下去便会死!” 这道理只有常年行走在沙漠里的客旅才会知道,其实这道理亦不难懂,就像一个饿鬼,在快饿死的情形下,突然得到无数的食物,在饥不择食的情形下,他会大吃一顿,结果肠胃受不了而胀死…… 金雷的双目一红,吼道:“我要杀死你!” 金七郎苦笑道:“你冷静点。” 金雷吼道:“给我水……” 显然这个青年人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他似乎是相当痛苦,额上青筋根根暴了起来,双手竟在地上死抓。 亡命徒喃喃地道:“我能这样眼看着他死去吗?”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去救助这样一个武林彗星,凭他那道行根本帮不了这青年人多少忙。 金雷沙哑地道:“渴死我了!” 这是中了血手印的自然反应,任何一个人身上中了这样绝毒的掌法,便会全身燥热,血液沸腾,最后是干烈而死。 金雷目光一转,忖道:“我必须救他……” 他重重的击了-下手掌,道:“只有把三位师父请出来,当年他们在西域时,不也中了章加利的血手印么?他们一定知道这种掌法的解救方法,只是,只是……” 他犹疑地瞥了金雷一眼,忖道:“我总得先设法把他藏起来。” 金七郎嗯了一声,突然跃身朝一棵树上补去,他朝那远远的山巅一看,只见在远远的半山腰中间有一个红瓦小庙隐隐的浮现在那里。 他心中狂喜忖道:“暂时把他放在那里,再把三位师父请出来!” 他迅速地跃下身来,抱起金雷朝那半山腰小庙扑将过去。 路上,金雷喘声道:“放下我,给我水!” 金七郎叹声道:“金兄,你忍一忍,咱们先去那里歇歇!” 经过风驰电闪的奔波之后,那红瓦小庙离他俩也只不过是数步之遥,亡命徒朝那小庙一打量,忖道:“这里怎么没有人烟!” 那庙门紧紧闭着,灰尘满布,显然鲜少人来此。 金七郎高声道:“这里有人吗?” 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眼前这种情景谁看不出来,哪里像个有人的地方,简直是个破庙嘛。 他足蹬将出去,重重地踢在那庙门之上。 “砰!”地一声大响,那庙门随着被踢了开来。 拳大的蜘蛛吊在半空,正吐着银白丝,结着一个大大的蜘蛛网,布满在那天井之中。 亡命徒面上变色道:“人面蜘蛛……” 古老传说,蛛若人面,性阴,厉毒,生于蛮荒之地,邪淫,善发怪声,人闻如痴如呆,终沉于音,而遭蛛噬,中者无药可救。 他诧异地道:“在这种地方怎会有这种东西。” 他运指如风,照着那人面蜘蛛点将过去。 “嗤!” 那人面蜘蛛没有躲过那沉重的一指,怪叫一声,大大的肚子一翻,便死在蛛网上面。 金七郎见这破庙中什么都没有,仅有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两只锡制的烛台,上面尚遗留着烛油,灰垢满布,显然是久无人迹。 一道布幔垂直下来,正好遮住了神龛。 他寻一干净的地方,将金雷放在地上。 金雷霍地睁开双目,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七郎道:“破庙!” 金雷呻吟一声道:“我好热。” 他的神智只是短暂的清醒,当他看清自己的环境,当他看清身边的人后,他的神智又混乱不清了。 金雷颤声道:“给我水!” 金七郎道:“金兄,我想告诉你!” 金雷吼道:“水,给我!” 金七郎摇摇头忖道:“他根本就神智不清,我要救他命只有暂时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先安静的睡一会,这里离我师父那里虽然有百多里路,但以我的脚程相信一日夜间足可回来,不过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是否太冒险?” 他揉揉手掌道:“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只有冒险一试……” 他低声道:“金兄,金兄……” 金雷双目紧闭,面似红桃,嘴里道:“嗯,嗯……” 金七郎道:“我得留下你,暂时和你分手……” “嗯!嗯!嗯!” 金七郎突然一指伸了出去,急若电光石火般的戳在金雷身上三处穴道,金雷身子一颤便不动了。 然后,亡命徒找了个较隐密的地方,把金雷放在那里,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是很难有人发现金雷被藏在供桌的下面。 他觉得一切都满意了,再巡视这庙里一遍,看看确实是没有足以侵害到金雷的生命安全的危险物后,他像是对待一个老朋友般,说了一声。 “我走了!” 那迅捷的身子,有若一头狐狸狡猾的从原路退出去,再把那个大门轻轻的关上,直往山脚下奔去。 在一连串恶梦里,在一连串谜样的回忆里,金雷仿佛是再世为人,忽然自那黑暗的世界里清醒了过来。 他目缓缓含谧的启开了。 眼前的景物使他震颤了,他发现自己是睡在一个怪肮脏而又颓碎的庙里,当然,他已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不过…… 他嗯了一声道:“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他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叹道:“那是你昏迷的时候来过。” 金雷一怔道:“你是谁?” 他蓦地一个回头,突然怔在地上,只见一个少女含着使人不容易理解的笑容,痴痴的望着他…… 金雷一呆,道:“是你!” 那少女道:“意外了?” 金雷冷冷地道:“的确是很意外。” 那少女笑道:“现在呢?” 金雷道:“我们的谈话现在可以结束了!” 那少女料不到这个青年人真是那么古怪,几句话还没说,便闹得不愉快,双方好像非常的不友善。 那少女道:“如果我要……” 金雷冷冷地道:“怎么样?” 那少女道:“你身上的毒伤还没好,先把药吃下去再说……” 她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盛着热气四溢的汤药,金雷望着她,面上刹那间涌出一股凛然的怒意。 他怒声道:“好厉害的手段呀,令尊用血手印打伤了我,你再帮我疗伤施以威再挟以恩,让我永无反抗之力,哈哈,可惜我金雷不吃这--套……” 那少女急声道:“你胡说……” 金雷不屑地道:“难道这都不是事实!” 那少女道:“当然,至少我来这里我爹不知道!” 金雷面上一片茫然之色,道:“你来干什么?” 那少女道:“道理只有一个--救你!” 金雷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会平白救我……” “你认为有目的……” 金雷道:“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也能猜得着!” 章玉漪哼了一声道:“你猜吧!” 金雷满面愤怒地道:“是不是要我加入你们西域……” 章玉漪摇头道:“我还没有这种想法!” 金雷愣愣地道:“那你为什么救我?” 章玉漪笑道:“道理亦很简单,因为我爱上了你!” 金雷大骇道:“胡说,咱俩尚在敌对之中,何会有爱?” 章玉漪缓缓移动身躯,道:“这是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你我之间,这就是人生,感情、恩爱、仇恨都会发生在一瞬间,使你抓不住,更捉摸不到,惟有给我们的是捕捉一些人生的影子……” 她仿佛一刹那了解了人生,居然能说出这一番满含哲学的人生宿命论,金雷虽然对她没有丝毫好感,但对她的印象也不禁有了改变,也就是对她应予重新估计…… 金雷淡淡地道:“不成熟的情感,单方面的相思……” 章玉漪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重重地撞了一下,心弦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良久没有平复,她愣愣地站立在地上。 她变色道:“你!……” 金雷道:“我怀疑你的精神是否正常……” 章玉漪怒声道:“你胡说……” 金雷冷笑道:“章加利刚才打了我一招“血手印”,恨不得立刻要了我的命,而你是他的女儿,又拿感情的帽子套在我头上,假意虚情,如果我不是呆子,我想这其中恐怕所含的目的只有一个……” 她--火龙女在西域素以粗犷狂野,胆大豪迈为名,壮如男儿,性如烈火,可是在金雷面前,却一丝火气也发不出来。 章玉漪苦涩地道:“你竟然误解我……” 金雷道:“难道不是想收买我……” 章玉漪颤声道:“你胡说……” 金雷冷冷地道:“只怕我说中了你的心事……” 章玉漪眼中刹那间涌出两泡泪水,道:“你大错特错……” 金雷无动于衷地道:“这种事任何人都会这样想……” 章玉漪长叹道:“你也许对我们西域儿女间的感情有所误解,当我们爱慕一个人时,我们西域女孩子将毫不隐瞒地去追逐她所爱的人,这就是两处文化和风俗不同的地方,而你们中原女孩子不像我们那样大胆,在感情方面较含蓄,也许我今日所表现的太露骨,也许我不该选择这个时机去追求你,所以……所以……” 金雷摇头道:“我实在对你的行动太怀疑了……” 章玉漪苦笑道:“你们中原人就是善疑!” 金雷面上冷然地道:“你可以走了!” 章玉漪道:“你难道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金雷道:“你永远没有机会!” “为什么?”章玉漪颤声道:“为什么?” 金雷长吸口气道:“因为我是个有妻室的人!” 他不愿让章玉漪继续缠下去,更不愿使她自毁前程,所以毫不保留的把自己和蓝小蝶的关系说将出来,他以为章玉漪听了这话后,一定会自动而退。 章玉漪问道:“几个?” 金雷一怔,道:“当然是一个了……” 章玉漪长吸口气,道:“还好只有一个,我们西域的人娶三五个并不当一回事,你仅有一个妻子,再加上我也不过是两个,如果将来你还有兴趣,就是再娶三五个我也不反对!” 金雷摇头道:“怪论……” 章玉漪正色地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那大胆的动作和表情,的确是使任何人见了都会咋舌,金雷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心里不觉大生凛异。 金雷摇手道:“抱歉,我没那么好的胃口……” 章玉漪道:“你不后悔?” 金雷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章玉漪默然片刻道:“金雷,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金雷笑道:“值得一听的故事,谁都愿意听听……” 章玉漪吸了口气,道: “相传有一座情人山在西天之端,那里有个美男子伊博,终日狩猎为生,伊博长得潇洒美秀,娶个妻子姿色却是平平,但夫妻俩的情感弥笃,相敬相爱,一日,伊博在情人山狩猎,无意发现一只金毛兔子,他见这只金毛兔子长得神异,随手拔箭射中了那兔子的后脚,只见那金兔在地上一翻,立刻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金雷颇感兴趣地道:“这是女主角了!” 章玉漪嗯了一声道:“当时伊博一愣,那少女自称“丽娃”,她说自己是情人山的守山之神,今日被伊博破了金身,必须嫁给伊博为妻,伊博是个爱情专一的人,闻言便把自己有妻子的事告诉了丽娃……” 金雷哈哈大笑道:“你是拿我俩的事来编故事了。” 章玉漪斜睨了金雷一眼,道:“这是个悲剧,丽娃坚决要嫁,伊博坚决不娶,双方在这种情形下争执不休,结果丽娃一怒之下,将伊博一家大小抓到情人山上……” 金雷一骇道:“丽娃要干什么?” 章玉漪道:“自然是由爱生恨,等伊博上情人山救他妻室之时,丽娃已把伊博的妻子杀死了--” 第二十三章 武当三剑 金雷怒声道:“我不要听了,你简直是在威胁我。” 章玉漪冷冷地道:“我是丽娃,而你是伊博……” 金雷怒声道:“滚,我不受你那一套威胁,自古两情相悦才会有爱,而你却要用这种方法和手段。” 章玉漪怒笑道:“我从小便这个样子,得不到的便设法毁掉!” 金雷大笑道:“怪不得世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呢!” 章玉漪杀气盈眉地道:“非毒也,量小矣……” 金雷缓缓站了起来,只觉周身力气尽失,他长长吸了口气,望着那绚烂的落日,心湖中陡然罩上一层阴影,只觉火龙女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也许她会找着蓝小蝶,而对她不利…… 他忖道:“我得离开这女的远远的……” 他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庙外行去! 章玉漪大叫道:“你去哪里!” 金雷回头冷冷地道:“不要你管!” 章玉漪冷冷地道:“你只要离开这里,你便没命了!” 金雷大笑道:“那是我个人的事……” 章玉漪晃身飘了过来,手中还是端着那碗药,她面上浮现着一片复杂的神色,把那碗药送了过来。 她轻声道:“喝下它,否则你会死。” 金雷冷冷地道:“我宁愿死也不喝它……” 火龙女长叹一声道:“我虽然给你服过药,可是那仅是一种抗剂,十二个时辰之后,便没用了,你的伤颇重,没有我们西域的独门解药,无人能治好你的伤!” 金雷怒声道:“我不信!” 火龙女道:“你若不喝下,你便活不过三天!” 金雷大声道:“那是我的事。” “砰!” 他反手一掌将那碗药打落在地上,溅得药汁四溢,而那个粗瓷茶碗也因而跌得粉碎。 火龙女变色道:“你!” 她心中的愤怒和悲伤简直不是寻常人所能理解,那种失望,怨恨的眼神真使任何人震颤,而金雷却视若无睹的大笑而去。 “哈哈哈!” 那满含悲怆幽怨的笑声愈来愈远,他那踉跄而宽阔的身影斜斜地投落在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火龙女大叫道:“金雷,你回来……”眼见金雷走远,她不禁坐倚于地,哭了出来,她恨得直跺脚,眸子里涌满了晶莹的泪珠,她正在羞恨交集,愤懑无比的当儿,只听庙外传来一连串踢踏踢踏之声。 接着一道人影自庙门口射了过来。 “嘿嘿!”沉冷的笑声远远传来。 章加利面上冷冰冰的望着这个女儿,脸上有种怪异的样子,火龙女仿佛受尽了委屈样子,扑进碧眼通神的怀里轻轻地哭泣起来。 章加利道:“你的心机白费了!” 火龙女颤声道:“此人可杀而不可留……” 章加利嘿地一声道:“中原非比西域,这里的臭名堂最多,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他们讲究的名分,你这样表现亦难怪把他吓跑!” 火龙女哼了一声,道:“我不会饶了他!” 章加利嘿嘿地道:“他活不长久!” 火龙女叹声道:“说真的,我现在倒不希望他死!” 章加利一惊,道:“你给他服了解毒!” 火龙女摇摇头道:“那碗药他至死不喝,已全部倒在地上,唉,我真不懂,他明明知道不服下解药便是死去,为什么要将这碗药打翻呢?” 章加利道:“这就是中原人物的傲骨!” 他突然一拍手掌,道:“孩子,你来时可看见一个人?” 火龙女一怔道:“谁?” 章加利道:“金七郎!” 火龙女摇头道:“没有呀!” “嘿!”章加利笑了一声道:“孩子,那金七郎把金雷藏在此地是为什么?” 火龙女一怔道:“我怎么知道!” 章加利道:“当然是去请救兵呀,当世之中能疗治“血手印” 的没有几人,他只有把他那三个老不死的师父请来!” 火龙女一愣道:“你说的是中原武当三剑客!” “嗯!”章加利嗯了一声。 “不错!一定是三剑客!” 火龙女道:“那么……” 章加利一挥手道:“咱们可得布置一番,今日是冤家路窄!” 他们父女刹那间互相交换了一点意见,然后便找个地方隐身起来等待着…… 山风阵阵,夕阳由绚丽逐渐黯淡,静谧的小庙四处飘起了虫鸣,此刻那庙里情景依旧,不同的只是供桌两旁各站着一个金身铜像。 这两个铜人颇似守门之神,可是却把他们放在殿内,便显得有点不伦不类,按常理这两个守门神应当站在庙门两旁。 怪的是这个铜像何时增加的居然无人知道。 此刻,在这灰蒙蒙的黯淡天气下,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袍老人,挽着裤管,拿着锄头,沿着山路朝这里行来,瞧他这种打扮,便知道是个下田的庄稼人。他悠然地跨进了小庙缓缓地拿出大烟袋,装上黄黄烟丝,将大烟锅按了按,敲着打火石,点燃了烟丝,一缕轻淡的长烟袅袅的散了开来。 “呼--” 他深长的吸了一口气,鼻子里和嘴巴中全是烟雾,然后斜坐地上,倚在锄头边,优哉闲哉地抽烟起来。 然后,自言自语地道:“嗯,天这么晚了,江老头还不下山,难道他干活非要到月亮出来了才肯歇手吗?嘿,这老东西!” “呸!”远处响起呸的一声,道:“柳老头,你干了一半活又停了!” 一个赤着足的老头气呼呼地跑了进来,满头都是汗,一看便晓得他是刚刚才收工。 柳老头扬一扬大烟锅,道:“明天再干啦!” “哈!”那江老头哈的一笑道:“瞧你这大把年纪了,还有几个明天,我看你是想死了,还不乘着能干的时候多于点活!” 柳老头不服气地道:“你懂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一定要当马牛,咱们就是留下金山,他们亦不会高兴,还嫌咱们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呢!活一天就要懂得享受一天,江老头,何必一定要把自己累坏了呢!” 江老头摇手道:“不对,不对?” 柳老头一愣,道:“怎个不对!” 江老头笑道:“咱们既然活在世上一天,便该给后人多做点事,你没有听过‘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句话吗!” 柳老头嘿地一声道:“一身贱骨头,天生劳碌命!” 江老头拍手道:“对,我正是一身贱骨头!” 他目光朝那大殿两旁的铜人看了一眼,道:“嘿!这里还有两座守门铜人!” 正说之间,远处响起一声大笑道:“奶奶的,你们两个老混蛋,也不叫我酒虫子一声……” 但见一个满头蓬发的老人,拿着一个大酒葫芦,咕碌咕碌地喝着酒,朝着庙中直冲而来。 江老头大笑道:“酒疯子,你他娘的蛋,怎么跟来的!” 那蓬发老人哼哼两声道;“哼,你们想把我丢掉,可没那么容易,我酒疯子不但有喝酒的本领,还有个好鼻子,只要一闻就知道你们躲在什么地方!” 柳老头嗤之以鼻,道:“酒疯子,少吹啦,咱们再来玩咱们的游戏!” 酒疯子嘿嘿道:“我酒疯子的酒没喝足之前,什么也不谈!”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这三个老头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还在那里各吵各的。 只见那两个铜人的眼珠子却忽然一眨,自那阉合的眼睛里泛射出一股使人寒心的冷光,在那三个老人的身上瞥了一眼。 那长啸愈来愈近,但见一道人影倏忽飘落进来。 这个人满身大汗,脸上露出一种焦虑之色。 他的目光一落在那三个土里土气的老头子身上,双目忽然一亮,仿佛是精神一振,双唇尚未启动,只听那酒疯子嚷道:“少来,少来,我酒疯子要喝酒!” 那青年人似乎已了解到什么,将那快要启动的双唇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他匆匆忙忙的在庙里略一搜索,忽然叼了一声,道: “惨了,他不见了!” 他跃身在案下一看,哪有半个人影,桌下已空无人影,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跺脚,道:“难道……难道……”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那两个铜人身上,这一看登时一愣,差点没叫出来。原来这两个铜人此刻目光俱投落在他身上,虽然眼珠子没有转动,却深沉有力。 他一拍掌,道:“怪了,这里何时多出这两个铜人!” 这话让酒疯子听见了,他哈哈笑道:“小子,要不要喝点酒……”他把酒葫芦朝空中一举,怪的是半点酒也没有滴出来,继续道:“小子,我老人家的酒没有了,你给我弄壶去!” 他将那酒葫芦一抛,抛给了那青年,那青年点点头,身子方要一跃,突听一声冷笑,自那铜人嘴里传了出来。 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金七郎,你想溜!” 亡命徒身子一停,冷冷道:“我早该想到是你们了!” 他面无惧色,炯炯有神的瞪着那两个铜人,那两个铜人在一连串大笑声中,将身上的铜衣褪了下来。 章加利的眼珠一转,道:“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亡命徒冷冷地道:“你们把金雷弄到哪里了?” 章加利嘿嘿地道:“杀了!” 亡命徒变色道:“你!” 他双掌在空中一晃,斜斜一掌拍了出去,道:“我跟你拚了!” 道道掌影疾如闪晃在空中的光虹,照着章加利的身子拍将过去。 凌厉的招式,快得眩入耳目。 章加利冷冷地一笑道:“凭你这点道行也敢和我动手!” 他身子虚幻的一个旋转,灵巧的脱出那重叠掌影之外,冷笑一声,一脚瞬快的踢将过来。 那一脚踢的正是亡命徒的腰下死穴。 亡命徒愤怒地道:“你把人弄哪里去了。” 金七郎不闪不避,双掌十指箕张,狠命地朝章加利抓将过去,他此刻完全是在亡命,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敌手,还是一样硬拚,可见他亡命徒这三个字硬是这样拚出来的,否则他也不必用这么三个字来做绰号。 章加利心中一骇,忖道:“他在拚命……” 逼得他不得不中途撤招,但这个老狐狸的确还是有其独到之处,一收踢出的长脚,顺手一带,便将亡命徒的右臂抓住。 他嘿嘿地道:“三剑怎么不来!” 亡命徒道:“呸--” 章加利哼了一声道:“在我手中还怕你不说!” 亡命徒道:“凭你还不配!” 突然,一声大笑,道:“哈!那个小子怎么和人家打架了!” 酒疯子一抹嘴唇,道:“喂,小子,你不是给我买酒吗?怎么和人家打起架来了!”他摇摇晃晃地朝章加利行去,继续道: “喂,你放了他,他要买酒去!” 章加利一挥手,道:“疯子,滚开!” 酒疯子大叫道:“喝!你叫我疯子滚开广这简直是混蛋加三级,我疯子没酒就没命,如果酒虫子爬出来,嘿,我不跟你拚了才怪!” 他说着便向章加利的身子撞去,无巧不巧的撞向章加利的胸脉前穴,若是稍不注意,定会让他撞上。 章加利心中一凛,忖道:“这疯子也难缠!” 他的念头尚未转了过来,不知怎的,那疯子居然从他手中把金七郎给救了出去,手法之快,端是所料不及。 酒疯子一挥手道:“快去,快去,买酒去!” 亡命徒一拱手道:“好!” “好”字尚未消逝,章加利突然大叫道:“好呀!我差点让你们给骗了!” 他长吸口气道:“三剑,咱们也别再打哈哈了!” 火龙女一怔道:“爹,你说什么?” 章加利嘿嘿地道:“中原的三剑原来早来了,我还差点没认出来!” 一股寒人的杀机布满脸上,森冷的目刃笔直地瞪在那三个老人身上。 那三个乡土老人突然将那身土里土气的气息和神态一变,刹那间变得稳重而神威,但见他们目光在开合之间有一股神光射出,炯炯如电…… 酒疯子嘿嘿地道:“没想到你还能认得出我们三个老不死的……” 碧眼通神冷笑道:“掌下亡魂,这几年你们已活得太长了!” 酒疯子嘿地一声道:“不错,这年头活过一年是一年,多活·一年是赚的,想当年我们三个都是早该命绝之人,今日能活到现在,真是后福无穷了……” 章加利不屑地道:“后福个屁,你们碰到我就倒楣了!” 江老头哼哼地道:“倒什么楣?” 章加利道:“今日是你们毕命之期……” 江老头冷冷地道:“你认为我们真会败在你手下……” 章加利一笑道:“这很难说,至少西域那次曾给你们相当的经验,会不会失败,我相信你们肚子里比我更明白……” 柳老头大笑道:“这许多年来,你恐怕又进步了不少……” 章加利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不但已把“血手印”最后段功夫练会了,还参悟了不少其他的武功,所以说,你们永远也没法赶上我……” 柳老头眉宇一皱,道:“这么说阁下是西域的大宗师了!” 章加利嘿地大笑道:“这是废话,十年以前我难道不是……” 酒疯子大笑道:“十年以前你只不过是占尽地利而已,若论真正武功,我相信你不会比我们高过哪里……” “呸!”章加利呸地一声道:“手下败将犹逞口舌之利……” 酒疯子哼了一声道:“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想当年你靠着西域那个鬼地方的优势,略略占了点小便宜,便洋洋自得的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哼,你亦未免太自鸣得意了!” 章加利目珠一转,道:“今日还可以再试一次……” 江老头插嘴,道:“那是自然的事,不过在我们动手之前,你可得先谈点事,否则,咱们都不会安稳的离开这里……” 章加利怒声道:“什么事?” 江老头道:“把金雷交出来。” “嘿嘿……”章加利大笑道:“原来你是跟我要人……” 江老头凝重地道:“不错,这是我们来的目的……” 章加利道:“假如我说不知道呢!” 柳老头变色道:“那你的命便要留在这里……” 不但姓柳的变了颜色,连江老头和酒疯子都神情大变,眼珠子仿佛突然红了不少,面上一片杀机…… 亡命徒大叫道:“师父,金雷是绝代英雄,万万不能死……” “嘿嘿”,“嘿嘿”! 章加利残厉地大笑道:“要我的命,嘿嘿,说的真容易……” 酒疯子道:“你认为办不到……” 章加利冷笑道:“恐怕是不容易……” 酒疯子哈哈大笑道:“章老头,敢情你还真相信你那点玩意……” 章加利自满地道:“我相信赢过我的人,在中原还没有几个……” 江老头大叫道:“咱们还等什么?这不是摆明了……” 江老头的脾气本来就相当的暴躁,一见事情已弄到这步田地,不露两手真家伙是不行了,他是个宁折勿弯的人,不禁动了真怒,恨不得立刻分个胜负。 酒疯子摇手道:“急什么?咱们宰他姓章的还不是易如反掌!” 章加利今日突然和他寻找数年的仇人相见,心中既惊亦忧又喜,惊的是三个老东西依然健壮如昔,西域那一次并没要了他们的命,喜的是自己可斩草除根,免去后顾之忧,但随着惊喜之后,紧接着跟随而来是一股子莫名的忧惧,他忧惧的是这三个老东西,这数年间不知又练就了什么特别的功夫,自己是否能与他们匹敌,确实是没有丝毫把握。 江老头和酒疯子这一唱一和,无形中逼得章加利无名火起,只觉今日若不给他们施以颜色,往后中原道上根本没有他们西域群雄插手的余地了。 他扬空大喝一声,身子朝前跨了半步。 双眉一皱,冷笑道:“凭你们三个手下败将亦敢说大话……” 江老头怒声道:“放屁,谁是你手下败将……” 酒疯子咕碌碌地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抹了抹流在嘴角上的酒渍,朝章加利冷冷地道:“你说我们败在你手上?” 章加利得意至极,道:“杀得你们亡命滚回中原……” 酒疯子嗯了一声道:“好像满有那么一回事似的,好吧,暂且不和你争辩,我们若真是阁下的手下败将,这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阁下难道不知道自古留下一句至理名言:“土别三日刮目相看”败军之将虽不敢言勇,却是哀兵必胜,今日一战鹿死谁手,犹是未知数呢……” 章加利不屑地道:“我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江老头呸了一声道:“狂夫,你目中无人……” 柳老头淡淡地道:“老江,和这种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老头挽着袖子道:“不给这种狂夫点颜色看,我心中气实在难平。” 柳老头摇手道:“慢来,慢来,既然和他碰面了,哪有不交代清楚的,咱们和他谈完了条件,自然会给他点苦头……” 章加利闻言之后,心肺当真差一点被他们气炸,他会过江湖高手无数,却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瞧不起他的,他愈听愈气,不禁吼道:“动手吧!” 柳老头冷静地道:“咱们条件尚没有谈完……” 章加利道:“没什么好谈的……” 柳老头冷冷地道:“我们三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定要救助中原后起之秀金雷,你如果不把他交出来,咱们这场架就不打……” 章加利冷笑道:“我不怕你们不动手!” 酒疯子嘿地笑道:“老夫就有办法不理你……” 章加利怒声道:“懦夫,你们这三个老不死的蠢材又使出当年那种耍赖的勾当了,呸,我今天可不再上当……” 江老头道:“你最不要脸!” 章加利瞪眼道:“光骂有什么用?动手呀!” 柳老头冷笑道:“先将金雷交出来!” 章加利怒声道:“被我杀了!” 酒疯子颤声道:“你!……” 江老头惨叫,道:“呃!” 这其中只有柳老头最冷静了,他摇头道:“不会,不会!” 柳老头淡笑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会是真的吗?” 章加利哼地一声道:“我埋了呢!” 柳老头冷然地道:“凭章加利会是那般心肠吗?这在西域恐怕听都没有听过,所以你这美丽的谎话又拆穿了!” 章加利冷冷地道:“我不和你废话!” 江老头道:“我们只要金雷!” 章加利深长的吐了口气,道:“咱们都是集了许多年的仇恨,我这次来中原,一方面是寻找你们,看看你们是死是活,一方面是要中原群雄共尊西域为王,所以……” 酒疯子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章加利得意地道:“这件事在我是轻而易举……” 江老头吼道:“没人听你自吹自唱……” 章加利一摆手道:“那就来动手,我这个人向来是很干脆,只要你们凭真才实学的击败了我,不但把金雷交给你们,而且还……” 火龙女急声道:“爹!” 章加利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急忙收口不语。 酒疯子身子一跃,道:“好,就凭你这毛小子一句话,我酒疯子便先领教领教你那点道行,看看你这几年到底有多少进步!” 他这个人终日与酒为伍,是醉是醒?连他自己亦分不清楚,今日酒瘾已过,挥袖便预备动手。 他咯地一声道:“接招--” 那个“招”字的尾音未绝,一道白泉倏忽之间吐了出来,满空都是灰蒙蒙的酒气,照着章加利的身子直直地喷了过去。 这一招任谁都没有想到,章加利还真被攻个骤不及防,神情一愣,差点不知道怎样来应付。 酒疯子人怪,招式亦怪。 章加利挫腰一拧,道:“好。” 那飘忽的身形略略一提,突然并指为掌,照着那激射而来的酒箭一拂,一股无形的劲道吐了出去。 但见,那股酒练突然仿佛被什么东西托在空中一样,不散亦不落,与冰柱似的停留在空中…… 酒疯子大笑道:“好,你也不坏……” 他右掌朝那停在空中的酒柱横空一切,登时将那酒柱击得粉碎,化着一蓬酒雨,四散逸去。 章加利身子一滑,右足-吐快地照着酒疯子的小腹踢将过去,这一足看似轻描淡写,不着丝毫力气,但是却有一股沛然的劲道扫了过去。 酒疯子神情随着一变,道:“想不到连‘化足之劲’都练会了!” 章加利深沉地笑道:“你还真识货……” 酒疯子并非省油之灯,他一发现情形不对,身子倏忽窜了起来,斜斜的一移,堪堪避了过去。 随着双掌并劲推了出去。 那一推之力当真重愈千斤,力可贯石。· 章加利身子陡地一退,道:“停--” 酒疯子收回双掌,道:“你可是怕了!” 章加利冷笑道:“如果怕了我也不叫停了。” 酒疯子冷冷地道:“那为什么咱们不打了……” 章加利道:“咱们在西域动手的情形,你们可还记得……” 酒疯子面上一红,道:“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章加利道:“当年你们三个老不死的和我动手,是三个一齐上,尚且不是我的敌手,如今你一个人更不行了!” 酒疯子哈哈一笑道:“我们三个一齐上,你恐怕活不到现在了!” 章加利冷冷地道:“恐怕你们三个齐上都不堪一击……” 江老头怒骂道:“好呀,你这老小子才他妈的活了几天,便这样大言不惭,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呸,呸,我姓江的就先揍你一顿!” 只见他身子滴溜溜地直转,转得像儿时玩的陀螺一样,愈转愈快,快得使章加利只看到一道影子,根本分不出是真是幻。 章加利道:“地螺转……” 他的身子一曲,在地上一蹦一跳,每当江老头的身子转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爪抓将出去。 指风若刃,尖锐凌厉。 江老头却在每上一圈时,便大叫一声,一只手掌神秘幻奇的自那旋转的人影中递了出来,迅快至极的抓向章加利。 “嘭--” 突闻嘭地一声大响,但见两个人的手掌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拍在一起,那声大响便是这样传出来的。 一阵天旋地转的震颤。 江老头惨叫一声道:“好。” 他嘴角上溢泻着一丝血痕,右掌在刹那之间肿得像个刚刚蒸好的馒头,急烈的喘了几口气,面色一片苍白。 章加利胸前起伏不定,身子倒退了数步,脸上那一丝得意的笑容,在一刹那全部消逝了。 他干笑一声道:“好!” 这是真心之言,他未来中原之前,断断没有想到三剑的功力会进境如此之速,凭姓江的居然硬硬地接下他一掌,而只不过是略略受了一点伤,由这种情形判断,他晓得自己今日决非他们三个人的敌手,如果他们不是以一对一而是以三敌一的话,那情形已可想像到了。 酒疯子急声道:“老江,投事吧……” 江老头摇摇头道:“尚可再战!” 酒疯子长长吐了口气,道:“那就好……” 章加利瞪眼道:“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领着火龙女转身往外行去。 酒疯子怒声道:“胜负未分就想离开!” 章加利道:“机会还多的很……” 酒疯子道:“金雷呢?” 章加利笑道:“我并没败,为何要把金雷交给你们……” 酒疯子厉声道:“你不交代明白,就甭想离开。” 章加利哈哈大笑道:“何必要逼我呢,等会儿你便明白了!” 酒疯子一怔道:“明白什么?” 章加利斜睨了江老头一眼,道:“你的江大哥呀!” 身子一移,旋身飘了出去,仅有一缕衫影尚在摇晃。 酒疯子跃身大吼道:“回来!” 柳老头一声长叹道:“酒疯子,咱们快点助江老头……” 就在这一刹那,江老头的脸色已由红变白,由白变黄,黄的像一张金纸,那种转变当真使人不相信他会是个活人。 顿时,酒疯子一坠身子,扑了下来,一手抵住江老头背后大穴,满面凝重地一吐长气,一股热灼的气劲自他掌心之中传出。 “嗯--” 江老头的嘴角里发出一声轻哼,牙关紧紧闭着,而柳老头却在这一瞬间,挥舞着双手,不停的在江老头身上敲击,每敲一下,那江老头的神色便好转一下。 没有一刻,那江老头的呼吸已渐均匀。 “嘿!” 空中倏然落下一人,霍然是那碧眼通神。 柳老头双手一停,沉声道:“钧;又来干什么?” 章加利笑道:“看看我心中多年的疑团。” 酒疯子满头大汗,怒道:“什么疑团?” 章加利道:“怪不得你们三个老不死的在西域能逃过一死呢,原来已懂得“血手印”,如何解救,这倒是颇出我的意外……” 酒疯子冷冷地道:“‘血手印’下依然还有活人……” 章加利冷笑道:“那倒不见得,如果我不给你们机会,使你们根本没有解救的机会,那时你们还能救得江老头吗?” 酒疯子一呆,道:“这……” 柳老头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该死的永远活不了,该活的怎么也死不了,你的绝招依然发生不了什么作用!” 章加利哼了一声道:“我不相信……” 酒疯子变色道:“你还想赶尽杀绝!” 章加利冷冷地道:“这也很可能呀!” 酒疯子大怒道:“好呀,咱们便再斗斗这位西域凶人!” 身形一晃满脸杀机的缓缓逼了过去。 章加利冷然地道:“你想死也不需要这么急,咱们后会有期,还怕没机会再动手,酒疯子,说实话,我倒真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酒疯子冷冷地道:“咱们高攀不上……” 章加利冷笑道:“那恕我日后不客气了……” 跺脚一跃,身子像一道风飘了出去。 柳老头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没冉打起来。” 酒疯子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柳老头摇头道:“他本身亦受了重伤,已没力量动手,否则,他会这么轻易地走,唉,他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 酒疯子默然了,在他眼中幻化着一幕西域往事…… 跑,跑,跑……一路跑下去。 沿着那细碎的石子路,沿着那密密的山林,一个蓬头散发的影子,像是疯狂般的沿路奔跑着。 他周身像火一样的燃烧着,血液在沸腾着…… 然而,他的理智却像大海里的针,突然间断了线一样,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处?他不知自己原来的面目…… “饥渴”像火样的缠绕着他,他的肚子里火辣辣的…… 他疯狂的奔跑着,跑向何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那种刺心锥骨的痛苦逼得他不能自己…… 只听他嘴里不停叫着: “章加利,杀死你!章加利,杀死你!” 他的双目依旧清朗如星,不过略略增加了一层红丝,双唇虽然抿得紧紧的,不过弧线不太明显罢了…… 金雷,金雷,你的名字是金雷。 他那混淆的脑海灵光一闪,有若飘落的叶子,一晃而过,立时把自己是谁记将起来,可是这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过了又不复记忆。 眼前一片怪林崖石,他只觉眼前幻景丛生,云雾缭绕,仿佛有一道大湖在那半空之中。 他狂热地道:“我要喝水……” 奔了过去,耳闻传来阵阵风声。 他此刻不辨方向,朝那断崖边直奔去。 身子一个踉跄,倏地摔落断崖之下。 “呃!” 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一声长呃刹那间划破了空中,空山寂林,这声大叫立时响遍了整个空间。 “谁?” 只听一声大喝传了过来,顿时一个清瘦的黑衣老人领着七八个手持兵刃的汉子向断崖各处奔了出来。 那老人朝四处一瞥,道:“谁敢跨进断魂崖……” 一个汉子道:“没见人影!” 那老人一挥手,道:“搜搜看,门主派我们永远守着断魂崖,只要那老鬼一日不死,我们就要永远守在这里,万一有人和那老鬼联络上,百毒门的事便会很快的传遍江湖……” 四下人影晃动,却没见半个人影。 那老人立时传令道:“咱们立刻飞鸽传言,告诉门主这里的情形,我相信刚才确是有人摸进这里,必要时咱们还要下这断魂崖去搜索一番!” “是!” 刹那间,这群神秘高手又隐身在山林之中。 谷风阵阵,百鸟吱吱的唱着小调,金雷的身子似乎是转动了一下,耳边也闻见阵阵怪异之声。幽幽香味扑鼻送来,精神不禁-振。 “吱!” 他的身子被一只手一推,金雷吓了一跳,急忙移目一望,只见四五只金毛猴子正学他那个样子,并排躺在地上,见他醒来,俱摇手舞爪,仿佛相当高兴的样子。 金雷苦涩地道:“是你们救了我……” 这些金毛猴子像是懂得他的意思,便高兴地吱吱大叫,绕着他蹦蹦跳,欢愉不已。 金雷挣扎着坐起来,道:“我……” 那只像是首领样的大猴子,急得朝他直摇手,但见它吱吱一阵叫,那几只猴子立刻抓着他的手足,抬着他朝森林之中行去。 金雷道:“你们要把我抬到哪里去。” 那只大猴子朝前面指了指,咧着大嘴直笑。 沿路金雷只见这个地方是个神秘而幽静的山谷,怪石嵯峨,细水淙淙,使他精神更加清爽。 金雷道:“我要喝水……” 那长毛猴子吱地一声,身子像脱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穿林而去,不多时,它又转了回来。 手上,捧着一串金黄的长形果子,金雷从没有见过这种粗长的金色果子,好奇的接在手中,张口咬了过去。 那猴子吱的一声长叫,一把从金雷手中夺回那长果,轻轻的剥去果皮,递给了金雷。 咬了一口,金雷只觉香甜可口,味美甘鲜,他觉得这种怪东西非常鲜美,再加上腹中饥肠辘辘,登时连连吃了好几个。 那数只山中大猴抬着他在山谷走了半天,突然在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口停了下来,将金雷轻轻一放,几只猴子便在洞口吱吱大叫,像是在数说着这一路所发生的事情。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洞中倏忽之间响起一连串叮叮咚咚的铁击之声,金雷闻声一愣,双目凛然地望着洞中,忖道:“这是什么声音?” 虽然他的双目能夜中视物,可是那黑洞中古怪的很,纵是穷极目力,也看不清那洞里到底是什么? 突然,洞中响起一声大叫,道:“喂,小子,进来!” 金雷愣愣地忖道:“这里面有人!” 他高声道:“你是叫我?” 洞中的声音立时响了起来,道:“当然是叫你,这里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金雷苦涩地道:“我……” 那洞中之人立刻道:“怪不得,你原来受了重伤……” 金雷神情一骇,道:“你怎么知道……” 那个洞中怪人哈哈大笑道:“我由你的声音中已听出你身上确是受了重伤,不过我很奇怪,你身上的伤好像不是普通伤……” 第二十四章 毒魔之星 金雷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厉害,不但能听出他身上负了重伤,还可以由声音中分辨出受伤的轻重和种类,那么这个尚未谋面的人岂非太厉害了。 他急忙道:“不错,在下--” 洞中人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金雷道:“前辈明察!” 那人长笑一声道:“你可以进来了!” 金雷道:“多谢前辈!” 他的身子尚未移动,突觉洞中传来一股无形的大力,竟将他的身子半空吸了起来,像是腾云驾雾般的直往黑洞之中飞去。 “哈哈--” 金雷身边传来一声大笑,只见自己斜斜躺在一个满面虬髯的怪人怀中,那人身上奇臭无比,双目有若铜铃般大,在那洞中放满了许多不知名的怪花怪草,一盆盆的放在洞壁四处,与这老人那身脏像极不协调。 金雷急忙道:“前辈!” 那怪人道:“你姓什么?” 金雷道:“晚辈姓金,叫金雷!” 那怪人道:“你怎么会找到我这里?” 金雷一时答不上来,道:“我……” 那怪人一按金雷的脉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点小手法也想难倒我……” 金雷一怔,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那怪人道:“有人想拿这点小手法来考我,那他可大错特错了,我万毒之尊可不在乎这点小玩意!” 金雷全身一颤,道:“前辈,你是……” 那怪人道:“万毒之尊便是老夫……” 金雷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碰上横行江湖,百年前的黑道魔星万毒天尊,传说百毒门便是此人一手所创,一身毒技倾天下无人能敌,自己和百毒门有着血海深仇,今日落在此人手中,万无幸免之理。 他扬声道:“原来是百毒门鼻祖……” 那怪人一瞪眼道:“什么百毒门?” 金雷一愣道:“前辈不知时下江湖的百毒门……” 那怪人变色道:“好呀,那畜牲竟连万毒门的名字也改了!” 金雷哪知道昔年以毒技名重天下的毒门叫万毒门,是故见那怪人这样一说,登时怔在地上。 他急忙道:“江湖上只有百毒门,可没有万毒门!” 那怪人道:“这正是让我生气的地方!” 他气得一跺脚,脚下立刻传来一遍叮叮咚咚之声呢。 他诧异的道:“前辈,你……” 那怪人道:“这是我最伤心的事……” 金雷道:“如果是件伤心的事便不要说……” 那怪人目中神光一闪,道:“你倒颇懂事故……” 金雷苦涩地道:“天下之人谁没有伤心之事,谁没有断肠之痛,我是个尝受过那种痛苦的人,在这方面特别敏感……” 那怪人问道:“你这毛孩子,有什么伤心事?” 金雷道:“伤心之事不足为外人道,的确使人断肠挂肚……” 那怪人呆呆道:“说的颇是动听!” 金雷道:“的确是令人断肠!” 那怪人道:“我倒是愿听听!” 金雷长叹一声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多谈徒劳无益……” 那怪人颔首道:“不错,过去的谈来更加伤情……” 金雷默然片刻:“我有仇!” 怪人好奇的道:“仇家是谁?” 金雷恨声道:“与你有点关系!” “哈哈!”那怪人闻言陡然长声大笑,笑得洞中回荡起无数的回音,震得金雷耳中嗡嗡直鸣…… 那怪人笑声一敛,道:“你真有意思,小子,咱俩素不相识,年岁也差那么一大截,怨自何来?仇自何来?如果你不说个明白,我可不依你!” 金雷双目赤红,道:“我说的都是实情……” 那怪人道:“我亦没说笑呀……” 金雷道:“我的仇家是百毒门!” 那怪人道:“什么百毒门,该是万毒门!” 金雷莫可奈何地道:“好吧,就算万毒门……” 那怪人笑道:“万毒门怎么会和你结仇……” 金雷道:“家父不空禅师为一出家僧人,苦修佛禅,结果只为了一柄剑,被万毒门的凶手杀死……” 怪人双日精光一闪,道:“什么剑能值得万毒门赶尽杀绝……” 金雷缓缓地道:“碧血无情剑!” “嘿”,那怪人道:“碧血剑!”他继续道:“想不到这柄剑又出现江湖……” 金雷一愣道:“前辈知道这柄剑……” 那怪人笑道:“简直太熟了!” 金雷道:“这柄剑已不知害死多少人了!” 怪人道:“宝剑虽利,毒不在剑!” 金雷道:“这是什么意思?” 怪人深吸口气,道:“最毒莫如人,这话你懂吧!” 金雷点点头,表示已解其中之意。 那怪人语意深长地又道:“所以说剑的本身并不毒,毒的是我们人,在利害冲突的时候,人类忘记了友爱,而逞私利,各施出最毒最狠的手段残害别人,而宝剑便成了害人的工具!” 金雷哦了一声道:“我懂了!” 那怪人道:“以往我根本不晓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只凭个人喜怒,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所以江湖上都叫我毒魔之星,自从我长年被关在这里后,我终于想通了一切……” 金雷问道:“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怪人道:“一群小人的陷害!” 金雷恨声道:“一定都是些万恶之徒……” 那怪人大笑道:“不错,都是些万恶之徒!” 金雷道:“以前辈这一身功力,他们要把你终年关在这里,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这其中……” “哼!”那怪人哼了一声,道:“凭他们那点本领要想把我关在这里,哼!” 金雷道:“他们施了手段!” 怪人双目一瞪,道:“不错,低劣的手段……” 金雷道:“以前辈这种身负绝技之人,谅这个洞也无法困住你,我真不知道前辈何以会心甘情愿的守在这里?” 关怀之情,刹那间洋溢于言表。 怪人似乎沉默了一刻,目中凶光愈来愈烈,眼珠子愈来愈红,他气得在空中重重击出了一拳,像是在发泄积压胸中多年闷气一样。 他长叹道:“这要命的锁链整整锁了我五十年……” 金雷惊得差点跳将起来,道:“什么?五十年……” 那怪人道:“你不信!” 金雷道:“人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关了五十年,而身体依然健壮如昔,那么这个人如不是身体特佳的人,也必是个绝顶智慧之人!” “嘿嘿!”怪人笑笑道:“说的对!” 金雷道:“前辈你再想想是否五十年,也许你记错了……” 他这种猜测并非不合情理,试想一个不见天日的人,他的生活习惯定是与众不同,而非常人所能忍受,脑中记忆亦定混淆不清,记错年代本是件平常的事。 怪人大声道:“不会错,每过一天,我都刻下一道记号,不信你可看看石壁上的记号算起来整整是五十年零八个月……” 金雷朝洞壁一望,果见壁上宛如刀剜一般,刻着一条条的痕记,那痕记之多,简直不可枚数。 他叹了口气道:“五十年之久,当真是个长日子……” 古时有结绳记事,漏沙为时,想不到今日世上尚有一个怪人以刻记为日。他困在洞中,数十个寒暑,这段日子当真是不好过。 怪人道:“这五十年我可尝尽了苦头,一直不见天日。” 金雷想了一下道:“你五十年来都足不出洞?就有些不合道理了。” 怪人一怔道:“为什么?” 金雷道:“因为洗手人厕总要方便,难不成你在这洞中就地大小便,我看这洞中相当干净,显然是天天清扫,前辈,你说……” 怪人举起脚镣,道:“你看这是什么做的!” 原来那脚镣拴在洞底大石之下,长度有限,怪人若除去腿上之物,每日仅能在洞中整步活动,他要想离开洞中当真是难如登天。 金雷一手抓着脚镣长链,人手冰凉,软硬适度,敲在地上铿锵有声,却非金铁所铸,该链之怪当真是不易看见。 他愣愣地道:“这是什么做的!” 怪人道:“千年蛟筋!” 金雷一骇,道:“蛟为绝种之物,世人仅闻其名,未见其形,今日前辈脚下之镣,竟是千年蛟筋,当真是神话了!” 怪人笑道:“小友真会寻开心!” 金雷道:“此链可断否?” 怪人痛苦地道:“若能弄断我早就弄断了,在这五十年当中,什么方法我都试过,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始终没办法弄断它,也就因此我整整被关了五十年……” 金雷摇头道:“我不信弄不断它……” 怪人苦涩地道:“你可试试!” 金雷道:“正要一试!” 他霍地抽出那柄举世名刃--碧血剑,一蓬蓝蒙蒙的剑华刹那间充满了洞中,照得什么都看得见。 怪人目光陡然一亮,道:“什么剑!” 金雷道:“上碧下血!” 怪人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这柄剑!” 金雷道:“前辈可知这柄剑是否能断去你脚上千年蛟筋!” 怪人道:“很难说!” 他满面凝重之色,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金雷一运气,道:“我要动手了,你请准备!” 怪人一摇手,道:“不要动手!” 金雷一愣道:“为什么?” 怪人怆然地道:“刚刚我初见这柄剑的时候,心中存了无限的希望,可是……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不要去动它,这样我心中始终还存有一丝希望,以这一线希望,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万一像以往一样的使我失望,我真不知道能否经得起这种打击……” 这是肺腑之言,人有时完全活在一片希望中,当那一缕希望真正绝灭之时,生命亦会干涸而死。 金雷庄重地道:“碧血剑无利不往!” 怪人道:“我知道,碧血之利,天下之最!” 金雷道:“前辈既然知道何不容我一试!” 怪人道:“我心中有个预兆!” 金雷问道:“什么预兆!” 怪人道:“我觉得碧血剑无法断了它!” 金雷笑道:“你太多虑了!” 怪人道:“我说的是实情!” 金雷道:“不管前辈怎么想,我非试一次不可,以碧血剑之利,我相信一定会弄断这根千年蛟筋……” 怪人道:“好吧,咱们各凭运气碰一碰!” 他索性闭起眼睛,双脚分开,让那千年蛟链打成一直线,那种样子看得金雷心中一沉,此刻连他都觉得没有丝毫把握,万一这一剑徒劳无功,那时对老人的打击当真是笔墨难叙。 金雷沉声道:“断!” 那个“断”字自嘴中里了出来,碧血剑已在空中一闪,飒地冷风一拂,一剑朝那脚缭劈了下去。 “叮!” 长剑落处,泥沙飞扬,而那根千年蛟筋有若弹簧般的又弹了回来。 长剑依旧,蛟筋也是完好无损。 怪人痛苦的呃了一声,目中居然闪烁着一丝泪影,但他是个刚强之士,强忍着不使眼泪掉下来…… 他悲凉的笑道:“碧血剑,确是柄好剑,只是,只是……” 声音好不凄凉,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那音调满含呜咽的泪水,使人伤情难过。 金雷长叹道:“我们还有别的方法!” 他刚才全凭好奇心理所产生的一股精神支持,此刻一旦自己所依恃的希望消逝,隐藏在身上的重伤立刻无情的发作了。 金雷面上苍白,颤道:“我,我……” 那怪人一按他的脉搏,惊道:“我差点误了你的生命!” 他瞬快的将指点了金雷身上两处穴道,解开金雷衫扣,虽然是在这么黑的洞中进行检查,可是这怪人双目若紫电般的,每一伤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一摸金雷身上的伤痕,自言自语,道: “什么伤这么厉害!” 金雷虽然身子无法动弹,自这怪人点了他身上两处不知名的穴道后,精神却较刚才振奋多了,他略略闭了下眼睛,朝怪人轻轻叹了口气。 怪人道:“你知道身上是受了什么伤?” 金雷道:“是一种掌伤。” 那怪人嗯了一声道:“什么掌这么厉害?” 金雷道:“血手印。” 那怪人哼了一声道:“好呀,西域的“血手印”屑然敢在中原出现。” 金雷道:“前辈你见过这种掌法!” 那怪人摇摇头道:“我虽没见过,却亦听过,这种掌法厉害处,使人中掌后便全身无力,身上烫烧如火,不管你具有何等功力,难以超过七天活命……” 金雷痛苦的道:“我已过了两天!” 怪人淡淡笑道:“没关系,凭我的医术自信还能应付……” 他说的满有把握,脸上浮现出一片凝重之色,将那褴褛的衫袖挽了起来凝重的道:“金雷。” 金雷道:“前辈有何吩咐……” 怪人道:“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 金雷道:“前辈请说……” 怪人道:“当我给你施术时,你身上一定痛苦难当,因为我必须以阴阳之火驱除你身上的毒伤,那时你一定身受两种力道的冲击而忍不住要大吼大叫……” 金雷道:“我不会!” 怪人道:“这正是我希望的,因为你一叫,身上的真力便会一泄,那时,不但会前功尽弃,还会……” 金雷一凛道:“前辈,施这种武功一定损真元……” 怪人道:“不错,至少要损失我十年功力……” 金雷一呆道:“这!” 怪人一怔道:“怎么?” 金雷道:“前辈,有句话我必须要说……” 怪人道:“什么事?” 金雷道:“我身上的伤既然这么难治,你最好不要再动手了,不要为我个人之事,而使前辈减少十年的功力……” 怪人嘿地一声道:“这是什么话,我化十年的苦修,救活一个人的生命,对我来说比什么都有意义,孩子,恕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自己没有一个儿子,看了你,我把你当成像是我自己的孩子!” 金雷非常感动地道:“前辈,我……” 怪人道:“我们必须马上动手!” 金雷脱口道:“干爹……” 怪人一愣道:“你叫我什么?” 金雷道:“我叫你干爹……” 他觉得这个老人一生中都在坎坷的生命中度过,晚年几乎困死在这凄凉的洞中,如今他渴望自己能有个儿子,自己目前无父无母,能拜了怪人为义父,何尝不是件很美的事,一时孺子之情,油然而生,口中不觉的叫了出来。 怪人目中泪光一闪,道:“你真的叫我干爹……” 金雷道:“难道你不要我……” 怪人急忙摇手道:“不,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在激动之下,眼泪进激而落,颗颗泪珠掉在金雷的身上,紧紧地搂着金雷在脸上摩抚…… 金雷双目一垂,分享这老人的快乐…… 怪人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道:“孩子,咱们要治伤了……” 金雷道:“干爹,有没有别的法子……” 怪人摇头道:“没有……” 他朝洞外突然高声的吹了两声口哨,道:“你们给我守着洞口,不准任何东西进来……” “吱吱--”只听洞外,÷阵吱吱之声,数十只金毛猴子排成队形将那洞中封得纹风不透,纵是一只蚂蚁要想偷偷馏进洞中都没那么容易。 金雷不解的道:“干爹,这是干什么?” 怪人道:“在运功疗伤这段过程中,最忌有东西扰乱心神,纵是一条虫,一条蛇,都会使运功者前功尽弃,我怕山中有野兽闯进来,所以事先招呼他们一声……” 金雷诧异地道:“他们真有这么听话……” 怪人轻轻笑道:“大凡兽类虽然生性凶狠,然感情却最纯,只要你不伤害他们,他们决不会侵犯你,这些猴子跟我多年交情,有时他们族中弟子受了伤或得了病,都请我给他们治疗,所以,他们对我是百依百顺,时常陪我玩,或送些果子食物……” 金雷叹道:“兽且有情,何况是人?” 怪人道:“这正是我所感叹的……” 他将金雷扶正坐在地上,自己盘膝坐在金雷身后,两手轻轻地搓揉了一会,掌心奇热无比,刹那间,他舒伸出右掌一掌,按在金雷身后的穴道上。 金雷突觉奇热难当,额头汗珠颗颗滚落,那种痛苦使他真想张口大叫,但这老人的警语始终在耳际缭绕不去,他只好强自忍着。 怪人道:“注意,要心神一意,不可心存杂念……” 金雷收敛心神,忖道: “他功力之深,举世当无高出其右,一般顶尖高手运功时决不敢轻易开口,而他不但在运功时能开口说话,连功力都不受丝毫影响,可见……” 忖念未逝,陡觉那股热力愈来愈大,涌进穴道中仿佛是沸腾的滚水,烫得他心焦难熬,差点晕过去…… 怪人怪声道:“水火交滚后,汝伤当可痊愈……” 那左掌瞬快又贴金雷背后的另一大穴,这两个大脉络乃是人身上任督二脉,金雷陡感一冷,一股凉劲直冲体内,凉的像是天山绝顶的千年寒冰…… 一冷一热,其苦自是难捱,难过无比。 这一老一小各尽全力,在这黑黝黝的山洞中展开了各人功力,以无比的真劲来祛除身上的重伤。 殊不知此刻外面已发生了不算小的事情。 洞外那群大猴子像是身临大敌样的守着洞中,他们虽然不会言语,但从那神态上,可知这群人类的朋友,已尽了人事。 突然,远远传来吱地一声大叫,这群大毛猴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全都愣了一愣,然后数十只眼睛全朝那山顶上瞄去。 一只大猴子朝前一指道:“吱,吱--” 远远的山顶上突然浮现出五六个人影,虽然山是绿的,那几个人的影子依然还是被发现了。 这五六道人影身子有若飘在空中的浮絮,奇快无比的朝着这里直奔而来,他们颇是熟悉这里的地形,毫不困难地奔了过来。 那只为首的大猴子像是看出这些人的来意不善,身子一窜,飞跃在一棵大树上,连声叫着:“吱--吱--” 两声长叫过后,自那密密的山林中突然奔出七八只大马猴,个个手里拿着两块尖尖的石头,呼啸一声,对准奔来的人影掷了过去。 “嘿!” 只听一个汉子,高声道:“小心,有石头……” 这些猴子手法怪异,颇似受过武技训练一样,手法之准,当真是匪夷所思,竟然让它们打倒两个汉子。 有人一声大吼道:“妈的巴子,老子不宰了你们这群畜牲才怪……” 这汉子火将起来,也自地上拾起石头掷了过来,他这一来可将为首的那个人吓住了,急忙道:“郑敖,使不得。” 郑敖怒声道:“袁大炮,有何不可……” 那姓袁的在这群人当中,像是颇有地位,闻言双眉皱了皱,朝那几只猴子一指,低声道:“与猴子对敌,最忌掷石子,它们智慧不开,见人干什么,它们便学什么。你这一掷,它们还以为好玩呢,那时它们兴趣更来了,便会愈掷愈有劲……” 郑敖颇不信的道:“管他妈的,凭我们……哼……” 袁大炮道:“你要不信……” 话未说完,陡见山林中黑压压的奔出数百只怪猴子,它们果然有如袁大炮所言,各自奔跃着学着郑敖的样子朝他们掷将过去。 这群猴子少说也有三四百只,每只掷一块石头也有数百块石头,它们在吱吱叫声中,抛掷石头,可将袁大炮和郑敖等给吓惨了,纷纷跃身寻找地方躲藏。 郑敖头上被石头敲了一下,痛得他怒吼道:“妈的巴子,简直碰上鬼了……” 袁大炮低声道:“咱们必须想办法……” 郑敖道:“跟这种畜牲打交道,有啥办法可想……” 此时一个汉子,道:“袁队长,小的倒有一法……” 袁大炮道:“韦光,你有何法?” 韦光道:“小的有一年跟家祖远去苗疆,亦是遇上一群毛猴,当时我们被作弄的不亦乐乎,简直是非被困死当地不可,家祖在无可奈何之下,命我们装死……” 郑敖一愣道:“装死……” 韦光道:“不错,我们躺在地上不动,它们亦依样的躺着不动,家祖一见这个情形,立时想到一计,便抓起我来朝外抛去,那些猴子一见我们抛入空中,觉得好玩,立时拿起效尤,可是我们抛在空中极有分寸,它们智力不开,用劲太大登时摔死好几个,而这群猴子争相抛掷,互不相让,顿时自己跟自己的同类打将起来……” 郑敖拍手道:“这倒是可以一试……” 韦光道:“试固然可试,惟要伺机溜走……” 袁大炮道:“只要咱们能混到那洞口,便知道那老鬼死了没有。” 郑敖一怔道:“咱们不是来看看有没有人混进这片禁地……” 袁大炮笑道:“你懂什么?门主要我们监视这老鬼,直到死为止。各位被派来查看有没人溜进这里,实际是探听一下那老鬼有没有死。” 郑敖哦了一声道:“我懂了……” 韦光道:“袁队长,咱们是否玩抛人之戏……” 袁大炮道:“我们共八个人,可以分作四对,抛掷手法要各尽技巧,使这群猴子以为用尽了力道,然后咱们趁机溜至洞口,切记,不可胡乱造次……” 刹那间,他们这八个毒门弟子各尽所能的分作四对抛了起来,这一抛一掷,看得那群猴子一愣,登时呼啸大叫,乱成一团,各抢目标,抛掷起来。 这群猴子觉得十分好玩,根本不再留意他们这几个人,袁大炮一挥手势,八个人瞬快的奔向洞口。 “吱--”洞口的大猴子一叫,立时扑向他们身上,袁大炮一掌打一个,低声道:“不可伤它们生命……” 郑敖怒声道:“老子要报仇……” 但见他大袖一挥,一股黄蒙蒙的气雾随风而展,那里猴子猛然一翻,顿时倒地而死。 韦光一颤道:“郑敖,你……” 郑敖怒声道:“老子受这群畜牲的气太大了,今日非杀他个痛快不可,否则……” 袁大炮怒声道: “门主交代过,在这禁谷中严禁使用毒物,而你毁了门禁,连我这个小队长都有责任,你……” 话声未落,陡闻洞中传来一声怒吼道:“谁敢毒死我的守门猴子……” 韦光面色大变道:“他还没死……” 袁大炮颤声道:“咱们是奉门主之命来问候你老人家的……” 踢踏踢踏的一阵步履传了过来,他们面若死灰的愣在地上,但见一道人影射了出来,袁大炮忖道:“不可能呀,他根本无法走出这洞中一步……” 那个人终于出现了,是个年轻英俊的青年人,他们胆气不由一壮。郑敖沉声道:“你是谁?” 那青年寒着脸道:“金雷!” 金雷面上一片寒凝,双目冷煞的盯在袁大炮、郑敖和韦光等人的身上,但见他衣袂迎风而飘,益发显得高不可仰。 袁大炮暗中吐了口气,那紧张的心神登时一松,他原以为出来的定是那毒门老怪,谁想到竟会多出个青年人,此人善工心计,嘿嘿两声道:“阁下是怎么混进这里的……” 金雷冷冷的道:“谁毁了我干爹的灵猿--” 郑敖心中一哆嗦,挺身道:“是……” 袁大炮一声沉笑,打断他的话声道:“金朋友,几只猴子并没什么了不起,这种东西留在世上只有遗患无穷,我认为咱们谈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目前……” 金雷怒声道:“我只问那个施毒的人……” 郑敖怒吼道:“是我!你要怎样?” 金雷冷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既然毁了这群无辜的畜牲,那么阁下没别的,只有拿命来抵……” 郑敖呸了一声道:“凭你这句话,便能唬住人……” 金雷移身踏前一步,道:“凭我一句话,你的命便没有了……” “哼哼!”郑敖哼哼两声道:“妈巴子,老子不信……” 突然金雷身子朝前一晃,道:“不信也得信……” 他这随意一移身形,当真是绝天下身法之妙着,穷毒门这群门下高手,居然无人看出他是施的什么身法。 郑敖只觉胸口一紧,颤道:“你!” 他猝然遭受攻击,心神不禁一慌,身子尚未踏起已被对方抓住,慌乱之下,一拳照着金雷的小腹擂将过去。 金雷冷冷地道:“你还敢动手!” 他提着郑敖的身子,略略一移,那一拳便落了空,郑敖倒是颇为识相,一拳落空立刻收手,伺机准备再次偷袭。 郑敖怒吼道:“放下我!” 金雷冷笑道:“有那么容易吗?” 袁大炮晃身奔了过来,冷冰冰地道:“朋友,这是毒门弟子,你最好少撒野……” 金雷不屑地道: “你不说出“毒门”二字,我还能饶了他,现在我想饶了他都不可能了,因为毒门中人都是该杀的东西……” “嘿!”袁大炮怒笑道:“江湖上谁不对我毒门敬畏三分,没想到你倒敢轻视起本门来了,嘿嘿,朋友,我袁大炮领教领教……” 金雷冷冷地道:“在下奉陪!” 袁大炮双掌斜舒胸前,手指间立时现出一股乌,黑之气,他双目狠毒如狼,一声大喝:“放下郑敖,给他一个机会。” 金雷放下郑敖,道:“机会难再,希望你能努力!” 郑敖气怒填胸,一晃身形,大声道:“姓袁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今日若不是我鲁莽闯下大祸,断然不会知道你的真面目。” 袁大炮冷笑道:“我是你的队长,你敢对我不礼貌!” 郑敖呸了一声道:“什么狗屁队长,只不过是个见利忘义之徒!” 袁大炮道:“你以小犯上,可知五毒攻体之苦!” 郑敖面上神色大变,颤声道:“你要拿毒门大法处置我!” 袁大炮冷笑道:“只要给门主知道了,你受的痛苦……哼!” 郑敖吓得愣愣站立在地上,半个字亦说不出来。 洞中怪人突然哼了一声道:“袁大炮,你敢拿话先唬住郑敖!” 袁大炮变色道:“在下说的都是实情!” 怪人冷冷地道:“这么说,你自认可逃回毒门报告了!” 袁大炮一呆道:“这……” 怪人笑道:“怎么,没把握了!” 袁大炮心中一凉,道:“前辈若要留下在下,在下天胆也不敢离开,只是以前辈在江湖上的威望,当不至于和几个江湖末辈为难,所以在下相信前辈不会为难我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着拍的可谓正是节骨眼上,任何人听了都会非常受用,可是今日听进那怪人耳中,这马上一拍,却未发生任何效用。 那怪人淡然一笑道:“这倒不见得哟!” 袁大炮心中一凛,道:“前辈难道……” 那怪人冷哼道:“我这人就是怪,愈想叫我饶命的人,我愈不放过!” 袁大炮骇然的道:“这么说前辈是不宽饶在下了!” 怪人嗯了一声道:“可以这么说,不过,给你一条生路,你跟那姓郑的打一场我看看。” 袁大饱瞥了韦光一眼,道:“好吧,既然前辈不给我们活路的机会,我们只好一拚了,万一我们失手而死,亦只怪我们学艺不精,不过百毒门知道这件事,定会有所昭告武林!” 怪人冷冷地道:“你不说百毒门我还没有气,一说百毒门我那个气便大了!” 袁大炮怒冲冲地瞪了郑敖一眼,道:“好吧,咱们双方既然没有什么话好说,姓郑的,拿出你最好的绝招,不用客气,尽量向我致命处招呼便是!” 郑敖一拉架式,道:“相打无好拳,谁也不会客气!” 两人都是百毒门的弟子,起手式全是百毒门的架式,郑敖晃身一摇,迅快的攻出一拳,接着欺身直进,妄想一招得手。 奈何袁大炮在百毒门中较郑敖得宠,百毒门的武功他可说学了十之五六,一见郑敖施出招式,立知他下一式出手的路势,是故他冷冷一笑,忽然挫身斜拧,一指斜舒,点将出去。 这一指所指之处,正是手臂上血脉之处,若被点上,整个经血便会骤然阻滞,斯时,郑敖的整条手臂便要报废,袁大炮出手第一招可谓狠到极点。 郑敖吓得急忙抽拳,忖道:“好厉害!” 一招失制,全盘皆输,郑敖一着失策,立刻由主动变成被动,袁大炮抓住机会怎可放过,刹那间,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过一招,立时将郑敖逼得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 袁大炮胜算在握,嘿嘿笑道:“姓郑的,你可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他幻化的劈过一掌,一掌拍向郑敖的背心。 郑敖变招不及,欲避过已经为时太晚。 一股无形的大力陡然撞过来,袁大炮全身一颤,面色苍白,那微弯的身子登时被撞得老远,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愤怒的又站了起来。 他愤然的吼道:“你们……” 他本以为是金雷暗中偷袭,定眼一望只见金雷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根本不像偷袭的样子,要知他在江湖上翻山倒江,跑过黑山白水,经验是何等丰富,只要一点细微之处,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 金雷冷冷地道:“阁下功力颇深……” 郑敖长喘一口气,愣愣的立在地上,尚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已绕了一圈,至于袁大炮如何会中途撤招,倒地受伤的事简直是一无所知。 袁大炮恨声道:“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洞中怪人冷冷地道:“我只叫你们比武,可没叫你杀他!” 袁大炮道:“兵家交手,伤亡自是难免!” 怪人哼了一声道:“郑敖伤我门人,这笔账由我算,你若要杀他,还须先问问我才可以,否则……哼·。…” 袁大炮颤声道:“假如他杀了我呢?” 怪人笑道:“只怪你学艺不精,死而无怨!” 这是什么话?明明是在强词夺理,天下事就是这样,各执一词,谁是谁非尚很难骤下论断。 袁大炮扬声道:“他杀我可以,我杀他不行,这道理恐怕说给任何人听,都会很快的告诉你谁对谁不对!” 怪人怒声道:“那是因为你不欠我的债!” 袁大炮嘿地一声,道:“好,承前辈这一句话,在下要告辞了!” 怪人道:“回去告诉那姓夏的小子,我会去剥了他的皮!” 袁大炮怒声道: “这个自然!”袁大炮一晃身形,道: “好,咱们后会有期……” 他身似一缕轻烟,溜的像头受创的狐狸。 金雷走进洞中,只见怪人坐在那里呆呆的出神,心中不禁一酸,他瞥了郑敖一眼,说道:“义父!” 怪人道:“雷儿,我想托你件事……” 金雷道:“义父,什么事?” 怪人痛苦的道:“我在这里呆了几十年,自知今生今世出不去了,所以,我想把我们万毒门的东西都传给你,凭你目前的智慧和功夫,我相信你定可以替我重振万毒门……” 金雷道:“义父,你不要着急,我相信一定可以……” 怪人苦笑道:“凭碧血剑都弄不断,还有什么能解掉这……” 郑敖突然道:“前辈,在下有一方法不知可不可以一试……” 金雷道:“什么方法!” 郑敖道:“这方法不一定可行,不过在下有一夜无意听袁大炮说,天下有一种最坚韧的东西,不畏任何宝刀利刃,却只怕一样……” 金雷道:“怕什么?” 郑敖道:“怕火!” 金雷道:“我义父脚下的锁链可是那种东西?” 郑敖道:“我听说那种东西叫“蛟筋”!” 金雷道:“义父,你脚上……” 怪人道:“不错,它正是“蛟筋”!” 金雷大喜道:“义父你可以出去了。” 怪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有许多事往往使人失望!” 金雷道:“不管怎么样?咱们总可试试!” 怪人道:“试吧,我已没存多大的希望了。” 一缕火光颤闪了起来,火苗照得洞中通红,金雷用火苗朝那锁链一烧,那锁链登时断了开来。 怪人颤声道:“真的,真的烧断了!” 其快乐之情真非笔墨能叙,多年的枷锁终于断了,他挣得了自由…… 第二十五章 九天魔笛 黄昏,归鸦驮着已逝残光,投向那密密的山林之中,浓浓的乌云拥集向山的那一边,黑压压的一团…… 远处,那山腰中已透着一丝微弱的灯光,远望那盏风灯下,他们手握剑柄,目光冷厉的投落在山下…… 而他们身影却斜斜的投落在地上…… 突然-- 黑灰的空中冲起一缕红光,照得这里一片红…… 然后一个声音道:“是他们吗?” 山脚下已响起一个沉重的声音道:“是冬大爷吗?” 那位冬大爷站在半腰中一挥手道:“进来吧,紫师叔已等你多时了!” 但见数个汉子向山道上走来,当先一个正是那身受重伤的袁大炮,他满面尽是颓唐之色,路上走得相当慢。 那姓冬的一层手势,道:“怎么?挂了彩!” 袁大炮喘声道:“甭提了。” 冬姓汉子哼了一声道:“真有那么严重!” 袁大炮道:“待会儿你要是知道谁下的手,就不会这样轻松了……” 冬姓大汉子冷笑道:“你可是给吓破了胆。” 袁大炮苦笑道:“这是什么话?” 冬姓汉子道:“那你为什么这样狼狈……” 袁大炮苦涩地道:“冬爷,你是不晓得那个场面,否则,你也不会说这种话了,他们都是咱们百毒门最头痛的人物……” 冬姓汉子一震道:“你是说他们……” 袁大炮道:“不错,正是他们……” 冬姓汉子道:“进去吧,紫师叔还等你的报告呢。” 袁大炮道:“请冬爷带路……” 姓冬的汉子,亦不客气,大步跨了出去。 山路上,他们转了个弯,一大片瓦舍浮现出来。 瓦舍中,灯光隐隐透了出来。 冬姓汉子在一间屋前停下身子,只见那间较精致的屋子四周站满了劲装的黑衫汉子,他们笔直而立,对来人视若无睹。 袁大炮回身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那几个随他来的汉子应了一声,各自散开,闪身一旁,冬姓汉子轻声一笑,大步行了进去。 袁大炮随在身后,直朝这屋里打量。 但见这屋子里摆设得简简单单,竹桌竹椅,全是南海绿竹精编而成,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倒是相当雅致。 冬姓汉子轻呵一声道:“紫师叔……” 一个身穿大黄袍的精矍老人闻声自里面转了出来,他长袍上绣着两条百足大蜈蚣,栩栩如生,面上不怒而威,冷峻的目光似乎没有一丝情意。 袁大炮急忙跪下道:“参见紫师叔……”’ 紫姓老人一挥手,道:“罢了……” 他轻轻坐在竹椅上,目光阴冷的注视在袁大炮脸上,袁大炮只觉心弦一颤,恍如触电似的,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你是负责什么工作?” 袁大炮道:“弟子负责巡察队第一小队……” “嗯”紫姓老人嗯了一声道:“听说你遇上……” 袁大炮喘了口气道:“弟子为看看那个老怪物是否还关在洞中……”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当然关在洞中,世人谁不知“千年蛟筋”坚韧无比,宝刀利刃皆不能毁,那个老鬼虽然使我们毒门坐立不安,但他要脱出洞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袁大炮连忙道:“是,是……” 紫姓老人道:“你这一胡闹不要紧,可将咱们百毒门的仇家给引上门来了,金雷这个人掘起江湖虽然仅有两三年间,可是他给我们的压力却不小……” 袁大炮苦笑道:“是!” 紫姓老人面上一冷,道:“那老怪物可曾向你交代过什么?” 袁大炮颤声道:“他说要血洗毒门……” “什么?”紫姓老人怒声道:“他真说过这种话……” 袁大炮吓得不敢吭声,只是道:“这……”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这几年我们毒门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太好,可是以咱们毒门的势力,连唐门也不敢轻视咱们,不过……” 冬姓汉子道:“不过什么?” 紫姓老人继续道:“那个老怪物如果一日不死,咱们便……” 袁大炮低声道:“师叔,咱们何不乘那个老东西尚没有反抗能力之前将他先行干掉,那时咱们后顾之忧便没有了……” 紫姓老人哼了一声道:“你能进得了那个洞里吗?” 袁大炮一呆道:“这……” 紫姓老人道:“那老东西虽然被困在洞中,他的行动并没有完全不自由,凭他那身高强本领,有谁是他对手……” 袁大炮急声道:“那怎么办?” 紫姓老人道:“金雷真和那老东西扯上关系了吗?” 袁大炮道:“他是那老东西的义子……” 紫姓老人咬牙切齿道:“设法将金雷毁掉!” 袁大炮低声道:“师叔,咱们要干就快……” 紫姓老人瞪了他一眼道:“凭你一句话便能成功了?” 袁大炮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此刻屋中已点燃了油灯,缕缕灯光照得屋子里通明,那紫姓老人目光倏地一冷,道:“你是什么意思?” 话语刚落,陡地一振手臂,只见一蓬寒光直朝那屋顶上射将过去。 他身子随着掠了起来,穿窗而去。 只听他叫道:“何方朋友?” 屋外一片灰黯,仅有那稀疏疏的灯影将这一片地方照得尚算稍微明亮,不过远处的人影十分模糊。 毒门弟子已各自分开,围着一个圆圈。 人圈中一个混身白衣的青年斜着依靠在一棵小树上,他神态潇洒清逸,丝毫也不显得惊慌。 紫姓老人怒目而视,沉稳的不露痕迹。 他停了一刻,嘿嘿地道:“朋友,今夜的天相当黑呀……” 那青年人仿佛没有听见,眼光飘向远处。 紫姓老人怒声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那白衣青年一回头道:“你说什么?” 袁大炮随着奔了出来道:“我师叔问你,今夜的天相当黑……”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道:“不黑,你们尚能看见我……” 紫姓老人哼了一声道:“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 白衣青年道:“我是从路上走来的……” 冬姓汉子喝道:“朋友,何必在我们面前假装学子,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是谁?你心里自会明白,为什么事?说实话,何苦在那里装模作样……” 白衣青年哈哈一笑道:“这话我可不懂了!” 冬姓汉子冷笑道:“你不懂,我懂,咱们的眼睛都揉不进沙子。” 白衣青年淡然的道:“你且说说看!” 冬姓汉子道:“报上你的名来。” 白衣青年道:“姓胡……”他双目一扫道:“你呢。” 那汉子冷冷地道:“冬奇!” 白衣青年嗯了一声,道:“江湖上好像没听过你这么一号人物……” 冬奇怒声道:“你敢轻视我!” 那胡姓青年道:“不敢,我只是说良心话而已!” 冬奇嘿嘿地道:“好,你说说看,来这里有何指教……” 白衣青年道:“指教倒不敢,只想问问路……”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问什么地方?” 白衣青年道:“这里是哪里……” 他仿佛是突然了解了什么,自言自语的又道:“哦,原来是毒门的朋友……” 紫姓老人道:“你现在说这话未免太晚了!” 白衣青年笑道:“不晚,咱们正好打个交道!” 紫姓老人道:“阁下到现在还没报上你的名呢!” 白衣青年笑声道:“胡中玉……” 紫姓老人心神似乎震颤了一下,道:“原来是大闹少林的胡朋友……” 胡中玉摇头笑道:“过奖!” 紫姓老人道:“胡朋友今夜有何见教!” 胡中玉道:“个性散漫惯了,今夜还像少林一样,想见识见识毒门的朋友,阁下大概不会使我失望吧……” 紫姓老人嘿嘿地笑道:“胡朋友和我们有过节!” 胡中玉哈哈大笑道:“谈不上过节,不过我有个朋友和你们倒是有点……” 紫姓老人面色一变道:“贵朋友是谁?” 胡中玉淡然地道:“说起这个人来,你们毒门决不会太陌生,甚至于你们比我还要清楚,他是贵门极欲置于死地……” 紫姓老人怒声道:“你说谁?到底是谁?” 胡中玉一瞪双目道:“金雷,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紫姓老人冷煞地道:“胡朋友何必要强出头,金雷和本门的事,决非三言两语所能解决的,他不会饶过我们,我们亦不会放过他,双方已水火不容,你又何苦来赶这个混水……”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阁下知道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点义气……” “呸,”紫姓老人呸声道:“这叫义气……” 胡中玉道:“天下只有贵门不讲义气、道义……”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那也未必见得,我们毒门也有毒门的规矩……” 胡中玉冷笑道:“见利忘义,狐群狗党,这是哪门子……” “住嘴,”紫姓老人怒吼道:“你是存心找碴了……” 胡中玉道:“不错,今日是存心找碴子……” 紫姓老人冷哼道:“咱们毒门可也不好惹的!” 他目光一寒,朝旁边一个汉子施了一下眼色,那汉子立时转身奔进屋内去。 不多时,由里面传来一阵金佩叮咚之声,随着一阵轻吟,只见一个少女踽踽行来,她长得明眸琼鼻,编贝皓齿,嘴角自始至终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冬姓汉子和袁大炮一见这个少女行了出来,面上俱挂着一丝诡秘之色,悄悄的朝后面退去。 胡中玉望着那神秘少女,忖道:“她是谁?” 那少女朝胡中玉一笑道:“你便是胡中玉。” 胡中玉嗯了一声道:“不错,姑娘是……” 那少女淡淡地道:“媚娘!” 胡中玉自语道:“媚娘,媚娘!”他低呼道:“魔女……媚娘!” 那少女轻笑道:“不错呀,你还能知道我的名字!” 胡中玉冷冷地道:“咱们是河水不犯井水!” 媚娘摇头道:“是呀,咱们应该是互不侵犯!” 胡中玉道:“那么你……” 媚娘一瞪杏目,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地方……” 胡中玉一愣道:“不是百毒门的分坛……” 媚娘冷哼一声道:“这是我媚娘的秘密行宫,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就来撒野,显然是没将我魔女放在眼里!” 胡中玉冷冷地道:“既是你的地方,怎会有毒门弟子……” 媚娘道:“这不同。” 胡中玉怒道:“有啥不同?” 媚娘横了毒门高手一眼,道:“他们是我请来的。” 胡中玉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媚娘竟会和毒门勾结……” 紫姓老人怒吼道:“放肆……” 说着一挥掌,一股无形劲力直直推了过来。 胡中玉冷笑道:“你是自讨没趣……” 斜掌微微一拍,瞬快的挥劲迎上。 “嘭--” 双方掌劲在空中一碰,立时传出一声大响,那紫姓老人的长袍直抖,脚下已连着退出三步。 而胡中玉只不过是晃了晃,依然稳立当地。 这一较力,两人心中已各有了数,紫姓老人虽然在毒门中地位甚高,但若论功力,他与胡中玉相较,实是尚差一大截。 魔女媚娘斜睨着那双媚眼,笑道:“胡兄的功夫不错呀……” 胡中玉淡淡的道:“夸奖,夸奖。” 媚娘微微地笑道:“胡兄有这么好的功夫,若是愿和我媚娘合作一番,我相信不但能荣华富贵还能称雄武林。” 胡中玉道:“合作什么?” 媚娘道:“创一番事业!” 胡中玉大笑道:“我虽有心和你合作一番,无奈你媚娘在江湖上的名声太臭了,谁不知道雌蜂魔女耿媚娘是个又毒又淫,又狠又贪的女魔头,我若和你合作,哈哈,江湖上怕不将要当作笑话讲……” 媚娘变色道:“你敢取笑我……” 胡中玉冷笑道:“我说的句句是实……” 媚娘大声道: “好,你既然不识时务,亦休怪我出手无情,胡中玉,咱们出去,今夜我就要你毁在我手里……” 胡中玉大步行去,道:“你有那个本事吗?” 媚娘冷冷地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满空乌云,冷风飒飒的吹在身上,多少有点寒意,胡中玉在那风中一站,一股杀机倏地布满在脸上,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冷然地望着那媚娘。 媚娘风骚的在那里一停,道:“咱们是一个对一个……” 胡中玉道:“随阁下高兴,在下奉陪便是……” 媚娘道:“好,我要领教!” 冬奇一跨步,道:“我冬奇想先讨教几招。” 胡中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够看吗?” 冬奇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中玉轻视道:“我怕你走不过五招。” “呸!”冬奇大吼道:“放屁!” 他是个脾气暴躁而又冲动的人,被胡中玉拿话一激,顿时克制不了自己,挥掌冲了过去。 胡中玉冷冷地道:“凭你亦配?” 他观准来势身子一个旋转,斜掌切了过去。 这一切之势,当真是快速得殊出意料。 招式之奇,更是所料不及。 胡中玉那瞬快的一招,简直是无懈可击,攻守俱佳,登时使冬奇陷于困厄之中,退守俱不由己。 冬奇心弦一颤忖道:“他的功夫竟出我的预料……” 这一刹那他忽然清醒了过来,但此刻他欲退已是不及,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大吼一声,忽然挫腰一拧,朝圈外跃去。 “嘶--” 他退得虽然奇快无比,无奈胡中玉那双手掌仿佛是魔手一样,怪异的抓着他的衣衫,只听嘶地一声,冬奇身上衣衫整个被撕下来。 他呆了一呆,道:“呀!” 胡中玉淡然地道:“咱们还可再斗斗……” 冬奇颤声道:“你好毒……” 他急忙将衣衫拉将起来,掩着身体,虽是这样也引起百毒门弟子低低窃笑,而那魔女媚娘更是笑得前仰后跌,好像从没见过这种事一样。 胡中玉道:“你也可以撕我衣服呀!” 冬奇吼道:“你当我不敢……” 他实在是气急了,忘了刚才所受的侮辱作势便要扑了过来。 紫姓老人低喝道:“还不去换衣服……” 冬奇脸上通红道:“换好衣服再找你姓胡的算账。” 胡中玉道:“随时奉陪!” 冬奇充耳不闻,急忙奔回屋中。 媚娘一掩笑容道:“胡兄真好功夫。” 胡中玉道:“献丑献丑……” 媚娘笑道:“我也想领教!” 胡中玉笑道:“这在我意料中!” 媚娘嗯了一声道:“你倒颇为聪明。” 胡中玉道:“哪有姑娘那么伶俐!” 媚娘笑道:“我发现你满可爱的。” 胡中玉摇手道:“我若可爱,那你还会放过我,江湖上谁不知道魔女媚娘看上的人有谁能活过三天,所以我不希望你说我可爱,倒不如……” 媚娘淫声道:“我有那么可怕……” 胡中玉冷冷地道:“世人畏你有如蛇蝎……” 媚娘怒声道:“我哪里可怕。” 胡中玉道:“你的心和你的手段!” 媚娘道:“你好像并不怕我嘛!” 胡中玉自傲地道:“因为我没将你放在眼里!” 媚娘叱道:“轻狂,居然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胡中玉大声道:“有损阁下自尊心了……” 媚娘笑道:“不错。” 胡中玉身子一移,道:“在下恭候阁下赐招!” 媚娘道:“我不希望伤了你!” 胡中玉道:“你并没那个本事……” 媚娘冷笑道:“别太自信,我就伤给你看……” 她突然自怀中拿出一根白玉笛子,轻轻在空中一晃,一缕笛音立时从那浑圆的笛孔透了出来。 胡中玉道:“这大概便是九天魔笛了!” 媚娘轻笑道:“不错,这便是那根魔笛。” 胡中玉道:“在下能见识九天魔笛,亦不虚此生了!” 媚娘道:“动刀动掌在我辈看来,实是下下之策,文雅一点,在江湖上才能传好佳话,胡兄,我以这根白玉小笛,向你讨教了!” 胡中玉道:“好说。” 他长长吸了口气,盘膝坐在地上,道:“姑娘请……” 媚娘道:“你注意了!” 她将九天魔笛轻轻撮在嘴边,玉指轻轻压在笛孔上,一缕笛音仿佛欲震破白笛似的飘了出去。 “呜呜……” 那笛音恍若一泓柔柔的情流,如怨如诉的传进各人的耳中,每个人都有一种不同的感受。 胡中玉起先还没觉得怎么样,渐渐的,那平静的心神被笛音扰乱的有些不宁,仿佛是相当紊乱…… 他骇忖道:“果然厉害!” 他运起少林的内家正宗功夫,眼观鼻、鼻观心,硬是将那奇异的笛音给压了下去。 但是这只是短时间的压制,时间一久,他又觉得不对劲,眼前开始浮现一段前尘往事。 他像是看见了死去的爹娘,那两个老人含着慈祥的微笑,正朝他走来,双方好像隔得并不远。 这幻景如真如幻,使人分不真切是真是幻。 一缕悲哀的情绪涌进胡中玉的心中,此刻他心中只一个念头,忖道:“我好想哭一场……”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呼道:“你要哭就哭个够……” 他当真说哭就哭,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 但见他哭得颇是伤心,一幕幕前尘往事俱涌现在脑海之中,九天魔笛果然不凡,居然能使一个功力极高的人,都受不了其笛音感染。 媚娘目光一斜,魔笛在空中一划,道:“紫老,你还等他什么?” 说完又将短笛撮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紫姓老人低声道:“好!” 他身子一移,自怀中拿出一个乌金样的小网,深沉的一笑,拿着那个网一步一步的朝胡中玉行去。 袁大炮低声道:“师叔,这是……” 紫姓老人道:“这是五毒网,只要乘他没有反抗能力之时,用五毒网将他套住,那时他姓胡的有十个脑袋也活不了!” 袁大炮道:“咱们何不杀了他!” 紫姓老人道:“暂时先留下他的命,那姓金的如果知道胡中玉落在咱们手中,我相信他定会心存顾忌……” 袁大炮诡秘的道:“师叔果然厉害……” 紫姓老人哈哈一声大笑,陡地一展大袖,那个金光闪闪的五毒网忽然张开,照着胡中玉套去。 胡中玉只是流泪根本不知大祸已至。 眼见那个含有奇毒的网子便要落在他的头上。 突然。 半空中飘来一股剑光,照着紫姓老人的身上射了过去。 这道剑光又快又轻,殊出每个人的意料。 紫姓老人低呼道:“谁?” 他退得虽然快速已极,那个五毒网仍被那颤闪的剑光绞得粉碎,仅差一点便伤了这个紫姓老人。 袁大炮挥掌吼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管百毒门的事……” 定眼望去,只见一个青年冷煞的站在地上。 袁大炮心头一凉,忖道:“惨了,他怎么来了……” 笛声倏地一敛,媚娘怒眸瞪着那个持剑的青年。 胡中玉精神一震忖道:“我怎么啦!” 他忽然发觉自己是被那九天魔笛所惑,心中立时涌起一股羞愧,知道若非是那笛音停了,此刻自己恐怕非血溅当场不可。 他恨恨的望了媚娘一眼,道:“阁下的魔笛果然厉害!” 媚娘冷冷地道:“若不是他来捣蛋,我相信你早就完了……” 胡中玉朝那青年一望,道:“是金兄……” 那青年淡淡地道:“这全是那个笛子把我引来的,胡兄,咱们今夜又可携手合作一番了,百毒门的小丑可全在……” 媚娘冷冷地道:“有我媚娘在这里,岂能容你们撒野……” 胡中玉冷笑道:“我还要领教……” 身形一闪,挥手一掌击了过去。 媚娘一移身子道:“我会怕你!” 两个人各展奇学大动其手。 突然-- 远处传来一股怪异的声音,草丛之中簌簌直响,但见一大群黑蛇直朝这里涌来。 那紫姓老人用长竿敲着地面狰狞的笑着。 那紫姓老人在夜色下持竿而行,在他两侧各跟着二个汉子,手中长竿有节奏地敲着地面,发出--种怪异而又使人难听的声音。 “吱吱!” 那黑压压的草丛中,闪射着一缕缕青磷毫光,碧蓝的星芒像一颗颗小星星,显然这些蠕蠕而动的东西,使这里骤然罩上一层寒气。 “蛇--” 这个“蛇”字自那微微喘息的媚娘口中发了出来,恁她有那样高强的武功,当她突然发现紫姓老人指挥着一大群毒蛇奔了过来之时,也不禁吓得变了颜色。 胡中玉凛然忖道:“百毒门的大蛇阵……” 他怒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没什么意思,老夫只想和你斗斗而已!” 媚娘道:“快将这些恶心的东西弄走……”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老夫要摆下这五龙大阵,将那两个小子困死其中……” 媚娘怒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东西……” 紫姓老人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为了毁掉这两个小子,只有请你委屈一下了,嘿嘿,我这五龙阵一发动,那姓胡的和姓金的便休想再活着出去……” 媚娘身子一飘,道:“我要先离开……” 此刻那遍野全是绿光闪闪的毒蛇,毒门能在江湖上闯出毒名,而历久不衰,不但有无数毒技,而且对控驭毒蛇上,更有独特之功夫,只要一施驭虫之技,可立使那群毒物自动出来,听其摆布,至死而后已。 胡中玉和媚娘动手过招,根本不知自己已身陷大蛇阵中,一旦发现情况有异之时,他们已陷于大蛇阵的重重围困之中。 紫姓老人摇头道:“我现在无法使你出来……” 媚娘道:“为什么?” 紫姓老人道:“五龙大阵一发,便无人能够破解……” 媚娘哼了一声道:“你居然敢不顾我……” 紫姓老人道:“非我不顾你,实是因为……” 媚娘怒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样,总而言之,这种东西我最讨厌看见,你立刻将五龙大蛇阵给我撤去……” 紫姓老人一愣道:“什么?你要我撤去五龙大阵……” 媚娘道:“不错……” 紫姓老人摇头道:“不行!” 媚娘道:“为什么?” 紫姓老人道:“五龙大阵一经发动,非使陷于阵中的人受伤不可,如果我此刻贸然将这蛇阵撤去,那两个小子……” 媚娘怒声道:“你敢不依我?” 紫姓老人阴沉地道:“为了毁掉金胡两人,老夫只有得罪了!” 媚娘气得全身一颤,道:“好,好,你敢……”她玉手一指紫姓老人,道:“过了今夜,我非宰你不可!……”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姑娘自信能活着逃出五龙大阵……” 媚娘心中一寒,咬牙道:“希望我能活着……” 胡中玉沉凝地看了一眼四下的环境,他突然发现这个蛇阵摆在这黑夜里,当真是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它们皆是难得一见的苗疆花蛇,一滴毒汁可毒杀数百人之多,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虽可在千军万马中杀敌陷阵,但若与这些毒蛇相搏,那可真是无异鸡蛋碰石头,不要说让这些蛇咬上一口,就是说让那些毒蛇喷上一点毒汁,也非命丧黄泉不可。 他低声道:“姑娘可有方法退去蛇阵……” 媚娘苦笑道:“我不要说击退它们,就是看着它们,我已全身发抖,老实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见这玩意……” 胡中玉急声道:“那怎么办?” 媚娘道:“你难道也没办法!” 胡中玉摇头道:“目前这个大蛇阵尚未发动攻势,尚不觉得可怕,如果它们一展开攻势,我相信咱们三个人不会支持太久,那时……” 媚娘急声道:“那怎么办?” 胡中玉道:“你那根笛子可否借我一用?” 媚娘愣愣地道:“干什么?” 胡中玉低声道:“有一次我偷偷溜进少林寺藏经楼,无意中发现一本天竺驭蛇绝谱,那上面载明以笛驭蛇之法,我虽没有研究,当时也看了一下……” 媚娘道:“你有把握……” 胡中玉摇头道:“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几分把握,但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现在只有死马当着活马医,暂时一试了!” 媚娘道:“好!” 她将那根短笛递给了胡中玉。 胡中玉道:“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帮忙” 媚娘道:“帮什么忙……” 胡中玉道:“当我吹笛退蛇之时,你们要在我身边守护,不论是什么东西靠近我的身边,都得设法击退它……” 媚娘道:“现在你我生死与共,我们不这样干也不行了!” 胡中玉盘膝坐在地上道:“等那蛇阵一发动,我就吹笛……” 蛇圈外的紫姓老人一见他们在重重的群蛇中低低细语不知谈些什么,心中登时涌过一丝杀意。 他嘿嘿一笑道:“姓胡的,有一条路你可以走……” 胡中玉道:“什么路?” 紫姓老人道:“投效百毒门!” 胡中玉笑道:“投效百毒门有啥意思?” 紫姓老人道:“好处多的不可枚数!” 金雷始终没开过口,他默察目前环境似是已有御蛇之策,但在此刻见那紫姓老人那副嘴脸,实是看不过去,他冷冷地道: “胡兄和这种人有啥好商量的……” 胡中玉大笑道:“不错。” 那紫姓老人却给气得目眦欲裂,他恨声道:“金雷,我原谅任何人也不原谅你!” 金雷淡淡地道:“同样道理,我放过任何人也不放过你!” 紫姓老人嘿嘿地道:“今日你说这话未免……嘿嘿……” 金雷笑道:“凭你这几条蛇便能奈何于我?” 紫姓老人道:“你不相信?” 金雷道:“正是不信。” 紫姓老人怨毒地道:“你可试试!” 金雷大笑道:“正要一试!” 他随手一挥,一条绿眼毒蛇飞落在他的手中,那条绿眼毒蛇仿佛相当畏惧一样,在他手中居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金雷笑道:“这就是你的毒蛇……” 紫姓老人变色道:“你!” 金雷笑道:“它们也不过如此!” 媚娘惊声道:“你不怕蛇!” 她身子缓缓移了过去,低声道:“我在江湖上虽然早就听过你的名声,却始终没见过你的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居然连这样毒的蛇都奈何不了你,早知这样,我也不要怕成这个样子!” 金雷道:“现在你还怕吗?” 媚娘摇摇头道:“有你在我不怕了!” 胡中玉道:“金兄,咱们可以退蛇了……” 金雷道:“胡兄可以笛试法了!” 胡中玉苦笑道:“是否可行,尚不知道……” 金雷道:“试试无妨,不行再说……” 紫姓老人见这三个年轻高手站在蛇阵中高谈阔论,似乎根本未将蛇阵放在眼中,心中着实有气,他凶厉的瞪了金雷一眼,道:“好,我要你们统统死在万蛇之下……” 他用长竿一敲地面,大声道:“周通,伯恒,发动吧!” 刹那之间,地面传来一阵怪异而刺耳的敲击地面之声,那阵声响传遍了黑夜,只见那数万毒蛇风卷残云般的涌了过来。 金雷道:“胡兄,注意了!” 胡中玉将短笛放在嘴边,道:“大家注意脚下……” “嘘嘘嘘……” 一阵怪异的蛇鸣由下响起,五龙大蛇阵登时展开了攻势,满山遍野都是一条条毒蛇的影子。 媚娘紧紧靠在金雷身边,道:“我怕!” 金雷冷冷地道:“凭你天魔女也有怕的一日!” 胡中玉心下也是一阵颤寒,他哪敢怠慢,立时吹奏出一缕怪异而使人不能会意的怪声。 但,这种声音虽然能使那急窜而来的群蛇攻势稍为一缓,可是百毒门的驭蛇之法,乃是天下一绝,紫姓老人只要一声怪啸,那群毒蛇又前扑后继而来。 紧接着一缕幻觉随着大蛇阵的发动而产生,胡中玉吹笛,一面留意身边的动静。 突然-- 一条五彩斑斓的三角怪蛇驭空而来,胡中玉吓得一晃身子,右手一掌照着那飞来的毒蛇拍去。 “拍!”地一声轻响,那条看似凶厉,奇毒无比的怪蛇便被击得一翻身,倒在地上死去。 但,由于他这一出手,那笛音登时一歇,那上万毒蛇乘那笛音一停之时,仿佛是骤而解除了禁制,突然急速的攻了过来,眼见着已靠近了他们三个人的身边。 媚娘大叫道:“不好,它们已到我身边了!” 她吓得全身一直发抖,平时那高绝的功力已不知统统跑到哪里去了,双手紧紧地抓住金雷手臂。 金雷眉头一皱,道:“你先让开!” 媚娘急声道:“不,我要跟着你!” 那紫姓老人看见这样情形,不禁哈哈大笑道:“这下你们可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 金雷道:“作法自毙!” 紫姓老人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雷道:“你死到临头,尚且不知!” 紫姓老人大吼道:“胡说!” 金雷长叹道:“你死到临头,尚不知厉害!” 紫姓老人怒声道:“凭你也配!” 金雷道:“如果你再不见机撤回这些毒东西,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话已讲明,你自己考虑一下后果!” 紫姓老人大笑道:“仅这句话就能将百毒门吓住吗?” 金雷摇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不错,阁下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来!” 金雷含笑道:“你在百毒门多少年?” 紫姓老人一怔道:“起码三十年了!” 金雷点头道:“那你一定听过“毒宗大法”四个字!” 紫姓老人变色道:“毒宗大法,毒宗大法!” 他吓得一哆嗦,颤声道:“你怎知我们毒门秘宝?” 刹那间,脸上浮现着一股恐怖畏惧之色。 金雷冷冷地道:“世上只要会“毒宗大法”,无论何种毒物都不足惧,我说这话你也许说我吹牛,今夜你便可见识见识毒门真正的密宗功夫!” 话声低沉有力,字字荡在毒门弟子心中。 紫姓老人道:“我不信,我不信!” 金雷冷冷地道:“当你信的时候,你已葬身无地了!” 紫姓老人颤声道:“世上没有人能练成“毒宗大法”!” 金雷道:“你也许忘了一点!” 紫姓老人一愣道:“忘了什么?” 金雷道:“忘了我义父是你们毒门老祖宗!” “呸!”紫姓老人呸了一声道:“他!哼!” 金雷冷冷地道:“你像是不服气!” 紫姓老人道:“他虽然创了百毒门,却不是由他手上发扬光大,若任由那老头子当年独断独行,我们毒门早就……” 金雷冷笑道:“那么你对毒门的事可都十分了解了!” 紫姓老人冷冷地道:“不错!” 金雷道:“好,你给我从头道来!” 紫姓老人嘿地一声道:“凭什么?” 他手掌陡然一挥,一蓬黄蒙蒙的彩雾立时洋溢在空中,那彩霞相当怪异,居然不畏夜风吹散。 那黄雾缓缓扩散,地方愈来愈大。 金雷变色道:“注意,大蛇阵业已发动了!” 雾中传来那紫姓老人的话声道:“不错,金雷,你还有先见之明!” 金雷大声道:“你如果还不见好就收,后悔就迟了!” 紫姓老人大骂道:“妈的,有本事你使出来!” 金雷面上杀机一涌,道:“好。” 面上一凝,倏地发出一声怪异的长啸。 那啸声直传出数里之外,激得地上沙石直扬,而那些毒门高手却被这声长啸震得身子直晃。 突然,胡中玉怒吼道:“妈的,这些该死的东西!” 但见他身影陡然跃将起来,挥动双掌在地上直拍,击得那跃奔而至的毒蛇,满天直飞。 奈何那黄雾愈来愈浓,眼前视线愈来愈模糊,处此情形下,胡中玉深深晓得自己处境已十分危险,只要让那毒蛇咬上一口,便休想活命。 他忽然觉得头晕,心中一凛忖道:“我莫非中毒了!” 急忙问道:“金兄,这黄雾!” 金雷轻呼道:“不好,这黄雾有毒……” 他急忙自怀中掏出一瓶药丸,舒指一弹,道:“胡兄,快服下!” 胡中玉急忙接在手中,吞人腹中,道:“金兄,咱们得突围……” 金雷道:“我要施展“毒宗大法”让那姓紫的死在自己蛇口……” 胡中玉大笑道:“金兄,你真会。” 金雷一怔道:“你不信。” 胡中玉笑道:“据我所知,你为人正派,最不喜欢这些毒招毒技,今日你居然要施展毒门功夫,自然是使我疑信参半……” 金雷微微笑道:“有时这些毒门功夫确也是武技一绝,功夫的本身并不邪,邪的只是因人而异,我虽然极不愿意施展这种功夫,但偶尔客串一次又有何妨!” 媚娘急道:“金雷,你还不快点施展?” 她被那狰狞恶毒的怪蛇几乎吓破了胆子,一听金雷有此绝技,恨不得立刻让他们快将蛇杀死。 金雷自怀中拿出一个可含在嘴中的哨子,道:“我要施展的只是毒宗大法的一个小玩意而已,全凭一口真力,用这驱毒之音发了出来,使这些毒蛇自相残杀,这口哨足以扰乱那毒门的驱蛇大法。” “噢--”地一声,一缕尖锐的哨音颤空响了起来,几乎划破空气,震得四周嗡嗡直响,.历久而不绝。 怪事陡然发生,那群正自四面八方攻来的毒蛇,倏地在急行中一停,身子俱发出一阵极是不易察觉的抖颤,仿佛他们遇上了克星似的。 紫姓老人颤声道:“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四面奔涌的毒蛇,突然回转来照着他及手下涌来。 那群毒门弟子吓得大叫道:“师叔,它们不听指挥……” 手下各个不停,长竿直敲地面。 “笃笃笃。” 那长竿敲地之声和那长哨混织成一片,冱相抗据,刹那间,有许多生命力较弱的毒蛇,因受不了这两种声音的催击,而翻身死去。 忽然那哨音振颤而起,将那敲地声淹没,那些毒蛇仿佛失去了控制般,直朝那些毒门弟子飞去。 紫姓老人变色道:“退--” 正当他身形方始跃起之时,一条毒蛇的牙痕已深深落在他的大腿上,他痛得“呃”了一声,倒在地上。 那些毒门弟子一个个和紫姓老人遭遇了同样的命运,竟然没有一个能逃出死的厄运。 瞬息,那毒蛇已将他们咬得遍体鳞伤。 第二十六章 书扇公子 紫姓老人颤声道:“姓金的。” 金雷冷冷地道:“你有屁快放!” 紫姓老人颤声道:“我毒门弟子定会血报今日之仇!” 金雷冷冷地道:“这个我知道……” 紫姓老人恨恨地道:“你知道就好!” 他手掌突然一挥,面上现出一片紫色,瞪着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含恨而殁。 地上,留下一片凄凉而令人心惊的景色。 媚娘长叹口气道:“好可怕!” 胡中玉冷冷地道:“你不要忘了,他们和你是同道……” 媚娘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中玉道:“难道不是吗?” 媚娘摇摇头道:“别谈了,他们这次邀我主要是对付“书扇公子”!” 金雷一怔道:““书扇公子”不是武林世家林大鹏的大公子?” 媚娘嗯了一声道:“因为他得罪了大理国陈娘娘!” 金雷道:“他们在哪里下手。” 媚娘道:“明天晚上“书扇公子”便要会偕他的未婚妻由东向南,路过宝桥,百毒门便在宝桥下手!” 金雷道:“是陈娘娘指使百毒门……” 媚娘点点头道:“不错!” 金雷怒道:“咱们得设法救助“书扇公子”……” 胡中玉笑道:“金兄有意插手!” 金雷恨声道:“当年便是陈娘娘主使百毒门向我爹爹下手的!” 媚娘道:“那我们得快点动身,否则……” 胡中玉身形一晃,道:“好,咱们就去一趟宝桥。” 霎时,这三个武林高手,身形消失在黑夜之中。 黄昏。 路上行人稀少,偶尔会奔过几匹快马,铁蹄激起黄泥土路面,扬飞着一股黄蒙蒙的尘埃。 此刻,那黄土路面上,忽然驰来一辆黑辕乌篷的马车,赶车的,是一个身体健硕的二十余岁青年,车把式的帽沿压得极低,似乎要遮住他的半个脸,但在那帽沿下却射出两道湛明的神光,有意无意的扫射着左右两方。 篷车帘子低垂,在隐隐中,仿佛是个明媚至极的少女端坐在里面。 另外,还有一个跟班模样的仆人,也是二十余岁,穿着一身灰布长裤,跨着一匹白色银驹,轻缓地跟在篷车后面。 他那身打扮使人一看便知道是个驯马的师傅,凭他身上那副装束,实在不配驾驶这样名贵的神马。 路上,只听那篷车辘辘直响。 蹄声和车声混杂着…… 突然,篷车里伸出那少女的螓首,道:“金大哥,宝桥快到了吗?” 那车把式低声道:“姑娘,还有二里多路,咱们的称呼可得改改!” 那少女一笑道:“好,老金,你是我媚娘雇来赶车的,那老胡是我请来驯马的,哈哈,江湖上如果晓得我媚娘请得起大名满天下的金雷和胡中玉做家仆,嘿,江湖上怕不都尊我为武林盟主了!” 车把式低沉地道:“当心给人听见!” 那马师低笑道:“媚娘说的并不差,咱俩真成了跟班的……” “嘘!” 车把式突然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果然,在远远的路边上,有两个佩刀挂剑的汉子,正不停地望着他们,车把式吆喝一声,挥着长鞭,赶着篷车直奔而去。 “停!” 那两个汉子突然喝了一声,挥手要那篷车停下。 车把式怒声道:“干什么?” 面上虽然带着怒气,篷车依然停了下来。 那两个汉子望了车把式一眼,面上带着一丝冷笑,其中一个朝前跨了半步,嘴唇一咧,大声道:“前面道上,我百毒门在那里办点事,任何旅客全得绕道,你们也不例外,请另找路走!” 车把式冷冷地道:“如果我家小姐硬要走这条路呢?” 那两个汉子似是愣了一下,没料到这车把式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难道他不怕“百毒门”吗? 那先前发话的汉子怒声道:“那只有一条路可走!” 车把式道:“什么路?” 那汉子道:“死路一条!” 车把式呸了一声道:“凭你们两块料?” 那两个汉子一震,心中同时忖道:“难道他是来找碴子的?” 那说话的一个跺了跺脚,道:“赶车的,说话可得当心!” 车把式冷冷地道:“如何当心?” 那汉子道:“今日如果不是有事,我先宰了你!” 车把式道:“不是看主人的面,我现在就宰了你!” 那两个汉子直瞪眼,立刻就要发作。 突然篷车的垂帘一分,那少女缓缓伸出头来。 她低声问道:“老金,什么事呀?” 车把式道:“这两个小于居然敢拦小姐的车!” 那少女道:“他们凭什么呀?” 车把式道:“凭他们是百毒门的!” 那少女轻笑道:“原来是这个!” 她缓缓的又缩了回去,仿佛十分意外的样子。 那两个百毒门的高手登时显得有一股子得意之状,心里暗自想道:“百毒门可将你给吓住了吧!” 车把式问道:“小姐,咱们是走还是绕道!” 那少女笑道:“你难道忘了我的脾气!” 车把式道:“这……” 他在车上一吆喝,挥起那长长的鞭子。 那个百毒门高手道:“绕道可保住一命!” 车把式喝道:“给我滚开--” 篷车倏地朝前冲去,直逼得那两个毒门高手跃身急闪,他们气得双双大吼,挥刀朝篷车上砍去。 只听一个吼道:“不识相,找死!” 车把式冷笑道:“滚你的!” 他大手一挥,竟把那两个汉子给直直的劈了下去。 那少女道:“不要伤了他们!” 车把式笑道:“闹着玩的!” 篷车登时又停了下来,车把式朝那两个毒门高手招招手,那两个毒门高手愣愣地奔了过来。 那少女伸出头来道:“你们两个对本姑娘太没礼貌,所以给你们点教训。” 顿时将那两个毒门弟子给弄糊涂了,愣愣地不知道这个少女到底是何许人,居然敢不将毒门放在眼里。 那左边的汉子哼了一声道:“姑娘太瞧不起毒门了!” “呼--”地一声,车把式一扬手中长鞭照着那说话的汉子脸上抽了过来,拍地一声轻脆声响,那汉子脸上登时被抽了一道血痕。 痛得这汉子大吼道:“妈的,老子宰了你!” 跃身直上,照着车把式当头一刀。 车把式身子微偏,长鞭一抽而落,道:“敢对我们小姐这样说话,该打。” 少女见那一鞭巧妙的将劈来的长刀一挽,飞向了半空。 少女倏地轻声道:“阮戟是叫你们这样对待客人吗?” 这两个汉子一听她说出“阮戟”两个字,顿时吓得混身一颤,恍如遇上了煞星似的,愣愣的僵立在地上。 右边汉子颤声道:“姑娘是……” 篷车少女哼了一声道:“快叫阮戟来见我!” 那汉子犹疑地道:“姑娘大名!” 车把式怒声道:“凭你也配知道我家小姐的大名!” 那汉子飞身道:“是,是,不过……” 车把式怒冲冲的道:“不过什么?” 那汉子颤声道:“阮师叔有谕,不论何人若不通名,不准走宝桥这条路,在下虽然知道姑娘是阮师叔的朋友,可是……” 车把式吼道:“去,我家小姐不耐烦等在这里!” 那汉子愣愣地道:“这……” 车把式道:“你不去是吗?好,待回儿阮戟问下来,那时你要想赖亦赖不掉,话也已说明,你看着办吧!” 那少女低声道:“老金呀,咱们回去吧,人家毒门既然不欢迎我天魔女,我天魔女难道还会去巴结,走,咱们回去,阮戟见着我时,我再告诉他,他门下弟子太不像话了!” 车把式嗯了一声道:“好,咱们回去,要不是看在小姐的份上,我才不来这里呢,凭小姐那块牌子,哪儿不能混口饭吃……” 这两人一搭一唱的,可给那两个毒门小子听个真切,他们一听对方便是自己要接待的人,可慌了手脚,直急得浑身淌着冷汗。 他俩心中同时忖道:“我的祖奶奶,真他妈的有眼无珠,偏偏是碰上了她,今日我俩这一挡驾,可挡掉了半条命,要给阮师叔知道,嘿,非挨宰不可!” 他俩急忙恭声道:“姑娘,慢点!” 车把式缓缓的一扬鞭子,道:“再见!” 那右边汉子扬声道:“老大哥,你高抬贵手,我俩实是有眼无珠,不识得大哥,我现在就去通报,你只管往里面请!” 说着拔腿奔去。 那少女轻幽幽地道:“老金,看在阮戟的面子上,你就饶了这两个可怜虫,咱们只管走,看看还有谁敢拦着我们!” 车把式一挥鞭子道:“好!” 篷车在那长鞭的挥舞下,立时响起一连串车轮咿呀声,车把式目中无人样地赶着篷车而去。 宝桥已遥遥在望。 路上,果然没有再受到任何人的干扰。 宝桥之所以为名,只因这儿有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长桥,传说此桥皇帝曾经在这里观览景色,后人以此桥为荣,故名之。 过了宝桥,便是个相当繁华的市镇,这镇说大不大,千八百户人家,但却相当富庶,街上商店林立,百货杂陈,颇是热闹。 在那桥的尽头,霍然出现一排人影,这些人俱是江湖人物,守候在桥尾的两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 车把式心中暗呼道:“果然都是毒门的人物!” 那群江湖人物的目光集中在篷车之上,车把式若无其事的赶着车子,对这些江湖人物视若无睹。 可是,那些人却对他相当注意,无数道目光全投落在车把式的身子,像是欲在他身上看出点什么苗头一样。 突然--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这位朋友可是百毒门的朋友!” 车把式哼了一声道:“谁和你是朋友!” 一个粗犷的汉子闻言后哈哈大笑道:“你虽然不是我们的朋友,贵小姐却和本门有点关系呢!”他目光如炬,不停的在车把式身上探视。 车把式却哼了一声,道:“说话也得说清楚点……” 那汉子笑道:“贵小姐可好!” 篷车里传来一声轻笑道:“颜老三,你少在我面前卖关子啦!” 颜老三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天魔女不认俺啦!” 那媚娘冷冷地道:“阮戟呢?” 颜老三道:“在“绿地老店”恭候大驾!” 媚娘道:“带路!” 。 颜老三道:“跟我来!” 他身子微晃,直朝那远远的镇甸奔去。 篷车缓缓跟在后面,传来辘辘的车辚声…… 路上,媚娘低声道:“金兄,这颜老三你可得注意!” 车把式道:“怎么?” 媚娘道:“他虽身为毒门弟子,人却极为正派,因此在毒门中甚得人心,与人对敌,绝不使用毒技,但那身功力相当令人头痛!” 车把式道:“这种人我倒想结交结交!” 媚娘道:“这要看你的办法了!” 没有多久,这辆篷车已停在一间挂杏黄旗帜的客店前,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面佩剑的汉子,他目光恍如鹰目般的凌厉,使人望而生畏。 他见到媚娘下车,一拱手道:“媚娘!你好。” 媚娘冷冷地道:“阮戟,你还真有架子!” 阮戟笑道:“你休要生气,这次为拦截那“书扇公子”本门已设下天罗地网,谅他插翅也难飞出宝桥……” 媚娘冷冷地道:“这么说你已有制敌之策了!” 阮戟道:“你尽可放心,我确实有十足把握!” 媚娘问道:“你准备在哪里动手?” 阮戟朝远远的桥影一指,道:“就在那桥上!” 媚娘哈哈一笑道:“你果然是智力过人,想的那么周到……” 阮戟一愣道:“怎么?” 媚娘道:“百密尚有一疏!” 阮戟哼了一哼道:“不见得!” 媚娘随手一指道:“你虽能守着桥的两端,却难防对方跃下水去,斯时他斗不过你,他可以跳下水去逃走!” 阮戟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你尽可放心,我已在那河中放下无数专吸人血的苗疆大水蛭,只要一下水里,不出盏茶功夫,他便全身溃烂而死,最后只剩下一堆白骨……” 媚娘心弦一震,忖道:“果然狠毒!” 但她面上决不露出丝毫痕迹,淡淡地道:“那桥下河流湍急,你虽然放下苗疆毒水蛭,也难免不被河水冲失,恐怕你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阮戟摇头道:“这你便不懂了,苗疆毒水蛭不管在任何急流中,它都是浮在水的里面,逆流而行,水流一丈,它便游上一丈,始终保持原位……” 媚娘轻声道:“果然厉害!” 阮戟道:“现在咱们先歇歇,晚上那“书扇公子”便要来了!” 媚娘下车,由车把式陪着进了屋内,道:“阮戟,我在哪里歇息?” 阮戟道:“我已给你安排在头等房间,你请!” 媚娘道:“这是我雇来赶车的,另一个是驯马师!” 阮戟道:“没问题吧?” 媚娘冷冷地道:“有什么问题!” 阮戟道:“我是怕……” 媚娘道:“我的人你都怀疑,那还谈什么合作,阮戟,既然大家这么不信任,我看咱们的合作便至此为止!” 阮戟苦笑道:“哪里,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告罪,告罪!” 说着便欲转身而去。 媚娘不悦地道:“你连我的仆人都不信任,我不知你存的是什么心?” 阮戟摇头道:“媚娘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奉命行事而已,你知道那书扇公子在我毒门说来,实在是无比重要,此人如果不除,我们……” 媚娘冷冷地道:“毒门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 阮戟一震,道:“这--” 媚娘晃身而去轻笑道:“你不说我亦知道,只是--” 阮戟急声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刹那间,媚娘已去远了,仅留下许多疑团存在阮戟心中,也因此使他萌下了无限杀机…… 夜深得像是罩上一袭黑色的大氅。 黑的使人伸手不见五指,泼墨般漆黑…… 那沉寂的小镇似乎已沉睡了,像是熟睡的少妇,罩着黑裳,静静躺卧在那里,偶尔,她舒展一下柔臂,使这平静的夜显得更不平凡了。 一缕灯光自那远远的黑暗中透传了过来。 一个打更的更夫持着风灯,草鞋轻脆地踏在黄土路上,发出沙沙之声,然后隔着一定的时间,敲着更锣。 “当!当!” 这是二更时分,还有一个更次,便是三更天了。 此刻,自那镇甸的“绿地老店”巷道里,倏忽间跃闪着数十道人影,直朝宝桥附近的黑暗中奔去。 刹那间,他们俱消逝在黑暗中。 宝桥,像个孤独的老人,躺卧在河面上,屹立不动。 突然,“绿地老店”楼头上一扇窗户轻轻地被推开了。 两道恍如紫色冷电般的明眸朝着黑暗中透视着,仿佛在寻觅着什么东西似的,不停的溜转着…… 那眸珠是圆润的,却带着一股劲儿冷煞…… 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道:“他们已开始行动了……” 另一个女子声音道:“不错,只等那“书扇公子”一到,毒门便会动员所有的高手,把他逼死在宝桥上……” 双方又沉默了,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女的低声道:“金兄和胡兄如何通知“书扇公子”?” 只听金雷道:“通知是来不及了,我们只有伺机下手。” 胡中玉道:“咱们得设法先毁了毒门那里埋伏高手,使他们的人无法集中,然后,再和阮戟动硬的……” 媚娘嗯了一声道:“主意的确不错,乘阮戟还没发现咱们的身分前,先将那埋伏的毒门弩剑手毁去……” 她瞥了胡中玉一眼,道:“这个任务交给胡兄了……” 胡中玉淡淡地道:“好,我来办。” 媚娘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 金雷道:“你是指山坳里的伏兵……” 媚娘点头道:“不错,这山坳里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是施毒高手,如果不先毁掉那些毒物,对我们行动……” 金雷道:“这个由我去解决掉……” 媚娘道:“好,咱们分头办事,我负责对付阮戟那头凶狼,这个人表面上虽然怕我,心里却没将我放在眼里,好在双方还没真正闹翻,我自信尚能应付的了……” 金雷道:“还有一个更次,我们得先展开行动了……” 刹那间,这三个武林高手互相挥挥手,各自展开自己的行动,消逝在沉沉的黑夜中了。 远处响着一连串蹄声,得得地传了过来。 一缕骑影有若飞扬的风梢,迅快地奔过宝桥。 黑暗中,一个沉重的喝声道:“是老李!” 那个跨骑而行的骑士低声道:“不错,是我,通知阮师叔,那活儿来啦……” “啦”字的尾音拖在空中许久没有消逝,当那字音隐灭在黑空之中,那个骑士已迅快的奔过长桥,隐逝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四处闪晃的人影急忙都隐起了身子。 “朋友,今夜相当黑--” 山坳里蓦然间飘过来这几个人,使几个守候在黑影里的毒门弟子一愣,俱同时回过头去。 黑暗中,只见一个青年冷峻的朝他们走来,他们的身子同时一震,目光同时骤落在这青年人的身上。 其中一个毒门弟子问道:“你是……” 那青年淡淡地道:“阮戟没告诉你们,我是谁吗?” 口气不善,敌意颇深。 这几个毒门弟子心中发寒,不自觉的将手轻轻按搭在自己的刀柄上。 “噢!”先前那个毒门弟子,低笑道:“原来是车把式!” 那青年嗯了一声道:“不错,我是个赶车的……” 他已靠近了他们,使他们围拢了上去。 毒门弟子道:“今夜你也有公差……” 那青年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出公差……” “那么请坐吧,这里都是自己人……”他们的敌意已消,很自然的又分开了,各自坐了下去。 那青年笑一笑道:“谁说是自己人?” 那个毒门弟子一怔,道:“怎么?” 那青年道:“你说错了。” 那毒门弟子一震,道:“说错了?” 那青年沉沉地道:“你说的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毒门弟子愣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青年冷冷地道: “你所谓的自己人,实在是高抬了自己,我没有你们这班子朋友,亦不会和你们这种人交朋友……” 毒门弟子霍然变色,齐声道:“你?” 那青年冷笑道:“我是你们的煞星!” 他的身子突然晃了一晃,像一缕轻烟似的,闪移在这群人之间,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身子已各中了一下重击,俱躺在地上了。 那青年拍拍手道:“朋友,这就是自己人的代价……” 他没有怜悯的昂首夜空,只见那黑云密布的空中,没有一丝星光,更没有一丝儿月影,他轻轻的叹息:“我的恩仇何时了……” 当他落寞的叹息还没有消逝的时候,倏忽间飘来一阵清朗的曼吟声,强劲有力的飘传过来。 他精神一振道:“他们来了。” 黑暗的黄土路上,两道骑影斜斜的投落在地上,只见一个书生样的青年背着一枝长剑,和一个斜披斗篷的少女缓缓行来。 那书生不停的吟着千古绝诗,而那少女则随声相合,两人情趣相投,绵绵情意,由他们的声音中已可表现出来。 吟声一停,两人相视一笑。 那少女道:“咱们连夜赶路倒满有意思的。” 那书生嗯嗯两声道:“这种情趣岂是一般俗人所能领会……” 少女羞涩的道:“前面有座桥。” 书生道:“那就是有名的宝桥!” 他那如电的目光倏地在黑夜中闪了闪,嘴角上刹那间掠过一丝冷煞的笑意,笑得那么令人恐怖。 那少女颤声道:“你!” 书生温柔的道:“小乔,怎么?” 那少女道:“我是看见你那样笑……” 那书生淡淡地道:“我这样笑不好吗?” 少女凄楚地道:“每当我看见你这样笑,我心里就害怕……” 书生道:“为什么?” 少女哀声的道:“因为你又要杀人。” 书生低柔的道:“你不喜欢……” 少女道:“我不喜欢你杀人……” 书生嗯了一声道:“小乔,有许多事你不懂,江湖上有许多事绝非言语所能解决的,就拿这段日子吧,我们和毒门无仇,他们……” 少女摇头道:“不要说了……” 书生道:“我要说……”他怒声道:“他们在新会镇下毒,在骆家庄偷袭,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你我还有命在?这些能怪我吗?” 少女道:“我知道你很委屈,不过……” 书生道:“不过什么?” 少女道:“最好不要杀人。” 书生摇头道:“那要看他们的了。” 少女突然道:“咱们去桥上看看……” 书生长叹一声道:“但愿今夜没事……” 突然-- 一缕低低的话声道:“朋友,接着……” 那书生一个反手,一个纸团已落在他的手中,而那少女却连什么也没看见,她还是不知不觉的朝宝桥行去。 宝桥上安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仅有桥下的流水潺潺的流着…… 书生目光朝山坳里瞥了一下,轻轻舒展开那团纸条。 他混身一颤,低声道:“莫上桥--死路。” 他急声道:“小乔--” 那少女回头道:“什么事?” 书生道:“咱们又遇上好朋友了……” 那少女吓得面色苍白,道:“这怎么办?” 书生道:“不要怕,这么多路都过了,还在乎这一点……” 他高声的道:“朋友们,可以亮相了……” 朗朗的话声,刹那间传遍了半里之遥,贯穿进每个藏于暗中的毒门高手耳中。 可是毒门的人还真沉得住气,竟然没有一个人现身。 书生大笑道:“怎么?对待老朋友还客气吗?” 他让小乔留在草地边,一个人弹着剑准备跃马而去。 那少女拉住他的衣袖,颤声道:“你不要离开我,咱们死也得死在一块。” 书生道:“小乔,拿出勇气来,我们还要上路呢。” “哼!” 突然,半空间响起一声冷哼,使大地间陡然卷起一股子冷风。 只听一个声音道:“书扇公子,咱们等你多时了……” 书生、少女两人偎依在黑夜里,那少女吓得嘴唇发白,手脚冰冷,但在那书生健硕的怀里,却又给了她无限的温暖。 这亦是力的保证,的确,女人需要男人的保护。 他低柔地道:“不要怕……” 少女苦笑道:“有你同在,我便不怕了……” 嘴里说是不怕,身子还在发抖。 书生长叹一声道:“我是不该带你出来受苦……” 那少女摇头道:“你快别说这个,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无憾……” 那书生仿佛被这句话激起了无限的豪情,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豪迈之色,轻轻拍了那少女一下,手中多了一柄铁骨摺扇。 他轻笑道:“好,咱们往前闯……” 他觉得自己生命在这一刹那,突然间又充实了不少,手中长扇一翻,牵着那少女的玉手缓缓往桥上行去。 但当他距离桥头尚有数尺之遥时,他霍地记起那无名的警语,不是很明白的告诉他吗?此桥万万不可上去。 他目光一瞥,沉声道:“朋友,该露露脸了…… 沉郁的话声直传数里之外,清晰有力。 黑暗中只听一声大喝道:“朋友,百毒门的弟兄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那书生冷笑道:“在下不是来了吗?” 说着朝前大步踏去,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嘿嘿!” 在这一连串的笑声之后,无数的人影已隐隐浮现在桥的那一边。 阮戟首当而立,目光直瞪着那书生。 颜老三眉头直皱,仿佛相当为难似的。 媚娘却面带微笑,心中似已胸有成竹,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那书生大笑道:“想不到为了我姓林的一个人,居然劳动了这么多大英雄……” 阮戟道:“这是你姓林的面子……” 书扇公子大笑道:“阮朋友这么瞧得起兄弟,真使我受宠若惊……” 他一整衣衫,道:“我与贵门没有过节,不知何故你们一路上……” 阮戟道:“朋友,这得问问你自己……” 书扇公子微微笑道:“我不明白……” 阮戟冷冷地道:“阁下不是不明白,只怕是在女友面前不敢说……” 书扇公子变色道:“胡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阮戟一拍手道:“好,果然英雄本色……” 他朝前行了几步,道:“大理国的陈娘娘,阁下总认识吧!” 书扇公子变色道:“淫妇--” 阮戟怒吼道:“胡说--” 书扇公子冷冷地道:“怎么?这又冒犯你了!” 阮戟道:“她是本门的恩人,不准你羞辱她!” 书扇公子嗯了一声道:“怪不得……” 阮戟一怔道:“怪不得什么?” 书扇公子道:“一路上,我始终想不透什么地方开罪了贵门,惹得贵门不惜施毒、放火、偷袭,欲将我俩置于死地,原来是为了她……” 阮戟哼地一声道:“现在你明白了!” 书扇公子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阮戟道:“陈娘娘的行踪岂是一般人所能知道,今夜只要拿下你的脑袋,她自然会出现,朋友,你还有什么话说?” 书扇公子长叹道:“阮兄,我想向你讨个人情……” 阮戟嘿嘿地道:“什么人情?” 书扇公子瞥了身边的少女一眼,道:“我辈武林同道,讲的是恩怨分明,她非我武林人物,武功是一窍不通,今夜姑不论谁胜谁败,请不要与她为难……” 阮戟-摸下颔道:“这……” 颜老三喝道:“我不杀她便是……” 阮戟一声断喝道:“老三,你不准乱说……” 书扇公子一瞪眼睛,道:“怎么?阮兄是不答应……” 那少女哀声道:“不要向他们低头,我们死也死在一块……” 哀怨之声,恍如夜鹰哀嗥。 阮戟冷冷道:“朋友,你听见没有,她都不怕死,你担个什么心?” 书扇公子恨声道:“好,百毒门果然是没有人道……” 阮戟笑道:“这是奉命行事,怨不得我们兄弟……” 书扇公子大笑道:“好个陈娘娘,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阮戟冷漠的道:“这只是你运气不好,惹了她……” 书扇公子面上杀机倏地一现,道:“好吧,阮兄,你划下道来!” 阮戟嗯了一声道:“照目前的形势看,你已没有再选择的余地了,今夜我们百毒门是决不会放过你……” 书扇公子惨笑道:“这个我早知道了!” 阮戟狠声道:“现在你还要我划下道吗?” 书扇公子道:“在下至少也要捞回个本,阮兄,你说是吗?” 阮戟怒声道:“这是你聪明的地方……” 书扇公子道:“现在我要请阮兄注意了!” 阮戟怔了一怔道:“怎么?” 书扇公子道:“我目前的对象正是你!” “嘿嘿,”阮戟大笑道:“你还真行,居然先看上了我……” 语声一顿道:“真使你失望,我可不是你找的对象……” 书扇公子道:“你不敢和我……” 双目已隐含杀机,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阮戟冷冷地道:“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你已命丧黄泉……” 书扇公子哈哈大笑道:“阁下也未免太瞧不起在下了……” 话声一落,那书扇公子陡然一晃身子,抱起那个少女朝宝桥边的一株古树上飞去,身法干净之极。 阮戟冷笑道:“朋友,你跑不了!” 书扇公子道:“在下并没有走呀……” 他将那少女的身子轻轻放在那株树的树杈之间,投了一个含有无比情意的一瞥,凝视着…… 只听他低声道:“只要我不死,我会再接你下去,如果我不幸……” 话声突然顿住,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那少女哀苦地道:“你去吧,我会料理自己……” 她坐在那树杈之间,竟然不觉得害怕,平常不要说是在这么高的地方,就是再矮的地方,她也会吓得半死。 书扇公子道:“好--” 他身子刚刚要转过去,神情倏忽地变了。 凝神望去,只见在那株古树的顶梢上迎风斜斜站着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正冷然的望着他。 他颤声道:“朋友……” 那青年道:“你只管去迎敌吧,她由我负责……” 书扇公子冷笑道:“你是谁?” 那神秘青年道:“我是准?你等会儿便知道了……” 但见他的手臂忽然一扬,一蓬黑影倏地朝书扇公子的身后挥去,只听哎呀一声大叫,一道黑影刷地而落。 书扇公子长呼口气道:“你不是他们那伙的!” 那青年道:“清者清,浊者浊,两者很难混为一谈……” 远处,已响起阮戟的吼声道:“妈的,你姓林的还不给我下来!” 书扇公子咬牙道:“我将她交给你了,如果她有什么不幸,嘿,朋友,你不要怪我将来对你不客气,休怪我没事先告诉你!” 身若大鸟,翻身而落。 第二十七章 防不胜防 阮戟道:“阁下真好身手,在下倒失眼了!” 书扇公子道:“不敢,在你面前有点班门弄斧了!” 阮戟哼声道:“你不要得意,在宝桥你是插翅难飞……” 他的话声方落,一个毒门高手已含着一脸的杀机朝他奔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黄色大帕巾。 阮戟道:“这位你认识吗?” 书扇公子道:“不认识!” 阮戟冷笑道:“他叫卓大孔……” 书扇公子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江湖黑道卓氏兄弟的老大……” 卓大孔嘿地道:“不错,你总算还知道我这么一号人物……” 书扇公子冷声道:“卓兄大名谁不知是何等之臭!” “嘿,”卓大孔怒吼道:“姓林的,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找你!” 书扇公子冷冷地道:“可是为了给弟弟报仇!” 卓大孔道:“不错,你还记得这件事!” 书扇公子道:“那件事并不光荣!” “呸,”卓大孔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姓林的并不见得比我们兄弟高明多少,嘿嘿……” 书扇公子道:“可要我给你抖将出来!” 卓大孔杀机燃眉恨声道:“今夜咱们什么也不必说,我是给弟弟报仇,而你,嘿嘿,更不要想活着过这一关,咱俩啥话也不要说,还是手下见真章……” 话声一落,将手中的黄巾往腰中一卷,缓缓地自背后拔出一柄青光流闪的三尺寒剑,那宝剑青如莹寒,耀光夺目,显然并不是一件普通兵器。 他一抖长剑,道:“我杀你之后,要将你的心肝挖出来用黄巾包着到我弟弟墓前,然后再将你的心肝剁成碎片配酒喝……” 说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显然此人说得出做得到,断非恐吓之言。 书扇公子道:“希望能如你的愿!” 卓大孔道:“进招了!” 一个斜跃,长剑化作一缕寒闪的冷芒,其快无比的朝书扇公子立身处砍来,劲道倒是不可轻视。 书扇公子霍地一移身子。 他抗声道:“在下得靠了!” 他深知今夜是凶多吉少,举手对敌万万不可再存心慈,念头一转,铁骨玉扇照着卓大孔的身上点去。 卓大孔长剑攻出后,陡然瞥见对方挥扇攻向自己胸前三处大穴,心中的确是寒了一寒,他作梦也没想到对方会变招如此迅速。 他大吼道:“阁下果然好身手!” 长剑在空中一颤,一缕剑光破空而起,片片剑花,朝书扇公子的铁骨扇攻去。 书扇公子冷笑道:“朋友,你也不错!” 那个“错”字一落,但见铁骨玉扇倏地一展,硬生生地穿过那波浪般的剑幕,朝前攻去。 “呃--” 空中顿时传来一声惨呃,卓大孔的身子一歪,捂着前胸倒地滚了一滚,缕缕鲜血直洒而落。 他颤声道:“你!你……” 书扇公子冷冷地道:“承让!承让!” 卓大孔吼道:“好毒的手段,好毒……” 双目瞪得大似铜铃,结结巴巴的还没有说完,一口鲜血洒了出来,接着呃呃的两声,晕了过去。 书扇公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道:“还有哪位要送死的……” 口气已变,不似先前那样客气了。 阮戟冷哼道:“旗开得胜,林兄,好俊的身手呀!” 身子微微朝前跨了半步,目中尽是冷森煞光。 书扇公子道:“阮兄何不速战速决!” 阮戟道:“你等死也不用这么急!” 书扇公子道:“贵门请了这么多好手,我总不能一一打发,咱们双方已水火不容,下手不需再客气,所以……” 媚娘轻轻笑道:“林兄,功夫这么好,我倒替你可惜……” 书扇公子一愕道:“可惜什么?” 媚娘道:“可惜你这么一表人才就要躺在这里!” 书扇公子哈哈大笑道:“大丈夫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朗朗长笑,豪气直冲云霄,真不愧是一代英雄。 媚娘柔声道:“你不怕死,难道她也不怕死吗?” 这话像针似的戳进书扇公子的心中,痛得他心弦直颤,宛如刀割,刹那间,满脸浮现出一丝丝痛苦之色。 他黯然地道:“任她去,不由我……” 媚娘哼道:“我要是你,就想办法……” 书扇公子怒声道: “想什么办法?难道要我跪下向你们讨饶!” 媚娘道:“难道你就想不到另外的方法!” 书扇公子大吼道:“放心吧,朋友们,我姓林的还是江湖上一条汉子,决不会向你们毒门求饶,有本事……” 阮戟嘿地道:“冥顽不灵的东西,给我动手……” 刹那间,两端的毒门高手缓缓的围了过来。 双方剑拔弩张,互相对峙…… 只要一方一有动静,这场厮杀便要展开了。 媚娘道:“我有个主意!” 阮戟道:“什么方法!” 媚娘道:“我只要和他悄悄地说两句话,包他乖乖的放下武器!” 阮戟一愣道:“真有那么灵!” 媚娘道:“不信就看……” 她身子轻灵的一扭一扭的朝前移去,美眸流盼,眼神里含着一股使人迷惑的光芒,凝注在书扇公子的脸上,使书扇公子不自禁的颤了颤。 他忖道:“她当真是长得美……” 一声大吼,他沉声道:“你要干什么?” 媚娘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吗那么紧张……” 书扇公子横扇而立道:“如果你再过来半步,休怪我……” 要知这美艳女人通体散放着一股使人无法抗拒的热力,自古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书扇公子虽然英雄一世也怕自己溶化在她的魅力下。 媚娘道:“我要跟你说句话……” 书扇公子道:“你说……” 媚娘道:“这话不能让别人知道……” 书扇公子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媚娘道:“这话如果不说出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书扇公子一呆,道:“这……” 他虽是身怀惧意,惟恐这个难缠的女人,会施出什么阴毒手段对付自己,因此顾忌愈来愈多。 媚娘道:“大丈夫堂堂七尺之躯,还怕我小娘子害了你?林兄,你亦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书扇公子长叹一声道:“时不我予,罢了,我姑且听听你的诡计……” 威武地迎了过去,面上流露着一股不可侵犯之色。 媚娘看得心中暗暗喝采,道:“果然是条汉子……” 书扇公子道:“姑娘请快讲!” 媚娘笑道:“这个自然……”突然压低了声道:“你不要怕他们,我们已给你接应上了,目前我设法缠住阮戟,其他的便微不足道了……” 话音极低极细,书扇公子若不是仔细,当真还听不真切,闻言之后,登时使他一惊。 他愣愣地忖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媚娘抛了个媚眼道:“怎么样?是好是坏由你自己考虑,如果再不速速作决断,我虽然可向阮兄说个人情,也不能救你……” 阮戟满面不解地道:“你跟他说什么?” 媚娘淡淡一笑道:“待会儿知道不行吗?” 阮戟眉头一皱道:“这个……” 书扇公子突然道:“我想通了!” 媚娘道:“好,你总算是个聪明人!” 阮戟问道:“他想通什么?” 媚娘道:“由他告诉你吧!” 书扇公子道:“我想请阮兄过来一下,咱俩谈个条件。” 阮戟一怔道:“你要和我谈条件!” 书扇公子点头道:“不错,凭我的这身本领,你们要想把我轻易摆子也不是什简单的事,拚下来,贵门至少也得死亡几个,为了减少双方损失,所以……” 阮戟嘿嘿大笑道:“什么条件……” 书扇公子道:“放了我的女人!” 阮戟目中凶光一闪道:“这个……” 书扇公子道:“不答应?” 阮戟火道:“不是,我是说……” 他身子缓缓行了过去,摸着下颔,不停的在思索,思索自己这步棋该下在什么位子,以便可以…… 秋夜萧瑟,寒露袭人。 宝桥被一片寒意罩满在黑空中,夜已经够冷了,再加上闪耀在空中的寒剑长刃,那情景使人更觉得寒心…… 阮戟双目凝望着夜空,思索着下一步毒计…… 这是他的惯例,每当他有什么重大的问题无法解决之时,他便会呆呆的凝望着远方,思量着…… 书扇公子轻轻靠近他的身边,低声道:“还没想出来……” 阮戟恍如没有听见,根本不予理会。 书扇公子突然道:“阮兄,我倒有个主意……” 他的手指有如闪烁在空中的电掣,迅快无比的朝着正在沉思不语的阮戟脉腕之处抓去。 这个变化实在太快了,快得出乎许多人的预料之外,那群毒门弟子虽然群起而动,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颜老三怒喝道:“姓林的,你敢!” 身子直扑而来,挥拳捣向书扇公子的身上。 书扇公子冷笑道:“现在要听我的了……” 他斜斜退了半步,避过迎面一拳,道:“阮兄,还不叫他们停手……” 阮戟突然发觉自己落人人家手中,欲反击已经不及,他后悔自己适才大意,以致满盘几乎皆输。 他冷冷地道:“你认为这样便稳操胜券吗?” 书扇公子笑道:“至少我生命已找回一半的保证……” “哼哼,”阮戟喝声道:“这样你死的更早……” 书扇公子道:“这话该由我来说,因为目前你落在我手中……” 他紧紧扣住阮戟的腕脉,此脉关系着血脉畅通,一经捏住,通身软弱无力,对方若存心置敌死命,只要稍为运劲便可使对方血脉断裂而死,阮戟是个聪明人,他深深晓得其中厉害,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免遭不测。 书扇公子轻轻掠了一眼目前形势道: “有什么苗头往后瞧,现在你总得听我的……” 阮戟朝四周一施眼色,道:“你说吧!” 毒门弟子倒也不敢再动手,俱暂时退了半步。 书扇公子道:“请你门下弟子让一条路……” 阮戟故似不解的道:“干什么?” 书扇公子道:“自然是送我离开这里了……” 阮戟冷冷地道:“纵然是让出道来,你也跑不出五里外……” 书扇公子道:“有你在,我不怕他们施鬼主意……” “什么?”阮戟心弦一颤急声道:“你想干什么?” 书扇公子大笑道:“阮兄受惊了,在下为了自身的安全不得不出此下策,却委屈阁下数日,兄弟只要自认为已到达安全地带自然会放掉阁下……” 阮戟道:“那你错了,有我在,你更不安全,你应当晓得我随时都有挣脱的机会,你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我……” 书扇公子大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已有妙计……” 阮戟道:“什么手段也难不倒我……” 书扇公子哼地道:“阮兄,你大概听过敝门有种叫“梅花招” 的绝技吧了当我俩上路的时候,我把你身上各处要穴用“梅花招”各个封死,每三个时辰你需要我敲开一个穴道,否则你便会全身抽筋痛苦而死。” 机凛凛的颤了颤,四下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阮戟脸上变色道:“你敢……” 书扇公子平静地道:“要我拿这种手段对付任何人,我都会觉得有失道义,但今日拿这种方法对付你们百毒门,哈哈,说实在的,我丝毫也不觉得愧疚……” 阮戟吼道:“如果你再落在我手中,我非剥你皮抽你筋……” 书扇公子道:“那是以后的事!”他瞪眼喝道:“你还不叫他们让路?” 阮戟道:“我在毒门中虽然地位不小,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要他们全都听命于我,林兄,还是看你的能耐吧!” 书扇公子怒声道:“好!” 那个“好”字的尾音在空中尚未消逝,他面上神色已经随着一变,颗颗冷汗在额上浮现。 阮戟轻松的道:“怎么?林兄,你不舒服!” 书扇公子吼道:“你施毒……” 阮戟大笑道:“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略略表演一下而已!” 书扇公子怒目而视,道:“什么毒?给我把解药拿出来!” 阮戟道:“这是“无影之毒”,使这种毒技之时,可在无声无味的情形下让任何人中毒,中者全身发软,没有办法凝聚真力,然后……” 他故意停了下来,阴狠地凝望着书扇公子,这种无情的眼神愈发使人觉得恐怖和畏惧…… 书扇公子喘声道:“给我解药,否则咱们同归于尽……” 阮戟冷笑道:“你还能再拚吗?不妨提提真力试试!” 语音之冷像是雪中寒冰…… 书扇公子颤声道:“你!” 他暗暗一运劲,陡然发觉自己混身真力凝而不聚,忽有忽失,心中一震,一股凉意涌进了心底…… 阮戟笑道:“怎么样?” 书扇公子道:“我照样可杀你!” 阮戟身子突然一晃,道:“太晚了!” 他借那一晃之势,混身突然施劲,一蓬真劲涌了出来,借势一抽硬生生地脱出书扇公子的手掌。 书扇公子颓然地叹道:“罢了,我命该如此……” 阮戟哈哈大笑道:“给我拿下……” 登时人影闪晃,两个毒门高手向书扇公子扑来,他俩身手俐落快速已极,左右朝书扇公子逼进。 突然-- 书扇公子的手中折扇一挥,两缕白光仿佛夜空中殒闪的流星,快速无比地朝那两个扑来的毒门高手射去。 “呃--”空中传来两声凄惨的痛呃声,,咚咚两声,两道人影顿时摔倒下去,身子仅仅动了动便气绝身死。 两枚短箭深深嵌在这两个人的脑门上,缕缕血丝流了下来,那情景当真很惨。 这变化实在太快了,任何人都没想到在这当头还有这种变化,更没料到书扇公子尚留有这一手绝招。 书扇公子惨笑道:“杀两个已够本了……” 阮戟恨声道:“好,姓林的,你果然狠……” 书扇公子道:“我落你们手中当比这个更惨……” 阮戟道:“你知道就好……” 书扇公子喘声道:“我现在已落你手中,要动手便快……” 阮戟哼声道:“现在已由不得你了……” 他并指直戳而下,点中书扇公子的腰间晕穴,书扇公子的身子一软,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媚娘一晃身子接在手中,道:“这个人交给我吧……” 阮戟略略一怔道:“干什么?” 媚娘将书扇公子扛在肩上,道:“此人不准伤着!” 阮戟讶异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媚娘道:“陈娘娘有命,不管在什么情形下,此人务必要留活口,我受陈娘娘之命,所以请阮兄原谅了……” 阮戟愣愣地道:“陈娘娘怎么会授命于你!” 媚娘笑道:“这个你便不知了,当年我和陈娘娘在大理国时,称姊称妹,好的无话不说,她深深爱上林公子,虽然林公子叛离了她,她还是要亲自审问……” 阮戟摇头道:“我不信……” 媚娘笑道:“等你见了她后可以问问……” 阮戟冷冷地道:“她传命我们追杀书扇公子时,说的非常明白,此事只有几个人知道,万万需要守密,而你……” 言下之意已生怀疑,显然已是不信。 媚娘力持镇静,道:“暂时我无法证明,也不好证明,只有等见了陈娘娘后,一切真相便可大白了,那时你阮戟休怪我……” 阮戟苦笑道:“这个,这个……” 媚娘打铁乘热,道:“别这个那个了,凭我媚娘那么老远赶来助阵,你便不该怀疑,阮戟,你不信任我,今夜咱俩这个仇可结定了……” 阮戟嘿嘿地道:“你误会了……” 媚娘道:“少来这一套,这是事实……” 她唯恐夜长梦多,扛着书扇公子排开众人朝桥的那一端奔去,暗暗却凝聚了全身功力,准备随时迎击。 可是百毒门的弟子在没得到指示前,有谁敢拦阻她,谁又敢轻易惹上大理国的陈娘娘?况且这个女人本身也不好惹。 阮戟高喝道:“你带他到哪里……” 媚娘笑道:“自然是先找地方把他安置下来……” 阮戟晃身追去道:“等一等,我陪你去!” 媚娘急急行去道:“免了,我自有安排……” 突然-- 远处响起一连串急蹄之声,只见三匹快马朝宝桥这里直奔而来,马上人俱是青缎子黑罩袍,腰悬铜色剑鞘长剑,一副威凛之色。 媚娘陡见三骑阻路,心中一寒。 脑海中飞快的忖道:“我必须闯过这一关……” 她在黑夜里直行不停,那三骑却似有意无意的正好拦阻了她的去路,将她挡在地上,进退不得。 只听一个声音道:“阮戟,这个人是谁?” 阮戟随后追来,道:“她是……她是……” 那马上三人同时望着媚娘,面上俱流露着一丝诧异之色,当他们看清媚娘肩上扛的是谁时,三个人同时震颤了一下,忽然飘了下来。 当中那个满面黑胡的骑士,道:“姑娘扛的可是那个叛逆……” 媚娘淡淡地道:“关于这个,阮戟会告诉你们……” 这三个健壮的骑士误以为她是阮戟的女友,心里虽感奇怪可是并没存有丝毫敌意,再听媚娘的口气,更不觉得有何不对之处,三个同时转向奔来的阮戟…… 媚娘趁他们没注意之时,忽然将书扇公子掷向最前面那匹马的身上,顺手一掌击得那匹马一声长嘶,扬起四蹄直奔而去。 那三个骑士尚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书扇公子已随着那匹健骑急奔而去,瞬息消逝在黑夜之中。 那满面胡子的骑士急声道:“阮戟这是怎么回事……” 阮戟喘声道:“她自承是陈娘娘的朋友!” “什么?”那骑士吼道:“胡说,哪有这种事……” 说着,这三大高手一个转身朝媚娘围去。 媚娘回身笑道:“三位现在知道不嫌太晚了!” 那满面胡子的骑士,怒声道:“你是谁?” 阮戟却吓得混身直颤,道:“段十里,她叫媚娘……” 段十里叫道:“好呀,你敢和大理国的武士作对……” 媚娘冷冷地道:“大理国段氏有什么了不起……” 段十里气得暴跳如雷,道:“贼娘们,你敢瞧不起我们段家……” 他似乎是相当的愤怒,挥起一掌斜斜地朝媚娘拍了过来,段氏一族远居苗区,武艺怪绝,自成一格,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确实含无穷威力。 媚娘身形急急一晃,道:“动打的谁还怕你!” 嘴里说的虽然轻松无比,心里却紧张已极,她初次和段氏弟子动手,路数当然摸不清楚,一见对方斜掌拍来,晃身移退,避重就轻,再挥掌迎去。 “砰--” 两股掌劲突然接触在一块,空中猛然间响起砰地一声大响,轰得四周毒门高手耳中嗡嗡直鸣。 而他们两人也各自退了一步。 段十里吼道:“好婆娘,果然有你的,居然还能接我一掌!” 媚娘毫不服输的道:“有啥了不起,再接你十掌也不过如此……” 阮戟急声道:“段爷,咱们追人要紧……” 段十里斜睨了奔去的健马一眼,道:“没关系,我们大理段氏的坐骑都是经过相当训练的神驹,它去不多久便会转回来,我相信那野小子决逃不掉……” 阮戟道:“万一……” 段十里道:“放心,我只要发出一声口哨,那宝马便会跑回来。” 阮戟道:“那你快点将它唤回来,书扇公子已中了本门的“无影之毒”,他此刻已无自主力,万一从马上摔下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段十里道:“什么?姓林的已中毒……” 阮戟苦笑道:“那是不得已……” 段十里道:“娘娘有谕,万万不可伤他生命,如果你那“无影之毒”一下子要了他的命,那时……嘿嘿,你该晓得娘娘这个人是六亲不认的……” 阮戟寒声道:“这个……这个……” 他急步走到段十里的身边道:“段爷,请你将那匹马快唤回来……” 段十里嗯声道:“好,这样我也有点不放心了……” 他向旁边那个武士,道:“段十八,把玉兔叫回来……” 段十八点头道:“看我的……” 他举起手来,只见他手指挂着一枚怪异的戒指,那戒指上穿着许多小孔。他含在嘴中,轻轻地一吹,夜空里立刻响起一声长哨。 那长长的音响刹那间传遍了整个夜空…… “聿聿聿!” 那长哨之声尚未消逝,远处已随着传来不断的马嘶之声,黑夜里,只见一道黑影飞也似的奔来。 马身上依旧伏着一个人…… 媚娘心中大寒忖道:“惨了,我要救他都没办法了!” 她不禁在暗暗奇怪,金雷和胡中玉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们遇上别的麻烦而不能分身。 段十里笑道:“怎么样?我们段氏的神骑决非虚传吧……” 那匹马倒真是神异非凡,行动若风,转眼间已奔到近前,昂首吐气,果然十分威凛…… 段十八突然悬身而起,道:“姓林的,我段十八倒要看看你长得啥样子,能把我们国度里的陈娘娘弄得神魂颠倒……” 他见马-亡伏着一个人,扬手照着那个马上汉子抓去,此人在大理是出名的火爆子脾气,这一抓当真是快速已极。 突然-- 一个冷笑道:“你差得远呢?” 那马上伏着的汉子,陡然之间,头不抬,身不动,仅仅用手那么快速的一拍,一招绝活,神幻而出…… “啪!”地一声大响-- 段十八连吭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掌击飞在地上,那一掌击得还真重,只见他身子翻了过来,双目怨毒的瞪着那马上汉子。 他颤声道:“你是谁?” 那马上青年汉子道:“在下姓胡……” 段十里大吼道:“咱们大理家和你姓胡的有何深仇大恨,你一出手便欲置他死命?我出道至今还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今夜我倒领教领教……” 他缓缓的一拔腰中长剑,剑光斜斜指着那青年。 那青年冷冷道:“大理段家伤天害理……” 段十里吼道:“胡说……” 段十八此刻呻吟一声道:“大哥,给我报仇……” 段十里嘿嘿地道:“老八,你放心,咱们段家何曾输在他人手里……” 段十八哀声道:“我不要赢他,而是要你杀死他……” 段十里道:“这更简单了,我决不饶他就是……” 他满面愤怒之色,根根发丝俱竖了起来,喝道:“阁下为何说我们段家伤天害理!” 那青年道:“大理国除了段皇爷尚是一代英雄外,其余……” “呸!”段十里道:“你胡说……” 那青年道:“尤其是陈娘娘,更是祸源!” 段十八吼道:“大哥,你还跟他哕嗦什么?” 阮戟道:“段爷,那个点子怎么不见了!” 段十里一寒问道:“喂,姓胡的,那书扇公子!……” 那青年冷冷地道:“他已让一个朋友送走了!” “什么?”段十里道:“你们敢和陈娘娘过不去!” 那青年道:“我胡中玉还没将那个贼婆娘放在眼里!” 阮戟叱道:“当心我绞碎你的舌头……” 他愈看胡中玉愈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脑海中电光一闪,不禁啊了一声道:“你……” 胡中玉一瞪眼睛道:“我怎么样?” 阮戟道:“你原来是她的驯马师……” 媚娘淡淡地道:“我可请不起这么一位有名的驯马师,江湖上提起胡中玉,那名头怕比你我都高,阮戟,我看你……” 阮戟吼道:“臭女人,百毒门算是让你卖了。” 媚娘冷冷道:“应该说我让百毒门给耍了……” 段十里嘿地一声道:“阮兄,咱们先将他俩毁了,再……” 阮戟道:“咱们总得问问那姓林的……” 胡中玉道:“你还想再施手段……” 阮戟道:“他中了我“无影之毒”活不过三天……” 胡中玉突然仰头大笑道:“可笑……” 阮戟怒声道:“有什么可笑的……” 胡中玉道:“你当‘无影之毒’是天下最毒的功夫吗?” 阮戟一怔道:“怎么?难道有别的东西……” 胡中玉道:“如果谈‘毒’的话,你们毒门真正的毒技还没学到,如果讲功夫,你们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阮戟,你那‘无影之毒’要不了书扇公子的命……” 阮戟不信的道:“没有我的解救,相信活不过……” 胡中玉冷笑道:“世上难道只有你们毒门能够解救吗?” 阮戟道:“‘无影之毒’乃我毒门秘传绝技之一,本门中会施展这种功夫的也仅不过是七八人而已,我的功夫虽然尚未到家,但也足使他人致死,书扇公子纵是遇上行家,也无法救了他……” 胡中玉哼声道:“别再吹了,眼下就有一个专门解毒的行家……” 阮戟紧张的道:“谁?” 胡中玉道:“你要见他……” 阮戟道:“他可是毒门中人……” 胡中玉不屑的道:“他羞与你们为伍……” 阮戟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既然不是本门中人,有谁能解‘无影之毒’?姓胡的,我看你是……” 胡中玉道:“你是少见多怪……” 段十里道:“阮兄,你跟他多说什么?待我拿下他……” 阮戟突然庄重地道:“段爷,这事非同小可,的确与毒门有着很严重的关系。本门自创派以来,素以毒功着称江湖,江湖上虽然树敌无数,但对本门毒功却也不能不佩服,而本门更以毒功自傲,列位祖师时常告诫我们,毒门所以能在江湖上立足,主要是因为这几手毒技无人能敌,如果本门的施毒之术让人给解了,那……本门根本在江湖上无处立脚了……” 段十里道:“以你之见……” 阮戟瞪了胡中玉一眼,道:“我必须问个水落石出!” 胡中玉道:“别讲的那么肯定,我未必会买你的账……” 阮戟冷冷地道:“胡兄,不是小弟夸口,如果今夜单凭你和媚娘要想逃出去,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是好来好去,只要你说出那个能解毒的人及书扇公子目前的行踪,咱们决不会再跟二位为难……” 胡中玉道:“这是威胁了……” 阮戟道:“不敢,不敢……” 胡中玉道:“你错了,目前占上风的是我……” 阮戟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胡中玉道:“你应当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阮戟道:“我看不出你在哪里能占优势……” 胡中玉斜斜一指远处的山坳和树林,道:“在那里你已埋伏了不少贵门施毒高手,以为今夜无人能逃出贵门一步,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摆着好看而已,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 阮戟冷笑道:“他们埋伏那里,谁都冲不过去……” 胡中玉哼声道:“我却不信……” 阮戟道:“你只要走过去瞧瞧……” 胡中玉道:“我根本不须要看,他们早就被我摆平了……” “什么?” 阮戟大吼道:“你说什么?” 胡中玉道:“他们已给我解决了,阁下如果不信,可以试试……” 阮戟道:“好,姓胡的,我倒要瞧瞧你的能耐……” 他撮口一声长哨,啸声直传数十丈外,三长一短,正是他们毒门出击的信号,谁知哨声过后,那深林里和山坳中的埋伏,竟然连一丝动静都没有,仿佛那些埋伏的毒门弟子同时自这个世间消失了一样。 阮戟一惊道:“你!” 胡中玉道:“那些都是武林败类,我只不过是替天行道……” 阮戟吼道:“我跟你拚了……” 他一挥手道:“给我上……” 胡中玉道:“那你们更要吃亏了。” 他急忙间和媚娘并肩而立,目光不瞬的凝视着那群伺机而动的毒门高手,长剑已缓缓露出了剑鞘。 段十里道:“这姓胡的交给我……” 阮戟吼道:“不,我要亲自毁掉这小子,否则我如何回去再见毒门父老……” 吼声若雷,一声大叫中,挥剑冲了过来。 突然--一道剑光点空而来,只见两道人影驭剑而至,挥动长剑攻进毒门弟子群中,剑光过处,全是一片片惨不忍睹的血光,及一声声惨吼厉叫…… 血……一滴滴的溅落着…… 血染满了山石,溅落在草丛上…… 断臂,残足,血肉模糊的洒落着,使这凄寒的黎明掀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怖,腥风血雨…… 夜神惊恐地移过脸去,似乎也不愿再见这种场面…… 数十个毒门弟子瞬间被那两道剑光给毁了…… 段十里变色道:“御剑之术……” 而阮戟却惨笑道:“碧血剑……” 在同一时间发出两种不同的音调,那惨烈的场面确实震撼了每个人的心弦,使他们抖动不停…… 胡中玉也愣在地上,忖道:“想不到金雷已练成了“御剑之术”……” 他高声道:“金雷,停停……” 那剑光在这声暴喊声中倏地一停,只见金雷面上其寒如铁,双目瞪得像铜铃,提着长剑行了过来。 在他身后紧紧随着的是身中“无影之毒”的书扇公子,他面上精神焕发,根本不似中过毒的样子…… 阮戟颤声道:“你……金雷……好狠的手段……” 金雷长长吸口气道:“这手段残酷吗?” “自然……” “哈哈……”金雷仰天大笑道: “姓阮的,你少在装仁慈,我这样做,正是以杀止杀,以恶制恶,你们的心肠何尝仁慈过,我问你,昨日一天之内毒死数十户人家的是谁干的?你说……” 阮戟面色惨变道:“这……” 胡中玉道:“金兄何以知道他们毒杀数十户之事!” 书扇公子道:“这得从我中“无影之毒”说起,金兄把我从马上截下来换上胡兄后,便将我抱去一间民家疗伤,谁知我们走进第一家,便发现这家人家全部已中毒身死,金兄一震后,连着又奔往隔壁人家,发现这小镇上有一半已死在他们手中……” 胡中玉怒叱道:“阮戟,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阮戟冷冷地道:“这是我们毒门的事,与阁下无关……” 胡中玉凄声道:“贵门也太毒辣了……” 话声未落,陡然一剑劈去,他年轻气盛,一听毒门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当真是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剑将阮戟劈死。 阮戟劈出一掌,道:“我怕你……” 他凶暴异常,虽然处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犹准备作殊死斗,替自己找回面子来。 突然-- 自血堆传来一声大吼,道:“姓胡的,给我住手!” 胡中玉闻声一怔道:“干什么?” 他斜睨了那奔来的黑影一眼,只见这人一身殷红鲜血,长发披散在肩上,双目瞪得像个铜铃。 胡中玉身形一移,退了开去。 那人道:“好,胡英雄,在下感激你给我姓颜的面子!” 胡中玉道:“阁下可是那江湖上尽知的颜老三!” 那人道:“不错,颜老三正是在下……” 胡中玉叹道:“毒门唯一血性汉子,便数阁下了!” 颜老三惨声大笑道:“哈哈,什么血性汉子,我姓颜的只不过是个刽子手而已,哈哈,以前我从没看过自己的真面目,今夜,我总算认清了……” 他笑得眼中泪水直流,混身不停的抖颤…… 阮戟怒叱道:“老三,你胡说什么?” 颜老三哼声道:“我老三没你这个同门!” 阮戟一愣道:“你这是干什么?” 颜老三喝道: “我问你,这宝桥镇上数十户人家真是你干的!” 阮戟道:“这……” 颜老三道:“说呀!” 阮戟苦涩地道:“杀几个人有什么了不起!” 颜老三叱道:“他们何罪?值得你毒杀数十户人家……” 阮戟道:“咱们毒门有个信条,宁杀对方满门,亦不漏掉一人,怕的就是春风吹又生,记得师父曾说,遇到与咱们利害有冲突的时候,便须心狠手辣,……” 颜老三悲笑道:“那些无辜的村民与你利害有何冲突!” 阮戟道:“他们会告密呀!” 颜老三颤声道:“你……你……太可恶!” 阮戟怒吼道:“心不狠,手不辣,哪能成大事,老三,咱们是同门,平日情若手足,今日你我一条心,先应付眼前这几个人再作道理……” 颜老三吼叫道:“呸!我真替你难过,阮戟,不要说他们不会放过你,就是我,也不愿意放过你了……” 阮戟一怔道:“你反叛师门!” 颜老三道:“我只是替天行道!” 他这个性情直爽,脾气有若火爆的汉尹,上下一根肠子,有话在肠子里绝对转不上三个弯,杀机一动,根本顾不得什么后果。 他大喝道:“你给我过来!” 他全身沾满了鲜艳的血迹,目光湛然的注视着阮戟,那种威武而与生俱来的神勇,确实使人心寒。 阮戟被他那凛然的目光一逼,心底下陡然间生出一股寒意,只觉平日极端听命的颜老三,突然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畏惧。 他苦涩地道:“老三,你这是何苦?” 颜老三道:“不要多说,我要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讨回公道……” 段十里道:“颜兄,你不要中了人家的计……” 颜老三道:“我虽然身为毒门弟子,但扪心自问,这辈子尚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更没妄杀一个无辜,江湖上已经对本门不谅解了,再加上他……” 阮戟哼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颜老三道:“你明白什么?” 阮戟道:“原来你在百毒门中忌妒我凌驾你之上,而今日寻着藉口来将我除去,嘿嘿,颜老三,我算认识你了!” 颜老三吼道:“你胡说……” 阮戟道:“我如果胡说,你尽可跟门主控诉,为何不敢去门主那里理论,而非和我拚死拚活,由此可见你包藏祸心,早已埋伏杀机了!” 颜老三道:“任你舌粲如花,我也要与你相拚……” 他性情有若烈火,说着便冲了过去! 挥起一拳,兜空锤向阮戟的身上,拳势威煞,力能碎金,显然此人不仅人较耿直,功力亦自不弱。 阮戟晃身飘移,道:“我现在不和你斗……” 胡中玉急叫道:“颜兄,请歇歇!” 颜老三道: “他太不讲义气,当初我们来宝桥之前曾议定,决不妄杀无辜,想不到他竟然伤了那么多人……” 胡中玉道:“他罪该万死,自有人会收拾他……” 阮戟凶厉地道:“姓胡的,你……”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已畏惧的退了半步。 只见金雷寒着脸,道:“阮戟,给我跪下!” 阮戟一愣道:“你说什么?” 金雷道:“给我跪下!” 阮戟哈哈大笑道:“你凭什么?” 金雷道:“除了凭这柄碧血剑外,我还凭这个!” 他手上戴着一颗硕大的黑宝石,那宝石闪闪生光,黑得有若墨玉,虽然天色尚是微明,犹可见那宝石之光…… 阮戟颤声道:“墨玉环!” 金雷道:“不错,这正是墨玉之环……” 颜老三满面惶恐的道:“金……这……” 他突然跪了下去,道:“门下颜老三叩见门主!” 金雷道:“起来!”他转首望着阮戟道:“你见着墨玉之环怎不听命,江湖上谁不知道墨玉环是百毒门传宗信物,谁要拥有这个环,谁就是门主!” 阮戟道:“你并非本门门主……” 金雷道:“难道说这个墨玉环会是假的……” 阮戟道:“墨玉环虽然不假,但在下决不向你跪拜……” 金雷道:“依照百毒门门规,违抗门主之命者便可以处死!” 阮戟变色道:“放屁,你……” 金雷道:“你已犯下滔天大罪,我已不能留你!” 阮戟冷笑道:“本门门主尚且不能随便说这种话,而你……” “呛--” 一溜剑光倏地绕空飞起,照着阮戟飞去。 阮戟大叫道:“好小子!” 他自以为这身本领足可傲视江湖,一见银闪闪的剑光斜斜飘来,挥起手中长剑,一招“横空万里”迎了上去。 “哎呀!” 但闻半空中传来一声哎呀大叫,阮戟恍如一只负了重创的野兽,抱着一只断了的手臂,滚翻在地上。 他颤声道:“姓金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金雷道:“这是警告你对师门不敬的后果……” 段十里道:“金雷之名果然不凡,怪不得敢和百毒门为敌呢!” 段十里道:“金兄,咱们大理国讲究的是真本领,只要功夫好,不问出身,在大理国即可享受高官爵位,你这身功夫还算不错,皇爷见了一定欢喜,斯时我一推荐……” 金雷冷笑道:“在下福分不够,没那个命……” 段十里道:“这是什么话,眼下荣华富贵还不是随你摘取!” 金雷摇头道:“没兴趣!” 段十里长叹道:“可惜呀,可惜,这么个机会你都把握不住……” 胡中玉冷冷地道:“段皇爷的属下,都是些小人……” 段十里怒吼道:“你骂谁小人?” 胡中玉道:“除了你还有谁?” 段十里气道:“我……我杀……” 胡中玉道:“你杀了我是不是!” 段十里嘿道:“不错,我正有此意!” 他自认是剑道中的一把好手,寻常武林人物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今日遇上胡中玉,可说是遇到了剑道行家,是故他也不敢存有丝毫大意。 他斜斜上前两步,目光凝直的投落在胡中玉的身上,不敢稍存丝毫放松,一抖长剑,举向空中。 段十里道:“请……” 胡中玉淡淡地道:“段皇爷雄霸南疆,武功尤其有独到之功,则其手下自然也是不凡,段十里,你是段皇爷的什么人?” 段十里道:“段氏一族,全是段皇爷亲传武功!” 胡中玉道:“你学的是什么?” 段十里道:“我学的是“回空九剑”……” 胡中玉道:“剑名不俗,功夫不知如何?” 段十里道:“阁下可以试试!” 胡中玉道:“我正要试试“回空九剑”的威力……” 长剑缓缓驭空而起,剑刃泛起缕缕波浪之光。 段十里突然吼道:“请先接我这“回空九剑”第一招--” 但见他那柄长剑在空中一转,划出一道光弧,怪的是那剑弧仅是一个虚幻,陡然横空劈下。 剑风森森,威势奇快。 胡中玉看得心中一寒,忖道:“段皇爷能教导出这么多弟子,着实也不容易!” 他右臂一挥,道:“好一招……” 右臂在这一挥之中,全身功力已逼注在那森冷的剑刃上,冷寒剑气,泛骨侵肌,奇寒无比。 他运剑在仓促间迎上去,身子已飘移数尺,劈开对方那挥来的长剑正锋,这正是兵家不谈攻先言守的原则,决不轻易让对方制了先机。 “呛--” 两枚锋利的长剑迅快的触动在一处,只闻呛然一声,数点火花随着那一触之势而进溅出来。 “呃!”段十里呃了一声道:“好剑法,再接一招!” 他自对方的剑身上已感觉出对方不但剑术高明,而功力之深厚更是非同小可,所以他便特别留了意。 他一晃身子,长剑瞬快的点了过去。 这一招仿佛是盘旋在空中的饥鹰,陡然发现地上有只小鸡似的,毫不顾忌的自空中直扑下来。 胡中玉忖道:“这一招封住我的四周,要破解怕也不易……” 他是剑术大行家,深得个中真髓,一见这招颇不寻常,立时改守为攻,以攻为守方是最好的办法。 胡中玉凝重地道:“果然厉害……” 他不闪不避,急切问运剑由下而上,照着段十里的双目瞬快地点了过去,招式之快,目力难及。 段十里惊道:“你……” 他突然发觉这一剑的威力极大,心存骇惧之下,撤剑出招,一连三招,招招攻向胡中玉的要害。 胡中玉一招一式的化解,双方俱是分毫亦不松懈,但见两道剑光纠缠在一起,缠斗之凶,倒也少见。 突然--那缭绕的剑光倏地一敛,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 段十里面色苍白道:“好,好!” 胡中玉淡淡地道:“不过如此!” 段十里道:“大理国段氏一定会雪洗今日之败!” 胡中玉道:“好,我等着你。” 段十里道:“咱们后会有期!” 他扶着段十八和另外那个汉子跨上健骑便欲离去。 金雷突然道:“朋友,请暂留步!” 段十里怒道:“怎么,你们还要赶尽杀绝……” 金雷淡淡的道:“朋友,你误会了……” 段十里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金雷道:“在下只想请阁下传个话!” 段十里一愣道:“传给谁?” 金雷目光一凛道:“陈娘娘!” 段十里道:“她一代皇后,岂会认识你!” 金雷道:“我虽没见过她的面,可是我心里却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她,只望有朝一日能和她见个面……” “嘿嘿,”段十里冷笑道:“她没那么多功夫见你!” 金雷道:“你告诉她碧血剑的主人……” 第二十八章 墨玉指环 段十里道:“她没兴趣……” 金雷怒道:“当年她因为一句话而害死了我父亲,烧毁了乌蒙山惟一的禅寺,多少生命都伤在她一句话里!” 说着,目中泛射出一股骇人的冷光。 段十里道:“你要她怎么样?” 金雷道:“我只要见她一见……” 段十里道:“干什么?” 金雷道:“杀父之仇总得有个交代!” 段十里道:“她不见你呢?” 金雷怒声道:“我就杀进她的宫廷……” 段十里大笑道:“金朋友,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也太狂了……” 金雷道:“你只负责传话便是,如果她愿意和我好好地谈谈,请她速速答覆我,约个日子,否则……” 段十里道:“好,我传话就是……”他问道:“你在哪里等我消息!” 金雷道:“我就在宝桥等你消息,三天内,你足可有个来回,如果她愿应约,你来通知便是,如果三天内没你的消息,那就表示她不见我!” 段十里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那健马长嘶一声,扬起四蹄朝着前面奔了出去,瞬息间,这三位大理国的高手消逝在黎明里。 宝桥像是个睡醒的老人,迎着朝阳清醒了过来。 桥上,人影渐多,平静的长桥又热闹了起来。 此刻,那桥上静静的伫立着一个身穿白衫的青年,他眉宇深锁,面现愁容,望着桥下流动的水流轻轻发抒着生命的咏叹…… 叹息生命如落花,如枫叶,在波流中逝去。 叹息世事变化,往事何堪回首…… 他轻轻抚摩着手上那颗硕大指环,心坎里着实有着许多的感慨,脑海中缠绕着许许多多的念头…… 他忖道:“墨玉环终于又要再现江湖了!” 他自言自语道:“总算没白费干爹的苦心,替他物色了一个真正适当的人选,相信毒门在他的领导下,一定有着相当的前途……” 他见黄昏渐临,行人渐稀,那紧紧锁着的眉头稍为舒展了一下,嘴唇一抿,目光已落在桥的那一端,一个健硕的汉子含笑而来。 他身穿葛布长衫,斜斜提着长袍下摆,一晃一晃的…… 远远地,他叫道:“金大哥。” 金雷淡淡地笑道:“颜兄……” 那汉子行近,道:“你还是叫我颜老三,叫惯了顺口!” 金雷笑道:“你真直爽!” 颜老三道:“我就是这么个人,虽然在毒门中交了许多坏朋友,却从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金雷道:“我就是欣赏你这种性格……” 颜老三道:“金兄,你找我有事!” 金雷扬起手中那颗墨玉环道:“你认识他!” 颜老三吓得急忙跪下,道:“本门墨玉环一现,犹如掌门亲临,在下……” 金雷急忙把他扶起来,道:“颜兄请不要客气,咱俩得商量大事!” 颜老三道:“你请吩咐!” 金雷道:“我非毒门弟子,不懂毒门的规矩,这次也只不过是巧合,遇上了干爹,将贵门的墨玉环交给我!” 颜老三道:“你凭这个指环便可掌理毒门……” 金雷摇头苦笑道:“我没兴趣……” 颜老三一愣道:“你……” 金雷道:“为了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毒门以墨玉环传位,谁拥有墨玉环谁就是掌门,江湖上都知道此环失踪已久,殊不知这个指环包含了一段武林秘辛……” 颜老三黯然地道:“本门不幸使祖师爷含冤……” 金雷道:“今日我要将墨玉环代表我乾爹传位给你……” “什么?” 颜老三吓了一跳,颤声道:“传给我……” 金雷点头道:“不错,毒门弟子虽然上千,但论武功品德没一个人比得上你,为了武林今后的安宁,你义不容辞……” 颜老三摇头道:“不,我没这个能耐……” 金雷道:“此位非你莫属……” 颜老三急声道:“千万使不得……” 金雷诧声道:“此事关系今后江湖大势,你难道真要毒门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吗?颜兄,你再推辞,就是置毒门于死地……” 意态诚然,此位已非他莫属了。 颜老三苦笑道:“这……” 金雷道:“你只要应允职掌毒门之事便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乾爹会给你安排一节,而我今后也会给你相当的支持……” 颜老三叹道:“金兄,我……” 金雷拍拍他的肩头道:“你什么话都不要说,日后只要负起你做掌门的责任便可以了……” 说着便将那颗墨玉环戴在他的手上。 颜老三怔怔的接受这赤诚的赠与。 他满怀感激的望着金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雷道:“拿着这枚指环去见我乾爹……” 颜老三一愣道:“他老人家……” 金雷道:“这事也是极端的秘密,你虽然是毒门弟子,所学到的也不过是毒门几样粗浅的功夫,你要领导他们,必须把毒门的功夫学到……” 颜老三道:“多谢金兄的栽培……” 金雷道:“目前你不要再回毒门了,一年后,当你学全毒门的全部武功后,你再去重整毒门,那时毒门才能立足武林。” 话声低沉有力,多少的托负全落在颜老三肩上。 然后,金雷道:“你动身吧……” 颜老三一呆道:“你要我现在走……” 金雷点头道:“免了夜长梦多,中途又发生事故,你愈早赶到我乾爹处愈安全,因为墨玉环再次出现江湖,一定会使毒门骚动不已……” 颜老三叹息道:“你呢?” 金雷道:“我要去会陈娘娘……” 颜老三道:“那太危险了……” 金雷笑道:“我爹爹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是杀我父亲的主谋,我能会会她,虽死无憾,你认为如何……” 坚定无惧,当真是少年英雄,勇气十足。 颜老三痛苦的道: “你知道,杀害令尊的有几个毒门弟子,我目前真想随着你……唉,此次你去会见陈娘娘,凶险无比,她身边高手如云,倾大理的英雄,唉,你得当心!” 金雷大笑道:“这是命呀,怕也没有用……” 颜老三道:“路上小心,我去了……” 金雷道:“路上你送书扇公子一阵,当心再遇埋伏……” 颜老三道:“我会遵照你的意思去办……” 穹空中,浮云片片的流过,绵絮样的变幻着,那浮云像梦,也像是世间的变迁,多么不易捉摸…… 金雷望着天边浮云,忖道:“一个美好日子的开始……” 他轻轻踏上桥板,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往昨夜借宿的地方行去,远远地,他看见胡中玉在等他。 胡中玉挥挥手道:“老朋友,都安排好了吗?” 金雷道:“差不多了,现在剩下咱俩的旅程了……” 胡中玉道:“媚娘呢?” 金雷道:“她有自己的去处,已先走了!” 胡中玉望了望天色道:“咱们也可以动身了!” 金雷道:“再等他一会,如果段十里今天落日之前不给我消息,那陈娘娘一定是不愿见我,我只有去找她……” 胡中玉道:“我想段十里不会来了……” 金雷道:“何以见得?” 胡中玉道:“段十里是个聪明人,如果他回去报告陈娘娘这里的情形,陈娘娘一定会骂他办事能力太差……” 金雷摇头道:“那可不一定……” 目光远掠,遥见两骑自远处朝这里奔来。 胡中玉道:“这是哪里来的?” 金雷凝重地道:“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胡中玉大笑道:“那敢情好,咱们先会会他们!” 那两骑奔行甚速,眨眼之间已奔近他们的身前。 但见那两骑绳缰一撤,那两匹健马便霍地停在地上,稳立不动,骑术之精,颇为少见。 人影一晃,两个骑士飘落下马。 干净俐落,显然身手不凡。 前面那个面有虬髯的汉子冷傲地道:“这里可有个姓金的……” 胡中玉道:“有,你找他干什么?” 那人眉头一皱,道:“你是谁?” 胡中玉冷冷地道:“你还没答我的话呢……” 那汉子道:“朋友,如果你是姓金本人,也不要这么耀武扬武,我罗少洪并不会惧怕于你,假如你不是姓金的人,嘿嘿,更不要神气,姓金的保护不了你一辈子……” 话音之冷,傲劲之狂,当真是相当霸道。 胡中玉冷笑道:“阁下凭哪块牌子这样狂傲……” 罗少洪冷然地道:“你是不是姓金……” 胡中玉道:“这个你没资格问……” 罗少洪哼声道:“我找的是姓金的,你……” 胡中玉冷冷地道:“你要想知道姓金的在哪里,必须要通过我这一关……” 罗少洪瞪了他一眼道:“这么说,在下倒要先领教领教了……” 胡中玉道:“不错。” 罗少洪道:“阁下当真要与我过不去……” 胡中玉道:“好说,好说……” 罗少洪突然一挥手道:“朋友,还是给我蹲在一边吧……” 他那只大手轻轻地一挥,一股浑厚的劲力,陡然之间朝胡中玉的身上涌了过来,劲道奇厚,进激而至。 此人手法快速,攻得灵幻无比。 胡中玉一凛道:“好手法--” 他急切间横掌拦去,时间拿捏的正是时候。 劲浪还真不弱,丝毫也不逊色。 “嘭--”地一声大响,两股掌劲疾快地相触在一起,这两大高手只觉身子一震,同时退了一步,始稳住身子。 两人心中一凛,同时忖道:“没想到对方功力还真不弱……” 罗少洪嘿嘿地道:“你也不错呀,狂妄的使人不敢恭维……。 你还要再讨教吗?” 胡中玉道:“凭良心说,仅刚才那下子实在使人不服……” 罗少洪道:“为什么?” 胡中玉道:“因为并不怎么样……” 罗少洪怒声道:“好,咱们再来!” 胡中玉道:“正有此意……” 罗少洪身子一矮,道:“接招--” 他身子在这一矮的刹那间,右手已急若闪电般的突然斜斜拍了出去,这一招还真绝,绝的是五指箕张,似爪似掌,在江湖上颇不多见这种怪招式。 胡中玉道:“我们硬碰硬……” 他有意和这个目中无人的高手别别苗头,浑身运劲逼集手掌之上,然后以快速的手法迎了上去。 “嘭”地一声空前巨响-- 蹬蹬蹬……两个人各自又退了好几步,谁也无法一下子稳住那激涌的震力。可知那两股力道是何等巨大。 罗少洪喘声道:“好呀,我知道你是谁了。” 胡中玉淡淡地道:“说说看。” 他面色平静,当真是血不涌,气不喘,功力方面确较罗少洪高出一筹,只是江湖人物宁愿头点地,也不服口气,故罗少洪丝毫也不示弱。 罗少洪道:“你是大闹少林的胡中玉……” 胡中玉道:“何以见得……” 罗少洪道:“刚才你使的是“力劈金牛”劲,正是由少林正宗佛门“般若禅功”变化而来,所以我便猜出是你……” 胡中玉笑道:“不错,果然好眼力……” 罗少洪道:“在下佩服你那身功夫……” 胡中玉道:“罗岛王,我差点走眼了!” 罗少洪一愣道:“你说什么?” 胡中玉道:“鬼愁岛的罗岛王,江湖上知者可不多呀……” 罗少洪道:“你果然能认出本岛主,可见眼力更好……” 胡中玉道:“罗岛主在哪里得意呀……” 罗少洪苦声道:“寄人篱下,谈不上得意……” 胡中玉道:“没想到堂堂的罗大岛主也会替人当差……” 罗少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中玉冷冷地道:“难道罗岛主不是来作说客……” 罗少洪一愣道:“这……” 胡中玉冷笑道:“我没说错,阁下果然悬她派来的?” 罗少洪道:“你是指谁?” 胡中玉道:“当然是当今大理皇后陈娘娘了……” 罗少洪尴尬地道:“不管你怎么说,本岛主确有不得已的苦衷,胡兄,现在我们已把话交代明白,那位金兄……” 金雷站在那里始终未曾言语,如今他江湖经验老到,不似当年那么冲动,此时一见罗少洪已把话交代明白,再不出面便显得小气了。 他朗声道:“罗岛主,在下便是金雷……” 罗少洪一怔道:“原来你就是金雷……” 他似乎是没有料到金雷会这样年轻,双目其冷如电,不动的盯在金雷身上,似是在寻视什么…… 金雷道:“请罗岛主多指教……” 罗少洪道:“若不是亲眼看见金兄这一番风采,我当真不会相信闹得毒门几乎瓦解,黑道丧胆的一代英雄会是这样年轻,金兄,本岛主久仰了……” 金雷淡淡的道:“这都是承各位武林前辈的抬爱,其实我很平凡,这么年轻在江湖上混混,还不是全凭运气……” 他语声略略一顿,道:“哪里像罗大岛主,称雄奇石岛,逍遥自在,与世无争,过着山明秀水的隐归生活,唉,我倒真羡慕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永无江湖的纷争困扰……” 罗少洪被说的心中一痛,苦笑道:“金兄真会说话呀……” 他微微地一笑道:“金兄,说实在话,我真不服呀……” 金雷一愣道:“这话我不懂了……” 罗少洪道:“你想想看,以你这样年轻的人在江湖上闯上这样大的名头,虽不能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目下却也少见,你想想,我怎会心服……” 金雷道:“以罗岛主的意思……” 罗少洪道:“很简单,我今日来的目的只是代人传话,话传完了便没有事了,我所以来传话,主要是见见金兄那身传闻般的武功……” 金雷道:“几手粗浅的功夫哪能人法家之眼……” 罗少洪道:“金兄如果不露两手恐怕是……” 金雷道:“那不是太伤和气了……” 罗少洪冷冷地道:“你不表演一下就更伤和气了……” 金雷目光朝身旁一瞄道:“好吧,二位远来是客,我还没奉茶呢……” 他远远看见一个茶房端着茶行来,单手在空中一抓,自那壶中飞也似的射出两股水流,不偏不歪的正向罗少洪和他身边的那个汉子嘴中射去。 但当那两股水流刚近他俩嘴边之时,只听金雷道:“天有点闷热,二位还是吃点冷的……” 那两股水流陡然之间变成两根冰柱,硬生生的朝着罗少洪两人的嘴里穿下,其快无比。 罗少洪和那汉子同时向后退身,挥掌朝冰柱劈去。 他高声道:“谢了,还给你……” 金雷朗朗一笑道:“二位既然不赏光在下只有收了……” 他手一招,那两股冰柱倏地又化为两道水流,顺着原路倒回金雷之手,这一手之漂亮,当真不可思议。 罗少洪一掌挥空,叹道:“果然厉害,你已练成两极掌功……” 所谓“两极掌”乃是一冷一热互为运用之劲,这种功夫必须练至极限始能到达顶点,江湖上虽然高人辈出,人才济济,但有这种功夫的还真不多见。 金雷淡淡地道:“献丑,献丑……” 罗少洪面若死灰道:“本岛主无话可说……” 金雷道:“陈娘娘可有话传来……” 罗少洪道:“她请你明晚去小玉山上会面……” 金雷道:“好,明晚在下准时赴约……” 罗少洪传完话后,便和那个汉子跨上健骑,挥挥手便急急奔去,滚滚尘埃散扬在空中…… 凉风习习的吹拂着小玉山,那秀逸的山峦有若静静的处子,婀娜而明丽的屹立在夜之薄纱里…… 山上的花叶轻轻摇动,像是无数少女一个个搭着肩嬉戏,妩媚处使你薰然欲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个小小的山峦虽然看似不高,在南疆却是无人不知的好地方,那是因为此处四季似春,不冷不热,是为避暑之地,但欲登此山者却非人人可攀,因为那是大理陈娘娘的私产…… 夜神展开的长翼,将小玉山整个罩在她的下面,山显得更加神秘,那诱惑的葱翠峰头吸引着…… “铮铮铮……” 缕缕幽怨而凄怆的琴声,恍如是自那云霄的顶端流泻下来,使那个妩媚的山峦倏地罩上一层霜寒…… 夜色正浓,那琴声连绵不断地响着…… 一丝银光自黑压压的天边中透了出来,流泻着一层潋滟,投落在小玉山上,那山石绿叶皆被笼罩着…… 银色的月光照在一个美艳女人的身上,她双手操琴,端端的坐在一个八角凉亭中,这么晚了,独个儿弹琴,岂不是痴人…… 琴声一断,她人也随着站了起来…… 她缓步走出凉亭,自言自语道:“他快来了!” 那个“他”指的是谁?难道是…… 她有着约会,在等着一个人,长夜轻柔,艳妇扶棂,痴痴相候,这莫非是痴情男女月夜幽会…… 谁瞧见这般情景都会有这种念头…… 突然-- 那艳妇眸珠朝山下望去。 只见一道人影迅快的朝山峰上飞驰而来。 她冷笑一声道:“他果然来了!” 身子微微一移,飘然又进了八角凉亭。 玉指斜展,轻轻落在那颤动的琴弦上…… 缕缕琴声随风飘送,飘传进奔来之人的耳中…… 他身子微微一歇,忖道:“想不到陈娘娘这手琴艺还真能冠绝天下……” 他长吸口气,道:“虽然她长得美若天仙,但却生得一副毒蝎心肠,人虽有财有势,亦难使天下人心服……” 此刻他已临近那八角凉亭,远远望着那个少妇的背影,而她却恍如未觉,正在弹琴自娱…… 两人相互的僵持着…… 终于那优美的琴声忽然自夜空里淡的地消逝…… 她头也不回的道:“你来多久了?” 那青年淡淡的道:“刚来一会儿……” 她轻声道:“你为什么不叫我……” 那青年道:“姑娘琴韵冠绝天下,我有机会聆听一曲,那正是难有的机遇,怎敢贸然相扰……” 她淡声道:“想不到你是个识家……” 那青年道:“哪里!哪里!” 那少妇道:“还没请教大名……” 那青年大笑道:“你难道还怕我是冒充的……” 那少妇道:“那倒不是,只是……” 那青年道:“陈娘娘,我金雷今夜来此是有事讨教!” 那少妇倏地一个转身,道:“说吧……” 她那美丽而夺人神魄的娇靥一露出来,登时使金雷一愣,他久闻大理陈娘娘是个倾天下的绝色女子,却始终未见过庐山真面目,哪里想到传言非虚,果然是个倾绝天下的尤物。 金雷问道:“当年驱使百毒门群凶攻围家父的可是你……” 那少妇一笑道:“这个问题很难答覆……” 金雷道:“你为什么不答覆……” 那少妇冷笑道:“我目前尚没有必要解开这个问题……” 金雷冷哼道:“你为了一柄“碧血剑”,不惜驱使百毒门的凶徒追杀家父,陈娘娘,那柄剑到底有什么魔力……” 他愤怒的拍拍身上长剑,道:“现在碧血剑就在我身上,你怎么不抢了……” 陈娘娘冷冷地道:“这柄剑对我已无一用处……” 金雷一怔道:“你当时夺剑原来还有别的用途……” 陈娘娘满面杀机地道:“不错,那时我要这柄剑正是要去对付另一个人……” 金雷问道:“对付谁?” 陈娘娘叹了口气道:“一个使我怀恨的人……” 金雷道:“那个被你怀恨的人值得你动员恁多武林高手,不惜和天下人作对,而去杀害一些身人佛门的苦修弟子……” 陈娘娘冷然地道:“再加上千百条人命都值得……” 金雷心弦剧烈的一颤道:“他……到底是谁?” 陈娘娘道:“但我虽然化了无数心血,依然是白费……” 金雷怒声道:“这么说果然是你主使百毒门的……” 陈娘娘道:“你看我是个武林人物吗?” 金雷讶异地道:“你不会武功……” 陈娘娘道:“一点亦不会……” 金雷道:“那自然不能算是武林中人……” 陈娘娘道:“那你还要问我追杀令尊……” 金雷道:“你虽然不会武功,却有无比的权力,权力比武功还要可怕,它能使武功加害于人,它能……” 陈娘娘大笑道:“我有权!哈哈……” 金雷怔怔地道:“你如果没有钱没有势,百毒门怎会听命于你……” 陈娘娘哼声道:“你们武林人可是都爱财爱势吗……” 金雷道:“那倒不是,有的你虽然给他无数的钱财,他会不屑一顾,视银钱如粪土,也有人你虽然给他无穷的权势,他也会拂袖而去……” 陈娘娘嗯了一声道:“不错,你既然知道这个情形,便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金雷一颤道:“难道另有原因?” 陈娘娘道:“不错,追杀令尊的事并非仅仅为了那柄剑……” 金雷道:“还有什么原因?” 陈娘娘道:“仇!” 金雷大叫起来,道:“我爹和谁有仇……” 陈娘娘道:“这得问问令尊了……” 金雷吼道:“说,到底是何仇?” 陈娘娘沉重地道:“你威胁我?” 金雷道:“假如你今夜没有个明白的交代,我……” 陈娘娘冷笑道:“你要怎么样?” 金雷怒声道:“说不定只有得罪你了!” 陈娘娘大笑道:“凭你也敢恐吓我,哈哈,姓金的,你真是长了眼睛当瞎子,也不打听打听我陈娘娘在大理是怎样的一个人,有谁敢骑到我头上……” 金雷满面杀机地道:“我姓金的不吃这一套……” 陈娘娘面色一冷地道:“你真要来硬的……” 金雷道:“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走这一条路……” 陈娘娘道:“好小子,你真有种……” 金雷道:“一个人为了报其杀父大仇,明知是不可为也要尽力而为,你虽然不会武功,但为了父仇不共戴天,在下今夜也只有得罪了……” 陈娘娘道:“你会后悔!” 金雷道:“你不说才后悔!” 陈娘娘道:“你休想我告诉你!” “哈--” 一缕剑光陡然之间脱空闪了过来,森冷的剑光已抵住陈娘娘的喉间,凉凉的…… 金雷喝道:“说!” 陈娘娘眸中掠过一丝恐惧之色,道:“他……他是……” 金雷喝道:“谁?” 森冷的剑刃笔直的抵住陈娘娘的咽喉之间,宝刃无情,其冷如闪电,陈娘娘虽然在官场中显赫惯了,但骤然间遇上这种阵仗,也不禁吓得面上苍白…… 金雷冷冷地道:“说出来……” 陈娘娘身体微颤道:“你会后悔,你走不出小玉山……” 金雷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出小玉山!” 陈娘娘道:“好吧,你动手就是,如果我姓陈的能轻易让你摆平,也不会让你来到这里了!” 语气突然硬得很,金雷虽然恨不得一剑杀死此女,奈何对方无缚鸡之力,自己堂堂一代英雄,岂能杀害一个这样的女子…… 他愤愤的一撤长剑,道:“你运气好……” 陈娘娘一愣道:“你不杀我……” 显然她也出乎预料,似乎没想到金雷会中途撤去长剑,而竟然真的饶恕了她…… 金雷道:“杀你也不能使先父起死回生……” 陈娘娘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金雷怒吼道:“胡说,我不杀你只不过因为你不会武功,如果我杀了你,天下人会耻笑我金雷武而不侠……” 陈娘娘冷笑道:“少逞英雄,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金雷叱道:“你要逼我出手?” 陈娘娘道:“这里只有我和你,你要动手随时可以……” 金雷道:“在下此来主要是探听杀家父的元凶,如论死罪,你为最大罪首,但我辈不搏杀不懂武功的人,念在上苍有好生之德,让你去自得报应……” 陈娘娘哼了一声道:“假仁假义……” 金雷长吸口气道: “我虽然免了你的死罪,活罪依然要受,陈娘娘,你若真不招出那些追杀家父之人,在下……” 陈娘娘变声道:“你敢……” 金雷冷笑道:“有什么不敢?” 他舒指朝陈娘娘身上三处穴道点去,陈娘娘只觉身子一麻,软绵绵地坐在地上。 她颤声道:“你真欺负我……” 金雷道:“我这点穴法叫“六阴锁脉”会使你痛苦不堪,直到你说出那些人来为止,你如果是个聪明认,就应该从速招来……” 陈娘娘颤道:“我什么也不说……”她怒吼道:“你就会欺负我们女人……” 金雷冷冷地道:“这是你自找的……” 陈娘娘皱眉道:“你不要这样折磨我!” 她似乎是已渐渐觉得十分痛苦,而显现出一种难过的表情,几次启动玉唇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jose扫描 heart78523 ocr 武侠屋独家连载 感谢“冷峰”兄搜集提供资料 本书由“云中孤雁”免费制作 第二十九章 如梦如幻 金雷道:“你说吧!” 陈娘娘颤声道:“你!你……” 金雷道:“我要那群凶手的名字……” 但他心中却十才道:“我这样做是否有失侠义之道?” 陈娘娘似已受不了,叫道:“你好狠!” 她在地上翻滚,额上已渗出颗颗豆大冷汗,那种痛苦的表情连金雷都几乎忍不下心,可是,他为了替父亲报那血海深仇,不得不用这种手段…… 她声嘶地吼道:“你杀……死……我……” 金雷道:“这只有痛苦,却不会要了你的命!” 陈娘娘颤吼道:“我恨你……” 那种痛苦的声音当真是不堪入耳,使人惊心动魄。 突然-- 长长黑夜中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道:“你对女人都是用这种手段吗?” 声音之冷,似那水中之冰。 金雷回身喝道:“谁?” 长夜静静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金雷冷喝道:“朋友,要管闲事也得出面呀!” 目光如闪,朝着夜林中搜索,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但对方身手也甚高绝,居然躲得不露丝毫痕迹。 “嘿嘿……” 那震动心弦的笑声霎然之间响了起来,震得枝叶簌簌而响,夜鸟也展着大翅破空飞了出去! 金雷陡然一声大喝道:“这点伎俩并不怎么样。” 他身子一低,顺手拾起一块石子,照着发声之处挥去,只闻一缕劲风穿空而过,叭地落在地上。 随着一声大笑道:“好手法……” 一道人影缓缓自那林叶之中走了出来。 金雷心中一凛,忖道:“这是谁?” 但见那道人影细细长长,行近了才渐渐看见他的形貌,只见这个人长方脸,大白眉,圆圆的眼,长长的鼻,双目在一开一阖之间,闪射着逼人的神光,仅凭对方这种较为罕见的形貌,便知道是个不可轻侮的人物。 金雷高声道:“阁下是哪一路上的朋友……” 那怪人道:“天南一点灵,你总有个耳闻吧!” 金雷凛然忖道:“南疆浮影子来了……” 他哈哈大笑道: “传说阁下年逾百龄,与段皇爷同师习艺,在南疆是一大高手,没想到我金雷有幸一会……” 浮影子淡淡地道:“你年纪轻轻,做事倒是真狂……” 金雷一怔道:“这话怎讲?” 浮影子道:“当今中原武林道上,不论黑白两道,任何一派高人,有谁敢来南疆撒野,而阁下年岁如是之轻,不但敢凭着一柄剑横扫南疆,居然还敢与大理陈娘娘为敌,嘿嘿,你这胆子真有水缸那么大,连我都佩服你了……” 金雷道:“好说,好说!” 陈娘娘哀惨地道:“救救我……” 浮影子道:“金老弟,你何必为难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金雷道:“她与我有血海深仇……” 浮影子冷笑道:“她会与你有血海深仇……” 金雷道:“一点也不错!” 浮影子怒道:“胡说。” 金雷也怒道:“阁下是倚老卖老……” 浮影子道:“老夫不善此道!” 金雷道:“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浮影子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和你有血海深仇了,金雷,你这话恐怕说给任何人听,都难以使人置信……” 金雷道:“她虽手无寸力,可是她有权,化权为力,足可驱使天下黑枭为其卖命,这种人同会武功的人又有何异……” 浮影子道:“她有什么权力……” 金雷一怔道:“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谁?” 浮影子道:“老夫确实不知!” 金雷道:“她是大理陈娘娘……” “哈哈哈……” 浮影子突然哈哈大笑道:“她是陈娘娘?” 金雷一怔道:“不错!” 浮影子笑声一歇道:“金老弟,你也未免太糊涂了,堂堂大理陈娘娘会这样轻易的落在你手里?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金雷双目通红,道:“她是谁?” 那少女痛苦的道:“放了我……” 浮影子道:“你解了她的穴道便知道!” 金雷舒指解了那少女的穴道,狠狠的瞪着她…… 他吼道:“你是谁?” 那少女喘声道:“我……” 浮影子道:“如果不是遇上我,她岂不是太冤枉……” 金雷道:“她为什么要冒充陈娘娘?” 浮影子道:“这个你只有问她……” 那少女经解开穴道后,痛苦立消,她喘息渐止,抹了抹额上汗渍,一见金雷双目不瞬的盯在她身上,吓得全身不禁直抖。 金雷道:“你是谁?” 那少女颤声道:“我叫凌月……” 金雷道:“你为什么要冒充陈娘娘?” 凌月道:“这个……” 金雷道:“你要不说休怪我心狠手辣!” 浮影子道:“你用这种态度对待一个女孩子吗?” 金雷怒火冲天道:“你少管闲事……” 浮影子道:“我看不惯的事,就要伸手管一管!” 金雷冷冷地道:“这件事你管不了!” 浮影子道:“放了她便没事!” 金雷道:“她不说出陈娘娘躲在何处?休想离开……” 浮影子冷冷地道:“你真这么不近人情!” 金雷道:“你倒确实有点多管闲事……” 浮影子怒声道:“看样子你这个狂人的确得受点教训了,不然的话,这武林中任你这样狂妄下去,天道宁论……” 金雷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这样横加插手,莫不是有意和我为难,浮影子,我敬你是前辈,如果你再这样强辞夺理,休怪我不客气了!” 浮影子笑道:“你教训我!” 金雷道:“那倒不敢……” 浮影子道:“听说你那柄碧血剑能震魔避邪,我久闻此剑之名,却始终无缘一见,今日借这机会正好讨教一番!” 金雷道:“今夜不行!” 浮影子一怔道:“为什么?” 金雷道:“因为我必须追问此女的来历!” 浮影子道:“你再为难她我便不客气了……” 金雷大笑道:“好,既然你一定要这样不近人情,在下就……” 浮影子大笑道:“对呀,动手呀!” 金雷怒吼道:“好,这是你逼我如此……” “呛!”然声中,碧血剑旋空颤了起来,金雷深知浮影子是南疆一方高手,甚是小心,斜挺长剑,目光紧紧的盯在浮影子的身上。 浮影子道:“你尽管出手,别害怕!” 金雷道:“你也不须客气,在下为了追查杀父仇人,不得不有所得罪,只望你能体谅在下一番苦心……” 浮影子道:“你的苦心,我还不明白,金雷,放心好了,只要你能赢了我浮影子,她便是你的,杀剐由你,老夫决不再加过问……” 金雷道:“多谢你的好意!” 话声一落,一柄长剑陡然地划过空中,在半空中稍稍斜转,陡地照着浮影子疾快劈将过去。 浮影子身子一转,道:“你果然有点门道……” 他虽然在南疆是顶尖的高手,可说是数广数二,但面对金雷这样年轻高手,却也不敢轻敌,急忙一个大旋身,错开劈下的剑影。 但他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剑道功夫已有如此程度……” 猛然间伸出那如鬼爪样的大手,浮影子的手掌已出神人化般的朝着金雷的手臂上抓去,这一招高明得使金雷心弦直颤,吓出一身冷汗。 金雷满面诧异地道:“驭龙手!” 他面临生平仅见的大敌,心中之紧张,可说是自踏进江湖以来还是头一次,未等浮影子的手指触及自己的身体,一剑又横切过去。 浮影子道:“好剑式--” 这一剑逼得浮影子一个大翻身,袍袖整个飘闪起来,而人已若飘闪在空中的白絮,轻轻落在数丈之外。 金雷淡淡地道:“承让!” 浮影子一怔道:“我并没败呀!” 金雷道:“不错,若以击技来说,前辈确实是没有一个地方失手,不过若以前辈在武林中的地位来说,这一阵仗你已落了下风……” 浮影子道:“何处落下风……” 金雷道:“目前你已落了下风,也许你不服气,事实上,以你这一身功夫,让我给一招逼得飘退数丈,这在江湖上怎么说也不是件光采的事……” “哈哈!”浮影子大笑道:“好个刁滑的小子,这--手还真行,老夫确实是落了下风,不过你也不见得占多大的便宜呀!” 金雷恭身道:“前辈都已承认,在下只有谢了……” 他朝那少女一瞪眼,道:“你现在该说说你的身分了!” 浮影子道:“你不要再问她,还是……” 金雷怒道:“你言而无信!” 浮影子叹道:“不瞒你说,陈娘娘是段皇爷的爱妃,我和段皇爷同师习艺,故对她甚是了解,她善攻心机,诡计多端,如果她真要此少女代替她,那你就是杀了这女孩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陈娘娘是个狠毒的女人,她一定有方法使这少女心甘情愿的卖命……” 金雷黯然地道:“我早该想到这点了!” 浮影子道:“她约此女在这小玉山和你见面,一定是有什么诡计!” 金雷道:“我已想到了!” 浮影子道:“老夫觉得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金雷道:“为什么?” 浮影子道:“那个女人善弄权术,她为免掉心中之患,决不会轻易放过你,既然约你小玉山见,定当有着歹毒之计……” 金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遁,我早已预料……” 此刻,只听一声呻吟,道:“金少侠,你快走吧!” 金雷闻声一瞥那少女,道:“你……” 那少女说道:“这位浮影子老前辈说得确实不错,陈娘娘的确是欲杀你而甘心,她为了杀你已……” 话声未落,面上已泛现出一丝惊慌之色,仿佛有什么力量突然制止她说下去一样,那情形…… 浮影子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在这里谁也不怕……” 那少女说道:“我本是陈娘娘的随侍丫环,只因和她长得有点像,她便命我扮装她在这里会你,要我设法死在你剑下,那时金少侠便会以为陈娘娘已死,不会再寻她复仇!” 金雷冷笑道:“她想的倒是不错!”他望着那少女道:“你真要替她死?” 那少女颤声道:“我有什么办法呢,在天南一角有谁敢和她作对?她要我死,我能不死吗?况且我的父母在她的管辖中,唉,今夜我没达成任务,不知道……” 金雷怒声道:“看样子我只有和段皇爷一斗了!” 浮影子一怔道:“你要斗段皇爷!” 金雷道:“为什么不……” 浮影子道:“我大师兄心性向善,一生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苍天的事,你要斗他,岂不是太过伤了人心!” 金雷理直气壮的道:“他纵容一个女人,这和刽子手何异?” 浮影子叹道:“你哪知他们之间的事?” 金雷道:“姑娘,你能自己回去吗?” 那少女道:“我回去干什么?回去就没命了!” 金雷恨声道:“你放心的回去,我负责你没事……” 那少女颤声道:“你能保险我没事,金少侠,你也太看轻陈娘娘了,她如今大权握在手中,江湖败类,愿听她指挥,她要杀个人谁能逃得了……” 金雷怒道:“这都是段皇爷之过……” 浮影子道:“不,我大师兄有不得已的苦衷……” “嘿!”金雷愤怒地道:“他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了,还配当一国之君……” 言下含有郁郁不平的忧闷,使他几乎无法再忍受了。 浮影子黯然地道:“这话让他听见了不知多伤心……” 那少女道:“段皇爷根本不管她……” 金雷一怔道:“为什么?” 那少女道:“因为……” 话声未落,只听一声叹息道:“今夜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话声冷冷冰冰,冷得使这小玉山仿佛罩上一层冷气,那少女闻声之后,双目睁得有若铜铃,抖颤着…… “哎--” 只听那少女在黑暗中惨叫一声,便倒地而死…… 金雷双目通红,吼道:“鼠辈!……” 他愤怒的一声大吼,身形有若飘风般的掠了过去,但寒夜空寂,哪有半丝人影? 他吼道:“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来……” 浮影子自那少女的喉间拔出一枝怪形小箭,望着那枝奇异的箭簇,他整个精神似乎都贯注在那上面…… 金雷低声道:“这是什么……” 浮影子道:“苗疆穿喉封血箭……” 金雷心弦一颤道:“苗疆穿喉箭……” 他怒声道:“我非将这发箭之人碎尸万段不可!” 浮影子低声道:“此箭发时必须以竹管为筒,运劲吹射,但这种吹箭不能远射,必须距离颇近才能施为,以此判断,那个发箭之人--定就在附近……” 金雷恨恨地道:“我非要他显露原形不可……” 他运起“天视地听”之神妙功夫,忖道:“半里之内无人能逃出我的眼去……” 他施出武林至高绝学“天地视听”功夫之后,只觉身边左方仿佛有着轻微人声,心中一动,忖道:“一定是藏在那里……” 他朝浮影子一施眼色,道:“那小子跑不了……” 突然一个大飘身,长剑恍如穿射而去的箭簇,快疾的刺了过去,那身法当真可说是独步武林…… “哎呀--” 剑光一闪,随着传来一声惨烈的哀嚎,一股血水喷洒出来,喷射在草叶上抹上一层红色。 一道人影掠空而起,吼道:“你伤我兄弟!” 金雷一抽长剑,抹去剑上血渍,冷冷地道:“你是谁?” 那个人一身黑布长服,面上抹着油彩,乍然望去,像是戏台上表演的戏子,若是胆小之人夜晚骤然碰上那种怪样子,准会给活活吓死。 那怪人怪声道:“我叫马山!” 浮影子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苗疆巫婆鸠魔姑的弟子!” 言下似是甚多不满,只是没有发作。 马山怪声道:“不错,鸠魔姑是我们的师父,她和你浮影子有君子协定,互不侵犯,今日我要这姓金的赔我兄弟命来,你浮影子请站在一边!” 浮影子冷笑道:“你师父见着我都叫一声老前辈,没想到你这个后辈既然敢这样狂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马山怒叫道:“呸!呸!我不怕你……” 浮影子转首对金雷道:“对付这种人只有用武力,这个人在苗疆不知害死过多少人,他不但好色,更好生食人血……” 金雷一挥剑道:“这种人留不得……” 剑光在半空闪晃了一下,疾快的劈将过去。 马山身形暴闪退去,道:“我还会怕你!” 他身子倒也相当快速,退的正是时候,无奈今夜他所遇着的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快剑法,方始避过了一招,对方另一剑又随着攻来。 金雷道:“朋友,你给我躺下吧……” 一蓬鲜血洒了出来,马山的身子砰地摔倒地上。 只听他惨叫道:“呃--” 那凄厉的惨呃声,响彻整个黑夜,回荡在山谷之间,金雷长长地吐了口气,把剑缓缓地归回剑鞘之中。 突然-- 那半山间闪亮出一盏盏明亮的灯影,这灯影有红有黄,整齐有序地朝着这边而来。 浮影子道:“果然是她来了!” 金雷一怔道:“谁?” 浮影子道:“陈娘娘!” 金雷全身血脉俱张,道:“她来的正好……” 浮影子道:“你不要太冲动,她可不容易对付……” 金雷道:“这个我晓得……” 那点点灯影愈来愈近,只见数十个武林人物井然有序地行来,在他们中间,四个赤身的汉子扛着一顶软榻,薄丝帐里坐着一个端庄艳丽的妇人。 浮影子低声道:“她才是真正的陈娘娘……” 金雷道:“我要看她搞什么鬼?” 那榻上艳妇一声娇喝道:“停下……” 那数十个武林人物在江湖上都是脚跺四海的人,但在这妇人的操驭下,却唯命是从的服从到底。 他们身子同时一停,同时立在地上。 那四个扛着软榻的壮汉轻轻地将那软榻放在地上。 这艳妇瞥了浮影子一眼,道:“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浮影子冷冷地道:“你不欢迎!” 陈娘娘笑道:“请都请不到的大侠客,怎敢不欢迎……” 她眸光一转瞥了金雷一眼道:“这位大概就是恨我入骨,欲杀我泄恨的金少侠了吧,如果我记得不错,咱俩是头一次见面……” 金雷冷冷地道:“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陈娘娘笑道:“好,金雷果然是个英雄……”她淡淡地笑道: “不过咱们是好来好去,还没谈上正事,不须要生这样大的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才划不来呢……” 金雷吸了口气,道:“不错,你倒看得很开--” 陈娘娘格格笑道:“我什么事都很乐观,从小就没为什么事烦过,喜欢的我立刻就要得到,讨厌的也立刻毁掉!” 金雷道:“这就是你作人的方法……” 陈娘娘嗯了一声,道:“你不欣赏……” 金雷道:“厌恶之极!” 陈娘娘面色陡然变了一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雷笑道:“怎么?何处不对劲?” 陈娘娘面孔一寒,道:“江湖上不论是哪一门派,对我陈娘娘的面子谁敢不卖,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对我这样不礼貌!” 金雷冷笑道:“这还是客气的!” 陈娘娘哼了一声道:“你该知道这样对你有多不好……咱们一见面就不愉快,太伤感情,来,来,金少侠,我请你先聆听一曲我们大理的特有乐器吧!” 她拍拍掌,道:“奏一曲给金少侠听……” 自她身后缓缓行过八个身穿素衣的美丽少女,这几个少女手中各自捧了一件怪怪的乐器,有的敲击,有的弹奏,也有的吹打,谱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声怪调。 那声音虽然听来颇为新奇,却含蕴着一股悲凉而凄凉的音调,听进耳中浑身都不舒泰…… 浮影子变色道:“死亡曲……” 金雷一怔道:“你说什么?” 浮影子道:“这是苗疆一带巫婆善施的“死亡曲”,听到“死亡曲”的人,没有人能活过十二个时辰,她今夜吹奏出这个曲子,非常显然,一定是没存好心了!” 金雷淡淡地道:“那是她死后的享受……” 话声一落,那乐声也戛然而逝。 陈娘娘笑道:“怎么样?还不难听吧!” 金雷道:“刚好给你送终!” 陈娘娘大笑道:“这是为你而奏的……” 金雷道:“这么说在下得谢谢你了!” 陈娘娘笑道:“好说,好说,我要谁死,哪个敢不死……” 金雷冷笑道:“在下倒要试试。” 陈娘娘笑道:“你果然与普通人物有点不同,时至今日,江湖上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的只有你一个,虽然我要杀你,也很佩服你的胆量……” 金雷道:“你为恶江湖已是众所周知之事,我金雷和你已誓不两立,陈娘娘,你尽可摆下道来……” 陈娘娘道:“好!”她轻轻一拍手道:“谁要和金雷比划比划!” 登时自陈娘娘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威武的汉子,他身穿皮袍,足踏星芒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关外人氏。 他道:“敬禀娘娘,奴愿一试!” 陈娘娘道:“很好,当心别给我丢脸……” 那汉子道:“奴愿一死相报!” 说完一挺身子,直朝金雷行去。 金雷冷冷地道:“报上名来。” 那汉子道:“在下姓马……” 金雷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关外马家寨的马三……” 那汉子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金雷冷冷地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江湖上谁不知关外马家寨的三公子已作了那位陈娘娘的人幕之宾……” 马三变色道:“你……” 陈娘娘却媚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你姓金的也可以呀!” 金雷呸声道:“无耻!” 马三道:“娘娘,此人不可再留活口……” 陈娘娘道:“谁叫你留活口了?” 马三道:“好,我就毁了他!” 他突然自腰里解下一条软皮长鞭,运劲轻轻一抖,那长鞭恍如是一条毒蛇样的,直欲穿进人心…… 金雷道:“这是马家的长鞭--” 马三道:“你倒还真识货!” 他一抖那长鞭,斜斜朝金雷卷去,道:“阁下也可以亮家伙了……” 金雷身形一移,道:“在下空手接马家的长鞭……” 马三吼道:“你瞧不起我!” 愤怒之色登时涌满脸上,短髯根根虬起。 金雷道:“那是你误会……” 马三吼道:“去你的……” 他双目有若要喷出火来,一怒之下,再也不留情面,长鞭像是毒蛇出洞,照着金雷点来。 金雷足下轻移,道:“好鞭法……” 呼地一掌瞬快无比的朝马三劈去。 双方招式俱是快速已极,攻的玄妙无比。 马三心中一凛,忖道:“仅凭这变招的身子,已是我所不及……” 他深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许多,出手已不敢再存丝毫大意,一鞭快似一鞭,朝金雷攻将过去。 金雷连接七八招,面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他心中有数,凭马三这种身手还奈何不了自己。 但他转念又忖道:“我若不快点制服对方,岂不让陈娘娘笑话……” 念头一动,突然翻身道:“阁下,躺下吧!” 疾快的一招抓去,那长鞭已被夺了过去。 只见金雷扬鞭一抖,马三突然摔倒地上,这一招干净俐落,旁边的人居然没有一人能看出他施的什么手法。 马三骇声道:“你……” 翻身站了起来,面上掠过一丝恐怖的阴影。 金雷道:“好自为之……” 马三探手道:“咱们后会有期!” 他也不向陈娘娘告别,转身直奔而去。 陈娘娘一怔道:“马三……” 那马三早已奔去数丈之远,根本没听见她的叫喊。 金雷冷然地道:“陈娘娘,你还要再派人较量吗?” 陈娘娘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如果能做我的手下!” “呸!”金雷怒声道:“我要你说出杀我爹爹的凶手……” 陈娘娘笑道:“你真是不识相……” 突然,金雷道:“那是你自己……” 那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尚未消逝,一缕轻淡的影子有若鬼魅样的电闪晃了一晃,轻似一缕淡烟·…- 只听一声尖叫,道:“你……你……” 一道冷寒的剑刃已压在那个女人的脖子上,这个变化实在太快了,快得出乎陈娘娘身边卫土的预料,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金雷的身手有这样厉害,更没想到金雷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制服了他们主人--陈娘娘。 金雷冷冷地道:“说出他们的名字……” 陈娘娘变色道:“我不说……” 金雷道:“那很好,你就等死……” 那群侍卫登时紧张了起来,他们疏于防范,没想到有这种后果,此事若传出去,岂不…… 他们朝金雷四周围去,却又不敢接近…… 金雷道:“要他们滚下小玉山,否则……” 陈娘娘机伶伶地颤了一颤,道:“你太狠……” 金雷冷笑道:“当年围攻我父亲的人可都是毒门弟子……” 陈娘娘道:“不错……” 金雷道:“是谁带头……” 陈娘娘道:“毒门之主……” 金雷冷笑道:“夏一尊……” 陈娘娘颤声道:“你可去找他……” 金雷怒声道:“毒门之所以会那样做,全是你的主意……” 陈娘娘道:“不错……”她厉声道:“你杀死我好了……” 金雷冷冷地道:“杀你易如反掌……”他继续道:“我问你,当年我爹爹是个出家之人,与世无争,断不会和你结了怨仇,你为什么要动员恁多武林高手,惨害他老人家……” 陈娘娘道:“为了那一柄剑……” 金雷道:“可是这柄碧血剑……” 陈娘娘嗯了一声道:“就是它……” 金雷道:“你非我武林中人,要这柄剑何用!” 陈娘娘面上抽搐一下,道:“为了对付一个人……” 金雷一愣道:“谁?” 浮影子突然道:“段皇爷……” 陈娘娘变色道:“你胡说什么?” 浮影子冷冷地道:“这件事恐怕是无人不知……” 金雷道:“没想到你这个女人如此之可恶,不但做出违反伦常之事,居然还准备惨害自己的丈夫……” 陈娘娘吼道:“你懂得什么?” 她像是突然之间疯狂了一样,缕缕发丝披散了开来,双眸怨毒的望着远方,含蕴着一股不可解的痴惑…… 金雷愣愣地道:“怎么?” 陈娘娘恨声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我爱段皇爷比爱我自己还要深,可是……我和他虽是夫妻,他却从未瞧过我一眼,一天到晚只知道练武功,修禅经……而我却尚年轻,心中寂寞,他却没有给我一点安慰,所以我……” 浮影子道:“你自己太荒唐了……” 陈娘娘吼道:“滚,浮影子,这里没你的事……” 浮影子淡淡的道:“你做的太过分,段皇爷已将你休了!” 陈娘娘怨毒的道:“不错,他是把我休了,为了他我不惜牺牲一切,欲得他生命而甘心,可是……我……” 她似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中复杂的情感,掩着脸唔唔地哭了起来,那四边的武林高手虽然想把她自金雷的剑下救出来,无奈谁也没有这个本领…… 金雷缓缓一收长剑,道:“夏一尊现在在哪里……” 陈娘娘道:“今夜会来小玉山……” 金雷目光一瞥四周,道:“这里可有当年行凶之人……” 陈娘娘道:“那个……” 此刻,传来一声大叫道:“姓金的,你不要逼陈娘娘了,当年追杀不空禅师的也有我们兄弟,你要报仇便先杀了我……” 两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地行了出来,他俩俱是长方脸,吊眉眼,环形嘴,一望便知是兄弟。 金雷一瞪眼道:“报上名来……” 左边那个怪声道:“我叫催命狼……” 右边的接着道:“我是催命虎……” 这两兄弟一向活跃在两湖一带,在两湖之地如提起这两个人的大名,那真是吓得七岁童子都会尿屎俱流,他俩不但手狠心辣,更是杀人断根,素来不留活口,手段之狠,空前罕见。 金雷心中一寒,忖道:“没想到这两个东西也是凶手之……” 他翻剑一颤,伸掌在陈娘娘的身上一拍,道:“你休想动一动,我已锁了你七经八脉四神,眼下你只要一动,便会撞断血脉而死,江湖上会解这种手法的人除我外无人能办得到,你不要认为我在吓唬你,他们谁要碰你一下,你便会一命呜呼……” 陈娘娘寒声道:“你敢……” 金雷收回长剑,环眼瞥了四周一眼,道:“不信你可问问那股子朋友,在“锁心”手下有谁能逃得命去……” 四下的人一听“锁心”两字,心中登时倒抽了口冷气,这一手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独门绝技,不管什么人只要被‘锁心’制住,任谁都不敢丝毫动弹,而别人也休想救他,只要手一触及他的身体,他便会像杀猪般的痛苦,稍一移动,心脉便会撞断,可见这种手段有多厉害。 陈娘娘颤声道:“你……” 金雷冷笑道:“只要落在我手中,便不要想跑得掉……” 陈娘娘恨声道:“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定想尽办法报今日之仇……” 金雷转身道:“那是以后的事……” 他面上突然之间罩上一层杀机,紧紧地握着那柄碧血剑,朝催命狼催命虎两人行去,在那沉重的步履中,含着一股逼人的力道…… 催命狼道:“姓金的,杀害令尊的共有十二个人,已死的有七八个,剩下的就是我们兄弟和毒门之主了,你只要能杀了我兄弟,嘿嘿,仇也差不多报回一半了!……” 金雷道:“不错!” 催命虎道:“咱们兄弟要二对一……” 金雷道:“随便……” 催命狼急忙自背上拔出一柄长剑,道:“我兄弟使的也是剑,如果以二对一,说起来你有点吃亏,但是今夜我们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金雷大笑道:“你们反正是死定了,还顾什么面子!” 催命虎叱道:“去你妈的,老子会怕你……” 话声尚未说完,耀眼夺目的光华自催命虎手中颤闪了出来,一抖,那长剑在空中已突出数个剑花。 金雷道:“刀剑无眼,你俩准备送死吧……” 催命狼道:“好!” 那快迅的长剑有若闪在空中的疾电,迅快无比的一个旋颤,照着金雷的半腰下拦截斩去。 催命虎也叫道:“我也给你一剑……” 他借机一挺长剑,从金雷背后刺了过去。 金雷大喝道:“起--” 那柄传遍天下的碧血剑仿佛通灵似的,在他的驱使下,居然凌空飞闪了起来,一蓬剑华缭绕而起,逼得四周人俱睁不开眼…… 只听有人叫道:“剑罡--” 那叫声过后,一切都如死般的沉寂了下来,只见催命狼和催命虎两人举着剑一动也不动的摆着姿势,站立在地上,那神情像是没事一般。 但明眼的人却看见血丝自那两人的身上流了下来…… 只听有人叫道:“好,金雷!” 金雷一怔,道:“中玉,你来了!” 只见胡中玉含笑停立在地上,目中满是钦佩之色,他朝那催命狼瞥了一眼,道:“我给你报信的……” 金雷一怔道:“报什么信?” 胡中玉道:“你瞧,那位毒门之主已悄悄来了多时,却躲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几次想出来暗算你,却又不敢,我实在看不顺眼,所以……哈哈……” 金雷目光朝前一望,道:“那一个……” 胡中玉大声道:“怎么,当家的,还要做个缩头乌龟吗?” “嘿嘿!”冷笑之后.一个人说道:“胡中玉,咱俩这笔仇也结上了。” 随着话声,一个全身灰衣的老头子深沉的踱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条绿眼怪蛇,凶厉的行来。 胡中玉低声道:“当心,他那条毒蛇也可当兵器用……” 金雷道:“阁下就是将毒门弄得乱七八糟,败门丧志的毒门元凶了!我金雷只闻其名,未见真人,今夜……” 夏一尊道:“你这野小子真是长了天胆,居然叫颜老三夺起我掌门之位来了,嘿嘿,金雷,我做的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金雷道:“不错。” 夏一尊道:“你打算怎么办?” 金雷道:“杀了你,什么都解决了!” 夏一尊哼声道:“口气不小!” 金雷道:“阁下可要斗斗毒门功夫!” 夏一尊摇头道:“我知道毒门之技难不倒你,干脆手下分胜负,说老实话,要我对你晚辈施毒,我还没那个兴趣……” 金雷斜睨地上的尸体一眼,道:“我只发一招……” 夏一尊道:“我夏一尊不信这门邪……” 金雷道:“你准备了!” 夏一尊道:“待我解决一点私事再说……” 只见他手掌一挥,那陈娘娘混身突然一颤,双眸倏然一翻,颤声道:“你……” 金雷吼道:“你下毒手……” 夏一尊道:“她招出我来,岂能饶了她……” 金雷道:“我也不饶你……” 长剑轻似游闪在云端的虹,那么犀利的一剑,迅快而闪颤的劈了过去,这一招之快当真是无人能想像的到,居然使堂堂毒门之主都没法接住,逼得他连施招的时间都没有。 “呃--” 一声凄凉的长叫,刹那间自那渐渐倒下的毒门之主嘴中发了出来,声音之惨,传出数里之外。 血渍洒在地上……溅在身上…… 一招,仅仅一招,便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陈娘娘突然一声厉吼道:“给我杀……” 说完之后,一股鲜血自嘴中喷了出来,她不但中了毒门之主的剧毒,而更因自己一运劲将心脉震断,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救她的性命,这就是因果,一个人做恶事做多了,总有报应,她今夜便是得到报应,死的那么惨…… 她的双眸缓缓垂下,舌头伸在嘴外…… 四下的人俱被这一幕给吓愣了,他们平日在她驱使下俱耀武扬威,神气不可一世,可是今日被金雷的神技给压住,没有一个人敢出面给陈娘娘报仇,皆呆呆的愣在地上,良久,才见有人偷偷地溜了…… 而金雷却含着泪望着云空,脑海间流闪着过去的片断,乌蒙山的一幕刹那间涌进了他的脑中…… 他--终于给父亲报了血海深仇…… 但--他得到的是什么?是一片血的教训…… 他想起了小蝶--那个柔情而善良的女孩,尚在少林寺苦苦的等他,他该回到她的身边,因为那是他妻子。 江湖风涛,恩断仇消,但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已逐渐成为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