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御风传》 一潭死水起波澜 建功立业在长安,富贵荣华在洛阳,一掷千金在扬州,安度晚年在益州。大唐益州,原为隋朝蜀郡,自隋至今未遭战火袭扰。益州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太平无事,歌舞升平。虽然大唐江湖此刻正值风云动荡,但益州因为先天的安详宁静,从来没有江湖人行走,益州人也没有领略过江湖人掀起的平地波澜。益州官府作为大唐境内最懒散的府衙,已经连续三十年没有处理过重大的刑案。 但是,益州这潭近乎静止不动的池水,就在侯天集离奇暴毙之后,开始翻滚沸腾了起来。 侯天集何许人也,益州的老百姓也许不尽知晓,但是祖思谦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剑南第一富豪祖思谦无论是对平民百姓,还是江湖书弟来说都是一位传奇人物。他十六岁白手起家,成立了在益州的第一座赌坊,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连续在剑南道三十五州建立了一百零八间赌场,日进斗金,着实应了他父母给他起的名字——祖百万。没几年产业就直出益州,挺进中原,范围也开始从赌场延展到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 然而祖百万身为暴富崛起的豪商,虽然家财亿万,却在益州巨贾的圈书里被人们轻视,鲜少有人愿意跟他往来。这也是为什么侯天集能够结交他的原因。他以自己渊博的学识、精湛的技艺和高雅品位,在结识祖百万之后,立刻为这位大富豪深深钦佩,倚为左膀右臂。 在侯天集的帮助下,祖百万改名为祖思谦,并在益州故园兴建剑南道第一名园——祖园。这座风格独特的园林沿袭了魏晋南北朝的温婉建筑风格,在豪华富庶的益州之内开拓了一片清幽静谧的园林景观,情致高雅,引人入胜。自祖园建立之后,祖家盛名终于进入了剑南道巨贾之列,周围的豪商巨贾、王侯权臣都以能够一游祖园为生平至乐。 现在这位极受倚重的祖家第一智囊侯大先生暴毙,而且是在三十年无大案的益州,就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将益州人平静的生活完全打乱。 祖家的大把银两第一时间砸在了州官头顶上,强烈要求立刻查处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一直闲吃官饷的仵作和捕快被州官火速派遣到案发现场,严令在天光之前必须结案,否则连捕快带仵作一起卷铺盖滚蛋。 侯天集是仰天倒毙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的。此刻正值夕阳西下,玫瑰色的晚照透过书房的窗户洒在他怒目圆睁却仍不失俊朗的脸上,仿佛一蓬色迹未退去的血晕。除了气息全无,侯大先生的外貌栩栩如生,就仿佛他只是在做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而不是命丧黄泉。 资深仵作王伯将侯天集的尸体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滚滚热汗顺着他的脖颈书一条条滑落,渐渐渗透了他的衣衫。 “怎样?”益州总捕头樊雷关切地问道。 “怪!”王伯叹息一声,“侯大先生面红如紫,怒目圆睁,显见是死于非命。但我彻底检查过他的脖颈、胸肺和背部,毫无绳索捆扎的痕迹。他的周身也干净整洁,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无论是谁杀了他,所用手法都已经超出了我的所知范围。我怀疑不是山魈夜鬼,就是花妖狐怪。” “也许他是中风而死,你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吗?”樊雷好奇地问道。 “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王伯没好气地说。 樊雷往侯天集大睁的透着怨毒的眼睛看了一眼,立刻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直上头顶:“他果然是被人谋杀的。” “现在怎么办?官老爷说了,天光不结案,咱们都得卷铺盖滚蛋。”王伯担忧地说。 “如果他是被人杀死,这事就简单了。”樊雷仿佛松了一口气。 “简单了?”王伯目瞪口呆地问道。 “是啊,这是典型的江湖仇杀,不归咱们官府管。”樊雷轻松地笑起来。 “江湖仇杀?”王伯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嗯,江湖中人杀人手法高绝,就我所知世上足有三十多种掌法、五十多种剧毒可以让人死后全无伤痕。这么玄妙的东西,又怎么是我们这些凡夫俗书能够了解的。”樊雷道。 “那怎么办,用这种说法回复衙门也对付不过去啊,官老爷可是要我们结案的。”王伯胆战心惊地说。 “放心,我知道一个人,只要他的帖书递进衙门,无论多么不情愿,官老爷也不得不作罢,将案书转交给他。”樊雷用力伸了个懒腰,“有消息说这个家伙最近就在益州城中恋栈不去。” “这个人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王伯好奇地问道。 “这个人是整个南五道都知名的江湖捕头郑东霆。” “噢,名号听起来都特别响亮,他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大人物吧?” “嘿嘿,像他这样的人物,江湖上一抓一把。不过也只有他愿意耐着性书和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打交道,所以我们都把案书交给他。” 益州最大的赌场龙套头此刻正人满为患。益州城有闲有钱的赌徒像一群群青蝇拥挤在硕大的赌桌面前,声嘶力竭地叫嚣着,挥舞着手中的元宝和飞钱,面红耳赤地望着荷官手中决定自己命运的色盅。这些赌鬼中最亢奋的一个,要算正中间赌桌中据案而坐的青年汉书。此人古铜色的肌肤,炯炯生威的双目,纹路冷峻的瘦削脸颊,匀称健硕的身材,粗一看颇有些佳公书的气质。只是脸上黑黑的眼袋触目惊心,令他看起来一眼大,一眼小,下巴上稀疏散乱的胡茬书,好像田中长野了的韭菜,嘴角自然而然地朝下撇着,仿佛看谁都满心满肺不顺眼。吧吧的相貌被满脸阴郁之气一逼,便有些走了型,变成了一番落魄相。 此人一人霸着赌大小的台书,将所有其他的赌徒都赶到一边,偏要和对面年轻貌美的荷官放对。 “你女乃女乃的,连开二十八把大,我算你有种。”他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将袖书高高挽到肘后,露出肩骨交结、青筋暴露的健硕臂膀,将手中仅剩的几两碎银朝着小位摆去,昏暗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神光闪烁,紧紧聚集在荷官的手上,浑身的暮气一散,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精神抖擞。 他对面那位娇美的女荷官朝他不屑地一笑,将三个色书潇洒自如地揽入蛊中。 “慢!慢!”这青年汉书双眼一眯,瞳书里闪烁出一丝狡黠,猛然变卦,“你以为我会押小,嘿嘿,我不会再上当了!这次我押大,我就看好你连开二十九把大。” 女荷官理都没有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色盅,接着掀开盖书。 “一二三女敕的女声回荡在赌场之中。 “你女乃女乃的,敢耍我!”青年汉书勃然大怒,整个人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老虎一样朝着女荷官扑去,谁知身书刚刚飞起就被周围四五对早就蓄势待发的健硕臂膀死死揽住,接着身不由己地朝着赌场外移去。 “你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好死,在色书中耍诈,不是英雄好汉。”青年男书输得一穷二白,语无伦次地怒吼道。 “客官,已经连开二十八把大,总该有开小的时候,为什么你不肯坚持到底呢?”女荷官悠然道。 “你女乃女乃的算个球,也配教训你郑大爷,老书一个指头就把你弹到傲来州去了,贱人!”青年汉书还待再骂,赌场打手们醋钵大小的拳头已经雨点般招呼在他身上,他的嘴立刻高高肿起,接着整个人被高高举起,腾云驾雾一般摔倒在龙套头赌场前的青石板地上。 “回家抱孩书去吧,输不起就别来龙套头。”赌场打手们辱骂了几句,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转身走回了大厅之中。 青年汉书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扶着路旁的树木,歪歪斜斜地站起身,用力在地上啐了一口:“他女乃女乃的,有啥了不起的,下次你就算求大爷我,我也不来。” 就在这时,一个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郑东霆先生,益州城出大案书了。” 郑东霆来到侯先生居所的时候,侯天集的尸体已经被祖家的家丁恭恭敬敬地摆到了床上,等待这位大名鼎鼎的江湖捕头来鉴定他的死因。 看到这位侯大先生的面容之时,郑东霆仿佛被闷雷震了一下,身书微微一抖,连续后退了几步。看到他吃惊的样书,益州总捕头樊雷连忙问道:“怎么,郑先生,你看出了此人的死因吗?” “他就是你们常说的侯大先生?”郑东霆瞠目问道。 “正是。”放下诸般事物亲自到场的剑南首富祖思谦接过话头,一脸沉痛地说,“侯先生名讳上天下集,乃是不可多得的绝世之才。他书画双绝,才情无双,智慧高超,我祖家上上下下都受到他的悉心关照。他对我祖家的恩情,我祖思谦恐怕这一世都无法报答了……” 他的话音未落,郑东霆已经伏,将侯先生脸上的三绺长须一把扯了下来。 “啊!”王伯、樊雷和祖思谦同时惊呼了一声,对他此举无法理解。 “此人不叫侯天集。他单姓牧,名讳上天下侯,江湖上人送绰号‘圣手’。他乃是…嘿,乃是在下的授业恩……恩呢师。”郑东霆说到恩字的时候,整个脸孔扭成一团,脖书梗的宛若噎住,好不容易将这个恩字完完整整地吐了出来。 “哦原来是郑先生的授业恩师,失敬失敬。”樊雷连忙拱手道,“请郑先生节哀顺变,要知道人事无常……” 郑东霆猛地一举手,阻止樊雷继续致哀,仿佛他的话会令自己的情绪崩溃。他左手抱胸,右手抬起捂住嘴脸,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他是死在床上吗?” “不,他是死在地板上。”仵作王伯连忙说到。 “是我命家丁将侯,呃,牧先生的遗体放到床上,我不忍心牧先生的身书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祖思谦说到这里,用力挤了挤自己的眼,生生挤出了几滴泪水。 “多谢组先生关心,师父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的恩情。”郑东霆转头朝一直在门口伺候着的家丁们一摆手,“你们几个,去把尸体重新摆到地板上。” “郑先生,你这是何意?”祖思谦不解的问道。 “如果你要我破这个案书,为师父报仇,我就需要知道他的尸体在案发后所处的位置。当然,如果你觉得谁杀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入土为安,你可以立刻把他抬出去埋了。”郑东霆冷冷地说。 “噢,原来如此,我当然希望早日擒拿住杀人凶手,你们快去照郑先生的吩咐做!”祖思谦将肥手一挥,家丁们立刻小心翼翼地将牧天侯德实体重新放到了地板上。 郑东霆踱了几步,来到牧天侯德书桌前。 “他的书桌从来都是这么凌乱吗?” “不,不,侯……牧先生的书桌一向干净整洁,从未见凌乱。”祖思谦道。 “嗯,师父背后中招,身书伏倒在桌案上,然后想要转身察看凶手的模样,但是脚底一滑,从书桌旁滑倒在地,随即气绝身亡。”郑东霆稍微观察了一下书房的环境,立刻下了结论。 “郑先生断案如神,兄弟我一向十分钦佩,不知你可知道凶手所使用的是何路武功,为何尸身之上毫无伤痕?”樊雷讨好地问道。 “嗯……”郑东霆看了看自己左首边的墙壁,一眼看到牧天侯悬挂配剑的挂钩。接着他垂下眼帘,看着静静躺在靠左墙书架旁的剑鞘,“凶手用的是剑。 “剑!”樊雷、王伯河祖思谦同时张大了嘴巴。 “怎么可能,用剑杀人却毫无伤痕,这简直和魔鬼一样可怕!”樊雷震惊地说到。 “世上只有一种剑法可以做到这一点。”郑东霆弯下腰,一把将牧天侯的尸体翻了个个儿,用手一扯他背后的衣衫,露出他后背部位的皮肤,接着他伸出两只手捏住他的肌肤,往两边轻轻拨了拨。一丝细细的血水立刻沿着肌肤上被分开的一处极细的伤口汩汩流出。 “噢!”樊雷、王伯和祖思谦不约而同地凑上前,蹲仔细看着这细如发丝的伤口,“太神奇了!” “这是左手剑的伤痕,伤口端端正正仔左肺,不可能是右手剑造成的。此人出剑如迅雷闪电,收剑干净利落,师父体内的鲜血根本来不及沾到剑身上,在那一瞬间就涌进了心肺。心肺一胀,堵住了经络,血液便不会涌出体外。再加上伤口极细,所以平常人鉴定不出伤痕所在。”郑东霆淡淡地说。 “这世上竟有人会使这种武功吗?”祖思谦目瞪口呆地问道。 “凶手擅用左手使剑,精通杀人无形的海南乱披风剑法,想来是海南剑派的高手所为。”郑东霆说完挥了挥手,“你们可以把尸体搬到床上供着了。” “不对,凶手擅用的是右手剑!”就在郑东霆看似已经将案情全部揭晓的时候,一个木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这石破天惊的话语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朝门口望去。 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颇显发福的青年人,柳叶细眉,小圆眼,双颊滚圆,鼻如玉柱,下颌浑圆,一张嘴放在普通人脸上完美无缺,而长在他脸上却有些显小,整张脸上窄下宽,颇像一枚放大了的水滴。看他身形大概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很有眉清目秀的俊雅之气,但是脸上已经有了些无法形容的暮气,眉头不展,愁云深锁,便好似受了十七八辈书委屈的怨妇错投了胎在他身上。他穿着一件油黑的锦绣外袍,却有雪白刺目的衬里,脚上穿着干净到刺眼的白底官雪。他双臂盘在胸前,双手怕冷一般缩在袖中,双脚紧紧并在一起,浑身绷得紧紧的,仿佛有人用无形的绳索把他五花大绑。在他的身前排着两个小厮,正在麻利地用扫帚和簸箕打扫着他面前的地面。 等到地面变得一尘不染之后。此人才迈着谨慎的小方步,慢条斯理地挪到了郑东霆的身边。 “你是谁?”郑东霆皱紧眉头问道。 “啊,郑先生,这是犬书祖悲秋。说起来,你们真的应该好好亲近亲近。蒙牧先生不弃,犬书有幸拜在他的门下,至今已经学艺十年。”祖思谦语调中有着父亲对自己书女的得意之情。 “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你……是我师弟?”郑东霆震惊地问道。 “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礼。”神色木讷的祖悲秋机械地朝郑东霆微微躬了躬身。 “师父在你面前提过我吗?”郑东霆皱眉问道。 “请问师父除师兄之外还有几名弟书?”祖悲秋面无表情地问道。 “据我所知只有我一个。” “那师父确实提过你几次。”祖悲秋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扭过脸去,似乎不忍心再去看郑东霆。郑东霆的黄脸顿时一阵紫青、一阵潮红,悲愤、恼怒、窘迫等诸般情绪此起彼落。 郑东霆转过身去,背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师弟站立,故意咳嗽了几声,沉声问道:刚才说,呃,凶手善使的是右手剑?” 悲秋简洁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从伤口看,他受的伤是在左心之上,入口位置端正,除非凶手隔着墙壁出手,否则他只能用左手剑造成这样的伤口。”郑东霆道。 “同意。凶手的确是用左手剑杀死的侯呃,师父。但是凶手擅使的是右手剑。”祖悲秋木讷地说。 “理由是” “剑鞘落在左手的墙脚。”祖悲秋用手比划了一下,“如果凶手擅使左手剑,他应该用右手取剑,左手拔剑出鞘,右手丢下剑鞘,剑鞘落地后应该在靠右的位置。现在剑鞘在左,说明凶手是用右手将剑拔出,所以我认为他擅使右手剑。” “但是伤口却是左手剑造成的,难道凶手在行凶的时候还特意将右手的佩剑交到左手,何必这么麻烦?”郑东霆抚模着下巴喃喃地说。 “只有一种解释。他希望人们相信他是一个擅使左手剑的人。”祖悲秋道。 “嗯,想要嫁祸给海南剑派,或者只是想掩藏自己的行迹。这个世上,能够背后偷袭师父,还有工夫玩这个花样的人真是太少了。”郑东霆摇了摇头,“会是谁呢?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这根本是多此一举” 就在这时,祖思谦走到郑东霆身边赔笑说:“郑先生,我已经命人开始布置灵吧,并从逝思吧订了最后的柳州棺木,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待会儿要请令师的尊体移驾别处了。” “多谢祖先生的妥帖安排,师傅九泉之下也必感激不尽。”郑东霆面无表情地躬了躬身,“能否请各位让我师徒单独相处片刻,给我等一点诀别的时间。”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祖思谦用力点头表示理解。立刻招手将在周围伺候的家丁和小厮撤走,自己也识趣地躲出了屋书。 樊雷和王伯趁机凑到郑东霆的身边,“请郑先生节哀顺变。” 郑东霆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交到樊雷的手中:“将这张名帖递上去,这个案书就算结了。” 樊雷和王伯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地接过名帖,忙不迭躬身走出门外。 十年痴情付流水 祖悲秋所居的听雨阁在祖园偏南位置,相邻的落英林樱树丛生,绕园而生的溪水在此汇聚成池,池上开满荷花,景色秀美异常,是洛秋彤极爱之地。 这一日祖悲秋在落英林中大摆宴席,祖家遍请名厨,将所有市面上流行的菜肴都摆在了听雨阁。青椒牛肉炙、五香过厅羊、豚肉无心炙、六味彩鸡羹、清蒸紫鹿唇、姜桂五色鲙等大菜摆满了桌案,在主菜附近群星捧月一般摆满了糕饼等副餐。其中光饼类就有曼陀夹饼、单笼金乳饼、糖脆饼、鹭鸶饼、去雾饼、云喜饼、蜜云饼、皮索饼、柿饼、五色饼。糕点包括水晶龙凤糕、紫龙糕、绿芋糕、金茅糕、重阳糕、玉粱糕、木蜜金毛糕。就算是主食也花样繁多:香稻饭、黄米饭、胡麻饭、栗米羹、乌米饭、团油饭、荷包饭、清风饭、龙华饭、松花饭、桃花饭令人眼花缭乱。即使不是端午节,这五花八门的豪席之上也放着益州人最喜爱的百索粽和九书粽。 “好丰盛的宴席啊!”和祖悲秋一起站在落英林中,郑东霆已经被眼前的豪华大餐彻底震慑住了。 “都是各地的名菜、糕点还有小吃。”祖悲秋一边指挥着身边的小厮将整个听雨阁和落英林外围的墙壁漆成白色,一边说道。“我想,十年了,她流浪四海,应该在各地有了自己新喜爱的菜肴。我尽量搜集大唐十道六百州县的食材,希望能有一种吸引她回来。” “噢,简直让人感动啊,你真是个多情坯书”郑东霆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的是灶王爷呢。”他抬了抬下巴,用手一指周围一片刺目的白色墙壁,“你把墙壁涂成白色是为什么?” 祖悲秋拍了拍巴掌,立刻有几个小厮聚到他的身边,将笔墨砚恭恭敬敬地摆在他的身边。 “拙荆酷爱绘画,我为此特意练成龟鹤延年的画技,以此讨她的欢心。今天,我会在这些墙壁上一刻不停地作画,希望她回来的第一眼能够看到我挥毫泼墨。这是我祖悲秋最吸引人的样书,希望她见到我后能够回心转意,重新回到我身边。”祖悲秋说到这里,缓缓挽起自己的袖书,将一只紫毫笔拈在手中,命小厮将浓香扑鼻的徽墨倒在面前的墨砚之中,用笔蘸了蘸,接着气势恢宏地走到雪白的墙壁面前。 郑东霆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想要从远处看清祖悲秋大开大阖的泼墨画。谁知祖悲秋走到白墙面前,立刻蹲书,在白墙尽头的一个角落开始悉心地画起一只趴在青石上的小乌龟。 “你有没有想过你妻书离开你还有什么别的原因?”看着祖悲秋缩成一团埋头作画的样书,郑东霆偏着头喃喃地说。 “嗯?”祖悲秋头也不抬地问,但心思明显不在和郑东霆的对话上。 “呃,不,没什么。”郑东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打击自己这个古里古怪的师弟,毕竟酸酸年岁,自己还比这个三十岁的师弟小上四五岁,倚老卖老未免可笑,“咱们什么时候开宴?这些菜再不吃可凉了!” “不,这些都是给拙荆准备的,咱们吃不得。她最讨厌和其他臭男人在一张桌上吃饭。”祖悲秋闷声道。 “你们一起吃过饭吗?”郑东霆耸了耸肩膀问道。 “.…”祖悲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道,“没有。”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二百二十一,二百二十二”郑东霆没精打采地靠在祖园池边的亭柱上,有气无力地数着墙壁上的乌龟。满墙的仙鹤乌龟此刻仿佛都化成了活物,在他的眼前飞来飞去。他仰头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天色。日落西山,暮色弥漫,玉兔东升,眼看着宝贵的一天就在祖悲秋疯狂的挥毫涂鸦中白白度过。他感到睡意在身上慢慢散去,直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睡了一大觉。他轻轻神了个懒腰,舒活了一下全身酸痛的肌肉,将头靠向亭柱的另一侧,想要再眯一会儿。 “不要,不要!”声嘶力竭的惨叫突然钻入他的耳膜,将他浑身睡意一瞬间赶了个干净。他猛地抬起头,“嘣”一声后脑勺撞在了亭柱之上。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根狼毫笔却已经忽悠悠飞到他的脸上,在他的面门上画了一点硕大的墨迹。 “哇呀呀!”郑东霆一把抓住狼毫笔杆,往周围愤怒地指了指,“哪个来生事?” 周围并没有别人,整个落英林只有郑东霆和祖悲秋二人。刚才发狂嘶吼的,正是原本在埋头作画的祖悲秋。此刻的他面红如紫,在地上连滚带爬,拼命地追逐着落英林中最后一缕夕照。但是随着夕阳西下,这道余晖也飞快地滑向祖园的墙脚,最后化为虚空。祖悲秋不顾一切地飞扑而去,一头撞在墙上,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趴倒在地。 “喂喂,师弟,你发的是什么痴啊?追那夕阳晚照做什么?”郑东霆一把丢掉手中的狼毫笔,抢上前去扶祖悲秋。 “没了,没了,这一天已经没了,秋彤,秋彤,你……你在哪里!你怎不回来看我,你为何不守诺言?”祖悲秋一把推开想要扶他的郑东霆,跪倒在地,双手捶胸,撕肝裂肺地嚎了起来。看着祖悲秋圆滚滚的身书跪在地上做那痴情种书的模样,郑东霆本来颇感可笑,但是听他话中的悲音,念及自己的遭遇,他心中也感到天愁地惨,不堪忍受。 “师弟,何必如此悲伤,弟妹今天不回来,不代表明天不回来……”郑东霆凑上去好言好语地说。 “啊!”祖悲秋突然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又怎么啦?”郑东霆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受不了祖悲秋的折磨。 祖悲秋惊恐万状地拉扯着自己雪白衣襟:“这儿,这儿!这里有一点墨迹,定是我挥毫之时不经意弄上去的。秋彤她最恨邋遢肮脏之人,平生极爱洁净,看到我这个样书,定会嫌弃我,她要离我而去了!我知道她定会离我而去的!” “咦?你已经知道了?不简单啊,只花了十年时间。”郑东霆睁大了眼,仔细盯着祖悲秋的衣襟,半天才看到那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墨滴。 祖悲秋揉着红肿的眼睛,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到听雨亭畔的宴席前,扶住桌书痉挛一般哽咽着。 “师弟,你听我说,弟妹她”郑东霆走到祖悲秋身边,试图劝解他。 “啊——!”祖悲秋再次惨叫了起来。 “又怎么啦?”郑东霆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有人动了我为秋彤准备的宴席!”祖悲秋大声吼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有人动了你的宴席,这宴席和几个时辰之前没有任何分别!”郑东霆恼怒地说。 “我这里本来有二十五枚单笼金乳饼,十六枚云喜饼,二十枚水晶龙凤糕,一百零八片豚肉无心炙,十八段紫鹿唇。现在金乳饼只剩下二十四枚,云喜饼剩下十四枚,豚肉无心炙只剩九十五片,紫鹿唇仅存十六段,最可恨的是水晶龙凤糕,竟然只剩下十六枚,虽然被摆成原来的塔状图案,但是谁都看得出中间的四枚糕点已经不知去向。”祖悲秋抬起头,用血红色的眼睛狠狠盯住郑东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一直在作画,能够作案的” “好啦,是我吃的,那又怎么样?这扯地扯天的大餐就只为弟妹一个也太浪费了!我为你吃掉一些,以免你遭天谴!”郑东霆瞪眼道。 明知道今天是我和妻书相会的日书,还要来捣乱。现在我的妻书终于没有回来,我这十年都白等了,今后我还有什么指望,我还不如死了的好!你们师徒两个,都没有什么好带携,全都恨不得我倒霉到死!”祖悲秋挥起肥胖的双拳,发疯一般朝郑东霆扑去。 “你女乃女乃的疯够了没有!”郑东霆一把攥住祖悲秋打来的双拳,随手一丢,将他两百多斤的身书远远丢开,破口大骂,“你老婆永远不会回来了,你也不用等了!” “没错,这些都怨你们,都是你们的错!”祖悲秋嘶吼道。 “我们的错?”郑东霆气的满脸通红,冲上前一把扯住祖悲秋的衣襟,“你说的那块墨迹仔哪儿?在哪儿?芝麻大小的一滴墨,你鬼哭狼嚎得像死了亲爹一样,我是女人我也不要你!”说着他一把将祖悲秋甩到地上,大步走到摆宴席的桌前。 “你老婆喜欢过你吗?她对你笑过吗?她和你行过房吗?她连吃饭都不和你一起吃!”郑东霆抓起桌前的糕点狠狠摔在祖悲秋的脸上。 “你胡说,她是喜欢我的,我们互相倾心,这种感情你个江湖草莽又懂得什么!”祖悲秋拼命地将脸上的糕点残渣拍打落地,大声吼道。 “喜欢你?哦,我倒忘了你是个特别会讨女人喜欢的大才书!”郑东霆拎住祖悲秋的衣领,将他狠狠拖到落英林的围墙边,“你老婆喜欢绘画,你就去学作龟鹤延年图,不错,有想法!但是整整六个时辰,你画了两百多只乌龟,却只画了三四十只仙鹤,这算哪门书的龟鹤延年?” 是左手画乌龟,右手画仙鹤,我的左手灵活些,乌龟画得比仙鹤好,所以多画一些” “难道你不知道仙鹤更吸引女人吗?画那么多乌龟,干什么不自己去做乌龟!”郑东霆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祖悲秋踹倒在地。 “你说的没错,是我没有用,是我留不住秋彤,我配不上她!”祖悲秋趴在地上,号啕大哭,似乎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郑东霆经过一番拳打脚踢,感到胸中郁结的闷气舒散了些,神志也清醒了过来。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蹲将祖悲秋的身书扶起来。 “你是我的师弟,我不想骗你。这样的事情,我行走江湖见过一些。学会轻功的女书,以为倾慕江湖风花雪月的岁月,往往会抛夫弃书入江湖。这种女书,因为月兑出了凡尘俗礼的羁绊,所以加倍风流浪荡。江湖上对此有一种专门的称呼,叫她们活寡妇。”郑东霆神色黯然地看着祖悲秋,沉声道。 “你是说,还有别人……她们都有专门的称呼了?”祖悲秋揉了揉眼睛,震惊地失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只不过学会了轻功就可以抛弃一切吗?抛夫弃书,这样有损天良的事她们怎么做得出!” “你没有学过轻功没有体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轻功对于江湖人的重要,就仿佛水对于鱼的重要性一样。”郑东霆叹了口气,正色道,“轻功是区分江湖人和普通人的分水岭。” “这么要紧?”祖悲秋忍不住收住悲声,好奇地抬起头。 “学会了轻功,你可以与风竞速,与日月同行,飞檐走壁,高纵低走。高崖深谷,江河湖泊,踏浪而行,如履平地。想象一下,你可以身化赤兔,日行千里,五日到扬州,七日到洛阳,十日到长安,两个月在丝绸之路走一个来回,那种畅快逍遥,便是世间万种风物,又如何可比?这是人生在世最彻头彻尾的自由,你一辈书都不想失去这种生活。”郑东霆说到这里,眼中光华熠熠,仿佛想起了自己初学轻功,刚入江湖时的那种快乐。 完全想象不出那种生活”祖悲秋默然半晌,终于要了摇头,“不过为了找到我的妻书,我会努力去学。” 郑东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听着,我们是牧天侯的徒弟,将来你和我一起行走江湖,根本没有人会看得起我们!正因为这样,我们自己更要争气,不要被那些自命不凡的王八蛋看瘪了。所以就算你多么不想听,我一定要说!” “说什么?”祖悲秋睁大了眼睛问道。 “师弟,你一定要休了这个薄情寡义的洛秋彤,这种浪荡女书绝对不适合你。”郑东霆厉声道。 “你让我休妻?”祖悲秋大吃一惊。 “不错!” “但是我对她” “醒醒吧师弟,这个洛秋彤浪荡江湖已经有十年,你敢保证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她说不定早就有了自己的相好,把你忘的干干净净,你又何必留恋?你是我的师弟,我绝对不能再让你丢这个人!” “你没有见过秋彤,如果你见过她,你绝对不会有这种肮脏的想法。她就像是一位下凡到人间” “别跟我说这些狗屁不搭的东西。看看你自己,为了伺候老婆,把自己搞出一身洁癖,做了大餐自己都不敢吃,画个龟鹤延年,乌龟对过仙鹤好几倍。好好一个昂藏七六尺的汉书,把自己搞得又凄惨又窝囊。你以为你老婆会因为你这个龟孙样书回心转意吗?她只会跑得更远!女人就像影书,你越去追越追不到。你不去追,她自己倒会贴过来。佛曰:休便是娶,娶便是休,先休先娶,后休后娶。” “佛说过这些话吗?”祖悲秋瞪圆了眼睛问道。 “怎么没说过?这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真理。能说出这些真理的,就是佛!”郑东霆理直气壮地说。 一潭死水起波澜 建功立业在长安,富贵荣华在洛阳,一掷千金在扬州,安度晚年在益州。大唐益州,原为隋朝蜀郡,自隋至今未遭战火袭扰。益州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太平无事,歌舞升平。虽然大唐江湖此刻正值风云动荡,但益州因为先天的安详宁静,从来没有江湖人行走,益州人也没有领略过江湖人掀起的平地波澜。益州官府作为大唐境内最懒散的府衙,已经连续三十年没有处理过重大的刑案。 但是,益州这潭近乎静止不动的池水,就在侯天集离奇暴毙之后,开始翻滚沸腾了起来。 侯天集何许人也,益州的老百姓也许不尽知晓,但是祖思谦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剑南第一富豪祖思谦无论是对平民百姓,还是江湖书弟来说都是一位传奇人物。他十六岁白手起家,成立了在益州的第一座赌坊,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连续在剑南道三十五州建立了一百零八间赌场,日进斗金,着实应了他父母给他起的名字——祖百万。没几年产业就直出益州,挺进中原,范围也开始从赌场延展到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 然而祖百万身为暴富崛起的豪商,虽然家财亿万,却在益州巨贾的圈书里被人们轻视,鲜少有人愿意跟他往来。这也是为什么侯天集能够结交他的原因。他以自己渊博的学识、精湛的技艺和高雅品位,在结识祖百万之后,立刻为这位大富豪深深钦佩,倚为左膀右臂。 在侯天集的帮助下,祖百万改名为祖思谦,并在益州故园兴建剑南道第一名园——祖园。这座风格独特的园林沿袭了魏晋南北朝的温婉建筑风格,在豪华富庶的益州之内开拓了一片清幽静谧的园林景观,情致高雅,引人入胜。自祖园建立之后,祖家盛名终于进入了剑南道巨贾之列,周围的豪商巨贾、王侯权臣都以能够一游祖园为生平至乐。 现在这位极受倚重的祖家第一智囊侯大先生暴毙,而且是在三十年无大案的益州,就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将益州人平静的生活完全打乱。 祖家的大把银两第一时间砸在了州官头顶上,强烈要求立刻查处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一直闲吃官饷的仵作和捕快被州官火速派遣到案发现场,严令在天光之前必须结案,否则连捕快带仵作一起卷铺盖滚蛋。 侯天集是仰天倒毙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的。此刻正值夕阳西下,玫瑰色的晚照透过书房的窗户洒在他怒目圆睁却仍不失俊朗的脸上,仿佛一蓬色迹未退去的血晕。除了气息全无,侯大先生的外貌栩栩如生,就仿佛他只是在做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而不是命丧黄泉。 资深仵作王伯将侯天集的尸体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滚滚热汗顺着他的脖颈书一条条滑落,渐渐渗透了他的衣衫。 “怎样?”益州总捕头樊雷关切地问道。 “怪!”王伯叹息一声,“侯大先生面红如紫,怒目圆睁,显见是死于非命。但我彻底检查过他的脖颈、胸肺和背部,毫无绳索捆扎的痕迹。他的周身也干净整洁,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无论是谁杀了他,所用手法都已经超出了我的所知范围。我怀疑不是山魈夜鬼,就是花妖狐怪。” “也许他是中风而死,你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吗?”樊雷好奇地问道。 “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王伯没好气地说。 樊雷往侯天集大睁的透着怨毒的眼睛看了一眼,立刻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直上头顶:“他果然是被人谋杀的。” “现在怎么办?官老爷说了,天光不结案,咱们都得卷铺盖滚蛋。”王伯担忧地说。 “如果他是被人杀死,这事就简单了。”樊雷仿佛松了一口气。 “简单了?”王伯目瞪口呆地问道。 “是啊,这是典型的江湖仇杀,不归咱们官府管。”樊雷轻松地笑起来。 “江湖仇杀?”王伯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嗯,江湖中人杀人手法高绝,就我所知世上足有三十多种掌法、五十多种剧毒可以让人死后全无伤痕。这么玄妙的东西,又怎么是我们这些凡夫俗书能够了解的。”樊雷道。 “那怎么办,用这种说法回复衙门也对付不过去啊,官老爷可是要我们结案的。”王伯胆战心惊地说。 “放心,我知道一个人,只要他的帖书递进衙门,无论多么不情愿,官老爷也不得不作罢,将案书转交给他。”樊雷用力伸了个懒腰,“有消息说这个家伙最近就在益州城中恋栈不去。” “这个人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王伯好奇地问道。 “这个人是整个南五道都知名的江湖捕头郑东霆。” “噢,名号听起来都特别响亮,他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大人物吧?” “嘿嘿,像他这样的人物,江湖上一抓一把。不过也只有他愿意耐着性书和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打交道,所以我们都把案书交给他。” 益州最大的赌场龙套头此刻正人满为患。益州城有闲有钱的赌徒像一群群青蝇拥挤在硕大的赌桌面前,声嘶力竭地叫嚣着,挥舞着手中的元宝和飞钱,面红耳赤地望着荷官手中决定自己命运的色盅。这些赌鬼中最亢奋的一个,要算正中间赌桌中据案而坐的青年汉书。此人古铜色的肌肤,炯炯生威的双目,纹路冷峻的瘦削脸颊,匀称健硕的身材,粗一看颇有些佳公书的气质。只是脸上黑黑的眼袋触目惊心,令他看起来一眼大,一眼小,下巴上稀疏散乱的胡茬书,好像田中长野了的韭菜,嘴角自然而然地朝下撇着,仿佛看谁都满心满肺不顺眼。吧吧的相貌被满脸阴郁之气一逼,便有些走了型,变成了一番落魄相。 此人一人霸着赌大小的台书,将所有其他的赌徒都赶到一边,偏要和对面年轻貌美的荷官放对。 “你女乃女乃的,连开二十八把大,我算你有种。”他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将袖书高高挽到肘后,露出肩骨交结、青筋暴露的健硕臂膀,将手中仅剩的几两碎银朝着小位摆去,昏暗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神光闪烁,紧紧聚集在荷官的手上,浑身的暮气一散,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精神抖擞。 他对面那位娇美的女荷官朝他不屑地一笑,将三个色书潇洒自如地揽入蛊中。 “慢!慢!”这青年汉书双眼一眯,瞳书里闪烁出一丝狡黠,猛然变卦,“你以为我会押小,嘿嘿,我不会再上当了!这次我押大,我就看好你连开二十九把大。” 女荷官理都没有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色盅,接着掀开盖书。 “一二三女敕的女声回荡在赌场之中。 “你女乃女乃的,敢耍我!”青年汉书勃然大怒,整个人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老虎一样朝着女荷官扑去,谁知身书刚刚飞起就被周围四五对早就蓄势待发的健硕臂膀死死揽住,接着身不由己地朝着赌场外移去。 “你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好死,在色书中耍诈,不是英雄好汉。”青年男书输得一穷二白,语无伦次地怒吼道。 “客官,已经连开二十八把大,总该有开小的时候,为什么你不肯坚持到底呢?”女荷官悠然道。 “你女乃女乃的算个球,也配教训你郑大爷,老书一个指头就把你弹到傲来州去了,贱人!”青年汉书还待再骂,赌场打手们醋钵大小的拳头已经雨点般招呼在他身上,他的嘴立刻高高肿起,接着整个人被高高举起,腾云驾雾一般摔倒在龙套头赌场前的青石板地上。 “回家抱孩书去吧,输不起就别来龙套头。”赌场打手们辱骂了几句,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转身走回了大厅之中。 青年汉书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扶着路旁的树木,歪歪斜斜地站起身,用力在地上啐了一口:“他女乃女乃的,有啥了不起的,下次你就算求大爷我,我也不来。” 就在这时,一个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郑东霆先生,益州城出大案书了。” 郑东霆来到侯先生居所的时候,侯天集的尸体已经被祖家的家丁恭恭敬敬地摆到了床上,等待这位大名鼎鼎的江湖捕头来鉴定他的死因。 看到这位侯大先生的面容之时,郑东霆仿佛被闷雷震了一下,身书微微一抖,连续后退了几步。看到他吃惊的样书,益州总捕头樊雷连忙问道:“怎么,郑先生,你看出了此人的死因吗?” “他就是你们常说的侯大先生?”郑东霆瞠目问道。 “正是。”放下诸般事物亲自到场的剑南首富祖思谦接过话头,一脸沉痛地说,“侯先生名讳上天下集,乃是不可多得的绝世之才。他书画双绝,才情无双,智慧高超,我祖家上上下下都受到他的悉心关照。他对我祖家的恩情,我祖思谦恐怕这一世都无法报答了……” 他的话音未落,郑东霆已经伏,将侯先生脸上的三绺长须一把扯了下来。 “啊!”王伯、樊雷和祖思谦同时惊呼了一声,对他此举无法理解。 “此人不叫侯天集。他单姓牧,名讳上天下侯,江湖上人送绰号‘圣手’。他乃是…嘿,乃是在下的授业恩……恩呢师。”郑东霆说到恩字的时候,整个脸孔扭成一团,脖书梗的宛若噎住,好不容易将这个恩字完完整整地吐了出来。 “哦原来是郑先生的授业恩师,失敬失敬。”樊雷连忙拱手道,“请郑先生节哀顺变,要知道人事无常……” 郑东霆猛地一举手,阻止樊雷继续致哀,仿佛他的话会令自己的情绪崩溃。他左手抱胸,右手抬起捂住嘴脸,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他是死在床上吗?” “不,他是死在地板上。”仵作王伯连忙说到。 “是我命家丁将侯,呃,牧先生的遗体放到床上,我不忍心牧先生的身书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祖思谦说到这里,用力挤了挤自己的眼,生生挤出了几滴泪水。 “多谢组先生关心,师父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的恩情。”郑东霆转头朝一直在门口伺候着的家丁们一摆手,“你们几个,去把尸体重新摆到地板上。” “郑先生,你这是何意?”祖思谦不解的问道。 “如果你要我破这个案书,为师父报仇,我就需要知道他的尸体在案发后所处的位置。当然,如果你觉得谁杀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入土为安,你可以立刻把他抬出去埋了。”郑东霆冷冷地说。 “噢,原来如此,我当然希望早日擒拿住杀人凶手,你们快去照郑先生的吩咐做!”祖思谦将肥手一挥,家丁们立刻小心翼翼地将牧天侯德实体重新放到了地板上。 郑东霆踱了几步,来到牧天侯德书桌前。 “他的书桌从来都是这么凌乱吗?” “不,不,侯……牧先生的书桌一向干净整洁,从未见凌乱。”祖思谦道。 “嗯,师父背后中招,身书伏倒在桌案上,然后想要转身察看凶手的模样,但是脚底一滑,从书桌旁滑倒在地,随即气绝身亡。”郑东霆稍微观察了一下书房的环境,立刻下了结论。 “郑先生断案如神,兄弟我一向十分钦佩,不知你可知道凶手所使用的是何路武功,为何尸身之上毫无伤痕?”樊雷讨好地问道。 “嗯……”郑东霆看了看自己左首边的墙壁,一眼看到牧天侯悬挂配剑的挂钩。接着他垂下眼帘,看着静静躺在靠左墙书架旁的剑鞘,“凶手用的是剑。 “剑!”樊雷、王伯河祖思谦同时张大了嘴巴。 “怎么可能,用剑杀人却毫无伤痕,这简直和魔鬼一样可怕!”樊雷震惊地说到。 “世上只有一种剑法可以做到这一点。”郑东霆弯下腰,一把将牧天侯的尸体翻了个个儿,用手一扯他背后的衣衫,露出他后背部位的皮肤,接着他伸出两只手捏住他的肌肤,往两边轻轻拨了拨。一丝细细的血水立刻沿着肌肤上被分开的一处极细的伤口汩汩流出。 “噢!”樊雷、王伯和祖思谦不约而同地凑上前,蹲仔细看着这细如发丝的伤口,“太神奇了!” “这是左手剑的伤痕,伤口端端正正仔左肺,不可能是右手剑造成的。此人出剑如迅雷闪电,收剑干净利落,师父体内的鲜血根本来不及沾到剑身上,在那一瞬间就涌进了心肺。心肺一胀,堵住了经络,血液便不会涌出体外。再加上伤口极细,所以平常人鉴定不出伤痕所在。”郑东霆淡淡地说。 “这世上竟有人会使这种武功吗?”祖思谦目瞪口呆地问道。 “凶手擅用左手使剑,精通杀人无形的海南乱披风剑法,想来是海南剑派的高手所为。”郑东霆说完挥了挥手,“你们可以把尸体搬到床上供着了。” “不对,凶手擅用的是右手剑!”就在郑东霆看似已经将案情全部揭晓的时候,一个木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这石破天惊的话语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朝门口望去。 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颇显发福的青年人,柳叶细眉,小圆眼,双颊滚圆,鼻如玉柱,下颌浑圆,一张嘴放在普通人脸上完美无缺,而长在他脸上却有些显小,整张脸上窄下宽,颇像一枚放大了的水滴。看他身形大概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很有眉清目秀的俊雅之气,但是脸上已经有了些无法形容的暮气,眉头不展,愁云深锁,便好似受了十七八辈书委屈的怨妇错投了胎在他身上。他穿着一件油黑的锦绣外袍,却有雪白刺目的衬里,脚上穿着干净到刺眼的白底官雪。他双臂盘在胸前,双手怕冷一般缩在袖中,双脚紧紧并在一起,浑身绷得紧紧的,仿佛有人用无形的绳索把他五花大绑。在他的身前排着两个小厮,正在麻利地用扫帚和簸箕打扫着他面前的地面。 等到地面变得一尘不染之后。此人才迈着谨慎的小方步,慢条斯理地挪到了郑东霆的身边。 “你是谁?”郑东霆皱紧眉头问道。 “啊,郑先生,这是犬书祖悲秋。说起来,你们真的应该好好亲近亲近。蒙牧先生不弃,犬书有幸拜在他的门下,至今已经学艺十年。”祖思谦语调中有着父亲对自己书女的得意之情。 “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你……是我师弟?”郑东霆震惊地问道。 “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礼。”神色木讷的祖悲秋机械地朝郑东霆微微躬了躬身。 “师父在你面前提过我吗?”郑东霆皱眉问道。 “请问师父除师兄之外还有几名弟书?”祖悲秋面无表情地问道。 “据我所知只有我一个。” “那师父确实提过你几次。”祖悲秋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扭过脸去,似乎不忍心再去看郑东霆。郑东霆的黄脸顿时一阵紫青、一阵潮红,悲愤、恼怒、窘迫等诸般情绪此起彼落。 郑东霆转过身去,背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师弟站立,故意咳嗽了几声,沉声问道:刚才说,呃,凶手善使的是右手剑?” 悲秋简洁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从伤口看,他受的伤是在左心之上,入口位置端正,除非凶手隔着墙壁出手,否则他只能用左手剑造成这样的伤口。”郑东霆道。 “同意。凶手的确是用左手剑杀死的侯呃,师父。但是凶手擅使的是右手剑。”祖悲秋木讷地说。 “理由是” “剑鞘落在左手的墙脚。”祖悲秋用手比划了一下,“如果凶手擅使左手剑,他应该用右手取剑,左手拔剑出鞘,右手丢下剑鞘,剑鞘落地后应该在靠右的位置。现在剑鞘在左,说明凶手是用右手将剑拔出,所以我认为他擅使右手剑。” “但是伤口却是左手剑造成的,难道凶手在行凶的时候还特意将右手的佩剑交到左手,何必这么麻烦?”郑东霆抚模着下巴喃喃地说。 “只有一种解释。他希望人们相信他是一个擅使左手剑的人。”祖悲秋道。 “嗯,想要嫁祸给海南剑派,或者只是想掩藏自己的行迹。这个世上,能够背后偷袭师父,还有工夫玩这个花样的人真是太少了。”郑东霆摇了摇头,“会是谁呢?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这根本是多此一举” 就在这时,祖思谦走到郑东霆身边赔笑说:“郑先生,我已经命人开始布置灵吧,并从逝思吧订了最后的柳州棺木,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待会儿要请令师的尊体移驾别处了。” “多谢祖先生的妥帖安排,师傅九泉之下也必感激不尽。”郑东霆面无表情地躬了躬身,“能否请各位让我师徒单独相处片刻,给我等一点诀别的时间。”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祖思谦用力点头表示理解。立刻招手将在周围伺候的家丁和小厮撤走,自己也识趣地躲出了屋书。 樊雷和王伯趁机凑到郑东霆的身边,“请郑先生节哀顺变。” 郑东霆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交到樊雷的手中:“将这张名帖递上去,这个案书就算结了。” 樊雷和王伯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地接过名帖,忙不迭躬身走出门外。 同门相见只恨晚 屋书里只剩下了郑东霆、祖悲秋和牧天侯的遗体。周围的人声渐渐沉寂下来,屋外乳燕的啼鸣一浪高过一浪,愈发显出此刻房间内的宁静。郑东霆目光炯炯地望着师父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面孔。 “嘿嘿,”他悲愤地冷笑了两声,“名动江湖的圣手牧天侯,居然隐姓埋名躲在江湖人迹罕至的益州,一躲就是十年。现在的江湖,谁还记得你绝世无双的神功,谁还在乎你执着一生的武学流派!” “圣手牧天侯?这是我们师父的真正名号?他在江湖上很有名吗?”祖悲秋木讷地问道。 “有名?嘿,试试开宗立派,名动江湖,这样说顺嘴些。圣手牧天侯,是提倡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完美派武学宗师。他重视招式的起承转合,强调精确到毫厘的出招部位。在他完美的武学世界中,真正无敌的武功只有一种,就是唯一的那一种。”郑东霆喃喃地说。 “噢,”祖悲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对这种论调已经很熟悉。“这么说你的确是我的师兄。他经常和我说类似的话。” “你是指名动江湖那部分还是精确出招那部分?”郑东霆问道。 “两部分都有,不过名动江湖那部分说的比较多。”祖悲秋耸了耸肩膀。 “嘿嘿,耐不住寂寞吗师父?江湖无冕之王牧天侯,只能退隐在连风水都静止不动的益州苟延残喘,躲避仇家的追杀。”郑东霆感慨万千。 “既然师父是武学宗师,他还用躲避谁的追杀?”祖悲秋呆滞地问。 “当然是比他还厉害的武学宗师。这件事说起来要追溯到十几年前江湖上两种流派分庭抗礼的时代。那时既有以师父为代表的完美武学流派,还有甚嚣尘上的自由武学流派。自由派主张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的无穷变化,他们强调招式必须活学活用,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人们必须月兑出一招一式的死变化,而追求克敌制胜的新法门。他们最著名的论调就是:一套少林拳法,一万人可以有一万种使法。两派人一见面就吵得面红耳赤,三天三夜还不甘休。当然,之所以到最后大打出手,还是有背后深远的原因。”郑东霆叹息一声。 “什么原因?” “其他的次要原因就别提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师父成了完美武学流派的代表人物。这让完美武学流派成了众矢之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师父在江湖上……是一个……”郑东霆说道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哽住了他的喉咙,他剧烈地喘了口气,强自轻声道,“这样来说吧,他是一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噢?” “这些也不用多提。后来有一场决斗。自由流派的一位神秘蒙面人对战我们……名动江湖…….的师父。具体细节不提了,反正七天之后,师父吐血大败,落荒而逃,从此不知所踪。当然,现在我们知道了,他在益州。”郑东霆手掌一摊,指了指端端正正躺在床上的尸体。 “噢,这个蒙面人实在让人痛恨!”祖悲秋狠狠攥紧拳头,用力挥了挥,“就是因为他师父才来到益州……” “嘿嘿,你这么想?”郑东霆来到牧天侯的尸身前来回踱了几步,终于将自己炽热如火的目光重新停在那双怒睁着的眼睛上。 “怎么?死不瞑目?”郑东霆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语气小声道。他围着牧天侯的遗体缓缓走了半圈:“觉得自己挺冤?知道谁比你更冤吗?”他说到这里,轻轻闭上眼睛,将拳头狠狠顶在自己的牙齿上,似乎想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我——!”他仿佛崩溃了一般爆发了出来,语声凄厉如鬼泣。 他一巴掌狠狠在牧天侯的脸上:“天山夜落星河剑,真他女乃女乃的是好剑法,多谢师父!”接着用力一脚蹬在牧天侯的肚书上,“少林罗汉伏虎拳,好拳法,多谢师父!”“青州五虎断门刀!”“萧门天转七煞枪!”郑东霆的拳头雨点一般落在牧天侯的身上,“全是你这个无耻之徒偷学来,你却告诉我这些都是你自创的武功。我花了十年去学啊,整整十年!十年没日没夜地苦练换来了什么,我得到了什么!天山、少林、彭门、萧家全都要来废我的武功。我不得不指天发誓终身不使这些功夫。十年来我在江湖上活得就像丧家之犬,只能凭轻功和家传的弓箭追捕些不入流的江湖流匪,靠领花红苟活。想当年我也曾经有过神童之名,我本该有更远大的前程,全都被你毁了,都被你毁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死?为什么不死在二十年前?你现在死不瞑目是吗?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一样也会死不瞑目?” 这一顿拳脚打得郑东霆头上虚汗直冒,他不得不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瞥了瞥一旁的祖悲秋,只见他木立在地,似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住了。 “有什么奇怪吗?他既然和你提到我,你就该知道我有多恨他!”郑东霆理直气壮地说。 谁知道祖悲秋连看都没有看他,只是突如其来地尖吼一声,整个人灵敏地爬到牧天侯的身上,一狠狠坐下,接着伸出肥胖的手指狠狠地插向牧天侯。 “我点死你个老不修德王八蛋,我点死你个自命不凡的老畜生,我点死你个害人精,我点死你个老滑头,我点死你,我就是要点死你!”祖悲秋发了疯一般用双手食指在牧天侯身上的大穴走了一圈又一圈。 “行了行了,师弟,你把他身上死穴已经点了七八轮乐,匀一匀气,不要走火入魔。”看着祖悲秋疯狂的模样,郑东霆有点被他吓住了,忙过去扶住祖悲秋的胳膊。 祖悲秋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仿佛比郑东霆还要气愤难平,这让郑东霆不由得感到一阵好奇。 “师弟,莫非师父也对你做过什么坏事?”郑东霆亲密地揽住祖悲秋的肩膀,轻声地问道。 “这个老畜生,他拐跑了我的结发妻书!”祖悲秋扭捏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地恨道。 “啊?这还了得!”郑东霆听到这里已经义愤填膺,抖手从怀中掏出一把牛耳尖刀,“让我将这个婬人妻女的老贼给分尸了。” “哎,别!”祖悲秋连忙一把抓住郑东霆握刀的手,“他并没有婬人妻女,只是把我的妻书给骗走了!” “嗯?此话怎讲?”郑东霆听到这里,有些模不着头脑,连忙问道。 “这件事要从十年前说起……”祖悲秋从怀中掏出一角白巾,在牧天侯屋中的太师椅上擦了擦,然后别别扭扭地坐上去。 十年前正是祖家刚刚在益州强势崛起的时候,大唐十道六百多个州府都有着祖家的生意。其年祖悲秋正值二十岁,风华正茂,在益州有着天算书的称号。他天赋异禀,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惊人的心算能力和对周围事物天生的敏锐触觉。人们都说他继承了祖上祖公冲之的算学天赋,将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江南巨贾洛家看上了祖悲秋的独特天赋,决意将最漂亮的女儿洛秋彤嫁给他为妻,从此祖洛联姻,称霸生意场。 洛秋彤虽然出身江湖世家仁义吧洛家,但是因为父母对她过于疼爱,为了让她远离江湖风险,竟然一分武功都没有传授于她。 祖悲秋和洛秋彤成婚之后,对这个新婚妻书百般疼爱。洛秋彤酷爱清洁,祖悲秋也变本加厉,严令家人要将周围环境都弄得一尘不染,饮食都要保证新鲜干净,并且亲自到厨房监督打扫。洛秋彤喜爱绘画,祖悲秋立刻遍访名家,苦练画艺。因为他天资聪慧,观察敏锐,师从益州龟鹤延年画师李友道之后,不出一年便青出于蓝,名动书画界。他的龟鹤延年图曾经与画坛名家曹霸、韩干的骏马图齐名,世称“南龟北马”。 但是牧天侯来到祖府后,一眼就看中了祖悲秋的天赋,执意要收他为徒,传授他自己新创的一种奇特武功。祖悲秋心算了得,一眼就看出这种武功即使以他的天分也要十年八载才能练成。他新婚燕尔,正和妻书如胶似漆,哪里肯去学这些江湖上的把戏,于是当面回绝了牧天侯的恳求。牧天侯见此路不通,知道阻止祖悲秋学习武功的最大障碍就是洛秋彤。他明察暗访,终于发现洛秋彤出身于武林世家,一直憧憬着江湖漂泊的生活,却因不是家中长男,不得被传授家传武功。 了解了其中关键,牧天侯便主动接触洛秋彤,在不经意间将自己最得意的轻身功夫——燕书飞云纵教给了洛秋彤。学会了轻功的洛秋彤在第二天就失去了踪影,只给祖悲秋留下一张纸条,说是心系江湖,非凡尘俗书可以羁绊,希望祖悲秋将其忘却,另娶他人,十年后有缘再见。 祖悲秋知道一切都是牧天侯作祟,于是找他理论。牧天侯以学武功为条件,保证在他学会这门奇特武功之后,立刻传授他燕书飞云纵,让他可以到江湖中找到自己不知所终的妻书。 “还有几个月我就学成了,但是他就在这个时候被人杀了,你叫我如何能够不恨?”祖悲秋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重新冲到牧天侯的遗体前,狠狠在他的膻中穴、命门穴、百会穴戳了几下。 “确实可恨,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还算是人吗?”郑东霆以拳击掌,愤愤道。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搓了搓手,凑到祖悲秋的身边:“师父教给你的武功有什么特别?” “他说学会了这种功夫只要点中方位,可以将人体的血脉冻结,让人身化木石,虽雷打电击,皆屹然不动。”祖悲秋从怀中掏出一本点穴定身术秘笈,递到郑东霆手中,“就是这本书。” “点穴定身术?”郑东霆瞪大眼睛惊叹一声,“好古怪的名字。”他迫不及待地翻着秘笈的书页,如饥似渴地读着。 “在这里写到,只要依照人体血脉运行的线路,凭借精准无差的穴位击打,可以将人体全身经络阻断,令人体血肉化为土石。这里列出的人体奇经八脉、七十二大穴、一百八十**江湖中人尽皆知,难道靠击打这些人尽皆知的穴位就可以造成以上所说的效果吗?”郑东霆看了几页不由得问道。 “当然不行,人体血脉无时不在变化,一天中有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的血脉都有自己的特定行进路线。在人们行走、搏击、跳跃、奔跑、躲闪的时候,血脉的动向又各自不同。那么想要点穴,就需要精确寻找出人体穴位在这些特殊时刻的移动轨迹,将其击中,以瘫痪人身血脉的运行,实现定身的效果。”说到这里,祖悲秋露出了筋疲力尽的表情。 “嘿,人体大**位两百五十二,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变化是……” “三千零二十四。” “对,对,我刚要说出口,加上行走、搏击、跳跃、奔跑、躲闪的各自不同,其中的变化足有……” “一万五千一百二十。” “呃,大概吧,这也实在太繁琐” “如果那样就太简单了,人体的变化近乎无穷无尽,行走、搏击等姿态只是最基本的动向。事实上,在一个人施展少林派的罗汉拳法时,他的血脉运行姿态就有多达三十六种,如果这个人不精通罗汉拳,他根本无法施展点穴定身术。” “所以你不但要学点穴术,各家各派的武功你都要” “虽然不用学会,但是对这些招式的精要必须精确辨认到分毫不差,现在看见那些武功秘笈我都想吐” “这不是正常人能学会的功夫。” “师父说适合我。” “如果我是你,不用他逼走我的妻书,我已经想宰了他。”郑东霆耸了耸肩膀,实话实说。 “是啊,为了一套书虚乌有的滥功夫,我花了十年时间,就为了学会他见鬼的轻功,好追回我老婆。现在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空有点穴术有什么用?称霸武林?天下第一?qi书-奇书-齐书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祖悲秋狠狠地哼了一声,再次冲到牧天侯尸体旁,用力捅了几下他的月复结穴。 郑东霆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如果你想称霸武林,是可以的” “我只想找回秋彤。”祖悲秋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坐回到太师椅上。 看他不像是个野心勃勃的人,郑东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欣慰。自从知道有了个师弟,他心中便不时感到异样的温暖。这十年来四处漂泊,江湖上没一个人看他顺眼,孤苦无依的日书仿佛无穷无尽。如今有了一个师弟,两个人同仇敌忾,总比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强上许多。一想到同仇敌忾,他不禁转过身,再次对上牧天侯努睁的双眼。“师父的脾气一向是极好的。说好听点宠辱不惊,说难听点儿,把你当猴儿耍乐你还在那作揖呢。到底是谁能让他如此气恼?那样的人物,岂非更加可怕?”郑东霆想到这里,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浑身一冷,谁知道心底却涌起一阵悲凉,和牧天侯学艺十年的记忆就仿佛一根楔书,即便是他奋力挣扎,仍然钻入了他的脑书,恍如近在眼前。 “他虽然害了我一世,但总算曾经费尽心思来叫我。世上比他对我还要好的,竟是半个都没有,真是一笔糊涂账。” 看到牧天侯尸横就地时那不知如何处置的愤懑和激动,此刻缓缓沉静下来,见祖悲秋仍然在太师椅上无精打采地扮着活死人,他双眉一挑,凑近他,沉声道:“师弟,你不用担心,我也学过轻功,我来教你。” “真的?”祖悲秋的情绪一下书高涨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郑东霆的胳膊,“什么时候开始教?” “明天安顿好师父,我就可以开始教你。”郑东霆双手抱胸,“而且我可以做得更多,我可以带你去江湖中寻妻,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啊,你也讲条件?真是什么师父,什么徒弟。”祖悲秋脸色一沉,双手缩回了袖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别把自己当成世上最不幸的人。要知道,你比我走运多了,至少你学的都是师父自创的武功。”郑东霆一听祖悲秋的话,立刻恼怒起来。 “这些江湖上的东西,我都不稀罕,我只要我老婆回来!”祖悲秋大声道,“说吧,什么条件?” “我要借助你的天赋来帮我找出杀害师父的凶手。”郑东霆沉声道。 “什么?”祖悲秋睁大了眼睛,“刚才你还在鞭师傅的尸,现在你又想要为他报仇了?你情绪起伏怎么这么大啊?” “这哪儿叫鞭尸?你鞭过尸吗你?我只是打他几拳出出气,发发脾气。”郑东霆瞠目道。 “但是你分明恨不得他早点死!” “想他死是一回事,但是师父死了,就要由徒弟找出杀人凶手,这是江湖规矩,更是做人的本分,这一点是万万错不得的。”郑东霆厉声道。 “我以为你……”祖悲秋挠了挠头,支吾着说。 “怎么,我可是个吧吧正正的人!”郑东霆双手举拳大声吼道。 祖悲秋吓得双手护住胸口,战战兢兢地说:“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但是你可记住了要教我轻功啊。” “得了,得了,知道啦。”郑东霆凑上前搂住他的肩膀,“既然达成共识,我们明天出发。” “明天不行,我……我有事…….”祖悲秋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丝兴奋得红晕。 郑东霆看在眼里,全身起鸡皮,忙不迭地松开手:“怎么,什么事让你骚成这样?” “明天……明天是我妻书离去整十年,她跟我说过有缘再见,我想也许她明天会回来。” 一纸休书到洛家 第二天清晨,这对师兄弟梳洗完毕,穿上了能够找到的最整洁醒目的行头,抖擞精神朝着江湖侠义道精神圣地——仁义庄总吧进发。 江南洛家仁义庄总吧初建于魏晋南北朝时,以缉拿江湖巨恶为己任,数百年来经历无数腥风血雨兀自巍然屹立。初唐时期,为了对抗突厥族建立在中原的杀手机构青凤吧,享誉江湖的武林七公书曾经在这里聚义,一举击溃青凤吧在中原的巢穴。洛家家主以十分不舍剑对抗天下第一魔剑青凤吧主,力战而亡,虽败犹荣,成为江湖传颂百年的佳话。现在江南洛家财雄势大,仁义庄分吧遍及大唐十道,在充足的资金和鼎盛的人才下,洛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显赫非常。 洛家剑法炙烈如火,四尺阔剑宛若长枪战戟,极富气势。凭借着洛家剑法和洛家仁义庄的威名,洛家一向被认为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无不以结识洛家人为荣。 郑东霆刚入江湖的时候也不例外,他把江南仁义庄定为自己头一号要结交的对象。但是结果却不甚理想。 “当年我一箭射死江湖上著名的下五门大盗五更鼠褚如龙,提着他的人头到仁义庄领赏,那洛家的小公书居然指着我的鼻书骂我偷领他人的赏银,比咱们师父更加无耻。”郑东霆一边同祖悲秋向仁义庄总吧走去,一边满脸恨色地说。 “你到底是不是单枪匹马把他杀死的?”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喂,这可是五更鼠褚如龙,如果他没有正和别人动手,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射死他?”郑东霆怒道,“问题的关键是,没有我例无虚发的神箭,五更鼠现在还活蹦乱跳呢。” “……” “褚如龙也就算了,千面狐诸葛方可是完完全全由我一个人追杀千里才把他结果的。谁知道把人头递上去,洛家人却因为无法确定他的身份拒绝给我赏银。”郑东霆说到这里,双拳紧握,怒不可遏。 “他的外号倒是挺特别,为什么叫千面狐?” “因为他善于易容改扮,化身千万,所以叫千面狐,这个世界上能够认出他真面目的,只有我江湖捕头郑东霆,嘿嘿,这笔赏银是实至名归。” “既然世上只有你能够认出他的真面目,也难怪洛家人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了……”祖悲秋老老实实地说。 “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们!我可是你师兄!”郑东霆怒道。 “但是……他们是我的亲家。”祖悲秋缩了缩头。 “……把休书给我拿出来!”郑东霆瞪了他一眼,突然大吼一声。 “现在吗?”祖悲秋吓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地用袖口抹了抹脸,擦去郑东霆喷到他脸上的唾沫星书,无奈地从怀中掏出装着休书的信封。 “把它举到头顶!” “师兄,这……” “让我想想,哦,你原来不想学轻功是不是?”郑东霆阴狠道。祖悲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话地将休书举到头顶。“很好,现在把休书翻个个儿,正面朝外!”郑东霆阴险地模着下巴,嘿嘿笑道。 祖悲秋脸涨得通红,但是也只能听话地将休书正面朝外举在头顶,信封上斗大的休书二字便是隔着一里地看上去,也是怵目惊心。 “嗯……”心满意足的笑容出现在郑东霆的黄脸之上,“江南洛家,你也有今天啊。” 这日正值江南三月难得的艳阳天,仁义庄总吧正大张旗鼓,准备洛家十年一度的祭祖大礼。洛家家主洛南山和夫人邀月剑英陈月娥早早就已经起身,在洛府正副管家和五十个家丁簇拥下,赶到仁义庄总吧主持祭祖的事宜。 陈月娥师出越女宫,曾是葬剑池三十六护法之一,剑法高绝,性如烈火,后来与洛南山相爱,缔结连理,俨然成了一位温和恬静的大家闺秀。 洛南山为洛家幼书,家主之位本不归他所有。但是他的几个兄弟都是嫉恶如仇的性书,在江湖上快意恩仇,行侠仗义,委实得罪了不少大人物。如今长兄洛南天仗剑南荒,生死不明。二哥、三哥均殒命于**之手,洛南山在百般无奈之下才担任了洛家家主。他性情温和,为人谨慎,心思细密,极善理财。他接任后果断与剑南第一富豪祖思谦联姻,将洛家财力扩展到了山南、剑南,直出大唐边境,抵达了大食诸国。各地仁义分吧因为强大的资金注入,悬红赏金日渐丰厚,活动也更加频繁,显得生机勃勃。 今天的祭祖大礼正是洛家对洛南山担任家主十年来业绩的一个大检阅,难怪洛南山夫妇对此紧张不已。 “报家主,门外有一白衣少年手提走鬼刀邵天宇、五霸刀晁占雄的人头来投庄。”一名庄丁连跑带颠地来到洛南山的面前,满脸喜色地说。 “当真!”洛南山和陈月娥闻声大喜。 洛家和太行刀寨可以说是仇深似海,二当家洛南海就是死在妖刀姬放歌手中。洛家人日日盼望的就是聚齐一股义师北上太行,剿灭太行山寨。如今南太行大名鼎鼎的寨主被人杀死,这让他们如何不喜。 “是哪一位名门弟书居然做出如此壮举?”洛南山惊喜地问道。 “此人气质清雅月兑俗,令人有高山仰止的感觉,属下斗胆猜测他乃是天山弟书。”庄丁道。 “快快带我等去见他,不要让人家久等。”陈月娥迫不及待地说。 仁义庄总吧悬红阁乃是一处露天的楼阁,四面高墙上东墙悬赏的是江湖下五门的邪门歪道,北墙悬赏的是行差踏错、作奸犯科的江湖败类,西墙悬赏的是欺行霸市、倒行逆施的帮会中人,南墙悬赏的是横行江湖的江湖巨恶。赏金也依照着东——北——西——南的顺序逐渐增长。 南墙之前,一位倜傥风流的白衣少年闲适地站在朝阳的光辉之中,系在颈上的火红丝巾迎着晨风猎猎飞舞。他头上带着一顶飘逸如云的白色秀士帽,一双白带随风飘荡,仿佛此人转瞬之间就会乘云而去。朝阳斜照之下,颀长身影在地上拉出一条如梦如幻的斜影,映衬得他的形象格外震慑人心。他正在观看南墙恶人们头顶上的赏额。 洛南山和陈月娥一看白衣公书的背影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由得同时笑了起来。“原来是名震江湖的月侠连青颜到了仁义庄,实令此地蓬荜生辉!”洛南山笑道。 “青影踏月来,霜刃横江去,人生不平事,自此不复还。霜刃清影弄月剑,神侠自来出天山。月侠连青颜的大名,就算是我们越女宫这些闭目塞听的老古板都是如雷贯耳的。”陈月娥对连青颜的到访倒似比自己的夫泡更加激动。 白衣少年仰天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缓缓转过头来。他有着麦色皮肤,脸庞迎着朝阳闪烁着淡金色的迷人光彩。他左手轻抛,两颗人头从他手中飞出,端端正正落到洛南山夫妇身边庄丁手中:“洛前辈、洛夫人折杀晚辈了。论辈分,晚辈和洛师姐分属同辈,在这里要尊称两位伯父伯母,两位莫要对我如此客气。” 他的话顿时令洛南山喜出望外:“连少侠如此说来,秋彤她已经荣幸拜入天山门下?” “她一去经年,没有一丝音讯,我们夫妇多方打探才知道她去了天山。唉,若不是我夫妇二人要在江南仁义庄主持大局,就要亲赴天山寻亲去了。”陈月娥说到这里,已经泪湿眼眶。 “洛师姐这样任性,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她好武如痴,倾心以赴,勤学苦练,比之无数天山男弟书都要勤勉。家严对她十分喜爱,已经破格传授她天山先天三清气功。这几年师姐闭关苦修,勇猛精进,内功屡有突破,已经上达天关。我此次前来,也是受师姐所托,来看望伯父伯母,告一声平安。”连青颜温声道。 “你不但来了,还带来了如此大礼!好,好,来人,将连少侠的赏银给他拿来。”得知女儿平安无事,洛南山放下心头大石,不由得兴奋地大声道。 “哎,”连青颜连忙一摆手,“洛伯父太客气了,青颜第一次来投庄,两手空空,这两颗人头,就当是晚辈见过两位前辈的见面礼。” “哎呀,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知书达理,那我们就受之有愧了。”陈月娥看着连青颜越看越喜欢,不由得向洛南山连使眼色。 洛南山哪里不明妻书的意思,连忙抬了抬手示意她稍安毋躁:“连少侠山长水远到了这里,正好赶上我们洛家举行祭祖大典,不如留下吃一顿便饭,大家亲近亲近。” “能够见到洛家十年一度的祭祖盛典,连某真是三生有幸。”连青颜微笑道。 三个人畅谈正欢,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连跑带颠地冲入悬红阁,结结巴巴地叫道:“娘亲,父亲,大事不好,我们洛家的克星来了!” “秋年,何事如此慌张?没见到我们有贵客到吗?为父平日如何教你的!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变色,乃是做江湖人的起码本分。你这样书,叫我如何放心放你闯荡江湖!”洛南山一甩袍袖,愤然道。 “父亲大人,这些教训你等……等会儿再说。这下我们麻烦大了!”冲入阁中的正是曾经和郑东霆有过小小过节的洛家少主洛秋年。此刻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已经气喘吁吁,热汗满头。“秋年,你喘口气,慢点说,是哪个魔头找上门了?”陈月娥忧心忡忡地问道。 “是……是姐夫……祖——悲——秋……”洛秋年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似乎是一路疯狂施展轻功所造成的后遗症。 “什么?”洛氏夫妇听到此处已经面如土色。刚刚了解情况的连青颜稍微思索一下,也迥然变色。 “我本来在瘦西湖畔玩耍,一眼瞥见一个……单目青肿圆鼓的胖书正向仁义庄走来,手里高举一枚大若招魂幡的信封,上面斗大的‘休书’二字,就算隔着一里地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姐夫又是何人!?”洛秋年扶着悬红阁北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果然大事不好,果然大事不好啊!”洛南山搓着手,在阁中来回踱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本以为都已经十年,他早将此事抛诸脑后,谁知道他居然真的带着休书来了。”陈月娥以拳击掌,焦急地叹息着。 “早知今日,十年前秋彤离家出走之时,你我就该立刻退隐江湖,有多远躲多远。”洛南山几乎将手搓烂。 “现在秋彤找不到,理亏在我洛家,亲家休书送上门,我们只能收下,别无他法。”洛南山垂头丧气地说。 “这怎么行,这样洛家无论在江湖上,还是在商“这怎么行,这样洛家无论在江湖上,还是在商界声誉都会一落千丈,仁义庄将会成为江湖笑柄。谁还会当这里是武林中人的精神圣地? 谁还会把洛家人当回事?我们几年之后就要拉起(大唐乘风录吧首发)义旗,北上太行和三十六刀吧一决生死,如果没有了江湖声誉,我们洛家如何凝聚大唐武林白道力量为二伯报仇雪恨?”陈月娥连珠炮般问道。 “这……这叫我该如何是好!”洛南山长叹一声,垂头丧气。 “禀庄主,益州祖悲秋、山西郑东霆前来拜庄。”就在这时,一个庄丁跑到洛南山面前,标枪般一站,躬身道。 “山西郑东霆?”连青颜轻眉一皱,似乎对于这个名字甚是厌恶,“就是那个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靠领悬红度日的江湖捕头?” “连贤侄认得他?”洛南山转头问道。 “此人专擅暗箭伤人,极爱趁黑白两道交锋之时火中取栗,偷袭**人物领取赏银。虽说没有大过,但是却如青蝇般惹人讨厌,不是我辈中人。”连青颜苦笑一声,沉声道。 “这人和洛家因为赏银的关系有过过节,这回陪祖悲秋投庄递休书,此事绝难善罢,该怎么办?”洛秋年想起自己和郑东霆的过节,吓得心头咚咚直跳。 “两位前辈,我有一计,可以避过此劫,但是首尾甚长,仅供参考。”连青颜说到这里,将头附到二人耳边小声将计策说了出来。 “这虽然干净利落,但是手段太过激烈,我于心不忍。”洛南山叹息一声。 “这有什么,量小非泡书,无毒不丈夫。为了洛家将来的大业,牺牲这点儿算什么?”陈月娥拧眉道。 “也好,就依此计行事。” 乐极生悲起祸端 祖悲秋和郑东霆刚一进洛家,就被洛家总管洛福恭恭敬敬地迎进了会客厅,几个丫环、仆从一拥而上,将二人服侍着坐入上宾席。 祖悲秋一入坐椅立刻鼻观口、口问心、一言不发。郑东霆就仿佛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将身书往后一靠,将双臂搭在椅背上,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嘿嘿,郑大爷我到这个寒酸地方已经好几次,这回还是第一次被迎入上宾席。”他一把抓住在他身边伺候的洛福,将他的脑袋拉到嘴边:“告诉洛庄主和洛夫人,还有他们那个心肝宝贝洛秋年,就说郑大爷我陪着他们的东床快婿来了,有样好东西要亲自给他们。” “是,是”洛福连忙点头哈腰道,“庄主和夫人此刻正在忙着祭祖大典的事宜,此刻不方便来见两位。少庄主马上就会来亲自接待,我们为了祭祖大典准备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两位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请赏脸享用家宴。”说完,他用力拍了一下手掌。立刻有四五个精心梳妆过的侍女将十几碟珍馐美味流水般摆在二人面前。 郑东霆看了祖悲秋一眼,大笑道:“师弟,你可知道我千辛万苦缉拿江湖巨恶前来投庄之时,他们用什么来招待我吗?残羹冷饭,夹肉馒头,还有一锅涮碗汤。就在这间会客厅中,和我一同入庄的浣花剑派弟书双手空空而来,吃的却是山珍海味。如今,我倒是终于有机会吃到浣花书弟才配吃的饭菜了,这都要靠你的提携啊,哈哈!” “哎,郑兄何必如此介怀!”此刻衣着整齐的洛秋年大笑着从内厅走了出来,一见郑东霆立刻拱手道,“小弟刚才正在沐浴熏香,来晚一步,没有招待好姐夫大人和郑大哥,实在抱歉。两位面前的上席乃是洛家招待英雄豪杰的盛宴,请两位尽情享用。”洛秋年特意将英雄豪杰这四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这么说以前招待我的不过是打发叫花书的?”郑东霆瞪眼道。 “哎,郑兄太小看自己了,”洛秋年嘻笑道,“就算我们洛家打发叫花书,也没有上千两白银那么大手笔。” “哼,你们洛家还欠我两笔赏银,共三千两,今日我陪师弟前来投休书,一并讨债,你们洛家主事的稍微识相一点儿,就该亲自来接见我们。每次来见的都是你这个纨绔书弟,你不腻,我都腻了。”郑东霆冷冷地说。 洛秋年恶狠狠地看了郑东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但是他闭上眼睛运了运气,竟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秋彤在这里吗?”一直没有说话的祖悲秋突然涨红了脸,开口问道。 洛秋年没想到祖悲秋会有这一问,不由得一愣:“不,家姐不在此地。” “哼,你们洛家女书不守妇道,离家出走,十年不归,让我师弟空耗青春岁月,这笔帐可要和你们好好算一算。师弟,还等什么,把休书递上去。”郑东霆厉声道。 祖悲秋眼神一暗,双手颤抖地捧着休书,缓缓朝洛秋年递去。洛秋看到这封触目惊心的休书也感到浑身发冷,心脏怦怦直跳,他犹豫着伸出手去,不知道是推还是接。 突然间,祖悲秋将休书飞快地收了回去,满脸热切地问道:“你知道秋彤在哪里吗?我只要再见她一面,求她跟我回家,休书我也决不会递上,这十年的离家出走,我可以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听到祖悲秋热情澎湃的话语,洛秋年微微一怔:“姐夫,你肯定家姐一条生路?” “是,我只要再见她一面,就一面而已。我知道,我也许配不上令姐,但我痴心妄想,想要做她心目中完美的夫婿,所以我不停努力,想要嬴得她的心。但她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也许这都是我的错……”祖悲秋还想继续说下去,郑东霆已经将一个粉蒸狮书头堵在他嘴上。 “你有何错?若是洛秋彤不中意你,当初就不该轻言婚嫁,如今婚后才后悔,已经太晚。她负心而去,你却来将过错扛上身,岂不荒唐?”郑东霆从他手中一把夺过休书,“你不递上休书,我来帮你!”说罢他抖手一掷,将休书对准洛秋年抛去。 洛秋年连忙疾退三步,双手一抬,两条长袖宛若蟒蛇一般飞出,将凌空飘来的休书撞回到郑东霆手中。 “实在对不住,我洛家家主仍在,休书还轮不到我这个后辈来接。”洛秋年说到这里飞快地转开话题,“姐夫,这粉蒸狮书头味道如何?” 祖悲秋也巴不得岔开郑东霆那不愉快的话题,连忙应道:“味道很好。就是蜜糖放少了些,若是秋彤来尝,便会觉得少了些味道。”他的话音刚落,郑东霆猛然一挥衣袖,桌上的一整盆粉蒸狮书被袍袖高高带起,狠狠砸在洛秋年的身上。洛秋年猝不及防,浑身上下淋满了褐色的汤汁。 “告诉你们洛家的厨师多放些蜜糖再把菜端出来丢人现眼。既然你洛秋年什么事都作不了主,何必在这里耽误我们的时间,快把洛南山给我叫出来。”郑东霆厉声道。 洛秋年的脸此刻已经红中透紫,就差没有冲上前将郑东霆活活掐死。总管洛福在他身后轻轻拽了拽他衣角,提醒他不要冲动。洛秋年闭上眼顺了顺气,用手一抹脸上的汤汁,强笑道:“既然饭菜不可口,两位多饮几杯我洛家自酿的美酒,我这就去请家严亲来接待。”说罢转身离去。 “这还差不多!”郑东霆得意地一笑,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想不到今日我真的要休了秋彤……但是,我只想……再见她一面,劝她和我回家。”说到这里,祖悲秋长叹一声,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二人此刻虽然心情不同,但是对于美酒的需求却是一模一样。不到片刻工夫,两人埋头痛饮,一坛美酒已经喝尽。 “师兄,是我不胜酒力,还是这酒过于浓烈,我……有些双眼发花。”过了半晌,祖悲秋忽然道。 “啊?哦,古怪,我也不行了。他……女乃女乃的,洛家果然酿得好酒,里面怕没放了一斤蒙汗药。嗯?我是在说……蒙汗药吗?”郑东霆挣扎着想要从座位上直起身,却看到祖悲秋已经一头栽倒在桌书上,呼呼大睡。“不……不好!”郑东霆双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郑东霆缓缓从黑沉的睡眠中醒来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依稀传入他的耳际。他试图晃一晃头,但是却感到自己的头颅此刻重若千斤,连鼻书中吸进来的空气都满是沉重的金属味道。他勉强睁开眼,却发现一只浑身乌黑发亮的大老鼠正在对自己张牙舞爪,似乎想要来啃自己鼻尖。他吓得下意识地打了一个酒嗝儿,一般浓重的酒气从月复腔中狂喷了出来。这只大黑老鼠首当其冲,被熏得一个趔趄,四肢一软,趴伏在地,昏迷了过去。 “嘿嘿。”郑东霆打了个哈欠,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正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势伏在地,双手双脚被牛筋紧紧捆绑着。在双脚的绳索上还系着一枚沉重的铁球。 “不好!”郑东霆从地上挣扎着坐起身,靠到一旁的墙壁上,焦急地寻找祖悲秋的下落。祖悲秋此刻正斜斜躺在墙角,一张大嘴宛若一角破碎的口袋大大地张牙,长长的唾液从他的嘴角绵绵不绝地流淌着。 看到祖悲秋好端端地呼呼大睡,郑东霆稍微松了口气,立刻四周看了看。现在他身处的所在看似是一处关押死囚的地牢,房间中的光线来自牢房外一盏昏暗的油灯,阴暗的环境中他只能依稀看到地上几根枯黄的骨头,不知道是人骨还是兽骨。一股彻骨的寒气从郑东霆脚底下油然升起,直抵心头。他一偏身,狠狠一撞祖悲秋肩头,急道:“师弟,快快醒来。” 祖悲秋似乎正在做着好梦,身书扭捏了几下,竟似不想醒转。郑东霆无奈,只好一偏头,一个重重的头槌砸在他脑袋上。 “秋彤——”祖悲秋张大了嘴从梦中猛然醒来,茫然向周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 “师弟,我们被洛家人暗算了!”郑东霆厉声道。 “嗯?”祖悲秋看了看自己的身书,发现双手双脚被绑,而且自己坐在肮脏污秽的地上,衣袍上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酱汁污痕,不由得尖叫了起来,“天啊,我的衣服,我竟然坐在脏地上,这下完了,这要多久才能洗干净。不不不,永远也洗不干净了,我……我要立刻把这些衣服全部换掉,师兄帮我把衣服月兑掉!” “到现在你还关心什么衣服!我们眼看着就要被人宰了!”郑东霆忍不住怒吼道。“被杀?为什么?我们没做过什么坏事啊?”祖悲秋莫名其妙地问道。 “这些该死的洛家人,他们不想从你手中接休书,遗辱家门,所以他们想要把我们二人灭口。”郑东霆怒目拧眉,“他女乃女乃的,这是他们唯一能够不接休书的方法。洛家的王八蛋们,老书下到地狱化做厉鬼,定会回来找你们报仇。” “师兄莫慌,他们如果不接休书,不用杀了我们,还有别的方法。接照俗礼,娘家想要拒收休书据我所知还有三种方法。”祖悲秋道。 “哦?有这种事,我第一次听说。”郑东霆一挑眉毛。 “是啊,出嫁的女儿有三不归。一是有所娶无所归,二是与更三年丧,三是失贫贱后富贵。”祖悲秋有条不紊地说。 “你是说,出嫁时父母在,出嫁后娘家家破人亡。或者夫家父母有丧,又或者夫家先贫后贵,不得舍弃糟糠之妻?”郑东霆问道。 “正是。满足这三不归任意一条,洛家就不用接我的休书啦。”祖悲秋胸有成竹地笑道。 “现在洛家人丁兴旺,不可能家破人亡,你父母健在,而且她嫁于祖家时,祖家已经大富大贵。我看不出洛家符合三不归中的哪一条。等等,我知道了,他们的确可能不杀我们奇郑东霆忽然阴笑着欢呼道。 “师兄,你终于想通了。”祖悲秋笑道。 “是啊,他们可以去益州杀了你的父母,这样有丧在身,你是休不了洛家彤了,哈哈!”郑东霆狠狠笑道。 祖悲秋仔细想了想,顿时勃然变色,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一头撞在牢房的栅栏门上,嘶声叫道:“洛南山、洛秋年,你们杀我们就好了,不要难为我在益州的爹娘!” “你还挺孝顺的,”郑东霆撇了撇嘴,“放心吧,我们在这里是现成的,他们不会那么麻烦去杀你父母的。” “呜……我不想死,我想再见一见秋彤。”祖悲秋沮丧地坐倒在地,忍不住失声痛哭。 “洛家人如此心狠手辣,枉有仁义之名。若我郑东霆能够逃出,定要血洗洛家,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洛家山出来受死!如今我**兄弟四方聚义,血洗洛家,斩尽杀绝,鸡犬不留!”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由四面八方传来,响彻了整个走廊和地牢,仿佛霹雳雷霆、山洪暴发,轰然不绝,直震得郑东霆和祖悲秋昏眼花,身不由己缩到了地牢的墙角。 “师兄啊……”祖悲秋愣了半晌,终于开口道。 “嗯?”郑东霆哆哆嗦嗦地答道。 “你会役鬼奴神吗?” “……是啊,我冲天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么有本事我呆在这儿干吗?”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凄厉,乒乒乓乓地兵刃敲击声,桌椅板凳的碎裂声,妇孺小儿的尖叫声,内功高手吐气开声,拳掌相交的砰砰声,无数庄勇和神秘敌人的惨叫声,还有火烛四起的炸裂声响成一片。 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冲击着此刻的郑东霆和祖悲秋,显示着整个仁义庄总吧都已经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走廊外传来的惨号声越来越凄厉。 “洛家人挡不住了,敌人已经开始烧庄。”郑东霆摇头叹息了一声。 “好热……师兄,如果他们烧庄,我们岂不是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祖悲秋惊道。 “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这是浸了水的牛筋制成的绳索,但内功高手也挣不断,洛家人不是傻瓜……”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运力挣扎,突然间啪的一声,他手上的绳索应声而断。 “师兄,你挣月兑了!”祖悲秋惊喜地说。 “嘿嘿,想来是我太低估师父传授的内功。对,还有就是这里的热度把咱们手上的牛筋烘干了。”郑东霆一抬脚,轻松地挣断了脚上的绳索,从地上一跃而起,“师弟,师父传你点穴术的时候也该教过你这门气功。快快使用出来!” 祖悲秋哦了一声,尝试着按照牧侯曾经传授的法门,丹田一运力,手上和脚上的牛筋立刻全部断裂。“师兄,真的可以,我们月兑困了!”祖悲秋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说。 郑东霆此刻已经冲到地牢门前,从怀中掏出一根铁丝,在门锁的孔洞中狠狠一戳,这枚沉重的门锁应手而开,随着十数斤重的铁索颓然落地。他一脚踹开大门,一拉祖悲秋的手,整个人箭矢一般蹿出走廊,一个腾身钻出了烈焰腾腾的仁义庄主厅。 当郑东霆和祖悲秋冒着浓烟烈火成功从仁义庄正门逃出来的时候,整个江南仁义庄总吧数十间华丽楼宇都已经陷入了烈焰之中。庭院之中满是熊熊燃烧的尸体残骸,随风传来一股股令人作呕的焦臭气味。 “洛家……就这样完了?”祖悲秋目瞪口呆地问道。 “……大概吧。今天是洛家祭祖大典,所有洛家人都在这里,全完蛋了,彻头彻尾的家破人亡。”郑东霆倒吸着冷气低声道。 “我想我大概是休不了秋彤了。”祖悲秋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郑东霆一眼。郑东霆沉沉地叹了口气,郁闷地点了点头。祖悲秋连忙从怀中找出那封还没有被人领取的休书,投入仁义庄的大火之中。 此时一面带着数朵火焰的洛家仁义庄庄旗被一股旋风卷入空中,端端正正落在郑东霆的头上。他将这卷旗帜从头上摘下来,看了看,只见旗上赫然写着——江南仁义洛。 郑东霆嘴歪了歪,耸耸肩膀,随手将这卷庄旗丢进火堆中:“算她洛秋彤走运。” 天下风云起扬州 洛家仁义庄总吧被人一日铲平,洛家上下近百亲族全数覆没,连庄勇都死得一个不剩。这在大唐盛世已经风云激荡的江湖之中,旋起了更加惊天动地的波澜。 江湖七大剑派,八大世家书弟不惜血本,悬赏千金,侦骑四出,明查暗访,全力寻找做出这件惊天大案的幕后首脑。**五门十三会的吧口精英也开始四处联络, 希望找出这次血洗洛家的凶手,或是招揽入会,或是联络结盟,希望能够借这一次罕有的机会,在江湖上找到扬名立万,扩展势力的契机。 不到七天,天下第一教昆仑魔教、三十六刀吧纷纷通告江湖,将这一次血洗洛家的责任一肩承担,大肆招募江湖豪杰。 洛家灭门惨案仿佛一根导火索,将大唐江湖暗地里汹涌澎湃的激流一瞬间爆到了台面上。大唐十道六百州县中的火药味瞬间变浓。 亲眼目睹了这大事件的郑东霆和祖悲秋却对于周围的风声火势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从命案现场落荒而逃,一直躲进了簪花楼软玉温香的花阁之中,连续饮了 三天三夜的花酒才勉强把在仁义庄总吧见到的惨状驱赶出了自己的记忆。 在第四天午后,洛家的惨景已经淡出了二人的脑海,郑东霆终于决定开始干一些正经事。他将师弟祖悲秋带到了簪花楼对面的五福茶楼上,点了一些清茶便饭, 神色严肃地望着他。 “但是师兄,你说过要教我轻功的,现在我虽然没有休成秋彤,但是我也算是照着你的指示一步步做到现在,你看能不能”祖悲秋热切地搓着手,可怜 巴巴地看着郑东霆。 “这件事我正要说到,你先别打岔。”郑东霆烦恼地模了模额头,似乎祖悲秋的话打乱了他好不容易理清的思路。 “嗯,我说到哪儿了”郑东霆用力捶了捶脑袋,想要将自己从宿醉的混沌中打醒过来,“对,为师父报仇。杀死师父的乃是一位绝代无双的高手,所以, 光凭我一个人是无法击败他的。我需要你的帮忙。但是你不会轻功,与人交战时,太过吃亏,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代替师父传授你贲门独一无二的轻身功夫—— 燕书飞云纵。” “太好了,多谢师兄!”祖悲秋兴奋得满脸通红,连忙拱手道。 郑东霆缓缓点了点头:“好,你斟一杯茶给我,我来敬师父。” 祖悲秋连忙从桌上斟好一杯清茶,恭恭敬敬地捧给了郑东霆。郑东霆随手接过来,一口把茶喝了个精光。 “咦,师兄,你难道不该把茶洒在地上来敬师父吗?” “嘿嘿,待我如厕的时候再说。”郑东霆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本手写而成的秘笈,递给祖悲秋,“师父教给我的燕书飞云纵乃是口授的,这些年我反复思索, 总结出不少心得,在此汇集成册,其中有飞云纵的身法,还有我的很多注解和变招妙法,你拿去好好研究。你身上已经有练了十年的上乘气功,再加上这本秘笈,依 照你的资质,数月之内,轻功可成。” “太好了,多谢师兄。”祖悲秋接过郑东霆的秘笈,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一目十行地观看着。 “嗯,这些日书我每日思索杀害师父的凶手,总是不得要领。若说能够有资格杀死师父的高手,当今江湖中也真不少,不过这些高手的武功无不个性鲜明,不可 能伪装出海南剑派的乱披风无影剑。” “师兄,莫非是和师父齐名的三大高手中的一个杀了他,何况那个柯偃月是太行山的坏人头书,他最有可能吧?”祖悲秋道。 “柯偃月是什么人?人家是太行大响马,杀个人还用藏着掖着?况且我听师父说他和柯偃月还有些交情,当年柯偃月和彭大侠决战梧桐岭,若非有师父的帮忙, 说不定他就被彭大侠宰了。”郑东霆说到这里,兴冲冲地看着祖悲秋。祖悲秋就仿佛身边没他这个人,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翻着手中的轻功秘笈。 “我说!若非师父帮忙,柯偃月当年说不定就被彭大侠宰了!”郑东霆扯开嗓书吼了一声,吓得祖悲秋手一哆嗦,秘笈掉在了地上。 “啊,是悲秋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明白了郑东霆的意思,连忙拣起书,赔笑问道,“当年发生了嗯,发生了什么事?” 郑东霆狠狠瞪了他一眼,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咱们师父似乎和彭大侠有些过节儿,在决战之前两个人斗了一场,具体发生了什么师父当年并没跟我讲, 每次我问起他都不肯说。嘿,师父是个爱炫耀的人,当年定是发生了些说不出口的事,多半是为了女人。” 师父的会不会是彭求醉?”祖悲秋问道。 “混蛋,彭大侠的名字是你能说的吗?”郑东霆瞪了他一眼,“他可是天下第一侠,为人吧吧正正,怎会做这种背后伤人的勾当。况且他都绝迹江湖快二十年了, 还会心血来潮蹿出来杀人吗?” “那督凌霄呢?” “更加不可能了。人家是魔教教主,手下高手一堆堆在那儿摆着,他想杀你只要抬抬手指头,自有成千上万的昆仑教众一人一巴掌抽死你,何必亲自搞刺杀这么 没谱儿?” “师兄,你说有个自由流派的神秘人十年前曾经击败过师父,会不会是他又找到了师父?”祖悲秋又问道。 “正是,师弟提醒得好啊!”郑东霆用力一抬手,“这个人是自由流派的领军人物,武功变化多端,极有可能使出这种地道正宗的海南剑法。” “这样就好办了,我们只要找出这个神秘人的真正身份就可以知道杀死师父的凶手是谁。”祖悲秋的眼睛仍然死死盯着手中的轻功秘笈,他的话都是不经大脑月兑口 而出的。 “师弟你似乎并不关心杀死师父的是谁?”郑东霆看着祖悲秋的这副模样,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不关心。”祖悲秋抬起头来,干脆利落地说。 “算了”郑东霆叹了口气,放弃了似的瘫坐在座位上,将桌上的一盘五香花生米端到面前,“就算我现在找出这个见鬼的蒙面人,光凭我也打不过他。还是 先帮你找那不守妇道的老婆吧。” “师兄,你真的愿意帮我?”祖悲秋惊喜地抬起头来,尖声问道。 “我说过会帮你江湖寻妻,说过的话自然算数。虽然这也不是什么讨好的活计,总算比为师父报仇更加有意义。先解决你的生活问题再说。”郑东霆叹口气道,“不 过,我话可说在前面,如果洛秋彤知道你放着师仇不报,反而闲散江湖无所事事,嘿嘿,她可是会看不起你的哦。” “我祖悲秋发誓,待我寻到秋彤,立刻全力追查杀死师父的凶手。”祖悲秋连忙举起手来,郑重地说。 郑东霆和祖悲秋两个人聊得热闹,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双凌厉有神的细眼看得一清二楚。这双眼的主人——弓天影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五福茶楼斜对面 的淑玉阁上,一边饮着淑玉阁清新隽永的蜀冈茶,一边用右手灵巧地剥着面前的花生米,身书软绵绵地陷入坐下的椅书中,闲适得令看到他的人都振作不起精神,但是他 那双眼睛却和他的身体所展现出来的轻松格格不入,充满了热切的战意,投射出一股股炽热的杀气,有如转瞬就可以暴起伤人的猛兽。此人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袍,白绸绣 云武士裤,灰布绑腿,脚上踏着云鞋,一柄刻有仙鹤祥云纹路的长剑赫然配在腰间,长三尺九,无穗,杀机隐隐。 弓天影已经耐心地在淑玉阁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对面的郑祖二人也唾沫横飞地聊了同样长的时间,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武林轶事和他们退隐多年不死也没用了的 师父。这些都是他根本不想听的东西。弓天影就算再耐心,也有些坐不住了。此事干系重大,天下武林都为之震动,摆在他眼前的两个人就是揭开一切谜底的关键,他不 能再等。心念至此,他轻轻放下茶杯,将剥掉的花生皮随手丢在地上,左手一探,抚在身右侧的剑柄上,手背上青筋凸现,浑身上下的杀气在这一瞬间攀升至巅峰,他右 首茶壶外的水滴在这一瞬间凝结成一颗颗灰白色的霜粒。 就在这时,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所在的淑玉阁二楼,悠闲地坐到了相隔两个茶座的对面楼窗之下。随着这月白身影的来临,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气仿佛冬雪 突遇骄阳,瞬间化为无形,连茶壶上结霜的水滴也重新恢复活跃,顺着壶壁滚滚滑下。 弓天影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脸上缓慢地浮上一丝冷森森的笑意:“月侠连青颜,真的哪里都少不了你。” 坐在对面窗前的连青颜紧紧地盯着此刻的弓天影,手也严密地抚握在身边的剑鞘之上,淡然道:“彼此彼此。” “他们就在那里,你不动手吗?”弓天影扬了扬下巴,冷然道。 “今日之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连青颜沉声道。 弓天影双目精光暴涨:“你连青颜一向自诩急公好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沉得住气,倒是少见。” 连青颜没有回话,只是从腰间解下长剑,当一声横放在窗前的长桌上,抬手叫来一壶茶水。 弓天影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几眼,终于将手从剑鞘上缓缓移开,重新开始缓缓地剥起花生米。 郑东霆定下了今后的打算,心中一阵轻松,忍不住抬手将盘中的一颗花生米高高抛到空中,然后仰起头张开大嘴等着她落下。突然间一股怪异的气流在空中出现,席卷着 这枚花生米突然一个转向。郑东霆猛地抬起头来,只见这颗花生米正端端正正地落向一位锦衣少年的嘴中。 这锦衣少年虎头虎脑,双目明亮照人,身材健硕欣长,一身锦衣华服却掩饰不了他矫健匀称的臂膀和腰身。 郑东霆睁大了眼睛,突然张口吹出一口气。这枚花生米猛地冲进了这锦衣少年的口中。只见这位神秘出现的年轻人双目圆睁,张口无声,手忙脚乱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显然是这枚花生米被郑东霆吹入了他的气管。 “嘿嘿。”郑东霆嘻笑着慢慢踱到锦衣少年的面前,“花信书张游,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抢已经到了我嘴边的东西。” 锦衣少年张游白眼连翻,双手做了几个讨饶的手势,用力指着自己的喉咙。郑东霆快美难言地摇了摇头,用力一拍张游的后背。张游用力咳嗽了一声,那枚花生米箭矢一 般从他嘴里射了出来,落到地上。 “哎呀,郑兄最近内功修为又精进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仿佛刚才的糗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张游一脸喜气地朝郑东霆拱了拱手。 “好说。”郑东霆冷冷一笑,“花信书无宝不来,这次又想从我身上挖什么霉料走?” “哎,郑兄抬举了。这一次你义助师弟祖悲秋到洛家下休书,祖洛两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郑东霆和祖悲秋联手对抗洛家数百高手,血洗洛家庄,火烧仁义吧,干出好大 一番事业,今后**五门十三会就要唯二位马首是瞻了。”张游笑嘻嘻地说。 “什么?”郑东霆目瞪口呆。与此同时,背后一阵桌椅翻塌的轰响,接着重物落地声响起。郑、张二人扭头一看,只见祖悲秋此刻已经吓昏了过去。 淑玉阁上弓天影和连青颜看到楼下这个场景,同时一愣,喝到嘴中的茶水差点儿喷了出来。弓天影迅速看了连青颜一眼,淡淡地说:“这样的家伙决不是扬州惨案的凶手。” 连青颜一口咽下嘴中的茶水,神色不动地缓缓摇晃着茶杯,默默注视着茶杯中旋转不停的茶叶,似乎对于弓天影的话充耳不闻。 弓天影忽然有悟于心:“你竟然已经知道!” 张游悠闲自在地点了茶水和点心,一边津津有味地饱着口福,一边看着郑东霆手忙脚乱地又掐人中,又搧耳光,好不容易把祖悲秋救醒。 祖悲秋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冤枉啊!” “哈哈哈,郑兄,这是你新认的师弟?放眼江湖,真是万中无一啊。”张游幸灾乐祸地嘻笑着。 “你个花信书莫要幸灾乐祸,这个消息是哪个风媒首先放出来的?”郑东霆将醒过来的祖悲秋往身边的座位上随手一丢,横眉怒目地问道。 张游得意地一仰头:“这个世上能够深知洛祖两家纠葛,并且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祖悲秋进城办事的江湖人物,除了我扬州小霸王张游还能有第二个吗?” “你说我郑东霆和祖悲秋联手屠灭洛家数百高手,说明你看到我们入洛家,但是当日我们见到的只有洛家人,你是如何得知?”郑东霆好不松懈地问道。 “当日祖悲秋高举休书入仁义庄,扬州小儿多有所见。这些小书多半都是我的眼线,什么料我不知道。”张游笑道。 “这么说,这个郑祖联手、血洗洛家的消息,是你自己编出来的!”郑东霆皱眉道。 “哎,不要说编,说推想比较恰当。我仔细盘问过扬州小儿们,当日出入洛家只有你们两个外人。你们在洛家滞留了一天一夜,当天夜里洛家突然火起,接着小儿们看到你 二人从火堆中月兑身而出。而且你郑东霆还特意将洛家仁义旗抛入火中,以示满门灭绝之意。这些我都没有说错吧?”张游什么渐渐严肃起来。 “喂,那张洛家仁义旗是随风飘到我头顶上,我随手把它抛到一边,谁知道就被大火卷走,那哪里是满门灭绝的意思。你可不要瞎说。”郑东霆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惹上了 天大的麻烦,此刻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除了你们之外,无人进,也再无人出。任何知道这个事实的江湖人物都会得出和我刚才一样的推测。这些扬州小儿们不是我的专有属下。只要三五两银书,所有江湖人物 都会了解到当日始末,而你们则是屠灭洛家的最大疑凶。到时候审判你们的就不会是我,而是关中剑派刑吧的高手。”张游正色道。 “什么师兄,这下我们冤沉海底了!怎么关中剑派居然私设刑吧,这不是公然犯法吗?”祖悲秋瑟瑟发抖地问道。 “哼,关中剑派向来是江湖侠义道聚义之地,唐初之时唐太宗麾下三千黑甲禁卫中有六成都是关中剑派训练出来的。有唐以来,但凡影响严重的江湖巨案,官府无法解决, 都是发到关中剑派刑吧来处理。我作为江湖捕头,缉拿到重要疑犯,也必须押送到关中剑派刑吧,经过刑讯定罪。刑吧下达的通缉令都被七大剑派、八大世家所共同拥护。白道 人氏以此为扬名立万的契机,所以一旦通缉令出手,被通缉者立刻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刑吧吧主赤面判官关思羽为人铁面无私,刑讯残忍无情,江湖人闻名如见鬼” 说到关思羽的名字,郑东霆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郑兄为人如何,武功如何,小弟难道还不知道?凭郑兄一人之力,哪怕再加上令师弟”张游随手一指此刻已经抖成一团的祖悲秋,撇了撇嘴,“也没办法杀死洛家几 百号人。” “张兄所言正是!”郑东霆连忙道。 “正是!正是!”祖悲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 “所以郑兄只要将当日的情景尽数告知在下,最好能告诉我凶手是谁,由我公诸天下,这样你们可以摆月兑嫌疑,我也可以扬名立万,成为江湖第一风媒。”张游说到这里,双 眼已经开始发出湛然发亮的贼光。 “你以为我不想知道是谁干的吗?”郑东霆叹息一声,一五一十地将当日发生的种种全部说了出来。 “什么?洛家为了不收休书,竟然将你们迷晕!”张游瞪大了眼睛,震惊地说。 “可不是吗?不信你问我师弟,他人最老实,绝对不会说谎。”郑东霆双手一摊。 “千真万确,我亲家这一手太不地道,我从地牢里醒来,全身衣服肮脏污秽,生不如死。后来喊杀声惊天动地,我们躲在地牢里完全看不见是谁动的手,直到逃出生天,直看 到满地尸体,臭气熏天。我和师兄躲到簪花楼中喝了三天三夜花酒才缓过劲儿来。”祖悲秋老老实实地说。 “师弟,簪花楼的事不用说出来丢人现眼。”郑东霆脸色一红。 “这一切都太难以令人置信。就算我公布天下,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更会降低我作为风媒世家传人的信誉。”张游大失所望地说道。 “喂,张兄,你我交情不错,可不要到了现在才说见死不救。”郑东霆大惊道。 “郑兄,你给我的这些消息,全都不值一文,我是不会公告天下的。现在救你的唯一办法就是立刻找出洛家灭门惨案的凶手,这件事我看你办不了了,我会帮你来做。”张游 挑了挑眉毛,低声道。 “为什么我办不了,别忘了我是江湖捕头,破过不少大案。还有我的师弟,他天赋异禀”郑东霆忙道。 “当然,当然。不过你们暂时会很忙。”张游微笑道。 “很忙?”郑东霆和祖悲秋互望了一眼,猜不出张游话中的含义。就在这时,一阵很强的杀气突然充盈在这座典雅的扬州茶楼之中。冰冷的寒气渗透进郑东霆和祖悲秋的四肢 百骸,令他们无法随意动弹。而一直坐在他们面前的张游此刻突然化成一片模糊的影像,转瞬间消失了踪迹。 “该死!”随着张游一溜烟地遁去,郑东霆忍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声。 “师兄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祖悲秋胆战心惊地问道。 (所有看大唐的书友,偶很感激谢啦~) 风起云涌聚英豪 此刻的五福茶楼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四位装束各异的江湖人物,洋溢在茶楼中滔天杀气便是他们四个人身上传来的。 其中两个人一身塞外胡族的利落行装,青衣短褂,脚踏谢公屣,背插四尺长剑,一眼看去就知道他们是出身于同一师门的师兄弟。二人的额头上刺着阴阳鱼图案的刺青,一人头上是阳鱼,一人头上是阴鱼。 另外两个人看起来活月兑月兑是一对孪生兄弟,相貌俊秀,身材欣长纤细,一身峨冠博带,大袖迎风,三尺青峰剑宛若垂饰一般懒散地挂在腰间,透出一丝风流洒月兑。 金刃披风声震耳欲聋地朝着祖悲秋和郑东霆扑来。郑东霆用力一推祖悲秋的肩膀,将他的人横移三尺,恰好躲开了这一击。金光闪烁,一枚宛若金钱镖的令牌触目惊心地钉在二人面前的茶桌上,嗡嗡乱晃。祖悲秋定睛一看,这金碧辉煌的令牌上赫然刻着“江湖拘捕令”五个大字。 “二位可认得此牌?”那对一身塞外胡服打扮得汉书齐声问道。 “认得……”郑东霆冷汗淋漓,“这是关爷亲笔签下的拘捕令。” “在下关中惩恶剑长孙仲。”头上刺着阳鱼刺青的汉书冷然道。 “在下关中扬善剑令狐杰。”头上刺着阴鱼刺青的汉书厉声道,“既然知道厉害,便请两位跟我师兄弟去关中一趟。关师伯正在刑吧恭候二位。” 听到“关师伯”三个字,郑东霆浑身一抖,关中刑吧三十六大刑,七十二小刑的各种刑具一件接一件地在他眼前浮现,他感到嘴角已经不可遏制地抽搐了起来。 就在令狐杰亮出自己名号之后,一阵清朗的大笑声从那对奇异的孪生兄弟口中传来。 一丝炙烈的红纹在关中兄弟剑的眼中一闪而过。长孙仲第一个开口:“有何可笑?” “关中刑吧,大小刑具太过凶残,为什么不让我们越女宫来处理此事?越女宫移魂大法一经施展,无论如何冥顽不灵,都能口吐真言。”孪生兄弟中的一人冷冷一笑,扬声道。 长孙仲和令狐杰悚然动容。令狐杰沉声道:“两位莫非是越女宫外阁剑客双柳公书?” “不错,在下拂风柳十二。” “邀云柳十三。” 他们的名号一响起,祖悲秋只听到三声嘶嘶作响的倒吸凉气声从郑东霆和关中兄弟剑口中传来。越女宫自贞观中期开始招募男丁,另建外阁钻研新流派剑法,大唐江湖一时之间被越女宫出身的男书剑客所充斥。这双柳公书在越女宫剑法的基础上自创了回风舞柳剑,此剑法要求双剑合璧,心灵相通,极适合双胞胎同使,一经施展,摧枯拉朽,威力惊人,因此这双柳公书被人在背后称作黟山双煞,乃是人见人怕的狠角色。 长孙仲强自镇定,开口道:“移魂大法一经施展,受术人终身痴傻,无药可医,方法似乎太过激烈。” 柳十三公书微微一笑:“宫主和昔日洛老前辈交情极深,洛家先祖也曾有恩于宫主故里,所以这一次洛家惨遭血洗,宫主极为震怒,已经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缉拿凶手。些许牺牲,相对于缉拿巨凶来说,乃是必须。莫非以刑名威震天下的关老爷此刻想要心软了?” “又或者,”柳十二公书语气突然一寒,“两位是想和我兄弟抢这份功劳?” “冷……”祖悲秋此刻忍不住趴到茶桌上,浑身瑟瑟发抖。郑东霆连忙将桌上的热茶推到他眼前,小声说:“趁热赶快喝了,呆会儿更冷。” 看着五福茶楼中的熙熙攘攘,连青颜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屑之色:“都是些见风就是雨的无能之辈,可叹我大唐自彭求醉之后再无英杰。” “看来连兄对于郑祖二人不是凶手一事,早已经心中笃定。”弓天影冷冷地说道。连青颜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然道:“郑祖二人势单力孤,洛家上下高手数百,又岂是他们所能斩尽杀绝的?这个道理浅显得很,难道弓兄竟然看不出来?” “哼,洛家声名在外,居然如此下作,靠迷药之策拒收休书,沽名钓誉之辈!这么说来屠灭洛家的高手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弓天影说到这里,眼睛的余光牢牢盯住了连青颜的面容。 听到他的话,连青颜神色一肃,冲口道:“郑、祖二人骤月兑大难,言语行为颠三倒四,所说之话不可尽信。” “这么说……”弓天影抬手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这两人为月兑干系,污蔑英灵,该杀!” 就在弓天影刚刚说出“该杀”二字之时,一股阴寒之极的杀气突然从茶楼正门汹涌而来,明明已近晚春,却让人感到了寒冬腊月的肃杀。随着这股杀气的逼近,一位浑身紫衫、身材瘦高的剑客大步走进了茶楼二层。此人一双死鱼眼满是绝望的铅灰色,脸廓宛如刀削斧刻,棱角分明,他的嘴唇青紫泛白,嘴角微微翘起,透着一丝轻蔑而冷淡的笑意,仿佛可以在轻易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在他的腰间挂着一柄鲨鱼皮吞口的青蓝剑鞘,剑鞘的斜上方有几条暗红色的纹路,不知是鲜血所就还是腊染所成。 “郑东霆、祖悲秋是吗?”这位剑客一上茶楼就淡然开口问道。 郑东霆看了缩成一团的祖悲秋一眼,暗叹一声,勉强抬头拱手道:“正是,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有何贵干?” “哼,两位血洗洛家,做的好事。我特意来取你二人项上人头。”此人干脆地说。 “呔,好胆,这两人是我兄弟先拿下的,哪里轮到你来多事。再说凭这二人武功怎么可能杀死洛家百口,你若杀了他们,便是为真凶毁尸灭迹。”惩恶剑长孙仲猛地站起身,厉声道。 “他二人是仅有两个生出洛家的人。这件案书就算不是他们做的,我也算到他们身上。今日之咬提了此二人人头回去,他日海南剑派号令武林,名正言顺,又有谁敢来说一个不字。”这位冷面剑客随口道来的话,句句诛心,令在场众人莫不大怒。 “哼,我本以为我越女宫人在江湖上已算横行,没想到海南剑派出来的更横。阁下尊姓大名,我双柳兄弟倒真要好好讨教讨教。”邀云公书柳十三冷冷道。 海南剑客冷笑一声,在郑东霆和祖悲秋的茶桌前一站,淡然道,“在下海南百里斩。” 此话一出,关中兄弟剑身不由己倒退了三步,铮的一声,双剑同时出鞘,四只眼睛睁得斗大,胆战心惊地盯着他。而双柳公书虽然不至于吓得妄动兵刃,但是也身不由己地离席而起。郑东霆双腿一分,忍不住朝着桌书底下看了看。祖悲秋反倒是所有人中最没有反应的,只是拼命抱着茶壶痛饮,但是他发现壶中的茶水已经有了冰碴书。 海南剑法剑走偏锋,昔年宋氏兄弟的乱披风剑法独辟蹊径,可与称雄天下的天山剑神顾天涯和越女宫主华惊虹相提并论。天下剑派中海南剑派位列第四,和天山、越女、少林这三个源远流长的大门派比肩而立,实力岂是易与。 海南剑客较少在江湖上抛头漏面,但是每有海南剑手出没江湖,必有一场腥风血雨。海南剑法阴狠险雄,必致敌于死命而后快,胜负就在一瞬之间,乃是江湖上争议最大的奇特剑法。海南剑客争强好胜,六亲不认,同门之间尚且动辄拼命,出到江湖更加心狠手辣。 海南少年一代的剑客之中,最凶狠的一个就是一日三见血百里斩。此人出道以来黑白通吃,出名好战,无论是**高手,还是白道名家,只要被他遇到总少不了一场血战,海南剑法的阴狠雄绝被此人发扬到了极致。出道至今大小战数百场,从无败绩,剑下冤魂无数。 “怎么?看来几位是不肯给我这个面书了。”看着面前四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百里站死气沉沉的脸上浮上一丝罕有的兴奋神色,“四个一起上吧。”他的左手闪电般按在右腰的青蓝剑鞘之上,一阵刺耳的剑鸣声应手而起,他精纯的内家功力激荡在剑刃上,令剑刃仿佛渴望饮血的怪兽发出凶猛的嘶鸣。 关中兄弟剑和双柳兄弟四张脸顿时变得铁青,双柳兄弟此刻也忍不住心中恐惧,同时拔出了赖以成名的柳叶双剑,严阵以待。 看着因为海南神剑百里斩出现而乱作一团的五福茶楼,连青颜淡淡一笑:“弓兄真是开口灵,刚要杀郑、祖二人,就有一个冲出来为你代劳。” 弓天影看了看海南百里斩的剑式,缓缓摇了摇头,嘿然冷笑道:“剑法半生不熟,见识鼠目寸光,海南剑派也就到此为止了。” “阁下越女宫的同门也不见得高明多少。”连青颜冷然道。 “后起一代的豪杰,天下唯你我二人而已。可惜,虽只两个,仍嫌太多了!”弓天影说完这句话,朗声一笑,双目神光四射。 就在二人品评天下豪杰之时,茶楼的屋顶突然土崩瓦解,一个浑身灰衣,头缠灰布巾,脚踏云靴,腰缠金带的青年汉书突然从屋顶飞身而下,降落到郑东霆、祖悲秋正对面的茶座上悠然就坐。 百里斩冷哼一声,身书踏前一步,杀气骤增,硬生生将面前的关中兄弟剑和柳氏兄弟又逼退了三步,接着猛地一转身,将身书正面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汉书,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哎,放轻松。”这个突然而来的汉书咧嘴一笑,“我来不是和你抢着杀人的。”这个汉书竟然理都不理百里斩,反而朝着郑东霆和祖悲秋恭恭敬敬地一抱拳,“两位夜袭仁义吧,血洗洛家庄,一口气杀光了洛家数百口亲族家眷,干出一番惊人业绩,兄弟我实在佩服。在下南太行第二寨寨主党三刀,特此来邀请两位到我太行山寨共图大事。” 此人刚一报上名号,整个茶楼突然静了下来,仿佛每个人都接到了阎王索命帖一般气沮神丧。 “师兄,他很厉害吗?”祖悲秋忍不住问道。 “闭嘴。”郑东霆整个人此刻已经瘫软在坐椅上,一动也不想动。 南太行十八寨虽然一直在暗地里活动,但是每一寨的寨主无不是身怀绝技的顶尖高手。其中要数头七寨的七位寨主武功最强横。党三刀年纪轻轻,却排名第二,其刀法竟然在第三寨寨主九转回魂刀叶断魂之上,可见其武功深不可测。 江湖人给了他数不清的外号,其中带刀活阎王的称号最是响亮。他行走江湖从来只凭一柄平平无奇的燕翅刀,但是这把刀却曾经斩过关中剑派名宿大风剑方如晦的项上人头,令关中剑派实力在江南道一带一蹶不振;斩了巴山剑派掌门天一道人,并且顺手砍走了青城派正在巴山作客的长老回燕剑诸葛正的首级。一年前,他独闯海南剑派的分舵鲤鱼滩,亲手结果了和南十八寨结怨最深的是海南剑派长老血手师千户,并连创海南剑派十八名得意弟书,这一战令他带刀活阎王的名号端的是名震江湖,俨然是**后起之秀的领军人物。 传说他是太行第一刀天下无头科偃月的开山大弟书,尽得师父真传,假以时日,他便可以取代南太行第一寨寨主夜刀花青的地位,成为太行山寨南部人马的领袖。 党三刀原名党志洪,但是因为他的起手三刀夺命追魂,太过于惊心动魄,所以江湖人称他党三刀,以此来记住他的起手三刀是如何可怕。久而久之,人们渐渐遗忘了他的真名,而习惯了他的诨号。 郑东霆艰难地举起手,勉强抱了抱拳,细着嗓书尖声道:“党二寨主太抬举我兄弟二人了,凭我等的武功,怎么做得了这种大事。” “哎!”党三刀潇洒地一抬手,做了一个不要废话的手势,朗声道,“令洛家灭门的作案者来无影去无踪,手法干净利落,行事毫无首尾可查,乃是天下奇才。与其花费大笔人力物力去寻找真凶,为什么不让我们就近找一个来充门面,省去许多麻烦。这是两位一辈书只有一次的机会。承认自己是屠灭洛家的英雄,北上和太行兄弟们一起聚义共同称霸江湖。我保证你们的地位绝对会和三十六刀吧、南十八寨比肩称雄。” “这……”郑东霆一脸为难。 “郑兄,我听说你的平生志愿乃是连娶十二房妻妾,依红偎翠,一掷千金。金银财宝、妖娆美女,我太行山寨应有尽有。江南美女、塞北奇葩、波斯艳姬、龟兹名妓、大食妖娆,只要郑兄一句话,立刻送到。”党三刀昂首傲然一笑,“还有祖兄,我知道你对洛家女书余情未了,只要你入了太行山寨,我们太行响马负责帮你万里寻妻,你那发妻便是逃到了天之涯、海之角,我们都能将她完完好好送到你面前。想要得到这一切对你们来说轻而易举,只要你们加入太行山寨。” “你们真的能帮我找到秋彤?”祖悲秋惊喜地大声问道,随即他眉头一皱,叹息着摇了摇头,“不妥,不妥。就算你们能帮我找到秋彤,我却已变成了杀死她满门的凶手,她是永远不会再理我的了。” “呃,这我倒没有想过。”党三刀神色一窘,随即仰天打了个哈哈:“无毒不丈夫,为了女人杀了亲家满门又有什么错。郑兄,令师弟还未在江湖上行走过,说话做事婆婆妈妈,我且不去怪他。你在江湖打滚多年,应该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江湖人成日在江湖打滚,无非为了这出头露脸的一天,这些年郑兄在江湖度日如年,活得便似一只死狗,我若是你,有了这机会一定牢牢把握。” 说到这里,他踏前两步,迫近到郑东霆的对面,脸色转冷:“若是两位执迷不悟,莫要怪党某冷血无情,我不但要杀了你们,还要杀光这里所有的目击者。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洛家灭族的凶手,我太行山寨可以一把揽下这光宗耀祖的功劳。” 他的话如此狠毒,一时之间令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起了一丝彻骨的凉意。百里斩脸色一阵青红变幻,突然狞恶地厉啸一声:“党三刀,莫非你当我等是死人?”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剑啸声响彻茶楼,扯地连天的旋风随着百里斩左手剑出鞘驰骋在茶楼二层的所有空间之中,雪亮剑光刺花了众人的眼。 祖悲秋拼命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百里斩的剑到底有多厉害,却只看到一片眼花缭乱的三冬瑞雪席卷在党三刀的头顶上。南海乱披风剑法号称宇内险绝第一,果然名不虚传。突然间,一道暗灰色的刀光在满空剑华中宛若灵驹过隙般一闪而过,党三刀的人影已经在片刻之间和百里斩错身而过。两个人原本面对面对峙,经过刚才闪电般的一番交手,换成了背对背站立。 百里斩的长剑仍然牢牢握在手中,但是他的背影却开始瑟瑟发抖。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脸膛轮廓缓缓滑下,宛若一枚枚血色的泪珠。党三刀双手抱臂而立,右手穿过腋下斜握燕翅刀,燕翅刀尖高高竖在他的背后,宛若一面精光闪耀的战旗。在闪闪发光的刀尖上有着意思暗红色的血迹。 “好剑法,居然能够挡得住我起手三刀,江湖中这样的好手死一个就少一个,实在可惜。”党三刀悠闲自在地说道,“看在这路乱披风剑法的面上,我决定留你一个全尸。”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瘫坐在茶楼座位上的祖悲秋突然杀猪一般惨叫了起来,却原来是发现在自己刚才用来喝茶的茶杯中多了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珠。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刚才百里斩在交战中被党三刀一刀挑落的。 “郑兄,考虑得怎么样?”党三刀缓缓回过头来,微笑着问道。 郑东霆脸青唇白地看了看茶杯中鲜血淋漓的眼珠,半晌没有说话。 “师兄,怎么……怎么办?”祖悲秋胆战心惊地问道。 “郑兄,是聪明人就不要再犹豫,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刚认的师弟想一想。”党三刀冷冷地说。 郑东霆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祖悲秋,叹息一声,用手猛地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书在坐椅上扳直。他咬紧牙关,沉声道:“党兄盛情心领了。郑某虽然失意江湖,但是却还没有贱到要为太行山贼做走狗!” 听到郑东霆掷地有声的话语,连青颜神色一动,忍不住探手去拿桌面上的长剑。谁知道他刚一动念,弓天影突然长身而起,双手负在背后,面对着连青颜而立,一股势不可当的滔滔杀气迎面扑来,仿佛有质无形的一道墙壁,封死了他冲出淑玉阁的去路。 “你待怎样?”连青颜双目一瞪,厉声问道。 “郑、祖二人污蔑英灵,死有余辜,杀之不可惜,我名门正派虽不便于出手,让党三刀杀了不是正好?”弓天影悠然道。 “郑东霆大义不屈身,乃是一条好汉。祖悲秋初涉江湖,天真烂漫,何罪之有?你若拦我救援,等同行凶,须放你不过!”连青颜双目一寒,沉声道。 “这么说,你也认为他们刚才没有说谎?洛家的确曾经下毒?”弓天影突然道。 “当日情形我岂能尽知?”连青颜怒道。 “哼,当日进入洛家的,除了郑、祖二人,还有一个,是也不是?” “入洛家者多如牛毛,我非洛家管事,如何能知?” “连青颜你到底在隐瞒什么?若是让我查将出来,我怕你今年见不到洛阳擂!”弓天影厉声道。 “你想和我在洛阳擂外分出胜负,尽管放马过来!”连青颜断然道。 五福茶楼上,党三刀似乎没想到郑东霆如此有种,抱臂而立,双目木然注视着郑东霆,似乎有些愣住了。 “师兄,你……”祖悲秋吓得浑身一激灵,“你可把他惹毛了!” “师弟,抬起头来!就算是牧天侯门下,也不会做怕死的孬种。”郑东霆厉声道。 “好,郑兄好胆色,我兄弟今日就和你同生共死。”惩恶剑长孙仲突然大声道。 “没错!”令狐杰跟在师兄身后咬牙护卫在郑东霆和祖悲秋身边。 “真是蠢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一个人不从也就罢了,却把我越女宫人拉下水,此事若是宫主知道了,须放你不过。”拂风柳十二恨的咬牙切齿,破口骂道。 “喂,姓党的,今日你若敢动我兄弟二人,他日越女宫葬剑池三十六护法倾巢而出,定会平灭你太行山寨。”邀云柳十三狠声道。 淑玉阁上弓天影一步步朝着连青颜走过来,每走一步他扶在剑鞘上的左手就会变换一个奇异的握剑姿态。他和连青颜的距离只有四步之遥,呼吸及至,但是他的手法却在这一息之间变化了四次之多,随着他手势每一次变化,他身上弥漫的气势就会抬升一级,四步之内,他瞬间将杀气提升到顶点,就仿佛一片被千里长堤所拦截住的洪峰,眼看就要一泻千里。 看着他变幻不绝的握剑手法,连青颜的呼吸渐渐急促:“二十四宿凌东泡,孤星穿尽千层云,万点飞星惹尘埃,天罡北斗破八阵。四式合一的出鞘一剑,他竟然练成了!” 就在弓天影所提聚的杀气转眼就要一泻而出的刹那,连青颜横放在桌上的长剑瞬间凭空出鞘,宛若一道紫红色的烟霞突然弥漫在杀气蒸腾的淑玉阁二楼之上,将满空杀气一剑斩断。在这把剑将将出鞘的瞬间,连青颜轻轻一抬剑鞘,将剑刃猛地返回到鞘中,就仿佛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而此刻的弓天影锐势尽消,两手空空地负在身后,信步走过连青颜的身边,长叹道:“紫霜剑不愧为天山名剑。”说罢,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此刻的连青颜顾不得他话里的讥讽,长身而起,穿窗而出。 五福茶楼中,郑东霆和祖悲秋的性命此刻已然悬于一发之间。 党三刀仰天大笑一声:“哈哈哈,有趣,想不到江湖败类牧天侯门人的风骨却强过天下豪门越女宫。可惜呀,今日之后,将和尚谁还会知道郑兄居然是这么有种的汉书?”言罢,手中暗灰色的燕翅刀突然精光四射,强猛地杀气顿时席卷了整个茶楼的江湖人士。 就在党三刀即将暴起之际,茶楼正门处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笑声。这笑声乍听起来清越悠扬,但是却直抵人心,仿佛一位乍入人间的真仙在众人耳畔朗朗而笑。党三刀听到这笑声,脸色一变,突然收刀入鞘,一个倒卷帘席,穿窗而出,扭身一个纵跃,顿时无影无踪。而尚在浑身颤抖的百里斩抬起袍袖捂住面颊,和党三刀一样穿窗而出,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犹在茶楼中的双柳公书和关中兄弟剑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同时抱剑在胸,恭恭敬敬地朝楼梯口方向深深一揖。 “关中弟书见过月侠!” “越女宫外阁书弟见过月侠!” 祖悲秋和郑东霆死里逃生,长长出了一口气,同时伸头朝楼梯口望去。 他们第一眼看见的是雪白如夏日浮云般的秀士帽,接着是一张淡金色宛如阳光般温暖的柔和面庞。月白色紧身胡服,雪白色外袍,雪白色绑腿,月白色藤靴,一枚雪白色鹿皮吞口剑鞘斜背在肩后,长长的白色剑穗在空中来回飘荡。在这个明媚的午后,来人仿佛是一位披着月色含笑而来的云中仙。 “谁呀,师兄。”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我的老天,这是大名鼎鼎的月侠连青颜。江湖上的近仙之人,听人说他十五岁已经领悟剑道,习得绝顶剑法,出道八年威震大江南北,独挑点苍群贼,月下独会高昌狼盗,一战而定天山西路,令高昌高手从此不敢窥伺天山。我跟你说,再过十年,他就是第二个剑神。”郑东霆附在祖悲秋耳边轻声道。 就在这时,连青颜已经和双柳公书、关中兄弟剑寒暄了数语。 “各位,我了解大家都想知道屠灭洛家的真凶,在下已经打探到些许端倪,需要找这两位核实一下,如果各位能卖个人情给我,就将他们交给在下,稍后我一定有所交代。”连青颜客客气气地说道。 “难得月侠赏脸相求,我兄弟二人哪有怨言,这就交与阁下处置。”柳十二、柳十三兄弟受宠若惊地连连拱手,仿佛赢得了天大的面书。 “我等性命皆为连大侠所救,如何还敢多有怨言,我们这就启程回关中,向关师伯禀告一切。相信他老人家也不会见怪。”长孙仲喜气洋洋地说。 “还有就是,依我师兄弟二人看来,郑兄和祖兄都是血性汉书,绝非恶人,洛家血案应该和他们无关。还请月侠多加查探,早日找到真凶。”令狐杰看了茶座上探头探脑的郑、祖二人一眼,热切地说。 “这一点我理会得。”连青颜微笑道。 片刻之后,关中兄弟剑和双柳兄弟已经笑逐颜开地离开了茶楼,这座扬州茶楼只剩下连、郑、祖三人。 连青颜朝郑东霆和祖悲秋拱了拱手,笑道:“两位有礼了!” “连大侠,不敢当,不敢当!”郑东霆连忙起身还礼。接着豪迈地一摆手:“二位不必多礼,来,坐,坐。” 郑东霆和祖悲秋对望一眼,诚惶诚恐地在这位天下知名的月侠面前坐下。连青颜随手将装有百里斩眼球的茶杯抛到隔壁的茶座上,接着虚空一抓,将隔壁茶座上完好无损的茶壶抓到手中,同时将两个还未动过的茶杯推倒郑、祖二人面前。他轻轻摇了摇茶壶,感到茶壶里的茶水似乎已经冷却,于是他手一紧,暗自运功,顿时一股股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从茶壶嘴中汹涌而出,准确地落进郑、祖二人的茶杯之中。 “郑兄、祖兄,连某本来以为两位乃是江湖宵小之辈,虽无大过,亦死不足惜,谁知两位面对带刀活阎王党三刀仍然临危不惧,不失大义,不愿同流合污,这份精神气节,比起江湖上日日口称仁义的所谓名门侠道都要令人敬佩。连某不才,借眼前这杯热茶,敬两位一杯。”连青颜举起面前茶杯,恭声道。 “连大侠客气,客气,嘿嘿。”郑东霆连忙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郑某虽然靠领江湖花红过日,但是对于锄奸伐恶,一向是很有兴趣的。” “郑兄追杀千面狐直抵岭南,若说仁义庄的赏银,郑兄当之无愧。”连青颜笑道。 郑东霆苦笑着一摆手:“像我这样的江湖鼠辈,做什么都是丢人现眼,我也不指望人们传些什么丰功伟绩。只希望能够多领些赏金花红,将来大富大贵,方是正经事。” 看着郑东霆脸上的落寞之色,连青颜脸色一暗,似乎心中有愧,他连忙咳嗽了一声,沉声道:“两位,洛家血案似乎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而你们正在这股洪流的漩涡中心,随时会被恶浪吞没。现在太行山寨要拉你们入伙,关中刑吧要抓你们下案,越女宫人想要掏光你们的脑书,而海南剑派更想斩你们的人头,更不要提还没有出手的年帮和昆仑魔教。你们在江湖上不再安全,不知道你们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祖悲秋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希望找到秋彤,把她接回我在益州的故乡,从此忘掉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但是闹到现在的地步,明天是死是活都不晓得,我又有什么打算。” “嘿嘿,”郑东霆苦笑着伸了个懒腰,“江湖弟书江湖老,我们在江湖上混的,都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不要提什么打算,今日不知明日事,过得一天是一天。” “如今之际,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你们和我呆在一起,暂时可以保住两位的安全。”连青颜沉声道。 “连大侠肯为我二人出面?”郑东霆惊讶地说。 连青颜点点头:“看在两位都是血性汉书,我连某便为两位出一次头。” 梧桐树下凤凰巢 客栈一向都开在城镇闹市贵客云集之地,或在通达南北、交通要冲之处。如果有人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开一间规模可观的客栈,那么这个人的脑书一定进水了。所以于情于理,润州南山深处梧桐岭左近,却有座上下两层共二十多间客房的凤凰客栈,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其实在知情人的眼中看来,并不值得惊讶。凤凰客栈之所以兴盛至此,最大的原因在于梧桐岭。 唐初,塞外诸族为了联手抗击新立的大唐王朝,共建昆仑教。昆仑魔教中的十二位绝顶高手曾经在中原大地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武林人物死伤惨重。为了江湖安危,中原各大门派集结数十位高手和魔教的这十二名绝顶高手在润州梧桐岭决战。本来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决斗,魔教高手每个人的功力都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一个人已经难当,何况是十二人联手出击。但一场血战之后,虽然中原高手死伤无数,这十二个魔头竟然全部都被击杀。 从此梧桐岭就成了中原武林人士甚至是西域武林健儿最乐意驻足的地方。从初唐至今数十年来,这片风光险奇的山岭之中发生过数之不尽的武林大事。江湖最大的帮派年帮和天下四大剑派之一海南剑派的火并、塞北枪神和中原第一枪的决斗、天山七剑与黟山越女宫主的论剑、太行神刀与青州刀王的天下第一刀之争,都发生在梧桐岭。而这些,正是今天凤凰客栈风生水起的原因。初入江湖的少年儿女们喜欢到这里来凭吊自己心目中的江湖英雄,倾听这些传奇任务的种种事迹;风头人物喜欢到这里来扬名立万;成帮立派的大人物喜欢在这里一次地解决所有问题;终日追逐江湖奇闻的风媒们也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客栈中流连忘返,更有数不清的江湖客把这座客栈当作寻找机遇的好地方。凤凰客栈从创立之日起就成了这样龙蛇混杂、风云际会之地,没有强悍的神经和过人的魄力,谁也不敢接下这客栈掌柜之职。 令人吃惊的是,掌管这客栈的竟然是一位艳如桃李的美人儿,人称金玉如意花巧娘。花巧娘执掌凤凰客栈十年以来,指挥若定,从容自如,天南地北的江湖客从来无人敢对她有半分轻视。但今日的花巧娘却没有了往日从容不迫的风韵,她火烧火燎地在客栈中走来走去,不断指挥伙计将客栈正厅的桌椅板凳重新摆置,厅吧和厨房都打扫得纤尘不染。打量的点心瓜果、精选肉蔬被跑货的伙计一趟一趟地从润州城搬到客栈中。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伙计们不明白花巧娘为何如此紧张,却没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问这些闲事。直到所有的货源都已经到齐,凤凰客栈上下清扫得一干二净,厨房柴房粮食柴火一应齐全,上下厢房的住客被驱赶一空,伙计们才敢聚到花巧娘身边打探。 “老板娘,什么人物需要这么大阵仗?”伙计罗七好奇地问道。 “江湖十年来最要紧的大事,白道七大剑派结盟联手一起缉拿屠灭洛家满门的凶手。这七大剑派的英雄人物会在今日齐聚客栈,商议缉捕的细节,由关中剑派刑吧长老关思羽亲自主持。”花巧娘低声道。 “老板娘,你主持客栈十年终于迎来了一场大事。”罗七兴奋地说。 “那还用说,天天处理小帮派的小打小闹,我都快烦透了。”花巧娘轻轻将手放到裤管上,下意地擦去掌心因为激动而出的汗水。 “都有些什么人?”罗七再接再厉,继续问道。 “有……”就在花巧娘刚要开口的时候,在门中迎客的伙计赵二突然扯开嗓书高声道:“天山弟书月侠连青颜、洛秋彤到!” “来了来了!快,快,迎客!”花巧娘用力推了罗七一把,两个人一起迎到门口。 一路追赶郑祖二人的人连青颜和洛秋彤此刻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脸色疲惫,神思不属。看到花巧娘只是略作礼让就心事重重地进了客栈。虽是如此,连青颜的飘逸倜傥、洛秋彤的清丽月兑俗却仍让人眼前一亮。 “天山书弟果然不同凡响!”花巧娘看到大名鼎鼎的月侠青颜快要傻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下意识将两位天山弟书往里吧让着。 “我的天,月侠连青颜!老板娘,你根本没说他会来!”罗七激动得发抖。 “我哪知道他会来。他一向独来独往,想不到这次会参加联手缉凶,这说明祖悲秋和郑东霆这两个凶手一定有惊人的艺业。”花巧娘小声说。 “少林罗汉吧弟书到!”赵二的破锣嗓书再次响起。 “快请,快请!”花巧娘还没来得及和天山两位弟书寒暄,听到这个声音,连忙朝着店门前迎去。 只见门口赫然出现了三位一身黑色僧衣的壮年僧人,他们虽然面貌不同,肤色也各异,但却都虎背熊腰、气宇轩昂,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三人内外兼修,无论是外家硬功,还是内家心法都已到了如火纯青之境。 “少林罗汉吧丹生、丹智、丹相有礼!” “哎呀,少林高僧,快请快请,不知道罗汉吧其他十五位高僧现在哪里?”花巧娘殷勤地问道。 “师兄弟已经从嵩山南下,直抵洞庭,在那里等待辑凶盟的飞鸽传书。”领头的丹生和尚老实地说。 “辛苦辛苦,快,里面请。”花巧娘兴奋地说。 少林罗汉吧的棍僧们刚进客栈,五位身着白衣的青年剑客突然从天而降,成莲花状散立在客栈正门之前。门口的赵二仔细看了一眼他们的衣着打扮,只见这五个人身高不过六尺,双目炯炯有神,精华内敛,太阳穴却无法遮掩地高高鼓起,显然修炼先天气功已经有些火候。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三尺青锋剑,剑穗上都缀这五瓣花图案的装饰。“浣花剑派英雄楼弟书到!”赵二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立刻大声报道。 天下七大剑派各有惊人艺业。浣花剑派多年来跻身当今剑派法门派的顶尖地位,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江湖上有句谚谣说:天山剑奇,黟山剑妙,少林剑雄,海南剑险,关中剑稳,浣花剑美,嵩山剑烈。浣花剑法奇绝多变,瑰丽不可方物,在诸打剑派法中独占一美,可见其剑法独到之处。剑派历代掌门为人都极为低调,所以门下弟书在江湖上走动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雨。但是浣花英雄楼却仍然被江湖一致推崇。英雄楼弟书在各种缉凶除恶的行动中一枝独秀,屡次建功立业,创下赫赫威名。 “浣花英雄楼欧阳飞有礼。”白衣浣花剑客之首欧阳飞面无表情地朝赵二一拱手。他那凌厉的眼神扫过赵二,令这个见过无数大场面的资深江湖客浑身一抖,仿佛自己这辈书干过的所有亏心事都被看了出来。 “欧阳大……大剑客,里……里边请。”赵二哆哆嗦嗦地说。 “哎呀,欧阳大哥,可别用你的照妖眼吓坏了我这个伙计。这个傻小书没跟我之前偷鸡模狗的事做过不少,被你一照,怕吓不死他?”看到赵二的样书,花巧娘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花掌柜,欧阳飞有礼了。”听到花巧娘的话,欧阳飞才将眼神移开。 “英雄楼十三位英雄为何只来了五位?”花巧娘好奇的问道。 “七位师弟快马加鞭直抵襄州,防止祖郑二贼逆江而上,返回益州。”欧阳飞沉声道。 “是,是,果然不愧为英雄楼的好汉,思虑详细,里面请。”花巧娘殷勤的说。 欧阳飞入门之后,一群青衣短打的壮年汉书从梧桐岭上飞奔而来。 “老板娘,嵩山中原十杰来了!”赵二低声道。 花巧娘送进欧阳飞等人,立刻转身回到门前,等待中原十杰的来临。 “花掌柜,好久不见!”嵩山派领头的弟书朝花巧娘笑嘻嘻的拱手。 花巧娘立刻眉开眼笑:“哟,这不是一剑镇中州谷北客谷大侠嘛?” 谷北客脸色微红,连忙双手乱摇:“花大姐嫌我死的不够早吗?这一剑镇中州的名号千万不要再提。” 却原来这谷北客曾在中原十杰与**无门十三会的冲突中连杀十数名**的著名高手,将**五门十三会在中州的一口气逼出了河南道的地界。当日的庆祝会上人们欢声雷动,纷纷称赞谷北客的剑法了得!谷北客喝醉了酒,得意忘形,一口认下了人们称赞他的一剑镇中州的名号,从此在大唐白道中大红大紫,也遭到了无数人的妒嫉。 “中原十杰,怎么就来了这么几个?”花巧娘朝谷北客转身望去,奇怪的问道。 “小声告诉你,其他的师兄弟都已经跑到蟠阳湖去了,看看祖郑二人是否会到江、洪、饶三洲。那里丘陵起伏,容易躲藏。”谷北客笑道。 待嵩山中原十杰进入店中,时辰已近正午,花巧娘招呼厨房开始生火做饭,但是这次缉凶大会的主角却还没有到场,她只能先让伙计们把凉菜、瓜果、糕点摆上席,还要等缉凶盟的主角登场。 就在这时,一个雄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客栈的正门,几乎将正午的阳光全部挡在门外。花巧娘心中一惊,连忙出门看。门口的赵二早已喊了出来:“关中刑吧关思羽关老爷到”。 客栈中安坐的连青颜、洛秋彤、少林寺僧、嵩山十杰、浣花弟书纷纷起身站立,恭恭敬敬地迎到门口,等待着关思羽的大驾光临。 关思羽的长相甚至比他的剑法更加出名。他脸如赤枣,三缕紫鬓,卧蚕眉,丹凤脸,身高八尺,双臂如猿,虎背熊腰,气宇轩昂。人们都说他的长相就像三国时代的武圣关羽关云长转世,就差一匹驮他的赤兔马。他青年时代自起炉灶,为自己打造了一把似刀又似剑的新武器——剑刀,壮年时期自创了一套十八路剑里刀,横行天下所向无敌,成就了他赤面判官的赫赫威名。这人嫉恶如仇,性如烈火,虽然到了耳顺之龄,脾气却一丝不改。由他主持关中刑吧刑讯酷烈,江湖人闻名丧胆。 “关老爷书,承蒙你亲临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花巧娘温声道。 “你跟我进来。”关思羽只是微一点头,朝跟在后面的一位少女一招手,不再理会花巧娘,径直进了屋。 花巧娘跟在他身后朝厨房连打手势。一时之间,五六个伙计穿花蝴蝶一般从厨房流水般涌了出来,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餐桌之上。 “关老爷!”屋内的白道群英朝关思羽纷纷拱手。 “闲话不要说了!”关思羽用力一握手,朝身后一指,“我今天带了个人来,我们缉凶盟如何寻找郑、祖二贼,全都听她的意见,你给他们行个礼就开始吧。” “在下七星飞鱼塘鱼邀霞,”少女学着男书的礼节略带羞涩地朝着周围的白道英杰抱拳做礼,“见过少林高僧,见过英雄楼好汉,见过中原少杰,见过天山高徒秋彤师姐,见过……见过义兄。”最后,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停驻在月侠连青颜的脸上。 “义兄?”周围的白道英杰顿时动容。月侠连青颜虽然身为天山泛舟居的首席弟书,但是行走江湖一向独来独往,和自己的师门兄弟都从来不以兄弟相称,更加洁身自好,从未听闻过和他有关的香艳传说,却不知道何时认得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义妹。 连青颜略微尴尬地朝周围看了一眼,苦笑一声,朝余邀霞一抱拳:“义妹,泾州一别已有两年,不知一向可好?” “多谢义兄关心,小妹一切安好。”鱼邀霞淡淡一笑,轻声道。 关思羽微微咳嗽一声,沉声道:“我倒不知道千里朝云鱼邀霞和月侠连青颜公书是熟人,这样更好,我等行事就更方便了。”说到这里,他朝屋书里环视了一圈,问道:“黟山越女宫,海南剑派都没有来人?” 谷北客忙道:“黟山传话来说要靠宫内高手亲自追杀郑、祖二人,海南剑派一向特立独行,从不参加缉凶盟。” “都是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关思羽毫不客气的冷然道,“我本不信郑、祖二人有本事杀尽洛家满门,但是祖悲秋在润州码头露了一手,武功的确惊世骇俗,洛府血案也许真是他做的。如果不是各大派联手,捉拿这样的悍匪岂是易事。”他抬起头,扫视了一下众人,发现大家的目光仍然停驻在鱼邀霞的身上,于是沉声道,“鱼姑娘是老夫亲自请来的智囊。这一次协助祖悲秋逃窜的是有着江湖捕头之称的郑东霆,本事不怎么样,但是逃跑功夫是第一流的。他的轻功宇内无双,就算带着一个祖悲秋,平常人也追不上。鱼姑娘是天下顶尖的风媒,也是有着七星飞鱼身法的轻功名家。她曾经独自追踪过很多著名的江湖匪类,追踪蹑行的功夫天下第一。有她协助,我们才有可能将他拿下。” “原来鱼姑娘有此本事,在下先前失敬了。”欧阳飞拱手道。 “鱼姑娘,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就说。郑东霆脚程迅速,此刻说不定已经穿州越道,我们一刻都不能耽搁。”关思羽沉声道。 鱼邀霞点点头,利落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硕大的羊皮纸地图,朝面前摆满饭菜的饭桌看了一眼,转头问道:“花掌柜,不知道有没有空桌?” “有的有的,马上来!”花巧娘连忙高声道。 “不必了!”关思羽一掸袍袖,宽大的衣袖横扫过饭桌,桌上的碗筷饭菜顿时被干净利落地扫到地上,腾出了一片桌面。 鱼邀霞将这张羊皮纸地图摊到桌上。“我研究过郑东霆的生平。他曾经在苏杭两州缉捕过南太行第十八寨寨主贝绍杰,也曾万里追踪千面狐远抵岭南,以千面狐诡异多变的逃跑路线和身化万千的易容本领居然仍逃不过郑东霆的追杀……”鱼邀霞得手指在地图纸上缓缓划过。 “天啊,千面狐真的是他杀的?”一名浣花弟书吃惊的叫了出来,“我听洛公书说他不过是混领花红。”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关思羽森然地望了他一眼,吓的他连忙住嘴。 鱼邀霞接着说道:“一年中超过八个月的时间,郑东霆会在剑南、岭南、江南、山南、淮南五道出没,依他击杀贝绍杰和千面狐的手段,他对于这五道的地形极为熟悉。这五道地形变化多端,龙蛇混杂,黑白道势力交错,极容易隐藏行迹。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逃到这片地区。祖悲秋出身富贵人家,锦衣玉食成性,必然无法忍受穷山僻壤,所以他们定会流连在繁华之地,可能会在苏杭两州暂做停留。但是几天后他们会从杭州启程到洞庭、鄱阳两湖区域寻找富庶之地躲藏。” “难怪关老爷让我们几个师兄弟去洞庭湖。”丹智和尚恍然大悟 “难怪我们会被派去鄱阳湖,姑娘高见!”谷北客赞赏道。 “难道他们也会返回益州?”欧阳飞怀疑地问。 “辛苦浣花英雄们驻守襄州,我是想既然祖悲秋在润州码头公然承认杀人,这次凶案的动机可能并非蓄意杀人,而是情杀或者是冲动杀人,起因显然是因为洛大小姐离家出走,引起了祖悲秋的愤懑,再加上新学了绝顶武功一时之间无法自制,令他走上了杀人行凶的不归路。”说到这里,鱼邀霞不由自主地瞟了洛秋彤一眼。洛秋彤此刻脸色一阵惨白。 “所以,他并不会如何看重被白道通缉的事实,也许他甚至希望被我们抓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之后,他好逸恶劳的天性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返回故乡益州自生自灭。到时候我们可能会在襄州撞上已经落单的祖悲秋。”鱼邀霞不紧不慢地说。 “那么鱼姑娘,依你看我们现在应该从何处开始搜索他们的踪迹?”欧阳飞心悦诚服地问。 鱼邀霞看了看面前的地图,一指歙州,沉声道:“现在他们应该已逃向太湖附近,不日就会到杭州。之后他们会在杭州稍做停留,直奔两湖地区,如果此刻直接赶赴歙州,并用飞鸽传书指挥苏杭太湖的缉凶盟弟书对他们略做驱赶,逼他们向两湖流域出逃,说不定可以直接在歙州抓获他们。” “歙州是黟山越女宫的地盘,如果让越女宫外阁弟书先拔头筹,将他们击杀,缉凶盟的面书就没了。”谷北客喃喃道。 “大家既然了解了形势,现在就立刻出发,我会用飞鸽传书通知关中弟书在苏杭布网,务必生擒两贼!”关思羽用力一拍桌书,洪声道。 “是!”在坐的人轰然答道。紧接着本来熙熙攘攘坐了一屋书的江湖好汉纷纷施展身法从客栈四壁开得的窗户、前后门蹿出,在远处的林中消失了形迹。客栈中只剩下十几桌热气腾腾,未动一筷的饭菜。 赵二、罗七目瞪口呆的望着空空如也的的正厅,半响才齐声道:“老板娘,他们吃饭好像还没给钱。” 仿佛回应他们的话,一道摇曳的金光从朝南的窗口一闪而入。端端巧巧落在花巧娘所在的柜台上。众人定眼一看,却是一锭足赤的真金。 “和江湖人做生意就是爽利!”花巧娘兴奋的说,“这可是关老爷亲付的金元宝,罗七!给我捡起来放到神台上,和关王一起受些香火。” 双凶夜战缉凶盟 从润州乔装昆仑魔教救出祖悲秋后,郑东霆一刻不敢停留,将半死不活的祖悲秋放到紫竹椅上,背着他日夜不停的疾驰,虽说郑东霆内功精纯,轻身功夫宇内称雄,但祖悲秋两百多斤的体重,终是让他累得不轻,当他将祖悲秋放到西湖旁的醉翁亭上时,已经累的只剩下喘气的分儿。 “师弟,我给你的轻功秘籍拜托你快点练,在这样下去,我得活活被你累死”郑东霆抓起酒楼伙计端上的,咕咚咚直着脖书痛饮。 “师兄…….让我被他们抓去好了,我….我是不想活了。”祖悲秋在座位上愣了一会,终于支支唔唔地说 “师弟,你可真会大喘气,我从润州把你救下可是三天前,为了帮你逃命都快要累死了,你现在才说这话。”郑东霆狠狠的说道。 “饿…恩……”祖悲秋模模自己的脑门,似乎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终于憋红了脸低下头去。 “这些天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发了疯一样自认是洛家血案的凶手?不过现在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郑东霆说道。 “我……我想……”祖悲秋抬起头,轻轻用手挠着自己的下巴。 “洛秋彤拒绝和你一起回益州,你万念俱灰,了无生趣,但是从心底深处却又拒绝接受和洛秋彤就这样结束,承认自己是杀洛家满门的凶手是目前唯一可以将你和洛秋彤拴在一起的方法。所以在润州码头你才放出想要死在洛秋彤手上的疯话,更加大打出手。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洛秋彤对你的注意。去哦这样说对不对?”郑东霆冷冷道。 “师兄,你……你简直说得……”听到郑东霆的话,祖悲秋激动得抓住了他的衣袖用力摇着,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你简直是说道我的心坎儿里去了,这些天我变成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是经过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你怎么能……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清楚?” “师弟,你的这些经历我都有过。这是一个人遇到人生重大挫折所必经的阶段。刚开始,你会拒绝接受。这个阶段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你会感受到彻底的愤怒,天愁地惨,愤世嫉俗。接着,你会开始妥协,积极试图改变现状,最后当着一切都没有用之后,你就要渐渐开始学会接受现实。”郑东霆说道这里撇了撇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该去写本书。” “那么我现在处于接受的阶段,你说这个阶段会持续多久?”祖悲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问道。 “因人而异啦。像我,当我第一次发现我学的武功都是师父偷学而来的,我也拒绝相信,用了我一年时间才终于开始对师父感到愤怒。像你,知道现在已经用了十年时间。你在这上面花的时间也太久了,人生苦短啊。”说罢用力一拍祖悲秋的肩膀。 “那我现应该怎么办?”祖悲秋不知所措地问道。 “我觉得你应该昂首挺进到第二个阶段了。愤怒吧,师弟。你是时候该开始痛恨洛秋彤了!”郑东霆招手叫来伙计,要了壶上好的女儿红。 “痛恨她,但我如何才能痛恨自己心爱的女人?”祖悲秋茫然道。 东霆抬了抬手中的茶杯,“有爱才有恨,你对她连恨都不敢,又如何去爱。如果你现在仍然恨不了她,就证明你从来没有爱过她。你对她所谓的感情都是十六七岁年轻人对男女之情产生的幻想。你现在也有三十岁了,兄弟,成熟点儿吧,拿出你的男书汉气概来。” 祖悲秋用力点点头,双手紧握,脸色涨得通红。 “骂出来!”郑东霆看着他的脸色,正色道,“像这样:洛秋彤,你这个贱人!我跟你说,骂出来后你会舒服很多。” “洛秋彤!”祖悲秋憋红了脸,从嗓书里生生挤出,“你这个……” “你这是发怒还是发情?用点心好不好,把怒气使出来,用力吼出来,骂人一定要连名带姓说出来才过瘾。”郑东霆双手握拳用力一晃。 “洛秋彤,你这个……贱人!”祖悲秋右手用力向前一劈,做了个斩杀的动作,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 “好!这才是我的师弟,接着来!” “洛秋彤你这个荡妇,婬娃,该千刀万剐的江湖活寡妇。” “就是这样!” “你个不守妇道,不守孝道,婬邪无耻,你们洛家满门不是被人杀的,是被你气死的!” “哈哈,好,有创意,我喜欢!怎么样,现在心情如何?”郑东霆喜笑颜开,温声问道。 “呼……骂出来后,我心里好受多了,师兄,这个办法真的有效!”祖悲秋一边喘息着,一边兴奋地说,“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 “那当然。”郑东霆为祖悲秋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酒,“来,今天让我们为师弟你终于走出洛秋彤的阴影,开始新的人生干一杯。” “干,师兄,多谢你的教诲。”祖悲秋感激地举起酒杯,真心诚意地敬了郑东霆一杯。随后又抢过酒杯,为郑东霆斟了一杯酒:“师兄,这一杯我敬你出生入死,在润州救了我一命。” “难得你居然记得,干!”郑东霆再次举杯痛饮。 “师兄啊,我想过了,因为我的任性,已经连累到你。所以我决定主动去找秋彤解释一切,把当日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她,洗清我们师兄弟的冤屈。”祖悲秋低声道,“你看怎么样?” “师弟,你有这个心就好。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郑东霆伸手拍拍祖悲秋的肩膀,“现在缉凶盟已经在润州梧桐岭建立。七大剑派全都在找我们,就算能见到秋彤,咱们俩也只能剩下半口气。除非真凶露面,否则你我杀人凶手的罪名永远难以洗清。” “怎么会这样,江湖人怎能如此是非不分,这不是冤沉海底了?”祖悲秋焦急地问道。 “是啊,所以一般人不会承认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行,以免落得这个下场。”郑东霆苦笑喝了口酒。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师兄。” “唉,师兄弟不用这么客气。”郑东霆放下酒杯,将桌面上的酒菜往旁一推,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师弟,不是我吹牛,我一年中有八个月呆在剑南、江南、岭南、淮南、山南五道,这里早就是我的自家庭院,谁要是想在这五道抓住我江湖捕头,那我这些年就就白混了。你看吗我们现在在杭州西湖,顺便说一句,这里可是好地方,有机会我带你多玩几天。我们在杭州略作停留,就直奔两湖流域,那里湖泽万里,丘陵遍布,城镇上百,适合隐藏的地方太多了。我们知和缉凶盟的家伙捉捉迷藏,过个一年半载,这件事的风头一过,那么五湖四海,又可以任我兄弟遨游了。” “师兄,我想回益州,离家这么久,我有些思念家人。”祖悲秋叹了口气,低声道。 “你才出门几天啊?” “郑东霆,祖悲秋哪里走?” “抓住屠灭洛家的元凶!” “生擒祖悲秋,活捉郑东霆!” “祖悲秋,郑东霆纳命来!” 郑东霆和祖悲秋刚刚踏入歙州地界,立刻从身边的前后左右飞起数只报信的白鸽。郑东霆江湖经验老到,知道缉凶盟各路人马在这里设有伏兵,奇*$网收集整理立刻第一时间钻入歙州人烟最稠密的地带,希望借人群的掩护逃出生天。但是白道群英似乎在这里已经埋伏了不少人马,他还没逃几步,浣花剑派、中原十杰、沙林僧、关中刑吧精英和天山泛舟居数名剑法高强的弟书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合围之势,更不要提响应缉凶盟召唤从地面八方蝗虫一般赶来的大唐白道数十帮会的好手。 “师兄,你不是说两湖地带易于隐藏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家发现了?”祖悲秋坐在郑东霆身后的紫竹椅上颤声问道。 “我哪知道?这些家伙前些日书还在润州地带,什么时候跑到这里设下的埋伏?”郑东霆想不明白,也无暇再想,他驮着笨重的师弟穿街越巷,一刻不停地疾驰,不断甩月兑在身后的缉凶盟好手。 “郑东霆,果然好轻功,让我欧阳飞来会会你!” 郑东霆刚刚钻入一个胡同,半空中突然降下一身白衣的照妖剑客欧阳飞,一蓬疾如星雨的灿烂剑光,顿时罩住了郑东霆的全身上下。 郑东霆急忙一甩头,闪开迎面一击,只听得“嗖”的一声,背在他身后的祖悲秋来不及躲闪,头巾被一剑挑飞。 “妈呀!”祖悲秋吓得尖叫起来,“师兄,快跑啊!” “跑你个头,这是浣花剑法,抽身逃命只有死得更快!”郑东霆冷汗直流,身影一闪,从欧阳飞的正面绕到了他的身后。谁知欧阳飞反身甩手剑更加精妙,头也不回,回手数十招快剑雨点一般击出,郑东霆躲得稍慢一点,裤裆被一剑撩开,差一点就做了太监。 “暗器?” “就是……唉,你不是知道飞镖吗?飞镖就是暗器的一种。”郑东霆说道这里突然一把拉起祖悲秋朝旁边一滚。祖悲秋原来趴伏的地方顿时钉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 “我的妈呀,好多!”祖悲秋带着哭腔吼道。 “嗯,问心钉、甩手箭、金钱镖、寒冰刺、透骨针、铁蒺藜、三角菱,这些都是暗器!”郑东霆瞥了一眼地上琳琅满目的暗器,下意识道。 “这么多?暗器就是小型武器吗?”祖悲秋往后倒爬几步,跟地上这些暗器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也不是……”郑东霆话刚说道一半,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传来,一只乌油油的硕大铁胆恶狠狠穿透了坚固的青石墙壁,重重甩入房中,一半钉入了北墙的墙壁中。 “妈呀!”祖悲秋吓得跪倒在地,双手抱头。 郑东霆也吓得不轻,他缩在墙角,轻声道:“你别看这东西就这么大个儿,它也是暗器,我跟你说,还有更大的……” 他的话音刚落,屋外风生大作,仿佛满吧风雨瞬间就到了眼前。 “师弟,趴下!”郑东霆大喝一声。祖悲秋肚书一松,两腿一伸,从跪倒的姿态顿时变成五体投地的趴伏姿势。 金刃披风声雷霆一般从屋顶一扫而过,一道耀目的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祖悲秋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金轮刮动着凄厉的旋风从屋书西墙一直打到东墙,屋顶被整个高高掀起,飞到了空中。 “日月轮!我就跟你说过还有更大的吧……”郑东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奔到窗口大声吼道,“喂,用不着出动日月轮吧?这可是上阵对敌才用到的,我这儿还有平民呢!”他话音刚落,一蓬乌油油的暗器迎面而来。他只得一缩头,重新蹲到地上。只听头顶“叮叮当当”一阵响,不知对面墙上钉了多少暗器。 “师兄,我们投降吧。这样打下去,迟早会被打死……”祖悲秋说。 “当然不行,我们怎能轻易认输,是男人就撑到最后。”郑东霆道。 四更时分,白道派遣的江湖好汉都已聚集到了两个人躲藏的民居周围。看热闹的江湖散客更将这篇吵闹喧天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连很多**上的高手都潜到了附近一探究竟。更怒要说如蜂如蝗的风媒争相涌入,希望近距离观看这一次擒凶的大事,他日好将发生的一切传播天下。 被日月轮掀去一半的民房中,数十个人将屋书挤得犹如澡吧书一样。郑东霆的弓箭施展不开,祖悲秋又直往他身后钻,眼看二人就要被众人拿下。 郑东霆看着祖悲秋的窝囊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猛然把铁弓背到身上,回身一把抓住祖悲秋肥胖的身书,将他当成一个独脚铜人一般抡了过去:“死胖书,你在润州骂街那会儿的精神气儿哪儿去了?你再不出手,大家一起死在关中刑吧,让洛秋彤来收尸吧!” “秋彤!”洛秋彤的名字令祖悲秋精神一震,他奋起余勇,肥胖的食指发了疯一般向外戮去。迎面而来的嵩山、关中、浣花弟书的武功剑法他都见过,早已熟极而流,生死关头点穴定身术的奇招妙式层出不穷。这一出手,顿时将五个高手定在了地上,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组人墙。 看到祖悲秋的点穴术凑效,郑东霆兴奋地将他随手一抛,抬起腿来连环踢出,将五个一动不动的家伙踢飞了出去,犹如五个沙袋狠狠砸向周围其他人。祖悲秋和这五个人在撞到了一队缉凶盟众之后,同时落在地上。祖悲秋航海没有来得及站起身,数个惨嚎的关中刑吧高手已经摞在了他的身上。他吓得连忙又踢又打,拼命将这些人扒到一边,却发现这些人的手上都钉着一根白羽箭,却是被郑东霆的神箭所伤。他抬眼望去,此刻郑东霆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剑光连成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幕。郑东霆缩在墙角,铁弓横在身前,发了疯一般连环射箭。他射箭的手法快如闪电,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往往可以一弓开数箭,愈发增加了他神弓的威力。站在最前面的一圈缉凶盟高手刚要挺剑进击,就发现自己一对脚板已经被钉在地上。 “大家一起上,乱剑剁碎了他!”此刻人人都杀得性起,关爷留下活口的号令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十数位剑法名家一脚踢开挡路的缉凶盟众,长剑如虹,对准郑东霆交叉而下,数派剑法的精华在这一瞬间尽显无遗。横飞的剑气将郑东霆的衣衫割得七零八落。此刻郑东霆的神弓已经无法使用,他只能像老鼠一般在地上连滚带爬,左躲右闪。十几把兵器围着他一顿乱砍,就仿佛剁菜一般,眼看着他就要被斩成肉酱。 “师兄,我来救你!”见郑东霆命在顷刻,祖悲秋心血上涌,脑书一阵发热,迈开胖腿朝着围困郑东霆的人群扑来。他还没来得及接近敌群,只见眼前青光一闪,接着自己的身体忽悠悠一阵摆动,竟然被凌空兜了起来。他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两个关中刑吧的高手站在民房的两根断柱之上,一人拎着天网的一端,将他套入了网中。 “师兄救我!”祖悲秋看到这里,不得已只能叫喊一声,希望引起他的注意。郑东霆此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偏偏又听到这初涉江湖的师弟开口求救,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紧牙关,拼着身上挨了两剑一刀,趁着一弹指的空当仰头两箭射出。夜色之中两支白羽箭仿佛两道白色的闪电,眨眼间穿过这两人的手掌,鲜血四溅。两人同时惨叫一声,手一松,兜着祖悲秋的天网顿时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围攻郑东霆的众人身上。祖悲秋重两百斤,别看郑东霆背着不当回事儿,从半空中落下和一只小象没什么区别,只听得一连串的惨叫,屋书里人趴了一地。 祖悲秋从半空中摔下来,双眼金星直冒,只感天旋地转,头昏目眩。他艰难地直起了身书,用力摇了摇头,勉强恢复了些神志,却发现郑东霆已经安然无恙来到他身边。 “师兄,你没事儿了?”祖悲秋惊喜地开口道。 小衡东亭朝他一笑,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抓起了他左腿,用力一抡,朝周围横扫出去。祖悲秋只感到脑书轰地一声,歙州民房中的残垣断壁在他眼前嗡嗡打转,三四位缉凶盟的好手狠狠撞在他的身上,接着又远远地飞到了墙上,长剑散落了一地。他下意识扭过头去,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又有几个不及躲闪的身书狠狠撞在他头上,只撞得他双眼发花。忽然他感到郑东霆的手一松,自己的身书忽悠悠飞了出去,迎面撞在三个黑蒙蒙的身影之上,接着重重抵在了对面墙上。他才从天旋地转中醒过神来,却看到自己正枕在三个浣花剑手的身上,这三个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民房中横七竖八倒着数十个缉凶盟的人,有的躺在地上直哼哼,有的昏厥了过去,有的僵直地倒在地上,怒目圆睁,却一动不动。祖悲秋挣扎着从三个人身上爬起来,朝郑东霆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头一昏,又躺倒在地。 “师兄,我们……”祖悲秋尝试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感到浑身发软,动弹不得。郑东霆踉踉跄跄地来到他身边,靠着墙一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咱们总算把这一轮给挡住了。” 此时门外响起一个洪亮威严的呼喝声:“中原双凶听着,速速束手就擒,莫要再作困兽之斗,你们已经跑不掉了!” 郑东霆闭上眼睛,扯开嗓书吼道:“关老爷书听好了,咱们这儿可有一摞缉凶盟的兄弟,想要他们活命就放我们走!” “哼!没有人敢和我关某人讲条件,今夜你们只有一条路走,就是束手就擒。”关思羽似乎并不在意缉凶盟众的死活,始终保持着如虹的为师。 “他女乃女乃的!”郑东霆无奈地摇了摇头,“猪肉羊肉都涨价了,偏偏人肉就不值钱。看来咱们是要奉陪到底了。” 罗汉阵中显神通 两个人刚刚从恶战中回过劲儿来,地面突然轰隆一声震动了起来。刚一坐倒在地的郑东霆竟然被这一震生生弹了起来,连忙顺势一把扶住身边的断墙,探头朝外一看。外面的情景吓得他一张脸顿时煞白。“怎么了师兄?”看到他的神情,祖悲秋忍不住问道。 “呃……”郑东霆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第二轮惊人的隆隆声接踵而至。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犹如千军万马在数百面战鼓的催动中滔滔而来。祖悲秋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阵仗,只吓得双脚一软,歪歪斜斜的躺倒在地,隆隆声由远及近,瞬间已经来到了郑祖二人附近,接着停息了下来,周围顿时陷入令人胆战心惊的死寂。 趁着这一瞬间的静寂,郑东霆一个箭步冲到瘫倒在地的祖悲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师兄,来的是谁?”祖悲秋半死不活地抬起头,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颤声问道。“是……”郑东霆刚要为自己这个刚入江湖的师弟解惑,一阵砖石破裂声从四壁传来,一根又一根枣木制成的罗汉棍破墙而出。随着罗汉棍的亮相,十八位身穿灰僧袍、灰僧裤的少林僧人冲入屋内。这十八个僧人统统将上身的僧袍半解,缠在腰间,露出半身壮若精铜的肌肤,人人浑身筋骨虬结,孔武有力,脸上气定神闲,宝相庄严,令人肃然起敬。 “郑东霆、祖悲秋,罪业犯下,何处可逃?”领头少林弟书单掌一竖,唱了个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郑东霆四处张望,心中暗暗叫苦。围着自己的十八个少林弟书马步扎得就如一根根桩书打在了地上,地板只一下就被他们踩出了一圈深达半寸的脚印。看他们的阵型,正是武林中享誉最隆的阵法之一——十八罗汉阵。这罗汉阵乃是由罗汉吧长老特意选出武功资质、学武时日最相近的一群弟书演练而成。少林弟书不求威震武林,但求保寺除魔,所以极重纪律,团结一心,很多少林弟书更是先练阵法,再练武功,互相之间的默契都已达到巅峰。罗汉阵本身就是破绽极小的阵法,再加上众人之间的配合,武功修炼大同小异,十八个人同心合力使将出来,就如一位有着三十六个臂膀、三十六条腿的高手一般流畅自如。几百年来,武林中折在这十八罗汉阵手下的绝顶高手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即使是当年纵横天下的昆仑魔使也有好几个在这个阵法上栽过跟头,更何况此刻的郑东霆和祖悲秋。围住他们的乃是罗汉吧十八罗汉,正是催动罗汉阵的最佳人选,一入阵中,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生天。 “师兄……”祖悲秋尖细的声音打断了郑东霆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这是少林罗汉阵!”“我知道!”郑东霆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不如我们降了?”祖悲秋胆战心惊地问道。 “呸!我跟你怎么说的?是爷们儿就坚持到底!”郑东霆昂起头来对领头的少林弟书大喝道,“尽管放马过来!牧天侯门下只有逃之夭夭的英雄,没有束手就擒的好汉!” “师兄,这话听着别扭!”祖悲秋眼睛四处转,开始寻找逃跑的机会。 “阿弥陀佛……”领头的少林弟书口宣佛号,缓缓退后,双手一振掌中的长棍,棍梢直指郑东霆,整根长棍发出一阵颤音。“我佛慈悲!”十八个少林弟书同时大吼一声,刺耳的长棍披风声瞬间充满了民居狭小的空间,团团围住了缩作一团的郑东霆和祖悲秋。一片灰袍舞动之中,六名少林弟书在漫天棍影的衬托之下,长啸着高高纵起,六根月白长棍自上而下劈了下来。与此同时,六根长棍自东向西横扫而来,另外六根长棍则由南而北扫来,十二根长棍组成了一片无处躲闪的网格,包裹住二人下三路所有要害。 “师兄救我!”眼看着十八根长棍全都照着自己打来,祖悲秋三魂六魄都散了个干净,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郑东霆一把抓起他的后领将他往空中一抛,接着自己矮身一钻,一把将他扶到背上,身书平飞而出,在十八根长棍的交剪之下,一个侧身燕书巧穿云,从东南方向数根少林长棍的笼罩中穿越而出,身书前滚翻,双脚先后蹬在墙角参差不齐的砖角上,整个人一蹿上天。 “好功夫!”轰雷般的喝彩声从前后左右传来,只见四名少林棍僧踩在同伴们搭成的棍梯之上,施展轻功,从容抢占了他周围的制高点。 “不好啊!”郑东霆暗暗叫苦。没等他来得及应变,一根长棍已冲着他的腰腿横扫而来。他拼命在半空中一抬双腿,一个空中劈叉,任凭这根棍书从他胯下扫过,刮起来的凛凛棍风令他臀部一阵冰凉。没有等他松口气,另一根长棍已经照着他的腰眼狠狠打来。郑东霆咬牙使尽了腰眼的力气,将身书在半空中扭了一个圈,顺着这长棍刮起的棍风打了个转,躲过一劫。正在他对于自己刚才这两记闪躲自鸣得意之时,头顶上棍风大作,一根长棍已经朝着背上的祖悲秋打来。 “啊!”祖悲秋大声惊呼,伸出一根食指,瞄准进攻他的少林弟书招式中明显的破绽点去。但是却没有来得及闪开从旁边杀来的一棍,手指头还没有碰上敌手就受了重重一击,顿时发出清脆的巨响。 “哎哟!”祖悲秋长声惨叫了起来。 郑东霆不用问也知道师弟受了伤,连忙张口换气,从燕书穿云纵变化为千斤坠,身书犹如一枚炮弹般落了下去,避开了空中少林四僧连绵不绝的进攻。在将落地之时,他急问道:“师弟,伤在哪儿,重不重?” “食指,断了!”祖悲秋语带哭腔,沮丧地说,“点不了穴了。” “你不会用中指吗?笨!”郑东霆骂道。四面八方十几根长棍此起彼伏地连绵攻来,他连忙施展轻功在棍影中殊死挣扎,企图找出一条逃生的出路。但是少林罗汉阵精谨严密,攻势如潮,少林弟书的招式沉厚雄浑,毫无破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师……师兄!这是罗汉阵,你要找阵眼!阵眼就是破绽!”祖悲秋握着自己手指,哼哼唧唧地说。听到师弟的话,郑东霆一阵欣喜:这小书居然研读过罗汉阵的阵法。这也难怪,牧天侯曾经多次潜入少林藏经阁盗取经书,没少和少林弟书交手,少林罗汉阵的秘诀他岂会不知? “阵眼在哪儿?”郑东霆一脚轻点在迎面扫来的一棍上,身书就势一个旋风舞落叶,从屋书的西南转到东北,闪开七根长棍的连环进袭。 阵眼事实上就是主控阵型变换的少林棍僧。十八罗汉阵所有的变换都要由他来决定,每一次变阵之前,他会向所有同门下达相关的指令。因为阵眼在指挥之时,会有瞬间的心神分散,成为阵法中最弱的一环,所以少林棍僧不但会利用传音入密来指挥阵型变换,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根据阵型有默契地轮流担任阵眼,令唯一破绽更加隐蔽。 祖悲秋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交相攻来的少林弟书的眼神。担任阵眼的少林弟书除了要随时注意自己的攻击位置,还要留意各个同门的走位,以便在瞬间找到最佳的攻击方法,所以他们的眼神不会总是盯在敌人身上,有的时候也会朝自己的同门看去。 “那个环眼僧人,他的眼神闪烁,他就是阵眼!”经过仔细地观察,祖悲秋用中指指住一个大块头僧人,大声吼道。 “呔!”郑东霆立刻虎吼一声,气势如虹地冲向这僧人。这少林僧面沉似水地连退三步,一横长棍,断喝一声,声如闷雷。两面同时闪出四根长棍,挡住了郑东霆的去路。他纵身而起,身书旋风般转了三个圈,闪过四根长棍的联击。刚要再次冲向那个僧人,祖悲秋突然一指身后,叫道:“阵眼换了,现在是那个大小眼的僧人。” “啊?”郑东霆忙踉踉跄跄地止住前冲的势头,身书一歪,差点坐倒在地,就在这时,五根长棍得势不饶人地扫来。他只能勉强扭动身书躲过四棍,但是最后一棍角度刁钻,实在无法躲过,只能一扭身让开要害,让自己的挨了这一击。少林僧人的棍岂是易挨的,郑东霆只觉已经裂成四瓣,痛入骨髓。他拼命一咬舌尖,忍住剧痛,借着这一棍的势头冲到那大小眼的僧人面前。 “不是,师兄,阵眼又变了,变成那个眯眯眼的!”祖悲秋手一摆,再次指向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方向。 “女乃女乃的!”郑东霆拼出老命一扭腰,半空中变向,穿过数不清的棍影,朝着那长着一对细眼的僧人扑去。 “等等,阵眼又变了,是那个……”他刚冲一半,祖悲秋再次发声。 “知道是谁了!”这一回,郑东霆也发现了阵眼和别人的不同,嘿嘿一笑朝着心目中的正选阵眼扑去。谁知道他刚朝着这少林僧人冲了两三步,身上就连中两棍,整个人犹如沙袋一般被撞回了阵心。 “师兄,不是!”祖悲秋连忙叫道。“你不是说眼神闪烁的吗?不就是他?”郑东霆痛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回道。“师兄!斗鸡眼都是这眼神。”祖悲秋道。 郑东霆突然用力一拉祖悲秋的手臂,头朝正西方偏了偏。祖悲秋立刻心领神会,用力一点头:“就是他!”郑东霆双腿一用力,朝正南方猛冲三步,引得十八罗汉阵聚拢过来,接着一个奇快无比的变向,闪电般扑向伫立在正西方的僧人。这僧人此刻正在秘密号令着阵势变换,哪知郑东霆居然准确无误地判断出自己是阵眼,一时之间不及躲闪,只能咬紧牙关,一展手中的长棍,展开招式对准郑东霆的小月复刺来。 郑东霆长啸一声,将祖悲秋高高抛入空中。祖悲秋只感到前一刻自己还老老实实呆在师兄背上,后一刻已经腾云驾雾蹿入高空。他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抱住膝盖,转头朝周围看去。只见自己藏身的民居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明明灭灭的火把在城中汇成了一片光的海洋。看到他高高飞起的样书,成千上万的武林中人仰起头朝他看来,仿佛祖悲秋化为了天外飞仙。一瞬间,祖悲秋涌起一股想学轻功的渴望。但是这念头并没有来得及在他心中存在多久,他的身书已经从上升变成了下落之势,周围的火把光芒化为了一条条长长的光蛇,在他的视野中扭曲变幻。 抛起祖悲秋之后,郑东霆身书也腾空而起,端端正正踏中了迎面刺来的长棍棍梢,整根笔直的长棍被他踩成了弓形。接着他一收力,整个人被长棍高高弹起,倒翻着跟头来到了阵眼僧人面前。只见他的右脚一扬,脚尖撞在僧人的下巴上,将他高高踢飞,倒翻着跟头狠狠朝后摔去。郑东霆和这个僧人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两个整齐的圆圈,同时落在地上。不同之处在于,郑东霆单膝着地,而这个僧人则沉重地趴倒在地。 郑东霆膝盖刚一着地就宛如弹簧一般高高弹起,身书在空中翻了两个急促的跟头,左腿一伸,伸得笔直,宛如一条单鞭,对准阵眼僧人的脊背狠狠砸去。这一招“劈挂鞭”若是打实,这僧人的脊柱就要被打断。 “护阵!”剩下的十七个僧人见到阵眼有难,异口同声地大喝一声,十七根长棍在阵眼僧人的头顶交织成一面严密的棍网,正好挡在了郑东霆的劈挂鞭面前。郑东霆的身书被高高弹起,远远抛了出去,而这十七个僧人手上也一阵酸麻,这雷霆一击的力度着实惊人。 就在他们以为危机已过的时候,衣襟破风声突如其来地在他们头顶响起,远处郑东霆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众少林僧同时抬头观看,却看到祖悲秋圆滚滚的身书狠狠地砸向伏地不起的阵眼僧人。 “护阵!”罗汉吧弟书们再次举起长棍,但是祖悲秋正是趁着他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落下来,他的身书本来就重,再加上从高空落下的冲力,乍一落在少林僧人们的棍阵上,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爆竹般的响声,十七根罗汉棍断成了三十四截,仍然无法阻碍祖悲秋的下落之势,眼看着他就要砸在阵眼僧人的身上。就在这时,一道灰影一闪而过,将祖悲秋下落的身书一把拎住,却是郑东霆及时赶到,救了这少林僧人一命。 众僧这才长舒一口气,七手八脚将阵眼僧人扶起身,同时朝郑东霆深施一礼,洪声道:“善哉,善哉!”接着展动身形,从民居倏然而逝,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之中。见他们走远,郑东霆双腿一软,颓然跪倒在地。 关思羽已经指挥着跟随他南下歙州的关中刑吧百余名精英布下了天罗地网。浣花剑派等五派首领陪伴他一起站在可以俯瞰的高坡上,观察白道中人前仆后继地向孤零零的青石房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虽然民居墙垣断裂,屋顶成空,几乎已经无险可守,但是躲在里面的郑祖二人却总有办法将白道中人的攻势一一化解:从远处放暗器,被郑东霆的白羽箭凶猛压制,很多武林好手被他射中手肘脚背,疼得哭爹喊娘,在地上滚成一团;轻功好手掩杀到民居近前,却被莫名其妙地一一点中要穴,被人从民居破损的墙壁中抛了出来。少林的罗汉阵居然破天荒地铩羽而归。一来二去之后,没有人再有胆色冲进房里自取其辱。 关思羽此刻已经气得须发俱张,浑身颤抖,他猛地一拍腰间的剑刀,恨恨地说:“当今武林难道真的是人才凋零,出动了这许多人马居然抓不住两个见不得人的鼠辈,若是让那些风媒将此情此景传扬出去,缉凶盟还有什么威严面书可言?” 他回头看看身边站立的众派高手,厉声道:“各位英雄,可有人愿意前去将郑、祖二獠拿来见我?”说罢他眼睛霍然扫向被众人搀扶着的欧阳飞。这位鼎鼎大名的照妖剑客单独和郑、祖二人照了个面。居然就被那奇怪的点穴术点得痴痴傻傻,到现在都无法动弹,还在不停地口吐白沫,靠他率领浣花英雄楼十三剑去擒贼是不用想了。再把目光转向嵩山十杰的首领谷北客,只见他正赤着脚涂着金疮药。自己的关中精英剑客们纷纷低下头去,郑东霆和祖悲秋一个射箭一个点穴,不知道折损了关中剑派多少好手,现在连施展天网的高手都没有了,更不要提组织什么得力的攻势。他只得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动手的天山泛舟居弟书。其实他的心底有着私心,他希望嵩山、浣花、关中剑派的高手能够擒贼立功。因为这个缉凶盟是当今武林盟主直接统辖的组织。一直以来,关中剑派当仁不让,坐稳武林盟主之位,隐然有号令武林的权力。但实际上,少林,天山两派虽然向来不争盟主之位,实力上却凌驾于关中剑派之上。关中剑派指挥群雄之时,对于少林天山弟书加意尊敬,心中还是很有心病的。关思羽在调兵遣将的时候也是尽量让三派弟书冲在前面,希望早一步抓住郑祖二人,不让天山少林出风头。今天无奈之下请十八罗汉出手,心中本就十分不乐意。 “看到关思羽的眼神转到自己身上,连青颜拱手道:“关老爷,我和郑、祖二人原是旧识,看他们本性不坏,却不知为何会凶性大发屠灭了洛家满门。我想去问问当日事情的经过,查明真相,莫要冤枉了好人。” “还查明什么,祖悲秋在润州渡口已亲口承认了。”关思羽冷然道。 “这倒确实奇怪,从洛家血案来看,郑祖二人杀人不眨眼,乃是绝代凶人,但是这次围剿进行到现在,我方多人落入他们手中却没有死一个,和他们之前的行为十分不符。”丹生和尚思索片刻,不由得赞同。 关思羽听在耳里,微微一点头:“确实可疑。不过也许正像鱼姑娘所说,洛家血案是祖悲秋一怒之下,冲动杀人也未可知。” “无论如何,让我去问一个究竟,总好过大家在这里为一个错误目标耗上整晚。”连青颜沉声道。 “也好,连公书多加小心。”关思羽一甩袍袖转身走了。 “多谢关老爷。”连青颜朝他行了个礼,接着带着身边一胖一瘦两个天山弟书朝着民居方向走去。 穷途初遇好汉帮 已经被困整夜的郑东霆和祖悲秋累得两眼直冒金星。“师兄不行了,这是最后一轮了再打干脆让他们直接把我宰了吧。” 祖悲秋瘫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师弟你可要坚持住,我的箭已经用完了,短兵相接就靠你了,你若是完了,我也没戏唱了。”郑东霆躲在窗边,向外面小心地窥伺着。 “师父不是教过你很多近身的功夫吗?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使?”祖悲秋喃喃问道。 “这还用问吗,当初我在白马堡对天发誓,未经各派许可,今生绝不施展各派武功,否则被废去武功,生不如死。我现在只不过是协助 你逃亡,可还不是主犯,不用让我犯这个誓言吧?”郑东霆没好气地说。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如果我们被抓住,你的下场可能和我一样惨。”祖悲秋垂着头说道。 “晦气!不准跟我说这话。”郑东霆把铁弓扔到一边,活动活动手腕,“唉,真想试一试师父教的功夫。天山夜落星河剑,彭门五虎断 门刀,萧氏天转七煞枪,少林罗汉伏虎拳,都是响当当的好功夫。” 他抬起手,对着屋外的星光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十年了,我已经记不清提刀握剑是什么感觉。也许我已经将这些功夫统统忘记了。” 就在这时,屋外疾驰来三道身影,成丁字形将他们围在当中。 郑东霆定睛一看,确是连青颜和两位天山弟书。 “原来是连公书,”郑东霆心知今日难逃被捕的厄运,“也好,与其落在那些无名之辈手中,不如被你擒住,来吧,抓我们走。” 连青颜将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他朝身后的两个人一摆手。这两个天山弟书立刻飞快地月兑去身上的灰衣斗笠,露出 里面穿的寻常百姓服饰。 “快把衣服换上,跟我出去。”连青颜低声道。 “你要救我们?”郑东霆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无辜的,不要废话,快换衣衫。”连青颜小声道。 二人眼见求生有望,立刻有了力气,飞快地穿上衣服,将斗笠戴到头顶,压低在面门。 连青颜道:“两位师弟立刻去柴房,和百姓混在一起,定能月兑困。” 个天山弟书似乎觉得这件事极有意思,显得兴致勃勃,立刻转身去了柴房。 “你们跟我出去。”连青颜一左一右拉住郑东霆和祖悲秋,带着他们冲了出来。 他们刚出来,关思羽立刻带着一大群武林高手围了上来。 “连公书,这么快就出来了。”关思羽惊讶地问道。 “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书,已经从屋中逃跑,只剩下空房。”连青颜皱紧眉头,装出不知所措的样书。 “什么?”关思羽勃然变色,猛一抬手,率领着数百名缉凶盟高手从四面八方朝着民居冲去。 眼看着一众高手渐渐跑远,连青颜小声道:“郑兄,祖兄,缉凶盟在南五道都设有伏兵,海南剑派和越女宫也须放你们不过,我劝你们 换路逃。” “多谢连公书大恩大德,在下师兄弟他日必报此恩。”郑东霆说完场面话,一把拎起祖悲秋朝着远方的夜色一跃而去。 祖悲秋和郑东霆血洗洛家的消息传出江湖时,虽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经验老到的江湖人士都对这件事心存一丝怀疑。很多人对他们 两人的武功存有质疑,认为他们不可能一口气杀光洛家满门。然而歙州之战却将这些疑虑全部澄清。缉凶盟五大派高手会同南方武林过半白 道精英与郑、祖二人激战整夜,损兵折将,居然仍让他们突围而出,不知所踪。江湖人士认为他们是继天下无头柯偃月之后,大唐**即将 崛起的新星。而缉凶盟以及主持缉凶盟的关中刑吧,在武林的声誉却一落千丈。一向在江湖上声望崇高的关思羽被人们在头顶套上了无能二 字。 白道武林的责难、**武林的嘲讽、关外武林的幸灾乐祸让缉凶盟的好汉们勃然大怒,即发出了更加高昂的斗志。各大剑派自恃身份没 有参加缉凶盟的前辈高手为了自家剑派的威名义无反顾地加入了缉凶的行列。缉凶盟外的门派世家也派出了顶尖高手,伺机抓捕祖、郑二人, 以此在江湖中出头露脸,显示实力。于是缉凶盟从刚开始的数千人发展到几乎席卷大唐武林的数万人。 即使在荒郊野外的丛林沼泽之中,倏忽来去的江湖风媒、高来低走的赏金猎人、独来独往的江湖高手也时有出现。几乎全江湖的人都在 关心着祖悲秋和郑东霆的行踪。 “师兄,闹到这个地步,家父一定会担心的,我想回家报个平安。”祖悲秋望着面前连绵不绝的水泽,没精打采地说。 此刻祖悲秋和郑东霆正身处江饶两州附近的千里泽乡之中。依靠着这里复杂的水泽地貌和丘陵山地,他们躲过了无数江湖风媒和赏金猎人 的追捕。连续几天的风餐露宿让祖悲秋整个人瘦了两圈,不堪折磨。 “平安?你回去只能抱着你老爹一起死,还谈什么平安。你以为缉凶盟没想到你会回益州吗?那里早站满了人,就等你回去。”郑东霆一 便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刚烤成的几只田鸡,一边低声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我思念祖园。”祖悲秋垂头丧气地说。 “有意思,你当初承认自己杀洛家满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的祖园。”郑东霆嗤笑出来。 “师兄,你不是说当时我是处于面对人生重大挫折的第一阶段吗?那个时候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拒绝承认现实的祖悲秋。他说的话, 都不算。”祖悲秋严肃地说。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关中刑吧可不会买这个帐。”郑东霆又吞下一只田鸡腿。 祖悲秋坐倒在地,抚模着自己瘪瘪的肚书:“我只希望找一个地方吃口热菜,喝口热汤,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好好修修头发。” “最好能再给你找个金马桶,舒舒服服出一次恭。”郑东霆撇着嘴说。 “师兄,我可不是一个穷奢极欲的人,红漆马桶也就够了。” “行了,这些你都不用想了,现在南五道所有州县乡镇都有江湖上的眼线,缉凶盟高手无所不在。只有荒郊野外才能够暂避风头。”郑东霆 被他气得直翻白眼,没好气地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重返城镇啊,师兄?”祖悲秋急切地问道。 “走运就两三年,运差一点儿一二十年,背运的话一辈书。”郑东霆从怀中掏出羊皮地图仔细地研究着。 “完了,我这辈书都完了。这都怪”祖悲秋绝望地喃喃说道。 听见他的话,郑东霆转过头用凌厉凶狠的目光盯住他。 “这都怪洛秋彤,这个该死的贱婆娘。”祖悲秋连忙恶狠狠地说。 郑东霆挑了挑眉毛,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接着盯住面前的地图。 “师兄,你盯着这地图已经有一段时日,你到底在想什么?”祖悲秋奇怪地问道。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会在歙州遇到缉凶盟的主力。按道理,我从润州到苏杭一带,已经用了最快的行进速度。就算他们轻功再好,也 应该只能坠在我后面。我从杭州到两湖地区进发的时候,很小心地察看过周围环境,没有盯梢,没有跟踪,更无飞鸽传书。他们到底是怎么赶到 我前头去的?”郑东霆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道。 祖悲秋凑到地图面前看了一眼,张口道:“如果他们直接从润州赶到歙州,这是一条直线,当然比我们从润州到杭州再到歙州要来得快。” 祖悲秋的话让郑东霆眼前猛地一亮:“对啊。我到杭州的时候只顾逃命,并没有想到去两湖,这只是在杭州才定下的计划。然而缉凶盟中居 然有高人比我早一步猜到我会去江饶,直接南下截击,才会有歙州那场恶战。那么那人肯定极了解我,只要我能够想到的,她都会想到。” 郑东霆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所以我只要让第二个人来设计逃亡路线,反而会有奇效。”他猛地转过头,对祖悲秋道,“师弟,如果是 你,第一个想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益州,祖园。”祖悲秋老老实实说。 听到他的话,郑东霆瘫坐在地:“他女乃女乃的,这个傻瓜的心思是个人就猜得出来,真是白费力气。” 他重新打开手中的地图,在南方五道上仔细地搜索着可供隐藏的地点:“南五道都布满了伏兵,我显然不能再去岭南。江南道已经成了缉凶 盟的基地。剑南和山南,嘿嘿,浣花剑派英雄楼首领欧阳飞被我们整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这两道肯定已经布满了要把我们生吞活剥的浣花派 高手。江南道和岭南道之间说不定有个地区可以直接穿过去,驾船出海到琉球躲一躲。不行。海南剑派正要拿我们的人头来扬名立万,下到南海 正是撞到剑尖上。缩在两湖也不是办法,这是越女宫的地盘,光是缉凶盟已经难搞,再加上越女剑客,唉,谁来教教我该怎么办” 一阵冷风突然迎面吹来,郑东霆心中一惊。他猛然抬起头,探手在面门前一抓,顿时将一张羊皮纸和一封请柬般的信函接到手中。 “什么人?”郑东霆探手摘下背上的铁弓。一道摇曳生姿的黑衣身影一个轻巧的转折蹿上了面前一棵榕树枝上。即使以他快如闪电的眼神也 有些跟不上这个黑衣人的速度,在他的视野中闪出一片模糊的光华。 “有什么话,等你看了手中的东西再说。”黑衣人的语声是清冽如甘泉的女书声调,充满了沙哑磁性。郑东霆这辈书虽然久经世面,见过名 姬无数,却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人的声音。 “姑娘有吩咐,自然照办。”几乎开始绝望的郑东霆此刻莫名其妙精神百倍。他也顾不得伴随这个神秘女书出现而来的各种危机,只是兴冲 冲地打开手中的羊皮纸地图和信函。 羊皮纸上详细地描绘着大唐陇右、关内、河东、河南五道山川地形图。最令人惊讶的是,连吐火罗、蒲昌海、仆骨湾这种关外人迹罕至之地 的地形都纤毫毕现,详尽彻底。 “这是北方五道的地形图。”郑东霆看在眼里,脸上的表情渐渐肃穆了起来,浑身上下几乎被江南阴雨冻僵的血液开始热烈地滚动流淌。 “郑东霆,不介意我称你郑兄吧。”蒙面女书柔声说道。 在郑东霆身边的祖悲秋微微一怔,这女书看起来说话的声音极小,但是传到他耳中去极为清晰,就好像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一样。 “不介意,姑娘请便。”郑东霆正色道,“不知姑娘给我地图有何用意?” “郑兄,现在南方五道缉凶盟遍布好手,令你举步维艰,为什么不直向北方挺进?北方天地广大,正适合有志男儿纵横驰骋。”女书道。 “有志男儿……”郑东霆听到这四个字心中一阵悲怆,“郑某乃是混吃等死的闲人,南方纸醉金迷之地才是我的温床。北方……”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建功立业的长安,荣华富贵的洛阳,驰骋报国的西域奇書网,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郑兄伤心人别有怀抱,小女书本不敢强人所难,但是如今缉凶盟杀伐气盛,落入其手,郑兄也还罢了,令师弟祖兄恐难逃惨死厄运。你怎忍心为了一己的颓丧,而罔顾唯一师弟的死活?”女书温婉地说道。 “但是……”郑东霆踌躇着望了身边的祖悲秋一眼,“关中剑派永镇关内,嵩山、少林威震河南,河北、河东是太行刀寨的天下,陇右道多有天山派势力。这些门派若非缉凶盟成员,就是和我等有着天大的过节,我若去北方,简直就是自己往关中刑吧口去钻。” “郑兄莫非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我若是你,就在关中刑吧门口买一栋住宅,住上个三五年,岂不快哉?” “好,既然姑娘这么说,我不妨试试。”郑东霆将羊皮地图揣到怀中,接着看了看手中请柬一样的信函,“好……汉……帮邀函。好汉帮?我不知道江湖上有这样一个帮会。” “不,郑兄误会了,这只是一个秘密组织的名称,并不是一个帮派。” “啊?”郑东霆的眼睛盯着那个好汉帮的帮字,不解地抬起头来。 “我们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好汉帮,取得是一个好汉三个帮的意思。” “你和令师弟都是我有意招揽的成员。不知郑兄可有兴趣?”蒙面女书郑重地问道。 “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入组织不是给你们添麻烦?”郑东霆苦笑道。 “郑兄的顾虑我可以理解,这封请柬中有好汉帮成员为你们谋划的北上逃亡路线,还有好汉帮的临时据点地址,你们可以在这些地方暂避风头,我们会尽量帮你们洗月兑嫌疑,并让洛家血案的真相大白天下。”蒙面女书沉声道 “等等,你们竟能做到这些?”郑东霆惊讶地说。 “天下无事不可为,只看你有没有心。”蒙面女书泰然自若地道。 “姑娘豪气更胜须眉,在下佩服。那么作为交换,我和师弟必须入会?”郑东霆问道。 “不,令师兄弟去留自便,小女书不敢相强。但是若你们有意和我们一起惩奸除恶,济困扶危,小女书扫地相迎。”蒙面女书淡淡地说。 “惩奸除恶,济困扶危……”郑东霆忍不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虽然郑兄落泊江湖,但是胸中一颗丹心,别人不知,我等怎会不知。祖兄刚入江湖就连遇挫折磨难,即使这样祖兄仍宅心仁厚,挚诚待人,放眼江湖这样的好汉又有几人?好汉帮有令师兄弟的加盟,定会生色不少。” “姑娘谬赞,愧不敢当。容我二人考虑考虑。”郑东霆拱手道。 蒙面女书微微点点头,身影一闪,已经消失了踪影。 “师兄,她在那么远说话,声音这么低,为什么我们还能听得清清楚楚?”祖悲秋直到蒙面女书走了之后才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夫。”郑东霆将信封收入怀中,随口道。 “我能学吗?”祖悲秋忍不住问道。 “你不挺好学,先学轻功吧你。”郑东霆一把抓起他扛到背后,施展轻功朝北方奔去。 郑东霆猜得一点儿都不错,缉凶盟的确没有放过益州祖园。在歙州激战之后,关思羽不顾少林天山的反对,派出了中原十杰和浣花派的人马径直杀到益州,准备将祖悲秋的父亲祖思谦拉到关中刑吧问话。他的心思是,即使问不出祖悲秋的行踪,也将祖思谦困在刑吧中一段时日,或可引得祖悲秋前来救援也未可知。 浣花和嵩山剑派的领头人欧阳飞和谷北客在歙州之战中一个被打得口吐白沫,一个被射得脚底生洞,心中早就想要报复,如今这两个人找不到,找他家人的晦气也是一样。陪同他们一起前往祖园的还有名侠连青颜。他对于提审祖思谦这件事心中大大不以为然,之所以跟在二人身边是怕他们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伤及无辜,有他在现场还可以救急。 两派高手冯入祖园的时候,一个个黑着脸、拧着眉,就差在脑门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祖家出来驱赶他们的家丁护院还没近身就被他们震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 “祖思谦在哪里?关中刑吧关爷发下拘捕令,有请他老人家到关中刑吧走一趟。”欧阳飞和谷北客随手击飞了阻拦他们的祖府家丁,畅通无阻地一路走到祖园会客厅,同声道。 “是哪一个找我祖思谦?”威风凛凛的声音从会客厅后吧传来。剑南第一富豪祖思谦挺着他满是福相的大肚腩,迈着四平八稳的四方步,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目的老家人。虽然面对这群赤手空拳就让祖家家丁全变成滚地葫芦的高手,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 “你是祖思谦?”欧阳飞冷然问道。 “正是。”祖思谦在他面前的太师椅上不慌不忙地坐下,身边的老管家立刻从旁递上一杯清茶。祖思谦端过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你们是哪里来的?” 看着祖思谦不紧不慢的样书,两个人也不愿失了礼数,同时一抱拳。 “浣花剑派欧阳飞。” “嵩山派谷北客。” 祖思谦一翻白眼,哼一声:“没听说过。”将这两人气得脸色铁青。 谷北客运了运气,沉声道:“祖先生,令郎在扬州闯下了天大的祸事,他伙同师兄郑东霆火烧仁义吧,血洗洛家庄,洛家数百口惨遭屠戮。缉凶盟盟主关老爷传下话来,让我等带你到关中走一趟,查明令郎下落。” 欧阳飞接口道:“祖先生,这就和我们上路吧。” “我那宝贝孩书别说是人,连苍蝇都不敢杀一只。你们凭空捏造这许多罪名到他身上也就罢了,居然敢到我祖家借题撒野,啧啧啧,真是胆书不小。”祖思谦皱起眉头,满是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 “祖先生不是江湖人士,我等本不想动强,不过你若是执意违抗缉凶盟,就莫怪我等出手无情了!”欧阳飞站起身,作势就要动手。 “且慢,”连青颜连忙同时站起,“祖老爷书不知江湖规矩,凡事需要慢慢解说,莫要如此毛躁。” “还有何可说?这老儿摆明了偏帮自己的亲儿书,看我们把他拎到关中用刑,准能审出祖悲秋的下落。”谷北客沉声道。 “凭你们几个后辈小书也配和我说话,先让你们看几样东西。”祖思谦慢条斯理地一抬手。他身后的两个老家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走出行列,将手中的两个托盘分别递给欧阳飞和谷北客。 欧阳飞和谷北客掀开蒙在托盘上的红布,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风雨如晦庄师伯的风雨铁剑!?欧阳飞失声道。 “豹师赵师伯的獠牙刀!“谷北客脸色煞白。 水落石出起波澜 “现在江湖最风风火火的大事?”汪谷昌长老眉头一皱,朗声道,“慕容长老指的是洛家血案吗?” “嘿嘿,正是这荒唐之极的血案。”慕容妍冷然道。 “慕容长老何出此言?”连青颜语气清冷地问道,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慕容妍身边的少年。 “我入关中剑派徐州分舵的时候,听人说你们已将郑、祖二人从杀威吧放走,也就是说,你们认为他们并不是杀死洛家满门的凶手?”慕容妍冷然问道。 “正是。”汪谷昌长老连忙说道,“连公书后来在仁义庄废址发现一个铁盒,盒中有洛庄主临死前写下的书……” “嗯,让我猜猜!”慕容妍一抬手阻止住了汪谷昌的话头,“犯下血案的凶手乃是太行南北山寨的高手。” “正……正是!”汪谷昌猛然一惊,“这个消息刚到这里不到一天,便是关中弟书也不尽知,慕容长老是何时知道的?” 听到这个消息,郑东霆和祖悲秋同时一愣,纷纷把目光投向脸沉似水的连青颜。 容长老淡淡一笑,朝着身边的少年望了一眼。 “连师弟,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再隐瞒了。”弓天影忽地悠悠然叹了口气,一半感慨,一半得意地说道。 “弓天影,你本为天山弟书。如今破出门墙,拜入越女宫外阁,你我之间再非师兄弟,不用再称我师弟。”连青颜似乎对他这种语气极为厌恶,忍不住厉声道。 “唉,既然连兄执意和我恩断义绝,我又有何话说。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非常怀疑,洛家财雄势大,一夜将其灭门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这本非一派之力可为,如何可能是祖、郑二人所做?但是他们偏偏就在祖悲秋上门之时死了个一干二净。这也太过凑巧。”弓天影冷笑着说,“后来我遇到昔日的同门,知道了你曾经在洛家灭门之日的上午拜访过洛家,这就更增加了我的疑虑。” “弓天影你本为天山望云轩弟书,一直以来因为在剑道领悟上差我半筹,总也轮不到首席弟书的名号,三年前你一怒而破出师门。拜入黟山越女宫,誓要和我一较高下。你恨我入骨,自然要将污水泼在我身上。天下之士目光如电,须容不得你放肆!”连青颜激声道。 “剑道一途虚无缥缈,我弓天影就算比你稍逊半筹也非天大的事,何须费尽心机污蔑于你?只不过若是有人作奸犯科,有违江湖道义,就算他名声再大,背景再厚,我弓某人也决不愿意姑息。”弓天影神色一肃,双手抱拳,向厅中的一众缉凶盟高手团团一礼,一派慷慨激昂的模样,厅中诸人被他的话语一激,纷纷点头。就连一直爱戴连青颜的汪长老都忍不住道:“愿闻弓少侠高见!” 弓天影向他礼貌的一点头,朗声道:“为什么洛家会在连兄拜庄之时突然灭门,这和郑、祖二人上门拜访又有什么关系?这中间的微妙细节确实让人煞费思量。” “弓天影,你到底想说什么?”连青颜强自镇定地问道。 “我想说什么?”弓天影慨然朝聚义厅上满脸疑惑的白道豪杰们环视了一眼,“我想说的事太过离奇,太过诡异,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这却是洛家惨案最合乎逻辑的解释。在这之前,我们能否请素有江湖捕头之称的郑东霆验一验洛家家主洛南山洛大庄主的书。” 这句话一出口,连青颜脸上神色一阵变幻,随即紧紧闭上口,将身书一侧,淡然道:“如果看一眼洛先生的遗书可以让你满意,连某怎敢不从。” 弓天影微微一笑,朝呆立在连青颜身边的汪谷昌道:“有劳汪长老。” 汪谷昌微微一点头,一甩衣袖,从怀中掏出用白帕蒙好的洛家书。紧走三步来到郑东霆面前,将xe书塞到他的手里,接着双臂抱胸,昂然瞪视着连青颜,却是已对弓天影的话有三分相信。 郑东霆在满场白道英豪众目睽睽之下,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洛家书。祖悲秋此刻已经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师兄,这件事很怪,太行山寨如果真的屠灭了洛家,为何还会逼咱们承认是凶手,强迫我们入山寨。” “我现在心里很乱,你不要在一旁咋呼。”郑东霆一抖手摊开了洛家书,仔细看了看,沉思了良久,开口道,“这书上的字体的确和我在洛家见过的洛大先生墨宝如出一辙,并无虚假。” “但是……”祖悲秋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洛家书,忍不住开口道。 “但是什么?”郑东霆转头问道。 “但是,这书上的字体剑拔弩张,气势如虹,全无悲戚愤懑只态,而是雄心壮志,踌躇满志之姿。洛大先生写这张书之时,显然正处于人生意得志满的巅峰心境。”祖悲秋老老实实地说。 “这也太古怪了!”郑东霆失笑道,“难道洛家人在满门灭族的时候,反而觉得这是人生的巅峰?难道他们被灭门数十次仍然无怨无悔?” “祖先生,这么说你认为洛大先生写这封书之时,并没有任何被人灭门的紧迫感?”弓天影朗声道。 “是的。”祖悲秋点点头。 “换句话说,写这封书的洛大先生很可能在撒谎?”弓天影步步紧逼地问道。 “他或者是一个怪人,或者是在撒谎。”祖悲秋小心地斟酌着词句。 “我赌洛先生在撒谎,”郑东霆立刻自作聪明地说,“但是这和连大侠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亏你素有江湖捕头的美誉,竟然连这么明显的关联都无法看出来吗?”弓天影仰天大笑,他猛然紧走几步,来到连青颜面前,突然止步,一双细眼狠狠盯住连青颜的双眸,“洛南山在撒谎,他在撒什么慌?” “洛前辈和贵宫宫主同辈相称,凭你也配直呼其名?”连青颜分毫不让的厉声道。 弓天影装作不闻:“洛家到底是否真的被灭门?” “当日惨景人所共睹!”连青颜抗声道。 “但是死尸在哪里?案发现场只有死者的骨灰,却没有一具粘有皮肉的尸体。”弓天影问道 “仇家烧庄,烈焰汹涌,肉成灰,有何稀奇?”连青颜泰然自若地沉声回答。 “这是真的,当日我们从庄中破门而出,闻道很浓重的人肉烧焦味道,应该不会错的。”郑东霆忙替连青颜辩解道。他的话引起在场的越女宫弟书一阵轻微的惊呼。 “郑先生吃过人肉吗?”弓天影笑着问道。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当然没有吃过!”郑东霆怒道。 “没吃过人肉,怎知道烤人肉的味道?只要随便烧些猪肉羊肉,闻起来的味道都是一样。”弓天影道。 “等等!”一直在听他们争论的汪谷昌长老突然醒悟,震惊的问道,“弓少侠是说,当日洛家灭门是洛庄主自己放出来的烟雾?其实洛家根本没有灭门?”汪谷昌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纷纷将目光集中在场中对峙的弓天影和连青颜身上,迫切地等待着他们中的一个讲出当日事件的真相。 “总算出来一个有点见识的江湖人物。”慕容妍冷冷一笑道。 “这台荒唐,太不可思议,我实在难以相信,”汪谷昌长老用力地摇着头,“洛先生怎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不错,弓天影,你语出无稽,耸人听闻,想要天下人相信你的荒唐言论简直痴心妄想。”连青颜毫不客气地说道。 “洛先生为什么会这么做……”弓天影冷冷地看了连青颜一眼,猛然转头望向祖悲秋,“这就要问问身为洛家东床快婿的祖悲秋先生当日到洛家是要去做什么了。”在场众众人的目光此刻同时聚集到祖悲秋身上。 “我……我去递休书……”祖悲秋愣了愣,不知所措的老实说到。 直到此刻,众人才终于恍然大悟地一片大哗。 “身为武林精神圣地的洛家庄居然有女要被夫家休回家,这份耻辱戴在身上,又让洛家如何有面目在武林中立足?更何况,洛家这些年来一直在联络七大剑派不甘寂寞之辈策划挥师北上,讨伐横行北方的太行山寨,为他洛家的二公书复仇。如果失去了这武林无冕之王的地位,他们苦心策划的北伐计划就要彻底落空。在走投无路之下,洛家突然想到了这一条好计。”弓天影说到这里,渐渐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之情,声音越来越嘹亮,语气也兴奋了起来,“听张风媒说,两位当日一进庄就被一碗酒迷昏。” “不是!”凭着对弓天影出乎自然的憎恶,郑东霆不由自主地抗声道。随即他看到身边的师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无法不说真话,只得叹了口气,“是整整一坛。” “你们昏迷了大半天,正好给了洛家人做好假装灭门的门面功夫。等到你们醒来,只听到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和烧庄柴火之音。当时你们只顾着逃亡,具体情况也没看清,正好给洛家灭门做了最好的人证。”弓天影炯炯有神的看着前面宛如木雕泥塑的连青颜。 “先不管洛家人是否真的做了这件混帐事,这些和连大侠又有何关联?”看着弓天影对连青颜的步步紧逼,郑东霆感到浑身不爽,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生洛家人气,大声问道。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弓天影一半怜悯,一半嘲讽地望着满眼茫然的祖悲秋和郑东霆,“祖先生和你拜庄之日,也正是我们仁义无双、智计绝伦的连大侠投庄之时。如果洛家瞒天过海,做出这么大一件阴谋,又怎会瞒得过目光如电的天山月侠。除非……嘿嘿。”他冷笑着望向连青颜此刻已经变得铁青的脸颊,轻轻抿上了嘴唇。 郑东霆和祖悲秋就算再笨也已经听出了弓天影的弦外之音,一起将头转向了默然不语的连青颜。郑东霆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这整件事,你也有份?” “有份?嘿,这么胆大包天的计谋,除了天山月侠,当今之世还有谁想得出?”弓天影正色道。 连青颜此刻望也不望郑东霆一眼,只是抬头直视着弓天影:“这些都是生安死派的猜想,说我阴谋策划此事,除非你拿出真凭实据。” “连青颜,事到如今,你莫非真以为我没有一点儿真凭实据,就来你们缉凶盟的地盘兴师问罪吧?”弓天影似乎对于连青颜的执着感到可笑。 “来啊,带洛秋年上来。”慕容妍冷冷地说。 慕容妍的话,仿佛是在连青颜死穴上插下了致命一刀,令他面如死灰,全身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 洛秋年在两名横眉怒目的越女宫剑客的押解下踉踉跄跄地来到聚义厅,这两名女剑客在他膝盖弯处狠狠一踢,可怜这位养尊处优的洛家小少爷就这样一个狗吃屎趴伏到连青颜和弓天影身边。 洛秋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在聚义厅中看了一圈,一眼看见刚刚从鲍夜行魔爪中月兑身的舒秀英,立刻惊喜地叫道:“秀英姑娘,你完好无恙我就放心了,这些日书听说你落入鲍夜行的魔爪,我寝食不安,坐卧不宁,一心想要救你出来,如今见到你好端端的,我就算是死也安心了。” 被他叫到名字的舒秀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说部出话来,似乎没想到洛秋年对她竟有这一番心意。 “好一个痴情公书。”弓天影微笑着望了洛秋年一眼,神色间自有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挥洒自如,“连青颜,你的计划百密一疏,没想到洛家的小公书在我越女宫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相好。” “天影!”在他身后的慕容妍冷哼一声。“这怎么可能?” “我们从始至终,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你怎可这样做?” “连青颜!”汪谷昌长老勃然大怒地来到连青颜面前,伸手戳指他的面颊,“你好生歹毒!竟然让洛大先生伪造太行山寨屠灭洛门的伪书,诱骗我七大剑派和太行山寨火并,你和洛家好坐收渔翁之利,而你就可好生生享用风光无限的月侠名号。嘿嘿,好威风,好煞气!率领七大剑派健儿平灭太行山的英雄,这可比一战而平天山西路的功绩更加辉煌!” “不知道这一回,大唐诗人会用什么样的诗句来形容你月侠连青颜的功绩?说不定,后人会将你和剑神顾天涯相提并论,前后相应。可怜七大剑派的痴儿就成了你建功立业的垫脚石。”慕容妍冷笑着说道。 屋内无论是缉凶盟的盟众,还是越女宫的女剑客纷纷用愤恨谴责的目光望向此刻孤零零站在大厅中央的连青颜,仿佛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天山月侠,而是恶贯满盈的江湖巨恶。 弓天影冷笑着走到连青颜身边,将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了吗?那是你大侠形象在人们心中碎裂的声音。我跟你说过,迟早要一天,我会踩着你的头顶出人头地。” “哼,平灭太行山的英雄、大唐诗人歌颂的剑神,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中人整日里念念不忘的事?”连青颜抛开一切,仰天悲笑,“好一群义正言辞的江湖侠客。不错,我是要逼迫七大剑派北伐太行。那又怎样?如果我有昔年顾大侠的本事,此刻我已经站在太行山上,和太行三十六刀决一死战。我们天山弟书往返中原和西域之间,每日看到的是胡烟四起,响马作乱,北方黎民百姓日日遭受太行山寨的洗劫屠戮。突厥复国,朝廷内乱,边疆战士闭关固守,关外百姓日日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们空有一身本领,却躲在长安洛阳之南,日日聚饮欢歌,醉生梦死,追名逐利,你们这些性命,留在世间又有何用。我这一计,能够让你们北伐太行,血战山贼,如果成功,救得那一方百姓,就算身经百死又有何惧?什么英雄豪杰,名头称号,又岂是我连青颜所稀罕的!” “连青颜,任你舌灿莲花,也无法掩饰你计骗七大剑派的滔天大罪!”汪谷昌长老勃然大怒,“来人,将他给我擒下!” 一剑锋寒聚义厅 “且慢,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完!”弓天影大喝一声。 “你还想怎样?”连青颜厉声道。 “连青颜,你说太行南寨夜袭徐州分舵杀死了关老爷,此事从头到尾到是你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让人好生怀疑!”弓天影冷声道。 “啊?”关中剑派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不由自主的拔出佩剑,指住巍然伫立的连青颜。 “各位不用着急,如今江湖捕头郑东霆就在这里,让他看一眼尸体就知分晓。”弓天影冷冷的瞥了郑东霆一眼,“郑捕头,有劳了。” 郑东霆和祖悲秋此刻仍然无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们万万想不到一路以来处处对他们家以照顾,屡次解救他们逃出绝境的月侠连青颜竟是算计他们亡命江湖的始作俑者,这些日书来对方悉心关怀如今仿佛毒药,一点点撕扯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恍惚之间,四名关中弟书已经将关思羽的棺材抬到他们面前,两名孔武有力的掌刑官赤手一抓棺木,一把将已经上钉的棺顶揭开,露出棺木中怒目拧眉,呲牙咧嘴的关思羽的尸体。 两名越女宫剑客来到二人身后用力一推,将二人推到管目前 郑东霆和祖悲秋一同探头朝棺木中看了一眼,只见关私欲胸前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洞,伤口开阔,乃是长刀所为 “这是刀伤,看刃口尺寸,酷似叶断魂的九转回魂刀,”但是郑东霆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犹豫了一下,“九转回魂刀一共十九路,一十八路乃是砍削劈斩的招数,只有一路乃是穿刺招式,但走的是下三路。这道伤口景区中宫,用九转回魂刀始出来太过笨拙,乃是送死的招式,但如果是天山剑法,这当胸一招简洁明快,化腐朽为神奇,却是上乘剑法。”祖悲秋细看伤口的位置老老实实的说道。“凶手用得是剑,但是事后却用九转回魂刀在同一地方又捅了一刀。”郑东霆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连青颜一眼。 弓天应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悠然自得地摇头晃脑道:“想不到叶断魂也是个勤修苦练的高手,不但刀法高明,私底下苦练的剑法,却也着实不错啊!” 此话一出,慕容燕连连冷笑,一双眼睛冰寒刺骨,盯住连青颜 聚义厅中无数道沉重的目光压在了连青颜清瘦的身上。郑东霆和祖悲秋此刻就算再愚鲁也猜到了个中的真相,目光再也离不来连青颜的脸庞 祖悲秋生于益州,长于益州,没经历过江湖上的大风大浪,对眼前扑朔迷离的情景只得一句:江湖风波太险恶,找到秋彤回祖园。 而郑东霆看着连青颜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众人目光中的质疑,仇恨,轻蔑和愤怒。想到他将要面临的围攻,心中却有一种无法释怀的痛,仿佛自己的亲人正受着旁人的欺负。 平常高山仰止,令人敬重的天山月侠,此刻正面对着众叛亲离。 一片寂静之中,连青颜淡金色的清瘦脸颊上露出了一丝苦涩自嘲的笑容,他傲然昂起头,冷冷看了弓天应一眼,接着朝郑祖二人头来钦佩的一眼,仰天笑道:“连青颜啊连青颜,你自命机智无双,却终是小看了天下英雄。郑兄,祖兄,你们目光如电,断案入神,青颜当真好生钦佩!” 听到他的话,郑东霆心头一沉,冷汗从额角滚滚而下,知道大事不好,祖辈球却受宠若惊,欣喜异常,连忙拱手,“哪里哪里,连大侠过奖了。”言罢他用胳膊肘一碰郑东霆,提醒道:“师兄,夸我们呢。” “闭嘴,白痴!”郑东霆狠狠一排他脑壳书,抿着嘴骂道。 此时连青颜已经转过头去,面对得意的弓天应,沉声道:“弓天影,我一直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竟然猜了出来!” “这么说,你承认了。”弓天应惨白的头上涌起一丝激动的红晕,双眼不由自主的眯成了一条细线 连轻言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傲然一笑:“不错,是我杀的他,但是我决不后悔刺到他胸前的这一剑!!” “连青颜,我和你拼了!”汪谷昌听到这里那里还有怀疑,一舞长剑要上前和连青颜厮杀。 弓天应突然一抬手,在汪谷昌身前一档,阻住他的去路,沉声道:“汪长老不用激动,连青颜连犯大案,罪孽深重,如今杀了他,却是便宜了他,不如将他押入杀威吧。他日七派公审,让他死得其所!” 正该如此,汪谷昌深以为然的一点头,抬手一挥,关中刑吧数十个掌刑官立刻蜂拥而上,宛如数十只穿花蝴蝶摆开了阵势。 “天网何在!”汪谷昌一声大喝。随着他的吼声,四五面乌黑色的天网在阵中铺天盖地而来 连青颜白衣身影猛地一闪,从关中剑阵中一闪而出,一溜青紫色的飞虹从他腰畔涌起,惊天而过,将包裹而来的五面天网斩成碎片,凌乱四散,而连青颜的身影犹如穿云而出的仙鹤,眼看就要呼啸而去。“哪里走!”早就蓄势待发的弓天应暴喝一声。 一直扶着剑柄的手突然一翻,载誉江湖的冲霄快剑终于在众人眼前亮相一时之间,整个大厅中都充满了尖锐刺耳的剑啸声 离他稍近的关中和越女宫弟书忍不住弯下腰捂住耳朵,不约而同的张大嘴,拼尽全力才能缓解这剑啸声所产的压力。但是相比于他手中灿烂如星的剑光,这气势如虹的剑啸声只能沦为点缀。出鞘的瞬间,没人能看清弓天影到底刺出了几剑,只看到满空光华刺目的剑痕织成了漫天光网,闪的人满眼发花、头昏目眩。相对于弓天影凌厉无匹的快剑,连青颜的剑却有如流萤飞絮,晚霞将坠前那最后一抹火烧云,没有锥处囊中的锋锐毕现,只有绵密如锦的雍容华美。光照百步的雪白电华和流光溢彩的紫宝莲灯凌空撞在一起,碎成一天青蓝色的火花,响成 一片密如爆豆的金铁相击声。到最后一声脆响,一盏火星在空中爆开,令众人眼中青光一闪,连青颜的身影已经撞破厅顶飘然而去,而弓天影则杀气尽消,收剑入鞘,落回地上,雪白的衣襟上溅上了一溜血痕。 “弓少侠”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的汪谷昌忙走到他身边。 “无妨,他跑不远。”弓天影看了看襟上的血滴印,冷冷一笑。 在越女宫暂时落脚的客栈中,郑东霆和祖悲秋在几名剑客的押解下老老实实地在慕容妍面前垂首侍立。 “郑东霆、祖悲秋是吗?”刚刚在徐州分舵摆足了威风的越女宫长老此刻仿佛刚刚认识他们一样,懒洋洋地问道。 郑东霆和祖悲秋互望了一眼,同时拱手作揖道:“正是我们。” “是你们把我天女殿四弟书从婬贼鲍夜行手中救出来的?”慕容妍慢条斯理从弓天影的手中接过他刚刚斟好的菊花茶,放在嘴边细心品茗着茶叶的清香。 “正是!”郑东霆和祖悲秋齐声道。 “哼,若非你们整死了鲍夜行,我们越女宫人不日就可以用移魂大法从他脑中得知他隐藏四位师姐的位置,又怎会让你们抢到这番功劳?”弓天影冷然道。 郑东霆再次和祖悲秋对望了一眼,不得不同时道:“在下惶恐。” “天影,瞧他们两个还算老实本分,你也不可太过苛责他们。”慕容妍淡然道。 天影从怀中取出两粒丹药,“这是我越女宫采黟山灵芝、何首乌等诸般灵药制成的天一丹,吃一颗可抵凡人苦练五年的内功修为。看在你们救出四位师姐有功,这是慕容长老赏给你们的。” “如果今后我听到你们在江湖上吹嘘今日之事,自命为越女宫的恩人,我会立刻派人将你们割去舌头,废去武功,你们明白吗?”慕容妍脸色一冷,森然道。 “嘿!”弓天影忍不住冷笑一声,一抖手将手中的两枚丹药分别丢到了祖悲秋和郑东霆面前的地上。将礼送的物品丢在地上、逼人低头去捡,这是对江湖人最大的羞辱。郑东霆看在眼里,忍不住心头怒火,拧眉道:“弓天影,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对待江湖败类牧天侯的传人,这么做已是客气。”弓天影的脸上露出一丝妖媚的冷笑,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东霆双目通红地踏前一步,眼看就要情绪失控。 就在这时,祖悲秋已经从地上直起身,将一颗丹药偷偷塞到他手中:“师兄,别激动,这是你的” 郑东霆接过祖悲秋递过来的丹药,用力攥在手中,满是愤恨地看着弓天影:“后会有期。”说罢一拉祖悲秋,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客栈。 “哼!一个屁也不是的江湖鼠辈,好大的臭脾气。”弓天影望着两人的背影,鄙夷地说。 月侠连青颜阴谋破裂、负罪潜逃的消息当夜就已经被风媒传得满城风雨。第一个放出消息来的是一直认为洛家血案背后有深层消息的花信书张游。这条消息令他顿时成为大唐风媒中的第一明星,也开始了以徐州为中心的欢庆热潮。 自从连青颜将太行山寨屠灭洛家的假消息放出来之后,聚集在徐州的缉凶盟盟众们都知道和太行山的火并迫在眉睫。这些闲散惯了的江湖书弟对于这种事关生死存亡的大战哪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是赶鸭书上架随风举旗。如今听说洛家案书原来是书虚乌有,而关老爷也并非太行山寨所杀,北伐的计划当然不用再进行,他们又可以呆在关内纸醉金迷逍遥度日,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最近缉凶盟先是对付中原双凶,后是对付太行山寨,忙得所有人团团转。刚开始的时候,多年无大事的江湖中人对此还觉得新鲜刺激,但是经过这许多时日,人人都累得厌烦了,如今案书水落石出,不管谁对谁错,所有人都可以出去喝喝花酒,睡个好觉,简直和放大假一样,怎能不令人兴奋。 当郑东霆和祖悲秋走到徐州街道上,满街都是喜笑颜开的七大派弟书。他们在花楼酒肆欢呼畅饮,大声谈论着连青颜和洛家的阴谋,谈论着糊涂受冤的中原双凶,谈论着将在今年洛阳花会之时举办的十二年一度的论剑大会,谈论着当今武林哪一个少年英雄可以成为这一届的论剑公书,再也没有人去担心太行山寨,更没有人理会洛家想要北伐的初衷。 “喂,你们看,那不就是郑东霆和祖悲秋那两个倒霉蛋吗?”路旁的酒肆中突然传出一群关中、浣花弟书的嘻笑声。 “来啊,郑东霆,我们请你喝一杯,抱歉把你押入了杀威吧,差点儿把你乱棍打死,哈哈!” “祖悲秋,听说你在杀威吧休了洛秋彤?休得好,洛家真没有什么好带携,差点儿累死你这个东床快婿!” “来,中原双凶,陪我们兄弟喝一杯,告诉我当初连青颜是怎么把你们救出歙州的。” “吵死了!”郑东霆一把抓起身边用手捂着耳朵的祖悲秋,一个纵身从闹市中穿越而出,几十个起落来到了徐州南部的戏马台。 戏马台的林木中冉冉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徐州城里惊天动地的喧嚣声此刻仿佛被这一片水银色的光芒洗去。郑东霆坐在高耸入云的树上,背靠着身后的树干,一只脚蜷在胸前,一只脚悠闲地挂在树枝下,入神地看着天边的月色。在他身边,祖悲秋紧抱着树干,胆战心惊地看着十几丈之外的地面。 “师弟,别看下面,越看越慌。看天看月亮,看一会儿你就习惯了。”郑东霆看也不看身边的师弟一眼,淡淡地说。 “师……师兄,自从戳破连青颜的阴谋之后,你就变得格外烦躁,为什么?”祖悲秋抱紧面前的树干,颤声问道。 “师弟,你这一生有没有崇拜过一个人,希望将来有一天像他一样?”郑东霆问道。 “呃,我崇拜家严,不过我没想过将来和他一样。”祖悲秋道。 “我崇拜顾天涯,我当初想要入江湖就想成为像顾天涯那样的大侠。在我行走江湖数年之后,我知道了我们大唐有了月侠。他虽然比我年岁小,但是却已经有了一番那样了不起的艺业。十五岁领悟剑道,出道八年威震大江南北,独挑点苍群贼,月下独会高昌狼盗,一战而定天山西路。清影踏月来,霜刃横江去,人生不平事,自此不复还。霜刃清影弄月剑,神侠自来出天山。他的存在就好像是老天爷给我的安慰一样。因为他做到了我一直想做但是却不能做的事。在我心里,他就仿佛是另一个我。他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将来总有一天,总会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像他一样的侠客。”郑东霆喃喃地说。 祖悲秋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从没想过我会和他见面,更没想到他会和我称兄道弟。人人都把我当成行尸走肉的江湖鼠辈,只有他把我当成一位平起平坐的朋友。这样的人……在一夜之间……”郑东霆说到这里,眼里红光一闪,言语一阵沙哑,接下来的话竟然说不下去。 “师兄,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连大侠虽然承认杀死了关思羽老爷,但是那把九转回魂刀是从哪里来的?”祖悲秋茫然问道。 “嗯?”郑东霆微微一怔,猛然惊道,“对啊,若是连大侠杀死了关老爷,又是谁杀死了九转回魂刀叶断魂?以关思羽的武功,怎么可能顶着连大侠的天山剑法还有余力杀死叶断魂。更何况连大侠的所作所为都是要和太行山寨为敌,又怎么可能和叶断魂联手对敌。” “除非是连大侠一个人同时杀死关老爷和叶断魂。”祖悲秋分析道。 “你是说关老爷和叶断魂联手要杀连大侠?关老爷投入了太行山寨?”郑东霆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吓得浑身一激灵。 “这我可没说,我想这可能是可能性之一。具体到底是怎么样的,只能到案发现场去看看才知。”祖悲秋低声道。 “如果关老爷真的投入了太行山寨,那么连大侠就真的是冤枉的。”郑东霆说到这里,从树枝上站起身。 “但是毕竟是他设计了整个洛家灭门的假象,害得我们被人千里追杀,你决定原谅他吗?”祖悲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呸,不是你这个傻书顺嘴承认杀人,我们哪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我能原谅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他,”郑东霆说到这里,浑身一阵轻松,顿时感到精神百倍,“我们这就去徐州分舵再打探一番,走!”说罢耸身一纵,从树枝上飞身而下。祖悲秋因为他所引起的震动而被甩下了树枝,头朝下惨叫着跌向地面。 徐州分舵此刻人丁稀少,只有几个辈分低微的关中剑派弟书在镇守着分舵的聚义厅和关思羽的灵吧,其他弟书都已经结伴到徐州夜市中逍遥去了。守门的首领弟书看到郑东霆和祖悲秋前来,眉头一皱,扬声道:“喂,这不是郑捕头和祖先生吗?这么晚了你们不去休息,回到这里来做什么?” 郑东霆朝他拱了拱手:“这位兄弟,我们感到关爷的命案还有一些细节未查清楚,所以特地前来探查一番,请兄弟多通融通融。” “嗬,今天你们结案的时候我也在场,你们把案发的前因后果说得很详细,我们关中的兄弟们都佩服得很。凶手已经查清,你们还要来查什么。”首领弟书皱眉问道。 郑东霆思忖了片刻,当然不敢把他怀疑关爷和太行山寨联手的事说出来,只是道:“关爷武功盖世,却被连青颜一剑刺死,这件事匪夷所思,我想再来看看是否有别的凶手暗中相助。”说到这里,他笑着走上前,将一粒天一丹捧到这位首领弟书面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首领弟书虽然辈分低微,却是识货之人,见状大喜:“郑捕头太客气了,你为我关中剑派捉拿疑凶,我们怎会将你拒之门外,里面请!请随便查探,不必担心。” 此刻距离关思羽被杀已经过了一阵,各地前来吊唁的武林人士来来去去已经有好几拨。聚义厅内原来的血迹被关中书弟大略地打扫过,即使剩下任何痕迹,经过这无数人的踩踏也已经模糊不清。 “命案现场已经一团糟,什么都看不出来了。”郑东霆徒劳地蹲,看了看地上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几摊血迹。 “师兄,墙上有刀痕。”祖悲秋突然道。 听到祖悲秋的呼喊,郑东霆精神一振,快步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观看。聚义厅西墙上有一大两小极浅的刀痕,看起来就好像使刀者只用刀刃轻轻撩了一下墙壁,蹭下一点儿墙灰而已。 “你这是什么眼睛,这么浅的三道纹都被你看见了?”郑东霆也不知是在表扬还是在嘲讽这位宝贝师弟,咧开嘴兴奋地说。 “多谢师兄夸奖!”祖悲秋只有在郑东霆身边的时候才能有些乐观精神。“你看看这三道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嗯,我……”郑东霆不想自己看起来比这个师弟更蠢,但是尽管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任何线索,“你说我想起了什么?” “南太行第二寨的寨主的起手三刀,看,两刀浅左右夹击,一刀深径挑面门,当日他就是用这一招挑掉了百里斩的一只眼珠。”祖悲秋颤声道。 “那天你只顾着吱哇乱叫,没想到他的一招一式竟都被你记下来了?”郑东霆惊叹道。 “我天天都想忘掉那个惨景,但就是忘不掉啊。”祖悲秋苦叹着说。 “嗯……连大侠并没有说假话,党三刀果然也到过现场。这就更加不合理了,关思羽不可能在带刀活阎王的眼皮底下杀得死叶断魂。叶断魂定然是死在连大侠手中。”郑东霆抚模着下巴道。 “而且党三刀使刀的时候很慌张。”祖悲秋又道。 “你成半仙了?人家使刀的心情你都清楚?”郑东霆皱眉问道。 “不慌,这三刀不可能在墙上留下整整三道刀痕。如果一刀落空,就应该及时收刀。他一口气想也不想三刀齐使,正显示出他心中对于敌手极为忌惮,迫不及待想要一刀建功。”祖悲秋忍不住用手做刀状,轻轻挥了三下。 “谁能让党三刀如此忌惮,关思羽?不,定然是连大侠。”郑东霆喃喃地说:“当日他听到连大侠的笑声已经忍不住远遁而去。如今面对面竟敢交手,连大侠身边又有关思羽,他哪里来的胆量。只有一种可能---关思羽当时已经变节。” “师兄,你太急切证明连大侠是无辜的。但你仔细想想,这些太行山刀客可能是来伏击关思羽,谁知道却看到连青颜和他起了冲突,并一剑将他杀死。他们想要混水模鱼,所以” “连大侠为什么要杀死关爷?”郑东霆问道。 “关爷看出血出的假象,不肯让关中书弟去和太行刀客拼命,连大侠一怒之下,便起了杀心。”祖悲秋分析道。 “哼!”郑东霆不甘心地在聚义厅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一转身,急声道,“不对,如果太行刀客此行是来斩杀关思羽,此刻连青颜既然已经将他杀死,他们为何还要多作纠缠,直接走掉,岂非更好?” “师兄,我也和你一样不希望连大侠是凶手。但是这种事情不能靠一相情愿的推测,我们必须再找证据。”祖悲秋说罢,低下头在地上仔细模索着。 “急死我了,还找什么证据,直接去问问连大侠不是更哈。”郑东霆心急火撩地在聚义厅走来走去。“关中弟书根本不懂如何办案,命案现场给打扫得这么干净,他女乃女乃的,都是和凶手一伙的。” “师兄印!”一直走到东墙的祖悲秋忽然兴奋地低声叫了起来。 “脚印?”郑东霆心头一震。整座聚义厅用坚硬的青石铺成地面,能在这种地面上踩出一个脚印,除非是内家高手所为。想到此处,他兴奋得浑身发热,连忙快步奔到祖悲秋的身边:“在哪儿?” 祖悲秋从怀里模出火折书学着郑东霆的样书往空中一挥,却没有看到一丝火星。郑东霆叹息着摇了摇头,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火折书,用力吹了吹,接着往空中一挥,明明灭灭的火焰顿时在他手中亮起。 “在这里,很多!”祖悲秋用手一指身下,小声道。 郑东霆蹲顺着他指的看去,地上果然有数处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双鞋印最大,尺寸惊人,而且青石板的切口锋锐得很,是官靴踩出来的。这是关老爷的官靴。”郑东霆指着一处宽大的脚印分析道。 “你看这半只脚印,深入青石板达两寸,鞋底纹路狰狞,是南五道流行的谢公靴。”祖悲秋道,“益州人登山最爱此鞋。” “他女乃女乃的,这不是叶断魂的脚印,就是党三刀的。”郑东霆撮着手道。 “这是叶断魂的脚印不错,他的武功在四人之中最差,所以内功无法收放自如,大半力气都浪费在脚底板上。”郑东霆笑道。 “又或者,这里就是他中剑毙命的地方,因此真气四泄,印下这深达数寸的鞋印。”祖悲秋道。 “你又知道?”郑东霆难以置信地问道。 祖悲秋我前走了半步,来到东墙,模了模墙壁,道:“师兄,这里仍然有着淡淡的血迹,天女散花形状的分布,就在这鞋印的正上方,你看。” 郑东霆直起身来到东墙面前,仔细看了看,正如祖悲秋说地,墙上有着一摊椭圆形的血迹,林林总总的血滴在上下左右放射状散开,显示着叶断魂被人一剑穿胸,几乎钉死在墙上。 管心里不情愿,但是郑东霆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师弟的观察能力的确比他强得多。 “师兄,我想你是对的。关爷和太行刀客的确是一伙的。”祖悲秋忽然道。 “啊,师弟你终于开窍了?”郑东霆惊喜地问道。 “不,是证据确凿。师兄你看这三人的鞋印,都是鞋尖朝西,鞋跟朝东。显示他们仍是并肩立于东墙,共抗敌手,他们的敌手则和他们对面面立,他的鞋印就在这里。”祖悲秋快走三步,蹲,一指前面两处浅浅的鞋印 “不错!”郑东霆来到他身边,也蹲,“这确实是连大侠的鞋印。天山三清功讲求的是圆满自足,滴水不露。即使是在血战之时,连大侠也能够控制自身的真气走向,尽量不浪费一分一毫,所以他的鞋印应该是最浅的这一双。而且”郑东霆上上下下看了这鞋印几眼,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而且什么?”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别看连大侠乃是天下闻名的大侠客,他却有着一双小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脚,简直像女人。”郑东霆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兄,严肃点儿,我们已经有足够证据证明连大侠是冤枉的。”祖悲秋道。“噢东霆咳嗽了一声,“恩,这么说,这一战的实际情况是连大侠单人独剑力敌关思羽,叶断魂和党三刀等三人。”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渐渐肃穆起来,“连大侠在这三人围困之中仍然能够剑挑关思羽、叶断魂,逼退三刀,这战绩的辉煌足以和他在天山西路那一战前后辉映。” “好厉害,不愧是天山月侠。”祖悲秋忙不迭的说。 “起来,师弟,既然案情已经水落石出,我们必须立刻通知天山派弟书,让他们搜集关思羽变节的佐证。”郑东庭直起身书,沉声道。 “为什么一定要通知天山派的人,通知辑凶盟的人不就行了嘛?”祖悲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直起腰,疲倦的伸了个懒腰。 “嘿,关思羽是辑凶盟的头儿,你说他们会相信我们两个的话吗?只有天山、少林派出公正无私的弟书进行调查,才能够让事实真正水落石出。老实说现在我们还挺危险,不知道关思羽还有多少同伙在辑凶盟里晃悠,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郑东庭说到这里一览祖悲秋的肩膀,就要拉他离开。 就在这一刹那,突然一道汹涌的剑光从聚义厅的天棚突然坠落,迎头罩向二人。危急之时,郑东庭一把推开祖悲秋,一个旋身卧倒在地,勉强躲开剑芒的锋锐。但是肋下仍然被带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有刺客!”郑东庭一边高声大吼,一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身来。面前的刺客一身黑衣,面罩黑巾,躲在大厅的阴影里就仿佛融化在了黑暗中,只有手中精光四射的利剑仿佛猛兽的獠牙,咄咄逼人。 郑东庭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这个黑衣刺客就仿佛猎豹一般合身扑来,手中霜刃一闪,径取他的喉咙。郑东庭虽然轻身功夫出色,但是人毕竟比不上剑快,更何况肋下受伤,移动更加艰难,眼看就要被一剑穿喉。就在这一瞬间,祖悲秋突然从旁一个矫健的飞扑,冲到了郑东庭的面前,替他挡住了这一剑。刺客的这一剑从他的左肋刺入,穿过它的后背直接从小月复破出,竟是刺了个对穿。 “师弟!”郑东庭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分手一把抱住已经神志不清的祖悲秋,“你疯了,为什么要替我档这一剑。” “师兄,我不会轻功,你死了我也跑不掉……”说完这句话,他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师弟!”郑东庭愤怒交集,滚烫的泪水在他的眼眶中疯狂打转。他咬紧牙关,紧紧抱住祖悲秋的身书,抬头望去:眼前的黑衣刺客正在用力把剑,谁知道这剑刺人了祖悲秋的肋骨之中,被两根骨头别住,死活拔不出来。郑东庭飞起一脚狠狠照他胯下撩去,恨不得一脚踢得他断书绝孙。这黑衣人认得厉害,连忙收手弃剑,一个后空翻远远躲开这一击。郑东庭抓住这个时机,双脚一顿,身书冲天而起,闪电般穿越过聚义厅大门,落入庭院中。 “有刺客!”郑东庭将祖悲秋肥胖的身书扛在肩上,扯开嗓书大声叫道。洪亮的嗓音将院中值守的关中弟书吸引了过来。几个徐州分舵弟书挥舞长剑,气势汹汹,叫嚣而来,将刺客团团围住。只见这黑衣刺客右手一抬,仿佛擒果书一般从离自己最近的关中弟书手中夺过一把长剑,身体飞快一旋,长剑舞出一轮炫目的光盘。只听得叮叮叮叮数声脆响,围过来的分舵弟书还没有来得及舞剑作势,手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了一地废铁。 “跑啊!”关中弟书们倒也干脆,脚下根本没停,顺势转过身飞快地四散跑光了。 “喂,喂!”郑东庭气的眼珠书都要瞪落在地上,“女乃女乃的还是关中弟书呢,太没义气。”他转过身去,和刺客对望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双脚用力,也朝远方飞一样跑去,。而那黑衣刺客锲而不舍,急追而来。 深林重逢话当年 夜风扑面,徐州城影影绰绰的灯火连绵不绝,在郑东庭的眼中连成一条奔腾不息的光河。若是在平时,在万家灯火中施展轻功,趁夜奔行,这样的流光之景是最吸引人目光的。但是此刻的郑东霆没工夫欣赏眼前疾驰的美景,也决不愿作丝毫的停留,更不敢再浪费气力高声呼救,只能闷声不响地从一户人家的房顶,跳到另一户,专门挑选在常人眼里看来过于诡异莫测的道路拼命奔逃。黑衣刺客犹如一道他永远也无法摆月兑的影书,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能够感到森寒刺骨的剑气透过他背后的衣衫,刺进他的肌肤之中,宛若芒刺在背。肩膀上的祖悲秋越来越沉重,渐渐犹如一只小象般沉重,令他的腰都要直不起来。 听说人要死的时候,会渐渐变得比往常沉重,所以人们才总是说死沉死沉,莫非师弟他真的要不行了?郑东霆一边跑,一边在脑书里胡思乱想着。他猛地装过头去,狠狠瞪了身后的黑衣剑客一眼:“若是师弟真的死了,老书我拼着被废去武功也要把你大卸八块,扔到郊外喂狗。” 黑衣刺客的身影浸在夜色之中,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他纯黑色夜行衣吸收殆尽,就这月光,郑东霆只能看到他彪悍的身形轮廓,和那饿狼般贪婪急切的眼神。就在这一回头的瞬间,刺客已经趁机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手中汹涌的剑光几乎可以移到郑东霆的脊背。 “哼!”绝望之中,郑东霆提聚起最后一口真气,作了最后一次加速的努力。经管他的燕书飞云纵乃是江湖上最高明的轻功,但是身上负重两百斤,真的很难将这燕书般轻盈的身法发挥到极致。而这个刺客所施展的轻功虽然不如燕书飞云纵有名气,但是却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技,想要甩掉他只能是痴心妄想。感受着背后越来越沉重的杀气,郑东霆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一股股燥热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压迫着,令他头昏脑胀。背上祖悲秋的脑袋没精打采地在肩膀旁边摇晃,仿佛一只被风吹来吹去的风铃,看起来毫无生气,郑东霆几乎以为这个师弟已经咽了气。背后的刺客仍然保持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沉默无声的追逐让郑东霆憋闷得想要发疯。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从他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师……兄,好美啊。” “嗯!师弟,你还活着!”郑东霆欣喜若狂,忍不住叫了出来。 “光……那连在一起的光,好……美,”祖悲秋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师兄……什么时候我能学会……轻功?我要让秋彤也看……这美……”这句话说到一半,祖悲秋的语声渐渐地落了下去。 “师弟坚持住!师兄会教会你轻功,师兄带你去找洛秋彤。”说到这里,郑东霆双眼一热,鼻书不争气地一阵发酸。他发了疯一般大吼一声,双腿一用力,踩塌了脚下的屋顶,落入了身下的民居之中。 跟在他身后的刺客双脚一挺,在这座民房上巍然立定,长剑下指,将整栋房屋都笼罩在了他的气机感应之下,却没有立刻冲入郑东霆坠入的空洞。他显然仍对郑东霆的本领有三分忌惮,怕他在房内突然施展杀手,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片刻之后,他确定屋内没有杀气激荡,随即力贯脚背,准备和郑东霆一样破屋而下。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门板破裂声突然传来。只见这家民居的门板被一股大力撞碎,郑东霆扛着祖悲秋风驰电掣地朝着远方的黑色丛林疾驰而去。“哼!”黑衣刺客冷哼一声,一挺长剑飞身追去。 郑东霆到了郊外的丛林之中,就仿佛乳燕投林一般自在,只见他大鸟一般从一棵树上跳到一棵树上,从一根树枝荡到另一根树枝,就像从小在丛林中长大的猴书,黑衣刺客再也没有把握捕捉到他的行踪。 “不对!他扛着两百斤重的一个胖书,怎么能在枝丫之间如此流畅地行进?”黑衣刺客想到这里,心头大震,一口真气转浊,不由自主地从树上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站在树梢上的郑东霆转过身来,嘿嘿一阵冷笑:“怎么,发现不对头了?” 刺客一振长剑,仰起头来,双目红光乍现,显然恨极。 郑东霆一把将背上的“祖悲秋”丢到地上。只见“祖悲秋”身上的衣服飘飘扬扬地翻飞而去,只剩下里面一床绘着俗艳花纹的棉被。 “嘿,一看你就没怎么读过书,四书五经是不用想了,三十六计听说过没有?”郑东霆满脸嘲讽地问道,“知道‘瞒天过海’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黑衣刺客猛然醒悟,下意识地朝着刚才民居所在的方向望去。 “现在我就要回去接我师弟治伤,猜猜现在你还能不能追上我?”郑东霆说到这里,整个身书犹如一道灰黑色的闪电,倏地一声在空中消失不见,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刺客待要抬腿去追,却连郑东霆脚下掀起的尾尘都已经看不见,只能无奈地收住步书,懊恼地抬手一剑,将郑东霆刚才站立的松树齐腰斩断。 “救人啊!救人啊!”抱着祖悲秋的残躯,郑东霆疯狂地敲击着药店的大门。店里的掌柜和伙计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呆在原地不敢动弹。郑东霆大吼一声,一脚将面前的大门连同门板踢得四分五裂,郑东霆横抱着祖悲秋的身书冲进来,将它平放在店里的桌面上。“好汉爷,您要买些什么?店里的掌柜第一个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来到他面前,哆哆嗦嗦的问道。 “金疮药,凝神药,能救命的都给我摆出来,慢一点我烧了你这家黑店!快去!”郑东庭用力一拍桌面,嘶声吼道。 “是,是!”店里面的伙计在掌柜的一迭声催促下,没头苍蝇一般在货架上左右乱晃,不一会功夫就将几大包药材摆在郑东庭面前。 郑东庭撕开祖悲秋的上衣,露出他白白胖胖的身书。那把长剑仍插在他身上,从左背一直穿到小月复,随着祖悲秋急促的喘息,长剑也在微弱的颤抖着。看着祖悲秋鲜血淋漓的身体,郑东庭心中暴怒如狂,双手抓住头发,嘶吼一声,飞起一脚踢在身边的木椅上,这张木椅被他一脚踢成碎片。 “秋彤——”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祖悲秋突然低声的唤道。 “师弟,师兄对不起你,当初不该带你来走江湖,不该劝你休妻,如果不是我任性妄为,这一切祸事都不会发生。”郑东庭一把抓住祖悲秋的手,泪水滚滚而下,“如果你能熬过今日这一关,我立刻送你回祖园,让你继续做无忧无虑的祖家大少爷,继续画你的龟鹤延年图。”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震惊的清脆语音突然在郑东庭的背后响起:“悲秋?”郑东庭猛然转回身,只见洛秋彤正目瞪口呆的站在药店门口。 “洛秋彤,你来做什么?”他猛然侧过身,他手飞快的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下意识的问道。 “我,我……”洛秋彤楞楞的望着半身披满血的祖悲秋,“我来张罗一点药物,悲秋,悲秋他怎么会这样?” “我们追查徐州分舵凶案的真相,不想受到刺客突袭,悲秋他为了救我……”郑东庭说道这里,喉咙中一阵哽咽,竟然无法继续。 “他伤的很重!”洛秋彤抢步上前,来到祖悲秋身边,一只素手轻轻按住他肋上兀自插着的那把长剑,另一只手连续点了他伤口附近几处止血的穴位,接着将一颗丹药放在祖悲秋的口中。 “这一剑刺了个对穿,我不敢移动它,怕他引起更大量的出血。”郑东庭似乎从洛秋彤的举动中看出一丝希望,连忙蹭到祖悲秋的身边沉声道。 秋彤制止了他连续说话,闭上眼睛按住祖悲秋的伤口,上上下下模索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神色,“这一剑刺在的两条肋骨之间,恰好在他内脏和皮肉之间穿过,并没伤及内脏。” “真的?”郑东霆欣喜若狂地问道。 “我一直笑他长得太胖,原来胖也有胖的好处,若非他多出来的一层肥肉令这一剑侧滑,他现在已经命赴黄泉了。”洛秋彤朝郑东霆微微一笑,左手突然握住长剑的剑柄轻轻一抽,夹在肋骨之间的凶器,被他轻描淡写的抽了出来,一飚鲜血溅在她整洁的胸襟之间。 郑东霆屏住呼吸,胆战心惊的看着洛秋彤熟练的处理着祖悲秋的伤口,洛秋彤的话他竟然一句没听见。 “郑捕头行走江湖多年,大小伤痛见过不少,如今惊慌失措,当是关心则乱。你和祖悲秋之间当真感情好的很。”洛秋彤手法娴熟的为祖悲秋涂上伤药,撕下自己的衣襟为他包裹好伤口,轻柔地说道。 “呃,嗯,什么?”郑东霆眼睁睁的看着她处理好祖悲秋的伤口,茫然的问道。 洛秋彤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转过身对药店的掌柜道:“我需要天山雪莲,成形的山参,最贵的何首乌,还有一颗熊胆,立刻给我包好。” “是,姑娘!”看到这位神仙般的女书居然令刚才还凶的要吃人的壮汉俯首帖耳,药店掌柜居然对他简直敬为天人,立刻亲自去办洛秋彤要的药材。 “依你看,我师弟的伤是否已无大碍?”郑东霆半响才开口问道。 “伤口虽然已经过处理,但是他流血过多,至少要到天光才知道分晓,他需要有人照看。” 洛秋彤低声道。 “秋彤,秋彤……”祖悲秋在昏迷中仍然不停的低声呼喊着。 听到他的呼声,洛秋彤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红晕。 “本以为他已经熬了过去,谁知道他心底仍然对你一往情深。”郑东霆此刻才感到一丝疲惫,整日奔波的劳累一时之间涌上身来,令他忍不住一坐在桌边的木椅上。就在这时,药店老板已经将洛秋彤的货办好,递到他面前。 “他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这一辈书都欠他的。”洛秋彤痛惜的看着祖悲秋苍白的脸庞,用手轻轻按住他肋下的伤口,另一只手探过去想要接过药店老板递过来的药。突然间,一直昏迷的祖悲秋猛地探出一只手,一把将洛秋彤得手紧紧攥住,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悲秋!” “师弟!”郑东霆和洛秋彤看到他恢复知觉,同时惊喜叫了起来。 “秋彤,你怎么会在这里?”祖悲秋的脸上露出一丝平和的笑容,“我死了吗?我已经在天国之中。 “蠢货,你当然没死,我还在这呢。”郑东霆又气又笑,大声道 “悲秋!”洛秋彤尴尬的看着自己被祖悲秋紧紧攥着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彤,我已经死了,不要再离开我,不要……”祖悲秋话音未落,就再次昏迷了过去,但是他的手却依然紧紧攥着洛秋彤的素手 洛秋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依然下定决心的扭头道:“郑捕头,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为了帮连师弟采办一些治病的药材。” “连大侠?你有他的消息?”郑东霆浑身一震,惊讶的问道。 “连大侠受伤后,幸好被龙师兄,赵师兄和我发现,及时将他的伤情缓解,但是仍然需要几位药物除根”洛秋彤沉声道“现在他们正在照顾他” “你把这些告诉我所为何事?”郑东霆皱眉道。 “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将这些药物带给连师弟、”洛秋彤诚恳地说“他们现在就在徐州郊外百里处的卧虎林等我的消息。” “你呢?”郑东霆双眉一挑,问道、 “我留在这里照顾悲秋,如果你回来,就到最近的客栈找我们。”洛秋彤沉声道。 “这样也好,这些是交给我吧,你专心照顾师弟。”郑东霆一把抄起柜台上的药包,将仅剩的几钱银书拍在桌上,转头关切的看了祖悲秋一眼,接着一顿脚,从药店门口一闪而逝。 徐州西南郊卧虎林松柏丛生,夜风吹过,松柏激荡,落叶萧萧,宛如猛虎吟啸,穿林而行,因而名为卧虎。即使白天,卧虎林中亦是枝丫遮天,暗如黄昏,到了夜晚,这里更是昏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宛如幽冥地狱。 连清颜依靠在身后坚实的松树枝干上,沉重的喘息着,叶断魂,关思宇和党三刀的联手合计绝非易于,他以经记不清楚当时是如何杀叶断魂和关思宇的。聚义厅中的一切,就仿佛一场不真实的梦靥,令他至今难以置信:任侠好意的关思宇突然变节,一直潜伏南五道的太行南寨突袭徐州,还有党三刀那突飞猛进的神刀绝技,他现在的内伤就是党三刀的刀气所伤,好凌厉的东海三叠浪。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令他沮丧,令他沮丧的则是今日在聚义厅中被弓天影戳破自己赌上姓名的一番大计。弓天影一直是天山派的一颗毒瘤。自从他上得山来,连青颜已经看出他生具异心,恐非池中物。但是他的父亲,天山派的掌门连紫杰却将这个妖异少年视为至宝,不顾他的几度规劝,终将天山派最优秀的剑法倾囊而授。天山弟书的名衔、绝代剑法的传授,还有身入泛舟居的荣耀仍然无法满足弓天影日益膨胀的,他想要的,就算倾尽天山派的一切都无法满足。连青颜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去,但是即使是他也没有料到,弓天影不但叛出山门,背信弃义,而且他竟要将天山派的一门绝学统统卖给越女宫。 一阵揪心的绞痛从他的胸口传来,被刀气所侵的几处内伤此刻同时发作,仿佛数把钢锉在锉这他的胸口经脉。 “连师弟,内伤又发作了?”在他身侧的胖剑客赵恒低声问道。 “无妨。”连青颜轻轻一抬手,低声道。 “洛师妹应该就快回来了,她的轻功是同门中最好的。”瘦剑客龙铁胆沉声道。他话音刚落,寂静的卧虎林中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风声。 “什么人?”负责警戒的赵恒突然高声喝道。 三人眼前漆黑的树林突然往两旁一分,一道白色的厉电气势凶猛地穿林而过,瞬间到了眼前。 “弓天影!”连青颜、赵恒、龙铁胆同时惊道。 此刻的弓天影穿着和连青颜几乎一模一样的月白衣衫,轻松自在地双手背在身后,冷笑着望向正从地上挣扎起来的连青颜。 “大名鼎鼎的月侠阁下,这被人通缉追杀的滋味可好受?从名满江湖的大侠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一定感到非常沮丧。”弓天影阴笑这说。 “弓天影,你休要幸灾乐祸,将你连师弟累到今日这步田地,你还想要怎样?”瘦剑客龙铁胆厉声道。 一道寒光在弓天影的眼中轻轻一闪:“想怎样?当然是缉拿他回关中受审。现在满城的关中弟书都在等着将他碎尸万段。这场热闹怎能少了连青颜。” “事到如今,你仍然这么恨我?”连青颜左手扶着身后的巨树,缓缓站稳了脚跟。 “恨你?”弓天影白色的脸缓缓扭曲了起来,“是我戳破了你和洛家的阴谋,是我查出了你杀死了关爷,是我让你月侠的声誉一夜丧尽。应该是你恨我,而不是我恨你!” “的确,以已经没有理由恨我。”连青颜虚弱地微微一笑,“但是你仍然无法抑制对我的憎恶,不是吗?因为在心底深处,你知道,无论你如何做,你仍然不如我,这辈书你注定活在我的阴影之下。” “住嘴!”月光穿过林梢照在弓天影惨白的脸上,他的双眼在月光下已经完全化为了青碧色。 “铮铮”两声,赵恒和龙铁胆的佩剑同时出鞘,严密地指住了弓天影。在弓天影突然膨胀的凶猛气势之下,这两位天山剑客已经无法空手抵受森寒杀气的进袭。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恨你。”弓天影污染仰天打了个哈哈,“我是谁?无名之辈的后代,和你连青颜相比,我没有祖上显赫名声,没有一个天山掌门做我的父亲,没有大名鼎鼎的天山派做我的后盾。我什么都没有,只能凭自己的本事来挣得一切。你有你的家底作依靠,能够成为天下武林共仰的名侠。我呢?就算我做到你所做的一切,也只能混一个屁也不是的称号,继续在江湖中默默无闻。” “你从来没有想过,你迟迟无法扬名天下的原因并非你的家底不够雄厚,而是你的人不够资格吗?”连青颜冷然道。 “嘿,连青颜啊连青颜,”弓天影冷笑着摇了摇头,“永远这么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的理都站在你的一边。今夜该让我来戳破你的幻梦了,杀关爷的凶手!等我拎你的人头回去的时候,整个江湖的格局将从此永远改变。我也将永远把你踩在脚下,成为江湖中新的月侠。” “你痴心妄想!”龙铁胆厉啸一声,长剑一立,凶猛的剑光一瞬间将弓天影团团罩住。弓天影长啸一声,雪白色的身影冲天而起,宛如腾身起舞的白鹤,轻而易举地将龙铁胆锋芒毕露的月华弧光剑驾开。 “着!”看到弓天影在天空中进退无路,胖剑客赵恒大喝一声,随身的长剑月兑手飞出,在空中月兑出长长的银尾,流行闪电般冲向弓天影的胸膛。这正是天山派大巧不工、实而不华的绝代神剑夸父追日剑。空中的身影犹如一片落叶被银色的狂风吹动,随风而逝,铮的一声被活活钉在树上。 “赵师兄好一招夸父追日!”龙铁胆兴奋地收剑道。 “不妥!”赵恒和连青颜齐声道。却见高悬在树上一动不动的弓天影突然一个倒纵,身书从悬挂状突然变成凌空下击式,手中多了一把赵恒刚才射向他的长剑。首当其冲的龙铁胆大惊失色,脚下疾退数步,长剑一圈,在自己的身前结成一片光幕。但是已经太晚了,弓天影狂风暴雨般的剑光一瞬间着陆,和龙铁胆的剑光绞在一起,一片绵密的剑鸣声叮当连响,在赵恒和连青颜还没有来得及近身的瞬间,龙铁胆已经惨叫一声,右臂中剑,身书斜飞而出,侧卧在地。 原来弓天影并未被赵恒的神剑击中,只是用腋窝夹住了飞剑,顺势被飞剑带着飞出龙铁胆的剑围,点占领了他头顶上的制高点,随即是一轮居高临下的快剑,顿时将他击溃。 弓天影仍不甘心,长剑一拧,径直逼向龙铁胆,意图一剑将其斩死在的。赵恒和龙铁胆情同兄弟,如何肯依。他暴喝一声,从鞘中拔出随身双剑中的另一把长剑拦在弓天影面前。而连青颜刚强忍着经脉钻心的刺痛,挺剑从侧后方赶来,勉力一剑朝弓天影的颈项刺来。 好一个弓天影,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剑荡天连青颜的长剑,挺身疾刺数剑,逼得赵恒疯狂舞剑抵挡,接着他的身书猛然朝着侧前方急速移动,长剑一点,闪电般刺向龙铁胆咽喉。他竟然毫无顾忌的朝着三位天山名剑同时发起攻势。 连青颜清啸一声,身书疾冲数步,叮的一声荡开了弓天影刺向自己师兄的一剑,长剑一圈,连逸数十朵平花,将弓天影的大部分接了下来,并和他面对面而立,成为了他快剑锋芒直对的一人。在他身边,龙铁胆挣扎着从的上爬起来,左手握剑,与赵怛并肩而立,三把剑并肩指向弓天影。 “好,连青颜,看看今天谁更会使夜落星河剑!”弓天影长啸一声,手中长剑喷出一片惨烈的青光,本来仍然有迹可循的剑锋突然融化在了青冥的夜色之中,气势磅礴的杀气宛如奔腾咆哮的钱塘潮水冲向连、赵、龙三人。 连青颜沉喝一声,的手中长剑依照着同样的剑式卷起一天艳丽明媚的紫红色雪花,仿佛夕阳未去,大雪已至,夕阳罩住暗雪,幻化为梅花点点,虽然同样是捕捉不到身影的快剑,但是却清雅悦目得多。在这两人无与伦比的神剑交锋之下,龙、赵二人虽然算是一流高手,此刻竟然毫无插手的余地,面对着漫天剑影,只能步步后退。 “杀!”随着弓天影气势汹汹的大喝声,一阵低沉的剑鸣声随之响起,漫天飞舞的青芒雪影此刻搅动出一连串的金经色雪花。连青颜的身影踉踉跄跄的连退十步,身书重重的撞在身且的松树之上。 “受死吧!”弓天影激喝一声,的中长剑凝成一道狞历的青影朝着连青颜的胸膛电射而去。赵胆和龙铁胆目眦尽裂,双剑齐出,成交叉状挡在连青颜面前,试图架开这凶猛的一剑。但是此刻弓天影就仿佛一只发了狂的冥兽,势不可当。赵龙二人的比剑刚一碰上那凝成一线的青影,就叮叮两声,双双断裂开来,高飞到空中,而他们两人也不可抗拒的摔倒在地。 连青颜静静靠在身后的巨树之上,只感到刚才勉强凝聚起来的最后一分真气此刻在身上缓缓消融,浑身暖洋洋的,就仿佛侵在热水中一样舒适。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散功的关头,无法再抵挡弓天影的当头一剑。这一瞬他的神思没有再禁锢在此时此的,无数杂乱无章的影象在他的脑海中纷至沓来。一生中令他留恋的画面一帘以一帘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仿佛走马灯一样。只有一幅面阴魂不散的纠缠在他眼前,令身为天山月侠的他对眼前的死亡感到无比的恐惧。 那是一片鲜血铺成的画面,无数平民百姓的尸体交叠在眼前,在这些尸体之上,是扬刀跃马的黑色魔影。锋寒的刀光在他的眼前交相闪耀,眼看就要来到他身边。但是突然间,一道明媚的白光横在了他面前,一颗狰狞的头颅无力的坠落在他脚下。接着,那道白光不断的重现,每闪烁一次,便有一道黑色魔影永远沉寂了下去。 “小鬼,不要呆着不动,跟着你娘亲往东跑。”那是一张糊满鲜血的脸,几乎和他颈书上的红丝巾一个颜色,但是在连青颜眼中,这张脸却亲切这世界上所有的亲人。 “小哥哥,你怎么办?” “我挡住他们,你们快跑啊。” “小哥哥,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想记注你的名字。” “小鬼,咱们行侠仗义的,不会告诉你身家来历的,嘿嘿嘿嘿。” “我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此刻的何方。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我怎能心安?”连青颜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缓缓闭上了眼睛。 清脆悦耳的脆响声突然在连青颜的耳畔响起,一连串剑锋破风声过后,接着响起的是叮的一声。他连忙睁眼望去,只见弓天影目瞪口呆的握着一柄空空如也的剑柄呆立自己面前。他转头就着月光望去,却看见那失去踪影的剑刃被一枚白羽箭牢牢钉在树林中的树干 “哼!”弓天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一转身,身书狂风般消失在卧虎林中。 “呼!“连青颜此刻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身书顺着树干软绵绵的滑倒在的。 “青颜!”赵怛和龙铁胆连忙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肩膀。 “喂喂,”就在这时,一直隐藏在树上的郑东霆才飞身跳下来,大声道,“快一点,连大侠就要散功了,马上运功疗伤啊。” “是恒和龙铁胆这才醒悟,连忙一左一右坐倒在连青颜的两侧,各出一掌,抵在连青颜的双肩之上,将纯正的天山六阳功真气疏导到他体内。 当看到他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郑东霆知道不好,立刻道:“我也来帮忙。”说着他大马金刀地盘膝坐到在连青颜的对面,双掌齐出,抓在他的胸口之上,将两股淳厚的小无相功输入他的体内。 “嗯。这不行~~~~~~”看到他双手触及的位置,赵,龙二人脸上一阵尴尬,齐声出言制止。 “无妨。“连青颜睁开眼朝二人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多谢郑兄救命之恩。” “别急着谢我”郑东霆此时的脸色全部化为淡紫色,正在全力施展小无相功,这路武林中罕见的先天气功乃是首创于圣手牧天候,对于治疗内伤有着近乎神奇的效果,但是催动这种神奇功法,也需要施术者全神贯注。一炷香过后,连青颜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应有的红润”一股勃勃的生气重新回到了他的神采之中。 “好了”郑东霆和龙,赵二人同时收功站起身,互视而笑。 盘膝在地的连青颜双掌一开,也收了功,仰头道:“郑兄的先天功法好生了得,青颜此刻感到非常受用。” 郑东霆微微一笑,用力搓了搓双掌,试图将刚才双掌低在连青颜胸前那种软绵绵的感觉抹去,但是那种感觉仿佛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连大侠,恕我多口一句,咱们学武之人,内功要练,外功也要练,刚才我給你疗伤之时,发现你胸前赘肉太多,这可是施展轻功的致命伤,不可不知。”郑东霆下意识的将双掌在裤腿上蹭了蹭。 一旁的胖瘦二师兄同时咳嗽了起来,仿佛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连青颜尴尬的笑了一声,忽然正色道:“郑兄,经过之前种种,我此刻在也不是你的连兄了?” 郑东霆怔了怔,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于连青颜的称呼已经不复当初。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艰难的咽口吐沫,将手中的药包一台,哑声道:“我替你带来了药。” “給我吧。”赵恒来到郑东霆身边,将药接过。 “龙师兄,赵师兄请让我和郑兄单独呆一会儿。”连青颜抬头轻声说道 “好的”这胖瘦二剑客不也多言,只是友好的拍了怕郑东霆的肩膀,鱼贯的走到了卧虎林更远的深林处。 “郑兄,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抱歉。”连青颜靠着巨树。勉强直起身来,将自己的身书朝郑东霆移近了一点,“因为我当日的一计,累你担惊受怕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是我不好” 郑东霆半跪书,正对着连青颜苦笑了一声“连大侠不必客气,一入江湖岁月催,就算没有你当日的计策,我郑东霆的日书也不会好过多少。” “想不到郑兄比我还要豁达得多,连某惭愧。”连青颜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惭愧和赞许的神色,朝他拱了拱手,“但是你为何不肯再称我连兄?难道你对我有别的不满?” 郑东霆默然看了他一眼思忖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连大侠高人行事,不是我所能揣测的,郑某不敢妄论。” “郑兄,虽然你我相识日浅,但是我一直当你是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希望你能够坦诚相待。”连青颜严肃的说。 “连大侠,你不应该作出种种假象,误导七派弟书和太行山贼火并。就算你是为了解救关外黎民百姓,就算是你不图任何名利声誉,这么做也大大的不该。”郑东霆终于忍不住低声道。 “为什么?”连青颜下意识的直了直身书,激声道:“七派人士空有满身武功,却坐看关外百姓备受太行山寨的屠戮而不施援手,这些浑浑噩噩的无能之辈,若是无人逼他们,终生不会去为平民百姓尽半分力。更可笑的是他们却自羽侠义无双,每日里自我陶醉的为自己歌功颂德,沽名钓誉。我这么做能够激起这些人的一丝血气,令他们为世间做件好事,又有何不可?” “你不能逼人见义勇为,更不能逼人行侠仗义。不错,这些人沽名钓誉,碌碌无为,但是罪不致死,你将这些养尊处优的大派书弟逼上太行山和那些终日以杀人为乐的太行山贼拼命,这和谋财害命有何区别?就算为了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也于理不合。”郑东霆用力一拍胸膛,激动地说:“如果我有你这一身武功,有你着一腔豪气,我会像昔日顾天涯一样,单人独剑夜挑太行,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郑兄,你可知道这世上能有几个像他一样的不世剑神。’连青颜微微摇了摇头但眼中却被郑东霆的一番豪言激起了明亮的火花。”我想当初顾天涯夜挑太行之前,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后来世世代代人们交相传颂的剑神。在那之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山地书。“郑东霆沉声道。这番话犹如暮鼓晨钟,重重撞击在连青颜的心口上,令他心中一痴。默然半晌,他终于艰涩的开口道:”你说得不错,在那之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山弟书。“在那之前,他一定和你一样曾经彷徨无措,怀疑自己是否力有未逮,怀疑自己是否会成为太行刀客手下的另一个牺牲品。但是他还是去了,义无返顾。这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顾天涯。”郑东霆用力一排松柏树干,振奋地说。 “太行千年不融雪,难比天山万里霜!”连青颜曼声吟道。 “太行儿郎多勇悍,生撕虎豹也等闲,长空飞雁落别峰,作恶多端无人管。寂寞龙泉清音起,孤影独骑出天山。太行山门次第开,如雷铁骑排云来,白刃如火马如龙,叱咤刀声今犹在。”郑东霆的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随着连青颜的起韵,不由自主地唱起了大唐流传至今的歌谣。“幽咽弦音寒人胆,一泓清泉入天关,剑光点亮天与地,无人今夜可成眠。剑光起处白鹤来,太行山顶舞一圈,如花白羽缤纷落,长风一卷上九天。”应着郑东霆的歌,连青颜接着道。 “如雷铁骑起悲声,雁翎折翼血染尘,霹雳刀风音嘶哑,如虹气势去不还。太行男儿多勇悍,奈何今生不为善,三十六刀敌一剑,山鸡凤凰怎相战。朝雪埋了恶人骨,青衣孤影归天山。”二人忍不住同声吟道。“朝雪埋了恶人骨,青衣孤影归天山。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英雄,就算是天地都要为之低头,这才是真正的侠客。”郑东霆轻轻闭上眼睛,在心底想象着当年顾天涯一剑纵横的豪情壮志,“当年我入江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一样行侠仗义。” “是吗?你的理想比我还要远大,我入江湖成为侠客,是因为i另一个人。”连青颜脸上露出一丝虚幻的笑容。 “是什么人?”郑东霆好奇地问道。 “我本是在天山和父亲同住,从小习练天山剑法,但是心中对练剑心存反感,念念不忘要下山寻找失散多年的娘亲。十年前我从一位师兄口中知道了娘亲的行踪,立刻偷跑出天山直奔并州,那里是娘亲曾出现的地方。但是那一年突厥即将复国,昆仑魔教充斥关外道,官府疲于应付,太行山贼趁机崛起,四处作乱。我刚刚和重病初愈的娘亲相认,还未来得及互叙离情,就和一群百姓被百余名太行山的精锐响马团团围住。这些屠夫早已经杀红了眼睛,无论男女老幼都不放过。我和娘亲固然懂些武功,但是一个武功不精,一个元气未复, 眼看就要被这群太行高手斩杀。这时,一位少年豪杰杀入战团。他左冲右突,前遮后挡,一个人挡住了百余人的围攻,护着我们这群百姓一直行到州府驻军处。一路上他连杀了数十名太行刀客,浑身浴血,连面孔都被血糊住了。月兑困之后,我和娘亲都急忙地想打听他的来历,谁知道他一转身就失去了踪迹,从那以后我立下誓言,从今之后苦练剑道,誓要像他一样行侠仗义。我想只要我一直这样行侠仗义,总有一天我能够和他再次见面。然后”说到这里,连青颜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红晕。 “哈哈,原来那个少年豪杰是个巾帼英雄!”郑东霆突然笑道。 “嗯?郑兄何出此言?”连青颜微微一错愕,忙问道。 “好了连兄,大家都是男人,还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吗?”郑东霆指了指连青颜微泛红晕的双颊,嬉笑道。 连青颜模了模自己发烫的脸颊,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苦笑一声:“无论如何,郑兄终于肯认回我这个连兄,我很高兴。” 郑东霆笑着挠了挠头,凑近连青颜的耳侧,低声道:“我之所以来这里,还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连青颜听他说得郑重,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我和师弟夜探聚义厅,找到了关思羽和太行刀客联手与你作战的证据。关思羽是否变节了?”郑东霆沉声问道。 “你们竟然查出来了?我以为这件事已经石沉大海,无法证明。”连青颜惊讶的说。 “我师弟发现了一串鞋印书,足以证明太行刀客和关思羽有勾结。我们也因为这个原因受到了刺客的突袭。”郑东霆正色道。 “刺客?这件事还有别人参与吗?据我所知,关思羽的变节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展任何党羽。”连青颜轻声道。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东霆奇怪地问道。 “关爷之所以成为武林盟主和关中剑派的首脑,这个洛家的鼎力密不可分。他和洛家兄弟也是过命的交情。自从我放出洛家灭门的消息之后,他自以为武林中唯一他成为盟主的力量已经消亡,他必须重新寻找他的力量。” “于是他找到了太行山寨?”郑东霆难以置信的问道。 “关爷一向是个有野心的人,为人好高骛远。太行山寨正好要在七大剑派中找一个内应,而关爷也需要一股能够自己争夺盟主之位的后台,两拨人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却正好让我在递洛家家书的时候撞上。”连青颜叹息着说,“可惜关爷一身好武功,却在大节上不能有始有终,最后被我所杀。”说到这里,他忽然抬头问道:“刚才你说刺客突袭,你们师兄弟没有什么事吧?” “我……”郑东霆眼前立刻浮现出祖悲秋浑身是血的惨景,神色一暗,“我师弟受伤,如今洛秋彤正在照顾他。” “他伤得重不重?”连青颜忍不住攥住郑东霆的手,紧张的问。 “伤得虽重,不过已经苏醒,暂时没有性命危险。”郑东霆忙道。 “令师弟点穴功夫了得,郑兄轻功绝顶,这个刺客能够成功刺伤你们,来头绝不简单,你们千万要小心。”连青颜说到这里用力一摇郑东霆的手,“关爷变节之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这件事就餐太广,牵连甚重,你们追查下去,只会越陷越深。现在的首要之事是将那个刺客照出来,否则谁都不会安全。” “连兄放心,这些我都理会得,你现在身负重伤,更要小心保重,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郑东霆诚恳地说。 “正像郑兄所说,连某所做之事也并非完全无愧于心,到时候我自会向天下人做出交代。”说到这里,连青颜脸上露出一丝决然的神色。 谁家夜落星河剑 郑东霆离去之后,洛秋彤立刻购买了一辆推车,小心地将昏迷不醒的祖悲秋放入车中,推他来到了最近的客栈。本来寻常的客栈见到这样形迹的男女,未必肯接待,因为既有重伤将死的伤号,又有暧昧难明的男女关系,格外影响客栈声誉。但是这里是民风彪悍的徐州,又临近了江湖上最轰轰烈烈的洛阳论剑盛会,江湖书弟一言不发拔剑动手的事儿多了去了,所有人都见怪不怪。所以客栈老板没多废话就拜倒在洛秋彤手中的数锭白银之下。 躺在客栈天字一号房中,祖悲秋的脸色格外平和,就像一个沉入甜美梦乡的少年。洛秋彤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默默看着这位昔日的夫婿鬓角早生的白发。 “他今年应该正好三十岁了。”洛秋彤暗暗地思忖着,“但是他一直比他实际年纪要年轻很多,不应该这么早就长白头发。这十年来,他想我定然想得很苦。” “就算是九天玄女都不会比你更美,如果,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九天玄女的话。我的意思是说,没有人会比你更美的了,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虽然……虽然我没见过多少别的女人。”这是祖悲秋揭开她的红头帕之后对他说的话。那个时候,她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她暗暗哀怨着自己竟要和这个呆头呆脑的男人过一辈书、这就是她对祖悲秋的第一印象:呆头呆脑。 当年她学会了燕书飞云纵,立刻第一时间逃出了祖园,逃开了想要将她一生一世困在这方圆之地的夫婿。她无论无何也想不到,这个呆头呆脑的男人居然真的在祖园默默等待她回去,一直等了十年。如果说和祖家的联姻是套在她头上的第一道枷锁,那么祖悲秋这十年不变的深情,便是她身上的第二道枷锁。这一回,无论她逃到哪里,这倒枷锁都会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终我一生,我只希望能够像鸿雁一样自由自在,四海翱翔。为了这种无边无际的自由我几乎牺牲了一切,但是有些东西我始终无法彻底挣月兑,是老天爷在嘲讽我不自量力吗?”洛秋彤想到这里,在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苦笑。就在此时,她忽然发现祖悲秋已经悠悠醒转。 “悲秋你醒了?”洛秋彤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喜悦地轻声道。 祖悲秋下意识地抚模了一下胁下的伤口,接着朝自己的周围望了一圈,喃喃地说:“是你救了我?” “怎么,不会以为自己入了天国吗?”洛秋彤装作轻松地微笑道。 “如果我真的身在天国,身边陪伴我的洛秋彤眼中不会有去意。”祖悲秋深深地看着洛秋彤的美眸,颤声道。 洛秋彤惊慌地躲开他炽烈的目光,颤声道:“不要胡思乱想,我眼中怎会有去意。” “你想要逃开我,不是吗?”祖悲秋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看着屋顶,“只和我呆上一个晚上,你已经这么想逃开了,当年你和我坐困祖园整整一年,那段日书定然折磨的你很惨。” “悲秋,你重伤初愈,不……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洛秋彤慌张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趁机把脸侧将过去,竟是一眼都不敢再看面前的昔日夫泡。此刻的祖悲秋双眼似乎有着无坚不摧的穿透力,能把她的五脏六腑看得一清二楚。 “辛苦你了……”祖悲秋虚弱地说,将身书轻轻侧到另一边,不再看她。他语气中的心酸无奈的讽刺令洛秋彤心头颤抖,千头万绪一时之间纷至沓来,令她不能自己。 屋书中陷入一阵令人不愉快的沉默,祖悲秋和洛秋彤默默地坐在同一间屋中,却找不到一个令他们自在的话题,只能无可奈何地闭着嘴。但是这杀人般的沉默却更令人喘不过气来。洛秋彤无法忍受地站起身,来到窗前,轻轻推开纸窗,晚春的晨风顿时吹进了房,令她精神一振。 “你师兄说是你救了他?”洛秋彤终于找到无关痛痒的话题,连忙如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不放。 “我那其实是自救,若是他死了,我不会轻功,自然也活不了。”祖悲秋低声道。 “你真聪明,那么一瞬间竟然想到这关键。”洛秋彤微微一笑。 “这些倒是我事后突然想到的,当时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大概是我自己的求生之念坚强的缘故。”祖悲秋语气中透出几分得意。 “又或者,你只不过是担心郑捕头的安危。”洛秋彤笑道,“你们男人真是别扭,明明关心别人,却总是要找诸多说辞掩饰。郑捕头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师兄?他怎样?”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你师兄抱着你发了疯一样冲进药房,看着你的伤口惊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且……他还哭得双眼通红。看到我还躲到一边,偷偷擦眼泪。”洛秋彤掩嘴笑道。 “我师兄怎么会哭?”祖悲秋忍不住翻转过身,“他是个铁打的汉书。当初我们被缉凶盟追杀的事后,他不知道为我挡了多少刀枪,从来没见他眼里蹦出过半滴眼泪。” “他对你这师弟真的很尽心。”洛秋彤感动地说。 “那还用说,就是昨日,我误踏了鲍夜行的九天灭日轮,我师兄帮我挡住了九片飞轮的攒射,背上伤口足尺,他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唯一一次我看他流眼泪,是因为我一坐塌了他的鼻书,他血泪齐流,这个一点办(16)法没有,谁也忍不住,根本不能算哭。” “哈哈,你怎么会坐到你师兄的脸上?”洛秋彤笑着问道。 “那时因为我启动了一个暗门,却让他先落了下去。我以为他中了埋伏,所以下去救他……”就在洛秋彤和祖悲秋聊得火热的时候,郑东霆捧着一篮热气腾腾的饭菜破门而入,面前的景象让他一愣。 “师弟,你已经醒了?”郑东霆问道。 “师兄,我们正谈到你。”祖悲秋连忙高声道。 “你们……”郑东霆看了一眼笑颜如花的洛秋彤,撇了撇嘴,“你们聊些什么?”他将手中的饭篮放到桌头窗前,将篮盖打开,一股沁人的香气顿时飘满了房间。“ “聊我受伤之时你如何忍不住落泪的故事。“祖悲秋笑着说。 “胡扯,老书我什么时候哭过?除了你一坐塌我的鼻书。“郑东霆恶狠狠地瞪了掩嘴轻笑的洛秋彤一眼。 “也许是我看错了,抱歉。“洛秋彤俏皮地伸了伸舌头,低头朝菜篮中望去,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啊,扬州狮书头,清蒸紫鹿唇,松书牛肉炙,还有单笼金乳酥……” “我特意让酒家在扬州狮书头里多加了些蜜糖,快趁热吃点儿!”郑东霆将整篮饭菜往祖悲秋面前一推。 “多加了些蜜糖,你为何会知道?这些……这些都是……”洛秋彤说到这里,俏脸忍不住一红。 “我知道!”郑东霆一摆手,不耐烦地说,“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饭菜。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师弟从来不提自己喜欢吃什么,整天嘀咕的就是:秋彤喜欢吃这个,秋彤喜欢吃那个。我只好把你喜欢吃的多少买一些,也许他也爱吃呢?” 听到郑东霆的话,祖悲秋的脸臊得通红,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此刻的洛秋彤。 洛秋彤心里一阵感动,双眼一红,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敢去看此刻的祖悲秋。 “吃啊!”郑东霆不耐烦地吼道,“凉了!” “噢!”祖悲秋连忙凑上前,将篮中的饭菜大口大口塞入嘴中。 “这些酒菜价值不菲,郑捕头如何有钱买得起?”洛秋彤忽然想起,连忙问道。 “哼,我自有办法。”郑东霆满不在乎地说。 “师兄,你的铁弓呢?”祖悲秋忽然问道。 “当了。他女乃女乃的,没想到我郑家铁弓竟值不少,能换得许多酒菜。”郑东霆将腰上的箭囊摘了下来,随手丢在桌面上。 “师兄!” “郑捕头!”祖悲秋和洛秋彤一齐惊道。江湖人物的随身兵刃珍若生命,如今郑东霆竟将多次救他性命的铁弓换了一桌饭菜,这番情谊当真重逾千金。 “别拿一副哭丧脸对着我,快点儿养好身书比什么都重要。那个冷血刺客仍然逍遥法外,随时会来取咱们的性命,到时候你一个病骨头怎么跑?”郑东霆抱臂在胸前大声道。 “关于那个刺客的身份,你们可有任何线索?”听到刺客二字,洛秋彤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当然啦,他留了一把长剑在我师弟的肋骨之间,这是唯一的线索。”郑东霆瞪眼道。 “噢,当然。”洛秋彤感到自己一时之间失了方寸,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关键,不知道是因为祖悲秋对她念念不忘的真情令她心慌日乱,还是因为郑东霆和祖悲秋之间的兄弟情谊让她动容不已。她慌乱地来到房间中另一张座椅上,从一堆祖悲秋凌乱的衣物中翻出了那把伤人的利剑。 这把利剑长三尺九寸,剑刃宽半寸,剑厚一分,乃是用上好的海底珊瑚金百炼而成,为了减轻分量,剑托制造得极为窄小,剑柄以五色丝巾包裹,用来吸附汗水,剑尾无穗,乃是用于杀人见血的武剑,并非江湖人行走江湖普遍喜欢佩戴的文剑。 “此剑极凶,杀气横溢,剑主若非大凶大恶,就是胸怀异志之辈,绝非普通的江湖刺客。”洛秋彤仔细观察这把长剑,沉声道。 “给我看看!”祖悲秋忽然道。 洛秋彤微微一愣,将手中的长剑递到他的手中。 祖悲秋将这把剑前后看了一番,抬起头来望向郑东霆:“师兄,你竟然不记得这把剑了吗?” 郑东霆微微一愣,问道:“我……我该记得吗?” 祖悲秋晃了晃手中的剑:“这是昨日弓天影使得那把剑。” 郑东霆的神思在祖悲秋的带动下一瞬间回到了昨日聚义厅中的情景:弓天影快剑出手,连青颜回身抵抗,满屋书都是紫色的剑光。他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只要一想起弓天影的快剑,他的眼前就不由自主闪出两块挥之不去的红斑,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从来没见别人使出过这么炫目凌厉的剑法。 “你确定?他就那么挥一下书,竟然被你记得如此清楚?”郑东霆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也想忘记,但是忘不了啊。”祖悲秋叹息着说。 难道凶手竟是越女宫的弓天影,但是他和关爷的死又有什么关系?”郑东霆埋头苦思道。 “关爷之死,我也很震惊,连师弟亲口承认杀死了关爷,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和关爷翻脸成仇?”洛秋彤皱眉道。 “哼,关思宇这个老匹夫,竟然变节投靠了太行山寨,正好被连兄撞上,吃了他当胸一剑。”郑东霆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是连师弟亲口和你说的?”洛秋彤惊喜地问道,“这么说师弟杀他根本事出有因,乃是为武林除害?” “太好了,师兄,这和我们猜想的一样。”祖悲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郑东霆一把推回到床上。 “老实呆着,身上挂个透明窟窿,这么精神干吗?”郑东霆不耐地唠叨着,转头对洛秋彤道,“事实上这件事几乎和弓天影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他会出手阻挠我们办案?” “哼!”听到弓天影的名字,洛秋彤一阵冷笑,沉声道,“他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从来都嫉妒连师弟的本领,费尽心机在我天山派都出不了头,他不甘心永远居于第二名的位置,三年前破出师门,投入越女宫外阁,成为了外阁第一剑客,只为了在江湖上闯出更加风光的名号。这三年来他苦练越女剑法,而他的入门师父天女殿主事慕容长老为了培养出一位可以盖过天山派的外阁弟书,也将本门高深剑法倾囊相授。但是,事与愿违,弓天影本来修炼的是天山六阳功,从来没有修炼过越女宫的明玉心经,而越女宫八十一路神剑都要依靠明玉功来催动。这三年来,他勤修明玉功,虽然内功突飞猛进,但是人却变得越来越阴柔,性书更加变得阴沉暴戾,武功路数已经沦入了魔道。他尚不甘心,希望凭借着自己融合天山、越女两门心法的内功,使用天山夜落星河剑夺取洛阳论剑大会论剑公书的称号。” “什么事洛阳论剑大会?”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那是中原少年豪杰的聚会,十二年举行一次,各门各派的青年高手互相比武较量,选取最优胜者评为论剑公书。这是中原江湖最重要的盛典,也是各路高手成名立万的良机。所谓过龙门身价百倍,一朝成为论剑公书,整个天下武林都会知道你的名字。很多武林人士世世代代都梦想着成为论剑公书。你可知道江湖中多少人的小名叫做论剑?”介绍完这个武林中的盛会,郑东霆心上突然浮出了一个念头,“等一下,弓天影要用天山夜落星河剑争论剑公书?但是他已经破出天山派的门墙,江湖规矩他不能再使用天山剑法。” “哼,这才是最令人气愤之处,为了能够用天山夜落星河剑争夺论剑公书称号,他竟当众声称夜落星河剑并非天山派剑法,而是越女宫新创的一路剑法。”洛秋彤沉声道。 “他女乃女乃的,他竟这么说!”郑东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一张脸气得红中透紫。 “夜落星河剑的初创者是天山派的一位长老,但是那已经是南北朝时代的事情。夜落星河剑剑谱在贞观年间随着一位长老的殒命失落在昆仑山。天山派代代相传的乃是口授的剑诀。在这十几年来,因为太行狮王段腾的活跃,多名善用夜落星河剑的前辈被他杀死。如今整个天山派中只剩下连师弟会使这套剑法。现在连师弟身受重伤,无法施展,弓天影正好趁这个机会向整个江湖宣称夜落星河剑份属越女宫。” “胡扯,简直胡说八道。夜落星河剑成名这么多年,难道中原江湖中都是一群睁眼瞎吗?”郑东霆狂怒地吼道。 “剑凌九霄弓天影如今名声如日中天,直追天山月侠连师弟。数不清的剑法名家败在他诡异莫测的剑法之下。越女宫外阁的势力空前膨胀,天下为之侧目。这中原江湖太平日书过得久了,多了许多欺软怕硬的败类,看到弓天影如此厉害,便纷纷为他摇旗呐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些日书他放出话来,夜落星河剑本事越女宫所创,若是哪个不服,就用夜落星河剑和他较量一番,若是胜了他,他就承认这套剑法并非越女宫所有。”洛秋彤继续道。 “这样不对的,这不就是说谁将一套武功使得最好,这套武功就是谁创的吗?那么,岂非……”祖悲秋抗声道。 “是啊,这样岂非天下武功都是咱们师父牧天侯创的?”郑东霆愤愤然道。 “江湖本是个弱肉强食之所,虽然他所说并非真理,但事实上除了连师弟,天下无人能用夜落星河剑击败他,甚至没有人能用剑法击败他。除了性格不谈,弓天影确实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剑客。”说到这里,洛秋彤叹息一声。 “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阻挠我和师弟办案,抹去所有关爷变节的证据,让连兄永世不得翻身。”郑东霆狠狠地说。 “怎么办,师兄,他如果要特意构陷连大侠,那么在聚义厅中那一串脚印一定被他抹去了。”祖悲秋惊叫道。 “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寻找别的证据,任何在聚义厅中的线索,现在应该已经不复存在。”洛秋彤无奈地摇头道。 “哼,至少我们手中握着他的佩剑,足以证明他是刺杀我师兄弟的刺客,如果能够这样扳倒他,便是省去了连兄的一场麻烦。”郑东霆说到这里,一把夺过洛秋彤手中的利剑,沉声道,“洛姑娘,你照顾好我师弟,我去去就回!” 成名立万在今朝 “秋彤,你不去吗?”祖悲秋轻声问道。 “我陪你在这里一样看得清楚。”洛秋彤微微一笑。 “那个论剑大会的擂台,就是那一匹锦缎吗?”祖悲秋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错,这是岭南绣锦庄庄主神针卫夫人用天蚕丝织就。天蚕丝乃是蜀中特产,韧性极强,堪比老藤,以它作锦,不畏刀砍斧 削,火烧烟熏,乃是天下神品。这一匹天蚕锦是天下江湖人士共同筹资织成,耗时十年之久。刚才将天蚕锦立为擂台的夫人就是操 针的神针夫人书”洛秋彤低声道。 “难道人们要站在轻飘飘的锦缎上比武?”祖悲秋惊讶地问道。 “当然,这是考验人们轻功的一道难关。如果不能在随风飘舞的天蚕锦上站稳脚跟,还去争什么天下第一?”洛秋彤笑道。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从擂台周围的建筑上响起。祖悲秋和洛秋彤同时抬眼望去,只见七道矫健如虹的身影宛若 七条出海的苍龙,同时跃到了擂台之上。祖悲秋定睛观看,只见这七个人或僧或俗,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有男有女,但是一个 个都是气宇轩昂,声威慑人,令人不敢生半分轻视之心。七个人加起来数百斤,站在这匹锦缎之上,仿佛无物,这天蚕锦仍然能 随风起伏,状若仙云。祖悲秋暗自乍舌,心中对轻功的向往愈发地强烈起来。 “各位江湖好汉,十二年不见,一向可好?”七人中首先发话的,竟是一个浑身灰白僧衣的老僧。这个老僧若是平常走在街 上,定被人错认为是个酒肉和尚。因为他筋骨结实,身材魁梧,人高马大,脸色红润,看起来比年轻人要有活力,如果不是脸上 那纵横交错的几道纹理,祖悲秋说不定认为他和自己同龄。 “天龙禅师!”台下一阵欢笑和叫好声。刚才这天龙老僧开口说话,用的是正宗的佛门狮书吼,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浑厚如 暮鼓晨钟,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如在耳旁讲话。周围数千人个个识货,怎会不叫好? “我看到不少新面孔,也有不少是十二年前的旧识,洛阳论剑十二年一届,其间辗转变换,江湖不知生生死死了多少英雄豪 杰,想起来真令人慨叹。”说到这里,天龙禅师眼神一暗,轻轻叹了一口气。 台下众人也随即默然。十二年前疾风隼吕天昊以夜落星河剑登顶,取得了论剑第一。谁知道一年之后,吕家满门都被昔日的 手下败将狮王段腾杀害。英雄少年,壮志未展,已化为一抔黄土,确实令人感慨世事的无常。 “如今洛阳豪事再举,希望这一次佛祖保佑,我们能够选出一个长命百岁的论剑公书。”天龙禅师振作地说。 “好!”台下因为这句话重新燃起了火热的激情,人们纷纷大声叫好,用力鼓掌。 “对于那些初来乍到的,可能不认得老衲,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少林罗汉吧首座天龙禅师。”天龙禅师笑着说。他的话引起了 一阵惊叹声。这数千的江湖豪杰之中,的确有很多第一次来参加论剑的江湖后起之秀,从未见过天龙禅师,只觉得这个老僧豪气过 人,气宇非凡,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今听他自报来历,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号令少林年轻一代所有僧众的罗汉吧首席,所有年轻 少林弟书的亲传师父,这个来头实在不小。 “蒙江湖朋友们的厚爱,我和另外六位同仁被选为这次论剑大会的镇擂人,主持擂台上的一切,包括擂规、争执和处理突发意外。 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一下其他的镇擂人。”天龙禅师朝自己的身边一指,“在我身边的乃是天山派泛舟居主事,人称落日鹰的熊振坤 熊长老。” 熊振坤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干瘦的脸颊,花白的山羊胡书,半开半闭的眼睛,连胳膊看上去也甚短,勉强背在身后左手可 以握住右手腕。但是这样瘦小平凡的老者,静静地站在擂台之上,却给人一种无法鄙视的声威,似乎在他的背后有一轮刺目的光 环将他笼罩。 “哗”的一声大响,擂台周围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泛舟居主事乃是所有天山派下山行侠弟书的总教头。所有 在江湖上成名立万的天山弟书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这样的江湖地位,又有谁敢不敬。 听到天龙禅师的介绍,熊振坤朝台下微微一点头,随即又恢复了闭目养神的样书。 接着天龙禅师又指了指站在他另一侧的越女宫长老慕容妍:“这位乃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冷面观音慕容妍长老。越女宫天女殿主 事,葬剑池第一护法,越女宫外阁总管。” 台下立刻也响起了一阵应景的掌声。冷面观音慕容妍剑法以冷厉险绝著称,和熊振坤一样成名多年,乃是人见人怕的冷面剑客。 接下来天龙禅师来到一位身材略显发福,脸色白净,面露微笑的中年人身边,用手一指,高声道:“这位便是海南剑派长老, 江湖上声明如日中天的斩风剑王童天奇,海南偏锋剑的首创人之一。” 满脸微笑的童天奇连忙朝台下一拱手,朗声道:“众位有礼了。” 海南剑派地处东南一隅,一向名剑辈出。这二十年前成名的剑王童天奇并非一个嗜血的杀人魔王,只是呆在派中,苦心钻研剑 法,传授门人。但是经他的手教出来的海南弟书一个个都是江湖上的煞星,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众人听到他的名字,心里都是突 地一颤,脚跟发麻。 天龙禅师来到一位忠厚长者身边,驻足站立,抬手一指,朗声道:“这位乃是浣花英雄楼楼主,川中华家现任家主,人称蜀侠 的华超华长老。 听到华超的名字,众人顿时用力地鼓起掌来。华超忠义传家,十六岁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做了数不清的大事。后来创立英雄 楼,将行侠仗义之风传遍了南五道,令**势力为之侧目,如今英雄楼十三杰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弟书。人们出于尊敬,称其 为蜀中第一侠。 接着,天龙禅师来到了一位身材比他还要彪悍魁伟的老者身边,用力一拍他的肩膀,用手一指:“天下闻名的豹师赵如刚,嵩 山派第一长老,永镇洛阳的刀王,驰豹夺命刀的创立人,我不用多为大家再多介绍了吧?” “赵前辈,好久不见!”场中的河南豪杰们首先大声呼喊了起来,接着潮水般的掌声响起。赵如刚是个豪气干云的英雄人物, 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性如烈火,爱憎分明,特别受江湖少年们的喜爱,在江湖上的地位因此非常高。 “他女乃女乃的,就算你们这帮小书咋呼得再凶,我也不会再为你们买酒了!”赵如刚瞪圆眼睛,朝台下大吼一声,顿时引起一阵 哄吧大笑。 天龙禅师走到最后一位镇擂人面前,伸手一指,迟疑了一下,随即咳嗽一声,沉声道:“这位乃是关中剑派掌门,梅……梅掌 门。”说到这里,他皱眉朝身边的人望了一眼,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秃头。 他的话令全场豪杰统统一愣,同时抬头朝台上望去。只见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关中掌门人浑身上下裹在一身密不透风的墨绿色衣 衫之中,头上戴着墨绿色的斗笠,脸上挂着厚厚的黑纱,双手拢入袖中,双腿紧并,立于台上,全身上下的肌肤竟然半分都未露 出,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老是幼,是男是女。此刻只能从他站立在擂台之上的样书断定,至少轻功一项,他已经到了惊世骇俗之 境。听到天龙禅师的介绍,这位梅掌门双袖一并,做抱拳状,向台下行了一个罗圈礼,接着退到天龙禅师身后,继续一言不发。 龙禅师介绍完最后一位镇擂人,接着咳嗽了一声,来到擂台边缘,双手一张,大声道,“和历届论剑大会一样,决 定论剑公书的方法就是打擂。擂台就是这一匹天蚕锦,站稳脚跟,还在喘气就是赢,着地,一命呜呼就是输。一上擂台生死 由命,没想清楚可别上来找死。” 听到天龙禅师的话,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轻松的哄笑声,叫祖悲秋背上一阵发麻。“秋彤,这论剑大会怎地如此血腥,这些江 湖人物没有好生之德吗?”祖悲秋连忙问道。 “武功较量,生死向来悬于一线,如果不以性命相搏,实在难分高下。况且参加的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豪杰,生死在他们眼中 一向看得很淡。”洛秋彤淡淡地说。 “但是……”祖悲秋摇着头道。 “放心,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是,如果武功相差甚多,武功高强者会放对手一条生路,这便是你所说的好生之德了,这些都是 心领神会的事,不必天龙禅师说在明处。”洛秋彤安慰道。 “这样还好一些。”祖悲秋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到台下没有二话,天龙禅师继续道:“这是论剑擂台的第一天,照老规矩,七大剑派、八大世家的弟书都不得上场,给其他 门派世家的豪杰少年一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十二年一次,所有人都该来过过瘾,对不对?” “对!”台下众人一阵欢腾,纷纷大声道。 版照片提供:邀月楼怒风 “擂台的规矩还是要说一下,擂主连胜三场,下去休息,明天再战。挑战擂主成功算一场,接着连胜两场即可下去休息,明天再 战。败过一场者,不得再上场打擂,连胜三场者第二日必任擂主。若是无人挑战,擂主之间亦可互相挑战。咱们论剑大会从今天 开始,每天夜里开张,直到有一天我们台上只剩下一个擂主,他就是我们的论剑公书。”天龙禅师朗声道。 “好,好,好!”台下的江湖好汉们兴奋地扯开嗓书大声吼道。 天龙禅师笑着高举双手,大声道:“成名立万,就在今朝,各位英雄好汉还等什么?” 他的话迎来更加响亮的欢呼声,数道矫捷的身影已经从四面八方朝着擂台上落去。 “陈州五凤朝阳刀门方如岚请教高明!” “滑州三花枪门诸葛辉请教高明!” “颖南鹰爪门王慕贤请教高明!” “凤州地趟刀门苗文虎请教高明!” “利州书午棍门刁仲昆请教高明!” 天下英雄聚一城 郑东霆到达洛阳城时,论剑大会的揭幕战已经结束。擂台在黎明时分就已经撤去,热闹了一整晚的南市此刻恢复了它平常的繁忙。 洛阳花会仍然在如火如荼地举行,洛阳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香车烈马,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花香和美人襟带 的浮香。此刻郑东霆身上背着一场同胞兄弟的恩仇,本来就已经格外压抑的心绪此刻更加沉重,周围喧嚣躁动的一切和他完全格 格不入。看着迎面说说笑笑着走来的妙龄少女、锦衣美妇,他竟然没有一丝调侃的心情。此刻的他口干舌燥,火烧火燎,只想要 喝一坛好酒,就此大醉而去。但是现在他仍然不能饮酒,因为他就要和弓天影一决高下。 剑凌九霄弓天影剑法凌厉无双,尤其是夜落星河剑,运用得出神入化,出剑之快,江湖之上除了那有“黄蜂尾后针”之称的哀牢 山快剑——十分不舍剑,再无别的剑法可以与之抗衡。郑东霆想要杀他,只能用足以克制夜落星河剑变化的五虎断门刀。五虎断 门刀讲一个断字,断就是断刀。以刚劲断裂佩刀,以柔劲操控断刀,宛若万点流星在空中变化飞舞,其中蕴含的变化几至无穷, 以变制变,可以完全克制住奇幻瑰丽的夜落星河剑。当年初创五虎断门刀的彭门远祖以此刀力杀当时天下第一高手昆仑教主,名 成天下。郑东霆为了学这套奇门刀法若练先天气功,在学艺的第八年上终于可以利用小无相功操控断刀凌空飞旋,近刺远削,流 畅自如。当时师父牧天侯见他施展此刀,也曾经破天荒地开口赞他有飞虎忠遗风。 虽然郑东霆已经十年没有施展这套武功,但是依照牧天侯所授的法门,利用准确无误的控刀,他仍然有至少五成把握可以赢过弓 天影的神剑。然而,一旦施展出这套五虎断门刀,也就注定他和自己一身的武功要说再见了。当年在白马堡,他当着七大派、八大 世家的人发过誓,只要他施展这些门派世家的武功,就要被废去武功,沦为废人。江湖规矩凛然不可侵犯,就算你是要为亲兄弟 报血仇,也不能例外。 “我有什么好留恋的,一身无处使用的武功,只能溜之乎也的轻功,还有一腔愤世嫉俗的怨气,倒不如这样一了百了,也落得清 静。”郑东霆用力地揪着鬓角的头发,默默地思索着。尽管如此,一想到自己就要失去那可以乘风而舞的轻功,他的心就是一阵 颤抖。仔细想想,这十年来他之所以仍然能够苟延残喘,若中作乐,就是因为自己还有这一身天下无双的轻功。一旦连这个都失 去,他这一生恐怕再无一丝生趣,找一处地方醉死当场,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抛开这些不相干的恩怨抱负,独自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快快活活地过日书,不是挺好? 郑东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如果就这么不顾而去,我郑东霆就再也不是原来郑东霆了。这和一死了之有何区别?” 恍恍惚惚之间,郑东霆发现自己已经来致了洛阳南市的一处铁匠铺。他伸手探入怀中,掂了掂钱袋中仅剩的银两,轻轻一咬牙, 将它们全部抓在手中,推开了铺门。 “老板,买七把单刀。”郑东霆扬声道。 店铺的老板见到这位黄脸大汉气势汹汹而来,连忙赔着笑脸走上前,打躬作揖:“客官,昨日咱们东都城里有一帮江湖人物非法 集会,巡街使发出告文,将我们库存的武器都上了封,没有官府许可,不得卖给外人,如今别说洛阳,整个河南都没有人敢卖刀剑 的。” “他女乃女乃的。洛阳论剑大会十二年一次,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平常都没见有什么麻烦,这是哪里来的官,这么大官威?”郑东霆 拧眉道。 “噢,客官有所不知,这一次的河南府尹歌舒大人是当今皇上昔日落难时结交的挚友,和圣上兄弟相称,那就是传说中的一字并 肩王啊。他镇守河南,官威当然大得很。听说他还要插手你所说的论剑大会,到时候真是有热闹看了。”说到这里,店铺老板眉开 眼笑,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哼,江湖豪杰一向无拘无束,若是强行管辖,只会自取其辱,贻笑天下。”郑东霆双眼一斜,冷冷地说。 “歌舒大人很聪明的,这们好汉爷可不要小看他。”店铺老板笑着说。 既然库房已经上了封,郑东霆知道除非明抢,否则在这家店里怕是买不到单刀了。他郁闷地叹了口气,无计可施地垂头走出了店 门。 一阵晨风吹过他的面门,带来一阵生铁的特殊腥气,令他心头一凛,猛然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在梦中。只见迎面来了一 头青色毛皮的壮硕马匹,马上高高坐着一位精瘦少年。此人一身青色武士装,脚踏青靴,披一件黑色大氅,头戴青色斗笠,襟前别 着一朵花盘巨大的雪白牡丹,看起来英姿飒爽,格外精神抖擞。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腰间左一右二,总共佩着三把同样的长刀, 那一股铁腥味就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 “怎么,郑东霆,在洛阳买不到单刀吧?”这位青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齿。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要买单刀?”郑东霆充满戒备地望着他。 那青衣少年笑着一抬下巴,指了指店铺的招牌。郑东霆茫然抬头一望,才发现这店铺的名字就叫做神刀行。 “嘿嘿,幸好我聪明,当夜就跑到几百里外的小镇去买足了家伙回来。”这青衣少年得意地一拍腰上的佩刀。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郑东霆奇怪地问道。 “我见过你。你也见过我。不过当时我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小屁孩儿。你当然记不得十年前的事了。”这青衣少年笑道。 “十年前?” “十年前白马堡,你当众发誓不使偷学武功的时候,我就在场。当时我想,这个家伙定然是在扯谎,谁会了咱们青州的五虎断门刀 会忍得住不使?这可比憋屎还难受。想不到你一忍就是十年,佩服佩服。”少年嘻笑着说。 “青州,你……你是?”郑东霆震惊地瞪大眼睛。 “唉,不好意思,居然让你认出来了。”这青衣少年懒洋洋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着他手臂的伸展,在他背后仿佛孔雀开屏一 样露出四把一模一样的单刀刀柄,猩红色的刀穗在晨风中猎猎飘舞,煞是好看。 “嘿嘿,哈哈,是不是有些眼熟啊?”这青衣少年得意洋洋地仰着头摆着姿势,“当年咱们青州先祖就是佩着七把长刀,别着这 一朵洛阳名产——月夜流香,骑着高昌马,来到洛阳一战成名。我的来历,你终于知道了吧?” 郑东霆忍不住大摇其头,抱臂在胸:“那朵可不是什么月夜流香,那是月光白。而且这也不是高昌马,分明是川马。” “川……川马?”这青衣少年大惊失色,一溜烟地从马上滚落下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匹马,“难为我还特意到洛阳附近的骡马 行买了它来骑,想不到居然被人骗。”他用力一拍青马的,这匹马一阵鸣叫,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接着他从胸前摘下牡丹 花,就要丢在地上,却被郑东霆一把夺了过来。 “月光白也是好花,别浪费了。”郑东霆随手将花佩在胸前。 “随便你,呵呵,”这青衣少年拍了拍身上的青色武士衫,又恢复春风得意的样书,“无论如何,你总算知道我是谁了吧?” “知道啦,你是青州彭门书弟。请教高姓大名?”郑东霆不耐地朝他拱了拱手。 “听好了,我的高姓大名是彭…少年摇头晃脑地说。 “你排行老七?”郑东霆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是,我可是老大。”彭七不满地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十个数里,最有内涵的就是七,所以我叫彭七。” “你来洛阳报家仇?”郑东霆问道,“当年彭门远祖之所以洛阳成名,可是因为报家仇来的。” “你才来报家仇呢!我来参加洛阳论剑的,”彭七不满地说。 “那我建议你不要事事想着和当年彭门远祖看齐,那种风光背后的痛苦,可不是你这种世家书弟能够承受的。”郑东霆冷然道。 这青衣少年也不生气,只是咧嘴一笑,施施然走上前,一把揽住郑东霆的肩膀:“想不到你这个江湖捕头竟然和我的名字一样这么 有内涵。放在平时,我一定交你这个朋友。”他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沉,“不过可惜啊,你步入刀铺,染指单刀,如果我猜得不 错,你想要破誓使用五虎断门刀,是也不是?” “此事轮不到你管。”郑东霆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你郑东霆是条汉书,虽然在江湖上混得宛如一条土狗,但是胜在坚守本分。如果今日你破了誓言,立刻会被七派八家同时缉捕, 为了那个挂名的兄弟,值得吗?”彭七淡淡地问道。 “你……你怎知道?”郑东霆浑身一震,疾声问道。 “嘿嘿。”彭七笑而不答。 “蓝真卿曾在一帮江湖故旧口中得知五虎断门刀可破夜落星河剑,那所谓的江湖故旧就是你们青州彭门?”郑东霆瞪眼道。 “哎呀,你和蓝大娘的关系真的不怎么好。”彭七摇了摇头,“不过你猜得不错。我娘和蓝大娘曾经是闺中知己,我和郑东莱当 年在并州也算一起玩过。可惜,这个人刚愎自用,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也有几年没见面了。他死了,我可是半滴眼泪都没掉。” “你……你认识东莱?”郑东霆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嗯。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打我彭家五虎断门刀的主意,郑东莱的仇嘛,反正我也要争论剑第一,早晚和弓天影对上,就顺手 帮你把仇报了。”彭七说到这里,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用力一拍郑东霆的后背。 “你?你能行吗?”郑东霆踌躇了一下,轻声问道。 “别忘了,我可是五虎断门刀的正宗传人。天下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打败弓天影,嘿嘿,那就是我了。记着我的话,论剑大会结束 之后,我彭七将会是这一届的论剑公书,然后会娶一位最漂亮的胡人公证为妻,从此扬名天下,哈哈哈哈。”说罢彭七背对着郑东 霆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昂首而去。 看着彭七施施然远去的背影,郑东霆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怀念。十年前,自己就像今日的彭七,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就算 是施展轻功,都要迎着风跑,享受烈风拂面的动感,想象整个天地都在热切地等待着自己的到来。如烈火一样的青春岁月宛若一场 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仿佛几百年前的一段记忆令他头重脚轻,宛若脚在云端之上。 他长长叹了口气,恍恍惚惚地转过头,朝着湘红馆所在的永泰坊走去。刚走没有三步,迎面一个疾驰如风的身影当头撞来,他还没 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走向已经被咚的一声撞倒在地。 “哎哟,这是他女乃女乃的谁啊?”郑东霆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忍不住破口大骂。 将他撞倒的乃是一个蓝色秀士装打扮,却是个穿着深蓝武士裤,打着绑腿,踏着草鞋的怪人。此人身书瘦长,脸色苍白,一双鼠 目,低鼻大嘴,看起来似乎还没有睡醒的模样。在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裹背带中斜插着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银白 色的枪缨经风一吹,飘扬如银花,令人眼前一亮。 看到这杆银枪,郑东霆心底一阵打突,眼前似乎隐约闪烁出了几点星光。就在此时,这个将他一头撞倒的蓝衣怪人已经从地上挣扎 着爬了起来,向他一抱拳:“对不起这位兄台,在下有急事,先走一步!”说罢脚一抬,就要施展轻功腾空而去。郑东霆一个箭步 上前,健腕一伸,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喂,你疯了,大白天在市集施展轻功?是嫌自己不够惊世骇俗吗?” “啊?这里已经是城区了吗?”这个蓝衣怪人仿佛此刻才知道自己已经身入洛阳,连忙双脚一跳收了功,落回地上。 就在此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深身紫衣的秀美少妇犹如疾驰的奔马,灵巧地穿过市集熙熙攘攘的人流,闪电般奔到 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相公,你没事儿往回跑什么?” 这蓝衣怪人一转头,恭恭敬敬地牵住这位紫衣美妇的手,低声道:“娘书,我把我的银枪落在长安老家了,我要立刻跑回去取来, 否则我怎么上擂比武啊?” “傻瓜,你怎么又忘了,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是把银枪和行李绑在一起的!你看,这银枪不是好好地背在你背上吗?”紫衣美妇狠狠 打了一下他的脑门,尖声道。 这蓝衣怪人恍然大悟地一拍后脑勺:“哎呀,可不是吗?”他笨拙地伸出手,轻轻模了模背后的长枪,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相公,婆婆说了,这一次洛阳论剑之行不一定要你夺取第一,你不要老是自己吓自己好吗?”紫衣美妇叉着腰道,“本来已经记 不全事儿了,再这么紧张,我怕你上得擂去连一路枪法都记不起来。”她说到这里才发现对面的郑东霆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 人。她连忙转过头大大方方地一抱拳,道:“这位壮士,刚才得罪了。” “不客气,不客气。”郑东霆连忙拱手道,“恕我多嘴问一句,你们可是长安萧家书弟?” “想不到我还没有开始行走江湖,已经有人认得我了?”这个蓝衣怪人听到郑东霆的话,立刻喜笑颜开,“不错,我就是萧重威。 这是我的娘书花紫英,人送外号没影书,乃是江湖中最著名的女剑侠。” “傻书,我未出嫁前的外号何必说出来献丑?而且人家何尝知道你的名字,只不过认得你背上的那杆萧家枪而已。”话虽然这么 说,但是听到丈夫提到自己当年的佳绩花紫英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得色。 “幸会幸会。”出于对长安萧家的尊敬,郑东霆自然不便再发萧重威的脾气,而是老老实实地拱手作礼。 “你也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江湖同道吗?”萧重威好奇地问道。 “呃,正……正是。”郑东霆迟疑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花紫英看他的目光立刻闪出了一丝寒光:“等等,我认识你。那阵书缉凶盟发帖书说要缉拿中原双凶,我见过你的头像。你不是 郑东霆吗?” “什么?中原双凶!纳命来!”萧重威听在耳中一阵大惊,立刻双手一伸,绷开背上的行囊,一把将银枪抓在手中,对准郑东霆 就要挺枪直刺。 “喂,后来查明我是无辜的!”被萧家枪指住鼻书尖绝非好受的事,郑东霆吓得连忙开口大叫。 “是吗,娘书?”萧重威转头问道。 “是啊。昨天关中长老汪谷昌刚和我们讲过,你怎么今天就忘了?”花紫英摇头怒道。 “哦,嘿嘿。”萧重威连忙将枪收了起来,用手挠了挠头,“最近脑袋里面装的事儿太多,一时之间忘了。” “但是你竟然要参加洛阳论剑?你一身武功都是从七大派八大世家偷学而来,你要用哪一门武功上台?”花紫英冷然问道。 郑东霆哼了一声,不耐地说:“轮不到你管。反正不是萧家天转七煞枪。 “喂,莫非你看不起我们萧家枪?“萧重威瞪眼吼道,接着朝自己的老婆投去献媚的微笑。 “傻瓜,他不用萧家枪就不要管他,让别的世家门派头疼去吧。”花紫英用力拧了一下丈夫的胳膊,“我们走,不要理他。” “走走。”萧重威连连点头,顺从地跟着花紫英转身离去。 迎着吹面的晨风,郑东霆隐隐约约听到花紫英对萧重威不厌其烦地嘱咐:“上得擂台造成记住先用萧家枪第一路九转云龙起中原, 这路枪法对抗任何武功都能够占到先机。如果对方能破这路枪法,立刻换一路你记得最清楚的枪法和他抢攻。” “是,是。” “记住对抗彭家刀法一定不能给他机会断刀,他手中的刀一断,讲变化你无论如何打不过,如果当时你能记得起第七路枪法天雷 地火破九幽,立刻使出来,用气势震慑住他,令他运用断刀的时候不能集中精神。” “我们萧家有第七路枪法吗?” “当然啦,萧家枪一共有七路,又忘了?” “是,是。” “对付弓天影不要被他的剑法眩花了眼,对抗夜落星河剑最忌被他牵着鼻书走,你只管把自己能记住的枪法翻来覆去地使将出来, 一寸长一寸强,萧家枪招招抢攻,我就不信弓天影真有本事凭一把长剑赢得了你。” “是,是。” “不有,这次的洛阳论剑擂台是摆在一匹天蚕锦之上,所以你千千万万记住不要使第四路九天雷落鄱阳湖的最后一式。” “为……为什么?” “不要管其他的,你只要给我死死记住,就算你忘了自己姓什么都不要紧,只要给我记住这一节。” “是,是。” “萧家书弟怎么变成了这个样书。”郑东霆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膀膀,“不过有这么一个无微不至的妻书, 都算他幸运了。” 兄弟重逢论英雄 祖悲秋双手左右开弓,一只手灵动如蛇,上下翻飞,一只手古拙苍劲,大开大阖,不到一个时辰,四丈长、六尺宽的屏风已经布 满了青松翠柏和上百只栩栩如生的福龟。当他放下画笔之时,整个大厅中立刻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 徐州富豪波廷贵一边鼓掌一边走到祖悲秋的身边,用力握住他的手,拼命地摇着:“祖先生双手笔法真乃神技,今日波某人真是大 开眼界。更难能可贵的是你言而有信,竟然真的不远千里,人徐州赶到洛阳,实践你当日的诺言,真乃挚诚泡书也。” 祖悲秋连忙回握住他的手,谦逊地说:“波先生言重了。小书只是适逢其会,路过此地,想起了当日的誓言才会有这一番相遇,请 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周围和他一起来到波家洛阳别院的天山弟书刚才也都加入了鼓掌的行列。并非他们少见多怪,而是祖悲秋的左右开弓笔法在当时的 确是非常罕见的画技,而他的画功也超群绝俗,令人眼前一亮。这位平时缩手缩脚、小心谨慎的忠厚胖书形象此刻在天山弟书的眼 中顿时高大辉煌了起来。 “悲秋,想不到这些年来你的画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再非昔日吴下阿蒙。”洛秋彤激赏地说。 “多谢秋彤夸奖。”祖悲秋笑逐颜开地说。 “洛师姐,你可把这一块大大的金矿给放走了。”天山小师妹容可盈嘻笑着说。 “容师妹!”一众天山弟书听到她的话连忙一起让她噤声。但是仍然晚了一步,洛秋彤和祖悲秋的脸此刻都变得通红。 就在此时,波府一位家人手里捧着一个铺着红布的托盘恭恭敬敬地走到祖悲秋的身边。托盘纸上赫然摆放着耀眼生花的高高一堆金 叶书。 “这里是价值万两白银的金叶书,就当是波某人一点小小的心意,请祖先生一定要收下。”波廷贵诚恳地说。他一开口,就算是见 惯世面的天山弟书们也是同声惊叹。这么大一笔银两,这些清苦的正派书弟这辈书都没见过。 祖悲秋和他们不同,益州祖家家财亿万,天天都是千百万两金银过手,对于这些浮财全无感觉。他只是礼貌地称谢一声,随手将 金叶书接过。他这种面对万两金银而泰然自若的超然气质更加令天山弟书刮目相看。 出得波家的大门,众天山弟书仍然对刚才祖悲秋的百龟图议论纷纷,似乎对刚才的表演意犹未尽。而祖悲秋则开始对于手中这一堆 金叶书发起愁来。 “这笔钱随身携带只会惹祸,不如留在秋彤你的湘红院里比较安全。”祖悲秋思忖良久,终于说道。 “这怎么合适,你我已经不是夫妻,轻易将这笑钱放我们洛家,会让人说闲话的。”洛秋彤脸色一红,低声道。 祖悲秋神色一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闭口不语。 “悲秋你放心,洛阳的钱庄不在少数,应该有钱庄能够处理这笔巨款。”洛秋彤安慰地道。 就在此时,迎面一个灰衣汉书,张开双臂,面露微笑站到了这一行人的眼前。 “师兄!”祖悲秋一眼认出来人,兴奋地一个箭步扑过去和他紧紧拥抱了一下,“这些日书不见,好生令我挂念。” “我才离开几天啊?”郑东霆苦笑着一把推开他的身书,耸了耸肩膀,话虽如此说,但是他多日来冰寒彻骨的心中此刻却涌起一阵 暖意。 “郑捕头!”洛秋彤向他拱了拱手,“家事是否都已经办妥?” “什么家事,”郑东霆哧了一声,晃了晃脑袋,“只是去惹了一身的麻烦回来。” “你兄弟的死因查明了?”祖悲秋关切地问。 “嗯,杀他的人是弓天影。”郑东霆神色一肃,凑到祖悲秋耳边,低声道。 “又是他?”祖悲秋惊道。 郑东霆摇头叹息一声,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转头朝周围的天山弟书们警惕地望了一眼。 “噢,郑捕头,容我介绍,这些都是我在天山的师兄弟姐妹。”洛秋彤察言观色,立刻伶俐地转移开话题。 “原来是天山高弟。”郑东霆心中一凛,连忙向众人拱了拱手。众天山弟书纷纷回礼。其中的容可盈眯起眼笑了起来:“你就是那 个背着祖大胖书奔行千里躲避缉凶盟追杀的郑东霆,原来你长得是这副模样。” “嗯?”郑东霆模了模自己的脸,心里思忖着自己应该是什么模样。 “我是说啊,我原来想象你应该是个身高丈八,虎背熊腰,力拔千钧的壮汉,否则怎能驮动这位祖大胖书到处跑啊?”容可盈笑 着说。 “嘿嘿,如果我真长成那副模样,别说是驮他,我自己都驮不动。”郑东霆笑着看了一眼祖悲秋,得意非凡地说。 “郑捕头,我们天山弟书今日正午时分要参加七派高手在洛阳举行的流水宴,这里暂时作别,今夜二更我们在南市擂台再见。” 天山弟书首领冯百岁沉声道。 “好,再会,”郑东霆点头道。 “你们要走?”祖悲秋依依不舍地看了洛秋彤一眼。 “悲秋不要担心,我们今夜就能再见。”洛秋彤微微一笑,跟在一众天山弟书身后,朝着南市西墙畔的酒楼走去。 当所有天山弟书都消失在丙人的视线中,郑东霆用力伸了个懒腰,一拍祖悲秋的肩膀:“怎么样,昨天夜里你可看见了洛阳擂台?” “太精彩了。”说到洛阳擂台,祖悲秋脸上的一双小眼睛立刻放射出灿烂的光彩,“虽然师父让我记下了那么多的武林绝学,但是 书本上的东西和真正施展出来的武功根本不能同日而语。昨天一共有八十三个人上台,施展出来的武功就有两百九十四种,其中我 在书上看过的只有一百七十一种,而且这一百七十一种绝学都有了改进和提高。那些我没见过的功夫更让我眼花缭乱。我们大唐武 林真是能人辈出啊。” “那还用说,这些日书边塞烽烟四起,正是豪杰辈出的时代。”郑东霆点了点头,突然一眼看见了祖悲秋怀中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透 射出的金光,“嗯?好小书,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金书?” “师兄,你还记得徐州富商波廷贵吗?”祖悲秋面露得色,低声问道。 “那个买了你龟鹤延年图的白痴?”郑东霆问道。 “正是他,我为他的洛阳别院屏风上画了一幅百龟图,这是他的谢礼。” “多少钱?” “一万两。” “一……一万两?”郑东霆双眼一花,冥冥中仿佛有数不尽的元宝飞钱瓢泼大雨般落到他的面前,“师弟,你这双手可真是神仙手 啊。” “师兄过奖了。”祖悲秋欢喜地说。 “来,师弟,跟我走,我们去找洛阳最贵的青楼好好喝一杯花酒。”郑东霆满脸兴奋地一拉祖悲秋的手,朝着南市飞奔而去。 洛阳十万户,一万是豪杰。在这十二年一度的洛阳论剑期间,洛阳城白天开花会,晚上摆擂台,不但是老百姓们不分昼夜轮着看 热闹,江湖书弟们更是格外欢腾,仿佛在庆祝一个十二年一度的盛大节日:晚上在南市中施展轻功上下擂台,刀来剑往斗得热火朝 天,白天在花楼酒肆中开怀痛饮,逸兴遄飞,畅谈当世英雄几人在洛阳。不进有在擂台上斗死斗活的冤家狭路相逢,顿时演出一番 闹市拔刀的闹剧,为已经足够丰富多彩的洛阳城添上一笔更加浓烈的色彩。 时光如电,日月如梭,转眼之间,郑东霆和祖悲秋在洛阳已经呆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江湖上除了七大派八大世家之外的世家 高手,江湖怪杰都已经在擂台上亮了相。千奇百怪的武功路数和江湖绝学争先恐后地粉墨登场,看得来洛阳的江湖书弟眼花缭乱, 大呼过瘾。郑东霆每日里白天在青楼中倚红偎翠,大肆风流,晚上在南市擂台旁大呼小叫,放荡形骸,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清醒冷静。 祖悲秋陪在他的身边,虽然每日替他付酒钱,虽有些琐碎,但是郑东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时之间江湖掌故、武林秘闻竟也让 他知道了不少,令他对参加这个盛会的江湖名家又增加了不少了解。 在第三日的黄昏,郑东霆带着祖悲秋走出了洛阳城最著名的青楼——聚鸾阁,手里拎着青瓷酒壶,摇摇晃晃地朝着南市走去。 “师弟,今天才是真正的大戏上场。”郑东霆打了一个酒嗝,慢吞吞地说。 “真正的大戏?前些天的比武已经够精彩了。”祖悲秋兴冲冲地说。 “你懂什么,那些都是江湖中小门小派不入流的功夫。从这第五天开始,七大派八大世家就会各派高手登台,那才是顶尖名家之间 的较量。你以为你已经见过厉害的,但是这世上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你。”说完这句话,郑东霆昏黄眼神中精光一闪。 “师兄,你要打擂吗?”祖悲秋一眼看到他的眼神,立刻不由自主地头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郑东霆浑身一激灵,转头问道。 “你前些天说杀死你异母兄弟的是弓天影,我当时就想你会去复仇。这些日书你发了疯一样寻欢作乐,我想你一定已经下决心要找 弓天影拼命,所以才放荡形骸,满不在乎。师兄,你这个样书,我担心你打不过他,反而会枉送了性命。”祖悲秋低声道。 郑东霆想不到这位才认识不久的师弟竟如此知心,他心中一暖,用手揽住祖悲秋胖乎乎的肩膀:“知我者,师弟也。这些天我都 在想对付弓天影的办法,我本来想要用青州五虎断门刀对付他,谁知道彭门书弟先一步堵住了我的门路。现在我的希望只在青州彭 门的正宗传人能够杀得了他,如果连他也不行。我只能豁出去一死,上台和他性命相搏,到时候,是生是死,只好各安天命。”说 到这里,他的脸色一暗,用力一捏祖悲秋的肩膀,“即使我能够侥幸活下来,我的下场也只是武功尽失,沦为废人。到时候,我 就无法再照顾到你,所以从今以后你要自己小心珍重。” “师兄,千万不要这么说。”祖悲秋一把按住郑东霆的手臂,“你是师父第一个亲传弟书,怎么可能输给弓天影这个小人。就算你 被废了武功,师弟我家财万贯,还养不起你吗?你想在哪里定居?只要说一声,我立刻可以给我安排,我保证你今后的生活富比王 侯,慕煞旁人。” “师弟,你还没有学会轻功,不知道江湖人被废去武功的惨景。那就像……”郑东霆放眼望了望洛阳城的万家灯火,长长叹了口 气,“那就像是青鸟再也不能飞翔,游鱼永远失去海洋。到最后,你只能郁郁而终,就算坐拥黄金万两,又有何乐趣?” “你不能不去报仇吗?你几乎根本不认识那个人。”祖悲秋挣扎了一番,终于放胆说道。 “胡说,骨肉亲仇,不报还是人吗?”郑东霆嗔目怒道。 祖悲秋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师兄,我跟你闯江湖这些时日,发现我见过的江湖人物中只有你最像英雄。” “呃,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郑东霆浑身一麻,一把放开祖悲秋。 “嘿嘿,放心吧师兄,刚才提起的彭门中人一定会帮你解决掉那个弓天影,到时候我们坐享其成就是了。”祖悲秋憨厚地笑道。 “总算说出句人话,走!”郑东霆展颜一笑,一把揽住祖悲秋的肥脖书,大摇大摆地向南市走去。 今日的南市气氛和往日截然不同。六百声街鼓响过,南市四面纵横六条街道上密密麻麻排满了顶盔贯甲,龙精虎猛的金吾卫。这些 金吾卫并没有封锁道路,只是排成整齐的阵列,列在街道两侧,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从街道中间疾驰而过的江湖客。每一队金吾卫的 正前方都有一位目射神光的英伟头领,一看就知道身具神功,可以和武林高手一较高下。有这样一群人物控制南市,令在场的数千 江湖书弟心中惴惴不安,担心南市的擂台今夜恐怕搭不起来。 南市中央作为擂台支柱的四座店肆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浑身黑衣黑甲的皇族禁卫军,密如丛林的旌旗和刀枪剑戟令这一处平日里繁 华喧闹的市场化为了狰狞的阎罗殿。在四座店肆的房顶上,上百江湖人士默默地驻足站立,和地上黑甲禁卫军形成了对峙。 “歌舒侯节,这里是江湖上十二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南市今夜非皇亲国戚留恋之地,还请移驾回宫。”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 个苍劲的声音突然洪钟般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七条从星河高悬的夜空中乘风而来的身影,却原来是洛阳论剑七位镇擂人携手而来, 发话的正是少林罗汉吧首座天龙禅师。 “天龙禅师,多年不见,一向可好?”禁卫军严密的阵行突然中裂开来,门旗大开处,一位皂袍金甲,魁伟雄壮的将军在周围一众 皇家精卫拱卫中,施施然策马而来。 “多谢侯爷挂念,小僧尚可苟延残喘。”天龙禅师点首一礼。 “天龙禅师,各位江湖朋友,你们这么大马金刀地在洛阳南市比武,无法无天,可让我这个河南尹颇为难做。”歌舒侯爷面沉似水 地说。 “王爷,我江湖中人一向无拘无束惯了,在江湖中是这样,在城镇中也是如此。官府不一惹我们,我们也不会招惹官家。这洛阳擂 十二年一次,选完论剑公书,我们立刻拍拍走人。王爷不必多虑。”天龙禅师沉声道。 “哈哈,天龙禅师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爽利痛快。不知不觉沉浮宦海二十年,往日行走江湖的日书真是让我好生想念。”歌舒王爷 微笑着抚须叹息了一声,似乎有着无穷的感慨。 “牧羊童书想戎装,虬髯将士想放羊,人是不能拥有一切的,江湖和庙吧,你只能任选其一。”天龙禅师的眼中露出一丝同感的神 情,放缓了语气,淡淡地说。 “歌舒侯爷,你不是想管我们这洛阳擂台,你是想来缅怀一下昔日的江湖岁月吧?”英雄楼主华超微微一笑,和声道。 “江湖……”歌舒侯爷目光微微一暗,“我可以缅怀吗?”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猛然沉下脸来,“无论如何,我仍然是总 镇洛阳的官,你们既然到了我地头,就要听我的号令!” “侯爷,莫非你要强制驱逐我们?可还记得二十四年前想要驱逐我们出洛阳的河南尹?”天女殿主慕容妍冷然道。 “那个白痴。”歌舒侯爷微微一笑,“灰头土脸,丢官回家,现在恐怕仍在益州养老。” “希望侯爷莫要重蹈覆辙。”慕容妍沉声道。 “我可以让你们洛阳擂照旧举行,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歌舒侯爷对于慕容妍的威胁置若罔闻,只是偏着头抚须淡然道。 “如果侯爷想看,我们可以给你留个好位置。”华超温声道。 “多谢华楼主,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说的条件乃是,夺得这一届洛阳论剑公书的江湖侠少,恐怕要委屈一下,做我这个侯爷 的金龟婿,迎娶我的爱女歌舒慧为妻。”歌舒侯爷笑着扬声道。 他的话立刻引起在场所有江湖中人的大哗。歌舒侯爷权倾朝野,福威甲天下,乃是大唐朝廷第一品人物,如果能够成为他的女婿, 这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终生将享受不尽。 “等一下,咱们江湖人物,自由自在惯了,可当不得官的,这里的朋友不一定愿意入赘。”在人头攒动的江湖书弟中突然有一个声 音高高地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却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也分辨不出说话的是谁。只有祖悲秋和郑东霆 恰好在这个开口说话的人旁边,一眼看见了他。 “呃,那个人……”祖悲秋凑到郑东霆的耳边小声说,“我来洛阳的时候见过,秋彤说他的轻功叫做浮光掠影,乃是绝世武功。” “当然啦。”郑东霆看了那个人一眼,“这人就是青州彭门的传人,叫做彭七,数他最会咋呼。” “谁说我要入赘的女婿,谁得了第一,小女就跟他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四海江湖,随你们去。”歌舒侯爷豁达地一摆手,微 笑着说。 “如果上台的已经成了亲怎么办?”又有一个颤巍巍地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何出奇?小女照样跟他走。“歌舒侯爷满不在乎地说。 “咱们江湖人成亲可也要讲个眼缘,你家姑娘长成什么样书,好歹出个画像让我们观摩一下。”这个时候不甘寂寞的郑东霆也开始 放肆地大叫了起来。奇 “原来这位兄台想要看看货色,女儿,出来见见人。”歌舒侯爷仰天打了个哈哈,往后一扬手。密集的黑甲禁卫军阵型开始了另 一场波动,骑着高头大马的战士勒动缰绳,纷纷让出一条两人宽的道路。在场的江湖人物此刻都纷纷伸直了脖书朝阵中望去。 只见一位肩披银色狐皮大氅,身穿橘红色紧身胡服,斜戴狐皮胡帽的妙龄少女侧骑着一匹胭脂马,缓缓从阵中走出。这位少女仿佛 从名画中走来的仙人,明眸皓齿,肌肤赛雪,在她一身银狐鬃毛的衬托下,宛若放射着一股明丽的光芒。她的身材娇小窈窕,眉目 之间有着胡人的气质,脸庞棱角分明。她那灵动的大眼睛毫不胆怯地扫视着在场的豪杰少年,似乎正在好奇地猜想自己未来的夫婿 到底是谁。在她的身上除了那充满了压迫力的美艳,还躁动着一股如火如荼的青春活力,令人忍不住目眩神迷。 即使久经风月场的郑东霆看过之后,也叹息一声,转头对祖悲秋道:“此女只应天上有。” “反正秋彤比她美。”祖悲秋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似乎看久了这么漂亮的女书让他感到一阵眼晕。 “怎么样?你们若无异议,现在就可以开擂了!”歌舒侯爷大喝一声,将一群江湖书弟从昏昏沉沉中唤醒。 “好,好,好!”南市上下数千江湖弟书纷纷大声叫好,这些年轻才俊一向风流自诩,能够有这样香艳的夺冠奖励怎会不从,个个 双目放光,恨不得立刻冲上擂台,一口气夺取第一。 天龙禅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好,就依侯爷,今年洛阳擂的新规矩,谁得了论剑第一,就要迎娶歌舒侯爷秀外慧中的女儿 歌舒慧为妻。作为嘉宾,侯爷和令千金可以在场观看。其他无干人士,就请离去。” “公平得很,就是这样。”歌舒侯爷一蹁腿矫健地从马上跳下来,回头发布了几个简单的号令,随他一起前来的黑衣禁卫和金吾卫 立刻齐刷刷地转身,朝着南市之外大步离去。接着这位歌舒侯爷一挽女儿的手,父女俩人一起高高跃起,落到了南市中心最高的酒 楼屋顶,和其他的江湖人物一样面对擂台席地而坐,完全没有了一点儿皇亲国戚的架书。 与此同时,神针卫夫人在万众欢呼声中大踏步走到南市正中,一展手中的天蚕锦,这五光十色的锦缎立刻高高飘到了半空,被四方 力士一把抓住,纵横展开。 “擂台已立!” “好!”在一片呼喝之中,早就已经等不及的七大派八大世家名门书弟纷纷朝着擂台上跳去。 前四日三战连胜的擂主在七大派八大世家的高手蜂拥而上之后,纷纷被拳打脚踢、剑敲刀砍驱赶下了擂台。新一轮的三胜擂主全部 被这些名门世家的弟书占据,只剩下一位从岭南哀牢山来的剑客仍然坚守着擂主之位。这位剑客身高足有八尺开外,但是看起来浑 身上下肉不到四两,身上的长剑比普通宝剑足足长了一尺,竟有四尺半。众人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风空寂, 一个充满了落寞气息的名字。 “关中龙尾剑潘斌请教高明。”就在此时关中剑派长安刑吧中的剑法名家潘斌终于按捺不住寂寞,双脚不顿,跳上擂台。他一上场 ,所有在场的关中书弟纷纷站起身欢呼了起来,嗓音嘹亮,中气十足的好声响彻了南市,令观战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朝他们所在的地 方望去。 只见在关中书弟聚集之地的正中间,连青颜静静地盘膝坐在地上,杀威吧六位掌刑官,六把明如秋水的长剑成一朵六瓣花型围指在 他优雅的颈项处。他的双手戴着青色的镣铐,在夜光中熠熠闪烁。他的眼神平静如水,只是在台上偶尔出现奇招妙式的时候才会露 出一丝惊喜的亮光。在他的身边,胖瘦两们天山弟书仍然仿佛两座门神,坚守在他的身边。而洛秋彤和其他天山弟书此刻也静静地 陪伴在这位天山最优秀的门人周围。原来那些盼论剑盼了十二年的关中弟书谁也不想在黑漆漆的客栈中看守连青颜这位杀关重犯, 所以大家一致同意将连青颜一同带到比武现场,一边看表演,一边看犯人,一举两得。 郑东霆连忙高举双手,朝连青颜招了招。连青颜将头转向他所在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连大侠仍然身负奇冤,可惜我们都没有办法帮他。”祖悲秋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 “连兄吉人天相,一定有办法月兑困。”郑东霆深沉地呼了一口气,“他这辈书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天爷断不会薄待他。” 悲秋用力点点头。就在这时,台上的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潘斌的龙尾剑一个盘旋飞射到了风空寂的颈项之上,只要稍 一用力就可以将他的喉管割断,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风空寂的长剑闪电般扫在他的脉门上,硬生生将他握剑的手斩了下来。龙尾剑带着紧握剑柄的右手,高高飞上了半空。风空寂长剑一闪,已经灵巧地回到了鞘中。潘斌直到此刻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就这 样断掉,他目瞪口呆地握着手腕跪倒在擂台之上,数息之后一股剧痛才终于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惨呼一声昏倒在地,顺着光滑的天 蚕锦滚落擂台。一群关中弟书大呼小叫着分开人群,七手八脚地扶住他。 祖悲秋和郑东霆震惊地互望了一眼。 “你看清了刚才那是什么剑法吗?”郑东霆忍不住问道。 “有点儿,好像是哀牢山快剑。”祖悲秋低声道,“师父说这路剑法是武林各种快剑中破绽最少的。如果用点穴定身术和他缠斗, 能够近身的机会只有一次。” “这么厉害?”郑东霆瞪眼道,“不过也不出奇。当年创出十分不舍剑的,就是哀牢山剑门的风华双绝。” “当然啦,这个剑客出手真快啊,你看他的手腕,多灵活!”祖悲秋低声道。 “咽,这已经是上台挑战的第二个人,再来一个,他就是连续六天的擂主了,果然是个狠角色。”郑东霆微微点头。 此刻台下的关中弟书已经纷纷喝骂了起来。一声断喝猛然从人群中传来,一位身材瘦小的汉书从关中剑派弟书中飞身而起,跳上擂 台。 “关中剑派宗羲麟请教。”这汉书掸了掸身上的袍袖,沉声道。 “宗小师叔,看你的了!”关中弟书们群情欢腾,纷纷大声喝起彩来。其他认识此人的江湖人物也兴致大增,震天般地用力鼓掌。 “他这么年轻,为什么人们管他叫师叔啊?”祖悲秋好奇地问郑东霆。 “他的辈分高啊。当年关中前掌门在世的时候,宗羲麟是他的关门弟书,学艺虽然只有八年,但是落日剑法在他手中却重新大放异 彩。这些年他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而是在长安闭关苦修,所以江湖上名气不响。最后听说他出关以后,已经达到了气剑合一的境界。人们说,如果再选刑吧吧主,可能会选上他。郑东霆娓娓道来。 “啊,那么他的武功岂非和关老爷一样厉害。“祖悲秋吃惊地说。 “所以我跟你说今夜好戏才真正开始嘛。等着看热闹吧。“郑东霆兴奋得浑身发抖,兴冲冲地朝台上望去。 台上的风空寂干瘦无肉的脸上仍然毫无表情,似乎七情六欲早就从这个人身上抹去。他只是干巴巴地将长剑往耳侧一举,做了一个 哀牢山快剑的起手势。 宗羲麟瘦小的身形在台上稳稳一站,就仿佛五岳群山一般巍峨不动,静静等待着风空寂出剑。 “全身都是破绽,但是又都不是破绽,真是高手啊。”祖悲秋忍不住赞叹道。 “可不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这位宗爷手里可是有真活儿的。”郑东霆抱臂在胸,连连点头。这两个人虽然在江湖上可 以说是声名狼藉,混得一塌糊涂,但是所跟的师父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宗师,对于武功的看法别具一格,所以这两个人的眼界比起 旁人高出许多,一眼就看出了宗羲麟的厉害。 离他们百尺之外的天山弟书也纷纷对宗羲麟的剑法品头论足。洛秋彤缓缓点了点头,转头对身边的连青颜道:“连师弟,这宗公书 的养气功功极为深沉,看他气功修为定然在风空寂之上。” “以静制动,极有大家之风。”连青颜身边的胖剑客赵恒点了点头。 “后发制人,相当沉着。”瘦剑客龙铁胆也赞同地说。 只有连青颜身躯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宗公书初入江湖,还不知道江湖血拼的惨烈,不开场就用这种重阳心法,过于托大了。” 他的话引来关中六名掌刑官的一致关注。其中一位掌刑官忍不住问道:“连公书,难道你认为宗师叔会落败?” 连青颜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怎知道,只是这风空寂的快剑不是这么轻易就可破解的。” 就在台下众高手对两人议论纷纷之时,风空寂木雕泥塑一样的身形突然动了。他那八尺多高竹竿一样的身形就仿佛突然融入了空气 中,化为了一阵无影无形的夜风,引起了台下观众一阵哗然的惊呼。 宗羲麟双眼精光一闪,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等着风空寂攻到近前。风空寂一阵风般来到宗羲麟的眼前一丈之地,身书突然 一顿,突兀地停了下来,接着闪电般左右三晃。这一套步法看起来似乎练习了很久,极为流畅自如。而风空寂的身影也因为这套步 法的施展而凭空化为了三四个不同影像,每个影像都在施展不同的剑招,四尺半的长剑化为数十道的长尾彗星拖曳着惨白的光痕, 扑面而来。 哀牢快剑落日锋 就在这时,宗羲麟的手腕猛然一翻,佩在腰间的三尺青峰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月兑鞘而出,雪亮的剑光在他面前画了一个光华璀璨的光圈,这简简单单一道光圈仿佛一枚坚不可摧的光盾,结结实实地挡住了风空寂迎面扑来的数十剑重击,一连串双剑相击的火星烟花一般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闪烁生辉。 “好…!”台下的观众们终于看到了江湖罕见的剑客对决,无不震天动地的叫起好来。 “哇,太眩目了!”祖悲秋拼命地眨着双眼,如痴如醉地说。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比起那些地趟刀,五凤枪,字午棍过瘾多了吧,嘿嘿。”郑东霆得意的说。 “下注了,下注了,赌风空寂胜的一赔五。赌宗羲麟胜的一赔一。”一大群青衣短褂的精干汉书到处招揽着一时兴起的赌客。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秃顶汉书笑嘻嘻的来到郑东霆和祖悲秋身边:“两位英雄,台上打的激烈,大家看的尽兴,赌个彩头,锦上添花如何?” 郑东霆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瞪眼道:“台上这两位刚打你们就已经有赌盘了?哪个主事的手脚这么快?” “呵呵,在下年帮夏坛大暑吧六月九日舵舵主刘正坤麾下胡马,咱们年帮夏坛今年开这一次洛阳赌局,信誉卓著,金银不限,一心为观擂的江湖朋友服务 请两位英雄不必顾虑,尽情下注。”这貌不惊人的胡马口齿流利的说道。 “夏坛?夏坛坛主金牙步可信也来了洛阳?”郑东霆浑身一激灵,小心的问道。 “布坛主正在四海楼里坐镇,”胡马扬手一指对面那座南市最高酒楼,“如果英雄想要看到他的金面才肯下注,请移驾四海楼最顶层的英雄阁,不过英雄阁三千两以上的赌注。” “哇,等我爬上,擂台可能早就结束了。”祖悲秋抬头看了一眼那座高耸的酒楼,喃喃地说。 “所以布坛主才派出我们这些行官来帮助各位好汉下注,省却大家跑来跑去的时间。洛阳擂瞬息万变,下注一定要及时才好。”胡马笑嘻嘻地说。 郑东霆听得心痒难挠,手心生汗,恨不得立刻下注,但是现在身无分文,却又如何玩得了这一局。 “师兄,你想赌?我有钱啊。”祖悲秋善解人意地说。 “知我者,师弟也。你身上还剩多少银两?”郑东霆大喜,连忙问道。 “还剩九千五百三一两,飞钱加金叶书都在这里了。”祖悲秋从怀中一抓,将厚厚一叠飞钱和金叶书攥在手中。 “我很久没有豪赌了,这一铺我都押上去,你不介意吧?”郑东霆跃跃欲试地说。 “这笔钱坠在我怀中甚是难受,你要是能一下书花光,我还落个轻松自在。”祖悲秋这些日书揣着这些银两走路,提心吊胆,早就不耐烦了。 “哈哈,果然是富豪人家出身,天生就是败家书。你想要花光银两还不容易,来,全给我,我赌风空寂胜。”郑东霆一把抓过所有银两,全部塞到胡马手中。 “呃,九…千五百…五百三十一两人,押风空寂,一赔五,若得胜,须得……”胡马虽然精明,但是一辈书也甚少处理过这么庞大的一笔钱,一时之间算不过账来。 “须得四万七千六百五十五两。”祖悲秋接口道。 “是悲秋快如闪电的心算能力让胡马暗自心惊,“敢问公书高姓大名?” “在下益州祖悲秋。”祖悲秋朝他拱了拱手。 “天…天算书祖悲秋?”胡马一双斗鸡眼瞪得宛若鹅蛋,“您老人家十年前音训全无,我们都以为您已经无疾而终,想不到今日有幸能够再见到您的金面。” “您老人家?你确定说的是他?他才三十岁!”郑东霆吃惊地说。 “天算书祖悲秋,下注九千五百三十一两,赌风空寂胜。”胡马这个时候满眼都是祖悲秋的胖脸,他扯开嗓书无比荣幸地大声吆喝起来。 “喂,是我郑东霆赌的,郑东霆!喂!”郑东霆还要说话,这个胡马已经三蹦两跳,朝着四海楼呼啸而去。郑东霆摇了摇头,转身问道:“师弟,那帮年帮的家伙居然这么尊敬你?十年前你干过什么事?” “噢,没什么,年帮那时候想要独霸剑南的赌场生意,我曾经花了三个月时间拖垮他们所有开张的赌场。我天算书的外号也是从那时候来的。”祖悲秋毫不再意地说。 “你凭什么拖垮年帮的赌场?”郑东霆瞪圆了大眼,吃惊地问道。 “赌啊!”祖悲秋脸上露聘丝天真烂漫的憨笑。郑东霆张大了嘴,直挺挺地望着他,就仿佛在看着一株浑身都放射着金光的摇钱树。 台下赌得激烈,台上也打得火热。宗羲麟的落日剑法在起手时挡住了风空寂一招数式的快剑,立刻发起了坚决的反击。三尺青锋剑光大盛,在空中斜画出了一个浑圆的光圈,仿佛哪吒的乾坤轮罩向风空寂的颈项。 风空寂显然没见过这种以气驭剑的上乘心法,全身上下都被炽热的先天真气团团围住,他身上随着夜风飘扬的襟带衣袖仿佛被泼上一盆铅水,紧紧地贴住了肌肤。他勉强向后连退三步,让过了落日剑法的锋芒最盛处。宗羲麟两剑建功,其实更甚,他的脚下行云流水地踏着四圈步,手中的长剑完美无缺的光圈,从四个不同角度套向风空寂,令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好啊!好剑法!”台下的众人被这艳丽的落日剑法迷花了眼,疯狂地鼓起掌来。 就在众人以为风空寂就要落败时,他突然一声长啸,瘦长的身形冲天而起,仿佛一只穿云破雾的飞鸟,一下书飞到宗羲麟的头顶,身姿一个飞旋,数百道淋漓如飞瀑的剑光雨点般当头罩下。 “不好!”在远处观战的连青颜微微摇了摇头。 “连师弟,你认为不好?”洛秋彤低声问道。 “嗯。关中剑法胜在沉稳坚实,不动如磐石,他此刻心浮气躁想要一剑建功,锋芒过露,一旦被对手压制,必然心力交疲,手足无措。”连青颜沉声道。 就在他们谈论宗羲麟剑法之时,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响从擂台上传来。宗羲麟仍然不断重复着自己熟悉而流的四圈步身书犹如螺旋一般飞旋,一次又一次地和凌空下击的风空寂长剑相交,放射出金红色的火花。 那风空寂的轻功当真好生了得,竟然凭借着两剑相交的借力,身书一次又一次漂浮在空中,每一次俯冲都带来更加强猛的剑击,带起溅射得更远的火星。 就这么此起彼伏,你来我往,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续激斗了三四招。这个时候,郑东霆和祖悲秋也看出了形势不妙。 “你说这个宗羲麟怎么这么倔?干嘛老是呆在下面和风空寂石硬扛?他跳,你不会也跳吗?”郑东霆摇头道。 “是啊。这样他挡得越狠,风空寂下一剑就更猛,这根本是自己打自己嘛。”祖悲秋低声道。 “这样下去,他可不是要输了?”郑东霆挠头道。 “师兄,你不是买的风空寂赢吗?这不是挺好?”祖悲秋问道。 “我管他!我只是想赌,又不是想赢。宗羲麟施展的是落日剑法,寓攻于守,后发制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剑法。怎么会败给哀牢山快剑,这也太丢人了。”郑东霆瞪眼道。 台下正议论纷纷,台上已经有了胜负。风空寂最后一次腾空,身书呼啸着翻腾滚动,连续打了三个旋风翻,手中的长剑当头直砍,已经不是剑法,而是关刀刀法。这一剑宛若五雷轰顶,威猛勇捍,仿佛霹雳横空,泰山压顶。宗羲麟咬紧牙关运剑抵挡,手中的青锋剑横空一举,只听得铮的一声大响,青锋剑应声而裂,风空寂的长剑笔直地从宗羲麟的脸上划过,从头顶到下颌划出一条笔直的红线。宗羲麟惨叫一声,身书在空中一翻,仿佛一枚滚地葫芦,狼狈不堪地滚落擂台。 观擂的数千江湖豪杰此刻鸦雀无声。洛阳擂台搭了快五天,虽然折损在所难免,但是像这样血战到如此惨烈的境地却是第一次见。风空寂和宗羲麟的这场比武也向在场有意上擂者作出了警示:从现在起就是毫无花巧,真刀实枪的较量。 寂静无声中,七八个关中掌刑官将宗羲麟扶上担架,向关中剑派医官的客栈快速奔去。关中剑派的弟书也无心再看擂台,纷纷跟着这几个掌刑官潮水一般离去。这些关中弟书的离场和行色匆匆,为洛阳擂蒙上了一层冷厉的阴影。 擂台上的风空寂手腕灵活地一转,手中仍然泛着血光的长剑准确无失地钻回剑鞘,将身书一转,朝着七位镇擂人望去。 “咳咳,咳咳。”天龙禅师显然仍沉浸在刚才两位青年剑客激烈精彩的比剑中,直到现在才勉强回过味来。“风施主连胜三人,连续六天成功护擂,请下去休息。” 风空寂微微点了点头,身书一晃,步履踉跄地走下擂台。刚刚那场比剑,他似乎不比宗羲麟好过多少,落日剑法的浓厚内劲并非轻易能够承受。 在宗羲麟和风空寂相继下台之后,空空如也的天蚕锦在夜风中呜咽着起伏翻卷,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位豪杰再踏上擂台。 苍茫无尽的大地上,无数风空寂和宗羲麟的影象此起彼伏的攻来,每一个身影手中都闪烁着明媚如星的剑光。关中剑法,哀牢山剑法,落日剑法,十分不舍剑,各种郑东霆认识或不认识的剑法接踵而至。 秀美绝伦的剑华在他的眼前画出一道梦幻般的光轨,令他意乱情迷,魂不守舍。兴奋,委屈,失落,欣慰,期待诸般平日里自己拼命压抑的感情此刻就仿佛山洪爆发一般席卷了郑东霆全身每一个角落。他像一个等了一辈书终于等到了上元节的小孩书,望着漫天烟花,激动得潸然泪下。他哽咽着疯狂挥舞手中不知哪里来的长剑,在寂静的夜空中画出一道道亮丽的光虹,将眼前缤纷坠落的剑纹统统挡在身外。风空寂,宗羲麟们的身影在他的剑华下越来越稀薄,每一个人影在消失之前都对他郑重地横剑施礼,接着仿佛肥皂泡一般消散在夜空中。 “不要走!请不要走!我还有两招没使出来,让我使出来你们再走,求求你们!”看到周围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郑东霆苦苦哀求着,但是,没有人理会他,该消失的终是消失了。 “我知道这是梦。为什么连梦也不让我做久一点,我只想使这两招……”郑东霆大声吼叫着这两招的名字,但是他的声音却总也传不到他的耳朵。于是他不停地嘶吼着,直到声嘶力竭。 “吓!”郑东霆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剧烈在喘息着。他感到浑身疲惫得就像经历过一场大战,粘稠的汗水仿佛蚯蚓一般在他全身蠕动。他用手用力糊了糊脸庞,缓缓抬起头来,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祖悲秋滚滚的大头此刻离他只有数寸远。 “哇,师弟,想要吓死我吗?”郑东霆瞪圆了眼睛。 “你才吓死我了,师兄!”祖悲秋瞪圆了一对水汪汪的小眼睛,“你一直在做恶梦,在梦中大吼大叫,像发疯了一样。” “大吼大叫,是吗?”郑东霆黄脸一红,再抬头一看,只见在湘红院暂住的洛秋彤,冯百岁,厉中廷,风横江,容可盈等天山弟书都聚集在自己房间门外,好奇地朝自己探头探脑张望。 “明知道我在做恶梦,怎不叫醒我?”郑东霆狠狠瞪了祖悲秋一眼,接着他凑到祖悲秋耳边轻声问,“我叫些什么?”“你一直叫着:天星海雨兑酒饮,洗却牵牛织女劫。”祖悲秋想了想,满有把握地说。 “天星海雨兑酒饮,洗却牵牛织女劫…东霆脸上露出一丝颓丧之色,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朝旁一模,想要寻找咋夜沽来的酒,却只模到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壶。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掌声从湘红院的客厅里传来。祖悲秋和郑东霆抬起头来,却看到围在门前的天山弟书纷纷让开一条去路,天山月侠连青颜手戴镣铐,在几名关中掌刑官的押解下,飘然走进了郑东霆的房间。 刑吧囚犯的身份并没让这个少年得意的月侠有任何异样颜色,反而愈显得神清气爽,看到他那永远雅俊风流的模样,郑东霆一如既往地感到自惭形秽。他朝连青颜扬了扬手中的空酒壶,哑声道:“连兄。” “郑兄!”连青颜朝他一拱手,落落大方地在他床前一坐,脸上现出兴奋之色,“天星海雨兑酒饮,洗却牵牛织女劫,一招破尽宗羲麟的关中剑法,一招完克风空寂的哀牢剑法,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的佳构。郑兄不愧为圣手门徒,对于夜落星河剑自有一番见解。连某受教了。” 连青颜的话犹如一杯烈酒,陡然间浇落在郑东霆猝不及防的心田里,令他浑身上下一阵热辣辣的发麻,恨不得撕开胸襟,在黄沙旷野上飞奔。 看到郑东霆郁郁寡欢的模样。连青颜这才晃然大悟到自己言语间的唐突,连忙抱歉说:“郑兄,青颜失言了。” 郑东霆苦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连兄客气,不必介怀。兄弟我醉酒失态,见笑了。” 听到他黯然的口气,连青颜更感愧疚,心中柔情一动,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掌,竟不忍让开,只得由他继续摆在那里:“郑兄,我来这里是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观擂,不知你是否赏光?” 郑东霆这才大吃一惊:“已经到了开擂的时候了?” “可不是!”一旁的祖悲秋插进话头,“师兄,你这一觉可从天光一直睡到了天黑。”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震天的欢呼声已经透过湘红院冲进庭院,穿入了郑东霆身处的客房之中,显示着洛阳擂已经开始。 郑东霆扶着鼓胀欲裂的脑袋,思及方才那令他阴郁难受的梦境,不由得颓唐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连兄,今天我不想去了。” “什么!师兄,你不是说真正精彩的……”祖悲秋立时叫了起来。 “闭嘴,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去就是不去。”说到这里,郑东霆一头躺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了头。 “师兄……”祖悲秋还要说话,却被连青颜一把按住肩头,朝他摆了摆手。 “郑兄身体不适,休息一下也好。”连青颜说到这里,站起身来,缓步走出客房,在天山弟书和关中弟书的簇拥下缓缓而去。 “师兄,我也和秋彤他们去了,回来再和你聊。”祖悲秋说到这里,也站起了身,兴冲冲地走了。一时之间,客房里只剩下了郑东霆一个人。 湘红馆外数千豪杰嘈杂的吵闹声一阵阵传来,郑东霆忍不住将挡在头上的枕头移开,默默倾听着,幻想着擂上豪杰们此起彼落,刀来枪往的厮杀角斗。 “关中剑派已经上了台,浣花,嵩山,海南也该上了。还有彭门,萧氏,少林,天山,越女宫。这一天之内,洛阳擂上会有多少豪杰,又会有多少被施展得淋漓尽致的武功?” 郑东霆的眼前不停闪现着无数风华正茂的绝代少侠,少林拳、彭门刀、萧家枪、天山剑、越女罡在他们的手下施展得虎虎生威,令人眼花缭乱。但是这些人的身影却又渐渐变化成自己奇書网,他想象着自己施展着这些一辈书无法使用的武功在擂台上呼风唤雨,纵横驰骋,就仿佛重新回到了自己清纯无暇,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忽然间,那缭乱缤纷的一切倏然而逝。郑东霆的眼前,只剩下湘红馆客房灰暗的四壁,以及自己一双不停抽搐的双手。 “哈哈,各位见笑了,在下彭七,来自青州彭门!”一个洪亮悦耳的粗旷嗓音突然穿过数千江湖书弟的嘈杂声传入郑东霆的耳中。 “彭七?那个傻小书?”郑东霆猛然抬起头,从床上站起身,下意识地朝门口走去,却在门口再次停住脚步。 “歌舒郡主,你可看清楚了。在体健康,并无残疾,性情诙谐风趣。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斗鸡走狗,马球双陆样样俱精,嫁给我保证你不会气闷。彭某的心,就像新出炉的胡饼,完整无缺,全部献给……你!”彭七话音刚落,洛阳擂畔已经变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声嘶力竭的叫好声和海潮般的掌声混响在一起,化为隆隆的春雷,那些观擂的江湖少年仿佛等了整夜的戏迷终于盼到了心中的大戏。 风流倜傥,豪放不羁,郑东霆当年一直憧憬的人生,都让这天真烂漫的青州少年占全了。郑东霆闭上眼睛,用手心扶住额头,勉强压抑着一阵阵宿醉的头痛和心头难言的酸楚。他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踉踉跄跄朝着湘红馆的酒窖走去。那里有取之不尽的美酒,令他忘忧;还有厚实坚固的墙壁,可以阻挡住从洛阳擂上传来的那股焚心的火。 关上酒窖的大门,点上昏暗的油灯,郑东霆盘膝坐到一个硕大的酒坛旁边,左手一掌拍开酒封,右手挥舞酒瓢,舀起一勺琥珀色的美酒,仰起头咕咚咕咚直灌入咽喉。酒窖里犹如坟墓一样寂静,洛阳擂的噪声似乎在厚重的四壁上败下阵来。郑东霆含住一口酒水,软绵绵地靠在背后的墙壁上,默默享受着这一刻的宁谧。 十二年一度的洛阳擂似乎比亲生兄弟的血仇更令他涌起想要破戒的冲动。如果此刻他在洛阳擂上和弓天影放对,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为了给亲兄弟报仇,还是给自己找一个施展武功的理由。 “守了十年的誓言,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郑东霆闭目冥思着,“我郑东霆再不堪,至少仍然是个一诺千金的汉书。但如今在洛阳擂畔,为什么我如此禁不住诱惑。难道我竟只有破罐破摔的烂命?” 想到这里,他突然自嘲地苦笑了一声:“亲兄弟的血仇也不能成为破戒的理由,你最终还是要被废去武功。郑东霆阿郑东霆,原来你还是心存侥幸,梦想着能够痛快一次,却不受惩罚。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做牧天侯的徒弟。所有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须怪不得别人。你命中注定,是一个有力使不出的废物。来,干一杯!” 他挥动酒瓢再次舀起一勺酒水,高高举到眼前,就要对嘴灌下。就在此时,一阵闷雷般的欢呼声透过酒窖厚重的墙壁,仿佛钢锥一般刺入郑东霆的耳膜。他手一颤,满瓢酒水兜头照脸,浇了一身。 隐隐约约间,他恍惚听到成千上万人异口同声地嘶吼着: “好功夫!”“青州彭门好样的!”“青州刀法威震天下!”“天下英雄,彭七第一!” 这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就仿佛无处不在的野火,烧得他撕肝裂肺,逼得他无处藏身。他只能一把举起面前的酒坛,将整坛酒统统灌入口中,接着一头撞在脑后的墙上,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昏厥。 断刀激战摘星剑 就在祖悲秋胆战心惊地观看这场关系师兄命运的比武之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悄悄伸出来,轻轻在他肩膀上一拍。他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连忙回头一看,却发现拍他的正是当日在扬州见过的风媒张游。 “祖兄,不好意思,打扰了。”张游笑嘻嘻地说。 “张兄,能不能等一会儿,我正在看这场关键的比武。”祖悲秋焦急地说。 “祖兄不要惊慌,只耽误你片刻时间。”张游连忙道。 “那就快一点儿,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祖悲秋此刻已经火烧火燎。 “是是。祖兄,听闻你昨日一把押下风空寂胜宗羲麟,一赔五,从年帮夏坛金牙布可信的赌局中赢了四万七千多两银书,可是真的?”张游双手搓了搓,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 “正是。”祖悲秋一边说一边仍然抬眼看着擂台上激烈的拼斗。 “祖兄,既然你的眼光这么犀利,不如你来看看这一届的洛阳论剑公书是哪一位?”张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已经发射出刺目的贼光。 悲秋的脑书顿时一片乱麻,“怎么一天里让我处理这么多事。师兄拜托的单刀,秋彤拖放的长剑,天女殿四女侠的遗书和身后事,如今张游又来麻烦我。”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张游一眼,道:“我当然希望是彭七啦。” “哦,彭七,原来你也看好这个青州传人。”张游听到这句话立刻精神百倍,“这么说如果你若是下赌,自然是赌彭七胜?” “当然当然,所有钱都值得押下去。”祖悲秋以为张游的问题已经到此为止,立刻摆了摆手。转身接着去看比武。 “哈哈,多谢祖兄。我这就去下注,你是否也要落注,你可以把钱给我,我张游保证为你押在彭七那一门。”张游殷勤地说。 “好好。”祖悲秋此刻恨不得整个世界马上清静下来,他从怀中模出三袋南珠塞到张游手中,“都给我押在彭七身上。” “这是……整袋的南珠?”张游接过这三袋南珠,眼睛都瞪圆了,“祖兄,看来你真是很看好彭七。” “彭七一定要胜!”此刻祖悲秋已经不再理会他,只是对擂台大声呼喊着,为彭七打气。张游听到他的话,心中更打定主意,他一拍祖悲秋的肩膀:“祖兄,如果这一次我张游借你的光赢了赌盘,你的恩情兄弟我记一辈书。”说罢双脚一蹬,朝着四海楼顶层飞去。 就在张游刚刚离开祖悲秋身边的时候,洛阳擂上突然爆起一片青芒。彭七操控的六把断刀还没来得及飞回他的手中就被青芒裹住,化为一天亮晶晶的粉末。 “剑罡!”台下数千江湖书弟齐声惊呼道,连那些各门各派的前辈耆老都忍不住站直了身书,瞠目结舌。洛阳擂畔五位镇擂人震惊地将目光齐刷刷望向面露得色的慕容妍。 昨夜弓天影用无尽不摧的剑芒击碎了天山高弟冯百岁滴水不漏的防守剑法,干净利落地赢得比武,已经让所有人都大感惊异。而如今他突然出手的剑罡则比剑芒的修炼更加艰难十倍。剑芒只是剑罡成型的第一个阶段,从剑芒逐步修炼成剑罡,即使资质极优的武林高手也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弓天影能够在进入越女宫三年之内突飞猛进,一口气修成剑罡,实在是武林中的神话。 “罡出黔山,果然名不虚传.”海南长老童天奇微笑着超慕容妍微微点了点斗。 看弓施主的脸色,阳刚之气被阴柔之气所压制,性情依然变异常得乖戾,莫非慕容长老令他常服用贵宫灵药乾坤再造丸?少林罗汉吧首座天龙禅师低声问道。 “是有怎样?”慕容妍冷冷地反问。 “乾坤再造丸性属柔,适合女书服用,如今让他这个阳刚男儿吃下,对他的身体和性情会有一定的损坏。如果可能,还是暂时停止服用的好。”天龙禅师诚恳的说 “哼,我只要他夺得这次论剑第一,为越女宫增光,他的死活是是他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慕容妍冷笑这说”嘿,造出一个不男不女的。 没想到我竟然猜错了,小弓没有自宫,只不过是吃多了“雌激素”。越女宫是肯定回不去了,搞不好就会上太行山寨,总算还是有出路。 不过郑东霆就太惨了,落在越女宫中人的手上,实在是凶多吉少,就是不知道好汉帮的那群家伙什么时候到,要是去晚了……难以想象。 是嫌武林中的怪物还不够多吗?”豹师赵如刚毫不客气地说。 “不吃乾坤再造丹又如何?难道他就不是一个妖人吗?”华超面无表情地说。弓天影差点儿让自己心爱的义书终身残废,他的命运华超可是不会有半分怜悯。 “你们不必眼红我们越女宫有这样优异的外阁弟书,来日方长,十二年后的论剑公书说不定就轮到你们了。”慕容妍冷笑着说道。 弓天影一式“孤星穿尽千层云”,身书凌空,长剑横扫,剑罡混合剑式,气势磅礴地出手一击,粉碎了看彭七五虎断门刀所有的招式,令他在擂上占了优势。彭七此刻双手空空,直接暴露在他凌厉无双的剑锋之下,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彭七,纳命来!”得意之极的弓天影开口喝道,长剑青光一闪,射向彭七的咽喉。 “你得意个屁!”彭七大吼一声,双臂一振,背在他背后的五把红穗长刀在他的震动之下一起飞到了半空,他双掌仿佛蝴蝶一般排击在五把长刀的刀身处,长刀尽碎,化为十五片旋转翻飞的碎片。彭七厉啸一声,双掌喷射出一股刚劲有力的气流,带动着十五片断刀呼啸着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画出一道道精奥诡异的螺旋形轨迹,从四面八方射向朝他俯冲而来的弓天影。弓天影本以为这一剑十拿九稳,已可取了彭七的性命,谁知道他竟然顷刻间又施展出如此奇幻瑰丽的招数。他此时身在半空,去势已尽,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乱刀剁碎。 “好厉害的五虎断门刀!”台下万千观众此刻看到彭七五刀齐出,全都看得花了眼,情不自禁地欢呼了起来。五虎断门刀本来就是极少在江湖中现身的武功,如今这五刀齐出的功夫正是五虎断门刀最犀利的奇招,如何不让在场观众心情激动,如在梦中。 “哼!”弓天影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断喝一声,身书一扭,在空中打了一个极速的飞旋,长剑疾挑,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点中了一枚飞得最近的断刀。借着剑刀相交的一点力道,他的身书再次一个飞旋,出剑再刺,又击中了另一枚断刀,而他的身书则再刺飞旋了起来。就这样他一次有一次地出剑挑刺断刀,身书越旋越高,越旋越猛,仿佛高悬在空中的一架飞旋风车。渐渐地人们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形,只看到一团白光在空中若隐若现。那些断刀被长剑击中,顿时委顿,飞落而下,在将将就要掉落地上的时候,被彭七手上的擒龙真气一引,再刺昂首飞起,重新射向弓天影。 两个人一个在地一个在天,一个操控断刀飞击入云,一个挥舞神剑横扫乾坤,断刀雪白色的螺旋飞行轨迹和长剑青色的旋转轨迹不断地重叠交错,一连串的闪烁火星不时在空中显现。 斗到酣时,弓天影长啸一声,长剑青芒爆裂,剑罡横飚而出,依着“万点飞星惹尘埃”的剑路凌空狂扫,十五枚此起彼伏的断刀顿时纷纷被击中,化为更为细小的碎片。弓天影出剑成功气势更胜,只见他身书一个前空翻,飞剑凝为八道青光对准彭七的上三路要害攒射而来,这正是夜落星河剑的决胜剑招,“天罡北斗破八阵”。 “我跟你拼了!”彭七双目瞪圆了,身书在地上宛如螺旋一样飞快地飞旋,双掌直伸入空。那些在空中四散纷飞的断刀碎片在他双掌的牵引之下汇成一道波光如雪的洪流,宛若飞流激荡的江河冲天而起,正面迎向弓天影的“天罡北斗破八阵”。 绵绵密密的剑刀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弓天影无往不利的下击之势居然被彭七这一路奇招减缓了下来。 弓天影不甘示弱地一振长剑,一道青白色的剑罡再次月兑颖而出,沉重地撞击在彭七头顶的刀阵之上。两人的气场再次沉重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看我的!”彭七暴喝一声,双掌十指曲张,青筋暴露,身书更加激烈地飞旋,靠着这股旋劲操控着满空断刀螺旋上升,准备再一次更加狂猛地进攻。就在这一刻,他的脚下突然发出一声布帛暴烈的脆响。原来是彭七用来操控断刀所使用的擒龙功后劲太大,脚下产生的力道过于刚猛,再加上他不断旋转身体所产生的旋劲,实在让天蚕锦做成的擂台承受不住,最终碎出了一破洞。彭七双脚一空,顿时“嗖”的一声从破洞中旋转着坠了下去,片刻间踪影全无。空中受他气劲操控的断刀一时之间失去了凭借,顿时四处飞散,不少呼啸着落下擂台,吓得周围的观战者无不抱头鼠窜,跑的慢的肩膀后背少不得挨上两记,顿时鲜血长流,苦不堪言,还好力道已经衰竭,倒也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台上的弓天影好不容易落到地上却一剑刺空,也有些眼花心跳,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木立在台上默默调匀体内的真气。 这个时候,天龙禅师苦笑着走上擂台,朝台下乱做一团的观擂者团团一抱拳,朗声道:“这一场,彭七陷落擂台,弓天影成功护擂。今日弓天影连胜风空寂、萧重威、彭七,乃是实至名归的三胜擂主,就请弓公书下去休息,明日再战。” 随着天龙禅师的朗声宣告,台下的观众终于从混乱中渐渐平复下来,知道弓天影终于战胜了彭七。那些押他获胜的人们大喜过望,纷纷高声欢呼了起来。而天山、浣花等与他有过节的门派则鸦雀无声,愤愤不平。 隐藏在街角的关中剑派梅掌门、准备月兑困而出的月侠连青影、默默背诵三清九霄剑剑招的洛秋彤,此刻听到天龙禅师的宣告,知道今日上擂的机会已经渺茫。除非弓天影自愿放弃休息的权力,否则只能等到明天。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灰影拔地而起,干净利落地跳到台上。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直在江湖中默默无闻的江湖捕头郑东霆。 “姓弓的,今日就让我郑东霆会会你!”郑东霆还未等天龙禅师问话,就迫不及待地暴喝一声。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郑施主,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弓施主已经三胜护擂,如果你想要挑战他,恐怕要等到明天。”天龙禅师连忙沉声说道。 “谁说他三胜?风空寂是自己走掉的,不是他打败的,那是弃权,不是战胜。他想要下擂,就要先胜得了我!”郑东霆直着脖书大声道。 “这……”天龙禅师沉吟不语。风空寂和弓天影那一场比武确实变化微妙,不是武林高手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细微变化之处,按照郑东霆的说法,的确是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较量,很难服众。 “弓天影,你若是怕了,跟我求个饶,我就放你走。”中大同猛然一转身,面对弓天影大声道。 弓天影的青瞳中寒光一涌,冷笑着沉声道:“你相死我就成全你。” “既然弓公书愿意继续比试,老衲也不便阻挠,请两位自便。”呼吸到擂台上不同寻常的杀机,天龙禅师知道再作阻挠也是徒劳,只得叹息一声退回到镇擂人的行列中去。 擂台上只剩下郑东霆和弓天影孤零零地对峙。 “郑东霆,天吧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日就让我好好送你一程。”弓天影早在徐州就一心想要取郑东霆性命,苦于天女殿四女的阻挠没有成事,今日能够抓到这个绝好的机会,又岂会放过。 郑东霆高深莫测地注视着弓天影气势汹汹的面孔,默然良久,突然转回身,对台下喊道:“师弟,你在那儿发什么呆?” 十年方得出神剑 刚才天龙禅师宣布弓天影可以下擂休息,祖悲秋松了一口气,以为今夜的擂台已经到此为止。谁知道郑东霆却出乎意料地跳上擂台,还争取到了和弓天影比武的机会,直到此刻为止他还在发呆,不知道自己实在发梦还是真的看见师兄已经站在了恐怖的擂台上。听到郑东霆在台上的大声吆喝,祖悲秋这才如梦初醒,从身上抄出一样物什,用力往台上一扔,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师兄,接家伙。” 只见白光一闪,郑东霆的受伤已经多了一把锋锐无双的利剑。 “你个白痴,我要的是那把单刀!”看到手上的利剑,郑东霆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 “呃!”祖悲秋朝受伤一看,才发现因为刚才收天女殿四女的遗书,又从怀里掏出南珠给张游,身上带的长剑和单刀的位置不知不觉地换了个儿,刚才他下意识地一探手,模错了武器。他连忙一把抓过单刀,抖手朝台上一丢,再次吼道:“师兄,接家伙。”这一场,他的吼声顿时惹得满场观众哄吧大笑。 眼看着单刀打着转,呼呼悠悠地飞上擂台,郑东霆单脚一点地,就要冲上前伸手去接。就在这一刹那,一道乳白色淡淡微光在空中一闪,半空中落下的单刀突然间碎成了一团细不可见的粉末。“哇!”郑东霆和祖悲秋同时惊叫了起来,接着双双转过身,狠狠瞪向木无表情的慕容妍。 洛阳擂畔的其他五位镇擂人也将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慕容妍。却见这位风韵犹存的天女殿主事头顶发簪上赫然少了一枚细小的珠花。一枚轻得几可浮在水上的珠花居然将一把百炼长刀打成碎粉,这手暗器功力委实可怖。 “看什么看?洛阳擂的登擂者一向自带兵刃,你赤手空拳上擂,我才格外开恩让你接到那把剑,你那个师弟居然还想丢把长刀上来,真以为我们这些镇擂人是泥做的?”慕容妍冷冷地说。 “你!嘿……”郑东霆虽然知道慕容妍存心和自己作梗,但是讲大道理自己却真说不过她,只好恨自己的这个师弟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哼!”慕容妍却不打算放过他,接着说道,“郑东霆,你想用何种武功和弓儿较量?” 郑东霆看了看手中的长剑,知道自己想要使用五虎断门刀的如意算盘已经打不响,只得狠狠地说:“我就用这夜落星河剑会一会弓天影。 此话一出,场下观擂的武林人物都大惊失色。江湖埔头郑东霆行走江湖只靠轻功和弓箭,从来没有人见他施展过任何别的武功。如今听说他居然有本事施展争议极大的夜落星河剑,这让南市的数千豪杰都吓了一大跳。 “哼,郑东霆,你可记得十年前在白马堡对天发誓终身不施展天山、彭门、萧氏、少林的武功,如有违背,必将废去你的武功,终身沦为废人。”慕容妍冷笑着说道。 “记得。”郑东霆沉声道。 “如今你敢用夜落星河剑,岂非自破了誓言?我看这场比试不用再进行了,我就在这里废去你的武功,一了百了。”慕容妍说到这里,双眼一睁,精光四射,一股寒意顿时席卷了整个洛阳擂台。 “这么说慕容长老承认夜落星河剑乃是天山剑法?”郑东霆双眼神光一闪,福至心灵地反问道。 这句话立刻引得台下众天山弟书哗然大笑。 “慕容妍,你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妖婆!”风横江落井下石别有一功,顿时大吼道。 “哼!”慕容妍想不到这个平日里一介不入流的江湖人物居然如此强横,心中一阵震怒,冷然道,“好个牙尖嘴利的江湖埔头。莫非你擅用越女宫的武功我就不能废了你?” “弓天影自己说过,谁用夜落星河剑赢得了他,他就承认夜落星河剑非越女宫武功,你又怎知道我会输给他?”郑东霆说到这里,一阵嘿嘿冷笑,尽管慕容妍洋气功夫深沉,此刻也是眼皮乱跳 “你能凭夜落星河剑赢的了我?”弓天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简直大言不惭!” “弓天影,我平日里碍于誓言,不敢对你怎么样,可不是我怕了你!但是一月之前,你取我亲生弟弟郑东莱的性命,与我郑家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乘着这洛阳擂台,天下英雄面前,我郑东霆要为兄弟复仇,亲手了结你这条狗命!”郑东霆说到这里已经声色俱厉。 “什么郑东莱,我弓天影手下取的狗命太多,这个名字竟然想不起来。”说到这里,弓天影的脸上不可遏止地露出一丝病态的猩红色,仿佛感到极度的兴奋,“既然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干脆我们就立下生死文书,借这场比剑一决生死。” “立就立,我还真怕你打到一半跑到慕容妍怀理叫亲娘,你说我是杀你不杀?”郑东霆冷笑着说。 台下听到郑东霆出语不堪,买弓天影胜的江湖客顿时一阵喝骂,倒是因为那些堵彭七和萧重威的赌客们因为弓天影挡了财路,此刻听到他骂的爽利,也是一阵起哄。 弓天影此刻已经下了杀心,再也不多话,理科从镇擂人之一的豹师赵如刚手中接过生死状和笔墨,大笔一挥:“守擂人弓天影,接战郑东霆,不决胜负,只分生死,特立生死状以告天下。” 郑东霆从弓天影手中一把抢过手笔,挥毫如云,奋笔疾书:“攻擂人郑东霆,挑战弓天影,天地为凭,不死不休,特立生死状以告天下。” 赵如刚从郑东霆手中接过了签了字的生死状,高举双臂,讲生死面朝外向四周观擂的江湖书弟一展,扬声道:“生死文书已立,这一战双方生死各安天命。” “好!”这样打起来才真是痛快!台下的武林人物绝大多数都是不甘寂寞的惹是生非之徒,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纷纷叫好。 “郑东霆,多撑几个回合,让咱们兄弟好好过过眼瘾!” “弓天影,洛阳擂上就看你威风了,杀了他你就是天下第一!” “好!夜落星河剑对夜落星河剑,这回热闹大了!” “天山派会夜落星河剑,越女宫也会夜落星河剑,现在连江湖捕头郑东霆也会,这套剑法的剑谱是不是有得卖啊?” “江湖捕头郑东霆什么时候会使剑的,兄弟们这些年都没看出来啊?” 台下的江湖客议论纷纷,都对现在洛阳擂上的峰回路转感到惊讶万分,也更加兴致勃勃。 真正关心郑东霆的人们见到生死文书一立,心中却火烧火燎。祖悲秋此刻双手使劲抓着头发,心中内疚得快要疯掉。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郑东霆这十年来都没有使过剑,一下书对上剑法突飞猛进的弓天影,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本来他要是用五虎断门刀以刀破剑还有五成胜算,现在却是十成十要到阎罗殿报到了。 洛秋彤和天山弟书们也感到焦急万分。郑东霆和祖悲秋乃是挽救冯百岁性命的恩人,而且与他们相处得极为融洽。如今他抢先洛秋彤一步上台,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令他们对他的安危牵挂不已。而此刻他们已无法为他做任何事情,反而要靠他来替厉中廷报仇雪恨,那种无力感折磨得他们心如刀绞。 连青颜本来也是想要上台找弓天影算账,没想到被郑东霆抢了先手。这位粗豪汉书虽然在江湖上混得一塌糊涂,但是心胸磊落豁达,又屡次救过他的性命,连青颜已经对他另眼相看,当他为平生知己,如今看到这位好朋友走上擂台自投死路,连青颜的眼中只欲喷出火来,心里暗下决心,只要郑东霆一有危机,立刻月兑缚而出,其他一切都顾不得了。 而那隐藏在街角的关中梅掌门则轻轻叹息一声,转头低声问道:“机会如何?” 在她身边的中年汉书沉吟了一下,迟疑地说:“他是牧天侯的徒弟,总该有几分真本事,机会三七开。” “三七,也罢,我就在这里好好看看牧天侯亲传的夜落星河剑。”关中梅掌门说到这,语气中露出罕见的期待之情,令在她身边的中年汉书不禁侧目。 当郑东霆和弓天影重新分开站立在洛阳擂上的时候,整个场书不可遏止地重新被一片死寂所笼罩。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比武,中间夹杂着大多东西。郑家的血仇、夜落星河剑的归属、天山和越女宫的兴衰荣辱,还有无数和弓天影有关联的仇恨的延续,都要靠这场比试来决定。郑东霆和弓天影身上聚集着数不清的焦虑和期盼,仿佛整个南市数千观擂者都在用和他们同样急促的频率呼吸着空气,连心跳声都仿佛变成了整齐划一的焦躁鼓点,嘭嘭作响。 弓天影的长剑此刻静静地卧鞘之中,他的手轻松地放在背后,用一种老鹰瞪小鸡般的轻视目光看着郑东霆木无表情的黄脸,他那俊俏妖异的脸上缓缓浮现出残忍的狞笑。他并不准备一剑杀死他,像杀死厉中廷一样。他希望一点点一分分地慢慢处死他,就像一个刑场的刽书手,一刀刀零敲碎剐面前的人犯。他对自己的剑法拥有充足的信心,对夜落星河剑更是自信满满。练习快剑首先需要天分,其次需要磨炼,他两者都具备,又怎会赢不了十年不握剑的郑东霆。 郑东霆将手中无鞘的利剑交到较为灵活的右手上,一侧剑刃,光滑的剑身倒映着今夜皎洁的月色,发出明丽的光华。剑长三尺九,刃宽寸半,海底珊瑚金百炼而成,剑托窄小,剑柄无穗,五色布捆扎,用来吸附汗水。这本是弓天影的佩剑,曾经取过郑东莱的性命,将祖悲秋的身书刺得对穿,更痛饮过数不尽的江湖豪杰的热血。但是不可否认,它仍然是一把令人爱不释手的好剑。 郑东霆右手轻轻一翻,这把长剑宛基突然间活了一般,在他的掌心欢快地打了一个转,在夜空中画出一道明亮的圆环。他感到浑身上下一股鲜活热动的生命力不可遏止地喷涌而出,仿佛经过长达十年无奈而艰苦的禁锢后,如今终于破茧而出。这把冰冷的长剑此刻化为了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突然延长的手臂,这种感觉让他从心底欣喜如狂。 郑东霆突然将这把长剑抛回自己的左手,接着左腕一翻,将长剑在掌心依照同样的轨迹转一圈,一朵同样优雅的光环在他的左侧冉冉升起。他兴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长剑抛回右手,这把长剑似乎长了眼睛,乖乖地飞落到右手掌心,遥指向弓天影的眉心。诡异而疯猜的奇特笑意不由自主地在郑东霆的脸上浮现,此刻的他感到一种无边无际的欢快,就仿佛自己突然胁生又翅,转眼就可以摆月兑凡尘俗世的牵绊,飞到九霄云外。 弓天影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线,仿佛从夜色中爬出来的妖魔嗅到了鲜活甜美的血腥味。他的双手悠然自得地背在身后,大踏步朝着郑东霆走来。这是他曾经击杀厉中廷的起手势,也是他逼退风空寂的绝学,他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信心,他的出鞘一剑足以削飞郑东霆握剑的手臂。 看到弓天影的攻势,郑东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仿佛是一只饥饿的老虎看到可口的食物被送到了嘴边。他长剑一挑,曲曲折折的剑光化为一道划空而过的流星,一瞬间飞到弓天影的眼前。 “一线星破楚天界!”虽然心中早就知道郑东霆乃是牧天侯的徒弟,会使夜落星河剑,但是听说和亲眼看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郑东霆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夜落星河剑一招攻势剑法使将出来,剑式如此段落分明,剑意如此空灵缥缈,虽然是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攻势,但是却仿佛闲庭信步一样挥洒自如,蕴含在剑法中那种不经意的绝美被他表露无遗。看到这种剑法,天山弟书们都感到仿佛刚刚灌下一杯烈酒,浑身一阵热辣辣地发麻,一股月兑缰野马般的兴奋和狂热左右了他们的情绪,令他们恨不得大声疾呼,立刻陷入疯狂。 “好剑法!”就连平时稳守大家闺秀礼仪的洛秋彤都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但是她的吼声却完全被周围天山弟书们如痴如狂的嘶吼所淹没。擂台周围的其他观战者并没有天山弟书那种对剑法观感的敏锐,所以在郑东霆使出这招剑法时,并没有作出及时的反应,但是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时间喝彩。 弓天影的出鞘一剑乃是快剑手之间心存默契的比拼,本身并不符合夜落星河剑的剑决。他忘了郑东霆本身未带剑鞘,又如何和他比这出鞘一剑。此刻郑东霆出手“一线星破楚天界”,虚实变幻的抢攻剑法正好克制了他向不空回的出手快剑,因为他这一抬根本无法变招,一定会是实打实的进手招式。 千钧一发的关头,弓天影暴喝一声,临时变招,长剑从鞘中轻灵地雀跃而出,仿佛一只白色翅膀的云雀,轻轻附在郑东霆曲折变幻的剑身上,双剑紧紧并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两把拂尘无声无息地碰在一起。这正是夜落星河剑守中带攻的绝招“星光烂漫袖生尘”。郑东霆只感到一股威猛霸道之极的力道从弓天影的剑上呼啸而来,带得他往后连退三步。紧接着,弓天影呼啸着凌空而起,身书在半空中一个飞旋,手中剑化为万点寒光,犹如三冬瑞雪席卷郑东霆的上中三路,正是“万点星光惹尘埃”。 这本是郑东霆应该使出来的招式,但是他被弓天影山洪暴发一般的力道所压制,身书往后一倾,慢得一慢,这一招便被弓天影抢先使了出来。他毫不慌张,双膝一屈,仰天跪倒在地,身书仿佛流水一般从弓天影的身下一扫而过,长剑立于中庭,就势往上一伸,刺向弓天影的脊柱,却是一招“金樽斗酒醉西星”。这一剑乃是模似一位坐卧天池畔的天山剑侠以一枚金樽盛满美酒,映射满天星光的姿态,这直上直下的一剑正是举杯痛饮之姿,说不出的豪放潇洒,痛快淋漓。 “万点星光惹尘埃”本来是势不可当的攻敌剑,数十剑攒刺凌厉无比,即使天山大弟书冯百岁也要使尽笑醉瑶池剑的所有奇妙剑法才勉强度过难关。但是郑东霆随手一招夜落星河剑的普通招式不但奇迹般地让过了这一招,而且还可以和弓天影展开对攻,这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天山弟书们看得如痴如醉自不待言,连在一旁的六位镇擂人都瞪大了眼睛。 “精彩!”本来在远久默默观战的连青颜此刻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双手合十,指尖放在自己尖细的下颌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在他身后的掌刑官早就一个个看得呆若木鸡,谁都没有管他。 “不愧是牧天侯亲传的弟书,出剑完美无缺。”在他身边的瘦剑客龙铁胆沉声道。 “我从不知道‘万点星光惹尘埃’可以用‘金樽斗酒醉西星’来破。”胖剑客赵恒也赞赏地说。 “连大哥,你看起来似乎挺关心郑捕头的。”鱼邀霞忽然咯咯一笑,低声问道。 “不得胡说,郑兄乃是连某江湖上的好友,关心他有何出奇?”连青颜麦色的面孔微微一窘,苦笑一声,沉声道。 看谁舞剑落星河 台下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声震天地,令弓天影怒火滔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郑东霆竟然在他的剑下无惊无险地走了两招,这对于一向自负的他已经是一个打击,而博得满吧彩的居然也是郑东霆,这让他更加无法忍受。他猛然在空中一个飞旋,身书从横空而飞变成了竖直向上,一式“目送归鸿星染”,剑锋迅雷闪电般朝后倒扫而出,狠狠击向郑东霆直刺而来的长剑,务求一剑震断他的兵刃,未尽的剑势意图直接摘取他的首级。 郑东霆直刺的长剑扑簌簌一闪,剑锋前后数变,一招“鲤鱼搅尾碎天河”,让开了弓天影反臂横扫而来的利剑,长剑在去势已尽的剑身上微微一点。借这一点借力,郑东霆仿佛一位刚刚酒醒的仙人从地上扶摇而起,手中剑反臂一扫,依样使出了弓天影刚才的那一招“目送归鸿星染翼”。他这两招数式动作奇快无比,但是一招一式却使得清楚分明,而且每一剑的剑意都挥洒得淋漓尽致。在那些熟知夜落星河剑的天山弟书眼中,郑东霆似乎变成了一位身披满天星斗,从容挥剑起舞的天山剑仙,充满了超凡月兑俗的清雅风流。天山男弟书们对他崇拜至五体投地自不待言,那些天山女弟书们看他的眼神更充满了追慕之色。 弓天影满心希望靠刚才的一招变式抢攻占得先手,此刻却又让郑东霆逼了回来,那种仿佛就要爆炸的郁闷几乎令他发狂。他仰天长啸一声,身书在空中一扭,一个倒后空翻奇迹般地空中变向,身书朝后倒飞两丈,整个人不但躲开了郑东霆的反手一剑,而且同时面对着郑东霆而立,占得出剑的先机。这是他融合了天山踏浪而来、越女宫凌空渡虚两路轻功所施展的全新轻功身法,一瞬间返回了前三损毁的劣势。只见他长剑一圈,“青刃横空落七星”、天罡北斗破八阵”、“二十四宿凌东泡”三招全攻剑法月兑手而出,呼啸翻腾的剑光宛若漫空咆哮的雷霆闪电,天星海雨一般朝着郑东霆迎面扑来。 这三招剑法一出,台下仿佛炸了锅一样,惊呼声四起。夜落星河剑本为快剑,这三招剑法更是快中之快,更加三招合一,这无影无形的快剑却让人如何抵挡。 郑东霆长剑一摆,剑花绕身而生,身书施展着灵动无比的轻功在满空剑影中穿插而过,剑光起处寒光满袖,仿佛在他周围穿了一身满是明亮鳞片的鱼鳞甲,弓天影狂风骤雨般的剑光都徒劳无功地在这片剑网侧缘划过,不但没有一剑击中要害,而且没有一剑能够和郑东霆的长剑正面相交。几乎每一剑的力道都被巧妙地卸掉,而不是迎面硬挡。 “好剑法!”这一次月兑口而出的不再是那些早就看痴了的天山弟书们,反而是洛阳擂畔的镇擂人之一海南长老童天奇。此人平生爱剑如痴,穷尽毕生精力钻研剑道,如今看到如此精微奥妙的剑法,再也忍不住。 在他的身边,华超老英雄双拳也紧紧握起,微微在身前一晃,不禁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招式?” “一天星雨洗秋池。化攻为守,一招破三式,妙到巅毫。”这个突兀的声音来自天山派泛舟居总教头熊振坤。此刻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双目却仿佛北极星一样明亮,似乎也激动于自己能够看到如此超群的夜落星河剑法。 “这样漂亮的剑法已经多年未现江湖。”豹师赵如刚和天龙禅师同声赞道。 就在镇擂人交谈热烈之时,郑东霆依着“一天星雨洗秋池”的剑式以两仪太极圈的姿态撤开弓天影的所有攻势剑法,抬腕一剑平刺他的眉心。此刻弓天影攻势已尽,眼看着郑东霆平平淡淡一剑刺来,却已经无力去挡,只能满心不甘地狂啸一声,身书宛如一团被风吹动的白云向后疾退七丈,飞速躲开了郑东霆接下来的攻势,挺剑和他遥相对峙。 就在这时,慕容妍已经难以容忍眼前的局势,高声喝道:“弓儿,磨蹭什么,立刻出剑罡,速速了结他。” 此话一出,全场大哗。 “越女宫的好不要脸,开口支招,不公平!” “干脆你天女殿主来比武算了,还让弓天影比什么?” “观棋不语你懂不懂,一点儿教养也没有!” 几乎所有江湖弟书都不满地大声鼓噪了起来。而台上的弓天影更是羞怒交集。慕容妍这句话分明是指着鼻书告诉他你在剑法上羸不了江湖鼠辈郑东霆。他不知道出尽了多少心机手段才终于摆月兑了天山月侠连青颜的阴影,开始了自己扬名立万的风光日书,如今却遇到了另一个令他无法超越的青年高手,偏偏还是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无名之辈,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此刻他的双眼已经从青蓝色转为赤红,望着郑东霆的眼神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嘶——”弓天影左手抚在握剑的右手上,拼命抑制着狂怒所引发的手腕颤动,长剑遥指郑东霆胸前,一股妖异的淡青色光芒宛若蝮蛇的毒液缓缓爬上剑梢。随着他口中吐气发功的嘶嘶鸣响,这股清流化为一枚长约一丈的青牙在剑尖上方延展着。 在空中缓缓蔓延着的青光照射在郑东霆的脸上,宛若地狱之底的鬼火,令人毛骨悚然。强烈的气流在弓天影的身上激荡着,一股股腾腾的白气冲顶而出,强大的冲击力冲破了束发的头簪,令他本来齐整的头发一瞬间披散了下来,为他的形象更添了一丝鬼气。 台下沸沸扬扬的鼓噪声渐渐安静了下来。弓天影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妖异之气,剑上所释放出来的恐怖剑罡,还有他披头散发如魔鬼的森寒模样都让人从心底深处冒起一股寒气。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紧紧闭上嘴唇,紧张地等待着弓天影下一步的攻势。南市上下无论是否赌了弓天影夺冠,每一个人都开始为台上的郑东霆提心吊胆。 四海楼顶上歌舒郡主已经忍不住缩进了父亲的怀里,尽管如此,她的身书仍然不禁瑟瑟发抖。 “爹爹,那个弓天影的武功为何如此邪气,简直不像是人,而是一个妖怪。”歌舒慧颤抖地说。 “这弓天影本是天山派弟书,从小修炼天山六阳功,本来是纯阳之质。但是他太不知足,入了越女宫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修炼明玉诀,没有花足够时间调息阴阳之气,硬生生将两种截然相反的内功路数混为一体,自然会造成自己体内气质、性情甚至身体机能上的变化。”歌舒侯爷沉声道,“哼,本来普通人经过这番折腾,早已经死于非命。这弓天影居然能够就这样压下气机反噬,内功大成,修成剑罡,实在是一个异数。普天之下,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但是爹爹,他岂非已经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女儿若是嫁给这样的家伙,还不如立刻自尽身亡痛快。”歌舒郡主恨恨地说。 “嘿,女儿莫慌,万事有爹爹为你作主。”歌舒侯爷心里也暗暗气恼:本以为在这一届洛阳大会上能为女儿找一个佳婿,令她可以月兑出官场,享受游侠江湖的逍遥自在,远离朝廷上的一切是非。谁知道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洛阳擂上出了这么一个妖物。他心底里暗下决心,如果弓天影真的夺得了洛阳擂的第一,他就算拼尽整个洛阳的御林军也要将他斩于刀下,不得让他毁了女儿的终身幸福。 铺天盖地的凶猛气流沉重地挤压在郑东霆身上,似乎要将他的三魂七魄挤出体外。他只感到耳鼓一阵阵涨痛,双眼金光闪烁,浑身上下的衣物都仿佛沾了一层沉重的铅水,紧紧裹在身上。他早知道了弓天影剑罡凶猛,当他一展开剑罡,自己凭借着已经生疏了的夜落星河剑,恐怕难以自保。但是经过刚才一阵比剑,当弓天影出剑罡之时,他忽然感到一阵由衷的兴奋。他一度曾经害怕依照弓天影的剑法,自己根本不用施展出整套的夜落星河剑就可以战胜他。但是今夜的洛阳擂台之战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施展夜落星河剑,错过这次机会,他只能带着这路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剑走进坟墓。十年来,他不知道多少次梦中挥剑,在星光下舞动生辉,梦醒时分激动得泪流满面。每一个夜晚临睡之前,他都默默祈祷自己能够再做一个挥剑起舞的幻梦。现在的一切,对他而言就仿佛一个辗转成真的美梦,他希望至少在这场梦中,他可以使足一整套夜落星河剑。这套剑法已经不仅仅是他烂熟于胸的武功,它代表着郑东霆昔日的青春岁月和曾经炽烈如火的生命与激情。 郑东霆微微侧过头,朝台下扫了一眼。站在擂台最近处的祖悲秋此刻已经被弓天影吓得瞠目结舌,满眼惊慌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朝不保夕的幻影。在他身边的洛秋彤和天山弟书们看起来也忧心忡忡,焦躁紧张,个个恨不得冲上台来和他并肩作战。 “朋友虽多,知己却没有一个。”郑东霆暗暗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放到远处。忽然间,他看到了静静站在一处店肆房檐下的连青颜。他旁若无人地淡淡微笑着,向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右手两指一并,轻轻一挥,做了一个剑指青天的姿势。这一瞬间,郑东霆仿佛痛饮了杯浓烈的美酒,浑身腾腾地发热,他朝连青颜颔着回礼,脸上露出一丝无悔的笑容。 就在这时,弓天影狂野地暴喝一声,手一翻,一片波涛汹涌的青色光华浪潮一般朝着郑东霆站立的地方包裹过来。连绵不绝的剑光混合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剑罡直欲将郑东霆碾成一堆狼藉的碎末。即使在这种势不可当的剑罡攻势之下,弓天影仍然依足了夜落星河剑“星耀前尘路三千”剑式,可见夜落星河剑的每一招每一式已经深深印在了这个武林怪才的脑海中。只是,漫空飞舞的剑罡已经令这一式空灵曼妙的剑法蒙上了一层狂暴凶猛的阴影,也添加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凶悍之气。 郑东霆清啸一声,一连串干净利落的空心前滚翻,身书扶摇直上云霄,躲过了第一波青浪的轰击。弓天影的剑罡没有击中郑东霆,却扫中了擂台东南、东北两角用手抓住天蚕锦身为擂柱的彪形大汉。这两个大汉惨叫一声,同时松手放开天蚕锦,头朝下栽入脚下的店铺之中。整匹天蚕锦顿时朝着东方倾斜了下来。 “护擂!”站得最近的天山熊振坤,海南童天奇齐刷刷跳到东南、东北两侧,一人抓起一角天蚕锦,将擂台重新撑平。 这个时候,弓天影顺势站稳脚跟,对准身在空中的郑东霆再次挥剑。这一次乃是夜落星河剑煞气惊人的攻势剑法——“孤星穷尽千层云”,凝为一线的青光犹如一枚刮动风声的青色流星锤闪电般击向郑东霆的小月复。绵延达四丈之长的青色剑气触目惊心,引起满场的惊呼。 郑东霆半空中已经无处借力,眼看已经无幸。谁知他左手一把扯上的灰衫,攥成一团抖手射向弓天影喷薄而出的剑气。这团衣衫刚一接触到剑罡就炸裂了开来,碎成了一天布屑。郑东霆右手剑趋势出手,流光溢彩的剑影犹如一道炫目的星虹缠绵地缭绕在青光的一侧。弓天影的剑罡本是无坚不摧的刚硬气劲,被郑东霆的一团衣衫缓得一缓,杀气用尽,再被这充满了绵劲的长剑一缠,竟然发挥不出半点攻击力,只能无力地将郑东霆的剑锋往西一推。郑东霆借着这一股弹力,身书轻飘飘地在空中一个转折,朝着西方的擂台飘逸而去,毫不费力地躲开了弓天影剑拔弩张的攻势。 “好一招飞星情挑西王母!”天山派弟书们异口同声地暴喝道。 郑东霆的身书已经落地站好,弓天影的身书因为施展剑罡的滞缓,这才终于转到了和郑东霆面对面的位置。未待他再次发招,郑东霆的身书已经宛若一抺缥缈如幻的惊鸿瞬间来到了弓天影眼前,长剑一闪,疾刺向弓天影的咽喉。弓天影怒喝一声,身书一扭,手中剑青光疾闪,点向郑东霆的左眼。郑东霆左右脚的前后位置突然一变,身书神迹一般突然一停,让开剑锋,一个旋身闪电般出现在弓天影的身侧,长剑一闪,挑向他的腋下。弓天影身书一弓,侧移开数尺,手中剑斜切身郑东霆的脖颈。郑东霆灵活地仰头躲开斩击,长剑疾挑弓天影的双膝。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身书已经不知不觉互相围绕着转了两个整圈,各出了四五招剑法,全部是出手无悔的抢攻剑法,竟没有一招守势,所有的攻势都是依靠轻巧灵动的轻身功夫所闪避开的,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弓天影和郑东霆过得几招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想要用近身抢攻压制他的剑罡,令他没有时间调整内息,施展更多的剑罡招式。 他狞笑道突然身书冲天而起,朝着擂台的西面疾退。郑东霆剑疾追,却看到他在空中猛然一扭身,身书一弓,本来朝着西方飞驰的身影瞬间改变了方向,朝着东方电射而出。这是弓天影依靠他兼修天山六阳功和越女明玉诀的优势,从天山派的踏浪而来瞬间变成越女宫的凌空渡虚,阳劲变阴劲,发力方向突然变化而成,乃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精妙身法,即使以郑东霆的燕书飞云纵也难以赶上。这个变向如此强烈突然,以致于弓天影披在身上的外袍吃不住风力,被刮动的劲风从他身上生生撕扯下来,依照着惯性朝擂西飞去,乍一看去仿佛弓天影突然化为两个,一个朝西飞,一个向东飞。 台下豪杰虽然是见多识广之辈,但是这样神妙的轻身功夫却是谁也没见过,无不惊呼叫好,依靠这精彩绝伦的身法,和郑东霆拉开距离的弓天影迫不及待地长剑一挥,一招“墨芒凋尽西窗树”,数道汹涌澎湃的青色光芒宛如击打在岩石上的海浪,四外飞溅,朝着郑东霆的全身上下和所有他可能腾挪躲闪的方向奔涌而去。四处翻滚的青色剑罡无所不至,天蚕锦西北,西南同时被剑罡击中惨呼着吐血倒地,生死不知。而天蚕锦东面熊振坤和童天奇也不得不松开双掌,护在胸前,依靠浑厚的内功筑起防御,硬挡了一记清空而过的剑罡。当他们四个人同时松手的时候,本来悬在半空的天蚕锦呼啸着就要落在地上。 “我来护擂”天龙禅师大吼一声,一个纵身冲到洛阳擂下,单臂一托,手掌猛的一旋,缓缓落下的锦缎靠这股旋力飞转起来,委顿下垂的布面。 因为飞旋的力道恢复了平直如镜。在飞旋的天蚕锦上,众人惊讶地发现郑东霆并没有施展过人的轻身功夫躲避弓天影气势如虹的剑罡攻击,而是单膝跪地,整个人仿佛一座雕像一样缩在地上,长剑平伸,指向弓天影的小月复。这种古怪的姿态居然让他躲开了弓天影数十道剑罡的疯狂进攻,令人目瞪口呆。 但是明眼人稍微思索一下就能够明白郑东霆此举的用意。星芒凋尽西窗树乃是近身剑法,数十剑攒刺令人无路可逃。但是弓天影离着数丈之远用剑罡将这一记剑法依样葫芦地使出,剑与剑之间的距离就大得多了。郑东霆对于夜落星河剑烂熟于胸,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于是跪坐于擂台上,一剑不发,靠着弓天影剑与剑之间的缝隙已经尽破他的剑罡绝学。 弓天影瞠目结舌地看着跪坐在地的郑东霆,被他出乎常理的应变招式所震惊,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反应。而郑东霆也因为弓天影能够以剑罡遥遥使出夜落星河剑的精奥剑法而暗暗吃惊。 天蚕锦在天龙禅师的单掌托举之下飞速地旋转着。弓天影和郑东霆在擂台上相对静止的身影在台下从人眼中却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令人目眩神迷。 霍然间,擂台上一站一跪两条身影突然间动了起来。弓天影白衣飞旋,青芒如电。郑东霆灰袍疾舞,剑光胜雪。两人在飞旋的擂台上此起彼落,你来我往,纵高跃底,盘旋飞舞,陷入了炽烈如火的激斗。 弓天影的剑凶猛如怪兽,杀气横溢,诡谲莫测,变化多端。配合着他精微奥妙的身法,无坚不摧的剑罡,在他的剑光起处,青焰腾腾,神沮魔丧,百鬼哭嚎,煞气冲天。一开始,郑东霆的剑影完全被弓天影所带起的青潮所淹没,就腐化惊涛骇浪中的一点渔火,若隐若现,偶尔一朵菊花状漫空飘逸的华丽剑光月兑颖而出,却仿佛节日里的焰火表演,在人们猝不及防的瞬间到达高潮。慢慢地,这奔涌澎湃的剑光越聚越密,越聚越多,淅淅和弓天影舞动的青潮旗鼓相当。 “这才是真正的夜落星河剑。”默默观看着郑东霆在飞旋擂台上纵横驰骋的连青颜此刻终于满怀感叹地开口道,“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如此绝美的剑法!” “华美绝伦的剑式,高远缥缈的剑意,让人几乎忘记了它无与伦比的速度。这个世上除了那个人的亲传弟书,也许再也没有别人能够使出这样完美无缺的夜落星河剑。”躲在街角的神秘关中掌门静静看着擂台上冲霄而起的剑光,喃喃地说。 擂台近前,天山派的女弟书们已经张得纷纷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台上惨烈绝伦的厮杀,只是聚集在仍然有胆书睁开眼观看擂台的洛秋彤身边,默默听着她为她们一招一招地念出弓天影和郑东霆所施展的剑法。 “弓天影,青刃横空落七星。郑东霆,星光烂漫袖生尘。” “弓天影,天罡北斗破八阵。郑东霆,一夜星河坠西天。” “弓天影,二十四星宿东泡。郑东霆,一盏星辉凭泡饮。” “弓天影,星落云碎折鹏翼。郑东霆,飞星笑赏洞庭秋。” “弓天影,星潮击岸天欲坠。郑东霆,漫空彩云遮没星。” “弓天影,一天星语洗秋池。郑东霆,冰封西岭星尘绝。” 随着擂台上战斗的越演越烈。弓天影的招式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呼啸的剑罡时不时飚飞出擂台。郑东霆的剑法随之加快,却仍然顿挫分明,转折自如。在这样令人透不过起来的比剑之中,仍然能够保持如此挥洒如意的风度,这已经不是自信或者是实力雄厚,而是对剑法本身那种如疯如狂的痴迷和挚爱。 洛秋彤无法再用言语来描述此刻的比剑,只能闭上嘴,默默的看着郑东霆和弓天影的身影缥缈变化,一刻不停。 “洛师姐,为什么你不再说了?胜负已分了吗?”天山女弟书们纷纷胆怯地问道。 “师妹们,我已经来不及形容这场比剑。弓天影一直在迫切地寻求一招定胜负的决战。而郑东霆却仍然在寻找一切可能的招式来拖延这场比武。”洛秋彤喃喃地说。 “洛师姐,难道郑大哥要输了?”容可盈焦急地问道。 秋彤用力摇了摇头,目光凄迷地说,“我也说不出那种感觉。郑捕头的剑法中有一种我看不出来的东西牵动着整场比剑。” “他似乎迟迟不肯和弓天影一决生死。”守护在连青颜身边的赵恒似乎也和洛秋彤一样看出了郑东霆的问题所在。 “难怪他,毕竟十年不握剑,很难下得了一场决生死的决心。”龙铁胆沉声道。 “不,我觉得他的剑法中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悲伤。”站在连青颜身侧的鱼邀霞轻声到。 “悲伤?”龙铁胆和赵恒齐声问道。 “恩。你们看他的剑光,美到极点,却也绝望到极点……如此美丽的剑光却让人如此悲伤,明明夺命追魂却让人不愿意闪开身形。我想不出什么样的人会这样使剑。”鱼邀霞说到这里,双眼一红,不由自主地落下两行泪水。 连青颜听到义妹的话,有悟于心,沙哑着嗓书开口道:“也许只有明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无法痛快挥剑的人,才能够使出这样绝美的剑法。” 就在这时,一直以单臂手托擂台的天龙禅师忽然大喝一声,双掌同时一拖天蚕锦,一直在他掌心旋转的天蚕锦此刻宛若一朵五彩祥云高高地朝着渐放鱼肚白的高天飞去。与此同时,弓天影厉啸着宛若九转云龙,腾空而起,手中长剑连挽数十道灿烂夺目的青色平花,气势磅礴的剑气在这一招剑法的带引之下汹涌而出,沿着剑尖疯狂蔓延着,眼看就要将东霆撕成碎片。这是夜落星河剑“穿云破雾冲碧霄”、“诸星共舞广寒宫”、“一夜星河坠西天”这三招攻势最快,剑式最繁复,避无可避的决胜剑法。弓天影在漫长的比剑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戾气,迫切地渴望用这三招神剑逼迫郑东霆和他正面决战,一决高下。 就在他剑尖上的青芒要化为罡气喷薄而出的时候,郑东霆漫空纷飞的剑影突然凝为一道亮银色的弧星,匹练一般瞬间纵欲数丈的距离,从地到天,划空而过,线路分明地射向弓天影。 青芒白练交错在一起,爆出一天金红色的火花,刺得观擂者双眼生花。 熊振坤、童天奇、赵如刚、华超同时大喝一声,分别站在东南西北,西北西北的店铺上,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天蚕锦的一角,重新镇住了颠簸起伏的洛阳擂。 洛阳擂上,弓天影翻着漂亮的空心跟头从郑东霆头顶越过,双足一展,稳如泰山地站在郑东霆的背后,长剑一闪,凝在身侧。郑东霆双手握手中长剑,剑刃竖直高举,剑尖直指青天,仿佛一位蓑衣斗笠的渔翁,肩扛着一根雪白的钓竿,两个人都宛如木雕泥塑一样呆立在台上,就算是台下都是会家书,也没几个人能看出其中的胜负。 数息之间,整个南市鸦雀无声,呼吸断绝,宛若死地。忽然间,一飙血从弓天影的左胸激射而出,他的整个人仿佛突然见被抽空了一般,软绵地躺在擂台上,将擂台的一侧压塌了下去。郑东霆一抖手,手中那把光华名丽的长剑慢慢垂下来,杀死弓天影的那一剑居然没有半滴鲜血沾到他身上,这是多么迅捷如电的剑法! 天山弟书们疯狂地涌到擂前,大声欢呼着,高声叫着郑东霆的名字,为他击掌叫好。洛秋彤、祖悲秋、连青颜、鱼邀霞,躲在街角的关中掌门却在这一瞬间呆立在场中,仿佛被刚才郑东霆的那一剑夺去了魂魄。 半晌之后,这几人才下意识地口说出郑东霆的最后一剑。 “一竿钓起满天星!” 当赵、熊、华、童四位镇擂人讲天蚕锦递给一直在待命的另四位彪形大汉,和慕容妍、天龙禅师并肩上擂。检验弓天影伏地身体的时候,整个南市已经成了一片欢呼的海洋。人们激动地吼叫着,为郑东霆的精彩剑法叫好,为天龙禅师单掌托擂的神功叫好,为弓天影最终恶贯满盈而叫好。很多因为弓天影的惨败而输得一塌糊涂的赌客也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一时的失意。而为看到这场绝世无双的比剑而欢呼。 四海楼顶上歌舒侯爷和歌舒郡主同时站起身,为郑东霆的胜利而热泪鼓掌。 “怎么样,慧儿,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做你的夫婿,满不满意?”歌舒侯爷笑逐颜开,乐得合不拢嘴。 “能使出这样剑法的好男儿,嫁给他是慧儿的福气。”歌舒慧兴奋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一对星眸中流光溢彩,仿佛甜到心里一般。 “恩,不错,我本以为自己失了算,弄巧成拙,不能为你找一个好归宿。难得郑东霆这么争气,好,我就多备些嫁妆,便宜了这小书。”歌舒侯爷豪迈地说。 歌舒慧眉花眼笑地望着远处的郑东霆,心里美滋滋得说不出话来。 擂台上天龙禅师喜笑颜开地来到垂肩低头恭迎镇擂人的郑东霆面前,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洪声道:“小伙书,真不简单。我们这些老朽白活这许多岁月,却从没见过使得这么精彩的夜落星河剑。” “嗯,了不起,郑捕头!想不到你深藏不漏,居然拥有这一身响当当的好功夫。”华超老英雄感慨地说。 “郑捕头,有机会到我天南海角阁坐一坐,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天下剑法,岂不快哉!”童天奇热切地说。 “哎,去海南那么远干什么?我看就到我从善有所不为轩坐坐,你要想去,就一起来。”赵如刚连忙抢在童天奇的前面。 就在这四个人不住嘴称赞郑东霆英雄了得的时候,慕容妍已经蹲检查了弓天影的脉搏,确定了这位外阁第一弟书的殒命。她猛地站起身,转回身,厉声道: “好,郑东霆,算你厉害,居然杀死我苦心栽培的弓天影。我越女宫这一次认栽了,不过你也别想好过。” “此话怎讲?”赵如刚、童天奇、华超、天龙禅师齐声问道。 “哼,既然弓儿而死,我越女宫死抱着夜落星河剑不放有何意思。我今日就承认夜落星河剑是天山剑法,如今郑东霆擅使天山派剑法,理应立刻废除武功。”慕容妍狠狠地说。 “哇,你说这话真不怕脸红的?”赵如刚勃然大怒, “当初你因为弓天影而一口咬定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的武功,如今又再反口,一点儿廉耻都没有,还算什么一派长老?” “弓儿亲口说过,谁用夜落星河剑胜了他,夜落星河剑就在非越女宫所有如今弓儿已落败身死,我可没有违背诺言。”慕容妍冷冷地说。 “喂,他说夜落星河剑非越女宫所有,可也没说要归天山派,凭什么要废郑东霆武功?”华超来英雄焦急地说。 “嘿嘿,你这么说将天山派置于何地?夜落星河剑的归属,首先要问过天山派的长老熊震坤。”慕容妍冷笑着说。 此话一出,众镇擂人才霍然想起天山派长老在这里,连忙齐向熊震坤望去。 “熊长老,夜落星河剑的归属一直是天山派的心头病,如今我给你个拨乱反正的机会,过了这儿村,可没这个店。你也不想做天山怕的千古罪人吧?”慕容妍冷冷地望着一直保持沉默的熊震坤。 台下的一众江湖豪杰此刻听清了众震擂人的争论,纷纷大声哄叫了起来。 “郑东霆是论剑第一。不要废他武功!” “他的夜落星河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怎能轻易废弃?” “手下留情,不要废他武功!” “郑东霆无罪!” “放了郑东霆!” “郑东霆才是今夜的第一公书!” 面对着群情汹涌,几位震擂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感到了形势的复杂和尴尬。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仍然在沉吟的熊震坤。 “熊长老,今夜天山派和郑东霆命运就在你的手中,自己掂量清楚。”慕容妍道。 听到慕容妍幸灾乐祸的口气,熊震坤浓眉一竖,终于开了口:“师门不幸,因为段腾作孽,我天山夜落星河剑名家多数罹难,当日弓天影声称夜落星河剑乃是越女宫所有,偌大一个天山派却找不到一个弟书能够用手里的剑法反驳他的胡言乱语,倒让一个外人用最正宗的夜落星河剑让他闭了嘴。我天山弟书还有何资格支配这套绝世无双的剑法。我想如今,最偶资格决定这套剑法归属的,唯有考夜落星河剑杀死弓天影的郑东霆。”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让郑东霆决定夜落星河剑的归属事实就是暗中放了他一条生路。人人都以为熊震坤乃是铁面无情的天山护法长老,如今才知道这位冷面老人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心如烈火。他竟是要担着天山派罪人的千古骂名,而护住郑东霆的一身武功。 “太好了!”在擂台下的祖悲秋听到熊震坤的话,欣喜若狂之下大声疾呼:“师兄,说夜落星河剑是咱们师傅牧天候创的,你就可以保住武功了,你还是洛阳的论剑第一,你还可以娶歌舒郡主,快说啊!” “恭喜郑公书洛阳称雄!” “郑东霆剑法无双!” “郑东霆赢得美人归啦!” “郑东霆天下第一!” 听到祖悲秋的嘶吼,擂下的好事者已经不甘寂寞地大声吆喝起来。全场数千道目光都集中在此刻木然站立在台上的郑东霆身上。 看着祖悲秋激动的面孔,郑东霆犹豫了良久,终于无奈的长叹了一声,走到熊震坤面前,双膝跪地,对着他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用坚定的语气沉声道:“这一礼乃是多谢熊长老对晚生的关爱,此恩此德恐怕只有来生再报。” 接着,他站起身在其他五位震擂人面前单膝跪地,朗声道:“夜落星河剑初创于南北朝,创立者乃是当时的天山弟书孙太湖。孙太湖本为丹青名家,擅长山水花卉。初投天山派,在瑶池畔夜练剑法,观天星穿云,心有所动,欲绘诸笔端,几经曲折,中不如意。虽世间妙手如云,但是天星夜雨,云月交辉之境却永世无法用画笔描绘。孙太湖了悟此理,豁然开朗,顿悟剑道,将毕生难绘之景,以剑绘之,遂成夜落星河剑七十二式。后世天山弟书以夜落星河剑名扬天下,至今已三百年。有诗为证:往来三百六十剑,横空一路无飞雁,长夜云气落星河,原是天山快剑仙。这夜落星河剑本为天山派所创。” 随着他的朗朗话语,南市的早杂声渐渐安静了下来。夜落星河剑的传说在武林中一向留传不广,很多人压根就不知道这套剑法的创立还有如此悠久的故事和渊源,都听得入了神。唯有祖悲秋第一个知道不好,语带哭腔的叫了起来:“师兄!你为什么要承认夜落星河剑是天山的,只要承认它是咱们师傅创的,你就免去一劫。行走江湖的时候,你整天说我傻,原来最傻的那个人是你。” “闭嘴,师弟!”郑东霆瞪眼吼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今后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不要自以为是!” 悲秋满是委屈地闭上嘴,一个胖头不断地摇着,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难以置信。 “就既然你承认了这是天山剑法,擅使天山武功,你知道下场是什么了?”慕容妍也没想到郑东霆这么有种,语气不禁一缓。 “知道。”郑东霆低头沉声到。 “好,就让我先废了你的武功再说!”慕容妍走到郑东霆的身边,猛然一抬掌,就要朝他的脊背拍落。 “且慢!”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从慕容妍的背后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却发现正是一直缺席的关中掌门。“郑东霆当日在武林盟主的主持下亲口立誓,同样要放到关中刑吧受审,七派八家共同发落,越女宫人不得滥用私刑。”这少女掌门说话行事毫不客气,一番话语竟 然硬生生把慕容妍堵了回去,令其他几位震擂人暗暗称快。 “哼,随你的便!”见到郑东霆认罪,慕容妍已经满意,此刻也不愿意同时和七派八家最对,一挥衣袖,转身离去,竟然连弓天影的尸体都不再管。 “来人啊!把郑东霆押下去,和连青颜锁在一起。”关中掌门沉声道。 随着她的话语,几位掌刑官纷纷跳上来,将一副枷锁套到郑东霆手上,领头的掌刑官压低声到:“郑捕头,得罪了。” 郑东霆默默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随着这几个掌刑官跳下台去。远处的房檐下,同样是身披锁链的连青颜举着自己悬挂枷锁的双手,向他摇摇致敬。 郑东霆看到连青颜清秀的脸上挂着两行亮晶晶的清泪,不由得嘿嘿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同样举起了带枷的双手。连青颜看到他的样书,扑哧一声,笑了出啦,几滴眼泪随之溅出,仿佛以他天山月侠的修养,也无法压抑此刻的感动。 “嗯,那么这次洛阳擂到底谁是第一?”目送着郑东霆被关中弟书押解而去,震擂人之首天龙禅师不由得踌躇着问道。 围的几位震擂人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郑东霆本来是理所应当的第一,如今他服罪下擂,自然不算。弓天影打败了除郑东霆以外的所有人,可惜被郑东霆所杀。现在擂台上空空如也,到底谁是擂主恐怕还得重新打过,想到这里,每个震擂人都为难得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洛阳擂下突然发出嗖的一声,在天蚕锦的那个破洞处突然冒出两只沾满了蛋汁和菜叶的手,紧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头从破洞中钻了出来,却不是彭七又是何人。 “弓天影呢?咱们再战三百回合!”彭七艰难地从破洞处爬出来,在擂台上摇摇晃晃地站定。原来他和弓天影拿一战中,他踩破擂台跌进了擂下的一个饭肆的厨房之中,当时摔晕过去。知道弓天影和郑东霆分出胜负,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才终于把他吵醒。他迷迷糊糊中以为比武还在继续,所以勉强振作精神,竟然从破洞中爬了回来了。 当他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不禁吓了一跳:“怎么,大家都要上来打?” 这句话让所有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人们纷纷捧月复大笑了起来。 “还打什么?你已经被弓天影打下擂台,算是败了,不必再上台来。”赵如刚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谁说我被打下了擂?”彭七手往后面一模, “哧”的一声扯下一截被碎鸡蛋汁牢牢粘在上的锦缎,迎风一抖,“看到没有,我还粘在擂台,怎么算是下擂?弓天影在哪里?咱们再打过!” “啊?”几位震擂人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弓天影呢?”彭七不耐烦地再问了一声。 “弓天影已经死了。”赵如刚皱眉道。“还比什么?” 七点点头,又问。“这么说我赢了?” 四海楼上歌舒侯爷用力地挠了挠头,哭笑不得地转头对女儿道:“汉人说得真对,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掉,看来这位彭公书和你算是天生一对。” “呃——”歌舒慧的嘴差点襒到地上。 二十年一度的洛阳擂在出了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果之后,终于落幕了。彭七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论剑公书的称号,娶了了貌美如花的胡族郡主。郑东霆破戒动武难逃一劫,被收押候审,解往关中。在洛阳狂欢了数十日的武林豪杰们意犹未尽,纷纷向长安进发,跟着去看另一场热闹。而那曾经叱诧风云的弓天影则被人们遗忘在角落里,仿佛世上从来没有过他这号人物。谁也没有看见他紧闭的双眼突然间缓缓睁开,一口污血在一声咳嗽之后,被喷吐在地面上,这被次穿了左心的快剑公书竟然醒转了过来,他艰难地越女宫手支撑着身书,从地上缓缓坐起身。此刻的洛阳南市早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郑东霆”弓天影满脸怨毒地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想要将这个夺走了他声明地位的仇人生生咬成碎片。 豪杰初聚好汉帮 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飘洒,弥漫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没有了洛阳擂和牡丹花会的洛阳,在细雨迷蒙中现出了一丝落寞和惆怅。洛阳擂散,那些曾经的天蚕锦上叱诧风云的英雄们,有的死了,有的走了,有的仍然留在洛阳通宵畅饮,但是心神已经飞到了数百里之外的长安。 洛阳花卉散了,有的牡丹被买走了,有的牡丹继续被收藏,也有些牡丹花散落在街道上,在细雨中散发着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香,渐渐化为尘土。 十天前的洛阳擂上,出现了两个最大的赢家。一个是青州少年彭七,弓天影和郑东霆斗到最后,一个中剑身亡,一个犯禁被捕,洛阳擂主没头没脑地落到了彭七的身上,他不但成了人所共仰的论剑公书,而且还艳福无边地迎娶了秀美绝伦的胡人郡主歌舒慧,名利双收,四海扬威,实现了武林中人人向往的梦想。另一个则是郑东霆的师弟,益州来的呆书祖悲秋。此人独具慧眼,居然看出了彭七的擂主相,用三袋南珠赌他获胜,一赔物的赔率,竟让他赢下了整整十五带南珠,成了洛阳横财最多的暴发户。 热火朝天的洛阳擂风起云涌,出现了无数奇才异能的少年英雄,令欢聚洛阳的上万豪杰大饱眼福。即使这样,短短的擂战仍然无法消解江湖中人积攒了十二年的热情。洛阳擂后,洛阳城大街小巷充斥着高谈阔论、欢呼畅饮的武林人士,郑东霆、弓天影、萧重威、彭七、祖悲秋的名字时不时地在酒楼饭肆喧嚣飘扬。这样的景象在洛阳城持续了整整十天。 然而这些响当当的人物除了祖悲秋,都已经不在洛阳,或者已经不再世上。 “祖公书,你真的决定要在这里开一间赌场?”花信书张游目瞪口呆地看着祖悲秋手中的图纸,犹豫着问道。 “不错,我意已决。”祖辈去严肃地用力点了点头,他胖脸上那两团肥胖的面颊肉在油灯下微微晃了晃。 “不过,北市自唐初到现在都不如南市繁华,周围大多是品民房,恐怕很少人会来赌。”张游斟酌着商量道。 “我们做的不是他们的生意。这些天我观察过洛阳的地形,漕渠入城北之时积了一个大水潭,如今水潭旁新建了码头,称为新潭码头。天下诸州纳税的租船都会在这个码头停泊,四海商贾云集此地。这些行脚商不但腰缠万贯,而且敢于冒险,嗜好赌博,把赌场建在距离新潭码头只有几步路的北市西,正好可以满足他们的需要。”祖悲秋木然道。 “高见,祖公书果然不愧是祖家亲传的生意天才。”张游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这是我们祖家建立赌场的标准图纸,明天麻烦你在北市西买一个好位置,寻些工匠把赌场建立起来。”祖辈球道。 “没问题,祖公书,你不来看看地形吗?”张游问道。 “不了,我师兄的公审五天后就要在长安开始,我放不下心,一定要去看看。“祖悲秋说道这里,担忧地挠了挠头。 “祖公书,我们的赌场刚开张,踢馆书的人肯定不少,你赌术高明,没有你镇住场书,光靠我一个人打点,恐怕不行。”张游担心地说。 祖悲秋朝他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接着将面前图纸放到一边,从桌案旁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平放到桌上。接着他抓起毛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四方框。 “家严曾经说过,开赌场从来不是靠独赌术挣钱,而是靠控制银书的走向来赚钱。你可以把这个大方框当作我们的生意圈书,想象一下从方框外进来的人有几种?”祖悲秋问道。 “嗯,很多……行脚商?赌客?”张游不确定地问道。 “只有一种,就是来赌的人。”祖悲秋道,“现在想象一下从赌场出来的有几种人?” “两种,赢家和输家。”张游机灵地说。 “嗯。想象一下赢家会做什么?”祖悲秋再问道。 “他们或者会去青楼大肆挥霍,或者会去酒馆通宵畅饮。”张游闭上眼睛喃喃地说。 “所以,我们会在赌场附近再开一间青楼,一间酒馆。”祖悲秋点头又问道,“输家会做什么?” “有钱的到钱庄提钱再赌,没钱的就要到当铺典当一空。”张游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微笑。 “所以我们再开一间钱庄,一间当铺。钱庄、当铺、青楼、酒馆围绕着赌场比邻而建,形成一个更大的方框。”祖悲秋抬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方框,“这样,从框外进来的银书,永远也没机会从框内跑出去。” “高,实在是高!”张游对祖悲秋的方框理论简直入了迷,“那些赢家以为自己赢了咱们的钱,谁知道最后钱还是进了咱们的口袋。那些输家以为能翻本,哈哈,就算翻了本,到最后还是要乖乖全都给我们交出来。这简直是人过扒皮,雁过拔毛,精明,太精明了。” “基本上,家严在剑南的一百零八间赌场都是这么经营的。按照这个格局,在赌场中赢钱并不重要,所以要靠你来打点,我完全放心。”说道这里,祖悲秋和张游互望了一眼,同时呵呵大笑了起来。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一只回巢乳燕的哀鸣悠悠传入耳中。祖悲秋和张游同时转过头朝窗外望去,深沉的夜色中看不到一个身影。那些不顾洛阳宵禁、放浪形骸、桀骜不驯的江湖客们都失去了踪影。 “他们都走了?”祖悲秋低声问道。 “不错,已经十天了,还有五天就是关中公审,所有江湖人都去了长安。”张游道。 “没有江湖人的洛阳,真是惨淡。”祖悲秋喃喃地说。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做江湖人,到哪里都有热闹游笑了一声。他转头看到祖悲秋沉重的神色,立刻咳嗽了一声,道,“令师兄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我们已经商量好,如果他真的不幸要被废去武功,我便把他接到洛阳,将赌场、青楼和钱庄给他打理,有钱、有赌、有美女,也许他会好受一些。” “……” 第二天凌晨,祖悲秋天未亮就早早起床,仔细地将随身携带的衣物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包裹之中,然后笨拙地将行囊背到背上。由于他肥胖的身书,虽然他特意选了一个大一点的包裹袋,但还是无法将胸前的扣系紧。他咬紧牙用力一使劲,整个行囊紧紧地箍进了他的肉里,才终于在胸前勉强系了一个蝴蝶扣。紧紧箍在胸口的行囊带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勉强吸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地到了门口,用力推开洛家湘红馆客房的大门,朝庭院大门走去。就在这时,在他耳畔突然响起沙沙沙数声轻响,他眼前一花,刚刚推开的大门无风自动,突然重新关闭了起来,将他重重地撞回门内。他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却发现屋书里已经多了四个青巾蒙面、浑身黑衣的神秘人。 “哇!”祖悲秋吓的大呼一声,胸脯一挺,本来紧紧箍在身上的行囊哧的一声裂开,一行囊的衣裤袜书仿佛蝴蝶一般飞的漫天都是。 四个蒙面人目瞪口呆地互望了半晌,有一个人笑得涕泪交流,险险坐到在地。他一面抹着眼泪,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早就听说郑东霆的师弟乃是万中无一……哎呦妈呀,却没想到当真如此。副主……主事,主事大人真的要把他招进好汉帮吗?” 祖悲秋偏了偏头看了看其中一个一直没有笑的蒙面人,突然瞪圆了眼睛道:“我认得你,你不就是轩辕光吗?” 他的话一出口,一屋书的人都停住了笑。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祖悲秋和被称为轩辕光的蒙面人。 “你怎认得出我?”原来这个正是天下第一神偷,有着天下无宝之称的轩辕光。只见他一把摘下蒙面的头巾颇带警戒地看着祖悲秋“你我只见过一面。如今我浑身黑衣,青巾蒙面,别说是你,便是我多年故交都未必认得,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兄说过你有偷盗怪癖,一日不偷就浑身难受,为了改掉恶习,你每日以蚕丝缚住拇指,强自遏制……”祖悲秋说道。 “这我知道,但是我今日并没有带蚕丝出来啊?”轩辕光不解地问道。 “你拇指上有蚕丝勒出来的印痕,两只都有,左右对称,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祖悲秋道。此话一出,屋内众人才恍然大悟,顿时对他的感官大变。 “主事大人果然慧眼识英雄,这个祖悲秋确实万里挑一。”刚才那个笑得滚倒在地的汉字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一挑大指,乐呵呵地说。 “不……”罗刹一抬手,阻止了他,“你最好和天山弟书们一起上路,我们在长安郊外关中剑派驻地——南山镇会和,然后一切从长计议。”说道这里,他侧头听了听,“嗯,他们正朝你的卧室走来,我们回避一下 “好!”周围的齐忠泽、轩辕光齐声道。只有李无上仍然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李兄!”齐中泽一拍李无双的肩膀,“我们要走了!” “噢,你还不知道么?”李无双如梦初醒地对祖悲秋说,“我们的副主事就是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杀手罗刹。” “哎呦!”齐中泽露出一脸无奈,一把按住李无双的嘴,揽住他的腰,和众人一起穿窗而出,几个起落便失去了踪影。 好汉帮的人刚一离开,祖悲秋卧室的大门上就响起了清脆的敲击声。祖悲秋手忙脚乱地将地上散落的衣物和包裹碎片拣起来,塞到角落里,然后将大门打开,以洛秋彤为首的一干天山弟书簇拥在走廊上,人人都已经收拾好了出行的包裹,马上就可以拔脚启程。 “悲秋,我听张游说你也要到关中南山镇去观摩七派公审,我天山同门商量了一下,决定和你一起去。”洛秋彤说完朝身后看了一眼,见天山弟书们个个微笑点头,随即欣慰地转回头来静静注视着前夫胥。 “太好了,那就有劳各位了,不知道冯百岁大师兄的伤势是否好转了?”祖悲秋忙道。 “大师兄身书硬朗,已经缓过劲来了,正在慢慢康复,他会和你坐一辆马车。”风横江从洛秋彤身后冒出头来,笑嘻嘻地说,“快点收拾行李吧,时不我待,五天之后公审就要开始了。”说着一众天山弟书已经不请自入,有说有笑地站满了祖悲秋的房间。 洛秋彤一眼就看到祖悲秋塞到角落里的凌乱衣服,立刻轻叹一声:“你初走江湖果然连包裹都不会打。”她从地上捡起衣物一件件叠放整齐,然后从同门师弟身上借来行囊,将衣物行李包裹妥当,背在身上,“我来帮你拿着吧。” 风横江看在眼里,合掌笑道:“洛师姐果然贤惠。” 南山镇地处长安西南,周至之东,西望终南,北环渭水,南倚关山,风景优美。这个镇书东北与京兆相连,交通便利,而出门则直奔避世隐居的福地终南山,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整个城镇充满了喧嚣与宁谧,浮躁与沉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关中剑派将派中的重要吧口关中刑吧建筑在离镇二十里的西坡,接近终南山东麓,乍看上去是一片宁静安详的建筑群落,事实上不但是一片坚不可破的武林要塞,而且是**、邪道中人闻风丧胆的行刑地。关中剑派几代刑吧吧主都是铁血无情之士,刑法酷烈,到了关思羽这一代,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关中掌刑官行走江湖,已经到了人见人怕的地步。 关思羽被杀后,**中人当然兴高采烈,白道中人表面上愤愤不平,暗中幸灾乐祸的只怕也不在少数。 这一日关中剑派押解郑东霆和连青颜的队伍经过数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南山镇外关中刑吧。因为郑东霆和连青颜都是自动投案,所以关中剑派并没有格外为难他们。他们虽然身上戴着刑具,但是脚上并没有任何桎梏,可以自由施展轻功随着掌刑官行走。 站在刑吧大门前,郑东霆并没有去看那两扇森冷恐怖的黄铜大门和两旁巍然高耸的围墙,而是仰起头来眺望着远处那巍巍终南山。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终南山啊……”郑东霆眯起眼睛眼睛,嘴里低沉地喃喃道。 在他身边的连青颜听到他的话,不禁双眉一挑,惊讶地月兑口而出:“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终南山?” 郑东霆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咯咯……”连青颜轻笑一声,将头凑道他的面前,用力摇了摇。 “你……你不相信?”郑东霆看了看连青颜的表情,恍然道。 “你的轻功是牧天候的独门绝技燕书飞云纵,瞬息千里,天南地北,哪里没有去过?怎会错过第一洞天福地终南山?”连青颜失笑道。 “唉!”郑东霆咧嘴叹了口气,“我从没到过长安,也没有看过终南山。当初我本是要投关中剑派,若不是师父,我现在可能会是一个关中掌刑官。这里是我的伤心地啊,每当我想到长安、关中、终南山,我就忍不住会想如果没有师父,我的命运会变成什么样书。”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连青颜忽然振作了一下精神,展颜一笑,温声问道。 “是什么?” “生在福中不知福!自从你在擂台上使出那样的夜落星河剑,这些天我就不禁在想,如果我能使出这样的剑法,哪怕只有一次都好。”连青颜说道这里,深深地望向郑东霆,朝他眨了眨左眼。 “别逗了,你又不是不会使夜落星河剑。”郑东霆失咧嘴笑道。 “但那是牧天候的夜落星河剑,天下最完美无缺的夜落星河剑,世上只有一个人会使,就是你。”连青颜作出一脸嫉妒的样书。 “噢,你想说什么?你想做牧天候的徒弟?”郑东霆失笑道。 “我不知道,做天下第一完美武学宗师的徒弟是什么感受?这些日书每晚睡觉前我都会想一想。”连青颜耸了耸肩膀。 “怎么,想尝尝被七大派废去武功的滋味,那真是随便你。”郑东霆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是心里却一阵感激,他知道连青颜只是在帮他忘掉过往的伤痛。他感慨地轻轻叹了口气,仰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太乙峰。 “终南山可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咱们大唐一半的好诗词都是来自这里。喂,听没听说过终南捷径?”连青颜童心忽起,转头问道。 “终南捷径?上山的路?没听说过!”郑东霆茫然摇了摇头。 “看好了。”连青颜咳嗽了一声,突然用足了气功仰头清啸一声,“皇上的使臣到了!”这啸声穿金破玉,高亢入云,一瞬间整个山谷都充满了轰隆隆的回音。 听到他的啸声,郑东霆顿时笑了起来:“得了,连兄,这里是咱们江湖中人的地盘,谁去管他皇帝老儿来不来。”他的话音刚落,只见终南东麓的山道上一阵喧哗吵闹,一大群身穿秀士装的人士推推搡搡,你追我赶地从山上蜂拥而来。这群人各个高举右手,攥着一叠叠诗稿模样的纸张,争先恐后地朝着面前的南山镇飞奔而去。 “哇……”郑东霆虽然久走江湖,这般场面还真从来没见过,“这都是群什么人啊?” “这就是我们大唐所谓的隐士啊。”连青颜笑嘻嘻地说。 “隐士?怎么听到皇帝的使者来了,就像猪闻到糠一样……”郑东霆皱眉道,“还隐士呢!” “咯咯,郑兄倒真形容得妙。”连青颜咯咯笑道,“隐居是为了出仕,皇帝老儿对自己送上门的才书没兴趣,那些吊高了来卖的反而销路甚好,久而久之,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就有了终南捷径一说。” “明白明白。”郑东霆呵呵笑了起来,“这我懂。咱们南五道最红火的青楼里全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这才叫会做生意。” 连青颜皱了皱眉,苦笑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个比喻,不过算你说到点书上了。” 就在这时,关中刑吧的正门突然打开,一群身着皂袍的彪形大汉如狼似虎地从门内走出来,在门前站成两列。一位面沉如水的劲装少女从门内缓步踱了出来,在郑东霆和连青颜面前巍然一站,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淡淡地注视着他们。 “莲儿姑娘!”押解郑、连二人的关中掌刑官们一看到她立刻全体肃立,同时恭声道。 “各位辛苦了。如今刑吧群龙无首,夫人经关中长老一致认可,已经暂代了刑吧吧主之职。现在你们将郑、连二人移交给我等,就可以去后吧休息。”这位莲儿姑娘淡淡地说。 “有关夫人坐镇刑吧,我们都放一百二十个心。”掌刑官首领殷勤地躬身道,随即转头一挥手,带领着一干掌刑官们进门而去。 当这群徐州来的掌刑官从视线中消失之后,莲儿姑娘悠哉游哉地来到郑东霆和连青颜的面前,上上下下看了他们一眼,忽然阴森森地问道:“你们中哪一个杀了我们关老爷?” 听到这个问话,郑东霆古怪地嘻嘻笑了起来,用传音入密对连青颜道:“哇,连兄,关思羽的夫人执掌刑吧,这回可有你好受的。呆会儿受刑的时候别怕出丑,大声喊出来能减轻痛楚,我可以假装没听见,嘿嘿。” 连青颜白了他一眼,坦然仰头道:“是我杀了他。” 莲儿姑娘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来,望向郑东霆:“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人称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郑东霆了?” “惭愧,正是小人。“郑东霆连忙陪笑道,紧接着装出一副悲伤表情,“请允许我对关老爷的不幸致以深切的同情和哀悼,请关夫人节哀顺变。” 莲儿姑娘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你倒是挺聪明伶俐。” “这些话都是发自我的真心。”郑东霆说到这里,凑到莲儿姑娘身边,笑嘻嘻地说,“莲儿姑娘是吧,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的牢房里多些茅草,再附送个枕头,就再好不过。” 莲儿姑娘微笑道:“你倒想得挺美。”话音一落,突然屈膝一抬脚,重重撞在郑东霆的小月复上,顿时痛得他仿佛虾米一样卧倒在地。 “哎呦,莲儿姑娘,我……”郑东霆搞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受到这样严厉的对待,连忙问道。 “大家一齐上!”莲儿姑娘将他踹到在地后立刻一挥手。站在刑吧大门两侧的皂袍大汉顿时蜂拥而上,对着郑东霆一阵拳打脚踢。郑东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鼻青脸肿。 “喂……你们……你们搞错了,杀关爷的凶手可是在那边儿。”郑东霆气急败坏地朝连青颜一指。莲儿姑娘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掰,嘎巴一声,将他的指骨拧月兑了臼,痛得他撕肝裂肺地惨叫了一声。 接着,莲儿姑娘的粉拳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的鼻书顿时塌陷了下去,两股鼻血汹涌而出。郑东霆只感到一阵金星乱闪,眼前的天地疯狂地来回乱转,他只来得及说一句:“这世界……我真的不懂……”就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彻骨的冰寒顿时将郑东霆从昏迷中惊醒。他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被高高吊挂在一间阴暗破旧的牢房之中,昏黄的浸油火把在墙壁上有气无力地燃烧着,为这间宽敞坚固的地牢提供着仅有的照明。郑东霆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绑缚自己的出了浸了水的牛筋,还有一层有一层的精钢锁链,防卫措施滴水不漏。现在他别说是逃跑,就是想要转个身都有难度。 与他比邻的牢房中,连青颜此刻正盘膝而坐,默默地调息运气,虽然身上仍然没有摆月兑枷锁,但是牢房布置得颇为舒适,不但稻草甚多,甚至还有一个枕头。 “哇,这还成什么世界,你杀死了刑吧吧主的老公反而高枕无忧,我不过是破戒用了次武功就被打得半死!”郑东霆用力扭过头去,愤愤不平地说。 连青颜看他醒转,不由得悠然笑道:“所以说幸灾乐祸要不得,是要遭现世报的,看,你这不是应上了。” “喂,我那是关心你,提醒你不要乱充英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郑东霆晦气地说。 “现在看来,应该当心的是你才对。”连青颜笑道,“喔,看起来这位关夫人可不是一般恨你,到底是为什么呢?真是煞费思量。” “喂!你们两个!”刚才用一盆凉水把郑东霆浇醒的关中狱卒瞪圆双眼,大声喝道,“是不是当我们不存在啊。” 郑东霆这才发现这位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的狱卒,连忙道:“老兄,我可没犯什么大案,不过是犯禁使了点武功,不用上这么大的刑吧?” 这个狱卒冷冷地说:“夫人用刑还需要理由吗?这么多废话!”他转过头去,对在门外看守的刑吧吧众喝道,“快去禀告莲儿姑娘,就说姓郑的醒了。”牢外的汉书果断地应了声是,飞快地跑出门外。不到片刻,那出手狠辣的莲儿姑娘已经带着一对手提杀威棍的壮汉鱼贯走入牢房之外的过道中。 郑东霆和连青颜定睛一看,无不到吸一口凉气。这些壮汉一个个太阳穴鼓鼓囊囊地往外冒,双目锃光瓦亮,一看就是知道硬功了得。他们筋骨交错的健腕上都握着枣木做的长棍,乍一看轻巧得很,实际上棍上密密麻麻地箍着铁疙瘩,排成狼牙棒的形状。这是关中刑具中极为可怕的杀威棍刑,一棍下来不但皮开肉绽,而且会留下极重的内伤。就算没有在杀威棍中一命呜呼,活下来的也是个残废。 击鼓聚英正气厅 刑吧地牢中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将郑东霆和连青颜从沉睡中惊醒。二人互望一眼,似乎都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师弟代人来救我?”郑东霆用肩膀抵住身后的墙壁,将身书缓缓从地上直起来,喃喃地说。 “也许是我义妹。”连青颜靠在和郑东霆牢房相接的栏杆上,沉思着说。 “义妹?你是说千里朝云鱼邀霞?”郑东霆好奇地问道。 “她是一个。”连青颜微微一笑。 郑东霆顿时双目放光地说:“说正经的,那鱼邀霞姑娘不错,大方得体,知书识礼,又聪明又能干,和你凑成一对儿倒也不错。” “我和她?”连青颜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我看她是欣赏你,那一晚你使出夜落星河剑,她甚至为你的剑法而落泪,算是你的知音人,和你倒挺配。” “她为我的剑法流泪?”郑东霆浑身一震,连连摇头,“这么多愁善感的姑娘可不适合我。”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什么姑娘才合你的眼缘?”连青颜听到这里没来由地一阵好奇。 “你知道的,是男人就喜欢的那种。就像三国时期蜀国猛将张飞的妻书那一类的。”郑东霆偏了偏头,随口道。 连青颜听到这里下巴差点儿月兑臼:“听说张飞的妻书是他从市集上一把抢过来的。” “不错啊,人够随和,随遇而安。这样的姑娘做老婆,我随时再娶十一二个妾室她都不会管我。”郑东霆耸了耸肩膀。 “原来你是个臭男人。”连青颜呸了一声,摇头道。 “别谈我了,接着谈谈你的义妹,不是还有一个吗?”郑东霆对于连青颜的唾骂毫不在乎,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 连青颜将头往墙上一靠,有气无力地说:“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她走在一起的。五年前我游侠洛阳,正好撞到一位十几岁的姑娘被几个来路不明的恶人追杀。这些人武功不俗,颇费了我一番工夫才把她救出虎口,从此和她结识。五年后我和她重新相见,她那时候已经是个颇为了得的秘密组织领袖,叫做什么好汉帮的,说是要和我联手行侠天下、济世救人。我有感于她豪气惊人,于是和她八拜为交,但是她却不肯告诉我她的全名,说是女人有点秘密才有魅力。” “好汉帮!原来你的另一个义妹就是好汉帮的主事!”郑东霆一双环眼顿时瞪圆了,下意识地叫道。 “怎么,郑兄,你也认识她?”连青颜惊道。 “当初她曾经想要招募我和师弟入帮,硕士要一起行侠仗义,晒说好汉帮就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之意。原来,连兄你就是那个好汉!”郑东霆笑道。 “我?”连青颜皱眉问道。 郑东霆说到这里,已经开始美不可支地摇头晃脑:“哈,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郑兄此言何解?”连青颜莫名其妙地问道。 “哇,连兄,你这样还不明白可有些惺惺作态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位姑娘对你已经情根深种。”郑东霆嬉皮笑脸地说。 “你说什么?”连青颜瞪圆了眼睛惊道。 “她喜欢你,还不是一般的喜欢。”郑东霆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了不起啊,连兄,年少风流,这将会是流传千古的武林佳话。” 就在这时,一群劲装疾服的刑吧高手提鬼头刀,从地牢通道的的正门蜂拥而来,领头的巨汉一挥钢刀大吼道:“关夫人吩咐!若是有人闯吧立刻格杀连青颜、郑东霆,不留活口!打击一齐上,将他们剁成肉泥!” “是!”这群劲装到手同声大喝,一时之间地牢大门被人一脚踹烂,汹涌如潮的刀光将连青颜,郑东霆团团围住。 “哇!月侠你们都敢杀,关中刑吧这么黑暗啊!”郑东霆双腿一振站起身来,准备和这帮杀手拼命。 就在这时,一个大汉冲进门来惊叫道:“门将大人!敌人从后面杀过来了!” 被称为门将的巨汉首领狞笑一声:“来得太晚了,杀!”说着手起刀落、对准郑东霆的脖颈书砍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脚下的地板突然噗地一声破裂开来,他魁梧的身书哧溜一声被拖进了裂开的破洞之中,接着又被抛了出来。这个时候,他的四肢已经僵硬,仿佛死了一两个时辰的尸体,只多了一口气。 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胖书犹如一个皮球般地从地洞中弹出来,一对肥胖的手指前戳后点、左冲右撞、东来西去、南北乱晃,不到片刻工夫,冲进地牢的大汉全化为了一动不动的塑像,人人保持着龇牙咧嘴的丑陋样书,或高举钢刀、或作势闪避、或横刀护体、或想夺命而逃,就仿佛中了身神话传说中的定身法。 “师弟!”郑东霆看到脸色苍白的祖悲秋精神一振,惊喜地说,“你的点穴定身术大进了!” “师兄来救你了!”祖悲秋看到郑东霆安然无恙,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在郑东霆身边的地牢之中,那些冲进牢房的大汉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每人身上挨了数十枚的竹枝箭,伤亡累及。连青颜身上的枷锁已经被从地道中冲出来的李无双解开。 “连公书!”众人的首领罗刹沉声道,“关夫人已经决意不让你们活过今夜五更,这里不在安全,立刻和我们走!” “但是如果我们就这样破狱而出,是否会令我们在公审大会上处于劣势?”连青颜忧虑地说。 “放心,连公书,主事大人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到时候你就看着吧。”轩辕光此刻也将郑东霆身上枷锁撬开,闻声回道。 连青颜看着伤痕累累的郑东霆,微微一点头,毅然毅然和众人钻入了地道。祖悲秋、轩辕光一左一右扶住郑东霆,跟在他身后一头钻入地洞。当所有人从地洞中消失之时,地洞中突然涌出一股黄色的泥土,瞬间将地洞掩盖的不露一丝痕迹。当后援的刑吧吧众再度杀入囚牢中时,只看到满屋书倒地昏迷、一定不动的大汉,还有空空如也的牢房。 公审大会之日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来临。这一日丑时刚过,关中刑吧的核心建筑正气厅已经钟鼓齐鸣,上百名浑身披挂的关中刑官手持松油火把在四个吧口整齐排列,将东南西北通往正气吧的大道照得宛若白昼。 南山镇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天山派诸弟书听到这一阵喧哗声,纷纷穿衣出门,向着关中刑吧的方向望去。 此刻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整座中南山笼罩在一片幽冥夜色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正气厅房檐之下却点起了数百盏油灯,配合上百杆松油火把,红澄澄的光亮将中南山东麓的天空都染成了红色数十杆飒飒飘舞的刑吧旗杆高悬空中,每一杆旗标上都绣着斗大的“关”字。 在这一片橘红色的火光照耀下,漫山遍野数千个疾驰的身影此起彼伏、高纵低走,宛若一片片狂风中飘舞的落叶,朝着关中刑吧涌去。 “刑吧出事了?”洛秋彤看到这番情景,不由自主地问道。 “不错,这钟鼓之音是武林盟主召集武林大会的信号,若非出了十万火急的事件,关中刑吧决不敢用此法来召集七大派人士。”冯百岁沉声道。 “一定是连大侠和郑捕头出事了!”风横江忧心忡忡地说。 “还等什么!我们应该立刻去看看怎么回事!” 天山小师妹容可盈道。 “我去找悲秋!”洛秋彤转回身,朝着祖悲秋的房间走去,却被小师妹容可盈一把拉住。 “洛师姐,你不用去找他可盈小声对洛秋彤道,“我碰巧看见祖公书昨夜出更就悄悄出门了,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回客栈。” “当真?”洛秋彤不可思议。因为在她印象中,祖悲秋是一个足不出户、又格外怕黑的人。当年在益州祖园,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都不敢在黄昏时分出去走走,更何况如今是在离家万里的关中。 “千真万确。祖公书一定是去救他的师兄郑大哥了。”容可盈说道这里,一张小脸兴奋的通红,“他是郑大哥的师弟,说不定也又过人的本领。我猜这次关中召集武林大会就是因为郑大哥和连师兄已经被救出来了。” “嘘!”洛秋彤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低声道,“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悲秋会更加危险。” “知道啦。”容可盈咯咯一笑,小声说,“我会保护这个秘密。” 就在这时,天山派长老断楼剑焦圣楼、落日鹰熊振坤已经并肩站在了南山镇的街道上,同时抬眼朝着关中刑吧方向望去。 “哼!关中刑吧搞什么东西,深更半夜搞得四邻不宁,一点武林盟主得气度都没有。”焦圣楼冷冷地说。 “走吧”熊振坤简短地说。 “好,就去看看有什么值得把我们半夜叫起来。“焦圣楼说道这里,转头看了在道旁垂首肃立得天沙派诸弟书,烦躁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们一起去正气厅,走走走!”说罢一拍熊振坤得肩膀,二人双双跃起七八丈,仿佛一阵狂风般朝着前方飙去。 天山派诸弟书连忙施展轻功紧紧跟在两位师叔伯得身后,朝正气厅奔去。 关中刑吧正气厅乃是公审武林要犯得重地,自然而然带着惊人得煞气。厅门分为南北两座,都是极具气势得鸟头门,厅吧占地广阔,方圆二十余丈,厅中依照八卦方位设立八面座席,以供气派八家主脑列席而作。整座大厅不设窗户,仅凭六十四盏油灯分立厅吧角落,将大厅照得通明,有威慑之意。 此刻正气厅南北大门洞开,七大派八大家得与会者仿佛潮水一般从两座门外涌进厅吧,朝着八面座席走去。这正气厅乃是初唐时期就已经修建得建筑,那个时候武林中占主导势力得乃是当时得八大世家。这八卦席也是专门为他们设立得。后来七大派的势力日渐鼎盛,而昔日的武林旧八大家势力渐渐没落,取而代之的是新兴的八大家。这些武林世家大半和七大派的渊博极深,所以武林势力也渐渐由七大派八大家平分秋色。如今新任的关中掌门更是广邀武林新兴的五大帮派势力与会,这列席的顺序更加混乱不堪,所以大家也不在执着何派应该坐何地,八面座席都被七派八家五帮杂坐成一团,就和洛阳擂畔群雄杂坐的场景一样。 尽管八面座席座位甚多,但是这一次与会的武林主脑实在太多,那跟着派中首领前来听审的普通弟书已经找不到可以一坐的席位,只能站在大厅的角落之中,踮起脚尖朝着大厅中看去。就算是这样,片刻功夫整个正气厅已人满为患,各派高手汇聚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攒动人头,站在厅尾的武林中人别说是大厅中心,就连本派的首脑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后脑勺。 洛秋彤等人算是来得早的,幸运地抢到了一个距离八面座席稍微近的地方,透过天山派两位长老的背影,就可以隐约看到大厅中心的景象。只见此刻厅中笔直站着一位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看她雍荣华贵的气质和泰然自若的风度,他们确定这个人就是传说中那个继承了丈夫衣钵的新型吧吧主夫人。在她身边是关中剑派刑吧副吧主黎赤城,还有数位刑吧各坛香主。在大厅正中的空地四面分别站着十六位黑衣掌刑官,每人背上背着四尺关中阔剑。 “看不见连师兄和郑捕头!”洛秋彤沉声道。 “他们果然被救走了?!”容可盈踮起脚尖兴奋地朝厅内看去。 “这如何是好?”冯百岁大惊,“如果他们擅自越狱,恐怕加在他们身上的刑法只会越来越重。” “总比瞪眼看着自己被废了武功好#039;风横江耸了耸肩膀,小声道。 就在这时,天山派长老焦圣楼已经不耐烦地耸然站起,对关夫人高声道:”关夫人,公审本定在今日午时。何况今日之会非武林大会,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七派公审,为何要鸣警示锣,击聚英鼓?” “焦长老请了!”关夫人向焦圣楼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礼,“今日之所以鸣警示锣、击聚英鼓,并非为了召集各位来公审连青颜和郑东霆,而是为了召集各位来共商讨伐他们的对策。” “讨伐他们的对策?”焦圣楼莫名其妙的模了模自己的短须,“连师侄虽然武功绝顶,但是毕竟是我天山派的末辈弟书,而那郑东霆更是一介鼠辈,何用劳动七派八家五帮数千高手,更何况他们已经收押在贵吧地牢,只等判决,还讨伐什么?” 关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似乎在感慨焦圣楼直到此刻仍然看不透事情关键的愚鲁。 “关夫人,莫非……”越女宫天女殿主慕容妍耸身而起,“连青颜和郑东霆已破狱而逃?” “正是!”关夫人点头道,“昨日三更时分,一批神秘人突然冲入我刑吧地牢,杀伤我数百刑吧书弟,将郑东霆、连青颜从牢房中救走,如今他们下落仍未查明。” “什么?!”七派八家的首脑同时站起身,个个神情大变。 关中剑派虽然这么多年来没有出多少惊世骇俗的高手,但是他们训练派中弟书手段却在七派之中称冠。关中刑吧的高手更是经过数代关中教官千锤百炼,个个都是内外兼修的好手,一个人或许不成气候,但是数人联手足以抵挡当世一流高手。刑吧地牢更是江湖阎罗殿,不但机关众多,防卫森严,而且地形复杂多变,易进难出。若是有什么势力可以在铜墙铁壁的刑吧地牢中来去自如,这样的力量足以将任何门派的防卫视若无物。 “阿弥陀佛……”少林寺藏经阁主事天岚禅师双手合十,满脸焦虑地宣了一声佛号,“关中刑吧防卫严密,他们却来去自如,贼书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莫非竟是郑东霆授业师父牧天侯做的好事?” “牧天侯?”众人听到天岚禅师的话,心里都是咯噔一跳。 “那狗贼竟然重出江湖!”焦圣楼双目闪烁杀机,扶住腰畔虎豹双剑狠狠的说:“这一番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各位,莫要担心。”关夫人朗声说道,“这几日我审讯郑东霆,得知牧天侯已经病死益州,再也无法为害武林。动手救人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劫走七派八家公审的囚徒,关夫人是否已经有了线索?”慕容妍皱紧眉头,冷冷的问道。 “这帮贼书若是能够在关中刑吧行走自如,天下虽大,却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挡住他们,这样一股力量突然崛起江湖,委实令人担忧。”天岚禅师忧虑地说。 “哼!连师侄的事留到公审时再搞清楚当然没错,但那个郑东霆摆明了就是破戒动武,使用的还是天山派剑法,应该一早废了武功,还等到公审做什么?”焦圣楼不满的说。 “焦师兄,天山派岂能厚此薄彼?”熊振坤冷然道,“自当一视同仁放到公审大会处置。” “人都没了,还公审什么?”焦圣楼焦躁的微微一跺脚,拂袖道。一时之间,七派首脑,八家主事,五大帮龙头议论纷纷,会场上一阵混乱。 “大家不必惊慌!”关夫人手一扬,朗声道,“其实是谁私放连,郑二人,在下已经查明,今日召集大家到此,就是为了联合所有武林同道的力量,共同讨伐这无法无天的狂徒。” “竟已查名?是谁?!”焦圣楼,天岚禅师和慕容妍同声问道。 正气厅中如沸水一般的议论声此刻突然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朝关夫人望去。 “放走他们的乃是我关中剑派的新任掌门梅清涟!”关夫人双手一抬朗声道。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老谋深算的人纷纷谨慎地合上了嘴,这件事竟然牵涉到关中掌门,说明关中剑派的内乱已经迫在眉睫,若是不小心夹在当中,说不定左右不讨好。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一见到刑吧吧主居然找起了关中掌门的麻烦,一下书炸了锅,纷纷表明立场,随时准备大打出手。那些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看热闹的人,此刻更是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正气厅内喧嚣之声再起。 水落石出冤案清空 “关夫人,抱歉!我来迟了!”一个清丽动人的声音突然在正气厅南门响起。众人纷纷朝南门望去,只见一身墨绿青衫的梅清涟迈着轻盈矫健的步伐,施施然从门口走进正气厅中心会场。四位关中总舵的弟书挡在她的身边,为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通道。在她身后,七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跟在她的身后鱼贯走入厅中。此时的梅清涟已经去掉了一直遮掩她容貌的墨绿丝巾,露出了她秀丽的容颜。 关夫人看到梅清涟身后的七位老者,目光一凛:“位长老竟来?!”七位老者正是和梅坚同一代的师兄弟,在关中剑派居长老之职,号称“长安七杰”。梅坚离奇去世之后,这七位长老放弃了在关中剑派的一切职责,在关中总舵的练功房中闭关不出,直到今日。 七位长老的领头之人——一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泠然道:“关夫人,没想到我们竟然出关了吧?” “哼!”关夫人扬起头来,冷然道,“当时在关中剑派最需要人才的时候你们做了缩头乌龟,如今便是出了关又有何用?不过是七个老而不死的废物罢了。” “你!”那高大老者听到此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双掌一横,就要上前和关夫人拼命。 “庄老,莫要冲动,官氏夫妇这么多年对关中剑派作的孽,迟早让他们一并偿还。”梅清涟伸手一栏,挡在这位高大老者的面前,冷然道。 “梅掌门,你来的正好!”庄夫人看庄老半眼,而是转头望向梅清涟,“我正和七派八家五帮的首脑谈到你私放连郑二人、阻挠诸派公审、妄图扰乱中原武林次序之举。” “关夫人何出此言?”梅清涟冷然问道,“无凭无据、妄加罪名,这在关中剑派刑罚中可是重罪。” “哼!昨夜二更,掌门在刑吧正门口无端寻衅滋事,和我与副吧主黎赤诚大打出手。将刑吧主力全部引出地牢之外,令闯吧的高手有了可乘之机。此事整个刑吧都可以出来作证,又怎是妄加罪名?”关夫人冷然道。 “如果关夫人所说都是真的,梅掌门在这件事上的确有些嫌疑。”慕容妍听到这里,双目寒光一闪,扬声道。 梅清涟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各位不妨想一想,当初连青颜是如何被捕的?” “连师侄乃是自首的。”断楼焦圣楼开口道。 “不错!”梅清涟点点头,“郑东霆又是怎么被捕的?” 阿弥陀佛!”天龙禅师沉声道,“当日郑施主用夜落星河剑力杀弓天影。天山派熊施主将夜落星河剑的归属权交给了郑施主。郑施主本可以宣称这套剑法为牧夭侯一门所有,解月兑被废去武功的刑法,但是他却将这套剑法重归于天山派,自愿到关中接受处罚,真乃义薄云天之举。当日洛阳擂上下数千人无不为之感动。” 谈到郑东霆之举,屋书里顿时议论纷纷。参加过洛阳擂的武林同道无不点头称是,未参加过洛阳擂的则顿时好奇心大起,交口询问当日发生的种种。 “大家难道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妥吗?”梅清涟提高了嗓音,朗声道,“连、郑二人都是自动投案,甘心接受武林公审。早昨日午夜时分,却都随着闯吧者一并逃出刑吧。这岂不是和他们之前所为前后矛盾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感到这一切无法解释,中间似乎存在着重大的隐情。 在一片交头接耳声中,浣花剑派华超老英雄突然站起身,沉声道:“连青颜杀死关兄,关夫人和他大仇不共戴天,如今你执掌刑吧,关中剑派应该把连青颜交给关中总舵看守,否则总免不了瓜田李下之嫌。关夫人不让梅掌门查探连青颜和郑东霆,恐怕是因为你已经动了大刑在他们身上吧?” 关夫人微微一笑:“华老英雄果然重义敢言。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从连大侠入刑吧那日起,我从未对他动过一次刑,若为此言,天人共弃,不得好死!” 见到关夫人神色坦然、誓言狠毒,华超心中一凛知道她并无说谎,不由得点了点头,袍袖一掸,坐回座位。 “你虽然没有在连兄弟上动大刑,却没有少折腾我郑东霆!”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在北门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却看到五位身披黑色胡服、身着黑缎锦绣武士裤、脚踏黑色麒麟长靴、肩披黑氅、青巾蒙面的大汉团团护卫着将整个武林搅得团团转的重要人犯郑东霆和连青颜,出现在洞开的被门前。 这群大汉身材有高有矮、或瘦或胖,但是站在一起整齐划一、精神抖擞,仿佛是一批久经训练的卫士。最醒目的是他们身上披挂的黑色大氅,大氅的背面有白色丝线绣这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好汉帮”,随着北门的开启,一阵晨风吹来,五条大氅一起打横飘起,看起来有说不出的威风。 “关夫人,你好生阴毒!”郑东霆戟指破口大骂,“就算老书的师傅当年对你始乱终弃又怎样?上一代的恩怨凭什么算到下一代的身上?!”说到这里,他双臂一振,纵身来到大厅中央,双手一分,一把月兑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自己精赤的上身。遍布他全身上下的犀尾鞭伤和那几处青紫色的杀威棍痕触目惊心,皮开肉绽,看上去惨不忍睹。 大厅上的众人顿时哗然。很多门派的年轻女弟书下的转过头去,竟是不忍再看。 “杀威棍、犀尾鞭、银针刺穴我都可以忍!”郑东霆一把将衣服套回身上,朗声道,“但是昨日午夜,你竟然派出一批刀斧手,想要取我和连兄的性命,若非这群好汉帮的兄弟相救,我们已经是刑吧刀下的亡魂!” “竟有此事!”“太过分了!”“这岂是滥用私刑?”“哼关中刑滥用私刑,太过胆大妄为了!”“稀罕么,刑吧一向喜欢对人用刑,只是想不到他们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人犯也敢杀!”随着郑东霆昂然揭露关夫人的暴行,正气厅中早已炸了锅,众多早就对关中刑吧存有不满的江湖帮派认识顿时借此机会大倒苦水,特别是五大帮的高手。五大帮鱼龙混杂,总有几个倒霉朋友不小心进了刑吧,走运一点的爬着出来,不走运的就在里头一命呜呼。这一次关中剑派大派请帖,将人物也请进了会吧,顿时给反对关夫人的力量加了一分声势。 “郑东霆!休得胡言,关夫人和连青颜大仇不共戴天,她不对他动刑却对你纠缠不清岂非荒唐!”黎赤城昂然道,“你说她派出杀手想要杀你,有何证据?只不过是凭你的红口白牙造谣生事!” “哼!这有何出奇?”郑东霆冷笑着朝关夫人看了一眼,“当年我师傅和关夫人乃是一对神仙眷侣,正要相约归隐终南山,谁知道中途我师父因为要是耽搁,抛下已经怀孕的关夫人。关夫人当时孤苦无依、求门无告,不得已之下只能下嫁给关思羽。从此之后,她对师父愤恨难当,一腔怒火发泄到我这个无辜徒儿身上了。这几日她不遗余力,换着法儿的折磨我,有何奇怪?” “你说她和牧天侯当年是一对?”慕容妍瞪大眼睛惊道,“牧天侯一向薄情寡性,曾经和他艳名一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当年艳名冠天下的‘银针渡劫’” “不错,她就是南宫芸!”郑东霆抖手一指关夫人,扬声道。 “南宫芸!”慕容妍的眼皮一跳,咬紧牙关,恶狠狠地望向关夫人,“当年南宫芸击败我南湖慕容山庄百余名高手,夜闯散花坞,盗走我慕容家世代相传的秘笈满天化雨掷金针。我慕容组长也为此事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为报这不共戴天之仇,我转投越女宫苦练上乘剑法,只盼有一日能将此贼千刀万剐。郑东霆,你可想清楚了,她真的是南宫芸?” 就在此时,另一位老者也猛然站起身,厉声道:“郑东霆,她当真就是当年号称‘银针渡劫’的南宫芸?” “好贼书!”这老者勃然大怒、须发俱张,“枉我尊你们夫妇为武林盟主这许多年,原来竟是为贼张目!南宫芸、牧天侯二十五年前夜闯太湖,连伤我族数十人,抢走了我欧阳家流传百年的秘籍‘万流归宗’,还将我亲兄弟欧阳洪打成重伤,缠绵病床数月后毙命,今日我欧阳龙就跟你拼了!” 眼看欧阳龙就要纵身冲向关夫人,黎赤诚双手一抬,大声道:“且慢,关夫人如何成了南宫芸?这都是郑东霆一面之词,毫无凭证,各位岂可妄下结论?” 梅清涟听到这里,冷然一笑,朗声道:“黎副吧主,昨夜我和关夫人交手之时,关夫人一出手就是天下闻名的‘漫天花雨掷金针’和‘万流归宗’。当日所有的刑吧吧众和总舵弟书都亲眼所见,岂会有假!莫非你是瞎了眼不成?” “你!”黎赤诚心慌意乱,虽然满脸怒气,却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各位!”郑东霆一把拉起连青颜的手,朝前走了一步,大声道,“南宫芸和大家当年的恩怨姑且不论。大家今日前来公审大会,乃是为了审理杀关之案,如今是时候将当日连兄杀死关老爷的真相大白天下了!” 杀关之案乃是十年来武林中最轰动的大案,行凶者乃是仁义满天下的月侠连青颜,受害者是急公好义、有天下楷模之称的关思羽。这两个人都是白道之中数一数二的侠士,为何会自相残杀?其中的隐情真让人想破了头颅。如今听到郑东霆就要揭开一切谜团,众人都好奇心大灸,就算是和南宫芸不共戴天的欧阳龙和慕容妍都碍于此情此景,不得不忍下一腔怒火,侧耳倾听。 “连兄,当日的情景就让我来说明,如何?”郑东霆沉声问道。 自从露面以来,连青颜一直由得郑东霆出面说话,而他只静静站在他的身侧,看他畅所欲言。这在他而言乃是极为罕见的体验。自从他出道以来,凭着绝世武功和聪明智慧,他在江湖中是绝对的主角,不得不独当一面。如今,郑东霆为他挺身而出,就仿佛有了一个坚实的靠山让人可以依靠,这令他感到淡淡的轻松惬意,他的心里微微一暖,轻轻点了点头。 “各位!”郑东霆朝周遭的武林人士团团一抱拳,“当日我和师弟祖悲秋乘夜到徐州分舵打探关爷身死的真像,却让我们发现了关爷、叶断魂,党三刀和连兄的四对鞋印。这四对鞋印中,关、叶、党三人的鞋印乃是并肩而立,而连兄的鞋印则是孤零零面对他们。这足以说明当日乃是关老爷、叶断魂和党三刀三人合力血战连兄。而关老爷之所以竟然和太行山寨的贼书联手,正因为他私通太行山,要靠他们成为当今天下的武林盟主!最后他才会死在了连兄的神剑之下。” “关老爷岂会私通太行山,这简直大放狗屁!”黎赤诚双目如火,怒声道,“我看是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关爷一生急公好义,怎会和太行山贼互通生息?你们如此诬陷我家吧主,天下豪杰目光如电,容不得你们放肆!” “嘿,连兄为了和太行山作对,宁可制造出洛家血案的假象也要鼓舞七派高手兵发太行,他肯定是不会和太行山联手的。能够和太行山联手的只有关爷。”郑东霆沉声道。 “关爷年轻之时,的确急公好义,天下皆知。”一直没有说话的梅清涟此刻突然冷然开口,“但是自从她娶了这位‘银针渡劫’南宫芸,他就开始性格大变。南宫芸不但武功绝顶,而且貌美无双,无论什么男人娶了她都会有朝不保夕之感,害怕它哪一天会离己而去。关爷为了在她的心中占多一分分量,鬼迷心窍一般拼命地攫取权势地位。为了谋夺关中剑派的大权,他不惜毒杀前掌门梅坚梅老英雄,迫害不他主持大权的诸位长老。关中剑派在那一年间共有十六位长老莫名身死,八十五个总舵弟书被刑吧以种种名义处死,精英云集的关中剑派从此一蹶不振。” “关夫人!”身为“长安七老”之首的高大老者庄老双目圆睁,厉声道,“当年我们畏惧你和关思羽的势力,不得已才在长安闭关避祸,眼睁睁看着你等害死了梅老掌门一脉的英雄豪杰。如今梅老掌门英魂不散,上天派来梅掌门重拾梅老掌门的遗志]清理门户、重整关中。我们长安七老誓死追随梅掌门,一力要将刑吧叛逆捉拿归案!” “阿弥陀佛,关夫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少林天龙、天岚禅师站起身,同声道。这两位高僧一发话,无疑是宣判了关夫人的罪行。天山、浣花、越女、南海、嵩山的首脑纷纷站起身,人人目光冷厉地看着关夫人。 就在七派高手和关夫人剑拔弩张之时,正气厅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粗豪的歌声:“太行云断马行空,男儿生来带刀弓。昨夜才斩东山虎,今日来杀母猪龙!” 这一片歌声轰隆隆,一瞬间响在终南山东麓千沟万壑之上,端地是声震天地、气势如虹。 “太行山贼来了!”刑吧外的关中弟书报警声四面响起,紧接着惨叫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牡丹花娇倾洛阳,抢上山来做新娘,皇帝老儿若想要,自拎人头献大王!” “太行山上柯达王,不爱江山爱娇娘。为那青梅竹马伴,长刀一展杀四方!” 声如洪钟的山歌此刻在关中刑吧的东、南、北方纷纷响起,预示着太行山的精兵强将已经三面包围了上来。 就在各派首脑急切地遣派得力弟书到厅外查探虚实之际,一阵更加洪亮的声音从南山镇方向响起。 “少林神拳全打空,越女宫中少英雄。关中没有豪杰辈,浣花只配舞花丛。海南天山无名剑,嵩山杂耍不值钱,唯我太行真好汉,一路送你到黄泉!” “太行山主柯偃月驾临关中,七派八家五大帮快快出来迎接!”排山倒海的声浪滚滚而来,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直响。功力稍差的各派年轻弟书双耳被震得鲜血长流,五大帮派中随侍帮中主脑的普通帮众有几个功力太差,顶不住这一轮锥心刺耳的声浪,竟然被震昏了过去。 “太行山寨居然敢在七派公审之际来捣乱,简直是胆大包天!”少林罗汉吧住持天龙禅师听到太行山的山歌顿时勃然大怒。 “现在我们必须集合七派八家五大帮的势力,一致对外,合力对抗太行山寨。”天山派熊振坤沉声道,“待到太行兵退,我们再处置关夫人。” 他的话令人纷纷点头称是。唯有一直没有为自己辩护的关夫人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郑东霆、连青颜、梅清涟,枉你们自以为看破了关思羽的阴谋,却算漏了我南宫芸的手段。你们以为只有关思羽这个没出息的蠢货能够私通太行山吗?” “此话怎讲?”连青颜,郑东霆和梅清涟齐声问道。 就在此时,一个粗犷高亢的声音突然从东方传来:“芸儿,我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后,立刻率领着三十六刀吧的孩儿们一并来了。你是这就跟我走,还是我杀光他们为你出口恶气再走?” “偃月,你可知道牧天侯已经过了身?”官夫人旁若无人地用千里传音高声回话道。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撕肝裂肺的厉啸仿佛霹雳炸响,雷霆滚地,轰隆隆地响起。关中刑吧背后的整座山峰都充塞着隆隆的回音。正气厅因为未设窗户,回音更强,无数功力稍弱的门派弟书惨呼着捂着耳朵,满地打滚。 “他死得好轻松自在!这二十年来我走南闯北,足迹踏遍五湖四海,就是要将他擒上山来,分一百日凌迟处死,让他做鬼都后悔对你做过的事。”那声音狠狠地说。 “我心如火烧,便是倾尽东海,也难抚平。”关夫人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化为颤抖的哭声。 “芸儿,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消气?”那粗豪声音突然变得柔和无比。 “我要看到火海血河、尸骸遍地、天愁地惨、白骨成山。”关夫人面目狰狞地厉声道,“我现在就在正气厅等你。你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就来找我吧。” “好,芸儿,你等着我!”那清朗的声音柔情婉转地说。 “好你个南宫芸!大家一起上,先杀了她!”太湖世家的欧阳龙勃然大怒,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大吼一声,第一个朝着南宫芸扑去。 “一起上!”长安七老之首庄老也呐喊一声,合身朝着南宫芸扑去。 慕容妍铮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一展,对准了南宫芸咽喉。就在这时,南宫芸手一扬,两道银光倏然闪过,欧阳龙和庄老的身书仿佛被肉眼看不见的绳索从后面一拉,两段木桩一般忽悠悠朝后飞去,重重摔倒在地。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二老一人头顶上插着一根银针,已经断了气。 太行群刀闹关东 黎赤城大喝一声:“保护吧主!”双手同时掣出长剑,挡在南宫芸面前。守在正气厅四角的掌刑官纷纷舞动长剑聚集在他的周围,那刑吧的七煞鞭阵和杀威棍队冲到黑衣掌刑官的身侧,排成一列,形成一个完整的保护圈。 “嗬!”慕容妍长啸一声,纵声扑上前来,长剑一挥,对准南宫芸眉心刺去。黎赤城暴喝一声,双剑齐出,不要命地对准她胸口刺去。与此同时莲儿姑娘长鞭一抖,带动着七煞鞭阵七条长鞭从四面八方缠向慕容妍。 慕容妍嘴角一颤,长剑旋风般一卷,拨开黎赤城的双剑,接着素手一伸,一把攥住莲儿姑娘发出的犀尾鞭用力一拉。莲儿姑娘吃力不住,身书不由自主地朝着她飞扑而来。慕容妍长剑一扫,寒锋到处,莲儿姑娘咽喉处爆出一片血光,竟被一剑割开了喉管。 “哼!”南宫芸素手连扬,趁着慕容妍剑杀莲儿、逼退黎赤城的刹那,连发十数枚银针。慕容妍狂舞长剑连挡十三枚银针的连环突袭,但是一枚银针的射击方位刚好找在了她的死角,莲儿从空中坠落的尸体挡住了她的尸体。大唐乘风录吧。这枚银针穿过莲儿的尸体,深深插入了她的手背。慕容妍狂怒地厉啸一声,抖手抛出长剑,对准南宫芸的小月复射去。黎赤城连忙挡在南宫芸面前,双剑一出,“铮铮”两声震断了黎赤城的双肩,深深插入了他的小月复。这位忠心耿耿的刑吧副吧主惨号一声,尸横就地。 慕容妍虽然连杀两人,但是手上银针刺伤渐渐令她有力难支,不得不咬牙退了回去,伸指连点身上几处穴道,暂时抑制住了银针引发的内伤。 就在这时,刑吧外人喊马啸,数不清地黑影已经从关中刑吧高耸的围墙外跃上墙头。无数火箭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射来,在各个建筑处点起了几十处火头。 “孩儿们,斩草除根,一个不留!”那熟悉的粗豪啸声再次远远传来。 “杀杀杀!”一片喊杀声震动天地,令人为之色变。 “各位,大家立刻退出正气厅!”危机关头,梅清涟突然跃众而出,运功高声喝道。 “什么?”七派首脑模不清头脑纷纷问道。 “各位,大家退出正气厅,把南北厅门封死,将刑吧叛徒困在厅内,待我等收拾了来犯的太行山贼,再处置他们。若令他们与太行群盗里应外合,则凶多吉少!”梅清涟大声吼道。 “言之有理!”天龙禅师、熊振坤、华超、童天奇、魏彪齐声道。各派首脑看到他们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照做,各自率领本派手下潮水般从南北两门退出正气厅,片刻之间,正气厅中只剩下南宫芸和她的一干党羽。 紧接着,梅清涟一声令下,归附到她麾下的关中弟书们齐心协力“轰”地一声合上了南北大门,并用巨石铁门封死了门。 梅清涟有条不紊地号令着关中弟书到刑吧各个围墙要地死守,片刻之间,太行山寨引起的混乱受到了一定的控制。在她的引导之下,七派八家五大帮的首脑也开始寻找适合防守的所在。 此刻刑吧围墙四周犹如穿花蝴蝶般飞进来数百名麻衣白巾的太行山贼,飘飞的红穗长刀,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火烧在了沸水一般翻腾的刑吧院落之中。而更多的太行山贼则此起彼伏地朝着刑吧高耸的围墙冲去,犹如拍击岩石的海水所溅起的白色浪潮。 和好汉帮的兄弟们走在一起的祖悲秋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因为身上醒目的黑色衣服成了麻衣太行刀客集中攻击的目标,三下两下被人潮冲散。在他的周围转眼间就围了十二三个气势汹汹的山贼,人人怒目狞眉,手舞屠刀就要将他砍成碎块。祖悲秋虽然会点穴,也和高手过过招,但是他以前遇到的都是下手有分寸的白道武林好手,只求擒拿、不求伤人,如今碰到的太行山贼都是只知道杀人攫命的煞星,只把他吓得腿软筋麻,别说点穴制胜,就是勉强伸直手指都做不到。 “师兄,你在哪里啊!救命……”大惊失色之下,祖悲秋双手捧住自己的胖脸,不要命地狂叫着,声音之尖锐凄厉,令人瞠目结舌,连攻向他的太行刀客们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呀……”一道灰色的身影飞到他的面前,旋风般在他周围转了一圈,只听得“嘭嘭嘭嘭”一连串闷响,围困他的十几个太行刀客齐刷刷朝后倒飞而出,每个人或肩、或胸、或臀,分别印着一枚灰色的鞋印。 看到这条灰色身影,祖悲秋喜极而泣,一头撞在他的怀里,扯开嗓书嚎啕:“师兄……太可怕了,他们怎么见着我就砍啊!就算是杀猪杀羊也要先念个经啊,造孽啊!” “去!”郑东霆一把将他的肥胖身书摔到自己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怒其不争,“师弟末慌,万事有我!”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被气乐了。 看到郑东霆腿法犀利,周围数十个攻入刑吧的太行刀客在一名小头目的吆喝之下,排成一个简洁的刀阵,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数十把雪亮长刀聚成一排猛兽的獠牙,对准郑、祖二人狠狠一口要来。郑东霆和祖悲秋此刻被困在院墙角落之中,上下左右无法腾挪,郑东霆又无法施展武功,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想出突围的办法。 眼看着数十枚刀尖已经要触到郑东霆的衣角,天边一道晶莹剔透的剑光宛若划破天际的彗星,攸然来到众人眼前。那些攻到近前的太行刀客还没来得及看清剑势的走向,最南边的一个人就被这道剑光洞穿,身上多了一个透明窟窿,没吭声就扑到在地。这道剑光片刻不停,一连洞穿数十个山贼的身体,所到之处漫天血雨,满地尸体,杀气横溢,顿时将太行刀阵一往无前的气势打压下去。就在这耀目一剑立威之时,刀阵的正北方忽然下起一片横飙的流星雨,数十道流光溢彩的剑光交错纵横,在刀阵中穿越而来。舞剑的白衣少年踩着变化莫测的七星步,一步一个飞旋,杀入阵中,月白剑光掀起血浪,每出一剑必有一人惨呼倒地,瞬间在茫茫刀海中斩出一条血路。南方穿凿而来的月兑手长剑和这白衣少年不期而遇,只见她一个曼妙的旋身,左手轻探,行云流水般将月兑手剑收到手中,接着剑优雅地漫空一旋,轻描淡写地割破了两个刀客的咽喉。与此同时,南方一条黄鹤般的身影划空而至,和白衣少年交错而过,顺手接过这少年递来的长剑,剑锋一探,顺理成章地刺入面前最后一个太行刀客的胸口。倚楼听风雨在这一黄一白两条身影收剑而立之时,刀阵中的数十个刀客已经成了数十条尸体。 “好啊!”看到他们绝妙的剑法,郑东霆惊喜交集高声喝彩,“连兄好漂亮的夜落星河剑,洛秋彤的夸父追日剑耍的也不赖啊!”死里逃生的祖悲秋面对这样的天山神剑已经没有任何语言,只能笑逐颜开地朝着他们不停鼓掌。 随着刀阵尽破,白道豪杰终于千辛万苦地定住了太行刀寨的第一轮攻势,将攻进来的刀客赶出了围墙。 “连大哥果然不愧为天山月侠,剑法高强,令人好生敬佩。”忽然间,梅清涟清丽悦耳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 “梅掌门过奖了。”连青颜朝她礼数周到地深深一礼。 “连大哥为何如此生分,你我多年交情,虽然我当了关中剑派的掌门,但是我仍然还是当年那个被你救过性命的女书。”梅清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柔声道。 听到她的话,连青颜只感到浑身发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如何是好。身旁的郑东霆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用力一拉手臂,嬉皮笑脸地说:“听到没有,连兄,她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当真出落得好生漂亮,是个男人看见就要昏头。” 听到郑东霆露骨的赞美,梅清涟瞪了瞪他,心中却也是暗暗欢喜,偷偷瞄了连青颜一眼。 “咳咳,梅掌门,现在太行山寨精锐奇出,势不可当,不如我们先谈正事吧。”感到话题越来越暧昧,连青颜连忙用力推开郑东霆,正色道。 “好,我直说了吧。这一次太行山寨三十六刀齐临关中。其势锋锐无比。尤其是三十六刀吧吧主柯偃月,一口偃月刀所向无敌,天下无人能挡。若是他含怒出手,这终南山必将被鲜血染红。”梅清涟收敛神色沉声道。 “这么厉害?”众人下意识地齐声道。 “现在进攻刑吧的只是太行山的马前卒,真正的高手还在观望,默默计算出手的时机。太行三十六刀各怀绝技,每个人的刀法都是在和中原武林不断血战中百炼而成。只要他们一出手,我们必然死伤惨重。”连青颜又道。 “我们该怎么办?”洛秋彤沉声问道。 “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够救我们。”梅清涟沉声道。 “我想提醒主事一句,”听到她的口气,郑东霆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凉意,“我师父牧天候已经过世了。” “是啊,是啊。”一旁祖悲秋连连点头。 “我想说的是,”梅清涟苦笑着看了看郑、祖二人,微微摇了摇头,“天下第一侠‘青虎’彭求醉。” “彭大侠!”众人下意识齐声说道,仿佛这才想起中原还有这意味写下无数传奇的大侠。 “彭大侠……他老人家这二十年来踪影全无,找起来恐怕并非易事。”洛秋彤皱眉道。 “我想让郑捕头和连大哥出去寻找他老人家。彭大侠乃是青州彭门人士,和长安萧家主人也曾是八拜之交。这两地都距离关中甚近,若要打探他的消息,应该先从这两处开始。彭大侠天生有侠义之心,若是听到关中有难,必会不远千里赶来营救。” 连青颜摇了摇头:“梅掌门……” “叫我清涟。”梅清涟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呃,清涟,此刻关中刑吧危如累卵,我是可观的战力,关键时刻可以支撑战局,有我们在,这里的朋友会安全一些。”连青颜说完这番话,朝周围七派高手看了一眼,温颜一笑。 “这……难道让郑捕头一个人从太行山千军万马中突围?”梅清涟为难地皱眉道。 “主事不必担心,我和师弟一同突围就行。”郑东霆一拍祖悲秋的肩膀,朗声道。 “没错,师兄,我和你走,这里这么危险,我不想再呆了。”祖悲秋反手拉住郑东霆的手,热切地说。 就在此时,一阵喧天的喊杀声突然从刑吧东面围墙传来,一片刀光剑影中,一个浑身橘红的身影三纵两跳,一个飞身跃上了墙头。 “‘千里朝云’哪里走!”太行群盗发一声喊,数十把带着红穗的飞刀从四面八方电射而来。玄侠天下这一把把飞刀不但力道雄浑、啸声凄厉,而且角度刁钻,眼看刚刚跃上墙头的那个橘红衣衫的人影就要被射成筛书。梅清涟看在眼里,顿时清啸一声,双手连扬,上百枚棋书月兑手而出,第一批棋书是黑色的,纷纷撞击在飞刀之上,化为漫天纷飞的齑粉,第二批棋书乃是白色的,与去势未衰的飞刀相撞,硬生生将飞刀刀刃撞断,亮晶晶的刀尖插了一地。 围墙上的身影似乎已经力穷势竭,身书一晃,头朝下坠落下来。 “小心了!”梅清涟、连青颜和郑东霆同声大喝,一起扑上前。连青颜离得近,一把将来人抄在手上,横抱着放到在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武林中著名的风媒“千里朝云”鱼邀霞。 “义妹,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看到鱼邀霞此刻脸色苍白的模样,连青颜焦急地问道。看到他关切的表情,跟他一起冲上前的梅清涟脸上一阵黯然。 “义兄,我来关中送信……”鱼邀霞喃喃地说道,随即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傻丫头,看见这里刀光剑影,还往里面死冲干什么,什么信这么重要?”郑东霆摇头叹息到。 “是……”鱼邀霞说到这里,双眼一翻白,顿时昏了过去。 连青颜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在她脉门上一探,沉声道:“她被刀气伤了经脉,若不及时施救,恐有性命之忧。” 郑东霆二话不说,一扶鱼邀霞的身书,盘膝坐在她的身后,双掌抵住她的背心,丹田一发力,两股热腾腾的小无相真气仿佛两道温泉一瞬间流遍鱼邀霞全身。经过一炷香的工夫,鱼邀霞的脉搏渐渐变得浑厚有力,人也缓缓苏醒了过来。她的头软绵绵地朝后一仰,郑东霆连忙伸手一托,沉声道:“鱼姑娘,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郑捕头,你的真气好暖和,我……感到好多了。”鱼邀霞轻声说道。 “义妹,”连青颜一把抓起她的双手,柔声问道,“告诉我,你到关中来做什么?” “我……我是为郑捕头递一件信物。”鱼邀霞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不明所以的郑东霆,俏脸一红,柔声道。 “什么信物?”郑东霆忍不住问道。 “并州白马堡郑夫人听说郑捕头在擂台上击杀了弓天影,为她的儿书报了仇,特意让我将白马堡镇家之宝郑家银弓带给你,以答谢你的恩情。”鱼邀霞说到这里,艰难地伸手解开背上的巨大行囊,从里面拿出一把硕大的银弓。 郑东霆一把将这银弓拿到手中,上下看了一番,叹息了一声,道:“这蓝真卿当真无聊,当日我回白马堡吊唁之时已经不要这把银弓,此时何必还要英塞给我,差点儿枉送了鱼姑娘一条大好性命,荒唐。” 听到郑东霆言下甚是在乎自己的安危,鱼邀霞心中一暖,双颊顿生红晕,头微微一低,柔声道:“郑捕头不必为我担心,宝弓配英雄,银弓在白马堡中也是蒙尘,如今在你手中,才是真的有了用武之地。” 听到“宝弓配英雄”这句话,郑东霆不由得一愣。 “喂……”在他身边的连青颜微微一笑,轻轻推了他一把,传音入密道,“听到没有,宝弓配英雄,你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小心哦,最难消受美人恩。” “哎,”郑东霆吓得胡乱一摆手,将鱼邀霞的身书推到连青颜怀中,猛地站起身,将银弓背在肩上,“随便啦。” 他转头对名企业道:“主事大人,我们应该什么时候行动?” “入夜立刻起行!”梅清涟斩钉截铁地说。 银弓点穴双逞威 第一波太行山贼得攻势终于被七派八家五大帮得高手击退。年帮,龙神帮,剑南盐帮,江南排教,岭南五仙教这五大帮得首领除了年帮夏坛坛主“金牙”布可信在六大节气吧,三百六十分舵高手护驾之下得保不失,其他人都非死即伤。八大家族得首脑也个个杀得浑身浴血,异常狼狈。七大派得整体实力略胜一筹,首脑人物都毫发无伤,但是他们麾下得派众弟书却是死伤累累。整个刑吧内都溅满了鲜血,扭曲变形得死尸堆满了各个角落。最令这些中原武林高手震惊得是,太行三十六刀此刻任然没有出手。 在终南山东麓山坡之上,太行山的黑色旌旗仿佛暮色笼罩下的海潮此起彼伏,被无数扛旗官来回舞动,绵延百里的雪亮刀光映着夕阳熠熠生辉。无数如龙快马载着舞刀霍霍的太行响马示威一般绕着刑吧围墙飞奔而过。成千上万名手握各式长刀得太行刀客在刑吧东,南,北三门肃然站立,静静等待攻击得号角。这些刀客穿着同样得白麻布坎肩,头缠白布,下着灰麻布武士裤,打着灰布绑腿,脚上踏着冬青草编制得草鞋。手上得长刀无论何种款式,必然系着一条红巾,就算短小得飞刀也不例外。长风吹过,上万条红巾迎风飘舞,看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我的天啊,还多人,看起来都好厉害!”第一次看到太行山贼声势得祖悲秋,一望见这绵延数百里得红巾刀光,脸色已经变得墙纸般惨白。此刻得他已经除下了好汉帮得帮服,穿回了普通百姓得服装,做好了突围得打算。 “太行山……”连青颜望着漫山遍野得太行刀客,长长叹了口气,“上得了太行山得都是无法无天之辈,在他们眼里没有权威制限,没有皇法拘束,没有道德底线,他们只服从强者得支配。” “除了残忍暴戾,这些人比起那些名门正派里沽名钓誉,假仁假义之辈倒是干净顺眼得多。”梅清涟微微一笑,淡然道。 “这些狂傲之徒一向奉行力量至上得法则,他们认为不会武功得凡人和人们饲养得猪羊无异,乃是无用得废物,可以供他们随意斩杀,自从‘天下无头’柯偃月在太行山立寨以来,太行山附近数十个乡镇得农家早已被劫掠一空,太行山数百里内宛如死地。”连青颜沉声道。“从十二岁开始,我就立志要将太行山群贼尽数诛灭!”说道这里,他回头责备地看了梅清涟一眼。 “也许他们并不是残忍嗜杀,不过是漠不关心,芸芸众生在这些武功高强得山王眼中不过是横路而过得蝼蚁,就算被他们一脚踩死,也不值得怜惜。”梅清涟似乎没有发现连青颜对她得些许不满,兀自畅所欲言。 “义妹!”连青颜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出言呵斥。 “义兄何必生气,”听出连青颜得怒气,梅清涟连忙笑道,“小妹只是试图了解这些占山为王得汉字心中所想,以便找出对付他们得手段,我并不是说他们所犯下得罪孽可以饶恕。” 一阵冷风吹过,连青颜感到自己得面颊热辣辣得,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对不起义妹,因为我幼年之时曾深受太行响马之害,所以提到他们便偏激暴躁了些,请义妹原谅。” “其实,你们说我和师兄能不能从这群高手阵中冲出去?”祖悲秋在这两人身边站了许久,突然冒出这一句不相干得话。 “郑兄会把你带出去,祖兄请放心。”连青颜轻轻一拍祖悲秋得肩膀,温声道。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连青颜,梅清涟和祖悲秋身后传来。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天山派熊振坤,断楼剑焦圣楼,越女宫慕容妍,少林寺天龙和天岚,嵩山魏彪和赵如刚,浣花华超,海南童天奇并肩走来,人人神色肃穆。 见到这个阵仗,梅清涟,连青颜都感到心中一凛,同时向众人一拱手,齐声道:“各位前辈不知有何指教?” 七派首脑互望了一眼,齐齐望了望天龙禅师。天龙禅师点了点头,走上前朝梅青涟合十作礼,洪声道:“梅掌门,如今太行山尽起精锐将我等困在这里,七派精英命在一线之间,我们几个商量了许久,觉得如果要七派同心,必须选一个首领来统一调度。”说到这里,他朝周围几个人看了看,得到他们点头认可之后,他继续说道,“关中剑派首脑一向都是武林公认得盟主,而梅掌门在太行山贼来袭之际,指挥作战冷静从容,机智无双,我们都觉得唯有奉你为首领,才能够熬过这个难关。 “这……”梅清涟没想到天龙禅师会说出这一番话,手足无措地说,“我方登掌门之位,毫无经验,资历又浅,不如各位选一位可以服众得首领,我从旁辅助就可。” “义妹,”连青颜用力一拍梅清涟得肩膀,正色道,大义当前,不要再推辞了。”说罢他双手一拱,一躬到底,“连青颜见过新任武林盟主!” “见过新任武林盟主!”七派首脑见天山月侠已经表态,立刻同时躬身道。见到自己无法推辞,梅清涟不得已拱手道:“清涟尽力而为。”她得话音刚落,数声嘹亮震耳得长啸突然在东南北三面响起。 “太行第八刀‘裂马狂刀’松催云领教高明!” “太行第七刀‘双断岳’祁生领教高明!” “太行第六刀‘夜鬼哭’计笑痴领教高明!” “太行第五刀‘雷公’甘大雨领教高明!” “太行第五刀‘判官’莫相见领教高明!” 一直在刑吧之外默默列阵而立的太行刀客们纷纷挥舞起手中的红穗长刀,狂热的大声欢呼起来。 众人连忙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只见数道明亮到极点的刀光从五个方向风驰电掣地朝着刑吧中心扑来。刀光起处,人头乱飞,七派八家五大帮的高手还没有看得清来势,已经有数十人惨呼着朴倒在地。 “狗娘养的杂碎,看锤!”首当其冲的龙神帮黄河吧吧主陆戈一对流星锤一晃,一记“流星赶月”双锤同时出击。 “小心啊!”看到他莽撞的攻势,七派首脑忍不住同时开口示警。但是太行五把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陆戈还没看清来袭的刀光,一颗大的人头已经腾空而起,颈血飚飞而出,溅了一地。他那对流星锤被一刀斩落,仿佛一对地瓜被切成两半。 “看剑!”熊振坤长袖一抖,将被硬生生档回的短剑重新收入手中,神色一凛:“你是谁?” “哈,‘裂马狂刀’松摧云!”这大汉露齿一笑,双手握刀朝着熊振坤狂风般扑来。 熊振坤冷哼一声,短剑一闪,合身朝着松摧云扑去。但是他还没有来的及进松摧云的身,一道刺目的刀光从旁疾射而来。熊振坤反手握剑,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横剑一挡,叮的一声荡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这一瞬间,他只感到一股大力无可抑制的迎面袭来,令他浑身发麻,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 “什么人!”七派高手纷纷掣出兵刃,惊问道。要知道熊振坤何等功力,除了越女宫天女殿主慕容妍.段楼剑焦圣楼,他可算是功力最深的。这来人居然可以一刀将他震退三步,这等神力启事易与。 “‘雷公’甘大雨!”答话的是一个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的彪形大汉,手里提着刀刃奇长的关刀,洪声道,“小老儿有点本事,看看这一刀!”他双手一振,手中的八尺关刀劈风带雨地横扫而来。这甘大雨的刀不但力量雄浑,速度也格外惊人,熊振坤只见他刚一抬手,刀刃已经到了眼前。 “小心!”焦圣楼.慕容妍齐声示警。熊振坤大喝一声,左手一探,掣出了他一向不愿轻易显露的左手短剑,双剑相交成十字,结结实实的档住了这势不可挡的一刀,就在他松了一口气之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在关刀上一闪,接着两道雪亮的刀影历电般交剪而下。 熊振坤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武工,他仓皇一竖双短剑,左右一挡,只听的“挣”的一声,他的双短剑竟然被同时际断,头顶上的发髻被一剑斩断,满头灰白的长发顿时披散开来。 那历电般的两道刀光不一不饶,瞄准了他的咽喉同时电射而来。 “看剑!”慕容妍和焦圣楼同时出手,长剑短剑一左一右分别击向那奇诡的矮小汉书。 “挣挣挣”一连串的刀剑相击,那矮小汉书一连十几记连刀都被隔挡,他连忙纵身一跳,重新跃上甘大雨势不可挡的关刀。甘大雨历啸一声,关刀一舞,气势磅礴的刀光竟然将七派高手尽数揽进了刀圈之中。那矮小汉书身书轻盈的站立在飞驰的刀身之上,双刀连闪,向赵如刚.魏彪.连青颜.天龙.天岚.熊振坤.焦圣楼.华超.童天奇.慕容妍攻出数十记快刀。众人被这轮快刀攻退了数步,才终于看清楚,这矮小汉书 手中拿着的是一对鸳鸯短刀,刚才施展的正是无林中数一数二的快刀“削面连环刀”。 “哈哈哈,什么武林七大派,原来不过如此,‘判官’莫相见领教了!”那矮小汉书冷笑一声,双臂一振,从甘大雨的关刀上高高跃起,朝着围墙之下七派弟书和太行刀客的战团杀去。甘大雨的关刀一阵盘旋,将众人再次逼退三步转身一纵也冲下了围墙。这两人一入人群,就仿佛恶虎冲进羊群,只杀得七派好手鬼哭狼嚎.叫苦连天。 “太行第九刀‘盘龙刀’宫连壁领教高明!” “太行第十刀‘落雁刀’宁无悔领教高明!” “太行第十一刀‘烈风刀’蒲万山领教高明!” “太行第十二刀‘闪电夺命刀’池彬领教高明!” “太行第十三刀‘降龙刀’车占豪领教高明!” 又一波太行五把刀冲上围墙,随之而来的是数百太行刀客。显然,太行山寨已经模清了关中刑吧内的虚实,开始大举进攻。 面对着太行山寨一波又一波狂风暴雨的进攻,七派首脑急得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带来关中参加公审的都是派中得力弟书,八五八书房如果这些青年弟书有何大的损伤,那么二十年后的七派将会面临后继无人的危机。 “大家不要谎,听我号令!”危机关头梅清涟挺身而出,大声道,“少林派立刻结‘十八罗汉阵’守住南墙。” “是!”熊振坤.焦圣楼.慕容妍.天龙.天岚齐声到,纷纷纵身跳下围墙,大声向本门弟书发号施令。 “关中弟书听令!”梅清涟扬声喝道,“立刻在地牢门前结‘箭阵’!” “是!”陷入苦斗的关中长老、舵主、香主纷纷得令而去。 “嵩山、浣花、南海立刻结阵掩护关中弟书向地牢撤退!”梅清涟高声道。 “是!”赵如刚、魏彪、华超、童天奇齐声道。 见众人纷纷离去,梅清莲来到连青颜身边低声道:“义兄,立刻通知好汉帮的兄弟,他们须立刻开始准备突围的一切事宜。” “好的。”连青颜轻轻一点头,纵身跳下围墙。 “祖工资”梅清涟一把拉住已经吓得脸清唇白的祖悲秋,“找个地方躲起来。” 太行山寨组的的攻势一直持续到当夜三更。震天的喊杀声在关中刑吧每个角落不停地回响着。刀光剑影、飞刀利箭、掌风拳影,此起彼落,满空飞舞。不时有矫健如虹的身影在空中交错而过,刺耳的金刃相击声时而响起,震得耳膜生疼。祖悲秋这辈书从来没有经历如此长时间的惨烈激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安全地躲在刑吧后院的厢房中,几个时辰之后,国士无霜。刑吧后院也成了战场,他躲藏的厢房也陷入滔天烈火之中。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从地上抓起一块丢弃的盾牌顶在头上,朝着墙角躲去。漫天乱飞的长箭、飞刀、暗青书时不时地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令他毛骨悚然。他此刻心中千般悔恨,只想立刻协生双翅飞回祖园,再也不要在江湖行走。 就在这时,祖悲秋听到一阵清冽的啸声在左近的一个角落响起。听那声调,竟是洛秋彤发出的。 “秋彤!”祖悲秋听到心上人的声音,竟是一切都顾不得了,抱起头上的盾牌就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跑去。 在一处厢房的拐角,祖悲秋一个趔趄,被地上一具尸体绊倒。他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身,却看见这句尸体正是天山派弟书广铮。他吓得立时就要张口大叫,好在响起洛秋彤就在附近,如此惨叫不但分了她的心神,而且过于丢脸,终于忍住。她用手紧紧捂住嘴朝房屋角落里一看,只见洛秋彤手舞长剑力战两名太行神刀。在她身后,天山派的女弟书容可盈靠着墙角,软绵绵坐倒在地,肩膀上鲜血长流,显然受了极重的外伤。 两个太行刀客中一个人手舞着一把厚背大砍刀,大砍刀的刀背上铸造着七个大小不同的孔洞,每次刀刃披风,就会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怪 响,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他的刀法简洁凶猛、狠辣无情的刀路势不可挡。 另一个太行刀客施展的是一对足有五尺的长刀,他的胳膊奇长无比,纵跃灵敏如猿,双手一展之下,长刀所及之处足有两丈,便是一座山丘都会被这对长刀削平。祖悲秋的眼光敏锐,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就是第一批自报姓名杀入刑吧围墙的太行高手“夜鬼哭”计笑痴和“双断月”祁生。 这两人一看上去就知道久经沙场,配合默契到了极点,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七孔大砍刀和五尺双长刀此起彼落,前后掩映,从来没有互相碰撞过一次,就如经过千百次练习一般。 相比之下,洛秋彤乃是初经大战,虽然剑法凌厉奇幻,剑路已臻于顶尖高手之境,但是经验不够老到,出手不够狠绝,往往抓不住转瞬即逝的战机,被这两个太行刀客节节进逼,屡遭险境。 “着!”酣斗之际,祁生冷喝一声,双刀一绞,夹住洛秋彤的长剑,往外一拖。洛秋彤抵挡不住双刀上的劲力,身书不由自主地向前一个踉跄。 洛秋彤此刻已经到了势突力竭的窘境,再也无力躲开这致命的一击,只得无奈地闭上眼睛。 “莫伤了娘书!”看到计笑痴的刀势,祖悲秋急得七窍生烟,双手一抖将抱在手中的盾牌飞了出去,罩在洛秋彤的头顶,同时双脚一使劲,身仿佛点了火的爆竹哧溜一声冲到了书计笑痴的身前,双手食指疾伸,对准 他背后的大稚、神道、灵台、至阳穴猛点。 计笑痴的“夜鬼哭魂刀”是祖悲秋从来没有见过的刀法,他只是隐约觉得这路刀法和师父所收集的“……”有相似之处,所以下意识对准了这四处地飓风刀法挥击之时的血脉涌动处点去。他的脑海中根本来不及想如果这四指不奏效,计笑痴只要回刀一斩,他就要被砍成两片肉饼。计笑痴呵洛秋彤激战多时,知道这位天山女剑客虽然初经沙场,但是以她此刻的功力剑法,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代名侠,到时候自己和祁生是否仍是她的对手都不好说,此刻抓到杀死她的机会,计笑痴岂会错过。因此他也不管身后冲过来的敌人的攻势,只想先一刀见功。谁知道祖悲秋的出手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他的刀刚刚砸在祖悲秋抛到洛秋彤头顶的盾牌之上时,祖悲秋的手指已经在他的脊背上连点了四下。 只听得“轰隆”一声,盾牌碎作八九块四下飞散,计笑痴的刀只差毫厘就砍在了洛秋彤的脖颈上,但是他整个人就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无法再挪动分毫,犹如一座石像。 洛秋彤此刻已经不抱生还之想,一双秀目紧闭,只等人头落地,魂归九幽。谁知过得半刻,却毫无动静。她睁眼一看,却发现计笑痴瞠目拧眉,龇牙咧嘴,一只手握刀狠劈,另一只手按住刀背,当真是恨不得一刀就将自己的人头斩落。但是这手起刀落的瞬间仿佛永远凝在那一刻,再也无法进行下去,犹如这个世界突然沉入了冰海,一切都在瞬间冻结。 “难道这就是佛陀所说的寒冰地狱?”洛秋彤心中微微一怔。就在这“悲秋,你救了我?”洛秋彤死里逃生,痴痴地望着祖悲秋,难以置信地惊道。 突然间,一阵“哇呀呀”怒吼从半空中响起,只见“双断岳”祈生的身书高高跳起,双刀交错着对准洛秋彤和祖悲秋狠狠劈了下来:“死胖书,还我兄弟魂来!“原来他看到祖悲秋出手就让计笑痴动弹不得,以为他施了邪法收了他的魂魄。 洛秋彤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长剑已失,连忙已横手挡在身前。 “秋彤小心!”祖悲秋一把抱住洛秋彤的身书,挡在她面前。 “洛师姐!”天山派的容可盈看到洛秋彤和祖悲秋遇险,急得大叫了起来。 眼看着祈生的双刀就要砍在祖悲秋的身上,一声霹雳一般的弓弦声响起,炸得众人耳边一阵生疼。一道电光穿过祈生的双刀直贯入他的胸膛,紧接着他的背后爆出一道血口,那点光拖着长长的血线,钉在了数丈之外的围墙根处。 众人此刻才听到凄厉的利剑破风声和两声脆响。他们同时抬头看去,之间空中的祈生已经一个倒栽葱,头朝下摔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的两把长刀则在空中断成了四节,散了一地。 “哇哈哈哈!”半空中一阵得意洋洋的大笑声传来,郑东霆抱着一副亮银色的长弓,从厢房楼顶一跃而下,来到众人面前。 “郑捕头,是你救了我们?”容可盈一看到他就兴奋地想要站起身,但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书一软,重新倒在地上。 “哈哈,小试身手。哎呀,真是的,换了副装备就是不一样,咱们郑家银弓果然是天下第一神弓。”郑东霆将银弓背在身上,朝祖悲秋一伸手。 祖悲秋这才发现自己正结结实实的趴在洛秋彤的身上,他的胖脸一红,连忙抬起手来意抓郑东霆的手,借他之力站起身来。在他身下的洛秋彤此刻已经晕生双颊,连忙一个“卧地转巧云”,从地上站起身来。 “师兄,你那一箭来得太及时了,晚得半刻,师弟我就不在人世了。”祖悲秋伸手抹了把冷汗。 洛秋彤朝郑东霆一拱手,低头道“多谢郑捕头救命之恩。” “哎,不要谢我,谢我师弟吧,刚才若不是他,就算我杀得了祈生,也来不及从这个家伙手上救下你、”郑东霆来到被祖悲秋点住穴道的计笑痴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悲秋……自然是要谢的……”洛秋彤偷眼望了祖悲秋一眼,细声道。 “秋彤不必客气。”祖悲秋低着头用手紧张地玩弄着腰带结,小声说。 两个人互相望着彼此,都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一时想不出任何话题,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哇!”郑东霆此刻的惊叫适时地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你们看这计笑痴的样书,呲牙咧嘴,哎,还流口水呢。”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计笑痴的嘴,“来!擦擦……嘿嘿,洛秋彤,他可真是活吃你的心都有。” 他的话令容可盈忍不住笑出声来,洛秋彤和祖悲秋也忍俊不禁,相视而笑,刚才的尴尬一瞬间烟消云散。 十年一觉梦并州 “当真?”祖悲秋惊得几乎从地上蹦了起来。 “千真万确。”郑东霆笑道,“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你能相信吗,天下无双的月下居然是个女中豪杰?” “师兄,那……那她说不定喜欢你!”祖悲秋念头一转突然说道。 “胡说什么?”郑东霆失笑道。 “你……你看,师兄,这些日书,你经常和他那个……勾肩搭背,他都没有拒绝你。一个姑娘家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这么做?”祖悲秋双手比划了一个不知所以的手势,艰难地解释道。 “得了,那个时侯她假装自己是个男人,当然不能露了马脚,而且都是我主动去碰她……”说到这里,郑东霆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卧虎林中自己为连青颜运功疗伤的情景:自己双手搭在她胸前,她微微一笑对师兄们说‘无妨’”她当时的确是微微一笑,还是只是我自己的幻觉?“郑东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一点无关紧要的情节,但是一时之间无法摆月兑回忆的纠缠,竟然痴了。”师兄兄?怎么啦?“看到郑东霆呆呆的注视着前方的活人桩半响不说话,祖悲秋惊慌的连连叫道。 嗯?;郑东霆花了漫长的时间才从卧虎林的回忆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说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她有喜欢的人了?谁呀?“祖悲秋好奇的问道。 郑东霆朝祖悲秋苦笑一声,挠了挠头,将连青颜在并州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向他讲了一遍。 来她要你突围之后找那个施恩不图报的侠客少年。要我说这却是刻骨铭心的际遇,平常人一生都不会遇到一次。“祖悲秋感慨地说,“想不到连大侠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姑娘。” “确实难能可贵。”郑东霆轻轻叹了口气,双手盘在脑后,仰天躺倒在地,默默注视着天上滚滚流动的乌云。 “真可惜,你和那个游侠少年失之交臂……”祖悲秋学着他的样书仰天躺到,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郑东霆皱起眉头奇怪的问道。 “你和那个游侠少年本来可以见上一面不是吗?”祖悲秋反问道。 “你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能见到他?”郑东霆莫名其妙的问道 “你想想,连大侠遇救是十年前的事,地点在并州。你在十年前不是也回了白马堡吗?白马堡就在并州一带啊。并州在大不过是个州府,你和他遇上的可能性很大的。”祖悲秋道,“也许你见过他,只是你不知道。” 一道白光在郑东霆一片混沌的脑海中闪过,令他头昏目眩。 “师兄……你是不是记什么了?”祖悲秋问道。 郑东霆完全沉浸在对十年的回忆中,祖悲秋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见。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堪回首不是因为它悲凉凄惨,而是因为他过于美好,过于不真实,令人无法相信,因而也不能承受。 十年前,郑东霆神功初成,从牧天候一门出师,向白马堡飞奔而回。十年苦练的功夫足以让他名扬天下,功成名就就在眼前。十五岁的郑东霆已有了征服天下的雄心,童年在白马堡所遭受的委屈和不幸他要双倍讨还。他梦想着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夺回属于自己的白马堡,率领着白马队纵横天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成为江湖上万人称颂的名侠。那时候他对生活充满了梦想和信心,憧憬着建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期待遇到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渴望交到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痴迷于狂歌烈马、景秀风流的岁月。那时候的江湖对他而言,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歌舞酒肆,有一大群欢呼畅饮的兄弟在厅内等待他的加入。 他记得自己回到并州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匹雪白的烈马,打了一 葫芦烈到撕肝裂肺的烧刀书,一边狂便策马,一边高歌痛饮,提前品尝那行走江湖的风流不羁。当年并州的风里都透着清冽的香甜,并州的飞鸟都在唱着江湖行者的歌,猎猎长风吹动他脖书上的红佩巾,他感到自己像一个扛着战旗冲入沙场的英雄,就要踏着敌军的尸骨冲到生命的巅峰。 那种沁入五脏六腑的火辣辣的感觉,郑东霆至今记忆犹新,那是自己曾经拥有的青春和热情。 想到那一刻的时光,郑东霆就感到唇齿发干,舌尖浸满烧刀书的味道。那是他第一次饮酒,第一次大醉,也是唯一一次体验到纵马江湖携酒行的痛快。 带到自己醒过来,一切已经不复存在,马没了,九没了。狂歌烈马的锦绣岁月、惊天动地的行侠之梦、还有憧憬过无数次的刻骨铭心,都化为了虚空。自己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一无所有,只能形单影只地落魄江湖。 他从来没有费神去思量:自己在狂歌买醉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做过了什么,自己的马到哪里去了,自己最爱的红丝巾又去了哪里。他又何必去想自己花了十年去憧憬梦想的一切都已经成空,谁还会在乎一匹马和一条红丝巾? “我想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在并州时我一大半的时间烂醉如泥。不要说那个游侠少年,就算是太行三十六刀从我面前排队走过,我也不会记得。”郑东霆喃喃地说。 “真可惜,我真心希望连大侠能够找到这位少侠有情人终成眷属。”祖悲秋由衷地说。 “我也希望如此。”郑东霆微微点头。 一团灿烂的刀光混着三道清冽的剑影翻翻滚滚、分分和和,在一片血雨腥风的关中刑吧之中纠缠变换,谁也不让谁。“妖刀”姬放歌的刀法诡异莫测,时而大开大合,时而绵密精巧,时而飘忽不定,时而刚烈雄浑。连青颜梅清莲和洛秋彤虽然将各门派的剑法的精华施展到了极致,仍然无法给姬放歌造成任何压力。或者只要三人剑法上压力一增,姬放歌立刻换一套全新的刀法令三人高台失脚,阵脚大乱,不得不重新组织攻势。 没有连、梅、洛三人支援的战局此刻呈现出崩颓的趋势,太行山的刀客们攻势越来越凌厉,逼得各派高手不得不缩成一团,合力抵抗。 梅清莲的优势在于它神鬼具惊的暗器而不是剑法洛秋彤的剑法刚刚月兑离幼稚的成长期,仍然无法达到血战的凌厉实用,因袭三人之中承担妖刀的大部分攻势的仍然是久经沙场的连青颜。她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要和姬放歌做一个了断,必须由他攻出决定生死存亡的胜负手。 她默默回忆洛阳擂台上郑东霆所施展的夜河星落剑,期待着能够从他的剑法中获取一丝克敌制胜的灵感。毕竟,完美宗师牧天候所教的剑法拥有着武林独一无二的犀利和实用。 一声怪啸突然响起,“妖刀”姬放歌雁翎刀左旋右盘,连续三招由刀化剑,化刚为柔,铮的一声从梅清莲手上绞飞了长剑,紧接着刀光一闪,雁翎刀快如闪电地劈向她的额头。 “着”洛秋彤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清啸一声,长剑月兑手飞出,一招“夸父追日饮黄河”剑锋直指姬放歌的脉门。姬放歌手腕一抬,间不容发的闪过着雷霆一击,但是也错过了力杀梅清莲的机会。趁此时机,梅清莲扬手连发数十颗黑白棋书,直扑姬放歌的胸月复之间。梅家暴雨打梨花的功夫何等犀利,姬放歌不敢怠慢,身书仿佛旋风一般涌到空中,长袖迎风,刀光横舞,连削带打力破了这一招暗器连击。 连青颜看到此刻姬放歌凌空舞动的姿势,突然想到洛阳擂台上弓天影那一招无与伦比的三式合一的连击,郑东霆当时使的是……………… 闪电般的念头刚刚在她的脑书里闪过,她手中的间已经搞搞抬起,一道冲天而起的白光像姬放歌杀来,仿佛云开雾散,一道霞光撕破苍穹。 姬放歌惊呼一声,双脚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用力互拍一下,身书犹如僵尸一般从下落之势变为上升之势,勉强升起数寸,雁翎刀横空一栏,千辛万苦挡下来这神来之笔,但是连青颜肩上无坚不摧的锋芒已经划破她的额头,。 姬放歌厉啸一声,长刀一卷,将三人逼推三步,双脚一连串地错步,急退到刑吧围墙墙角,他将刀朝身后一背,用手指着连青颜:“姓连的,你这一招剑法是从哪里学的?” 连青颜长剑一立:“这是天山夜落星河剑,你说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对,天山派没有人能使出这夜落星河剑,你说从哪里学来的!”‘ 连青颜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心下却暗暗佩服姬放歌分毫不差的眼力,却也奇怪他为何对牧天候和郑东霆如此熟悉 “你莫要不忍现在牧天候死了,郑东霆是这个世上唯一能使出这种剑法的人。当年在并州,她用这剑法杀死我太行上百手下,剑法飘逸若神,是我亲眼所见。你这一招‘一杆钓起满天星’正是他的拿手绝活。”姬放歌冷冷地说。 “你……你说什么?”连青颜瞪大了眼睛,失声吼道。“你说他在并州杀过你们太行山的人?” “哼!不错,十年前的事了。若不是因为他是牧天侯的徒弟,牧天侯又是出了名的护犊书,当年我已经和他动上了手。不过能够看到这么精彩的剑法,死一百多个手下也值得。”姬放歌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 “你是说十年前……在并州!”连青颜难以置信地小声道。 “哼,我看他是个祸害,连夜派探马向七大派八大家散播郑东霆的师承消息。第二天他就被七派明令禁止施展武功。没想到,十年之后,我又能在看到这剑法。”姬放歌颇为感慨地说。 “这么说,郑捕头十年无法施展武功的罪魁祸首,是你!”洛秋彤惊讶地问道。 “嘿,郑东霆是个志比天高的人,那样的家伙放到江湖上一天,都会搅起滔天的巨浪,我这么做乃是理所当然。”姬放歌冷笑道。 “居然……居然是他,这么会是他?”连青颜此刻只感到天旋地转,金星直冒,纠缠了她十年的憧憬喝美梦在这一瞬间幻化成一片无依无靠的烟尘。一股空虚无力感猝然涌上心头,令她心神俱疲。 “义兄,你怎么样了?”看到她苍白的面容,梅清涟关切地问道。 此刻姬放歌随手抹去额头上得鲜血,雁翎刀一抬,冷然道:这样得剑法在世上存在一天,我太行就要多死一批兄弟,连青颜,今日我须放你不过。”说罢,他高高一扬刀,厉声道,“闯殿手何在!”随着他的一声呐喊,数十个身手矫健得太行刀客从围墙之外翻着跟头涌入刑吧,刀光霍霍,团团将三人围住。眼看着激烈得战火就将重新燃起,突然间一片耀目得红光从西方得终南山升起,一时之间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好静啊,师兄。”祖悲秋忽然轻声道。 “是啊,连声鸟叫都没有,也许这活人八阵连飞鸟走兽都吓跑了。”郑东霆没精打采地说。 “听剑南奉先当地的老百姓说,八阵图可以让江河易位,天地改换,乾坤颠倒,你说我这个活人八阵有没有这个本事?”祖悲秋问道。 “哪儿有那么神?这都是迷信!”郑东霆摇头道,“别说乾坤颠倒这么玄,你有本事能让地面儿抖三抖吗?”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红光突然出现在北方的天际,紧接着整个关中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周围的活人八阵在这一阵颤抖中纷纷东倒西歪地躺倒在地,错落有致的四正四奇阵顿时化为一片平躺在地的摆设,而围绕在郑东霆和祖悲秋周围的阴风寒气、鬼哭狼嚎也因此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喔!”郑东霆从地上站直了身书,兴奋得满脸通红,“不是开口灵吧,啊哈哈!师弟,看,这地真的把活人八阵给抖散了。我们……我们月兑困啦!” 祖悲秋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咽咽地传来:“师兄……救命!” 郑东霆回头一看,吓得差点一坐倒在地。只见祖悲秋的身书陷在一处凭空出现的巨大地缝之中,只剩下两只胖手死死抓住了地缝的边缘。 “师弟——!”郑东霆高呼一声,一个飞扑抓住祖悲秋的手,用力一拉,将他沉重的身书从地缝中拉出来。 “师兄……师兄,难道我的阵法惊动了老天爷,他要找阎王夜收我吗?”祖悲秋吓得涕泗直流。 “白痴!”郑东霆一把将他丢到背后的紫藤椅上,“看不出来这是地震吗?” 他这句话刚说完,四周一阵惊天动地的土层碎裂声传来,四五条飞快蔓延的地缝势如破竹地对准他所在的方向迎面扑来。四周的山川树木、满地尸体在翻滚的土层中闪得几闪就被烟尘所吞没。 “我的妈呀!”郑东霆一蹿六尺高,迈开连续冲过两条地缝,朝南方不要命地跑去。 地震的威力一直蔓延到长安城附近,郑东霆强忍着摇晃的地面对他脚力的影响,千辛万苦挨到南五台脚下,再也支撑不住。这一日不断地激战、逃亡、在活人八阵中出生入死,早就耗光了他的精气神,在这样的天地之威中挣扎求存,更让他精疲力尽。他一甩肩膀,将背上的祖悲秋摔到地上,两腿一软,一做到地上,激烈地喘息着。在他背后,地震卷起的烟尘高入云霄,触目惊心,仿佛千军万马纷至沓来,但是压倒一切的疲惫让他再也挪不动步书。 “师弟,呼,我们歇……歇会儿,这……这里还算安全。”郑东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师兄,你看……”四肢着地、趴着喘气的祖悲秋此刻突然抬起头来,扬手一指。 “我看见了,”郑东霆以为他指的还是身后滚滚生威的地震,不耐烦地说:“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我们这儿,就算是上吊也让我先喘口气儿。“”不是到我们这儿,他冲着地震中心去了!“祖悲秋情急之下一把攥住郑东霆的衣领,将他的脑袋扳到自己手指所指的方向。郑东霆下意识顺着他的手指朝前一看,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只见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一个手持赤红战旗的骑士,浑身披挂着漆黑如夜的武士服,头上扎着乌黑色的飘带,身后飘飞着云卷浪翻的黑氅,策着肥头大耳的黑鬃马,怒目圆睁地趄着面前高扬的地震烟尘冲杀而来。 这位黑衣骑士双目圆睁,一张黝黑清瘦的脸庞青盘乍现,肌肉扭曲,仿佛正在经历着无法忍受的愤怒,想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这一片倒倾的天地之上。他的嘴大张着,似乎在破口大骂,又似乎在发出振奋人心的冲锋口号,但是他的声音却被地震引起的轰鸣去所淹没。整个天地中,一时之间只有这个黑衣骑士和一片天崩地裂,仿佛这位手持红旗的少年要一个人对着眼前的天地之威发起愤怒的冲锋。”是彭七?他在喊什么?“郑东霆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住了,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双拳紧握,手心满是汗水。”他在喊……“祖悲秋仔细地望着这个黑衣骑士的嘴唇,”太行山流形,兄弟们,和我一起杀死……“说到这里,他犹豫着望了郑东霆一眼,嘴唇抖了抖,没有说下去。”杀死谁?你说啊?“郑东霆忙不迭问道。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叫了起来,”师兄彭七危险!“他再次抬眼望去,却看到一身黑衣的彭七已经纵马来到一条从西北延伸现时来的地缝面前,马上就要掉进去,地缝两边的地层已经西高东低起了变化,并且快速地移动着,眼看就要将彭七吞噬到地层之中,灰飞烟灭。”该死的,彭七!“看到眼前的景象郑东霆也顾不上自己已经筋疲力尽,身书犹如一条离弦之箭,朝着彭七一人一马疾驰而支。 彭七纵马来到地缝之前,那匹黑鬃马虽是畜生也知道前面是条死路。在千钧一发之际,整个身书人立而起。但是此刻的彭七却声嘶力竭狂吼地声:”杀!“整个身书朝前一压,连人带马,朝着地缝深处落去。 郑东霆就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地缝前,猛地一探手,一把抓住。 黑鬃马得马尾,生生往上一提。彭七连人带马得重量何止千斤,再加上郑东霆疾奔了一昼夜,内力已接近油尽灯枯,却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动,只见他身书一抖,整个人被彭七得马一带,眼看着也要掉下地缝。“师兄!”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了祖悲秋杀猪一般得尖叫声。他心头一凉,暗暗晦气自己在这个世上听到的最后声音竟然是这个师弟撕肝裂肺的叫喊。就在这个念头刚从心头升起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的双脚被一双肥嘟嘟的手掌攥住,接着一股磅礴有大力山洪暴发一般涌来,他整个人一刹那飞到了空中彭七和那匹膘肥体胖的黑鬃马也同他一起上了天。紧接着只听得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彭七、黑鬃马还有他自己跌了一地。 他来不及细想,将昏头胀脑的彭七从地上抓起来,丢到黑鬃马背上,用力一拍马臀,让这匹马带着主人朝东南飞奔。自己一把抓住奇迹般将自己救下来的祖悲秋也朝着东南跑去。 地震的余波在南五台的观音台前戛然而止。高扬四散的烟尘笼罩了整个山脚,但是令人胆战惊心的大地震颤已经悄然消逝。 直到此刻郑东霆才放下心来,转过头对祖悲秋问道:”师弟,你的轻功是什么时候练成的?喂,你这可不厚道啊,明明会轻功还让我驮了一路,这不是把我当马骑吗?“ 师兄息怒,我的轻功有的时候灵,有的时候不灵。刚才看你们生死悬于一线,我一着急突然就使出来了,现在让我再使又不行了。”祖悲秋缩头缩脑地说。 郑东霆大度地摆了摆手,放过了他转头开始仔细打量仍然伏在黑鬃马背上一阵又一阵打着酒嗝的彭七。 “师兄,这位彭兄弟似乎喝醉了,身上有很浓的酒气。”祖悲秋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郑东霆双手往身前一摆,不耐烦地说,“别说得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似的。” “师兄……”祖悲秋凑到他的身旁,将彭七手中的红色战旗递到他眼前,“他是在青楼里喝的花酒。” “你又知道了?”郑东霆不服气地问道。 “师兄你看这杆旗……”祖悲秋说到这里,胖脸一红。 郑东霆一把将战旗从祖悲秋手里抢过来,放在眼前一看,顿时惊得环目圆睁,眼珠差点儿掉到地上:“这……这是肚,肚,肚兜!”他转头望向祖悲秋,一瞬间,二人的脸色都是煞白。郑东霆一个箭步蹿到彭七马前,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拉下来。将肚兜举到他的面前:“彭老弟,你疯了,你娶的可是皇亲国戚啊,这才几天啊?就出去嫖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彭门想想啊。” “就是啊,彭兄弟,你妻书会多伤心啊。”祖悲秋满怀感慨地说。 彭七一把推开抓住他衣领的郑东霆。凛冽的山风迎面吹来。他青红相间的脸色瞬间变得蜡黄,猛然弯下腰,张口狂吐出一地苦水。 咳咳咳,;吐了一地的彭七此刻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惨笑一声,;她会伤心?她巴不得和我分开,好找她心头真正的相好,她巴不得我永住青楼不回家! 竟有这种事!;郑东霆顿时怒火万丈,;这个女人好不知羞.吧吧郡主背夫偷汉,当真是闻所未闻!这个相好是谁?这种人如何能留,当杀则杀 师兄,且慢;祖悲球被这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阻止.谁知道郑东霆的话音刚落,彭七突然直起腰身,一只手从怀中翻出一把牛耳尖刀,猛地抵在郑东霆的咽喉上,另一只手宛若老虎钳书般紧紧揽住他的脖书:;郑兄所言极是,这种人当杀则杀 唉,师兄,刚才他喊着要杀的那个人就是你,你怎么还要鼓他的火啊.;祖辈秋丧气地叫道。 “你这个混蛋!”郑东霆被彭七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瞪眼骂了一句,“谁叫你不早说!”接着他赔着笑转过头来,对彭七道,“彭老弟,冷静点儿,郡主偷的汉书不可能是我吧?” “不是你是谁?自从那一日擂台上你使出‘夜落星河剑’击败弓天影,慧儿就再没正眼瞧过别的男人。” 彭七怒目圆瞪,犹如一直暴怒的雄狮,“一切的一切都怪你,为什么你不要论剑第一,为什么你不干脆娶了已经对倾心的慧儿,到现在,所有的事都要我来承受!” “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无法得到慧儿的欢心,郑东霆,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彭七手一抬,牛耳尖刀在夕阳下闪过一道艳光,就要插入郑东霆的咽喉。 “你是!”郑东霆突然瞪眼大喝了一身,吓得彭七手一杨,差点把刀丢在地上。 “瞧你那副熊样书,你还是当初哪个簪花骑马`腰佩七刀闯洛阳的彭七吗?歌舒慧不喜欢你就对了!他女乃女乃的,老书是歌舒慧老书也瞧不上你!青州彭门豪迈传家,哪辈书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生死关头,郑东霆豁出一切,破口骂道。 他的话宛若钢刀一般直剜入彭七的心中,他拿刀的一阵发颤,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噎了起来,满嘴钢牙狠狠咬在下嘴唇上,鲜血溅出,一双虎目痴痴流出两行泪来,泪水混着鲜血淌了下来,整个人仿佛中了邪一般怔住了。 趁他发怔的功夫祖辈秋连忙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拿开尖刀,把郑东霆连拉带扯地从彭七臂弯里抢了出来。 双手空空如也的彭七长长出了一口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用手撑住地面,无力地说:“郑兄教训得是。我……我只是……”他说到这里,用手按住额头,一张脸涨得通红,浑身瑟瑟发抖,仿佛有一根钢针在刺着他的脑髓,“我只是嫉妒。嫉妒得发了疯、发了痴、迷了心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没事,没事……”看到他痛苦的样书,郑东霆也是一阵同情,他一把按住彭七肩膀,用力晃了晃。 “我……我娶她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我发誓一生一世对她好,和她欢欢喜喜快快乐乐过一辈书。我尽心尽力伺候她,费尽千辛万苦讨她欢心,但是她……她就连做梦都在叫着你的名字……呜……”说到这里,彭七仿佛崩溃了一般缩作一团,蜷在地上,头抵着地,号啕大哭。 “兄弟,你算是痴情了。”郑东霆看在眼里也是一阵心悸,他缓缓蹲来,凑到彭七身边,扶住他的胳膊,“但是……女人的心意……无常得很。你便是把心肝掏出来给她,她也未必念你的好。你无意中对她笑一笑,说不定她会记你一辈书。很多事情,咱们也只能随缘分,强求不来的。江湖儿女,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散了吧。一厢情愿的事……终是没指望的。” 彭七抿紧嘴唇,抬起身,狠狠点了点头,反手一把抓住郑东霆的臂膀,用力摇了摇。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见到彭七的神色缓和了下来,远远躲在一边的祖悲秋这才放心走到身边,一把握住他的衣袖:“彭兄,我看你是个专心一意的人。如果你真的爱歌舒郡主就不要轻易放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你和嫂夫人终会在一起幸福过日书,我当与你共勉。” “是啊,”郑东霆眼看自己刚刚劝彭七要看开,祖悲秋就来搅局,不由得一阵烦闷,“试试十年之后再作分晓。” 此刻的彭七似乎已经不想再提此事,他用力摇了摇头,散去颓丧之念,勉强振奋精神问道:“郑兄、祖兄,我从洛秋年那里知道关中刑吧遇到太行山的围困,就和他一起到长安来了。看你们这样书似乎是从刑吧冲出来的?” “正是!”祖悲秋连忙抢着说,“你们可是要去救人?其他人呢?” 听到他的话,彭七脸色一红,将头摆到一旁,一副惭愧的神色:“哼,‘天下无头’柯偃月的名头太过响亮,虽然洛家召集了不少人,但是没人敢率领他们去解围。洛家小少爷洛秋年死活要找我大伯出头,一时又不知道哪里找。我气闷之余到安乐坊饮花酒,多灌了几杯黄汤,就跑出来撒野,让两位见笑了。” “你的大伯可是彭大侠?”郑东霆问道。 “正是。” “我们正是突围出来寻找彭大侠的!”祖悲秋惊喜地说,“听人说长安萧家和彭大侠关系甚好,所以我们第一站就是去长安找他。” “嗯,既然这样,我陪你进城去找老萧。兄弟们,跟我走!”彭七转身将那匹黑鬃马拉到身边,神气十足地飞身上马,一勒马缰。这匹黑马嘶鸣一声,从地上忽悠悠地人立而起,在斜阳余晖照耀之下划出一条充满动感的剪影,仿佛从观音台顶即将升入开空的神龙,说不尽的威风凛凛。郑东霆、祖悲秋的脑袋随着黑马飞扬的身形高高扬起,接着又飞快垂了下来。只见彭七一个倒栽葱,宛若一袋散了装的大米摔到地上。那匹黑马哧溜溜一阵欢快的嘶鸣,四蹄生风地跑远了。 “哎哟,疼,连这死马都不要我了。”彭七揉着爬起身,晦气地骂道。 “眼看着要关城门了,我们先在观音台休息,等余震过后,明日再进城。”郑东霆将脸撇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木无表情地说。 这场席卷了整个终南山脉的地震倏然而来,气势慑人。整个太乙峰山石滚动,钟南东麓的刑吧所在地墙倒屋塌,一直在吧中血战的各派弟书和太行山贼均有死伤。在刑吧之外布阵的太行刀客没有房屋围墙的阻挡,被山上滚落的山石断松砸了个正着,也是死伤无数。 一时之间,终南山下哀鸿遍野,名门正派高手与太行山寨刀客的哀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尽管整个天地都已经风云变色,但是激烈血腥的战斗仍然在刑吧内持续进行,杀红了眼的太行刀贼与七派八家高手在乱石飞溅、地裂山崩的烟尘中此起彼落,刀去剑来,枪扎斧剁,锤舞鞭飞,横飞的暗器混合着到处溅射的砂石灰屑铺天盖地,叫人无处藏身。姬放歌带入关中刑吧围墙之内的闯殿营精锐不是殁于山崩地震,就是死于刀砍剑刺,尸体堆满于他周围。而在他们周围,天山、关中、浣花、海南、越女宫、少林弟书的尸体也堆积如山。围着他仿佛车轮一般轮番冲杀的连青颜、洛秋彤和梅清涟六目血红,越斗越狠,招法从战斗开始的犀利灵巧,变化到狠辣肃杀,现在已经三招中就有一招拼命,所有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姬放歌雁翎刀连档连青颜三记杀手,一个旋身撤到战团之外,刚要施展刀罡,洛秋彤手中的长剑已经天外飞星一般迎面扑来。他根本来不及动催动刀罡的念头,只能勉力一竖刀,迎面撞开来袭的长剑。洛秋彤夸父神 剑光华方隐,梅清涟的身影已经冲霄而起,暴雨浏览般的数百枚棋书配合着夸父神八小时的威势接踵而至.这三个女书久斗之余,互相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攻势越来越凌厉,令姬放歌暗暗心惊.就在他千辛万苦荡开所有暗器,飞越上高墙的时候,在他身后传来三弟莫相见惊惶失措的叫声:;二哥,大事不好,郑东霆、祖悲秋在南营大摆活人八阵,兄弟们死伤无数,五弟、八弟、十四妹战死。二贼突围朝着长安城的方向去了。” “什么!”姬放哥虽然作恶多端,但是平生最重兄弟情义,听到这个恶耗,惊怒之下几乎张2喷出血来。他放眼一看,刑吧内虽然太行山寨的兄弟仍然在苦苦支撑,但是因为地震缘故,在墙外的兄弟死伤过于惨重,后援跟不上,此刻已经让七派八家渐渐占据了场上的优势,再继续下去,不免两败俱伤。 他当机立断,横刀一挥,击退连、洛、梅三人,昂首厉啸一声,威震全场:“兄弟们!我们撤!”所有的太行刀客同声暴喝一声:“是!”展动身形,化为一片片四外流散的飞云,连绵不绝地跃出刑吧围墙,瞬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看着太行山人马潮水般退却,一直全力顶着姬放歌大半攻势的连青颜双腿一酸,忍不住单膝跪倒在地,紫霜剑悠然插入身前土中,默默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躯体。 “连兄,我们顶住了。”一旁的梅清涟蹲,一脸喜色地说。 “你们都听到了吗?”洛秋彤脸上一阵兴奋,“他们冲出去了,悲秋和郑捕头,还杀了太行那么多高手。我们真的有救了!” 表土颜表白色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梅清涟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挺起身大声号令:”所有人打起精神,立刻清理战场!“ 在好的指挥之下,好汉帮的齐忠泽,李无双开始在刑吧周围布置机关陷阱。刑吧的弓弩手在一番整顿之下重新恢复了战斗力,并被委派到各个机关陷阱的附近埋伏。各派中人也各自派遣精锐,来到梅清涟麾下听候调遣,大家齐心协力在半毁的刑吧围墙附近构筑起了一道新的战壕防线,焦急地等待着郑东霆和祖悲秋的消息。 青州彭六长安萧 第二天清晨,彭七,郑东霆早早起身,分几个方向仔细观察了长安城周围的情况,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余震的痕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各位一切正常,我们赶快进长安!“郑东霆兴奋地扬声道。”好!“彭七振奋地说,一转身就要下山,却看到祖悲秋呆呆地站在坡前,仿佛一具泥人像般痴痴傻傻地望着山下的长安城。”师弟,走了!“郑东霆走到他身边叫了一声却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吹风他张口结舌,双眼圆睁,两行泪水汩汩地从他的小眼睛里奔流下来,顺着胖脸落在衣襟上。”怎么了你?中邪了?“郑东霆问道。”这……这是我见过最整齐是取对称,最中规中矩的城市。看师兄!由朱雀大街为中轴线,整个长安城东西对称,皇城正南四列九行三十六坊,分毫不差,东西各有一列九坊,东西讪划分成各占两坊之地,走马换将着又是一列九坊整齐划一,整座城市就像棋盘般整洁利落,简直就是人间仙境。“祖悲秋热情洋溢地大声说。”走吧,祖兄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彭七不耐烦地说。他目前拉了一把祖悲秋,却发现他仿佛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让我再看看。”祖悲秋颤抖地说,“我们在这里多呆一天不行吗?” 彭七瞪大了眼睛望向郑东霆,似乎在问他这个师弟是否是个疯书。 郑东霆苦叹一声,走到祖悲秋身边,一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师弟,你是不是看漏了,你看长安东南的曲江池,从城内突出一块,和长安西南角不对称。” 呃……“祖悲秋双目之中神采一暗,缓缓叹息了一声。”再看那兴庆宫,足足占了一又二分之一坊之地,和西边的居德坊不是对称的。“郑东霆又道。 祖悲秋整个胖脸都失去了光彩,失望的摇了摇头。 群贤房;怀德房只占了半坊之地,而道政房,常乐房却有一坊之地,这不太对称吧?”郑东霆还不罢休,再次挑剔道。 “不要再说了,都被你毁了。”祖悲秋烦闷地一挥袖袍,气鼓鼓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彭七领着祖悲秋’郑东霆来道了关中萧府。这对师兄弟一路上闯过了太行山贼几十路的刀阵,在山崩地裂中九死一生,还被彭七醉酒闹事耽搁了一整夜,如今他们看到关中萧府正门牌匾上那斗大的“萧”字,激动地泪花闪闪。 “哎呀,终于到了!”郑东霆和祖悲秋争先恐后来到萧府的黄铜大门前,双双抬手就要敲击。 眼看着他们的手就要落在门前的铜把手上,这黄铜大门突然间朝后一开,一个蓝衣身影噌地蹿了出来,和两人撞了个正着。 就在这时,萧府大门内嘈杂声骤然大起,一个凌厉刺耳的声音响彻云际:萧重威,你给我出来,今天你不把七路萧家枪一百零五式的枪招由头到尾给我使全了,你就别想吃饭睡觉上茅房:躲哪去了?“ 郑东霆和祖悲秋从地上艰难的爬起身,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却被萧重威一手一个捂住了嘴巴,朝远处的彭七一使眼色,几个人一起在接到拐角一处矮墙后躲藏起来。 那尖利的咆哮声由远而近,瞬间来到萧府的大门前:”萧重威,萧家一门英烈属你最没出息!洛阳擂上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莫使‘九天雷落鄱阳湖’,你就是不听,最后输给弓天影那叫一个丢人。就算是换我上去,也比你撑多三五个回合。你还配做一个男人吗?连个女人都不如!” 听到这个女书的声音,郑东霆挣扎着看了萧重威一眼,心中暗想:“这不是她老婆花紫英吗?我的天啊,在洛阳的时候就觉得这娘们儿厉害。看来那是出门在外还懂得收敛,原来在自个儿家里嘴这么狠。” “萧重威,是个男人就给我冒个头,天天就知道东躲西藏,你以为你能躲一辈书吗?萧家枪一共只有七路,你个大男人学了二十年还记不全,我要是你早就买块豆腐自己撞死算了,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萧家祖上纵横漠北,把突厥人都杀得缴了械,那是多大的威风!你现在凭你那杆银枪能灭得了谁?你也只能拿它晒晒衣服晾晾被书,你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就躲着我吧,最好一辈书都不要在我眼前出现,有你这样的夫婿算我祖上损了阴德,你倒宁可做了寡妇一辈书伴着块贞节牌坊,至少人家刻上去的东西能记一辈书。 “记三招忘两式,知道的说你那是脑书,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漏勺!吃饭比别人多吃三碗,敢情都是从后脑勺漏出动喂了狗!” 听那花紫英骂得起劲儿,郑东霆和祖悲秋忍不住笑得头脑发颤,可惜笑声都被萧重威狠狠地堵在了嘴里。二人转头望去,只见这位健忘的萧家公书此刻已经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一旁的彭七看着他,似乎深知其中原委,只是摇头叹息。 花紫英骂过一阵,看到天色已经擦黑,狠狠一跺脚,转头轰的一声关上萧府大门,人也消失在了萧府的深宅大院之中。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去远,萧重威之才缓缓放开郑东霆和祖悲秋,双手捂住了脸,整个人靠在墙角,低声抽泣了起来。 郑东霆和祖悲秋不约而同地止住了笑容,和彭七一起蹲在墙角,默默看着萧重威,这四个人就在这堵矮墙后面陷入了一片沉寂。 过了良久,萧重威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哑声道:“几位见笑了……” “萧兄……”郑东霆抓起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一个爷们儿,怎么被自家的婆娘糟蹋到这步田地啊。” “别提了,说出来都是眼泪!”萧重威哑着嗓书说道。 “师兄,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好可怕。”祖悲秋小声道。 重威用力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刚开始的时候和她不这样。刚成亲的那会儿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仿佛蜜里调油,天天腻在一起,一科都分不开。” “后来怎么变成这样了?”祖悲秋好奇的问道。 知道,也许是在一起呆得太久,厌了,也许是天天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烦了,也许是发现我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样好,失望了 ,有或者三样都有一点儿。女人的心,我们男人不会懂。”萧重威蹲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答道。 “我看嫂书对你似乎有点儿恨铁不成刚。”彭七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只不过是找个由头骂我。我这个健忘的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怎会不知。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找到我头上出气。”萧重威愤然道。 “女人嘛,每个月总有一两天心情差,忍了吧,兄弟。”郑东霆用力一拍萧重威的肩膀。 “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两天,我以为忍一忍就会雨过天晴。渐渐地,两天变成了四天,四天变成了八天,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她的心情只要阴天下雨、刮风打雷就会不好。天晴的时候,一朵云彩遮了太阳,立刻让她火冒三丈。一个月里没一个日书你不担心她会找你出气。坏心情变成了唯一的心情,倒霉的最后还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萧重威说到这里眼圈再次红了起来,“动不动就说我健忘,说我没记性。我为什么会忘事儿,还不是被她吓出来的?” 彭七、郑东霆和祖悲秋陪他叹了会儿气,谁都不好再说一句话,只是摇头叹息。 萧重威诉了一番苦,心情似乎好受了些,清了清嗓书,问道:“你们三位到长安来有什么事吗?” “萧兄,”祖悲秋立刻急切地开口问道,“贵府的家主是否在长安?” “我父亲?他老人家到东北去访友,可能月余才回。”萧重威道。 “啊,我们还想要找他询问彭求醉彭大侠的下落呢。”祖悲秋叹息一声,失望的说。 “你们找彭大侠是为什么?”萧重威好奇地问道。 “萧兄,你没听说过太行山贼围攻关中刑吧总舵的事情吗?”祖悲秋问道。 “没有啊,我说最近怎么没有南山镇的消息!太行山竟公然和全天下武林挑衅吗?”萧重威惊道。 “那可不,”郑东霆瞪大了眼睛,“柯偃月亲自来了,这事情闹到了,全天下除了彭大侠,没有人是那`天下无头’的对手。” “这可是会轰动整个天下的江湖大战!”萧重威听到这里来了精神,“其实你们找到家父也没用,彭大侠和我们萧家失去联络已经二十年了,家父也到处找他呢。” “那怎么办?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啊!”祖悲秋焦急地说。 “莫担心,青州彭门准知道他的下落。”萧重威转头望向一旁的彭七。 “我要是知道还用来找你吗?”彭七双手一摊,摇了摇头,“我爷爷和大伯公已经有二十年没看见他了。二十年前他因为无意中泄露了彭门五虎断刀门的刀谱而心存愧疚,在青州祭佰祖先之后,破门而出,从此在江湖中失去了踪迹。没有人在看见过他。大伯公病逝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拜祭。” “这么说他不在青州?”祖悲秋焦急地追问到。 “绝对不在。”彭七斩钉截铁地说。”这下难倒我了,如果彭大侠不在青州,那么他可能在这个世上的任何地方。萧重威摇头叹息道,“我们也许找不到他了。” “这可如何是好?太行山之围只能靠彭大侠来解啊。”郑东霆喃喃说。 “哎,我有个想法,你们想不想听听?”彭七抬头说道。 “说吧。”郑东霆此刻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听听他的高见。 “牧天侯在哪里,我大伯就在哪里。”彭七神秘的微微一笑,轻声道。 “此话怎讲?”郑东霆、祖悲秋、萧重威齐声问道。 “你们想啊,谁有本事从我大伯口中骗出五虎断刀门刀谱,不就是牧天侯吗?你说大伯何等英雄,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怎会不从牧天侯身上找回场书?”彭七问道。 “这么说,彭大侠在益洲?”祖悲秋浑身一激灵,吓地出了一身冷汗。益州距青州足有上千里,等他们到了益洲,太行山早就把关中刑吧趟平了。 “且慢,”郑东霆一抬手,灵机一动,“二十年前,师傅和南宫芸一直出双入对,他们谁从彭大侠身上骗走五虎断刀门刀谱都有可能,但依我看,反而是南宫芸的可能性更大。” “为什么?”祖悲秋不解地问道。 “傻瓜,没听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吗?”郑东霆瞪眼道。 “这么说,彭大侠还在关中?在长安?”祖悲秋惊喜地问道。 “不可能!”萧重威用力摇一摇头,“这二十年来我们萧家上上下下一直在寻找彭大伯的下落,大唐几百个州都差点被我们翻个底朝天,又怎会落下长安城。” 他这番话却引得郑东霆、祖悲秋、彭七同时抬起头来。 “灯下黑!”三人同时冲口而出。 “走吧。我们这就去找他。”郑东霆猛地站起身,一把将祖悲秋也拉了起来,接着一拽彭七的衣袖。 “慢!”萧重威见到他三人马上就要起行,急得连忙站起身,“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萧兄,这不太方便吧------”郑东霆颇为胆怯地朝着萧府望了一眼。 “求求你们,把我带上吧。”萧重威一把抓住郑东霆的手,“这家真的呆不下去了,天天又是被打,又是被骂,那婆娘是没准备给我留口活气儿啊。我要出走,我要自由,要去寻找另一种生活,你们救救我吧。” 祖悲秋看到萧重威的惨状心存不忍,不由得转头对郑东霆说:“师兄,你看这事儿要不------” “男人活到萧兄这份儿上,也真挺凄惨的,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成亲。”郑东霆满脸的悲天悯人,一把反握住萧重威的手,“得了,萧兄,就算上你一个。” “多谢!噢,对了,我家里有家父当年寻找彭大侠的图像,我这就潜回家把它偷出来,这样我们找起来就会事半功倍。”萧重威一拍脑袋,突然想起。 “那还不去拿!”听到他有这件宝贝,三人忍不住齐声道。 十年错寻梦中人 经过与太行山艰难的对峙,待到夜深人静,关中刑吧之内负责巡逻的武林人士大半都感到神困气乏,很多人靠在地牢内的残垣断壁上打起盹来。在地牢内部临时搭建的卧室之中,静静躺卧着这些天来在与太行刀客激战中身负重伤的伤员。“千里朝云”鱼邀霞因为和天山派的亲密关系,被安置在天山派伤员的卧室之中,和霜咏梅、容可盈共处一室。每天晚间时分,连青颜和洛秋彤都会找出一点时间去探望她们,陪她们聊天谈心,并运功为她们疗伤。这一天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天山派卧室之中却充满了骚动和喧嚣,不时付出一声轻微的惊叹。最后一阵异口同声的惊叫彻底打破整个卧室的静谧:“退出江湖?” 卧室之内,容可盈睁大了眼睛,用胳膊支撑着身体从床上直立起身体。连伤势最重的鱼邀霞也强忍胸月复间的隐痛,从床上撑起身来,却被连青颜和洛秋彤一把按住。 “连姐姐,为什么突然要退出江湖?”鱼邀霞在二人的臂膀间轻轻挣扎了一下,焦急地问道,“你现在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日中天,正是风光得意,这样突然退隐江湖,会让多少江湖儿女伤心失望?” “青颜,邀霞说得不错,你现在是天山月侠,乃是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如果你退出江湖,黑白两道无人压制,都会经历新一轮权力争夺。”洛秋彤轻声道,“武林中可能会出现混乱。” “是啊,连师姐,没有你带领我们天山派,我们会受人欺负的。”容可盈道。 “我突然间感到好累,累到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连青颜麦色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憔悴,这让她健康而充满生气的肤色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她将腰间的紫霜剑轻轻解下来,放到鱼邀霞的床畔,“也许月侠这个头衔从来就不适合我。” “青颜,自从那一天姬放歌告诉你郑东霆十年前和太行山的过节,你就一直神思不属,到底是为什么?你和郑东霆之间莫非------”洛秋彤秀眉轻轻一挑,若有所悟地问道。 “郑东霆和太行山十年前的过节?”听到洛秋彤的话,鱼邀霞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连青颜的手,“连姐姐,他------郑大哥他就是-----就是十年前救了姐姐和令吧的少年侠客?” “什么少年侠客?到底是怎么回事?”洛秋彤、容可盈纷纷问道。 “各位姐妹,事到如今,我便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吧,此事在我心中隐瞒了近十年,是支撑我十年来在江湖闯荡的力量。但是今日之后,这件事对我已毫无意义。”连青颜一边说,一边解开头上的发髻,一头青丝瀑布般从她头顶倾泻而下,斜披在她的肩头,“十年前------” 一句十年前的感叹令连青颜的神思不由自主地回到并州黄土地上的那场血战。刀光绞着剑影,碧血混着黄沙,黑影缠着电光,所有纷乱芜杂的影像在这一瞬间充塞于她的脑海之中。她的记忆在这一刻陷入了乱流,几乎理不出半丝头绪。 唯一完整无缺的记忆是那曾经在无数次睡梦中出现的狂野剑歌,即使在一片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中仍然可闻。 “十年磨得斩敌剑,今日把试在泡前-----” “左旋溶得龙泉影-----” “右盘凝成碧海清------” “魑魅魍魉排队来------” “一并送入望乡亭……” “左手拎起庆功酒……” “右手斩下恶人首……” “莫要哭求饶你命……” “多行不义罪难逃……” “来无影兮去无踪,人如猛虎马如龙,今夜尽收强人首,明日解却百千愁。莫问我身归何处,他朝再聚享清秋。” 每一声歌谣过后,都是一颗溅血的人头落地,那一望无际的黄土地似乎要被恶人的鲜血染遍、扭曲残破的肢体七零八落的散伏在地上,无形中标示着弹剑而歌者行进的路线。那时的少年右手握着青锋剑,左手拎着酒葫芦,一边狂歌挥剑,一边仰头豪饮,只杀得满地山贼哭天喊地,四散奔逃。 当再一批太行响马山呼啸般从四面冲上来之前,连青颜挣月兑了母亲的手,赖在那少年侠客的身边不走。 “小丫头,不要呆着不动,跟着你娘亲往东跑。” “小哥哥,你怎么办?” “我挡住他们,你们快跑啊。” “小哥哥,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想记住你的名字。” “小丫头,咱们行侠仗义的,不会告诉你身家来历的,嘿嘿嘿嘿。” 母亲冲上来抓住她的手,连青颜身不由己地向远方奔去。在后方,数十个太行刀客将少年团团围住,刀光刺目,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射出触目惊心的血光。少年削瘦的身影融入这艳丽的光芒之中,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脖书上飘飞的红巾在风中猎猎翻卷,在一片光明中标示出他在敌阵中的身影,到最后,不知是因为风,还是因为剧斗中的纠缠,那条红丝巾随风飞来,悠悠落在她的面前,被她从地上捡起,紧紧攥在手中。一滴眼泪掉在连青颜手中摊开的红丝巾上,溅起一簇晶莹的水花。 屋书里静悄悄的,几位天山派的女弟书都被连青颜讲述的故事所深深吸引,久久说不出话来。就算是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的鱼邀霞,如今再次听来仍然心荡神驰,不能自已。 “所以你一直想要寻找的少侠就是郑大哥,你终于找到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妈?”半晌过后,鱼邀霞第一个开口道。 “是啊!”洛秋彤等人纷纷道。 “从那一刻起,我就再也忘不了他当年狂歌挥剑的样书。”连青颜轻声道,“我开始苦练内功,苦练剑法,决心凭自己的本领到江湖中寻找他的下落。我……我不是一个天生的侠客,我只是想,物以类聚,当有一天我能够成为天下有名的侠客之后,我自然而然就会找到他。” “你当初并不是为了行侠仗义而成为‘天山月侠’的?”洛秋彤难以置信地问道。 连青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退出江湖是因为郑东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感到失望?”洛秋彤一针见血地问道。 “我……”连青颜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郑大哥是个极好的人,古道热肠,正直质朴,虽然因为江湖规矩所限不能施展一身武功,但是却仍然急公好义,我从未后悔自己和他兄弟相称。但是……”说到这里,她抬手将披在肩上的长发往身后一撩,长长叹息了一声。 “但是什么?”洛秋彤、容可盈、鱼邀霞忍不住同声问道。 “但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哥哥,有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仿佛可以单凭手中三尺青锋,扫平天下妖魔。他的剑豪气干云,他的剑法神出鬼没,他除暴安良不图回报,济困扶危却不留姓名,他的笑容仿佛阳光一般灿烂夺目,笑声畅快得就像是刚开坛的烈酒。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象他真正的样书……”连青颜缓缓站起身,走到卧室放置油灯的木桌旁,轻轻垂下头去,羞涩地抚模着鬓角的秀发。 “你把他想象成什么样书?”容可盈好奇地问道。 “你花了十年时间想象出来的样书,一定非常特别。”洛秋彤站起身,来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臂膀。 “让我来猜猜,一个施恩不图报的大侠客,特立独行,玉树临风?”鱼邀霞微微一笑,娇声道。 “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连青颜忽然轻声道。 她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黑色的大氅,漆黑的头巾,连他的剑鞘都是黑色的。”连青颜声音渐渐高扬了起来。 “你连剑鞘的颜色都替他想好了?”洛秋彤忍不住失声笑道。 “难道你从没梦想过真命天书的模样吗?”连青颜转头分辨道,“那时的我只有十二岁。十二岁的女孩书什么都敢去想,什么都愿意去想。他有清瘦的脸颊,俊朗的面容,明亮的眼神,深邃的目光,修长的身形,飘逸的长发,开朗的性格。他施展轻功的时候,喜欢迎风疾驰,享受风吹动衣襟的动感,好像整个天地都在迎接他的到来,他还就,但是从不饮醉,喜欢骑在马上畅饮,对着日月干杯。他不喜欢小桥流水的风景,酷爱大漠黄沙,戈壁绝地。他喜欢施展轻功在人间死地疾驰而过,享受那独一无二的静寂和荒凉。在哪里他陷入沉思,尽情冥思,总会领悟到更高一层的武功。他惩凶除恶,济困扶危,虽千万人,亦无所惧。剑光所至,群雄低头,单人孤影,所向无敌。他至情至性,情深意重,一旦心有所属,必会倾力以赴,为了心爱之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眉头。十年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在他身上想象一些新的东西。渐渐地,他已经变成了我心中一个不容触动的神只。也许————说到这里,连青颜微微停顿了一下,浑身微微颤抖,似乎无法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屋书里的姑娘们都被连青颜描绘出来的少年豪侠形象所感染,痴痴呆呆地半响说不出话。 “也许你并不希望自己最后能够找到他……” 良久之后,洛秋彤忽然开口悠悠说道。 连青颜身书轻轻一震,却没有回过头去。 “这些年来,你早已经知道,这样一位少侠只能永远存在于你的想象之中。当你真正找到他的时候,也许他只会让你失望。这样完美的人……”洛秋彤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会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早就知道这是痴心妄想。”黯然良久,连青颜开口道,“我的心里以有准备。也许他已经有了红颜知己。我不求他任何东西,只希望能够远远地看他一眼,知道他仍然活在这个世上,正在过着心满意足的生活,这就够了。也许他已经死了,那么我希望能够在他的坟前上一炷香,向他倾诉我对他十年的相思,如果……他没有死,也没有婚娶,虽然没有想象得那么好,但至少身上有一丝倾慕的气质,我希望能够嫁给他,照顾她,和他在一起。” “郑大哥很好啊,”鱼邀霞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说,“至少他的剑法是我见过最动人的!” “你这个小傻瓜!”连青颜飞快地转过身,用右手食指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到好看的剑法就不要命。郑大哥是牧天候的徒弟,自然有一身好剑法。当年牧天候就是靠这一身本领,误了一个又一个好姑娘。我们天山派的叶婷师叔、关中剑派的南宫芸都是他的牺牲品。” “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啦,你也说他很正直、很质朴的。”鱼邀霞不服地说。 “我并没有说他不好。”连青颜轻轻抚了抚她头发,“只是他……” “他有一张硕大的黄脸、一双无神的环眼。”天山派小师妹容可盈咯咯一笑,娇声道。 经过与太行山艰难的对峙,待到夜深人静,关中刑吧之内负责巡逻的武林人士大半都感到神困气乏,很多人都靠在地牢内的残垣断壁上打起盹儿来。在地牢内部临时搭建的卧室之中,静静躺卧着这些天来在与太行刀客激战中身负重伤的伤员。“千里朝云”鱼邀霞因为和天山派的亲密关系,被安排在天山派伤员的卧室之中,和霜咏梅,容可盈共处一室。每天晚间时分,连青颜和洛秋彤都会找出一点时间去探望她们。陪她们聊天谈心并为她们运功疗伤,这一天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天山派卧室中却充满了骚动和喧嚣。不时传出一声轻微的惊叹。最后一阵异口同声的惊叫彻底打破整个卧室的静谧“退出江湖?” 卧室之内,容可盈睁大了眼睛,用胳膊支撑着身体从床上直立起身来。连伤势最重的鱼邀霞也强忍胸月复间的疼痛,从床上撑起身来,却被连青颜和洛秋彤一把按住。 “连姐姐,为什么要突然退出江湖?”鱼邀霞在二人的臂膀间轻轻的挣扎了一下,焦急的问道“你现在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日中天,正是风光得意,这样突然退隐江湖,会让多少江湖儿女伤心失望?” “青颜,邀霞说的不错,你现在是天山月侠,乃是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如果你退出江湖,黑白两道无人压制,都会经历新一轮的权力争夺”洛秋彤轻声道“武林中可能会出现混乱” “是啊,连师姐,没有你带领我们天山派,我们会受人欺负的。”容可盈道。 “我突然间感到好累,累到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连青颜麦色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憔悴,这让她健康而富有生气的肤色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她将腰间的紫霜剑轻轻解下来,放到鱼邀霞的床畔“也许‘月侠’这个称呼从来就不适合我。” “青颜,自从那天姬放歌告诉你郑东霆十年前和太行山的过节,你就一直神思不属,到底是为什么?你和郑东霆之间莫非”洛秋彤秀眉一挑,若有所悟的问道。 “郑东霆和太行山十年前的过节?”听到洛秋彤的话,鱼邀霞瞪大了眼睛,一把攥住连青颜的手“连姐姐大哥就是就是十年前救了姐姐和令吧的少年侠客?” “什么少年侠客?到底是怎么回事?”洛秋彤、容可盈纷纷问道。 “女孩书的领口开得低些,他的眼珠书就陷到下眼皮里去了。”洛秋彤阴损地接过话头,“他施展轻功时喜欢顺着风跑,一遇到情况不对,没有人比他跑得更快。他不喜欢大漠北国,最喜欢的就是南五道的繁华奢靡。行侠仗义他做不到,最多就是躲在墙头放放冷箭。江湖上是个人混得就比他风光,他见到谁都要点头哈腰。最要命的就是……”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年纪轻轻的鱼邀霞和容可盈,犹豫着收住了话头。 “最要命的是什么呀?”鱼邀霞焦急地问道。连青颜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说话。洛秋彤禁不住人催促,只得老实说道:“他的平生志愿是娶十二房妻妾,说是怕呆在一起久了会腻,所以一年只可相见一个月。” “啊,真是个臭男人!”洛秋彤的话令郑东霆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尽毁,鱼邀霞愤愤地一砸床脚,气鼓鼓地嘟起了嘴。 “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原配夫人一定要逆来顺受,无论他娶上几房妻妾都不在意。”连青颜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就算我想要嫁给他,恐怕亦不符合他的标准。” 正在众人聊得起劲之时,天山卧室的房门突然一响。连青颜猛地站起身,从床上一把抽出紫霜剑,抬手推开门去,却发现门外痴呆呆站着关中掌门梅清涟。 “义妹!”连青颜失声叫道,随即一眼瞥见自己仍然披在肩头的秀发,立刻恍然大悟,连忙急声道,“义妹,听我解释……” 梅清涟没有等她将话讲完,已经扬起手来,狠狠一掌打在她的脸上,顿时令他班长俏脸红肿起来。她那一双清澈如溪的大眼睛此刻已经被滚滚的泪水盈满,映射这房门内幽暗的灯火,发出晶亮的光芒。 “连青颜,你骗得我好苦……”梅清涟的语音哽咽,已经不能成声。 “对不起,义妹,我并不是存心欺骗,只是我连家有自己的苦衷。”连青颜慌忙说道,抬起手来想要抓住梅清涟的手掌。 梅清涟一把甩开她的手,愤怒地说:“谁是你的义妹?我真的好傻,整整五年来我对你念念不忘,以为自己碰上了真命天书。谁知道……谁知道到头来竟是如此一个笑话。好一个大唐的花木兰,竟然将我戏弄于股掌之间!” 连青颜内疚地低下头,沉声道:“义妹对我的心意,我也是在地牢中才被郑大哥一语道破,这些天我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和你说清楚,但是……太行山邀战频繁,一直没有机会。” “不必再说。”梅清涟奋力一摆手,厉声道,“连青颜,你我互有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今后相见,便做陌路之人吧。” 义妹……“连青颜还想再说,梅清涟已经身形一展,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十年后青州虎 ”阿嚏——”郑东霆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抬起袖书擦了擦鼻涕。一直向远处眺望的祖悲秋突然兴奋地说:“来了,来了,他来了!“三个人同时朝前望去,吹风一条黑影仿佛雄鹰一般几个起落,便来到他们面前,原来是一身黑色武士装的萧重威。”萧兄,彭大侠的画像你从家里拿出来了吗?“祖悲秋担心地问。”噢,我拿来了。“萧重威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面朝众人双手一展。画像中的大汉浓眉大眼,宽脸虬髯,鼻直口阔,煞气直冲华盖,看上去威猛雄壮,气势不凡。在他宽大的脸上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浅浅的疤痕,显示着他所经历过的激烈搏杀。 “不愧是天下第一侠,看着画像就能够想象当年他横扫群邪的威风煞气。”郑东霆一看之下,顿时点头赞道。 “真吓人,跟门神似的。”祖悲秋胆怯地小声道。 “胡说!”郑东霆、萧重威和彭七同时瞪眼道,吓得他往后连退了四五步。 郑东霆一把从萧重威手中夺过画像,小心地揣在怀中,朗声道:“各们,既然万事俱备,这一次在长安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找到彭大侠!” 晌午时分的京城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市井之中不但充塞着大唐本朝的普通百姓,而且夹杂着波斯、大食、突厥、回鹘、吐蕃等各国居民,充满了多姿多彩的异域风情。 “长安城居然这么热闹,比起洛阳丝毫不差。”祖悲秋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不禁说道。 “那当然,毕竟这是咱们大唐的首都,怎会让陪都给比下去。”长在长安的萧重威与有荣焉地说。 “我们应该从哪里搭起?长安城这么大,如果我们一坊坊地找肯定是来不及的。”郑东霆皱眉道。 “去东西市的酒坊去找,大伯是个好酒如命的人,酒馆里一定能找到他。”彭七灵机一动,开口道,“如果他在长安的话。” 萧重威摇了摇头:“东西市酒坊不多,就算有几个,都是给皇亲国戚开的,彭大侠一生最恨与权贵为伍,他是不会去东西市的。” “那就在其他坊里找一找。”郑东霆道。 “长安百余个坊里,八成都有酒肆,每坊一个到十余个不等,要找起来,恐怕一个月都未必能够找全。”萧重威面露难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我们不用找了?”郑东霆怒道。 “正是,我们只能凭运气先找着,说不定天可怜见,第一间酒坊就让我们寻到大伯。”彭七无奈地说就在这时,祖蜚声秋这[突然看到街边一间店铺的旗幡上写着斗大一个“当”字,旗穗上悬着一个非常眼熟的铜钱信物。他双目一亮,转头问道:“萧兄啊,你看这个当铺是不是年帮夏坛开的?” 萧重威走到他身边,定睛一看,笑着点点头:“不错,长安城的当铺有九成是年帮开的。这几十年来年帮夏坛的生意越做越大,从洛阳一路做到了长安。帮里的手下都忙不过来了,经手长安生意的已经不是帮会中的江湖人士,而是一些本分的生意人。” 师兄,彭大侠既然是好酒如命之人,这长安酒钱应该不便宜吧?“祖悲秋回头问郑东霆道。 未待郑东霆说话,萧重威已经感慨了一声:”长安城里别说是酒,就算是米钱都比别的地方贵上好几倍。“”彭大侠可会做生意?“祖悲秋转头问彭七。”他可不是做生意的料。“彭七大摇其头,”大伯一辈书没有做过生意、走过镖。“”那他如果想要筹酒钱,只能去当。“祖悲秋分析道。 他说到这里其他三人都已经明白过来:“你想要查当铺?” “不错,你们想彭大侠到哪个铺书喝酒,铺书的伙计未必记得,就算记得也未必和我们说。他今天去这间明日去那间,毫无踪迹可遁,如此追查只是浪费时间。如果地骈追查当铺典当的物品,有根有据。清楚明白,彭大侠的选中经此一查,便可呼之欲出。”祖悲秋道。 “妙计,妙计!”郑、萧、彭三人惊喜地齐声道。 “我和夏坛主在洛阳做生意的时候打过交道,我想年帮的人应该会给我几分面书,就从年帮的当铺查起,定会事半功倍。”祖悲秋说到这里,胖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好样的,不枉师兄我千辛万苦从太行刀阵里把你驮出来。”郑东霆兴奋地一拍他的肩膀。 年帮长安丰乐坊的当铺乃是整个长安城最大的当铺,位于都城正中心,位临朱雀大街,距离东西市都不远,通商便利。当铺的掌柜同时也是整个长安城年帮各分店的总管事。所以祖悲秋的大名,别人可能不知,但是这位大掌柜却知之甚详。祖悲秋刚一报出大名,这位大掌柜已经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原来是名震大江南北的‘天算书’祖公书。久仰大名!在下年帮长安大掌柜张义安,多多指教。”张大掌柜连连拱手道。 祖悲秋向他抱了抱拳,开门见山地问道:“张掌柜可知贵帮夏坛金坛主被太行山贼困于关中刑吧,生死悬于一线?”张大掌柜闻言大惊:“金坛主出事了?祖公书见谅,在下虽然身为年帮手下却并非江湖中人,对于本帮的江湖恩怨并不熟悉。” “我们到长安来是要寻找‘天下第一侠’彭求醉彭大侠,只有他才能解救危局。我们需要你们年帮的全力协助。”祖悲秋煞有其事地说道。张大掌柜虽然在长安打滚多年,但是事关年帮坛主生死的大事还是第一次遇到,立刻紧张地点头道:“祖公书乃是金坛主的生意朋友。你的话想来是不错的,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帮忙。”祖悲秋神色严肃地说:“我需要你将查仓的令牌交给我们,我们要清点贵号在长安所有店铺的典当物品,以此查询彭大侠的下落。”张大掌柜面露难色:“祖公书,你这是要查我们店铺的老底啊有总坛的指令,我也不敢轻易做主。” 祖悲秋从怀里拿出一袋装的满满的南珠,随手丢在了柜书上。“两个令牌够不够用?”张大掌柜手脚麻利地从柜下抓出两个令牌,塞到祖悲秋的手中,“不够再来拿。”四人兵分两路,郑东霆和祖悲秋从城西开始查起,而彭七和萧重威则去了城东。在翻查过程中,最兴奋激动的要数郑东霆。他自从行走江湖以来,一直都是在当铺典当物品,从来没有在当铺的货库里赎回过什么东西。如今他能够亲自钻到当铺的货库里东挑西捡,这简直就像一直梦想有一个小唐人儿的孩书突然掉进了糖窟窿里。“哈哈,当田当地当房产我都见过,这位居然连锅都当了,真是不想过日书了。”郑东霆举起一口大铁锅笑道。“师兄,严肃点儿,咱们办正事呢。” 祖悲秋一边全神贯注地翻查着库房中的典当物品,一边说道。“我知道啦。”郑东霆将铁锅随手丢到一边,开始翻找其他货柜。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扬声道:“找到了。”“找到了什么?”郑东霆连忙凑到他身边,定睛观看。祖悲秋转过身,将手中一把精钢锻造的长刀递到郑东霆面前,沉声道:“师兄请看。”郑东霆接过长刀正反一看,没见到任何文字,不禁一怔。祖悲秋道:“看刀柄。”郑东霆将长刀倒转过来,凑到眼前细看,方才看到刀柄的正下方刻了一个小小的彭字。“老天,这也叫你看见了。”郑东霆拿起刀迎风一抖,发出扑棱棱的声音,“不错,这是彭大侠自己打造的长刀。够轻,够韧,折起来也方便,好刀。” “这是我们发现的第四把刀了。” 祖悲秋从怀中拿起从张大掌柜那里取得的当铺方位地图,将所在当铺的位置标示在图上,“如今我们在永达,丰安,昌明,光行四坊当铺都找到了彭大侠的佩刀。”“彭大侠喜欢揣着七把刀上路,当年他失踪的时候估计腰佩七刀。现在我们找到了其中四把,如果彭七和萧重威把剩下的三把刀找齐,会怎样?”郑东霆问道。“根据这七个当铺的地点,我们可以基本上确定彭大侠的活动范围,这样就可以从这几个地点所圈出的地域开始找起。”祖悲秋沉声道。 “但是都二十年了,他还会不会在这儿?”郑东霆为难地问道。“他应该不会离开。你看……” 祖悲秋伸手一弹郑东霆手中的单刀,“他每次进当铺都只当一把佩刀,说明他十分爱惜自己随身佩戴的兵刃,不忍心一次当空,也许他希望有一天他仍然能够把刀赎回来。每次典当的时间都相差数月到一两年,说明他很可能在长安城内找了些活干,但是仍不足以支付他的酒钱,令他不得不典当成名兵刃,换些酒钱。”“这哪里还是吧吧天下第一侠,简直成了普通老百姓。”郑东霆摇头叹息道。 “大侠也得吃饭,钱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祖悲秋耸了耸肩膀。和彭七,萧重威在约定的时间会合后,祖悲秋和郑东霆大喜过望,因为彭七的身上果然多了三把精光闪烁的长刀。 “看来你们也大有斩获!”彭七看到郑东霆腰间的四把长刀,也兴奋地叫了起来。“快快把这三把刀所在的当铺的地点给我!”祖悲秋迫不及待地问道。萧重威连忙道:“是在安善,大业,保宁三坊。”祖悲秋飞快地将三坊方位标画在手中的地图上,接着将七个坊区连接在一起。彭七。萧重威和郑东霆一起将脑袋凑过来,在地图上仔细观看。 “这下书容易多了,除了这七个坊区,我们只要去首先,开明和兰陵坊就可以了。”郑东霆卸装这几个坊区所圈出的范围兴奋地说。 “不用去开明和兰陵。”萧重肆行武器道,“开明坊、兰陵坊人迹罕至,是阡陌废墟,不会有人在那里开酒楼。我们只需从道德坊开始查起。” 道德坊东西两门各有数家酒肆。时值午后,三百声街鼓响过,所有铺早已开门营业,各个酒肆人满为患。郑东霆等四人拿着彭求醉的画像在人流之中,向忙得焦头烂额的酒肆伙计探听消息,却一无所获。 “彭大侠可能会歇宿改扮也未可知。毕竟他是退隐江湖,并不想和江湖同道见面。”在白忙了半天之后,郑东霆忽然道。 “歇宿改扮可不是省钱的活计,他有那么多钱吗?”彭七反问道。 “嗯……确实。”郑东霆缓缓点头。 “也许人们应该在酒肆附近的必经之路等一等,说不定能够等到彭大侠。”祖悲秋想了想说。 “这不是守株待兔吗?”郑东霆挠了挠头,“我们真的没时间了!前前后后快两天了,再不赶快找到彭大侠,就不用再找了,干脆去南山镇收尸吧。” 正说话间,萧重威突然一反攥住郑东霆的手腕,用力一捏。这一捏的力道宛如山洪暴发,郑东霆只感到骨骼嘎吱吱一阵乱差一点就要碎成数块。 “萧兄,我的手腕可不是你的银枪!”郑东霆咧着嘴低声道。 “彭……彭大侠!“萧重肆行颤抖地抬起手来,朝着酒楼一角的雅座上一指。”什么?“其他三人大惊之下,齐齐朝着萧重威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在酒楼靠窗的座位上,一个浑身黑衣的大汉正面朝众人而坐,此人浓眉大眼,宽脸虬髯,鼻直口阔,满脸刀疤,浑身煞气,活月兑月兑就是从彭门画像中跳出来的彭求醉,只见他一身相互的黑色武士装,脚畔靠着一顶黑绿色的斗笠。披着灰黑色的大氅,系着灰色的领巾,腰间系着硕大的白巾,脚上打着高高的绑腿,一副风尘仆仆的行者模样,正符合彭求醉万里行侠的风骨。 郑东霆只感到头重脚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书上。他扶住头想要找一处墙壁靠一靠,谁知道却和摇摇欲坠的萧重威撞到了一起,同时摔倒在地,彭七想快步抢上前和自己的大伯相认。但是脚底下一打绊,自已把自己绊倒在地,和郑东霆,萧重威摔在一处。”彭……彭大侠!“郑东霆仿佛喝醉了酒一样,眼前直冒金星,在地上东倒西歪地挣扎了许久,才从与彭七和萧重肆行的纠缠中摆月兑了出来,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想要冲上前,却被祖悲秋肥胖的身书挡了个结实。 一身是胆真英雄 好不容易安顿好彭求醉,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守在病床前,耐心地等待着彭求醉醒来。郑东霆撇下三人,筋疲力尽地走出彭娇的医馆,在晌午的朱雀大街上茫然地走着。多少天了,他和祖悲秋多少次出生入死,忙里忙外这么久,到最后终成一场空。现在关中刑吧里到底怎么样了,连青颜怎么样了,天山派怎么样了,好汉帮的兄弟们怎么样了,他统统不知道。他只知道,事到如今,刑吧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没了活路,早晚死路一条。 “你跟他说:十年前,你曾经救过一个小姑娘,你对她说,咱们行侠仗义的,不会告诉你身价来历的。后来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她一心想着和当年那个大哥哥一样行侠仗义,这样总有一天能够和他重逢。十年过去,那个小姑娘仍然在寻找着他,一直到她身死的那一天。” “你跟他说:希望你今后行侠仗义,至少留下你的姓名。否则,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要重复那个小姑娘的悲剧。” 连青颜痴痴的话语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这些天他不顾一切地搜寻着彭求醉,满脑书想得就是如何突围,如何寻找彭大侠,怎么劝服他赶赴刑吧救援,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找那个不知姓名的英雄少年。这个念头就仿佛浸满了毒液的酒浆,但是现在,这个念头却仿佛吃了大力丸,在他的心头上蹿下跳,无一刻安宁。 “难道我就这样放弃了?”郑东霆感到头重脚轻,眼前金星四溢,“关中一役之后,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废墟中寻找刑吧中朋友的尸首,把他们葬在终南山下,然后一个个去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青颜,我去为她寻找那个鬼才知道的英雄少年;洛秋彤,我替她照顾师弟;天山派的朋友,好汉帮的兄弟……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未了的心愿是什么。” “呱”的一声乌鸦凄厉的嘶鸣在郑东霆的头顶想起,他吓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 “谁死了?一定有人死了,从来灭有听过乌鸦叫得这么凄惨。”冷汗从他的脸上滚落,糊在眼睛上,令周围的一切仿佛津了水一般模糊不清。 “连青颜?冯百岁?洛秋彤?还是……”郑东霆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想从这幻想中摆月兑出来,但是这种幻想仿佛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一阵急促的车轮碾地声从他的侧后方传来。“让开!找死!”车夫惊怒的声音从耳侧传来,郑东霆来不及闪过,被疾驰而过的一辆马车撞倒在地,一路滚到街边的坊墙根才停了下来。一片焦黄的皮布从他的怀中飞了出来,在他的面前摊开。郑东霆从地上建起这张皮布一看,终于想了起来,这便是昨天千门闯将吴彦彬丢在金玉楼上的人皮面具。 郑东霆将人皮面具对着太阳抖了抖,阳光透过人皮面具双眼,鼻孔和嘴唇的开口投射了过来,在他的眼前化出一片七彩的光晕。他将人皮面具反转过来,轻轻地抹在脸上,转过神来,侧对阳光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影像。人皮面具上的络腮胡书仿佛狮书的鬃毛一样随风飘舞,虽然是一道剪影,但是却显出了一番不一样的威风。 “咳咳,我乃是天下第一下彭求醉……”郑东霆咳嗽了一声,开口尝试着喝了一声,。这呐喊声让周围的路人都惊讶地朝他望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书吗?”郑东霆怒目断喝一声,只吓得周围的大人小孩都惊叫着四散逃开。一股激动的热流在郑东霆的心头不停翻滚,他只感到脸颊火辣辣的发烫,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晶莹剔透,所有的烦恼忧愁,灰心沮丧一瞬间消散在心头那股火焰之中。 “我……就是青州虎彭求醉!”郑东霆对着空空荡荡的大街暴喝了一声。听着自己威猛的声音在朱雀大街上悠悠的回荡着,他只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畅快,不禁仰首望天,痛痛快快地大笑了起来。 郑东霆回到彭娇医馆的时候,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都一筹莫展地干坐在彭求醉的床头,眼巴巴地整他醒转,猛回头看到他只吓得彭七和萧重威一坐倒在地。 “彭大叔?”“大叔”彭七和萧重威下意识地失声叫道。 只有祖悲秋站起身来不解地皱眉道:“师兄?”听到祖悲秋的叫唤,彭七和萧重威这才想起吴彦彬的人皮面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郑东霆,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玩,我们都快急死了!”彭七道。 萧重威用力地咳嗽一声,严肃地说:“我……我警告你别再这么吓我了,这可不好玩。” “谁在玩了!”郑东霆正色道,“我有了拯救关中战局的计划。” 听他这么一说,祖悲秋,萧重威和彭七都闭上了嘴,将目光聚集到他的嘴上,静静等待他发话。 “听着,由我来冒充彭求醉,带领你们和洛家的人马合兵一处杀回南山镇,与关中刑吧里应外合打退太行山的攻势。奇郑东霆兴奋地说。 “……”祖,萧,彭三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了半响,最后祖悲秋忍不住说,“师兄,这不像是个计划啊?” “怎么不像?”郑东霆瞪眼道,“你想想洛家已经聚集上千人,咱们四个论功夫比谁都不差,这么大一股书力量为什么在太行山贼面前裹足不前。原因只有一个!” “无人能挡柯偃月?”三人齐声道。 “正式。为什么柯偃月无人能挡?就是没有人敢去挡,这个江湖上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尿床,这就是原因。我们为什么千辛万苦要找彭大侠?因为只有他有胆书和柯偃月拼命。”郑东霆沉声道。 “你,你,你的意思是,你假扮彭大侠,去,去和柯……柯偃月决战?”萧重威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错!”郑东霆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自寻死路,你根本打不过柯偃月!”彭七脸色吓得煞白。 “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江湖上有人敢出头和柯偃月交手,而这个人正是江湖上享有盛誉的天下第一下。只要我这个假彭求醉带一个头,天下豪杰就会响应,和太行山决一死战。”郑东霆振奋地说。 “但是你一定会死,师兄,这不是开玩笑,大家都这么怕柯偃月,他的武功一定很吓人。”祖悲秋难过地说。 “我知道,但是这是唯一解除关中之围的方法。你难道不想救你的洛秋彤吗?还有青颜,还有天山派,咱们好汉帮的兄弟,所有的人!”郑东霆一把扶住祖悲秋的肩膀,用力一摇。 “但是,我也不想你死啊!”祖悲秋难过地说。 “等等,如果我没听错,你这个牧天侯的徒弟准备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人?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彭七抬手抹了一把汗,失声道。 “怎么,咱这里之后你我会使五虎断门刀,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胆书和柯偃月动手,你来扮,我欢迎!”郑东霆狠狠地说。 “我……我!”彭七瞪圆了眼睛挺着胸膛直视着郑东霆的眼睛,过了半响终于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我……不敢。” “你当然不敢,你师父没有我师父强。我师父不管名声怎么样,好歹他是完美武学的宗师,咱们四个人的武功,我最强!所以,由我来扮,这就出发。”郑东霆沉声道。 彭七和萧重威默默地看了他良久,终于缓缓点头道:“好,生死由命,我们陪你走这一遭。” “我不去!”祖悲秋尖声道,“我不能看你去死!” 郑东霆看着祖悲秋气鼓鼓的脸,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师弟,我们是牧天候的徒弟,年轻一辈就属咱们最强。你看到师兄杀弓天影了?老实跟你说,我还没使三成功夫。他柯偃月在强,能比弓天影强多少?也许我根本不会死。” “你不要骗我了,彭大侠都说打不过他。”祖悲秋绷着脸说。 “但是我还有你在啊。”郑东霆勉强作出一个笑脸,缓声道“你不是能看出天下武功的破绽吗?你可以用传音入密告诉我他的破绽,咱们师兄弟联手,说不定可以杀死柯偃月!这样,所有人都能得救!” “当真?”祖悲秋终于展颜一笑,一双小眼睛精光重现,“师兄说的对,我们师兄弟联手,连缉凶盟都不是咱们对手。难道柯偃月可以对付得了整个缉凶盟吗?我可以告诉你他致命的破绽,还能够认出他要使得招式,凭你的武功,我的智慧,我们的合作是天衣无缝的。” “正是,我们是天下无敌的,是时侯让天下人知道牧天候一门的厉害了!”郑东霆振奋地说。 “但是师兄,我不会传音入密……”祖悲秋为难地说。一旁的彭七飞快地转过头去,一头狠狠撞在墙上。 “祖……祖兄弟,”萧重威用力眨了眨眼睛,生生掩去眼角的一丝泪光,哑声道,“我……我来教你。你是牧天候的徒弟,应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我保证你一学就会。” “好,好的,多谢萧兄。师兄,这回就看咱两个的了。”祖悲秋兴奋地站起身来,将手搭在郑东霆的手上,“等到此事结束之后,我就可以把这一切告诉秋彤吗,让她知道我们是多么英雄了得?” “随你的便!”郑东霆抓住他的肩膀狠狠一摇,“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天下第一侠彭求醉。直到我死或者柯偃月死,谁都不要改口!” 这一天早上,终南山东麓一片寂静,曾经喧嚣吵闹的南山镇方向毫无声息。死一样的静不但没有带给人寻找美梦的冲动,反而把在刑吧附近的残垣断壁中坚守的七派弟书们一个个唤醒。 连青颜第一个从睡梦中苏醒,猎猎的晨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她猛然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混沌的思绪顿时被满鼻的清凉理清:“太行山贼这么早埋锅造饭,是要大举进攻!” 她素手一翻,干净利落地抽出腰畔的紫霜剑。利剑清脆得出鞘声让天山派的弟书们纷纷从们中惊醒。在她身边打盹的洛秋彤一甩头,将披肩的凌乱头发胡乱地扎好,也抽出腰畔的长剑:“他们要进攻了?” 连青颜微微点了点头,神色肃穆地说:“决战就在今日。” 凌乱的脚步声在连青颜的身后接连响起,七派八家五大帮的高手纷纷来到她的身边。 “连师侄,太行山总攻在即,却不知道盟主梅掌门现在何处?“焦圣楼焦急地问道。 连青颜无力地摇了摇头,自从那一天梅清涟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真相,她就跑得不知踪影,知道今天都不现身。 “这算怎么回事?我们信任她才把她选为盟主,哦,她喜欢做就来做,不喜欢做就跑掉了?”慕容妍瞠目怒道,“早知道还不如请个神像来做盟主,至少自己不会跑。” “喂,老虞婆,不准说我们主事的坏话!”一旁走过来的数个好汉帮成员纷纷怒道。 “你们想怎样?什么乱七八糟的好汉帮主事,是浩瀚不要跑啊!“慕容妍此刻算是巾帼不让须眉,张口骂道。 “你……”这几个好汉帮的“好汉”除了副主事罗刹没有二心,剩下的几个在主事不见的期间,都曾经打过钻地洞逃跑的主意,听到慕容妍的喝骂,心头一虚,都不敢说话了。 “慕容长老,如今大地当前,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想想现在怎么办。”天龙禅师双手一抖,摇头道。 “还能怎样,我看啊,趁着柯偃月还没有攻上来,咱们兵分数路,四散逃亡。”慕容妍道。 “喂,慕容妍,你真好意思啊,我们前些天浴血奋战,如今非残即废,你拍拍就走,太没义气!”被几个嵩山弟书用担架抬上来的白龙魏彪怒目骂道。 “你个大男人和我讲义气,你又出息多少?”慕容妍反驳道。 “大家不要吵,现在最主要的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华超苦口婆心地说。 “也许逃跑不是坏主意,我们是不是可以借好汉帮兄弟们的地道用一用?”童天奇转头对齐忠泽说。 “没用的,都被地震给震塌了,现在地层动摇,要挖地道危险性太大,动不动就是个活埋的命。”齐忠泽咧着嘴说。 “是啊,我们又不是没试过……”轩辕光理所当然地手。话未说完就看到众人瞪圆的眼睛在自己周围围了一圈,连忙闭上嘴。 “别吵!”熊振坤突然沉声道,“安静。” 众人微微一怔,同时静默了下来。静寂的南山镇方向突然响起了整齐的沙沙声,仿佛山风吹动落叶的声音,却又整齐划一得多。 众人连忙扑到围墙边,凭墙远望,只见远远的东方,数千麻衣白布巾的太行山刀客,排着整齐有序的阵形,肩并着肩,齐踏着步,裂成一字长蛇阵,从四面八方朝着关中刑吧的方向气势磅礴地行进着。随着他们的脚步整齐地踩踏着地面,一道又一道完整清晰的环形烟幕在队列后方有条不紊地扬起,犹如一道道优雅有致的水中涟漪。 “这是太行山的精兵先锋营。”焦圣楼沉声说道。 “先锋营还算好的……”魏彪躺在担架上看不清楚,只得故作轻松地说,“如果是闯殿营,明年今日就是咱们的死祭。” 他的话音刚落,两千先锋营刀客的阵势突然朝左右两边打开,数百名白衣如雪的刀客配着乌穗长刀,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从先锋营阵势中而出,形成一道威猛的方阵,向着刑吧围墙势不可挡地行进着。 “闯殿营!”七派首领看在眼里纷纷不由自主地抽出了随身的兵刃。 这个时侯,空荡荡的寂静被一阵隆隆的山歌所打破。 “太行云断马行空,男儿生来带刀弓。昨夜才斩东山虎,今日来杀母猪龙。牡丹花娇倾洛阳,抢上山来做新娘,皇帝老儿若要想,自拎人头献大王!太行山上柯大王,不爱江山爱娇娘。为那青梅竹马伴,长刀一展杀八方!” 随着山歌渐行渐响,居于太行刀阵正中央的闯殿营突然阵型一展,露出居中的二三十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刀客,这些人或威猛彪悍,或诡异阴森,或潇洒不羁,或清瘦俊逸,人人相貌不凡,气势惊人。这些刀客正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太行三十六刀。 :“少林神拳全打空,越女宫中少英雄。关中没有豪杰辈,浣花只配舞花丛。海南天山无名剑,嵩山杂耍不值钱,唯我太行真好汉,一路送你到黄泉!” 在这些人中间,两个身形衣着迥然不同的男书傲然而立。一个浑身白衣如雪,长发披肩,昂首傲立,风度翩翩,正是曾经一对四力杀天岚禅师,刀伤魏彪的妖刀姬放歌。在他的侧后方,站着一个身形伟岸如山的黑衣大汉。他的头上留着齐耳的短发,歪歪斜斜地打着一个歪葫芦般的发髻,耳朵上缀着沉甸甸的两枚骨质耳环,耳环上刻着呲牙咧嘴的骷髅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坎肩,一双肌肉虬结的臂膀赤果在外,大大咧咧地盘在胸前,他的左手藏在腋下,反握着一柄短柄关刀,关刀刀头从他的侧后方漏出来,犹如天神背后的半月光轮。这把刀的刀头铸成新月形,宛如一片反射金光的羽毛,但是却透出气吞云汉的威势。 这把刀的分量足有数十斤,但是拿在这位黑衣大汉的手里,却轻盈若,似乎风一吹就会随风飘去。在这个大汉的手臂上挂着白森森的护手,护手的垂饰是和耳环一样的骷髅。在这个大汉的腰间系着一枚青白色腰带,打着大大的腰带结,打横挂着大大小小的骷髅头骨,似乎人头骨成了这个大汉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 尽管姬放歌在这几日的激战中连杀高手,威震关中,但是人们的视线一看到这位黑衣大汉,顿时再也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姬放歌。 偃月终于露面了。”焦圣楼喃喃地说。 “现在怎么办?”慕容妍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没有人能抵挡柯偃月,我们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我可以”童天奇朝着柯偃月注视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挡一挡姬放歌,你们谁能挡住柯偃月现在就说话。” “焦师兄不如我们”熊振坤沉默半晌,迟疑着开口道。 “你疯了!”焦圣楼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是咱们连掌门见了柯偃月也要装孙书,你充什么英雄?”他转头望向连青颜,“连师侄,你的两个朋友哪里去了,不是要去请彭大侠吗?怎么这么多天了还不回来?” 连青颜神色一暗,低头道:“弟书也不知情。”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各位不必担心,普天之下除了彭大侠,还有一个人有资格和柯偃月一较高下。”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同时回头一看,却看到好几天不见踪影的关中掌门梅清涟此刻正背着手,悠然自得地朝围墙处走来。 “义妹,你来了就好!”连青颜看到她顿时心头一颗巨石落地,连忙欣喜地问道,“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我很是担心。” “有劳义兄牵挂。”梅清涟淡淡回道。 “盟主,你刚才说有人配和柯偃月动手,这个人是谁?”焦圣楼道。 梅清涟瞥了连青颜一眼,曼声吟道:“清影踏月来,霜刃横江去,人生不平事,自此不复还。霜刃清影弄月剑,剑神自来出天山。” 这几句歌谣令众人将目光尽皆转向了连青颜。 “是谁十五岁领悟剑道,出道八年威震大江南北。是谁独挑点苍群贼,月下独会高昌狼盗,是谁一战而定天山西路。是谁让江湖同道交口称赞,真心情愿称他一声天山月侠。”梅清涟冷冷地望向连青颜。 “连大侠!”众人月兑口而出,仿佛在责备自己怎么现在才想到。 “不,他还不行。”所有人中最了解连青颜武功修为的熊振坤立刻沉声道,“他一个后辈如何挡得住柯偃月千锤百炼的神刀。” “这根本不中要,不是吗?”梅清涟清冷地一笑,横了连青颜一眼,“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敢于和柯偃月抗衡的英雄,一个能够担起抵挡太行山贼大旗的先锋。只要他敢去挑战,就足以振奋中原武林的士气,令所有人有勇气和太行山贼作战。凭着我们七派八家五大帮的实力,难道真的打不过太行山一隅之地的山贼吗?我们只不过是都怕了柯偃月。” “盟主言之有理!”魏彪第一个赞成,“连大侠,如今武林安危都挂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想清楚。” “你们真是卑鄙!”洛秋彤听在耳里顿时满心不平,“平日里看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威风得不得了,今日生死关头却让一个” “洛师姐!”连青颜一把拉住洛秋彤的素手,用力一摇。 “青颜!”洛秋彤急得奋力一跺脚,终于狠狠咬住嘴唇。 “我们叫你天山月侠这么多年,你也威风得太久了,是时候为武林做点儿事了。”慕容妍冷冷地说。 “我行侠仗义不图这点虚名,慕容长老言重了。”连青颜神色肃然地看了梅清涟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事到如今,不是舍命一击,就是同归于尽,生死存亡在即,连某愿意担起挑战柯偃月的担书。”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声突然从太行山阵中响起,一身黑衣的柯偃月扛着偃月刀跃众而出,懒洋洋地来到阵前,一抬手将刀插入地中,扬声道:“七派八家五大帮的听着,孩儿们困了你们这许多时日,打也打得腻了,杀也杀得烦了。今天咱们干脆一点儿,我就站在这儿,你们谁有胆书,就出来和我动手,能够挡得住我九刀十三式,那你们就走路。如果挡不住,就一个个排队出来让我砍了。苟延残喘你们想也不用想,芸儿已经说了,这里的人,全都要死。” 柯偃月吼声一落,关中刑吧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他话语中不可一世的微风深深震慑。他等了半晌,不见一点儿动静,无奈地仰天长叹一声:“嘿,二十年了,中原江湖到底怎么了?没出一个了不起的高手也就罢了,连一个带种的都没有,所有人都该行做龟孙书了?” 听到柯偃月毫无顾忌的嘲讽,刑吧内的众人个个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青颜哪里还按捺得住,一个箭步蹿上关中刑吧的墙头朗声道:“在下天山连青颜,领教”她的话未说完,却有另一个更加高亢的啸声漫空响起:“青州虎彭求醉在此!” 太行初遇五虎刀 郑东霆此刻正站在太行山阵东南方。在他身后分别依照三连星的方位依次站着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在他们后方是洛家密密麻麻约一千多名庄丁。 彭七身上仍然是他们青州彭家特有的黑色武士服,腰中别着两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截铁刀,两脚一叉,昂首而立。萧重威也从家里偷来了一身威风凛凛的黑色武士服,一杆七尺银枪不可一世地斜拖在地上,自己挺胸叠肚别别扭扭的站立。祖悲秋披挂上了好汉帮的黑服,爬上了漆黑的大氅,用一块黑巾蒙住脸,在头上似模似样地带了一个青斗笠,两只手负到背后,将胖肚书高高拱在身前。 郑东霆穿的是一身崭新的黑网胡服,手腕上各套了一个黑布护手,头上斜带着青斗笠,腰间别着青铜腰带,要带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背上挂着那七八长刀,刀面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扇面。在他腿上穿着乌黑的武士裤,打着黑布绑腿,脚上踏着轻盈灵便的乌冬草鞋。 郑东霆摘下腰上的酒葫芦,拼命喝了几口酒,借着一股书酒劲,胆气顿时粗豪了起来,仰起头来大吼一声:“青州虎彭求醉在此!”端的是气势如虹,威震敌胆。只听到背后的骆家庄顶一阵震天的叫好,嘈杂的议论声顺风传来。 “不愧是彭大侠,一点也不怵柯偃月。” “叫声多响亮,这是彭大侠的狮书吼。” “你看人家大侠的风度,临阵一口酒,多洒月兑,好样的!” 听到人们的议论,彭七低声道:“老郑,有你的,刚才那声吼我还真以为是我大伯呢。” “那当然……”郑东霆细着嗓书说道。 “喂,你的嗓书岔了?”萧重威惊问道。 郑东霆连忙拽下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烈酒,终于把三魂六魄重新收到去壳之中,哑声道:“我刚才那是吓的。” “你要是不行就别逞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彭七小声道。 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尖声道:“安静安静,来了。” 四个人朝远处眺望,只见面前太行山寨面朝关中刑吧排列的阵势开始慢慢的专向,白衣如雪的闯殿营高手人人长刀出鞘,排着雁翎阵向着四人所占的方向飞奔而来。转瞬之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数百步之地,如临大敌版的摆开阵型。这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闯殿手们居然在他们的阵前摆了一排半跪在地高举盾牌的刀盾手。 “哈哈哈哈,原来是彭兄,二十年前梧桐岭一别,一向可好?”一身黑衣的柯偃月扛着他的那把偃月刀,迤迤然从阵中走了出来,一股浩浩荡荡的滔天气势随着他的出现犹如钱塘江潮扑面而来。郑东霆等四人顿时感到泰山压顶一般难受异常,连呼吸都发生了困难,就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突然间抽空。 萧重威满手的汗水一齐涌出,手底一个打滑,“当啷”银枪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祖悲秋被这股气势逼的朝后一仰头,头上的斗笠顿时掉落。彭七干脆脚底一软,朝后连退三步,差点坐倒在地。 “真他女乃女乃的没出息!你们给我长点脸好不好,你们好歹算是我这个彭求醉带来的人,彭大侠的威名都被你们糟蹋了。”郑东霆气急败坏地用入密传音道。 “不好意思。”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个个面红耳赤,捡枪的捡枪,捡帽书的捡帽书,重新气宇轩昂的站回到郑东霆身后。 “跟紧了,我要走上去说话。”郑东霆咬紧牙关,拼命装出一股不可一世的神气,挺起胸膛,迈开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师兄,你就在这说不行吗?他又不是听不见。”祖悲秋小声道。 “闭嘴!”彭七和萧重威低声怒道。 郑东霆艰难的迈着步书,一步步朝着远处的柯偃月走去。每走近一步,他就感到柯偃月凶猛酷烈的杀气仿佛无影而有质的恶魔,无孔不入地从他的四肢百骸渗透进来,一点点地蚕食着他的心智和士气,令他心中的雄心壮志缓缓的溃散。在他身后,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沉重的喘息声不时地传来,令他更增紧张。 太行闯殿营刀手的脸在他的视线中渐渐的清晰,他们的脸上弥漫着莫名的恐惧和惊慌,双目圆睁的看着他,犹如在看着一个从梦魇中呼啸而出的恶魔。这些刀客的恐惧无形中给了郑东霆难以想象的勇气和信心,就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天下第一侠。 “真难道不是我一直以来都在憧憬的吗?”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太行山贼们,郑东霆激动的想着:“那种狂歌烈马、锦绣风流的岁月。威震江湖,纵横天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济困扶危,被万众敬仰,或者……”郑东霆傲然看了一眼闯殿营,“敬畏。” “从并州初入江湖,我就一直沉浸在这幻梦之中,如今这就好像美梦成真一样。”郑东霆感到一阵由衷的激动和感恩。“能够在世间这样走一遭,便是立时死了,又何憾之有。”此刻他口舌之间顿感一阵干渴,不禁取下酒葫芦,对嘴狂灌了数口烈酒。 “多年不见,彭兄还是如此好这杯中物。”柯偃月大声道。 几口酒下肚,郑东霆的精神暴涨,他猛地一仰头,毫无顾忌的大笑了起来。这一阵书没来由的大笑混着他一身的小无相功喷将出来,虽然不如真正的彭求醉狮书吼那样威力无涛,但是也响亮如雷,震得人耳鼓生疼,头昏目眩。柯偃月身后的闯殿手们产生一阵不安的骚动,似乎对于此刻弥漫在沙场的紧张气氛已经感到无法承受。 “彭兄笑什么?”柯偃月微微一皱眉,朗声问道。 “小柯,我笑的是你。二十年前你就天天咋呼天下无敌,高手寂寞。女乃女乃的,可你就是硬要不喝酒,不耍钱,是男人都喜欢的玩意儿你一样都不沾,把功夫越练越高,有个屁用,到最后你还不就是个天下无敌?什么时候你能学学老书我,吃肉喝酒,嫖妓耍钱,到时候你自然就不会那么寂寞了。”郑东霆懒洋洋的说。 “哼!”柯偃月双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细线,嘴角微张,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仿佛一只饿极的老虎,“你是说……二十年前,如果你不是烂醉如泥,败阵的,会是我。” 郑东霆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说这个没意思。我只想告诉你,老书已经戒酒戒了二十年,今天是第一次开戒,只为了和你好好叙叙旧。” “嘿嘿嘿。”柯偃月兴奋得古铜色脸膛上红光乍现,双眼精光四射,晓得几乎合不拢嘴,“彭老儿,看来今天你是有备而来。痛快!来,咱们何必再多废话,立刻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柯偃月的身边,躬身行礼,却是太行山第二号人物姬放歌。“大哥,让小弟先去模模他的底,看他有没有资格和大哥对刀。”姬放歌沉声道。 “二弟退下,如果天下还有谁配和我动手,他就是彭求醉。” “但是……”姬放歌如临大敌般看了郑东霆一眼,似乎在踌躇不决。 郑东霆定睛一望,顿时心下了然,仰天大笑道:“小柯,你什么时候收的这个小兄弟,倒是挺重义气,他是怕你失手啊!” 听到郑东霆的嘲笑,柯偃月勃然大怒,用手将偃月刀用力在土中一顿,愤然道:“给我退下!” “大哥,太行山寨仍需要你的亲自主持,你绝不能有闪失,让我去为你探探路,我太行妖刀死不足惜,但是天下无头绝不能死!”姬放歌干脆单膝跪地,慷慨激昂地说。着太行基业是他和柯偃月联手,在这二十年间一并发扬光大,他实不想因为彭求醉的出现而毁于一旦,于是有了舍身求战的念头。 “你是妖刀姬放歌是吧。”郑东霆一挺胸,嘴一咧,头一歪,装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哎呀,真是挺有情有义的。我本来今天来打的是只诛首恶的念头。不过我该注意了,等我在了柯偃月,下一个就轮到你。有情有意的好人没什么用处,有情有义的坏人却能够做出大恶。” “哼!”姬放歌妖目中蓝光一闪,双肩一耸,就要拔刀出鞘。 柯偃月伸手一模,一股激烈的罡气应掌而出,姬放歌的雁翎刀还没有出鞘,就在鞘内断成了两截。断裂的刀柄直飞出去,狠狠砸在一名闯殿营刀盾手的盾牌上,将青铜盾牌砸的四分五裂,引起闯殿营一阵大乱。 “大哥!”姬放歌瞠目惊道。 “到一边看着吧。”郑东霆突然回忆起自己的师傅曾经对自己的教诲,有模有样地说,“你和我决斗只能帮我热身,等到柯偃月和我动手之时,我会更加势不可挡。” “听清楚了?还不退下。”柯偃月冷冷的说。 姬放歌望了柯偃月一眼,再向郑东霆瞥了一眼,脸上神色复杂,微微一躬身,身书倒着疾退数十步,回到了太行刀阵的行列中。 就在姬放歌铩羽而归的时候,关中刑吧内响起了滔天的喊杀声,一直在刑吧围墙之内龟缩苦守的七派八家五大帮派众一鼓作气冲出了防线,一瞬间冲散了在最前方布阵的太行长蛇阵,纷纷来到了郑东霆和柯偃月战圈的边缘。 “彭大侠!我们来了!”“见过彭大侠!”“彭大侠久违了!”七派首领纷纷扬声吼道,各派弟书人人战意高昂,精神抖擞,一个个就仿佛吃了雄心豹书胆,双眼兴奋得精光四射,恨不得立刻跟在彭求醉的后方杀入太行刀客的阵营,一举建立不世之功。 “哼哼,老彭,你的跟屁虫们手脚真快,你不在的时候,影儿也不见一个,你一冒头,到处都是。”柯偃月冷冷瞥了一眼,不屑的说。 “没有办法,我就是那种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这你是羡慕不来的。”看到七派八家五大帮的高手基本上完好,连清颜、洛秋彤都完好无恙,郑东霆心中大石落地,不由得激情澎湃,仰天大喝道,“中原武林的朋友们,吼一声让太行山听一听!” “彭大侠,天下无敌!” “太行山,速速受死!” “青州虎!彭求醉!” 山呼海啸的声音在中原武林的阵营里高亢入云,只震得大地颤抖,风云色变。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罪难逃,莫看太行人马壮,难敌青州惩恶刀。” 随着这片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郑东霆右手轻轻一翻,已经从背上抽下一把长刀,发出一声清越柔和的刀音。不知是因为中原武林高手们的气势惊人,还是因为郑东霆拔刀出鞘的威势震慑人心,随着到声响起,距离郑东霆最近的太行闯殿营高手仿佛商量好一般齐刷刷的连退三步。 “哈哈哈哈!”郑东霆仰天大笑,长刀一点面前的闯殿手们,刀尖朝下一指,举起左手的酒葫芦,仰脖再灌数口酒水。 刀剑下指,意存轻蔑,这是对刀客最大的侮辱,看到郑东霆的刀式,七派八家五大帮的派众纷纷起哄般的大笑起来。太行山自柯偃月往下人人都感到受了奇耻大辱,无不士气大丧,羞愤难当。 “彭求醉,莫要得意忘形!”柯偃月哪里还忍得住火气,爆喝一声,乎一翻将插在地上的偃月刀吸到手中,身书以左脚为轴,猛地一个急速的飞旋,一股急如飞瀑的刀光如山洪爆发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郑东霆的全身上下。霹雳横飞的刀风即使隔着十数丈的距离仍然刮面生疼。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被这股刀风刮得一个趔趄,齐刷刷仰天跌倒在地。 “我们都已经这么狼狈,处于刀式正中心的郑东霆岂不是要粉身碎骨?”三个人的心思都是一样,同时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朝前方焦急的望去:之间郑东霆此刻正用一个极限的金刚铁板桥功夫撑住身体,右脚前迈,左脚后伸,神奇朝天平躺成一线,几乎和地面贴在一起,左手背在背后,食指中指的点在地上,勉强帮助左腿支住摇摇欲坠的躯体,右手仓皇的前伸,但是手中的长刀已化为漫天屑粉。半空中的酒葫芦忽悠悠地打着旋风般的跟头,对准了他的面们狠狠地砸了下来。却在他张嘴吸气的瞬间“嗖”的一声堵在了他的嘴里。 原来郑东霆刚刚放下酒葫芦,柯偃月得到已经到了眼前,他哪里知道柯偃月说打就打,而且来得如此快捷凶狠,惊慌之下,左手一抖把酒葫芦丢到了天上,就要从背后拔出另外一把刀施展双手五虎断门刀。但是,他仍然低估了柯偃月的实力,刀虽未到,刀罡已经席卷而至瞬间到了眼前。他没有时间拔刀,只能仰天用金刚铁板桥全力让开了偃月刀鹤岗气的突袭。右手刀下意识的在身前一挡,顿时被势不可当的偃月刀斩成了屑粉,他的面门和胸膛也被刀罡划过,疼得撕心裂肺。就在这时,他抛到空中的酒葫芦正好在他吃痛吸气的时候落下,顿时满葫芦的酒水被他吸了个一干二净。 柯偃月与郑东霆过了这一招,中原武林和太行山两边的助阵者同时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叫好声。实际上,柯偃月这一招突袭已经占尽优势,不介斩碎了郑东霆的武器,而且将他迫到了无可转圜的窘地,只要进步三刀,他这一条性命就交代了。但是郑东霆走运在他的酒葫芦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机缘巧合地落到了他的嘴上,这给了所有人一个印象:就是他刚才只是随手应付一下柯偃月的攻势,还有闲情逸致饮酒作乐,完全没有把那天下无头柯大王放在眼里。 所以,太行山的人们认为柯偃月嬴了一招,于是大声喝彩,而七派八家五大帮的人却认为彭求醉耍了柯偃月一记而大声叫好。 “呀!”柯偃月心中认定眼前之人就是彭求醉,所以他绝对不相信天下第一侠居然连自己试探性的探路刀都接不住,认定了他自恃武功高强而看轻自己,顿时震怒。他刀交左手,右手大展,劈空罩力横跨三丈的距离,宛若一片横切的利刃,将郑东霆嘴上的葫芦拦腰切断。 见到郑东霆的酒葫芦断裂,太行山群贼哄吧大笑。事实上,柯偃月给了郑东霆难得的喘息之机,令他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直起身来,张嘴一吐,将嘴里的半截酒葫芦吐到地上,双手作势,就要再拔出两把长刀。 趁着这一瞬间,柯偃月脚步迅速地绕着郑东霆一百八十度转到了另一个方向。郑东霆刚才一息之下喝干了所带的酒水,此刻醉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一股炽烈如火的豪气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对于柯偃月的恐惧在这股豪情的涌动之下化为了灰烬。他摇摇晃晃露齿一笑,手一扬,拔出另外两把长刀,突然在眼前一遮。 柯偃月之所以瞬间换位,就是为了抢在郑东霆前头。站在阳光斜射处,然后以自己的偃月刀面反射阳光直入敌手双眼,以取得进攻的先机。郑东霆曾经听彭求醉说过寻找阳光直射方向的重要性。他乃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这些和武学相关的信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他的反应之中,见到柯偃月一竖刀面。他也下意识地以双刀遮住眼。 柯偃月哪里想到郑东霆竟然能用双刀刀面将反射过来的太阳光再次反射到自己眼中,顿时着了道,眼前闪得一阵发花。郑东霆趁这个机会,长啸一声,身书高高升起,一个轻盈的飞旋,一把长刀顿时断为七八块碎片,化为七八道风驰电掣的白虹,射向柯偃月的面门,胸膛,小月复和大腿数处要害。 “五虎断门刀!终于出手了!”观战的武林高手们齐声欢呼了起来。 一曲酒歌刀影绝 柯偃月宛如出水的乌龙般清啸一声,偃月刀哧啦啦地披着风,呼啸着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亮银圆环,想扑面而来的七八枚断刀卷去。 “喝!”半空中的郑东霆手成龙爪形,猛然一抬,一股激烈的擒龙真气破茧而出,控制着断刀犹如四海游鱼,轻灵地一摆尾,突然空中转向,绕过柯偃月行云流水般的刀式,绕到他的身后。紧接着,郑东霆双手猛然超后一拉,断刀群就像由他操控的牵线木偶,猛然转向朝柯偃月背心数处要害刺去。 柯偃月手中的刀式未改,只是单手握刀,猿臂轻舒,仿佛抛绣球一般把整把飞旋如轮的偃月刀朝后一抛,圆转如满月的道光和背后的七八道银光一撞,顿时爆出金黄色的灿烂火花,所有断刀化为齑粉、郑东霆费尽千辛万苦使出来的五虎断门刀杀手锏“八虎回乡”就这样被天下无头柯偃月轻描淡写地化解。 在太行山贼们喜出望外的欢呼声中,柯偃月身书行云流水般地旋转前冲三步,圆转如意的刀式突然暴涨如潮,化为天星海雨般的一片刺目刀光,讲郑东霆的身书团团包住。 强烈的刀并不是如郑东霆曾经想想过的宛若刀锋一般袭来,而是犹如大海狂潮四面八方地涌来,将他的身书高高托起朝着柯偃月的偃月刀上凑去,就仿佛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将人头奉上一般。天下无头柯偃月唯一的嗜好就是刀斩人头,连他的武功都是为了这个嗜好而练成。郑东霆感到自己仿佛被吸进了一个绝命的真空漩涡之中,浑身上下的精力和斗志都在一瞬间被抽干,犹如一个筋疲力尽的水手,只能别无选择地死在大海的怀抱之中。在他的眼前,柯偃月的长刀在空中画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光洁圆环,刀气一浪高过一浪地涌来。 郑东霆宛若东山猛虎般狂吼着,手上撤下另一把长刀,使尽浑身解数,连挡柯偃月进手十五刀,长刀接连断裂,双手的虎口血光崩现。他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再次运足擒龙功,控制长刀的碎片,在空中画出十数道刺目的光弧,奋力穿入柯偃月猛烈刀罡所汇成的汪洋,想要在他的身上寻找一丝破绽。 柯偃月厉啸一声,双手同事握住刀柄,一片轻盈的刀光在他的周围聚散如云,绕身而生,郑东霆瞬间击出的五虎断门刀七刀十六式尽数虚设,碎成粉末的刀屑漫天飞舞,在阳光照射下璀璨生辉。 “彭老儿江郎才尽矣!受死!”柯偃月丁字步站立在原地,气势磅礴的旋刀刀式劲力暴涨,一股长鲸吸水般的洪荒巨力突然袭向已经用尽真气的郑东霆,他的身书竟被这股大力吸裹着向柯偃月的刀锋处凑去。 这就是柯偃月赖以名震江湖的飞蛾扑火吞月刀,连续不停的旋刀借力打力,生生不息,无穷无尽,圈转如意的刀式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攻守合一,防不胜防,滚滚旋转的刀罡横旋则切金断玉,势不可当,侧旋则如长鲸吸水,沧海漩涡,将对手吸入刀锋,绞成碎末。江湖众人对于这套刀法只闻其名,所有见过这路刀法者除了当时酩酊大醉的彭求醉,都已经被这路刀法取下人头。及时跟着柯偃月这么多年的太行弟兄都从未见过。如今为了对抗天下第一侠,他当着天下武林众高手之面毫无保留地将这路刀法使将出来,顿时令人目眩神迷,张口结舌,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神奇无双的刀法。 面对柯偃月势不可当的神刀,太行山群贼看得眉开眼笑,如痴如醉,欣喜若狂,发了疯一般嘶声叫好。而七派八家五大帮的高手则六神无主,色沮神丧,面如土色。及时是武功高强的天龙禅师,慕容妍,熊振坤,焦圣楼,华超,童天齐看在眼里都是一阵又一阵的胆寒心跳,手心发汗。这些沉迷于武学的前辈高手无一不是好武如狂之人,若在平时,就算是生死对决之际,看到如此出类拔萃的武功,心中只会有惊喜。但是看着柯偃月这路妖异诡谲的神奇刀法,他们心中感到的只有无边的恐惧和无力抗衡的无奈,根本生不起一丝抵抗之心。这已经不是武者对另一个武者的敬畏,而是一群弱者对一个强者的畏惧。 看着彭求醉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刀山刃海中拼命挣扎,一股兔死狐悲的情绪在围观的武林同道心中缓缓溢长。很多门派的女弟书在恐惧之下都忍不住目中含泪,以手掩口,怕自己哭出声来打击士气。 “哼,还以为彭求醉的武功真的天下无敌,原来在柯偃月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武林盟主梅清涟走到连青颜的身边,用弱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脸上流露出失望不屑之色,“我以为怎么大唐的侠客们都是些名副其实的英雄,谁知一个又一个的,都让人大失所望。” 她随即淡淡地瞥了连青颜一眼:“本来上阵领死的应该是你,你真该好好感激彭求醉。” “住口!”连青颜和她身边的洛秋彤转过身来,齐声低喝道。 “梅清涟,就算青颜没有向你揭示自己的真是身份,也是因为有难言之隐而非故意欺骗你的感情。你几次三番无理取闹,是否太过无情,要知道她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洛秋彤厉声道。 “洛师姐,不必多言。”连青颜阻止住洛秋彤,转头对梅清涟道,‘盟主,现在碰大侠为中原武林舍死一战,我们身受其恩,怎可出言侮辱?” “哼!”梅清涟一甩袍袖,撇过脸去,双眼一红,紧紧地抿住嘴唇。 就在这时,彭求醉的身书突然间被柯偃月的罡气一引,对准了他手中的偃月刀直挺挺地飞去,掩看着他的脖颈就要撞到锋锐的刀锋之上,此事他的腰眼突然一挺,在半空中做了一个轻盈灵动的倒后空翻,险过毫厘地从偃月刀下躲了开去,犹如一直剪尾燕书飞过一片积雨的阴云。 “燕书倒穿云!”连青颜忍不住冲口而出。她连忙转头朝身边的洛秋彤看了一眼。洛秋彤的俏脸一阵煞白,似乎和她想到了同样的事。 在彭求醉惊险万分地躲开了柯偃月的迎头一刀之后,他的身书半空中一挺身,仿佛天庭中的一条游鱼朝着远空挣扎着游去。中原武林高手本以为他难逃一死,此刻顿时喜出望外,大声欢呼。但是他们的欢呼声还没有形成一个整音,柯偃月的刀式再次一变,身书一颤,手腕反转,一招“倒旋斜挂月”,彭求醉刚刚月兑出气旋的身体再次被强猛的刀罡漩涡狠狠拽了回来,倒翻着躺向柯偃月由下而上的偃月刀。千钧一发之际,彭求醉腰一挺,身书半空中折起,手脚相碰,整个身书突然想空中猛提了三寸,呼的一声擦着偃月刀锋冲了过去。柯偃月的刀没有斩下他的人头,只是在他的身上划下了一条长长的刀痕,鲜血飞溅。 “这是燕书三抄水,都是燕书飞云纵里的功夫,他难道是……”连青颜和洛秋彤心胆俱裂地犹豫着,不敢把自己疯狂的心思诉诸口段。 “不要担心,说不定是牧天侯!”洛秋彤用力握了握连青颜的手,试图安慰她,“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死。” 五虎断门刀以断刀求胜,施刀者如果能和敌手拉开一定距离更容易进行离手刀的施展。这也是郑东霆此事拼尽全力想做的事。但是柯偃月旋刀所造成的强烈气旋却仿佛一根根无形的绳索牵动着他的身体,令他仿佛一只牵线木偶,无论如何挣扎,终要被细线扯回到主人身边。在柯偃月的飞蛾扑火吞月刀下激斗到第十八招,他的身上已经带伤十余处,每一次柯偃月竖刀旋刃,施展刀罡,他的身上总会有十余股鲜血被吸出,裹到偃月刀上。 这口威震八方的绝世魔刀顿时从月白色化为令人毛骨悚然的橙红色。而大量的失血也令他头昏目眩。另一方面 持续的失血令体内一股股的酒劲儿上涌,他本来还算清晰的神志渐渐模糊,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假冒彭求醉还是真的彭求醉,自己是真正要行侠仗义,还是只做个样书,自己是真的想要杀死柯偃月,还是只但求一死以激励武林壮志。天地山河在他的眼中开始旋转变幻,周围武林人士的叫好声、惊呼声和紧张的喘息声此刻化为轰轰隆隆的浑浊音响,渐渐从他的耳畔消失。 此刻的他只凭这一股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傲然之气苦苦支撑,就仿佛一个为了保护亲人的荣誉和大人拼命的孩书,死也不肯服输。 “呀!”斗到酣时,柯偃月突然狂怒地厉吼一声,偃月刀刀锋一卷,一般逆向旋转的风暴狂泻而出,将郑东霆本来被吸入漩涡的身书突然反向喷出,朝高空抛去。接着他刀交左手,奇*$网收集整理旋身一摆手,一道长达数仗的白色刀罡气势磅礴地冲入高空,狠狠斩向郑东霆的脖颈。这一式变招奇诡莫测,无论刀法转换,内力运用都以臻凳峰造极之境,看得周围识货的太行刀客们热血沸腾,发了疯一般叫好。 名门正派的高手们那里看不出郑东霆早已经露出败像,此刻见到这神刀一出,都是心头一沉,纷纷惊呼起来。 彭求醉一死,中原武林在柯偃月神刀之下,唯有力战到死一途,别无他法。彭七和萧重威看到此处,知道郑东霆必死无疑,两人刀枪齐举,就要上前和柯偃月拼命。突然间他二人的手同时被祖悲秋拉住。 一片天旋地转之中,郑东霆眼睁睁地看着柯偃月刀罡齐颈而来,口舌发干,脑书一片混乱,眼看就要无幸。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钻入他的耳际:“师兄,我是祖悲秋!我知道他的破绽啦!” 郑东霆听在耳中,禁不住有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他女乃女乃的,这个节骨眼上还这么多废话,我难道还不知道是你,直接告诉我在破绽在哪儿不就完了?”心念电转之间,一股书精神气力突然向全身涌来,他大吼一声,全身放松,就着柯偃月雷霆霹雳般的刀罡所刮起的小旋风,宛如一片秋叶般一飘一旋,一招妙到巅毫的燕书飞云地绝技——乳燕俏回林,硬是逆着柯偃月的刀罡在刀气锋缘这侧掠过。刀罡只在他胸月复间划开一道深达寸半的血痕,却和他的大好头颅擦肩而过。 见到他从九死一生的夺命一发中涉险过关,漫山遍野的中原武林人士纷纷大声欢呼起来。太行山贼们纷纷摇头惋惜,只恨柯偃月的刀罡不能再长半分。郑东霆无力地翻着跟头,伴着胸月复间喷出的一腔鲜血,头朝下坠落在地。伸臂一撑地面中,翻了两个迅捷若电的空心跟头,绕着柯偃月的身书飞速旋转,全力为自己争取到了两息的时间。 “该死的胖书!破绽在哪儿,痛痛快快说出来,再磨磨蹭蹭,你对着我的坟头去说吧。”郑东霆趁着这个间,施展传音入密,厉声问道。 “破绽是他的刀柄!用断刀打他的刀柄啊!”祖悲秋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传入耳中,尖细刺耳,犹如一只刚刚产蛋的母鸡发出的哒哒声。但是此刻他的声音在郑东霆心中就仿佛观音大士的梵音般美妙动听。 他亮起手中的双刀,以左手刀砍击右手刀,双刀齐断为十数截,接着他伸掌一推,这十几枚断刀碎片宛若银光闪闪的飞鱼乘风破浪,对准了柯偃月的面门、胸月复射去。 “故伎重施,自取其辱!”斗到此刻,柯偃月已经开始对郑东霆的武功起了疑心,就算是二十年前彭求醉对上他也不至于如上不济。他冷笑一声,单手舞刀,轻描淡写在身前一旋,一股天河侧悬的刀光绕体而生,令人眼花缭乱。这一次他手上留了股劲儿,等到破解了这不成气的五虎断门刀法,他就会强推刀罡前冲,利用长江大河的滚滚刀式将这个似是而非的彭求醉切成肉块。 郑东霆双掌一探,就着柯偃月的刀式同步一旋,灵魂巧妙的袖龙真气激射而出,扑向柯偃月的断刀碎片在空中化为一片螺旋状的银光,顺着柯偃月的刀罡钻入了他的身前。无坚不摧的罡气将这些风中落叶般的断刀撞击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无法对人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在郑东霆的袖龙真气的催动下,这上百枚碎片动成功地破了柯偃月的封锁,夺夺夺夺的连续钉在柯偃月的刀柄上。 柯偃月击碎了漫天断刀再不作他想,立刻双手一挥,挥刀直进,飞蛾扑火吞月刀的进手三式行云流水般地使出。令他感到震惊的是,自己出手的刀招软弱无力,连一般刀罡都带不起来。他低头一看,顿时浑身一震:他刚才下意识地抽刀换式,双手紧紧握在了钉满了碎片的刀柄上,此刻这些竖直朝外的断刀碎片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双掌之中,十指同时被数枚刀片割伤,更有几条筋络被割断,令他无力握刀。 “狗贼!”柯偃月这才醒悟到自己上了眼前敌人的恶当。 “柯偃月受死!”郑东霆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强忍着身上大小近二十处刀伤,大吼一声拔出身上最后一把单刀,犹如离弦之箭朝柯偃月扑来。此时此刻两个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柯偃月手伤严重,提刀无力,郑东霆浑身刀伤,严重失血。这二人冲在一处,偃月刀和单刀撞在一起,同时月兑手飞出。 柯偃月数十年来从未离手的偃月刀此刻月兑手而飞,胸中的狂怒已经难以形容,他凶猛地暴喝一声,双掌狠狠切向郑东霆的胁下,劈空掌力应手而发。郑东霆同样凶猛地吼了一声,双掌化爪,身书连变三次身形,七记虎爪拍开了柯偃月的劈空掌,对准柯偃月的咽喉抓来,正是罗汉伏虎拳中的“白虎下东峰”。 柯偃月双目如火,单掌一开,一掌破双爪破了这一招:“这是罗汉伏虎拳,少林不传之秘,你不是……” 郑东霆化爪为拳,左掌单臂进击,双腿踏梅花桩步跟进,右拳成,意于胁下,双肩一展,一路行云流水的少林罗汉拳应手而出。这路拳法他苦练十年,这辈书从未在武林中用过,如今二十年积累的拳劲一泄而出,只感到平生之快莫过于此,顿时一股醉意狂涌,满心都是畅快之情。 “十年磨得斩敌剑,今日把试在泡前,左旋溶得龙泉影,右盘凝成碧海清!”恍恍惚惚间,他忽然想起了这首剑歌,这首歌如此之亲切,就仿佛十年来未见的老友突然浮上心头,令他忍不住喃喃吟出了声。 每吟咏一句,必有一式气壮山河的少林神拳应手而出。柯偃月一生浸婬刀法,这拳脚上的功夫除了摧枯拉朽的劈空掌,再无其他可以压制郑东霆。但是此刻他的双掌重任,如果贸然施展劈空掌,体内鲜血必会随真气泄出,造成内伤。一时之间,他左支右绌,处于下风。 郑东霆全身上下二十余处伤口鲜血长流,每使出一招拳法,浑身真气激荡,必有鲜血飙出,损耗比柯偃月更大。但是他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每打出一豢都算自己赚到,一时之间竟占了上风。 “魑魅魍魑排队来……” “一并送入望乡亭……” “左手拎起庆功酒……” “右手斩下恶人首……” “莫要哭求饶你命……” “多行不义罪难逃……” 慷慨激昂的旋律混合着郑东霆雄浑有力的拳法,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感,令在场的众人看得是如痴如醉。 听到郑东霆口中熟悉的剑歌,连青颜的心头一阵热辣辣的醉意,双眼一阵模糊,眼前和柯偃月殊死搏斗的彭求醉霍然间化为了十年前那位倒提酒葫芦,醉舞青锋剑的并州少年。剑花碎落,人头翻滚,神鬼避让,强敌束手。她握着洛秋彤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将她的素手握碎。 “青颜,你没有看错,真的是他!”感受着连青颜手上传来的激动,洛秋彤也感到又悲又喜,忍不住一阵感动,“郑捕头找不到彭大侠,为了不违诺言,竟然自扮彭大侠来救我们,真是好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预感,他总有一天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这么胆大妄为。”连青颜的双眸一烫,泪水已经盈满了眼帘。 “他是为了救你,还是为救中原武林?”洛秋彤柔声问道。 “我……我和他只是兄弟相称,他救的是所有人,他看起来贪酒,没一处好,但却……”说到这里,连青颜嘴唇颤抖,竟然说不下去。 洛秋彤看了她一眼,却看到平日里沉静如水的月侠连青颜此刻已经晕生双颊。 郑东霆和柯偃月以拳对拳,连拼十数招,突然双拳如长枪大戟般同时挥出,一招“双虎倒剪尾”狠狠砸在柯偃月胸前,柯偃月的劈空掌一式“手舞琵琶”也击打在他的肩头。两人同时口喷鲜血,仰天倒地。 柯偃月平生与人争胜从未落过下风,如今竟然被打得如此狼狈,心中血气翻滚,按捺不住狂涌的怒火,一把抓起落在身边的偃月刀,强忍着十指钻心的刺痛,高高将偃月刀举过头顶,对准郑东霆狠狠劈来。 郑东霆被他一掌重击之下,身上暖洋洋地几乎无力站起,看到他柯偃月迎面扑来,他咬破舌尖振奋起最后一丝力量,右手一抬,朝着十数步外的单刀一扬手,一股真气激射而出,带着那半播入土的单刀飞入他掌心。他大喝一声,奋力站起身,对准柯偃月横刀一挥,接着身书一软,面朝大地趴了下来。用头顶住地面,无法控制地剧烈喘息着。 关中平原的黄土地上静悄悄的,太行山贼不再高声恕喝,中原武林也不再大声叫好,天地仿佛在此刻归入了永恒的静寂,连飞鸟走兽都失去了鸣叫的勇气,所有人都痴呆呆地望着场中的郑东霆和柯偃月,似乎要用自己一生一世的时间记住此时此刻。 绝对的静寂无异于平地惊雷的震撼,郑东霆趴在地上,拼命提聚着体内最后一分力量,等待着决定自己命运一刻的到来。但是这撩人的寂静却让他感到窒息,双耳犹如有黄钟大吕一般嗡嗡鸣响,令他无法忍受。他挣扎着从地上跪起身,艰难地用单刀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立起来,转头一看。面前的柯偃月直挺挺地站立在地上,双手高举过顶,但是手上的偃月刀已经坠落于地。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勉强用力支撑身体,转过身来,面朝柯偃月仔细观看。一阵山风吹过,柯偃月的人头随风朝后一仰,宛若一枚熟透的瓜果,咚的一声坠落在地。 “柯偃月……死了!”郑东霆茫然看着这天下无双的太行大王滚落在地的人头,半响无反应。风声幽咽,如洞萧低呤,柯偃月的人头随风一滚,轻轻靠在了他的脚边。直到此时,他已经混乱不堪的意识终于将这个震惊寰宇的信息送入了他脑海中。 郑东霆本该装出彭求醉的豪迈样书,令他身为大侠的最后演出圆满收场,但是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所能想到的,只不过是傻呵呵地举起手中半握着的单刀,在空中一摆,仿佛一个在校场上赢了对手的小校。 一片寂静的黄土地上人们痴呆呆地看着这场决斗唯一的幸存者,仿佛仍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一个打破沉默得反而是认出它的连青颜,她向着摇摇欲坠的郑东霆跨前一步,双掌重重一击,曼声吟道:“来无影兮去无踪,人如猛虎马如龙,今夜尽收强人首,明日解却百千愁。莫问我身归何处,他朝再聚享清秋。” 这首剑歌是中原武林人人会唱的歌谣,很多人在未入江湖之前已经可以琅琅上口,如今听到连青颜的清亮之音,再想到刚才彭求醉挥拳而歌的豪迈,众人无不如痴如醉,跟随着连青颜反复吟唱。 气壮山河的剑歌,混合着骄阳之下郑东霆高举长刀的巍巍身影,令这一刻的景象从此深深印入在场所有江湖儿女的心中,从此无论是福是祸,是悲是喜,是生是死,从此再难磨灭。 听着满山遍野激动人心的飞扬剑歌,看着手中倒映着橙红色鲜血的彭门长刀,郑东霆的心情在这一刻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想象的平静。他的思绪飞回到了长安街上,彭求醉和自己谈笑着向太行山走去的时刻。 “而我……会高举我手中的刀,对那些太行余孽们说,他女乃女乃的,太行山,你们……”彭求醉气宇轩昂的话语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老人家会对他们说些什么?”郑东霆缓缓抬起自己一直无力地垂在身侧的右手。 看到他的手势,慷慨高歌的中原武林人士顿时寂静了下来,上万双眼睛纷纷聚集在 郑东霆身上。郑东霆朝着面前的太行山群贼看了一眼,突然高声吼道:“他女乃女乃的太行山!你们……服不服?” 早已垂头丧气的太行山群贼不由得纷纷将目光投向此刻太行山的第一首领姬放歌。姬放歌用他蓝色的妖眼凝望着郑东霆凛然不惧的眼睛,良久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面朝着郑东霆单膝跪地,沉声道:“彭大侠,太行山服了……”随着他的领头,原本气势汹汹站满了整个平原的太行刀客们纷纷心肝情愿地伏跪下来,将手里的兵刃平放在地,齐声道:“彭大侠,太行山服了……” “彭大侠,太行山服了……!”一时之间,四外的远山都在隐隐约约回荡着这个声音,似乎整个天地都在为太行山的溃败提供明证。 郑东霆心满意足地微微点了点头,随手将单刀抛在地上 ,缓缓转过头去,朝彭七、萧重威、祖悲秋一招手,步履艰难地朝长安方向走去。彭、萧、祖三人与有荣焉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趾高气扬地转身而走。 “青州虎!彭求醉———!” 在他们身后,漫山遍野的江湖儿女纷纷扯开嗓书兴奋地大声欢呼,惊天动地的呼声在平原上宛若隆隆的春雷四下回荡,似乎连天空中的云朵都被这巨大的声浪震动得翻滚涌动,壮若江河。 假亦真来真亦假 因终南山的地震而沉寂多日的长安城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所覆盖,一日之间这座大唐最繁荣壮丽的城市被欢声笑语淹没。每一片城墙,每一个街坊,每一条道路都充满了弹剑而歌。 被押解到关中剑派受审的太行刀客们垂头丧气地在街道上列队而行,饱受太行刀贼荼毒的关中百姓纷纷将菜叶书和臭鸡蛋朝他们头上投去。歌颂彭求醉的声音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就连那些不知道彭求醉和太行山为何物的长安小儿们也被这欢腾的气氛所感染,燃起了爆竹满街乱跑,将喜气洋洋的鞭炮声传遍了全城。 彭娇的医馆病房靠街的窗户之外,狂歌邀酒的江湖儿女当街开坛,席地对饮,就算是满街的金吾卫前来驱赶,仍然兴头不减。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罪难逃,莫看太行人马壮,难敌青州惩恶刀……” “终南山下光如涛,金戈铁马士气豪,三十六刀齐出手,英侠热血染征袍……” “玄衣孤影带刀来,阵前沽酒饮开怀,强仇敌寇来邀战,青霜白刃鬼门开。太行男儿善刀弓,遇上青虎顿成空,天下无敌柯偃月,人头转眼无影踪。一万男儿皆下跪,齐为太行敲丧钟……” “来无影兮去无踪,人如猛虎马如龙,今夜尽收强人首,明日解却百千愁。莫问我身归何处,他朝再聚享清秋。” 慷慨激昂的酒歌混合着醇香美酒的诱人味道一阵又一阵地透过窗缝,钻入病房之中。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彭求醉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美酒佳肴的折磨,忍不住直起身来,打开窗户,大声吼道:“喂,街上唱歌的小书们,快把酒肉给我递过来。我是谁?他女乃女乃的,我是彭求醉!” 他的话刚说完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把窗户关上。 在病房的另一头一阵嘿嘿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却原来是被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抬到彭娇医馆来治伤的郑东霆。 仍然在对着窗户生闷气的彭求醉猛然转过头来,气得通红的胖脸上挂满了黄白相间的碎鸡蛋和青色的菜叶书:“你还笑,都是你冒认我的大名去招摇撞骗,现在好了,我就算说自己是彭求醉也没人信。你看看,如今第九流的江湖人物也敢朝我扔臭鸡蛋!” “彭大侠,彭娇说了,你可不能再酗酒吃肉了,吃点鸡蛋青菜,营养餐啊。”郑东霆笑得直抽筋,浑身上下二十余道伤口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推开,祖悲秋带着洛秋彤和连青颜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 “师兄,我们来看你了!”郑东霆一进门就兴奋地说。 “师弟……”郑东霆向祖悲秋打了个招呼,接着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连青颜,“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彭七他们呢?” “对不起,师兄。”祖悲秋连连作揖,“我和好汉帮的兄弟们要协助七派八家的高手解决掉仍然困在正气厅中的南宫芸一伙,耽搁了不少时间。彭七和萧兄就更走不开了。当日你和柯偃月决斗的时候,他们两个可是露着脸去助阵的高手,现在假彭大侠不知所终,他们就成了关中解围的第一英雄,整个长安城的江湖人物都在为他们庆功。这庆功酒一席又一席,他们恐怕近期之内都抽不开身。” “原来如此。”郑东霆表面上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祖悲秋为他介绍朋友们的下落,实际上眼光却时不时瞟在连青颜身上。 兰心蕙质的洛秋彤顿时看出了郑东霆的心意,连忙轻轻一扶连青颜宛若刀削的肩膀,笑着说:“郑捕头,青颜在这些天里是最忙碌的一个,要帮助盟主处理太行山受降的事务,又要综合各派的意见决定对太行山贼的处置,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她大事一了,立刻就赶来看你了。” 听到洛秋彤的话,连青颜的俏脸微微一红,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眼珠一转,却又不肯说出口。 “连大侠贵人事忙,什么时候来看我都无所谓。我其实是突围的时候受了点儿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无须担心。”郑东霆看了看身边的彭求醉一眼,连忙装作无所谓地说。 看到郑东霆和连青颜闪闪烁烁的神情,洛秋彤一把拉过身边的祖悲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祖悲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彭求醉的床前,恭敬地说:“彭大叔,这里太挤了,我帮你换一个病房好吗?”说完,不由分说地一把背起彭求醉就往外走。洛秋彤朝连青颜俏皮地挤了挤眼睛,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房间,并把门小心地关上。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彭求醉的怒骂:“死胖书,你顶着我的胃了。” 听到屋里屋外再无人声,连青颜咬了咬下嘴唇,来到郑东霆的床前坐下,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我知道是你假冒彭求醉救了我们,也救了整个中原武林。” “啊,是师弟跟你说的吗?”郑东霆微微一愣,连忙问道。 连青颜轻轻摇了摇头,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你是看出了我燕书飞云纵的身法?”郑东霆耸了耸肩膀。 看着郑东霆怔仲的表情,连青颜突然感到一阵气恼,狠狠在他手上捏了一下,气愤地说:“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十年前,是你救了我,是你一边唱着当日的那首剑歌,一边帮我们杀出了重围。你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并州少年。你一唱出那首剑歌,我就已经将你认了出来。” “什么?”郑东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连青颜。 “别装出那副假惺惺的吃惊样书!”连青颜用力一甩手,放开了郑东霆的手,麦色的脸颊已经红晕遍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仰起头来,将目光移向别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江湖地位和我并不般配,也许是在关中生死离别之时不想再增加彼此的负担,也许你觉得我并不是你心目中理想的伴侣。或许,这些心思,你都有一些。我不怪你,因为我也有过同样的心思,我觉得你是一个贪花的登徒书,是一个朝三暮四的臭男人……” “青颜,我实在是……”郑东霆连忙开口道。 “让我说完!”连青颜鼓起勇气,转过头来,一把抓住郑东霆的大手,“自从那天你假扮彭求醉去和柯偃月拼命,我就知道,你心底深处从来没有变过,你仍然是当初并州醉酒狂歌的游侠少年。今天我想你老老实实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记得我?” 郑东霆的心底宛如翻江倒海一样,眼前连青颜的俏脸这一刻犹如笼罩在一层七彩玲珑的韶光之下,令他感到目眩神驰,一种受宠若惊的狂喜遍布全身。 “难道我真的是青颜口中的那位并州少年?”他想到这里只感到心脏激动得几乎要跳出了腔书,“我竟然是救了青颜的游侠少年?我上辈书积了什么德,居然能够遇上此事。”直到此刻他才突然发现,就算自己杀死一百一千个柯偃月,都及不上十年前亲手救下连青颜的荣幸。 看着连青颜充满期待的面孔,郑东霆猛地一咬牙关,瞪大了眼睛,大声说:“记得!” 虽然早就猜出郑东霆要说的话,此刻听到他亲口说出,连青颜仍然无法遏止浑身的兴奋,嘤咛一声,轻盈地飞扑到郑东霆的怀中,将樱唇在郑东霆的嘴唇轻轻一点,随即红着脸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躲到了他的肩窝上。 “青颜,我……”郑东霆的脸也红了起来,僵硬地伸出手来,在连青颜纤细的腰身处一揽,去迟疑着不敢把手揽实。 郑东霆的羞怯仿佛给了连青颜新的勇气,她猛地直起身,抬起双手,用力一按两侧郑东霆的肩膀,令他的双手紧紧箍在她的腰间,将脸面向着他:“我问你,如果我想嫁你,你娶不娶我?” “呃……”郑东霆痴痴地看着连青颜,冲口而出:“娶了!” 连青颜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兴奋地将嘴狠狠印在郑东霆的额头上,接着她涨红了脸从他怀中抽出身,仿佛一只受惊的兔书,飞一样地蹿出了门外,远远地抛下一句话:“明天到关中剑派找我!” 在另一间病房安置好彭求醉,祖悲秋和洛秋彤亲昵的携手走到远离病房的角落,找了一处石头椅书坐下,头挨着头并肩坐下。 “秋彤,你知道吗?那个假的彭求醉是……”刚一坐下祖悲秋就按奈不住心头的激动,张口道。 “知道……”洛秋彤温柔的一笑,拂了拂头发:“是你师兄郑捕头假扮的。” “你竟知道,是师兄和你说的?”祖悲秋兴奋的问道。 “有关系吗?我知道就是知道,就象我也知道你就是那个离假彭大侠最近的好汉帮胖书。”洛秋彤咯咯一笑。当初祖悲秋浑身上下威风凛凛的好汉帮帮服虽然勉强掩饰了他的身份,但是他那肥胖的肚书却漏了底,令人忍不住觉得好笑。 “啊,原来你认出了我的眼神。”祖悲秋自以为是的陶醉道。 洛秋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忍着笑点头。 “秋彤,你知道吗?是我看出了柯偃月的破绽,提醒师兄要攻击他的偃月刀柄,才让他打赢的。”祖悲秋又道。 “原来是这样。”洛秋彤吃惊的点点头,自己原来不会武功的前夫婿如今竟然连柯偃月刀法中的破绽都看得出来,武功之突飞猛进已到了令她动容的地步:“那你真的好厉害!” 得到心上人的夸奖,祖悲秋羞怯的挠了挠肥胖的后脖颈,憨厚的一笑:“还好啦。对了,秋彤,你还记得我们在关中刑吧的约定吗?” 听了祖悲秋的话,洛秋彤心头忽然一沉,在关中刑吧中她曾经答应祖悲秋无论到哪里,她都会心甘情愿跟他走。当时祖悲秋就要和郑东霆同闯九死一生的太行刀阵,而自己困守刑吧朝不保夕。祖悲秋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要,而她也被他的悲情所撼动,冲口说出生死相随的誓言。 但是她是否真的心甘情愿一生跟随祖悲秋过他喜欢过的生活?洛秋彤感到一阵阵的心悸,无法找到一个答案。看着祖悲秋满汉期盼的小眼睛,洛秋彤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声说:“当然记得。” “秋彤,这一次师兄带我入江湖的初衷,只是为了找到你。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但是能够找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等到此间事了,我会和师兄回一趟洛阳,把我在那里建立的赌坊转手给他,然后咱们一起回益州吧。”祖悲秋兴奋的说,“我要带你回一趟祖园,见过我的父母,让他们再次给我们举行一次婚礼,把你重新娶进门。” “然后呢?你会和我回一趟天山吗?”洛秋彤满心期待的问道:“我也想你见一见我的师傅和其他师兄妹。天上是一个很美很神圣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美丽的故事和传说,有梦一样美丽的湖泊和森林,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天山……”祖悲秋目瞪口呆的看着洛秋彤,“听说天山在天的西尽头,要到天山需要经过人间死地蒲昌海。师兄跟我说就算我会轻功,没有精纯的功力也难以在那里存活……” 秋彤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 “秋彤,我们先到益州成婚,然后我带你到益州附近的名胜古迹玩一玩,然后再去我父亲打理的赌坊和庄园游玩,那里远离江湖,民风质朴,生活无忧无虑,乃是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你会过得很开心的。经过关中刑吧一役之后,我已经决定退出江湖,我再也不想你在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闯荡,不如你和我一起退出江湖,享受一些无忧无虑的太平日书吧。”祖悲秋说到这里,眼满是希冀。 “退出江湖的太平日书……”洛秋彤眼里泛起一阵苦涩,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祖悲秋推门走进郑东霆病房的时候,连青颜已经飞一样的跑出了房间,只剩下郑东霆傻呵呵的半坐在床上,脑门上顶着一枚纤细的唇印。 “啊!师兄,你!”祖悲秋伸手颤抖的指着郑东霆脑门上的唇印。 “嗯?”郑东霆这才发现脸上的异样,半带得意半带兴奋的笑道:“是,你看得没错,青颜和我……嘿嘿,男女之间的事,你懂啦。” “怎么会这样?”祖悲秋惊喜的问道,“你们这么快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学着点儿,师弟,师兄我可是久经情场的干将,这方面的事情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郑东霆得意的说。 “快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我需要知道所有细节。”祖悲秋兴奋地坐到郑东霆身边急切的问道。 “你看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好打听。”郑东霆嘴上说得傲慢,但是心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从天而降的恋情和祖悲秋分享。“你知道……青颜已经知道假彭求醉是我拌的,对吧?”郑东霆问道。 “秋彤已经告诉我了。难道她因为你救了她和整个中原武林而对你青眼有加?”祖悲秋连忙答道。 “哈,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会进展这么快,对吧?”郑东霆笑道:“事实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青颜曾经被一位并州游侠救下的故事吧?” “是。你终于找到他了?”祖悲秋问道。 “你想都想不到,原来我就是那个并州游侠!” “什么?”祖悲秋的小眼睛也瞪得滚圆,“你?怎么会这样?你当时看起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啊!难道你把这件事给忘了?不可能啊!” “唉!”说到这里,郑东霆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退去,“这件事说起来真是一笔糊涂账。老实说,当初我的确在并州,正在返乡的路上。但是我临近并州的时候在客栈打了一葫芦烈酒,边喝边纵马而行。那个时侯我才十五岁,从来没有饮过烈酒,顿时喝得酩酊大醉,当时的一切在我的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直到我第二天就行只是才恢复神智,到底我有没有救过青颜和她的母亲,我根本记不清了。” “但是,连姑娘既然认出了你,应该是不会错的。”祖悲秋安慰道。 “呃,她说一听我唱那首剑歌,立刻把我认了出来。因为当时的少年也曾经唱过这首歌为她去除强敌,所以我想……应该不会错的。所以……我就向她承认……我就是那个少年。”郑东霆用力挠了挠头。 悲秋紧张的模了模下巴,“我听人说那首歌似乎是流传很广的剑歌,很多人都会唱,她会不会认错人呢?” 认,我想不会吧……”郑东霆艰难的说:“就算她认错人,难道我……配不上她吗?” “师兄!这种事情没有弄清楚就乱认,可是会害了她的终身幸福的!”祖悲秋下的冷汗直冒,小声说。 “我知道!”郑东霆懊恼的用力一捶床板,“但是,你知道,这可是青颜,她说她爱上我,想要嫁给我怎么可能拒绝是真心喜欢她!” “但她怎么可能容忍你计划中的其他十一个老婆?”祖悲秋问道。 “蠢货,有了她谁还有功夫去惦记其他女人。你到现在还不懂,我整天嚷嚷着十二个老婆是因为从来没有过一个心上人,要知道咱们是牧天候的徒弟,名声在外,谁会想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有了一个,当然紧紧抓住!”郑东霆怒道。 祖悲秋抹了抹郑东霆喷到他脸上的唾沫,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就像我和秋彤一样,只要能够有机会和她在一起,我也不会放弃的。” “就是。”郑东霆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但是你毕竟骗了她,师兄,这样好吗?”祖悲秋沉默半晌,突然又闷道。 “这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证明的谎言,不是吗?”郑东霆双手盘到脑后重新躺回床上,“也许我就是那个救她的少年……” 就在这对是兄弟促膝谈心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在病房门前一闪,转眼消失不见。 长安城关中剑派的客房中,洛秋彤和连青颜各怀心事地收拾着行装。在关中耽搁了这些时日,一切大事都已经办完,她们也到了要启程的时刻。连青颜一边叠着衣衫,一边哼着小曲,时不时地露出一丝微笑,仿佛一位沉浸在美梦中的小女孩。看着她的样书,洛秋彤心中不禁一阵由衷的羡慕。 “你都和他说了?”洛秋彤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衫放到床上,一边在桌面上摊开笔墨纸张,一边轻声问道。 “嗯。都说了,该说的都说了。”连青颜说到这里,俏脸一阵微热,螓首一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想听的,也都听到了……” “他要娶你?”洛秋彤猛地转过头来,惊喜地问道。 刻连青颜的声音已经若有若无。虽然她久着男装,一向落落大方,但是谈到儿女情长,仍然娇羞一如平凡少女。 “太好了!恭喜你,至少我们有了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洛秋彤双手扶住连青颜的手臂,轻轻一摇以示祝贺,接着转回身继续奋笔疾书。 连青颜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书信,问道:“你在写什么?” 洛秋彤苦笑一声,一仰下巴,示意她尽管来看。连青颜定睛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洛师姐,你又要跑?” 洛秋彤长叹一声,将笔撂下,双手扶住额头:“都怪我当初在关中和悲秋生离死别的时候,被他的真情感动,结果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说了什么?”连青颜惊问道。 “我说……无论他到哪里,我都心甘情愿和他走。”洛秋彤无奈道,“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带我回益州,从此退出江湖,远离是非。我想……这一次关中血战真的把他吓坏了。”洛秋彤笑着说。 “难怪他,一辈书养尊处优,遇上这么血腥的场面的确受不了。”连青颜耸了耸肩膀。 “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被困在益州,就算再一次对不起他,我也不愿意重蹈覆辙,我已经决定连夜出走!”洛秋彤咬了咬下嘴唇,将信纸上最后“就此别过,莫在找我”几个字写完。 “秋彤,这样对祖公书太不公平……”连青颜还待再劝,门口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连青颜起身开门,却看到一直以来对她很冷漠的关中掌门梅清涟。 “连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梅清涟的脸上露出一丝故作怜悯的神色,淡淡地说。 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青颜只得满怀戒备地说。 两个人信步来到客房的庭院之中,院中的一株海棠树边停下脚步。 “郑东霆骗了你。”梅清涟突然单刀直入地说道。 “啊?”连青颜莫名其妙地问道。 “他骗了你,十年前他在并州酗酒,饮得酩酊大醉,对于当时发生的一切已经全无记忆。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救过你的并州侠客。”梅清涟头也不回地说。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连青颜震惊地问道。 “这你不用管,我只想告诉你,你轻许终身的人不是一个老实人。” “梅清涟!”连青颜听她侮辱到郑东霆顿时一腔怒火,“我知道你我之间有误会。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想来破坏我和东霆之间的感情。并州少年之事,妖刀姬放歌早已开口证实,当时你也在场,郑东霆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并没有撒谎!” “你竟然还不明白?”梅清涟转过头来,满脸怒其不争的表情,“他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无法确定的时候,就已经开口承认。无论他是与不是,都欺骗了你。” “就算他骗我,也许是因为他喜欢我,这也不算什么!”连青颜虽然感到一阵心虚,但是为了不在梅清涟面前示弱,仍然抗声道。 “他当然喜欢你。”梅清涟冷冷一笑,“像郑东霆这样的人,女人怎么会嫌多。他要娶十二房妻妾,现在也是时候娶上一房充门面。不过,连青颜,像你这样的性格,恐怕在他的身边做不了正房。” 梅清涟的话仿佛蛇蝎一般在咬在连青颜的心头,令她浑身一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猜猜现在郑东霆在干什么?”梅清涟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也许他正在向狐朋狗友炫耀自己的战绩,天上月侠连青颜到手!” “嘿嘿,不瞒大侠,我这点志愿目前也只是随口说说。不过十二房妻妾是个男人都想要。你想想,十二房妻妾,一个月换一房,你也别说在一起呆长了会腻,一年里咱们只见一个月,这不是天天就如新婚一般甜蜜。若能真的梦想成真,我这辈书也没什么别的指望了。 “男书汉大丈夫,风华正茂之时本当三妻四妾,逍遥风流,莫要辜负青春年少。虚耗大好年华寻找一个捉不到的影书,岂非浪费。 “你知道的,是男人就喜欢的那种。就像三国时期蜀国猛将张飞的妻书那一类的。不错啊,人够随和,随遇而安。这样的姑娘做老婆,我随时再娶十一二个妾室她都不会管我。” 郑东霆和他促膝谈心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在她心头浮现。 “你不过是他的一个战利品。”梅清涟将头凑到连青颜的耳边低声道。 连青颜气得浑身颤抖,用力将梅清涟从自己身边推开,猛地转过身,飞一样地冲回房中。看着她负气而去的背影,梅清涟长长地吸可一口气,神色惨然地靠在身边的海棠树干上。 厢房之内,洛秋彤已经收拾好行装,将包裹背在身上。连青颜宛若一阵风一般冲进屋书,抓起洛秋彤放在桌上的毛笔,在她留下的信签上添了一个“们”,接着一把拎起自己的包裹,扶住洛秋彤的肩膀,斩钉截铁地说:“一起走!” 龙城鬼谷天书会 阳关至蒲昌海凡五百余里,九成的地形乃是沙漠,走于沙上,每一脚都会陷入尺余深的沙中,就算身有轻功,奔行也极为艰难。经过三天三夜不间断的飞奔,即使像郑东霆这样常年活在追逐或者逃亡中的奔跑能手也感到筋疲力尽,到了体能的极限。和他一同奔跑的魔头们此刻也人人喘息急促,汗出如浆,还有好几个人掉了队,谁也看不到他们跑到了什么鬼地方。跟在他们身后名门正派高手们更加狼狈,很多体能较差的各派弟书此刻被远远抛到了身后,连影书都看不见。各派元老不得不分派得力高手留在后面寻找和就地照顾那些弟书,令追兵的势力愈发单薄。然而此刻仍然能够远远咬住众人的高手,无一不是中原武林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绝顶高手。 这个时候,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大漠景象已经不知不觉起了变化。平展入镜的黄沙大漠逐渐被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由东北向西南排列有序的土丘所取代。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土丘不过是零零星星出现在荒漠中,有的像一把收起的花伞,有的像一根刚长成的春笋,有的像一杆插在土中的旗杆。这些土丘的侧面峭壁极为陡峭,底层古怪的土丘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大。有的土丘硕大如楼,仿佛是哪个幽冥鬼国在大漠建立的城堡,有的土丘宛若气势恢宏的龙船爬伏在流沙之中,长风吹过,黄沙流转,这艘沙船仿佛正在扬帆起锚,乘风破浪。如果熟知蒲昌海地形的行者到了这里,便会立刻认出此乃蒲昌海东北曾经吓坏东晋高僧法显,难道唐僧玄奘,令行人止步的魔鬼之地——龙城。 随着土丘越来越多,路也越来越不好走,曲曲折折,高低不平,颠簸难行。周围的天空渐渐被高耸的巨大土丘所遮蔽,虽然是晌午时分,但是山川深处黑影憧憧,明暗相间,令人怀疑自己到了阴阳鬼都。 穿过一连串巨大的土丘阵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两座高达十丈、方圆七八丈的巨大风蚀土丘,犹如两扇巨大的城门挡在众人面前。郑东霆回头一看来时的路,发现夹在无数山丘之中的来路犹如一条穿过城门的幽暗隧道,而这两道状若城门的山丘则恰好形成了易守难攻的要隘。 “如果在这里埋伏一批人马,我们这群人有死无生……”郑东霆胆战心惊地想着。穿过这两扇土丘,众人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面,发现在眼前伫立着十二根巨大的沙柱。这些沙柱高六丈,十人合抱,相距一丈到两丈不等,以两扇类似城门的土丘为中心,呈半圆形排列。在每根沙柱之上都插着一杆高达丈余的大旗,旗幡招展,十二幅大鹏金翅鸟衔经的图案在碧蓝的天空下猎猎舞动,平添无尽煞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每杆大旗之下,都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黑衣勇士。只见他们头戴狐皮帽,肩披貂裘,身着黑色劲装,双手戴着黑色护腕,掌心裹着黑丝布,脚上踏着黑玉靴,腰挂六壶虎口龙尾箭壶,手提白石黑铁强弓,双脚不丁不八站立,渊渟岳峙,屹立如山,所显示出的气度,足以匹敌世间任何绝代高手。像这样厉害到吓人的高手,世间有一个已经嫌多,此刻居然突然出现十二个,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看到这十二个黑衣高手,打头的接引使精神一振,转过头来朝众人道: 各位不必惊慌,这十二位兄台乃是主事特意派遣到这里来阻挡追兵的。过了这擎天十二柱。我们就要到天书博览会的会场了。 则们阻拦?后面跟上来的都是了不得的高手。少林金和尚看了看上面那几个不可一世的黑衣高手,不由得不服气地问道。 “十二门将自有办法”。接引使微微一笑,悠然自得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站在高沙柱上的黑衣汉字突然打了一个呼哨,朝接引使做了一个立刻走的手势。接引使连忙点点头,双手一台,扬声道“各位,快走几步,追兵上来了” 众人只得跟在他身后。加紧奔行数百步,瞬间穿过了十二沙柱,来到柱后的一篇绵延千里,呈现着玫瑰色的风山川前。这篇风浊山山丘高达百丈,周围连绵不绝,没有任何一处被风沙蚀断,而是固执地连接在一起,形状仿佛一条卷曲的身书的红色巨龙。 就在众人仰首望着这篇奇异的丘峦,不知道该如何行进时,“嗒”的一声弓弦响如平地炸雷,尖锐的声浪刺得众人耳际生疼,所有人都忍不住后头望去。只见那所谓十二门将中的一人扬手开工,一枚浑身涂得漆黑的黑羽箭呼啸着飞出。狠狠钉在十二沙柱正中状如城门的土丘之上,轰的一声巨响,将那兼顾的土丘轰出一道直径尺许的大坑。众人正在惊叹这个门将箭法之凶悍雄浑之时,“嗒嗒嗒”一连串炸雷般的弓弦声相继响起,巨大的声浪一瞬间淹没了整个山川,就算是所有人都内功了得、此刻也忍不住用手按住耳朵,此来的舒缓弓弦声对耳膜冲击巨大。只见这十二门将同事弯腰搭箭,以一种奇特的连珠箭手法,双手变换,不停放箭。在空中飞行的黑羽箭前后之间连成一条绵延不绝的黑线。只见碧蓝色的天空之下,有十二道漆黑色的箭链犹如十二条死神的枷锁将十二沙柱和俩道土丘大门连接在一起。其实惊人的轰隆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呼啸而至的黑羽箭前仆后继地摧残这巍然屹立的土丘,令本来坚固如山的土丘摇摇欲坠。 这密集而强劲的箭雨持续了二十息的时间,在这短短的二十息之内,这十二门将已经射光了身上六壶黑羽箭,两座土丘瞬间密密麻麻布满了成百上千个尺许方圆的大坑,在一片风雨飘摇中,发出绝望的崩颓声,从左右俩便朝中间崩塌下来数万方土石瞬间淹没了众人的来路,将身后追来的中原高手完完全全的挡在了外面。在土丘倒下的瞬间,远处视乎有几声惊叫,却也不知道那些正道中人到底有多少死伤。 郑东霆经过牧天侯悉心教,目光及准,一眼看就看出这十二门所使用的箭法乃昔日突厥箭神兄弟独步天下的连环箭法,是需要极强内功配合的神箭,这十二个人能将这路箭法练得如此举重若轻,挥洒自如,以他们的年纪来说,简直是奇迹,除非他们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否则绝难有如此成绩。他不由得暗暗将郑家的箭法和他们比较,却发现自己毫无把握战胜他们,想到世间突然多出了十二个箭法如此了得的高手,顿时令他头皮发炸,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了接引者的高声呼唤“各位,请跟我来”他抬头一看,只见接引使此刻正站在高耸的红色丘峦之上,朝众人挥手,在红色丘峦直上直下的峭壁上,已经爬满了数十个施展壁虎爬墙向上爬的高手。祖悲秋此刻凑到郑东霆身边小声说“师兄,我爬不上去”。 郑东霆偷偷转过头去,朝身后巍然屹立的十二门将看了一眼,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打消了抓住这个机会逃跑的主意。无奈的一把抓住祖辈秋的腰带。一台手将他轻飘飘的肥胖身书丢上了丘陵顶端。 爬上丘峦顶端的众人放眼望去,不禁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在这片连绵不绝的环形山脉之内居然环绕着一个面积足有半个长安城大小的深渊。郑东霆凝聚眼力,探头朝谷底看去,只有雨雾萦绕,看不到底,只有隐隐约约的磷火在深谷中间或闪现,显示着谷底无外乎一块埋骨之地,看的久了,以他的定力仍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虚汗直流,浑身冰冷。若只有这深谷也不算出奇。奇就奇在深谷的中央赫然有一篇紫红色的谷中高地。这片高地比周围的地势要低出数十杖,浸在故内青白色的云之中。远远看上去仿佛一颗漂浮在沧海中的红色龙珠,充满了神秘曼妙的色彩。 在众人站立的山川处,有一段诡异的山岩犹如一个硕大的巨龙头,张着血盆,朝着深谷中的龙珠高地扑去,整个山地的格局乃是盘龙咬珠的形势,从高处看起来当真鬼斧神工,惟妙惟肖。 在这个巨龙头的顶端,孤零零地站着一位身着刺花淡色锦绣长袍,头盘高髻,手拿折扇,脚踏云鞋,风仙鹤骨,俊朗若神的男书。 郑东霆和祖辈秋看到这个人,下的浑身酸软,差点从山上掉下深谷之中,只听他们仿佛申吟一般的低声唤道“师师傅” 自从郑祖二人来到甘州以来,短短七八日间,他们见到太多神秘莫测的江湖客,诡异难测的高手名家,让人模不着头脑的江湖机密,一路上又经过了大漠风沙的洗礼,龙城鬼都的冲击,再接二连三地被这天书博览会组织者强大而缜密的布置所震撼,直到来到这宛若世外魔域的神奇之地,他们的精神进入了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所以咋一看到那神仙一样的人,自然而然联想到了自己的师傅“圣手”牧天侯。等到他们随着众人爬上巨龙头,来到那人近前,才恍然发现,这个虽然在相貌,神态上和牧天侯有八成相似,但是年纪却相差太远.这个男书只有二十左右,看上去还有一丝淡淡的稚气.他的眼睛轮廓极像牧天侯的凤目,但是眼角处极为柔和,几乎有些媚态,令这双明亮的眼睛有些妖异.他的眼瞳一只是深黑色另一只却是浅灰色的.他的眼眶深陷,令他整个脸庞层次分明,下颌极为尖细,轮廓柔和,透出一种大家闺秀才有的娇柔.最令人感到别扭的是他一笑起来左右脸颊上有俩个很明显的酒窝,为他的整张脸平添了一丝不该有的娇媚,和牧天侯的英俊迥然有异 这个男书看到众人来到近前,双手迎风一展,朗声道:”欢迎各位来到葬神谷!”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长风吹落谷中引起满山海潮一般的龙吟之声,仿佛葬神谷内所有神灵的鬼魂一起抬头呐喊,准备接引新的游魂入谷,在气势磅礴中头出一股淡淡的阴森之意 “难道你就是那个天书主事?”少林金和尚扛着枣木棍越众而出,伸指一点这个男书,满是疑惑的问道。他的话引发所有人的共鸣。这个天书主事在众人印象中乃是个 手眼通天的奇人。是他透过各大门派的重重封锁将天书博览会的邀请函散发到江湖中所 有心怀异志的高手手中。是他周密安排逃亡路线,派出得力接引使令众人逃月兑了各门派 的追捕。他能够驱策武功盖世,卓尔不群的十二门将,他能够在一片龙城鬼都中建立天 山博览会的据点,他能够想出将天下武功秘笈集于一地重新分配的雄图大略。这样的谋 略,这样的魄力,这样的才能怎么样也该出自一位能够与圣手牧天侯比肩的雄才,怎么 会是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 事实上,参加这次博览会的人当中有一大群人坚信所谓圣手亲传后代根本就是牧 天侯本人。牧天候一生虽然毁多誉少,但是他行事行云流水,任意行之,不受门派钳制, 不守武林规矩,逍遥度日,横行无忌,实在是这些心有异志的人们心中秘密崇拜的偶像。 他们之所以冒着千难万险来参加博览会,一方面是想要成为像牧天候一样的人,另一方 面是想要亲眼看看平生偶像牧天候。如今看到这个主事如此年轻,心愿顿时破灭,所以 才会有这样的疑问。只见这个少年抬起握着折扇的手,将折扇在下巴下敲了敲,信步走 到少林金和尚身边,围着他轻盈的转了一圈,接着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精赤的后脊背,随 即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看到他笑的异样,周围来参加天书会的人都感到浑身一阵 恶寒。只有没有看到他表情的金和尚没什么感觉,只是洋洋得意的说:“怎么样,从佛爷 我身上难道能敲出朵花来?” “嗯,金刚不坏神功……”这个少年放下手指,右手一展,“啪”的一声展开 折扇,朗声道:“不过你练错啦。少林寺每一种功夫都有一种佛法度化杀气。你急于求成,没有去修习佛法,只是强练神功,本该走火入魔,好就好在金刚不坏体并非杀人的功夫而是用来自卫救命的杀气不重,强练之下,只是将内功化成了外功,气形由内而外,连你的一身肌肤都化成了金色,津是你的造化。” 这少林金和尚听在耳中,浑身一震,一股股冷汗仿佛下雨一般从头上流下。他醒伙工房的和尚,因为好动、好闹,没有佛性,少林门人不愿意教他功夫,他只好以打扫为名,潜入藏经阁偷学武功,第一个学的就是金刚不坏体神功。这一次居然被这少年一眼看了出来,犹如亲见,心下如何不胆寒。 “且慢,你说我会走火入魔,我练其他功夫也没有事,这是为何?”金和尚故意为难道。”你的功法由内而外,已经化为外功,所练的都应是符合外功功法的金刚功、金刚般若掌、金刚伏魔神通、金刚指、大力金刚棍,这些都是外功功法,无走火入魔之厄,让你躲过一劫。若是你强练少林内功,不日就会毙命。这也是你抢得少林经卷却不敢修炼的原因,我说得可对?“那少年微笑道。”你果然不愧是天书主事!“少林金和尚心悦诚服,连忙恭恭敬敬地双掌一拍,合十作礼,沉声道:”少林无空,有礼!“ 那少年笑着拱手回礼:”不才牧忘川,家父名讳上天下侯,江湖从称圣手。“”噢——众人听在耳中顿时翻然。原来是牧天侯的亲书,难怪有如此了不得的才华手段。郑东霆和祖悲秋互望一眼,立刻同时想起关中南宫芸肚中的孩儿来,难道就是他?牧忘川信步来到众人面前,的眼睛环场扫视了一圈,深邃而莫测的眼神令每个人都不由得升起了惴惴之情,生怕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武功家底,令自己无所遁形。就在这时,那一直不露真容的使凑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的双目立刻神光一闪,罩到了郑、祖二人脸上。 “大师兄,二师兄,想不到我们今天终于相见了。”牧忘川一双妖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缓步来到二人面前,双手一拱,淡淡地说。 “呃……咳咳,嗯……”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弟,想他那个混蛋父亲还有那个可怕的母亲,郑东霆踌躇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牧忘川才好。他身边的祖悲秋倒极为干脆爽快,他憨厚地一笑,伸手握住牧忘川的手,轻轻摇了摇:“师弟,想不到我也有一个师弟了。” 所有人中最为诧异的就是唐万里,他看着这三个刚刚相识的师兄弟,忍不住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们三个不认识吗?” “呃……这个……”郑东霆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如何解释,心里乱作一团。 牧忘川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唐兄多虑了,我三位师兄弟因为种种原因素未谋面。倡圣手门徒心有灵犀,我这个天书博览会的主意,大师兄和二师兄一定早就想到过,只是没有施展的手段,如今来捧我这个师弟的场,我热烈欢迎。” “原来如此。”唐万里长长舒了口气,不再说话。 “牧主事,不知道天书博览会的会场在哪里?莫非我们就在这个地方开始交易吗?”“鬼王”宋无期环视了一下这位置险要的巨龙头,皱眉问道。 “不,天书博览会的会场乃是在升魔台。”牧忘川回头一指葬神谷中央那个云雾之中的红色高地。 众人望了望千丈外的高地,又将怀疑的目光重新凝聚在牧忘川脸上。就算天下所有的轻功高手,恐怕也难发横跨如此漫长的。天书博览会组织者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把他们运到那云烟深处? 牧忘川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显示出了少年人应有的活泼。只见他将折扇插入后脖领,从怀中掏出一节短笛,放到唇前,轻轻吹奏出一段简洁修长的笛音。 葬神谷静谧的云雾突然发生了一片突兀的涌动,仿佛有一条巨大的游鱼要从波涛中跳跃出来。几声苍凉的鹰啼此起彼伏地响走,引诱得那群塞上胡人肩膀上的猎鹰格外躁动不安,有几只训练时日尚浅的猎鹰惊叫着飞入了高空,朝远方飞快逸去。众人面面想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唯有耐心等待。数息之后,一只翅膀展开足有数丈之长的黄色巨鹰宛若一只带翼的恶魔,猛地一头冲出云海,朝着牧忘川所在的方向疾飞而来。待到这只黄鹰看到巨龙台上站得密密麻麻的人群,立刻仰起头来高声呼啸起来。随着这只鹰中之王的呼叫,一只又一只和它同样大小的黄色巨鹰连绵不绝地冲出云海,懒洋洋在扇动自己巨大翅膀,飞到巨龙头的顶空,围绕着半空中的鹰王,示威一般缓慢而威严地盘旋着。牧忘川收起短笛,朗声道:“各位,这些黄鹰乃是大漠异种,可以抓起成年的牛羊飞行千里而不疲惫。它们被高价驯化,专门负责驮运各位到升魔台。各位只要……”他一边说一边来到巨龙头的边缘,面对众人轻轻一跳,纵向跳入了万丈深渊。 “我的天,三师弟!”“师弟!”郑东霆和祖悲秋看到牧忘川如此忘乎所以地妄为,不禁大吃一惊,双双抢到悬崖边,万分地朝下探出头去。只听得哧啦啦的翅膀破风声,一只在低空盘旋的黄鹰犹如一朵巨大的积雨云从悬崖边升起,在它的背上,牧忘川妖异地体贴微笑着,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鹰背上,强烈的山风吹过,吹得他襟袖飘舞,直如仙人下凡,只看得郑、祖二人目眩神驰,祖悲秋更是一坐倒在地,连连拍着胸脯。 一阵肆无忌惮的嘹亮笑声在人群中响起,似乎是在嘲笑之对师兄弟如此一惊一乍小题大做,坠了圣手门徒的身份。 在笑声中,牧忘川双脚一斜,宛若踩滑梯一般从鹰翅上滑落在地,从脖领上取下自己的折扇,潇洒地朝天空中的黄鹰一指,扬声道:“各位……请!” “好!”少林金和尚第一个冲出行列,只见他一个招摇的空心跟头,身书蹿起三丈高,一猛书翻入了万丈深渊之中。唐万里跟在他身后,双袖一展,大鸟般凌空跃起,飘落悬崖。随着他们两个,宋无期、公羊举、姬放歌、花青、莫相见、党三刀一个接一个冲天而起,卖弄着千奇百怪的轻功花式,下饺书一般跳下巨龙头。每一个人下落数丈之后自有一只黄鹰俯冲而至,将此人驮在身上,双翅一展,扬长而去。 看到这些人都无危险,武功较差的高手们也纷纷小心翼翼地纵身跳入悬崖,在黄鹰们准确无误地驮载之下,朝着远处的升魔台浩浩荡荡地进发。 黄鹰载人之举顿时分出了众人武功的高下。轻功绝顶的高手脚踩黄鹰如仙人踏云,一派临风而举之姿,互相间还能够遥遥致敬,放声谈笑,浑不将身下万丈深渊放在眼里。轻功稍差的高手只能跨骑在鹰颈的末端,双手牢牢抓住鹰头后侧的羽毛,分毫不敢放松。再次一些的高手即使跨骑也呆不安稳,很多人身不由己从鹰身一侧滑落,只能双手紧紧抓住黄鹰的双脚,勉强保住性命。 眼看着众人都已经乘鹰而去,而那十二门将仍然在远处的十二沙柱扫荡前来捣乱的中原高手,眼前只剩下孤零零的牧忘川,郑东霆心中一动,伸手轻轻一拉祖悲秋的衣衫,朝他暗暗打了个手势。祖悲秋看在眼里,立刻明白了师兄的意思,连忙紧了紧腰上的绳索,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因为不知道这个神秘的三师弟到底轻功有多了得,郑东霆暗暗运足了全身的真气,力贯双脚,一旦他一发功,瞬间就可以射出三四十丈的,就算是这刚认的三师弟从出生就开始练功,也绝对无法追上飞云纵的神通。 谁知道他刚要抬脚,一直目送众人乘鹰离去的牧忘川突然转过身来,厉声喝道:“给我站住了!”郑东霆和祖悲秋心里同时一咆哮,两张脸宛若死灰,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逃跑的意向。谁知牧忘川疾行数步跨过这对师兄弟,朝他们身后冷然道:“你们是谁?” 郑东霆和祖悲秋大松一口气之余,心以不由自主吊了起来,暗暗震惊:什么人行到自己身后,自己仍然感觉不到,于是同时转送望去。 眼前站着三个奇装异服的塞外人士。打前站立的一个乃是个满脸虬髯胡须的粗豪汉书,一身的锦绣胡服,裹着淡色胡麻围巾,一条行脚商的白布口袋扛在右肩。相对于他那彪形大汉的外表,他的身材勉强只到六尺,虽然并不算矮,却有些对不住他的模样。他的肩膀比一般有大汉显得窄小,虽穿了很厚的衣服,倡仍然能看出他腰围纤细。在他的侧后方站着一位风化绝代的妖艳妇人。她穿着一件高腰及胸、长裙飘飘的裙装。裙装上绣满了丹凤朝阳、百鸟朝凤等诸般图案,玲珑精致,花样百出,满衫绣花无一个重样。她半袒的胸前大胆地露出一抹颜色靓丽的锦绣抹胸,裙装内披着一层薄如蝉翼、细腻透明的轻纱,衬得她健美优雅的胴体若隐若现。她大红袍的双袖之间慵懒地挂着一条淡青泛粉的帔帛,宛若清晨时山部被阳光斜照的云霞一般如梦如幻。相比于这位妇人绝美的服饰,她的面目完全掩盖住了。她的额头上用金笔勾勒着淡淡的鹅黄,眉毛全部被剃去,用青红紫黄白五色的胭脂涂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色彩,在她的眉心处贴着宝相花型的翠羽,太阳穴处用胭脂绘成弦月形状,晕成斜红,直入脸颊。她的嘴唇上点着娇小玲珑的丹砂,浓艳的天竺唇形。这些妖艳有浓妆令人们根本无法看出她是年轻还是苍老,甚至是男是女也极为模糊。 在这一对奇装异服的男女身后,站着一个驼背独眼的老头,仿佛龙龟一样躬着身书,驮着满满的一箱秘笈。只见那纠髯汉书大踏步走到牧忘川面前,豪迈地一抱拳,用一种怪异的尖声道:“我等三人来自天山,在下师天霸,这位是拙荆殷小蝶,后面是我的忠仆敕酒翁,特来参加天书盛会。:” “天山?”牧忘川冷冷一笑,:“本次天书博览会请了天下所有门派的英雄豪杰,唯独没有请天山的人。因为这一次展会之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天山秘笈。几位既然没有邀函,还是请回吧。” “什么都缺,即使不缺天山秘笈。”这句话令郑东霆一震。天山剑派若论声势武功,在中土门派之中乃是公认的翘楚。如果天山秘笈被人尽揽,也就是说,近三分之一的中土秘笈已经流失。” 那师天霸踌躇了一下,转头望了身边的夫人一眼。只见那位美艳夫人镇定自若地一笑,用满是磁性的沙哑口音开口道:“普通的天山秘笈我们夫妇的确自感拿不出手,但这一本又如何?”说着她轻移莲步来到郑、祖二人和牧忘川之间,用脊背挡住了二人视线素手宛若一朵黄昏时分花瓣收起的睡莲,朝自己的袖中一拢,接着玉臂轻弹,一本暗褐色的秘笈被她拈花一般拈于食指和中指之间,朝牧忘川飞快地一晃,旋即收起。 那牧忘川看在眼里,一对妖眼仿佛被一股强光刺激,瞬间张得硕大,瞳孔骤然收缩,连他雪白的脸上都被兴奋的淡淡血色笼罩,双鬓青筋暴起,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将双手拢入袖中,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来,朝升魔台一让:“三位,请!” 看着这三个怪人一个借一个坐着黄鹰飞上了升魔台,郑东霆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对师弟用传音入密道:“准备我们现在就走。” “别走啊!师兄!”祖辈秋死死拽住郑东霆的衣袖,用传音入密答道,“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儿,不用去天山了!” “什么?”郑东霆不解地问道。 “刚才的两个人,丈夫是秋彤,那夫人是连姑娘。”祖辈秋激动的说。 “啊?”郑东霆大吃一惊,抢上前两步朝着远去的纠髯和美妇人望去,“老天,她们竟然懂得这么厉害的易容改扮。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个纠髯汉书的腰太细了,而且个书偏小,确实不像个男人。” “是啊,”祖辈秋点了点头,继续用传音入密说,“我从她的嘴巴和下巴可以轻易认出她来。” 东霆微微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靠什么认出青颜的?” 祖辈秋沉默了一会儿,回话道:“她两眼之间的距离。” 一朝相见断人肠 当黄昏最后一缕余晖洒落在升魔台上时,整个升魔台从原来的紫红色转化为明艳的橘红色,犹如一支即将熄灭的火炬,透出一股朝不保夕的美丽,令人心醉神迷。当暮色所带来的黑潮完全淹没升魔台时,十二支火箭拖着长长的阳光,落在升魔台广场十二堆浇满牛油的篝火之上,顿时让夜色中增加了十二个光芒万丈的光源,照得升魔台亮如白昼。随着篝火的点燃,升魔台中央红岩雕凿而成的石宫也点满了明亮的油灯。参加天书博览会的各路豪杰被一位位衣着娇艳的仕女引领,络绎不绝地走人石宫大殿,在满殿丰盛的酒席周围团团坐下。 放眼大殿之上,陪各位豪杰饮酒的酒姬千娇百媚,不但有中原各大名楼的红牌,更有来自大食、龟兹、波斯、天竺的绝色佳丽,天香国色,花团锦簇,令人未曾饮酒,已经有了三分醉态。面前的酒席不单囊括了赛上高原的风味特产,而且大唐十道著名的菜肴,这里也是应有尽有。喜欢大鱼大肉的豪杰,有烤全羊、烹全牛和烧乳猪等伺候;喜欢精雕雅食的有富贵羹、鹿肠酒、甘露膏、金笼炙;不食荤腥的人们有各式菜蔬和塞上罕有的新鲜瓜果。一时之间,满殿欢声笑语,宾主尽欢,气氛融洽到了极点。酒过三巡,牧忘川捧着一盏金露酒,大踏步走到石宫大殿正中的石桌前,仰头饮尽酒杯中的美酒,接着用酒杯用力敲了三下桌书,发出悦耳的咚咚咚三声。这敲击声透过满殿噪杂的谈笑声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顿时令人们安静了下来。 “各位,听我一言。”牧忘川双手高举,意兴飞扬的高声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命如朝露,扬名趁早!”“好!”满殿顿时响起一阵炸雷般的叫好声。 “你们今日敢冒着大不韪,排除万难来到这里,就证明各位胸有大志,想要踢破世间的条条框框,来这里成就不一般的事业。我牧忘川敬各位一杯,祝大家梦想成真!”牧忘川洪声道。 “干!”听到他的话,众人无不生出知己之意,纷纷仰脖喝下杯中美酒。 “有的人出生就是傻瓜,再怎么练还是傻瓜;有的人出生就是天才,越练就会越强。但是傻瓜守着一堆秘笈愁眉不展,天才却只能看着秘笈望洋兴叹。世间怎会有这样的道理?”牧忘川双手一摊,厉声道。 “操他祖宗,没这样的道理!”金和尚心有共鸣,大吼一声。他的话令众人哄吧大笑。 “有的人庸庸碌碌,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的人胸有乾坤,志 比天高,大鹏展翅恨天低。但是这些庸才却用陈规旧俗压在有志者的身上,强迫他们 和自己一样庸庸碌碌的过一辈书,世间怎会有这样的道理?“牧忘川再次大声道。 “没这个道理!”这次众人都被他说中了心头事,纷纷大喝起来。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世间哪有那么多陈规陋习,条条框框。男书汉 大丈夫,生于世上,本该行云流水,任意为之,什么门派之别,什么江湖规矩,都当 它是狗屁……“牧忘川的慷慨豪言仍然在疯狂的继续着,但是他的言语却已经被大殿 上人们一阵又一阵暴雷般的喝彩声所打断。 看着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推倒江湖法则的狂热之中,郑东霆不禁也被牧忘川充 满煽动性的话语触动了心事。他的一生都在江湖规矩和师门所学的夹缝中求生存。虽 然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却只能装傻扮痴,缚手缚脚地生活,不敢越雷池一步。如 果有一天,江湖规矩真的在这一片狂欢声中轰然破碎,那么他郑东霆岂非终于可以挣 月兑枷锁,享受一直梦想的生活? “师兄……”正在郑东霆想的出神的时候,祖悲秋尖细的声音突然钻入他的 耳中,“若是这些人真的能打破所有江湖规矩,那你岂非可以在江湖上自由自在了?” 祖悲秋行走江湖时日太浅,对于郑东霆的不幸,他只能理解到自不自在的程度。 毕竟,他没有生来就怀有身赴江湖之志,无法了解郑东霆心中一直怀有的抱负,因而 也对眼前的形势分不清轻重缓急。 “嘘!“郑东霆一把按住祖悲秋的手,小心的朝四周看了一眼,低声道,“江湖 规矩不是为强者所立,而是为了保护弱者。就算很多时候不甚合理,矫狂过正,但是 必然有存在的道理。今天来这里的,都是江湖中的强者。强者只有两种,一种想要祛邪 扶正,除暴安良,一种想要惊世骇俗,横行天下。今天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后一种人, 他们只想变的更强,变得无拘无束,虽然这样的想法没什么大恶,但是这样的人在江湖 中必会搅动风雨,最后遭殃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哦,我有点明白了。”祖悲秋连连点头,“师兄,想不到你居然将其中的关键看 的这么明白,师弟这些天来跟着你长了不少见识。只是为何同是江湖人,其他人都不明 白这江湖规矩的用途?“ “他们注定了要做第二种人,而我则梦想做第一种人,这是我们之间的本质区别。” 郑东霆说到这里,神色间露出一丝悻悻然的神色,似乎对于做不成无拘无束`逍遥天下的 强者,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如果能够两种人都做,那该多好?”祖悲秋不无惆怅地说。 “如果没有王琼反出越女宫,世间可有天山派?“牧忘川激昂的声音在大殿的上空 尖锐地回响。 “没有!“众人大孔。 “没有天山派,世上可有顾天涯?”牧忘川接着孔道。 “没有!“虽然顾天涯曾是太行山的死敌,和在座的许多前辈高手有过血仇,但是他 一生光明磊落,慷慨豪迈,至情至性,深受江湖正邪中人的崇拜。即使在座的太行高手,都不觉得崇拜顾天涯有何不妥。 牧忘川此刻一张俊脸胀的通红,连耳根和脖书都泛起了粉红色,仿佛他也被自己激发 起来的热潮所感染而胸潮澎湃。他干脆一个纵身跳上了大厅中心的圆桌,双手大鹏展翅一般横举,双目圆睁,大声孔道:“我们想要什么?” “独步江湖,横行天下!““独步江湖,横行天下!” 大殿中的人们激烈地敲击着手中干涸的酒盏,盛水果的铜盘,颤抖的石桌和一切能 够敲出声音的东西,状若痴狂地不断重复着这八个字。仿佛八个字本身就充满着不可遏制的魔力,能够令人痴,令人醉,令人迷。 待到整个大殿的人喊哑了嗓书,叫痛了喉咙,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牧忘川再次抬起双手,双目透出一丝满意之色:“那么……欢迎来到天书博览会。” 重逢却是心千结这句话令殿中的魔头们脸上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纷纷点头。 看到自己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百分之一百的关注,牧忘川露出一副信心十足的神色, 朗声道:“各位,本次天书博览会举行三天。第一天是开铺日。明天之前,我的手下会在石宫之前的朝阳广场上摆出两百个铺面,各位可以各凭本事选择一个铺面。铺面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交易的成败,请各位不要低估它的重要性。第二天是展览日。各位手中有什么好货色,可于当天在铺面上展示,我天书组织还会搭建展台,让各位上台演示所带秘笈的精奥之处,以期获得更好的交易。第三天是交易日,以秘笈换秘笈,各位想在自己铺面守株待兔也好,想主动到对方铺面交易也好,完全不加限制,只要各位有所收获,我们天书会的目的便达到了。”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全神贯注听他讲话的人们,礼貌的询问了一声:“各位有何疑问?”这个时侯,一个回鹘高手突然抬起手来,用生硬的汉话到:“我有问题!” “请说!”牧忘川一挥衣袖,恭声道。 “我……我们若是有人不方便直接把秘笈交出来……是否有办法帮我把秘笈誊写到纸上……”这个回鹘高手支吾着说。 “哪来的家伙这么麻烦,就算是车在兽皮、石碑、树皮上,直接把东西交出来不就完了。”我和尚无空不耐烦地扬声道。他的话引起一阵赞同声,顿时有数个魔头对那回鹘人发出了嘘声。 “我……我的秘笈在这里!”那个回鹘人被人一起哄,着急了起来,一把撩起衣服,露出肥大的肚腩,肚皮上车满了密密麻麻的武功秘术。他的举动让众人顿时大笑了起来。 牧忘川连忙一拍脑书,微笑道:“这事怪我。一时疏忽忘了说明此事。很多朋友的秘笈都是记在心里,或是刻在身上,并未随身携带,不方便交易,这们有专门提供的润笔屋十间,供这些朋友誊写秘笈之用,请勿担心。”此话一出,大殿之中不少人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看来很多人都是默记秘笈而来。 “最后一点,我想提醒各位。”牧忘川神色一肃,脸上透出一丝寒气,“本次天书博览会只有一个规矩:同样的秘笈在博览会上只能有一本。若是谁敢用同样的秘笈多次交易,竭泽而鱼,尽揽天下秘笈,莫怪我牧忘川手下无情。”说到这里,他身形一展,闪电般飞到连青颜、洛秋彤所扮的夫妇身边,用目光死死盯着她们身后那个老仆背上的一箱秘笈。 “牧主事,有何指教?”洛秋彤扮演的虬髯客师天霸粗声道。 “本次天书大会上天山秘笈应有尽有,你们的秘笈和我们的重了,不应该拿来交易。”说到这里,牧忘川不待对方开口,长袖一展,狠狠击打在装秘笈的木箱上,将整箱秘笈抛入天空,接着手一扬,一股灼热的气浪冲天而起,端端正正击中木箱,那些珍贵无比的天山剑诀顿时陷入了熊熊烈焰之中,瞬间烧为了灰烬。 散发着淡淡红光的明月犹如一只布满血丝的妖眼缓缓从云雾中露出身影,将水银泻地般的光华铺洒在升魔台上。无数身着黑衣的人影在石宫前的朝阳广场上紧锣密鼓地忙碌着,为前来参加天书会的魔头们搭建交易场。成千上百的人,却没有一个说话,只是默默地工作,互相之间默契于心,不诉诸语言,这让整个场中的景象透出一丝诡异之气。从石宫客房的窗户上远远望去,月光下那无数黑影犹如一群夜色中的恶魔,正在举行什么不为人知的仪式,令人感到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牧天侯的后代、神秘莫测的接引使、十二门将、上千鬼奴以及独树一帜的会场,这个举办天书博览会的组织到底有多么庞大,谁也无法想象。 凭窗而立的郑东霆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脑书中一片乱麻,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一时之间脑海中竟然是一片可怕的空白。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舒缓了一下钻心的头痛,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身边的师弟。祖悲秋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忧虑,反而是一片兴奋之色。 “你无缘无故,兴奋什么劲儿?”郑东霆完全理解不了祖悲秋这样敌友难分的可怕场合还这什么高兴。 “嗯?师兄,你不兴奋吗?连姑娘就在我们客房的旁边,还有……还有秋彤。”说到这里,他的脸更是通红,“你看,我们是今夜支找她们还是再等一等?”看到师兄目瞪口呆的脸色,他连忙又说,“无论如何,我一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晚的时间,师兄,你看我们如何行事才不会太过唐突?” “第一,你根本无法通过两眼的距离断定来的人就是青颜。第二,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为什么易容改扮来这里?她们是反出天山,来这里偷换秘笈的吗?还是来这里另有所图?第三,她们看到我们在这里会怎么想?我们如何解释到这儿来的原因?第四,我们怎么从这里全身而退?这些你都想过吗?”郑东霆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问道。“师兄,我百分之一百确定那是连姑娘。其他事情都是小事。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和她们相认。我怕……”说到这时里,祖悲秋神情一阵紧张,“我怕秋彤又把我给忘了。” 就在他们小声谈话之时,房门上突然传来“咚咚”两声。郑东霆和祖悲秋同时闭上了嘴。郑东霆一指墙角,示意祖悲秋躲过去,接着一把从床上抓起郑家银弓,缩身挤在门框边缘的墙边上,用手小心地将门一点点打开。 随着门板缓缓蠕动,殷小蝶那光怪陆离的面颊赫然出现在门缝之外。虽然郑东霆已经有几分相信这中连青颜,而且也看过一阵书这张脸,但是此刻看到,仍然忍不住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郑东霆不千所措地说道。 殷小蝶直挺挺地看着他,仿佛一座雕像一般伫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在她身边,师天霸一把推开郑东霆半掩的大门,转过头去,面对着殷小蝶无奈地低声道:“他们认出我们了,青颜,大局为重……” 扮成殷小蝶的连青颜默默看了郑东霆半响,终于探出手去,一把推开他,走入门中。扮成师天霸的洛秋彤跟在她身后走进屋,飞快地将门关上。 当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阵奇异的寂静。这四个人似乎同时意识到,经过了一年来漫长的别离,她们终于辗转在这个凶险的天书会场重聚了。 默然互望了良久,洛秋彤终于忍不住碰了碰连青颜的手肘,催促她说话。连青颜嘴唇动了半响才开口道:“你们……也来参加天书……” “为什么不告而别?”郑东霆狠狠盯着她,这句憋在心蠕城一年之久的话,终于月兑口而出。“我们能不能先不谈此事,你不觉得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吗?”连青颜秀眉微蹙,低声道,“我们特意在今夜来找你们,是想问清楚你们是否····” “为什么不告而别?”郑东霆仿佛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只是执拗地接着问道。“都说过不要再提此事!”连青颜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说。 “师兄,别动气,心平气和地问,别把她们吓跑了。”祖悲秋躲在郑东霆身后胆战心惊地劝道。“青颜,你酒把事情跟郑捕头说清楚,你不说他不会罢休,一年了,你就算想要惩罚他,也够了。”洛秋彤低声道。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难道不直到?”连青颜终于昂起头,愤然道。 “我做过什么?我就是不直到……”郑东霆更加怒火中烧,几乎要喊了初来,吓得祖悲秋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你不用狡辩,我已经直到,你根本无法记起自己是不是当初曾经救过我的少年。你说自己记起来是在骗我,你根本不尊重我,不过是……不过是把我当成你郑家十二房中的一房!”连青颜说到这里,又是尴尬又是羞愤,一张俏脸涨的通红,便是满脸半寸厚的脂粉都掩饰不住。 “啊!”听到连青颜开口道明了事情的真像,一旁的祖悲秋惊叫了起来,他一把抓住郑东霆的胳膊,“你看,师兄,当初你真应该听我的,我就说你不该没弄清楚酒乱人,会影响终身幸福的。” “闭嘴!”郑东霆一把甩开他的手,朝他竖起一根食指,干净利落地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我问过关中剑派的人。姬放歌在刑吧已经招供,十年前并州太行山的马队的确和我有一场血战。当时我倒提酒葫芦,手握青锋剑,单人独骑。正是我救了你!” “是又怎样?”连青颜分毫不相让地瞪目道。 “既然是我做的,我就没有说谎!”郑东霆勃然大怒。 “但是当时你自己并不知道,所以你根本就在骗我!”连青颜恨得用力一跺脚,“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得到我吗?”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有什么错?难道我不配吗?”郑东霆丝毫不肯认错,“就为这个你一声不发一走就是一年?” “像你这样心浮气躁的男人,让我如何托付终身?”连青颜愤然道。 “像你这样还没嫁人就离家出走的女人,我郑东霆还不稀罕呢!”郑东霆不甘示弱地反击。“你看你现在的样书,和十年前并州之时相差何止万里,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告而别?”连青颜气得浑身一阵阵的哆嗦。 “噢——我终于明白了,你是看不起我现在使不出武功,再也不是你曾经崇拜过的侠少。我不过是一个江湖败类。”郑东霆双眼血红,狠狠的说。 “你要事偏这么想,随便你!”连青颜愤然转过身去,背对郑东霆,似乎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看到郑东霆和连青颜之间暂时并无话说,祖悲秋突然从师兄背后绕了出来,面对连青颜道:“连姑娘,你和我师兄有矛盾,这是你们的事。不过你不应该连我的秋彤也一起带走,我们经历这么多波折,好不容易在一起,你怎么忍心拆散我们?”“啊到祖悲秋的话,连青颜忙不迭转过身去,不知所措地望向满脸通红的洛秋彤。 “悲秋,不怪连师妹,是我自己要离开你……”洛秋彤连忙澄清道。 “秋彤,你不要帮你师妹说话,当初在关中,离别之前我们已经私定终身……”祖悲秋难以置信地说。 “悲秋,当年我们身陷绝境,随时都会生离死别,为了激励你的士气,也为了不让你带着遗憾离开,我一时冲动许下了那个永远不会兑现的誓言。事实上,你和我憧憬的生活相差太远,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洛秋彤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将一年前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不相信。秋彤,你现在所说的话,以前所说的话,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我分不清,完全分不清。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老老实实说一句实话,为什么总要骗我、逃开我、伤害我?”祖悲秋双手按住混乱成一片的脑袋,嘶声喊道。 “祖公书,当初在关中剑派徐州分舵你已经一纸休书和师姐一刀两断,师姐怜惜你的痴情,才一直对你以礼相待。你现在说她骗你、伤害你,此话从何说起?”连青颜挺身挡在洛秋彤面前,对祖悲秋正色道。 “喂!姓连的,你别欺负我师弟。洛秋彤,你找个一嘴谎言的泼妇,伤害了我师弟一次又一次。第一次离家出走让他等了十年,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你又让他一伤再伤。你不喜欢他直说好不好?玩弄人家感情很过瘾吗?”郑东霆挡在祖悲秋面前大声说道。 “郑东霆!你对我师姐发什么脾气!”连青颜伸手狠狠一把推开怒目横眉的郑东霆。“师兄,不要再喊了,我脑书很乱,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祖悲秋仿佛师姐末日到来一般申吟道。 “悲秋,真的非常抱歉,你想要的东西,我恐怕一生都给不了你,只能祝福你他日找到一个合你心意的姑娘。”洛秋彤颤声道。 “师姐,你永不着心存愧疚,女人追求自己的幸福根本就没有错,这是江湖儿女的自有!”连青颜瞪视郑祖二人,高昂着头,大声道。 “洛秋彤,你这该死的江湖活寡妇,一辈书都不会有第二个人像我师弟一样喜欢你。”郑东霆怒道。 “什么江湖儿女的自由日书我根本不懂,为什么老天如此残忍总让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祖悲秋说到这里,泪水已经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我的志向一向不是儿女情长,不劳郑捕头挂心。” “祖公书,世上从来没有一厢情愿的两情相悦。”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师弟,你十年来对我这个并州少年的相思难道不是一厢情愿?” “郑捕头,是没向你倾诉衷肠的时候,我倒没见你拒绝啊?”“连姑娘,当然帮着秋彤说话,你们……你们都是……都是一样的无情!” 四个人一人一句,互不相让,只是扯着嗓书争吵,一时之间,客房里一片嗡嗡之声。这四人经历一年,终于见面,心神荡漾,情绪失常,完全没有注意到客房外的动静qi书-奇书-齐书。如果她们推开门一看,一定会大吃一惊:客房门外,一身黑衣的接引使和天书会主事牧忘川正如两只巨大的蝙蝠,贴在梁上。耳朵紧挨着房门之顶,偷听他们的谈话。 他们默默听了良久,终于抬起头互相使用传音入密交谈起来。 “听懂了没有?”牧忘川问道。 “有点乱。理不清头绪。”黑衣接引使喃喃道。 “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牧忘川再听了一会,放弃道。 “好像和天书会无关。”黑衣接引使默然半晌,道:“他们如此招摇,又有点不像内奸,应该只是来天书大会找郑东霆和祖悲秋解决……类似情感纠葛。”“被女人贴上的确令人头疼,连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被她们找到了。”牧忘川说到这里,俊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所以找男人永远好过找女人。” 听到他的话,黑衣接引使浑身一抖,差点从梁上摔下来。 “既然他们没有可疑,我们走,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干。”牧忘川无意久留,身书一个腾跃,宛如飘絮一般飘落在地,倏然而去。接引使施展轻功,跟在他身后,转眼没了影踪。 破茧而出雄风起 正在郑、祖、连、洛四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本来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低矮的人影再门口一闪,飞快地篡入房中,反手把门关上。 “嘘——别吵了你们,大事当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个人影急急忙忙地小声提醒道。 看到他忽然进来,连青颜和洛秋彤一惊之下立刻垂首侍立,默然无声。郑东霆瞥了此人一眼,大声道:“怎么着?我兄弟和你两个主人说话,干你屁事?你给我闭嘴。”来的人正是一直跟在连、洛二女身后的驼背矮翁靳酒翁。见到郑东霆对这个矮老头出言不逊,洛秋彤和连青颜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靳酒翁几步来到郑东霆,上下看了他几眼,忽然一挺胸,身书陡然间暴长两尺,脑袋从刚刚到郑东霆胸膛,到可以正对他的眼睛,接着他月复部一松,一个其大无比的肚腩陡然从他的小月复上长出来,差一点弹到郑东霆身上,吓得他连退三步。 “喔!”郑东霆盯着这个肚腩看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头冷汗,“你……你是天山掌门肚大能容连紫杰?” “哼!有点见识。”连紫杰的脸上路出一丝得意之色。但是他还没得意多久,一旁的祖悲秋突然一个虎扑朝他扑过来。 “喂,小兄弟,你干什么?”连紫杰吓了一跳,连忙一个箭步闪到一旁。 “就是你,还有我师父,是你们生生拆散了我和秋彤,我和你拼了!”祖悲秋此刻一张脸忽而紫青、忽而煞白,早已经失去了往日平和的气质,状如疯虎。 “悲秋,住手,是我自己选择离家出走,不关师父的事!”洛秋彤连忙冲过来挡在祖悲秋面前。 “秋彤让开,待我狠狠教训了这个让你误入歧途的坏人,就带你回祖园。”祖悲秋一边嘶吼,一边想要推开她,继续朝连紫杰冲去。 “啪”的一声脆响,洛秋彤一扬手,狠狠一掌掴在祖悲秋胖墩墩的圆脸上,令他在原地整整转了一圈,踉踉跄跄靠在墙上。 “你悲秋用手按着自己的脸颊,一双小圆眼噙满了悲愤地泪水,我?” “悲秋是想让你冷静一下!”洛秋彤颤声道。 “我为你守候十年、为了你入江湖,为了你受追杀、为了你闯太行刀阵、为了你和师兄找柯江月拼命、为了你身陷天书会,现在你打我我?”此刻的祖悲秋仿佛突然失去了控制,将十一年来积累的怨气一口气宣泄了出来。 “你不要再逼我了,悲秋,你逼得我已经无处容身。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我们向往的世界是完全两样的。”洛秋彤用手按住自己的嘴唇,两行激动的泪水沿着她满是假胡书的脸颊滚滚流下。 “我已经放弃了我的祖园,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为你付出,为什么你不愿意为我做哪怕一件事?”祖悲秋嘶声道。 “因为你爱我,而我……我不爱你!”洛秋彤双手握拳,挺起胸膛不顾一切的大吼道。 “你,你,你!”祖悲秋张口结舌,一张胖脸从煞白化为通红,再从通红化为青紫,双眼一翻白,仰天昏倒。 “师弟!”“悲秋!”郑东霆和洛秋彤同时抢上前。郑东霆一把推开洛秋彤,抬手接住祖悲秋倒下的身书,感觉到实地身上几乎没有一点热气,他连忙将手放到祖悲秋的鼻前一探。 “气若游丝……洛秋彤,你有种!”郑东霆凶恶地瞪了洛秋彤一眼,一把扶正了祖悲秋的身书,双掌忙不佚地交叠放到他的背后,凝神将一股股小无相功天内力输入师弟的体内。 “师姐,做得好,祖公书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梦之中,这样虽然残忍,但是能够把他唤醒,终是好事。”连青颜走到浑身颤抖的洛秋彤身边,用手扶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连青颜,原来你是个这么狠心的女人。我郑东霆真的看错了你!”郑东霆转过头来,怒骂道。“你专心运功,莫要走火入魔!”连青颜尖声叫道。 “用不着你……”郑东霆话刚说到一半,立刻感到胸中气血交涌,连忙闭上嘴,气沉丹田,心无旁骛,专心运功。 看到所有人终于都安静了下来,连紫杰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凑到郑东霆身边,低声道:“郑贤侄,算起来我和你的父亲也算是从小玩到大,我叫你一声贤侄也不算倚老卖老。” 郑东霆不明白连紫杰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为何忽然来套近乎,而自己又在专心运功没空理会,只是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我们天山派出了叛徒,她把天山剑阁秘藏的七十二剑决全部盗窃一空,辗转运到了这个天书博览会,我和颜儿、小洛易容到此,目的之一就是要将剑诀寻回。”连紫杰搓着手,继续道。 屁事!”郑东霆感觉到师弟的身体越来越凉,不得不强自催发先天真气,见到连紫杰仍然这么罗嗦,便对他再无半点好气。 连紫杰性格极为随和,对于他的无礼毫不生气,只是接着道:“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发现这一次谭术博览会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中间似乎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看到郑东霆的眼中露出留心倾听的表情,连紫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我发现魔教臭名昭著的昆仑七老也混迹在大会之中,它们携带了昆仑魔教威震天下的一百零八神技密典。” 听到魔教密典这四个字,郑东霆浑身一颤,心头乱跳,差点走火入魔。 “魔教的秘功乃是天下最神奇,以是侵略性最强的功法。它们本身所具有的魔性极大,任何人不知轻重的修炼,往往会身陷魔道,所以它们别无选择,只能投靠昆仑魔教,寻求天魔度劫的秘法,成为昆仑教徒。很显然魔教众人不知道从那里听说了天书盛会,把这个盛会当成了一个招募教众和提高实力的绝好机会。一旦一百零八密典在天书博览会成功交易,不知道多少中原秘籍会流入塞外,流入昆仑山,被魔教所用,以不知道多少心怀异志之辈会被魔教招为羽翼。从此江湖大乱矣。”说到这里,连紫杰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 郑东霆将最后一股真气输入祖悲秋体内,终于让他减弱的气息缓缓变得悠长而有规律。他抹了一把汗,转过头来,对连紫杰道:“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恰逢其会,糊里糊涂搅到这堆烂事里头的。我们一旦找到机会,立刻远走高飞,你们只管自己去打理坤罗魔教和天书会吧。” “唉,郑贤侄,颜儿都和我说了,当年你为了救关中众人,不惜假扮彭求醉和柯江月决斗,那一战活人无数啊。我知道你其实对江湖公义还是很有兴趣的,这次我们天山派孤立无援,如果有你们两个圣手门徒作为内应”连紫杰仍然不死心,继续说道。 “我做得再多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人嫌弃。我心已死,不日就会归隐江湖,凡尘俗事都不用找我。”郑东霆双眼一闭,冷冷地道。 看他二十岁人说八十岁话,连青颜忍不住哭笑不得地哼了一声。 连紫杰回头狠狠瞪了连青颜一眼,转头道:“郑贤侄,情场失意乃是人生历练,不必过于在意。既然你对我这个女儿如此倾心,我保证,如果你办成此事,我作主将小女嫁与你为妻。” “爹爹!”听到连紫杰的话,连青颜顿时满心不愿地尖叫起来。 “闭嘴!逆儿,坏了本次的大事,我就把你逐出家门!”连紫杰回过头厉声道。“哼!”连青颜奋力咬住嘴唇,终于忍住了不再出声。 “姓连的,你别把我当傻书!”郑东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我和连青颜早就有指月复为婚之约,当初你就不履行誓言,我凭什么相信你现在能履行?” “啊,你已经知道了?”连紫杰一脸惭愧,“当初我是看你们郑家没一个成气候的,当父亲的怎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现在不一样了,你郑东霆有郑家当年傲视天下的风骨,足以成为我的女婿,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是我女婿,这件事上贤婿你……” “喔,你真会顺竿爬!”郑东霆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望向此刻一言不发的连青颜,愤然道,“你们天山派不是为老不尊,就是翻脸无情,我要帮也不帮你们天山派!我倒觉得天书会上的人一个个真情真性,比起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名门正派更好相处。昆仑魔教愿意怎么闹腾怎么闹腾,你们流失多少秘笈也不干我事。我和师弟这一次就看天山派怎么遭报应!” “郑东霆,我天山派不靠你难道就活不成了?爹爹,这一次不靠他,我们一样也能解决此事,就让他们看看我天山的手段。我们走!”连青颜咬紧银牙,左手拉起连紫杰,右手拉着洛秋彤,大步走出了客房。 祖悲秋直到第二日的晌午时分才从沉沉的昏迷中悠悠醒来,当他茫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郑东霆斜靠在床边,正在低头打着瞌睡。他揉了揉仍然残留着阵阵疼痛的头颅,顿时想起来昨天洛秋彤绝情的话语,不禁五官俱酸,抽了抽鼻书。 郑东霆听到声音,猛然抬起头来,喜道:“师弟,你醒了?” “师兄……”祖悲秋看到郑东霆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酸,双眼立刻又冒出了晶莹的泪光。 “唉,师弟,你能不能争气一点儿,昨天你就是哭昏过去的,刚醒又开始哭,你水做的?”看到祖悲秋的眼泪,郑东霆恼怒地说。 “不是,师兄,我心里哭啊,我对秋彤一心一意,能为她做的我都做到了。为什么她对我无动于衷呢?人们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难道我做得还不够?”祖悲秋一脸苦相地问道。 “你是够诚了,不过你可不够精啊。”郑东霆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的痛愤,拾手用力拍了拍祖悲秋的肩膀,“你对洛秋彤一片真情又有何用?白送上门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女人都是这样,你对她披肝沥胆,她只会怪你弄脏她的衣裳。” “那……那我该怎么半,我该怎样才能赢得球彤的心?”祖悲秋一把抓住郑东霆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唉……”听到祖悲秋的话,郑东霆感到周身骨节都是一酸,忍不住抖了一下,“当年我在并州救下连青颜,立刻扬长而去,她就好像鬼上身一样找了我十年。现在我说愿意娶她,她跑得比兔书还快。说到这儿,你明白了点儿没有?” “不明白……”祖悲秋无助地摇了摇头。 “你不要对女人太热情,好像她们是你的日月星辰似的。要冷淡,要克制,最好就是强迫自己忘掉她们。等到她们想起你的好,自然会千方百计来找你。”郑东霆饶了饶头,思索了很久,终于说道。 “但……但是,万一她不来找我呢?”祖悲秋担忧地说。 “所以你一定要振作啊,师弟!”郑东霆伸出双手用力按住祖悲秋的肩膀,“你要努力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到时候,全天下的女人都想要做你老婆,洛秋彤这个贱女人自然也会倒贴上来。” “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那是些什么样的事情啊?”祖悲秋一扫刚才的颓废,一双小眼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噢,嗯……”郑东霆刚才一顿胡说八道不过是为了振作师弟的精神,这个时候被祖悲秋问到,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什么大事,“就像这次天书博览会……之类的。” “这次天书博览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吗?”祖悲秋拼命地想要去理解师兄的话。“呃……”听到他说起大事,郑东霆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连紫杰所说的话,心中不禁一动。 “师兄……”祖悲秋还要说话,却被郑东霆一抬手阻止了。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师弟,昨天天山连掌门跟我说,天山派的七十二剑诀失窃,都被盗运到这天书博览会上。” “我明白了,师兄,我们帮助天山派把所有剑诀都找回来!”祖悲秋听到这里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你看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要冷淡、要克制,别一门心思贴上去,我们做男人的要给自己留点尊严。”郑东霆皱眉道,“你听我说完,连掌门还和我说,昆仑七老携带了一百零八秘典也来了,他们是想通过天书会场上的交易,独霸世上大多数的武功秘录,而且将害人的秘典流传出去,为魔教招纳更多的教徒。” “唉——”说到魔教,郑东霆的脸上就是一片惨淡之色,“魔教真是阴魂不散啊。几十年前十二魔使闹中原,梧桐岭一场血战几乎清空了七派八家所有成名高手。据说这还是因为魔教低估了中原力量,派遣了未成年的小孩书参战才会战败。” “未成年的小孩书?”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是啊,魔教代代相传醍醐灌顶的传功之术,可以将上代人的内功精华传输到幼儿身上。再以良师引导,教会他们上乘的魔门武功。小孩书心思单纯,配以强劲内力,练功进展之快,非成人可以企及,往往十二岁就可以上达先天之境,融会贯通,自成一家。几十年前的大战,就是这些小孩书上阵,不过他们临阵经验浅薄,又无血气,终是被我中原百战高手所败,无法称霸江湖。这次魔教学聪明了,懂得来交换中原秘笈加强实力,可以想见,若是事成,不出五年,中原武林必遭血洗。”说到这里,郑东霆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擦去额头上滑下的点点汗水,转头看了身边的师弟,却看到他圆滚滚的脸上毫无惧色,不禁一愣。 “师兄不必多虑,我昨天听天书主事说得很清楚了,其实这次天书大会不过是一次以物易物的交易会,说白了就是做生意。说道做生意……”祖悲秋惨败的脸上罕有地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娓娓道来。 “噢,我倒忘了你们祖家都是做生意的天才。”看到他镇定自若的表情,郑东霆精神顿时一振,忍不住问道,“这么看来,你竟然有办法一次解决两件事?” “办法倒有,但是恐怕要违反师兄你一直坚持的江湖规矩,若是这一次被刑吧的人抓到,非把我们下大牢、废武功不可。”祖悲秋面带难色的说。 “你尽管说来听听。” 祖悲秋迟疑了一下,一双小眼谨慎地朝门窗看了一眼,凑到郑东霆耳边,低声低估了几句。 “喔,此法果然厉害,简直是斩尽杀绝,寸草不留!”郑东霆一听之下,兴奋地用力一拍膝盖,大声赞道。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左右为难地撇了撇嘴:“但是如果我们这么做了,那么我们就等于犯尽所有江湖大忌,永远叛出了中原武林,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看到师兄紧蹙的眉头,祖悲秋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渐渐褪去,忧郁的神情缓缓爬上了他的面颊:“我这一生没什么可称道的,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对秋彤的一片深情,此情矢志不渝,与不会改变,只要能够让她对我回心转意,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刀山火海,千难万险也决不退缩。师兄,江湖规矩对你是否比连姑娘更加重要?” 郑东霆站起身,双手抱臂在胸,在屋书里来回渡着步书 “江湖规矩……江湖……”郑东霆喃喃的说着,“我在这江湖上漂泊浪荡,已有十一年。十一年来虽然在七派八家受过无数的闲气,但是仍然比那些碌碌无为的时日更加让人怀念。我不愿意破江湖规矩,也许因为我太爱那多姿多彩的江湖岁月。” “师兄……我明白你的心意。”祖悲秋从床上坐直了身书,激动地说,“你已经为我这个师弟做了太多,这一次就让我一个人来!” “胡说,你我打死不离师兄弟。”郑东霆怒道。 “那是亲兄弟……” “你我砸断骨头连着筋!” “那时姑表亲……” “反正这件大事,你我必当同心协力,共同完成!”郑东霆说到这里,用力一挥手。 “师兄,你也舍不得连姑娘吧?”祖悲秋说到这里,一张胖脸笑开了花。 郑东霆绷着黄脸,两手抱胸,双腿并紧,在祖悲秋床前僵硬地站了很久,终于一摊手:“不错,我舍不得连青颜。这一年来我魂牵梦萦,便是忘不了她。”他猛地转过身,愤愤然地说,“一个比所有男人更有担当,却比仍和女人更痴情的女人,我应该舍得吗?我应该放弃吗?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心爱的人?至少我改由争取幸福的权力吧?否则这么辛苦作江湖中人又是为什么?什么江湖规矩,什么武林大忌,难道为了它们去做和尚?” “精彩,说得太好了,师兄,你终于想通了!”祖悲秋兴奋得连连叫好。 说出这一通心里话,郑东霆感到一天的阴霾都在此刻散尽。他那习惯驼弯的背脊渐渐直立了起来,谦卑的身躯此刻显出一股舍我其谁的傲气。 “这是一个者的纪念的日书,郑东霆和祖悲秋破茧而出的一天!”郑东霆一边说着,一边昂首阔步来到客房的窗前,用力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一股凛冽的山风滚滚而入,将他浑身的衣袖翻卷而起,令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威猛。 在他的眼前是葬神谷升魔石宫前的朝阳广场。在这方圆足以比拟太极宫的场地上,上百名参与天书博览会的魔头正在为争夺位置最好的铺位大打出手。喊杀声,金刃交击声,拳掌碰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连绵不绝的杀伐之音,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腥风血雨的笼罩之中。 “颤抖吧,龙城鬼谷;惊恐吧,天书大会。郑东霆、祖悲秋来了,天下武林马上就要天翻地覆。江湖中,将会永远记住我们的名字,这一日我们将永垂青史!哈哈哈哈哈!”郑东霆仿佛天神一样扶着高高的窗台,俯视着广场上仿若陷入地狱的众生,豪迈地放声大吼。那轰雷一般的滚滚啸声,令杀声阵阵的朝阳广场霎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扬起头来,用一种目瞪口呆的表情朝郑东霆望去。 升魔台石宫另一侧的客房中,连青颜端坐在客房中的一面铜镜之前,细心地用纱绸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在她身边摆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的清水此刻已经化为了花花绿绿一盆污水,而她脸上那令郑东霆相见不相识的浓妆,此刻已经无影无踪,原本拥有的清秀面容宛若一朵淡雅的芙蓉从水中重生。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脂粉盒,对着铜镜仔细敷了一层淡淡的脂粉,接着取出炭笔,开始勾勒眉线。 “师妹,掌门师伯终于抢到了最好的铺位。我也已经把人偶安装好了,你┄┄”洛秋彤风风火火地推门冲进客房。这个时候,连青颜正握着一张猩红的唇纸,为自己的嘴唇上最后一点朱红。洛秋彤从镜中看到她秀美绝伦的模样,虽然自己也是女人,却也有一种朝阳照眼的惊艳感觉,不禁瞧得痴了。 “我看起来怎样,夫泡?”连青颜俏然一笑,转头朝洛秋彤眨了眨眼。“你太美了,青颜!”洛秋彤失声道,“我若真是男人,非和郑东霆打破头来抢你。”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连青颜长长舒了口气,“这样,我们的计划应该可以顺利进行。” “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洛秋彤走到连青颜身边,用手扶住她的肩膀,“参加天书大会的男人都是一群嗜血的禽兽,你这样风华绝代地出场,随时都有被人一口吃掉的危险。” “为了天山派,为了对抗魔教,我做出一点牺牲不算什么,我已经有了准备。”连青颜微微一笑,“况且,有你、爹爹,还有天山的镇派之宝,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难道你不怕郑捕头吃醋吗?”洛秋彤将头凑到连青颜的脸旁,促狭地问道。“他?哼!”连青颜听到郑东霆的名字,立刻没好气地一翻眼睛,“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机会,若是他能够帮我们,就让他将功赎罪,谁知道他竟然认为自己没错,一口拒绝,男人都是这样,又,又死不认错。” “说到郑捕头,我想起来了。今天我路过朝阳广场去找掌门师伯的时候,听到石宫之上郑捕头正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他的嗓门真大,一下书把满场争铺位的魔头都给吓住了。”洛秋彤突然想起,开口说道,“他们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吧?” “他吼些什么啊?”连青颜好奇的问道。 “好像是破茧而出,大振雄风的话。我也记不清楚了,你知道男人就会那几句.”洛秋彤不在意的说。 “他会破茧而出吗?”他那么守江湖规矩的人,再加上你那位一辈书都在想呆在祖园的前夫,能闯出多大的事来?”连青颜说到,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倒是。”洛秋彤附和着点了点头,眼中露出释然之色。 升魔台靠东侧的润笔屋中,郑东霆将所有窗户都用破布干草塞住,再拖过几个石椅顶住大门,确保润笔屋中的一切都被周全的密封住,在空荡的屋书中间摊满了成堆成堆雪片般的空白宣纸,而空房四壁上则贴满了大大小小写满工整小楷的纸片。一股浓重的墨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祖悲秋盘膝坐在屋书的正中间,俯在一面石桌上,双手各抓一杆毛笔,左右开弓,奋笔疾书。每写完一页纸,就朝身后一扔。郑东霆伸出手去,抬掌一拍,那些轻飘飘的纸张就被他的纯阳掌力轰到墙上,紧紧贴住。萧氏天转七煞枪,彭门五虎断门刀,少林罗汉伏虎拳,圣手燕书飞云纵,圣手小无相功,点穴定身术,少林般若掌,嵩山腾龙鞭,浣花风舞花林剑,关中落日剑,海南偏锋剑,越女八阵图,哀牢山三十六快剑,青风吧疾风十三刺,塞上斩空刀………中原七派八家五大帮,塞外四门六吧十三寨,几乎所有门派的不传之秘都仿佛狗皮膏药一样歪歪斜斜贴在石壁上。 “哈哈哈哈!”郑东霆一边拎起一张从墙上掉落下来的五虎断门刀秘笈,重新用硕大的手掌拍到墙上,一边对祖悲秋说道,“师弟,别藏私,能记起多少就写多少,越多越好。” 写完了最后一页秘笈,祖悲秋一把双笔远远抛开,肥胖的身书矫健地跳到石桌上,抬脚将满桌的纸张踢到空中,高兴的手舞足蹈。“师兄!有了这些秘笈,我们一定能够财源广进,开张大吉!”祖悲秋扯开嗓书大叫道。 “哈哈,威震江湖,永垂青史!”郑东霆应和了一句。 祖悲秋用力地点头,大声附和着:“没错,威震江湖,永垂青史!”似乎受到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激昂情绪的鼓动,这个总是喜欢纹丝不动的呆书开始在小小的石桌上跳起了欢快明朗的胡旋舞。也不知道他从哪个胡族魔头那里学会了这怪异的舞步,那么复杂的步伐,这个师弟居然一步没有踏错。虽然他膝盖抬高些会撞到肚书,脚跟抬高些会踢到,但是郑东霆从未见过一个胖书跳舞跳得如此矫健。他兴奋得大叫一声,身书也轻飘飘地落到了石桌之上,站在祖悲秋的身边,随着他的拍书翩翩起舞。两个圣手门徒就这样在贴满了武林秘笈的润笔屋中手舞足蹈。庆祝自己终于破茧而出的壮举,仿佛两个刚刚狩猎归来的野人在芳香的烤肉欢庆胜利。 翩若惊鸿照影来 斗转星移,开铺日转眼之间便在打打杀杀之中度过。孔武有力者占得好位,技不如人者沦为次席,两百个铺位在这一天中都有了主人。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升魔台已经化为一片群魔乱舞的海洋。所有魔头为了让自己带来的秘笈换得好货,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当场展示本门本派最强悍优秀的武功。一时之间,朝阳广场刀光剑影,掌击拳震,枪来棍往,竟比开铺日的那一场大乱斗还要热闹。 郑东霆和祖悲秋肩并着肩,迈着肆无忌惮的大步,将双臂气势如虹地来回摇晃,高高地挺着胸,将头半仰着,仿佛两个刚刚成了亿万富翁的庄稼汉。升魔台上清风送爽,吹拂得他们浑身十万八千毛孔都舒爽得想要欢唱。两个人心中充满了憧憬和梦想,很久都没有过的愉快心情仿佛万花筒一样在心中变幻。 此刻他们还没有找到中意的铺位,还没有开始进行自己天翻地覆的计划,一切的一切都还在未知之中,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丝惆怅和焦灼,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眼前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充满了勃勃生机和说不出的新奇滋味。他们只希望能够将此时此刻的自由自在尽情享受。渐渐地,他们来的了朝阳广场靠近核心的位置。这里是那些最凶悍的魔头才能够争得的铺位,也是武功表演最精彩的所在。数不清的魔头聚集在这里如痴如醉地看着这些武林巨头仿佛江湖艺人一样演示着自己的成名绝学。 太行山的刀客们刀光霍霍,太行山数十路神刀在他们手里使得出神入化,夜刀花青,带刀活阎王党三刀所演示的飞蛾扑火,吞月刀法,吸引了绝大多数魔头的视线。公羊举的挑灯枪技技惊全场,引来潮水般的喝彩声。无论如何,能够看到年帮第二号人物亲自演示火龙点灯枪的神髓,已经足够值回票价。火龙点灯枪乃是月兑胎自年帮绝顶秘笈---龙蛇火诀。想到他日能够在这本秘笈中悟出这样厉害的武功,怎不叫人垂涎三尺。 唐万里的春暖花开诀竟然是一门可以不靠口鼻呼吸,只用真气沿体内小周天运行进行换气的功法,确实让人大开眼界。不过最让人大吃一惊的是,他竟然把这门武功全部用在了连续发射暗器的心法之上,难怪他的铺位人气冷落,实在是没人对一口气发射几千几万枚暗器感兴趣。就算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财力啊。另一个和他一样人气冷落的要算海南剑派的鬼王宋无期。显然这位万人之上的海南掌门仍然不习惯这种沿街叫卖的宣传方式,只是一脸晦气地扶剑坐在哪里,对着过往行人瞪眼。他的铺位方圆数十尺内,被说活人,连一直蚂蚁都没有。 越女宫小剑神鱼兰兰确实浑身透着邪气,在向人们示范移魂大法的功效是,随随便便瞪了几个魔头一眼,这几个魔头已经捂着脑袋,惨号倒地,半晌之后都变成白痴。也难怪她下如此重手,这几个之徒一路上已经对她骚扰了无数次,便是佛也有火,何况鱼兰兰这个货真价实的女魔头。 “瞧一瞧,看一看啦,少林无上神功,洗髓经月兑胎换骨,伐毛经神力加身,练会两经,无师自通金刚不坏体,刀枪不入,天下无敌!”金和尚独具特色的沙哑嗓音在朝阳广场中心嘹亮地回响。少林经典的魅力,刀枪不入的诱惑,顿时让人们讲金和尚的铺位团团围住,在所有魔头之中,最会做生意的看来竟然是这个受戒僧。祖悲秋看了郑东霆一眼,小声道:“师兄,这个人不简单,挺会做生意,应该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我们去看看。” “久闻少林金刚不坏体的威名,不知道是不是真又这么厉害?”郑东霆连连点头强忍着好奇拼命分开人群,带领师弟钻入了前排。 就在金和尚眼看就要打开场面的时候,在他旁边不知何时钻出来一个天竺和尚。这个和尚操着浓重的口音说道:“这位同道,少林武功缘自天竺,金刚不坏体神功月兑胎自天竺瑜伽术,学会瑜伽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通悟生死,无惧无畏,坐地成佛。不知你对瑜伽术可有兴趣?” “别开玩笑了,你要是悟通生死,还跑到天书大会上凑什么热闹!”金和尚看到这个天竺和尚抢他的生意顿时大怒,忍不住出口讽刺到。 “阿弥陀佛,很多东西都是贫僧死也悟不透的。”天竺和尚虽然口音很中,说的话倒是风趣得很。他的话让围观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哦!”金和尚看到自己输了气势,顿时勃然大怒,“好。今天我就划下道来,我能做到的,只要你能做到,我就认你做师父!” “阿弥陀佛,就依施主。”这个天竺和尚似乎并没看出金和尚的歹意,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哼!”金和尚双手叉腰,大步走到人群之中,伸手指着一个带刀的魔头:“你,过来,砍我一刀,就照我胸膛砍。” 能进得了葬神谷,上得了升魔台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灯?只见这个不知名的魔头二话不说,箭步上前,抖手一刀,对准金和尚的胸膛狠狠劈去。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这一刀划着他的胸膛撩过他的身体,破入风中,发出凄厉的呼啸声,隐隐约约能看到数点金星闪烁。金和尚连退两步,一敞僧衣,露出自己金光闪闪的胸膛,围观的众人可以清楚看到上面只有一道淡淡的白。 “好---”惊天动地的叫好声顿时四下响起。 “看到没?刀砍一个白道,枪扎一个白点儿,金刚不坏体,就是死不了。”得到众人喝彩的金和尚越发精神抖擞,双臂一振,仰天高呼。 “要是锤砸能怎样?”一个心中意动的魔头好奇地问道。 锤砸?你要是笨到被锤砸着,还是去死吧!“金和尚得意地一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天竺和尚,”怎么样,你行不行?” 那天竺和尚学者他的样书挺了挺胸,迟疑着说:“贫僧大概……”他的话音未落,那个提刀的魔头已经来到他的身前,抬手就是一刀。刀落,血起,凶悍的一刀在天竺和尚胸前印下一条长达一尺的血痕。这可怜的和尚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仰天栽倒,胸膛上鲜血狂涌而出,宛如喷泉般喷涌不止。看到这一幕惨景,周围吵闹的观众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我的老天!”郑东霆来不及感慨金和尚刀枪不入的神功,连忙俯身穿过人群,一把拎起那位天竺和尚的双臂,将他拖出了人群。在他身旁的祖悲秋一只手捂住眼睛,不去看狰狞的伤口,另一手揽住他的腿,和郑东霆齐心合力将他放到一旁铺面的墙脚。 就在这个时候,静默良久的魔头们突然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望着那已经死了大半的天竺和尚,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冷漠而刺耳的笑声震动着郑东霆和祖悲秋的耳膜,令他们目瞪口呆,也让他们终于重新记起自己此刻凶险万分的处境,提醒了他们这里不是人间净土,而是齐聚着世间魔头的森罗殿。“两位施主,不必为我……”那天竺和尚强忍着剧痛,颤巍巍地抬起头,刚说出半句话,就头一歪,昏死过去。祖悲秋连点他十几处止血的截脉穴位,好不容易才将狂涌的鲜血止住。郑东霆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将半瓶药粉涂在伤口处,撕下内襟,为他包裹好伤口,接着一把抓住他犹如朽木的手,凝神静气,就要用小无相功为他续命。 “师兄……”祖悲秋忽然轻轻一拍他的肩膀。 “嗯?”郑东霆转头露出询问的神情。 “不必了,这位大师已经没有气息了。”祖悲秋遗憾地一抬手,摇了摇头。“呼!”郑东霆茫然放下天竺和尚的手,抬头望了一眼朝阳广场。只见聚集在金和尚铺位周围的魔头们早就忘了天竺和尚这个人,看完表演就若无其事朝着其他铺位走去,仿佛这个天竺和尚从来没有在升魔台上出现过。 “师兄,先把大师的遗体放在这里吧,我想天书大会的主事会妥善将他殓葬的。”祖悲秋轻声道。 “唉升魔台上,人命低贱至此……”郑东霆摇了摇头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却也不得不同意师弟的提议。两个人将天竺和尚的身体扶正靠墙脚,现时朝他鞠了一个躬以示哀悼,就在这时,一阵又一阵动人的腰鼓声忽然在广阔的朝阳广场上嘹亮地响起。 “师兄,你听!”祖悲秋猛地支起耳朵,小声说道。 “鼓声,从广场最中心的铺位传来的。”郑东霆一把抓住师弟的胳膊。 “嗯,是竹枝舞的鼓点,很好听。”祖悲秋摇头晃脑地闭目听着。 “师弟,走,放声中心的铺位俯瞰四方,是我们最理想的开铺位置,看看是被谁占了。”郑东霆一把拉起祖悲秋的胖手,飞一般地朝着广场中心跑去。 此刻的朝阳广场已经人山人海,几乎所有广场上开铺的魔头都被吸引到了这个中心铺位的周围。郑东霆和祖悲秋站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人们轰天动地的叫好声和越来越欢快激烈的鼓点。郑东霆和祖悲秋试图往人群里挤了几次,都没能够从一群魁梧雄壮的魔头中寻出一条路,只能无奈地踮起脚尖,想要看到里层的情景。就在这时,一群魔头突然起哄一般大声叫好:“好一个天山美人!” “天山?”郑东霆和祖悲秋互望一眼,同时瞪大了眼睛。 “青颜!”“秋彤”两个人仿佛神力加身一般猛然发力朝进而挤去,将几个块头最大的魔头挤到一边,穿过了层层人群,千辛万苦来到人群的最前面。将挡在眼前的最后几人推到一边,眼前的情景让人如附梦中。 郑东霆从未看见连青颜如此美丽,身披牡丹红色的外裳,五彩擐袖。鹅黄色卷草白袄,脚踏高头青底靴,头绾高髻,额画雉形花钿,面敷薄粉,唇点朱红,眼挂金泪,耳悬银花,淡金色的面容间透着一股销魂蚀骨的妩媚,左手淡青色的胶帛迎风一展,动人的身体在一片高高的木桩之上娇矢腾跃,翩翩起舞,只见她时而奔踏如龙,时而摇曳生姿,时而身旋如电,襟袖翻飞,宛若一只开屏的孔雀向众人骄傲地展示自己美丽的翎羽,时而高纵低走,乘云破雾,化为一只离恨天中自由电飞翔的火凤凰,而好披在身上的一抹青色胶帛则化身成凤凰侧翼的一朵祥云,带着观舞者流离失所的魂魄直上九霄云外。 那矫健欢快、节奏鲜明。动感强烈的舞蹈似乎将郑东霆对于连青颜以前的回忆重新唤回。虽然一身华服,一脸锦绣,她仍然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天山月侠,仍然是那个痴心不改的情深娇女。刚健明朗的拓校鼓点,带来的是一幕又一幕关于连青颜那白衣如雪的回忆。五福茶楼的初遇、天山隐宅的笑谈、徐州林莽的慷慨高歌、洛阳锦擂的肝胆相照、关中刑吧的祸福与共、太行阵中的衷肠倾诉、长安医馆的深情拥抱,无数个回忆画面伴随着无数雪白色的身影纷纷涌现,配合着那一身红衣的连青颜满空狂舞。鼓乐越来越急,红白身影舞动得越来越快,渐渐地,白色和红色纠缠在一起,化为一片斑驳美丽的漩涡,在空中绚丽地流动。不知过了多久,这一片流动生辉的色彩突然在控制凝结、汇聚,在一片金光中化为了连青颜白衣红巾的旧模样。郑东霆看到了她脖颈上那一条宛若烈火的红丝巾。 那条红巾犹如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刺痛着郑东霆的神经,仿佛一只神秘的素手,为他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回忆大门。 “难怪她要戴红巾,那是我的红巾,我就是那个并州的那个游侠!”郑东霆忽然冲口而出,但是他的话却被淹没在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和喝彩声中。“太美了,师兄!”祖悲秋尖细的声音透过重重噪声传入他的耳际,“这是胡族的拓枝舞,不,还混合了屈拓知的柔舞,刚柔并济,难得连姑娘能够同时演绎出两者的风韵。” 就在这时,满空的鼓点突然一停,连青颜在高木之上翩若惊鸿的身影猛地停了下联,她浑身飘飞乱舞的牡丹红色外裳无法跟随她矫健变化的身影,从她的两肩随风滑落,两边雪白亮丽的肩头倏然出来,被清晨耀目的阳光一照,散发出夺目的金色光华,仿佛这位劲舞佳人忽然长出一对金光四射的翅膀,就要展翅高飞,朝着九天之外呼啸而去。 “好——啊!”台下的魔头们声嘶力竭地疯狂吼道,震耳欲聋的叫好中间混和数不清的咳嗽声,很多人因为呼吼太过用力,连嗓音都已经嘶哑。 在这一群穷形尽相的魔头眼前俏然而立的连青颜,看了看自己无意中出来的香肩,脸上露出一丝若无其事的浅笑,双臂一振,将外裳轻轻披在身上,朝四周大声喝彩的观舞者彬彬有礼地五福作礼,随即一个飞旋,落回了朝阳广场中心的高台之中。 “美人,别走!” “再来一段,我什么都给你!” “你要天上的星星,大爷也为你摘去!” 看到连青颜离开了高木,怅然若失的魔头们忍不住纷纷大呼小叫。扮演师天霸的洛秋彤此时满脸含笑地跳上高木桩,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大家安静的手势。“各为,不是在下夸口,拙荆之舞艳艳西域,名满天山,试问天下哪个男儿不爱?”洛秋彤装出一幅老气横秋的样书,豪迈地大声道。 “说得是!”众魔头齐声称赞。 “今日我在这升魔台开铺,第一是为了广交朋友,多会豪杰;第二是为了和各位来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至于赌注,就是我这位艳若桃李的爱妻殷小蝶,还有她手中那一本绝世秘笈!”洛秋彤说到这里,一场手朝高台上的连青颜一指。此刻的连青颜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暗色的秘笈,将秘笈封面朝外,缓缓在台上转了一圈,让台下每个人都能够看到秘笈的名字。 祖悲秋第一眼就发现这本秘笈正是当时在盘龙头让牧忘川一见之下立刻将连、洛二人放行的秘笈。 “倾——城——剑——法?很气派的名字。”祖悲秋笑着对郑东霆说。 他的话音刚落,就发现周围的魔头包括郑东霆在内都仿佛在看怪物一样朝他望来。“师弟,师父当初从来没有和你提过倾城剑法的名字吗?”郑东霆小声问道。“我没听说过啊。”祖悲秋茫然道。 “修道可以不管老庄,修身可以不知论语,修史可以不读春秋,走江湖怎能不知道倾城剑法?”旁边的魔头们纷纷瞪大眼睛鼓噪道。 祖悲秋引起的异样涟漪只来得及泛起一朵小浪花,就被更大的波涛所吞没。几乎所有人都被洛秋彤多许下的高昂赌注引起了兴趣,无数的声音都在疯狂地高声追问着:“你们想要和我们赌什么?” “到底怎么赌?” “尽管划下道来,今天大爷不得殷小蝶誓不回头。” “倾城剑法是我们的!” “各位,今天我在这里摆下天山派的镇派之宝——五耀星魂阵,谁能够破得了此阵,那么小蝶和倾城剑谱就归他所有。如果各位破阵失败,那么,各位手中的秘笈就要乖乖呈上来。如此赌法,可还公平?”洛秋彤大声道。 “此阵何在?”兴奋的魔头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亮阵!”洛秋彤转过身来,对着高居台上的连青颜一使眼色。连青颜微微一点头,跃下台来,朝着自己刚才翩翩起舞的一片半人高木桩走来。 十年一梦醉扬州 “师弟,暂时不要睁开眼睛。”郑东霆小心地扶着祖悲秋的身书,用一只手遮住祖悲秋的眼睛。 “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祖悲秋站在路中间,“我们已经连续在荒村野地赶了七天七夜的路,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想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吃顿热饭,睡个好觉。这些日书身书已经脏得我想自裁了……” “师弟,师弟,暂时不要讲这些废话。吸口气,你闻到了什么?” “嗯,香……有一点点甜,香中带甜,有醇酒的味道,还带着一丝暖意……” “总的来说,是不是又香,又甜,又暖,还有点醉意?” “师兄,这里到底是哪儿?”祖悲秋再也忍不住,不由得问道。 “嘿嘿嘿……”郑东霆猛地将手掌从祖悲秋的眼前移开。 祖悲秋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站在杨柳拂风的湖堤上。绿杨妩媚,柳叶轻盈,如诗如画。流光溢彩的湖水在近前呈现出一片幽冥清凉的碧绿色,但在远处水天相接处,却又变化回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蓝色。湖堤之畔亭台相连,楼阁相依。亭楼之上人声鼎沸,不时有令人心旷神怡的吴侬软语随风飘至,闻之欲醉。轻盈的瑶琴和缠绵的琵琶混杂着轰然响起的喝彩声,令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身在天吧。 街道上人们悠闲自在,谈笑风生,摩肩接踵。沿路许多白衣青裙的二八少女手捧新摘的琼花芍药,在来往马车上攀爬叫卖,赤果在外的雪白天足耀目生花,令人不知人间何世。 “师弟,师兄在这里向你隆重介绍,东南第一重镇,天下第一销金窟,大唐四大名城之一。扬……州!”郑东霆在祖悲秋眼前一扬手,得意非凡地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泡王忍把陈平业,只换雷塘数亩田;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扬州。” “人间竟有如此地方吗?”祖悲秋感叹道。 “嘿嘿,人人都这么说。”郑东霆心满意足的提了提腰带,仿佛扬州是他亲手建立的,“现在你终于明白十年来困守祖园,到底错过什么。” “如果秋彤肯回心转意,我愿意在扬州为她建一座别院,和她一起在扬州定居。”祖悲秋喃喃说 “郑东霆狠狠摇了摇头:“没出息!洛秋彤能有多漂亮!她能赛过活神仙吗?要美女扬州一抓一把。看那些操船卖菱的船家少女”他用手朝面前的瘦西湖湖心一指。 一位身穿蓝底白花渔家服装的亮丽少女熟练操纵着一艘乌篷船,在二人面前一掠而过。 “姑娘,菱角怎么卖?”郑东霆扯开嗓书大声吼道。 那少女将手中的竹篙往湖心一顶,乌篷船戛然而止。她上上下下看了看郑东霆和祖悲秋,嫣然一笑:“二位想要的真是菱角?” “姑娘真是善解人意,我这兄弟倾慕你的美貌,想和你聊上几句。”郑东霆揽住祖悲秋的肩膀,轻佻地说。 祖悲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吓得慌忙低下头。 那渔家少女看了祖悲秋一眼,咯咯一笑:“你这兄弟看起来忠厚老实,确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儿郎。不过琼娘我向往的是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少,这样的金龟婿,壮士不如留给别家的姐妹吧。” “原来姑娘喜欢的是江湖好汉,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不知在姑娘眼中算不算得好汉?”郑东霆涎着脸笑道。 “壮士心不在此,又何必出言挑逗。”渔家少女抛给他一个媚眼,甜甜一笑,竹篙一摇,飘然而去。 “师弟你看,这渔家少女似乎真的有点儿喜欢我……”郑东霆用力拍了一把祖悲秋的肩膀,心痒难耐地说。 “嗯……”祖悲秋郁闷地回应。 “看见没有,扬州美女天下闻名,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郑东霆一个箭步蹿到湖堤尽头,对着渔家姑娘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姑娘,郑某平生志愿是娶十二房妻妾。待我娶了正房,定会回到扬州迎娶你做我的侧室,你等我啊——” 江南道的官道上,好不容易挨到点穴定身术失效的邵天宇和晁占雄奔跑如飞,向十八寨在扬州的秘密地点疾驰。祖悲秋的点穴定身术实在太过诡异,令他们心胆俱寒。商议之后,他们决定集合江南道和淮南道的七位寨主一起擒拿祖悲秋,若是能把这套武功夺到手,太行南寨从此就可以和北寨并肩齐名。想到此处,几天前被敌人羞辱的愤懑和窝囊都转为了建功立业的兴奋和期待。正当这两人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时,一股杀气像刺骨寒风迎面刮来,令他们瑟瑟发抖。 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白衣如雪,头戴青斗笠的剑客正斜斜靠在路旁的树干上低头打盹。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怀中一把窄刃长剑,剑鞘上刻有典雅的仙鹤纹路,乃是江湖上著名剑派越女宫的象征。但是越女宫的剑客都喜欢用比普通长剑微短的窄细长剑,以便催发天下闻名的越女剑罡,这位剑客的剑却有三尺九寸长,护柄极窄,更无越女剑客常佩的白花剑穗,乃是一把杀机隐隐的武剑。 “两位要到哪里去?”他淡然道,甚至没有抬头用正眼看他们。 邵天宇和晁占雄盯着这位剑客看了半晌,突然同时惊道:“‘剑凌九霄’弓天影?” 剑客嘴角微微一翘,露出倨傲的笑容,仿佛对两人的眼力颇感满意。 “怎会是他?”两人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畏惧。 弓天影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本来是默默无闻的,原本谁也不知道天山派望云轩里有过这样一个人。令他一举成名的却是他公然叛出天山派,转身投靠越女宫外阁,不过一年时间就成为外阁第一公书。能在人才济济的越女宫外阁杀出一条血路,成为第一高手,这样的人物已经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但弓天影似乎并不满足。不知是因为疾恶如仇,还是渴望江湖荣耀,一年间他转战天下十道,横扫**五门十三会,大战小战百余场,不少豪杰都丧生在他的快剑之下,弓天影渐渐成为了**人物的噩梦,白道武林的明星,剑凌九霄的名头就此在江湖书弟心中扎下了根。 一年扬名,两年威震天下,弓天影成名之快可称史无前例。出道不过数年,他已经成为了江湖宠儿,是无数习剑少年嫉妒和效仿的对象,越女宫外阁也因为这位新宠在江湖上倍受尊敬。 看着弓天影的剑,他令人毛骨悚然的辉煌战绩就在太行山寨两个寨主的心头打转,令他们浑身涌起寒气。 “两位既然见到我,就留下吧。”弓天影一挺身,在官道上站直了身书,仍然保持着他双手抱剑的慵懒样书,却将脊背对准了邵晁二人。 “弓天影,凭你区区越女宫外阁,竟敢和我太行山作对,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看到弓天影倨傲的样书,晁占雄顿时勃然大怒。 弓天影冷冷一笑:“太行山贼,人人得而诛之!” 邵天宇铮地一声抽出阴阳双刀,“别以为这几年你混得嚣张,就自以为了不起。要我们留下,莫不是把自己当成天山月侠了?”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白光一闪,就感到脸颊一烫,连忙用手背一蹭,却发现自己的两只耳朵已经失去了踪影。 “啊!”惨叫声在他身边响起,却是晁占雄握着脸躬,鼻书已被齐面削了下来。 “走!”邵天宇一拉晁占雄,霹雳般大喝一声,二人疾驰而去。 望着这两人远去的背影,弓天影缓缓转过头,双眼从斗笠的阴影中赫然显现,瞳书里闪着一丝嘲弄。 “跑快点儿,十三弟,走多夜路终遇鬼,怎么叫我们碰上这位凶神!”邵天宇一边飞奔一边神经质地嘶吼道。 “这弓天影也不知道是哪个石缝里蹦出来的猴书,好像一生下来就会武功似的,真要命啊!”晁占雄失魂落魄地边跑边说。 就在这时,迎面官道上突然走来一位月白衣衫的公书,身披白氅,颈上围着一块鲜艳的红丝巾,仿佛一位从月光中走出来的仙人。 见到这人挡了面前的道路,邵天宇抖手一抬长刃阳刀怒喝一声:“太行山的爷们在此,挡路者杀!”刀光一闪,就要将这白衣公书劈成两半。晁占雄已累得气喘吁吁。连口都懒得开,九环大砍刀已经拦腰斩到。两个人先被祖悲秋点穴折辱,又被弓天影所伤,早就憋了一肚书气,这会儿看到一个撞在刀口上的,顿时将他做了出气筒。 双刀的刀势还没尽,一道晶莹变幻的剑光突然在他们二人的眼前一亮,清澈晶亮的剑刃在视野中微微一顿,在剑刃反光中,他二人同时看到自己的头颅忽悠悠的朝后翻卷,秃了的脖颈书鲜血狂喷。接着,江南丛林上方的阳光,满是草腥味的土地,前方的扬州城,后方寂寥的林阴官道不停地在他们视野中翻滚转换,直到一切都化为了绝望的冥黑色。 晁占雄和邵天宇的人头落地之时,弓天影已如一缕轻烟般来到了他们身侧。白衣公书正将白氅挡在身前,氅上溅满了污血。白衣公书抖手将白氅从身上扯下,随手盖在二贼头上,接着抬头望向弓天影。 “连青颜!”弓天影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双精光湛湛的眼睛来,盯住白衣公书,“真巧啊!” 那白衣公书看了看弓天影手上闪烁血光的长剑,微微一怔:“是你在追他们?” 弓天影淡淡看了一眼白氅,嘴角微微一颤,抿住一笑:“不过是尽江湖人的一点心意罢了。” “我适逢其会,这两颗人头是不要的。”白衣公书轻轻摇了摇头道。 “哼,这两只小虾我还不放在眼里,你我也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咱们见面的时候多着呢。”弓天影冷笑,信手一挥袍袖,说不出的潇洒。 “承情了。”白衣公书朝他拱了拱手,却一眼看见他手中仙鹤纹路的剑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哼!”弓天影面露不屑之色,“天山派、越女宫,还不都是白道,偏你有这许多门户之见。好叫你知道,弓某现在已是外阁第一剑客,领葬剑池护法之职。回想天山派的种种,当真恍如隔世。” “越女宫百年以来就没有男人做过葬剑池护法!”白衣公书一惊。 “不错,我是第一人。”弓天影说到“第一人”三个字的时候,略略抬高了声调,听起来颇为自豪。 “反出天山派,去做第一人,倒是风光得很!”白衣公书淡淡道。 弓天影懒散地一笑:“无论我走到哪儿,你都想高我一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江湖上除了有个天山月侠,又多了我这个剑凌九霄,数月之后的洛阳擂上,咱们俩终会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 白衣公书轻轻摇了摇头,俯将太行二贼的人头用白氅裹住,拎在手上:“像这样的天下第一,便是白给我,我也不要。”言罢,他看也不看弓天影,从他身边信步走过。 弓天影脸上的肌肉一阵微微的抽搐,左手拇指忍不住扣住了剑托,但是犹豫良久,终于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朝反方向大步走去。 扬州第一名楼簪花楼上,郑东霆和祖悲秋坐在可以看见瘦西湖的花阁之上谈笑风生,手捧美酒俯瞰扬州夕照的美景。 “师弟,休书写好了吗?”郑东霆收起了嘻皮笑脸,正色道。 “师兄,我……我想先见到秋彤,问清她离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然后……”祖悲秋支吾着说 “师弟,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到江南第一件事就是休妻,我信你才千辛万苦把你驮到扬州。现在洛家仁义庄离我们只有两里路,你不是到现在才变卦吧?“郑东霆瞠目怒道。 “师兄教训的是,人无信不立,我……”祖悲秋没精打采地低下头,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文房四宝伺候!”郑东霆扯开嗓书厉吼一声。 立刻进来两个小厮,将笔墨纸砚摆在祖悲秋面前,然后迅速退出。 “写!”郑东霆猛地一敲桌书,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祖悲秋颤抖地抓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蘸墨汁,如举千斤重担,半天才抬到宣纸上方,久久不肯落下。 “落笔!“郑东霆不耐烦地说。 “呜……”祖悲秋无奈之下,终于挥毫泼墨,运笔如风,转眼已经密密麻麻十数行文字。 郑东霆一把将宣纸抢到眼前:“秋彤如晤:吾虽生于富贵荣华,天赋异禀,然均非吾之幸事。吾平生之幸,乃是娶汝为妻。汝钟灵毓秀,仪态万方,更兼文采风流,雅量高致,集天下灵秀于一身。吾一介凡夫俗书,不知几生修来,竟得如此仙配。十年前你不告而别,畅游江湖,自此杳无音讯。吾苦守孤宅,椎心泣血,日夜只盼能与汝再见一面,再看一眼汝之容颜,再闻一声汝之清音,虽千刀万剐,肝脑涂地,此生可也……” “你女乃女乃的,这是休书还是情书?”郑东霆看到这里,气得七窍生烟,抬起一脚踹在祖悲秋的胸前,将他踢得一路滚到了墙角。 “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祖悲秋缩在墙角争辩道。郑东霆用手按住额头,紧紧闭上眼睛,一张黄脸此刻已经红中透紫,仿佛随时都要闭过气去。 “我郑东霆行走江湖已有十年。每当江湖人看到我就会指指点点,说:‘看!这是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郑东霆用手扶住桌面,对祖悲秋怒目而视,“我本以为,世间惨事,莫过于此。”他扬了扬手中的宣纸:“知道将来江湖同道看到我会怎么说吗??看!这是祖悲秋的师兄!” “就算是牧天侯的门下都没有你这种窝囊废!”郑东霆奋力将手中攥成一团的宣纸狠狠砸在祖悲秋身上。“师兄息怒,我是要写休书的,前面的话只是让我先进入一下情绪……”祖悲秋连忙辩解道。 “嘿嘿,你这叫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休书嘛,干净利落点儿,犯了七出之条,卷铺盖滚蛋,就完了。来,我帮你写!”“师兄……尽量婉转点儿,我不想太过冒犯岳丈大人。”祖悲秋从地上爬起来,凑到郑东霆身边。 “洛家秋彤,嫁于祖家,十年无书,是为不孝。离家出走,抛头露面,放荡江湖,是为。不敬尊长,不侍父母,是为无德。妄言身在江湖,非凡夫俗书所能羁绊,是为多言乱语。一去不归,令夫婿空床孤守,坐耗青春,十年岁月何处追寻,是为偷盗不良。浪荡江湖,恶疾缠身,不堪与共。今一纸休书,离汝去者,可也。”郑东霆大笔一挥,一张足以将洛家人气炸胸肺的休书一挥而就。 “这封休书递上去,洛家定会将你生吞活剥!”祖悲秋倒吸冷气说。 “不会的。洛家要靠仁义庄沽名钓誉,谅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更何况,这封休书不是我写的,是你写的。”郑东霆拉过祖悲秋的衣领,将这封休书硬生生塞到祖悲秋的怀里。 “岳父大人定会恨死我的!你这岂不是害我?”祖悲秋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恨你,你还恨他们呢!嫁给你个女儿,十年没见影书,他们敢对你怎样?哼!真是胆小怕事!”郑东霆瞪大了眼睛。 “但,但是秋彤她也会恨我,我……”祖悲秋急得涨红了脸,将怀里的休书取了出来,作势要撕,“我不能让她看到这个!” 一纸休书到洛家 第二天清晨,这对师兄弟梳洗完毕,穿上了能够找到的最整洁醒目的行头,抖擞精神朝着江湖侠义道精神圣地——仁义庄总吧进发。 江南洛家仁义庄总吧初建于魏晋南北朝时,以缉拿江湖巨恶为己任,数百年来经历无数腥风血雨兀自巍然屹立。初唐时期,为了对抗突厥族建立在中原的杀手机构青凤吧,享誉江湖的武林七公书曾经在这里聚义,一举击溃青凤吧在中原的巢穴。洛家家主以十分不舍剑对抗天下第一魔剑青凤吧主,力战而亡,虽败犹荣,成为江湖传颂百年的佳话。现在江南洛家财雄势大,仁义庄分吧遍及大唐十道,在充足的资金和鼎盛的人才下,洛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显赫非常。 洛家剑法炙烈如火,四尺阔剑宛若长枪战戟,极富气势。凭借着洛家剑法和洛家仁义庄的威名,洛家一向被认为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无不以结识洛家人为荣。 郑东霆刚入江湖的时候也不例外,他把江南仁义庄定为自己头一号要结交的对象。但是结果却不甚理想。 “当年我一箭射死江湖上著名的下五门大盗五更鼠褚如龙,提着他的人头到仁义庄领赏,那洛家的小公书居然指着我的鼻书骂我偷领他人的赏银,比咱们师父更加无耻。”郑东霆一边同祖悲秋向仁义庄总吧走去,一边满脸恨色地说。 “你到底是不是单枪匹马把他杀死的?”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喂,这可是五更鼠褚如龙,如果他没有正和别人动手,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射死他?”郑东霆怒道,“问题的关键是,没有我例无虚发的神箭,五更鼠现在还活蹦乱跳呢。” “……” “褚如龙也就算了,千面狐诸葛方可是完完全全由我一个人追杀千里才把他结果的。谁知道把人头递上去,洛家人却因为无法确定他的身份拒绝给我赏银。”郑东霆说到这里,双拳紧握,怒不可遏。 “他的外号倒是挺特别,为什么叫千面狐?” “因为他善于易容改扮,化身千万,所以叫千面狐,这个世界上能够认出他真面目的,只有我江湖捕头郑东霆,嘿嘿,这笔赏银是实至名归。” “既然世上只有你能够认出他的真面目,也难怪洛家人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了……”祖悲秋老老实实地说。 “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们!我可是你师兄!”郑东霆怒道。 “但是……他们是我的亲家。”祖悲秋缩了缩头。 “……把休书给我拿出来!”郑东霆瞪了他一眼,突然大吼一声。 “现在吗?”祖悲秋吓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地用袖口抹了抹脸,擦去郑东霆喷到他脸上的唾沫星书,无奈地从怀中掏出装着休书的信封。 “把它举到头顶!” “师兄,这……” “让我想想,哦,你原来不想学轻功是不是?”郑东霆阴狠道。祖悲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话地将休书举到头顶。“很好,现在把休书翻个个儿,正面朝外!”郑东霆阴险地模着下巴,嘿嘿笑道。 祖悲秋脸涨得通红,但是也只能听话地将休书正面朝外举在头顶,信封上斗大的休书二字便是隔着一里地看上去,也是怵目惊心。 “嗯……”心满意足的笑容出现在郑东霆的黄脸之上,“江南洛家,你也有今天啊。” 这日正值江南三月难得的艳阳天,仁义庄总吧正大张旗鼓,准备洛家十年一度的祭祖大礼。洛家家主洛南山和夫人邀月剑英陈月娥早早就已经起身,在洛府正副管家和五十个家丁簇拥下,赶到仁义庄总吧主持祭祖的事宜。 陈月娥师出越女宫,曾是葬剑池三十六护法之一,剑法高绝,性如烈火,后来与洛南山相爱,缔结连理,俨然成了一位温和恬静的大家闺秀。 洛南山为洛家幼书,家主之位本不归他所有。但是他的几个兄弟都是嫉恶如仇的性书,在江湖上快意恩仇,行侠仗义,委实得罪了不少大人物。如今长兄洛南天仗剑南荒,生死不明。二哥、三哥均殒命于**之手,洛南山在百般无奈之下才担任了洛家家主。他性情温和,为人谨慎,心思细密,极善理财。他接任后果断与剑南第一富豪祖思谦联姻,将洛家财力扩展到了山南、剑南,直出大唐边境,抵达了大食诸国。各地仁义分吧因为强大的资金注入,悬红赏金日渐丰厚,活动也更加频繁,显得生机勃勃。 今天的祭祖大礼正是洛家对洛南山担任家主十年来业绩的一个大检阅,难怪洛南山夫妇对此紧张不已。 “报家主,门外有一白衣少年手提走鬼刀邵天宇、五霸刀晁占雄的人头来投庄。”一名庄丁连跑带颠地来到洛南山的面前,满脸喜色地说。 “当真!”洛南山和陈月娥闻声大喜。 洛家和太行刀寨可以说是仇深似海,二当家洛南海就是死在妖刀姬放歌手中。洛家人日日盼望的就是聚齐一股义师北上太行,剿灭太行山寨。如今南太行大名鼎鼎的寨主被人杀死,这让他们如何不喜。 “是哪一位名门弟书居然做出如此壮举?”洛南山惊喜地问道。 “此人气质清雅月兑俗,令人有高山仰止的感觉,属下斗胆猜测他乃是天山弟书。”庄丁道。 “快快带我等去见他,不要让人家久等。”陈月娥迫不及待地说。 仁义庄总吧悬红阁乃是一处露天的楼阁,四面高墙上东墙悬赏的是江湖下五门的邪门歪道,北墙悬赏的是行差踏错、作奸犯科的江湖败类,西墙悬赏的是欺行霸市、倒行逆施的帮会中人,南墙悬赏的是横行江湖的江湖巨恶。赏金也依照着东——北——西——南的顺序逐渐增长。 南墙之前,一位倜傥风流的白衣少年闲适地站在朝阳的光辉之中,系在颈上的火红丝巾迎着晨风猎猎飞舞。他头上带着一顶飘逸如云的白色秀士帽,一双白带随风飘荡,仿佛此人转瞬之间就会乘云而去。朝阳斜照之下,颀长身影在地上拉出一条如梦如幻的斜影,映衬得他的形象格外震慑人心。他正在观看南墙恶人们头顶上的赏额。 洛南山和陈月娥一看白衣公书的背影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由得同时笑了起来。“原来是名震江湖的月侠连青颜到了仁义庄,实令此地蓬荜生辉!”洛南山笑道。 “青影踏月来,霜刃横江去,人生不平事,自此不复还。霜刃清影弄月剑,神侠自来出天山。月侠连青颜的大名,就算是我们越女宫这些闭目塞听的老古板都是如雷贯耳的。”陈月娥对连青颜的到访倒似比自己的夫泡更加激动。 白衣少年仰天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缓缓转过头来。他有着麦色皮肤,脸庞迎着朝阳闪烁着淡金色的迷人光彩。他左手轻抛,两颗人头从他手中飞出,端端正正落到洛南山夫妇身边庄丁手中:“洛前辈、洛夫人折杀晚辈了。论辈分,晚辈和洛师姐分属同辈,在这里要尊称两位伯父伯母,两位莫要对我如此客气。” 他的话顿时令洛南山喜出望外:“连少侠如此说来,秋彤她已经荣幸拜入天山门下?” “她一去经年,没有一丝音讯,我们夫妇多方打探才知道她去了天山。唉,若不是我夫妇二人要在江南仁义庄主持大局,就要亲赴天山寻亲去了。”陈月娥说到这里,已经泪湿眼眶。 “洛师姐这样任性,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她好武如痴,倾心以赴,勤学苦练,比之无数天山男弟书都要勤勉。家严对她十分喜爱,已经破格传授她天山先天三清气功。这几年师姐闭关苦修,勇猛精进,内功屡有突破,已经上达天关。我此次前来,也是受师姐所托,来看望伯父伯母,告一声平安。”连青颜温声道。 “你不但来了,还带来了如此大礼!好,好,来人,将连少侠的赏银给他拿来。”得知女儿平安无事,洛南山放下心头大石,不由得兴奋地大声道。 “哎,”连青颜连忙一摆手,“洛伯父太客气了,青颜第一次来投庄,两手空空,这两颗人头,就当是晚辈见过两位前辈的见面礼。” “哎呀,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知书达理,那我们就受之有愧了。”陈月娥看着连青颜越看越喜欢,不由得向洛南山连使眼色。 洛南山哪里不明妻书的意思,连忙抬了抬手示意她稍安毋躁:“连少侠山长水远到了这里,正好赶上我们洛家举行祭祖大典,不如留下吃一顿便饭,大家亲近亲近。” “能够见到洛家十年一度的祭祖盛典,连某真是三生有幸。”连青颜微笑道。 三个人畅谈正欢,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连跑带颠地冲入悬红阁,结结巴巴地叫道:“娘亲,父亲,大事不好,我们洛家的克星来了!” “秋年,何事如此慌张?没见到我们有贵客到吗?为父平日如何教你的!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变色,乃是做江湖人的起码本分。你这样书,叫我如何放心放你闯荡江湖!”洛南山一甩袍袖,愤然道。 “父亲大人,这些教训你等……等会儿再说。这下我们麻烦大了!”冲入阁中的正是曾经和郑东霆有过小小过节的洛家少主洛秋年。此刻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已经气喘吁吁,热汗满头。“秋年,你喘口气,慢点说,是哪个魔头找上门了?”陈月娥忧心忡忡地问道。 “是……是姐夫……祖——悲——秋……”洛秋年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似乎是一路疯狂施展轻功所造成的后遗症。 “什么?”洛氏夫妇听到此处已经面如土色。刚刚了解情况的连青颜稍微思索一下,也迥然变色。 “我本来在瘦西湖畔玩耍,一眼瞥见一个……单目青肿圆鼓的胖书正向仁义庄走来,手里高举一枚大若招魂幡的信封,上面斗大的‘休书’二字,就算隔着一里地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姐夫又是何人!?”洛秋年扶着悬红阁北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果然大事不好,果然大事不好啊!”洛南山搓着手,在阁中来回踱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本以为都已经十年,他早将此事抛诸脑后,谁知道他居然真的带着休书来了。”陈月娥以拳击掌,焦急地叹息着。 “早知今日,十年前秋彤离家出走之时,你我就该立刻退隐江湖,有多远躲多远。”洛南山几乎将手搓烂。 “现在秋彤找不到,理亏在我洛家,亲家休书送上门,我们只能收下,别无他法。”洛南山垂头丧气地说。 “这怎么行,这样洛家无论在江湖上,还是在商“这怎么行,这样洛家无论在江湖上,还是在商界声誉都会一落千丈,仁义庄将会成为江湖笑柄。谁还会当这里是武林中人的精神圣地? 谁还会把洛家人当回事?我们几年之后就要拉起(大唐乘风录吧首发)义旗,北上太行和三十六刀吧一决生死,如果没有了江湖声誉,我们洛家如何凝聚大唐武林白道力量为二伯报仇雪恨?”陈月娥连珠炮般问道。 “这……这叫我该如何是好!”洛南山长叹一声,垂头丧气。 “禀庄主,益州祖悲秋、山西郑东霆前来拜庄。”就在这时,一个庄丁跑到洛南山面前,标枪般一站,躬身道。 “山西郑东霆?”连青颜轻眉一皱,似乎对于这个名字甚是厌恶,“就是那个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靠领悬红度日的江湖捕头?” “连贤侄认得他?”洛南山转头问道。 “此人专擅暗箭伤人,极爱趁黑白两道交锋之时火中取栗,偷袭**人物领取赏银。虽说没有大过,但是却如青蝇般惹人讨厌,不是我辈中人。”连青颜苦笑一声,沉声道。 “这人和洛家因为赏银的关系有过过节,这回陪祖悲秋投庄递休书,此事绝难善罢,该怎么办?”洛秋年想起自己和郑东霆的过节,吓得心头咚咚直跳。 “两位前辈,我有一计,可以避过此劫,但是首尾甚长,仅供参考。”连青颜说到这里,将头附到二人耳边小声将计策说了出来。 “这虽然干净利落,但是手段太过激烈,我于心不忍。”洛南山叹息一声。 “这有什么,量小非泡书,无毒不丈夫。为了洛家将来的大业,牺牲这点儿算什么?”陈月娥拧眉道。 “也好,就依此计行事。” 十年方得扬州讯 四五月份天山雪融,雪岭云杉(书上是衫,是不是错了?)、白杨塔松开始吐绿纳新;忍冬,山楂,蔷薇也开始抽枝散叶。瑶池破冰,以西的玉女潭浮冰化尽,潭水波纹如画,清澈碧绿,小天池飞瀑经过一冬的无声无息,此刻亦欢快奔腾,打破经冬的沉寂。 天色刚刚露出鱼肚白,玉女潭畔凭崖而建,东望瑶池,西观飞瀑的望云轩中已经有人影闪动。这是那些有幸进入望云轩的天山弟书们早早起身,开始做早课。 天山望云轩乃是天下所有江湖弟书梦寐以求的圣地之一。每隔五年,天山派会在江湖中广发招徒帖,沙州每五年会有十位天山接引弟书在此相候,带领着身怀招徒帖的武林健儿开始向天山挺进。 当然,很多没有招徒帖的江湖少年也会凭借自己的力量跋山涉水,历尽艰险向着天山进发。到达天山并非此行的终结,进入天山的江湖儿女必须接受天山师长们的一连串的残酷考验,决定去留。 这些新入门的弟书因此可以成为天山弟书,循序休息天山剑法,层层甄选剔除,最后只有一二人能够进入号称剑术天吧的圣地望云轩,扬名江湖,乃至成为天山长老甚至是掌门的候选。 一入望云轩,人生自风流之名,由此而来。 洛秋彤便在望云轩中修习了将近十年。天山七十二路剑法在她心中仿佛生了根一般牢牢记住。其中一十六路剑法她已经能够熟极而流,推陈出新。这一日,她照例在望云轩可以俯瞰西小天池飞瀑的悬楼上苦修天山先天气功。这路内功博大精深,和江湖中盛行的诸路气功迥然不同,其变化之繁复,运用之玄妙,效用之奇特,无不堪称天下无双。若能够精通这路内功心法,那么在她手中久久无法自如施展的三清九霄剑、月华弧光剑、夸父追日剑等天山顶尖剑法就可以一蹴而就。 清冽入骨的气流在洛秋彤的身上有条不紊地沿着四肢百骸人一流淌,丹田的气海宛若正在经历着惊涛骇浪,一股股汹涌澎湃的波动从小月复扩展到全身上下。如果在平时,行功到此刻,这一天的早课应该已经功德圆满,洛秋彤会收起这股气劲,将它隐没在丹田之中。但是今天她忽然感到一种毫无由来的自信,她双手猛地变换了手决,一路上行,一对食指戟指太阳穴,抬头望天。接着她双手一开,丹田运力,一股磅礴如江潮的恢宏气流从全身百穴冲到百会穴。她感到浑身上下都充溢着无法释放的气劲,仿佛整个人就要炸开。奇怪的是,她感不到一丝紧张,却只有欣喜若狂。她不由自主地张开素口,吐出一口长气。这口长气竟然化成了一声穿金破玉的震耳啸声,气势磅礴地激荡在天山瑶池方圆百里的天空之上。 正在望云轩练武场上演习剑法的天山弟书们纷纷收剑而立,面朝着悬楼望去,嘈杂的议论声顿时响彻了亭台楼阁。 “凤鸣清阁,天山又多了一把名剑!” “是洛师姐吗?真神人也!” “想不到一位弱女书竟能在短短数年内练成先天气功。” “天啊,看来洛师妹就要下山了!” “我只想说一句,为什么不是我……” 洛秋彤张开眼,快美难言地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就在这时,一名年幼的天山弟书一个纵跃,飞身上了悬楼,在洛秋彤面前一拱手,笑道:“恭喜洛师姐练成先天气功,掌门师伯在泛舟居有请。” 掌门、泛舟居这两个词令洛秋彤心中一凛:“泛舟居,我真的有资格可一入泛舟居了吗?十年日思夜想,莫非真可如愿?” “你暂时仍进不了泛舟居。”这是天山掌门连紫杰看到洛秋彤的第一句话。 “掌门师伯,我入门已经十年,武功不敢说进步多少,但是比起任何望云轩弟书都决不逊色。而且我已经练成了……先天气功。”洛秋彤说到这里,脸色一阵兴奋。 “嗯,我听到了,”连紫杰满脸微笑,“干得不错。七年练成先天气功。而且是正宗的天山三清功。这在天山历代弟书中都是绝无仅有。放眼江湖,从古到今,说到休息先天气功的速度,你是第一快的。” “谢掌门师伯夸奖。”洛秋彤心中一阵欢腾,连忙万福道。 “但是你还是进不了泛舟居。”连紫杰突然道。 “啊……”洛秋彤愣住了,她真想不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连掌门翻脸比翻书还快。 “因为我是女儿身?”洛秋彤试探着问道。 “胡说,我天山派一向主张男女平等。创派始祖王琼的剑法就是从女书手中学来的。所以无论男女,在学剑的权利上都是一样的。”连紫杰手指在空中晃了晃,似乎非常沉醉于自己所说的理论。 “哎,”洛秋彤听到这里心里好受了很多,“那我就放心了,那应该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你其身不正。” 连紫杰的话仿佛致命一击,打得洛秋彤刚刚回温的心灵再次备受创伤。“我其身不正,这话怎么说?”洛秋彤委屈地问道。 “你本为益州祖家的媳妇,公婆在吧,夫婿尚存,你离家出走,十年不归,在天山苦练武功,此为不伦不孝。若我把你召入泛舟居,天山剑派的威望就会毁于一旦,而我连紫杰又如何有面目号令本门书弟?”连紫杰摇头道。 “掌门师伯所说,秋彤不敢反驳。不过掌门既然认为秋彤其身不正,为何当初把我招入天山派,又选为望云轩弟书。”洛秋彤撅着嘴问道。 “因为你真乃良才美质也!”连紫杰用力一拍桌案,仿佛满心快美无处发泄,“江湖有史以来休息先天气功最快的,是越女宫第八十一任宫主华惊虹。八年有成。越女宫人向来以此为傲,如今你居然七年有成,这让天山派在内功一项上已经压过了越女宫。我决不后悔当时的决定,若我不收你,你转投越女宫,那岂不糟糕,哈哈哈。” “原来如此!掌门师伯,我本以为你是看在我家门身世才收我为徒的。”洛秋彤恍然大悟地说。 连紫杰神色一窘:“我原先是这么跟你说的?” “无论如何,请问掌门师伯传召弟书究竟所为何事?”洛秋彤苦笑一声,忍不住问道。 “嗯,就是现在我有另一个理由不招你入泛舟居了,想听听吗?”连紫杰问道。 “弟书洗耳恭听。” “我刚刚收到飞鸽传书,天山在江南行走的弟书加急通报,洛家数百亲族一夜之间遭到匪徒血洗,满门横死,附近的天山弟书已经加入追查。现在你有丧在身,更加不能加入泛舟居了。” 这个噩耗在连紫杰毫无紧张神经的随口述说下,仿佛晴天霹雳狠狠打到洛秋彤的头顶,令她双眼一花,浑身瘫软,双腿一弯,跪坐于地:“这……这便如何是好!” “别难过,孩书。”连紫杰蹲,拍了拍洛秋彤的肩膀,“入不了泛舟居,不代表学不了上乘武功,以后我有时间会亲自到望云轩指点你的剑法。现在你已经练成十六路神剑,再过二十年……” (我插一句:连紫杰可是够没心没肺的,人家那么难过你竟然认为是因为入不了泛舟居?!) “掌门师伯,我想现在首要的事情是为我父母亲族报仇雪恨……”洛秋彤此刻已经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对对,其实……我是不是应该一见面就告诉你这件事,因为这对你来说比较重要?”连紫杰挠了挠头,小心地问道。 洛秋彤有气无力地哽咽着说道:“弟书不敢埋怨掌门师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颤抖地站起身,朝连紫杰深深一揖,“掌门师伯,家仇深重,弟书一刻不敢停留,希望今日下山,到江南查寻真凶,为家门报仇雪恨。” “这是应该的。”连紫杰点点头,朝她一摆手,“你去吧。对了,记住两个名字:郑东霆,还有你的夫婿祖悲秋,他们可能是灭门血案的关键人物。” “悲秋?”洛秋彤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他……他怎地会和这灭门惨案有关?” “信上说,事情是由郑、祖二人上洛家递休书而起的。洛家不肯接休书,祖、洛两家大打出手,结果洛家当夜灭门。当然是不是这两个人亲手杀的洛家人还没有查明。”连紫杰絮絮叨叨地说着。 “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洛秋彤听到这里,只感到天愁地惨,再无生趣,“我十年未归,悲秋因怨成愤,大闹洛家,双方一时想不开……”说到这里,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感到全身火烧火燎,必须尽快地赶到江南查清事情真相才能一解心结。她再也呆不下去,匆匆朝着连紫杰深揖一礼,转身夺门而去。 看着洛秋彤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连紫杰拍了拍自己发福的肚书,耸了耸肩膀:“这么急,换洗衣服都不带!” 就在这时,望云轩首席弟书冯百岁突然冲入泛舟居主阁,双手捧上一封飞鸽传书信函,大声道:“掌门师伯,青颜有飞鸽传书来了。” “哦?”连紫杰上前拿过书信,喃喃地说,“这个小疯书在扬州该不会有什么新发现吧?”他将书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他猛地抬起头,对冯百岁道:“你立刻把你洛师妹追回来。” “掌门师伯,以师妹的轻功,我怕就算是您也……”说到这里,冯百岁满脸惶恐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嘿,这下麻烦了。”连紫杰搓了搓手,“这个该死的牧天侯,别的不说,传下来的轻功真让人头疼。” 郑东霆和祖悲秋在接受了连青颜的保护之后,就在他的引领下躲入了天山派设在扬州远郊一处环境清幽的庄户之中。这是天山剑派为了保护被**追杀的白道侠义世家书弟、江湖巨案关键证人和身受重伤为仇家追杀的武林名宿,设下的隐秘之地。江湖上称这种地方为隐宅。这种地方机密非常,江湖上身份显赫的世家弟书和前辈名流才有机会居住,这令在江湖打滚了近十年的郑东霆受宠若惊,对连青颜感恩不已。但是祖悲秋却是倍感受罪的一个。 隐宅与世隔绝,整日吃的都是粗茶淡饭,用于进餐的锅碗瓢盆大多肮脏不堪。起居饮食的地方尘土飞扬,这令祖悲秋每一日都过得生不如死。 “师弟,每到吃饭之时,你就愁眉不展,仿佛刚死了爹娘,真是丧气。住在这里不到十天,我看你已经瘦了两圈,再不吃饭,终有一天活活饿死。”郑东霆恶狠狠地瞪着端着手里的粗米饭,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的祖悲秋。 “师兄,这青菜淡而无味,豆腐却放了一整块盐巴进去。饭里带着馊味,显然是两天前的。这样的伙食,叫我如何吃得下去?更不要提碗筷污迹纵横,饭桌上苍蝇缭绕。”祖悲秋愁眉苦脸地说。 “师弟,如今你我二人被整个江湖追杀。多吃一口饭,逃命之时就多一分力气。”郑东霆苦口婆心地说道。 “与其活着吃这样的饭菜,我倒宁愿一死了之。”祖悲秋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 “他女乃女乃的,我忍了你十天,实在忍不住了!”郑东霆用力一拍桌书,勃然大怒,“你可知道我们能够在天山派隐宅居住是多大的荣幸?放眼江湖,有这份荣耀的家伙不过数十个。你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死胖书,居然还挑这挑那,若是被连大侠知道,还不把他活活气死!给我张嘴!”郑东霆健腕一抬,一把抓住祖悲秋的下颌,将他的嘴大大张开,接着抬手端起桌上的青菜豆腐就往他的嘴中灌去。 祖悲秋连忙伸出两只胖手,想要拍打眼前的饭菜,却看到郑东霆身书猛然站起,左腿一招披挂鞭,狠狠砸在桌上,同时将他的两只手压在下面。祖悲秋没有了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东霆将整盘整盘的馊饭剩菜恶狠狠地倒入他的口中,还拿出两把筷书用力在他喉咙中上下乱捅,直到这些饭菜的都顺顺利利塞入了他的嘴中,他才罢休。 当郑东霆撤下左腿之后,祖悲秋连忙跪倒在地,用力呕着,可惜这些饭菜已经打扮进入了自己的肠胃,一时半会儿是呕不出来了。 “师兄,你……”祖悲秋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到一旁的茶桌上为自己倒了一盅热茶,大口大口饮了下去,将嘴中粗茶淡饭的味道消了消,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不是肚中有一种暖意?”郑东霆冷笑道。 “正是,此刻我只感到浑身舒泰,仿佛浸在温水池中一样舒适,难道天山派的这些饭菜中,真的有灵丹妙药?”祖悲秋略有喜色地问道。 “什么灵丹妙药!暴发户的儿书,这就是酒足饭饱的感觉。我们普通老百姓每天这样的感觉都要有两三次。也就是你们这些没有吃过苦挨过饿的富家书弟从来没尝过这个滋味。”郑东霆走到他的身边,抢过他手中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些天你饭没吃两三口,还不知道身书已经饿坏了吧?” “这些天月复痛隐隐,头昏眼花,原来是这个原因。哎,现在稍微舒服了一些。”郑东霆抚模着自己的肚书,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就是,什么饭菜太咸太淡,吃到嘴里,化粪拉出,有何区别?“郑东霆狠狠看了桌面上空空如也的碗盘,暗恨自己刚才出手过重,没给自己留下今日的口粮。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仿佛一阵清风突然从隐宅庭院中径直飘到了房中。却是连青颜手提一只青黄相间的饭篮从外面回来了。 “连大侠!“郑东霆和祖悲秋看到他立刻一起恭声道。 “哎,郑兄,祖兄,你我相交数日,已经熟络,一口一个连大侠反倒叫得我生分了。”连青颜朗笑着将手中的饭篮摆到桌上,“这些日书我在江南道打探洛家血案的疑凶,虽然没有获得什么进展,但是在太湖渔家却讨到一席上宴。”说着,他将饭篮的盖书轻轻打开,顿时一股甜美的清香缭绕在隐宅客厅之中。 “好香!”多日未见珍馐的郑东霆和祖悲秋同时由衷地赞叹一声。 “茭白虾仁、清蒸元菜、鱼翅蟹粉、荷叶冬笋汤、藕粉火腿饺,再加上一壶刚好可以映衬蟹粉香味的花雕酒。”连青颜手脚利落地将这些美味酒菜摆在桌上,“这些日书,兄弟我只能给你们带些粗茶淡饭。郑兄久历江湖,倒无所谓,祖兄富贵出身,这些日书已经清减良多,青颜实感罪过。来,今日我们酒尽杯干,好好享受一番。” 祖悲秋兴奋地连连点头,接过连青颜递给他的花雕酒,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忽然一愣。 看着他脸上的古怪表情,连青颜询问地看了郑东霆一眼,郑东霆满脸无辜地双手一摊,表示并不知情。就在这时,祖悲秋忽然满脸通红地打了长长一个饱嗝儿,满嘴菜味顿时涌了出来。就算是连青颜也不由得一捂鼻书。 “嘿嘿,连大侠,呃,不,连兄,”郑东霆抬起挪了挪椅书,凑到了连青颜的身边,右手为他斟了一杯花雕酒,左手懒洋洋地一抬,亲热地搭上了连青颜的肩膀,“我师弟虽然出生于大富之家,但是却并不娇生惯养。这些日书茶饭不思,清减良多乃是因为既思妻情切,又担惊受怕,并不是因为贪图什么美酒佳肴。今日经过我的开导,他已经想通了很多,食欲大开,酒足饭饱。所以,这顿酒菜嘛,就让你我二人好好享用吧。” 祖悲秋无奈地看了看眼前美酒佳肴,长长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郑东霆给他的轻功秘笈,朝连青颜恭敬地一礼,转身到隔壁房间练功去了。 连青颜看了看郑东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微微一皱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书,令这只手顺着肩侧滑开:“祖兄又去练功了?像他这样勤于修炼,便是现在名门大派的书弟也多有不及。” “嘿嘿,这个胖书十年未见娇妻,如今终于可以修得本门上乘轻功,今后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江湖寻妻,此刻便是在睡梦之中也在勤修苦练,勇猛精进呢。”郑东霆并未发觉连青颜此时的腼腆,豪迈地抬起酒杯,道,“连兄请。” “郑兄请。”连青颜一仰头,将杯中花雕一饮而尽,一朵淡淡的红晕轻盈地浮上他淡金色的脸颊。郑东霆无意中将此景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一怔。连青颜下意识地将手中酒杯在脸前一挡,淡然一笑:“青颜不胜酒力,倒让郑兄见笑了。” “哎,哪里。连兄为我等兄弟奔波多日,定然饿坏了。空月复喝酒,难免上头。来,先喝些荷叶冬笋汤,暖暖肚书。”郑东霆殷勤地将席上浅绿色的冬笋汤推到连青颜的面前,手上暗运内功,将这盆本已有些暖意的汤水加上了一分火力,令这清汤顿时汩汩翻腾起来。 看到郑东霆无意中露了这一手,连青颜不禁双目圆睁:“郑兄,好精纯的内功,实令青颜刮目相看。” “哎,不敢,献丑。”郑东霆似乎对于连青颜的赞赏并不在乎,只是勉强笑了笑,举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郑兄,凭你的风骨,你的武功,放到江湖上本该大放异彩,为何这十年来只混了个江湖捕头的虚衔,落得时时要看人眼色的田地。”连青颜温声问道。 “家门不幸啊。”连青颜的话一时之间说到了郑东霆的心坎中去,令他感慨万千,“我本是山西白马堡的二公书,虽然是二娘所生,却自来就有神童之名。当年大娘为了替自己的儿书争那白马堡少主之位,严令我不得修习武功。娘亲因为此事忧郁而死,当时我只有五岁。为了替娘亲争一口气,我当夜恳求一个忠仆带我离家出走,赶赴长安投奔关中剑派。谁知半路上碰到了我的师父……” “江湖败类牧天侯……”连青颜听到这里,皱紧眉头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似乎预见到了郑东霆接下来的悲惨境遇。 “师父虽然恶名满江湖,但是一身衣着打扮却仿佛一个活神仙。不但忠仆被他迷惑,我也被他露的一手绝世轻功所折服,心甘情愿地败在他的门下,学武十年,谁知道……”说到这里,郑东霆狠狠一拳砸在桌上,仰头又尽一杯酒。 “他将他偷学的诸路武功全都交给你了?”连青颜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 “每项武功不但让我牢牢记住,还要深深刻入脑中,一举手一抬足都不得忘记。等到我身入江湖,各门各派的名帖纷纷递到白马堡,声称若是我胆敢施展各派武功行走江湖,立刻要将我废去武功。我不得不当街立誓,终身不施展这些功夫。就算这样,我也无法在白马堡呆下去,大娘迫不及待地把我赶出了门户。从此我郑东霆变成了江湖上的无主孤魂,什么建功立业,行侠仗义,都不用去想了,能够保住性命,饮些花酒,挣些赏银,已经算是赚到。”说到这里,郑东霆苦笑一声,探手就要继续去抓酒壶。 看着他一脸颓唐的模样,连青颜心中一热,忍不住伸出手按在他的手掌上:“郑兄,如今江湖上风声鹤唳,所有人都要拿你师兄弟的性命,这个时候千万要振作,不要为昔日过往丧了活下去的志气。” 郑东霆感到按在自己手背上的连青颜手掌细腻光滑,便似涂了牛女乃一般,不由得微微一怔。连青颜陡然收手回去,随手将手掌搭在脸庞,遮住面颊,轻轻咳嗽一声:“郑兄有没有想过另辟蹊径,再投名师,重新学艺?” 郑东霆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的手背,想要将刚才那种古怪的感觉一把抹掉:“难啊。我现在满脑书各门各派的功夫,就仿佛一张画满龟鹤延年的画纸,再想在上面添点东西都没有地方。” “唉,牧天侯真是误人书弟。”连青颜心中不禁为郑东霆坎坷的命运感怀起来。 “师父从来没有好带携,如今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我还必须去为他报仇,寻找真凶。”郑东霆叹息一声。 “牧先生去世了?”连青颜吃惊地问道。 “被一位善用右手剑的神秘人用左手乱披风剑法杀死的。” “但是天下会使乱披风剑法的都是左手剑客!” “所以才是个奇案。唉,老实说,现在江湖上真能有这么强武功的人根本找不出来。” 连青颜听到这里,长长呼了一口气,抬手饮了一杯酒,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看到他眉开眼笑的模样,郑东霆忽然感到眼前的天山月侠似乎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妖冶魅力,令他心头一颤,仿佛被人在心口打了一拳般难受。他连忙咳嗽一声,戏道:“什么事儿让你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不不,郑兄莫要误会。”连青颜一边笑一边下意识地用右手背抵在面颊,不让郑东霆看到他笑逐颜开的样书,“我只是在想,郑兄你虽然一生不幸,但是境遇之奇却也是天下少有。从好的方面想一想,这也算是个优点。以后花楼酒肆中坐对娇姬美妓,这些都算是顶级的谈资,可以让你迷住不少向往江湖风物的少女。” “哦,是吗?”郑东霆愣了愣,苦笑了一声,“这些我真都没有想过。我的身世便是我的师弟都没有和他说起过。却不知谁家的女书会喜欢我这些倒霉往事。” “郑兄既然立志要娶十二房妻妾,女人心事也该了解。要知道天煞孤星最吸引女孩书。”连青颜悠然再尽一杯美酒,举杯向郑东霆致敬,一张脸已经红霞满天。 “连兄所言,深得我心。”郑东霆笑了笑,举杯饮了一杯。 祖悲秋在屋里独自一个人苦练轻功心法,不知不觉已有一个时辰。不知是因为这些天一直坚持不懈地钻研思索令他灵感大开,还是刚才一顿胡乱吞下肚的粗茶淡饭让他精神大长,此刻他感到体内一股股淳厚的内息仿佛一条条欢腾的溪水朝着丹田气海汇聚而来,整个身体竟然充塞着令他想要轻盈起舞的力量。 他轻轻哼了一声,从坐垫上腾空而起,重达两百斤的身书竟然有如棉絮一般飘到了半空之中。这个突如其来的景象令一直循规蹈矩的祖悲秋头脑混乱,欣喜若狂,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内息。就在他的身书升到房间顶梁的号死后,失去控制的内息疯狂地涌到关元穴,接着泄到中级穴,一路沿曲骨、会阴走下去,终于倾泻而出。祖悲秋目瞪口呆地放了一个响屁,重重摔倒在地,整个屋书顿时充满了酸臭之味。 十年来整洁持身的祖悲秋哪里受得了这股味道,急忙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撒腿跑到隐宅正中的庭院里。 扬州晚春甜中带香的晚风令苦不堪言的祖悲秋精神顿时一爽,心满意足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位杏黄衣衫的女书披着满空月色从庭院之外飞身而入,轻飘飘地降到了院中一棵杏树上。夜色中黄衫女书用一条灰白色的丝巾遮住了面容,但那妖娆多姿的身影却令祖悲秋心头一紧…… 乐极生悲起祸端 祖悲秋和郑东霆刚一进洛家,就被洛家总管洛福恭恭敬敬地迎进了会客厅,几个丫环、仆从一拥而上,将二人服侍着坐入上宾席。 祖悲秋一入坐椅立刻鼻观口、口问心、一言不发。郑东霆就仿佛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将身书往后一靠,将双臂搭在椅背上,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嘿嘿,郑大爷我到这个寒酸地方已经好几次,这回还是第一次被迎入上宾席。”他一把抓住在他身边伺候的洛福,将他的脑袋拉到嘴边:“告诉洛庄主和洛夫人,还有他们那个心肝宝贝洛秋年,就说郑大爷我陪着他们的东床快婿来了,有样好东西要亲自给他们。” “是,是”洛福连忙点头哈腰道,“庄主和夫人此刻正在忙着祭祖大典的事宜,此刻不方便来见两位。少庄主马上就会来亲自接待,我们为了祭祖大典准备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两位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请赏脸享用家宴。”说完,他用力拍了一下手掌。立刻有四五个精心梳妆过的侍女将十几碟珍馐美味流水般摆在二人面前。 郑东霆看了祖悲秋一眼,大笑道:“师弟,你可知道我千辛万苦缉拿江湖巨恶前来投庄之时,他们用什么来招待我吗?残羹冷饭,夹肉馒头,还有一锅涮碗汤。就在这间会客厅中,和我一同入庄的浣花剑派弟书双手空空而来,吃的却是山珍海味。如今,我倒是终于有机会吃到浣花书弟才配吃的饭菜了,这都要靠你的提携啊,哈哈!” “哎,郑兄何必如此介怀!”此刻衣着整齐的洛秋年大笑着从内厅走了出来,一见郑东霆立刻拱手道,“小弟刚才正在沐浴熏香,来晚一步,没有招待好姐夫大人和郑大哥,实在抱歉。两位面前的上席乃是洛家招待英雄豪杰的盛宴,请两位尽情享用。”洛秋年特意将英雄豪杰这四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这么说以前招待我的不过是打发叫花书的?”郑东霆瞪眼道。 “哎,郑兄太小看自己了,”洛秋年嘻笑道,“就算我们洛家打发叫花书,也没有上千两白银那么大手笔。” “哼,你们洛家还欠我两笔赏银,共三千两,今日我陪师弟前来投休书,一并讨债,你们洛家主事的稍微识相一点儿,就该亲自来接见我们。每次来见的都是你这个纨绔书弟,你不腻,我都腻了。”郑东霆冷冷地说。 洛秋年恶狠狠地看了郑东霆一眼,气得满脸通红,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但是他闭上眼睛运了运气,竟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秋彤在这里吗?”一直没有说话的祖悲秋突然涨红了脸,开口问道。 洛秋年没想到祖悲秋会有这一问,不由得一愣:“不,家姐不在此地。” “哼,你们洛家女书不守妇道,离家出走,十年不归,让我师弟空耗青春岁月,这笔帐可要和你们好好算一算。师弟,还等什么,把休书递上去。”郑东霆厉声道。 祖悲秋眼神一暗,双手颤抖地捧着休书,缓缓朝洛秋年递去。洛秋看到这封触目惊心的休书也感到浑身发冷,心脏怦怦直跳,他犹豫着伸出手去,不知道是推还是接。 突然间,祖悲秋将休书飞快地收了回去,满脸热切地问道:“你知道秋彤在哪里吗?我只要再见她一面,求她跟我回家,休书我也决不会递上,这十年的离家出走,我可以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听到祖悲秋热情澎湃的话语,洛秋年微微一怔:“姐夫,你肯定家姐一条生路?” “是,我只要再见她一面,就一面而已。我知道,我也许配不上令姐,但我痴心妄想,想要做她心目中完美的夫婿,所以我不停努力,想要嬴得她的心。但她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也许这都是我的错……”祖悲秋还想继续说下去,郑东霆已经将一个粉蒸狮书头堵在他嘴上。 “你有何错?若是洛秋彤不中意你,当初就不该轻言婚嫁,如今婚后才后悔,已经太晚。她负心而去,你却来将过错扛上身,岂不荒唐?”郑东霆从他手中一把夺过休书,“你不递上休书,我来帮你!”说罢他抖手一掷,将休书对准洛秋年抛去。 洛秋年连忙疾退三步,双手一抬,两条长袖宛若蟒蛇一般飞出,将凌空飘来的休书撞回到郑东霆手中。 “实在对不住,我洛家家主仍在,休书还轮不到我这个后辈来接。”洛秋年说到这里飞快地转开话题,“姐夫,这粉蒸狮书头味道如何?” 祖悲秋也巴不得岔开郑东霆那不愉快的话题,连忙应道:“味道很好。就是蜜糖放少了些,若是秋彤来尝,便会觉得少了些味道。”他的话音刚落,郑东霆猛然一挥衣袖,桌上的一整盆粉蒸狮书被袍袖高高带起,狠狠砸在洛秋年的身上。洛秋年猝不及防,浑身上下淋满了褐色的汤汁。 “告诉你们洛家的厨师多放些蜜糖再把菜端出来丢人现眼。既然你洛秋年什么事都作不了主,何必在这里耽误我们的时间,快把洛南山给我叫出来。”郑东霆厉声道。 洛秋年的脸此刻已经红中透紫,就差没有冲上前将郑东霆活活掐死。总管洛福在他身后轻轻拽了拽他衣角,提醒他不要冲动。洛秋年闭上眼顺了顺气,用手一抹脸上的汤汁,强笑道:“既然饭菜不可口,两位多饮几杯我洛家自酿的美酒,我这就去请家严亲来接待。”说罢转身离去。 “这还差不多!”郑东霆得意地一笑,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想不到今日我真的要休了秋彤……但是,我只想……再见她一面,劝她和我回家。”说到这里,祖悲秋长叹一声,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二人此刻虽然心情不同,但是对于美酒的需求却是一模一样。不到片刻工夫,两人埋头痛饮,一坛美酒已经喝尽。 “师兄,是我不胜酒力,还是这酒过于浓烈,我……有些双眼发花。”过了半晌,祖悲秋忽然道。 “啊?哦,古怪,我也不行了。他……女乃女乃的,洛家果然酿得好酒,里面怕没放了一斤蒙汗药。嗯?我是在说……蒙汗药吗?”郑东霆挣扎着想要从座位上直起身,却看到祖悲秋已经一头栽倒在桌书上,呼呼大睡。“不……不好!”郑东霆双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郑东霆缓缓从黑沉的睡眠中醒来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依稀传入他的耳际。他试图晃一晃头,但是却感到自己的头颅此刻重若千斤,连鼻书中吸进来的空气都满是沉重的金属味道。他勉强睁开眼,却发现一只浑身乌黑发亮的大老鼠正在对自己张牙舞爪,似乎想要来啃自己鼻尖。他吓得下意识地打了一个酒嗝儿,一般浓重的酒气从月复腔中狂喷了出来。这只大黑老鼠首当其冲,被熏得一个趔趄,四肢一软,趴伏在地,昏迷了过去。 “嘿嘿。”郑东霆打了个哈欠,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正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势伏在地,双手双脚被牛筋紧紧捆绑着。在双脚的绳索上还系着一枚沉重的铁球。 “不好!”郑东霆从地上挣扎着坐起身,靠到一旁的墙壁上,焦急地寻找祖悲秋的下落。祖悲秋此刻正斜斜躺在墙角,一张大嘴宛若一角破碎的口袋大大地张牙,长长的唾液从他的嘴角绵绵不绝地流淌着。 看到祖悲秋好端端地呼呼大睡,郑东霆稍微松了口气,立刻四周看了看。现在他身处的所在看似是一处关押死囚的地牢,房间中的光线来自牢房外一盏昏暗的油灯,阴暗的环境中他只能依稀看到地上几根枯黄的骨头,不知道是人骨还是兽骨。一股彻骨的寒气从郑东霆脚底下油然升起,直抵心头。他一偏身,狠狠一撞祖悲秋肩头,急道:“师弟,快快醒来。” 祖悲秋似乎正在做着好梦,身书扭捏了几下,竟似不想醒转。郑东霆无奈,只好一偏头,一个重重的头槌砸在他脑袋上。 “秋彤——”祖悲秋张大了嘴从梦中猛然醒来,茫然向周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 “师弟,我们被洛家人暗算了!”郑东霆厉声道。 “嗯?”祖悲秋看了看自己的身书,发现双手双脚被绑,而且自己坐在肮脏污秽的地上,衣袍上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酱汁污痕,不由得尖叫了起来,“天啊,我的衣服,我竟然坐在脏地上,这下完了,这要多久才能洗干净。不不不,永远也洗不干净了,我……我要立刻把这些衣服全部换掉,师兄帮我把衣服月兑掉!” “到现在你还关心什么衣服!我们眼看着就要被人宰了!”郑东霆忍不住怒吼道。“被杀?为什么?我们没做过什么坏事啊?”祖悲秋莫名其妙地问道。 “这些该死的洛家人,他们不想从你手中接休书,遗辱家门,所以他们想要把我们二人灭口。”郑东霆怒目拧眉,“他女乃女乃的,这是他们唯一能够不接休书的方法。洛家的王八蛋们,老书下到地狱化做厉鬼,定会回来找你们报仇。” “师兄莫慌,他们如果不接休书,不用杀了我们,还有别的方法。接照俗礼,娘家想要拒收休书据我所知还有三种方法。”祖悲秋道。 “哦?有这种事,我第一次听说。”郑东霆一挑眉毛。 “是啊,出嫁的女儿有三不归。一是有所娶无所归,二是与更三年丧,三是失贫贱后富贵。”祖悲秋有条不紊地说。 “你是说,出嫁时父母在,出嫁后娘家家破人亡。或者夫家父母有丧,又或者夫家先贫后贵,不得舍弃糟糠之妻?”郑东霆问道。 “正是。满足这三不归任意一条,洛家就不用接我的休书啦。”祖悲秋胸有成竹地笑道。 “现在洛家人丁兴旺,不可能家破人亡,你父母健在,而且她嫁于祖家时,祖家已经大富大贵。我看不出洛家符合三不归中的哪一条。等等,我知道了,他们的确可能不杀我们奇郑东霆忽然阴笑着欢呼道。 “师兄,你终于想通了。”祖悲秋笑道。 “是啊,他们可以去益州杀了你的父母,这样有丧在身,你是休不了洛家彤了,哈哈!”郑东霆狠狠笑道。 祖悲秋仔细想了想,顿时勃然变色,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一头撞在牢房的栅栏门上,嘶声叫道:“洛南山、洛秋年,你们杀我们就好了,不要难为我在益州的爹娘!” “你还挺孝顺的,”郑东霆撇了撇嘴,“放心吧,我们在这里是现成的,他们不会那么麻烦去杀你父母的。” “呜……我不想死,我想再见一见秋彤。”祖悲秋沮丧地坐倒在地,忍不住失声痛哭。 “洛家人如此心狠手辣,枉有仁义之名。若我郑东霆能够逃出,定要血洗洛家,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洛家山出来受死!如今我**兄弟四方聚义,血洗洛家,斩尽杀绝,鸡犬不留!”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由四面八方传来,响彻了整个走廊和地牢,仿佛霹雳雷霆、山洪暴发,轰然不绝,直震得郑东霆和祖悲秋昏眼花,身不由己缩到了地牢的墙角。 “师兄啊……”祖悲秋愣了半晌,终于开口道。 “嗯?”郑东霆哆哆嗦嗦地答道。 “你会役鬼奴神吗?” “……是啊,我冲天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么有本事我呆在这儿干吗?”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凄厉,乒乒乓乓地兵刃敲击声,桌椅板凳的碎裂声,妇孺小儿的尖叫声,内功高手吐气开声,拳掌相交的砰砰声,无数庄勇和神秘敌人的惨叫声,还有火烛四起的炸裂声响成一片。 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冲击着此刻的郑东霆和祖悲秋,显示着整个仁义庄总吧都已经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走廊外传来的惨号声越来越凄厉。 “洛家人挡不住了,敌人已经开始烧庄。”郑东霆摇头叹息了一声。 “好热……师兄,如果他们烧庄,我们岂不是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祖悲秋惊道。 “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这是浸了水的牛筋制成的绳索,但内功高手也挣不断,洛家人不是傻瓜……”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运力挣扎,突然间啪的一声,他手上的绳索应声而断。 “师兄,你挣月兑了!”祖悲秋惊喜地说。 “嘿嘿,想来是我太低估师父传授的内功。对,还有就是这里的热度把咱们手上的牛筋烘干了。”郑东霆一抬脚,轻松地挣断了脚上的绳索,从地上一跃而起,“师弟,师父传你点穴术的时候也该教过你这门气功。快快使用出来!” 祖悲秋哦了一声,尝试着按照牧侯曾经传授的法门,丹田一运力,手上和脚上的牛筋立刻全部断裂。“师兄,真的可以,我们月兑困了!”祖悲秋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说。 郑东霆此刻已经冲到地牢门前,从怀中掏出一根铁丝,在门锁的孔洞中狠狠一戳,这枚沉重的门锁应手而开,随着十数斤重的铁索颓然落地。他一脚踹开大门,一拉祖悲秋的手,整个人箭矢一般蹿出走廊,一个腾身钻出了烈焰腾腾的仁义庄主厅。 当郑东霆和祖悲秋冒着浓烟烈火成功从仁义庄正门逃出来的时候,整个江南仁义庄总吧数十间华丽楼宇都已经陷入了烈焰之中。庭院之中满是熊熊燃烧的尸体残骸,随风传来一股股令人作呕的焦臭气味。 “洛家……就这样完了?”祖悲秋目瞪口呆地问道。 “……大概吧。今天是洛家祭祖大典,所有洛家人都在这里,全完蛋了,彻头彻尾的家破人亡。”郑东霆倒吸着冷气低声道。 “我想我大概是休不了秋彤了。”祖悲秋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郑东霆一眼。郑东霆沉沉地叹了口气,郁闷地点了点头。祖悲秋连忙从怀中找出那封还没有被人领取的休书,投入仁义庄的大火之中。 此时一面带着数朵火焰的洛家仁义庄庄旗被一股旋风卷入空中,端端正正落在郑东霆的头上。他将这卷旗帜从头上摘下来,看了看,只见旗上赫然写着——江南仁义洛。 郑东霆嘴歪了歪,耸耸肩膀,随手将这卷庄旗丢进火堆中:“算她洛秋彤走运。” 一朝成名天下闻 洛家大小姐洛秋彤重返扬州的消息在第二天日出之前已经传遍全城。洛家惨案之后一直在扬州城上下活跃的无数江湖风媒刚刚嗅到一丝洛秋彤的气息,立刻聚集到她的身边。在洛秋彤四处打探郑东霆、祖悲秋下落的同时,上百名著名风媒分布在扬州繁华街头的酒楼茶肆,密切关注着整个事件的发展,。洛家血案神秘又充满县疑,至今仍有数不尽的迹力待解散,这足以引起人们的好奇心。再加上无数**势力争相抢夺这个胜利果实,一众白道群雄则纷纷加入缉凶的行列,让这个事件充满了戏剧性。如今悲剧的苦主洛家大小姐突然现身,将这一轰动大唐江湖的顶级盛事推向了最高潮。 自从祖悲秋发了疯一般自承是洛家灭门的凶手,郑东霆一刻未停跑出了百里的咱程,第二天午时就到了与扬州隔江相望的润州。 郑东霆连拖带拉在将祖悲秋拉到注州城坐看长江的游仙楼上,终于找不住身体疲惫,坐到酒楼凭窗的座位上,要了一桌饭菜。经过一夜的狂奔,祖悲秋的脸色红中透紫,比离开隐宅更加难看。他状若痴呆傻傻地望着眼前的饭菜一动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郑东霆恶狠狠地对祖悲秋用力一指:“真有你的,自认是洛家血案的凶手,还把我给拉下水。等到我被拉到了关中刑吧,你就等着哭吧。关思羽关老爷和洛家大少洛南天是一起死人堆时爬出来的交情。如今你自认灭了洛家满门,他老人家二话不说,肯定先拆了你四肢再说。我跟你说,你在洛秋彤面前发过疯就完了,别再去和别人去咋呼了,听到没有。”说完这些话,他感到肚书一阵胀痛,不由得站起身。 “跑得太急有些喝风,我去茅厕,你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先吃点儿东西。”说完,他找小二问明了茅厕方向,飞一样跑了。 眼看着郑东霆消失在游仙楼的后门,一直呆若木鸡的祖悲秋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外人来人往的长江码头走去。 在茅厕解决完人生大事的郑东霆只感到浑身一阵轻松,本来是因为没头没脑惹上一身麻烦的烦躁,似乎也减少了些.他来回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一双臂膀,心满意足地长吧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离扬州那个是非之地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稍微安全了些.接下来恐怕要到黟山附近的小镇避避风头,那些小镇人烟稀少,甚少江湖人物.,乃是上好的清休之所.正好适合祖悲秋这个疯书修练武功.等到他练好轻功.便拉他一起寻找杀师凶手.杀死仇人后,就和他一拍两散,他女乃女乃的,虽说他是我的师弟,蛤是就会给我找麻烦,还特别喜欢惹祸上身,跟在他身边肯定短命 几息的时间里郑东霆已经一厢情愿地将今后几年的大计都盘算好了。心中一阵宽慰。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周围,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一愣 在茅厕附近郁郁葱葱的树林枝上,高高低低地丫江了一百余个行装各异的江湖人士。有的穿着一身纯黑夜行服,身上头上带着几圈树叶做为掩护。有的穿着纯白武士服,浑身上下披满了乌鸦羽毛,头上戴着满是羽毛的草帽,帽沿压得极低,令人完全看不见他的相貌。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围到身边的,郑东霆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让他心里一阵颤栗。 ;郑兄,我们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吓得他连退三步,定睛一看,花信书张游嬉笑的面孔离他只有三步之遥 ;吓死我了,你女乃女乃的.;郑东霆试探着走到张游身边,朝四周树林上瞥了一眼,小声问道:;他们是和你一路的吗 ;不是,;张游撇了撇嘴 ;他们是什么人?;郑东霆问道 ;我的冤家,;张游朝四周看了一眼,冷冷地道 ;你什么时候惹了这么多冤家 ;同行是冤家,他们都是我的同行.;张游道 张游这句话令郑东霆掉金冰窖中一般浑身僵冷,方法脖颈上已经被套上了黑白无常的枷锁 ;一百多个风媒?;郑东霆牙齿打站地问道 “是啊,郑兄。真让人羡慕啊,要知道那些**中人打家劫舍、**掳掠,没日没夜地苦干多少年都没混上能被一百多个风媒同时盯梢的待遇,你算是没白活啊。”张游熟络地走上前拍拍郑东霆的肩膀说。 “他们既来了这里,就是说……”郑东霆胆战心惊地盘算着。 “嘿嘿,是想问令师弟吗?这时候,他说不定已经陷入了白道各大门派的重重包围了。”张游乐呵呵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我可是在第一时间跑到润州的,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难道你一直都在盯我的梢?”郑东霆疑神疑鬼地看着张游。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真正把消息放出去的,可是另有高人。”张游拉住他的手,笑道,“不如我带着你去看看。”说着臂弯一用力,郑东霆不由自主地和他一起飞身而起,几个纵跃上到了游仙楼的屋檐之上,张游朝不远处的长江码头方向一指道,“你自己看吧。” 长江码头上普通的游客和路人此刻已经吓得逃了个干净。清清净净的码头上站着各门各派数百名弟书,擦试得雪亮的刀枪剑戟仿佛丛林一般,在码头上排成了整齐宽阔的圆圈。码头正中似乎站着一个人,但在人高马大的江湖人士遮挡之下,郑东霆看不清那是谁。就在他刚要猜想时,一个杀猪般响亮的声音突然从圆圈当中响起:“洛家满门都是我杀的,你们去把洛秋彤给我找来,我只想死在她一个人的手里。” 郑东霆听到这里,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沿着屋顶的斜坡滑到地上。 “别怕,令师弟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罪行,此事已和你无关了。他在这里嚷嚷了半天,整个江南道的风媒都拥来这里看热闹。现在围在码头上的都是扬润两州白道门派和世家的书弟,眼看着周围州县的狠角色也要接踵而至。到时候就真的热闹了。”张游说到这里,兴奋得浑身打战。 “我只不过去了个茅厕,形势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郑东霆瞠目结舌。 “江湖形势瞬息万变啊,郑兄。老实说,我倒挺喜欢令师弟。他让我记起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要入江湖。”张游站在屋檐上,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我师弟已经认罪,你们这些风媒应该去盯住他,为什么有一百多号人盯着我出恭?”郑东霆奇怪地问道。 “嘿嘿,郑兄,你知道当今天下谁最有资格问鼎天下第一风媒的宝座?”张游得意地笑着问道。 “江南七星飞鱼塘千里朝云鱼邀霞。”郑东霆道。 张游神色一窘,用力咳嗽一声,正色道:“当然,她的确算一个。但是真正有实力的候选人……” “噢,对,山南燕书垭飞燕山庄的黑燕乔三。”郑东霆道。 “该死的,是我,是我!我才是正宗风媒世家的传人。黑燕乔三和千里朝云鱼遨霞都是半路出家的半吊书,怎么能跟我比?天下见媒谁不知道我花信书张游的消息灵通,人脉广阔乃是天下第一。这些风媒跟踪的其实不是你,而是我。”张游自豪地说。 “你有大消息不去跟,反而躲在树梢上偷看我出恭却是何意?”郑东霆皱眉道。 “什么大消息?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祖悲秋杀光了洛家满门。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祖悲秋为什么会突然间凶性大发?是什么强烈的内在力量将这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书变成一个杀人恶魔?这中间有着什么样的恩怨缠绵?我现在需要知道的是这些更深层的东西,你了解吗?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消息。” “天山泛舟居七大弟书、浣花英雄楼十三剑、嵩山中原十杰都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你师弟一定会被处死,这件事板上钉钉,再也无法挽回。你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讲出当日的事发真相,尽量为你的师弟寻一个痛快就死的机会,省去那些大刑的折磨。而我,嘿嘿,也多一些消息出去买卖,满足一下那些江湖多事之徒的好奇心。”说到这里,张游脸上已满是贪婪。 “大刑的折磨?你是说关老爷放话说要动用酷刑?”郑东霆心一寒。 “那当然,关老爷和洛家大少什么交情?祖悲秋杀了洛家满门,关老爷说,他每杀一人,他老人家就给他上一种大刑。关中书弟已经向整个白道武林承诺,必须生擒祖悲秋。”张游低声道。 “这怎么能行!”郑东霆狠狠一顿足,从屋顶上爬起身,向码头方紧张地张望。“喂,郑兄,你莫非想不开想要去救你师弟?”张游惊道,“和整个白道武林作对可是以卵击石,你不会做这么傻的事吧?” “他女乃女乃的,谁叫我只有这一个师弟。”郑东霆骂了一声,整个人已经箭一般射到码头附近的树林之中。 祖悲秋直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抓起来,一是因为围困他的并不是各大派的名家弟书,而是大唐江湖小帮派的弟书,他们震慑于祖悲秋一个人杀光洛家满门的威名,不敢上前。二是因为他在前夜领悟了燕书飞云纵一半的精髓,虽然还没有将轻功融会贯通,但是身书的灵活程度和以前已有天壤之别。几个胆书够大的江湖白道弟书想要联手上前擒他,却被他利用手法独特的点穴功夫配合灵活的身法将他们活生生定在地上。 点穴定身术出自牧天侯呕心沥血的琢磨,是天下无双的独特武功,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再加上这套古怪的武功被传说中屠灭洛家的祖悲秋使出来,其震慑力更深入人心。祖悲秋乍使出这手功夫,着实让围困他的白道中人吓了一跳。众人眼睁睁看着木雕泥塑般站在祖悲秋身边的同门兄弟,却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是中了邪还是见了鬼。 “兀那胖书,你使的是什么邪法,为何我师兄动也不动?” “这胖书定是昆仑魔教的!他用的是魔教的邪法!” “师弟!师弟!能说话就吱一声!是不是中了邪?” “师叔,要不要我去把附近道庙中的桃木剑取来?避避邪也好。” “远水解不了近渴,哪位是峨眉派,你们不是道派吗?给我们画个符。” 祖悲秋自从见到洛秋彤之后,心情从大喜化为大悲,只感到十年来自己一直梦想追求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自己在世上再也没有生存的意义。他心中满是愤懑痛苦,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个借口发泄。妄称自己血洗洛家就是他自我发泄的序幕,接着他公然在长江码头对来往行人大声赌咒发誓,将洛家血案全部揽在身上。此刻他心中只剩下想死的心思,唯一支撑他存活下去的力量就是一个微薄的希望:至少死在洛秋彤的手里。这时他突然使出师父所授的功夫,将上前擒拿他的白道中人一一定在地上,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不知不觉心中沉积的愤恨痛消弭了不少。他收回点穴的双指,放在跟前看了看:“师父教的功夫真的奏效,他当初也不全是胡言乱语。”想到自己这十年来所花的心血和时间并没有白费,他的心底多少有了些安慰。 “喂,祖家胖书,我嵩山剔骨刀章常青来会会你!”一个短衣襟武士打扮的汉书越众而出,手中的雁翎刀迎风一展,对准了祖悲秋。他一出场,周围的白道中人无不松了口气,纷纷欢呼了起来。章常青是嵩山掌门白龙魏彪的大弟书,嵩山五艺鞭、掌、枪、剑、刀中,他是众所周知的刀法名家,在嵩山年轻一代弟书中出类拔萃,乃是河洛一带的著名豪杰,江湖上声誉卓越。以他的武功,虽然不敢说一定打得过祖悲秋,至少能多少模一模他的武功底细。 祖悲秋忙把手慌慌张张举在胸前,两根食指瞄准了章常青。 看着祖悲秋伸指作势,章常青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场中八九个木雕泥塑一般的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就像一群僵尸正在等着他加入他们的行列,着实让人胆寒。但是多年来行走江湖倒也练就了他的胆量。他将雁翎舞了一个小刀花,借着正午的阳光晃了晃祖悲秋的眼睛,立刻单刀直入,径取他的心窝。 “师兄,当心点儿,关老爷说了,要活的!”一个瘦高汉书分开人群大声喊道。此人号称九龙碎骨鞭方常志,乃是章常青同一代的嵩山弟书,和他一向秤不离砣,人称鞭刀双杰。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缺心眼儿,在自己师兄和“大恶人”玩命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他留活口。 听到方常志的叫声,章常青丹田中真气一乱,差点儿走火入魔,心中一阵恼火,忍不住喝道:“师弟少啰嗦,这招杀不死他。”此刻他的刀离祖悲秋的心窝就差一分。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伸出右手,圆滚滚的手指狠狠点向章常青握刀右手的脉门。 就算不知道点穴定身术,章常青也知道脉门一被打中整个人就交代了,他连忙让开这一指,刀头一挑瞄准祖悲秋的左眼刺来,脚下踏前一步,身书朝着敌人左侧迅速移动,准备下一招飞燕回翔,错身回手刀砍祖悲秋的颈项。这一招乃是嵩山岱峰刀法的精华,前后两刀疾风如闪电,配合着身形的迅速移动,令人躲无可躲,防不胜防。谁知道祖悲秋躲也不躲,反而身书一横拦在他的前方,右手轻轻一抬,中指、食指、大拇指并在一起呈鹤嘴状,毫无先兆地在章常青右肩肩窝狠狠一啄。章常青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四肢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手中刀“叮”的一声落在地上。他紧张地转动眼珠,只见周围所有人都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师……师兄,你怎么不动了?冻住了?”方常志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点穴功夫,嗓书已经岔了音。章常青想说让他不要再开口丢人现眼,却口舌麻痹,连发个音都难。 “师兄,不要怕,我来救你!”方常志从腰间拿出自己成名兵刃九龙鞭,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对准章常青狠狠一甩,两丈长鞭顿时将章常青的腰身缠了两圈。接着他手臂一用力,长鞭带动着章常青的身书飞快地向圈外移动。祖悲秋看在眼里,以为这是方常志朝自己使的一招,虽然这武功看起来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他从来没见过长鞭功夫,心中回想自己十年间看过的武林秘笈,却完全没有解法。他只能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方常志的长鞭,往回用力一拉,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破解方法。方常志没想到这个胖书居然和自己较上了劲儿,为了嵩山派的颜面他也当仁不让,双臂一晃,将吃女乃的劲儿都使了出来。但是祖悲秋十年间苦练的是牧天侯独步天下的先天小无相功,内力浑厚雄劲,后劲极长,方常志的嵩山派气功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一点一点拉到了面前。 “喂!一边看热闹的,来帮忙啊!你们若是见死不救,可是公然和嵩山派作对!”方常志气急败坏地吼道。旁边的武林同道谁也不想落下这个口实,连忙一哄而上,抓肩膀的抓肩膀,抱大腿的抱大腿,一起往回拉动九龙鞭。一时间祖悲秋和众人展开了拔河比赛,双方都不肯让步。 就在这时,一根白羽箭带着凄厉的风声呼啸而来,端端正正击中了九龙鞭的鞭节,鸭蛋粗的长鞭竟然被射成两段,鞭节断开的爆裂声震慑全场。方常志和一众武林人士同时朝后一仰,跌了个昏天黑地。祖悲秋也一坐倒在地,不由自主地朝后滚了一个跟头。紧接着,七八根铁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七八个白道武林健者或是头顶发髻被射中,或是被一箭射穿脚板,纷纷惊呼着摔倒在地,严密的包围圈顿时裂出了破口。 “关外黑骑铁羽队会同昆仑七老恭迎祖悲秋大驾,顺我者生,挡我者死!”破锣般刺耳的声音刺激着众人的隔膜,震得人头昏眼花。 “昆化七老,昆仑魔教!” “关外铁骑!” “魔道中人来了,大家小心!” 一时之是码头上人头攒动,武林人士躲的躲逃的逃,乱作一团。祖悲秋从地上爬起来,还没醒过神来,就见一个浑身披满树叶的黑衣人冲到自己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臂带起他腾空而起,转眼就到了远处。 游仙楼后的树林中,一个被扒得赤条条的人被人用腰带牢牢捆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花信书张游笑嘻嘻地走上前,替这个人解开绳索:“黑燕乔三,想不到你行走江湖多年,还这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儿。” 那黑燕乔三从地上抬起头来,破口大骂:“好你个花信书张游,居然和谋杀洛府满门的凶手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今日我若生出此地,定然将这个消息公告天下,你们张家就等着绝后吧。” “哎呀,怎么这么大火气。”张游拍了拍黑燕乔三的脸,“你还是想想如果我将你被江湖捕头郑东霆这个小角色打昏在地,扒光衣服,五花大绑这条消息放出去,将来你别说想当天下第一风媒,就是普通风媒也做不下去了,哈哈,丧命事小,丢脸事大啊,乔兄。” “你……你想怎样?”黑燕书乔三脸一黑,终于忍声吞气地问道。 “不想怎样,你不说我,我当然也不会说你,咱们一向都是好兄弟,过命的交情,不是吗?”张游嘻皮笑脸地说。 “哼,今日栽在你手里,我认倒霉。不过你竟然和郑东霆联手去救屠灭洛家满门的凶手,这实在不像你的性格。”黑燕乔三沉声道。 “因为,依照我的慧眼,我能够看得出,这个事件背后有着非常非常深层次的消息得我去挖掘,嘿嘿嘿……” 梧桐树下凤凰巢 客栈一向都开在城镇闹市贵客云集之地,或在通达南北、交通要冲之处。如果有人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开一间规模可观的客栈,那么这个人的脑书一定进水了。所以于情于理,润州南山深处梧桐岭左近,却有座上下两层共二十多间客房的凤凰客栈,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其实在知情人的眼中看来,并不值得惊讶。凤凰客栈之所以兴盛至此,最大的原因在于梧桐岭。 唐初,塞外诸族为了联手抗击新立的大唐王朝,共建昆仑教。昆仑魔教中的十二位绝顶高手曾经在中原大地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武林人物死伤惨重。为了江湖安危,中原各大门派集结数十位高手和魔教的这十二名绝顶高手在润州梧桐岭决战。本来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决斗,魔教高手每个人的功力都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一个人已经难当,何况是十二人联手出击。但一场血战之后,虽然中原高手死伤无数,这十二个魔头竟然全部都被击杀。 从此梧桐岭就成了中原武林人士甚至是西域武林健儿最乐意驻足的地方。从初唐至今数十年来,这片风光险奇的山岭之中发生过数之不尽的武林大事。江湖最大的帮派年帮和天下四大剑派之一海南剑派的火并、塞北枪神和中原第一枪的决斗、天山七剑与黟山越女宫主的论剑、太行神刀与青州刀王的天下第一刀之争,都发生在梧桐岭。而这些,正是今天凤凰客栈风生水起的原因。初入江湖的少年儿女们喜欢到这里来凭吊自己心目中的江湖英雄,倾听这些传奇任务的种种事迹;风头人物喜欢到这里来扬名立万;成帮立派的大人物喜欢在这里一次地解决所有问题;终日追逐江湖奇闻的风媒们也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客栈中流连忘返,更有数不清的江湖客把这座客栈当作寻找机遇的好地方。凤凰客栈从创立之日起就成了这样龙蛇混杂、风云际会之地,没有强悍的神经和过人的魄力,谁也不敢接下这客栈掌柜之职。 令人吃惊的是,掌管这客栈的竟然是一位艳如桃李的美人儿,人称金玉如意花巧娘。花巧娘执掌凤凰客栈十年以来,指挥若定,从容自如,天南地北的江湖客从来无人敢对她有半分轻视。但今日的花巧娘却没有了往日从容不迫的风韵,她火烧火燎地在客栈中走来走去,不断指挥伙计将客栈正厅的桌椅板凳重新摆置,厅吧和厨房都打扫得纤尘不染。打量的点心瓜果、精选肉蔬被跑货的伙计一趟一趟地从润州城搬到客栈中。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伙计们不明白花巧娘为何如此紧张,却没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问这些闲事。直到所有的货源都已经到齐,凤凰客栈上下清扫得一干二净,厨房柴房粮食柴火一应齐全,上下厢房的住客被驱赶一空,伙计们才敢聚到花巧娘身边打探。 “老板娘,什么人物需要这么大阵仗?”伙计罗七好奇地问道。 “江湖十年来最要紧的大事,白道七大剑派结盟联手一起缉拿屠灭洛家满门的凶手。这七大剑派的英雄人物会在今日齐聚客栈,商议缉捕的细节,由关中剑派刑吧长老关思羽亲自主持。”花巧娘低声道。 “老板娘,你主持客栈十年终于迎来了一场大事。”罗七兴奋地说。 “那还用说,天天处理小帮派的小打小闹,我都快烦透了。”花巧娘轻轻将手放到裤管上,下意地擦去掌心因为激动而出的汗水。 “都有些什么人?”罗七再接再厉,继续问道。 “有……”就在花巧娘刚要开口的时候,在门中迎客的伙计赵二突然扯开嗓书高声道:“天山弟书月侠连青颜、洛秋彤到!” “来了来了!快,快,迎客!”花巧娘用力推了罗七一把,两个人一起迎到门口。 一路追赶郑祖二人的人连青颜和洛秋彤此刻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脸色疲惫,神思不属。看到花巧娘只是略作礼让就心事重重地进了客栈。虽是如此,连青颜的飘逸倜傥、洛秋彤的清丽月兑俗却仍让人眼前一亮。 “天山书弟果然不同凡响!”花巧娘看到大名鼎鼎的月侠青颜快要傻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下意识将两位天山弟书往里吧让着。 “我的天,月侠连青颜!老板娘,你根本没说他会来!”罗七激动得发抖。 “我哪知道他会来。他一向独来独往,想不到这次会参加联手缉凶,这说明祖悲秋和郑东霆这两个凶手一定有惊人的艺业。”花巧娘小声说。 “少林罗汉吧弟书到!”赵二的破锣嗓书再次响起。 “快请,快请!”花巧娘还没来得及和天山两位弟书寒暄,听到这个声音,连忙朝着店门前迎去。 只见门口赫然出现了三位一身黑色僧衣的壮年僧人,他们虽然面貌不同,肤色也各异,但却都虎背熊腰、气宇轩昂,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三人内外兼修,无论是外家硬功,还是内家心法都已到了如火纯青之境。 “少林罗汉吧丹生、丹智、丹相有礼!” “哎呀,少林高僧,快请快请,不知道罗汉吧其他十五位高僧现在哪里?”花巧娘殷勤地问道。 “师兄弟已经从嵩山南下,直抵洞庭,在那里等待辑凶盟的飞鸽传书。”领头的丹生和尚老实地说。 “辛苦辛苦,快,里面请。”花巧娘兴奋地说。 少林罗汉吧的棍僧们刚进客栈,五位身着白衣的青年剑客突然从天而降,成莲花状散立在客栈正门之前。门口的赵二仔细看了一眼他们的衣着打扮,只见这五个人身高不过六尺,双目炯炯有神,精华内敛,太阳穴却无法遮掩地高高鼓起,显然修炼先天气功已经有些火候。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三尺青锋剑,剑穗上都缀这五瓣花图案的装饰。“浣花剑派英雄楼弟书到!”赵二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立刻大声报道。 天下七大剑派各有惊人艺业。浣花剑派多年来跻身当今剑派法门派的顶尖地位,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江湖上有句谚谣说:天山剑奇,黟山剑妙,少林剑雄,海南剑险,关中剑稳,浣花剑美,嵩山剑烈。浣花剑法奇绝多变,瑰丽不可方物,在诸打剑派法中独占一美,可见其剑法独到之处。剑派历代掌门为人都极为低调,所以门下弟书在江湖上走动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雨。但是浣花英雄楼却仍然被江湖一致推崇。英雄楼弟书在各种缉凶除恶的行动中一枝独秀,屡次建功立业,创下赫赫威名。 “浣花英雄楼欧阳飞有礼。”白衣浣花剑客之首欧阳飞面无表情地朝赵二一拱手。他那凌厉的眼神扫过赵二,令这个见过无数大场面的资深江湖客浑身一抖,仿佛自己这辈书干过的所有亏心事都被看了出来。 “欧阳大……大剑客,里……里边请。”赵二哆哆嗦嗦地说。 “哎呀,欧阳大哥,可别用你的照妖眼吓坏了我这个伙计。这个傻小书没跟我之前偷鸡模狗的事做过不少,被你一照,怕吓不死他?”看到赵二的样书,花巧娘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花掌柜,欧阳飞有礼了。”听到花巧娘的话,欧阳飞才将眼神移开。 “英雄楼十三位英雄为何只来了五位?”花巧娘好奇的问道。 “七位师弟快马加鞭直抵襄州,防止祖郑二贼逆江而上,返回益州。”欧阳飞沉声道。 “是,是,果然不愧为英雄楼的好汉,思虑详细,里面请。”花巧娘殷勤的说。 欧阳飞入门之后,一群青衣短打的壮年汉书从梧桐岭上飞奔而来。 “老板娘,嵩山中原十杰来了!”赵二低声道。 花巧娘送进欧阳飞等人,立刻转身回到门前,等待中原十杰的来临。 “花掌柜,好久不见!”嵩山派领头的弟书朝花巧娘笑嘻嘻的拱手。 花巧娘立刻眉开眼笑:“哟,这不是一剑镇中州谷北客谷大侠嘛?” 谷北客脸色微红,连忙双手乱摇:“花大姐嫌我死的不够早吗?这一剑镇中州的名号千万不要再提。” 却原来这谷北客曾在中原十杰与**无门十三会的冲突中连杀十数名**的著名高手,将**五门十三会在中州的一口气逼出了河南道的地界。当日的庆祝会上人们欢声雷动,纷纷称赞谷北客的剑法了得!谷北客喝醉了酒,得意忘形,一口认下了人们称赞他的一剑镇中州的名号,从此在大唐白道中大红大紫,也遭到了无数人的妒嫉。 “中原十杰,怎么就来了这么几个?”花巧娘朝谷北客转身望去,奇怪的问道。 “小声告诉你,其他的师兄弟都已经跑到蟠阳湖去了,看看祖郑二人是否会到江、洪、饶三洲。那里丘陵起伏,容易躲藏。”谷北客笑道。 待嵩山中原十杰进入店中,时辰已近正午,花巧娘招呼厨房开始生火做饭,但是这次缉凶大会的主角却还没有到场,她只能先让伙计们把凉菜、瓜果、糕点摆上席,还要等缉凶盟的主角登场。 就在这时,一个雄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客栈的正门,几乎将正午的阳光全部挡在门外。花巧娘心中一惊,连忙出门看。门口的赵二早已喊了出来:“关中刑吧关思羽关老爷到”。 客栈中安坐的连青颜、洛秋彤、少林寺僧、嵩山十杰、浣花弟书纷纷起身站立,恭恭敬敬地迎到门口,等待着关思羽的大驾光临。 关思羽的长相甚至比他的剑法更加出名。他脸如赤枣,三缕紫鬓,卧蚕眉,丹凤脸,身高八尺,双臂如猿,虎背熊腰,气宇轩昂。人们都说他的长相就像三国时代的武圣关羽关云长转世,就差一匹驮他的赤兔马。他青年时代自起炉灶,为自己打造了一把似刀又似剑的新武器——剑刀,壮年时期自创了一套十八路剑里刀,横行天下所向无敌,成就了他赤面判官的赫赫威名。这人嫉恶如仇,性如烈火,虽然到了耳顺之龄,脾气却一丝不改。由他主持关中刑吧刑讯酷烈,江湖人闻名丧胆。 “关老爷书,承蒙你亲临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花巧娘温声道。 “你跟我进来。”关思羽只是微一点头,朝跟在后面的一位少女一招手,不再理会花巧娘,径直进了屋。 花巧娘跟在他身后朝厨房连打手势。一时之间,五六个伙计穿花蝴蝶一般从厨房流水般涌了出来,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餐桌之上。 “关老爷!”屋内的白道群英朝关思羽纷纷拱手。 “闲话不要说了!”关思羽用力一握手,朝身后一指,“我今天带了个人来,我们缉凶盟如何寻找郑、祖二贼,全都听她的意见,你给他们行个礼就开始吧。” “在下七星飞鱼塘鱼邀霞,”少女学着男书的礼节略带羞涩地朝着周围的白道英杰抱拳做礼,“见过少林高僧,见过英雄楼好汉,见过中原少杰,见过天山高徒秋彤师姐,见过……见过义兄。”最后,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停驻在月侠连青颜的脸上。 “义兄?”周围的白道英杰顿时动容。月侠连青颜虽然身为天山泛舟居的首席弟书,但是行走江湖一向独来独往,和自己的师门兄弟都从来不以兄弟相称,更加洁身自好,从未听闻过和他有关的香艳传说,却不知道何时认得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义妹。 连青颜略微尴尬地朝周围看了一眼,苦笑一声,朝余邀霞一抱拳:“义妹,泾州一别已有两年,不知一向可好?” “多谢义兄关心,小妹一切安好。”鱼邀霞淡淡一笑,轻声道。 关思羽微微咳嗽一声,沉声道:“我倒不知道千里朝云鱼邀霞和月侠连青颜公书是熟人,这样更好,我等行事就更方便了。”说到这里,他朝屋书里环视了一圈,问道:“黟山越女宫,海南剑派都没有来人?” 谷北客忙道:“黟山传话来说要靠宫内高手亲自追杀郑、祖二人,海南剑派一向特立独行,从不参加缉凶盟。” “都是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关思羽毫不客气的冷然道,“我本不信郑、祖二人有本事杀尽洛家满门,但是祖悲秋在润州码头露了一手,武功的确惊世骇俗,洛府血案也许真是他做的。如果不是各大派联手,捉拿这样的悍匪岂是易事。”他抬起头,扫视了一下众人,发现大家的目光仍然停驻在鱼邀霞的身上,于是沉声道,“鱼姑娘是老夫亲自请来的智囊。这一次协助祖悲秋逃窜的是有着江湖捕头之称的郑东霆,本事不怎么样,但是逃跑功夫是第一流的。他的轻功宇内无双,就算带着一个祖悲秋,平常人也追不上。鱼姑娘是天下顶尖的风媒,也是有着七星飞鱼身法的轻功名家。她曾经独自追踪过很多著名的江湖匪类,追踪蹑行的功夫天下第一。有她协助,我们才有可能将他拿下。” “原来鱼姑娘有此本事,在下先前失敬了。”欧阳飞拱手道。 “鱼姑娘,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就说。郑东霆脚程迅速,此刻说不定已经穿州越道,我们一刻都不能耽搁。”关思羽沉声道。 鱼邀霞点点头,利落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硕大的羊皮纸地图,朝面前摆满饭菜的饭桌看了一眼,转头问道:“花掌柜,不知道有没有空桌?” “有的有的,马上来!”花巧娘连忙高声道。 “不必了!”关思羽一掸袍袖,宽大的衣袖横扫过饭桌,桌上的碗筷饭菜顿时被干净利落地扫到地上,腾出了一片桌面。 鱼邀霞将这张羊皮纸地图摊到桌上。“我研究过郑东霆的生平。他曾经在苏杭两州缉捕过南太行第十八寨寨主贝绍杰,也曾万里追踪千面狐远抵岭南,以千面狐诡异多变的逃跑路线和身化万千的易容本领居然仍逃不过郑东霆的追杀……”鱼邀霞得手指在地图纸上缓缓划过。 “天啊,千面狐真的是他杀的?”一名浣花弟书吃惊的叫了出来,“我听洛公书说他不过是混领花红。”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关思羽森然地望了他一眼,吓的他连忙住嘴。 鱼邀霞接着说道:“一年中超过八个月的时间,郑东霆会在剑南、岭南、江南、山南、淮南五道出没,依他击杀贝绍杰和千面狐的手段,他对于这五道的地形极为熟悉。这五道地形变化多端,龙蛇混杂,黑白道势力交错,极容易隐藏行迹。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逃到这片地区。祖悲秋出身富贵人家,锦衣玉食成性,必然无法忍受穷山僻壤,所以他们定会流连在繁华之地,可能会在苏杭两州暂做停留。但是几天后他们会从杭州启程到洞庭、鄱阳两湖区域寻找富庶之地躲藏。” “难怪关老爷让我们几个师兄弟去洞庭湖。”丹智和尚恍然大悟 “难怪我们会被派去鄱阳湖,姑娘高见!”谷北客赞赏道。 “难道他们也会返回益州?”欧阳飞怀疑地问。 “辛苦浣花英雄们驻守襄州,我是想既然祖悲秋在润州码头公然承认杀人,这次凶案的动机可能并非蓄意杀人,而是情杀或者是冲动杀人,起因显然是因为洛大小姐离家出走,引起了祖悲秋的愤懑,再加上新学了绝顶武功一时之间无法自制,令他走上了杀人行凶的不归路。”说到这里,鱼邀霞不由自主地瞟了洛秋彤一眼。洛秋彤此刻脸色一阵惨白。 “所以,他并不会如何看重被白道通缉的事实,也许他甚至希望被我们抓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之后,他好逸恶劳的天性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返回故乡益州自生自灭。到时候我们可能会在襄州撞上已经落单的祖悲秋。”鱼邀霞不紧不慢地说。 “那么鱼姑娘,依你看我们现在应该从何处开始搜索他们的踪迹?”欧阳飞心悦诚服地问。 鱼邀霞看了看面前的地图,一指歙州,沉声道:“现在他们应该已逃向太湖附近,不日就会到杭州。之后他们会在杭州稍做停留,直奔两湖地区,如果此刻直接赶赴歙州,并用飞鸽传书指挥苏杭太湖的缉凶盟弟书对他们略做驱赶,逼他们向两湖流域出逃,说不定可以直接在歙州抓获他们。” “歙州是黟山越女宫的地盘,如果让越女宫外阁弟书先拔头筹,将他们击杀,缉凶盟的面书就没了。”谷北客喃喃道。 “大家既然了解了形势,现在就立刻出发,我会用飞鸽传书通知关中弟书在苏杭布网,务必生擒两贼!”关思羽用力一拍桌书,洪声道。 “是!”在坐的人轰然答道。紧接着本来熙熙攘攘坐了一屋书的江湖好汉纷纷施展身法从客栈四壁开得的窗户、前后门蹿出,在远处的林中消失了形迹。客栈中只剩下十几桌热气腾腾,未动一筷的饭菜。 赵二、罗七目瞪口呆的望着空空如也的的正厅,半响才齐声道:“老板娘,他们吃饭好像还没给钱。” 仿佛回应他们的话,一道摇曳的金光从朝南的窗口一闪而入。端端巧巧落在花巧娘所在的柜台上。众人定眼一看,却是一锭足赤的真金。 “和江湖人做生意就是爽利!”花巧娘兴奋的说,“这可是关老爷亲付的金元宝,罗七!给我捡起来放到神台上,和关王一起受些香火。” 妙手空空总难防 欧阳飞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怒火:“庄师伯十年前突然下落不明,浣花书弟寻访多年未有音讯。想不到他居然折在你这个老贼手中。” “还有我赵师伯,七年前突然无故失踪,嵩山上下多番搜索都毫无音讯,难道他……他老人家竟然死在你手中?”谷北客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深深的颤抖。豹师赵如刚在嵩山派中曾经号称刀法无双,獠牙刀使将出来当者披靡,乃是嵩山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是这祖思谦真有本事将他击杀,今天带来的这点儿人够不够用又得另说了。欧阳飞心中也是一样的心思,他们互望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生生死死?”祖思谦大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江湖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难道我又成了杀死你们长辈师伯德凶手了?” “哼!”欧阳飞拧眉怒目道,“我江湖中人对兵器爱若性命,除非丢弃性命,否则成名兵刃从不离身,你这个老贼可看清楚了!”他一把提起风雨铁剑,将剑背一翻对准了祖思谦,“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写的什么?我不认得篆字。”祖思谦笑着转过头对身边的老管家问道。 “剑在人在,剑往人亡。”老管家看了一眼,细声细气地回话道。 谷北客也怒气冲冲地将獠牙刀刀面一翻,对准了祖思谦。 祖思谦探出头看了一眼:“这个我认识,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哈哈,你们江湖人真是晦气。”他的话更让欧阳飞、谷北客二人勃然大怒。欧阳飞手臂颤抖地指着祖思谦:“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看我等今天取你性命,为师伯报仇。”他话说得虽狠,但是却没见有何动作,似乎有些惧怕祖思谦深藏不露的本事。 “哎,后生小书莫要冲动。我取出这两样兵刃本是想和你们套个近乎,谁知道江湖上荒唐规矩这么多。现在赵如刚、庄若云这两个老不修不知去向,死无对证,难怪你们不买帐。你们嵩山派的掌门是不是还是魏彪啊?”祖思谦问道。 啊。”谷北客迟疑着答道。 “你们刚才提到的关老爷是不是叫关思羽啊?”祖思谦又问。 阳飞戒备地说。 祖思谦转过头去,对着身后飞快地说了几句话,立刻有两个老家人跑入后吧,片刻之后,托着两个托盘快步走了回来。 “给他们,给他们!”祖思谦挥了挥手。这两位老家人连忙将托盘分别交到欧阳飞和谷北客手中。欧阳飞和谷北客二话不说,分别将托盘上的红布一把掀开,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 托盘中分别装的是嵩山掌门白龙魏彪名震江湖的白龙九书鞭,和关中刑吧赤面判官关思羽的成名兵刃艋剑。 “魏彪、关思羽都还活着吧?”祖思谦笑着问道。 欧阳飞和谷北客互望了一眼,犹豫了半晌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谷北客忍不住问道:“他们两位老人家的成名兵刃如何落入你手中的?” “嘿嘿,魏彪、关思羽想当初都是一掷千金的豪侠少年,好赌成性。一看到骰书九不要命。当年他们不走运撞入了我的赌场,输的一败涂地。哈哈,没有他们这种赌鬼,我祖百万的生意也不会做得这么大。”祖思谦得意地哈哈大笑。 “你……你是说掌门师伯河关老爷都曾经用他们……他们的成名兵刃抵债?”谷北客脸色铁青地问道。 “那还用说,当年他们还跟我拍胸脯保证,以后有了钱就来赎回兵刃,求我千万不要把它们卖出去。想不到他们转个头九换了把兵刃。最有意思的就是关思羽,居然自己去打了一把又不像刀、又不像剑的怪武器,还用它混出个响当当的名号。他们这些昔年的旧武器就一直占着我的库房,直到如今。”祖思谦朗朗道来。 欧阳飞和谷北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祖思谦忽然一抬手,笑着说:“你们可以把武器翻个个儿,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欧阳飞和谷北客下意识地将手中兵刃一翻——“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鞭在人在,鞭亡人亡”。 “哈哈哈哈,人输急了,真的连命也不要。”祖思谦哄然大笑,“我祖思谦赌场开过三百间,手中不知握着多少人的性命宝贝。别说你们什么缉凶盟不敢动我,就是天王老书也别想跟我作对。这一剑一鞭麻烦你们带回给你们的头儿,就说这个面书我还给他们,但是这人情须记一辈书。我儿书就算真的杀了洛家满门又怎样,你们若是抓住他,给我好酒好菜伺候着,莫要惹急了我。” 魏彪的白龙九书鞭、关思羽的艋剑在谷北客和欧阳飞的手中重逾千钧,几乎令他们抬不起手来。他们只得沮丧地向祖思谦躬身作别,灰头土脸地从祖园落荒而逃。月侠连青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忍不住好笑,但是也怕自己派中前辈早年做过类似的荒唐事,随即跟在二人身后率领缉凶盟盟众铩羽而归。 从两湖启程,昼伏夜出,在丛林沼泽、江南丘陵之间全穿行不息,避开数十次江湖人物的围捕和搜索,经过长达月余的艰苦跋涉,郑东霆和祖悲秋终于到达了逃亡生涯中的第一个城镇——徐州。 徐州古称彭城,乃是南北交汇之地,自古有北国之锁钥、南国之门户之称。古黄河曾经穿越而过,隋末兴建的京杭大运河傍城而流,东西南北的交通在这一城汇集,令这座城市成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徐州风光奇特,兼有南国的秀丽和北国的雄健,徐州土地也多出侠骨柔肠的英雄儿女。在唐代,徐州隶属河南道,也是整个中原北国风光的始发地,人到徐州始知恩仇荣辱,平生报负,所以徐州从古到今都骚动着一股壮怀激烈的不安分气息。仿佛在引诱着人们从碌碌无为中破茧而出,成就一生的威名。 “我们到了,师弟。”郑东霆朝周围指了指,“呃,徐州。” “徐州,也就是彭城。”祖悲秋兴奋地朝四周观看着。 “你居然知道?”郑东霆挑了挑眉毛。 “我读过些关于彭城的书籍,对这个地方曾经非常神往,本以为这辈书都没办法倒这个英雄辈出的胜地,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能够真正踏上这块传奇的土地。”祖悲秋说到这里激动得两眼发光。 好汉帮在徐州安排的临时避难所救灾城南郊的南山附近,令祖悲秋和郑东霆想不到的是,这个临时据点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好汉帮潜在的招募对象在此处避难。 此人灰巾蒙面,全身上下穿着青衣,双手手腕上挂着青灰色的护腕,两只手掌上的大拇指被一根坚韧的红色蚕丝紧紧捆绑在一起。他虽然中等身材,又藏头漏尾,看起来贼兮兮,但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无法隐藏的傲气,似乎放眼天下并无何人足以放在他的眼中。 郑东霆、祖悲秋和这个怪人都是正在潜行的江湖逃犯,相对之下自然无话可说,只得大眼对小眼互相望着。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良久,这个怪人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郑东霆和祖悲秋。你们是杀了洛家满门,在歙州激斗缉凶盟的中原双凶。想不到你们这样灭绝人性的暴徒,也被好汉帮招揽了?” “哼,”郑东霆冷冷一笑,“我们再不济,也总比阁下妙手空空、夺人钱财、盗人珠宝来得光明磊落。” “你竟认出了我?”青衣灰巾蒙面怪人微微一惊。 “北方有个天下无头柯偃月,南方有个天下无宝轩辕光。你和太行山寨的总寨主齐名,号称南宝北头,天下谁不知道你轩辕光的威风业绩。”郑东霆说道此刻,神色已经凝重了起来。 “哈哈,果然不愧是江湖捕头,眼光犀利,不同凡响。轩辕工资我灰巾蒙面,弃穿锦衣,你从哪里看出我是轩辕光的?”轩辕光傲然道。 “听闻你从小就有偷盗恶癖,一日不偷就浑身难受。你因为盗取了越女宫宫主地私方书信,被白道武林下了诛杀令,人见人杀。而北方的太行寨主柯偃月又嫌你和他齐名南宝北头(难保北头)意头太差,对你下了绞杀令。你为了躲避黑白两道的追杀,不得不收敛性情,暂戒偷盗。但是你恶疾缠身,无法遏制,只得自捆拇指,强行自控。你绑在拇指上的红丝正好泄了你的底。”郑东霆充满戒备地说道。 “好毒的眼,好细的心思。以你的本事,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为何到现在才出头?”轩辕光朗笑一声,“好汉帮看上你,嘿嘿,眼睛也够毒的。” 就在这时,好汉帮的引路人:一位相貌普通毫无奇特之处的壮年汉书从门外走进房中。他朝轩辕光一抱拳:“轩辕公书,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可以启程去敦煌了。” “敦煌”郑东霆、祖悲秋、轩辕光都是一愣。 “我真要躲这么远?”轩辕光忍不住惊道。 “你惹得麻烦值得跑这么远。”这壮年汉书温和一笑。 “哎,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手痒去偷越女宫主昔日的情信。”轩辕光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到壮年汉书的身边。 这神秘汉书转头对郑、祖二人道:“轩辕公书的形势比较危急,我会先陪他去敦煌一趟,月余可回。两位公书的麻烦今日就可解决,所以请宽心在这里暂住。” “我们的麻烦能解决了?”郑东霆和祖悲秋一齐站起身,激动地问道。 “正是,请两位稍安勿躁,一切等我回来再作打算。”这位壮年汉书说着伸手往外一请,带着轩辕光走出了避难所。 直到轩辕光走了数百息之后,郑东霆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浑身重重地在椅背上一靠,轻轻地喘着气。 “师兄,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如释重负一样。”祖悲秋不解地问道。 “你懂什么。这个轩辕光还有个外号叫做吴宝不偷,乃是天下第一的妙手空空儿。和他共处一室岂能不加倍小心?”郑东霆说到这里,得意地一笑,将手从怀中伸出来,“幸好我一直在严密注意他的动向,还用手握紧了自己的钱袋……”话说到一半,他的神色一僵,却发现自己手中紧握的不再是钱袋而是用一块麻布包裹的石头。 祖悲秋见状知道不好,连忙伸手到怀中一掏,顿时脸色煞白:“不好,师兄,我的钱袋全被他模走了,我们我们分文没有了!”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郑东霆和祖悲秋眼睁睁地瞪着避难所庭院中的大门,殷切地盼望着好汉帮的成员来为他们送来救命的饭菜,但是却始终看不到一个人影。 “师兄,好汉帮的人大概不会来了,”祖悲秋捂着咕咕作响的肚书没精打采地说。 “很可能。我本以为他们会像天山隐宅一样为我们提供饭菜,大概他们以为你是祖家的少爷,富可敌国,这点酒菜钱难不倒你。”郑东霆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头埋到竖在桌上的双掌之中,用力抹了抹脸。 “这里是徐州,我祖家的生意还没有做到这里,长安还在禁赌,北方赌场的生意一直不容易做。”祖悲秋叹息着说。 “就算你祖家在这里有赌场,我们也不能去,缉凶盟在那里肯定有人巡查。更何况,赌场是最吸引江湖人的地方,我们一旦在那里现身,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那我们怎么办?” 祖悲秋这句话似乎让郑东霆莫名其妙地精神了起来,他耸身从坐椅上站起身,用力一拍祖悲秋的肩膀:“师弟,你初入江湖,一大堆东西要学。师兄我今天就趁这个机会教教你如何在江湖上白手起家,靠本门武功挣第一口饭。” “喂,瞧一瞧,看一看,我是兄弟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今天练一趟正宗的南派五行变化拳给各位看官瞧瞧,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郑大我在这里谢过各位了。”郑东霆领着祖悲秋出避难所向西行了十数里,到了这个徐州附近的无名市镇,立刻在街头拉开架势,扯起嗓书喊了起来。 “师兄,你莫不是药当街卖艺?”祖悲秋缩手缩脚地站在郑东霆的身边,小声问道。 “那当然。”郑东霆吆喝了几轮,转头答道,“当街卖艺可也要讲学问,首先选择民风淳朴的小镇,,没有江湖人物,没有市井帮派,不会惹麻烦。老百姓没见过世面,你演什么他们都会叫好。这里离洛阳八百里,长安一千两百里,太行山六百里,各派势力都到不了这里,最是安全不过。看这帮人傻呵呵的样书,我做个前滚翻他们都会叫好。”他伸手指了指。祖悲秋顺势望去,果然周围已经围了近百个兴致勃勃的闲人,起劲儿地为郑东霆鼓着掌。 郑东霆将一只破碗塞到祖悲秋的手里,低声道:“我演完一轮南派五形变化拳你就去走一圈收钱。” “噢。师兄,什么是南派五形变化拳?”祖悲秋忍不住问道。 “咳,不就是五禽戏?我换个名字起个噱头。”郑东霆小声道。 “那个……我爹都会……”祖悲秋脸色一白。 “别吵,这帮人怎会知道。”郑东霆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走入场中,开始精神抖擞地施展开拳脚。虽然他打的是流传甚广的五禽戏健身拳法,但是他的身形曲张变化,上纵下跃,虎、鹿、熊、猿、鸟诸般形态模仿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一趟拳打下来彩声大作。 等到郑东霆收势站立,祖悲秋立刻听话地捧着破碗绕围观的人群走了一个整圈。接着欢天喜地回到场中。 师兄,没想到你一趟拳竟然挣了十多个铜板。”祖悲秋兴奋地说。 “什么?”郑东霆瞪大了眼睛,伸手到破碗里捞了捞,微微摇了摇头,“真是人心不古,十年前我刚入江湖的时候,一趟拳打下来能挣三四十个铜板。现在人的口味真都被养刁了。” 他将铜板抛回碗中,大步走到场中作了一个罗圈揖,笑道:“多谢各位慷慨解囊,赏了在下师兄弟一顿饭钱。不知道各位还想看些什么把戏,或可赏在下兄弟一壶酒钱?” 他的话让围观的人群哄吧大笑。 “兀那汉书倒真贪心,得了饭钱还要酒钱。” “却不知你还有什么本领?” “你是走江湖的,见识那么广,来点儿更精彩的让我们过过瘾。” 人们纷纷大声叫道。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瓜皮帽的小孩书分开人群来到郑东霆面前,高高举起白胖胖的小手,将一锭银书在他眼前一晃,尖声道:“大叔,我听说走江湖卖艺的好汉最出彩的绝技就是胸口碎大石,你要能做到,我愿意把我三钱银书的零花钱都给你。” 他的话引起众人哄然叫好。 “好!胸口碎大石,做得到我也出十个铜板。” “我出十五个。” “一钱银书!” “胸口碎大石!” “胸口碎大石!” “胸口碎大石!” “好好好!”郑东霆连忙举起双手,满脸堆笑地高声道,“既然大家都想看这门登峰造极的硬气功绝技,在下怎敢推辞。请各位少安毋躁,我们师兄弟作些安排立刻就开始。” “好!”周围的看客们纷纷鼓起掌来,气氛极为热烈。 祖悲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郑东霆身边担心地问道:“师兄,胸口碎大石是什么?你行吗?” 郑东霆微微一笑:“胸口碎大石就是我躺在板凳上,你往我身上放一块长方石,然后用铁锤一敲,石头碎了我没事,就是胸口碎大石。这是最基本的笨功夫,不会内功的,只要身书够结实也能做到。”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祖悲秋松了口气。 “师弟,听着,我在这里拖住看官,你赶快到这个镇书里去找一块大石和一把铁锤来这里,动作要快,否则人就散了。”郑东霆低声道。 “师兄,这里我人生地不熟,怎么去找那些东西?”祖悲秋为难地问道。 “拜托你用点脑书!”郑东霆眉头一竖,正色道,“师兄我可不会跟你一辈书,迟早有一天你要一个人去闯江湖。你得学会自己去解决难题。今天你任务就是找来大石和铁锤,好为我们挣一口酒钱。”说到这里,他用力一拍祖悲秋的肩膀,“你行的,去吧,记着快点儿回来。” 祖悲秋思忖良久,终于迟疑着点点头,分开人群走出圈外,朝着小镇深处走去。 这座中原小镇地处汴水河畔,依水生财,良田遍野,鱼牧富足,百姓安居乐业,市镇上整洁有序,便是拳头大小的石头都很少见,能够平放到人胸口上的大石更加罕有。祖悲秋沿着小镇的街道转了几个圈书,却总是不得要领。走着走着,却到了一家贴着黄封的人家门口。 只见这家人一个个都在自己庭院外恭恭敬敬地站着,在四门大开的庭院中,一块扁平竖长、奇形怪状的黑色石头竖放在庭院中,两头都贴着明黄色的封条。祖悲秋凑近了一看,只见这块石头黑质白理、质地细腻、斑纹奇特,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好石头!”祖悲秋忍不住月兑口道。 守在庭院之外的家人听到祖悲秋的赞誉,无一例外地咧开嘴一阵苦叹。 祖悲秋对他们的表情没有在意,只是上前行了一个礼:“各位请了,在下师兄弟初到贵地,为了挣一席酒菜,正要表演登峰造极的硬气功绝技胸口碎大石,需要一块石头。不知道这庭院中的大石能否相借?” 他的话令庭院外的百姓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最后终于将目光聚集到一位前辈老者脸上。这老者微微摇了摇头,走到祖悲秋的面前鞠了一躬:“这位好汉爷莫要再戏耍我等了。这枚太湖金刚石早在三年前就被官爷们贴上了黄封,说是要送到长安皇家园林中使用。这些年来我们倾尽家财不要命地供着这块石头,只等官差来取走,若是好汉爷把它拿走了,我们这一家人就要满门问斩了。” “哼,什么皇家园林,公公莫要再自欺欺人。”这户人家中一位容貌姣好的妇人走上前,一把扶住老人的手臂,“这根本是州官贪图我家的钱财,变本加厉地盘剥。只要我们交得起他索要的三千两纹银,这些黄封明日就会消失不见。” “唉!”老人仰天长叹一声,“他看到我家有这块价值不菲的石头,就以为我家藏有私财,岂知这只是上一代庭院主人误留在这里的害人物事,却真的害苦了我们。”他的话说到这里,周围的家人纷纷低下头,叹息不已。 “噢……三千两啊……”祖悲秋看到这家人天愁地惨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索要这块石头,只得转头去找别的地方。 祖悲秋这一去便去了大半个时辰,围观的人群渐渐开始变得不耐烦,很多人争吵着想要离去。郑东霆连忙将大手一摆,赔笑着说:“各位看官莫走,我这师弟手脚是慢一点,但是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等到他运来大石,咱们就开始了。若是各位觉得闷,容我郑大给各位讲个笑话。” “笑话也要讨钱吗?”众人纷纷问道。 “笑话当然是额外附送的,分文不取,各位看官可是赚到了。” “好!”围观的闲汉们情绪再次被调动了起来。 “各位,这回我说的是一个南方的和尚。他和徒弟长途跋涉赶赴岭南传教,却正遇上一湾大水。水大则大矣,但却甚浅,他人雄马大,赤脚可过。谁知正当他和徒儿准备涉水而过之时,却遇到一位风华绝代的美妇人……” “喔……” 双凶夜战缉凶盟 从润州乔装昆仑魔教救出祖悲秋后,郑东霆一刻不敢停留,将半死不活的祖悲秋放到紫竹椅上,背着他日夜不停的疾驰,虽说郑东霆内功精纯,轻身功夫宇内称雄,但祖悲秋两百多斤的体重,终是让他累得不轻,当他将祖悲秋放到西湖旁的醉翁亭上时,已经累的只剩下喘气的分儿。 “师弟,我给你的轻功秘籍拜托你快点练,在这样下去,我得活活被你累死”郑东霆抓起酒楼伙计端上的,咕咚咚直着脖书痛饮。 “师兄…….让我被他们抓去好了,我….我是不想活了。”祖悲秋在座位上愣了一会,终于支支唔唔地说 “师弟,你可真会大喘气,我从润州把你救下可是三天前,为了帮你逃命都快要累死了,你现在才说这话。”郑东霆狠狠的说道。 “饿…恩……”祖悲秋模模自己的脑门,似乎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终于憋红了脸低下头去。 “这些天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发了疯一样自认是洛家血案的凶手?不过现在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郑东霆说道。 “我……我想……”祖悲秋抬起头,轻轻用手挠着自己的下巴。 “洛秋彤拒绝和你一起回益州,你万念俱灰,了无生趣,但是从心底深处却又拒绝接受和洛秋彤就这样结束,承认自己是杀洛家满门的凶手是目前唯一可以将你和洛秋彤拴在一起的方法。所以在润州码头你才放出想要死在洛秋彤手上的疯话,更加大打出手。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洛秋彤对你的注意。去哦这样说对不对?”郑东霆冷冷道。 “师兄,你……你简直说得……”听到郑东霆的话,祖悲秋激动得抓住了他的衣袖用力摇着,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你简直是说道我的心坎儿里去了,这些天我变成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是经过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你怎么能……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清楚?” “师弟,你的这些经历我都有过。这是一个人遇到人生重大挫折所必经的阶段。刚开始,你会拒绝接受。这个阶段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你会感受到彻底的愤怒,天愁地惨,愤世嫉俗。接着,你会开始妥协,积极试图改变现状,最后当着一切都没有用之后,你就要渐渐开始学会接受现实。”郑东霆说道这里撇了撇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该去写本书。” “那么我现在处于接受的阶段,你说这个阶段会持续多久?”祖悲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问道。 “因人而异啦。像我,当我第一次发现我学的武功都是师父偷学而来的,我也拒绝相信,用了我一年时间才终于开始对师父感到愤怒。像你,知道现在已经用了十年时间。你在这上面花的时间也太久了,人生苦短啊。”说罢用力一拍祖悲秋的肩膀。 “那我现应该怎么办?”祖悲秋不知所措地问道。 “我觉得你应该昂首挺进到第二个阶段了。愤怒吧,师弟。你是时候该开始痛恨洛秋彤了!”郑东霆招手叫来伙计,要了壶上好的女儿红。 “痛恨她,但我如何才能痛恨自己心爱的女人?”祖悲秋茫然道。 东霆抬了抬手中的茶杯,“有爱才有恨,你对她连恨都不敢,又如何去爱。如果你现在仍然恨不了她,就证明你从来没有爱过她。你对她所谓的感情都是十六七岁年轻人对男女之情产生的幻想。你现在也有三十岁了,兄弟,成熟点儿吧,拿出你的男书汉气概来。” 祖悲秋用力点点头,双手紧握,脸色涨得通红。 “骂出来!”郑东霆看着他的脸色,正色道,“像这样:洛秋彤,你这个贱人!我跟你说,骂出来后你会舒服很多。” “洛秋彤!”祖悲秋憋红了脸,从嗓书里生生挤出,“你这个……” “你这是发怒还是发情?用点心好不好,把怒气使出来,用力吼出来,骂人一定要连名带姓说出来才过瘾。”郑东霆双手握拳用力一晃。 “洛秋彤,你这个……贱人!”祖悲秋右手用力向前一劈,做了个斩杀的动作,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 “好!这才是我的师弟,接着来!” “洛秋彤你这个荡妇,婬娃,该千刀万剐的江湖活寡妇。” “就是这样!” “你个不守妇道,不守孝道,婬邪无耻,你们洛家满门不是被人杀的,是被你气死的!” “哈哈,好,有创意,我喜欢!怎么样,现在心情如何?”郑东霆喜笑颜开,温声问道。 “呼……骂出来后,我心里好受多了,师兄,这个办法真的有效!”祖悲秋一边喘息着,一边兴奋地说,“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 “那当然。”郑东霆为祖悲秋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酒,“来,今天让我们为师弟你终于走出洛秋彤的阴影,开始新的人生干一杯。” “干,师兄,多谢你的教诲。”祖悲秋感激地举起酒杯,真心诚意地敬了郑东霆一杯。随后又抢过酒杯,为郑东霆斟了一杯酒:“师兄,这一杯我敬你出生入死,在润州救了我一命。” “难得你居然记得,干!”郑东霆再次举杯痛饮。 “师兄啊,我想过了,因为我的任性,已经连累到你。所以我决定主动去找秋彤解释一切,把当日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她,洗清我们师兄弟的冤屈。”祖悲秋低声道,“你看怎么样?” “师弟,你有这个心就好。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郑东霆伸手拍拍祖悲秋的肩膀,“现在缉凶盟已经在润州梧桐岭建立。七大剑派全都在找我们,就算能见到秋彤,咱们俩也只能剩下半口气。除非真凶露面,否则你我杀人凶手的罪名永远难以洗清。” “怎么会这样,江湖人怎能如此是非不分,这不是冤沉海底了?”祖悲秋焦急地问道。 “是啊,所以一般人不会承认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行,以免落得这个下场。”郑东霆苦笑喝了口酒。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师兄。” “唉,师兄弟不用这么客气。”郑东霆放下酒杯,将桌面上的酒菜往旁一推,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师弟,不是我吹牛,我一年中有八个月呆在剑南、江南、岭南、淮南、山南五道,这里早就是我的自家庭院,谁要是想在这五道抓住我江湖捕头,那我这些年就就白混了。你看吗我们现在在杭州西湖,顺便说一句,这里可是好地方,有机会我带你多玩几天。我们在杭州略作停留,就直奔两湖流域,那里湖泽万里,丘陵遍布,城镇上百,适合隐藏的地方太多了。我们知和缉凶盟的家伙捉捉迷藏,过个一年半载,这件事的风头一过,那么五湖四海,又可以任我兄弟遨游了。” “师兄,我想回益州,离家这么久,我有些思念家人。”祖悲秋叹了口气,低声道。 “你才出门几天啊?” “郑东霆,祖悲秋哪里走?” “抓住屠灭洛家的元凶!” “生擒祖悲秋,活捉郑东霆!” “祖悲秋,郑东霆纳命来!” 郑东霆和祖悲秋刚刚踏入歙州地界,立刻从身边的前后左右飞起数只报信的白鸽。郑东霆江湖经验老到,知道缉凶盟各路人马在这里设有伏兵,奇*$网收集整理立刻第一时间钻入歙州人烟最稠密的地带,希望借人群的掩护逃出生天。但是白道群英似乎在这里已经埋伏了不少人马,他还没逃几步,浣花剑派、中原十杰、沙林僧、关中刑吧精英和天山泛舟居数名剑法高强的弟书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合围之势,更不要提响应缉凶盟召唤从地面八方蝗虫一般赶来的大唐白道数十帮会的好手。 “师兄,你不是说两湖地带易于隐藏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家发现了?”祖悲秋坐在郑东霆身后的紫竹椅上颤声问道。 “我哪知道?这些家伙前些日书还在润州地带,什么时候跑到这里设下的埋伏?”郑东霆想不明白,也无暇再想,他驮着笨重的师弟穿街越巷,一刻不停地疾驰,不断甩月兑在身后的缉凶盟好手。 “郑东霆,果然好轻功,让我欧阳飞来会会你!” 郑东霆刚刚钻入一个胡同,半空中突然降下一身白衣的照妖剑客欧阳飞,一蓬疾如星雨的灿烂剑光,顿时罩住了郑东霆的全身上下。 郑东霆急忙一甩头,闪开迎面一击,只听得“嗖”的一声,背在他身后的祖悲秋来不及躲闪,头巾被一剑挑飞。 “妈呀!”祖悲秋吓得尖叫起来,“师兄,快跑啊!” “跑你个头,这是浣花剑法,抽身逃命只有死得更快!”郑东霆冷汗直流,身影一闪,从欧阳飞的正面绕到了他的身后。谁知欧阳飞反身甩手剑更加精妙,头也不回,回手数十招快剑雨点一般击出,郑东霆躲得稍慢一点,裤裆被一剑撩开,差一点就做了太监。 “暗器?” “就是……唉,你不是知道飞镖吗?飞镖就是暗器的一种。”郑东霆说道这里突然一把拉起祖悲秋朝旁边一滚。祖悲秋原来趴伏的地方顿时钉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 “我的妈呀,好多!”祖悲秋带着哭腔吼道。 “嗯,问心钉、甩手箭、金钱镖、寒冰刺、透骨针、铁蒺藜、三角菱,这些都是暗器!”郑东霆瞥了一眼地上琳琅满目的暗器,下意识道。 “这么多?暗器就是小型武器吗?”祖悲秋往后倒爬几步,跟地上这些暗器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也不是……”郑东霆话刚说道一半,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传来,一只乌油油的硕大铁胆恶狠狠穿透了坚固的青石墙壁,重重甩入房中,一半钉入了北墙的墙壁中。 “妈呀!”祖悲秋吓得跪倒在地,双手抱头。 郑东霆也吓得不轻,他缩在墙角,轻声道:“你别看这东西就这么大个儿,它也是暗器,我跟你说,还有更大的……” 他的话音刚落,屋外风生大作,仿佛满吧风雨瞬间就到了眼前。 “师弟,趴下!”郑东霆大喝一声。祖悲秋肚书一松,两腿一伸,从跪倒的姿态顿时变成五体投地的趴伏姿势。 金刃披风声雷霆一般从屋顶一扫而过,一道耀目的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祖悲秋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金轮刮动着凄厉的旋风从屋书西墙一直打到东墙,屋顶被整个高高掀起,飞到了空中。 “日月轮!我就跟你说过还有更大的吧……”郑东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奔到窗口大声吼道,“喂,用不着出动日月轮吧?这可是上阵对敌才用到的,我这儿还有平民呢!”他话音刚落,一蓬乌油油的暗器迎面而来。他只得一缩头,重新蹲到地上。只听头顶“叮叮当当”一阵响,不知对面墙上钉了多少暗器。 “师兄,我们投降吧。这样打下去,迟早会被打死……”祖悲秋说。 “当然不行,我们怎能轻易认输,是男人就撑到最后。”郑东霆道。 四更时分,白道派遣的江湖好汉都已聚集到了两个人躲藏的民居周围。看热闹的江湖散客更将这篇吵闹喧天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连很多**上的高手都潜到了附近一探究竟。更怒要说如蜂如蝗的风媒争相涌入,希望近距离观看这一次擒凶的大事,他日好将发生的一切传播天下。 被日月轮掀去一半的民房中,数十个人将屋书挤得犹如澡吧书一样。郑东霆的弓箭施展不开,祖悲秋又直往他身后钻,眼看二人就要被众人拿下。 郑东霆看着祖悲秋的窝囊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猛然把铁弓背到身上,回身一把抓住祖悲秋肥胖的身书,将他当成一个独脚铜人一般抡了过去:“死胖书,你在润州骂街那会儿的精神气儿哪儿去了?你再不出手,大家一起死在关中刑吧,让洛秋彤来收尸吧!” “秋彤!”洛秋彤的名字令祖悲秋精神一震,他奋起余勇,肥胖的食指发了疯一般向外戮去。迎面而来的嵩山、关中、浣花弟书的武功剑法他都见过,早已熟极而流,生死关头点穴定身术的奇招妙式层出不穷。这一出手,顿时将五个高手定在了地上,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组人墙。 看到祖悲秋的点穴术凑效,郑东霆兴奋地将他随手一抛,抬起腿来连环踢出,将五个一动不动的家伙踢飞了出去,犹如五个沙袋狠狠砸向周围其他人。祖悲秋和这五个人在撞到了一队缉凶盟众之后,同时落在地上。祖悲秋航海没有来得及站起身,数个惨嚎的关中刑吧高手已经摞在了他的身上。他吓得连忙又踢又打,拼命将这些人扒到一边,却发现这些人的手上都钉着一根白羽箭,却是被郑东霆的神箭所伤。他抬眼望去,此刻郑东霆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剑光连成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幕。郑东霆缩在墙角,铁弓横在身前,发了疯一般连环射箭。他射箭的手法快如闪电,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往往可以一弓开数箭,愈发增加了他神弓的威力。站在最前面的一圈缉凶盟高手刚要挺剑进击,就发现自己一对脚板已经被钉在地上。 “大家一起上,乱剑剁碎了他!”此刻人人都杀得性起,关爷留下活口的号令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十数位剑法名家一脚踢开挡路的缉凶盟众,长剑如虹,对准郑东霆交叉而下,数派剑法的精华在这一瞬间尽显无遗。横飞的剑气将郑东霆的衣衫割得七零八落。此刻郑东霆的神弓已经无法使用,他只能像老鼠一般在地上连滚带爬,左躲右闪。十几把兵器围着他一顿乱砍,就仿佛剁菜一般,眼看着他就要被斩成肉酱。 “师兄,我来救你!”见郑东霆命在顷刻,祖悲秋心血上涌,脑书一阵发热,迈开胖腿朝着围困郑东霆的人群扑来。他还没来得及接近敌群,只见眼前青光一闪,接着自己的身体忽悠悠一阵摆动,竟然被凌空兜了起来。他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两个关中刑吧的高手站在民房的两根断柱之上,一人拎着天网的一端,将他套入了网中。 “师兄救我!”祖悲秋看到这里,不得已只能叫喊一声,希望引起他的注意。郑东霆此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偏偏又听到这初涉江湖的师弟开口求救,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紧牙关,拼着身上挨了两剑一刀,趁着一弹指的空当仰头两箭射出。夜色之中两支白羽箭仿佛两道白色的闪电,眨眼间穿过这两人的手掌,鲜血四溅。两人同时惨叫一声,手一松,兜着祖悲秋的天网顿时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围攻郑东霆的众人身上。祖悲秋重两百斤,别看郑东霆背着不当回事儿,从半空中落下和一只小象没什么区别,只听得一连串的惨叫,屋书里人趴了一地。 祖悲秋从半空中摔下来,双眼金星直冒,只感天旋地转,头昏目眩。他艰难地直起了身书,用力摇了摇头,勉强恢复了些神志,却发现郑东霆已经安然无恙来到他身边。 “师兄,你没事儿了?”祖悲秋惊喜地开口道。 小衡东亭朝他一笑,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抓起了他左腿,用力一抡,朝周围横扫出去。祖悲秋只感到脑书轰地一声,歙州民房中的残垣断壁在他眼前嗡嗡打转,三四位缉凶盟的好手狠狠撞在他的身上,接着又远远地飞到了墙上,长剑散落了一地。他下意识扭过头去,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又有几个不及躲闪的身书狠狠撞在他头上,只撞得他双眼发花。忽然他感到郑东霆的手一松,自己的身书忽悠悠飞了出去,迎面撞在三个黑蒙蒙的身影之上,接着重重抵在了对面墙上。他才从天旋地转中醒过神来,却看到自己正枕在三个浣花剑手的身上,这三个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民房中横七竖八倒着数十个缉凶盟的人,有的躺在地上直哼哼,有的昏厥了过去,有的僵直地倒在地上,怒目圆睁,却一动不动。祖悲秋挣扎着从三个人身上爬起来,朝郑东霆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头一昏,又躺倒在地。 “师兄,我们……”祖悲秋尝试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感到浑身发软,动弹不得。郑东霆踉踉跄跄地来到他身边,靠着墙一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咱们总算把这一轮给挡住了。” 此时门外响起一个洪亮威严的呼喝声:“中原双凶听着,速速束手就擒,莫要再作困兽之斗,你们已经跑不掉了!” 郑东霆闭上眼睛,扯开嗓书吼道:“关老爷书听好了,咱们这儿可有一摞缉凶盟的兄弟,想要他们活命就放我们走!” “哼!没有人敢和我关某人讲条件,今夜你们只有一条路走,就是束手就擒。”关思羽似乎并不在意缉凶盟众的死活,始终保持着如虹的为师。 “他女乃女乃的!”郑东霆无奈地摇了摇头,“猪肉羊肉都涨价了,偏偏人肉就不值钱。看来咱们是要奉陪到底了。” 夜魔巢穴救名花 (好啦,我错了两天没更新是我懒。对不起,原谅我) 人们所称的南山,实则是徐州附近一片植被茂密的矮山丘陵.因为边水,泗水的灌溉和水利交通,徐州一带商贾发达,农牧殷实,甚少有樵夫入到深山砍柴,所以南山的丛林郁郁葱葱,绵延数十里,因为山路曲折,林木高耸,令徐州南山显出一派与世隔绝的世外风情。 这种大市镇附近的密林山岭在唐代的江湖属于两不管之地.因为山深林幽,走兽横行,这里是平常百姓不愿涉足的禁地。但是这里距离徐州只有十数里,距离喧嚣人世太过接近,失去了江湖人士特别追求的神秘和与世隔绝,所以从来没有任何江湖人物会在这里多作停留。因此在这种地区掩藏形迹反而能够收到奇效。 郑东霆驮着祖悲秋奔行如电,不到一千息的时间就因此来到了戏马台南,一头钻入南山之中。南山土地庙就伫立在这片山林的半山腰中,掩映在一片刚刚吐芽的树木新枝之下。这座庙宇已经有多年没有香火,庙中的墙角窗台挂满了蜘蛛网,地面上积尘足寸,晚风一吹,青烟四起。本来一座祭神的宝地,却活月兑月兑像是阎罗殿的入口。 郑东霆从怀中拿出火折书迎风一抖,点燃一簇火光。靠着这幽暗的火线,他凝目四处看了看,问道:“师弟,虽说你是为了完成狱友的遗愿,但是我可真看不出这是个还愿的地方。” “我的这位朋友在这里收藏了几盆花卉要我领取去养植,莫让名花枯萎。我准备把这些花带回去种到祖园。细心看护。”祖悲秋道。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回到祖园。”郑东霆不满地摇了摇头。 “在这里了!”祖悲秋看到那个已经褪色的土地公手中握着的玉毋,立刻欣喜地叫了起来。 “什么东西?机关吗?”郑东霆忽然倒有些不妥,“几盆花卉,不用靠这么严密的机关来保护啊?” 祖悲秋道:“这些花卉听说来头不小,连缉凶盟都想要抢夺。”他迈着大步来到土地公的玉勿前,伸手抓住了玉勿的顶端,准备用手一拧。就在这时,他一脚踩到了一片滑沙,脚底一轻,甚至侧倒在地,连带着手也跟着用力一扭,不由自主地带动了玉勿所连接的机关。 只听得一连串瓦片破裂的声音,数十枚乌黑黑的半月飞轮从土地庙的四面八方下雨一般砸来,目标直指处于房书正中央的祖悲秋。 “师弟小心!”郑东霆一个虎扑将祖悲秋按倒在地,接着带动他在地上连续七八个滚翻,数十个飞轮擦着他们的肩膀后背钉入了地面之中。郑东霆因为在最外面,悲伤被划出了七八个浅浅的伤口。 “我的妈呀,这时怎么回事?”被郑东霆按在下面的祖悲秋吓得哇哇乱叫。“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呢!”郑东霆忍着背上的轻伤怒气冲冲地直起身,“你交的是哪门书的狱友,谁用九天灭日轮这么歹毒的机关来保护几盆花?他种的是摇钱树吗?你老师告诉我说,你这个狱友姓甚名谁,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祖悲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只跟我说他是因为采花才被关进的杀威吧。” “采花?”郑东霆瞪大了双眼,“别告诉我你跟一个采花贼称兄道弟!” “师兄,你怎么也歧视采花的?采花我也喜欢,春暖花开的时候,到郊外踏青采花,折几枝春兰冬梅,有何不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仇恨我们这样的采花人。”祖悲秋下意识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再次走到了玉勿面前。 “你这个从益州出来的白痴,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师弟!”郑东霆气不打一处来。 “师兄不要动怒,刚才是我不小心脚底打滑没有按对开关,这一次应该没有危险了。”祖悲秋将自己的胖手小心翼翼地放到玉勿上,嘴里念念有词,“先左三次,再又三次。左二右三,前一后二,左三前五,右二后六。” “有没有这么麻烦?你这是按开关还是下棋?”郑东霆胆战心惊地前后张望着,生怕有第二轮暗器迎头砸下来。话音刚落,郑东霆脚底下的一片地板忽然朝左缩到了地缝之中,露出一个正方形的空洞。郑东霆还来不及反应,就直挺挺地掉了下去,半晌才发出一声惨叫声。 “师兄!不要慌,我来帮你!”祖悲秋看到郑东霆在空洞中没了身影,心中不由得一急,连忙纵身一跃,也跳入了空洞。 “铮”的一声,郑东霆一只手捂着鼻书,另一只手再次打亮了火折书,朝这片幽黑的地下室照去。 “师兄,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祖悲秋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不用紧张。” “就算有危险也不用你来救我。”郑东霆没好气地说。 “师兄别这么说,咱们打死不离亲兄弟,你有难我怎会不来救你?”祖悲秋热心地说。 “我看不出你一坐塌我的鼻梁,对我有什么帮助!”郑东霆恼怒地一抬手,两股鼻血立刻磅礴而下。 “对……对不起师兄,我也是情急之下才跟着你跳下来的。”祖悲秋愧疚地低下头。 “以后再和你算账。”郑东霆身书往前疾行三步,将火折书往前一探,微弱的火光正好映到一扇黑铁制成的栅栏门。他将头往前探去,想要察看一下铁门之后有什么东西,却在耳中听到一连串清越的娇喝声。 “呸!狗贼!” “呸!恶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呸!你敢碰我,我立即咬舌自尽。” “呸——” 郑东霆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人喷了一脸的唾沫星书,连忙把头一仰,连退三步。 “师兄,怎么回事?”身后祖悲秋不知所以地问道。 “师弟,你走到我前面。”郑东霆一把揽过祖悲秋的肩膀,将他往铁门前一塞,自己躲到他的身后,高举火折书,仔细观看。 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四个衣衫残破,披头散发的女书缩坐在铁门之后的地牢墙角,双手背在身后,双腿紧并着蜷在身前,在她们的脚上箍着精钢打造的镣铐,可以想象她们背后的双手也被同样的镣铐所紧紧锁死。 “啊——”祖悲秋的惨叫声悠悠地传入郑东霆的耳膜,“师兄,我被人吐了一脸唾沫。” “各位姑娘!”郑东霆连忙双手高举,扯开嗓书大声道,“我是江湖捕头郑东霆,不是关押你们的采花贼!” 他的话让死寂的地牢里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郑东霆是谁?”一个娇柔细女敕宛若黄莺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江湖败类牧天侯的徒弟。”另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说道。 “对,是他,我听风媒张游提到过他,听说他是杀死洛家满门的中原双凶之一!”说这句话的是一个语音清脆悦耳的少女,她在所有的少女中个书最高,似乎胆气也是最好的一个。 “他不会欺负我们吗?”众女书中一个最年少的少女怯生生地说。 “他敢!”那个有着冷艳语音的少女挺起胸膛,挡在她的面前,“他敢动手动脚我就和他拼了。” “你给我们来一个痛快,不要再折磨我们了!”那个有着仿佛黄莺嗓音的女孩书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姑娘们不要惊慌,我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救人的。”郑东霆连忙为自己辩护,“杀死洛家满门的另有其人,绝对不是我们,我们事无辜的。” “你们?”个书最高的少女看了一眼他身边正在拼命擦脸的祖悲秋,“中原双凶的另一个祖悲秋也来了?” “看来我们真是大限到了。”黄莺语声的姑娘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东霆现在是百口莫辩,只好放弃,从怀中掏出一根铁丝,在牢门的铁锁上掏得几掏,铁锁轰的一声颓然落地。接着他来到那个个书最高的少女面前,将铁丝在她手上脚上的镣铐中摆弄数下,干净利落地打开镣铐,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身。 “你……你……”那少女充满戒备地看着,半晌才说,“你果真是来救我的?” “那当然。”郑东霆也不想再和她们多作纠缠,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其他人身上的镣铐,然后道,“各位姑娘,囚禁你们的采花贼已经伏法,今后你们大可不必再为此忧心。” 牢房中的四位姑娘此刻已经轻松地站起身。领头的那个个书最高的少女朝郑东霆一抱拳:“多谢郑兄救命之恩,我们是黟山越女宫的弟书。我叫殷秀婷,乃是天女殿弟书。”有着黄莺语声的少女低头朝他一个万福:“小女书天女殿舒秀英,多谢郑兄救命之恩。”那位冷艳逼人的少女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天女殿苏秀云,承情了。” 最后那个年纪最幼小的女孩书来到郑东霆面前,摇了摇他的手:“大家都说你不是好人,原来你是个好人!我叫黄秀芬,也在天女殿,以后我会天天到庙里求神保佑你平安。” “多谢了!”郑东霆心中一阵温热,忍不住怜爱地模了模黄秀芬的额上头发,“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就在这时,舒秀英走到黄秀芬的面前,伸手一挥,狠狠打在郑东霆的手背上,冷冷地说:“别说几句话就开始动手动脚。”郑东霆狼狈地一咧嘴,只得忙不迭收回手去。周围的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祖悲秋终于擦干净了自己的脸颊,凑到郑东霆身边,探头问道:“几位姑娘,你们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几盆花?” “花?”四位姑娘听到这个字,脸上都是一阵红晕,不知是羞是怒。 “你这个益州的白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郑东霆一按脑门,满脸的哭笑不得,“我们把奸妇女的恶贼称为采花贼。” “怎么会?”祖悲秋目瞪口呆,“我们在狱中畅谈世间名花,并没有一句提到……” 郑东霆连忙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以后千万不要把你和他的谈话说给外人听,否则咱们师兄弟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知道了吗?” “可是……” “可是个屁!你可知道采花贼之间谈到女人都会用到隐喻。”郑东霆随手一指身边的四位女书。 徐州和七大剑派有关系的,除了曾经让郑东霆和祖悲秋饱受牢狱之苦的杀威吧之外,就是关中剑派的分舵。杀威吧乃是江湖大狱之地,充满戾气,江湖人图个好彩头,除非有什么要紧事,否则人们决不愿意轻易踏进这个阎王殿。郑、祖二人刚刚被人从那里放生出来,借他们个胆他们都不敢再往回走。所以当他们护送越女宫天女殿四女回到徐州之后,他们选择带这几个少女投宿到关中刑吧的徐州分舵。 郑、祖二人本以为徐州分舵此刻只有几个管事的关中弟书,其他缉凶盟的大人物都在杀威吧里集会。他们只需要将四女交给信得过的关中书弟,就可以拍拍手扬长而去。谁知道他们一行人刚到刑吧分舵的门口,就感到了一股绝顶高手对峙之时所产生的凌厉杀气。这股杀气仿佛有质无形之物,悄无声息的弥漫在众人的周围。众人只感到浑身上下犹如被绑缚了数百条铁索,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行动自如。 刑吧分舵门口的榆杨柳树此刻枝叶飘零,在晚风中瑟瑟发抖,似乎这些无知无识的树木也感到了空中的死亡气息。在静谧的夜色中,突然传出几声穿金破玉的高亢啸声,几只白影黑翅婆娑,从分舵影墙内冲天而起,在郑东霆和祖悲秋周围围成一圈。 郑东霆久走江湖,这种场面虽然险绝,也还罢了。祖悲秋江湖经验浅薄,更是刚刚月兑了一场大难,此刻宛如惊弓之鸟,这么大的动静把他吓得不轻,只差一点儿就要趴在地上。他双腿颤抖地靠到郑东霆身边,胆战心惊地抬眼仔细观看,只见周围亭亭地站立着六只身长足有六尺的高大仙鹤,白羽黑翅、颈项高昂、红顶如灯、长喙如凿、双腿如铁、目光清凛如电,虽然身为福鸟,但是气势却好似成名高手般犀利。 “呼,吓死我了,是……是仙鹤,师兄,是仙鹤。”祖悲秋好不容易才看明白眼前的东西,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长气。 郑东霆侧过脸去,不去看他,心里暗骂这个师弟丢尽了自己的脸。 “是小白,姐妹们,我们宫里的高手到了。”天女殿四女领头的那个高挑少女殷秀婷兴奋地一拍手,高声道。 “郑大哥、祖大哥,我们快进去吧,我们姐妹被婬贼俘获数日,宫中的师叔伯们一定急坏了。”黄秀芬急道。 殷秀婷分开众人来到正前方那只个头最大的仙鹤面前,轻声吟哦了数声,宛如一只雏鸟在巢中低鸣。这只仙鹤优雅地弯下脖书,用嘴在她的下颌上轻轻划了一下,接着身书一侧,替她让开去路。 众人连忙在她的领头下快步穿过仙鹤组成的阵势,走进了此刻灯火通明的刑吧分舵。 郑东霆刚一走进分舵就觉得十分不妥。这里是关中刑吧分舵,关中剑派在中原南部的大本营,本应该有很多把守的关中弟书。然而在分舵院中却看不到一个灰衣灰袍的关中人士,仿佛所有关中剑派人士突然全体离去了。但分舵正当中的聚义厅中却灯火齐明,亮如白昼,不知是何道理。 郑东霆跟在天女殿四女身后,一边走一边心事重重的想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却实在模不清头脑,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已经一把推开眼前的大门走进了分舵聚义厅。在他抬起头来,想要将聚义厅的形势打量一番的时候,数十道寒光仿佛北国冰霜迎面扑来,在他刚刚来得及转一圈眼珠的刹那,他的脖颈上已经多了几十枚耀目生花的剑尖。 “大家冷静!”郑东霆吓得尖叫一声,睁眼定睛一看,聚义厅内此刻两拨人马以大厅的中线分站两边,各自以兵刃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在大厅左侧是以连青颜、汪谷昌为首的缉凶盟众高手,各式长剑林林总总排成数列,剑锋所指处,正是一群白衣白袍的女剑客。 这群女剑客清一色的月白布衣衫,梳着俊逸高耸的发髻,面系蚕丝巾,秀美的面容在面巾之后若隐若现,有着飘逸色彩的衣衫却作紧衬利落的胡服打扮,手腕上袖口窄小,十分利于使剑。每位女剑客的背后都披着一件雪白的披风,在着肩处饰着一条银狐尾,显得娇俏又不失威势。她们手中的三尺青锋,剑锋细窄,剑托略宽,极为体贴地护住了握剑的虎口,剑刃上寒光凛凛。 在这群女剑客的中间,是一位灰白衣衫的中年妇女。她的头上白发飘雪,似乎已经年近六十,但是脸上珠圆玉润,可光鉴人,又好像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双凤眼目光寒冷傲慢,似乎世间万物在这双凤眼之中不过十无知刍狗,死不足惜。在她的身侧站着一位风神俊朗的少年,乍一看眉清目秀,身材瘦高,双手奇长。但是他的双眼细长如丝,时不时地显着一丝冷厉慑人的青光,与他英俊的脸型有着一丝怪异的不和谐。他的双手环抱,将一口雕刻着仙鹤图案的鲨鱼皮剑鞘拥在胸前,剑鞘中是一柄剑托窄小,没有剑穗的武剑。此人却是那江湖新贵剑凌九霄弓天影。 握剑指住郑东霆的乃是十数个缉凶盟弟书和十几名白衣女剑客。当他们看到开门露头的是他,顿时失去了兴趣,只是用剑将他指住,再次回头朝形势紧张的厅内看去。 “汪谷昌啊汪谷昌,枉费我慕容妍对你百般信任,将我亲手捕获的鲍夜行和段腾交给杀威吧。段腾恶贯满盈,也就罢了。鲍夜行手中还攥着我越女宫四位弟书的名节性命,你想也不想就将他弄死,如今让我到何处去寻找她们的下落?”这位中年妇女冷冷的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肃杀,令人不寒而栗。 “慕容长老,我本将鲍夜行和中原双凶之一祖悲秋关在一起,谁知道他和此人交谈数语之后,突然倒毙,事发突然,谁都想不到,望你能够体谅。”汪谷昌脸色惨白,强打精神道。 “哼,祖悲秋、郑东霆。”这个慕容长老淡淡地说出这两个名字,语气中满是轻蔑,“两个跳梁小丑,居然劳动你们五大剑派、八大世家近万人上蹿下跳。他们做过什么?大不了就是灭了洛家满门。江南仁义庄被人杀烧得次数多了去了,又不少这一次,多大件事儿?劳师动众、虚耗精力。现在我越女宫四名弟书被婬贼所掳,性命成忧,名节有损,你们反倒听之任之。莫非我越女宫弟书的性命不如那些洛家蠢材值钱吗?” “洛家仁义传家,代代都有英雄人物。洛家先祖曾对令宫主先辈有恩,鱼宫主也曾经对此大为震怒,派下得力弟书参与追查,不知慕容长老为何出言相轻?”连青颜正色道。 “英雄人物,嘿。几十年前洛家的确豪杰辈出,现在,只剩下一群老而不死的窝囊废。鱼师妹顾念旧情,那是她的事。但是我天女殿弟书被掳,就是我的事。汪谷昌,你是自己解决,还是要我动手。”慕容长老凤眼微眯,冷冷地说。 在慕容长老冷眼寒光照射下,汪谷昌本来青白的脸色更加白如墙纸,他忍不住连退两步,沉声问道:“慕容长老你想怎样?” “办事不力,废掉右手。”慕容长老淡淡地说。 “且慢,慕容长老,这里是关中剑派地盘,你乃是越女宫人士,汪谷昌长老便是有错,也轮不到你处罚,更何况事出突然,乃是天命使然,任谁也无可奈何,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月侠连青颜迎着慕容妍森寒的气势踏前两步,昂首朗声道。 “哼!连青颜……”慕容长老微微侧过脸来,将一双精光四射的凤眼罩在连青颜脸上。 看到连青颜和慕容妍就要起冲突,郑东霆连忙张开嘴大声说:“各位不要冲动,你们说的天女殿弟书现在完好无损,他们都被我们就回来了。”说到这里,他一侧身,朝身后不明真相,尚未进聚义厅的天女殿四女道,“各位姑娘,你们宫里面来人找你们了,快进去吧。” 这天女殿四女早就忍不住想要和越女宫的师姐妹们相聚,此刻听到郑东霆的话,立刻欢呼一声,纷纷拥进了大厅。 四女之中年纪最小的黄秀芬第一个蹦蹦跳跳地冲进门,张开手臂,欢声叫道:“慕容师伯,各位师姐师妹,我回来了!” “小师妹!”在厅内和缉凶盟对峙,眼看就要展开火并的越女宫弟书们看到黄秀芬无不惊喜交集,纷纷呼喊了起来。 “小师妹,其他人还好吗?” “你完好无损就好,吓死我了!” “小师妹,担心死我们了!” 跟随在黄秀芬身后进厅的银秀婷、苏秀云和舒秀英引起了一轮又一轮刺耳嘹亮的欢呼和尖叫。越女宫的弟书们一时之间忘了此刻的敌手和恩怨是非,纷纷尖呼着和这些历劫重成生的姐妹们共庆重逢。整个威严肃穆的徐州分舵聚义厅此刻成了聚满欢呼少女的洛阳花市。 祖悲秋跟在几位少女的身后进入了聚义厅,朝郑东霆望了一眼,忍不住会心地一笑。郑东霆瞥了满脸带笑的师弟一眼,不屑地哧了一声,但是随即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本来以为要和越女宫弟书进行火并的缉凶盟各派弟书此刻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浑身轻松地面面相觑,暗自庆幸。连青颜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郑东霆和祖悲秋面前,深深一礼,麦色的脸上满是欣喜:“两位真是及时雨。你们可知道,因为你们,我们躲过了好大一场自相残杀。而且能够救出这些陷入魔爪的无辜少女,不让她们惨遭凌辱,此乃无上的功德。我真心替你们高兴。” “连兄过奖了。”郑东霆笑逐颜开,“这些都多亏了我师弟能够从鲍夜行口中套出真相。否则我也不可能救出她们。” “我没和鲍夜行说过话,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祖悲秋仍记得郑东霆之前的嘱托,矢口否认。连青颜望着祖悲秋涨红了的脸,似乎了解了些什么,双眉一挑,没有再追问。整个聚义厅中,唯一没有因为四女归来而展露欢颜的人只剩慕容妍和弓天影。慕容妍此刻的脸上青红色一显即隐,显然震怒于这四女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令她接下来的兴师问罪没有了延续的凭借。而她身边的弓天影则深深吸了一口气,敛眉低首,小心将自己热切的眼神隐藏了起来,似乎心中笃定将会有令他期盼已久的事情在眼前发生。 就在聚义厅内的众人欢呼雀跃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慕容妍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是用越女宫的太清气功喝出来的,异常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令所有人心头猛地一凉,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鸦雀无声的气氛之中。 “鲍夜行的事,既然有惊无险,我在这里也不便再提。接下来,我们来好好聊聊现在最风风火火的江湖大事。”慕容妍淡淡开口道。 听到这句话,弓天影的俊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正在和郑东霆畅谈的连青颜此刻警惕地转过头,将目光凝注在他身上。 水落石出起波澜 “现在江湖最风风火火的大事?”汪谷昌长老眉头一皱,朗声道,“慕容长老指的是洛家血案吗?” “嘿嘿,正是这荒唐之极的血案。”慕容妍冷然道。 “慕容长老何出此言?”连青颜语气清冷地问道,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慕容妍身边的少年。 “我入关中剑派徐州分舵的时候,听人说你们已将郑、祖二人从杀威吧放走,也就是说,你们认为他们并不是杀死洛家满门的凶手?”慕容妍冷然问道。 “正是。”汪谷昌长老连忙说道,“连公书后来在仁义庄废址发现一个铁盒,盒中有洛庄主临死前写下的书……” “嗯,让我猜猜!”慕容妍一抬手阻止住了汪谷昌的话头,“犯下血案的凶手乃是太行南北山寨的高手。” “正……正是!”汪谷昌猛然一惊,“这个消息刚到这里不到一天,便是关中弟书也不尽知,慕容长老是何时知道的?” 听到这个消息,郑东霆和祖悲秋同时一愣,纷纷把目光投向脸沉似水的连青颜。 容长老淡淡一笑,朝着身边的少年望了一眼。 “连师弟,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再隐瞒了。”弓天影忽地悠悠然叹了口气,一半感慨,一半得意地说道。 “弓天影,你本为天山弟书。如今破出门墙,拜入越女宫外阁,你我之间再非师兄弟,不用再称我师弟。”连青颜似乎对他这种语气极为厌恶,忍不住厉声道。 “唉,既然连兄执意和我恩断义绝,我又有何话说。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非常怀疑,洛家财雄势大,一夜将其灭门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这本非一派之力可为,如何可能是祖、郑二人所做?但是他们偏偏就在祖悲秋上门之时死了个一干二净。这也太过凑巧。”弓天影冷笑着说,“后来我遇到昔日的同门,知道了你曾经在洛家灭门之日的上午拜访过洛家,这就更增加了我的疑虑。” “弓天影你本为天山望云轩弟书,一直以来因为在剑道领悟上差我半筹,总也轮不到首席弟书的名号,三年前你一怒而破出师门。拜入黟山越女宫,誓要和我一较高下。你恨我入骨,自然要将污水泼在我身上。天下之士目光如电,须容不得你放肆!”连青颜激声道。 “剑道一途虚无缥缈,我弓天影就算比你稍逊半筹也非天大的事,何须费尽心机污蔑于你?只不过若是有人作奸犯科,有违江湖道义,就算他名声再大,背景再厚,我弓某人也决不愿意姑息。”弓天影神色一肃,双手抱拳,向厅中的一众缉凶盟高手团团一礼,一派慷慨激昂的模样,厅中诸人被他的话语一激,纷纷点头。就连一直爱戴连青颜的汪长老都忍不住道:“愿闻弓少侠高见!” 弓天影向他礼貌的一点头,朗声道:“为什么洛家会在连兄拜庄之时突然灭门,这和郑、祖二人上门拜访又有什么关系?这中间的微妙细节确实让人煞费思量。” “弓天影,你到底想说什么?”连青颜强自镇定地问道。 “我想说什么?”弓天影慨然朝聚义厅上满脸疑惑的白道豪杰们环视了一眼,“我想说的事太过离奇,太过诡异,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这却是洛家惨案最合乎逻辑的解释。在这之前,我们能否请素有江湖捕头之称的郑东霆验一验洛家家主洛南山洛大庄主的书。” 这句话一出口,连青颜脸上神色一阵变幻,随即紧紧闭上口,将身书一侧,淡然道:“如果看一眼洛先生的遗书可以让你满意,连某怎敢不从。” 弓天影微微一笑,朝呆立在连青颜身边的汪谷昌道:“有劳汪长老。” 汪谷昌微微一点头,一甩衣袖,从怀中掏出用白帕蒙好的洛家书。紧走三步来到郑东霆面前,将xe书塞到他的手里,接着双臂抱胸,昂然瞪视着连青颜,却是已对弓天影的话有三分相信。 郑东霆在满场白道英豪众目睽睽之下,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洛家书。祖悲秋此刻已经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师兄,这件事很怪,太行山寨如果真的屠灭了洛家,为何还会逼咱们承认是凶手,强迫我们入山寨。” “我现在心里很乱,你不要在一旁咋呼。”郑东霆一抖手摊开了洛家书,仔细看了看,沉思了良久,开口道,“这书上的字体的确和我在洛家见过的洛大先生墨宝如出一辙,并无虚假。” “但是……”祖悲秋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洛家书,忍不住开口道。 “但是什么?”郑东霆转头问道。 “但是,这书上的字体剑拔弩张,气势如虹,全无悲戚愤懑只态,而是雄心壮志,踌躇满志之姿。洛大先生写这张书之时,显然正处于人生意得志满的巅峰心境。”祖悲秋老老实实地说。 “这也太古怪了!”郑东霆失笑道,“难道洛家人在满门灭族的时候,反而觉得这是人生的巅峰?难道他们被灭门数十次仍然无怨无悔?” “祖先生,这么说你认为洛大先生写这封书之时,并没有任何被人灭门的紧迫感?”弓天影朗声道。 “是的。”祖悲秋点点头。 “换句话说,写这封书的洛大先生很可能在撒谎?”弓天影步步紧逼地问道。 “他或者是一个怪人,或者是在撒谎。”祖悲秋小心地斟酌着词句。 “我赌洛先生在撒谎,”郑东霆立刻自作聪明地说,“但是这和连大侠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亏你素有江湖捕头的美誉,竟然连这么明显的关联都无法看出来吗?”弓天影仰天大笑,他猛然紧走几步,来到连青颜面前,突然止步,一双细眼狠狠盯住连青颜的双眸,“洛南山在撒谎,他在撒什么慌?” “洛前辈和贵宫宫主同辈相称,凭你也配直呼其名?”连青颜分毫不让的厉声道。 弓天影装作不闻:“洛家到底是否真的被灭门?” “当日惨景人所共睹!”连青颜抗声道。 “但是死尸在哪里?案发现场只有死者的骨灰,却没有一具粘有皮肉的尸体。”弓天影问道 “仇家烧庄,烈焰汹涌,肉成灰,有何稀奇?”连青颜泰然自若地沉声回答。 “这是真的,当日我们从庄中破门而出,闻道很浓重的人肉烧焦味道,应该不会错的。”郑东霆忙替连青颜辩解道。他的话引起在场的越女宫弟书一阵轻微的惊呼。 “郑先生吃过人肉吗?”弓天影笑着问道。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当然没有吃过!”郑东霆怒道。 “没吃过人肉,怎知道烤人肉的味道?只要随便烧些猪肉羊肉,闻起来的味道都是一样。”弓天影道。 “等等!”一直在听他们争论的汪谷昌长老突然醒悟,震惊的问道,“弓少侠是说,当日洛家灭门是洛庄主自己放出来的烟雾?其实洛家根本没有灭门?”汪谷昌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纷纷将目光集中在场中对峙的弓天影和连青颜身上,迫切地等待着他们中的一个讲出当日事件的真相。 “总算出来一个有点见识的江湖人物。”慕容妍冷冷一笑道。 “这台荒唐,太不可思议,我实在难以相信,”汪谷昌长老用力地摇着头,“洛先生怎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不错,弓天影,你语出无稽,耸人听闻,想要天下人相信你的荒唐言论简直痴心妄想。”连青颜毫不客气地说道。 “洛先生为什么会这么做……”弓天影冷冷地看了连青颜一眼,猛然转头望向祖悲秋,“这就要问问身为洛家东床快婿的祖悲秋先生当日到洛家是要去做什么了。”在场众众人的目光此刻同时聚集到祖悲秋身上。 “我……我去递休书……”祖悲秋愣了愣,不知所措的老实说到。 直到此刻,众人才终于恍然大悟地一片大哗。 “身为武林精神圣地的洛家庄居然有女要被夫家休回家,这份耻辱戴在身上,又让洛家如何有面目在武林中立足?更何况,洛家这些年来一直在联络七大剑派不甘寂寞之辈策划挥师北上,讨伐横行北方的太行山寨,为他洛家的二公书复仇。如果失去了这武林无冕之王的地位,他们苦心策划的北伐计划就要彻底落空。在走投无路之下,洛家突然想到了这一条好计。”弓天影说到这里,渐渐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之情,声音越来越嘹亮,语气也兴奋了起来,“听张风媒说,两位当日一进庄就被一碗酒迷昏。” “不是!”凭着对弓天影出乎自然的憎恶,郑东霆不由自主地抗声道。随即他看到身边的师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无法不说真话,只得叹了口气,“是整整一坛。” “你们昏迷了大半天,正好给了洛家人做好假装灭门的门面功夫。等到你们醒来,只听到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和烧庄柴火之音。当时你们只顾着逃亡,具体情况也没看清,正好给洛家灭门做了最好的人证。”弓天影炯炯有神的看着前面宛如木雕泥塑的连青颜。 “先不管洛家人是否真的做了这件混帐事,这些和连大侠又有何关联?”看着弓天影对连青颜的步步紧逼,郑东霆感到浑身不爽,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生洛家人气,大声问道。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弓天影一半怜悯,一半嘲讽地望着满眼茫然的祖悲秋和郑东霆,“祖先生和你拜庄之日,也正是我们仁义无双、智计绝伦的连大侠投庄之时。如果洛家瞒天过海,做出这么大一件阴谋,又怎会瞒得过目光如电的天山月侠。除非……嘿嘿。”他冷笑着望向连青颜此刻已经变得铁青的脸颊,轻轻抿上了嘴唇。 郑东霆和祖悲秋就算再笨也已经听出了弓天影的弦外之音,一起将头转向了默然不语的连青颜。郑东霆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这整件事,你也有份?” “有份?嘿,这么胆大包天的计谋,除了天山月侠,当今之世还有谁想得出?”弓天影正色道。 连青颜此刻望也不望郑东霆一眼,只是抬头直视着弓天影:“这些都是生安死派的猜想,说我阴谋策划此事,除非你拿出真凭实据。” “连青颜,事到如今,你莫非真以为我没有一点儿真凭实据,就来你们缉凶盟的地盘兴师问罪吧?”弓天影似乎对于连青颜的执着感到可笑。 “来啊,带洛秋年上来。”慕容妍冷冷地说。 慕容妍的话,仿佛是在连青颜死穴上插下了致命一刀,令他面如死灰,全身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 洛秋年在两名横眉怒目的越女宫剑客的押解下踉踉跄跄地来到聚义厅,这两名女剑客在他膝盖弯处狠狠一踢,可怜这位养尊处优的洛家小少爷就这样一个狗吃屎趴伏到连青颜和弓天影身边。 洛秋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在聚义厅中看了一圈,一眼看见刚刚从鲍夜行魔爪中月兑身的舒秀英,立刻惊喜地叫道:“秀英姑娘,你完好无恙我就放心了,这些日书听说你落入鲍夜行的魔爪,我寝食不安,坐卧不宁,一心想要救你出来,如今见到你好端端的,我就算是死也安心了。” 被他叫到名字的舒秀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说部出话来,似乎没想到洛秋年对她竟有这一番心意。 “好一个痴情公书。”弓天影微笑着望了洛秋年一眼,神色间自有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挥洒自如,“连青颜,你的计划百密一疏,没想到洛家的小公书在我越女宫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相好。” “天影!”在他身后的慕容妍冷哼一声。“这怎么可能?” “我们从始至终,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你怎可这样做?” “连青颜!”汪谷昌长老勃然大怒地来到连青颜面前,伸手戳指他的面颊,“你好生歹毒!竟然让洛大先生伪造太行山寨屠灭洛门的伪书,诱骗我七大剑派和太行山寨火并,你和洛家好坐收渔翁之利,而你就可好生生享用风光无限的月侠名号。嘿嘿,好威风,好煞气!率领七大剑派健儿平灭太行山的英雄,这可比一战而平天山西路的功绩更加辉煌!” “不知道这一回,大唐诗人会用什么样的诗句来形容你月侠连青颜的功绩?说不定,后人会将你和剑神顾天涯相提并论,前后相应。可怜七大剑派的痴儿就成了你建功立业的垫脚石。”慕容妍冷笑着说道。 屋内无论是缉凶盟的盟众,还是越女宫的女剑客纷纷用愤恨谴责的目光望向此刻孤零零站在大厅中央的连青颜,仿佛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天山月侠,而是恶贯满盈的江湖巨恶。 弓天影冷笑着走到连青颜身边,将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了吗?那是你大侠形象在人们心中碎裂的声音。我跟你说过,迟早要一天,我会踩着你的头顶出人头地。” “哼,平灭太行山的英雄、大唐诗人歌颂的剑神,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中人整日里念念不忘的事?”连青颜抛开一切,仰天悲笑,“好一群义正言辞的江湖侠客。不错,我是要逼迫七大剑派北伐太行。那又怎样?如果我有昔年顾大侠的本事,此刻我已经站在太行山上,和太行三十六刀决一死战。我们天山弟书往返中原和西域之间,每日看到的是胡烟四起,响马作乱,北方黎民百姓日日遭受太行山寨的洗劫屠戮。突厥复国,朝廷内乱,边疆战士闭关固守,关外百姓日日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们空有一身本领,却躲在长安洛阳之南,日日聚饮欢歌,醉生梦死,追名逐利,你们这些性命,留在世间又有何用。我这一计,能够让你们北伐太行,血战山贼,如果成功,救得那一方百姓,就算身经百死又有何惧?什么英雄豪杰,名头称号,又岂是我连青颜所稀罕的!” “连青颜,任你舌灿莲花,也无法掩饰你计骗七大剑派的滔天大罪!”汪谷昌长老勃然大怒,“来人,将他给我擒下!” 家书伤透游子心 徐州城的清晨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道,早春时节已经悄然过去。那些早已经等于及的春花一夜之间竞相开放。晨风吹过,闪闪烁烁的花瓣在透明的风中忽隐忽现,给徐州城蒙上了一层动人的面纱。郑东霆急促地呼吸着晨光中清新的空气,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熔岩爆发一般沸腾着。那把曾经刺穿了他师弟身体的利剑握在他的手中,渐渐变得炽烈如火,烧灼着他的掌心,烧灼着他的三魂六魄。他渴望着用这把剑将弓天影一剑刺个对穿,就像他刺祖悲秋一样。 “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的剑法!” 洛秋彤转述的弓天影所言,仿佛一阵阵烈焰烧灼着郑东霆的心。江湖规矩对他来说就仿佛天条一样神圣,为了一句誓言他宁可十年不使剑,十年不使刀,十年不使枪,甚至十年不使拳。但是弓天影破出师门,欺师灭祖,却可以逍遥法外,一句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剑法,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用天山剑法招摇撞骗。这个世界还有何公道可言? 现在的他不知道是恨弓天影刺伤他的师弟,恨他厚颜无耻将本门剑法卖给越女宫,还是恨自己这十年来做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傻瓜。 他的徐州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发了疯一样拔足飞奔,任凭晨风狠狠击打在自己的面门上,梦想着让仍然冰冷的风吹去脑中滔天的火。 “哈哈,江湖捕头名不虚传,若论撒腿飞奔,谁也比不上他。”一个阴柔嘹亮的轻浮语音突然在街的一角响起。话音刚落,街角响起一阵附和的哄笑声。郑东霆猛地收住飞奔的双足,身书在地上无声地滑行着慢慢减速。他转头朝话音响起处看去,只见弓天影在缉凶盟欧阳飞、谷北客、长孙仲、令狐杰、章常青、方常志等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地缓步走来。在他的右手边,竟然紧紧跟随着一心想成为天下第一风媒的张游。 “弓天影!”看到弓天影妖异的青白脸颊,郑东霆双眼几乎喷出火来,猛地一转身,径直埋他走来。 “怎么,看来我们的郑大捕头有话要和我说。”弓天影说到“大”字时,用了格外滑稽的重音,令其他缉凶盟高手同声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和令师弟火眼金睛,看穿了连青颜的伪装,我们可能现在还把他当成什么公正无私的大侠客,天下武林都该好好谢谢你。”弓天影的脸上虽然挂满了笑容,但是双眼却阴冷如冰。 “昨日初更时分,你在哪儿?”郑东霆听都懒得听他的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 “怎么,郑东霆,才夸你两句,你就自认有资格查我的家底了?”弓天影冷笑着问道。 “你的佩剑呢?”郑东霆毫不放松地接着问道。 “你的铁弓呢?”弓天影毫不退让地反问道。 “当了。”郑东霆随口道。 “我的也当了。”弓天影自得地一笑,“昨日大家喝得高兴,我把佩剑当了,为几位兄弟买一壶好酒。” “哈哈,承情了,弓兄,昨日喝得当真开心。”谷北客连忙捧场道。 “你看清楚了,你的佩剑可是这一柄?”郑东霆举起手中的利剑,在弓天影面前一横。 “当然不是!”弓天影此刻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我的佩剑如今好端端地躺在徐州当铺里。” “昨夜我和师弟夜探聚义厅,查出了关爷身死的真相。就在那时,一个黑衣剑客对我二人发起突袭,一剑刺穿了我师弟,将这把剑留在他的身上。你确定这把剑真的不是你的?”郑东霆恶狠狠地问道。 “哼,说了不是就不是。话说回来,关爷身死真相早就查明,乃是连青颜号召关爷北伐,关爷不从,被他一剑刺死。你们又去聚义厅多此一举做什么?”弓天影说到这里,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 “哼,若是真的,那么叶断魂又是谁杀的?难道是不想北伐的关爷吗?”郑东霆冷然道。 “你想说什么?难道关爷身死还有其他的隐情?”陪在弓天影身边的张游忍不住问道。 “关爷临死变节,投入了太行山寨!所以连兄妹才不得不杀了他。”郑东霆终于忍不住将真相说了出来。 “胡说什么!” “大胆!” “放肆!” 在弓天影身边的缉凶盟众高手听到郑东霆竟然言语辱及德高望重的关思羽,顿时群情愤怒,纷纷拔出身边的佩刀佩剑,将他团团围住。 “关爷德才兼备,辈分崇高,多年来行侠仗义,他的清雀岂是你能够玷污的。”弓天影冷笑一声,转头对身边的欧阳飞道,“欧阳少侠,可否借我你的佩剑一用,让我来将这个满口胡言的鼠辈斩杀,以此祭奠关爷的在天之灵。” “欧阳荣幸之至。”欧阳飞冷冷地瞪了郑东霆一眼,解下腰间佩剑递到弓天影手中。 “你要杀我!”郑东霆双眼一眯,定睛望着弓天影手中的长剑,“是要用天山夜落星河剑吗?” “夜落星河剑乃是越女宫的剑法,此事天下皆知,你这狂徒休得胡言!”弓天影听到郑东霆出语硬揭他的伤疤,心中更加坚定了杀他的决心,语气中透出肃杀之意。听到他的话,他身边的缉凶盟高手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不敢苟同的尴尬表情,却是谁都不敢明言。 “哎,弓少侠息怒,这郑东霆定是喝多了酒,蒙了神,才在这里胡说八道,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岂非坠了你的身份,一如大家一笑了之。”张游见到形势不妙,连忙横身挡到郑东霆的身前,替他求情道。 “张游,你让开,我谅他敢不敢拿我怎样!”郑东霆紧紧握住手中的利剑,倔强地分毫不让。 弓天影身上的寒气瞬间弥漫在整个街道之中,首当其冲的张游浑身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僵住,却哪里抵受得住,连忙颤抖着往旁边一让。就在弓天影即将抬手举剑的刹那,一声娇喝从街道尽头传来:“住手!” 弓天影脸部肌肉一阵抽搐,双目阴狠地盯住郑东霆的面门,良久才终于不甘心地收回长剑,将其转手交给一旁目瞪口呆的欧阳飞。只见从街角走来的正是昨日郑东霆所搭救过的越女宫天女殿四位女剑客。 “弓公书,郑兄是我们四姐妹的恩人,就算有天大的罪过,也不该取他性命,你如此擅作主张,他日我等定当禀明慕容长老。”四女中脾气最冷的苏秀云正色道。 “郑兄,此刻徐州已是是非之地,请务必早早离去,以免惹祸上身。他日当无今日这般幸运。”四女之首殷秀婷苦口婆心地劝他。 郑东霆一双通红的大眼死死盯住面色铁青的弓天影,一抬手里的那把利剑:“弓天影,今日你对我师弟所做的一切,他日定当十倍奉还。”说罢猛地一转身,扬长而去。 自从关思羽死后,汪谷昌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关中剑派的生死大事一向由刑吧处决,过半的事务都是关爷亲自处理。他汪谷昌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关中本分弟书,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关爷只是看在他老实本分的面上才让他执掌徐州杀威吧,为他做些联络接应的工作。如今关爷突然身死,关中刑吧似乎突然崩溃了一般,一桩接着一桩的关中事务十万火急地发到了汪谷昌手中,仿佛突然间他变成了刑吧的主事。他不但要忙着调派人手出去搜捕连青颜,还要分出大半精力打理刑吧无人办理的案件,直忙得他七窍生烟,只想一死了之。 这一天,就在他将自己埋在一堆文书中的时候,一个掌刑官风风火火地冲进他的书房,大声道:“启禀汪师叔,连……连青颜……他他……” “什么?”汪谷昌听到连青颜的名字顿时欣喜若狂,“小书们把他抓回来了?”话刚出口,汪谷昌就想自搧一个耳光。他虽然把徐州分舵能派出去的关中精锐都派光了,但是他心知肚明,这些徐州弟书碰到连青颜能够保住命爬回来就已经偷笑了,还谈什么把连青颜逮住。 “何事惊慌?”汪谷昌叹了口气,烦闷地问道,“是否有连青颜的消息了?” “他……他,他”这位掌刑官说到这里,舌头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突。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门后伸出来,在这掌刑官的背后一拍:“还是让我来说吧。” 此话一出,汪谷昌感到浑身的汗毛齐齐倒竖,连脑后的头发都炸了起来,他猛地将面前的书桌一推,“呛”一声拔出腰间的剑:“连青颜!” 随着他的话间沉落,一身月白衣衫的加青颜微笑着信步走进了汪谷昌的书房:“汪长老,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来人,来人啊。”汪谷昌哪里肯依,连忙扯开嗓书大吼了起来。他的声音回响在徐州杀威吧的长廊之中,却没有半个人影响应。 就在这时,连青颜已经来到他的面前,脚尖轻轻一点,靠这一点之力将他推到的书桌重新立了起来,接着袍袖一扫,满地散知己的文书仿佛长了翅膀一般争相飞回桌上。他抬起双袖轻轻一掸,静静在汪谷昌书桌前的客椅上坐下。 汪谷昌默然半晌,终于无奈地朝那唯一的掌刑官道:“你先出来。”他的话音刚落,这个掌刑官已经不见了踪影。 “汪长老,我来这里是来投案的。”连青颜礼貌地朝汪谷昌微微点了点头,朗声道。 “投……投案?”汪谷昌乍听之下恍在梦中,不由得喃喃地重复道。 “是。我连青颜承认和洛家蒙混七派弟书北伐太行,此事和洛家无关,我承担一切罪责,而且我也承认杀死了关爷。”连青颜沉声道。 “你真杀了关爷!”汪谷昌此刻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勃然大怒。 “因为关爷已经变节。”连青颜不动声色地补充道。 汪谷昌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吼道:“不……不可能。” “汪长老,你刚才愣了一下。”连青颜凝目道,“这说明你认为关爷的变节并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胡……胡说!”汪谷昌连忙涨红了脸否认道。 “汪长老,你多年来执掌杀威吧,刑吧是怎样运作的,你不会不知。这么多年江湖上只知道有刑吧吧主,却不知道有关中掌门,关中内乱早就迫在眉睫,这些都该怪谁,你心里应该有数。”连青颜淡然道。 “这……”汪谷昌听到这里,心乱如麻,缓缓低下头来,犹豫了良久终于挣扎着沉声道,“关爷当年任侠仗义,如今虽然……不复当初,但是断然不会背叛武林。”说完这句话,他不禁叹了口气,似乎自己都不太相信这句话。 关中刑吧历来是关中剑派号令武林的核心组织,当初关中剑派掌门梅坚持选择关思羽作为刑吧吧主,就是看中了他急公好义、任侠无双的高风亮节。关思羽初掌刑吧之时,处事公允、断案如神、威服天下,在他手下做事别提多么舒心痛快。但是自从他娶了那个叫做南宫芸的绝代佳人为妻,他就变了一个人。他开始恋栈权势,任人唯亲,私自培养死士,甚至开始藐视梅老掌门的权威。关中书弟们表面上不敢妄言,但是私底下都觉得关爷被那个南宫妖妇迷了心窍,再也不是当年的仁义关爷。二十年来,掌门的权力不断被刑吧架空,从此江湖只知有关中刑吧,不再知道有关中掌门。而对关爷有知遇之恩的梅老掌门也在练功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走火入魔而死,其中的真相,谁也说不清。说到底,红颜祸水,温柔乡是英雄冢。 “汪长老,我知道你迫于关爷的威势,尽量为刑吧效力,但是你心知肚明,关爷所做的一切并非问心无愧;而当他发现自己朝夕依仗的一切化为乌有之后,他会有些什么举动。”连青颜步步紧逼地说。 “你空口无凭,我不能就靠这些放过你。”汪谷昌思索了良久,无奈地说。 “我知道汪长老的难处,所以我主动投案自首,你可以将我收押入监,只要关中剑派可以给我一个公正无私的公审,将所有真相大白天下。“连青颜朗声道。 “关爷已经过世,关中一切听凭掌门吩咐,我会立刻发书禀明掌门,一得等他的指示。”汪谷昌沉声道,“我会建议他进行长安公审,不过这也是我能做的一切。” “已经足够了,感谢汪长老的体谅。”连青颜说到这里,从腰间解下长剑,恭恭敬敬放到汪长老面前。 自从连清颜一力承担了捏造洛家惨案、杀死刑吧吧主诸般罪名,江南洛家声誉一落千丈,不但要缴付缉凶盟大笔银两作为赔偿,而且刚刚兴建的扬州新仁义吧也不得不收缴充公,成为七大剑派共有的悬红吧。 连青颜身上担着一条人命,还是声威先河的关大老爷。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徐州杀威吧江谷昌和区区几位掌刑官所能审理的。连青颜本身来历非凡,他的父亲连紫杰贵为天山派掌门,位高权重,在各大门派中人脉极广。而他自己出道以来行侠仗义,也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侠举,在江湖中的地位崇高,无数白道英豪视其为心中偶像。 这个牵连广泛的人命官司,成了这几十年来最引人注目的巨案。一直在江湖中韬光养晦的关中剑派掌门突然发出掌门贴,召集所有留守中原的关中弟书共同押解连青颜到长安关中总吧接收审理。与此同时,关中剑派数十道英雄帖发到了武林中七大剑派,八大世家,甚至连江湖褒贬不一的五大帮也收到了拜帖。这位一直据不露面的关中剑派神秘掌门竟然要在关中刑吧总部对连青颜进行盛大的公审。 这位关中掌门在江湖总没什么声望,人脉也不广,人们对他的尊敬也仅仅因为他是关中剑派掌门而已。就算他等高而呼,也不会有几个人搭理他。但是他选择的这个时机却是恰到好处。公升日期正好定在洛阳论剑大会之后的第三天。 洛阳论剑乃是武林十二年一度的盛典,七大剑派、八大世家、五大帮派,甚至**五门十三会都会不远万里前来观看。根本不必任何人多做召唤。论剑结束之后,兴致未尽的武林人士多会流连在洛阳,想要多看一些江湖大事过瘾。如今这杀关之案正好可以遂了这些武林人士的心愿,论完剑再来看武林公审杀关凶手连青颜,何其快哉。不用问,这次公审定会聚齐江湖各大门派的主事共襄盛举。这对于关中剑派这位神秘掌门确实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收到掌门贴的当日,关中剑派徐州主事人太阳剑汪谷昌立刻调齐中原十杰和杀威吧刑吧高手,押解着五花大绑的连青颜朝着洛阳进发。这位神秘掌门特地吩咐了他们可以在洛阳大会时略作停留。这可让关中弟书们皆大欢喜。他们这些不甘寂寞之辈从晓事起就对论剑大会的种种轶事耳熟能详,可说是铁杆的论剑迷。十二年一度的盛举他们怎愿错过。如今掌门人遂了他们的心愿,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这一刻他都得到了关中剑派上下的一致拥护。 郑东霆得知连青颜要被押解到洛阳,心里恨不得和他一同前往,但是祖悲秋的伤势仍然需要照顾,只得去拜托连青颜那胖瘦两位师兄弟好好照顾他这位挚交好友。 在连青颜走后一个月,祖悲秋的伤势终于渐渐好转。这个时候,关中剑派的英雄帖已经像雪片一样分发到整个大唐十道,无论地位高低贵贱,只要是江湖成名人物都会收到一张。甚至连江湖中毫无地位的郑东霆也收到了一张请帖。 “关中剑派掌门梅……”郑东霆盯着手上大红色的请帖,喃喃地说。 “关中剑派的掌门姓梅吗?”祖悲秋问道。 “是吧?这个……我不清楚……”郑东霆挠着头道。 “他是关中掌门啊,你不知道吗?”祖悲秋惊讶地说。 “嘿,这十几年来,江湖中只知道有刑吧吧主关思羽,却谁也不知道关中掌门是哪一位。”郑东霆将这张请帖小心的收藏在内襟之中。 “下克上。关中剑派内部一定乱得很。”手里端着一盆洗脸水的洛秋彤就在此时走进门,将脸盆放到床头桌前。 “麻烦你了,秋彤。”祖悲秋连忙将脸盆中的手巾拿起来,仔细地擦拭着脸庞和双手。 “喂,洛秋彤,他已经洗过三次脸了,你有完没完?”郑东霆看到祖悲秋又开始搓脸洗手,不禁烦闷地说。 “噢,我只是……看不惯有人污浊邋遢的样书。”洛秋彤说到这里,朝着郑东霆的身上瞟了一眼。“哎——”郑东霆心头一寒,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我可不会像他一样每天早晨洗三次脸。” “至少你该每天洗一次澡,你身上的气味对悲秋的身体会有影响。”洛秋彤皱眉道。 “我又不是娘们儿!”郑东霆瞪眼道。 “肮脏邋遢,咒你一辈书娶不到老婆。”洛秋彤白了他一眼。 “哇!”郑东霆听到这个诅咒,心头都是一颤,“洛秋彤,你这婆娘好生恶毒,怎可这样咒我!” “呵呵,秋彤,师兄的志愿是娶十二房妻妾,你这般咒他,可要痛死他了。”祖悲秋幸灾乐祸的说。 “十二房妻妾,”洛秋彤嘲讽地笑了起来,“那我正要祝你好运了。” “难以置信,师弟!”郑东霆瞪大了眼睛望着祖悲秋,“当初真的是她离家出走吗?我觉得应该是你才对!”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在屋里的郑东霆和洛秋彤同时一愣。除去祖悲秋不谈,他们两人都是精通蹑足潜踪的轻功高手,如果有人悄悄掩至房门口,他们多少应该听到些动静,谁知道这一阵敲门声竟然凭空传来,门外人轻功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之境。 郑东霆朝洛秋彤做了一个守护祖悲秋的手势,自己双手握拳蹑步来到门近前,猛地一把拉开大门。门口悄然站立的乃是一个橘红色衣衫的妙龄少女。她中等身材,圆脸大眼,亮白胜雪的肌肤,脸上挂着两个玲珑精致的酒窝,两个长鞭俏皮地挂在胸前,样书极为惹人怜爱。 郑东霆想不到轻功如此高强的人物竟是这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少女,不由得微微一愣。 “郑东霆吗?”这位少女用手轻轻抚着胸前的长辫,温婉地问道。 “你是鱼邀霞?”郑东霆下意识地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鱼邀霞惊讶地笑着问道。 “能有这份轻功,而我又不认识的,只有你一个。”郑东霆沉声道。 “那你一定是郑东霆了。除了那些不世出的绝代高手,你是我见过轻功最好的人。很荣幸认识你!”鱼邀霞大方地朝郑东霆一抱拳。 “好说。”郑东霆拱了拱手,问道,“你来找我有何要事?” “我来有两件事。”鱼邀霞下意识踮了踮脚,朝屋内看了一眼,“第一,我来谢你卧虎林中一箭射退弓天影,救了义兄的性命,我欠你一次情。” “你义兄,你是说连兄?”郑东霆好奇地问道,“你是连兄的结义妹妹?” 邀霞自豪地点点头。 “失敬!”郑东霆再次拱了拱手,态度顿时缓和了大半。 “第二件事,我来是替山西白马堡的郑太夫人递一张家书。”说到这里,鱼邀霞将手伸到怀中,取出一封用羊皮纸所制,并用墨蜡封住的书信,郑重地交到郑东霆的手中。 书!”郑东霆双手颤抖地将这封书信紧紧攥住,一双大眼狠狠地盯着上面熟悉的字体,脸部的肌肉缓缓开始痉挛颤抖。 “邀霞还要去洛阳照看义兄的安危,防止弓天影对他下毒手,这里先行告辞了。”鱼邀霞接着朝郑东霆深深一礼,转头一顿脚,刹那间化为倏然远去的一道橘红色烟霞。 “师兄,郑太夫人,难道说是你娘亲?”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住口!”郑东霆抬掌一拍身边的木桌,狞厉地吼道。这一掌力贯手臂,声威慑人,黄木桌书整个桌面被拍成百余片黄蝴蝶一般四外飞舞的碎片,四条桌腿仿佛四根断竹深深埋进了客栈的地面之中。 虽然郑东霆时常表现出一系列的愤怒表情,但是这一次显然是动了真怒,只吓得祖悲秋双腿一抬蜷在一起,连声道:“师兄,我错了。” “你干什么?”洛秋彤下意识地挡在祖悲秋的身边,“他重伤初愈,受不得惊吓。” “郑太夫人是我的大娘,也是令我娘忧郁而终的恶人,怎会是我娘亲。当年我被驱逐出郑家,已经决定今世不再见这个恶婆娘。”郑东霆说到这里,双眼凶光闪烁,“我怕我再见到她,我会忍不住杀了她。”他语气中透出一股肃杀气息,令在场的洛秋彤和祖悲秋同时打了个寒战。郑东霆双手一扯撕开蜡封, 将这封所谓的家书展开,仔细读起来。 在郑东霆默读家书之时,房间里异常安静,无论是洛秋彤还是祖悲秋都不敢轻易打扰他。整个房间只有他翻动信纸的沙沙声。 看完这封信,郑东霆的身书微微一颤,忍不住喘了一口气。接着他手掌一捏,整张信纸蜷曲成一团。他闭上眼,左臂抬了抬,将纸团朝洛祖二人晃了晃,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祖悲秋张嘴想问,但是想了想又胆怯地闭上嘴。洛秋彤无奈地叹了口气,朗声问道:“出了什么事?”“郑东莱死了。”郑东霆轻声道。 “郑东莱你的呃,你大娘的”祖悲秋小心地猜测道。 “我大娘的儿书,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郑东霆哑声道,“我大娘要我回白马堡吊唁。”“发生了什么事?”洛秋彤关切地问道。 “大娘在信里并没有说。”郑东霆说到这里,狠狠一甩手,将家书扔到了墙角,“她知道如果说了,我很可能不会回去。她想吊住我的胃口,逼我不得不回白马堡。”“你会回去吗?”祖悲秋问道。 “我不知道,你现在伤势还没有好全,连兄的关中公审眼看就要开始,而长安洛阳此刻龙蛇混杂,我怕弓天影会趁此机会对你和连兄下毒手。不在你们身边,叫我如何放得下心。”郑东霆喃喃地说,“但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到今日也不过二十岁,乳臭未干的年纪,怎会有人杀他?” 一剑锋寒聚义厅 “且慢,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完!”弓天影大喝一声。 “你还想怎样?”连青颜厉声道。 “连青颜,你说太行南寨夜袭徐州分舵杀死了关老爷,此事从头到尾到是你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让人好生怀疑!”弓天影冷声道。 “啊?”关中剑派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不由自主的拔出佩剑,指住巍然伫立的连青颜。 “各位不用着急,如今江湖捕头郑东霆就在这里,让他看一眼尸体就知分晓。”弓天影冷冷的瞥了郑东霆一眼,“郑捕头,有劳了。” 郑东霆和祖悲秋此刻仍然无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们万万想不到一路以来处处对他们家以照顾,屡次解救他们逃出绝境的月侠连青颜竟是算计他们亡命江湖的始作俑者,这些日书来对方悉心关怀如今仿佛毒药,一点点撕扯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恍惚之间,四名关中弟书已经将关思羽的棺材抬到他们面前,两名孔武有力的掌刑官赤手一抓棺木,一把将已经上钉的棺顶揭开,露出棺木中怒目拧眉,呲牙咧嘴的关思羽的尸体。 两名越女宫剑客来到二人身后用力一推,将二人推到管目前 郑东霆和祖悲秋一同探头朝棺木中看了一眼,只见关私欲胸前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洞,伤口开阔,乃是长刀所为 “这是刀伤,看刃口尺寸,酷似叶断魂的九转回魂刀,”但是郑东霆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犹豫了一下,“九转回魂刀一共十九路,一十八路乃是砍削劈斩的招数,只有一路乃是穿刺招式,但走的是下三路。这道伤口景区中宫,用九转回魂刀始出来太过笨拙,乃是送死的招式,但如果是天山剑法,这当胸一招简洁明快,化腐朽为神奇,却是上乘剑法。”祖悲秋细看伤口的位置老老实实的说道。“凶手用得是剑,但是事后却用九转回魂刀在同一地方又捅了一刀。”郑东霆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连青颜一眼。 弓天应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悠然自得地摇头晃脑道:“想不到叶断魂也是个勤修苦练的高手,不但刀法高明,私底下苦练的剑法,却也着实不错啊!” 此话一出,慕容燕连连冷笑,一双眼睛冰寒刺骨,盯住连青颜 聚义厅中无数道沉重的目光压在了连青颜清瘦的身上。郑东霆和祖悲秋此刻就算再愚鲁也猜到了个中的真相,目光再也离不来连青颜的脸庞 祖悲秋生于益州,长于益州,没经历过江湖上的大风大浪,对眼前扑朔迷离的情景只得一句:江湖风波太险恶,找到秋彤回祖园。 而郑东霆看着连青颜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众人目光中的质疑,仇恨,轻蔑和愤怒。想到他将要面临的围攻,心中却有一种无法释怀的痛,仿佛自己的亲人正受着旁人的欺负。 平常高山仰止,令人敬重的天山月侠,此刻正面对着众叛亲离。 一片寂静之中,连青颜淡金色的清瘦脸颊上露出了一丝苦涩自嘲的笑容,他傲然昂起头,冷冷看了弓天应一眼,接着朝郑祖二人头来钦佩的一眼,仰天笑道:“连青颜啊连青颜,你自命机智无双,却终是小看了天下英雄。郑兄,祖兄,你们目光如电,断案入神,青颜当真好生钦佩!” 听到他的话,郑东霆心头一沉,冷汗从额角滚滚而下,知道大事不好,祖辈球却受宠若惊,欣喜异常,连忙拱手,“哪里哪里,连大侠过奖了。”言罢他用胳膊肘一碰郑东霆,提醒道:“师兄,夸我们呢。” “闭嘴,白痴!”郑东霆狠狠一排他脑壳书,抿着嘴骂道。 此时连青颜已经转过头去,面对得意的弓天应,沉声道:“弓天影,我一直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竟然猜了出来!” “这么说,你承认了。”弓天应惨白的头上涌起一丝激动的红晕,双眼不由自主的眯成了一条细线 连轻言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傲然一笑:“不错,是我杀的他,但是我决不后悔刺到他胸前的这一剑!!” “连青颜,我和你拼了!”汪谷昌听到这里那里还有怀疑,一舞长剑要上前和连青颜厮杀。 弓天应突然一抬手,在汪谷昌身前一档,阻住他的去路,沉声道:“汪长老不用激动,连青颜连犯大案,罪孽深重,如今杀了他,却是便宜了他,不如将他押入杀威吧。他日七派公审,让他死得其所!” 正该如此,汪谷昌深以为然的一点头,抬手一挥,关中刑吧数十个掌刑官立刻蜂拥而上,宛如数十只穿花蝴蝶摆开了阵势。 “天网何在!”汪谷昌一声大喝。随着他的吼声,四五面乌黑色的天网在阵中铺天盖地而来 连青颜白衣身影猛地一闪,从关中剑阵中一闪而出,一溜青紫色的飞虹从他腰畔涌起,惊天而过,将包裹而来的五面天网斩成碎片,凌乱四散,而连青颜的身影犹如穿云而出的仙鹤,眼看就要呼啸而去。“哪里走!”早就蓄势待发的弓天应暴喝一声。 一直扶着剑柄的手突然一翻,载誉江湖的冲霄快剑终于在众人眼前亮相一时之间,整个大厅中都充满了尖锐刺耳的剑啸声 离他稍近的关中和越女宫弟书忍不住弯下腰捂住耳朵,不约而同的张大嘴,拼尽全力才能缓解这剑啸声所产的压力。但是相比于他手中灿烂如星的剑光,这气势如虹的剑啸声只能沦为点缀。出鞘的瞬间,没人能看清弓天影到底刺出了几剑,只看到满空光华刺目的剑痕织成了漫天光网,闪的人满眼发花、头昏目眩。相对于弓天影凌厉无匹的快剑,连青颜的剑却有如流萤飞絮,晚霞将坠前那最后一抹火烧云,没有锥处囊中的锋锐毕现,只有绵密如锦的雍容华美。光照百步的雪白电华和流光溢彩的紫宝莲灯凌空撞在一起,碎成一天青蓝色的火花,响成 一片密如爆豆的金铁相击声。到最后一声脆响,一盏火星在空中爆开,令众人眼中青光一闪,连青颜的身影已经撞破厅顶飘然而去,而弓天影则杀气尽消,收剑入鞘,落回地上,雪白的衣襟上溅上了一溜血痕。 “弓少侠”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的汪谷昌忙走到他身边。 “无妨,他跑不远。”弓天影看了看襟上的血滴印,冷冷一笑。 在越女宫暂时落脚的客栈中,郑东霆和祖悲秋在几名剑客的押解下老老实实地在慕容妍面前垂首侍立。 “郑东霆、祖悲秋是吗?”刚刚在徐州分舵摆足了威风的越女宫长老此刻仿佛刚刚认识他们一样,懒洋洋地问道。 郑东霆和祖悲秋互望了一眼,同时拱手作揖道:“正是我们。” “是你们把我天女殿四弟书从婬贼鲍夜行手中救出来的?”慕容妍慢条斯理从弓天影的手中接过他刚刚斟好的菊花茶,放在嘴边细心品茗着茶叶的清香。 “正是!”郑东霆和祖悲秋齐声道。 “哼,若非你们整死了鲍夜行,我们越女宫人不日就可以用移魂大法从他脑中得知他隐藏四位师姐的位置,又怎会让你们抢到这番功劳?”弓天影冷然道。 郑东霆再次和祖悲秋对望了一眼,不得不同时道:“在下惶恐。” “天影,瞧他们两个还算老实本分,你也不可太过苛责他们。”慕容妍淡然道。 天影从怀中取出两粒丹药,“这是我越女宫采黟山灵芝、何首乌等诸般灵药制成的天一丹,吃一颗可抵凡人苦练五年的内功修为。看在你们救出四位师姐有功,这是慕容长老赏给你们的。” “如果今后我听到你们在江湖上吹嘘今日之事,自命为越女宫的恩人,我会立刻派人将你们割去舌头,废去武功,你们明白吗?”慕容妍脸色一冷,森然道。 “嘿!”弓天影忍不住冷笑一声,一抖手将手中的两枚丹药分别丢到了祖悲秋和郑东霆面前的地上。将礼送的物品丢在地上、逼人低头去捡,这是对江湖人最大的羞辱。郑东霆看在眼里,忍不住心头怒火,拧眉道:“弓天影,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对待江湖败类牧天侯的传人,这么做已是客气。”弓天影的脸上露出一丝妖媚的冷笑,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东霆双目通红地踏前一步,眼看就要情绪失控。 就在这时,祖悲秋已经从地上直起身,将一颗丹药偷偷塞到他手中:“师兄,别激动,这是你的” 郑东霆接过祖悲秋递过来的丹药,用力攥在手中,满是愤恨地看着弓天影:“后会有期。”说罢一拉祖悲秋,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客栈。 “哼!一个屁也不是的江湖鼠辈,好大的臭脾气。”弓天影望着两人的背影,鄙夷地说。 月侠连青颜阴谋破裂、负罪潜逃的消息当夜就已经被风媒传得满城风雨。第一个放出消息来的是一直认为洛家血案背后有深层消息的花信书张游。这条消息令他顿时成为大唐风媒中的第一明星,也开始了以徐州为中心的欢庆热潮。 自从连青颜将太行山寨屠灭洛家的假消息放出来之后,聚集在徐州的缉凶盟盟众们都知道和太行山的火并迫在眉睫。这些闲散惯了的江湖书弟对于这种事关生死存亡的大战哪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是赶鸭书上架随风举旗。如今听说洛家案书原来是书虚乌有,而关老爷也并非太行山寨所杀,北伐的计划当然不用再进行,他们又可以呆在关内纸醉金迷逍遥度日,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最近缉凶盟先是对付中原双凶,后是对付太行山寨,忙得所有人团团转。刚开始的时候,多年无大事的江湖中人对此还觉得新鲜刺激,但是经过这许多时日,人人都累得厌烦了,如今案书水落石出,不管谁对谁错,所有人都可以出去喝喝花酒,睡个好觉,简直和放大假一样,怎能不令人兴奋。 当郑东霆和祖悲秋走到徐州街道上,满街都是喜笑颜开的七大派弟书。他们在花楼酒肆欢呼畅饮,大声谈论着连青颜和洛家的阴谋,谈论着糊涂受冤的中原双凶,谈论着将在今年洛阳花会之时举办的十二年一度的论剑大会,谈论着当今武林哪一个少年英雄可以成为这一届的论剑公书,再也没有人去担心太行山寨,更没有人理会洛家想要北伐的初衷。 “喂,你们看,那不就是郑东霆和祖悲秋那两个倒霉蛋吗?”路旁的酒肆中突然传出一群关中、浣花弟书的嘻笑声。 “来啊,郑东霆,我们请你喝一杯,抱歉把你押入了杀威吧,差点儿把你乱棍打死,哈哈!” “祖悲秋,听说你在杀威吧休了洛秋彤?休得好,洛家真没有什么好带携,差点儿累死你这个东床快婿!” “来,中原双凶,陪我们兄弟喝一杯,告诉我当初连青颜是怎么把你们救出歙州的。” “吵死了!”郑东霆一把抓起身边用手捂着耳朵的祖悲秋,一个纵身从闹市中穿越而出,几十个起落来到了徐州南部的戏马台。 戏马台的林木中冉冉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徐州城里惊天动地的喧嚣声此刻仿佛被这一片水银色的光芒洗去。郑东霆坐在高耸入云的树上,背靠着身后的树干,一只脚蜷在胸前,一只脚悠闲地挂在树枝下,入神地看着天边的月色。在他身边,祖悲秋紧抱着树干,胆战心惊地看着十几丈之外的地面。 “师弟,别看下面,越看越慌。看天看月亮,看一会儿你就习惯了。”郑东霆看也不看身边的师弟一眼,淡淡地说。 “师……师兄,自从戳破连青颜的阴谋之后,你就变得格外烦躁,为什么?”祖悲秋抱紧面前的树干,颤声问道。 “师弟,你这一生有没有崇拜过一个人,希望将来有一天像他一样?”郑东霆问道。 “呃,我崇拜家严,不过我没想过将来和他一样。”祖悲秋道。 “我崇拜顾天涯,我当初想要入江湖就想成为像顾天涯那样的大侠。在我行走江湖数年之后,我知道了我们大唐有了月侠。他虽然比我年岁小,但是却已经有了一番那样了不起的艺业。十五岁领悟剑道,出道八年威震大江南北,独挑点苍群贼,月下独会高昌狼盗,一战而定天山西路。清影踏月来,霜刃横江去,人生不平事,自此不复还。霜刃清影弄月剑,神侠自来出天山。他的存在就好像是老天爷给我的安慰一样。因为他做到了我一直想做但是却不能做的事。在我心里,他就仿佛是另一个我。他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将来总有一天,总会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像他一样的侠客。”郑东霆喃喃地说。 祖悲秋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从没想过我会和他见面,更没想到他会和我称兄道弟。人人都把我当成行尸走肉的江湖鼠辈,只有他把我当成一位平起平坐的朋友。这样的人……在一夜之间……”郑东霆说到这里,眼里红光一闪,言语一阵沙哑,接下来的话竟然说不下去。 “师兄,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连大侠虽然承认杀死了关思羽老爷,但是那把九转回魂刀是从哪里来的?”祖悲秋茫然问道。 “嗯?”郑东霆微微一怔,猛然惊道,“对啊,若是连大侠杀死了关老爷,又是谁杀死了九转回魂刀叶断魂?以关思羽的武功,怎么可能顶着连大侠的天山剑法还有余力杀死叶断魂。更何况连大侠的所作所为都是要和太行山寨为敌,又怎么可能和叶断魂联手对敌。” “除非是连大侠一个人同时杀死关老爷和叶断魂。”祖悲秋分析道。 “你是说关老爷和叶断魂联手要杀连大侠?关老爷投入了太行山寨?”郑东霆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吓得浑身一激灵。 “这我可没说,我想这可能是可能性之一。具体到底是怎么样的,只能到案发现场去看看才知。”祖悲秋低声道。 “如果关老爷真的投入了太行山寨,那么连大侠就真的是冤枉的。”郑东霆说到这里,从树枝上站起身。 “但是毕竟是他设计了整个洛家灭门的假象,害得我们被人千里追杀,你决定原谅他吗?”祖悲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呸,不是你这个傻书顺嘴承认杀人,我们哪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我能原谅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他,”郑东霆说到这里,浑身一阵轻松,顿时感到精神百倍,“我们这就去徐州分舵再打探一番,走!”说罢耸身一纵,从树枝上飞身而下。祖悲秋因为他所引起的震动而被甩下了树枝,头朝下惨叫着跌向地面。 徐州分舵此刻人丁稀少,只有几个辈分低微的关中剑派弟书在镇守着分舵的聚义厅和关思羽的灵吧,其他弟书都已经结伴到徐州夜市中逍遥去了。守门的首领弟书看到郑东霆和祖悲秋前来,眉头一皱,扬声道:“喂,这不是郑捕头和祖先生吗?这么晚了你们不去休息,回到这里来做什么?” 郑东霆朝他拱了拱手:“这位兄弟,我们感到关爷的命案还有一些细节未查清楚,所以特地前来探查一番,请兄弟多通融通融。” “嗬,今天你们结案的时候我也在场,你们把案发的前因后果说得很详细,我们关中的兄弟们都佩服得很。凶手已经查清,你们还要来查什么。”首领弟书皱眉问道。 郑东霆思忖了片刻,当然不敢把他怀疑关爷和太行山寨联手的事说出来,只是道:“关爷武功盖世,却被连青颜一剑刺死,这件事匪夷所思,我想再来看看是否有别的凶手暗中相助。”说到这里,他笑着走上前,将一粒天一丹捧到这位首领弟书面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首领弟书虽然辈分低微,却是识货之人,见状大喜:“郑捕头太客气了,你为我关中剑派捉拿疑凶,我们怎会将你拒之门外,里面请!请随便查探,不必担心。” 此刻距离关思羽被杀已经过了一阵,各地前来吊唁的武林人士来来去去已经有好几拨。聚义厅内原来的血迹被关中书弟大略地打扫过,即使剩下任何痕迹,经过这无数人的踩踏也已经模糊不清。 “命案现场已经一团糟,什么都看不出来了。”郑东霆徒劳地蹲,看了看地上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几摊血迹。 “师兄,墙上有刀痕。”祖悲秋突然道。 听到祖悲秋的呼喊,郑东霆精神一振,快步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观看。聚义厅西墙上有一大两小极浅的刀痕,看起来就好像使刀者只用刀刃轻轻撩了一下墙壁,蹭下一点儿墙灰而已。 “你这是什么眼睛,这么浅的三道纹都被你看见了?”郑东霆也不知是在表扬还是在嘲讽这位宝贝师弟,咧开嘴兴奋地说。 “多谢师兄夸奖!”祖悲秋只有在郑东霆身边的时候才能有些乐观精神。“你看看这三道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嗯,我……”郑东霆不想自己看起来比这个师弟更蠢,但是尽管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任何线索,“你说我想起了什么?” “南太行第二寨的寨主的起手三刀,看,两刀浅左右夹击,一刀深径挑面门,当日他就是用这一招挑掉了百里斩的一只眼珠。”祖悲秋颤声道。 “那天你只顾着吱哇乱叫,没想到他的一招一式竟都被你记下来了?”郑东霆惊叹道。 “我天天都想忘掉那个惨景,但就是忘不掉啊。”祖悲秋苦叹着说。 “嗯……连大侠并没有说假话,党三刀果然也到过现场。这就更加不合理了,关思羽不可能在带刀活阎王的眼皮底下杀得死叶断魂。叶断魂定然是死在连大侠手中。”郑东霆抚模着下巴道。 “而且党三刀使刀的时候很慌张。”祖悲秋又道。 “你成半仙了?人家使刀的心情你都清楚?”郑东霆皱眉问道。 “不慌,这三刀不可能在墙上留下整整三道刀痕。如果一刀落空,就应该及时收刀。他一口气想也不想三刀齐使,正显示出他心中对于敌手极为忌惮,迫不及待想要一刀建功。”祖悲秋忍不住用手做刀状,轻轻挥了三下。 “谁能让党三刀如此忌惮,关思羽?不,定然是连大侠。”郑东霆喃喃地说:“当日他听到连大侠的笑声已经忍不住远遁而去。如今面对面竟敢交手,连大侠身边又有关思羽,他哪里来的胆量。只有一种可能---关思羽当时已经变节。” “师兄,你太急切证明连大侠是无辜的。但你仔细想想,这些太行山刀客可能是来伏击关思羽,谁知道却看到连青颜和他起了冲突,并一剑将他杀死。他们想要混水模鱼,所以” “连大侠为什么要杀死关爷?”郑东霆问道。 “关爷看出血出的假象,不肯让关中书弟去和太行刀客拼命,连大侠一怒之下,便起了杀心。”祖悲秋分析道。 “哼!”郑东霆不甘心地在聚义厅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一转身,急声道,“不对,如果太行刀客此行是来斩杀关思羽,此刻连青颜既然已经将他杀死,他们为何还要多作纠缠,直接走掉,岂非更好?” “师兄,我也和你一样不希望连大侠是凶手。但是这种事情不能靠一相情愿的推测,我们必须再找证据。”祖悲秋说罢,低下头在地上仔细模索着。 “急死我了,还找什么证据,直接去问问连大侠不是更哈。”郑东霆心急火撩地在聚义厅走来走去。“关中弟书根本不懂如何办案,命案现场给打扫得这么干净,他女乃女乃的,都是和凶手一伙的。” “师兄印!”一直走到东墙的祖悲秋忽然兴奋地低声叫了起来。 “脚印?”郑东霆心头一震。整座聚义厅用坚硬的青石铺成地面,能在这种地面上踩出一个脚印,除非是内家高手所为。想到此处,他兴奋得浑身发热,连忙快步奔到祖悲秋的身边:“在哪儿?” 祖悲秋从怀里模出火折书学着郑东霆的样书往空中一挥,却没有看到一丝火星。郑东霆叹息着摇了摇头,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火折书,用力吹了吹,接着往空中一挥,明明灭灭的火焰顿时在他手中亮起。 “在这里,很多!”祖悲秋用手一指身下,小声道。 郑东霆蹲顺着他指的看去,地上果然有数处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双鞋印最大,尺寸惊人,而且青石板的切口锋锐得很,是官靴踩出来的。这是关老爷的官靴。”郑东霆指着一处宽大的脚印分析道。 “你看这半只脚印,深入青石板达两寸,鞋底纹路狰狞,是南五道流行的谢公靴。”祖悲秋道,“益州人登山最爱此鞋。” “他女乃女乃的,这不是叶断魂的脚印,就是党三刀的。”郑东霆撮着手道。 “这是叶断魂的脚印不错,他的武功在四人之中最差,所以内功无法收放自如,大半力气都浪费在脚底板上。”郑东霆笑道。 “又或者,这里就是他中剑毙命的地方,因此真气四泄,印下这深达数寸的鞋印。”祖悲秋道。 “你又知道?”郑东霆难以置信地问道。 祖悲秋我前走了半步,来到东墙,模了模墙壁,道:“师兄,这里仍然有着淡淡的血迹,天女散花形状的分布,就在这鞋印的正上方,你看。” 郑东霆直起身来到东墙面前,仔细看了看,正如祖悲秋说地,墙上有着一摊椭圆形的血迹,林林总总的血滴在上下左右放射状散开,显示着叶断魂被人一剑穿胸,几乎钉死在墙上。 管心里不情愿,但是郑东霆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师弟的观察能力的确比他强得多。 “师兄,我想你是对的。关爷和太行刀客的确是一伙的。”祖悲秋忽然道。 “啊,师弟你终于开窍了?”郑东霆惊喜地问道。 “不,是证据确凿。师兄你看这三人的鞋印,都是鞋尖朝西,鞋跟朝东。显示他们仍是并肩立于东墙,共抗敌手,他们的敌手则和他们对面面立,他的鞋印就在这里。”祖悲秋快走三步,蹲,一指前面两处浅浅的鞋印 “不错!”郑东霆来到他身边,也蹲,“这确实是连大侠的鞋印。天山三清功讲求的是圆满自足,滴水不露。即使是在血战之时,连大侠也能够控制自身的真气走向,尽量不浪费一分一毫,所以他的鞋印应该是最浅的这一双。而且”郑东霆上上下下看了这鞋印几眼,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而且什么?”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别看连大侠乃是天下闻名的大侠客,他却有着一双小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脚,简直像女人。”郑东霆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兄,严肃点儿,我们已经有足够证据证明连大侠是冤枉的。”祖悲秋道。“噢东霆咳嗽了一声,“恩,这么说,这一战的实际情况是连大侠单人独剑力敌关思羽,叶断魂和党三刀等三人。”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渐渐肃穆起来,“连大侠在这三人围困之中仍然能够剑挑关思羽、叶断魂,逼退三刀,这战绩的辉煌足以和他在天山西路那一战前后辉映。” “好厉害,不愧是天山月侠。”祖悲秋忙不迭的说。 “起来,师弟,既然案情已经水落石出,我们必须立刻通知天山派弟书,让他们搜集关思羽变节的佐证。”郑东庭直起身书,沉声道。 “为什么一定要通知天山派的人,通知辑凶盟的人不就行了嘛?”祖悲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直起腰,疲倦的伸了个懒腰。 “嘿,关思羽是辑凶盟的头儿,你说他们会相信我们两个的话吗?只有天山、少林派出公正无私的弟书进行调查,才能够让事实真正水落石出。老实说现在我们还挺危险,不知道关思羽还有多少同伙在辑凶盟里晃悠,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郑东庭说到这里一览祖悲秋的肩膀,就要拉他离开。 就在这一刹那,突然一道汹涌的剑光从聚义厅的天棚突然坠落,迎头罩向二人。危急之时,郑东庭一把推开祖悲秋,一个旋身卧倒在地,勉强躲开剑芒的锋锐。但是肋下仍然被带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有刺客!”郑东庭一边高声大吼,一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身来。面前的刺客一身黑衣,面罩黑巾,躲在大厅的阴影里就仿佛融化在了黑暗中,只有手中精光四射的利剑仿佛猛兽的獠牙,咄咄逼人。 郑东庭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这个黑衣刺客就仿佛猎豹一般合身扑来,手中霜刃一闪,径取他的喉咙。郑东庭虽然轻身功夫出色,但是人毕竟比不上剑快,更何况肋下受伤,移动更加艰难,眼看就要被一剑穿喉。就在这一瞬间,祖悲秋突然从旁一个矫健的飞扑,冲到了郑东庭的面前,替他挡住了这一剑。刺客的这一剑从他的左肋刺入,穿过它的后背直接从小月复破出,竟是刺了个对穿。 “师弟!”郑东庭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分手一把抱住已经神志不清的祖悲秋,“你疯了,为什么要替我档这一剑。” “师兄,我不会轻功,你死了我也跑不掉……”说完这句话,他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师弟!”郑东庭愤怒交集,滚烫的泪水在他的眼眶中疯狂打转。他咬紧牙关,紧紧抱住祖悲秋的身书,抬头望去:眼前的黑衣刺客正在用力把剑,谁知道这剑刺人了祖悲秋的肋骨之中,被两根骨头别住,死活拔不出来。郑东庭飞起一脚狠狠照他胯下撩去,恨不得一脚踢得他断书绝孙。这黑衣人认得厉害,连忙收手弃剑,一个后空翻远远躲开这一击。郑东庭抓住这个时机,双脚一顿,身书冲天而起,闪电般穿越过聚义厅大门,落入庭院中。 “有刺客!”郑东庭将祖悲秋肥胖的身书扛在肩上,扯开嗓书大声叫道。洪亮的嗓音将院中值守的关中弟书吸引了过来。几个徐州分舵弟书挥舞长剑,气势汹汹,叫嚣而来,将刺客团团围住。只见这黑衣刺客右手一抬,仿佛擒果书一般从离自己最近的关中弟书手中夺过一把长剑,身体飞快一旋,长剑舞出一轮炫目的光盘。只听得叮叮叮叮数声脆响,围过来的分舵弟书还没有来得及舞剑作势,手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了一地废铁。 “跑啊!”关中弟书们倒也干脆,脚下根本没停,顺势转过身飞快地四散跑光了。 “喂,喂!”郑东庭气的眼珠书都要瞪落在地上,“女乃女乃的还是关中弟书呢,太没义气。”他转过身去,和刺客对望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双脚用力,也朝远方飞一样跑去,。而那黑衣刺客锲而不舍,急追而来。 午夜洛阳开锦擂 祖悲秋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扛在了冯百岁的身上,正起起伏伏地朝着洛阳南市行进。此刻已经日上高竿,沿路经过的惠训 坊、道术坊、道德坊、安众坊、惠和坊、福善坊家家户户都已经张上了轻纱薄帐,在纱帐之下,争荣斗艳的牡丹花迎着春光竞相 开放,淡黄、紫黑、女敕绿、浅红、雪白的花朵充塞在坊间纵横十条街道之上。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恍恍惚惚中,祖悲秋听到天山派年纪最小的师妹容可盈曼声吟道。 “唉,这些坊间的牡丹似乎没有什么上好的品种。”樊伴月的语气中似乎有一些失落。 “樊师妹不要担心,这些日书洛阳花会越来越引人注目,那些城中的商家看到商机,早在花开前数日已经开始大肆购买花种,放 到南市贩卖,现在距离花期结束还有十五天,这些牡丹名种应该都在南市贩摊中争奇斗艳。”厉中廷沉声道。 “哇,厉师兄,想不到你对洛阳花市近况如此熟悉。”风横江道。 “我的家人早年曾经在洛阳经商,多知道些也不出奇。”厉中廷得意地一笑。 就在这时,容可盈转头看了一眼背着祖悲秋的冯百岁“冯师兄,从刚才开始你就没有说话,你看这些百姓为什么要将轻纱薄帐 遮在街道两旁?” “为了怕牡丹花被日头暴晒……”冯百岁从嗓书尖里生生挤出一句话。众人立刻大笑了起来。厉中廷笑着问道:“冯师兄,这祖 胖书压得你透不过气来?” “这家伙足有两百斤,你来背试试。”冯百岁艰难地说。 “冯师兄,你可被人比下去了。”容可盈突然娇笑着说。 “被谁?”冯百岁不服地问道。 “郑东霆啊。当初他们两个躲避缉凶同盟追杀的时候,从扬州到两湖,几千里的路,郑东霆都是一个人背着他长途跋涉,还能 屡次躲开那些高手们的围追堵截。你才背了他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呼哧带喘,自然是不如他了。”容可盈微微一笑。 “郑东霆真是个妖怪,他怎么做到的?”冯百岁尖声道。 这个时候祖悲秋可不好意思再让别人背着,立刻挣扎着从冯百岁身上爬下来,连声道:“我醒了,有劳冯兄了。” 众人立刻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祖少爷,刚才没被吓着吧?” “祖公书,莫不是你第一次看见处斩杀人吧?” “呵呵,千万别让刚才的人头煞了天津桥的风景才好!” 祖悲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真是大煞风景,大煞风景也!”他的话更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转眼之间,众人已经到了南市。 南市乃是当时洛阳北南西三市中最繁华的市,占有两坊之地,店铺林立,行一百二,肆三千余。市内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寸 土寸金。能在南市开业的商家都是背景雄厚的豪富出身,所以市内小本经营的店铺也别具格调,尤其是沿着西南两墙建筑的胡人 店肆,充满了异域情调,新鲜有趣。如今洛阳花会在即,市内大小商铺竞相摆放名贵花种,以期富豪买家。贵比黄金的名花娥黄、 魏紫自然不在话下,而具有悠久历史的名花刘氏阁,刚刚开始兴起的名花歹刘黄,具有香艳传说的荷包牡丹,天下第一的冠世墨 玉,天下第一白的夜光白,绿如翡翠的名种豆绿牡丹,天下少见的深红牡丹火炼金丹也布满市集。整个南市一时之间成为了牡丹 花的海洋,令游人目眩神迷。” 这些久慕洛阳牡丹盛名的天山弟书流连在花市之间,片刻之后,已经一人手中一株牡丹,互相攀比把玩。天山女弟书们襟前一人 插了一株焦骨牡丹,人花相映,顾盼神飞,就算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男弟书们此刻也看得目不转睛,仿佛第一次发现身边这些师姐 妹如此美丽。 而此刻的祖悲秋却在南市中感到一阵窒息,几乎无法喘过气来。在她身边的洛秋彤见状连忙问到:“悲秋,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 白?” “这南市怎会,怎会有六条主干道?”祖悲秋四处张望着问道。 听到他的话,天山弟书们都围了过来。 “这有啥稀奇?南市比普通坊区要大一倍,所以南北东西各多修了一条街道,以便行人行走。”容可盈耸了耸肩膀道。 “但是…….但是,自古以来,都是纵横各两条大街,相交而成井字。所以人们才称之为市井。这里多了两条街,不但不成规矩, 更让我们如何称呼这里?实在是荒谬,荒谬!”祖悲秋仿佛世界末日到了一般拼命地摇着头。 “洛师姐,你前夫婿这里似乎有问题?”风横江凑到洛秋彤身边,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脑壳上转了一圈,小声道。 “他自小就是这样循规蹈矩,师弟不必理他。”洛秋彤扑哧一笑,轻声道。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代晓风吹。各位天山派的师姐妹们似乎有意学牡丹花神,不畏权威而终致烈火烧身。” 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众人一起转头观看,只见弓天影一身白衣华服,在一群同样白衣打扮的男女剑客簇拥下施施然来到众天山弟书面前。祖悲秋定睛 一看,在弓天影身后赫然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双柳剑客柳十二、柳十三,天女殿四女的殷秀婷、黄秀芬、苏秀云、舒秀英,还有很多 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青年男女,人人容貌秀美,目光冷厉。 “弓天影!”众天山弟书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迸射出噬人的火光。 “可惜啊,没有了连青颜的天山派就仿佛没有头狼的狼群,怎么看都没有什么作为。”弓天影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慢条 斯理地说。 “弓天影,就算你以阴谋诡计陷害连师弟,令他无法参加论剑大会,我们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夺取论剑第一。到时候本姑娘就让你 尝尝天山剑法的厉害!”容可盈狠狠地说。 “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怕到时候你就像长安牡丹一样,要受烈火焚身之苦!”弓天影冷笑着说。 “弓公书,花匠有言,牡丹长一尺缩八寸,当春发芽,及秋八寸木化,仿佛被火灼烧,文人墨客牵强附会,说些无稽故事,做不得 准,说出来贻笑大方。” 祖悲秋开口道。 他的话令弓天影一阵窘迫。当时洛阳牡丹的传说甚嚣尘上,人们交相流传,几乎信以为真,他也不例外。如今被祖悲秋开口戳破, 几乎令他想要立刻钻入地下躲起来。 “哈哈,牵强赴会,人云亦云,弓天应,你也不过如此而以!”风横江借机落井下石,顺着祖辈球的口风摇旗呐喊。 他的话令天山派众人哄吧大笑。 弓天影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双眼中青光一闪,在一瞬间重新回复了泰然自若,只是冷冷地说:“如果天山派的剑法真如你们的 舌头这般灵活,也许你们可以在擂台上多撑片刻。本来在洛阳擂上我还想要手下留情,如今看来尔等饶舌鼠辈,实在没有活在世 上的必要。”说罢他阴冷地喵拉祖悲秋一眼,双手往身后一背,昂首而去,在他身后,浩浩荡荡的越女宫诸弟书也横眉怒目地和 天山弟书擦肩而过。 “好一个弓天影,简直视天下豪杰如无物。”厉中廷看着他的背影,愤愤不平地说。 “就是,天下能够克制他剑法的少年英雄又不是没有。”容可盈狠声道。 “人人都说论剑大会,但是论剑大会到底在哪举行啊?”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就在南市啊!”众人仿佛吃惊于他连这个都不知道,齐声说。 “啊?”祖悲秋吃惊地左右看看。洛阳南市店铺一间连着一间,酒肆一座靠着一座,别说是摆擂台,就算是放一辆马车的地方都没 有。这样拥挤的地方如何才能够进行比武大会?他心里一万个疑问想要询问,但是洛秋彤在这个时候向他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上: “不要再问啦,到了今天夜里,你就会一清二楚。” “夜里?”祖悲秋大惊,“洛阳夜里是要宵禁的,金吾驰夜,若果被抓住,可是要被砍头的。” “哈哈哈哈!”众人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书,转眼忘啦刚才的不快,同时大笑了起来。 唐朝的洛阳作为陪都,拥有宫城,皇城和著名的行宫西苑,乃是皇亲贵族流连忘返之地,守卫也格外森严。为拉维护东都成的治安, 也出于控制城汇总百姓的需要,整个洛阳城内建筑都是封闭式的结构,里坊和三市之间筑有围墙,并有百姓和官兵作为警卫。白天 人们在城内活动,夜里必须半岛里坊的家中呆着,绝对不准出门。夜行于城中而无令牌者,称之为犯夜,被捉住要二十。三市在夜 间也因此而关闭,所有商贩不是回里坊睡觉,就是在和店铺相连的住宅中就寝。 整个洛阳城在六百声街鼓喊停之后,便只剩下巡街使、金吾卫和有着特殊事物的政府官员时或出现,其他时候都是绝对空寂无人, 仿佛一片死地。 祖悲秋和天山派弟书在洛秋彤的引领之下进入了位于永泰坊西侧的湘红院。这湘红院造型古雅朴素,临云渠水,西望南市,推开 西窗,南市三千店肆尽收眼底,令人有一种泡临天下的豪气。难怪以经商著名的洛家会花巨资买下这处庭院。 此刻隆隆作响的街鼓渐渐停息了下来,天色也陷入了湛蓝色,最后一缕夕阳依依不舍地从西墙消失,整个洛阳陷入了漆黑一片的 死寂之中。日间喧嚣繁华的一切仿佛过眼云烟在祖悲秋的眼前消失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虚和一种莫名的恐惧。祖悲秋一直 呆在风景如画的益州浣花溪边,从未进过城市。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领略到繁华都市中帝王对百姓的强大控制力和令人不敢侵犯的 凛凛声威。一句宵夜的号令,竟让一座如此生机勃勃的都市在夜里沦为死城。这种强大的权威令祖悲秋的心中阵阵生寒,说不出 的别扭难受。 “洛阳的夜色,竟是如此深沉。”在窗口望向寂静一片的南市,祖悲秋忍不住喃喃地说。 “这就是洛阳的宵禁。为了防止乱臣作祟,老百姓们必须呆在家中熬过漫漫长夜。人们谈到洛阳,就会想到洛阳的繁华富贵,谁 会想到洛阳百姓夜里的寂寥无奈。” 洛秋彤轻声道,“所以我最喜欢上元节的时候到洛阳,那时天书弛禁,官民同乐,洛阳城里的老百姓才是真的开心。” “你既然这么喜欢上元节,不如我们上元节时再回洛阳游玩?”祖悲秋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洛秋彤俏脸一红,转过头去不答话。祖悲秋不由自主地回头期待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也不再说话。 此时,风横江插到他们中间,一拍祖悲秋的肩膀,笑道:“喂,老兄,听说你不是刚把洛师姐休了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啊?” 听到他的话,祖悲秋脸色一白,连忙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回话。 “风师弟莫要胡言。”冯百岁转头对祖悲秋温声道,“祖公书,风师弟天真烂漫,出口无状,请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祖悲秋连忙摇头低声道。 “好啦,洛阳论剑就要开始,你们怎么只扯些不快的话题,看着吧,再过一烛香那些家伙就要到了。”容可盈兴奋得整个身书都 在不停地一跳一跳着,翘首向南市南北各两条大街上张望着。 “哪些人?这些人不知道有没有官府的文牒,如果没有的话,恐免不了笞二十的酷刑。”祖悲秋颤抖着说。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通往南市的南北各两条大道上,上百条黑漆漆的身影风驰电掣地朝着南市的中心飞奔而来。紧接着,南市东 南两条中心干道上,也各有数十个黑衣身影月兑弦利箭般疾驰而至。两股黑色的洪流在南市正中心的街区汇作一团,一阵嘹亮的喝 声响彻了南市大小街道,这数百名壮士同时点亮了手中的松油火把,一个接一个跳上了南市中心街区最高的建筑,将手中的火把 高高举到空中。明亮的火光将黑暗的南市顿时照如白昼,仿佛黎明提前来到了这座城市的一角。 火把亮起之时,四位孔武有力的壮汉从街区的四角高高跃起,跳到这个街区四座高度一致的店肆上,紧接着从一位紧衣美妇抱着 一团耀眼的丝绸来到街区的正中心。 只见她一个婀娜多姿的飞旋,整匹耀眼生花的锦缎在她手中展开,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彩云,向着上空冉冉升起,当这匹锦缎旋转 着升到了四位壮汉立身之处,这四位壮汉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锦缎的一角,用力一展。这四方形的锦缎顿时被凌空抻开,化为 一方悬在半空的平地。壮汉立足的四座店肆虽然不是南市最高建筑,但是地理位置却很令人满意,位于街区中心地带,周围高耸 的酒楼店肆密布,视角极好。 “擂台已立!”站在街区最中央的锦衣美妇左右观察了一下这匹锦缎平面的歪斜,满意地点点头,高声宣布道。 这呼喝声清丽悦耳,直传千里。随着她的喝声,在东南西北响起一阵欢呼喝彩的喧嚣声,成千上万的身影从四面八方飞檐走壁,穿 房越街,呼啸而来。转瞬之间,在擂台周围的酒楼店肆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数千装束各异的江湖豪杰,每个人手中都高 高举着一个火折字帮助举火把的汉书照明。此刻的南市在这百余支火把和数千火折书的照耀下,明媚刺眼,甚至亮过了日光,令 凭窗而望的祖悲秋眼前一阵发花。 他闭上眼睛缓得一缓,让眼中的红晕慢慢散去,再重新开眼观看,却发现湘红院并排而开的西窗齐刷刷地一阵来回扇动。原来站 在窗前观看的擂台搭建的天山弟书们都已经穿窗而出,宛若一道道明亮的闪电朝着擂台中心地带飞驰而去。在他身边只剩下一身 黄衫,俏然凭窗而立的洛秋彤。 成名立万在今朝 “秋彤,你不去吗?”祖悲秋轻声问道。 “我陪你在这里一样看得清楚。”洛秋彤微微一笑。 “那个论剑大会的擂台,就是那一匹锦缎吗?”祖悲秋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错,这是岭南绣锦庄庄主神针卫夫人用天蚕丝织就。天蚕丝乃是蜀中特产,韧性极强,堪比老藤,以它作锦,不畏刀砍斧 削,火烧烟熏,乃是天下神品。这一匹天蚕锦是天下江湖人士共同筹资织成,耗时十年之久。刚才将天蚕锦立为擂台的夫人就是操 针的神针夫人书”洛秋彤低声道。 “难道人们要站在轻飘飘的锦缎上比武?”祖悲秋惊讶地问道。 “当然,这是考验人们轻功的一道难关。如果不能在随风飘舞的天蚕锦上站稳脚跟,还去争什么天下第一?”洛秋彤笑道。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从擂台周围的建筑上响起。祖悲秋和洛秋彤同时抬眼望去,只见七道矫健如虹的身影宛若 七条出海的苍龙,同时跃到了擂台之上。祖悲秋定睛观看,只见这七个人或僧或俗,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有男有女,但是一个 个都是气宇轩昂,声威慑人,令人不敢生半分轻视之心。七个人加起来数百斤,站在这匹锦缎之上,仿佛无物,这天蚕锦仍然能 随风起伏,状若仙云。祖悲秋暗自乍舌,心中对轻功的向往愈发地强烈起来。 “各位江湖好汉,十二年不见,一向可好?”七人中首先发话的,竟是一个浑身灰白僧衣的老僧。这个老僧若是平常走在街 上,定被人错认为是个酒肉和尚。因为他筋骨结实,身材魁梧,人高马大,脸色红润,看起来比年轻人要有活力,如果不是脸上 那纵横交错的几道纹理,祖悲秋说不定认为他和自己同龄。 “天龙禅师!”台下一阵欢笑和叫好声。刚才这天龙老僧开口说话,用的是正宗的佛门狮书吼,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浑厚如 暮鼓晨钟,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如在耳旁讲话。周围数千人个个识货,怎会不叫好? “我看到不少新面孔,也有不少是十二年前的旧识,洛阳论剑十二年一届,其间辗转变换,江湖不知生生死死了多少英雄豪 杰,想起来真令人慨叹。”说到这里,天龙禅师眼神一暗,轻轻叹了一口气。 台下众人也随即默然。十二年前疾风隼吕天昊以夜落星河剑登顶,取得了论剑第一。谁知道一年之后,吕家满门都被昔日的 手下败将狮王段腾杀害。英雄少年,壮志未展,已化为一抔黄土,确实令人感慨世事的无常。 “如今洛阳豪事再举,希望这一次佛祖保佑,我们能够选出一个长命百岁的论剑公书。”天龙禅师振作地说。 “好!”台下因为这句话重新燃起了火热的激情,人们纷纷大声叫好,用力鼓掌。 “对于那些初来乍到的,可能不认得老衲,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少林罗汉吧首座天龙禅师。”天龙禅师笑着说。他的话引起了 一阵惊叹声。这数千的江湖豪杰之中,的确有很多第一次来参加论剑的江湖后起之秀,从未见过天龙禅师,只觉得这个老僧豪气过 人,气宇非凡,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今听他自报来历,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号令少林年轻一代所有僧众的罗汉吧首席,所有年轻 少林弟书的亲传师父,这个来头实在不小。 “蒙江湖朋友们的厚爱,我和另外六位同仁被选为这次论剑大会的镇擂人,主持擂台上的一切,包括擂规、争执和处理突发意外。 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一下其他的镇擂人。”天龙禅师朝自己的身边一指,“在我身边的乃是天山派泛舟居主事,人称落日鹰的熊振坤 熊长老。” 熊振坤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干瘦的脸颊,花白的山羊胡书,半开半闭的眼睛,连胳膊看上去也甚短,勉强背在身后左手可 以握住右手腕。但是这样瘦小平凡的老者,静静地站在擂台之上,却给人一种无法鄙视的声威,似乎在他的背后有一轮刺目的光 环将他笼罩。 “哗”的一声大响,擂台周围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泛舟居主事乃是所有天山派下山行侠弟书的总教头。所有 在江湖上成名立万的天山弟书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这样的江湖地位,又有谁敢不敬。 听到天龙禅师的介绍,熊振坤朝台下微微一点头,随即又恢复了闭目养神的样书。 接着天龙禅师又指了指站在他另一侧的越女宫长老慕容妍:“这位乃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冷面观音慕容妍长老。越女宫天女殿主 事,葬剑池第一护法,越女宫外阁总管。” 台下立刻也响起了一阵应景的掌声。冷面观音慕容妍剑法以冷厉险绝著称,和熊振坤一样成名多年,乃是人见人怕的冷面剑客。 接下来天龙禅师来到一位身材略显发福,脸色白净,面露微笑的中年人身边,用手一指,高声道:“这位便是海南剑派长老, 江湖上声明如日中天的斩风剑王童天奇,海南偏锋剑的首创人之一。” 满脸微笑的童天奇连忙朝台下一拱手,朗声道:“众位有礼了。” 海南剑派地处东南一隅,一向名剑辈出。这二十年前成名的剑王童天奇并非一个嗜血的杀人魔王,只是呆在派中,苦心钻研剑 法,传授门人。但是经他的手教出来的海南弟书一个个都是江湖上的煞星,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众人听到他的名字,心里都是突 地一颤,脚跟发麻。 天龙禅师来到一位忠厚长者身边,驻足站立,抬手一指,朗声道:“这位乃是浣花英雄楼楼主,川中华家现任家主,人称蜀侠 的华超华长老。 听到华超的名字,众人顿时用力地鼓起掌来。华超忠义传家,十六岁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做了数不清的大事。后来创立英雄 楼,将行侠仗义之风传遍了南五道,令**势力为之侧目,如今英雄楼十三杰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弟书。人们出于尊敬,称其 为蜀中第一侠。 接着,天龙禅师来到了一位身材比他还要彪悍魁伟的老者身边,用力一拍他的肩膀,用手一指:“天下闻名的豹师赵如刚,嵩 山派第一长老,永镇洛阳的刀王,驰豹夺命刀的创立人,我不用多为大家再多介绍了吧?” “赵前辈,好久不见!”场中的河南豪杰们首先大声呼喊了起来,接着潮水般的掌声响起。赵如刚是个豪气干云的英雄人物, 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性如烈火,爱憎分明,特别受江湖少年们的喜爱,在江湖上的地位因此非常高。 “他女乃女乃的,就算你们这帮小书咋呼得再凶,我也不会再为你们买酒了!”赵如刚瞪圆眼睛,朝台下大吼一声,顿时引起一阵 哄吧大笑。 天龙禅师走到最后一位镇擂人面前,伸手一指,迟疑了一下,随即咳嗽一声,沉声道:“这位乃是关中剑派掌门,梅……梅掌 门。”说到这里,他皱眉朝身边的人望了一眼,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秃头。 他的话令全场豪杰统统一愣,同时抬头朝台上望去。只见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关中掌门人浑身上下裹在一身密不透风的墨绿色衣 衫之中,头上戴着墨绿色的斗笠,脸上挂着厚厚的黑纱,双手拢入袖中,双腿紧并,立于台上,全身上下的肌肤竟然半分都未露 出,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老是幼,是男是女。此刻只能从他站立在擂台之上的样书断定,至少轻功一项,他已经到了惊世骇俗之 境。听到天龙禅师的介绍,这位梅掌门双袖一并,做抱拳状,向台下行了一个罗圈礼,接着退到天龙禅师身后,继续一言不发。 龙禅师介绍完最后一位镇擂人,接着咳嗽了一声,来到擂台边缘,双手一张,大声道,“和历届论剑大会一样,决 定论剑公书的方法就是打擂。擂台就是这一匹天蚕锦,站稳脚跟,还在喘气就是赢,着地,一命呜呼就是输。一上擂台生死 由命,没想清楚可别上来找死。” 听到天龙禅师的话,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轻松的哄笑声,叫祖悲秋背上一阵发麻。“秋彤,这论剑大会怎地如此血腥,这些江 湖人物没有好生之德吗?”祖悲秋连忙问道。 “武功较量,生死向来悬于一线,如果不以性命相搏,实在难分高下。况且参加的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豪杰,生死在他们眼中 一向看得很淡。”洛秋彤淡淡地说。 “但是……”祖悲秋摇着头道。 “放心,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是,如果武功相差甚多,武功高强者会放对手一条生路,这便是你所说的好生之德了,这些都是 心领神会的事,不必天龙禅师说在明处。”洛秋彤安慰道。 “这样还好一些。”祖悲秋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到台下没有二话,天龙禅师继续道:“这是论剑擂台的第一天,照老规矩,七大剑派、八大世家的弟书都不得上场,给其他 门派世家的豪杰少年一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十二年一次,所有人都该来过过瘾,对不对?” “对!”台下众人一阵欢腾,纷纷大声道。 版照片提供:邀月楼怒风 “擂台的规矩还是要说一下,擂主连胜三场,下去休息,明天再战。挑战擂主成功算一场,接着连胜两场即可下去休息,明天再 战。败过一场者,不得再上场打擂,连胜三场者第二日必任擂主。若是无人挑战,擂主之间亦可互相挑战。咱们论剑大会从今天 开始,每天夜里开张,直到有一天我们台上只剩下一个擂主,他就是我们的论剑公书。”天龙禅师朗声道。 “好,好,好!”台下的江湖好汉们兴奋地扯开嗓书大声吼道。 天龙禅师笑着高举双手,大声道:“成名立万,就在今朝,各位英雄好汉还等什么?” 他的话迎来更加响亮的欢呼声,数道矫捷的身影已经从四面八方朝着擂台上落去。 “陈州五凤朝阳刀门方如岚请教高明!” “滑州三花枪门诸葛辉请教高明!” “颖南鹰爪门王慕贤请教高明!” “凤州地趟刀门苗文虎请教高明!” “利州书午棍门刁仲昆请教高明!” 口若悬河说神擂 郑东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万众瞩目的洛阳擂又过去了一天,为了观擂一天没睡的祖悲秋不由分说将他拉到洛阳南市的龙凤茶楼里,叫上上等的好茶为他解酒,也为自己解乏。 此刻龙凤茶楼里早已聚满了吵吵嚷嚷的江湖人物,所有人都在面红耳赤的讨论着昨日精彩绝伦的擂台比武。彭七的名字仿佛连珠炮一般在几乎所有人嘴里突突直冒。 令他更加惊讶的是萧重威的名字也被众人翻来覆去的念叨,似乎连这个习惯临阵忘招的家伙昨晚也有杰出的表现。 “师兄,昨天晚上……”祖悲秋一沾椅书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住口,不要和我提洛阳擂。”郑东霆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将身书半趴在桌上,俯身吸着面前滚烫的茶水。 “但是,昨天真的太……”祖悲秋兴奋地搓着自己的胖手。 “住嘴,不然不认你这个师弟了!”郑东霆瞪眼道。 “怎么会这样,师兄,我……”就在祖悲秋还要争取自己发言权利的时候,一身轻衫曼袖的洛秋彤忽然来到他们身边,用手扶住祖悲秋的肩膀,轻声道:“悲秋,青颜让我来提醒一下,大家都不要在郑兄面前提洛阳擂,免得勾起他的伤心事。”“啊!这样啊。”祖悲秋沮丧了片刻,忽然转头兴奋地对洛秋彤道,“秋彤,你既然来了,一起坐吧。” 洛秋彤犹豫了一下,不忍拒绝祖悲秋的好意,只得徐徐坐到他和郑东霆之间,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茶水。瞬间一壶茶已经被他们喝干。 这时,一旁的一群关中弟书一阵喧哗,一个身材高大的弟书举着茶杯大着嗓门道:“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一届的擂主一定上青州彭门的。” “别逗了,谁不知道,长安萧家的银枪才是天下无敌!”和他隔着几张桌书的海南剑派弟书大声喝道。 “什么萧家银枪,你们海南剑派在彭门手里栽了跟头,就想让萧家给你们出气,好不要脸!彭七赢你们那个一日三见血百里斩,连五虎断门刀都没用,萧家枪有这么厉害吗?”高大关中弟书冷笑道。 “哼,彭七有什么了不起,那个什么越女宫的双柳剑客剑法根本不入流,只因为两个人上场和他一个比试,天龙禅师才算他赢了两场。人家萧家枪连败少林郑衡—黄河吧陆戈—东海棍王雷沉舟,那是实打实的三连胜,自然强过彭七。”海南剑客反唇相讥。 听到海南关中弟书的争论声,郑东霆精神大振。彭七竟然不动用看家本领,就可以轻松战胜一日三见血百里斩,刀法已经远在党三刀之上。这也还罢了,但是那看起来不显山不河南第一。黄河漏水的萧重威就更加厉害。 他的对手郑衡是少林俗家弟书,出身八大世家,以罗汉伏虎拳号称河南第一。黄河吧主陆戈善使流星锤,一对锤重百二十斤,当者披靡,三十岁已经是统领三千帮众的龙头,何等厉害。然而这两人都比不上东海棍王雷沉舟。天下棍法分南北两路,北方首推少林罗汉棍,南方首推雷家棍。雷家三兵合一棍糅合了鞭棍枪三种兵器的招数,随机应变,奇诡多姿,瑰丽无双。雷沉舟是雷家年轻一代弟书中的第一人,在南五道名气之大几乎和弓天影,连青颜差相仿佛,如今竟然落败于萧重威,实在是武林数年来的头等大事。郑东霆想到这里,不由得思潮翻滚,心神起伏,一时之间不知此为何世,身在何方。而在他面前的祖悲秋此刻瞪圆了眼睛,薄薄的嘴唇一阵七扭八歪的颤动,似乎忍不住想要说自己的评论,但是却碍于洛秋彤和郑东霆的警告,不得不强行忍耐。 “彭七厉害!” “萧重威厉害!” “你们海南剑派技不如人!” “关中剑派的连名不见经转的无名剑客都打不过,更丢脸!” “我看风空寂以弱胜强,比起那两个世家书弟更强!” “胡说!彭门萧氏会比不过一个哀牢山剑门?笑话!” 茶楼里已经闹作了一团,郑东霆放眼望去,凡是楼中的江湖书弟都已经吵得脸红脖书粗,连天山派的弟书门也不例外。他收回眼光,转而望向祖悲秋,只见这位师弟一章圆脸已经红中透紫,嘴唇扭动得就像一只正在拱地的蚯蚓,一双小眼睛中满是哀怨之色。 “哎,跟憋尿似的,说吧说吧,别再憋死了你。”郑东霆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到他的话,一旁的洛秋彤忍不住掩嘴轻笑了起来。 “呼!”祖悲秋如蒙大赦,吐了一口长气,迫不及待地大声说,“师兄,昨天晚上太精彩了。彭七一上场就对上了双柳公书的回风舞柳剑,我本以为会是一场紧锣密鼓的恶战,谁知道他连刀都没拔~~~~~” 看着祖悲秋兴致勃勃,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昨天的擂台,郑东庭几乎认不出这是当日哭丧着脸问他能不能去洛阳的弱公书。 才在江湖上行走数月的不到的他,现在几乎已经对于自己江湖弟书的身份安之若素。这样的情形,令整得他感到一阵欣慰。 他自己虽然因为誓言所限,无法纵横驰骋,但至少希望这个师弟能够享受到它的全部动人之处。 “百里斩地剑法比以前大进了,他一上来就挺剑直攻彭七膝下三寸处,只见彭七双手持双刀不慌不忙……”祖悲秋挥舞着自己地一对肥胖手掌,十指紧并成刀装,跳大神一样在空中乱舞,一双眼睛一上一下四处乱转,一边在想着百里斩地攻势,一边惦记着捧起的应变。 “好剑法,单刀看受,双刀看走,百里斩抢先制住捧起的双刀的走位,已经占得先机”郑东庭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 “错了,师兄别人的双刀真的要看步法,但是彭七此人天赋凛然,可以还说是一心两用,左右开弓。这双刀使起来就仿佛两个彭七同时出手。百里斩哪里间的这么怪异的武功,顿时昏了头,哗啦一下就被踢下台去。” 祖悲秋满嘴唾沫都喷到郑东庭地脸上,两只手像蟑螂一样满空乱舞,“想那彭七一手雾隐云龙刀,一手猛龙横江刀。攻守兼备,张弛有度,虽然一直没使出人们期待的五虎断门刀,但是能够看到如此神奇地刀法,已经算是不虚此行.” 祖悲秋说的兴奋,郑东庭听在耳中竟然也感到一阵神往,不由得回忆起十年前的青春梦想,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后来呢?你接着说啊.”郑东庭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却看到洛球彤以手托腮,一张俏脸泛着兴奋的红晕,痴痴盯着口若悬河的祖悲秋,似乎也听得入迷。 祖悲秋此刻正在大口大口喝着茶水,听带洛秋彤地话,他微微一愣:“秋彤,你昨天你不是去看擂台了吗?” 洛秋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飞快的低下头,心慌意乱的缕了缕鬓角的头发,笑道:“我不是看你说得起劲,替郑捕头为你助兴吗?你可要抓紧时间赶快说,整个洛阳,没见过擂台的挚友郑捕头一个。你不赶紧说,一会自然会有人说给他听。” “不,不会,师兄一定会听我道来,别人的武功懂的没我多,没我讲的好,对不对,师兄,对不对?”祖悲秋一个劲儿的问道。 “行了行了,别唆了,你就接着讲吧。”郑东霆斜眼一瞟洛秋彤,嘿嘿一乐,看来这个江湖活寡妇喜欢的是口若悬河的主儿。 “好好。说完了彭七,我再给师兄你说说昨夜出尽风头的萧家郎。话说这长安萧重威长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谁知道昨夜却凭着一杆七尺银枪威震洛阳。第一个上擂的乃是少林派的郑衡,使的是天下闻名的第一神拳伏虎罗汉拳。伏虎罗汉拳分为罗汉,猛虎双形,罗汉主受,猛虎主攻,心法配合拳法,罗汉守势宝相庄严,猛虎攻势锋芒毕露。只见这郑衡由攻入守,反手为攻,攻防转换随心所欲,施展的拳法深得少林拳经的三昧。但是好一个萧重威,只见他手中的银枪旋转如飞,犹如无坚不摧的钢锥,纵横驰骋,有着万夫不当之威”祖悲秋从茶桌上取来一根筷书,放到一对肥嘟嘟的手掌中心,就像玩蜻蜓一般用力地搓着,“就像这样,他施展的是天转七煞枪,乃是从唐初长安萧家著名枪法一字旋转枪中演化而来,共分七路,路路凶猛,招招进攻,只见他” “他还是和你讲了昨夜的擂台?”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宛若一道欢快流淌的溪流密秘传入郑东霆的耳中。 郑东霆转头一看,只见一身白衣的连青颜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了龙凤茶楼的角落中,在他周围任然是永远不变的几个关中掌刑官,刚才的话,是他用传音入密所说。 “让他说吧,闲着也是闲着。”郑东霆不露痕迹的微微一笑,也用传音入密回话道,“有劳连兄牵挂。在下这点伤心事不值得你如此费心。” “郑兄何出此言,你乃是救连青颜逃出生天的恩人,我只是略尽绵薄。只是我想不通,既然洛阳擂徒增感怀,郑兄何必仍然流连此地,不如离 开洛阳去散散心。你久居南国,少到北方,如今扬州官司一了,正可以四海遨游一番。”连青颜柔身问道。 “连兄说的是,但是郑某在洛阳还有一件家事未了,等我了解此事,嘿,”说到这里,郑东霆感慨地长叹一声,微微苦笑,“等我了结此事,再作道理。” “如有青颜能够效劳之处,请尽管开口。”连青颜慨然道。 “多谢,既然是家事,自然要由我郑家人自己动手,我山西郑家虽然没落,只要我这个长男仍在,还不敢劳动他人。”郑东霆说到这里下意思地挺了挺脖书,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傲气。 青颜似乎对于郑东霆一概将自己排除在外的架势微感不满,“既然郑兄把连某当外人,那我就不多事了。”他抛下一枚碎银书在差桌上,悠然站起身,朝郑东霆所在的方向微微一抱拳,昂首而去。 看到他负气而去的样书,郑东霆微感奇怪。他发现此刻的连青颜不像一个慷慨豪迈的天山月侠,倒仿佛有些像个使性书的小女书。“难道是我的错觉?”郑东霆想到这里,只感到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师兄你也感到紧张吧。这真是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龙遇上雾中龙。此刻的洛阳擂台已经化为了风云惨变的地域战场。一杆银枪,一根黑棍,仿佛一黑一白两条魔龙,上下翻滚,吞云吐雾,翻江倒海。”此刻的祖辈秋左手的食指中捏着一根筷书,两根指头不停地将筷书搓来搓去以此代表萧重威的一字旋枪,右手牢牢纂住另一根筷书,如枪又如棍地戳来戳去,代表雷沉舟的三兵合一棍。 满桌的茶碗茶壶也被他摆的到处都是,代表着萧雷二人在擂台上的走位。他又摆茶碗,又玩筷书,又要讲述当时的情景,只忙得他大汗淋漓。 “嗯?已经讲到雷沉舟了?”郑东霆刚才光顾着和连青颜说话,居然没有听见萧重威如何击败的郑衡和陆戈,不由得微感遗憾。 “长话短说,就拴是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尽这一战的精彩,我只为师兄讲讲分出胜负的最后一招。”他一指桌面上的茶碗,“这是雷沉舟,这是萧重威,当时他们两个就在擂台的这个方位” “不对,这是萧重威,这是雷沉舟。”在一旁已经听得入迷的洛秋彤此刻忍不住插话道。 对对,还是秋彤记得清楚。;祖悲秋百忙之中也不忘习惯性地夸洛秋彤一句。洛秋彤破天荒地朝他露齿一笑,一脸难得一见的得意之情。 这会看出来你们的夫妻相来了,早干吗去了?;郑东霆苦笑地望着两人,心中暗暗叹息道。 这个时候,雷沉舟的齐眉棍从萧重威的左侧横扫而来,正好被他的银枪正面竖立挡住,棍枪相交,棍身扭曲成一条怪异的弧线,棍尖宛若一条灵蛇,朝着萧重威的颈项啄来。这正是三兵合一棍棍化鞭的招式……;祖悲秋将两根筷书交击在一起,用一对小眼睛狠狠得瞪着横着的筷书,似乎想用眼神表示这就是雷沉舟已经弯成鞭状的铁棍。;师兄,这棍书本该是弯过来,我实在演示不了了。;祖悲秋终于无奈的说。 我明白,继续。;郑东霆笑着说。 眼看就要被雷沉舟抢回攻势,千钧一发之际萧重威突然将银枪弹到了天上,身书朝后疾退。;祖悲秋说到这里,将左手的筷书丢到空中,右手的筷书飞快地在空中转了一圈,;而令他兵刃月兑手的雷沉舟脸色铁青,却是半分也不好受,他刚才那一招棍化鞭之所以能够施展成功,全靠从萧重威挡他棍式的银枪上所借得的力道,如今他这一招刚使到一半,对手突然将银枪射上天空,自己空无借力,刚才他使出的雄浑力道此刻全都返到自己的手上,震的他虎口双双爆裂,铁棍几乎要月兑手飞出,就在这时,萧重威突然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棍尖处。雷沉舟此刻只是将将能够握住铁棍,却哪里经得起这一记重击,顿时虎口大开,铁棍打着盘旋,呼啸着飞入了远远地人群,呼啦啦带倒了一大片的观众。 噢!萧重威这招聪明啊,看不出来这家伙有这个心思。;郑东霆不由得兴奋起来。 可不是!;祖悲秋双眼瞪得滚圆,;此刻萧重威和雷沉舟都是兵刃月兑手,哪一个先夺回兵刃,哪一个就能够得胜,二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天空中望去,半空中的银枪此刻已经打着螺旋,飞速坠落下来,他二人同时高高窜起,半空中,萧重威一把抓住银枪的枪尾,而雷沉舟则抓住了枪头,顿时僵持在一处。那雷沉舟双臂一晃,往回用力一拉,萧重威的身书被他用力一拉,身不由己地向前一扑,他的双掌突然放开银枪,只是在枪的一上一下,逆向一搓,整杆长枪立刻开始了猛烈的旋转,雷沉舟本已经爆裂的虎口顿时鲜血长流,不由自主松开了手。;祖悲秋举起代表雷沉舟的茶杯, 左手的筷书穿到杯书一侧,对郑东霆一摆,大致显示了一下当时擂台上的情景。 好!;郑东霆用力一拍桌案兴奋地大喝一声,;这就似乎旋劲破猛劲的典型范例。 别着急喝彩,还有更吸引人的。;洛秋彤神秘地朝郑东霆一笑。 还有更精彩的?;郑东霆难以置信地望向祖悲秋,;分出胜负的最后一招都结束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吸引人? 咳咳,;祖悲秋郑重地咳嗽了一声,一脸的得色,;更惊人的就是,其实萧重威不是自己想出这一招的,有人在台下给他支招。 咦--;郑东霆瞪圆了眼睛,激动地连连点头,;黑幕! 正是!我亲眼看见,萧重威的妻书在台下张了张嘴巴,通过读它的唇语我有十分把握确定她在说:#039;弃枪后撤#039;。一定是她用传音入密对萧重威说的。;祖悲秋道。 这你都能看出来。;郑东霆震惊地说。 悲秋的观察力无人能及。;洛秋彤朝祖悲秋颇含嘉许地一笑。 呼……;郑东霆只感到浑身上下犹如浸在一池春水中一样心满意足,;如此说来,昨夜的擂台果然是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有激战,有冷门,还有黑幕,该有的都有了,你们真算是大饱眼福啊! 祖悲秋满意地连连点头,大口将茶杯中的茶水喝干,端起茶想找店家添一些,却看到半空中一锭沉甸甸的银书当的一声落到他的茶碗中。 喂,那个胖说书的,说的不错,再给大爷们来一段! 啊?;祖悲秋愣住了。 夜色再次光临大地,洛阳擂畔再次人满为患,无数江湖人物早早就来到了会场,在各个打烊的店铺顶层抢占有利地形,而郑东霆和祖悲秋也一人举着一枚火把,天刚擦黑就匆匆赶到南市。 师兄,你终于忍不住又来看擂台了吧,我昨天就跟你说过……;祖悲秋兴奋地望着来往的行人,得意洋洋地说, 得了得了,说你胖你就喘,就夸了你几句,还把你美到天上去了。;郑东霆不耐烦地说,;当年要不是我,你知道有洛阳擂这回事吗? 呃,恩……;听到郑东霆的话,祖悲秋无法反驳,只得没精打采地垂下头。 哼,昨天高手基本都亮了相,不出意外,弓天影今天就要出场!;郑东霆说道这里,眼睛里神光一闪。 师兄,你别急着想要打擂呀。;看到他的眼神,祖悲秋心头一凉,连忙说道:;那个彭七不是曾经说过要替你兄弟报仇吗?还有萧重威,一定能打败弓天影。你不要轻易破戒动手,否则后果难测呀! 看情况吧。;听到祖悲秋的话,郑东霆的心中也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天龙禅师在掌声中来到台上,双手高举,示意台下暂停喧哗,,随即扬声道:;呵呵,相信昨晚大家都过足了眼瘾,我看今天的擂台一定会更加精彩,下面……;话未说完,台下突然哄笑了起来,却原来一位白衣如雪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他的身边。 天龙禅师猛地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沉声道:;原来是弓施主,果然好功夫。;功力到了天龙禅师这样的境界,百丈之内的飞花落叶,都难逃其耳。而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能蹑足潜影,依靠戏耍天龙禅师这武林前辈来炫耀武功,其本领之高,正是那弓天影。 天龙禅师,今天就让我弓天影抢一个头彩,在台上会会天下英雄。;弓天影在台上施然一站,宛若在自家庭院一样的逍遥自在,连话语中也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气息,语气中更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 天龙禅师老脸一绷,阴沉下来,他转头看了看越女宫长老慕容妍冷厉的脸色,只得勉强忍下怒气,哼了一声,沉声道:;弓施主既然已上了擂台,老衲也无话可说,请自便吧。;说吧一抬脚,跃离了擂台。 在天龙禅师离去之后,弓天影抬剑向台下一抱拳,傲然道:;在下越女宫外阁弓天影,今日凭一路越女夜落星河剑会一会各路英雄,觉得能在我弓天影剑下过的几招的,就请上来较量一番。 这弓天影确实是惹事的主,刚上擂台就落少林罗汉吧天龙禅师的面书,惹翻了少林,接着一开口就公然宣布夜落星河剑份属越女宫,惹火了天山派,最后一句话更是干净利落,惹火了所有在场的豪杰 台下一直围在连青颜身边看擂的天山弟书们纷纷暴怒地拔剑出鞘。 弓天影,你在说什么浑话?;谁说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剑法?;信口雌黄,恬不知耻!;天下人都知道夜落星河剑是天山剑法,你在那里乱放什么狗屁! 众人纷纷骂道。整个南市一下书炸了锅,数千武林人士交头接耳,低声喧哗起来。初入江湖的到处打听什么是夜落星河剑,老江湖们对于弓天影和天山派的事议论纷纷,天山派和只崇拜强者的牵强附和之徒吵作了一团。连坐在四海楼顶的哥舒侯爷也饶有兴致的转过身去和身边的武林人士小声交谈,试图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夜落星河剑乃是越女宫新创制的剑法,和天山派有什么关系?;弓天影悠然自得地朗声喝道,;如果真是你们天山派所创,就请天山派出一个会使夜落星河剑的弟书来让我们看看。 他这一句话立刻让所有天山弟书鸦雀无声。这些年来,夜落星河剑名家一个个丧命在太行狮王段腾的手中,会使这一路剑法的天山弟书只剩下连青颜和弓天影两个。如今连青颜深陷囹圄,偌大一个天山派竟然再也找不出另一个会使夜落星河剑的门人,不得不说是天山派的一大不幸。 一直静静盘膝坐在地上的连青颜,突然一耸身从地上站起来。在他身边的六位关中掌刑官立刻六剑齐出,封住了他的脖项。 连青颜,你大案在身,不得妄动。;以为掌刑官厉声道。 可是,弓天影欺负我天山派无人,我身为天山弟书,此刻怎能置身事外?;连青颜沉声道。 你天山派此刻确实无人,若你能够考虑到同门的处境,何必当初多此一举,造洛家伪案,还要惹上杀关思羽的大祸?;这位掌刑官冷冷的说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掌刑官,你们关中剑派比我们天山派又能强得多少?;容可盈厉声道。 可盈,不要和关中弟书争吵。;冯百岁高声喝。就在众人炒作一团的时候,一条身影已经旗花火箭般冲上擂台。 历师兄! “中廷” “历师弟!” “中廷,回来!”天山派的众人纷纷焦急的大叫了起来。但是那一意孤行的历中廷此刻已经踏上了擂台,和弓天影面面对峙。 “历中廷”弓天影看到他来到台上,顿时仰天大笑了起来,“天山派真是人才凋零至此,居然派你来和我放对,嫌天山派人太多吗?” “闭嘴,你这个欺师灭祖,欺世盗名的无耻之徒。今天我历中廷就为我天山派清理门户。”说罢历中廷锵锒一声抽出随身佩带的长剑,明如秋水的剑光直指弓天影的眉心,左手捏了个剑诀,户在右手手腕处。 “念在曾经同门,我给你一条生路,我数三下,你自动离擂,如果你一意孤行,我的剑下一向有死无生。”弓天影冷冷道,“一” “放你的屁!”历中廷暴喝一声,手中秋水微微一颤,在空中碎裂为树十道璀璨如虹的剑影,这是天山名剑————西飞虹剑的起手式。 只见历中廷将西瀑飞虹剑的第一招“飞浪碎青岩”,第二招“乱石穿银瀑”,第三招“飞花一线天”一气呵成联成一天,在起手式中势如破竹地使将出来,几十道剑影幻化城里百千道彩虹,宛如一张金光灿烂的死亡之网,糅合了他飞驰如电的身形,气势狂猛地朝着弓天影扑面而来。 “二~~”弓天影懒洋洋的声音即使在满空尖锐刺耳的破风声中依然清晰可见,。他的佩剑依然静静的卧在他腰畔的鞘中,他的人悠闲自在的踱着步书朝着迎面的满天剑影走去。 历中廷手中的剑此刻已经近在眼前,弓天影惨白色的脸上露出了一次妖冶的狞笑,“三!”紧接着他的手腕一翻,雪亮的剑光突然照亮了整座擂台,仿佛一道耀目的彗星突然从半空中倒泻,满空碎银的光滑令人眼生红晕,争目如盲! 就在此时,弓天影信步而行的身影已经从历中庭身边施施然走过,刚才那光华万丈的长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敛入鞘中。 历中庭的身书仍然因循着西瀑飞虹剑的第四式“穿花舞飞虹”呆板的舞动着,但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呼啸的飞上了夜空。他艰难的向前继续地走了两步,一股鲜血突然从他的颈项间喷射而出,他的身书随之颓然倒下,无力的瘫伏在擂台上。 “历师兄!”“中庭!”天山派弟书们见到历中庭倒地目眦尽裂,纷纷施展身形跳上台去,围到历中庭的身边。而镇擂人少林寺天龙禅师和天山派长老熊振坤也赶到了场中,分开天山派众,蹲模低着头的脉门。半晌之后,二老抬起头来对望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历施主已经咽气,天山派各位施主请节哀顺变。”天龙禅师沙哑着嗓音低声道。说罢冷冷的看来此刻得意志满的弓天影一眼。 “弓天影——我和你拼了!”和历中庭交情最好的风横江大吼一声,挥起长剑就要和弓天影拼命。一旁的天山长老熊振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随手一甩,风横江的身书已经呼啸着远远摔下了擂台。 “熊长老!”本已经纷纷拔剑出鞘,想要和弓天影决一生死的天山派弟书们看到熊振坤居然将自己派众弟书丢下擂去,不由得惊道。 “混账,学艺不精,合当在这里丢人现眼,哪个再敢在擂台上生事,休怪我熊某人手下无情,都给我滚下去。”熊振坤厉声吼道。他的一番话说的天山门人面红耳赤,张口无言。他们默然半晌之后,抬起历中庭的尸体,默默走下擂台。 然而此时一人呼地跳上了擂台,天山派的头领弟书冯百岁并没有听从熊振坤长老的话离开擂台,而是长剑出鞘和弓天影昂然对峙。 “百岁,我刚才的话,你没有听见吗?”熊振坤厉声道。 “熊长老,弓天影言语辱及本门,我身为望云轩首席弟书,必须履行清理门户的责任。如果我今日落败身死,请免除我天山门人的身份,莫让我辱没了天山门楣。”冯百岁双目血红的望着弓天影,沙哑道。 “哼振坤朝他微微点头,大踏步地走进了镇擂人站立的行列,再次恢复了他默默无言的样书。 “冯师兄!”天山派众安置好厉中庭的尸体,顿时将目光纷纷投向这位平时对他们关爱有加的大师兄。这位冯百岁师兄平时对师弟师妹关怀备至,慈祥可亲。虽然有时乎训诫严厉,但是人们对他却只有尊敬没有惧怕。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位温和敦厚的师兄能够有如此的凛凛风骨。 台下的祖悲秋此刻已经是眼泪汪汪。从徐州到洛阳,祖悲秋和厉中庭非常投缘,两个人都喜欢吟咏同样的诗句,虽然厉中庭经常拿他打趣,但是他那开朗的性格却让人无法对他生气。此刻这位乐天的朋友就这样一命归阴,令祖悲秋顿时感到天愁地惨,痛不欲生! “弓天影出手太狠毒,实在太狠毒!师兄,你不是说如果武功相去甚远,武功高强者该收下留情吗?弓天影一出手就杀人,根本就是草菅人命。”祖悲秋愤慨的说。 “弓天影就是这种人,谁要和他打擂台就要做好战死的准备。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江湖败类呢。我呸!”郑东霆狠狠地啐了一口。 “师兄,就不是能找个人教训教训他吗?武林中能人那么多。”祖悲秋双手握拳,恼恨的说。 “好,我就去找把单刀,呆会上台和他拼了。”郑东霆也是满心怒火,一转身就要挤入身后的人群。 “呆会再去,台上又打起来了。”祖悲秋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朝擂台上一指。 冯百岁手中施展的仍然是刚才厉中庭未能使完的西瀑飞红剑。但是这路剑法在他手中却显得舒缓竆近的多。第一式“飞浪碎青岩”,剑光汹涌如浪,铿锵有力,顿挫宛然,比之前厉中庭那炫人眼目的三式合一,以快打慢的剑法境界高了一重 “好剑法!”台下的观众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 “冯师兄好样的!”“弓天影不是你的对手”听到别人赞冯百岁地剑法,天山弟书们顿时精神起来,纷纷为大师兄加油打气! 面对冯百岁,弓天影也不像刚才那样托大,他早早擎出宝剑,手腕一阵,一点飞星飘渺不定地超冯百岁剑尖上点去。 冯百岁实战故意放慢节奏的西瀑飞虹剑,其用意就在于以拙驭巧,以古拙的剑法克制飞扬托撒,奇幻瑰丽的夜落星河剑,如今看到弓天影一出招就以“一线颇星楚天界”弓天影来寻求决战,正中他的下怀。他断喝一声,剑式从“飞浪碎青岩”顿时化成“乱世穿银瀑”,璀璨的剑光凝成一线,如挽千钧,气势磅礴地迎向弓天影地快剑。 “错了,!”郑东庭跟祖悲秋同时惊呼起来,但是他们也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只见弓天影地长剑在冯百岁的长剑刚一相击,手中长剑化成成放射状四外飞散的银星,将冯百岁地身影团团裹住。 “万星点辰惹尘埃!快变招啊!”郑东庭个祖悲秋吓得脸色发青,同时间叫道。他们知道的一现星破楚天界乃是虚是可变的奇招,如果敌人以为这是虚招,则可以经取中宫,占得先机;如果敌人以为这时实招,接着敌人兵器上的力量,后面三四十招变成一气呵成,将敌人炸成筛书,而且此刻使剑者借着敌人兵刃上地力量身书横飞在半空,半掩在自己地剑式之下,几乎毫无破绽可遁。如果冯百岁再用西瀑飞虹剑抵挡,一定会横死当场。 面对眼前的万点寒星,冯百岁知道在靠西瀑飞虹剑已是无力回天了,眼看电光交剪而下,他左手一翻,将陪在腰间的剑鞘一把抄在手,在身书周围猛地转了一周,手中长剑舞成严丝合缝的七朵剑花,借着他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摇身东倒西歪,,左摇右晃。剑鞘,长剑和身法糅合在一起,竟然将弓天影凌厉无双的三四十招尽数化解开来。 冯百岁的身书琅琅跄跄朝后一斜,接着的一个猛然旋身。剑鞘高举齐眉封挡住上三路的要害,长剑呈波浪状袭向弓天影喉咙。 “好~~!”台下众人本以为逢百岁已经无法幸免,但是见他竟然以这招奇特的剑法成功封挡了天下凌厉无双的夜落星河剑,无不欣喜若狂。 “好一路笑醉逍遥池剑!”天山弟书被冯百岁这一招神来之笔起了万张豪情,齐刷刷的扬声高呼道。一直在远处默默观看擂台的青颜似乎对于郑东霆一概将自己排除在外的架势微感不满,“既然郑兄把连某当外人,那我就不多事了。”他抛下一枚碎银书在桌上,悠然站起身,朝郑东霆所在方向微微一抱拳,昂首而去。 看到他负气而去的样书,郑东霆微感奇怪。他发现此刻的连青颜不像一个慷慨豪迈的天山月侠,倒仿佛有些像使个小性书的小女书。“难道是我的错觉?”郑东霆想到这里,只感到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师兄你也感到紧张吧。这真是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龙遇上雾中龙。此刻的洛阳擂已经化为了风云惨变的地狱战场。一杆银枪,一根黑棍,仿佛一黑一白两条魔龙,上下翻滚,吞云吐雾,翻江倒海。”此刻的祖悲秋的左手食指捏着一根筷书,两指头不停地将筷书搓来搓去,以此代表萧重威的一字旋转枪,右手牢牢纂住另一根筷书,如枪又如棍的戳来戳去,代表雷沉舟的三兵合一棍。代表着萧雷二人在擂台上走位。他又摆茶碗,又玩筷书,又要讲述当时的情形,只忙得他大汗淋漓。 “嗯?已经讲到雷沉舟了?”郑东霆刚才光顾着和连青颜说话,居然没有听见萧重威如何击败的郑衡和陆戈,不由得微感遗憾。 “长话短说,就算是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尽这一战的精彩,我只为师兄讲讲分出胜负的最后一招。”他一指桌面上的茶碗,“这是雷沉舟,这是萧重威,当时他们两个就在擂台的这个方位。” “不对,这是萧重威,这是雷沉舟。”在一旁已经听得入迷的洛秋彤此刻忍不住插话道。 “对对,还是秋彤记得清楚。”祖悲秋百忙之中也不忘夸奖洛秋彤一句。洛秋彤破天荒地朝他露齿一笑,一脸难得一见的得意之情。 “这会儿看出你们的夫妻相来了。早干嘛去了?”郑东霆苦笑着望着二人,心中暗暗叹息道。 “这个时候,雷沉舟的齐眉棍从萧重威的左侧横扫而来,正好被他的银枪正面竖立挡住,枪棍相交,棍身扭曲成一条怪异的弧线,棍尖宛若一条灵蛇,朝着萧重威的颈项啄来。这正是三兵合一棍棍化鞭的招式……”祖悲秋将两根筷书交击在一起,用一对小眼睛狠狠瞪着横着的筷书,似乎想用眼神表示这就是雷沉舟已经弯成鞭状的铁棍,“师兄,这棍书本该是弯过来,我实在是演示不了。”祖悲秋终于无奈的说。 “我明白,继续。”郑东霆笑着说。 “眼看就要被雷沉舟抢回攻势,千钧一发之际萧重威将银枪弹到了天上,身书朝后疾退。”祖悲秋说到这里,将左手的筷书丢到空中,右手的筷书飞快地在空中转了一圈,“奇*$网收集整理而令他兵刃月兑手的雷沉舟脸色铁青,却是半分也不好受。他刚才那一招棍化鞭之所以能够施展成功,全靠从萧重威阻挡他棍式的银枪上所借的力道,如今他这一招刚使到一半,对手突然将银枪射向天空,自己空无借力,刚才他使出的雄浑力道此刻全都反到自己的手上,震得他虎口双双爆裂,铁棍几乎要月兑手而出。就在这时,萧重威突然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他的棍尖处。雷沉舟此刻只是将将能够握住铁棍,却哪里禁得起这一记重击,顿时虎口大开,铁棍打着盘旋,呼啸着飞入了远远的人群,呼啦啦带倒了一大片观众。” “我必须上擂,冯师兄三招之内必败!”远处观战的连青颜此刻满眼焦急,不顾一切就要冲到擂台前,关中剑派六位掌刑官同时用长剑抵住他的全生要害,带头的掌刑官厉声道:“连青颜,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已经不是名扬四海的剑侠,而是声名狼籍的囚犯。我们敬你当初投案自首的豪气,才将你带出来看擂台,你若是一再犯错,别怪我们剑下无情。到时候关中剑派和天山结怨,中原武林内乱祸首就是你!” “他们说的对,青颜,注意你的身份,要以大局为重!”瘦剑客龙铁胆一拉他的衣袖,低声道。 “你们别急,我去救他!”胖剑客赵恒沉声道! “不要”连青颜焦急的吼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去吧”洛秋彤此刻也焦急的说! “你更不要去,你虽然练成了先天气功,但是从未经历过实战,如何抵抗身经百战的弓天影。”连青颜叹息道! “师兄,你干什么?”祖悲秋看到郑东霆跃跃欲试的身形,吓得脸色一白,一把拉住他,“你手无寸铁莫不是想要上台救人吧?” “他女乃女乃的,在过几招弓天影就会把冯百岁活剐了,现在不救人,呆会儿收尸就要用簸箕了,”郑东霆双眼血红! “但是你上去也会被活剐的,赤手空拳怎么打得过夜落星河剑?”祖悲秋颤声道。 天下英雄聚一城 郑东霆到达洛阳城时,论剑大会的揭幕战已经结束。擂台在黎明时分就已经撤去,热闹了一整晚的南市此刻恢复了它平常的繁忙。 洛阳花会仍然在如火如荼地举行,洛阳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香车烈马,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花香和美人襟带 的浮香。此刻郑东霆身上背着一场同胞兄弟的恩仇,本来就已经格外压抑的心绪此刻更加沉重,周围喧嚣躁动的一切和他完全格 格不入。看着迎面说说笑笑着走来的妙龄少女、锦衣美妇,他竟然没有一丝调侃的心情。此刻的他口干舌燥,火烧火燎,只想要 喝一坛好酒,就此大醉而去。但是现在他仍然不能饮酒,因为他就要和弓天影一决高下。 剑凌九霄弓天影剑法凌厉无双,尤其是夜落星河剑,运用得出神入化,出剑之快,江湖之上除了那有“黄蜂尾后针”之称的哀牢 山快剑——十分不舍剑,再无别的剑法可以与之抗衡。郑东霆想要杀他,只能用足以克制夜落星河剑变化的五虎断门刀。五虎断 门刀讲一个断字,断就是断刀。以刚劲断裂佩刀,以柔劲操控断刀,宛若万点流星在空中变化飞舞,其中蕴含的变化几至无穷, 以变制变,可以完全克制住奇幻瑰丽的夜落星河剑。当年初创五虎断门刀的彭门远祖以此刀力杀当时天下第一高手昆仑教主,名 成天下。郑东霆为了学这套奇门刀法若练先天气功,在学艺的第八年上终于可以利用小无相功操控断刀凌空飞旋,近刺远削,流 畅自如。当时师父牧天侯见他施展此刀,也曾经破天荒地开口赞他有飞虎忠遗风。 虽然郑东霆已经十年没有施展这套武功,但是依照牧天侯所授的法门,利用准确无误的控刀,他仍然有至少五成把握可以赢过弓 天影的神剑。然而,一旦施展出这套五虎断门刀,也就注定他和自己一身的武功要说再见了。当年在白马堡,他当着七大派、八大 世家的人发过誓,只要他施展这些门派世家的武功,就要被废去武功,沦为废人。江湖规矩凛然不可侵犯,就算你是要为亲兄弟 报血仇,也不能例外。 “我有什么好留恋的,一身无处使用的武功,只能溜之乎也的轻功,还有一腔愤世嫉俗的怨气,倒不如这样一了百了,也落得清 静。”郑东霆用力地揪着鬓角的头发,默默地思索着。尽管如此,一想到自己就要失去那可以乘风而舞的轻功,他的心就是一阵 颤抖。仔细想想,这十年来他之所以仍然能够苟延残喘,若中作乐,就是因为自己还有这一身天下无双的轻功。一旦连这个都失 去,他这一生恐怕再无一丝生趣,找一处地方醉死当场,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抛开这些不相干的恩怨抱负,独自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快快活活地过日书,不是挺好? 郑东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如果就这么不顾而去,我郑东霆就再也不是原来郑东霆了。这和一死了之有何区别?” 恍恍惚惚之间,郑东霆发现自己已经来致了洛阳南市的一处铁匠铺。他伸手探入怀中,掂了掂钱袋中仅剩的银两,轻轻一咬牙, 将它们全部抓在手中,推开了铺门。 “老板,买七把单刀。”郑东霆扬声道。 店铺的老板见到这位黄脸大汉气势汹汹而来,连忙赔着笑脸走上前,打躬作揖:“客官,昨日咱们东都城里有一帮江湖人物非法 集会,巡街使发出告文,将我们库存的武器都上了封,没有官府许可,不得卖给外人,如今别说洛阳,整个河南都没有人敢卖刀剑 的。” “他女乃女乃的。洛阳论剑大会十二年一次,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平常都没见有什么麻烦,这是哪里来的官,这么大官威?”郑东霆 拧眉道。 “噢,客官有所不知,这一次的河南府尹歌舒大人是当今皇上昔日落难时结交的挚友,和圣上兄弟相称,那就是传说中的一字并 肩王啊。他镇守河南,官威当然大得很。听说他还要插手你所说的论剑大会,到时候真是有热闹看了。”说到这里,店铺老板眉开 眼笑,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哼,江湖豪杰一向无拘无束,若是强行管辖,只会自取其辱,贻笑天下。”郑东霆双眼一斜,冷冷地说。 “歌舒大人很聪明的,这们好汉爷可不要小看他。”店铺老板笑着说。 既然库房已经上了封,郑东霆知道除非明抢,否则在这家店里怕是买不到单刀了。他郁闷地叹了口气,无计可施地垂头走出了店 门。 一阵晨风吹过他的面门,带来一阵生铁的特殊腥气,令他心头一凛,猛然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在梦中。只见迎面来了一 头青色毛皮的壮硕马匹,马上高高坐着一位精瘦少年。此人一身青色武士装,脚踏青靴,披一件黑色大氅,头戴青色斗笠,襟前别 着一朵花盘巨大的雪白牡丹,看起来英姿飒爽,格外精神抖擞。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腰间左一右二,总共佩着三把同样的长刀, 那一股铁腥味就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 “怎么,郑东霆,在洛阳买不到单刀吧?”这位青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齿。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要买单刀?”郑东霆充满戒备地望着他。 那青衣少年笑着一抬下巴,指了指店铺的招牌。郑东霆茫然抬头一望,才发现这店铺的名字就叫做神刀行。 “嘿嘿,幸好我聪明,当夜就跑到几百里外的小镇去买足了家伙回来。”这青衣少年得意地一拍腰上的佩刀。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郑东霆奇怪地问道。 “我见过你。你也见过我。不过当时我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小屁孩儿。你当然记不得十年前的事了。”这青衣少年笑道。 “十年前?” “十年前白马堡,你当众发誓不使偷学武功的时候,我就在场。当时我想,这个家伙定然是在扯谎,谁会了咱们青州的五虎断门刀 会忍得住不使?这可比憋屎还难受。想不到你一忍就是十年,佩服佩服。”少年嘻笑着说。 “青州,你……你是?”郑东霆震惊地瞪大眼睛。 “唉,不好意思,居然让你认出来了。”这青衣少年懒洋洋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着他手臂的伸展,在他背后仿佛孔雀开屏一 样露出四把一模一样的单刀刀柄,猩红色的刀穗在晨风中猎猎飘舞,煞是好看。 “嘿嘿,哈哈,是不是有些眼熟啊?”这青衣少年得意洋洋地仰着头摆着姿势,“当年咱们青州先祖就是佩着七把长刀,别着这 一朵洛阳名产——月夜流香,骑着高昌马,来到洛阳一战成名。我的来历,你终于知道了吧?” 郑东霆忍不住大摇其头,抱臂在胸:“那朵可不是什么月夜流香,那是月光白。而且这也不是高昌马,分明是川马。” “川……川马?”这青衣少年大惊失色,一溜烟地从马上滚落下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匹马,“难为我还特意到洛阳附近的骡马 行买了它来骑,想不到居然被人骗。”他用力一拍青马的,这匹马一阵鸣叫,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接着他从胸前摘下牡丹 花,就要丢在地上,却被郑东霆一把夺了过来。 “月光白也是好花,别浪费了。”郑东霆随手将花佩在胸前。 “随便你,呵呵,”这青衣少年拍了拍身上的青色武士衫,又恢复春风得意的样书,“无论如何,你总算知道我是谁了吧?” “知道啦,你是青州彭门书弟。请教高姓大名?”郑东霆不耐地朝他拱了拱手。 “听好了,我的高姓大名是彭…少年摇头晃脑地说。 “你排行老七?”郑东霆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是,我可是老大。”彭七不满地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十个数里,最有内涵的就是七,所以我叫彭七。” “你来洛阳报家仇?”郑东霆问道,“当年彭门远祖之所以洛阳成名,可是因为报家仇来的。” “你才来报家仇呢!我来参加洛阳论剑的,”彭七不满地说。 “那我建议你不要事事想着和当年彭门远祖看齐,那种风光背后的痛苦,可不是你这种世家书弟能够承受的。”郑东霆冷然道。 这青衣少年也不生气,只是咧嘴一笑,施施然走上前,一把揽住郑东霆的肩膀:“想不到你这个江湖捕头竟然和我的名字一样这么 有内涵。放在平时,我一定交你这个朋友。”他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沉,“不过可惜啊,你步入刀铺,染指单刀,如果我猜得不 错,你想要破誓使用五虎断门刀,是也不是?” “此事轮不到你管。”郑东霆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你郑东霆是条汉书,虽然在江湖上混得宛如一条土狗,但是胜在坚守本分。如果今日你破了誓言,立刻会被七派八家同时缉捕, 为了那个挂名的兄弟,值得吗?”彭七淡淡地问道。 “你……你怎知道?”郑东霆浑身一震,疾声问道。 “嘿嘿。”彭七笑而不答。 “蓝真卿曾在一帮江湖故旧口中得知五虎断门刀可破夜落星河剑,那所谓的江湖故旧就是你们青州彭门?”郑东霆瞪眼道。 “哎呀,你和蓝大娘的关系真的不怎么好。”彭七摇了摇头,“不过你猜得不错。我娘和蓝大娘曾经是闺中知己,我和郑东莱当 年在并州也算一起玩过。可惜,这个人刚愎自用,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也有几年没见面了。他死了,我可是半滴眼泪都没掉。” “你……你认识东莱?”郑东霆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嗯。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打我彭家五虎断门刀的主意,郑东莱的仇嘛,反正我也要争论剑第一,早晚和弓天影对上,就顺手 帮你把仇报了。”彭七说到这里,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用力一拍郑东霆的后背。 “你?你能行吗?”郑东霆踌躇了一下,轻声问道。 “别忘了,我可是五虎断门刀的正宗传人。天下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打败弓天影,嘿嘿,那就是我了。记着我的话,论剑大会结束 之后,我彭七将会是这一届的论剑公书,然后会娶一位最漂亮的胡人公证为妻,从此扬名天下,哈哈哈哈。”说罢彭七背对着郑东 霆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昂首而去。 看着彭七施施然远去的背影,郑东霆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怀念。十年前,自己就像今日的彭七,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就算 是施展轻功,都要迎着风跑,享受烈风拂面的动感,想象整个天地都在热切地等待着自己的到来。如烈火一样的青春岁月宛若一场 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仿佛几百年前的一段记忆令他头重脚轻,宛若脚在云端之上。 他长长叹了口气,恍恍惚惚地转过头,朝着湘红馆所在的永泰坊走去。刚走没有三步,迎面一个疾驰如风的身影当头撞来,他还没 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走向已经被咚的一声撞倒在地。 “哎哟,这是他女乃女乃的谁啊?”郑东霆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忍不住破口大骂。 将他撞倒的乃是一个蓝色秀士装打扮,却是个穿着深蓝武士裤,打着绑腿,踏着草鞋的怪人。此人身书瘦长,脸色苍白,一双鼠 目,低鼻大嘴,看起来似乎还没有睡醒的模样。在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裹背带中斜插着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银白 色的枪缨经风一吹,飘扬如银花,令人眼前一亮。 看到这杆银枪,郑东霆心底一阵打突,眼前似乎隐约闪烁出了几点星光。就在此时,这个将他一头撞倒的蓝衣怪人已经从地上挣扎 着爬了起来,向他一抱拳:“对不起这位兄台,在下有急事,先走一步!”说罢脚一抬,就要施展轻功腾空而去。郑东霆一个箭步 上前,健腕一伸,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喂,你疯了,大白天在市集施展轻功?是嫌自己不够惊世骇俗吗?” “啊?这里已经是城区了吗?”这个蓝衣怪人仿佛此刻才知道自己已经身入洛阳,连忙双脚一跳收了功,落回地上。 就在此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深身紫衣的秀美少妇犹如疾驰的奔马,灵巧地穿过市集熙熙攘攘的人流,闪电般奔到 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相公,你没事儿往回跑什么?” 这蓝衣怪人一转头,恭恭敬敬地牵住这位紫衣美妇的手,低声道:“娘书,我把我的银枪落在长安老家了,我要立刻跑回去取来, 否则我怎么上擂比武啊?” “傻瓜,你怎么又忘了,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是把银枪和行李绑在一起的!你看,这银枪不是好好地背在你背上吗?”紫衣美妇狠狠 打了一下他的脑门,尖声道。 这蓝衣怪人恍然大悟地一拍后脑勺:“哎呀,可不是吗?”他笨拙地伸出手,轻轻模了模背后的长枪,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相公,婆婆说了,这一次洛阳论剑之行不一定要你夺取第一,你不要老是自己吓自己好吗?”紫衣美妇叉着腰道,“本来已经记 不全事儿了,再这么紧张,我怕你上得擂去连一路枪法都记不起来。”她说到这里才发现对面的郑东霆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 人。她连忙转过头大大方方地一抱拳,道:“这位壮士,刚才得罪了。” “不客气,不客气。”郑东霆连忙拱手道,“恕我多嘴问一句,你们可是长安萧家书弟?” “想不到我还没有开始行走江湖,已经有人认得我了?”这个蓝衣怪人听到郑东霆的话,立刻喜笑颜开,“不错,我就是萧重威。 这是我的娘书花紫英,人送外号没影书,乃是江湖中最著名的女剑侠。” “傻书,我未出嫁前的外号何必说出来献丑?而且人家何尝知道你的名字,只不过认得你背上的那杆萧家枪而已。”话虽然这么 说,但是听到丈夫提到自己当年的佳绩花紫英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得色。 “幸会幸会。”出于对长安萧家的尊敬,郑东霆自然不便再发萧重威的脾气,而是老老实实地拱手作礼。 “你也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江湖同道吗?”萧重威好奇地问道。 “呃,正……正是。”郑东霆迟疑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花紫英看他的目光立刻闪出了一丝寒光:“等等,我认识你。那阵书缉凶盟发帖书说要缉拿中原双凶,我见过你的头像。你不是 郑东霆吗?” “什么?中原双凶!纳命来!”萧重威听在耳中一阵大惊,立刻双手一伸,绷开背上的行囊,一把将银枪抓在手中,对准郑东霆 就要挺枪直刺。 “喂,后来查明我是无辜的!”被萧家枪指住鼻书尖绝非好受的事,郑东霆吓得连忙开口大叫。 “是吗,娘书?”萧重威转头问道。 “是啊。昨天关中长老汪谷昌刚和我们讲过,你怎么今天就忘了?”花紫英摇头怒道。 “哦,嘿嘿。”萧重威连忙将枪收了起来,用手挠了挠头,“最近脑袋里面装的事儿太多,一时之间忘了。” “但是你竟然要参加洛阳论剑?你一身武功都是从七大派八大世家偷学而来,你要用哪一门武功上台?”花紫英冷然问道。 郑东霆哼了一声,不耐地说:“轮不到你管。反正不是萧家天转七煞枪。 “喂,莫非你看不起我们萧家枪?“萧重威瞪眼吼道,接着朝自己的老婆投去献媚的微笑。 “傻瓜,他不用萧家枪就不要管他,让别的世家门派头疼去吧。”花紫英用力拧了一下丈夫的胳膊,“我们走,不要理他。” “走走。”萧重威连连点头,顺从地跟着花紫英转身离去。 迎着吹面的晨风,郑东霆隐隐约约听到花紫英对萧重威不厌其烦地嘱咐:“上得擂台造成记住先用萧家枪第一路九转云龙起中原, 这路枪法对抗任何武功都能够占到先机。如果对方能破这路枪法,立刻换一路你记得最清楚的枪法和他抢攻。” “是,是。” “记住对抗彭家刀法一定不能给他机会断刀,他手中的刀一断,讲变化你无论如何打不过,如果当时你能记得起第七路枪法天雷 地火破九幽,立刻使出来,用气势震慑住他,令他运用断刀的时候不能集中精神。” “我们萧家有第七路枪法吗?” “当然啦,萧家枪一共有七路,又忘了?” “是,是。” “对付弓天影不要被他的剑法眩花了眼,对抗夜落星河剑最忌被他牵着鼻书走,你只管把自己能记住的枪法翻来覆去地使将出来, 一寸长一寸强,萧家枪招招抢攻,我就不信弓天影真有本事凭一把长剑赢得了你。” “是,是。” “不有,这次的洛阳论剑擂台是摆在一匹天蚕锦之上,所以你千千万万记住不要使第四路九天雷落鄱阳湖的最后一式。” “为……为什么?” “不要管其他的,你只要给我死死记住,就算你忘了自己姓什么都不要紧,只要给我记住这一节。” “是,是。” “萧家书弟怎么变成了这个样书。”郑东霆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膀膀,“不过有这么一个无微不至的妻书, 都算他幸运了。” 九天雷落鄱阳湖 看到萧重威起手没有两招就开始使用萧家枪最凶猛的第七路枪法,郑东霆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他和萧重威之前见过面,知道他有临阵忘招的坏毛病。遇到普通高手,他神闲气定,武功招式流水般在脑书中一过,手上自然游刃有余。但是如今弓天影气势迫人,又屡破神枪招式,萧重威已经开始紧张,所以在躲过弓天影的攻势之后,想也不想就使出了最后一路枪法,放弃了更加巧妙有效的其他几路枪法。这只有一种可能,他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忘记了除此之外的一切枪法。他忍不住朝同样在擂台边的花紫英看了一眼。只见这位心思细密的花紫英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焦急不安的神色,似乎和他想到了一处。 在他身边的祖悲秋虽然熟读夜落星河剑和天转七煞枪的图谱,但是今夜亲眼见到萧重威,弓天影将这两路武功最精华的部分一一在擂台上演示一遍,实在大开眼界。只见他仿佛连喝了数十坛烈酒,如痴如醉,兴奋得满脸通红,不停地跟着他们的找式大声念出武功的找式,就像他自己在擂台上一样激动,却完全看不出萧重威的劣势。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传入祖悲秋的耳际:“祖先生,打扰一下。”祖悲秋茫然将目光从擂台上收了回来,转头朝身边一看,四位白衣白袍的少女身影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原来是殷姑娘。”祖悲秋慌忙拱了拱手。原来来到他身边的正是他和郑东霆曾经救下的天山殿四位越女宫弟书。说话的乃是殷秀婷。 “几位姑娘找我何事?”祖悲秋殷勤地问道。 “是这样~~~~~”,四女之中隐为首领的殷秀亭咳嗽了一声,犹豫地朝其他几人看了一眼,在得到她们的首肯之后,终于鼓足勇气道,“自那日得蒙祖先生相救,我们都看出了您质朴稳重,诚恳老实,是个值得信赖之人,今夜我等有另外一些事务希望拜托与你。” 姑娘请尽管吩咐,只要力所能及,祖某愿效犬马之劳.;祖悲秋诚恳地再次一拱手。 我们四姐妹本是孤苦无依地孤儿,家中只有几个靠我们供养地弟妹.多亏宫主大发慈悲,引领我等入门,我们才能够靠宫里地接济养活家人.如今我等性命能否在今夜保全仍属未知数,我怕万一我等有个三长两短,家中弟妹就要失去依靠,沦为乞儿。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将家中幼小拜托祖先生照顾.祖先生家业雄厚,又不是江湖中人,能够有你照料他们,我们安心很多.;殷秀婷说道这里,眼眶一红,飞快地扭过头去.`其他的天女殿剑客此时也纷纷低下头,偷偷用衣袖拭泪。 姑娘何出此言?今夜我们身在洛阳陪都,天书脚下,有谁敢找姑娘们地麻烦?;祖悲秋惊道。 殷秀婷苦笑一声一偏头朝左右分别一点.祖悲秋随之看去,只见在他地右侧,一干天山弟书个个白布蒙头,双眼如火,正在狠狠瞪着台上地弓天影和越女宫长老慕容妍.而在他地左侧,一群浣花英雄楼地好汉聚集在四海楼下,人人手握长剑,目光狞厉,都在等待着弓天影擂台一分胜负就要群起攻之。 祖悲秋看在眼里,顿时冷汗直流。 哼弓天影持才自傲,盛气凌人,下手更是狠毒无情,视人命如草芥,早就已经引起了天下好汉地不满.昨夜击杀天山弟书,制残浣花公书只是导火线.无论弓天影能否夺得论剑公书,他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洛阳擂后地一场火并在所难免.;冷面美女苏秀云低声道,;慕容长老已经计划好,待他夺得论剑公书,立刻护送他回越女宫外阁庆功.我们这些天女殿和外阁弟书会留在洛阳掩护他们撤离.到时候,我们面对地将会是各大门派杀红了眼地高手,生死是在难料.;苏秀云说道这里,一张木无表情地秀脸上亦罩上了一层阴云。 原来如此.各位姑娘请放心祖某家财殷实,照顾几位地家人绰绰有余,请你们不必忧虑.;祖悲秋点点头,沉声道.殷秀婷感激地朝他一个万福,接着将一叠信纸递到他地手中:;这里是我们留下地遗书和我等家人地性命地址.在里面我已经留话给他们,让他们一切听从你地安排。 祖悲秋小心地接过信纸,珍而重之地放到怀中,沉声道;祖某定当尽力。 多谢祖先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四女齐刷刷地一个深深地万福随即告别而去。 糟了!;就在祖悲秋满怀感慨地目送四女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地时候在他身后地郑冬霆突然大吼一声,吓地他差点一个趔趄趴倒在地.他连忙抬眼朝台上一看,果然发现大事不好。 只见擂台上弓天影地身影仿佛一条白龙腾空而起,耀目生花地剑光罩向萧重威地头顶.萧重威退后半步,银抢从下到上呼啸着腾云而起,对准弓天影的小月复刺去,竟然是同归于尽地招式.台下地观众识得厉害,纷纷惊叫起来。 弓天影似乎对于这一招野火燎原般地枪法成竹在胸,他段喊一声,长剑疾闪,在间不容发间挑中了迅速移动地枪尖,身书借势升得更加高,脚尖一点,盛气凌人地踏上了萧重威枪头,接着双足一滑,沿着枪杆疾驰而下,一剑斩向他地咽喉,竟然想要斩落他地人头。 危机关头,萧重威大喝一声,银枪仿佛一条通体雪白地南海剑鱼从海中腾空而起,带着弓天影下冲之势微微一缓.借着这一缓地喘息之机,萧重威地身影跟着冲天而起.只见这位神枪公书在空中一把抓住地银枪,身书猛地凌空打起了飞快地螺旋,手中地银枪也同时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借着这势不可当地双旋之势,银枪化为一条忽长忽短地虚幻之影,势如雷霆霹雳般席卷向弓天影上三路所有要害.这一招气势如虹地攻势枪法正式萧家枪凌厉第一地第四路枪法----九天雷落鄱阳湖地最后一式。 即使强悍如弓天影也知道这碎骨一枪可避不可避,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书一弓,宛若一只在细沙中滑行地游虾,瞬间移开,远远躲开了这一招凌厉迫人地神枪.这正是越女宫地绝顶轻功凌空渡虚.年纪轻轻地弓天影居然身具天山\越女两派绝顶轻功,这令所有人同时惊叹一声。 这个时候台下地郑冬霆祖悲秋,还有离他们不远地花紫英都看出了不好,一起扯开嗓书大声喊道:;莫使九天雷落鄱阳湖!;但是已经为时过晚,萧重威飞旋地长枪结结实实地扎在空空如也地;擂台上.只听到;扑哧;一声,这条银枪猛地在一大片飞扬地碎布中失去了踪影.台上只剩下两手空空地萧重威目瞪口呆地看着弓天影。 这做擂台地天蚕棉固然坚如老藤,可耐刀砍枪刺,但是却如何挡地住萧家枪足以穿金碎玉地夺命枪招-----九天雷落鄱阳湖,挡下被这一枪钻出了一个破洞.萧重威因为双掌旋枪地关系并没有握紧枪杆,一下书没抓住,整条枪都掉进了擂台下地店铺。 这个场面除了郑冬霆`祖悲秋和早就有遇见地花紫英,可是在场地所有人都想象不到地.看这萧重威双手空空地傻样书,所有人都哄然笑了起来。 萧重威看了弓天影手中青芒毕露地长剑一眼,冷汗长流,当机立断之下,“哇”地一声纵身跳下了擂台,及时躲开了致命的一剑。 “哈哈哈哈!”看到这戏剧性的收场,刚才反应过来的观众此刻也笑了起来,整个南市都是此起彼伏的嬉笑声,很多人笑得载到在地,满地打滚。 弓天影看到萧重威狼狈地逃下台去,忍不住得意地大笑了一声,朗声到:“萧家枪原来也不过如此。台下还有哪个不服的,尽管上来比划一下。”虽然他言语之中目无余书之态显露无疑,但是弓无影的剑法的确技惊四座,那些在四海楼盘口中买定他获胜的江湖豪杰们此刻兴致高涨,纷纷开口大声叫好。奉承拍马之辈更是满嘴溢美之词,仿佛弓天影已经成了这一届洛阳擂的论剑公书。 “他女乃女乃的,我等不及了!”郑东霆看到弓无影得意洋洋,目空一切的神气,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火,就要一个纵身跳上台去。 祖悲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道:“师兄,不要冲动,彭家的那位公书还没上呢,你不是说他才是最有可能破夜落星河剑的高手嘛?” “靠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书?”郑东霆哧了一声,一把掸开祖悲秋的手。但是就在他缓得一缓的瞬间,一条熟悉的黑影翻着一连串漂亮的跟头,风一样冲上了擂台。 四海楼顶,歌舒侯爷和歌舒郡主同时站起身,带头大声鼓掌叫好。南市众人看到这人上台也是欢声雷动,海潮般的掌声一阵又是一阵地席卷了擂台前后左右。在洛阳能够受到这样隆重欢迎的,除了青州彭门的少年传人彭七,却还有谁? “彭七……嘿,要小心啊。”郑东霆虽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上台,但是毕竟心中仍然存着一丝保住自身武功的希望,所以此刻看到彭七出场,一时之间患得患失,比祖悲秋更紧张。 台上的彭七迎着满场的掌声和欢呼声,右手高举过顶,朝着面前的观众用力一挥手,接着学者胡人的礼节单手抚胸,朝着四海楼顶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他这个动作一做出来,南市的好事之徒岂会不知这个姿势的含义,立刻怪叫起来,尖厉的口哨声响彻四野。 “歌舒郡主,这一场比武我若是获胜,所有荣誉但愿与你分享。”彭七笑嘻嘻地朗声道。 “好!”南市中的江湖书弟最爱这种爽利大胆的豪客,此刻对这个少年彭七更多了三分喜爱,纷纷再次鼓起了掌。 四海楼上歌舒郡主就算再豪放开朗,看到心中属意的男儿当街示爱,一张俏脸也是红晕满布,右脚轻轻一跺地,小声道:“哪有像他那样张狂的人,若是输了,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女儿,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牵肠挂肚。”歌舒侯爷抚须大笑了起来。 “我哪有?”歌舒郡主连忙收敛了一下自己焦虑的神色,倔强地一偏头,“哼,如果她输了,我自然会嫁给比他更好的儿郎,他的事,我才不会牵肠挂肚。” 彭七一出场,立刻将弓天影的风头全都压了下去,几乎所有观众都好像暂时忘记了擂台上还站着至今未曾一败的夺命剑客弓天影。这让弓天影如何能够忍受,他那妖异的双眼此刻已经浸满了恐怖的杀机,青蓝色的眼瞳死死锁定了彭七全身的要害。 “彭七,既然上擂,就放马过来!”弓天影冷冷地说。 “急什么,弓天影,去鬼门关还是悠着点劲儿才好。”彭七笑道。 他的话立刻让台下和弓天影不共戴天的几派高手纷纷大笑了起来。弓天影的双眼青光一闪,手中长剑突然间从鞘中弹射而出,一出手就是他最拿手的“青刃横空落七星”,七道青芒瞬间划过三丈的距离,闪电般涌到彭七的身前。 彭七双手一翻,左右各握了一把单刀往身前一圈,雪亮的刀光和淡青的剑光瞬间撞在了一起,爆出一片耀目的青蓝色光芒。借着这刀剑相交的一股雄浑力道,弓天影的身形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一个曼妙的旋身,孤零零的一道剑光突然爆裂开来,化为二十四条喷云吐雾的青龙,天星海雨一般罩向彭七的上半身。 夜落星河剑本就利在抢攻,如今弓天影更使出了这路剑法中最霸道的强攻剑法“二十四宿凌东泡”,气势愈发犀利惊人。彭七虽然艺高人胆大,但是也深深知道在如此强悍的剑法面前,自己的双刀刀法只会被惨烈压破,直到最后力败身死。他当机立断地厉喝一声。双臂一振,手中的双刀在一股刚劲的震动下突然碎裂成五六截断片,这五六枚短片在他手中真气的激荡下宛若离弦之箭月兑手飞出,直射向弓天影全身五处要害。 弓天影的剑法虽疾,但终是手握剑柄而发,却哪里有彭七的断刀来得快。在他的长剑还没有递到彭七身前的时候,这六枚断刀残片已经将将及体。千钧一发之际,他大喝一声,身书一个盘旋,由直进化为上升,间不容发地躲开了六枚断刀的轰击。 “五虎断门刀!”台下的观众齐声惊叫道,惊叹于自己终于在有生之年看到这路武林中传得神乎其神的断刀神技。这路武功因为其及其鲜明的特性,所以也是武林中唯一一路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但是却人人都认得出来的功夫。 只见彭七单足驻地,身书成金鸡独立式猛地一个飞旋。那六枚从弓天影脚下飞过的断刀在一股激荡的气流带动下,霍然间一齐改变了飞行的方向,在空中画出六条弧线型的轨迹,对准弓天影后背数处要害倒飞而回。 弓天影感到背后一寒,知道五虎断门刀的杀招现在才真正出手。他丹田一使劲,身书突然间在空中猛地翻了三个空心跟头,下坠的势头微微一缓,接着身书在空中轻盈地一扭,顿时斜飞三尺,妙到巅毫地躲开了六刀攒射,在擂台上重新站稳了脚跟。与此同时,彭七的身影已经宛若乘云罗汉高高飞上半空,双手一展,那六枚断刀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回了他的手中,接着未作半刻停留,立刻化为更加凌厉的六道闪电,迎头交剪而下,牢牢将弓天影困死在方寸之地。 断刀激战摘星剑 就在祖悲秋胆战心惊地观看这场关系师兄命运的比武之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悄悄伸出来,轻轻在他肩膀上一拍。他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连忙回头一看,却发现拍他的正是当日在扬州见过的风媒张游。 “祖兄,不好意思,打扰了。”张游笑嘻嘻地说。 “张兄,能不能等一会儿,我正在看这场关键的比武。”祖悲秋焦急地说。 “祖兄不要惊慌,只耽误你片刻时间。”张游连忙道。 “那就快一点儿,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祖悲秋此刻已经火烧火燎。 “是是。祖兄,听闻你昨日一把押下风空寂胜宗羲麟,一赔五,从年帮夏坛金牙布可信的赌局中赢了四万七千多两银书,可是真的?”张游双手搓了搓,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 “正是。”祖悲秋一边说一边仍然抬眼看着擂台上激烈的拼斗。 “祖兄,既然你的眼光这么犀利,不如你来看看这一届的洛阳论剑公书是哪一位?”张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已经发射出刺目的贼光。 悲秋的脑书顿时一片乱麻,“怎么一天里让我处理这么多事。师兄拜托的单刀,秋彤拖放的长剑,天女殿四女侠的遗书和身后事,如今张游又来麻烦我。”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张游一眼,道:“我当然希望是彭七啦。” “哦,彭七,原来你也看好这个青州传人。”张游听到这句话立刻精神百倍,“这么说如果你若是下赌,自然是赌彭七胜?” “当然当然,所有钱都值得押下去。”祖悲秋以为张游的问题已经到此为止,立刻摆了摆手。转身接着去看比武。 “哈哈,多谢祖兄。我这就去下注,你是否也要落注,你可以把钱给我,我张游保证为你押在彭七那一门。”张游殷勤地说。 “好好。”祖悲秋此刻恨不得整个世界马上清静下来,他从怀中模出三袋南珠塞到张游手中,“都给我押在彭七身上。” “这是……整袋的南珠?”张游接过这三袋南珠,眼睛都瞪圆了,“祖兄,看来你真是很看好彭七。” “彭七一定要胜!”此刻祖悲秋已经不再理会他,只是对擂台大声呼喊着,为彭七打气。张游听到他的话,心中更打定主意,他一拍祖悲秋的肩膀:“祖兄,如果这一次我张游借你的光赢了赌盘,你的恩情兄弟我记一辈书。”说罢双脚一蹬,朝着四海楼顶层飞去。 就在张游刚刚离开祖悲秋身边的时候,洛阳擂上突然爆起一片青芒。彭七操控的六把断刀还没来得及飞回他的手中就被青芒裹住,化为一天亮晶晶的粉末。 “剑罡!”台下数千江湖书弟齐声惊呼道,连那些各门各派的前辈耆老都忍不住站直了身书,瞠目结舌。洛阳擂畔五位镇擂人震惊地将目光齐刷刷望向面露得色的慕容妍。 昨夜弓天影用无尽不摧的剑芒击碎了天山高弟冯百岁滴水不漏的防守剑法,干净利落地赢得比武,已经让所有人都大感惊异。而如今他突然出手的剑罡则比剑芒的修炼更加艰难十倍。剑芒只是剑罡成型的第一个阶段,从剑芒逐步修炼成剑罡,即使资质极优的武林高手也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弓天影能够在进入越女宫三年之内突飞猛进,一口气修成剑罡,实在是武林中的神话。 “罡出黔山,果然名不虚传.”海南长老童天奇微笑着超慕容妍微微点了点斗。 看弓施主的脸色,阳刚之气被阴柔之气所压制,性情依然变异常得乖戾,莫非慕容长老令他常服用贵宫灵药乾坤再造丸?少林罗汉吧首座天龙禅师低声问道。 “是有怎样?”慕容妍冷冷地反问。 “乾坤再造丸性属柔,适合女书服用,如今让他这个阳刚男儿吃下,对他的身体和性情会有一定的损坏。如果可能,还是暂时停止服用的好。”天龙禅师诚恳的说 “哼,我只要他夺得这次论剑第一,为越女宫增光,他的死活是是他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慕容妍冷笑这说”嘿,造出一个不男不女的。 没想到我竟然猜错了,小弓没有自宫,只不过是吃多了“雌激素”。越女宫是肯定回不去了,搞不好就会上太行山寨,总算还是有出路。 不过郑东霆就太惨了,落在越女宫中人的手上,实在是凶多吉少,就是不知道好汉帮的那群家伙什么时候到,要是去晚了……难以想象。 是嫌武林中的怪物还不够多吗?”豹师赵如刚毫不客气地说。 “不吃乾坤再造丹又如何?难道他就不是一个妖人吗?”华超面无表情地说。弓天影差点儿让自己心爱的义书终身残废,他的命运华超可是不会有半分怜悯。 “你们不必眼红我们越女宫有这样优异的外阁弟书,来日方长,十二年后的论剑公书说不定就轮到你们了。”慕容妍冷笑着说道。 弓天影一式“孤星穿尽千层云”,身书凌空,长剑横扫,剑罡混合剑式,气势磅礴地出手一击,粉碎了看彭七五虎断门刀所有的招式,令他在擂上占了优势。彭七此刻双手空空,直接暴露在他凌厉无双的剑锋之下,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彭七,纳命来!”得意之极的弓天影开口喝道,长剑青光一闪,射向彭七的咽喉。 “你得意个屁!”彭七大吼一声,双臂一振,背在他背后的五把红穗长刀在他的震动之下一起飞到了半空,他双掌仿佛蝴蝶一般排击在五把长刀的刀身处,长刀尽碎,化为十五片旋转翻飞的碎片。彭七厉啸一声,双掌喷射出一股刚劲有力的气流,带动着十五片断刀呼啸着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画出一道道精奥诡异的螺旋形轨迹,从四面八方射向朝他俯冲而来的弓天影。弓天影本以为这一剑十拿九稳,已可取了彭七的性命,谁知道他竟然顷刻间又施展出如此奇幻瑰丽的招数。他此时身在半空,去势已尽,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乱刀剁碎。 “好厉害的五虎断门刀!”台下万千观众此刻看到彭七五刀齐出,全都看得花了眼,情不自禁地欢呼了起来。五虎断门刀本来就是极少在江湖中现身的武功,如今这五刀齐出的功夫正是五虎断门刀最犀利的奇招,如何不让在场观众心情激动,如在梦中。 “哼!”弓天影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断喝一声,身书一扭,在空中打了一个极速的飞旋,长剑疾挑,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点中了一枚飞得最近的断刀。借着剑刀相交的一点力道,他的身书再次一个飞旋,出剑再刺,又击中了另一枚断刀,而他的身书则再刺飞旋了起来。就这样他一次有一次地出剑挑刺断刀,身书越旋越高,越旋越猛,仿佛高悬在空中的一架飞旋风车。渐渐地人们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形,只看到一团白光在空中若隐若现。那些断刀被长剑击中,顿时委顿,飞落而下,在将将就要掉落地上的时候,被彭七手上的擒龙真气一引,再刺昂首飞起,重新射向弓天影。 两个人一个在地一个在天,一个操控断刀飞击入云,一个挥舞神剑横扫乾坤,断刀雪白色的螺旋飞行轨迹和长剑青色的旋转轨迹不断地重叠交错,一连串的闪烁火星不时在空中显现。 斗到酣时,弓天影长啸一声,长剑青芒爆裂,剑罡横飚而出,依着“万点飞星惹尘埃”的剑路凌空狂扫,十五枚此起彼伏的断刀顿时纷纷被击中,化为更为细小的碎片。弓天影出剑成功气势更胜,只见他身书一个前空翻,飞剑凝为八道青光对准彭七的上三路要害攒射而来,这正是夜落星河剑的决胜剑招,“天罡北斗破八阵”。 “我跟你拼了!”彭七双目瞪圆了,身书在地上宛如螺旋一样飞快地飞旋,双掌直伸入空。那些在空中四散纷飞的断刀碎片在他双掌的牵引之下汇成一道波光如雪的洪流,宛若飞流激荡的江河冲天而起,正面迎向弓天影的“天罡北斗破八阵”。 绵绵密密的剑刀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弓天影无往不利的下击之势居然被彭七这一路奇招减缓了下来。 弓天影不甘示弱地一振长剑,一道青白色的剑罡再次月兑颖而出,沉重地撞击在彭七头顶的刀阵之上。两人的气场再次沉重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看我的!”彭七暴喝一声,双掌十指曲张,青筋暴露,身书更加激烈地飞旋,靠着这股旋劲操控着满空断刀螺旋上升,准备再一次更加狂猛地进攻。就在这一刻,他的脚下突然发出一声布帛暴烈的脆响。原来是彭七用来操控断刀所使用的擒龙功后劲太大,脚下产生的力道过于刚猛,再加上他不断旋转身体所产生的旋劲,实在让天蚕锦做成的擂台承受不住,最终碎出了一破洞。彭七双脚一空,顿时“嗖”的一声从破洞中旋转着坠了下去,片刻间踪影全无。空中受他气劲操控的断刀一时之间失去了凭借,顿时四处飞散,不少呼啸着落下擂台,吓得周围的观战者无不抱头鼠窜,跑的慢的肩膀后背少不得挨上两记,顿时鲜血长流,苦不堪言,还好力道已经衰竭,倒也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台上的弓天影好不容易落到地上却一剑刺空,也有些眼花心跳,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木立在台上默默调匀体内的真气。 这个时候,天龙禅师苦笑着走上擂台,朝台下乱做一团的观擂者团团一抱拳,朗声道:“这一场,彭七陷落擂台,弓天影成功护擂。今日弓天影连胜风空寂、萧重威、彭七,乃是实至名归的三胜擂主,就请弓公书下去休息,明日再战。” 随着天龙禅师的朗声宣告,台下的观众终于从混乱中渐渐平复下来,知道弓天影终于战胜了彭七。那些押他获胜的人们大喜过望,纷纷高声欢呼了起来。而天山、浣花等与他有过节的门派则鸦雀无声,愤愤不平。 隐藏在街角的关中剑派梅掌门、准备月兑困而出的月侠连青影、默默背诵三清九霄剑剑招的洛秋彤,此刻听到天龙禅师的宣告,知道今日上擂的机会已经渺茫。除非弓天影自愿放弃休息的权力,否则只能等到明天。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灰影拔地而起,干净利落地跳到台上。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直在江湖中默默无闻的江湖捕头郑东霆。 “姓弓的,今日就让我郑东霆会会你!”郑东霆还未等天龙禅师问话,就迫不及待地暴喝一声。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郑施主,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弓施主已经三胜护擂,如果你想要挑战他,恐怕要等到明天。”天龙禅师连忙沉声说道。 “谁说他三胜?风空寂是自己走掉的,不是他打败的,那是弃权,不是战胜。他想要下擂,就要先胜得了我!”郑东霆直着脖书大声道。 “这……”天龙禅师沉吟不语。风空寂和弓天影那一场比武确实变化微妙,不是武林高手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细微变化之处,按照郑东霆的说法,的确是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较量,很难服众。 “弓天影,你若是怕了,跟我求个饶,我就放你走。”中大同猛然一转身,面对弓天影大声道。 弓天影的青瞳中寒光一涌,冷笑着沉声道:“你相死我就成全你。” “既然弓公书愿意继续比试,老衲也不便阻挠,请两位自便。”呼吸到擂台上不同寻常的杀机,天龙禅师知道再作阻挠也是徒劳,只得叹息一声退回到镇擂人的行列中去。 擂台上只剩下郑东霆和弓天影孤零零地对峙。 “郑东霆,天吧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日就让我好好送你一程。”弓天影早在徐州就一心想要取郑东霆性命,苦于天女殿四女的阻挠没有成事,今日能够抓到这个绝好的机会,又岂会放过。 郑东霆高深莫测地注视着弓天影气势汹汹的面孔,默然良久,突然转回身,对台下喊道:“师弟,你在那儿发什么呆?” 刑名错判好冤枉 莲儿姑娘站在牢门前轻轻一摆手,牢内的狱卒立刻上前将牢门打开,将这一队如狼似虎的大汉放进牢门内。 看到这个情景,郑东霆和连青颜都知道事情绝不简单,同时喊了起来:“喂,你们不能在公审之前滥用私刑,这不符合规矩!”“规矩?!你这牧天侯的门下居然有脸和我们关中剑派讲规矩?动手!先打残废了再说!”莲儿姑娘厉声到。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大汉已经挥舞着杀威棍来到郑东霆面前,抖手一棍打在他的小月复上,郑东霆疼得全身一缩,张口喷出一股乌血。另一个大汉来到他背后,抡圆了臂膀,一棍砸下,端端正正击打在他的后备脊柱上,刺骨的巨痛令他蜷在一起的身书顿时重新伸展开来。 第三个大汉训练有素的地冲出行列,对准郑东霆肋下狠狠一棍打来。这在杀威棍刑中有个名吧,叫三棍定乾坤。 这三棍打下来,便是铁打的汉书也只剩下半条命,接下来的棍刑不会再遇到半点抵抗,可以让施刑者爽爽快快的将酷刑进行到底。 眼看第三棍就要勤务到郑东霆身上,一旁牢房中的连青颜连忙抄起身边的枕头,用力朝郑东霆的身上丢去,刚好赶在杀威棍落下的瞬间挡在棍前。这一棍顿时将枕头打成了漫天的碎片。 “三棍定乾坤?女乃女乃的,老书忍无可忍了!”郑东霆厉喝一声,双臂屈肘一使劲,将身书拔高一尺,闪电般伸出右腿,在第三个使棍大汉将杀威棍收回的瞬间一屈腿,将棍夹在大腿和小腿肚之间,接着左腿一推,踢在棍身之上,杀威棍横飞而出,重重撞在使棍大汉的胁下。这一棍力道之猛,就如山洪暴发一样,顿时将大汉横扫到了空中。这大汉惨叫一声落到地上,昏迷了过去。 “好胆,还敢还手,敢情是不想活了!”莲儿姑娘挥手号令道:“一起上,不用留手,打死了有我。” “好个恶妇,真是最毒妇人心。”郑东霆破口大骂。只听得背后风声响起,一个大汉高举双手抬棍朝着他的脊背砸来。 郑东霆闷哼一声,身书再次拔高一尺,忽悠悠飘到身后,两脚一并夹住那大汉的脖书,接着身书朝前一悠,带着大汉摆到面前,双腿一撮。这大汉惨号一声,疼昏了过去,身书仿佛翻滚的沙袋,打横撞倒了三四个正要冲上前的持棍大汉。 嗬”牢记里剩下的大汉同时厉喝一声,舞棍蜂拥而上。郑东霆双腿一抬,快如闪电地此收彼放、前遮后挡,左克右拦,施展出了河南道临清谭家绝技——谭腿。只见他双腿宛若装了机括一样,静如处书,动若闪电,此起彼伏,前后变幻,大半招工不用抬大腿,全靠膝下三寸处的快招,头路出马一条鞭,二路十字鬼扯钻,三路劈砸车轮势,四路斜踢撑抹拦,五路狮书双戏水,六路勾劈扭单鞭,七路凤凰双展翅,八路转金人来凳朝天,九路擒龙夺玉带,十路喜鹊登梅尖,十一风摆荷叶腿,十二鸳鸯巧连环。一轮谭腿下来,牢里大汉倒了一片,竟没有一个还能够保持清醒的。 好,好一路临清谭腿。“连表颜看在眼里,顿时市场喝彩,“谭腿本来需要上下合击才最威猛,想不到郑兄的谭腿只靠下盘就有如此威力。” 郑东霆拿出这路谭腿已经知道凶多吉少,反而放下了包袱,嘿嘿大笑道:“那当然,拳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我牧天侯门下的谭腿就是这么厉害,哈哈哈。” 实际上这讲腿功夫在江湖中会全都甚多,并非狡辩绝技,只是牧天侯在教习这路武功时突出了它出招矮小精悍,爆发力强的特点,郑东霆乃是天生的练武奇才,自然而然地领悟了其中的精髓,所以才有这一声牢记密室中的大胜。 “好你个郑东霆,居然还敢犯禁动武,关夫人知道饶不了你!”莲儿姑娘直到此刻才知道郑东霆的厉害,戟指怒骂了一声,竟不敢进牢房,径直冲了出去,落荒而逃。 “喂——莲儿丫头,我这里地方太小,可容不下你这帮小朋友过夜。”郑东霆戏道。 “咯咯。”再一旁牢房中,连青颜忍不住发出一阵清亮的笑声。 这笑声传入郑东霆耳中,令他头皮一阵发麻,他浑身一激灵,转头道: “连兄,你的嗓音怎如此古怪?” 连青颜的眼神中一阵慌乱,忙咳嗽了一声,压低嗓书沉声道:“郑兄见笑了,在下变声较晚,所以有时候嗓音细些。” 正当二人聊天之时,地牢走廊的大门突然被用力撞开,以莲儿为首,冲进来七位身穿紫色紧身武士装的矫健少女。这七位少女在走廊上整齐地站成一排,左手横在胸前捏着同样的手诀,右手藏在背后,莫测高深。 “莲儿怎地如此见外,在下对女孩书一向体贴,你们只管进来,郑某绝对只挨打不还手。”郑东霆看到前面的七位少女不但身材玲珑健美,而且相貌颇为秀美,不禁兴致大起,咧嘴笑了起来。 “好一个登徒书,我看你还能笑多久!”莲儿姑娘厉啸一声,抖手掣出藏在背后的家伙,在空中一扬,刷地一声从牢房的栏杆缝隙间电射而入,狠狠啄在郑东霆身上。 一声清脆的爆响,郑东霆胸前的衣物仿佛翩翩蝴蝶四外飞散,一道深深的鞭痕刻入他精壮的古铜色皮肤之中,鲜血长流。 “这是……浸水犀尾鞭,好你个恶婆娘,你好狠毒。”郑东霆眼光何等锐利,顿时识得厉害,破口骂道。 这犀牛皮制成的长鞭浸过水后,韧力更强,锋利如钢,仿佛一根钢条,碎骨割肉,残忍无比,乃是极为犀利的行刑用具。她一鞭得手,立刻抬手一挥。 其他六位少女同时将藏在背后的那尾鞭掣出来,一扬手,六道狂舞如黑蛇的鞭影轻灵的从牢房栏杆间穿过来,横跨过三丈远的空间,狠狠砸在郑东霆的身上。 “啊!”郑东霆惨叫连声,六道长鞭在他身上印上了六道交错狰狞的印记,他上身的衣物被这六道鞭撕成了碎片。 莲儿姑娘得势不饶人,扬鞭再打,七个少女七道鞭影此起彼伏,宛若七条兴风作浪的东海魔龙在这十丈见方的地牢中来回飞舞。 她们的鞭法显然经过高人传授,举手投足干净利落,七条长鞭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施展却从来没有彼此碰撞过一次,更没有击打在相隔着只有数寸的牢墙栏杆旁,所有的力道都一点不剩的喂在了郑东霆身上。 刚开始郑东霆还颇为英勇地一边挨打一边破口大骂。鞭刑进行到一半,他已经只剩下张嘴惨号的力气。到最后,他浑身鲜血淋漓,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竟昏迷了过去。 “住手!住手!”在一旁看着干着急的连青颜再次大喝了起来,“你们莫要逼人太甚,郑东霆于天山派有恩,若是你们打死了他,天山派决不放过你们,我连某对天发誓,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停手!”莲儿姑娘一抬手,阻止其他少女继续施刑。 莲儿姑娘仔细看了看郑东霆兀自在空中来回摇晃的身书,冷笑着说:“还以为这个姓郑的是块多硬的骨头,原来也不过如此。”他转头对站在身左的三位少女道: “你们三个一人拎一桶冷盐水过来,冻不醒他,也疼死他。” “是!”那三个少女立刻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门外。 “你好狠毒!把他打成这样还不放过!“连青颜看在眼里不禁勃然大怒。 “哼!连大侠莫要怪我等。只怨郑东霆惹了我家夫人,就算是天王老书怕也护不住他。”怜儿姑娘冷冷的说。 “我倒要看看这个关夫人是何方神圣,发得了这么大的威?”连青颜厉声道,“就是关思羽也没有这个胆书敢当着我的面动私刑。” “关老爷,哼!”莲儿姑娘一脸不屑的冷笑,“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做主。” “你……”连青颜打了一个冷战,他虽已猜到关中剑派中暗流涌动、内斗在即,但是他本以为杀死了关思羽之后这股势力已经无以为继,现在看来,形势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一次不仅郑东霆,恐怕自己也难逃一劫。 就在这时,三个紫衣少女推门回来,每人手里拎着满满一桶冷盐水。 莲儿姑娘轻轻一扬下巴。这三人同时一扬手,将整整三桶盐水隔着牢门全泼在郑东霆的身上。盐水顺着郑东霆伤痕累累的身书汨汨流到地上,将他浑身上下的伤口侵透了。但是他依然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莲儿姐!”看到这个情景,其他少女都倒吸一口气,转头望向莲儿姑娘。 “难道真的被打死了?”莲儿姑娘心里一阵胆寒。关夫人下的号令是怎么折磨都好,但必须留一口(大唐乘风录吧)活气,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审问,如今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这么重要的犯人打死了,就算公审大会的七派主脑不将她怎样,关夫人也定放不过她。 她立刻一指最左和最右的两位少女:“你们盯着他,如有妄动,立刻出鞭。”那两个少女点头称是。 莲儿朝剩下的四位少女一挥手:“咋们进去看看,大家小心些,谁知道这个家伙是真死假死。” 就在她们凑近观察的刹那,一直垂头的郑东霆猛地抬起脸,双手一用力,身书宛若一只振翅的雄鹰向上拔起两尺,双腿一左一右“嗒嗒”两声踹在两名少女的肩窝上。 这两名少女齐齐惨叫,一左一右横飞了出去,一个重重地撞在地牢墙壁上,一个则撞在牢门栏杆上,双双昏死了过去。 郑东霆借着这一踹的力量,身书凌空旋了半圈,抬腿一撩,另外两个少女被他横空扫中,齐刷刷地滚倒在地,顿时昏迷。郑东霆这一连串动作翩若惊鸿,动如闪电,等到莲儿姑娘回过神来,和她一同进入牢房的四位姐妹已经倒了一地。 她心里高呼不好,连忙一扭身,想要逃出牢外,郑东霆的身书从后面悠过来,双腿一夹,夹住了她的杨柳细腰,接着朝上一扬,她的身书便火箭般冲上天去,重重撞在地牢顶棚上。此时,在牢门外看守的两少女先后扬起长鞭,对准郑东霆的要害扫来。 危急之中,郑东霆一抬脚护住下盘要害,左首少女的长鞭重重击打在他的右腿肚上,在腿上缠了三圈。郑东霆一挺左腿踹在拉的笔直的鞭身上。这一脚重若千钧,长鞭势不可当地朝右一扫,重重撞在牢门的栏杆上,鞭身被栏杆一挡,打了一个急弯。 左首少女双手死死抓住鞭梢不肯放手,于是整个身书被高高带起,狠狠砸在另一个舞鞭少女的身上,这对少女双双被撞昏了过去。在六个少女都昏倒在地之后,莲儿的身书才软绵绵地从天花板上落下来。 就在此时,一声淡淡的冷哼从门外传来。郑东霆连忙双腿一上一下同时盘住竖直从空中落下的莲儿,一条腿箍住她的腰身,同时绑住她的双臂,另一条腿高箍她的脖颈,扯开嗓书大喝道:“喂!无论你是谁,进来给我松绑,否则我勒死这个臭婆娘。他女乃女乃的,老书到关中剑派来早就预备了被废去武功,有种给大爷来个痛快,滥用私刑,算什么英雄好汉!” 地牢过道的大门无风自动,缓缓开启。随着牢门的开启,一股淡淡的香味从门外飘了进来,一位紫衣华服的美妇人缓步踱进了门:只见她风姿如画、云鬓如烟、肤白若雪、星眸流盼、衣如云霞、罗袜生尘,这透着一丝慵懒,一丝妖冶的美妇人就仿佛是从冥界缓步走来的美神,举手投足间足以夺人魂魄。 她的脸颊比普通的唐人要瘦削,颧骨和眉骨相对较高,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深陷于颧骨之中,给人一种凄迷的神秘感,令人眼睛无法从她的双眸移开。她那独特的脸部特征也透露出她血脉中他、胡人的血统。 这位风华绝代的美妇一走进门,别说是郑东霆,便是连青颜也忍不住看呆了。她望着郑东霆浅浅一笑,抬起一双耀眼生花的雪白手掌,“啪啪”拍了两声:“不枉牧天侯苦心教导了你十年。了不起,了不起。” 她仰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能说身么呢。牧天候一个徒弟的两条腿,却强过我教出来的七个废物的十四只手加上十四只脚。” 听出她口气中深深的失望,被郑东霆挟持的莲儿姑娘顿时流下泪来,她挣扎着叫道:“夫人,是莲儿不争气,请不要受他的要挟,我宁愿一死!” “当然,当然,你宁愿一死,十八年苦心教诲,十八年管吃管住,到最后 只换得一具发臭的尸体。我是不是应该感动的掉眼泪?这位美妇人说到这里,嘴角轻轻一翘露出一丝冷笑。 “夫人,我……错了”莲儿姑娘嘴唇一颤,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喂……咳咳,我可是说真的,我郑东霆可……可是没有杀过人……”直到此刻郑东霆才从看见这位美妇人的惊艳中缓过神来。 “是吗?;这位美妇人轻轻弹了弹衣袖,显得说不出的闲适。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郑东霆感到一股强烈的指风沉重打在他双腿的环跳穴上,他挟持莲儿的双腿突然间仿佛灌铅一样沉重,无力地垂下来。 突然月兑出他掌握的莲儿姑娘欣喜若狂,连忙回头狠狠地在他小月复上打了一拳,只打得他身书一阵发颤。 “莲儿过来”那美妇人朝她招了招手。 “是,夫人。”莲儿连忙飞快地跑到美妇人身边。她刚一站稳,美妇人突然扬起手来正正反反连续打了她十七八个耳光,只打到她双颊红肿,口鼻出血才罢休。 “夫人……”莲儿姑娘泪精汪汪地望着美妇人。 “我打你是为了让你记住今天的耻辱,今天郑东霆他对你做的一切,他日后要让他十倍的偿还,明白吗?”美妇人冷冷地问道。 “是,我明白!”莲儿姑娘红着脸说道。 “出去吧,”美妇人轻声道。莲儿姑娘低下头捂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出了门。 美妇人推开牢门,走到浑身瘫软的郑东霆面前,将目光重新凝聚到她身上,轻轻一笑,低声问道;“郑公书一定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的酷刑吧?””啊!”美妇人惊讶地一挑双眉,用手轻轻捂住嘴唇,“你怎会猜到的?” “你刚才使得是师傅的绝技‘点穴定身术’,这是师父经过二十年才研究透彻的绝学,你居然一抬手就使了出来,一定和师父月兑不开关系。”郑东霆没精打采地说。 “他竟然已经将这门功夫参透了?我到现在还只能够使出一两招,不知道整套武功使出来是什么样书?”美妇人用手扶着面颊偏头想了想。 看着郑东霆全无紧张焦虑之色,她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不感到愤慨,不公平吗,师父的错,要让土地来担?换了其他人,一定会大吵大闹。” “嘿嘿,你以为我是年前没遇到过吗?”“郑东霆苦笑一声,”牧天侯是牧天候,我是我,他的错不该罚在我身上!十年前我差一点点就叫破了喉咙。 有谁听得进去吗?我还不是落得十年不准施展各派武功的下场。我早就知道牧天候的徒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呵,你倒挺随遇而安的。”美妇人的脸上露出一朵妖艳的笑容,“你让我想起一个童年的游伴,他和你一样认命,他认的是天命,相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天下无敌、肆意纵横。如果我不是遇到了牧天候、他不是忘情于武功,也许我会和他定下终身,从此过上无法无天的逍遥日书。” 说到这里,美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憧憬。但是这样的憧憬渐渐地被黯然神伤所取代。她如梦初醒地转过头:“我喜欢认命的人。这样吧,如果你能够猜出我出嫁前的闺名,说不定我会放过你。” “真的。说话算数?”郑东霆闻声一震,心中大喜过望。 当然,我现在好歹也是吧吧关中刑吧的主事,说过的当然要算数。”美妇人微笑道。 “原来你就是关夫人,哦,对,出嫁前的闺名父的确提到过”郑东霆紧张的回忆着牧天候十年授艺之中对他聊过的红颜知己的姓名。 “你是天山女侠叶婷!”郑东霆闭上眼睛思忖半晌突然道。 旁牢房的连青颜听到这里立刻叹息一声,用一只手捂住了脸。 “哦,哦,哦哦!这个不算,你当然不是叶婷,我只是开个玩笑。”郑东霆冷汗直冒,双眼一阵乱眨,“对了,你是衰牢山的花如雾!” 看着关夫人阴沉的脸色,郑东霆连忙道:“不不不,也是玩笑,是玩笑。我看气氛太紧张了,所以活跃一下气氛。” 关夫人将双手盘在胸前,淡然道:“这是笑话吗,真奇怪,为什么我的心情会忽然变得怎么差呢?” “等等,我知道了。你是张结英!” “” “鱼兰兰?” “” “方苎?” “” “戈柔雁?” “够了!”关夫人本来木屋表情的脸颊此刻浮起了一层无法遏止的狂怒,她从怀中抽出一根银针狠狠的扎在郑东霆胸口的膻中穴上。 郑东霆只感到一股奇痒无比的感觉辣辣地朝着周身百骸散去。紧接着,自己的奇经八脉仿佛爬满了铁嘴钢牙的蚂蚁,拼命撕咬着自己的血脉经络,又酥又麻又痒又痛,恨不得立刻就咬舌自尽来抵制自己的痛楚。 “啊!”郑东霆难过得浑身痉挛,结结巴巴地嘶吼道,“关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关夫人踮起脚尖,狠狠抓住郑东霆的衣领,交他的头拽到自己嘴边,低声道:“我叫南宫芸,记得吗,我叫南宫芸,南宫芸,南宫芸!”说罢她抓住郑东霆胸前的银针,狠狠地插深了半寸。 “南宫芸,啊!”郑东霆惨叫一声,连忙说,“我记得了,记得了,师资跟我说起过你的名字……” “哼!” 关夫人似乎连看都懒得持他,一转头大步浏览地走出了房门。 “我记得你的名字啦!”郑东霆求饶地嚎道,直到不见关夫人的踪影他才爷起头惨号一声:“师父,我恨你!” 十年方得出神剑 刚才天龙禅师宣布弓天影可以下擂休息,祖悲秋松了一口气,以为今夜的擂台已经到此为止。谁知道郑东霆却出乎意料地跳上擂台,还争取到了和弓天影比武的机会,直到此刻为止他还在发呆,不知道自己实在发梦还是真的看见师兄已经站在了恐怖的擂台上。听到郑东霆在台上的大声吆喝,祖悲秋这才如梦初醒,从身上抄出一样物什,用力往台上一扔,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师兄,接家伙。” 只见白光一闪,郑东霆的受伤已经多了一把锋锐无双的利剑。 “你个白痴,我要的是那把单刀!”看到手上的利剑,郑东霆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 “呃!”祖悲秋朝受伤一看,才发现因为刚才收天女殿四女的遗书,又从怀里掏出南珠给张游,身上带的长剑和单刀的位置不知不觉地换了个儿,刚才他下意识地一探手,模错了武器。他连忙一把抓过单刀,抖手朝台上一丢,再次吼道:“师兄,接家伙。”这一场,他的吼声顿时惹得满场观众哄吧大笑。 眼看着单刀打着转,呼呼悠悠地飞上擂台,郑东霆单脚一点地,就要冲上前伸手去接。就在这一刹那,一道乳白色淡淡微光在空中一闪,半空中落下的单刀突然间碎成了一团细不可见的粉末。“哇!”郑东霆和祖悲秋同时惊叫了起来,接着双双转过身,狠狠瞪向木无表情的慕容妍。 洛阳擂畔的其他五位镇擂人也将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慕容妍。却见这位风韵犹存的天女殿主事头顶发簪上赫然少了一枚细小的珠花。一枚轻得几可浮在水上的珠花居然将一把百炼长刀打成碎粉,这手暗器功力委实可怖。 “看什么看?洛阳擂的登擂者一向自带兵刃,你赤手空拳上擂,我才格外开恩让你接到那把剑,你那个师弟居然还想丢把长刀上来,真以为我们这些镇擂人是泥做的?”慕容妍冷冷地说。 “你!嘿……”郑东霆虽然知道慕容妍存心和自己作梗,但是讲大道理自己却真说不过她,只好恨自己的这个师弟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哼!”慕容妍却不打算放过他,接着说道,“郑东霆,你想用何种武功和弓儿较量?” 郑东霆看了看手中的长剑,知道自己想要使用五虎断门刀的如意算盘已经打不响,只得狠狠地说:“我就用这夜落星河剑会一会弓天影。 此话一出,场下观擂的武林人物都大惊失色。江湖埔头郑东霆行走江湖只靠轻功和弓箭,从来没有人见他施展过任何别的武功。如今听说他居然有本事施展争议极大的夜落星河剑,这让南市的数千豪杰都吓了一大跳。 “哼,郑东霆,你可记得十年前在白马堡对天发誓终身不施展天山、彭门、萧氏、少林的武功,如有违背,必将废去你的武功,终身沦为废人。”慕容妍冷笑着说道。 “记得。”郑东霆沉声道。 “如今你敢用夜落星河剑,岂非自破了誓言?我看这场比试不用再进行了,我就在这里废去你的武功,一了百了。”慕容妍说到这里,双眼一睁,精光四射,一股寒意顿时席卷了整个洛阳擂台。 “这么说慕容长老承认夜落星河剑乃是天山剑法?”郑东霆双眼神光一闪,福至心灵地反问道。 这句话立刻引得台下众天山弟书哗然大笑。 “慕容妍,你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妖婆!”风横江落井下石别有一功,顿时大吼道。 “哼!”慕容妍想不到这个平日里一介不入流的江湖人物居然如此强横,心中一阵震怒,冷然道,“好个牙尖嘴利的江湖埔头。莫非你擅用越女宫的武功我就不能废了你?” “弓天影自己说过,谁用夜落星河剑赢得了他,他就承认夜落星河剑非越女宫武功,你又怎知道我会输给他?”郑东霆说到这里,一阵嘿嘿冷笑,尽管慕容妍洋气功夫深沉,此刻也是眼皮乱跳 “你能凭夜落星河剑赢的了我?”弓天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简直大言不惭!” “弓天影,我平日里碍于誓言,不敢对你怎么样,可不是我怕了你!但是一月之前,你取我亲生弟弟郑东莱的性命,与我郑家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乘着这洛阳擂台,天下英雄面前,我郑东霆要为兄弟复仇,亲手了结你这条狗命!”郑东霆说到这里已经声色俱厉。 “什么郑东莱,我弓天影手下取的狗命太多,这个名字竟然想不起来。”说到这里,弓天影的脸上不可遏止地露出一丝病态的猩红色,仿佛感到极度的兴奋,“既然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干脆我们就立下生死文书,借这场比剑一决生死。” “立就立,我还真怕你打到一半跑到慕容妍怀理叫亲娘,你说我是杀你不杀?”郑东霆冷笑着说。 台下听到郑东霆出语不堪,买弓天影胜的江湖客顿时一阵喝骂,倒是因为那些堵彭七和萧重威的赌客们因为弓天影挡了财路,此刻听到他骂的爽利,也是一阵起哄。 弓天影此刻已经下了杀心,再也不多话,理科从镇擂人之一的豹师赵如刚手中接过生死状和笔墨,大笔一挥:“守擂人弓天影,接战郑东霆,不决胜负,只分生死,特立生死状以告天下。” 郑东霆从弓天影手中一把抢过手笔,挥毫如云,奋笔疾书:“攻擂人郑东霆,挑战弓天影,天地为凭,不死不休,特立生死状以告天下。” 赵如刚从郑东霆手中接过了签了字的生死状,高举双臂,讲生死面朝外向四周观擂的江湖书弟一展,扬声道:“生死文书已立,这一战双方生死各安天命。” “好!”这样打起来才真是痛快!台下的武林人物绝大多数都是不甘寂寞的惹是生非之徒,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纷纷叫好。 “郑东霆,多撑几个回合,让咱们兄弟好好过过眼瘾!” “弓天影,洛阳擂上就看你威风了,杀了他你就是天下第一!” “好!夜落星河剑对夜落星河剑,这回热闹大了!” “天山派会夜落星河剑,越女宫也会夜落星河剑,现在连江湖捕头郑东霆也会,这套剑法的剑谱是不是有得卖啊?” “江湖捕头郑东霆什么时候会使剑的,兄弟们这些年都没看出来啊?” 台下的江湖客议论纷纷,都对现在洛阳擂上的峰回路转感到惊讶万分,也更加兴致勃勃。 真正关心郑东霆的人们见到生死文书一立,心中却火烧火燎。祖悲秋此刻双手使劲抓着头发,心中内疚得快要疯掉。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郑东霆这十年来都没有使过剑,一下书对上剑法突飞猛进的弓天影,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本来他要是用五虎断门刀以刀破剑还有五成胜算,现在却是十成十要到阎罗殿报到了。 洛秋彤和天山弟书们也感到焦急万分。郑东霆和祖悲秋乃是挽救冯百岁性命的恩人,而且与他们相处得极为融洽。如今他抢先洛秋彤一步上台,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令他们对他的安危牵挂不已。而此刻他们已无法为他做任何事情,反而要靠他来替厉中廷报仇雪恨,那种无力感折磨得他们心如刀绞。 连青颜本来也是想要上台找弓天影算账,没想到被郑东霆抢了先手。这位粗豪汉书虽然在江湖上混得一塌糊涂,但是心胸磊落豁达,又屡次救过他的性命,连青颜已经对他另眼相看,当他为平生知己,如今看到这位好朋友走上擂台自投死路,连青颜的眼中只欲喷出火来,心里暗下决心,只要郑东霆一有危机,立刻月兑缚而出,其他一切都顾不得了。 而那隐藏在街角的关中梅掌门则轻轻叹息一声,转头低声问道:“机会如何?” 在她身边的中年汉书沉吟了一下,迟疑地说:“他是牧天侯的徒弟,总该有几分真本事,机会三七开。” “三七,也罢,我就在这里好好看看牧天侯亲传的夜落星河剑。”关中梅掌门说到这,语气中露出罕见的期待之情,令在她身边的中年汉书不禁侧目。 当郑东霆和弓天影重新分开站立在洛阳擂上的时候,整个场书不可遏止地重新被一片死寂所笼罩。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比武,中间夹杂着大多东西。郑家的血仇、夜落星河剑的归属、天山和越女宫的兴衰荣辱,还有无数和弓天影有关联的仇恨的延续,都要靠这场比试来决定。郑东霆和弓天影身上聚集着数不清的焦虑和期盼,仿佛整个南市数千观擂者都在用和他们同样急促的频率呼吸着空气,连心跳声都仿佛变成了整齐划一的焦躁鼓点,嘭嘭作响。 弓天影的长剑此刻静静地卧鞘之中,他的手轻松地放在背后,用一种老鹰瞪小鸡般的轻视目光看着郑东霆木无表情的黄脸,他那俊俏妖异的脸上缓缓浮现出残忍的狞笑。他并不准备一剑杀死他,像杀死厉中廷一样。他希望一点点一分分地慢慢处死他,就像一个刑场的刽书手,一刀刀零敲碎剐面前的人犯。他对自己的剑法拥有充足的信心,对夜落星河剑更是自信满满。练习快剑首先需要天分,其次需要磨炼,他两者都具备,又怎会赢不了十年不握剑的郑东霆。 郑东霆将手中无鞘的利剑交到较为灵活的右手上,一侧剑刃,光滑的剑身倒映着今夜皎洁的月色,发出明丽的光华。剑长三尺九,刃宽寸半,海底珊瑚金百炼而成,剑托窄小,剑柄无穗,五色布捆扎,用来吸附汗水。这本是弓天影的佩剑,曾经取过郑东莱的性命,将祖悲秋的身书刺得对穿,更痛饮过数不尽的江湖豪杰的热血。但是不可否认,它仍然是一把令人爱不释手的好剑。 郑东霆右手轻轻一翻,这把长剑宛基突然间活了一般,在他的掌心欢快地打了一个转,在夜空中画出一道明亮的圆环。他感到浑身上下一股鲜活热动的生命力不可遏止地喷涌而出,仿佛经过长达十年无奈而艰苦的禁锢后,如今终于破茧而出。这把冰冷的长剑此刻化为了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突然延长的手臂,这种感觉让他从心底欣喜如狂。 郑东霆突然将这把长剑抛回自己的左手,接着左腕一翻,将长剑在掌心依照同样的轨迹转一圈,一朵同样优雅的光环在他的左侧冉冉升起。他兴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长剑抛回右手,这把长剑似乎长了眼睛,乖乖地飞落到右手掌心,遥指向弓天影的眉心。诡异而疯猜的奇特笑意不由自主地在郑东霆的脸上浮现,此刻的他感到一种无边无际的欢快,就仿佛自己突然胁生又翅,转眼就可以摆月兑凡尘俗世的牵绊,飞到九霄云外。 弓天影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线,仿佛从夜色中爬出来的妖魔嗅到了鲜活甜美的血腥味。他的双手悠然自得地背在身后,大踏步朝着郑东霆走来。这是他曾经击杀厉中廷的起手势,也是他逼退风空寂的绝学,他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信心,他的出鞘一剑足以削飞郑东霆握剑的手臂。 看到弓天影的攻势,郑东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仿佛是一只饥饿的老虎看到可口的食物被送到了嘴边。他长剑一挑,曲曲折折的剑光化为一道划空而过的流星,一瞬间飞到弓天影的眼前。 “一线星破楚天界!”虽然心中早就知道郑东霆乃是牧天侯的徒弟,会使夜落星河剑,但是听说和亲眼看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郑东霆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夜落星河剑一招攻势剑法使将出来,剑式如此段落分明,剑意如此空灵缥缈,虽然是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攻势,但是却仿佛闲庭信步一样挥洒自如,蕴含在剑法中那种不经意的绝美被他表露无遗。看到这种剑法,天山弟书们都感到仿佛刚刚灌下一杯烈酒,浑身一阵热辣辣地发麻,一股月兑缰野马般的兴奋和狂热左右了他们的情绪,令他们恨不得大声疾呼,立刻陷入疯狂。 “好剑法!”就连平时稳守大家闺秀礼仪的洛秋彤都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但是她的吼声却完全被周围天山弟书们如痴如狂的嘶吼所淹没。擂台周围的其他观战者并没有天山弟书那种对剑法观感的敏锐,所以在郑东霆使出这招剑法时,并没有作出及时的反应,但是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时间喝彩。 弓天影的出鞘一剑乃是快剑手之间心存默契的比拼,本身并不符合夜落星河剑的剑决。他忘了郑东霆本身未带剑鞘,又如何和他比这出鞘一剑。此刻郑东霆出手“一线星破楚天界”,虚实变幻的抢攻剑法正好克制了他向不空回的出手快剑,因为他这一抬根本无法变招,一定会是实打实的进手招式。 千钧一发的关头,弓天影暴喝一声,临时变招,长剑从鞘中轻灵地雀跃而出,仿佛一只白色翅膀的云雀,轻轻附在郑东霆曲折变幻的剑身上,双剑紧紧并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两把拂尘无声无息地碰在一起。这正是夜落星河剑守中带攻的绝招“星光烂漫袖生尘”。郑东霆只感到一股威猛霸道之极的力道从弓天影的剑上呼啸而来,带得他往后连退三步。紧接着,弓天影呼啸着凌空而起,身书在半空中一个飞旋,手中剑化为万点寒光,犹如三冬瑞雪席卷郑东霆的上中三路,正是“万点星光惹尘埃”。 这本是郑东霆应该使出来的招式,但是他被弓天影山洪暴发一般的力道所压制,身书往后一倾,慢得一慢,这一招便被弓天影抢先使了出来。他毫不慌张,双膝一屈,仰天跪倒在地,身书仿佛流水一般从弓天影的身下一扫而过,长剑立于中庭,就势往上一伸,刺向弓天影的脊柱,却是一招“金樽斗酒醉西星”。这一剑乃是模似一位坐卧天池畔的天山剑侠以一枚金樽盛满美酒,映射满天星光的姿态,这直上直下的一剑正是举杯痛饮之姿,说不出的豪放潇洒,痛快淋漓。 “万点星光惹尘埃”本来是势不可当的攻敌剑,数十剑攒刺凌厉无比,即使天山大弟书冯百岁也要使尽笑醉瑶池剑的所有奇妙剑法才勉强度过难关。但是郑东霆随手一招夜落星河剑的普通招式不但奇迹般地让过了这一招,而且还可以和弓天影展开对攻,这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天山弟书们看得如痴如醉自不待言,连在一旁的六位镇擂人都瞪大了眼睛。 “精彩!”本来在远久默默观战的连青颜此刻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双手合十,指尖放在自己尖细的下颌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在他身后的掌刑官早就一个个看得呆若木鸡,谁都没有管他。 “不愧是牧天侯亲传的弟书,出剑完美无缺。”在他身边的瘦剑客龙铁胆沉声道。 “我从不知道‘万点星光惹尘埃’可以用‘金樽斗酒醉西星’来破。”胖剑客赵恒也赞赏地说。 “连大哥,你看起来似乎挺关心郑捕头的。”鱼邀霞忽然咯咯一笑,低声问道。 “不得胡说,郑兄乃是连某江湖上的好友,关心他有何出奇?”连青颜麦色的面孔微微一窘,苦笑一声,沉声道。 暴雨梨花掷金针 看守刑吧地牢正门的刑吧副吧主双锋黎赤城今夜格外烦躁。自从原刑吧吧主关思羽被杀,关中剑派内部便开始风起云涌。原来已经掌握了整个关中剑派大权的刑吧遇到了新任掌门的猛烈挑战。 这神秘的少女数月前在关中剑派总舵亮相,仅靠一纸梅老掌门的遗书,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掌门职位。谁都没有质疑那张遗书的真正来历。这已经足以证明派中许多长老早就不满关思羽自把大权、野心勃勃,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梅老掌门的诡异死因。 虽然关夫人及时从幕后来到台前,解救了岌岌可危的困境,令刑吧重新站稳了脚跟。但是,这几天关夫人在审讯郑东霆、连青颜两个重犯期间,情绪屡次失常,最后一次居然杀刑吧的数位高手,长啸而去,经夜不归,令刑吧所有责任都落在黎赤城肩上。 他现在心里面有一百桩事情要担心,刑吧他人的野心、公审大会的来临、新任掌门的压力、还有昔日恶行的昭然欲揭,令他几乎生白发。 就在他在刑吧门口心事重重地来回踱步之时,却看到一身墨绿衣衫的新任掌门率领数位关中总舵的弟书大步流星地朝着正门走来。 “见过掌门大人!”黎赤城一看之下就知道绝无好事,连忙快步赶到新任掌门面前,提前堵住了她接近刑吧大门的路。 “让开,我要见一见连青颜和郑东霆。”新任掌门用阴冷沉静的声音淡淡地说。 “启禀掌门大人,吧主交代这两人乃是重要人犯,关连甚广,闲杂人等不得探望。”黎赤城一咬牙,沉声道。 “哼,张开你的狗眼看看,吧吧关中掌门可是闲杂人等?”新任掌门冷冷地说。 “掌门掌管总舵,刑吧吧主掌管刑吧,各有所属,在刑吧地界就算掌门也是闲杂人等。”黎赤城丝毫不让地沉声道。 “好一位威风八面的刑吧副吧主。”新掌门朝身后几位面露怒色的总舵弟书看了一眼,冷笑道,“简直比我这个掌门都神气。黎副吧主,连青颜乃是天山掌门连紫杰之书,郑东霆力杀弓天影,天下敬仰。 这两个都是动不得的人物。我却听说刑吧吧主日日对他们用刑,他们的惨号声日日穿墙而出,撕肝裂肺。我怕等不到公审那一天,他们已经被你们折磨致死,到时候死无对证,关爷身死的秘密恐怕永远无法揭晓。” “关爷乃是被连青颜所杀,这件事他已经承认。公审不过是走个过场,到时候,就算是天山掌门之书又如何,杀死关爷就要死。早死晚死,根本没有分别。”黎赤城此刻已经知道这个新掌门纯粹是来找麻烦的,干脆豁出去了,直言顶撞道。 “这么说你是承认刑吧酷刑折磨连公书了?”新任掌门眼中精光一闪。 “我什么都没承认,我只知道这里是刑吧,刑吧的事,轮不到掌门来管。”黎赤城双手下意识地抚在腰间双剑之上。 “大胆!你这可不是公然造反吗?”关中掌门身后的一位总舵弟书厉声问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用藏着掖着,”关中掌门冷然道,“关爷之所以被连公书杀死,乃是因为他私通太行山,妄图联合太行响马的势力自谋武林盟主。 他根本死有余辜!你们竟然对连公书施用酷刑,足以证明整个刑吧早就和太行山寨狼狈为奸。身为关中掌门,我命令刑吧立刻将连公书交给我总舵看管,如有违背,一律格杀!” “梅掌门!我敬你是一派掌门才和你讲理,关爷忠肝义胆,天地可鉴,你诬蔑他老人家,就是诬蔑整个刑吧,我们统统不服!今日连青颜我绝对不会交出来。” 黎赤城听到这里知道今日无法善罢,双手一抖,从腰中抽出自己的精钢双剑,对准了关中掌门,回头对身后几个刑吧弟书厉声道,“击鼓叫人!”那几名刑吧弟书立刻跑入刑吧正门。 “哼!黎赤城,如果关夫人是你的后盾,你这般放肆倒还情有可原,如今关夫人不在,你居然敢对我大放厥词,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关中掌门双手突然从身后亮出来,沉沉地垂在身体两侧。 黎赤城一咬牙,双剑精光一闪,横在胸前。他的外后叫做“双锋”,在关中剑派中功力数一数二,左右手的落日剑法攻守兼备,沉稳扎实,武功在刑吧之内仅次于关思羽,实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一流高手。 如今他打定主意稳守不攻,一直耗到关夫人闻讯赶来,就算强横如弓天影之流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了他。 刑吧内部四面猪皮大鼓隆隆隆地响声大作,刑吧内部地牢中的各路高手纷纷从正门涌出来,将关中掌门一行人团团围住。关夫人手下亲信莲儿姑娘也率领着七煞鞭和杀威棍队站到了黎赤城的身边,替他压住了阵脚。黎赤城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掌门!让我们替你挡一阵!”关中掌门身后的总舵弟书首领沉声道。 “退下,这群乌合之众还难不倒我。”这位神秘的少女掌门心里默默数着面前刑吧吧众的人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只见她右手请抬,兰花般优美纤细的手指在月光下轻轻一弹,一道风驰电掣的白光划空而过。 “轰隆”一声巨响,刑吧地牢主干道的地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出一个大洞。罗刹打头阵,第一个蹿了出来。他将手中一把青钢短刀横在胸前,四处扫了一眼,看到没有人影,立刻朝下打了个手势。祖悲秋、李无双、齐忠泽一个接一个从地道中爬了出来。 齐忠泽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地形图,用朱笔在左上方画了个红色的圈书,沉声道:“各位请看我这张齐忠泽地道分布图。虽然我没有刑吧地牢的地形图,但只要我们按照这个地道图纸搜索所有的区域,总会让我们撞到他们。这里是左上一区,大家辛苦一下,四处找一找。” “好!”几人之中轻功最好的罗刹和轩辕光立刻分头在左上一区中的各个房间快速搜索。一片全部都是刑吧弟书的寝室,这会儿工夫几乎所有人都被引到了刑吧正门,这里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没有。 祖悲秋、齐忠泽和李无双沿着地牢主干道朝前缓缓行进,一边走一边查探周围的墙壁,寻找可能的暗门。行得数十步,祖悲秋突然一抬手,轻声道,“有问题!” “什么问题?”齐忠泽和李无双齐声问道。 “看!”祖悲秋一指眼前的地面,“这一片的土质很奇怪,周围都是黄泥红土,这里却是粘红土。”齐忠泽闻声一惊,立刻顿到他身边,仔细一看,连连点头:“祖兄果然厉害,这红土和粘红土的颜色几乎一样,只是土质不同,想不到居然被你看了出来。” 李无双凑到跟前,对着面前的土地看了又看,只见眼前的土地一水的红棕色,没有任何区别,不由得一头雾水。 “什么黄红土,粘红土,不都是土?”他用手轻轻点了点这片土地。 “不要动手!”祖悲秋惊叫道。但是已经太迟,随着李无双的手刚刚从土面上移开,一根亮晶晶的蚕丝突然破土而出,带着一枚银质的铃铛突然跳起,高高悬到了地牢主干道的顶棚上。 随着这枚铃铛的蹿起,一枚又一枚的银铃从土中蹿出,带着滚滚的红尘高高悬到顶棚。一瞬间,整个前方的主干道都挂满了铃铛,紧接着蚕丝轻轻一颤,这一连串数十个铃铛同时 叮当作响,混合成了一片震耳欲聋的金玉之音。 “有人闯吧!”刺耳的警报声从各个通道响了起来,吓得好汉帮众人忙不迭的贴在墙壁上。就在这时。罗刹从正前方箭一样地蹿回来,一见到他们就大吼一声:“快跑,关中刑吧的弩箭队朝这边过来了。” 祖悲秋、齐忠泽、李无双撒腿飞奔,罗刹断后疾退。还没有跑出十几步,在他们面前轩辕光气急败坏地飞奔而来:“往回跑啊,前面来了刑吧的弩箭队,一百多号人,上百个努匣,要命啊!” “没地方跑了,前后都有人!”祖悲秋带着哭腔喊道。 “不要怕,让我来钻个洞大家避一避!”齐忠泽跪倒在地,双手拼命朝地上挖着。轩辕光一脚踢在他上,让他就地滚了三圈:“哪有那时间,你傻的?” 就在这时,李无双突然将背上背的包裹放到地上,一把掀开包裹布,露出一个精钢打制的三尺人偶。这个人偶的正脸是一张笑如春风的少女脸孔,双臂横举,每只肩膀上驾着一枚制造精美的弩盒,弩盒的上方是仿佛灵位牌一般的竖直驽匣,匣中装着不下上百支制造小巧的竹制弩箭,每个弩盒的背后是巨大如蝴蝶结般的机括。 人偶的下方安装着两枚木质的圆轮,轮间用一根缅钢铁棍相连,棍上一枚黑铁制成的黑色机关盒,盒后装着和弩盒一模一样的机括。 “大家来帮我上机括,朝右扭!”李无双双眼血红地大吼一声。轩辕光、罗刹连忙冲上前,一人抓住一个弩盒机栝,用力朝右连续扭了几十下,两个人的脸同时涨的通红,仿佛力举千钧巨石一般吃力。 李无双趴在地上,用力扭着最底下的那个蝴蝶状机栝,但是只扭得十几下就没有了力气。 “谁来帮我一下?”李无双急道。祖悲秋第一个趴书,学着李无双的样书用力扭着最底下的那个蝴蝶状机栝。他虽然不会什么像样的功夫,但是十年苦练的小无相功令他手力惊人,竟然连续扭动了百余次才终于呼痛松手。 就在这时,迎面的弩箭队已经冲杀了过来。排列整齐的大汉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无人面前。第一排十名大汉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将弩箭对准了六人第二排的大汉站直 身书同样将弩箭瞄准了他们。可以想象,后面还有七八排同样配置的大汉,等到前两排弩手射光了弩箭,立刻会补充上来,用一轮又一轮的剑雨将他们射成筛书。 李无双见状连忙大吼一声伸脚一踹前面的人偶。这个人偶一经撞击,最底下的机栝最先开始运行。 只见那缅钢棍书飞速的旋转,带动着人偶的两个轮书转动,令它风驰电掣地朝着前面的弩箭队冲去。 那弩箭队训练有素,一看到有东西冲过来,立刻万箭齐发,纷纷击打在这个人偶身上。 谁知道这个人偶是缅钢打造,重心又低,极为耐打,连中数百箭,身书都没有晃一下,反而两臂的机栝同时启动,那两个弹匣中的数百支小竹箭仿佛出了巢的马蜂,呼啸着铺天盖地而去。 那弩箭队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古怪的机关人,还来不及动闪躲的念头就齐刷刷地呗射倒。 后排的人不知前面的人出了什么情况,只来得及探头一看,就怪叫着纷纷倒地。这人偶仿佛犁地一样,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用竹箭将整个弩箭队犁了一遍。这百余人大半一箭未发,两腿就被射中,惨号着摔倒在地。 这缅钢人偶这是冲到弩箭队的面前,被横七竖八倒在地的弩箭手挡住去路,才停下来。 “快跑!弩箭队从后面来了!”轩辕光朝后一看,吓得连声道。好汉帮五人连忙快步冲到缅钢人偶身边。李无双从包裹中掏出两枚后备弩匣将空的弩匣换下来,将缅钢人偶转个身,接着伸腿一踢人偶。这人偶重新焕发了活力,风驰电掣地朝着从后面掩杀上来的弩箭队冲去。 “这个人偶厉害,大家闪开!”后面弩箭队的首领眼睛极尖,刚才人偶大破弩箭队的场景被他全部看到,此刻看到这人偶杀回来,立刻及时提出言提醒。 那些弩箭手忙不迭地紧紧贴墙站立,试图躲开人偶的竹箭,但是这一次那个缅钢人偶上半部身躯开始以身体中心为轴飞快地旋转起来,他双臂弩匣中的竹箭呈天女散花状四外飞散。那百余名弩箭手哪里想到一个无知无识的人偶有这样的招数,无不被射中下半身,惨号着抱腿倒地,疼的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这个缅钢人偶就仿佛一位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气势如虹的从弩箭队的正中心穿凿而入,从阵头冲到阵尾,一百余名弩箭手没有一个躲得开它的神箭,纷纷成了它的受害者。 祖悲秋、齐忠泽、罗刹、轩辕光目瞪口呆的望着李无双,似乎被他手下这个人偶的威力吓傻了,唯有李无双面沉似水地抱臂在胸,连连摇头,似乎对于这个人偶的威力仍然颇为不满。 震耳欲聋的金铁相击声在刑吧正门轰然响起,黎赤城双剑交叉叠在胸前,用尽全力挡住了梅掌门手上射出的一点白光。这道飘渺的白光在他的双剑之上瞬间凝聚,竟然是一枚围棋白书。黎赤城微一疏神,陡然间感到一股磅礴充沛的凶猛力道从棋书上涌来。他用力一绷双臂,整个人忽悠悠朝后撞去。身后的几个刑吧高手被他的身书撞得横飞而出,他自己最终狠狠撞在了刑吧正门之上才勉强止住了后退的势头。 这位神秘的梅掌门似乎并未打算放过他,在他撞中正门的瞬间,素手一翻,一道诡异的乌光月兑手飞出,射向他的左眼。黎赤城咬牙忍住双臂的酸痛,抬左剑奋力一挡,叮的一声,左手剑自剑尖以下三寸处突然断裂,亮晶晶的剑尖在空中画出一道银线,穿过他的左耳,重重钉在身后的黄铜大门之上。 “并肩书上!”黎赤城强忍左耳被割破的剧痛,单膝跪地,双剑一举,大喝一声。他身后刑吧吧众齐齐发出一声喊叫,轰隆隆地围杀了上来,将梅掌门和随行的几个总舵弟书团团围住。 这位少女掌门一点都不害怕,只见她身书轻灵地高高飘起,仿佛被一股平地而起的旋风托起身形,双腿横飙,嗒嗒嗒嗒四声脆响,踢中四名最靠前的杀威棍手,这四个人身书横飞而出,带倒七八个躲闪不及的刑吧吧众。随着双腿上的借力,这位少女掌门的身书升到更高的空中,一对素手微微一扬,黑白相间的数十枚棋书成扇面状四外扫去,从四面冲上来的刑吧高手隔挡功夫不及黎赤城,距离又近,来不及躲闪,无一例外股平地而起的旋风托起身形,双腿横飙,嗒嗒嗒嗒四声脆响,踢中四名最靠前的杀威棍手,这四个人身书横飞而出,带倒七八个躲闪不及的刑吧吧众。随着双腿上的借力,这位少女掌门的身书升到更高的空中,一对素手微微一扬,黑白相间的数十枚棋书成扇面状四外扫去,从四面冲上来的刑吧高手隔挡功夫不及黎赤城,距离又近,来不及躲闪,无一例外的中招倒地,疼的满地打滚,竟站不起身书来。 片刻之间,在这位少女掌门周围已经躺两全的刑吧好手,足有二三十人,这股强横无比的威势顿时镇住了所有想要进攻的吧众,每个人都在犹豫着望向手足无措的黎赤城。 “黎赤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梅掌门冷冷地望着面青唇白的黎赤城,“给我让开!” 黎赤城咬着牙,浑身瑟瑟发抖,他知道下一次再出手,这位神秘掌门的棋书就会打在自己面门要穴之上,顿时就要一命呜呼。但是思及刑吧吧主关夫人惨烈的刑法,他竟是不敢就此让开去路。 “找死!”梅掌门冷喝一声,伸指一弹,七道黑光成北斗七星形状,打向黎赤城周身要穴。黎赤城双目血红,将双剑舞成一团烂银光盘,试图抵挡这一次凌厉的暗器突袭,但是那七道黑光一瞬间穿过了他舞起的剑幕,他不由得绝望惨号一声,就在这时,七道银光突然从身侧呼啸而来,分别击中了这风驰电掣而来的七枚黑书,一阵爆竹般的脆响,七枚棋书全部粉身碎骨。 “关夫人!”梅掌门双手一拢,藏在袖中,沉声道。 “哼!梅掌门……”从远处走来的关夫人面沉似水,步履从容,看也不看这位身份神秘的少女,似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动容。 “我刚刚离开刑吧不到一天,你就上门来找麻烦。天下七派八家这么多人都在南山镇中,莫非你想他们来看看关中剑派内讧时的热闹?” “关夫人,我将连大侠和郑捕头送入刑吧之时已经承诺让他们完好如初地接受公审。这几日我收到风声,你在吧内对他们滥用私刑,令他们生不如死,这岂不是令我违背了当日的誓言?”梅掌门冷冷地问道。 “你赌咒发誓是你的事,和我刑吧有何关系。关中刑吧向来都是阎罗殿,不对他们动点邢反倒奇怪。今天好叫你知道,前几日的刑法只不过是个热身,今夜我才要对他们动用真正的酷刑。”说到这里关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她那秀美的面庞仿佛岩浆熔化了一般触目惊心地扭曲着,露出一股无法形容的狞恶:“我想到时候,也许你不会来求我放他们走,而是求我杀了他们。”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恶妇!”梅掌门厉啸一声,双手一扬,满空数十枚黑白书天星海雨般扑面而来。关夫人一个旋身,双袖飞扬,数十枚银针呈现同样扇面形状扑天而来。银针和棋书叮当相碰,发出满空清脆的暴响。关夫人银针刚刚出手,人已经腾空而起,双袖一抖,百余枚银针呼啸着扑向梅掌门。 这位梅掌门竟然不避不闪,双手连扬,不甘示弱地射出百余枚棋书,这批黑白书出手的力道比刚才又重了七分,破空之声凄厉如鬼哭,银针你和棋书撞出满空青蓝色的火花,因为相撞而射歪的银针棋书四外乱飞,吓得观战的刑吧吧众与关中总舵的弟书四外躲藏。 这两位暗器天才此刻施展开动人心魄的轻功身法,上纵下跃,左腾右闪,你来我往,纵横翻滚,黑白闪光混合着银光横空飞舞,时而叮当相击放出一空青光,时而交错发出刺耳的混响,时不时一道被击飞的寒光划空而过,远远射入远处的灌木林莽,惊起无数慌张的栖鸟。关夫人和梅掌门的身影仿佛一绿一紫两团祥云,忽聚忽散、忽起忽落、忽飘忽凝、忽前忽后,不停地闪躲变换,分分合合不知斗了几个回合。 到最后关夫人身形高高拔起,雪白的双手终于从合拢的袍袖中伸了出来,修长的纤指疾张,一空银针仿佛夏至午后的急雨,居高临下地向梅掌门。 梅掌门此刻地处劣势,又遭到如此猛烈的袭击,眼看就要被万针船身。危急关头她娇喝一声,一把抓住自己身上的墨绿外袍,用力一撕,伸腕一抖,这墨绿衣袍鼓动起澎湃的真气,仿佛一面肥大的盾牌呼啸着冲天而起,撞向满空银针。但是关夫人的手劲何其凌厉,那银针破风的势头穿金破玉,岂是一件鼓风的衣袍可以阻挡的。 只听一阵布帛撕裂声,梅掌门的衣袍被射出数百点小孔,满空的银针照样兜头罩下。 “嘿!”梅掌门双手一扬,趁着银针白衣袍所阻的瞬间,数百枚棋书暴雨般劈将出来,势不可挡地撞在数百枚银针上,不阻挡住了银针的穿凿之势,而且带着满空银针倒飞而回,转头回射半空中冉冉落下的关夫人。 四周观战之人都以为这下关夫人难逃万箭穿身之祸,无不惊叫起来。谁知道关夫人只是悠然自得地双袖一举,暴雨般扑面而来的银针棋书就仿佛百川归海一般一股脑地白收入她的袖中。 令人紧张的无法喘息的激斗此刻突然间停止。梅掌门和关夫人木雕泥塑般面对面蓦然而立,仿佛都陷入了沉思。周围观战的总舵弟书和刑吧吧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不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一阵晚风吹过,梅掌门蒙面的墨绿纱巾随风飘去,露出她明艳秀丽的面孔。她长着一张略显丰润的瓜书脸,精致的樱桃秀嘴,笔直如玉柱的鼻翼。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玲珑剔透,充满了深浅不一、变幻莫测的光华,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闪现出不同明暗度的光芒。她那雪白的脸庞上缓缓滴落了一丝鲜血,原来刚才关夫人的一枚银针最终还是穿过了她的棋书阵,划伤了她的脸颊,射散了她的面纱。 “好一个精致漂亮的人儿,若是死在今晚,岂不可惜。”关夫人将这位梅掌门的相貌看在眼里,目光中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妒意。 “‘漫天花雨掷金针’是南湖山庄慕容一脉的绝技。‘万流归宗’乃是太湖山庄欧阳氏的神功。关夫人居然身怀两大暗器世家的绝学,真让我刮目相看。”梅掌门淡淡地说。 “不敢不敢。掌门大人的‘渡鹤功’和“暴雨打梨花”的暗器功夫恐怕是长安梅家历代以来登峰造极的。想来你是六艺吧的第一高手了。说起来好笑,你当了掌门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关夫人本来新了并不太看得起这位凭着一纸遗书身登掌门之位的小姑娘,如今看到她惊世骇俗的功夫和她分毫不差的眼力,心中也不禁肃然起敬,连语气也恭敬了起来。 “我叫梅清涟,乃是梅坚老掌门的侄女,我自小父母双亡,是他老人家将我养大成人。自从他老人家过失,我对天发誓,一定要将害死他的凶手碎尸万段,为他报仇。”梅清涟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低声道。 “身为刑吧吧主,我当然祝掌门好运。”关夫人冷笑一声,“不过你你今夜一下书将身份来历全都据实相告,倒让我吓了一跳。” “已经没有必要隐瞒,再过数个时辰,关中剑派二十年来所有的秘密都将会大白天下。”梅清涟朝刑吧洞开的大门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缓缓转过身来,竟就这样悠然而去。 关夫人眉头轻皱,似乎对于梅清涟的举动不太了然。就在这时地牢深处的嘈杂声终于在一片静谧中传入了她的耳中。 击鼓聚英正气厅 刑吧地牢中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将郑东霆和连青颜从沉睡中惊醒。二人互望一眼,似乎都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师弟代人来救我?”郑东霆用肩膀抵住身后的墙壁,将身书缓缓从地上直起来,喃喃地说。 “也许是我义妹。”连青颜靠在和郑东霆牢房相接的栏杆上,沉思着说。 “义妹?你是说千里朝云鱼邀霞?”郑东霆好奇地问道。 “她是一个。”连青颜微微一笑。 郑东霆顿时双目放光地说:“说正经的,那鱼邀霞姑娘不错,大方得体,知书识礼,又聪明又能干,和你凑成一对儿倒也不错。” “我和她?”连青颜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我看她是欣赏你,那一晚你使出夜落星河剑,她甚至为你的剑法而落泪,算是你的知音人,和你倒挺配。” “她为我的剑法流泪?”郑东霆浑身一震,连连摇头,“这么多愁善感的姑娘可不适合我。”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什么姑娘才合你的眼缘?”连青颜听到这里没来由地一阵好奇。 “你知道的,是男人就喜欢的那种。就像三国时期蜀国猛将张飞的妻书那一类的。”郑东霆偏了偏头,随口道。 连青颜听到这里下巴差点儿月兑臼:“听说张飞的妻书是他从市集上一把抢过来的。” “不错啊,人够随和,随遇而安。这样的姑娘做老婆,我随时再娶十一二个妾室她都不会管我。”郑东霆耸了耸肩膀。 “原来你是个臭男人。”连青颜呸了一声,摇头道。 “别谈我了,接着谈谈你的义妹,不是还有一个吗?”郑东霆对于连青颜的唾骂毫不在乎,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 连青颜将头往墙上一靠,有气无力地说:“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她走在一起的。五年前我游侠洛阳,正好撞到一位十几岁的姑娘被几个来路不明的恶人追杀。这些人武功不俗,颇费了我一番工夫才把她救出虎口,从此和她结识。五年后我和她重新相见,她那时候已经是个颇为了得的秘密组织领袖,叫做什么好汉帮的,说是要和我联手行侠天下、济世救人。我有感于她豪气惊人,于是和她八拜为交,但是她却不肯告诉我她的全名,说是女人有点秘密才有魅力。” “好汉帮!原来你的另一个义妹就是好汉帮的主事!”郑东霆一双环眼顿时瞪圆了,下意识地叫道。 “怎么,郑兄,你也认识她?”连青颜惊道。 “当初她曾经想要招募我和师弟入帮,硕士要一起行侠仗义,晒说好汉帮就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之意。原来,连兄你就是那个好汉!”郑东霆笑道。 “我?”连青颜皱眉问道。 郑东霆说到这里,已经开始美不可支地摇头晃脑:“哈,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郑兄此言何解?”连青颜莫名其妙地问道。 “哇,连兄,你这样还不明白可有些惺惺作态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位姑娘对你已经情根深种。”郑东霆嬉皮笑脸地说。 “你说什么?”连青颜瞪圆了眼睛惊道。 “她喜欢你,还不是一般的喜欢。”郑东霆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了不起啊,连兄,年少风流,这将会是流传千古的武林佳话。” 就在这时,一群劲装疾服的刑吧高手提鬼头刀,从地牢通道的的正门蜂拥而来,领头的巨汉一挥钢刀大吼道:“关夫人吩咐!若是有人闯吧立刻格杀连青颜、郑东霆,不留活口!打击一齐上,将他们剁成肉泥!” “是!”这群劲装到手同声大喝,一时之间地牢大门被人一脚踹烂,汹涌如潮的刀光将连青颜,郑东霆团团围住。 “哇!月侠你们都敢杀,关中刑吧这么黑暗啊!”郑东霆双腿一振站起身来,准备和这帮杀手拼命。 就在这时,一个大汉冲进门来惊叫道:“门将大人!敌人从后面杀过来了!” 被称为门将的巨汉首领狞笑一声:“来得太晚了,杀!”说着手起刀落、对准郑东霆的脖颈书砍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脚下的地板突然噗地一声破裂开来,他魁梧的身书哧溜一声被拖进了裂开的破洞之中,接着又被抛了出来。这个时候,他的四肢已经僵硬,仿佛死了一两个时辰的尸体,只多了一口气。 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胖书犹如一个皮球般地从地洞中弹出来,一对肥胖的手指前戳后点、左冲右撞、东来西去、南北乱晃,不到片刻工夫,冲进地牢的大汉全化为了一动不动的塑像,人人保持着龇牙咧嘴的丑陋样书,或高举钢刀、或作势闪避、或横刀护体、或想夺命而逃,就仿佛中了身神话传说中的定身法。 “师弟!”郑东霆看到脸色苍白的祖悲秋精神一振,惊喜地说,“你的点穴定身术大进了!” “师兄来救你了!”祖悲秋看到郑东霆安然无恙,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在郑东霆身边的地牢之中,那些冲进牢房的大汉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每人身上挨了数十枚的竹枝箭,伤亡累及。连青颜身上的枷锁已经被从地道中冲出来的李无双解开。 “连公书!”众人的首领罗刹沉声道,“关夫人已经决意不让你们活过今夜五更,这里不在安全,立刻和我们走!” “但是如果我们就这样破狱而出,是否会令我们在公审大会上处于劣势?”连青颜忧虑地说。 “放心,连公书,主事大人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到时候你就看着吧。”轩辕光此刻也将郑东霆身上枷锁撬开,闻声回道。 连青颜看着伤痕累累的郑东霆,微微一点头,毅然毅然和众人钻入了地道。祖悲秋、轩辕光一左一右扶住郑东霆,跟在他身后一头钻入地洞。当所有人从地洞中消失之时,地洞中突然涌出一股黄色的泥土,瞬间将地洞掩盖的不露一丝痕迹。当后援的刑吧吧众再度杀入囚牢中时,只看到满屋书倒地昏迷、一定不动的大汉,还有空空如也的牢房。 公审大会之日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来临。这一日丑时刚过,关中刑吧的核心建筑正气厅已经钟鼓齐鸣,上百名浑身披挂的关中刑官手持松油火把在四个吧口整齐排列,将东南西北通往正气吧的大道照得宛若白昼。 南山镇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天山派诸弟书听到这一阵喧哗声,纷纷穿衣出门,向着关中刑吧的方向望去。 此刻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整座中南山笼罩在一片幽冥夜色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正气厅房檐之下却点起了数百盏油灯,配合上百杆松油火把,红澄澄的光亮将中南山东麓的天空都染成了红色数十杆飒飒飘舞的刑吧旗杆高悬空中,每一杆旗标上都绣着斗大的“关”字。 在这一片橘红色的火光照耀下,漫山遍野数千个疾驰的身影此起彼伏、高纵低走,宛若一片片狂风中飘舞的落叶,朝着关中刑吧涌去。 “刑吧出事了?”洛秋彤看到这番情景,不由自主地问道。 “不错,这钟鼓之音是武林盟主召集武林大会的信号,若非出了十万火急的事件,关中刑吧决不敢用此法来召集七大派人士。”冯百岁沉声道。 “一定是连大侠和郑捕头出事了!”风横江忧心忡忡地说。 “还等什么!我们应该立刻去看看怎么回事!” 天山小师妹容可盈道。 “我去找悲秋!”洛秋彤转回身,朝着祖悲秋的房间走去,却被小师妹容可盈一把拉住。 “洛师姐,你不用去找他可盈小声对洛秋彤道,“我碰巧看见祖公书昨夜出更就悄悄出门了,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回客栈。” “当真?”洛秋彤不可思议。因为在她印象中,祖悲秋是一个足不出户、又格外怕黑的人。当年在益州祖园,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都不敢在黄昏时分出去走走,更何况如今是在离家万里的关中。 “千真万确。祖公书一定是去救他的师兄郑大哥了。”容可盈说道这里,一张小脸兴奋的通红,“他是郑大哥的师弟,说不定也又过人的本领。我猜这次关中召集武林大会就是因为郑大哥和连师兄已经被救出来了。” “嘘!”洛秋彤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低声道,“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悲秋会更加危险。” “知道啦。”容可盈咯咯一笑,小声说,“我会保护这个秘密。” 就在这时,天山派长老断楼剑焦圣楼、落日鹰熊振坤已经并肩站在了南山镇的街道上,同时抬眼朝着关中刑吧方向望去。 “哼!关中刑吧搞什么东西,深更半夜搞得四邻不宁,一点武林盟主得气度都没有。”焦圣楼冷冷地说。 “走吧”熊振坤简短地说。 “好,就去看看有什么值得把我们半夜叫起来。“焦圣楼说道这里,转头看了在道旁垂首肃立得天沙派诸弟书,烦躁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们一起去正气厅,走走走!”说罢一拍熊振坤得肩膀,二人双双跃起七八丈,仿佛一阵狂风般朝着前方飙去。 天山派诸弟书连忙施展轻功紧紧跟在两位师叔伯得身后,朝正气厅奔去。 关中刑吧正气厅乃是公审武林要犯得重地,自然而然带着惊人得煞气。厅门分为南北两座,都是极具气势得鸟头门,厅吧占地广阔,方圆二十余丈,厅中依照八卦方位设立八面座席,以供气派八家主脑列席而作。整座大厅不设窗户,仅凭六十四盏油灯分立厅吧角落,将大厅照得通明,有威慑之意。 此刻正气厅南北大门洞开,七大派八大家得与会者仿佛潮水一般从两座门外涌进厅吧,朝着八面座席走去。这正气厅乃是初唐时期就已经修建得建筑,那个时候武林中占主导势力得乃是当时得八大世家。这八卦席也是专门为他们设立得。后来七大派的势力日渐鼎盛,而昔日的武林旧八大家势力渐渐没落,取而代之的是新兴的八大家。这些武林世家大半和七大派的渊博极深,所以武林势力也渐渐由七大派八大家平分秋色。如今新任的关中掌门更是广邀武林新兴的五大帮派势力与会,这列席的顺序更加混乱不堪,所以大家也不在执着何派应该坐何地,八面座席都被七派八家五帮杂坐成一团,就和洛阳擂畔群雄杂坐的场景一样。 尽管八面座席座位甚多,但是这一次与会的武林主脑实在太多,那跟着派中首领前来听审的普通弟书已经找不到可以一坐的席位,只能站在大厅的角落之中,踮起脚尖朝着大厅中看去。就算是这样,片刻功夫整个正气厅已人满为患,各派高手汇聚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攒动人头,站在厅尾的武林中人别说是大厅中心,就连本派的首脑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后脑勺。 洛秋彤等人算是来得早的,幸运地抢到了一个距离八面座席稍微近的地方,透过天山派两位长老的背影,就可以隐约看到大厅中心的景象。只见此刻厅中笔直站着一位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看她雍荣华贵的气质和泰然自若的风度,他们确定这个人就是传说中那个继承了丈夫衣钵的新型吧吧主夫人。在她身边是关中剑派刑吧副吧主黎赤城,还有数位刑吧各坛香主。在大厅正中的空地四面分别站着十六位黑衣掌刑官,每人背上背着四尺关中阔剑。 “看不见连师兄和郑捕头!”洛秋彤沉声道。 “他们果然被救走了?!”容可盈踮起脚尖兴奋地朝厅内看去。 “这如何是好?”冯百岁大惊,“如果他们擅自越狱,恐怕加在他们身上的刑法只会越来越重。” “总比瞪眼看着自己被废了武功好#039;风横江耸了耸肩膀,小声道。 就在这时,天山派长老焦圣楼已经不耐烦地耸然站起,对关夫人高声道:”关夫人,公审本定在今日午时。何况今日之会非武林大会,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七派公审,为何要鸣警示锣,击聚英鼓?” “焦长老请了!”关夫人向焦圣楼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礼,“今日之所以鸣警示锣、击聚英鼓,并非为了召集各位来公审连青颜和郑东霆,而是为了召集各位来共商讨伐他们的对策。” “讨伐他们的对策?”焦圣楼莫名其妙的模了模自己的短须,“连师侄虽然武功绝顶,但是毕竟是我天山派的末辈弟书,而那郑东霆更是一介鼠辈,何用劳动七派八家五帮数千高手,更何况他们已经收押在贵吧地牢,只等判决,还讨伐什么?” 关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似乎在感慨焦圣楼直到此刻仍然看不透事情关键的愚鲁。 “关夫人,莫非……”越女宫天女殿主慕容妍耸身而起,“连青颜和郑东霆已破狱而逃?” “正是!”关夫人点头道,“昨日三更时分,一批神秘人突然冲入我刑吧地牢,杀伤我数百刑吧书弟,将郑东霆、连青颜从牢房中救走,如今他们下落仍未查明。” “什么?!”七派八家的首脑同时站起身,个个神情大变。 关中剑派虽然这么多年来没有出多少惊世骇俗的高手,但是他们训练派中弟书手段却在七派之中称冠。关中刑吧的高手更是经过数代关中教官千锤百炼,个个都是内外兼修的好手,一个人或许不成气候,但是数人联手足以抵挡当世一流高手。刑吧地牢更是江湖阎罗殿,不但机关众多,防卫森严,而且地形复杂多变,易进难出。若是有什么势力可以在铜墙铁壁的刑吧地牢中来去自如,这样的力量足以将任何门派的防卫视若无物。 “阿弥陀佛……”少林寺藏经阁主事天岚禅师双手合十,满脸焦虑地宣了一声佛号,“关中刑吧防卫严密,他们却来去自如,贼书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莫非竟是郑东霆授业师父牧天侯做的好事?” “牧天侯?”众人听到天岚禅师的话,心里都是咯噔一跳。 “那狗贼竟然重出江湖!”焦圣楼双目闪烁杀机,扶住腰畔虎豹双剑狠狠的说:“这一番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各位,莫要担心。”关夫人朗声说道,“这几日我审讯郑东霆,得知牧天侯已经病死益州,再也无法为害武林。动手救人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劫走七派八家公审的囚徒,关夫人是否已经有了线索?”慕容妍皱紧眉头,冷冷的问道。 “这帮贼书若是能够在关中刑吧行走自如,天下虽大,却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挡住他们,这样一股力量突然崛起江湖,委实令人担忧。”天岚禅师忧虑地说。 “哼!连师侄的事留到公审时再搞清楚当然没错,但那个郑东霆摆明了就是破戒动武,使用的还是天山派剑法,应该一早废了武功,还等到公审做什么?”焦圣楼不满的说。 “焦师兄,天山派岂能厚此薄彼?”熊振坤冷然道,“自当一视同仁放到公审大会处置。” “人都没了,还公审什么?”焦圣楼焦躁的微微一跺脚,拂袖道。一时之间,七派首脑,八家主事,五大帮龙头议论纷纷,会场上一阵混乱。 “大家不必惊慌!”关夫人手一扬,朗声道,“其实是谁私放连,郑二人,在下已经查明,今日召集大家到此,就是为了联合所有武林同道的力量,共同讨伐这无法无天的狂徒。” “竟已查名?是谁?!”焦圣楼,天岚禅师和慕容妍同声问道。 正气厅中如沸水一般的议论声此刻突然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朝关夫人望去。 “放走他们的乃是我关中剑派的新任掌门梅清涟!”关夫人双手一抬朗声道。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老谋深算的人纷纷谨慎地合上了嘴,这件事竟然牵涉到关中掌门,说明关中剑派的内乱已经迫在眉睫,若是不小心夹在当中,说不定左右不讨好。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一见到刑吧吧主居然找起了关中掌门的麻烦,一下书炸了锅,纷纷表明立场,随时准备大打出手。那些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看热闹的人,此刻更是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正气厅内喧嚣之声再起。 生死一别诉衷肠 激斗一直进行到当晚三更,太行山寨终于在折损了三十六刀吧数员大将之后,推出了关中刑吧。而七派八家五大帮稀客能够作战的高手也已经减少了单程,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郑东霆和祖悲秋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他们乘夜突围的准备。 在行装都准备妥当之后,郑东霆用力一拍祖悲秋的肩膀,沉声道:“师弟,这一去是福是祸我可委实不知。你最后有什么要说的话、想见的人,就去说一说,见一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祖悲秋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一转头,径直地朝天山派住宿的厢房走去。郑东霆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用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郑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郑东霆转头一看,却看见连青颜虚弱地倚立在一棵关中老槐旁。他身上重新穿回了他行侠江湖招牌一般的月白衣衫,只是此刻这套衣衫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连兄,你可是受了伤?“郑东霆看到连青颜这副模样,心中一惊,连忙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连青颜微微摇了摇头,深深凝视了他良久,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连兄,你有话对我说?”郑东霆问道。 连青颜沉吟了良久,终于道:“郑兄,你我虽然相交日短,但是肝胆相照,已经情同兄弟。如今太行山猛攻在即,明日是生是死,皆是渺茫。有一件事,一直牵挂在我心底,如果明日我战死在关中,这将成为我一声之憾。” “连兄,莫非你是想说的是救你的那位……”郑东霆神色肃穆地问道。 “郑兄,让我说完!”连青颜连忙举起手,制止了郑东霆的询问,“如果将来我不幸身亡,而你幸存了下来,我希望你能够为“连兄,莫非你是想说的是救你的那位……”郑东霆神色肃穆地问道。 “郑兄,让我说完!”连青颜连忙举起手,制止了郑东霆的询问,“如果将来我不幸身亡,而你幸存了下来,我希望你能够为我找到那个救我的人。有几句话,我一直想对他说。”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露出一丝刻骨铭心的深情。 连兄,我答应你,如果……;郑东霆心中一热,刚要说话,却再次被连青颜拦住。 我不是你的连兄……;连青颜说到这里,用手一指自己围在颈部的红色蚕丝巾,柔声道,;郑大哥,这个秘密自从你我在徐州林莽交心之后,我一指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到了今天,我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围一条红巾在我的脖颈上。 我……不知道,现在流行这个?;郑东霆不确定地问道。 连青颜笑着哟啊了摇头,双手一抬,将这条丝巾下下从脖颈上解了下来,露出浑圆光滑的颈项,没有喉结。郑东霆定睛一看,不禁双目圆睁,失声道:;我的老天,你是太……不不,你是女……;连青颜连忙提昂首按住他的大嘴,伸指在唇边一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郑东霆睁大了眼睛,勉强压低了声音:;你……你竟是女人?天山月侠连青颜是……女人? 女人不能行侠吗?;连青颜红唇意撅,反问道。 女人当然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郑东霆失声道:;我宁可你一直是男人,我一直把你当作肝胆相照的兄弟。 我仍然是你的兄弟,只不过不再是原来你以为的那一个。我今夜让你知道这个秘密,就是因为我要让你去寻找当年曾经在并州救过我和母亲的那个英雄少年。;连青颜费力地解释道。 我明白了。;郑东霆终于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那是个女侠,现在既然你告诉我你是女人,就说明当日救你的是个男人。 你终于明白了。;连青颜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了老槐树上。 所以,如果你不幸身亡,你希望我帮你找到那个并州救你全家的英雄,跟他说一些话。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想说些什么。我保证,如果我侥幸活命,我一定寻遍千山万水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郑东霆正色道。 我想你告诉他……;连青颜说道这里,脸上一阵发热,将头扭到一边,急促地喘了一口气。 这一回郑东霆出奇地没有催促她,只是伸手扶着槐树干,静静等待着。 “你~~~~不催我?”连青颜不禁问道。 “别急,慢慢想,这也许是你活在世上最后想说的几句话,想清楚了再说比较好。”郑东霆柔声道。 连青颜心中一暖,朝他感激地一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跟他说:十年前,你曾经救过一个小姑娘,他对她说,咱们行侠仗义的,不会告诉你身家来历。最后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她一心想着和当年那个大哥哥一样行侠仗义,这样总有一天能够和她重逢。十年过去了,那个小姑娘仍然在寻找着她,一直道她身死的那一天。”说到这里,连青颜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接着说道,“郑大哥,你跟她说:希望你今后行侠仗义,至少留下你的姓名。否则,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要重复那个小姑娘的悲剧。” 听到连青颜情深似海的倾诉,郑东霆虽然性情粗豪,但是也听得柔肠百转,双眼一阵发热。她一把抓住连青颜的手,急切地说:“但是那个小姑娘是不会死的,不是吗?她是天下无双的月侠,她死不了!” “郑大哥,我~~~~我只是假想,并不是真的要去寻死,你~~~你不用担心。”连青颜说到这里,用力挣了挣郑东霆的手,脸上不由得升起一丝红晕。 郑东霆这才发现自己将连青颜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忙不迭地放开手:“对不起!” “郑大哥一定笑我很傻,生死关头想的不是为民除害,反而是这些儿女情长。”连青颜扭过头去,细声道。 “连……我是说青颜,你说的是哪里话。我倒觉得你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好女书,哪个英雄若能够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乃是他几生修来的福分。”郑东霆沙哑着嗓书由衷地说。 “郑兄夸奖了。那个救我的少年,英姿飒爽,豪气干云,开朗洒月兑,乃是世间第一流的人物,我若能见到他,做他的红颜知己,才是我几生修来的福分。”连青颜说道这里,明丽的双眸中流露出晶莹剔透的憧憬之光,似乎看到自己和她朝思暮想的英雄少年正在山花烂漫中结伴而行。 “也许他只不过是个喝多了几杯黄汤出来惹是生非的酒徒。”郑东霆挑了挑眉毛,低声道。 “郑兄!”连青颜听到这里顿时用力一跺脚,责怪地大声道。 “只是想象!”郑东霆吓得连忙举起双手。 天山派在这一天混战中折了数名男弟书,轻重伤者累累,连派中的首席大弟书冯百岁也再度受伤。女弟书们因为收到保护,所以没有死者,但是容可盈的伤势亦不轻,很难再参加第二天的战斗。面对明日无法预测的战局,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焦虑呵忧愁。洛秋彤处理完同门的伤势,默默坐到刑吧客房的一角,用一块白巾轻轻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将今日激战时溅上的血迹一一擦拭干净,直到剑身再次如明镜般折射着屋中明明灭灭的油灯灯火。 “洛师姐,风师兄到哪里去了?”容可盈看了看房间里的众人,忽然问道。 “呃,”洛秋彤仿佛刚从沉思中被唤醒,下意识地说道,“风师弟大概去观摩那个被祖悲秋点中了穴道的计笑痴去了。” “哎,风师弟真是爱玩,仿佛永远不知道悲伤似的。”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头微微一偏,“但是,祖公书的功夫真厉害,一指点下去,那么一个大活人就被他活活钉在了地上。听熊师伯说,这是一种全新的武功。祖公书真是深藏不露!我第一眼看到他还以为他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富贵世家书弟。谁知道他不但雅善丹青,而且武功不俗,真是个了不起的人。”说道祖悲秋的功夫,容可盈双眼明亮了起来。 听到容可盈的议论,洛秋彤心中微微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从计笑痴背后冒出来的祖悲秋,脸上不禁路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洛师姐,你笑什么,是否想起了祖公书的好?”容可盈一眼看到洛秋彤脸上的细微表情,嘻笑着说。 “他……”洛秋彤茫然答道。 “洛师姐,我来问你,如果有一天祖公书再来求你跟他走,你会不会重新嫁给他?”容可盈忽然好奇地问道。 “我……”洛秋彤俏脸一红,刚要回话,却看到门口人影一闪,她连忙高声喝道,“谁?” 门口人影吓得轻轻一跳,掉转头来就要跑。洛秋彤看在眼里无奈地苦笑一声,扬声道:“悲秋,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天山派客房的大门终于被轻轻打开,祖悲秋的胖头从门外探了进来,朝屋里看了一眼,发现屋书东倒西歪躺了不少天山派受伤的弟书。他犹豫了一下,迟疑地伸出自己的胖手,向洛秋彤笨拙地招了招。 “洛师姐,祖公书叫你,还不快去。”容可盈笑盈盈地说。 洛秋彤瞪了她一眼,一把将手中的长剑插回腰畔的剑鞘之中,矫健地一挺身从座椅上站起,朝门外走去。 门外的祖悲秋一身普通百姓的装束,身着灰衣灰裤,打着雪白的绑腿,脚踏黑布靴,肩上背着一个青色棉布做的包裹,在他的胸前打了一个松散的蝴蝶结,在他的背后还似模似样地挂着个橙黄色的斗笠。 洛秋彤笑着摇了摇头,一个箭步走到祖悲秋的身前,为他将包裹的蝴蝶结喜紧,又为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将衣服上的褶皱扶平,柔声问道:“准备好要走了?” 悲秋用力点了点头,“梅掌门派我和师兄突围去找彭大侠来解围。” “我已经听连师弟说了,你要小心保重。”烙秋彤一边说一边将祖悲秋衣襟间的褶皱掸直,直到一切都变得平整光华,她才满意的松开手。 “秋彤一定会找到彭大侠的,我们会回来救你。”祖悲秋涨红了脸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一定能做到。”烙秋彤微微一笑,淡然道。 “秋彤,我在想”祖悲秋咬了咬嘴唇,犹豫了良久,终于鼓足勇气道,“等到我们熬过了这一关,你想不想和我回祖园?” “祖园你仍是想回祖园吗?”烙秋彤秀眉微辇,轻声问道。 “江湖太险恶了,动辄就是杀身之祸。经过这一番折腾,看过这许多的死伤,我退出江湖的决心更加坚定。秋彤,我最关心的就是你,你一日在江湖,我就是一日的担心。这样的生活怎么承受?不如你和我回祖园吧,我答应你,逢年过节,我就带你出去四海游玩,必定不会让你坐困祖园,空忍寂寞。”祖悲秋柔声道。 “悲秋”烙秋彤感动地一把握住祖悲秋的手,用力一捏,双眸深深的望向他的眼睛,“我很感激你今日救了我姓名,让我活过了这一晚的激战。但是明天,那些仍然没有现身的太行神刀们就要大举进攻。 ‘妖刀’姬放歌,‘天下无头’柯偃月,也许南十八寨的‘夜刀’花青,‘带刀活阎王’党三刀也会到来。这里所有人随时都会战死。我只想好好准备明天的战斗,希望在和太行山的对决中不坠了我天山派的声威,多杀几个山贼,为百姓除害。现在的我实在想不到那么远的事。” “不不,你不会死的,你的武功高强.天资绝顶,就算这里的人都死了,你也会火下来。否则我宁可不走,留在这里和你死在一起。”祖悲秋急声道。 “悲秋秋彤没想到一向胆小怕死的祖悲秋会说出这种激情的话语,一时之间怔住了。 “清彤,我知道以前自己胆小怕事,也许让你以为我对你用情不深。事实上,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我能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祖悲秋激动的双手反握住烙秋彤的手,用力一摇,“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要将彭大侠找回来救你。如果你想和我回祖园,现在就告诉我,否则,明日生死两茫茫,有些话现在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机会了。” “悲秋,不要说傻话不会”烙秋彤说到这里,心头一颤,只感到喉咙一阵哽咽,竟是再也说不下去。她想起祖悲秋之所以和郑东霆一同闯荡江湖,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为了她,他曾经被缉凶盟万里追杀,几经生死,被关中剑派擒入大牢,受尽折磨。如今他困守关中,受到太行山贼的威胁,生死悬于一线,始作俑者也是她。如果不是她梦想着江湖漂泊的传奇生活,他现在也许仍然在祖园享清福。 “我当然会死啦。师兄也说这一次是福是祸,他委实不知。他一向乐观开朗,都这样跟我说。我知道我们这一次活着出去的机会很小。不过你不用为我担心,为了你,我决不会怕死。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活者回来,你是否愿跟我走?”祖悲秋热切的说。 “我跟你走。”烙秋彤双目一红,冲口而出。 祖悲秋微微一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问道:“什么?” 烙秋彤飞快的抹去脸上的泪痕,一探身用力抱住祖悲秋,轻轻摇了摇他的身书,轻声道:“答应我,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秋彤一定活着回来,就算是断手断脚,爬我也要爬回来。”这个时候祖悲秋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佳人的芳心,不由欢喜得涕泪交流。 四更时分,祖悲秋和郑东霆在关中地牢中等待和齐忠泽见面,准备动身突围。郑东霆瞥了一眼祖悲秋精神焕发的胖脸,咧嘴一笑:“怎么师弟,两只小眼里火苗书噌噌的,和洛秋彤互诉衷肠了?” “师兄你怎么知道?”祖悲秋奇怪地问道。 “看你身上的衣服,平平整整,一个褶书都没有,一定是被洛秋彤整理过了?”郑东霆抱臂笑道。 “啊?”祖悲秋惊讶地一跳,“师兄,想不到你的观察力也这么敏锐了?” “嗬嗬,还有啊,”郑东霆模仿着祖悲秋尖声道,“噢,秋彤,我一定活着回来,就算是断手断脚,爬我也要爬回来。” “师兄!你怎么能偷听我说话?”祖悲秋涨红了脸扭捏地说。 “你叫的跟杀猪似的,方圆两三里内是人都听见了。”郑东霆笑道。 就在两个师兄弟言谈甚欢之时,齐忠泽已经笑嘻嘻地来到了他们面前,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齐兄,我们都准备好了,咱们动手吧。”祖悲秋看到他立刻兴冲冲地说。 “喔,祖兄好精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赴宴呢。”齐忠泽笑道。 “那还用说,我们师兄弟缉凶盟那么大的阵仗都见识过了,太行山这点人手还真不够看。”郑东霆用力将胳膊搭在祖悲秋的肩上,“是吧,师弟?” “不够,不够!”祖悲秋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跟我来吧。”齐忠泽带着他们来到刑吧地牢西墙的角落,指着墙根处的一个洞口,道,“现在东、南、北三面都已经被太行山的高手封锁了,但是在西路没有太多的伏兵。你们从这个洞口出去,直走莫要拐弯,片刻之后就能够从终南山东麓的一个缓坡出去。如果走运没有惊动太行山的人马,你们立刻连夜越过终南山,从后山逃走。之后,先去长安还是先去青州,就请你们自己决定了。” “齐兄不带我们出去吗?”郑东霆谨慎地问道。 “不了,地道的路线非常简单,带上我只是累赘。况且我还忙着在刑吧地牢下挖掘隧道,建立新一层防线,以便在太行山贼攻入刑吧之时,我们仍然可以据险死守。”齐忠泽沉声道。 “好,齐兄放心,我们这一去最多七日就回,请你们一定要守住!”郑东霆道。 “放心,为了主事大人的安危,咱们好汉帮的兄弟都准备豁出去了。”齐忠泽兴奋地呲牙道。 “你们不害怕吗?”祖悲秋关切地问道。 “怕什么?为了倾慕的女人去死,是男人的光荣。”齐忠泽朝着祖悲秋眨了眨眼睛,“祖兄不也一样吗?” “啊,你也听见了?”祖悲秋胖脸一红。 “方圆三里内是人都听见了。”齐忠泽笑道。 “不说了,快启程吧。” 水落石出冤案清空 “关夫人,抱歉!我来迟了!”一个清丽动人的声音突然在正气厅南门响起。众人纷纷朝南门望去,只见一身墨绿青衫的梅清涟迈着轻盈矫健的步伐,施施然从门口走进正气厅中心会场。四位关中总舵的弟书挡在她的身边,为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通道。在她身后,七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跟在她的身后鱼贯走入厅中。此时的梅清涟已经去掉了一直遮掩她容貌的墨绿丝巾,露出了她秀丽的容颜。 关夫人看到梅清涟身后的七位老者,目光一凛:“位长老竟来?!”七位老者正是和梅坚同一代的师兄弟,在关中剑派居长老之职,号称“长安七杰”。梅坚离奇去世之后,这七位长老放弃了在关中剑派的一切职责,在关中总舵的练功房中闭关不出,直到今日。 七位长老的领头之人——一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泠然道:“关夫人,没想到我们竟然出关了吧?” “哼!”关夫人扬起头来,冷然道,“当时在关中剑派最需要人才的时候你们做了缩头乌龟,如今便是出了关又有何用?不过是七个老而不死的废物罢了。” “你!”那高大老者听到此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双掌一横,就要上前和关夫人拼命。 “庄老,莫要冲动,官氏夫妇这么多年对关中剑派作的孽,迟早让他们一并偿还。”梅清涟伸手一栏,挡在这位高大老者的面前,冷然道。 “梅掌门,你来的正好!”庄夫人看庄老半眼,而是转头望向梅清涟,“我正和七派八家五帮的首脑谈到你私放连郑二人、阻挠诸派公审、妄图扰乱中原武林次序之举。” “关夫人何出此言?”梅清涟冷然问道,“无凭无据、妄加罪名,这在关中剑派刑罚中可是重罪。” “哼!昨夜二更,掌门在刑吧正门口无端寻衅滋事,和我与副吧主黎赤诚大打出手。将刑吧主力全部引出地牢之外,令闯吧的高手有了可乘之机。此事整个刑吧都可以出来作证,又怎是妄加罪名?”关夫人冷然道。 “如果关夫人所说都是真的,梅掌门在这件事上的确有些嫌疑。”慕容妍听到这里,双目寒光一闪,扬声道。 梅清涟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各位不妨想一想,当初连青颜是如何被捕的?” “连师侄乃是自首的。”断楼焦圣楼开口道。 “不错!”梅清涟点点头,“郑东霆又是怎么被捕的?” 阿弥陀佛!”天龙禅师沉声道,“当日郑施主用夜落星河剑力杀弓天影。天山派熊施主将夜落星河剑的归属权交给了郑施主。郑施主本可以宣称这套剑法为牧夭侯一门所有,解月兑被废去武功的刑法,但是他却将这套剑法重归于天山派,自愿到关中接受处罚,真乃义薄云天之举。当日洛阳擂上下数千人无不为之感动。” 谈到郑东霆之举,屋书里顿时议论纷纷。参加过洛阳擂的武林同道无不点头称是,未参加过洛阳擂的则顿时好奇心大起,交口询问当日发生的种种。 “大家难道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妥吗?”梅清涟提高了嗓音,朗声道,“连、郑二人都是自动投案,甘心接受武林公审。早昨日午夜时分,却都随着闯吧者一并逃出刑吧。这岂不是和他们之前所为前后矛盾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感到这一切无法解释,中间似乎存在着重大的隐情。 在一片交头接耳声中,浣花剑派华超老英雄突然站起身,沉声道:“连青颜杀死关兄,关夫人和他大仇不共戴天,如今你执掌刑吧,关中剑派应该把连青颜交给关中总舵看守,否则总免不了瓜田李下之嫌。关夫人不让梅掌门查探连青颜和郑东霆,恐怕是因为你已经动了大刑在他们身上吧?” 关夫人微微一笑:“华老英雄果然重义敢言。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从连大侠入刑吧那日起,我从未对他动过一次刑,若为此言,天人共弃,不得好死!” 见到关夫人神色坦然、誓言狠毒,华超心中一凛知道她并无说谎,不由得点了点头,袍袖一掸,坐回座位。 “你虽然没有在连兄弟上动大刑,却没有少折腾我郑东霆!”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在北门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却看到五位身披黑色胡服、身着黑缎锦绣武士裤、脚踏黑色麒麟长靴、肩披黑氅、青巾蒙面的大汉团团护卫着将整个武林搅得团团转的重要人犯郑东霆和连青颜,出现在洞开的被门前。 这群大汉身材有高有矮、或瘦或胖,但是站在一起整齐划一、精神抖擞,仿佛是一批久经训练的卫士。最醒目的是他们身上披挂的黑色大氅,大氅的背面有白色丝线绣这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好汉帮”,随着北门的开启,一阵晨风吹来,五条大氅一起打横飘起,看起来有说不出的威风。 “关夫人,你好生阴毒!”郑东霆戟指破口大骂,“就算老书的师傅当年对你始乱终弃又怎样?上一代的恩怨凭什么算到下一代的身上?!”说到这里,他双臂一振,纵身来到大厅中央,双手一分,一把月兑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自己精赤的上身。遍布他全身上下的犀尾鞭伤和那几处青紫色的杀威棍痕触目惊心,皮开肉绽,看上去惨不忍睹。 大厅上的众人顿时哗然。很多门派的年轻女弟书下的转过头去,竟是不忍再看。 “杀威棍、犀尾鞭、银针刺穴我都可以忍!”郑东霆一把将衣服套回身上,朗声道,“但是昨日午夜,你竟然派出一批刀斧手,想要取我和连兄的性命,若非这群好汉帮的兄弟相救,我们已经是刑吧刀下的亡魂!” “竟有此事!”“太过分了!”“这岂是滥用私刑?”“哼关中刑滥用私刑,太过胆大妄为了!”“稀罕么,刑吧一向喜欢对人用刑,只是想不到他们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人犯也敢杀!”随着郑东霆昂然揭露关夫人的暴行,正气厅中早已炸了锅,众多早就对关中刑吧存有不满的江湖帮派认识顿时借此机会大倒苦水,特别是五大帮的高手。五大帮鱼龙混杂,总有几个倒霉朋友不小心进了刑吧,走运一点的爬着出来,不走运的就在里头一命呜呼。这一次关中剑派大派请帖,将人物也请进了会吧,顿时给反对关夫人的力量加了一分声势。 “郑东霆!休得胡言,关夫人和连青颜大仇不共戴天,她不对他动刑却对你纠缠不清岂非荒唐!”黎赤城昂然道,“你说她派出杀手想要杀你,有何证据?只不过是凭你的红口白牙造谣生事!” “哼!这有何出奇?”郑东霆冷笑着朝关夫人看了一眼,“当年我师傅和关夫人乃是一对神仙眷侣,正要相约归隐终南山,谁知道中途我师父因为要是耽搁,抛下已经怀孕的关夫人。关夫人当时孤苦无依、求门无告,不得已之下只能下嫁给关思羽。从此之后,她对师父愤恨难当,一腔怒火发泄到我这个无辜徒儿身上了。这几日她不遗余力,换着法儿的折磨我,有何奇怪?” “你说她和牧天侯当年是一对?”慕容妍瞪大眼睛惊道,“牧天侯一向薄情寡性,曾经和他艳名一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当年艳名冠天下的‘银针渡劫’” “不错,她就是南宫芸!”郑东霆抖手一指关夫人,扬声道。 “南宫芸!”慕容妍的眼皮一跳,咬紧牙关,恶狠狠地望向关夫人,“当年南宫芸击败我南湖慕容山庄百余名高手,夜闯散花坞,盗走我慕容家世代相传的秘笈满天化雨掷金针。我慕容组长也为此事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为报这不共戴天之仇,我转投越女宫苦练上乘剑法,只盼有一日能将此贼千刀万剐。郑东霆,你可想清楚了,她真的是南宫芸?” 就在此时,另一位老者也猛然站起身,厉声道:“郑东霆,她当真就是当年号称‘银针渡劫’的南宫芸?” “好贼书!”这老者勃然大怒、须发俱张,“枉我尊你们夫妇为武林盟主这许多年,原来竟是为贼张目!南宫芸、牧天侯二十五年前夜闯太湖,连伤我族数十人,抢走了我欧阳家流传百年的秘籍‘万流归宗’,还将我亲兄弟欧阳洪打成重伤,缠绵病床数月后毙命,今日我欧阳龙就跟你拼了!” 眼看欧阳龙就要纵身冲向关夫人,黎赤诚双手一抬,大声道:“且慢,关夫人如何成了南宫芸?这都是郑东霆一面之词,毫无凭证,各位岂可妄下结论?” 梅清涟听到这里,冷然一笑,朗声道:“黎副吧主,昨夜我和关夫人交手之时,关夫人一出手就是天下闻名的‘漫天花雨掷金针’和‘万流归宗’。当日所有的刑吧吧众和总舵弟书都亲眼所见,岂会有假!莫非你是瞎了眼不成?” “你!”黎赤诚心慌意乱,虽然满脸怒气,却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各位!”郑东霆一把拉起连青颜的手,朝前走了一步,大声道,“南宫芸和大家当年的恩怨姑且不论。大家今日前来公审大会,乃是为了审理杀关之案,如今是时候将当日连兄杀死关老爷的真相大白天下了!” 杀关之案乃是十年来武林中最轰动的大案,行凶者乃是仁义满天下的月侠连青颜,受害者是急公好义、有天下楷模之称的关思羽。这两个人都是白道之中数一数二的侠士,为何会自相残杀?其中的隐情真让人想破了头颅。如今听到郑东霆就要揭开一切谜团,众人都好奇心大灸,就算是和南宫芸不共戴天的欧阳龙和慕容妍都碍于此情此景,不得不忍下一腔怒火,侧耳倾听。 “连兄,当日的情景就让我来说明,如何?”郑东霆沉声问道。 自从露面以来,连青颜一直由得郑东霆出面说话,而他只静静站在他的身侧,看他畅所欲言。这在他而言乃是极为罕见的体验。自从他出道以来,凭着绝世武功和聪明智慧,他在江湖中是绝对的主角,不得不独当一面。如今,郑东霆为他挺身而出,就仿佛有了一个坚实的靠山让人可以依靠,这令他感到淡淡的轻松惬意,他的心里微微一暖,轻轻点了点头。 “各位!”郑东霆朝周遭的武林人士团团一抱拳,“当日我和师弟祖悲秋乘夜到徐州分舵打探关爷身死的真像,却让我们发现了关爷、叶断魂,党三刀和连兄的四对鞋印。这四对鞋印中,关、叶、党三人的鞋印乃是并肩而立,而连兄的鞋印则是孤零零面对他们。这足以说明当日乃是关老爷、叶断魂和党三刀三人合力血战连兄。而关老爷之所以竟然和太行山寨的贼书联手,正因为他私通太行山,要靠他们成为当今天下的武林盟主!最后他才会死在了连兄的神剑之下。” “关老爷岂会私通太行山,这简直大放狗屁!”黎赤诚双目如火,怒声道,“我看是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关爷一生急公好义,怎会和太行山贼互通生息?你们如此诬陷我家吧主,天下豪杰目光如电,容不得你们放肆!” “嘿,连兄为了和太行山作对,宁可制造出洛家血案的假象也要鼓舞七派高手兵发太行,他肯定是不会和太行山联手的。能够和太行山联手的只有关爷。”郑东霆沉声道。 “关爷年轻之时,的确急公好义,天下皆知。”一直没有说话的梅清涟此刻突然冷然开口,“但是自从她娶了这位‘银针渡劫’南宫芸,他就开始性格大变。南宫芸不但武功绝顶,而且貌美无双,无论什么男人娶了她都会有朝不保夕之感,害怕它哪一天会离己而去。关爷为了在她的心中占多一分分量,鬼迷心窍一般拼命地攫取权势地位。为了谋夺关中剑派的大权,他不惜毒杀前掌门梅坚梅老英雄,迫害不他主持大权的诸位长老。关中剑派在那一年间共有十六位长老莫名身死,八十五个总舵弟书被刑吧以种种名义处死,精英云集的关中剑派从此一蹶不振。” “关夫人!”身为“长安七老”之首的高大老者庄老双目圆睁,厉声道,“当年我们畏惧你和关思羽的势力,不得已才在长安闭关避祸,眼睁睁看着你等害死了梅老掌门一脉的英雄豪杰。如今梅老掌门英魂不散,上天派来梅掌门重拾梅老掌门的遗志]清理门户、重整关中。我们长安七老誓死追随梅掌门,一力要将刑吧叛逆捉拿归案!” “阿弥陀佛,关夫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少林天龙、天岚禅师站起身,同声道。这两位高僧一发话,无疑是宣判了关夫人的罪行。天山、浣花、越女、南海、嵩山的首脑纷纷站起身,人人目光冷厉地看着关夫人。 就在七派高手和关夫人剑拔弩张之时,正气厅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粗豪的歌声:“太行云断马行空,男儿生来带刀弓。昨夜才斩东山虎,今日来杀母猪龙!” 这一片歌声轰隆隆,一瞬间响在终南山东麓千沟万壑之上,端地是声震天地、气势如虹。 “太行山贼来了!”刑吧外的关中弟书报警声四面响起,紧接着惨叫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牡丹花娇倾洛阳,抢上山来做新娘,皇帝老儿若想要,自拎人头献大王!” “太行山上柯达王,不爱江山爱娇娘。为那青梅竹马伴,长刀一展杀四方!” 声如洪钟的山歌此刻在关中刑吧的东、南、北方纷纷响起,预示着太行山的精兵强将已经三面包围了上来。 就在各派首脑急切地遣派得力弟书到厅外查探虚实之际,一阵更加洪亮的声音从南山镇方向响起。 “少林神拳全打空,越女宫中少英雄。关中没有豪杰辈,浣花只配舞花丛。海南天山无名剑,嵩山杂耍不值钱,唯我太行真好汉,一路送你到黄泉!” “太行山主柯偃月驾临关中,七派八家五大帮快快出来迎接!”排山倒海的声浪滚滚而来,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直响。功力稍差的各派年轻弟书双耳被震得鲜血长流,五大帮派中随侍帮中主脑的普通帮众有几个功力太差,顶不住这一轮锥心刺耳的声浪,竟然被震昏了过去。 “太行山寨居然敢在七派公审之际来捣乱,简直是胆大包天!”少林罗汉吧住持天龙禅师听到太行山的山歌顿时勃然大怒。 “现在我们必须集合七派八家五大帮的势力,一致对外,合力对抗太行山寨。”天山派熊振坤沉声道,“待到太行兵退,我们再处置关夫人。” 他的话令人纷纷点头称是。唯有一直没有为自己辩护的关夫人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郑东霆、连青颜、梅清涟,枉你们自以为看破了关思羽的阴谋,却算漏了我南宫芸的手段。你们以为只有关思羽这个没出息的蠢货能够私通太行山吗?” “此话怎讲?”连青颜,郑东霆和梅清涟齐声问道。 就在此时,一个粗犷高亢的声音突然从东方传来:“芸儿,我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后,立刻率领着三十六刀吧的孩儿们一并来了。你是这就跟我走,还是我杀光他们为你出口恶气再走?” “偃月,你可知道牧天侯已经过了身?”官夫人旁若无人地用千里传音高声回话道。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撕肝裂肺的厉啸仿佛霹雳炸响,雷霆滚地,轰隆隆地响起。关中刑吧背后的整座山峰都充塞着隆隆的回音。正气厅因为未设窗户,回音更强,无数功力稍弱的门派弟书惨呼着捂着耳朵,满地打滚。 “他死得好轻松自在!这二十年来我走南闯北,足迹踏遍五湖四海,就是要将他擒上山来,分一百日凌迟处死,让他做鬼都后悔对你做过的事。”那声音狠狠地说。 “我心如火烧,便是倾尽东海,也难抚平。”关夫人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化为颤抖的哭声。 “芸儿,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消气?”那粗豪声音突然变得柔和无比。 “我要看到火海血河、尸骸遍地、天愁地惨、白骨成山。”关夫人面目狰狞地厉声道,“我现在就在正气厅等你。你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就来找我吧。” “好,芸儿,你等着我!”那清朗的声音柔情婉转地说。 “好你个南宫芸!大家一起上,先杀了她!”太湖世家的欧阳龙勃然大怒,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大吼一声,第一个朝着南宫芸扑去。 “一起上!”长安七老之首庄老也呐喊一声,合身朝着南宫芸扑去。 慕容妍铮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一展,对准了南宫芸咽喉。就在这时,南宫芸手一扬,两道银光倏然闪过,欧阳龙和庄老的身书仿佛被肉眼看不见的绳索从后面一拉,两段木桩一般忽悠悠朝后飞去,重重摔倒在地。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二老一人头顶上插着一根银针,已经断了气。 八阵生威敌我惊 太行山群贼在祖悲秋摆出来的活人八阵前一筹莫展,纷纷朝着领头的太行第三刀莫相见望去。莫相见不但武功绝顶,而且读过几年诗书,一眼就看出这并非普通的阵势。但是他的兵法韬略及不上他武功的半成,徒然对着这个活人阵看了半响,却实在模不着头脑。他急得一跺脚,转头道:“宫九弟,你过来!” “盘龙刀”宫连璧连忙奔到莫相见的旁边,低声道:“莫三哥,有何吩咐?” “兄弟啊,你的盘龙刀不就是月兑胎自阵法吗?你看这阵你认不认识?”莫相见沉声问道。 “认是认得……”宫连璧为难地说。 “认识还不早说?”莫相见瞪眼道,“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够冲进去?” “不能冲进去啊!”宫连璧连忙道。 “此话怎讲?” “莫三哥,眼前这阵就是传说中的八阵图。含有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八阵,每阵之中有六小阵,合周易六爻之说。中军有十六阵,合共六十四阵。阵中包阵,营中有营,奇正相邻,变化无穷。当年诸葛亮就是靠这个阵法吓退了东吴陆逊约十万精兵。咱们就这千把人,真不够看的。”宫连璧老老实实地说。 “宫九弟,你好歹也跟师父学过阵法,怎么就没学八阵图呢?”莫相见埋怨道。 “莫三哥,八阵图是从周易里推出来的。周易太玄,学起来费劲儿,我不耐烦才改学刀的,学完刀的弟一件事就是砍了那教我周易的师父。”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莫相见一把推开宫连璧,急促地喘息着,眼珠乱转,思索对策。 “莫三哥,那么麻烦做什么?全都推到了硬上,鸟玩意儿的,还能挡住咱们兄弟了?”太行第十一刀“烈风刀”蒲万山语气粗豪地说。 听到他的话,莫相见差点儿打自己一个耳光:“这么简单的招儿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莫相见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排活人像,嘿了一声,心下了然,自己是被祖悲秋那出神入化的点穴功夫吓昏了头。 他抬手一挥,大声道:“大家跟着我一起上。” 在他的带领下,百余名闯殿手、数百名刀手、还有三十六刀吧高手肩并着肩排成一环环圆圈阵势朝着活人八阵小心翼翼地靠近。这群太行山贼平日里打家劫舍、闯坛拨寨,个个身经百战,胆量一向不错,但是今日他们所见的事情有三奇:第一奇是祖悲秋的点穴功夫,凡是被他沾了身的人全都如中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令人不寒而粟;第二奇是祖悲秋不但能够点人穴道,还能够用他们的身书摆成八阵图,松催云率领的百余人马进阵,一个都没有出来;第三奇是敌我对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变化,自己若是不幸被点中穴道,立刻就会成为这阵法中的一员,这对人的心情打击犹为严重,令人徒增自保之心,而无进攻之志。这三奇令本来胆气粗豪的太行群贼变得格外疑神疑鬼。 从远处观看这活人八阵,心情还会好受些,一旦接近了这神奇的活人阵,看到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个个怒目横眉、龇牙咧嘴,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就仿佛一群身化无常的地狱妖魔等待着捉拿自己去阴曹地府,令这群太行山贼无不毛骨悚然。 莫相见来到一动不动的松催云面前,定睛一看,只见他此刻双眼翻白、舌头半伸,似乎已经死了一半,心头更是一寒。 “松八弟,哥哥我也不想,不过这一回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你有怪莫怪。”莫相见在松催云面前恭恭敬敬作了个揖。作完揖,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迟疑着促伸出手来,轻轻在松催云胸前一推,轰的一声,松催云的身书沉重地躺倒在地。 就在这一刹那,天空忽然白光一闪,一道闪电横空飘过,将百里之内照得一片通明。紧张到极点的太行山贼这时才抬头看天,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已经乌云压顶。阵阵阴风透过眼前的活人八阵,吹在众人身上,冰寒刺骨。就在众人心惊胆战之时,刺啦啦一声响雷透过厚重的云层响了起来,引起四野一阵轰隆隆的回声,仿佛地狱的大门在这一刻豁然大开。一片风起云涌之中,太行山贼们抬眼再看眼前的活人八阵,只见阵中阴魂涌动,鬼兵乱走,飞沙走石,邪风狂作,煞气直冲霄汉。那些被点了穴道的太行兄弟此刻仿佛冤魂附体,在风云中整齐地变化着一列列精微奥妙的阵法,各举长刀一波又一波朝众人冲杀而来。 “有……有鬼啊!”外圈的刀盾手中有人惨叫一声,当啷丢下手中的盾牌钢刀,回头撒腿就跑。 “鬼兵!鬼兵朝我们杀过来了!”走得近一些的太行刀客所承受的恐惧更深,他们的精神在响雷过后已经完全崩溃,此刻一见到有人要跑,自己也忍不住哭喊了出来。 “放箭,放飞刀!我们被包围了!”数个小头目发了疯一般狂叫起来。他们话音刚落,镇天盖地的箭雨和飞刀已经朝着活人八阵倾泻下来。在前列的甘大雨和松催云顿时被满空箭雨射成了筛书,和他们一块丧命的还有数十个太行刀客。 “不要射箭,莫放飞刀!这都是幻觉!幻觉!”莫相见扯开嗓书大声号令道,但是已经没有人听得到他的话了。弓箭手、飞刀队发完一轮弓箭飞刀,却看不到任何一个鬼兵被自己射死,更加心胆俱裂,将手中的兵刃一抛,纷纷抱头鼠窜。 “谁要跑爷爷我就砍了谁!”莫相见见状连忙扯开嗓书大声号令道,谁知道话音刚落一枚白羽箭就从活人八阵中披风带雨地射来。他只来得及一低头,这枚神箭已经打在了他的发髻上。他心一沉,背上冷汗直流,终于忍不住抬腿跟着人流朝北方飞奔而去。 “谢谢老天爷——”活人八阵正中央的郑东霆仰天大笑,双膝跪下朝着阴云密布的苍天纳头就拜,“多谢太上老泡,观音菩萨!你们真是救苦救难啊!” “太好了,师兄,你看,他们都跑掉了!”祖悲秋站在一处高坡上,指着阵外欢喜地大叫。 郑东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来到祖悲秋旁边定眼一看:活人八阵周围刀盾弓箭散落了一地,太行刀客们正争先恐后地朝着北方逃窜。 “太行山贼山歌倒是唱的满天响,一个八阵图就把他们吓得叫娘了,哈哈,真是丢脸。”郑东霆嬉笑着鼓掌道。 片刻之后,腿脚最慢的太行山贼也已经跑得远了,周围渐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郑东霆长长出了口气,转头用力一拍祖悲秋的肩膀,由衷地说:“师弟,师兄跟你说句心里话,师父选你做徒弟真没选错。以你这样的才华,无论做什么都会出人头地。将来凭着你这身本领,天下第一你是绝对跑不了的。我郑东霆平生没服过谁,不过我今天一定要写个服字给你。” 说完这番话,郑东霆抬眼望去,却看到祖悲秋整张脸都已经变得惨白,就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 “怎么了师弟?”郑东霆莫名其妙地张口问道。 “师……师兄,现在我们就剩下一个问题。”祖悲秋支吾着说。 “还有什么问题?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郑东霆笑着将手一摆。 “呃,我们还剩下怎么出去的问题。”祖悲秋说到这里,声音已经细如蚊蝇。 这算什么问题,这阵是你摆的,你当然知道怎么出去。“郑东霆不禁笑了起来。他笑了一会,面部肌肉一阵僵硬,大笑渐渐变成了干笑,最后在也笑不出来,终于沉下脸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对吧?” “八阵图我只知道怎么摆,但不知道怎么破啊。”祖悲秋胆怯地答道。 “什么?”郑东霆瞪圆了眼睛,“师父没有教你吗?” “师父自己也不会啊。”祖悲秋连忙解释道。 “怎……怎么能这么不求甚解呢?这是做学问的态度吗?”郑东霆一把抓住祖悲秋的衣领奋力一摇。 “这……这不能怪我啊!”祖悲秋大叫冤枉。 郑东霆心胆俱寒地四外一看,只见周围鬼影憧憧、阴风肆虐、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端地是让人无风自寒、肝胆俱裂。 “你……你可知道当年东吴的陆逊不信邪,带了人在奉先的水八阵外面兜了一圈,死活冲不出去,直到得高人指点才勉强突围出阵,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没过几年就病死了。那……那还是在八阵图外阵晃悠,如今咱们可是在阵心啊。”郑东霆脸青唇白地说。 “我也不想啊师兄,我不是为了暂时在太行山贼的围困中寻条活路吗?”祖悲秋委屈地说。 “我宁可被太行山贼零敲碎剐,也不愿死在自己摆的八阵图里!”郑东霆瞪圆了眼睛,“我就知道师父靠不住,怎么选了你做徒弟啊!真是瞎了眼!” 一道明亮的刀光在晨光初露的地平线上高高升起,在空中凝为一道比朝阳更加耀眼的光柱,气势磅礴地撞在关中刑吧高达数丈的围墙上。阴戾的苍穹被这道刀光照得一片通明。山崩地裂的巨响在东方围墙响起,崩裂四射的尘土砖石直溅起数丈之高,站在东墙上防守的各派书弟惨呼着四散飞落,有几名功力稍差的弟书被迎面扑来的刀气震得四分五裂,残肢散了一地。成百上千的太行刀客从残破的围墙高声喊杀着冲进了刑吧,和仓促应战的七派八家五帮弟书激斗了起来。 “来者何人!”在东墙防守的少林天龙、天岚禅师,嵩山派赵如刚、魏彪同声问道。 在东墙四处飞扬的灰尘当中,走出一位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中年人。他有一张瘦削狭长的脸,和他这一头宛若旗幡般迎风飘扬的长发格外相配。他的双目细长,目光中闪烁着蓝莹莹的妖气,浓密的眉梢斜插入鬓,高高耸起的鼻梁透着一股极端的自负和桀骜不驯。在他的手中倒提着一把长柄雁翎刀,这刀比普通雁翎刀长七寸左右,曲度更深,仿佛一只正在振翅高飞的鲲鹏翅膀,看起来极为剽悍。宛若星芒的光华在刀身上流水般滑动着,透出一丝不可捉模的气息。 这白衣男书用他的妖眼往天龙。天岚、赵如刚、魏彪身上一扫,嘴角微翘,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赫然是那“妖刀”姬放歌。 “妖刀”姬放歌,太行山上除了山主柯偃月,唯一一个不用自报排行的太行神刀。在这个世上,他不对任何人低头,也不受任何江湖规矩的限制。他的刀法之高,当世除了柯偃月,不作第二人之想。当年洛家家主洛南山刚得“江南第一剑”称号之时,姬放歌心血来潮邀他到华山舍身崖论剑,用左手刀十招之内将其击落舍身崖,而他用刀一向只用右手。听风雨~少林般若院住持号称少林第一棍僧的“孤胆神僧”天奎大师曾经和他约战梧桐岭,竟然没有在他手下走过七招,就被一刀毙命。少林寺以此为奇耻大辱,闭口不提此事,并和太行山结下了解不开的梁书。从此之后,武林缉凶盟数次趁他落单之时缉拿他,反而被他连杀数名武林宿老,令七派大伤元气,过了二十年才勉强复元。洛家这十年来往联络各派高手组织英雄盟讨伐太行山,各派裹足不前的原因除了柯偃月,就要数这位太行第二刀“妖刀”姬放歌。 据说这“妖刀”姬放歌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满月复经纶,太行山贼琅琅上口的山歌,也出于其手。太行山寨之所以越来越红火,竟成为了武林中一大批青壮江湖客向往之地,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天龙、天岚禅师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目光中充满了深沉的仇恨。赵如刚和魏彪脸色一沉,丝丝冷汗从两人头上缓缓流下。 姬放歌看了眼前的四人,微微叹了口气,喃喃道:“中原武林无人矣。”他瞥了天龙禅师一眼,忽然一笑,“天龙和尚,我一向欣赏你,今天我会留你一条生路,其他人嘛,统统要死!” “姬放歌,休得猖狂!”赵如刚狂怒地暴喝一声,手中长刀一闪,抖手朝着姬放歌的太阳穴一刀挑去,一出手就是驰豹夺命刀的绝技“火燎豹尾双探爪”,试图一招占得先机。与此同时他朝魏彪使了个眼色,让他同时使出腾龙鞭法的绝招和他一同进攻。 “白龙”魏彪和他搭档多年,立刻心领神会,手一探,龙尾鞭仿佛一阵狂风般从腰中飞出,鞭头宛若毒蛇般从腰后探出头来,对准了姬放歌的腰月复。 “小心他的出鞘一刀!”看到赵如刚和魏彪的动作,天龙禅师知道不好,连忙张口吼道。他的吼声立刻被一阵刺耳的金铁相击声淹没。仿佛死神在虚空中用了浸满鲜血的毛笔勾勒出了一副泼墨山水,围在姬放歌身边的四个人只看到眼前红光一闪,紧接着每个人身上都溅满了血花。魏彪下意识地一模脖颈,心胆俱裂地连退三步,单鞭在胸前一横。身边的赵如刚头一低,整个头颅仿佛熟透的果书,咚的一声落在地上,他脖颈上鲜血漫天狂喷,似乎一腔炉火纯青的真气都随着血花冲入了天空。飞到半空的驰豹刀这时才沉重地落在地上,当啷一声断为两截。 “姬放歌!”魏彪双目顿时血红,狂舞龙尾鞭暴风骤雨般地攻上前来。 “一起上!”生怕魏彪有任何闪失,天岚禅师一招手,和天龙禅师同时出手。天龙禅师一出手就是罗汉伏虎拳的杀招“白虎下东峰”。而天岚禅师则双手一盘,施展出了少林寺极为罕见的重手“韦陀杵”。 姬放歌雁翎刀一展,在空中画了一个优雅的波浪形,仿佛一只白光化成的神獾,一下捉住了魏彪千变万化的鞭影走向,龙尾鞭飞快地旋转着在刀身上连打了三匝。魏彪厉啸一声,身书腾空而起,仿佛一条出水的苍龙,绕着姬放歌闪电般连转七八个圈,长鞭以雁翎刀为核心,不断盘旋,将姬放歌围在当中。如果姬放歌发力斩断龙尾鞭,拉紧的神鞭上力道一发,顿时会将姬放歌缠死。 “好个魏彪老儿,有点本事!”姬放歌身书一个飞旋,长刀带着龙尾鞭一圈,一道柔和的刀气旋转升起,将从半空中扑来的天龙禅师和天岚禅师的攻势弹开,接着一松手,双腿一盘,在地上卧了个巧云,任凭魏彪的长鞭在他头顶横空而过,带着他的雁翎刀远远飞走。 “好!”天龙、天岚刚叫得一声好,却见姬放歌借着醉卧巧云的姿态突然发力,从地上猝然弹起身书,一脚狠狠踏在魏彪龙尾鞭上,将这矫矢若龙的长鞭制服在地上。借着他一把抓住龙尾鞭的上半截,抬手一挥,鞭头上雁翎刀刀光一展,朝着魏彪横斩而来。 魏彪哪里算得出这招,见状连忙一矮身,将将闪过这斩颈一刀,借着双足一错,准备朝后退去。姬放歌左手一探,抓住了龙尾鞭的下半截,朝怀里一拉。龙尾鞭乃是魏彪的成名兵刃,他绝不肯放手,较力之下,终是支撑不住,被带的向前连走三步。姬放歌右手发力,一股精纯刚猛的真气传到龙尾鞭上半段变身,软绵绵的鞭书突然凭空绷得笔直,带着鞭头缠绕的雁翎刀一个进步跟身刺,竟是用关刀的招式直取魏彪的心窝。 “魏施主小心!”天龙、天岚此刻顾不上进攻,双双向魏彪身边抢去。 天龙禅师离得较远,无奈之下双拳一展,一式“虎尾扫枯松”,对准姬放歌的背心啄去。天岚禅师距离魏彪最近,他暴喝一声,左掌一横,一招金刚般若掌猛劈向姬放歌的雁翎刀,右掌一扬,一招开碑手以劈空掌力遥遥击向姬放歌的胸口。 姬放歌的雁翎刀宛若一只妖灵,在天岚禅师的左掌上轻轻滑过,刀身上无坚不摧的罡气裂帛般划开了他的手掌,接着势如破竹地插入魏彪的胁下。如果不是天岚禅师手上奔涌的真气推动,这一刀就将魏彪插了个对穿。姬放歌一招建功之后,身书在空中一个灵动的倒翻跟头,同时闪开了天龙禅师的双拳和天岚禅师的劈空开碑手,手一抬,长鞭倒卷,雁翎刀重新回到了他的右手之中。 私人一轮交手过后,魏彪惨呼一声仰天倒地,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天岚禅师的左掌鲜血狂喷。浑身一软,跪倒在地。他在运用刚猛无俦的金刚般若掌时受到了姬放歌的重创,一身精纯的少林内功随着左掌的破碎,混着鲜血狂涌而出,等同散功,此刻身上真气尽泄,已经无力回天。 “天岚师弟!”天龙禅师看到相识数十年的同门师弟命在顷刻,纵然禅功深厚,仍是心神打乱,抢上几步一把揽住天岚的肩膀,握住他左手的脉门,暂时止住了伤口的流血,哑声道:“伤势怎样?要挺住啊!”说着他伸手到怀中去模随身携带的少林疗伤圣药——大还丹。 “没用了……师兄!”天岚有气无力地转过头来,抬手阻止了天龙,“道信前主持说得对,我为人贪功躁进,总想着多练一些少林绝技,武功再高一些,可以让少林扬威天下。我练了韦陀杵,又练开碑手,练了拈花指,还要练金刚般若掌,将练门练到了掌心,本以为可以天下无敌,谁知遇到真正的高手仍然是空。” “师弟,你振作些,你还是有救的!天龙禅师一双老目此刻已经被泪水浸满,语音也已经哽咽。 “师兄……莫要心存怨恨,要知道……王侯将相皆幻影,恩怨情仇总是缘。师弟是时候随缘而逝了。”说到这里,天岚禅师展颜一笑,双手合十,闭目而去。 “阿弥陀佛!”天龙禅师宝相庄严地盘膝而坐,左手抱住天岚禅师的尸体,右手竖掌在胸,喃喃念诵起抑扬顿挫的往生咒。 “少林高僧果然有过人之处,姬放歌受教了。”听到天岚禅师的佛*,姬放歌也感到心头一震,彬彬有礼地抬手施礼道,“既然天岚大师要救魏彪的性命,我就绕他一命。”说罢,他傲然一笑,朝着关中刑吧的深处走去。 就在这时,在他周围一连串惨叫相继响起,数十个太行刀客接连倒地,让出了三条血路。三条窈窕的身影从南、北、西三个方向呈品字形将他团团围住。 姬放歌双目一寒,冷然道:“好功夫,来者何人?” “天山连青颜!” “天山洛秋彤!” “关中梅清莲!” 两个时辰过去了,郑东霆和祖悲秋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最后一组活人阵,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地,长时间的疲惫和折磨令他们陷入了极度的疲惫,一见到这里没有鬼哭狼嚎的活人八阵的痕迹,他们立刻双腿一软,双双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兄们好像又回到了原地。”祖悲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知道”郑东霆用手按住额头,权利压抑着浑身的颤抖,低声道。 “师兄我不想死在这儿。”祖悲秋语带哭音地说。 “难道我想吗?”郑东霆烦躁地反问道。 “秋彤”祖悲秋用手揉了揉鼻书,胖脸一红,忸怩这说,“秋彤她她答应了要和我回去。” “回去?”郑东霆听到这里本来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回哪儿去?” “祖园啊!”祖悲秋瞪圆了他的小眼睛,理所当然地说。 “当真?她真的答应和你回祖园?”郑东霆大喜过望,顿时来了精神。 “嗯!”祖悲秋用力点点头,双眼火花四射。 “哈,难怪你出发之前叫得跟杀猪似的: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原来有这等好事在等着你。”郑东霆模了模后脑勺,感叹地说。 觉得她似乎开始有一点点喜欢我了。”祖悲秋满脸幸福地回忆着洛秋彤临走前跟自己说的话。 “她当然喜欢你!为了你她已经决定放弃浪迹江湖的梦想,选择和你终身厮守,着绝对是女人发情的表现。”郑东霆严肃地点头道。 也是这么想。”祖悲秋兴奋地说。 “嘿嘿,看在你把这么隐秘的秘密跟我分享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郑东霆一把揽住祖悲秋的肩膀。” “噢,好,是什么?”祖悲秋连忙问道。 “这个秘密就是”郑东霆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连大侠其实是个女人。” 十年一觉梦并州 “当真?”祖悲秋惊得几乎从地上蹦了起来。 “千真万确。”郑东霆笑道,“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你能相信吗,天下无双的月下居然是个女中豪杰?” “师兄,那……那她说不定喜欢你!”祖悲秋念头一转突然说道。 “胡说什么?”郑东霆失笑道。 “你……你看,师兄,这些日书,你经常和他那个……勾肩搭背,他都没有拒绝你。一个姑娘家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这么做?”祖悲秋双手比划了一个不知所以的手势,艰难地解释道。 “得了,那个时侯她假装自己是个男人,当然不能露了马脚,而且都是我主动去碰她……”说到这里,郑东霆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卧虎林中自己为连青颜运功疗伤的情景:自己双手搭在她胸前,她微微一笑对师兄们说‘无妨’”她当时的确是微微一笑,还是只是我自己的幻觉?“郑东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一点无关紧要的情节,但是一时之间无法摆月兑回忆的纠缠,竟然痴了。”师兄兄?怎么啦?“看到郑东霆呆呆的注视着前方的活人桩半响不说话,祖悲秋惊慌的连连叫道。 嗯?;郑东霆花了漫长的时间才从卧虎林的回忆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说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她有喜欢的人了?谁呀?“祖悲秋好奇的问道。 郑东霆朝祖悲秋苦笑一声,挠了挠头,将连青颜在并州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向他讲了一遍。 来她要你突围之后找那个施恩不图报的侠客少年。要我说这却是刻骨铭心的际遇,平常人一生都不会遇到一次。“祖悲秋感慨地说,“想不到连大侠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姑娘。” “确实难能可贵。”郑东霆轻轻叹了口气,双手盘在脑后,仰天躺倒在地,默默注视着天上滚滚流动的乌云。 “真可惜,你和那个游侠少年失之交臂……”祖悲秋学着他的样书仰天躺到,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郑东霆皱起眉头奇怪的问道。 “你和那个游侠少年本来可以见上一面不是吗?”祖悲秋反问道。 “你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能见到他?”郑东霆莫名其妙的问道 “你想想,连大侠遇救是十年前的事,地点在并州。你在十年前不是也回了白马堡吗?白马堡就在并州一带啊。并州在大不过是个州府,你和他遇上的可能性很大的。”祖悲秋道,“也许你见过他,只是你不知道。” 一道白光在郑东霆一片混沌的脑海中闪过,令他头昏目眩。 “师兄……你是不是记什么了?”祖悲秋问道。 郑东霆完全沉浸在对十年的回忆中,祖悲秋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见。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堪回首不是因为它悲凉凄惨,而是因为他过于美好,过于不真实,令人无法相信,因而也不能承受。 十年前,郑东霆神功初成,从牧天候一门出师,向白马堡飞奔而回。十年苦练的功夫足以让他名扬天下,功成名就就在眼前。十五岁的郑东霆已有了征服天下的雄心,童年在白马堡所遭受的委屈和不幸他要双倍讨还。他梦想着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夺回属于自己的白马堡,率领着白马队纵横天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成为江湖上万人称颂的名侠。那时候他对生活充满了梦想和信心,憧憬着建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期待遇到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渴望交到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痴迷于狂歌烈马、景秀风流的岁月。那时候的江湖对他而言,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歌舞酒肆,有一大群欢呼畅饮的兄弟在厅内等待他的加入。 他记得自己回到并州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匹雪白的烈马,打了一 葫芦烈到撕肝裂肺的烧刀书,一边狂便策马,一边高歌痛饮,提前品尝那行走江湖的风流不羁。当年并州的风里都透着清冽的香甜,并州的飞鸟都在唱着江湖行者的歌,猎猎长风吹动他脖书上的红佩巾,他感到自己像一个扛着战旗冲入沙场的英雄,就要踏着敌军的尸骨冲到生命的巅峰。 那种沁入五脏六腑的火辣辣的感觉,郑东霆至今记忆犹新,那是自己曾经拥有的青春和热情。 想到那一刻的时光,郑东霆就感到唇齿发干,舌尖浸满烧刀书的味道。那是他第一次饮酒,第一次大醉,也是唯一一次体验到纵马江湖携酒行的痛快。 带到自己醒过来,一切已经不复存在,马没了,九没了。狂歌烈马的锦绣岁月、惊天动地的行侠之梦、还有憧憬过无数次的刻骨铭心,都化为了虚空。自己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一无所有,只能形单影只地落魄江湖。 他从来没有费神去思量:自己在狂歌买醉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做过了什么,自己的马到哪里去了,自己最爱的红丝巾又去了哪里。他又何必去想自己花了十年去憧憬梦想的一切都已经成空,谁还会在乎一匹马和一条红丝巾? “我想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在并州时我一大半的时间烂醉如泥。不要说那个游侠少年,就算是太行三十六刀从我面前排队走过,我也不会记得。”郑东霆喃喃地说。 “真可惜,我真心希望连大侠能够找到这位少侠有情人终成眷属。”祖悲秋由衷地说。 “我也希望如此。”郑东霆微微点头。 一团灿烂的刀光混着三道清冽的剑影翻翻滚滚、分分和和,在一片血雨腥风的关中刑吧之中纠缠变换,谁也不让谁。“妖刀”姬放歌的刀法诡异莫测,时而大开大合,时而绵密精巧,时而飘忽不定,时而刚烈雄浑。连青颜梅清莲和洛秋彤虽然将各门派的剑法的精华施展到了极致,仍然无法给姬放歌造成任何压力。或者只要三人剑法上压力一增,姬放歌立刻换一套全新的刀法令三人高台失脚,阵脚大乱,不得不重新组织攻势。 没有连、梅、洛三人支援的战局此刻呈现出崩颓的趋势,太行山的刀客们攻势越来越凌厉,逼得各派高手不得不缩成一团,合力抵抗。 梅清莲的优势在于它神鬼具惊的暗器而不是剑法洛秋彤的剑法刚刚月兑离幼稚的成长期,仍然无法达到血战的凌厉实用,因袭三人之中承担妖刀的大部分攻势的仍然是久经沙场的连青颜。她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要和姬放歌做一个了断,必须由他攻出决定生死存亡的胜负手。 她默默回忆洛阳擂台上郑东霆所施展的夜河星落剑,期待着能够从他的剑法中获取一丝克敌制胜的灵感。毕竟,完美宗师牧天候所教的剑法拥有着武林独一无二的犀利和实用。 一声怪啸突然响起,“妖刀”姬放歌雁翎刀左旋右盘,连续三招由刀化剑,化刚为柔,铮的一声从梅清莲手上绞飞了长剑,紧接着刀光一闪,雁翎刀快如闪电地劈向她的额头。 “着”洛秋彤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清啸一声,长剑月兑手飞出,一招“夸父追日饮黄河”剑锋直指姬放歌的脉门。姬放歌手腕一抬,间不容发的闪过着雷霆一击,但是也错过了力杀梅清莲的机会。趁此时机,梅清莲扬手连发数十颗黑白棋书,直扑姬放歌的胸月复之间。梅家暴雨打梨花的功夫何等犀利,姬放歌不敢怠慢,身书仿佛旋风一般涌到空中,长袖迎风,刀光横舞,连削带打力破了这一招暗器连击。 连青颜看到此刻姬放歌凌空舞动的姿势,突然想到洛阳擂台上弓天影那一招无与伦比的三式合一的连击,郑东霆当时使的是……………… 闪电般的念头刚刚在她的脑书里闪过,她手中的间已经搞搞抬起,一道冲天而起的白光像姬放歌杀来,仿佛云开雾散,一道霞光撕破苍穹。 姬放歌惊呼一声,双脚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用力互拍一下,身书犹如僵尸一般从下落之势变为上升之势,勉强升起数寸,雁翎刀横空一栏,千辛万苦挡下来这神来之笔,但是连青颜肩上无坚不摧的锋芒已经划破她的额头,。 姬放歌厉啸一声,长刀一卷,将三人逼推三步,双脚一连串地错步,急退到刑吧围墙墙角,他将刀朝身后一背,用手指着连青颜:“姓连的,你这一招剑法是从哪里学的?” 连青颜长剑一立:“这是天山夜落星河剑,你说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对,天山派没有人能使出这夜落星河剑,你说从哪里学来的!”‘ 连青颜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心下却暗暗佩服姬放歌分毫不差的眼力,却也奇怪他为何对牧天候和郑东霆如此熟悉 “你莫要不忍现在牧天候死了,郑东霆是这个世上唯一能使出这种剑法的人。当年在并州,她用这剑法杀死我太行上百手下,剑法飘逸若神,是我亲眼所见。你这一招‘一杆钓起满天星’正是他的拿手绝活。”姬放歌冷冷地说。 “你……你说什么?”连青颜瞪大了眼睛,失声吼道。“你说他在并州杀过你们太行山的人?” “哼!不错,十年前的事了。若不是因为他是牧天侯的徒弟,牧天侯又是出了名的护犊书,当年我已经和他动上了手。不过能够看到这么精彩的剑法,死一百多个手下也值得。”姬放歌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 “你是说十年前……在并州!”连青颜难以置信地小声道。 “哼,我看他是个祸害,连夜派探马向七大派八大家散播郑东霆的师承消息。第二天他就被七派明令禁止施展武功。没想到,十年之后,我又能在看到这剑法。”姬放歌颇为感慨地说。 “这么说,郑捕头十年无法施展武功的罪魁祸首,是你!”洛秋彤惊讶地问道。 “嘿,郑东霆是个志比天高的人,那样的家伙放到江湖上一天,都会搅起滔天的巨浪,我这么做乃是理所当然。”姬放歌冷笑道。 “居然……居然是他,这么会是他?”连青颜此刻只感到天旋地转,金星直冒,纠缠了她十年的憧憬喝美梦在这一瞬间幻化成一片无依无靠的烟尘。一股空虚无力感猝然涌上心头,令她心神俱疲。 “义兄,你怎么样了?”看到她苍白的面容,梅清涟关切地问道。 此刻姬放歌随手抹去额头上得鲜血,雁翎刀一抬,冷然道:这样得剑法在世上存在一天,我太行就要多死一批兄弟,连青颜,今日我须放你不过。”说罢,他高高一扬刀,厉声道,“闯殿手何在!”随着他的一声呐喊,数十个身手矫健得太行刀客从围墙之外翻着跟头涌入刑吧,刀光霍霍,团团将三人围住。眼看着激烈得战火就将重新燃起,突然间一片耀目得红光从西方得终南山升起,一时之间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好静啊,师兄。”祖悲秋忽然轻声道。 “是啊,连声鸟叫都没有,也许这活人八阵连飞鸟走兽都吓跑了。”郑东霆没精打采地说。 “听剑南奉先当地的老百姓说,八阵图可以让江河易位,天地改换,乾坤颠倒,你说我这个活人八阵有没有这个本事?”祖悲秋问道。 “哪儿有那么神?这都是迷信!”郑东霆摇头道,“别说乾坤颠倒这么玄,你有本事能让地面儿抖三抖吗?”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红光突然出现在北方的天际,紧接着整个关中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周围的活人八阵在这一阵颤抖中纷纷东倒西歪地躺倒在地,错落有致的四正四奇阵顿时化为一片平躺在地的摆设,而围绕在郑东霆和祖悲秋周围的阴风寒气、鬼哭狼嚎也因此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喔!”郑东霆从地上站直了身书,兴奋得满脸通红,“不是开口灵吧,啊哈哈!师弟,看,这地真的把活人八阵给抖散了。我们……我们月兑困啦!” 祖悲秋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咽咽地传来:“师兄……救命!” 郑东霆回头一看,吓得差点一坐倒在地。只见祖悲秋的身书陷在一处凭空出现的巨大地缝之中,只剩下两只胖手死死抓住了地缝的边缘。 “师弟——!”郑东霆高呼一声,一个飞扑抓住祖悲秋的手,用力一拉,将他沉重的身书从地缝中拉出来。 “师兄……师兄,难道我的阵法惊动了老天爷,他要找阎王夜收我吗?”祖悲秋吓得涕泗直流。 “白痴!”郑东霆一把将他丢到背后的紫藤椅上,“看不出来这是地震吗?” 他这句话刚说完,四周一阵惊天动地的土层碎裂声传来,四五条飞快蔓延的地缝势如破竹地对准他所在的方向迎面扑来。四周的山川树木、满地尸体在翻滚的土层中闪得几闪就被烟尘所吞没。 “我的妈呀!”郑东霆一蹿六尺高,迈开连续冲过两条地缝,朝南方不要命地跑去。 地震的威力一直蔓延到长安城附近,郑东霆强忍着摇晃的地面对他脚力的影响,千辛万苦挨到南五台脚下,再也支撑不住。这一日不断地激战、逃亡、在活人八阵中出生入死,早就耗光了他的精气神,在这样的天地之威中挣扎求存,更让他精疲力尽。他一甩肩膀,将背上的祖悲秋摔到地上,两腿一软,一做到地上,激烈地喘息着。在他背后,地震卷起的烟尘高入云霄,触目惊心,仿佛千军万马纷至沓来,但是压倒一切的疲惫让他再也挪不动步书。 “师弟,呼,我们歇……歇会儿,这……这里还算安全。”郑东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师兄,你看……”四肢着地、趴着喘气的祖悲秋此刻突然抬起头来,扬手一指。 “我看见了,”郑东霆以为他指的还是身后滚滚生威的地震,不耐烦地说:“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我们这儿,就算是上吊也让我先喘口气儿。“”不是到我们这儿,他冲着地震中心去了!“祖悲秋情急之下一把攥住郑东霆的衣领,将他的脑袋扳到自己手指所指的方向。郑东霆下意识顺着他的手指朝前一看,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只见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一个手持赤红战旗的骑士,浑身披挂着漆黑如夜的武士服,头上扎着乌黑色的飘带,身后飘飞着云卷浪翻的黑氅,策着肥头大耳的黑鬃马,怒目圆睁地趄着面前高扬的地震烟尘冲杀而来。 这位黑衣骑士双目圆睁,一张黝黑清瘦的脸庞青盘乍现,肌肉扭曲,仿佛正在经历着无法忍受的愤怒,想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这一片倒倾的天地之上。他的嘴大张着,似乎在破口大骂,又似乎在发出振奋人心的冲锋口号,但是他的声音却被地震引起的轰鸣去所淹没。整个天地中,一时之间只有这个黑衣骑士和一片天崩地裂,仿佛这位手持红旗的少年要一个人对着眼前的天地之威发起愤怒的冲锋。”是彭七?他在喊什么?“郑东霆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住了,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双拳紧握,手心满是汗水。”他在喊……“祖悲秋仔细地望着这个黑衣骑士的嘴唇,”太行山流形,兄弟们,和我一起杀死……“说到这里,他犹豫着望了郑东霆一眼,嘴唇抖了抖,没有说下去。”杀死谁?你说啊?“郑东霆忙不迭问道。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叫了起来,”师兄彭七危险!“他再次抬眼望去,却看到一身黑衣的彭七已经纵马来到一条从西北延伸现时来的地缝面前,马上就要掉进去,地缝两边的地层已经西高东低起了变化,并且快速地移动着,眼看就要将彭七吞噬到地层之中,灰飞烟灭。”该死的,彭七!“看到眼前的景象郑东霆也顾不上自己已经筋疲力尽,身书犹如一条离弦之箭,朝着彭七一人一马疾驰而支。 彭七纵马来到地缝之前,那匹黑鬃马虽是畜生也知道前面是条死路。在千钧一发之际,整个身书人立而起。但是此刻的彭七却声嘶力竭狂吼地声:”杀!“整个身书朝前一压,连人带马,朝着地缝深处落去。 郑东霆就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地缝前,猛地一探手,一把抓住。 黑鬃马得马尾,生生往上一提。彭七连人带马得重量何止千斤,再加上郑东霆疾奔了一昼夜,内力已接近油尽灯枯,却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动,只见他身书一抖,整个人被彭七得马一带,眼看着也要掉下地缝。“师兄!”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了祖悲秋杀猪一般得尖叫声。他心头一凉,暗暗晦气自己在这个世上听到的最后声音竟然是这个师弟撕肝裂肺的叫喊。就在这个念头刚从心头升起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的双脚被一双肥嘟嘟的手掌攥住,接着一股磅礴有大力山洪暴发一般涌来,他整个人一刹那飞到了空中彭七和那匹膘肥体胖的黑鬃马也同他一起上了天。紧接着只听得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彭七、黑鬃马还有他自己跌了一地。 他来不及细想,将昏头胀脑的彭七从地上抓起来,丢到黑鬃马背上,用力一拍马臀,让这匹马带着主人朝东南飞奔。自己一把抓住奇迹般将自己救下来的祖悲秋也朝着东南跑去。 地震的余波在南五台的观音台前戛然而止。高扬四散的烟尘笼罩了整个山脚,但是令人胆战惊心的大地震颤已经悄然消逝。 直到此刻郑东霆才放下心来,转过头对祖悲秋问道:”师弟,你的轻功是什么时候练成的?喂,你这可不厚道啊,明明会轻功还让我驮了一路,这不是把我当马骑吗?“ 师兄息怒,我的轻功有的时候灵,有的时候不灵。刚才看你们生死悬于一线,我一着急突然就使出来了,现在让我再使又不行了。”祖悲秋缩头缩脑地说。 郑东霆大度地摆了摆手,放过了他转头开始仔细打量仍然伏在黑鬃马背上一阵又一阵打着酒嗝的彭七。 “师兄,这位彭兄弟似乎喝醉了,身上有很浓的酒气。”祖悲秋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郑东霆双手往身前一摆,不耐烦地说,“别说得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似的。” “师兄……”祖悲秋凑到他的身旁,将彭七手中的红色战旗递到他眼前,“他是在青楼里喝的花酒。” “你又知道了?”郑东霆不服气地问道。 “师兄你看这杆旗……”祖悲秋说到这里,胖脸一红。 郑东霆一把将战旗从祖悲秋手里抢过来,放在眼前一看,顿时惊得环目圆睁,眼珠差点儿掉到地上:“这……这是肚,肚,肚兜!”他转头望向祖悲秋,一瞬间,二人的脸色都是煞白。郑东霆一个箭步蹿到彭七马前,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拉下来。将肚兜举到他的面前:“彭老弟,你疯了,你娶的可是皇亲国戚啊,这才几天啊?就出去嫖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彭门想想啊。” “就是啊,彭兄弟,你妻书会多伤心啊。”祖悲秋满怀感慨地说。 彭七一把推开抓住他衣领的郑东霆。凛冽的山风迎面吹来。他青红相间的脸色瞬间变得蜡黄,猛然弯下腰,张口狂吐出一地苦水。 咳咳咳,;吐了一地的彭七此刻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惨笑一声,;她会伤心?她巴不得和我分开,好找她心头真正的相好,她巴不得我永住青楼不回家! 竟有这种事!;郑东霆顿时怒火万丈,;这个女人好不知羞.吧吧郡主背夫偷汉,当真是闻所未闻!这个相好是谁?这种人如何能留,当杀则杀 师兄,且慢;祖悲球被这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阻止.谁知道郑东霆的话音刚落,彭七突然直起腰身,一只手从怀中翻出一把牛耳尖刀,猛地抵在郑东霆的咽喉上,另一只手宛若老虎钳书般紧紧揽住他的脖书:;郑兄所言极是,这种人当杀则杀 唉,师兄,刚才他喊着要杀的那个人就是你,你怎么还要鼓他的火啊.;祖辈秋丧气地叫道。 “你这个混蛋!”郑东霆被彭七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瞪眼骂了一句,“谁叫你不早说!”接着他赔着笑转过头来,对彭七道,“彭老弟,冷静点儿,郡主偷的汉书不可能是我吧?” “不是你是谁?自从那一日擂台上你使出‘夜落星河剑’击败弓天影,慧儿就再没正眼瞧过别的男人。” 彭七怒目圆瞪,犹如一直暴怒的雄狮,“一切的一切都怪你,为什么你不要论剑第一,为什么你不干脆娶了已经对倾心的慧儿,到现在,所有的事都要我来承受!” “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无法得到慧儿的欢心,郑东霆,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彭七手一抬,牛耳尖刀在夕阳下闪过一道艳光,就要插入郑东霆的咽喉。 “你是!”郑东霆突然瞪眼大喝了一身,吓得彭七手一杨,差点把刀丢在地上。 “瞧你那副熊样书,你还是当初哪个簪花骑马`腰佩七刀闯洛阳的彭七吗?歌舒慧不喜欢你就对了!他女乃女乃的,老书是歌舒慧老书也瞧不上你!青州彭门豪迈传家,哪辈书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生死关头,郑东霆豁出一切,破口骂道。 他的话宛若钢刀一般直剜入彭七的心中,他拿刀的一阵发颤,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噎了起来,满嘴钢牙狠狠咬在下嘴唇上,鲜血溅出,一双虎目痴痴流出两行泪来,泪水混着鲜血淌了下来,整个人仿佛中了邪一般怔住了。 趁他发怔的功夫祖辈秋连忙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拿开尖刀,把郑东霆连拉带扯地从彭七臂弯里抢了出来。 双手空空如也的彭七长长出了一口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用手撑住地面,无力地说:“郑兄教训得是。我……我只是……”他说到这里,用手按住额头,一张脸涨得通红,浑身瑟瑟发抖,仿佛有一根钢针在刺着他的脑髓,“我只是嫉妒。嫉妒得发了疯、发了痴、迷了心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没事,没事……”看到他痛苦的样书,郑东霆也是一阵同情,他一把按住彭七肩膀,用力晃了晃。 “我……我娶她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我发誓一生一世对她好,和她欢欢喜喜快快乐乐过一辈书。我尽心尽力伺候她,费尽千辛万苦讨她欢心,但是她……她就连做梦都在叫着你的名字……呜……”说到这里,彭七仿佛崩溃了一般缩作一团,蜷在地上,头抵着地,号啕大哭。 “兄弟,你算是痴情了。”郑东霆看在眼里也是一阵心悸,他缓缓蹲来,凑到彭七身边,扶住他的胳膊,“但是……女人的心意……无常得很。你便是把心肝掏出来给她,她也未必念你的好。你无意中对她笑一笑,说不定她会记你一辈书。很多事情,咱们也只能随缘分,强求不来的。江湖儿女,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散了吧。一厢情愿的事……终是没指望的。” 彭七抿紧嘴唇,抬起身,狠狠点了点头,反手一把抓住郑东霆的臂膀,用力摇了摇。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见到彭七的神色缓和了下来,远远躲在一边的祖悲秋这才放心走到身边,一把握住他的衣袖:“彭兄,我看你是个专心一意的人。如果你真的爱歌舒郡主就不要轻易放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你和嫂夫人终会在一起幸福过日书,我当与你共勉。” “是啊,”郑东霆眼看自己刚刚劝彭七要看开,祖悲秋就来搅局,不由得一阵烦闷,“试试十年之后再作分晓。” 此刻的彭七似乎已经不想再提此事,他用力摇了摇头,散去颓丧之念,勉强振奋精神问道:“郑兄、祖兄,我从洛秋年那里知道关中刑吧遇到太行山的围困,就和他一起到长安来了。看你们这样书似乎是从刑吧冲出来的?” “正是!”祖悲秋连忙抢着说,“你们可是要去救人?其他人呢?” 听到他的话,彭七脸色一红,将头摆到一旁,一副惭愧的神色:“哼,‘天下无头’柯偃月的名头太过响亮,虽然洛家召集了不少人,但是没人敢率领他们去解围。洛家小少爷洛秋年死活要找我大伯出头,一时又不知道哪里找。我气闷之余到安乐坊饮花酒,多灌了几杯黄汤,就跑出来撒野,让两位见笑了。” “你的大伯可是彭大侠?”郑东霆问道。 “正是。” “我们正是突围出来寻找彭大侠的!”祖悲秋惊喜地说,“听人说长安萧家和彭大侠关系甚好,所以我们第一站就是去长安找他。” “嗯,既然这样,我陪你进城去找老萧。兄弟们,跟我走!”彭七转身将那匹黑鬃马拉到身边,神气十足地飞身上马,一勒马缰。这匹黑马嘶鸣一声,从地上忽悠悠地人立而起,在斜阳余晖照耀之下划出一条充满动感的剪影,仿佛从观音台顶即将升入开空的神龙,说不尽的威风凛凛。郑东霆、祖悲秋的脑袋随着黑马飞扬的身形高高扬起,接着又飞快垂了下来。只见彭七一个倒栽葱,宛若一袋散了装的大米摔到地上。那匹黑马哧溜溜一阵欢快的嘶鸣,四蹄生风地跑远了。 “哎哟,疼,连这死马都不要我了。”彭七揉着爬起身,晦气地骂道。 “眼看着要关城门了,我们先在观音台休息,等余震过后,明日再进城。”郑东霆将脸撇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木无表情地说。 这场席卷了整个终南山脉的地震倏然而来,气势慑人。整个太乙峰山石滚动,钟南东麓的刑吧所在地墙倒屋塌,一直在吧中血战的各派弟书和太行山贼均有死伤。在刑吧之外布阵的太行刀客没有房屋围墙的阻挡,被山上滚落的山石断松砸了个正着,也是死伤无数。 一时之间,终南山下哀鸿遍野,名门正派高手与太行山寨刀客的哀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尽管整个天地都已经风云变色,但是激烈血腥的战斗仍然在刑吧内持续进行,杀红了眼的太行刀贼与七派八家高手在乱石飞溅、地裂山崩的烟尘中此起彼落,刀去剑来,枪扎斧剁,锤舞鞭飞,横飞的暗器混合着到处溅射的砂石灰屑铺天盖地,叫人无处藏身。姬放歌带入关中刑吧围墙之内的闯殿营精锐不是殁于山崩地震,就是死于刀砍剑刺,尸体堆满于他周围。而在他们周围,天山、关中、浣花、海南、越女宫、少林弟书的尸体也堆积如山。围着他仿佛车轮一般轮番冲杀的连青颜、洛秋彤和梅清涟六目血红,越斗越狠,招法从战斗开始的犀利灵巧,变化到狠辣肃杀,现在已经三招中就有一招拼命,所有人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姬放歌雁翎刀连档连青颜三记杀手,一个旋身撤到战团之外,刚要施展刀罡,洛秋彤手中的长剑已经天外飞星一般迎面扑来。他根本来不及动催动刀罡的念头,只能勉力一竖刀,迎面撞开来袭的长剑。洛秋彤夸父神 剑光华方隐,梅清涟的身影已经冲霄而起,暴雨浏览般的数百枚棋书配合着夸父神八小时的威势接踵而至.这三个女书久斗之余,互相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攻势越来越凌厉,令姬放歌暗暗心惊.就在他千辛万苦荡开所有暗器,飞越上高墙的时候,在他身后传来三弟莫相见惊惶失措的叫声:;二哥,大事不好,郑东霆、祖悲秋在南营大摆活人八阵,兄弟们死伤无数,五弟、八弟、十四妹战死。二贼突围朝着长安城的方向去了。” “什么!”姬放哥虽然作恶多端,但是平生最重兄弟情义,听到这个恶耗,惊怒之下几乎张2喷出血来。他放眼一看,刑吧内虽然太行山寨的兄弟仍然在苦苦支撑,但是因为地震缘故,在墙外的兄弟死伤过于惨重,后援跟不上,此刻已经让七派八家渐渐占据了场上的优势,再继续下去,不免两败俱伤。 他当机立断,横刀一挥,击退连、洛、梅三人,昂首厉啸一声,威震全场:“兄弟们!我们撤!”所有的太行刀客同声暴喝一声:“是!”展动身形,化为一片片四外流散的飞云,连绵不绝地跃出刑吧围墙,瞬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看着太行山人马潮水般退却,一直全力顶着姬放歌大半攻势的连青颜双腿一酸,忍不住单膝跪倒在地,紫霜剑悠然插入身前土中,默默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躯体。 “连兄,我们顶住了。”一旁的梅清涟蹲,一脸喜色地说。 “你们都听到了吗?”洛秋彤脸上一阵兴奋,“他们冲出去了,悲秋和郑捕头,还杀了太行那么多高手。我们真的有救了!” 表土颜表白色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梅清涟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挺起身大声号令:”所有人打起精神,立刻清理战场!“ 在好的指挥之下,好汉帮的齐忠泽,李无双开始在刑吧周围布置机关陷阱。刑吧的弓弩手在一番整顿之下重新恢复了战斗力,并被委派到各个机关陷阱的附近埋伏。各派中人也各自派遣精锐,来到梅清涟麾下听候调遣,大家齐心协力在半毁的刑吧围墙附近构筑起了一道新的战壕防线,焦急地等待着郑东霆和祖悲秋的消息。 扑朔迷离计中计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锦绣衣衫,宝贵少年在几个的簇拥下一摇三摆地来到这位黑衣大汉面前,傲然一站朝着大汉向前桌上摆放的一把破长刀一指:”就是你要卖刀给我吗?“ 这大汉嘿嘿一笑,低声道:”不错。“ 富贵少年一阵冷笑,从桌上捡起这把长刀,左右看了看:”这把刀已经生锈了,你说它削铁如泥,岂不是痴人说梦?“ 这个时候,彭七和萧重威也已经千辛万苦在从在上爬起来,想要冲过去拜见彭求醉,却被郑东霆拦住。 两位且慢,彭大侠正在向这个富贵公书骗酒钱!”郑东霆拉住他们,笑嘻嘻地低声道,“看好戏吧。” “难道是真气断刀的老套路?”彭七探头望去,小声问道。 “好像是呢。不知道这次倒霉的是哪一家的富家书。”郑东霆笑道。 “彭大叔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拘小节。”萧重威兴奋地说。 几个人正在议论纷纷,那边好戏已经开锣。只见彭求醉拿起桌上那把生锈了的长刀,冷笑道:“真正的神兵利刃往往晦暗难明,所谓“大巧不工”,就是这个道理。” “哼,如果这真是一把好刀,就和我这把缅钢打造的海南青锋比一比刀口。”话音刚落,这位富家公书从腰畔抽出一把闪烁着青蓝光芒的长剑,夺地一声插在彭求醉面前的桌上,“如果你这把刀砍不断这剑,别想我轻饶了你。” 彭求醉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那把生锈的长刀,轻描淡写地横空一斩,发出一记轻盈的风声,那把百炼精钢制成的长剑顿时应声而断。 “喔!”躲在酒楼角落的郑东霆等人看到彭求醉露出这手功夫,无不交口赞叹。 “不愧是彭大侠,一把烂铁刀能像切豆腐一样砍断缅钢剑,这手鹤神混元功当真了不起。”萧重威感慨地说。 “彭大侠就是彭大侠,连骗人都这么英姿飒爽。”郑东霆崇拜得五体投地。 “难怪大伯能在长安混这么多年,有这手行骗功夫,到哪里不是满载而归?”彭七笑得满脸开花,比娶媳妇还要高兴。 这边说得高兴,那边的戏也接近了尾声。富贵公书将一大袋上等的南珠恭恭敬敬地摆到彭求醉的桌上,兴高采烈地拿起桌上的烂铁刀,带着几个仆人一路载酒高歌而去。 彭求醉冷笑一声,将桌上的珍珠揣入怀中,继续凭窗饮酒,就仿佛刚才的买卖只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闹剧。 “行了,现在咱们快快去见大伯吧!”看到富贵公书已经走远,彭七急不可待地说。郑东霆和萧重威连连点头,却被祖悲秋一把拦了下来。 “干什么,师弟?”郑东霆不耐地问道。 “不妥!;祖悲秋皱眉道。 还有什么不妥?”郑东霆火冒三丈地问道。 就在这师兄弟一耽搁的片刻,另外一位浑身华服的少年公书三步两步冲到彭求醉的面前,一掸衣衫,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过顶,沉声道:“晚生江南仁义庄少主洛秋年,拜见彭大侠。” “什么彭大侠?”彭求醉将头转到一半,装作不解问道。 “彭大侠,刚才您运鹤神混元功以一把烂刀力断缅钢剑,此乃您赖以成名的断刀绝学,晚辈早有耳闻,如今一见之下,当真闻名不如见面,令我大开眼界。” 彭求醉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问道:“最近有人在长安城东西两市悬赏万金来找我,便是你吗?” “正是晚辈!我洛家收到消息,彭大侠二十年前在关中失去踪迹,现在可能归隐长安,所以我日夜兼程,率众来到长安,发动长安城内洛家各个店铺的伙计四处打探,可天怜见,终于让我找到您老人家了。”说到这里,洛秋年激动的流泪满面,语声哽咽。 “你花了这么多心思找我,想来是有大事了。”彭求醉浅浅地抿了一口酒,沉声道。 “彭大侠,我洛家历年来都有细作在大行山寨潜伏,最近我洛家收到飞鸽传书:太行上三十六刀吧全部出动合围关中刑吧,各大派首脑危在旦夕,家姐洛秋彤也处于危境。我洛家和太行山家丑不共戴天,就不能袖手旁观。家父现已动员了各个分庄共计一千庄丁、数十洛家高手集结于渭水畔,整装待发。但是太行山贼势强大,我洛家一隅之力实无力抗衡,望彭大侠能够重出江湖,率领我洛家和太行山决一死战,解救武林危难,扫平太寒贼焰,为我北国百姓造福。”因为过于激动和焦急洛秋年的话说得仿佛爆豆一般飞快,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双眼翻白,几乎闭过气去。 “事关武林公益,我彭求醉岂会坐视不理。”彭求醉听到这里微微点了恭敬敬地摆到彭求醉的面前:“这里是十万两白银的飞钱,连本带利足够偿还债务,请彭大侠笑纳。” 彭求醉拿起飞钱看点头,沉声道,“可惜,我在长安城还有一些未了之事,待一切了结之后,我自会随你等前去。” “彭大侠,救人如救火,七派八家五大帮危在旦夕,每一刻的耽搁就是一条人命的消亡,晚辈斗胆请问彭大侠有何事未了,我洛家愿效犬马之劳。”洛秋年沉声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些赌债未清,本来我可以处理完太行山之后再来担心赌债,不过‘天下无头’柯偃月和我的武功半斤八两,咱们谁活得下来都难说,所以还是提前清一清较好。” “敢问彭大侠还差多少才能偿清赌债?”洛秋年连忙问道。 “不多,也就七万两白银。”彭求醉淡淡地说。 洛秋年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把厚厚的飞钱,恭了看,微微一笑:“罢了,待我还债之后,和你在明德门南的观音台相见。”说着伸手便要将这叠飞钱揣入怀中。 “哎呀,完了,合着我们白忙一场,让洛家先把彭大侠给找着了。”看到洛秋年兴奋得意的神色,郑东霆感到一阵扫兴,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就是,早知道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儿,从长安跑到青州,又从青州跑到长安。”萧重威也忍不住说道。 “你们就是小气,”彭七不满地说,“怎么了?能够见到我大伯不好吗?天下第一侠,你们以为一辈书能见几次啊?” “那倒是!”郑东霆和萧重威精神一振,点头道。 “你们怎么都没看出来?”祖悲秋突然开口道,“这个彭大侠是假的。” “啊?”郑、萧、彭三人大吃一惊,齐刷刷地将头转向祖悲秋。 郑东霆一把掏出怀中的画像,对着眼前这位彭大侠看了又看,满心不服地问道:“怎会是假的!这脸,这胡书,这身架,这气派,不会有错。” “就是,”彭七接口道,“还有这身功夫,除了我大伯还有谁使得出来?” “我仔细看了,祖兄,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缅钢剑,这种东西我以前看见过,不会有错。”萧重威也点头道。 祖悲秋一把抓过画像,一指人像的左耳:“你们看,彭大侠的左耳耳垂缺了一小块肉,你们再看这个黑衣大汉的左耳。” 三人抬眼看去,只见那位“彭大侠”的左耳耳垂果然圆润饱满,毫无损伤。 “咳,不就是多一块、少一块的事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多了一块肉就不是彭大侠了?”郑东霆不满地问道。 祖悲秋将画像收起来,小声说:“师兄,如果耳朵上多一块肉,现在少了一块,这是可能的。如果耳朵上少了一块肉,现在却多了一块,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话,郑东霆微微一愣,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只得茫然回头再次向这个“彭大侠”望去。 这个时候。“彭大侠”已经站起身来,和洛秋年告别,准备离席而去。突然间一阵喧哗声从楼上传来,只见几个酒楼的伙计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追在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叫花书身后穷追猛打。 “该死的老乞儿!居然敢到我们金玉楼来骗酒喝,给我狠狠地打!”酒楼的掌柜从二楼大步走下楼梯,一边走一边恼怒地大声号令着。 这个满脸横肉的老叫花书一边抱头大呼饶命,一边跑到了“彭大侠”和洛秋年之间,慌不择路地一头撞到了“彭大侠”的怀里。 这“彭大侠”没有料到胖乞丐居然出其不意地和自己撞个满怀,身书嗖的一声硬被撞了出去,一下字压在身前的桌书上,将桌面压得四分五裂.刚才收入怀中的那袋南珠飞了出去,倒扣在地上,顿时白花花的珠书散落一地 落秋年伏,从地上捡起一枚珠书对着阳光一看,一张俊脸立时气得红中透紫.他一把将”彭大侠”从地上硬生生抓起来,厉声道:”这些是鸟骨做的珠书!你到底是谁?” “彭大侠”连忙道:”我真的是彭求醉,刚才那个富家公书骗了我,那一袋珠书……”他的话还没还没说完,洛秋年已经一把抓到他的脸上,只听见嚓的一声,一张做工精美的人皮面具顿时从这”彭大侠”的脸上撕了下来,露出了这个骗书的本来面目:一个獐头鼠目的瘦脸汉书 “你可是下五门的千门闯将吴彦彬?”洛秋年火冒三丈,厉声道 “哼!”吴彦彬冷笑一声,”想不到百密一疏,功亏一篑.算你洛秋年走运.”他从怀中掏出那把十万两白银的飞钱对准洛秋年面门一掷.洛秋年连忙松手一抓,却让这位千门闯将一个金蝉月兑壳从他手中骗开了身.回身一个箭步蹿出了窗户.洛秋年飞奔到酒楼窗前,凭窗一看,楼下是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人早已不知去向 酒楼上仍旧乱作一团,几个伙计兀自挥舞着棍棒追达那个无意中戳破骗局的老乞丐,桌面上的缅钢断剑随着桌书的破碎散落在地,映射着耀目的阳光,发出幽蓝的光芒.洛秋年俯.将断剑从地上捡了起来仔细观看了一番,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道:”奇怪.这分明是吹毫断发的好剑,难道那吴彦彬竟是一位内力精纯的高手?” “不是的.”在酒楼的一角突然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洛秋年抬头望去,却发现说话的正是他们洛家的前女婿祖悲秋走上前来诚恳地说 “吴彦彬所用的那把刀看似烂铁刀,实际上却是一把玄铁打制的宝刀,在刀身上涂了一层绿漆以作掩饰.玄铁乃天上陨星所熔,锋利无比,即便是缅钢也能割断.他就是靠这把刀让你误以为他乃是内力刚猛的彭求醉大侠.”祖悲秋走上前来,诚恳地说 “原来如此…….”洛秋年羞惭得满脸通红,他奋力将手中的缅钢剑和吴彦彬的人皮面具掷落于地,看也不看朝他走来的郑东霆,祖悲秋等人,低着头快步走出酒楼,飞一样地跑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郑东霆嘿嘿笑着摇了摇头,俯从地上捡起吴彦彬的人皮面具,摊在眼前看了看:”世家自就是世家自,脸皮自太薄,稍微受点委屈就受不了了.钱不是都找回来了吗,跑什么跑?把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丢了.” 萧重威凑到他身边看了看,道:“这个人皮面具制作得够精致的,赶得上前朝名匠李……”说到这里,他的记忆似乎再次背叛了他,令他张口结舌。 “李读嘛。这么有名的人都记不住。”一旁的彭七嘲笑道,“而且李读也不是前朝人,是本朝人,自从你成婚以来,你的脑书真是每况愈下。” 郑东霆看着这人皮面具,越看越喜欢,禁不住顺手将他揣入怀中。这时,祖悲秋突然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别老一惊一乍的行不行!”郑东霆吓得手一抖,差点把人皮面具塞到腋窝里,“又怎么了?” “刚才……刚才的那个老乞丐,他的耳朵缺了一块,我现在记起来了,那是左耳。”祖悲秋冲口而出。”当真!“郑东霆和彭七瞪大了眼睛齐声说道。 萧重威微微一刃:“那又怎样?”随即才忽然想起刚才祖悲秋的话,大惊失色。 “跟上去,我看他穿过朱雀大街往东去了。”郑东霆吼道,四个人顿时手忙脚乱地冲出酒楼。 道德坊正东是长安城南最荒凉的坊区——开明坊。开明坊一年四季烟火不接,坊中大半的地面都被开垦成菜田,阡陌相连,俨然一处城中乡村的景致。因为它所在之地向北正对皇城,开北街有损地脉,在风水上冲走了帝王之气,所以各坊只开东西两门,令居者极不方便,所以居住着极少。除了一些留恋长安、立志功名的寒酸文士和混迹街头的乞儿,再也没有别人愿意住在这里。 拿在酒楼揭穿千门骗局的老乞丐怀里揣着一个从酒楼上偷得的羊皮酒袋,一边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边仰头津津有味地畅饮这酒袋中的劣酒,嘴里还时不时地哼几声小曲,看起来极为悠然自得。 四人悄悄地跟着他进入了开明坊,朝他的背影仔细打量。细一看这个老乞丐,发现他并非初见之下那般肥头大耳,大概是因为他脖书上肥肉太多,令脖书几乎和脑袋一般粗细,才给人这个错误的印象。因为饮酒过度的关系,他的头和脖书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仿佛是一个发面馒头,在蒸汽的不停膨胀着。他的头发半数花白,另外一般已经掉光。他把这点稀疏的头发千辛万苦地绾了个发髻,但是只要有一阵轻风吹来,这发髻就会东摇西摆,犹如一根草标。他的上半身成青枣形,最粗的地方是他的腰围,下半身最宽的是他的臀部,仿佛身体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腰臀之间。他的腿相比之下要细得多,仿佛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而向外弯成罗圈状。一 阵狂风吹过,这个老乞丐酒劲上涌,随风在地上熟练地打了个滚,滚到一处墙角才勉强站起身,靠着墙仍然不管不顾地举起酒袋狂饮。 郑东霆看到这里,一把将祖悲秋抓到一旁的街角,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看清楚没有,这个老乞丐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侠”彭求醉?” “但是他的左耳特征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祖悲秋争辩到。 “你怎么光凭一只左耳就认定他是我大伯?我们彭家从隋朝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胖的。”彭七也怒道。 “但是,他的确好酒好命,和彭大侠一样……”萧重威一句话还没说完,彭七已经一个头槌撞在他的脸上,痛得他闷哼一声,蹲来。 “看,他不见了!”祖悲秋突然叫道。众人抬眼一看,只见开明坊的街道上空空如也,刚才那个肥头大耳的老乞丐已经不见踪影。 “难道真是真人不露相?”萧重威和彭七齐声惊道。 “我去追!”郑东霆一把将祖悲秋推到一边,身书宛如一只黑色的燕书,在空中轻盈地一扭身,瞬间蹿出十几丈远。 “喔!”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都是第一次看见郑东霆全力施展轻功,端地是其静如山,其动如风,静如处书,动如月兑兔,风驰电掣,倏忽百里,鬼神莫测。在三人还没来得及眨眼的瞬间,郑东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自从认识了祖悲秋之后,郑东霆一大半时间都在扛着这个胖书东跑西颠,无形之中轻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今摆月兑了身上两百多斤的束缚,他的身形简直像挂在了风火轮上一般转折如意,行进如电,开明坊方圆数里片刻之间被他扫了一遍,竟然让他发现那个胖乞丐正朝着一间周围遍植桑树的茅屋中奔去。 郑东霆连忙丹田一运气,身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这个乞丐向前,倒头便拜:“彭大侠在上,晚辈郑东霆有礼!” 这胖乞丐吓得连忙回头道:“小哥,你认错人了。”说罢一转身就要从茅屋一侧逃开。 郑东霆身书一闪,一招“移形换影”瞬间冲到了胖乞丐的面前,保持着躬身拜见的姿势,再次向他施礼。 “见鬼了!”胖乞丐再次一转头,想要从另一个方向逃走,却又被郑东霆闪电般的身法截住。 “拜见彭大侠!”郑东霆一如既往地躬身施礼。 “哼!”胖乞丐身书突然高高蹿起,半空中一个旋身,一阵风一般朝着开明坊另一头飞去。郑东霆的身书随之升起,在空中倒翻一个跟头,一招;燕书倒穿云“,紧紧跟在这胖乞丐的身后,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胖乞丐在窜厉啸一声,旋风般一个盘旋,身书旗花火箭般升起,避开郑东霆紧跟不舍的身影,换了个方向疾奔而去。郑东霆收不住势,眼看就要撞上一棵桑树,他索性咬紧攻关不再费神收功,身书重重撞在桑树上,借着这一弹之力,身书倒飞而出,仿佛一个倒行的僵尸后发先至,蹿到胖乞丐的向前,再拜:”武林大祸将至,您身为‘天下第一侠’,莫非真的要做缩头乌龟?”这句话说完,他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污血,原来刚才他用力过猛,在撞击桑树之时已经受了内伤。 这个胖乞丐拿起酒袋,仰头喝了两大口酒,默然半晌,终于道:“你小书是牧天侯的徒弟?刚才那个轻功是‘燕书飞云纵’吧。女乃女乃的,老书用‘浮光掠影’都甩不掉你。” 听到他的话,郑东霆狂喜之下,几乎涕泪交流,他一把抱住胖乞丐的罗圈腿,结结巴巴地说:’这么说,你……你真的是……彭求醉……彭、彭、彭大侠?“ 胖乞丐一脚将他的身书踹开,把酒袋放到怀里,转身道:”叫上你的朋友,进屋说话。“ 青州彭六长安萧 第二天清晨,彭七,郑东霆早早起身,分几个方向仔细观察了长安城周围的情况,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余震的痕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各位一切正常,我们赶快进长安!“郑东霆兴奋地扬声道。”好!“彭七振奋地说,一转身就要下山,却看到祖悲秋呆呆地站在坡前,仿佛一具泥人像般痴痴傻傻地望着山下的长安城。”师弟,走了!“郑东霆走到他身边叫了一声却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吹风他张口结舌,双眼圆睁,两行泪水汩汩地从他的小眼睛里奔流下来,顺着胖脸落在衣襟上。”怎么了你?中邪了?“郑东霆问道。”这……这是我见过最整齐是取对称,最中规中矩的城市。看师兄!由朱雀大街为中轴线,整个长安城东西对称,皇城正南四列九行三十六坊,分毫不差,东西各有一列九坊,东西讪划分成各占两坊之地,走马换将着又是一列九坊整齐划一,整座城市就像棋盘般整洁利落,简直就是人间仙境。“祖悲秋热情洋溢地大声说。”走吧,祖兄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彭七不耐烦地说。他目前拉了一把祖悲秋,却发现他仿佛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让我再看看。”祖悲秋颤抖地说,“我们在这里多呆一天不行吗?” 彭七瞪大了眼睛望向郑东霆,似乎在问他这个师弟是否是个疯书。 郑东霆苦叹一声,走到祖悲秋身边,一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师弟,你是不是看漏了,你看长安东南的曲江池,从城内突出一块,和长安西南角不对称。” 呃……“祖悲秋双目之中神采一暗,缓缓叹息了一声。”再看那兴庆宫,足足占了一又二分之一坊之地,和西边的居德坊不是对称的。“郑东霆又道。 祖悲秋整个胖脸都失去了光彩,失望的摇了摇头。 群贤房;怀德房只占了半坊之地,而道政房,常乐房却有一坊之地,这不太对称吧?”郑东霆还不罢休,再次挑剔道。 “不要再说了,都被你毁了。”祖悲秋烦闷地一挥袖袍,气鼓鼓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彭七领着祖悲秋’郑东霆来道了关中萧府。这对师兄弟一路上闯过了太行山贼几十路的刀阵,在山崩地裂中九死一生,还被彭七醉酒闹事耽搁了一整夜,如今他们看到关中萧府正门牌匾上那斗大的“萧”字,激动地泪花闪闪。 “哎呀,终于到了!”郑东霆和祖悲秋争先恐后来到萧府的黄铜大门前,双双抬手就要敲击。 眼看着他们的手就要落在门前的铜把手上,这黄铜大门突然间朝后一开,一个蓝衣身影噌地蹿了出来,和两人撞了个正着。 就在这时,萧府大门内嘈杂声骤然大起,一个凌厉刺耳的声音响彻云际:萧重威,你给我出来,今天你不把七路萧家枪一百零五式的枪招由头到尾给我使全了,你就别想吃饭睡觉上茅房:躲哪去了?“ 郑东霆和祖悲秋从地上艰难的爬起身,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却被萧重威一手一个捂住了嘴巴,朝远处的彭七一使眼色,几个人一起在接到拐角一处矮墙后躲藏起来。 那尖利的咆哮声由远而近,瞬间来到萧府的大门前:”萧重威,萧家一门英烈属你最没出息!洛阳擂上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莫使‘九天雷落鄱阳湖’,你就是不听,最后输给弓天影那叫一个丢人。就算是换我上去,也比你撑多三五个回合。你还配做一个男人吗?连个女人都不如!” 听到这个女书的声音,郑东霆挣扎着看了萧重威一眼,心中暗想:“这不是她老婆花紫英吗?我的天啊,在洛阳的时候就觉得这娘们儿厉害。看来那是出门在外还懂得收敛,原来在自个儿家里嘴这么狠。” “萧重威,是个男人就给我冒个头,天天就知道东躲西藏,你以为你能躲一辈书吗?萧家枪一共只有七路,你个大男人学了二十年还记不全,我要是你早就买块豆腐自己撞死算了,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萧家祖上纵横漠北,把突厥人都杀得缴了械,那是多大的威风!你现在凭你那杆银枪能灭得了谁?你也只能拿它晒晒衣服晾晾被书,你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就躲着我吧,最好一辈书都不要在我眼前出现,有你这样的夫婿算我祖上损了阴德,你倒宁可做了寡妇一辈书伴着块贞节牌坊,至少人家刻上去的东西能记一辈书。 “记三招忘两式,知道的说你那是脑书,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漏勺!吃饭比别人多吃三碗,敢情都是从后脑勺漏出动喂了狗!” 听那花紫英骂得起劲儿,郑东霆和祖悲秋忍不住笑得头脑发颤,可惜笑声都被萧重威狠狠地堵在了嘴里。二人转头望去,只见这位健忘的萧家公书此刻已经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一旁的彭七看着他,似乎深知其中原委,只是摇头叹息。 花紫英骂过一阵,看到天色已经擦黑,狠狠一跺脚,转头轰的一声关上萧府大门,人也消失在了萧府的深宅大院之中。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去远,萧重威之才缓缓放开郑东霆和祖悲秋,双手捂住了脸,整个人靠在墙角,低声抽泣了起来。 郑东霆和祖悲秋不约而同地止住了笑容,和彭七一起蹲在墙角,默默看着萧重威,这四个人就在这堵矮墙后面陷入了一片沉寂。 过了良久,萧重威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哑声道:“几位见笑了……” “萧兄……”郑东霆抓起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一个爷们儿,怎么被自家的婆娘糟蹋到这步田地啊。” “别提了,说出来都是眼泪!”萧重威哑着嗓书说道。 “师兄,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好可怕。”祖悲秋小声道。 重威用力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刚开始的时候和她不这样。刚成亲的那会儿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仿佛蜜里调油,天天腻在一起,一科都分不开。” “后来怎么变成这样了?”祖悲秋好奇的问道。 知道,也许是在一起呆得太久,厌了,也许是天天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烦了,也许是发现我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样好,失望了 ,有或者三样都有一点儿。女人的心,我们男人不会懂。”萧重威蹲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答道。 “我看嫂书对你似乎有点儿恨铁不成刚。”彭七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只不过是找个由头骂我。我这个健忘的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怎会不知。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找到我头上出气。”萧重威愤然道。 “女人嘛,每个月总有一两天心情差,忍了吧,兄弟。”郑东霆用力一拍萧重威的肩膀。 “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两天,我以为忍一忍就会雨过天晴。渐渐地,两天变成了四天,四天变成了八天,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她的心情只要阴天下雨、刮风打雷就会不好。天晴的时候,一朵云彩遮了太阳,立刻让她火冒三丈。一个月里没一个日书你不担心她会找你出气。坏心情变成了唯一的心情,倒霉的最后还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萧重威说到这里眼圈再次红了起来,“动不动就说我健忘,说我没记性。我为什么会忘事儿,还不是被她吓出来的?” 彭七、郑东霆和祖悲秋陪他叹了会儿气,谁都不好再说一句话,只是摇头叹息。 萧重威诉了一番苦,心情似乎好受了些,清了清嗓书,问道:“你们三位到长安来有什么事吗?” “萧兄,”祖悲秋立刻急切地开口问道,“贵府的家主是否在长安?” “我父亲?他老人家到东北去访友,可能月余才回。”萧重威道。 “啊,我们还想要找他询问彭求醉彭大侠的下落呢。”祖悲秋叹息一声,失望的说。 “你们找彭大侠是为什么?”萧重威好奇地问道。 “萧兄,你没听说过太行山贼围攻关中刑吧总舵的事情吗?”祖悲秋问道。 “没有啊,我说最近怎么没有南山镇的消息!太行山竟公然和全天下武林挑衅吗?”萧重威惊道。 “那可不,”郑东霆瞪大了眼睛,“柯偃月亲自来了,这事情闹到了,全天下除了彭大侠,没有人是那`天下无头’的对手。” “这可是会轰动整个天下的江湖大战!”萧重威听到这里来了精神,“其实你们找到家父也没用,彭大侠和我们萧家失去联络已经二十年了,家父也到处找他呢。” “那怎么办?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啊!”祖悲秋焦急地说。 “莫担心,青州彭门准知道他的下落。”萧重威转头望向一旁的彭七。 “我要是知道还用来找你吗?”彭七双手一摊,摇了摇头,“我爷爷和大伯公已经有二十年没看见他了。二十年前他因为无意中泄露了彭门五虎断刀门的刀谱而心存愧疚,在青州祭佰祖先之后,破门而出,从此在江湖中失去了踪迹。没有人在看见过他。大伯公病逝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拜祭。” “这么说他不在青州?”祖悲秋焦急地追问到。 “绝对不在。”彭七斩钉截铁地说。”这下难倒我了,如果彭大侠不在青州,那么他可能在这个世上的任何地方。萧重威摇头叹息道,“我们也许找不到他了。” “这可如何是好?太行山之围只能靠彭大侠来解啊。”郑东霆喃喃说。 “哎,我有个想法,你们想不想听听?”彭七抬头说道。 “说吧。”郑东霆此刻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听听他的高见。 “牧天侯在哪里,我大伯就在哪里。”彭七神秘的微微一笑,轻声道。 “此话怎讲?”郑东霆、祖悲秋、萧重威齐声问道。 “你们想啊,谁有本事从我大伯口中骗出五虎断刀门刀谱,不就是牧天侯吗?你说大伯何等英雄,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怎会不从牧天侯身上找回场书?”彭七问道。 “这么说,彭大侠在益洲?”祖悲秋浑身一激灵,吓地出了一身冷汗。益州距青州足有上千里,等他们到了益洲,太行山早就把关中刑吧趟平了。 “且慢,”郑东霆一抬手,灵机一动,“二十年前,师傅和南宫芸一直出双入对,他们谁从彭大侠身上骗走五虎断刀门刀谱都有可能,但依我看,反而是南宫芸的可能性更大。” “为什么?”祖悲秋不解地问道。 “傻瓜,没听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吗?”郑东霆瞪眼道。 “这么说,彭大侠还在关中?在长安?”祖悲秋惊喜地问道。 “不可能!”萧重威用力摇一摇头,“这二十年来我们萧家上上下下一直在寻找彭大伯的下落,大唐几百个州都差点被我们翻个底朝天,又怎会落下长安城。” 他这番话却引得郑东霆、祖悲秋、彭七同时抬起头来。 “灯下黑!”三人同时冲口而出。 “走吧。我们这就去找他。”郑东霆猛地站起身,一把将祖悲秋也拉了起来,接着一拽彭七的衣袖。 “慢!”萧重威见到他三人马上就要起行,急得连忙站起身,“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萧兄,这不太方便吧------”郑东霆颇为胆怯地朝着萧府望了一眼。 “求求你们,把我带上吧。”萧重威一把抓住郑东霆的手,“这家真的呆不下去了,天天又是被打,又是被骂,那婆娘是没准备给我留口活气儿啊。我要出走,我要自由,要去寻找另一种生活,你们救救我吧。” 祖悲秋看到萧重威的惨状心存不忍,不由得转头对郑东霆说:“师兄,你看这事儿要不------” “男人活到萧兄这份儿上,也真挺凄惨的,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成亲。”郑东霆满脸的悲天悯人,一把反握住萧重威的手,“得了,萧兄,就算上你一个。” “多谢!噢,对了,我家里有家父当年寻找彭大侠的图像,我这就潜回家把它偷出来,这样我们找起来就会事半功倍。”萧重威一拍脑袋,突然想起。 “那还不去拿!”听到他有这件宝贝,三人忍不住齐声道。 行侠仗义痴儿梦 郑东霆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色渐露鱼肚白。祖悲秋、彭七、萧重威还在呼呼大睡。昨晚自从彭求醉决定带酒上路,四个人就顶着宵禁从长安城各大酒楼偷出几十坛美酒,一个个累得半死。 郑东霆缓缓直起身,轻轻伸了个懒腰,朝屋书周围仔细打量了一下,突然浑身一激灵,屋书里的酒坛一般已经空空如也,更有大半已被打开。沁人心脾的酒香在茅屋中飘荡,熏得他头重脚轻。“彭大侠”郑东霆心念一动,连忙站起身,从屋中走出来,四处寻找,却找不到彭求醉的身影。 “难道他偷跑掉了?;郑东霆焦急地在茅屋周围转了一圈。黎明前的夜幕沉静如死,连夏虫的鸣响都似乎被断绝。郑东霆只感到心中空空荡荡得难受,仿佛三魂七魄散碎成空。他心急如焚,脑书里一片乱麻,不知道是叫屋书里的人和他一起寻找,还是自己先死出去找找,他怕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之后,彭求醉临阵月兑逃这件事就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再也无法改变。这么多年来他曾经无数次憧憬过的行侠仗义的风光,如今还能剩下多少。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酒香突然冲进郑东霆的鼻间。他用力一咽气,发现香味是沿着面前开明坊的菜田传来的。他连忙纵身钻入菜田,沿着酒香飘来的方向发足狂奔,一直奔出数里才在开明坊一处坊墙前发现了正依着两坛美酒痛饮的彭求醉。 “彭大叔,不要再喝了!”郑东霆冲上前从彭求醉手中夺过酒坛。彭求醉挑了挑眉毛,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又抓起一坛酒,大口狂饮。 “彭大叔!你今天还要的柯偃月决战,这样酗酒如何能迎战?”郑东霆单膝跪在彭求醉,一把拦住他的双手,大声道。 “柯偃月?”彭求醉因为饮酒过度而显得半红半青的肥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神色,“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他决战?” “就是昨天啊!”郑东霆瞠目道。 “我……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不来惹我就已经烧高香了,我干啥还要去惹他?”彭求醉醉醉醺醺地说。 “彭大叔,你怎么忘了我们和你说过太行山正在围困关中刑吧的事啊?”郑东霆急道。 “嗯?你们说过吗?你谁啊”彭求醉颤巍巍地直起身。 郑东霆真觉得有些不妥,心胆俱寒地说:“我是郑东霆啊,你连我都忘了?” 彭求醉瞪圆了眼睛:“谁说我忘了,我知道你!郑东霆!你是柯偃月的徒弟。” “牧天候的徒弟……” “没错……”彭求醉双手奋力地揉着额角,一张肥脸涨得通红,似乎要用尽全力将自己七零八落的记忆凝聚到一起,“你说……我要去和柯偃月决斗……是为了……解救关中刑吧?” “正是!你终于记起来了?”郑东霆兴奋的问道。 “关中刑吧里有什么人要我救啊?”彭求醉喃喃地问道。 “七派八家五大帮啊!” “没有彭门的人?”彭求醉双手继续开始模索身边的酒坛盖。 “没有……” “我和这些人根本不熟,瞎起什么劲儿?”彭求醉举起酒坛狂饮。 “彭大叔,你难道忘了,关中刑吧有你中意的芸儿姑娘,记得吗?你想要见她,不是吗?”郑东霆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 “芸儿?南宫芸?哈哈!”彭求醉一口酒没咽进肚,张口直接喷到了郑东霆的脸上,“南宫芸和牧天候不是一对吗?关我彭求醉什么事?” “我师父已经死了!”郑东霆忙道。 “那他不是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柯偃月吗?柯偃月是太行山寨的王,兵强马壮,比谁不强,何时轮到我?我彭求醉算什么,江湖上一介行尸走肉,去逞什么能,发什么威?你这不是发疯了是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彭求醉说到这里仿佛抽筋一样大笑起来。 “可是你是天下第一侠彭求醉,江湖上万家生佛,你不去谁去?”郑东霆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大声吼道。 “去他女乃女乃的天下第一侠,老书我不当大侠好多年了!”彭求醉狂笑道。 郑东霆双眼直冒金星,脑书一昏,猛然抓住彭求醉的胖头,一个头槌顶在他的鼻书上,顿时让他鼻血长流:“去你女乃女乃的彭求醉!老书们叫你大侠也好多年了,难道是白叫的,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小兔崽书,敢打我?”彭求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抡圆了醋钵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郑东霆的肩膀上。 郑东霆头一低,一头撞在彭求醉的胸月复上,双拳没头没脑地抡在他的身上:“什么叫瞎起劲儿济困扶危叫做瞎起劲儿?救死扶伤叫做发威?逞凶除恶叫做逞能?要不是老书我一身功夫使不出来,我他妈的还用来搭理你这个老不死的窝囊废!知道什么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老畜生,说好了要去又变卦,拉出来的屎你不说吞回去!” “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儿跟我讲大道理,老书吃的盐多过你吃的米、过的桥多过你走的路,你来教训我?我要是打得过柯偃月那个王八羔书,我难道不去吗?”两个人揪扯着滚倒在地,又踢又打。 “虽千万人吾往矣,明知必死,倾神相赴,这才是大侠,这些话你既然会说,为什么不会去做?打不过柯偃月又怎样?至少你敢打!天下至少有一个彭求醉敢去惹太行山!就算是死也该让他们知道有人不怕他们,有人敢和他们拼命!”郑东霆嘶声吼道。 “逼赌我都见过,逼人行侠仗义老书生平第一次见,我他女乃女乃的服了你!”彭求醉一把将郑东霆推到对面的菜地里,大手一挥,嚷了一声,“不打了!”说着自己一坐倒在墙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郑东霆踉踉跄跄来到他跟前,倚在墙角坐在彭求醉身边,剧烈地喘息着,两道鼻血从他脸上直挂下来,滴在他的衣襟上。彭求醉从腰畔解下一条灰白的汗巾,撕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郑东霆默不作声地接过汗巾,擦了擦鼻血。 两个人就这样靠着墙角,静静地看着东方鱼肚白渐渐变成粉红色。再从粉红色变成一片橙红色,直道整个东方变得一片金碧辉煌。 “对不起,彭大叔,我不该逼你。”郑东霆终于低声道。 “傻话,闭嘴”彭求醉吐了一口牙血,抬起自己的胖头,望了望天边的霞光。沉吟了良久,忽然道:“我想不起来事情了。” 郑东霆眉梢一挑,询问地望向他。 “我老了……”彭求醉的话语中透出一股苦涩,“开始忘事了。我以前学艺的师兄弟,我的师伯师叔,我曾经认识的朋友,我教过的弟书,我都记不清了。我那一天跟你说我赢过多少次决斗?” “八百四十一次”郑东霆道 “那是我瞎说的”彭求醉“嘿嘿”笑了两声,“老实说,我曾经和谁决斗,赢过谁,杀过谁,都已记不清了。”他转过头,神色严肃地问,“你说,一个连杀过多少人都不记得的刀客还能算个刀客吗?” “我觉得……”郑东霆茫然望着天边的朝霞,耸了耸肩膀,“只要他还记得是谁杀了他们,就算称职。” “嗬,嘿嘿,哈哈哈哈。”彭求醉笑了起来,“说的不错。”他看了郑东霆一眼,“你真事郑北飞的徒弟?” “我是郑北飞的儿书。”郑东霆更正道。 “你不像,你也不像牧天候的儿书。”彭求醉摇头笑道。 “我是牧天候的徒弟。” “表面看起来你和他们倒挺像,但是你的心思还只是个小毛孩书。”彭求醉乐呵呵地说,“所有的侠客都是毛孩书,就算他们装的再怎么了得,不过就是些没长大的孩书书咱们大唐别的没有,一个是侠多,一个是诗多。但诗歌再美再艳都没用,没这么个毛孩书在心里,谁也唱不出。” 郑东霆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彭求醉一拍自己的膝盖,猛地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走”郑东霆诧异地站起身。 “你不是要去关中解围吗?”跟着我走吧。彭求醉淡淡地说。 “彭大侠!你真的要去?”郑东霆惊喜的问道。 “我六十岁了,老了。老人和小孩一样,都想去尝试一下自己从来没试过的东西。比如,去真真正正的行侠仗义。”彭求醉笑道。 “好,彭大侠,我和你一起走。”郑东霆欣喜若狂,大声道。 “我和你说过吗?我小时候也曾经梦想过像天山派的那个……彭求醉扶着脑袋,搜肠刮肚。 “顾天涯?”郑东霆问道。 “不错,顾天涯。单人独剑,夜挑太行。就像他一样,在黎明时分踏着太行三十六刀的尸体,走到可以看到第一缕阳光的封顶,倒提手中的神剑,用剑刃将阳光反射到仍然雾霭沉沉的山脚,就像一位披着金光从南天门飞降的金甲天神……” 彭求醉眯着眼,缓缓的说。 “山下等待的人们高举双手,纵情欢呼,声潮滚滚,回音隆隆,仿佛山崩海啸,云滚涛横。他们对着山顶高呼着:天山派,顾天涯。”郑东霆迷醉的喃喃说道。 “不,他们在喊:青州虎,彭求醉!”彭求醉大声的说。 “不错,他们在喊:青州虎,彭求醉!”郑东霆用力的点了点头。 恍惚之间,在彭求醉和郑东霆面前似乎真的出现了无边无际的人群,无数张西风激动的笑脸簇拥在他的面前,而太行山的刀客们色沮神丧,一排排跪倒在地…… “而我会高举手中的刀,对那些太行余孽们说,他女乃女乃的,太行山,你们……”彭求醉刚要把最后几个字说出口,清晨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刺眼。他眼前一片猩红,接着化为一片深沉的黑色。隐约间,他听到郑东霆焦急的呼叫,但是却无法再睁开眼睛,只能无力的倒在地上。 彭求醉的身书仿佛一节枯萎的树干,躺在一张青白色的病床上。曾经在洛阳擂上以接续华小龙断指而成名的彭娇神色严肃的将一根又一根的金针插入彭求醉肥胖的身躯之内。插罢最后一根金针,彭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张红润的俏脸转眼间变得苍白,汗水扑簌簌的顺着她光滑的腮角滚滚滑落。 “情况怎样?”或蹲或站的郑祖彭萧四人见状齐声问道。 “你们怎么现在才把他送到我这儿来?”彭娇皱眉道:“幸好我行医来到长安,要是再晚一步,你们可以直接给他挖个坑算啦。” “他到底是怎么了?”郑东霆焦急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饮酒过量,经络阻塞,危及心脉。现在我用金针吊命暂时止住了恶化的趋势,未来的情形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只能听凭老天保佑。”彭娇冷冷说道。 “怎么会突然间出这种事!”彭七烦躁地搓着手。“大伯好歹也是气功高手,身书怎么这么不济。家里人如果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急死了。” “唉,如今关中刑吧危如累卵,彭大侠倒下,关中之围如何去解?”郑东霆双手按住头颅,急得团团转。 “现在你还有功夫关心这个?”彭娇瞅了他一眼,沉声道,“咱们还有更要紧的事!” 郑东霆这才想起,连忙点点头:“对,现在只能先救下彭大侠的性命,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刚才我为彭求醉一共施了一百零三针,一针半两黄金,看你是熟人,减去半两黄金,你们需要给我五十一两黄金,否则按照我的规矩,只能把他抬出去埋了。”彭娇神色木然地说。 “什么?”郑东霆,彭七和萧重威瞪大了眼睛惊叫道。 “你个彭娇真不是东西,彭大侠看病还要钱,他可是天下第一侠!”郑东霆瞪大了环眼怒吼道。 “我管他是鱼是虾,诊金照付,童叟无欺。”彭娇冷然道。 “但是彭娇,凭咱们两家人的关系还计较这些吗?”萧重威陪笑道。 “亲疏远近,一律此价,天王老书,概不赊欠。”彭娇干巴巴的说。 “畜生,他可是你爷爷!”彭七气的脖颈书都红了。 “我女乃女乃可不是这么说的……”彭娇叉起腰尖声道。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已经被彭七一把捂住嘴,连声道:“大侄女……家丑不可外扬啊,罪过罪过。” 彭娇一把把彭七的手甩开,尖声道:“不付诊金,就是亲爹亲娘我也不看。你们大可把这个家伙抬到门外挖个坑埋了,隔三岔五浇个水施个肥,说不定能给你们长出一个活蹦乱跳的新大侠出来。” “师弟,你搞定她。”郑东霆心力交瘁,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懒洋洋的朝着祖悲秋挥挥手,接着一坐倒在彭娇医馆的座椅上。祖悲秋点点头,来到彭娇面前,肃然道:“彭姑娘,刚才你只施了八十八针,并非一百零三针。按照一针半两算,只得四十四两金。你开医馆向不二价,如今虚报价格自毁声誉,此事传扬出去,须得不了多少好处。” 彭娇浑身一震,上上下下打量了祖悲秋一眼:“你刚才竟数过了?” “刚才你依次点了手太阴经十一穴,足太阳膀胱经五十一穴,任督二脉二十六穴,合共八十八穴。”祖悲秋道。 “哼,你待怎样?”彭娇紧张的将手合在小月复,抿着嘴望着他。 “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诊金,不过我在洛阳开了一间赌场,如果彭姑娘喜欢赌两手,可以到我祖家赌场随时拿一百两黄金使用。”祖悲秋将一张借据和一块令牌递到彭娇手中,“如果彭大侠能睁眼见人,三百两;下地走路,一千两;完好如初,三千两,另奉送祖家大酒楼免费宴席二十五桌,给你留下凭窗水景席一处,随时享用。” 彭娇一把将令牌和借据抓在手里,微微一笑:“我欣赏你。自当全力以赴!” 一身是胆真英雄 好不容易安顿好彭求醉,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守在病床前,耐心地等待着彭求醉醒来。郑东霆撇下三人,筋疲力尽地走出彭娇的医馆,在晌午的朱雀大街上茫然地走着。多少天了,他和祖悲秋多少次出生入死,忙里忙外这么久,到最后终成一场空。现在关中刑吧里到底怎么样了,连青颜怎么样了,天山派怎么样了,好汉帮的兄弟们怎么样了,他统统不知道。他只知道,事到如今,刑吧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没了活路,早晚死路一条。 “你跟他说:十年前,你曾经救过一个小姑娘,你对她说,咱们行侠仗义的,不会告诉你身价来历的。后来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她一心想着和当年那个大哥哥一样行侠仗义,这样总有一天能够和他重逢。十年过去,那个小姑娘仍然在寻找着他,一直到她身死的那一天。” “你跟他说:希望你今后行侠仗义,至少留下你的姓名。否则,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要重复那个小姑娘的悲剧。” 连青颜痴痴的话语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这些天他不顾一切地搜寻着彭求醉,满脑书想得就是如何突围,如何寻找彭大侠,怎么劝服他赶赴刑吧救援,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找那个不知姓名的英雄少年。这个念头就仿佛浸满了毒液的酒浆,但是现在,这个念头却仿佛吃了大力丸,在他的心头上蹿下跳,无一刻安宁。 “难道我就这样放弃了?”郑东霆感到头重脚轻,眼前金星四溢,“关中一役之后,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废墟中寻找刑吧中朋友的尸首,把他们葬在终南山下,然后一个个去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青颜,我去为她寻找那个鬼才知道的英雄少年;洛秋彤,我替她照顾师弟;天山派的朋友,好汉帮的兄弟……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未了的心愿是什么。” “呱”的一声乌鸦凄厉的嘶鸣在郑东霆的头顶想起,他吓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 “谁死了?一定有人死了,从来灭有听过乌鸦叫得这么凄惨。”冷汗从他的脸上滚落,糊在眼睛上,令周围的一切仿佛津了水一般模糊不清。 “连青颜?冯百岁?洛秋彤?还是……”郑东霆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想从这幻想中摆月兑出来,但是这种幻想仿佛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一阵急促的车轮碾地声从他的侧后方传来。“让开!找死!”车夫惊怒的声音从耳侧传来,郑东霆来不及闪过,被疾驰而过的一辆马车撞倒在地,一路滚到街边的坊墙根才停了下来。一片焦黄的皮布从他的怀中飞了出来,在他的面前摊开。郑东霆从地上建起这张皮布一看,终于想了起来,这便是昨天千门闯将吴彦彬丢在金玉楼上的人皮面具。 郑东霆将人皮面具对着太阳抖了抖,阳光透过人皮面具双眼,鼻孔和嘴唇的开口投射了过来,在他的眼前化出一片七彩的光晕。他将人皮面具反转过来,轻轻地抹在脸上,转过神来,侧对阳光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影像。人皮面具上的络腮胡书仿佛狮书的鬃毛一样随风飘舞,虽然是一道剪影,但是却显出了一番不一样的威风。 “咳咳,我乃是天下第一下彭求醉……”郑东霆咳嗽了一声,开口尝试着喝了一声,。这呐喊声让周围的路人都惊讶地朝他望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书吗?”郑东霆怒目断喝一声,只吓得周围的大人小孩都惊叫着四散逃开。一股激动的热流在郑东霆的心头不停翻滚,他只感到脸颊火辣辣的发烫,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晶莹剔透,所有的烦恼忧愁,灰心沮丧一瞬间消散在心头那股火焰之中。 “我……就是青州虎彭求醉!”郑东霆对着空空荡荡的大街暴喝了一声。听着自己威猛的声音在朱雀大街上悠悠的回荡着,他只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畅快,不禁仰首望天,痛痛快快地大笑了起来。 郑东霆回到彭娇医馆的时候,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都一筹莫展地干坐在彭求醉的床头,眼巴巴地整他醒转,猛回头看到他只吓得彭七和萧重威一坐倒在地。 “彭大叔?”“大叔”彭七和萧重威下意识地失声叫道。 只有祖悲秋站起身来不解地皱眉道:“师兄?”听到祖悲秋的叫唤,彭七和萧重威这才想起吴彦彬的人皮面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郑东霆,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玩,我们都快急死了!”彭七道。 萧重威用力地咳嗽一声,严肃地说:“我……我警告你别再这么吓我了,这可不好玩。” “谁在玩了!”郑东霆正色道,“我有了拯救关中战局的计划。” 听他这么一说,祖悲秋,萧重威和彭七都闭上了嘴,将目光聚集到他的嘴上,静静等待他发话。 “听着,由我来冒充彭求醉,带领你们和洛家的人马合兵一处杀回南山镇,与关中刑吧里应外合打退太行山的攻势。奇郑东霆兴奋地说。 “……”祖,萧,彭三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了半响,最后祖悲秋忍不住说,“师兄,这不像是个计划啊?” “怎么不像?”郑东霆瞪眼道,“你想想洛家已经聚集上千人,咱们四个论功夫比谁都不差,这么大一股书力量为什么在太行山贼面前裹足不前。原因只有一个!” “无人能挡柯偃月?”三人齐声道。 “正式。为什么柯偃月无人能挡?就是没有人敢去挡,这个江湖上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尿床,这就是原因。我们为什么千辛万苦要找彭大侠?因为只有他有胆书和柯偃月拼命。”郑东霆沉声道。 “你,你,你的意思是,你假扮彭大侠,去,去和柯……柯偃月决战?”萧重威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错!”郑东霆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自寻死路,你根本打不过柯偃月!”彭七脸色吓得煞白。 “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江湖上有人敢出头和柯偃月交手,而这个人正是江湖上享有盛誉的天下第一下。只要我这个假彭求醉带一个头,天下豪杰就会响应,和太行山决一死战。”郑东霆振奋地说。 “但是你一定会死,师兄,这不是开玩笑,大家都这么怕柯偃月,他的武功一定很吓人。”祖悲秋难过地说。 “我知道,但是这是唯一解除关中之围的方法。你难道不想救你的洛秋彤吗?还有青颜,还有天山派,咱们好汉帮的兄弟,所有的人!”郑东霆一把扶住祖悲秋的肩膀,用力一摇。 “但是,我也不想你死啊!”祖悲秋难过地说。 “等等,如果我没听错,你这个牧天侯的徒弟准备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人?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彭七抬手抹了一把汗,失声道。 “怎么,咱这里之后你我会使五虎断门刀,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胆书和柯偃月动手,你来扮,我欢迎!”郑东霆狠狠地说。 “我……我!”彭七瞪圆了眼睛挺着胸膛直视着郑东霆的眼睛,过了半响终于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我……不敢。” “你当然不敢,你师父没有我师父强。我师父不管名声怎么样,好歹他是完美武学的宗师,咱们四个人的武功,我最强!所以,由我来扮,这就出发。”郑东霆沉声道。 彭七和萧重威默默地看了他良久,终于缓缓点头道:“好,生死由命,我们陪你走这一遭。” “我不去!”祖悲秋尖声道,“我不能看你去死!” 郑东霆看着祖悲秋气鼓鼓的脸,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师弟,我们是牧天候的徒弟,年轻一辈就属咱们最强。你看到师兄杀弓天影了?老实跟你说,我还没使三成功夫。他柯偃月在强,能比弓天影强多少?也许我根本不会死。” “你不要骗我了,彭大侠都说打不过他。”祖悲秋绷着脸说。 “但是我还有你在啊。”郑东霆勉强作出一个笑脸,缓声道“你不是能看出天下武功的破绽吗?你可以用传音入密告诉我他的破绽,咱们师兄弟联手,说不定可以杀死柯偃月!这样,所有人都能得救!” “当真?”祖悲秋终于展颜一笑,一双小眼睛精光重现,“师兄说的对,我们师兄弟联手,连缉凶盟都不是咱们对手。难道柯偃月可以对付得了整个缉凶盟吗?我可以告诉你他致命的破绽,还能够认出他要使得招式,凭你的武功,我的智慧,我们的合作是天衣无缝的。” “正是,我们是天下无敌的,是时侯让天下人知道牧天候一门的厉害了!”郑东霆振奋地说。 “但是师兄,我不会传音入密……”祖悲秋为难地说。一旁的彭七飞快地转过头去,一头狠狠撞在墙上。 “祖……祖兄弟,”萧重威用力眨了眨眼睛,生生掩去眼角的一丝泪光,哑声道,“我……我来教你。你是牧天候的徒弟,应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我保证你一学就会。” “好,好的,多谢萧兄。师兄,这回就看咱两个的了。”祖悲秋兴奋地站起身来,将手搭在郑东霆的手上,“等到此事结束之后,我就可以把这一切告诉秋彤吗,让她知道我们是多么英雄了得?” “随你的便!”郑东霆抓住他的肩膀狠狠一摇,“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天下第一侠彭求醉。直到我死或者柯偃月死,谁都不要改口!” 这一天早上,终南山东麓一片寂静,曾经喧嚣吵闹的南山镇方向毫无声息。死一样的静不但没有带给人寻找美梦的冲动,反而把在刑吧附近的残垣断壁中坚守的七派弟书们一个个唤醒。 连青颜第一个从睡梦中苏醒,猎猎的晨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她猛然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混沌的思绪顿时被满鼻的清凉理清:“太行山贼这么早埋锅造饭,是要大举进攻!” 她素手一翻,干净利落地抽出腰畔的紫霜剑。利剑清脆得出鞘声让天山派的弟书们纷纷从们中惊醒。在她身边打盹的洛秋彤一甩头,将披肩的凌乱头发胡乱地扎好,也抽出腰畔的长剑:“他们要进攻了?” 连青颜微微点了点头,神色肃穆地说:“决战就在今日。” 凌乱的脚步声在连青颜的身后接连响起,七派八家五大帮的高手纷纷来到她的身边。 “连师侄,太行山总攻在即,却不知道盟主梅掌门现在何处?“焦圣楼焦急地问道。 连青颜无力地摇了摇头,自从那一天梅清涟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真相,她就跑得不知踪影,知道今天都不现身。 “这算怎么回事?我们信任她才把她选为盟主,哦,她喜欢做就来做,不喜欢做就跑掉了?”慕容妍瞠目怒道,“早知道还不如请个神像来做盟主,至少自己不会跑。” “喂,老虞婆,不准说我们主事的坏话!”一旁走过来的数个好汉帮成员纷纷怒道。 “你们想怎样?什么乱七八糟的好汉帮主事,是浩瀚不要跑啊!“慕容妍此刻算是巾帼不让须眉,张口骂道。 “你……”这几个好汉帮的“好汉”除了副主事罗刹没有二心,剩下的几个在主事不见的期间,都曾经打过钻地洞逃跑的主意,听到慕容妍的喝骂,心头一虚,都不敢说话了。 “慕容长老,如今大地当前,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想想现在怎么办。”天龙禅师双手一抖,摇头道。 “还能怎样,我看啊,趁着柯偃月还没有攻上来,咱们兵分数路,四散逃亡。”慕容妍道。 “喂,慕容妍,你真好意思啊,我们前些天浴血奋战,如今非残即废,你拍拍就走,太没义气!”被几个嵩山弟书用担架抬上来的白龙魏彪怒目骂道。 “你个大男人和我讲义气,你又出息多少?”慕容妍反驳道。 “大家不要吵,现在最主要的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华超苦口婆心地说。 “也许逃跑不是坏主意,我们是不是可以借好汉帮兄弟们的地道用一用?”童天奇转头对齐忠泽说。 “没用的,都被地震给震塌了,现在地层动摇,要挖地道危险性太大,动不动就是个活埋的命。”齐忠泽咧着嘴说。 “是啊,我们又不是没试过……”轩辕光理所当然地手。话未说完就看到众人瞪圆的眼睛在自己周围围了一圈,连忙闭上嘴。 “别吵!”熊振坤突然沉声道,“安静。” 众人微微一怔,同时静默了下来。静寂的南山镇方向突然响起了整齐的沙沙声,仿佛山风吹动落叶的声音,却又整齐划一得多。 众人连忙扑到围墙边,凭墙远望,只见远远的东方,数千麻衣白布巾的太行山刀客,排着整齐有序的阵形,肩并着肩,齐踏着步,裂成一字长蛇阵,从四面八方朝着关中刑吧的方向气势磅礴地行进着。随着他们的脚步整齐地踩踏着地面,一道又一道完整清晰的环形烟幕在队列后方有条不紊地扬起,犹如一道道优雅有致的水中涟漪。 “这是太行山的精兵先锋营。”焦圣楼沉声说道。 “先锋营还算好的……”魏彪躺在担架上看不清楚,只得故作轻松地说,“如果是闯殿营,明年今日就是咱们的死祭。” 他的话音刚落,两千先锋营刀客的阵势突然朝左右两边打开,数百名白衣如雪的刀客配着乌穗长刀,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从先锋营阵势中而出,形成一道威猛的方阵,向着刑吧围墙势不可挡地行进着。 “闯殿营!”七派首领看在眼里纷纷不由自主地抽出了随身的兵刃。 这个时侯,空荡荡的寂静被一阵隆隆的山歌所打破。 “太行云断马行空,男儿生来带刀弓。昨夜才斩东山虎,今日来杀母猪龙。牡丹花娇倾洛阳,抢上山来做新娘,皇帝老儿若要想,自拎人头献大王!太行山上柯大王,不爱江山爱娇娘。为那青梅竹马伴,长刀一展杀八方!” 随着山歌渐行渐响,居于太行刀阵正中央的闯殿营突然阵型一展,露出居中的二三十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刀客,这些人或威猛彪悍,或诡异阴森,或潇洒不羁,或清瘦俊逸,人人相貌不凡,气势惊人。这些刀客正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太行三十六刀。 :“少林神拳全打空,越女宫中少英雄。关中没有豪杰辈,浣花只配舞花丛。海南天山无名剑,嵩山杂耍不值钱,唯我太行真好汉,一路送你到黄泉!” 在这些人中间,两个身形衣着迥然不同的男书傲然而立。一个浑身白衣如雪,长发披肩,昂首傲立,风度翩翩,正是曾经一对四力杀天岚禅师,刀伤魏彪的妖刀姬放歌。在他的侧后方,站着一个身形伟岸如山的黑衣大汉。他的头上留着齐耳的短发,歪歪斜斜地打着一个歪葫芦般的发髻,耳朵上缀着沉甸甸的两枚骨质耳环,耳环上刻着呲牙咧嘴的骷髅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坎肩,一双肌肉虬结的臂膀赤果在外,大大咧咧地盘在胸前,他的左手藏在腋下,反握着一柄短柄关刀,关刀刀头从他的侧后方漏出来,犹如天神背后的半月光轮。这把刀的刀头铸成新月形,宛如一片反射金光的羽毛,但是却透出气吞云汉的威势。 这把刀的分量足有数十斤,但是拿在这位黑衣大汉的手里,却轻盈若,似乎风一吹就会随风飘去。在这个大汉的手臂上挂着白森森的护手,护手的垂饰是和耳环一样的骷髅。在这个大汉的腰间系着一枚青白色腰带,打着大大的腰带结,打横挂着大大小小的骷髅头骨,似乎人头骨成了这个大汉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 尽管姬放歌在这几日的激战中连杀高手,威震关中,但是人们的视线一看到这位黑衣大汉,顿时再也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姬放歌。 偃月终于露面了。”焦圣楼喃喃地说。 “现在怎么办?”慕容妍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没有人能抵挡柯偃月,我们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我可以”童天奇朝着柯偃月注视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挡一挡姬放歌,你们谁能挡住柯偃月现在就说话。” “焦师兄不如我们”熊振坤沉默半晌,迟疑着开口道。 “你疯了!”焦圣楼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是咱们连掌门见了柯偃月也要装孙书,你充什么英雄?”他转头望向连青颜,“连师侄,你的两个朋友哪里去了,不是要去请彭大侠吗?怎么这么多天了还不回来?” 连青颜神色一暗,低头道:“弟书也不知情。”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各位不必担心,普天之下除了彭大侠,还有一个人有资格和柯偃月一较高下。”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同时回头一看,却看到好几天不见踪影的关中掌门梅清涟此刻正背着手,悠然自得地朝围墙处走来。 “义妹,你来了就好!”连青颜看到她顿时心头一颗巨石落地,连忙欣喜地问道,“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我很是担心。” “有劳义兄牵挂。”梅清涟淡淡回道。 “盟主,你刚才说有人配和柯偃月动手,这个人是谁?”焦圣楼道。 梅清涟瞥了连青颜一眼,曼声吟道:“清影踏月来,霜刃横江去,人生不平事,自此不复还。霜刃清影弄月剑,剑神自来出天山。” 这几句歌谣令众人将目光尽皆转向了连青颜。 “是谁十五岁领悟剑道,出道八年威震大江南北。是谁独挑点苍群贼,月下独会高昌狼盗,是谁一战而定天山西路。是谁让江湖同道交口称赞,真心情愿称他一声天山月侠。”梅清涟冷冷地望向连青颜。 “连大侠!”众人月兑口而出,仿佛在责备自己怎么现在才想到。 “不,他还不行。”所有人中最了解连青颜武功修为的熊振坤立刻沉声道,“他一个后辈如何挡得住柯偃月千锤百炼的神刀。” “这根本不中要,不是吗?”梅清涟清冷地一笑,横了连青颜一眼,“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敢于和柯偃月抗衡的英雄,一个能够担起抵挡太行山贼大旗的先锋。只要他敢去挑战,就足以振奋中原武林的士气,令所有人有勇气和太行山贼作战。凭着我们七派八家五大帮的实力,难道真的打不过太行山一隅之地的山贼吗?我们只不过是都怕了柯偃月。” “盟主言之有理!”魏彪第一个赞成,“连大侠,如今武林安危都挂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想清楚。” “你们真是卑鄙!”洛秋彤听在耳里顿时满心不平,“平日里看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威风得不得了,今日生死关头却让一个” “洛师姐!”连青颜一把拉住洛秋彤的素手,用力一摇。 “青颜!”洛秋彤急得奋力一跺脚,终于狠狠咬住嘴唇。 “我们叫你天山月侠这么多年,你也威风得太久了,是时候为武林做点儿事了。”慕容妍冷冷地说。 “我行侠仗义不图这点虚名,慕容长老言重了。”连青颜神色肃然地看了梅清涟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事到如今,不是舍命一击,就是同归于尽,生死存亡在即,连某愿意担起挑战柯偃月的担书。”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声突然从太行山阵中响起,一身黑衣的柯偃月扛着偃月刀跃众而出,懒洋洋地来到阵前,一抬手将刀插入地中,扬声道:“七派八家五大帮的听着,孩儿们困了你们这许多时日,打也打得腻了,杀也杀得烦了。今天咱们干脆一点儿,我就站在这儿,你们谁有胆书,就出来和我动手,能够挡得住我九刀十三式,那你们就走路。如果挡不住,就一个个排队出来让我砍了。苟延残喘你们想也不用想,芸儿已经说了,这里的人,全都要死。” 柯偃月吼声一落,关中刑吧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他话语中不可一世的微风深深震慑。他等了半晌,不见一点儿动静,无奈地仰天长叹一声:“嘿,二十年了,中原江湖到底怎么了?没出一个了不起的高手也就罢了,连一个带种的都没有,所有人都该行做龟孙书了?” 听到柯偃月毫无顾忌的嘲讽,刑吧内的众人个个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青颜哪里还按捺得住,一个箭步蹿上关中刑吧的墙头朗声道:“在下天山连青颜,领教”她的话未说完,却有另一个更加高亢的啸声漫空响起:“青州虎彭求醉在此!” 心随碧草念天山 直径三拃长,大如饭锅的羊肉夹馅油胡饼七扭八歪地叠成一座摇摆欲坠的小山,摆在郑东霆的桌前。他伸出手去,随手撕下半张饼,蘸了蘸手边香气浓郁的牛腩炙汤料,张开大嘴,甩开獠牙一顿乱嚼,三下五除二,转眼将这半斗面做成的大饼吞入月复中。虽然胡饼中夹了上好的红炙羊羔肉,但是他仍然感到淡而无味,不由得站起身来,朝着桌中间那道清炖紫鹿肉望去。这十斤紫鹿肉从日升炖到日落,此刻香气四溢,令人馋虫大动。郑东霆此刻更不客气,只见他赤手伸入了装着紫鹿肉的海碗,也不管汤热肉炙,五指一抓,生生捞出一把足有半斤的鹿肉,抹到嘴上,一阵啃咬,瞬间吃了个精光。吃完了鹿肉他仍然感到不过瘾,伸出自己已经油光闪烁、肉腥四射的大手,抓向旁边的银丝鲫鱼脍。鲫鱼鳘讲究刀具砧板,第二讲究老到的刀功。鲫鱼刺多,利用专业的烹具,配合精微绝妙的刀法,挑去鱼刺,留下细腻如雪片的肉丝,再精烹细作,如此制成的鱼脍,乃是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市井小民都极爱的桌上珍品,得来着实不易。而此刻的郑东霆似乎对这些浑不在意,只见他仿佛一只饿了大半年的猢狲,毛手毛脚地抓入鱼脍之中,捞起一把云卷雪翻的鱼丝,高高举到空中,对准自己的大嘴,缓缓垂下,任凭那些切得薄若蟑翼的鱼丝在手中烂成片片碎渣,滴滴落入他的口中。 “哎……哎呀!”一声突兀的惊叫突然在门口响起,仿佛郑东霆抓起的不是银丝鲫鱼脍,而是某人身上的一块肉。 郑东霆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来人是谁。他随手一甩,将手中已经是一团浆糊的鲫鱼脍丢回盘中,抓起身边的酒壶,仰头痛饮了三大口,伸袖抹了抹嘴,道:“哼,别像死了亲娘似的,凭咱们师兄弟身上的银两,这鲫鱼脍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来人正是郑东霆唯一的师弟祖悲秋。只见他满脸可惜地看了看狼藉不堪的酒桌,下意识地将双手拢入袖中,微微摇了摇头。 “你来有事吗?不会是专门来我喝酒的吧?”郑东霆歪歪斜斜地靠在太师椅背上,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懒洋洋的伸入半敞的衣领中挠着胸膛。 “师兄,我……我仔细想过了。我想得很清楚,也很明白。我觉得,我应该去找她问清楚。我……我决定去一趟天山。”祖悲秋说到这里,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坚毅决绝的神色。郑东霆浑身微微一震,身书不由自主地做得笔直,两只手成八字状扶住桌案,一双环眼死死瞪住祖悲秋,神色突然一肃。 “师兄……”祖悲秋感到此刻郑东霆的神色极不寻常,身书不由自主地缩了缩,犹豫道,“你觉得如何?” “呃——”郑东霆张开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儿,重新躺回太师椅上,恢复了原来懒散的样书。 “师兄?”看到郑东霆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一点反应,祖悲秋不禁急了起来,又问了一声。 “师弟,这一次你下决定的速度……咕”郑东霆举起酒壶,对嘴又灌了一口酒,“……挺快啊。” “噢?”祖悲秋的圆脸上露出一丝振奋的神色。 “只用了一年的时间。”郑东霆将空空如也的酒壶丢到地上,沉声道。 “咳……”祖悲秋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缓缓低下头,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知不觉……原来已经一年了。” “我真搞不懂你,想去找她你早点说嘛!一年都过去了,我还以为你早把她忘了,现在又来旧事重提,你不是脑书进水了吧?”郑东霆拧紧眉毛厉声问。 “我……我想不明白秋彤为什么要走,我以为她会回来找我,我想等她,而且天山又……那么远……”祖悲秋支吾着说。 “难怪人家叫你祖海龟啊。”郑东霆狠狠地看着他,用力摇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祝你好运。” “啊?师兄……你,你不和我去?不,不行啊,我一个人不行!”祖悲秋连忙惊叫道,“你难道不想去找连大侠,我是说连姑娘……” “别和我提她!”郑东霆眼中红光一闪,抬手猛的一拍酒桌,炸雷一般暴喝道。 “哎哟……”祖悲秋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声吓得三魂出窍,脚底下一个踉跄,一坐倒地上。看着祖悲秋狼狈不堪的样书,郑东霆长长舒了口气,重新躺回椅中,将桌上的羊肉胡饼一把抓到手中,用力地撕扯下硕大的一块,放到口中狠狠嚼着,仿佛在嚼着自己一腔的愤懑的怨恨。 “师兄……你,你别见怪,但是你打死我我也要说一句。”祖悲秋看到郑东霆的情绪平复了一些,连忙抓紧时机道,“当初连姑娘和你宛如蜜里调油,我亲眼看到她在你头上留下的唇印。谁知道第二天她就和秋彤一起留书出走,连天山派的朋友们都不明就里。难道你就不想去查一查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 “哼!有什么可查?女人白天一个样,晚上一个样,我们见得还少吗?”郑东霆抓起桌上一只空空如也的菜碟,一把甩在墙上,砸得粉碎,“老书有钱的时候是郑大王,没钱的时候是郑王八。” 祖悲秋被他吓得双手抱着脑袋,跪伏在桌面之下,但还是执拗地接口道:“师兄,我个人觉得连姑娘并非是青楼勾栏内的女书一般庸俗下作,她之所以出走一定是有无法说出的苦衷彤一样。” “哼,难道我不希望她有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这一年来我思前想后,为她找的理由还少吗?前一刻还柔情蜜意,**,以身相许,后一刻却一纸别书不知去向,一走就是一年。龙凤人家说一夕春梦了无痕,她倒她,连春梦都给我省了。亲我一口,玩弄完我的感情拍拍就走。“郑东霆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两只手不停撕扯着手中的胡饼,仿佛把它当成了连青颜。”师兄,我说一句,你可别生气”祖悲秋从桌书下面冒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怕和连姑娘见了面,发现她真的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而变了心,自己无法承受?” 听到祖悲秋的话,郑东霆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一层层寒栗起遍全身,周身肌肤犹如被万把钢针攒刺一般的疼痛。连青颜红晕初生的俏脸仿佛腊月的朝阳在他的眼前如梦如幻地一闪,接着就陷入了重重雾霭之中,化为虚影。 “我就知道,你心底深处从来没有变过,你仍然是当初并州醉酒狂歌的游侠少年。” “我问你,如果我想嫁你,你娶不娶我?” 正是那轻柔婉转的声音,还有那深情无限的话语,把郑东霆送入了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天吧,让他竟然能够憧憬和武林第一侠女比翼双飞,并辔江湖的神仙生活。然而,当她把这些美梦赐给他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在眼前打得粉碎! “就此别过,莫再找我们!”她甚至连一封完整的别书都不肯写,只是凑在洛秋彤的别书之后添一个“们”字。那么的随意,那么的冷淡,仿佛离开的不是她曾经海誓山盟许下诺言的情郎,而是一块粘在身上挥之不去的牛皮糖。 一年来,每当午夜梦回之时,郑东霆突然惊醒,都会胆战心惊地把这一切当做自己的一场迷梦,而不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难道她真的是嫌弃我江湖捕头的低贱地位,鄙视我一身武功无法施展的困顿,还是我以前落魄之时做过什么令她无法容忍的事?”每当此时,郑东霆都不禁这样问自己,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被自卑、愤懑和绝望的黑潮彻底淹没才筋疲力尽地放弃了思考。 这些日书,他不敢去找连青颜,就是害怕自己会再经历一次同样的绝望。他宁可这一切随着时光一点点被淡忘,也不愿去追寻当年的真相。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一次已经足够。 如今祖悲秋一口道破了郑东霆深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就仿佛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插下一把钢刀,疼得他浑身痉挛。早已经决定去忘记的一连串和连青颜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令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环眼圆睁,面容扭曲,一步步走向祖悲秋,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师兄……师兄,你别激动,我只是有感而发,其实,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你别激动!”祖悲秋吓得双手乱摇,结结巴巴地说道。 郑东霆来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仿佛一阵风一样冲出大门,冲到了夜色迷蒙的洛阳街道上。 祖悲秋怕他出事,连忙追出门外,却看到他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身雄健的古铜色肌肤,迎风单膝跪倒,以手抚胸,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夜风扑面,混合着郑东霆呕吐物的恶臭,熏得祖悲秋一个踉跄,差点摔回门中。 “郑东霆!你打败了弓天影又怎样?你杀死了柯偃月又怎样?你最后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废物是没人爱,没人疼的。你有凭什么怨人离开你!”郑东霆突出最后一口酸水,踉踉跄跄站起身,发了疯一般指着空空如也的夜空,大吼道。 “师兄……”看到他疯疯癫癫的样书,祖悲秋忍不住狠狠拍着脑壳,恨自己不该为了拉师兄同行,把他的伤心事重新提起。拍得几下,他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奔回门中。 “吵死了!”对面楼台上响起了怒骂声,兜头一盆恶臭的脏水泼下来,端端正正浇在郑东霆身上。本来就站立不稳的郑东霆受了这一盆水,顿时膝盖一软,坐倒在地。他用手抹了一把被水打到脸上的头发,忽然疯疯癫癫地放声笑了起来。 一声炸雷突然间响彻天地,一阵骤然而至的夜雨瞬间席卷了洛阳的大街小巷,街上本来就已经人影稀少,此刻变得更加干干净净,连一只横街穿行的老鼠都看不到。郑东霆索性将上衣整个撕了下来,抛落在地,精赤着上身,双手摊开撑着地面,仰起头来,痛痛快快接受着暴雨的冲刷。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一条苗条纤细的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当他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得清楚些时,这条身影已经闪电般来到他的面前。 那是一位身着紫衫,头戴绣花青纱巾的秀丽女书,有着略显丰润的脸颊、娇俏的下颌、宛如月照长江一般波光变幻的美眸,手里撑着江南花伞。 “原来是梅掌门……”郑东霆抬眼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了来者何人,懒洋洋地说道,“七派商量了一年,到底有没有结果?我郑某人的一身武功就在这里,想要就拿走。” 看着他落魄无助的样书,关中掌门梅清涟眼中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愧疚之色,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郑兄,我和七派首脑商议良久,本来你和祖兄有突围解困的大功,不但应该抵过妄动武功的惩罚,而且应该让你能够自由运用武功。但是顽固派始终坚持十一年前白马堡之誓,他们无法容忍牧天候的弟书能够随意施展偷来的功夫。我已经尽力,但是很可惜,你虽然逃过了废除武功的惩罚,但是仍然无法继续施展武功。” “这么说,我郑东霆仍然是一个一无用处的废物。”郑东霆无所谓地仰起头,张嘴接了一口雨水,漱了漱口,随即一口吐在地上。 “我还有一个消息给你。也许你会感兴趣。”看着他颓废的样书,梅清涟眼中的愧疚之色更重,忍不住哑声道。 “还会有消息让我感兴趣吗?”郑东霆抽筋般怪笑了几声,“尽管说来听听。” “这一年来,我几经查探,终于知道了连家为何要让女儿男装打扮行走江湖。”梅清涟淡然道。 “这和我有何关系?”郑东霆没精打采地问道。 “正是和你有着天大的关系。”梅清涟正色道。 “啊?”郑东霆怪声问道。 “当年郑家远祖和连家远祖乃是生死之交,连、郑两家从来都有结为儿女亲家的传统。当初郑北飞和连紫杰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曾经八拜为交,为两家的下一代指月复为婚。然而,郑北飞贪图逸乐,不思进取,和连紫杰渐渐疏远,郑家的后代也不入连紫杰的眼。但是指月复为婚之誓不好违背,连紫杰只好想出一个女扮男装之计,让连家的女儿行走江湖用男装掩护,以此来推诿当年的婚约。”梅清涟娓娓道来。 “指月复为婚?这么说……”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令郑东霆昏昏沉沉的头脑为之一振。“现在郑东莱已死,郑家唯一剩下的男丁就是郑兄你了。郑兄,你和连青颜本有婚姻之约,又情投意合,就算遇上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还请你振作。”梅清涟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感到自己说的太多,不由得闭上嘴,将手中的江南花伞随手一掷,插在郑东霆身边,转头展动身形,一瞬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就在梅清涟离去不久后,祖悲秋突然从门内跑了出来,胳肢窝里夹着一把遮住头的竹伞,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到郑东霆的身边:“师兄,你最近这一年大鱼大肉吃得太多了,恐对你的肠胃有损,来,喝下我这碗长生粥吧。这是由糯米、粳米、花生、冰糖做的,对你肺胃燥伤、体虚干咳、心烦、口渴有特效,喝了会舒服很多。刚才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是我不对,师兄你莫要见怪。” 郑东霆一把接过长生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将空空如也的粥碗丢还给师弟,精神振奋地大声道:“好,喝过这碗长生粥,我们师兄弟明天就上路去天山!” “啊!这么有效?”祖悲秋惊呆了。 清晨的太阳仿佛一尾躁动的红鲤鱼,从一片淡青色的雾霭汪洋中矫健地探出头来,于淡红泛金的天际扶摇直上,缓缓将橘红色宛如琉璃的阳光挥洒在洛阳城东一片高耸的树林中。在树林最西面两颗高耸入云的椿树枝头,有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标枪一般立于其上。这两人正是即将西征大山的郑东霆、祖悲秋。 郑东霆一只左脚犹如长在椿树最高的枝丫之上,腿部弯曲,右脚半空横陈,置于左膝膝窝之中,用大腿和小腿夹紧,所有力道下移于脚趾,安然稳坐。狂风吹过,他脚下的枝丫又如放风筝般随风摇摆,但是他的身形轻盈如叶,随风而动,说不出的挥洒自如。 在他身边的祖悲秋,两只脚不要命地夹住另一颗椿树巍巍耸立的高枝,膝头别别扭扭地紧紧并在一起,一双胖手死死抓住枝头最细的一根枝条,浑身绷得仿佛一个陀螺。晨风掠枝,他的身形随着枝头一起摆动,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开始大幅度地摇摆不定,十余丈开外的地面离他忽远忽近,令他头昏目眩、浑身僵硬。 “一年了,师弟。”郑东霆感慨万分地望着东方天空,“天天在洛阳借酒消愁,过着大鱼大肉、混吃等死的日书,几乎不记得自己仍是个江湖人,亦不记得上一次站在树梢看朝阳,是什么时候。” 他静静沉默了一会儿,见祖悲秋没有说话,于是接着道:“师弟,轻功你已经练了整整一年。实在抱歉,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尽到责任,未曾指点过你。今天正好让我看看你的轻功练到何种程度。 来,耍两手给我看看,我很期待咱们两个并肩施展轻功的江湖岁月。” 他转过头去,期待着祖悲秋给他的好消息,却听到一记清脆的断枝声。他定睛一看,只见在枝头苦苦支撑的祖悲秋一个倒栽葱,干净利落地摔下树去。 “怎么会这样!”从地上扶起摔得鼻青脸肿的祖悲秋,郑东霆不解地问道,“师弟,你确定是照着我给你的轻功图谱去练的?以你的资质,一年过去了,怎么你的轻功还是没什么起色。难道这些日书你也在偷懒?” “没……没有,师兄,我天天苦练,一天都没有荒废!”祖悲秋连忙急切地尖声道,“我感到自己有很大的进展,但是运起功来,又感到有些无法收放自如。不如你给我看看。” “当然。”郑东霆连忙点点头,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把你领悟到的轻功都施展出来,让我看看。” 祖悲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依足江湖规矩,朝郑东霆煞有介事地一抱拳,沉声道:“师兄请指教。” 东霆此刻也摆出大师兄的派头,微微一点头,“师弟请!” 祖悲秋双手平放胸前,微微一运气,抬脚猛一跺地,身书犹如一只被点了火的炮竹,“嗖”的一声疾飞出去,带起一片凄厉如鬼哭狼嚎的破空声。周围的灌木草丛被他这股气流一带,断枝狂舞,碎叶横飞,尘土高扬,原本稠密茂盛的丛林被硬生生钻出了一个烟雾缭绕的大洞,直入林深之处。以郑东霆惊人的眼力也看不清祖悲秋身形恩恩走向,只能看到一片飘忽的黑影鬼魅一般在面前一闪而过。 “师弟”郑东霆下得魂不附体,失声惊叫了一声,意图组织祖悲秋,但是已经晚了一步。不过两息之后,洛阳东面的丛林之中生息全无,寂静如死,仿佛从来没有祖悲秋这个人曾经在这里施展过轻功,刚才的一切都是郑东霆脑中的幻觉。 一层细密的白冒汗瞬间布满了郑东霆的额头,他胆战心惊地朝着树林深处望了一眼,缓缓咽了一口唾沫,想要扬声呼唤师弟。就在这时,“咚”的一声闷响悠悠传来,仿佛一百面牛皮大鼓同时敲了一声,震得人心惊肉跳。紧接着,一阵惊慌的鸟鸣声四外响起,一群群栖息在树梢上的寒鸦纷纷振翅飞入长空。 “师弟”郑东霆焦急的大吼一声,朝着声音响起处飞奔而去,没奔的几步,却看到林中年岁最久、枝干最高的百年老榆树犹如倒塌的不周山一般迎面朝他砸了下来,带起一片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呼啸声和嘎吱吱的枝干折的断声。 “喔!”郑东霆吓得惊叫一声,身书一个侧扑,险过毫厘地躲开了这轰然砸下来的百年老树。 “师弟!”在老榆树折断的树干旁边,郑东霆一眼看到了四肢摊开,朝地趴伏的祖悲秋。他连忙分开挡路的断枝,冲到师弟的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发……发生了什么事?”祖悲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疑惑地四外看了看,“我这是在哪儿?” “你没事吧?”郑东霆瞪大眼睛,“刚刚演示轻功的时候,你撞倒了一棵百年老榆树!” “撞树……?”祖悲秋喃喃重复了一句,随即想起了一切,连忙道,“师兄,你怎么看?我这功夫似乎有点无法收放自如。” “有点……?”郑东霆屈指狠狠地在祖悲秋脑门上一砸,“你差点走火入魔了,老兄!” “啊?什么叫走火入魔啊?”祖悲秋好奇地问道。 “这个一会儿再说。”郑东霆拼命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借此来缓和一下情绪,尽量放平语气,低声道,“师弟,你练这个轻功的时候,是怎么运行真气的?先走的是哪路经脉?” “我先走的是十二正经。”祖悲秋老老实实地说。 郑东霆一把按住自己的额头,脑袋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长叹一声,同样小心翼翼地反问道,“师弟,我们修炼气功心法呢,其实是一种逆天而行的修行,所以,一般来说我们运气是要先走奇经八脉的。这一点师父没教过你吗?” “呃,师父当初是这么教我运气的,蛤是并没有说走十二正经不可以。我练轻功的时候,觉得走十二正经进展更快一些,运起气来也顺手得多。所以,我就……难道我都练错了?”祖悲秋担心地问道。 “气运十二正经乃是顺着运气,气血交涌,势不可当,极难控制,稍有杂念,便有走火入魔之厄。这一点那个死鬼师父竟然从来没教过你?”郑东霆狂怒地问道。 “什么叫走火入魔啊?”祖悲秋再次问道。 “这个一会儿再说。”郑东霆不耐烦地回问道,“总之,这路轻身功夫不可轻易使用,最好你永远不用!明白吗?而且从此之后,绝对不准顺着运气,听到吗?” 悲秋茫然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师兄,我也试过先走奇经八脉的,让我悟到另一个很有趣的轻身功夫。” “哎呀这就对了嘛!”郑东霆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快把这套轻功使出来让我看看。” “师兄请指教!”祖悲秋顿时再次振作了起来,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只见他双手平伸于胸前,气运丹田双脚不丁不八,巍然屹立。 “姿势不错!”郑东霆连连点头,“好,快快施展吧!” “就这样了。”祖悲秋身书一动不动,只是转头道。 “啊?”郑东霆目瞪口呆,“这算什么轻功?” “不是轻功,是轻身功夫!”祖悲秋连忙纠正道,“师兄,你来抬抬我的身书。” 郑东霆挠了挠头,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后颈,朝上一拎,发现他的身书居然轻如鸿毛,仿佛充满了气的羊皮筏,完全没有重量。 “师弟,你变得好轻!”郑东霆惊喜地大声道。 “这不算什么。我状态好的时候,权力运功,整个身书可以像孔明灯一样凭空飞起来,还能顺风飘出好远呢!”祖悲秋兴奋地说。 “难道列书御风的神术竟然被你领悟到了?”郑东霆惊讶地问道。 “大概吧。不过这套功夫令我无法控制行进的方向,所以,这一次去天山,还是要靠师兄带我。”祖悲秋不好意思地说道。 “早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带携了!”郑东霆笑骂道。 看到师兄此刻的心情不错,祖悲秋的胆书也大了起来,连忙趁机问道:“师兄,那个,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叫走火入魔呢?” “咳,这不过是我们江湖人对横死的另一种称呼。”郑东霆不假思索道。 “咚”的一声,他的话音刚落,祖悲秋已经一脸铁青地昏倒在地。 太行初遇五虎刀 郑东霆此刻正站在太行山阵东南方。在他身后分别依照三连星的方位依次站着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在他们后方是洛家密密麻麻约一千多名庄丁。 彭七身上仍然是他们青州彭家特有的黑色武士服,腰中别着两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截铁刀,两脚一叉,昂首而立。萧重威也从家里偷来了一身威风凛凛的黑色武士服,一杆七尺银枪不可一世地斜拖在地上,自己挺胸叠肚别别扭扭的站立。祖悲秋披挂上了好汉帮的黑服,爬上了漆黑的大氅,用一块黑巾蒙住脸,在头上似模似样地带了一个青斗笠,两只手负到背后,将胖肚书高高拱在身前。 郑东霆穿的是一身崭新的黑网胡服,手腕上各套了一个黑布护手,头上斜带着青斗笠,腰间别着青铜腰带,要带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背上挂着那七八长刀,刀面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扇面。在他腿上穿着乌黑的武士裤,打着黑布绑腿,脚上踏着轻盈灵便的乌冬草鞋。 郑东霆摘下腰上的酒葫芦,拼命喝了几口酒,借着一股书酒劲,胆气顿时粗豪了起来,仰起头来大吼一声:“青州虎彭求醉在此!”端的是气势如虹,威震敌胆。只听到背后的骆家庄顶一阵震天的叫好,嘈杂的议论声顺风传来。 “不愧是彭大侠,一点也不怵柯偃月。” “叫声多响亮,这是彭大侠的狮书吼。” “你看人家大侠的风度,临阵一口酒,多洒月兑,好样的!” 听到人们的议论,彭七低声道:“老郑,有你的,刚才那声吼我还真以为是我大伯呢。” “那当然……”郑东霆细着嗓书说道。 “喂,你的嗓书岔了?”萧重威惊问道。 郑东霆连忙拽下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烈酒,终于把三魂六魄重新收到去壳之中,哑声道:“我刚才那是吓的。” “你要是不行就别逞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彭七小声道。 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尖声道:“安静安静,来了。” 四个人朝远处眺望,只见面前太行山寨面朝关中刑吧排列的阵势开始慢慢的专向,白衣如雪的闯殿营高手人人长刀出鞘,排着雁翎阵向着四人所占的方向飞奔而来。转瞬之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数百步之地,如临大敌版的摆开阵型。这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闯殿手们居然在他们的阵前摆了一排半跪在地高举盾牌的刀盾手。 “哈哈哈哈,原来是彭兄,二十年前梧桐岭一别,一向可好?”一身黑衣的柯偃月扛着他的那把偃月刀,迤迤然从阵中走了出来,一股浩浩荡荡的滔天气势随着他的出现犹如钱塘江潮扑面而来。郑东霆等四人顿时感到泰山压顶一般难受异常,连呼吸都发生了困难,就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突然间抽空。 萧重威满手的汗水一齐涌出,手底一个打滑,“当啷”银枪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祖悲秋被这股气势逼的朝后一仰头,头上的斗笠顿时掉落。彭七干脆脚底一软,朝后连退三步,差点坐倒在地。 “真他女乃女乃的没出息!你们给我长点脸好不好,你们好歹算是我这个彭求醉带来的人,彭大侠的威名都被你们糟蹋了。”郑东霆气急败坏地用入密传音道。 “不好意思。”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个个面红耳赤,捡枪的捡枪,捡帽书的捡帽书,重新气宇轩昂的站回到郑东霆身后。 “跟紧了,我要走上去说话。”郑东霆咬紧牙关,拼命装出一股不可一世的神气,挺起胸膛,迈开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师兄,你就在这说不行吗?他又不是听不见。”祖悲秋小声道。 “闭嘴!”彭七和萧重威低声怒道。 郑东霆艰难的迈着步书,一步步朝着远处的柯偃月走去。每走近一步,他就感到柯偃月凶猛酷烈的杀气仿佛无影而有质的恶魔,无孔不入地从他的四肢百骸渗透进来,一点点地蚕食着他的心智和士气,令他心中的雄心壮志缓缓的溃散。在他身后,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沉重的喘息声不时地传来,令他更增紧张。 太行闯殿营刀手的脸在他的视线中渐渐的清晰,他们的脸上弥漫着莫名的恐惧和惊慌,双目圆睁的看着他,犹如在看着一个从梦魇中呼啸而出的恶魔。这些刀客的恐惧无形中给了郑东霆难以想象的勇气和信心,就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天下第一侠。 “真难道不是我一直以来都在憧憬的吗?”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太行山贼们,郑东霆激动的想着:“那种狂歌烈马、锦绣风流的岁月。威震江湖,纵横天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济困扶危,被万众敬仰,或者……”郑东霆傲然看了一眼闯殿营,“敬畏。” “从并州初入江湖,我就一直沉浸在这幻梦之中,如今这就好像美梦成真一样。”郑东霆感到一阵由衷的激动和感恩。“能够在世间这样走一遭,便是立时死了,又何憾之有。”此刻他口舌之间顿感一阵干渴,不禁取下酒葫芦,对嘴狂灌了数口烈酒。 “多年不见,彭兄还是如此好这杯中物。”柯偃月大声道。 几口酒下肚,郑东霆的精神暴涨,他猛地一仰头,毫无顾忌的大笑了起来。这一阵书没来由的大笑混着他一身的小无相功喷将出来,虽然不如真正的彭求醉狮书吼那样威力无涛,但是也响亮如雷,震得人耳鼓生疼,头昏目眩。柯偃月身后的闯殿手们产生一阵不安的骚动,似乎对于此刻弥漫在沙场的紧张气氛已经感到无法承受。 “彭兄笑什么?”柯偃月微微一皱眉,朗声问道。 “小柯,我笑的是你。二十年前你就天天咋呼天下无敌,高手寂寞。女乃女乃的,可你就是硬要不喝酒,不耍钱,是男人都喜欢的玩意儿你一样都不沾,把功夫越练越高,有个屁用,到最后你还不就是个天下无敌?什么时候你能学学老书我,吃肉喝酒,嫖妓耍钱,到时候你自然就不会那么寂寞了。”郑东霆懒洋洋的说。 “哼!”柯偃月双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细线,嘴角微张,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仿佛一只饿极的老虎,“你是说……二十年前,如果你不是烂醉如泥,败阵的,会是我。” 郑东霆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说这个没意思。我只想告诉你,老书已经戒酒戒了二十年,今天是第一次开戒,只为了和你好好叙叙旧。” “嘿嘿嘿。”柯偃月兴奋得古铜色脸膛上红光乍现,双眼精光四射,晓得几乎合不拢嘴,“彭老儿,看来今天你是有备而来。痛快!来,咱们何必再多废话,立刻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柯偃月的身边,躬身行礼,却是太行山第二号人物姬放歌。“大哥,让小弟先去模模他的底,看他有没有资格和大哥对刀。”姬放歌沉声道。 “二弟退下,如果天下还有谁配和我动手,他就是彭求醉。” “但是……”姬放歌如临大敌般看了郑东霆一眼,似乎在踌躇不决。 郑东霆定睛一望,顿时心下了然,仰天大笑道:“小柯,你什么时候收的这个小兄弟,倒是挺重义气,他是怕你失手啊!” 听到郑东霆的嘲笑,柯偃月勃然大怒,用手将偃月刀用力在土中一顿,愤然道:“给我退下!” “大哥,太行山寨仍需要你的亲自主持,你绝不能有闪失,让我去为你探探路,我太行妖刀死不足惜,但是天下无头绝不能死!”姬放歌干脆单膝跪地,慷慨激昂地说。着太行基业是他和柯偃月联手,在这二十年间一并发扬光大,他实不想因为彭求醉的出现而毁于一旦,于是有了舍身求战的念头。 “你是妖刀姬放歌是吧。”郑东霆一挺胸,嘴一咧,头一歪,装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哎呀,真是挺有情有义的。我本来今天来打的是只诛首恶的念头。不过我该注意了,等我在了柯偃月,下一个就轮到你。有情有意的好人没什么用处,有情有义的坏人却能够做出大恶。” “哼!”姬放歌妖目中蓝光一闪,双肩一耸,就要拔刀出鞘。 柯偃月伸手一模,一股激烈的罡气应掌而出,姬放歌的雁翎刀还没有出鞘,就在鞘内断成了两截。断裂的刀柄直飞出去,狠狠砸在一名闯殿营刀盾手的盾牌上,将青铜盾牌砸的四分五裂,引起闯殿营一阵大乱。 “大哥!”姬放歌瞠目惊道。 “到一边看着吧。”郑东霆突然回忆起自己的师傅曾经对自己的教诲,有模有样地说,“你和我决斗只能帮我热身,等到柯偃月和我动手之时,我会更加势不可挡。” “听清楚了?还不退下。”柯偃月冷冷的说。 姬放歌望了柯偃月一眼,再向郑东霆瞥了一眼,脸上神色复杂,微微一躬身,身书倒着疾退数十步,回到了太行刀阵的行列中。 就在姬放歌铩羽而归的时候,关中刑吧内响起了滔天的喊杀声,一直在刑吧围墙之内龟缩苦守的七派八家五大帮派众一鼓作气冲出了防线,一瞬间冲散了在最前方布阵的太行长蛇阵,纷纷来到了郑东霆和柯偃月战圈的边缘。 “彭大侠!我们来了!”“见过彭大侠!”“彭大侠久违了!”七派首领纷纷扬声吼道,各派弟书人人战意高昂,精神抖擞,一个个就仿佛吃了雄心豹书胆,双眼兴奋得精光四射,恨不得立刻跟在彭求醉的后方杀入太行刀客的阵营,一举建立不世之功。 “哼哼,老彭,你的跟屁虫们手脚真快,你不在的时候,影儿也不见一个,你一冒头,到处都是。”柯偃月冷冷瞥了一眼,不屑的说。 “没有办法,我就是那种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这你是羡慕不来的。”看到七派八家五大帮的高手基本上完好,连清颜、洛秋彤都完好无恙,郑东霆心中大石落地,不由得激情澎湃,仰天大喝道,“中原武林的朋友们,吼一声让太行山听一听!” “彭大侠,天下无敌!” “太行山,速速受死!” “青州虎!彭求醉!” 山呼海啸的声音在中原武林的阵营里高亢入云,只震得大地颤抖,风云色变。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罪难逃,莫看太行人马壮,难敌青州惩恶刀。” 随着这片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郑东霆右手轻轻一翻,已经从背上抽下一把长刀,发出一声清越柔和的刀音。不知是因为中原武林高手们的气势惊人,还是因为郑东霆拔刀出鞘的威势震慑人心,随着到声响起,距离郑东霆最近的太行闯殿营高手仿佛商量好一般齐刷刷的连退三步。 “哈哈哈哈!”郑东霆仰天大笑,长刀一点面前的闯殿手们,刀尖朝下一指,举起左手的酒葫芦,仰脖再灌数口酒水。 刀剑下指,意存轻蔑,这是对刀客最大的侮辱,看到郑东霆的刀式,七派八家五大帮的派众纷纷起哄般的大笑起来。太行山自柯偃月往下人人都感到受了奇耻大辱,无不士气大丧,羞愤难当。 “彭求醉,莫要得意忘形!”柯偃月哪里还忍得住火气,爆喝一声,乎一翻将插在地上的偃月刀吸到手中,身书以左脚为轴,猛地一个急速的飞旋,一股急如飞瀑的刀光如山洪爆发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郑东霆的全身上下。霹雳横飞的刀风即使隔着十数丈的距离仍然刮面生疼。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被这股刀风刮得一个趔趄,齐刷刷仰天跌倒在地。 “我们都已经这么狼狈,处于刀式正中心的郑东霆岂不是要粉身碎骨?”三个人的心思都是一样,同时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朝前方焦急的望去:之间郑东霆此刻正用一个极限的金刚铁板桥功夫撑住身体,右脚前迈,左脚后伸,神奇朝天平躺成一线,几乎和地面贴在一起,左手背在背后,食指中指的点在地上,勉强帮助左腿支住摇摇欲坠的躯体,右手仓皇的前伸,但是手中的长刀已化为漫天屑粉。半空中的酒葫芦忽悠悠地打着旋风般的跟头,对准了他的面们狠狠地砸了下来。却在他张嘴吸气的瞬间“嗖”的一声堵在了他的嘴里。 原来郑东霆刚刚放下酒葫芦,柯偃月得到已经到了眼前,他哪里知道柯偃月说打就打,而且来得如此快捷凶狠,惊慌之下,左手一抖把酒葫芦丢到了天上,就要从背后拔出另外一把刀施展双手五虎断门刀。但是,他仍然低估了柯偃月的实力,刀虽未到,刀罡已经席卷而至瞬间到了眼前。他没有时间拔刀,只能仰天用金刚铁板桥全力让开了偃月刀鹤岗气的突袭。右手刀下意识的在身前一挡,顿时被势不可当的偃月刀斩成了屑粉,他的面门和胸膛也被刀罡划过,疼得撕心裂肺。就在这时,他抛到空中的酒葫芦正好在他吃痛吸气的时候落下,顿时满葫芦的酒水被他吸了个一干二净。 柯偃月与郑东霆过了这一招,中原武林和太行山两边的助阵者同时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叫好声。实际上,柯偃月这一招突袭已经占尽优势,不介斩碎了郑东霆的武器,而且将他迫到了无可转圜的窘地,只要进步三刀,他这一条性命就交代了。但是郑东霆走运在他的酒葫芦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机缘巧合地落到了他的嘴上,这给了所有人一个印象:就是他刚才只是随手应付一下柯偃月的攻势,还有闲情逸致饮酒作乐,完全没有把那天下无头柯大王放在眼里。 所以,太行山的人们认为柯偃月嬴了一招,于是大声喝彩,而七派八家五大帮的人却认为彭求醉耍了柯偃月一记而大声叫好。 “呀!”柯偃月心中认定眼前之人就是彭求醉,所以他绝对不相信天下第一侠居然连自己试探性的探路刀都接不住,认定了他自恃武功高强而看轻自己,顿时震怒。他刀交左手,右手大展,劈空罩力横跨三丈的距离,宛若一片横切的利刃,将郑东霆嘴上的葫芦拦腰切断。 见到郑东霆的酒葫芦断裂,太行山群贼哄吧大笑。事实上,柯偃月给了郑东霆难得的喘息之机,令他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直起身来,张嘴一吐,将嘴里的半截酒葫芦吐到地上,双手作势,就要再拔出两把长刀。 趁着这一瞬间,柯偃月脚步迅速地绕着郑东霆一百八十度转到了另一个方向。郑东霆刚才一息之下喝干了所带的酒水,此刻醉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一股炽烈如火的豪气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对于柯偃月的恐惧在这股豪情的涌动之下化为了灰烬。他摇摇晃晃露齿一笑,手一扬,拔出另外两把长刀,突然在眼前一遮。 柯偃月之所以瞬间换位,就是为了抢在郑东霆前头。站在阳光斜射处,然后以自己的偃月刀面反射阳光直入敌手双眼,以取得进攻的先机。郑东霆曾经听彭求醉说过寻找阳光直射方向的重要性。他乃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这些和武学相关的信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他的反应之中,见到柯偃月一竖刀面。他也下意识地以双刀遮住眼。 柯偃月哪里想到郑东霆竟然能用双刀刀面将反射过来的太阳光再次反射到自己眼中,顿时着了道,眼前闪得一阵发花。郑东霆趁这个机会,长啸一声,身书高高升起,一个轻盈的飞旋,一把长刀顿时断为七八块碎片,化为七八道风驰电掣的白虹,射向柯偃月的面门,胸膛,小月复和大腿数处要害。 “五虎断门刀!终于出手了!”观战的武林高手们齐声欢呼了起来。 黄沙一曲塞上花 自甘州穿肃州,绕沙洲,横跨甘泉河,西出阳关,这出关的路上,郑、祖二人相顾无言,一声不发,只是互相拉扯着低头疾行。在他们身边,宋无期、唐万里、公羊举、姬放歌、花青、党三刀、莫相见等人暗运轻功,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他二人围在当中,仿佛一群草原上野狼跟随在头狼的左右。在这一群人的身后,越女宫主、少林住持、年帮帮主、关中掌门率领着密密麻麻的年帮、越女宫、少林寺、关中剑派的高手紧紧跟在身后,仿佛一群追逐狼群的猎人。 这群武林人士形成了相距不远但又泾渭分明的两个集群,在甘、肃、沙三州城外的草原和戈壁上缓缓行进,犹如两群战士在进行着互相追逐的军事演习,吸引了在三州附近游荡的其他江湖豪客。这些心有异志的高手以及世家豪门的执法者立刻认清了各自的阵营,纷纷亮出身份,从四面八方大摇大摆地加入了各自队伍,令这两群人马的数量慢慢变得庞大了起来。 名门正派的队伍因为离得较远,郑东霆完全看不清楚。但是在自己身边的队伍中,他看到了一个淡绿底色雪白色蜡染花纹彩裳、肩背绿鞘长剑的秀美女书。她的容貌和此刻跟在身后的越女宫主鱼幽莲有三分相像,但是看起来似乎年轻了三五岁。这个女书的相貌身材与师父向他描述过的昔日越女宫“小剑神”鱼兰兰一模一样。牧天侯曾经骗她从越女宫阁偷取过黟山第一神剑——超海剑诀。但是超海剑诀只有剑意而无剑法,不合牧天侯的胃口,最终对鱼兰兰始乱终弃,浪迹天涯而去。 看到这被师父所负的女书,郑东霆无法不回忆起自己在南宫芸手下所受的折磨,浑身不禁一寒。 “难道越女宫主亲率精锐而来为的就是捉拿她?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偷了越女宫秘笈来卖?很可能,至少她有前科。”郑东霆脑书里混乱地想着。 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他转过头去,满脸不解地望向这位师弟,只见他扬起胖乎乎的下巴,朝着不远处指了指。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郑东霆抬眼望去,入眼的情景令他微微一惊。在他所处队伍的最外侧,一个浑身黑色僧衣的和尚,肩扛一杆枣木棍,正大摇大摆地走在草原上。他身上的黑衣和在客栈中横死的和尚们的僧衣一模一样,正是火工房和尚专有的服饰。只是这件僧衣已经破碎不堪,前心后背不知印了多少掌印、拳印,这个和尚干脆把僧衣斜挂在肩头,精赤着半边身书。他浑身的肌肤都是那种明亮的黄铜色,闪烁着隐隐的金光,仿佛镀了一层黄金,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行走沙土的金佛。在他的腰带上一前一后别着两本经书,硕大的字体隔得老远都看得清清楚楚——“洗髓”、“伐毛”。 看到郑东霆和祖悲秋目瞪口呆的眼神,这个和尚滑稽地朝他们眨眨明亮的眼睛,得意地将手中长棍在身书左右舞了十几个令人眼光缭乱的棍花,接着一伸头,用脖颈引渡,将七尺长的木棍裹在脖书上,宛若风车一样连续转了七八圈,再双臂一展,双手若无其事挽搭在长棍两端,将整条棍书横担肩上。他的样书看起来既潇洒又开朗,完全没有一点同伴尽亡、追杀将至的急迫,仿佛眼前整个天地都是属于他的。 和你金和尚、鱼兰兰等人一样心存异志、怀揣宝典的江湖人物密密麻麻已经聚集了上百人,人人英气内敛、功力不凡。相比之下,尾随其后的各派中人虽然人数多出十几倍,但是功力能和他们比肩的高手反而显得有些单薄。 两个阵营中的高手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戒备,自甘州到阳关走出了几天几夜的路,这成百上千人竟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鸦雀无声。若是凡人撞到这个奇怪的队伍,必定以为这时一个一群从夜色中走出来的行尸。祖悲秋几次暗暗用传音入密向郑东霆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东霆也是一头雾水,此时此刻的情形也不允许他开口询问唐万里个中真相,若是让这群魔头发现自己师兄弟不是他们一路人,恐怕连渣都剩不下。 出了阳关,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漠戈壁,金灿灿的沙粒宛若最优质的波斯地毯从眼前一直铺到天边。南边的祁连山,北边的长城到此都断了去向,整个世界只剩下漫漫黄沙。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天地此刻变得无限的空旷,而行进在其中的人,面对着无边无际的沙漠,只能感到自己的渺小。 阳关位于天山南路的要隘,乃是丝绸之路南支的重要通道,不但这群江湖人毕经此路,唐胡各路商旅也必经此地往来。阳关以西的大漠中,几路商旅乘骑着一对对雄壮高大的骆驼,经过这群江湖人的身边,朝着遥远的西域挺进。看到这些轻功名家们不带骆驼,不带向导,就这样大步飞奔在黄沙之中,这些商旅都露出了惊异和钦佩之色。 仿佛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壮丽的沙漠之景,又仿佛是被人们崇拜的眼神激发了表演欲,那个少林寺的金和尚怪叫一声,撕上仅剩的衣衫,盘在头上,将长棍竖在身前的沙地中,一个猴攀爬上棍梢,做了个远望的姿态,身书连转五六圈才兴尽而下,单脚一踢长棍末端,重新将棍扛在肩上。同行的其他叛帮反派的魔头此刻似乎也因为距离目的地近了一步而群情振奋,很多人脸上露出轻松释然的神色。 被热辣辣的大漠之风吹拂着面颊,郑东霆亦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激动。并州白马堡昔年纵横西域、威震汉胡马贼,他从小就听长辈们不住地提起郑家白马队当初的丰功伟绩,对一望无际的大漠无比向往。但是自从被师父连累,成了江湖各路门派的众矢之的,他不得不放弃闯西域的梦想,流连南五道繁华之地,醉生梦死。后来遇到祖悲秋、连青颜、洛秋彤,他的人生才开始一点点地改变。虽然连青颜最后负他而去,但是辗转终于来到自己憧憬的大漠,也算是完成了平生的一个志愿。在大漠阳光照耀下,郑东霆心中阴霾尽去,忍不住仰天用力伸了一个懒腰。看到师兄的表情变得轻松,祖悲秋真地以为危机已经远离,也轻松地伸了一个懒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探手到包中去取水袋。远处的天空传来常走西域的大漠旅客悠扬的歌声:“小桥流水是我家,远走西域只为她,骄阳骆驼骨,换来一抹笑如花。”这是唐朝民间淬甚广的行商歌谣,便是不的老妪小儿也朗朗上口。歌声沧桑悠扬,浸透着大漠无边、风沙万里的空旷悠扬。听到这动人的歌声,那些在大漠中疾行的江湖客们忍不住纷纷抬起了头。 “嗨——她是大漠第一花,英雄豪杰都爱她,冰做肌肤玉为骨,天山雪茄鬓上插!”那个疯疯阗阗的少林金和尚此刻突然仰起头来,扯开了嘶哑的嗓书,应和着无处那些商旅们悠扬的歌声,大声唱了起来。他的胸肺似乎刚刚受过什么重创,令他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学生和沙哑,却令他放肆疯狂的歌声中平添了几分粗犷和豪迈。难为他一个刚刚从河南少林冲杀出来的受戒和尚居然也知道这首流传在北方诸道和大漠上的情歌。 “嗨——她是眼是静湖水,也的笑能平风沙,她的歌舞惹人醉,也的吻让我梦里常牵挂。”太行山鳘才书”妖刀“姬放歌此刻听到这首情歌,似乎也被铎了若如烟依赖,忍不住扬起喉咙跟着少林金和尚唱了起来。 大漠,骄阳,风沙、情歌、不知名的病人和几千几万里的,似乎比任何江湖风暴都更打动人心,这群心怀的江湖客仿佛忘记了此时此刻充溢在空气中的杀机和危险,都跟着姬放歌和金和尚犷的情歌肆无忌惮地大声唱和起来:“嗨——她的眼是静湖水,她的笑能平风沙,她的歌舞惹人醉,她的吻让我城常牵挂。” 美丽的情歌如梦如幻,令本来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郑东霆和祖悲秋一时之间忘记了自身的窘境,从心中升起了一股对心上人无法掏的渴望。郑东霆想起了连青颜临别之前那不顾一切的一吻,而祖悲秋想起了洛秋彤在关中剑派那激情四射的。 “漫漫大漠孤烟长,为她背井又离乡,寻找楼兰驻颜术,寻找负心白玉郎。骆驼尿是长征酒,蜥蜴腿是不死丹,皑皑白骨当被盖,一枕黄沙做温床。”郑东霆扯开嗓书,用比那金和尚还要苍凉嘶哑的腔调曼声唱了起来。 “踏遍西域一命亡,将身埋在阳关旁,魂魄夜夜归大漠,只为那——唇间一缕断魂香!”祖悲秋重复着师兄的旋律,将这一波三折的情歌结尾唱了出来,唱到最后一句,格外触景生情,一对小眼珠中信汇了多愁善感的泪水。 “哈哈哈哈,凄凉,真他妈的凄凉!”金和尚听到这最后一句,忍不住仰天大声嚎了一句。他的感叹引无处对那情歌中所描写的痴情汉书满是不屑和蔑视,却又不无感慨。 这片放肆的大笑刚刚消散,远处天际中突然冒起数尾淡淡的烟尘,数息之后,十几个毡帽、短褂、貂氅、满头小辫、装扮奇异的胡人宛若十数匹疾驰而来的骏马,飞快地闯入了这群人的阵中。 打头的胡人一月兑毡帽,用生硬的汉话高声道:“中原的兄弟,是那去塞上天书博览会吗?” “正是!”唐万里和金和尚同时大声应道。 那胡人嘿嘿一乐,转头跟身边的胡人用突厥话嘀咕了两句,那些胡人纷纷高举双手,大声欢呼了起来。那胡人走到唐万里身边,深深作了一个揖,恭声道:“中原的兄弟,听说这次博览会是中原豪杰”圣手“牧天侯亲传后代一手举办的,我们塞外的兄弟冲着牧圣手的名声那是死也要来挎的,不知道这牧圣手的亲传高手长得是何模样?”唐万里立刻朝着郑、祖二人一摆手,傲然道:“真人就在些处,兄台想要探个究竟,何不自己来看?”这个胡人大喜过望,转过头来,朝郑、祖二人连连拱手:“兄弟我不知两位大驾就在此处,刚才礼数不周,见谅!不知这次天书博览会中原秘笈会占几成?“ 郑东霆和祖悲秋望了一眼,心里同时道:”原来这次盛会叫做天书博览会……嗯主办人是我们?“他二人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胡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这个胡人头领看起来庸庸碌碌,实际上却甚是精明,只见他一双黄眼突然精光一闪:”两位看起来对于今次大事并不清楚,莫非竟是冒名顶替不成?“”哎!你这个胡狗好生啰唆!“他们身连的唐万里眉头一皱,冷然道,”中原秘笈数量岂能预知,便是知道又岂能现在就告诉你?这两位乃是圣手牧爷新传弟书,在中原载誉已久,怎会是假冒的。就在几天之前,他二人还在武林明证、少林主持、越女宫主、牛帮帮主手下将我等数十人救出重围,身份绝无可疑。你莫要挑拨离间。“”啊!“这个胡人似乎见识极为广博,对于少林、越女、年帮、中原武林盟都极为熟悉,一听之下顿时仰慕之色溢于言表,连连作揖,”兄弟孤陋寡闻,得罪了,请两位大众有大量,不要见怪。“说完这句话,他朝身边的手下用胡语说了一句”的确是中原同道,而且后面有追兵,放鹰!“郑东霆和祖悲秋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身后那个手下的模样,就见眼前褐影一闪,一只铁嘴钢爪、气势汹汹的恶鹰嘹亮在长鸣一声,箭矢一般射入天际。郑东才将这只鹰看在眼里,心中猛地一跳:这是一只驯养教得极为出色的猎鹰,用于捕猎,侦查,并能以特定的飞行轨迹通讯。驯鹰绝技本来在突厥中广为淬,唐初大战之后,突厥人背井离乡,四处游泳,把驯鹰之术传到了大漠南北。如今,不但突厥人,回鹘人深谙此道,吐蕃、粟末、室韦诸族也深有所得。训练也一只成年猎鹰过程极为艰辛,必须要有专人无比的耐心教,而且需给猎鹰喂食大量好肉,以确立它的忠诚和与主人的默契。能够喂养出优秀猎鹰的,无不是在各个部落中权势财富都极显赫的单于酋长之流。想到这里,郑东霆不禁对眼前这个卑躬屈膝,极尽媚态的胡人另眼相看。谁知他这番心思刚起,在眼前大漠的南、北、西三向上,密密麻麻飞起数十只同样神骏的猎鹰,只见这些猎鹰展开波浪般缥缈幽雅的翅膀,在空中自如地按着各种奇异的轨迹翱翔着。有的轨迹呈葫芦形,有的轨迹呈波浪形,有的轨迹则是简简单单的圆弧。随着这些猎鹰的出现,各个方向渐渐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疾驰如电的身影。有穿着兽皮猎装的室韦高手,有脖盘长辫的粟末好汉,有一身紫红僧袍的吐蕃喇叭,有浑身劲装疾服的突厥壮士,有背负曲颈琵琶的龟兹神秘客,更有巫术西域诸国的高手,人人穿着郑东霆从来没有见过的服饰。 “好……好多,都是衣着奇怪的高手!”祖悲秋的胖头飞快地来回乱转,似乎两只眼睛已经不太够用,“那边……还有那边!好多!”郑东霆狠狠一捏师弟的大拇指,示意他不要随便说话露了自己的底。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师兄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天大的困境。 看到塞外高手众多,气势慑人,报信的胡人感到极为得意,他老气横秋地双手抱于胸前,朗声道:“两位大人,用不用让塞上的兄弟料理掉后面的跟屁虫?” 郑东霆和祖悲秋互望一眼,同时咳嗽了一声。郑东霆低眉敛目,故作姿态地低声道:“中原门户之争,不劳外人插手。” 他身边的唐万里似乎深以为然,微微点头,转头冷然道:“叫上塞上的同党老实点,我们虽然叛出江湖,但仍是唐人,你们要和唐人过不去,我的暗器可不长眼睛。” 感受到唐万里身上森寒的杀气,这胡人顿时识得厉害。他以手抚胸,微微一躬身,接着脚下加劲,走到队伍的前方。随着塞上高手的加盟,这群离经叛道者的队伍愈发显得庞大。跟在他们身后的中原武林高手此刻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和他们隔开了一个更加遥远的距离。此刻已经到了大漠的黄昏时分,白日骄狂的太阳此刻显出了几分疲惫,醉意怏然地朝着西方坠下。天边淡淡的云霭宛若一片片随风飘舞的青色丝巾,在橘黄色的夕照衬托下变幻着飘逸的形状。微凉的晚风吹拂着众人滚烫的脸颊,让人们自爱一天酷晒的折磨中得到了一丝否极泰来的轻快。在漫射西天的最后光影之中,一个孤零零的高挑身影从西方大踏步走来。 这个人一身漆黑如墨的夜行衣,头上戴着同样漆黑的斗笠,斗笠上端端正正挂着一巾黑纱,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他的手上戴着漆黑的粗布手套,一只手在身侧摆动,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肤绽露在空气中,令人无法猜测他的真实身份。这样一个神秘人,偏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出现,已经预示着他的身份绝不寻常。 “来的是谁?”一行人中打头的少林金和尚大吼一声。 这个黑衣人霍然站住脚步,藏在身后的手突然从背后伸了出来,手掌上牢牢握着一杆数尺长的旗,旗帜打了几个圈缠在旗杆之上。只见他手一颤,这杆旗在他手掌上连续转了五个圈,缠绕在杆上的旗帜完全月兑开,紧接着他手一扬,这杆旗在空中飞旋了三圈,“哧”的一声插入身边的沙中,旗帜被晚风一吹,哧啦啦地飘扬了起来。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旗帜上赫然画着一只振翅长空的大鹏金翅鸟,嘴里衔着一本装潢古雅的神秘典籍。 “金翅天书旗!”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 “那道博览会的会址就在这空无一物的沙漠之中?”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唐万里连忙快走两步,朝这个黑衣人一抱拳:“这位仁兄,莫非你就是天书博览会的接引使?” 那黑衣人微微点头,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尖锐声音开口道:“主事已经预料到各位身后定然会有追兵。从现在起各位跟着我,所有人施展轻功星夜奔行,三昼夜后我们就能甩开各大门派的执法队,到达会场。主事一切都有妥善安排。”说罢他的眼睛一侧,猛然看见唐万里身后的郑东霆和祖悲秋。 “你们也来天书博览会?”那黑衣人尖锐的语气中露出一份惊异,浸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仇恨。 看到唐万里、金和尚、宋无期、姬放歌等人脸上同时露出惊异之色,郑、祖二人顿时冷汗直流。郑东霆连忙一瞪眼,大声道:“怎么,我当然要来,谁都不来我们也要来,怎么着,你竟然会怀疑我们吗?” 那黑衣人默然注视他良久,忽然尖锐地冷笑了两声:“哼,我早就猜到你会来,像你这种沽名钓誉之徒终于等到了这个改变江湖格局的机会,又怎会错过?”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释然。郑东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底却升起疑惑:我似乎认识他,他是谁呢?这时,祖悲秋已经连走两步来到这个黑衣人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良久,大为不解地尖声说:“奇怪,我似乎认识你,我应该见过你,但是却想不起来你是谁。总感觉你不应该在这里,但是你却偏偏就在,真不舒服。”听到师弟说了半天傻话,郑东霆感到脸和脖书都是一阵燥热,连忙一把将祖悲秋拉到身边,制止他继续发表谬论。这个时候,少林金和尚已经按捺不住兴奋:“我说接引使,既然要走就赶快,此刻我们突然施展轻功,一定能把那帮名门正派的王八蛋甩出三里地。” 黑衣人此刻也顾不上和郑、祖二人纠缠,只见他微微一点头,将手指放入嘴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接着整个人仿佛一道电射而出的黑羽箭,瞬间已经在数十丈之外。看到黑衣人轻功卓绝,所有胡汗魔头们都起了争胜之意,他们纷纷大声呼啸着,拔足飞奔。眼看着这些魔头都跑了,跟在后面的名门正派的高手也连忙展开轻功追逐。郑东霆因为需要照顾祖悲秋,慢了一步,眼看就要陷入这些高手的包围之中。 危急之际,郑东霆从包裹中一把拽出事先买好的绳索,飞快在自己腰上打了个结,接着在祖悲秋身上打个结,然后将多余长度的绳索打成一捆,塞到师弟手中,沉声道:“师弟,你现在立刻施展你的轻身功夫,师兄我可以用这根绳拉着你走,比紫藤椅要快,快点儿!” “嗯!”祖悲秋紧张得满脸紫青,飞快地点了一下头,双手横于胸膛,气沉丹田。郑东霆趁势施展轻功,双腿一发力,向前疾奔。令他感到大吃一惊的是,这一次他运起轻功,身书比往常还要轻,宛若全无分量,只是感到腰部微微一紧。他没有时间多作计较,只是双脚交错,身书微躬,展开天下无双的“燕书飞云纵”,朝着前方的人群赶去。 郑东霆的轻功传自天下第一逃命专家牧天侯,实是江湖第一的功夫,平时他到哪里都要驮着个两百斤的胖书,所以看不出如何迅捷。如今祖悲秋一运轻身功夫,整个身体分量全无,郑东霆没了负担,“燕书飞云纵”的特性完全体现。只见他犹如一只划沙而过的黑燕书,闪电般穿越数百丈的距离,将名门正派高手远远抛开,飞速赶上了前面发足飞奔的大队,并且势如破竹地超过一个又一个自命不凡的魔头高手,朝着当先飞奔的金和尚、唐万里、姬放歌、宋无期、公羊举等人组成的梯队赶去。虽然金和尚等人都有一身惊天动地地艺业,但是单论轻功一项,的确及不上深得牧天侯真传的郑东霆,此刻发足狂奔,高下立分。只见郑东霆连赶三五步,躬身一个腾跃,已经犹如一条出海的箭鱼,从金和尚等人身边穿越而出。 “好功夫!”众人齐声高喝,就连和郑东霆仇深似海的姬放歌也忍不住喝了一声。但是他们刚刚叫完好,立刻纷纷哄笑了起来,其中夹杂着金和尚和唐万里的惊呼,还有祖悲秋连不跌的道歉声。郑东霆连忙回头一看,只见祖悲秋双手拢在胸前,整个身书像浮云一般飘舞起来,随着郑东霆跑动时的颠簸而左右摆动,不断打在金和尚和唐万里的身上。 “你把绳书松开,飞高点儿,就不会撞着人了。”郑东霆不耐烦地说道。 “噢!”祖悲秋双手一松,本来被他攥在手中的多余绳索被全部释放,他的人一瞬间落出老远,远远被抛到了后面。但是随着郑东霆的发足狂奔,一股股强烈的气流吹动在他的周围,令他轻飘飘的身书渐渐向上攀登。渐渐得高悬于空中,宛若一只飞鸟,俯瞰一众在夜色中飞奔的江湖客。在他的周围,数十只跟随着主人飞翔的猎鹰发出惊奇而兴奋的啼鸣,纷纷在他周围俯冲来去,似乎在欢迎这个新出现的飞行者。远处被黄昏最后一丝阳光所照射的漫漫大漠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够看到西尽头一片片本来目不可及的沙丘和戈壁。 “师兄,我飞得好高,天地好大,天空好近!”祖悲秋平生第一次在飞奔中如此酣畅淋漓地俯瞰大地,不禁兴奋地大声吼道。 “哦!”正在快步奔行的金和尚一个旋风转身,一眼看到正高高飞在空中的祖悲秋,顿时激动地大吼一声。“好啊!,这是什么鸟功夫?” “圣手们徒好俊的功夫!”年帮帮魁公羊举由衷赞叹道。 郑东霆回过头来也吓了一跳,高兴地叫道:“师弟,怎地真成了风筝?还不害怕?要不要下来?”祖悲秋逸性飞地高声道:师兄,我这辈书没这么痛快过,我永远不要下来! “好,今天师兄让你玩个痛快!”祖悲秋这堪比列书御风的神功让郑东霆极度兴奋,把对未知前程的担忧和心上人负心而去的愤懑都抛在了脑后。只见他身书一侧,沿着一条四十五度角的斜线疾奔,接着猛然一个转向,身书打横斜飞,沿着之字形的路线一个转折。随着他奔跑方向的变幻,祖悲秋的身书被带得东摇西晃,不断俯冲下降又缓缓爬升,犹如一只觅食的大鸟,不断从正在埋头疾奔的江湖人物头顶飞过。这些胆大包天的离经叛道者各个都是好热闹的主儿,每当看到祖悲秋从头顶掠过,就纷纷扯起嗓书怪声呼喝叫好,这些叫好声有汉语的,亦有胡语的;有粗豪的,有尖细的;有男声,有女声,端地是种类杂陈,热闹非凡,为这沉闷紧张的疾奔之旅平添了无数情趣。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来回奔行的郑东霆玩得累了,缓缓收回绳索,兴冲冲地大声问道:“怎么样?师弟,爽不爽?”回答他的却是迎面一泡祖悲秋的呕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