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浪侠》 第一章 异人异疾 云溪镇隶属祁阳,靠近衡州地段,南北两道贯通祁衡两地。四面山水环绕,峰峦叠起。镇子不算大,却也有一千多户人家。街道宽长,屋宇毗连。北有岳王庙,南有观音寺。每逢庙会或赶集之日便云集着四面八方来的人们。热闹非常。 岳王庙后三里地处有一竹篱茅舍人家,户主姓何,名处士,娶妻罗氏。老俩口年过花甲,以酿酒为生。膝下一子,取名异儿,年方十八,天性聪慧,夫妻俩视为掌上明珠,把他送在村中私塾里念书。 时值燕剪裁花,莺梭穿柳,万紫千红的烂漫春季。这一天恰逢百花娘娘生日,踏青逛庙之人特别多,整座云溪镇都沸腾起来了。 私塾胡老先生应朋友相邀聚会,学馆临时放假一日,何异儿回到家里,就被母亲喊住道:“异儿,明日家里煮酒没柴禾了,你去捡些回来。可别挑重了。”“好勒!”何异儿应一声,从杂房扛出砍刀与禾枪,与爹娘道别后便出发了。 何异儿经过岳王庙,一路进入南山林中。但见青山如黛,鸟语蝶飞,心情畅快极了。选了处柴禾多的地方,手执砍刀一阵挥舞,一担七八十斤的柴禾就砍好了。接着砍下几根竹枝打结把柴禾捆上,穿好禾枪,略微休息,担起便走。忽然,他感觉腰椎乍痛,如针扎一般。身子一晃,差点倒下,忙跨出一步,方才稳住。略有一会,尽管额头汗珠淋漓,腰椎疼痛难禁,还是咬着牙向山下走去。 走着走着,何异儿感觉肩上的柴禾越来越重,好似担着两座山丘一样,实在走不动了,只好放下歇息一会。不想越是歇息,身子越软,再次起来担柴禾时,竟然担不起了。何异儿大惊,连试几次,一次比一次无力。不由跌倒于地,很是凄苦。正在这时,林间小道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首一看,转忧为喜。“兰花妹子”。 来者正是一位妙龄女子,身穿素服,容颜清秀。手挽竹篮,衣袂飘飘,宛若仙姬降临。她听到叫声,一看是何异儿,笑着跑过来,道:“异哥哥,是你啊。” 何异儿忍着疼痛,应了一声。 兰花没注意何异儿的神情,欢快地说:“我刚从姥姥家回来,你在歇息呀!”边说边拿出几样糖果道:“吃糖,给。” 何异儿与兰花从小在一起玩耍,要好得很。彼此如同兄妹。 何异儿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边吃边说道:“嗯!又香又脆,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兰花说着把篮儿递上。 何异儿笑道:“你想撑死我啊。” 兰花格格笑道:“被糖撑死不好吗?” 何异儿道:“好,这也算得上是古今第一人了。”说罢,哈哈大笑。一笑甫毕,忽感疼痛加剧,额头上又浸出了汗珠。 兰花诧异道:“你怎么了?” 何异儿连忙站起,掩饰着道:“咱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说着,把禾枪揽在肩上,一用力,径是跌倒了下去。 兰花见了,忙上前道:“怎么了,异哥哥。我来帮你挑吧。” 何异儿心下奇怪今天自己是咋的了,甚是不解。 兰花接过担子,健步如飞,行走在前,何异儿提着篮子,跟在其后。 不久,两人来到茅屋篱前,兰花把柴禾放在屋檐下,异儿赶紧从屋里端来茶水递上,兰花接了,一气喝干,道:“谢谢异哥哥。”一顿,又道:“异哥哥,以后不要这样客气了,口干了我自己去舀,好吗。” 罗氏在房里听到说话声,知是异儿和兰花回来了,出来说道:“兰花,你来了!快请屋里坐!” 兰花甜甜地喊了声:“伯母。”后又道:“不坐了,我该回去了。”说着,提起竹篮就走。 罗氏上前拉住她,道:“你老是这样,干了活又不吃饭,真让伯母过意不去。” 兰花道:“今天不早了,回去晚了,爹娘会怪兰儿的。” 兰花说着,和何异儿道了一声别。笑着对罗氏道:“伯母,要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到时怕吃得你嫌烦哩。” 罗氏连连摇手,道:“不烦不烦,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言后,对何异儿道:“异儿,你去送送兰花,顺路挑些酒去‘万通客栈’。” 何异儿应承一声,从屋里提来两坛酒,兰花一笑上前,抢过担在肩上道:“伯母,我们走了。” 罗氏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道:“兰花真是个好姑娘,既能干,又善良,对异儿也不错,若能成为何家媳妇那该有多好啊。”嘴上说着,心里美滋滋的,直看不见二人的身影还兀自张望着。 罗氏正欲转身,忽瞅见道上行来了二位差役,只听其中一人吆喝道:“卖酒的,打二斤好酒来与我兄弟解解渴。” 罗氏答言道:“官爷来的不凑巧,今日最后两坛酒方才叫孩儿送去酒楼了,改日再来吧。” 官差一听,老大不悦,脸色阴阴的,径直走进柴牖,一坐在石凳上,道:“赶快把赋税交了,天色不早,我俩还得赶回去。” “赋税?!”罗氏迟疑一下,赶紧进屋,不一会儿便拿来了纹银。 官差伸手接过,掂了掂份量,道:“就这点,连酒税都少了。” 罗氏道:“每次都这么多,怎的就少了。” 官差道:“官府有令,从今日开始,税赋增加一成。” 罗氏道:“这些银两已是我全部家当了,官爷,你就高抬贵手,给我一条活路吧。” 官差哼一声,一拍桌子道:“给你活路,谁给我活路,别罗哩吧叽的,赶快拿银子来。” 罗氏哆哆嗦嗦的道:“官爷,家里贫寒,实在没有银子了。” 官差恶狠狠地道:“抗税不交与暴民同罪,有意刁难罚银一倍。” 另一名官差不由分说,起身冲进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罗氏见状,忙上前拦阻,被他一掌推倒在地。 两官差没搜到银两,逮着两只鸡鸭,扬长而去。 何处士从外面归来,见满屋东西散乱,酒坛打烂不少,老伴正在垂泪,忙放下东西,上前一问,方知端的,气愤不过,仰首大呼:“苍天啊,你开开眼吧,这世道怎让人活啊!” 日坠西山,暮色降临。何异儿回到家里,知道情况后又气又愤,劝住二位老人,收拾好一切,当日发下誓言:“他日我若为官,必整顿吏治,惩治贪官,为民请命!”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处士一家不得不节衣缩食把税银交了,因此日子也就更加清苦了。何异儿因交不了学费,只好辍学在家。为了生计,酒煮得比以前多了,上山砍柴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幸亏有兰花过来帮衬,他们才没有被生活累倒。何异儿嘴上没说什么,内心却是感激不已。两人相惜相怜,互助互爱,感情日已笃厚。罗氏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打算过了中秋就把二人的亲事定下来,也好了却一桩心愿。 时光骎骎,转眼到了七月十五。这天,何异儿与兰花早早地砍柴回来,又忙着送了几家店子的酒。吃了午饭,兰花回去了,异儿做完家务,便在房中看起书来。看着看着,忽觉头脑有些昏沉,全身软绵,没有一点力气。于是放下书,上床躺下。尔后又觉口干心烦,头痛欲裂。挣扎着起来,却感腰椎剧痛,一阵紧似一阵,只好仰面躺下。口中申吟,极其痛苦的叫道:“娘!娘!娘!” 罗氏听到呼声,走进房来道:“异儿,什么事情?你怎么了?” 何异儿道:“娘,你快去舀碗水来,口干死了。” 罗氏听了,赶忙从厨房舀来一碗水。 何异儿接过,一口气喝了,方觉喉咙清爽,腰椎的疼痛似乎也轻了一些。一会后,何异儿感到鼻中一阵怪痒,似有小虫在爬行,忍耐不住趴在床沿上,须臾,鼻中喷出二道血液,一股凉气直冲顶门,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罗氏见了,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抓起一团棉絮,往何异儿鼻孔里一塞,血才止住。又见他满脸痛苦,嘴唇翕动,模样可怖,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 何处士闻听哭声,走进房里,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拉起老伴,安慰道:“异儿鼻子发血,没什么的。你先替他擦洗脸上的血迹,我去请大夫来。” “快去快回!”罗氏紧张兮兮的,待老伴去后,打来一盆清水,把毛巾浸濡,拧干,颤抖着擦拭何异儿面孔上的血迹。 何异儿被冷水一抆,慢慢苏醒过来。 罗氏见了,又不禁喜极而泣,手足无措的道:“异儿,别怕,没事的,没事的。娘小时候鼻子常出血,一出血啊用棉絮一塞就没事,后来它就不发了,一直到现在娘身体蛮好,你只管安心躺着休息,不消一天就好了。” 这个时候,何处士领进一位蓝衫青衿的老人。老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乃云溪镇有名的大夫,名曰华颠。 罗氏忙请华颠老人在床边凳上坐下。 何异儿一见道:“我又没病,干吗要请大夫啊。” 罗氏道:“瞧一瞧,好放心,要不了几个钱的。” 何异儿见华颠老人满脸慈祥,和蔼可亲,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便不再言语,慢慢地把手伸过去。 华颠老人把手诊了脉息,看了看舌苔,又用手模了模何异儿的额头,端视一会,说道:“看令郎脉息,左寸皮浮,乃心气虚而生火,右尺筋沉乃肾弱而伤腰疼,双脉中浮沉不稳现芤脉,必有失血之症候。又观其面赤而黑,多是火热疼痛,乃木来克土,实非吉候。令郎之疾多是延误已久,病渐入骨矣。” 何处士夫妇听得心惊肉跳。 罗氏道:“孩儿身体一向没大毛病,怎么一下子就这样的了。” 华颠老人面色凝重,望着何异儿。 何异儿道:“也不是一下子,几个月前,我就觉得有点不适,腰椎处时常麻木疼痛,担不了重物。起初也没在意。最近午后及夜间疼痛最烈,如火焚骨,一刻过后症状才会自行消失。头昏耳呜,四肢酸软,胃酸泛涌,口干舌燥,不思饮食。敢问老先生我得的是什么疾病?” 华颠老人以手模须,道:“据你所说,可能是疑难杂症中系骨骼病变引起的骨痨,症状是局部疼痛,肌肉收缩牵至全身不适,消瘦,盗汗,发热等症。若应如此,局部必有病变,且让老夫看一看。” 何异儿翻身俯卧于床。罗氏上前把衣衫掀开,只见左腰骨陷肉肾俞穴上有肉凸如疮形,红活高肿,用手轻轻一按,软绵绵而有弹性。 华颠老人不由失惊道:“此乃肾欲发也!” 何处士小心问道:“老神医诊断我儿之疾为肾欲发,但不知这病厉害么?” 华颠老人道:“这肾欲发也并非难治之症,以老夫多年的经验看,若肉坨高肿十四日生脓属顺,若疮形紫黑干枯坚硬应期无脓属逆,或脓稀伤膜都系真阳血气大亏。初宜服人参养荣汤以救其源。另有一法乃老夫绝艺,若一施见效,也好省去开方之苦,但需一个风炉和一只药铫儿及半斤桐油。你去准备来。” 何处士连忙拿来了三样东西,又依照大夫之言生火煎油。少时,药铫里桐油翻起白泡。华颠老人拿出一包白色药粉倾入油里,随即伸出两根指头在油中搅拌。何处士夫妇看得甚是恐骇。没过多久,便只见他用手指直沾着油朝异儿的腰眼肉坨上模去,吓得不敢正视。 何异儿闭着眼睛,咬着牙齿,感觉两指触肌微温微烫丝丝油滑,没有半点灼肤之感,倒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刹时传遍全身。 何处士看得由惊心转为惊叹,不住手地扇着炉火,油铫里翻冒出一层层白泡沫,发出“嗞嗞”的声响。华颠老人沾滚油如抹油脂一样,动作快捷利落,没有一滴油溅到地上或床褥上,药铫里的油在渐渐减少,令人惊奇的是半斤桐油没了,而腰眼部位却无积油之象。 “好了。”华颠老人弄毕,起身去脸盆洗了手,接过罗氏递上的毛巾,边擦边说道:“令郎之疾确实怪异,用此妙法也未见效隐退。老夫再开个药方,待过后几天看能不能慢慢消退。”言罢在桌边坐下,写了方子递于何处士。 何处士接过,见上面写着: 人参一钱,白术一钱五分,茯苓一钱,当归一钱,地黄一钱, 五味子五分研,甘草五分炙,白芍一钱炒,陈皮五分,肉桂一钱,黄芪一钱,远志一钱。 何处士收起药方,道:“大夫高明,但还有一事请教,若肉坨十四日无浓,可有药物化之么?” 华颠老人把何处士引到门外,神色郑重的道:“人得了这种症候,也是看他的医缘了。好好调养,药方早晚服一次,说不准吉人自有天相,吃了这药后会应期化脓而愈。”说罢,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处士听了,几乎绝倒。罗氏取铜钱酬谢华颠老人,华颠老人不受,转身离去。何处士缓过神来,两夫妻抱头痛哭。尔后,何处士拿着药方去药铺撮齐了药,回家煎与异儿吃。 日影西斜,天渐黄昏,何家院落似乎笼罩着一种不祥的阴暗。 第五章 浪迹江湖 夜虫低鸣,旷野岑寂。月色中一线衫影如流星划过,速度甚快,快得使人无法看清楚,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衫影已射入周府院内。 一名家丁手捧酒菜,哼着曲儿步回廊,沿曲径,朝着露出灯光的房子走去。正行间,忽觉眼前人影一闪,便立时动弹不得。 “小二子,是我。” 小二子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吓得屁滚尿流。舌子打卷,全身颤栗,结结巴巴地道:“何异儿?!……你……是……人?还……还……是……鬼?……” 来者正是何异儿。他道:“我当然是人了。” 小二子道:“几年前你不是病死了吗?……” 何异儿道:“那是以讹传讹。病死了我还来这里干什么。” 小二子颤声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取周三狗命的!周三住在哪个地方?快说!” “不知道。”小二子话未说完,已觉背上一寒,忙改口道:“知道,知道。那厢露出灯光的房子便是。” 何异儿飘身过去,一掌把门推开。 厢房中周三怀中正搂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在调情取悦,嘴儿对着嘴儿,相互喂酒。骤闻门响,吓了一跳,双手情不自禁地推开女人,尚未起身已感腰眼一麻,欲动不能。当他看瞧清来者是谁时,唬得魂飞天外,颤声道:“你……” 何异儿一把揪过他,喝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亲人?毁我家园?” 周三惶恐之极地道:“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一点也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恶徒,铁证如山,还想否认。” “我什么也没做过,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何异儿目中杀机一涌,道:“我爹娘一生谦恭为人,老实本份。自耕自乐,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对他们下毒手!”说着,连在周三的心窝口狠捣了几拳。 周三疼痛难忍,求饶道:“都怪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做出伤天害理的蠢事,对不起街坊邻居。自知罪孽深重无脸见人。每每想起这事悔恨交加,终日泪水不干。求你网开一面,高抬贵手,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定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毁家诛亲之仇不共戴天,不杀你难慰泉下亲人。” 何异儿怀着满腔的仇恨,一掌击在周三的天灵盖上。顿时,血光崩现,周三那水牛般的身躯栽倒在地,抽搐一阵,便死了。 何异儿犹不解恨,随之放火烧了周府…… 寒风萧瑟,黄叶飘零。玉龙山罗氏墓旁垒起了两堆新坟。 冢坟里什么也没有,一场火带走了父亲和兰花生前所有的东西。 何异儿没有把兰花的死讯告诉他的爹娘,他本来是应该把这实情告诉他们的。他没有,是怕他们接受不了。他相信等待与期盼才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想他要是还活在那种等待与期盼里,那该有多好! 墓前摆放着三牲酒礼,两束香烟凄然升起,四支蜡烛泪流如血。 何异儿心里无比伤痛,他永远无法接受亲人猝然离去的现实。 他无数次梦盼与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景象;他又无数次地想父母和兰花乍然见到自己的喜悦;他还无数次地憧憬下山之后与家人团聚,在云溪镇开一家诊所,让爹娘安享晚年,与兰花结成眷侣,夫唱妇随,相偕百年,这是多么幸福美好的一幅画卷啊! 然而,乍骤之间,一切被风吹雨打去,一切都成了梦想,一切都只是梦想。昔日一别竟成永别!何异儿猝然面对,怎不心碎肠断啊。 墓冢默默枉悬思,旧犹如梦空断肠。 何异儿目凝双坟,内心伤痛是言语无法描绘的,久久地,久久地才听他说道:"我要走了,从此孑然一身,浪迹江湖。不管身在何方路途多么遥远,我都会望云思亲,每年的今天回到这里,将吹箫三日以寄哀思,你们泉下有知就来与我相回,爹.娘.兰花你们安息吧!"抹去热泪,起身离开。 万历驾崩,天熹继位,天熹多病,不理朝政.朝中大权渐渐落入阉人魏忠贤之手,他野心勃勃,阴险鬼诈,与内宫客氏相勾结把持朝政,自封九千岁,官邸上公府,魏忠贤借批红之机,殊除异己,残害忠良,全不把朝中大员放在眼里,但对信王却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去惹他,因此朝中形成二派,相互对立.魏忠贤对信王恨之入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每每设计加害于他,但信王乃天子之身岂能轻易相害.信王立誓扫除奸宦,重整朝纲,几次上奏如石沉大海,自感势单力薄难以抗衡,为集蓄势力网罗天下奇士,他多次走出京城微服私访,物色人才,结识了不少英雄.这一天,信王刚用了早点,便把王承恩叫到跟前,命他打点行装准备出城,王承恩劝说无效,只好拿来几件便服,二人乔装打扮,悠哉悠哉地出了京城,一路南下. 晚霞映天,倦鸟投林.陕西某镇上出现一位白衣青年,只见他手拿金箫,腰系玉葫芦,衣袂飘飘,气宇非凡,抬首见前面有家燕归酒坊,便径直走了进去。 这时,酒坊门口又进来了两名年轻女子,领前一位身着红装,腰佩宝剑,娇美的脸上有着一对迷人的酒窝,两只秋水莹莹的秀眸,四下一顾,掉首说道:“小姐,那边坐去。” 她身后的女子年龄大约二九,身段匀称,婀娜秀美。两名女子一出现,仿佛乍然四壁生辉,酒坊之中似乎顿时亮了许多。 酒坊中客人很多,座无虚席,只有白衣青年独坐一隅,桌边空位,两名女子立即过了去。 白衣青年对她们微微一笑,道:“请坐!” 两名女子在侧坐下,也报以浅笑。 那名着红装的女子显然是白衫女子的侍女。她对那小姐附耳道:“这位公子貌若潘安,是我见过最貌美的了。” 那小姐也悄言道:“你动心了?” 侍女道:“动心了。见到这么气宇轩昂的男人不动心,那才怪呢。” 小姐窃笑。 两人正言间,忽然,不远处一人吃着吃着,咕咚一声,倒了下去。同桌之人很是吃惊。一人道:“赶快送大夫!” 旁观者道:“不要动,猝死不宜移动身子,过会自然就没事了。 也有人道:“还是去请大夫过来看一下比较好。” 一人风风火火去请大夫去了。不一会,大夫来了。一诊断,摇头说死掉了。众人无不震骇。死者的家属大悲。 侍女一旁感叹,道:“那人得的是什么病?怎么就死了?好端端的,也太快了。” 言未毕,只见对面的白衣青年站起,止住正欲抬着尸体而去的亲属,道:“且慢!让我看看。” “人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死者家属和旁人均显得不明白。 白衣青年也不理会众人,径自在死者头上一拍,死者就苏醒过来了。众人无不惊奇。那家属慌忙拜谢。 “神医!真是神医啊!”旁观者无不啧啧赞叹。 白衣青年分文不受,也不理会别人的称赞和拜谢,又回原座吃起东西来。 侍女罕异道:“喂,这位公子,你是神医吗?” 白衣青年谦逊的笑道:“不敢当。略懂皮毛而已。” 侍女饶有兴趣的道:“那人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那样了?大夫诊断已死了,你怎么知道没有死?你是用什么法子弄好他的?” 白衣青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侍女急了,道:“你告诉我嘛,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姐止住她,对白衣青年歉意的道:“侍女不懂礼数,请多包涵。” 白衣青年拱拱手,道:“客气了。” 侍女嘟嘟嘴,忽狡黠的一笑,抱拳作礼道:“适才多有冒犯,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侍女边说,边探过头去,放低声音道:“请问仁兄尊姓大名?这下够恭敬了吧,你不可不回答哦。” 白衣青年拱手道:“在下何异儿。” “何异儿?!”侍女失惊道:“你就是江湖传言的那个专为穷苦人看病疗伤的神医游侠——何异儿?!” 白衣青年淡笑道:“正是。神医游侠不敢当。” 侍女一脸笑容道:“小姐,他就是江湖传言的那个专为穷苦人看病疗伤的神医游侠何异儿。想不到竟是一个风流俊美的翩翩公子呢。” 小姐拱手,道:“神医妙手,果然名不虚传。幸会。” 何异儿还礼道:“幸会。” 小姐自我介绍道:“奴家孙秀英,这是侍女红珠。” 红珠道:“能与江湖鼎鼎大名的神医坐在一起吃饭,真是三生有幸啊。小姐,我们与神医一起喝一杯吧。” 孙秀英望眼何异儿,笑道:“但不知何神医肯不肯赏脸。” 何异儿道:“非常荣幸。” 三人对干一杯。孙秀英对何异儿非常有好感,因此想无话找话,不由问道:“敢问何神医师承何处?” 何异儿对孙秀英主婢也很喜欢,直言道:“师承铁指神算。” 孙秀英道:“铁指神算宋献策?!” 何异儿道:“是。” 孙秀英面上微显一抹惊异之色后,道:“哦。” 红珠插话道:“公子家居何方?有何妻室?” 孙秀英见红珠这话唐突,何异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连忙不好意思的道:“小侍说话没遮拦,请公子别放在心上。”言罢,孙秀英借故结帐离去了。 何异儿笑一笑,与之作别。 “店家,结帐。” 店家道:“公子,你的帐,刚才两位小姐替你付过了。” 何异儿“哦”一声,甚不明白这两人萍水相逢,干吗这么客气,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第二章 奇缘奇遇 翌日,刘兰花过来一听说何异儿患病于床,芳心狂惊,走进房里,坐在床沿上,望着何异儿清癯的面容,好言好语一番安慰,之后又出来宽解二位老人,并表示担承所有家务让何异儿能安心养病。 罗氏听后说道:“这不累你受苦了。” 兰花道:“只要异哥哥能早日康愈,多做点事,也累不坏人,只求二位老人好好保重身体,兰花这就去砍柴了。” 罗氏滴泪道:“我儿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位贤淑女子垂青爱怜?!” 一天,何异儿吃了药觉得有点困了,便上床躺下。兰花做完家务,稍事休息,见他睡了,便出了小屋,信步来到岳王庙。 大殿里,长明灯闪烁,紫烟缭绕,只见上面岳王爷彩塑金像,英风勃发,神采奕奕,仿佛活人一样。 她上前跪下,默祷一会,手捧签筒,摇将起来,忽地跳出一签,拾起一看,上面有四行鸡眼小字,仔细观看,书云:“雨后彩虹挂天边,金童玉女降人间。抽此签者勿忧虑,遇难呈祥在眼前!”签意明白易懂,兰花看后大喜,虔诚地拜了三拜,起身走出大殿。 一路上,她想何异儿突发鼻血病势不轻,来得怪异,正值月半鬼节想必什么阴祟作怪,回去与老人商量去隔村请赵仙姑,听说她颇有法术,驱鬼安神最是拿手,说不定请她去降妖伏怪,洒施法水,异哥哥之疾真会遇难呈祥,病体康愈。 兰花边走边想,忽抬首,见前面道上迎面走来一人,不由眉头一皱。正要转身,只见那人已快步而来,边走边说道:“兰花妹子,你别小家子气,本公子又不是老虎,别见面就想躲着我啊。” 这人一袭锦裘,模样俊秀,手持折扇,满脸笑容。 刘兰花避之不及,只得答言道:“周公子有事么?”声音硬邦邦的,浑然无情。 周公子周三嘿嘿笑道:“听说你常往一个姓何的人家跑,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喜欢那瘦小子呐?” 刘兰花鼻子一“哼”,道:“管你何事!”边说边抽身就走。 周三折扇一翻,拦住道:“且慢,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呢。几日前你爹把你许配给了我,还收了定金,你不知道吗?从那日起你就是本公子的未婚妻了,呵呵。” 刘兰花大惊,道:“你胡说!” 周三涎皮笑道:“胡不胡说,你回去问问你爹。” 刘兰花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下惊骇不已。 周三道:“兰花妹子,本公子虽说不是十分风流倜傥,但也是玉树临风啊。嘿嘿。既然你爹没意见。咱们今天好好谈一谈。”周三边说边动起手来。 刘兰花十分厌憎,摔开他手,啐道:“无赖!”言毕,撒腿就跑。 周三赶紧追上去。路上行人都惧周家势力,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看看的就被周三追上了。 周三一把揪住刘兰花,恶狠狠地道:“本镇没有人敢瞧不起本公子。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识抬举的东西!”说着,“啪”的就是一耳光。“带回去!”周三一挥手。几个家丁如狼似虎,一拥而上。 刘兰花愤然反抗,围观的人众敢怒不敢言,无不摇头叹息。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 这时,人众中走出一名道长,身材不高,声音却极洪亮。 周三见是一个矮身道长,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我周公子的闲事你也管!揍他!” 众家丁得令,放下刘兰花,拔刀直取矮身道长。 道长面容冷峻,手中佛麈只那么随意的一云一拂,众家丁四散跌开。周三大怒,箭步上前,抡拳就打。道长岿然不动,反手一扣,抓住周三的脉腕,面上显出了一丝蔑笑。 周三被他扣住脉腕,一股锥心的疼痛使他乍然间鬼哭狼嚎起来。“道长饶命!道长饶命!”众家丁一齐跪地求饶。 围观的人众尽管不明就里,不敢拍掌叫好,但脸上露出的笑容是欢欣的。刘兰花本来很替道长担心,此时也释然多了。 “凡事留点余地,不要做得太绝了!”矮身道长“哼”一声,手一松,周三当即跌坐地上,众家丁赶紧搀扶起,连滚带爬,狼狈而去。 刘兰花走上前去,对道长道:“多谢道长相救!此地不宜久留,请道长速速远离。”围观的人众也道:“是啊,道长,周家是本地出了名的恶人,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矮身道长哈哈大笑,毫不理会众人的劝告,不紧不慢的向南去了。 一连几天,何异儿之疾未见一丝好转,腰眼肉坨反而更大了,好似一只酒碗倒扣腰上,病情更加严重,连下床也需人搀扶。 何处士夫妇整日愁眉苦脸,哀声叹气。 刘兰花看得心疼,也焦急,却把好语宽解二位老人,并说出自己的想法.罗氏一听道"赵仙姑巫术通神,法力无边,我们可请她前来试一试,或许有一些转机,不药而愈." 何处士忧心忡忡地说道:“神药二效固然是好,但化费太大,长此以往,家底单薄,怎经得起折腾啊。” 罗氏道:“只要孩儿病好,讨米叫化,也心甘情愿,没有钱,就把这房子卖了吧。” 何处士一怔,嘿然怅叹。 刘兰花道:“二老别担心,关于钱的事,我会从家里挪些过来。” 事已至此,何处士夫妇也不能拒绝,默然不语。 “我这就去请赵仙姑。”刘兰花说罢走出柴牖,径直回到家里,向母亲要了几两银子,另把自己多年攒下来的五两,一起用手绢包了,走出房间时被父亲刘平看见。 刘平脸色阴沉,喝问道:“这阵子又要到哪里去?” 刘兰花一惊,答道:“去何伯父家。” 刘平哼道:“一个大闺女家成天往别人家里跑,成何体统!” 刘兰花道:“异哥哥病了。” 刘平道:“他病了,管你何事?” 刘兰花道:“爹,你以前不是曾与何伯父说过要把女儿嫁与异儿的吗?你忘了?” 刘平冷然道:“那是以前随口说的,岂可当真!爹已签应周家,把你许配给三公子了,你就不能再出去抛头露面了,好好在家养花弄鸟,做做女黹活,等候周府过门迎娶。” 刘兰花惊道:“爹,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那个无赖的!”气愤地扭头走了。 刘平又气又急,骂道:“死丫头,就是这副倔脾气。宁可嫁给一个无赖,锦衣玉食,总比嫁给一个病鬼,挨饥受寒的好啊!” 刘平追出去时,刘兰花已跑远了。 午后,刘兰花领来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的村妇。此妇相貌丑陋,打扮也怪异,一件大黑青袍罩住那葱杆儿的身子,一头散乱黄发却戴着金光闪闪的箍儿,左持招魂幡,右拿七星宝剑,脚踏草履,鼻陷嘴歪,一路摇晃走来。有如夜叉来临. 何处士夫妇恭恭敬敬地把她迎进屋里。屋里早已备好香案水果.那村妇正是赵仙姑,她似乎早已月兑胎换骨,不是凡人,一语不发,也旁若无人。自顾在香案上置放法器旗号,然后焚香烧符,击灵牌舞起剑来。 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身躯也开始摇晃,长剑随着歪嘴发出“嘟!嘟!嘟!”声而一指一抖的,看了令人一身鸡皮疙瘩。 赵仙姑忙了一阵,又把招魂幡舞将起来,口中叫着:“魂儿魂儿,快快附身依体,三界真人在此,驱鬼除疾,病体即痊。”言讫,招魂幡猛地一顿,身子笔直,僵硬如尸,似有真神附体一样。房中瞬时变得死一般寂静,惟有香烟烛火迎风摇曳。 片刻过后,赵仙姑那僵直的身子开始抖动,像颤又不是颤,似抖又不像抖,嘴巴战战的动个不休。一会儿,便见她盘桌绕椅地游走起来,还时不时的抓起香米满房抛撒。尔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对卦来,眯目念道:“太上老祖,八卦真人鉴临在上,弟子有求必应,吉凶祸福,一爻就验。”念毕,双眼一睁,把卦往上一抛,“啪”的一声落地两片,乃是阴卦。突听她大吼一声:“鬼祟哪里逃!”手挺长剑,疯疯癫癫地出了房间。 何处士夫妇和兰花一齐跟着,围着房子转了二圈,至西边一棵大树前。那赵仙姑突然咆哮如雷,长剑凌空一掷,一道白光闪烁成弧形划落。“当”的一声插入地上。赵仙姑立即取过身上的一个小葫芦,近剑蹲下撮了一把浄土塞入葫芦里,言说已将妖孽鬼祟收下,把塞子堵上,用印有符样的纸条封了,收起长剑,向跟来的何处士夫妇道喜。何处士夫妇见妖孽已除,心下欢喜,恭敬叩谢了赵仙姑。 一晃十多天过去,何异儿之疾还是未见丝毫起色,一到申时疼痛要命,一应法式俱都用上,仍然没有一点效果。 一天,何异儿拉着刘兰花的手,流泪道:“好妹子,你回去吧,不要为我而耽误了你的青春,我们来世再续前缘吧。” 刘兰花凄容满面的说道:“我不能抛下你不管。” 何异儿凄凉的道:“我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你守着又有什么用呢。” 刘兰花道:“你不会死的,会好起来的!好哥哥别赶我走。生为何家人,死为何家鬼。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 何异儿拉着她的手不放道:"好妹子我求求别这样." 刘兰花心中酸楚,又见他泪眼企求,忍不住的泪水溢眶而出,呼一声:"异哥哥!"两人抱头而泣,何处士夫妇在门外看见,心痛如绞,也止不住地抹泪。 是夜,何异儿睡梦中惊醒,把眼四顾,烛火已熄,月影映窗,房中冷清寂静,不由得发出一声低沉而浑浊的叹息。 他挣扎着披上衣服,起床坐到凳上,面对窗外月光,想到自己悲惨短促的人生,以及年老的爹娘和那痴情无悔的兰花,就禁不住悲从中来,热泪盈眶。坐着坐着又感到腰间锥痛,大有不支之状,便以手撑腰,悲悲切切地说道:“想我今日竟变成如斯模样,也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孽事,落得今生这般受苦。”语过黯然,泪滴衣襟。 良久,何异儿又凄然的说:“爹、娘,孩儿既已是朝不保夕的人了,留在世上累及爹娘害了兰花,我真是于心不忍。我还是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免得让你们直瞧着伤心。” 何异儿思想一定,缓缓走出房间,来到父母门前,跪下拜了三拜。“爹、娘,你们的养育大恩只有来世再报答了。”弹去热泪,起身走了出去. 山林中,何异儿凄凄惨惨地走着,脑海里一片空白,连腰椎疼痛也浑然没有感觉了。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来到一座山前,但见藤蔓四挂,野草丛生,怪石嶙峋,阴森森的。 “我这是到了哪里?”何异儿左右看了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颗古树,便径直走了过去。“这里偏僻荒凉,倒是个寻死的好地方,死了也没人知道。”何异儿苦笑一声。 行至树下,何异儿解下腰带,用力抛过树叉,又找来几块石头垫在下面,把带子打了个死结。试了试,高度和带子的力度蛮合适。 何异儿知道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活着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也就只有一死了之了。何异儿想得很清楚。此时他一点不糊涂,头脑清醒得很。 此时此刻,他想到最多的是爹娘和兰花,心中虽有万分留念,万种凄苦,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死对他来言是一种解月兑啊。 “爹娘,兰花,你们多保重,永别了。” 何异儿抹了一把眼泪,闭目把头伸进腰带,用力蹬掉了脚下的石头。身子悬空,脖子霎时一紧。呼吸急促,全身血脉似要爆裂,渐渐地,双眼发黑发胀,记忆愈来愈是模糊,不一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蓦然,一隅大石后面转出一条人影,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自言自语地道:“想不到这鬼地方睡觉还挺舒服的。”人影不高,身穿道袍,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道:“原以为世间只有贫道把地当床,视天为被,我行我素,放荡不羁。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上一个挂着脖子睡觉的人。真是别出心裁,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啊。哈哈,佩服,佩服。”他嘴上说着话,却并没有看何异儿一眼。 何异儿被勒着脖子,极为难受,在挣扎。 道士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在其下方盘膝而坐,喝着酒葫芦,道:“这样睡觉,倒是别致,不过挺辛苦。” 何异儿挣扎一会,便硬挺挺的不动了。 道士吁口气,道:“好了,终于睡着了。安静了。”说着,手中佛麈一挥,何异儿从树上掉了下来。道士用手探了探鼻息,从怀里掏出一物,形似鸟蛋,晶莹透亮。他把丹丸塞进何异儿的嘴里,在喉结上一捏,只听“咕”的一声,喉头上下滑动,丹丸就下去了。 道士把何异儿提起,扛在肩上,向东南方向飘然而去。 第六章 擎义踏锋芒 一轮明月高悬天空,如银的光辉柔柔地洒泻大地,蛙虫低鸣,夜神秘而静谧。 客房中,何异儿秉烛夜读。忽然,一声细响,窗外一影飞闪而过。迅即开门一看,人影已不知去向。何异儿深知那影儿肯定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但想那人不是来找自己的,也便没放在心上。回到房中,又静坐观书。 窗外明月似盘,辉光如水。何异儿看了一会,忽合书,自言自语的道:“今夕何夕?怎么心神不定?” 何异儿掐指一算,正是十五,一提到十五便坐不住了,伸手抓起桌上的金箫,出了客栈。转上一条小径,走进附近的一座山林里。 山间有一条小溪,月光映照,波光粼粼,蜿蜒流淌,小溪旁边有一块方石,长约一米,宽二尺,上面光洁,反射月光.何异儿见了走过去,盘趺坐于石上,倏觉一股丝丝如千年冰魄蕰蓄的那种奇寒之气侵入经脉,开始一怔,尔后大悦,当下默运神功吸聚这奇异的月影精华.自从盘古开天地有了日月,日月乃阴阳之精,日月相交胎孕生命,传说齐天大圣孙捂空不就是日月结晶留下千古神话.人若有缘得此精华,功力必增三成,无功底者也会强经益脉,却病延年.异儿无意之中碰此奇缘,又兼神医玄功,真个是如龙得珠妙不可言.只见他凝思静气,敛神守丹,把月魄精华吸汇于丹田,遍运全身,贯通奇经八脉,顿觉身轻气爽,月兑俗若仙. 月影移动,奇寒之气也随之消逝.异儿慢慢睁开双眼,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四周望了望,刹时间一丝哀伤涌上心头,双目湿润,把箫放在唇边,一陈陈清冷悠扬的箫声在手指的跳动下,飘溢而出,飘向四周,飘送上浩瀚的苍穹! 那箫声呜呜咽咽,充满浓浓的哀思之情,愤激地摇撼苍穹,播送到遥远,遥远的四方.余音袅袅,不绝与耳.一曲方阑,那俊秀的脸上布满伤感,目眺南方,泪水欲滴.几年的风雨飘泊,他饱尝人生的酸甜苦辣,魂系梦绕是与兰花相处的日子,忘不了兰花对他的深情厚谊,每逢月圆之夜,必找一静处,凝思吹箫,聊慰哀思,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浪迹江湖的岁月里有侠女为他动情,也有红巾为他搵泪,可他心中始终容不下第二个女人,孤身只影,飘泊江湖,施药救人,义薄云天. 他稍一聆听,立即判断出声音是从那边林中发出,隐隐的还夹杂着刀剑相交之声,遂起身走过一片杉林,不久,见前面的草地上呼吒跳跃搏杀着一群人.一边是黑衣蒙面有五六个人,另一边则是一位方巾儒服的书生和一个青衣小帽的人,双方廝杀激烈,那书生虽然武功不弱,无奈单拳难敌众手,时间一久,便顾此失彼,险象环生,看得异儿大怒,斗喝一声:"呔!大胆歹徒竟敢蒙面行凶!" 这一声大喝有如炸雷滚过,震荡耳膜,把几个蒙面人吓了跳,其中一个使月牙护手金钩的人见一个白衣青年,冷笑几声,骂道:"你找死!"声音还在耳际,二道金光随着飘飞的人影射向对方,动作相当敏捷,看来不是一般杀手. 紧接着又有二个黑衣人同时扑向他的左右,看样子想一招处对方于死地.异儿见来势凶猛,身子一摇,斜地一倾,恰当时候正好躲过钩风,却把左边的黑衣人撞了踉跄,弓身一直,旋踵曲臂,金箫一指,又把另一个黑衣人点倒在地. 使钩的一招落空,迅速改变身法,旋即一招‘横扫千军‘其势更威更猛,更快更急,不料眼前白影一幌没了去处,这一厉招又落了个空,不免又气又怒.只见异儿身法怪异,飘闪不定,时而摇左倒右,时而倾前仰后,在黑衣人中穿梭来往,有如无人之境,一招‘醉卧莲台‘翘足踢倒一个,金箫画出,弹开劈向书生的刀刃,竟轻灵妙曼地解了二人之危. 那使钩的人火红了眼,额上青筋凸涨,双钩在冉冉驭起,刃锋反映月光,闪烁刺目光芒.就在辣招使出之际,乍觉手腕一麻,如蚊虫叮咬一样,心下大骇,回手一看,借着月光发现腕脉旁边有一点细如头发的闪光东西,知是中了飞针之类的暗器,两眼四顾没发现什么,越发骇怪,心想若再斗下去势必命丧他手,,当下呼哨一声,弹跳隐入林中,其他黑衣人也紧跟着遁进树林中不见了。 那方巾儒服的书生不是别人,乃熹宗御弟朱由检.他这次带着王承恩微服南下,不慎漏了风声,让魏忠贤知道了,密派锦衣卫暗中候机下手,途中几次加害都给机敏的王承恩巧施计谋化险为夷.今夜雁宿客栈,见月光皎洁,夜景迷人,便动了闲情雅趣之心,王承恩劝说无用,只得小心护卫,出了客栈行了一段路,听到了充满哀思的箫声,朱由检被箫声所感,聆听着朝箫声处行去.突然,树林中同时跃出几个蒙面人,不容分说挥刀便砍,也是二人命不该绝,危急之时被异儿所救.当下,朱由检走过来,双手一拢,施了一礼,道:"多蒙相公相救,此恩永不忘怀!" 何异儿淡然的说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何异儿不冷不热的道:“他们为何追杀你?” 少年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朱由检,当今御弟。追杀我的人是魏忠贤的阉党。” 何异儿闻言大惊。 朱由检喟然的道:“方今乱世,阉竖横行,贼寇四起,民不聊生,由检痛彻心腑,欲力挽狂澜,匡社稷,无奈势单力薄。仁兄少年英武,正是由检踏遍天涯要找的人才。仁兄若能佐助于我,必将是朝廷之福,天下苍生之幸啊。” 何异儿见这人年纪轻轻,却有大志,颇为欣赏。想自己刻苦攻读,不就是想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报效朝廷吗!现在机会来了啊!何异儿沉吟一会,道:“魏氏阉党,罪行累累,神人共愤,人人欲得而诛之。既然你与他们不是一丘之貉,小民肝脑涂地,听凭差遣!” 朱由检大喜,纳头便拜道:“由检替天下苍生谢你!” 朱由检这般谦恭,这般心系社稷黎民,令何异儿甚是敬佩和高兴。 何异儿连忙扶起,道:“王爷礼重了,小民承受不起。” 朱由检道:“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何异儿听了,连忙摇手道:“小民乃一介草民,怎敢与王爷亲兄道弟。” 朱由检笑道:“仁兄不必介意。你我一见如故,且志趣相投,就不必拘泥了。请问仁兄尊姓大名?” 何异儿见他一脸诚恳,笑一声,道:“好,爽快!” 二人当下并排站好,对着明月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自报姓名、年龄。何异儿较朱由检年长六岁,为兄。时年朱由检十七岁。 那老者即王承恩。他躬身道:“王爷,夜已深沉,该回去歇息了。” 朱由检点点头。三人回到镇上,朱由检犹自送何异儿进客栈,言好明日一同上路,方才别去。 朱由检回到自己房间,陡见一人,不由面色微变。那人单膝一跪,道:“小的等候王爷多时,请王爷火速回京。”言讫,递上一封密函。朱由检接过一看,脸色大变,遂叫王承恩连夜去了。 翌日,何异儿早早就来到朱由检下榻的客栈,得知他们昨晚就匆匆离开了,颇为不解。此后数年间何异儿都没有与朱由检再会过面,尽管后来知道朱由检自别后不久就登基做了皇帝。 朱由检继位伊始,大力清除阉党,勤于政务,事必躬亲。但是,他即位正值国家内忧外患之际,外有后金连连攻逼,内有农民起义的烽火愈燃愈炽。山河冷落,风烟四起。并且自然灾害也接连不断。百姓多流离失所。而朝臣中门户之争不绝,矛盾丛集、积弊深重。 面对危机四伏的政局,朱由检每天生活在操劳、恐惧、痛苦、烦躁与焦虑之中。 何异儿虽与他义结金兰,允诺跟随他,效事朝廷,但终因朱由检当日不告而别,致以断了去找他的念头。此后,他还是游医江湖,做些行侠仗义的事。 一日,何异儿来到米脂县城,走着走着,迎头路上一队官兵押着一辆囚车,吆喝着而来。 何异儿闪于一旁,听路人说这囚犯叫李闯,聚众劫粮,杀了官家的人,今日就是被押往刑场斩首示众的。何异儿听了,倒是敬佩。 囚车渐渐来近,何异儿看清了李闯的样子,身材魁梧,虽披头散发,伤痕累累,仍昂首挺胸,显得威风凛凛,悍气逼人。 城北刑场。四周站着擐甲执兵的官兵,也围满了观看的人群。 刑台不高,长宽丈余。 一个五大三粗袒胸露月复的刀斧手立在台上,面无表情,肩上扛着的鬼头刀在烈日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李闯被两个差衙押往台上。立而不跪,反而哈哈大笑。 监斩官闫法大声晓众道:“罪犯李闯,聚众造反,劫持官粮,罪大恶极,今日公开处斩,以儆其他不法之徒。凡是忤逆叛乱者,杀无敕!”闫法抽出令箭,掷在桌前地上,断然道:“斩!” 两名差衙抬脚在李闯胯窝里连踢几下,使劲把李闯按跪在台面上。刀斧手伸手扯掉李闯背上的斩字牌,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刀。就在这时,忽然群情激动,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人挥刀与官兵砍杀了起来。 闫法大怒,道:“真是一帮不知死活之徒,胆敢劫法场。” 有几人拼死想靠近刑台,无奈被官兵缠着,分不开身。眼看鬼头刀就要落在李闯的颈脖子上。蓦地,一道亮光自人群中射出,疾如流星。“砰”的一声,火花四溅,刀斧手手中的鬼头刀骤然月兑手飞出。一条人影紧接飞落台上,金箫一挥,打倒差衙,与此同时,反手一掌把吓坏的刀斧手震下台去。 李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见有人来救了自己,很是感激。他称谢了,随手绰了一把单刀,纵身扑向闫法。“狗官,拿命来!” 闫法身边护卫很多,李闯根本近不了身,时间一长,身上多处受伤,处境十分不利。而另一帮与官兵冲突的人,也早就手忙脚乱,应接不暇,被官兵砍死砍伤者甚众。 何异儿见状,心想这样打下去,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连忙挥舞金箫,纵身跃过,拍开围攻李闯身边的人,对李闯道:“现在不是逞勇斗狠的时候,逃命要紧!”与李闯杀开一条血路,望东而走。 闫法带着官兵衙差在后面紧追不舍。 何异儿与李闯出东城,沿小道快步逃奔。 闫法率众追赶。追着,追着,突然他们就停下来了。 闫法大声喝问道:“为何不追?” 一衙差道:“前面是茶山坳,不能再追了。” 闫法拧眉道:“为什么?!” 另一衙差道:“茶山坳正在流行瘟疫,染上者死,无药可救。” 其他官兵衙差纷纷附和说是。 闫法浑身一颤,道:“这瘟疫真有这么厉害?” 衙差道:“是啊是啊。染上者恶寒发热,头痛欲裂,双眼凸掉,皮肤溃烂,呕泄兼作。各种药石无效,三日必死,死状极惨。” 闫法听得害怕,其他官兵初闻,更是胆战心寒。 那衙差着:“大人,闯贼逃往这里,那是自寻死路,我们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闫法认为有理,命官兵守住要路,严密监视,连只飞鸟也不准放过,自己却回府衙去了。 茶山坳是一个有一百多户的大村寨,靠近松山脚下,风景秀美,有世外桃源之称。自从流行一种怪病以来,整个村寨就笼罩在了一种不祥的阴影里。人人自危,死气沉沉。这天突然跑进两个陌生人来,倒把村里人吓了一跳。打从这几月来此村就成了隔世之地,世外桃源变成了魔域禁地,人人惧怕进来,这里出去的人四处受到捕杀,就像猎家禽一样,一月不到就死了百来人,真是悲惨。 二人来到寨中一棵老榕树下坐下歇息,何异儿左右望了望,道:“这地方有些怪异,偌大的村庄连个人影也不见走动,敢不是发生了什么?” 李闯挥汗如雨,正气喘吁吁地抹着汗,道:“实不相瞒,这地方正流行瘟疫,为了逃月兑官兵追杀,不得已兵行险着,官兵一时是不敢来了,可我俩得赶紧离开,不然染上就麻烦了。” 何异儿一听,哈哈一笑。 李闯诧异的道:“你笑什么?” 何异儿洒月兑的道:“瘟疫有什么可怕的。”何异儿说着竟自走进一户人家,略一会,就出来了。他身边跟着那一家子人。一长者吹起了牛角,“呜呜”声令李闯胆战心惊,不知出了啥事,以为有麻烦了。 “兄弟,他们这是干什么?”李闯紧张的道。 何异儿笑道:“没事。” 这时,村寨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向这里聚集拢来了。那吹牛角的长者向村中长老们说了些什么。长老们似信非信,用怪异的眼光瞅着何异儿和李闯。 李闯见霎时间村中人全出来了,好不骇异。 ://.> 第九章 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餐风宿露,何异儿终于来到了京城。京城自古便是最繁华的地方,宽广的街道,高大栉毗的楼房,茶肆酒楼,货栈当铺,一家挨着一家,笙箫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何异儿一路上想劝皇上,必先入仕,求取功名,违背师训,两下为难,不好定夺,最后思来想去决定刺杀奸宦。奸宦不除,天下百姓不得安宁。主意已定,抬首见前面有家状元客栈,便径直走了过去。 一入店内,就听伙计招呼道:“这位相公里边请。”何异儿道:“有房间吗?”伙计笑容可掬道:“恭喜相公,你是状元客栈里最幸运的一个,下一位就客满了。”把手一指,很客气地说道:“相公,那厢登记去吧,有什么事随时吩咐一声。”何异儿点了一下头,去柜台订了房间。 这时候,楼梯上下来一个胖乎乎的头戴书生帽的后生,只顾看着手中的百宝箱,不意与一个抱着字画进来的人撞了一下,字画掉了一地。那人大怒道:“说你这个人不长眼睛,还真没见眼睛,一双鸡眼全嵌进肉里去了,连个人也看不见。” 胖子闻听不悦道:“就几卷字画也值发这么大的火,有失斯文,我赔你就是了。”说着话,已从身上模出一锭元宝,道:“都是天涯人,何时必生怒气,这银子你十天半月也挣不到,若买字画能装一车,别把人看扁了。” 那人不听犹可,一听此言更加有气,动容道:“谁要你的臭钱,还不给我捡起来!” 胖子“啊呀”一声道:“你今天怎么了,吃错了药同学是中了邪,想把我吃掉。” 那人姓张,名怀古,江苏人,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姑父家中。他从小聪明,过目不忘。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可后来上京考举都屡试不中,姑父家也不宽裕,经他三进三出再也无力资助。张怀古迫于无奈,为求功名,一路靠卖字画来到京城。他上午卖画,下午绘画,晚上苦读,孜孜不倦,立誓不中举人决不还乡。今天生意清淡,心中烦闷,谁知回到店中,又偏巧被胖子撞落了字画,又见他言语不逊,更加恼怒。厉声道:“你捡是不捡?” 胖子答言道:“捡又怎样,不捡又怎样?” 张怀古听了,“唰”的一声,抽出裁纸刀,怒目而言道:“不捡就叫你血溅当场,死无完尸!” 胖子见势不妙,忙陪笑道:“不必当真,不必当真,捡就捡,有什么了不起。大丈夫处世能屈能伸,韩信少年还受胯下之辱,何况我乎。”言后弯腰把字画一一拾起,递给对方。 张怀古伸手接过,嗤之以鼻道:“如此没有骨气,难怪要去奉承阉人,我看你干脆认那阉人做爹,那可比中举强多了。” 胖子不以为然道:“你这个人为何总名落孙山,原来只长胡子不长见识。这世道不孝敬他能平步青云,不是我说你这人古板,又这么寒酸,再有学问抵个屁用,我敢与你打赌,倘若你中了举人,我当众给你叩三个响头,若是我中了,只要你眯起眼睛走出这家状元客栈,就这么简单。敢不敢下注赌一赌自己的命运。” “你是什么东西,连名字也写不出来的蠢货,凭着有几个臭钱也敢在这里说大话,真不知道还有羞耻二字。”张怀古气得胸襟起伏,指着对方的鼻子道:“你这王八都能登第,我自毙双眼。” 胖子一听,立即向店中大声道:“大家都听到了,这是他自己说的,到时请作个见证。”言后,也不理别人嗤笑,自顾走了出去。 何异儿一旁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心想自己对京城地形不熟,冒然行事势必打草惊蛇,料定胖子是去上公府,如果有他带路可方便多了。想毕也跟着出了店门,追上胖子说道:“老兄,小弟初来乍道,不识此地环境,有心烧柱香儿,却不知庙门在哪,烦与老兄一道去吧。” 胖子满口应允,很有义气的说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你有此心足见你与众不同,大丈夫当曲则曲,当伸则伸,不可死板,攀权附势并非不是好事,它能给你带来荣华富贵。读书之人当以仕途功名为重,切不可自鸣清高误了前程,时势所逼不这样又待如何呢。” 何异儿接语道:“是呀,当朝政以贿成,官以钱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胖子说着话却发现对方两手空空,心下不解地问道:“欲去烧香又不带香米,空手难见佛爷,不知兄台带有什么稀世宝物?” 何异儿把弄手中金箫道:“三丰遗物,举世珍宝,价值连城呵。” 胖子不知真假,信以为实。二人一路言谈,不知不觉中到了上公府。胖子早已打点好了,驾轻就熟一路进入毫无阻拦。何异儿跟在其后,留意观察,把四周地形默记于心。他俩被一个太监领着左弯右拐,顺廊迂进入一间房里。这房子很是宽敞,里面摆设极其豪华。一案前坐着一个白面无须的人。他叫白竹筠,东厂主管,魏忠贤心月复骨干。如今秋闱来临,送礼之人特别多,魏忠贤就命他登记姓名,看金银多少排名次。白竹筠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翻开帐簿,举笔问道:“多少金银珠宝?” 胖子忙上前打躬作揖,行了个大礼,道:“今奉上黄金千两,明珠三,孝敬九千岁。” 白竹筠一听,伸手拿过箱子,打开一看,颌首道:“很好,有孝心,报上名来,咱家与你列个名次。” 胖子闻言,受宠若惊,答言道:“学生姓仇,名大,家住丹阳。” 白竹筠挥笔在一张卡片上写了几个字,递与对方道:“在试卷上写上这个号码就行了,保准能金榜有名。” 仇大欢喜接过,藏于怀里。 白竹筠拿起狼毫道:“下一位,报上名来。” 何异儿本想借此机会刺杀奸宦魏忠贤,却发现眼前的太监不过一个卒子,便打消了念头,只有另待机会行事,但此时不宜打草惊蛇,免不了应付一下,遂拿出玉葫芦,道:“这是华陀用过的药葫芦,不知大人怎样作价?” 白竹筠一见,拍案叫道:“咱家没病要这药葫芦做什么!” 何异儿回话道:“既然大人不稀罕这个宝贝,我身上又没有黄金白银,不知能不能赊个数,中了一官半职后加倍奉还。” 白竹筠大怒道:“赊,赊你娘个屁,没有银子就滚出去,别在这儿现眼。” 仇大生怕异儿影响自己的前程,忙拉着他出了上公府,埋怨道:“你不是有个宝贝么,关键时候又不拿出来,得罪他连功名也丢了,何苦来着。” “用这种方式换取功名,岂是大丈夫所为!”一句话把仇大噎得满脸通红,只见异儿衣袖一甩,径朝一条小巷中走去。 出了小巷,步入大街,何异儿正行间,见行人纷纷赶去鼓楼看侍郎之女擂台比武。何异儿心有所动,于是跟着人群走了大约一锅烟久,来到一处开阔场地上。 但见场地上人山人海,嘈杂之声震耳欲聋,有三山五岳的四方英雄,也有生意小贩,还有文人墨客,更有一些地痞流氓到处横穿直挤,趁机掏人银两,模捏女人,惹得尖叫辱骂声一片。 场地靠南有一擂台,台高一丈有二,周围有三四丈宽。左旁不远有一个小小的看台,看台上的楠木案上摆放着十几把宝剑。两边器架上置有十八般兵器,中间太师椅上坐着侍郎孙付廷,身旁站立着四个剽悍的家将。擂台上居中柱上,一副醒目的对联,上书:明月无心照楼台,下联是:嫦娥有意思凡尘。上面一块匾额上写:得月画屏,四个金麻漆大字。 何异儿看了对联,心想擂台上写这样的对联确实有趣,难道暗着招亲纳婿之意,果真如此为何赢者又去领花红彩礼?正自揣测不解,突然人声喧哗,只见摆龙门阵上缓缓走出一位彩衣锦裙的女子,十分美艳,宛如月中仙子,立即把千万双眼睛引向台上。 第十三章 何异儿出了皇极殿,边走边想皇上坐朝,不久便萎靡不振,不纳忠言,亲小人而疏君子,沉溺内宫之中,感叹自己大志难展,空有一腔热情,不免有些伤怀。正行间,看见一位老妈子领着一群女子走来。他认得其中一位就是费贵贞,便把她叫住,问道:“你怎么也到了这里?母亲身体可好?祥明呢?他现在怎么样?” 费氏一见是他,百感交集,泪流满面的说道:“你留给我的银子全给官差抢去了,母亲无钱拿药,病情加重而死。弟弟因此出家做了和尚。可怜我走投无路,正遇上皇上招选宫女,便来到了这里。” 何异儿听后心酸,但心酸只在心头一涌,紧接着被愤怒代替。这事又证明他行医是救活不了人的,什么才是对的呢?这问题他想了很久,入京以来他渐渐发觉一时冲动入仕为官也是错的。他根本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又凄又苦的他对一切都觉茫茫然了。叹息归叹息,眼前的事又不得不去做。只听他言道:“你且安心宫中,一有机会我自会带你出去,遇有不顺心的事情就来侍卫所。只要你提起我,量他们也不敢欺负你。” 费贵贞三思恩拜谢,唏嘘着随老妈子去了。 何异儿见她一去,转步来到内务所,把内务总管高材明叫到跟前,道:“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叫费贵贞,新来的宫女,麻烦你照顾一下。” 高材明道:“这个好说,侍卫长放心,咱家的安全还靠你看守,你的一句话哪有不办的。” 何异儿谢了他出来,忽然想到今天乃是贡院张榜之日,不知张仇打赌之事如何。心有所念,于是他出了皇宫,快步来到状元客栈。一走进店内,只见里面人声嘈杂。只听仇大高声道:“打赌归打赌,谁会想到他会自寻短见,怨得谁来,大不了我出钱把他葬了。” 原来,这一次科举张怀古依旧名列榜外,其貌不扬的仇大竟然高中状元,在他面前趾高气扬,春风得意地对他,道:“熹宗皇帝也好,思宗坐朝也罢,哪个当官的不长着一双黑眼睛,见着白花花的银子不喜爱。你一副寒酸相,一日三餐都成问题,还想来考举人。举人是你考的吗。真是痴心妄想,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还斗胆与我打赌。哈哈……”边说边像鸭子一样摇摆着离去。 张怀古怀才不遇,屡试不中,绝望之下又遭人凌辱,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悲哀欲绝。仰首顿首,大叫道:“上天无眼啊,丧我斯文!”哀哀之下,解了腰事业,悬梁自尽,死于房中。 何异儿叹息着回到宫中,连夜写了本科场舞弊、监官受贿、文盲中举、才子悬梁之奏章。次日早朝交与司礼监王承恩,复呈龙案之上。朱由检阅后大怒,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发生如此事情,必须严加追查,以正国法。”当下降旨封异儿为监察都司,负责查明,严惩贪官,又命刑部协助破案。 何异儿谢恩领旨,来到刑部,立即升堂,把仇大请到刑部大堂,依照律法,先革了他功名,一声堂威,仇大已吓得战战索索地供认出他一甲状元是花了一千两黄金和几颗玛瑙换来的,同时还说出二甲榜眼黄甲龙也行贿了一千两黄金,三甲探花刘一文用一千两白银买来的,还有四甲五甲所有官职都是花钱买的。何异儿看得心震,想不到科举竟如此黑暗。当下录了口供,画了押,接着派人逮住监考官胡一明,在胡一明家里搜出一本帐簿,打开一看,与仇大所说无二,证明仇大之言属实。接着升堂审讯,追查赃款去向。胡一明起初咬牙不说,后来经不住盘问拷打,才把分赃银之人一一列出,签字画押。何异儿看到所列名全是朝中要员,一共有二十来个,见事态严重,赶紧入宫面奏皇上。 朱由检接过供词一看,上面写着太师周奎十万两、李建太八万两、礼部侍郎高凯能六万两、贡院众人分别五千三千的不等。朱由检看后说道:“何爱卿你辛苦了,这事关系至重,需慢慢核实后才能定罪。明日你大婚之日,特准许你放假一月,这事到此为止,你只管安心地做你的新郎官。” 何异儿见状,叹息一声,只好谢恩出来。想到皇上之言,心灰意冷,一路信步游之,当经过御膳房,见一宫女正在洗刷碗筷碟盘,看背影好像费贵贞。不由走近一看,果真是她。但见她一个劲地注着堆放如山的碗碟,时产时的用衣袖揩着额头上的汗水,一双玉手已浸泡发红。 何异儿看的气愤道:“这个高材明说好照顾她,却给她这等活干,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费贵贞抬首见是他,忙说道:“这儿很好的,碗碟虽然多了点,但也不觉得累。其实高总管对不错的。” “这个老滑头,看我怎样修理他!”何异儿说后,转身来到内务司。高材明一见他脸色,就明白了什么事情。陪笑着说道:“这些天实在没办法,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里里外外要我去打点,忙得喘不过气来,过些日子再把她换个工做。” 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异儿虽有气却发不出来,说道:“你倒很有自知之明,我一来你就说了,宫廷混久了,人也变得老奸巨滑,在我面前耍起滑头来了。” 高材明陪笑着说道:“咱家哪敢啦。”一顿,又道:“今天中午皇上来正宫用膳,就安排她端盘子,反正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什么区别,做得好日后就干这工作,做不好再调换别的,你看怎样?” 何异儿点头道:“这样甚好。” 昭阳正院,周娘娘在宫娥的细心梳妆下,如出水芙蓉美艳无比。皇上一个多月没来了,今天突然降临,这使她久待的心有点兴奋了。随着一声“皇上驾到”,已见朱由检快步走进。周娘娘及宫娥跪下接驾。朱由检伸手拉起她坐到桌边,寒暄过后,王承恩拂尘一甩,传言开膳。只见走来一排宫娥彩女,每人手中端着一样菜肴,足有三十个人,另有几名宫娥侍立桌旁。周娘娘亲自斟上御酒。朱由检端起呷了一口,拿起玉筷,宫女上前跪下,双手托起盘子举过头顶。朱由检只挟起一点尝了尝,又换上另一道菜。周娘娘见看上吃一点,她也吃一点,皇上放下筷子,她便斟上酒,吃来吃去发觉朱由检与往日不同少了言语,也不探问,只小心服伺。当吃到十道菜时,盘子抖了一下,菜没挟着,周娘娘一见大怒,道:“把她拖下去,别了皇上胃口。”朱由检把手一挥,止退太监,说道:“你是新来的?”宫女答道:“奴婢正是。”朱由检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宫女回话道:“奴婢姓费,名贵贞。”朱由检见她低头发颤,轻言道:“不用怕,你且抬起头来。”费贵贞道:“奴婢不敢。”朱由检道:“朕要你抬头就抬头。”费贵贞听后,慢慢仰起粉首,一双水灵灵乌黑发亮的秀眸不住地闪动着,柳眉弯弯,酒窝隐现,一副倾国倾城之貌把皇上看愣了。 周娘娘一声“皇上”,才使他恍过神来,道:“下去吧,你们都下去吧。” 待宫娥太监走开后,对周娘娘道:“你父亲也太放肆了,身为太师,又是国丈,何尊的荣华,为什么还贪得无厌,视国法如儿戏,上行下效,满朝文武无不沾染,你叫朕如何处理?”说到这里,把供词递与她看。周娘娘看后道:“家父贵为皇亲国戚,又是太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李太宰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怎么会收受贿赂,做出这等蠢事来,其中必有原故,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诬告国家重臣,居心叵测。” 朱由检不悦道:“你怎不想事情属实,朕该怎么办?” 周娘娘道:“受点银子也没大不了的事,只要他们退还银两,改过自新,既往不咎。” 朱由检道:“看在爱妻份上,这事就算了,你还是多劝劝你爹,应当洁身自好,别让朕下不了台。”说完离去。 周娘娘气得大骂胡一明这个狗官诬陷她爹不得好死。一贴身宫娥道:“皇上不追究了,娘娘你还气什么呢,最重要的娘娘倒忽略了。” 周娘娘道:“什么最重要的,你说来我听。” 宫娥道:“方才一幕娘妨不是没看到,如不早作打算,皇上恐怕要立贵人了。” 周娘娘一想也是,但不知该怎么办,说道:“这如何是好,总不能把人家杀了。” 宫娥献计道:“娘娘身边少个人伺候把她弄到身边看着,皇上又能怎么样呢。” 周娘娘闻言大喜,立即把费贵贞叫到正宫来道:“这儿少个梳头的人,见你聪明乖巧,我很喜欢。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我身边,早晚梳梳头就行了。但先得学会这里规矩礼数。我可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 费贵贞唯唯诺诺,一一应承下来。 第十章 这是午后首次登台,上午已有十几名好汉应试,结果都被她三拳两脚就打下了擂台,故她再次出现在台上时,台下顿时欢呼起来。 彩衣锦裙女子在台上一站,有如玉树临风,丰姿卓绝,显得十二分的俊秀健美。只见她双手一抱,四方一礼道:“各位英雄好汉,小女不自量力,设台比武,实慕天下豪术,见识各派武功,希望八方英雄上台赐教。”话音刚落,一线蓝影自台下冲天而起,空中一旋,霎眼间落在台中,乃是一个模样标致的十八少年,“好身手!”台下发出一片叫好声。 蓝衣少年抱拳道:“我倒想领教一下孙府千金的几路绝招。” 彩衣锦裙女子淡淡一笑,柔掌一推,又是礼数,又是开门式,说道:“请亮招吧。” 蓝衣少年双拳一变,倏然飘前一步,虎掌一展,一记劈面掌挟风而至。彩衣女子粉首一仰,娇躯迅即斜侧,玉臂一振,闪电般击向对方胸肋。变化之快,应急之捷均称武林一绝。蓝衣少年当即后退一步,化了此招。跟着踏前半步,两手错出,竟是一套刚劲有力的南拳。但见拳拳沉着,招招威猛,呼呼拳风刮得彩衣裙子直飘动。她功夫实属非凡,一进一退间,用了招“玉袖金钟”,轻巧灵敏地破了他的刚猛厉招。蓝衣少年见南拳奈何不了对方,迅速改变打法,使出连环掌,一气拍出十掌,带起排山倒海的罡风,击向风浪中的红色金鱼,并逐渐扩大风圈,希冀自己能抢占先机,反败为胜。 彩衣女子并未以硬碰硬,而是以柔克则,身法一变,游走如飞,幻化出七八个彩衣女,任凭少年掌风如飓也沾不到对方的衣角,更惨的是连那个实影也分辨不出来,心中一急,谁知一急,掌法更乱,不但功力大打折扣,而且招式也跟着紊乱。这样一来,台上二人似乎成了灵猫戏老鼠,看得台下呼叫雷动。 何异儿见那少年被戏,心中不平,眼看少年气竭力乏,有被打下擂台的危险。倏地,场后一只巨鸟掠空而起,是鹰?不,是一条白色的人影,从场尾划过人群头顶,稳稳当当地落在台上,姿态美妙之极。比巨鸟摩云还要矫健灵活,引得人人仰首,欢呼叫妙。 再看台上人影晃动,箫弧带起劲风,有如天地间的静气在二人中间划过,把两人震开,恰当妙处,未伤一人。 蓝衣少年见有人解了危急,收购计划生感激,双手一拢,道:“多谢相公解救,日后相遇定当为报。”言毕,飞身下台。 彩衣女突见空际中陨下一个白衣青年,轻描淡写就破了自己的招儿,略微一惊,当看清来者容貌时,禁不住欢欣道:“原来是何神医,小女这厢有礼了。” 何异儿一见是她,也自怔了怔,说道:“孙小姐请多包涵,小生失礼了。”言了,转身就走。原来这彩衣女就是孙秀英。她见异儿要走,咣身拦住道:“既然上台来了,哪有不赐教几下就想走的吗。”异儿道:“孙小姐有恩于我,小生岂敢与你过招。请多海涵。”孙秀英道:“擂台之上不谈恩怨,不过几招就别想下去。”异儿不赔道:“你要强行比武?”孙秀英眉头一挑,道:“少废话,看掌。”声音还在耳际,那纤巧柔掌已拍近额头,速度之快令异儿也吃了一惊。当即身形一侧,让过掌风,一抬手就扣脉门,同叶金箫点向她的左肩,两招角度相配绝到妙处。孙秀英也自有些怪异,不避不退,只把前躯一仰,右臂半途一绕,变掌为指,从金箫缝中直插进去,一线指劲暗气点射肋下麻穴。异儿没料到她的功夫如此怪异玄奥,急把箫回收一划,左手前伸径往微仰的身躯按下,变势之快的确令她骇然吃惊,应急中玉臂外格,双足一点,身子已在掌风沾胸之际标飞而出,一点立直,那娇美的脸上已泛上红晕。 她心想只有使出看家本领才能胜他了,于是暗运内功,力贯双臂,脚尖画弧走七星梅花步,手施乾坤游身掌。双手软软的向对方拍来。此乃隐侠吕淑娟独创的乾坤游身掌。这掌以轻功为最,加杂兰花拂手和绵掌等上乘绝学,看似轻飘无力,实乃暗藏杀手,厉害无比。一旦相触,表面毫无伤痕,体内却已震怀。 何异儿只觉对方如千手观音,仿佛四周都是她的影子,心中暗赞,道声:“好身手!”身子滴溜一转,也使出了看家本领,玄瑛神掌中的绝学。只见两条人影此来彼往,掌影翻飞,乾坤游身掌虽然厉害,但在内功精纯,功力通玄的异儿面前竟连衣衫角儿也没沾着。 孙秀英厮斗中知晓自己功夫与他相差甚远,却不肯就此认输,当下全力抵挡,把所学技艺尽数抖出。异儿原本不在比武,所以出手并不狠辣,只想她能知难而退,不料她竟拼命一搏,不免也有些气恼。内力一提,把功力加到八成,擂台上顿时白衣飘飘,箫弧掌影形成圈圈层层的气浪。但见一团彩影仍能在风浪中时隐时现,腾展跳跃。异儿一身白衫,孙秀英一身彩装,二人来往厮杀,宛如海面上的两朵云絮翻滚,十分壮观。 这样乐坏了看台上的孙付廷。原来孙秀英从小送在隐侠门下习艺,一学就是十二年,最近下山回家,已由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十八女郎,不到三日时间,已貌扬京城,一些王子公孙上门求亲,孙秀英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非常注重,对父母道:“婚姻之事马虎不得,做爹娘的也不要逼迫女儿,若不是孩儿看中的人不嫁,武功不能胜孩儿者也不嫁。”这一下可难住了孙付廷夫妇,红珠却建议道:“小姐志意如此峭妨就来个比武招亲,让小姐亲自挑选择如意郎君。”孙付廷同意后又想到胜利者未必有相貌,或年长有家室,把心思一说出来,夫人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赢者可得百两花红,或任意挑选一件兵器,并未明言比武招亲,却把真正用意隐在姨联当中,摆擂几日无人能胜,今日白衣青年人品武学俱是上上人选,心中欢喜之极,微笑着说道:“这孩子总算找到了对手!” 这时,擂台上的两个人正打得难解难分,若依异儿的本领本可以使八成功力,在一百招之内将秀英打倒,当看到她十分要强不肯认输,又不忍心再加功力,他想这孙秀英美艳无比,冰雪仙姿,若被打下台去不自杀那才怪哩,所以挥箫出招并不狠辣,只想和她玩一玩折她一些傲气。双方旋风般地厮斗近三百来招,异儿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这个孙秀英武功也确实不凡,为她的顽强拼斗而有些佩服了。 孙秀英见对方这样的人品武功早已倾倒,只是厮斗之下见他出手分明是故意留情,状同游戏,不由大怒。心想我若不露出几招手厉害功夫来,若让人瞧出来或被击败,岂不羞死。孙秀英虽是候门之女,但从小离开爹娘,一点也未有娇贵怯嗔的习性,却天生一种倔强,一种心高气傲的习性,把对方有意相让当作轻视,娇喝一声,旋即双掌攻出。而攻势更为诡厉,似抓非抓,似点非点,不是切、劈,也不是削砍,无以形容,反正她已向对方展开了拼命打法,存心要赢白衣青年。 何异儿心中一愣,又不好加施重手,仓促间接了她十来招,也迫得退了五步。不免恼怒起来,怪她不知进退,金箫一挑,左掌挥出,直奔她后背风府穴。孙秀英一招“怪蟒翻身”,右掌一格,左手径击他胸膛玄玑穴。异儿前身急仰,就势斜踢一脚,快似流星,疾逾电闪。两人相隔极近,要躲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危迫间蓄劲于双腕,一运内功,硬受了这一脚。好才她化功已入上乘,但也是手腕一麻,身子向后标飞,距得台下人群一片惊叫,把看台上的孙付廷也骇得脸色大变。 倏见白影一闪,在间不容发之际于擂台边缘上探手一抓,扣住皓腕往回一带,由于拉力过大,孙秀英又身在空中稳不住身子,竟实实在在地跌进他的胸怀之中,那巍颠颠、柔绵绵的双乳,正好撞在他的胸脯上,脸儿对着脸儿,吹气如兰的樱唇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嘴巴上,差点碰歪了鼻梁骨。异儿“啊呀”一声,台下一片哄笑之声,不觉满脸通红,将她轻轻一推,随即跃后三步,抱拳一揖,说道:“孙小姐多包涵,小生得罪了。”说完身形一起,如白鹤冲天,凌空金箫划出,美妙潇洒的飞落台下,掉首朝台上的孙秀英望了一眼,见她手拈裙角,满脸羞红,两只秋水般明亮的眸子般出怨艾的目光,不由轻轻一叹,向场外走去。 第十四章 晨曦初现,霞光映天。这是一个晴朗天气。 孙府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景象。上午文武官员已陆续前来恭贺,孙付廷夫妇忙接不暇。 何府却无一点铺张,也没有热闹排场,一切显得简单素静。王承恩奉旨送来贺礼,异儿出来答谢。最令他高兴的贺客,也是他意料不到的竟是边陲勇士吴三桂,还带来了费贵贞。这确实令异儿惊喜。吴三桂见他惊喜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道:“想不到吧,想不到我能参加你的婚礼,这机会真是太巧了。皇上召我进京没料到又碰上了我的未婚妻,也是我的表妹,指月复为婚的。” 何异儿道:“你们异地相逢,也是喜事一件,值得庆贺。恭喜你们。” 吴三桂递上礼物,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何异儿欢喜接过,道:“今天有你们前来作贺,我真是太高兴了,谢谢,谢谢你们。”接着请他们入座,献上茶道:“我有一件事求吴兄帮衬。” 吴三桂道:“什么事只管说,大哥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何异儿道:“小弟无父无母,京城又没亲戚,这次大婚想请吴兄当证婚人,不知吴兄意下如何?” 吴三桂道:“你我非亲兄弟,胜似兄弟,证婚人非我莫属,我就当仁不让了。” 何异儿欢喜不在话下。 下午,何异儿披戴红花,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吹吹打打把新娘子接回府中,拜堂仪式简洁而隆重。在王承恩的三声呼礼下,新人拜了天地,敬了证婚人茶,送入洞房。外面诸事有王承恩和吴三桂安排,一切井井有条。贺客欢娱喜闹了一天,此时也相继辞行。 洞房里,喜烛高照,亮如白昼,壁案上一只小鼎里飘出沁人心脾的缕缕香馥。一张牙床上坐着头顶四方彩巾的新娘子,何异儿望着她,内心是苦是甜,是喜是忧,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想了许多许多,最后还是伸手把红盖头揭开,露出花一样的脸蛋,容光焕发,羞羞答答的样子比平日更显妩媚动人。 孙秀英星眸半展,娇靥带笑,百媚丛生,柔柔的唤了声,“何郎!”身躯已慢慢靠了过去。 红珠一笑,退出房间,轻轻把门拉上。 何异儿年得心神一荡,魂儿飘仙,此时此刻,哪管它几许闲愁,伸我把她揽在怀里。秀英温顺含羞,伴郎卧下,烛影摇红,春声荡室。二人鱼水之欢后,甜甜进入梦乡。 夜风轻柔,月朗星辉。一对历经磨难再度重逢的情人,相拥花前月下,互诉别离情怀。又听费贵贞道:“一次突发洪水,把我家冲了,爹为救我被洪水淹死。我跟着母亲流落到桃花村,被一好心人收留。后来母亲就跟了他,还生了个弟弟。不久继父也去世了。为葬父,自卖给人家当使女。后来多蒙异哥哥还钱赎身,才得以自由。母亲死后,弟弟出了家,我也就来到了这里。也是上天怜我,在这里遇见了你。”说着说着,那眼泪直流下来。 吴三桂温存地抚慰着她,说道:“难怪我四处打听,都没有找到。只道你们都被洪水卷走了,没想到你母女遭遇如此不幸。现在好了,我们再也不分开,明天我向皇上请求带你去边关,让你不再受委屈。” 二人言语温馨,不知时光流失,沉醉在久别相逢的喜悦当中。 次日早朝,吴三桂行了朝拜大礼后,出班奏道:“臣有一事,请皇上成全,臣感恩不尽。” 朱由检道:“朕正有事要对你讲。” 吴三桂道:“皇上请先说。” 朱由检道:“昨日听皇后说你找到失散多年的表妹,可有此事?” 吴三桂道:“正是臣要说的事情。” 朱由检又道:“皇后与朕商量了,决定封费贵贞为紫霞公主,留在紫霞宫,待你边关告捷,凯旋归来时再迎娶。” 吴三桂本想恳请皇上恩准费贵贞随他去山海关,没料到皇上封她为紫霞公主,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他们又不得不分开,不知何日才能凯旋归来,迎娶心爱的人。当下谢恩出朝,动身前往山海关。 这时,户部侍郎刘明衡出班奏道:“今战事频繁,耗资巨大,国库渐已空,臣奏明皇上,设法充实国库。” 朱由检闻奏,对群臣道:“国库渐空,众爱卿有何良策解国之困需?” 太跺周奎走出班残虐,双手一拢,奏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臣有一法,当解国困。” 朱由检道:“你说来听听。” 太师周奎道:“中国博大,地域辽阔,遍地金银。只要张榜天下,每人纳银十文,国困可解矣。” 何异儿闻言大惊,跨出班列,指着周奎,道:“你这匹夫,收受贿银之事未完,今天竟说出这等伤害民众之话来。你良心何在?” 周奎叫屈道:“老夫也是替皇上分忧解愁,一心为国,却有人借事诬蔑老夫,居心不良。” 李建太出来说道:“太师之言伤民,那么何大人一定有更好的办法解国之困需?” 何异儿气愤的说道:“国家之银进了你们腰包,向百姓要钱,不如向你们告借。大官大借,小官小借。每人五万三万的加起来过千万两,食君俸禄,为国分忧,做臣子的应当倾囊相助。” 李建太接下道:“国债当头,责无旁贷。只是近来年成不好,祭田失收,入不敷出,实在难以宽借银两。请皇上体谅,恕臣死罪。” 朝中官员见了,无不随声附和,个个言苦,不肯拿出一点来为国出力。 朱由检一叹道:“朕还未说,你们就已哭丧着脸,叫朕如何开口呢。” 何异儿不畏权势,依然说道:“朝中官员每月拿着俸禄,花天酒地,倒是手头紧缺苦不堪言,百姓连年遭灾,颗粒无收卖儿卖女,官府不问,朝廷不管,仍旧横征暴敛,余今还要向他们征收税银,这与毒虫猛兽有何区别?!” 朱由检闻言不悦,但也没有责备异儿。 李建太见皇上脸的阴晴之色,唯恐于己不利,一旁说道:“一个主张加征税银,一个呼喊减轻税赋。一个为国,一个为民。二人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国困不得不解,民负不得不减。各说一词,都有道理。减了税赋,国家愈穷,加了税银,百姓愈苦。矛盾正比,难以定夺。老臣方才思想得出一个办法,能解矛盾之良策。” 朱由检道:“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李建太道:“其实非常简单,少数服从多数。在二人背后各放一只碗,大家手里拿着棋子,从二人背后走过。赞同谁的,就把棋子放在谁的碗中。最后看谁碗里棋子多少来决定。大家也没意见。这样岂不妙哉。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朱由检道:“这样甚好。” 当下叫人拿来棋子和碗,把碗放在二人背后,文武官员各人拿着一枚棋子从二人身后走过。也是大明该亡,朝中出此奸臣。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心甘情愿肯拿出钱来的忠良之士,又忌惮周奎势力,哪有不阿谀奉承的,个个把棋子投放在他的碗中。何异儿碗中只有一枚。这一枚也是孙付廷放的。这情景令异儿痛心,嗟然泪流。 回到府中,抑郁成疾,多亏孙秀英一旁开导,才得以康复起来。思前想后,决然辞官。主意已定,当即把朝服与乌纱帽放在大堂之上,与孙秀英和红珠离开了京城。 第十七章 何异儿走近床前,深情地抚模伊思的脸蛋,突地想到什么,把秀英拉到身边,道:“明日两军交战,势必十分惨烈,你我无暇顾及孩儿,思来想去,还是先把你母子安顿下来,待天下太平之日我再来接你们。” 孙秀英签言道:“这样虽好,但我不忍与君分离,还是先把孩儿寄养村民家里,待战事一过,我们就去接他,你看可好?” 何异儿说道:“伊思年幼,从未离开过亲娘,离乱年间,你怎忍心抛下孩儿,分别难,日后相逢就更难了,况且你我夫妻情深意重,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要多说了,一切为了孩儿,算我求你了。”说完,见爱侣咬着嘴唇,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在额头上亲了一下。一丝愧疚涌上心头,如果不是明天父女相见尴尬影响作战计划,他又怎么忍心与妻儿离别。当下抬手一拂,扫熄烛火,上床安寝。 次日,天刚破晓。何异儿已把行李打成一个包袱,孙秀英抱起还在睡中的伊思,也不告诉红珠便与异儿出了营帐。一路上,何异儿不停地安慰妻子,叮嘱她好生看顾孩儿,一旦有了着落便来信告知。送了一程又一程,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异儿见时候不早了,便与秀英依依惜别。 何异儿赶回营中,农民军已集合完毕。但见旌旗招展,盔甲分明。最闪亮的是救护队,他们个个身穿白衣,手拿担架,肩背救护包,精神抖擞,英姿飒爽,如一颗明珠璀璨夺目。 将台上坐着李闯,两旁分别站着宋献策、李岩、冯林、周超、苗人凤、苗大、褚大江、贺全、郝小泉、麦黑子、赵胜、刘文等人。何异儿一来,就被李闯喊上将台,列于一旁,接着又把军师请上帅椅,发号施令。宋献策也不推辞,一坐上帅椅,立即抽出令牌道:“何异儿、李岩听命!” 二人闪将出来,齐声说道:“末将在!”宋献策道:“命你二人带兵三千前往敌营讨战,只许败,不许胜,务必要把敌人引入七盘山。”二人答声:“遵令!”走下将台,带兵而去。 宋献策又拿出一令道:“冯林听命!” 冯林走出来答道:“末将在!”宋献策道:“你带一支人马悄悄去伏虎岭,阻断山上泉水,待官兵来时再决开淹之,不得有误!”冯林遵令而去。 宋献策扫视众人,伸手抽出一令,道:“周超听命!” 周超跨步而出,道:“末将在!” “你带领一支人马去潼关之必经路上埋伏,阻止官兵的肝兵来到。不管使用何种方法,总之一句话不能让他过来!”宋献策见他去了,又令苗人凤带领人马去蓝关路上埋伏,再令苗六、褚大江分别去伏虎岭和峡口夹路上埋伏。郝小泉、麦黑子、赵胜三人驻守营寨,保护闯王,四面布置烟火迷惑城中官兵。救护队随军出发,负责抢救伤员。草上飞刘文见他调兵遣将熟练老道,深谋远虑,很是佩服,却单单自己没有分配,危的说道:“军师,你这就不公平了,大家都有事做,就我没有任务,是何道理?” 宋献策笑吟吟的说道:“不急,不急,给你安排了一个重要任务。” 刘文乐道:“什么重要任务?” “你随我去把守山口,截断敌军退路,拦不拦得住,到时就看你的了。” 刘文果敢地说道:“只要有刘文在,就决不让官兵逃走。” 三军调动有条不紊,快捷有秩,未见一点骚乱。一柱香久,营中人马已渐渐去完。 李岩与何异儿率兵来到敌营前,高声叫战。官兵报知元帅。孙付廷穿甲戴盔。与四镇总兵领着大军出营会敌。 何异儿一见到他,马鞍上抱拳一礼,大声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这厢有礼了。” 孙付廷做梦也未想到岳婿会在此碰面,他多想知晓秀英的近况,无奈战场难聚亲情,只有你死我活的搏杀。他内心是何等地痛苦,面容上却冷若冰霜。当下,“呸!”的一声,道:“你这小人为何变节投了贼子!” 何异儿道:“良禽择木而栖,当今朝廷腐败无能,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明朝必亡。岳父大人乃明识之人,何不弃暗投明,与小婿一道相助闯王,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孙付廷道:“本宙只知精忠报国,岂能与乱贼为伍。休得胡言,看刀!”催马舞刀,直奔过来。 何异儿双腿一夹,驱马迎上,仍旧说道:“岳父大人乃愚忠也,还是听小婿之言为妙。” 孙付廷也不答话,单怒一展,横扫过来。异儿只把身一仰,让过刀锋,却不还击。孙付廷道:“为何不出手?”异儿道:“小婿还是劝岳父降了闯王,不要一意孤行,丢了性命。” 孙付廷闻言又气又怒。猛地一招“刀劈华山”挟着风声,迎头劈下。异儿看得真切,一运玄功,人马俱都横移一步。正好躲过此招。孙付廷当即一招“水底捞月”刀锋一翘,画着弧形,闪烁而至。异儿不慌不忙,急把缰绳一提,马足驭起,扬空嘶叫,好险!这招又避过了。孙付廷看准空档,宝刀一挺,迎着马颈月复直插过来。这招真是厉害,马蹄腾空难以躲避,好一个异儿,勒紧马缰,横空一旋,真是神了,那马就像陀螺一样转了一圈,险中月兑险,真个绝妙无比。 四镇总兵恐防元帅吃亏,竟一齐杀奔过来。李岩见状拥马上前,接住厮杀,以一敌四,拼得十分激烈。李岩拼杀中忽地想起军师之言,不敢恋战,趁隙杀近异儿马旁,一记绝招逼开孙付廷,大叫道:“何将军,敌不住了,赶快逃吧。”虚晃几枪,往后便走。 孙付廷大喊道:“休要走了乱贼!”一马当先,奋力追赶。 何异儿边战边退,边退边说:“你若追赶得上,我便降你,追赶不上,你得降我。”这话气得孙付廷哇哇怪叫,在后穷追不舍。白凯想劝也追赶不上,一齐赶入七盘山去。追着追着,乍地不见对方人马。正疑间,忽地一声炮响,喊声四起,情知中计,兜转马头,传令速退出山。行不上半里,一支大军挡住去路,马上将帅正是宋献策,一条棍徐万和草上飞刘文分别站立马旁。只听宋献策遥指他道:“你这庸才,枉为将帅,不纳忠言,胆小怕事,方落得今日之惨败,还有何面目苟活人世,不如自刎算了,免得战败受辱难看。” 孙付廷嘿嘿怪笑道:“胜败未分,口出狂言,身先士卒老夫逮了你这个臭道士。”命四镇总兵向前冲杀。就在这时,异儿与李岩又反身杀来。两下夹攻,官兵大败,夺路而逃。将近双龙峡,忽遇褚大江领一支人马截杀,吓得孙付廷魂不附体。官兵拼命冲出一条血路,过了双龙峡,路险难行,正值中午,士卒疲惫不堪,汗流口渴。忽见一股清泉绕山,各自下马饮水。 冯林在上头看到,即令士兵决了上游。只见大水汹涌,势如山倒。官兵唬得呼爹唤娘,没命地往山上爬。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来不及避退的官兵被大水冲沉。那拼着性命爬上山腰的正自庆幸,坐下喘息之时,猛不丁地滚木檑石如雨点般从山上滚来。吓破胆的官兵四处躲藏,立见倒毙一片。 孙付廷即传令朝夹路而走,不料又遇上贺全的伏兵。一阵乱箭射来,死伤无数。官兵个个如落汤之鸡,哪里还有斗志,只顾朝没有箭矢的地方溃逃。孙付廷欲逃回潼关,谁知路上又杀出周超大军,四镇总兵拼死杀出重围,转道去蓝关,又被苗人凤半路拦截。孙付廷仰首长叹,“今命休矣,悔当初不听白总兵之言。”手腕一翻,横剑朝颈上抹去,也亏白凯手快,一把拽住,道:“元帅休要这样,我想闯贼后营空虚,没有防范,我们可以趁机逃回西安,再重整旗鼓与闯贼决一雌雄。”孙付廷长叹一声,放下宝剑,在四总兵的死命护卫下,从斜路深山悄悄偷过李闯大营进入西安,向福王跪下请罪。朱常洵好言安慰他一番,令人扶他去休息。孙付廷气郁于胸,遂成一疾,卧床不起。 李闯会了义子李双喜及各路英雄,在宋献策的建议下,趁势取了潼关。闯王令李双喜镇守此关,自己率师回营,犒劳将士。 后营里,躺满了伤员,到处可见来往忙碌的救护人员。救护队在这次战斗中初露锋芒。他们个个不怕苦不怕累,冒死在一线上抢救包扎伤员,从几十公里的山沟里把受伤人抬回营寨,往返几次,从没有人叫苦喊累。红珠表现十分出色,她在异儿身边十几年,耳濡目染,懂得了很多医学知识,这次发挥得心应手,俨然像个名老郎中,手把手地教,耐心午解等等事情,忙得满头大汗,略有空闲,又过来协助异久做手术。从她那忙碌的身影看,红珠似乎找到了人生真谛。满脸汗水里隐现出开心的笑容。 守献策打听到孙付廷请帖重,守城军士无人管束,懒惰偷安,四总兵又相互争功傲上,各不服气,有意刁难,一气之下,走了卜从善,不久秦冀明和牛成虎也带兵回关了,只有白凯没有离去,西安官兵不听他调,对他放肆不尊。宋献策见机会难得,即与李闯议定明日攻取西安。 次日,李闯率领大军向西安城发起猛烈进攻。异儿身先士卒,指挥救护队冒着火炮箭雨抢救受伤人员,军士在他们的鼓舞下个个争先恐后,奋不顾身,抢过护城濠,架起云梯,鱼贯而上。血战多时,终于砍开城门,李闯一马当先冲进城里,两军混战起来。 第十八章 白凯巡城方回,闻知李闯入城,即飞奔帅府,直闯内室,欲护孙付廷逃走,谁知孙付廷病势沉重,自知不久之人,不愿抛尸路沟,不管手下官兵如何劝说,不肯离去,对众将道:“你们不用管我,快去福王府中,设法救出福王,老夫死不足惜。”话未说完,浊痰涌上,大喊一声,顿时气绝。白凯哭拜毕,命家人草草收殓,埋在后花园中。赶奔王府时,已见福王被义军捕住,白凯无奈之下,只得杀出王府,奔往淮南史可法那里去了。 李闯进入王府,即发令全军,敢有入民宅抢物者,伤人者,一律斩为令,并张榜安民,开仓放粮。榜文贴出,城中百姓奔走相告,扶老携幼,纷纷赶来。李闯亲自打开粮仓,把雪白的大米分给穷苦百姓。 李岩押着朱常询游街示众,居民对他恨之入骨,不断有人扔来石头瓦块,痛骂吐痰。 路经这里,李闯指着他怒斥道:“你是藩王里最富的,在当今战乱饥荒年月,你仓库里的粮食发了霉,看着墙外的饥民冻饿而死,你都不肯拿出一丝一毫来赈济百姓,如此心狠厉毒,天理难容!”说完,叫士兵把他打了四十大板,然后就地正法,大快民心。 第二日,李闯在宋献策、李岩等人的主张下,以西安为西京,建立政权,国号大顺,改元永昌。提出“均贫富,等贵贱,均田免粮,三年不征,平买平卖”的口号,用以鼓舞和号召群众,队伍迅速壮大。这时,李闯兵力,凡步兵四十万,马兵六十万,号称百万雄师。 这年二月,李闯率领大军从西京出发,渡黄河,杀入山西,对明朝进行最后冲击。这消息传到京城,朱由检暴跳如雷,大骂联付廷误国负恩。忙召来文武大臣商议退兵之策。众臣请帝出榜招贤,挂帅剿贼。 朱由检道:“目下贼势迫近京城,招贤迟不济事,况且兵权岂容易付与他人,倘有一失,其祸不小。不若尽起倾国之兵,待朕明日亲自领兵征剿。” 李建太出班奏道:“现今民穷财尽,仓库空虚,御驾岂能亲征,必要先得粮草,然后进兵方为上策。” 朱由检道:“为今之计,粮草从何而得?” 李建太道:“办法不是没有,早就有人提起过,不下死令难以执行,事已至此,臣也不会再提,请皇上恕罪。” 朱由检道:“不论何事,但说无妨。” 李建太道:“国饷虽空,可向群臣借贷,请皇上发下一道旨意,按品级大小,或借三万二万,或借三千五千,暂作军需。待国饷有余之时,照数赐给,旧事重提,老臣汗颜。” 朱由检听后,一叹道:“早不听何爱卿之言,才有今日之忧。”遂写了一道借饷的圣旨,就命李建太去劝签。 李建太退回相府,请齐王亲国戚公候到来。唯有太师周奎诈病不到。李建太开言对众臣道:“列位世辅,只因流贼猖獗,迫近京城。皇上想调天下兵马勤王,奈何仓库空虚,传旨暂借俸银,以助兵饷,事平后加倍归还。” 各官闻言,踌躇半晌,俱托言近来贫困,祭田失收,实在不能助饷。李建太听了,发急话道:“列位世受皇恩,家家享用,窃思从何而来。如今贼将犯境,还一推月兑不能借饷,倘贼坡了京城,且看列位的家财保得住否!” 众人听见言语利害,背后相议一番,齐声道:“既有圣旨,为臣岂有不遵,老先生不必急,待我等变卖家私,共助兵饷就是,但要事平后照数赐还,切不可失信。” 李建太签应了。当下依官爵品级均派,逐一开单,贴在朝房。可笑那些勋戚大臣,也有假装变卖家私的,也有出帐变卖奴婢的,明明家里拿得起亦先交一半,其余慢慢的向户部交清。共收得银两二十万,将粮单送至内阁,李建太当即奏明圣上,自愿领兵出征。 朱由检大悦,道:“还是李爱卿忠心为国。”即赐上方宝剑一口,不论文武官员,不遵号令者,先斩后奏。再挑选四衙营兵,共成十五万,又加封李建太为天下招讨兵马大元帅。刻日出师。朱由检亲自送出京城,然后回朝。一路上龙心甚喜,以为李建太必然扫尽流寇成子大功,不由欣欣然有喜色。 这消息早有探子飞报闯王。李闯得知李建太为帅,大喜道:“真乃天助我也!”传令三军加速前进。一路北行,无人拦阻,攻破许多城池。于保定城把李建太重重围住,发火炮,架云梯。农民军在救护队的激励下,人人不顾生死,抢先攻城,爬上城墙,砍翻守城兵丁,打开四面城门,一齐涌入。 李建太闻城已破,急跨马奔逃,想向北方而走,岂料误出西门,正遇一队人马,被冯林认出,大喝一声,催马赶上,一刀劈于马下。顿时被后面赶来的士卒踹为肉酱,尸首全无。守城官兵纷纷弃器投降。冯林把李建太聚下金银财宝全部尽散城中居民。 李岩收编了城内降卒,连夜写本送到宣府报捷。李闯大喜,正欲与宋献策商议,忽有居庸关提督太监王进忠打密书来。李闯看罢,对军师道:“今王进忠真心归顺,情愿献关,我看就此发兵拿下居庸关,北上京城就容易多了。”宋献策点了一下头。李闯即令起程,三声炮响,农民军离开了宣府城,望鸡鸣驿大路而进。攻破沙城怀来等处,兵到榆林。总兵自知难守,自刎而亡。官兵尽降。不多几日,农民军到了八达岭扎下大营。 那居庸关提督王进忠得知闯王大军到达八达岭,便与谋士张邦贤、通判尤固才合谋用计害了总兵马岱,杀死守备于希祖,打开关门,迎接闯王。 李闯立马关前,哈哈大笑,挥师进入居庸关,封赏有功之臣。歇了一夜,次日一早离了居庸关,望龙虎合雪山墩而来,沿途官兵望风而降。大军赶到昌平地方,早有李岩、何异儿率兵来迎接。两处人马合在一起,同进大帐,慰劳已毕,摆宴犒劳。 这一天,朱由检早朝,才升了龙座,只见朝门官飞奔上殿,跪奏道:“启皇上,今有远探来报,流贼人马已到昌平州,沿途尽是贼寇,离京城不远了。” 朱由检闻奏,大惊道:“朕昨日才览王进忠本章,还说流贼现在山西宣府,为何又报到了昌平呢?况有居庸关几处险关,纵使流贼如飞也无这般急速,难道探听妄奏不成。哪位卿家肯去确探一番回报?” 只见九门提督杜勋出列奏道:“微臣愿往!” 朱由检道:“卿去探听贼情,谁人代守皇城?” 杜勋即举荐杜秩亨忠诚谨慎,可以代管。 朱由检准奏,着令兵部挑选三千人马交杜勋去探敌情。 这杜勋早已弃暗投明,在京城做个内应,别人他不放心,故荐同党杜秩亨带管九门以便献城。他领着三千人马出了德胜门,飞奔昌平,见了闯王。说皇城并无强兵勇将,可以趁早破都。李闯大喜,奖赏杜勋,传令今夜起马明日围困京城。 杜勋随差心月复连夜回京,假扮杜勋兵到昌平,遇贼战死,人马四散。朱由检信以为真,反把他追赠官职。见事已危急,忙与趄臣商议,文武诸臣纷纷议论,也有说弃了京城出巡南京,也有说把东宫太子托与周国丈,教他保着千岁投奔他省,调兵取救。倘有不测,可以中兴。朱由检听了这些言语,低头沉吟未决。忽闻城外喊声大起,火炮震天。黄门官慌慌张张前来启奏。“不好了,流贼已困皇城,快请发兵防守。” 朱由检闻之,大惊失色,急叫众卿回府,尽发家将与朕保守城池。众大臣面面相觑,无言可答。 第十九章 朱由检见状,仰首长叹一声,拂袖退朝。回到内宫,对周娘娘道:“孤家承祖宗之业,掌管山河,誓死社稷,唯是皇儿年幼,朕欲托孤与周国丈,保住太子杀出重围,投奔他省,倘得日后中兴,朕死无恨。” 周娘娘闻言,流泪道:“妾父才疏胆狭,更兼贪生怕死,托孤大事决难担当,望皇上另托他人,以保社稷要紧。” 朱由检道:“国丈虽无胆识,但系皇亲,必然忧戚相关,待朕挑选几员武将拨些人马保住幼子闯出重围,往江南取救。朕待国丈极厚,必不负朕所托。若用别人,难以放心。” 周娘娘道:“既然龙意已定,可宣妾父到宫,方不误事。” 朱由检道:“此密事待朕到他家商议,方保万全。”便叫司礼监王承恩掌灯跟随。君臣改装行到周奎门外,只听得里面一派笙歌管弦之音,清快闹酒之声透出户外。朱由检只道自己神思恍惚,错认悲哭之声当作音乐之声,急叫王承恩敲门,说有紧急军情来报。只听里边有人传话道:“朋友,你错敲门了。这是国丈府第,不理军情。况今日是老爷的寿诞,各官庆祝千秋,纵有紧急军情,也不敢妄报,快请回吧,免致不便。” 朱由检闻此言语,不由皱眉,与王承恩道:“奉旨宣他入宫。”王承恩不敢怠慢,再一次敲门,喝道:“不但有紧急军情,还有圣旨召你家国丈入宫议事。快些接旨。” 只见那个家人从里面复转出来说道:“我家老爷吩咐,现染重病,不能接旨,待病愈,入朝见驾。”不肯开门。王承恩大怒道:“大胆奴才,方才里面笙歌喧哗,怎说有病,还不开门。” 朱由检闻此言语,几乎气倒,大骂周奎忘恩负义,破城后看你往哪里躲得。里边的人任你骂,全不出声。君臣无奈,转回登上五凤楼一观,只见四面火焰冲天,炮声震地。 王承恩道:“万岁,试听外边,噪闹不止,这声音吃紧极了,如何是好。” 朱由检闻语,急得拖手低头,想了多时,并无一策。叫王承恩去把上朝钟撞起,传集百官,看他们有何主见,再作道理。王承恩领旨去把趄钟撞响,文武丰官并无一人到来。君臣二人见此光景,相对而哭。 这天黄昏,城外军士拾到杜秩亨射来的书信,迅速交与李岩。拆开一看,但见上面写着:“宗弟亲书,我已明白,永昌皇帝驾到,自然里应外合,但只一件,要攻里罗城,必须先攻外罗城。外罗城一破,里罗城自然大乱,只看平则门旗竿上有三盏灯笼为号,头一盏休动,第二盏且慢进兵,第三盏一齐撑起,那时大开城门,同接御驾。还有一件,城上打炮,炮内并无铁弹,说与城外大兵,不要害怕。” 李岩看后大喜,连夜报知闯王。李闯对众臣道:“先把南路大兵撤回共围外罗城,攻打彰义门,限十九日一齐攻城,不得有误!”接着又发一箭。“军人入城,有敢趁机打劫者,伤人者,斩以为令!” 是晚,彰义门正值司礼监曹化淳看守。他已得杜秩亨的密意,在旗竿上扯起三盏灯笼为号,令军士朝天放炮,打开城门。李岩、何异儿、冯林、周超等在外看到,立即令军士抢进城去。 杜秩亨在平则门上看见正南火光冲天,喊声不止,就知农民军进了外城,心中大喜。吩咐手下把三盏灯扯起。 李闯在城外看见,传令大队人马预备入城。前队的军士一齐呐喊来到城边,城上官兵都是杜秩亨手下,故意空放大炮,却坠下绳索箩筐,把几个农民军士扯上城来,个个手持板斧,下城砍开内城门锁闸。内有千斤铜闸闸住,外门难开,再上城楼,大家动手,齐心协力把千斤铜闸绞起,劈开外门锁闸,天已露出曙光。 宋献策见时候已到,把手中令箭一挥,农民军一拥而入。虽有官兵来阻挡,个个走匿无踪,有如无人之境。 这时,皇宫内院里已乱成一团。王承恩正焦急劝皇上寻生路逃走。朱由检誓与大明共存亡,不肯离开。周娘娘一见说道:“我说还是早寻出路,不要顾及妾家,以免临时起难。” 朱由检道:“贼破京城,大事去了,不料祖宗的锦绣江山一旦失在朕手,国亡君死,理之当然。御妻,你平日深明大义,必有个主意。” 周娘娘道:“妾为万民之母,理当殉国,怎敢贪生。”说罢流泪,又道:“妾不能奉侍左右了,愿我主早奔外省,以图恢复江山,妾死九泉,也得瞑目了。”言了,朝崇祯拜别。 朱由检连忙扶起,大哭失声。“内外诸臣误我!” 太子公主见娘娘举步,一齐上前扯住,哭做一堆。娘娘恐怕恩爱牵连有误大事,用力挣月兑进了宫门,闭宫自缢。宫娥回报,朱由检大哭一场。回头见太子公主滚地乱哭,心下一想,皇儿年幼,到底是男子,或投外省可以安身,随指公主道:“唯是这个孽障逃不能逃,留之反为不美。”思想一番,不如早下毒手,以绝后患。遂拔剑在手,咬牙皱眉,一剑砍中公主左肩,跌倒在地。太子见了向**跑去。宫娥们一齐四散。朱由检心伤手软,月兑剑在地。忽见五承恩跪报道:“皇上,还不快走,流贼围困大明门,将进城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乞我主早寻月兑身之计。”朱由检一听,痴痴呆呆地走出皇宫。 王承恩见宫内无人,只剩下带伤公主在地上大哭,自己不觉泪流,急得无计可施,恰见内务司总管高材明自外跑来,就叫他把公主背了出去,寻个安身之所。之后自己跑出宫殿,四处寻找皇上,在万岁山一棵树上发现了自缢的崇祯皇帝。跪拜痛哭一场,也跟着吊死树上。 这天,李闯由宋献策、李岩、异儿等陪同,头戴大绒帽,身穿青布衣,骑着高头大马,进入大明门,上了金水桥,来到承天门,勒住马头,举目看见匾额上写着“承天门”三个字,感慨万千。随对宋献策道:“军师,你看看登基时候好不好。” 宋献策道:“选日不如撞日,主公何不来个走马登基,不必另择吉期。” 李闯点首同意,说着话,跨马进入承天门。过了午门,进了金狮门,走至金阶,踏至皇极殿前下马,叫人打开龙衣库,把冠袍履带取将出来。李闯戴上九龙冠,穿上滚龙袍,稳步走上去,坐在九龙墩。两边打鼓撞钟,文有宋献策领班,武有李岩为首,一齐往上朝参见礼,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闯道:“众卿平身。”接着降下一旨,“大军进城,秋毫无犯,敢有抢掠人民财物的,立即处死。”张榜全城,以告民众。他满面春风,踌躇满志地领着文武大臣看了宝藏库,又进里面去看皇宫内院。李闯一路观看,一路兴超盎然的与大臣言淡。忽地,他放慢脚步,若有所思地说道:“历代皇帝穷乐极享,快乐逍遥,如今孤家也登九五之尊,该不该这般享受?” 众臣未料皇上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却见异儿快步走上,朝李闯跪呼三声,开言说道:“新政刚立,百废俱兴,应戒奢从俭,艰苦创业,督促百官,安享在后,请吾皇迅即处理山海关,边陲不固,国基难稳,望皇上三思。” 李闯兴头之上闻此言语,老大不悦。拂袖走进昭阳正院。宋献策拉起他,低声告诫,劝他不要多言,免遭无妄之灾,跟在大家后面进了昭阳宫。 明朝皇后周娘娘死在里面,有一个美女在里面啼哭。李闯叫把她带出来,李岩闻听,走进去把美女带到李闯跟前。这美女不是别人,正是费贵贞。书刊号娘娘尽节后,她不忍离开,这是她仁义之处。李闯见她满面垂泪,犹如雨打桃花,便说道:“你且不要悲伤,朕把你配给这位李将军,也不亏了你。”费贵贞一听,当即跪下谢恩。 何异儿见了,哪里还顾及自身安危,把师傅嘱托抛在脑后,上前跪奏道:“她叫费氏贵贞,是吴三桂未过门的媳妇,皇上万万不可把她许配给李将军。” “一个小小海关总兵看上的女人,朕就不能配给李将军么!” 何异儿冒死进言道:“吴三桂居守海关重地,关外满族对中原虎视眈眈。如果皇上抢了他的女人,吴三桂势必反目成仇,若然打开九关之门,那后果就不堪设想。望皇上三思啊。” “他算什么东西,要朕去妥协求全,难道朕的一个将军还比不上一个小小总兵,你也太放肆了。” 众大臣见皇上动怒,正欲劝言。但见杜秩亨急急赶来禀奏道:“臣奉旨搜寻崇祯下落,可巧在万岁山一棵树上发现崇祯尸首,故急忙前来报知。” 李闯闻奏,就对异儿道:“你去看验清楚,别在这儿多言。”把身一转,与大臣们出了昭阳正院。 何异儿望着他的背影,不由仰首长叹一声,道:“闯王自傲,不思进取,大顺难以久长。”遂起身随杜秩亨出了紫金城,走到万岁山一看,果真是朱由检死在树上,衣襟角上写了几句血诗—— “朕自登九五,焦劳日万机,几年遭水患,数载见疮痍,岂料潢池弄,竟将社稷危,诸臣实误我,百姓受流离,文武当杀尽,吾民不可诛。” 上面写上崇祯遗笔四个字。异儿念他有结拜之义,上前拜了几拜,见右边还吊了一人,认得是王承恩,叹他忠义,也行了大礼。吩咐手下把君臣二人好好安葬。想不到一代帝王遭此下场,实在可悲。异儿叹息一阵,回朝缴旨,将血诗念了一遍。 李闯听后,说道:“这个狗皇帝临死生了善念,也是难得。朕就依他遗诏。”降下一旨,令贵族、官僚、富户交出巨额赃款,还严惩了一批罪大恶极的贵族官僚,共获白银七千万两,全城上下庆典开国,军民同乐。 第二十章 李岩喜得御赐美女领着费氏出了皇宫,意欲找个院宅做王府,也好与费氏成亲,把心思一说,费贵贞道:“京城最豪华住宅莫过于国丈府第,将军乃闯王身边最红之人。也是天下人仰慕的英雄。除这以外难以与将军身份相配。”她最恨国丈祸国殃民,欲借此机会除了这个大奸臣。故有此言。李岩听得满心欢喜,转步来到周奎家中。周奎早就向闯王交了三百万金银买保家口。李岩不信他就这点家私,在他堂上严刑拷打,周奎受刑不过,无奈把数百万家财尽皆献出。费氏一旁看见,怕李岩得财饶了他的性命。心生一计,道:“皇外祖,你曾许过一百颗珍珠做嫁妆,现在拿出来与我做首饰吧。” 李岩信以为真,有心讨好费氏,再用大刑,哪里逼得出来。周奎大哭道:“公主啊,平日待你不薄,也没说过珍珠嫁妆,你别无缘无故害我啊。” 费贵贞恨声道:“你这老贼借着国丈势子,专干伤天害理之事,罪大恶极,不可饶他。” 李岩听了,命手下把周奎拖出去砍了首级,悬于城楼示众。府中奴仆丫环愿留则留,愿去的发给银两路费,把院宅重新布置一番,到处张贴喜字,悬挂灯笼,大张旗鼓地与公主拜堂成亲。李闯叫人送来礼品,满朝文武前来恭贺,一片喜闹气氛。 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跑进京城,在大明门前翻身下马,跑上金水桥,被朝门官拦住。那人大声道:“我是海关信使,有要事觐见闯王。” 朝门官道:“眼下要事多了,个个都跑来见皇上,那还了得。你先去驿站休息,我会安排时间把你的事禀告皇上。” 信使道:“此事非比寻常,烦大人代为通报,当感恩不尽。” 朝门官道:“皇上正在观赏三宫六院,下官有几个脑袋敢去打扰,还是省点事吧。”不管信使如何苦求,只是不肯放行。恰值这个时候,何异儿朝这边走来,一见情形,过来问知后,训了朝门官一顿,亲自把信使领进皇宫。 昭阳宫里,李闯与高娥刚刚用过午膳,正准备休歇,一名内监来禀说异儿有事求见。李闯不悦道:“就他多事,老烦朕,不见!” 高娥一旁说道:“异儿可是个大忠臣,他求见必有重大事情,皇上不可不见。” 李闯见说,点首一下,道:“好吧,朕就见他一次。” 御书房里,信使行了参拜大礼,把吴三桂的信笺递给李闯,并说道:“吴大人一心挂念家人安危,闯王若能保护他家人,山海关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和平解决,但吴大人再三交待,恳请闯王准费氏随在下回山海关。” 李闯看过信后,大为不悦道:“一个小小总兵口气狂妄之极,分明藐视于朕。你回去告诉三桂,他家人一切均好。唯费氏已嫁与李将军为妻,不必再念着她。若真心归顺,就把山海关献了,朕封他为王,天下美女任他挑选。倘若一意孤行,那是自取灭亡,只要朕一声令下,不出一月就能踏平山海关!” 何异儿一听,当下说道:“吴三桂乃一代枭雄,不会就此屈服,臣再次奉劝皇上,恩准费氏回关,拉拢三桂,万不能因一女流而失了天下,皇上三思啊!” “放肆!你胆子也越来越大,简直没把朕放在眼里!” 何异儿冒天威而不惧,视死如归,仍然说道:“事关社稷安危,臣冒死奉劝皇上,帝依臣言,臣死无怨。” 李闯目视对方,脸上杀气涌现,突地喝一声,“来人啦,把他拖下去!” 信使一见,吓得噤若寒蝉。高娥得知,急忙赶来替异儿求情,李闯方息下怒气。赦他无罪。 何异儿出了皇宫,不由仰首长叹,瞧见信使骑马回关,快步上前拉住他道:“事态严重,我决不能让你单独而归。”信使一听,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异儿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李府劫人。”信使听后,略一思量,点首赞同。二人当即转道而行。 李府里,众人饮罢喜酒,见天色夜了,大家各自告辞。李岩送走贺客,命丫环掌灯拢,带醉来到洞房,房中一张圆桌上早已摆下合欢之酒。费贵贞即命丫环退出关门,把尖刀拿在手中,假意温顺缠绵与李岩挽臂饮酒之时,对准对方心窝就是一刀捅去。也是鬼使神差,还是天意他命不该绝,把杯正饮之时身子忽地晃了晃,一刀扎在手臂之上,痛得他大叫一声,顺手一掌把费氏打倒地上。此时的他酒也彻底醒了。一咬牙拔出尖刀,拿在手中,指着费氏道:“我一片真心待你,为何还要杀我?!” 费贵贞早已置生死于度外,怒视对方道:“你这恶贼,夺我江山,害我双亲,此仇不共戴天,只恨我没一切结果了你,今日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原来如此,就成全你,可别怨我无怜香惜玉之心。”李岩说完举起尖刀,朝费氏剌去。就在此时候,一声碎响,窗棂飞溅。一条人影破窗而入。只见箭弧一闪,磕开尖刀,伸手拉起费氏。李岩大惊之下,看清来者是何异儿时,不由讶然道:“你为什么要救她?” 何异儿抱拳一礼,道:“李将军对不起了,关系大顺生死存亡,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高抬贵手,放费氏离去。此恩永铭,终生不忘。” 李岩道:“别人可以放,唯费氏她不能放。这人不但谋剌亲夫,还与大顺势如水火,有不共戴天之仇。倘若放了她,在吴三桂面前一番唆使,反而不妙。你忠心为国,在下敬佩。但这事你做得过了火,有伤兄弟感情。” “得罪之处,还请多加包涵。”何异儿边说边拉着费氏就走。 李岩气怒当中,大吼一声,跨步而上,挥刀剌来。异儿闻听风声,也不转身,只把身子一侧,反手一箫,紧接着后踹一脚,把李岩逼退,与费氏快步出了房间。在信使的护卫下,杀出李府。凭借着自己对京城的熟悉,迅速出了城门。 李闯闻奏此事,龙廷震怒,命草上飞刘文带领五百人马,不论死活务必追回。刘文遵旨,领着人马风驰电掣般地追上了七八十里路,于鹰愁岩追上了三人。双方言语不让,便厮杀起来。 何异儿武功虽高,但搏斗中又要小心护着费氏,分心对敌,功力上打了折扣,被刘文看出破绽,趁机一招“风卷残云”击中左肩。摇晃着向后退去,一脚踏空,跌下山崖。费氏见了,大呼一声,勇身跳下,呜呼哀哉。只见费氏像断了线的风筝,向深不见底的山谷坠去。 信使见状,高呼一声,欲救不能,不得不束手就擒,被刘文押回京城。李城恼怒之下,杀了信使,还下旨李岩准备出师讨伐。 不久,吴三桂得知这件事,痛失爱侣,望京大哭,发誓与大顺势不两立。为报此仇,他连夜修书一封,差人送往关外摄政王。多尔衮正率大军南下,准备入主中原。路上接到吴三桂的“乞师书”,大喜过望。即迅速向山海关进军。 同月十三日,李闯率精兵十万出了京城。未旬日,农民军到达山海关,向吴[军发起猛烈攻势。吴三桂抵挡不住,正当土崩瓦解关头,清兵到了山海关。吴三桂开关迎入。那一天,乌黑天暗,狂风大作,沙石飞扬,双眼难开,连对面都看不见人影。清军趁机绕过吴军背后,突然杀入要闯阵中,农民军拼死搏杀,然而哪里挡得住,被清兵强攻猛杀,冲乱阵势。李岩也负了重伤。李闯不得不下令退兵,向北京撤回。清早在后空追不放。 同年五月一日,清军进占北京,李闯在撤退陕西途中被害,至于宋献策生死未卜,去向不明,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却有人在云溪镇岳王庙后的荒坟上,看见过一位白发老人在吹箫。一吹就是三日,然后飘然而去。江湖上至今还流传着神医游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