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缘》 第一章 雷雨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暗了下来，大雨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如水一般流了下来，三月的天刚刚回暖，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也让那一点暖瞬间变得冰凉。 “这雨也下的太邪了些，前面还是阳光明媚，怎么天一下就变得这样？”有人在街上抱怨，批着外衣快速的跑动起来，那酒馆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喜得掌柜的和伙计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下雨天的生意竟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城外的一处破庙里，角落里是一堆稻草和破布，上面躺着两个人，一个人抬起头看着破庙外，忧心忡忡，看她的身形明显是个女子，只是蓬头垢面，全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哪里又瞧的出有一点女子的模样，她年纪并不大，应该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身材倒是高挑，她怀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那少年面色通红，显然是得了高热，可是就他们这个样子又哪里请的起大夫。 女子面色焦急的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冬天都熬过来，好不容易等来春天，却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弟弟病了，老天爷到底是不想让她们活下来吧。 屋外响起了几声滚雷，怀里的少年不安的扭动起来，女子忙紧紧的抱住他，安慰道:“辰儿，不要怕，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 女子的声音格外的好听，像是银铃叮咚响起，怀里的少年慢慢的安稳下来了。 外面响起一阵的声音，夹杂着人的讨论，女子抬起了头，见外面走进来五六个乞丐，她连忙把头低下来，抱着弟弟缩进角落里，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那几个乞丐满身湿哒哒的进来，不顾形象的把湿衣服脱下来，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这天也变得太快了，老子还没反应过来这雨就跟豆子一样的砸下来！”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抱怨道。 “可不是，咱们又进不去那些酒楼躲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伙计，看咱们跟苍蝇似的。” 几人七嘴八舌的聊天，全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姐弟二人。 “咳咳咳……”少年面色更红，重重的咳嗽起来，这咳嗽声惊的几个乞丐一惊，戒备的看着角落，一道闪电划过天迹，正好让人看到那是一对瘦弱不堪的人，心里头也就放下了戒备。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乞丐上前询问，他的话刚说完，闷天的响雷在他身后响起，吓得他一个机灵。 女子依旧低着头，抱着怀里的少年一动不动。她紧紧纠结在一起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因为瘦的厉害所以也不看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问你话呢！”那乞丐有些不耐烦起来，过去狠狠踢了她怀里的少年一脚，少年闷哼出身，疼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你干什么！？”女子抬起来头来，声音有些嘶哑，恶狠狠的盯着他，这乞丐这才发现这竟然是名女子，只是她蓬头垢面，脸上还有一道刀划的疤，此刻她满脸愤怒的盯着他，似要将他生吃活剥一般的狠厉模样。 这个样子不禁让他有些害怕起来，不由自主退后一步，这才响起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对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姐弟而已，想到刚刚的狼狈，不禁恼羞成怒起来，一巴掌使劲的打在那女子面上，骂到:“你娘的看谁呢，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是你能撒野的？” 这一巴掌打的她有些炫晕，还没来的及抬起头来，那乞丐又是一脚狠狠的踢在她腿上，疼的她弓起了身子。 什么时候她也落到这贱草都不如的东西随意践踏的地步了。 “林溪，你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全是你自找的！因为你蠢的无药可医你知不知道？” 她仿佛又看到那那个女子趾气高扬的看着她，满脸都是掩饰不了的嫌恶，语气里偏又带着几分欢愉，恨不得让人将她撕碎了。 冷汗从林溪的额头低落，那乞丐踢了她之后兴冲冲的跑到前面几个那里大声的喊道:“老大，是个女人和快死的小子。” 女人！ 几个人面色带着探究看着那边，他们这些乞丐平时肚子都填不饱，又哪里有女人供他们消遣，就是那窑子里最便宜的女人都不是他们能够想的。 “老大，只是那丫头瘦弱不堪，脸上又破了相。”那乞丐出声提醒道。 “把她带过来我瞧瞧！”破了相有什么，又不是不能玩，这样想着，脸上多了几分猥亵的笑意。 林溪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就被带到了那几个人面前，显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林溪心里头划过一丝绝望，悄悄的贴身藏着的匕首按了按，这些天她从来没有想过死，她舍不得她的弟弟，她以前苟且偷生，带着弟弟东奔西跑，受尽冷眼与嘲笑，她又想到在府里她连个粗使的丫鬟都不如，无论多么绝望她都没想过死。 如今天要亡她，她能怎么挣扎，罢了罢了，老天爷终究不肯放过她们姐弟，看着她们蹦哒够了，也是该给一巴掌让他们都安静下来了。 林溪看着这几个乞丐眼中闪过寒光，想害我，那我就先让你下地狱！ “还过得去嘛！”那乞丐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脸上破了相，这女子的眼睛却是十分漂亮，而且她身上有一种他们说不上来的气质，倒是像那些他们曾经远远看过的富家小姐，想完又觉得好笑，要是富家的小姐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不管怎么样，他今天是能碰女人了。 脸上带着猥亵的笑意，这乞丐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把林溪的按在地上，周围想起了一片笑声，那张恶心臭哄哄的嘴凑过来，她只觉得翻天覆地的恶心，摸出怀里的匕首，她毫不犹豫的一刀刺向身上的男人。 那乞丐没有防备，他又光着膀子，这一刀直直的插入了他的胸肺之间。 她力气小，这一刀没有刺中要害，趁着他吃痛的瞬间，她翻身骑在她身上，手里的刀拔出又落下，没有丝毫犹豫，一下下的贯穿男人的胸膛，血溅了她一身也毫不在意。 “杀人了！！”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那些乞丐面色带着恐惧的看着还在一刀刀的拔起刺下的狠厉女子，再也顾不得什么心思，往外面冲去，只是他们刚冲出去就惨叫着倒下了。 外面走进来几个人，林溪看着那个死的不能再死的男人慢慢的吐了一口气。 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慢慢的走到角落里，本想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没想到这些人这样不禁吓，讽刺的笑了笑，林溪仿佛没有看到身后走进来的人，抱着弟弟一动不动。 许久的沉默之后，一个男人走了上来，他穿着一身蓑衣，雨水从他的身上头上落下来。 “大奶奶，大爷让我带你回去！”男人向林溪行了一礼，道。 没有人说话，一片沉默。 “林少爷身犯重罪，圣上判了流邢，奶奶又何必如此！”那人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就算是流邢也好过在这里做乞丐。 “萧峰，救命之恩，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弟弟？他才十岁，他能知道什么？”林溪听闻狠狠的抬起头，压低了声音怒吼道。 萧峰面色一变，看着面前女子，她蓬头垢面，眼里却有一团火在烧，想到她曾经的雪肤玉蓉，纤纤如柳，在看如今的脸上那一道从眼角到下巴的疤痕，一时之间竟觉得心脏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你放心吧，以后跟着我你再不会被打了”他被打的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等死的时候是她救了他，如今她零落成泥，他却要重新带回那个地方。 为了一个获罪的弟弟放弃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宁愿被人踩，被人践踏，值得吗？ 他盯着地面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大奶奶这是说什么话，大爷每日都在担心你，你又是何苦要这样作践自己，难道大奶奶觉得乞丐比大奶奶尊贵？” “担心？哈哈哈！！萧峰啊萧峰，你这话说出来不怕天打雷劈么！”林溪看着他讽刺的大笑起来。 一个瞬间屋子里亮如白昼，女子面上的愤怒与讽刺看的一清二楚。一道响雷在屋外响起，两人久久的沉默。 林溪低头看着怀里的弟弟，他的面色通红，额头发烫的厉害。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沉默了许久林溪看着他定定的说道。 “萧峰要是能办到，必定不会推辞！” “萧峰！如果你有一点良心，你就不该说这句话！你忘了当初是谁把躺在地上等死的你救回来的？你忘了是谁让你有机会读书写字？你忘了是谁给你老父亲请的郎中看病的？这些你都忘了吗？”林溪用尽全身力气喝道。沉默了一会她盯着他，这次的语气却温柔如水，如微风划过柳树，她一字一句的说:“是我，是我林溪救的你！” 一字一句如巨石砸在心上，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柳树下的女子，含笑而立的看着他。 他缓缓的跪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小姐所求，为何事！” 林溪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如同慈爱的母亲一般:“这是我林家最后的血脉，我要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长时间的沉默后，萧峰垂头称是，轻声道:“我会把他弄到乡下去，等年纪到了，就给他说房媳妇！” “他病了，你去给他找郎中，我在这里等你！”林溪将怀里的孩子抱给他，温柔的笑道，就像一个妻子对丈夫说的絮絮低语，缠绵入骨。 第二章 新生 此时正是三月份，院子里百花缭乱的盛开，几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在院里说说笑笑，其中一个穿着粉紫色比甲的少女摘了朵玉兰花戴在鬓间，惹得一众丫鬟娇笑。 “月兰姐姐，这花儿带在你头上可比我们带着都好看呢，瞧瞧这皮肤，这样白嫩，都要比的上姑娘了。”一个穿着青紫衣衫的丫鬟讨好的说道，看她的装束只是个三等丫鬟，这带花的少女却是二等丫鬟的装束，仔细看这月兰模样，只能算是清秀，因为保养得宜，一双手伸出来白嫩如笋，皮肤也白皙光滑的如同那剥壳的鸡蛋一般，这样一比，在一群丫鬟中倒是有几分出众了。 月兰轻轻的笑了，满意的用手轻轻把头发拢了几下，看着那说话的小丫头笑道:“不过是随便带带，可不许乱嚼舌根，姑娘岂是我们能乱比的。” “是，月兰姐姐教训的是！”那丫头轻轻的笑了，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撒娇道:“三姑娘可是给我们放了半日假，我们可不能浪费了，应该好好的赏花才是呢！大家说是不是！” 一众丫鬟听的她的声音都笑了起来，在这花园的另一处，一个瘦弱的身影走过走廊，正好看到不远处一起说说笑笑的几个丫鬟。 这个瘦弱的身影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抱着一个大木盆，穿着粗使丫鬟的衣服，看了眼那几个巧笑倩兮的丫鬟，又低下头匆匆的走了。 “月兰姐姐，我刚好像看到有人经过！”一个丫鬟望向那边，有些狐疑道。 “不过是个粗使丫鬟，我看那样子，好像是几年前被爹卖进府的，听说是过不下去了。她老爹总是来府里找她呢！” 哪个被卖到府里的丫鬟不是过不下去了，众人对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兴趣，很快又转到衣服首饰上面去了。 却说那粗使丫鬟，名叫宝儿，来这府里的时候只有五岁，如今一晃五年过去，她也已经十岁了。只是她进来根基浅，加上性子又沉闷，嘴上更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跟个闷瓶葫芦一样的，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虽然性子不讨喜，不过宝儿却是个十分勤快的丫鬟，从来不会偷奸耍滑，你交代她什么事一定会认认真真的做好，这丫头性子虽然憨厚，倒不会让人觉得蠢，所以这院子里对她有好感的也不少。 这是个偏僻的小院，宝儿坐在走廊上搓着手里的衣服，抬头看着天上，她稚嫩的脸上一双眸子却是深邃如海一般，有着远超这个年纪的气质与平静。 白云悠悠，蓝天依旧，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却再也回不去了。 林溪叹息了一声，她竟然又活过来了，只是她再也不是林溪，她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不是那个曾经林府二房尊贵的嫡姑娘，不是那个嫁给赵家令人羡慕的赵家大奶奶，当然她也不是那个被人划了脸也无人管的弃妇，为了躲避赵家的眼线，带着弟弟成了乞丐的林溪。 记得她回去的那天晚上，那个男人都没有过来看她，他身边的大丫鬟托盘里装着一条白凌，面色嫌恶却又带着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林氏，大爷对外说了，大奶奶昨儿已经病逝了，你可不能让他失言，这是他给你最后的体面了！” 想到这里，林溪冷笑一声，婚姻被老太爷拿来做交易，为了利益，毁了她原本定下的亲事，后来即使嫁到了赵家，也因为悔婚这件事让她在赵家再也抬不起头来，暗底下的那些流言秽语能把人淹没。 再后来，父亲获罪，弟弟被判了流邢，流放三千里；她的弟弟才十岁，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养大，去了那种地方，怎么还能活下来。林溪清楚那路上的艰辛，一路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如果弟弟真去了，二房的血脉才真的要断绝了。 林溪看着木盆里的衣服，拣了一件认真的洗了起来，那一天，萧峰找到了她，他答应自己会好好照顾辰儿，林溪知道他素来守诺言。而且，嘴贱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那个时候也不由得自己不做主。 林溪又想起了赵易，她嫁给他的第一天，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模样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下贱的蹄子，你乖乖听话，我能给你几分体面，你要是不听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说完便覆上她的身，她又惊又怒，却又不能反抗，他是她的夫，他要对她做什么，她有什么反抗的。 起初他是给了她脸面的，虽然不再进她的屋子，却也没有让她难堪。 后来他宠妾灭妻，姨娘一个个抬，他对她不闻不问，任她被人笑话，这府里谁都看不起她，就是那姨娘身边的丫鬟，讽刺也摆在脸上让人看着渗的慌。 后来，她想回娘家去看看，那个男人却讽刺的看着她道:“你嫁给我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已经没有娘家了，林家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果然后来林家出事，母亲想找她帮忙，她的陪嫁月秋却把这句话带给了母亲:“林夫人，我们家奶奶说她是外嫁女，林家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母亲气的卧床不起，直骂她狼心狗肺。这些若不是后来方姨娘告诉她，她到死也不会知道。 “宝儿，你爹过来找你了！”一个略显的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林溪的思路，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婆子，笑道:“苏婆婆，谢谢你，我知道了，把手里的衣服洗了就马上过去！” “唉，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苏婆子叹息一声，到底觉得别人家的事自己说不上嘴，只得摇了摇头。 却说林溪这边将衣服洗完后，洗了把脸，又回到屋子里从怀里掏出把钥匙，将柜子打开，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有一百五六十文的模样。低头想了一会又从里面拿出五六个大钱放进柜子里。 这边门里走进来另一个穿着青色粗布的丫鬟看到林溪手里的小布袋，撇了撇嘴道:“你爹又来了？” “嗯！”林溪笑着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每个月才50文的月钱，全巴巴的送过去，真是个傻子！”看着走出去的背影，那丫头同苏婆子一样摇了摇头。 第三章 父亲 这是个偏僻的侧门，林溪跟那守门的婆子低声说了几句，经得同意后便快速的走出去。穿过一条狭窄的小道，一颗树下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粗麻衣服的男人，虽然都是一身粗布衣裳，打扮的倒也干净。 那男人一张长脸，眉毛十分之淡，一双小眼睛看上去精神的很，留着胡须。正是林溪这具身体的父亲，林永康。 见到林溪过来，林永康脸色拉了下来，待到林溪站到自己跟前，拉着一张脸不悦道:“怎么这么迟才出来，你不知道你爹在外面等你？” 林溪低头道了声对不起，又道是因为手上正有事所以才来迟了，见林永康神色稍缓便笑问道:“爹，你们在家如何？” 这具身体同样姓林，林溪觉得方便许多，她醒来的时候就是府里的丫鬟，关于这个丫头的记忆却是有的。 等她睁开眼，距离赵府大奶奶林氏病逝已经过去了五年，如今醒来了都半年了，她半点有用消息都得不到。 萧峰如何了，她的弟弟如今在哪里？从她醒来就没有一刻不想走，奈何她一个十岁的女童，又是奴婢，又能有什么样的法子，只得这样一日日的等着。 “都挺好的，过些日子栋哥也要准备束脩了。”林永康不咸不淡的看着她道。 “爹，这是我这三个月的月钱。”林溪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带着笑看着林永康道。 “嗯！你知道孝顺就好，也算没白疼你，这府里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你既然有福气进来了，可要好好伺候主子！”林永康手里掂了掂，估计也有一百多个大钱，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又想到这丫头也才十岁，有些话说的太早她也听不懂，却住了口，只教她要手脚勤快，不可偷懒。 林溪一一应了，见林永康准备离去，便唤住了他道:“爹！” “什么事？”林永康转身皱眉看她。 “没什么，爹好好照顾自己！”林溪对着他行了一礼。 到底是十岁的女孩，舍不得父亲也是人之常情，林永康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又想到自己女儿模样清秀，以后要是有主子能看上这丫头，他们一家也能跟着吃香喝辣，脸上便露出慈祥的笑来:“你不用担心，好好在府里做事，我过些日子便来看你。” “嗯！”林溪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府里走去。走在小巷上林溪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让林永康帮自己去打听一下萧峰，不行，林溪根本想不出有什么能让林永康不怀疑的理由，什么也不问的就去帮她打听。 第二，虽然赵府的消息她能得到一点，比如赵易已经续弦了阳城知州刘知州的庶女为填房。虽然是庶女，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林溪能听到这么多也是因为这场婚礼当时十分之热闹，满城的人都知道赵家虽然是娶填房却比那娶正经奶奶的还要盛大。 但是关于萧峰的消息一点都没有，好像他这个人人间蒸发了一样，虽然她因为身份有限得到的消息不多，但从那些丫头婆子的嘴里却是一点关于这个人的消息都没有，她不能确定萧峰还在不在赵府，或者赵府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能去冒这个险。且林永康这人唯利是图，又目光短浅，林溪虽然着急，也不能胡乱去乱了自己的阵脚。 进了小院子，看到苏婆子正在提水，连忙要上去帮忙，苏婆子摇了摇头笑:“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提的动，再过几年，等胳膊长粗壮了些再来说吧！” “婆婆，那我帮你烧灶，反正我今天的衣服都洗完了，闲着也是闲的。” 苏婆子笑了声，算是同意了，看着她道:“你爹找你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跟之前一样！”林溪笑道。 “又找你要钱来了？”苏婆子叹息一声:“这府里的奴才哪是那么好当的，你这是运气好，遇到个善心的主子，花钱的地方不多，就算是这样，在府里手里不捏着几个银子又哪里走的开路。你那爹倒好，当初把你卖进来做死契的时候你们之间就没关系了，偏又欺负你年幼还将你的月钱都要去，这，这哪是一个做爹的能做出来的事？” “苏婆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一日父母恩，终生难报，宝儿还真不知道能有什么法子拒绝。”林溪柔声的笑道:“左右我在府里有吃的有住的，花钱的地方不多。” “虽然是这样说，你自己也要给自己留着些。你这孩子就是心软，这些年来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苏婆子想到这丫头刚进府里那会那畏怯的模样，带她下去检查身体只看到身上全是抽的红肿的伤痕，问她也不说话。只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缩着。 “好了，那你去帮我看着火。”苏婆子看着面前抿嘴带着笑的丫头，心里一暖，比刚来的时候也算是好多了。 林溪帮着苏婆子做完饭，便回了自己房间，一路上也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路，顾府的主人李荣乃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从四品，所以这李府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 她来到这里的才五岁，起初是在外院做事，去年才从外院进了内院，不过也只是个粗使的丫鬟，每天的任务就是浆洗衣服。再就是洒扫庭院。 跟她住一起的两个丫鬟巧儿，小柳也是做同样的事，她与小柳负责三等丫鬟的衣服，巧儿负责二等的丫鬟，至于一等丫鬟的衣服则是由院子里的妈妈负责。 三姑娘院里一等丫鬟有两个，二等丫鬟三个，三等丫鬟四个。又有四个粗使的丫鬟。二个二等的婆子，四个粗使的婆子。 下人的所有事情都由三姑娘的奶娘黄妈妈管理，所以底下的丫鬟婆子们平时有什么时候都讨好着黄妈妈，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你在哪里当差。 这黄妈妈手里头权虽然大，却一直恪守本分，从来不会滥用权职。对待底下的丫鬟婆子们也没有苛待，对待三姑娘更是尽心尽力，满院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三姑娘是大夫人钱氏所出，是府里的嫡姑娘，黄妈妈是大夫人的陪嫁，大夫人对她极其满意。所以当初配了人才生下孩子半年便让黄妈妈回来身边做了管事妈妈，后来三姑娘一生，便做了三姑娘的奶娘。 第四章 教训 林溪坐在床上，手里头拿着针线，正缝着一件里衣，不多时，门帘被撩起，走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衣裙，显出少女纤弱的身形，仔细看她的模样，只是一个双丫鬓，头上除了一朵淡紫色的绢花，再无其他。 看她眉眼，远山黛眉，琼脂瑶鼻，即便无半点装饰，也难掩其容光照人。 “宝儿，我这有一件衣服划了个小口子，我认识的人里，就你针线活最好，所以想麻烦你帮我绣朵花上去。 林溪抬头，看着从外走进来的艳丽少女，听得她的话微微笑道:“没什么麻烦的，巧儿姐姐看的起我，我定不会让姐姐失望。”说罢接过拿衣服，打开来看是一件月白色的外套，看其布料竟是极好，林溪认得这种布料，名叫云凌锦，这种布料一般都是主子们穿的，前世她也是穿过得。 林溪仔细的把衣服抖开，看样式，是个女子的外套，她抬头看了眼巧儿，只见她大大方方的笑道:“是三姑娘房里月兰姐姐的，前些日子不小心划了个口子。” 月兰是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能得主子的赏也是正常的，至于为什么一个二等丫鬟会让一个粗使的丫鬟去帮她缝衣裳，巧儿不说，她也不会问。 “姐姐只管放心，明天便能绣好。”林溪点了点头，笑道。 “那我便出去了，柳妈妈找我有事！”巧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最喜欢宝儿的一点就是她听话，不好奇，更不会出去搬弄唇舌。 巧儿撩了帘子出去，林溪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想到还只是十二三岁，便出落的这般清丽绝伦。只是这小姐的容貌，丫鬟的身子，对她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林溪摇了摇头，撇去心里头的杂念，专心致志的开始做针线。 等晚饭过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跟着一个婆子一起去擦走廊上的地板。 林溪费力提着一桶水，放在地上，打湿了布，开始半跪着擦地。 “这贼婆娘，也不看看我是从哪里过来的，竟然敢要我来做这粗活，可累死我了。”擦了也才一刻钟，那婆子便埋怨起来，将抹布丢在桶里，似乎怕被人听到，小声的骂道。 这婆子姓张原本是院里管厨房的，三四十岁的模样，因为手脚不干净，只是她是大太太娘家陪嫁过来的，所以看在大太太的面子上便没有发卖出去，只是打发过来做粗使的婆子，如今过来也有三个月左右了，每每做事都偷奸耍滑，起初进来还止气高昂，后来黄妈妈狠狠的收拾一顿，便也老实了不少。 林溪闷头做事，不理会这婆子，只想着快些做完这些事好回去洗了睡觉。 “小蹄子，你眼睛瞎了没看到这里没擦？”坐在那地板上，张婆子见她只是一个瘦弱的丫鬟，心里想着若是能让她以后帮自己做事，自己便也轻松些，为了吓吓这丫鬟，语气便十分的恶劣，听着十足的跋扈。 她这般嚣张的态度，若是一般小丫鬟只怕会被唬住，林溪却只觉得好笑，这婆子连私底下骂人都这般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听了去，可见不过是色厉内荏。 这种欺软怕硬之人自己若是好心一次，日后必定是变本加厉。 林溪将抹布丢进水里清洗，疑惑不解道:“张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走廊本是你我一人一半，我只管把我该做的做完便好，可不敢跟妈妈抢位置。” “黑了心肝的小蹄子，我撕烂你的嘴！”这话听在张婆子耳里，她只觉得这丫鬟满嘴的讽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她以前好歹也有有头有脸的妈妈，现在倒好，被放来这个地方，一个粗使的丫鬟也敢给自己脸色看。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受的那些委屈，看着林溪那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里更是有如一把火在烧一样。 “你以为李府是什么样的地方，整日里偷懒躲闲的贱蹄子，我今天就要教教你什么是规矩！”张婆子挽起袖子，便准备打几巴掌教训教训她，左右不过是个粗使的丫鬟，打了又能如何。 “张妈妈，我可担不起你的污蔑，这里也没别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可是及不上你万一！”林溪将那抹布往地上一掷，冷着一张脸看着她:“妈妈以为李府是什么地方？教我规矩？且不说府里规矩大，就是张妈妈越过钱妈妈来管教我们这些丫鬟，若是让黄妈妈知道，你一个粗使的婆子越俎代庖，我可不敢保证妈妈你还能留在府里！若不然，妈妈你巴掌只管落下来！” “贱蹄子……你，你……”一番话堵的张妈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钱妈妈是院里专门教丫鬟们规矩的婆子，这些官家的人最是注重规矩，且不说她以前就不讨大太太喜欢，如今更是让其厌恶，若不是赶她出去，会让大太太面子过不去，估计她早就在府里呆不下去了。更何况，她哪里敢去找钱妈妈，今日她不过是想唬一唬这丫头，谁曾想这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丫鬟竟然如此的牙尖嘴利每一句话都在她的痛点上。 而且，看着那丫头眼里的冷色，她竟然觉得有些畏惧。 林溪见这婆子心里已经畏惧，只要以后不找自己麻烦，她也懒得去操心，当下便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去干自己的活了。 张婆子见她又恢复了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那嚣张的话却也不敢再骂出口，只得压在心里咒骂。 林溪把走廊擦完，天色已经渐暗，她回了自己的住处，小柳和巧儿已经回来了，在坐在床上说笑。见她从门帘里进来，巧儿对她笑道:“正和小柳说着你也该回来了，有件事要和你说呢！” “看姐姐高兴成这样，难不成是姑娘给我们涨月钱了。”林溪打趣道。 “你心里整天就想着月钱，我们这些粗使的丫鬟，在涨也不过多个几文罢了。这件事啊，若是谁有这个好运气，可是以后再也不用吃苦了。”巧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嗔道:“我今儿是听几个姐姐说明儿有个表小姐要过来咱们府里住几个月呢，听三姑娘的意思，好像是想在咱们院里选几个伶俐的丫鬟给表姑娘送去当差，到那时最差也能混个三等丫鬟了，可不用再每日的浆洗衣服了。” 第五章 消息 “也不知道这表姑娘性子如何，我这里虽是做个粗使丫鬟，三姑娘却是个宽厚的。”林溪对着这表姑娘没多大兴趣，随口笑道。 “你这丫头，竟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难不成做粗使丫鬟就是你一辈子的心愿？”小柳听的这敷衍的话，有些无奈的笑道。 林溪抿嘴不语，这林府从来都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只是现在她还离不开林府。 见到两人面色都有期待，林溪怕她们会做一些不合规矩的事出来，便提醒道:“且不说这表姑娘还没有来，即便是来了，送几个下人给表姑娘使用，那也是得咱们姑娘高高兴兴的送去，若是让姑娘知道，表姑娘还没来，便有人不想在这院里当差，你们也知道三姑娘的脾气。” 两人听到林溪的提醒，顿时唬了一跳，那想去贿赂那些妈妈，打听一下消息的想法登时没了，三姑娘的脾气她们自然是了解的，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若是冷下脸来，还记得，去年一个粗使丫鬟因为每日做活太累受不了，拿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想贿赂姑娘身边的妈妈，被三姑娘知道后，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二十板子，然后发卖了。 当时全院的丫鬟都被叫出来看那挨板子惨叫的丫鬟，到后来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等板子打完，就已经面如金纸，她们看的也是面色发白。 “姑娘说了，既然不想在她院里当差，那便让她出去称了她的心意，你们今日可看好了，这就是背主求荣的下场。”那妈妈的话过去了这么久，两人却还记得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溪才能顶了那丫鬟的事进这院里来。 现在听得林溪的话，心里的那点想法那是一点都没了，面上笑道:“做主的都是主子们，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管等着就好，放心吧，我们不会胡来的。” 见二人听进去了，林溪点了点头，自去洗漱不提。 第二日，天色刚亮，林溪将要洗的衣服收过来，等洗好了衣服，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她甩了甩手，伸展了一下已经僵硬的身子，看着杆子上晒好的衣服，十分满足的笑了，心里默默想到:“等这身子再大一些，我便想了法子离开这里，到时候一定要去找到辰儿，从现在开始也要为自己攒一些积蓄了。” 她醒过来也才半年时间而已，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醒来就发现时间竟然往前走了五年，按现在的时间来看，辰儿也该15岁了。想到曾经那个总是抱着她的孩子也该长成一个翩翩少年，林溪心中无比的期待，也无比的欣喜，老天待她不薄。 林溪洗好了衣服，便将昨日没做完的针线拿到外门继续做，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巧儿给她的外套，仔细挑了线，准备绣朵折枝桃花上去。 一个时辰左右，林溪将针线放下，仔细看了衣服，确定看不出一点瑕疵，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用剪子绞了线头。 “宝儿！”正揉着手指头，林溪便听的一声清脆的声音，抬头便看到如兰兴冲冲的一张脸，如兰很跟她一样是粗使丫鬟，今年11岁，和小柳住一个房间。 “什么事？”林溪柔声的笑了，这孩子总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什么事都不操心，林溪十分喜欢她的性子，无忧无虑，没心没肺，所以一向与她亲近。 “今天府里来了一个长得十分英俊的公子哥，真的是长的太好看了。”如兰一张小脸闪着光，兴奋的说道。 “嘘！”用指头做了个手势，扭头左右瞧瞧，没看见人方才笑骂道:“快些进屋子，说的些什么混账话，让人听了去，可没你好果子吃。”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抓过林溪的手，如兰吐了吐舌头。 林溪将东西收好，和如兰一起坐在床上，看着她道:“不是说来的是表姑娘吗？怎么来的是个公子？” “没有没有，表姑娘也来了。这英俊公子是表少爷，表姑娘的亲哥哥，这道一起过来看大夫人的。”如兰耐心的解释，眼里全是兴奋。 “你这丫头，这副样子让人看见可是要被骂的。”林溪拉着她的手，如兰长的不算好看，模样中规中矩，只算的上清秀，一张脸有些圆，看着一团喜气。身上却是有一种从骨子里漫出来的亲和感，十分让人愿意接近。林溪就十分愿意和她呆在一起，不用想太多，没那么多防备。 两人在一起说笑了半个时辰，如兰方才告辞离去。 林溪走到院子里，看着忙进忙出的丫鬟婆子，心道今日三姑娘必定是要出去的，小厨房里应该不会开灶。 苏婆子正在烧火，听得脚步声，扭头一看，便看见林溪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便裂开了嘴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跑过来，可不是肚子饿了？” 说着起身，从橱柜里拿出一个肉包子递给她笑道:“我还在想等会给你送个过去，既然来了，免得我跑腿了。” “谢谢妈妈。”闻着肉香，林溪摸了摸肚子，早饭只草草的吃了些，到现在的确是饿了，接过肉包子，林溪道了声谢笑道:“妈妈最是心疼我了。” “等会饭就好了，这个吃一个就好了，免得等会吃不下饭。”苏婆子见林溪吃的高兴，心里头也十分开心，整个院里也就这个丫头跟自己说话最多。平日里又稳重，踏实，性子温厚，要不是她孙子才六岁，她真想把这稳重的丫头说给自己做孙媳妇。 想到自己那小孙子，苏婆子脸上又是一阵笑意。 “妈妈，这表姑娘是哪里人你知道吗？”林溪吃完包子，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 “咱们府里嫁出去两位姑娘，一位是嫁给了江家，姑爷是京府通判，另一个则是华家，虽然有钱，却并没有入仕。今儿过来的表姑娘是江家的。听说大太太对表姑娘可宠的很呢！”苏婆子往灶里添了几根柴，笑道。 “原来是这样，谢谢妈妈了。”上次听巧儿的话，这表姑娘似乎是打算在府里住一段日子。那又难免会来三姑娘院里走动。她能知道些消息，也好过一头雾水。 第六章 来客 九曲回廊之上走动着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两个少女正在说笑。 “表姐，这次来了，可是要多住几日，你上次可是答应我了的。”说话的少女模样十三四岁，梳着双鬓，上面压着红宝石串珠的头花，并几朵绯色绢花，粉嫩小巧的耳垂上是对红宝石水滴耳坠子。 她上身穿着一件撒花烟罗衫，配着一件同色的凤尾罗裙，少女身形高挑，肌肤白皙，杏眼桃腮，正是宜华院的三姑娘李雪。 李雪挽着一名少女，这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百褶如意月裙。头上是一个简单的螺鬓，插着缠丝赤金凤簪，坠着对紫水晶耳坠子，手上一对玛瑙玉镯。 少女唇若点樱，眉如墨画，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皮肤不够白皙。有些黧黑。 江宁听的这话微微一笑，打趣道:“一些去日子没见到妹妹了，越发出落的花容月貌，以后这提亲的只怕都要踏破门槛了。” “表姐，什么提不提亲的，我还小呢！”李雪面色一红，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表姐，你今年也15岁了，姑妈可是给你定亲了？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的了表姐的眼了。”李雪话风一转看着她笑道。 “臭丫头，你倒是会打趣我！等会见了舅母，仔细我去告诉她，看她不教训你！”江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李雪额头，有些无奈的笑道。 身边的几个丫鬟听得主子说的开心，也跟着附和几句，一路上其乐融融，笑语不断。 走过九曲回廊，不远处便是大太太的住处。穿过一道门，便见有一个婆子恭敬的站在门外，看见她两便笑道:“太太刚还在念，说是这时候应该过来了，这不，让老奴在门外侯着呢！” “辛苦了李妈妈了。”李雪看着那婆子柔笑道，又转过头看着跟着她们的几个丫鬟道:“你们去偏房等着。” 那婆子面色愈发恭敬:“都是老奴的本分，三姑娘客气了。” 大太太喜欢安静，不喜人多，听的自己姑娘的话，几个丫鬟点头称是。 跟着江宁的两个丫鬟见自家姑娘没有说话，便行了礼跟着那几个丫鬟一起去了偏房。 江宁和李雪跟着李妈妈进了屋子，便看到一个美妇端做在黄花梨太师椅上，那婆子进了屋子便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如老僧入定一般。 “宁儿给舅母请安！”江宁看的椅上的美妇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那动作行云流水般的优美与熟练。 “给母亲请安。”李雪看江宁行了礼后，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刚刚还在念呢，可过来了，快些过来。让舅母好好看看！”见江宁上前走过来，钱氏连忙起身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看着江宁宠溺的笑道:“两年不见，越发出落的标志了。” “两年不见舅母，宁儿一看，舅母倒是比以前还年轻不少了。”江宁任由钱氏拉着，柔柔的笑道。 “你这丫头嘴跟抹了蜜似的。”钱氏听的受用，越发的柔和，看着她笑。 “母亲，都只和表姐说话，不理我了，我可不依。”一旁的李雪看的这幅画面，假装不满的嗔道。 “你这泥猴，平日里也不见你天天过来给我请安，今日你表姐来了，倒是会吃醋了。”钱氏轻点了下李雪的额头笑骂道。 “李妈妈！你去让人通知各院的哥儿姐儿，让他们等会都去正厅吃饭。去跟黄妈妈说一声，让她准备晚饭。” 角落里的李妈妈听的吩咐，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却说林溪这边刚吃完午饭，便听到黄妈妈的吩咐要将宜华院打扫一遍，林溪得了吩咐，拿起扫把去扫院子。 不多时院子里来个妈妈，同正在吩咐事情的黄妈妈说了几句话，黄妈妈便点了三四个婆子并两个小丫鬟出了宜华院。 林溪身边的小柳同样拿着扫把，因为没人看着，所以那扫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青石地面，看着干净的没有一片叶子的地面纳闷的问道:“黄妈妈出去干嘛去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今日李家来客了，姑娘们必然是不会在自家院里用小厨房，妈妈是太太得力的人，做事又严谨细致，必定是要出去帮忙的。”林溪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宝儿你说那表姑娘长什么样子！”小柳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问道。 “好好做事，这表姑娘是什么样子我怎么会知道？”林溪笑了笑，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这里这么干净，根本就不用扫嘛！”抱怨的说了两！句，小柳还是拿起了扫把乖乖的扫了起来，有一塔没一搭的同林溪说话。 等扫完了第便听到消息说三姑娘给院里放了半日假，林溪得了闲同小柳一起去廊上晒太阳说家常。 昨日巧儿让她绣的外套已经绣好，林溪叠好了放在柜子里，又拿出针线准备在帕子上绣些花样。 小柳坐在小杌子上，看着林溪拿着针线笑道:“最不会得闲的就是你了，姑娘都放我们假了。你还要绣花，真是不会好好休息休息。” “左右不过是手上动动罢了，又不是什么累人的活计。”林溪挑了丝线，笑道。 “唉，咱们只是个粗使的丫鬟，府里来客都没机会去前面看看，我来府里都三年了，还没混到三等，真是可怜。”小柳看着外边来的正艳的花皱着眉头，说罢又看着林溪道“宝儿，你来府里几年了。” “五年了。”林溪回答道。 “宝儿你都做了五年的粗使丫鬟了！比我还可怜。”小柳嘟了嘟嘴，又叹道:“三等丫鬟的月钱有200文，比我们多多了，而且干活又少，也就跑跑腿，做做针线，可舒服了。你说是不是宝儿。” “是！”林溪点了点头，笑道。 “宝儿，我看你都没几身新衣服，你每个月都把钱给爹，你也该自己攒点了。” “宝儿，你想家吗？我想我娘了。”小柳托着腮，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第七章 共话 小柳自顾自的说着话，见林溪低头绣花不怎么说话，也不甚在意，只看着天上的白云道:“那年我爹刚刚去世，后来我弟弟又生了病，钱都给爹爹看病看光了，又哪里还有钱去请大夫。娘每日在家里哭，我就想着一定要让弟弟好起来，我不想看他跟我爹一样一日日的瘦下去，离开我们。我去跟娘说，让娘把我卖进来做奴婢，一来也有钱可以去给弟弟看病，二来每个月的月钱也能让娘减少一些负担。娘刚开始不愿意的，只抱着我哭，说她自己没用，后来为了弟弟，我坚持进来了，现在想来幸亏当时的那笔银子。虽然是奴婢没有自由，可是人活着能吃饭不就好了，要什么自由，吃都吃不饱了，谁还去想自由啊！”后面的语气轻轻一叹，轻柔如微风划过耳畔。 这些话她一直压在心里，今天却说了出来，顿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说完又觉得不妥，看着林溪有些抱歉道:“我说着说着就有些得意忘形了，你别太在意！” “没事，总是憋在心里也不快活，说出来就好了，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林溪放下手里的活计，轻柔的笑道。 “宝儿，也就在你面前我才能这么放松。”小柳挽着她的手撒娇。 “是啊，虽然粗使丫鬟是累了点，到底过得快活多了。”林溪笑道。 “宝儿，哪里有快活，每天都是做不完的活，你还说这苦日子快活，你真是干活干傻了。”小柳心中不解，那些大丫鬟日子可才是快活。 林溪也抬头看着蓝天白云，眼里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能简简单单的这样活着，比起那勾心斗角，每日里被人算计的日子可不是快活多了。 只是太多话她只能压在心里，看着小柳，这孩子跟她不一样，她不能用她的思维去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她笑的温婉:“是啊，日子都这样苦了，也只能这样苦中作乐来安慰自己了。” 小柳被说的不好意思，有些扭捏道:“其实也不是很苦啦，我娘每个月有我的月钱，也不用日日起早贪黑的织布了，弟弟病也好了，再过两年攒够了弟弟束脩的钱，我弟弟也能进学堂了。”说完又咧嘴笑的十分开心:“看到他们过的好，我就不会觉得苦了。宝儿你也有弟弟吧？” “嗯！”林溪点了点头，想到辰儿那张小小的脸，脸色有些落寞起来。 “宝儿，你是不是想你爹娘了。”见林溪面有哀戚，小柳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只是想弟弟了，我爹常常会过来看我的。”林溪将面色隐去，从回忆里出来，淡笑道。 “那不都是一样吗，我也想我弟弟，放心吧，每年姑娘都会给我们三日假的，到时候就可以回家看他们了。”小柳捏着她的手安慰的说道。 “到了时候，总该会见的。”小柳托着腮说道。 “没错，到了时候，总是能看见的。”林溪眼角都是柔和的笑意，老天爷总不会让她白活一场的。 “你想的开就好啦，一到下午就犯困，我去屋里搬把躺椅眯一会。”小柳见林溪脸色开心了许多，以为她想开了，心里也高兴起来，蹦蹦跳跳的进屋去搬椅子去了。 林溪看着她的背影，抿嘴笑了笑，低头继续绣花。 下午的时光过得十分快，林溪绣完几朵桃花，太阳便将下山，看着天边的云彩如火烧般艳丽，然则虽烟霞绚丽，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三月的夜寒气逼人，此时已经有冷气贴着皮肤，丝丝蔓延进身体。 叫醒在身边睡的正沉的小柳，林溪将针线收进柜子里，伸展了一下身子看着还有些迷糊的小柳笑道:“快些去洗把脸，等会让院里的妈妈看到了你这迷糊样子，可是要挨骂了。” 天色渐暗，墨蓝色的天笼罩大地的时候，巧儿方才回到宿舍里，看着屋里的林溪正将油灯点燃，巧儿手里提着一个木盒子笑道:“今儿夫人高兴，我们这些下人都得了赏赐，这软梨糕平日可是吃不到的，没想到今儿得了一盘子，你快些尝尝。” 说着便开了盖子，里面是一盘雪白的糕点，林溪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捡了一块吃进嘴里，只觉得软糯清甜，入口即化。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般精致美味的糕点，一时间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见林溪吃的享受，巧儿有些得意的笑道:“这软梨糕入口即化，可是月林楼的招牌之一。” 月林楼，林溪自然是听过的，听说里面随便一顿饭便要十几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林溪将糕点吞进肚子，开口笑道:“可真是托了你的福气，这辈子也没吃过这样美味的糕点。” “喜欢就多吃点。”巧儿毫不在意的把糕点都递给林溪。 “吃一块便也够了，你也难得得到这东西，统共也就五六块，我可不敢贪嘴了。”林溪摇了摇头，不肯在接受，说罢从柜子里拿出已经绣好的外套笑道:“你看看可还满意。” 巧儿接过，顺着火光看着修补好的外套，十分满意的称赞道:“这样的一双巧手，做个粗使丫鬟实在可惜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去洗漱，林溪吹了灯，刚刚钻进被窝里耳边就传来了巧儿的声音。 “宝儿，今日府里可热闹了，那表姑娘我虽没有见到，但听几个姐姐说，表小姐长的可真是个极标志的人呢！那表少爷也是一表人才。我还听咱们院里的妈妈说三姑娘明天准备从咱们院子里拨几个丫鬟婆子过去伺候表姑娘呢，咱们院子里好几个丫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去哪里伺候都是一样的，咱们做下人的只记得恪守本分，好好做事，不让主子不高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林溪翻了个身子轻声说道。 “你呀，从来不会为自己前途想想，你进来都五年了，要是机灵一点，哪里到现在还是个粗使的丫鬟，哪里像我，才进来两年，又不是家生子。”巧儿看着黑暗的空气闷闷的想，这两年的月钱都拿去建立关系了，即便这样，除了让她在院子好过一点，也没其他什么用，再看看宝儿，每个月的月钱都被她爹要去，府里多的是踩低捧高的人，手里没一点银子又哪里站的住脚。 她侧过头，见宝儿不在说话，做了一天事也觉得困倦的很，闭了眼沉沉睡去。 第八章 母女 天色还透着蓝紫的黑，抬眼望去月亮还看的分明，院子里灯已经点亮，婆子丫鬟们都穿好了衣服，各司其职，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林溪穿好了衣服，用木盆打了水净面，看着遥远的天边泛起的一丝鱼肚白，想起要洗衣服的皂角已经用完，去准备找院里的管事妈妈拿两盒皂角过来。 走在廊上，忽听的一阵骂声，抬眼望去，看到院里站着七八个小丫鬟，模样都是八九岁大的样子。 小丫鬟前面站着一个婆子，穿着一件湖蓝交领褙子，下面是同色的马面裙，那婆子手里拿着戒尺，站在一个小丫鬟面前，面色严肃的斥道:“这点小事都能犯错，将来要是惹了主子不高兴，可不是今儿只打手板的教训，你们要记住，从你们进府开始就是要恪守本分，该你们做的，要做的最好，不该你们做的，便老老实实待着，祸从口出你们都该记得，要是嘴皮子没个把门的，到处搬弄唇舌，出了事可不要怪院里的妈妈不认人！” 那些挨了戒尺的小丫鬟，面色惶惶，规规矩矩的站着，动也不敢动一下，还有几个丫鬟眼泪都在打转，也愣是不敢去擦一下。 林溪见钱妈妈在调教新进府的丫鬟，便在在廊上等着，等她说完，吩咐那些小丫鬟各去做各的事，方才笑嘻嘻的走到她跟前道:“妈妈，皂角用完了，我过来向您讨两盒。” 钱妈妈一早就发现她在那边站着了，没想到这丫头倒是懂规矩，一直等到她说完方才从容的走来。 钱妈妈仔细看了林溪一眼，豆芽似的身板，却是颇为高挑，细细的眉，大大的眼睛，眉眼还没长开，却已经是十分清秀了，难得的是这份沉稳，点了点头钱妈妈看着她道:“你且在这等着，我去取给你。” “麻烦妈妈了。”林溪点了点头，对着钱妈妈笑道。 林溪取了皂角，放进了屋里，又拿了扫把和巧儿一起去扫院子，等到院子将要扫完，便看到一行人从廊上过来，走在青石铺的小路上。 来人正是李雪，她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玉香和袭香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两个二等的丫鬟。 林溪低着头正在扫树上落下的树叶，猛的一把被巧儿拉到角落里，巧儿把她拉过来悄声说道:“宝儿，你还扫什么地，没看到三姑娘来了，你想等会扫到姑娘身上去？” 抬头看着正从不远处往这边走的一行人，林溪有些尴尬道:“得亏你提醒了，不然等会可就要闹笑话了。” 待李雪走的近了，两人上前一步请安，问了声好。听得声音，李雪向二人望去，见是两个粗使丫鬟，不甚在意，只是笑道:“你们两个辛苦了，快些去吃早饭吧！”说罢便带着一干丫鬟出了院子。 “三姑娘脾气真是好啊！别的主子哪里还会向两个粗使丫鬟说话。”巧儿拿着扫把看着李雪的背影感叹道。 “行了，别感慨了，快些去吃饭吧，去晚了可要饿肚子了。”林溪提着扫把往住处走，这院子大的很，一时半会可是扫不完，等会洗了衣服再来扫。 这边李雪走在路上，对着身边的玉香笑道:“昨儿给表姐挑的礼物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这对绞丝缠莲赤金镶玉手镯可是夫人千挑万选给姑娘的十岁生辰礼，姑娘平时都舍不得多戴。如今却这般给了表姑娘，表姑娘定是喜欢的。” 玉香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银盒，柔声笑道。 李雪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又道:“这次表哥也过来了，昨儿母亲说他们会住上一段日子，我寻思着他们二人那边没几个得力的丫鬟伺候，从咱们院子里拨几个丫鬟过去你看怎么样。”李雪手里拿着帕子，对身边的二人问道。 “姑娘怎么想着从自己院子里拨丫鬟了？”袭香不解的问道。 “表哥今年也有17了，咱们院子最是合适。”李雪轻笑起来:“你们应该明白其中的厉害。” 玉香袭香六岁就跟在三姑娘身边，已经跟了六年，自己主子想什么她自然是明白的。 整个府里除了三姑娘院里的丫鬟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女孩子，其它院里最小的也有十三了。 少年人血气方刚，再者心有异端，喜欢献媚的丫鬟多了去了，若是到时候哪个丫鬟爬了床又是个难伺候的问题。 二人心下明了，袭香看着李雪恭敬道:“姑娘想的周到，等儿回来便去问问黄妈妈看咱们院子可有几个伶俐的丫头。” “先去给母亲请安。”李雪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拢了拢头发笑道。 不多时便到了钱氏的院子，院里的妈妈开门见是李雪恭敬行了礼退到一旁。 踏进屋子，闻到熟悉的沉水香，那守门的婆子见是三姑娘，刚要出声，李雪用手制止，便轻声进了屋子。 钱氏正坐在梳妆台上，她的陪嫁李妈妈正用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着那柔顺的发丝，她闭着眼睛，有一塔没一塔同李妈妈说着话。 李雪轻轻的接过李妈妈手上的玉梳，轻柔的梳在钱氏的头上，钱氏见李妈妈不说话，睁开眼睛，便从前面的菱花镜看到一袭粉色衣裙的纤细身影站在自己身后。顿时宠溺的笑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女儿自然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了。”李雪将玉梳递给李妈妈，扑林钱氏怀里撒娇道。 “都快及笄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钱氏拍了拍女儿的背，笑骂道，虽然语气上责怪，心里却十分享受女儿对她的依赖。 李雪陪着钱氏用了早饭，便行了礼离开了钱氏的院子。 钱氏结过李妈妈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温水沉吟道:“雪丫头说要从她院子里拨几个丫鬟过去伺候宁儿两兄妹，你觉得如何。” “夫人不是都答应三姑娘了吗？”李妈妈不动声色的笑。 “哎，那丫头心里想着什么，我这个做娘的又哪里不明白。”钱氏轻轻一叹，似有烦忧。 “夫人，依老奴看，表少爷模样也是极好的，两家又是表亲，夫人你怎么反倒不愿呢！”李妈妈疑惑的问道。 “那孩子是不错，可也只是不错而已，江家也就一个做官的，且兄弟又多。雪丫头是府里的嫡女，婚姻大事必定是要千挑万选才行。”钱氏看着门外:“只希望，那丫头能明白我这做娘的苦心。” “母女连心，三姑娘会明白的。”李妈妈接过茶杯低头笑道。 第九话 选人 “走吧，去听雨院。”从钱氏院子里出来，李雪轻声的吩咐道。 听雨院是江宁暂住的院子，那里虽然偏了些，景致却是极好。 丫鬟们恭敬的答应了，便去前面带路。离的院子近了，众人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这声音婉转清柔，犹如最温柔的清风化过肌肤，又如美人在耳畔细细低语，说不出的舒服与享受。 “表姐的琴艺越发的精湛了。”李雪听的琴音，赞叹道。 “表姑娘弹的可真好听。”玉香看着前面的院子笑道。 众人进了院子，守门的丫鬟行了礼便要去禀告，李雪抬手制止了，又让身边的玉香给了那丫鬟一把铜钱，见那丫鬟满脸喜色，李雪吩咐道:“你去前面说一下，不要打扰了表姐。”又转过头来道:“玉香袭香跟着我，其他人去偏房等着。” 一众丫头领命，各司其职。 李雪向屋子里走去，地上铺着光可鉴人枣木地板，穿过绣着梅兰竹菊的屏风，便见一袭蓝粉色衣裙的少女笔直的坐在窗前，她纤纤玉手拨弄着琴弦。 一曲完毕，余音犹在耳畔，江宁身边的贴身丫鬟连巧见自家姑娘弹完，走到身边轻柔的笑道:“姑娘，三姑娘来了。” 江宁听罢连忙转过头，果然见到李雪在后面亭亭玉立的站着，连忙嗔道:“怎么过来了也一声不吭的。” “表姐弹得曲子跟仙女弹的似得，我可不敢打扰。”李雪上前拉着江宁的手赞叹的笑道。 “不过是闲来无事弹着玩儿，可担不起你这样的赞誉。”江宁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道，说罢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道:“昨儿个那么忙，都没机会找你好好说话，正准备吃了午饭便过去你那里。” “我给表姐准备了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就好。”李雪调皮的眨了眨眼笑着对身边的袭香玉香道:“把东西给表姑娘看看。” 玉香将手里的银盒打开，露出里面的镯子，江宁见是这样贵重的礼物，连忙摇头道:“三妹妹这礼可是太重了，我可不敢接。” “什么重不重，不过是个镯子罢了，况且，这样好的镯子正要配表姐这样的美人才好呢！”李雪从银盒里拿出那赤金的镯子，不由分说便套在江宁的皓腕之上，拉着手看了下，欢快的的笑道:“我看着镯子是极配表姐的，也算它的福气了。” 江宁心中思量，我若是一味推辞，只怕会显得生分，日后再给三妹妹找个更好的戴就是了。这样想着便点头笑道:“多谢三妹妹了。” 两人吩咐丫鬟收拾了桌子出来，摆了茶具围棋，吩咐玉香去让偏房的丫鬟回宜华院，方才挽着江宁去桌前喝茶下棋。 却说这边林溪洗完衣服便去扫院子，等事情做完，便已经到了午时，早上吃的东西并不多，因为三姑娘没回院子，丫鬟婆子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午饭好，府里的规矩一向是主子吃了饭下人才吃，所以即便是肚子在饿，也没人敢去烧灶。 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开始吃午饭了，这会子婆子没做饭，林溪只得先回到自己住处，走在廊上，看见巧儿几人正在廊下晒太阳说家常，看见林溪过来便笑道:“宝儿，快些过来坐坐。” 林溪点头答应，十分愉快的从屋子搬了小杌子坐在几人身旁笑道:“今儿怎么都坐在这儿？” “三姑娘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做饭，我们事情都做完了，只好来这里说闲话了。”巧儿有些无奈的说道。 四人坐在一处说着悄悄话，差多聊了一刻钟，便有两个丫鬟过来不耐烦喊到:“你们几个还在那杵着干什么，三姑娘今儿在表姑娘那里用饭，你们快些去吃饭，吃完了饭好干活。” 四人听了连忙将东西搬进屋子，自去吃饭不提。 下午三姑娘便回了院子，叫了黄妈妈去屋子里说话，不一会儿黄妈妈便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到空地处集合，一等的丫头不用来，二等三等和粗使的丫鬟有十来个，婆子也有六七个，林溪和巧儿站在一处，抬头看了一眼，便见李雪也在黄妈妈身边站着，心下思量三姑娘只怕是真想在院子拨几个丫鬟婆子去给表姑娘表少爷。 想了一刻也不甚在意，反正都是在府里做事，去哪里都是一样。 因为三姑娘和黄妈妈都在，底下半点声音都无，生怕做的哪一丝不如意，惹的主子不高兴，因此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雪走到林溪身边，看着她身旁的巧儿问道:“模样倒是不错，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 巧儿有些紧张的答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名叫巧儿，今年十一了。” “你来府里几年了。”李雪颇感兴趣的问道。 “三年了。”巧儿愈发恭敬的回道，声音却不再紧张，显得从容不迫。 “黄妈妈，提这丫鬟做三等的，记下名。”满意的点了点头，李雪对着黄妈妈笑道。 众人一听说去伺候表姑娘竟跑升了等级，一时间小柳和如兰十分羡慕的看着巧儿，其他丫鬟婆子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李雪又转了一圈，点了两个婆子，一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让黄妈妈记了名。 等黄妈妈将名记下便让这几个人走了过来，笑道:“表姑娘刚过来府，院子里人手不够，便拨你们几个过去伺候，你们只管好好的照顾表姑娘表少爷，不要落了我的脸面。” “姑娘放心，我们必然会好好伺候表姑娘和表少爷。”一个婆子找出来恭声道。 李雪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黄妈妈说道:“妈妈，她们一人赏五百钱，表姑娘表少爷各送去一个婆子，二个丫鬟，我们院子之前进了七八个小丫鬟，让她们开始做事吧，之前的粗使丫鬟升了三等，让她们好好学习学习。” 黄妈妈点头应了，让众人散去。 巧儿回了宿舍便收拾东西，见林溪有些不舍，便打趣的笑道:“怎么好像不是很开心，今儿可算是升官了，熬了这几年，总算熬过去了，应该高兴才是。” “你说的正是，的确该是高兴的时候。”林溪见巧儿眉宇间全是喜色，便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十章 室友 “我真是没有想到，三姑娘竟然会选我，真的是太意外了。”巧儿收拾着衣服，还有些难以置信，她混了三年也只是个粗使的丫鬟而已，今儿却偏偏入了三姑娘的眼。 “既然三姑娘点了你，过去好好伺候，也不知道这表姑娘好不好伺候。”林溪帮着巧儿一起收拾，看了眼门外又道:“而且太太应该还会拨人给表姑娘与表少爷，到了新处要记得低调，万事不可强出头。”巧儿怎么说也与自己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这时分开，林溪还真有点舍不得。 “你瞧瞧你，不过是暂时去伺候表姑娘而已，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怎么你倒是要嫁女儿似得。”巧儿掩嘴一笑，又拉着她的手道:“宝儿，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打算的，谢谢你了。” 下午收拾好了东西，宝儿一行人收拾了东西，便让黄妈妈领着去给江宁江文彦请安，等丫鬟婆子都收拾好了，天色便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却说林溪这边，等巧儿一行人一走，钱妈妈便过来安排林溪，如兰，小柳三个新升的三等丫鬟的住处了，因为是三等丫鬟，自然住不得原来的房子了。搬去新的住宿的房子，依旧是两人一间房，只是比起粗使丫鬟住的房间，这里的房显得大了许多，每人还有一个三层的衣柜，不像以前只是一个一层的柜子，另外屋子里每人还有一个梳妆台。 如兰和巧儿住在一处，林溪被安排与另一个三等丫鬟兰草住在一处。 钱妈妈吩咐完毕便让她们各去收拾东西，等把这些折腾完，一天的时间便已经过去大半。 忙了一天，林溪十分困倦，洗漱了便沉沉睡去，并不知道无意中就已经得罪了自己的新室友。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便被黄妈妈叫去学习三等丫鬟该做的事，又是忙碌的一天过去，学了三天，钱妈妈见她们都能上手了。便放她们离去，开始着手管教那批刚刚开始做事的丫鬟。 这三天一刻也没有好好休息过，见三个丫头面有憔悴之色，钱妈妈便放了她们一日假，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三人说说笑笑的往住处走去，各自回屋子里去了。 林溪撩了帘子走进去，便见床边做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穿着青色交领褙子，下着同色的百褶裙，这丫鬟浓眉大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梳着双鬓，头上插梅花银簪并几朵粉色绢花，她身形有些圆润，却不会显得胖。 林溪这三天忙的团团转，都没机会跟新室友打个招呼，这会看的清了忙笑道:“兰草姐姐，我是新来的林宝儿，请多多指教。” 那少女微微一撇头，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哼的一声转过了头。 林溪有些尴尬，这孩子怎么还闹脾气了，又想这三天只怕是冷落了她，自然会心中不痛苦，林溪去桌子前倒了杯水递给兰草陪笑道:“兰草姐姐，我才刚来，这几日又被钱妈妈叫过去，妹妹刚来不懂事，姐姐你宽宏大量……” “哟，看不出来，你这嘴还挺能说的嘛！”不等林溪说完，兰草便阴阳怪气的打断她，讽刺的看着她。 “我可不喝你这茶，你做了这几天事，也累的很了，你自己喝吧！”看了她半响，兰草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眉宇间掩饰不住的不耐烦和不屑一顾看着都能把人气死。 林溪看着这倔强的丫头，心里笑了，倒是个有趣的丫鬟，忍住了笑，面上讨好的道:“那就多谢姐姐了。”说罢真将手里的茶喝的一干二净。 兰草看她喝完瞪着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她，过了半响方才怒道:“你真喝了！” 林溪不解:“不是姐姐让我喝的吗？” “我让你喝你就喝了！”兰草又怒道。 “我不喝，倒了姐姐会高兴吗？”林溪不解的问。 “你这个傻子！看你长的还算伶俐，我今儿才明白难怪做了五年的粗使丫鬟，原来是个傻的。”兰草被噎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道。 “宝儿愚昧，以为兰草姐姐是心疼宝儿。”林溪解释。 “心疼你个大头鬼！去，给我倒杯水！”兰草一口气升不上去，提不下来。自己都那么明显的表达出不满了，怎么跟对牛弹琴似的。 “好，姐姐稍等。”林溪熟练的又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盯着那杯子看了半响，兰草突然道:“这个杯子你刚喝过水了，我不要，去换一个。” 林溪微囧，转身又换了个杯子倒了杯水过来。 见林溪一脸讨好的笑，兰草心里方才顺气了一些，接过杯子将茶喝了，语气却还是不好，看着林溪道:“都是一起伺候姑娘的，你是新来的，既然是住一起的，以后有什么不明白记得问我。以后你也不用每日的洗衣服扫地，只需要做做针线，跑跑腿，三姑娘饭吃完了去收拾碗筷，主要的事就是这些了。” 这些黄妈妈都教过，林溪自然是清楚的，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兰草姐姐教导，宝儿愚昧，以后还要姐姐多多提点了。” “你确实挺笨的，不过不要紧，笨也有笨的好处，你不必伤心。”兰草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 林溪:“……” 钱妈妈放了一天假，林溪在屋子里还没呆多久就被小柳和如兰喊出去玩。 兰草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嘴里说道:“去去去，钱妈妈放了假，我可不敢让你干活，你走了我还清净些，免得晃在我跟前碍我的眼。” 林溪就这样被赶出来了，看着垂下来的帘子，如兰小声的说道:“这脾气怎么这么差，宝儿你受委屈了。” “她性子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觉得挺不错的。”林溪眯着眼笑道。 “你呀，性子一向柔和，可要记得，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一下的，不然一些人都以为你是软柿子，谁都要捏一下。”小柳拉着她的手教诲道。 “知道。”林溪点头说好。 三人这边手拉手去空地处玩耍，这边兰草等了半日也没看人进来，出去一看，不远处的三个丫鬟正玩的开心，脸色瞬间又黑的跟锅底一样。 “这个傻子，傻子！”绞着手帕，兰草气急败坏的说道。 第十一章 回忆 林溪玩了半个时辰，便推脱累了说要回屋子休息，两人理解的点了点头，放她去了。进了屋子，见兰草正在做针线，林溪从桌子上倒了杯水有过去递给她道:“兰草姐姐，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了。” 兰草不理她，继续绣着花，林溪也不再说话，端着水一直站着，兰草本来是不想理她的，一刻钟后抬头便见她一直端着水站着，动也未曾动过，心下一软，却还是梗这脖子道:“你哪里不对了，钱妈妈放你假，你去和她们玩便是了，理我做甚！” “姐姐宽宏大量，不要和我这小丫头计较！”林溪讨好的说。 “我当然不会和你计较，以后要记得听我的话，你是新人，才刚刚升的三等，你不要以为这三等丫鬟就比粗使丫鬟轻松多少，每日的针线，姑娘的饭食，还有跑腿什么的都是我们做，而且有些事一个不稳当就会被主子骂，你刚来分不清轻重，不要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就觉得我是瞧不起你，你要知道那些满嘴好话的指不定背后就立马捅你刀子。”兰草看着她面上的小心翼翼心里顿时好受多了，之前的室友灵芝一直仗着自己是家生子，处处都要压她一头，想着三姑娘挑中了她后，她那趾气高扬的样子，兰草心中磨牙，见到林溪这低眉顺眼的样子顿时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摆出管事妈妈的模样严肃的道 “宝儿自知愚昧，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姐姐比我来的早，以后肯定是要靠姐姐解惑，宝儿有哪里做的不对，姐姐只管说出来。宝儿感激不尽！”林溪轻声笑道，心中松了口气，这丫头面冷心热，虽有些霸道，耳根却软，倒是不讨人嫌。 “明白我的苦心就好，这几天你们学规矩却是也累了，该玩的还是好好去玩吧，明天开始可没这么轻松了。钱妈妈凶的很，一不如她意就挨板心。”说道钱妈妈，兰草顿了一下，面上有一丝惧意，还把眼睛往四周瞟了一眼，那模样看的林溪失笑。 跟新室友把关系处理好了，林溪便准备去看看巧儿，也不知道那个丫头在新地方做事习不习惯。 听雨院离这里差不多半刻钟的路程，林溪慢吞吞的走在路上，欣赏着风景，李府的园林虽比不上她前世府里的，却也是极为赏心悦目了。 青砖绿瓦之下，佳木茏葱，奇花烂漫，又有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假山凉亭、曲径通幽、实在是高高下下天成景，密密疏疏自在花。 这李家还真真是风雅，走在青石小路上，摘过一朵开的正艳的鸢尾花，紫色的花瓣在手中旋转，林溪不由得感慨。 也许该找机会去问问赵家的事了，她在这小小庭院之中，所知所听有限，这半年时间除了干活她我没少听丫鬟婆子说八卦，比如赵易几年前新娶的媳妇有多貌美云云。人们提起五年前死去的赵家大奶奶只得叹息道那赵家大奶奶命不好，又说那赵易是极爱那赵家大奶奶。当初大奶奶过世后伤心过度都准备出家了。 林溪听到这里木瞪口呆，连冷笑都没力气，这赵易也实在是太过无耻了些，她嫁给她的第一天他就百般羞辱于她，后来她父亲获罪后更是变本加厉，她被人划花了脸，毁了容他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想到曾经在赵府过得日子，心一下子冰到谷底，眼睛里全是冷漠与仇恨。 想到那个女人，那个曾经在她面前趾气高扬的女人，林溪突然笑了，千般的努力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赵易到底还是娶了新的妻子。 “你笑什么呢！”上方陡然传来的声音让林溪一惊，她豁然抬头便看见一张俊逸的脸，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剑眉星目。看衣服明显不是下人穿的，这条路是往表姑娘的住处去的，他一个人过来又没带下人，会不会是表姑娘的兄长？心中判定，林溪到底不敢随便乱喊，只得行了一礼道:“这位公子是何人？” “我问你笑什么呢！”那声音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看着她，林溪心中一沉，莫非他看出我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想了一瞬，又觉得不可能，她外表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心中稍稍安定，林溪微低着头，有些拘谨道:“奴婢看这花开的好看……” 江文彦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手里还捏着朵鸢尾花，刚刚他也只看到这丫头那一笑，那笑容明显是充满了鄙视的，怎么可能是因为这花。 到底是别府的丫鬟，看这丫头怯怯的样子，江文彦没了兴趣了，挥了挥手道:“你去给表姑娘传个话，说她大哥在兰亭等她。” 见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林溪恭敬道:“表少爷稍等！”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江文彦看着那背影好笑，心道，这府里的丫鬟还真是没个规矩，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只是个十岁左右的丫头。 林溪走了一会便到了听雨院角门，门边有一个守门的婆子见她面生便笑道:“丫头你要找谁？” “妈妈，我是三姑娘院里的林宝儿，今天是想过来看看我朋友巧儿，她前几天正好被三姑娘拨给表姑娘了。”林溪行了一礼说道，顿了一下又道:“刚刚过来我遇见了表少爷，她让我过来告诉表姑娘一声，说他在前边的凉亭里等她。” 那婆子听了后唤了一个丫鬟过来，吩咐了几句，见她去了便对林溪笑道:“没主子的信物我们也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你且等等，我去让人叫你要找的那个丫头了。” 林溪到了谢，便站在门边等着，不多时便看到巧儿一路小跑过来，看到林溪顿时高兴的笑道:“宝儿，你怎么过来了！” “钱妈妈给我们放了一日假，闲来无事我便过来看看你。”林溪拉着她的手悄声问道:“表姑娘好伺候吗？” “统共都没见过姑娘几回呢，不过我每天做的事可轻松了，只需要做做针线，打扫房间就好了。”巧儿满足的笑道。 林溪见她面色红润，也就放心了下来，拉着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告辞回去了。 第十二章 打探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江宁得了消息后便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从正门出去了，来到兰亭，果然见江文彦在那里等着，上前笑道:“哥哥，你怎么过来，身边也不带个人伺候着！” “我过来看看你！父亲母亲不在家，我们这个月倒是要麻烦舅母了，平时的小脾气可要给我收起来，不要让人看了笑话。”江文彦上前看着自己已经亭亭玉立的妹妹，十分欣慰。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哥哥你老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比许妈妈还要啰嗦！”江宁不耐烦道。 “对了，哥哥这次来是要和你说，五天后府里准备宴席。”江文彦找了个石凳坐下来道。 “无缘无故的准备什么聚会，要说雪姐还小……”看着江文彦那神秘的笑容，江宁惊讶道:“难不成是为了你我？” “不然，你以为母亲把你送过来是来干嘛的？你今年也有15了，以往母亲给你挑的人家，你不是嫌弃这个，又是嫌弃那个，弄到现在还一个人家也没说上！”摇了摇头，江文彦心中想她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挑了。 “我知道了，哥哥不必笑我，你忘了你今年也有17了，还不是这一个瞧不上眼那个嫌不够温婉。别再我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了，没事我先回去了！”哼了一声，江宁转身就走，也不理会江文彦是什么脸色。。 “这臭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见自家妹妹身边的两个丫鬟掩嘴偷笑，江文彦脸色尴尬的对着江宁背影怒道。 “算了，逸阳还在月林楼等我，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自顾自的说完，同样转身离开了。 林溪回去并没有碰到那表少爷，心中松了口气，告诫自己以后万万不可显露，子不语乱力怪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谁知道若是让人察觉会不会招来什么祸事。 回了院子，林溪便去了苏婆子那里，整院里她也就和苏婆子比较亲近，这条关系是不能断掉的。 去了厨房，果然见苏婆子在厨房忙着，林溪默默上前帮苏婆子洗菜，见道旁边有人过来，苏婆子抬头一看便见到林溪安安静静的蹲在地上帮着洗菜，苏婆子心顿时软成了一片笑道:“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今儿钱妈妈给我们放了一日假，宝儿也便过来帮帮妈妈。”林溪认真的洗着手机的菜叶抿嘴笑道。 “你做了五年的粗使丫鬟了，这次总算是升了三等了，只是这三等不比粗使丫鬟只需要埋头苦干了。你性子一向沉稳，倒是不担心你会做错事，只是这院里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也不可一味的忍让知道吗？”听的她的话，苏婆子这才想起来林溪前几日升了三等，高兴之余又告诫道。 “宝儿知道！谢妈妈教诲。” 两人说笑了一阵，待的苏婆子把米淘好下锅，林溪帮着升火看灶，见灶里的火苗跳动的欢快，林溪望着那火苗不经意的说道:“我听我爹以前说过，我们家还有个显贵的亲戚呢！听说还是朝里做官的户部寺郎，比咱们老爷官还大呢！” “即是这样，你爹何苦还将你卖来这府里做丫鬟。”苏婆子听的这话，也不会觉得奇怪，皇帝还有穷亲戚呢，一个做官的，有几个落魄的亲戚实在是正常。只是有这样的亲戚，上去求一求，让自己闺女去府里做个丫鬟也不是不可以的，又何必巴巴把自己闺女卖了死契。 “不过后来听我爹说，我那算是远房的伯父不知道因为什么罪被皇上判了刑，他们一家都被抄家了，伯父更是被赐了死罪，家里唯一的男丁也被判了流刑，我爹还常常为此感慨呢！”林溪看着那跳动的火苗，眼睛里平静的可怕。想到得到家里的消息后她跪着求那个男人让她回去，那个男人目光却冷漠的让人心寒，只要想到那个男人面带厌烦的脸，林溪做梦也会醒来，她始终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何苦遭人这样恨。 “那倒是可惜了，你说的这个林家我倒觉得耳熟，我记起来了，记得是五年前的事了。”苏婆子回忆道。 “是吗？妈妈，我那时小，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林溪假装好奇的问道。 “别的我也不知道，这林大人听说家里有个女儿嫁到将军府了，只不过身子弱，嫁了两年就过世了。真的是太可惜了！”摇了摇头，苏婆子更觉得可惜，听说这赵世子可是个痴情种子，赵大奶奶去世后更是四年不曾娶亲，就在去年方才在父母亲的恳求下续娶了新的妻子。遇到这样的事，那些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姑娘哪里经得起。 “是啊，真的是太可惜了！我爹爹总是叹气呢！”林溪笑了笑，平静的道。 林溪帮着苏婆子做完了事，便告辞回了住处，晚上吃过饭后，洗漱过后林溪便早早上床睡了。 躺在床上有些难以入眠，闭着眼睛一个时辰她也没能睡着，黑暗中曾经的那些事在脑海里格外的清晰，辰儿那张小小的通红的脸闪现出来。林溪猛然坐起来，看着窗子在的清冷月光楞神，良久她方才叹了口气。 身旁传来熟睡的绵长呼吸，让林溪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你现在是林宝儿，你不是林溪了！心里安慰自己，林溪却觉得心里酸涩的很，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事难受，是因为她是林宝儿还是因为她是林溪？ 不能在这样等下去了，从苏婆子那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必须想办法出府才行，就算什么都打探不到也好过在这里干耗着。不管她是谁，辰儿都是她的弟弟，她要去找萧峰，要去找到辰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日是被兰草不耐烦的叫醒的，揉了揉有些黑的眼圈，林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晚做噩梦了，所以睡的晚些了。” 看林溪眼底都是青圈，兰草吞下了指责的话，只催促道:“快些洗了脸去厨房让人准备姑娘今天要的早餐，下次可不许赖床了。” “知道了，兰草姐姐！”麻利的叠了杯子，林溪陪笑道。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十三章 一日 三姑娘的早餐格外的简单，一碗山药粥，素什锦，水晶虾饺，一叠梅花香饼。 林溪进了厨房，看厨房里的妈妈将早饭放进食盒里，道了谢双手接过，脚踏进铺着织花地毯的屋子便看见一个穿着紫罗兰棉质少长裙的少女，这少女模样极好，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双丹凤眼，肤色雪白，头上带着两只碧玉梅花簪，鬓边是一朵还带着露珠的玉兰花。 “袭香姐姐，我来送三姑娘的早餐！”林溪将食盒递给这少女，低声说道。 “你在门外等着吧。”那少女点了点头，接过食盒漫不经心道。 每日姑娘吃完后她们都是要进去收拾的，林溪点了点头，安静的站在门外。 袭香转过屏风，进了内室，走到姑娘专门吃饭的梨花桌前，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食物一盘盘的端出来放好；等做好这些便走进卧室，看见黄妈妈正在给三姑娘梳头，玉香从衣柜里正拿出姑娘今日准备穿的衣服。 “姑娘，小厨房那边送来了早餐，奴婢已经给您摆好了。”走上前去，袭香看着黄妈妈笑道:“妈妈这一双巧手，袭香可是万万比不上。” 黄妈妈正将一朵粉黄色绢花戴在李雪头上，看到菱花镜里的少女雪肌玉肤，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满意的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道:“比不比的上也得好好学习，你们是姑娘的贴身丫鬟，有时间再这里拍马屁，还是多学习怎么好好伺候主子。” 袭香马屁拍在马腿上，颇为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李雪手里拿着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看了一会又放了回去，转手拿了个白玉手镯拿在手上把玩，过了半响方才说道:“妈妈一向是心灵手巧，单说梳头，咱们府里就没一个比的上妈妈！这两个丫头以后到底是要跟着我陪嫁出去，有时间妈妈替我多多调教她们，也是她们的福气了。” 黄妈妈听了柔声笑道:“姑娘说的是，当初太太也正是因为奴婢这头发梳的好，方才做了陪嫁过来府里，这一呆也有十多年了。奴婢瞧着姑娘可是和太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雪将白玉手镯带在手上，看着玉香挑的衣服道:“去换件颜色素点的。”难得黄妈妈知道今日是老太爷的忌日，给她梳的头素雅的很，仔细一想便也想到了其中缘由，父亲今日肯定是要回来的，若是穿的太过鲜艳难免显眼。 等收拾好了，玉香袭香便伺候着李雪吃了早饭，黄妈妈因为管着院子里的事，所以给李雪梳了头自去忙了。 用过了早饭，李雪吩咐玉香道:“等会给表姑娘知会一声，就说今日父亲会回来，会有家宴，让她准备一下。” 玉香点头称是，这边袭香将林溪叫进屋子收拾碗筷，三姑娘胃口不大，除了一碗粥吃干净了，其他的东西基本没动过。麻利的把东西收好，又搽干净桌子，林溪方才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等出了三姑娘的屋子，林溪没走多远便看到兰草一把拉过她，林溪看着她东张西望不解的说道:“兰草姐姐，你有什么事？” 见周围没有人，兰草一把打开食盒，看到那几盘几乎没有动过的吃食道:“三姑娘胃口不大，每日里的吃食都能剩下不少，这些好东西不吃白不吃，你新来的不知道，别这么老实的把盒子送到厨房，到时候连你一滴汤都没有。”说罢拿了筷子捡了几块梅花香饼放进随身带来的小碗里，只把林溪看的目瞪口呆！ “哎！那些婆子一个比一个精，又不能多拿。”看着食盒里其他基本没动过的食物，兰草可惜道。 “你傻站着干什么？”掂了一块香饼放在林溪嘴边，兰草不满道。 一大早起来还没吃早饭，清甜的香味一丝一丝的钻进鼻间，林溪咽了咽口水，很没骨气的将那半个巴掌大小的香饼一口吃进嘴里。 “怎么样？姑娘吃的东西很美味吧！”兰草到底不敢多拿，拿了三四块饼便不再动了。 “兰草姐姐，这样可以吗？要是被人发现了……”林溪吃人嘴短，劝导的话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没心眼的丫头，活该你做了五年粗使丫鬟！”兰草看着她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我们不吃，那些婆子也会吃了。再说了，少吃一点也不会被发现，这么好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见兰草虽然贪些小便宜，却也懂得适可而止，不会做的太过，林溪心中思索，随她去了。 “行了，我走了，你可别对人说啊！我等会还给你留一块。”兰草闻着香味也忍不住掂了一块扔进嘴里，怕有人过来看见。便挥了挥手，含糊不清的走了。 林溪用帕子将嘴角擦干净，提着食盒进了厨房，交给一个婆子便领了三等丫鬟的饭食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三姑娘院里的三等丫鬟只有四个，林溪将饭菜摆在桌子上自去叫如兰她们过来吃饭。 饭菜是二素一荤，几人吃过了饭，又由林溪将碗筷收拾了送去厨房。 她们三人是五天一轮，林溪送五天饭，便再有其他三等丫鬟顶替，以此推类。 吃过了饭，兰草拿了几双鞋面过来道:“这是月兰姐姐送过来的，一双绣荷花，一双绣桃花，说是后天就要。” 三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有三个，月秋，月兰，月荷，负责针线和三姑娘的卧室书房的打扫。 当然三等丫鬟每日也是要做针线的，林溪的绣活一向不错，前世她本不爱这些，学也只是后来实在是无事可做，才每日来做针线来打发时间。 林溪接过鞋面，上面已经描好了样子，也不是十分复杂，恐怕也只是为了看看她们这些新来的丫鬟做针线的天赋如何。 林溪笑着接过，搬了小杌子坐在廊下绣鞋面。 兰草同样搬了杌子坐下来，看到身边的林溪模样十分娴熟，惊讶道:“倒是没想到啊，你针线做的不错嘛！” “不过会些简单的，不能跟兰草姐姐比。”林溪笑道。 第十四章 思考 “你也不用抬举我，我才做了两年的三等丫鬟，针线活可就一般般，做个鞋子，绣几朵花还成，别的做的可不行了。”兰草摇了摇头，她针线活一向普普通通，而且她最不耐的就是这些个费时的东西，奈何做丫鬟的哪个能不学针线，她也只得每日抽时间练习，才学了个大概，到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 林溪见过兰草的针线，虽然算不上精品却也是针角紧致，可见是用了心的，若没有一日一日的练习断没有这样的水平，她抿嘴笑道:“姐姐倒是谦虚的很。” 三姑娘身边有袭香玉香两个大丫鬟，平日里负责姑娘的起居，又有月秋，月兰，月荷三个二等的丫鬟，负责姑娘的衣食住行，她们三等丫鬟四个，说白了就是给一等二等丫鬟打下手的。平日里送食，跑腿，做针线，或者打扫姑娘的起居室。 但是三等丫鬟是没资格进主子卧室里伺候的，就是送饭食，也是由大丫头接过，端茶送水，伺候主子吃饭更是一二等丫鬟才有资格做的。 三姑娘院子里人虽然不多，却是各司其职，不会逾越丝毫。 三姑娘性子柔和，对待下人一直宽厚的很，却也不会纵容，往日里有那些不守本分的刁奴三姑娘可没有丝毫手软，该发卖的发卖，打板子的打板子，因此再也没有人因为三姑娘柔和而小看了她。 林溪思考着眼下的处境，李府不在京城，而是离京城不远处的阳城，离京城差不多有一百多里的路程，林溪就算出去也没法去京城，只能托人去打探，打探就要花钱，虽然她现在是个三等的丫鬟，每个月月钱比起以往涨了几倍，对此而言却是杯水车薪。且林永康和继母又将她每月的月钱都要去，林溪叹了口气，钱啊！这种东西她从来不曾在意，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因为它而愁眉不展。 她是被林永康卖了死契的，官府是有备案的，若是李府不说话，她就是逃了，也迟早会被抓回来，而且没钱，没路引，又是个小丫头，她又能去哪里，昨夜太过急切了些，只想着要出去，如今仔细想来，哪里又有那样容易。 且先看看吧，林溪安慰自己顺其自然，有些事该发生的谁都阻止不了，有些事，只是时机未到。 且说林溪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焦虑，过了几日，李府准备了宴会，李雪睡前便吩咐了黄妈妈要早起，因此这一日天还是墨黑色，林溪便起了床来忙活，府里的丫鬟婆子忙了两个多时辰三姑娘方才穿着簇新的衣服带着玉香袭香出了门。 黄妈妈也不在院子里，被大太太叫去帮忙了，黄妈妈又叫了几个得力的管事妈妈出去，宜华院一时安静了下来。 几个无事可做的丫鬟坐在廊下聊家常，玩游戏，悠闲的很。 兰草手里拿着一面绣了一半的荷花，看着院子外的天空觉得无的很，又想着府里肯定来了不少夫人小姐，一时觉得有趣，心里头便十分的想去瞧瞧。 林溪见兰草把帕子拿起又放下，便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心神不宁。” 兰草看着林溪，看了半响突然兴奋的道:“宝儿，这院子里实在无趣的很啊，姑娘每次出去都不会不带我们，我们自个偷偷去看看怎么样！” 林溪听的掩嘴笑道:“姐姐胆儿也忒大了些，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被骂的！”院子里的丫鬟也是常常要出去办事的，出院子也不需要请示，只不过这种非常时期稳重的丫鬟都不会往外面跑，省的自己还不知道就犯了什么错。 以前二姑娘丫鬟因为好奇，府里家宴的时候就偷偷的跑去，结果与别家的丫鬟发生了嘴角，最后两个丫鬟还动了手。大太太丢了面子，一气之下直接将这丫鬟发卖了，老子娘也一并卖了，又罚二姑娘跪了一夜的祠堂，抄了五十遍女戒，这此之后，各院的丫鬟倒是不敢随便出去走动了。 “我们只偷偷的看一眼，又不跟前面去看，以前那丫头自己笨，被太太卖了也是她自己蠢笨如猪，我可不是她。而且啊，我听说这种宴会可热闹了，各家的小姐夫人都会来的，这种事情啊一般都是为了府里的少爷们挑对象准备的呢！”兰草见林溪面色没有反对，想把她一起拉下水，诱惑的蛊惑道。 林溪心道这表姑娘表少爷一来李府就准备宴会，他二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李雪今年才12岁，说亲尚早了些，二姑娘已经定了亲，至于大少爷，钱氏是想让他考中秀才再说亲，这宴会十有八九是为江宁兄妹俩准备的。 林溪这几日思考一些事，有些头脑昏胀，觉得出去透透气也是不错的，而且三等丫鬟在没有那么多事要做，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清闲的很。 点了点头，看着兰草道:“我们就在偏僻处逛逛，免得惹了太太姑娘的雅兴。” 兰草点了点，心道那是自然，她可没那胆子跑到那那些太太跟前，就是让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婆子发现了，也少不了她的冷眼。 这边李雪领着玉香袭香往钱氏的住处去，路上正好看到了两位姨娘也往这边过来，互相行了礼问好，一起说说笑笑的往钱氏的院子走去。 这边江宁来的早，李雪进屋子的时候正好看到钱氏与江宁一起在说笑，见李雪进了屋子，钱氏放下茶杯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着你呢，你便过来了。” 两位姨娘随后也进了屋子给钱氏请安，李雪见二位姨娘请了安，也规规矩矩的给钱氏请了安，叫了声母亲。 钱氏点了点头，跟两位姨娘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各去忙了。 周姨娘与吴姨娘点了点头，告退了离去了。 钱氏看着面前已经褪了婴儿肥的李雪，嫩条抽枝般一日日长开的身形，十分欣慰的笑了，看着她宠溺的笑道:“今儿一看，雪儿都已经是大丫头了！” 第十五章 委屈 李雪妙目一转，看着钱氏笑道:“母亲，女儿还小，可不想长大，只想着多陪陪母亲就是女儿最大的心愿了！” 钱氏听的暖心，面上却不显，只摆着一张脸道:“胡说什么呢！哪个闺女到了年纪不要嫁人的。” 江宁看的母女二人感情深厚，开口笑道:“三妹妹如今一瞧可不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我仔细瞧着，这模样跟舅母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看着舅母的花容月貌，三妹妹将来啊，定是个大美人！” 一番话说的屋子里的人都是眉开眼笑，钱氏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拉着江宁的手:“宁丫头这张嘴啊，可真是灌了蜜一样的。” 说笑了一会，钱氏方才正色道:“等会估计就有人上前来了，我之前已经让人忙活去了，等家里的姑娘都来齐了，我再来让麽麽跟你们该注意的一些事情。” 这边钱氏有条不紊的安排着，那边无聊的兰草拉着林溪偷偷的溜出了院子，她们两个先寻了个偏僻处的小亭子坐，看着四周一片绿意盎然，宅紫嫣红，鸟语花香，周围又有重重灌木挡着不容易让人发现，实在是个幽会的好地方，当下觉得颇为享受，便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花儿草儿去了。 不多时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了说笑声，两人从灌木中往前看去，前边正是府里修的最为豪华的亭子。这亭子四周种满翠竹，园丁又修剪的格外雅致，亭子不远处就是一片碧湖，湖上莲叶田田，亭子外种着各色花草，微风徐徐吹来，一众人坐在亭子里特意摆好的桌子上说笑，林溪望过去，只见五六个妇人皆是穿金戴银，富贵非常，丫鬟婆子穿梭其间好不热闹。 林溪不认得府里的主母是谁，她们这些丫鬟平日里见三姑娘的面都难得瞧上一眼，更别说当家主母了。 这种贵妇之前相互攀比看的多了去了，林溪没什么兴趣，看向另一处是各府的姑娘们在一起说笑，林溪一眼便瞧出了李雪，她穿着一件深粉色曳地绵绸长裙，越发衬的肤色白皙如玉。 兰草看的津津有味，惊叹道:“我的妈呀，那身首饰得多少钱啊！就是卖了我，也买不起啊！” “卖了你当然买不起！”上头传来冷冷的声音，唬的兰草吓了一大跳，她转过脸去，就看到一张容长脸的丫鬟冷冷的看着她们，这丫鬟模样十四五岁，穿的是李府的衣服，兰草并不认识，应该别的院子里的，且看她腰间束着水红色的腰带，这可是一等丫鬟才能束的。 真是倒霉的时候扶墙墙都倒啊！这里这样偏，怎么会有人过来，而且还是个惹不起的，兰草拉着林溪赶紧低下头，白着一张小脸顿了一会怯怯道:“这位姐姐，我们两个不过是贪玩才来这里看看热闹，求姐姐不要告诉别人……” 林溪刚刚眼睛一扫在那几个姑娘中只觉得有个人格外的眼熟，只一时又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正准备仔细想想，却被兰草猛地一拉，顿时没了思绪，抬头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正冷眼瞧着他们。心中一叹，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现实报这么快就来了。 林溪也闷声的道:“这位姐姐，我们以后不敢了！” “你们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在这里躲懒偷闲！”那丫鬟柳眉一倒，说出来的话跟结了冰一样的。听的兰草小心肝怦怦跳，心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主子的丫鬟，要是个姨娘的还好，这要是太太的，让她知道三姑娘的丫鬟不守规矩，把她贬去做粗使丫鬟都是有可能的，想她兰草三年时间流了多少泪，吃了多少苦才从粗使丫鬟爬到三等丫鬟，只想着其中心酸，便闭紧了嘴不肯说话。 林溪抬头见这丫鬟眉眼之间有探索之意，心下思量这地方离翠玉亭不算远也不算近，且灌木从从，又有树木遮挡，过来也必须绕道才行，府里有宴会，得脸的丫鬟们都在前面伺候着，这个丫鬟为何又会来这偏僻之地，来不及细想，便听的那丫鬟冷声道:“还不赶紧回自己院子呆着去，主子也是你们随便能看的。” 兰草听的这话如同天籁，连忙拉着林溪道了谢，急冲冲的走了。 这丫鬟见二人走的远了，方才急急的向另一处走去，树荫斑斑之下的石桌上坐着一个穿着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的少女，这少女十五六岁，梳着一个普通的发髻，头上也只带着一只翡翠玉簪，却是一张极美的脸，香腮玉雪，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她看着不远处开的正艳的花朵唇边扬起一抹笑，带着花露清馨，嫣霞如醉，让人见之难忘。 那丫鬟见到这一笑顿时也楞住了，呆呆的看了一眼方才道:“二姑娘！” 李碧琪淡淡道:“周围可安静！” “回姑娘，前边有两个不懂事的小丫鬟过来，刚让奴婢赶回去了。” “我啊，最讨厌就是那些吵吵闹闹的事了，安安静静的总是好的。”李碧琪叹了口气，极美的脸却无一丝波澜。 那丫鬟不敢说话，只垂手站着。 “玉兰，这几年跟着我可是委屈你了！”李碧琪看着那丫头突然说道。 “奴婢不委屈，委屈的是姑娘！”玉兰听的这话只觉得心中酸楚，眼圈一红，曾经集万千宠爱二姑娘一夕之间失去了曾经的显赫，被嫡母打压再也无从前的娇纵。 李碧琪脸上没有表情看着开的正艳的山茶花缓缓道:“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祖母一去，姨娘就被太太打压的抬不起来头，太太看着和气，骨子里却是心狠手辣，这些年顺着她的她就给口饭，给颗糖，不顺着她的，她自有法子让你以后时时刻刻都后悔。” 玉兰变了脸色，四下看看，轻声说道:“我的姑娘，你是糊涂了，这几年都是这样谨慎的过来了，怎么今日反而不知道轻重了，这样的话若是让旁人听去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事。” 第十六章 嫡庶 “玉兰，我想不明白！”李碧琪玉手握紧，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疼，她看着玉兰，眼睛里全是压抑的愤怒。 “姑娘……”玉兰看着李碧琪眼里的那丝绝望，心中一酸，眼圈也红了，可是这是大太太安排的事，二姑娘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 “我都已经卑微到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她能一句话就让我去做别人的填房！” “姑娘，奴婢知道你心里苦，可是眼下我们除了忍什么办法也没有，虽是填房，可嫁过去也是正经的官太太，对方又还年轻。”婚贴都已经交换了，再不满意也只能嫁过去。 要说李府的二姑娘曾经可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般的疼着。 李碧琪的生母名叫吴倩，是老太太的侄女，这吴倩与李府如今的老爷李荣打小就是青梅竹马，生的更是绝色。老太太在吴氏15岁的时候便做主想让吴氏嫁给李荣。奈何老太爷对这这一事却是反对的很，理由是吴氏容貌太过美丽，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容貌太过，难免让人觉得红颜祸水。 老太爷当初之所以不同意这事也是看上了钱氏的人脉，钱家在京城是名门望族，官至三品，底蕴丰厚。当时李荣刚刚考中进士，正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在这个才子多如狗，进士遍地走的时代，实在算不得什么，更可况又不是解元，若没有关系，进翰林院根本就是微乎其微。吴家已经和李家亲上加亲，实在不需要多此一举，倒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儿子博个前程。 老太太是何等精明的人，这之中厉害只是一眼就能出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了给侄女另说一户人家，哪里知道这吴氏却是个痴情的，从小便对李荣情根深种，当下表示，只要能嫁给表哥，就是为妾她也愿意。 老太太本想着吴氏与自己儿子从小青梅竹马，就是为妾，也不会委屈到哪里去，将来生了孩子也能站住脚很，再说有她在，总会不会让她们受了委屈。 吴氏作为贵妾被抬了进来，老太太因为对这侄女有愧疚，便千疼万宠着，后来生下来二姑娘李碧琪更是亲自养在自己身下，李碧琪虽是庶女，却比嫡姑娘过的还要滋润，府里的姑娘少爷没有一个不羡慕嫉妒的。 再说钱氏，虽为主母，却与这吴氏感情深厚的很，更是把李碧琪当亲身女儿一样的看待。 李碧琪在这样的环境中根本就不记得嫡庶之间的区别，性格养的娇纵的很，吴氏心思都扑在李荣身上，每天只关心着李荣要吃什么，什么时候来她屋里，心思单纯，对于女儿这种娇纵也从来没有觉得不妥。 后来府里的发生的一系列事都让母女二人措手不及，老太太身体每况愈下，钱氏日夜守在老太太跟前，把一切都照顾的无微不至。也知不道怎么回事，老太太这场病过后，对李碧琪再没有从前的宠爱了，当然这些只是一些微小的变化，李碧琪虽然微微感觉了出来，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李碧琪十二岁这一年，老太太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钱氏对于这母女二人依旧亲厚的的很，母女两对钱氏放下了防备。 半年后，吴氏怀孕，这本事一件大好事，奈何老太太才刚刚去了半年，正在孝期，钱氏便说这孩子生下来对老爷的名声不好，吴氏把李荣看的比她的命还重，只因为钱氏说了一句，竟然把怀了两个月的孩子生生流掉了，李荣知道此事后，只骂她擅做主张，做事不顾后果，对吴氏更是冷淡了许多。 李碧琪出去参加了几次聚会，也因为娇纵的性子得罪了别府姑娘，她的也因此而让人议论，可以说名声毁了一半过去。 再说李荣这人，虽然喜欢吴氏，更多也是因为她的绝色之姿，平日里宠着爱着，只算给无聊的生活添些情趣罢了。 钱氏心机手段远不是吴氏可比，加上钱氏对他的帮助远比李荣要多，李荣对钱氏一向尊重的很，久而久之也觉得吴氏无趣，往她那边走的便不勤了。 一时之间母女二人地位差了一大截，府里哪个不是踩高捧低的，哪个有肉吃，自然跟着谁，且后宅中的手段层出不穷，又哪里是母女俩对付得了的，钱氏兵不血刃便将二人收拾的在抬不起头来，一点血腥气都不曾沾到，别人看到的，只是她二人的恃宠而骄，不知嫡庶尊卑，不知妾要有妾的本分。 三年时间，李碧琪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人人都羡慕的二姑娘，她更像是这府里的一个笑话。 “原是我自己蠢，才弄到这般田地。”李碧琪望着蓝的透明一般的天空，回想着往事种种，只觉得如梦一般，那个曾经说会八抬大轿娶她过门的男子，竟然有一天会问她，愿不愿意为他妾，他知道她不过一个庶女，给不了他要的。 她又想到她的生母，吴家的嫡女，那个女子的容貌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但她从来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只用尽全力的去爱一个人，不留半点余地。她为他捻酸吃醋，为他哭为他笑，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姨娘。男人都有烦的时候，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会倦，但她从来不懂这些，还巴巴的凑过去，恩情一点点消失殆尽，当一个男人不在爱你了，又该如何自处。 “玉兰，我想不明白啊！姨娘明明有那样的条件，为什么还甘为人妾。嫡女，庶女，仅一字之差，待遇却千差万别，她为何就从来没有为自己未来的孩子想过半分！” “二姑娘，姨娘是爱极了老爷！”玉兰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开口缓缓道。 “爱？”李碧琪口中讥诮:“爱有什么用，你看父亲这些年对姨娘可有过一丝真心，或许有吧，可这丁点也只会显的可笑，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更何况又是个妾。” “玉兰，天底下若有这样一个男子值得你为妾，那么他也一定不会让你为妾，我这一生，绝对不会为他人妾！” 玉兰在李碧琪身边伺候了七年，对于她的喜怒哀乐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当下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姑娘想开了就好！” 第十七章 梦靥 “我没有想明白！我只是不得不认命而已！”李碧琪站了起来，看着玉兰的眼睛认真的说道:“玉兰，我的孩子绝对不能成为庶子庶女！” 玉兰不敢接话，只默默的站着。 林溪这边被兰草拉着，一路低着头回了自己的院子，待得进了自己的屋子兰草才拍了拍小胸脯后怕道:“我的天，幸亏这个姐姐是个好说话，不然要是被发现了，免不了一顿骂的。” 林溪给自己倒了杯水，想起先前看见的那张脸，只觉得有些熟悉，自己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一时脑袋有些昏胀，便不再想了。 “给我也倒一杯！”见林溪解渴，兰草在床边坐了下来道。 “好！”麻利的倒了一杯水递给兰草，林溪问道:“兰草姐姐，来咱们府里的都有哪些人啊！” “这个，我哪里知道？不过虽然不知道全部，我倒是知道有几家，比如柳府的二太太和咱们太太是手帕交，关系一向好的很，这次参加宴会人中就有柳二太太，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兰草将杯子中的水一口喝下，清流划过喉咙，顿时觉得舒畅了许多，她捏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溪没有听过这个柳府的二太太，也就暂时放下这个问题了。 下午，院子里传来消息，三姑娘晚饭不回来吃，只吩咐院子里的把该做的都做好，不要随便跑出去，兰草和林溪听后吐了吐舌头，各自去忙着自己的事了。 太阳将落山之时，李雪一行人才回了院子，众人又是一顿忙碌，待的三姑娘洗漱完毕，各房已经掌起了灯。 “三姑娘洗澡的时候最费时了，要洗整整三遍，每一次都不一样的水，第一遍要淘米水，第二遍要绿茶水，第三遍要清水，每次洗澡至少要两个时辰左右，院子里就有专门的婆子丫鬟负责这方面的事呢！”兰草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一点点的放下来，看着镜子里那张略显婴儿肥的脸蛋羡慕道:“不过，虽然麻烦了点，皮肤却是我见过最好的，听说这法子可是太太高价从府里以前请的教养麽麽那买的。” “那些个东西，随便什么不是银子往里砸的。”林溪接口道。 “是啊，听说单单这方子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是啊，咱们还是不要想了！”林溪把被子铺开，笑道:“早些睡吧，明天要早起呢！” 李雪身上穿着纯白的里衣，衣服是用上好的杭绸做成，柔软贴身，少女已经初具规模的身形被勾勒出来，显得分外美好！ 李雪赤着一双雪白的双足，站在卧房里铺的厚实的地毯上，她头发都已经放下来了，一头青丝垂在脑后，任由它落下。 “姑娘，快些睡吧！地上凉气重！”玉香吹灭了一盏灯，看着李雪道。 “玉香，今天陪着她们笑，我这脸颊都酸痛了。还是二姐姐好啊，说头痛躲着清闲，我就没这么命好了！”李雪转了转脖子，在床边坐下来，感慨道。 玉香哭笑不得:“二姑娘已经定了亲了，去不去都不打紧，这哪能一样呢！” “母亲这次肯定是听了姑母的话，想给表姐找个好人家呢！”李雪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 “表姑娘今年都15了，是该说人家了！” “我听他们的意思母亲也是想着给表哥物色一个，我都听她们在打探呢！”咬了咬唇，李雪有些埋怨道:“你说，母亲是不是不知道我的意思！还是说，她不愿意！” 玉香听得此话，沉吟道:“姑娘若是真有此意，应该早些跟太太表露出来，探探太太的口风才是。” “母亲心里应该是明白的，黄妈妈是母亲给我的，精着呢，什么事都瞒不过去她那双眼……”李雪躺进被子里，又有些不确定道。 玉香帮着李雪掖好了被角，安慰道:“姑娘不必着急，时间还多的事，您上次不是说，姑奶奶准备等表少爷考中了举人在议亲吗？” 李雪皱了皱眉，看着玉香道:“你明天让人留意着，看看表哥明天准备去哪里，这事别让黄妈妈知道了。” “奴婢知道了，姑娘早些睡吧！”玉香点了点头，应道。 等李雪睡下后，玉香方才熄了灯，在外间的美人榻上躺下来。 “父亲，女儿求您，女儿已经是玉升的未嫁妻子，怎能再嫁他人！” “去吧，这是你祖父决定的事，顾家的婚已经给你退了。”男人无奈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心疼和毋庸置疑的决绝。 “溪儿，不要怨你父亲，他也是没有办法！”温婉的女声在耳边低声的劝道。 不要，她不要嫁入赵家，父亲母亲，他们是中山狼，他们背信弃义，根本不会帮我们的，林溪心底在呐喊，奈何却没有一个人听到。 “姐姐，爹爹被抓了，娘亲生病了，姐姐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姐姐，救我！”小小的孩子在黑暗中越来越远，林溪猛的从黑暗中睁开眼，冷汗一滴又一滴的落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泪水从两边落下来，沾湿了枕头。 辰儿，她的弟弟，如今在哪里！林溪坐了起来，一丝绝望压在她的心头，她猛的想起了昨天白天看过的那张脸，那么熟悉，一定在哪里见过，她十七八岁，穿着一袭粉色的衣衫，那张脸粉面桃腮，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曾经也有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她，深情脉脉，她却终是辜负了他。 顾玉升，那双桃花眼，与那孩子一模一样！ 顾玉升，她的心猛的抽痛起来，又带着一丝怯喜，她想起来了，那个女子是顾玉芳，她很久见过她一面，那个时候那孩子才七八岁，如今一晃，竟然已经是嫁为人妇。 是他的妹妹，顾玉芳参加了李府的宴会，林溪看着前面的黑暗，心头一时闪过万千思绪。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那个人就算见到了又如何，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她与他之间从来就不会有结果，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想起刚刚做的梦，林溪一时觉得身体发冷，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那是梦，那只是梦，可是泪水还是无声流出眼眶，那些曾经都发生过的梦，她的父亲，母亲，她的弟弟，都离开她了。 第十八章 八卦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林溪再没有睡着，她望着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冗长而安静的黑夜让她的心一刻都不能平静下来。 林家有两房，还是林溪爷爷那辈的时候，大房就与二房分家了，后来因为一些事大房彻底与二房断绝了往来，更是搬到别处处去了，林溪从此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的伯父伯母。 这之间的事父亲一直闭口不谈，谁也不知道大房和二房曾经发生过什么。 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祖父突然之间要她嫁到赵家，为什么赵易对自己一直是厌恶的很，太多谜团困扰着她。 吐出口气，林溪下了床，摸索着到了窗边，她推开窗子，借着屋外微弱的月光，轻手轻脚的把衣服穿上，默默的出了房门。 院子里一片安静，只听见格外清晰的虫鸣声，林溪站在走廊上，晚风吹在身上冷的紧，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心中思量着以后的打算。 一夜未睡，第二日，林溪青着眼圈做事被骂了一顿。 拿着自己做了三天的一双鞋贿赂了管事妈妈，看着那婆子面色由阴转晴，林溪方才松了口气。 “你听说了没有，听说大少爷屋子里的丫鬟爬床，被大太太给处置了！” “对啊，就是今儿早上的事，听说昨儿个大少爷喝醉了，照顾他的丫鬟就到床上去了！呸，下流的蹄子，整天只想着怎么勾搭爷们。” “那丫鬟是哪个，这么大的胆子难不成不知道咱们太太眼睛里是揉不得一粒沙子的！” “就是那个整天打扮的妖妖娆娆的，以为自己有几个姿色主子就能看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真是活该！” “大太太怎么处置的？” “喝了药，被贬去做粗使丫鬟，这还是看在大少爷的面上不然直接卖了。” “毕竟都跟少爷发生关系了，你说少爷会不会心软抬了她！” “呸，想的美！也不看看太太是个什么性子的人，美的她！”有人鄙视的呸道。 林溪坐在走廊上，几个丫鬟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没个消停，她们把得到的最新八卦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带着鄙视，又带着羡慕，林溪揉了揉太阳穴，大宅院里的那点破事在哪里都会发生。 “宝儿，宝儿，你爹来看你来了。”冷不丁被摇了一下，林溪抬头看见如兰一张脸伸过来看着她。 “宝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眼圈都是黑的。”如兰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昨夜做了个噩梦。”摇了摇头，林溪柔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你爹过来看你了，守门的妈妈让我跟你说一声。”如兰重复道。 “哦，谢谢啊，我知道了！”点了点头，将东西递给如兰道:“你帮我看一下，我去去就来。” ------------------------------- 林永康在门外度着步子，不停的张望着门里，如此过了许久，方才看到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丫鬟出了那偏门。 那丫鬟自然就是林溪，林溪出了偏门，果然看见林永康站在一颗树下，他依旧穿着和上次一样的衣服，不同的是这次眉眼里有焦急之色。 “爹，家里出什么事了！”林溪心中一思量，能让他焦急的除了家里的那两位，怕也没有别人了。 “宝儿，你要帮帮你弟弟啊！”林永康面色激动，看到女儿出来，赶忙走过去，看着她激动道。 “爹，你仔细说，不要激动！”心里跳了跳，林溪恢复平静安慰道。 “你弟弟昨儿和人发生了口角，和人打了起来，你娘护子亲切，把人家头打破了，现在那家人吵着要闹官司，他们说要么赔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么……”林永康说到这里没有在说下去，只看着林溪。 “爹，弟弟胡闹，你也由着张氏胡闹！”林溪皱了皱眉，张氏是她这具身子的继母，当初做主将林宝儿卖进府里做丫鬟的就是这张氏，她性子泼辣，又是个眼皮子浅的，半点亏都吃不得，以前的林宝儿一不如她意，便是又打又骂，林溪继承了林宝儿的记忆，对这张氏没有半分好感，因此说出来的话一时冲的很。 没料到一向柔弱的女儿说出来的话这般冲，林永康一时楞了，反应过来后方才喝道:“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什么张氏，她是你母亲！” “母亲？母亲会把我卖进府里为奴为婢！”林溪冷哼一声，看着林永康道:“爹，还叫你一声爹，是因为你我有血缘关系，她跟我，算什么，你自个心里明白！” “你！”林永康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时又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又放柔了声音道:“不管怎么说，名义上她也是你的母亲，修儿可是你亲弟弟，你不能不管他！” “爹，他们要多少！”林溪叹了口气，心道，宝儿啊宝儿占用你的身体，你家的这些事我也算替你进了义务了。 “说要十两银子，我和你娘只凑出了五两！”林永康神情放松了下来。 “爹，我一个月月钱统共只有五十文，还全部交给了你们，你们让我去哪里凑五两！”林溪皱眉道。 “你来这府里也有些年了，五两银子都借不到？修儿可是你亲弟弟！而且，我听人说你最近升了三等丫鬟，一个月可是我200文的月钱！”林永康眼睛一瞪，看着她道。 “爹，我这个月的月钱还没领呢！”林溪神色冷了下来。 “那你能借多少！”僵持了一会，林永康放软了声调道。 “最多二两，而且往后两年您都不能在找我要一分月钱，您也该知道，我去找人借钱，连本代利就会多了一倍不止，或者以后每月，女儿给您100文月钱。”林溪语气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你这臭丫头，真是不把你老子放在眼里，二两银子顶个什么用！去借，借五两银子，你们姑娘不是府里的嫡姑娘吗？你去求求你们姑娘！”林永康扯着一向打理的整齐的胡须怒道。 “爹，你以为你女儿是有多大面子，还找主子借？你也太看的起我了！”林溪忍不住要扶额的冲动，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无力的说道。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十九章 通房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而且，我一个三等丫鬟，别说找姑娘借钱了，平时都没资格见到姑娘一眼。”林溪看着林永康继续说道。 听到女儿这样说，林永康方才明白女儿没自己想象中般的有用，想到隔壁家的老徐夫妇明明以前跟他们一样的条件艰难，现在却穿金带银，家里还买了两个丫鬟使唤，还不是仗着自己闺女在府里被主子看中，抬了通房丫鬟，这下好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着他家那不中用的混小子都娶了一房好媳妇。 仔细打量了林溪一把，因为在府里条件不错，倒是养的体量均匀，脸色白里透红，这模样比老徐家的闺女可是强了几分了，将来身量长开了，被府里的少爷看中的话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如今女儿还小，确实没那么大用处，林永康心中思量一番，神色柔和了下来只看着她温和道:“算了，爹也不为难你，你既然没有，爹去找你大伯他们商量一下！你且好好伺候主子，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林溪可不知林永康心中的想法，她看他打消了想法，心中松了口气，只轻声道:“宝儿知道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去了。 这边林溪刚回到院子里，兰草便一把拉了她往屋子里走，等回了屋子方才用手戳了下林溪脑门恨恨道:“你今天是不是给张婆子鞋子了！” “是有这回事！有什么不对吗？”林溪理了理头发回忆道。 “当然不对了，你怎么跟个包子一样，张婆子骂你几句你就巴巴的给人家送鞋子过去，我天天骂你，怎么不见你送鞋子给我！”兰草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林溪道。 “兰草姐姐要是想要，明天我也给你做一双。”林溪心中微暖，这孩子是怕她吃亏呢，说完拉着兰草的手道:“多个朋友总会是好事，张婆子拿了我的东西，总会会对我好些的。” “给别人也就罢了，这张婆子最是爱贪便宜，你且看着吧，明天之后你就明白我为什么骂你了。”兰草叹气道。 “兰草姐姐，我才刚升的三等丫鬟，这张妈妈，我倒不是很了解，听你这样说，我怎么觉得我做错事了。”林溪眉头微皱，她送鞋子不过就是涂个清净，难不成还能送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见兰草对她很是了解的样子，林溪忙陪笑道。 “我只给你说个事，以前咱们院子里有个粗使的丫鬟，正好是这婆子介绍进来的，这丫鬟模样不是很好，不得三姑娘喜欢，不过却做的一手好菜，三姑娘十分爱吃她做的菜！” “饭做的好的丫鬟，兰草姐姐说的是哪个丫鬟！”林溪一听便猜出了后面的大概，不过为了配合一下兰草，她还是好奇道。 “这丫鬟如今去伺候二姑娘了，就是那个叫灵朵的丫鬟，虽然是几年前的事了，可是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进府里了，你应该是见过的！张婆子是最先尝过这丫鬟的手艺的，所以一直就让这丫鬟做了饭菜然后把功劳都让自己占了。只说让那丫鬟把了把手而已，谁又会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做的菜如此美味，张婆子深的姑娘喜欢，做了厨房的二等管事婆子。” 兰草说到这里轻蔑的一笑又道:“后来，姑娘吃了张婆子送去的饭上吐下泻，只要了半条命去，请了几次大夫。这张婆子害怕，这才招出是顶替了那丫鬟的，说是自己猪油蒙了心，饭菜其实都是那丫鬟做的。” “都出了这样大的事，这婆子还没被发落出去？” “是啊，灵朵被贬去做了粗使的浆洗丫鬟这婆子本来也该被打发出去，偏她一张巧嘴如簧，硬生生的让姑娘把她留了下来，贬做了三等的管事婆子。” 林溪突然听到一段往事，心道这张婆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以后得与她敬而远之。 林溪拉着兰草的手笑道:“好姐姐，多亏你告诉了我，我也算有个心理准备了。” 兰草心中受用，只笑道:“你是新人，这些我也该告诉你的，你呀只记得以后不要再给了那些不值得的人，给了出去也是肉包子打狗。” 林溪忙接到:“一去不回！”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了之后兰草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林溪道:“听说你爹过来了，我听如兰那丫鬟说，你爹每次过来都是找你要月钱，我们这个月月钱还没发呢！”兰草爹娘每个月也是巴巴的过来要她的月钱，一个月留给她50文，其他的全部都要去，这么几年来她也习惯了。 只是她爹娘每个月除了她发月钱的那几日会过来，其他时候都不会过来所以兰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羡慕林溪。 “我爹前些日子听说我升了三等，让我好好伺候主子。”林溪从桌上倒了杯水应道。 “哎，我爹除了每个月我发月钱的时候过来，其他时候都不过来。” ------------------------------- 廊上的美人塌上睡着身形玲珑的妇人，阳光刚好照在那玲珑有致的娇躯上，美人塌边跪坐着一个青衣的丫鬟，丫鬟一双粉拳轻轻的捶在那妇人腿上。 “李妈妈，你说我这样做逸哥会不会怨我！”钱氏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太太，少爷他还年轻。”站在身后的李妈妈柔声道。 “这孩子也有17岁了，身边放个丫鬟也没什么，可这孩子从小就是脾气温和的，那娇兰是个什么货色，做个二等丫鬟都能爬了主子的床，事后还不知悔改，这样的德行就是做个通房也不配，更何况逸哥明年就要科举了，这通房的名声传出去可不好。”钱氏叹了口气，似想到了什么:“这臭小子竟然还为那蹄子求情！” “太太，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李妈妈摆了摆手，意识那小丫头退下人，待得那丫头走了，李妈妈坐了下来，一双手轻轻的给钱氏捏着腿，沉吟了一会道:“太太，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大少爷已经大了，别家这么大的少爷大多已经成了家，这男人的，一旦尝过了那味，就停不下来了，更何况哪家的公子没有几个同房丫鬟呢！只需防着她们不让她们怀上就是了，更何况，这一个通房丫鬟没有，女色不近，穿出去对少爷来说也不净是好事！” 钱氏听到这里方才反应过来，看着李妈妈道:“我真是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多亏了妈妈的提醒！” “夫人明白就好！”李妈妈含笑道。 钱氏又闭上了眼，过了半响方才道:“那娇兰不是个安分的，你寻个机会，把她远远的打发了，在挑两个模样好的丫鬟送去伺候逸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十章 往事 “夫人放心，我身边正有两个颜色好的，回过头去给少爷使唤，至于那娇兰，远远的打发到别处也就是了。”李妈妈轻捏着钱氏的腿笑道:“夫人，老爷明儿只怕要回来了！之前丁忧倒是耽搁了三年，如今还有半年，等老爷入了官，在住在这府里恐怕就不方便了。” “是啊，我也有两年没去过京城了，过阵子等老爷定了下来，咱们以后就搬去京城吧，虽然阳城离京城不远，这阳城可以选择的地方却小上太多了。”钱氏睁开眼看着天空叹气道:“哎，家里几个孩子的婚事最是让我操心了上次给宁丫头说了几家，我得找时间好好跟她说谈谈，彦哥那里更不用说了，看了几家，没一个满意的，也就琪丫头那里算是定下来了。” “二姑娘那里虽是个填房，嫁过去就是正经的官太太，对方才二十七岁，模样又是个好的，别说是个庶女了，就是个嫡女能嫁这样的人家也是顶好了！”李妈妈接口笑道。 “这孩子这两年安静了不少，只怕是心里怨着我呢。” “二姑娘再过半年就要出阁了，自然是该沉寂下来了。” “对了，庭哥那里也顺便挑两个过去，我上次看，他屋里也就四个使唤丫鬟，他如今年纪小，多两个伶俐的人照顾我也放心些。”点了点头，钱氏看着李妈妈笑道“妈妈做事一向稳妥，我最是放心了。” 李府的二少爷李君庭是周姨娘所出，上个月刚满14岁。 李妈妈听得明白，只笑道:“老奴明白。” 二人在廊上说说笑笑，一下午的时间就这般过去了。 且说这边林溪下午便听那些丫鬟聊天听到之前爬床的那丫鬟被发卖了。 “哎，我说这娇兰竟然这样就被卖了！”有人唏嘘不已。 尤其是大少爷屋子里的那些个丫鬟那些有异心的都放下了心里头的念头，一时之间老实了不少。 起云轩，李府大少爷李逸阳的院子，作为嫡长子，起云轩的规模都比其他少爷姑娘住的要上不好，屋子虽大，却并不奢华。作为李府未来的继承人，李逸阳从小就接受着最系统的教育，四岁启蒙，五岁开始由先生教三字经，千字文等启蒙教育，六岁便开始学习四书五经，这一学就是学到他十五岁那年考上举人。除了每个月的两天假，其他时候都是风雨无阻，李荣的曾祖父就是读了近三十年的书才在45岁这年考中了进士，为了考中这进士，李家可谓是卖田卖地才供出了这一个进士。 老爷子做了七品的县令，在任上做了十年便退休在家专门培养子弟，要说这老爷子虽然不怎么得运，他的儿子，也就是李荣的祖父李温却是个天才般的人，十三岁考中秀才，十五岁中举人，十八岁高中状元，而且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焦点，后来更是娶了从三品光禄寺卿孙萧林的嫡女为妻，后来经过二十年的奋斗官至二品。 正是这李温让李家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家族发展成京城望族，一脚踏进了京城权贵的圈子。 所以说李府对读书这件事看的十分之重，府里的不仅少爷没日要早起读书，就是姑娘们也会专门请女师教琴棋书画，读书写字。 只是李府人丁却并不是很旺盛，李温一生不纳妾，只得了一子二女，这一子就是现在的李府的老太爷李明辉。 李明辉虽然纳了一个妾，却并无所出，所得一子二女都是嫡妻吴氏所出。 到了李荣这代人丁才算旺盛多了，单说李府嫡子有一个，嫡女二个，庶子二个，庶女一个，目前除了大姑娘李玉蓉已经出嫁，剩下的五个子女除了二姑娘已经定亲，其他的都还没定亲。 李逸阳十五岁考上举人，已经算是天才般的人，钱氏看不上阳城的闺女，自然是准备等李荣丁忧结束，到时候回了京城再从那些京城的府邸中慢慢挑选中意的，她的儿子这样优秀的人，自然是要给他找个同样优秀的妻子。 此时的起云轩书房里站着一个人，他笔直的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狼嚎，白玉做的柄温润细腻，却及不上握笔的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养眼。 狼嚎沾了墨，一首诗几乎是毫不停歇的就写完。 笔意顾盼，朝向偃仰，疏朗通透，形断意连，看着当真是赏心悦目。 往上移去，便见到穿这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少年，这男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十分俊美，脸如刀刻般的硬朗，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他的皮肤白皙，一双唇有如女孩子般的秀美，为他添了几分秀气。 这少年正是李府的大少爷李逸阳，他写完这首诗，便将笔放下，微微的转了转脖子，那研磨的丫鬟见了连忙那他坐下来，自个走到那身边轻柔的捏着他的肩膀，看着纸上的诗笑道:“少爷写的字真好看！” 李逸阳打趣的笑道:“只是字好看，难道诗写的不好！” “少爷惯会打趣人，人家不过是识的几个字罢了，哪里会明白少爷写的什么意思！”那丫鬟听了娇嗔道。 李逸阳转过头见这丫鬟清秀可人，浓密的睫毛在那张小脸上投射着一方宁静的阴影，跟着自己也有一年多了，以前因为父亲母亲管的严，再加上他自己一向是自律的很，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就在前几日，他多喝了几杯，拉着那丫鬟的手便觉得燥热不已，一时尝了那滋味，只觉得实在是妙不可言，回味无穷。只是本想着也是伺候自己一场，准备抬举那丫鬟，母亲在这件事上却是坚决反对，如今更是把那丫头贬去做了粗使的丫鬟，李逸阳想到这里有些头疼。 “少爷，我脸上都什么好看的。”那丫鬟见少爷盯着她，脸色微红，弱弱的说道，像极了一只小白兔。 李逸阳一冲动，便将这女孩一把搂进怀里，女孩子的身躯纤细柔软，抱在怀里十分的舒服。 那女孩子没想到少爷竟然会看的上她，一时又惊又喜，想到昨天才被贬的娇兰，一时又面又犹豫，只惊慌的小声叫道:“少爷，使不得！” 第二十一章 书晋 李逸阳怀里的身子扭动了几下，惹的他心里一阵奇异的感觉，他轻轻的用手指卷起那丫鬟的秀发，低声笑道:“如何使不得呀！” “少爷，奴婢不敢，娇兰姐姐都被太太发卖了！”那丫鬟不敢乱动，心中虽欢喜，可是娇兰的例子刚刚在她们面前。 “什么，被卖了？什么时候的事！”李逸阳听的此话，只觉得再无半点性质，想到那丫头那时含羞带笑的看着他，虽然被母亲贬去做了粗使丫鬟，可他也想着什么时候再把人给捞回来，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动手了。 他将那丫鬟放开，眼里再没有那种轻挑，只是看着那丫头温和的问道。 那丫鬟见少爷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一时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快调整了内心的失望，退后几步，恭声道:“就是今儿的事，李妈妈把娇兰姐姐打发出去了。” 李逸阳皱着眉头，一时沉默了几秒，方才叹息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呆会。” “少爷……” “下去吧！”李逸阳淡淡道。 “是！”那丫鬟神色幽怨，咬了咬唇出去了。 出了房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着几个丫鬟正在说笑，见到书房里有人出来，都转过头来看着那出来的人。 “芳丝，你怎么不在里头伺候少爷！”一个穿着粉紫色紫色衣裙，头上梳着双鬓的丫鬟看着走出来芳丝调笑道。 不理会那丫鬟话里的嘲讽，芳丝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默默的走了。 那粉紫色衣裙的丫鬟见芳丝理也不理自己，直接走了，一时气急恨道:“没眼的蹄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敢给我摆脸色！” “兰紫，你这嘴还是消停些，人家可是少爷跟前伺候的人，要是哪天少爷看上她了，你在等着哭吧！”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丫鬟掩嘴笑道。 兰紫心中不屑，看着芳丝离开的地方道:“就她那个样子，豆芽菜一样，要什么没什么，少爷看的上她？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而且，娇兰那骚蹄子的下场摆在那里呢，哪个不开眼的敢上去嚼太太的虎须？”得意的扬了扬眉，兰紫心中痛快，只想到那娇兰平日里的张扬，她就看着十分不爽，她竟然还敢去爬少爷的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一个二等的丫鬟平日里就打扮的比一等的还要妖娆，这样人，还好被发卖了。 “那可不一样，娇兰是她自己胆大包天，敢坏了规矩，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可要是少爷自己看上的，那可就不一样了。”粉绿少女摸着手里的玉镯子回道。 “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地方能被看上的。”兰紫冷笑道。 “主子的事还是少说为好！”摇了摇头，浅绿衣裙的丫鬟撇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衣服首饰，女人对这些东西天生就感兴趣，几人很快忘了之前说的话，专心致志的讨论起这些问题来。 且说李逸阳，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往前氏那里去。 他出了书房，院子里一干丫鬟见了连忙起来请安。 “书晋！”站在廊上叫了一声，不多时便见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少年从不远处跑来，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相清秀，他十分快速的跑到李逸阳的身边，狗腿的笑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跟着我去母亲那里一趟！”对他这幅样子，李逸阳虽说早就习惯了，还是板起了脸道:“严肃点，别整天嬉皮笑脸的，好歹也识过几个字，怎么还是这副狗改不了****的样子，让人看到丢的是我的脸。” 书晋不同别人，是李逸阳亲自捡回来的，五年前大雪的天，才七岁的书福一身破烂的衣服，他那天正好去街上游玩，看到这个孩子被几个人打到在地，虽然脸上都是血，这孩子却楞是一声都没有哼，眼睛里全是一片平静的绝望，又带着浓的化不来的哀伤，让人震撼。 李逸阳被这双眼睛震慑到了，他当时就上前吩咐赶走了那几个混混，大雪的天，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走到那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孩子身边，只看着他笑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以后做本少爷的奴才！” 书晋自然是同意，他点了点头就昏过去了，李逸阳吩咐身边的人把人给扛回去了。 书晋刚被带回来就大病了一场，花了不少银子才把病治好，等到他睁开眼，李逸阳便为其取名叫书晋，收在身边做贴身小厮。 这孩子刚醒来那会体弱多病，后来养好了就对李逸阳一副后腿模样，不放过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只说自己父母双亡，本来也要饿死了，是少爷把他救了回来，少爷就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再生父母，他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伺候他的父母。 李逸阳听的一身鸡皮疙瘩，毕竟是自己捡回来的，也不好意思在扔出去，后来更是带在身边识字，只是这家伙读了书还是这一副不求上进的样子，李逸阳颇为头疼，当初这孩子眼里的神色明显不是这个样子，要是装的，摇了摇头，这鬼样子有什么好装的。 “好勒，少爷，小的回去马上改，咱们走吧，小的给您带路。”点头哈腰的笑的十分欢畅，书晋兴冲冲的往前面带路。 摇了摇头，李逸阳只叹道:“算了，狗改不了****！” “少爷英明，这狗啊，****是天性，怎么改的了呢！”书晋又在前面颇为赞同的说道。 李逸阳:“……” 这边李逸阳刚出了院子，便见到李妈妈带着两个丫鬟往他这边过来，李妈妈看到李逸阳带着小厮出来，连忙迎了上行了礼笑道:“大少爷，大太太挂念少爷身边没个使唤的人，特意让我给您送过来两个！” “奴婢，铃兰，海棠，见过少爷，给少爷请安！”两个女孩子袅袅婷婷的走上前来，娇声笑道。 “两位姐姐好漂亮啊！”书福看着两个女孩子赞叹道。 李逸阳抬眼看着这两个女孩，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花一般的年纪，少女那特有的晶莹剔透的皮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线条柔美的婉如一朵出水芙蓉。 第二十二章 良药 李逸阳抬了抬眼，看着李妈妈漫不经心的笑道:“母亲真是心疼我，我不过去给她请个安也说不过去，劳烦李妈妈带下路！”说罢也不再看那两个如水芙蓉一般的丫鬟，只吩咐书晋道:“你去把这两个丫鬟带到许妈妈那里，等我回来再说。” 书晋领了命，兴冲冲的往前面带路，两个丫鬟转头看了眼李妈妈，见她点了点头，方才规规矩矩的跟上去了。 见两个丫鬟进了院子，李妈妈笑的见牙不见眼，看着李逸阳道:“正是这个理，太太可是正盼着大少爷呢！” 且说这里李逸阳来到钱氏的院落，行了礼，母女二人坐在桌前说着话，不多时李妈妈端了碗药进来，看着钱氏笑道:“太太，药好了，温度正好，你快些喝了吧！” “这些个药啊，喝着也不见好，又苦的吓人，一碗下去，都没那胃口吃下其他东西了。”钱氏将那药放在桌上，只叹道。 “太太可别这样说，苦口良药。”李妈妈柔声劝道。 “母亲，这几日可是病了！”李逸阳见那青花瓷小碗的药，关切道。 “前几日贪凉，有些头痛罢了，这会子却偏偏逼的我喝这劳什子苦药，你说是不是自己找罪受，李妈妈说的是，这苦口良药，不得不喝啊，若是小病不治，等大了可就不是一碗药的事了。”钱氏端起那碗药，说完便一饮而尽，喝完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方才对李逸阳意味深长的笑道:“我的儿，你可明白为娘的苦心。” 李逸阳见的母亲这意味深长的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愧声道:“儿子惭愧，没有体谅母亲的苦心。” 钱氏接过李妈妈手里递过来的蜜饯，含林嘴里，只笑道:“你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母亲太拘着你了，以前想着你是府里的嫡子，父亲又器重你，只管读好了书，旁的不许沾染，如今你年岁大了。屋里也该有个和心意的伺候，母亲不管你这事，只是那些心术不正的是断断留不得的。纵容这了一次，下次必定更进一步，一叶而知秋，管中窥全豹，这府里到时候一团乌烟瘴气，我这当家太太的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李逸阳被说的惭愧，连忙跪下道:“母亲为儿子好，儿子断不敢有半路怨言，全凭母亲做主。” “我的儿，地下凉，何苦跪来跪去，仔细凉了膝盖，你明白为娘的一番苦心我就很高兴了。”钱氏连忙拉起儿子笑骂道。 “儿子跪母亲本就天经地义，我又不是那些个千金小姐，怎么跪一跪就凉了膝盖了。”李逸阳起身坐下笑道。 “你这皮猴，真是没个正行！”钱氏听的此话心中舒坦，看着儿子慈爱的笑道:“铃兰和海棠都是伶俐的丫头，我拨过去伺候你，只有一点记得，不可太过，免得伤了身子。” 李逸阳心中明了，只笑道:“儿子心中明白，母亲放心。” 这边李逸阳呆了半个时辰，方才行礼退了下去。 等得李逸阳走了，钱氏盯着那药碗道:“逸哥这孩子这几年读书读的太过了，耳根子又软，一些事反而看的不明白，远不如他老子精明！” 李妈妈将那药碗收好只笑道:“等少爷娶了奶奶，就明白了，如今只是还没成家罢了。” “但愿如此吧，这阳城小门小户的人家，能有什么堪大用的，等老爷入了仕，去了京城再给逸哥相看个得用的。”钱氏说着用手掩着打了个哈欠，低声道:“扶我去塌上歇一会，这一到下午就犯困。” 李妈妈领命，扶着钱氏往美人塌上躺了下来，又叫过来两个小丫头吩咐在一旁看着，等太太醒了，便去通知她。 府里的另一个院落里，一个女子临窗而立，她痴痴的望着窗子外开的正艳的鲜花，久久不动。 那女子如此站立了良久，方才微微转了转头，乌黑的秀发下那是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她只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头发自然的垂下来，挽了一个半鬓，只用一根丝带束着。 “姨娘，二姑娘来了。”有丫鬟进来小心翼翼禀报，只看着那背影也觉得美的仿佛不似真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如玉一般的人，跟她说话都不忍大声。 “二姑娘来了！梨香，快些请进来！”女子脸上闪过欣喜，连忙吩咐道。 “姨娘，女儿给姨娘请安！”李碧琪跟着丫头进了屋子，看见吴姨娘坐在椅子上见她进来便急急的起身拉着她的手心疼道:“怎么看着你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说罢，眼圈一红，背过身偷偷的拭泪。 “姨娘，你总是这副样子，这么点子小事也值得你哭哭啼啼的，难怪父亲近年不大往你这里走动。”李碧琪看着面前的女子，年近三十，看上去也如同二八少女，生母的容貌她只继承了七分，却生生的把其他姐妹比了下去，成了这府里容貌最出众的。 听说生母未出阁时就是这阳城的第一美人，这样的容貌，又是嫡女，不知多少好人家上赶着求娶，偏是她一心全系在父亲身上，做了姨娘也心甘情愿，她也怨过，可见到了生母的痴情，她又实在怨不起来。 听到女儿的责备，吴姨娘只觉得心中委屈，低着头不语。 李碧琪叹了口气，拉过生母的手在塌上坐了下来道:“姨娘，我再有半年就要出阁了，到时候这个家就剩你和弟弟，弟弟年岁尚小，你若一直这幅模样，府里多的是踩高捧低的，如何让我放心的下。” “琪儿，母亲对不起你们，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委屈嫁给人家做填房，是我没用。”吴姨娘听的女儿的话，心中疼痛，眼泪又沾湿了眼眶自责道。 “母亲，事情已经无法更改，委不委屈又有什么用处，听说那人前妻也就得了一女，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女儿这亲事也不算亏。”李碧琪一向自负，对这桩婚事从来就没有满意过，可看着这样的生母，那责备的话没有办法说出口，只是柔声劝道。 第二十三章 大雨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的话，李碧琪方才离去，吴姨娘将女儿送到院门方才念念不舍的回了房。 吴姨娘回了房，坐在梳妆台上，亲自梳了一个发暨，插了一只玉镶紫水晶的步摇，额上滴着同色的水滴装眉心坠，她看了一眼，又带上几朵珠花方才满意。 镜子里的少妇看上去二十五六，眉是山峰聚，水是眼横波。 跟在后面的丫鬟见着镜子里那绝色的容颜，只觉灿如春华，皎如秋月，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颦一笑皆是动人。 “姨娘可真是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似得。”那丫鬟叹道。 “老爷明天便要回府了，而我却不能去迎他。”吴姨娘幽幽的叹息一声，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去迎当家主人。 “姨娘又何必伤心，虽然您不能出去，可是老爷每每回来都会来您这里，宠你爱你还来不及呢！”身后的丫鬟开口道。 这丫鬟名叫紫薇，如今十四岁，当初五岁便被拨过来吴姨娘这边伺候，这么多年一步步升到吴姨娘屋里伺候，对她的性子早就摸透彻，自然知道自己主子喜欢听什么什么样的话。紫微上前看着吴姨娘笑道:“姨娘与老爷青梅竹马，老爷心中，姨娘自然是心尖尖上的。” 吴姨娘听了果然欢喜，只看着镜子中的女子开心笑道:“我与他从小相识，他是什么心意我自然明白。” 紫薇听了，心中却颇为同情，姨娘啊姨娘，老爷不过是仗着你颜色美丽，故而宠着疼着你，若他真爱你，又怎么会委屈你做个姨娘。 姨娘，再得宠，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且说吴姨娘心情大好，在院子里赏了半日的花，往日觉得枯燥的事情，只要一想到明天便能见到那人，心中的欢喜都要溢了出来。 这边林溪倒是闲的慌，每日听丫鬟们说说东家长西家短，时间就这样从指间划过，一连一个月便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且说这个月，老爷李荣回家呆了四五天，三姑娘每日都会过去给父亲请安。李雪与表姑娘江宁姐妹情深，常常聚一处说话，或者出府逛逛首饰店，衣服店，两姐妹日日处在一处，感情一日好过一日，连府里的丫鬟见了也都说两人倒不像是表姐妹，像是嫡亲的姐妹一般。 除了往江宁那里走动，李雪去大太太那里也是去的十分勤快，李雪身边的二等丫鬟月兰在吃食上颇有天分，李雪每每过去都要带上几分特做的小点心，每每都会哄的大太太心花怒放。 当然这些只是主子们的事，跟她们这些小丫鬟扯不上什么关系。 林溪只管每日的送食，做针线，日子倒过得平和。 巧儿过去伺候表姑娘，日子也过的自在，到底是三姑娘这边的人，虽然过去只是三等丫鬟，表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对她们也算和善。一个多月的日子，柳儿倒是长了些肉，看上去也精神，林溪抽空看过几回，也就放心了下来。 却说这天，林溪得了吩咐去钱氏院子里传话，走在半路，突然听的低低的惊呼之声，她顺着那声音望去便看到一个华服锦绣的少爷怀里正抱着一个青衣丫鬟，那丫鬟面色羞愤，在那少年怀里挣扎，瞧她样子只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颇为标志，此刻却是梨花带雨，却又不敢大声叫唤。 那少年模样也不过十三四岁，却是一脸孟浪，举止轻浮，林溪是认得此人的，正是府里庶出的三少爷李君庭，生母是周姨娘。 林溪心中不齿，这李家诗书礼教，钟鸣鼎食之家，教出来的子弟竟然这般不成气候。这路上人来人往，勾搭丫鬟也不知道找个偏僻点的地方，鄙视了一瞬方回过味来，都说钱氏对子女从来都是和蔼可亲，便是庶子庶女也从不摆脸色，如今看来，李君庭这般模样，必是刻意为之，不成气候的庶子自然威胁不到人。 哪个府里都有那些个腌臜事，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林溪只在心中感慨了一会，脚步却未停下，赶紧该干嘛就去干嘛了。 回了话，路上回来的时候却下起了雨，林溪没有带伞，这好好的天气竟然说便就变，没几分钟，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只把林溪全身上下浇了个透心凉。身上无一处是干的。 这种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林溪赶紧找个亭子避雨，心中咒骂了一声贼老天，抱着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四月的天，说热不热，说冷不冷，可这天气雨落在身上，还是冷的厉害，她从里到外全部湿透，凉气一丝丝的钻进的身体里，亭子又没有墙，那风吹在身上，更是冷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过了一刻钟，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小，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林溪无奈，坐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反正都已经湿透了，在乎那么多干嘛，索性一咬牙冲进了雨里，快速的跑了起来。 在雨中狂奔，林溪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什么都听不到，这样的天，这样的雨让她想起了前世，那时也是这样大的雨，她带着弟弟躲在破庙里，林溪只觉得这雨砸在身上格外的疼，她慢慢停了下来，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与雨水落在一处，分不清哪里是雨水，哪里是泪水。 心中的委屈与难过在这雨天里喷薄而出，林溪越想越伤心，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当然事实上她看上去也就是个孩子，会哭当然很正常。 大雨中周围根本看不到一个人，林溪的哭声在雨中也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不曾想到，一个人影也如同她一般被淋成了落汤鸡，在不远处看的真真切切。 林溪哭够了，很快收敛了情绪，面色看上去平静无波，除了眼睛有些红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溪落汤鸡一般的回了院子，见她这幅样子，那管事妈妈赶紧让她回去休息换干净衣裳，又吩咐小丫鬟去煮碗姜汤，到底是为小姐办事的，虽是个三等丫鬟，却也不能不管不顾寒了丫鬟的心。 兰草见林溪落汤鸡一般的林了屋子，赶紧冲上去脱了她的衣服，用毯子捂着，又去厨房要了一盆热水过来，等到林溪换了干净的衣服，喝着姜汤，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兰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林溪道:“这雨下的这般猛，你就不能等着雨停了再回来？” “好姐姐。你以为我不想，走在半路上，这雨就砸了下来，我寻思着反正都淋湿了，快些跑回来才是正理，可见我的决断是正确的。雨这会子还没停下来呢！” 第二十四章 铺面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兰草听得林溪得话，面有愧色，走过去拿起毛巾帮林溪绞起了头发道:“是我的不是，今儿本该我去传话的，却是让你代我受过了。” 林溪不太在意这些，只笑道:“老天爷脸变得太快，这可是谁都想不到了。” 今儿个也借这个雨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情绪，林溪心中好受许多，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 兰草听了她的话，对林溪倒是有了不少好感，日后与她越发的亲近起来。 且说林溪到底是淋了雨，虽然喝了姜汤，却还是发了烧，三姑娘听说后不仅放了她三日假还赏了五百钱的银子让她去买药。 为此林溪还感慨一番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二日出了大太阳，林溪狠了狠心，把自个捂在被子里，在太阳下晒的大汗淋漓，逼出一身汗，体内的寒气也随汗水散的一干二净。 想到前世这般大的时候，发了烧，请大夫，喝药，必是一番折腾，精心的慢养着，哪里敢这样折腾，这具身体从小就干活，小身板结实的很。 林溪望着自己的小身板，只叹道:“快些长吧，到时候到了年纪我便求了三姑娘，让我离了这府。” 林溪得了三天假，是可以出府的，李府的规矩没有京城里的人家多，对与下人出去探亲什么在一定范围内都是允许的。 林溪跟管事婆子告了假，便背着个小包袱出府了，只说是回家看望父母。 从角门直接出去，走了几百米转了一个巷道，方才到了大街上，走在大街上看人来人往，街头小摊叫卖的，客栈茶楼客人进进出出的，街上亦有女子走动，当真是十几双眼睛都瞧不过来的热闹。 林溪在人群中穿梭，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个店铺，终于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在一个铺面前停了下来。 林溪抬眼望去，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玉器店，里面也就卖些寻常的首饰，把件，都是普通百姓消费的起的玉器。 玉器店上面龙飞凤舞的题了三个字，玉林阁。 林溪没有犹豫的走进了店里，店里比较冷清，那伙计也是懒洋洋的，看到客人进来也懒得动弹，只淡淡的瞥了一眼，见是个丫鬟打扮的小女孩，不甚在意，只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拿着一枚铜钱把玩。 林溪随意的望了一眼，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货色，最贵的也就一二两模样，林溪抬眼看着那伙计语气带着娇纵道:“这位小哥，你们这铺面怎么这么寒碜，卖的都是些什么破东西。” 那伙计听的这话，立马从桌子上立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十岁左右，看她样子也不像个有钱的主。却是一脸的不屑，那伙计哪里受的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冷脸，当下摆起了脸色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快点出去，扰了爷的清净。” 哪知那丫头片子不仅没有走，还双眼一瞪，插着腰看着那伙计娇声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姑奶奶我要不是看在这店铺的名字，我上才懒得进来，姑奶奶都还没说走，你个狗眼看人低的竟然敢赶我走，我看你这店铺根本就是个盗版，窃取别人之名，你们掌柜的果真是卑鄙很，也不睁大眼睛看看，什么名都是你们能浑取的？” 那伙计哪里见过这般小的小丫头片子嘴却这般损的，当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冷下脸道:“什么窃取别人之名，玉林阁百年老店，不容的别人污蔑。” “呸，几年前我陪我家姑娘在京城京城，就逛过一个玉林阁，里面的玉器，店铺的装饰可比这里富贵了百倍不止，就是地上都铺着金丝银线的地毯，一根簪子便要卖到百两，哪里像你这破鸟店，最贵的也就一二两，打发乞丐呢！”林溪不屑的转过头冷笑。 “胡说什么，那京城的店铺便是我们家的，只不过如今来阳城了而已。”那伙计气不过，只冷笑道。 林溪倒吸了口冷气，只看着那伙计，半响后才道:“不过几个面子的事，你何苦自个骗自个，真是可怜见的。”说罢摇了摇头，一脸不相信的出去了。 那伙计气了个仰倒，只骂那生事的丫头，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养出这样一个飞扬跋扈的小丫头片子，可见那小姐更是飞扬跋扈了。 林溪出了店铺，走出去了老远方才抚着胸口让跳的快速的心脏平静了下来，掩饰下内心的喜悦与忧伤。 玉林阁啊，真的是玉林阁，她林溪的陪嫁，如今蜷缩在这小小的街道里苟延残喘。府里的丫鬟都是爱俏的，哪个丫鬟不爱首饰，只是太贵的她们又带不起，林溪不止一次从她们嘴里听过玉林阁。 如今她出来，试探了一下这玉林阁，只见里面的墙上挂着熟悉的挂画，扁上的字熟悉的晃眼，那是她爹亲手提的字。 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方才冷静的说了那番话。 她回过头来望着那处不起眼的店铺，心中冷笑，可见老天都是公平的，如若不然，玉林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眼里。 林溪在街上逛了半个时辰，找到一个小乞丐，给了他十个大钱，在他耳边交代一番，那小乞丐面有喜色的点了点头，很快便跑的没影了。 林溪见那小乞丐离去，便在街上随便吃了午饭，便准备回家去了。 林宝儿家并不远，也就四五里路的样子，她寻着记忆走到自个家门口，这是个有三间房的小院子。一间堂屋，两个房间，屋子边上塔了个简单的厨房，所谓的院子不过是用篱笆栏了一圈，连个门都没有，院子里有四五只鸡在走动，见有人进来，连忙远远的跑开了去。 林溪刚踏进院子里，便见一妇人走了出来，这妇人二十五六的模样，模样还算标志，只一双三角小眼，生生的破坏了几分美感。 那妇人穿着一件对襟褙子，下面是一件普通布料的马面裙，梳子妇人发髻，头上带着一根梅花金簪。 林溪见这妇人，心中无奈，面上还是恭敬的喊了声娘。 这妇人自然便是林宝儿的继母张氏，张氏有几年没见过这个继女了，只每个月让自家男人去要月钱，想到上个月，自己儿子出了事，这个臭丫头，一分银子都没出，当下便冷了脸看着林溪:“良心被狗吃了东西，还有脸回来！”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二十五章 回家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妇人的话带着刻薄与厌烦，林溪眉头微皱，看着张氏笑道:“娘说的什么话，我可听不明白！” 张氏大怒，什么时候这个唯唯诺诺的继女还敢跟她顶嘴了。 “我打死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张氏目光凶狠的看着林溪，两条腿一迈就要过来揪她的耳朵。 后退一小步，林溪只看着她含笑道:“你若是想打只管打下来，以后别想我往这家里掏一个铜子！” 张氏素来就是爱钱如命的，听得这话看着继女，只见她一派平静温和的笑，哪里有半分胆怯的样子，这副做派那些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半分都比不上，那些个富贵人家就连个丫鬟都能调教成这幅模样？ “你往家里掏银子，天经地义，你爹生养了你，你还不能孝敬他，黑了心肝的蹄子！”张氏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到底没有打上去，只嘴上骂道。 “娘你难道忘了，我已经是李家的奴婢！”林溪只冷冷的说道，径直的越过她进了屋子。 张氏气的咬牙，一番骂骂咧咧，尽是些难听的话，林溪视而不见，若是这点子难堪都受不住，她前世早就在嫁过去的第一天就死了干净了。 不多时院子里就跑进来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男孩，长的虎头虎脑，一张圆圆的脸有些婴儿肥。 那孩子手里拿着两尾鲜鱼，只兴奋的叫道:“娘，你看这是什么！” 张氏听到儿子的声音，顾不得林溪只走到院子里看着儿子手里的鱼，再看着他沾满了泥巴的裤腿，心头火起，拿过扫把就劈头盖脸的打下去:“我让你天天往河里跑，你不怕水鬼把你拖下去，整天只知道跟那些混小子鬼混，下半年就要去学堂了，还这个鬼样子，我干脆打死，来个干净！” 林栋压根还没搞清楚，就见张氏操着扫把劈头盖脸的打过来，等棍子落在身上几下，传来火辣辣的疼方才明白过来，赶紧扔了手里的鱼，抱头鼠窜，张氏没有林栋灵活，只追着他道:“你还敢给我跑，给我停下来！”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林溪额头划过黑线，看着这场闹剧，周围的街坊邻居都走过来笑。 其中一个笑道:“张婶子，你儿子可是孝敬你，给你抓鱼回来补身子，怎么好端端的还打起孩子来了。” “我刚看到的那女娃是不是你闺女啊！”又有人说道。 张氏插着腰把人赶走，众人笑过之后便走开各忙各去了。 “臭小子，下次再敢给我乱跑，仔细你的皮！”张氏收了扫把，从地上捡起那两尾还在蹦哒的鲫鱼，把人赶去井边洗干净。 “林宝儿，你杵着干嘛，等人伺候啊，还不过来帮忙干活！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张氏不客气的朝屋子里喊道。 林溪摸了摸鼻子，把包袱放下，便出去帮忙了。 林栋正在洗腿上的泥巴，见屋子里走出一个女孩子，顿时好奇的打量着，女孩子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裙，身体纤细，皮肤白皙，跟他平时看的那些女孩子女孩子完全不同，只觉得格外的漂亮。 他刚听了娘亲喊这女孩子林宝儿，想了一刻方才记起来，偶尔听爹娘提过的姐姐，给富贵人家去做丫鬟了的。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少年人的声音带着兴奋，看着林溪笑道。 林溪听得声音只恍惚了一瞬，多久没有听到人叫她姐姐了，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脸兴奋的看着她，带着好奇和欢喜。 “这是栋哥吧，快过来让姐姐看看。”林溪温温和和的笑，声音软糯细甜，听在耳里十分的舒服。 林栋赶紧把腿冲了一把，光着脚丫子走到林溪身边，少年人面色有点腼腆，站在林溪面前有些局促。 “都长这么大了！”林溪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 张氏出来见姐弟俩在一起嘀咕，心下不悦，只虎着一张脸道:“都杵着干嘛，林宝儿，还不赶紧过来做饭，不想吃饭了！一个个都是讨债鬼！” 等晚饭做的七七八八的时候，林永康回了家，林永康在阳城一个小铺子里帮忙，一个月500钱，不包住。林家就两分田，平时种些玉米土豆，张氏一手厨艺十分厉害，空闲的时候会去给人做席面。 所以林家温饱还是能保证，至于让林宝儿去府里做事，一是张氏觉得家里少张嘴会轻松一点，而是希望把林宝儿送进府里希望她将来有一天能够被主子看上，这样他们一家子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林永康见女儿回来，有些意外，张口问道:“怎么好好的回来了！”莫不是被人家府里赶出来了，想了一下。林永康又摇了摇头，府里打发人，都会通知她们家人的。 “爹，姑娘放了我三日假，所以我回来看看！明日就回去的。”林溪把菜放在桌子上道，桌子上统共只有四道菜，一荤三素。 “姐姐明天就回去啊！”林栋有些不舍，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准备吃饭。 张氏瞪了儿子一眼:“不回去干嘛，我可没钱养闲人。” 听到妻子的话，林永康有些尴尬，看了眼女儿，只见她一脸温和的笑，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府里养出来的闺女就是不一样，以后就是不能被主子看上，出来也能给她找个家境富裕的婆家。 “娘，姐姐又不是闲人！”林栋不满的嘟囔，张氏眉毛一抬，刚要发作，只见林溪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饭放在林栋碗里道:“弟弟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行了，吃饭的时候别给我咋咋呼呼的，安静些。”林永康敲了敲桌子，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 一顿饭还算平静的过去了，饭后林溪刷碗的时候，张氏则把林溪得包袱拿过来翻看，见里面有一百多个大钱并两双小孩穿的鞋子，鞋子的面料都是顶好的，张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把钱收进自己怀里。看的林永康一阵皱眉。 “孩子拿回来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你急个什么？”林永康瞥了一眼张氏道。 “竟然给我的，还在意这点干什么！”张氏眉毛一抬:“合着我还不能翻了是吧！” “姐姐，我看娘把你包袱的钱都拿走了！”林栋跑到厨房看着正在忙碌的林溪，忙凑过去告状。 “没事，本来就是要给娘的，里面还有两双我给你做的鞋，你去看看吧！”林溪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只淡淡的对他笑道。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二十六章 回府 “真的吗？姐姐，我这就去看看！”林栋兴奋的跑开，便要去看新鞋子，林溪看着那背影，唇角微微上扬，继续洗着手上的碗筷。 屋子只有两间，中间是堂屋，左边的屋子是张氏和林永康的，右边的屋子是林栋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栋让张氏打了个地铺，把床让给了林溪。 为这张氏骂了他，也坚决不松口。林溪摸了摸他的头，跟他说了会话，不一会儿林栋便支撑不住沉沉的睡去。 林溪借着屋外的月光看着那张小脸，心中一时惆怅的很，第二日吃过简单的早饭，在弟弟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林溪出了家，往阳城去。 林溪进了城便往玉林阁的方向走去，到了一个茶棚，给了一枚铜钱，要了一杯粗茶等待着。 茶是可以续杯的，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一个小乞丐探头探脑的往林溪这边张望，察觉到了那道视线，林溪抬头往前看去，她冲那小乞丐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向那小乞丐走去。 找了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林溪看着他道:“打探的如何，除了那伙计，那掌柜的有没有出现！” 小乞丐摇了摇头:“没有看到掌柜的，晚饭的时候，我就看见那伙计锁了门走了。” 林溪垂头凝思了半刻，从怀里摸出五个大钱递给那小乞丐:“拿着去买些吃的吧！” 那乞丐接过钱，欢喜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看了林溪一眼，见她点头，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钻进了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林溪见那孩子消失不见，抬脚也走进了人群。玉林阁铁将军把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街上人来人往不会有人在意一间小小的店铺为什么会关门。 林溪闭着眼沉思，玉林阁是母亲的陪嫁，后来她嫁人了，玉林阁便成了她的，但是她一直不曾在意这些，嫁了人她婆婆便用借口把她的一些铺子拿去管理了，起初她还感激涕零，玉林阁算是这些铺子中最大了的，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人，林溪心中划过悔恨，她的嫁妆都被人霸占，唯一剩下的这一个玉林阁，也只剩下一个招牌在这里，前世的她已经死了，今生她对玉林阁而言也只算一个陌生人。 林溪深深的望了眼玉林阁，转身向李府走去，林溪提前回来没有在院子里引起一丝波澜，兰草见了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好像她刚刚只是出去吃了个饭一样。 林溪的日子又如往常一般恢复了平静，半个月过后，江宁兄妹离府，三姑娘亲自出去送人，回来之后，便脸蛋羞红，林溪远远的瞧了一眼，三姑娘怕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此时已经是近五月的天，天气越发的闷热起来，丫鬟们大多聚集到树荫底下干活聊家常，林溪在边上常常忍不住的打瞌睡。 随着小姐回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巧儿，巧儿一张小脸养的圆润了不少，见了林溪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停。 雕梁画栋的屋子里，李雪躺在美人榻上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铺在脸上。 玉香坐在边上，拳手轻轻的垂在李雪的腿上，玉香改拳为掌，轻轻的捏起了李雪的的腿笑道:“姑娘这一个多月也算没有白费，我看夫人心里头有松动了！” “是啊，母亲要是再不点头，我都要愁死了！”李雪睁开眼微微坐起来笑道。 明示暗示，总算挣的母亲同意，答应等表哥下次考上举人便考虑她和表哥的婚事。她知道自己这个月缠的母亲也烦了。 房门被轻轻的打开，袭香端了个白底蓝花的小碗进来，看着李雪只笑道:“姑娘，你最是爱这绿豆沙，今儿一早便吩咐小厨房开始做了，特意用冰镇过了，正适合这天气，你尝尝吧！” 李雪接过小碗，用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绿豆磨的非常细腻，冰冰凉凉的口感吃着十分舒服，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袭香可真是一朵解语花，我刚想着喝这冰镇过得绿豆沙，你便给我送过来了！” 小碗很快见了底，李雪意犹未尽，见三姑娘这样子，袭香笑道:“姑娘，这东西毕竟是冰的，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只这一碗，不然回头黄妈妈该骂我了。” “行了，你们也累了，厨房还有剩下的，再去端两碗来吃吧，我有些犯困了。”玉香听罢起身从衣柜里取出薄毯盖在李雪身上，袭香听了姑娘的话，喜得连忙道了谢，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玉香则坐在李雪身旁做针线，不一会儿袭香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手里端着两碗绿豆沙朝玉香眨了眨眼，玉香心领神会，两人无声的坐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争锋 李雪一觉醒来，只觉得头有些痛，她抚着额便看到身边的袭香玉香正低着头做针线，两人察觉了身边的动静，见到李雪醒来，玉香连忙起身拿了外套伺候李雪穿衣，袭香则袅袅出了房门去准备温水和毛巾。 “姑娘醒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玉香伺候李雪穿了衣服，一双纤细的玉手轻轻的搭在李雪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 “没什么，只是起的急了，有些头疼！我睡了多久！”李雪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姑娘睡了一个时辰左右！”玉香轻声答道。 “以后半个时辰就够了，到了时辰你们便将我叫醒吧！”李雪睁开了双眼，坐在梳妆台看着里面发髻微乱的女子淡笑道。 门被轻轻的推开，袭香端着温水和毛巾轻轻的给李雪净了面，等忙完这些，玉香便给李雪从新梳了头。 等她忙完，李雪拉着袭香的手笑道:“这些事以后麻烦别人就好，何苦出去跑这一趟。” “姑娘说的哪里话，伺候主子本来就是奴婢的本分。”袭香低头笑道。 “这屋子越发的闷热了，你们陪我去院子里逛逛！”李雪拉着玉香袭香的手笑道，二人点头称是，三人其乐融融的出了梅林楼。 院子里的一处凉亭出，已经收拾的妥帖，玉香袭香准备了些吃食，又沏了壶花茶茶，在边上伺候着。 此时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人们都脱下了厚重的衣服，换上了轻盈的衣衫，凉亭里绿树成荫，微风徐来，带着丝丝的花草香气，闻着十分的享受。 远处传来几个小丫鬟的说笑嬉闹之声，在这凉亭之中若隐若现。 玉香听的这声音，抿嘴笑道:“姑娘若是觉得吵闹，奴婢这就去把那几个小蹄子赶到别处去！” “不用了，听着也有一丝人气，做丫鬟也有做丫鬟的妙处啊！”李雪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你们两个也别站着，坐下陪我一起喝杯茶！” 玉香袭香听到姑娘的话，不知何意，正揣摩着，便听见姑娘要她二人坐下，思绪拉回来，二人点头应下。 院子的另一边，林溪坐在树荫下，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小丫鬟嬉闹，这几日的月钱都花光了，拖了府里的采买的婆子帮她打听了一下玉林阁的消息，听说是三年前搬过来的，买了个铺面装修了一下，便开张了，因为都是买些便宜的首饰，所以她们这些手里余钱不多的人有时候也会去那里面买一些东西，玉林阁的首饰虽然成色不太好，雕工却是精致，平时的生意也算的上不好不坏。 店里有两个伙计，那掌柜的五六十岁的模样，头发胡子白了大半，听说是东家让他过来养老的，至于那东家是谁，则是半分消息都打探不出了。 林溪叹了口气，伸出手看着自己的一双细胳膊，将将十岁的模样，又困在后宅这方寸之地，让她如何去打探消息，别人嘴里听到的也只是个大概罢了。 林溪脑中闪过诸多思绪，努力的摸索着以往的一些记忆，她眉头微皱心中思量道，这事急不得，我有的是时间，且得徐徐图之。 巧儿轻声的走过来，一双手猛的从背后拢上林溪的双眼。 林溪正思考这事情，冷不丁的被一双手蒙住了眼，吓了一大跳，扒开那双手，见巧儿调皮的看着她，林溪抓着那只手轻咬一口，装模作样的嗔怒道:“这是谁的手，让她不老实，看我不把它咬断。” “哎哟，林溪，你这身本事跟谁学的。”手掌微痒，巧儿赶紧抽了手，整个人扑了上去，笑道。 “自然是跟咱们美若天仙的巧姑娘学的！”林溪还嘴笑道，两人闹成一团。 巧儿回来后，便与兰草原本的室友灵芝住在一处了。 二人闹够了都坐了下来，林溪拉着她的手道:“那灵芝可好相处？” “除了脾气娇纵了些，其他都好。”巧儿不在意的说道。 “她娘是太太院子里的管事，谱自然摆的大些，若有些个不中听的话，也不必理会她。”林溪这几日也是见那灵芝一个三等丫鬟，摆的谱着实不小，不过巧儿这人内里聪明着，灵芝在她面前实在不够看，林溪对此倒不怕巧儿吃了亏。 “你放心吧，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巧儿拨弄着手里的银镯子，笑道:“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有两个都过了十五了，配出去估计也就这两年的事了，灵芝和兰草做了三等丫鬟也有几年了，这两年我且谨慎着些就是了。” “你一向沉稳，我不担心你，只是怕那丫头心气太高，到时候惹下祸事。所谓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啊！”林溪深深的笑道。 “你且放心，自保我还是会的。”巧儿心中微暖，能如此这般点拨她的，整个院子里除了林溪也找不到旁人了。 廊下站着两个少女，左边的穿着一声粉绿的交领褙子，下系着深绿的百褶裙，看其容貌，小脸有些婴儿肥，一双浓眉大眼，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看着就让人觉得精神。右边的少女则穿着一身水红的衣裙，她身形纤细，眉如柳，一双丹凤眼，樱桃小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鼻梁有些塌，少女皮肤细腻白皙，往近了看也是娇俏如花一般。 这左边的少女自然是兰草，右边的则是灵芝。 灵芝眼睛一转看着兰草道娇声笑道:“兰草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出来吹吹凉风晒晒太阳，你看你这皮肤本来就够黑了，何苦让它更上一层楼呢！” 兰草听到这话，目光一寒，只看着那张白皙的脸蛋皮笑肉不笑的道:“白有什么用，少爷们还不是看不上。啧啧啧，就你这样还想往少爷跟前凑，我好歹有自知之明，不必受人笑话，有些人啊，真是给了脸皮也不知道被她丢哪里去了。” 灵芝怒不可遏，看着兰草比她壮实不少的身板冷笑:“你这般模样，以后配个看马的都是便宜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兰草虽然心中愤怒，奈何人家爹娘老子都是府里得意的，而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一时心中有些酸意，只冷冷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灵芝心中得意看着不远处的林溪和巧儿笑道:“我记得那个林溪是你屋子里的人吧，没想到跟别人玩的这般好！” “我记得那巧儿好像是你室友吧，没想到跟别人也玩的这般好！”兰草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第二十八章 书信 “哼，兰草，你不过一个爹不要娘不疼的臭丫头，有什么本钱嚣张！”灵芝鼻子冷哼。 这句话击中兰草的痛处，她面色苍白，紧紧的咬着唇，眼中已经泪水凝聚。 看到兰草这幅样子，灵芝十分得意得扬了扬头，像只骄傲的孔雀进了屋子。 廊上吹来阵阵微风，兰草把那凝聚出来的泪水擦开，眼中闪过寒光。 “三姑娘，太太让您去她那儿一趟！”有小丫鬟急急的跑来，对着亭子里的李雪说道。 “可是有什么事？”袭香上前，这丫头看着眼生，不是自己院子里的，她给了那丫头一把铜钱笑道。 那小丫头得了赏钱十分开心:“我也不太清楚，太太只说三姑娘过去。” “你去跟母亲说，我马上就过去！”李雪对着那丫头笑道，又吩咐玉香袭香让人把凉亭里的东西都收好！ 进了屋子，让人把黄妈妈叫来，等黄妈妈进了屋子请了安，李雪撒娇的让她给自己梳了头发，穿了件素雅的衣服，带着玉香袭香还有黄妈妈便出了院子。 黄妈妈在走之前已经好好敲打了一番院子里的人，因此主子走了之后，那些丫鬟婆子还是各司其职，不敢乱了规矩。 进了前氏的院子，便有丫鬟来接，李雪进了屋子，见到钱氏便欢快的铺进了她的怀里，母女二人笑闹了一阵，钱氏又吩咐李妈妈去让厨娘做几道小菜。 李妈妈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钱氏握着女儿柔嫩的小手，问了她最近的情况，李雪心思敏锐，只觉得母亲有些心不在焉，头靠在母亲肩上撒娇道:“母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只要看到雪丫头的脸，母亲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钱氏心中微暖，捏了捏她的脸笑道。 李雪知道母亲不愿多说，乖巧的不再多问一句，只陪着她吃了饭，又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方才领着丫头打道回府。 “袭香，我看母亲今日似有烦恼！”晚上李雪坐在浴桶里回想那张有丝愁闷的脸，脸上划过一丝担忧道。 “太太每日里都要管着咱们府里的大事小事，必定是会有烦恼的，姑娘不必多虑，更何况，夫人这样厉害的人，就算有一点小烦恼，过了明天肯定就好了！”袭香往一双手轻轻的按在李雪的肩头，柔声笑道。 “希望是我多虑了！”李雪眉头轻皱，低声道。 精致的卧室角落里里摆放着一盆冰，使的闷热的屋子有了一丝凉气，钱氏穿着里衣，眉眼间都是疲惫！ 李妈妈走过来把薄被盖到钱氏身上，轻声劝道:“太太，仔细着凉！” 钱氏睁开眼看着她，叹道:“妈妈，这男人啊，一个个都是喜新厌旧，吴氏如此容色都留他不住！” “夫人，老爷这几年常常在外，十多天才往家里一趟，有个女人服侍也是正常的，夫人又何苦想不开！”李妈妈是钱氏的陪嫁，在太太还是姑娘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心悦老爷，这些年老爷屋子里也就两个姨娘。一个还是老太太做主纳进来的，另一个则是老爷的老师送的，唯有这一次，也难怪夫人……李妈妈心中轻叹，这天下本来就是男人的，又哪里容的女子说什么！ “老爷来信说，都已经四个月的身子了！他三天内就会回来，新的院子要收拾出来，挑八个丫鬟，四个婆子，四个小子拨过去伺候。”钱氏揉了揉太阳穴，面色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都四个月身子了！”李妈妈惊呼，到这时方才明白太太为何心中难受，老爷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如今肚子大了方才写信给太太。 “宝儿，你睡了没有！”身边传来声音，林溪轻轻的应了一声，兰草见她没睡，把身子往林溪那边翻过去，在黑暗中道:“林溪，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说完又觉得自己多言了，她们这些丫鬟，都被卖了死契的，生死都由主子，哪里有她们自己选择的地方。 “以后啊，以后有好多事，现在最想快点长大！”林溪轻笑。 “你平时会想你的爹娘吗？”兰草又道。 “爹娘啊！会想啊，可是想也没有用了！”林溪的声音有些悲哀，她微不可闻的叹气。 “是啊，想也没有用！”兰草发觉了那声音里的难受，家里就她一个女儿，都被卖进府里了，心里肯定难受的。 “至少，你爹娘还在，你还能见他们！我爹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我娘把我扔下，改嫁了！姑母收留了我，可是他们总是骂我，我常常饿肚子，后来他们卖进府里，我甚至都感激他们，终于让我有个能吃饱饭的地方了！”兰草的眼泪滑落下来，只是在黑暗中除了她自己知道，谁都不知道。 其实她很羡慕宝儿，她的父亲母亲都还在。 “兰草，你恨他们吗？”林溪听得这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一向不会安慰人，沉默了一瞬，她开口问道。 “以前恨过，现在不恨了！”兰草说完也沉默了，她以前被人骂扫把星的时候，寒冷的冬天被姑母逼着去河里洗衣服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在被子里哭到声音嘶哑，她不明白，老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磨难给她。 可是在府里这些年，她心中好像渐渐的明白了一些事，给她的感觉迷糊而又遥远，她没有那样强烈而浓重的恨意了。 “我以前也恨过一个人，现在不恨了！”林溪接口道:“因为不值得。人生短短数十载，有太多的事要做，哪里有精力去恨一个人，能让你恨的人，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兰草听到这里，楞了一下，那些渐渐淡去的记忆，是因为不再值得了吗？ “睡吧，兰草。”林溪轻声说道，这世上多是可怜人，老天从来不会让人完美无缺。 “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话！”兰草眉头一皱，道。 “总有一天会明白的。”那边呼吸声渐渐稳定下来，兰草见林溪睡了，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渐渐睡下了。 第二十九章 朱氏 八卦在任何时代都是女人的特色，无论这些女人年纪的大小，第二天丫鬟婆子们就悄悄的议论开了。 老爷带回来一个女人，而且还大着肚子，听说这个女人美若天仙，妖娆妩媚，天生的尤物。 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在一起讨论，有人说这位老爷在外面养的外室，是落魄人家的小姐，为了报恩所以委身于老爷。有看过其模样的却说那妖娆模样一看就是勾栏里出来的，那风情哪里是良家女子的。 虽然总总说法不同，不过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丫鬟们也只敢偷偷摸摸的嘀咕。 此刻已经是午时，三姑娘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 林溪把三姑娘的食盒递给玉香，抬眼见她一张脸不太高兴，想到早上的丫鬟婆子们讨论的流言，心道在这样规矩森严的府邸，李荣做的事也太不像样子了，不过就是纳个妾，非得等那女人肚子都大了，才让府里知道，可不是给夫人打了响亮的一巴掌，姑娘心中应该也是难受的。 “你先回去，不用在这里守着，半个时辰之后过来收东西！”玉香把食盒提在手里，对着林溪淡淡的说道。 低头称是，林溪往自己屋子走去。 玉香将食物都摆好，李雪这边已经洗漱完毕，她坐在饭桌上，看了眼桌上的食物，沉默了一会，把筷子狠狠的放在桌子上，一张脸沉的能滴水。 玉香袭香两人刹那间吓了一跳，玉香轻轻上前道:“姑娘，何苦气坏了身子！” “是啊，姑娘，不过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进来了也只是个姨娘，还不是夫人手里捏着的。”袭香附和道。 “难怪母亲昨天昨天欲言又止，原来是为这一回事！”李雪冷笑，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的贱人，大着肚子进来可不是狠狠的打母亲的脸。父亲是什么脾气她心里了解，若是打一开始就想纳进来，也不会等着她肚子都这么大了才进来，很显然是这女人瞒着，瞒不住了方才告诉的父亲。 “姑娘何苦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那个模样指不定就是哪个勾栏里出来的。”袭香不屑道。 “你们去找人仔细的再去打探，她什么模样，说过什么话，可有去给母亲敬茶！”李雪冷笑的吩咐道。 玉香得了吩咐，行了礼匆匆的去了。 “袭香，去吩咐月兰，月秋，等我用完午饭，你们陪我去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是，姑娘！”袭香点头应道。 “对了，你去跟黄妈妈说一声，让咱们院子里的人嘴巴都闭紧点了，再让我听到有谁嘴巴把不住，我要她们知道嘴巴皮子一上一下能惹出多大的祸事！这两天没事也别到处乱跑，让她们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呆着。” “姑娘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办好。”袭香说完，转身出去先找了月兰让她去门口守着，别让人打扰了姑娘用餐，等这事办完，她方才去找黄妈妈。 黄妈妈正跟几个婆子对账，见到袭香过来，放下了手里的账本道:“袭香，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袭香把李雪的那番话对着黄妈妈说了一遍，黄妈妈身边的两个婆子听的这话，连忙道:“让姑娘只管放心，我手底下的那些小蹄子要是敢嚼一句蛆，我要她们好看！” 黄妈妈听得这话皱了皱眉，看了那婆子一眼，只把那婆子看的咯噔一下，不敢再多言。 “跟姑娘去说一声，我这边事做完了，过去她那里一趟，你先去伺候姑娘。”黄妈妈点了点头，看着袭香道。 ----------------------- 铺着织锦地毯的地面，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她纤纤玉手端着一杯茶，面带忐忑的看着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钱氏，脸有一丝红意。 钱氏心中翻滚了几道思绪，面带着得体的微笑接那杯茶，轻轻的呡了一口，随手放在身边的黄花梨桌面之上。 那女子抬眼一笑，年轻的面容上带着羞涩，那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 钱氏看的心中一痛，面色不显丝毫，带着体贴的笑说道:“朱姨娘有了身子，快些起来吧！”说罢轻手扶起那女子，在她忐忑的目光中让她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荣坐在钱氏身旁，看到钱氏如此，只满意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姨娘住的院子因为时间紧张，所以匆忙了一些，朱姨娘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让人跟我来说，万不可委屈了自己！”钱氏待着她坐了下来，目光落在在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轻笑道。 “多些太太厚爱。”女子的声音婉转妩媚，让人听之沉醉，她一颦一笑都带着媚人的风情，她穿着一件浅绿色长裙，头上只带一根羊脂玉簪，虽然容色比不得吴姨娘，却也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这事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 “若无事朱姨娘便回院子好好好好的养着身子去吧！以后也不用晨昏定省，生下来哥儿再说。”钱氏面带微笑，拿起茶杯看着手里的茶杯道。 “谢夫人！”朱姨娘道谢，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前氏身旁的李荣，顺便把着屋子里的其他人扫了一眼，她半敛着眼睛，声音带着十足的恭敬与感激。 看着人远去，钱氏放下手里的杯子，盯着门外久久方才敛下眉眼。 “素如，你可是在怨我？”有男人的声音轻轻在身边响起，钱氏片刻恍惚，多少年前，她一身凤冠霞帔坐在床前，他轻轻的挑起那红的让人沉醉的盖头，她带着紧张与羞涩抬头，面前的男人长身玉立，他面如冠玉，柔情似水的看她，他轻轻的唤她素如。 而如今十几载已过，她再没有那如花似玉的面容，那紧致光滑无一丝赘肉的身形，他们之间话越来越少，时间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些年就算歇在自己屋里里也少有行房，她明白色衰爱驰，她也为此伤心过，但是伤心过后她又明白这不过是所有女人该有的归宿，从此她打理好内宅，一心一意教育孩子。 “老爷说的什么话，这些不过是妾氏的本分，妾氏自然不会怨的。”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端庄的笑道。 第三十章 所思 “我也是最近方才知道她有了身子，你放心，为夫以后不会再纳妾了。”李荣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钱氏的的手柔声道。 钱氏面色一僵，她不自然了一瞬，到底舍不得挣脱，听的男人的话，面色柔了许多:“老爷总是不着家，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也是好事，我总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妇人。” “素如最得我心！”李荣摩擦着手中的玉手，保养的极好的手如羊脂美玉一般，摸着十分的享受。 “太太，老爷，三姑娘过来了！”夫妻两人正低声说着家常，外面的丫鬟进来禀报道。 “三丫头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李荣摸着胡须看着钱氏笑道。 “你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呆不了几天就走，女儿必是来骂她爹心狠了。”钱氏掩嘴笑道。 “我这个女儿最是调皮，小时候还骑在我肩上不肯下来，如今一晃都十二岁了。”李荣听到钱氏的话愉快的笑道。 他说完看着那丫鬟一动不动，胡子一瞪道道:“还楞着干什么，快去把三姑娘请进来。” 那丫鬟见老爷发怒，脸色一白吓的赶紧退了出去。 李雪一人进了屋子，眼睛一转，见只有父亲母亲在，并不见那朱氏，心下有些失望，见父亲母亲都望着她，赶紧回过神来给双亲行了礼。 李妈妈拿了个软垫放在下首处的椅子上，李雪道了谢便轻轻的坐了上去。 “父亲，您这次回来打算在家呆多久！”李雪坐的规规矩矩，面带调皮的看着李荣道。 “不走了，那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就行了，你爹我剩下这小半年也好好好休息一下了。”李荣抚着胡须笑道。 “那爹可要好好休息，若是还想着出去忙活，女儿可不依。”李雪接口笑道又看着钱氏道:“母亲可是比女儿更心疼父亲！” 钱氏脸一红，看着女儿嗔道:“女儿家的说的什么混话，若是让人听了去，看你还要不要嫁人。” “父亲，你可得给女儿评评理，女儿哪里有说什么混话，女儿明明是心疼母亲。偏母亲说女儿以后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好，女儿以后啊哪里都不去，就留下来陪父亲母亲解闷。”李雪看着李荣假嗔道。 “哈哈，三丫头，你这张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你母亲都被你挤的说不出话来了。”李荣哈哈大笑，看上去心情非常好，他看着钱氏笑道:“夫人，三丫头可是心疼你，你可不能说她。” “老爷，连你也纵着这个丫头。”钱氏看着李荣娇嗔，那成熟妇人的风情一瞬间勾的李荣心跳加快了几拍。 李雪陪父母亲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便起身告辞，等回了自己的住处，净了手躺在美人榻上眯了半个时辰。 午觉醒来，格外的精神，李雪看着镜子中的少女笑道:“那朱姨娘午时方才给母亲敬的茶？” “姑娘，本来是一早上就要敬的，太太晾到了午时方才敬的茶，那朱氏今年十八岁，听说是个商户人家的嫡女，被她爹娘给了老爷。”玉香轻轻的捏着李雪的肩膀道。 “天下竟有这样的父母，嫡女也能随便给人做外室，大了肚子才抬林府里。”李雪讥笑。 “不过是个小商户家中的女子，能进咱们府里做妾也是高攀了，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玉香不在意的道。 “我看父亲今日的态度，对那女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小门小户出来的，娘家不显，她若安安分分过日子，自然是好的，若是敢有什么幺蛾子，我定要让她后悔进了李府的们。”李雪拿起桌上盛着冰糖雪梨的茶盏，轻呡了一口笑道。 “姑娘，这样子的女子不成气候，姑娘不必在意，若是让老爷知道姑娘插手姨娘的事只怕会不高兴的。”玉雪担忧道。三姑娘今年都12了，再过几年便要出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娘家的这些事跟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去吩咐厨房，今日做些清淡的菜，那些鸡鸭鱼肉的都不用做了，这大热的天吃的腻。”放下茶盏，李雪轻笑道。 玉香点头，领命出去了。 李雪看着镜子里眉目如画的少女，想到母亲眼底掩不去的忧愁，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 林溪走在苏婆子身边，她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笑道:“苏妈妈，想不到这领食材的地方也这般热闹。” “府里这么多主子，都各有各的小厨房，每天都要过来领食材，自然是热闹的。”苏婆子那着前面那些忙碌的人笑道。 苏婆子管着厨房的食材，每日都要到管事婆子这里领食材，平日里陪着自己一起来的丫头偏今日生病了，林溪便自告奋勇的过来帮忙了。 府里的姑娘按照嫡庶，正室和姨娘所领的份皆是各有其量。 “王管事，我是三姑娘院子里的，苏妈妈。”苏婆子拿出手里的对牌对着那管事婆子笑道。 这婆子四十上下，穿着一件蓝灰色的对襟褙子，下系深灰色百褶裙，一双千层底布鞋，她头上只用一把玉梳固定着，一双眼睛闪着精光，看上去极为的干练。 那婆子目光微微朝林溪一扫，林溪便觉得身子一紧，随既放松了下来，目带好奇的看着那婆子。 王管事心中有些满意，以往那些丫头被她一看，都跟鼠儿见了猫一样，这丫头却是不怕她。 她把视线收回来，接过苏婆子手里的对牌，核对过后，吩咐小厮将三姑娘要的食材搬出来。 东西一样样的搬上拉过来的小车上，林溪扶着车把，对着那小厮柔声道谢，那小厮十三四岁的模样，见到林溪道谢，登时红了脸，放下东西落荒而逃，倒把林溪弄的哭笑不得。 把东西都运进了院子里，林溪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去井边打了水净了手，帮了苏婆子一会，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三十一章 往昔 “宝儿，你听说没有，听说新来的姨娘长的惊为天人呢！”巧儿在廊上看到林溪过来，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悄声说道。 “今儿黄妈妈怎么交待你们的，当心被听了去挨骂。”林溪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 巧儿吐了吐舌头，拉着她往前边走，边走边道:“如兰她们都在那边呢，我们正等着你呢！” 林溪任由她拉着，此时太阳将落山，天边的火烧云绚丽纷飞，林溪抬眼看着天边，心头划过一丝思绪。 廊下坐着三四个丫鬟，林溪抬眼，如兰，小柳，还有兰草都在廊下坐着说话，巧儿将她拉着坐了下来，林溪坐稳笑道:“怎么今儿都坐一处说话了！” 她们住的屋子并不是挨着的，平日也少有聚在一处。 “事情都做完了，就聚在一处说话咯！”兰草开口道。 “你们有没有人看过那新进门的姨娘，听说才十八岁呢！比嫁出去的大小姐还小。”小柳开口道。 “年纪轻有什么，吴姨娘长的仙女一样，她啊，根本就不能跟吴姨娘比。”如兰接口道。 “一个个的，主子的话也是你们能混说的，黄妈妈今儿怎么吩咐你们的。”如兰一听她们又把话题往这新来的姨娘上，眉头一皱看着那几个丫头有些恼怒道:“你们升了三等统共才几天，当心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赶去做粗使丫鬟，到时候后悔了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 “兰草姐姐，我知道错了，不说了，人家也就是好奇嘛！”小柳缩了缩脖子，讨好道。 “对啊，对啊，兰草姐姐可不要跟妈妈们说！”如兰小鸡啄米的点头道。 “一个个的，跟我道歉什么，只管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叫人捏了把柄去才是好的，不然啊，让有心人听了去，少不了你们好果子去。”兰草抬眼娇嗔道。 “兰草这话我爱听，咱们几个里你可是老人了，我们这些刚升上来的小虾米可是要你照拂。这位女侠，可得受我一拜。”林溪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笑道。 众人见得林溪的样子，一个个都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兰草红着一张脸看着林溪恼道:“平日里看着你细声细语的，想不到竟是我看错了。” “兰草姐姐可别恼我！”林溪哈哈一笑，伸出去抓着兰草的手往自己身上捶了几下笑道:“宝儿不懂规矩，冲撞了姐姐，真是该打！” 一番念唱坐打让气氛回到了欢快的氛围中，众人都愉快的笑了起来。 “灵芝姐姐，她们在说什么，说的这样开心！”不远处的廊上站着两个丫鬟，青衣的丫鬟约摸七八岁的样子，看着不远处的林溪等人，面带羡慕的说道。 她进这府里才几个月，每日都是做着一些洒扫的事，辛苦的很，平日里也不敢坐在廊上说笑，生怕被妈妈看到了骂她偷懒。 “做好你的事就行了，问这么多干嘛，传了话还呆着干嘛，还不快滚！”灵芝柳眉一抬，面色不虞的看着那小丫鬟喝道，只把她吓得面色发白，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匆匆离去。 灵芝看着不远处说说笑笑的人，阴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 松雪院，一个坐北朝南的院子，位置坐落在李府靠西的位置，朱姨娘一头青丝放下，看着凌花镜里熟悉的脸，她手抚着被擦拭着光可鉴人梨花木的梳妆桌面，想起了钱氏那张面带微笑的脸，柳眉轻轻一皱。 “小梨！”她拿起紫颤木的梳子亲自梳着自己的一头柔顺青丝，梳了十多下，她轻轻的唤道。 在铺床的丫鬟听到主子的叫声，连忙回头她看着朱姨娘道:“姑娘，有什么事！”这丫鬟上着绣淡紫色梅花烟青色对襟小领，下系同色百褶裙，十三四岁的模样，模样颇为标志。 朱姨娘面色一顿，她轻声笑道:“傻丫头，还叫我什么姑娘，该改口了。过来给我梳个简单点的发髻，我等会要沐浴。” “是，朱姨娘！”小梨上前从朱姨娘手里接过那把梳子，轻柔的梳着那头青丝，不多时，眼泪蓄满了眼眶，朱姨娘透过镜子看的一清二楚。 “小梨，你不开心吗？”朱姨娘问道，语气有一丝质问，小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朱姨娘，有些忐忑她轻声说道:“奴婢心疼姨娘！” “我有什么可心疼的，老爷家大业大，我纵是妾，以我家的条件能进李府也是高攀了。”朱姨娘闭着眼睛道。 “可是，姨娘你明明是不愿意的，老爷他……” “小梨，以后这种话不可再说一句，当心祸从口出，过往的事已经烟消云散。你要记得你以后伺候的是谁，是李府的朱姨娘，不是朱家的大小姐！若是连这点事都分不清，你以后也不用伺候我了！”朱姨娘猛的睁开眼，低声喝道。 “是，姨娘！小梨知错了！”小梨见朱姨娘生气，忙跪在地上，泣道。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着，这李府水深的厉害，里面的弯弯绕绕朱府连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以后不能再有以往的脾气，凡事记得多做少说，嘴上有个把门的，总不会叫人抓了错处去。不然，我一个姨娘可护不住你。”朱姨娘拿起桌面的茶水呡了一口看着她又道:“那有心之人最是会断章取义，我就是不知其中深浅方才着了别人的圈子。” 小梨这时方才知晓其中厉害，想过以往的一些事，顿时肠子都悔青了，她站起来擦干了泪郑重道:“姨娘放心，小梨知道该怎么做。” “这李府之中我能依靠的只有你和碧落及徐妈妈了。”朱姨娘轻声的叹息。 “姨娘放心，我定不会离开姨娘的。”小梨拿起玉簪把朱姨娘的头发簪起来，郑重的说道。 “徐妈妈她们在哪里！”朱姨娘问道。 “太太给院子里拨了十多个下人过来，徐妈妈和碧落姐姐去做安排了，她们住的屋子收拾，以后和安排做什么都是费时间的活。”小梨将木梳放好，轻声说道。 第三十二章 爹娘 “等她们忙完了，让她们过来见我。”朱姨娘面色沉重，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轻声的说。 “奴婢知道了，姨娘，奴婢先去吩咐人准备热水。”小梨点头，退出了屋子。 小梨退了出去，这屋子空空荡荡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泪水滑落下来，面容哀伤，不知道在回想着一些什么。 “姨娘！”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她赶紧擦干了泪，面色恢复如初。 “进来吧！”她轻声得说道。 屋子被推开，一个粉衣少女走了进来，她丫鬟打扮，一张脸却是娇媚无双，十四五岁的年纪，出落的亭亭玉立。碧落进了屋子给朱姨娘行了礼低声说道:“姨娘，朱老爷和朱夫人来了，说是想见你！” 朱姨娘面色一顿，冷笑道:“父亲母亲还真是体贴我，第一天就过来，也不怕给人看了笑话去。” “谁给你的消息？” “一个小丫鬟，说是朱府的老爷太太过来了！在门房处等着。”碧落答道。 “碧落，你去我爹娘那里走一趟，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宜见人。”朱姨娘看着门外淡笑道。 “姨娘？” “碧落，我不过一个小小妾室，还是外室的身份，对我这样的身份来说，这府里到处都是伺机而动的人，稍有不慎就会中招，跌入别人给你下的套里。若是夫人想让我见，又怎么会让他们在门房处等着！”朱姨娘淡笑。 “姨娘！奴婢明白了。”碧落听的这一番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吓的一声冷汗，若是姨娘真去见了朱老爷夫妻，到时候指不定多大的一堆破事等着她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个妾室，不经主母吩咐私自行事，这罪名可大可小。 朱姨娘刚进府，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此时若是闹出笑话来，那以后的日子……碧落不敢想下去，只忙退了出去。 李府的西边角门，站着一对穿金戴银的中年夫妇，那男子高瘦的个子，一对八字胡，下颌的胡须修剪的十分的整齐，他穿着一件鸦青色杭绸素面圆领长袍，整个人看上去倒是神清气爽。 她身边的妇人身材丰腴，着一件撒花绣梅花刻丝交领褙子，下着鸦青色马面裙，外罩一件半透明及膝对襟外套，发髻之上满头珠翠，她伸出一只保养的极好的手按了按头上的赤金步摇，不耐烦的看着门房处的下人道:“我来看我女儿，你拦着我做什么！” “这位太太，你不要为难小的们，没有主子们的吩咐，不敢放人进去，放心吧，夫人，已经着了人去通知了，马上就来了。”门房处守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他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眼角的皱纹笑的都皱在了一起，他恭敬的对着门外的二人笑道。 “你急什么！”男人瞪了妇人一眼，不耐烦的说道。 “老爷，我这不是担心女儿嘛，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这李府又是家大业大！”妇人听到男人的呵斥，委屈的说道。 “哼，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男人瞪了她一眼，看的那妇人满脸怒色，却是不敢再说话。 只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这一边碧落也匆匆走来，过了垂花门，她又转了条巷道，方才到了西边的门房处。 “朱老爷，朱太太！”碧落到了门房处，看着门外的夫妻俩笑着行了礼。 “怎么就你来了！”朱太太王氏面色不善，看着碧落。 “太太，姨娘身子不适，不能见人，刚吃了药躺下。”碧落面有哀色，看着二人道。 “什么身子不适，昨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病了！合着是今儿进了金窝，明儿就嫌弃生下自己的草窝了，把老子娘丢在这破地方受这腌瓒气，黑了心肝的小蹄子！”王氏一张胖脸抖了几抖，尖声骂道。 “你住口，还嫌在家里闹的不够，我的脸都要给你丢尽了！”朱老爷瞪了妻子一眼，低声喝到。 “碧落，你家姑娘，我过几天再过来再来看她，这些是我给她的，我这个做爹的一点心意。”朱老爷呵斥了妻子，转过头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把东西递给了碧落。这一幕只把王氏气的肝疼，那布包里装了一千两银子，这可是朱家近二年的收入，给这臭丫头的陪嫁就有两个铺子外加一千两银子，虽然两个铺子都不大，一年也能赚个三四百两了，如今给了才两个月，他又塞了一千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这样糟蹋银子的，更何况，连那丫头面都没有见到。 在家里就闹了一通，只换来这男人的冷眼，她咬了咬牙，李府家大业大，这丫头进了府里以后好歹能帮衬着家里，给李府的老爷吹吹枕边风，也好给她那不成器的儿子谋个好差事，这样一想才生生忍住了。 如今倒好了，人都没见到，银子还要倒贴出去，朱姨娘面色一阵白，一阵红，转头看着那门房眼里的嘲笑，更觉得难受，只愤愤的扭头往马车那边走去。 有小丫头看见主子过来，忙殷勤的过去搀扶，王氏身子有些胖，因为走的急一时没注意脚下，踢了地上铺着的微微隆起的青石，她脚疼的厉害，顿时怒不可歇，一肚子火全撒在身边的丫鬟上。 “黑了心肝的小蹄子，怎么伺候主子的！你是要害死我啊！”一巴掌狠狠的掴在那小丫鬟脸上，小丫鬟十二三岁的样子，哪里经的起这一巴掌，顿时一下子跌在了地上，脸肿的老高，一丝血迹滑下嘴角，发髻也被打散了。 小丫鬟被打懵了，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她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疼的脸颊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再让我听见一声，我把你卖到勾栏院里去！”王氏看着那丫头，喝道。 小丫鬟闻言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敢，夫人不要把我卖掉，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在这里撒什么泼，回家去！”朱老爷回头，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早知道就不该带她出来，一天到晚惹事。 “你先下去！等会跟我们一起坐马车里”朱老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吩咐道。 “谢谢老爷！”小丫鬟红着眼睛退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清晨 “我去几个铺子里上看一趟，你要是没事先回去！”朱老爷看了眼王氏，转身往另一半走去。 “迟早要把家里的家底都给那臭丫头搬去！”王氏面色难看，看着朱老爷的背影愤懑骂道。 碧落见人上了马车，对着那看守的的大爷道了谢方才往院子里走去。 她刚穿过巷道便见一个婆子迎面走了上来，两人差一点撞上，那婆子踉跄了一下面色不愉张口就骂道:“哪个瞎了眼的……”她话还没说完，便赶紧吞了下去，因为她看到那丫头系着大红色的腰带，这府里只有一等丫鬟才能系大红色的腰带，她一个三等的婆子哪里得罪的起。 “这位姑娘，老身一时眼拙，没注意……”婆子连忙道歉，却发现这这姑娘根本就没有理她，直接穿过了青石小路，往回廊上走去。 “这哪个院子里，怎么没见过，看着眼生的很。”感叹了一下，连忙道:“我媳妇都要生了，还想这些干嘛，天都暗了，赶紧回去，也不知道这次生个男娃还是女娃啊！老天保佑，可别再给我儿一个赔钱货了。”声音渐渐远去，那婆子一路嘀嘀咕咕的往门房处走去。 天色渐暗，碧落回到松雪院的时候，朱姨娘正在沐浴，她进了屋子，把门轻轻的关上，轻唤了声朱姨娘。 “你进来吧！”朱姨娘只懒懒的说了一声。 碧落脱了鞋子，方才进了内室，李府的净房跟卧室相连，转过屏风就是净房，碧落进去便见木桶上坐着一个美妇人，白皙如玉的肌肤，纤细的锁骨，去刀刻一般的削肩，她杏眼微眯，似有数不尽的妖娆妩媚，看的碧落都一时晃了眼。 “碧落姐姐，你回来了！”小梨正专心致志的给朱姨娘搓背，听到动静忙抬起了头笑道。 “父亲他，说了什么！”朱姨娘垂下眼睑过了半响方才问道。 “姨娘，老爷他有托我给了你这些。”碧落从怀里掏出那布包恭敬的答道。 “打开给我看看。” 闻言，碧落将那布包摊开，只见上面两张五百的银票并两处铺子的房契。 “老爷给了姑娘这么多钱啊！”小梨看到那银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又道:“这事夫人知道吗？” “夫人是知道的，不过她脸色不太好。”碧落如实回答。 “先收进小柜子里，小梨过来给我擦身，伺候我穿完衣服，去把徐妈妈叫来，我有话对你们说。”朱姨娘面色没有变化，就好像碧落说的只是一件我今天吃了饭一样普通的事而已。 夜色降临，各院的婆子丫鬟都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准备洗漱睡觉。 袭香走到李雪身边，见她坐在天边望着窗外，忙过去给她披了披风劝道:“姑娘，夜里寒气重，快些去睡吧，着了凉可不好。” “无事，天还没黑透，如今夜晚也热的很了，不需要担心这么多。”李雪摇了摇头，不为所动。 “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袭香闻言也坐了下来，看着李雪问道。 “没什么事，不过是在想来老宅都快三年了，马上就要回京城了。”李雪看着窗外叹气，祖父三年前去世，父亲要守孝，父亲没有旁的兄弟，索性家里人都搬来老宅住三年，京城里的宅子只安排人每日的打扫。 “小姐，回京城不好吗？”袭香不解，阳城不管哪里都不能和京城比，怎么姑娘还不开心，她想了半瞬脑子闪过一道光线，顿时明白了问题所在。 “姑娘，不必担心，明年中秋就是科举。”袭香怕姑娘面皮薄，不敢把话说满，只隐晦的说道。 李雪听的她的话，面色一喜羞道:“对啊，明年中秋不是要科举吗？表哥肯定是要进京的，表哥去京城指不定就会……” 她没有说完，转头看袭香一脸坏笑，连忙捂了脸嗔道:“鬼丫头，快点服侍你家姑娘去睡觉。” 一夜好梦，李雪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袭香正从美人榻上起来穿好衣服，她穿好衣服把被子铺好放进衣柜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开了门见李雪已经坐了起来，忙进去服侍，帮李雪换了睡衣，袭香笑道:“姑娘今儿倒是起的早。” 李雪把头发往后拨了拨:“天气越来越热了，到了点就睡不下去了。袭香，等会把被子换套薄点的来。” “姑娘一向怕热，要不要跟库房的说一声，屋子里再加一盆冰。”袭香点头，把这事记下来，又问道。 “姑娘，该起床了。”屋外传来玉香的声音，李雪让人进来服侍，不一个儿几个二等丫鬟也都过来服侍，打扫房子的打扫房子，整理衣柜的整理衣柜，铺床的铺床。 李雪在梳妆台上坐了下来，看着玉香熟练的给她梳头，一天又要开始了，她心中说道。 这边林溪也起了床，拿了花洒给院子里花草浇花，前几天管事婆子给她安排了新的差事，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都是她和兰草负责，三姑娘的院子花花草草种的不少，虽然只是浇水，却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做完她和兰草从此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因为管事婆子说了这些花必须在主人吃早饭之前要浇完的，等主子吃了早饭，必定是要在院子里赏赏花，散散步，花草要是伺候的不好，岂不是坏了主子们的兴致。为这老板不止一次咒骂那婆子。 这时候的人们一般是七点左右吃早饭，一个时辰正好，但是把这些花浇完实在够累的，这两天两人的手实在酸痛的很。 此时正是清晨十分，天色刚刚亮透不久，二人已经浇了一半的花，兰草把手里花洒最后的一点水浇完，在不远处的石凳下坐了下来喘气道:“什么浇花的工作，还跟我说有多轻松，这才做了几天，我手就痛的不行了。” 林溪把手里的壶放下，揉了揉手腕笑道:“除了浇花也没别的事了，咱们早上浇完其他时间都不用做事，小柳她们都羡慕的不行了，你若是不喜欢，跟管事妈妈说一声，让她们过来也是可以的。” “小蹄子，我不过就抱怨一句，你就抵了这么多，我可没说不满意，就是手臂酸痛而已。”兰草看着林溪嗔道。 第三十四章 请安 “浇浇花也挺好的，手臂过两天习惯了就不会疼了。”林溪看着一片开的正艳的花草，笑的开怀。 “你倒是做什么都痛快。”兰草也跟着笑了，揉着发酸的胳膊站了起来自顾自道:“快点干活吧，干完就没事了！”说罢把壶里装满了水，认真的浇起了花来。 却说林溪看着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心里头正想着再如何找机会去玉林阁看一看，奈何她李府虽然规矩不严，却也不是她一个三等丫鬟说能出去便出去的。 这些日子一直没找到机会，虽说换了个工作，也只是让她的时间空闲了下来罢了。 如今我这般出去又能做什么，谁会知道她是谁，她的身份不过是个跟赵家大奶奶林溪没有任何关系的李府小丫头林宝儿。 况且，林溪心中悲哀的想到，就算她是林溪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前一世纵然还是赵家明媒正娶的赵家大奶奶，还是被算计的失了性命。一时之间对于自己前世软弱性子有些憎恶。 兰草抬头见林溪面有哀色，全不是刚刚笑吟吟的模样只纳闷道:“你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怎么委屈的跟什么似得。” 林溪听得这话忙收了哀色，笑道:“前几日丢了一根银簪子，这会想起来正觉得可惜呢，我几个月的月钱也就巴巴打了这一根，可不是会伤心。” “一根簪子的事，你要是没有，先把我的拿去带，等有了新的，再还我也是可以的。”兰草听了不以为意的道，她见林溪头上就两朵淡粉色绢花带着，确实是太简洁了，又想到她平日那些首饰也就几对耳环，一对银镯子，这样的打扮难免也会让人看轻了去，想了一会儿又道:“我那里倒是有几个头饰，你且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一个过去，平日也该买些东西戴着，倒也不要叫人让人看轻了去。” 林溪心里头感动，想不多她随口说一句，兰草竟然有这样的热心肠，她摇头道:“姐姐的好意我心里领了，只是姐姐统共也就那么几样；自己还舍不得呢，我又不是那见了金子银子就走不动路的，可不敢要。我手里的月钱够买些首饰带了，下次得了机会，便去买些回来！” 这个年纪的哪个不是爱俏，兰草转念看了一眼林溪的小身板心中暗道，只怕这丫头还没明白爱俏的好处，等再长两年也就知道打扮了。她不以为意的开口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跟我客气什么，回头只管挑。” 林溪见兰草这样，心中思量若是在一味的推辞，只怕反而不好，便笑着道了谢，心中记下了这个情。 钱氏院子里，丫鬟刚收拾完了早饭，李荣坐在桌子上，手里端着一被热茶，他揭开茶盖喝了口水，看着钱氏笑道:“许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今儿吃的可真是高兴。倒是辛苦夫人亲自服侍了” 钱氏脸色娇媚，她粉面微红娇嗔道:“老爷说的什么话，你我是夫妻，这些都是妾室的分内之事。”李荣瞧着真如一课熟透了浆果一般，想着昨日夜里的风情，李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钱氏挥手让小丫鬟下去，待得身边服侍的丫鬟退出去后轻柔的坐在他身边道:“老爷，再有半年就要去京城了，眼下我瞧着家里几个孩子也就琪丫头定下了婚事，逸哥的寻思着他再迟一年也不打紧，到时候等中了进士，在慢慢去京城挑选。” 李荣一把握住钱氏的腰肢，笑道:“家里几个孩子的婚事，有劳夫人了，京城是咱们的家，等丁忧过了，也该去京城了，阳城也没甚可相看的人家。琪丫头就嫁在阳城，到时候这宅子便让她看着倒也方便。” 夫妻二人自说了一会话，各院子里的姨娘，少爷及姑娘陆续过来请安。 吴姨娘带着一子一女最先来到钱氏院子，钱氏让人伺候着进来，等三人请过了安，立马让李妈妈准备了软垫垫在在椅子上。 吴姨娘生了一子女，二姑娘李碧琪，15岁，三少爷李华元，三月份刚满七岁。 李华元许久不见父亲，上去规规矩矩的给嫡母和父亲磕了头，便眼巴巴的看着李荣。李荣见儿子粉雕玉镯，跟个姐们一样的秀气，身子骨纤弱的很，他微皱了下眉头，问了下儿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父亲，儿子这几日刚背会了三字经，先生现在在教我写大字呢，儿子已经能写很多字了。”李华元面色带着欣喜的看着李荣道:“以后儿子一定考状元给父亲争光。” 李荣听的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儿子，说了一会话又道:“你身子太瘦了，读书也不可太过，好好的把身子骨养起来比什么都强。”说罢细看儿子眉眼，只觉得莫名熟悉，抬头看了了眼吴姨娘，那张如画一般的精致芙蓉玉面，这张脸跟他生母小时候可不就是一个样子。 吴姨娘今日穿了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莎的褙子，挽着美人髻，头上插着镶水琉石镂空云烟银钗，芙蓉环晶镶玉步摇，耳上坠着碧玉兰花耳坠。 吴姨娘本就是一张极美的脸，往日里清清淡淡，不施粉黛也难掩其风华。今日又特意的打扮过，那绝色的风姿更添了几分妩媚，看的李荣都是一阵恍惚，十多年过去了，容色依旧如同二八少女一般，时间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吴姨娘性子一向安静，纵然心里有千番话要说，到底顾着自己的身份只静静的坐着，带着恭敬谦卑的笑看着父子二人。 不多时，周姨娘也过来请安，她进门就看到老爷怀里搂着三少爷，跟李荣和钱氏说说笑笑。 周姨娘拉着儿子的手，交代了几句，理了理衣服，进门恭敬的给老爷和钱氏请了安，坐了下来，看着李荣笑道:“老爷，君哥许久不见老爷，也想的很了。”说罢又看着儿子道:”君庭，你来时还跟我说多想你父亲，怎么见了人反而胆怯了。” 李君庭刚刚十二三岁的模样，张的像其母，周姨娘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桃花眼，皮肤白皙，看其模样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跟吴姨娘一比就差了一大截，也正是因为这样，老爷平日回来，基本都宿在钱氏院子和吴姨娘院子里。一想到这个她就恨的牙痒痒，夫人生育了三子，吴姨娘这个病秧子也儿女双全，偏她肚子里就蹦出一个，这么多年肚子也没动静，跟这也不无关系。 李君庭听的母亲的话，只觉得纳闷，他几时说过想父亲了，父亲每次回来就问他书读的如何，他最不耐烦的就是那些知乎者也，看的人脑壳痛，偏偏每次父亲都要问他这些，他答不出来便甩了一张臭脸给他看，每次都把他看的胆战心惊的。 第三十五章 请安（二） 李荣看儿子一脸躲闪的模样，脸色一沉看着李君庭道:“前些日子让你背四书，你背到哪里了！” 李君庭脸色发白，小声的道:“父亲，儿子背到《大学》了。”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我且来考考你，大学之道，道的是什么？” 原来父亲只是想考我背书，幸亏这一段我已经背的滚瓜烂熟。李君庭心中欢喜，连忙摆正了身形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继续背！”李荣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慢慢的道。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物格……而……”冷汗从额头落下，李君庭胸腔鼓动的厉害，他张了张口，后面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我让你给我说说大学之道，竟然理会错了我的意思，只给我来背书！你不会说倒也罢了，没想到你连第一章都背不下来。”李荣将李华元放下，让他回自己生母身边。遂又站起来冷冷的看着李君庭:“你大哥十岁的时候四书五经就已经能倒背如流，你也快十三了，给你们请的都是一样的先生，如今连本书都背不下来，实在是不堪造就！以后再让我看你游手好闲，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周姨娘刚听儿子背了一段书，她只觉得儿子厉害，这会子老爷不知怎么的就对他呵斥上了，她不曾认得几个字，对四书五经更是不了解，只觉得听的云里雾里，看儿子面色发白，老爷脸上的怒气；直觉告诉她儿子没回答好。 她忙站了起来，看着李荣道:“老爷，君哥他这些日子每日都有背书，为了这个，前些日子都病了一场，喝了好些苦药才退了烧。这孩子日日都在盼着他父亲回来看他！我这做姨娘的看着都心疼！”说着拿起了帕子擦眼角。 “好了，好好的哭什么？”钱氏看着周姨娘笑道，又转过头来，看着李荣:“老爷好大的火气，大早上的孩子来请安，老爷不夸倒也罢了，反而这样骂上一通。再说了，孩子还小，老爷急的什么，读书太过，身子骨要是熬坏了可不好。” 李荣冷哼了一声，让李君庭退下。 这话对李君庭来说如同天籁，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忙退下。 “老爷，夫人，朱姨娘来了！”刚坐下来，便听到有丫鬟来报，两人楞了一下，钱氏反应了过来忙笑道:“朱姨娘身子精贵，仔细去请了进来！” 丫鬟恭身退下，不多时便领着着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的朱姨娘缓缓走了进来，朱姨娘进了屋子，规规矩矩的跪下给钱氏，李荣请安。 屋子里的人，都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周姨娘看着那张年轻却艳丽，精致妩媚的面容，只觉得一肚子的火气，她冷冷的看着朱姨娘:“妹妹模样可真是标志，难怪能得了老爷的眼，真是个有福气的。” 朱姨娘低垂着头，并不说话，只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 李荣面色不悦，看着跪在地上的朱姨娘道:“不是说了生下孩子之前都不用来请安么！” 钱氏目光含笑:“朱姨娘有了身子，可不能动不动就跪啊跪的，天气虽然热了，地上却有寒气，若是过了寒气可就不好了。”说着忙吩咐丫鬟上前去扶。 朱姨娘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向着二人，微微低头，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妾第一天来府里，虽承老爷夫人垂爱，妾心中感激，不敢拿大，特意过来拜谢夫人。” “你有这个心也是好的，今儿就算了，明儿就好好休息。”李荣淡淡的看着朱姨娘道。 朱姨娘低头称是，静静的在一方角落里坐下，正好坐在李碧琪身边。 李碧琪微微转过头，只觉得这女子模样极为的妖娆，朱姨娘抬头，眼光与李碧琪对视在了一起，她朝李碧琪微微笑了一下，安静的垂下头，不再动弹。 李碧琪一见那双眼，只觉得其中似有无数的忧愁，她楞了一下，在去细瞧，却有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回过头，见生母正看着朱姨娘，她微微转动身子，握紧了吴姨娘的手，无声的安慰。 吴姨娘见女儿如此贴心，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时鼻头发酸，回应的捏紧了女儿的手，母女两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各自安静了下来。 大少爷李逸阳和三姑娘李雪也在朱姨娘进来以之后进来给父亲母亲请安，钱氏笑着让两人起来，李荣面色柔和的问了李逸阳不少问题。 李逸阳回答进退有度，头脑清晰，李荣十分满意。 钱氏见众人都请了安，让各位姨娘少爷姑娘各自退下自是不提。 李荣留下了李逸阳，父子二人在书房聊了一下午，李逸阳今年也有十七岁了，李荣有意的让他了解一下朝中的走向，一个说的认真，一个听的仔细，父子二人不知不知觉说了大半天，肚子饿了方才发觉。 晚上李荣在钱氏院子陪着钱氏吃了晚饭，便去了吴姨娘院子，吴姨娘自是喜不自禁，夜晚款款的服侍了丈夫，躺在男人怀里说了许久的话也不觉得累。 当然这是后话，这边几个姨娘陆续出了钱氏院子，往自己院子走去，在耳房等待的丫鬟婆子们见主子出来，连忙过去服侍。 周姨娘扶着婆子的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个儿子:“你就不能多花点功夫在学习上，你看看你大哥，你爹夸的跟什么似的。” 李君庭最不爱听这些，不耐烦的看着周姨娘:“那些东西有什么可看的，背来背去背的我脑壳疼，父亲骂我我就够烦了，姨娘也还来管教我！”说罢甩袖而去，只把周姨娘气的忍不住大骂。 第三十六章 争宠 这边周姨娘脸色气的通红，直骂造孽，她身边的刘婆子见了忙道:“姨奶奶，二少爷年纪还小，不懂得姨奶奶的苦心；奴婢瞧着，二少爷一看就是个有造化的，姨妈奶以后有的福享呢！” “你这老货，嘴巴倒是会奉承，他什么德行我会不知道，如今这么大就听不进去我话了，整天只知道在后宅跟丫鬟厮混，老爷也不管管他这方面的事！”周姨娘抬眼看了眼刘婆子，刘婆子的话自然是说道她心坎上去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自然是有求必应，养的难免娇惯些。可周姨娘又是个争强的，只盼着他能在老爷面前长脸，总是拿他与大少爷比较，一来二去，儿子烦了，反倒连她面也不愿见了。 想到去年她去儿子院子里只看到一个十三四岁丫鬟与他搂搂抱抱。周姨娘怒了，当时就把那丫鬟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没想到第二日那丫鬟就死了。 儿子为了这事没给她好脸色，不过是一个下贱的丫鬟，为了她还反了天了，她当时就把儿子臭骂了一顿，又将这话说给给了老爷，老爷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家里的孩子们自有主母教养着，她一个姨娘凑的什么热闹，又让她面壁思过几日。 却说这边钱氏连拨了两个妖娇的丫鬟给李君庭使唤，只把李君庭喜得跟什么似得，她这个做生母反而与亲生儿子有了嫌隙。 从这以后，儿子看她总是躲躲闪闪，言不由衷。周姨娘悔不当初，不过是几个贱婢，在儿子眼里还不是花儿草儿一样，看不过眼只管私下的磋磨，何苦惹了一身腥。于是周姨娘精心的挑了几个模样标志的丫鬟过去伺候，又把那些年纪大了的许了小厮。 李君庭见生母不在干扰他的事，胆儿也越来越肥，这府里除了李荣钱氏还有李逸阳让他怕以外，其他人他一概不放在眼里，每日只管拈花惹草，听丫鬟唱小曲取乐，在课堂上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周姨娘想着儿子的行径叹了口气:“只盼着他中个秀才都是好的，将来娶个会管事的媳妇帮他操持着家里，我就放心了。” “姨奶奶，半年后等老爷丁忧一过，就要去京城了，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里面的闺秀多着呢，老爷这样大的官，多少好人家的上赶着，姨奶奶到时候只管放心，那模样标志又会操持的姑娘可少不了。”刘婆子连忙拿了把扇子给周姨娘扇风，谄媚的笑道。 一番话说的周姨娘心里舒坦，她看着前边的景色笑道:“等会去厨房熬一要排骨海带汤给二少爷送去，这大热的天也还清清火才是。” 刘婆子自然是应承下来，看着周姨娘道小声道:“姨奶奶，老爷昨儿个在正房歇的，姨奶奶也该用些心事在老爷身上，夫人如今应该趁着年轻再生个哥儿，可比什么都强！” 说到这个周姨娘就一肚子的火气，每每老爷回来除了往正室屋子里去，其他时间都宿在吴姨娘那里。那吴姨娘就整个一祸水，整天只勾搭的爷们都忘了东南西北，想着吴姨娘的绝色之资，周姨娘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以前老太太在的时候她是老太太的心尖上的人，她不敢得罪。后来老太太走了，吴姨娘也一改娇纵，老爷却更爱往她院子里过去，更何况如今老太太虽然不在了，她却是吴家的正经的嫡姑娘，吴家的权势哪里是她这个丫鬟出身的姨娘惹的起的，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也一直忍耐着，不曾闹出什么来。 如今老爷更是纳了个千娇百媚的新人，那水葱似的身段，妖娆妩媚的脸蛋，没有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的。 周姨娘心里烦躁，她不耐烦的说道:“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只是老爷不往我院子里来，我有什么办法。” “哎哟，我的姨奶奶，这哪个不是争取的，老爷不来找你，你就不能去找老爷吗？”刘妈妈恨铁不成钢道:“谁知道老爷这次在家里呆多久，况且，依老奴看，朱姨娘既然进了府，老爷这次怕会在府里多留几日的。” 周姨娘面色若有所思，老爷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邀宠献媚，那吴氏每日里明明盼的跟什么似的，却也从来不往跟前凑，这事若是做的好倒也罢了，若是做的不好，反而惹的一身腥。她沉吟了片刻只道:“这事再说吧，惹了老爷不快，可没什么好果子。” 刘婆子伺候周姨娘也有七八年了，对她什么性子都是了如指掌，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威风的很，其实就是个纸糊的老虎，胆子小的很，难怪夫人从来不把她看在眼里，这样的女人确实没什么可防的。 刘婆子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指望自己说的话能有什么用，她脸上殷勤的笑道:“正是这个理，姨奶奶要是觉得不妥，便多去夫人那里请请安，夫人一向和蔼，定会帮着姨奶奶说几句的。” 周姨娘点了点，主仆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自己住宅处走去。 却说这边李雪回了院子，歪在美人榻上想着今日见的朱姨娘，模样自然是美的，虽比不上吴姨娘，却胜在年轻。 伸手接过玉香端来的酸梅汤，她喝了一口将碗递给玉香道:“我今日见那朱姨娘，倒是个安静的，请了安一句话也不说的坐在角落里。你们这几天都打听了一些什么！” “姑娘，这朱姨娘一直不曾出过院子，只安安分分的呆着，昨儿个朱姨娘娘家好像来人了，她也不曾出去，只让身边的丫鬟过去回了几句话。” 李雪沉吟了片刻道:“罢了，你们再看着几日，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我也懒得找她麻烦了。” 说说这件事李雪也只是心中不舒服，所以对着这位新来的有些敌意，想找着个机会恶心恶心朱姨娘。 玉香低头称是，心中松了口气，姑娘以前就整治过吴姨娘。那个时候姑娘才八岁为了这个，老爷不仅骂了姑娘，连着钱氏也一起骂了，如今她了不希望为了一个不想干的姨娘，姑娘又被老爷骂。 第三十七章 规矩 玉香点头应了，看着李雪道:“姑娘，也别怪奴婢多嘴，姑娘古今年纪大了，再坐些不合时宜的的事，难免……”她犹豫了一下，看李雪面色正常，又小声的说:“不合规矩！” “你说的不错，我这样做确实不合规矩，不过，玉香，我是母亲的女儿，跟二姐不一样，我不能，也不想看到母亲委屈。以前为了吴姨娘，母亲夜里不知道多难受，那时候祖母宠爱吴姨娘和二姐，我们几个嫡出的也比不上半分。母亲为这不知道夜里流了多少泪，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难受。玉香，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李雪端起酸梅汤，一口气将它喝完，只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她转过头来，见玉香一件愁绪，摸了摸鼻子笑道:“你家姑娘知道分寸，别摆个苦瓜脸了，这酸梅汤味道不错，你和袭香也去喝一碗，大热的天喝了，别提多舒服了。” “姑娘，上次老爷罚您跪了一夜，夜里寒气重，姑娘回来就发烧，养了半个多月才把身子养好，奴婢看着心疼的难受。”玉香红了眼眶，用手帕拭了拭眼角。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跪了一夜吗？你家姑娘身子壮实，再说了有软垫垫着，我半夜不过是忍不住困睡着，这才染了风寒！” 想到这件事，李雪心中倒不会像以前那样愤怒了，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不知道分寸，推了她一把，害得吴姨娘养了半年才把身子养好，父亲只让她跪一夜也是足够心疼她了。 “好久没有去二姐那里，玉香，下午你们陪我去一趟，吩咐月兰她们去让厨房做几样糕点，装好了我等会带过去。”李雪似想到了什么，对着玉香又道:“月兰，月秋她们今年多大了。” “姑娘，奴婢记得月兰今年十四了，月雪和月秋一样大，十三岁！”玉香答道。 “那再等两年吧，三等丫鬟再提两个上来，你让黄妈妈私底下留意着看那些三等的丫鬟里看谁值得培养，到时候提两个上来做二等丫鬟。”李雪漫不经心的笑道。 玉香当然知道姑娘说的再等两年是什么意思，姑娘今年将将十二岁，离成亲最少还要个三四年，一般她们这些伺候官家千金的丫鬟，十八九岁嫁人都不再少数，如今姑娘已经开始关心月兰她们的婚事，估计是不准备带到夫家去了。 低头一想，那月雪还好，月兰，月秋却是个爱打扮的，心思用了太多在这上面，也难怪姑娘不喜。 “姑娘放心，这事奴婢一定会好好跟黄妈妈说的！”玉香点头笑道。 李雪站了起来，笑道:“躺也躺够了，陪我去书房练会字。” 李家的姑娘，规矩礼仪不必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要学习，虽然不求精，却是在个雅致。姑娘六岁时就会请教养嬷嬷教姑娘们规矩礼仪，等到七岁，则会请女师练姑娘们琴棋书画，因此李家的姑娘虽不能说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出挑，却也学了个大概，骨子里就气质就不是一般世家小姐能比的。大姑娘就嫁进了京城的侯府，享进尊荣，玉香抬眼看着李雪花一般娇嫩的面容，心道虽然表少爷家比不得侯府，她见过江文彦几次，却觉得他温文尔雅，应该是个会疼人的，他与姑娘又是青梅竹马，日后若是真能嫁到江家去，姑娘必然不会受委屈。 “奴婢这就去准备！”她眼角带着笑出去准备了。 “这丫头，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笑的这样贼兮兮的。”李雪摸了摸下巴沉思。 ------------------------------ 林溪伸手把几枝开的正艳的花连枝用剪刀剪下来，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廊下的兰草正在绣鞋面，见她剪花便笑道:“这花开的好好的，你剪它干什么！” “我瞧着屋子里素的很，剪几朵摆着也好看些。”林溪看着那些花草答道。 “你倒是有雅致。”兰草落下一针，打个了结，擦了下额头的薄汗皱眉道:“如今天越来越热了啊！” “我们如今也就早上做做活，其他时间都是空闲的，最不济就是跑跑腿，我觉得挺好的。”林溪剪完花，往廊上走来，边走边笑道。 林溪进了屋，将花插在梳妆台上的花瓶里，她调整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廊外的兰草高声道:“兰草姐姐，我去苏妈妈那里一趟。”昨儿个帮苏婆子缝的衣服现在也该拿过去了。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别玩太久了。”兰草回应道，林溪和苏婆子的关系一向不错，平日里林溪也常常会去她那边走动，日子一久，兰草也就习以为常了。 从柜子里拿出补好的衣裳，告别了兰草，便往苏婆子的住处过去，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休息。 从这里过去也就几分钟的距离，林溪走在廊上，正想着一些思绪，却见一个小丫鬟急急的向她走来，看见她忙开口笑道:“林溪姐姐，外面有人找你！” 林溪疑惑，半个月前她才回过家，怎么家里这么快就过来了。 她看向那小丫头笑道:“你可知是谁找我！” “我也不清楚，有人让我过来传个话。”那丫鬟摇了摇头，浅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去。 林溪忙叫住她，见手里没有零钱，便将手上的绢花取下来，放在那丫鬟手里笑道:“这事我给苏妈妈的衣服，你带我过去交给她！跟她说一声，我东辉会过去找她。”那绢花是上次府里统一发放的，是上好的料子做的，一个怎么说也得四五十文钱，那小丫鬟欣喜不已，没想到林溪竟然这样的大方，她忙点头笑道:“我一定给苏妈妈送过去。”说罢接过衣服，往苏婆子那边走过去。 第三十八章 表姐 见那丫鬟往苏婆子那边走去，林溪这才迈了脚去找管事婆子。 出了院子，走在青石铺就得小道上，转过几道门，方到了一个小侧门，小侧门里住着一个看守的婆子，林溪上前打了招呼，拿了管事婆子给她的对牌，递给那守门的婆子，那婆子看了，便点了点头。林溪这才道谢的走出了侧门。 小巷里穿梭着几个行人，有人听见声响回头瞥了一眼，见是一个青衣小丫鬟，便转过了头，各忙各的事去了。 “姐姐，你出来了！”少年人特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林溪抬头，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少年向她跑来。 林溪扬起了唇，忙道:“你怎么过来了！” “爹说要过来，我便跟着过来了。”男孩子停了下来，挠头了挠头，有些害羞的说道。这样子会不会显得自己非常调皮，他心里有些忐忑，转念又想到我是来看我姐姐的嘛，来看自己姐姐怎么会调皮呢！ “爹呢！”上前拉住男孩子的手温柔的笑道。 女孩子的柔软的手握上来，他有些僵硬，看着女孩子脸上自然的轻柔笑容，他又平静了下来。反手握住那只软软的手，心里头闪过欣喜，这是我姐姐嘛，我有什么不自然的，林栋开心的笑了起来。 “爹在前面！”用手一指，他转过头看着女孩子带着讨好的笑:“姐姐，我给你从山上摘了一些果子，可好吃了，你等会一定要尝尝看。” “好！”林溪点头，面带笑容:“姐姐一定会尝的。” 林永康第一眼就看到姐弟两个牵着手走过来，他眉头一皱，见林栋脸上是乖巧至极的笑，心里嘀咕道这皮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 林溪走了几步，转过巷道，抬眼便看到林永康坐在一个简单的茶棚里，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那少女头上一个双丫鬓，穿着藕色的棉布小袄，系同色的裙儿，那少女模样中规中矩，算的上清秀可人。 林溪匆匆的瞥了一眼那女孩，拉着林栋的手走过来，看着林永康道:“爹，你怎么过来了！” 女孩子很快站了起来，看着林溪带着热切的笑容道:“你是林溪妹妹吧，我是你表姐，我叫青青！” 林永康不自在的垂了垂眼皮，却是没有说什么，他看着林溪笑道:“这是你二舅母的家的三姐。” 林溪礼貌的笑了笑，叫了一声姐姐。 “爹，我给姐姐摘的果子快些拿出来。”林栋一脸急切的看着林永康道。 “臭小子，急的什么，东西又不会跑。下次再不听话随便进山，仔细你娘扒你一层皮。”林永康瞪了一眼林栋，看着林溪道:“坐下来，爹有事和你说。” 林溪闻言坐下，林栋也在林溪身边坐定。 孙青青眉头一抬，见林溪身上穿着青色的衣裙，那身上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头上插着一根白玉的簪子，几朵绢花也是好看的紧，她见林溪肌肤雪白，模样又漂亮，一时想到自己有些黧黑的皮肤，心里头闪过一丝嫉妒，当然更多的则是羡慕，这大官府里果然连丫鬟都这么气派，要是自己进去了，再被主子看上，混个姨奶奶当，可不是一步登天了，以后玉琳那小蹄子还不是只有嫉妒的份。 心中闪过这道思绪，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这可是自己柜子里最好的一件衣裳，跟人家随便穿出来的一比半分都及不上。 林溪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倒是有些好奇，林永康过来找她带着个女孩子干嘛！ 点了几杯茶，林永康问了几句林溪近日的状况，林溪仔细的应了。 孙青青有些着急，姑父怎么回事，一直不正事，她吃了口茶，见林永康还是在和林溪说家常，她放下手里的碗看着林溪热切的道:“妹妹，我想去府里做事，你能不能帮忙。” 林溪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她抬眼看着孙青青:“表姐在跟我说笑呢！” 林永康眉头皱了起来，他本来不愿意揽下这个事，奈何那婆娘非得把她娘家的侄女推过来，他不愿意，便又是骂他没用，又是对他冷嘲热讽的，这几天又把这丫头接来家里，天天在他跟前说，他实在是被弄烦了，便想过来带她见一见就是，碰壁了自然知道后退的。 林永康虽然见识有限，却也不是个万事不知的，一般府里挑丫鬟都是五六岁就挑进去了，在大些的也就七八岁。这侄女都这般大了，早就定了型，一般人家的府里都不会要，更何况还要签活契，做上三四年的差事就要回来，林永康头有些疼，他女儿也就一个三等丫鬟，虽在府里呆了几年，却也是底层混的，哪里有这个本事塞人进去。 “怎么会是说笑的呢，我听说你们府里采买丫鬟都是管事娘子，你进府也有五年了，看你穿的这样好，肯定过得体面，让我进去做事怎么就不行呢！再说了，我是去帮他们干活啊，又不是说要去他们家做姑娘！”孙青青急了，忙说道，后面的语气有些纳闷，好像这件事确实只是一件小事。 “好好吃你的茶，你妹妹哪里有这个能耐。”林永康拍了拍桌子看着孙青青道。 孙青青撇了撇嘴:“姑父，姑母不是说了吗？让表妹帮我去说呢，再说了，要是我被主子看上，说不定还能做姨奶奶呢，你们到时候都有好日子过了，不是皆大欢喜？” 林溪听不下去了，她抬眼看着孙青青不咸不淡的笑道:“表姐想的倒是美好，只是我不过一个三等丫鬟，人言微轻，别说帮表姐进府，就是让表姐进去府里逛逛，我都做不到，要是我真敢开这个口，赶明恐怕就会被赶出来。” 林栋一听姐姐要被赶出来，忙看着林永康道:“爹，姐姐说这事不行。” 林永康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说罢看着林溪道:“你娘就是要看看，不行的话不去。” “姑父，怎么不去了，她都没去说，怎么就说不行了！”孙青青急了，指着手看着林溪。 第三十九章 姐弟 林溪不说话，端起茶默默的喝了一口，等着林永康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是你亲表姐，姑母只是你继母，所以你不愿意！”孙青青依旧指着她，眼睛盯着林溪，脱口而出道。 “表姐，你以为林府是菜市场，谁想进去都能进去的，你都这般大了。再者说，挑丫鬟那都是主子们的事，便是管事妈妈，也都是要听主子吩咐行事的，我们这些个丫鬟哪里有这个能耐，没准今儿说了，明儿就有人说我僭越了，我人小，惊不得吓，你可别害我。”林溪把茶碗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语气冷了下来，看着孙青青带着冷冽的气势。唬的她一时竟忘了说话，心里头有些悚然。 “青青，你说的什么话，听你姑母胡说，宝丫头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跟你说了偏不信，如今还说出这样的话，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林永康面色也沉了下来，就这样的性子，还想着去府里吃香喝辣，别一个不小心把命搭进去了。到时候出了事，他们家又是一件麻烦事，想到这里林永康心中更是不喜，想到林溪早逝的娘亲，那可真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 林永康看着林溪的眉眼，只觉得她像极早逝的前妻余氏， “姑父！”孙青青委屈了叫了一声，顿时红了眼眶，默默的坐在桌子上垂泪。 “爹，这事你还是别为难女儿了，我不过一个奴婢，靠着伺候主子混口饭吃罢了，再者说奴婢是什么，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府里多少惹了主子不快被打板子或者拉出去发卖的可不在少数。”林溪看着桌面定定的说道，心中又有些疑惑，这种事，一个男人带着能干什么，又想到林永康平时就在阳城里做活，带她过来也正常。 “这是我明白了，不过就是来问下罢了，爹今日过来还有事！”林永康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对雕着梅花图案的银镯子，拉过林溪的手帮她戴在手上笑道:“再过两天就是十一岁的生辰了，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在府里好好做事，不要惹的主子不高兴。” 林溪看着银镯子，心里头闪过诧异，虽然不过是两个普通银镯子，统共了花不了多少钱，不过以林永康的性子，竟然会想着给自己买生辰礼物，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她见林永康脸上带着笑，心里头叹息一声，到底是亲生的闺女，他也就自己这一个女儿，心底难免疼爱着。 “多谢爹，女儿很喜欢。”林溪抬头浅笑，林永康看了又道:“可曾吃过饭了没有。” “姐姐，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林栋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林溪本想回到自己已经吃过了，却瞧见身边男孩子一脸的渴望，她心中一软便笑道:“好啊，我请了两个时辰的假，吃饭的时间还是够的。” 孙青青兰林永康从怀里掏出那对银镯子，顿时眼热的不行，一时羡慕的不行，心中想到她都到大官家里吃香喝辣了，怎么还有着银镯子给她。也实在是不公平，转念又想，谁让她不是人家的亲闺女，心头头有些闷闷，只觉得心里头美好的未来全部都被林溪几句话打乱了。可是她这个样子，自己肯定是进不去的，心里头顿时难受的不行，一时又想要是自己小一点的时候就让娘把自己送去府里做事，哪里还用的像现在这样求人。 可姑母昨天晚上跟自己说这事肯定能行，她还想着进了府去做事。家里种着田，她虽然不用下地去干活，可是家里的衣服，屋子里外的活计她一天到晚也没少做，她又是个懒的，根本不愿意整天只做这些粗活累活的事，听说那些府里的丫鬟每天就绣绣花，什么事都不用做，别提多舒服了，看林溪一声白细的肌肤，可不是府里的好生活养出来的。 孙青青脸色变换无穷，脑子里想过诸多思绪，如今人家一家人说说笑笑，她反而倒是像个外人，一时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林溪只瞧着好笑，她这个表姐倒是天真的有些可爱。又想到不过是乡野长大的女孩，又能有什么见识，便也释然了。 林栋见林溪笑着应了，顿时高兴的跳了起来，引的几个路人过来，林栋见状忙吐了吐舌头，安静的在林溪身边坐了下来。 “那便去找个饭馆好好吃一顿，你爱吃什么只管点了。”林永康说着从怀里掏出五枚铜钱，递给那茶馆的老板，便带着林溪她们起身往大街上走去。 林溪拉着林栋的手走在街上，林栋难得林城一趟，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都看不过来，林溪心中有些欢喜，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去玉林阁看看。 却说林永康带着几个孩子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饭馆，点了五六个菜，一家人倒是吃了个尽兴。 吃过以后林溪接过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装着些果子，林溪拣了一个扔进嘴里，酸酸甜甜，味道竟是极好的。 她面带笑容的笑道:“我便先回去了，早些回去也是好的。” “姐姐，我下次再来看你！”林栋不舍的拉着自己的衣角，林溪见了笑道:“栋哥明年也要进学堂了，记得好好的读书，将来要是能考个秀才，姐姐就能沾光了。” 低头见他脚上穿着自己给他做的鞋子，还是簇新的模样，暗道平日里怕是都舍不得穿的，男孩子各个子长的快，今年能穿，明年却不一定了，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回头姐姐在给你做几双鞋，这鞋子不要舍不得穿。做给了你本来就是让你穿的。” “放心吧，姐姐！”林栋的脸红了红，又开心的笑道:“我一定会努力读书考中秀才的。” “表妹，我……”孙青青在一边，皱眉紧紧的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溪瞧的明白，看着她道:“初次见面，也没什么给表姐的，这簪子不值几个钱，你且拿去带吧！”便将话都堵死了。 第四十章 问话 且说林溪将头上的玉簪子拔下来，递给了孙青青。 心中虽然死失望，看到那根白玉簪子，孙青青又觉得欢喜，果然没有白来一趟，便伸手接过，只是心中到底有些难过，便一句话也不曾说，只噘着嘴点了点头。 林溪也不管她怎么想的，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这簪子是上次帮苏妈妈做了一件褙子，苏妈妈见她头上都没有什么首饰，便送了她一个簪子，如今给了她堵住一张嘴也是好的。 林溪往大街上走去，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逛了一会儿，她便抬腿往玉林阁走去。 龙飞凤舞的字映入眼帘，林溪抬腿往铺子里走去。 “掌柜的，你这个不能便宜点吗？”有一个男声从里面传来，林溪挑了挑眉，怎么男人也来这里面买首饰了。 带着疑惑，她抬腿进了屋子，果然见一个穿着交领长袍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雕工甚好的玉佛坠子对着那掌柜讨价还价。 林溪看向那掌柜，那掌柜三十上下，身子有些发福，他穿着一件圆领皂衣，留着八字胡，长的倒是一团喜气，看着就让人觉得和蔼，林溪摇了摇头，这掌柜的面生，她从来没见过。 那那掌柜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对着那少年道:“你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雕工，虽然不是什么顶好的料子，可这个卖你六钱银子已经是够便宜了，别人的随便一个得好几两呢！你还来跟我讨价还价，一句话，你爱买不买！” “哎呀，掌柜的，别介啊！你看我长的这么帅的份上，就便宜我一钱银子嘛。”那掌柜的听到这句不要脸的话，顿时哭笑不得，看着这少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噗！”林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人顿时往这边望过来，那少年看着只是一个女娃娃便笑道:“小妹妹这么小就想着过来买首饰带了，啧啧，现在的女娃啊，都是这么早熟？” 林溪看着这少年的眉眼，只觉得心中一跳，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可是她仔细看着那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眼又全然是陌生的，见那少年眉眼轻挑，林溪顿时不再看他，往另一边走去，眼中闪过不屑。 “啧啧啧，还害羞了，小妹妹，哥哥又不是坏人，你怕我干什么！”那少年眼尖瞥到了林溪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顿时奇道。 哪里来的下流胚子，林溪心中暗骂，什么哥哥妹妹都出来了。 她微微站定，冷漠而又疏远的笑道:“公子请慎言。”说罢便转头走到墙边的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坐好。 那少年见这女娃行事犹如老古董一般严肃，顿感无趣，只嘀咕了一声老古董便转头看着那掌柜又笑了起来:“哎呀，掌柜的，你看我这次钱没带够，我身上统共就五钱银子，你就不能便宜卖给我吗？” 这厮磨人的能力，林溪在一边坐着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实在是，让她叹为观止！ “行了，行了，五钱银子，拿着东西快点滚蛋，别打扰我做生意！”店里也来了几个妇人，见了一下里面的情形，便都纷纷退了出去。 那掌柜的见客人走了，又看这少年不到手便不准备罢休的模样，伸着手看着那少年气急败坏道。 那少年嘻嘻哈哈的付了钱，赞了那掌柜的几句，拿着玉佩神采飞扬的出了铺子。 林溪见他出了铺子，方才站起来，看着那掌柜的笑道:“掌柜的，你可认识一个姓柳的掌柜！也是你们玉林阁以前的掌柜。”玉林阁以前的掌柜就姓柳，林溪看着那掌柜的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掌柜的楞了一下，思索了片刻看着林溪笑道:“女娃娃，这姓柳掌柜我倒是听过，听说是这铺子上上任的掌柜了，不过换了东家以后，他就走了，怎么，你跟他认识吗？” 听闻那柳掌柜乐善好施，帮助过不少人，之前也来过几个人打听过柳掌柜，如今有个女娃娃过来打听，他对此并不会觉得奇怪。 “以前柳掌柜帮过我家，所以想过来看看！”林溪点了点头，低下头，一脸害羞的样子:“您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吗？” 果然是这样，那掌柜的笑的更灿烂了，他摇了摇头道:“他去了哪里我倒是不知道，我接手这个铺子得时候，他老人家已经走了！不过你放心，他身子一向健朗，听别人说回去抱孙子去了。” 林溪难掩心中失望，还想再问，又怕人家起了疑心，便道了谢，挑了一对便宜的耳环，付了钱感谢了一声转身走了。 不能急，林溪心中安慰自己，如今已经好过做真眼瞎了。 柳掌柜从小就跟着伺候祖父的，后来祖父将玉林阁交给他打理，再后来玉林阁作为她的陪嫁，柳掌柜也跟着他一起去了赵家。 后来她父亲获罪，家里的产业尽数充公，玉林阁本是她的产业，并没有波及到，只是如今便成如今这般模样，只怕是经历了太多林溪所不知道的事。 走在街上，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慢慢来吧，时间还长的很。 回了府，林溪先去苏妈妈那里，苏妈妈正在厨房准备晚饭，见林溪过来，忙笑道:“这里有碗酸梅汤，特意给你留的，只是已经不冰了，快些喝了吧！”说罢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碗递给了林溪。 林溪接过汤，也不客气一口气喝完，把空碗递过去笑道:“妈妈最是疼我，什么都想着我！ “一张小嘴平时看着闷的紧，现在倒是会说话。”苏婆子点了点林溪的额头，笑道。 “还不是妈妈惯的，在别人面前，我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林溪上前搀住苏婆子的手，笑得天真可爱，让人见了就觉得心里头舒畅！ 第四十一章 挨打 “你家里人又来找你了？”苏婆子把碗放好，拉着她坐在椅子上问道。 “嗯，爹和弟弟过来看我，他们还给我带了果子，我放在外面，等会拿给妈妈尝一下，味道很好的。”林溪笑的温和，神色间有宠溺。 苏婆子也笑了:“到底是亲闺女，你爹还是疼你的。” 林溪抿唇不语，想着先前发生的一些事。 “妈妈，袭香姐姐说想吃藕香糕，拖我给妈妈说一声。”有小丫鬟跑过来看着苏婆子说道。 “知道了，你半个时辰后过来取！”苏妈妈答应了一声，待那丫鬟走了，林溪站起来笑道:“妈妈，我便先回去了。” 苏婆子正要做糕点，便点头道:“回去吧，今天看你的样子只怕累了，好好的休息休息。” 林溪出了厨房的门，把那篮子里的果子留了一盘给苏婆子方才离去。 回了院子，便将余下的都分给了跟她一起的几个三等丫鬟，权当尝个鲜。 灵芝看着林溪抓给她的一把果子不屑的笑了一声，扭头就走，林溪的手还在空中未放下，一时众人看着灵芝分外尴尬。 “宝儿，她不吃给我吃，以后别烂好心了，只怕有些人不领情啊！”兰草一把抓过林溪的手，把那几个果子给抢了过来，不阴不阳的冲着那扭头就走的背影冷笑。 那背影顿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看林溪和兰草一眼:“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停顿了一下又道:“几年了，你依旧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难怪混了这几年也只混了个三等，可怜见的。”说罢扬长而去。 “作死的小蹄子，仗着自己是家生，整日里不将人放在眼里。”兰草听得这话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 小柳她们坐在廊下，忙开口道:“兰草姐姐消消气，她要骂且随她骂，又不会少了一块肉。” 林溪见怪不怪的拉着兰草在小杌子上坐下笑道:“不过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比这恶毒百倍的话她都听过，一句句如刀刺在心口，疼的撕心裂肺。 林溪的眼中闪过悲痛，只是一个瞬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神色又恢复如常。 小柳等人也附和着笑道:“说的是啊，兰草姐姐消消气罢。”兰草和灵芝都是做了几年的三等丫鬟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升了二等，更何况灵芝还有做管事的爹娘给她撑腰，虽然只能算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管事，却也比她们强的多了。 她们几个在府里都没有依靠，可惹不起灵芝，所以灵芝便是盛气凌人的骂人，她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受着，在这大宅门里没有忍性也只能是自讨苦吃了。 兰草见众人都在劝她，神色间不在有怒气，拢了拢头发不自在的笑道:“不过就是见不得她那个猖狂样。” 这边灵芝怒气冲冲的踏进屋子里，后面的话她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些，只觉得心中难受的不行，那几个新上来的，虽然对她唯唯诺诺，却也不曾亲密，倒是跟那个兰草玩的开心。 她关紧了门，看着窗外的绿叶冷笑道:“狂得什么，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不过就是个没父没母的贱种。” 巧儿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见屋子里没有人，松了口气，在桌边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便见灵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后面，面色阴沉。她一惊，杯子里的水便洒了出来，泼了一些在灵芝的衣裙上。 “啪！”狠狠的一巴掌在巧儿还没回过神来就落在她的脸颊上，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巧儿捂着脸后退几步，委屈的看着灵芝。 “连你一个刚升三等的小贱蹄子也来欺负我，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我今日便好好教训教训你，省的你分不清自己的身份。”灵芝甩了甩手，看着巧儿眼中已有泪水，不屑的冷笑。 “我并非故意的，是你突然站在我身后我方才吓了一大跳。”巧儿捂着脸有些愤怒的说道。 “这么说我衣服湿透了，还是我的不是了。你把我这身衣服弄湿了，你可知这料子得几两银子一匹，若是你能拿出五两银子补偿我的衣服，我便给你赔礼道歉。”灵芝看着她冷笑。 明明跟自己是一个屋子里的，却偏偏跟别人献殷勤献的勤快，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灵芝看着她一张如出水芙蓉一样的脸，她虽觉得自己是个美人，可跟巧儿一比高下立判，自己连她七分都不上。 偏只是个三等丫鬟，却带着一股世家小姐的作风。连几个管事妈妈都夸她，灵芝又怎么会不嫉妒，只是巧儿往日里低眉顺眼，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每日在屋子里只低头做事，她没日也一堆的事要忙，倒是把她给忽略了。 今日受了气怎么也找回来才是，再者说了，不教训一下，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都敢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巧儿一听灵芝这话便知道她是故意为难自己了，一等的丫鬟每月也只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她们这些三等的不过也就500钱罢了。 巧儿扫了一眼灵芝的衣裳，这布料在她们之中却是算是顶好的料子，不过这种料子顶了天也就二两银子一匹，一匹布能做几身这样的衣裳。 她现在在气头上，本事要找个发泄口，我说什么都是错，不可争一时之气。巧儿心中想到，便捂了脸默默垂泪，一句话都不说。 灵芝见巧儿委屈的流眼泪，一时得意，又有些失望，瞪着眼睛看着她:“哭什么哭，要哭给我转过去哭，免得在我面前碍眼。” 巧儿咬了咬唇，面色冷静下来，心中却有些悲痛，她若还是她，怎么又会落到现在被一个小丫鬟欺负了都不敢反抗的模样，。想到过去的事，更是觉得悲从中来，一时泪水又垂了下来，只心中告诫自己要忍，若是连这点事都忍不下来，她还能成什么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巧儿用帕子拭干泪，待得情绪恢复了一些，便打了水仔细的净了面。 第四十二章 讨好 林溪进了屋子，从柜子里拿出块帕子绣花，一时兰草也进了屋子，她看眼林溪，走道她身边坐下，见她拿针的手势十分的老练，那花儿也绣的精美便笑道:“原先没看过你绣花，想不到竟然绣的这样好。” “不过就是会些简单的，说到其它的我可不上姐姐半分了。”林溪抿唇笑道。 “你一向是个谦虚的，性子又软！”兰草看着那帕子又冷笑道:“可不像有些人，一个三等的丫鬟，狂的没了边了，整天当自己是一等的副小姐，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林溪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她不好评价，只微微笑道:“我只求这样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好了，饿了有口热饭吃，冷了有个窝让我避寒，别的什么都不求。” 这话正说在兰草的心口里，她想到她当初刚进府的那会子，整天里小心翼翼的。怕别人不满别的都不求，只求自己我都吃饱穿暖就好，被人欺负了也只敢暗暗的抹眼泪。 她眼圈一时有些红了，忙拿帕子拭了笑道:“你能这样想，实在是个难得的。” 进府了几年，当初的心境早就变了。她如今只想过的更好，吃饱穿暖早就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林溪附和着与兰草说笑了一阵，兰草便起身出来了屋子，一天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林溪绣完一朵花，起身收了起来。她速度不快，一块帕子也得绣个三四天才能绣完。 “宝儿，你能帮我绣朵花上去吗？”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来，林溪回头便见如兰一脸渴求的望着自己，她手里还拿着一件褙子。 林溪笑着招了招手，让她进来，如兰进了屋子，把手里的褙子递了过去。 拿过褙子，她展开一看，见胸口处有一天裂缝，上面正歪歪扭扭的绣着一朵兰花，样子有些别扭。 如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搓着手笑道:“你也知道，我针线活一向不好！” “这个没什么，把这些线拆了，我在给你重新绣朵，能把这个遮住。”林溪不在意的笑了笑，便开始拆线。 如兰针线活一直不出众，平日里的帕子就两块有花样子，还是请别人绣了大半，衣服什么的也只能算是勉强。也不能说如兰不愿意学习，她也为此请教过别人，奈何一直不得要领，也不知道扎过多少次手，经过无数次失败，看着自己绣的歪歪扭扭的花，也只能叹天赋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 如兰忙说谢谢，在林溪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笑的开心:“宝儿，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啊。” 如兰的脸微圆，皮肤白皙，笑起来一团的喜气，让人忍不住的想去亲近。 林溪拆完线，用绣棚将要绣的地方棚住，开口道:“这衣服颜色不适合兰花，我重新给你绣朵折枝桃花上去如何！” 如兰自然没有意见，只欢欢喜喜的答应:“随便绣什么上去，有个图案就行。”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溪动作流畅的绣花感慨道:“哎，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要是能有你一半好都好了啊！” “认真学，总有学会的一天，滴水石穿，关键是在坚持。”林溪装模作样的安慰了几句。她也知道如兰在这方面是没有天赋，却也不能说实话打击她，只得如此安慰道。 “如兰，作死的小蹄子，死哪里去了！”刚准备说话，外面传来声音，如兰忙吐了吐舌头，对着林溪歉意的笑道:“宝儿，小柳叫我呢，我先出去了。” 林溪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我绣完了给你送过去。”林溪点头。 如兰再次道了谢，才出了门，她走出林溪的屋子，便看小柳在廊上站着，忙过去道:“什么事，你这么急干什么！” “还问我什么事，姑娘从二小姐那里回来了，你还不赶紧去伺候。”小柳没好气的看着她道。 “三姑娘身边自然有袭香玉香姐姐跟着伺候，再不济也有月兰，月雪姐姐跟着伺候，跟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干系的！”如兰不解的问道。 “美得你，还想在姑娘跟前伺候？”小柳扬高了音量:“姑娘的晚饭你赶紧给送过去，晚了当心妈妈骂你，到时候可没人能救你。” 如兰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今日归她送饭，忙拍了拍脑门道:“你看我都给忘了，谢谢姐姐提醒，我这就过去。”说罢一溜烟的跑了，看的小柳连连摇头，这个迷糊的样子大概也只能在三等混一辈子了。 如兰一溜烟的跑到厨房，姑娘的晚饭正差最后一道菜，那厨房的妈妈见了沉了脸色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才跑过来，你还想不想做三等丫鬟了，若不想跟我说一声，重新去做你的粗使丫鬟，省的哪天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本分。” 如兰听了也不恼，也不脸红，只嘻嘻哈哈的过去抱着那婆子的手笑道:“赵妈妈，我知道您最疼人，我可不敢犯懒，看我这不是巴巴的赶过来了吗，我屋子还有一罐茶叶，我年纪轻轻的可品不出这个，所以一直没喝，您最是适合这个，等会我给您送过来。”如兰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又会撒娇卖乖，再说了这一番话，赵妈妈便再也拉不下脸来。 赵妈妈脸色柔了下来，上次这丫头孝敬了自己一罐茶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味道竟然好的很，不比她喝过了几两银子一罐的茶叶差。 “我也是为了你好，上辈子的讨债鬼，不好好做事，没得有一天被主子撵出去，到时候可没你哭的地方。”赵妈妈恨铁不成钢道，说着将最后一道菜乘上了盘子。 将菜装进紫颤木食盒里，递给如兰道:“仔细着些，若是摔了，把你卖了也陪不起。” “妈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我哪里有胆子不认真呢！”如兰接过食盒，小心翼翼的握住，笑了一声忙走了出去。 走在廊上，如兰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紧紧的拎着食盒飞快的走动起来。 第四十三章 点心 李雪净了手，接过玉香递过来的毛巾将手擦干道:“我记得咱们院子里的苏妈妈糕点做的不错。” 玉香点头笑道:“苏妈妈的手艺别的不说，就是糕点可是一绝，我常常还去求她给我做一些打打牙祭呢！” 李雪点头:“晚饭过后，吩咐过来的小丫鬟，明儿给二姐姐送一盒玉米面玫瑰果馅的蒸饼，我记得二姐一向爱吃这些玩意，也算礼尚往来了。” 今儿去玉溪院，二姑娘特意去吴姨娘那里叫了吴姨娘的奶娘柳妈妈过来掌勺，玉香知道柳妈妈平日里可是个极高傲的人，除了给吴姨娘和二姑娘的面子，其他的，便是老爷也是懒得动弹。且这柳妈妈一手厨艺可谓是如火纯青，李荣老爱往吴姨娘那边跑也是有这一层关系在的。 “难为小姐记得，这个可是苏妈妈前几日才研究出来新花样，除了咱们院子里，别的地方可没有。”玉香把毛巾接过，笑着说道。 “苏妈妈是三等的婆子吧！”李雪想了一下问道，不待玉香说话又道:“这样的好手艺，做三等婆子也是可惜了，你等会去跟苏妈妈说一声，明儿起调到二等吧。等黄妈妈回来跟她说，让她登记一下。” 玉香面有喜色的应了，这种好差事又长脸又有好处，苏妈妈升了三等，只要自己去说的，她便有了苏妈妈一个人情。 “姑娘真是好，难怪外面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削尖了脑袋都想过来咱们院子，可见是有道理的。”玉香笑嘻嘻的奉承了一把李雪，便端着铜盆施施然的出去了。 这边袭香手里提着食盒走了过来，看着李雪道:“姑娘，准备吃晚饭了。” 说罢将食盒里的食物一样样的拿出来，两个炒的清淡的素菜，一道干蒸劈晒鸡、一道水晶蹄髈、还有一道清蒸鲥鱼，另有麻油凉拌熏肉、一碗莲藕排骨汤。 李雪闻言坐了下来，接过筷子，安静的吃起饭来。食不言，寝不语，是每个大家闺秀学习的最基本的礼仪，慢条斯理的吃过了晚饭，漱了后方才对玉香袭香笑道:“你们伺候了一天，便留在屋子里吃吧！” 两人听罢，忙道了谢，就着李雪没吃完的饭菜用了晚餐。 如兰坐在廊上，正看着天上的云彩，却见月兰和月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姑娘留玉香袭香姐姐吃饭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快些去吃晚饭吧！”月兰挽着月雪的手臂羡慕的说道。一等丫鬟就是好啊，不旦跟主子吃一样的，还有专门的丫鬟伺候，不说别的，就那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也足够让人眼红了。 两人一路边说边走，如兰望着两人背影心道:“也不知我何时能混个二等了。” 这边正想着问题，便听见有人唤她，如兰忙进去收拾了带着东西给李雪行了礼退出了屋子。 玉溪院，李碧琪坐在浴桶里，白皙如玉肌肤因为热水的浸泡已经变红，玉兰拿起毛巾亲柔的帮她擦洗着后背，轻声道:“姑娘，三姑娘过来说明日谢家的可能会人会过来。” 李碧琪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的雾气蒙蒙道半响方才说道:“我知道了。” “姑娘明日还是不准备出去见见吗？”玉兰犹豫了一下问。 “哎，明日再说吧！”玉雪般白皙的面容微微一皱，李碧琪叹了口气。 玉兰却十分高兴，她拉过李碧琪的胳膊用毛巾擦拭，笑道:“姑娘总是要去见见的，免得以后进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嗯！”点了点头，李碧琪沉吟:“你说今日三妹妹过来找我有何事！”虽然府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可是她们之间一个嫡，一个庶。姐妹之间算不上亲厚，平日里往来也不多，怎么李雪今日过来她这边了，仅仅只是为了告诉她明日谢家的人要过来？ “姑娘好平日里都闷着，府里毕竟只有你们两个姑娘，又是亲姐妹，三姑娘不找姑娘，还能找谁呢！”玉兰却没那么多心思，三姑娘才多大的孩子，刚刚十二岁，可没什么值得防的。 “也不知道谢家明日都会来哪些人！”玉兰好奇的想到，不知道未来的姑爷会不会来，也许会吧，毕竟老爷在家呢！ “不该说的别说！”李碧琪面色沉了下来，玉兰忙噤声，专注的给李碧琪擦背。 穿好衣服后，和玉兰下了一会棋，却见如霜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 如霜十三四岁的模样，身量纤细，俊美大眼，虽看上去柔柔弱弱，眉间却有一股英气，她穿着一件湖蓝色的上袄，下系着月白色宋裤，外罩肩膀处绣花的浅蓝色薄纱褙子。 “姑娘，三姑娘着人送了一盒子点心过来。”如霜兴冲冲的看着屋子里的二人说道。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一盒饼也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玉兰撇了撇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霜翻了翻白眼看着她:“我不高兴，难不成我还要哭吗？” “行了，都安静些，三妹妹的人回去了吗？”李碧琪落下一子，淡淡问道。 “还没呢，等着拿盒子呢！”如霜摇了摇头答道。 “等会回去的事给她抓一把钱，人家也是辛苦跑了一趟，不能让她白跑了。” “姑娘放心，这些事用不着您吩咐，我也能做的很好。”如霜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那模样倒是看的李碧琪一阵失笑。 如霜说完眨了眨眼把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放在炕桌上，只见精致的青花碟里摆着玉米面玫瑰果陷蒸饼。 “倒是没见过这样的点心，三妹妹难得了。”李碧琪拿起银筷子夹起一个送到嘴里，软润细腻，甜儿不腻，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却也说不上多难得。，吃了一个便放下筷子道:“你们两个也尝尝，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如霜早就在等这句话了，道了谢忙夹了一个放进嘴里，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玉兰见如霜那猴急的模样，嫌弃的摇了摇头劝道:“别吃的这么急，噎着了可不好！” 第四十四章 腌臜 如霜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玉兰道:“你不懂我对美食的追求。” 玉兰撇了撇嘴:“我的确不懂，可是三姑娘的院子里的丫鬟还等着回去，你倒好，先吃起来了。” “急什么，站一会而已，又不会少一斤肉。”不在意的摇了摇手如霜漫不经心道。 如兰站在廊上腿都发酸了也不见人出来，不远处有走动的丫鬟婆子，她也不敢找地方坐，怕被人笑话没有规矩。有一下没一下的抬抬腿。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如霜提着食盒走了出来，如兰见了忙端端正正的站好。如霜将食盒递给如兰笑道:“姑娘说谢谢三姑娘，也辛苦你跑腿了。”说罢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钱递给如兰:“难为你站了这么久，这些钱且拿去买些吃的。” 如兰面色微喜的接过钱道了谢，接过食盒方才急匆匆的走了。 “也不能说不好，虽然站了这么久，可是还得到了打赏，若是天天有这样的事就好了。”走在路上，如兰小声的嘀咕，心里十分的开心。 天色渐暗，路上的几乎没有看到人，如兰肚子饿了急着回去吃饭，便寻了近路走，却没想到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压抑的调笑声，她不由得好奇悄悄走近一些，那声音更加的清晰了。 “好妹妹，我可想死你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迫不及待。 “要死了，这可是外面，让人看到了还得了。”啪的一声响，女子打断男子不规矩的双手，嗔骂道。 如兰听到这里面色瞬间红透，她小心退着步子想要离开，却听那男子又道:“妹妹怕什么，这里可没别人，你还怕被人看到，难不成你还想着大爷。” “怎么会，若不是他夫人，我怎么会……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吗？放着半个主子的日子不过，跟你来这里，你却还来问我这话，我根本就不稀罕做姨娘……””说道这里，女子声音低了下来，带着隐隐的哭声。 “好妹妹，是我的错，你且别哭了，我以后不说就是了，是我混蛋。”男子握住女子的手轻声哄道。 如兰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还是大少爷的通房丫鬟，而且大少爷的通房丫鬟跟别人再这里幽会！！一时间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走，虽然她知道她该走，可是好奇心又像猫爪一样在绕她的心，她想了想还是停下了，竖着二耳朵却听到那边传来女子压抑的呻吟，如兰脸色瞬间红的滴血。 她年纪虽小，这方面的事却没少听那些婆子丫鬟嚼舌根，虽不太明白，却也知道这是自己不能看的，忙屏住了呼吸悄声退了出去。 几乎飞奔一样的回了院子，如兰去井边打了水先洗了一把脸，待脸色恢复正常，将食盒送去厨房，草草的吃了晚饭，心事重重的回自己房里。小柳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如兰走到床上一把睡在床上，会想着刚才遇到的事啊！心里一时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屋子外传来脚步声，如兰忙坐了起来看着外面，一只白玉般的手将帘了撩了起来，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吐出一口气，如兰又躺在了床上。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样子，可是有谁欺负你了。”林溪手里拿着褙子，好笑的看着她:“你且看看，绣的这个可满意。” 如兰磨磨蹭蹭的坐了起来，看了林溪一眼，皱着眉头一声叹气，倒看的林溪莫名其妙。 “宝儿，我……我今天……我……唉！”如兰欲言又止，一张小脸纠结成一团。 “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和我说说。”林溪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背笑道。 “宝儿，我今天遇到一件不得了的事！”伸手抱住林溪的腰，头埋在她腰间，考虑要不要告诉林溪这件事，她知道林溪性子一向恬静，从来就没见她嚼过谁的舌根，且这么几年相处，她跟林溪早就已经十分亲密。且林溪在她心中一直是波澜不惊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是能够让她慌乱的。 虽然心中明白这件事她只能烂埋肚子里，可是如兰在这后宅之中却没有经历这些腌臜事，也不知其厉害。心中挣扎了一番，她起身出去看了眼门帘子外，见没有人又走了回来，拉着林溪的手坐在床上小声道:“宝儿，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坐罢便将刚才所见之事都告诉了她。 林溪听着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如兰虽说的匆忙，又有些含糊不清，她低头看了眼如兰道:“以后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若是让人听到风声，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胆子偷大少爷的人，弄死一个小丫头还不是有的是法子。 她看如兰懵懵懂懂，不晓其中厉害，便与她仔细分析一番，又说了一些不该知道秘密的一些丫鬟，被生生绞了舌头的都有。 如兰忙摇了摇头:“竟有这样可怕，我绝对不会往外说一个字的。”说罢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那我真是来幸运了，没被他们两个发现。” 第四十五章 嫁人 林溪笑着点了点头:“你不必去想这些事，这大宅门里这样的事实在是正常的很。” 如兰有些迷茫的点了点头道:“宝儿你怎么这么清楚这些事！” “你呀，从来就咋咋呼呼的，不晓其中厉害，以后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凡事都要记得思考其中厉害！”林溪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头，嗔骂道。 “什么多长几个心眼呀！”屋外响起一声娇笑。 两人往外一看，一个穿着粉紫色衣裙的丫鬟伸手掀起帘子，一张笑盈盈的脸探了进来，不是小柳还能是谁。 如兰沉默了一下看着林溪，见她从容的笑道:“咱们做丫鬟的，自然是要多长几个心眼，若是总是咋咋忽忽的，惹了事轻则挨骂，重则挨打！甚至被撵出去的都有，可不是要多长几个心眼么！” 如兰一颗心也平静下来，附和的道:“谁说不是么，我今儿回来就因为不小心撞在一个姐姐身上，她就使劲的骂了我一顿，若不是宝儿开导我，我这会子还委屈着呢！”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委屈！”小柳在梳妆台上坐下来，不在意的说道:“咱们做丫鬟的，什么委屈不能受！这就是我们为奴为婢的本分。” 说罢轻声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林溪看了眼渐暗的天色，起身笑道:“我便先回去了。” 如兰站起来:“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才多远点的路，我又不是千金小姐！” 林溪走出了屋子，站在走廊上看了眼不远处高高的院墙，这就是为奴为婢的命运，对这高墙大院来说，这是没法摆脱的命运。 脑中闪过思绪，林溪无声的笑了，老天总是会给她一条明路的。 第二日，天色还没亮透，院子里的屋舍都已经掌灯，婆子丫鬟们一个个都忙碌了起来。 林溪和兰草早就已经洗漱好了，开始每日的工作。 李雪早早的起了床，袭香从月兰手里接过铜盆，青盐等物伺候李雪洗漱。 月雪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艳丽的桃红色衣裙笑道:“姑娘，这件桃红蹙金琵琶衣裙如何，姑娘正是爱娇的时候，等会又有客人要过来，穿着定是好看。” 李雪回头见了一眼笑道:“好看是好看，只是今日不太合适穿，换个素点的。” 月雪听了心中疑惑，却也不再说话，又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浅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见李雪没有反对意见便高高兴兴的等着李雪洗漱完毕替她换上。 “姑娘，用早膳了！”玉香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月雪月兰见状行了礼忙退了出去。 “姑娘，今日特意做了荷叶粥，正好解暑。如今荷花正好盛开，等会等谢家的姑娘过来了，姑娘便随着她们一起赏赏荷花，聊聊天，也好解解闷呢！府里就两个姑娘，二姑娘平日里又整日的在屋子里不出来。”玉香把早膳放在桌上，开心的笑道。 “就你话多！”袭香性子一向稳重，她嗔了一眼袭香，扶着李雪在桌子上坐下来道。 “让她说罢，怪热闹的。”李雪不在意的笑了一声，坐了下来静静的用膳。 玉香偷偷冲着袭香做了一个鬼脸，见袭香无奈的摇了摇头。 用过早膳，李雪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又吩咐厨房做几盘精致的点心备着。 “姑娘，有妈妈找你！”有小丫鬟跑到李雪身边恭敬的说道。 “哪个妈妈！”玉香看着那小丫鬟道。 “是太太院子里的，至于是哪个妈妈我就不知道了。”那丫鬟摇了摇头道。 “嗯，你去将那妈妈引来！”点了点头，李雪吩咐道。 与此同时，李府东边侧门驶进来一辆马车，车里坐着三个女子，两个做妇人打扮，一个年纪三旬上下的美妇，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那年长些的妇人穿着一件月白色绣牡丹撒花褙子，里着浅紫色衣裙。她稳稳的坐着自有一股端庄大气散发出来。 十七八岁的女子打扮则要娇艳的多，她一袭深粉色绣桃花齐腰襦裙衬的纤腰如柳。 头上簪着赤金玉兰点翠步摇点翠螺纹花钿并缠丝垂珠金簪，脖上带着金项圈，坠着璎珞金锁，耳上一对长长的红玛瑙坠子，脸上精心匀了脂粉，描眉画鬓，十分精致。 女子也坐着，却又股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另一个也是姑娘打扮，模样只有十三四岁，身穿淡绿罗衣，皮肤白皙嫩滑，似乎一掐就能出水一般，一双秀眉纤长，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双目流动，带着一丝狡黠。颈中挂着一串明珠，光芒流转间更衬的粉雕玉琢。 那少女伸手好奇的掀了帘子一角，向着外面张望，那年长的妇人见了瞪了她一眼道:“大家闺秀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嬷嬷教的规矩都忘干净了。让人看到了还道我谢家是没规矩的人家呢！” “娘，人家就是不小心看了一下吗？谁会说，这车里又没别人，这样坐着好生无趣。你说是不是啊，大嫂！”少女听了妇人的话却没有认错，只捏着自己的指头无聊的说道，又侧过头看了眼少妇打扮的女子一眼。 “跟你说多少遍了，出门在外要叫我母亲，不许叫娘，你怎么总是改不掉。”妇人抚了抚额颇为头疼的说道:“早知道你这个皮猴子会长成这幅德行，我就该从小把你养在身边的。” “娘你也知道我是皮猴子嘛，就不要为难让我这只猴子来学那些烦死人的规矩了。”少女挨近了妇人，手挽着她的手臂嘻嘻笑道。 “母亲，诺诺一向活泼的很，等年纪大了些，要嫁人了就知道贤良淑德了。”少妇掩嘴调笑的看着她们母女俩。 这车子里的三人自然就是谢府的三夫人杨氏和三夫人唯一的女儿谢语诺，及儿子才的娶进门两年的媳妇顾氏。 杨氏听到媳妇的话叹了一口气:“她那个祖父把她跟男孩子一样养，这个性子我可不敢让她嫁人。” 谢语诺听到嫁人忙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道:“我才不要嫁人，若是他都不能打赢我，我要他有什么用！嫁了人要侍奉公婆，服侍丈夫。要管一家大小的吃喝拉撒，你做的好有人骂你，你做的不好也有人骂你。这哪是嫁人，这不是活受罪吗？” 第四十六章 语诺 “你这没规矩的丫头，这话也是你能浑说的，女子讲究言容功德，温柔沉静。【ㄨ】哪个女子嫁了人不要侍奉公婆，丈夫，且做了当家主母掌管家里的大小事宜本就是你份内之事。什么活受罪？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混账话，仔细你的皮。”杨氏听了谢语诺的话，眼睛一瞪，拉着她的手拍打了一下教训道。 “娘，我这手豆腐似得，你再下些力气我这手可要碎了，您到时候还不心疼死啊！”谢语诺眨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 杨氏眼睛再次一瞪，过了半刻方才叹气道:“唉！等会到了李府可不许给我丢脸，若是做得不好，我还是让你父亲把你接回京城算了。” “母亲，不会的，我肯定会做的很好的。”谢语诺听到母亲的话，忙端正的坐好，规规矩矩的说道。 这模样倒是把顾氏看的掩嘴一笑，捂着帕子道:“诺诺，你这乖巧模样倒是把嫂嫂我吓了一跳呢！” “嫂嫂，那你以后要吓的地方可还多着呢！”谢语诺眨可眨眼睛，调皮的说道。 杨氏看着女儿心中又忍不住的叹气，她有两个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女儿，府里也就一个姨娘，且没有孩子，所以谢府的三个孩子都是嫡子。【ㄨ】 杨氏今年已经四十有三，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犹如三十许人。谢语诺是她的幺女，三十岁的时候才生下来，从小就捧在手里疼的的。只是这孩子从娘胎里出来就瘦弱的跟只小猫一样，且常常生病，夫妻俩急得跟什么似得，到处求医问药，大夫直说这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精细着养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五岁那年，谢语诺发起了高烧，一直持续了几天都退不下去，请了不少大夫都素手无策。夫妻俩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谢语诺的祖父谢霖却回来了，他看见这孩子只说是中了邪，身上附了不干净的东西。 杨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了请了归元寺德高望重的和尚给幺女诵经，又吃了一年的素斋为孩子祈福。说来也巧，自从请了和尚过来，谢语诺的病情就控制了下来，仅过了一天，烧就退下去了。 病好了之后，谢语诺依旧小猫一样的瘦弱，她祖父看不下去，只说是这孩子不适合在宅院里，便亲自做主给养到阳城的庙里，这一养，就是五年。 杨氏心疼女儿，虽然舍不得，到底还是让她去了庙里生活，这一养就是五年，十岁那年接了她去京城，只是在京城她呆了两年就吵着要回来阳城，一张本来莹润的小脸很快就瘦了下来，可把她急的几天都睡不安稳。 正好这时候她长子被放到阳城来做官，想着她祖父以前说的话，到底心有余悸，便带着女儿来阳城生活，如今也有一年光景了，只是这孩子一直是一副野小子的模样。 杨氏后来才明白过来，谢霖虽然把女儿养在庙里，却常常把孩子带到别的地方去玩，有时候时间长三五月都有。她在京城，离阳城又远，往日里都靠信件来了解女儿的状况，对这些事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 她祖父又给她找了一个师父教她拳脚功夫，只说是孩子身体弱这样练练也是好的，她想着女儿身体越来越好，心里也高兴的很，就没管这事，哪里知道后来能惹出那么多事，现在想起来，真的后悔死了。 等她发现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女儿都定型了，她又没胆子去责怪她公公，毕竟女儿如今的身体实在是好了太多，甚至比一般的姑娘家都要好，都是她祖父的功劳。 后来把女儿接回京城后。她给谢语诺一年请了三个教养嬷嬷教，最长的一个呆了半年，最短的一个呆了一个月，纷纷辞退而去。 杨氏发狠，把自己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给了谢语诺，又请了一个负有盛名的教养嬷嬷，谢语诺虽然鬼点子多，毕竟年纪小。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谢语诺道行不够，被这个嬷嬷给镇住了，乖乖的学了两年规矩。 嬷嬷教了两年，给了谢家姑娘一道考试，谢语诺均合格，嬷嬷心中满意，便辞退而去。 走的那天，杨氏用帕子擦着眼泪，看到了女儿行云流水般优雅的行礼，她紧紧的拉着嬷嬷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谢谢。 只是嬷嬷走后才一个月，杨氏才发现，女儿学的只是把她的一股痞气藏了起来。根本就没有半点被消除，骨子里还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杨氏到这里也就知道，她是没指望去让她女儿贤良淑德了，只是心中到底有些烦躁，便又时时刻刻的的跟她说大道理。只是她这个女儿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面上答应的好好的，指不定背地里又是什么德行。 此刻杨氏看着女儿规规矩矩的坐着，面上是娴静的笑，她这个样子看上去跟其他大家闺秀一样，看着女儿花一样的容貌，心中满意，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姑娘家的最要紧的是仪容。到了李府要时时刻刻的记得你学的规矩，记得没有。” “母亲放心吧！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嫂嫂难得来阳城玩，母亲别总是教训我了。”谢语诺一双大眼睛一翻，无奈的说道。 杨氏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帘子被掀开，马车外的嬷嬷探进来半张脸:“夫人，姑娘，二奶奶，已经到了，请下车。” 杨氏往两个女孩身上看了一眼，用眼神意示了一下媳妇，让她看着谢语诺一点，顾氏心中明白，微笑的点了点头。 三人在婆子的搀扶下有序的下了车。 青松院里，李雪正已经收拾妥当，她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以及过来传话的刘婆子出了院子，上了等候在墙边的小轿里。 黄妈妈目送她们离去，回了院子吩咐厨房里的管事妈妈:“姑娘要的糕点用盘子装好了，等会给送过去。” “刘妈妈，谢家的人到了没有。”帘子里传来李雪的声音，刘婆子在外听了忙道:“回三姑娘的话，这个时候，谢府的女眷应该到了正院了。” 第四十七章 亲密 “嗯！我知道了。”李雪轻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没多久便到了正院，李雪在玉香的搀扶下下了小轿，抬头看着前方。 院门处守着的婆子见了李雪忙上前去行礼，又有丫鬟过来引着她往客房里过去。李雪走在后边看着那丫鬟道:“二姐姐可曾到了。” “回三姑娘的话，二姑娘已经来了，不仅二姑娘过来了，除了朱姨娘身子不方便，周姨娘，吴姨娘两位姨奶奶也过来给夫人请了安！”丫鬟并未停下，只是放慢了脚步，轻声的答道。 “嗯！”李雪笑着点了点头，意示那丫鬟往前边带路。 很快就到了正房，只是李府待客的地方却不是这里，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厢房，这里离正房不远，正好做客房使用，平日里府里的女眷见客都在这里，至于男客，垂花门外自然有书房接待。 “太太，三姑娘到了！”门帘被撩了起来，丫鬟打着门帘让李雪走了进来。 李雪进了屋子，后边跟着袭香玉香，在上首处见了钱氏，钱氏身边坐着一个美妇人，这位应该就是二姐姐未来的婆母了杨氏了，杨氏下边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少妇，打扮十分的娇艳，十八九岁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带着十二分的妩媚。 这少妇是谁，李雪却猜不准确。 那少妇身边则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十分出挑，只是看其面容，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还未长开，带着一团孩子气。能被杨氏带出来的，想必就是她唯一的女儿谢语诺了，这些李雪都有在母亲这里听说过一些。 钱氏下首处则依次坐着周姨娘，吴姨娘和二姑娘李碧琪。 李雪微微扫了一眼，上前端端正正的给母亲行了礼，这动作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一举手，一迈步之间带着一股优雅从容，这才是百年世家熏陶出来的，骨子里就有的教养。 杨氏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她一想到她那个活宝，就觉得有些头痛，她微微看了一眼谢语诺，只见她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是面上已经隐隐有不耐烦。 钱氏满意的笑了笑，招了招手，让李雪上前来，拉着她的手道:“这是你杨伯母，你来见过一下。”李雪点了点头，微微转身给杨氏行礼道:“雪儿给伯母请安。” 杨氏见这女孩冰肌玉骨，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容貌虽不及二姑娘，却自有一股气质在，远远不是李碧琪所能比的。当下心中喜爱，忙拉着她的手道:“可真是个标志的闺女，妹妹能有这样的女儿，可真是你的福气啊！”说罢便将手里的一枚赤金镶嵌蓝宝石的戒指取下给她道:“伯母见面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一个小玩意，且拿下去玩吧！” 李碧琪见到这幕，微微垂下了眼帘，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顾氏也在观察李雪，见她模样出挑，又录制得体，点了点头，看着身边的谢语诺，微微用眼神意示小姑子看看人家大家闺秀什么做派。 谢语诺无聊的翻了翻眼睛，早知道这样无聊她就不来了，看着李雪行礼的动作，她实在不知道规矩学的这样好有什么用，在她眼里这些闺阁里的小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古板模样，实在是无趣的很呐。 想到曾经灰暗的过往，谢语诺叹气，当初愿赌服输，她输给了那个母老虎，规规矩矩的学了两年规矩，也算是一段心酸的过往了。算了，心酸的过往还是不要想了，等会好吃好喝就是了。摇了摇头，谢语诺把脑海里的杂念都甩到后头。 顾氏见谢语诺这模样，就知道她没听进去，一想婆婆带她过来本来就是想让她看看别的闺阁姑娘是什么教养，让她跟着学学，顾氏却明白她这个小姑子是什么性子的人，笑话，连她爹都敢捉弄的人，顾氏只要一想到谢语诺把她爹的书房墙壁上用毛笔全部画的乱七八糟，她爹收藏的不少书也惨遭毒手。理由是她爹逼着她每天都写字，还要重复的写，她不高兴就会做乱七八糟的事。 再比如有一次她在街上看见一个男人调戏一个姑娘，她看见二话不说直接踢了过去，完了又把人痛打一顿差点把人家一脚踢残废，她当时看着那家人把那男的抬进谢家的后门，她远远的望了一眼，看着那男的捂着下体脸色灰败，那绝望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能死去。 家里花了不少精力才把这事平复下来，为了这事，她爹气的胡子都扯断了几根，拿着竹条抽了她一顿。完了关了谢语诺一个月的禁闭。 只是从此府里那些平日里喜欢油嘴滑舌占丫鬟便宜的小厮看见谢语诺都是绕道走，生怕这祖宗一个不高兴也把他们给踢得断子绝孙了。 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顾氏心中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丫头谁会敢要她。 “谢谢伯母！”李雪乖巧的收下了礼物，盈盈的行了一礼，便转身往下走去，在李碧琪身边坐下。 李碧琪转头见便见李雪冲她轻笑，她回了一笑低声的笑道:“几日不见，三妹妹可比之前更标志了。” 李雪看了她一眼同样轻笑道:“哪里敢跟二姐姐比，听说，谢大人也过来了，这会子估计正在父亲的书房里呢！二姐姐就不好奇想去看看！” 一句话把李碧琪堵的不知道说什么话，她微微转头:“三妹妹这话可就严重了！” 李雪见她面色微微僵硬，轻笑道:“二姐姐可是生我气了，妹妹要是有不对的地方，姐姐只管说出来。” 众人只看到姐妹二人低头絮絮低语，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有多亲密，顾氏看着不远处的姐妹二人，低头轻笑的对谢语诺道:“你看李家的二位姑娘，好的很一个人似得。” 谢语诺闻言看了一眼，她仔细看了眼李碧琪，那是一张极美的脸，她又微微偏头看着吴姨娘，这是二姑娘的生母，实在是个绝色的女子。 “难怪李府的二姑娘生的这样好！”谢语诺看着吴姨娘轻声感慨。 第四十八章 无聊 凉亭里吹来阵阵微风，带着一股荷花的清香，迎面铺来，让人陶醉。 “三姑娘，奴婢将您要的点心送来了。”林溪手里提着盒子，走进凉亭里恭敬的行了一礼，对着李雪说道。 李雪笑着站了起来笑着对身边的谢语诺和顾氏道:“这糕点是我特意吩咐厨娘做的，用绿豆，凉薯做的。也有山渣糕正好适合这大热天的吃，清凉解暑，味道也好。” 林溪看见李雪的意示，提着食盒走过去，把盒子打开，将糕点放在桌上，只见是两盘晶莹剔透的糕点，一盘绿色，一盘红色。又雕成各个模样，有兔子，有梅花，有方形，圆形的图案，十分讨喜，顾氏看着那糕点笑道:“我可还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糕点，单单看着都舍不得下嘴了。”这声音带着一股清越，听在耳里让人觉得分外宁静。 林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顾氏，她微微低着头，粉面含笑，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目光目光流转。林溪只觉得呼吸一窒，手微微抖了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面色平静下来。 “不过是一盘子糕点，若是不吃，才是可惜了它们。”李碧琪说完伸出纤纤玉手，用筷子夹起一个梅花形状的山楂糕送进嘴里，她吃完看林溪还在桌边站着，眉头一皱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亭子外站着。” 林溪回过神来，忙行了礼退到亭子外，心间却是还五味成杂，一时回不过神来。 想不到上次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这次竟然隔的这么近看着她。 李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李碧琪道:“二姐姐，这糕点你可还满意。” “三妹妹准备的，自然是好的，你院子里的厨娘可都是顶好的，姐姐一直羡慕的紧，如今有此口福，可不是托了三妹妹的福。” 顾氏听出了姐妹两之间的唇枪舌剑，只抿嘴笑道:“真有这么好的味道，那我要尝尝了。”说罢用筷子也夹起一块山楂糕，送进嘴里，只觉得入口棉软，酸酸甜甜，味道竟是十分的好。京城有一家百味轩，最擅长卖各色糕点，顾氏在家的时候最爱的就是那百味轩的糕点，如今李府厨娘做的糕点味道，竟然一点不比百味轩的差。 她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果然没有骗我。”又转过头看着谢语诺:“诺诺，你也尝尝这个。” 谢语诺正在亭子外湖里盛开的荷花，听到嫂子的话面带笑容的转过身来，轻轻的点了点头，优雅的夹起一块绿色的糕点放进嘴里，轻轻的咽下也不说话，只微笑的把筷子放好，又端端正正的坐着。 李雪不知这谢家的姑娘的性子，只以为她是害羞，心中道这谢家的姑娘倒是个腼腆性子，恐怕是没有常出来，有些放不开。 这样想着便走过去拉了她的手道:“妹妹虽然是来我家做客，却也不能太过拘束，只管放开了心来玩，不用拘谨着。” 谢语诺点了点头轻笑道:“姐姐说的是，我知道了。”谢语诺看着李雪转头往李碧琪那边走去，低头看着脚，用脚用力的碾着地面。 顾氏扭头看见，面色有些无奈。趁着人不注意悄悄的凑到谢语诺身边:“小姑子，只管坐完这一刻钟，你再走也不迟。” 谢语诺听得这话，压下心里的躁动，只乖乖的坐着，看着几个女孩聊天，她撇头看了眼李碧琪，这女孩是未来的大嫂，看着倒也是个好相处的。 哎，早知道这样无聊就不该过来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吃多了恐让人笑话，话不能随便说，免得说的不好让人笑话。谢语诺被她娘逼着去赴过几次宴，每次都是木着一张脸静静的看着别人说话，那些闺阁小姐说什么统共都是一样的话题，听的久了，也就觉得没意思。 每次这个时候，谢语诺都会找时间偷偷的溜走，找个清净地方躺着，等时间差不多她在回来。顾氏深知她的脾气，听说有一次在京城一个闺阁小姐出言讽刺了她一下，她直接一杯水泼在人家脸上，幸亏那茶水不烫，已经温了，不然不知道还得闹出多大的事。 那小姐气急，要上去打人，谢语诺直接把人家手捏住，听说差点把人家骨头捏碎，完了又把那女孩推在地上，摔了狗吃屎。 那年谢语诺才11岁，就敢指着那女孩道:“再敢让我听到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心我割了你舌头。”听说那女孩当时就哭的稀里哗啦，再看见谢语诺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的。 顾氏知道她这个小姑子一向不爱这些交际，她在家就从来没见过她吟诗作赋，反倒是喜欢舞刀弄枪。又爱往外跑，常常跑到庙里去找她祖父，有时候好几天也不见她回来。有祖父护着她，公公婆婆也不敢罚她，任由她去。只是她婆婆虽然管不了这方面的事，却是爱带她来跟那些闺阁小姐聚会，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顾氏一有聚会都会给她打掩护，让她寻个地方去玩，这孩子也乖，每次都会掐着时间回来。 谢语诺盘算着时间，心里只觉得无趣，她看着那一池荷花，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他侧着身子，所以只能看到一个侧面，那是一张极青秀的脸，虽然穿着小厮的衣服，却也是精神奕奕，看上去极有活力。 谢语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身影转过了头，往树荫低下走过去。他怎么会在李府，难道他是李府的家奴，不对啊，他明明是个大夫。可是就算来看病也不该穿着下人衣服啊！ 谢语诺突然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吃过的亏，暗中磨牙恨恨道:“臭小子，早就跟你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姑奶奶让你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我突然觉得有些困了，姐姐可否让我去客房里歇歇。”谢语诺打了个哈欠，看着李雪笑道。 李雪楞了一下，忙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宝儿，你领着谢姑娘去我院子里歇一会。” 林溪听了忙点头称是。 第四十九章 闻哥 院子里突然起风，吹起林溪的衣裙，几瓣花瓣从她头顶越过，掉在地上，林溪微微回头道:“谢姑娘，请随我来！” 谢语诺面色带着笑，看着四周道:“想不到李府这样的好景致，若是不好好看一下，岂不是可惜，小丫头，你且带我逛逛如何。” 林溪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那女孩，面色瓷白，有光从树叶中透出照在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风吹起她的衣裙，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自然是愿意的，谢姑娘想去哪里逛逛。”林溪卑谦的低头，语气中是十足的恭敬，谁也看不到低下头的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光，瞬间照亮了那张不算极美的脸，当然，谢语诺自然是没心情去看一个小丫头怎么想的，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那张熟悉的，却极可恶的脸。 “哪里好看，就去哪里！”从口袋里拿出二钱银子，塞在林溪手里:“你带路辛苦，这些拿去买吃的吧！” 林溪含笑接过，道了谢，哪个小丫鬟会舍得花二钱银子买吃的。这个谢家姑娘还真是出手大方，随便打赏一个丫鬟就是二钱银子，快赶上她半年的月钱了，看样子性子也好。她心中想到此处，心中却有些复杂起来。 “谢姑娘请随我来，府里有一处百花亭，四周俱是鲜花，且四季从来不断，一片姹紫嫣红，最是个好地方了。”林溪面色带着期待，看着谢语诺笑道。 “哦！既然有这样好的地方，我倒是要看看了。”谢语诺心中不以为意，什么百花亭，听名字就俗气的很，再说那些花啊，叶啊，她从来就不放在眼里。不过如今她只是想找个机会罢了。 领着谢语诺逛了不少地方，那百花亭也去看过，不过两人并没有呆多久，虽然那里远远看去，犹如花海，景致美丽，对谢语诺却没什么吸引力。林溪同她说了几次不痛不痒的话，见谢语诺神色间并没有不耐烦，等走过坐凉亭，便笑道:“原本只是以为我家姑娘生的美，如今见了谢二奶奶，才知道什么是各有春秋。” 这话林溪往日里不敢说，但是跟这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她发现她并非是个注重规矩的人，谢语诺举手投足间的那丝野性，瞒不住她。她知道便是说出来，她也不会嫌她多嘴。 谢语诺果然没什么不满，她心中对这丫头倒是有些好感，这丫头进退有礼，话虽然多了些，却也不会让她没有好感。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不过我嫂嫂跟你府上的姑娘比，还是差了一些。”她说的是实话，指的是二姑娘李碧琪，嫂嫂或许还能跟三姑娘较量一番。但二姑娘那一张倾城之貌，还真没几个女人比的上，至少除了吴姨娘，她还没见过。 林溪没想到她这样说，一时愣住。 见她不说话，谢语诺又道:“去前面亭子那里转转如何！” 林溪点头，这女孩言语间没有别家主子高高在上的感觉，对丫头说话都是以一种十分随意平等的态度，这对丫鬟来说就是受宠若惊了。 这次却是谢语诺往前边走，她在后边跟着，林溪心中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子在东张西望，林溪想着从她嘴里套出几个消息，毕竟她的嫂嫂可是顾玉芳，若没有意外，她就该是自己的小姑子。 林溪心中划过一丝疼痛，她仿佛又看到那张极悲哀的脸，她知道那时她前世的脸，林溪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小的一团，皮肤算不上好，五官算不上美，这是林宝儿，笑起来有两颗兔牙，没有一点跟前世相象的地方。这不是林溪的脸，可她是林溪。 这里是阳城，不是京城。总有一天李府的人都要搬去京城，从她嫁过来，到她死，她都没有回过京城了。那里有她曾经的家，有她从小牵着的弟弟。 “我突然口有些渴了，能不能去帮我倒杯水过来。”两人走进凉亭里，谢语诺突然转身笑眯眯的看着林溪。 林溪没料到她突然回头，差点一头碰到她，连忙定住身形，林溪低声道:“只是留谢姑娘一人在这里我有些不放心。” 从这里回去，一去一来怎么也要一刻钟，一个姑娘家的独身一人，让人看见难免不好，不过拿人的手短，刚收了人家二钱银子，林溪只是面上有些犹豫。 “无事，这里清幽，便是有人看到了，只说我在等人。”谢语诺一双大眼睛眨了几下，看着林溪:“我便在这里等着，你快些去就好。”说罢也不管林溪怎么想，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溪深呼了口气，果然银子都不是白拿的，只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一个三等丫头恐怕十条命都不够抵。 看了眼坐的稳稳的谢语诺，她到底转身飞快的走了，走之前道:“谢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就回。” 见林溪渐渐的走远了，谢语诺忙站起来看了两眼，见不到人影后她伸了个懒腰:“真是累死我了，这园子这样大，可是让我好找啊，臭小子！”后面的声音渐渐咬牙切齿起来。 她迈开步子，是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步子，迈开大步一走下凉亭，往另一边走去，边走边听见隐隐的声音传来，那是男人的声音。 一方石桌之下，坐着两个少年，一个十六七岁，一个十二三岁。两人都穿小厮的衣服，那大些的少年剑眉星目，鬓如刀裁，唇型却是十分优美，这样看来，就有股子女孩子般的秀气。他身子骨有些消瘦，却七分挺拔，像是雨日过后长出来的新笋。 那模样小些的少年，一副没长开的样子，面容十分的清秀，脸上带着欢喜的笑，看其模样，分明就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书晋。 “小闻哥，你总算舍得过来看我了。”书晋面上带着满足的，他拉着那少年的手，笑的很甜。 “孩子，很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小闻哥，叫我闻哥也是可以的。”李小闻的面色十分痛心，纠正他的话。 第五十章 都砍了 “可你明明就是叫李小闻啊！我上次在你路引上看到了。”书晋眯着眼睛笑。 “你小子故意看我热闹是不是，从现在起我是李闻。”李闻瞪着一双眼，看着书晋，很快就越过他往后瞪着，因为他看到一个姑娘走了出来，那姑娘一张粉雕玉镯的小脸，是个极可爱的小姑娘，只是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却是眯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 他大叫一声，就拔开了腿往后跑:“书晋，哥哥想起来还有些事，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书晋奇怪，但他还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昏睡了过去。 谢语诺手轻轻抚在书晋脖子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不滚过来，我让他一辈子睡下去。”正好让李闻听到。 李闻转头见昏倒在桌子上的书晋，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随即又飞快的瘾去，算了，打架自己就是渣渣战力，这个小萝莉分分钟就能把自己打到爹都不认识。 他慢吞吞的走过去，在桌子边停下来:“这位姑娘，不知为何要找我！” 谢语诺笑眯眯的一张脸看着李闻:“孤儿？家里有重病的姐姐要医治？”她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带着深深的寒意:“你这张脸就算划成了灰，我都认识，这会子还给我装傻？姑奶奶我这辈子还没被人整过，骗我钱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敢把我衣服给扯下来！” “姑奶奶，我冤枉啊，我虽然是骗了你钱，可是扯你衣服是因为你掉进水里了，当时天冷我还不是怕你着凉才扯的。再说了，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是女的。”李闻伸了手开始喊冤。天知道她怎么出现在这里，那时候她穿着男装，虽然他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子，这个可不能乱说。 “若不是你戏弄我，我怎么会掉进水里，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谢语诺想到那天被他抱着，脸上闪过愤怒:“我管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吃了这么多次亏，姑奶奶我脾气好，你自己断一只手，从今以后，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放过你，再不找你麻烦。” “我要是不照做呢！你也知道我是大夫，要是没了手我可怎么给人治病。”李闻抱着手臂一脸不怕死的嚣张。 “那更简单了，两只手都砍了，就不用惦记着去做什么大夫了。”不过一个小医馆的学徒，也好意思说自己大夫，笑掉她的大牙了。 “那****可是救了姑娘，虽然看了不该看的，没想到姑娘竟然追我到这里，连我今日来李府都知道，莫不是姑娘其实心系与我，想嫁给我！”李闻的话让谢语诺面色一僵，然后是无尽的怒火。 “嘶！”李闻冷吸一声:“谢姑娘可要明白，如今我们都是在李府，我出了事不过一条烂命，你要是惹了什么闲话，以后可就要嫁不出去了。”看着那女孩子暴起要杀人的模样，李闻赶紧后退一步，看了她一眼，手上没兵器，又看了看四周，这里虽然僻静，却也不是没有人来，这时候的女子纵然又不同寻常的，却也必须受这个时代的束缚。 “少给我废话，你整了姑奶奶，总要付出点代价！”谢语诺却懒得废话，习惯性的想拔剑却发现今日特意穿了母亲给她准备的衣服，好好的闺阁小姐哪里能随身带剑。 更何况是去别人家里做客，往日里穿的衣服自然是能扔多远扔多远了。 眉头一皱，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头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动手。看了四周，这件事确实不能闹的太过。 李闻看的明白，他笑的十分谄媚:“我想李某与姑娘之间一定是有误会，只要姑娘肯放过我，李某发誓，我一定不会出现在姑娘面前！” 谢语诺听到这话却突然笑了起来，一张小小的脸笑起来一脸的天真无邪，像是寒冬下的暖阳，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头舒适。 李闻一时也楞住，暗中道:“好个可爱的萝莉，只怕长大了一点都不比无忧阁的秋娘差。”当然他比的也只是容貌，秋娘面如桃花，身段纤纤如柳，是个极标志的美人。 只是他还在感叹，那萝莉却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一麻，然后那女孩子抱起他的手臂，咔嚓一声，骨头霹雳吧啦的声音顿时响起，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顿时冒汗，他想动，可是他发现身体打半都麻掉了，这女孩子动作太快，他还没来得到退后，她就已经让她一只手脱臼，还不能反抗。 “谢姑娘，你也太狠了，李某好歹救过你一命，不已身相许就算了，何必一言不合就动手。”额头冒出了冷汗，李闻好歹能说话。 “以为你会大喊大叫，没想到你倒是个有骨气的！”谢语诺又飞快的退回原位，一脸云淡风轻，并没有因他说的话有什么恼怒:“若不是我在李府，你现在已经两只手都没了！如今我小惩大诫，你也只是会受点苦罢了！只是”话锋一转带着冷意:“若是再让我听到你狗嘴里吐不去象牙，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毕竟，大夫可不用舌头看病。” “谢姑娘宽宏大量，李某记得姑娘的恩惠。”李闻大半个身子都麻掉了，坐在地上苦笑:“不知道谢姑娘给了我什么礼，这会子半个身子都麻了。” 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你且放心，不过是让你不能动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只是这花林深处，蚊虫甚多啊！”感叹一声，谢语诺转身就走，当然不是只麻三个小时，麻过之后，他在三日中敢进食，保管他吃什么吐什么，除了喝水，什么都不能吃，不过她当然不会跟他说。 “哦！还有，他你也不用担心，一个时辰之后，就会醒来，至于你的胳膊，运气好碰到了人在让人帮你接。运气不好，就等这小兄弟睡醒了再帮你！”又转过头，谢语诺用眼神意示了一下扒在石桌上睡着的书晋，好心的提醒。 第五十一话 投缘 林溪手里端着托盘，稳重的往凉亭里走去，隔着不远，便看到亭子中站着的少女，风吹起她的衣摆，她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十分开心。 林溪走上前去，进了凉亭，对着谢语诺行了礼，把茶放在石桌之上，拿起杯子到了杯水递到谢语诺手里笑道:“谢姑娘在想什么事，笑的这样开心。” 谢语诺接过水喝完，将杯子递给她道:“这样好的景色，看着自然是开心了，说起来也逛了这么久，该回去了。”她转了转眼睛，看着林溪笑道。 林溪听了这话笑道:“谢姑娘说的是，我这就收拾了东西，带姑娘去休息。”她用的是我，没有用奴婢，不过谢语诺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笑道:“那便回去吧。” 林溪正准备走，耳边却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她往那边望去，却只看到重重花木，花木之后有什么却看不真切，正想着耳边传来谢语诺的一声轻咳，心中虽有一丝疑惑，林溪还是很快垂下了眼睑:“谢姑娘，请随我来吧。” “麻烦你了，我正好犯困了。”谢语诺走到林溪前面，面带笑容的说道。 等把谢语诺送到三姑娘的院子里，自有丫鬟婆子过来接手，她还要去李雪那边继续伺候，便行了礼告辞而去。 路上路过刚刚走过的凉亭，林溪想到之前的声音，她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却看到一个少年睡在石桌之上，那少年穿着的是府里小厮常穿的衣服，却不知道为什么睡在这里，林溪摇头想了一下，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个声音:“姑娘留步！” 林溪的身子顿时一僵，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石桌之下还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也同样穿着府里的衣服，因为是坐在地上，所以林溪并没有看到他，那少年的左手臂有气无力的搭着，他右手握着那只左手臂叹气道:“姑娘，能不能帮在下一个忙，姑娘若是能够好心，在下这条手臂就能保住了。” 他说话的时候头并有抬起来，林溪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了眼石桌上昏睡的少年，她有些惊疑不定，准备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咬了咬牙，看了眼周围，走到那石桌旁边，看着那低垂着头的少年道:“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那少年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便见到一个穿着青衣的小丫鬟，十来岁的模样，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五官算不上美，却也是清秀可爱，她正看着自己定定的说道。 “哎呀，小妹妹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李闻面色带笑，看着林溪。 “我要怎么帮你！”林溪皱眉，这张脸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她努力的回想，这流氓一样的笑也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林溪记忆里一向不错，不到一分钟她就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了，这少年不就是上次在玉林阁出言不逊的登徒子吗？他怎么跑到林府来了。 想到这里她脸色冷了几分，不过很快却又笑了起来，在石桌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很面生啊，我好像没看到过你！你是我们府里的仆人吗？” “小妹妹，你自然是没有见过我的，我又不是你们府里的仆人。”李闻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注意到林溪的刻意消遣。 “可是你穿着我们府里的衣服呀，我记得这衣服是我们林府特有的。”她不解的看着他，又指了一旁睡的正香的书晋:“你看他穿的就是我们府里的衣服。” 林溪刚刚已经确定过书晋只是睡熟了所以也就不再担心，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也没精力去猜测，只是在想这少年到底有没有她想要的利用价值。 “我是他大哥，进来自然是来看他的，至于这衣服，是这小子给我准备的，你以为我愿意穿么。”李闻握着手臂:“我说小妹妹，你快点帮帮我吧，不然我这手就废了。” “要帮你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林溪冷了脸，看着李闻。 李闻点了点头又带着一丝夸张的笑:“有什么快问吧，大哥我一不是小偷，二不是强盗，看我这样纯洁的笑容，一看就是个好人，绝对不是怪蜀黍。” “你叫什么名字！”林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接忽略了他的话，想了一下又道:“不要给我再说废话。” “李闻。” “你为什么来林府，我记得书晋无父无母，哪里来的大哥！”林溪把府里的一些人都记了个大概，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派上用场，书晋是大少爷的书童，她自然是见过的。 “小姑娘，我是个大夫，给这小子看过病他病好后，觉得与我投缘就认了我做大哥，你要是不信，现在就把他拍醒亲自问一下就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闻面带嬉笑的说道。 林溪却敏感的感觉到了那一丝嬉笑之下的冷淡，她楞了一秒笑道:“我知道了，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你愿意吗？” “自然是可以的，只要这个要求不过分！”李闻听到这话倒没什么意见，天底下哪里会有免费的午餐，别人帮他，他自然也该还回去。 “我怀里有个布包，你帮我拿出来，布包里又有三个小瓷瓶，那个有红色花纹的瓷瓶的药丸给我一粒。”李闻开口道。 林溪走上前去，扯开他的衣服，把手伸了进去，很快就摸到了那个布包，她打开来看，果然看到了几个小瓶子，她从里面拿出那个有红色花纹的小瓶子，递给他问道:“是这个瓶子吗？” 李闻点头:“没错，里面有药丸，你倒出来一粒送到我嘴里。”他看林溪一脸莫名其妙又解释道:“我身子不能动，都麻了，没法动！” 林溪闻言脸色犹豫了一瞬，这样子若是让人看了，她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只是也只犹豫了一瞬间。若是连这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后面的事岂不是成了笑话。 “张嘴！”林溪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将那药丸倒了出来，一把塞进李闻嘴里。 第五十二话 伺候 “哎，小妹妹，我这嘴还没张开了你怎么就把药塞进来了！”药丸差点掉在地上，李闻吞下药丸后，有些委屈的看着林溪。 “你跟谢姑娘有什么关系？”林溪见他把药吃下去，面色恢复了正常，问道。她没有问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而是直接问他你跟谢姑娘什么关系，林溪联想到之前的事差不多就猜了个大概，谢姑娘之前恐怕是故意遣开自己的。 李闻听到她这样说，却是笑了:“你们府里的丫鬟都是这么好奇的吗？” 林溪听出了那一丝讽刺，笑她多管闲事，她也笑了，看着他:“首先我不是谢姑娘的丫鬟，是李府的丫鬟，既然是李府的事，我虽然是个小丫头却也有一份责任在的！而且若是因为疏忽，有人对我们的客人不礼貌，到时候别人岂不是说我们李府没有待客之道。” “小妹妹可真是有一张利嘴啊，我这才说了一句，你就有这么多句话堵我！”李闻微微抬起了手臂，身体微微能动了，他又动了动身子，却是笑的无比愉快:“还这样含沙射影，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事，说了你就快点离开，免得被人看到了说你对我有意思！” 林溪脸色一红，恼怒的看着地上的少年:“油嘴滑舌，难怪被人教训，真是活该！” “哈哈，小妹妹，你再不说，我可就不帮你忙了。”李闻继续挂着笑，转了转手臂，笑道。 “我要你帮我打探一个人，他就是阳城的，所以也不需要你走多远。”林溪声音低了下来，快速了说了几句话，说完便站了起来:“不管你有没有消息，一个星期后，你便写个字条给书晋，到时候我去他那里取。” 林溪说完，便匆匆的走了，并没有看到李闻一脸的思索，他摸了摸下巴，看着那女孩已经走远，自言自语道:“这名字倒像是在哪里听过！”说完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又摆了摆手臂，看了眼垂着的左手臂，李闻叹息了一声:“女孩子这么暴力，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啊！”说罢右手使劲往左右臂几下运动，只听几声骨头的脆响，脱臼的左手臂便整个接了上去。 “嘶，可疼死我了！”李闻摆了几下手臂，确定接了上去，一屁股坐在石桌上，从怀里又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吞进肚子里，看了眼趴着睡的正熟的书晋:“臭丫头，虽然我打不过你，可想在我身上下药，未免有点浪费啊！小爷我要是能被你这点道行唬住，这么多年的医也算白学了。”说完又有些洋洋得意的笑起来。 林溪自然不知道李闻的自言自语，她快步的走了出去，确定周围没有人在，吐出了一口气，让那个都不认识的人去找萧峰，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她已经实在等不下去，这样一副身躯，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如同瞎子摸象，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除了等慢慢长大，可是她已经等了这么久，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就在看到顾玉芳的那刻，她告诉自己，老天既然让她活了过来，那么她一定要作为林溪活下去。 这边凉亭里，李碧琪正和顾玉芳在下琪，李雪坐在一边，看着两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冰镇酸梅汤，玉雪见了笑道:“姑娘若是无聊，要不要奴婢陪您下几盘。” 李雪摇了摇笑道:“我呀，就做个闲人，我可不会下这些个琪，看她们两个下就好了。” 顾氏落下一子:“不过是无聊找个消遣，雪姑娘不爱这些，下完这局咱们便来吟诗，琪姑娘觉得如何！” 李碧琪笑的温婉:“这是自然的，人多了热闹也欢快些，再者说姐姐是客人，更是不必拘礼！” 林溪看了眼亭子里的情形，她见机会到了，便走进去看着李雪恭敬道:“姑娘，谢姑娘已经在青松院休息了。” 李雪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溪行了礼退下。 林溪在亭子外还没站多久，便见玉雪走了过来，她忙低下头道:“玉雪姐姐有什么吩咐。” “姑娘说让你回去照看谢姑娘，她若是有什么要的，你也好去伺候。”玉雪淡淡的吩咐道。 听说谢姑娘脾气古怪，不喜欢身边有丫鬟跟着，家里唯一一个也在前几天染了风寒，正在家里休息，并没有跟过来。所以今天谢姑娘过来并没有丫鬟跟着。 林溪得了命，点头称是，玉雪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往青松院去。 青松院里，谢语诺脱了外套躺在客房的床上，屋子里放了冰盆，并不会让人觉得热，房子里就她一个人，一个伺候的丫鬟也无，并不是因为有人怠慢，而是她一向喜欢清净，她家的唯一一个贴身丫鬟还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刚七岁的年纪，比她更需要人去照顾。她睁着眼睛，望着床帐上绣的芙蓉花，觉得有些晃眼。 “那臭小子来李府干嘛？难不成他其实是李府的仆从？不对啊，看他那个模样，明显是江湖上混的！”想不通的问题谢语诺从来不去想，反正已经教训了那臭小子一顿，也算给自己报了仇了。 芙蓉花绣的十分精美，一层层的花瓣，层层叠叠的看着就让人觉得犯困，外面偶尔传来丫鬟们的低笑声，更像是催眠曲，谢语诺觉得她很困了，需要睡一个午觉。 如今的天已经十分热了，林溪回了院子，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走在廊上，看到几个相熟的丫鬟婆子，她们大多聚在树下，要么绣花，要么说笑，几人看到了林溪，都投了一个笑过去，要么招了招手表示慰问，林溪点头笑了笑，走过去看到兰草也在便笑道:“兰草姐姐，你们可知这姑娘在哪里休息！”她带着谢语诺进了院子自有管事婆子去安排，所以她并不知道谢语诺被安排在哪里休息，如今这时候，麻烦管事婆子恐怕在睡觉，去找她恐怕得遭白眼。 “谢姑娘啊，我知道，她在东厢房休息呢！你是要过去伺候吗？谢姑娘不喜欢人在跟前呢！”一个丫鬟说道，看着林溪问道。 第五十三章 目的 “我是得了姑娘的吩咐，谢姑娘若是不喜人跟着，我在门外侯着就好了。”林溪眨了眨眼，带着憨厚的笑。 “宝儿，你带把小杌子过去，也好受些！”兰草起身把身下的小杌子递给她，林溪接过道谢:“谢谢兰草姐姐心疼！” 兰草白了她一眼:“行了，快些去吧，不用谢我！” 林溪手里抱着小杌子不紧不慢的往谢语诺休息的地方走去，脑海里闪过之前见过的那个少年，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从脑海里冲过，却始终都抓不住，她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繁杂的思绪剔除掉，又问了几个丫鬟，不多时便走到了谢语诺所睡的客房。 门关着她怕推门进去会吵到人，便坐在杌子上看这天空，微风徐徐吹过，带着一阵阵困意抚再林溪的身上，她眼睛微微闭上，小脑袋微微摇晃，头上的银簪子随着她的动作闪过点点银芒。 谢语诺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她睁开眼，屋子里有些闷热，她起身伸展了一下身子，引起微微的声响。 “谢姑娘，可是需要什么？”屋外林溪睁开了眼，把门轻轻的推开，上前去服侍谢语诺穿衣。 “给我准备盆水和毛巾。”谢语诺见是林溪推门进来，和颜悦色道，林溪低头称是，自去准备了。 谢语诺常年在外面，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祖父也没有给她丫鬟在身边照顾，她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不喜欢被丫鬟伺候，穿好了衣服，又将有些乱的头发梳整齐。林溪进来的时候谢语诺正好将最后一朵绢花簪在头上。 接过毛巾，净了面，便让林溪领着她往赏花的亭子里走去。 此时杨夫人正一把握住钱氏的手开心的笑道:“许久不见妹妹，甚是挂念啊！” 钱氏抚了抚她的手同样笑道:“难为姐姐挂心了，说起来我们也认识了快十年了，想不到如今都要结成儿女亲家了！” “这可是挡不住的缘分！”杨夫人伸手端过茶杯呡了一口笑道。 ------------------------------------- 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院子里显的格外的静谧，丫头婆子大都进了屋，只有偶尔几个提着灯笼穿梭在院子里。 钱氏洗漱完毕，身上只穿着一件牙青色的里衣坐在床沿，一个小丫头正跪在地上给钱氏捏腿，李嬷嬷端来一碗安神汤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了，你出去吧，早点休息。”丫头得了令忙从地上爬起来，磕了个头退出去了。 “夫人，我看杨夫人今天来咱们府里只怕不止是为了二姑娘而来。”李嬷嬷把汤递给钱氏，犹豫了一下道。 钱氏闻言顿了顿，看了眼李嬷嬷笑道:“嬷嬷觉得杨氏还有什么目的？” 这目的显而易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李嬷嬷却还是顿了一下道:“老奴看那谢三小姐也是花一样的容貌，比起三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钱氏笑道:“嬷嬷说的不错，她们不仅仅只是为了二姑娘而来的，更重要的还是为了逸阳，我这个好姐妹心里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夫人，您的意思是？”李嬷嬷开口道。 钱氏不说话，将手里的汤喝了下去，把空碗递给李嬷嬷，又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过了一会才笑道:“这事我还得好好想想，谢家是武将出身，到了谢老爷子这一代才弃武从文，虽然二姑爷只是个七品小官，到底年轻，老爷说他璞玉可雕，想来将来也能有一番造化。至于谢三小姐，看其模样也是个极好的，只是那谢三小姐一直养在外面，近几年才去了京城，我对她也不太了解，娶嫡长媳妇可不是小事。” 李嬷嬷心中明白，笑道:“夫人考虑的事，我看谢三小姐虽然容貌出众，到底年纪小，天真浪漫。” 天真浪漫可不适合当主母，李家子嗣单薄，家里就逸阳一个嫡子，抬姨娘是必不可少的。 钱氏揉了揉太阳穴:“”这事也不急，过些日子把那谢三小姐接过来玩玩，找个机会让逸阳看一看。”说罢把被子拉过来，躺了下来:“嬷嬷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去休息吧。” 李嬷嬷领命，出了卧室，吩咐了两个小丫头轮流守夜，去了外间的床上脱了衣服睡下了。 林溪额头有冷汗滑过，她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微微喘气。 “又做噩梦了？”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兰草的声音。 林溪擦了擦额头的汉，笑道:“梦到有人追我，我就吓醒了。” “宝儿，我觉得你该找个算命的去看看，也许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说不定。”声音越来越小，很显然进入了梦乡里。 林溪闭上眼睛，她又梦到了辰儿，那么真实，她在自己面前哭的那么悲伤，他说爹爹死了，娘亲死了，好多人都死了，只剩他们了。 心脏骤然疼痛起来，她觉得她不能再呆这个四方天地之间，她必须要出去了，可是她要怎么出去，第一次她有些恨老天爷既然让她活着，又何苦给她一个丫鬟的身份，又何苦让她寸步不能行。 她甚至不知道关于她弟弟，关于萧峰一丝一毫的线索。 今天让那个人去打听萧峰的下落，她也仅仅只是抱着一丝微弱的机会。想到那些血海深仇，她咬紧了嘴唇，眼中满是痛苦与绝望，她以为她早就忘了，原来她还记得这样清楚，而她的仇人如今却还在逍遥自在。 天色很快亮了，兰草起床见林溪直直的坐在床上，她吓了一大跳:“宝儿，你一晚上没睡啊！” 床上坐着的人好像刚刚回过神来，带着些许哭腔道:“昨天一闭眼那些人一直追我，要杀我，我就不敢睡了。” “你害怕可以和我过来睡啊！你这死丫头，白天可是要做事的，那些嬷嬷可不会管你晚上做不做噩梦，不好好做事还不指定会骂成什么样子呢！”兰草走到林溪床上，看着她两个有些青的眼圈，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好了，今天晚上过来跟我睡！” 第五十四张 盛夏 林溪一夜未睡，神色十分的憔悴，她天色未亮透便在院子里扫地，身子都有些站不稳，此时已经是六月份的天气，即便是早晨天气也仅仅有一丝凉气，不一会额头就蒙了细汗，本来扫地这事现在也轮不到她，但是林溪闲着心里觉得慌闷，便趁着其他人醒来之前，把院子打扫干净，又去打了水净面，方才觉得精神了一些。 找了个凉亭，林溪有些楞楞的坐了许久，她想起了一些遥远的事，那一年，她才刚满七岁，作为林家的嫡长女，又是唯一的父母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一般的被人呵护，光是贴身的丫鬟都有四个，那年正是六月盛夏，屋子里虽然放了冰，却依旧是热的让人受不了，林溪只穿了一件半臂交领并襦裙，两只肉嘟嘟的粉胳膊露在外面，大丫鬟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风，却也还是燥热的很。 “巧姐，你再去领一盆冰过来，这大热的天，真是一点都不舒服。”小丫头烦的挥了挥胖乎乎的小胳膊，巧姐停下了手里扇子，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长的秀气，皮肤有些黧黑，虽然不甚漂亮，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亮，她威微微笑道“姑娘，天气虽然热，但是咱们屋子里已经有两盆冰了，你穿的少，若是贪了凉，可是要喝不少苦药的。” 听了苦药，小丫头脸一下子变的跟喝药的时候一样苦，她一把夺过扇子:“那我去后花院走走，你们不许跟着！也不许告诉娘亲。” 巧姐有些着急，姑娘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一耍起脾气来，谁都不认的，说不许人跟着，就定然不让人跟。当下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声是，这边林溪刚刚出去，巧姐立马把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丫鬟招过来:“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跟着姑娘。” 后花园里种了很多树，还有葡萄架子，这个时候的葡萄已经是熟透，一个个像紫色的宝石，林溪兴奋的跑到葡萄架子上的秋千上睡觉，一阵阵的微风吹过来，虽带着一丝丝的热气，却也极为舒适。她很快就睡着了，好像做了一个梦，又好像没有做梦，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正在娘亲的怀里。秀美的的女子带着宠溺的笑看着她。 林溪身子一个踉跄，从木栏座台上跌了下去。睁开了眼，方才发现她却是被人推了一把，而方才她竟闭着眼睛睡着了，看了眼周围的景色，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样子，跟自己梦中所看到的根本就不一样。 “好啊！你是哪里的丫鬟！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偷懒。”声音有些尖锐，她抬头，看着那个推了自己一把的人，发现是个三十上下的妇人，穿一身浅紫襦裙，罩浅粉色暗纹褙子，一张宽额头，细挑眉，脸上有点点雀斑，下巴尖尖，身量却是极为的丰满，顺着那脸看去，不算美丽，倒是有十分的刻薄。林溪却是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这个妇人，但是三姑娘的院子外人一向进不来，说不定是新开的妈妈，她赶紧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对着那妇人赔着是十分的小心道:“我昨日睡的晚，坐在这里竟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妈妈勿怪！” “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躲闲。”那妇人眼睛一瞪，看着爬起来的林溪又上去掐她的胳膊:“我倒是不知道三姑娘院子里养了这么多闲人！偷懒的蹄子，我是姑娘院子里新进来的妈妈，专门管你们这班不听话的丫头！” 此时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六月即将过完，要进入八月，林溪仅仅穿着一件对襟齐腰襦裙，衣服薄的很，手臂正好被那妇人掐住，妇人毫不客气，转手一拧，看着林溪痛呼一声方才得意的放了手。 林溪也没料到这妇人竟然这般泼辣，听得她说是新开的妈妈，想着自己并无丝毫反抗之力，便也忍了下来，只低头道:“妈妈教训的是，奴婢下次不敢了。” 却说这妇人，夫家姓周，别人平日里只教她周赵氏，正是府里周姨娘的娘家人，周姨娘原本是李荣老师王先生家的婢女，王先生见她模样伶俐，便赠与李荣为妾，周姨娘从小就被卖与王先生家，本家本是一介农民，家里七八口人，原本过得苦哈哈，周姨娘做了姨娘后，时常周济娘家人，她两个哥哥也是亏了她方才说到媳妇，小妹也是因为她给的嫁妆，算嫁了个小康之家，搬到城里来住，只是人心不足。 家里几个人见在周姨娘这里顺了不少好处，行事愈发变本加厉，害的周姨娘里里外外不知贴了多少银子出去，最后实在烦了对娘家人却也懒得理会了，只推脱自己没钱。这般闹了几次，周姨娘发了几回脾气，娘家人也收敛了不少。 后来她随老爷从京城回到阳城，更是清净了不少，只是就在几个月前，她二嫂竟然带着二哥过来了，两人租了一个小院，就来投奔周姨娘，说是要找个事做，又是抹眼泪，又是好妹妹好妹妹的叫，周姨娘想起小时候二哥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一时心软，只是她费了好大劲也只能把二嫂带进去做个打杂的婆子，没有办法便托人找了关系，在一个茶叶铺里做个掌柜，周姨娘在李家人言微轻，身边的婆子丫鬟都是有定制的，她轻易做不得主，让嫂子回去等消息为此外钱氏那里磨了几天方才小心翼翼的透出来，钱氏自然是一口答应，自此周姨娘便安排二嫂做了个管事妈妈，只是周姨娘院子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她本来就是个丫鬟出身，娘家这些人又掏空了她一半的底子，剩下的钱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要养，虽然府里的月银不是她发，平日里每月的打赏和打点也要花掉一大笔钱。 赵氏在周姨娘院子做了半年事，没捞到什么好处，便又自个想办法左右逢源，花了不少钱，挣得了一个三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妈妈，谁都知道三姑娘院子里油水比别的院子里都要多。 第五十五章 梦里 却说林溪这边低头认错，赵氏却不依不饶，愈发的叫嚣起来:“知道错了就行了？要是不长个记性，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赵氏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溪，见她盘了个双丫发髻，只有两朵头花点缀，此外什么也没有，衣服穿的也是半旧不新。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张小脸七八分的颜色。 眼中闪过鄙视，这样的穷丫头片子真是三姑娘院子里的人，只怕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片子罢了。 都说三姑娘日子过起来最是讲究，她打进了院子也才见识到什么是神仙府。亭台楼阁，怪石嶙峋，种满名贵花草，一路鲜花着锦，一路走过来眼睛都不够看，光是贴身伺候三姑娘的几个丫鬟都一个个如花似玉，比起一般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要穿戴的好，吃的穿的用的那必是一等一的讲究，喜的赵氏心中一阵酥痒，只想着伺候这般富贵的小姐，必定比在周姨娘院子里捞的多，这半年多她凭着周姨娘的关系也捞的银子可比在京城摆面摊赚的多，况且自家赚的钱，一大半都要上交，平日里压根攒不下钱来。愈发觉得从京城过来是对的，当初家里的那傻大个还觉得天子脚下怎么也比阳城好，要不是她提着自家汉子耳朵好好骂了一顿，指不定还不愿意来。 只是她过来方才发现周姨娘不过是表面光鲜，实则手里的银子也不多，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虽不多，但是个个人精似得。周姨娘本就无势，每月里给出去打赏钱都不少，若不是周姨娘这般做，只怕连表面的恭敬都做不出来。 赵氏就听到过几个婆子丫鬟背地里埋怨过，她过去理论反而被挖苦嘲笑一番，周姨娘知道也只是是摇了摇头，罚了那几个婆子丫鬟一个月的月银。 反倒赵氏因为这事，反而被事事排挤，吃了几次亏倒也学乖了，主动送了些东西给人，又上下左右逢源，毕竟是跟周姨娘沾亲带故的人，院子里的人也不好做的太过，见她明白自己处境，没有拿大，便也不在暗底下做动作。没几日表面上至少一派和和气气。 这边赵氏却觉得捞不到油水，听说三姑娘院子里正好有个婆子的媳妇要生了，儿子平日里在李府的铺子上做个掌柜，如今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压根抽不开身回去。媳妇肚子大了也没人照看，便请了两个月的假回去照顾媳妇，等媳妇生了再过来。 正好这个缺子被赵氏转了空子，今儿一早便梳洗好来了三姑娘院子，便碰到在亭子里打瞌睡的林溪。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妈妈手底下做事的？”赵氏见林溪眼圈都红了，强忍着泪水不敢落的样子，有些微微的得意，却拉着一张脸问道。 “我，我叫宝儿，是玉香姐姐手底下的。”林溪低着头，带着一丝怯怯。 “你是做什么的？”赵氏听闻是一等丫头手底下做事的丫鬟，一等丫头可是姑娘的贴身的丫鬟，都担得起一声副小姐，她顿了顿，想着刚刚过来这边，情况什么都不熟悉，这丫头也不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口气不像方才嚣张，却依旧居高临下:“在姑娘院子里做事，就该好好做事，合着我脾气好，想着你们这些小丫头不容易，见着了便也只是口头上说说，教你们长个教训，要不然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以后伺候主子有个不对，到时候丢饭碗可都是轻的。” 林溪心下思量:这妇人我从前却是没见过，只怕是近日方才来的，看她模样，方才分明是想好好教训我，这会子偏又息事宁人的态度，只怕是听闻我在玉香手底下做事的缘故。更可能是想在我这里打听打听。 林溪想到这里，面色依旧怯怯的，小声的说道:“我是负责给姑娘送餐和给花儿浇水的丫鬟。” 那妇人果然又问她许多问题，林溪挑了些不重要的一一答了，一些不该说的便闭紧了嘴巴，一副茫然的模样摇头说不知道，赵氏在她这里一句有用的都没套出来，倒是无关痛痒的事知道了一大推。心中不由郁闷，见林溪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心中更是嫌弃，她摇了摇，随口找了理由去了别处。 见那妇人走了，林溪心中松了口气，想到方才的梦，又看看凉亭四周，看到鲜花着锦，绿草茂盛，微风徐来，一阵阵凉意，吹的人昏昏欲睡，竟不知梦里梦外。 一丝落寞撒在眉间，林溪很快让其隐没，打起了精神开始浇花，她小睡了片刻，倒也不是刚才那般难受。 林府的另一处，钱氏吃过饭，正拿起李妈妈递过来的漱口水漱口。 李妈妈把帕子递上去笑道:“太太吃了早饭，莫不如去外面转转，今日天气正好，也好消消食。” 初夏的天气本就不热，这些日子才下过雨，清晨的天气格外的凉爽，正是适合出去转转。 钱氏笑吟吟的道:“总闷在屋子里也不好，我看这几日天气不错，明日去庙里上炷香吧，也好去山上看看风景，你等会去找人安排安排，通知一下二姑娘和三姑娘，大少爷和三少爷也通知一声，让几个孩子陪我一道去罢。” 阳城最大的寺庙叫做菩提寺，坐落在半山腰，离李府十里左右，是个风景极好的地方。这几年也发展的好，香火鼎盛，李妈妈口中答应，扶着钱氏去院里散步。 “太太，说起来，二姑娘还有几个月就要嫁人了。”李妈妈又在前氏后面，笑问道。 “是啊，当初可是看着这孩子一点点长大的，没想到一晃眼都要嫁人了，我可真是老了。”钱氏笑了笑，又道:“你帮我留意留意，看看有什么缺的。我这边有些子好玩意，今日你且抽了空给她送去，这孩子心底只怕还怨着我。” 府里做嫁衣的绣娘提前一年就已经请好，虽说女子的嫁衣都是自己做，但是富贵人家的嫁衣繁琐程度不用一一而表，一般的千金小姐出嫁都是请了专门的绣娘做衣服，被套。姑娘们也只是在衣服上象征性的绣绣花就算完事了。 第五十六章 委屈 却说这边钱氏吩咐了李妈妈，散完步后，李妈妈便使了几个得意的丫鬟往各个姑娘少爷姨娘的院子里去说明日太太要去菩提寺里的事。 钱氏散了步，坐在客厅的桌子上，上面推放着几本薄薄的册子，钱氏身边立着一个模样四旬上下的中年男子，男子穿一身圆领罩衫，头上带着一顶罩巾帽子，看其模样，极其的普通，留着一撮山羊胡。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仿佛一尊雕像，这四旬左右的男子名叫李叶，是李府的外事管家，管着李家七八家铺面的帐，李叶七八岁的时候便进了林家，他一个无父无母，被舅舅卖与人牙子的孤儿，一步步从扫地的小厮走到了管家这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血泪委屈。 钱氏仔细的翻着册子，偶尔拿起一只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不一会儿册子便过目完了，钱氏又低头对那李叶说了几句，李叶恭敬的答了。 “叶管事这几年辛苦了，尤其是京城那边的事，我们如今在阳城，你每月往这里跑更是舟车劳顿。”钱氏把册子合上，又让丫头给把凳子给李叶，李叶谢过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道:“都是太太教的好，小人也就依着太太的吩咐，叫底下的人好好做事，恪守本分。也是太太抬举我，这点子辛苦算什么！” 李家不是一直在阳城，前两年老太太去世，李荣要守孝三年，自然不能留在京城，一家人便都从京城回来了，索性阳城离京城不算远，走水路也就两天的路程，京城的几个铺子留了几个靠谱的人打理，每月让管事的往阳城这边走一趟，今日正好是管事过来送帐册的日子，昨儿夜里李管事便已经到了，草草的洗了个澡，第二日一早便穿戴整齐的过来给钱氏送账册铺子。 “叶管事不必谦虚，你的能力我最是放心，当初我初嫁过来，账册上不明白，叶管事还指点了我不少，这几年账册上一丝问题也没出过，一般人可没叶管事的这个能力，跟着你的几个小子你把他们都教的很好。”钱氏笑吟吟的，吩咐丫头沏茶给叶管事。 叶管事忙接了茶，道了谢诚惶诚恐的道:“太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把自己能做好的事都一一的做好了。若连这点子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也没脸面见太太。” 钱氏笑了笑:“叶管事这脾气一直都是这样。”顿了顿又道:“这几天想请叶掌事留在阳城，我这边有个新铺子，管事的是个年轻人虽有干劲，却不够稳重，希望掌事能教他几日，他若能有一半的稳重我也不用操心了。” 李叶大半辈子都在摸爬打滚，听了钱氏的话，哪里还能不明白，能劳烦太太亲自说的，大半是太太身边的人。忙笑道:“既然太太看的起我，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钱氏又与李叶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下去了，让丫鬟亲自送与他出去。 这边李妈妈见叶管事走了，端了碗雪梨羹往屋子里走去，递到钱氏手边笑道:“已经吩咐了各院子的主子们。”李妈妈顿了一下看了眼钱氏道:“只是朱姨娘那里，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打算的。我如今还没叫丫鬟去递消息。” 朱姨娘怀了孩子，肚子已经显怀，坐车出去显然是不方便的。 钱氏泯了一口茶笑道:“朱姨娘有孕在身，自然是该在府里静养。” 李妈妈得了吩咐点了点头，服侍完钱氏自去有安排。 这边几个院子里的主子都得了消息，自然是各自有各自的准备，暂且不表。 林溪将花浇完后，又送了早餐去三姑娘那里，回来后便去自个屋子里拿出针线来做，她心里头隐隐的盼着一些事，昨日才拜托那少年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这才一天都没有过去，她便已经觉得难挨。 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连绣朵花都绣不出个样子，林溪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收进柜子里。坐在床上楞楞的想心事，望着桌子上养着的一盆花，眼睛也不眨一下，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一样。 “宝儿，你魔怔了？”兰草进了屋子，见林溪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上去摇了一下她。见她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朝她望了一眼，兰草从没见宝儿这个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楞了一下道:“你还在想刚刚的梦吗？” “兰草，我觉得有些难受。”林溪握住兰草的手，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眼角发酸，她本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会子却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用双手捧住了脸，任由泪水落了满脸，呜呜咽咽嗯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听起来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兰草摸了摸林溪的头安慰道:“好啦，我知道你有委屈，可是我们做奴婢的哪里会没有几个不委屈的，可是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过的，把那些事不愉快的事都忘了，不要再记得了。等会子让别人看到了指不定还不知道说什么风凉话。” 拿了帕子给林溪:“喏，快写把眼泪擦一擦，我们出去走走。” 林溪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道:“谢谢你愿意听说诉苦，下次不会这样了。”说罢擦了擦脸，却不好意思把帕子再还回去低声道:“这帕子脏了，我洗干净了再给你。” 兰草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没事，送给你都成，你帮我绣几个花样子就成。” 兰草拉了林溪的手边走边道:“如今荷花可是都开了，正好去赏花。” 两人手牵手还没走出门便看到钱妈妈并着另一个丫鬟往三姑娘屋子那边走去。 “三姑娘吃过早饭后最不喜被人打扰，钱妈妈这个时候去找三姑娘有什么事？” “许是太太有什么事吧？”林溪随口道。 兰草愣了一愣拍头道:“那咱们还是回去吧，说不定等会子会有人叫我们，要是出去乱跑被人看到了，指不定又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