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半甲子》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一章 方月师徒 圆月有缺,繁花终零,英雄亦有迟暮时,万物生灭之道,为世间常理。 然而人谁不好生畏死,遂当今之世,修真炼道之风盛行。 中原之大,南北东西,虽万里不穷。 中原之南,有处山岭,名为方月岭。方月岭连绵数十里,山岭之上更长满了数丈高的黑竹。 黑竹竹身为黑,竹叶呈翠绿色。这种黑竹虽然平常普通,但却也有个别称,名为“情竹”。皆因用此竹制成的竹箫,声音清幽温婉,就如同女子对着心爱之人,低诉情语。 在方月岭附近,每个男子都会用“情竹”制作一个“情箫”,当遇到心仪的女子时,便会为其吹起“情语”,若女子接受了男子的示爱,便会将“情箫”收下,珍藏一生。 方月岭之上,有个修道门派唤作方月门。只是这方月门衰败已久,人才凋零,到了今时更只剩下门主萧仲一人,独自苦撑,早不复昔日辉煌。 这一夜,天色如墨,漫天星月都被乌云遮盖。乌云之中,更时不时的有一两声轰隆的雷声传来,似乎风雨欲来。 方月门的院门紧紧关闭,淡淡的光线依然从院门的缝隙中透了出来,只是光影忽明忽暗,似乎院子中的烛火也在飘忽不定着。 一个淡淡的灰影,慢慢的从院子门口浮现出来。 晦暗的光线落在了灰影的脸上,似有几分犹豫之色。 “师父,您说过这‘道符’之上,隐藏着我方月门道法之本,一旦勘破便有机会恢复我方月门往日的兴盛…….”这时,院子里面一个男子声音传出,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有几分醉意,嘶哑难辨。 “可弟子愚钝啊……数次惨败,师门之辱,弟子愧对……” 突然天地骤亮,一道白色的闪电带着九霄之处的威势,从天而至,落在了院子不远处,这一刻似乎比白昼还要明亮了几分,接着“轰”的一声惊雷炸响。 突然的惊雷,吓醒了灰影怀中原本熟睡的婴儿,“哇,哇”大哭。 灰影却动也不动,只是目光低垂,向怀中看去。一个裹在棉质红褥中的白嫩婴儿,眼睛微闭,嘴中嗫嚅,“哇哇”哭喊个不停。 闪电之后,威势不减,雷声滚滚,久久不息。 但婴儿的啼哭之声,依然远远的传开,而院子中的男子似乎也听到声音,不再说话了,凝神倾听起来。 灰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终究慢慢将婴儿放在了院子门口的石阶之上,此时院子里的人已经向门口走来。 夜色中的灰影又渐渐变淡了起来,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院子中的男子只觉脸上一凉,接着便有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微微生疼,这一场夜雨终于袭至。 “哇哇”的哭声依然清晰可闻,男子心中一紧,顾不得多想向院子门口跑去,“哗啦”一声拉开了院门。 门外漆黑一片,空空如也,男子顺势低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裹在黑衫里的婴儿正在哭喊个不停,这时雨水已将婴儿的红色褥子打湿了大半。 男子想也不想立刻将婴儿抱起,搂到怀中,用宽大的长袍盖住。 几分醉意已去了大半,目光扫过四周,不过除了漆黑的夜色,却没有半个人影。 无奈之下,只能试着喊道:“有人吗?是谁把孩子放在了这里?” 但除了打得他生疼的夜雨,“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哪有人回应! 男子叹了口气,知道必是有人弃了婴儿刻意放在此处的。 男子低头向怀中看去,只见婴儿小脸粉白如脂,眼睛紧闭,眼角处却似乎因为哭喊的缘故,嗫湿一片。 “可怜的孩子”,男子又低叹了一口气,轻轻晃动婴儿,道:“乖,不哭。” 不知是婴儿哭累了,还是由于他的哄劝,婴儿竟然真的“咿呀”了一两声,便不再哭喊了。 男子一呆,似有所感,抱起婴儿往院子中跑去,不久之后,又急急的出了院子,披着蓑衣向夜雨深处而去…… 六年后。 方月门院子最深处是祠堂所在,祠堂门口左右方向,是环形的回廊,回廊绕着呈四方形的院落延伸而去。 祠堂门口正前方是几段石阶,石阶连着青石铺就的小路,一直通到院落门口。 石阶的左右两侧,各有两三间客房,原本留作方月门弟子用,不过现今方月门只有萧仲师徒两人,除了左边最靠近祠堂那一间,客房都空闲着。 客房外,烈日当空,已是盛夏时分。 离这间客房门侧也就数十步的距离,有一个青石圆桌,石桌已经有些年月,上面裂纹斑斑。 不过这完全没有影响站在石桌旁的石凳上,正专心致志书写的孩童。 “道符”的制作讲究很多,但对于此刻的孩童来讲,便只有按照师父所训,一丝不苟的执笔描画。 石桌上一角已堆有厚厚一叠的纸张,孩童虽然对那些勾画了不下千遍的怪异符号,并不能完全懂得其中含义和奥妙,不过依然那么坚持的勾画着。 烈日渐渐西斜,到了一日里最燥热的时分,汗水渐渐顺着孩童的脸颊流下,紧紧握着丹笔的手掌也变得湿滑。 终于孩童放下笔,抬头向站在祠堂门口的男子看去,露出几分求助的目光。 男子不为所动,目光严厉如初。 孩童觉得有些委屈,不过不知是怕了男子,还是对男子有几分依赖。并没有哭闹起来,反而撸起袖子在脸上抹了几下,又使劲将手上的汗水搓干净,便又低头书写起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年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目光向前方移去,一只斑斓彩蝶,不知何时落在石桌不远处的小花上。 孩童似乎犹豫一下,再次偷偷地向身后看去,师父已不见了身影。 孩童跳下石凳子,小心翼翼的向蝴蝶处跑去,只是还未待他靠近,蝴蝶便受了惊吓似的一飘而起,却有一道人影挡在了孩童身前。 男子的目光落在孩童显得有些窘迫的脸上,轻叹了口气,神色中似乎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疼惜。 孩童看不懂男子的目光,只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有些几分害怕,有几分羞愧。 “师父……” 男子淡淡的道:“去祠堂里告罪!” 祠堂的门缓缓的关上,师父的神色也渐渐看不分明,当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祠堂里阴暗一片。 孩童心中没由来得生出一丝恐惧,还有更多的委屈,身单影只,缩在祠堂一角,哽咽起来。 这是萧雨生第一次被关进祠堂的黑屋。 第二日,当祠堂的门渐渐打开,光线透过缝隙照进祠堂内时,萧雨生眼角泪痕未干。 “雨生,你过来。” 门口,传来萧仲的声音。 萧雨生赌气似的,一抹眼角,头甩向在一旁,理也不理。 “你这孩子!”萧仲终究有几分愧疚和不忍。 “以后,若是实在觉得无趣了,便吹这竹箫吧。”不知何时,萧仲已到了萧雨生身前,有些怜惜的摸了摸萧雨生头发。 萧雨生依旧没有原谅萧仲的样子,不过目光还是有几分好奇的看向了萧仲的手中的事物,那是一根尺余长的黑色竹箫。 萧仲笑了笑,浑不在意此刻萧雨生的小脾气:“这个可是南山的‘情箫’,除了心爱女子,可不能随意给吹别人听啊!” “心爱的女子?那是谁?”萧雨生不懂,挠了挠头的讷讷问道。 “哈哈……”萧仲不答,心怀早已大畅起来。 …… …… 时光如梭,岁月如过隙之驹,眨眼已过十年。 方月门,祠堂内。 虽是白日,但由于窗子紧闭着,祠堂内光线显得有些昏暗,长明的香烛也忽明忽暗。 一个年过五十的男子,取了一根长香,在烛火上点燃,插到了祖师灵位前的香炉里。 男子身形佝偻,面色有些苍老,神色也似乎极为疲惫,但这时却一丝不苟的对着香炉前的数十个灵位低声念叨着,飘忽的火光将他一半的身影笼罩,还有一半影在黑暗之中。 长香飘起淡淡的青烟,整个祠堂显得庄严肃穆。 过了不久,男子终于转过身,从祠堂中走了出来。 似乎在祠堂中待得有些久了,屋外的阳光照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眼。 男子低叹了一声,心道:“真的老了。” 此刻祠堂前方的石阶下有个十五六岁左右的青衫少年,少年身形略微显得有些清瘦,身上斜背着一把五尺长剑,腰间插着一根尺余长的黑色竹箫,正安静的站在那里。 少年见男子从祠堂中走了出来,立刻上前行礼道:“师父。” 这男子正是方月门的门主萧仲,只是萧仲此时摸样与十年前相比要衰老了很多,浑然不似一般修道者驻颜有术。 萧仲抬眼看向少年,眼神中露出一丝慈爱之色。片刻后,却又轻叹一口气,有些复杂道:“一转眼又到了天居山正道大比之时了。” 萧仲神色如常,可萧雨生还是能感觉到师父话语中的隐藏的羞怒、不忿与不甘。 天居山正道大比,每八年举行一次,所有正道宗门无不以在正道大比上取得佳绩为荣耀。 每个宗门都有四个名额,只要这四人修行年月低于一个甲子便可。所以每一次正道大比几乎都是天下正道年轻一辈弟子汇聚的盛会。各个宗门几乎都会尽遣宗门年轻一辈中的出色弟子,以求在正道大比之上取得好成绩。 方月门传承了数百年,是现今修真界传承历史最久的几个门派之一,当然对这样的大比重视也不例外。 数百年前,方月门也曾有过非常辉煌的时期。那时方月门为正大几大巨宗之一,连续几届都取得过正道大比的前三甲。其后却接连出现了一些变故,方月门险些便断了香火,最后勉强挺过难关,支撑了下来。 待到了百年前,萧仲的师尊陆真道人接手方月门时,方月门已经一蹶不振了,这百年来方月门更是日渐凋零。五十年前,陆真道人郁郁而终,又过十余年方月门仅剩的十几个年轻一辈弟子,也尽数离开了。 只有萧仲感念陆真道人抚养授业之恩,一个人苦撑下来。也因此不得不以方月门掌门的身份参加正道大比。 然而方月门所修的道符之术,重外力,不重己身,早被认为是末流小术。 与当今之世所盛行的修真炼道之法,修行进境缓慢之极,即便是萧仲自己也只有道元境五层的境界,而萧仲在道符一术上的修行并不什么天赋,道符少有的妙用之处,萧仲亦难以发挥。 萧仲参加的四次正道大比,次次失意而回。而十六年前那一次尤为凄惨,第一轮便遇到道元境八层的对手。萧仲虽然拼死苦战,但终究道行差的太远,第一轮便败在了对手之下。 以一派掌门之尊,却连第一轮都无法取胜,铺天盖地的议论、嘲讽接踵而至,正道传承巨宗之名,实在是名存实亡。 萧仲自觉方月门因几成了天下笑柄,这样的结果比杀了他还要难以接受! 萧仲心情沮丧到了极点,羞愧,无助,怨愤不一而足,回到方月门之后心消志沉,终日酗酒不停,直到那个雨夜,那个被人遗弃的婴儿,又让他心生了几分希冀。 萧仲收回了思绪,看着少年,嘱咐道:“雨生,此次天居山大比你独自前去,切记不要逞强鲁莽,若是不行认输便是,莫要伤了自己。” 少年心有所感,鼻子一酸,恭敬答道:“是,师父。” 萧仲见少年恭敬之中有几分真情流露,心中欢喜。欣慰的笑了笑,片刻后,却又不知为何涌上一丝愧色,道:“我门中诸多高深道法皆已失传,只留下这道符一术。若不是在我门中,以你的资质,进境远不止如此的!好在你在道符一术上天赋也是极高,要不然师父……” “师父,您?”萧雨生的声音打断了萧仲。 萧仲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叹一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不待萧雨生再说话,摆了摆手,道:“好了,去吧!” 少年愣了愣,眼眶一热,重重的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向院子外面走去。 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萧仲的眼中,萧仲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祠堂门口两根半人合抱的圆木柱子,一如十六年前的那个雨夜。 柱子通体呈红色,上面是一篇用丹砂写就的符文。 符文年月已久,部分已斑驳脱落,字迹更是潦草难辨,萧仲却是一字一字清楚认得。 “金木水火土,大道存千古。” 萧仲皱眉看着符文喃喃低语了几句,不久之后,终是神色一黯,长叹一口气,向祠堂中走去。 萧仲背影佝偻,步履蹒跚,终于消失在了连香烛的火光也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方月岭山麓之下,少年转头看向漫山的翠色,碧海起伏,竹林萧瑟,哗哗而鸣。 少年吸了口气,为了一个月后的比试,他已经准备了不下数十年月了。 八岁那年,他跟着萧仲参加天居山大比。 天居山的奇景和正道大比场面的壮观一度让他目眩神迷,让他惊叹和激动。 但萧仲却几乎一言不发,脸色也难看之极,尤其是当有些人看似恭维的问候和寒暄时,更让萧仲脸色阴沉。 那时他虽然年纪尚小,却还是轻而易举地的感受到了那些问候和寒暄中,所包含的揶揄,轻视与不屑。 那一次萧仲胜了一轮,在第二轮败给了对手。 萧雨生清楚的记得,当萧仲在擂台之上倒下的那一刻,有多少似乎等待已久,终于爆发的哄笑,有多少看似关切实则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萧雨生站在擂台之下,却似乎依然清晰的感觉到了无数个或鄙夷或不屑又甚至或是同情,或是可怜的目光向他看来。 那一刻,小小的心灵就已在微微颤抖,怨怒已经深埋! 他虽然年幼懵懂,却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而祠堂中的那位男子也从三十虚岁摸样,到了如今这风烛残年。 少年吸了一口气,就算前路再如何艰险,他也不会后退,因为那祠堂中还有一位等待他荣归的老人,他的心中还有那早已燃起的火焰!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二章 黑衫少年 离方月岭三百里有处宽近十丈的白龙河,白龙河源头在南方约莫两百余里的白龙山之上。白龙河西岸山脉起伏,郁郁翠翠,东岸则是良田千亩,一望不绝。而天居山就在白龙河西岸千里之外。 东林渡依着白龙河而建,是这方圆数十里最大的小镇。东林渡中有个东林渡口,小镇也由此得名。 这一日,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东林渡呈井字型街道中间的空地上,突然传来“当当当”的响声,商贾镇民们听到声响之后,都涌向广场,很快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广场中间此刻站着三个人,中间一人是身穿灰袍的老者,目光炯炯,精神矍铄,不过似乎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灰袍老者左手边的男子与他看着有几分想象,但比他要年轻了十多岁。 而右手边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一手里拿着一个铜锣,一手拿着一个铜锤。 而在三人旁边还有一块被支撑起来的木板,木板之上贴了一段告示。 灰袍老者扫向围过来的人群,见众人面色之中都有或多或少的惶恐之色,暗叹了口气,片刻后,大声道:“既然大家都到了,便都看看这个告示吧。” 人们的目光顺着灰袍老者的手势看去,只见告示之上简简单单的写着八个字: “重金悬赏,百银除妖。” 这时老者右手边的青年男子上前,目光向人群之中看了一圈,抱拳道:“乡亲们,这三个月来,那‘怪物’已经伤了我镇数人。我们实在不能再置之不理了。我柳家身为东林镇乡绅,义不容辞。贴出这悬赏除妖的告示,无论是谁,只要除了此妖,我柳家必以百两白银重谢。” 原来这三人正是东林渡大善人柳云以及其弟柳宏,其子柳羽。而现在说话之人正是柳羽。 随着柳羽的话音落下,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 “这年头真的不太平了,先是传言白龙山有蛇妖兴风作浪。如今连我们东林镇都出了个可怕的怪物,接连伤人,这可如何是好……” “听说那个怪物身高八尺,力大无穷,嗜血食人,米铺李老板前些日子路过红叶林便被……” “可有人挺身为我东林除妖?”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究没有人站出来。 这个“怪物”有很多人是亲眼见过的,这段时间接连伤了镇中好几条人命,要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人心惶惶了。 若不是这“怪物”并不时常出现,只怕镇中人早就有人要逃离此地了。 这时站在柳云左手边一直未说话的柳宏,看着人群似乎冷笑了一声,转头对柳云低声道:“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些人伸手拿我们家东西容易,但要他们为了别人拼了性命,只怕没有半分可能。” 柳云没有说话,只回头瞪了柳宏一眼。柳宏一窒,不再说话,缓缓将目光收回,但目光闪动间似乎有一丝阴冷。 不过终究是被柳宏说中了,柳家父子目光所过之处,即便是平日里在人前极为勇武的汉子,要么低头不语,要么目光躲闪。 柳云暗暗叹了口气,这时其子柳羽脸上却渐有一丝怒色,想要继续说话,突然听到有人低低喊了一声:“让我试试吧。” 闻言,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纷纷转头向说话处看去,只见是一个身穿青衫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议论之声再次响起。 柳羽看向少年,脸上有一丝疑色。但见到少年虽然背后背着一把长剑,但身形清瘦,脸上更似乎有几分未脱的稚气,不禁好意提醒道:“小兄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位是柳大哥吧!我是方月门弟子,萧雨生。” 原来他正是从方月岭一路而来的青衫少年。在人群中已经看了半天,虽有心相助,却不知那“怪物”到底如何厉害,只怕除妖未尽,却丢了师门脸面。犹犹豫豫了半天,但想到师尊时常教诲,降妖除魔为我辈道义所在,便是真的除妖不成,师父多半也不会怪罪的。 “方月门?”柳羽不禁有些吃惊,便又细细打量了少年一眼,只见少年看似年幼,但目光温润有神,确实不像是普通人。但此事终究非同小可,大意不得,惊讶之余不禁也颇有期待,抱拳道:“不知,小兄弟可否?” 萧雨生挠了挠头,明白柳羽的意思,便伸手向怀中摸去,片刻两指间捏出一张青色的道符,向空中一抛,手中法诀一变,道符泛起一阵青光,竟漂浮在空中动也不动了。 这些寻常的百姓哪见过这等奇异之事,纷纷惊呼起来。 柳羽脸上则露出大喜之色,立刻哈哈一笑,抱拳道:“失敬,失敬原来是方月门的高徒。” 这时柳云和柳宏方才从惊奇中回过神来,纷纷看向柳羽。柳羽则笑着对他二人解释起来,原来柳羽曾出外游历过一段时间,竟也听闻过方月门,这个“颇有名气”的修仙门派。 萧雨生见这小镇之中竟有人听闻过自己宗门,不禁微微一喜,对这看起来十分豪爽的柳羽又多了几分好感。 柳云等人一听之下惊喜不已,立刻客气了数分:“原来是方月门的仙师,失敬失敬。” 而人群中也纷纷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这倒让萧雨生一下子不适应了起来,只得对柳羽道:“柳大哥,能不能找个僻静之所,将情况详细地与我说一说。” 柳羽自然非常乐意,与柳云说了两句,便遣散了广场中的众人,引着萧雨生向柳宅走去,同时又叫上了几个见过那“怪物”镇民一道前去。 人们或是惊喜或是好奇,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柳宏跟在了柳家众人身后,眉头紧皱,目光之中似乎有几分阴沉。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过了不久便只剩下两人。 其中一人身穿黑色长衫,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是个模样俊俏的少年,这少年亦如萧雨生一般,斜背着一把长剑。细细看去,长剑剑柄呈深黑色,剑柄之上精雕细刻着一道如银钩般的弯月,而剑身则插在一个同样呈黑色的剑鞘之中。 另外一人穿一身灰色长衣,面容方正,目光炯炯,是一个约莫四十的中年男子。 忽然黑衫少年“啪”的一声,将右手中的折扇打开。 折扇正面竟然也是一片如烟雾的墨色,只有折扇的右上角勾勒着一勾与剑柄上一摸一样的的弯月,而折扇的背面则方方正正的书着一个“月”字。 黑衫少年轻轻扇动着手中的折扇,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萧雨生渐渐消失的背影,低声道:“谭伯,方才那少年所说的方月门,不会便是正道中那个只剩下师徒两人的方月门吧?” 被他称为谭伯的中年男子,淡淡一笑道:“看他服饰多半便是了。” 不过片刻后,中年男子却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唏嘘道:“说起来这方月门数百年前倒也是正道巨宗之一,想不到现在却势微到如此地步。” “哦?若这‘萧雨生’真的”是那方月门的弟子,如果死在了这里,方月门岂不是又变成了孤家寡人了吗?”黑衫少年轻摇手中的折扇,轻轻笑道。 “墨月,你可莫要轻视了他,我方才见他气息悠长浑厚,多半也到了道元境五层的境界了。” “道元境五层,那岂不是与我一般了。看他年纪轻轻,倒也不易。”“啪”的一声,黑衫少年又将折扇收了起来,有些意外地道。 谭伯微微一笑,却道:“确实不易!不过他年岁多半虚长与你,精进并不比你快!而且论术法威力、法器强弱只怕更无法与你相比的。” 黑衫少年沉默了片刻,便露出几分释然的笑意,道:“这倒也是。” 黑衫少年目光又向萧雨生消失的方向看去,忽然低低笑道:“谭伯,不若我们悄悄地跟着看看,反正天居山大比还早呢,收集正道情报也不急着一时半刻!况且看着小子愣头愣脑的样子,如果……” 黑衫少年说道此处,虽放低了声音,但笑意盈盈,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 谭伯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而且他如此年纪便有道元境五层的境界,是可造之材,若是加入我谷……” 这时黑衫少年反而有些意外,道“谭波你竟如此看重他?” 谭伯微微一笑道:“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方月门的传说实在有些让人动心,不仅是我即便是宗主如果遇到了,多半也会动一动心思。” 说完之后,便似乎大有深意的向着萧雨生消失的方向看去。 …… 柳宅院子里,并不像寻常大户家全部用青石铺地,只是从院门口到正屋台阶前有段青石小路,屋中桌椅、家具等装饰也极为普通。柳云是出了名的善人,时常救济贫困乡里,但自身却颇为简朴。 此刻柳家宅院中,萧雨生正凝神听着几个镇民的描述。 片刻后这几人不再说话,大家都看向萧雨生。 萧雨生虽然并不完全肯定心中所想,但还是对柳羽等人说道:“这个‘怪物’多半是用‘邪术’祭练而出的邪物,虽不知道具体为何物,但应该能够对付一二的。”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 萧雨生又与柳羽等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明日晌午时分,由柳羽带他前往。 柳宏则静坐一旁,一言未发,神色阴晴不定,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萧雨生便被柳羽引到了一间上房休息去了。 晚饭过后,寒月悬空,冷辉透过半开的窗子照进客房之内,萧雨生盘膝坐在床上。 不知多久之后,终究还是低低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明日的除妖之行,自己果然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他慢慢起身,走到了窗子前的凳子上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张手掌大小,似纸非纸的道符来。 道符呈淡青色,道符之上扭扭曲曲画着奇怪的符文,冷月照在其上泛起一片清辉,但却终究分辨不出究竟画的是什么,萧雨生默默的看着手中的这张青符。 “早知道将那两张三品道符也带出来的,想来一个尚未成形的邪物怎么也能对付了。此刻……” 萧雨生有些懊恼,但也无可奈何,师父说了,那是压箱底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轻易示人。 萧雨生摇了摇头,自己还没到天居山呢,可千万别……他不禁有些颓然。 不知多久之后,萧雨生忽然低低的说道:“我便是死了,也不能给师父丢脸的。” …… 夜色正浓,柳家大宅的后门却被轻轻的推开,一道黑色的人影转头四顾了片刻,便出了门,再次轻轻的将门关上。 黑影一直沿着小镇阴暗的角落而行,不久便出了小镇,一路向北,看他的方向似乎正是镇子外的红叶林。 冷月悬空,将黑影的身影拉得很长,夜色之中也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凄厉的兽鸣。 但黑影脚步不停,快步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片茂密的红叶林出现在他眼前。 红叶林中黑漆漆一片,显得有些阴森。 黑影眼中露出一丝迟疑之色,但只过了片刻,便神色一狞的向着红叶林深处走去。 月光透过红叶的缝隙落在了地上,微风吹过,树影婆娑。 又过了不久,黑影终于在红叶林深处的一片乱石岗处停下身形。 夜色中,乱石林立,犹若鬼手乱舞。 黑影吸了口气,手伸到怀中,小心翼翼的摸出一个约莫两个手掌大小的黑色旗幡。 黑色旗幡之上透来一丝凉意,黑影抬起头来,目光中似几分莫名的意味,对着乱石岗低吼了一声:“血奴,给我出来!” 他的吼声慢慢传开,但夜色深沉,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回应。 黑影眼角抽了抽,脸色上戾气一闪而过,又从怀中拿出一把漆黑如墨的半尺小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咬牙向左手手指划去。 小刀极为锋利,所过之处殷红鲜血飞溅而出,黑影脸色一白,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将手指放在了黑色旗幡之上。 这时极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从旗幡之上募然冒出浓浓的黑气,黑气缠绕之下竟变成了一条条狂乱摆舞的触手,触手形成之后立刻如毒蛇一般向乱石岗中射去。 片刻后,一声凄厉的嘶吼声突然中乱石岗深处传出,直如夜枭嘶鸣,在夜色之中显得极为诡异,闻之心悸。 乱石岗“轰隆”巨响不停,乱石横飞,黑影连忙闪躲。不久之后,巨响停歇,一道血红色的身影,被触手重重捆住,硬生生从乱石岗深处拖了出来。 触手之中竟是一个近八尺高的血色巨人。 血色巨人浑身上下似乎被人剥了皮去,血肉模糊,只有眼珠浑白,看着实在恐怖。此刻,血人已经发现了黑影,转头对着黑影嗷嗷嘶吼,似乎极为愤怒。 黑影见此,眼角又不禁抽搐了两下,不过片刻后依然冷哼了一声,手中做出一个奇怪的法决,低吼道:“收!” 由黑气形成的触手再次张牙舞爪起来,一下子将血人紧紧勒住,扯向旗幡中。 血人似乎极为愤怒,又极为不甘,想要撑开触手,但终究不敌触手之上传来的巨力,还是慢慢地被拖进了旗幡之内。 “等……我……”血人声音嘶哑就像沙石磨盘, 黑影微微发颤,因为他看到了血人被完全吞噬进旗幡之前那浑白的眼珠中涌出的怨毒之色还有一丝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 黑影脸色愈发苍白,血人消失的那一刻,他也似乎一下子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 过了许久之后,黑影才慢慢爬起,低头看向手中恢复了平静的旗幡,目光之中有一丝恐惧,又有更多的贪婪与疯狂。他就那般盯着,,一动不动,似乎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价值无比的珍宝一样,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觉得看够了,心满意足才重新小心翼翼的将旗幡收入怀中。 四下扫了几眼,确信四周无人,黑影又转身向红叶林外走去。 月色清寒,有一丝冷意,但黑影却完全感觉不到这份冷意,莫名的兴奋和狂热让他重新恢复神采,而那原先还有一丝恐惧早已抛之脑后。 不久之后,黑影完全消失在了夜色里。 片刻后,红叶林中又慢慢走出两道身影,一人手里拿着墨色折扇,一人做灰衣打扮,正是白日里广场中的黑衫少年以及灰衣谭伯。 黑衫少年轻轻打开折扇,脸上有几分厌恶之色,道:“想不到这‘怪物’竟是那个柳善人的兄弟祭练的!” 身边的谭伯应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也不知这柳宏一介凡人,是如何知晓这种祭练血傀儡法门的?” 黑衫少年转头对谭伯道:“谭伯我们要除掉此人吗?” 谭伯摇了摇头,道:“此事暂且放上一放,待天居山大比结束后,再来对付不迟,我只是隐隐觉得这‘血傀儡’似乎平日里见到有些不同。” “不同?”黑衫少年奇道。 谭伯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只是这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到底不同在哪里!” “看来这‘怪物’定然有些来头了。”黑衫少年闻言眉头微皱。 忽然黑衫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谭伯,这方月门的小子运气还不错嘛!” “对他而言可未必算是好运气。”谭伯轻笑道。 “怎么不是,看这血傀儡的样子,那小子即便能对付,多半也不会全身而退。” “你呀,总是小瞧了天下人。”谭伯摇了摇头,目光宠溺。 黑衫少年还要再说话,谭伯笑道:“我觉得你说的可行,如果和正道弟子一道前往,定然更不容易被看出破绽。” “是吧!”黑衫少年刚刚有些不悦,听到谭伯的话眼睛又眯了起来。又细又长,月色之下竟是极为俊俏。 不过随后谭伯的话又让他瞪了眼睛,“放心,我会暗中保护你。” 黑衫少年恼道:“与那个正道小子一起,还需要谭伯保护吗!” 谭伯一阵哑然,似是知道黑衫少年的脾气,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三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 翌日晌午,阳光落在萧雨生的脸上,有几分暖意,萧雨生摸了摸怀中的几张道符,吸了口气,对着柳羽道:“柳大哥,走吧。” 柳羽心中亦有几分紧张,不过见到萧雨生摸样,却忍不住出言安慰道:“萧兄弟,这怪物一般不会出来伤人,等会若是敌不过我们就先退回来,以后再想办法。” 萧雨生知道被柳羽看破了心思,想到自己一个修道者却还不如这寻常汉子干脆果决,脸色不禁一红。 但听得柳羽话中关切之意,倒让他心中一暖,抱拳对着柳羽郑重道:“多谢柳大哥了。” 柳羽哈哈一笑,拍了拍萧雨生肩膀,萧雨生心中一宽,对这个只相处了不到两日的汉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两人向前行了约莫五里左右,却看到道路之上有个黑衫少年,正轻摇折扇微笑着着他们走来。 这个黑衫少年看到两人走得近了,立刻拱手向前,微微一笑道:“来人可是方月门的萧师兄?以及柳羽大哥。” 萧雨生闻言看向说话的少年,只见少年眉清目秀,俊逸不凡,但却似乎不曾见过,还礼道:“我是方月门萧雨生,你是?” “在下秋枫一族,墨月。”黑衫少年看到萧雨生眼中的疑惑之色,微微一笑道。 “秋枫一族,莫非是秋枫水涧的秋枫一族?”萧雨生吃了一惊,秋枫一族传承了近千年,秘传许多高深奇术,声名之盛即便是很多正道宗门也多有不如。 “原来是秋枫一族的师兄,失敬了。”萧雨生见少年黑衫下摆一角绣有两三片火红的枫叶,确实与传闻中这一族极为相似,便赶紧拱手道。 这时柳羽也上前与那墨月打起招呼。 “萧师兄不用客气,我听闻萧师兄要为东林渡百姓除妖,才冒昧在此相候,希望能助师兄一臂之力的。” 萧雨生见这黑衫少年谈吐不凡,难得的是,少年既有心相助除妖,却不在小镇中现身,多半是不想惊动镇中之人。 心中不禁有几分敬佩,也微微笑道:“既如此,便多谢墨兄了。” 三人又稍微寒暄了几句,萧雨生和柳羽便准备继续向红叶林方向走去。 这时墨月脸色却突然有些尴尬的微微一红,轻咳道:“方才我在这里等候萧师兄,见师兄迟迟未到,便耐不住性子进去查探了一番,翻遍了林子却并无什么发现的。” 萧雨生和柳羽同时一楞,诧异道:“什么!” 但不论是柳羽还是萧雨生,想了想,依然坚持要进去查探一番。墨月也不阻止,片刻后三人一起进了红叶林。 阳光下,红叶如花,又似一层泄地的晚霞,微风吹过,偶尔有一两片红叶缓缓飘落,却是一副极美妙的画卷。 但萧雨生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而柳羽则一脸无奈又有几分忧心忡忡的样子。 墨月站在萧雨生的身旁,心中暗笑,口中却问道:“萧师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柳羽也闻声向萧雨生看去。 萧雨生知道柳羽的担忧,想了想,终究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后只得道:“算算时日应该还能在此多待几日,明日再过来看看。” 柳羽闻言,感激的看了萧雨生一眼,只能如此了。 柳羽对墨月这个仗义少年也有几分好感,便试着相邀墨月在柳宅暂住几日。 墨月似乎没想到柳羽的邀约,犹豫了一下,不过却答应了下来。 柳羽大喜过望,领着两人回了东林渡。 萧雨生一行未能在红叶林中寻到怪物,无功而返消息,很快便在镇子中传开了,人们又议论纷纷起来。 柳羽只得对众人耐心的解释起来,小镇镇民的疑虑才打消了一二,不过终究还是让很多人大失所望的。 又是夜深时分,萧雨生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袋中尽是出发前镇民期许的目光,回来之后似失望又似几分怀疑的神色。这样的目光不禁又让他想起八年前在天居山擂台之下那一道道让他至今不能忘却的刺芒。 萧雨生微微有些烦闷,许久之后,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身来。屋外月光清亮,照进屋子。萧雨生轻轻拉开屋门,“吱呀”一声,萧雨生向屋外走去。 屋子外是一个方形的院落,他所在的房间朝南,其他三面还有各有一间房间。 萧雨生抬头向天,有漫天的星光,星空浩渺,自古便是人类向往神迷之处。 星空之下,萧雨生陡然升起了一阵渺小之感。人生百年,与这亘古而存的星空相比实在不值一提。萧雨生渐渐看得出神,神色之中也多了一丝茫然。 不久之后萧雨生摇了摇头,目光再度变得坚定起来,低声说了什么,又转身向屋中走去。 萧雨生浑然没有注意到,有个身影背靠在院子回廊的柱子上,正一脸好奇之色的看着他。 那人见萧雨生进了屋子,忽然低低笑了笑,抬头向星空看去,却又不知为何摇了摇头,便也慢慢转身而回。 夜色又悄悄的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黑沉而静谧。 此后五天,萧雨生、墨月、柳羽三人又多次去了红叶林,却都一无所获。 小镇镇民或有传言,是那“怪物”通了灵性逃了去;亦有人渐渐传开,萧雨生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想骗取柳宅的赏银罢了。后面几日更有传言,所谓的方月门根本就是个破落门派,早算不上什么修仙大派了,出来的弟子哪会有什么真本事。 第六日,东林渡渡口处。 萧雨生与墨月上了渡船,渡口边柳云与柳羽抱拳相送。 不论是豪爽真性情的柳羽,抑或是德行兼重的柳云都让萧雨生心生敬重,离别之时自有几分不舍。 萧雨生抱拳道:“柳大哥,保重。柳伯保重。” “萧兄弟,那些人的话你别放心里。” “柳大哥我知道的,请放心。”萧雨生眉宇间透着几分积郁。 柳羽看在眼里着实有些心疼,脸上却露出笑容:“那就好,大哥在此等你凯旋而归。”说着重重的拍了拍萧雨生肩膀。 短短数日相处,却有真情实意。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船夫终是撑起了长篙,渡船划开碧水缓缓离岸而去。 水面之上,微风拂来,带着几分湿润与凉爽之意。 萧雨生和墨月分坐在船尾两边。 萧雨生目光所及,长河碧波,波光粼粼,犹如银河入怀,又似锦缎成海。而向下游看去,则白练成锦,无穷无尽。河水之畔更有远山如黛,良田如珏。 萧雨生深吸了一口气,这数日来或因为“除妖”不利,或是因为即将要到来的正道大比,心中所积的烦闷和压抑也顿时为之一宽。 萧雨生终是微微一笑,转头向黑衫少年看去,片刻后却微微一呆。 只见黑衫少年神色之中似乎也有几分雀跃欢喜,一会向河水两岸的远山看去,一会又撸起袖子,将手伸进河水之中,眼角之中尽是喜意。 带着几分湿气的风将他的鬓角,将他额头处垂下来的数根青丝微微打湿,贴在了他细嫩白皙的皮肤之上。 似乎因为水性柔和的缘故,原本如挺秀的剑眉也变得婉约起来,细眉琼鼻之上有点滴的水珠,俊逸不凡的面容似乎也成了静静流淌的秋水。 但不久之后,墨月终究看到萧雨生那异样的目光,微微狐疑道:“萧师兄?” 萧雨生被墨月的声音惊醒,脸色一红,立刻转头向别处看去。 这让墨月更加狐疑起来,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心中一动,似笑非笑道:“我美吗?” 萧雨生下意识答道:“美。” 墨月浅浅一笑,不过片刻后,立刻冷面含霜,站起身来猛的一甩袖子,冷哼道:“萧兄,真的如此‘美’吗!” 这时萧雨生才回过神来:一个男子用“美”形容另外一个男子,何其轻佻古怪! 他窘迫得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进去,也连忙起身摆手道:“不,不,我,我的意思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四章 道法高深 萧雨生羞愧难当,墨月脸上始终罩了一层寒霜,怕是动了真怒,萧雨生情急之下,又不知如何说辞,只是支支吾吾的“我我”个不停。 墨月愈加恼怒起来,冷笑不语。 这时倒是那个撑篙的船夫不明所以,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萧仙师说的没错,墨月小兄弟确实长得俊俏。这细皮嫩肉的,东林渡怕没有几个姑娘比得上。” 可怜船夫并不识得墨月,更不知晓其真正身份,而且所谓的细皮嫩肉更不应该修饰男子,如此一来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墨月只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猛得一蹬船身,重重地哼了一声,倒把船夫吓了一跳,怏怏的不敢再出声了。 白龙河对岸的渡口,连着一条蜿蜒起伏的山间小路。 到了岸边,船夫顾不得与他们寒暄,便匆匆离去了,似乎他也知道此刻氛围的不快。 萧雨生看了墨月一眼,墨月冷眼而对,他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一言不发的闷头向前行。 墨月看着萧雨生的背影,忽然展颜一笑。 然而片刻后,墨月却又神色一正,脸上再次罩上寒霜,冷声喊道:“萧师兄。” 萧雨生一喜,以为墨月终于不计较此事,回头向墨月看去,却只见对方眼神之中更多了一份煞气,哪是半点要放过此事的样子。 萧雨生只得硬着头皮应道:“什,什么事?” 墨月慢慢向他走来,一边走一边从腰间取出那从不离身的墨色折扇,折扇合拢,突然向着萧雨生一指,神色一寒道:“秋枫一族可杀不可辱,我便向师兄请教一二。” 萧雨生一愣,片刻后,立刻连忙摆手道:“墨月兄,方才是我的错,但这,这就不用了吧!” 墨月看到他摆手拒绝,似乎更加怒了几分,冷哼道:“原来萧师兄连与我交手都瞧不上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萧雨生一窒。 “那便请吧。”墨月折扇一抖竟飘身而来。 萧雨生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墨月便已经到了身前,一惊一下,向右边闪去。 墨月嘿嘿一笑,折扇一甩,竟带起锐利的破空之声,径直向萧雨生射去。 萧雨生大惊失色,闪身中反手撩向后背,长剑抖出一片剑花,挡住了折扇。 这时墨月再一次到了他身前,右手接住折扇,快若闪电的向前一点。 萧雨生竟已闪躲不已,只能横剑相挡。 只听“啪”的一声,萧雨生脸色一白,飘身而退,随即低头盯着手中的长剑怔怔不语。 这时墨月也不再追击,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萧雨生。 萧雨生慢慢抬起头来,对面的少年,黑色长衫,卓然而立。 片刻之后,终于“咔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 萧雨生微微一呆,这时墨月一声低喝。 折扇猛然打开,手中法决连续变化,只见那墨色的扇面之中,浓郁的黑气爆涌而出,眨眼间便将这一片天地全都笼罩。 萧雨生下意识的想伸手向怀中摸出,却发现周围的一切竟已经起了变化。 黑气在身前翻滚涌动,自己竟已处在了水墨一般的黑色世界之中,而原本应该是晴日时分,却骇然的发现,有一轮比寻常要大上数倍的如钩弯月高悬空中。 弯月之下一道黑色的身影,神色微寒,手中长剑,遥指着他的胸口,身影若一道黑色的寒光,在他眼中突然绽放。 萧雨生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传来,长剑穿胸而过,他目光有些呆滞向胸口的长剑看去,青衫之上,有剑身如墨,殷红的鲜血慢慢的渗出青衫,流上黑色的剑身,最后又缓缓滴落空中。 “要死在这里了吗?” “师父,弟子……” 当死亡来临之时,那一刻你脑海里是谁的面容。 萧雨生缓缓的闭上眼睛….. “萧师兄?” 萧雨生陡然一惊,猛得睁开眼睛,那突然而至的黑夜与弯月已不见了踪影,晴空依许。 却见墨月依然站在原处,背上的墨色长剑并未拔出,此刻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萧雨生猛然向胸口看去,那里完好无损,那里有什么穿胸的剑身。 萧雨生吸了口气,后背凉飕飕的,竟已经惊了一身冷汗来,喃喃道:“我没死!” 墨月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萧雨生诧异的向墨月看去,只见他似乎怒气已消,脸上有微微笑意,一如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萧雨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真厉害……多谢了。” 墨月神色一愣,“真厉害那是肯定的”,却不知这“谢”从何来,不过看萧雨生摸样,倒似乎很认真的样子,便一拍他的肩膀,道:“萧师兄也是真性情之人,方才倒是我多有得罪了。” 萧雨生见墨月言语中有真切之意,释然的微微一笑。 不过片刻后终是神色一黯道:“你道法高深,我远不及你的。” 墨月一愣,沉默了片刻,正色道:“方才我也是借助这扇子法器之力才侥幸获胜的,萧师兄不用太过介怀了。” 萧雨生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墨月却低头捡起萧雨生那两截断剑,突然轻咳一声,道:“我不知道萧师兄的宝剑尚未祭练,出手重了。” 萧雨生苦笑一声,从墨月手中接过两截断剑,不禁又泄气了半分:天居山尚未到达,这贴身的长剑竟然已经断成了两截,虽说方月门主修“道符”一术,但“道符”制作非常困难,并不是可以无限使用的。 比如此刻,萧雨生怀中便只有七枚“道符”。 就在萧雨生愣愣出神之际,“嗤”,晦涩的低鸣声响起。萧雨生抬眼看去,却见墨月将后背的长剑拔出,长剑从剑柄到剑身皆呈黑色,只有剑柄之上有一道银钩弯月。 “萧师兄,此剑名墨月,师兄若是不嫌弃便拿去暂用。” 萧雨生一惊,看向墨月,只见他说的诚恳之极,不是像是在开玩笑,连忙道:“这,这怎么可以?” 墨月笑了笑,道:“萧师兄待大比结束之后再还我即可。” 不知为何萧雨生却心中一暖! 是因为墨月笑容中的那份善意和真诚,还是因为这许多年来孤独一人的沉重? 萧雨生脸上终于又露出一丝笑意,道:“多谢了。” 但却没伸手去接“墨月”剑。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此刻是什么让你畅怀大笑?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五章 冲突 两人相伴同行,似乎是因为难得有年龄相仿的伙伴,竟极为相投。而墨月更是古博通今,让萧雨生大为敬佩。 从轩辕五帝,蚩尤九黎,到三千年前蛮荒入侵,九尾妖狐一族临阵倒戈,再到二十年前的正魔大战,正道大胜,魔教退避,墨月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甚至还神秘兮兮的向萧雨生透露,这一届有哪些人实力超绝,可能夺魁。 到最后萧雨生不得不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认真问道:“墨月你是不是对第一名也垂涎之极啊?” 到了此时,墨月才打了个哈哈,突然对天边的云彩产生了浓厚之极的兴趣,目不转睛,神情专注之极。 萧雨生郁闷之极,满脸黑线。 半个月后,萧雨生和墨月两人终于踏进了天居城。 过了天居城再行四十里便是天居山山麓了,从城中向西看去,便可隐隐看到天际之处,山脉黑沉,如霭如黛,连绵不绝。 两人相视一笑,相处了近二十天,早已亲近了很多。 “萧大哥,你看。”墨月忽然指了指周围。 萧雨生四顾左右,这才发现城中似乎已经来了不少修真人士了。 “还有三天天居山大比就开始了。”萧雨生抬眼看向远去若隐若现的山脉,低声道。 “萧大哥,你是打算在这里先住两日,还是直接去天居山?”墨月想了想问道。 “先住两日吧,你呢?”萧雨生对高高在上的天居山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若非不得不来,就算大比再热闹他也多半不愿意来此处的。 墨月笑道:“我自然与萧大哥一道了。” 过了不久却突然听到“咕咕”的声音,墨月疑惑地向萧雨生看去,萧雨生脸色一红。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两人赶了很久的路,自然饥肠辘辘。 幸好墨月也不点破,反而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酒家。 飘香酒家的招牌迎风招展,两人相视一笑,便向酒家走去。 飘香酒家,分楼上楼下两层。虽不是特别的奢华,但布置倒也讲究。 有盆栽几株,有字画数幅。 此刻楼下坐了两三桌人,有男有女,有道有俗。这些人大多身穿青色长衫,长衫右下摆处绣有翠松一株,胸口处则绣有一只引颈耳鸣的仙鹤。 看他们服饰应该是飞仙居的弟子。 其中一个年约三十的青年正面露笑容的侃侃而谈,颇有几分气度。 萧雨生、墨月两人似乎没料到酒家中有如此多的正道弟子,愣了愣,便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过,萧雨生没有注意到的是,墨月在踏进这酒家的一刹那,脸色就变得阴沉了起来,甚至连身体都有一些微微的颤抖。 飞仙居的似乎浑然没有在意萧雨生两人的到来,继续说道:“上一届大比,赵师兄得第九,何等荣耀。” “张师兄此言极是,我赵师兄在大比上大展风姿,飞仙居上下无不以此为豪。不过这一次,除了赵师兄,便是张师兄你风头最劲了。” “高师弟,抬举张远了。”青年摆了摆手,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师兄又何必过谦,师兄虚岁三十,便接连突破道元境三层,四层,现如今更是稳稳到四层顶峰。不说我们这些师弟师妹,就算是很多门中师兄师姐也是大为不及的。”一个女弟子瞥了青年一眼,眉目含情,娇滴滴的道。 “哈哈。”青年看了女子一眼,女子似嗲非嗲,眼中似有无限风情,不禁有些心弛神摇,“英儿师妹资质过人,精进神速,下一届正道大比,定然可以代表我宗出战的。” 女子闻言,神色一喜,又娇滴滴的抛了个媚眼,直让青年心痒难耐。 不过片刻后,他终究是轻咳一声从女子身上收回目光,继续道:“大比在即,不若我便与你们讲讲上一届几位风头最劲的人物吧。” 众人闻言,立刻好奇的凝神听来。 青年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目光中有仰慕,有敬畏,又有一些暗藏着的嫉妒,青年心中暗暗冷笑了几声,脸上却故意露出些许得意的表情,不急不缓的依次说起上一届大比的风云人物来。 飞仙居弟子听的入神,渐渐都有些心生向往起来,想来在数千正道同门,长老掌教之前,一展神威,独占鳌头,那该是何等的英姿焕发,意得志满! 就众人心驰神摇之际,青年却突然顿了顿,故作神秘道:“不过说起来,上一届风头最盛的,除了方才所说的前三甲之外,倒不在前九之内。你们可知是谁?” 果然有人开口问道:“是谁?”。 青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故作高深的笑道:“这个说来话长。” 青年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正道大比参加的宗门都有四个名额,而有资格参加此等盛会的,除了二十个正道宗门外,还有五个传承之族。原本应该正好百人之数,不过却因为其中一个门派连续四届都只有一人参加,变成九十七之数。” “什么门派这么奇怪,只有一人参加,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三个名额?”那个被青年成为英儿师妹的年轻女子不禁好奇问道。 “英儿师妹,难道你忘了参加大比的宗门之中,不还有一个奇葩至极的方月门吗!”青年看向英儿突然挤眉弄眼地一笑道。 “原来如此。”这时倒有三四个人似乎恍然大悟的应声道。 上一届大比时,方月门的‘门主’萧仲,便是在第二轮败在了赵师兄手下的。萧仲明明远不是赵师兄对手,还要死皮赖脸的纠缠硬撑着。” …… 是什么在熊熊燃烧,以至于指甲深深的扎进手心也浑然不觉! …… “这一届萧仲多半参加不了,只怕方月门以后要在大比上除名了。” …… “唉,可怜方月门的历代祖师啊,几百年前也是大宗之一,这些后辈却如此不争气!”青年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道。 萧雨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青年走去。 萧雨生的动作引起了飞仙居众人的注意。 青年抬头向萧雨生看去,但见他略显稚嫩的脸上,似乎有一双略带着血丝的眼睛,其中藏着什么野兽一般,直直的盯着自己,有几分狰狞。 青年没由来的一惊,“挣”的一声,如秋水般的长剑猛然拔出,泛着淡淡的寒光,指着萧雨生,喝道:“你想做什么!” 青年的话让众人一惊,才纷纷注意到萧雨生目光中的凶狠之色。 萧雨生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有一道身影一闪,挡到了他的身前,转头对萧雨生道:“跳梁小丑,何必介怀。若是你现在出手,岂不正应了他的话!” 萧雨生身子一怔:这才想到,一旦在这里动手,连大比的资格都会被取消掉。那岂不让师父更加失望!更给了别人抓住了口舌! 萧雨生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去,向方才的桌位走去。 青年愣了愣,片刻后便恼羞成怒道:“你们两人,什么东西竟敢……” 不过话还未说到底,便觉得脖子上一凉:漆黑如墨的剑锋已经抵在他喉咙之上,有点滴的殷红粘在了剑锋之上。 “张师兄。”这时飞仙居的弟子全都惊怒而起,手中长剑纷纷对着墨月。 墨月扫了他们一眼,又转头看向青年,淡淡的道:“想死的话,就送你一程。” 墨月的目光平静,声音淡然,而青年心中却陡然一寒,“这位师兄,你……”。 墨月笑了笑,收回手中‘墨月’,露出一丝轻蔑之色,“飞仙居的高徒也不过如此。” 青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终究不敢在天居城中围攻此少年。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沉声道:“请阁下留下姓名!” “秋枫一族墨月!”墨月冷笑一声,随口答道。 “方月门,萧雨生。” 青年一惊,脸色变了又变,才又缓缓坐下身去,一言不发起来。 “师兄!”飞仙居其余弟子,倒没想到青年会真的罢手,。 青年却瞪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 飞仙居众人只得恨恨的看了两人几眼,又低头坐下。 填饱肚子后,萧雨生两人便出了酒家。 “方才多谢你了。”萧雨生转头对墨月道。 “萧大哥,别人若是善,我们也是善。可若是恶,我们便要比之更恶。”墨月答得很随意,却让萧雨生身子一震。 而墨月却笑了笑,继续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客栈走去,只是这笑容之中却似乎有森然的杀意再也隐藏不住。 夜色再次降临。 客栈的院子里,有几株小花在墙角处悄然绽放。 墨月坐在院子门口的石阶之上,抬头看天,有一轮弯月当空,正如他折扇子上的那钩。 “墨月,怎么了?”一个身影慢慢的从他身后走出,这人穿一身灰色长衫,正是失踪了半个多月之久的谭伯。 “是飞仙居的人。”墨月转过头来,眼中竟有淡淡的泪光。 谭伯微微一窒,沉默了许久,才低叹了一声,道:“墨月,是想你娘亲了吧。” 墨月没有回答,又转过头去,月色落在他精致无暇的面容之上,又落在他眼角的那一颗晶莹之上。 “这些年,宗主也是这般,时不时的看着月色发呆的。” “谭伯,若是爹爹真的爱娘亲的话!爹爹为什么不去报仇,已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把害死娘亲的人全都杀掉!”墨月依然抬着头,声音中却有深深的悲伤。 谭伯身子震了震,“宗主答应过你娘的,不是吗!” 墨月不再说话了,任眼中的泪水留下,片刻后似有微风起,将几颗晶莹的泪珠吹散在夜色之中。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六章 阴霾 两天之后,天居门,天居山,半山腰处。 这是一处方圆近百丈的石台,石台用整块的青石铺成。 石台之旁是绝壁峭崖,白色的云气宛如绸缎一般,飘在脚下。 从此处向天居城看去,天居城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小点。 绝壁之上,又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圆拱,圆拱的中间写着两个字--道台。圆拱之后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石阶穿过云气而上,又隐于云气之中,一直延伸到天居山的最高峰,天居峰,也就是正道第一大宗,天居门的宗门所在之处了。 天下宗门为了表示对天居门的尊崇之意,即便是道行精深到了可以御剑飞行的境界,也会在这道台处落下身形,徒步而上。 此刻道台之上已有数十人,穿着打扮各异,应该分属不同宗门。 当然其中亦有天居门的接引道人。 萧雨生站在道台之上,身边却没有墨月的身影。 约好同行上山,却在临行前突然不告而别。不过萧雨生倒也没在意,毕竟墨月作为秋枫一族的弟子,自有同门一同前来。只是共处了月余的朋友,终究到了分别之时,萧雨生难免有些感伤。 “这位师弟是?” 就在萧雨生依旧不死心的四顾左右时,一个三十多岁的摸样,身穿道袍的天居门弟子,上前行了一礼。 萧雨生摇了摇头,收回四顾的目光,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牌,玉牌的正面写着方月二字。 “方月门萧雨生,见过师兄。”萧雨生还礼道。 “方月门。”天居门弟子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萧雨生,不过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微微一笑道:“萧师弟这边请。”说着便引着萧雨生向圆拱走去。 萧雨生应了一声,跟在天居门弟子身后。 “方月门……” 却在这时,有另外的数道目光向萧雨生看来…… 或低语,或轻笑……. 萧雨生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倒是那引着萧雨生而行的天居门弟子,却突然低声问道:“萧师伯身体可好?” 萧雨生一愣,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他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笑容真切,便答道:“师父这些年,身体日渐差了。” 那人闻言,神色中有几分关切之色,看向萧雨生的时候眼神也柔和了几分,轻声道:“我叫赵景,萧师伯曾有恩于我。” 赵景说完回头向道台处看去,那里还有数人看向他们,窃窃私语着什么,叹了一声道:“那些人的口舌,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等会将你安排在一个僻静之处住下,你好好休息,明日好好比试就好。” 萧雨生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感激的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圆拱之后的石阶之上。 而低语声,轻笑声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深夜,天居门厢房内。 萧雨生坐在窗沿边,窗外是随风摇曳的几株翠竹。 “八年前如此,八年后依旧如此……” “师父,这一次就算是死了,我也绝不让人再对您轻视半分了。” 萧雨生紧紧的握住了拳头,风声渐起,是不是也因为那渐渐变得炙热的人心。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萧雨生准备卧榻而息之时,突然窗前人影一闪。 屋门被轻推而开。 萧雨生微微一愣,却见门口有人对着他展颜一笑。 萧雨生怔了怔,半天才喃喃道:“墨月。” 原来来人正是今日出发前就突然失踪的墨月。 “萧大哥,墨月不告而别,莫要见怪。”墨月微笑道。 萧雨生见到墨月终究有几分欢喜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道:“白日里,你哪里去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墨月摇了摇头,忽然转头往身后看去,片刻又窜进了屋子,将屋门掩上。 萧雨生不明所以,墨月却“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有几分得意道:“那个说来话长,以后再与你细讲。” 说完,便将手伸到背后,“嗤”,晦涩的低鸣声再次响起,“墨月”,淡淡的月华透过窗子落在在其上,似染上了墨色的霜。 墨月低头伸手从“墨月”上抚过,片刻后,抬起头来,将“墨月”向萧雨生递去,低声道:“从明日起,再也不要让他们轻视你和你的师父了。” “墨月。”萧雨生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的眼中有一丝柔和,萧雨生吸了口气,不再说话,将“墨月”接过,有淡淡的凉意传来。 不知为何,两人默默不语起来。 不久后,墨月微微一笑道:“你的比试,我一定会去看的。” 说完,便又嘿嘿一笑,便想转身离去。 可刚迈了个步子,又忽然转头,脸上有一丝不悦之色,佯怒道:“等大比结束了,可一定要吹箫与我听!每次和你说起此事,都支支吾吾的,莫名其妙,不就吹个箫吗!”说完,在萧雨生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窜出了屋子,很快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原来墨月与萧雨生一路同行的时候,偶然间瞧见萧雨生插在腰间的竹箫,好奇之下,便想让萧雨生吹上一曲。未料到萧雨生一口拒绝,就连脸色也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原本只是随口一言,可萧雨生的古怪反应却勾起了墨月的好奇心。对萧雨生腰间的竹箫也就上了心,时不时的便要求萧雨生为其吹上一首,只不过目前为止,尚未如愿,以为憾事! 萧雨生低头向手中的黑色的墨月看去,那里似乎有深沉的黑,而放在窗沿边上的竹箫之上也似乎染上了一层清辉,萧雨生就那般静静的站着,许久许久…… 天居峰后山之上,是一片竹林。竹林旁有流泉蜿蜒而过,数十间竹制的小屋搭建在流泉之上,极为清雅幽静。 “秋枫道友,数年未见,风采更胜往昔啊。”其中一个竹屋内,一个身穿白袍,白袍之上绣有青松白鹤的老者,微笑道。 “张道友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客套吗,倒是张道友神庭愈加饱满,道法大进,可喜可贺啊。”白袍老者对面的中年男子也微微一笑道。 白袍老者将中年男子的神色收在眼底,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但脸上神色却毫无变化,道:“秋风道友说的是,你我相交数十年,是张鹤我着相了。” 中年男子也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张道友深夜来访,应该不只是来寒暄一二的吧?” 张鹤闻言沉默了片刻,见中年男子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又暗骂了一声,但脸上却露出惭愧之色,道:“张鹤此次前来是特地为犬子致歉的。”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诧异道:“张道友此话怎样?” 张鹤便把其子张远在天居城与如何与墨月起了冲突的事情说了一二。 原来那一日在天居城飘香酒家的青年叫张远,正是飞仙居长老张鹤的独子。 “犬子冒犯了贵族贤侄,都是张鹤教子无方,望秋风道友见谅。”张鹤满脸愧色。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露出一脸奇怪之色的答道:“张道友,此次我秋枫一族虽也曾在天居城逗留过半日,但几个小辈弟子一直在我身边,并没有谁曾离开过了。况且我秋枫一族并无叫做墨月的少年。” 竹屋之外是一道竹桥,张鹤此刻走在竹桥之上,脸色阴沉,“哪里来的小杂种,竟敢如此羞辱我木儿,又害得老夫夜半登门,老夫若不将你碎尸万段岂能罢休!对了,还有那个方月门的小子,也不轻饶!” 张鹤嘴角牵起一丝冷笑,身影渐渐的隐于夜色之中。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七章 大比开始 “当……” “嗡……” 浑厚的钟声,如自古而存的梵音,破开了初晓的晨雾,久久不息。 萧雨生推门而出,晨风中有淡淡的花香。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十岁左右的道童小跑了过来,看到萧雨生,唤道:“萧师兄,跟我来吧。” 萧雨生认识这个道童,道童叫封羽。赵景离开时关照过封羽,要他细心照料萧雨生。封羽似乎极听赵景的话,对萧雨生也颇为客气。 两人沿着青石小道,向着钟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很快便有其他人从别处出现,如萧雨生一般向东而去。大多数人的神情都或多或少有几分兴奋和激动。 “当……” “嗡……” 洪钟声再次响起,而此时萧雨生等人的视野为为之一开。 再往前数丈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悬崖内是一望无穷的云海,沉沉浮浮。 一条宽逾数十丈的白玉石桥,向上远远延伸而去,直到隐于云气之中。 此刻石桥之上已经不下百人,或惊叹不已或目眩神迷,就算是萧雨生是第二次看到这个如从九天而来的玉阶之时,依然忍不住的由衷震撼。 方月门与这天下第一宗一比,直如云泥之别了。 众人的脚步不停,继续向石桥之上走去,石桥两边云海翻滚,恍如凌空踏云一般。 又走了片刻,终于走到了石桥的最高处,石桥又往下延伸而去。待再行片刻,穿过了桥身之上的云气之后,众人终于都忍不住的再次惊呼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近数千丈方圆的白玉广场,白玉广场呈四方形,四周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垂直而下,四道如他们脚下一般的白玉石桥分别连着四个方向,皆都隐于云气之中。 众人吸了口气,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与震撼,沿着石桥向白玉广场走去。 不久之后,众人踏上了白玉广场。 白玉广场之上横竖相间搭建着九个宽约百丈的青石擂台,每个擂台中间分别写着从南至北,从左至右分别写着:坎、坤、震、巽、宫,乾、兑、艮、离 此刻已有近千人汇聚在广场之中。 而白玉广场的四个角落却有四口直径逾数十丈的巨钟。 萧雨生随着封羽一直往最中间那个擂台走去,此刻巨台中间站着数十人,这数十人无不是道风仙骨,气度非凡。尤其是中间的数人,更是气度卓绝,宛如神仙中人。 而最中间一人身穿青色道袍,面露微笑,神色平和,正是如今这天下第一宗门,天居门的门主天居子。 人流渐渐向“宫”位擂台旁的空地汇去,过了不久之后。 “嗡……” 四钟同鸣,响彻在这一片道家仙境之中。 待钟声散去,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看向站在中间的天居子,就算是每个门派最杰出的弟子也纷纷露出神往仰慕之意。 片刻后,天居子伸手示意众人安静,微微笑道:“又是八年过去了,每一次看到我正道有如此多年轻优秀的后辈都倍感欣慰。” 众人目光灼灼,眼前说话之人,不但是正道天居门的宗主,当今正道第一人,更有传说其修为早已突破道如境,到了功参造化、神鬼莫测的道真后期之境了。 天居子继续道:“修道一途,举步维艰,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你们亦想在八年后,八十年后与你们的师尊先辈一般,除魔卫道,受世人敬仰,便要刻苦修行,决不能有半分松懈。” 近千余名正道弟子无不目光灼灼,暗暗立誓。 天居子将众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有几分欣慰的微笑道:“下面便由我门彭易师弟,主持大比吧。” 说完之后,便向后退去,而身后的数十人也与他一起走下擂台。有几人与天居子一道向着正南方向的石桥走去,也有些人则走向自己宗门弟子聚集之处。 像天居子这等传说中的人物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前两届天居山大比时,天居子便一直处于闭关中,并未参加。 天居子等人的身影不久之后便消失在石桥之上的云气中,大家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擂台之上。 此刻擂台上,便只剩下了三人。 中间一人,是身穿道袍的老者,正是天居门的掌管外事的长老,彭易道人。身后则是两个天居门的弟子,看两人眼含神光,多半道行不低的样子。 其中一人竟然正是昨日接引萧雨生的赵景。赵景身前放着一个木质的箱子,箱子正面有一个比拳头稍大的园洞。 彭易向人群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下面便进入正道大比的正题,各宗参加比试的弟子都到‘宫’位上来。” 人群一阵骚动,但很快便有近百名弟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登上高台。 彭易满意的点了点头,向赵景示意了一下,赵景走了出来,从怀中摸出一张红纸。红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近百个名字,递给了彭易。 彭易接过红纸扫了一眼,便说道:“念到名字的请到箱子里抽取一根竹简,拿好后站在台上等候。”说着向箱子处指了指。 彭易顿了顿,便开始念起了名字:“天居门,吕信。” “是吕信啊…...上一届的第三名……”听到这个名字,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这时走出一个年约三十,面容清瘦的男子。男子一言不发,走到箱子处。片刻后摸出一张巴掌长的竹简,看了一眼,便泰然自若的静立一旁了。 彭易继续念道:“大觉寺明灯。” “明灯,上一届第二名啊……” “怎么这么年轻……”一个不过二十摸样的年轻僧人走到箱子处,片刻后也摸出一个竹简来,明灯看了一眼,便向吕信走去,微微一笑,不再动作了。 “道衍宗,卢子俊” …… “飞仙居,赵长庭……” ……. “北寒宫,寒烟离。” “北寒宫?不是被除名了吗?什么时候又有资格参加正道大比了。” 当人群听到北寒宫的名字时候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北寒宫在中原北端。数百年前据说因与魔教有染,被正道除名,想不到这一次竟然有北寒宫的弟子前来。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白衣女子,身姿绰约,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白衣女子正是寒烟离,面无表情。 然而就在他身形走出的一刹,议论声也几乎戛然而止! 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是九天之上的玄女谪世,还是夜空深处的银河幻化了身形,如霜如雪。 寒烟离似浑然不觉,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只竹签之后,也安静的立于一旁。 这一刻,有多少人深深注目。 “飞仙居,张远。” 正是天居城对萧雨生师父出言不敬的青年。 ……. “方月门,萧雨生。” 萧雨生吸了口气,向着箱子走去。 那一瞬间,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不过片刻后嘈杂的声音再次想起。 是什么目光刺得他微微生疼,是什么声音让他怒不可遏! 萧雨生终究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手指深深的扎进了肉里! “秋枫一族,秋枫玉。” …… 终于,所有参加比试的人抽取完毕,按照要求走下宫位。 萧雨生四顾人群,心头止不住的疑惑:参加之人中,为何没有墨月! 萧雨生来不及多想,因为下面就开始分配对手以及公布比试规则了。 因为比上一届多了一个北寒宫参加大比,且北寒宫也只有寒烟离一人参加,这一届便共计九十八人。 按着号码顺序分成九组,前八组每组十人,只有最后一组为九十一到九十八,共计八人。分好组后,又有九个天居门弟子,将九组弟子分别引向一个擂台。 萧雨生抽到的是二号签被分在了第一组,而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和张远分在了同一组。 而第一组比试的擂台,就是东南角落的坎位。 待到了坎位擂台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一个天居门的白眉长老,此处由他主持。 白眉长老神情严肃,再一次向他们细细交代了比试规则。待确定众人却无疑问的时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八章 我认输 “当”,钟声再次响起,比试正式开始。 坎位之上,第一场比试炎火门对百花谷。 萧雨生凝神看去。 炎火门的中年男子使一柄赤色长剑,长剑挥动间有烈焰滚滚,即便是在台下萧雨生也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几分炙热。 而百花谷的年轻女子手中的花状法宝似乎更加奇特,手诀变幻间竟有百花飘散的异象,伴随着淡淡的异香。 两人在台上,一个烈焰横飞,气势雄绝;一个若花中仙子,飘飘若仙。 台上的两人斗得欢畅,台下的两派弟子也纷纷助威,呐喊阵阵。 不久之后萧雨生收回目光,向四周看去,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但终无所获,神色不禁有一丝黯然。 萧雨生不知道的是,他身后早有数十人正盯着他冷笑不已,这数人都身穿着飞仙居服饰。而张远则正与一身背长剑,气宇不凡的青年男子说着什么。 “他便是萧雨生?”青年男子淡淡的问道。 “是的,赵师兄。爹爹做了点手脚,第二场就是我和他的比试。不过爹爹让我不要杀他,要留他有些用处。” 赵姓青年点了点头,道:“有张长老安排自然稳妥,不过你也不要大意轻敌了。” 张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萧仲那个老鬼也不过五层的境界,萧雨生能有三层的境界便是我瞧得起他了!” 赵姓男子觉得张远话中并无不妥之处,便也不再多言,道:“你有把握便好,下一场有我的比试,便不在此多逗留了。”说完便转身向其中一个擂台走去。 就在这时白玉广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赵长庭不禁转头看去,那里是位于中间的宫位。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神色平淡的,缓缓走向台下。而他的对手则倒在地上,被一拥而上同门抬起。 赵姓男子眼睛微微一眯,有几分诧异的低语道:“那不是,秋枫一族的秋枫文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败了。记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有六层的境界了。” 想到这里,不禁转头向着白衣女子看去,但白衣女子已经从台下或是骇然或是惊艳或是莫名的神色中穿过,向北边的石桥走去。 凭空多了一个劲敌,赵姓男子脸色不禁有几分难看,毕竟他赵长廷原先对他前三之列,也几分期待的。 不久之后,其余几个擂台之上的比试也纷纷结束。而坎位之上,不知何时起,中年男子道术的威力变得大不如前,而绕着百花谷的女子飞舞的红色小花却泛出更加强烈的红芒。 突然百花谷女子似乎瞅准了一个机会,法决一变,手中小花突然四散而开,变成了漫天飘零的花雨,向中年男子爆射而去。 中年男子大吃一惊,剑上火焰腾起,将大半花雨挡开,但亦有不少花瓣穿过火焰屏障,并迅即无比的将中年男子裹在花雨之中。片刻后,花雨散开,恢复了红色小花本来摸样,而中年男子竟倒地不起了。 “陈依胜。”白眉长老看了一眼百花谷女子,长声道。 陈依松了口气,而台下的百花谷弟子也爆发出一阵叫好之声。而炎火门的弟子,则脸色难看的将清醒过来的中年男子从擂台上扶了下来。 获胜的柳依似乎有几分倦色,在百花谷弟子的簇拥下,走到一旁休息去了。 不久之后,白眉长老又看了眼坎位台下众人,朗声道:“第二次比试,飞仙居张远,方月门萧雨生,请上台。” 张远闻声看了一眼萧雨生,冷冷一笑,便轻身一纵,飘身上台。 张远衣袂飘飞,手中长剑如水,潇洒不凡。 萧雨生沿着石阶走上。 “看,快看,他就是萧雨生啊!” “他就是那个方月门的弟子啊!” …… 是什么声音让你呼吸停顿,是什么目光让你永生不忘! “张师兄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方月门早就应该从正道除名了吧……” 有人大笑道。 一个人面对着世界,你会怎么样? 萧雨生缓缓抬起头,目之所及是孤独的整个世界! 而张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角上似乎有一丝嘲弄之色。 …… 就在这一刻,“萧大哥!” 萧雨生豁然转头,只见台下不远处,一个黑衫少年,目光之中有几分温柔。 原来就算是全世界将你抛弃,依然会有一个人在你身旁! 萧雨生吸了口气,又慢慢转头,从背后缓缓拔出墨月,剑身如墨,却有淡淡的光泽萦绕其上。 天居门的长老看了两人一眼,淡淡的道:“比试开始。” 飞仙居的术法偏走轻灵,极重身法,在正道诸门中身法之快可以排进前五之列。 张远非常有把握在一瞬间便可以将萧雨生击败,但他却不愿意如此。他想要在台上百般羞辱这个曾经让他遭受羞辱的人。 “萧师弟,可要小心了。”张远意态张狂的哈哈一笑道。 说完不待萧雨生答话,便陡然剑花一挑,欺身而来。 萧雨生看也不看,右手一横,将墨月抛出,同时伸手向怀中摸去。 这时张远已经近在数丈之内,张远见萧雨生动作古怪,心中微微有些疑惑,难道一开始便要投降认输吗! “投降认输想得到美!”张远又岂会善罢甘休,右手一抖,一道银白的剑光离剑而出,向萧雨生斩去。 这时萧雨生却身形一振,衣袍无风自摆,身前飘起一张泛着青光的“道符”。 萧雨生对快到身前的剑光理也未理,右掌猛然向“道符”拍去,一声大喝:“青藤。” 萧雨生的右掌连着“道符”一起拍到了擂台之上,手掌落下之处有淡淡的裂痕蔓延而开。 “他……”台下的人“傻”字还未说出,便突然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被萧雨生手掌处立刻泛起了极为耀眼的青光,而就在同时“轰隆”声立刻响起,擂台之上竟然猛然裂开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噗、噗……”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条粗若水桶的青藤突然从擂台之上窜出,毫不费力地将已经到了身边的剑光挡住。剑光只在青藤之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剑痕而已,而青藤却若择人而噬的巨蟒,瞬间卷向张远。 张远被眼前的异象惊得张口结舌起来,竟似忘了闪躲一般,青藤瞬间便到了张远身边,并立刻一圈一圈地将他紧紧缠了起来。 萧雨生则站在擂台之上,目光中有从未有过的寒冷,喝到:“收。” 随着他话音落下,青藤立刻开始收紧起来。 青藤之上传来的无法抗拒的巨力,以及萧雨生眼中那深深的杀意,骇地张远肝胆俱裂,竟立刻哀嚎一声道:“我认输。” 青藤不再收紧了,但此刻张远露在青藤之外的脸上早已变得青紫一片。 萧雨生吸了口气,法决一变,低喝了一声,一道青芒闪过,青藤消失化为道符,只不过此刻道符之上的青光已经黯淡无光,无法再使用了。 萧雨生低头看了一眼,将道符捡了起来,放进怀中。 这时白眉长老似乎也从惊讶中收回了心神,目光有些怪异的看了萧雨生一眼,长声道:“方月门萧雨生胜!” “张师兄!”飞仙居其余几个弟子一下子涌上擂台,张远重重的咳了数声,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只是这时看着萧雨生的目光又有了几分变化,似有恐惧,似有不甘心,又有更多的怨毒。 萧雨生缓缓向人群走去,对周围种种莫名的目光毫不理睬,只是他的拳头又不知何时紧紧握起。 “萧大哥。”墨月看着萧雨生的目光也有一丝异色,佯怒道:“原来萧大哥还有这般厉害的本事。” 萧雨生看着墨月那看似生气的摸样,心中不禁又是一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似乎只有在这个少年面前萧雨生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对了,墨月,为什么比试名单中没有你的名字。”萧雨生忽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墨月一愣,轻咳了一声:“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做,就先不陪你了。” 说完便转身向人群中跑去,中途不忘回头对着萧雨生嘿嘿一笑道:“别忘了结束后,吹箫给我听啊!” 萧雨生愣了愣,但墨月的身影很快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九章 强敌 第一天的比试结果,基本与比试前预测的一样。大热的人选都获胜了,人气最高的当然是天居门吕信,大觉寺明灯这些夺冠的大热门。他们的第一场比试便吸引了无数人的弟子围观,最终他们也不负众人所望,轻而易举的就胜了对手。 然而第一天比试结束之后,被人议论最多的却是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北寒宫的冰山美人寒烟离,另一个则是方月门的萧雨生。 寒烟离清丽绝尘,惊为天人,修为更是超绝,第一轮便胜了秋枫一族道行超过六层的秋枫文。据说她比试之时,根本就没有出全力的样子。甚至有传言,寒烟离的修为多半已有七层,甚至八层的样子。 而萧雨生的轰动则是因为他作为方月门弟子的身份,方月门这许多年来在很多正道人士的眼中早已是正道的一个笑柄而已。 而这也是为什么正道中许多人愿意将方月门放在嘴边,津津乐道的重大缘由。一个曾经你抬起头才能仰视的正道巨宗,有一天却突然跌倒了你的脚下,你会怎么做! 就在大家期待方月门再一次出丑,再一次成为大家期待的笑柄时,萧雨生却轻而易举的胜了对手,让他们期望落空。 这既让人们大失所望起来,又让更多的人好奇期待起来,叫人绝望莫过于先给他希望再让他失望而已! …… 深夜,天居门,养心殿。 “天居道友,贫僧冒昧来访,打搅了。”一个身穿灰袍的老僧双手合什,道。 “玄慈大师哪里话。”天居子摆了摆手的微笑道,“不知大师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玄慈神僧叹了口气,道:“还是八年前的那件事情。” “八年前,天居道友正在闭关修行,贫僧遗憾而归。数个月前,喜闻道友道法大成破关而出,贫僧便也与小徒从大觉寺而来了。” 原来说话之人竟然是大觉寺的三大神僧之一的玄慈大师。 天居子怔了怔,向玄慈看去,只见他满脸皱纹,但双目之中自有佛家的慈悲之色。玄慈的来意他已然心中有数,沉默了片刻。终究轻叹一声,道:“神僧有大志向,在下自是极为敬重的。但正道与魔教数千年来早已水火不容,又哪里是我一人可以左右的。” 玄慈喧了一声佛号,道:“道友功参造化,如今更是踏进了这数百年来无人可以堪破的道真之境。如今以天居门威势之盛,只要道友振臂一呼,定有无数正道人士响应…...” “大师莫非忘了,令师古空神僧正是死在魔道之手吗!”天居子眉头皱了皱,打断道。 “贫僧未敢忘记!即便二百年过去了,贫僧依旧清晰记得恩师在临终之时,再三嘱咐我等要秉承其遗志,化解正魔两道的仇怨。”玄慈神色一黯。 “就算古空神僧慈悲之心,但这终究是镜花水月的事情。况且在下无论如何也不敢忘记天居门那些为了匡扶正义而死于魔道之手的先辈的。” “天居道友……”玄慈还要再说些什么,天居子挥了挥手,道:“大师莫再多言,夜深了,请回吧。” 玄慈到了嘴边的话,又只能收了回去,无奈喧一声佛号,退出了养心殿。 冷月高悬,冷冷的注视着世人。 夜色中玄慈的身影有些孤寂,玄慈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何像天居道友这等功参造化几乎通神的人物也堪不破这仇恨二字!” 玄慈抬头看向那一轮冷月,声音中有几分苦涩,有几分茫然:“我是不是错了!这千古而存的锁链,我却想将他斩断,是不是错了!” 玄慈的低问,并没有人回答。 …… 第四日,浑厚的钟声再次响起。 萧雨生站在擂台之上,他的对手正是北寒宫的寒烟离。 擂台之下聚集了不下千人,就连各宗各门的长老也有数人。 在过去的两日里,萧雨生又先后击败了两名弟子,其中包括第一组中被认为最有希望晋级九强的修为达到了六层的天居门周成师兄。 萧雨生不过十六年岁,如此年纪道行达到三层已经算是极为出色了。而据传萧雨生的道行至少已在五层,更为诡谲的是小小年纪却对道符一术天赋极佳。甚至有些长老说,他对木性道符的操控已经远远超越其师萧仲,这样一来就算是诸多宗门的长老宗主也纷纷好奇了起来。 而寒烟离更是了得,三场胜利干脆利落,几乎皆都没有动用全力。有传闻称其道行应该已到了七层以上,甚至可能已突破了八层,到了御剑飞行的极高之境。但若真是那般也未免太过夸张了,要知道寒烟离也不过二十左右的摸样。如此的修炼资质就算是这一届的夺冠大热门,大觉寺的明灯,天居门的吕信,只怕也多有不及了,真可称得上百年难遇了。 这前九名的第一场比试注定要吸引众人的目光。 而今日的比试更吸引了彭易长老亲自主持。 彭易再次打量了台上两人一眼,轻吸了口气,长声道:“比试开始。” 台下原先略显嘈杂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萧雨生的目光从擂台下收回,果然墨月依旧没有出现。 除了第一场比试外,萧雨生另外两场比试,墨月全部没有在场。 萧雨生吸了口气,抱拳道:“方月门萧雨生,见过寒师姐。” 寒烟离抬头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身形清瘦,有几分未脱的稚嫩,淡淡道,“萧师弟请。” 说着缓缓将后背长剑拔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银白若雪,就连剑柄也白如寒霜。 寒烟离右手一引,长剑发出一声低吟,横立身前,淡淡可见的寒气萦绕其上,“此剑北离,萧师弟小心了。” 寒烟离脚步轻踏,向萧雨生飘飞而来。与此同手,口中低喝了一声,长剑一抖,一道银白剑气脱剑而出,快若闪电般的,斩向萧雨生。 “好快!”萧雨生暗道了一声,同时身形跃起,墨月向下一引,竟有青色的剑气斩出。 寒烟离面色不改,素手一引,北离挥出,白色剑气立刻斩出。 剑气在空中相碰,只“噗”得一声,白色剑气便斩破青色剑气向着身形还在空中的萧雨生斩去。 萧雨生吸了口气身形一折,落回原地。然而此时寒烟离似乎早已预见了萧雨生的动作,手中法决一变,低喝了一声,“流冰寒镜!” 只见北离之上猛然冒出滚滚寒气,随着寒烟离剑势引动,一道宽数丈地冰柱瞬间向萧雨生落地处涌去。 冰柱眨眼就到了眼前,萧雨生心中一惊,墨月连连斩出青色剑气斩在冰柱之上,同时身形迅速向后飘去,然而寒烟离早已飘身而上,再次挥出两道冰柱。 三道冰柱袭来,避无可避,萧雨生只得将墨月收回,同时右手再次拍向地面。青光泛起,只听“轰隆”一声,在一道数丈宽,近十丈高的青色木墙出现在众人眼中。三道冰柱纷纷打在了木墙之上,“嗞嗞”,木墙与冰柱相接触的地方很快便覆上一层厚冰,并继续朝其他地方蔓延而去。 这时萧雨生却失去了踪影。 “十藤!”萧雨生一声大喝,众人闻声看去,萧雨生竟站在了木墙的最高处,随着他话音落下,十条若水桶粗的青色藤蔓从木墙之上陡然伸出,向着寒烟离急抓而去。 寒烟离微微一惊,手中北离陡然舞起一团白光,数十道剑气瞬间斩出,同时身形飞退而回。 每一道剑气都将青色藤蔓砍断了一截,然而切口处又有的新的青藤伸出,青色的藤蔓如同毒蛇一般,一道快过一道的向寒烟离卷去。 眼看最前面的青藤即将追上寒烟离之时,青藤却突然顿住身形,不再伸长,这是寒烟离已退到了擂台边缘。 寒烟离抬眼望去,数十丈高处的少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微微喘着气。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一章 落败 擂台下,不远处。 “师叔,萧雨生真的只有五层的境界吗?”赵长庭微微有些变色,神色有几分凝重的低声向身边的张鹤问去。 张鹤眉头也微微皱起,脸色愈加显得阴沉,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应该不会差了,只是这等年纪怎么会对道符之术掌握到如此精妙的程度。” “爹,那我们?”这时张鹤旁边一个青年男子脸色难看之极,正是张远。 张鹤冷笑道:“他资质再好,终究只是个少年而已,我自然会帮你出气的。” 张远高兴的应了一声,看向萧雨生的目中中有几分狰狞。 片刻后张鹤似乎有些不放心,转头低声问道:“那个墨月盯紧了吗?” “师叔放心,早盯好了。那个小子虽然机警的很,但若只是暗中盯着他,他绝对发现不了。”赵长庭答道。 张鹤没有再说话,目光扫过擂台的萧雨生,最终停留在隐于云气中的天居峰养心殿所在,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冷笑。 这时萧雨生手诀一变,十根数十丈长的青藤又慢慢缩回,如同九幽之中恶魔缩回了魔手,蓄势待发。 寒烟离吸了口气,这么远的距离虽然可以避开萧雨生的青藤,但她同样奈何不了萧雨生。对面的少年在剧烈的喘着气,显然方才一连串施法消耗极大,但看着自己的目光却坚定异常。 “为什么明明只有五层左右的境界,却可以使用如此精妙的道符之术!” 寒烟离心中有几分诧异! 寒烟离低头看了看手中泛着淡淡光芒的北离,神情也愈加坚定。 “师父,弟子答应过你,要让北寒宫之名再次响彻天下,弟子决不能输在这里。” 寒烟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长吸了口气,双手平伸,将北离横在了身前。 北离似乎感应她的心境,陡然间绽放出更胜于前的光芒。 这一刻似乎天地皆寒! 寒烟离若寒潭秋水般的双目缓缓闭起,身子竟然慢慢浮起。 风吹起她如雪的衣,撩起她如墨的青丝。 她清绝卓然的身姿越来越高,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便只剩下那凌空而立的身影,和她身前一道耀眼的白芒。 “这是……御空而行!” “第八层……不可能吧!” 一片惊呼之声!无数人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门派的长老也纷纷站起身来,神色变幻。 寒烟离似乎闻也未闻,只有那紧闭着的双眸陡然睁开,似有一声悠长的低吟。 寒烟离身形陡然凌空而舞,若九天之上翩然起舞的玄女,而这片天地也在她舞动的那一刻,陡然变得灰暗惨白起来。 就在众人眼花缭乱之时,寒烟离身形突然一顿,又一声断然低喝,震荡人心:“北寒千雪。” 众人一呆,随即惊愕的发现,这片天空之中,竟在寒烟离话音落下的一刹,有一片片雪花飘落。 萧雨生同样呆呆地看着这眼前这从未曾想到过的情景,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眉目之上,有淡淡的凉意。 然后片刻后,便心中一寒,因为雪花飘零之处竟然全部凝成了寒冰。 萧雨生惊骇之下,手诀一变,十条青藤立刻倒卷而回,并互相缠绕成了一个巨大的青藤球,将萧雨生包裹在内。 然而片刻后萧雨生便苦笑了起来,寒气不但很快的将青藤编织的球体凝结成了寒冰,寒气还在缓缓地向球内渗透,球体的内侧寒霜正一点点的开始蔓延...... 半响之后,天色恢复,奇景停歇,不再有雪花飘落,寒烟离脸色苍白,缓缓从空中落下身形。而她的脚下擂台之上,原本萧雨生站立而上的木墙竟凝结而成了了数十丈的厚的寒冰,寒冰足足覆盖了几十丈方圆。寒烟离身子晃了晃,终究稳住了身形。 “这是……”此刻就连彭易真人也不禁被这样的场景惊得有些发呆起来。 过了许久,彭易真人吸了口气,道:“北寒宫,寒烟离……” 彭易真人的一个胜字还没念出口,寒冰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片刻后裂缝处“啪”的一声,伸出一条半丈粗的青藤。 寒烟离心道一声不妙,将北离立在身前,同时身形向后飘出,但终究因为方才施法消耗太大,身形慢了几分,身子被青藤缠住。 片刻后,青藤陡然卷着寒烟离猛得向天上甩去,与此同时,冰晶之内竟一下子冲出近百条青藤,寒冰终究经受不住这百条青藤的撕扯之力,轰然破碎。而萧雨生则弯腰扶着最高的一根青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萧雨生看起来并非毫发无损,身上多处似被冻结了般,覆着的冰晶,浑身上下冒着白雾似的寒气。 萧羽生抬头向那高高卷起的青藤看去,北寒宫的师姐已被捆缚其中,动弹不得。 难以形容的巨力透过挡在胸前的北离传来,寒烟离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了过去。 “要败在此处了吗?师父,弟子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寒烟离嘴角有淡淡的苦笑。 “烟离,三百年前我们被正道除名……” 这个绝美的身影眼中渐渐涌出一丝决然,北离也再一次泛出耀眼的白光。 寒烟离一声低喝,左手陡然抓向勒在腰上的青藤,一丝寒气悄然而入,“流冰寒镜”。 “咔……咔……” 左手处的青藤凝成了冰块,并立刻向青藤源头处蔓延而去,就像一往无前的冰箭,几乎是眨眼间便冲到了萧雨生眼前。 巨大的冰柱从青藤上喷射而来,萧雨生却只来及将墨月挡在身前,便被冰柱向外卷去。 萧雨生从空中甩落而下,嘴角之中有一丝苦涩,缓缓转头向寒烟离看去,只见此刻寒烟离已从青藤中脱困而出,也正向他看来。 四目相交的刹那,从对方眼中看出是的什么! “嘭”的一声,萧雨生重重的摔在了擂台上,眼前一黑,终是昏了过去。 寒烟离也跌倒在地,过了许久才缓缓起身,白色衣摆之上是满是殷红,那般的醒目刺眼。 寒烟离低下头又向萧雨生看了眼,神色之中似乎有一丝异样,片刻后便又变成本来清冷墨阳。 彭易将心中的震撼压下,目光深深的看了萧雨生和寒烟离一眼,才长吸了口气,肃然道:“北寒宫,寒烟离胜。” 人群这时似乎已忘却了欢呼,只愣愣的看着寒烟离一步步的从擂台上走下,又缓缓向着朝北的石桥走去。 片刻后,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二章 正道名门(求推荐、求收藏) 夜晚,厢房内。 “多谢赵师兄了,服用了‘归元丹’,我已经好多了。”萧雨生慢慢床上坐起,对着面前三十多岁的天居门青年抱拳道。 赵景微微笑道:“萧师弟哪里话,虽已去除了体内大半寒气,但外表的冻疮可没好得那么快!不过师兄真为师弟高兴,方月门后继有人,萧师叔一定会十分欢喜的。” 萧雨生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这些天有劳赵师兄照顾了,我已经好了差不多了,明日便要回去了。” 赵景微微一怔,道:“这么急,不待到正道大比结束吗?” 萧雨生想了想便将东林渡的事情告诉了赵景。 赵景惊道:“还有此事,萧师弟道义心肠叫人佩服。那我便不多留师弟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赵景便告辞而去了。 萧雨生送走了赵景又坐回床边,比试昏倒之后,赵景便将萧雨生扶了回来,又给他服下天居门的疗伤灵药“归元丹”。只过去了半,体内的寒气便去了大半,就连身上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不久之后,萧雨生似有所感,推门而出,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滴一滴的落在萧雨生的脸上,有微微的凉意。 而夜雨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也一脸笑意的走来,俊逸不凡。 “萧大哥,你好些了吗?” 萧雨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般站在雨中。 片刻之后,萧雨生慢慢从身后拔出了墨月剑,向墨月递去,“多谢你了。”萧雨生的声音柔和而低沉。 墨月却微微一怔,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年真切的目光,竟让墨月有些茫然起来。 是在何时,接近萧雨生的初衷变得模糊不清了? 墨月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忽然佯怒道:“萧大哥,你道行之深远在墨月之上。那一日却故意相让,墨月惭愧。” 萧雨生连忙摆手道:“不是的……” 萧雨生还要再说什么,墨月却摇了摇头,截口道:“萧大哥,明日便要走吗?” 萧雨生答道:“是啊,柳羽大哥还在等着我呢!” 萧雨生道:“进去说吧。” 墨月摇了头道,沉默了片刻道:“我还有事情要做,无法久待此处的。” 萧雨生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终究没有说出口。 墨月却似乎知道萧雨生想说什么似的,眉头微微皱起。过了片刻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从萧雨生手中接过墨月剑,突然展颜一笑,笑容之中却又似有一丝难掩苦涩:“待下次再见之时,我便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那时如果你还认我这个朋友的话,便吹上一曲与我听吧!” 萧雨生微微一震,似有所觉,向墨月看去。 而这时墨月已经缓缓转身而去,片刻后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墨月的身影也变得朦胧不清了。 不知为何,萧雨生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雨生就这般站在雨中,直到全身完全湿透了,才转身而回。 风雨之中,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许多年之后这一片夜色是否还记得,曾有两个少年轻声低语。 翌日。 萧雨生推门而出,透着些许凉意的风迎面而来,竹叶之上有点滴的晶莹滑落,草色也似乎青了许多。 “师父,弟子进了前九……”萧雨生低语了一声,便吸了一口气,向外走去。 三天之后,正道大比终于结束了。 前三甲分别是大觉寺明灯,天居门吕信,以及北寒宫寒烟离。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此事,寒烟离横空出世,年仅二十便达到了道元境第八层的境界,实在是百年难遇的修道奇才。就连天居子都忍不住称赞道:八年后,正道年轻一辈第一人! 当然大觉寺明灯与天居门吕信一战也足够震撼,两人的修为都已到道元静的圆满之境,举手投足间便有莫大威力。两人实力相仿,大战了近千回合,最后明灯才以大觉寺不传之秘宝相圣体一招险胜,但若真到了生死相拼之时,结果如何又难以揣测了。 正道年轻一辈弟子直看得目眩神迷,就算有些宗门的长老都自叹不如,正道巨宗天居门、大觉寺底蕴之强可见一斑了。 天居山大比虽然结束,但正道八年一次盛会并未就此结束。大比结束后,天居门便大开宗门,广邀天下正道宗门论道谈法。 而更轰动的消息是天居子将在数日后开坛讲法,讲述他多年的修炼心得。近千年来第一个道真境大修士的修炼心得,何其珍贵不言而喻,对很多修士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 距天居门约百里的一处山涧小道上,一黑衫少年手持墨扇,悠然而行。 初秋的山风甚为清凉,目光所及尽是各种未知时节的烂漫山花。路边山涧,满是随风微微起伏的野花小草,花香沁鼻。少年漫步其中,步伐轻快,好不惬意。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毫无征兆身形一顿,往山涧一侧纵身一跃,眨眼间身形便消失在山涧之间。 “妈的,难道墨月这小贼发现我们了!”就在少年消失了不过片刻后,从山涧一侧的林间猛然冲出五人来。 山涧内侧深不见底,绿林蔽目,哪里还有墨月身影。 五人满脸懊恼诧异之色,为首一人不是别人,而正是飞仙居弟子赵长庭。 “赵师兄怎么办?”赵长庭身后一个长脸男子,急道。 “能怎么办?让你们当初小心盯着,不要被发现.....”赵长庭满脸怒容,怒斥道。 难怪他如此生气,天居山大比一结束,他便一路不作丝毫停留地追赶先前便已跟踪墨月一同下山的四名师弟而来。 到他来了这两日他们五人何等小心,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就算墨月再谨慎,也不应该会发现他们的行藏。如来一来,只能是马脸男子几人,先前便露了马脚被墨月发现了行迹。 何况他们之所以一直按耐到现在,没有立刻动手,擒下墨月。只是因为这里毕竟靠近天居山,并且此刻天下正道汇聚,难保不被他人发现。 可没想到,眼看马上就可以动手,墨月却逃跑了,这怎么不让他恼火。 “赵师兄,那我们不追吗?”另一人似乎知道赵长庭此刻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低声问道。 “追?这小贼能在张远师弟毫无反应之下,一招制住张师弟,又能在你三人远远跟踪之时,早早发现,只怕修为不会低于道元境六层。原本我们五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合围,抓住他倒也十拿九稳,可如今就算我追上,也要被大费手脚了。” “师兄明鉴,那么师父那边,还请师兄?”长脸男子一脸愁容,谄媚的看着赵长庭。 “罢了,就算没抓到墨月,有秋枫一族族长的证词,也足以证明这小贼绝非善类。想必师父那边也能交代。何况以方月门如今的状况,又有谁真会在意他们死活,倒是师叔那边擒住萧雨生才是最要紧之处。要逼萧仲那个老贼就范,恐怕还要从那小子身上下手了。只不过张师弟这一口气恐怕暂时就出不了,师父那边我会为你们美言几句的。” “多谢师兄!”长脸男子等人闻言松口气,纷纷向赵长庭表示谢意。 将长脸男子几人的神情收在眼里,赵长庭脸色稍稍好看些,虽然没抓到墨月,憾失功劳一件,不过能恩威并施的收买几个人心也大为不错了。 就在赵长庭心中微微有几分得意,准备带领众人掉转方向与去追萧雨生的另一拨同门汇合之时。 却听到“啪”、“啪”的鼓掌声突然响起,同时一声嗤笑声传来:“飞仙居弟子,真不愧正道名门!”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三章 毒计(求推荐、求收藏) “飞仙居弟子,真不愧正道名门!栽赃污蔑,偷鸡摸狗无所不能啊!” 赵长庭心中一惊,猛得转头看去,却见黑衫少年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自己几人身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而黑衫少年旁边还有一灰衣长袍的中年男子,神情冷冽。 “不好。”看到灰衣长袍男子的一刹那,赵长庭便心知不妙。那人身上隐隐给自己的压迫感绝不在张鹤之下,很有可能也是道如境的修士,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 不过赵长庭倒也算得上是果决之人,在心知不妙的刹那,便毫不犹豫的向后急闪而去。同时长袖猛得一甩,两道流光陡然向天空射去,眨眼间便升到最高处“嘣”一声的四炸而开。 这时长脸男子等四人,才反应过来,有几分惊恐地四散而逃了。 “谭伯,其他几人归我,赵长庭你来对付,速战速决。”墨月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谭伯应了一声,身体便如鬼魅似的一闪而出,再出现时已在数丈之外,这一下直让赵长庭更是心下一沉。 而墨月则一声低喝,墨月剑应声而起,剑华如墨。同时一丝黑雾陡然从另外一只手中的折扇中涌出,墨月的道行本就高于马脸男子等人,而黑雾涌出的速度更快过墨月数分,眨眼后黑墨便淹没长脸男子四人。 长脸男子四人在惊恐中发现,周遭的世界突然为之一变,原本应是烈阳所在之处,却突然出现了一勾足有数尺直径大小的弯月,弯月下,黑影黑剑,瞬间而至。 随即几声惨叫接连响起,片刻后黑雾散却,长脸男子四人已失去意识,昏迷不醒了,眼神中充斥着惊恐与不可置信。 墨月看也未看,对着谭伯消失的方向一追而去。 与此同时,离此地数十里处。 一群身穿白色长袍的修士却突然顿住了身形,领头一人正是张鹤。 一红,一黑的两道烟雾在远处空中隐隐可见。 “出事了。” 红色信号代表完成任务,而黑色信号代表遇到危险。 而此时两道烟雾同时出现,只能说明赵长庭那边情况非常紧急,以至于赵长庭选择正确烟雾信号的时间都没有。 张鹤脸色有些阴沉,沉思一会,右手一招,示意众人停下身形。 “远儿,你带人继续去追萧雨生。杜丘你立刻返回宗门,禀明掌门。就说目前已可确定方月门与魔教有染,对付方月门时机已至!”张鹤吩咐道。 “你们立刻分头行动。此刻赵师侄那应是遇到了危险,为师须立刻赶去。” “是,师父。”以赵长庭道元境七层的修为,遇到的状况可想而知,飞仙居众人不禁神色一凛。 “慢着”,张鹤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远儿我不在时,这里一切以风儿为首。抓住萧雨生暂且留他性命,还有大用。” 张鹤口中的风儿正是张鹤门下首徒风寒,道行已是道如境七层顶峰,张远平日里也极为敬重,并无怨言。 “是爹爹。”张远道。 而人群中一个年约四十脸色有几分阴沉的中年男子也神色一凝的答道:“师父放心,弟子必将萧小贼擒下!” “恩。”张鹤满意的点了点,目光看向信号处,有几分担忧之色,再不停留,身形一闪地急射而去。 然而张鹤只远离了飞仙居一行人视线不久之后,其身形便突然一滞的慢了下来,方才因担忧赵长庭安危而流露出的担忧之色,也早不知在何时变成了满脸的幸灾乐祸。 张鹤一边不急不缓的向着信号处掠去,一边开始细细思量起来:能逼得赵长庭如此,多半也是道如镜的修士。 一来他不想在不明情况之下与这等敌人交手,二来这些年赵长庭仗着是掌门周丹成的嫡系弟子,虽明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但暗地里早已不把他这个师叔放在眼里。 更何况赵长庭资质甚好,很有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日修为上超过他,那在飞仙居的地位自然更要凌驾他一头了。张鹤自然大不高兴,如此一来若是正好有外人替自己除掉此人,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张鹤越想越有道理,掠向信号处的速度更是缓慢了几分。 不知名山涧旁的一处密林中。 赵长庭头发凌乱,胸口血迹明显,右臂无力垂下,此刻半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惶恐与懊恼之色。 “这小子,倒也有些本事,在我手中足足撑下了数十招。不过可惜了,飞仙居那等藏污纳垢之所,终究难有什么好东西。”谭伯站立一旁,摇了摇头。 “赵师兄,说吧!你们刚刚口中的逼迫要挟一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墨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长庭,手中有意无意的拨弄着剑刃。 赵长庭心中一寒,方才就是自己一时回答慢了片刻,便被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硬生生折断手臂。 赵长庭长吸一口气:“你们到底是谁?” “你不妨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看心情,决定是否告诉你?”墨月淡淡一笑道,同时手中的剑刃毫不犹豫的对着赵长庭的右腿一插而去。 “啊……” 赵长庭一声痛苦的嘶吼,脸部因为剧烈的痛楚扭曲到了一起,扯着嗓子嘶喊道:“我说,我说。” 赵长庭虽心知肚明拖得越久,自己越可能生还。然而救援迟迟不到,而且墨月根本不给他拖延的机会。 赵长庭强忍痛苦,脸上有几分惧色的道:“师门想利用你逼迫方月门就范。” “利用我?这是何意?”墨月脸色一冷,同时又有有意无意的摸了摸手中的墨月剑。 赵长庭打的了激灵,浑身一颤地赶紧答道:“师门最近计划对付方月门,看少侠身份多半是魔教中人了,哦,不,是圣教中人。” 说到此处,赵长庭小心翼翼的偷瞧了墨月一眼,见墨月神色并无什么变化,才松了口气的继续道:“方月门那个小贼萧雨生与少侠相交甚密,自然便是于贵教有些联系了。我们原本打算抓住你,作为萧雨生与‘贵教互通’的铁证,也就是方月门与‘贵教互通’的铁证。少侠想必也知道贵教与我们正道之间的纠葛了,如此一来,方月门便有天大的把柄在我们手里。” “为何要对付方月门?”墨月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飞仙居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要对付方月门的。 “这,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真的不知道。”看到墨月脸上的冷意,赵长庭赶紧补充道:“只知道家师需要从方月门中得到什么东西,少侠手下留情!在下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谭伯,怎么处置?” “墨月,你想怎么做都可以。”谭伯看了一眼脸露惊恐和祈求之色的赵长庭。 “谢谢谭伯。”墨月微微一怔,不过片刻后脸上却涌上一丝快意,对着赵长庭低声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份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沉阴谷秋墨月。” “沉阴谷,秋墨月?”赵长庭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猛然脸色大变,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要说魔教中有哪个门派与飞仙居最水火不容,必定是沉阴谷,如此一来岂有幸理。 墨月这时已缓缓的将墨月剑高举。 “啊……”赵长庭惊恐的大叫起来,嗓子也变得尖细起来,竟不顾得周身的剧痛,硬生生的挪动原本应该不能在动弹的身体。 墨月剑停在了空中,作势下落,生死一瞬,就在眼前,这时赵长庭却突然似乎抓到什么似的,竟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对了,对了!你是沉阴谷的人!” “哈哈,沉阴谷的人不能杀飞仙居的人......哈哈,我记得的,你们秋谷主有此血规,违者必斩!” 墨月的剑并未停止,划出冰冷的弧线,瞬间在赵长庭眼中放大起来。这时赵长庭终于绝望起来,眼神中充满不甘、愤怒、恐惧,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不过瞬息之后,赵长庭却浑身一松的发现,长剑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而是差之毫厘的插在旁边的泥土之中。 冷汗侵湿了赵长庭的后背,劫后余生,只觉一阵无力,瘫倒在地上。双目有些呆滞的看着天空,忽然心中一动,眼睛突然睁大,诧异之极地道:“难道,难道,你是……”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四章 银面人(求推荐、求收藏) “啊!” 墨月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右手顺势向外一拉,赵长庭整条右手臂飞溅而出。 “告诉周丹城那个老贼,我爹爹答应娘亲的事,我墨月却没有!总有一天,我会将飞仙居杀个鸡犬不留!” 离开了密林,墨月的脸上已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狠厉,反而眼睛微红,就连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谭伯叹了口气,眼神中有疼惜之色:“等到你正式接了沉阴谷之位,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和一道踏平飞仙居。” “谭伯,我是不是没用,仇人就在眼前我杀不得,我是不是没用!”墨月终于压制不了悲伤哽咽出声。 “你爹当年也这样说过,可若他也是没用之人,这世界上又有几人称得上有用之人!墨月,你真的长大了。”谭伯摇了摇头,有几分怜惜又有几分欣慰地摸了摸墨月的头发。 “若没有谭伯这些年照顾,墨月哪里长得大?”墨月目光中有几分感激之色。 谭伯怔了怔,眼前的少年似乎和某个身影渐渐重叠,不过片刻后他便暗自将将那个身影从藏回心底,深吸一口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墨月终于止住了哽咽,沉默了片刻,脸上渐渐涌上几分忧色,低声道:“原先只打算让正道中人误以为萧雨生与我圣教有染,如此一来便不容于正道,再晓以厉害,萧雨生加入我宗应非难事。可没想到,天居山却借此要对方月门不利了!这月余相处,萧雨生敦厚善良,绝不像一般正道虚假之辈的。如若因此害了他宗毁人亡,我定会于心不安的。” “知道了。”谭伯叹了口气,此刻他已隐隐有些后悔当初要笼络这个正道小子的决定了。毕竟这些年他是看着墨月长大的,只怕萧雨生这小子,已不知何时在这个自小便孤独一人的墨月心中有了不小的分量了。 不过此刻再说些什么皆已无用了,谭伯只得嘱咐道:“下面这段时间你且小心,毕竟此次天居山之行掌握的东西实在不少,何况天居子突破道如镜这样的消息片刻也耽误不得,必须立刻传回宗门的。待消息传到,我即刻便回。” “恩。”墨月感激地看了谭伯一眼,虽然说此次出来明面上以他为主,但谭伯如他养父一般。若是谭伯坚持让她回去,她也不得不回的。 “信号收好,一有危险立刻发射,数十里外的宗门之人都可看到,千万不要冒险......” “啪”,不知何时墨月将手中折扇打开,悠然扇动,眉宇间似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重重哼道:“谭伯莫要再轻视我,去会会那正道小宗方月门难道还会出事不成!” 谭伯一呆,好笑又好气,摇了摇头,道,“罢了,就此别过,我去去就回。”说完竟然真的不再多言的急掠而去了。 ...... 鹤鸣峰,飞仙居,同德殿。 一个华服老者目光落在赵长庭空空如也的右手臂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长庭,为师定会为你报仇,你且安心修养吧。” “是,师父。”赵长庭神色有些木然的答道。 华服老者虽然已为赵长庭疗伤,并连续让他服用数枚珍贵至极的丹药,但断臂不能重生,已伤了根本。对于赵长庭这等野心极大之人来说,少了右臂,打击实在太大。 待赵长庭被其他飞仙居弟子抬出同德殿之后,殿内渐渐有几分冷意弥漫,张鹤静立其中一言不发。 “张师弟,此事作何解释?”终于华服老者神色一寒的问道。 “禀掌门师兄,我与赵师侄按计划分别追踪萧雨生和墨月。那日,我收到求救信号,立刻便赶了过去,只是等我赶到事发之处时赵师侄已经被伤成了这副摸样。”张鹤显然早已准备,不急不缓的答道,神色恭敬之极,“从师侄口中得知情况后,我知此事非同小可便立刻带着师侄赶回来了。” 原来这个华服老者竟正是飞仙居的掌门周丹城。 果然,周丹城闻言神色缓和了几分,道:“恩,做的不错!若不是你及时将长廷送回门内,恐怕他便凶多吉少了。” 张鹤心知冷笑一声,口中却有几分悲切:“都是张鹤思虑不周,让长廷师侄一人冒险的。” “张师弟不用自责,长廷的性子我了解。只是没想到假冒秋枫一族的墨月竟然是沉阴谷那人的女儿,按长廷所述,墨月身边的那个灰袍中年男子多半便是沉阴谷四护法之一的谭肖了!” “那掌门师兄如何打算?”张鹤心中冷笑不已,但依然恭恭敬敬的问道。 “方月门勾结魔教沉阴谷,飞仙居当然要主持正义,道之所在义不容辞。张师弟,你说对不对?” “掌门师兄高见。” “萧雨生那边如何?” “远儿他们此刻应该已经追上此人了。”张鹤答道。 “好,方月门勾结魔教天赐良机,李师弟你立刻带人去一趟方月门,将萧仲给我请回来,不容有失。” “是,师兄。”殿中另一个静立已久同样身穿华服的老者答道。 “张师弟,你即刻去接应远儿贤侄,务必不要让萧雨生跑了,有此子在手不怕萧仲不就范的” “是,掌门师兄。” 张鹤和李姓老者一同退出同德殿,李姓老者脸上忽然涌上看好戏般的怪笑,对张鹤道:“张师弟,看来师兄对你还是不甚放心啊。”说完之后,不给张鹤说话机会,哈哈大笑而去。 ...... 此刻同德殿中便只剩下周丹城一人,他目光隐隐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鹤和李姓老者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他视线里,他冷笑了一声,正准备转身向同德殿深处走去。忽然眼神猛得一变,衣袍无风自动,对着同德殿的暗处,大喝道:“谁在那里?” 轻微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道人影也缓缓从同德殿的阴影深处显现出来。 “周师弟,快两百年没见了吧!”那人淡然一笑。 周丹城不敢放松警惕,这人可以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周身百步之内,修为定然不在他之下的。 不过当说话之人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之时,他却彻底呆住了。面前之人身形修长,一身素衣,面容俊美之极,看起来不过二十有余。 这张面孔似曾相识,忽然他想到了一人,只不过那人两百年前便已老态龙钟,行将枯朽的样子了。 “两百年连老友都不记得了吗?”那人似乎早已料到周丹城的反应,突然嗓音一变,不再是年轻人的清脆,而变得极为苍老浑厚,看向周丹城的目光也变得深邃如汪洋大海一般。 果然是那人的声音,如此一来却更让周丹城骇然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道:“你是......” “看来周师弟是想起来了,我以为周师弟当了两百年的掌门便已忘记了当初的约定了呢?” 周丹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连先前即将爆发的气势也收了回来,答道:“道友说笑了,这天下有几人敢忘记与你的约定。不过看道友如今摸样,定然是道法大成了。” “算是吧,五十年前又侥幸进了一步。” 见那人大方承认,周丹城这一次真的骇然不已了,远比方才看到他年轻摸样还要惊骇数分。 “周师弟不必如此,只要周师弟记得当初约定,就是这个突破的法子,我都会说与周师弟一听的。” 说完,那人右手缓缓拂过他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一点点银色的光点在脸上出现,光点越来越密,渐渐交织在了一起,化为一个精致无比的银色的面具,只有那睥睨天下,如星空般浩渺,如大海般汪洋的双目露在外面。与此同时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从他身上一卷而出,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道真境.....”周丹城脸色复杂之极,不过却掩藏不住眼神深处的那份神往和狂热。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五章 老少(求推荐、求收藏) 与此同时,天居山三百里之外的一处山麓。 萧雨生背靠着巨大的青藤,脸色惨白,胸口有一大片殷红,数十条青藤挡在身前。 “小子,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还可少受点受皮肉之苦。”离萧雨生不远处有九人,正是飞仙居众人,张远眼神中有几分戏谑之色,又有一丝快意。 张远一行人依照张鹤吩咐一路追踪萧雨生而去,两日后便在这山麓处追上萧雨生。 萧雨生并未想到飞仙居这些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他出手,更不知道飞仙居早已谋划多年的事情。 大意之下自然轻而易举的被张远等人围困其中了。 “小子,你方才中了风师兄一记断空掌,脏腑已受了重伤,何必再挣扎。实话告诉你,这一次不仅是你,就算是你的师父萧仲那个老头,也在劫难逃了!”到了此刻,张远并不打算隐瞒什么。 “什么!”萧雨生眼中多了些许噬人之意。 “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和魔教妖人勾结。”似乎是知道萧雨生早已是强弩之末,张远心情大好,也不急着立刻动手。 “魔教妖人?”胸口的剧痛已经让萧雨生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不过张远的话却更让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就连身子也忍不住颤动了几下。 与墨月相处的画面在脑海里急速闪过,那些天一直盘旋在他脑中的不解与疑惑也愈加清晰起来:东林镇的初次相遇,天居城的神秘失踪,正道大比上的种种疑点,甚至离开天居山前夜墨月所说的话。 其实他自己也隐隐有所怀疑,墨月并不是秋枫一族的弟子,也定有什么隐瞒的东西,但终究抱着些许希望。 不过此刻萧雨生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张远不知萧雨生心中所想,故作怜悯的道:“看来你被蒙在鼓里!秋枫一族根本没有墨月这个人。敢在天居城对我动手,同时又冒充秋枫一族的人不是魔教妖人才怪。” 萧雨生的心越沉越深,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原来以为不再是一个人,却只是虚幻的假象! 到最后面对世界的依旧只是他自己而已! “如今你勾结魔教妖人,方月门便犯了正道大忌。可怜萧仲那个老头以为收了好弟子,却不知是给自己招了灭门之祸啊!” “好臭,好臭。”就在这时忽然有突兀的说话声响起。 众人一惊却见十数步之外,有一老一少正向此处走来,此处竟还有其他人! 老者四五十岁的样子,身穿一身宽松灰色道袍,小的却只有七八岁摸样,头上扎着羊角辫子,此刻正一脸不高兴地直吐着舌头。 张远眉头一皱,眼中一丝杀意闪过。一个飞仙居弟子会意,三两步奔到小女孩面前,怒道:“臭丫头,你说什么好臭?” “咦,舅舅,这个叔叔每一步跳得好远啊。”小女孩因为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吓得一跳往后一缩,躲在了灰袍老道的身后。 “老东西,方才你们说什么好臭?” “仙爷仙爷,莫要误会,小丫头说的是臭豆腐,臭豆腐,臭!”这灰袍老者显然有点见识,立刻知道面前这人不是普通人,赶紧陪笑指着小女孩手中的一串臭豆腐道。 不过小女孩却完全不在乎这人的凶狠摸样,从灰袍老道身后伸出个脖子,摆了摆手中的臭豆腐,疑惑道:“叔叔,难道你鼻子不好,闻不到臭味吗?” 说完之后,不顾这人更加难看的脸色,“难怪舅舅自己不吃,原来这么难吃,臭死了。你要吃吗,闻不到臭味的叔叔?” 这名飞仙居弟子转头看向张远,张远目光一冷,微一点头。这次对付方月门之事,即便有了萧雨生勾结魔教的理由,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方月门目前还是正道宗派之一的。 得到张远的示意,飞仙居弟子神色一狞,嘿嘿一笑:“叔叔鼻子确实不好,所以闻不到臭味,要不然臭豆腐给叔叔尝一口怎么样?”说着不动声色地向剑刃抹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光闪过,这名飞仙居弟子脖颈处一道血线突然溅出,眼睛也一下子瞪了出来,满眼皆是茫然和不解之色。 这一下突变来的太快,完全在飞仙居等人的意料之外,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名飞仙居弟子已双目无神的倒在了四处弥漫开来的黑气中。 与此同时一轮巨大的弯月,凭空出现,八道黑色的人影,同时从弯月下激射而来。 “死,死人了,舅舅。”小女孩脸色呆了呆。 “是……”灰袍老道咽了咽口水。 “那……我们……?”小女孩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两步,同时不忘将臭豆腐放到鼻子边嗅了嗅。 “我们什么啊?跑啊!”灰袍老道眼角一黑,拉着小女孩转身就跑。 “哦,哦!”小女孩似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跟着灰袍老道拔腿就跑。不过她刚跑了两步,便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不解和责怪之色,道:“舅舅啊,你一开始就知道会有危险的吧!那为什么还要答应那个墨月哥哥来此处?” 灰袍老道似是一愣,竟也停下脚步,挠了挠头想了想:“是啊?为什么呢?” “是不是舅舅贪图墨月哥哥长得俊俏?”小女孩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盯着灰袍老道上下扫视起来。 灰袍老道被小女孩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虚,不过随即便知道着了小女孩的道,满脸黑线的怒斥道:“方才明明是你个臭丫头一直盯着那小子流口水来着?” 小女孩似有一丝恍然,脸蛋上露出两个不大不小的酒窝,有几分羞涩的道:“是吗?我还以为我是因为他手中的臭豆腐留的口水呢?” 小女孩似乎知道是自己理亏了,轻咳了一声说道:“舅舅要不我们还是先跑吧,墨月哥哥说了,他只能拖住一时半刻。我们现在可是得罪了名门大派了……” 灰袍道人难得在与小女孩争辩时胜了一次,心情有些大悦起来,“灵儿啊……”。 就在他准备稍稍夸赞,顺便及时指点一下随时都可能堕落迷途的少女时,突然一个踉跄,满脸黑线,心头几乎有几分抓狂道:“我的妹妹,这臭丫头真是你亲生的吗!现在是告别的时候吗!” 原来小女孩此刻正有几分不舍的转身挥手道:“俊俏的墨月哥哥,灵儿先走了,你以后还要记得给我臭豆腐吃哦!” 就在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之时,漫天的黑雾中几乎将这大片天地笼罩而入。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六章 一个人 与此同时一轮巨大的弯月,凭空出现,八道黑色的人影,同时从弯月下激射而来。 “死,死人了,舅舅。”小女孩脸色呆了呆。 “是……”灰袍老道咽了咽口水。 “那……我们……?”小女孩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两步,同时不忘将臭豆腐放到鼻子边嗅了嗅。 “我们什么啊?跑啊!”灰袍老道眼角一黑,拉着小女孩转身就跑。 “哦,哦!”小女孩似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跟着灰袍老道拔腿就跑。不过她刚跑了两步,便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不解和责怪之色,道:“舅舅啊,你一开始就知道会有危险的吧!那为什么还要答应那个墨月哥哥来此处?” 灰袍老道似是一愣,竟也停下脚步,挠了挠头想了想:“是啊?为什么呢?” “是不是舅舅贪图墨月哥哥长得俊俏?”小女孩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盯着灰袍老道上下扫视起来。 灰袍老道被小女孩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虚,不过随即便知道着了小女孩的道,满脸黑线的怒斥道:“方才明明是你个臭丫头一直盯着那小子流口水来着?” 小女孩似有一丝恍然,脸蛋上露出两个不大不小的酒窝,有几分羞涩的道:“是吗?我还以为我是因为他手中的臭豆腐留的口水呢?” 小女孩似乎知道是自己理亏了,轻咳了一声说道:“舅舅要不我们还是先跑吧,墨月哥哥说了,他只能拖住一时半刻。我们现在可是得罪了名门大派了……” 灰袍道人难得在与小女孩争辩时胜了一次,心情有些大悦起来,“灵儿啊……”。 就在他准备稍稍夸赞,顺便及时指点一下随时都可能堕落迷途的少女时,突然一个踉跄,满脸黑线,心头几乎有几分抓狂道:“我的妹妹,这臭丫头真是你亲生的吗!现在是告别的时候吗!” 原来小女孩此刻正有几分不舍的转身挥手道:“俊俏的墨月哥哥,灵儿先走了,你以后还要记得给我臭豆腐吃哦!” 就在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之时,漫天的黑雾中几乎将这大片天地笼罩而入。 墨月此次动用的能力,显然比那日与萧雨生比试强了数倍不止,此刻她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将八名飞仙居弟子全部困住。 黑雾内惨叫声,刀剑相触声,接连而起。 不知何时一声大喝响起,“嘭”似有人中了一掌。 “啊!”一声吃痛的闷哼响起,萧雨生只觉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便有一个身影扑倒在他的怀里。 低头看去,这人肤如凝脂,眉若远黛,不是墨月又是谁!不过此时,墨月嘴角处、胸口处都是血迹,脸色惨白,显然受了极重的伤,竟昏迷不醒了。 这一瞬间,那灰暗的天地似乎又有了一丝亮光,渐渐冰冷的心,又涌上些许暖意! 黑雾中剑气纵横,陡然有一声大喝从黑雾中传出。眨眼后,两道若银河泄地般的剑光从黑雾中一卷而出,直奔萧雨生两人而来。 萧雨生顾不得胸口剧痛,大喝一声,十数根青藤倒卷而回,想要护住身体。这一下牵动伤口,萧雨生直接一口血气喷出。 然而这两道剑光之锐利程度远超萧雨生想象,第一道剑光将数层青藤斩灭之后,第二道剑光竟将剩余的青藤全都一斩两半,并快若闪电的朝着他怀中的女子脖颈处一斩而去。 那一瞬间,似乎时间都变得停滞,是甘冒奇险舍身相救的人儿! 萧雨生眼中涌上一丝疯狂,嘴角却牵起一丝笑意! 萧雨生俯身一滚,将墨月紧紧护在身下。 “扑哧”剑气透体而入。 鲜血如注,从后背处喷涌而出。 此刻,黑雾散尽,却有五人目光阴沉如水,另外三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远心有余悸的看向尚在微微抽搐的萧雨生以及被他护在身下昏迷不醒的墨月,道:“风师兄,刚刚那黑雾、弯月是什么,还有这妖人剑上的黑炎到底什么东西?几个师弟都被烧成灰烬!” “弯月应该黑雾制造出的幻像,黑炎应该是沉阴谷的邪术九阴鬼炎!”张远旁边一个中年男子难看之极,若不是他修为已到了七层顶峰,适才没有被幻术影响,并在黑雾中突然使出断空掌重伤墨月,恐怕他们几人全都被那诡异的黑炎烧成灰烬了。 “妈的。”另外两人也不禁大为后怕起来,沾染上一点便被烧成灰烬。这魔教的小子明明只有五六层的境界怎么能使出这么恐怖的鬼东西。 越想越是后怕不已,其中一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我过去看一下,刚刚风师兄那一剑别把这两人都杀了。” “咚”、“咚”、“咚”,沙沙的脚步声落在萧雨生耳朵里却似近在咫尺的雷鸣。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咚……咚……”声越来越近,也不知道墨月怎么样了!对了,墨月,我还不能就这样死! 萧雨生身子又动了动,落在那名飞仙居弟子眼中不过是再次抽搐了一下而已。 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连意识似乎也从身体中飘离而成。 就在这时一丝黑雾迅速从眼前涌过,面前出现了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少年正抱着自己,似乎紧张莫名的样子,少年的样子似曾相识。 是了,那是白龙河的渡船之上,曾有的婉约动人,似嗔非嗔。 少年嘴巴一直在动着,脸部也微微有些扭曲,他是在说话吗?可为什么自己s什么都不听到? 只觉得胸口、背部剧痛接连袭来,天旋地转,眼前模糊一片,终于完全没有意识。 昏昏沉沉中,萧雨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不看到,听不到,绝望孤独;又似一叶扁舟在惊涛怒浪中,时沉时浮。 “师父,为什么方月门只有我和你啊?其他人呢?” 萧雨生拉着萧仲的衣摆…… “师父,我不要在祠堂里,放我出去,我不要一个人!” 萧雨生缩在阴暗的墙角,头埋在双膝之间,无力的哽咽着…… “师父,那些人为什么要嘲笑你,为什么要嘲笑方月门?他们都是坏人!” “师父,除了你方月门便只有我一人了,不是吗!我一定不辜负师父的期望,振兴我方月门!” 浑浑噩噩中,萧雨生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缩在昏暗角落哭泣的孩童,脸上满是泪痕,无力的哽咽着。 忽然孩童抬起来,门缝中渐渐有光线传来,孩童向那里看去,是一个十分俊逸的黑衫少年,只是却看不清少年的摸样。 孩童立刻跑向少年,拉着他的衣摆道,道:“师父,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吧!我不要一个人!” 少年缓缓将头低下,然而整张脸却被阴影挡住看不分明,显得阴森而恐怖,萧雨生吓得惊恐出声:“师父。” 萧雨生陡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正伏在一个人的背上。 胸口和背部的疼痛再次传来,萧雨生吸了口气,背上有淡淡的温暖传来,萧雨生的心却依然凉如寒冰。 原来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编织的谎言,对于你,我到底算什么! 怒火,那是从未有过的怒火,就算是八年前被所有人嘲笑之时,都未曾有过的怒火悄然升起,焚烧着他……似乎要将他焚烧至死! 萧雨生身上陡然涌出一股力量,猛得从墨月背身挣脱而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萧大哥你怎么样了?” 墨月一惊,向萧雨生看去,只见萧雨生脸色苍白如纸,那横在整个背部触目惊心的伤口,再次迸裂了。 “放开我。”萧雨生抬起头,瞪着他,眼中的火光,是什么? 墨月身子一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片刻后,又神色一凝起来,想也不想手掌拍向萧雨生胸口。 萧雨生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浑身却使不出半点力量,胸口被急点了几下,口中更被塞进了几颗药丸。 萧雨生只感觉到一丝清凉入喉,便又昏了过去。 墨月眉头微微皱起,将腰带解下,一头系住萧雨生,一头系在自己腰上,系好之后又立刻将萧雨生背起。 远处,两道壁立而上耸入云天的山峰已隐隐可见, “白龙山?竟到了此处!”墨月忽然想起在东林镇所听到的关于白龙山蛇妖出没的传言,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不过此时她已没了退路,一路背着萧雨生,体力终究渐渐不支,眼看飞仙居已越来越近了。 墨月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向着前方掠去。 片刻后,五道人影追了上来,最前面的便是张远口中的风姓男子,此刻他脸色阴沉之极。 抓捕萧雨生的事情原本应简单之极,可如今却因墨月突然的介入,不但目前未抓到萧雨生,自己一行人也折损严重:死了四人,剩下五人也都负伤在身。 若是他们最终无功而返,想必就算师父不重罚与他,师门处罚也绝对轻了不了。 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前面便是白龙山了,他们跑不了,追!”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七章 遇险 白龙山便是千里长河白龙河的源头,白龙山之上更有方圆数十公里的白龙湖。白龙湖东西两岸是近千丈高的绝壁,湖水清幽。此刻微风拂过,湖面之上有淡淡的碧波向岸边蔓延而去。 这时突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岸边停住,这人正是墨月。只是此刻墨月衣衫之上,污秽不堪,更有殷红血迹,醒目异常。 萧雨生伏在墨月的背上,脸色惨白,依然昏迷不醒的样子。 墨月目光向四处看去,除了眼前这一望无尽的湖面,再也没有其他出路。 墨月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小贼,不知道白龙山之上是百里白龙湖吗?”不久之后,风姓男子、张远等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墨月的眼前。 “还是束手就擒吧。”风姓男子的脸上也有几分疲惫之色,但眼神之中凶狠之色却更甚了几分。 墨月冷笑一声,“墨月”泛起一阵黑色的光,横在胸前。 “动手。”风姓男子寒声道。 除了张远之外的,另外三名飞仙居弟子应了一声,纷纷向墨月掠去。 这三名弟子,都只在四层左右的道行。若是平时墨月未必便会输了分毫,只是此时墨月伤重之下,又背着萧雨生逃了四日,早已筋疲力尽。 不过这三人依然也不敢靠的太近,他们清楚的记得,另外三个弟子被“九阴鬼炎”烧成灰烬的凄惨摸样。 庆幸的是,魔教小子的“九阴鬼炎”似乎只能动用一次。 三道剑光,或刺或削,互为攻守,将墨月渐渐逼向了湖边,墨月呼吸渐渐沉重,只觉从剑上传来的力道竟越来越重。 “你一人走吧,不用管我。”耳朵里却传来萧雨生低低的声音,萧雨生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过来。 是什么,让你的心再次猛地一跳! 墨月吸了一口气,剑光又大盛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陡然袭来,墨月长剑只得回收挡住寒光,而三道剑光又同时袭来。 墨月低喝了一声,墨月剑光一盛,但终究只挡住了两道剑光。第三道剑光穿过“墨月”的缝隙,刺在了墨月的肩上。 一道血线飞出,墨月脸色一白,身子向后摔去。 那人大喜,立刻飘身而上。 而墨月却在半空中突然折个身,“墨月”之上陡然有一丝黑炎冒出,一道黑光闪过,那名弟子果然中剑。 一声“啊”惨叫几乎同时响起,黑色的火焰在其身上燃烧不止。 另外两名飞仙居弟子,一惊之下,立刻向后飘去。 而这时风姓男子终于出手,手中长剑自上而下一斩而来,一道巨大剑光陡然射出。 墨月躲无可躲,只来及在空中微微转身,剑光再次从肩膀上一斩而过。 墨月“啊”的一声,向后摔去,。 风姓男子一击得手,怎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长剑斩过虚空,第二道剑光再次袭来。 这时墨月已经将“墨月”剑收回,挡在了胸前。 剑光斩在墨月剑身之上,“铮”的一声,墨月眼前一黑,身子便不受力似的往湖中飘去。而这时萧雨生也从墨月背上滑了下来,一道向湖中飞去。 风姓男子冷笑一声,纵身追去,猛的隔空向墨月一抓。 墨月倒飞而回。 风姓男子看着墨月飞来,终于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 然而墨月身子却突然一顿,原来墨月的腰带那头还连着萧雨生。此刻腰带拉紧,风姓男子大意之下,使出的力道竟然不够将两人同时拉起。 墨月向水中落去,而风姓男子也因为力道用尽,不得不轻点湖水,借力再次飘起。 就在这时,风姓男子神色一变,猛然转头向湖中看去。 “那是什么!”风姓男子还未来得及多想,一道数十丈高的巨浪携着无可抵御的威势,向他卷来。 风姓男子骇然失色,再也顾不了墨月两人,飞身而回。 而墨月此刻似乎也恢复了神智,惊骇的看向眼前的数十丈高的巨浪,不过所幸的是,两人却并不在巨浪的中心位置。 墨月想也不想,又飞身将萧雨生一抓而起。 这时巨浪终于袭至,三人顷刻间便被吞没。 片刻后,风姓男子极为狼狈的从水中射出,满脸惊恐的向岸边掠去。 然而这时竟又有一道巨浪向他卷去,风姓男子被巨浪撞个正着,几乎片刻后便如受了巨力般向岸边的绝壁飞撞而去。 墨月刚刚将萧雨生抓住,巨浪也再次袭来,墨月这才隐隐看清,巨浪之中是一条数丈粗细,布满足有巴掌大小鳞片的黑色巨尾。 墨月骇然中拉着萧雨生向上一提,不过眨眼后两人便也被巨浪扫中,巨浪卷着两人直飞上近百丈高的空中,并毫未减弱的向绝壁飞撞而去。 巨浪与两岸山壁轰然而撞,如惊雷炸响,整个白龙湖上狂风骤雨忽然而起,地动山摇直如世界末日降临。 墨月眼前再次一黑,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脑中:“要死在这里了吗?” ...... 不知多久之后,墨月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墨月挣扎着想坐起身来,但片刻后便感到全身上下如散了架似的,无一处不没有酸痛之感。墨月吸了口凉气,左肩处血肉翻飞,肩骨外露,饶是以她的性子,一看之下脸部也痛地扭曲到了一起。 不过伴随着剧痛,此前的种种记忆也如潮水一般涌入墨月的脑海里。 墨月豁然坐起,猛的拉下腰间的腰带,腰带轻飘飘的毫不受力。 墨月心猛地一沉,竟一下子怔怔不语起来。 然而片刻墨月却又神色一松,呼出一口气,萧雨生安然地躺在了她身边不远处,只是系在他身上的,腰带却不知何时散落了下来。 墨月强撑着站了起来,向萧雨生走去,只见萧雨生苍白的脸上中透着病态的红色,便伸手向萧雨生额头摸去,额头竟然有些发烫,发烧了! 墨月一惊,向四周望了望,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而有淡淡的微光从山洞深处传了过来。 墨月想了想,依稀记得,两人被巨浪卷向岸边山壁的时候,隐隐看到山壁之上有个山洞,难道两人正巧被巨浪卷进了山洞里! 墨月想来想去,只能这般理解,想来巨浪力量太强,竟又引起山石滚落将山洞洞口给堵住了。墨月苦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此时她没有时间多想,抬步向山洞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去,竟变得越是明亮起来。 又走了数十步,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这里竟然是一个石室。石室的墙壁上镶嵌着乳白色的萤石,亮光便是从萤石中发出来的。 石室的顶部有水滴滴下,在石室中间形成一个几尺宽的水槽。 一具腐烂掉的枯骨,盘膝坐下石室的角落里。 除此之外,石室中什么也没有。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八章 无趣 鹤鸣峰,飞仙居,同德殿。 周丹城实在难以保持平静了,目光中杀意涌动。而张鹤脸色难看之极,就算是原来抱着看好戏的李姓老者也收了心思,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人没有抓到,九人中只一人活着回来。”周丹城一字一句的道。 “掌门师兄息怒,是张鹤无能!”张鹤心头懊恼之极,他此次负责抓捕萧雨生和墨月,原本应该是手到擒来之事,结果足足折损近十人却没有将两人抓获。 那日他与李厚分开后,立即赶往当初与张远等人分开之处,并按着飞仙居特有的标记一路向前。 又过了两日,就在他估摸着应该很快便能追上张远等人时,却看到十数里外陡然的升起的求救信号。 他惊疑之下,急忙向信号处激射而去。 不过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便远远看到张远只身一人朝他狂奔而来。 张远显然惊魂未定,不过父亲的突然出现还是让他心下大安了起来。 此后便在张远断断续续的解释中,了解了大概经过,脸色阴晴不定之下,安排张远原地等候,他自己又向白龙湖而去。 等他到了白龙湖时,湖面已然恢复平静,张远口中那未看得分明的恐怖妖兽也未见半点踪影。 此时,不论是萧雨生、墨月,还是其首徒风寒都已不见踪影。 目光所及之处,百里平湖,波光浩渺,哪有半个人影,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张远返回宗门。 不过周丹城又如何会听他解释,冷哼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突然至张鹤身前,袖袍甩动。 “掌......”张鹤瞳孔猛地一睁,未来得及说完,便有一股绝大之力袭来。 “噗”。张鹤身形倒飞而出撞在了同德殿的黑墙之上。 “掌门师兄息怒!”李厚顾不得往日与张鹤的怨隙,急忙求情道。 “哼。”周丹城重重哼了一声,“张师弟,可有怨言。” “张鹤不敢。”张鹤此时已稳住身形。 周丹城将张鹤与李姓老者的神色收在眼底,怒意未平,冷喝道:“这些年我似乎对你们也太过放纵了些吧!” 周丹城此话一出,不但张鹤心下大凛,就算是两日前已成功将萧仲带回的李厚也听出周丹城话外之音,大骇之下连忙道:“我等知错!” 周丹城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道:“罢了,此事就此揭过。李师弟,张师弟你二人再同去白龙湖一次,方月门那小子以及沉阴谷那人的女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探查清楚那湖中究竟是何等妖物!” “是,掌门师兄。” 张鹤、李姓长老走后不久,两日前被李姓长老“请”到飞仙居的萧仲被一名飞仙居弟子带到了大殿之内。 萧仲与萧雨生一别只有数月,不过此刻他不但身形更加有几分佝偻,就连气色也衰老了很多。 周丹城示意其余人都退下,大殿内,便只剩下两个身影。 “萧道友,数年未见,竟这般老了吗!”周丹城低低叹息了一声。 “萧某道行浅薄,只怕再有几年便也去见历代祖师了,让周门主见笑了。”说话之人,正是方月门门主萧仲。 “李师弟性子急,没惊到道友吧。”周丹城声音中有一丝歉意,“我早就叮嘱他,要好生相请的!” “好生相请?”萧仲冷笑了一声,“周门主有话还是直言吧?” “以方月门如今这境地,什么东西会让我如此处心积虑,萧道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周丹城轻笑道。 “周门主指的数年前与我商谈之事吧?当时萧某与周门主早已交代清楚,方月门并无周门想要的东西。就算有,难道周门主以为我萧某会把他交给周门主这样的小人吗?况且,两百前方月门惨遭祸事,飞仙居便是元凶之一的。” “两百前的恩怨,萧道友又何必计较?再者说,就算曾有间隙,但以如今方月门的境地,我要覆灭你们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情!这些年方月门种种境遇,难道道友就无动于衷,不想重振方月门吗?” 周丹城毫不在意萧仲话语中的嘲讽之意,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周某轻视道友,以道友的资质即便藏着那个东西多半也参悟不透。已经这些许年了,道友何苦守着秘密。只要道友相告,周某人可以以列祖列宗起誓,不但会与道友共享心得,还会不惜一切代价助道友早日突破道元境。”周丹城声音低沉,有几分蛊惑之意。 “哈哈。”萧仲似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看着周丹城大笑起来。 周丹城眼中寒芒一闪而过,不过瞬间即逝,继续心平气和道:“道友视死如归,周某敬佩。但就算不顾及自己性命,难道不顾及你那弟子性命,不顾及方月门存亡了吗?” 萧仲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射出凶光:“你们对雨生怎么了?” “看来道友还不知情,你那唯一弟子可是与魔教沉阴谷的谷主女儿走得很近呢!这勾结魔教之名恐怕就要落到.....” 周丹城话突然顿住,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前透体而出的莹白手掌,神色中有一丝不解,有一丝不甘,更有对死亡的深深的恐惧,艰难的转头,一副精致之极的银色面具出现在眼中,语调莫名:“你,你......为什么?” 这一突然的变故,同样惊得萧仲骇然失神。 “为什么......怎么说呢!两百年前的一日,我无聊之余决定做个游戏。结果两百后发现与我一同游戏的人太过无趣。周道友,你让在下失望了......”银面人的声音平淡而漠然。 周丹城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让他失望...... 明明已谋划数年,明明已做了诸多部署,明明萧仲已在手里,明明那秘密自己触手可及,他不甘心...... 不过世间之事自来便是如此! 周丹城眼中的神光渐渐消失殆尽。正道大宗飞仙居一代掌门就这么道消身死! “影,去吧。这一片天地的血肉尽可享用。”莹白的手掌慢慢从已无生机的周丹城胸口拔出,手掌之上没有半丝血迹。 看到萧仲骇然的连连后退,银面男子轻声一笑,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深处道。 萧仲不明所以顺着银面男子的视线望去,片刻后眼睛陡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另一个身影缓缓从大殿深处走出。 “萧道友,不用惊慌,接下来就让在下给道友上演一场血食盛宴吧!”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十九章 不是的 白龙山,不知名山洞内。 墨月撕下萧雨生后背处伤口处的衣物,露出那道尺余长,数寸深的恐怖伤口。伤口处依然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墨月伸手轻轻的抚过伤口,脑海里竟是萧雨生将自己护在身下挡住剑光的情景。若不是那道剑光先前被青藤耗去大半锐气,修道之人体质又强于普通人数倍,只怕那一剑就可以将萧雨生一斩两截,想到此处墨月突然有种莫名的后怕。 高烧看来已经持续了不短时间,萧雨生的脸越来越显得的殷红。 “我差点害得他宗毁人亡,他为何要那般拼死护我?” 墨月心头渐渐涌上一丝茫然,还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拼命甩了甩脑袋,墨月将腰带从萧雨生身上解开,在石室的水槽里清洗了一番,开始为萧雨生擦拭伤口。 “你先走,不要管我。” 白龙湖危险临身前的一幕,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涌现在脑海,墨月愈加显得心烦意乱。 她只得再次狠狠地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 片刻后,烦闷之意终究去了些许。墨月忽然心中一动,连忙向怀中摸出,眨眼后,脸上露出喜色,竟还有一个药瓶没有丢失。 墨月将药瓶里的药丸倒出来碾碎了,仔细地涂抹在萧雨生胸口以及后背的伤口处。昏迷中的萧雨生眉头皱了又皱,待涂抹好之后,又把腰带清洗干净将伤口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疲倦之感终于涌了上来,墨月竟也倒在萧雨生身边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墨月又突然惊醒。 “冷…冷……” 昏迷中的萧雨生不知何时已缩成一团,痉挛似地发抖着。 墨月一惊,向萧雨生额头探去,好烫! 墨月慌忙站起来,有些惊慌失措地左右四顾,可是这石室和山洞内哪有什么御寒的东西! 墨月向萧雨生看去,只见这少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蜷在一起,身体抖动个不停。 墨月心中莫名的一疼,从未有过的怜惜之意涌上心头。 墨月走了过去,坐在萧雨生旁边,将萧雨生的抱在怀里,紧紧的抱住。 而萧雨生也似乎找到了唯一温暖的地方,双手不禁向墨月抓去。当萧雨生的双手抓住墨月肩膀的一刹那,墨月身体一僵,竟动也未动。 任由那火热的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双肩。任由那肩膀上伤口处传来,撕裂的疼痛。 “冷……冷”。 萧雨生口中还在低声地念叨着,但也不知是由于墨月怀中的热度,还是萧雨生几日来服下去的药物终于起了作用,萧雨生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久之后又沉沉睡去。 墨月看着怀中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伸出手,轻轻抚过少年的额头,嘴角处有微微的笑意,目光中是淡淡的温柔,而困意竟再一次涌来,墨月也沉沉睡去。 …… 梦中,萧雨生再次变成了那个缩在墙角哭泣的孩童。 “师父,放我出去!我不要一个人!” 萧雨生满脸泪痕,无助的哽咽着,瑟瑟发抖。 终于门缝中有一丝光线传来,萧雨生抬头向门口看去,却有黑衫少年走来,少年眉目婉约动人,对他温柔一笑,笑容是那般美丽,化了人心。 萧雨生只觉所有的孤独,所有的恐惧都随着那笑容消失而去,而这时少年的容颜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正是墨月。 不知多久之后,萧雨生悠悠醒来,张开眼睛,却见眼前正有一个女子正微笑的看着他。 这女子月眉远黛,俏鼻细唇,肤若初雪,一双杏目,温柔如秋水一般。 萧雨生一愣,片刻“啊”地陡然惊起,手指着那女子道:“你,你,我,我……” 萧雨生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这个女子的怀里。 那女子却只微微一笑,笑容中似有无限的温柔,轻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萧雨生刚想说话,却又“啊”的一声,原来惊起之时,竟又牵动了背后的伤口。 女子脸上露出紧张之色,也站起身来,道:“怎么样了?” 萧雨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龇牙咧嘴的半天,又盯着那女子看了好久,最终才确定心中所想,指着女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你,你是墨月?” 女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萧雨生的想法虽然得到了印证,却没有半点喜悦的样子,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我,刚才,在你……” 墨月知道萧雨生指的什么,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你那时发烧了,一直喊‘冷,冷’。” 墨月的神色中有淡淡的温柔。 萧雨生嘴巴张了张,不再说话,不知多久之后,竟又突然记起墨月隐瞒身份一事来,不禁又脸色一冷,不再向墨月了。 萧雨生神色的变化,落在了墨月的眼里。 墨月先是一愣,只觉得一阵难以形容的委屈涌上心头,便也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萧雨生了。 萧雨生伤口处依然有剧痛传来,而且大病初愈,体力本就不支,没过多久就坐下身来,呼呼喘气。 墨月看了萧雨生一眼,终究有一丝不忍,道:“你还是先调息身体吧,这个石室的出口被堵住了,只怕我们一时半会是出不去的。” 萧雨生一愣,这才向四周看去,果然如墨月所说。 而这时墨月却走到了水槽边,坐了下来,“嘶”地一声,将左肩处的袖子撕开,两个巨大的伤口,触目惊心,原来墨月自己的伤口竟还没有处理。 萧雨生低头向自己胸口看去,那里被黑色的丝巾裹住。萧雨生很快想了起来,这丝巾便是墨月用来系住他的腰带。 石室中间墨月的身影有些孤单。 萧雨生想了想,终究还是站起身来,向墨月走去。 而片刻后,萧雨生一下子愣住了,原来不知何时,墨月的眼中,满是泪水。 萧雨生不禁慌了神,手连忙摆道:“你别哭,我,我,你……” 然而墨月闻言竟越哭越是伤心,泪水止也不住,就连身体也微微颤动起来。 萧雨生急得手忙脚乱,却实在不该如何是好。 忽然萧雨生蹲下身来,“撕”的一声,猛的将自己的衣角撕开一块,然后便在水槽中清洗了起来。 将衣角上的污渍清洗干净之后,便又蹲到墨月身边,吸了口气,左手将墨月的手臂扶起,而右手则用衣角轻轻擦拭墨月肩膀上的伤口。 墨月的身子一僵,就连哭泣似乎也忘记了。 墨月低头看去,只见萧雨生小心之极,也温柔之极,一遍一遍的擦拭着她肩膀上的伤口,不知为何墨月的眼中再次涌上了笑意,而目光也变得更加温柔了。 许久之后,萧雨生将墨月的伤口用衣角包起。 “多谢你,数次舍身救我。”萧雨生忽然道。 墨月摇了摇头,看着萧雨生,目光中似有无限的温柔,道:“不是的,是我先欺骗了你,你还舍身护我!”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二十章 练功 萧雨生呼吸一窒,不敢再看向墨月,转过头去。 墨月笑了笑,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爹爹是沉阴谷谷主秋远山,我不是秋枫一族之人,假的身份是为了更方便混进天居山。” 萧雨生闻声看来,墨月微微一笑道:“在天居山我便答应过你,下一次见面时会告诉你的,却没想到中间竟有如此多的变故。” 萧雨生沉默了片刻,却发现自己竟早已没了怒意,不过这却让他心中有几分莫名的懊恼,特别是墨月眼中温柔的目光,更让他心底深处慌乱起来,萧雨生吸了口气,轻声地道:“你真名是墨月吗?” “恩,是墨月,秋墨月。”墨月嘴角多了更多的笑意。 萧雨生点了点头,想了想却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便又找了处地方盘膝坐下,开始调息疗伤起来。 忽然,墨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萧雨生,似有几分期待:“你,现在能吹箫给我听吗?” 萧雨生愣了愣,下意识地向腰中摸去,那里却空空如也。 沉默片刻之后,萧雨生轻声地应了一声,“若出得了这里,我便吹与你听。” 六天后。 石室两侧的石壁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坚硬似铁,就连“墨月”剑也只能在其上留下淡淡的痕迹,而萧雨生带出来的七张道符皆已用完,也没什么办法破墙而出了,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 所幸的是他们两人恢复的都不错,墨月肩膀剑伤已基本痊愈,至于萧雨生,身体竟然意料之外的恢复极快,不但高烧尽退,就连胸口和背上的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这几日,两人将石室内外细细探查了个遍,没找到出路,但也另有发现。 原本不甚在意的无名枯骨旁,竟刻有两段文字。 一段文字是一门法诀纲要,叫“阴神决”。 修炼此法诀须以阴气相佐,应该是一门鬼道功法,萧雨生自是练不了的,而且晦涩难懂,看得萧雨生头昏脑胀。 不过对于同样修习鬼道术法的墨月来说,却甚为合适。据墨月说练成之后,可召唤出极为强大的阴界生灵“黑白”,并为己所用。 萧雨生并没注意到墨月在看完全部法诀后,那诸多变换的神色,以及最后藏在眼底的温柔与决然。 萧雨生注意力在另一段文字上。 这段文字只有短短几个字: 北海缘起,不知断肠苦 千年恨尽,枯守相思处 若有来生,再不负卿。 这段文字萧雨生同样看得不甚明白,而墨月则一心一意地开始修炼起“阴神决”,并特地叮嘱萧雨生不要打扰她,她要抓紧时间专心修炼,甚至将萧雨生赶出了这间石室。 萧雨生一个人坐在地上,入眼四周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壁,忽然大为后悔起来,临行时他将威力最大的两张道符留在了方月门内。若是当时舍得带在身上,说不定便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凄惨境地。 不知不觉又过去三日。 突然一声嘶哑低沉的吼声,从石室中传出。 萧雨生心中陡然一惊,立刻奔向墨月修炼的石室,只见墨月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竟一动也不动。 “墨月。”萧雨生大惊失色。 墨月没有应声,萧雨生心顿时一沉,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墨,墨月!”萧雨生呼吸变得沉重,身体也禁不住地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噗”,就在这时,墨月突然仰头喷出一口鲜血,随即缓缓地坐起身来,看见萧雨生尽在眼前,摇了摇头,对他示意无事,再次盘膝而坐。 不久之后,墨月眼睛缓缓睁开,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眼中也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你,没事吧?”萧雨生终于忍不住问道。 看到萧雨生眼中的关切神色,墨月心中有些欢喜,笑了笑道:“没事,方才练功有些急了。” “那便好。”萧雨生松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道:“你还是先休息吧,我们被困在这里,练那些道法又有什么用!” 墨月笑了笑,摇了摇头,忽然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低声道:“雨生,你过来。” 萧雨生一怔,身子僵在那里,墨月从未如此称呼过他。 墨月见他动也不动,神色不禁一黯,就连绝美的面容,也变得有些凄楚起来,萧雨生皱了皱眉,终究迈开了步子,向墨月走去。 “你坐下。”墨月向旁边挪了挪,示意萧雨生坐在她的身边。 萧雨生吸了口气,缓缓坐下身去。 墨月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忽然头微微向萧雨生靠去。 淡淡的幽香传来,萧雨生身子震了又震,但不知为何,终究没有躲开。 两人一时无声,却有暖流涌上心头,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欣喜,就那般静静靠在一起…… 不知何时,有幽幽的声音传来,“雨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萧雨生转头看向墨月,墨月神色中似乎有淡淡的忧伤,萧雨生心中莫名的一软,低声“嗯”了一声。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二十一章 靠在一起 “许多年前,正魔大战。飞仙居有一绝剑惊艳的女子,年纪轻轻便突破道元境达到道如境,斩杀魔道弟子无数。 沉阴谷那时还是魔道小宗,被部署在大战最前线,死在那女子剑下的弟子也是最多。最后沉阴谷四大护法之一的谭肖亲自出手,竟亦被那女子所败,一时天下震动,正魔两道无人不对此女子另眼相看。 直到最后一战,女子阵前约战爹爹,百招后不敌被爹爹所擒,至此才有修行以来的第一败。 爹爹恨她斩杀其门下数十名弟子,又三番两次对圣教出言不逊,便将其掳至沉阴谷中,并对其百般折辱,不料女子宁死不屈,始终未做出半点有辱门楣的事情来。 此后三年,爹爹想尽一切办法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女子背弃正道,或者说出哪怕半句对师门不尊的话来,但女子从未有所动摇。 长久之后,就连爹爹这等人物都觉得这女子实在是女中豪杰,竟莫名其妙的对女子产生了情意。 不过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爹爹杀不得,爱不得,无奈之下便只得放其离开了沉阴谷。 半个月后,女子终于回到阔别三年的宗门。然而迎接她的并非惊喜,也非怜惜,更不是敬意,反而是整个宗门的漠然,冷眼,不善和敌视。 原来,飞仙居竟已在三年前对外宣称她已在与魔教的血战中身亡了。三年后安然而归,让飞仙居上下何以自居。 各种流言蜚语开始传开,更有甚者污蔑她不知廉耻与魔教之人做出苟且之事,方能求得苟活。 更让她绝望的是,数日之后宗门竟召集数十名正道同门前来,要亲手斩杀她这个与魔教勾结的逆徒。 女子何等的心高气傲,怎受得了这等屈辱。心如死灰,只愿一死已证清白。 行刑那日,爹爹却突然现身前来救她。而这时她才知道宗门原本就是要以她做饵,引诱爹爹现身。 只是飞仙居未料到的是爹爹道法之高,竟硬生生的杀出了重围。 女子经过此事之后,这才对爹爹倾心相许。 飞仙居自觉此事大扫了颜面,便开始在天下到处宣扬:无耻逆徒与魔教妖人苟且求活,又欺师灭祖,杀害同门。 爹爹得知后,怒不可遏,一定要杀向飞仙居为她泄愤报仇!谁知她竟以死相阻,决然阻止爹爹再起杀戮。无奈之下,爹爹只得按耐心中杀意。不过经此一事,女子也因此变得郁郁寡欢。 数年之后,女子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一家三口,共享那天伦之乐。 但好景不长,只过了半年,女子却突然生了一场怪病,无论爹爹用什么方法都治不好。到那时爹爹才知道,原来飞仙居在用她做诱饵之前,便给她种下了奇毒,“十年散”。 中了“十年散”之人可能会在数日内毒发,也可能十年之后才发作。不过有一点却极为确定,一旦中了此毒,十年之后必定会发作,发作之时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普天之下再无办法可解。 飞仙居的人歹毒如斯,不过女子却终究对自己宗门下不了狠心,竟以死逼着爹爹立下誓言,有生之年绝不可以去飞仙居为她报仇,否则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说道这里,墨月脸上已满是泪痕。 而墨月似乎浑然没有觉察似的,继续道:“这个女子的名字便叫墨月,是我的娘亲。后来毒性发作的越发厉害,即便以娘亲的性子再也忍受不了那非人痛楚。每日里我看着娘亲不堪奇毒之苦哀号不止,看着娘亲如花的容颜一点点变得森然恐怖,看着爹爹为了制止娘亲自寻短剑,将娘亲周身大穴皆尽封住,而娘亲则变得状若疯魔,直到有一天爹爹亲手将娘亲,亲手将娘亲.....” 听到这里萧雨生心中忍不住一颤,而墨月更是泣不成声,“我那时虽小,也知道爹爹是爱娘亲的,天底下没有人比爹爹更爱娘亲,也没人比爹爹更心痛了,爹爹甚至因此一夜白头。不过自那之后,我始终无法在像以前一般亲近爹爹了。 那时我觉得爹爹好没用,既救不了娘亲又不能给娘亲报仇。之后,我好多次求爹爹杀光飞仙居的人给娘亲报仇,爹爹都不答应。我便自己偷学了门中威力最大,也最速成的道法,‘九阴鬼炎’。 爹爹知道后极不高兴,‘九阴鬼炎’要借用死人的阴气修炼。爹爹说修炼久了迟早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便把我关在屋子里。 其实我早就不怪爹爹了,这些年爹爹真的好痛苦。但是爹爹不给娘亲报仇,我自己却要一定给娘亲报仇的!” 说道这里,墨月突然转头,看向萧雨生道:“你会和我一起报仇吗?” 会,萧雨生几乎就要说出口。 但却不知为何,终究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墨月神色一黯,也不知是因方才吐血的缘故,还是说了这神伤的往事,倦意涌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若是再过几日还是没人来救我们,我便召唤出‘黑白’来。你出去后记得替我报仇,替我娘亲报仇,还有替我爹爹报仇。” 萧雨生怔了怔,所谓的“黑白”不就是前几日方才修炼法诀里提到的吗!那是什么? 萧雨生不明所以,但终究没有问什么。 “就算你不替我报仇也没关系,你能活着总归是好的……” 墨月的声音很低,低的就算连萧雨生也听不清了。 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墨月似乎已在梦里,呢喃不停,依稀听到,娘亲、娘亲地呼唤个不停。 眼前伤心梦语的人儿,轻扣着少年的心,可萧雨生拿出全部勇气伸出的手指,终究不敢擦拭她眼角的泪珠! …… 萧雨生无力的靠坐在石壁边,两眼茫然,无论是谁面对着死亡都会心生恐惧的吧! 墨月的脸上却似乎有一丝安详,头靠在萧雨生的肩上,两人就这般靠在一起,谁也未曾说话,就如这许多天来一样。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二十二章 我美吗 又不知多久之后,突然地动山摇,石室剧烈地晃动不止,萧雨生和墨月惊惶中醒来,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声骤然响起。 吼声如滚滚惊雷,震得两人脑中嗡嗡作响。随即便有轰隆巨响,连绵不绝,石室晃动地愈加剧烈。 两人立身不稳,骇然之下,却都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话都没说,便便都立刻往石室外的山洞口奔去。 恐怖地嘶吼声和巨石滚落哗啦呼啦地巨响声,持续不停,两人惶恐之余都心生希冀。 待到石室洞口,果然看到洞口巨石在剧烈晃动中,一块接着一块地滚落而下,没过多久就有光线射进了洞内。 两人屏住呼吸,稳住身形,目光紧紧地锁住洞口。外面那令人心悸地嘶吼声如同雷鸣在旁,石室晃动地竟越发厉害,惶惶然竟有种整座石室都要翻转过来的可怖感受。两人眼看着连身形都难以稳住,忽然一道巨大的水流从外面喷涌而入,轻而易举地冲开了石室洞口所剩无几的大石,猝不及防间灌进了石室,萧雨生和墨月生不由己地被卷进水中。 两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立刻大喜起来。萧雨生想也未想一把拉住墨月的手,水流在石室内冲撞了来回了几次,便又卷着泥石从石室中汹涌而出。 …… 阳光落在身上是如此的温暖,两人紧贴着山壁,尚未从脱困而出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被便眼前所见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偌大地白龙湖深处,一道足有百丈高如山般的半截蛇身盘在湖面之上。 巨大到难以形容地的黑色蛇头上上两根足足有数丈长的银色尖角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 蛇头的中间,有七枚闪烁着妖异光芒的银色鳞片,同样散发出森然的寒光。 此刻那巨蛇仰头嘶吼,腥风卷起数百丈高的巨浪,直如海啸一般,卷向空相比之下渺小之极的两道身影。 这其中一道身影,萧雨生和墨月竟然都识得,不是飞仙居的张鹤又是何人!而另一人则是飞仙居另一位道如境的长老李厚。 萧雨生和墨月对视一眼,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显然开心之极,老天似乎给他们和飞仙居都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忍不住哈哈大笑,尤其当他们看到飞仙居两人在巨蛇的攻势之下渐渐不支,随时都可能面临凶险。 萧雨生两人也不敢一直呆在此处,待恢复了稍许体力,便立刻收敛了笑容,沿着山壁向上攀掠而去。 足足攀行了数百丈高,才到达几近垂直的山壁之顶。 之后,两人头也不回,飞奔而走,一口气奔出了十余里,才松口气地累倒在地上,呼呼喘气。 两人心有所感地相视一眼,目光中尽是那劫后余生的欣喜。片刻后,嘴角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两人休息了片刻,便选择一条幽僻的山林继续向前掠去,直到夜幕即将降临之时,才在白龙湖五十里外的一处山谷中停下身形。 …… 晚风袭来,墨月一个人蹲在草地之上,目光时不时地向旁边的树林里看去。 不久之后,萧雨生的身影终于出现,手里提着一只除去了内脏,清洗干净的野兔。 片刻后,便在这山谷之中生起火来。 野兔被架在树枝上,渐渐的有乳黄色的油脂从兔肉中渗出,而浓郁的香味也散发出来。 墨月鼻子似乎动了动,在萧雨生身旁蹲下。 火光映照在墨月脸上,似有淡淡的红晕,然而墨月的目光却直直的落在了颜色渐渐发红的兔肉上,却不曾留意萧雨生有些痴呆失神的目光。 片刻后,墨月突然惊道:“烤糊了!怎么不翻一下!” 萧雨生陡然一惊,赶紧将目光从墨月的脸上移开,慌张地开始翻转起兔子来。 …… 萧雨生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仰头倒下。微风中是淡淡的青草味儿,萧雨生忍不住大吸了一口。 他转头看去,墨月正蹲在不远处的溪水处,梳洗。 微风吹过,身姿竟是那般动人。 萧雨生微微有些失神,神色之中似乎有几分茫然之色,但不久之后,终究还是转过头来,向天空看去。 残月如钩。 “明天,便要分别了吧。”萧雨生心中突然涌上了一丝莫名的痛楚。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萧雨生闻声看去。 湿润的长发披在肩上,绝美的容颜如一泓秋水,眉目如画,琼鼻之上有细细的水珠,而脸上也再次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目光幽幽,月辉之下,有惊心动魄的美丽。 萧雨生竟看的痴了。 墨月忽然嫣然一笑,“我美吗?” 萧雨生没有回答,只是心中某处,却似乎也微微一跳。 墨月眼中似有无尽的笑意,走到萧雨生身边,缓缓躺下身来,一如在石室之中,依偎在萧雨生肩膀上。 萧雨生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转头凝视,发现墨月也正在看着他。 两人鼻息可闻,萧雨生一呆,脑中嗡嗡作响。呼吸不禁有几分急促,过了半响才终于想到让自己稍稍平静的话题:“那一日,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有那天出现的一老一少是谁啊?” 墨月似乎看出萧雨生的窘迫,也不点破,轻笑一声道:“即便你不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 随即便将赵长庭处得知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萧雨生。 萧雨生脸色大变,顿时担心萧仲安危起来,以至于墨月之后谈起的老少身份以及出现缘由几乎都未听进几分。若不是此时已至深夜,且他确实急奔了数个时辰体力早已不支,墨月又再三劝阻,萧雨生当夜便要立刻赶回方月门了。 翌日一早,晨光落下。 微风吹过,野草微微起伏。 “我这便要回方月门了,你也回去吧。”萧雨生低声道。 “你还要回门中吗?飞仙居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墨月看着萧雨生,有些担忧。 “我若不回去,师父怎么办?”萧雨生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碍事的,你放心吧。” “那我走了,你若有心,回去之后便叫人去一趟东林渡,柳大哥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暂时我恐怕去不了!” 不待墨月说话,萧雨生便转头走去。 但片刻后,萧雨生又转身而回,将自己的青衫长袍脱下,披在墨月的身上。 墨月向他看去,萧雨生却有些心虚地躲开目光,转头而去,身影越来越远,再也没有回头。 墨月手轻轻抚过披在身上的长袍,忽然温柔一笑:“傻瓜,这个时候却还担心别人。我又怎么会放心你一人前去呢,而且你还没有吹箫与我听呢!” 说着,想也不想,向着萧雨生消失的地方追去。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二十三章 危机 鹤鸣峰,飞仙居,同德殿。 这一片地天地早已成了人间炼狱。 萧仲目光呆滞,神色木然。 而身边的银面男子却似浑不在意,随意的坐在一旁,悠闲地轻捻手中的清茶。 丝丝缕缕的光透过低沉的阴云落在银面之上,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不知是不是终于有些厌倦了眼前的这一片天地,男子一站而起,“好了,走吧,该去做些更有趣的事了。” 随即轻挥一下衣袖,萧仲便被其一卷而起,银光泛起向天际一射而去,而片刻则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银面男子方才所在的地方。 这道身影与银面男子身形衣着都极为相似,若不是因为此刻他所带面具为血红色以及身上那浓郁的如血海一般的血腥气息,一定会将他误认为是银面男子。 血色面具男子目光凝视着银面男子消失的地方,微微闪动。 “起风了吗?”有低语从其口中传出,血色男子莹白如玉的右手伸出,缓缓从脸上抹过,面具消失,露出一张年纪而俊美的面容。如若此刻有人看到此幕,定会骇然不已,因为此人竟与方才离去的银面男子一摸一样。 方月岭,方月门。阴云更低了几分,风也渐起。 “师父,我回来了。”萧雨生推开院门,大声道。 院子里一切如旧,几簇小花绽放在一角。 “师父。”萧雨生又喊了一声,同时向祠堂跑去。 无人应答。 祠堂的门大开着,萧雨生迈了进去。 祠堂里一片凌乱,祖师的灵位散落一地,到处都是。 萧雨生心中一沉,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不得将祖师灵位都收拾好,又匆匆跑向别的屋子,果然每一个屋子里都凌乱不堪,似乎被人翻过了一般。 “师父一定是被飞仙居的人抓走了。”萧雨生额头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 他急忙跑向自己的屋子,在门口蹲下,将一块铺地的砖头给撬了起来,里面有一个暗格。暗格中是两张道符,一张暗红色,一张淡青色。 萧雨生想也不想便把道符取了出来,转身出了屋子,向外疾奔而去。 可他刚到院子门口,却微微一愣,墨月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身上依然披着他的青色长衫。 “你怎么来了?”萧雨生惊道。 墨月未答,反而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去飞仙居吗?” 萧雨生答道:“师父一定是被他们抓去了,我现在就去救师父。” 墨月大惊,刚刚想劝阻一二,萧雨生便已夺门而出,向山下掠去。 墨月飘身追去,又气又急,道:“你现在去了不过送死而已,救不了你师父,还要将小命搭在那里。” “我早去一时,师父便多一丝希望。他们抓了我定然不会为难我师父的。师父养育了我十六年,就算是死,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墨月一愣,气得直跺脚。 就在这时萧雨生飞奔中的身形竟然停了下来,墨月一喜,以为萧雨生终于稍稍镇定。 萧雨生转身看向墨月,脸色郑重之极,沉声道:“千万不要跟来,你去那里太危险了!” 不待墨月说话,竟又转身而去了。 墨月身子一怔,看着萧雨生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心中涌上了从未有过的欢喜,淡淡一笑。 就在墨月准备再次追上萧雨生的时候,目光突然一凝,远处的天空升起了一道弯月一般的黑色烟火。墨月脸上露出几分惊喜之色,“终于赶来了吗?也好,先去找一下谭伯,有他在,雨生应该便安全多了。” 墨月稍稍犹豫了片刻,便往黑色烟火处掠去。 天色愈加显得深沉,乌云很低,凭添几分压抑之感。 两个时辰后,萧雨生停下身形,盘坐在路边的青石上,调息渐渐有些紊乱的气息。 毕竟他修为尚浅,况且方月门与天居山相隔近七百余里,以目前他的脚程即便不眠不休,也要两三天才能到达。 不过他终究放心不下师父安危,只过了片刻便又站起身来,脸上满是焦急,还有莫名的恐惧。 这时,一道隐隐约约的异响声由远及近飞快而来。 萧雨生豁然抬头,天际处一道银光如惊虹般迅掠而来,又不作停留的飞快消失在天际。 因银光来去的速度太快,萧雨生只隐隐看到银光中似乎有两道人影。 “道元境八层以上的高手?”萧雨生脸上有几分惊疑之色,看银光消失的方向正是方月门之处。 不过此刻萧雨生却没太多时间担忧其他事情,甩甩了头不再多想,继续向着天居山的方向而去。 刚行了两三步,萧雨生突然猛得停下身形,“不对,即便没有看清,师父的气息不会错的!” “轰”,这时一道惊雷陡然在天边响起,萧雨生心中莫名的升起一阵不祥之感。 方月岭,方月门,祠堂门前。 一道银光,一落而下。银光缓缓散去,银面男子与萧仲的身影显现而出。 目光随意的一瞥,三两间客房,墙角低矮的不知名小草,显得有些昏暗的祠堂。 “物事依旧,有趣的人却已不在了。”一直古井不波的银面男子声音中却突然多了几分莫名的怅然。 萧仲神色木然的立在一旁,没有因为银面男子的话,也没有因为回到了方月门而有丝毫的改变。而银面男子似乎也陷入了沉默中,一言不发。 直到过了许久,才轻叹一口气,抬头看向那越来越浓厚的乌云,似乎说了什么,不过终究被愈加频繁的雷声所隐,听不分明。 而这时,男子银色面具下那几分莫名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再次变成了古井一般的从容与淡然,只是好像是性子使然,总给人几分玩世不恭的错觉,自言自语道:“差不多了,这里的东西我也该拿走了。” 说完莹白的右手慢慢伸出,眼看就要往萧仲头上一落而下。 一道青藤陡然从银面男子的身前地底钻出,快若闪电般地直刺向银面男子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 第一卷 曾有月圆 第二十四章 月逝 银面男子手掌一缩而回,对着青藤轻轻一点。 “嗡……”青藤猛得一颤,竟不可思议的在一瞬间碎成了粉末。 轰隆,数十道青藤接连从地底一卷而出,扭成一团,化成数丈长尖刺再次刺向银面男子,同时另外数根青藤则向萧仲一卷而去。 眼看就要得手,萧雨生眼睛突然猛然睁大,银面男子的右手不知何时已再次伸出,还是不急不缓的再次向萧仲头上一落而下,而不论是原先准备刺向银面男子,还是另外几根青藤都不知何时的再一次化成了粉末。 “师父!”萧雨生嘶吼出声,眼中有隐隐的血丝。 银面男子似乎浑然不觉,目光微微闪动,“金木水火土,大道存千古”。 银面男子神色中有几分恍然,却似乎又多了几分茫然。 “师父。”银面男子的手落在萧仲头上,萧雨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又过了小片刻后,“咦”的一声,银面男子终于露出几分奇怪的神色,而这时他的手也从萧仲头上缓缓撤走。 不过眨眼后,突然想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师父,你怎么样了?”萧雨生趁着银面男子片刻的失神,用另外一根青藤将萧仲拉了回来。 不过萧仲神色木然,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的回应。 萧雨生脸上满是汗珠,眼中有深深的恐惧,呼吸也停滞了似的,手掌变得千斤重,颤巍巍的向萧仲鼻孔探去。 气息全无! “嗡”萧雨生脑海中猛得一阵轰鸣,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殆尽,有几分不能置信地坐倒在地上。 轰轰隆隆,雷声滚滚,不知何时狂风卷起。 可萧雨生再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若以后乏了,就吹这箫吧……” “臭小子,还不去修炼……” “方月门就只有我们师徒两人,你不怪为师吧……” “你天资聪绝,定能光大方月门……” …… 萧雨生的脑海嗡嗡作响,喉咙剧烈滚动。 “他中了我的搜魂术,三魂七魄早已尽数破碎。”银面男子淡淡的声音传来。 “若是不行认输便是,莫要伤了自己……” 一幕一幕……上次一别不过数月时日…… “啊”终于萧雨生的眼中一片血红,仰天嘶吼.。 “为什么!”嘶声力竭的嘶吼,回应他的却只有天地间滚滚的雷鸣。 银色面子男子没有说话,神色漠然而平静。 狂风越来越急,终于一道闪电突然降临,将这一片天地照亮了数分。片刻后惊雷也轰然而响,连天地似乎也在一刻微微颤抖,也将萧雨生的神情照得无比狰狞。 萧雨生双眼血红,发出一声难明的嘶吼,右手猛地拍向地面,“砰砰”。 无数的裂缝从手掌处蔓延而开,院落两侧的房间轰然倒塌,上百道巨大的青藤从地面突然伸出,向银面男子狠狠抓去。 “嗡”无形的气浪从银面男子身上一卷而出,青藤尚未接近银面男子周身一尺,便纷纷破碎。 萧雨生又是一阵嘶吼,脸上有几分疯狂,近千道的青藤从地面冲出。 这时银面男子终于脸色微微一变的想要闪出,但竟已经躲闪不及,立刻便被成千上百条的青藤裹在其中。 萧雨生神色疯狂,手中法决变化,将红色道符祭出,猛地吸了一口气,嘴巴微微鼓起,对着漂浮在眼前的红色道符,一口喷去。 “轰隆”几十丈庞大的火浪从道符中爆涌而出。 “轰隆……” 火浪所过之处,一切皆被烧成了灰烬。 近千条青藤在火浪袭来的一刹那,竟都变成灰烬。 而火浪的余威不止,就连方月门的祠堂也立刻摧毁,而祠堂后院则似被狂风卷过一般,尚未燃尽的断木残垣纷纷向空中卷去。 萧雨生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然后片刻后,便浑身一震,一道人影慢慢的从火焰中走出,似乎方才那可以烧尽一切的火焰,对他无半点作用。渐渐的身影变得清晰,正是那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 “有趣,有趣!道元境五层的修为却可使出不弱于道如境初阶的术法!方月门的道符之术果然有些门道。”银色面具男子的声音似乎也有一丝赞赏之意。 银面男子不急不缓的走来,右手神出。 萧雨生豁然抬头,那缓缓而至的右手,竟似乎掌握了这片天地,他无从躲闪和挣扎。 “啊……”萧雨生狂吼不止。 一点寒芒快若闪电般,陡然袭至。 银面男子眉头微微一皱,袖袍对着虚空猛一甩动,无形的气浪席卷而出。 “唔”,一道闷哼声响起,谭伯的身形跌飞而出。 银面男子一击击退谭伯,身形不停,手掌直直伸出。 “不!” 清脆的如叮咚落泉的声音此刻却嘶哑而绝望。 然而这手掌不停,彷佛是这世间最无情的死神,穿过萧雨生的胸膛,未染上丝毫的血污。 “墨月?”萧雨生怔怔抬头,却见自己已离那银色面具男子数丈远。而墨月不知何时已在挡在他的身前,手中是一柄墨色的折扇。 “幻灵扇,秋远山的女儿!”银色面具男子微微有几分诧异。 这时,“咔”,的一声,折扇竟然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墨月“噗”的一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 银面男子似乎起了兴致,竟绕过萧雨生向墨月走去,那如死神般的右手再次一伸而出。 萧雨生身形一闪地挡在墨月身前,萧雨生双臂乱舞直如疯魔一般,“啊……”,声音如此的凄厉与疯狂。 雷声阵阵,原来这天地间,还有声音这般令人动容! 墨月眼角渐渐有温柔的笑意,眼睛闭起,有低吟传出。 萧雨生一愣,转头向墨月看去。 低吟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呼啸的狂风与滚动的惊雷,似是来自地狱恶魔的嘶吼。 一道淡淡的虚影突然从墨月身体一涌而出,汇向身前。 萧雨生豁然转头,“啊……不要啊!”,忽然而至的惊恐与绝望将萧雨生的心撕扯成了碎片。 这一刻,天地变色,风云突起。 银色面具男子终于“咦”了一声,不过一伸而来的手掌却并未停顿。 “吼……” 一声足以让天地震颤,让人心神俱裂的嘶吼声突然响起。 墨月身前汇聚的虚影中,冲出一只近百丈大小呈黑白两色的双首巨狼。 “吼……” 双首巨狼现身的一刹那,鼻息一动,虚影便被其一吸而没,同时足以裂山开石的巨爪猛然拍向那即将而至的莹白手掌。 银面男子目光中有几分异色地飘身而回。 “吼……” 双首巨狼又扑身而上,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接连响起。 萧雨生双目流血,看向怀中的少女,她嘴角处竟有淡淡的笑容。这一刻,就算是这世间所有的美丽,也及不上她半分的容颜。 “我是秋枫一族的,墨月……” “吹箫与我听……” “我美吗?” “啊……”萧雨生仰天嘶吼。 吼声不绝,雷声滚滚。 天地苍凉,豆大的雨滴终于落下,落在脸上隐隐生疼。 “啊……”萧雨生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仰身倒去,银面男子那玩世不恭的目光中似乎有了几分变化,不过萧雨生终究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眼前似乎是无尽的黑暗,又似乎宁愿永远置身黑暗之中,不愿醒来,不再醒来……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二十五 少年 天碧如镜,长河似锦。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穿过白龙河岸边的红木树林,远远延伸而去。 树林中一个年过半旬的车夫哼着小曲,驱使驴车向前行去。 驴车上堆叠着高高的草垛,似乎是新收的麦子,麦子上正有一少年嘴中含着不知名的绿草尖儿悠闲躺着。 微风吹来,带着几分野花的清香,少年眼睛微微眯起,非常惬意的样子。 忽的少年嘴角动了动,微微转头,撇向某处,可片刻后又似乎失去兴趣似的,动也不动了。 林间的微风,极为的清新,车夫嘴里哼着抑扬顿挫的小调,毛驴儿似乎也颇为惬意,时不时的发出“啊儿啊儿”的声音。 这一片红木树林,静谧而宁静。 突然,一声锐响声传来,将这一片宁静打破。 随即“铮”的一声,车夫转眼看去,不禁吓得跳了起来。 只见一只羽箭正深深的插入驴车的扶手,只差一丝便射中了驴腹,箭身还在微微的晃动。 毛驴儿受惊般地甩着蹄子,车夫更是心下害怕,转头向四处张望。 这时一声斥骂从他身前不远处传来。 “你个刘猴子,让你射人,你他娘却差点将驴给射了,奶奶的就你他娘的这箭术也亏老大当初收了你。” 从林中窜出三道身影,说话之人,短小精悍,面相凶恶。手中拿一把长柄钢刀,看他对旁边之人大声训斥的样子,似乎是个领头的人。 而正被他训斥的人,持一弯角长弓,身形显得有些单薄,应该正是刚刚射箭的刘猴子。 还有一人个子最高,虎背熊腰,甚是魁梧。 刘猴子有些羞恼的看了看前方的车夫,嘴里咕哝了一声,道:“没道理啊!” 车夫见到这突然从林子里窜出的面目狰狞的三人,心中害怕,心知多半是遇到了什么强人,三魂吓没了两魂。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车夫腿脚有些哆嗦,声音也发颤起来。 “嘿嘿,我们是什么人吗?”最先说话的那人,转过头来看向车夫,眼神中有一丝戏谑神色。 “我们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抢匪吗?”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些许得意,又有些许狰狞。 车夫这时更无半点怀疑,目光瞥向那泛着寒光的长柄钢刀,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车夫老实本分,从未见过这个阵势,但也经常听闻抢匪劫财杀人的可怕行径,心中害怕之极,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磕头道:“三位大爷,饶命啊,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别杀我!” 三人大笑声不断,向车夫走了过来。 车夫更有几分惧意,连声音都发颤了起来,连呼道:“饶,饶命啊!” “哦!看不出来你倒挺识趣的。”那领头的汉子看了车夫一眼,道:“我们不杀人,只劫财,滚吧!” 车夫一听又喜又惊,虽心中仍有几分惊疑不定,但哪敢表现半分,连连磕头道:“谢谢三位大爷!谢谢三位大爷不杀之恩。” 车夫,连滚带爬的起身,连头也不敢抬起,向着小径路边绕去。 领头的汉子,轻笑了声,嘴角有一丝残酷的笑意,似随口问道:“你是要去东林渡吧!” 车夫抬起头来,向三人看去。只见到三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下更加害怕,答道,“是的,小人东家就在东林渡。” 领头之人,转头向东林渡方向看去,目光之中有一丝莫名的神色,忽的淡淡道:“哦!那天色也不晚了,这便回去吧!” 车夫喜出望外,立刻向前面跑去。 “归谁的?”就在这时那个魁梧汉子,面上突然露出兴奋之色。 “当然是我的。”领头之人,嘴角动了动,一丝异样的兴奋涌上了心头。 车夫虽不明所以,却隐隐更觉得害怕起来,不禁加快了步伐。 然而就在他经过三人身侧的一刹,一把钢刀便无声无息的从他头顶处劈下。 “东林渡的话,就不用回去了!”随即领头之人,“啧啧”的声音落下。 而这一刻,不论是刘猴子还是那个魁梧汉子,眼中都闪过一丝嗜血的异样。 对于他们舔着刀锋生活的人,或许杀人也不过是个消遣片刻的游戏罢了。 “铮”。 却没有出现想象中骨断筋裂,血肉横飞。 刘猴子三人的眼角瞬间睁大,只见两根若青葱似的修长手指,不知何时捏住了即将落下的刀背。 此刻车夫也感觉到了异样,回头看去,只觉脖子一凉,冰冷的刀锋正搭在脖子上。 车夫心中一惊,心道:“我要死了!” 但片刻后才发现钢刀并没有落下。 “大叔,谢谢你一路相送了。”这时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传来。 车夫侧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的清秀少年,正捏着偌大的刀背,笑嘻嘻的向他看来。 领头之的汉子眼角抽了抽,脸色虽变化不大,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惊骇莫名。 方才下劈之力,有何种力道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但被这少年随意捏住,此刻钢刀却似乎有千般重,万般沉,就算他使劲了力气,钢刀也纹丝不动。 然而更让他惊惧的是,他根本没有看清这少年是何时出现的身影。 不过就算他心中惊骇万分,但毕竟是常年滚在刀边的山匪,倒也极为的果决。 当即立断,弃了长刀,身形向后掠去,同时口中喝道:“还不动手!” 此时刘猴子和魁梧汉子,似乎才回过神来。 魁梧汉子,脸上怒容一闪,大喝一声:“小鬼找死吗!” 随即,魁梧汉子巨大的拳头携着咧咧劲风狠狠朝着少年头部砸下,而刘猴子则迅速退到一边拉开后背长弓,瞄准了少年。 这时车夫似乎也回过神来,见少年似乎没有反应似的纹丝不动,顾不得心中害怕,连忙喊道:“小……” “心”字还未没有说出口,只听“啊”的一声惨嚎。 若铁塔一般的魁梧汉子,便陡然飞了出去,撞到了数十步外的红门上,“啪”的一声,红木应声而断。 魁梧汉子从断木上滚了下来,只发出“噗”的一声,将地上的尘土扬起了些许,如便烂泥一般一动不动了。 领头汉子见少年竟随意一脚便将近三百斤的魁梧汉子,踢飞至数十步外,生死不知。 一下子心胆俱裂,就算是他再如何镇定,也变得惊恐莫名起来,但嘴里犹自道:“你,你什么人!我们‘灭柳帮’的事情也敢管!” 少年未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少年对着他嘿嘿一笑,笑容亲切温和,领头的汉子却只觉浑身一寒,如坠冰窟。 忽然他似发了狠般,“啊”的一声狂吼,身形陡然向后掠去。 少年微微一笑,脚步轻抬。 这时,“铮”的一声,羽箭破空的锐响,再次响起,刘猴子长弓上的羽箭已然射至少年面前。 少年看也不看,口中的青草微吐。 羽箭便在射中少年的刹那间陡然偏转,带着远胜与前的力道,向着仓皇而逃的领头汉子射去。 “噗”的一声,羽箭穿胸而过,深深的插入地上,只留下半截的箭身。 这时“啊”的一声,素来冷静的刘猴子也终于止不住心中的骇然惊恐,吼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向林中奔去。 只是没跑出多远,便觉得前方人影一闪,少年已悠闲的站在他的面前,不急不缓的将一根不知从何处取来的绿草尖儿塞进洁白的牙齿里,笑嘻嘻看着他:“你跑什么!” 刘猴儿一下子面如死灰起来,骇然的坐到在地,浑身剧颤,喉咙剧烈滚动,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少年的眼中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刚想动手了结此人的性命。 忽然又嘻嘻一笑,转头向小径看去,果然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慢慢走来。 男子似乎也主意到了少年,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不过片刻后,男子便将目光移开,随意的扫过地上躺着的两具身体,便自顾自的向着小径前方走去。 少年看着男子的背影,忽然脸上露出一丝莫名得意,便转身向着青衫男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而跪倒在地上的刘猴子,却浑然不知。因为他已不知何时吓晕了过去,身边有清晰可闻的臭味传出。 而这时车夫才愣愣的又站起身来,默默的看向少年和男子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惊恐,骇然,以及死里逃生的喜悦才渐渐平复,长出了口气,刚想继续赶路,心中却又莫名的升起一丝不安。 “那不正是东林渡的方向吗?” 车夫想了想,片刻后终于牵着驴车,转了方向,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二十六章 再临东林 东林渡,是白龙河西岸之上最大的渡口,位置处在东林渡小镇的西北角。每日到了午时人流便会多了起来,小镇也因此变得熙熙攘攘。 小镇因东林渡的存在日渐成为这方圆几十里地最大,最繁华的城镇。小镇的镇民得益于此,大多安居乐业,富足喜乐。 不过东林渡小镇也曾经有一段日子,人心惶惶,时有小镇的镇民举家携口的逃离此地。说起来,那已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七年前,小镇附近十里处的红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血色怪物。怪物横行伤人,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东林渡小镇镇民最惶恐不安的时日了。 这期间小镇镇民曾也想合力除妖,甚至还请了行走江湖的道士,但都无疾而终。到最后,妖物不但伤了小镇十几条人命,就连小镇中备受人尊敬的柳善人一家也受到了袭击,柳云父子皆都死在了妖物手里。 所幸的是,此后那血色怪物便没了踪影,这才让小镇镇民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而到了如今,那七年前的祸事也不过是小镇镇民口中偶尔的谈资罢了,或许再过几年,小镇中的人便也记不得,曾今那个乐善好施的柳善人了吧。 此时东林渡小镇的镇口,有三个中年汉子。其中一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似将整个脸部都劈断了一般,另外一人是个独眼,这两人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大为不满,嘴里念叨个不停,而中间那人则表情严肃。 忽然,中间的汉子轻“咦”了一声。 汉子的声音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刀疤汉子问道:“叶老大怎么了?” 被称为叶老大的人,正是这三人之首,名叫叶锋。脸上露出一丝奇怪之色,皱眉道:“有人来了,是从刘猴子那边过来的。” 另外两个汉子神色一敛,顺着叶锋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一个青衫男子正缓步走来,而男子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少年一脸嘻嘻的神情。 叶锋眉头皱了起来,向两人身后的方向看去,并没有刘猴子三人的身影,不禁道:“难道刘猴子他们偷懒了?” 叶锋素来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若不然“灭柳帮”大当家也不会让他来守镇口了。 叶锋见这两人来得蹊跷,立刻向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纷纷操起家伙。 片刻后,男子终于到了镇口,目光向小镇里看去,小镇中似狼籍一片,隐隐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男子脸色似乎微微变了变,不过片刻后便恢复了平静,举步向镇里走去。 叶锋见男子看到镇中情形,依然面不改色的向前走去,心下更加狐疑,向两人使了个眼色后,便伸手拦住了男子,神色微冷道:“这位朋友,今日这东林渡可不是个安生地,若并无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叶锋心中盘算,若这男子露出半分怯意,自然便一拥而上,将其乱刀砍死。 但男子似乎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脚步轻抬从叶锋身旁绕过,依旧向镇里走去。 叶锋大怒,这男子竟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虽心知这男子必有什么古怪之处,但也管不了许多。既然当家的交代了,不让任何人进出这镇口。那便是这男子自己寻死,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叶锋眼中杀机一闪,大喝一声,道:“找死吗?” 说着便要纵身而起,举刀向男子劈去。 就在这时,他脚下竟然突然震颤起来,叶锋立足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这时地上开始生出一条条巨大的裂缝,不断的向叶锋与两外两个汉子脚下蔓延,三人骇然之下,连忙向后退去。 片刻后,叶锋三人便惊得目瞪口呆起来,一道厚逾数丈的土墙竟拔地而起,挡在了他和那男子的中间。 而土墙还在升高,直到将镇口全都堵住了,才动也不动了。 叶锋三人骇然失色地看着眼前这突然而起的土墙,就连纷纷扬起的尘土,也浑不在意。 而这时,三人耳中却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叶锋三人大惊失色,立刻转头看去。 原来那月白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三人身后,方才他们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这突然升起的土墙之上,竟没有留意少年的身影。 叶锋三人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有些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俊秀少年。 少年脸上有一丝莫名的笑意,看了三人一眼,道:“你们遇上他,便是走运了。若方才是我,你们早已死了。也罢,他饶你们性命,我也无需多此一举。” 说完便在三人心惊肉跳的目光中,轻轻飘起,眨眼间便越过了数十丈高的土墙,落在了他们视线之外。 许久之后,刀疤汉子才讷讷道:“叶,叶老大?” …… “轰隆”一声巨响,从镇中传来。 青衫男子抬头向街道深处看去,但目光所及却看不到声音的来处。 镇子里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人,脸上或是恐惧,或是哀求,或是怨愤,不一而足。 残肢断臂混着渐渐凝成黑色的血污,这一片天地飘起的浓烈的血腥味让人有些眩晕起来, 青衫男子缓步向前走去,对眼前的一切似乎视而不见。 在镇子东北角靠近东林渡口的一处偌大的空地上,此刻有四五十个相貌各异的汉子,这些汉子手中都拿着武器,目光看向眼前那微微有些晃动,数丈高的厚重铁门,目光中有一丝狰狞,有一丝嗜血的异样。似乎只要这铁门一破,便立刻一拥而上,将铁门内一切都斩成肉酱。 这时铁门前有一个高逾七尺的巨汉,双手抡起一个不下百斤的巨型铁锤,一次又一次的对铁门砸去。 每一次铁锤与铁门相碰,都会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震得门口这四十多个汉子耳中嗡嗡作响。 然而铁门竟似极为的结实,在这巨汉铁锤的重击下,虽连连晃动,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破碎了。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二十七章 旧事 巨汉纵然颇有神力,但连续十数次狠砸铁门之后,也不禁满头大汗,力竭气喘起来。 “霸虎,你先歇一会吧。”巨汉身后一个独臂的中年男子眉头皱了皱,看了看眼前柳府周围足有数丈高通体呈黑褐色的墙体,微微吐了口气。 霸虎应了一声,脸上有一丝愧色,道:“是,大当家的。”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转过头去,看向身后一双双投向自己的目光,目光中有敬畏有尊崇,亦有很多其他意味难明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柳府宅院大喝了一声:“柳宏老贼,十息之内,再不开门,片甲不留。” 中年汉子充斥杀意的断喝声,在柳家森然厚重的宅院之前远远传开。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四十多个山匪,目光中有一丝狂热,齐声高呼,“片甲不留!片甲不留!”。 “一”,“二”,“三”。 就在中年男子准备念“四”的时候,那厚重的铁门终于“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慢慢推开。 一时间,空地上所有人都向铁门看去。 铁门后缓缓走出数十人,都是仆从打扮,虽然手里也都拿着棍棒刀剑之类的武器,但与几十个杀气腾腾的悍匪相比,终究要逊色了许多。不过,不知为何,这些人眼中并无多少畏惧之色。 中年男子眼角一眯,目光落在了那走在最中间的华服老者身上。 与七年前相比,竟未有什么变化! 是仇恨,是怒火,是悲戚,不论是什么,都足足让他受尽了七年的煎熬,中年男子再也抑制不住这满腔的杀意,狠声道:“老贼!” 华服老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目光便恢复如常,似乎完全不把中年男子以及其身后这几十个山匪放在心上。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但不论是嗜血的山匪,还是柳府的仆从都隐隐紧张起来,知道片刻后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终于中年男子打破了沉默,道:“老贼,你还认得我么?” 华服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笑意,随口答道:“既然七年前侥幸活了下来,这些年便应该躲在一边,苟且残喘的活着。要不然我那哥哥,岂不是便要绝了后了!” 中年男子似乎一愣,怒极反笑,笑声悲凉,许久才止住了笑声。 他看向华服老者,眼神中有深深的杀意,亦有一丝不解之色,道:“柳宏老贼,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象着将你扒皮抽筋,戳骨扬灰!不过亦有一事,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我父子对你不够好吗?!” 原来这华服老者竟是柳大善人的胞弟柳宏,而中年男子则是与其侄柳羽。 柳宏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大哥从来对我都是至诚仁厚,你柳羽对我也毕恭毕敬,哪有不好之处!” 柳羽稍稍平静了些,却更加不解了,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是为何?” 柳宏似乎因为柳羽的话勾起了深埋心中多年的往事,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目光中有几分快意,突然甩了甩袖袍,道:“你看我这一身衣裳如何?” 柳羽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柳宏穿着一身华服锦衣,似乎用了极上等的丝绸,柳羽目光中先是有几分疑惑,片刻后,又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 柳宏将柳羽的神情收在眼底,眼中的快意更多了几分,脸上似乎也有一丝疯狂,猛得转过身来,指着他身后的森然柳府,大声喝问道:“你看这柳府又怎么样?” 柳府高墙厚院,森然而厚重,目光穿过铁门,隐隐看到其中雕梁砌玉,亭台楼宇,更有繁花锦簇,好不奢华。 柳羽目光又渐渐地寒冷起来,神色更是冰冷的可怕,却又似仍有一丝不信,语调冰冷却透着一丝苦涩:“就为了这些,你便要祭练邪物,杀害镇中百姓,杀我父子二人!” 柳宏闻言,转过身看着柳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似乎也有一丝莫名的意味:“这小镇的人,不是被你杀的吗!不过杀了也好,我当年便想多杀几个。而且就算你现在不杀了,我也迟早要杀的。” 柳羽盯着柳宏冷笑不语,柳宏大笑着继续道:“你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便来告诉你!” “当年你祖父将柳家交由大哥,我虽心中有些想法,但终究还是无怨的。但大哥接手了柳家后,便开始大发慈悲,大肆救济这小镇中来往的贫苦之人。而我柳家之人,反而要节衣缩食,更要亲做农活,自食其力。我柳宏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何曾吃过此等苦楚!自然怨愤在心!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十三年前东林镇闹了灾荒,大哥几乎将柳家家财一夜散尽,换来的是什么!” 柳宏摆了摆手,看向院子外,指向那些倒在血泊中的镇民,眼中满是鄙夷和厌恶:“凭什么要将我柳家之财,给这些个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小人。我早与大哥说过,这些镇民都是些白眼狼而已,不值得同情,大哥偏不信我。” 说到这里,柳宏眼神中的嘲讽与快意更浓了几分,声音不禁又大了些:“七年前,也就是最后那一晚,小镇中谁不知道是我祭出的血奴!可收了我给他们的好处,又被我稍稍威胁恐吓了一番,你瞧瞧过了这些年,还有几人为当年的事情打抱不平!谁见到我,还不是一样恭恭敬敬叫我一声,柳老爷!” 柳羽吸了口气,看向那些镇民的眼中有着嗜血般的仇恨在闪动:“我父子在时,对他们何其照顾!但当年你带着那个怪物杀进柳府的时候,却一个个都袖手旁观,哪有一人出手相救。这些人,死不足惜!” “但,就为了这些吗?就为了这些,你便要杀了爹爹,杀你疼爱多年的侄儿吗!” 柳宏沉默了会,平静地看着柳羽,语气平淡地反问道:“就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落入周围近百人的耳朵之中,一片死寂。 柳羽缓缓闭上眼睛,轻吐了一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之后,终于睁开眼睛,右手向下一挥,声音淡漠之极,语调再无一丝波动:“杀。”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二十八章 血影再现 随着柳羽的声音落下,几十个早已按耐不住的山匪,纷纷提着手中武器怪叫着,向柳家人杀去。 而柳宏身后的壮丁也嘶喊着,向山匪冲去。 一时间,呼喝声,刀剑碰撞声,还有惨呼声接连响起。 鲜血,断肢,四处横飞。 柳家壮丁虽然是柳宏精心挑选出来,也时有操练,但终究比不上这些常年在刀边行走的悍匪,渐渐不敌。 柳宏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皱起。吸了口气,伸手向怀中摸去,神色郑重之极,片刻后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呈黑色的旗幡和一个黑色的匕首。 柳羽眼睛一眯,盯着那个黑色旗幡,心中一紧,隐隐猜到了什么。 而这时柳宏神色变得更加凝重,目光中似有几分狂热,也似有一丝畏惧,盯着黑色旗幡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随即,神色一凝,黑色匕首轻轻在指尖划过,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殷红鲜血挤开伤口,滴入旗幡。 这一刻,旗幡内涌出些许黑气,黑气蠕动着向血珠涌去,眨眼间便将它吞噬干净。 几乎就在同时,几不可闻的呜鸣怪响从黑色旗幡中传出,而这一片天地中似乎也有若有如无的鬼哭狼嚎声隐隐传来。 柳羽眼角抽了抽,脸色难看:“当初这就是这个东西了吧?” 转瞬间呜呜怪响声就大作起来,血红色的液体不断从旗幡内冒出,在旗幡上快速蠕动起来,似乎活过来一般,极为诡异。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原本厮杀的众人有些失神。柳家的壮丁还好,山匪们则纷纷向着柳宏与柳羽看去,满脸的惊疑。 就在这时,柳宏突然抬头,看着柳羽,眼神中阴厉之色,右手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冷喝一声,“祭!” 随即,“呜……”地一声,令人耳膜发酸的尖利声音,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突然响起。 只见,黑色旗幡上蠕动不停的血红色液体内突然向外喷出一片血色的雾气,雾气形状怪异,飘忽不定却又隐隐成手臂的摸样。 这一刻,附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立时浓烈了数分。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大作,就算这些常年滚在刀边的悍匪也不禁纷纷心惊肉跳起来。 这诡异的一幕,实在像极了传说中鬼怪之说。纵然他们悍不畏死,在这等深入灵魂的恐惧之前,也不禁恐慌起来。几乎忘记了要继续厮杀,只呆呆的看着那黑色的旗幡。 旗幡之上突然间血色大盛,一个血红的身影从旗幡里一冲而出。 “出来啦!出来啦!哈哈!” 血色声影发出畅快之极的欢呼,就好像被关了很久的人,重新获得自由一般。 不知什么原因,柳宏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强吸一口气道:“血奴,将对面的人都杀了!” 似乎听到了柳宏的话,被柳宏称为血奴的血色人影,缓缓转过头去向柳宏看去。 柳宏一惊,脸色又白几分。 血色身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啧啧道:“老鬼,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要不是我本体中有你一丝精血,我早便杀了你。” 说完,血色人影鼻子突然动了动,目光四顾的嗅了嗅,脸上露出极为陶醉的表情,道:“好鲜美的味道。” 随即双手做出古怪的手势,只听“嗤,嗤”声大作,在众人骇然失色的目光中,一道道血线从倒在血泊中的镇民身上射出,全部都向着他身上涌去。 血液每多一份,血色身影便更加凝实了一分。 中年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有惊怒闪过,身形陡然向柳宏处掠去,口中急喝道:“兄弟们,杀!” 那些骇然惊恐的悍匪,终于回过神来,那个血影实在让他们惊骇!但这一刻却没有几人退缩,反而愈加的疯狂起来。一时间厮杀声再次响起。 那个血影身体快速地变得凝实,眨眼后,有若实质般的手脚便已经从血影中伸出。 柳羽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闪至柳宏身侧,长刀带起一阵破空的呼啸声。 “死!”长刀重重劈下。 柳宏神色一变,将黑色旗幡交到右手,挥向长刀。 “铮”的一声,若金铁相交的声音传出。 柳宏劲力不敌柳羽,嘭地一声便向后跌去。 柳羽脸色却更加难看,他手中长刀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刀,竟被那个诡异旗幡轻易挡下了。况且柳宏七年前并无半分身手,过了七年更应该年老体衰。方才他突然掠来,刀势极重,正是打算一刀便将柳宏劈成两半。然而柳宏竟似看清了自己刀势,在刀势最弱之处档了下来。 柳羽阴沉着脸,刀势更盛,一刀接着一刀,快若疾风,将柳羽的身形完全罩在刀影之下。 柳宏不敌,左戳右支,跌跌撞撞地连连后退,却让柳羽惊疑更甚。 就在这时“呼”的一声异啸声陡然响起,柳宏脸上突然诡异一笑,不退反进。黑色旗幡由下至上,斜削向柳羽脖颈。柳羽刚刚要举刀横劈,忽然心头一跳,立刻向后闪去,同时挥刀向右斩去。 “咦!”就在同时,一个血红色的手击在了长刀之上。 柳羽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刀身上传来,刀背瞬间撞在胸口之上,如受重击,仰头喷出一股鲜血,倒飞出去。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倒飞中的柳羽重重地撞在柳宅的高墙之上,发出一声闷响,从墙上滚落下来。 山匪将柳羽的落败看在眼里,心底不禁再次再次恐慌起来,在他们心中神功无敌的大当家的,竟然连那诡异血人一招都挡不住。 就在他们一个个骇然失神之时,人群中却有三人跃出,其中两人大叫着向那血影冲去,还有一人则面色焦急的冲向倒在地上的柳羽。 霸虎怒目圆瞪,厉声大喝,抡起百斤的巨锤,卷着“呼呼”的声响,向血人砸去。另外一人,手中剑光一挑,迅疾无比的刺向血人的双眼。 血人眼中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在霸虎目瞪口呆中,伸手抓住呼啸而来的巨锤,毫不费力地将巨锤连着霸虎,远远甩了出去。 而另一人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一双血淋淋的手掌便已经穿过他的胸膛。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二十九章 诡异 殷红如注,从血人手掌处喷涌而出。持剑的男子嘴巴张了张,双目圆瞪,面容扭曲之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血人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忽然啧啧一声,竟然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向他的脖颈咬去。 “咯吱,咯嘣……” “咯吱,咯嘣……” 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停顿了下来,只有清脆的咀嚼声,如突然而来的尖刺扎在了众人的心中,又如这世间最恐怖的魔音,虽然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却又那般清晰可闻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几乎所有人都忘了正与自己拼力厮杀的敌人,忘了方才心头那涌上的嗜血与疯狂,只剩下惊恐的神色,偏偏目光怎么也不能这血人身上挪开,一个个呆立当场。是无以名状的恐惧,是厌恶,是愤怒,抑或是那深入灵魂的颤抖! “咯吱,咯嘣……” 这青天白日之下,正大口咀嚼的血人,犹如临世的恶魔,使得这片天地变得如地狱般阴森而恐怖。 血人则似对众人的目光浑然不觉,继续津津有味啃食着持剑男子的的脖颈,直到头颅不受力的滚落到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不知是谁,终于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 而随着这惊恐尖的响起,再也没有人愿意待在这里。山匪们面色扭曲地向镇口以及任何可能逃离的方向奔去,柳家的壮丁则似乎忘了要去阻止,只是下意思的都远离那血人的身旁。 血人冷眼看着那四散而逃的人群,嘴角处掀起一丝残酷的笑意。 虽然柳宏早有心理准备,但眼角仍止不住的抽搐起来。不过其目光深处,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火热。 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道:“都回来吧!” 柳家壮丁如释重负般地纷纷向宅子里涌去,只是偶尔瞥见那若魔鬼一般的身影时,无法抑制的恐惧就会从心底升起。 “喂,就这样一直看着,好吗?”这时柳家宅院边的一条深巷里,一个月白少年嘴里含着翠绿的草尖,倚在一棵大树上,对身边驻足不前的青衫男子,奴奴了嘴道。 青衫男子没有回头,看向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柳羽,目光中似乎有莫名的神色。过了片刻才转头向那似笑非笑月白少年看去,却没有说话。 少年见青衫男子未答自己的话,似乎也未在在意的样子,目光也向空地中落去。片刻后,淡淡的道:“死了好多人呢!” “是吗?”不知是不是月白少年说话时不同平常的语调引起了青衫男子的诧异,青衫男子破天荒的反问了一句。 少年向青衫男子看去,微微一笑道:“不是吗?” 青衫男子愣了愣,但片刻后便又变得冷漠起来,不再说话了。 这时柳羽却突然大咳了一声,又喷出一口血来。 柳羽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但终究缓过一口气,右手扶着墙壁,竟又挣扎的爬起。胸口有殷红的血,却浑然不觉。然而片刻后身体又不停地颤抖起来。 然而他的目光却死死的落在那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之上,眼角处禁有泪水涌出。 柳羽嘴角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发不出声来。目光中似有无穷无尽的戾气,嘴里似有喃喃低语。 血人目光扫过柳羽,浑不在意,冷笑了一声,转身看向柳宏,伸出血红色的长舌舔了舔嘴唇道:“他们逃了没有关系吗?” 柳宏心中忍不住一阵厌恶,不再看他,只是冷声道:“全部都杀了,一个活口也不留。”随即再次做出古怪手诀,同时咬破舌尖向黑色旗幡里再次喷了一口鲜血。 “呜”那凄厉似阴鬼的哭声似乎又大了几分,让人心悸不已。 柳宏目光扫过柳羽微微有些复杂,不过片刻后,终究出了口气,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血人则嘿嘿一笑,看着柳宏的背影,目光中露出几分戏谑之色,片刻后,则转过身去向柳羽走去。 这时,一道人影从柳羽身侧闪出,挡在男子身前。人影近七尺高,如铁塔一般,嘶声力竭的喊道:“大哥你快逃!” 柳羽身子一震,目光看向挡在他身前的人影,正是方才被甩了出去的霸虎,此刻霸虎后背上竟血肉模糊一片,似乎方才受伤不轻。 “我对不起你们啊!” 柳羽眼神中露出决然之意,手掌斩向霸虎的脖颈,霸虎闷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血人冷眼看着这一切,依然不急不缓地柳羽处走来,忽然阴测测的笑道:“其实我倒要感谢你的,若不是你大举杀来,我也没那么容易出来的。” 柳羽抬起头,看向血人,目光中涌出无尽的杀意。忽然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厉色一闪,撕开胸口衣襟。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正咬在男子胸口上。 “这是?”血人的眼睛陡然眯起,目光落在柳羽胸口的骷髅头上,有些许惊疑之色。 “二弟,四弟,大哥给你们报仇!”柳羽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右手突然作出奇怪的手诀,嘴中念念有词。 而骷髅头突然发出“咯咯”的怪响,空洞的眼睛泛起淡绿色的幽光,竟开始啃噬柳羽胸口的血肉。柳羽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脸色更白了几分,口中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这是?”柳羽和诡异骷髅头的动作,让血人更加吃惊起来,隐隐有些不安。 血人再不犹豫,身形一闪,竟然横跨过十余丈,五指化为利爪向柳羽抓去。 就在这时,柳羽突然抬头,目光中有淡淡的绿色幽光。 “嗷”的一声嘶吼,柳羽张口狂呼,一拳砸向血人的胸口。 两声凄厉的吼声同时响起,血人的胸口被砸开一个大洞,而柳羽的胸前也被撕去一块血肉。 刚刚迈过铁门的柳宏,脸上有几分惊疑之色,“怎么回事?” 这时深巷阴影中的月白少年,也不禁低呼了一声,道:“喂,了不得了!”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章 恩仇 青衫男子转头看了眼少年的脸色,只见少年一脸嬉笑的神色,哪有半点吃惊的样子,摇了摇头,也不搭话。 柳羽眼中的绿芒越来越盛,嘴角渐渐有森然的笑容,似乎胸口被撕去大块血肉,对他并无什么影响。 柳羽嘴中发出“嗷嗷”的怪声,再次向血人抓去。 而此刻血人的胸口伤处则有血液如活过来一般,在伤口处流动。破开的血洞竟渐渐的愈合起来,不过血人身上的血色却似乎淡了数分似的。 血人目光中出现一丝怨毒之色,“呜”的一声,迎着柳羽而去。 两道身影皆行动如风,力大无穷,几乎每一次身体间的接触都会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柳宏心头一跳,只见那重于千斤的铁门竟然被突然而至的柳羽一拳砸飞了出去。 而柳羽眼中的绿芒越来越盛,血人渐渐不敌起来,左支右绌,身体之上也伤痕累累。 血人“呜呜”嘶吼,眼中也似有几分惧色,但柳羽却未有半刻停手。 但就在这时,血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结出几个奇怪的手诀,嘴巴一张,无数血色长箭从嘴中喷出。血箭快若闪电,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和浓郁的血腥气,陡然射向柳羽。 柳羽一惊,立刻向身侧闪去,但血箭来势太快,躲闪已然不及。“嗤”的一声,右眼被一只血箭洞穿,血液汩汩的喷出。 “嗷”,柳羽发出痛苦的嘶吼,吼声凄厉。 血人抓住机会,纵身跃来。阴厉的笑声再次响起,五指成爪,爪影呼啸。柳羽眼中剧痛尚存,身形不若方才那般迅疾,抵挡不住,立刻被爪影撕扯地血肉横飞。 这时,血人突然张口血口,向柳羽的脖颈咬去。柳羽闪躲不及,只觉脖颈处一阵剧痛,利齿穿过他的喉咙,而全身的血液也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全部都向他的脖颈处涌去。 柳羽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竟立刻就要昏厥过去。 血人则肆意的吸着柳羽的鲜血,而原本身体上的伤处也渐渐愈合起来。 结束了吗? 脑袋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的远去,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你又不愿就此放弃! 柳羽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那正啃噬着他胸膛的骷髅头,狠狠向胸口摁去,“噗”,胸口的热血喷涌而出。 热血喷溅在骷髅头上,诡异地全部融入其中。骷髅头似活过来一般,发出一声“呜呜”的怪鸣,突然一口咬住柳羽已露出半截的心脏。 血人微微一惊,血口从柳羽脖颈处移开,双目警惕的看向柳羽。 柳羽豁然抬头,脸庞扭曲之极。口中发出沙哑难辨的声音,而双目中的绿芒似乎活了过来一般,在眼中缓缓流动。 “嗷”嘶吼如雷如啸,竟有狂风卷出。 血人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向后退去,但柳羽的手臂已突然伸出,快若闪电地抓住了他的脖颈。 难以抵御的巨力从脖颈处传来,任由血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得,终于有些惊恐起来。 “嗷”柳羽又是一声仰天嘶吼。 血人只觉一股如山如海的巨力传来,眼睛募得圆睁,眼神中似有无尽的惊恐与不甘,便“砰”的一声,被柳羽生生捏爆,化作漫天的血雾。 而柳宏也这一刻,面如死灰,血色全无。忽的低头看去,只听“咔”的一声,那黑色的旗幡中间出现一个清晰可见的裂纹,裂纹向四周蔓延而开。 终于“咔”的一声,黑色旗幡完全断成了数节。柳宏心头一沉,“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嗷!”柳羽仰天嘶吼起来,声音凄厉,似有无尽的痛楚和怨愤。 月白少年缓缓从树上移开身子,目光中有几分凝重,道:“不论是血人,还是骷髅头,我都从未见过。这等邪物竟是在何时出现的?” 青衫男子并未回答,目光落在仰天嘶吼的柳羽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是不是曾经也有个少年,如这个凄厉的男子一般,无助而绝望地仰天而吼! 少年的目光落在青衫男子脸上,忽然轻声一笑道:“你还不出手吗?我可对这个骷髅头好奇的很呢!” 青衫男子闻声向少年看去,只见少年目光灼灼,竟似乎真的对柳羽很有兴趣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不过,他终于抬步向而走,淡淡的声音传出:“你若对他不利,我便杀了你。” 少年微微一愣,片刻后竟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得累了,才止住笑声跟着青衫男子向前走去,声音中依然有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道:“若是你真的不想他死,方才为何不出手!” 青衫男子脚步停下抬头向柳羽看去,似乎沉默了片刻,忽的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柳大哥,你应该也有觉悟了吧!” 少年见青衫男子并未回答也不生气,暗自偷笑了一声,便笑嘻嘻的同青衫男子一道向柳家宅院前的空地走去。 柳羽转身向柳宏走去,眼中闪动的是幽幽的绿芒,深藏着的是怎样的恨意,愤怒与疯狂! 眼前的老者,面无血色,仓惶而惊恐,更似乎一下子苍老了数分。 柳羽一步步走来,眼神中渐渐有一丝痛苦,似乎连那因为骷髅头啃噬心脏而迷失的神智也恢复了几分。 终于,深深吸了口气。 “死!”嘴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柳宏脸上慌乱之色一闪而过,本能地想要闪躲,但柳羽的动作实在太快。 柳宏根本躲之不及,冰凉如铁的五指,便已经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柳宏终于变得绝望起来,但终究是惧怕死亡。惧怕死亡,惧怕那未知的恐惧,竟让他让他不愿就此放弃。 为了不像常人一般,短短数十载便要衰老死去,他早已付出了太多。 为此,他不但将自己出卖给比厉鬼更可怕的人,冒着巨大的风险祭练血奴,还杀了挚爱的亲人,就连自己极为疼爱的侄儿也要痛下杀手。 “救,救,救我。”即便喉咙被紧紧掐住,脸色也变成紫色,但依然用尽全力的想要转头,似乎要向人求救。 柳羽的眼角有淡淡的泪水。 “死…...” 一声凄厉绝望的吼声,震动整个了小镇,吼声中有无尽的悲切和痛楚。 柳羽的脖颈如血人一般化为了血雾。 “嗷……”柳羽吼声不绝,眼中的绿芒也变成了碧色,这一刻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神智,只剩下疯狂的杀戮嗜血之意。 柳羽身形一纵,向柳家壮丁中扑出。 五指成抓,直如疯魔一般。 “够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声响起。 青衫男子如鬼魅般地突然出现,伸手点在了柳羽额头之上。 青气瞬间从指间涌出,从柳羽额头向他周身蔓延。 青气袭来,柳羽似乎极为痛苦,大吼一声。 嘴巴陡然张开,仰头喷出一口绿气。 青衫男子神色一凝,袖摆挥动,将绿气卷走,同时口中一声低喝。 指间的青气陡然大盛,纷纷向心脏处的骷髅头涌去,眼看着便要将骷髅头包围在青气之中。 这时,骷髅头突然发生一声怪异刺耳的尖鸣。张口弃了柳羽心脏,突然向青衫男子处喷出一口若翡翠般的绿气。同时快若闪电般地从柳羽心脏处飞出,向远处激射而去。 青衫男子似早有准备,身形飘飞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长剑轻抖,似轻云蔽月,一道诡异的黑色火焰,便陡然从已射至数十丈远处的骷髅头上冒了出来。 “嗷嗷”凄厉的哀鸣声,似鬼哭狼嚎,从骷髅头处传来。 骷髅头不断的从口中喷出绿气,想要抵挡黑色火焰。但黑色火焰诡异之极,竟未受半分影响。片刻后,空中便只剩下那燃烧的火焰,还有骷髅头凄厉的嘶鸣,直到连那黑色火焰也渐渐消失不见。 青衫男子吸了口气,转身向柳羽走来。 柳羽在骷髅头离开心脏的那一刻,便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摔倒在了地上。 此时柳羽双目无神,竟已然断绝了生气。 “柳大哥……”青衫男子喃喃低语了一声。 “还能救吗?”这时月白少年低声问道。 青衫男子转头向少年看去,见少年眼中似有几分惋惜之色,微微有些诧异,但终究摇了摇头,道:“救不活了。” 听到青衫男子的声音,那原先一直紧绷着神经,陷入绝望和恐惧边缘的柳家壮丁们终于松了口气,片刻后,竟都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死的好!死得好!” 月白少年转头望向那一张张,或愤怒,或庆幸,又或是因为恐惧而变得怪异而让人厌恶的脸,眼中有一丝冷笑,“人类啊,真的是很奇怪呢!”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一章 黄泉 青衫男子目光扫过人群,有微微的冷意。 那些正大声咒骂的人一下子静若寒蝉起来,这才想起青衫男子好像并非什么善类。 众人不禁都向后缩去,神色中有几分惊惶。 青衫男子似低低冷笑了一声,又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右手突然一引,黑色的长剑,浮在身前,泛着淡淡的黑光。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体就那般轻飘飘的落在黑色长剑之上,带起一声尖锐的呼啸,破空而去。 月白少年转头看去,青衫男子却已经在天际极远之处。 “又要这般,不打招呼逃跑吗?”少年轻轻嚼动着嘴中的小草,目光中有一丝莫名的笑意。 “不过,这些人是杀还是不杀呢?”就在柳家众人因青衫男子的离去而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少年突然皱着眉头,大为头疼的说道。 柳家众人大惊失色,不禁惶恐的四散而逃。 少年眼中有一丝鄙夷之色,冷眼扫过纷纷逃走的人群,忽然喃喃低语了一句,身体之上便也突然泛起淡淡的白光,飘身而起,向着青衫男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不知多久之后,就连少年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天际。 …… 六道人影从东林渡小镇呈井字形的街道的拐角处缓缓走出。 这六人,高矮不一,有胖有瘦。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女子,女子身材欣长,但面容却被白色的轻纱遮住,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虽不能识全貌,但依稀可以看出这女子极为年轻。 另外五人跟在这女子身后,打扮相仿,都穿着黑色的紧身长袍,长衫的下摆处各绣有一只狰狞的不知名巨兽,略有区别的是,有四只巨兽呈青色,而另外一只却呈银白色。 绣有银色巨兽的男子,五十多岁的摸样,目蕴精光,见那少年的身形也看不见的时候,忍不住轻声问道:“小姐,方才我们?” 蒙面女子沉默了片刻,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询问道:“那青衫男子使的可是‘九阴鬼炎’?” 女子的声音若叮咚山泉,又似落盘玉珠,清脆动听,却又轻柔之极。 “小姐明鉴,确实是沉阴谷不传之秘‘九阴鬼炎’。若属下猜得不错的话,那青衫男子多半就是沉阴谷的近年来的风头最劲的萧墨了。” “哦?萧墨!就是七年前墨月丫头舍身而救的正道小子吗?”女子声音中有一丝好奇。 “应该正是此人。此人原名萧雨生,七年前被带进沉阴谷,便改名萧墨了。” “哦,那倒有趣。”女子的好奇似乎更多了几分。 目光向青衫男子和少年消失的方向看去,又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此人年级轻轻修为竟已突破了道元境,到了道如境。若不是我们此行意在白龙湖的北海玄蛟,我也要出手试上一试了。” 女子顿了顿,继续道:“何况柳宏祭练的血奴虽有些特别,不过终究是失败品。” “是,小姐明鉴。”男子一惊,躬身答道。 “李长老,方才你可注意了那个骷髅头?”这时女子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道。 “属下也注意到了,那个骷髅头似乎与幽冥宗的骷鬼祭练之法有类似之处,但却又似乎大为不同。可惜这个被‘九阴鬼炎’给烧成灰烬了,要不然看上一眼,多半会有所发现。不如属下先将那群山匪?”。 “不必了。”蒙面女子素手轻摆,抬头向远方看去,片刻后神色有几分凝重地沉声道:“在白龙湖事了之前,还是先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这里现已算是天居门的范围了,死了如此多人,天居门迟早会注意此处的。 待白龙湖事了之后,再回来细细探查,定要查出此物来处。择天定圣之事在即,几个老怪无不暗自筹划,我们御灵宗自然也决不能落人之后的。” “是,小姐。”几人同声答道。 不久之后,这六人竟也纷纷破空而去。 然而,就在这六人走后不久,柳家宅院门前角落处一棵两人合抱的柳树上,却突然有人从树干里缓缓冒出,竟正是早已破空离去的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转头向几人消失的天际看去,天蓝如水,几片白云漂浮其中,沉默了片刻,才眉头微皱道:“御灵宗。” “白龙湖,北海玄蛟。”青衫男子的声音顿了顿,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许久之后终于抬起头,此时身体已完全从树干上脱离出来。 “墨月,你还记得吗?”青衫男子忽的低叹了一声,声音中有深深的悲伤。 …… 荒漠苍凉,烈阳高悬,有孤烟直上,置身其中,犹如身在火炉中,又有黄沙漫天飞舞,罕有人烟。 在荒漠之下,不知多深之处,漆黑一片,竟有一条长河幽幽而去。 长河中水声如织,哗哗而响,顺着长河由南向北不知多远之处,竟有幽光传来。 而再往前行,哗哗的声音变得急剧起来,原来长河竟已经到了尽头,化为奔涌而下的巨流,向着不知多深的幽壑冲去。 向幽壑看去,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亮。幽壑宽近百丈,深不知几许,就连万钧之势落下的激流也听不到落地的声响。 幽壑的对面便是那幽光的来源之处,那是一块近百丈高的巨碑,幽光便从这巨碑之上发出,将这周围数千丈的范围都罩在了巨碑的幽光之内。 巨碑上裂痕遍布,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不过其上两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辨:黄泉。巨碑似亘古而存,立于这不知名幽壑之上,竟是那般的苍凉与震撼。 巨碑后不远处,是一块巨大的空地。 空地的中间,遍布着泛着幽光的符文。 符文之上有个黑衣男子,身形显得有些虚幻,盘膝而坐。男子身侧,匍匐着一只如山一般庞大的黑影,黑影大半身形都藏在了幽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只露出两个楼台大小一黑一白的巨型狼首。 而男子身前不远处,则有七个拳头大小的白玉骷髅头骨漂浮空中,每个骷髅头眼中都有如幽火一般的碧绿色的光芒。 忽然其中一个骷髅头眼中绿芒大盛。 “是谁呢?”男子目光落在产生变化的白玉头骨上,声音平淡。 就在这时,极轻微“咔”的一声,变化戛然而止,这白玉头骨上出现一丝肉眼难见的裂痕。 男子眉头皱了皱,片刻后从嘴中喷出一团绿火,绿火缓缓的飘到裂痕处,将它包裹住。诡异的绿火,没有散发出半分的热气来,反而极为的阴冷。而片刻之后,那骷髅头骨便恢复如初了。 但男子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目光微凝若有所思起来。 许久之后,男子嘴中发出一声肉耳难闻的奇异低鸣,低鸣在这诡异的世界中远远传开。 片刻后,一个白衣身影缓缓在男子不远处浮现而出,声音中似有几分不悦:“什么事?” 声音轻柔悦耳,竟是个女子。 黑衣男子似料到白衣女子的反应一般,并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道:“我的一道神念在东林渡附近消失了,你去查一下,总不能让别人白白丢了性命。” “另外,准备的大事也要谋划一下了。”男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可不是你的仆人?”白衣女子眉头微微一皱。 “无妨!你只需知道,你答应我的事情没完成前,你可离开不了这个地方。” “对了。你这阴神之体方有小成,在人世行走……” “知道了。”白衣女子不待黑衣人交代完,便缓缓的化为虚影,消失不见了。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二章 客栈 两日后离东林渡百里外的一处官道上,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向前走着。 前面的青衫男子斜背着一柄墨色长剑,此时青衫男子眉头微微皱着。 身后穿着月白长袍的少年,口中叼着不知名的小草,嘴角微翘,眼中似有淡淡的笑意,忽地板起脸:“喂,你都跟我三个月了,到底有什么企图。” 青衫男子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明明是你跟着我的。” 少年见男子回答,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脸上露出几分不满之色,大摇其头,反驳道:“不对,不对!虽然你一直走在我前面。但不论我要去哪,你便会出现在哪,哪有这般的巧法!必是你用了什么法子,窥视了我的心思。这样一直跟着我,定是心怀不轨!” 青衫男子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少年,自顾自地向着前方行去。 少年大感没趣,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看你那日的行为,完全不像是魔道中人嘛!” 青衫男子前行中的身体突然一顿,少年也顿住了身形,一脸好奇之色地看着青衫男子的背影。 青衫男子终究没有转头,只是冰冷的声音传来:“阁下是如何得知在下身份的?” “阁下的身份,这不明摆着的吗?”少年似乎也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特别好笑的话,竟然一直笑个不停。 就在这时,周围空气的温度陡然降低了下来,似有彻骨的寒意从青衫男子身处涌来。少年这才收回笑意,有几分肃然道:“你真的对那血奴和同样能够操纵身体的骷髅头骨,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青年身形顿了一顿,但终究没有答话,继续向前走去。 少年看着青衫男子的背影,突然眼中有莫名的神色,大声喊道:“墨月!”。 青衫男子的身体一震,似乎完全僵住,竟没有片刻犹豫,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少年。如从九幽而来的森冷阴寒从他身体之上涌出,连双目中也似有淡淡的灰气出现。 少年却毫不畏惧,迎着青衫男子冰寒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青衫男子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眼睛中的灰气越发的浓郁,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 少年好奇地看着青衫男子的反应,轻笑道:“你背后的不正是沉阴谷的墨月剑吗?” 青衫男子目光一凝,深深地看向少年,似乎要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来,但终究没有什么发现。 不知多久之后,青衫男子眼中的灰气才渐渐消散,青衫男子深吸了一口,但声音中的冰寒则更甚了几分。 “再提一次,便杀了你!”青衫男子说完,便转过身去,再不回头。 少年看着青衫男子渐渐远去的身影,忽地诡异一笑,加快步伐向青衫男子追去。 此后,两人一路无言,任少年如何言语,青衫男子也不言一句。 到最后少年似乎也大感无趣地不再说话了。 …… 这官道不知是不是荒废久了,几十里官道附近未见几户人家,但总算还有一个客栈。 此刻客栈中的吴掌柜,半睁着眼,扫了扫冷清的店铺,叹了口气,道:“哎,这世道!” 而旁边一个伙计也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桌子,头也不回地随口答道:“看这天色,怕今天又没有客人了!” 吴掌柜无奈道:“想当初这官道热闹之时,这每日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好过此时十倍也不止。只是至从那山上出现那个妖物之后,哪还有人敢走这条官道了!” 吴掌柜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了,声音愈加地沮丧:“以前还有一些降妖除魔的修道之人来此,可现在那些人也绝了踪迹。这生意没法做了!” “掌柜的,你说那妖物真的像他们说的那般可怕吗?”伙计眼神中似有疑惑之色。 掌柜的狠狠地瞪了伙计一眼,道:“当然可怕了,这些年,凡是经过白龙山的商旅,哪一人的坐骑牲口没被那妖物生吞了去。若是稍有反抗,便有杀身之祸。听说就算是前去捉妖降妖的修道高人也死伤不少!” 伙计挠头想了一会,还是反问道:“那为什么那妖物从不从来骚扰我们呢?” 掌柜的声音一滞,片刻后又狠狠地瞪了伙计一眼,道:“怎的!你还想那妖物来吃了我们不成!” 说完叹了口气道:“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过些日子,便收拾收拾离开此地吧。” 伙计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便也不再说话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两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来了。”伙计振奋精深,吆喝一声。 不久,伙计引了三人入屋。 两男一女,走在最前的男子二十多岁模样,长身如玉,颇有些气度。另外一个男子年岁稍小一些,十七八岁的模样,走在最后。走在中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蓝衣少女,明眸皓齿,清丽脱俗。 伙计拿下肩膀的抹布,将一处桌椅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才引着三人坐下。 蓝衣少女眉头微皱,看了看颇为陈旧劣质的桌椅,有些犹豫。 那个年岁稍小的男子赶紧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又仔仔细细地将桌椅擦拭了一遍,少女这才坐了下来。而另外一个男子则目光微冷。 终于三人全部入座,那个眼神微冷的男子道;“秦师弟,你明知师妹爱洁,怎么带我们来这样的乡村野店!” 那个被称为秦师弟的人,低声道:“卢师兄、叶师姐见谅,这附近百里,离那白龙山最近的也就这么一个客栈了!” 卢姓男子闻言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少女则微微一笑,似乎已不在意的样子道:“卢师兄,我没事的。只是白龙山真的有妖物吗?” 秦姓男子点了点头,语气肯定:“那次我路过白龙山,碰巧看到那妖物从白龙湖上腾挪而出,声势极大,想来很是不凡,可惜我急着赶路,未看分明到底是什么妖物。” “只怕不是你急着赶路,而是吓得瞧上一眼也不敢吧!是不是啊,秦枫师弟!”旁边的卢姓男子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师弟并不如何客气。 秦枫脸色一红,却不敢反驳,反而语气更加谦恭了些:“我道行浅薄,让师兄师姐见笑了。师兄道行精深,实乃我道衍宗年轻一辈的翘楚,这次师兄出马一定可以将那妖物降服。” 卢姓男子不置可否,只冷冷的哼了一声。 秦枫想了想,对着掌柜唤了一声,道:“店家,麻烦你过来一下。” 吴掌柜虽然未听清楚这三人前面说些什么,但客人相请,自然没有半点不应的道理。 “店家,你可曾听说白龙山附近有什么妖物吗?” 吴掌柜微微一愣,又重新将三人打量了一番,心中暗暗道:“难道这三人也是来捉妖的?”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没有流露太多吃惊的表情,一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个个都有不可思议的神通,自然不是可以用年岁去衡量,答道:“这位公子,这百里外的白龙山还真有一个妖物,但凶残得很,伤了很多人命。”吴掌柜提醒道。 “原来是真的啊!”少女听到店家如此一说,一下子来了精神,大喜道:“店家,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妖物?” 吴掌柜想了想,答道:“听一些从那逃回来的人说,好像是一条大蟒蛇,也有人说是一只巨大黑色蛟龙,不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蛟龙?”少女的声音极为好听,听到店家说可能是蛟龙,更有几分期许起来。 卢姓男子似沉稳得多,闻言,沉声道:“店家能否将你知道的情形详细说说?”卢姓男子虽然是开口询问,但自然没有半点相求的语气,反而是一种命令式的口吻。 吴掌柜也不着恼,这样的子弟见的太多,想了一会,便道:“容我从头慢慢说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掌柜将知道的所有关于白龙湖妖物的事,都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最后就算是那个一直冷眼的卢姓男子也有些许兴奋了起来,因为那妖物很有可能是一条罕见的黑色蛟龙。 一来降妖除魔,乃正道极力所为之事。这妖物行凶伤人,如果将它降服了,师门面上有光,自然也不会追究这偷溜出来的事了。二来,若真的将此妖物降服了,送给叶师妹,叶师妹多半也会记他好的。 之后三人便开始讨论起来。 不久之后,又是一阵“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三章 夜雨 片刻后伙计引着一个样貌普通的青衫男子进屋,青衫男子随意扫了眼屋中的情形,便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但没多久眉头便又微微皱起。 “你说你跑那么快做什么?”随着门被“吱呀”地推开,一个嘴角含笑的少年径自地向他走来。 青衫男子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少年则毫不客气地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原先三人的注意。青衫男子一身青色长袍,除了背上的长剑,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而那身穿月白长袍少年则显眼得多,叼着绿色的草尖儿,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浅笑,模样极为俊俏,就连那貌美的少女也忍不住多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迎着三人的目光点了点头,青年则完全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倒着茶水。 少年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今晚便在此处住下吗?” 青衫男子终于忍不住地瞪他一眼。 少年见青衫男子生气的模样,反而极为高兴,笑嘻嘻的看着青衫男子。 许久,青衫男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两桌人各自上了饭菜,少年居然点的全部都是肉食,而且看样子食量极大,点了整整一桌子菜,狼吞虎咽之时,还不忘得意地向青衫男子瞅了两眼。 这之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吴掌柜了,本来暮色将至,未见得一个客人,现在一下子来了五人,而且出手大方,怕抵上好几日的生意了。 吴掌柜心情大好,便主动过来提醒几句。 “两位客官,你们这是去白龙山吗?” “是的,店家。”少年答道。 吴掌柜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之色,犹豫了半晌,道:“两位客官,那去不得!” “哦?为什么去不得?”少年似乎来了兴致。 “那里有妖怪,伤人的。”吴掌柜低声答道。 “若不然你们可等那三位仙师除了那妖怪再去不迟。”吴掌柜说着向另一桌三人看去,目光里有几分神往恭敬。 谁知少年却轻笑了一声,道:“仙师?不就是三个黄毛小儿,也敢称什么仙师?”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又怎么会逃过那三人的耳朵呢! “啪”的一声,那卢姓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少年。他们是何等人物,称之为天之娇子也不为过,却被一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山野小子轻视,简直是极大的侮辱。 那少女自然也极为不悦,原本对这个面相不错的少年还有几分好感的,如此一来自然也十分地不高兴。 卢姓男子阴沉着脸,盯着少年,冷哼道:“自己掌嘴,莫要让我动手!” 少年笑嘻嘻地看着卢姓男子,在卢姓男子愈加阴沉的神色下,慢慢起身,走到青衫男子身后,道:“喏,是他让我说的!你要打就打他!” 青衫男子似乎也没想到这少年竟会如此无聊地行事。 卢姓男子微微一怔,心头怒火更甚,冷笑道:“不知死活!” 说着手掌微抬,便要凌空打去。少女心中一惊,那少年虽然言语不当,可是哪抵得了卢姓男子的一巴掌,赶紧道:“卢师兄算了吧,何必和一个山野少年计较。” 卢姓男子犹豫了一下,收回手掌,道:“既然师妹说了,就绕了他这次。” 不想少年却极为不识趣地说了一句,道:“是啊,我也不会和你们这般的小孩儿见识的。” 卢姓男子再也克制不住,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衣袖一甩,人便凭空消失。 随即少年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劲风,向他脖颈处斩来,但少年却动也不动,眼神中的笑意更浓烈了几分。 就在这时青衫男子微微一叹,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些碎银子,便看都不看一眼地向屋外走去。 月辉已然铺满漫长的官道,青年抬眼向远处看去,暮色的天际,朦胧看不分明,青衫男子毫不犹豫向着官道深处走去。 官道静谧,只有清脆的虫鸣声时不时地响起。 青衫男子就这样不停的一直往前走,忽然青年顿住脚步。 略带着凉意的微风拂过青年发丝,竟有一丝湿意,青年低低道:“要下雨了吗?” 青衫男子再次抬头,月光已经半隐于乌云之中。 “我美吗?” 似有女子在耳边柔声轻语,竟那般地温柔。 朦胧的月色,渐渐幻化成那幽幽而来,美得令人窒息的身影。青年呆呆地看着那身影,再也不移不开半分。 湿润的长发披在肩上,容颜如一泓秋水,眉目如画,琼鼻之上有细细的水珠,而脸上也再次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目光幽幽,月辉之下,有惊心动魄的美丽。 青衫男子竟看得痴了,下意识的柔声道:“美的。” …… “墨月”,少年的声音突兀响起。 青衫男子转过头来,眼神冰冷地看着身后的少年,有一丝灰气在眼中升起。 少年微微一愣,将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许久之后,他抬头看了眼已没入云层的弯月,幽幽地道:“又是阴雨天吗?” 不过少年的声音很低,低到就算是少年自己也听不清楚。 许久,青衫男子收回目光,转过身去,身子似乎晃了晃,便又向前走去。 这时透着凉意的雨滴已经从天而降,青年的身影在黑色的雨幕中渐渐淡去。 而少年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直到低低地不知说了什么,才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 白龙山,山麓。 青衫男子举目仰望,只见极高处暮云皑皑,而峰顶则藏身白云深处。 青衫男子目光中有几分莫名的神色,是不是目光所及之处,有你不曾忘却的身影! 青衫男子凝视了许久之后,才吸了一口气,沿着山道行去。 “喂,你就不能再快些吗?那三个‘道衍宗’的弟子,可也是冲着白龙山的妖物去的,你就不怕被人抢了先?” 见青衫男子没有应声,少年反而微微一笑,似乎已经习惯了青衫男子对他的不理不睬。 山道似乎荒废了很久时间,已经生满了各种灌木杂草。 青衫男子走在前面浑然不觉,而少年在后面则大为着恼,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树枝,不断地将可能会碰到身上的杂草挑开。 两人便这般默默地走着,忽然出乎少年的意料,青衫男子竟然主动说话了。 “昨晚,你为何要故意引那三人来寻我麻烦?”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四章 遇袭 “他们是来和你抢东西的,我当然想让他们在客栈里就知难而退的。我可是为你好!可不像某人明知那个‘道衍宗’的人要出手伤我,却那么狠心的一甩袖子走掉了!”少年脸上露出几分不满和委屈。 “他真的能伤你?”青衫男子淡淡道。 “这倒也是!”少年似乎想了想,随即笑道。 “不过,这白龙山上究竟是什么妖物我也好奇了!真的是蛟龙的话,那可了不得了!”少年停住脚步抬头遥遥看向那白云深处的峰顶。 “就算是蛟龙你不会吃惊吧!”青衫男子随口道。 “倒是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我更为好奇呢!”青衫男子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我吗?”少年淡淡一笑,道:“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说那三人是不是已经到峰顶了?”少年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更多,转口问道。 “多半此刻他们更希望没有来的这么快吧!”青年目光向峰顶看去,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 白龙山峰顶,是方圆数十公里的白龙湖。白龙湖东西两岸是近千丈高的绝壁,湖水清幽。白龙湖湖水从未枯竭,更是千里长河白龙河的源头所在。 此时,有三人站在白龙湖岸边,凝视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碧色湖水,一脸凝重。 这三人正是与青衫男子与少年有一面之缘的“道衍宗”三人。 卢姓男子目光从宛如平镜的湖面收回,沉吟了片刻,对着少女和秦枫沉声道:“你们且先藏好身形,我先去探查一二。” 少女和秦枫两人同时应了一声,显然三人中还是以卢姓男子为首的。 “师兄,你千万小心。”少女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 卢姓男子心中一热,右手一招,一道青色的玉尺凭空出现,卢姓男子伸手将玉尺握在手中,青色玉尺上的青光陡然绽放。 卢姓男子吸了一口气,身形陡然向白龙湖湖心掠去,不久之后,身形连着泛着青光的玉尺,扎进了湖水之中。 平静的湖面起了一丝波澜,片刻后便又重归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并没有维持了多久,从上看去湖水若沸腾了一般,一道道偌大的水柱从湖中炸开。 不知多久之后,一道人影若离弦之箭一般从湖水中射出。那人影白色的长袍上一片殷红之色,正是不久之前才潜进湖水之中的卢姓男子,不过此刻他脸上一片骇然,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惊恐的事情。 卢姓男子身后,却是一道百丈高的巨浪,如山呼海啸,陡然掀起,轰然而来。 卢姓男子顾不得身后的危险,长声大喝道:“师妹,快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湖中巨响的影响,卢姓男子的声音并无人回应。 卢姓男子来不及多想,巨浪已经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山一般扑至,卢姓男子一咬牙,调运起全部的气力向岸边射去,同时口中又一声大喝:“长!” 只见他手中青色的玉尺陡然泛起一阵强光,竟然在一瞬间涨到了到数丈宽大,青光熠熠,横在他身后。 几乎就在同时,“轰隆”一声巨响,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力从身后袭至。 水浪从巨尺的两侧飞卷而去,而巨尺也在瞬间恢复了本来摸样。卢姓男子疾飞中“哇”的喷出一口血来,不过总算他的玉尺有几分玄妙之处,将大部分的力量都卸了去,他反而借着一股力道从巨浪中冲出,向着岸边激射而去。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从身后响起,卢姓男子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只见白龙湖中水浪剧烈的翻滚着,数丈高的水浪,此起彼伏,向着两岸绝壁,向着岸边汹涌而来。而湖水中已然冒出一个身长不下百丈的黑色巨蛇,如山如岳,遮天蔽日。 黑蛇只有半个身体露出湖面,身体之上遍布着泛着寒光的黑色鳞片。两道比寻常房屋房屋还要大上一倍的蛇瞳,泛着摄人心魄的寒芒,额头两侧更有两根长达数丈的紫金长角,这竟是一条庞大到难以形容的黑色巨蛇。 “这,这绝不是什么蛟龙!”卢姓男子低呼了一声。 在这等巨兽面前,卢姓男子生不出丝毫的抵抗之心。 不过片刻后,他眼睛却陡然眯起,此刻这实在不应存于世间的巨兽周围,竟有四道人影凌空而立,将巨蛇团团围住。 “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突然,卢姓男子似乎想到什么,暗道一声:“不好!” 卢姓男子目光向岸边的树林看去,果然未见少女和秦枫的身影。 就在这时,卢姓男子手中的玉尺突然微微地震颤了一下。 卢姓男子大骇之下,想也未想,身形立刻向身侧疾闪而去。 几乎就在同时,略显得有些惊讶的轻咦声,在他身侧不远处突然响起。 一道泛着寒气的银光陡然从卢姓男子身侧掠过,卢姓男子大惊失色。原来方才自己所立处竟然连空气都凝成了寒冰,若不是法宝如意尺示警,只怕此刻就要变成冰雕了。 卢姓男子惊魂未定,向前看去,只见是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而此刻那黑袍男子正一脸狰狞之色的看着他。 卢姓男子心中一沉,心头不禁冒起丝丝凉气,忍不住脱口道:“御灵宗,青灵护法!” “不错!你这小辈也算有些见识!”黑袍人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道衍宗的小辈竟认得出他的身份。 卢姓男子见黑衣人大方承认身份,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这卢姓男子叫卢子俊,天资极高,在道衍宗年轻一辈中也是出类拔萃之辈,七年前便达到了道元境六层的境界。 卢子俊是道衍宗四长老之首白玉的得意弟子,他在这七年里更是另有奇遇,道行突飞猛进,竟到了道元境八层的境界。 也因如此其见识非一般弟子可比,一眼便认出了黑袍人的身份。御灵宗等级森严,服饰穿着都有极其严格的规定。青灵护法在御灵宗中仅次于银灵长老,修为最低也要有道元十层的境界。 如此一来,卢子俊如何不惊!而此刻却有另外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也突然冒出:“师妹他们莫非?”一想到此,卢子俊的目光便焦急地下向四处而去。 “小子,这个时候还要分心吗?”黑袍人狞笑一声,右手中银光再次闪出,一道更甚于前的寒气陡然绽放。 “不好!”卢子俊暗惊一声,随即顾不得多想,口中大喝道:“长!”只见一道碧绿玉尺陡然在面前出现,一下子竟变得有近丈宽。电光火石之后,轰隆一声巨响,卢姓男子胸周身大震,“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整个身子与变大的玉尺一道倒射而回。 黑袍人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正准备追着卢子俊而去。目光去陡然一凝,倒射中卢子俊的身形微微一颤之下竟突然凭空消失了。 还不等他有何反应,他头顶处便有一道近丈大小的雷云陡然汇集。雷云方一出现,便有闪电交织其中,轰轰隆隆雷声滚滚。 “这是?”就算以黑袍人的修为也不禁骇然起来,“道衍宗的斩雷决!不好!”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五章 妖蟒 黑袍人脸上露出一丝惧意,身子利箭一般陡然射回。几乎就在同时,另一道轻咦声也在不远处响起。这声音轻柔悦耳,极为好听。 雷云翻滚,就连这一方天地也立刻变得黑沉下来。黑袍人一直掠到近百丈远外,才停下身形,目光有些惊惧盯着竟已涨到数十丈范围的雷云。雷云中闪电交织,雷声轰鸣,黑沉似水,实在有不测之威,绝不是他能抵挡的了的。 “一个道衍宗小辈,怎么可能使出如此招数来,见鬼了!”黑衣人暗暗叫苦,一时间惊疑不定起来。 雷云翻滚,气势惊人,不过凝神看去,竟然隐隐有个人影藏身其中。 “不对!”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黑袍人双目圆睁,脸上更有羞恼之色,脸色极为难看地发生一声怒吼,“奸诈小辈受死!” 他的右掌猛然拍出,滚滚寒气卷着若刀似剑的寒冰陡然射出,快若闪电般的向雷云卷去。 可惜黑衣人的动作终究有些迟了,方才还是气势惊人的雷云竟然陡然向雷云之中的人影汇去,并在眨眼功夫间便消散一空。 而雷云中的人影也显现而出,正是方才消失不见的卢子俊。 此刻卢子俊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也摇摇欲坠。但他手中法决不停,就在寒冰及身前的一刹,陡然化作一道电光,再次消失不见了。等到再次出现时已在百丈外了,并且一刻不停的向着远处激飞而去。 黑衣人见此,羞恼更甚,忍不住大骂起来。正要继续追去,却听到一声轻叹:“水夜护法,不要追了!正事要紧!” 说话之人的声音轻柔无比,但黑衣人心中却忍不住一凛。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仍恭敬道:“是,小姐。”说完只能恨恨的向天际处看了一眼,便向湖中心那黑色巨蛇处附近掠去。 片刻后,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看了眼倒在身边的一男一女,轻笑了一声,腾空而起。 这蒙面女子身穿黑衣身姿曼妙无方。此刻御空而行,更是风姿卓绝,正是先前出现在东林镇的神秘女子。 蒙面女子目光随意地向卢子俊消失的地方看去,低声道:“我也吃了一惊呢!真以为是‘斩雷诀’,没想到竟是‘雷云遁’!这人心智、道术在年轻一辈中都算得上上乘,不过终究是个未成气候的小子罢了!逃了便逃了吧,无妨!” 说完目光随即向湖中间看去,脸色也不禁凝重了数分。 黑色巨蛇近百丈的身形如山一般,在它之前人力实在渺小之极。 蒙面女子深深吸了口气,便不再犹豫地向湖中心处掠去。 白龙湖中僵持的局面早已被打破,黑色巨蛇盘在湖中的蛇身长尾甩动间似山崩如海啸,威势骇人。 近百丈高的水浪向白龙湖两岸怒拍而去,其中更有着数道十余丈余粗的水柱,卷着滔天般的气势,卷向周围。 黑袍上绣着银色巨兽的李长老,面色凝重。他们早就探知此巨蛇实乃来自北海的钟山妖蟒,多少知道些此物的厉害。 不过依旧未曾想到这钟山妖蟒竟有这般威势,李长老脸色隐隐有些难看,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起阵!” 水夜与另外三名幽冥宗青灵护法,脸色也都不好看,但此刻绝无退缩之理。 御灵宗这些年四处搜捕隐匿与世间凶险绝地的异兽凶物,这其中既有洪荒异种,也有修行通灵的妖物,但无不是修为已到道如境之上的凶厉妖兽。 虽然此事对御灵宗以外的人来说,隐秘之极,但身为御灵宗护法自然知道这些妖兽对宗门是何等重要。 四人几乎同时从怀中摸出一个颜色不一的怪异旗幡。 钟山妖蟒虽不知面前几人手中旗幡的用途,但隐隐能感觉到其中的危险。瞳孔微微一凝之下,募然发出一声长啸,对着没有任何动作的李长老喷出一片青色的武器,遮天蔽日。 “来的好!”李长老大喝一声,双手猛然在身前急点起来。手指点动处有数道白光突现,并一闪即没的消失在身前。 几乎就在同时青色雾气已到了李长老眼前。 李长老不敢怠慢,身子猛然卷起,双掌挥动。只见一道数丈高泛着白色光芒的白墙凭空而出,挡在了身前,同时身形向后方急掠而去。 “嗤,嗤!” 李长老双目一凝,只见泛着莹光的白墙竟然在与青气触碰的一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李长老倒吸了口凉气,那白墙是他成名多年的法器“方天盾”,通体为南方白金所锻造,就算在御灵宗内也是防御力极为靠前的法器。 那青色雾气连“方天盾”都能融化,腐蚀性何等之强,便可想而知了。 就在这时,“叮,叮”的声响突然接响起。 他精神一振,知道这是方才在身前划出六道白光。这六道白光是他的另一套得意法器,白隐针。白隐针威力奇大,即便是数尺厚的精铁亦可一穿而入的。 白隐针打在钟山妖蟒的身上立刻穿透了黑色的鳞甲,深深地扎入了妖蟒颈部的血肉中,猩红的血液顺着手臂粗细的针尾往外一喷而出。 李长老脸色却微微一变,虽说他本就没有期望这白隐针可以重伤到钟山妖蟒,只要能分散妖蟒的注意力便可。但从白隐针刺进它身体中的深度来看,妖蟒肉身坚韧还远在他预料之上。 不过白隐针终究起到了作用,妖蟒脖颈受痛,不断扭动着身躯仰天嘶吼。 “动手!”就在妖蟒因痛分神之际,李长老毫不迟疑的一声大喝道。 他声音刚刚落下,另外四人几乎就在同时咬破舌尖,喷向手中的旗幡。而他自己手中也在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旗幡。 “祭!”这时水夜率先出手。 此刻他面色显得有些苍白,手中的黄色旗幡猛得向前甩动。一阵鬼哭狼嚎声凭空响起,而阵阵令人心寒的灰暗幽风,也不知从何处刮起。 “嗷!”一声怪异刺耳的尖鸣声,随即便从旗幡中传出。 这一声尖鸣显得非常诡异,带着阴风阵阵,连这一方天地都似乎变得昏暗了些许。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六章 结阵 钟山妖蟒被这突然而来的异象所吸引,若小山一般的蟒首调转看向水夜。 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幽黑色的双目中寒芒突然闪动,口中发出一声惊怒之极的嘶吼,看不见的气浪卷着狂风骇浪向水夜暴卷而去。而它紧绷着身体也立刻如弹簧般激射而起,巨大的蟒尾携着似能催山裂海的可怕威势狠狠地甩向水夜。 蟒尾还未到,狂风骇浪便已经轰至。以水夜道元巅峰的实力,也立刻狂喷了一口鲜血。不过水夜毕竟道基稳固,猛吸了一口气,口中一声大喝:“黄鬼!” 只见浮在空中的黄色旗幡,突然暴涨起来,并开始从中向外涌出黄色的雾气。黄色旗幡越涨越大,直至近十丈大小。 “嗷”又是一声比方才更加尖利刺耳的尖鸣传出,一条足有数丈长短略显干枯的黄色手臂突然从黄色雾气中伸出。黄色手臂方一出现便毫不犹豫的拍向几乎瞬间扫至的蟒尾之上。 “咔”的一声,干枯的黄色手掌瞬间崩裂,黄色雾气与旗幡被气浪卷着倒飞而回。不过蟒尾的来势也因此被削弱了一分。 水夜身子也在此刻掠至数十丈外,不顾嘴角的鲜血,手中法决一变,低喝了一声:“出!”只见黄色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更有鬼哭狼嚎声不断传出。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其中怒吼挣扎一般。几乎就在蟒尾收回的刹那,一个数十丈高的身影突然从黄色雾气中跳了出来, 那身影张开大口一阵狂呼,腥风大作,凄厉的吼声在偌大的白龙湖上空远远飘荡出去。 随着这声巨吼落下,干枯身影猛的张口长吸,那萦绕他身影之上的黄色雾气则被它全部吸入了嘴中。 随即干瘪的身体也便变得饱满了起来,竟然变成了额头中间长着一根黄角的巨嘴怪物。 巨嘴怪物双目中黄芒闪过,双手竟然迅疾的结起诡异的印记来。 钟山妖蟒本能的感知到一丝危险,身体迅速收回全身盘起。而长着两根银角的蟒首则突然仰起,猛然又从中喷出一股青色的雾气。 雾气所经之处,“嗤嗤”声大作,正是方才融化了李长老“方天盾”的可怕青气。 同时黑色蟒尾快若闪电般的一甩而出,竟似再不顾众人,带着尖锐的呼啸击向那巨嘴怪物。 “好畜生!”李长老大喝一声,右手疾速地在面前划了圈,同时张口对着那划出的圆圈喷去。眨眼间一道白光从圆圈中一闪即逝。 钟山妖蟒不得不将头向身体之中一缩而回,同时将甩出的蟒身收回盘在起将头部护在其内。但白光来势太快,虽躲过了头部要害处,白光依然狠狠地击在了它身体之上。 “轰!”巨大的力量竟将蟒身撞得一震,水桶般粗细地白色尖刺深深地扎在了它的身体之上。 钟山妖蟒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白色尖刺处血柱狂喷而出,混着漫天的风浪,带起一大片血雾。 这时,巨嘴怪物手中的印记也已经完成,它的巨嘴突然张开,发出一声嘶哑难明的低吼。身体便猛地一颤,那饱满的身体再次干瘪下去,一道道黄色雾气开始从它身体各处快速渗出。雾气似乎永不枯竭一般,眨眼间便弥漫了周围数百丈的空间。 妖蟒对着黄色雾气发出一声怒吼,似乎极为忌惮,嘴中再次喷出青色的雾气希望能阻止那黄色雾气。但黄色雾气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丝毫不受青色雾气的影响。 青气眨眼间便被黄色雾气吞噬一空,妖蟒眼中露出一丝拟人的惧色。终于知道今日这几人并不是善于之辈,巨大的头部突然向湖中落去,似打算向湖心深处逃去。 只是它并不知道,已早有人潜到了湖水之中。 那人手中也拿着一个旗幡,只不过旗幡不同于上一个,呈深黑色。 那人脸色凝重,手指猛得向旗幡之中点出一道黑光。一声低低的异响从旗幡上响起,随即那人便将旗幡对着激射而来的妖蟒抛去。 同时身子猛地一震,向后激射而出。钟山妖蟒声势太过骇人,蟒身未到,但水中暗流已排山倒海而来。 钟山妖蟒对身后黄色雾气忌惮非常,但对这个旗幡却没有半分惧怕之处。 一口青气喷出,同时蟒尾陡然甩出,疾射中身体竟然又快了数分,眨眼便与那旗幡撞在了一起。 旗幡竟应声而裂,它微微一愣,瞬息后却发出了更为凄厉痛苦的嘶吼。 原来那旗幡炸开之后,竟然化为了漫天的黑色雾气,这雾气瞬间便将它包裹其中。 “嗤嗤”声大作,钟山妖蟒在黑气中翻滚挣扎,但那黑气似乎能够粘附在它的身体之上,任它如何动作,也无法从那诡异可怕的黑气中挣脱出来。 “一起出手!”就在这时一声清亮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就算在这漫天轰鸣的水浪声中依然清晰异常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而这说话之人正是凌空立在一旁,一直未有动作的御灵宗蒙面女子。 随着女子话音落下,李长老等三人手中的旗幡纷纷发生异变。 其中两只旗幡与水夜手中的黄色旗幡一样,分别跳出一只红色巨嘴怪物和白色巨嘴怪物,而另外一个旗幡则如黑色旗幡一般,直接爆裂而开,化成漫天的青色雾气。 三股雾气向北海玄蛟一卷而去,并在眨眼间便将它裹在其内。 如此一来,钟山妖蟒竟同时被呈青色,黑色,白色,黄色,红色五道诡异可怕雾气所困。 这时,从外面已经无法看清雾气里面的情形,只有钟山妖蟒凄厉的嘶吼一声又一声的从雾气中传出。 看到此情景,蒙面女子却更加凝重,沉声喝道:“结阵!” 李长老等人自始便以这蒙面女子为尊,自然不敢丝毫犹豫,立刻飞掠至各自早已演练无数次的阵型位置。于此同时,五人手中印记开始不断变化。 几乎就在片刻后,五人的气息开始不断攀升。紧接着,五道颜色不一的光柱从五人身上一卷而出,片刻后光柱便连成一片,形成一个五色的光罩,将钟山妖蟒一困而入。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七章 妖鼎 就在这时,五色雾气却再次剧烈翻涌起来,更有狂爆的气浪不断雾气中卷出,又立刻向四面八方狠狠砸去。 “轰!”“噗嗤!”气浪与光幕骇人的闷响声接连响起,还未完全凝实的光幕受击处立刻猛得向外凸起,似乎气浪要直接将光幕击破了一般。 水夜等人喉咙一甜,纷纷喷出血来,只有李长老道行高深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不过其脸色也白了数分。 蒙面女子将这一切收在眼底,虽看不到她神情变化,不过从她若白玉般的素手之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便可看出,此刻必是极为凝重的。如水的妙目微凝,片刻后似有什么决断似的,凌空而踏,若翩翩起舞的黑蝶,双手则一刻不停地结着繁复至极的手印。 只见她黑色的长衫无风自动,口中发出一声清亮地低啸,素手微微一转,一只泛着青色光泽地小鼎便凭空出现。 青色小鼎甫一出现便立刻开始急转起来并涨大起来,直至涨到了数丈大小才停止转动。并“嗡”的一声直坠而下,重重地压在了光幕中心。 蒙面女子动作不停,右指急伸而出,迅疾无比地划过如出水新莲般光滑细腻的手臂,一道殷红的血流便如活过来一般,立刻射向青鼎。 似受这道新鲜血液的刺激,青鼎之内也立刻涌出了数道泛着浓郁血腥味的血丝将这道血流一卷而进,接着“嗡”的一声低鸣。鸣声怪异,似兽吼又似沉睡了许久被方被唤醒的雀跃欢喜。 于此同时腐蚀北海玄蛟的五色雾气终于被那接连不断的狂暴气浪一点一点地冲散,露出翻腾不已的巨大蟒身。 “吼……”无形却更胜之前的骇人气浪从妖蟒身上卷出,那团诡异至极的五色雾气也终于被气浪吹散。 气浪威势不减,卷着稀疏的五色雾气轰然撞在光罩之上,“轰隆”宛如实质的巨响从光幕上传出,而光幕再次剧烈的抖动起来,似乎再也支撑不住。 而光柱中幽冥宗五人,除了李长老外,早已面无血色。 这时妖蟒已经彻底显出身形,身体之上几乎无一处完好,坚硬远甚精铁的鳞片竟然已被腐蚀一空,露出其中血淋淋的骨肉。 然而妖蟒最大的变化却不在于此,而是其两道银角间的黑色鳞片,已然全部消失不见。 妖蟒的伤口处开始泛出大片的奇异光泽,同时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难道竟是内丹?”蒙面女子目光微微一凝,发现那奇异光泽的源头是一颗眼珠大小的玉珠。若不是她观察仔细,在妖蟒那庞然身躯的掩映之下发现这样的玉珠非常困难。 不过此刻她却无暇惊叹,紧紧收住心神,双手猛然拍向鼎身。 “嗡……”。 巨鼎似乎因为这一拍之力而剧烈地震动起来,嗡鸣不停。而片刻后却突然从鼎身之上,传来若婴儿啼哭般的怪声。 这怪声响起的同时,翁鸣声戛然而止。而鼎身之上原先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的诡异图案,也似乎活过来了一般,不断游动。 数息后,从鼎身正中间的凸起处缓缓伸出一个头生两角,牛身人面的怪物。怪物的前蹄已踏出鼎身,后半身则依然困在鼎身之内。 蒙面女子见此,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左手臂上的衣袖挑起,露出光洁无瑕的皓腕,那殷红的血迹依然清晰显眼。 牛身人面怪物的鼻子似乎动了动,便又“哇”的一声,似有一丝贪婪,似有一丝兴奋,突然张口将蒙面女子的手腕咬住。 “咕咕,咕咕……”怪物嘴角鼓动间,发出了诡异之极的声音,似在大口品尝着什么着琼浆玉液。而蒙面女子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忍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细眉紧皱,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头顶上突然出现的巨鼎让妖蟒感到了极度的危险,在怪鼎出现的一刹那。它便感到一股诡异的吸扯之力,不断地吸扯着它身上的血肉。若不是有内丹相护,只怕光是如此,身上的血液便要破体而出了。 妖蟒紧紧地将身子盘起,目光中露出拟人般的警惕之色,突然仰头碰出一口青气在内丹之上。青气遇到内丹被鲸吸而入,并化为肉眼难见的黑白两色的雾气。 同时内丹陡然射出,无声无息的击在光幕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内丹便未受丝毫阻隔的从光幕中一穿而过。 而这一刹那,光柱中五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就算是李长老也变得脸色煞白,血色全无。 随即“哗”的一声,无色光幕之上出现了无数的裂缝,渐渐化为五色的光雨纷纷破碎开来。御灵宗驱使法阵的五人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委顿下去。 只有李长老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一粒黑色药丸,手中法决催动,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变了数遍,才略微恢复了些血色,同时身子微摆,将另外几人接住。 妖蟒昂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巨尾猛然摆动,蟒身立刻向外射去,眼看就要从破碎的光幕中腾飞而出时,却有一声清丽的长啸传来:“迟了!” 伴随着长啸的是再次从巨鼎发出的怪异嗡鸣。 那正腾挪而出的妖蟒陡然顿住,房屋一般大小的瞳孔猛然扩张,紧紧盯着那再次旋转起来的巨鼎,似乎极为忌惮。 随着“嗡嗡”声不停地响起,那破碎的光幕似乎如万川归海一般,全部倒卷回巨鼎之内。 随即一道泛着浓郁血腥味的血丝再次从巨鼎中飞出,一闪而没。 妖蟒本能的察觉到一丝危险,只来得及下意思地一缩而回。然而片刻后却发生一声惊怒嘶吼,方才消失的血丝竟已不知何时的勒进了它之内。 那原先因为内丹而修复的鳞片竟然没有起到半分抵挡的作用,血丝似锋利无双的神兵,深深地勒进它的血肉之中。 令人奇怪的是,那血丝缠绕的地方竟然未流出半点血液,反而是那血丝颜色越发的鲜红了起来,并且若有生命般的不断鼓动着,就好像是血丝正在吸食着妖蟒的血液一般。 难以忍受的剧痛,汤妖蟒疯狂的在空中翻滚卷动。妖蟒张口喷出一道又一道的青气,想要击退接连而来的血丝,不过反而皆被血丝卷进了巨鼎之中。 蒙面女子冷眼看着兀自在挣扎的妖蟒,手中法诀不停,更多的血丝从巨鼎中飞出。 眨眼间血丝便把妖蟒捆缚的扎扎实实,这时蒙面女子如水的眼眸之中也似乎多了一丝煞气,深吸了一口气低喝道:“收。” 巨鼎之中随即喷出大片的血光,血光一下子便把近百丈大小的妖蟒罩在其中。 这道血光极为诡异,只是一瞬间,它便似乎失去了所有抵抗之力。 蒙面女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手中法诀一变,那血光便卷着妖蟒倒卷而回。 血光中妖蟒身体也渐渐变小起来,到最后只有数丈大小。在巨鼎吸扯之下,再无半点挣扎的被巨鼎一卷而入。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八章 黄雀 见到此情景,蒙面女子终于大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微微颤抖的身体,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以我现在的道行驱使‘炼妖鼎’还是太勉强了!”蒙面女子摇了摇头,低声道。 片刻后,蒙面女子眼睛又微微眯起,转头向湖边看去。道衍宗两名弟子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湖边,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真是意外地收获。 她目光在道衍宗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转过头来,看向李长老等人。 这时御灵宗几名护法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她微笑道:“诸位辛苦了,此次不但大事得成,还生擒了叶恒的女儿,诸位可记大功一件!” 李长老、水夜等人虽然面色苍白,但听蒙面女子如此一说,无不面露喜色。 蒙面女子虽然目前在宗门之内还尚无实权,不过不久之后她在宗门之中的地位必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点,御灵宗几人自然再清楚不过。现得到她亲口承诺,自然欢喜异常,纷纷躬身道:“多谢小姐!” 蒙面女子说完右手一招,只见一道流光从天际极速掠来。正是击穿光幕而出,又被巨鼎血丝抓住的妖蟒内丹。 内丹只有拇指大小,奇异的光泽,忽隐忽现,入手温润异常,更有淡淡的奇香不断从内丹中散发而出。 蒙面女子饶有兴趣的将内丹打量了一番,竟似乎极为喜欢,想了想便从怀中摸出一个红色绣帕将内丹包住,放到怀中。 李长老等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敢有半句微言。 蒙面女子又将目光转向巨鼎,巨鼎泛着青色的光芒,气息古朴而久远。她凝视这巨鼎片刻,便收回目光。手中法决一变,从右手之上涌出一股黑气,黑气滚滚,将巨鼎包裹在内。而原先从鼎身中腾出咬住蒙面女子手腕的怪物也再次出现,口中发出一声低沉啼哭,哭声中似乎带着极为不满。 见到此种景象,蒙面女子的眉头皱了皱,迟疑了片刻后,终究还是再次将左手臂从黑色的袖子中伸出。 牛身人面怪物兴奋的低吼了一声,张开血盆巨口。 诡异的“咕咕”声音又一次响起,似乎是怪物吞咽血液的声音,而蒙面女子的眉头也皱的更深。 终于,就在蒙面女子快支撑不住时,怪物似乎吸饱了美味的鲜血,松了蒙面女子的手腕,打了个饱嗝。 蒙面女子只觉一阵眩晕之感袭来,身子不禁晃了又晃,虽然看不到其脸色如何,但从其眉宇之间露出的神色来看,想必也大为难看。 不过她终究稳住了身形,长吸了一口气,右手轻抚过手腕,止住伤口血液。 随即对着巨鼎轻点而出,浓郁的黑气涌出。这时那怪物心满意足的慢慢缩回巨鼎鼎身之上,最后变成了雕刻在鼎身上的古朴纹饰。 蒙面女子松了口气,低喝了一声,道:“收!” 被黑气包裹的巨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了起来,眨眼间只有拳头大小,蒙面女子右手一引,巨鼎便化作一道青光向蒙面女子手中射去。 就在这时,蒙面女子脸色突然一冷,右手猛然向后一引,左手则重重地向前拍去。但终究迟了半分,一声轻笑凭空响起,道:“这个炼妖鼎,我便收下了!” 只见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掌已快若闪电的抓住那正向蒙面女子激射而去的的青色小鼎。这时,蒙面女子挥出的掌风也落在那身影之上,身影一声闷哼,飘身而退。 蒙面女子惊怒交集,刚想追去,但身形一晃,竟然提不起丝毫的气力。刚刚那鼎中的怪物几乎将她一身血气吸去大半。饶是她道行不低,此刻也是强弩之末。 不久那身影在远处显现而出,是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俊俏少年,少年嘴中叼着一根小草尖儿,此刻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手中的青色小鼎。 蒙面女子顾不得心惊,立刻向李长老等人处看去。却见五人动也不动,双目失神,竟似乎都失去了知觉一般。蒙面女子心中一沉,再次转头看向少年。而这时少年也正向她看来,嘴角似有诡异的笑容,目光中更有有奇异光芒闪动,竟让她有种目眩神迷之感。 “不好!”蒙面女子骇然大惊,立刻将眼睛闭了起来。 不过片刻后,便又猛然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眉似秋蚕,嘴角含笑的少年,正直直的站在她的眼前,目光炯炯,口中发出“啧啧”的怪声。 蒙面女子一愣,片刻后才下意思的向脸上摸去,下一刻便发出一声惊怒之极的娇喝声。原来这少年竟然在蒙面女子闭眼的刹那,将她的面纱揭开。此刻正饶有兴趣的打量这如水如秋,如雾似烟的绝美容颜。而女子那苍白中透着淡淡羞恼的红色,更似那清晨含露的百合,分外惹人怜爱。 “啧啧!确有几分姿色!”少年火上浇油一般,肆意地笑道。 女子不但道行极高,身份更是尊贵无比,何时受人如此戏谑,更何况她白纱蒙面本便不能轻示与人。此刻双目含怒,羞愤难当,只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可恨少年,生吞活剥,再无半分从容优雅之色。 “找死!”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啸声,不顾周身气血翻涌,双掌猛然挥出,浓雾的黑气飞卷而出,然而少年却依然嘿嘿直笑,竟无半点闪躲的样子。 女子心中不禁惊疑起来,不过此刻哪管得了那么多。杀机已出,决不能让这少年活过今日。 “啊!”就在这时,女子却突然发出一阵闷哼声,双目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身子陡然僵住,再无法动弹分毫。 而这时“哇”的一声,却有淡淡的血腥气。竟是不知何时那少年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口吐鲜血了起来。 “嘿嘿!大哥,我帮你擒住这个美人啦!”少年不顾嘴角的血渍,有几分得意的道。 蒙面女子失手被擒心神已经大乱,此生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对自己接下来可能要承受的命运更是不敢半分多想。 而片刻后,女子神色再次大惊起来,因为她看到有一人慢慢从李长老身后走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不久前在东林渡见过的沉阴谷之人。 “萧墨!”她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三十九章 萧墨 蒙面女子面罩寒霜地看向青年,“沉阴谷,萧墨道友?” 萧墨似是知道了女子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我与伤你之人并非一起的。” 萧墨说完随即便将目光便落在了少年身上。 蒙面女子岂会信他所言,何况今日之事功败垂成,至宝“炼妖鼎”更是被夺,心中实已泛起惊涛骇浪,不过蒙面女子终究不是常人。 “呸呸呸,美人儿你可别信他的,就是他指示我的,我和他可是一伙的。你应该有听到吧,方才我可是称呼他为大哥的。” 蒙面女子冷哼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鬼。沉阴谷萧墨的狠辣之名这些年多有些耳闻的,不过如果可以稍稍拖延下时间当然更合她心意。蒙面女子一边思虑对策,一边暗自运气。片刻后她心中一动,见李长老身子微微一震,已恢复了心神,两人目光稍一对视,便又不动声色地转移而开。 只是片刻后,她却真的神色一变,有几分惊疑不定了。 不知何时,萧墨已从背后抽出黑色长剑,剑身遥遥指着少年,声音透着冰寒彻骨:“你的目的差不多也该告诉我了吧!” 说完,长剑微微一抖,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再次出现时已近在少年咫尺,一道黑色剑光陡然落下。 少年脸上一直挂着的嬉笑也消失不见了,神色凝重之极。 剑光来得极快,剑势极强,少年不敢大意,五指猛得向空中一抓。 “嗤……”如金铁相交一般。 萧墨似乎早已料到,剑身转落为削,同时左手迅疾无比地向前一点,一道青气一射而出。 少年似并未料到萧墨会突起发难,更何况方才为了制住蒙面女子便使用了极为耗费真气的瞳术,只来得及向身侧一抓而落,挡住横削而至的剑光。那快若闪电的青气已到了眼前,少年大惊之下,眼睛中奇异之光闪动,身体竟然在瞬间的化为诡异的虚影。而几乎在同一刻,青气从少年身体之上一穿而过。 萧墨微微一愣,却见少年身形竟已完全消失,待再出现时已在了数十丈之外。 这时,却同时有两声低喝响起,萧墨转头看去,却见蒙面女子与御灵宗李长老竟已冲破了禁制。 两人脸色并不好看,不过却似乎心有灵犀似地同时向少年激射而去。 “把东西交出来。”蒙面女子怒喝一声,手指微屈,指尖有黑气凝聚。而李长老身侧早已凝聚出数枚“白隐针”对着少年一弹而去。 少年“啊”的一声,似有几分惊慌,不过在两人攻击及身之前却有突然莫名地嘿嘿一笑,身体再次化为虚状。 不论是白隐针还是蒙面女子指尖的黑气都从少年身上毫无作用的洞穿而过。 两人微微一惊,不过此刻绝不能有半丝犹豫,身形掠过少年虚影之时,竟然一下子又快了数倍不止。随即竟对着天边疾闪而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哎?这两个人就这么走了?”少年的身形渐渐聚拢,神情中有几分诧异。不过片刻后却恨恨得瞪着青年,愠怒道:“喂,你刚刚是不是真的想将我杀了!” 青年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会道:“将身体变成虚影的能力,这许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少年一怔,显然没想到青年不但没有反驳致歉,反而还若无其事地探起他的底来。 少年脸上怒色渐渐浓烈了起来,但青年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少年气极,心中自然咒骂不已。 半晌之后,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笑道:“原来你名字叫萧墨啊,也没什么稀奇的,干嘛一直不告诉我!” 萧墨微微一怔,算是默认了,皱眉道:“阁下不也是一直藏着身份,不肯透露半句吗!如今是不是也该告知在下了!” 少年见青年承认,得意一笑,嘿嘿道:“那可不成,你的名字可不是你告诉我的!而是我甘冒奇险才获悉的!” 萧墨眉头微皱没有在说话,而少年似乎也因为萧墨的摸样而稍微消气了些,眼珠转了转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故意放那两个人走的?” 青年眉头再次皱了皱,但没有否认。 少年见青年默认,忽然一叹:“真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想的!御灵宗与沉阴谷虽同属魔道,但明里暗里的争斗可不少。逃走那两人道行极高,一个人是银灵长老,另外那个女子在御灵宗中地位多半更高。况且今日你抢了他们的东西,为何不趁此机会除了他们?” 青年淡淡道:“方才出手伤那个女子和抢她东西的可不是我!” 少年为之一窒,但随即反驳道:“他们可不会这么认为!” 青年不再解释,反而极为难得地露出一脸好奇之色的看着少年,道:“刚刚我可是要杀阁下的,为何阁下这么快就不生气了?” 少年一愣,立刻板起脸来,但没支持多久,又恢复了平日嬉笑神情,道:“因为你杀不了我,而且我暂时也不想杀你。你活着,似乎更好玩!” 青年眼中寒芒一闪而过,道:“是吗?” 少年摆了摆手,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青年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忽的转过身而去,低低道:“走吧。” “哎?你这是在邀请我?”少年似乎极为高兴。 “算是吧,如果阁下不怕死的话!”青年不冷不热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去。 少年“切”了一声,便跟了上去,竟就这般将道衍宗少女两人以及御灵宗水夜等四名护法丢在此地,完全不做任何处理的样子。 在两人离开不久后,一道惊鸿从天际处疾射而来,眨眼间便出现在青年原先的位置。 这人年约四十,面如冠玉,倒像个文士。四处扫了一眼,陡然向下方落去,袖摆向前方轻拂一下,随即有几分怜爱亦有几分担忧地轻唤了一声:“心儿。” “爹!”道衍宗蓝衣少女身上禁制被解开,见到父亲关怀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倒在那人怀中。 那人眼神中有几分慈爱之色,轻轻抚着少女的头发,柔声道:“是爹不好!让你吃苦了!” 少女却似乎止不住一般,只呜咽不停,看来少女真是被吓着了。 片刻后,呼啸声接连响起,陆陆续续又有数十人或着白衣或着灰衣的人现出身形。 那些人只是略微扫了几眼,便一齐对着先前那人躬身道:“掌门!”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四十章 调查 原来这人竟然是道衍宗宗主叶恒。 叶恒目光扫过御灵山几人,不禁有一丝后怕。眼中寒芒升起,冷喝道:“将御灵山几个妖人都带回去。” 这时秦枫身上的禁制也被解了开来,他一脸惶恐之色,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好在此刻众人的焦点并不在他身上,也未发现他的异样。 叶恒抬头似乎看了眼萧墨两人远去的方向,绣袍轻甩,道:“先回去吧。”说完便腾起一道绿芒将已止住哭声的叶心一卷而走。 不久一道道颜色不一的光芒便闪入天际之中。 许久之后,白龙湖两岸绝壁上的一处山洞内慢慢走出一人,看其身形应该个女子。女子手中撑着一只不知用何种材料做成的黑伞,阳光透不进伞内半分。 女子目光凝视着这万丈平湖,似乎在想些什么,怔怔出神,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 不知多久之后,竟也缓缓从洞中一飘而出,消失在天际中了。 三日后,道衍宗,栖凤山。 叶恒身形穿过一处又一处的楼宇,很快他便落在一座宏伟的主殿之前,挥手而进。 主殿之中早已有了数十人在等候,众人见叶恒到来,齐声道:“掌门。” 坐在中间高坐上的四人也纷纷起立,行礼道:“掌门师兄。” 叶恒一挥袖示意那四人坐下,便径自走到主殿正中的座椅从容坐下。 殿中一片安静,虽然众人多少可以猜测叶恒让大家来此的缘由,但掌门还未开口说话,自然无人愿意先出声的。 叶恒扫了眼殿下的众人,面色有几分不悦的寒声道:“卢子俊,秦枫何在?” “弟子在。”从人群之中走出两人。一人面容俊朗,但此刻脸色极为苍白,正是从御灵山手中逃脱的卢姓男子。另一人则一脸颓然,目光中有隐隐忧色,却是秦枫。 叶恒扫了两人一眼,冷声道:“你二人是否知罪。” “弟子知罪。” “知罪就好。”叶恒转身对身侧一个红衣老者道:“红师弟,擅离职守,按门规如何处置?” 这红衣老者是道衍宗的戒律长老红云飞,红云飞扫了扫站在殿中惶恐不安的两人,答道:“按照门规,杖二十。” “若是因此置同门于险境的该当如何处置?”叶恒又道。 红云飞答道:“罪加一等,杖一百,禁两年。” “若是与魔教勾结,陷害同门呢?”叶恒的声音陡然冰寒起来,落在众人耳中则若洪钟嗡鸣。 卢子俊、秦枫两人骇得冷汗直流,勾结魔教那可是人人诛之的大罪,几乎同时惊道:“弟子不敢!” “若是真的勾结魔教,轻则废去道法,逐出师门,重则立斩不赦!”红云飞脸色一寒沉声道。 “知道你二人不敢,若不然岂会留你两人性命到现在!”叶恒声音恢复正常。 “谢掌门。”两人这才大松一口气。 “好了,红师弟下面的事情便交给你了。”叶恒继续道。 红云飞点头称是。 “先将那日的事情从头至尾原原本本道来,若有半句不实,便依门规重处。” 卢子俊、秦枫自然不敢隐瞒分毫。 原来秦枫一日路过白龙山时,偶然见得白龙湖之上卷起有骇人风浪。秦枫见风浪来得蹊跷,便四下打听,才得知白龙湖之中似乎有妖兽出没。回到宗门后便告诉了见奇心喜的叶心。后来此事被卢子俊得知,三人一番商议之下,便趁着此次宗门来与飞仙居交流之际,偷偷溜了出来。 原本以为一两天便可折回,不会被宗门发现,却未料到那妖兽竟如此厉害,更不知御灵山的妖人竟也在那里守候。 卢子俊和秦枫虽然仍有几分惶恐,但总算将事情经过讲得颇为清楚。以至后面神秘少年以及沉阴谷萧墨突然出现,并出手抢夺诡异妖鼎、制服御灵山蒙面女子,甚至之后众人的对话都大致说了个明白。 两人说话之时,红云飞一直观察两人神色并未发现什么问题。待两人说完之后,沉吟片刻道:“秦枫擅离职守在先,又陷两位同门与危险之中在后,是为罪首;杖一百,禁两年,你服是不服?” “弟子领罪!”秦枫咬了咬牙道。 “卢子俊,你明知他二人要偷溜出去,作为师兄非但不劝阻,反而自恃勇武。最后也并没有护得同门周全,并且弃同门而走;杖一百,禁五年,你服不服?” 卢子俊听到竟然要禁闭五年,面色也极为难看,但依然恭敬道:“弟子领罪”。 “念你在大敌环视之下,也算镇定果决,并及时能求援报信,记作一功。便减两年,禁三年,并准你伤好之后再来领受杖刑。” “谢红师叔。”卢子俊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至于叶心,咳咳,念其初犯,年少懵懂,又是女儿之身,并不受杖刑,但依照门规须面壁两年静思己过。” 说完,红云飞拱手向叶恒道:“掌门师兄觉得这样处置妥否?” 叶恒眉头微皱,红云飞显然有意减轻了对叶心的处罚,但口中仍道:“红师兄执掌道衍戒律,向来赏罚分明,自无不妥之处。” “好了,你们先退下了吧。”叶恒挥了挥手,众人依言退去,不久大殿之中除了叶恒,还有四人留了下来,这四人分坐在叶恒两侧。 “好了,小辈们走了,该谈正事了。这个事情白玉师弟你怎么看?”叶恒目光变得有些锐利起来。 白玉坐在叶恒左首,看起来二十多岁摸样,若不是眉宇间有隐隐沧桑,绝难料想猜想到他的真实年龄。 白玉似乎早就料到叶恒有此一问,脸色不变地答道:“我道衍宗招收弟子向来严格,无不是出生清白的人。子俊虽然年少不懂事,但决然不敢做出半点对师门不敬之事,这点我是可以担保的。秦枫是陆师弟的弟子,想必掌门师兄应该也是放心的。” 叶恒没有说话,但眉头却舒展了几分。 白玉见此知道叶恒已经消去了不少疑虑,便继续道:“至于御灵山伏击灵儿等人,多半也只是个巧合了。” “如果师弟也是这般认为,那多半便是如此了。”叶恒拍了拍脑袋,似乎终将此事放下,沉默了片刻,却又几分头疼地道: “还有一事,不知诸位师弟对秦枫口中的萧墨是怎么看的?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四十一章 道碑 “能在御灵山道如中阶的李修老怪以及另一个修为可能更高的神秘女子丝毫未察觉的情况下,制住不低于道元十层的青灵护法,这个萧墨自身境界肯定已不在道如中阶之下了! 按秦枫所言,此人看起来也不过就二十几许的样子!如此一来,这人要么就是修行有成驻颜有术的老妖,不然便是沉阴谷新近的年轻高手。不管是哪一种对我等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此事师弟正要向掌门师兄详述呢!”这时叶恒左首之人轻咳一声道。 “哦?看来古海师弟已有些眉目了?”叶恒有些意外。 古海鹤发童颜,有几分仙风道骨摸样,脸上露出几分神秘之色:“咳咳,掌门师兄这人你也是见过的?” “我见过的?” 古海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道:“不知掌门师兄此次去飞仙居所为何事?” “对外宣称自是与飞仙居李掌门论道谈法一事,实则自然是调查七年前飞仙居周丹城道友以及近百弟子被屠戮一事。师弟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此人与此事有关?”叶恒皱了皱眉,隐隐有些眉目却又抓不住其中关键。 “古老头,你就别卖关子,有屁快放?”这时,左边另一位白发老者终于忍不住的瞪眼道,这古海每次都是这般绕来绕去忒是没趣。 古海嘿嘿一笑,依然不急不缓地道:“七年前除了飞仙居,还有一个宗门也诡异消失。” “方月门?”其余几人隐隐猜到了什么。 “正是!方月门几乎在同一段时期诡异灭门的,这一点白玉师弟最清楚。方月岭白玉师弟是亲自去过的,方月门宗门祠堂都成了灰烬。” “古老头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是关联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白发老者最耐不住性子,也不喜古海作风,闻言立刻红眼指责道。 “我也是看了秦枫绘制的萧墨头像才隐隐想通其中关联的,掌门师兄诸位师弟请看。”古海说着从身侧拿出一张画像来,画中人身穿青衫,身形消瘦,长相并不难看,不过眉宇间却隐隐有几分阴晦。 “的确好像在哪里见过。”叶恒陷入沉思中,片刻后眼睛一亮,道:“方月门,那个萧小子。” “看来师兄想起来了,这萧墨便是七年前方月门那个萧雨生。那日你我可是远远看了他与北寒宫那个女弟子比试的,我记得不差的话,掌门师兄当时还出言称赞过此人。” “确是此人?不过这也太难以置信了,那时还仅仅是道元境五层的修士,短短七年便到了如今这等境界!”此刻不管是叶恒还是白玉等人神色都有些凝重了。 “暂且不论他进阶之快,另外一件事掌门师兄和诸位师兄会更感兴趣的。”古海吸了口气,没有再卖关子,神色凝重的道:“七年前便已收到线报,飞仙居在大比尚未结束时曾派人暗中跟着萧雨生。” “还有这等事?那当时为何不说?” “那时便已调查了一番,张鹤之子张远曾在天居城为萧雨同行之人威胁羞辱过。 所以当时以为这只是飞仙居怀恨在心,想要找机会报复一下而已,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师弟的意思是?”叶恒隐隐有所猜测,神色也变得更加凝重了。 古海轻吐了一口气道,“现在想来张远与萧雨生在天居城的碰面应该不是巧合了,多半便是为了让我们几派放松戒心,故意安排所致了。掌门师兄、诸位师弟应该知道那个传言的吧?” “你说的是?”这时就算是白发老者也默不作声了。 “道碑……” “如果真如古师弟所言,那飞仙居总总所为应该是图谋传闻中遗落在方月门手中的道碑了。 我们四大派虽碍于道义谁都不愿轻易对方月门出手,当然也更不愿意道碑落入他派之手的。却未料到我们互相顾忌之下,却给了飞仙居可乘之机了。”叶恒目光中有些寒意,“不知道飞仙居是否已经得手了?” “所以,飞仙居周丹城以及近百名修者的死,多半也是因为道碑的缘故了……”古海神色凝重,“方月门宗门被毁,萧仲师徒神秘消失恐怕也跟道碑大有关系了。” “现今萧雨生改名萧墨加入沉阴谷,难道这一切真如飞仙居这些年宣称的那般,是方月门勾结沉阴谷所为?”道衍宗几人一时又毫无头绪起来。 “这倒也不无可能,毕竟因为二十多年前之事,沉阴谷与飞仙居本就积怨极深的。” “其他事情都还好说,但如果道碑真的落入沉阴谷之手倒真的有些麻烦了。”叶恒神色有些凝重,“看来飞仙居还有很多事请瞒着我们呢,不得不再去一次了!” “奶奶的,我早就看飞仙居那个两个老东西不顺眼了,阴阳怪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白发老者哼道,“掌门师兄,这一次让我去,非得让李厚那个混蛋老实交代不可!” “孙重师兄还是我去吧!”这时古海却有几分无奈的阻拦道:“毕竟道衍宗外事一直是由我负责的,况且当年也是我大意了。” “你个古老头,又想独揽,老子都憋在宗内十多年了。”名叫孙重的白发老者闻言,眼睛一瞪,怒道。 “这哪里是独揽?”古海虽了解孙重的性子,但也忍不住脸色一黑的回道。 “好了,好了。”叶恒有点头疼,“此事干系重大,等到天居山大比一结束便有劳两位师弟去一次吧,务必查个明白。” “是,师兄。”古海、孙重虽都不大乐意,不过叶恒既然发话了,此事便没讨论的余地了。 议定了探查飞仙居之事,叶恒神色渐渐冷了起来,转头对白玉道:“白师弟,御灵山那几人可交代什么了?” 白玉眉头皱了皱,叹了口气道:“掌门师兄多半要失望了,四人中已有三人自断经脉而亡,另一人也经脉尽断地奄奄一息了。” 闻言,不论是红云飞、古海等人还是叶恒神色都微微一凛,魔教之人行事诡谲,嗜杀成性不说,即便是对待自己生命也可随时割舍,弃如草芥。 “罢了,这等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然李修老怪和那个神秘女子又怎么会那般放心地独自逃走了!” “没死的那人?”古海试着问道。 “在断崖押着呢?不过师兄也别报什么希望了,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好说……”白玉有些无奈地道。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四十二章 烛龙 就在道衍宗几位大人物议事之时,数百里之外一处极为茂密的树林之中,两个身影遥遥相对。 “萧墨。”叼着小草尖儿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年,道:“真的很普通的名字啊。” 萧墨皱了皱眉,自从少年知道他姓名之后,虽口称名字普通无趣,但却一直对名字由来极有兴趣的样子,已经前前后后提及了无数回了。 萧墨实在不胜其烦,眼看着少年不搞明白便绝不罢休的样子,只得神色一冷的寒声道:“阁下是在逼我出手吗?” “切,名字普通口气却不小!”少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不过当他看到青年越发寒冷的神色时,才莫名一笑地收敛了些,片刻后忽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等到落阴之时吧。”萧墨见少年不再纠缠名字的事情,才神色一缓地沉声答道。 “你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年沉吟了片刻,目光闪动。 青年一愣,低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少年的话让萧墨陷入了沉思。 少年见青年又是如此模样,不禁眉头皱起。 “呸,果然不好东西。枉我一路帮你击退强敌,替你夺鼎,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问你什么都不说,真当我是活菩萨啊,人要不要这么自私啊!”少年生气之余,狠狠嚼动口中的小草尖儿。 青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少年的摸样,不禁摇了摇头。 这少年难缠之处,他早已见识多次,所以干脆选择视而不见,忽然心中一动地道:“我在沉阴谷数年才隐隐得知御灵山这些年到处在抓捕道如境以上的妖兽,而借助的正是这炼妖鼎,想来此鼎对御灵山必然极为重要。你从那个蒙面女子手中抢过此鼎是故意要引起沉阴谷与御灵山的正面冲突吧!” 少年静静地听完青年的话,似乎忘记了方才的怒气,似笑非笑道:“我这样做,不是正合了你的意。那日你放走那两人,不就是想让沉阴谷和御灵山交恶吗!如果不是,难道你是看上那女子的美貌容颜,不舍得辣手捶花吗?” 青年摇了摇头:“沉阴谷和御灵山都是圣教大宗,不会轻易正面冲突的。你有此怀疑,是因为你不知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少年有几分好奇道。 青年神色中几分痛苦,又有几分追忆,又有难以掩饰的杀意:“原本我是要去飞仙居一趟的。” “飞仙居?”少年眉头皱了皱,似乎在思考青年话中的真正含义。眼珠转了又转,忽然眼睛一亮,嘿嘿一笑道:“我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原先打算去飞仙居做什么,但你放走御灵山美女的意图应该不会错了。” “哦?”青年似乎有些意外。 少年眼睛一眨,嘿嘿道:“我可是也知道那几日道衍宗掌门带了一群人在飞仙居逗留的,啧啧,果然没安好心啊!御灵山差点抓了叶大掌门的千金,道衍宗岂能善罢甘休。 而且御灵山还有几个护法落在了道衍宗手里,难保不会从其那几人探听出什么秘密来。恐怕不管是御灵山还是道衍宗都不会轻易罢休的,一场争斗应该少不了。” 青年看了眼少年,目光中有几分赞赏之色,不过终究摇了摇头:“道衍宗不罢休是肯定的,然而他们想从御灵山护法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也是千难万难。不过这已足够了,大事在即,只要能让其他宗门被牵制一两分也是好的。” “大事?什么大事?”少年来了兴致。 青年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看着少年的目光突然闪了闪:“在我回答问题之前,能否先告诉我,你是如何一眼就认出那个炼妖鼎的。即便是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却从未见过。” 少年听到此处竟然微微有些得意起来,道:“那是因为……” 少年声音突然一顿,嘿嘿道:“又套我的话,就不告诉你!” 青年深深看了少年一眼,低叹道:“阁下见识之多,阅历之广我远远不及。若不是阁下相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白龙湖中所谓的妖兽,竟是传说中的北海真神烛龙!” “那日我第一眼见到烛龙也并没有立刻认出来,直到看到它喷出的内丹中蕴含有混沌之气,才敢确信! 说实话,即便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上古凶兽还能存活于世,更想不明白这样的凶兽怎么可能被一个区区炼妖鼎所收服。”少年眉头皱得很深。 萧墨沉默了一会,突然有几分唏嘘感,道:“世界之大远非你我能够想象,天地万灵何独人类一隅。蛮荒之处更是比之中原大了不下百倍千倍,远古蛮族后裔也多迁徙蛮荒深处,可笑人类却自以为居天下之中,为万物之长。” 少年微微一愣,目光有些奇异地看着青年。 “我已经跟你说了此凶兽的厉害之处了,若传闻属实,它的真实实力绝不应该在道真境之下的,你还要冒险一试吗?” 萧墨道:“如果烛龙真的有你说的那般强大的话,那我更要试上一试了!” “这等上古凶兽又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够控制得了的!御灵山的人多半也不知道它的真正身份,要不然绝不会妄想用炼妖鼎来困住它了。” “也罢,就算我不帮你,用不了多久烛龙也会从炼妖鼎中脱困而出的,现在不解决到时候对我而言也是个麻烦,毕竟炼妖鼎这个东西我是一定要带回族内的。”少年打定了主意道。 这时萧墨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淡淡道:“阁下现在应该还有很多想知道的吧,或许你此时问我,我便尽数回答你了。”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有几分诧异道:“你这人倒是有趣,平日里我多让你说一句话,你便要冷脸相对。今日为何这般话多,莫不是担心我今夜趁机伤了你吧!本公子肯定地告诉你,你担心得很有道理,我也正有此打算的。” 萧墨不以为意,淡然道:“或许此事对我太过重要,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才不吐不快吧。” “哦?那本公子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你的恳求,你姑且说来听听。”少年又恢复平日的嬉笑神情。 只是片刻后,萧墨默不作声,并未有开口的意思。 少年皱眉道:“为何又不说话了?” 萧墨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少年。 少年被看得莫名有些心虚,恼道:“喂,你看什么呢?” 萧墨这才收回目光,叹道:“忽然又不想杀你了!” 少年哑然。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四十三章 破鼎 大半日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一轮圆月高悬夜空,淡淡的清辉穿过树叶的间隙,留下满地斑驳。 萧墨看了看头顶的月光,眼神少有地凝重起来,少年也收起一脸的嬉笑神色,双目眨也不眨的看着手中的青色小鼎。 就这般又过了许久,当圆月终于行至天空最高处时,青年和少年的眼中几乎同时闪过一道精芒,低喝道:“小心了!” 少年左手将小鼎往空中一抛,同时右手伸出,迅疾无比的往小鼎上一点。 “嗡”一阵奇异的低鸣声陡然响起,小鼎也因此随即变大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啼哭,募得炸响,哭声凄厉,状如婴孩,闻之让人毛骨悚然。 只见一个牛身人面头生两角的异兽从鼎身上慢慢浮出,眨眼间便变成了数丈大小。 “呜哇”,异兽张开巨口,又是一声啼哭传出,剧烈的气浪也如炸开了一般,从它巨口处飞卷而出。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肆虐,半人合围的巨树也似乎被狂风扫过一般,齐腰而折。异兽双目圆瞪,似乎因为被人从沉睡中扰醒,分外愤怒。 “这就是炼妖鼎器灵猰貐吗!果然不凡。”萧墨目光有些凝重道。 右手在胸前一抓,一道火圈凭空出现。随即,手掌迅疾地在火圈上一拍而出。 火圈一闪即逝,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猰貐’的头上,竟然也涨至了数丈宽。 ‘猰貐’一声怒吼,巨蹄竟然毫不犹豫地向头顶踏去。 青年冷哼一声,手中法诀一变,低喝道:“散。” 只见火圈立刻散开变成无数个拳头大小的火球,‘猰貐’巨蹄落空,一声怒吼,后退一步便立刻猛然蹬出,身子竟然快若闪电地迸射而出。 眼看便要冲出火球范围,少年嘴里哼道:“禁。” 只见小鼎“嗡”的一声,‘猰貐’疾速的身形生生顿住。随即“哇哇”的啼哭不停,一脸愤怒和不甘之色。 少年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控制炼妖鼎的方法,器灵猰貐被生生压制在了炼妖鼎附近,无法挣脱而出。 这时原先散开的火球又凝聚一起变成了火圈,一下子便将‘猰貐’罩在其中。烈火瞬间从接触处腾起,并席卷猰貐全身。 ‘猰貐’极力挣扎,但火圈极为坚韧,一时半会并未挣脱而出。烈火焚烧,痛苦至极。 ‘猰貐’愤怒至极,双目中红芒闪过。巨嘴张开,喷出数道血丝,向青年和少年射去。 而青年面色也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手往腰处一摸,一道红色道符激射而出,随即在空中爆裂而开形成漫天的红色雾气。 少年不敢大意,大喝一声道:“再替我阻挡它片刻。” 萧墨应了一声,右手一引,墨月剑便出现在手中。剑身一振,长剑之上便腾起一丝丝黑炎。 黑炎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立刻阴冷了起来。萧墨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眼神中那股决然未曾有片刻的消逝,大喝道:“九阴鬼炎。” 长剑带着诡异的黑炎划过红色的雾气,阴冷的气息未有半分散开,反而一声轰鸣骤响,接着数十丈的黑焰陡然炸开瞬间便将血丝和‘猰貐’吞没。 “呀”,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在这清冷的月下显得那般的凄厉诡谲。 一击得手,萧墨不敢有半点松懈,两眼中精芒闪动,直直地盯着那团燃烧不止的黑炎。 片刻后之后,他脸色一沉,那黑炎果然渐渐变淡,随即几道血丝突然从黑炎冲出,一闪之下便出现在他的身前。 还好他早有准备,手中法诀一变,又是一道青色道符激射而出。 道符出现的一刹便从中腾起数道青气,那青丝立刻与血丝缠绕一起,把血丝全部挡在身外。 暂时,克制了血色,萧墨的脸色反而更加凝重的样子,瞥向身侧的少年。 少年眼睛闭起,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半点也不动于衷的样子,只是默默念着什么。 青年叹了口气,就在他准备再次催到法诀的时候,少年紧闭的眼睛陡然张开,一道令人心神恍惚的毫光从眼中闪过,少年咧嘴一笑,右手向身前疾点,同时喝道:“收。” “嗡”的一声,一道血芒从鼎中腾起,那令人心悸的吸扯之力立刻向四周泛了出来。 血芒一出现,少年微松一口气,而刚刚从黑炎中冲出的‘猰貐’,则一脸不可置信之色,再不犹豫再次张口喷出无数道血色细丝来。 ‘猰貐’的身体也因此瞬间便缩小了数分,然而少年却轻轻一笑道:“你这个老妖怪,莫非忘了血神丝本就是这鼎中之物。”说完,右手再次挥动,那道血光立刻便把一脸惊恐和不甘之色的‘猰貐’罩在其中,那喷涌而出的血丝也似川归大海般全部被吸入了血光之中。 少年再不犹豫右手一引,‘猰貐’在红光之中只发出一声不甘的呜鸣,便再次被吸进了炼妖鼎中。 与此同时,鼎身之上那异兽图纹再次凝聚显现。 少年盯着那图纹,似有同情之色地道:“乖乖的待在鼎中多好,非要跑出来让人用‘九阴鬼炎’烧你!” 少年看着萧墨的目光也更加奇异起来,说道:“如此年纪竟然能施展这么霸道的‘九阴鬼炎’!也不知道你什么怪胎!” 萧墨不以为意,只是静静的看着少年,半响才说了一句:“多谢了。” 少年一愣,似乎未曾想到萧墨竟然会开口向他道谢,嘴巴张了张。 “阴时还未结束,我们继续吧。”少年似乎因受了方才的谢意,一下子多了几分干劲。 然而萧墨却摇了摇头道:“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少年眼中露出不解之色,道:“烛龙不要了?” 萧墨看了眼少年,道:“我虽不知你如何知晓炼妖鼎的操控之法,但刚刚你将‘猰貐’收回鼎中,所耗不小,虽你极力隐藏我还是能看出几分来的。 况且方才的动静有些大,难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今夜先换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夜落阴之时,再试着沟通烛龙吧!” 萧墨的话,让少年极为意外。 少年怔怔地看着萧墨,道:“你这算是关心我吗?” “关心你?”萧墨一怔。 在少年紧逼的目光下,萧墨的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似有一丝柔和,又似有更多的茫然。 许久之后,萧墨目光收回,恢复往常神色,淡然道:“或许吧。” 闻言,少年不知为何微微有些高兴,得意地嚼了嚼口中的小草尖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四十四章 古怪 栖凤山,道衍宗,断崖。 夜色正浓,断崖囚窟外守夜的道衍宗弟子昏昏欲睡。 囚窟是道衍宗利用断崖后山内的天然洞窟改造而成,四周山石坚硬处远胜精铁。被关押在断崖内的人,周身的灵力都会被完全禁制。守夜的弟子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从囚窟逃脱,何况如今囚窟内关着的仅有一人,已在不久前将自身筋脉尽数毁断了,能不能活过今夜还很难说。 守夜的弟子打了打哈气,抬头看了看渐渐西落的月色,眼皮不禁又重了几分。 “啾”一声若有若无的响声悄然飘来,混在夜晚的虫鸣声中并不如何分明。 守夜弟子眼皮动了动,这类似于幽笛的脆响,在山间非常常见,他常常听到,自然不会当回事了。 不多时,守夜弟子眼睛却突然一睁而开,“啾,啾”的声音竟然连绵不绝,隐隐竟有若有若无的曲调幽幽而来。 不过就在他想认真细听的时候,声音却已消失不见了。 他挠了挠头,伸了个懒腰,居高临下地瞅了眼囚窟内那名看不清面容的御灵山护法,依然如死人般的一动不动,便再无兴趣了。 夜色浓重,山风愈渐大了,即便这名弟子修行有成,也不禁紧了紧略显得宽松的灰色道袍,侧了侧身,避开风向之处。 即便如此,他却一点也不懊恼,毕竟值夜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如此想着困意又渐渐涌上,不知何时眼皮渐又合上。 只有极少的月光能从囚窟顶部换气用的孔洞缝隙中透过,囚窟内显得极为昏暗。 水夜的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内筋脉尽断,即便连动一下手指都非常困难。 忽然,他的心口却似乎起伏了一下。 那“啾啾”的声音虽然已消失于夜空,却如魔咒一般,在他的心头再次响起。 心口起伏的越来越厉害,若有谁的目光能穿过水夜的衣物和心口前的血肉,定能会骇然的发现,此刻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骨,不停地扯动上下双颌一口一口的啃噬着水夜的心脏。 骷髅头骨空洞的眼眶中泛着惨绿色的光芒,并且越来越盛。片刻后水夜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闭着的眼睛一睁而开,同样的绿芒在他的眼中出现。 水夜的眼睛转了转,原本无力的食指稍一用力,指甲便直接崩断了开来,殷红的鲜血顺势流下。 不过他浑然感觉不动疼痛,开始在地板之上划动起来…… 断崖数百丈外一处的怪岩之上,一道白色身影静静伫立。月光下白色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虚幻,更因其遮在头顶的黑伞看不到白色身影的半分容颜。 只能依稀从其露在外面晶莹如玉的肌肤和窈窕的身形上判断是个女子。 肉耳难闻的怪异曲调,似嘶嘶的蛇鸣,又似哀婉的情曲正从女子嘴边的尺长的骨笛中飘荡而出。而囚窟内骷髅头骨眼中的绿芒似乎也应和着曲调,忽闪忽明。 不知多久之后,女子的目光从囚窟处收回,曲调微微一变,变得极为的凄厉,似山中的夜枭。 守夜弟子揉了揉眼睛,眉头皱了皱,若说什么比这山间的夜风更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便是这山林之中时不时传来野兽嘶吼。 他见怪不怪,身子微微一转,下意识的看向脚下的囚窟。洞内光线昏暗如初,御灵山的那个倒霉护法依旧一动不动。 守夜弟子很快便失去了兴趣,打算继续他冥神静修的大业。不过片刻后,已再次合眼的他,眼睛猛然睁开:“不对……” …… 无名山谷。 白色的雾气萦绕在山谷之内,将谷内的事物遮掩,就算有人从山谷上空飞过,也很难看清山谷内的情景。 少年正悠闲的倚在一处青石上,嚼着口中似乎永远也嚼不烂的小草尖儿,笑眯眯地看着萧墨,继续说道:“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昨夜我们为何不直接来这里!”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镇压了炼妖鼎器灵‘猰貐’的萧墨和神秘月白少年。 “刚刚想到罢了。” 少年显然不信他的话,不依不饶道:“这山谷总该有个名字吧?” “名字?”身前不远处是一弯清澈透明的溪水,萧墨脑海里浮现出墨月对着溪水梳洗的样子,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两人一时无言,不知多久之后,少年脸色有些凝重地道:“今夜我可帮不了你多少了,就算是用“通灵秘术”对烛龙这样的上古凶兽来说,应该也没多大效果,你好自为之。” 萧墨抬起头看了几分月色,不知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忽地对少年道:“多谢了。” “哈?”少年微微一呆,原本还打算出言反讽一番,却见萧墨神情诚恳,便努了努嘴,作罢了。 萧墨的脸微微有些苍白,似乎因为历经诸多磨难,脸部的棱角显得格外分明。淡淡的月华落在在他的眉角之上,少年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家伙长得也不赖嘛。” “呸!呸!”这个想法刚一才出现,少年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战。 他清楚地知道,他对萧墨可没有那种好感。况且因为萧墨,自己爱护那人已经受了不知多少折磨,杀了这个族中之耻,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把这个不是对自己冷言冷语,便是喊打喊杀的人给杀了。 “那是因为……恩!就是这样。”少年似乎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猛得点了点头。 “怎么了?”萧墨似乎注意到了少年突然的异样。 少年只觉得萧墨的目光隐隐有些古怪,似有灼热的光芒在眼中闪动,“难不成他对我……” 少年羞恼不堪,猛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盯着萧墨,但突然变化的语调却暴露了他心中莫名的情绪,“你,你,你盯着我看干嘛?” 萧墨哪里知道少年心中所想,只觉得对面少年突然有说不出的怪异。不过,萧墨随即释然,少年一直便是如此,便苦笑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看到青年终于移开目光,少年松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这没什么的吧!觉得他长得好看应该没什么的吧!……是吧!” 夜色渐浓,雾气稀薄了许多,月华如水,少年呼出一口气,将方才让他烦躁的念头甩出脑袋,面色有几分凝重的道:“要开始了!”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四十五章 破禁 萧墨目光落在少年托在手中的青色炼妖鼎上,目光却隐隐有些复杂,喃喃道:“墨月,你还记得白龙湖中那骇人妖兽吗?”。 少年注视着天色,待月至中天那一刻,神色一凝,口中便开始念念有词起来。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炼妖鼎也随即“嗡嗡”地低鸣起来,鼎身之上渐渐有红芒泛出。 看到这样的异变,少年没有半点吃惊,将炼妖鼎一抛而出,同时手指间连续交叉,掐动不知名的法诀。 嗡鸣声愈发响亮,鼎身也开始迅速变大,转眼便恢复成数十丈大小的本来形状。厚重久远的蛮荒气息从鼎身之上一卷而出,卷着山谷中的雾气猛然向四周飞散。 少年的神色已凝重了许多,对那迎面扑来的无形气浪不加理会,任由它们将耳边的发丝拉向后方,手中法诀猛得一变,低喝道:“开!” 随着少年的声音落下,“嗡”的一声似平地炸响的惊雷。比方才浓重了数十倍的轰然气浪也从鼎身上呼啸而出,一时间雾气若被狂风所扰,呼啸而散,少年衣角卷动间也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然而萧墨和少年却未因此有半点退避,目光紧紧地盯着炼妖鼎,脸色凝重异常。 这时炼妖鼎却突然诡异地变得安静,就连方才狂卷肆虐的气浪也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妖鼎周身的一切,似乎突然静止了一样。 然而这样的诡异状态,只持续了数息时间。 妖鼎之内开始向外弥漫出一丝一丝的血气,血气渐渐覆盖住妖鼎的整个上部。虽然这些血气看似飘飘袅袅,随时都可能随风而散,但任凭少年手中法诀如何变化血气却愈加显得浓郁。 若不是看到鼎身开始微微地颤动,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施法失败了。 随着少年手中的法诀不断变化,炼妖鼎开始晃动地更加厉害,然而那覆在鼎口的血气却似跗骨之蛆一般,未见有丝毫消散的迹象。 少年眼中闪过一次厉色,突然心口一震,一道浓郁的血气从口中喷出,落在交叉的十指之间。 “破!”一声略显得有些嘶哑的低喝。 “嗡……”似乎受了这道血气所激,不论是鼎身还是笼罩在鼎口的血气都沸腾了一般,随即一道缺口渐渐从鼎口的血气之内出现。 “吼……”充满暴戾的嘶吼突然从鼎中传出,随即一条血色蛟龙从巨鼎中一摆而出。 血色蛟龙方一出现便喷出一大口青气,将萧墨和少年隔在一侧。同时身体之上泛出黑白两色的雾气,身体一卷而起,全部藏身于雾气之内。 萧墨和少年似乎并无出手阻止血色蛟龙恢复的意图,只静立一旁凝神注视着蛟龙的变化。 只是少年目光瞥动间,露出一丝意外之色。毕竟若真要收服烛龙的话,自然是在它最虚弱的时候出手为宜。 他隐隐有些好奇萧墨是作何打算。 好奇归好奇,少年自然不会因此做出什么举动,反而更加耐心起来,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开始隐隐担心。毕竟他们面对的是货真价实的上古凶兽‘烛龙’,一旦‘烛龙’恢复全盛状态根本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抗衡的。 若是萧墨和少年的目光能够穿过黑白两色雾气的话,必然会发现原本遍布蛟身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起来,一片片的崭新的黑色鳞片也在弥合的伤口处出现。 而两根紫金长角间消失的七片银白色鳞片也重新凝聚而出。 这样的变化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烛龙’额头处的七片银白色鳞片很快便完全凝实,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银光。 这时,‘烛龙’猛得长吸一口,它周身之上的黑白雾气被倒吸而回。随即似乎天地一暗,‘烛龙’的身体猛得一颤,竟在数息之内狂涨至数百丈大小。 一股让人心生颤栗的骇然气势从‘烛龙’身上一卷而出,似浩瀚天地降临,又如汪洋大海临空。 萧墨少年两人如置身大海之中,似乎光是这骇人威势,便能将两人碾压地粉碎。这股威势之强,又不知远胜两人前两日在白龙湖所见时的多少倍。 烛龙蛟首一摆,比房屋还要大上数分的惨白色的瞳孔转向两人,目光一触之下遍体生寒。 “不愧是上古真神!”少年脸色有些苍白,手中紧紧握住被他收回的炼妖鼎。让他稍稍松了口气的是,烛龙并未立刻对攻击他们。不过少年不敢有半点大意,一边凝神戒备,一边暗捏法诀。 烛龙的恐怖之处远远超出萧墨的预期,不过他似乎早有了决断,目光中有一丝疯狂出现,在少年目瞪口呆中,遥遥对着烛龙说道:“想必阁下应该听懂在下所言的,在下方才将阁下从炼妖鼎中解救出来,是有一事相求!” “哈?”少年微微一愣。 不知是完全听不懂人类所言,还是因为在其眼中人类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实在不屑一顾,除了惨白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外,烛龙未有任何反应。 萧墨眼中的疯狂更多了几分:“在下愿意赌上所有一切助阁下成就烛龙真身,只求阁下到那时能帮在下做一件事情!” 烛龙的瞳孔又缩了缩,却不知是否听懂了萧墨之言。 萧墨继续道:“阁下多半对在下所说的话心存疑虑,而在下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取信阁下的好方法。但是阁下的力量,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或者通过何种手段在下都一定要得到。” 说到此处,萧墨吸了口气,神色稍微平静了些,不再说话,似乎在似乎在等待‘烛龙’的决定。 “哈?” 少年张大了嘴巴,他实在未曾料到一直高深莫测的萧墨,竟然真的这般与烛龙交涉起来。既未用什么通灵秘术,更未用什么迷惑心智的手法。 “傻了吗?”少年的瞪大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有些艰难地合起。 片刻后,让少年更加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烛龙竟然真的开口说话了,轰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是滚滚而来的风雷,狂风骤起,震得山谷也晃动不已。 “人类,既然知道孤乃是真神烛龙,为何还有如此可笑的想法!不过尔等说的什么‘会赌上一切’,确实让孤有几分好奇! 若是尔等真的有此觉悟的话,就让孤收了尔等三魂,孤或许会考虑一二!”烛龙居高临下,声音中满是不屑和嘲弄。 “收取在下的三魂吗!”萧墨似乎愣了愣,但片刻后便说出了让少年更加大吃一惊的话了,“若是阁下真的做得到的话,要怎么样随你的便!”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四十六章 约定 ‘烛龙’庞然的身躯似乎因为萧墨的回答,搅动了一下,随即便哼了一声,“那孤便不客气了!若是那时尔等心智尚存的话,孤自然会信守承诺的。” “喂!你疯了吗?”少年再也忍不住地扯着嗓子喊道:“若三魂破灭轻则精神错乱,神志不清,重则魂飞魄散,只剩一具毫无意识的躯壳。” 萧墨目光有几分意外地看向少年,不过他又很快地收回目光,对着‘烛龙’莫名大笑起来:“三魂吗?要的话拿去好了!” 闻言,“烛龙”惨白色的瞳孔猛得凝聚,似乎想要将眼前男子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嗯!”烛龙长长的鼻音,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随即两只瞳孔缓缓闭起,而这一方天地似乎也因为它的这一举动而黯淡了不少。 “目暝而阴,难道‘烛龙’真的有这般逆天的神通吗!”这片天地显而易见的变化让少年心生骇然, 心中也隐隐有些烦躁。 “你怎么知道这妖兽收了你的三魂之后,还会信守承诺!” 不过萧墨却没有回应他,萧墨那赴死一般的绝然神情让他更加烦躁起来,随即想起此行的目的,心道:“这样岂不正好,不用我动手,便有人将他收拾了。” 如此一想,心中瞬间又有几分释然。 而这时,“烛龙”的右眼陡然张开,原本惨白色的瞳孔竟然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少年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便觉得心旌神摇,竟比他族中的“神照”还要霸道数倍。 萧墨依然毫无动作,如在刑场上随时准备就戮一般。 “切!我可不会同情你!”少年暗自对自己说道,不过片刻后那懊恼烦躁的心绪又涌上心头。 “他不会真的就这么变白痴了吧,到时候那人是不是会怪我见死不救!”少年如弯月的眉拧成了一团。 “啊……竟然让我这么头疼!不行,我不能简单地放过他,他就算死掉也应该由我族亲自出手才对!” 少年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拧成一团的眉头稍稍舒展。手中法决微掐,一方古朴的铜镜出现在他的手中。 铜镜方一出现便因为少年法决的催动,出现五彩的流光。这流光显得极为迷离绚烂,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不知为何铜镜竟不是完整的,反而像是整块铜镜从中一分为二,其中的半块而已。 “烛龙”黑色双瞳里已开始有黑色的雾气涌出,少年顾不得欣赏铜镜溢出的流光美妙,也顾不得惋惜如此上古法器的破损,大喝一声,猛得将铜镜一抛而出。 “呜”的一声,五彩流光突然凝聚为一,对着烛龙张开的右眼激射而去。 这时‘烛龙’瞳孔缓缓撕裂而开,并在其中出现另一道瞳孔,两道瞳孔旋转间竟变成了椭圆形的双瞳之象。与此同时黑色雾气猛得一搅,化为拇指粗细的柱状气流对着萧墨一射而去,并一下子便了洞穿了迅即而至的五彩流光。 少年心中一沉,烛龙瞳术恐怖还远在他意料之上。这时再想阻止已经不及,黑色的柱状气流已不受任何阻挡地射进了萧墨额头之中。 随即萧墨身体猛得一颤,整个脸部扭曲到了一块,声音戛然而止,变成了嘶哑难明的呻吟! “流光镜!你竟然有这等宝物!”烛龙有些意外,雷鸣般的声音再次出现。 这时,萧墨已经看不清楚外界情形,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脑袋好像要被生生撕裂开来一样。 无数个画面闪过脑海,但又迅速地飞逝而去。 石桌上的勤练不辍,萧仲临行的叮嘱,白龙河之上墨月的面若寒霜,天居山大比…… 随着画面变幻,萧墨的额头很快渗出了冷汗,片刻后他身体竟开始颤抖起来,而画面终于定格在那一日让他灵魂也要为之撕裂的场景。 方月门祠堂前,银面男子的手不急不缓地从萧仲头上移开…… 萧墨终于忍不住大喊:师父…… 萧仲不答,紧闭的眼睛却突然一张而开,目光中有几分慈爱,又似有几分失望和无奈。就在萧墨欣喜万分地想要靠近他的时候,萧仲的身体却变得虚幻,又散开如流萤一般,随即便飞逝而去。 萧墨的心狠狠地抽了抽,有些艰难有些恐惧的转向另外一处:墨月…… 风雷交加,银面男子的手依旧不急不缓而来,陷入绝望与疯狂之时,一声来自九幽的吟唱,黑白两色的双首巨狼将墨月的三魂七魄一吸而没…… 而那个美丽的女子,同样没有回应他,嘴角隐隐一些笑意。与此同时令他如坠冰窟的吟唱再一次响起,墨月嘴角的笑意渐渐放大,目光似有温柔,似有绝然。 随即一道虚影从墨月的身体里一飞而出,而墨月则仰身倒去。 惊恐绝望中萧墨用尽全身的气力想拉住墨月,却发现无论何如何也触碰不到墨月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依然对着他凄然而笑的墨月向远处越飘越远。 “啊……不要啊!”痛苦呻吟中的萧墨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双手无力地扯着脑袋,双目之中竟流出了血泪。 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更加狰狞起来,神色也不断变化,时而愤怒至极,时而又似乎满含柔情,渐渐的又似乎变成了茫然之色。 此刻进入萧墨额头的黑色雾气又重新从他额头处渗出,黑雾之中出现了无数个诡异的触手,触手张牙舞爪地挥动着。 其中更有数百个触手各自卷着拳头大小忽闪忽灭的光团,而其他更多的触手则狠狠地扎进光团,生生从光团中扯出一丝又一丝的虚幻光点。 坠入了记忆画面中萧墨,看不到这个诡异场景,他依旧在不舍不弃地追着墨月远去的身影。 随着那越来越多的光点被抽出,萧墨曾经的记忆画面开始变得错乱残缺起来,而痛苦嘶吼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茫然。 烛龙自始至终,都盯着眼前这个渺小男子,目光中出现一丝莫名神色。 而少年则有些气急败坏起来,这样下去萧墨多半反被烛龙这个妖兽控制心神了:“烛龙老妖,他好歹也算是我半个族人,岂是你想控制便能控制的!” 不知为何,想到萧墨可能出现的结果,少年忽然极为焦躁不安,随即便做出了让他自己也大为意外的事情。 只见少年手诀突然一变,眼睛中募得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 随着光泽出现的刹那,铜镜上的五彩流光猛得发生一声轰鸣,五彩流光似被炸开了一般,一下子强盛了数倍不止,并再次激射而出。 只是这一次目标却不是烛龙,而是对着萧墨犹自挣扎的双目一射而去。 第二卷 月白少年 第四十七 九阴 烛龙注意到了少年的动作,却没有出手阻止,右眼诡异的双瞳中有莫名的神色出现。同时一直紧闭的左眼一睁而开,同样是双瞳,不同的是颜色没有变化依旧呈惨白色。 随着烛龙左眼的睁开,萧墨额头前黑色雾气似乎受到什么召唤似的,一下子开始剧烈翻涌。雾气形成的诡异触手,更加疯狂地搅动。 更多的触手扎进光团,光点被抽出来的速度一下子大增,甚至连整个光团也开始被向外拉扯。 萧墨的神情也随着这个变化,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 脑海中画面飞逝不停,萧墨嘶吼着飞掠向前,却依旧不及墨月远去的速度。 “啊……”萧墨状若疯魔,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似乎受到了什么无形之力的撕扯。 “要败了吗?”疯狂绝望的神色中出现短暂的清明。 “要不然就这放弃吧!”不知为何,他的心神为之一松。 就在他心神松懈的片刻,他虚幻的身体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成无数个碎片,甚至连他的意识也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记忆画面纷纷破碎,变得朦胧不清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五彩的流光穿过虚空,瞬间而至,狠狠的击在那些碎片之上。 萧墨只觉一阵脑海中轰响,支离破碎的身体开始凝聚。 “雨生……”镂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的声音响起,那般的清晰,真实。 似呼唤,似斥责。 一道美丽至极的身影出现,精致无比 “墨月。”萧墨心剧烈的抽动起来,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滚落而出的容颜噙着淡淡的愠怒,皱着眉,目光中有温柔,亦有失望和不悦。。 墨月神色中藏着些许黯然:“你答应我的事情做不到了吗?我娘亲的仇不管了吗?你师父的宏愿也忘却了吗?” 在墨月目光注视下,萧墨显得有些慌乱,虚幻的身体抖了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墨月不再说话了,只是又深深地看了他几眼,似有失望,似有几分不舍,最后又都化作满眼的温柔,渐渐化为白色的雾气消散在他眼前。 哀号声戛然而止,萧墨陡然睁开眼睛,目光中奇异的五彩光泽则悄然湮灭。 萧墨额头前的黑色雾气和触手,像遇到了什么天敌似的竟在这一瞬间纷纷消散,被抽出的光点也倒卷回光团之中。 没有了吸扯之力,光团“嗡”的一声融进了萧墨额头之内,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随即,萧墨的眼神恢复清明,头部撕裂之痛也消散不见。巨大的疲倦之感涌来,萧墨身体不禁晃了晃 不过此刻他此刻浑然不觉,眼神中有难掩的悲伤,缓缓伸出手放在额头之上好像想要抓住什么,许久才低低地道:“师父、墨月。” 少年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他的身形竟也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方才那一下施法对他的负荷也非常大。 少年脸上疲惫之色落入萧墨眼中,他心中微微一暖。 随即,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对烛龙说道:“在下食言了,但就算阁下再怎么不情愿,也请阁下将力量借于我吧!” “哈哈!”轰轰隆隆的巨响,烛龙好像听到了非常可笑的事情,竟一直笑个不停。 萧墨平静的看着烛龙,目光坚定不已。 终于,笑声歇止,烛龙双目中诡异的双瞳微微一转后,带着莫名的语气道:“好,孤便答应你了,只是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了!” “哈?答应了?”少年脸上刚刚恢复几分血色,嘴巴再一次夸张的可以塞进两个鸡蛋。 烛龙显然没有回答少年的意思,大笑不止,身上黑白两色雾气慢慢渗出,将身影完全包裹,与此同时庞然的身体陡然向中间凝聚。 片刻后便在萧墨和少年目瞪口呆之中,黑白两色雾气散却一空,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从黑白雾气之中雍容而出。 这女子美艳绝伦,一颦一笑间流露的惊心动魄,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一身黑白两色衣袍裹住她绝世的身姿,款款轻摆,令天地失色。 “孤是不是很美!”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两人呆滞般的目光,竟然故作身姿,似笑非笑的向他二人看去。 方才还是身形达百丈的狰狞凶兽,此刻却是风情绝世的美女,就算是以萧墨和少年的见识修为也不禁呆滞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轻吐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幻化人形!” “你们这神情,难道要毁诺不成!孤王一个柔弱女子你们怎么忍心!”女子忽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摸样,一时呆滞中的两人,我看你你看我,眉头紧皱地苦笑起来。 事情的转变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虽然萧墨本就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借助烛龙的力量。 不过这个原本藐视人类,自称“孤”的烛龙变成绝世美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扮可怜,装柔弱。饶是他二人不是普通之辈,一时也颇感滑稽,无法适应。 “喂!难道就这么不管孤王了吗?”女子见二人依然回不过神来,双目中竟然泪光盈盈,一副如果萧墨再不出言安慰,立刻就要梨花带雨的样子。但其明眸流转间,似乎又故意将她心头那份得意和狡黠显露出来,让萧墨和少年看得清清楚楚。 萧墨的头立刻大了数分,最后只能强自冷哼一声,道:“在下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也希望阁下不要食言了。” “什么阁下在下的,应该称孤为‘王’哦!”女子嘴巴撅起,似乎被人大大的欺负了一番。 不待萧墨回答,女子忽然神色变得莫名起来,似笑非笑道:“你确实让孤王微微有些吃惊呢,几年不见竟成长到了今天这般地步,倒是不枉孤王当年的随手一击了。” “什么?”萧墨身体陡然一僵,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子。 “当然就是话中显而易见的意思了,当时不是还有一个护着你的小女友吗?”女子目光隐隐有光泽流转,却再次说出了让萧墨震惊又愕然的话来。 “阁下的意思是?”萧墨问道。 “称孤为王!”女子似乎有些不悦。 “哈?” “尔等皆得称‘孤’为‘王’。”女子目光瞥向一旁眼中隐隐已有怒意的少年,极有耐心的重复道。 “还望阁下明示?”萧墨显然记得那一日他与墨月被飞仙居追杀至白龙湖一事。 “不是阁下,是王!另,孤名讳九阴,尔等可记清楚了。”女子虽自报家门,却依然不依不饶。 “王……”萧墨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逗你们呢,叫我九阴就好。”见计谋得逞,九阴得意地掩嘴轻笑,这一笑百花盛开,初雪消融。 不过萧墨却没心情欣赏这难得的美景,脸色彻底的黑了下来,少年则怒目圆睁,好像将九阴生吞活剥了一般。 “怎么,不想知道了吗?”九阴隐隐有些委屈。 事关墨月的事情,萧墨脸色已彻底难看,一字一句道:“还请阁下明示?” 九阴扫过萧墨异样神色,似乎真的不再戏弄萧墨两人,语调一变道:“那一日,孤于湖中静修,却有人在附近大打出手。孤见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如孤王一般的弱女子,孤自然不会轻饶了,便随手教训了一下。” “随手教训?”萧墨记起水中那骇人的巨尾和无法抵御的巨浪,沉默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道:“我和墨月跌进崖壁山洞也是阁下所为?” “不是阁下,是九阴。”九阴神色微恼,继续道:“白龙山两侧绝壁之上有山洞百千之数,孤王只是顺手一击罢了。” 翌日,伴随清脆悦耳的鸟鸣,天色渐渐变得明亮,弥漫山谷的雾气也似乎因为朝阳的光辉一点一点褪去了。 少年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昨夜因为连续动用“流光镜”和“神照”而生出的疲惫之意也去了不少,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萧墨身上。 只见他全身似乎笼罩了一层光晕,原来是初阳穿过繁密树叶的遮挡,化为点点斑驳洒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怔了怔,沉默了片刻。随即伸了个懒腰,毫不犹豫地起身朝着山谷外走去。 萧墨自然也注意到了少年的动作,目光中似有光芒闪动,嘴角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而九阴则站在一旁,轻挑发梢,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日后,少年出现在百里外的官道上。 略微显得烦闷的心情终于一扫而空,不过脸上终究不再是平时的嬉笑神情。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浑身的气势为之一变,神色中多了几分睥睨之意,喃喃自语道:“此次出来,该查的事情都查清了,只是族中长老交代的事情没有完成。不过也不打紧,我族席卷中原之势已无法阻挡……” 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嘿嘿一笑,道:“再见时可莫要大吃一惊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四十八章 忘却 道衍宗,栖凤山,主殿。 叶恒坐在主位之上,白玉、红云飞皆端坐一旁在他旁边,而古海、孙重两位长老则已前往飞仙居调查七年前之事。 在主殿中间一名弟子束手而立,虽低着头,但倒也未被叶恒等人的气势所摄。这名弟子姓赵名卫,赵卫一五一十地将昨夜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不过至于他前后两次耳闻的怪异响声,却没有提及。 赵卫很清楚若是提及此事且真被查出什么来,他怕是逃不过守夜不慎的处罚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资质普通的弟子,可不比秦枫等人,这样的风险绝冒不得。也好在他多年以来一直闷头苦修,低调做人,也没有什么恶劣行迹。 再加上御灵山护法本就是将死之人,死前留下遗言泄愤也称得上合情合理。 所以即便他现在隐隐猜测,昨夜听到的两声异响多半并不寻常,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烂在肚子里了。 叶恒眉头微微皱着,他对赵卫这个弟子只有些许印象。不过,从此刻起,倒也需要重新审视一番了。虽在大殿上显得有些战战兢兢,平时亦无什么惊人之举,不过光凭在主殿之内面对自己时的这份镇定便极为难得了。 待赵卫一口气讲完,叶恒目光扫过白玉和红云飞,见他二人也没什么疑义,便摆了摆手让赵卫将手中的拓片呈了上来。 赵卫连忙将他昨夜便从御灵山护法尸身旁拓下来的“临终遗言”递给叶恒,便又退到一旁了。 叶恒看了他一眼,目光有几分锐利,“你叫赵卫是吧?” “是,掌门师伯。”赵卫微微一凛,躬身答道。 “好了,退下吧。”叶恒打消了心头最后一丝疑虑,点了点头,摆手道。 “是,掌门师伯。”赵卫心头一松,老实地退出主殿。他知道几位师伯要开始议事了,毕竟“临终遗言”里确实有不少重要信息,不过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 待赵卫身影消失在主殿之外,叶恒收回目光,眉头微皱道:“白师弟、红师弟,此事你们怎么看?” 白玉目光扫过拓片,肃然道:“掌门师兄,不管那名护法临终写下的话是真是假,我们都大意不得。” “红师弟?”叶恒目光转向红云飞。 “自从二十余年前正魔大战魔教元气大伤败退之后,已有一些年蛰伏不出了。不过这几年又开始蠢蠢欲动,不得不防。何况,如果确有所谓的‘择天定圣’一事,恐怕对我正道大大不利。”红云飞沉吟了片刻,脸色有些凝重。 叶恒轻吐了一口气:“两位师弟所言极是,魔教上一代圣主失踪后,便已三千年未曾一统了。如果御灵山这名护法留下的血文不假的话,这实乃是关乎天下气运的大事。” “红师弟,囚窟那边你亲自去一下。先是宁死不招,自断经脉,复又留下血文,总觉得此事尚有蹊跷之处。”叶恒沉吟了一会,平静的神色下却隐有光芒闪动。 “既然血文中提到御灵山即将进行新宗主的接任大典,白师弟你便亲去一趟。这些年魔教残孽的情况我们也该彻底掌握一下,顺便好好探听一下这‘择天定圣’之事。魔教的妖孽想要卷土从来,哪那么容易!” 说到这里叶恒想到什么似的,目光中异色一闪的补充道:“白师弟,若是可以的话,‘道碑’的事也一并探查一番。” “是,掌门师兄。”红云飞和白云心神一凛异口同声道。 叶恒说完之后,目光又恢复了平静,沉默了片刻,突然道:“看来,差不多我也该去一趟天居山了。” “掌门师兄?”白玉和红云飞对视一眼,不禁都有些惊疑。 “两位师弟放心,此事我不会鲁莽。道真境上阶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我也该去测试了一下了!” 白玉和红云飞微微一怔,随即都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掌门师兄,可是你?” “不错。”叶恒淡淡一笑,“数月前便已将雷神决修至圆满了。” 半天之后,叶恒和白玉化作两道流光,从栖凤山上一飞而出。 …… 突如其来的夜雨使得方月岭周遭数百里的天色更加灰暗。 离方月岭数十里处有个客栈,客栈内灯火通明,三三两两围坐着十数人。他们目光都热切地看着客栈中间位置,一个端着酒杯身穿青衣的老道,也不在意老道的酒气熏天和衣衫不整,一个个聚精会神,生怕遗漏了青衣老道半个字。 不过这时老道却失了兴致似的,端起酒杯狠狠一灌而入,便不再说话了。 众人正听得高兴时,青衣老道却在关键处突然闭口不言了,不禁有人急道:“道长,您怎么不讲了?” 青衣老道抬起略显得有些醉意的眼睛瞥了瞥说话之人,忽然莫名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无趣之极,不讲也罢。” “无趣?”那人不解:“天居子掌门以一己之力力敌数十名魔教长老怎会无趣?” 青衣老道瞪了那人一眼,“我说无趣便无趣,年轻时天居子也算个人物。现在嘛,狗屎一坨,自然无趣了。”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其中一人对青衣老道颇有几分敬畏,四顾了一下,往老道这边挤了挤,好意提醒道:“道长您是不是醉了。” 而此时却也有数人忍不住拍桌而起,指着青衣道人,大声呵斥:“牛鼻子,休要胡言乱语!” 虽然眼前的老道看起来道风仙骨,方才更是滔滔不绝为他们讲述这天下大势,让众人既敬且畏,不过此刻他对大家敬若神明的天居子掌门不敬,便惹怒了不少人。 倒是店中的小儿机灵得很,见气氛隐隐有些不对,赶紧上前低声劝道:“道长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能安心生活在此处谁没有受到天居山的庇护,天居子掌门那可是真正的活菩萨。”说完目光再三向老者挑了挑,提醒老道众怒不可犯。 青衣老道原先还好,此刻店小二这一番话反而是火中浇油,竟惹得他将手中的酒杯一摔而出,手指逐一从众人脸上点过,冷笑道:“你们都已忘了方月岭之上曾今还有一个方月门了吗!” 原本怒目而视的众人好像一下子被人掐住了脖子,有人支支吾吾,有人则低头不语,也有人争辩道:“方月门勾结妖孽邪魔,祸害天下。如今宗毁人亡,实在罪有应得!” “是吗!”青衣老道依旧冷笑道,“你是亲眼看到了,还是你被方月门祸害了?方月门萧仲掌门还在时,对你们的恩惠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四十九章 小惩 “妖魔邪道惺惺作态,假装仁慈难道还要我们感激他们不成!”那人还想争辩,但这时旁边有人拉了拉袖子,才闭口不言。青衣老道鄙夷地目光扫过众人,冷笑不语。 这时有个十五六岁的灰衣道童从阴影中走出,走到青衣老道身边,向他低语了几句。 青衣老道听完之后,又狠狠地灌了几口烈酒,目光瞥过众人,声音中有毫不掩饰讽刺之意:“天居子忝为正道第一大宗掌门,不为无辜受难还要遭受污蔑的方月门主持公道。却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听信飞仙居一面之词,不但就此宣布方月门与魔教勾结,还将方月门的地界占了,不是狗屎又是什么?而你们不辨是非,有奶是娘,这才几年就忘恩负义,狗屎都不如!” “你说什么?”有人大怒而起。 “恩?”老道目光随意地朝那人一瞥。 说话之人气势一顿,竟不敢再说什么。 青衣老道不屑地摇了摇头,在灰衣道童的搀扶之下,竟然不顾外面的风雨,摇摇晃晃地出了客栈。 客栈之内,有几声冷哼,也有数声叹息,但不久之后全部被笑骂声所替代,方才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而客栈靠窗的角落里坐着两个身影,灯光昏暗,看不分明。 其中一人抬起头,低声道:“下雨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便自顾自地起身离桌而去,而另一人则嘴巴一撅,恼怒地瞥了说话之人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跟了出去。 这时客栈中的人似乎才注意到客栈里还有这两人存在,只是片刻之后,一个个便似丢了魂似的愣在当场—两人中有一个女子,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 然而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两人早已消失在黑色的夜雨中,只留下众人种种猜测和议论。有人说这女子是仙子谪世,也有人说是山精鬼魅,不过在场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道绝世的身影。 夜雨凄凄沥沥,淋在身上有些寒意,九阴皱着眉头撑起雨伞,远远地看着立在雨中的萧墨。 前面那个略显清瘦的男子让她莫名的有些好奇,这个男人到底在执着着什么,竟然愿意将自己的三魂舍弃。 “看来故事不少呢!” 九阴从来都不喜欢雨天,所以即便她隐约感觉到此刻萧墨心情不是很好,在等待了一会后,也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喂,萧墨,那两人就要走远了。” “走吧!”萧墨应了一声。 九阴闻言,这才脸色好转一些,点了点头,跟上萧墨的脚步。 不久之后两人终于在一处矮坡之上追上了青衣老道和灰衣道童两人。 此刻青衣老道斜躺在矮坡旁的一块巨石之上,呼呼大睡,而那灰衣灰衣道童则安静地立在一旁,没有半分焦急不耐之色。 青衣老道似乎因为喝得太多,竟然一直沉醉不醒,而灰衣道童也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到来将老道叫醒。 九阴在一旁早等得不耐烦,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萧墨轻叹一口气,低声对九阴,道:“你先找个地方歇歇去吧,你应该自有办法找到我的。” 九阴诧异地看着萧墨道:“你不怕我一去不回!” 萧墨也不看她,只冷冷回道:“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的!” “哦!是吗!”九阴不置可否,但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数日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了萧墨的性子,九阴不但不再拿“孤王”“尔等”来戏弄他,就连他的冷言冷语也少有动怒。 萧墨见此便不再理会九阴,两人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那青衣老道才突然打了个饱嗝,伸了个懒腰地一坐而起。 青衣老道刚睁开惺忪眼睛,却看到有两人立在身前,立刻大吃一惊地往后一缩道:“什,什么人!” 萧墨拱手道:“道长不用惊慌,在下没有恶意。” 但青衣老道显然有些怀疑他的话,左右四顾,看到灰衣道童依然若无其事地立在他的身边才稍稍心安,颤声道:“你们,你们不会是天居门的人来找我麻烦的吧!” “我可告诉你,我青衣行走天下,可不是光靠一张嘴皮子!”说完竟然真地作势要往怀中摸出什么东西来的样子。 “道长不要误会,在下并不是天居门的人。方才在下在客栈听到道长一番话,特地来向道长致谢的。” 青衣目光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犹自警惕道:“致谢?既然如此,你谢意已表,本道长也知道了,就,就不多挽留了。” 萧墨微微一怔,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再次作揖之后转身而退。 九阴则似乎大为不满,但眼见着萧墨已转身离开,心念急转,缩在袖中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弹了一下,便展颜一笑,转身跟着萧墨而去了。 就在他们两人离开不久之后,青衣立刻变了脸色,对着旁边的灰衣道童,大骂道:“你个死丫头,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老人家!” 原来那灰衣道童竟然女扮男装,实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难怪长得那般清秀可人。 少女似乎并不怕他,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道:“舅舅你不是教过我吗,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镇定,就算再急迫再危险,也要有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青衣一时语塞,不过片刻后,怒道:“好啊!你还会狡辩了!刚刚那两个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惹恼人家我两小命岂不是白白送了。还有啊,别老‘舅舅’个不停,叫‘师父’,要养成习惯,关键的时候才不会出错。” 少女吐了吐舌头,转头向两人方向的看了一眼,奇道:“吃人不吐骨头?” 青衣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离开此处较为稳妥,便说了两句,立刻卷起裤脚,急急向矮坡后的另外一条小路走去。 这时少女真的好奇起来了,问道:“师父,那两人真的有那般可怕!我看他们也不像什么坏人!” 青衣一边气喘吁吁地疾走,一边心有余悸指了指自己眼睛道:“老夫行走天下,识人无数,又岂是你这小丫头片子比得了的!那男子一身死气,靠的近点身体都凉飕飕的,一看便知是用死人阴气练功的魔道中人。那女子绝美妖艳老夫生平仅见,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你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 少女显然大大不屑,心道:“平日里说我沉不住气、没气度,今日真遇到个事情比我还大大不如!” 但少女也知道青衣识人很准,也有些后怕起来,拍了拍胸口,说道:“那舅舅我们这要去哪啊!” “去哪?你先把你嘴边的口水擦掉?多少年了看到美貌男子和女子流口水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少女“哦”的一声,随手将嘴角一抹,不禁又转身看向来时之路,脸上犹自有几分不舍,嘿嘿道:“刚刚那位姐姐真的好漂亮,都怪舅舅你大惊小怪,要不然还可以再看几眼。” 青衣脸上一黑,忍不住眼角一抽,唉声叹气道:“家门不幸啊。” “这点如果你不改一下,迟早……”青衣还想再教训少女两句。 突然只觉小腿一阵剧痛,“啊”的一声,跪倒在泥泞的地上。 “哎呀!痛死老夫了!”虽看不清小腿处到底怎么了,但摸着感觉鼓起了一个大包,青衣不禁疼地大呼小叫起来。 就在这时,跟在萧墨身后的九阴嘴角微微掀起,自言自语道:“差不多也到时间了吧!小小老头儿竟敢让孤王等这么久!” 一想到那个青衣老道此刻肯定抱着小腿倒在地上惨呼的样子,九阴忍不住窃笑起来。 直到萧墨也有些好奇地转过头看向她时,她才止住笑容做沉思状,但不多久便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就这般又走了一段路程,萧墨才在一个路口停下脚步。 九阴顺着萧墨的目光抬头看去,只见尽头是黑沉沉的一片山脉,看不分明。 “那里便是方月岭了吧!”九阴敛去笑意,指着那黑沉沉的山脉道。 “是啊!我已有七年未归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章 天地之道,常在水中 翌日,晨。 九阴神色中几分倦意,或许是因为顶着整整的一夜的雨,攀岭赶路。 萧墨到了方月岭,便不愿御空而行。尽管九阴百般不愿,但最后还是默默跟在萧墨身后,一路步行而来。 此刻,九阴默默地扫视着眼前这一切,她能感受得到身边男子心中那难以平静的心绪。 “这便是你师门所在?” 萧墨不答,一步一步向着生满野草和灌木的院落走去。 东倒西歪的石桌和石凳陷在土里,地面上依然残有清晰可以见的裂缝,祠堂后殿未毁的三两间房屋也尽数坍塌,形成一处焦黑的土丘。 萧墨从石凳处走过,从裂缝处跨过,一直走到祠堂门口,这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每一个脚步似乎都有千斤重,胸口、喉咙都像被堵住了一般,想大喊,想大哭,却只能发生嘶哑的荷荷声。 “师父,弟子不孝。七年了才第一次来看您老人家……”萧墨跪在祠堂门口,眼泪终于止不住而下。 沉阴谷的少主,一个连御灵山长老都畏惧的冷酷魔头,就那般直直地跪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嘶声呜咽! “师父,我辜负您的期望了。您希望我光大宗门,我却亲手将宗门毁去,如今更是坠入魔道,您的心愿弟子此生都无法实现了。” 九阴没有上前劝慰,只是静静地站在他不远处,目光有些莫名,不过她终究不知道萧墨此刻的悲伤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只隐隐听到萧墨似哭泣似低语的嘶哑声音,不过就算萧墨说地再不清楚,她依然清晰地听到了“墨月”之名。 她脑海里记起了那个脸色苍白,神色却显得决然之极的清丽少女。记起了她因背上少年滑落而变得惶恐的神情,记起了被巨浪卷起依旧紧抓着少年……记起了北海出现的那个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似泣似诉的呜鸣将九阴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箫声低缓而凄苦,偶有欢快处,又很快被哀伤和绝望淹没。 九阴忽然想起那个人曾对她说过的: 何以箫以言,何以情以死。 无山风相和,也无琴瑟和鸣,偌大的方月岭只有悲凉的箫声徘徊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箫声停歇,萧墨缓缓站起身来,喃喃低语了什么,神色终于变得平静。 目光落到数片焦土中藏着的几片浅黄之上,微微有些苦涩。 “金木水火土,大道存千古。” 这些年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绝地阴池中修行,但对天下之事亦很少不知了。 方月门几百年来的沉浮、飞仙居七年前的发难以及那个银面男子,与传说中遗落在方月门中的上古神器“道碑”都脱不了关系。 他很小的时候便听闻萧仲与他讲起门中秘辛,要解开这道碑之谜,振兴方月门关键就在祠堂门口这十个字上。 萧仲揣摩五十年毫无所得,即便是萧仲的师父以及太师父耗尽毕生精力也未能从中勘破关于道碑的丝毫秘密。 而方月门却因它而屡糟横祸,日渐衰败,最终落到这宗毁人亡的地步。 让萧雨生未曾料到的是,当初与银面男子一战时,他的“符火”将祠堂烧得一干二净,这些刻在祠堂门楣上的字却保留了下来。 萧墨的眼中有一丝悲伤,也一丝愤怒,这两三片微微泛黄的铜锡隐隐有些刺眼。手指轻轻一弹,两道黑色的火焰在浅黄之上腾起。 …… 火焰腾起又很快熄灭。 萧墨摇了摇头,转身而走。 “不对?”萧墨猛得回头,铜锡周围的杂草碎木乃至附着在上面的泥土都焚烧一空,而浅黄依旧。 萧墨右手一抬,其中一片巴掌大小的铜锡落入手中。 似铜非铜,也不知什么材料。黑炎之后,入手依旧冰凉。 萧墨眼睛不禁微微一凝,下意识的将手中铜锡翻转动另一面,果然另有乾坤,是一个“天”字。 萧墨心中一动,袖袍甩动,很快在附近又找到了几块保存十分完好的五片“铜锡”。 萧墨吸了口气,隐隐意识到左右方月门数百年的气运的秘密多半被自己发现,不过他宁愿永远没有发现的这一天。 几个字放在一起,一番排列之后,定格在“天地之道,常在水中。” 萧墨眉头微微皱了皱,沉吟了片刻,心中一动,便径直绕过“祠堂”向后山而去。 萧墨擦身而过,头也不回。但九阴好像一点也不生气,眉目流转间似浅浅一笑,便跟了上去。 一条隐于竹林的石阶小道直通后山深处,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留下满地的碎影。 还有时不时清脆的鸟鸣,伴随着隐约可闻的流水声,在这里“方月门”的衰败似乎只是一个幻觉而已,或许一切都不曾变过。 穿过小道,一道淅淅沥沥的山涧印入眼帘,透着清凉之意的微风裹着淡淡的湿气扑面而来。 萧墨吸了口气,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这一片从天而降的晶莹碎玉之上,而是顺着溪水一路向前走去。 没走了多远,身前便出现了一个几十丈方圆的山泉。 山泉清澈剔透,泉水边一片翠竹将泉水也映成碧绿色。由山涧而来的溪水在此汇聚之后又汇成一条漫漫远去的溪流,向着山下涓涓流去。 萧墨二人的到来惊起了正掠水而渔的翠鸟,轻鸣一声飞向远处。 萧墨纵身跃起,落在山泉边的青石之上, “天地之道,常在水中。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就一定是那块石碑了。”萧墨目光投向那一泓碧水,然而那碧水之上又哪里有什么石碑啊。 九阴也有几分好奇起来,萧墨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指了指泉水:“你看这一泓泉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九阴又仔细观察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便摇了摇头。 萧墨淡淡道:“也难怪你看不出来,再过四五个月,到了秋冬时节,这泉水才会些有些特别。” 九阴不明所以,萧墨补充道: “秋冬时分,山涧之上便没了雨水补给,这处山泉便渐渐枯竭。到那时,山泉之中便会有块石碑浮出水面。石碑存在年份已久,除了其上有几个奇怪的字,没什么特别,早就见怪不怪。若不是方才之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数百年来想要勘破的秘密却在眼皮底下。” “奇怪的字?” “等下你便知晓了。” 九阴见萧墨丝毫没有对她隐瞒,神色有些莫名,有几分诧异道:“你将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抢了你这天地之道?” 萧墨摇了摇头,也不知是真的有所恃无恐,还是确信九阴不会那么做,只淡淡道:“你稍等我片刻。”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一章 天道 萧墨说完,向那泉水飘身而去,黑剑也荡起一道剑花向水中某处挑去。“砰”的一声,泉水之上炸开一道巨大的水花,一道半人高的石碑破水而出。 萧墨身形一动,袖袍轻卷,便裹着石碑飘身而回。 九阴好奇地向石碑看去,这石碑半人来高,整体呈灰白色。或许是因为常年浸泡于泉水之中,水流冲刷所致,表面有已有顺着水流方向的流痕。 石碑底部满是淤泥和水草,萧墨卷起青衣,撕下一段衣角,将石碑上的杂物擦拭干净。 “看到了吗?”萧墨淡淡道。 九阴眼睛眨了眨,果然有几个奇怪的字:“常在?‘常在水中’!难怪你这么笃定了。” 一个偌大石碑上刻着两个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的“常在”二字,是有些奇怪。 “常在,常在。门中先辈智慧,实在难以揣测。就算外人得到祠堂门前道符中暗藏的字,也极难得知这字内的秘密。” 九阴点了点了头,神色中露出一丝赞赏:“越是这么随意地将石碑放在眼皮底下,却越让人想不到!” 不过随即,九阴心中却又生出几分不屑来:方月门拥有所谓的“天地之道”,却偏偏不让门中之人修习。煞费苦心,藏得如此机巧,直到道统破败到这般地步,才被后人寻得,藏碑之人不是老糊涂就是老顽固! “石碑外面没什么异状,玄机多半就在里面了。” 萧墨点了点,将右手轻轻放在在石碑中间,闭目凝神,顺着石碑的纹路探去。果然不过片刻,他便有所感应。紧闭的双目一睁而开,右手微微一吐,石碑应声而碎。萧墨立即由掌变指迅速伸出又旋即收回。 九阴好奇地看去,萧墨手中已多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拇指厚的拓片。 拓片成四方形,材质似乎很特殊,入手温润。 拓片尘封于石碑中不知多少岁月,但依然保存得完好无损。 萧墨还未细看,九阴便神色一凝地,讷讷道:“这,这不是我的……” 萧墨一怔,见九阴眉头拧在一起,神情不似作假,讶然道:“你见过此物?" 九阴神色少有地凝重起来,将拓片从萧墨手中接过,认真地上下端详。只见拓片正面圆润如玉,色泽黑沉。背面则雕刻着日月星辰和山河大川。样式古朴,似是而非,却又给人一种星辰日月、大川山河真的内蕴其中的玄奥之感。 九阴反复看了几遍,心知是自己看错了,但依然又几分骇然,吸了口气:“这是‘天道’!想不到‘天道’真的存于世间!” “天道?这不是道碑吗?”萧墨奇道。 九阴笑了笑,手指轻轻地滑过拓片如温玉的表面,神色中却有一丝莫名。许久之后轻叹了一口气,又将拓片递还给萧墨,“虽然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道碑是什么,不过我肯定这便这世间难求的至宝,天道……你用灵气一试便知!” 萧墨不明所以,但依然照着九阴所言,握住拓片的手,灵气微吐。 几乎就在同时,萧墨“咦”的一声,立刻将握着的手松开,向手掌看去,然而手掌之上并无伤痕,方才那一瞬间的剧痛也消失不见了。 让人惊讶的是脱离了萧墨手掌的拓片并未坠落,而是就那般悬浮在空中,点点五彩流光从拓片中透出,不久之后流光中有金色出现,慢慢的金色越来越来多,最后如潮水般涌出,浮现在萧墨和九阴两人的身前。 就在萧墨因这异样稍稍失神之际,这片金色又渐渐扭曲变形,变成了一个个金色篆文。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是故人之道有时尽,而天之道用无穷……” “是以取天之道,而损人之道…..” “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 “然虚实之变,不足亦有余……” “正所谓天道常在,人道时尽。以人之道窥天之道,实乃笑耳!” 这段金色篆文不过千字,但实在深奥晦涩,饶是萧墨这些年修为见识日深,这一时半刻也未能参悟分毫。 很快金色篆文又渐渐暗淡起来,最后化为无形,而拓片则径自落下。 萧墨伸手接住拓片,拓片入手温润,又恢复了原样。 萧墨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惊叹收起,随手将拓片收入怀中,转身对九阴说道:“走吧!”说完右手一引,跃上黑剑之上,破空而去。 萧墨身影渐渐远去,九阴却愣愣出神。道碑的出现让她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许久之后,喃喃道:“四百年了!” 良久,她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一片狼藉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只见她玉手一挥,衣袖轻扫,将青石上的碎石、淤泥、水草以及碎布全都扫落到了泉水中,看到一切恢复原状,九阴这才稍微满意,向着萧墨消失的方向一飘而去。 …… 小半日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向着方月岭的方向而来,正是萧墨前些日子碰到的青衣和灰衣道童。 “臭丫头,慢些走,不知道老夫腿脚受了伤吗!”青衣苦着脸抱怨道。 灰衣道童走在青衣的前面,甩了甩袖子,回头没好气地说道:“舅舅,我们已经走得很慢了!” 然而她话音未落却突然停住了身形,手指天空某处,惊讶地道:“舅舅你看。” 青衣有几分不悦:“我的李叶儿,你又怎么了,老是一惊一乍的。”说话间,青衣顺着李叶儿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就是两个御空而行的修者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青衣摇了摇头,更加对自己这个外甥女不满起来。 “舅舅!这两人不就是你昨晚说的随时可能取了我们小命,吃人不吐骨头的两人吗?”然而李叶儿却没有听他的话,很有兴致地继续道。 “什么?让老夫再细看一眼。”青衣赶紧朝着方才的方向细细看去,只是那御空而行的两人早划空而去,不见踪影了。 “好像还真是是他们。”青衣咕哝了一句。 “舅舅,怎他们好像是从方月岭方向过来的。”李叶儿没心没肺地继续说道。 “他们怎么会去哪里?”青衣眉头微皱,看向前方的方月岭,吐了口唾沫:“怎么这么晦气!” “舅舅那我们还去不去祭拜你的老友了?”李叶儿眨了眨眼,朝后伸长了脖子,露出眉清目秀的一张俏脸,低声问道。 “先将嘴角的口水擦了。”青衣眼角又抽了抽。 “额……”李叶儿脸上似有几分羞涩,赶紧伸手抹了抹嘴角,然后便若无其事,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还去吗?” “当然……”青衣话音未落,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轻咳了一声:“其实我方才突然想到,我这老友既已故去,就让他安心的去吧。老夫若去了,只会让他凭增烦恼,我看还是不去了吧。” 李叶儿知道青衣因为刚刚那两人的出现,心中已生出几分怯意,便嘿嘿道:“舅舅,刚刚那两人飞得那般快,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哦!是嘛!”青霞道人脸色一红,只得道:“咳咳,我那老友与我数十年未见,定然十分思念我,舅舅好像也不能罔顾了他的一番心意!咱,咱还是去看看。” 少女嘿嘿一笑,也不点破他,道:“方月门那位萧门主知道舅舅对他如此情义,泉下有知,必然也十分欣慰了!”说完便“扑哧”一笑,向前跑去。 青衣先是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自得之色,忽然脸色一变:“你个臭丫头,竟敢取笑老夫!哎呀,妹妹啊,你怎么生了个这么顽劣的女儿!”然而少女早就跑得远远的,只得唉声叹气,一脸沮丧地一瘸一拐地向前追去。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二章 杀伐 飞仙居,鹤鸣峰,山麓外八十里。 萧墨、九阴,一前一后,不急不缓地走在山麓外的山道之上。 九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萧墨的背影,至从那日定下相助之约后,她已与萧墨一起半月有余了。 身前不远处的这个男子,背负黑剑,腰中插着黑色竹箫,步履稳健,行走间神色从容。 如此年纪修为便到了道如圆满之境,实在称得上少有的修道奇才。原本正应是意气风发,少年得意之时,却少有笑容,眉宇间深藏的戾气与悲凉与他年纪极不相符。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片无了生机的荒漠,又或是凝结了百年的寒冰。 九阴被困白龙湖已四百年,现在她不像曾经那般没有耐心。 九阴妖娆的身姿裹在了黑白两色的长衫中,她随意地撩了撩披肩的长发。 七年前的少女因为这个男子而死,男子苦修七年,即将踏上为她复仇之旅。 九阴神色有些莫名,七年前自己出手相救是不是也是因为少女显得惶恐、无助却决然的眼神,七年后答应这男子相求,是不是因为他眼中那几乎同样的绝望,或者只是叹息自己这数百年被封印的凄楚和悲凉…… 九阴微微有些出神。 行走间的萧墨突然顿住身形,却是一道身影在他身前站定。 那人全身裹在黑衣内,只留下如刀般锋利的眼睛露在外面。 萧墨毫不意外,淡淡道:“怎么样了?” “禀少主,飞仙居三百五十四人,除了已与前两日离开此处,前往天居山的李厚等二十七人,均在鸣鹤峰内。”黑衣人单膝跪下,似收敛了杀气的刀刃。 萧墨没有立刻说话,抬头眺望那隐于云霭的山峰,双目中有淡淡的灰气:“每人断其一肢,若是抵抗,那便杀了。” 萧墨的声音平淡,似乎在说着天底下最平常的事情。 “是。”黑衣人的语气同样波澜不惊,应了一声后,身形一闪即逝。 随即一道如弯月般的黑色烟火在天空绽放。 “墨月,七年了,我来晚了……” 九阴隐隐听到了萧墨的喃喃低语。 数百个黑衣人,忽然从四面八方出现,向着鹤鸣峰急射而去。 天色阴沉,一片肃杀意。 …… 半日后,鹤鸣峰,飞仙居,同德殿。 血腥味飘满整个鹤鸣峰,似乎又重演了七年前的一幕。 张鹤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绣有鹤松的道袍之上,血迹斑斑。 充血而血丝凸现的眼睛从那一片又一片哀号惨叫处扫过,从惶恐惊愕的年轻弟子的脸上扫过。 飞仙居三百五十四名弟子,竟有一百三十二人在不久前的战斗中战死,其余之人,除了一开始便放弃抵抗的几十人外,无一不是伤势惨重。 张鹤眼眦欲裂,身体之上传来痛楚不及心头万一,他的心在狠狠地滴血。 除了七年前出去历练而免遭毒手的四十多个弟子外,现今这三百五十名弟子几乎都是他与李厚两人这些年亲自寻来的,资质不错的弟子是飞仙居历经惨祸后,浴血重生的希望所在。 七年前的遭受的大难,甚至让他和李厚放下了多年的争斗。 可今日一战,飞仙居再遭屠戮。 张鹤头发散乱,眼框血红,盯着眼前如死神一般,看不清丝毫神色的五个黑衣人。心头那难以形容的悲愤和怒火,无助、恐惧、绝望,让他疯狂。 张鹤嘶声力竭的大吼:“你们到底是谁?” 这时,一道身影从殿外出现,包围圈瞬间让出一个缺口。 来人必定此事主事之人,张鹤眼中喷火,死死盯着缓缓走近的身影,片刻后微微一呆,来人竟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你是?” “方月门萧雨生……”那人淡然答道。 …… 张鹤的四肢被四根尖刺钉在殿内两人合抱的青石柱上,萧墨的神色终于不再平静:“七年前,为什么要害我师徒二人?” “哈哈……为什么?当然是为得到力量!”张鹤此时反倒平静了很多,自己能做的已经尽力都做了。 “仅仅为了力量便可以置无辜之人与死地?”萧墨吸了一口,努力平复波动的心绪。 “哈哈……”张鹤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大笑不止,直到牵动伤口咳出心肺之处的血气来,才止住笑声:“仅仅为了力量?你说得轻巧!若有了这个力量,七年前我飞仙居又岂会惨遭屠戮,今日又怎会重蹈覆辙?飞仙居只是个小门小派,两百年前是,二十七年前是,现在更是!” 张鹤的声音中渐渐有难以抑制的怒火:“正魔大战,名门巨派意之所指,我飞仙居便只能是冲杀在最前,死伤最惨烈的门派……为什么!你说呢?” 萧墨默然。 “你杀我可以,但你想得到你要的东西就必须得留我道统。”片刻后,张鹤无神的目光陡然有狠色闪过。 “留你道统他日来与我寻仇?”萧墨语气平淡,听不出话语中藏着的意味。 “刚刚你问的虽然我一无所知,但我却知道哪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其实我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我到今日还不知道屠戮我方月门七百三十人的凶手是谁!” “好,我答应你。”萧墨波动的心绪又平静了下来。 张鹤微微一愣,却没想到萧墨答应地这么干脆,目光紧紧的盯着萧墨,却看不出丝毫异状来,片刻后叹了一口气,道:“七年前,我却没想过你竟有今日这般成久。” “七年前,我却不认识你。” “罢了。”张鹤不知为何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是对着外面或惊惶或绝望或愤怒或茫然的弟子大喝一声,声音如雷,嗡嗡而响:“飞仙居弟子在何处?” 短暂的片刻,无人回应。 数息后,却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回应: “师父,弟子向龙在此。” “弟子向海在此。” “师叔,弟子常剑在此。” “弟子白何在此。” …… 这一刻似忘了伤痛,似却了惊恐,争先恐后地回应声,汇成了撼动人心的悲壮。 这一声,似乎耗去了张鹤最后的气力,胸口的殷红扩大了数倍。张鹤气息急速衰弱下去,目光涣散:“掌门指环,门中巨细,大小事务……” 殿外飞仙居弟子的声音还在回荡。 目光扫过一双一双悲愤、无助、恐惧、疯狂和噬人的双目,不知道因为什么,萧墨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而脚步却没有因此停歇,一步一步走出大殿,声音中似带着九幽而来的阴寒: “记住,今日杀你们师父师叔之人是我,萧墨。” “杀你们师兄师弟以及挚友之人是我,萧墨。” “断你们肢体,致使你们残缺之人亦是我,萧墨。” 萧墨的手,不带丝毫感情地轻轻一落。 抵在飞仙居弟子或手或腿的刀刃,狠狠落下。 骨头碎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啊……”溅起的血花倒影着扭曲的面孔,竟有种诡异的美丽。 惨叫不迭,哀号遍野。 “若还活着,便隐着恨,藏着痛,待一朝有成,再来寻我,报仇雪恨!”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三章 回谷 小半日后,两道身穿白衣的身影落在飞仙居山门之前,正是道衍宗古海和孙重两位长老。 “孙师弟,这次我们不请自来,飞仙居的人只怕不会那么欢迎我们了!”古海看着偌大的山门叹了口气。 “怕他个鸟,飞仙居的这些瘪三,竟敢私下里玩这些把戏,不老实的话就打到他们老实。”孙重眼睛一瞪,十分不屑。 “孙师弟,你这性子……” “怎么了,古老头,对我有意见?”孙重和古海两人一直互不对付。 古海摇了摇头,目光随意扫过那通向山门的石阶,片刻后发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皱起,上前两步:“古师弟,好像有点古怪啊?” “什么古怪?” “你们两人在山门处待了这么久,没有飞仙居的人前来相问?” “这有何古怪,小门小派守门的弟子偷个懒再正常不过了?” 古海深知孙重的脾性,也不和他争辩,想了想便径直穿过山门,沿着石阶而上。 “古老头,你这是?”未经对方同意踏入山门与直闯山门无异,算得上极为不敬。即便孙重一向性子很急,更对飞仙居的人没半分好感,但也知道此刻应该耐住性子在门口等候。 可没想到一直酸腐沉稳的古海,竟会比他还着急的样子。 不过既然古老头都上去了,他孙重自然没有落下的道理。 三两步追上古海,却见古海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一探。孙重好奇看去,眼睛微微眯起:“咦,竟有一大片血迹?” “恩,血迹尚未完全风干,应该是两三个时辰前的事,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古海抬头看了眼蜿蜒而上,直至隐于云深处的石阶,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恐怕,飞仙居有变。” …… 离鸣鹤峰五十里外的一处山道。 黑衣人面对眼前之人,杀伐之气尽数收敛,单膝而跪,声音恭敬而低沉:“少主,接到谷主讯息,让您速回沉阴谷一趟。” 萧墨的目光落在黑衣人那敛住锋芒,如刀般的双目之上,淡淡地道:“知道了。” “属下告退。” 这时,萧墨突然说道:“岩锋,你跟我几年了?” 刚要起身的黑衣人一愣,敛眉说道:“自少主第一日到谷中便跟着少主了,已有七年了。” “我的脾性你可知晓?”萧墨语气平淡,却有让他心神一凛的意味, “少主的意思是?” “我此次出谷前,荀勺找过我……” 岩锋头猛得抬起,可是萧墨的目光依然深如大海一般,却又平静地丝毫不起波澜。 “少主……”黑衣人隐隐有所猜测,目光忽的变得有几分狰狞,身体禁不住抖动起来,汹涌的灵气在体内疯狂地流转,指尖处有黑芒隐隐闪现。 这时,萧墨却突然轻声一叹地转身而走:“荀勺什么也没告诉我,我不会杀你……她很在意你,好好想想是否为我所用。” 萧墨的身影渐渐消失,岩锋全身的力量也都跟着失去了似的,目光落下,膝盖竟已深入岩土中数寸。 “那个人好凶啊……”九阴不知何时到了岩锋身旁似笑非笑地道。 岩锋吸了一口气,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并未回答九阴的话。轻身站起,对着隐于黑暗的数百身影猛得一挥手,便转身而走。 九阴并未生气,反而三两步向萧墨消失的地方而去,目光中有莫名的神色:“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半个月之后,萧墨和九阴的身形出现在一处灰蒙蒙的山脉山麓处。 “这就是沉阴谷吗!”身边萦绕着灰色的雾气,九阴秀眉微蹙着,伸手挥了挥,雾气却竟然凝而不散,成团状般地左右飘动。 “阴气竟然如此之重,生人长住于此有所不妥吧!” 萧墨神色平静并未回答,反而身形一动,向灰色雾气深处掠去。 两人在灰色的雾气中一直飞掠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停住身形。此处雾气又要比之前浓郁了数分,想必两人已经身在了雾气深处。 萧墨从怀中摸出手掌般大小的一个灰牌,灰牌看不出来是由何种材质所制,上面刻着“沉阴”二字。 萧墨突然发出一声音调古怪的低沉啸声,声浪隐隐,卷着雾气翻滚而出。 九阴此时已没了初入雾气的不适之感,面露好奇之色地左顾右盼着,只可惜四周除了雾蒙蒙的一片却什么也看不分明。 只过了片刻,又有几道同样音调的低啸声传来,似是回应,又似讯问。这时萧墨将灰牌向前方雾气之中抛去,眨眼后三道人影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来着三人都身着黑衣劲装,为首之人是个女子,月眉秀目,竟是极美。此刻她脸上有几分惊喜之色。 “见过少主。”三人刚刚落定身形便来见礼,为首女子手中捧着萧墨方才抛出的那块灰牌。 萧墨伸手取过木牌,淡淡道:“荀勺,不用多礼。” 荀勺算得上是墨月儿时少有的玩伴,萧墨的目光中有一丝柔和,想了想道:“我已经于岩锋谈过了……” 荀勺猛得抬头,神色中有几分不安亦有几分期许:“少主?” “相信我,他会选择正确的路。” 荀勺脸色一松,知道萧墨已经不会再追究岩锋之事,“谢少主不杀之恩。” “少主,御灵山的使者已来了数日,此刻正在客居洞。” 萧墨点了点头,目光向浓雾深处看了一眼,淡然道:“知道了,带我去那里。” 荀勺应了一声,引着萧墨二人向前掠去。而另外两个女弟子互相对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路萦绕不散的浓雾渐渐淡开,众人眼前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峰。巨峰中间竟有一处可供数人通过的裂缝,裂缝口由四名黑衣弟子把守,这四名弟子气息内蕴,目光如电,道行不浅。 四人见到萧墨几人,远远迎上前来行礼:“见过少主。” “不必见礼。”萧墨说完便带着九阴进入裂缝之中。 在沉阴谷深处的一间石屋内,一个儒雅的中年文士正在写字。文士写得极为用心,一撇,一横,并无半点连笔之处。而他的神色也始终如一,平静温和,不过目光流转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不怒自威的气势。 “影儿,有何事?”中年文士听到身后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手中挥笔不停,头也不回地随口而问。 “回谷主,少主回来了。”石屋中某处阴影中传来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原来这位中年文士便是位列魔教四大宗之一的沉阴谷谷主。 “哦,他为何没来见我?”中年人这时字已写完,将笔轻轻地放在了石桌上的砚台之上。 “少主去御灵山使者那了,稍后便会过来。”那个声音轻声答道。 “嗯,这孩子还是这个脾气。”中年人神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谷主。”那个声音突然有些迟疑。 “影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文士微微一笑道。 “是。”那人接着说道:“这次少主还带了个陌生女子回来。” “什么!”这时中年人豁然转身盯着隐于黑暗中一个身影,神色中一丝寒芒闪过。 但那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立于暗处,一动不动。 “可知那女子是何人?” “少主并未提及,影儿不知!”黑暗中的声音依然低沉而沙哑。 中年文士沉默了半晌之后,神色又恢复如常,似乎怒气已消,道:“影儿你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是。”黑暗中一个身影慢慢浮现,只是这个身影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层黑气之中,根本看不清容貌。 黑影低头向石桌看去,只见石桌上那摆放平整的白纸之上,确是一个正楷的“月”字。 黑影低低地道:“谷主是思念小姐了啊!”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四章 祝融 世人皆知秋远山在沉阴谷创立宗门,却少有人知道沉阴谷宗门所在,实不在沉阴谷内,而是隐于沉阴谷四周的沉阴崖山腹之中。 “沉阴谷”将沉阴崖山腹中数百个天然形成的洞窟相互贯通,而这些贯通的洞窟又紧紧将沉阴谷包围其中。若是外敌不明其里,径自攻入沉阴谷,必然被“沉阴谷”高手四面伏击,围困在沉阴谷中。 沉阴谷内阴气浓郁,灰色雾气终年不散。沉阴崖却似乎能够阻绝阴气,不过山腹之中湿气颇重,更少有光线可以照入。虽然洞窟与洞窟之间的回廊中都有烛火照明,不过依然显得颇为阴暗。 荀勺引着萧墨和九阴一直向着山腹的最深处走去,另外两个女弟子则不见了身影。 而这里也越来越僻静起来,除了燃烧着的烛火偶尔发出的“劈啪劈啪”声响,便只剩下缓步而行的脚步声。 …… 沉吟崖,客居洞,这是一个高达数掌,长宽都不下十余丈的巨大溶洞。 “左燕道友,还请您稍安勿躁。”一个长着斜长眉毛的灰袍老者眯着眼睛赔笑道。 “稍安勿躁?赵一笑,你们沉阴谷的架子是不是也太大了!我家少宗主到此已有三四日了。” 灰袍老者一副谦恭谦然模样,不过坐在对面的三人似乎并不吃这一套,左边的一个黑脸宽额的光头男子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 “是是是,是我们招待不周,还望祝道友以及二位长老担待担待,谷主出关也就是一时半刻了。” “赵一笑,你当我们三岁孩童?三天前你就这么说!我看是不把我们御灵山放在眼里吧!”黑脸男子瞪圆了眼睛,眼神渐渐有些不善。而坐在右手端之人却是萧墨不久前在白龙湖见的,御灵山长老李修。 李修脸色也极不好看,他们此次来可是兴师问罪的,更何况祝融少主尊驾更是亲至此处,沉阴谷竟玩这一出闭关修行的小孩子把戏。 倒是在坐在两人中的紫衣男子,手捻茶叶,神色淡然。 “左燕道友,误会误会!我们圣教四宗除了天月宗,便以御灵山最强大了,沉阴谷又怎敢怠慢诸位呢?”赵一笑脸上堆满笑容。 “除了天月宗?看来在赵长老的眼中,我们御灵山是不及天月宗了。”端坐的紫衣男子眼睛微微一眯,忽然嘴角牵上一丝浅笑,声音有几分阴柔: “看来这些年沉阴谷是有些自大了呢,竟自以为掌握了四宗确切实力,可以自行判定强弱了。” “如此也好,便让祝某来一试贵谷的高招吧。”原来这人便是御灵山少宗主祝融。 祝融轻捻手中升腾着热气的青瓷杯,动作优雅轻柔之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美人绣花,少妇云袖呢。 忽然祝融手势一顿,茶杯微微一颤动,一道极细的水箭霍然从茶杯中射出,将四周的空气挤压而开,发出一声箭簇般的锐响。 “来得正好。”赵一笑眯着的眼睛微微嘴睁大,似乎早有准备,袖袍一鼓,一道劲气对着水箭一卷而去。同时一道寒芒乍现,并一闪即没。 祝融嘴角的浅笑不知不觉又扩大了几分,依旧轻捻着手中茶杯,细长的眸子竟看也不看赵一笑,似乎此刻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这杯中的清茶之上。 不见他如何动作,却又一道水箭射出,不过这一次却没了锐响,水箭悄无声息却比先前那道快了数倍。 此时赵一笑甩出的劲风已卷到第一道水箭之上,不过让赵一笑微微吃惊的是水箭并未被击散反而陡然一扭,化为一条寸长的水蛇。 水蛇瞳孔微微一缩,便陡然一摆蛇尾的向着劲风的中心一射而去。 赵一笑脸色一变,劲风中心正是气劲最薄弱之处。他来不及多想凭空一抓,又一道寒芒出现,对着水蛇一斩而去。 这时,祝融眼皮陡然抬起,神色一肃地低喝一声,“破”。 水蛇陡然炸裂,内蕴其中的灵气将周围的空气击打地嗤嗤作响,无数个肉眼难见的细小水珠在一瞬间被蒸发成了高温的水汽,灼热之极的气浪骇然卷来。 高手高招不过眨眼的事情,越是到了高深处,越可能瞬息间见生死。 赵一笑未料到还有如此变化,眼见寒芒斩击落空,骇然的高温气浪以远胜之前的数倍速度眨眼间卷来,骇然之下只来得及对着气浪猛得一拍,想借此飘身急退。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祝融的阴柔笑声中有一丝阴厉。 第二道水蛇竟已在不知何时到了赵一笑身侧,猝不及防之下,对着他胸口急射而去。 赵一笑骇然之极,这祝融比传闻中还要厉害数倍。一咬牙正准备动用两伤秘术,却有一声低沉的哀鸣陡然响起。 他的气息陡然一阵紊乱,周身流转的灵力竟为之一窒。 “不好。”饶是以沉阴谷四长老赵一笑的心性也忍不住大惊失色,心下猛得一沉。 “他姥姥的!”赵一笑神色变得狰狞起来,脸色一下子呈现出诡异的银白色,长吸一口气,浑身灵气突然爆涌而出。 就在这时,他眼睛陡然睁大。只见一道黑色火焰,在水蛇上突兀出现。那瞬息间便可袭至的水蛇,竟突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下去。 随即火焰陡然绽放,竟化为一片黑色火海向着对面的祝融轰然而去。 “你敢。”一声惊怒的大喝慕然响起。一道白光耀眼而出,方天盾瞬间挡在了祝融身前,同时数道白色光针迅疾无比地对着赵一笑还有他身边方才出现的青衣男子卷去。 “碰,碰,碰……”数声,随即响起。 定眼看去,长达数丈的白色光针深深插入凭空出现,高达丈余的木墙之上。光针极力挣扎,颤动不已,却再不能深入分毫。数条足有水桶粗细的青藤不知在何时已将光针紧紧勒住,越勒越紧。 李修目光一惊,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眨眼间,可轻易洞穿精铁的光针,竟承受不住青藤的勒收之力,纷纷破碎。 “白隐针”被破,李修脸色一白,一口殷红冲向喉咙。 更让他骇然的是,“方天盾”在黑炎的燃烧之下,竟也开始渐渐消融。 “好,很好。” 祝融缓缓起身,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身长达数丈的蝎子。蝎子通体黑沉,却长着色彩斑斓的五条尾刺。此刻之见,五尾黑蝎一对长达丈余的巨大双鳌,紧紧夹着一只银色刀刃。 祝融看了眼即将要被黑炎焚烧殆尽的“方天盾”,瞳孔缩了缩,忽然微微一笑:“李长老,撤下吧。” 李修心头一松,若是“方天盾”完全被毁,与之心神相连的自己必定遭受重创。闻言连忙将法诀一收,方天盾凭空成无无数白色光点。 黑色火焰没有了目标,倒卷而回。 “左长老,将赵长老的霜刃放回去吧。” “是,少宗主。”左燕脸色本来就黑,此刻更是黑上加黑,不过依旧对着五尾黑歇发出诡异地嘶嘶声。 五尾黑蟹嘶鸣一声,双鳌一甩,银色刀刃对着对面的木墙一甩而去。 不过,银刃尚未触及木墙时,木墙便突然毫无征兆地湮灭无形了。 这时,对面的情景也终于完全落在了祝融三人眼中。 赵一笑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赵一笑的脸上的一样银白还未退去,而青衣男子目光则平淡之极。 “萧墨,是你。”李修脸色微微一变,将已冲到了喉咙处的殷红咽了回去,低声对紫衣男子说道:“便是他与人一起夺走炼妖鼎的。” 闻言,祝融目光微微一凝,随即显得颇有几分兴趣地打量了萧墨一眼,微微一笑,声音中有几分阴柔:“原来是沉阴谷的少谷主。” 赵一笑对着萧墨微微点头,萧墨将目光收回,淡淡道:“祝前辈大驾,是沉阴谷失礼了。” “什么前辈前辈的,你我修者向来以实力定尊卑,方才少谷主的‘九阴鬼炎’实在让祝某大开眼界。祝某是御灵山的少宗主,萧道友是沉阴谷的少谷主。你我身份相仿,不若我们切磋一二如何?”祝融丝毫不提方才萧墨突然出手之事,更对来意不提半分,反而饶有兴趣地邀约切磋,大大出人意料。 “祝前辈有令,怎敢不从。”萧墨淡淡道。 “少主?”赵一笑的气息终于全完全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如常。见萧墨答应比试,不禁眉头一皱,方才自己竟一招不敌,祝融实力绝对在道如境中阶之上。 “赵长老,无妨。”萧墨淡淡道。 “好,很好。”祝融哈哈一笑,声音中了阴柔更浓了数分,修长的手指成拈花之状,轻柔之极的捻着左首中指上的碧玉指环。 “早闻秋谷主收了个了不得的弟子,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少年。”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五章 疑惑 “既然是比试,不如加个彩头。若是萧道友胜了,我二话不说立刻就走,炼妖鼎之事便就此揭过。若是祝某小胜半招,便请萧道友在半年后至我御灵山传宗大典小叙片刻如何?” 萧墨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思虑这赌注得失。 就在他沉吟之时,一声长笑传来:“不好,不好……” 在场众人一愣之下,却一个中年文士出现在溶洞口。 “谷主。”在场沉阴谷的人无不立刻行礼。 “祝道友大驾,是秋某失礼了,闭关要紧处未能立时相见。” 祝融目光一凝,秋远山终于现身了,眼角中的阴冷一闪即逝,轻声道:“秋谷主严重了,不过方才谷主所言的‘不好’却是何意?” 秋远山微微一笑:“莫急,还请祝道友稍等片刻。” 说话落下,不待祝融说什么,便脸色一冷转头对萧墨说道:“墨儿,你是否抢了御灵山的重宝。” “回谷主,另有其人。” “那人你可认识?” “只是数面之缘。” “如此……”闻言,秋远山脸色稍霁,沉默了片刻转头对祝融道:“祝道友,方才墨儿所言想必你也听到了,道友觉得这般如何?半年后我与墨儿亲上御灵山向祝前辈交代炼妖鼎之事。另外,御灵山乃我圣教支柱,这一点远山向来谨记在心,也请祝道友将远山之意传达令尊。” “秋谷主,我们如此好敷衍?”李修和左燕两位御灵山位高权重的银灵长老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祝融眼睛一眯,却见秋远山脸上全是诚恳笑意,知道今日事不可为了,心道一声:“老狐狸。”脸上却也露出一丝笑容:“既如此,那到时候祝某定扫塌相迎,恭候秋谷主和萧道友大驾。” 祝融走过萧墨身侧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萧墨,嘴角的阴柔笑意渐渐放大。 …… 大半个时辰后,三道身影从灰色雾气中一闪而出。 “少宗主,方才为何就此……”左燕回头看向蒙蒙的雾气,脸上怒色不减。 祝融目光中隐隐的阴冷闪过,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微微一笑:“左长老,你觉得沉阴谷这地势如何?” “易守难攻。若不是这次我们进入其中,绝不知道其内里乾坤的。”左燕神色一凛。 “所以,此次收获已经甚大。而且只要秋远山这个老狐狸答应来参加传承大典,便已向父亲示弱。只要到了御灵山……” 祝融说到此处顿了顿,瞥向两人,目光中寒芒隐现:“择天定圣之事我们已准备许久,圣主之位绝对不能旁落。待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取炼妖鼎甚至荡平这沉阴谷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至于那萧墨,你们觉得他会如何?” 李修和左燕神色一凛,知道萧墨已引起祝融的兴趣了,让祝融感兴趣的人下场…… 祝融神色中那隐隐可见的阴柔笑意,让李修和左燕都忍不住心中一寒,连忙齐声道:“少宗主英明。” …… 沉阴谷,客居洞。 “墨儿,这位是?”秋远山目光落在九阴身上,有一丝异色,他竟看不透此女子的修为境界。 不过秋远山终非常人,神色中的凝重和讶异稍纵即逝。 “宗主,这是我请来相助的一位朋友,名讳九阴,至于她的其他情况,暂时还不便透露,还请谷主见谅。”九阴烛龙的身份萧墨自然要替其保密的,这个女子喜怒无常,萧墨也不知会不会因为自己一句无心之言而得罪对方。 “既然是朋友,那便无妨。”秋远山将目光从九阴那满是无辜表情的脸上移开。她似乎对他二人的谈话毫无兴趣,正自顾自地环顾四周。 忽然秋远山声音一沉,似有一丝不悦:“炼妖鼎之事?” 秋远山问起,萧墨便将白龙湖夺鼎一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除了道碑和九阴的来历和身份以外,包括半年前出现在他身边的月白少年,也完全没有对秋远山隐瞒。 秋远山眉头微皱,沉思了片刻:“既然那少年并无恶意,此事便就此作罢。炼妖鼎之事,我们自然没有帮他们夺回的义务。” “是,宗主。” “半年后,便是圣教千年来第一次择天定圣之事。圣教四大宗门,我沉阴谷根基最薄,底子最弱,其他几宗都未将我沉阴谷放在眼中,墨儿你怎么看待此事。” “韬光养晦,一朝噬人。”萧墨沉默了片刻,答道。 “好!好一个韬光养晦。”秋远山长笑一声,片刻后笑声歇止。 秋远山点了点头,目光中一丝欣慰:“这些年你确实成长不少!” 随即豁然转身,衣袍无风自动,平静如水的目光中突然涌出了难以形容的威势,淡淡道:“半年后,你便与我去见识见识这天下英雄吧。” “是,宗主。” …… 荀勺还在客居洞洞口耐心地等待着,她知道接下来萧墨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果然片刻后萧墨走了出来,神色中多了一丝倦色,也多了一丝痛楚,头也不抬,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去月姑娘那里。” 萧墨默默地走向通道的尽头,眼中的痛苦之色越来越浓郁。 九阴跟在他的身后,渐渐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萧墨的一言不发,也不是因为越来越重的湿气,而是她清晰地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一股渐渐浓郁的血腥气味。 她在萧墨推开这段通道石门的一刹那,便已确定这血腥气味的源头,就在这通道的尽头,那里应该就是萧墨要去的地方。 终于两人在终点停下脚步,挡在两人面前的除了由极罕见的玄冰做成的冰门之外,还有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 灰衣男子见来人是萧墨,心中着实有几分欢喜,便没有说话径自将冰门打开静立一旁。 “谭伯,这位是我的朋友九阴。”原来这人竟是数年前一直跟在墨月身边的谭肖。萧墨见到谭肖脸色好看了些,声音有些低沉地道:“我要带她进去。” 谭肖一愣,这个屋子只有谷主、萧墨等寥寥数人可以进去,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谷主那里我会去解释。”萧墨道。 谭肖看了萧墨一眼,只见他脸色已有几分苍白,低叹一声道:“进去吧!” 萧墨声音已在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沙哑:“多谢谭伯。”说完便向门内走去。 随着冰门打开,九阴眉头皱地更深了:“好浓的血腥味!”虽然是烛龙之体,不过万物生灵几乎都对代表杀戮的血腥气味有天生的敬畏。九阴吸了口气,也迈进了冰门之内。 刚刚踏入冰门之内,九阴瞳孔陡然一缩,饶是她本就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轻吐了口气。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六章 血池 冰门之后,是一个巨大冰窟。 如此大的冰窟却未有半分寒气散出,冰窟之内砌作四壁的寒冰便只有北极玄冰了。北极玄冰珍稀异常,也不知道这里如此多的玄冰是从哪里来的。 而让九阴眉头轻蹙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冰窟中间那个巨大的血池。血池近十丈方圆,偶尔有血泡泛出,从小变大,最后裂开,而浓郁的血腥味也一刻不停地从血池中向外散去。 血池中间还有一个红白相间的玉台,细看之下便会发现玉台竟由一整块罕见的万年寒玉做成。 寒玉之上画着一道道玄奥异常的符文,符文从寒玉上沿一直延伸到到血池之中,皆成鲜红色,直如人体血脉一般,将血池中的鲜血引入寒玉内平躺着的女子身上。 女子着一身黑色衣裳,婉约的眉,娇俏的嘴,肤若凝脂,脸如秋水。女子之美,难以尽述。不过此刻女子双目紧闭,脸上也透着些许病态的晕红,就像雪中独立的寒梅,有淡淡的凄美。 “是七年前的那个少女!”九阴脸色微微一变,心道:“原来如此。” 女子静静地躺在寒玉内,就那般静静地躺着,那般安详。 …… “墨月,我来晚了。”当这少女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刹,他的心便融化了。所有的冷漠,所有的伪装全部卸了去!只剩下满心的柔情,满心的伤痛,还有满心的悔恨…… 眼前人儿,依旧那般安静的躺在那里,嘴角处似乎还有一丝笑意,久久不散。 “墨月……” 伤心的人儿,在低低的呼唤。 是否有声音可以穿越时空,有呼唤可以洞穿阴阳! 萧墨就这般一直跪在女子身旁,对着面前这个似乎已熟睡的女子,低诉着…… “墨月我这次出去看到了柳大哥,不过他却被邪法所侵救不得了……” “白龙湖那条差点要了我们命的妖蟒你还记得吗,可我们都错了,她竟是传说中的烛龙,我将她请来了,她现在就在我身后……” “对了,我去了飞仙居,你怪我报仇晚了吗……” “银面人的身份我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我是不是很没用……” …… 寒玉中的女子没有答话,可怜的人儿,到底是你,还是他! 九阴默然地看着跪在寒玉边呜咽低语的萧墨,背影消瘦,身形颓然。心中莫名有些凄苦:“如果那人也这般对我,就算再被封印四百年……” 不知多久之后,萧墨终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对着九阴,抑或是对自己的心:“前辈,求你救救墨月!前辈你功参造化,掌日月,通阴阳。那日你可以夺我魂魄,定也能为她反魂续命!” 萧墨脸上有异样灰色,目光灼灼,似乎九阴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九阴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叹道:“她精血无存,七魂俱散,又哪是我救得了的。” “精血无存,七魂俱散!”萧墨身子一震,面如死灰。 当所有的希望一下子变成绝望又有多少人可以承受! “精血无存,七魂俱散!将我的精血给她,将我神魂给她,前辈不论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救救她!”萧墨双目已尽数被灰气所占,惶惶然然却似乎依然不愿放弃希望。 九阴目光中有一丝不忍,迟疑片刻终究沉声道:“确实救不成了!” 萧墨身子又是一震,脑海里嗡嗡作响,全是九阴的话,浑浑噩噩只觉世间的一切已了然无趣。 不知过了多久,萧墨突然狂笑起来:“哈……啊!和七年前一样,我依然什么都做不了,我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哈……啊!” 萧墨面色惨然,笑声凄绝,血泪夺眶而出,几近疯狂。 “萧墨?”萧墨的嘶吼惊动了守在石屋外的谭肖,脸色一变立刻掠向冰窟。 九阴秀眉微蹙,右手突然弹动,一道黑光击中萧墨额头。 萧墨闷哼一声,但却没有倒地,眼中的灰色愈加显得浓郁,状如疯魔般地扑向九阴。 九阴早有准备,身形一闪之下便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掌击在了萧墨的后颈处,萧墨脸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便眼睛一黑地昏迷过去。 谭肖不知道事情缘由,只以为是九阴突然出手将萧墨打晕。惊怒不已,右手猛得向前一甩,一杆灰白色的骨枪,便卷着惊雷向着九阴奔射而来。 九阴似浑然不觉,就在谭肖觉得要一击得手的时候。 九阴突然转头对他浅浅一笑,谭肖心中一惊,随即若有所感陡然向骨枪看去。 果然骨枪诡异地停顿在九阴的身前数寸处,震颤不已,随即一道玉指轻点在枪身之上。 “嗡……”骨枪如遭重击,枪身夸张地扭成了九十度,终于平衡被打破,骨枪“嗡”的一声,向冰窟内侧飞转而去。 谭肖骇然失色,却顾不得九阴,身形猛得一旋向骨枪射去,硬生生的在骨枪刺中内壁前的一瞬抓住骨枪枪尾。 此刻九阴已笑嘻嘻地站在了石门之外,微笑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被我打昏了而已。” 闻言,谭肖有些惊疑不定。 九阴则气定神闲地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萧墨:“你一试便知,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弄醒他。” 谭肖伸手向萧墨探去,果然气息平稳。但其脸色扭曲,又似乎极为痛苦的样子。 “姑娘这是?”谭肖沉声问道。 “方才他被入体的阴气所袭,若不这样,只怕此刻已失了心智。”九阴看了看昏倒在地的萧墨,轻叹了一声。 谭肖沉吟了片刻,此时萧墨的脸色似乎已好了几分,修习“九阴鬼炎”的弊端他很清楚,随即想到方才萧墨的声音确实有几分古怪。 一念至此,他已知道多半此女所言非虚,萧墨的隐忧已到了这般地步,脸色变了变,拱手对着九阴行了一礼:“多谢九阴姑娘出手。” 同时,又连忙在萧墨身上连点了数下,见萧墨没什么变化,才面色一松地道:“姑娘可否随在下去见敝谷谷主一面。” “我也正有此意!”九阴笑了笑,似浑不在意。 “好,姑娘请。”谭肖一手扶起萧墨,一手引路道。 九阴微微一笑,便跟着谭肖向冰窟外走去。 冰窟再次被关闭,血腥味似乎也被隔绝在此地。这个深藏于沉阴崖内的世界,再次归于平静。 九阴步履轻快,只是眉目流转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丝迟疑之色。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七章 转机 沉阴谷,山脉深处的某个石室内。 秋远山神情温和,只有偶尔的目光瞥动间才露出精光缕缕:“墨儿性子向来有些古怪,若有什么得罪姑娘之处,还请九阴姑娘多担待。” 九阴浅浅一笑,知道秋远山话意未尽,“秋谷主有话便直说吧。” 果然片刻后,秋远山神色一肃:“好,既如此,那秋某便开门见山了。姑娘不知何处人士,又为何与墨儿在一起。说实话,就算以秋某的定力第一次见过姑娘,也差点被姑娘的天人之资所慑……” 九阴如何不明白秋远山的言外之意,淡笑道:“秋谷主也无需再探查我的身份来历了,我只能告诉谷主,我对萧墨和贵谷暂无恶意。” 秋远山的眉头皱了皱,显然对九阴如此简单的敷衍回答不甚满意,不过当他的目光再三瞥见九阴那绝美双眸中若有若无的笑意之后,终是将武力制服九阴的念头压了下来,神色恢复温和:“既如此,秋某便放心了,以后还要请姑娘多照料墨儿一二了。” 九阴感觉到那深沉的压迫感正在缓缓消退,忽然似笑非笑道:“倒是谷主既是萧墨的授业恩师,却又为何让他修习九阴鬼炎这样的功法!九阴鬼炎虽然威力极大,也易速成。但却要吸取阴气入体,对身体伤害之大,谷主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秋远山微微一愣,似乎未曾想到九阴会有此一问,沉默片刻,神色中多了复杂之色,答道:“九阴鬼炎并非是我教他,是他自己一人修习。” 不知是不是因为谈及九阴鬼炎的缘故,秋远山神色忽然有些颓然,挥了挥手:“谭长老,你带九阴姑娘去上房休息。” “秋谷主,我还有一个要求。”九阴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忽然道。 “姑娘请讲。”秋远山有些诧异。 “萧墨昏迷这段时间,我必须一直在他身边。”九阴看似随意地语调,目光中却有种不容置疑。 “九阴姑娘的意思是?”那似有似无的压迫感再次出现。 九阴却并未回答。 秋远山深深地看了眼九阴,但九阴面不改色,他眉头紧了紧,沉吟了片刻,便道:“姑娘对墨儿用心了,这自然可以的。” “谭长老带九阴姑娘去墨儿的房间。” 九阴这才嫣然一笑,对着他施了一礼,跟着谭肖退去。 待九阴走远之后,秋远山眉头皱起,对着身后的阴影处道:“影儿,可查出这女子底细?” “谷主,萧墨少主以往结交之人中似乎并无此女。”阴影中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和嘶哑。 “也就是说,这女子是墨儿这次出谷方才相识的?”萧墨眉头皱地更紧。 “很有可能是。”那个声音答道。 “他做什么我都不管,但若有半分对不起墨月的地方,我定不饶他!”秋远山的神色中闪过一丝阴厉。 “萧墨少主对小姐用情至深,应该不会的。”那个声音顿了会,答道。 “罢了,就算真的如此也随他去了,他也是个苦命的人!”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秋远山轻叹了一声道。 “谷主,影儿有一事不明?”沉默了少许,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同意让九阴去墨儿的房间吗?” “谷主明鉴。”那个声音道。 “墨儿既然带她来到谷中,自然便可以信了。”秋远山微笑道。 “好了,此事便先这样。”中年男子话锋一转:“祝融等人已经离开沉阴崖了吧?” “是的。”那个声音答道:“这几日已按照谷主的意思,让他们三人对我谷多多‘了解’一番了。” “很好。五十年前李老怪的修行出了岔子,天月宗力量急剧收缩。祝老怪的野心便再也藏不住了,选在择天定圣前,来一出传宗大典,是想趁机玩一手万宗来朝的把戏。我便遂了他的意又如何!” “宗主雄韬伟略,又岂是祝齐这个老怪可比的。” 秋远山摇了摇头:“圣教四大宗门谁不想重现当年圣教一统的千秋伟业,我沉阴谷底子最薄,每一步都大意不得。” “是,谷主。” “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秋远山摆了摆手。 “影儿还有一事想请谷主示下?” “说吧。” “少主并未对杀了岩锋。”影儿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哦?”秋远山沉吟了片刻:“墨儿既然这样决定,自然有他的理由,由着他便好。” “是。”影儿应了一声,片刻后有几分唏嘘道:“就算影儿也未曾料到,少主竟然仅用了三年便发现了岩锋的真正身份,即便谷主已给了诸多提示。” “是啊。何尝是你,即便是我,原本也只是因为墨月的缘故,才带他回谷。却从未期待他能到今天这等地步……” …… 半日后,同样在沉阴崖山腹内的一处石屋中。 “你醒了?”九阴此刻已隐隐猜到以面前这个男子的性子,却甘愿舍弃三魂相求的缘由了,即便是他对这样的男子也有几分好奇,声音中不禁多了几丝柔和。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萧墨神色中仿佛有几分疲惫之色。 九阴看着萧墨显得有些绝望的木然神色,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不忍,轻叹道:“我救的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 “你强修九阴鬼炎,固然修行进境神速。但这种功法是害人害己,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像刚才一样,失了神智!” “哈哈!失了神智!”萧墨惨笑道:“若是七年前我有今日这般道行,墨月说不定也不会为我而死了,你却说它害人害己!” 九阴一时语塞,本来还想再劝说几句,但看到萧墨一脸惨然的表情,便将话收回了肚子。 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起来。 半晌后还是九月先打破了沉默,“其实墨月姑娘也并非一定救不得的。” “什么!前辈!”萧墨一下子站起身来,双目圆睁,连声音也一下子颤抖起来。 “我说的方法也不知道现在还成不成。”然而九阴却摇了摇头的有几分不确信起来。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晚辈也不会放弃的。”即便九阴如此说,可萧墨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那好,你再带我去趟墨月那里吧。” “前辈,这是要?”萧墨诧异道。 “去了你便知道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八章 白日梦 两人穿过数道幽深难辨的通道,再次到了藏于山腹深处的冰窟之前。 两人的到来让谭肖微微有些意外,不过当他看到萧墨已然无恙,便放心了许多。这次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将门打开,只是目光不知为何地在九阴上多停留了片刻。 待两人进去后,他又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巨大的血池再次出现在视野内,九阴的目光落在寒玉之内,气血沿着符文诡异流动。 九阴眉头皱了皱,指着寒玉对萧墨说道:“这种用生灵新血护持肉身的法子,虽然也有几分玄妙,但绝不是长久之计。若我所料不差的话,慢则十载,快则两三年,墨月的肉身只怕便要被这血气所袭,彻底崩溃了。” 萧墨神色一黯,九阴说到了他的痛处。 二十多年前,秋远山发现墨月娘亲身中十年散这几乎无解之毒,伤心绝望之事想到用万年寒玉的寒气来减缓毒性在体内的发作。 数年之后,毒性渐渐抑制不住,秋远山难忍这生死离别之苦,几乎着了魔似的扎进医药典籍以及各种秘法禁术中。 一年后,他虽未找到解毒之法,却意外地发现一种能让人死后肉身不灭,神魂不散的秘法,便是这“气血护灵”之法。 知晓世间存有这种秘法之后,秋远山大喜过望,决定先将墨月娘亲用此法护住神魂和肉身,再慢慢破解这十年散之毒。 此后十年,秋远山几乎倾尽整个沉阴谷之力终于在一处上古遗迹内发现此秘术。只是他未曾料到的是,墨月娘亲最后一次毒发竟比意料中提前了半年之久…… 不过也幸亏如此,墨月的肉身得以通过此秘法保持七年不腐。只是到了一年前,秋远山却骇然发现,这气血竟已慢慢袭入墨月肉身之内。此时,已退无可退。若是撤下这气血护灵之法,只怕墨月的肉身一时三刻便要崩溃了。 这也是为什么萧墨知道后立刻从阴池出关,出来寻找解救之法,也是为什么当他知道炼妖鼎中的妖蟒竟是传闻中的烛龙时,立刻便想到传说中烛龙掌日月,通阴阳的神通,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借助烛龙的力量了。 “还请前辈救救墨月!”萧墨神色中有深深的悲伤,颤声道。 九阴吸了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头道:“将我的精血滴入寒玉之中,应该可以护持她的肉身十年内不再被血气所侵袭。” “前辈,你?”萧墨惊道。 “耗不了多少精血的。”九阴微笑道。 在左臂皓腕处轻轻一点,一道呈诡异黑白两色的血液便滚落而下。 “前辈!”此刻萧墨已阻止不及。 血液滴落在寒玉之上,未发出丝毫声响,毫无阻滞地渗进了寒玉中,最后从符文连接处浸入寒玉内层的血纹中。 随着九阴的精血汇入,血纹中陡然生出变化。黑白两色的精血就像其他气血的天敌一般,原先血纹中的红色鲜血与九阴的精血一触即溃,纷纷消融而开。 不过更多的血液又受刺激似的,对着黑白两色精血汹涌扑来。 萧墨未想到还有这一层变化,神色又忍不住紧了紧,好在此后黑白两色精血虽只有拇指大小的一团,却丝毫不惧汹涌古荡的血潮,不受阻挡地向涌入墨月身体之上。 九阴脸色有些苍白,纤长若葱根的莹白手指伸出,轻轻一捻,随即那团黑白两色的精血突然化散而开,变成了一团黑白两色的雾气。 雾气方一形成,便向着墨月周身蔓延而开,片刻后便笼罩了墨月全身。 没过多久,墨月脸上的异样红晕便渐渐褪去,其余血气则被黑白两色的雾气阻挡在外,前进不得。 九阴见此脸色一松,喷出一口青气,将手腕的伤口裹住。 “前辈大恩,萧墨无以为报!”见此,萧墨的神色终是一松,脸色好看了许多,恭恭敬敬地对九阴行了一礼。 “谁说你无以为报的,我帮你自然要让你有的报的!”手腕的伤口在青气的包裹之下已然愈合,九阴闻言脸上似有几分不满地轻哼道。 “前辈但有吩咐萧墨定当尽力。”萧墨肃然道。 “我吩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后不准再称呼我前辈,须以九阴相称。”九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萧墨默然。 九阴看了萧墨一眼,随即眼中狡黠一闪而过,轻笑道:“至于其他的事情,等我想到再吩咐你就是。” “是,前辈!不,那谢过九阴姑娘了!”萧墨只得叹道。 两人一时沉默,片刻后想到了什么似的,九阴笑意敛去,话锋一转地说道:“这屋里生人不易待得太久,带来的浊气对墨月不好!” 萧墨又回头看了墨月一眼,但见她的眉目如画,嘴角含笑,那般安详恬静,似乎做着最甜美的梦一般。 他忽然向怀中摸去,那是一截尺余长的黑色竹箫。萧墨将竹箫放在了寒玉边,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 …… 晌午,天居门数百里外的一处官道之上。 一老一少两个道人躲在一处大树的树荫下避着艳阳,这两人正是探望过了萧仲后便掉转方向赶往天居山的青衣和李叶儿。 “舅舅你这般走几步便停一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前面的小镇啊。”李叶儿伸长了修长白皙的脖子,却仍看到小镇影子,不禁有几分不满地抱怨道。 李叶儿脸色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时不时地扇动两下手中的青布扇子。 “你个臭丫头,怎么不体恤体恤我们老人家呢!”青衣看起来更是不堪,汗如雨下,湿了大半道袍,呼呼喘着粗气,瞪着眼睛道。 “体恤您?不是您要来看什么正道大比的吗!”李叶儿没好气道。 “要不是为了你这个臭丫头,我老人家又何必辛苦自己这把老骨头,去什么天居门,看什么正道大比!” “说得好听,还不是您指望我能被哪个大门大宗看上,您以后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李叶儿显然不买老道的账,没等青衣话说完,便抢言讥讽道。 “哎呀,臭丫头,孝敬长辈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老夫养你这么久,不指望你指望谁。”谁知那青衣却似乎对李叶儿的话十分不以为然,面色丝毫不改。 李叶儿翻了白眼。 这时青衣却突然长叹一声,大为惋惜地道:“我一身的优点,你却只得了悟性和聪慧。什么大智若愚啊,坚韧不拔啊,甚至尊老爱幼,重情重义啊……” “哎……” 李叶儿终于忍不住想要呕吐起来。 “也罢!能有我几分悟性,这资质已算绝佳了,不论修炼哪般道法必会一日千里。一旦被某个宗门看中,花不了个三年五载必受器重,到那时……嘿嘿。”青衣对李叶儿的的表情视若不见,越说越是得意起来。 而李叶儿则再也忍不住,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耳朵,这老头又开始白日做梦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五十九章 惊喜 然而青衣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打住,语重心长地继续对这个还需他多多教导的外甥女说道:“叶儿啊,你爹娘死的早。舅舅我放弃了大好道业,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现在舅舅老了,这后半生就全靠你了!” 李叶儿忍无可忍,又不得不忍,只得头像认输:“舅舅,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您老放心,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的少不了您的。” 闻言,青衣打了胜仗似的,老脸上爬满笑容,点了点头,终于有几分欣慰:“这才像话!” 李叶儿与青衣斗完嘴之后,不禁又往后缩了缩脑袋,将清布扇子遮在脑袋上,树下的阴凉似乎又小了些,抬头瞄了眼毒辣的太阳,皱眉道:“舅舅,怎么好像越来越热了啊!” 青衣嘿嘿一声,道:“小丫头,不懂了吧!这越往南自然越热,天居门地界偏于南方,自然比北方热。这还算不得热,到了位于中原最南端,如同置身火炉。不过也不是全是坏处,想当年老夫御剑而过,众妙门那些仙子们薄纱轻裹,身姿……” 青衣抹了口唾沫星,还得继续吹嘘,忽然瞥见李叶儿瞪得老大的眼睛,意识到自己言多已失去,老脸不禁一红,轻咳了两声,赶紧改口道:“曾听别人说起过,中原最南端可是连绵上万里的火山群,你想想那该多热!” 也不知是李叶儿有意装糊涂,还是真没听到青衣方才话中最精彩的部分,竟没有在青衣心虚不已的话题上纠缠。 “连绵上万里的火山群!”李叶儿眼睛依旧瞪得老大,张口结舌。不过片刻后似乎便没了兴致,显得有些颓然地看着青衣,道:“那我们还去不去天居门啊?再这样下去还能赶上天居山大比吗?您老后半生的吃香喝辣啊!” “对,对,拖不得,拖不得!”青衣也仅仅心虚了眨眼功夫,听到李叶儿的话,豁然而起,咽了口唾沫,“走,走,走!去小镇,到那里就有客栈休息,就有凉茶润喉了!” “我看是到了前面就有妖魔鬼怪吧!”李叶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讥讽道。 “那当然,没有那些妖魔鬼怪,哪有我师徒两的一口饭吃啊!”青衣不以为然,嘿嘿直笑道。 青衣说完整了整衣衫,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道风仙骨些,脸色一正地道:“跟着为师,去小镇,为那里的百姓除魔降妖。” 青衣步履闲适,神态从容,眼中神光灼灼,竟真的变成了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哎!不知道又是哪个冤大头要倒霉了!”李叶儿秀眉微蹙,眼睛也不禁抽了抽,不过片刻后便轻轻一笑,“这样也好!没有你们这些冤大头,哪有我的好吃好喝勒!” 走在前面的青衣,立刻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几分欣慰:“孺子可教也!” 只是他说过话那片刻,神色立刻变得市侩猥琐,还哪有半点高人的模样! …… 回到萧墨所住的石室内,九阴说道:“虽然我的精血可以暂时压制侵袭的血气,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一旦精血的灵气耗尽,血气再次侵蚀,对墨月而言只会比先前更凶险。” 闻言,萧墨身子不禁抖了抖。 九阴看了眼,沉默了会,继续道:“若想完全护住墨月,光靠现在的还不够。” 萧墨立刻便抓到九阴言外之意,身子猛然一震,眼睛死死地盯着九阴。 九阴暗叹了口气,随即正色道:“若是能得到北海寒髓,融于寒玉之内,至少可压制血气侵袭百年之久。” “北海寒髓?”萧墨心神绷紧,眉头紧皱,脑海终究无半点关关于此物的印象,闻所未闻。 九阴神色有些莫名:“此物原是北海神物,现今却是落在北极之地的北寒宫手中。” 北寒宫?萧墨忽然想起几年前天居门大比上那个惊艳绝剑的女子寒烟离。 “至于如何救回墨月,暂时说来还为时过早,等到取了寒髓护住了墨月身体之后我再告诉你。” “救回墨月?前辈的意思,墨月不但身体可以护持,还有希望重获生命?”萧墨的身体抖动不停,有几分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九阴,目光中骇然,疑惑,狂喜,惊惧。 九阴看了萧墨一眼,眼前的男子不过二十多岁,却似早就染了风霜,眉宇间有深藏的苦楚,点了点头道:“人死魂灭,本是天道常理。但世间却也多有你我难明之事,正如我那一日可以强行拘走你三魂一般。这世间既有肉生白骨的神物,亦有招魂反生的秘术。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萧墨身体抖了抖,神色中有一丝疯狂,灰气隐现。 九阴微微有些不忍,迟疑了片刻,没有如实相告,轻声说道:“只是这个东西至少已遗失数百年了,再想找到难之又难。” 九阴这看似希望渺茫的忠告,却是萧墨七年来听到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决不放弃。” 九阴露出一丝柔和笑意:“好,那明日便随我去一趟北海吧。” …… 沉阴谷,不知名洞窟。 “什么……”秋远山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不过他浑然不觉,豁然站起身来,猛地抓住身前说话之人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你方才说墨儿带来的九阴姑娘,不但将月儿气血侵袭之事暂时抑制住了,还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护持月儿百年身体无碍?” “是的,方才属下已经亲自看过小姐了,体内的气血确实都被清除了。”影儿吸了口气,轻声答道。 “我现在就去看看。”秋远山惊喜若狂。 “不过那位九阴姑娘明言生人勿近,生人浊气会对小姐的身体不利的。”影儿轻声道。 “是了,是了,是我有些心急了。”秋远山松开影儿肩膀,来回踱着步,喜极而笑。 影儿这数十年来从未见到沉稳如山的秋远山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酸,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少主让我禀告您,他不日便要要与那九阴姑娘一道,前往北极寻找克制气血侵袭的东西了。” “胡闹,这等大事怎么能他一个人前去。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对月儿有利,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的。”秋远山脸上闪过几分不满。 “少主说,这是九阴姑娘要求的。那个地方人多了去了不好。”影儿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她不愿看到这两个男人有任何的嫌隙。 “哦?”秋远山沉吟了片刻,神色稍缓:“墨儿向来做事稳妥,事关月儿的事,他不会胡来的。” “谷主……”影儿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莫名意味。 “怎么了?”秋远山有一丝疑惑。 “肩膀……” 秋远山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紧抓着影儿的肩膀,眼神中有一丝歉意,将手松开。 两人一时沉默起来,片刻后,秋远山的声音恢复平静:“你下先歇着吧……” “谷……”影儿终究没将那个半个字吐出来,藏在阴影中的神色微微一黯,语调恢复如常:“是,谷主。” 小半个时辰后,秋远山立于冰窟的玄冰石门之前,目光中再也没有了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和淡然,却多了许多凄凉、悲苦、倦意,声音低沉似哽咽一般……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章 质询 第二日,沉吟崖外的雾气突然搅动起来,没过多久,两道人影缓缓走出,正是萧墨和九阴。 “少主,属下已在此等候数日。”左锋站在沉阴崖出口的不远处,对着萧墨行了一礼,神色坚定。 萧墨似乎早有预料,淡淡道:“逍遥宫种在你身上的禁制,待我归来后,必想办法将它拔除。” “谢,少主。”左锋目光闪了闪,恭敬答道。 “不仅荀勺中意你,就算是谷主对你也另眼相看。”萧墨摇了摇头:“你的成就绝不应该止于此的。” “谷主他也…”左锋神色中有一丝惊疑。 “放心,既然谷主将你交给我,自然便是要我来做决定。” “将你的面罩摘下吧……” 左锋犹豫了一下,但终究依言取下黑色的面罩。 面罩之下是一张极为年轻俊美的脸庞,狭长的细眸如两道弯曲的刀片,凭添几分妖魅之感。 “以后便以此面目示人吧,从此你不再是左锋,而是我萧墨的刀和剑,你的生、你的死皆在我手,以后你便是萧左。” 左锋浑身一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猛然抬头,不过当他看到萧墨目光中那汪洋大海一般的深邃之后,心中陡然平静了许多,平静地道:“是,少主。” …… 天居山、养心殿。 数十人端坐一起,有僧有道,穿着打扮各有不同。 除了方月门、北寒宫等寥寥几派之外,二十个正道宗门和五个传承之族均有掌门或长老在列,甚至连一直偏居一地的众妙门这一次也不同以往地派了四长老楚仙子前来。 楚仙子一袭白衣,姿容出尘,身姿曼妙,浅笑嫣嫣,惹得众人侧目。不过毕竟都是些修道有成的高人,颔首示意,目光瞥动间总不至于失了分寸,况且有些人进入大殿前已多少得到些了暗示,所以大多屏气凝神,正襟危坐。 稍稍留意些,便可看得分明,除了楚红酥外,正道四大宗的另外三位掌教神色虽然都平静,但目光隐隐闪动的光芒,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天居子不着痕迹地扫过大殿,见该来的都已到齐,低垂的双目微微抬起:“叶道友,你将事情与诸位师弟说一下吧。” 叶恒早有准备,扫了大家一眼,便将御灵山青灵护法水夜死前写下的血书拓本取了出来,传于在场众人。 片刻后,议论声,惊疑声四起。 待众人全都看完,叶恒便将其女叶心在白龙湖被御灵山伏击及审问御灵山护法等事一一与在场众人说来。 除了事先已得到讯息的寥寥几人,大多正道高人们神色急剧变化,显然拓片上所指的御灵山传宗大典和择天定圣之事让在场之人大为震惊。 天居子看了看大家,见时机成熟,神色中有凌厉之意:“看来经过二十多年的蛰伏,魔教又死灰复燃了。道衍宗白玉师弟已经前往御灵山探查消息,我们也不能不早做准备。” 正魔两道势不两立,早杀红了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怎容得魔教再猖狂! “天居道友所言极是。”立刻便有好几个掌门和长老附议。 天居子身为正道第一人,说话自然无人反驳。 这时,叶恒突然有意无意地看了飞仙居掌门李厚一眼:“还有一事,叶某也是刚刚得知,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恒的神情有些古怪,让李厚生疑,脸色稍稍有些难看:“叶道友,有什么有什么话只管讲便是,看着我做什么?” 叶恒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悲痛之意,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此事李道友还不清楚。五天前,飞仙居被魔教妖人袭击,死伤惨重。” “什么!”李厚豁然站起,不仅仅是李厚,在场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也都神色大变。 “李道友莫急,相信再有一两日你们中便有消息传来。” “叶道友,还请慎言。天居山与飞仙居相隔不过千里,以我张师弟的修为用不了两三日便可到此,如果真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怎么会拖延到那时?”李厚脸上有些愠怒,至从七年前飞仙居惨遭大难之后,实力一落千丈,正道各派对待飞仙居远不如之前那般客气。 他来天居山之前,叶恒便借着交流道法之名,强行调查七年前宗门被屠戮一事。 李厚深知此时飞仙居地位大不如前,所以依旧强忍怒气。 “张鹤道友也才此役中陨落了。”叶恒看了他一眼,用一种听不出意味的语调说道。 “叶宗主,这个玩笑开不得,张鹤道友道如中阶的修为……”李厚还未说话,与张鹤算得上有些交情的秋枫乾竟也失色地站了起来。 “哈哈。”李厚更是气极而笑,怒道:“叶宗主,你无端编造此事,究竟有何意图?十数日前,你我还在飞仙居一同论道,今日怎么忽然说这等莫名其妙的话?” “李道友,稍安勿躁。”叶恒目光中依旧有几分沉痛,转头对古海道:“古师弟,此事还是你来说吧,另外把飞仙居门下弟子的亲笔信呈给李道友。” 原来古海竟已从飞仙居赶到了天居山,古海叹了口气道:“是,掌门师兄。” 随即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李厚。 李厚认得信封上正是其弟子常剑字迹,微微一惊,连忙拆开信封,阅完信中内容,饶是以李厚的高深修为,身体也不禁晃了晃,神色一下子灰败到极点。悲愤、痛苦、不甘等等不一而足。 众人看着李厚的神色变化,哪里还不清楚此事的真假。 这时,古海便将那日他与孙重二人在飞仙居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李厚只觉天旋地转,脑海嗡嗡作响,胸口憋闷地无以复加,若不是强忍一口真心,怕早就喷出一口鲜血了。 李厚再也坐不住了,神色难看之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飞仙居有变,李某先行告辞。” 这时,天居子却淡淡道:“飞仙居这惨祸实在让人痛惜,想必李道友也不想让所有正道同仁都经历此等伤痛吧!” 李厚强忍愤怒,脸色难看到了极处,一字一句地道:“天居道友此话到底何意?” 天居子微微低垂的双目终于全部抬起,目光完全落在李厚之上,有隐隐地寒意:“七年前方月门宗毁人亡,不知道此事道友可知?”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一章 北关 这一日,天居山正式宣布这一届正道大比取消,至于取消原因,却讳莫如深。不论是准备在大比上一鸣惊人的各派年青俊彦,还是来长见识看热闹的弟子们大多失落非常。 天居山大比八年一次,已连续进行了两百多年,怎么会说取消就取消了呢!起先还有些弟子隐隐有些怨言,甚至连大声质问天居山同门的亦有之,不过这些声音几乎仅仅喧嚣了小半日便彻底消失,就是那些自恃天赋或宗门宠爱的精英弟子们也都在自家掌门或师尊的肃然眼神下以及三言两语的交代中,都一个个乖乖收敛了气焰,噤了声。 这一夜,天居山之上,月沉星暗,风雨欲来,一片肃杀意。 剑凛峰,拱卫主峰天居峰的一处侧峰,其上只有茅屋三两间、竹林一片,悬崖的青石若干,茅屋中烛火摇曳,清清冷冷。 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落在临崖最近的青石上,背朝茅屋,临崖远眺。 琴音如丝,清越不妖,入耳温濡。屋中人只有剪影映着窗,身形修长。 不知多久,一曲终罢,余音散尽。 “你来了。”茅屋中的声音清清淡淡,不染尘埃。 “听说,他与叶恒比试了一场。”临崖人转过身,凝视那道修长剪影,轻轻说道。 “算不上比试,叶恒一招便败了。”屋中人指尖轻轻拨弄琴弦,有淡淡的清音。 临崖人如水眸子微蹙着,有清风拂来,白衣轻卷。 似有片刻的沉默,轻吸了一口气,语调依旧有微微的起伏,“叶恒雷神诀大成竟一招便败了?那我们……” “等。”屋中人的声音依旧清淡如初。 “等?我能等,你还能等吗?”临崖人见那道剪影在明灭的烛火中微微摇曳,似更清瘦了些。 屋中人似轻笑了声,缓缓站起身来,剪影放大后很快便消失不见,临崖人眸子里升起一片水雾,那道紧闭了近两百年的门,开了…… 临崖人看到了屋中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细细的,柔柔的,似天地相映,看上一眼,便化了她的心,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 半个月后,北关。 北关是进入极北之地前的最后一个小镇,扼守极北与中原的要道,自古便是由北入中原的一道关卡,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过了北关,气候急剧变化,不出百里便已是真正的北寒之地了,素有一入北关天下寒的说法。 当然北关闻名天下之处除了其位置重要外,更由于其自古便是极北之外的“第一春”。 或许因其地势低矮,群山环抱的缘故,北关的气候与百里外的北寒之地反差巨大,四季如春。在这已近极北的世界,实在是一片难得的暖春之地。 这是一处白桦林海,林中草色繁盛,野花遍开。 九阴兴致似乎很好,不知是因厌倦了数日来的北风阴寒,还是却是被这里的花香鸟语所感染,她艳丽绝伦的双眸中多了些许清丽。 微风拂过她身边不知名的小花朵叶儿,又调皮地撩起她秀美的青丝几缕,从她精致的脸上轻轻触摸而过。透过桦叶阻隔的阳光似乎也眷恋着这绝世的人儿,亲吻着她雪白的柔荑,一刻也不曾离去。 阳光同样也落在了萧墨的脸上,似乎有些暖意。 “前面不远便是北关了,过了北关便是到了极北之地。”萧墨目光看着远方淡淡地道。 “在这里多待会吧!”九阴不知为何起浅浅一笑,虽然面前这个略显清瘦的男子,目光似乎从未停留在她的身上。 “自然可以。”萧墨转头看了九阴一眼,脸上亦有一丝笑容。 两人就这般一步一步的从花海中穿过,偶尔有桦叶被风摇落,化为漫天飞舞的蝶。 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林海起伏,百鸟纷飞,似歌似舞。花瓣儿,有红,有白,似柳絮又似散落的雪花,在林中欢畅奔流。似乎这是一副绝美的画卷,而此刻画中之人却越行越远,直到消失在画的尽头。 风,轻而易举地吹动了桦林成海,惊起了百鸟群飞,是否也能动了人心啊! …… 北关镇。 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穿镇而过,青石路两旁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商铺,萧墨终于知道与九阴走在一起的坏处了。 九阴走到哪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论是男人的,抑或是女人。 男人的目光大多停留在她那曼妙的身姿和绝世的容颜之上,爱慕、贪婪、甚至是赤裸裸的**,而女人的目光中自惭形秽有之,妒忌,敌意有之。 九阴的出现注定要给这个中原北端的小镇带来骚动。 就在她身边男人脸色越发不自然时,九阴却似乎更加得意起来。 泰然自若地接受男人们火热的目光,若有女人目含敌意地看着她,她便挑衅似地对着女人身边的情郎浅浅一笑。只让那些个早就心有所属的情郎,失魂落魄。 身边的男人终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吃醋了!不是你说要引起别人注意的吗!”九阴似乎很自然地往这个男人的身边靠了靠,声音中竟有无限的风情。 萧墨没有答话,因为他感觉到了有无数道妒火中烧的目光正狠狠地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眉头微皱。 不过只过了片刻后,便又变成了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对这一切没有半点的不悦。 萧墨神情变化自然都落在了九阴眼中,她暗暗一笑,装作不知,又开始和周围的“情郎们”“眉目传情”起来。 忽然萧墨停住了脚步,向其中一处商铺走去。九阴自然也莲步轻移,跟了上去。 这是一家售卖竹箫的铺子。 萧墨的目光落在了一只黑褐的竹箫之上,愣愣出神。 两人的到来,让这商铺的老板受宠若惊,喜出望外。 店铺老板的目光停留在九阴那似凄非凄,似喜非喜,如烟似雾,一对入水眸子上动也不动。 直到萧墨终于伸手拿起一支拇指粗细的黑色竹箫,问了声,“店家,这竹箫可是用南山的竹子做成的?” 老板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九阴风情无限的脸上移开,回道:“客官好眼力。” 萧墨看着手中的竹箫,沉默了少许,从怀中摸出了几许碎银递给店家,却又将竹箫放回了原处,便不顾有些莫名的店家和九阴,径直走了。 萧墨走了十来步后,九阴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扫过这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竹箫,却又不知为何低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向萧墨追去。 “客官你这钱?”店家突然急地一跳,却不是对着萧墨,而是对着九阴大喊。 然而那绝美的人儿却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 终于那可人的人儿消失在店家的视线之中。 店家的目光中竟有一丝伤心欲绝的凄苦,终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 这时屋中走出一个身穿黄衣的婆子,看到店家站那目眺远方,一动不动似失了魂,不禁心中一惊,连忙推了推他:“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店家的目光慢慢的从远方收回,落在了黄衣婆子脸上,又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心中竟又生出一种了无生趣之感,“唉”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才转身向屋子走去。 黄衣婆子不明所以,但见到店家安然无恙,又看到店家手里的银子,心情不禁大好。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二章 骚动【求收藏,求推荐】 “走得这么急?”九阴委屈一般地嗔了一声。 不过,不知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还是萧墨原本便没打算理睬“非正常”的九阴。 九阴只得把脚步加快了些,绝美得无以复加的精致面容上,有细细汗珠,身姿轻摆中却更是风情无限,又引得路人一阵嗟叹! 终于到了萧墨身边,嗔怪似地瞥了他一眼,“南山的竹箫有什么特别之处?” “用南山黑竹制成的竹箫,在我们那叫情箫。可惜八年前宗门被毁后,便不知被什么人将满山的竹林都砍光了。”萧墨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目光中仿佛有几分回忆,有几分倦色。 “情箫?何为情箫?”九阴诧异道。 “在南山,男子若是爱慕女子,便会用情箫吹奏情曲,若是女子接受男子的爱意,便会将情箫收起珍藏一生。情箫之曲,便成绝响,一生一箫,一箫一曲便是情箫了。” 九阴微微一怔,忽然想起那一日萧墨在方月门吹箫时的情景,陡然心中莫名有一阵酸楚,那个对曾也对她这般说话的人,此刻又在哪里! 九阴神色变化却未能逃得过萧墨的眼睛,只是萧墨浑然不知似地,转而低低道:“这情箫声音多清冷悲凉,最是凄苦之物。” 九阴愣了会,忽地掩嘴而笑,轻轻自语道:“这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呢!” 然而不知是萧墨不想回答,还是他压根就没有听到九阴说的话,脚步没有停顿,转向了身边的一间酒馆。 酒馆不是很大,屋子里也因为光线不好,显得有些昏暗。 萧墨随便找了一处静僻地方坐下,便叫了小二来,点了两个素菜。这时九阴才施施然走进来,坐在萧墨的旁边。 九阴的到来,又立刻引起了骚动。不过这时她似乎是因为方才之事,没了什么兴致,不再搭理那些个灼灼目光。 九阴实在吃不下素食,便又让店小二切了斤牛肉,要了壶烧酒,秀眉始终微微蹙着,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姑娘,你身边那人忒也无趣。让姑娘这般佳人独饮,何不来此处,与我等一起吃肉吃酒。” 九阴转头向声音处看去,只见是一个面相不错,脸色白净的青年,正一脸笑意地看来。 青年的笑容似春风一般,坐得端端正正,不过他目光中的灼热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九阴的眼神。 青年身边还坐着另外三人,这三人打扮倒也惹眼,俱都身穿一身灰色长衫,长衫之上左右袖口都绣着血色的刀刃。 九阴瞥了瞥萧墨,见萧墨神色淡然,似乎对这样的事情无动于衷一般。 九阴心中低低地嗔怪了一声,忽地眼珠微微一转,起身对着那青年风情万种的行了一礼,轻声道:“公子有请,奴家岂敢不从,不过?” 白净青年第一眼看到九阴便七魂丢了六魂,如今再听了一声九阴这软绵绵,情切切的声音,骨头都酥了一半,立刻急道:“不过什么?是不是姑娘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九阴目光中流露出为难之色,头很低,声音也很低:“奴家的夫君,不愿的!” 白净青年的邪火早就被九阴勾了上来,恨不得立刻就要发泄。但这里毕竟还算得上北寒宫的势力范围,而且又在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却不敢真的在此造次。 他咬牙切齿地压下邪火,目光看向萧墨,随即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来,对着九阴说道:“姑娘你绝代佳人,又岂是那等粗俗之人配得上的!不若……” 九阴还欲作答,这时萧墨已然起身,叫了小二结账。 九阴只好又转过身子,凄凄惨惨的神色,低低不语起来。 “走吧!”九阴淡淡地说了一声。 九阴低低的应了一声,瞥向白净青年,有几分哀怨,又有几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地跟在萧墨的身后,出门而去。 九阴这一瞥直接白净青年瞧地魂儿离了身,他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嘴角不禁动了动,眼中的的淫邪之色再也隐藏不住,怪声道:“啧啧,想不到此次出来办事,竟有这般大的机缘!” “走,莫要让这小娘子跑了!”他对同桌的三人吩咐了一声。 “朱护法,我看,我们还是先将少主交代的事情办完吧!”然而其中一人却皱了皱眉道。 “好你个刘瘸子!瞧不上我这个护法是吧!” 朱护法,名为朱齐。被他称为刘瘸子的男子,名叫刘远。 朱齐似乎因为刘远的话大为恼怒,声音透着几分阴阳怪气。 刘远眼底闪过鄙夷之色,不过却连忙摆了摆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节外生枝!” “抓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娘皮,能耽误个什么事情!难道刘堂主对那个小娘皮不心动吗!”朱齐听到刘远言语中的恭敬之意,似乎消了些火气。 不过他依然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现在就追上去,免得让那个小娘皮给跑了!”说完便站起了身子,搓了搓手地向着酒馆外走去。 “朱护法,且听我一言!” 朱齐脚下不停,口中不耐道:“有话快说!” 刘远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对这个平素里平素里只会拍些马屁的小人,半分也瞧不上。 但此次任务,却又是以他为主。一肚子火气发作不得,还得时时赔着笑脸,心中憋闷可想而知。 刘远吸了口气,好言劝道:“此事多有蹊跷,护法三思啊!” 不待朱齐说话,又补充道:“那女子且不说,他身边男子身上有剑,怎么看都是普通人。方才护法那般与他娘子说话,他却不管不问,这绝不合情理。” 朱齐身形顿住,看向身后三人,摇了摇头,有几分洋洋得意地道:“一个山村野夫,他怕了我们不敢伸张而已,你看他这不是急匆匆地带着小娘子跑远了么!刘瘸子你休要再聒噪,小娘子要真个跑了,后果自负!”朱齐甩下一句恶狠狠地话,便又急忙向九阴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刘远被呵斥地一愣,又急又气,大骂道:“会怕你个猪头!”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三章 血刀堂【各种求】 “操,他娘的!大哥!这他娘的鸟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刘远身旁手拿鞭子的阴厉男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可惜这时朱齐身形已跑得远了,听不到他的骂声。 他的话还没说完,三人中另一个体形肥硕的胖子,盛怒之下,整个脸部挤成了一个包子,喘着几分粗气地怒道:“他娘的!胖爷迟早要剁了这狗n养的!万花老鬼的一个区区男宠而已,他娘的爷儿也不算的脏东西!若不是……” “胖子!”刘远瞪了他一眼。 胖子似乎有些忌惮刘远,有些不忿地不再说话,不过依然重重地“呸”了一声。 刘远脸色更加难看,不过他却知道血刀堂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他身为血刀堂的堂主更是得忍辱负重! 刘远吸了口气,不过终究咽不下这口恶气。自己好歹也是一门之主,却被一个男宠呼来喝去,眼中忍不住涌上寒意,冷冷道:“有收拾他的时候。” 胖子看了刘远一眼,知道他是动了杀心,喜道:“他娘的,老大你终于想通啦!” 而那手拿鞭子的阴厉地男子同样目露凶光问道:“大哥,我们还追不追?” 刘远沉声道:“追!” 只是没行了多远,刘远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胖子讶道:“大哥,怎么了?不追了?” 刘远摇了摇头,目光中有几分惊疑的道:“方才光盯着那小娘皮,旁边的男子没有细细留意。现在想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毒鞭,胖子,你们觉得呢?” 原来手拿鞭子的男子叫毒鞭,而身形肥硕的胖子便真的叫胖子。 毒鞭和胖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刘远脸色一青,忍不住低骂道:“没出息的两个东西,狗眼估计光盯着小娘皮看了!” 刘远揉了揉脑袋,却终究没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小娘皮身边的男子。此刻他也不禁暗自懊恼,方才自己的注意力几乎都被那个美艳的不像话的小娘皮吸引了去。 …… 经过北关镇,再行上个百里,便算正式入了北极之地了。 天际处是一片略显暗沉的灰白山脉,山顶之上尽是北极之地终年不化的山雪,而北寒宫便坐落在这北极之地的最深处。 不过此刻萧墨和九阴不得不将目光从天际处收回,而落在面前的长相白净的青年身上。 这白净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一路尾随而来的朱齐。 九阴妖娆的身姿落在朱齐的眼中,就像无数只纤细的玉手一刻不停地抓着挠着他的身体,若不是尚有些忌惮北寒宫,早就出了手。 此刻见萧墨和九阴已出了北关镇,且此处又四下无人,便再也忍不住地现出身形。 朱齐提身一跃轻飘飘地掠过数丈,身姿轻展若轻风回雪,潇洒至极地落在萧墨和九阴两人身前。 朱齐的急色让原本计划偷袭出手的刘远三人大为恼火,不过他们此刻却也不得不跟着朱齐一起围了上来。 朱齐两眼放光的盯着九阴,眼珠子转个不停,“啧啧,小娘子你好美!真美!没见过这么美的!”丝毫未将九阴身边的“夫君”当回事。 九阴看了朱齐一眼,不禁“噗”地笑了一声,转头对着萧墨道:“你瞧,人也帮你引来了?你还不动手吗?” 萧墨皱了皱眉头,却看到九阴似乎一脸得意的样子,叹道:“其实方才你无需那般模样,他是逍遥宫的人,见了你一定会跟来的!” “不这般,哪有什么趣!”九阴白了他一眼,声音中仿佛带着些许幽怨:“和你这个闷葫芦在一起,本姑娘憋都快憋病来了!” 闻言,朱齐心中一惊,那火急火燎的邪念也一下子去了一半,这才知道这小娘子竟是故意引他来此。 不过萧墨和九阴你一言我一句,几乎看都没他看一眼,显然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顿时又让火冒三丈起来。 他在逍遥宫虽是个护法,身份不算低。但他作为万花老祖的男宠,平日里在逍遥宫虽不少人表面对他客客气气,但他其实知道几乎很少有人真正瞧得起他。 时日久了,他性子变得极为乖戾,而最让他恨之入骨的便是别人对他的藐视。 朱齐心头火起,邪火降了,但脸色却变得铁青起来。而当他看到刘远三人已隐隐摆好了阵势,将小娘子两人合围其中时,又心生了几分底气。 他面容显得有些扭曲,阴恻恻地道:“小娘……” 可是一个“子”字还没有说出口,喉咙便似乎被人紧紧掐住了一般,他还未弄明白出了什么状况,突然又觉得两只眼睛奇痒无比起来,只得用双手拼命地揉搓。 却偏偏越揉越痒,就好像有成千上万个虫子同时在他的眼睛里爬着,钻着,撕咬着。他已完全顾不得去想那从眼中流出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的是什么东西,此刻只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可是纵然如此,他却呼救不得,只能发出“咿”、“哎”的怪声。 形成掎角之势的刘远三人一直凝神戒备,可为何朱齐忽然疯了一般狠狠扣着自己眼球,血流如注,却没有发现丝毫征兆。 刘远心下骇然,立刻便要对毒鞭和刘胖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一起出手。 不过这时,他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残影由远而近。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还在三人包围圈中的男子便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刘远三人大惊之下,几乎下意识向后方爆退而去。然而这个男子竟如跗骨之蛆一般,身形快若鬼魅,在他们落地的同时,便又挡在了他们身前。 刘远心下一沉,知道这眼前这个男子道行远胜于他们,只怕今日三人一个不小心都要将性命交代于此了。 不过他能坐到一门之主的位置,绝不是束手就缚的人。眼见跑是跑不了,便一声大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近七尺长的血色大刀。血刀带起一道血光,从上而下似一道血色闪电劈落,待刀势斩落在萧墨身前,刀锋破开空气的锐响才传来。 “咦?”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四章 活一人【求收藏,各种求】 随着萧墨声音的落下,刀光戛然而止,刘远额头冒出冷汗,若不是自己收刀及时,此刻自己脖子已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尖刺戳了个窟窿。 刘远拧着脖子,斜着眼低头向身下看去,只见七八根从地底钻出的青色尖锐木刺抵在自己数个要害处。 “真邪门!”刘远暗自吞了一口口水,心有余悸。方才若是他刀势不停的话,恐怕不但不会对对方有丝毫伤害,自己还会主动迎上这些木刺,被扎个透心凉。 冷汗从刘远额头上渗出,他所料不差,毒鞭和胖子也与他差不多的情形,好在他两人与自己一样没有轻举妄动,要不然应该已成了两具尸体了。 刘远一阵后怕,对方没有立刻下杀手说不定还有转圜之机,正要提醒胖子和毒鞭二人别做什么傻事,这时胖子却突然“啊”的一声,惊道:“老大,我想起来了,他不是宫内曾向我们提过的圣教近些年崛起的棘手人物吗?” 胖子的话终于让刘远完全记起来,为何对这个青衣男子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此刻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在心中怒骂了一声:“完了,你个死胖子。” “看来的确是逍遥宫的。”萧墨点了点头,随即淡淡道:“说吧,逍遥宫来北关所谓何事?” 刘远心下更是对胖子恼怒了几分,这胖子说话都不经脑子的吗! “你当我们血刀堂是什么人,要杀就杀,少说废话!”胖子压根体会不到刘远的心思,虽然一动不敢动,但他着实有几分骨气,犹自怒目圆睁地对萧墨吼道。 刘远只觉得眼睛一黑,汗如雨下,心中将胖子祖宗问候了个遍,恶狠狠地瞪胖子一眼:“住嘴!” 随即又赶紧咽了口口水,急忙对萧墨说道:“我们三人的确是逍遥宫门下,此次是为护送朱齐护法去北寒之地。” “血刀堂?去北寒之地又为了何事?”眼前的男人神色漠然。 “这……”刘远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喉结下方猛得一痛,已有血珠从尖刺处冒了出来。刘远喉咙滚了滚,硬着头皮道:“我原本乃血刀堂堂主,这些年圣教各大宗门明争暗斗,血刀堂只得依附逍遥宫之下。我若是将来意告诉你,便算背叛了逍遥宫,必然难逃逍遥宫追杀。” 说到此处,刘远暗中瞧了萧墨一眼,却不见萧墨有丝毫神色变化,只得深吸了口气,继续硬着头皮道:“如实相告,能否饶我们三人性命?” 萧墨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们只能活一人。” “什么!姓萧的,你别太过分!”胖子怒道。 而沉默至今的毒鞭也一脸愤然的神色:“我们三人同生共死,怕他作甚!” 刘远脸色铁青,心中立刻将两人又骂了数遍。这死胖子历来记性最好,可方才眼珠子快凸出来了,全盯着小娘皮看了!现在倒是连萧墨的名字都记起来,但有个屁用。还有毒鞭平时稳重,这会怎么也犯糊涂,添什么乱! 刘远气得眼冒金星,忍不住怒斥道:“放屁!活一个好一个,将血刀堂传下去。” 胖子和毒鞭微微一窒,咕哝了两句,竟不吭声了。 见萧墨并未因为胖子和毒鞭的话而被激怒,刘远稍稍松了口气:“我们奉万花老祖的命令,去北寒宫打探消息的。” 萧墨眉头皱了皱,刘远似乎也镇定下来,轻咳一声道:“萧少宗主想必也知道逍遥宫的情形。据朱齐护法提起,北寒宫仙子寒烟离清丽绝尘,美若天仙,在正魔两道中名声极大。少主想让朱齐护法与我等前去打探一番,以便……” “原来如此。”萧墨似乎对刘远下面的话没什么兴致了,便打断他的话,淡淡道:“既然这样,我也会信守承诺。便如方才所言,你们只能活一人,谁生?谁死?” 萧墨平淡的语调却比九幽处最寒冷的阴风还要让人不寒而栗,三人呼吸急促。就算是方才无所畏惧的胖子和毒鞭身体也不禁开始发抖起来。 不知多久之后,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怒吼一声,“我死”,猛得向前一跨。 刘远三人几乎不分前后地都猛得向前跨了半步。 不过,意料中尖刺穿体而入的剧痛并未发生,原来那些尖刺竟不知在何时都消失不见了。 仅仅在生死边缘挣扎了片刻,三人的后背便已被冷汗侵湿。 刘远喘了口粗气,劫后余生,却犹自不解地看着眼前神色始终淡漠,却显得颇为高深莫测萧墨:“你?” 然而萧墨却未替他解惑,神色如常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灰牌,将灰牌抛了给他。刘远看了眼灰牌,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成,只有“沉阴”两字清晰异常。 “拿着我的令牌,去沉阴谷找荀勺,传我的话,他自会将血刀前辈的【血刀神诀】交给你们。” “什么!”刘远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茫然和不解。 “姓萧的,你想玩什么花样?你真的不杀我们了?”胖子性子最急,也不管刘远的一脸黑线,忍不住问道。 九阴有些同情的看了三人一眼,忍不住“噗”的一笑,如百花绽放,又似雾散云开,却刘远三人更加莫名其妙。 “若是你们不愿也可以,我这就取你们性命。”萧墨声音平淡如常,落在三人耳朵里却嗡嗡作响。 刘远恨不得将胖子活活掐死,害怕他还要说什么要命的话,赶紧踹了胖子一脚,而毒鞭也一把将胖子扯到身侧。 刘远脸上堆起笑容,连忙道:“愿意,愿意。” 萧墨见此便不再说什么了,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 没过多久,萧墨和九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刘远三人的视线里。 “不对啊,大哥,没道理啊,这里必定有诈!”胖子看着刘远手中的令牌,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是啊!大哥,这也太奇怪了!沉阴谷少宗主萧墨狠辣杀伐之名,我们可是耳闻了许多了!据说,前些时日正道宗门飞仙居两三百条人命就是折在他手里的。”毒鞭也不明所以地大摇其头。 只有刘远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沉吟了许久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走,去沉阴谷。” “什么!老大你疯啦!”胖子急道。 “血刀神诀是本门诸法的总决,值得冒险去一趟!何况他若想杀我们,方才便杀了,又何必绕个大弯子!” “娘的!这倒也是!不过这小子看起来普通得很,怎么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厉害。况且长得如此一般,身边怎么就跟着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大美人呢?” “他娘的,你还提那个小娘皮?” 刘远突然的暴怒让胖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讪讪地挠了挠头,有些委屈地看向毒鞭,毒鞭没好气地又踹了他一脚。 呵斥了胖子之后,刘远似乎长舒了一口气,精神一振地长声道:“走吧,不管能不能从沉阴谷拿到【血刀神诀】,现在我们都得找地方避上一避,逍遥宫肯定待不了!” “大哥说的是!”毒鞭和胖子回过神来,立刻点了点头。 “对了,大哥如何处置那朱齐,刚刚的事情他可都看到听到了!”胖子突然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道。 三人立刻向朱齐看去,只见朱齐躺在地上,浑身上下血肉翻飞,原本长得还算俊俏的脸蛋此刻就像刚刚被牛梨翻过的地皮一样,触目惊心。 “死了吗?”朱齐的惨状让胖子猛得一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禁又后怕起来。赶紧抬头看了一眼萧墨二人消失的方向,才又稍稍放心。 就在这时,朱齐僵直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 “啊!”的一声,胖子竟被吓得一跳而起,目光中犹自后怕的惧意,嘴里不停地咕哝:“娘的,娘的……”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五章 拜师【求收藏,各种求】 天居山主峰,天居峰高不知几万丈许,即便距离百里亦隐隐可见,气势雄浑,如擎天之柱,乃执掌天下牛耳的天居门宗门所在。当今天下,不论是修真炼道之士,抑或普通的凡间百姓,到了此处无不心生向往。 然而此时就在登山必经的一处山道的路口,却有一个青衣老道正对着一个灰衣道童喋喋不休地大倒苦水,听他言语间流露的神态,似乎对天居门颇有微词,更无半分敬畏之心。 这青衣老道不是别人,正是梦想着有有朝一日能够跟着外甥女吃香喝辣,过幸福晚年的道人青衣,那个灰衣道童自然便是女扮男装的少女李叶儿了。 “老夫千山万水而来,他们竟然说取消就取消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青衣呲牙咧嘴,怒目圆睁,脸色很不好看。 而李叶儿则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就好像在看好戏似的,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青衣越想越是生气,想他为了赶在正道大比前赶到天居山,几个月来跋山涉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可谓费劲了千辛万苦。 却没想到踌躇满志的他却被天居山的守山道人挡在了山门之外。他一个行走世间的“散修”道人,既无天居门的请帖又没有甄别自己身份的腰牌,更没有其他相识修真者的邀约,天居门守山道人自然不会任由他两人蒙混上山了。 纵使青衣说尽好话,从天南坎到地北,守山道人只淡定地抠了抠耳朵,两眼望天,无论如何也不让他们通过山门。 不过青衣不愧一代妙人,灵机一动之下竟想到一个推销外甥女的好法子。即便李叶儿万般地不愿意,也架不住他地死缠烂打,答应他在这山道路口附近临崖而悬的青石上静坐而思。 李叶儿幼时起便跟着青衣游走世间,见惯了青衣坑蒙拐骗时的“仙人”气度,青山临崖端坐,虽然只是灰袍道衣,但衣袂飘飞,端的有几分不俗。 何况她本就清秀俏丽,两鬓青丝随风而动,日升而吸,日落而呼,起初着实吸引了些路过的修道者好奇而来。 但等到这些修者知道,这只是两个凡尘道人想要拜师修道故作姿态而为,便都没了兴致地纷纷离去。 其实,他二人也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只要真有个慧眼识人的高人路过此处,多半真的会将李叶儿收归门下。 只可惜青衣忘了一点,既是高人从来都是高来高去,既很少会有雅兴沿着山道上下,又大多自持身份,不会真地去注意一个凡俗的道童。 即便如此,青衣依然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机会总是有的,至少聊胜于无嘛!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天,便风云突变,所有参加天居山大比的各派人士,均不知何故地离开天居山。如此一来更没一人关心这山麓边静思打坐的道童了,仅仅只过了不到一日时间,这天居山偌大的山麓之下便再无人影了。 青衣四下打听之下才得知,原来三天前正道各派掌门商议之下,取消此届大比。至于原因,要不然被问之人摇头不知,要不然便是语焉不详。 难怪此刻青衣如此地垂头丧气,心情烦躁了! “舅舅,你这叫作恶有恶报,这一路坑蒙拐骗的,多少人遭了你的殃啊!”李叶儿忍不住笑道。 “你个臭丫头,老夫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好!” 然而少女却理也不理,完全不领他的情。 青衣恼羞成怒,气得脸色发绿,但又没处发作,只能哭丧着脸:“我的好妹子啊,你啊,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女儿啊,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舅舅我怕你了!我认输还不行!”青衣使出对付少女的终极手段,果然见效。 “恩……”青霞道人这才脸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 “舅舅有人来了!”这时李叶儿忽然道。 “有高人来收你为徒了?哪呢?”青衣惊喜一站而起,仰头到处张望。 李叶儿咳了咳,轻踩了青衣一脚,目光示意他向身后望去。 青衣愣了愣,随即便有些大为所望了,毕竟在山路间走的,而不是飞落而下的哪里会有什么高人。 不过当他看到李叶儿放光的两眼和流出清澈口水的嘴角时,不禁又有几分好奇,定神一看,却见一个黑衣青年渐行渐近,身形挺拔,一双如细叶的刀眸之下,是一张极为俊美邪魅的脸庞。 “绝非常人,更非好人!”青衣暗自一凛,赶紧将身形正了正,又微不可察地将右手缩到了袖子里。 “咳咳!” “咳咳!” 在青衣重重地咳了四声之后,李叶儿才意识到自己的“不雅”之处,连忙撸起袖子将嘴角的口水擦净,然后便又失神地盯着那黑衣男子的绝美脸庞看去。 这一下,真的让青衣心下焦急起来,赶紧又重重地拽了拽李叶儿袖口,脸上勉强堆起一副“仙人”真容。 近了,百步。 更近了,五十步。 十步。 邪魅青年停下了脚步,青衣的心狠狠地一跳。 不过随即让他微微一怔的是那面容邪魅而冷峻的男子,却对他行了一礼:“见过,青衣前辈。” “你是?” “我名萧左!” 原来这人正是不久前改名萧左的左锋。 萧左似乎看出青衣目光中的隐隐惧意,神情微动,语调依旧不冷不热:“前辈无须担心,前辈是少主指名是要照料一二的人。” “少主?什么少主?”青衣不知萧左所指,更不敢这般轻易相信萧左所言。行走天下数十年,青衣多少对自己的识人之术有几分自信,方才第一眼看到这长相邪魅之极的青年时,心底便暗自警惕起来,几乎断定此人绝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沉阴谷,萧墨少主。”萧左声音冷淡如初。 青衣微微一愣,随即脑海里记起两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夜,那个莫名其妙前来致谢却被他轰走的青衣男子,“难道是他?” 忽然,青衣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一黑,又重了重“咳”了一声,等听到“咕”地咽了口水的声音,才没好气地继续端着“仙人”神色道:“萧左少侠,不知找本道长所为何事?” 萧左皱了皱眉,实在想不明白少主为何特定叮嘱他,若是遇到这两人一定要多加关照。 萧左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仰望那隐于云端深处的天居峰,狭长的细眸似乎也变得如刀般锐利:“前辈,这天居山大比是不是结束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六章 故人 过了北关已有近百里,此刻已是另一片完全不同的世界,白色成为这片世界的主色调。 天空、大地、远山、脚下,不知风雪相拥了多少岁月,一望无际的莽原尽是白茫茫一片。 北关已完全脱离了视野,目之所及,东西南北、上下左右,极远处山高天低,苍穹与大地相接在略显惨白的阴影中。 萧墨和九阴置身其中,渺小得如沧海一粟,却又显得那般的惹眼,就像山水画作中那起笔而落的墨点。青色的衣,黑白相间的长衫缓缓而行,像写意的画笔在漫漫风雪间勾勒出一副意境空灵的画卷。 画虽美妙,画中人的心情却不是很好。 “已过去四天了,还是没有半个人影。”九阴的唇微微的张合着,她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北寒宫的人都哪里去了。” “九阴你真的不记得前往北寒宫的路径了吗?” “四百年前去过北寒宫一次,但却不是从北关前往的。何况就算我记得也没用,在这不下数万公里方圆的北极之地的莽原内连辨别方向都困难,何况寻找一个藏在深处的小小宗门所在。”九阴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若说北寒宫这些年有所势弱,不得已从北关这个进入北极和中原的关卡撤离的话还说得过去。但若是你我修士大摇大摆进入北极之地百里也毫无戒备的话,便有点说不过去了。” 萧墨远眺的视线缓缓收回,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如今看来,只怕北寒宫出了什么异常的状况。” 若事情确实如萧墨所预料那般,对他而言绝不是好事,毕竟他此次前来是为了北寒宫的寒髓而来。 寒髓是事关墨月,对萧墨而言是万万不能有丝毫差池的事情。以这北极之地的大小,恐怕即便以他的修为想要搜索全境没有数年时间也是绝然做不到的,难怪他脸色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 北寒宫扼守北极之地数百年,亦正亦邪,流传到中原修道界的信息少之又少,宗门所隐藏之地更少有人知晓。 萧墨看似平淡的神色中那渐渐流露而出的焦躁,完全落在了九阴眼中,这个男子平素里都是冷淡如冰,目光平静地似乎山呼海啸也不会惊奇丝毫波澜。不过只要事关半分墨月的事情,便原形毕露。 九阴的嘴角忽然有些笑意,但随即意识到这似乎不太好,便又赶紧将笑意隐去。 萧墨低眉沉吟,似乎在思虑着对策。九阴知道自己方才的笑意并未落在萧墨眼中松了口气,不过片刻后,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涌出。 这时,她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我们直直向北走,便会直达北海,到北海之后我自有法子找到北寒宫。” 闻言,萧墨精神一振,略微有些放缓的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走吧。” 九阴的嘴角终于再次露出笑意,就在这时,突然身形猛得一顿,目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天边的某处,那里一道浅黄色的身影,正破空向着北方激射而去。 “这感觉,是他!” 九阴心神剧震,竟一时愣在当场。 是什么,惊动了沉寂数百年的心! 这时萧墨也察觉到九阴的异样,将目光投向九阴,随即又顺着九阴的目光向那破空而去的身影看去,只见那身影去势极快,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九阴神色却复杂之极,似有些惊讶,似有迟疑,又似有更多被苦苦深埋心中数百年,终于一涌而出的恨意。神色变幻不定,实在不像平日里浅笑嫣然,谈笑自若的模样。 “九阴?”萧墨终于忍不住轻声而问。 九阴一怔,终于回过神来,将目光收回,沉吟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对萧墨道:“故人前来,我要上前一叙。你无需等我,稍后我自会寻你。” 说完不待萧墨回答,便化作一道黑白相间的奇光,向着天际一卷而去。 这一下突然变化没有任何征兆,萧墨微微呆了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神色。向着北方而去的身形也变得迅疾无比起来,似青色的水墨陡然在山水间泻/出,向着极北处迅速地勾勒而去。 …… 此处已深入北极之地,狂风呼啸卷着冰雪漫天飘飞,目光所及尽是白雪飘零之所。 然而就是这样寸草不生,万物凋零的世界,却有两道身影,若惊鸿一般,穿过那深深的风雪,急速向更深处掠去。 不知追逐了多久,前面的身影终于在一处被冰雪覆盖的山头落下身形。 身影慢慢转过头来,向同样落下身形的黑影看去。 狂风呼啸,冰雪在两人身前不断被风卷起,又再次重重落下,尽管如此两人依然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前面的身影是一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穿一身灰色道袍。青年脸颊略显消瘦,目光坚毅,似饱经风霜。而后面的一人,身穿黑白两色的长衫,面容绝美,正是九阴。 青年微微皱着眉头,目光中有一丝疑惑,道:“姑娘,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九阴摇了摇头,浅笑道:“我哪有追着你,北极之地是只有你去得,我去不得吗?” 九阴口中虽如此说道,但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困惑无比。 面前的男子虽然气息像极了九阴要找之人,但当她看清此人相貌之后,却知道竟全然错了。 不过此人却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即便昨日便知道此人并不是自己要找那人,还是一路跟随。 “姑娘莫非是要逼在下动手吗?”青年眉头皱地更深,声音中隐有几分寒意。 九阴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终于笃定一般地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否认识祝尹?” “祝尹!”青年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同样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忽然道:“姑娘莫非将在下误认为此人了?” 九阴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青年看了九阴一眼,脸色稍稍好转,道:“在下李长生并不认识姑娘所要找之人。不过祝尹之名倒是也有所耳闻的,就是不知是不是姑娘所说的那人了。” 李长生目光向远处看去,想了想继续道:“四百年前,魔教御灵山出了一位天赋异禀,百年难遇的奇才,不足百年便将御灵山的道决练至最高处,此人便叫祝尹,不过似乎只昙花一现,短短百年便过世了。” “过世了!”九阴只觉脑海里嗡地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身子竟也晃了晃。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七章 天卦【求收藏,各种求】 “这位朋友可是在等待北寒宫的人?” “你是什么人?应该不是北寒宫的人吧?”李长生目光落在出现的人影身上。 这是一个看上去三十不到的男子,男子身材高大,剑眉英挺,脸若刀削,深黑的上衣随意搭在宽厚的肩膀之上,双目倒映着火光似星辰一般。 李长生心中微微一惊,不知为何,虽然肯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但心中却莫名地生出即便是天地也不能撼动此人分毫的诡异感觉。 “看来果然没错,阁下应该便是北寒宫寄托希望之人了。既如此的话,阁下便留下吧。” 男子的口气大地吓人,李长生心下更是一沉。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却也不想束手就擒。 蓄势已久的拇指猛得一弹,“嗡”地一声,一道灰芒在指尖一闪而逝,并又在眨眼间出现在男子身前不远处。 灰芒方一出现,便陡然开始旋转起来,并在瞬息间化为一道近丈宽的灰色旋风,呼啸着向男子卷去。 若是有人细细向旋风看去便会发现,它竟是由一柄又一柄细弱针尖的灰色小剑针构成。小剑以剑身为轴旋转不停,将周围的空气吸扯而进,又急甩出去,形成一个又一个骇然的漩涡。 成千上万的漩涡搅动,将旋风内的空气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骇人的剑气在旋风内纵横肆虐,可以想象若是被这样的旋风卷中必定会瞬间被搅成碎末。 旋风方一出现,原本安静得可以听到针落的这片天地,一下子被刺耳的尖啸声所充斥。旋风周围飘零的细密雪花也似极为不安地地忽起忽落。 与此同时李长生陡然化成三道虚影向着洞外不同的方向急遁而去。 洞内飞沙走石,刺耳的尖啸渐渐变成了轰隆的巨响,不过旋风却没有继续向洞内卷去,而是停留在原处,将整个洞口堵住。 原来李长生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和洞内的男子正面冲突,只是想拖延他的脚步而已。 利用这片刻的机会,三道虚影已遁至百丈。 李长生不敢大意,头也不回,手中法诀一变,每道身影上又各自分出三道虚影来。 这样一来天空中竟出现九个一摸一样的李长生,这个黑衣男子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过骇人。如此的压迫感他只在天居子和那个大人物身上感觉到过,无一不是他根本无法生出半分抵抗之心的人。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他最后的保命招数,九影分光术。 在九道身影出现的刹那,李长生才暗松一口气,不过瞬息后便又脸色煞白起来。 “不是说了让你留下吗?”黑衣男子的声音就在耳边。 随即,便骇然地感觉到腿脚之上传来刺骨地麻痹之感。他猛得低头看去,双腿已不知在何时凝结成冰,骇人的寒气正沿着双腿向他腰部袭来,而体内流转的灵力竟也似乎在这一瞬间被生生冻结。 李长生艰难地抬起头,身前数步之处,飘零的雪花渐渐向中间凝聚,隐隐有眉目、嘴角、身体手臂……数息后,男子便从雪花中轻踏而出。 男子咧嘴一笑,笑声恣意,目光中透着无以言喻的光芒:“这片天地都是我的,你又能逃到哪里!” 李长生的眼睛越睁越大,虽然早知不敌此人,但依旧没想到差距竟如云泥之别。 李长生犹有几分不甘地转头向洞口看去,可目光所及处却已成了一座骇人的冰山。 与此同时另外八个分影之前同样有一摸一样的男子出现,李长生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眼睛缓缓闭上。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睛又猛地一睁而开,只见一只泛着碧绿色光芒的手掌迅即无比地从眼前的男子背后一插而出,穿过胸膛,又瞬间一缩而回。 男子只来得及睁大眼睛地低头向胸口看去,身形便陡然被绿色的火焰笼罩在内,只坚持了片刻,便如融化了般的冰块,纷纷垮落,直至被烧成虚无。 而随即,便见到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她的眼前,面容温婉至极。 “你是?” 白衣女子不答,对着他轻轻一弹,一道黑色的火焰猛然在他身上炸开,“嗤,嗤”的声音立刻大响起来,寒冰瞬间融化而开。 寒气散去,体内的灵气开始流转,不过李长生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欣喜。 眼前的男子虽然已消散在这片天地,但另外八道身影前男子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此刻正齐齐转头,看向这里。 “走。”白衣女子一声低喝,随即身形慢慢虚化,数息后便化成一团黑色的雾气,散入空中消失不见了。 李长生微微一怔,但显然没有多少时间给他思考,便只能硬着头皮,朝着远离八个身影的方向飞遁而走。 “寒界降临!”男子平淡的声音传来。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天地似乎也突然诡异地静止了片刻,肉眼可见的波纹如水浪一般,以肉眼难及的速度从他八个身影的立身处向着四周扩散而开。 波纹扩散的速度远远高于李长生飞遁的速度,眼看就要被波纹追上。 这时却凭空生出一团黑色雾气,将他一裹而没,眨眼间他便连同黑气一起消散在空中。 几乎就在同时波纹淹没了黑气方才出现的地方,继续一刻不停地向着远方肆虐而去,直至千丈才停滞不前。 若是有人出现在此处,便会骇然的看到,此刻整个山谷以及上方的天空竟然形成了一个厚达千丈的巨大冰柱。 八道身影缓缓消散,在冰晶的中间再次出现,并很快的融合为一。 而白衣女子和李长生却不见了踪影。 白衣女子从“寒界”中逃脱,让黑衣男子有一丝意外。 不过随即他目光中有一丝疑惑和不解,“寒界”虽然未将白衣女子困在其中,却捕捉到了一丝她的气息,这个气息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可他明明从未出过北极之地,他也确定绝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方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似的,无数奇怪的念头向他涌来,似乎有千万个声音告诉同时在告诉他,这个白衣女子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让她就这般离开。 这样诡异情形,数百年来从未遇到过。 男子摇了摇头,如沐浴在阳光中灿烂面容上少有地出现一丝茫然,奇怪的心绪让他有些烦躁,他轻轻一挥手,只听“哗,哗”声接连响起,巨大的冰柱开始破碎,化成一点点晶莹剔透的冰晶,渐渐在空中消散,片刻后这片天地又变成了原来模样。 “方才那是阴神之体?”隐隐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应该是的。”听到熟悉的声音,男子神色恢复平静,淡淡一笑。 “烛乔,你怎么让人从你眼皮底下逃走了?”男子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少年。若此刻萧墨在此,必然会大吃一惊,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数月前才与他分别的神秘少年。 少年口中依然叼着不知名的小草尖儿,神色似笑非笑。 “小邪,我从来不欺负女人!”烛乔咧了咧嘴,方才的莫名情绪已一扫而空。 “是吗?可是北寒宫却有好多女人呢!”少年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难得可以取笑烛乔的机会。 烛乔嘴角再次一咧,露出一口莹白牙齿,完全没有了方才那似乎连天地都难以撼动的绝世高手风范,毫不上当地道:“北寒宫里男人可没少几个,况且又不是我负责正面破宫。倒是你,没大没小的,我好歹也算你长辈,能直呼其名吗?” 少年的嘴撇了撇,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正色道:“烛乔,方才那两人就这般逃了没什么关系吧?阴神之体好像有点麻烦。” “北寒宫的事情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介入而发生变化,寒髓落在北寒宫手里已近四百年,我族蛰伏百年,又岂会没有周全准备的!”烛乔哈哈一笑,不以为然。 少年闻言目光看向远方,忽然声音中有彻骨的寒意:“千年前的大辱,也差不多也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走吧,人类扼守北海的依仗,我们也去闯一闯如何?”不知是不是少年的话引起了烛乔的兴趣,他目光灼灼,哈哈一笑道。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八章 烛乔【求收藏,各种求】 “这位朋友可是在等待北寒宫的人?” “你是什么人?应该不是北寒宫的人吧?”李长生目光落在出现的人影身上。 这是一个看上去三十不到的男子,男子身材高大,剑眉英挺,脸若刀削,深黑的上衣随意搭在宽厚的肩膀之上,双目倒映着火光似星辰一般。 李长生心中微微一惊,不知为何,虽然肯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但心中却莫名地生出即便是天地也不能撼动此人分毫的诡异感觉。 “看来果然没错,阁下应该便是北寒宫寄托希望之人了。既如此的话,阁下便留下吧。” 男子的口气大得吓人,李长生心下更是一沉。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却也不想束手就擒。 蓄势已久的拇指猛得一弹,“嗡”地一声,一道灰芒在指尖一闪而逝,并又在眨眼间出现在男子身前不远处。 灰芒方一出现,便陡然开始旋转起来,并在瞬息间化为一道近丈宽的灰色旋风,呼啸着向男子卷去。 若是有人细细向旋风看去便会发现,它竟是由一柄又一柄细弱针尖的灰色小剑针构成。小剑以剑身为轴旋转不停,将周围的空气吸扯而进,又急甩出去,形成一个又一个骇然的漩涡。 成千上万的漩涡搅动,将旋风内的空气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骇人的剑气在旋风内纵横肆虐,可以想象若是被这样的旋风卷中必定会瞬间被搅成碎末。 旋风方一出现,原本安静得可以听到针落的这片天地,一下子被刺耳的尖啸声所充斥。旋风周围飘零的细密雪花也似极为不安地地忽起忽落。 与此同时李长生陡然化成三道虚影向着洞外不同的方向急遁而去。 洞内飞沙走石,刺耳的尖啸渐渐变成了轰隆的巨响,不过旋风却没有继续向洞内卷去,而是停留在原处,将整个洞口堵住。 原来李长生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和洞内的男子正面冲突,只是想拖延他的脚步而已。 利用这片刻的机会,三道虚影已遁至百丈。 李长生不敢大意,头也不回,手中法诀一变,每道身影上又各自分出三道虚影来。 这样一来天空中竟出现九个一摸一样的李长生,这个黑衣男子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过骇人。如此的压迫感他只在天居子和那个大人物身上感觉到过,无一不是他根本无法生出半分抵抗之心的人。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他最后的保命招数,九影分光术。 在九道身影出现的刹那,李长生才暗松一口气,不过瞬息后便又脸色煞白起来。 “不是说了让你留下吗?”黑衣男子的声音就在耳边。 随即,便骇然地感觉到腿脚之上传来刺骨地麻痹之感。他猛得低头看去,双腿已不知在何时凝结成冰,骇人的寒气正沿着双腿向他腰部袭来,而体内流转的灵力竟也似乎在这一瞬间被生生冻结。 李长生艰难地抬起头,身前数步之处,飘零的雪花渐渐向中间凝聚,隐隐有眉目、嘴角、身体手臂……数息后,男子便从雪花中轻踏而出。 男子咧嘴一笑,笑声恣意,目光中透着无以言喻的光芒:“这片天地都是我的,你又能逃到哪里!” 李长生的眼睛越睁越大,虽然早知不敌此人,但依旧没想到差距竟如云泥之别。 李长生犹有几分不甘地转头向洞口看去,可目光所及处却已成了一座骇人的冰山。 与此同时另外八个分影之前同样有一摸一样的男子出现,李长生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眼睛缓缓闭上。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睛又猛地一睁而开,只见一只泛着碧绿色光芒的手掌迅即无比地从眼前的男子背后一插而出,穿过胸膛,又瞬间一缩而回。 男子只来得及睁大眼睛地低头向胸口看去,身形便陡然被绿色的火焰笼罩在内,只坚持了片刻,便如融化了般的冰块,纷纷垮落,直至被烧成虚无。 而随即,便见到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她的眼前,面容温婉至极。 “你是?” 白衣女子不答,对着他轻轻一弹,一道黑色的火焰猛然在他身上炸开,“嗤,嗤”的声音立刻大响起来,寒冰瞬间融化而开。 寒气散去,体内的灵气开始流转,不过李长生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欣喜。 眼前的男子虽然已消散在这片天地,但另外八道身影前男子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此刻正齐齐转头,看向这里。 “走。”白衣女子一声低喝,随即身形慢慢虚化,数息后便化成一团黑色的雾气,散入空中消失不见了。 李长生微微一怔,但显然没有多少时间给他思考,便只能硬着头皮,朝着远离八个身影的方向飞遁而走。 “寒界降临!”男子平淡的声音传来。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天地似乎也突然诡异地静止了片刻,肉眼可见的波纹如水浪一般,以肉眼难及的速度从他八个身影的立身处向着四周扩散而开。 波纹扩散的速度远远高于李长生飞遁的速度,眼看就要被波纹追上。 这时却凭空生出一团黑色雾气,将他一裹而没,眨眼间他便连同黑气一起消散在空中。 几乎就在同时波纹淹没了黑气方才出现的地方,继续一刻不停地向着远方肆虐而去,直至千丈才停滞不前。 若是有人出现在此处,便会骇然的看到,此刻整个山谷以及上方的天空竟然形成了一个厚达千丈的巨大冰柱。 八道身影缓缓消散,在冰晶的中间再次出现,并很快的融合为一。 而白衣女子和李长生却不见了踪影。 白衣女子从“寒界”中逃脱,让黑衣男子有一丝意外。 不过随即他目光中有一丝疑惑和不解,“寒界”虽然未将白衣女子困在其中,却捕捉到了一丝她的气息,这个气息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可他明明从未出过北极之地,他也确定绝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方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似的,无数奇怪的念头向他涌来,似乎有千万个声音告诉同时在告诉他,这个白衣女子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让她就这般离开。 这样诡异情形,数百年来从未遇到过。 男子摇了摇头,如沐浴在阳光中的灿烂面容上少有地出现一丝茫然,奇怪的心绪让他有些烦躁,他轻轻一挥手,只听“哗,哗”声接连响起,巨大的冰柱开始破碎,化成一点点晶莹剔透的冰晶,渐渐在空中消散,片刻后这片天地又变成了原来模样。 “方才那是阴神之体?”隐隐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应该是的。”听到熟悉的声音,男子神色恢复平静,淡淡一笑。 “烛乔,你怎么让人从你眼皮底下逃走了?”男子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少年。若此刻萧墨在此,必然会大吃一惊,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数月前才与他分别的神秘少年。 少年口中依然叼着不知名的小草尖儿,神色似笑非笑。 “小邪,我从来不欺负女人!”烛乔咧了咧嘴,方才的莫名情绪已一扫而空。 “是吗?可是北寒宫却有好多女人呢!”少年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难得可以取笑烛乔的机会。 烛乔嘴角再次一咧,露出一口莹白牙齿,完全没有了方才那似乎连天地都难以撼动的绝世高手风范,毫不上当地道:“北寒宫里男人可没少几个,况且又不是我负责正面破宫。倒是你,没大没小的,我好歹也算你长辈,能直呼其名吗?” 少年的嘴撇了撇,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正色道:“烛乔,方才那两人就这般逃了没什么关系吧?阴神之体好像有点麻烦。” “北寒宫的事情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介入而发生变化,寒髓落在北寒宫手里已近四百年,我族蛰伏百年,又岂会没有周全准备的!”烛乔哈哈一笑,不以为然。 少年闻言目光看向远方,忽然声音中有彻骨的寒意:“千年前的大辱,也差不多也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走吧,人类扼守北海的依仗,我们也去闯一闯如何?”不知是不是少年的话引起了烛乔的兴趣,他目光灼灼,哈哈一笑道。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六十九章 阴霾【求收藏,各种求】 萧墨目光落周围几名黑衣打扮的怪人身上,虽神色平淡如初,但心头实在有几分震动。 这几人相貌如中原人相差无几,但每个人额头前端都长有一根或两根晶莹小角,小角的颜色不一,但大多数都呈现灰色。 除了额头长角之外,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们都是短袖短裤,露出的肌肤上纵横交错地勾勒着各种古怪符文。 “北海龙族?”萧墨只隐隐记得上古奇书《山海》残卷中有过对此族的隐晦提及,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 “北海龙族”将萧墨围在中间,手中或持不知名的巨鳌,或是泛着寒光的长牙,或是贝壳尖刺之类的物事,面色大多不善,不过一时又忌惮方才萧墨的惊人道法,不敢贸然出手。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我?”萧墨神色微冷,目光扫过“北海龙族”之人,最终落在正对着他,额头单角呈淡银色的中年男子身上。 方才便是他从数丈远处慢慢潜入萧墨落脚处不足三步远,突起发难的。 林森的【水行诀】修至六重,已到了可以施展水遁,与天地间水灵之力融为一体的“筑基”之境。按理说绝不可能被与他境界相差不大的人发现的,不过就在他刚刚凝聚好寒冰刺,准备一击致命之时,却有数十条诡异的青色触手突然从他身下狠狠抓来。 若不是他原本便对水灵之力的变化就极其敏感,只怕一瞬间便要面前的这个人类制住。 林森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人类大不简单,如今大事在即,决不能有什么变故。 林森神色变幻不定,虽然方才只是短暂的一次交手,但他已明白这个人类多半不是他们这几人可以对付的。 但若就此放任不管,却又绝不符合水神大人的交代。 想到此处忽然心中一动,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族禁地?” 虽然林森的中原口音颇为蹩脚,但萧墨总算能听得明白。 “北极之地向来为北寒宫所辖管之地,何时成了贵族的禁地?”萧墨眉头微微皱起,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声音中有几分寒意:“阁下不会认为方才的偷袭一事,在下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林森眼珠转了转,面前的人类给他的感觉实在深不可测,不过北海龙族从无退缩的儿郎。更何况北海龙族原本就与人类不死不休,他们更没有丝毫退缩之理。 林森目光中闪过决然狠厉之意,向周围的族人微一示意,手中隐隐泛着蓝光的尺长尖刺,忽地光芒大盛,一只手捏着奇怪的法诀,另一只手猛得将尖刺向空中一抛而出。与此同时,另外几名北海龙族几乎心有灵犀一般,都将手中法器一抛而出。 七个不同形状的法器并未坠落,而是漂浮在萧墨周围。萧墨从未听闻过的晦涩低吟声从这几名“北海龙族”口中响起,似乎应和着这诡异莫名的声音,法器散发的绚丽光芒,忽明忽暗,却又在一瞬间连成一体,形成一道数丈宽的光幕,将萧墨困在其中。 萧墨虽然不知道这些“北海龙族”为何明知不敌之下还要与自己继续缠斗,但随着这连绵光幕出现的一刹,神色也微微一动,有些意外。 身在光幕中间,整个身体似乎一下子沉重了许多,就连心跳脉搏都变得迟缓了起来。刺骨至极的寒意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想要钻进萧墨的身体之内,目光可见的冰晶凭空出现在光幕内侧边缘。 随即,光幕内侧边缘处形成一个高达数丈的冰环,冰环之上渐渐生出无数巨大的冰刺,如扎满了锋利之极的尖刃,透着森然的寒光。 林森神色一狞,口中低喝一声。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无形的波纹猛得从光幕向冰环涌去,随即冰刺便诡异地开始向内蔓延,蔓延的速度看似很慢,但落在萧墨的眼中实在快若离弦之箭,而目标正是困在其中目光有些诧异的萧墨。 “四象之门。”萧墨神色微凝,口中同样低喝一声。 也不见萧墨如何动作,突然间轰隆声大作。 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突然从地底各自钻出一道高十丈宽,厚不下三丈的巨大木门。 四面木门都呈深青色,不同木门之上各自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的狰狞图案。 四象之门出现的一刹,神兽似乎活过来一般,突然从木门之上伸出脑袋向着不同的四个方向猛得一吼。 无形的气浪席卷而出,与向萧墨袭去的无数冰刺狠狠地撞在一起。 “轰隆”巨响! 冰刺瞬间碎断,就连已达数丈厚的冰环也在四大神兽一吼之威下裂痕遍布,似乎随时都会碎裂似的。 而这片天地似乎也因为这骇人的威势,微微颤动。 然而就在片刻后,林森等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惊人的无形气浪与冰刺正面相撞后,竟然还未歇止,轻而易举碾碎了冰刺之后,又狠狠地轰在了光幕之上。 只相持了不到盏茶功夫的“北海龙族”终于和萧墨大打出手。 林森脸色一白,眼前这个人类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厉害数倍。 骇人的气浪有如实质一般,稳固比之北海玄山也不遑多让的光幕竟被冲击得像投进了巨石的湖面一般,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晃动起来。而更让他惊骇莫名的是,气浪虽然被光幕挡在了里面,那无形的巨力竟不受影响地透过光幕汹涌而来。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因为人类的意外强大有几分心悸而已,那此刻汹涌而至无可匹敌的磅礴巨力则让他立刻生出了无法抵御的无力感。 这只是对方的防御之下的反震之力! 这个过程看似时间很长,其实只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当那磅礴如大海般的巨力袭至时,饶是以林森的定力也不禁脸色大变。 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林森只听到“轰”的一声,那磅礴巨力便倾泻而至, 身形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出。 昏昏沉沉间,林森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筑基巅峰,肯定是筑基巅峰,只有如此才可能在举手投足间生出如此骇人威势。”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章 深渊【求收藏,各种求】 身体似完全散了架一般,喷出的血染红了黑色短袖,但林森终究是修行了近百年的龙族男儿,危急关头却也果断之极,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异啸,同时双手相合,食指相扣,作出一个极为奇怪的动作,口中低喝一声:“爆。” 似乎是回应他的异啸声,其余几人竟也都相继异啸起来。 数息过后,未受丝毫损伤的“四象之门”开始抖动起来,四只“神兽”有几分不甘,在“四象之门”之上翻腾游走,不过终究只发出几声不忿地低吼,身形便从巨门之上缓缓消散,而“四象之门”也随即凭空消失。 狂暴的气浪消散无形,数丈高的冰环也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 从雷霆万钧到悄然无声,只持续了数息不到的争斗,险象环生。 萧墨微微凝神,“北海龙族”在危机时候果断地将几件“法器”引爆,造成片刻的灵力乱流,阻断了他要擒住领头之人的打算。 当乱流散去,这几人竟已不见了身影。 不过萧墨却“看得”非常清楚,十分罕见的“水遁”之术,与中土之人修行的术法大不相同。 道家讲求沟通天地以达自然,以法诀为本。佛家体悟自性内生宇宙,以肉身为根。魔宗则往往剑走偏锋,修神以不灭。 然而方才这数名“北海龙族”围攻自己时,他明显得感觉到“水灵力”从四面八方狂涌而至,他似乎身陷沼泽中,身形和灵力流转均受到极大受阻。 而当“北海龙族”自爆法器逃生之时,更是“看到”这数人身形诡异地慢慢消融于漫天的风雪之中。 萧墨知道,方才的“消融”并不是因为“北海龙族”身法快到他已捕捉不到,留下残影而产生的错觉。 “北海龙族”“消融”的地方还依稀残留的气息尚未消散,异常灵力波动清晰地落在萧墨的神识之中。 忽然间,萧墨记起了【山海】中曾有类似术法的描述,“北海龙族”所施展的术法与那传说中的上古五行术法中的水行术法极为相似,这与当今中原修者修炼的水行术法看似相似其实大不一样,反倒是与他的木行术法如出一辙。 当今没有一种水行术法可以将修者自身与水行灵力融为一体,而施展出诡异莫测的“水遁”之术。就好比没有其他修者的木行术法可以如他一般与木灵力融合而施展“木遁”之术。 道家法诀沟通天地之力化为已用,演化不可思议之力,“天火”、“雷霆”、“剑霄”、“玄冰”等等无上神通;佛家体悟本心,内生宇宙,竟而生出“佛陀”、“真言”、“宝相”,肉身至极;邪魔之道更不必说,修神识而得“血煞”、“鬼魅”、“阴晦”,威力亦是诡异绝伦。 但不论何种术法,修得的灵力亦只是自身之力的延伸和进一步演化而已,却从未有过自身与灵力同化这样的效果和变化。 这倒不是说后一种术法更加高明,但显然五行术法与中原修者的功法相比,独特之处显而易见。 萧墨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却又不禁心生愕然,传闻中的那“北海龙族”不是早就灭亡了吗?怎么还有人存活于世? 数千年前与“北海龙族”一同消亡还有数个异族,这几族神秘异常,就连奇书【山海】对其也语焉不详,只统称他们为逆族。 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萧墨猜测的那样,对他而言都不是好消息,十有八九北寒宫的变动极可能和这一族有关。 天下皆以为早已消亡的神秘一族,蛰伏数百年,突然出现,即便萧墨不知道他们图谋什么,恐怕都会自己寻找寒髓之行带来不确定因素。 在沉阴谷修行的八年,萧墨早不是当初那个只知苦修,单纯木讷的青涩少年了,想到这里,一丝阴霾袭上心头。 …… 北关之后是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北极山脉,北极山脉连绵数万公里,纵深数百里,山高云深,峰顶冰雪终年不化,飞鸟难越,将中原和北极之地几近隔绝,亦是北关与北极之地的天然屏障。 过了北极山脉便是连绵起伏的北极莽原,北极莽原多矮丘沟壑,常年被冻土覆盖,鲜有生灵,加之风雪不断,实在是人烟罕至。 方才萧墨被袭击的地方便已到了莽原深处,按理说这里已极深入北寒宫势力范围了,实在不应该出现异族之人。 过了北极莽原,再行数百里便能看到真正的北极冰川了,到了那里便称得上临近北海了。 那一片连绵数千里的北极冰川存在的年月已无从考究,如果是北极山脉是北极之地与中原的屏障,那北极冰川就是北海与北极之地的屏障了。 传承千年,神秘异常的北寒宫便在北极冰川之内。 北寒宫背倚岿然的冰川腹部,依山而建,成环拱之势。千年大派,气象森然。宫门之内楼台殿宇,箭塔燎所,层层叠叠,高逾数十丈的巨大的宫门和宫墙均以北极硬度之最的黑玄石所筑,垂直壁立,稳固如山,易守难攻。 不过就在这样肃穆森严的宫门之前不足数里的地方,却有一道骇人的巨大深渊,深渊长约一里,宽不下百丈,深渊之内漆黑一片,目不能及底,渊壁如刀削剑劈而成光滑如镜,在风雪之中泛着森冷的寒光。 中原之人或许不知道这深渊的由来,但北极之地和北海却少有人不知,此深渊为斩龙渊。斩龙渊就像一柄利剑横亘在北海之前,数百年间一直都是北海龙族无法跨过的鸿沟。 可如今,近万北海大军,临渊肃立。 大军的最前方,一身穿儒衫的男子,若不是额头处那银色尖角,倒与中土文士并无什么差别。 男子的视线从斩龙渊之内收回,神色凛然,即便早就知晓这深渊的由来,却依旧被震撼地久久不能平静。 “人力真的可以做到这等地步?仅仅凭借一击之力便将天神一般的龙神殿下击成重伤,哪怕只是余威之力,斩破坚硬不下黑玄石的万年冻土,形成这等鸿沟深渊?”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一章 汁玄矶【求收藏,各种求】 男子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此刻不是他遥想龙神殿下最痛恨的恶人那石破天惊,斩断天地一剑的风采之时。 北海龙族蛰伏四百余年,龙神殿下突破在即,龙族上下无不振奋,四百年前的无功而返,三千年前的驱逐之耻,中原人类你们是否已经做好了承受龙神殿下雷霆之怒了呢! 男子的目光变得坚定之极,作为龙族大军的统帅,虽然个人修为并不是龙族男儿中最顶尖的。但龙神殿下信任他,将龙族重出北海的第一战交予他指挥,汁玄矶即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攻破北寒宫夺取寒髓,即便是北寒宫的抵抗超过他想象的顽强,他也不会有半分退缩,为了龙神殿下,为了北海龙族千年的荣光,龙族男儿不会有半个人退缩,更何况是他汁玄矶。 想到此处,男子的目光落到已经化作洪流退回的两股前营之上,神色凛然,右手没有丝毫表情的再次挥下。 “呜……”苍凉浑厚的的号角声从龙族大军前营响起,这是行军战斗的号角,深沉而穿透人心。 似乎是回应号角的鼓动,肃立于斩龙渊前方的大军中无数北海龙族男儿聚散离合,进退有据。 随着负责前一波攻势的两股前营的后撤,第二波攻势一刻不停地衔接而上。 身穿由北海特有海蚕丝制成的黑色短袖的龙族男儿,一个个目光坚定,毫无倦色。 号角响起,龙族大军立刻又分出两营,就如两道黑色的洪流,粗略一看不下三千之数,如离弦利矢一般地直奔北寒宫,势若奔雷。眼看便要与北寒宫黑沉的围墙撞在一起,却在不可思议之处突然顿住,分别折向东西两边,如同闭合的花蕾突然绽放,呈半月形将北寒宫宫门的正北段紧紧围住。 这时,“咚!咚!咚!”,一声急过一声的鼓点突然响起,龙族大军的军鼓为北海水犀之皮制成,鼓声如雷,激越振奋。 随着鼓声响起,呈半月形的龙族大军之中忽然升起无数道五颜六色的奇异光芒,即使离的很远,亦能感觉到那一片天地突然被搅动而起,肆虐其中的狂暴气浪。 奇异光芒毫不停留,携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狠狠地砸向北寒宫的大门和宫墙,再坚硬的黑玄石在这样的狂暴气浪击中,也会瞬间被搅得粉碎。 然而,片刻后并没有想象中的轰隆巨响,更没有意料中的乱石纷飞。 只有“嗡,嗡”声连绵不断,将密集的鼓点声打断。细看之下却发现北寒宫的宫墙之外不知何时浮起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光圈,光圈将偌大的北寒宫全部护在其中。 那无数道骇人的奇异光芒落在光圈之上,就像无数的石块投进了平静的湖水里,立刻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炫丽异常。但波纹再如何绚烂美丽,却终究无法撼动光圈。 当奇异光芒全部都落下不久之后,最后一丝波纹也渐渐消散无形,光圈之上涟漪散尽,复归平静,又慢慢消失无形。 汁玄矶皱了皱眉,沉吟不语,这已经是龙族大军攻打北寒宫的第三天了,护卫在北寒宫之上的诡异光圈还未消散,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北海龙族与北寒宫相斗不下数百年,对北寒宫的底细几乎一清二楚,却从不知道北寒宫何时构筑了如此诡异的护宗大阵,竟然可以抵御龙族近万大军连续三日的攻击。 龙族此次出兵,谋划了数十年,原本便打算以风雷之势攻克北寒宫夺回寒髓,并以北寒宫为据点,迅速占据整个北极之地,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北关,进而随时可以窥视中原,这也是三族入鼎中原计划之中很重要的一环。 所以根本不能留给北寒宫丝毫喘息的机会,更不能让北寒宫将北极之地的变故提前泄露到中原修真界。 所以,北海龙族此次是不动则已,动便若惊雷。 除了由他负责统帅大军直捣黄龙外,另有水神大人负责清剿外围,务必要将此事的影响限制在北极之地,不漏丝毫风声。 以水神大人结丹期的恐怖修为,外围清剿之事,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自己这一边绝对不能出丝毫差错,寒髓是龙神殿下突破的关键,绝对不能拖地更久。 更何况,北海之后海妖为祸,一直如芒在背,也绝对不能让它们察觉到这抽调的近万北海精锐。 汁玄矶眉头紧皱,北寒宫据守不出,这诡异的护宗阵法却又极为坚固,一时半会竟没有丝毫办法。 饶是他平时急智百出,可北寒宫完全变成了缩头缩脚只留下坚硬外壳的乌龟,一时竟无从下手。 不过汁玄矶能够得到龙神殿下的信任,成为北海位高权重的统帅绝对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在他沉思对策的同时,并未停止对北寒宫的进攻。 一波攻势完结,另一波攻势立刻跟上,他绝不相信这世上有任何的阵法可以在近万龙族大军的攻势下能够一直毫无破绽。 …… 莽原深处,难得有几株矮木,枝杈极少,叶如细针,风雪重重地压在矮木之上,矮木宁折不弯,孤寂而傲然。 矮木一旁,一个白色的身影,面容清绝,立于身前的北离似乎感应了主人的心意,散发出隐隐的光芒。 寒烟离,一别八年,孤傲清冷依旧。 精致无半点瑕疵的面容之上,染上了几许异样的红晕,在风雪之中,似画中的清冷仙子,目光冷冽。 “寒姑娘,你是逃不掉的。”矮木所在的石坡不远处却有七八个身穿黑色短袖的身影,这些人看起来与中土人士无异,只是额头处有长有一根或青或银的尖角,将他们与中原人士明显的区分开来,倒与萧墨不久前碰到的“北海龙族”一般无二。 寒烟离的目光扫过这些逆族之人,她比萧墨要对这群逆族人的身份来历要了解得多得多,知道他们出自北海,正是北海龙族之人。 虽然此时她体内气血翻涌,灵海受损,一身修为十不存二,不过她绝不愿意束手就擒。 换作平时,面对这困住她的几个你组人,她定然毫无惧色,即便不能力敌,脱困而走绝对没有问题。可如今重伤在身,却肯定不是这几人的对手。若不是这几人想将她生擒,她早就失手落败了。即便如此,经过几番追逐和交手,她的伤势越发严重,寒气很快便将侵袭到他的心肺之处。 风雨之中,大敌当前,寒烟离的身影清绝而孤寂,摇摇欲坠。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二章 沧都龙牙【求收藏,各种求】 北寒宫被围困,北海龙族倾巢而出之事,一定要尽快通知中原修真界,若不然不久之后大祸席至,中原之地恐怕免不了生灵涂炭。 寒烟离吐了口气,当北海龙族大军以奔雷之势,势不可挡地连破北寒宫三道外围防线,将北寒宫死死困住,北寒宫宫主寒凌素第一时间将炼化的魂石捏碎,受此相激存于天居山魂居殿中的魂石同时破碎。 魂石破碎代表了北寒宫一定遇到非常紧急的情况,按照当初约定天居山会立刻派遣使者前来调查的。 寒烟离正是师尊奉寒凌素之命,从一条本应无人知晓的秘密通道中潜出,到了约定之处等待天居山的使者到来。却不曾想尚未等到天居山的使者,却碰到了北海龙族之人。 自己便是其中一人偷袭而重伤,偷袭的人她记得清楚,一身月白长袍,口中叼着青草尖儿,不过修为境界应该与自己也只是伯仲之间。 若是仅是那月白少年,她绝不至于如此惨败,实在是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个身穿黑色大氅的高大青年身上,那人修为实在高得可怕,只是被那人轻轻一瞥,便有种心神皆被所摄的心悸感觉,只怕那人的修为还要远胜师尊。 北海龙族的几人虽然有几分佩服眼前的人类女子,但却不会给寒烟离太多的喘息时间。 北寒宫宫主亲传弟子,这个身份对攻打北寒宫和夺取寒髓用处极大,水神大人既已下了生擒的命令,便绝对不能感情用事,怜香惜玉。 领头之人神色凛然,面前的女子重伤之下还能与他们周旋如此之久,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显然寒烟离已是强弩之末,在那出尘女子身形一晃的刹那,低喝了一声:“动手。” 冷冽的寒光只闪过一道炫目的银光便如密林银蛇,闪电般袭至,避无可避。 沧都并非如他表现出来地那般从容,他对眼前这个清丽女子忌惮之极。寒烟离的寒冰真气虽然在他眼里看来是源于北海龙族的秘法,但显然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即便身形离得很远,却依旧影响他的灵力流转。 这等年纪便到了筑基上境,天资实在高得吓人,即便在龙族中能与她比肩的年轻一辈也没有几人,心中着实有几分赞赏。 不过,既然分属两营,他绝对不会生出半分慈悲怜惜之意,更不会容忍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族人陷入险境。 故而他的北海龙牙一直蓄而不发,耐心地等待寒烟离露出破绽的一刹那,才突起发难。 甘于隐忍与伺机而发并非是阴险小人的做派,而是作出的对己方最有利的判断和对茫茫风雪中倚剑独立凄美又决然的女子的最大尊重。 龙牙的寒光眨眼即至,又恰好在寒烟离灵力紊乱时最要命的那一刹那,寒烟离已来不及闪避,只能勉强地划出一道寒光。 “流冰断镜”,森然的寒气迅速在寒烟离的身前形成一道冰晶屏障,并一刻不停地反向倒卷。 “噗”,几乎就在同时银色龙牙正中冰晶屏障的正中间。 寒气顺着龙牙席卷,龙牙的去势微微一顿,不过既然这是沧都蓄力已久的一击,哪有这般简单。 只见龙牙之陡然卷起一道深沉黑芒,内蕴其中的灵力陡然爆发,那层临时祭起的冰盾,根本抵挡不住,一瞬间便轰然破碎。 “噗”,龙牙竟在黑光肆虐中去势暴涨,几乎瞬移一般地便到了寒烟离的胸前。 寒烟离如那株矮木一样,纵然一时能抵御风雪,终究会有枝断根折的一日。寒烟离在黑芒中摇摇欲坠,清冷不染一丝烟火的双眸中也闪过一阵异样,嘴角隐隐似有一丝苦笑。 “噗”,血线激射,美人迟暮,龙牙穿胸而过。 “咦”,沧都有一些意外,即便他对自己这一击极有信心,也没指望可以洞穿寒烟离要害的,况且他原本便没有想要伤其性命。 北寒宫宗主亲传弟子,或许对他们攻打北寒宫和夺取寒髓有极大作用,所以他方才这一击特意避开了寒烟离的要害。 还未等他思虑完毕,其余几个族人的攻击也先后袭至,虽然这几人同样大为意外地纷纷收力,但依然有两道法器先后打在寒烟离的身上。 寒烟离身形受创,脸色白得可怕,但不知为何,却总有一丝怪异的感觉萦绕在沧都心头。但到底哪里不对,他一时又想不清楚。 沧都的目光死死盯住寒烟离,寒烟离莹白的右手紧紧捂住殷红的胸口,豆大的汗珠开始从额头滚落,鲜血从嘴角溢出。 沧都眉头紧皱,他知道就算寒烟离真的有什么后招,只怕也无法再使出来了,此时他反而有些犹豫要不要立刻帮她疗伤。 被龙牙贯胸而过,黑水灵力全部灌进她的身体,会将她的经脉、真气,乃至五脏六腑冲击地粉碎,只怕坚持不了一时三刻便真的大罗金仙难救了。 “不对!”片刻后沧都终找到让他感觉怪异的缘由,寒烟离胸口喷出的殷红血液中有隐隐的白色雾气内蕴其中。就在沧都察觉到异常的刹那,这看起来极为淡薄的雾气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白色雾气在不断蔓延,很快寒烟离的胸口,四肢,精致的面容都开始染上一层白雾,似结了一层冰霜。 这片天地不知何时风雪更大了几分,似漫天飞舞的柳絮,飘飘洒洒,落在沧都的头发上,肩膀上。 沧都的眼睛霍然睁大,似有几分不解和茫然,雪花晶莹剔透,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雪花并未消融,却如同冰山雪莲一般缓缓绽放。 一片,两片,三片…… 沧都有几分骇然,在雪花及身的刹那,他便意识到了危险,调动全身灵力抵御那突然袭至的奇寒。 这样的奇寒,让他想到了水神大人,只有水神大人的寒冰真气才能达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在沧都越发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体之上,接二连三地盛开出一朵又一朵奇异地六角冰花,冰花迅疾蔓延,片刻便将他整个身体吞没。 紧接着奇寒渗入体内,血液,脏腑,即便看不到体内的变化,沧都还是清晰地感觉到那奇寒带来的麻痹之感以及冰花刺破脏腑时,那难以忍受地痛楚…… 在沧都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同伴,他们比自己更要凄惨,竟已全都变成一个个了冰柱,冰柱之上冰花遍布,晶莹剔透。 “龙神殿下……小七,海牙,土乌,猴子……”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三章 妖兽 寒烟离的身体晃了又晃,白色的寒霜已将她大半的身体侵染,“噗”又是吐了一大口血,这一次血液之中已没了白色雾气,脸上已无丝毫血色。 目光扫过陆陆续续凝结的七个丈许高的冰柱,似有一丝波动。 右手一招,北离回到手中,北离此刻已变得黯然无光。寒烟离暗自苦笑了一声,她必须尽快调息,方才虽然在异族法器及身前的片刻,将心肺用寒气冻结。龙牙虽然贯穿心肺,但在那股奇寒之力的作用下,心肺伤口几乎在一瞬间又愈合了起来。 不过就算如此,也只是仅仅护住了心肺而已。 原本便是重伤之下,此刻伤上加伤,再加上最后毕集全身真气的一击,此时真的算得上油尽灯枯了。 若不是北寒宫危在旦夕,必须赶往中原将北海龙族突然发难的消息告知中原修真界,只怕此刻她早已昏厥过去。 饶是如此,依然摇摇欲坠,几乎连抬脚的气力都没有。 寒烟离艰难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入遥不可及的远方。茫茫风雪,阴沉晦涩,北极莽原,苍凉而无边无际。 “师父,这一次弟子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 “嗤……咔……咔……” 就在这时寒烟离隐约听到了些许声音,循着声音看去,北海龙族中修为最高那人的冰柱上有三四条不规则的裂隙怔在扩散。 起先还非常不起眼,然而几乎就在两三息之后,便蔓延至了整个冰柱。 凄美的双眸之中爬上一丝绝望,片刻后又咬牙变成了决然。 就连暗淡无光的北离竟然也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突然,一只长满鳞片的五指尖爪从那裂隙起源处伸了出来,尖爪猛地往前一挣,几乎就在同时,冰柱完全破碎,一个高达丈余,拖着长满尖刺长尾的不知名妖兽便完全从冰柱内窜了出来。 妖兽绿幽幽的瞳孔内充斥着暴虐与凶残,嘴角挂着长长的口涎。 妖兽出现的刹那,便发出了一声欢愉至极地嘶吼,暴虐与凶残的目光很快变成了狂喜。 “出来啦,啊哈,出来啦……” 这妖兽似蛟非蛟,细长头颅两侧各生一条极长的触须,妖兽周身覆盖着青色的鳞片,四爪如钩,如鱼尾般的狰狞长尾长满了倒刺,四下横扫,绿油油的瞳孔纤细如针。 “美人?”妖兽兴奋地转头四顾,终于看到眼前的人类,瞳孔之内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沧都那个混蛋,这么美丽的女子,怎么能简单杀掉呢!” 妖兽的目光变得有几分怪异,原本青色的鳞片慢慢变红,口中涎水越来越多,四肢踏地,长尾猛得摆动,竟如电射一般朝着寒烟离疾奔而去。 寒烟离只来及将北离横在身前,妖兽狰狞的头颅便已到了眼前,“啧啧”的怪异声音与无法形容的腥臭一道扑面而来。 寒烟离紧紧地咬住嘴唇,唇角破裂竟也不自知。 妖兽抬起一只前爪猛得按向北离,北离之上豁然绽放光芒,光芒夺目耀眼,但在此刻却显然那般虚弱和无力。 即便北离挡住妖兽这一击,恐怕身体之内也会五脏俱损,肝胆俱裂了。 寒烟离不惧怕死亡,却恐惧那未知的世界,就如同恐惧着孤独一样。 时间的流逝似乎忽然变得缓慢了许多,就连原本动作太快而无法看清的妖兽前爪,如今也变得清晰可见,甚至能感觉到它的锋利与力量,正慢慢地将自己最后的决然粉碎。 光线忽然暗了下来,青衣飞舞…… 寒烟离昏厥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萧墨右手迅疾无比地点向妖兽的右爪,冰凉的触觉,低喝一声。 青色的真气陡然在指尖炸开,妖兽发出一声怪异的哀鸣,偌大的身躯竟然猛得向后倒飞出去。 萧墨毫不迟疑,竟与妖兽一同飞出,右手指尖始终抵住妖兽的右爪,浓郁的青色灵气从指尖处汹涌而出,竟瞬间冲破了妖兽坚不可摧的鳞甲,涌进妖兽体内。 于此同时,突然从地下窜出数百道青藤,向着妖兽卷去。 妖兽愤怒至极,它刚刚从桎梏中解脱而出,正想大肆享受破坏一番,方才那个人类女子,相貌之美生平罕见,气息之甜美,也闻所未闻,绝对是从未享用过的极致美味。 可眼前的人类是谁,明明只有自己前爪的大小,为何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还有那青色灵力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冲击体内之后,竟浑身无一处不疼痛难忍,更可怕的是竟又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沧都那个笨蛋,竟然嫌弃我的力量,极少让我从他体内解放,如果这一次再昏睡过去,又不知道要到了何时才能重获这难得的自由! 想到此处,被再次禁锢的恐惧,被渺小人类力量压制的屈辱,被打扰享用美食的愤怒,全都涌向它的脑海。 绿色的双瞳变得通红,青色的鳞甲也完全变成红色。 “不能饶恕,绝对不能饶恕,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妖兽嘶吼着拖着口涎的血盆大口突然向萧墨当头咬去。 然而片刻后妖兽再次愤怒和不甘地嘶吼起来,只是此刻嘶吼声中多了几分恐惧与乞求。 数百道青藤将妖兽捆得结结实实,青藤甚至勒进了妖兽的鳞甲之内,腥臭的绿色血液从妖兽体内各处涌出。 萧墨收回手指,飞至妖兽狰狞的脑袋之前,再次毫不犹豫地点在妖兽的脑袋之上,不含丝毫情感的声音道:“你的同伴还有救……” 妖兽脑海之内,青光一片。 某个沉睡的灵魂,在青光笼罩之下,慢慢醒来。 “同伴还有救……” 不知何时,妖兽的长尾收缩,鳞甲消退,锋利的尖爪变回人类正常手掌,体型缩小了数十倍,慢慢从青藤纵横交错地牢笼中滑落。 他顾不得充斥脑海与周身的痛楚与疲乏,奔向同伴处,此刻冰柱已经消融,但这还不够。 沧都知道那寒冰真气最厉害之处却是对脏腑和经脉的致命破坏,直到他确定小七,海牙,土乌,猴子等几人气息尚在,而且体内还有一道陌生的青色灵气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中土人类或许不知青色灵气的来处,但作为上古五族的一支,却再清楚不过了。 这陌生的青色真气一定是,木族真气,只有木族真气才会有如此强大的生机,压制他体内的妖兽,修复受到重创的脏腑和经脉。 沧都艰难地抬起头,风雪飘飘,哪有半个人影,方才那个神秘的青衣男子已带着寒烟离消失不见……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四章 斩龙阙【求收藏,各种求】 一处山洞之内,篝火“啪,啪”而响。 萧墨静静地立在山洞之外,大雪纷飞不停。一声轻微地喘息,将他的思绪从八年前天居山之战拉了回来。 寒烟离脸色好了许多,不过依旧苍白得可怕。 “此时还不宜妄动。”萧墨头也没回淡淡地道。 寒烟离已醒来有一会了,不过她却没有说话,眼前之人背影陌生得很,并不确定此人是不是天居山派来的使者。 寒烟离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调息起来,体内那股陌生的青色灵气如柔和泉水,在她体内缓缓地流转,所到之处经脉中的淤血缓缓散开,枯竭的灵气犹如遇到了春日细雨,再度滋生,极为舒畅。 “多谢相救。”清冷的声音,似秋溪漱石,冷壁寒松。 萧墨依旧没有回头,语调淡漠:“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恢复。” 寒烟离眉头微微蹙起,双眸中露出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便恢复清冷,不再说话集中心神调息身体。 北寒宫危在旦夕,师父身处险境,没有时间留给她犹豫不决和胡乱猜测,她必须尽快恢复。 篝火已经燃尽,只有丝丝黑烟从残灰中冒出,很快又湮灭在山洞内。 “一个时辰到了,劳烦寒姑娘带我前往北寒宫。”萧墨缓缓地转过头,神色有些异样。 “你是?”寒烟离眉头没有丝毫舒展,男子脸颊消瘦,目光在夜色中透着股异样的光芒,不知为何寒烟离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他的语调生硬而冰冷,却又让她一时无法确定此人的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绝不是天居山使者。 “八年前,天居山大比时,寒姑娘见过在下的。”萧墨丝毫没有因为寒烟离未认出自己有什么不悦。八年之后,再次看到故人,即便以他如今淡漠的心境也免不得有一丝波动。 寒烟离并不习惯花很多时间去打量一个人,不过此刻她的视线还是紧紧落在了眼前男子的面容之上。 是了,那带着愤怒、不忿、决然、却又似乎没有丝毫情感的目光她曾经见过,那个在天居山大比中逼迫自己不得不大耗元气祭使北离,方才勉强击败的方月门弟子。 而之后数年,那个弟子的莫名神情更是数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一而再再而三地搅动她平静的心湖。 寒烟离吐了口气,目光微微有些变化:“萧雨生。” “这个世上已无萧雨生,只有萧墨了。”萧墨的声音平淡如初。 寒烟离愣了愣,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的松了口气,半晌之后似沉思了片刻,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既然是魔教沉阴谷的萧墨,恐怕我不能如你的愿了。” …… 黑玄石森冷坚硬远胜钢铁,是天下少有的筑城宝材,但看起来却毫不起眼,黑色纹理中夹杂着毫无规则的灰纹,亦如北寒宫一般不显于世,却锋芒暗藏。 大多数中原年轻修者对名声不显的北寒宫印象只有一处,便是八年前北寒宫仙子寒烟离在天居山大比上那清丽绝尘的仙人之姿以及与她年龄极不相衬的绝高修为。 当然更多老一辈修者却知道北寒宫虽然一直声名不显,但在未被正道除名之前,其真实内里实力一直稳居正道五大宗门的行列。 只不过北寒宫弟子一直深居简出,始终蛰于北极这等荒蛮之地,才一直未引起很多中原修者的重视。 ………… 北寒宫,【斩龙阙】。 与北寒宫奉行低调风格极不相衬,北寒宫正殿【斩龙阙】三个大字,铁画银钩,血红的大字,深深陷入森白的玄冰之内,冷冽肃杀。即便只是遥遥地轻瞥一眼,便也觉得凛然杀意扑面而来。 “善哉!”玄慈大师喧了声佛号,将目光从透着诡异血光的【斩龙阙】三个字挪开,禅意竟在一瞬间有一丝失守,玄慈低垂的双目之中隐隐多了一丝忧色。 就在玄慈微微失神之际,平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师父。” 玄慈转过头,目光落在明灯素白而普通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明灯的双目明亮若黑夜星辰,在这等凶煞之前,禅心之上未起半点波澜,目光如湖水一般澄净。 玄慈的忧色不经意间去了几分,双手合十,那波动的心境复归平静。 “大师,【斩龙阙】之上凶戾之意一日胜过一日,只怕北海那个凶物离恢复全盛之期不远了。”说话之人是一个身穿淡雅宫装的女子,女子看起来三旬左右,此刻有些难看的脸色,淡化了些她原本不俗的姿容,多了些凌厉之意。 除了大觉寺玄慈师徒外,宫装女子旁边还有或男或女十数人,都是北寒宫中掌握实权的长老。除了不久之前方才晋升长老的尤笑之外,没有哪个长老不清楚【斩龙阙】的来龙去脉,所以她并没有刻意避讳。 宫装女子似乎早料到他们的反应,这些时日长老们眼中日益增加的忧虑,她早就看在眼里,【斩龙阙】之事就算再怎么隐瞒也无济于事了,何况大长老齿祝已经利用此事频频向她施压了。 【斩龙阙】凶光大盛,就算是再镇定的长老们,也难免会去猜测其可能代表的含义,与其由着让齿祝借机大肆煽动其他长老和弟子们,不如将此事公布于众。 宫装女子执掌北寒宫近两百年,很快便将利弊权衡清楚,何况此时还有大觉寺的玄慈神僧在场,齿祝多少会忌惮一二。 宫装女子神色敛了敛,目光落到一众长老身上:“诸位长老,可知我北寒宫为何一直蛰伏北极这等贫寒之地,不问世事?” “北寒宫镇守北极近千年,自然是为了震慑北海那些异人蛮族,我北寒宫自古便是中原北极之屏障。” 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实在不知寒凌素宫主为何有此一问。 近千年,不论中原修真界如何风云变幻,北寒宫始终甘于偏居这苦寒之地,从未将手脚伸出过北关之外。即便是他们曾经实力远胜于现今第一宗天居门时,亦从未曾染指过中原半寸之地。 甚至两百前因“勾结魔教”,被天下正道所不齿从正道除名,北寒宫亦隐隐忍不发。北寒宫传承千年自有他的荣耀之处。 就算天下人不知,北寒宫的每一个弟子却全都深深地知晓他们所坚守的大义。 他们是人族正统后裔,生来便背负壁守北海,抵御“北海龙族”的大任。他们无需世人认可,“北海龙族”千年来未能越过北寒宫一步,人族千年不受异族侵扰,便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所以,当寒凌素问起时,这些长老们自然不知宫主所指何意。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五章 秘闻【求收藏,各种求】 玄慈低头不语,此次他带着明灯不远千里赶至北极之地,除了要继续化解正道与魔教间隙,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想亲赴“北海龙族”一趟。 中原普通修者不甚知晓这“北海龙族”,但大觉寺神僧之一的玄慈却比中原大多数修者清楚多得多。正因如此,他更要亲去“北海龙族”一次,师父宏愿他谨记心中。 却不曾想蛰伏数百年的北海龙族,竟在此时发难,数日前便将北寒宫团团围住。若不是北寒宫千年大派底蕴深厚,玄妙异常的护派大阵将北海龙族大军阻隔在外,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煞气逼人的【斩龙阙】鲜红欲滴,却更让他心中一沉,恐怕这便是师父曾经提及的那件事情吧。 想到此处,玄慈不禁轻叹一声,这一次北海之行恐怕难有收获,稍稍好转的脸色,又不禁有几分失望起来。 倒是明灯此刻却有几分好奇,就算他禅心再如何剔透通明,但他对北海龙族之事知之甚少,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 寒凌素神色肃然,诸位长老心知寒凌素下面要说的才是重点,都屏住了呼吸。 寒凌素吸了口气,道:“北海寻常龙族,与我等也不过伯仲之间,并无可虑之处,即便北寒宫从北极之地撤离,凭借他们也绝对无法冲击中原之地。” 寒凌素所说的正是诸多北寒宫长老心中的不解的地方,他们都与北海龙族打过交道,除了诡异的水行术法他们稍稍头疼之外,北海龙族并无让他们太过忌惮的地方。 然而,历代宫主却从不敢掉以轻心,时时刻刻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过这又好像是宫中秘辛,长老们只能隐隐猜测,必是那深不见底的浩瀚北海之内,有什么让历代宫主大为忌惮之物,只是那到底是什么,却没有一代宫主公开提及。 寒凌素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不知诸位长老可曾听闻过烛龙一说?” “烛龙?上古真神烛龙?”安静了片刻,惊骇之下,一片哗然。 “正是。”虽然众位长老的反应与寒凌素所猜想的相差无几,但寒凌素却没有丝毫高兴之意。这些长老已是北寒宫最强战力,就算与中原那些正道大宗相比也绝差了半分,但是长老们脸上惊骇之色却清晰异常,可见烛龙之名对于众人而言是何等存在。 寒凌素将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收回,神色变得肃然之极,凌厉双眸中透出一丝决然,忽然转身跪倒在地:“历代宫主在上,今不孝弟子寒凌素违背祖师遗训,甘愿承受寒魄极罚。” “宫主?”众人大惊,实在未曾想到事态竟已严重到如此形势,虽然北寒宫被团团围住,但北海龙族想要突破【寒魄大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寒凌素摇了摇头继续道:“想要以我一人性命,化解北寒宫此次劫难只怕也是奢求。我北寒宫历代宫主口口相传,北海龙族乃上古人族一支,奉蚩尤魔神为尊,嗜杀成性,是天下苍生之大祸。神帝轩辕大败魔神蚩尤,因怒北海烛龙助纣为虐,便将其封印于北海异类的躯壳之内,使其成为半人半妖的异类,禁其于北海之内永世不出,以示严惩。” 这段秘闻北寒宫一众长老多多少少都曾听闻过些许,知道关键并不在此,宫主必还有下文,便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和不安。 果然,寒凌素继续说道:“其中一支龙族便封印于烛龙体内。” “神帝羽化之后,不知多少年月,封印之力开始松动。烛龙体内一支竟冲破封印,并与烛龙真身融合一体。” “宫主的意思是那【斩龙阙】便是与这融合一体的龙族有关?”终于有一个长老忍不住问道。 寒凌素没有直接回答长老的话,继续说道:“千年之前,龙族之中突然涌出了一名绝世女子,只用了不到五百年的时间便突破结丹,成就元婴。” “宫主,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听到寒凌素提及元婴境界,即便是再有心里准备的众位长老也不禁惊惶地跳了起来。 北海龙族修行境界划分与中原修者大不一样,少有中原修者知晓,不过与北海龙族相斗了千年的北寒宫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据说反而与上古人族境界划分一致。 以实力相比较的话,大致可等同于中原修者“道元、道如、道真、无妄、反虚”境界。 现今正道第一大宗天居门掌门天居子也据说只是近些年才堪堪道真上境,便可称为正道第一人。 道真境几乎便是中原人族最高境界了,至于“无妄境”千年内从未听闻有谁踏足过,而道真境仅仅等同于北海龙族的结丹期。 所以当北寒宫一众长老听闻竟有龙族突破至等同于“无妄境”的“元婴期”时所受震动可想而知。 那等境界已不是人力可以想象和抵御的存在了,恐怕一人便足以踏平整个北寒宫了。 “此女子承袭上古龙族之名,自称北海龙神,百年内便统一北海诸族,自然不甘族类永困北海。此人不仅修炼天赋闻所未闻,雄韬伟略同样世所罕见,统一北海后竟隐忍不发,大力扶持族类与后辈。直至百年后齐集了近万龙族大军,才兵发北海。此时,龙族之中除她以外,还有六人突破至了结丹期。” 北寒宫众位长老对这段历史多少有些了解,但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其余众人全然不知道还有北海龙神这等绝世人物存在,一时都惊疑不定起来。 “可笑到了今日中原修者还乱成一团,内斗不止,全然不知四百年前人族便已命悬一线了。”说到此处,寒凌素终于冷笑了起来。 【斩龙阙】远远对着的是北寒宫南宫,此刻北寒宫的精英弟子们已列好方阵,守在宫墙之上,即便常年与北海龙族发生争斗,但绝都没有谁经历过这等近万大军攻来的阵势,他们眼中的神情不一,凝重有之,惊惶有之,决然亦有之。 不过不论是谁,全都凝神屏息,一言不发,正如此刻聚首在【斩龙阙】前这些北寒宫长老们,除了呼啸来去的风雪,落针可闻。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六章 盘古之喉 萧墨卷起一道青光,向前急掠而去。 自从进入山洞内,他与寒烟离已过了四个多时辰,以他如今的速度前行了已不下千里,竟还未出了这天然通道,绕是以他的定力,也忍不住有几分惊叹起来,自然伟力实在是神鬼莫测,抑或难道这深藏于这极北之力万载冰川下长达数千里的通道,真的如寒烟离所说乃是上古大神盘古之喉所化。 通道里潮湿阴暗,冷风如丝,却如刺骨之锥。寒烟离重伤并未全愈,身形却丝毫不停,萧墨目光淡漠如常,自然更不会放慢脚步,只是当寒烟离提及那个修为恐怕已突破至道真境的北海龙族青年时眉头不禁皱了皱。 两人一前一后,又向前飞掠了小半个时辰,寒烟离突然停下身形,目光微凝。 寒烟离脸色透着病态殷红,白皙细长的脖颈间爬满了细密汗珠,萧墨微微皱眉,目光终究是停留了片刻,才顺着视线看向前方。 十数根巨大的冰刺从通道深处延伸而来,充斥在冰刺之间的是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的巨大冰柱,前路竟被挡住了。 寒烟离目露焦急之色,原本尚有一丝侥幸之心也尽数破灭:北海龙族之人虽然出现在盘古之喉的入口,但并不知道盘古之喉通向何处。 可通道里的这般变故,自然出自龙族之手,甚至极有可能便是那道真境的龙族青年所为,他们通过盘古之咽,会直达圣坛…… 萧墨脸色有些难看,意料之外的变故一件接着一件。 他没有迟疑,伸出右手按在冰刺之上,黑色火焰从掌心绽开迅疾无比地顺着冰刺卷向更深处,黑色火焰所及不论是冰刺还是冰柱纷纷消散无形。 “九阴鬼炎。”寒烟离也曾听过诸多传闻,修炼沉阴谷九阴鬼炎需要吸阴气入体,虽然威力极大,对身体伤害却也极大。 寒烟离皱了皱眉,眼前青年眉宇之间似乎透着隐隐戾气,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八年前少年那不忿、不甘、苦涩又决然的神情。 封堵通道的冰柱消散极快,萧墨收回右手,抬起头看了通道深处一眼,便向深处急掠而去。 寒烟离看了前方略显消瘦的背影,轻吐了口气,收敛心神。 这段冰柱封堵的通道足足延伸了有数百丈,萧墨的眉头越皱越深,忽然眼睛微眯,停下身形,衣袖轻挥,一个披头散发的紫衣老者从不远处消融的冰柱中滑出,颓然无力地倒在地上。 此人脸色青紫,早已没了气息,死前的恐惧与不甘,惊怒与骇然犹自凝固在脸上。 “逍遥宫万花老祖,他怎么会死在这里?”萧墨沉吟了片刻,随即想到北关遇到的逍遥宫护法和血刀堂三人,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不过这已不是他关心的事了。只是万花老祖成名了两百余年,早于百年前踏入道如上阶,看他死前神情自然是决不相信自己这般轻易死在这里的。 寒烟离自然不知道这万花老祖是为她而来,也算是因她而死。 此刻她却是另一番心境,盘古之喉所在乃是北寒宫最隐秘之事,整个宫内所知者也仅有宫主、大长老齿祝和她三人而已。可如今看来,不但北海龙族知晓此处通道,就连逍遥宫的魔道妖孽也能潜到此地,这岂不代表宫内有…… 寒烟离不敢再想,身体晃了晃,脸色由红到白,体内血气翻涌竟有逆行的趋势,不久前好不容易修复的伤势又有反复的迹象,就在这时手中北离陡然一亮,一丝凉意顺着北离涌进身体。 寒烟离暗哼了一声,脸色又恢复了病态殷红,目光却已恢复如常。 “寒姑娘若真担心宗门,此刻可没时间迟疑。”萧墨神色淡漠,手指从北离上收回,又轻轻弹出,黑色火焰凭空出现在万花老祖身上,只有轻微的“嗤,嗤”声,万花老祖慢慢在诡异黑炎中消融一空。这时意外地“啪,嗒”一声,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片状物体掉落在地。 萧墨右手轻轻一招,黑片落在手中,触手冰凉。萧墨心中讶异,微一端详,神色一下子变得有几分古怪起来,似讶然,又似疑惑。不过这般古怪的神情也只是持续了一瞬而已,萧墨便恢复淡漠模样,将那黑片收入袖中。 “走吧。” 通道已全部贯通,过了此处最多半个时辰便能直达圣坛,寒烟离吸了口气,身形突然向前急掠而去。 萧墨愣了愣,随即暗暗点头点也提了遁光,紧跟其后。 …… 北寒宫,【斩龙阙】。 “那时大觉寺空无神僧恰巧云游本地,遇到这等情形自然立刻便出手,只是合空无神僧与先师两人之力竟被北海龙神三招所败。大兵临近,北寒宫防线更是一触击溃,北寒宫存亡危在旦夕。” 待寒凌素说到此处,不仅北寒宫的诸位长老骇然惊惧,就连玄慈也轻叹口气,暗喧佛号。明灯虽也曾听玄慈提及此事,但从未如此详细。此刻听闻太师父和北寒宫上代宫主两人之力,竟不敌那个北海龙神三招,双目有些微微失神,骇然之后,眉头微皱。 “那本宫是如何破解此局的?”尤笑是众长老中年纪最轻者,少年成名,春风得意。此刻却脸色苍白,浑然不见往日风采。 寒凌素看了眼尤笑,心中不禁暗自叹息,还不知经此一难,北寒宫近千人能有几人免于劫难。 “就在北寒宫最危急之际,一位与本宫颇有渊源的前辈终于赶到。这位前辈一身道法实在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先师曾说那人多半已到了传说中无妄境顶峰,举手投足间便裂海劈山。 那位前辈与北海龙神一战虽只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但天昏地暗,海震山摇,直如末日降临。最终他击败北海龙神,并斩断龙神一角,北海龙神重伤之下境界跌落至结丹,逃回北海。 而他斩断龙角的那一击,余威不减,竟斩破莽原上万年不化的玄冰,形成了直达百丈的深壑,也就是诸位长老熟知的斩龙渊了。北海龙神之血溅落斩龙渊深处的玄冰之上,前辈将那块玄冰取回,以龙神之血书就【斩龙阙】。 北寒宫固然在那一战之中侥幸免于覆灭,但仅十存一。前辈担心北寒宫再也无法壁守北海,便又至北海深处取走龙族圣物寒髓,为北寒宫构建【寒魄大阵】。前辈几番嘱咐寒髓是烛龙结丹化婴抵挡雷劫的必须之物,失去寒髓北海便再无人可以突破结丹达到元婴期。这几日【斩龙阙】红光大盛,北海龙族又大举攻来,想来是北海龙神已到了化婴的关键期。” 尤笑有几分侥幸道:“寒髓一直封于圣坛之内,乃门中最大禁地,平日里有四位长老轮流守护,从未听闻有过波折。既如此,那北海龙神得不到寒髓,便突破不了元婴,我们应该还有一战之力,为何宫主?”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七章 齿祝【求收藏,各种求】 寒凌素摇了摇头:“诸位长老有所不知的是数年之前寒髓便莫名其妙少了三成。” “什么?宫主说笑了吧?寒髓遗失,此等事情我们怎么不知?”负责守护寒髓的谷、通、秦三位长老脸色大变,满脸不能置信神色,又惊又怒。 “哼!难道要我此刻再追究几位长老守护不利之责吗?”寒凌素冷声道。 寒凌素虽素有威严,但极少对门内长老有如此颜色,三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微微一惊,瞧了眼宫主那罩着寒霜的脸色,这才想起来作为守护寒髓之人,寒髓少了三成却毫不知情,实已犯了大过,哪还能再做争辩。 “原本我也没有发现此等变化,但烟离竟天生对寒髓极为敏感。寒髓少了三成后,她立刻便感知到。这些年我明察暗访,却终究没查到寒霜究竟被谁窃取。直到数个月前【斩龙阙】上凶煞之气日盛,才联想到此事。” 尤笑神色极为难看:“宫主的意思是,这三成寒髓是被北海龙族盗去了。” “这四百年间,【斩龙阙】上的凶煞之气从未像如今这般凝重骇人,正应了与当年那位前辈所说的北海龙神突破元婴前的征兆。所以,即便北海龙神此刻尚未突破元婴,恐怕也离突破不远了。” “这可如何是好?那岂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北海龙神突破元婴,轻而易举地将北寒宫毁于一旦!”尤笑身形微微一抖,神色中多了一分惊惶。 “恐怕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如今近万龙族大军就在宫外,【寒魄大阵】还不知能够坚持多久?”另一个长老摇了摇头,惨然道。 “宫主,不知当年那位前辈,如今是否安在?以他那等高绝境界只过去了四百年应该还在世间的吧?”尤笑脸色灰白,他年少成名,以一甲子的修行便晋升长老之位,前途实在不可限量,万万不愿光明无比的人生就此遭受劫难。想到四百年前以一人之力击败北海龙神的那位前辈,自然仍有几分希冀。 寒凌素摇了摇头:“那位前辈的事情,我也只是听师尊提起过,但我从未见过,也未曾听师父提及过如何能够寻觅到他。那位前辈临行时做了诸多布置,甚至布下了这【寒魄大阵】。想必他当年断定无人可以潜入偷走寒髓,北海龙神定然无法再恢复元婴修为的。” 尤笑等人即便不愿意相信宫主的判断,但也都觉得宫主分析得很有道理。 诸位长老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再说话了,或是担忧北寒宫和人族命运,或是担心身家性命,目光中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惶恐之色。 “善哉,就算拼了老衲这条性命,也会与诸位道友共进退的。”玄慈喧了声佛号,透着慈悲,犹如晨钟暮鼓,众人闻言精神又微微一振。 就在这时,寒凌素猛得向前跨了一步,宫装鼓舞,清冷的面容之上,目光灼灼:“我北寒宫屹立北海千年,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北海逆族大军围攻数日,【寒魄大阵】纹丝未动,他们想要攻破这里还不知要多少时日。 至于北海龙神想要突破元婴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在突破的重要关头选择攻打北海宫了,很有可能三成寒髓不足以抵消雷劫。 甚至,若是她此次突破不成,从此以后境界大跌再无进阶元婴机会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只要我们守住北寒宫,不让逆族之人夺取寒髓,未必便没有一战而胜的机会!” 说到此处寒凌素的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决然却又有说不出的豪迈之气:“何况,就算我们北寒宫弟子尽数葬身此地又如何!千北年来,多少先辈英烈将热血洒在北海。我,寒凌素,若能与逆族死战此地,与这浩瀚北海同化,与万里冰原共眠,如先辈一般为庇护人族而魂归此地,死,而,无憾!” “说的好。”明灯忍不住拍手称赞。 “说的好,却未必做的好!”就在这时,一个很突兀的声音响起。 不管是谁,说出这样的话,都是对宫主的不敬,众长老闻声看去,见大长老齿祝冷着个脸,脸上似有讥讽之意。 寒凌素脸色一冷,齿祝这些时日一直频频向她施压,明里暗里指责她专断独行,当初没有采纳他与北海龙族决战于北海的建议,更是导致如今只能困守一处的根本原因。 来者不善!“齿长老,此话何意?” “我北寒宫弟子与逆族死战,自然没有遗憾,可若是不明不白地被某些奸人利用,白白丢了性命,又当如何?” 不待寒凌素回答,齿祝便继续道:“宫主在上,在这等危急存亡之际,请恕齿某妄言。” 齿祝环顾众人,神色凌厉:“诸位长老,在我们同心抗击逆族之时,若有人私通逆族,该如何处置?” 齿祝短短几句话,震得那些不明所以的长老们满脸愕然,大长老平日里积威再重,有有些话也乱说不得。 立刻便有几个长老出声打断,“大长老慎言!” 齿祝瞪着众人,冷笑了一声:“若是通敌的内奸不除,抱着再大的决心,又有几分胜算!我北寒宫从来都无人怕死,可若不是死在敌手,而是白白地死在奸人之手,小人之手中,岂不窝囊!” “大长老,说得是在理,可,可?”接话的长老难掩忧色,左看右看,意思很明显,大战就在眼前,您这是哪一出啊!与这位长老有一样想法的可不止一两人,但也有一些人却觉得大长老绝不会在这等关键时候无中生有,只怕宫中确实有变,想到隐隐的可能,脸上都露出惊疑的神色。 寒凌素眼中闪过一丝疑色,语气不禁也冷了一分,“齿长老,你到底想说什么?” “敢问宫主,若是真有这等内奸存在,该当如何处置!”齿祝目光直视寒凌素,神情激荡。 “自然按照宫规严惩,一旦发现决不轻饶,齿长老请放心。”寒凌素一双凤目微眯,语调反而平静了起来。 “好,有宫主这句话,齿某就放心了”。齿祝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长老们,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不知宫主是否还记得方才提及寒髓被盗取一事?” 寒凌素微微一愣,当初发现寒髓被盗,她立刻便告诉了齿祝,两人封锁消息,好一番明察暗访,却无所得。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可胡乱猜测,难道齿祝有什么发现? 寒凌素神色变得凝重,大战在即,若是真的有确凿证据找出内奸,自然利大于弊。但一旦齿祝所说的只是个人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反倒可能引起极大波折。 寒凌素看了齿祝一眼,只见他银发随风飘舞,脸上满是愤懑难平之色,倒与平日里大不一样,“齿长老,有话但讲。” 齿祝吸一口气,又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确没见到那人所在,更坚定了自己猜测,厉声问道:“敢问宫主,此刻寒烟离何在?” 寒凌素脸色一变,诸般念头闪过脑海,正要回答,只听齿祝厉声道:“宫主不敢回答是吧?”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八章 圣坛【求收藏,各种求】 “齿祝,你放肆!”寒凌素面罩寒霜,突然意识到齿祝究竟意欲何为,惊怒之余,豁然变色。 齿祝大长老突然间对宫主的质问语气也让在场众人纷纷侧目,一丝肃杀、不安的情绪陡然间在执掌北寒宫实权的十数人间蔓延开来。 “哼!为了北寒宫千年道统,为了天下苍生免遭劫难放肆又何妨?”齿祝冷笑不已,“还请宫主明示,你的弟子寒烟离此刻何在!?” “烟离已不在宫内。”寒凌素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震怒。但话音一落,终究一片哗然。 “好!好!好!那么请问宫主好好说说,在我宫门紧闭,【寒魄大阵】开启之时,她是如何出得去,又去得哪里?” 寒凌素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更增了众人疑虑。 “宫主回答不上来了是吧?”齿祝冷笑道:“再问宫主,为何当初寒髓被盗,日夜守护的四大长老尚未发现,从未踏入圣坛的寒烟离却第一时间察觉?” “这些年她修为大进,身体之内总有红光隐现是也不是!”齿祝须发皆张,白袍鼓动,竟要在寒凌素出神之际悍然出手。 就这这时,忽然一声奇异嗡鸣,从祭坛方向层层叠叠而来。 寒凌素和齿祝脸色同时大变,转头向祭坛方向看去,有人闯入了圣坛! “好!好!好!原本我还犹有几分不信,想不到你竟真的敢勾结逆族闯圣坛!”齿祝须发皆张,双目圆瞪,目光中充斥着愤怒和失望!他一边说,一边身形卷起,向圣坛方向急掠而去,数位以他为首的长老,也面色不善地跟着他向圣坛方向掠去。 与此同时,谷、通、秦三位长老也骇然变色地祭起遁光向圣坛。 “宫,宫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剩下的长老你看我,我看你,神色中有错愕,有茫然,也有惊惶不安,今天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 寒凌素脸罩寒霜,吸了口气,转头对玄慈说道:“大师,方才之事我也未尽数想通关节,此刻只怕圣坛已出了重大变故,我需立刻前去。” 说完便卷起一道青光,疾射而出,同时喝道:“众位长老,有外人闯圣坛,多半逆族要抢夺寒髓,速与我前往。” “这……哎…” 长老们此刻心中不下千般念头,却无一明了,惶惶然间总有种大祸将至的不好预感。终于几声莫名叹息之后,众人也纷纷卷起遁光向圣坛赶去。 “师父?”明灯抬起头,眼中带着疑问。 玄慈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慈悲,说道:“我们也去。” …… 绕过【斩龙阙】,再行数里便是北寒宫最紧要之处圣坛所在了,寒髓便封于此。 经历了寒髓被盗之事,寒凌素与齿祝暗中又在圣坛增加了数道警戒,除了修为仅次于他二人的四大长老外,入了道如境的长老便另有六人,而道元境八层以上的精英弟子更是不下二十余人,光此阵容便远胜于中原一般修真门派,护卫不可谓不强。 除却龙神一人,在寒凌素看来北寒宫与龙族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寒魄大阵】乃以寒髓为阵心,大阵开启便会慢慢消耗寒髓,大阵承受北海逆族的攻击越是厉害,寒髓消耗地便越快。当初那位前辈实在是思虑周全,谋虑深远。 北寒逆族不知这其中紧要处,狂攻大阵其实正遂了寒凌素之意,而这等秘辛之事整个宫主也只有他和齿祝两人知道而已。 数里距离对于寒凌素这等修士而言,不过是片刻功夫,寒凌素尚来不及将方才之事想个通透,便在一座巨大的祭坛处落下身形。圣坛便设在祭坛中间的天然火山之内。 此刻圣坛处已有不下三十人,有些是长老,有些是弟子,跟随齿祝而来的那些长老也都在列,却已不见齿祝和三位护法长老身形。 那几人看到寒凌素到来哼了一声,其余人不明所以,纷纷上前行礼。寒凌素松了口气,看来还没出大事。 “宫主,有外人闯进了圣坛,应该是想要偷取寒髓,已被圣坛内的玄阵困住!”负责此处的元虚长老面色凝重地解释,他一边快步引着寒凌素走向火山口,一边说道:“大长老和谷、通、秦、许四位长老此刻正守在玄阵外,护持阵心。” 到了火山口,寒凌素站定身形,低头向火山内的圣坛看去,只见数十丈深处的圣坛被巨大光幕笼罩,五彩光晕时不时地从圣坛里荡出,融入冲天而起直灌入整个【寒魄大阵】的巨大光柱之中。 而圣坛光幕之内竟又有生出一个直径半丈的光阵,光阵之上电光闪烁,隐隐看到其中正有一黑衣男子束手而立。 “你们守在这里,任何人想带走寒髓都将他拦下。”寒凌素吸了口气,寒声下了命令。 “是,宫主。” 说完,寒凌素飘身而下。 这时,又是一阵奇异嗡鸣,准确地说应是刺耳尖鸣。 笼罩圣坛的光幕之上激起阵阵涟漪,甚至连火山内壁也在被这尖鸣所激,发生震颤,一些风化的岩石纷纷碎裂落入深不见底的火山之内。 被困阵中之人正在破阵! 圣坛玄阵阵破之时,便是寒髓耗尽消散之时,寒凌素目光有些复杂。 寒髓消散固然绝了北寒深处那个凶物进阶元婴的大半机会,不过寒髓一旦耗尽,【寒魄大阵】自也会立即散去,近万北海龙族大军面前便再无不可破险阻,一场惨烈厮杀便再也避无可避了。 寒凌素身形没有丝毫阻滞地缓缓融进光幕,这层光幕竟只是一层光膜,穿过光膜便踏进了圣坛。寒凌素在齿祝不远处停住身形,齿祝正向她看来,目光中依旧充斥着愤怒与讥讽。 寒凌素皱了皱眉,收敛心神,将目光移向它处,四大长老神色凝重地各守一方,将圣坛中心的球形光阵围住,那闯入之人便被困在这光阵之中。 由于这球形光阵出现得实在太突然,完全不在所有人预料之内。即便守护此处上百年的四大长老也不知圣坛玄阵中竟另有这等克敌光阵。 好在这光阵自主启动,及时困住了大敌。不过要在一时半会内摸清这光阵玄妙所在,进而借此杀敌也着实困难。所以此刻也只能干守在外面,免得胡乱攻击之下,不小心坏了阵法,反倒助了这看起来绝不简单的北海逆族脱困而出。 寒凌素的目光终于停留在阵中之人身上,黑发黑衣,身形高大。那人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将视线从手中寒玉之上收回,向她看来,浓眉如剑,目如冷锋。 “你就是北寒宫的宫主?”这人盯着寒凌素看了两眼,忽然眼中冷光褪去,露出一丝无奈神情,有几分颓然地道:“我是北海龙族烛乔,我从不欺负女人,你走吧,别让我为难。” 呼!金丹期中阶! 寒凌素穿过圣坛光幕的一刹那便感受到那如实质般的厚重压迫感,便知晓光阵之内的人定然是凌驾筑基之上的金丹期,寒凌素自知即便拼死相搏也未必有几分胜算,脸色自然便有几分难看了。北寒宫与四百年前相比毕竟弱了好几分! 烛乔见寒凌素不言不语,只有越蹙越深的眉头,更觉头痛,忽然他心中一动, 终于露出笑容,对着某处虚空说道:“小邪,等下这位宫主就交予你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七十九章 你是何人 北海深处,一座古朴大殿,岁月久远,千百年来除了北海龙族,几无他人涉足。大殿的最深处是龙宫所在,北海龙族奉若神明的北海龙神便居于龙宫之内。 此刻正是中午时分,龙宫之中落针可闻,几个身穿异服头生小角的宫装少女,莲步轻移,纤纤玉肩上各自挎着一个食篮,其中各色果品色泽鲜艳。少女们脸上都敛着神色,龙神大人最近气色一直不甚好,虽说水神大人和汁大人都已去了那北寒宫,却也不知顺利与否,少女们总有些忧心忡忡。 马上就到龙神殿了,少女们低下头,生怕又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被迟海大人注意到,挨上一顿斥责,至从龙神大人宠幸了迟海大人之后,总觉得龙宫渐渐地变了些味道。 忽然,走在最后的少女抬起眼转头看去,眼神先是意外,随即变成了惊惶,她快步走了几步,拉了拉前面的姐姐,声音颤抖着,道:“姐姐,有,有人,男,男人!” “小蝶,你声音小点……”姐姐蹙了蹙眉,刚想训斥这一惊一乍的妹妹两句,忽然也瞪大了眼睛,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你,你是何人?” 小蝶和兰姐姐的声音惊动了其他宫女,大家都转过头,看到越来越近,径直走向龙神殿的黑衣男子时脸色都变了。龙神殿除了迟海大人和她们几个龙神大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从不允许其他人进入,更何况是男人了。 黑衣男子目光从她们几人身上扫过,嘴角似乎有一丝温和笑意,便继续向前径直而走。 “你,你是何人”小蝶也鼓起勇气问道,不过她声音很低,目光时不时地向龙神殿紧闭的殿门看去,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 “这里是龙神殿,龙神大人在里面休息……不得……”小蝶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那男子走得近了,她慢慢看清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像画的眉,画的眼,画的鼻,画的嘴,画的俊俏风流…… 小蝶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甚至远比迟海大人还要好看上好几分。小蝶失神了片刻,却突然尖声惊叫起来,“他头上没角,他是人类!” 黑衣男子笑意依旧,走到大殿门口,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触感,竟莫名有些感慨,他轻呼了口气,推开大门,大门沉重,发出吱吱呀呀的沉闷声音。 “阁下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大殿内光线微微有些暗淡,一个身着紫衣的俊逸男子端庄在大殿之内,双目中神光隐隐,似有雷霆流转其中。 “我不找你,你且退开。”黑衣男子淡然一笑,似乎浑然没有察觉那如山似海的压迫之感。 紫衣男子脸色有些阴沉,已经好些年没人敢这样无视他了。上一个与他这般说话的,哪怕是水神烛乔,也被他从龙神大人身边撵到了北海之外了。 这北海除了龙神,便是他迟海的,等龙神大人进阶元婴,踏了中土和青泽,中土和青泽便也是他迟海的,他谋划了有些年头了。 汁玄矶算是半个呆木头,没什么威胁,只有那烛乔似乎有些察觉,总想接近龙神殿下。哼,这等关键时候,又怎么放心留他在北海! 紫衣男子站起身来,忽然笑了笑:“你是人类,但你不是北寒宫的修士,看你这一身内蕴的鬼气,多半也不是中原正道人士。这个时候你找龙神大人有什么事,我倒有些好奇,你不妨说说看!” “我并不想杀你,不要自作聪明。”黑衣男子没有理会,他似乎对龙神殿很熟悉,竟然直接向后殿走去。 紫衣男子气极而笑,俊逸面孔变得有些狰狞,可他没有鲁莽出手,黑衣男子给他的感觉很奇怪,那隐隐的压迫感似乎还要强于龙神,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但就此不管不顾,让这个看起来颇为危险的男人接近紧要关头的龙神那自然也绝不可能。 眼看着黑衣男子就要走到后殿门口,紫衣男子终于动了。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只见他周身雷光乍起,突然响起“劈啪”声,便化为一道电弧,再一声“劈啪”声则已出现在黑衣男子身前,并拢成剑地右手食指和中指上电光缭绕,形成的灼目电光足有尺长。 他身形甫一出现,便快若闪电地向前一指,电光炸裂,激射而出,化为万千骇人电弧就要在瞬息间将黑衣男子淹没。 这里是大殿,自然不好使用威力更大的天雷斩,但若论杀人的术法威力,这雷光闪绝没有弱了半分,别说是中原道如境的修士,就算是道真境的修士,若被万千雷丝笼罩也要重伤在此。 黑衣男子如此托大,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不过瞬息之后,紫衣男子便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右手虚空一拉,一道三尺长的电刃凭空出现。 他双手猛地握刃,眼中电芒闪动,一声尖啸,忽然一声轰然雷鸣在天际炸响,一道近丈余粗地电光竟从天而降,穿过大殿阻隔,砸在在电刃之上,紫衣男子脸色微微一白,不过此刻全身笼罩在电光之中直如雷神一般。 “斩!”紫衣男子一声大喝,恐怖电刃对着黑衣男子一斩而下,那数十丈长的电光如电龙一样瞬间将黑衣男子吞没,余威不减,电龙从大殿中一冲而出,留下了一个数丈大小的硕大缺口,好在大殿坚固异常,除了一些失了支撑的瓦砾碎木纷纷落下,大殿竟没有因此倒塌。 电龙冲出大殿依旧余威不减,直冲着小蝶等几个宫装少女而去,少女们虽然也有修行,但修为实在低微,甚至连练气三层都未圆满,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等到看到那骇人电龙卷来时,生不起一丝逃跑的念头,只能绝望地看着大祸临头。 电光看起来比白昼里的太阳还要明亮刺目,其中闪烁的电弧,绚烂异常却散发令人心悸的可怖。 “再也看不到烛乔大人了!”这是小蝶自以为的最后一个念头。 忽然,一道白影出现在身前,随即电光大放,远胜白昼,雷鸣大响,恐怖地似乎末日来临,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小蝶终于双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章 取髓【求看书的朋友留个印】 寒凌素等人闻言大吃一惊,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不禁顺着黑衣男子目光方向看去。 “出来!”四位护髓长老暴跳如雷,眼皮子底下藏了个人,若不是这敌人自行指出,他们竟没能发现,岂不失职之极。 四道凌厉之极的冰箭几乎不分前后地击到那处虚空,四人配合多年,心意相通,这一下攻击竟同时封住了四个方位,非要硬生生地将这藏身敌人立刻便洞穿在原地。 “哎,烛乔啊,烛乔,你还好意思信誓旦旦地说长我一辈,有你这样当长辈的吗!” 清脆的声音短瞬出现又戛然而止,等再出现时却变成了夸张至极地“哎呀”一声。 齿祝收掌而回,看向身后,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嘴里叼着根青草,脸上有一丝痛苦之色。从四位长老的攻击中隐匿而出,竟不知死活地偷袭自己,真是找死。 看到那少年身形一出现,四位护髓长老立刻便将他围在了中间,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不是北海逆族之人!你到底是谁?”白袍少年那光滑的额头上并无尖角,齿祝怒声喝问道。 白袍少年原本嘴角微翘,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闻言似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额头,随即露出一丝惊骇莫名的夸张神情,“哎呀,你们四位老仙人把我的角打哪里去了?” 四位护髓长老,嘴角抽了抽,脸色难看之极,哪还能忍,眼瞅着手中法诀捏动就要继续施法,那少年忽然又一摸额头,“哦”的一声,“我想起来了,我真的不是北海龙族的人。各位前辈仙人,误会,误会,我纯属路过,和里面那个坏透了的黑衣人一点关系都没!” “哈,哈哈”,齿祝气极而笑,当是小孩儿过家家吗?齿祝脸上罩着寒霜,“说,你到底何人?如何潜到此处,来此有什么目的?” 白袍少年本打算再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一下,看到九道薄如蝉翼的冰剑悬在自己眼前,只得缩了缩脖子,收敛了神色说道:“如果说了,能放了我吗?” “那要看你老实不老实了!” 少年用力嚼了两口小草,似乎沉吟了会,目光在北寒宫众人身上了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寒凌素身上,露出一丝不满,“寒宫主,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商议的!” “哼!寒凌素你还有什么话要讲!”齿祝此刻再无任何怀疑,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他半点妇人之仁。说着右手虚空一拉,那九道冰剑猛地一铮,突然向前划出诡异弧线,竟越过白袍少年向一直盯着光阵中黑衣男子的寒凌素激射而去。 “四位护髓长老,随我一起诛杀逆贼寒凌素!”齿祝的声音如洪钟般传出圣坛,祭坛上的很多长老和弟子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又听到宫主怒斥道:“齿祝,不管你什么原因发疯胡言,今日这等关头,我都暂且容你,你若还当自己是北寒宫大长老,便先与本宫一起将这两个潜入圣坛的敌人给拿下再说! 长老们都已赶到了祭坛,从祭坛往下看去,圣坛中,光华乱舞,灵气纵横如海浪层叠,大长老等人竟已经动起了手,大长老咬牙切齿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到了此时,竟还嘴硬,你口中的敌人不是已经交待地很清楚了吗?” “诸位长老,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祭坛上也乱成了一锅粥,从【斩龙阙】而来的长老们七嘴八舌地将事情讲了大概,守卫祭坛的长老弟子们倒是听明白了,自然是哗然一片,除了更乱了几分人心外,对此刻局面没有半点帮助。 “我等还是下去协助大长老铲除逆贼!”跟随齿祝而来的几个长老心中颇为焦急,若是大长老败了,寒凌素里应外合之下北寒宫千年道统哪还能保得住! “慢着!”元虚拦在了几人身前,“除了宫主大长老以及四位护髓长老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圣坛,几位长老不会不知道吧!” …… 白袍少年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齿祝和寒凌素身上时,又化成一道青丝,隐匿到了暗处。 看见那那四位筑基后期的护髓长老,找不到自己时的惊怒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目光从斗得正酣地寒凌素和齿祝身上移开,落在烛乔处,眉头有些微凝,他虽不知道这困住烛乔的光阵有什么玄妙之处,但以烛乔那金丹大成的极高境界,竟过了这许久时间还未脱困,恐怕还有什么特别的玄机! 此地让他隐隐让他有种不好预感,觉得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圣坛内的变故出乎烛乔意外,他有些哭笑不得,虽说他并不担心北寒宫这几人,但没人打扰自己取寒髓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灵小邪实在聪慧狡诈,从北寒宫几人短短几句对话中就抓到关键,先是故意对齿祝出手,然后仅是轻飘飘一句话,便是眼前这副同门相争的情况了。只是不知这是北寒宫内斗,还是另有缘由? 烛乔摇了摇头,嘴角露出笑意,目光盯着悬浮在身前不远处仅拇指大小的黑沉水滴,寒髓,又慢慢地变得凝重起来。 寒髓正向外散发奇异的光丝,有些汇入了困住自己的光阵内,有些则融入冲天而起的大阵中。很明显这些阵法运转都是以寒髓为阵源的,自己若能取了寒髓,护持北寒宫的大阵自然不攻自破。 可这光阵似乎颇为奇特,自己方才尝试几次不同方式取髓,但只要寒髓离开那阵心处稍有距离,便会以极快的速度消耗,而两个阵法也并未因为寒髓离开阵心位置而有丝毫波动,看来必须隔绝寒髓与两个大阵关联才行! 烛乔黑发无风自动,似有无形气浪从阵内卷出,随即只见从他口中吐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晶莹球体。 妖族内丹! 凌素齿祝等几人脸色大变,北海龙族金丹境与人类道真境修士境界一致,但与人族不同的是,妖族会在体内形成本命内丹。 这内丹乃妖族真元精华之所在,就如同人类修士的紫府气海,无不视若性命,几乎不到生死存亡之时不会示之于人,这北海龙族此刻吐出内丹,岂会没有下文! 几人停手不再相斗,却也只能紧紧守住光阵,静观其变。 “别痴心妄想了,这寒髓已被修为极高的前辈设下禁制,只要一离开圣坛,立刻就会消散一空!”凌素眼睛微跳。 烛乔哈哈一笑,晶莹内丹陡然爆发一丝黑光,一下子卷到那黑色水滴旁,水滴“嗡”的一声,竟分成出一丝极细的水雾缓缓向内丹飘去! “你们人族前辈再如何神通广大,又如何知晓这寒髓本就是烛龙内丹真髓,取之又有何难!” 黑色水雾,一丝一丝,慢慢的都被那内丹吸收! 片刻后,“噗嗤”一声,如同泡沫破裂,圣坛内的光阵破灭,紧接着笼罩圣坛的光膜消散,那冲天而起的光柱,在一声沉闷异响中轰然溃散。 下一刻,天地静谧! “寒凌素你还有何面目见列代祖师!”齿祝惊啸如雷! 寒凌素的剑很快,在光阵消失的前一息便钻进方光阵内,直指内丹。 烛乔笑容如常,张口轻吸,内丹倒吸而回,近在咫尺,这时却脸色一变!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一章 争斗【求留脚印】 “寒界降临!”烛乔略显凝重的声音响起。 随着烛乔的话音落下,天地静谧,肉眼可见的波纹如水浪一般,波及而开。 波纹所及,时间和空间似乎都凝固了一般,冰封万物。 只眨眼间,冰柱便淹没了整个圣坛,如滔天巨浪一般从火山口狂卷而出。 不论是凌素的玄灵剑还有齿祝的九道冰剑抑或是四位护法长老的法宝全都被冰封于冰柱中。 火山内壁竟也经受不住这冰晶冲击,震颤不已,轰然而响,然而这一次碎石断壁却来不及坠落而下便被冻结原地。 不少守护在火山口的北寒宫长老和精英弟子们尚未从护宗大阵突然消失的骇然与慌乱中回过神来,便被这猝不及防而至的冰柱卷中,祭坛之上冰柱肆虐,寒气瞬间弥漫而开,眨眼间便形成一座高约百丈的冰山。 “善哉!”玄慈宣了一声佛号,一时间以玄慈为中心金光大放,瞬间将周围北寒宫长老和弟子笼罩在内,直冲而来的冰柱与金光撞击一起,发出轰然巨响,金光摇晃而不灭,冰柱则碎成无数细小冰粒。肆虐冰柱如巨浪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而来,金光似摇摇欲坠,却又似不动如山。 足足过了数十息后,冰柱似乎才停顿而下,众人刚刚吁了口气,便听到凌素冲天啸声从圣坛内远远传来,“风尤、广元两位长老速速带领长老和弟子前往南宫支援,不得有误。元虚长老你务必守在祭坛,任何人妄图带走寒髓,都格杀勿论!” “还不速速前往!”凌素的声音刚刚落下,齿祝惊怒之极的啸声便也传了上来。 北寒宫一众长老和弟子们原本因为这众多变故,一时间方寸大乱,此刻宫主和大长老同时下令,无疑又有了主心骨。 风尤、广元两位长老立刻便召集了祭坛上幸存的其他长老和弟子,赶往正被北海妖族大军攻击的南宫而去。 “玄慈大师还请前来圣坛助北寒宫一臂之力。”凌素啸声又急又怒。 “你留下来先与元虚长老一同救人。”玄慈与弟子明灯,简单交待了一句,周身金光又放,如流星般大步踏行,身形所至,硬如寒铁的冰晶纷纷溃散,如一道金色洪流,从祭坛边缘疾速向火山口奔去。 元虚长老悬空立于祭坛之上,瞠目欲裂,方才他的挚友祁子长老和他的两名弟子都被这冰柱卷中,此刻冰封于如冰山一般的祭坛之上,只怕已凶多吉少。只是这片刻时间,北寒宫便损失了十多个精英弟子。 他没有阻止玄慈,不仅仅因为宫主和大长老的命令,他同样希望大觉寺玄慈大师功参造化,可以协助宫主和大长老制住北海妖人,解除这北海宫数百年未有之危机。 元虚目光远远飘向南宫方向,那里光华乱舞,轰鸣隐隐,大战终于开始了。 …… 圣坛之内,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偌大冰晶世界中,一团黑色火焰诡异地燃烧不灭。 “你们两个,好啊!好啊!这是连我也要一起杀掉吗?”冰晶和黑色火焰交界的一处角落,那里很诡异地出现一片虚空,灵小邪立于其中,一手扶着山壁,一手不断交替指着让他大为愤怒的两人,紧紧皱着眉,只差跳脚大骂,气得连口中的野草尖儿不知何时吐了出来也浑然不觉。 “你这般做法,只怕不妥吧!”烛乔没有理会灵小邪,看了眼近在咫尺却被九阴鬼炎包裹的内丹,忽然露出一丝颇为古怪的笑容,目光又转向那团黑色火焰,火焰中的青衫男子相貌普通,眼中涨满灰气。 “给,我!寒,髓!”青衫男子的声音如风尘碾过沙石,嘶哑难听。 烛乔摇了摇头,看来这男子被九阴鬼炎的阴气吞噬了心神,颇为可惜!他又将目光转向上方,北寒宫的几人还被困在冰晶中,虽然各有手段未被冰封其中,但想要到达自己所在之处远没那么容易,包括那个大觉寺的和尚。 麻烦的还是九阴鬼炎! 烛乔想了想,伸手抓向内丹。 “寒髓!给我!”一声入魔的惊啸,在烛乔脑海里炸响,似雷鸣,又似魔音。 烛乔有一丝出神。 “四象之门。”一声低喝响起,眨眼间以烛乔为中心从冰晶中凭空钻出四道宽一丈,厚数十公分的巨大木门,木门呈深青色,木门之上各自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的狰狞图案。 四象之门出现的一刹,四只神兽似乎同时活过来一般,猛地一齐对着烛乔怒吼。 无形的气浪轰然卷向烛乔,坚硬远胜精铁的冰晶瞬间炸裂。 烛乔一摆手,一道无形波纹卷开与气浪撞在一起,天地变色,轰然炸响。无论是冰晶、还是四象之门,瞬间炸裂,气浪和波纹席卷而走,所过之处无不崩塌碎裂。 就在这时,一条青色木龙陡然从气浪和波纹的中心窜出,一口咬住依然冒着诡异火焰的内丹,似乎浑然不受火焰影响,摇头摆尾间便要向黑色火焰中的青衣男子飞去。 青衫男子手中法诀变化,正好准备做着什么,突然一道人影出现身前,那人面色透着些许凝重,右手指着自己,口中一声听不分明地低喝,一道耀眼之极的白光瞬间穿透了黑炎在眼中极度放大。 “哈!”青衫男子似有一声古怪的啸声,张开喷出一道浓郁黑炎正中白光,随即他一把向那白光抓去。 “嗤”的一声,白光穿过青衫男子掌心,穿透黑炎,又从他眉心洞穿而过,再出现时只听一声低沉闷响,竟穿透了层层冰晶深深扎进火山岩壁之中,不见踪影。 几乎就在同时,青色木龙旁边一道人影闪出,正是烛乔,落掌而下,一道白弧如一轮弯月,斩向龙首。 眼看青龙瞬息间便要首尾异处,忽然一声轻啸响起,青龙口中喷出一道诡异青气,竟对那道白弧不管不顾,出人意料地向烛乔眉心激射而去。 隐约一道白线从龙首处划过,眨眼间又划过火山石壁,消失不见。若有人细细察看,必然会瞠目结舌地发现,整个火山竟被这道白线一分为二。在白线划过龙首的同时,那道青气也卷过烛乔的眉心。 龙首与龙身缓缓分离,内丹从龙首口中滑出。 这时出现了诡异一幕,只见被洞穿眉心的青衫男子竟已全身都变成了木质,竟而化为一张飘落而下的道符,而烛乔竟也化成了冰晶消散不见。 龙身突然一摆尾,竟从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掌向依然被黑炎包裹的内丹一抓而去。 “寒髓!给我!”龙身中传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忽然有人从中窜出。 “哈哈!”一阵畅快之极的大笑,竟又有一只手掌凭空伸出也向那内丹抓去。 ……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二章 元婴期【求收藏,么么哒】 “寒姑娘,那两人的争斗你是插不上手的,与其将心思放在不可能得到的内丹之上,还不如试试看能否甩开我,助你师父几人从烛乔的寒界中脱困。”白小邪已经恢复了平常神色,扭过头对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说道。 北离浮在身前,泛着微光,寒烟离脸色微红,喘着粗气,目光透着清冷,扫过那泛着黑炎的内丹,扫过白衣少年,又扫过圣坛上空那片冰之世界,师父和大长老等几人全被困在其中。 白小邪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草尖儿随意地扔进了嘴里,目光在寒烟离清冷绝美的脸上转了又转,露出一丝恍然神色,不过这神色消失地很快,继续换成一副好意提醒的神情,不厌其烦道:“寒姑娘,烛乔的寒界可远没看起的简单,这一片冰之世界,你的师父绝没那么容易能脱困,至于那个男人的九阴鬼炎,更是见了鬼的霸道,你我出了这片空间行动都不方便,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身上有伤,我也不乘人之危,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等待结果,我也懒得再出手,你也知道,我和你也不过伯仲之间,先前能够重伤你,那也完全是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不过,若你觉得可以轻易摆脱我,那你便也大错特错了。另外,你也不用指望那个老和尚了,以他的修为,至少需要半盏茶的时间才能将你师父从寒界里救出,但想达到此处,没有小半个时辰是绝不可能的事!” 白小邪一般话不会很多,可到了这时候,起先那丝不详预感,随着萧墨的到来已经一扫而空了,所以极为不寻常地与北寒宫这目前还算是敌对身份的女子说了这般多的废话,可是却有些乐此不疲的样子。 嗯,只是意外地见到了故人,有些意外,仅此而已。白小邪,暗自点了点头,他一向善于说服自己。 而寒烟离似乎也很配合他,在一击未得手之后,便也没有再贸然出手,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轻的样子。说起来这还是让白小邪有些好奇,毕竟以人类低劣的天资,能在这般年纪修为达到如此境界,还是让他颇为意外。 白小邪又将目光转到萧墨处,龙身的变化实在太过突然,连他也未曾料到。 就在这时,他心中突然一惊,眼睛陡然眯了起来,脸上立刻爬上了莫名的不悦神色,怎么是她! 他的暗自腹诽还未结束,不论是从龙身中突然窜出的萧墨,抑或是从虚空中探出正抓向内丹的烛乔都在这一刻微微一怔,只见黑炎笼罩的内丹旁,突然多出一只修长玉手,随即一声颇为得意的笑声响起:“既然孤王到了,你们两个还是乖乖退下吧!” 这一下变化太过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当场,白小邪瞪大了眼前,撇着嘴,显然这突然出现的人,让他颇为不爽。 “哈,啊!”萧墨眼见马上便要得手的内丹竟被他人劫走,一声疯魔般的低吼,五指成爪,黑炎缭绕,就要将眼前之人撕碎。 可那人却对其嫣然一笑,神色得意非常。 “是我!” 萧墨怔在当场,五指停在空中,青衫猎猎,神情一阵恍惚,眼中灰气缓缓褪去,收回手指,脸色有些苍白,却有透着几分意外的喜色,“九阴!” 九阴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同样怔在一旁的烛乔,身形一动,落到烛乔身前,突然伸出手,肆无忌惮地捏起烛乔的脸蛋,哈哈大笑:“怎么,见到姐姐也不认得了。” “哈!这算什么?”白小邪一口吐了小草尖儿,一拍额头,一脸的愤懑神情,这烛龙怎么还阴魂不散了!最关键的是,怎么装得和谁都很熟的样子! 就在这时,九阴转过头来看向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白小邪看来直如挑衅一般。 “呵!呵,呵呵!”白小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真巧啊!” “九阴,你,你这些年?”烛乔低下头,又抬起头,语调微微变化。 “哈哈,你看你……”九阴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手指轻轻地点在烛乔的额头上,眼中有一丝温柔:“姐姐见到了天卦之人,去了一趟中原……”九阴的声音,越来越低。 “咳咳。”白小邪不合时宜地轻咳了一声。 九阴绝美的容颜仅仅感怀了片刻,又绽放出笑容,惊艳地又何止是人心。 九阴修长玉手轻轻一抹,内丹上的黑炎随即消失,只见她轻吸了口气,黑色的水雾从内丹中分离而出,直接被她吸入口中,随即轻点一下,内丹飞回烛乔口中。 “将寒界撤了吧!”九阴笑了笑。 烛乔点了点头,随即袖袍一摆,冰之世界,瞬间溃散,化为点点晶莹消散空中。 萧墨也跟着将那一片鬼炎吸回身体。 “走吧!先回北海再说。” “喂!你们就这么走了?”白小邪飞身而来。 这时,九道冰剑与玄灵剑激射而来,却又不知为何地突然顿在空中,震颤不已。 寒烟离飞掠至寒凌素等人身旁,只是轻声地向凌素低语了两句,便也立刻祭起北离,遥指九阴等人。 “你们是何人?留下寒髓!”寒凌素冷喝道。 “如果,我说不呢?”九阴抬起头看向立于头顶数十丈处的北寒宫几人,脸上有一丝莫名的神色! “那便把人留下!”齿祝大吼一声,须发皆张,九道冰剑忽然挣的一声,合在一起,变成一柄宽逾一丈的巨大冰剑,从天而降直斩而下。 九阴看了看眼中快速放大的巨大冰剑,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分,忽然犹如实质的气息从九阴身上席卷而开,这气息是如此的厚重与骇人,所过之处虚空震颤,煌煌天威,直如天地降临,即便以寒凌素和齿祝这道真初期的修为竟也忍不住心神颤动,骇然变色,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元,元婴期!” 齿祝还未来得及反应,巨大冰剑便经受不住恐怖灵压,瞬间溃散。另一边,玄灵剑剑身弯至极限,倒射而回。 齿祝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寒凌素稍好些,却也闷哼了一声,显然极不好受。 几乎就在同时,两人确定了这身穿黑衣容貌绝美的女子身份。 此时,还有一人并未引他人注意,眼神惊恐,脑海泛起惊涛骇浪:“这怎,怎么可能!那人,那人明明说……” “你,你是,北海龙神!你不是尚且需要寒髓吗?怎地已经突破元婴!” 寒凌素和齿祝,显然没有注意到许长老奇怪模样,目光紧紧盯着九阴,神色难看之极! “善哉!”玄慈宣了一声佛号,周身金光前所未有的绽放,将寒凌素几人全都笼罩在金光内,定神向黑衣女子看去,努力平复泛起惊涛骇浪的心境。 “你的真言佛光却不及过你师父。” 九阴看了玄慈一眼,随即目光又转向寒凌素和齿祝,脸上笑容如常:“北寒宫的两位大人物,请问我还需不需要留下?” “留!”回答她的却有六人,除了不知为何有些失魂落魄的许长老。 九阴有些意外,随即释然,四百年前似乎也是这般情形,北寒宫明明完全不敌,却依旧死战不退。 不知为何九阴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她忽然转头对烛乔说道:“让大家都退回北海吧。” 烛乔看了九阴一眼,点了点头,身形只是一动,再出现时,竟已到了祭坛上空,随即一声惊天长啸远远传开。 寒凌素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九阴这是什么意思。 九阴似乎猜到他们心中所想,轻声说道:“你们知道这寒髓真正用途吗?”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三章 三成寒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齿祝虽然冰剑被破,心神受创,但丝毫没有示弱的打算。 “信不信是你的事,当然若不是几位大人物不愿意听,我自然也懒得多费口舌。毕竟这许多年来,我北海一族与你们可也算得上生死大敌。”九阴看了齿祝一眼,轻笑道。 寒凌素摆了摆手,拦住还要继续说话的齿祝,欠了欠身,道:“还请龙神前辈明示。” “哼。”齿祝脸色阴沉不定,又看了寒凌素一眼,到此时,他对寒凌素叛宗的事情,依旧深信不疑,也好,看你还能装到何时,暗自运转法诀,调息体内流转受阻的灵气运行。 九阴将北寒宫几人变化的神情收在眼底,忽然有些莫名感慨,被封印了四百年,自己确实变化了许多。若换做当年,又怎会耐着性子与他们多言。想到此处,九阴轻叹了口气,随即察觉到萧墨看来的目光,心境又有一丝微妙变化。 九阴轻吐了口气,恢复本来神色,笑道:“当年你们人族那人击败我,解了北寒宫危难,又从北海抢走寒髓,断了我恢复元婴期的可能,想来你们定然很感激此人。” “你不是要说寒髓的真正用途吗?难道还想挑拨北寒宫与那位前辈的关系?”齿祝冷笑着打断道。 九阴瞥了齿祝一眼,目光中有一丝讥讽味道:“寒髓实乃不灭期烛龙体内真髓,根本不是烛龙突破元婴的必须之物。那人族当年欺骗你们,将寒髓置于此地,你当他是为了保护你们吗?” “哼,当年那位前辈设下这【寒魄大阵】,阻隔你北海妖族的大军,任你信口雌黄,我等岂会相信!” “我族的大军?北海十之七八的男儿都扼守在北海尽头,抵御青泽青妖,攻打你北寒宫的不过十之一二。那人故意设下禁制,这区区【寒魄大阵】发挥寒髓的效用万不足一,又有什么稀奇的。另外,如果寒髓真是我突破元婴的必须之物,那此此刻我的境界又是如何来的!” “十之一二?真是胡吹大气!”齿祝闻言哈哈笑道,随即又瞥了寒凌素一眼,眼中的意味显而易见:“至于元婴期境界,想来是用本宗叛徒偷走的三成寒髓侥幸突破的!” “三成寒髓?”九阴皱了皱了眉,随即右手一引,只听“嗤”的一声,不知不觉中已退后北寒宫众人许多的许长老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一道黑光从许长老身上射出,九阴抓到手中打量了一下,是两个拇指大小黑色小瓶。 九阴抬起头,目光有些古怪地看向北寒宫众人,笑道:“我还以为,这位长老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北寒宫竟大方地赐予寒髓,原来他竟是偷的!” 九阴手指一挑,一团黑色水滴从小瓶中飞射而出,直接被九阴吸入口中。 这一下变化太快,北寒宫等人先是一愣,随即一下子惊愕起来。 “许都?” “许四弟?” “许长老?” 不同的称谓,却是相差不大的心境,是疑问、是不解,是不信,抑或是愤怒。 许都看着众人,脸色惨白,神色有些恍惚。“那位,那位大人物明明和我说过,先取走三成寒髓,即便剩余的寒髓被北海妖族抢走,也绝不够烛龙突破元婴期……” “那位大人,那人是谁?”北寒宫众人脸色难看之极,另外三位情同手足的长老不说,齿祝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快说!”齿祝一声断喝,道真初期的气势完全释放,落在许都耳中胜过惊雷。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会害了北寒宫!那位大人说只要我把寒髓给他,他会帮我炼制真髓丹,助我突破道真境!可若是透露他半点身份,以他通天修为覆灭北寒宫也是瞬息的事情!”许都见众人愈发异样的目光,脸色更加惨白,神色渐渐有些疯狂。 “对了,对了,那人还说,等他得了寒髓,修为更近一步,就去北海将整个妖族抹平,彻底解了我北寒宫千年心头大患,还会传授宫主和大长老晋级元婴的秘法!” 闻言,北寒宫众人竟也一时思绪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烛龙老妖,你快还我寒髓,那人答应炼制真虽丹给我一颗,没有真髓丹,我怎么突破?”许都盯着烛龙,目光中竟有无尽恨意,似乎盯着不死不休的生死仇敌,眼中的疯狂之色不减反增,忽然身形一动。 “不要啊,四弟。”与许都情同手足的三位护髓长老离他最近,虽有察觉,却拦之不及。许都已扑向北海龙神,身形迅疾无比,出乎他们意料。 几人呆在当场,与他们朝夕相处的许都,境界已不知何时更上一层楼,达到道如圆满之境,离那道真境也只是一步之遥。 眨眼间,许都便掠至九阴身前,神情狰狞,眼中满是疯狂和恨意,五指如钩。 九阴神情淡然,素手轻拂,许都便闷哼一声的倒飞而回,速度远胜他掠来时,重重地撞到火山内壁之上,满身血污,只稍稍挣扎了下,便无力地向下跌落。 三位护髓长老,惊骇交加,赶紧飞掠过去,将他接住,这一瞧之下更加惊惶,连忙取出最珍贵的疗伤灵药嘴到他嘴里。 许都嘴角一股一股地向外喷着血,他眼睛瞪地极大,抓着其中一个长老的手:“我,我没骗你们,那,那位大人也答应我,也会帮你们突破道真境。” 三位护髓长老,虽然还弄不清事情所有来龙去脉,但四弟被人蛊惑,盗取寒髓,却已再明显不过,此刻眼看许都这奄奄一息的模样,只怕活不成了,他们四兄弟,百年的交情,不禁一个个老泪纵横,“四弟,四弟,你这是,你糊涂啊!” 齿祝身形晃了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初便是许都偷偷告诉他,这寒髓失窃最有可能是宫主监守自盗,他原本便对寒凌素有所偏见和怨愤,便轻信了许都。 暗中谋划这些许年,甚至为了麻痹凌素,伪装成贪生怕死的卑劣模样,就是为了出奇不意,一击得手,为本宗铲除大恶,也一泄当年宫主之位失落之恨。可未料到竟是这等局面,一时间又羞又恼,想到先前自己对寒凌素的那番作态,实在无地自容。 他只觉得此刻寒凌素看向他的目光,古怪异样,满含讥讽,又气又急之下,怒火攻心,陡然向许都一指,一道冰剑直射向许都眉心。 “齿祝,你做什么!”凌素见到了此时齿祝竟还不知收敛,怒不可遏,玄灵剑后发先至,将冰剑斩成两截。 “本宗宗规,齿祝你一条都记不得了吗!”寒凌素脸上罩满寒霜,冷喝道。 “罢了!我就此已死谢罪!”齿祝脸色又是一白,双掌竟径直向额头拍去。 他的双掌刚落,寒凌素的双掌劲风便也到了,齿祝的双掌被一弹而开。 “哼!此刻是以死明志时候吗!” 阻拦下齿祝,凌素上前一步,不再理会北寒宫其他人,又向九阴行了一礼,“还请龙神前辈继续为我等释疑。” 九阴有些意外地看了凌素一眼,眼中闪过有一丝赞赏,说道:“寒髓只要还在北寒宫,我北海一族便永远会与你北寒宫不死不休,这其一。其二,你们人族那人从封印魔神蚩尤之地,取走寒髓,封印蚩尤的阴阳轮失衡,封印松动,等到蚩尤冲破封印,你北寒宫留有寒髓,能有几分幸存的可能!” “封印之地?蚩尤魔神?前辈,您的话,恕晚辈不能相信!”寒凌素皱着眉,虽口中如此说道,但又隐隐觉得以北海龙神元婴期的修为,完全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 这时,祭坛处传来元虚惊喜之极的声音:“宫主,大长老,北海逆族全部撤走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四章 长生果【求收藏!啊!啊!啊】 北寒宫上空,浮云数朵,一个身穿白衣的长发青年端坐在其中一片浮云之上。 男子身前漂浮着一片偌大雾气,雾气氤氲,起伏变化竟隐隐与北海山脉地势相合,细看之下北极莽原与北海均列其中,而“北寒宫”则位于这片雾气中心,缩小了不知多少倍的宫殿楼宇依稀可见。 “北寒宫”看起来极为显眼,因为与其他地方呈现的黑白色调不同,似染上了一层霜红。 此刻男子却看也未看这格外特别的“北寒宫”,他的心神全部系于眼前不远处的一颗怪异果实之上。 这怪异果实,有枝相连,无花,无叶,正好位于那染了霜红的“北寒宫”上方,缕缕红色雾气从“北寒宫”升腾而上,均被果实那黑色的枝条所吸,枝条之上隐约可见数道猩红脉络如血管一般,从根部一直延伸到果实处。 不知何时起,这半个拳头大小的果实里发出“咚,咚,咚”,如初生婴儿般心跳的声音,果实颜色开始慢慢由青转红。 男子神色看似平静,但这一刻嘴角的自然变化,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轻吸了口气,目光终于瞥了眼“北寒宫”,只见其中两股“洪流”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看起来却像极了“北海龙族”和“北寒宫”爆发的惨烈大战。 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果实之上,眼睛一眨不眨,深邃如海的目光深处光芒隐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这一次,长生果应该能成熟了。”男子喃喃轻语,嘴角终于露出笑容。 片刻后,男子忽然微微一呆,笑容彻底僵住。 他口中的“长生果”竟不知为何地开始枯萎干瘪起来,男子下意识地朝“北寒宫”看去,原来两处洪流竟已分开,其中一道正快速向“北海”而去。 男子惊怒交加,双目赤红,神情扭曲,看起来狰狞无比,单手接住那从枝条之上脱落的“长生果”,脸上尤挂着一丝不信之色。 “六十年!如今只剩下最后六十年!” 雷声轰隆,突然炸响。 男子眼中满是凶戾,如陷入绝望的野兽,随手抓来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极亮处似又有最深沉的黑,闪电在男子手中不断挣扎扭曲,伴着雷鸣,时而伸长,时而缩短,却终究逃脱不得。 男子狠狠地盯着“北寒宫”,眼看着就要将那闪电对着北寒宫一掷而去。 终于,体内元婴一阵低鸣,他脸色一白,松开了手,闪电便也立刻溃散了去。 男子稍稍松了口气,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并未熟透便干瘪枯萎的“长生果”,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竟将“长生果”塞入口中,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男子脸色一变,突然弯下了腰,脸色惨白,莹白如玉的皮肤上渗满了汗珠,这种生不如死地感觉不知多少岁月没体会过了。 随即发生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只见这看起来清俊异常的青年男子,身形开始变化,竟一会儿变成牙牙学语地孩童,一会又变成行将朽木的老者。唯一不变地就是因为难以忍受的痛楚而始终扭曲变形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惊惧地猛地一回头,顾不得那体内不堪忍受的痛楚,一卷袖,连同那片浮云、那团雾气、那根重新变得干枯的黑色枝条,都化成一朵莲花,缓缓散于空气中。 盏茶时间后,一团黑气从天边而来,黑气中隐隐有电闪雷鸣,黑气停留在那俊逸男子所在之处盘旋了些许,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咯,咯”笑声,随即又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来处而去。 …… 北海龙族竟真的就此撤走,让寒凌素等人大感意外之余,纷纷松了口气。齿祝以死谢罪不成,脸色有些阴沉难看,却再也不出一言,一时间双方竟都一言不发地沉默了下来。 “喂,寒丫头,你的剑可否让我瞧一瞧。”谁也没想到打破沉默的是这样一句话。 寒烟离银牙紧咬,北离周身又泛起了那曾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异样红光,在她手中震颤不停,那种感觉似乎是急切地要与亲人久别重逢,欢呼雀跃。 寒烟离体内灵气不停地涌入北离,竟也不能让它平静,当九阴那似有追忆的目光看来时,北离竟不受控制地发出嗡嗡之音,这样下去只怕坚持不了一时半会,北离便要控制不住地脱手向那九阴飞去。 “前辈识得我?识得这剑?”寒烟离吸了口死,寒烟也似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动摇。 九阴有些意外,忽然向左跨了几步,竟到了萧墨身边,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轻拽萧墨的青衣,笑容有些莫名,“我不认得你,但他认得你。” 萧墨愣了愣,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在场众人错愕的又何止萧墨一人,白小邪先是张了张嘴,有些鄙夷地看着九阴,可随即目光却又转向寒烟离,带着他自己也未察觉的莫名心绪。 其他人看向寒烟离和萧墨的目光也立刻古怪了起来。 只有始作俑者似乎浑然不觉,轻飘飘地扯开话题,笑道:“至于这把剑…你们人族那人还倒也有些眼光…这是我当初被斩落的一角所炼。 闻言,其他人还好,齿祝瞳孔缩了缩,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九阴话音落下,“嗡”的一声,北离终究脱离了寒烟离控制,眨眼间便掠至九阴身侧,绕着九阴和萧墨飞转不停。 “回去吧。”九阴缓缓抚过剑身,便轻点其上,北离倒飞而回。寒烟离紧握手中,剑身之上红色渐去,隐有哀鸣。寒烟离心头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丝莫名感伤,如葱玉指紧按剑刃,任殷红滑落,北离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九阴收回目光,脸上笑容不减,那般天人之姿,就连寒凌素等原本便已是极美的女子都忍不住心生异样。 “青丘的丫…小子”,九阴的话,让白小邪一阵心惊肉跳,身体猛地绷紧,眼睛直直地瞪着九阴。只见那个女人眼中的笑容一如当初,总有种莫名的玩味。 “哼,他们怕你,我可不怕!”白小邪嘴里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个小草尖儿,肩膀一挺,可说出的话,却莫名有透着几分心虚,“怎,怎么了?” 九阴瞥了眼白小邪,眼角的笑意更甚,忽然竟又向萧墨挤了挤,身体竟似乎靠在了萧墨肩膀上,“你不打算与他打个招呼吗?”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白小邪,只见他似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脸色猛地一变,那一张俊美面容,陡然拧在了一起,却不知到底是羞是怒,只是这一瞬间的变化,实在让他的剑眉星目,变得有几分婉约起来。 九阴见他狠狠地瞪着自己,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嘴角溢出的绝美笑意,就连此刻恨她入骨的三位护髓长老也一阵恍惚。 萧墨苦笑不已,摇了摇头,“我去上面等你”。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五章 你看什么【求收藏】 萧墨没等九阴说话,便转身向上飞掠而去。 “你……”这一次却是白小邪张了张嘴,看着萧墨消失的身影,神色莫名。 这时,萧墨突然停下身来,没有转头,轻声说了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那天还没来得及向你致谢。” 随即便是一阵沉默,萧墨吐了口气,转过头,看着白小邪,神色中带着一丝少有的笑意:“多谢。” 说完,便不再停留地急掠而去。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里,众人心思不一。 寒凌素等原本并不识得萧墨之,便也罢了,只当是久别重逢故人之间的寒暄,却与他们毫无关系。 可落在九阴和白小邪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九阴似笑非笑看着白小邪,直至将他的神色变化全部看在眼底,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 萧墨身上并无寒髓,寒凌素等人稍有迟疑,萧墨便已出了火山口。寒烟离目光从萧墨的背影处收回,轻吐了一口气,神色微微有些异样,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事,我可也要走了。”九阴收敛了神色,忽然道:“青丘的小子,你也随我一起吧!” 寒凌素等北寒宫众人虽然忌于九阴修为高绝,不敢轻举妄动,但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九阴带着寒髓就比离去。凌素神色肃然,上前一步:“龙神前辈,你要走晚辈等人绝不敢留,可寒髓你不能带走!此事实在事关重大,恕我等实在无法轻信前辈一人之言!” “我想走,你们拦得住吗?”九阴挑了挑眉。 “那只能踏过我等尸体。”寒凌素看向九阴,沉声道。 令北寒宫之人意外的事,九阴似乎没有因此动怒,反而皱了皱眉,就此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只见她张了张嘴,吐出丝丝黑雾,黑雾缓缓凝结,又变成了那半团寒髓。九阴轻吐一口气,寒髓便径直向北寒宫等人所在飘去。 “你们可以派人随我前往封印魔神蚩尤之地,这寒髓便先由你们保存。” 寒凌素接过寒髓,神色微微变化,显然未曾想到北海龙神这般轻易地便把寒髓交了回来。只是事关重大,即便心中仍有几分怒意,还是看向了齿祝,齿祝眉头紧皱,似乎也在揣测九阴的用意。 看到寒凌素征询的目光,齿祝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好!如果真如前辈所说,这寒髓自然再交于前辈,放回阴阳轮。请前辈放心,北寒宫绝不会做那因小失大的事!”寒凌素吸了口气,神色凛然。 九阴看了寒凌素一眼,神色中有微不可察的变化,“既如此,那我们这便出发。” “龙神前辈,贫僧玄慈…” … 萧墨静立在祭坛一角,愈来愈多的北寒宫弟子从其他宫殿赶到祭坛,在祭坛上那长须长老的授意下,或远或近地,隐隐将他包围其中。 他似浑然不觉,目光飘向远处的宫殿楼宇,高岩厚壁,深沉冷肃,与中原大不一样。 萧墨眉头皱了皱,想到方才那年轻僧人的温和笑容,似多年未见的老友。 这年轻僧人他见过,八年前,天居山大比,明灯是夺冠热门,一袭白色僧衣,宝相出尘,萧墨自然记得。 “萧师弟”,这更是早已遗忘的称谓! 明灯双掌合十,低眉敛目,莹莹宝光透体而出,见萧墨隐隐的目光看来,又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丝笑意。 萧墨思绪有些飘远,藏在心底某些画面又占据了他的心神,有雨夜的赠剑,有擂台下的温柔注视,有转身时回眸笑容……有些画面已有些模糊,可那些温暖、那些痛楚,却清晰异常,深刻灵魂。 萧墨的眼中又爬上了灰气,扫过北寒宫的人,有一丝寒意。 明灯很合适宜地轻宣了声,佛音隐隐,萧墨微微有些讶异,再次看向他。这一次,明灯对着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 萧墨轻吸了口气,他实在不善于与陌生人打交道,更何况对方是正道魁首之一的大觉寺高徒,分属不同阵营,几乎势不两立。萧墨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明灯见此,转过头,顺着萧墨的目光看去,将那一片天地收在眼中,神色淡然,不久之后却又似想到了什么,皱眉沉思起来。 萧墨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忽然萧墨转头向祭坛中间看去,九阴等人从中飞出,九阴-径直向他飞来,带着萧墨看不分明的柔美笑意,绝美身姿如九天仙子。 萧墨微微有些出神。 元虚见北海龙神飞来,赶紧示意其他长老和精英弟子散开身形。 随即,寒凌素师徒、玄慈以及寒烟离也陆续来到祭坛上,却不见齿祝大长老和四位护髓长老。 “宫主!”元虚长出一口气,赶紧上前拜见。 凌素摆了摆手,元虚会意,将祭坛上的其他长老全部遣散。 “你先随我去一趟北海封印之地吧。”九阴落在萧墨身旁,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肃然,轻声道,“四百年没回去了,不知道封印松动到什么程度,有些不放心!” 萧墨点了点头,只听九阴继续道:“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记。” 玄慈走到明灯附近,简单与他交代了几句,明灯朝这里看了一眼,眼中有更多奇异光芒。 “你也不用太担心,不会有什么事。”九阴见萧墨神色似乎有些凝重,脸上牵起一丝笑容,“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萧墨一怔,九阴已转过头,看向另一处,用颇为玩味地语调说道:“青丘的少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前往!” “谁要和你这个老…嗯,谁要和你一同前往,什么魔神封印之地,我…我想去自然便去!”白小邪嚼着小草尖,一点也不愿示弱,心里去对这个自己亲手放出来的烛龙老妖没有半分好感,“等这一次回到族中,定将神照修炼至圆满,看你还能在我面前得意到几时!”白小邪心里恶狠狠地想。 萧墨再见到白小邪,其实颇为喜悦,但以他的性子,做到能对他说出方才那一番话,已极是难得,实在不知再该做着什么,所以只能带着温和地笑意看着白小邪。 这一幕似曾相识,白小邪打了冷颤,心虚不已地说道:“你,你看什么!”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六章 青妖【求收藏!啊!啊!啊】 萧墨有些无奈,摇了摇头,他实在摸不清这少年的脾性。 另一边,凌素不知与寒烟离说些什么。寒凌素皱着眉,似沉吟不决,见寒烟离目光坚决,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最后只得应允,取出一个拳头大的黑色小瓶将寒髓放入其中递给寒烟离,见寒烟离收好黑色小瓶,又附耳对她神色凝重地说了些什么,最后又取出一个看起来似玉非玉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药丸。 寒烟离似乎认得那枚药丸,满脸都是错愕,摇头不止,寒凌素眼中却满是溺爱,以寒烟离那冰山也似的性子眼中竟爬上水雾。推脱不得,寒烟离接过药丸吞了下去,只是片刻,她那如冷月寒山上的病态殷红便悄然散尽。 九阴与萧墨简单说了下方才发生的事情,萧墨皱了皱眉,他实在没想到九阴又将寒髓交还给了北寒宫,所以一直留意寒凌素,看到那存放寒髓的黑瓶时不禁多看了几眼。 没过多久,九阴忽有所感地转头看向寒烟离,萧墨也神色一凝,就在片刻间,只觉得寒烟离的气息已为之一变,道行竟往前跨了一大步。萧墨眼睛微眯,九阴微微有些讶异,随即露出一丝莫名笑意。 众人准备完毕,九阴便卷起一道黑白两色的诡异光芒,向天空飘去,萧墨、寒烟离、玄慈、明灯紧随其后,白小邪眼睛转了转也跟着飞去。 这时,疯癫一般的笑声突破从圣坛处传来,“长生!我要长生!哈哈……长生……” 那是许长老的声音! 萧墨身形微微一停顿,回头向祭坛方向看去,眉头皱了皱,竟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怎么了?”白小邪嚼着草尖儿,停在他的身边,也跟着萧墨回头看去,不过他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般的轻松笑容,“你们人类自来不就是如此吗!” 萧墨沉默了片刻,转过头,向着九阴的方向急掠而去。 白小邪看着萧墨的背影,笑了笑,身形一动,跟了上去。 一行人没多久便飞出了北寒宫。 忽然,萧墨心有所感,见九阴在前方落下身形,便也向下飘去。 一道巨大深渊在眼中快速放大,深渊长约一里,宽不下百丈,深渊之内漆黑一片,目不能及底,渊壁如刀削而成光滑如镜。萧墨有些讶异,在这离北寒宫高耸宫墙不过数里外的地方,怎会有这么如此巨大的深渊横亘于此! 萧墨向九阴看去,只见她出神地站在深渊旁,神情中似有一丝久远追忆,黑白两色的衣衫随风鼓荡,青丝卷起,竟说不出的寂寥落寞,这与九阴平素给他的印象截然不同,难道这深渊与她有什么关系? 萧墨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九阴在圣坛中对寒烟离说的话,隐隐有所猜测,再看这深渊时,不禁便有些骇然。 寒烟离、玄慈和明灯等对这斩龙渊多少有些了解的,临渊而立,却也暗自咋舌。不过此刻可不会自讨没趣地与这位北海龙神说什么,远远地站在一旁,反倒都遥想起当年那位人族前辈惊世一剑,斩落龙神的绝世风采来。 九阴身边站着两个青年男子,一人萧墨见过,正是在圣坛与他交手的黑衣青年烛乔。另一位却不曾见过,头生银角,一身儒衫,倒有些像中土的文士。 烛乔神色平静,而那文士却似乎心神颇受震动,看向九阴的目光,复杂之极,有讶异,有骇然,有尊崇,亦有其他不知名的意味。 九阴不说话,萧墨也不敢上去打扰,倒是烛乔看见萧墨的目光,向他报以爽朗一笑。 “这就是你被人类斩落一角的地方?”白小邪嚼了嚼小草尖儿,目光向深渊下瞥了一眼,没心没肺地问道。 汁玄矶吸了口气,眼角抽了抽,瞥了白小邪一眼,烛乔无奈地拍了拍脑袋,即便连玄慈等人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 众人只见九阴沉默了会,忽然转过头,绝美身姿,脸上挂着说不上来的诡谲笑容,一步一步向白小邪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白小邪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随即发现自己气势弱了一分,赶紧一挺身体,又往前跨了一步,结果发现九阴没有停下身形的意思,看来真的要一直走到自己身边才肯罢休,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轻咳了一声,目光乱转:“嗯,对,对,我去那边看看,那边风景好。” 白小邪三步并两步地跑开了,忽然又停下身来,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只见九阴紧紧靠着萧墨而立,目光中挑衅地意味十足,那张或许比姑姑还要美上一分的脸上挂着的古怪笑意,让白小邪十分恼怒,只听九阴说道:“现在再遇到那人,我绝不会轻易败落了,因为……萧墨……在我身边。” …… 这段插曲结束,萧墨、九阴一行人继续向北海飞掠而去,很快便超越了北海大军。 北海之上十余艘长达百丈的龙首巨舰,旌旗招展,隐隐可见“龙”字,巨舰之上黑光缭绕,破浪而行,速度之快竟不下于御空而行。 萧墨等人从没见过此类巨舰,不禁都多看了几眼。 北海儿郎们早已从统帅汁大人那听说,龙神大人亲临,一个个精神振奋。 汁玄矶寥寥数言,介绍了北海龙舰的用途,话语中隐隐透着几分傲然。 北海龙族拥有多达百艘龙舰,百舰齐进,陈列北海之上,目之所及,黑光耀目,遮天蔽日,何等壮观,曾一日千里,大破青妖数万。龙舰旌旗所至,青妖必惊散而匿。 这是萧墨第二次听到青妖之说,那本【山海】只是寥寥几言,但不论是九阴还是汁玄矶,话里透出来的意味,这青妖竟是远比北寒宫更让北海龙族忌惮。 萧墨忽然想到那只从龙族男子身体里咆哮而出的青色妖兽,似乎与那本奇书中描述的青妖有几分相似,看来这事还得找机会问一下九阴才是。 萧墨性情虽然早已与当年初出茅庐的方月门小子,大大不同,变得冷漠寡淡,但对这个已为墨月做了诸多事情的女子,却做不到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如果青妖对她确有莫大威胁的话,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替她消除干净。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七章 十方狱【求收藏!啊!啊!啊】 天居山五峰最是名动天下的是天居和剑凌两峰。 天居峰玉柱通天,可掌天摘星,煌煌天威如加其身,气势最是雄浑;剑凌峰笔直而上,多断崖绝壁,如利剑穿云而至,瞧之心惊难抑。 天居门十之七八的弟子均起居在天居峰,天居峰既是宗门根本所在,也是天下正道最大依仗之处,自然最是热闹。 剑凌峰则有些特别,虽然因峰之险之利闻名天下,但剑凌峰内里究竟有何玄机却人少有人知晓,只有传言流于世间,说是这剑凌峰上只有茅屋一两间,只住了一位得道的剑仙,清清冷冷。 另有三峰分别是百草峰、奇丹峰和掌刑峰。 百草峰,多落霞霜染的奇景,负责为天居门培育百草。而奇丹峰,多飞瀑流泉,则是宗门弟子们炼制灵丹妙药之处。这两峰虽在天居门的有意遮掩之下,远没天居峰和剑凌峰那般闻达天下,但在宗门内部,可算得上弟子们趋之若鹜之所。平日里,天居门的弟子们除了在天居峰修炼外,大半时间都在这两峰间穿梭来往,亦称得上人声鼎沸。 只有这掌刑峰,既不闻达于外,又不显秀于内,居于天居五峰最北,掩于那最高最雄浑的天居峰之后,相较其余四峰,峰矮而无形,阴晦而少阳,草木不盛,又少奇石怪崖,曲水悬瀑,相比另外四峰,最是普通寻常。更因其是天居门让人闻之色变的【十方狱】所在,天居山上下,人人避之不及,甚至是讳莫如深。 这一夜,月沉而星稀,原本便稍显阴暗的掌刑峰,更是昏暗晦涩。 一道黑影潜于林间而行,迅疾无比又悄无声息,他全身着于黑衣之内,只有一对刀锋一般的眸子,在这夜色内有隐隐光芒。 黑影沉着脸,袖中数根黑刺绕着右手手腕缓缓旋转,轻微的异响也被遮掩在风鸣虫语中。即便在潜行时,黑影也不忘祭出这幽冥刺,一心两用,自然多耗费些心神。 但左锋早已习惯如此,在圣教这些年生生死死间,让他明白,活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看似漫不经心间,七根幽冥刺却早已蓄势待发,上一个大意死在幽冥刺之下的是飞仙居道如中阶长老张鹤。 左锋又急行了数十息,突然掉头折返十丈,又急行向左十息,便隐于一处青石之后,他需要等,等到值夜的弟子从【十方狱】中出来。 【十方狱】就在眼前,深藏于掌刑峰山腹之内。 【十方狱】作为天居门这正道大宗,最不为世人所知的晦涩阴暗之处,称得上“藏污纳垢“,能“有幸”入了【十方狱】的,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大魔头,便是打着正道旗号,实则残忍凶残的大奸大恶之徒。 原本【十方狱】并不是左锋的目标,但实在未料到的是,带领弟子参加天居山大比的飞仙居掌门李厚,竟不知何故地被天居门镇压,囚禁于此。 生擒李厚,是少主亲自交待的事情,绝不容有失。 左锋只得潜入掌刑峰,可是这【十方狱】所处,即便是天居门内竟也有少所知,光是在这掌刑峰内寻找这【十方狱】所在便花了他好一番心思。 他脸色有些阴沉,天居山大比突然取消,定然是有什么大变故。他先后擒了几个正道弟子打探此事,正道高层似乎探得了什么关于圣教的大事,一番商议后,已定下了策略,正道各派均已回宗准备此事。 他虽不知正道这些伪君子究竟谋划着什么,但总不会对圣教和沉阴谷有利。看正道这般兴师动众的情形,隐隐有些猜测恐怕多半与小半年后的“择天定圣”有关。这么重要的消息,原本应第一时间传至谷内,以便谷主早做应对。 想到这里,左锋对那个青衣老道的好感又降了一分。若不是需要暗地里照拂那老道师徒,他本可让风池先行回谷禀报此事。 天居山的变故,让他原本打算等到天居山大比结束后半路截杀李厚的计划落空,这已经消磨了他几分耐心。他不像弃儿,这也是谷主和少主时常敲打他的地方。但他左锋自来便认为自己做要做的,是那最快的刀,最尖锐的刺,他成不了弃儿那等藏于暗处的毒蛇。 正道兴师动众之时,天居山作为这正道魁首自然要承担更多责任。那么这原本守备森严的【十方狱】或许便有一丝破绽产生,可以让他在不惊动天居门的情况下,将李厚从【十方狱】中劫走。 此刻的情形,已容不得他进行更周密地筹谋,李厚一直被关在这【十方狱】内,实在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形,李厚被天居门诛杀在【十方狱】内,那杀害墨月小姐的银面人线索,恐怕便就此断绝了。以萧墨少主的性子…… 左锋眼睛眯了眯,像极了两片刀锋,所以他不得不兵行险着。 闯入【十方狱】不难,可若想在天居门有所察觉时,从这里带走李厚,即便他向来自负,也绝没到这等程度。 从【十方狱】夺人,他只能采取他最不擅长的一种方式,偷偷潜入,然后神不知之鬼不觉地带走李厚。 所以,这一次左锋屏住了耐心,足足潜藏在掌刑峰四天,直到摸清了【十方狱】部署,才决定开始行动。 左锋目光仅仅盯着那一扇一人多高的石门,两个道元八层的弟子,盘坐于前,横剑于膝。 左锋强行按下直冲而出的杀意,他需要等,但手腕处的幽冥刺却暴露他的本心,越转越快。 忽然,左锋心中一动,开始默数起来。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等他数到“一”时,两个飞仙居弟子,站起身来,向两侧各移了两步。 这时,“嚓”,“嗡”,极为清脆,又似极厚重的声音传来,石门缓缓而开,有一丝暗淡亮光隐隐从门内透了出来。 左锋眸子里有微光亮起,身形一闪而出,在这黑夜中,似乎只有一道黑线快若闪电地射向门口。 不论石门内刚刚值夜结束的两名弟子,还是石门外准备值夜的另外两名弟子,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这一道暗藏杀机的黑影。 黑影,轻而易举地从四人身旁掠过,四道黑芒快若闪电地从黑影的袖子里卷出,又迅疾无比地卷了回来。 四名天居门弟子,甚至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 左锋很小心,一阵袖风卷过,四个弟子先后颓然倒地,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左锋身形微微顿了顿,眯着眼,打量了下石门内的情形,便不再停留地一射而入。 等左锋的身形完全消失在【十方狱】内时,一道白色身影缓缓从青石旁走了出来,一直走到石门口才停下脚步,瞧了眼已然没了生机的四名弟子,嘴角突然有一丝笑意,又向山洞内瞧了眼,那里是左锋消失的方向。 “千万,别让我失望了。”白色身影喃喃低语道,“他等得了,我可再也等不了。”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七章 区别【看到1个收藏,能高兴】 远离北关的一处不知名之地,有四人向西南方向而行。两男两女,穿着打扮均不同常人。 走在最前的青年男子,一身黑衣,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笑容,步伐不快不慢,似乎颇为闲适。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穿绿衫衣裳的年轻女子,眉目婉约,肌肤胜雪,此刻蹙着眉,抿着嘴,眼睛始终盯着男子的背影,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在第三位的女子,一身白衣,大半身形隐于其撑着的黑伞之下,只可见皓腕莹莹,玉葱五指修长白皙。 最后一人,穿一身灰色道袍,始终低着头,偶尔才会微微抬头,瞧一眼前方几人。若是九阴看到此人,肯定还记得他,正是她前些时日认错的“故人”。 四人就这般缓步而行,不过实在是因为那青年男子和绿衫女子,容貌美得异于常人,普通人见了多半要惊为天人。 所以他们有意避开了有人的地方,专走那僻静小路,但总有那么几个或是山野或是农耕之人,远远瞧见几人样貌,不是以为是仙人儿下了凡间,便觉得是精怪鬼魅所化。 “照这般走下去,到底要多久才能到御灵山啊?”撑着黑伞的白衣女子,本就没多少耐心,实在是看有绿衫女子在场,才多少忍耐了会,可一直这般走下去,她可受不了。 “小白,莫急,最多再有两日,便差不多了。”青年男子头也没回地笑了笑说道。 “人类,你说你知道我姐姐所在,你可别骗我!”绿衫女子终于忍不住地再次确认道。 “当然不骗你,你只需跟着我,并按我说的做,快则半年,迟则最多一年,我保证把你送到你姐姐面前。”绿衫女子突然间的插话,似乎早在黑衣男子意料之内,语调不变,温和地说道。 “哼,你们人类有什么好信的!当年我姐姐,不就是被……”绿衫女子话未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又说错话,恨恨地鼓起了嘴巴,可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让人害怕,反而更增添几分俏皮可爱。 “人类不好信,你便信那任青妖?”青年男子打趣道。 “青妖当然不好信,但长得好看的青妖,还是可以信一信的。”绿衫女子眼睛转了转,认真地答道。 “既然你也看出来他是青妖所化,为何还要将他留在龙宫?”青年男子有些意外。 “不留他,难道留着烛乔那个木头?”绿衫女子不以为然,“况且,只要他好看,我管他是什么呢?” “你不怕他害你?”青年男子声音中又有几分笑意。 “怕什么?他又打不过我?再说了,你瞧他害我了吗?”绿衫女子说到这里,忽然又鼓起了嘴巴,像两个红透的诱人苹果,“那天他怕你寻我没安好心,拼死护着我,你又不是没瞧见。” “这倒是,若不然也不会留他性命了。”青年男子点了点头。 “哼,他受了如此重的伤,他把他赶回青泽,他怎么好过?”绿衫女子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不是已经送了他好多灵丹妙药了吗?又不是境界跌落,哪有你想得那么凄惨,再说青泽乃是北海死敌,你姐姐知道了铁定不高兴。”青年男子不轻不重地道。 “你与我姐姐很熟吗?”绿衫女子没有反驳,反而抬起一双含水细眸,好奇地问道。 男子沉默了会,给出一个让绿衫女子有些意外的答案,“不算很熟。”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绿衫女子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大的问题。 “嗯……”青年男子很认真地思考了会,然后极好看的嘴角,便露出一个更加好看的笑容,“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那青妖迟海好看。” “你好看。”绿衫女子想都没想得回答到。 “那我这般好看的人,还不值得信任吗?”青年男子替绿衫女子想了一个没法反驳的理由。 “这倒是!”绿衫女子点了点头,忽然又有些伤感起来,“可迟海对我很好,万一他受了伤,回到青泽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做错了事,受些惩罚是应该的。”青年男子这次收敛了笑容,有些严肃地对绿衫女子说道。 “做错了事,做错了什么事?”绿衫女子低头,认真地想了想,却想不明白。 青年男子有些不忍心让绿衫女子知道真相,便没有正面回答她,想了想,说道:“青泽里的青妖,修炼到了与你一般的金丹期便可化为人形,但青妖始终以人类为食。” “我又不是人类,他吃不吃人类和我有什么关系?”绿衫女子更加不以为然。 青年男子看到路边有一块大青石,便一拂袖子,清扫了干净,便随意在角落坐了下去,这时他转过头,看了绿衫女子一眼,用一个颇为循循善诱的口吻,问道“你看看,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你和我?”绿衫女子奇怪起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确认下自己是否听错了,见青年男子看起来颇为鼓励地目光,不禁低头思考起来,过了一会,认真地回答道:“你男,我女。你是低等人类,我是高贵龙族。” 青年男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个答案似曾相识,勾起了他一些深埋于心的回忆,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便用一种语重心长心肠的口吻对那绿衫女子说道:“第一句对的,第二句却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难不成我是低等人类,你是高贵龙族。”绿衫女子想不明白错在何处。 “喂,黄泉,别欺负她!”白衣女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青石很大,足够大家都坐下,但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他的好意没人领会。不过他也毫不在意,他得认认真真地告诉绿衫女子一个事实,正如四百年前,他告诉那人一样。 所以黄泉,严肃了表情,坐直了身体,深邃了眼神,低沉了语气,绝不风轻云淡,因为这里有一段极久远,又极悲伤的故事:“龙族啊,曾经也是人类啊!”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八十九章 惊愕【见1个收藏乐半天】 … “长生,你明日便先回天居门,北海龙族重出北海的事,自然也要让正道的高人们急上一急,不过时机要拿捏准,御灵山的好戏,总不能让他们错过了。”黄泉看了眼仍在皱眉沉思的绿衫女子笑了笑,转头对那一直微低着头,态度极显恭敬的灰衣男子说道。 “是,长生明白。”灰衣男子依旧没有抬头。 黄泉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那撑黑伞的白衣女子,笑着道:“过些日子,你那骨笛先借我一用,毕竟是要去拦一拦那正道第一人,没有骨笛在手,我总有些不放心。” “你想要,拿去便是,不用与我打招呼,那骨笛本就是你暂借与我的。倒是,办完了这些事,按照约定黑白我可带走了,你那幽冥之地,我再也不想去了。”白衣女子声音始终透着清冷。 黄泉收敛了笑容,微微皱了皱眉,“你的三魂七魄,大半都被黑白吞噬,只剩下这阴神残躯,连生前记忆都尽数丢得干净,前尘往事与你已都没了关系,离开幽冥,你又能去哪?” 黄泉的话,引得绿衫女子向白衣女子投去一个既奇怪,又怜惜的目光。就连那一直低头沉默的灰衣男子,也不禁有些意外地看向这救了他性命的,颇为神秘的女子。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隐在连阳光都透不进分豪的黑伞里,如秋水般的烟眸,同样有一丝茫然,天大地大,哪里是她的去处?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白龙湖上那个青衣男子,为何会他心绪不宁,他是谁… …… 北海深处的一处无名小岛,从这里出发,以龙舰的速度,再有两日行程便可到达北海龙族生活的主岛龙神岛。 九阴等人就在此岛上稍作休息,这小岛并无龙族大军驻守,但却也有很多普通龙族生活于此。小岛已深入北海,并不像中土适宜种植谷物,岛上龙族主要以渔猎为生。 晌午时分,龙族男人们大多出海归来,有些男人收获很多,鱼兜内装满了鲜鱼,兴高采烈,有些男人收获差些,便有些垂头丧气。 龙族女人们,开始在简陋石屋前燃起一堆一堆的篝火,熟练地杀鱼,清洗内脏,穿上桐木,准备吃食。 而那些半大的娃儿有的围在男人身边叽叽喳喳,听男人们吹嘘出海经历,有的则帮着女人们取来屋檐下那些晾晒的菇类果干,通通扔进熬汤的瓦罐内。 …… 萧墨收回视线,他们落脚之处在小岛最高一处崖壁上,这般宁静祥和的一幕,让他有些恍惚,似乎这些年的杀伐与血腥仅是梦境一场。 与萧墨一般,同样注视这群异族人的,还有玄慈师徒,明灯走到萧墨身边,双手合十,脸上挂着的笑意足以让人放下戒备,“明灯一生的心愿,便是让天下人,处处都如这小岛龙族一般。” “天下人如何,与我何干?”萧墨转过头,语调淡漠,他目光看向天际某处,那里有两个光点正向这里掠来。 “师父和墨月,我一个都护不得,天下人我又能怎么样?”萧墨的声音很低,低到连自己都听不分明。 没过多久,两个身穿黑色劲装,头生尖角的龙族少年落在众人眼前。 两人确认水神大人和汁大人果然在此,喜极而泣,“龙神大人,汁大人出大事了。” 汁玄矶脸色一冷,呵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青泽…” “龙宫…” “一个一个说!”汁玄矶皱着眉,“重要的先讲。” 两人抹了把眼泪,异口同声说,“我先说!” 汁玄矶眉头皱得更厉害,指着脸上一条细长抓痕的少年,道,“你说!” “青泽青妖袭击龙都,族,族人死伤惨重。”少年一边说,一边哭,眼中泪水不止,直至泣不成声。 “什么!”汁玄矶惊怒不已! 惊怒不止汁玄矶一人,九阴和烛乔都露出极愤怒的神情,萧墨从没在九阴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 “龙宫怎么了?”汁玄矶强自镇定心神没有细问青妖袭击龙都之事,转头对另外一个少年,问道。 少年看了汁玄矶和水神大人一眼,结结巴巴地道:“龙宫,龙宫,遇袭,迟海大人重伤不知所踪,龙神大人,龙神殿下…” “龙神怎么了?”汁玄矶心头一颤,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龙神殿下也失踪了!” “什么叫失踪了,把话说清楚。”汁玄矶眼角直跳,浑然没有往日的从容模样。 “据,据,龙神殿下那些贴身的女官说,龙神殿下是与一男一女,两个人类一起离开的!”少年被汁大人突然提高的语调,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 “对了,女官们将他们画了下来。”少年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完好的蚕丝锦,递给汁玄矶。 汁玄矶接过蚕丝锦,连忙躬身呈给九阴。 蚕丝锦上画着两个人类,一个是全身罩在黑衣中的青年男子,另一个是身穿白衣,撑着黑伞的女子。 那女子倒也罢了,看不起你容貌,但那男子实在俊美地异于常人。 汁玄矶仔细瞧了眼,确定自己绝没见过这两人。 “咦!怎么是她?”白小邪不识趣地凑到九阴身边,看向画中人,那撑黑伞的白衣女子,不正是那一日在盘古之喉入口处突然出现,从烛乔寒界中将人救走那个女子吗? “是她吧?烛乔,你也见过的!”白小邪转头看向烛乔,却见他表情古怪,似乎怔怔出神。 九阴也注意到了烛乔的古怪模样,不禁问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烛乔吸了口气,那一日的古怪感觉又涌上心头,脑海里“找到她,找到她”的声音响个不停。 烛乔摇了摇头,这样的奇怪心绪着实让他有些烦躁。 九阴皱了皱眉,“汁玄矶,你立刻率大军弛援龙都,我处理完封印之时,立刻便赶过去。。” “是,龙神殿下。”汁玄矶不待那脸上有细疤的少年回过神来,便卷走一道黑光,将他一卷而入,随即破空而去。 “烛乔,你回龙宫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事情,等我回龙宫再说,以苓儿那脾性,指不定出什么事!” “好。”烛乔收敛心神,便也毫不迟疑地卷着另外一个少年破空而去。 等到烛乔和汁玄矶身形都消失在众人视线时,萧墨几人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这一连串的变故以及北海龙族几人简短的对话中透露了太多让人惊愕的内容。 九阴神色有些难看,不再从容不迫,不再风轻云淡,眼中满是杀意。 “走吧,去封印之地。”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九十章 化神期【1个也美滋滋】 大海之上,风平浪静时,如镜如壁,狂风骇浪时,遮天蔽日。 九阴、萧墨一行人一直向北又行了数日,经过北海龙族数个主岛,穿过龙族布置的前前后后十三层守卫,终于在一片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海域上空停下身形。 九阴目光扫了扫,选了一个方向,向下飘去,很快一个黑点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随着越接近海面,黑点就越大,慢慢的一个洞口看起不来并不大的黑洞,出现在海面上。 九阴落在黑洞上方,这黑洞很突兀,凭空出现在海面上,如一根空心黑柱,直贯入海水深处。洞口仅容得下两三个人同时通过,但黑洞很深,一眼看去,深不见底。 这一片海域并不风平浪静,风肆虐海面,海浪汹涌,像无数条巨蟒到处排卷,但古怪的是,所有肆虐的浪头似乎都有意绕开了黑洞,这原本应该成为海浪宣泄最好的去处,没有哪怕一丝海水溅入其中,就好像有什么无形力量,将黑洞与海水完全阻隔而开。 反倒是黑洞时不时地向外飘出古怪的黑雾,慢慢地散到周围的海水里,海浪沉浮翻滚,却凝结不化,将黑洞周围海水给全染得像黑墨一样。 从洞口向下看去,可以透过黑雾看到黑洞深处那隐隐约约的暗红光芒,忽明忽暗,诡谲莫名 不过,若不知这黑洞确切位置,想要在偌大北海,茫茫海域,方圆不下万万里的地方,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即便黑洞看起来有些惹眼,这和大海捞针也差相差无几! 而这沧海一粟般渺小的黑洞深处,就是九阴所说,那上古魔神蚩尤的封印之地! 众人虚空立在封印之地的入口处,并没有立刻进入黑洞。 萧墨眉头皱了皱,从黑洞中溢出的黑雾与沉阴谷绝地阴池的阴气非常相似。他随手抓去,并非很凉,却有种莫名冷意从心底而起。 这些黑雾竟完全是由生灵死气和怨气所化。 阴池的阴气尚且只呈灰色,这里的阴气竟然浓郁到呈深黑色,难怪自己一到此处,体内九阴鬼炎便开始躁动不安,若不是自己强自压制,恐怕早已冲出体内,肆意地吞噬起来。 那一丝深埋的烦闷和疯狂之意再次涌上心头,眼睛中悄然爬上了灰气。 “萧师弟。”明灯的声音平静,像最轻柔的钟声。 萧墨心中一震,微微吐了口气,转头像明灯看去。只见他正微笑看来,心头不禁生出一丝古怪之意。 玄慈口中诵经不停,却是那往生的佛音,想必他也看出此处如此浓郁的黑气,意味着多少被虐杀的生灵。 这些由被虐杀生灵气死形成的黑雾,一感受这鲜活的血肉之躯,便全都躁动起来,向众人身上挤来。 但身处此地的,无一不是道如上阶以上的修为,黑雾全被阻隔在身体之外,只有萧墨任由黑雾挤进身体,将他裹成了黑色的粽子。 “你不要命了吗?”九阴眉头紧皱道。 萧墨没有回答,只有听不分明的笑声,轻易地被海浪呼啸声研磨。 萧墨的异样,引起了每个人的注意,大家神情各一,但终究没有人出手制止。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白小邪眼中却是一丝异样神采,似乎眼前这男子身上,又让他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东西。 没过多久,萧墨长吸了口气,还在争先恐后涌来的黑雾被他一口气全吸进了嘴里,九阴注意到了那一刻他脸色的变化以及眉宇间增长的戾气,心头不禁动了动。 “这里是不是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萧墨拂去残留的黑雾,脸上依旧是淡漠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区别,看了眼九阴,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我离开时,这些阴气还被束缚在黑洞深处,看来封印那里情况不妙!”九阴收回目光,神情显得有些凝重,“是我离开太久了,九苓她还小,她和烛乔并不知晓此处的玄机!” “此地真是魔神蚩尤的封印之地吗?”萧墨转头看向那黑沉沉的洞口,忽然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之所以用古怪来形容,因为平日里的萧墨绝不会有此一问。 九阴有些诧异地看了萧墨一眼,却从他淡漠的神情背后,看到他藏在深处的关怀之意,不禁嫣然一笑,就像初雪消融,刹那间的惊艳,似乎连驱散这一片天地的昏暗都驱散了几分。 她转过头同样看向那洞口,轻声道:“自我记事起,便如此记着。龙族困守北海有两个使命。一是,扼守中土之北极,抵御青泽青妖。另外便是永守这封印之地,叫那魔神蚩尤万世受那炼化之苦,永远不得脱逃。” 萧墨将思绪从墨月与他说起这轩辕蚩尤时,那颇为神往的神情中收了回来。 “青泽青妖,我只在一本上古奇书【山海】中见过提及的寥寥数言,竟是你龙族的大患?” 九阴看了萧墨一眼,目光又扫过其他人,见众人似乎都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眼中有一丝意味难名的笑意:“青妖,只是我们对它们的称谓,在它们口中,未必我们不是什么妖类,就好像在人类眼中我们是异族妖类一般。” “没有人知道青妖从何处而来,包括我!只知道青妖生活在北海尽头的青色大泽内,我们称它们青妖,是因为虽然它们同样口吐人言,却嗜血成性,尤喜以人类为食!为了不让青妖跨过北海,我们北海龙族守在此处足有上万年了!” 大家脸色都变了变,玄慈和明灯都宣了佛号。玄慈脸上有一丝异色,“难怪师父临终叮嘱我,一定要来北海走一趟!” “难道以龙神前辈这元婴期的修为,还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吗?”却是寒烟离眉头微皱,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九阴看了眼她,沉默了会,道,“青泽中不说金丹期和元婴期的青妖,就连化神期的青妖传闻中也是的!” “化神期!包括萧墨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受震动! “你不用为了吓他们,连我也吓吧!”白小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能置信! “这件事情,你回族中一问便知!”九阴瞥了她一眼,笑道。 “若真的有那般恐怖存在,那北海……”寒烟离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因为它也与魔神蚩尤一样,被上古轩辕神帝压封印于青泽深处了!”这一次九阴没有迟疑,看向黑洞的眼中有一丝难明的光,淡淡地道。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九十一章 阴灵 随着进入黑洞越深,黑气越浓郁,这些黑气足以把那些道如境以下的修士吞噬个干净。 玄慈和明灯金光护体,一直轻念着往生咒,透着大慈悲。寒烟离周身亮起微微的白光,目光中亦有不忍之色。 白小邪身上则亮着青光,俊秀的俏脸上满是惊异的神情,终于张了张嘴,道:“这魔神蚩尤到底杀了多少人啊!” “等会你便知道了!”此刻表情还算轻松的便只有九阴和萧墨两人,九阴面无表情地道。 众人已顺着黑洞向下飞掠了大半个时辰,深入海面以下应已不止千丈,可惜进入黑洞后便完全看不清黑洞外的情形,也不知此时到底是在海水中还是已深入海底。 洞里的红光闪烁不停,在浓郁黑雾中显得诡谲莫名。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家视野忽然一开,终于从黑洞中飞掠而出,进入另一片巨大空间,由于那闪烁的红光映照,光线比在黑洞中要明亮许多。 “阿弥陀佛!” 这时,几人似定在了空中,忘了继续行动。 身下百丈处,一望无际的头骨堆成了山,前后左右,都看不到尽头。 细看之下,头骨有人类的,也有非人类的,人类的占了绝大部分,红光从惨白的头骨中透了出来,似乎红光的源头就在这片头骨之下。 “传闻这些都是被蚩尤屠戮的生灵,所以轩辕神帝用他们来镇压蚩尤,存在此处已有上万年之久!”九阴看了大家一眼,目光中有些莫名之色,淡淡地道。 说完,九阴身形向左飘去,众人神色各异,却也都跟了上去。 越往前越是心惊,他们已飞掠了千余丈,尽还没出了这片头骨之山。 又向前数百丈,九阴才向下落去。这里的红光,竟已浓烈的如血光一般。同时,隐隐的血腥味,开始飘散而出,众人身体浴在血光内,凭添一分可怖。 “魔头当诛!” 玄慈彻底变了脸色,从大慈悲,早就变成大狰狞,双目圆瞪,像极了庙宇里的怒目金刚,血光笼罩在身,可怖莫名。 萧墨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饶是沉阴谷绝地阴池里被残戮的生灵数以千计,可和这里一比,已不是小巫比大巫的区别,这粗略一看,这里被屠戮的生灵恐怕足有千万计。 “呼!”萧墨深深地呼了口气,将心头那愈来愈加浓烈的嗜杀之意给压下,跟着九阴向下飘去。 虽然,越往下那黑气反而没有之前那般浓郁,然而萧墨胸口烦闷之意却越是强烈。萧墨眼中灰气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看来即便是他,到了此处心志也大受影响! 萧墨跟着九阴向下足足又飞掠了近千余丈,才出了这片头骨之山。 只见九阴身形停住,一动不动,萧墨心中一紧,急掠而去。 “九……”萧墨刚张嘴。 便看到九阴转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到九阴颇为古怪的神色,萧墨不敢大意,立刻闭口不言。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萧墨只觉一阵阴风吹来,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从他修行有成走出阴池以来,萧墨第一次这般地骇然变色。 身前数百步处,无数个泛着白光的虚影飘浮着,有大有小,密密麻麻,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目之所及处只怕也有不下数万之数,这些虚影一齐转头,向这边看来。 也不知是萧墨的声音打扰了他们,还是难得一见的新鲜血肉,似乎所有的虚影这一瞬间全都沸腾了起来,向这边扑来。 虚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形千奇百怪,有的只有半个身体,有的缺了四肢,有的浑身遍布伤痕,有的面目全非,残破不全,甚至有的只剩半个头颅,但无一例外,这些虚影眼中全都充斥着怨毒和愤恨,也不知是依旧怨愤那屠戮他们,让他们惨死的蚩尤,还是怨愤所有活着的生灵。 他们争先恐后而来,似乎生怕落后同类半分,飞掠时残破的身体被拉得很长,看起来像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那被拉长的脸颊、眼睛、嘴巴,被拉扯成各种可怖模样。 一时间,来自九幽般的厉啸,此起彼伏,渐渐汇到一起,终化为呼啸而来的阴风和震颤灵魂的轰响! …… 这时,其余几人刚刚落下身形,脸色纷纷大变。 “这是阴灵?!” “鬼魂……” 人死魂消,往生而去,是世间法则,只有极少数,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或因眷念或因怨愤或其他种种强烈意志,才会有残魂遗留世界,曰之为阴灵,亦有称之为鬼魂! 然而阴灵、鬼魂之说,虚无缥缈,堪比那长生仙境,见之人少之又少。 传闻,阴灵鬼魂因只有残魂存世,最喜食这生灵血肉,凡人畏之更胜于猛兽。 修士凝练天地灵气,气血旺盛远超凡人,御使天地真法,举手投足间便有莫大威能,自然与凡人不同,并不怕这阴灵残魂,更何况此处这几人无一不是修行有成的大修士! 不过即便是修真之人,除了那些极少数专门与鬼魂打交道的邪门异术,见过阴灵鬼魂的,同样少之又少。 玄慈等人呆立当场,一方面自然是惊于眼前这一幕,另一方面却是出于愤怒,比起那些堆放的头骨,这些惨死“苟活”的阴灵,更加来得触目惊心! 玄慈的佛心摇摇欲坠,“魔头当诛!”大慈悲与大凶恶有的时候只有一线之隔! 玄慈秉承其师遗志,毕生志向便是化解正魔两道千年恩怨,消除这世间杀戮恶业,还天下苍生一个安定祥和。 可是奔波了百余年,毫无进展,种种受挫,这些年魔道虽然蛰伏,但显然是在暗中积蓄力量,正魔大战只怕迟早便来,他只觉自己碌碌无为,束手无策,既觉愧对先师,又觉愧对天下苍生,佛心之中本就深藏着魔种。 到了北极之地,先是经历了北寒宫与北海之战,虽然被神秘莫测的龙神前辈出手解除了危机,但北海和北寒宫死伤的修士早已超过数百人。 此后,又听得北海接连提到青泽青妖,又觉得这世间杀戮之所又添一处,早已烦闷非常,全靠那深厚修为和百年佛心压制那魔种侵蚀。 可,进了这封印之地,被这一望无尽的头骨之山和万千阴灵鬼魂一激,体内魔种趁机而起,蠢蠢欲动! “魔头当诛……魔头当诛……魔头当诛…”不知何时,玄慈双目变得赤红无比,一身灰色僧袍狂舞乱卷,入了魔般地喃喃不止! “师父!”明灯神色凝重,声音平静,却清越的如晨钟一般,透进人心! “啊!”终于,玄慈一声厉啸,魔种再难压制!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九十二章 魔种 这一声厉啸,来得太过突然,这天下间除了其弟子明灯,没人知道大觉寺得道神僧玄慈会被魔种侵蚀了佛心,众人不禁扭头看来。 “唵…嘛…呢…叭…咪…吽…”佛家真言忽然响起,肃穆而庄严,低沉却又如洪钟雷鸣,在每个人脑海里响起。 众人转头向那声音看去,只见明灯年轻俊逸的脸上透着庄重和神圣,萧墨脸上也有几分异色,这样的声音里透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明灯竟也是道真境的修为,萧墨见到明灯后,一直便有的古怪之感,终于有了解释。 九阴没有出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师徒两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 明灯敛着眉,目光沉静地看着陷入疯魔的玄慈,口中真言不停,越念越快,最后竟从口中吐出金色的字,全都飘向玄慈。 玄慈那双慈悲之手,此刻似乎化成了魔爪,疯狂舞动,时而上前扑去,时而又抱头嘶吼,那张原本透着慈悲的脸,此刻扭曲异常,看起来狰狞可怖,似乎体内一佛一魔还在挣扎,一会儿成佛,一会儿入魔,痛苦异常。 白小邪短暂惊讶之后,似乎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一会看看玄慈,一会看看明灯,然后再偷偷瞧瞧其他人的神色,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寒烟离脸上却是一副担忧之色,大觉寺与北寒宫向来交往甚密,玄慈大师更是她极敬重的前辈,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入了魔道,万劫不复。至于如何相助,却又有些不得其法,只得按捺焦急,一边耐心等待,一边暗自思虑。 从玄慈被眼前的阴灵所激,体内魔种趁机而起,到明灯口出真言镇压,这一过程看似很久,其实也就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那些呼啸扑来的阴灵们也不知是被玄慈的厉啸所摄,还是畏于明灯的佛家真言,突然都顿在原地,目光中似有畏惧,似有渴求,似有不甘,似有愤怒,有些阴灵甚至变换出诸多可怖模样,却再也不敢向前,呼啸和阴风缓缓歇止。 时间一点点过去,最没耐心的两人自然是九阴和白小邪,但此刻也耐着性子没有打扰师徒二人。 终于玄慈身体全都被金色大字所覆,玄慈不再挣扎,那双化作魔爪的手,似乎又干瘪了几分,缓缓地合十一处。 “善哉!”玄慈终于宣了一声佛号,被金色大字覆盖下的眼睛,赤红退去,泛起金色光华,那些覆盖身体的金色真言开始缓缓地渗进他的体内。 玄慈脸上犹有痛苦之色,神色却已恢复清明,那鼓舞的僧袍重新安静地垂下,玄慈看向明灯,见弟子额头之上已爬满了细密汗珠,眼中又是愧疚又是欣慰! “明灯,你过来。”玄慈向弟子招了招手,从手腕中解下一串佛珠,递到明灯手上。 明灯怔怔地看着手中那串黑沉佛珠,心头一跳,想到了什么似乎的,忽然一跪而下,那张清秀的脸庞,紧紧贴在地上,两行眼泪滚落而出,低声哽咽道:“师父!” 玄慈眼中有慈祥笑意,缓缓地盘坐而下,将手轻轻放在明灯的头上,“不要替为师难过,为师一生奔波,其实早知个人之力有限,夙愿虽好,到头来只得一场空,为师能于此后残年,在此超度这些亡魂,不叫这些阴灵渐渐失了本性,变成凶灵厉鬼,再不能往生,已是极大善业!” “以后,你可随心做事,莫要记挂为师,更莫要被我所羁!”玄慈缓缓道来,神色温和。 “师父……”这是明灯,大觉寺数百年才有的一粒佛种,第一次落泪。 “是,师父。”明灯站起身来,瞧了一眼依旧盘坐的玄慈,脸上一片平和。 “寒师侄,你过来。”玄慈出人意料地向寒烟离招了招手。 寒烟离刚刚恢复清冷的眸子透着气讶异,不过却依言走向玄慈,在他身边蹲下身来。 玄慈神情中透着些许追忆,声音虽然不大,但寒烟离自然听得清,“你师父提过你的身世吗?” 玄慈声音轻柔而温和。 寒烟离浑身一震,脸上陡然变化,她之所以重伤未愈,也要极力说服师父寒凌素,就是因为自己这些年身体的奇怪变化,对寒髓的莫名感应,体内隐隐散发的红光,让她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想到了【斩龙阙】上泛起的红光。她虽百般不愿,却有些隐隐猜测,自己是否来自北海龙族,甚至与这北海龙神有莫大关系。 她前来北海本就存着查探身世之意,现在玄慈大师突然有此一问,怎能不叫她心惊。 寒烟离极力平复心神,可是微微起伏的语调还是透露了她此刻心境的变化,“师,师父,没有。” 闻言,玄慈似乎有些意外,眉头微微皱了皱,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你师父不与你说,想必有她的道理,那贫僧便也不多言了。” 玄慈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手掌长短、两个手指粗细的木盒,递到寒烟离手中,“盒子里的东西是我捡到你时在你贴身的被褥里发现的,这一次来北寒宫,原本便打算交于你。” 寒烟离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木盒,颤抖着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根通体赤红的发簪。 寒烟离脑海中嗡嗡响着玄慈的话,“这发簪想来与你身世有关,你妥善收好了。” “大师?我……我真是你捡来的?”寒烟离第一次听到自己身世的确切消息,清冷的仙子也似落了凡间,那一双含烟的眸子微微颤动,惹人心怜。 玄慈点了点头。 “还请大师告知烟离,为烟离解惑!”寒烟离颤着声。 玄慈目光中透着一丝歉意,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和,“当年我与你师父同行,将你交于她时,我已把关于你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玄慈大师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声音变得平静:“后面的路,就让明灯陪你一起,等回到北寒宫,贫僧的情况也请瞒下,多谢了。” 闻言,寒烟离怔怔不语。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九十三章 救 九阴看了玄慈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即便她已存活了千余年,人类许多古怪行为她依旧有些难以理解,比如此刻,这个玄慈和尚。 “本来想带你去见识一番何为【地狱】,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九阴准备动身之前,突然对玄慈说道。 玄慈眼睛陡然张开,眼中又有了一丝光,可是很快又偃旗息鼓。 “那一天你所说的事,我未必不能考虑!”九阴轻飘飘的声音,透着一丝难言的诱惑。 玄慈眼睛亮了又亮,脸上涌上一抹异样红润。明灯虽同样有心劝说师父,不要画地为牢,孤老于此。可若师父这坚守的佛心再有动摇,下次便再难压制,这一定不是师父愿意看到的结局。 虽心中极为不忍,明灯仍是上前一步,说道:“师父,弟子愿代为前往!” “你可想清楚了?!”九阴看了眼玄慈,见那早已枯槁的老人,眼中终再也没有半分犹豫,暗自点了点头,便转头对这看起来极年轻的大觉寺弟子说道。 “前辈,小僧想好了。”明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看起来通透而熠熠生辉。 …… 留下了盘坐宣念着往生咒的玄慈大师,众人走到阴灵中,一张张面孔,或远或近,或美或丑,看过来的眼神有畏惧,有愤懑,有期待,有惊惶,千奇百怪,前后左右,密密麻麻,数之不尽,换作普通修士恐怕早就头皮发麻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以前这里并没有这些阴灵存在。”九阴忽然说道。 “那是哪里来的?总不能凭空生出来。”这是众人心中普遍的疑问。 按理说,阴灵鬼魂乃残缺灵体,并不能久存于世。不过十年,百年,要么往生散去,要么失了本性,吞噬同类,成了厉鬼凶灵。 所以,这里数以千万计的阴灵,绝不可能是近些年形成的! 可若不是……那便只能是上万年前便被虐杀此处,那些堆积如山头骨的主人。 可是阴灵又怎么能存在上万年?况且按九阴所说,以前这里并没有阴灵存在。 九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这么多阴灵鬼魂,很难讲其中没有那些凶灵恶鬼! 九阴自然不怕,她的右眼里甚至藏着阴魂厉鬼的归处。但她依旧却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这里是魔神蚩尤的封印之地,也正是这种小心谨慎让她有些不悦。 众人深入了阴灵之“海”,向着红光的源头而去,血腥味越来越重。 萧墨皱了皱眉,这气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成片成团的黑雾,漂浮的白色阴灵,闪烁不停的红光,浓郁的血腥味,这一片世界看起来极为诡谲,就连白小邪也不自觉地靠近了萧墨几分。 也不知道又行进了多久,终于穿过阴灵所在之地,走入一片偌大空地。 “封魔之地,葬邪之所!”一道高达数十丈的青铜碑出现在视线里,八个篆体古字从上至下,篆刻其上。 “好大的碑!”白小邪虽认不得这些上古篆体,却还是忍不住咋了咋舌。 “你再看看!”九阴笑了笑。 “咦!”白小邪抬眼再看,不禁低呼了一声,原来那所谓青铜碑只是隐在更深处一位百丈巨人手中插入地面的巨剑! “这是谁?”白小邪皱了皱眉,这细看之下出现在视野里的青铜巨人,头戴紫冠,相貌俊逸,即便只是尊青铜雕像,双目中却似乎孕着山河日月,实在是威武不凡。 他本就不喜人类,除了萧墨,自然更不喜这般看起来极为不凡的人类。 “多半便是那轩辕神帝!”回答他的却是萧墨,萧墨指了指青铜剑的最上端,“你看,那里还篆刻有【轩辕】两字!” 【轩辕】比其他字更靠青铜剑的上端,字也小了些,难怪白小邪没注意,不过就算注意,他也不认得! “你认得这上面的字?”白小邪眼珠转了转,看着萧墨,似乎有些意外。 萧墨点了点头,心中突然一动,说道:“下面八个字是,封魔之地,诛邪之所。” 九阴等人在此停留了片刻,正准备绕过这青铜雕像继续向前时,却忽然察觉到那些原本只敢远远“围观”他们的阴灵,忽然炸锅了一般,又疯狂地涌来,眼中除了怨愤和恐惧外,似乎还有期待和迟疑。 不过这些阴灵似乎对青铜雕像有些畏惧,并不敢接近雕像,全都远远绕开,却又以雕像附近那片区域为中心,将他们包围其中。 阴风又起,呼啸起伏,伴随着一阵阵似泣似诉的怪音。 “他们好像在说话?”萧墨忽然凝了凝神,看着似乎有些焦躁不安的阴灵说道。 “救!” “救!” “救!” …… 万千阴灵,又开始扭曲起来,搅动着这一片天地,奇怪的声音让人心悸。 “救?” 难道阴灵是要我们救它们吗?身故了上万年,还眷念着世间红尘,不甘就此轮回而去?可是怎么救?人死可不能复生!亦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是说“救”,只是阴风呼啸的声音,听起来凑巧像“救”而已。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阴灵见这些闯入者都不再向前,便也都停住了身形,似乎在等待他们的答案。 萧墨向九阴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九阴虽然道行深不可测,见识非同一般,但一时间间也想不明白眼前这等状况,皱着眉,似乎在沉吟着。 阴灵们的耐心似乎很快被消磨殆尽,忽然间,离他们最近的阴灵,再次向他们扑来。 嗤……嗤…… 那些最前面的阴灵,刚靠近些青铜雕像,就似被烈阳灼烧了一般,虚影上全都冒起青烟来,这让他们很痛苦,他们面孔变得扭曲,厉啸不止,奇怪的是,他们却没有因此停下身形。 几乎眨眼间,数十个阴灵,就被不知哪里来的无形力量,烧得一干二净,彻底魂飞魄散。只有一个阴灵,似乎颇为强大,挣扎着到了众人身前,这时他的身体早已没了踪影,仅剩下的半张脸上嘴巴张得极大,似乎想说着什么,却什么也说不来,被拉成了两条线一般的眼睛,似乎残留了一抹急切和不甘。 嗤……嗤…… 青烟还在上升,很快,那最后一抹不甘随着半张脸的消失而彻底不见了踪影!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九十四章 飞蛾扑火 本以为前面那些阴灵的惨状,会让其他阴灵明白他们的处境,有些顾虑,没想到的是这竟是阴灵们,前赴后继,飞蛾扑火的开端。 无数阴灵蜂拥而来,也不知是不是想要通过数量的堆积消耗那青铜雕像里藏着的神秘力量。 眨眼间便有成百上千的阴灵,踏进他们的禁区,其惨烈的下场与人类跳进煮沸的油锅似乎并没有太多区别。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美有丑…… 也不知是谁最先呼了口气,萧墨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离开雕像,向雕像后那片已经聚集了大量阴灵的区域走去。 “救…救…救…”的声音,变成了“死…死…死…”。 萧墨等人身上都亮起了光芒,阴灵们如密集的雨点撞在众人身上,发出或沉闷或尖锐的异响,阴灵总算不再受到重创而彻底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红光越来越亮,血腥味也愈发浓重,看来与那最终的封印之地越来越近了。 阴灵们也愈加的焦躁不安,不断变化着各种狰狞模样,张牙舞爪,渐渐地,似乎与那传说中的恶鬼凶灵也愈发相像了。 终于,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开始有那模样最凄厉的阴灵,抓住周围的同伴撕咬起来,奇怪的是那些被撕咬的阴灵,挣扎了少许便心甘情愿似的任由同伴相食。 场面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起来,惨烈的状况又增无减…… 到底什么原因,让他们拼命至此…… 活着并不容易,眷恋世界不愿离去的阴灵,“存活”着自然更加不易,是什么原因让它们这般轻易便舍弃这必然来之不易的“存活”,心甘情愿地被同伴撕扯吞食,落个再无轮回的下场…… 疑云笼罩,众人眼中的不忍再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黑白两色的奇光陡然从九阴身上席卷而出,如波纹一般,一瞬间便到了目所不能及之处。 这一片封印之地,不知占地几何,目光所不能及之处也不知还藏着多少阴灵鬼魂,奇光所及,阴风和厉啸歇止,数以千万计的阴灵全都呆立当场,似乎被施了定身术法一般…… 萧墨向九阴看去,见她脸色略显有些苍白,似乎这样的施法对她也消耗甚大。 “多谢龙神前辈。”明灯走到九阴前,深深而拜。 九阴脸上已恢复笑容,看不出方才的苍白神色,已继续向前而去。 萧墨快步走到了九阴前头,声音很低,语调也有些淡漠:“我走前面。” 九阴微微一愣,眼前的青衫男子没有停留,已经继续向前掠去,身形消瘦,略显得有些孤单。九阴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白小邪也快速掠过她的身旁,跟着萧墨的背影而去,九阴嘴角的笑意不禁更大了一分。 这一次,再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萧墨等人向着那红光来源处急掠而去。 没过多久,众人眼前又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之后是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湖泊。 除了并非第一次见到血湖的九阴,其他人都眉头紧皱,脸色难看,这竟是一片血湖。 湖面并不平静,隐隐可见无数个或大或小的血泡,几乎占满了湖面,血泡从湖中升起并不能保持太久,很便破裂而开,想来这里便是血腥味的来源之处了。 “九阴,那边便是封印魔神的阴阳轮吗?”萧墨将视线转移至血湖上方漂浮的一块巨大玉盘,玉盘之上正间隙向外着散发出诡异红芒。 “没错,正是此物。不过,以前红芒也是没有的。”九阴轻叹了口气,“看来封印真是松动了许多,那血湖下被镇压的凶神已没那么安分了。” “寒丫头,你和我去看看吧!”九阴说着便向玉盘飘去,不仅寒烟离,萧墨等人也没有犹豫地飞向玉盘。 到了玉盘上空,便看清了玉盘的全貌,圆形的盘身,足有数百丈方圆,上面一分为二,阴阳双鱼雕刻其上,栩栩如生。那诡异红光便从双鱼相接之处渗透而出。 “借助世间至阳之物阳炎和至阴之物寒髓之力,这阴阳轮便可驱使【玄天诛魔阵】,阴阳共济,生生不息,将凶神永镇于此。”九阴一边说,一边指向玉盘上一黑一白,如两条巨蟒般缠绕一起流转不停的古怪事物,继续说道:“白者为阳炎,黑者为寒髓。你们看,寒髓已比阳炎已少了许多。” 众人仔细看去,果然那“白蛇”看起来远比“黑色”粗壮。 “如今,阳盛阴竭,阴阳失衡,若非这阴阳盘有逆转阴阳的神效,这【玄天诛魔阵】恐怕早就撑不住了!到时候,这上古凶神恐怕就要破除封印而出了……”九阴看了眼寒烟离,收敛了笑容,有些凝重地道。 “这上古凶神蚩尤真的这般可怕,连龙神前辈也有所忌惮吗?”寒烟离就连询问的语调也颇为清冷。 “你们人类流传自古关于这个凶神的事,不是比我们多得多吗?”九阴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笑意,反问道。 寒烟离看了眼阴阳盘,又看了眼神色肃然的明灯,皱了皱眉,似乎权衡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小瓶,递给了九阴:“龙神前辈寒髓都在这小瓶里。” 九阴接过小瓶,沉默了一会,忽然对寒烟离道:“若你想查你的身世,你可以去一趟南疆?” 寒烟离豁然抬头看着九阴,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关于自身身世的事情,心境依旧起伏,声音都有些颤抖,“前辈你的意思是?” “你和你师父,还有那个老和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体内隐现的红光是火灵之体即将激发的征兆。” “火灵之体?那,那是什么?”寒烟离声音有些急切,浑然没有了平日的淡然清冷模样。 “那是南疆某一族的特有体质,这一族也是你们人类口中的逆族妖族之类。”九阴脸色的古怪笑意不减。 “南疆?”寒烟离神色有些茫然,“我,我真的不是来自北海龙族吗?” 第三卷 北海九阴 第九十五章 萧墨之死 “不是,你火灵之体觉醒在即不可能是我龙族的。”九阴说道。 “一本奇书中有提及南疆火脉以南自古有异族存世,火灵之体便是其中一支异族特有体质,寒姑娘不妨去看看。”萧墨突然道。 寒烟离怔了怔,片刻后神情恢复清冷,语调不再起伏,说道:“多谢。” 九阴笑了笑,将目光转移到手中的小黑瓶之上,手指轻轻一扣,一道黑线从小瓶内飞出,正是寒髓,径直向阴阳轮飘去。 这时,突然一阵异响从湖中而来,竟是一道极耀眼的剑光从湖中一闪而出。 这剑光实在耀目之极,如同一道破空而来的闪电,迅疾无伦,只见九阴脸色一下大变,右手猛得一挥,向那骇人剑光拍去,左手将黑瓶一弹,除了那一线已融进阴阳轮中的寒髓外,黑瓶向萧墨电射而去。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封印之地都晃动起来。 从湖底突然袭来的剑光与九阴的掌影撞在了一起,一阵耀眼之极,亮如白昼的光芒从剑光与掌影的接触处陡然爆发而出,席卷而开,瞬间卷起百丈巨浪,如狂风骇浪突然而至,除了九阴一人,其他人竟都被这股狂风卷中,就连萧墨竟也身形不稳的连连后退。 “寒髓!”萧墨脸色也跟着大变,装着寒髓的黑瓶竟在一片混乱中,向湖中激射而去。 “树界!”萧墨眼中涨满了灰气,猛地向那剑光来源去凌空拍去。 突然一道青光从萧墨掌心亮起并迅速放大,无数巨大青藤陡然从那片青光中伸展而出,如无数条摇头摆尾的巨蟒,向那血湖深处猛扎而去。 从青光中冲出的青藤似无穷无尽一般,湖面瞬间被激起成千上万道巨浪,远远看去,竟似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忽然间扎进了血湖中。 黑瓶坠向血湖的速度为之一缓,萧墨脸色微微一松,身形陡然向下掠去,伸手向黑瓶一抓而去。 嗤,嗤… 就在这时,众人耳中传来极轻微的声响,异响来得实在太突然,甚至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做出丝毫反应。 伴随着“嗤…嗤”的轻微声,是一道极细微的白光,白光划过萧墨,又迅疾无比地转向九阴。 只见那刚刚才形成的“森林”,连同深不见底的血湖,突然被一分为二,而“森林”上空的萧墨突然一呆,脸上神情陡然凝固,眼中似乎还有一丝茫然,他似乎想低头看去,却只能稍稍转了下眼珠,便见到自己的下半身突然与上半身分离而开。 不远处的白小邪也呆在了当场,俊逸的脸色惨白,细长秀目下的双眼中中似乎透着不能置信,张了张嘴,“萧墨”两个字怎么也发不出来。 九阴眼角抽了抽,目光从萧墨尸体处转向刚刚从湖底显出身形的黑点,脸色难看之极,右手对着剑光一弹而出,同时猛地向上一拉,萧墨的尸体,连同那一望无际的血湖竟全被一抓而起,立于血湖之上的九阴看起来只有渺小的如同沧海一粟。 血湖全都沸腾起来,无数巨浪如同一条条血色巨蟒,冲天而起,又迅疾落下,血色湖水彻底脱离了湖泊,向看起来极不起眼的九阴飘去,血湖凌空,这场景直如末日降临一般! 又是数道剑光从那已无丝毫血水的湖泊深处激射而来,没有丝毫声响,只看得见剑光接连闪烁,快似迅雷,这一次直奔九阴而去。 九阴眼中好似喷出火来,黑白双色的袍子卷动不止,这剑光她终于想起来了,四百年前她就是被这相同的剑光,从天际斩。 “你该死!”九阴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右手一卷,刚刚被提起的血湖陡然向中心一拢,如同两片湖泊,从天而降,全都扑向湖底深处出现的那道修长身影。同时,九阴左手连拨数下,身前不远处出现几道白痕,那些看起来足以斩破虚空的剑光,随即斩于这些白痕之上,诡异地连同白痕一闪而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似乎剑光与白痕同时凭空消失了一般或者根本就两者根本就没出现过。 白小邪出现在萧墨尸体前,极俊逸的脸上满是惊惶神色,一袭月白长袍连同身体,颤抖不已。 “萧,萧,萧墨!”白小邪修长的五指微微颤抖,拉着萧墨青衫的一角,似乎想将他拉醒。 萧墨一动不动,似乎气息全无。 白小邪眼神中有一丝茫然,嘴角似有一丝惨笑,忽然他嘴巴动了动,突然猛地摇晃萧墨尸体,尖声道:“你,你还没被我杀掉呢!你,你怎么,你怎么能就这般轻易地死呢!” “啊!啊!啊!”白小邪,突然仰天长嘶,凄厉不绝! “阿弥陀佛!”明灯低着眉,目光透着慈悲,宣了声佛号! “白施主…人死不能复生…” …… 另一边,九阴目光依旧直直地盯着湖底出现的身影,忽然低喝一声,“寒界”! 天地中似乎突然有一阵奇异的律动! 倒竖的血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眨眼间就凝结成了高达千丈的血色冰山,并一刻不停地向湖底狂卷而去。 那道修长身影,在这一片天地中看起来同样不过黑点大小,手指轻轻化了个弧,只见那骇人冰山竟陡然被一切而开,同时又向上遥遥一指,一道白光从他指尖凝聚,随即一闪即灭,似瞬间破开了虚空。 九阴脸色一变,身体陡然向右侧一动,随即猛地低头看去,只见肩头处白光一闪,竟已被洞穿而过,白光再出现时已经在数里外的一处山壁处。 “嗡”的一声,白光与山壁相撞,发出一声古怪之极的异鸣,陡然从数里外激荡而来,激得众人耳膜震颤不已,胸闷欲呕。 让人意外的是,这足以破开虚空的白光竟丝毫也未渗进山壁内,反而这片近百丈方圆的山壁之上全都荡起一层古怪的波纹,就好像整个山壁之上附着了一层极有韧性的罩子,那白光深深地陷入这片波纹中,虽然锐气依旧骇人,却再也不能丝毫向前。 如果有人注意,就会发现那百丈高的青铜巨人,此刻藏于黑雾中微阖的双眼竟似有一丝光芒流转。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