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顽石宝玉》 2第一章 重生初至红楼 楚卿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重生为《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原来的贾宝玉九个月时因为丫鬟一时疏忽从床上跌落,就便宜了他。 楚卿原本亦是豪门独子,自幼锦衣玉食,又继承了家里的产业,也是颇有手段,年过三十时因车祸而亡。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楚卿原本最为讨厌《红楼》中这荣国府的金凤凰,生于豪门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毫无担当,薄情负义。所以他一穿过来便下定决心,自己既为宝玉,定要出世立业,护得家人姊妹周全。 ———————————————————————————————— 话说这荣国府二房二少爷从床上跌落后仿佛撞开了窍一般,自此渐渐能走会言,周岁时便能说出完整句子了。又因在抓周时抓了一方前朝徽墨宝砚,颇得贾政喜爱,所以自幼也是府中一霸。 这日宝玉三岁生日,又逢荣国府大摆宴席,相熟的亲戚族人不知请了多少,及至晚间,只余家中姐妹姑嫂并贾母等人,又在贾母房里小饮。 宝玉便起身向贾母叩头问安,说道:“老祖宗,我今日生日,以后就是大人了,老祖宗给个恩典吧。” 贾母笑道:“你这泼猴,又看中了什么好东西,巴巴的来求了?” 宝玉不依道:“老祖宗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原看着大哥哥每日为了光宗耀祖,读书十分辛苦,便想着分担一二,再不是来寻宝贝的。” 贾母正色道:“你还太小,你大哥哥六岁才进的家学,你去了两天就坚持不了,岂不惹你老子生气?” 宝玉正色道:“正是因为年幼,所以才求老祖宗的恩典,想请一位德高望重又有真才实学而已经辞官的大儒来,单拜师求学,又求老祖宗将二门旁的小院子赏我做书房。再在外面挑几个机灵的小子签了死契,也不要家生子,只找那无根无依的做伴读。求老祖宗答应吧。” 贾母大哭:“你这个讨债的,才多大就想着去外面住,可是我和你娘碍着你的眼了!” 宝玉冤道:“并不是这样,我只想着日后年岁渐长,又要读书,又要身边找小厮相随,在内宅恐扰了姐妹们清净,我是万万舍不得离开老祖宗和太太的!” 这日后,宝玉又哭求了几回,贾母和王夫人方才松口。 原来这大户人家子弟,养在母亲、祖母身边的常有,但都是跟着奶嬷嬷单住的,似宝玉这般都三岁了还歇在祖母屋里,当真是少见了。贾母此时便是想到了这层,这才松了口。又将宝玉身边的人细细的敲打一番,又将宝玉奶嬷嬷一家人都签了死契,又另派了两个嬷嬷跟着。 又过了两个月,又在二门处修了一个小院,内有四十几间房,拨给给宝玉做书房。宝玉起名为“静心斋”,警戒自己切不可急功近利。 又将丫鬟婆子都叫来训话,“我虽然年幼,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我知道你们都想着如今跟我到外院来,没有老太太、太太盯着,我又年幼,便可以趁机偷奸耍滑。你们也不用存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心思,我现在给你们分总入册,今后谁负责什么事都有定数。哪处不好了,哪处银钱有缺了,我只按照名册上来,一律发卖出去,不管谁是几辈子的老脸,在我这里都没有用。” 众人本以为小主子年幼,老太太、太太又鞭长莫及,自己在此定可以捞足油水。过几日宝玉新鲜劲过了,仍旧可以回原处做活,如今看来,宝二爷不亏衔玉而生,心思可不简单,定不是个好糊弄的。 又听说道:“还有,今后我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别再叫什么可人、媚人的,就叫金风、梧桐、绿酒、小窗,我身边的丫头都要识字的。金风、梧桐总管我身边的衣食住行,要注意格调,不要弄的像暴发户一样,整日红彤彤金灿灿的。你们一个学琴、棋,一个学书、画。不仅你们要学,你们手下的丫头们也要学,你们总管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余下小丫鬟和洒扫婆子也都归你负责。绿酒要学酒、茶、药膳,你也负责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小丫鬟若干。小窗则要学武,你单管二十个从外面买来的丫鬟,你们负责在府中打探消息,护着我们院里的安全。紫薇、朱槿则跟我去从商。你们这名字也不是一辈子的,日后年岁渐长有了好出处,新的一等丫鬟仍旧叫这个,说是名字,不如说是职位妥当。跟着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只是有一点,今儿个我吩咐你们的事不准说出去一个字,从今往后我是你们独一无二的主子,什么老太太、太太的人,我一律不认,若是叫我知道背主的,定叫你们好看。” 众人先前有什么心思,经过这一番敲打,也都暂时歇了,是以连连应下。 此后宝玉每日里由贾政找来的一举人启蒙,长姐元春也时时照拂。 又两年,宝玉五岁时,贾母娘家史家寻来一个先生给宝玉。此人姓李,是前科探花,年方三十无子,官至正二品学士,两年前因偶犯旧疾辞官。贾母派人再三相请,又看过宝玉字迹,方才答应。 这日宝玉第一次去拜见先生。进门就见李先生长袍青衫,半倚在贵妃榻上,手指轻抚着一本薄书,却是个风流妩媚的美男,与前日在贾母处死板迂腐的书生形象相差甚大,就知这人不是个不知变通的,定是个妙人,连忙拜倒:“弟子贾宝玉给先生请安。”又叩头奉茶,这才正式拜了师。 李先生道:“贾老太君既请了我来,我自然是要倾囊而授的。你可想好要学些什么了?” 宝玉歪头笑了一笑,道:“四书五经八股,琴棋书画诗酒茶,先生只管教就是。” 李先生挑了挑眉毛,“你倒是个机灵的,这些我都不全会呢,怎么教你?” 宝玉转了转茶杯,沉吟了半晌,道“先生也太过谦了,我可是知道的,山野子先生可是个妙人,手下字画人人竞相收藏,最是风流文雅不过了,先生说呢?” 李先生失笑,“是我小瞧了你。” 自此宝玉就沦入李先生的魔爪,每日读书堪比高考。 —————————————————————————————————— 这般转眼又过了三年。 这五年间贾宝玉将身边下人清理干净,余下忠心耿耿又聪慧灵巧之人为己所用。又在外面置办了三家首饰铺和三家成衣铺,都叫“闺中锦绣”,在京中大有名气。因招待的女客居多,因此归紫薇掌管。分店在全国各个重要繁华的城市也是有的,只不过并不叫这个名字,东西也没京中的好,常人是看不出之间联系的,宝玉深知树大招风,因此其余各地的首饰铺只是一般,并没有十分费心思。 京中还有一间酒楼,叫天上人间,这个名字在现代虽说颇有争议,在古代看来却是个好的。酒楼服务员比较多,培训到位,服装统一,当然都是男的。不过是比旁人家的干净些,还提供打包和外卖服务,桌布一天一换,所以生意非常好。由朱槿掌管,另外负责打探各路消息。 宝玉每日除了给贾母、王夫人、贾政请安外,上午和李先生学习八股科举为官立业御下之道,下午则跟着因伤归隐的前征西大将军麾下第一护卫徐术习武,晚间则向李先生请教各种风流杂术,依然又是一个王怜花、黄药师的稿子。手下丫鬟小厮伴读婆子也被他□的各个出彩,不输于小户人家的公子小姐。 这日宝玉去贾母处请安,只见众人都围在贾母身边劝慰,贾母手中攥着一封家信,不停的大哭。“我可怜的敏儿啊,竟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宝玉转念便想到应该是黛玉之母贾敏去世了,上前和众人一起劝了一场。 贾母止了哭,又吩咐人写信要将黛玉接来抚养。 宝玉道:“正巧我想派人去扬州城寻几幅名家字画,不如就顺路给姑父送信吧。” 贾母想了想,道:“也好,你向来办事是最稳妥,就依你。” 这日扬州城内,盐政林老爷家迎来了几个与众不同的下人。林如海只见面前几人,说是小厮丫鬟,却不不比寻常人家公子小姐差什么。 只见走在前面的小厮叩头问安,又将贾母的信奉上。林如海看完后说道:“岳母大人所言极是,待小女痊愈便启程。”又问道“你们几人在家中都有何差事?” 小厮又一揖道:“小人在宝二爷手下做事,二爷手下有伴读小厮十二人,赐姓贾,命名为‘仁、义、礼、智、烈、忍、勇、毅、信、忠、孝、节’,我们十二人四人随二爷读书识字,四人从武,四人从商,小人贾信,托二爷的福做些生意。这四位姐姐也是二爷□出来的。春风最会打理人际关系,礼数极佳。夏雨多才,琴棋书画遛鸟斗鸡,会学会玩。秋霜则善药,师从太医院王老太医,最会给人调理身体。冬雪则善武,师从前征西大将军麾下第一护卫徐术。二爷说林姑娘今次入京日常所用并丫鬟仆人都要带些用惯了的,四位姐姐则是二爷的一点心意,这是卖身契。二爷又另寻人打听了四位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只是还得林姑父遣人去请才妥当。” 林如海眉头微微一皱,觉得这素未谋面的侄子是个有大本事的,可是对自己女儿也太过上心了。 贾信像是知道林如海心中所想,又说道:“我们爷还说了,贾家虽是挂着荣国府的匾额,却早已势衰,家中子孙也无人上进。先生说我们爷明年春天便可以参加科举,只是朝中无人扶持,贾家交好的都是一些世家贵族,空有虚名却无才干。我们爷说日后希望姑父能够提点一二。” “我们爷还说,大家族里面是非多,即便有他和老祖宗护着,林姑娘多病,年纪又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难免有人逢高踩低的,还望姑父经常来往才好。” 林如海这才放心,有求于自己就好,若真是无欲无求的话,才要当心呢。这个贾宝玉实在不简单,不过八岁稚子,深知御下之术不说,又是个文武双全的,若是科举及第的话,贾家后继有望了。 林如海收下了宝玉送来的四个丫头,送到黛玉身边做了大丫鬟,又给黛玉请了四个教养嬷嬷。花了三日时间将黛玉日常所用物件收拾妥当,又给贾家众人备了礼,方托黛玉老师名叫贾雨村的与黛玉一同进京。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剧情,有些时间上的问题会有出入,请大家谅解。 3第二章 黛玉进京 且说这日宝玉上午做完功课后有人来报,黛玉的船马上就要到岸。宝玉马上叫人回了贾母,自己亲自带人码头相迎。 黛玉弃舟登岸时,便见一个玲珑公子骑一黑白毛色相间的动物。 这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样貌不俗,风流非凡。 宝玉见了,连忙从年前着人寻来的熊猫上下来,上前行礼,道“想必这就是姑妈家的林妹妹了吧,在下贾宝玉,特来相迎。” 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前日宝玉送来的丫鬟又是各个聪慧非凡的,是以连忙上前行礼,“见过二表哥。” 宝玉连忙道:“妹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亲戚,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黛玉应下之后上了轿,又行了半日,方才到家。 至贾母处,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和宝二爷到了。” 贾母见到黛玉,两人先哭了一场。又一一拜见过两位舅母、珠大嫂子李纨和琏二嫂子王熙凤,又与三春见过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又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贾母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便问:“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 黛玉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那一年我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理他。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王熙凤连忙应下。 其实这是黛玉年岁还小,在宝玉眼中只是一样貌姣好的小萝莉,心中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因着心中的《红楼》情节,又确实有求于林如海,便对黛玉另眼相看。便向前道:“是药便有三分毒,还是少吃为好。依我看不如给妹妹另建一个小厨房,妹妹身边不是有一个会做药膳的丫鬟嘛,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姑父先前写信与我时顺便提了一句,林家在京中有几间收益较好的铺子,妹妹日常花费只管从中去取,便是日日鱼翅燕窝也够了。” 下人们不知林如海官衔如何,只是一听这话,便知林家是个富贵的,都见先前小看的心思收了三分。 贾母却不答应:“我还养不起自己的外孙女吗!听我的,只管从官中出。” 宝玉道:“老祖宗是最痛妹妹的,只是姑父一时离了妹妹,岂不伤心。若妹妹日常用度都用自家的,也全了姑父一番怜爱之意。”黛玉也忙连连称是。贾母方才应下。 宝玉又道:“前日我外面的商铺有人淘来几件宝贝,如今送与姐妹们正合适。”迎春的是罕见的玲珑棋谱,探春的是一方桃花香锡宝砚,惜春的一套西洋画具,唯独黛玉的一枚百花朝奉鲜红玉佩。 众人一看便知这是宝玉想要送黛玉的,又恐失礼,所以带了三春。只是因为黛玉初来乍到,所以不曾打趣。 贾母见了连连说好,又夸宝玉越来越懂事了,与姐妹和睦。只是王夫人心中有些不悦,那玉佩一看便知是个好的,心里暗暗想着这狐媚子一来便将宝玉迷了去,今后还不知要怎样呢。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邢夫人忙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 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众人散去,宝玉送王夫人回房,又说了几句话后,一转身,又溜回贾母屋子里。 贾母正歪在椅榻上,眯着眼,不知在听鸳鸯念着什么,听见响动,一张开眼,见宝玉走了进来,便笑到:“你又来做什么?” 宝玉走近,侧身坐到贾母身边,笑道:“来陪老祖宗说说话,解解闷。”说罢房中几个小丫头便低头退了出去。 贾母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次又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了?” 宝玉面皮一红,像染了一层胭脂似的,连忙往贾母怀里钻,逗得贾母眉开眼笑。又闹了一会儿,宝玉才开口:“林妹妹今后住在哪儿,老祖宗好了?” 贾母道:“我想着把你林妹妹暂安置在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 宝玉连忙道:“很是不必,我看着林妹妹将家中惯用物件全都带来了,足有两大船,还有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还有四个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还是另寻一个小院才好。我先前叫人悄悄收拾了老祖宗旁边的小院,有二十几间房,又种了四季各色植物花卉,安排了十几个仆妇看着,现在就可以入住。” 贾母抿了口茶,才说道:“还是你有心,对姐姐妹妹们都是上心的。” 宝玉笑道:“先生说我明年春天便可以参加科举,咱家虽是世家大族,可却日益衰落,说句不好听的话,后辈中无人继承,我虽有心,只是朝中无人扶持。林姑父是探花郎,学问极好,而且,官居要职,简在帝心,今后入士也可以提点我一二。我待林妹妹似自家亲姐妹一般,只等着日后为林妹妹寻一如意郎君才好。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我便是等到二十出头也可的。若如一般人家十二三岁就做好打算,那日后有了前程,身家自然不同,又如何是好呢。林家也是四代公侯,与咱家素来亲密,交好即可,若是别的,却也没什么必要了。” 贾母这才笑了,道:“你素来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便依你,只是日后万不可欺负你妹妹,我再是不依的。” 却说王熙凤回到自己住处,见贾琏正窝在炕上吃果子呢,便道:“我今日是开了眼见,咱们家这几个姑娘,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林姑娘一个头发丝呢。” 贾琏也不应,又往嘴里丢几粒果子才说:“你说今日宝玉为何先遣人叫你过去呢?”原来宝玉去码头接林妹妹前先使人去找了凤姐传话,只说林姑娘马上就要到家了,请风姐姐先往贾母房中,待老祖宗伤心时劝慰一二。 王熙凤对着镜子一边卸妆一边说道:“二太太和林姑妈先前有隙,连着对这林姑娘也小看几分,偏着宝玉不仅送信送人,还自己亲去相迎。我看啊,这八成是他们母子在斗法呢。要我说姑妈也是个糊涂的,她只剩宝玉这一个金凤凰,不处处依着,还想着把手插到宝玉的院子里,若是把宝玉惹急了,她日后指着谁呢?” 贾琏直起身来,道:“不至于吧,宝玉才多大,就想着这些?” 王熙凤回过身来正色道:“怎么不至于!不是我说,宝玉院里那些丫鬟婆子伴读小厮,各个都是好的,能文能武会医会药的,什么都有,都是宝玉□出来的。别的院子里吃酒耍滑的,偷懒赌博的,偏他那里井井有条的,连个嚼舌根子的都找不出来。听说他自己在外面置办了几间铺子,日常用的都是自己铺子上拿的,你看看随便哪个就够你我用两个月了。” 贾琏笑道:“若是如此,二太太可是糊涂了,宝玉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二太太当他是兰儿环儿呢,什么都想握在自己手里不成。” 正说着,就要有人来报:“宝二爷来了。” 夫妻俩连忙相迎,宝玉笑道:“二哥哥凤姐姐不必起身,我是常来的,还讲究这些做什么。”一边说一边捡了几个果子吃了。 方坐下,宝玉对二人说道:“今天林妹妹到时,凤姐姐先在老祖宗院里候着,我是知道那时太太派了姐姐差事的,姐姐这般给我面子,我也得投桃报李不是。我带了两个婆子过来,都是宫里出来的,一是给凤姐姐调理身体,过几日再给我添个侄儿,二是再几年大姐儿五六岁时也是要找教养嬷嬷的,这宫里出来的可比寻常的好上不少。” 又拿了一个锦盒道:“今天我单送了姐妹们礼物,却也有凤姐姐的,只是想着那时一起送了,珠大嫂子可怎么办呢,她是寡居之人,见不得这些东西,要另送的,所以姐姐的我也另准备了。这盒子里面都是珍珠,我没叫人加工过,大的小的滚圆的次一等的都在一起,足有三十几个。这些你们可以拿来自己做首饰,也可以造了送人。这珠子只有一年的,到明年就不这么亮了,人老珠黄说的不就是这个么,所以也不要舍不得,这是我铺子里的,明年还有新的送来。” 贾琏王熙凤两口子可是晃花了眼,要说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可也没见过这么多珠子不当回事儿似的混在一个小盒子里。 宝玉待二人回了神道:“还有一事是求你们的,咱们家这几年我听着外面风声不太好,奴大欺主的、仗势欺人的,只望二哥哥二嫂子男主外女主内清理干净才好。我也知道有些奴才因着是有脸的,比主子还大三分,哥哥嫂子若有下不了手的,只管说与我就是了。要我说咱家的庄子铺子祖产,被奴才们哄骗去了不知道多少呢。老太太、太太若是问了,你们只管往我身上推,这荣国府早晚有一日是二哥哥袭爵做主的,现在不打理干净了,怕是日后留下的就是个空架子了。” 说罢宝玉亲自泡了壶功夫茶,也不再开口,只是细细的品茗。贾琏夫妻想了半晌,对望了一眼,才郑重的应下。 及至晚间,众人都在贾母处用饭,宝玉坐在贾母左手,黛玉坐在右手。王熙凤一边布菜一边道,“林妹妹快尝尝,因怕你吃不惯,这是宝玉特意请来的江南名厨做的。” 林黛玉听了,却是十分感动,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却有一人处处为自己着想,因想着这些,胃口也好了三分。 饭后众人用茶时,黛玉又被宝玉拦了下来道:“此处定与妹妹家里规矩不同,妹妹胃弱,饭后先不忙饮茶,待半个时辰再饮也不迟。” 贾母看了打趣道:“瞧瞧这泼猴,倒是个会为人着想的。”凤姐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真真是个细心妥帖的。”邢夫人倒没什么,只有王夫人攥紧了手帕。 4第三章 宝钗进京 饭后,宝玉送了王夫人回房,就往李纨处去了。李纨连忙请人上茶。 宝玉忙道不用了,又说:“今日我送姐姐妹妹们礼物,却也有嫂子和凤姐姐的,只是想着嫂子不便用那些俗物,所以另准备着单送的。这我从外面淘来的料子,是寒冬极冷的地方野生的蚕吐的丝织成的,看着轻薄,却是最暖和的,嫂子和兰儿做几件衣裳最好不过。太太那里我叫人以嫂子的名义另送了,嫂子也不必紧着用,这是今冬的,明年还有新样子呢。” 李纨年轻丧夫,在府中形如透明人,稍微有点脸面的奴才都不将她放在眼里,近几年宝玉行动处都关照她三分,处境才好起来。是以连忙谢过。 宝玉又说:“我看兰儿年岁不小了,也该启蒙了,家学是什么样子的嫂子只看我从来不去就知道了,嫂子要是不嫌弃,就每日上午送到我那里,中午的时候我再遣人送回来。待一两年四书五经都读过了,我再给他请个有本事的先生来,如何?” 对于李纨来说贾兰就是一切了,是以连忙谢过宝玉。 再说黛玉,贾母将她安排在贾母旁边不远处宝玉收拾的院子里,又将下人敲打了一番。到了晚间,有宝玉的丫鬟来送东西:“林姑娘好,我们二爷说林姑娘不必客气,只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是了,也把二爷当成是亲哥哥一般,有什么不妥了,有什么委屈了,只管遣人去告诉二爷。这是二爷自己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比外面买的不知好了多少,自家姐妹嫂子们用的都是这个,这是林姑娘的,姐妹们每个月都有这个例,下个月自会有人来送。” 黛玉本来想着哪有送胭脂水粉的,太过轻浮,再一听才知道这是宝玉的好心,大家都有也就没什么了。 又听那丫鬟说:“这些首饰也是二爷自己铺子的,因着林姑娘在孝中,所以并没有那些不合规矩的,都是现在可以带的。还有今天的百花朝奉鲜红玉佩,是二爷特意寻来的暖玉,姑娘带着养身子正合适。我们二爷还说,他在外面的铺子做的极大,伙计们经常走南闯北,姑娘可以每个月给林姑丈写封家书,不拘什么,只是个念想,半个月就到了,再半个月也能收到回信,偶尔绣个香包什么的也可以捎去,也全了姑娘的孝心。” 黛玉听了十分动容,若自己有亲哥哥也就是如此了吧,连忙谢过。又见那丫鬟言谈不俗,打扮得也不凡,就问她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丫鬟说:“奴婢叫金风,和梧桐一起总管二爷身边的衣食住行,我会些琴棋,梧桐略通书画,二爷身边。绿酒总掌酒、茶、药膳,小窗总管一些会武艺的丫鬟。紫薇、朱槿则跟着二爷从商。二爷院里每个人都识字的,也都有些手艺,姑娘日后有什么事,随便告诉哪个都行。二爷说了,今后姑娘的吩咐就和他的一样。” 黛玉又问道:“我听着你们几个的名字,怕是有些来历的吧?” 金风答道:“是二爷自己作了一首词,从中化来的。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次日起来,省过贾母,众人都往王夫人处来,正值王夫人与王熙凤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都晓得是金陵薛家姨母之子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之事。 宝玉见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王夫人真真是个见识短浅的,且不说士农工商,薛家有这个薛蟠,沾上就是个麻烦。黛玉才进京呢就赶着把薛宝钗接来,自己以后还要不要入士了。 辞了王夫人后,宝玉就到梨香院去了。去年贾母见宝玉每日事多,在自己院子里读书多有不便,就将梨香院收拾了给他。这梨香院是当年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如今宝玉就在那里读书习武。下午还是跟着徐术习武,上午却不必每日都读书了,只三天作一篇文章给李先生评了,其余时间就教贾兰读书。 就如原著中所写的,贾雨村了结了薛蟠的案子,王子腾又升了边缺。过了几日,忽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 喜的王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姊妹们暮年相会,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忙又引了拜见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合家俱厮见过,忙又治席接风。薛家又在东边一处临街的院子住下,虽没有梨香院精致,却也有十几间房舍。宝玉一听便知这王夫人打定主意要捧薛宝钗了。 宝玉并未亲去见薛家众人,只在自己院子里处理一些杂事,王夫人来叫时只推脱掉了,众人一看便知宝玉是不待见这薛家的。如今宝玉是荣国府最富有之人,店铺庄子都叫人眼红的,在荣国府是最说一不二的,是以众人也都低看了薛家三分,几日后又打听到宝玉铺中脂粉首饰并没有薛宝钗的,便又低看了薛家三分。 黛玉如今身边丫鬟嬷嬷都是极出色的,行为规矩打赏下人无一不妥,贾母宝玉又待她较三春都高看一分。所以渐渐便传出黛玉是二品大员嫡女,大家闺秀,最有风范,而宝钗则是商人之女,虽自视甚高却难掩鄙陋之处等语。 宝玉心中自是乐见的,原著中,贾府一家子人把正经姑奶奶家二品大员嫡女是为草芥,反倒把一商贾女子捧上天,没的叫人耻笑。是以,也任着这些人嚼舌根子。 这日,宝玉无事,在自己的首饰铺中查账。门外走来一冷面少年,虽然穿着普通但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人进来后并不四处挑选首饰,而是直接要找掌柜的。宝玉一见便知这人皇三子水澈,这几年京城各家老爷公子的消息宝玉不知收集了多少,更何况是元春所在的皇三子府上呢。 如此宝玉便起了心思想要借交一二。其实这宝玉也是个颜控,归根结底还是看人家长的好看,起了色心。 这么想着,宝玉便上前道:“你找掌柜的做什么?他去交账了,现在不方便见客,要是有什么特殊要求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水澈挑了挑眉,道:“你是何人?” 宝玉歪着脑袋笑眯眯道:“能做主的人啊。” 水澈想了想道:“皇后娘娘下月凤辰,我想订做一件礼物。” 宝玉眼睛眯成月牙,装作可爱的样子,道:“给皇后娘娘?那就做一套凤舞九天的首饰吧,全套共用99颗珍珠,69颗宝石,九斤九两紫金黄金。只是价格贵了一点。” 水澈又问价值几何,宝玉对着手指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清脆的说:“我想让大哥哥陪我逛逛街,好不好呢?” 水澈眯了眯眼睛,点头应下了。宝玉大声欢呼,回头吩咐了伙计,然后迅速凭借矫捷的身手窜到水澈怀里,双手环着少年的脖子,“嘛”的清脆一声亲了一口,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装死。 水澈原本皱着眉,现在看宝玉这个样子不禁失笑,面色也温和了几分,抱着他逛街去了,看的身后随从都目瞪口呆。宝玉一路躲在少年怀里,见路边有什么新鲜物件便拽着水澈的衣袖,弄他没有办法,只得买下。于是路人便看到这样一幕,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红衣的粉雕玉琢的小正太,正太手里还捏着一只糖葫芦,两人身后的随从手里都大包小包的拎着小孩儿用的玩意儿。 水澈生性冷淡,却在初次见到宝玉时晃了晃神。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即便是没有特殊爱好的人看到也会生出心思的。后来又听宝玉言语,显然是个大家公子,却又天真可爱(不得不说,又是一个被外表蒙蔽的),不禁心里也软了几分。到了正午,水澈想找个地方吃饭,刚要低头询问,却见怀里的小人儿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嘟着小嘴,十分可爱。 宝玉下午还要习武,所以到了晌午便要和水澈告别。水澈失笑道:“你才多大呢,又是习字又是习武的,还要管铺子。” 宝玉撅着嘴,委委屈屈的说:“谁叫合家大小没有几个顶事的人呢,只有我能者多劳啦,我是能文能武的,以后我给你做事吧,你要不要?” 水澈一听这话,声音便冷了几分:“你知道我是谁?” 宝玉翻着眼睛答道:“京城就这几户人家,我若说不知道也太矫情了些,我也不图你别的,闺中锦绣是我自己的铺子,家里人都不知道,所以有事也不好找人照应,分你三成干股,你帮我一帮,如何?” 水澈冷哼一声:“你才多大,这么大的铺子若说是与家里无干,你也太天才了些!” 宝玉一听便红了眼圈,要不是穿到荣国府金凤凰身上,我何苦这么劳累呢,谁不愿意无忧无虑。原来以为自己也能想起=点大神一样路遇贵人呢,如今看来,自己也太自不量力些了。只是元春的事牵扯甚多,已经注定了自己是要跟他混饭吃的,还得好好谋算谋算。 是以宝玉咬了咬嘴唇便从水澈身上跳了下来,红了眼圈,倒退一步,捏着衣角,紧盯着水澈的眼睛,颤声道:“你若不答应也就算了,以为谁见了你都要算计几分吗!你订的东西二十日自会有人送到你府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就是!”说罢转身,便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水澈一听心里便后悔了几分,自己最近和八弟勾心斗角,朝中也正到要紧处,整日都精神紧绷,见了谁都要疑心二分了。只是待要道歉时却看宝玉却已不见了踪影,转念一想,这小孩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这样说话,实在无礼,便也罢了。 宝玉回到荣国府时心情实在不爽,正有一腔火气呢,便听见金风来报,说是王熙凤那里来了一个叫刘姥姥的穷亲戚。宝玉本想亲自去瞧瞧这个性情中人,只是又想,自己才回府就赶过去,未免太着痕迹。是以便叫人带了一句话给凤姐:“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凤姐虽总说自己大字不识,只是却总还是明白几分的,听了之后,想了片刻,又叫人给刘姥姥拿了五十两银子,说是自己的私房,又教她冬天种蔬果的巧宗,又说可以资助板儿读书,又亲自叫人送他们回家。这番下来,刘姥姥方千恩万谢的走了。 5第四章 争端 再说这边话说周瑞家的送了刘姥姥去后,便上来回王夫人话。谁知王夫人不在上房,问丫鬟们时,方知往薛姨妈那边闲话去了。周瑞家的听说,便转出东角门至东院,往薛家院子来。 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周瑞家的不敢惊动,遂进里间来。只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见他进来,宝钗才放下笔,转过身来,满面堆笑让:“周姐姐坐。”两人絮叨一回,又引出冷香丸的故事来。 还欲说话时,忽听王夫人问:“谁在房里呢?”周瑞家的忙出去答应了,趁便回了刘姥姥之事.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语,方欲退出,薛姨妈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 说着便叫香菱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他们作什么。”薛姨妈道:“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周瑞家的这才往各处送了宫花,又听了她女婿的事。她女婿前儿因多吃了两杯酒,和人分争,不知怎的被人放了一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她女儿来和商议。周瑞家的听了并未当回事,只说待她回家再说。说着,便到黛玉房中去了。 周瑞家的到黛玉房中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春风听说,便伸手接过来了,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的假花儿,黛玉只就春风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 春风冷笑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们送来。”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也没人理他,过了一会儿,转身要走,就听门外一声冷喝:“妹妹有说要你走了吗!” 却见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宝玉。宝玉横眉斥道:“主不主奴不奴的东西!难道你比妹妹正经二品大员嫡女的脸面还大?你也不用瞧不起人,这两只破花只管拿回去自己带吧,妹妹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偏你挑了两只剩的来。你原是太太的陪房,我也动不得你。听说你女婿不是个好的,年上在扬州城时四处嚼舌根子,把府里几辈子的巧事都传了出去,连姐妹们的闺名都有胆子浑说。前日在外面近因卖假古董和人打官司,又仗着主子的势利欺人,几万两的古董都敢造假,国法家法犯了个遍。我只告诉你,叫你女儿回去等着抄家问罪吧。” 歇了口气,又道:“你也不用想着找人求情。梧桐,叫贾仁去父亲那里说一声,把他们家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给老爷听,你再亲自去回老祖宗,我看谁还敢包庇这起子小人。小窗,你回了凤姐姐,就说今后我和妹妹的院子请不起这位奶奶,今后她若再敢踏入一步,就拔了她的舌头!” 周瑞家的听了如丧考批,连连作揖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二爷留条生路吧。”宝玉却只是与黛玉玩笑,并不理她。周瑞家的无奈,只好去找王夫人。 且不说王夫人如何,这边宝玉脱了外衣,窝在黛玉房中的贵妃榻上,手捧着漆金的紫檀圆炉,眯着眼睛看黛玉描字习书。黛玉写了一会儿字,看宝玉像只猫似的窝在榻上,神情慵懒,不觉好笑。便上前推他起来:“你还在这做什么,你刚刚发作了太太的配房,还不赶紧去给太太赔个不是。” 宝玉撇撇嘴,道:“我又要赔什么不是呢,周瑞家的仗着太太撑腰,这几年在府中都要横着走了,珠大嫂子见了她都得陪笑脸呢。不过是个奴才,真真轻狂起来没个边儿了。”又道:“你别说你不知道前几日她在府中嚼舌根子的事,什么妹妹刻薄小性儿,寄人篱下。她自己未必敢这么着,不过是太太的口舌罢了。” 黛玉却摇摇头,并不计较:“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生母,何苦因为我一外人闹到这步田地呢。” 宝玉因怕黛玉多想,便只得多说了几句:“你只知道太太生了我,可曾看见她养过我?我生下来就被老祖宗抱走,三岁时便有了自己的院子。先前太太觉得我只与老太太亲密,以后有了前途也是听老太太的,便不怎么理睬我。” “你道大哥哥是怎么回事,他科举上进后老太太做主娶了珠大嫂子,太太因着这媳妇不是自己相看的,怕不好拿捏,婚前便先往大哥哥房里塞了两个人。婚后又做主让大哥哥纳了身边的大丫头,又说大嫂子不能拈酸吃醋,嫉妒不贤可是犯了七处的,只把哥哥往通房屋子里赶,耗病了身子。两人新婚燕尔便有这事,大嫂子整整病了半年,太太又说她故作娇贵,偷懒耍滑,让她病中也得立规矩。老太太、老爷发作了两回也不见起色。后来大哥哥无意听见太太和周瑞家的算计,硬生生的咳了血,心灰意冷才药石无医。” 宝玉想想就觉得心冷,哪里会有亲生母亲搅得自己儿子家宅不宁宠妾灭妻的呢。又说:“太太这才后悔,伤心了一阵又想起我来,觉得我年纪幼小,又独自住着,最好拿捏,边想着忘我房里塞人。送过来的丫头像是祖宗似的,只仗着太太搅得院子里鸡犬不宁,背地里总劝我说老太太疼我是有限的,太太才是生母。又撺掇着太太要把我身边的金风、梧桐、绿酒、小窗都往出赶,说她们不是老实厚道的。我调=教了几年才有这么几个得力的人,我不知道太太这是想做什么呢。” 黛玉听了也无话,只说:“你也别多心,总归是血缘亲情呢。你只当心太太一会儿发作你就是了。” 宝玉也不接话,道:“你自去看书吧,我先在这儿眯一会儿。”说罢,躺在贵妃榻上就不言语了。 宝玉这边在向黛玉道委屈时,周瑞家的也在向王夫人哭诉呢。 原来,这周瑞家的想着,若是在薛姨妈面前露初一丝王夫人宝玉母子不合的事,王夫人定是饶不了自己的。还不如待到晚间再说。如此想着便转身进了王夫人的屋子。 王夫人自薛姨妈处回来,越发觉得宝钗端庄大气,是儿媳的好人选,心里正是高兴。刚一进院,就看见几个丫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见自己来赶紧住嘴。便道:“我才出去不过半日,这屋里越发没个体统了。” 其中一胆大的丫鬟带头跪下,:“太太慈悲,并不是奴婢们偷懒,方才做完了活计,就见到周姐姐红着眼睛回来了,大家正在担心呢。” 王夫人一听周瑞家的受了委屈心里一紧,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周瑞家的是自己跟前的得力人儿,便是一般主子见了也不敢拿大。如今这样,或是老太太或是老爷,别人再是不敢这般给自己没脸的。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们倒都是心善的,既如此这次便算了,只是一点,别乱嚼舌根子乱了体统。” 众人心里舒了一口气,都退下了。王夫人又留下了两个大丫头问话。 只见金钏儿快了两步走到王夫人跟前,道:“回太太的话,周姐姐原是送宫花给各位姑娘们把玩,并没有人作乱。不过是自林姑娘屋子里回来后身子不爽罢了,二爷今日又叫人发作了她女婿,两事合在一起就起不来身了,并不是有意怠慢太太。” 王夫人一听便觉得心头火起。这姓林的来了之后处处摆着五代公侯小姐正二品大员嫡女的架子,行动就有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并五六个丫鬟跟着。整日里写诗作对,也不知女红针线,吃穿用度又高人一等,那些绫罗绸缎,有的就是自己在王家做未嫁女儿娇生惯养时都不曾见过的。如今竟又勾着宝玉明着踩到自己头上!真真是个狐媚子,好生的爷们都叫她給勾坏了。 待王夫人进了外屋,便看见玉钏儿彩云几个正围着周瑞家的逗趣儿呢,便道:“你们先下去吧。”周瑞家的故作无事,抬脚也要出去。就听王夫人道:“你留下来,我正想着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待众人都走后,王夫人便皱着眉头问:“我恍惚听见今天林姑娘那里出了什么事,你可曾知道?” 周瑞家的忙跪在地上道:“回太太的话,是奴才不小心怠慢了林姑娘,这才引了几句口舌,奴才该死。” 王夫人听了这话,才露出一丝笑意,顿了顿又道:“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林姑娘是老太太请来的娇客,咱们怎好怠慢呢。不过,好像宝玉也在哪儿?” 周瑞家的故作委屈,流了几滴泪道:“这也是奴才该死,奴才女婿在外面与人引了口舌,原想着两方都有错,又不愿生事,打发几两银子就是,谁知叫二爷知道了。二爷是自幼读圣贤书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便发了话,定要抄家问罪呢。” 王夫人紧了紧手中攥着的帕子,道:“宝玉才多大,定是有人教唆的呢,你先回去吧。”周瑞家的听了,只得退了出去。 王夫人待周瑞家的走了之后,劈手摔碎了茶盏,喝道:“宝玉呢,整日里不知上进。竟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玩,谁再敢勾搭这爷们不学好,揭了你们的皮。”众人听了,乱作一团,有找宝玉的,有躲起来擦妆卸钗的,有兢兢战战进去收拾茶盏的。 宝玉听说王夫人在找他,便冷笑道:“瞧见没有,一个陪房竟比独子脸面还大,说不得过几日,这府里就要姓王了。”黛玉连忙堵了他的嘴,“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也在我这里浑说,还不赶紧快去。”宝玉这才起身,叫丫头进来理了理衣物,又重新梳了头发,才带着四个丫鬟慢悠悠的朝王夫人屋子走去。 10第九章 贾宝玉思未来 这日一早贾义就来报,皇上下旨,送三皇子来相国寺养病。相国寺主持德高望重,据说有鬼神之通,相国寺又向来与皇家关系密切,三皇子每况日下,送来相国寺养病想来是早晚的事。宝玉就是看着这一点,才在月前先一步入住相国寺。 到了午后,宝玉着人拿了帖子,请求拜见三皇子。过了半晌才有人来回,三皇子有请。 宝玉迈进屋子的瞬间,只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 眼前的男子斜倚在檀木太师椅上,身着银红大袄,面若桃花,眉眼带笑,唇若施脂,指尖青葱,抚在碧玉茶杯上,端的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宝玉见此,心里暗笑,这美人醉当真了得,据说中毒之人越是严重,颜色就越是好看,如今见到传说中的冰山皇子面泛□,也是苦中作一大乐事了。 三皇子见宝玉眼神呆直,自是知道他在看什么,不由得一声冷哼,道:“可是涨了见识了?”宝玉忙回神假装正色表白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听闻殿□体抱恙,草民整日忧心万分,恨不得以身代之!” 水澈也不同宝玉计较,只是饮了口茶,低声道:“如今又有几个人真的会忧心呢。” 宝玉听得不甚仔细,却也知不是自己该听到的,是以也没多问,只是自作低眉顺眼状。 水澈过了半晌,回过神来,抬头见宝玉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暗自满意。于是就问:“你如今在寺里做什么?你嫡亲姐姐新封贵妃,正是得意的时候,怎的躲在寺庙里?” 宝玉怔了怔,抬头看着水澈,说:“殿下何必试探于草民呢?如今朝中大乱,昔日里依附于殿下的朝臣们纷纷受到打压,蝇营狗苟之辈从中得利。贾家为首的世家大族也备受排挤。贾家还好,族中并无几人在朝为官,并没有什么在政见上可以叫人抓到把柄的。只是河南潘家、山东李家,不少族中品级不高的子弟纷纷受到弹劾贬谪,分明是有人要对殿下动手了!贾家自始自终都为殿下马首是瞻,殿下失意,贾家定然也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水澈面色不变,“你倒是看得透彻,难为你小小年纪呢,听说紫薇舍人之后皇商薛家在贵府借住呢?”宝玉心中郁闷水澈转移话题,却也提起小心答道:“回殿下,薛家太太与家母是亲姊妹,未出阁时关系颇好,如今薛家嫡小姐入京待选,家母姊妹暮年相会,悲喜交集,是以留薛家多住了段时间。只是薛家是薛家,贾家是贾家,并无大关系。”这话婉转的将薛家与贾家撇开关系,两家虽有点亲戚,但只是二房太太的私交,无关立场。 水澈听了满意一笑:“我前日听说薛家有个呆霸王草芥人命的,可有这事?” 宝玉回到:“草民恍惚间听说过是有这么一回事,后来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不过薛家太太与娘家哥哥交情甚好,想必王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水澈失笑道:“你倒是个乖觉的,顺着梯子就要爬呢,这事就交给你吧。最近王子腾身子不大好,听说请医问药的休息了几日,不大管朝中之事了。只是如今是非纷多,差不多得叫他好起来。” 宝玉心里明白,水澈这是不满意王子腾闭门谢客,立场犹豫不定了,想要借薛蟠之事抓到王子腾把柄,敲打一二呢。如今把这事交给自己,一是考验自己能力,小小年纪是否可以担当一二,二是想看自己是否可以狠下心来对亲戚下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两世为人,感情淡薄,这第二条是最无需担心的。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忙答道:“草民领命。” 过了半晌,见三皇子无话,贾宝玉就要退出去。水澈却拦住宝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今日见你,怎么这么知礼,上次可是有个小娃娃发了脾气呢。” 宝玉心道,那时本美男不是想要钓凯子吗!如今就想着保命了,哪儿来的纽约时间挑逗你啊。嘴里却忙说:“先前是草民年幼无知,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说着就跪倒在地。 水澈见宝玉这般,只觉得没意思,当初那个骄傲倔强的小孩如今是剩下圆滑世故了,心中烦闷,挥手叫宝玉退下了。 贾宝玉心中却有思量,上次皇后凤辰,三皇子对自己少不得要注意几分,如今薛家王家的事情再办的漂亮,自己就可在水澈面前挂名了。无论如何,贾家不能有失! 水澈如今病重,千年血蛙最是难得,皇上派人寻了这么久,再加上少不得还会有人阻止一二。贾家如今唯一出路就是抱紧皇上和三皇子的大腿,叫陛下知道,贾氏宗族一心忠于皇上,又在皇上授意下对这三位皇子站了队,一心于三皇子,绝不会做墙头草。三皇子若是无事,日后定不会亏待贾家,三皇子若是有个一二,贾家如今有贵妃撑腰,又会得皇上高看一二,阵痛一段时间也能熬过难关。 如此这般,宝玉思虑几回,对贾仁、贾义吩咐一二,之后整日专心备考,又每日抽出二个时辰抄经念佛。既为贾家又为自己更为水澈安康。 宝玉这些时日反复思量过。自己刚刚穿越过来之后,因为前世见闻,不免有几分自傲,贾家上下又没几个聪明的,也由的自己张狂。去年街边偶遇水澈才打碎了自己主角无敌的幻想。自己如今年幼早慧,既有几分是因为挽救贾府迫在眉睫,又有几分是因为自己想出风头吧。只是慧极必伤,有些风头出了也不见得是好事。贾府正经名正言顺的当家人是大房,现在时贾赦、邢夫人,日后是贾琏、王熙凤夫妻二人,自来是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若不是贾母偏心,哪里由得自己这么放肆呢。自己日后科举出世,分家出府,自是可以建立一份好过如今荣国府不知几何的家产。 自己虽看不上贾府这点基业,只是不比现代,在如今,想要建功立业,没有世家大族支持是难上加难的。自己有贾府这个依仗,何不利用一二呢,和大房关系也得融洽。大房继承贾府,却不能白捡自己这么多年除弊兴利的果实,也得出几分力。再者,防止以后有什么纷争,现今就得拿捏大房几分把柄。现在元春正在风头上,二房也得敲打几分,防止有奴才胡作非为。 心里想清楚了,积了多日的心结一一考虑周到,面上带了几分洒脱,宝玉的行为举止也自然而然的带出了几分沉稳,与之前相比,气质大不相同。 这日,宝玉正虔诚的拜倒在佛祖面前,静心焚香,忽听见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宝玉抬头,见相国寺住持慧悟大师定定的盯着自己看,目光灼灼,心中疑惑。这住持慧悟佛法精通,据说能通鬼神,平日里概不出门,只在禅房闭关参悟,不理世事,今日却找上了自己。 宝玉忙起身见礼,道:“大师有礼,不知有何贵干?” 慧悟住持并不言语,只是盯着宝玉看了半晌,方才叹道:“施主可是有神物在身?”宝玉想了想,并不隐瞒,道:“我出生时口中含了一块玉,自幼不离身。” 慧悟追问道:“可否借老衲一观?”宝玉接下来递于他。 慧悟和尚将宝玉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正面写到:通灵宝玉,注云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注云一除邪祟二疗病疾三知祸福。 慧悟看了半晌道:“我看你眉间轻浮,想是心性凉薄,与世不入,少不得提点你一二句。你怎知前世是因,还是今世为因?这宝玉本就是你的慧根,日后非要紧之人,不得轻易借于为妙啊。” 宝玉听了似有所悟,也不多言,见过礼之后就回禅房自己抄经去了。 宝玉走后,就见住持转身回房,早有一人候在禅房,见礼之后,慧悟禅师解到:“陛下不必多虑,我观此子心地纯良,六根凉薄,不是个有非分之想的。不过那块宝玉是个妙物。” 原来这人正是当今圣上。当年宝玉衔玉而生,荣国府众人粗鄙无知,竟不知遮掩,反而大肆炫耀,终是引起了皇家猜忌。只是圣上英明,自是不会因一块玉而给国公府定罪,此事就暂时搁置了。 今日陛下正巧来看望三皇子水澈时,遇见贾宝玉,经“有心人”提点,得知此人就是当年大有来历的衔玉而生之人,就借此机会叫相国寺住持慧悟禅师相看一二。 这慧悟禅师却是个有真本事的,解释道:“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练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后见一僧一道说起红尘中荣华富贵,打动凡心,才要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乐业。是以几经转世至今。” 又道:“这玉说是奇特,不过是此子的命根罢了。常人命根植于五脏六腑之内,此子却寄予玉上。不值一提。” 皇上听了便知,这玉不仅不是宝物,还是个不得丢失的累赘,是以放下心来,不予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求留爪~~ 11第十章 修身齐家 宝玉虽然没有听到慧悟禅师对于他身上这块玉的解释,却也能猜出几分,心中暗暗思量几番,终是下定了决心。 过了五日,宝玉着人收拾东西起身回府。 宝玉回府后先往贾政处见了礼。贾政先是象征性的问了宝玉功课进度,又象征性的批评了几句孽障之语,如此这般半晌,方才说道正事上。 大意不过是如今当今贴体万人之心,觉得世上至大莫如“孝”字,自己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都不能略尽孝意,宫中妃嫔才人等都入宫多年,不见父母,一定也是思念万分。觉得要是因为朕不能让其亲人相见岂不罪过。所以禀了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妃嫔才人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太上皇、皇太后听了高兴啊,觉得这皇帝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又跟着凑热闹,加了一句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可以上书启奏请娘娘们回家,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 贾府众人听了都叫那个高兴啊,觉得这是天大的体面,只是一点,银子不够。 原来这旨意一下,贾家众人都起了心思,只是宁国府贾珍先前被宝玉抓住把柄敲打一番,又与尤氏生隙,心中烦闷,并不愿出头,只说由荣国府拟定主意,宁国府大力支持就是了。 荣国府这边贾母年老爱热闹,自是高兴的,大房贾赦也是个没思量的,并不多想。独贾琏、王熙凤夫妻二人心中思量甚多。这修省亲别院自是要出公中的银子,自家当家自是知道底细的,荣国府家底多少,都是不够拿来填的。况且这大姑娘是二房所出,体面太大,日后万一将手伸到自己身边怎么办。人家大姑娘与宝玉是嫡亲姊妹,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其名分虽是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元春自入宫后,时时带信出来与父母说:“千万好生扶养,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忧。”眷念切爱之心,刻未能忘。若是娘娘下旨,负重多少体面不都是宝玉的了。思及此处,也不怎么热衷了。 贾政并王夫人见此状况心中不悦,贾政此番与宝玉讲此事倒不是想要商议什么,不过是想要借此敦促宝玉用功罢了。宝玉听了心中却是一惊,太上皇、皇太后许久不问世事了,这旨意怕还大半都是皇上的意思。贾家如今怕是又被推倒风口上了。心中思虑半晌,宝玉起身前往贾母处。 及至贾母处,贾母又将宝玉搂在怀里,心啊肝啊的哭了一通,宝玉及众人劝阻了一回方罢。 众人又坐在一起叙谈啜泣一番,饮了几盅茶,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又命众人退下休息。宝玉送王夫人回房,王夫人也将宝玉搂在怀里,心啊肝啊的哭了一通,安慰好王夫人,宝玉转身又溜回了贾母房里。 宝玉心里思量过,如今贾府还是贾母说话最管用。不似其他人家,妇人不得过问外头的事,贾母身份地位年龄在那里摆着,她在说一句,谁敢不听,这不是年龄大了没什么精力管罢了。 至贾母房中,贾母眯着眼睛正在养神,鸳鸯坐在贾母身下脚踏上绣抹额,见宝玉又回来,知道是有事要说的,忙行礼沏茶后退下守门。 贾母见宝玉,笑道:“你这猴儿,可是做的多了成了习惯,这是第几次人后溜回来求我了?” 宝玉忙上前笑道:“老祖宗说的是什么话,我来陪老祖宗说话解闷还不好吗?” 贾母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次又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了?” 宝玉心中理了理思绪,问道:“老祖宗可知府中还剩多少家底了?” 要说这话作为一个二房的小辈提出来是万万不妥的,没得引人猜忌。只是贾母是知宝玉为人的,心中有大志,想他还看不上这点东西。于是说道:“我可不管家十几年了,哪里算得那么清楚,想来几十万还是有的。” 宝玉听了就知,王夫人、王熙凤并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号奴才这些年都没少往自己那划拉宝贝,硬生生将国公府掏空一半啊。心中不禁感慨,道:“老祖宗不知吗?府中奴才一个个都有天大的体面,家底丰厚,置地买园子的不在少数。府中连着大半年了,那些个没脸面没身份的奴才,月钱都是迟几日才发的。” 宝玉这么说贾母就明白了,想是府中积弊日久,自己了解的还在少数,怕是当年的家底早就被掏空了。 思及此处,不禁大怒,道:“这还了得,这起子奴才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宝玉又趁机劝道:“我也只老祖宗最是心善的,只是如今府上实在是人多了,若是总的来算,分开来可有百十个奴才侍候一个主子呢。府中有的几辈子的家生子,如今小辈都是不长进,不如给个恩典放出去吧,也能少些嚼用。” 贾母笑道:“你年轻不知事,哪有主子手头紧就卖奴才的!” 宝玉忙解释道:“是我没解释清楚,老祖宗不知,如今府上,每个职位都有三四个人,互相推诿耍滑的不在少数,人多嘴杂,不好管教,况且委实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如今不如借着迎接娘娘省亲修园子,府中也开个恩典,敲打一下奴才,那些个偷奸耍滑的,借着恩典一并放出去就是了。” 贾母听了,这才点头,道:“你现在读书最是要紧,我也知道你是好意的,只管放心就是了,这事儿啊,奶奶给你办,保管误不了的。” 宝玉一听这话就知是无事了,放下心来,又围着贾母撒娇顽笑一回。 这边宝玉得了贾母的承诺,心情舒畅,可是那边荣禧堂偏角房的王熙凤,却是心中恼怒至极。原因无他,来旺一家不见了。此时凤姐只当是这一家人因着利钱银子太多,起了贪念,并未多想。一面派人拿了贾琏的贴子,请官府寻人,一面又开了自己的私房,补上了月钱银子。要么怎么说内宅妇人见识浅薄呢,并不是瞧不起女性,只是在封建礼教下的内宅女子,接触到的是非有限,缺乏敏感。凤姐心中其实对放利钱银子的罪有多大,心中是没数,如今也没当多大事,只是恼怒竟然看错了人,来旺一家竟然背主,面子上过不去。 其实宝玉也不是什么好心人。先前还想着,荣国府好歹是大房当家,是以先前提点了贾琏、凤姐一番,整顿一下府中奴才。谁知这两个却是扶不起来的,一个借机胡混吃酒收礼,一个一味的打压异己收拢权利。宝玉见此,也不多讲,只冷眼看着两人胡闹,凤姐刚开始放利钱的时候宝玉就收到消息了,却并不阻止,只是先把王夫人摘了出去,等了一段时间才抓了凤姐把柄,拘了来旺一家。 ..................................................................... 这日上午,众人都来贾母处请安,家长里短的嬉笑一番,凤姐、黛玉又借机打趣嬉闹一场,就见薛姨妈并宝钗前来。只说春暖花开景色正好,想要请贾母众人乐和乐和。别人不知怎么回事,宝玉却是知道的。定是先前薛蟠打死人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这事情还是他叫人去做的呢。是以给贾母递了眼色,贾母会意,知道薛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并未答应,只说天气还有些凉,自己并迎春姊妹身子都弱,受不得风,只叫王夫人领了凤姐去就好。 众人都说薛姨妈“愚”,却不曾想过,若是“愚”,为何薛家庶子庶女具无,宝钗的手腕能力又是谁教的呢?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听了这话,薛姨妈不禁有些失望。心知贾母这是不待见薛家了,薛蟠之事其实求王夫人也没什么,只是她心知,王夫人是个雁过拔毛的,若是应了这事,少不得就要舍了宝钗了 她却不知,这次,即便是舍了宝钗,也怕就不得薛蟠了。 薛姨妈走后,贾母又听众人说笑一番,茶果撤下,就叫姊妹们并宝玉退下了,独留了大房邢夫人、王熙凤,二房王夫人、李纨。 贾母先是表达了一下今上恩德,合家应感激涕零,又说如今要为娘娘祈福积德,开恩放出去一批奴才。 众人听了这话各有思量,都想借机掺和一脚,或是收取好处或是安插人手。谁知接下来贾母却很不厚道的直接拿出了一份名册,上面第一栏是各人出身来历,是哪个太太的配房,还是哪年入府的死契,亦或是几辈子的家生子都有记载。接着是众人在府多年做了什么错事,或是有了什么功劳,都一一在列。 众人一看就知,贾母这是心中早有盘算了。果然,贾母接着就又拿出一本名册,上面众人都是老实忠厚的,具是有赏的,又一本名册,上面众人是开恩放出去的,再一本名册,上面是要发卖出去的。 几人见贾母雷霆手段,都不敢再多言语,只得听命。经此一番,各处都折损人手,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再也无力搞小动作。 贾母又私下无人时狠狠敲打了王熙凤一番放利钱银子的事,只说来旺一家被自己远远发卖了,又叫了贾琏呵斥一番。贾琏这才知道王熙凤借着自己的名头胡作非为,二人私下里,贾琏又呵斥了凤姐几回,凤姐这才恍悟。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求留爪~求包养~求调戏~~ 12第十一章 通灵宝玉 宝玉前世作为楚卿生活在离婚率高达三分之一的一线城市,身边也不曾遇见过什么修成正果的情侣,父母的婚姻又是利益多于感情,所以他从来不曾把白头偕老的婚姻放在人生规划当中。所谓感情,也不会像琼瑶剧中一般不顾一切。 对于水澈,宝玉十分矛盾。贾家高调支持水澈,注定了宝玉只能跟他走到底,水澈本身又是宝玉会喜欢的类型。如果两人身份相当的话,自己不介意有一段露水姻缘。只是贾宝玉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奋斗十几年,阳谋阴谋所图既是为了家人安康,也为了自己可以得到证明,封侯拜相,这就注定了自己不会似娈宠一般只谈恋爱,不顾其他。好不容易在这个年代遇见合适的人,又怎能因为所谓身份就放手呢。所以,宝玉织就了一只情网亦或是政治投资,等着水澈自己往里面钻。 舍命相救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相国寺慧悟禅师对于自己身上这块玉的解释,宝玉虽然没有听到,可是毕竟是身边带了十几年的东西,又有先前那般提点,大概也能猜出一二。自那以后,宝玉就做了打算,玲珑宝玉反面注云一除邪祟二疗病疾三知祸福,又是补天之才,又含自己慧根,对于水澈不治之毒定然会有效。如今水澈每况日下,他若真的出了事情,贾家连自己定没有好结果,不如放手一搏。 是以前段时间对手下人手产业都做了布置,又与贾母商议整理家奴,都是在为如今铺路,以防后顾之忧。 这日天气大好,阳光刺眼,宝玉身边一人未带,只身前往相国寺。 及至水澈院内,只见重兵把守,与当日水澈刚到相国寺时完全不同。宝玉心知,这是因为水澈病情日益严重罢了。 这次宝玉并没有走正规路线,递拜帖求见,而是先找到慧悟禅师,如此一番之后由慧悟禅师做主,避开众人,单独面见水澈。 水澈见到宝玉时心中并不惊讶,前段日子薛蟠事发入狱,王子腾亲自上门求水澈相助,表明态度站队。宝玉年纪轻轻,做事却极有分寸,薛蟠受了教训,王子腾受了敲打,却又未将事情闹大,反而借机打压了墙头草。 之前贾雨村为薛家抹平官司,判薛蟠遭索命已死,很容易受人把柄。此次又将旧案翻出来,薛家花银两补偿了冯氏一族,冯家无异议,又借机判罚薛蟠杖责四十,买通了行刑之人,薛蟠也未受多大的罪。又借机卸了贾雨村的官职,敲打了一群蠢蠢欲动的墙头草。 水澈心知宝玉定会前来像自己复命,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大胆,去见慧悟禅师,心中疑惑。 宝玉谢过慧悟禅师,见到水澈先红了眼睛。虽是做戏,却也有三分真情,水澈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养在皇后身边,学问极好,又是相貌不凡,为人可圈可点可进可退,前程大好。如今却窝在相国寺几月不能见人,且性命堪忧。 水澈见宝玉此次又不似先前一板一眼,心里倒舒畅了几分。起身笑道:“你如今又来做什么呢?知道我时日不多,一个个都远远的躲了开,唯恐沾上关系,日后被惹水卿、水晴不喜。” 宝玉也不客气,略微行礼问安之后就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我了几回,却我下文。 水澈抬头,见宝玉早就泪如雨下,哭得不像样了。抬袖给宝玉擦了擦眼泪,嘴角带笑,劝道:“你这是做什么,哭什么呢。” 宝玉也不作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这里有个蠢物,据说有些灵气。已经问过慧悟禅师了,禅师也说可以一试,你先拿去看看是否效验些。我现在还小,再多的帮不了你,只是我的一片心罢了。” 说完就从身上取下通灵宝玉,塞到水澈手中。 水澈一看,心头乍惊,这宝玉是宝玉的命根子,京中大户人家大体都知道贾府二房此子衔玉而生。贾宝玉如今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舍了自己,可见一片真心了。推脱道:“你这是做什么,这玉给了我,你待如何?” 宝玉低着头,也不看他,道:“我也不知如何,你也不要推脱,你是皇子龙孙,总归是你的命要紧,你若好了,我自会无事的。” 水澈也不矫情,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宝玉说无事,心里也就安慰自己说无事了。收下通灵宝玉,又和宝玉叙谈一番。 又过一个时辰,慧悟禅师招呼二人用了斋菜。午后,慧悟禅师亲自给二人讲读佛法,又安排宝玉在寺里住下。 这边宝玉在相国寺住下,等着水澈的结果,亦或是自己的结果。 那边贾府,除了贾母,其他人却是一概不知的,只是一味的想着贵妃省亲的大事。 王夫人、凤姐等日日忙乱,直到十月将尽,幸皆全备:各处监管都交清账目,各处古董文玩,皆已陈设齐备,采办鸟雀的,自仙鹤,孔雀以及鹿,兔,鸡,鹅等类,悉已买全,交于园中各处像景饲养;贾蔷那边也演出二十出杂戏来,小尼姑,道姑也都学会了念几卷经咒。贾政方略心意宽畅,又请贾母等进园,□斟酌,点缀妥当,再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了。于是贾政方择日题本。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 贾府领了此恩旨,益发昼夜不闲,众人这边筹备,等着来年正月省亲,都只道宝玉又似前番一般去相国寺研习学问准备科考了。 在此期间,宝玉却是真的温书度日了。为了通灵宝玉的效验,宝玉自己是不能与水澈相见的,怕是距离太近,通灵宝玉无效。贾家事务暂时也没什么可操心的,身边能人也都可以独挡一面,宝玉这才闲下心来。 没想到,不过两月,又出了事情。这一次,却是宝玉自己险些入了鬼门关。 13第十二章 公子聪慧 宝玉在相国寺内温书抄经,一面为科考做准备,一面为家人祈福,两耳不闻窗外事,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这日晚间,宝玉自藏经阁为贾母、王夫人抄经回来,见慧悟禅师等在自己暂住的院外。忙上前几步问好:“大师怎么等在这儿?若有什么事只管命人去叫宝玉就是了。” 慧悟禅师念了声菩萨,道:“多日不见,施主住的可还习惯?” 宝玉忙道:“寺内清静淡然,景色朴实,最最适合养生了。叨扰大师这么些时日,可是宝玉的福分了,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说句实在话,宝玉自觉心气浮躁,正好借贵寺宝地清修。” 慧悟禅师道:“施主不必自谦,老衲看得出,前次施主来时神情气色与往常大不相同,定是心中下了决断,自己悟了大道,又与陋室有何关系呢。” 宝玉怔了一怔,不禁出神,道:“我以前只知努力争得人上人,想要护得家人安好,除此之外再无追求。后来遇到三皇子,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揪了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变了。后来才想明白。以前是年纪幼小,厮混于内宅,见识浅薄,见了三皇子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志士。” 顿了顿又说,“不怕大师笑话,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心想着自己努力是没有用的。慢下脚步来,才发现以前错过了多少事。” 慧悟禅师了然笑道:“施主不必自伤,施主弱龄,能有此感已是难得了。况施主此次舍身为了大义,亦是心胸非凡啊。” 宝玉摇摇头:“不怕大师笑话,我不知道什么是大义,只是因着水澈这个人而已。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病魔缠身。为了水澈,为了贾家,为了自己的心,舍了这身皮囊又如何呢!” 宝玉说完这话面上不显,心里却不禁想笑,自己如今是越来越会演戏了。明知道慧悟禅师是出家人,心思澄澈,不会对自己的话多想,只会往道义上靠,就故意误导他。又知道禅师是皇家的人,一定会将自己的事情说与皇上听,就借机向皇上表白心志,想赢得皇上好感。又知道三皇子在相国寺内静修多月,一定会安插眼线,又想借机说给三皇子听。自己什么时候也如此步步为营了呢。 慧悟禅师却未多想,此次前来找宝玉不过是一时心起,想要谈论几句而已。见宝玉心事繁多,就拉着宝玉讲了几个时辰的佛法。夜深之后二人才散。 宝玉在慧悟禅师离开后,却无睡意,心里只反复想着那句经文:“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狠……菩萨须离一切相。” 世间一切全是空幻,对于我自己的身体,性命,心中完全不存牵念,即使别人将我身体割截,节节支解,只因我根本不当是自己的身体,自然绝无恼恨之意。 自己若是无欲无求,岂不就可无伤无害。护得家人平安什么的,现在想来不过是一句借口罢了!《红楼梦》一书原著中,除了几个女儿,其余并无大碍。自己已经改了许多人的命数,黛玉身体健康,林如海又一心护得女儿周全,贾母也不会因为自己算计黛玉婚事;迎春自幼有教养嬷嬷教导管家事务,虽然性格还是软弱无争,不过好歹不似原著中“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惜春、探春年纪还小,日后贾家没有大祸,怎么也轮不到她们受苦!自己如今还在纠结什么呢!不过是私欲罢了,只一心想着自己知道未来,知道天文地理红楼警幻,就想着高人一等? 不惊、不怖、不畏,不惊、不怖、不畏,不惊、不怖、不畏......如此想了一晚,宝玉渐渐放下心神,睡了过去。 再说水澈这边,自宝玉将自己的通灵宝玉给了水澈之后,身体日日见好。只觉得那宝玉上是有什么能量一样,暖到骨子里去了。带了几日身子就不乏了。拿去给其他人试了一试,却并不见效,独对水澈有用。慧悟禅师知道此事之后也不怎么言语,只是摇头念了几句佛号,嘱咐水澈日后定要护得贾家安好。水澈心中疑惑,为何是护得贾家安好,而不是善待宝玉。转念一想,又道,定是宝玉的意思了,宝玉素日里是最爱护姊妹亲人的。并未多想。 这日上午,水澈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心里通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脱了下去。出声叫了下人进来洗漱,梳头时就听贴身太监何琪端惊声叫道:“殿下!你的脸好了!” 水澈皱眉。 自中毒一来,水澈面色越发娇媚。他本是性情冷硬之人,狠利刻薄、小心眼儿,你怎么形容他都不过分,就是和娇媚搭不上边儿。如今这一次中毒,可是叫大家饱了眼福。 何琪端这一声吼可是踩到了猫尾巴,水澈抬头正要发火,就见何琪瑞不顾尊卑体统,跳起来嚷道,“殿下真的好了,殿下好了!” 水澈见此忙叫人拿了镜子过来,反复照了几次,心里惊喜万分。这几个月水澈心情抑郁至极,他正是大好年光、一腔抱负,却突遭横祸,凶手有可能还是自己血肉兄弟,心里怎能好受!如今突然痊愈,大喜过望,忙唤人召太医求证。何琪瑞领命之后一溜烟儿的就窜了出去。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号了几次脉象之后大喜,道“恭喜殿下,殿□内余毒已清,简直不可思议啊!”水澈听到太医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抬脚就往宝玉院子里奔去。 “宝玉,宝玉,你果然如宝似玉,是我的宝玉啊!” 宝玉正在专心抄经,听见水澈突然一叫,手上一抖,一滴黄豆大的墨汁滴在宝玉正在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上。宝玉眼见就要抄完的经书被一滴碍眼的墨汁一点点的晕开,不禁有些出神。定了定神,抿着嘴角将经书投入火盆,理了理衣服,起身走出佛堂。 水澈见宝玉从佛堂走出,几步上前将他拥在怀里,道:“果然是我一除邪祟二疗病疾三知祸福的‘宝玉’啊。” 宝玉心里不知水澈指的到底是通灵宝玉还是自己,却还是心跳加速。自己是有点喜欢的吧,不仅仅是利用的吧。这么想着,嘴角上扬了几分,也不挣扎,只任着水澈情绪稳定下来,毕竟,这和死而复生比起来没什么区别嘛。 水澈心下高兴,却并不糊涂,过了一会儿就定下神来,松开宝玉,道“你这次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宝玉半低着头,做害羞状,抿抿嘴角,“三殿下这是在论功行赏?” 水澈恍然大悟,宝玉求的是家宅安宁亲人无忧,这事还得父皇做主,“你只管提你想要什么,贾家自有父皇回护”。 宝玉抓了抓水澈衣袖,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大姐姐了。我幼时与大姐姐感情甚好,先生每日教我功课,大姐姐再帮我复习,督促我温书,手引口传。” 水澈听了不是滋味,宝玉难道就不知道给自己求点什么么,难道还在防备自己? 又听宝玉道:“她是长姐,我是弱弟,名分虽是姐弟,情状却如同母子。自姐姐走后,我多年未得她消息。 前段时间皇恩浩荡,皇上、太上皇、皇太后下了恩旨,允许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上书启奏请娘娘们回家,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 姐姐多年未有音讯,如今回来一趟,有上下尊卑所束,又时间短暂,说不得几句话。” 水澈这才明白,宝玉是想求贾元春贾贵妃在省亲时多住几日。这虽不合皇家礼法,却也无大碍。贵妃省亲本来就是礼法之外的恩典,不过多省几日,父皇定能恩准。遂点头应道,“你既然开了这个口,我定会尽力而为,父皇贴体万人之心,定会开恩的。” 宝玉对水澈表示谢意之后,问道“你命人报过皇上了么?” 水澈理所当然道;“自然禀过了。” 宝玉心下暗了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水澈“起死回生”后第一个想到的人还不是自己,自己追妻(追夫)之后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呢。 即使是水澈恢复健康,通灵宝玉也并未归还宝玉。若是先前,皇上听慧悟禅师一言后,并不会将这蠢物放在心上。只是如今,三皇子因着这个劳什子竟然从阎王殿里回来了,就不得不再考虑考虑了。 又过了几日,确认水澈身上的毒并无反复之后,皇上下旨,命三皇子迁入皇宫,暂居皇后中宫保养身子,五皇子水晴、八皇子水卿解除禁足,差事却仍未恢复。又私下排心腹传口谕,瞧瞧接贾家二房嫡子,献玉有功的贾宝玉进宫面圣。 18第十七章 戏子之祸 这日晚间,众人在贾母处用膳,又吃过茶,顽笑了一回。就听贾母提到:“有些日子没见云丫头了,难怪不够热闹。” 凤姐凑趣道:“瞧瞧,瞧瞧,可是我们都是烧糊了的卷子,惹人嫌了,老祖宗觉得我们不够凑趣呢。罢了罢了,明日我就使人把人接来,何苦我们在这儿碍眼呢。” 贾母笑道:“你们听听这嘴!鸳鸯,还不替我撕了她。” 鸳鸯也跟着凑趣,道:“我可没有这胆子,老太太现在说的狠,若我真撕了,还不知心疼得什么似得呢。再说,二奶奶的本事还不都是老太太教出来,我何苦做这个坏人呢。” 凤姐听了欢喜:“可有人替我说句公道话了,我再巧也巧不过老祖宗去,老祖宗何苦借机夸自己呢。” 众人听了这话,也借机凑趣,引着贾母笑了一场,才各自散了。 凤姐送了邢夫人回了房,方才领着平儿等回到屋里。见贾琏一人歪在炕上磕着瓜子儿,又有一姿色甚佳的小丫鬟捶腿。高声笑道:“哟,我们这巴巴的赶回来,唯恐二爷饿着,谁知是自己享着福呢,早知我们还回来作甚,没得碍眼。” 贾琏听了,倒在炕上,笑道:“可是醋罐又翻了,没得叫人笑话。” 凤姐也不恼:“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他也就罢了,谁敢笑话我!” 贾琏听了也不与她争辩,过了半晌,凤姐卸了妆,道:“我有话和你商量。”贾琏听凤姐儿说有话商量,因止步问是何话。凤姐道:“二十一是薛妹妹的生日,你到底怎么样呢?” 贾琏道:“我知道怎么样!你连多少大生日都料理过了,这会子倒没了主意?” 凤姐道:“大生日料理,不过是有一定的则例在那里.如今他这生日,大又不是,小又不是,所以和你商量。” 贾琏听了,低头想了半日道:“你今儿糊涂了。现有比例,那林妹妹就是例。往年怎么给林妹妹过的,如今也照依给薛妹妹过就是了。” 凤姐听了,冷笑道:“我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我原也这么想定了。但昨儿听见老太太说,问起大家的年纪生日来,听见薛大妹妹今年十五岁,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老太太说要替他作生日。想来若果真替他作,自然比往年与林妹妹的不同了。” 贾琏道:“既如此,比林妹妹的多增些。” 凤姐道:“我也这们想着,只是宝玉素来不待见宝姑娘,若是宝姑娘的生日办的比林姑娘还风光,岂不是招他的恼?” 贾琏道:“罢,罢,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只照着林姑娘例多填两分就是了。宝兄弟再也不会因这个跟我着恼的。说着,一径去了,不在话下。 凤姐也不睬他,撇了撇嘴,心道:“你就那么拿你的宝兄弟当宝贝,我偏不信这个邪。” 且说第二日,凤姐着人去史家接了史湘云来,只说贾母想了,过来小住了几日。史家也不多话,忙送了人过来。 话说湘云自幼丧父丧母,自己又不是嫡出的女儿,只是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史家对这个姑娘虽未太过苛待,却也不曾太上心,素日里只教导针线,叫她补贴家用罢了。贾母怜她命苦,况湘云有是个性格洒脱,爱说爱笑的,最能哄贾母开心。所以自幼经常被贾母接来,同姊妹们一起读书顽乐。贾母这次接湘云过来,就有借宝钗生日,叫她一起热闹的意思,湘云带了自己旧日作的两色针线活计取来,为宝钗生辰之仪,到了荣国府,又在黛玉院子里住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贾母自见宝钗来了,喜他稳重和平,正值他才过第一个生辰,便自己蠲资二十两,唤了凤姐来,交与他置酒戏。凤姐凑趣笑道:“一个老祖宗给孩子们作生日,不拘怎样,谁还敢争,又办什么酒戏。既高兴要热闹,就说不得自己花上几两。巴巴的找出这霉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要我赔上。” 又道:“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梯己只留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这个够酒的?够戏的?” 凤姐这话意思却多了,自上次宝玉揭了她放利子钱与救了贾瑞的事情后,凤姐对宝玉心里一直不满。加上府里二房压倒大房,宝玉最为受贾母宠爱,凤姐此时对宝玉也心有几丝不满了。这话,既是凑趣顽笑,又是向宝钗表明自己立场,更多的还是抱怨贾母偏心的意思。只是凤姐这话说的十分隐晦,众人谁也不多说,只是当做顽笑,说的满屋里都笑起来。 贾母亦笑道:“你们听听这嘴!我也算会说的,怎么说不过这猴儿。你婆婆也不敢强嘴,你和我叨叨的。”凤姐笑道:“我婆婆也是一样的疼宝玉,我也没处去诉冤,倒说我强嘴。”说着,又引着贾母笑了一回,这才圆过话去。 至二十一日,在贾母内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又在贾母上房排了几席家宴酒席,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史湘云、宝钗是客,余者皆是自己人。这日早起,宝玉因不见黛玉,便到她房中来寻,只见黛玉歪在炕上。宝玉笑道:“起来吃饭去,就开戏了。你爱看哪一出?我好点。” 黛玉冷笑道:“你既这样说,你特叫一班戏来,拣我爱的唱给我看。这会子犯不上跐着人借光儿问我。” 宝玉笑道:“你又在别扭什么呢?可是又有谁着你恼了?” 黛玉恨铁不成钢道:“你倒是动动脑子,老太太如今为何又将那边提拔起来了,凤姐姐又为何这般给她搭台。”一面说,一面起身梳妆。 宝玉也不多解释,只说:“老太太再怎么宠哪个,也不过是自己喜欢罢了,我又能怎样呢。况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也顺风顺水这么久了,难不成家里上上下下都瞧我的喜好待人不成?” 黛玉也无话,想来着又是贾母对众人的平衡之道罢了。二人又找了湘云一起,携手出去。到了贾母这儿,宝钗已经到了,围在贾母身边凑趣呢,看见他们三人一同过来,脸色硬了一瞬,又挂起了笑。 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遍,点了一折贾母喜欢的《西游记》。贾母自是喜欢,又让薛姨妈。薛姨妈见宝钗点了,不肯再点贾母便持。又命凤姐,方点了一出《刘二当衣》。遂又有黛玉、宝玉、史湘云、迎、探、惜、李纨等俱各点了戏。 至晚散时,贾母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做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儿的。问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贾母令人另拿些肉果给他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 凤姐在旁装作不经意的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宝玉听了,忙给黛玉使眼色。黛玉这几年,有四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身边出入又有春风等人打点,又有宝玉、李纨偷偷点拨,早非昔日可比。见宝玉颜色,心里也有几分默契,虽不悦,却也微笑道:“我知道了,凤姐姐这是在说我呢。”又拉了那小旦过来,问了问身世,可曾记得家里都有什么人,小旦一并不知。 黛玉叹道:“怪可怜的,也不过这般年纪,又只是个小旦,装疯做戏的有什么趣儿呢。”遂命春风拿了两吊钱赏了出去。 黛玉这般行事,别人还罢,贾母心里却是十分满意。既圆了场面,又显示出了大家小姐气度,还显得十分心善。若不是宝玉早有兄妹之说,贾母都要动心思了。 众人散后,宝玉又先将王夫人送回去,陪着说了几句话,方才到黛玉、湘云处。刚刚走近,就听湘云的声音传来,“幸亏冬雪姐姐在旁边拽了拽我衣角,否则我就要说出去了。凤姐姐当真没有好心思。” 黛玉劝道:“罢了罢了,我都不曾恼,你又气什么呢?” 宝玉推门进来,接话道:“席间除了几位手腕了得的太太,便只有我们几个。薛家姐姐素来是个行动小心的,定不会接话。大嫂子更不会说,余下的便只剩下云妹妹了。她主意便是要引云妹妹说出来。你若不在意,众人借机附和一回,你就堪比戏子了。你若在意,又会伤了你们姐妹情分,又叫老太太为难。” 湘云拍手道:“就是这样,亏我素日里还觉得她是个面冷新人的,出手便这般了得,一点都不讲往日情面。” 黛玉冷笑道:“她留的什么情面呢,府里素来都知道二哥哥和我交好的,若我落了不是,连的二哥哥也没脸,正好他们大房行事更方便了么。看吧,明日里太太定会也想明白,少不得又是一场是非。” 宝玉笑道:“你素日里就心细,如何不知这缘故,这次薛家姐姐做寿,一应大小事都是凤姐姐安排的。前日里她身边的安儿曾悄悄去薛家院子里几回,想来他们是达成什么协议了。这次戏子的事还只是个开始呢,以后你们两个更要时时小心了,说不得那边要踩着你们做宝二奶奶呢。” 黛玉唾道:“呸!什么宝二奶奶,你也在我们面前说这些,不怕烂了你的舌头!” 湘云也说:“爱哥哥又混说,好姐姐,我们只管自己乐去,不理他了。” 二人虽这样说,却也知道宝玉说的实情,只是薛家眼皮子太浅,怎么没意识到,宝玉的婚事从来不仅限于这府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王熙凤此人形象在红楼中争议也颇大,有人爱她惜她,有人恨她到咬牙切齿。本文里王熙凤不圣母也不恶毒,不过是一个大家族里尔虞我诈利益纷争下,挣扎着的女子罢了。 关于湘云到底是史家正出还是庶出的女儿书中未明说,但三十二回湘云又来到贾府和袭人闲话时曾道:“那会子咱们那么好,后来我们太太没了,我家去住一程子,怎么就把你派了二哥哥……”这没了的太太,显然不会是湘云的亲生母亲,生母若在,万不可能把女儿丢在贾家而置之不理;当然也不会是湘云的叔母,她的二婶婶,史家的二太太,这时候尚在人世,那么,只会是她父亲的嫡妻了。所以湘云和探春、迎春一样,都是侍妾庶出。正出庶出的小姐,地位原有尊卑分别,这也注定了史湘云在史家的地位高不到哪时去。 19第十八章 内宅阴私 这日晌午,黛玉身边大丫鬟冬雪带人搬了贵妃榻,又摆了茶果点心等吃食在屋外。李纨领着黛玉、迎春、惜春在读女戒,探春本也是要来的,只是王夫人起意叫她去佛堂捡佛豆,所以少了一课。 贾家男人学问都不怎么样,女儿们却都是最聪慧的,少了一课也没什么。况且贾母当初的意思,也是叫李纨无事时便带着几个姑娘读读女戒,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姊妹几人或是谁误了几课都不碍事,也无人在意。 讲了一个时辰,李纨就停下来叫姊妹几个略歇一歇。众人用了点茶果,正好宝玉外面铺子这个月的新胭脂到了,因为大家都在这儿,便送到这里来了。 “这个颜色好,娇而不艳,还透亮呢。”惜春毕竟是小孩子,见了胭脂水粉哪有不喜欢的。 迎春素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大在意,不过附和了两句。宝玉行事向来是有讲究的。探春养在王夫人名下,每月都有三份上等胭脂,足够自己用的,又有五份中等胭脂,用来打赏下人也比外面买的好。迎春与探春是一样的。惜春是东府嫡出小姐,比着二人的例又厚了两分。黛玉是客,又比惜春厚了两分。尤氏与惜春是一样的,凤姐比着黛玉的例。李纨寡居,与众人的又不同,是另外准备的水分和淡色胭脂,也是月月不少的。 众人凑在一起正聊一些女儿家的私房话,这种水粉上色容易,那种胭脂颜色自然,正顽笑着,就听见宝钗的声音传来。 “还是妹妹这儿最热闹,每次来都有新鲜玩意。”这话貌似无意,却又有些黛玉不安闺阁寂寞的意思。 黛玉也不在意,姐妹们互相见过礼后,才道:“是二哥哥手下奴才在外面名声极大的间胭脂水粉铺子,每月都有孝敬献上来,我们家人都有的,想来姐姐也是不知道的。” 宝钗听了这话,攥了攥手上的锦帕,道:“妹妹素来是个雅的,想来胭脂也是最好的。”说着,上前两步,捡了一盒放在手里细细瞧了一番,又赞了几句。 把玩了一会儿,将胭脂放下,道:“怎么不见探春妹妹?” 惜春答道:“在二太太那儿捡佛豆,为老太太、老爷、太太祈福呢。”这般又聊了一会儿,众人方才散了。 黛玉身边的顾嬷嬷见见众人散了,指挥着小丫鬟们将茶果点心一一撤了,又将宝钗拿过的那盒胭脂拿过来细细地相看了。 黛玉见了,忙问道:“嬷嬷瞧了这么久,可有什么问题么?” 顾嬷嬷也说不准,道:“还是叫王嬷嬷瞧瞧吧,她在宫里对这个最在行。”黛玉点了头,便又叫王嬷嬷来仔细看看。王嬷嬷看了后也无话,不过说了句:“不能用了。”便罢。 王嬷嬷是黛玉身边四个嬷嬷中最为老成持重的,也是当初在宫里最为体面的,话不多,却句句在点子上。如今只说半句话,不过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习惯,什么话都只说一半。她既这么讲,那就真的是宝钗做了什么手脚。下毒谋害虽不至于,多加几味虚不受补的大补之物还是有可能的,既叫人查不出不妥,又能叫黛玉和着胭脂吃进去,左右都能叫黛玉在众人眼中销声匿迹十天半月的。 黛玉心里感慨了半晌,还是叫春风去宝玉屋子里找了金风悄悄说了。这事是内宅阴私,直接说了对谁都不好,只能心里记住。春风原本和金风就是一母姊妹,悄悄说几句私房话,谁也不会多想。 晚间四下无人时,金风才找了机会将这事告诉宝玉。宝玉听了也不语,薛宝钗本是世上一等一的聪慧灵秀女子,和黛玉一般,都是水晶玲珑的玻璃心肝儿。若不是父亲早亡,哥哥是个不知事的,怎会这般营营苟苟,算计着自己的出处呢。只是这事却不能心软,宝玉寻了机会便叫小窗回了贾母。这事说大算大说小算小,又没什么确凿的把柄,一盒胭脂,前前后后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也算不得什么,宝钗又是亲戚家接住的姑娘,总是要留几分面子的,是以贾母只说记住了,并未多话,此事也就罢了。 有过两日,宝玉正在黛玉房中请教音律,桌上摆了盒胭脂。正值宝钗过来,撞见后道:“宝兄弟与林妹妹感情最是深厚不过的,难怪又送胭脂又送水粉的。” 宝玉皱眉:“薛家姐姐这是什么话,不过奴才开了几间顽笑似的铺子,每月孝敬些水粉罢了。两府内除了大太太、太太年纪有限,不适合这些样子,其余女眷皆有的。”又道:“前些日子妹妹的胭脂不知怎么的污了东西,我不过再送一盒过来罢了。” 宝钗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想来是第一次做这种阴私之事。不过宝钗生性稳重,也并不慌乱,转念一想就知,此事是不能声张的。定下心来,仍旧不动声色的饮茶。 黛玉见了也不言语,只是心里感叹,有时候大家内宅可不就是这样,越是脸皮厚的越是能占得上风。 及至晚间,薛姨妈要去王夫人处相叙,宝钗忙拦住道:“妈妈先不忙,我有话说。” 二人打发了香菱和瑛儿到门口守着,四下无人,宝钗方才道:“昨日哥哥从外面带回来的几味补药,我听了妈妈的话,叫人绞了汁儿,寻了机会混在林丫头的胭脂里。” 薛姨妈放心道:“这便妥了,她虚不受补,每每用到胭脂,不过修养几日,又能叫人知道她身娇体弱,以后定是不好说亲的。” 宝钗却又道:“只是今日我去时,看见宝兄弟给她送了新胭脂过去,说她那原来的胭脂不干净了。想来怕是知道了什么,如何是好?” 薛姨妈拧了拧眉头,道:“看来她身边的那几个嬷嬷却是有真本事的,不过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胭脂前前后后不知多少人碰过,她如何有把柄说是你做的呢。这事儿啊,放不到台面上来就算无事,若是放到台面上来,找不到把柄,又牵扯到内宅阴私之事,她也落不得好。你只做无事状便好了,每日里姊妹们该作诗作诗,该做女红做女红,也就无事了。” 宝钗听了点头应下。薛姨妈安抚好了宝钗,便起身带人来了王夫人处。姐妹两个闲谈时便聊到了贾母待黛玉十分偏袒之处,薛姨妈话里话外又说,黛玉住在贾母附近,贾母将她护得一丝不漏等语。 王夫人听了,便记在心里。 随后便又生了一事,不过是贾母处得了点新鲜稀奇的水果,在这个季节最是难得的,贾母只分了三份,一份宝玉,一份黛玉,一份自己留着。刑、王两位夫人并迎春等姊妹具无。王夫人看在心里,到了次月进宫见元春时,便提了提想要将女孩儿们放到一处教养等语。 再且说贾元春这边,因在宫中与太上皇、皇太后闲谈了半日大观园题咏之后,忽想起那大观园中景致,自己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敢使人进去骚扰,岂不寥落。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何不命她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 又听到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将黛玉与贾母隔开的,是以想了想,正好叫她们姊妹几个去园中居住。黛玉虽好,可是却还欠几分火候,不若此次练练手段涨涨见识也好。 又想到宝玉修建大观园时就处处留心,竟然还安排了几个机关暗道,想来也是有几分考量的,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想毕,又禀了皇太后。 太后自上次留了元春用膳后,对元春便有了几分用心,也常常帮衬一二。其中有几分是看林家面子,有几分是看贾母面子,又有几分是真心喜欢,又有几分是为了抬她出来与皇后打擂台,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太后点头应了之后,元春遂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黛玉等人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也随进去读书。 黛玉等人将自己亲随并一应物件全都搬了进去,宝玉却只带了身边得用的丫鬟,一应摆设除了用惯了的,又另重新布置了一番。外面静心斋和梨香院并未就此荒废,忙时也会在外面休息几日。 众人挑了院子,除了宝钗的院子凤姐搭话出力,安排在了蘅芜苑,其他人不过是按着身份嫡庶一论,安分守己罢了。 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林黛玉住了潇湘馆,贾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氏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除各人奶娘亲随丫鬟不算外,另有专管收拾打扫的。至二十二日,一齐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 每日里众姊妹,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倒也十分快乐,面上看去也是一篇和睦。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啊~~~ 腊八节欢乐~~~ 今天是2012年的第一天,祝大家有个好开始,新年新气象! 就算今年真的是末日,我们也要在每一天里都善待自己,做最欢乐的2012er~~ 20第十九章 意欲何为 这日早间,众姐妹结伴至贾母处请安,在贾母房内用过早膳后,回到大观园内,又各自散开。黛玉领了顾嬷嬷与春风并几个小丫鬟,正打算回潇湘馆。就听宝钗道:“妹妹不忙走,我前日得了几个新花样,不若去我那里看看吧。” 黛玉听了自然无话,随宝钗来到蘅芜苑。 二人才华本就一时瑜亮,可谈论的话题较多,从女红的新花样到古今奇女子再到别致的诗词歌赋,闲谈甚欢。 过了半晌,宝钗未有其他表示,也未留黛玉用膳,又无它事,二人便散了。 黛玉一时不解,宝钗素来是个不做白功的,今日叫自己看新花样,拖住自己这么久,是为何呢?只是暂且看来并无什么不妥,也就罢了,正欲回房,刚走到小戏院墙角边,只听墙内笛韵悠扬,歌声婉转。黛玉便知是省亲时请来演戏的十二个女孩子演习戏文呢。只黛玉素习不大喜看戏文,便不留心,只管领着顾嬷嬷、春风等往前走。 偶然两句吹到耳内,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唱道是:"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黛玉听了,倒也十分感慨缠绵,便止住步侧耳细听,又听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听了这两句,不觉点头自叹,心下自思道:"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戏,未必能领略这其中的趣味。"又侧耳,只听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听了这两句,不觉心中叹息。再怎么如花美眷,又怎能敌得过似水流年。 虽知道这般沉浸在伤春悲秋之事上是不妥的,可是却仍旧不可自拔。细细品味这几个句子,如此便痴了。 顾嬷嬷等人不好劝,只取了披风,护着黛玉慢慢回到潇湘馆。又请了贾环、贾兰过来,叫黛玉为二人指点诗词,方便二人日后与名流雅士之流交际。如此这般,黛玉便将前事丢开手去,不再去想。直到二月,阖家都盯着宝玉,尤其是二房,生怕他或有不如意,黛玉自然也无心再去考究词句了。 原来正值这年二月,宝玉得了李先生点头,要下场一试,参加县试。县试一般由知县主持,本县童生要有同考者五人互结,并且有本县廪生作保,才能参加考试。但宝玉出自荣国府,所以并不需这么繁琐,只是阖家大小都提着心,怕他累着罢了。 县试考四场,内容有八股文、诗赋、策论等,还算简单,不过是连考四场,身子有些乏罢了。宝玉自考场出来后,就有赖大家的奉了贾母之命,忙将他扶上车。回到宅里,贾母又早命人请了太医把脉,得知并无大事后,方才放心。只是又将宝玉移到她屋子里,修养两日才罢。 过了几日放榜,贾琏亲自领了赖大家的前去看榜,宝玉名次平常,不上不下,虽是过了,却也中庸。只是众人看贾母欢喜,都纷纷恭维罢了,倒是贾政说了几句不过如此之语,被贾母撵了出去。 县试合格后又有府试,府试由知府主持,考试内容和场次与县试相同,试期在四月。于是不过两月间,贾府众人又跟着折腾了一回。早几日就预备考试用具的,哄贾母、王夫人开心说吉利话的,隐晦的安慰大房婆媳的,服侍宝玉更要事事精心。如此又有十几日,家里众人方才安生。发榜后,宝玉成绩仍是一般,虽不是头几名,却也不难看。不过取了“中庸”二字为妙。 县试通过后又有院试,不过院试是三年之内两次的。所以宝玉需得再过几月,方可考试。宝玉自觉不需要临场磨枪,跟着李先生学得已经足够了,所以并无什么压力。不过贾母、王夫人等都是提心吊胆的,日日吩咐众人小心。 这日上午,贾母传来消息,说是贾赦病了,宝玉忙去请安。先见过贾母,出至外面,人马俱已齐备。刚欲上马,只见贾琏请安回来了,正下马,二人对面,彼此问了两句话。只见旁边转出一个人来,"请宝叔安"。 宝玉看过去,见这人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只是想不起是是谁,叫什么名字。 贾琏笑道:"你怎么发呆,连他也不认得?他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芸儿。" 宝玉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因问他母亲好,这会子什么勾当。 贾芸指贾琏道:“找二叔说句话。” 宝玉笑道:“原来是有事与二哥哥讲,你们不妨就去叙话吧,我正有事要出门呢。”又道:“看你是个伶俐的,明儿你闲了,只管来找我。这会子我不得闲儿。明儿你到书房里来,咱们亲戚间也要常来往才是”说着扳鞍上马,众小厮围随往贾赦这边来。 见了贾赦,先述了贾母问的话,然后自己请了安。贾赦道自己不过是偶感了些风寒,并不碍事。又站起来回了贾母话,次后便唤人来:“带哥儿进去太太屋里坐着。” 宝玉领命退出,来至后面,进入上房。邢夫人见了他来,先站起来,请过贾母安,宝玉方请安。邢夫人拉他上炕坐了,方问别人好,又命人倒茶来。宝玉忙道过谢,只把茶拿在手里捂着,略沾了沾嘴唇。邢夫人也不理会,只拉着宝玉的手,问他今日读书如何,准备得怎样。 宝玉忙道:“不敢劳大伯母挂念,不过是浑读几个字罢了,倒是大老爷的身子要紧。”又问是否请过太医,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就是家里没有,也能去外面找相熟的买来。二人这般你来我往的虚谈了半盏茶的时间,宝玉说话字字滴水不漏,邢夫人抓不到一丝把柄,正是心焦。只见那贾琮来问宝玉好。 邢夫人道:“哪里找活猴儿去!你那奶妈子死绝了?也不收拾收拾你,弄得黑眉乌嘴的,那里像大家子念书的孩子!” 正说着,只见贾环、贾兰小叔侄两个也来了,请过安,邢夫人便叫他两个椅子上坐了。二人都是宝玉教导的,得了宝玉几分真传,言谈举止都是无可挑剔的。邢夫人见二人于宝玉默契十足,亲密得很,早已心中不自在了。又看见贾琮形容小家子气,畏畏缩缩一副吓到的样子,心中更怒。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方才回去。 再说这边贾芸,贾芸本事贾家远房亲戚,自幼丧父,父亲后事都是舅舅料理的。这个舅舅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舅舅唤卜世仁,贾芸父亲留下的一亩田、两间房都被他眯着良心贪了去,自己开了一家香料铺子,又做了贾政的清客。每次贾芸上门时,都只哭穷,什么没有米下锅的话,好似穷得揭不开锅了似的。 贾芸无法,只得在府里找活计做,求了贾琏却并不见效,贾琏在凤姐面前也是个做不得主的。又想到宝玉说的话,第二日寻了功夫又到宝玉书房来。 宝玉似不知贾芸所求般,不过与他闲谈了半日,觉得他这人遇事够灵活,能屈能伸,原著里又是个重情义的。就给了他几两银子,指了条路,告诉他:“你若是想求个富贵也不是不能的,只是如今我想叫你现在园子里先替我做点事情,你可愿意?” 贾芸如何还有不愿意的,忙谢了宝玉,拿着银子买了点冰片麝香之物,求了王熙凤,凤姐就将园子里住种树种花的活计派给他了,暂且不提。 展眼过了一日,原来次日就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那里原打发人来请贾母、王夫人的,贾母本就看不过王夫人作为,又年高持重,便推说身子不爽,不能去。王夫人见贾母不去,自己独自过去也没有脸面,只说头晕也便不去了。倒是薛姨妈同凤姐儿并贾家几个姊妹、宝钗、宝玉一齐都去了。 宝玉对王子腾其人是半褒半贬的。王子腾为官尚可,也不是什么鱼肉百姓之人,若论真本事也有几分,为人也够圆滑。只是有时候却圆滑太过了,不是个能靠得住的,又不会教养子女,看养在他膝下的儿子王仁与侄女王熙凤就知道了。只是毕竟是宝玉正经舅舅,宝玉再怎样还是要靠着世家大族之间互相庇护的。虽然上次暗地里利用薛蟠黑了王子腾一把,但自己的痕迹却是抹得一干二净的,王子腾根本不知这事是他的手笔。 王子腾看宝玉心里十分喜欢。宝玉年纪轻轻就参加了县试,再几月若是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了。大家子弟虽不以科举入仕,但是能有个出身还是好的。小小年纪就懂得谋个好前程,来日定是贾家下一辈的指望了。心里也愿意提携宝玉一把。 宝玉拜见过王子腾夫人后就来前厅陪王子腾见客,聪明伶俐,举止颇雅,又有个好皮囊。只是宝玉是个有心的,怕若是把王仁比了下去,王家脸面上不好看,所以直走年幼可爱路线,在众人面前插科打诨,倒也交谈甚欢。王子腾见了倒是十分满意。 至晚间众人方回。未曾想,几日后又生出了事端。三皇子派人来请宝玉,众人不知是福是祸,正慌着神儿,塞了几张银票给三皇子门人,来人左右推脱方才松口。 却说宝玉牵扯进了巫蛊之祸!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过完元旦,觉得自己又老了一岁,紧迫感愈加强烈。又看了最近的房价,不去餐厅、不生病的情况下,要存钱十年,倾尽所有,才勉强够郊区小房子的首付,穷人家的孩子真命苦啊。要是能直接住进大观园就好了..............不需要还房贷... 最近习惯性偏头疼又发作,看在我坚持码字的份儿上,各位亲~~求留言求收藏~~~ 21第二十章 巫蛊之祸 宝玉从来就没有指望过皇家能记得他的一丝好。就算是舍身救主又怎样,自己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罢了,为了皇子舍掉性命是应该的。可是这一刻到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冷。 祥元十八年六月初七这一天,三皇子门人来荣国府请宝玉入宫。 宝玉安抚好祖母与父母姊妹后,理了理衣冠,便随来人入宫。上次入宫面圣,宝玉是有功之身,坐在三皇子马车里,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入了殿。这次入宫,却是疑似有罪,身边跟着十几人,每道宫门都要检查盘问,前前后后两个时辰才到上书房。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宝玉才安下心来。若真的出了大事,定是侍卫拿人,然后迅速压到御前,如今这般责难,可见并不是要命的事。 到了上书房外间,就见皇上身边内监总管何海带人守在外间,见宝玉到了便说:“荣国府二公子吧,皇上有旨,命你在这里跪侯。” 宝玉听了自然无话,只得老老实实的跪着。 上书房内间。 三皇子水澈道:“父皇还要三思啊,这贾宝玉向来是个忠孝的,定不能有这番心思,况那块玉本就是他魂魄所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他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五皇子水晴驳道:“人心隔肚皮,贾家本就是宁荣二公后人,史家一门两后,王子腾官居要职,薛家又把这皇商,谁知道是不是四大家族合起来谋反呢!要儿子说,这种事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前次三哥中毒本就蹊跷,怎么就那么巧,贾宝玉有法子呢,我看就是他想借机将玉献给父皇,借机谋害,四大家族再行谋反之事!” 两人声音并不小,宝玉本就练过武,竖着耳朵也能听个大概,心里一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定是那块宝玉出了问题。贾宝玉心里还委屈呢,那本来就是我的宝贝,前次不过借给水澈带了几日,怎么就被皇上扣住不还了呢。 此时屋内又传来皇上的声音:“当初朕看这块玉是个灵物,想留下来把玩把玩,并不是贾家进献的,此事还要查个明白,否则岂不是寒了功臣们的心。” 三皇子忙称还是父皇英明等语,五皇子撇了撇嘴,并未做声。此时里面有传来另一年老者声音,道:“皇上不妨请相国寺主持并司天监监正前来,定能分辨。”皇上又下旨请了相国寺慧悟禅师与司天监监正进宫。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进来看见宝玉跪在外间,眼皮也未挑一下,只做未见,忙跟着何海进了里间面圣。 正这时,又有小太监来报,何海听了,就打发他下去,自己附在皇上耳边禀了。原来是荣国府长房嫡媳王熙凤出了事,凤姐不知怎得,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砍进大观园,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贾家众人都慌了神,还是宝玉身边的丫鬟小窗带着几个会武艺的上去夺下刀来,叫人将她抬回房去。平儿、丰儿等众人都哭得泪天泪地,又有金风梧桐小窗等人,联想到宝玉因巫蛊之事入宫,也纷纷抹泪。 皇上听了探子报上来的话,心里又笃定了几分,定是有人要加害贾家,忙叫慧悟禅师和李监正看了通灵宝玉。 原来这宝玉一直被皇上收在上书房外间,也未当回事,平日里大臣太监人来人往,也不见什么。这日早间有一小太监洒扫时,不过略碰了碰宝玉,就忽然"嗳哟"了一声,说:“好头疼!我要死!”将身一纵,离地跳有三四尺高,嘴里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了。 众人慌了神儿,都看得出这是巫蛊之事,忙禀告皇上。皇家对这种事最为忌讳,正巧三皇子、五皇子正跟在皇上身边办事,听说这事都大吃一惊。五皇子上言道,定是贾家意欲加害圣上,罪不可恕,请皇上派人拿了贾家众人。三皇子忙替宝玉求情,只说这玉就是宝玉半身,若毁了玉,宝玉怕不能多活一刻,宝玉在家最受宠爱,贾家怎会做出此事,不如先派人叫贾宝玉入宫,细细盘问。 所以才有了此事。 慧悟禅师看了通灵宝玉后只是摇头叹息:“本还算是希世奇珍,只可惜不带在主人身边,再无妙处,不过成了块石头罢了。” 皇上又追问:“那个小太监又是怎么回事?” 司天监监正忙问了宝玉与小太监的生辰八字,皇上便出声,允许宝玉进前。宝玉起身时,双腿已然僵硬,不过仗着会武,身子骨还好,才勉强行走。又听见皇上问他生辰八字,连忙回了。那小太监身世凄苦,才卖身入宫的,已然不记得八字,不过入宫时报了六字,何海派人查出,又呈到御前。 李监正看了,了然道:“就是这么回事了。回禀皇上,刚刚臣和慧悟大师看过那块通灵宝玉,上面隐隐有五丝黑气,又有小太监症候为据,这是五鬼巫蛊之术。要施此术,需得人生辰八字,并将小鬼放到被厌之人的身边。只是贾家小公子命相与常人不同,巫术被施到了这通灵宝玉上,贾家公子与那小太监两人生辰八字中,前六字都是相同的,想来定是凑巧,两人八字相同,这才遭了灾。” 皇上听了半晌不语。两人生辰八字相同,这要何其凑巧!只是并无其他证据,如今看来,贾宝玉倒是受了无妄之灾。 此时何海又低声道:“皇上,贾家另有一人.......”此话只说一半,皇上便了然。忙又命何海将王熙凤的症状说与李监正。宝玉在一旁听了,心里依然凉了半截。这是原著中赵姨娘与马道婆做下的蠢事啊!自己身边如何混进了赵姨娘的人,竟然能将那几个纸人塞到自己身边,自己何时大意到这种地步。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要露出“我在为嫂子心急难过”的表情。 李监正听了,更加确定此事,又道:“皇上不妨派人去他二人住处查,定有纸人烧尽的灰烬。” 皇上思量半晌,派了名太医前往贾家,只说宝玉心忧家人健康,皇上恩旨,准太医给王熙凤看病的。太医身边也有女徒弟,看病时去翻了翻凤姐被褥,果然看了一小摊烧尽的灰烬。这太医不过开了两味安神的汤药,回宫回了皇上。 皇上听了这话,方才放下心来,龙颜大悦,只说果真自己没看错人,贾宝玉忠厚纯良,定不会做出此事的,如今既已证明清白,朕定然要好好补偿等语。说完这话,皇上只拿眼睛盯着宝玉。 宝玉忙跪下去叩拜皇上,连声道不敢,又说:“若不是皇上福泽天下,草民只怕也似兄嫂一般凶险万分,都是托了皇上的鸿福,草民才侥幸逃过此劫。” 皇上看宝玉脸色并无怨言,心中满意,又问慧悟禅师,“这通灵宝玉如今怎样?” 慧悟禅师道:“不过是一块顽石罢了,虽是奇珍,但也只对贾家公子有些效验,前次三皇子的事情已然十分难得了,如今离公子太久,便再无通灵之处了。” 皇上听了这话明白了,这通灵宝玉是贾宝玉的魂魄所凝,只对贾宝玉一人有点小用处,先前水澈能沾光十分难得,自己留着这玉也没用,便请李监正为宝玉、凤姐儿二人破了巫蛊之术,又将通灵宝玉赐还给宝玉。 宝玉忙叩拜皇上大恩,谢皇上救自己与兄嫂性命。皇上刚想说话,门外就有皇太后身边大太监求见。 “启禀皇上,贤德妃今日在给太后娘娘请安时突然晕倒,太后娘娘忙传了太医来看,说是有喜了。” “当真?” “回皇上的话,陆太医说贤德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子了,只是娘娘素来体弱,所以未曾发现。” 皇上听了龙心大悦,自己子嗣一向单薄,这七八年后宫更是从无消息,本来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贤德妃竟然怀孕了。这贾家姐弟是一母所生,都是有福的。连忙传旨,赏赐流水一般的进了凤藻宫,命元春安心养胎。 这时角落里自宝玉进来后就不曾出声的一年老者开了口:“恭喜皇上又添新丁。” 水澈、水晴此时也纷纷恭喜。皇上又说宝玉受了委屈,流水一般的赏赐又进了荣国府。 “娘娘,外面传来的话,宝二爷已经出宫了,皇上还赏了宝二爷,娘娘放心吧。”抱琴将女官们都赶到门外,又借口元春要通风将窗门大开,四下无人,才说道。 元春手抚了抚肚子,叹道:“宝玉长大了,我这个长姐也该为他做点什么了。”又问道:“宝玉那个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身边的小丫鬟如今怎样?” 抱琴回道:“主子放心,她昨日就故意出了差错,点差了锦田侯诰命的油灯,被马道婆打发卖了,崔嬷嬷早就将她买回藏了起来。” 元春点头道:“先这么安置着吧,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你再着人悄悄到相国寺多烧几柱香火吧,就当是对慧悟主持的感激之情了。” 抱琴忙道:“还是娘娘心善,奴婢马上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宝钗的结局。 薛家本来是皇商,打理皇上私房钱的,虽是商人,却也算是四大家族之末了。薛家是是“书香继世之家”“紫微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宝钗是“仕宦名家之女”。只是宝钗父亲去世后,这一脉人丁凄凉,后继无望,薛姨妈带着兄妹二人上京,有几分是来向贾、王两家寻求庇护的意思。孤儿寡母,产业也衰败了,难怪会把心思放在宝玉身上。按理来说,宝钗也只能嫁个大家庶子或者五品以下小官为正妻了。 可惜她壮志凌云,却因为出生而不能得志,难道要她做大户人家的嫡子填房? 26第二十五章 清虚观 这边冯紫英刚唱完,就听见“啪——”的一声,薛蟜摔了手中的杯子。众人一愣,就听见薛蟠叫道:“小幺儿可是有了曲子了,急着唱也不能摔了杯子,这杯酒你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薛蟜笑道:“是我的不是,刚刚想到个曲子,一时失神,跌了杯子,我自罚一杯。”说着就另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宝玉问道:“那曲子你可曾有了?” 薛蟜张嘴唱道:“秋雨潺潺如歌如泣,泊孤舟,寒烟渡幕汐。忆往昔,笙歌醉梦迷,一江烟雨如丝,梦几许。诉不尽多少相思语,舞尽铅华去,引芳心万绪。诉离别,幽咽汇成曲,孤帆万里,相别无归期,天涯路,一缕情思相系。” 方唱罢,蒋玉菡道:“我不敢说尽晓天下曲子,却也是十知七八的,却从未听过这首,难道是公子所做不成?” 薛蟜又饮了一杯,那眼睛瞟了瞟冯紫英,道:“管他是谁做的呢,不过是下堂弃妇依依不舍罢了。” 听了这话,蒋玉菡也不追问,众人不过又乐和一回,吃了几回酒,也就散了。 宝玉回了怡红院,春风就道:“昨儿贵妃差了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叫珍大爷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呢。还有端午儿的节礼也赏了。” 说着命小丫头来,将昨日的所赐之物取了出来,只见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宝玉见了问道:“别人的呢?” 春风一听就知宝玉要问的是什么,答道:“林姑娘、薛姑娘的一样,只比着你的少了芙蓉簪,环三爷也有,和二姑娘、三姑娘一样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宝玉这才放心,又去贾环、贾兰处差了二人功课,方才歇下。 过了几日就是初一,阖家众人都往清虚观打醮,除了王夫人看家、以防元春有话来传以外,众人都去了。凤姐早就打发众人,扫了道观,清了闲人,挂起帘子安排了戏。宝玉心里疑惑,元春此举又是为何,也跟了来。 因来的都是女眷,所以等闲人不敢擅入,宝玉正搀了贾母要去吃茶,就见贾珍领了一老道士过来,道:“张爷爷进来请安。”这张道士本是当日荣国府国公的替身儿,和贾府渊源颇深,后来又混出了名堂受了封,如今各王公、藩镇见了他也都叫声“神仙” 贾母听了,忙道:“搀过来。” 贾珍忙去搀了过来。那张道士先呵呵笑道:“无量寿佛!老祖宗一向福寿康宁?众位奶奶小姐纳福!一向没到府里请安,老太太气色越发好了。” 两个老人家一见面,说起话来就停不住了,当年的旧事,如今又过的怎样,又念叨了两回国公爷的风貌,说的越发悲了。宝玉连忙劝住贾母道:“今天是贵妃娘娘降旨打醮的好日子,老太太何苦这样。” 张道士呵呵一大笑道:“哥儿说的话在理。”又道:“前日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生得倒也好个模样儿。我想着哥儿也该寻亲事了。若论这个小姐模样儿,聪明智能,根基家当,倒也配得过。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样,小道也不敢造次。等请了老太太的示下,才敢向人去张口。” 贾母道:“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点儿再定罢。再说,他如今还要科考呢,谁知过一两年又是什么光景呢。我也不求他怎样,只找个性格儿难得的就好。” 薛姨妈在旁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宝玉如今十一了,也不算小,若是此时开始说亲,也不算早的,大户人家说亲到拜堂,可有一段时间要准备呢,及至十三四岁拜了堂正好。如今贾母这话,意思倒是说这一二年是不打算议亲的。宝钗比着宝玉还大了几岁呢,若是再拖下去,可就有些难看了。 凤姐在旁看了,忙插嘴道:“张爷爷前些日子还打发人和我要鹅黄的缎子,我们丫头的寄名符你也不换了去。” 这般也就把话头插了过去,有一会儿,张道士又说有几个远来的道友并徒子徒孙们想要见识见识宝玉的玉,贾母只管让他带了宝玉过去。宝玉跟着张道士进了后殿,才进了门,就见一熟悉的人影端坐在下手,正是东府的大伯贾敬! 宝玉大惊,这东府的大伯贾敬,本是两府少有的读书之人,科举出身,本有了前途,却又突然跑去做了道士。自己也只是小时见过两次而已,如今他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是以连忙上前两步,拜见了伯父。 贾敬端详了半天,方才点点头,叫宝玉起来,又转过来写过了张道士。张道士笑道:“咱们还客气什么,你们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去给你们守门。” 贾敬也不虚礼,待张道士走了,方道:“我多年没回家了,也难为你认得我,是个机灵的。” 宝玉忙道不敢。 贾敬道:“你可知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宝玉答道:“大伯定是有要紧事交代了,大伯只管说就是。” 贾敬道:“咱们两府如今只有你一个上进读书的,听说过阵子要去参加院试?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只是这事连老太太都不知道的,也只能我留一口气等着说给你听了。” 半晌又道:“当年宁荣二公随着太祖打天下,立下赫赫战功。先皇去世时,我父亲与你爷爷,也都出了大力。只是这也让今上意识到了,两府手中兵权太大,使得府中糟了猜忌。父亲与伯父便下令,族中子孙不得锋芒太露,虽使得皇上放了心,却也使得族里实力大大减弱。” “当年我年轻不知事,一心想着凭着本事混出头来,父亲也拦不住,只得由着我去了。本来也无事,谁知不过半年,忠顺王爷开始发难,用的还是结党营私的名头,先弹劾了我素日里一位关系极近的好友,皇上最忌这个,便信了三分,将我那好友革职候审。此后不过半月,环环相扣,素日里与我关系好的同僚纷纷落马,不是贪污就是草芥人命,再就是擅结朋党。父亲便知,总顺王爷这是早有谋划,只等着给咱们家致命一击呢,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了。”说道这里,贾敬就停了下来。 宝玉追问道:“然后呢?” 贾敬道:“然后啊......然后我父亲就去世了,我正好丁忧,皇上看咱家可怜,此事就放下了。只是我那好友,本是寒门子弟,人品学问都是极好的,只因交了我这个朋友,最后抄家流放,好不凄惨。” 宝玉听到这儿就明白了,大爷爷当初用自己一命换了家族平安,大伯觉得自己年轻冲动,害了父亲和好友,心灰之下便做了道士。宝玉道:“那忠顺王爷与咱家有什么渊源呢?” 贾敬道:“不过是政见不合罢了,本无大事。世人都是无事生事的,小事慢慢也就成了大事。咱们两府这些年来并无子孙科举入仕,捐官袭爵的混不出名堂,忠顺王府想来也不在意。只是你如今有这个打算,我少不得要把这事说给你。正巧前日张神仙到我哪儿叙话,说你们今日要来打醮,我便避了人过来交代你几句。你也不用声张,只当没见过我就是,如今尘世已了,我便可安心修行了。”言罢,就起身走了出去。 宝玉无奈,只得等张道士来接自己回去。过半片刻,张道士进来,道:“哥儿如今可通透些?” 宝玉拜忙道:“还得谢谢张爷爷大恩。” 张道士道:“你也不用言谢,当年的事我也清楚,我本事国公爷的替身,受了国公爷大恩才能有的今天。就当是我还国公爷的恩罢了。另有一件事,上月我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见了府中贵妃。” 宝玉忙道:“姐姐如今可好?” 张道士道:“身子骨还好,我看着颜色也好。只有一样,后宫嫔妃规矩最严的,娘娘身边能用的人极少。过阵子小皇子出生后,身边能用的人恐怕更少了。贵妃托我给你带句话,奶嬷嬷、教养嬷嬷都是内务府派送的,插不得自己人,只恐有失。” 宝玉忙道:“张爷爷大恩啊,劳烦张爷爷下次得了便宜,告诉姐姐,我定会帮她打点好,叫她只管安心养胎,一切有我呢。”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方才回到贾母处。宝玉心里有事,不过随便听了几出戏,第二日就没心思来了。回到府里,只盘算着元春的事。 元春进宫多年,若是真缺人用是不可能的。有家里为她撑腰,银钱又不短,或威逼或利诱或人情,总会有几个心腹的。如今正怀着龙子的时候,冒着风险传出话来,可见是有人要对她腹中的孩子动手了。后宫之事自己一无所知,以自己的本事,也安插不进人去,这事少不得要求两个人了——三皇子和薛四老爷。 宝玉这般谋算着,又过了一日,至初三日,乃是薛蟠生日,家里摆酒唱戏,来请贾府诸人。宝玉近日对薛蟠此人的印象是越发的好了,人虽呆了点,顽劣不堪,本性却不坏,又是个重义气的。又想到薛蟜定是会来的,也过去吃了两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又看了一遍这段视频,陈力的《骨肉分》,是探春远嫁的那一段,看得我哭得噼里啪啦的。自古男儿国是家,戍守边关马革裹尸。若是国富民强,又何须女儿们去远嫁和亲呢? _show/id_xmtg0otk5nzi=.html ps:其中哭得最难过的就是赵姨娘了,骨肉亲情是怎么都不能割舍的。 27第二十六章 薛蟜 “薛大哥哥今日生日,小弟也没什么可送的,寻常家礼也显不出咱们表兄弟亲近。前几日你跟我说,内务府嫌你家铺子里新鲜花样太少。这是我铺子里新出的簪子样子,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薛大哥哥若是不嫌弃,只管拿去用。日后我铺子里的这种花样也不对外卖了,只都按照进价拿到你们那儿去,怎样?” 薛蟠心想,这是个好事儿。宝玉若是想赚钱,自己送到内务府也就是了,何苦转到自己手里呢,可见亲戚情分了。忙道:“还是宝兄弟厚道,这可解了哥哥我燃眉之急啊,我也不多说,一会儿咱两得多喝几大海!” 宝玉忙应了下来,两人便往里间走,先吃了一杯茶。不过一会儿,薛蟜就来了,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嘴角挂笑,摇着唐寅的扇子,慢悠悠的往里走。 宝玉见了,起身道:“蟜哥哥来了,快坐快坐。” 薛蟜笑道:“宝兄弟来得到早。” 宝玉道:“左右两家不过隔着一堵墙罢了,早来一会儿也能帮薛大哥哥招呼些。” 薛蟜不屑地哼道:“你也不用管他,早晚都得他自己立事呢,多大个人了,还用谁帮衬呢。” 话音未落,就听前面薛蟠扯着嗓子道:“小幺儿,你来的正好,一会儿帮我招呼一下‘兄弟们’啊。” 薛蟜听了,脱口而出道:“就来。” 宝玉听了,立时一口茶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想笑,又怕得罪薛蟜。幸亏宝玉也是个言语常笑的,脸上也显不出什么。 薛蟜话刚出口,就后了悔,险些咬了自己舌头,回头看了眼宝玉,见他面色如常,只瞪了他一眼,就起身去前厅了。 薛蟜前脚刚出去,宝玉随后就把茶喷了出去。这薛蟜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对薛蟠倒是真心。 这边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薛蟠嘴里的“兄弟们”自然不是什么三教九流拜把子的兄弟,也都是各家公子少爷。众人到齐,依次入了座。 薛蟠素日里交好的公子,能有几个正经的呢,酒不过三轮,就各个原形毕露,划拳的、行酒令的、唱曲儿的、说笑的,也不用人招呼,气氛热闹的紧。 这边宝玉挨了薛蟜、冯紫英,坐在两人中间,如坐针毡。这两人气氛微妙的紧,一个喝酒,另一个也举杯,一个对着宝玉说笑,另一个也凑过来讲段子。宝玉无法,只得招呼了素日里交好的潘家二公子——潘荣轩一起,四个人行酒令。 潘公子也是个妙人儿,酒桌上厮混出来的高手,平日里众人都不敢和他认真吃酒的。冯紫英一心想着和薛蟜搭话,此时也不在意,薛蟜刚到京,也不了解各家子弟什么样子。二人这般,不过几轮,就被宝玉联合潘荣轩灌的有了五分醉意。 宝玉看差不多了,怕二人真醉了,说了点什么不该听的话,忙叫了停。拉了薛蟠过来,引着薛蟠划拳唱曲儿,逗大家一乐。这般半日,众人醉的差不多了,因着是在薛蟠家里,又没有什么戏子相伴,无甚意趣,也就散了。只剩了冯紫英、薛蟜、贾宝玉三人。 薛蟠嚷道:“刚刚不尽兴,咱们几个再出去尝尝鲜怎样?” 薛蟜面色酡红,像涂了层胭脂似的,乐道:“就你那品味,尝的什么鲜呢,小爷我还怕污了眼呢。” 薛蟠叫道:“你还别不信,庆兴班儿里面新来了四个花旦,水灵的很,这你也不去?” 薛蟜看了眼冯紫英,笑道:“去,怎么不去呢,难道还为谁守身不成?” 冯紫英也嚷道:“爷也去悄悄是个什么天仙模样,要是不好看,爷砸了它招牌。”冯紫英前些日子还仇都尉的儿子打伤了,惹了家里老爷子一顿老拳,倒也真能干出砸人招牌的事儿来。 宝玉也不是个矫情的,见三人都有几分醉意,忙跟了去。 四人有几分酒意,也不骑马,叫了小厮抬了四顶青灰小轿,晃晃悠悠的来到庆兴班儿。庆兴班儿的班主是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的姘头,手下的各色唱角也都是自幼买来苦练出来的,颜色好的角儿也都有王公子弟捧着,加上班主也会做人,为人圆滑,所以生意好得很。 薛蟠一进门,班主芸娘就得了小厮的信儿,迎了上来:“薛大爷、冯大爷,您二位可有日子没来了,里面坐。”一听芸娘这语气,就知道冯紫英也是个常客,薛蟜哼了一声就往里走。 薛蟠道:“芸娘,今儿爷我可是领着弟弟们来瞧你这儿新来的花旦的,可别叫爷丢了面子。” 芸娘道:“哪儿能呢,薛大爷瞧中了可是她们的福气,她们还有出戏,唱完了我就叫她们来给几位爷陪酒。” 几人来到三楼一处包间,这是薛蟠素日里包下来的,平日只招待薛蟠用。酒水上桌,不一会儿,四个花旦就来了,一人身边坐了一个,不过就是劝酒唱曲儿这几个老花样儿。 薛蟠是个好美人儿的,几杯酒下肚,就被身边的青衣花旦哄得心啊肝儿啊的。薛蟜颜色最好,身边坐了个黄衣花旦,是个羞涩美人儿,被薛蟜逗得手软脚软只差挂在他身上了。冯紫英和宝玉二人无趣,只相对着喝酒,身边两人也是知趣的,只管倒酒,也不多话。 “妹妹长得这么较弱,怎受得这苦,每日里练身段儿吊嗓子的,听得我心都碎了。不如小爷替你赎了身,你只来给爷一人唱曲儿,怎样?”宝玉支着耳朵听薛蟜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给戏子赎身这事儿,可不像小说话本里面写的那样简单,凡是大家公子,在戏班包养几个戏子都是无碍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只是赎身却是两回事了,不过是个戏子,除非太过荒唐不要名声的以外,谁会做这种事儿?传出去可就坏了名声,没法子说亲了。 薛蟜这话一听就是哄人的,连那花旦都未放在心上,倒是冯紫英不乐意了,道:“不就是个戏子嘛,薛兄难不成还要捧在心上不成?要我说,这种没眼色借着竿子就往上爬的货色,还是远着点儿好。” 薛蟜听了也不生气,只夺了花旦手里的酒壶仰头就往嘴里倒,半晌方道:“可不就当成了给人取笑寻乐的戏子嘛,自己还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人家什么美人儿没见过,庆兴班儿都是常来的,怎么会看上你!你情我愿的乐几回也就罢了,还想当真不成,没得自取其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罢了,还想跟谁携手白头不成,这点子破事儿都当真,活该......” 薛蟜越说越离谱了,只一听就知道是另有所指,四个花旦都不敢再言语,薛蟠听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赶忙上前捂了他的嘴,赶了花旦们出去,又道:“谁敢往外多说一句,薛大爷拔了她的舌头喂狗吃!”花旦们忙应下,退出去掩了门。 薛蟜挣了一下就挣开了薛蟠的手,大笑道:“大哥慌什么呢?我都不慌了,我早就不慌了。你当我为什么跟着父亲上京?满金陵的人都知道薛家四公子的名声坏了,我都不要做人了,你又慌什么呢?” 薛蟠听了立时愣住,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话,就见冯紫英上前扯着薛蟜道:“你坏的什么名声?难道不是你做下的套吗!我都想着你若是真心有我,我只带了你走,遍天下你我二人哪儿去不得!我在码头等了三日,发了高烧,险些烧死过去,也不见你人。这回又见了你,只想着找你问个明白,是分是合,好歹给个准话!你只日日躲着我,难道又是我的不是不成?” 薛蟜听了,半晌大笑,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弯腰道:“哎呦,好笑死我了,笑得小爷我肚子疼。”薛蟜动作夸张,笑得好不凄凉,看的冯紫英酒醒了十分,忙上前扶着薛蟜:“韵儿、韵儿......”支支吾吾的只说不出话来。 宝玉见此,就知道两人这是要摊牌了,起身出了房间,唤来贾勇、贾毅守好门,方才回来。一进门就听薛蟜尖声唱到:“秋雨潺潺如歌如泣,泊孤舟,寒烟渡幕汐。忆往昔,笙歌醉梦迷,一江烟雨如丝,梦几许。诉不尽多少相思语,舞尽铅华去,引芳心万绪。诉离别,幽咽汇成曲,孤帆万里,相别无归期,天涯路,一缕情思相系。” 唱的好不凄凉,唱完又笑:“那日蒋玉菡还问,这曲儿他怎么没听过,我怎么说呢,说薛家四公子因为一个男人,改行要当戏子了?” 又指着冯紫英笑道:“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设的套,你就是这般信我的吗!因为你,我不顾薛家八房数十年经营,和甄扒皮撕破了脸,几次被人追杀;因为你,我十几年来第一次求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跪在祠堂四天三夜,换你一次升官发财的前程;因为你,我身无分文倒在码头,险些做了水鬼;因为你,全金陵的人都知道我薛蟜是个兔爷,心甘情愿叫人骑!你真把自己当了个人物了,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值得我坏了名声丢了性命给你设套!我呸!我瞎了眼才会等你!” 薛蟜说完,只坐在地上笑,笑得风流妩媚。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是这么好看,宝玉很难想象他因为冯紫英坏了名声时是什么样子。又见冯紫英怔怔的,只跪在地上抱着薛蟜喃喃细语,就知道这两人都是真心的,也不言语,拉了想要挥拳揍人的薛蟠出来。 薛蟠出门就叫道:“你别拉着我,跟欺负幺儿,老子不揍死他!亏老子平时还当他是兄弟呢,连老子的弟弟都敢欺负!” 宝玉劝道:“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跟着搀和什么。等明日蟜哥哥醒了酒,问清楚了再说不迟。” 薛蟠气道:“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宝玉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冯紫英看样子也是真心喜欢你弟弟的,你只等着冯紫英求你弟弟和好时,日日使唤他就是了。咱们是文明人,不能总用拳头说话,前段时候的牢饭还没吃够么?” 薛蟠道:“使唤他顶个屁用,老子又不缺使唤下人!” 宝玉道:“你怎么这么呆呢?你叫他去天上人间给你买雪绵豆沙是使唤,叫他给你穿女人裙子游街也是使唤,这使唤和使唤的区别大着呢,你平时那一肚子坏水儿呢?” 薛蟠想想冯紫英涂脂抹粉的穿裙子,就毛骨悚然,心想着宝玉平日里看不出来,原来是个蔫儿坏的。赶忙听了宝玉,跟着他另在旁边要了个隔音的包厢,等着二人。 闲等着也无趣,薛蟠是个心大的,又找了个唱曲儿的过来,宝玉听得无聊,自往楼下逛去了。大堂了摆了台子,正有几个角儿在唱《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坐在大堂,叫了壶好茶,听得津津有味。就听见有人招呼道:“这不是贾公子么。” 宝玉回头,就见是水澈府里那姓温的长史,忙拜道:“原来是温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我熬夜码字的份儿上~~各位留个痕迹吧~~ 另:感谢各位捉虫的亲...=3= 28第二十七章 李先生 宝玉正一个人听戏,就听见有人招呼,回头一看,是三皇子水澈府上长史温珏。 就听温长史道:“我们主子在二楼雅座,远远的看见公子独自在此,就叫我来请公子一起上去吃杯茶。” 宝玉忙道:“温大人辛苦了,何苦自己跑一趟呢,宝玉一介白丁,打发个小厮就是了。”这般说着,身边小厮贾礼忙塞了个荷包到温长史袖子里。 温长史伸出两根手指一捏荷包,就笑道:“贾公子客气了,这出戏唱的妙,我们主子约了两位大人看戏,心情正好呢,见公子独自一人在此,叫我来请公子乐呵乐呵。” 宝玉听了忙道:“有劳温大人了。” 及至二楼,就见水澈与三人围坐在一起。虽未清场,但四周坐的怕也都是侍卫之流乔装的百姓。自上次水澈中毒之后,安全工作做得倒是越发上心了。 水澈坐正中,左手边是一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细眯小眼,目露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人。右手边的是一年轻书生,三十上下,面色苍白,身形枯瘦,手里攥着帕子,眼神阴鸷,看起来有几分病态。下手是一半大小子,贼眉鼠眼,眼神滴溜儿的转,倒有几分狡诈。 宝玉上前行了大礼,拜道:“草民贾宝玉见过三殿下。” 水澈点头道:“宝玉快起,无须多礼。” 宝玉起身,又听温长史笑道:“我给小贾公子介绍,这位是河南潘家家主,从一品工部尚书潘大人。”宝玉忙又给坐在左手的潘大人行礼问安。 温长史又指着清瘦书生道:“这位是从五品翰林院侍讲,白少柯白大人。” 宝玉又忙一揖到底,道:“原来是白大人,久仰久仰。” 温珏自此就打住了,只站在一旁不做声,也不介绍第三人。宝玉见此,也只作未见,水澈也不言语,只叫人加了个座位,拉着宝玉听戏。 这戏听得宝玉战战兢兢,潘家家主就是潘荣轩的老爹,听潘二时常挂在嘴边,是个笑面虎。白少柯此人低调,但宝玉也听过其名,翰林院侍讲是给皇上、皇子讲书的,这可是个技术工种,此人也不是个简单的。几人凑在一起,绝对不仅是听戏品茶,水澈叫自己来是什么意思呢? 又过了半晌,这出戏唱完,水澈方道:“宝玉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听戏?” 宝玉心知这事也瞒不住,只是薛蟜同冯紫英不知有什么往事,还得遮掩一二,遂道:“今日是我姨妈家表哥的生日,众人方散,薛大哥哥领着我和另外两位好友来此听戏。他们在楼上热闹,我又不大喜欢,趁着他们喝酒,只下来瞧瞧。” 水澈拿眼睛瞟了宝玉一眼,道:“可是前些日子连累的贾雨村的那个薛蟠?” 宝玉应道:“正是”。 水澈意味不明的笑了句:“你到也难得。”又转身对潘尚书道:“宝玉可是我的神兵天将,只是年轻脸薄,人际往来不大通。听说潘大人的二公子是个妙人,不如改日多教教宝玉,如何?” 潘尚书忙应下,倒是宝玉闹了个红脸,自己在水澈心中的形象什么时候成了腼腆正太了?又听水澈问道:“前日听王子腾王大人说,你七月要参加院试?可有把握?” 宝玉诺诺道:“先生说我无妨,也不过是尽力一试罢了,左右我还年轻,少不得还要磨练几年呢。” 白少柯听了此话,方才抬头,问道:“贾公子还未束发吧?” 宝玉道:“今年整十一。” 白少柯道:“年幼成才,也算难得。” 潘尚书恭维道:“白侍讲年少有为,可是最难得的,如何说的别人呢。要老夫说,小贾公子倒也有几分白侍讲的稿子。” 白少柯不过扯了下嘴角,权当做笑过了,也不再言语。 水澈问道:“宝玉师从何人?” 宝玉道:“我年幼时顽劣,祖母托人给我找了个先生,姓李,探花出身,曾是内阁学士,后来因疾辞官。” 白少柯惊道:“内阁学士探花郎辞官的人可不多!令师可是李致李大人?” 宝玉疑道:“先生辞官多年,大人竟还记得?” 白少柯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激动道:“如何记不得!李大人当年一部《剑南诗稿》,引得多少翰林学子争相传抄。‘拥马横戈’、‘气吞残虏’!因着李大人一部诗稿,激起多少文人将士的血性,本来岌岌可危的边关固若金汤,满朝文武誓保边关十年不失!” 潘尚书安慰道:“白侍讲莫要激动,李大人如今既有了下落,改日登门拜访就是了,殿下和小贾公子怕是不知道前事的。” 又转身对宝玉、水澈道:“当初殿下和小贾公子没有赶上,李大人当年也不过殿下这个年纪,一身才华,意气风发。殿试时先皇问他当官为了什么,李大人答的‘不为高官、不为厚禄,但愿天下平、家国安;不为功成、名扬,但为山河笑、江山明’。先皇觉得他回答的浮夸,不切实际,才只批了他探花,否则状元是非他莫属了。谁知他偏就是这么做的,一部《剑南诗稿》引得亿万子民愿用鲜血祭献泱泱盛世,年轻人争相戍守边关创太平河山,士农工商齐心协力,吓得辽人十年不敢来犯。” 水澈疑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不曾听过此人?” 潘尚书踟蹰了半晌,又看了看神色激动的白少柯,道:“众人皆知,李致李大人姓断,单名一个袖字。而且,断的还是今上......”说完这话,潘尚书又盯着宝玉脸色,见他一脸迷茫,方才放下心来。 水澈道:“可是百官不容他?” 白少柯道:“李大人官声极好,怎么如此!自是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扰......” 水澈叹道:“这李大人也太过糊涂,因着私情......”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河山锦绣勿念臣,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水澈话还未说完,就被白少柯激动的高声打断,“殿下听这首词,再看这私情如何!” 水澈一怔,又反复咀嚼了这几句词,方道:“当年之事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白少柯道:“有什么缘故臣倒不知,潘大人当时已经官居高位,不如问问潘大人。” 潘尚书无奈,只得道:“臣也只知当日李致求见陛下,陛下不见,李大人跪侯在上书房外两日,后来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再然后,就是李大人因病辞官,河南免税三年,宫中夭折了两位皇子,十几位朝臣被罢免,两家诛了九族......” 水澈听了,心里想着,这李致辞官,定然不仅仅是失恋的缘故,心中起了拉拢结交的意思。潘尚书似是知道水澈心中所想,道:“殿下还是当做不记得此事为好,当年之事皇上严禁外传,李大人此人早就成了皇上心里的一个禁忌,若是被皇上知道臣和白大人将此事说了出去,臣等可是性命堪忧啊。” 水澈转头看了宝玉半晌,道:“宝玉年轻不知事,以后万不得将你师父的事情说出去了。” 宝玉点了点头,道:“殿下放心,宝玉定会守口如瓶的。”又道:“难怪家父对老师教导我的事情从来都不过问,原来老师大有来头。” 白少柯厉声道:“你年纪轻,怎知道其中轻重!”又转头看了看四周,道:“今日之话仅我们几人知道,殿下定不会说出去的,潘大人、贾公子、温大人,李大人若出来什么意外,白家的主,我还是做得的!” 宝玉道:“白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先生教导我六年,待我如父子,育我成人成才,我怎会做出对不起先生的事!” 潘尚书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旁边眼神猥琐的小子插嘴,对白少柯道:“呦,老头,怎么对人家师父这么上心,不会又是一笔风流债吧。” 白少柯也不理他,对宝玉说:“刚刚未跟你介绍,我今日才找回来的私生子,十几岁时第一次逛花船留下来的,以前不知道,今天拖三殿下的福,才有了后。”话未说完,脸却一红。 那小子倒是面露不屑,小声哼了一句:“还不是没有种了,叫我传宗接代来了。” 宝玉心里哭笑不得。这白侍讲原来只是一个追星族罢了,也有七情六欲啊,一见面时寡言阴鸷的形象险些吓着自己。此时看来,此人倒有几分可爱。只是潘大人,见潘荣轩就知道潘大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了,小狐狸定是老狐狸养出来的。 水澈岔开话题,道:“今天来本来是要恭喜白大人的,怎么说了这么多其他的。白大人倒是得好好谢谢潘大人,令公子的事情还是潘大人发现的。”于是这般,几人气氛又融洽了起来,三人都是老油条,一番可以说笑下来,关系倒拉近了不少。连着宝玉一起,也算受益了两分。 又过半晌,几人方散。水澈留了宝玉下来,道:“今日我叫你过来,也不为别的。潘大人早该介绍于你认识的,你与他家二公子相熟,想来无事。白少柯如今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今日恰巧又得知你先生最受文人尊敬,日后你少不得要与他多往来一二了。” 宝玉道:“殿下放心,宝玉定不负殿下厚望。” 水澈道:“你我二人相熟已久,你又救过我一命,如今仍是殿下、殿下的叫着,也太过生分。日后无人时,你就叫我表字——清河吧。” 宝玉低声道:“这恐怕不好吧......”见水澈脸色,忙道:“好,清河,日后无人时,我就这么叫就是了。” 水澈笑道:“这样就是了。”又道:“我前日得了两匹极好的料子,你七月院试时做了衣裳穿,也防些蚊虫暑气,回头就叫温珏送到府上去。” 宝玉忙道:“这可如何使得,殿......清河,好吧,那我也不矫情了,宝玉改日定当拜访。” 水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水澈走后,宝玉也不等薛蟠等人了,只径自回府。先来到梨香院,见了李先生。 李先生道:“今日你不是去薛家给薛蟠做生日去了吗,怎得来梨香院读书了?” 宝玉回道:“我今日在庆兴班儿遇见了三殿下、潘尚书和白侍讲......”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河南潘家吗........? 水澈中毒时出现过一次的酱油路人甲... 29第二十八章 母子交心 宝玉回府,先来到梨香院见了李先生。 “弟子今日见了三皇子、潘尚书、白侍讲,闲谈了几句,已经把先生的身份漏了出去......” 李先生听了手里一松,“啪”的一声,手中书卷掉了下去。愣了半晌,方道:“罢了,罢了,我这般交代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再去见他的,只是没想到你办的这么快。” 又道:“潘尚书我素来是知道的,为人太过圆滑,他定然不会对着圣上保密此事,三皇子也是个明白人,身边不知有几个是皇上的钉子呢。无论是谁告诉皇上,他总都会知道的。只是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会见我,就算见了,也不一定听我的。不过是尽力一试罢了。” 宝玉道:“先生何苦如此,前事先生虽未细说,但我也听了个十之一二。若是先生与皇上和好,固然是好的,若是反而不好,先生日后如何自处呢!” 李先生道:“我不是当年的年纪了。当年我们都年轻气盛,不知轻重,如今时隔多年,有些事也该放下了。不管能不能和好,我都还是御前探花,前内阁学士,北方战事又起,我定不能坐视不理的。于国于民,都不能因一己之私就默不吭声,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也曾食君禄呢!” 宝玉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劝,又知先生是个有大胸怀的,也不再言语。 半晌,又听先生道:“你还未及束发,年纪还小,我怎么都能再教你两年的。我这一生就只有你这一个弟子,定要看着你成人成才,才能放心的。素日里我不教你民族大义,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这些事也不用我说。但如今你要参加科举,我少不得还是要嘱咐你几句的。我年轻时《剑南诗稿》的手稿,如今还留着,上边也有我这些年的感想,却比以前实际了许多,你不妨拿去,素日里看看就是了。” 宝玉听了,忙道:“先生教养之恩,宝玉是莫不敢忘的,弟子定会牢记先生教诲,一心为民。” 李先生笑道:“你是有大志向的,只要坚守本心,不走了歪路,以你的聪明,是不会有错的。今日我也倦了,你去园子里休息吧。” 宝玉听了,忙拜别了先生,回了大观园。 才回了怡红院,想要换了衣裳洗把脸,却不见素日里服侍的大丫鬟春风、梧桐等人,问道:“春风、梧桐哪儿去了?” 宝玉素日里规矩大,等闲人是不得近身了,别的丫鬟除了上饭、洒扫,也不许进屋的,只有小红,因着宝玉吩咐过,又有春风素日里手引口传,方敢上前道:“回二爷的话,二等丫鬟金钏儿手脚有些不干净。春风姐姐嫌她眼皮子浅,叫人捆了,压到西北角的院子里,等着二爷回来发落呢。” 这金钏儿原是王夫人送的,若无大事,春风是不会轻易动她的,宝玉听了,就知另有隐情,也知这事不好名讲,就叫小红带着,亲自去看看。 怡红院西北角有一小院儿,宝玉平日里用来练武的,除此之外并无人居住,不过是宝玉偶尔在此洗漱小憩。方来到门口,就见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见宝玉过来,忙行了礼。 “二爷可算回来了,我寻思着二爷快回来了,就叫小红留在屋里候着,二爷怎么亲自过来了?”春风见宝玉过来,忙迎了出来。 宝玉笑道:“你们两个兴师动众的,我能不亲自来瞧么。” 春风狠狠说道:“这蹄子不安好心,二爷何苦脏了自己的脚,一会儿小窗审过了,我们自去回了二爷就是了。”这话里就有些专权的意思了,只是宝玉素日里内宅之事都是交给六个大丫鬟的,也放心,所以春风才敢这般做主。 宝玉道:“我现在正好无事,你不妨说吧。” 春风道:“二爷平日里对这些事不上心,我们却是什么都知道的。这金钏儿素日里总想着争风夸耀,立了目标要做姨娘呢。只是二爷院子里有规矩在,她近不得身,所以才歇了心思。前几日梧桐发现她使了银子朝小丫鬟们打点,只等着要支开我们几个,我们便上了心。二爷事多,况此事并无把柄,就先没回二爷。只叫小窗带着丫鬟们平日里多辛苦几次,小心注意就是了。” 宝玉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春风道:“今天晌午吃过饭,众人都歇了,她借口吃多了恐怕积食,就没午睡。悄悄的避过了众人,去了大太太房里,鬼鬼祟祟的,不知干了些什么勾当。小窗不放心,趁她去打水时搜了她的箱子,找到一个纸包,绿酒看了,说是脏东西。我们心里气急,所以才忙将她捆了。” 春风嘴里说的脏东西,就是男女之间助兴的药物,效果也不大明显,不过凭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若是真用了,恐怕也是瞧不出来的。金钏儿能拿到这种高级货色,自然就是大太太的手笔了。这事又牵扯到大房、二房之争,宝玉不好出面,就叫小窗仔细盘问。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小窗就来回了宝玉:“回主子的话,金钏儿招了。大太太不知从哪儿找来个良家女子引诱了她爹爹,哄得她爹要休了她娘,扶那个女人为正。本来她爹娘都是府里的家奴,没有主子的话,这事是不成的。可是那女人想了个歹毒的主意,她爹爹这些日子里每日多吃几盅酒,就打骂她娘,说是打死了干净,然后再娶。她心里着急,本想着叫玉钏儿回了二太太给母亲做主,谁知那日大太太命王保善家的拦了她,原来大太太手里有她母亲平日里采买花草时,手脚不干净的证据。她一时心灰,方听了大太太的话。” 宝玉问道:“大太太叫她做什么呢?” 小窗回道:“大太太其实也并没什么要紧事要她做,只是叫她接近主子,平日里常传个话就是了。因着她妹妹在太太屋里很有体面,所以想着叫她做这些事,是最不会惹人怀疑的。偏着她素日里常想着攀龙附凤的,正合了心思,就求大太太想了法子,想要开脸呢。谁知偏着春风姐姐有心,给逮了个正着。” 宝玉道:“此时也不好声张,你们只统一了口舌,就说她手脚不干净,顺了值钱的东西出去,也就是了。人仍旧关起来,你找人看好,我先去回了太太。” 小窗忙领了命,叫人看着金钏儿,又敲打了下面小丫鬟们,因着金钏儿的事本就只有她们几个一等丫鬟知道内情,所以小丫鬟们也都只当是金钏儿手脚不干净,倒也没出什么风声。 这边宝玉来到王夫人院子里,王夫人刚用过晚饭,见宝玉来了,忙问道:“这会子来做什么呢,当心一会儿天黑路滑,摔了跤。” 宝玉笑道:“太太也太过多心了,我如今也不小了,哪儿有那么娇气呢。不过我此时过来,却是有事的。” 王夫人听了,忙叫玉钏儿领着丫鬟们出去守着,才拉着宝玉做下,“可是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宝玉道:“我屋子里有个二等丫鬟就金钏儿的,是玉钏儿的姐姐,原是太太见我人手,赏给我使唤的。前几日我见她神色不对,就叫人盯了,谁知今日有了眉目。大伯母叫人拿捏了她老子娘,又给了她写不干净的药,叫她寻了机会接近我,方便传递消息呢。” 王夫人听了大怒,这金钏儿是自己给宝玉的,有个不好,打的都是自己的脸,更何况是背主这等大事,又是叫邢夫人那个没见识的拿捏了。王夫人道:“你可曾问过那丫头?这事有准?” 宝玉道:“已经叫人审过了,她也招了供,只是不好声张,我只叫人说是她手脚不干净,才关了起来,等着太太发落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方才放心,道:“我儿是要做大事的,不用理会这些,只交给娘就是了。” 宝玉道:“太太说的是,我身边的丫鬟们如今也大了,我只想着等过几年,都放了她们出去,偏着有些小丫鬟有些不该有的心思,幸亏我素日里不叫旁人近身的。” 王夫人道:“你是大家子弟,没得那么多讲究,若是看中了哪个,只管回了我,娘给你做主,开了脸就是。” 宝玉道:“太太不知,日后入仕,名声最是重要的,况且我也不是那些个好色之徒,还未娶妻,收通房丫头做什么呢。我身边的大丫鬟们也都是平日里知根知底的,只等着我入仕娶亲之后,配了合适的,又是一个助力。” 王夫人想了想,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你如今也大了,有想法了。” 宝玉道:“我只想着,等过几年我入仕立业,娶亲成家,挣下一份比府里还大的家业,接了太太和老爷出去享福。” 王夫人惊道:“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了?好好的走什么!” 宝玉道:“太太糊涂,大房住在府里名正言顺,若是日后分了家,我们无论怎样都是要走的。府中人多口杂,也不利于我日后入仕,倒不如走了干净。” 王夫人虽心里不认同,但也知道,除非宝玉不做官、不要名声,否则日后分家,定是要走的。 宝玉又道:“还有一事,得告诉太太。前些日子有人去史家探口风,要给大妹妹说亲,老太太叫大妹妹明日来家里住几日呢。” 王夫人道:“可不是嘛,你们几个如今也都大了,该成家了。” 宝玉道:“太太不用着急,我是男孩儿,晚几年不妨事。倒是应该先成家要紧。” 王夫人忙道:“这怎么能行!” 宝玉道:“我既不袭爵,身上又还未有功名,况且才十一,日后出处如今也看不得。若是寻了根基差不多的,日后有了出处又怎样呢,配是不配?不如再等个四五年。太太若是有心,就只管先留意着能孝敬您的就是了,总要过几年再说的。” 王夫人听了,半晌点了头,点着宝玉额头笑道:“你这猴儿,倒也不怕羞,哪有男人想这么多的呢!” 宝玉倚在王夫人身边撒娇道:“太太也不用笑我,反正是在太太跟前,我怎么说不行呢,难道还为这外人,跟太太生分不成?” 王夫人听了高兴,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宝玉方走。宝玉刚回怡红院,就有王夫人的人,来领了金钏儿走,说是王夫人叫了她娘,要领了她家去呢。金钏儿哭了一回,求了宝玉无果,方才跟了人走了。宝玉心里虽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一章李先生那段,昨天我是一边哭着一边写的,也许是我矫情,但是写到亿万儿女愿用鲜血献祭泱泱盛世时,我是真心感动的。 最近在看87版红楼梦,探春和亲的那段,配上一曲《骨肉分》,真真叫人感慨颇多。若是一个国家,拥有无比强大的凝合力,亿万人民齐心对敌,何苦叫一个弱质女子去牺牲一生的幸福呢? 男儿志在四方,漠北南疆,若我真的能穿越,我定要去战场走一遭,守边御敌,只换得山温水软间的盈盈一笑,要那阡陌间只有*犬相闻,而非铁马嘶鸣。 34第三十三章 尤氏结局 转眼间到了六月,宝玉如期参加院试。 这院试是由学政主持的地方科举考试,院试合格后取得秀才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 之前两次考试时,府里都是鸡飞狗跳的,原因无他,宝玉是荣国府的金凤凰。到了第三次,众人也就淡定了,都成了熟练工种。众人分工合作,缝制衣服的、安慰老太太、太太的、侍候饭菜的、准备考试用具的,一点都不显得忙乱。 之前贾政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宝玉一顿板子,之后一段时间,宝玉伤好后每日仍去贾政书房里请安。只是言语举止明显更加公式化,贾政也是拉不下来脸面的,见宝玉如蛇蝎,避之不及,宝玉来请安时,不过也就几句话的事罢了。两人关系就此不上不下的僵持在这里,王夫人想劝,却也无法,父子二人都是一般的固执。贾母虽然也大概知道这情景,却只怕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 就这般,宝玉在没有贾政“孽子、孽障”的叮嘱下,走上了考场。因着宝玉之前才伤着不到两个月,贾母、王夫人曾几次不想叫宝玉参加院试,生怕会影响身体。不过幸好宝玉底子好,养的快,连太医都送了口了,方才能进场。 等宝玉出了考场时,一眼就瞧见荣国府的车轿了,由贾仁、贾勇等人扶上车去。赖大家的见宝玉脸色还好,只是精神不济,催促车夫赶快回府。宝玉回府后,在王夫人房了睡了两日方罢,又吓得众人请医问药,提心吊胆。 及至发榜时,与前两次的泯然众人不同,宝玉中的是头名案首。乐得贾母忙吩咐人摆戏吃酒,又请了史家、王家、薛家等近亲的女眷。因着宝玉说不可张扬,所以并无外人,不过是借着赏花的名头一起乐呵乐呵。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日初七,是个宴客的好日子,院子里牡丹开的正好,王夫人出面,招呼众亲戚家女眷们赏花吃酒。 贾母年纪大了,显日头毒,因此不过略坐了坐,就躲到亭子里和姊妹们并亲戚家的女孩儿们说笑去了。倒是王夫人,高兴得很,和王子腾夫人史氏你来我往的好不奉承。 “怎不见东府的?”众人听史氏问了出来,忙都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王夫人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道:“不怕嫂子笑话,宝玉年轻不知事,怕是碍了人家的眼。前段日子,东府在我家老爷好一通颠倒黑白,我家老爷为人最是正直的,哪能想到自家亲戚也能下这等毒手呢,只当真了,拉着宝玉就是一顿板子。宝玉这次进场,都带着伤呢,老太太和我都劝过,叫他养养再考,只是他是个要强,怎舍得耽误了。” 史氏听了,惊道:“这是如何说起呢?宁国府与这边向来亲密,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王夫人道:“我也是这般想的,起先并未怀疑,只是后来东府蔷哥儿假意赔礼,实则求救,我们才知道。东府的尤氏拿捏了蔷哥儿的未婚妻,逼着他在老爷面前污蔑宝玉,说是宝玉遭了难,就把他未过门的妻子还给他。还说,若是宝玉......若是宝玉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把蔷哥儿过继名下。” 史氏忙道:“那尤氏现在......?” 王夫人叹道:“珍哥儿和他媳妇年轻,感情正好着呢,只一味的护着,将他媳妇儿送到家庙里修养一段日子罢了。宝玉是小辈,又能怎样呢?若是因着他引得人家家宅不宁,岂不又是罪过?” 史氏等人忙都上前安慰王夫人,宝玉年轻有为,日后定是有前程的,不必担心。 史氏眼睛一转,又问道:“怎么不见大夫人?” 王夫人笑道:“天气热,她呀去庄子里享福了。连着大伯两人,夫妻两个去庄子里避暑了。左右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老太太就发话,不用她回来再遭一遭罪,只留着我受苦罢了。” 史氏无话,又拉着王夫人、薛姨妈,一通说笑,史家两位夫人也都到贾母跟前凑热闹去了,众人这般又闹了起来。 王夫人这般,可是毁了宁国府的名声。按理说,这事是家丑,不能外扬,否则不仅是宁国府,就是对整个贾家的名声,都是有碍的。只是贾母另有一番算计,尤氏此次可是触了贾母的逆鳞,贾母一心要贾珍休了尤氏。 贾珍平日里虽糊涂,此时却也知道,这尤氏是动不得的。尤氏管家多年,宁国府的龌龊事知道不少,若是激怒了她,只怕要鱼死网破。尤氏娘家虽没什么助力,但是大家都看着呢,若是尤氏刚被休了,就意外身亡,岂不明摆着告诉大家,尤氏是被灭口了嘛。因此只不松口,不过将尤氏送到家庙里面祈福罢了。贾珍自己就是族长,贾母不能请动族长出面休了尤氏。 只是贾母如何能依?她打定了主意,是要尤氏身败名裂,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因此指使王夫人演了这么一出。 宝玉刚刚中了头名案首,年少有为,尤氏拘禁正派玄孙的未婚妻,谋害荣国府的嫡孙,如此联系在一起,由不得众人不多想。尤氏的名声,以后怕是就毁了,连着宁国府的女眷,只怕名声也不好了。倒是荣国府,出了一位贵妃,谁能说贵妃姊妹们的不是?因此对荣国府的影响,倒也不大。 尤氏是没脸再出面了的,秦可卿又早就心灰了,日后各家夫人之间的交际,宁国府就再无人了。要知道夫人外交的重要性,宁国府无人,就有三分之一的人脉被荣国府拿捏在手里了,慢慢的,世家大族们只怕都只知荣国府而不知宁国府了。 贾母是个好算计的,一箭双雕,既能吞了宁国府后宅对外的公关,又能给宝玉出气。这些算计只怕贾珍也是明白的,只是王夫人已经对外说贾珍“舍不得”尤氏了,若贾珍此时休了尤氏另娶,也无非是惹人笑话罢了。况且尤氏事情一出,稍微有些根基的,谁家再敢不要名声,把女儿嫁给贾珍呢?恐怕只能再过几年,事情平静下来之后,尤氏“病逝”,贾珍找个小户人家的续弦了。 再说贾蔷。王夫人说尤氏拿捏了贾蔷的未婚妻子,也是没错的。只是这未婚的妻子,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正是贾蔷前次为了贵妃省亲,亲自去江南买回来,又请了老师教唱戏的戏子——龄官。 贾蔷和龄官两人,私下早就有了情愫的。只是龄官是个聪明人,心知这不是日后出处,只是按捺了。倒是贾蔷,一心只有这龄官,因着她,再也不去寻花问柳了。 尤氏见贾蔷举动不似寻常,才使人打听了出来。又勾结了邢夫人,邢夫人找了凤姐,手里攥了龄官的卖身契。尤氏告诉贾蔷,日后这群戏子都是要散的,若是不想龄官卖到青/楼/妓/院去,就得按着她说的办。 贾蔷无奈,只得照做。 尤氏能打听出来的东西,宝玉自然也能打听出来。宝玉知道后,就叫问贾母要了十二个戏子的卖身契,只说想要人教教她们侍候人的活计,日后怕有大用。贾母以为是宝玉想找人调/教这几个戏子,留着日后送人的,忙问凤姐要了卖身契,给了宝玉。 邢夫人无法,只得又把卖身契交了出去。宝玉拿了十二个戏子的卖身契之后,就派人告诉贾蔷,若是他能在贾珍、贾母等人面前,将尤氏揭穿,宝玉日后就会把龄官的卖身契给他,再给两人几处产业,护着他们日后不再看贾珍夫妻的脸色。 贾蔷待龄官之心,不弱于原著中宝黛之情,因此只得又听了宝玉的话,借着贾珍领他来赔罪时,又反咬了尤氏一口。 贾母一听就知道,这事情里面,怕是邢夫人也不是个干净的。因此又与贾赦商议,说了邢夫人的事。又说,此时若是邢夫人也受了罚,或是禁足,或是病了,岂不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府里大房与外人勾结谋害二房仅剩的嫡子?是以叫贾赦带着邢夫人去了庄子里,对外说是避暑,实则是贾赦去继续跟小老婆们胡混,邢夫人在农庄上禁足。 贾赦虽然不愿,却也知道这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带着几个小妾,转移到庄子上继续作乐去了,只是苦了邢夫人,受了不少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及至这年贾政又点了学差,择于八月二十日起身。是日,拜过宗祠及贾母起身,宝玉诸子弟等送至洒泪亭。邢夫人也借此机会回了荣国府,只是整个人都显得蔫儿蔫儿的,显然在庄子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又半个月的某一天,邢夫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突然又精神起来了,又打扮的光鲜十足,再次投身宅斗事业中。 宝玉见此觉得反常,又使人悄悄打听一番,春风回的消息是,王熙凤屋里一个叫善姐的丫鬟,曾悄悄去过邢夫人房里,而这善姐,素日里与平儿交好,曾受过平儿大恩的。 宝玉一听,再联想黛玉告诉他的事,就知道,平儿定是已经怀孕了,这对主仆,怕是要开始反目,接下来就只看谁技高一筹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过了12点了,皇后果然是熬夜码字的命啊...... 今天是大年初二,大家新年玩的怎么样呢? 35第三十四章 暧昧 宝玉猜得不错,不过几日,凤姐儿带着平儿等人给邢夫人请安时,平儿晕倒,邢夫人慈悲,当即就把人安排在了自己屋子里,请了大夫来瞧,大夫瞧过后说是平儿已有三个月的身子了。宝玉仔细算了算时间,如今到了九月,平儿是三个月的身子,正是王夫人下手后就怀上的。这平儿也当真是个好本事的,想怀就怀上了。 贾琏婚后多年无子,贾母早就着急了,只是素来也喜凤姐儿,舍不得重说。如今因为宝玉的事,贾母对凤姐儿颇有微词,见平儿怀孕,心里高兴坏了,忙让人叫了平儿来瞧。 平儿收到小丫鬟的口信,忙理了理衣裳,来贾母处。贾母见平儿衣着平常,配饰也不张扬,看起来不像个狐媚子的,很是满意。对凤姐儿道:“是个老实的孩子,不像那些个心思多的,你教出来的人果然不错。” 凤姐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平儿最是个本分的。” 贾母见凤姐儿这般,也不在意,又拉着平儿赏了一对镯子、一对戒指,然后对凤姐说道:“这丫头是你带过来的,她这胎生的孩子,就抱在你身边吧,记在你名下养着。” 凤姐听了,这才心情舒畅了,对贾母道:“都听老祖宗的吩咐。” 平儿的孩子记在凤姐的名下,就算是凤姐的了,以后没平儿什么事儿了。凤姐子嗣单薄,如今多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好的,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要是自幼养在自己身边,怎么都能养熟的。平儿呢,本来按着凤姐的手段,这胎是不安全的,如今凤姐为了孩子,定是要护着她周全的。贾母这番话看似是两边都不偏,实际还是向着平儿一点儿的,若是平常丫头,哪能有人护着呢,听天由命罢了。 凤姐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平儿走了,贾母眯了眯眼睛,觉得凤姐还算知趣,只是还是不放心,亲自拨了个小丫鬟和一个婆子给平儿送去。宝玉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听到消息就派了人热热闹闹的道喜去了,还送了平儿一份大礼。王夫人、邢夫人都纷纷备了大礼,又堵得王熙凤气了半天。凤姐儿如今可谓是四面楚歌,满府上下除了她自己,没有一个人是不想平儿平安生个儿子的。 宝玉却是没心思计较这些内宅的勾心斗角的,原因无他,自己埋伏在尤氏身边的小丫鬟传出来了一条消息。 原来这小丫鬟在尤氏那里一直是三等的,并不显眼,只是前些日子尤氏被送到家庙里之后,有点人脉能耐的丫鬟们都走了,只剩下些没本事的,也不大用心了。这个小丫鬟是个聪明的,借着这个机会上了位,得了尤氏的宠信。 这丫鬟刚刚传出来一条消息,尤氏无意间抱怨了一句“忠顺王府言而无信”等语,被小丫鬟悄悄听到,忙传了出来。宝玉听了心里一叹,忠顺王府本就与贾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尤氏怎么还会蠢到搭上忠顺王府来害自己呢。宝玉这般想着,计算着这贾珍的族长位子,怕是当不长了。 “主子,车马备好了,主子现在就走吗?”宝玉正盘算着,就见贾毅进来。宝玉点了点头,起身理了理衣裳,出门了。 去的不是别处,首先就是三皇子府。 宝玉还未入仕,和三皇子有些来往是无碍的。前些日子忠顺王府长史来贾府找宝玉麻烦,三皇子借机出面,不仅狠狠地削了忠顺王的面子,还借机打压了河南陆家。只是无论怎样,都是帮了宝玉大忙的,宝玉是要亲自上门赔罪的,可惜第二日宝玉就因着贾政的缘故,卧床养伤,只得叫下人先送了谢礼,如今身子好了,又参加过了院试,方来谢恩。 宝玉到了三皇子府门口,递了帖子,不过一会儿,就见温珏温长史亲自来接。宝玉忙道:“草民何德何能,竟然劳烦温大人?实在当不起。”这话却不是客气,温珏是五品官儿,比起宝玉一秀才,身份可高得多了。 温珏满脸堆笑道:“咱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客气什么,三皇子送我一诨号,叫戒烟真人,贾公子若不嫌弃,叫我一声戒烟就是了。” 宝玉见温珏笑的太过刻意,心里纳闷,嘴上只道不敢。 温珏两眼一眯,笑的有点猥琐,道:“贾公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去听戏,如何?” 宝玉被温珏看的心里发毛,忙点头应下。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府。水澈此时在花厅里泡茶呢,见宝玉来了也未言语,洗茶、闻杯等一套动作下来,方才起身,看的宝玉目瞪口呆,悄悄咽了两下口水。 水澈泡的茶,不是平日里简单的饮茶,而是茶艺。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一些规定,如位置、顺序、动作、语言、姿态、仪表、仪容等,都有讲究。而水澈府上,不同于一般皇家花园的极尽奢华,颇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讲究的是淡雅和写意,亭台楼阁布置别具匠心,显得安逸。如此风景配上俊秀美人泡茶,宝玉简直怀疑水澈是在色诱自己了。 水澈见宝玉来了,道:“听说你院试中了案首,还未恭喜。” 宝玉还未从美人泡茶的气氛里出来,心里慌乱,忙道:“多谢殿下记挂了,不过侥幸而已。” 水澈倾过身来,挑了挑宝玉下巴,意味不明的调笑道:“那日还像是猫儿似的挂在我身上呢,今天怎么这般客气?” 宝玉低头着头,觉得水澈的呼吸就在自己脸旁,心里一乱,脸皮一红,诺诺道:“多谢殿下......” 话未说完,水澈就抢道:“说了没人时叫我清河的,怎得如此客气?” 宝玉忙叫了声“清河”。水澈听听他声音软软的,再想起宝玉那日在忠顺王府长史面前得理不饶人的厉害样儿,两相对比,觉得更加有趣了。心里一动,这人若是只在自己面前这般害羞就好了。 宝玉本来是想泡美人儿的,哪想到如今自己被美人调戏了。好吧,水澈除了那次中毒时显得颜色姣好以外,确实算不得美人。线条硬朗,平日里表情严肃,看起来像个面瘫淡定的,反倒引起了宝玉想将这人面具撕掉的*。 两人各怀心思,都未注意此时动作有多暧昧。宝玉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 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映的脸颊粉红,眉眼低垂。水澈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目似明星,直直的盯着宝玉,一手挑着宝玉的下巴,一手把玩着宝玉腰间的玉佩。 看的温珏在远处心里直跳脚:“哎呦,主子明年就要成亲了,什么时候喜欢起男人了,这要传出去,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这般想着,就抽出随身的大烟袋,猛吸了两口,然后“咳咳”的咳嗽起来。 宝玉听见温珏声音,回过神来,本想着躲开水澈,只是眼珠一转,微微抬头,盯着水澈挑了挑嘴角,笑道:“清河,刚刚泡了好茶,不请我品一盅吗?” 水澈见宝玉面若施脂,嘴角带笑,闪了闪神,道:“你会品茶?” 宝玉歪头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道:“不是有你在么,我看清河的架势,是懂茶道的,你便教教我怎么品茶吧?” 水澈抚了抚宝玉嘴角,笑道“好”。 两人气氛愈加暧昧,看的温珏心惊胆跳,只是自己刚刚已经逾矩一次了,若是再出声,恐怕主子要恼的。因此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什么都没看见。待到晌午,温珏方才问了一声:“主子,快用膳了,是摆在这里,还是到饭厅去?” 水澈想了想,道:“就在这里吧,宝玉陪我吃几盅酒吧。” 宝玉歪在花厅柱子边,低声笑道:“酒后最容易出事呢......” 水澈心里并未多想,其实此时,不管是宝玉还是水澈,大抵上都是把对方当做你情我愿的伴儿了。若说感情,倒像是一场局,都在设计着叫对方先喜欢上自己。因此两人酒后倒什么也没发生,反倒酒吃的越多,两人就越正经起来。 水澈道:“听说忠顺王府连续几日,门前路上都被人抹了油?” 宝玉无辜地笑道:“清河听谁说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可是忠顺王坏事做多了,得罪了谁?” 水澈摇头笑道:“平日里看你是个脸薄心软的,怎么会做这么无赖的事呢?” 宝玉辩道:“天地良心,我可是一肚子坏水儿,只是平日里没处发挥罢了。” 水澈失笑,揉了揉宝玉头发,道:“你是算准了他刚刚被父皇当庭训斥,此时不敢找你算账吧。也太淘气了些,还是小孩子呢。” 宝玉道:“清河这话说的自己心里不慌吗?我是小孩子......” 水澈见宝玉眉头一竖,意味不明地道:“确实不小了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两人散后,温珏又亲自把宝玉送出去,又说了几句改日要宝玉同自己看戏等语,宝玉一一点头应了。 宝玉从水澈府里出来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乌衣巷的薛宅,又亲自去谢了薛蟜。因着是晚辈交情,薛四老爷又不怎么看好宝玉,因此并未出面。倒是薛蟜,是个真性情的,拉着宝玉狠狠的咒了那长史一番。 宝玉笑道:“蟜哥哥这般,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薛蟜也勾了勾嘴角,不屑道:“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罢了,先前三番五次的派人到金陵勒索,老爷无法,只得散财免灾。后来因着冯紫英,我得罪了忠顺王府,才来京城住段日子,看看如何了解。” 宝玉见他并不避讳冯紫英的话题,有些疑惑,不知两人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没追问,只道:“能护着你家的,如今满京城也只有三位皇子了,薛家可是要站队了?” 薛蟜笑道:“谁说躲了忠顺王就一定要站队了?薛家一心想着皇上,只忠于今上,又如何呢?” 宝玉摇头道:“蟜哥哥这是哄我呢。”又道:“我给蟜哥哥提一人,叫李致的,蟜哥哥不妨和伯父商议了,若是有了结论,就来找我就是了。” 薛蟜想了想,点头应下,方才散了。 宝玉刚一回府,就有人来报,前些日子来打过秋风的刘姥姥来了。除此之外,清虚观的张道士也派了小道士来过,说是想请二爷去小住一段日子。 宝玉不知张道士是什么心思,但也知定是好意的,便点头应了,起身去贾母、王夫人处商议。起身来到贾母房中,见凤姐儿也在贾母跟前打趣儿,所以并不曾先提这话,这跟着说笑罢了。 正说着,就见周瑞家的进来。周瑞家的因得罪过宝玉,许久不曾近过宝玉的身,如今冷不防见了宝玉,唬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就想往外走。 凤姐儿见了叫道:“可有什么事?” 周瑞家的忙道:“刘姥姥要家去呢,怕晚了赶不出城去。” 因着宝玉上次为刘姥姥说话,凤姐如今与二房不合,自然也跟着不待见刘姥姥,因此并没有挽留的意思。刚要说话,偏生贾母又听见了,问刘姥姥是谁。凤姐便回明白了,贾母说道:“我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请了来我见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看一张古代的园林图片 36第三十五章 孕事 “娘娘,皇后娘娘又差人送了些酸梅过来。”抱琴捧了一个七角的玛瑙碗儿进来道。 元春正和太后身边的郝嬷嬷讨教生产注意事项,见抱琴进来回话,便点头应了,对郝嬷嬷笑道:“皇后娘娘慈悲,起先知道我吐得厉害,隔几日就送些酸果子来。” 郝嬷嬷听了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从何时起的?” 元春道:“自打太医瞧出身子之后就有了,姐姐素来照顾我,知道我的份例有限,便经常送酸的给我。”又低头抚了抚肚子,笑道:“姐姐还说,酸儿辣女,叫我多吃些酸的无妨,因此就算我不吐了,这果子也没停。” 郝嬷嬷追问道:“娘娘身边的嬷嬷没说什么吗?” 元春疑道:“难道嬷嬷在怀疑皇后姐姐?这不可能的,姐姐素来待我如亲姊妹般疼,最是和善的,还特意送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给我。” 郝嬷嬷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不妥,奴婢不过多问一句罢了,娘娘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 元春听到便点头应了。 等郝嬷嬷回了太后宫里,就将这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皇太后。太后听了,叹了半晌,道:“这孩子也实诚太过了,我还是放心不下啊。” 原来这孕妇吃酸的,也是有讲究的。妊娠初期不宜使用过多酸性东西,便是恶心想吐,也不能吃太多酸果子。孕妇刚刚恶心的时候,胎儿还未发育完全,若是吃多了酸的,生出来的说不定会是个残疾的。等到恶心一个月了,再吃多少酸的也就无碍了。 当然,这事几率还是很小的,一般人并不知道这个,若不是郝嬷嬷年纪大见识广,怕也是不知的。只是郝嬷嬷既然知道,皇后身边的几个嬷嬷里面,想来定然也有几个有见识的。太后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不放心元春的肚子,又对郝嬷嬷道:“贤德妃那里人手不够,你日后就去那里侍候吧,至于皇后那两个嬷嬷,还是叫他们回吧。” 郝嬷嬷忙点头应了。 这边四下无人,抱琴悄悄问道:“主子,现在就把皇后送的嬷嬷挤走,妥当吗?” 元春笑了笑,说:“这可不是我挤走的,太后不放心皇家子嗣,换了自己的人,有谁能说个不字呢?” 抱琴点头道:“其实那两个早点走也好,省的整日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她们安得什么心。” 原来元春怀孕初期,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喝口茶都想吐。元春虽未生过孩子,但也还记得赵姨娘怀探春、贾环时的样子,两相对比,便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问过太医,太医说这事因人而异,是正常反应,皇后送来的嬷嬷也说自己是小题大做。 元春听了,却并未全信,以邀皇上尝尝旧年梅花上的雪水为由,从皇上那儿讨了套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的茶具,又命抱琴亲自启了旧年埋在地底的雪水泡茶。再用自己惯用的杯子也泡了一样的茶,两相对比,味道便尝出不对了。 抱琴打碎了一只杯子,仔细研究了几日,才发现原来凤藻宫里的茶杯器皿,并碗筷果碟,都用猪油泡过。这猪油是个下作的东西,一般人家是不吃的,因着抱琴小时候家里过过苦日子,所以还记得。 这器皿在烧制过程中泡过少许猪油,然后又在外层裹了一层桃花、玫瑰的汁子,放置一两年再用,凭谁也尝不出来味道的。只是孕妇味觉敏感,虽尝不出问道,却也会犯恶心。元春是个茶道高手,又因着怀孕,两相对比才觉得有些不对。只是猪油虽能引得孕妇恶心,却也并不是什么要害的东西,元春正疑惑皇后为什么这么做呢,随后就收到了酸果子。 宫里吃食忌讳多,没有人会蠢到在吃食上面下功夫,皇后定然也不是在酸果子上做手脚的。元春命人细细查过,果子并没问题,也是孕妇寻常吃的。皇后这招做的滴水不漏,反倒叫元春无力着手。 元春心里虽疑惑,但因着没有证据,并未做声,只是悄悄的叫将皇后送的果子藏了,一点儿都没吃。最近眼看着肚子有七个月了,忙在太后身边的嬷嬷面前上了眼药,借机将自己宫里的人清理干净。 元春能想到的,太后自然也想到了。太后因着酸果子的事,想起了宫里这十几年的孕妇,妊娠反应都厉害的紧,心有怀疑,忙叫人查了。一查不要紧,稍微颜色好点的宫嫔,宫里器皿都有问题。像凤藻宫的猪油泡过的,其他宫里也有苦菜汁儿泡过的,也有甜菜花泡过的,都是尝不出来味道的。若不是太后心有怀疑,叫人仔细查了几遍,是查不出来的,手段绝对隐秘。 太后听了心里一紧,这么大的手笔,就只有皇后才有这个本事了。还是专门针对孕妇的手段,孕妇妊娠初期若是反应得厉害,吃不下去东西,那不还得上上下下一起找吃食啊,若是酸的、甜的吃多了,少不得要影响胎儿。难怪当初如贵妃的六皇子和二公主身子都是不好的,原来根在这儿。 皇后自己不能生,就抱养了三皇子,因着娘家势力,后位还算安稳。只是还是心里没底,对受宠的妃嫔生儿子,忌讳的很,生怕自己位子不保。 前些年宫里属如贵妃最受宠,共有三子一女,就是水晴、水卿、秦钟、秦可卿四人。只是如贵妃后来一步走错,没了下场,还连累了两个孩子。除此之外,如今还在的就是敏嫔膝下的一女,早就嫁人了。舒贵人也有个女儿,今年十三。再就是皇后名下的三皇子,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皇上子嗣稀少,太后心里忌讳的很,如今得知皇后并不怎么干净,自然大怒。只是这却作不得大事,若是捅出去,不过是皇后禁足几天罢了。所以太后并未做声,只想着日后又有妃嫔怀孕时,将她宫里的器皿全部换了就是了。 太后反复想了想,觉得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元春。不仅仅是元春的肚子,更重要的是元春这个人! 皇后早年也有过两个皇子,后来都夭折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当时最得宠的是三皇子的生母,皇后自然记恨。后来三皇子生母去的不明不白,皇后就抱养了三皇子,只是三皇子那时已经记事了,自然不入如亲生的贴心。 之后皇后有段时间一直把眼睛放在未出生的孩子上,想着抱一个不记事的,去母留子,自己好有个依仗。只是之后崛起的如贵妃是个厉害的,皇后没能得逞,这般便拖到现在。太后想着,若是皇后如今还没歇了心思,养了元春的孩子,不仅自己对不起贾母,更有愧与社稷啊。 如今水澈、水晴、水卿三人都长大分府了,若无意外,储君就在这三人里面定了。皇后再养嫡子,岂不又是一场争端?若是元春平安,她分位够高,自然能自己养着孩子,也就无事了。太后这般想着,又派了两个接生嬷嬷到凤藻宫预备着,又给凤藻宫的一应用具换了个遍,又日日盯着皇后动作,生怕有个万一。 水澈作为皇后养子,想的自然也是这样的。若是皇后抱了元春的孩子,那自己日后就少了个“唯一的嫡子”的名头。若是自己和贾宝玉、贾元春搞好关系,将元春的小皇子拉拢过来,日后就又多了个臂膀了。所以水澈早就将八个宫女送到宫里,不着痕迹的渗透进凤藻宫,等着她们自己有本事吸引元春注意了。 太后这番动作自然没想着瞒谁的,不过半日,大家也就知道了。 水澈听了这事,想了片刻,便叫温珏无事多请宝玉来往。水晴听了,冷笑了两下,也就撩开了。而水卿听了,温和的笑了笑,去太后那儿请安的次数又多了几回。皇后知道后,倒是悄悄撕了一方帕子,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法。妃嫔们知道太后这是在侧面点出,不相信皇后呢,便都等着看笑话。皇帝知道了,倒是没什么话,只是来凤藻宫更加频繁了。 ------------------------------------------------------------------------------- 宫里这些事儿,宝玉自是不知道的,宝玉如今正纠结着呢。原因无他,还是水澈府里的长史温珏。 这温珏自打上次宝玉去过三皇子府后,一见他就是热情过度啊。起先是乐于做媒,打探着谁家小姐合适,想给宝玉说门亲事,后来见宝玉没这个想法,干脆直接塞人了,男的、女的都有,长得好看的就往宝玉这儿送,弄得宝玉是受宠若惊。 后来宝玉感觉不对,仔细想了想,怕是他觉得自己和三皇子间有些过近了,所以才这样的。明白原因后就好办了,宝玉自然是不想放手的,就叫人学温珏的热情劲儿,直往他那儿送烟草。这是戒烟真人的死穴啊,三两武夷的金齿烟过去,就叫温珏口水横流三千尺。温珏也是个妙人,收了宝玉烟草就不好直接塞人,转而三天两头的就请宝玉去看戏,专挑颜色好的名角儿请,弄得宝玉是哭笑不得。 不过因着这个原因,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了。这两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儿的,臭味相投便称知己,慢慢的经常勾肩搭背的算计着坑人。比如给薛蟠起个“竹苞”的绰号啊(竹苞拆开来就是个草包),当着薛蟜的面雇个戏子跟冯紫英搭讪啊,合起伙来给水澈送美人图啊,两人经常一唱一和的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日正巧是薛蟜的生日,温珏是个平易近人的,和几人关系都很好,便也来了。薛蟜进京不过几月,熟人并不多,因着不是整生日,也没大办。就冯紫英、薛蟠、宝玉、温珏几人,请了几个戏子唱戏,在宝玉名下的酒楼置了桌酒席。 这几人算起来,除了薛蟠,都是有官在身的。 几人依次入座后,划拳行酒听戏唱曲儿,倒也热闹,独冯紫英一人闷闷不乐。 温珏便问:“小冯相公可是饿着了,怎得提不起精神呢,今天可是薛四公子的生日,不能扫兴。” 宝玉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你也太扫兴了,先罚三大海。” 冯紫英抬头看了薛蟜半晌,自己倒了三碗酒一口气饮了,壮了胆子方才道:“昨日母亲跟我说,给我定了门亲事......” 话音未落,就听“嘭”的一声,薛蟜的酒杯被他捏碎在手里。 冯紫英见了心疼,忙拉着薛蟜手,道:“我不过是这么一说,都是母亲无事操心罢了。你若是不想,我便这辈子不成亲了,你这是何苦呢!” 薛蟜看了眼温珏,笑道:“我唬你玩儿呢,你成不成亲,干我什么事!谁管你啊。” 冯紫英忙迎合道:“是是是......” 温珏笑道:“两口子打情骂俏也得估计点我们这群光棍啊,不过说到成亲,我才想起来,我主子怕是明年五月就要成亲了呢。”说完,抬头盯着宝玉。 宝玉执起酒壶,给温珏倒满,并未接这话,而是问道:“温大烟袋,殿下怎得给你起了个‘戒烟真人’的名字呢?” 温珏见宝玉不接话,也不勉强,顺着话一本正经道:“无量天尊,那是因为本公子信奉道教。” 薛蟠听了,不顾形象,一口酒喷了出来,“噗——,大烟袋,您老信教?您是信奉全真还是太一,怎得得个真人的封号?” 温珏摸摸脑袋,道:“是太一?不对,是全真,对对,是全真。” 宝玉笑道:“你怕是连太一全真有什么不同都说不出的吧,全真是食素的,既然如此,那这个鸡腿我帮你吃了。” 温珏忙道:“阿弥陀佛,不劳烦施主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还是我吃了吧。”言毕,赶紧把鸡腿塞到嘴里,不理几人嘲笑。 薛蟜见温珏这般耍宝,佛号道号的混念,就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呢。心下感动,也就暂时将冯紫英要说亲的事儿放开了。 几人散后,宝玉自己带着小厮回了贾府,还未走近,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官兵将贾府围个水泄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交往过的一个朋友车祸去世了,葬礼在明天。 肇事方酒后驾车,两车相撞后烧了起来,等火扑灭时,他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加上四年前初恋男友去世,这是我第二个去世的前男友了。 难道我克前男友? 突然想到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爱的人面目全非,你还会认出他来吗? 37第三十六章 乔迁 宝玉刚从薛蟜那儿回来,远处就见荣国府门前官兵把守。宝玉心里一紧,忙叫人四处看了,前后门皆有人守着,荣国府这边被围的水泄不通,宁国府却是安静得很。听了这话,宝玉方才放下心来。 宝玉想了半晌,觉得定然不是府里出什么大事了。元春现在怀有龙嗣,荣宠正盛,贾政刚刚外放不到一个月,还未到任,自己刚刚中了头名案首,在皇上面前的印象也好。更何况若是抄家问罪,定然不能只有荣国府被围。宁荣二府联络有亲,未出五服,关系紧密,若荣国府获罪,宁国府也应一样才对。 这般想着,就放下心来,起身走近了。 刚到门前,就有人认出他来了,“敢问可是贾家二公子?”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内监总管何海,因着见过宝玉两次,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宝玉见是他,心里一愣,忙见礼道:“是何总管,敢问这是......”一边说一边往何海手里塞了个玄奇暗金的扳指。 何海低头瞧了一眼,额头的皱纹凑在一起,笑道:“公子客气了,奴才特意在这儿等您呢。”忙将宝玉迎进府中。 宝玉心下郁闷,这是谁家啊,怎么反过来了。 进了府,就见府中五步一岗,也是守卫森严。宝玉走进了仔细瞧才瞧出来,这些兵不是一般人,都是大内的侍卫,除了皇上,连皇子也没权利动。宝玉心中一怔,忙低下头跟着何海往里走。 何海领着宝玉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李致李先生住的梨香院。李先生原来是住在宝玉外书房所在的静心斋的,后来宝玉搬进怡红院,李先生嫌院子大,自己一个人住着冷清,就搬进了贾环、贾兰读书的梨香院。 宝玉见此,低声问道:“何总管好歹透个信儿,这到底......” 话未说完,就听何海道:“公子不必紧张,并无外人,不过是咱家来传万岁爷的旨意,李大人想见公子一面,奴才这才等在门外。” 宝玉听了不再言语,跟着何海来到李先生屋里,就见李先生手里攥着一方旧帕子,立在窗前。见宝玉来了,笑道:“宝玉回来了。” 宝玉看了一阵心酸,李先生转头对何海道:“我们师徒有些私房话要说,何总管能否请个方便?” 何海忙点头应道:“只要李大人跟咱家走,什么都方便,都方便。” 何海出去后,李先生叹了口气,转身坐下。“何海是他身边的老人,我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还经常叫何海打掩护呢。如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小太监成大总管了。” 宝玉强笑道:“先生多想了,我......”我了半天,劝慰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李先生见了,好笑道:“我不过是感慨几句,怎得把你吓成这样,怎么说我们也是......”李先生说到这儿,老脸一红,不再言语。转而道:“总之是不会有事的,不过是两人拈酸吃醋,不会怎样的。” 宝玉见了,也知是自己在吓自己,皇上是真心有李先生的,否则怎么会明知皇家子嗣稀少,还会为了先生舍了一对子女?两人不过都要强了些,都抹不开面子低头罢了。 李先生又道:“何海刚刚来传旨,皇上命我复起,继续回朝做官,又赏了我一处宅子,命我马上搬过去。” 宝玉疑惑道:“既是如此,怎得还带了这么多兵?弟子还以为是来抄家的呢。难道是皇上怕先生翻墙跑了?是了,这事儿先生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李先生面色一怔,气道:“小子皮紧了,敢跟先生开玩笑了。” 宝玉见此,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先生定然有过“翻墙而逃”的前科,怕先生恼羞成怒,忙不再提这个,转而道:“那先生是如何打算的?” 李先生道:“万岁爷下了旨意,咱们升斗小民当然要遵从。我叫你来,不过白叮嘱你几句。皇上赐的宅子在乌衣巷,离这儿不远,你还是要每日去交功课的,别想着我不在了就偷懒。若是被我发现你有所懈怠,就等着挨板子。” 宝玉笑道:“师傅有令,弟子自当遵从。”宝玉眼珠一转,又道:“先生,皇上命你即刻搬过去,此时定是在那儿等着呢,先生快去见见吧,省的思念过甚......” 李先生哼道:“叫他等着去,我好歹还得收拾收拾东西呢,你也收拾收拾衣裳,帮为师搬搬家。” 宝玉怔道:“这......小别胜新婚,弟子不好打扰吧,不如明日,明日弟子一定......” 宝玉话未说完,李先生抬腿就是一脚,笑骂道:“皮猴儿,快别贫嘴了,一会儿见了你师母,可别丢为师的脸。” 宝玉问道:“师母?原来先生本事了得啊,弟子佩服佩服。” 两人换过衣裳,又叫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些李先生常用的东西就走了,其余家当随后会有人去搬。 路上何海擦擦汗,对李先生道:“李大人果然慈善,不难为奴才,否则奴才这条小命儿可就不保了。” 李先生笑道:“快别装可怜了,我还不知道你,说说,他是怎么下的旨?” 何海瞧瞧侍卫都远远的,听不见,才低声道:“不瞒李大人,皇上原话是,不管是哄也好,是骗也好,是求也好,是哭也好,总之得将大人请来,否则奴才就得日日睡在荣国府门口了。” 李先生听了,嘴角微微勾起,看的宝玉直想笑。 几人来到乌衣巷,就见街东第一家,府前大大的匾额,写着“李宅”。进门绕过挡石一看,前出廊后出厦,正房五间为上,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 紧走几步,亭台楼阁,花鸟仙鹤,风景俊秀,别具匠心。 宝玉低声笑道:“先生,这算不算金屋藏娇啊?” 李先生瞪了宝玉一眼,也不做声。 几人来到正厅,往屋里一看,化露天机,别有洞天,迎面摆丈八条案,上有钧窑瓶、郎窑罐、轩窑盖碗,古月轩的果盘,案前摆一木八仙的桌子,一边一把花梨太师椅,香施芯佩罗垫。墙上挂的是,唐伯虎的美人,米元章的山水,刘石庵的扇面,铁宝的对子,板桥的竹子,松中堂的一笔“虎”字,正中央是皇上御笔亲自画的锦绣图。 李先生见了那画,眼睛一酸,还未言语,就听身后一声“致远”,几人回头,正是当今圣上立在门口。 何海冲着宝玉打眼色,两人悄悄的溜了出去,留着皇上和李先生在屋里说话。两人不敢走远,立在院里候着,以防屋里有什么吩咐。两人都没什么听墙角的胆子,因此站的远远的,就这样,还能隐隐听见屋里面“噼里啪啦”摔杯子摔椅子的声音。 宝玉心里一颤一颤的,这两人是在吵架呢,还是房事太过激烈了?怎得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何海在一旁偷笑道:“这还算好的呢,公子慢慢就习惯了。”听的宝玉直心疼屋子里面的摆设。 等了三个多时辰,站的宝*都酸了,才见李先生雄纠纠气昂昂的打开门,道:“何海,叫人收拾收拾屋子吧。”又对宝玉道:“你也进来见见你师娘。” 宝玉听了心里一乐,敢情真是先生更胜一筹啊。 宝玉进屋,见皇上神色僵硬的坐在太师椅上,敛了敛心神,表情严肃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奉茶道:“弟子贾宝玉见过师母。” 水晟睿也不恼,只忍不出笑,对李先生道:“致远教出来的徒弟,和你自己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李先生眼睛一横,道:“这礼你受还是不受?” 皇上忙点头,道:“我应下就是了。”伸手接了宝玉递过来的茶。 李先生得意道:“你别看我这徒弟年纪小,那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从小就在我膝下孝敬这。宝玉是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堪比管仲乐毅之贤。” 水晟睿听了,摇头笑道:“哪有你这般自己夸自己弟子的。” 李先生仰头哼道:“大丈夫难免妻不贤,自然得找个好徒弟,指望着日后能有个伴儿了。” 水晟睿冷笑道:“怎得,若我不来找你,你就要跟着这黄毛小子过一辈子不成?” 李先生在皇上面前像爆竹似的,一点就着,听了这话,冷笑道:“我为了某人离家三十年,如今年过不惑,难不成还得凄凉终老,死后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不成!” 皇上听了,忙低头道:“是我一时口误、口误。” 宝玉见李先生还要纠缠,忙低头道:“先生可还有吩咐?” 李致刚要说话,被宝玉打断,自己想了半晌,也觉得没趣儿,道:“没你的事儿了。如今我平安乔迁,没被人卖到西北做奴隶去,没有生命危险了,也用不着你保驾护航了。你又认过师母了,也没什么事儿了。” 又道:“你今天本就出去一天了,况且刚才某人㎏大惊小怪兴师动众的,少不得你祖母、母亲要担惊受怕一回,你也回去安安她们的心。” 宝玉听了,给二人又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 水晟睿见宝玉出去了,正色道:“你怎么今天把他带过来了?” 李致冷笑一声,“当然是以防万一,若是你翻脸不认人,有这弟子护着,怎么着也能留个全尸啊。” 水晟睿听了觉得怪没意思的,低声道:“你还在怪我不成?” 李致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还计较什么呢,我不过是心里不痛快,说说嘴还不成么?” 两人又聊了半晌,最后还是聊到床上去了,等李致腰酸背疼的起身时,就听门外何海道:“启禀两位主子,贾公子派人送礼来了,说是......” 李致听了,眼角一扬,笑道:“说的什么?” 何海回道:“说是给师娘补送的见面礼。” 水晟睿听了皱皱眉:“他不会是借机贿赂吧?” 李致笑道:“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酸味儿呢,小孩子的醋你也吃!要不是我没娶亲,孙子都快有这么大了。” 李致说的夸张了些,但水晟睿也知道是自己小心眼儿了,忙转移话题,对何海道:“你把东西拿进来瞧瞧吧。” 何海进来,一步路分三步走,慢慢的往前蹭,李致见了,笑道:“可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吓的你这么样。” 何海忙跪倒道:“是十个大红石榴。” --------------------------------------------------------------------------------- 这边宝玉回府,果然众人都聚在贾母房中。 见宝玉进来,王夫人忙起身,道:“快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贾母也忙拉着宝玉仔细打量。 宝玉笑道:“并无大事,倒叫长辈们费心了。皇上不知怎得想起李先生来了,下了恩典,封了从一品学士,又赐了宅子。因着朝廷有事,命先生即刻搬家,那边有大臣相迎,有要事相商呢。先生想着这是我拜见朝廷重臣的好机会,就叫我一同去了。因着皇上身边的内监总管在,不好往内宅传话,所以叫老太太、太太担心了。” 王夫人听了,忙出了一口气,埋怨道:“也不换个时候过去,倒叫我们吓一跳,来了那么多兵马,还以为出了大事呢。” 贾母皱眉驳道:“这是好事,宝玉的先生升了官,日后宝玉出仕也有个依仗。这动静越大,就说明这李先生越是个有本事的。”又道:“明日你亲自备一份厚礼,叫宝玉送过去,祝贺先生乔迁之喜。” 王夫人听了,忙应了下来。 凤姐在旁边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原本嫁进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府里是贾琏袭爵,自己是长房长媳,进来就管家。如今倒好,虽名义上管着家,也只有内库一处的钥匙,府中放贵重物品的秘库,钥匙还在贾母手里,王夫人又把着府里铺子上的账本不松手。这钱在自己手里是只出不进的。 原本宝玉找了个没什么名气的老师,自己还好笑了一阵子,如今看来,这是贾母托娘家特意求来的呢。这先生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复职之后一下子就成了从一品。宝玉明年又要去参加乡试,不可能不中。况且二房嫡女又封了贵妃,还怀了皇家子嗣。这二房的势头是越来越大了,日后少不得得给二房让路了。 凤姐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脸色不太对。只是贾母在算计着明天给李先生的备礼,并未主意。倒是王夫人和宝玉,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第二日,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是迎春的奶嬷嬷王嬷嬷手脚不干净,拿了姑娘的东西换了吃酒,被迎春屋里的丫鬟戳破,两厢闹了起来。 因着几位姑娘都是在园里住的,由李纨带着教导针线女德,所以这事儿若是闹大了,头一个就是李纨的不是。纵容下人偷姑娘的东西,二房长媳苛待大房庶女,这名声传出去了,大房二房几个姊妹,名声都是有碍的。 宝玉听了这流言,心里哭笑不得。凤姐儿可是最近忙昏了头了,这出的是什么昏招。她当李纨是好惹的不成?况且这事儿出在大房庶女身上,凤姐儿这做嫂子的责任也不小。而且这王嬷嬷被有贾母、宝玉撑腰的教养嬷嬷敲打好几次了,若没有特殊原因,怎得还敢手脚不干净? 这边李纨听了这风声,思量了一回,冷笑了一声,起身去了探春的秋爽斋。 探春这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心中不屑,又一想到“物伤其类”“齿竭唇亡”二词,又不忿了一回,听说李纨来了,忙起身迎了出来。 “难道三姑娘不欢迎我不成?若是这般,我可是要走了。”李纨打趣道。 探春忙道:“嫂子说的什么话,可是叫我冤死了。” 两人打趣一番,又商议了几句话。 次日,探春下了帖子,请众姐妹结社作诗。 “我不算俗,偶然起了个念头,写了几个帖儿试一试,谁知一招皆到。” 作者有话要说:李纨也不是泥捏的老好人呢。 原著中李纨几次帮平儿说话、讽刺凤姐儿,看起来都是意味深长的,也不是一心管教儿子不参与宅斗的。 而且根据凤姐儿说的李纨的月例银子和年底分红,看起来贾母和王夫人待她比表面看起来要好很多,贾母、王夫人也几次说她招人疼等语。 可见李纨只是性格使然,不擅长逗长辈开心,也是个受宠的。 唉...李纨这样寡言事儿少不得罪人,银子多不操心,多好啊,比起来凤姐儿貌似没李纨这么聪明了。所以说藏拙还是很重要的。 42第四十一章 鸳鸯 贾府百年基业,积下来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排场体面,还有一房一房日久根深、互通有无的奴才们。 这些奴才们管着贾府内外事务和合府的下等奴才,男人管外,女人管内。首当其冲的就是赖嬷嬷一家,赖家在贾府也有好几十年了,体面大得很,正经的主子都不敢小瞧。奴才做到这儿份上,再不知收敛,就有找死的嫌疑了。 赖家在贾府经营几十年,深知贾府一应大小阴私,因管着事,也就慢慢地积攒了家业。赖大家里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这哪里是奴才的样子,小官小户人家都不敢比的。赖尚荣甚至捐了个七品知县。 好比帝王对功臣总是要鸟尽弓藏的,贾家自然也不能看着赖家继续坐大。本来贾母对赖家忌惮只有三分,可是经宝玉时不时的挑拨,这忌惮就升到了五分。主子忌惮下人,稍有一点苗头就不得了了,是以贾母快打斩乱麻的拔了赖家。 本来一赖家数十年经营,这事儿不能这么顺利。只是架不住宝玉下手早,早在两年前,宝玉就起了这心思,悄悄与王夫人说了。王夫人连周瑞家的都没告诉,只自己悄悄的在暗中查看,一点点不动声色的把赖家人从要紧的位子上挪走。这才有了今天。 宝玉下手的时机也是特意挑的,赖尚荣做了官,若是想有个善终,就不能和贾家翻脸。如今正好借着赖尚荣的风光,把赖家放出去,外人也只以为是赖家熬出头了,终于不用做奴才了,赖家也只得认下。 有了赖家的先例,府中有段时间人心惶惶的,那些有脸面的管家,很怕自己也被赶出去。赖大一家出去了,府中最有脸面的,就剩下林之孝一家了。这林之孝一家不算什么纯良之人,但在贾府中也难得了,水至清则无鱼,王夫人为了安抚林之孝一家,便稍微对宝玉提了提小红。 小红为人聪明机智,巧舌能辩,是林之孝两口子的独女。宝玉早先就有意叫金风提点她,为的却是贾芸。贾芸在大观园里领了两次活计,日子渐渐宽裕起来,心里想着宝玉,此后也进来请过几次安。宝玉有意提点他,试了几次后,便给了他一个大活计,叫他帮忙在通州置办个庄子。贾芸亲自带人筑山、叠石、理水、种植花草、布置园路,庄子建成后颇有几分苏州园林的味道。 贾芸将宝玉私下悄悄置办的产业打理的稳稳当当的,宝玉本就想奖赏他。正巧赶上想要安抚林之孝一家,便将小红和贾芸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两人早就两情相悦,知宝玉有心成全,自然无不欢喜。宝玉念着小红好歹也跟着自己许多时日,与金风相处的又好,是个忠心良善的,便认了娘家。叫金风备了十六抬嫁妆,林之孝一家也备了十六抬,一共三十二抬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了。婚后贾芸、小红二人主要帮宝玉打理明面上的产业,紫薇、朱瑾则转入地下。 王夫人见宝玉将小红嫁给贾芸,心里满意,觉得宝玉长大了,做事愈发稳妥。高兴之下,便也出了两套金头面、两套宝石头面、一对金镯子、一对白玉镯子,给小红添妆。宝玉见王夫人高兴,忙趁机说了分家的事。 王夫人大惊:“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做什么?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宝玉道:“母亲不要急,并不曾有人与我说什么,只是我的一个念头,还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王夫人劝道:“你不知这世家大族的好处,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分家呢。” 宝玉道:“母亲听我说,我并不是突然起意,也不是想着现在就分家。而是只有这么个想法,想告诉母亲。”说着,给王夫人斟了盏茶,道:“如今府中袭爵的是大伯父,不过是个一等将军,到了二哥哥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国公府,不过只剩下个架子,还有祖母的一等诰命。咱们分不分家,有什么区别呢?日后亲戚往来,还是一样的。” 又道:“就像前些日子我们撵了赖大一家一样,贾家在皇家眼里,不过是个坐大了的奴才,整日应该小心为上。东府经常宴请世家子弟,日日饮酒唱戏,很是不像,幸好咱们府上如今与他们疏远了,否则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王夫人道:“那便是了,这是东府的事,是福是祸,不是分家就能逃过去的。” 宝玉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贾家养我多年,我既然享受了贾家给的富贵荣华,自然得尽一份力。只是若还在府里,那我们就永远只是二房,有大房在,怎么都轮不到我们说话。你再看前些日子查出来的赖家,那些金银物件,咱府里主子奴才一大家子的人,盘根错综,日后怕是不好打理,不如简单点好。” “而且,以如今大房二房来往来看,分家是早晚的事,不如早准备。我们早晚都是得搬出去的,何不早些寻了宅子,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宝玉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车的话,其实并不是劝着王夫人分家。这分家是早晚的事,不需要宝玉多少什么。他只是怕王夫人一时想不开。原著中,贾家后期内宅琐事一直拉扯不清,怕是就是和分家有关。宝玉早些告诉王夫人,自己无意留在荣国府,不如早些准备,这就是给王夫人做的心理准备。省的王夫人最后为了夺这点家业,做出什么蠢事来。 宝玉这边跟王夫人交过底后,心里又放下了一块石头,心情舒畅,起身来了李先生家。 “先生,先生,我肚子饿了。”宝玉人还未进门呢,就先嚷道。 李先生眼睛一翻,“瞧你那点出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没进门呢就想着吃,你也好意思?” 宝玉笑嘻嘻道:“先生,咱两谁跟谁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人实在,玩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 李先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中午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不跟上。” 宝玉忙起身,拍着屁股跟李先生来到饭厅。结果打眼一看,饭厅正中坐的稳稳当当的正是当今皇上水晟睿!宝玉忙停住脚步:“那啥......先生啊,我突然想起来,母亲给我留饭了,我先走了哈,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李先生顺手拽住宝玉衣领:“跑什么,他能吃了你不成?” 原来宝玉先前为了给先生撑腰,咬着牙叫了皇上两声师娘,事后怕皇上蓄意报复,一直没敢露面。每次都是算好了时间,在水晟睿不能出现的时间,来李宅请安的。今天没留神,不想这堂堂一国之君,也跟自己一样无耻,竟然来蹭饭。 宝玉道:“哪有,这不是偶见天颜,心情激动么。我是荣幸的不知如何是好,自愧于国于民无用,想回去苦读呢。” 李先生冷笑道:“苦读个屁!”抬脚将宝玉踹进去了。 宝玉见逃不掉了,忙恭恭敬敬的给水晟睿请安,动作一丝不苟,分毫不差。 水晟睿笑道:“呦,这不是致远的宝贝弟子吗?怎得今儿个不叫师娘了?” 宝玉极为无耻道:“误会误会,皇上英明神武、龙马精神、高大威武,怎么能是师娘呢,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啊。” 水晟睿对李致笑道:“致远,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弟子啊,这嘴皮子和你当年有的一拼啊。” 李先生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敢再把我徒弟吓走了,我就玩你儿子去。”宝玉脑后瞬间飘过三道黑线,敢情先生这是没得玩,找自己取乐来了。 水晟睿看了看宝玉,笑道:“长得不错,唇红齿白的,倒有副好皮相。”伸手挑了挑宝玉下巴,端详半晌,笑道:“不如给我做儿媳妇吧。” 宝玉一惊,大叔,这是红果果的调戏啊,您不害羞么! 三人或真或假的试探了几句,宝玉心中明白了,这是皇上知道自己和水澈天天传情书的事儿了,来这儿相看儿子外室了。心中咬牙,这一家人都是不正经的。 --------------------------------------------------------------------------------- 王夫人给惜春请了画画的女先生,惜春便日日在宝玉空出来的怡红院画园子。黛玉、探春、李纨、迎春、宝钗等也多往那里闲坐,一则观画,二则便于会面。 如今天气凉爽,日复见长,黛玉的宿疾却不曾范,贾母、王夫人都阿弥陀佛了一回,忙给林如海去了信。林如海见了心中欢喜,正好明年可以进京述职,便思量着想要留在京城,私下跟黛玉通了信儿,喜得黛玉翻来覆去,直到四更将阑,方渐渐的睡去,暂且无话。 次日,凤姐儿见邢夫人叫她,不知何事,忙穿戴了一番,坐车过来。 一进门,见邢夫人将房内众人人遣出,悄声向凤姐儿道:“叫你来不为别事,有一件为难的事,老爷托我,我不得主意,先和你商议。老爷因看上了老太太的鸳鸯,要他在房里,叫我和老太太讨去。我想这倒平常有的事,只是怕老太太不给,你可有法子?” 凤姐儿听了,心里大惊,忙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那里就舍得了?前些日子鸳鸯家去了半日,老太太竟然连晚饭都未用呢。” 邢夫人冷笑道:“就是老太太心爱的丫头,这么胡子苍白了又作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作房里人,也未必好驳回的。我叫了你来,不过商议商议,你先派上了一篇不是。” 凤姐听邢夫人这意思,竟是打定主意了的,忙用话搪塞过去,心里暗想,这儿事断不能成的,自己得脱出身来。 邢夫人下定决心,便命人来换衣服。凤姐忙着伏侍了一回,娘儿两个坐车过来到贾母处。凤姐儿寻了个借口先走了一步,却未注意一个三等的小丫头悄悄溜走了。这丫头原是受过平儿恩惠的,忙到平儿处报了信,平儿听了,思量半晌,叫人告诉了李纨。 李纨寻思着,素日里听鸳鸯的口风,定然是不做小的,鸳鸯性子烈,此事必定闹大,到时候鸳鸯给了大房没脸,日后岂不偏向二房。忙去了王夫人处,将这事儿和自己的想法说了。王夫人心里满意,对李纨道:“鸳鸯年纪也大了,按理说该有个前程。听你的口气,她是不愿留在府里的,外面的又配不上她这么个懂事的孩子,不如叫宝玉在外面打听打听,有什么知道上进的小户人家。哪怕清苦点儿也没关系,咱们这样儿的人家,多给她几两嫁妆银子就是了。” 李纨听明白了,王夫人这是准备作收渔翁之利呢。等鸳鸯因着这事儿等罪了大房,日后定然得靠着这边。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何管得了她的出处呢。王夫人用她的前程拿捏着,不怕她不向着二房。鸳鸯虽只是个丫头,却比得正经主子有用处几分。王夫人这是不打算管了,思及此处,李纨忙低下头,道:“还是太太想的周全。” 两人略坐了半晌,起身一起来到贾母处。可巧薛姨妈、凤姐儿、宝钗等姊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王夫人见贾母脸色,知道她还不晓得这事儿,心中暗喜。忽见鸳鸯拉着一媳妇冲了进来。 鸳鸯拉了她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边哭,一边说,把邢夫人怎么来说,园子里她嫂子又如何说,今儿她哥哥又如何说。 “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索性说我恋着府里几位哥儿,不然要等着往外聘,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究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又说了些要做姑子的话,一面说着,一面左手打开头发,右手便铰。众婆娘丫鬟忙来拉住,已剪下半绺来了。众人看时,幸而她的头发极多,铰得不透,连忙替她挽上。 贾母听了,气得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转头见王夫人在旁,心里一想便明白了,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气不过,想着弄开了她,你们好摆弄我!” 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李纨一听见鸳鸯的话,早带了姊妹们出去。探春有心,想着因着亲戚关系,此时薛姨妈、宝钗都不敢劝,迎春不善言,惜春年纪小,这正用着女孩儿之时。 因此,探春在窗外听了一听,便走进来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要收屋里的人,小婶子如何知道?便知道,也推不知道。” 贾母其实也不过说了一句,自己如今驳了大房的面子,若再发作了二房,岂不是两边都没人用了。因此见探春劝,便顺着笑道:“可是我老糊涂了!”又叫探春替自己给王夫人赔不是,话里话外提上了宝玉,凤姐儿见此也上前凑趣,逗得大家一笑。 就听外面小丫鬟回说:“大太太来了。”王夫人等人忙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章4000+的,皇后打滚求表扬~~~ 啦啦啦,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43第四十二章 柳湘莲 话说王夫人听见邢夫人来了,连忙不怀好意的迎了出去。 邢夫人犹不知贾母已知鸳鸯之事,正还要来打听信息。进了院门,早有几个婆子悄悄的回了她,她方知道事情闹大了,惹了贾母生气。待要悄悄回去,又见王夫人迎了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进来。 邢夫人先向贾母请安,贾母一声儿不言语。邢夫人脸上不好看,凤姐儿见邢夫人进来,早就推说给宝玉的小厨房还没收拾好,借口避了出去。鸳鸯、薛姨妈、王夫人等恐碍着邢夫人的脸面,也都渐渐的退了。屋里只剩邢夫人与贾母两人。 贾母见无人,方说道:“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 邢夫人满脸通红,回道:“我也是劝过几次的,只是老爷一心瞧中了鸳鸯。” 贾母道:“你拍着心算算,这阖家大小,谁不知鸳鸯是个最有心的。素日里我想不到的,她想得到,别人不敢驳回的,她敢驳回。偏还是个心善的,从不仗着势欺负谁。我身边是再也离不开她的。不只是我,你兄弟媳妇本来就老实,虽你一个媳妇帮着,却也是人少事多。她们两个就有一些不到的去处,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所以不单我得靠,连你小婶、媳妇也都省心。你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他若是真想着要颜色好的,不管多少钱,我替他买了,只这一个鸳鸯不行!” 这话说的意思多了,大太太贤惠的过头了,可不是女德没学好?鸳鸯时常提点着管家的二太太,和帮忙的王熙凤,那就是代表着贾母的了。本来就是一个丫头的事情,贾母一提到管家,就能让人往邢夫人夺权上面想。末了,贾母还不动声色示意邢夫人给贾赦买几个小老婆。 这一通话说下来,邢夫人是面红耳赤,闹了个没脸,刚想辩白。就听贾母道:“请了姨太太、你姑娘们来说个话儿,才高兴,怎么又都散了!” 外面丫头们忙答应着去了。众人忙赶的又来。贾母这一打岔,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邢夫人脸色不好,却也无可奈何。众人又凑在贾母跟前打牌,半日方散。 这边邢夫人回去,将方才贾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心中不平,又含愧,自此便告病,不敢见贾母。又各处遣人购求寻觅,末了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名唤嫣红,收在屋内。 这嫣红却不是旁人,而是宝玉的人。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是从妓院里买了姐妹二人,将妹妹攥在自己手里,姐姐改名换姓的塞到大房做个钉子。谁知这嫣红是个有手段的,学者那穷苦人家出身的样子,一门心思的摆出过日子的架子,倒引得贾赦神魂颠倒。鸳鸯觉得是这嫣红是替自己受罪,虽不是十分愧疚,却也力所能及的提点了两次。不过几个月,嫣红就在大房众多姬妾中站稳了脚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日,冯紫英置办了一处私宅,请平日里交好的世家子弟们来吃酒看戏。宝玉同薛蟠搭伴,一同去了。 冯紫英新宅在城西最繁华处,门前就是一条商业街,对面是家饭馆。这样的宅子,一般官宦人家都是不屑的,冯紫英却也不在意。只说这是大隐隐于市。进门瞧去,院子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潘家二公子潘荣学 外面厅上,不过是潘家二公子潘荣轩、锦乡伯公子韩奇、陈也俊、卫若兰等人。薛蟜倒是一副主人模样,四处招呼众人。宝玉见了暗笑,倒是薛蟠,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薛蟠心中一直觉得冯紫英配不上幺儿,却又劝不得。听了宝玉出的馊点子,折腾了冯紫英几回,冯紫英是好脾气的,一副我让着你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态度。倒是引得薛蟜心疼了。薛蟠无奈,只得作罢。 冯紫英这处私宅,其实就是用来和薛蟜相会的。薛蟜断袖的事情,他老爹早就无可奈何了,只是坚决不让冯紫英进门。冯紫英便买了这处宅子,名义上是借薛家暂住,实际上是自己有个落脚的地方。薛家四房进京的,不过薛蟜父亲带着几个姨娘,并管家等人。薛蟜母亲早逝,去父亲感情一般,加上最近有个姨娘有了身子,所以就搬出来了。 薛蟜是个聪明的,手里有几处赚钱的产业,借着皇商的名头破格参加了科举,考了个举人,自立门户并没什么困难。只是终归是商贾出声,考个举人也就到头了,不能继续考了,只得着手打理产业。不管怎么说,这冯薛二人也暂时能平静一段日子。 再说薛蟠这边,薛蟠整日里经常跟着世家子弟们吃酒看戏,因其中有个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听这柳湘莲最喜串戏,串的又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戏子。心下起了轻浮的意思。这次见柳湘莲也在其中,心下痒痒,不由得露出几分意思。 宝玉知道原著中薛蟠是吃过柳湘莲的亏的。只是那柳湘莲和薛蟠,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相像的,都是豪情仗义之辈,因此有意叫他二人交好。便私下问薛蟠:“怎得,你看上了他?” 薛蟠笑道:“嘿嘿,不瞒宝兄弟说啊,上次在潘二那儿看见小柳,我就一直记在心里啊,这几日不见,我都急死了我。” 宝玉笑道:“薛大哥这是害了相思疾啊。我只告诉你,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你觉得他可是好轻浮的?” 薛蟠忙摇头道:“宝兄弟想哪儿去了!我是真心想和小柳结交一二的,只是不知如何说起。” 薛蟠素来是个嘴笨的,宝玉见他吞吞吐吐,心里明白,这薛呆子是动了心了。转眼一想,奸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一会儿把柳兄弟请到咱们这桌来,咱们只管聊天吃酒,你素日里是最豪爽不过的,若是高兴,只管多吃几杯。散后,我们只叫柳大哥照顾你。” 薛蟠摇摇头:“不成、不成,这有何用?” 宝玉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想柳大哥这种不拘小节的,最是怜贫惜弱的了,你在他面前可怜一点,软弱一点,说不得他就心疼了呢。” 宝玉这话极为不靠谱,谁知薛蟠是个傻的,心下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竟然点头应了。 宝玉与柳湘莲也是极熟悉的,柳湘莲见宝玉叫他,不疑有他,串了场戏,便坐到了宝玉这桌。宝玉拉着素有海量的潘荣轩几人,一起拉着薛蟠灌酒。这酒词也是层出不穷,到了最后,连祝贺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都出来了。柳湘莲见了,心下好笑,倒觉得这薛蟠有几分呆意,却也不那么讨厌了。 柳湘莲刚想劝几句,谁知就听薛蟠醉醺醺的道:“小柳儿,好兄弟,你可得小心,别叫这几个占了便宜去,他们都不安好心。” 柳湘莲心下气愤,觉得薛蟠是在轻薄与他,是以不再说话。 宝玉见状,道:“柳大哥太过心善了,就薛大哥哥这话,凭他好意歹意,都得灌他几大海。” 柳湘莲见宝玉拿了烈酒来,心下高兴,也开始给薛蟠灌酒,只等着他出丑。 薛蟠却没想那么多,只拿眼看湘莲,心内越想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让,自己便吃了又吃,不觉酒已*分了。 席散后,宝玉起身道:“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怕是得出城一趟,薛大哥哥醉成这个样子,我却十分不放心,柳大哥不如帮我这一回吧。” 柳湘莲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刚想拒绝,宝玉又道:“薛大哥哥为人有些不知深浅,却最是善良豪爽的,他素日里若是怠慢的柳大哥,你只管教训他一通就是了,千万别放在心上。”又道:“他酒品不怎么好,我只怕一般人制服不了他呢,柳大哥武艺好,只帮我这一回吧。” 柳湘莲无法,只得叫小厮雇了一辆车来,亲自把薛蟠塞到马车里。 宝玉见此,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边薛蟠,上了车就酒醒了三分,只是心里记着宝玉的话,抱着柳湘莲不撒手。薛蟠是谁啊,薛宝钗同父同母的哥哥,长得自然也不差。此时酒醉,面色酡红,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柳湘莲道:“薛兄放手,我差人送你回家吧。” 薛蟠如何肯的,这拉着柳湘莲不撒手,“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家。” 若薛蟠此时清醒,柳湘莲定是不饶他的,只是如今见薛蟠似是不知人事,也不便计较。只得咬着牙,改了主意,对小厮道:“回家去吧,把这个傻子塞到柴房里去,看他还醉不醉。” 薛蟠见美色当前,哪里还听得见什么柴房啊,此时醉醺醺的,只趴在柳湘莲身上乱比划。 这边宝玉心满意足,带着几个小厮来到乌衣巷找先生。 今年春天,贾赦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混号叫石呆子的,穷的连饭也没得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来。贾琏四处求人,方才见到,说是拿扇子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回来告诉了贾赦,贾赦便叫他买了来,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饿死冻死也不卖! 宝玉一听这事,便知不好。原著中贾府被抄,这事儿也算一条罪名。下一步,只怕就是那个面善心黑的贾雨村出手,害的石呆子坑家败业,夺人扇子了吧。宝玉是知道贾赦的,不过是一个好色的宅男,若说收藏扇子,这事原也有。只是不过都是些附庸风雅之举,并未有多爱,怎得如今就为着几把扇子牵肠挂肚了呢。 宝玉心下疑惑,派人去问了跟着贾赦的小厮,又叫人细细的打听了,查来查去,方才知道,这事儿全是薛家一个叫张德辉的掌柜的撺掇的。这张德辉年过六十,自幼在薛家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二三千金的过活,原最是个忠心可靠的。 宝玉见此,便知道此事怕是有些蹊跷。若说薛家出的手,只怕没人会信。薛家如今能指使张德辉的,只剩薛姨妈、薛蟠、薛宝钗三人。薛姨妈和宝钗住在内宅,一举一动瞒不过人去,更何况她们哪里能知道石呆子有扇子呢。薛蟠也是个呆的,他若能有这番心机,怎能到如今这步田地。最重要的是,薛家没有理由动手。 宝玉无法,只得去找李先生,看看是谁想害的贾家背上官司。 李先生见宝玉来了,笑道:“不是去吃酒了么,怎得还过来了呢,我只当你今日不来了。” 宝玉道:“先生,先生,我告诉你,我今日可是做了回红娘呢。” 李先生眉头一竖:“你整日里不学好,竟读写杂书!竟然还知道红娘是谁!” 宝玉一听不好,连忙赔笑道:“先生说什么呢,我是听不懂的。我陪祖母听戏时,只听过游园惊梦一出,红娘可是里面一个旦角。” 李先生本就无意计较此事,因此只当做信了,不再追究。 宝玉见此,忙把薛蟠的丑事说了一通,洋洋得意自己拉媒牵线。 李先生疑道:“我素日里听你说,那柳湘莲也是个好的,你怎的如此害他?” 宝玉委屈道:“先生怎么这样说我呢,我可是真心想祝他们终成眷属的。” 李先生哼道:“那个薛蟠怎样,你还不知吗,胡作非为,斗鸡走狗的,简直混账。” 宝玉辩道:“俗语说:大粪臭污,其质倒可肥田;乌龟丑陋,皮肉却能延寿。薛大哥哥虽然不知上进,却也没坏透呢,有人贬促他也是好的。”有问:“先生,因着我大伯去寻扇子的人找到了吗?” 李先生道:“找是找到了,只是你却做不了什么,老熟人——忠顺王。” 宝玉听了,咬牙道:“又是他,本公子不发威,当贾府好欺负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哦吼吼~~撒花~~求包养~~求喂食~~~ 44第四十三章 初吻 这日,贾赦一进新宠嫣红的屋子,就见她一个人在悄悄抹眼泪。贾赦顿时心疼,怒道:“我的心肝宝贝儿,可是谁给你委屈了?怎得好端端的哭起来了。莫不是太太欺负你了?你只管说出来,我去替你做主。”贾赦嘴里一边说着,当真掀起帘子就要往外冲。 嫣红忙上前将他拉住,道:“老爷莫急,我并不曾受委屈。老爷将我疼到了心上,谁敢给我委屈受呢。” 贾赦听了,问道:“当真?” 嫣红点头道:“当真。” 贾赦疑道:“若是不曾受委屈,你为何要哭呢?莫不是想家了?” 嫣红勉强牵起嘴角,红着眼睛笑道:“我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呢?老爷就是我的亲人,我只想老爷就是了。” 贾赦急道:“不是受了委屈,不是想家,那你哭的什么。” 嫣红起身,给贾赦倒了杯茶,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青色荷包,亲手给贾赦系上。过了半晌,稳了稳心神,方道:“这事儿原本不应该我多嘴的,只是我既然跟了老爷,心里是想着携手白头的,就不能独善其身。只是我不过是内宅妇人,不该管外面的事儿,因着这个,便想着,若日后老爷有什么事,我便一根绳子去了就是了。” 贾赦听她说的这么严重,心里既感动又惊讶,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了?你只管说便是,你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你可是我的心肝儿呢。” 嫣红瞧了贾赦一眼,看的贾赦心神荡漾,方道:“前些日子二爷身边的平儿姑娘胃口不好,我想着平儿姑娘怀着的是老爷的亲孙子,便亲自下厨,做了点小菜送过去。我瞧着平儿姑娘有些心神不宁的,便多嘴问了两句。她说,是二爷最近在为着几把扇子心急,又说这扇子是老爷要的。” 贾赦听了,哼道:“他有什么能为!不过是几把扇子,偏着他就弄不来。” 嫣红道:“要是一般的事情也就罢了,偏着这几把扇子是难得的。老爷是一品将军,堂堂荣国府袭爵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巴结呢。那石呆子是个呆的,若是因着这几把扇子闹出些违法的事儿来,可如何是好呢。” 贾赦道:“唉,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是几把扇子,那石呆子连饭都吃不上,要他几把扇子又如何?” 嫣红劝道:“这几把扇子本来无事,只是老爷却忘了,咱家仇人也不少呢。东府前几年老爷、媳妇的,都病的不明不白,咱们这边,珠大爷去的也蹊跷,更何况前些日子忠顺王府长史上门污蔑。这事一桩一桩都是有人故意在找咱家的麻烦呢。我只怕,若是哪个小人受了人家的好处,用了些不干净的法子夺了扇子。知道的呢,说是那起子小人妄想巴结老爷。不知道的呢,还只当是老爷指使的呢。与老爷名声前程都有碍。” 嫣红这番话说得牵强了些,只是贾赦是个色字头的,嫣红说话他怎会多想呢。只瞧着那一张樱桃小口一张一合的,就入了神了。回过头来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记下了。安慰嫣红道:“还是我的心肝宝贝儿说的有道理,老爷我记下便是了。多大点子的事儿呢,就值得你掉眼泪,看的老爷我心口都疼了。” 嫣红脸皮儿一红,转身哼道:“我知道自己小家子出身见识浅,人家一心为着老爷着想,老爷不领情就罢了。” 贾赦忙道:“你放心,你的心老爷还不知道么,我只认你是我的贤内助,哪儿会不领情呢。” 两人打情骂俏的闹了一场,方才作罢。只是这事儿确实被贾赦记在心上了,贾赦从嫣红哪儿出来,就叫了贾琏过去。道:“那几把扇子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值得什么大事,你若有心,就稳稳当当的去托人买来。若是不能的,也就罢了。只是一点,不能违法,不可叫人抓到把柄,若是叫我知道你在外面,打着我的名号胡作非为,我定饶不了你。” 贾琏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忙作恭敬状应下了。退下后先去了平儿那里,搂着平儿亲了两口。 嫣红则是悄悄的给宝玉传了消息。宝玉听说如此,心就放下了三分。 ------------------------------------------------------------------------------- 这边贾赦的事情暂时妥当了,宝玉便备了厚礼,叫了薛蟜一起,正正经经的来到薛家拜访。薛姨妈本想着叫宝玉去内院亲近亲近,不成想宝玉竟弄的如此正式,便知是有正事的,暂且按下心思。 三人来到薛蟠书房。宝玉打眼一看,架子上整整齐齐的四书五经并各种精要典故,竟然还有几本古籍孤本。 薛蟜见宝玉目光所及,笑道:“宝兄弟瞧我这哥哥是惯会做样子的,我跟你赌一桌子酒席的,那些书,他定是连摸都没摸过。” 宝玉笑道:“我才不与你赌呢。薛大哥哥平日里,记个戏文都难,怎会读书。” 薛蟠叫道:“哎哎哎,你们两个可不能这样儿,怎能揭人家的短儿呢,也忒不厚道了点。” 三人笑了一场。 宝玉方才正色道:“薛大哥哥铺子上可有一个叫做张德辉的掌柜的?” 薛蟠道:“对啊,是有啊。老张年过六十,自幼在我家当铺内揽总,最是个忠心的。” 薛蟜听了脸色一凝,问道:“宝兄弟有直说,可是这掌柜的有什么不妥?” 宝玉叹道:“这事儿原还没有个首尾呢,只是我想着咱们几个素来交好,方才先有一问。” 薛蟠听了,也知是有什么不妥当了,忙道:“哎,宝兄弟这就见外了,咱哥儿几个谁跟谁啊,有话你就吩咐,哥哥我别的帮不上你,自己家的几个伙计,总还是能做主的。” 宝玉看了薛蟜一眼,见他没有表示,方才开口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怕下面再有什么后手。今年春天我大伯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还真找到一个姓石的人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偏着有几把扇子,却是视之如命的,饿死也不卖。” 又道:“我大伯那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他认准了的,哪里肯舍得呢,就算是喊打喊杀,也得弄到手啊。你们也知我前些日子无辜受冤,我们家仇人也有几个。我心下便疑了。若不是有人撺掇,大伯如何看见那些个好扇子,又通过谁知道的石家有扇子呢?” 薛蟜道:“定是那张德辉了。他寻了好扇子来引着你大伯动心,又借口这扇子主人是有来历的,引着你大伯去寻石家的晦气。” 薛蟠听了,笑道:“哎呀,我当时什么大事呢,值得你们两个如临大敌的。不就是几把扇子吗,只管买来便是。穷人家哪里守得住好东西呢。” 宝玉道:“是了,就是薛大哥哥这般语气,大伯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我也知道这扇子不值得什么,却只怕这后手。若是真有人有心害我家,接下来定然要因着大伯做下几件无法无天的事来,然后悄悄留下证据,等着日后一起发力,引得贾家手上面不喜。” 薛蟜道:“是有这个可能的。若是真的这样,这张德辉不能留了,忘恩背主的东西,主子家的正经亲戚都叫他算计了!” 薛蟠听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道:“要我说啊,不如就找几个人悄悄的盯着他,看他接下来怎么做。若真是有人指使的,只管把他捆了,我交给宝兄弟处置就是。” 这话一出来,宝玉、薛蟜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忙盯着薛蟠仔细瞧了两圈。薛家上前摸了摸薛蟠脸皮,道:“是真的啊,不是别人假装的吧。” 薛蟠不乐意了,“只允许你们什么都懂,就不行我聪明一回嘛。” 宝玉笑道:“薛大哥哥当真是聪明了呢,定是聪明人的口水吃多了。” 宝玉话音未落,就见薛蟠脸“轰”的一下子红透了。 薛蟜啧啧叹道:“果真如此,唉,早知道这法子,大哥早就出息了,何苦等到今天啊。” 三人打趣一番,薛蟠亲自动手,薛蟜监督指导,准备对张德辉动手了。宝玉因着避讳,并不曾说话,只是对薛家的态度表示了一下由衷的感谢。 ----------------------------------------------------------------------------- 再说宝玉打趣薛蟠聪明人口水吃多了这事儿。 那日薛蟠酒醉,宝玉拍拍屁股走人了,将薛蟠推给了他一直心怀不轨的柳湘莲。 薛蟠听了宝玉的话,坚决贯彻执行“卖萌”“示弱”两大方针,又进行了各种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柳湘莲心中生厌,却也不好意与一酒鬼为难。只是把薛蟠扔在自己客房里不管。 薛蟠顿时就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来小柳儿家里的机会,怎能就此错过。又一心记着宝玉说的“示弱”,眼珠一转,就借着酒劲儿闹了起来。 柳湘莲被哭丧着脸的下人叫来时,就看见薛蟠坐在地上打滚,嘴里直叫着,“你们都欺负人,欺负我”之类的。 柳湘莲一脸无奈,只得把薛蟠拎起来。 薛蟠见是柳湘莲,忙抓住机会,抱着柳湘莲的腰就是一顿大哭,嘴里含含糊糊的吐字不清。其实一个男人,哪里有什么好哭的呢,薛蟠不过是记着宝玉的嘱咐,借着酒劲儿犯了浑,只抱着柳湘莲干嚎罢了。 柳湘莲却不知道这个,只觉得薛蟠大概也是个苦命人,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此时酒醉了才发泄出来呢。心里怜惜了三分。不得不说薛蟠是歪打正着了。 薛蟠哭了一会儿就累了,抱着柳湘莲就睡着了。柳湘莲见薛蟠老实了,想要抽身,却见薛蟠抱得紧紧的,无奈之下,只得和衣睡了。 次日一早,柳湘莲醒来时,就见薛蟠趴在自己胸前,嘟囔着嘴,睡得正香。薛蟠本就生的好看,此时嘴角一丝口水流了下来,偶尔砸吧砸吧嘴,倒也有几分可爱。柳湘莲不知怎得,鬼使神差的,一时心软,竟然没把薛蟠扔出去。 薛蟠醒后,见柳湘莲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瞧着自己,一抹嘴角,一串儿口水,顿时红了脸。薛蟠也是个后反劲儿的,昨晚一通胡闹,今日酒醒,只觉得脸红。 薛蟠不好意思道:“那个......小柳儿,你别介意啊。我是真心的,你......你......” 柳湘莲见此,无话,只起身洗漱。 薛蟠顿时就慌了,“那个...小柳儿,你别生气啊,我是真心的,我若是有半点儿虚情假意,我天打五雷轰我。我昨晚是不是做什么蠢事了,你别放在心上啊,你若是不高兴,只管打我几下出气就是了。” 柳湘莲见薛蟠脸憋得通红,语无伦次,倒也笑了。薛蟠见了,顿时阳光灿烂,加了一句:“只要别打疼了就行。”听得柳湘莲哭笑不得,也就不再与薛蟠计较了。两人自此,也算有几分交情了,起码柳湘莲不再讨厌薛蟠,为薛蟠献上菊花的道路打下了基础,这是后话不提。 倒是薛家这边有了消息。薛家也是百年世家,总有几个可用的人。不过几日,就打听到,那张德辉的儿子年近四十,却最是不争气的。整日里吃喝嫖赌,胡作非为,最近却不知走了哪家的门路,寻了个侍卫的差事。这差事不算什么,不过是没月多了几两银子的进项,却是个体面。 薛蟜一听,就知道张德辉定是被人拿捏住了,命人死死的盯着他。又过了半月,正好被人撞见张德辉跟忠顺王府的新长史,正经状元出身的何传一起吃酒。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包厢,一前一后去的,谈了半个时辰,方才出来。薛蟠听了,心中大怒,张德辉儿子还是薛家的奴才呢,奴籍未销,竟然寻了官差,简直无法无天了。自己要死,别拉着薛家啊。 薛蟠、薛蟜二人,来到乌衣巷薛家,跟薛四老爷商议后,将搜来的证据都交给宝玉了。宝玉拿到证据,也未惊动旁人,只盯着贾赦这边。果然不过几日,就有贾雨村上门。说是一点孝心,把石呆子的几把扇子给贾赦送了来。 贾赦问道,那石呆子宁愿饿死也不卖扇子,这扇子是从何而来? 贾雨村便道,自己设了个法子,讹石呆子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方才送了来。贾赦一听大怒,又得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心下更加觉得贾雨村不安好心。命人拿着大棒,连着贾雨村和扇子,一起丢了出去。 贾赦再怎么无为,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第二日就上了折子,将贾雨村仗着自己的名头,胡作非为,坑害人命家财的事捅了上去。 ------------------------------------------------------------------------------- 宝玉见此,后脚就去了水澈府上,捆了张德辉和他儿子,连着薛家给的证据,一起交给水澈。 水澈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竟然连这些都查好了,我还只当只有那贾雨村受人指使呢。” 宝玉笑道:“清河可是在夸我么?我怎么没听出来?” 水澈哼道:“没听出来就对了,你有事竟然不找我帮忙,找薛家那两个傻子做什么,难道他们不是外人不成?” 宝玉低头,半晌笑道:“我知道清河为我好,只是我不是依附在别人身上的菟丝花,我只想着为你做点事罢了。” 两人近几个月一直在情书传情,却不曾见面,水澈早就心有不足。如今见宝玉软软的笑着,心下一动,一把把宝玉拉到自己身边,低头吻了下去。只是一个吻而已,没有掠夺、没有□。半晌,两人分开,宝玉舔了舔嘴角,凑上去在水澈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味道不错。” 水澈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不禁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上了,我容易么我....这两人都是含蓄闷骚型的啊,亲一下难啊....... 45第四十四章 王仁 这日上午,宝玉在梨香院教导贾环、贾兰功课,三人之乎者也了半晌。金风、梧桐二人见他们休息了,方才进来,道:“来了好些奶奶、姑娘们,老太太、太太叫三位爷去见客呢。” 宝玉问道:“谁家亲戚来了?” 金风道:“大太太的兄嫂并独女,大奶奶的寡婶并两位姑娘,还有二奶奶的哥哥,薛大爷的从弟并其胞妹。” 这一串亲戚说下来,听的贾环头都大了,吐着舌头道:“这也太巧了些,怎得一起都来了,四门亲戚凑到一块儿,咱家要热闹一阵子了。” 宝玉听了,笑了笑,并未表态,转而问贾兰,“兰儿是怎么看的?” 贾兰想了想,奶声奶气道:“两个姨姨进京,这我母亲先前说过,薛家亲戚进京,也无非是寻长辈做主,邢家应该是想着借府里的势,给姑娘寻个出处,至于王家舅舅,我就不知道了。” 宝玉听了不禁一笑,这贾兰不知是跟谁学的,喜欢装嫩,看起来无害,实则腹中都是黑的。不过这番话下来,到有几分道理。不知另外三家有什么打算,倒是王仁进京,怕没什么好心思的。 宝玉未对贾兰一番话做什么点评,不过一笑。起身带着两人来到贾母屋子里。因着是自家亲戚,并未多加避讳,不过是见上一面罢了。于是大家见礼叙过,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等人都欢喜非常。至于为什么欢喜,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贾母因笑道:“怪道昨日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应到今日。”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一面命留酒饭。 梧桐留心了一下,回来瞧瞧告诉宝玉。薛家预备的礼正经像样,不多不少,中规中矩的。李家的礼也算高雅,胜在几幅名家字画上。邢家的礼就显得简陋的多了,倒是王仁带来的,可谓是金银珠宝,虽说俗气了些,却真真是晃花了一家子仆从们的眼。 宝玉听了,不置可否,从这份礼中就能看出态度来。王仁无事献殷勤,怕是有所求。邢家寒酸了些,却未失礼,只怕进京是为了邢岫烟的去处。李家书香门第,薛家八房也略有薄产,都没什么避讳的。 这边众人互相厮见过,李纨婶母叙离别之情,凤姐儿趁机接过管家之事,忙上加忙。李纨见凤姐儿趁机夺权,并未不满,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只拉着婶娘和两姊妹叙话。几人见过后,宝玉就带着贾环、贾兰退了出来,将王仁和薛蝌请到自己院子里叙话。 这边黛玉见众人皆有亲眷,独自己孤单,无个亲眷,不免有些伤感,只是想着嬷嬷的提点,不曾露出来。王夫人见了,心中叹了一场,不禁有些怜惜,只是终究想过就算了,并未十分用心。 探春是个爱热闹的,见新来的四个姊妹,都是精华灵秀的人上之人,心中高兴,拉着几人絮絮叨叨了一回,又问几人作过诗不曾,只想着诗社怕是要兴旺了。黛玉听了,抬头看了探春一眼,并未做声,低下头去只管吃茶。 宝玉带着贾环、贾兰接待了王仁、薛蝌,几人都含含糊糊的客气了一回,并未多言,凤姐就遣人来说住处都准备好了,便各自散了。两人刚走,小窗就来回宝玉,说是老太太一见了薛宝琴,喜欢得无可不可的,已经逼着王夫人认了干女儿了,老太太要养活,才刚已经定了。 宝玉想了半晌,笑道:“老太太既是这个心,也就罢了。” 贾环、贾兰听得不大明白,不过见宝玉并未明说,也就没问。几人正无话,又见金风进来,将贾母屋子里众人情景细细的说了一遍。又道:“那薛家姑娘,据我看,连她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她。” 宝玉听了,并未诧异,只笑道:“既是这样,你们只管亲近就是了。” ------------------------------------------------------------------------------- 次日又是十六,正是府中几个女孩儿起社之日。这日又不一样,由黛玉做东道,迎春、探春为辅,社名为九华,请了京中世家大族并书香门第各家同龄的姑娘小姐们。本来应是荣国府姑娘做东的,只是迎春、探春都是庶出,身份有限,加之黛玉是自幼在府中教养,因此贾母做主,由黛玉牵头,府中两位姑娘只帮衬着。 京中闺阁女子,平日里来往的机会不多,此次见黛玉起社,看在荣国府和林如海的面子上,也都是极乐意的。黛玉人品才学都是没的说的,探春善于交际,又是养在嫡母身边的,迎春虽腼腆了些,但胜在内敛,心思又单纯,也招人喜欢。因此这社办的倒是妥妥当当的,引得众人无不称赞。到了最后,众人竟定下,每月十六,各府轮流做东,琴棋书画女红烹饪,不拘什么,也是个雅趣儿。 内宅怎么热闹,宝玉是一概不知的,他这边忙的很。昨日王仁来时,贾母意思是叫他暂住。王子腾上月才领了外放,如今不在京城,王家京中并无长辈,王仁还未娶亲,并未成家立业,贾母意思是叫他暂且住下。凤姐儿见此,便拨了好些丫鬟婆子的过去,其中正好有两人是宝玉的人。宝玉见此,暂且安下心来,又有薛蟠派人来找。 宝玉起身来到薛家院子里,小厮领着宝玉来到薛蟠书房。只见薛蟠、薛蟜、薛蝌三人围坐,地上一盏茶碗碎片,薛蝌面色凝重,薛蟠脸色通红,薛蟜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宝玉见此,道:“这是何事?怎得闹得这般,还不快叫人收拾了。” 薛蟠咋咋呼呼的骂道:“收拾个屁,都叫人算计到头上了,依我说,不如一棍子打死了,大家干净!” 宝玉素知薛蟠为人,彼此又十分要好,因此并未在意他失礼之处。倒是薛蝌不好意思,解释道:“宝兄弟勿怪,实在是事出有因,大哥但凡有失礼之处,还请担待一二。” 宝玉摇摇头,还未说话,就听薛蟠抢声道:“宝兄弟才不会怪我呢,我只恨自己没本事,人家欺负我弟弟,我却什么都帮不了。” 宝玉眯了眯眼睛,看了薛蝌一眼,对着薛蟠笑道:“薛大哥哥有事只管说就是了,若是我能出力的,定然不会推辞。” 薛蟜此时出声了,缓缓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王仁此次带来的人,有几个眼熟的。” 宝玉问道:“这话怎么说?” 薛蝌答道:“我在金陵老宅看家,平日里与王兄素有来往,还算亲密。月前王兄说要进京,向我显摆了一下给贵府准备的厚礼,其中有一件物什,我看着眼熟。仔细一想,正是从蟜弟弟府中流出去的,心里便记下了。后来又见他府中住下几个生人,其中一人甚是眼熟,竟然也在蟜弟身边见过,便疑了心。正好我胞妹已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我闻得王仁进京,也借了这个理由,随后带了妹子赶来。” 薛蟜接道:“昨日三哥画了几幅画像给我瞧,那王仁身边的几个外人,有一人是原来我家的门人,有一人我当初曾在金陵见过,不知是谁的人,还有一人是忠顺王府上的无疑。” 顿了顿,又道:“薛家八房,素来以前四房为首。如今大伯早逝,大哥哥如今依附贾家撑起门户;二伯带着二哥出海经商多年,并不过问家事;三伯也去了,三哥留在薛家祖宅看家;到了我父亲和我这里,被人逼得不得不来京城寻求庇护。说句不见外的话,这是有人对薛家下手了。四大家族素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薛家若是有个万一,只怕下一个就是王家、史家、贾家!” 宝玉听了,笑道:“我知道蟜哥哥的意思,不说素日里我们几个要好,单说王仁带了外人进府,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几人坐下,细细分说了一场,各自忙去了。 ------------------------------------------------------------------------------- 宝玉回府,仔细思量了一回,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是来投邢夫人的。“据说”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这事却是巧的很,邢家是什么人家,以王仁那粗鄙不堪的性子,只怕半个眼睛也瞧不上的,怎会商议结伴进京呢?只怕邢、王两家,或者说是邢夫人和凤姐儿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此事事关重大,宝玉回家便将此事悄悄说与贾母。因着牵扯到大房婆媳,贾母并未声张,也没告诉王夫人,只告诉宝玉,自己自有理论。 自此,几人便正式在贾家住下。 邢夫人将岫烟交与凤姐,凤姐筹算着园中姊妹多,性情不一,且又不便另设一处,莫若送到迎春一处去,倘日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纵然邢夫人知道了,也与自己无干。贾母、王夫人因素喜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令人敬服,今见她寡婶来了,便不肯令她外头去住。那李婶虽十分不肯,无奈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薛蝌在薛蟠那里住下,薛宝琴住在宝钗的蘅芜苑。王仁因着避讳,在二门处单独安排一处院子,与宝玉做了邻居。 ------------------------------------------------------------------------------- 宝玉见此,便知凤姐儿定是与王仁有什么算计,挨着自己住下,只怕是另有目的。心里思量了半日,来到水澈府上。 自上次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换了些口水吃,宝玉借口害羞,整月都不曾出门,也未给水澈只字片语,倒引得水澈心里焦急。 水澈府上长史温珏,见宝玉来了,忙叫道:“阿弥陀佛,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出面,我们爷得生吃了我!” 宝玉笑道:“温大烟袋,怎得清河今日心情不好?” 温珏白了宝玉一眼,道:“你是明知故问,跟个雏儿似得,不就亲了一下嘛,至于窝在洞里不敢出来了嘛。” 宝玉顿时脸皮红成了胭脂,温珏见了,大惊,问道:“天啊,你不会真的是雏儿吧!” 宝玉听了,黑了半张脸,也不理他,起身来到内院。 水澈见宝玉来了,出了一口气,笑道:“宝玉怎得来了?可是有事?” 宝玉一本正经道:“却是有事的。”当下也不多话,将薛蝌、薛蟜的发现细细的说与水澈,又将王仁带来的几个非王家的外人画像交给水澈。 水澈见了,起身坐到宝玉身旁,手指抚上宝玉嘴角,笑道:“怎得这般严肃,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交给我就是了,你倒是乐一个。” 宝玉听了,心下一定,勾起嘴角,起身挂在水澈身上,笑道:“妞儿,你也给爷乐一个才好。” 水澈见了,心下欢喜,拉着宝玉来到后花园,摆上棋盘,两人煮茶、下棋,倒是乐和一下午。直到晚间,宝玉回府时,仍是不由自主的能乐出来。 温珏见宝玉走了,忙来到书房见过水澈,道:“主子,杨三儿已经被怀疑了,要不要把他召回来?” 水澈原本一脸的深情款款,在宝玉走后,瞬间面无表情,道:“不用,他们怕是还不知道呢,只是怀疑而已,叫他继续呆着。” 温珏犹豫了一下,见水澈态度坚定,只得作罢。又问道:“那下次贾公子来时......” 水澈起身,挥手将棋盘打乱,冷笑道:“该怎着还怎么着,难道我还能害他不成。忠顺王的心也太大了,他若要动手,我虽不阻拦,日后却要他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温珏听了,心里为宝玉阿弥陀佛一声,又鄙视了一下忠顺王,领命下去。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保龄侯史鼐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宝玉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贾史王薛,外省有两个大吏,只怕一时打不死的,忠顺王定不会有大动作了。 这边贾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她了,接到家中。原要命凤姐儿另设一处与她住。史湘云执意不肯,只要与黛玉一处住,因此就罢了。 再一日,刑部主审贾雨村一案,有了定论。贾雨村夺人家财、意图草芥人命,又陷害荣国府一品将军,被判了个流放。期间又牵扯出几位官员,也都或革职或贬职或罚俸,都受了牵连。忠顺王一脉,虽未伤及筋骨,却也损了些人气。 再说宝玉。宝玉不是什么爱情至上的弱质女流,先前去水澈府上说了薛家之事,不过是个报备。为的是怕误伤水澈的人,或者自己动作大了,引的水澈猜忌。至于水澈说什么一切交给他,宝玉是半分不信的。只怕水澈巴不得忠顺王真做出什么大事,引得上皇大怒,舍了他,借机引皇上开心,水澈心里才叫好呢。 因此宝玉嘴上虽依赖水澈,手下行动却是一点儿也不慢。薛蟜联合冯紫英,派人回金陵查起。不知什么时候吃了薛蟠口水的柳湘莲,也因着薛蟠的缘故,托了自己三教九流的朋友帮忙。几人从外部着手。 宝玉这边又做起了老本行——宅斗。占着是自家的地理优势,王仁并他带来的几个人,怕是打了几个哈欠都瞒不过宝玉。 50第四十九章 甄家三小姐 这日,众人正在王夫人处说话。 王夫人道:“江南甄家前些日子来信,说要进京,珠儿媳妇可准备好了礼?” 李纨应道:“早就备好了,太太刚吩咐过我就着人准备了,不如现在拿过来给太太瞧瞧?” 王夫人刚要点头答应,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说:“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此刻先遣人来送礼请安。”说着,便将礼单送上去。 迎春、探春接了,看道是:“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绸绫二十四匹。”这礼单看着薄,但是也有讲究。各色绸缎都是上用的,若真算计起来,也是重礼。这等可轻可重的礼,最有猫腻了。 因此王夫人、李纨看过后,说:“用上等封儿赏他。”又命人回了贾母。 贾母便命人叫王夫人、李纨、迎春、探春、惜春、黛玉等也都过来,将礼物看了。正巧宝玉也在贾母处请安。 贾母因说:“这甄家又不与别家相同,上等赏封儿赏男人。怕展眼又打发女人来请安,预备下尺头。”一语未完,果然人回:“甄府四个女人来请安。”贾母听了,忙命人带进来。 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穿戴之物,比主人也没什么差的。四人请安问好,贾母便命拿了四个脚踏来,她四人谢了坐。 贾母便问:“多早晚进京的?” 四人忙起身回说:“昨日进的京,今日太太带了姑娘进宫请安去了,故令女人们来请安,问候姑娘们。” 贾母笑问道:“这些年没进京,也不想到今年来。” 四人也都笑回道:“正是,今年是奉旨进京的。” 宝玉听了,心里留心,故意走上前给贾母倒茶,眨了眨眼睛。 贾母见了,转身问道:“家眷都来了?” 四人回说:“老太太和哥儿,两位小姐并别位太太都没来,就只太太带了三姑娘来了。” 这四人口中的三姑娘,与探春一样的,都是庶女。这个三姑娘更厉害些,远着庶母,亲近嫡母,哄得老太太等人开心,嫡母也喜她。看起来像是个有好前程的。 贾母道:“有人家没有?” 四人道:“尚没有。” 宝钗在旁听了这话,手帕一紧,心里顿时揪了起来。谁知贾母并不接话,只又问他家哥儿,也有一个叫宝玉的。这个甄宝玉与原著一般,只爱和女孩儿玩,性子也是个绵软的。两家又奉承了几句,四人告辞了贾母,便往王夫人处来。说了一会家务,打发她们回去,不必细说。 众人走后,贾母问宝玉:“这甄家进京,可有什么缘故不成?” 宝玉低头想了想,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还是远着一点的好。咱们两家素来来往密切,不好一时断了。只是人情往来定不能出一点差错。老爷如今在江南外放,不知有什么事呢,甄家今日不大稳妥,行事要十分小心才是。” 贾母听了,自然留心。 ------------------------------------------------------------------------------- 话说宝玉见甄家走后,来到水澈府上。 温珏一看宝玉进门,乐道:“呦,宝二爷来了,快里面请啊。” 宝玉笑道:“你个大烟袋,平日里怎么不见这么热情,可是又设了什么套子给我钻?” 温珏笑着把宝玉往里迎,道:“瞧你说的,咱俩啥关系啊,我能害你不成?快进去吧,主子心情正好着呢。” 宝玉心里疑惑,温珏与自己交好,却不可见自己与水澈这点子暧昧,如今怎会这般热心。 进正厅一看,可不是该叫自己快点进来,宫里派来人,着内务府的来给水澈量尺寸,预备五月大婚。 水澈兄弟几人成婚都较晚,皇上说了,皇子们要先立业再成家。水澈年长,早定下他亲外祖家的表妹。水澈生母在生他时早逝,自幼抱在皇后身边,与自己外祖家来往不多。这新娘子的父亲,是水澈的亲舅舅,礼部侍郎程大人,母亲姓林,侯府地处小姐,说起来还算是林如海的远亲。只是这亲戚论的实在是远,两家人平日里是一点来往也无的。 除水澈外,五皇子水卿和八皇子水晴,亲事还没定。热门人选是山东孔家河南潘家的小姐,只是这事皇上没发话,还都是个未知。 宝玉见水澈此时脱不开身,来到他房里,自找了个地方,那本字帖随手翻看。待一身喜庆的内务府官员走后,水澈方才脖子僵硬的来到书房。见宝玉半倚在窗下,心中一动,上前将人搂住,将脑袋搁在宝玉脖子上,凑到他耳边,气息温热,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呢?” 宝玉回头,笑道:“我看你一脸喜气,怕耽搁了你的好事,叫你做什么。左右我算不上哪个名牌上的人,只等着就是了。” 水澈听了,摇头笑笑:“小醋坛子。”起身把宝玉搂在怀里,两人坐在书桌前。 两人宝玉道:“听说今天江南甄家的太太和三小姐进宫了?” 水澈道:“是,水溶特意请旨,召北静王妃母亲进京。此番是要住在北静王府的。” 宝玉问道:“听说北静王与王妃夫妻情深,北静王怜惜王妃有孕,特意请旨召其母进京,以命妇身份住在王府。只是为何他家三小姐也来了?” 水澈眯了眯眼睛,道:“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有什么好在意的。” 宝玉摇摇头,道:“皇家没有庶出的女孩儿,故而你是不知道庶女的艰难。我母亲素来就说,庶女教养与嫡女要一样的,这是大家的脸面。庶女不是用来作践的,而是要娇养的。庶女的出处要好,不能随便打发了,连个庶女都教养不好的,嫡女难道就有脸面了?” 又道:“虽是如此,我看家里两个庶出姐姐,处境也颇有些艰难呢。上要孝敬嫡母,下药应付那些个贪心不足的婆子们,琴棋书画女红女德,什么都要学,怕是比考状元还要耗费心神呢。那甄家又不是没有嫡女,庶女也不只这一个,为何偏偏带了三小姐来?还住到北静王府。那三小姐素日里听说,是个极好的,品格相貌都没的说,也得嫡母喜欢。也难为她一个女孩子了。” 水澈听了,皱眉冷哼道:“你无事打听人家闺阁女子做什么?你还小呢,不要想着这些。” 宝玉失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不过随口一提,你吃的哪门子醋。” 水澈道:“这下我们扯平了。你要说这甄家三小姐,我倒能告诉你几句,你也早做些准备吧。” 原来甄家大小姐当初被指给了北静王水溶做正妃,北静王人品风流,相貌最好,当初是京中闺阁女子人人向往不已的大众情人,甄家大小姐嫁给他,可是叫人羡慕不已的。两人婚后倒是夫妻和谐,郎才女貌,唯一不足就是婚后三年,王妃肚子里还没有消息。无子是大事,幸亏老太妃去世的早,没有婆婆催,就这样,王妃心里还是着急。不顾自己身子,拼了命求了方子,终于怀了一胎。 宫里赏赐了几个嬷嬷给北静王妃疗养身体安胎,水澈借此机会,把自己的人混进去了。得到的消息是,北静王妃就算撑到生产,怕是也只能留一个。水溶一脉就算过继出去了,他父亲却也是今上的亲兄弟,这皇家血脉,自然是最重要的,甄家这个王妃,怕是保不住了。 世家自古有滕妾一说,甄家打的主意就是,王妃生下嫡子去世后,其妹嫁入北静王府为继室,抚养嫡子。本来这有些妄想,没道理甄家一直把着北静王府不让别人分,只是若是操作的好了,在生产时做点戏,感动一下世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甄家这个三小姐,虽是甄家人,怕也甄家还有几分仇呢。她生母原是甄老爷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其母进门就抬了二房,后来去的不明不白,貌似有几分蹊跷。原不过是薄情负心汉和有手段的正室的故事,偏着水澈心眼多,早在五年前就派人将手伸进了甄家,这甄家三小姐被水澈洗脑的,怕是一心想给自己母亲报仇呢。 所以,最后这北静王府,到底是被谁把持了,还不好说。 宝玉听水澈说完,心里便长叹了口气。五年前甄家小姐嫁进王府的事还没影呢,水澈便能不动声色的把手伸进去,心机可见一般。又叹水澈将这种阴私告诉自己,自己以后怕是真是水澈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掉了。 果然不过月余,北静王府难产,甄家三小姐冲进产房,劝说孩子刚刚出世,不可无母亲照料,以母子之情硬生生将王妃从地府拉了回来。其心可嘉,得上赞赏。两月后,王妃终是撑不住了,去世。其妹正式入住北静王府,照料王妃所留嫡子,预备一年后正式行礼。 随即,这三小姐彻底将北静王府内院洗牌,找出些蛛丝马迹,原来先王妃难怀,是忠顺王府下的手,意在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北静王。甄家信以为真,便十分恨上了忠顺王府,彻底投靠了北静王。 忠顺王先去一大助力,又不过月余,其母颐太妃薨。原来颐太妃身子不好有段日子了,元宵节时就要消息传出来,当时皇上还借机下旨,停了宴乐,宝玉彼时还小心眼的算计着,是不是皇上银子不够花了,打的幌子,如今看来,竟是他们父子的政治默契。颐太妃身子虽是不好,却一直无事,也无人在意。此次突然薨了,忠顺王措手不及。 贾府这边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贾母、邢、王婆媳祖孙等,每日都要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故得一月光景,宁荣两府无人,因此大家计议,家内无主,内宅由李纨带着姊妹几人理荣国府,宁国府由贾珍新娶的继室并秦氏打理。荣国府外宅事由宝玉做主,宁国府交由贾蔷贾蓉。薛姨妈搬到院内,照看姊妹们。 51第五十章 邢岫烟 这日午后,王夫人新得了两瓶进上的玫瑰露,闻着十分开胃,本想着给宝玉黛玉等人送去。无奈东西只有两瓶,恐怕不均。便留了一瓶给宝玉,又差人叫黛玉来自己屋里说话,告诉黛玉,每日只在自己这里悄悄的吃了就是了。 黛玉本不奈这些,畏畏缩缩,本事好事,反倒成了见不得人的。只是王夫人一番好意,不好推辞,又心知王夫人待自己好不容易多了几分真心,便点头应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黛玉有些倦了,想回去歇歇。王夫人道:“现在日头热,何苦走那么一大圈子,晒着了如何是好。不如就在里屋歇歇,叫丫鬟把你的东西拿来就是了。” 黛玉觉得有理,便点头谢过,丫头们回潇湘馆拿了黛玉惯用的薄被玉枕等物来,就在王夫人里屋一处通风的贵妃榻上歇了。 黛玉歇在里屋,王夫人便在外间念佛,叫丫鬟在一旁敲经。佛音哒哒哒的响着,不觉得吵,反倒有几分安心,叫黛玉睡实了。 这时,薛姨妈来王夫人处叙话。 王夫人想着,黛玉觉浅,刚刚睡下,若是此时唤起啦,恐怕又睡不着了,不如不叫的好。因此只将薛姨妈迎在外间。 薛姨妈来找王夫人,不为别的,却是想着和邢家结亲。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素来以贾家为首,薛家因为商贾身为,为末。近些年,贾家与薛家联系不多,直到薛姨妈进京,住在贾家之前,不过是年礼往来,私下来往渐渐疏远起来。薛姨妈本想着,借王夫人的势,与贾家多多亲近。谁曾想王夫人并不因为顾念姐妹之情就多给便利,又不理外务。表面上看,贾府实权是在王熙凤和李纨手中。金玉之论眼看着也无望,虽然薛蟠和宝玉交好,可是宝玉如今年幼,说不上话,将来两房分家,贾家还是大房说的算。 因此,薛姨妈便想着与大房结亲。 贾琏是不能的,王熙凤处也无望。贾琮年幼,迎春不受宠。薛姨妈想来想去,盯上了邢岫烟。薛姨妈看见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觉得配不上薛蟠。想来想去,正好薛蝌父亲早逝,母亲是痰症。自己能为他做主,便下定主意,将两人凑成一对。只是她心中还对金玉良缘抱有希望,便想着试一试王夫人,这便先来找王夫人商议了。 王夫人听薛姨妈所讲,便知其意。不外是若宝玉宝钗二人之事无望的话,薛家便要转而支持大房了。只是薛姨妈不知,宝玉早与王夫人通过气,母子二人已经开始悄悄打听合适的宅院了,大房二房之争,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因此薛姨妈自是失望而归。 而此时谁在里间黛玉恰巧醒了,正听见薛姨妈的意思。黛玉心比比干多一窍,一听就知道其中内涵。心里不禁为邢岫烟惋惜,此事怕是有七分定数了。 晚间,在贾母处用过饭,薛姨妈起身来到凤姐儿处。黛玉见此,便邀了宝玉同行。将午间之事说了。宝玉一听,心里想着,薛蝌与邢岫烟到也算良配,薛蝌如今需要不是世家出身背景复杂的小姐,而正是聪慧机灵,能助他度过难关,帮他分忧的太太。而邢岫烟的出身,嫁给薛蝌,正是最好的结局了。要是真配了薛蟠,那个没心没肺的断袖,反倒糟蹋了人家清净女儿。 宝玉笑道:“妹妹这是担心的什么呢?薛蝌此人我见过几次,是个明白人。这婚事自古以来都是长者之言,他二人如今有这个结局,已是难得的了。” 黛玉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这话本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只是邢姑娘是个招人疼的,我恐她父母只认着钱,将她卖了银子,这才越矩。” 再说这边凤姐儿,听薛姨妈之意,心中大喜。又想着邢夫人为人,不想去找邢夫人,唯恐她得意。因此下定主意,越过邢夫人,先去找了贾母。便对薛姨妈叹道:“姑妈素知我们太太有些左性的,这事等我慢谋。” 第二日,贾母去瞧凤姐儿时,凤姐儿便和贾母说:“薛姑妈有件事求老祖宗,只是不好启齿的。”贾母忙问何事,凤姐儿便将薛姨妈为薛蝌求亲一事说了。 贾母心知昨日薛姨妈是先去了王夫人房内的,对晚辈们这些小动作也懒得理会。见薛蝌和邢岫烟正是良配,也乐得做这个好人。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启齿?这是极好的好事。等我和你婆婆说了,怕她不依?”回房后,即刻就命人来请邢夫人过来,硬作保山。 邢夫人倒是没想到薛姨妈的深意,只想着借机从中能捞多少银子。想了一想,薛家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薛蝌生得又好,且贾母硬作保山,将机就计便应了。 贾母十分喜欢,忙命人请了薛姨妈来。二人见了,自然有许多谦辞。邢夫人即刻命人去告诉邢忠夫妇。邢忠夫妇原是来投靠邢夫人的,想着给女儿一个出处。此时见贾府做媒,便知这嫁妆贾府定然少不得多出些,心里自然乐意,如何不依,早点头应了。 ------------------------------------------------------------------------------- 再说上回说忠顺王母亲,老太妃去世,当时皇上下旨,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贾府养的戏班,自然也散了,每位教习给了八两银子,令其自便。余下的小戏子们,贾母等人本想着,若有没有去处的,留在府中散到各处做丫鬟。只是后来其中那个叫龄官的出面,将众人都领了出去。 龄官就是先前那个与贾蔷心意相通,贾蔷为了她诬陷宝玉的戏子。这是个聪明人,最最通透,原著中便是少有的能不恋贾府富贵,借机脱身的明白人。如今因着贾蔷的缘故,在贾府中人面前挂了号,贾蔷待她也是真心实意。加之贾母王夫人恨贾蔷陷害宝玉,为了侮辱他,将龄官脱了贱籍,认养在一个小户人家名下,配与贾蔷。这本是天大的侮辱,怎奈贾蔷因着东府行事,早就看透了世家大族的嘴脸,自己本身又一无长处,竟十分满足。 龄官因祸得福,有了好出去。此时见众人要被遣散,心知那些戏子们要好些是贪恋富贵的,也知救不了每个人。夫妻二人便传了话,若是有人想要出去,可先投奔他们。二人在京郊置办了一处庄子,农户也有几家,日后若是能静下心来过日子,也不愁了。 因着这个出处,这十一个小戏子,倒也多半都踏踏实实留下来过日子。独有两个贪恋富贵的,不肯安居在农庄上。被宝玉领走了。 再说宝玉与贾蔷。上次贾蔷得罪了荣国府几位当家人,怕宝玉记恨,心中忐忑不安。谁知宝玉先生狠狠的敲打了一番,又派人将龄官送来,又给二人一处庄子。倒叫贾蔷心里愧疚。宝玉前前后后用了大半年时间,恩威并施,再加上龄官是个明白人,这夫妻二人,便自认跟着宝玉过活了。宝玉也不是什么圣母,派人四处打探,从邻省将龄官同样被卖做戏子的妹妹找到,认了自己奶娘做干女儿,这才放心,慢慢交代二人一些琐事。 至于那两个戏子,宝玉命人从江南请了一个人老色衰,早退休了的瘦马,细细的教了二人好些有的没的,留着日后大用。 ------------------------------------------------------------------------------- 转眼到了这年八月,宝玉预备着要参加乡试。 阖府上下又动了起来,只是忙的却不同。凤姐儿贾琏二人将自己院子护得严严实实,唯恐有人趁乱对凤姐儿肚子动手。平儿是个聪明的,此时一心装个透明人,轻易不露面。贾赦邢夫人心里对宝玉科举之事不屑,面子上陪着贾母做做担心状,并不多事。贾政不在家,贾母王夫人二人,倒是私下人手全都动了起来,预备着忠顺王府的人动手。贾环贾兰也没闲着,一面在宝玉处跟着学些阴谋阳明涨涨见识,一面贾环领了任务,小无赖又要干老本行,替自己哥哥鸣不平了。 而宝玉自己,和李先生水澈反复商议后,终于在八月初七这天,迈进了考场,准备再次直面忠顺王府,拉着贾环这个机灵的小无赖打一场硬仗。 作者有话要说: 头昏脑胀的码完这章,最近重感冒,昨天刚刚从医院里爬出来,这章有一部分是我打盐水是手写的...泪奔 下一章估计贾环又要撒泼打滚求支持了,大家还记得这个可爱的小三儿不? 52第五十一章 告御状 这日,天还未亮,宝玉就被金风、梧桐叫起来。两人围着宝玉,仔仔细细的收拾一番,头上戴的、腰里配的、身上穿的,里里外外都折腾了两三次。又有贾仁、贾义、贾礼、贾智早早就将宝玉一应用具收拾妥当。宝玉又亲自瞧过一遍,方才跟着几人来到贾母院子。 贾母王夫人等这日也是早早起身,见宝玉来了,忙招到身前,里里外外打量个遍,这心方才放下三分。贾母摩挲了宝玉半晌,才道:“你只管用心考试就是,这事情若是不成,也不大要紧。凡是以你身子为重,万不得争强斗胜,伤了根本。”又道:“你娘心里不踏实,昨夜一夜未睡,去跟她说说话吧。”贾母嘱咐完宝玉,便起身回了里屋,将地方留给王夫人母子说私房话。 王夫人的心与贾母是一样的,无论怎样,都是宝玉的身子为重。千叮咛万嘱咐,只怕宝玉步上贾珠的后尘。宝玉心里微酸,却不好表出来,只慢慢的安慰着王夫人。过了一会儿,金风进来回话,说是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王夫人这才收起精神,打点宝玉赴考。 林之孝亲自出马,带了几个小厮,宝玉手下的贾勇、贾毅也带了人,一群人护着宝玉来到贡院门口。到了这儿,每人就只许带一个小厮了,贾勇拎着宝玉的考试用具,左一下右一下的护着宝玉,生怕被人挤了。两人来到广场等待点名入场,广场四面兵士把守,人虽多,却不显得乱,大家都紧张的等着进入考场。 等了半个时辰,九声炮响开了龙门,祭过鬼神后,考生才可以进入考场,开始搜检。每个考生都得将衣服脱了,从头到脚都要细细搜几遍。前一个人搜检玩,往里走几步,下一个再搜一遍。如此这般,宝玉被吃了好几遍豆腐才被允许进入考场。 宝玉分到的号舍在中间,位置不好不坏,但是来回走动的考官一眼就能瞧见。宝玉心里稍稍欢喜了一下,如此明显的位置,天助我也啊。 宝玉仗着自己心理素质好,考箱放下,先将号舍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铺上两床被子,点上熏香,烧好热水。先洗了把脸,然后待号舍里熏的差不多了,又挂上贾母从自己箱底找的极好的布料制的帘子。觉得收拾的差不多了,又拿出茶具,不紧不慢的泡了壶茶。洗杯洗茶一道程序都不差,看的考官目瞪口呆,对宝玉优哉游哉的态度咬牙切齿。 宝玉手上忙着,眼睛却瞄着几位巡考,忠顺王要是在考场上动手,定是买通哪个。自己不能真的中招,得仔细留意。 折腾到晌午,宝玉方才拿出笔墨,细细磨了墨,提笔做题。 近几年边疆又不怎么太平,满朝文武观点不一,此次题目多半就与战事有关。当年李先生几乎算得上是士林学子中的大众偶像,本届主考官杨大人也是李先生粉丝之一。宝玉拿到考卷,心里就有了底。李先生当初将《剑南诗稿》的手稿交给自己,他仔仔细细的看过几遍,又经常与李先生交流,心知自己发挥稳定,定然跑不了前几名,于是定下心来,仔仔细细答卷。 到了晚上,贡院内点起灯来,宝玉也摸出自己带的蜡烛摆好。 过了半晌,有一名巡考走了过来,看了看宝玉的蜡烛,道:“这蜡烛太粗,烛芯却短,万一走水可不是顽的。”说着,将蜡烛收走,命人拿了贡院中备好的蜡烛替了。 宝玉装作感激不尽的样子,毕恭毕敬的谢过巡考,将新蜡烛点好,过了大半个时辰,起身将帘子撂下,熄了灯。 次日,宝玉将文章反复检查过,才誊到答题卷上。 头一场考过,剩下两场只要文章通顺即刻,宝玉稍稍放松了心神。从考箱中拿出几味药材,熬起来药。贡院里环境不好,有个头疼脑热的难免,为了以防万一,大家都带了常用药。宝玉也不例外。因此熬药也无人在意,不过是心里嘀咕两句,又有倒霉的在考场上病了。 宝玉服了药,又仔细的将后两场考过,等三场考完,宝玉心神耗尽,眼睛一转,交了卷子,然后身子一栽,倒在地上。 ------------------------------------------------------------------------------- 三场考完,考生们都蓬头垢面走路虚飘,出了考场,早有家人亲朋等等在外面。 贾家也早早派了人等在贡院门前,贾环担心哥哥,也自告奋勇跟了来。结果等了大半天,人都走完了,还不见宝玉身影。众人心里着急,正要派人去打探,就见几个侍卫抬着宝玉出来了。 贾家众人心下一惊,忙迎上去。贾环挤在前面,见宝玉嘴角带血,身上也是鲜血斑斑,心下一急,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侍卫见贾家派出,心知是什么贵人家的公子哥,因此耐心答道:“这名考生交过卷后犯了旧疾,咳了血,待开了院门,大人命我们将他抬了出来。你们回家赶紧叫大夫去吧,咳了血可不是小事。” 贾环登时竖起眉头,厉声道:“我哥哥自幼文武双全,跟着御前征西大将军第一护卫徐大人习武,身子骨好着呢,怎能如此就咳了血?” 几人听了,心里不悦,正要发作,又听贾环道:“几位大人,我们是宁荣街荣国府贾家的,这是我哥哥,荣国府嫡子宝二爷。此番事关重大,我这就派人去同仁堂请了大夫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几位大人帮个忙,留在这儿做个见证。”贾环话音才落,后面贾仁就递上了几个荷包。 四名侍卫见此,心知荣国府势大,自己等人得罪不起,又收了银子,点头应道:“这是自然,我们兄弟几个这就留在这里等着。” 同仁堂是开国时期就有了的,百年老字号,每年都会定期给穷苦百姓派发日常用药,又先后出过二十几名太医,在民间颇有声望。因此贾环说请同仁堂大夫过来,无人多话。林之孝见贾环如此,心知自己只能听这个庶子的,先派了一个小厮回府报信,又亲自带人去同仁堂,请了最有名的白大夫来。 这白大夫号称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医术了得,只是因着其妻在宫里专门负责娘娘们的健康,夫妻为了避讳,加之为人太过耿直,因此并不曾进宫做太医。贾环见林之孝请了他来,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忙叫白大夫瞧瞧在被安置在马车上的宝玉。 白大夫把过脉后,眼皮一挑,道:“这位公子是中了奇毒。算你们走运,也就是我能看出来这毒。不是我夸口,放眼望去,连着宫里的太医加在一起,怕是能瞧出来的不超过五人。”白大夫又抬眼看了看四名侍卫,开口道:“看这脉象,这公子中毒不过四五日,若是依我的方子,仔细调养,半月就能好个六七分。” 贾环一听这话,当即嚎道:“我哥哥好好的进了考场,竟然被人毒害,究竟是哪个小人迫害!” 贾环当机立断,叫林之孝带着宝玉回府,请了白大夫一起过府给宝玉解毒。又询问了四名侍卫出身来历,道:“四位大人也瞧见了,这是有人要害我们贾家,宁荣二府虽近些年行事低调,却是也是百年世家,堂堂国公府。如今有人要害国公府嫡子,此人定是有些来历的。如今四位大人成了证人,背后之人若是心狠手辣的话......” 贾环这话没说完,但是这四人也知其意。自己等人算是被贾家强迫绑上了船,不管自己是否作证,那幕后之人都不会放心有活口的,万一杀人灭口,自己连伸冤的去处都没有。四人无奈,只得跟着林之孝家的去了贾府,暂且安置。 贾环待众人走后,带了贾勇、贾毅去了步军衙门。 这步军衙门不是一般地方,民间戏文里有种说法叫做告御状,说的就是步军衙门。苦主若是身含奇冤,可以去步军衙门敲登闻鼓。无论有无冤情,先要打四十廷杖。然后,步军都统将状子直接承到御前。 贾环先含了两片参片,然后趴在那儿挨了四十大板。这四十大板和四十大板不同,都是有讲究的。板子里灌了铅,若是手下狠点,五板子下去就能要人命。 水澈身为皇子,几分面子还是有的。贾环前脚敲了鼓,水澈后脚就派温大烟袋去打点了。因此贾环四十板子下来,就是疼些,并未伤筋动骨。 贾环状告的主考官杨大人并四位副考,暗中下毒,谋害学子性命。状子递上去后,就被关进了牢里。温大烟袋素知宝玉宠爱这个弟弟,因此好人做到底,叫人上下打点一二,送了换洗衣裳,叫牢头打了热水,又亲自给这小赖皮上了药。 贾环扯着嗓子叫道:“哎呦,哎呦,您轻着点儿啊,别我四十板子没什么事儿,坏在伤药上啊。” 温大烟袋一翻白眼,狠狠道:“小白眼狼,老子好心给你上药,别不知道好歹了。” 贾环哼唧了几声,再无话。 温珏低头一看,好嘛,这小子睡着了。心里笑着摇摇头,这小子倒是比他哥哥可爱多了。慢慢给贾环换了裤子,抱到床上,盖了被子。起身瞧瞧牢里的东西,心道,这怕是比平常百姓家住的都不差了。满意的点点头,方才出来。又递给几个牢头几张银票,嘱咐他们对贾环多加照顾些,若是有人来看,一概不放。几人忙点头应下,暂且无话。 这边贾家见宝玉被抬回来,全都慌了神。 贾母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命人将宝玉抬回房里。李纨、凤姐儿两人见此,也上上下下忙活起来,命人烧水抓药抬春凳,里里外外忙活个不停。王夫人早就扑到在宝玉身上,一口一个“宝玉”“珠儿”的哭了起来。贾兰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也跟着哭,李纨听了,也抹起了眼泪。至于黛玉、迎春、探春、惜春等人,早就成了泪人儿。邢夫人心中暗喜,脸上却也一副伤心的表情。 白大夫开了方子出来时,听见女眷一片哭声,又见王夫人“儿啊”“肉啊”的哭喊,心里不禁同情。此时外间诸事具由宁国府族长贾珍做主,贾政不在家,贾赦犯了旧疾卧床,贾琏跟着跑跑腿。白大夫细细向贾珍交代了宝玉的病情,暂且住在了贾家。 白大夫事情知趣儿,知道自己也成了重要证人,安心在贾家住下。 这边白大夫开的药灌了下去,宝玉又咳出两口黑血,引得众人又哭了一场。 后来还是贾母发了话,外面事务交给贾珍料理,仔细打探是谁要害贾家,又命贾琏亲自去步军衙门看望贾环。女眷们都被贾母劝回各自房里,明日再来。众人散后,贾母、王夫人将金风梧桐叫来,亲自翻了宝玉的考箱,从最上面的玲珑格里翻出来两截蜡烛,上面赫然印着“贡院”的字样。 宝玉身边的绿酒是懂医术的,细细看过蜡烛后,又点燃了闻了一闻。方才道:“回老太太、太太的话,这蜡烛制成时和了芨芨草。这草药本是用来止血的,并无毒,却是不能点燃。若是燃烧后,会散发一股冷气。闻着提神,却不知不觉中毁人元气。若是合着先前的车前草味道,药效更甚。” 贾母听了,狠声道:“当真是瞧我贾家可欺吗?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谋害贾家嫡子!” 原来先前王仁将一些日常用品送到王熙凤手里,叫她在管家时分到宝玉房里去。凤姐儿转手就将东西交给贾琏。贾琏交给了贾母,绿酒细细查过,发现东西都泡了车前草。车前草并无毒,宝玉就暂时记下。与贾母王夫人商议好,待考试时抓到什么把柄,一律放在考箱最上的玲珑格里,又叫绿酒开了药。这药单熬出来,是治伤风的。又拿了一粒药丸做引子。合了引子服下去,能快速将体内的毒逼出表面来。看起来病入膏肓,实则毒都已经排了,出来浮在表面。 宝玉被换了蜡烛后,就心里怀疑。每日早早手笔,并未多点蜡烛。考过第一场后服了药,见手心发汗,知道蜡烛确有蹊跷无疑了。便将蜡烛放在考箱里,待交完卷子后,自己逼出一口血来,倒在了考官面前。 贾母心里心疼宝玉以身犯险,正是一腔怒火,却听贾珍来回话,宝玉老师李大人亲自来看望宝玉。忙命人将李先生迎了进来。 李先生大概知道宝玉是要跟忠顺王府死磕了,却未曾料到他会以身犯险,心里恼怒宝玉不知道珍重自己身体。虽如此,还是心疼宝玉。找了皇上给的千年人参和百年灵芝来,给宝玉补身子。 贾母见李先生堂堂从一品学士,竟然亲自来瞧一个学生,心里感谢。拉着李先生心照不宣的说了几句担心宝玉的话。李先生感慨贾母如此高龄还为家族操心,贾母怜惜李先生多年在贾家教导宝玉,不曾回家不曾出仕。两人又心里都疼爱宝玉,不由的言语相投,多说了几句。待李先生走后,贾母吩咐王夫人和凤姐儿,以后往李宅送的礼,都要再加三分。 第二日,贾珍带来的消息,皇上下了圣旨,贾环的案子三日后开堂。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贾环御前撒泼........ 我在想要不要把贾环也掰弯呢...不过要是贾环也弯了,贾家二房岂不是全民搅基了? 53第五十二章 御审(上) 科举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是国之命脉。而对于寒门学子来说,科举是他们的唯一出路,没有科举,他们怎么拼得过官二代?因此,每到有大比的年份,全国的眼光都汇聚在京城,京城里的大小官员,都绷着一根神经,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今年乡试刚刚结束,水晟睿就收到了一份状子,状告主考副考嫉贤妒能,于乡试中暗中谋害应试学子云云。 看的水晟睿差点呛着。水晟睿早就听李致提过几句,说贾家那个刁钻的小子,和他更加刁钻的弟弟,两个人要奋起反抗,给忠顺王一点颜色瞧瞧。却没想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在科举上打主意。于国事为儿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水晟睿将状纸打发内侍,下发到南书房几位阁臣手中,冷笑道:“瞧瞧,乡试刚刚结束,就有人上告了!” 潘景荣潘尚书先接过状子看了,眉头一挑,中毒这小子,不是那个长了一身心眼儿,总拉着自己那傻儿子挡酒的小子嘛,这是熟人啊。 水晟睿见潘尚书挑眉,问道:“怎么,景荣认识这状告之人?” 潘景荣将状纸递给杨皓,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认识的不是这个状告之人,而是他的哥哥,那个中毒的学生——贾宝玉。贾宝玉与犬子是旧识,先前奴才家那个不顶事的小子,凡是斗鸡走狗误了功课,都找贾宝玉给他出主意圆谎。” 水晟睿听了,哈哈一笑,“朕还不知宝玉这小子竟然也有喜欢顽的时候,还以为他只知读书习武呢。” 水晟睿这话说出来,众人听明白了,这贾宝玉早就入了皇上的眼了,语气这般熟稔,是个不能发作的。 这下杨皓手里的状子就有些烫手了,原因无他,他自己就是这状子上的被告,主考官啊。 水晟睿见杨皓手有些发抖,恶作剧得逞,心里十分满足啊,嘴角挑起,道:“杨爱卿,你是主考,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杨皓听了两腿一软,伏在地砖上,叩首道:“启禀万岁,这个贾宝玉臣倒是真有些印象。那日学子们入场,都忙着做题,独这名学生,熏香,烧水,煮茶,不紧不慢,心理素质是个好的。因此臣多看了几眼。”又道:“待这位考生交卷后,还未走两步,便突然到底不起。臣等帮上前查看,发现这考生口吐鲜血,晕厥过去。是以忙派人将他送出考场,交到家人手中。” 水晟睿听了,心里翻了个白眼,傻小子考试还这么嚣张,还煮茶,你当是在茶馆里磕牙呐?不过水晟睿也知道,听杨皓说是说不出什么了,因此笑了两声,喜怒无辨,对着等信儿的步军衙门都统应颢然道,“三天后开审,朕倒要看看怎么到底是谁下的毒!” ------------------------------------------------------------------------------- 这场官司打的很拉风,本来考完乡试,准备继续迎战会试的学子们,一听说苦主是院试头名案首,荣国府嫡子,漂亮的跟女人似的贾宝玉,都来了劲儿了。 宝玉出身富贵,为人和善,言语常笑,加上生的一副好容貌,又喜好慈善,在学子们当中,很有些口碑。一听说他被害,这群本就喜欢凑热闹,嘴巴像刀子似的读书人,都不干了。吃饱睡足,起了个大早,凑足了精神,里三层外三层的在步军衙门口围了好几圈儿,等着给宝玉呐喊助威。当然,也有瞧着贾宝玉这等什么便宜都占了的富家子弟不顺眼的,等着瞧贾家的热闹呢。 贾环今天特意换了件土不拉几的衣裳,小脸儿瘦瘦的,等着一双溜圆的黑眼珠子,水汪汪的,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以往步军衙门有人叩阍,大多是身负奇冤的成年人,如今贾环年方十岁。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看见人多,话都说不利索的大有人在呢,难为他小小年纪就敢叩阍了。看得众人先入为主,不由的都同情几分。 这案子是步军衙门都统应颢然主审,应颢然做在堂上,大堂两旁分设两把椅子,一边做的是从一品侍读大学士李致李先生、从一品工部尚书潘景荣潘大人,一边坐的是兵部尚书陆大人、主考官从一品学士杨皓杨大学士。 贾环跪下行过礼,应颢然一排惊堂木,满堂无声,见贾环这般年纪,说话声不由的低了几分,问道:“堂下之人可是贾环?你口口声声说有人毒害你兄长,可有证据?” 贾环不慌不忙的又行了礼,表示对主审的尊敬,引得堂下瞧热闹的学子们都纷纷点头,方道:“回大人的话,草民贾环,是贾家三子,草民是为兄长贾宝玉伸冤的。哥哥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寒窗十载,十二日前以院试头名案首资格进了贡院,参加乡试。三日前乡试结束,草民亲自带了下人,满心欢喜在考场外等哥哥出场。却不料天降横祸,哥哥竟然是满身鲜血被人抬出来的!可怜家中母亲和七旬祖母啊,怎受得了这种打击!” 贾环一边说,一边拿袖子抹眼泪,说的声情并茂的。又抽了抽鼻子,道:“哥哥自幼随御前征西大将军第一护卫徐术徐先生习武,身体健康的很,临考前嫡母一片慈母之心,还曾请过太医院两名太医再三确认兄长身体无碍,这才得以入场。如此这般,怎会鲜血淋淋的被人抬出来!我心下疑惑,请了好心送哥哥出来的四位侍卫大哥做个见证,当场请了百年老字号同仁堂白大夫诊脉。也是我哥哥的命好,正巧赶上白大夫坐诊,白大夫一向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医术了得,方能诊出,哥哥竟然中了奇毒,而中毒时间,正是乡试期间!” 贾环年纪小还未变声,一张小嘴巴拉巴拉清脆的很,蹦豆子似的听得人舒坦。一大段话下来说书似的,看热闹的都想给这小孩鼓掌了。又听到贾环说自己兄长乡试期间中毒,底下的人早就不干了,纷纷附和,添油加醋,都盼着步军都统应颢然是包青天转世。 应颢然敲两声惊堂木,喊了嗓子“肃静”,这才听贾环继续说。 贾环眼泪珠子跟流水似的往下滚,道:“家父去岁点了学差外放,留下七旬祖母和母亲照料我们兄弟二人,父亲在外为国兢兢业业,竟然就有人敢在考场上对院试案首、荣国府嫡孙、贵妃胞弟下手,如此丧心病狂,岂不令人心寒!”贾环尖着嗓子,声泪俱下,哭得是声声泣血啊,听的人纷纷擦眼,同情不已。 擦了擦眼泪,贾环又道:“草民又想乡试期间考生吃喝睡都在号舍内,不得走动一步,是谁给哥哥下的毒呢?自然与巡考有关了。” 应颢然听到这儿,才松了口气,这小子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了。 又见贾环抹了抹眼泪,道:“我又问了白大夫,哥哥中的毒,本来并不稀奇,不过是芨芨草掺到香料之类的东西里点燃了,能使人虚弱。这毒虽平常,难得是脉象,寻常大夫是瞧不出这脉象有什么不同的,只以为是身子弱了些。这下毒的人心思歹毒,想了这么个无迹可寻的法子,想不声不响的谋害哥哥。却不了人算不如天算,哥哥乡试期间以防风寒,熬了一剂培元固本的方子,药性起了冲突,这才将幕后之人的黑手,露了出来!” 应颢然连忙传了同仁堂白大夫,又去太医院请了两位太医前来。当然,这日正好赶上了水澈手下的程老头坐诊,程太医连同另一位太医,一起被请了过来。 白大夫在民间声望颇高,他一出场,围观的自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纷纷交换一些“白老头医术了得的轶事”。白大夫年纪虽大,说话却利索的很,三言两语,几个药性专有词汇甩了出来,懂医的不懂医的,大概都知道了,贾环说的确有其事。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院两个太医到了,先印证了白大夫所说的药性冲突之事。又听贾环道:“草民左思右想,这乡试的号舍据说通风极好,怎会有芨芨草的香气呢?便亲自查看了兄长的考箱,发现两截不属于哥哥的蜡烛。” 应颢然又命人从贾家家仆手里将蜡烛接过来,见蜡烛上烫金的“贡院”二字,皱了皱眉头。 贾环道:“大人瞧见了吧,这蜡烛上印着贡院二字,是乡试期间备用的,以防有考生天黑后没有灯光答题。哥哥临考前,家母亲自打点的考箱,蜡烛自然也是备好的,考箱里怎会有贡院的备用蜡烛呢?草民心里疑惑,便请白大夫瞧了,这蜡烛制作时和进了芨芨草的汁液,是特指的,看似平常,实则却是哥哥的催命符!” 话说到这儿,围观的学子都不干了,这还了得,贡院备用的蜡烛里竟然含毒,人群里众学子不由的都毛骨悚然,生怕自己也有个万一。 应颢然见此,生怕引起学子哗变,忙命太医瞧过蜡烛,两位太医自然认证了贾环的说法。贾环又道:“这蜡烛是贡院哪位大人换的,考场上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草民相信大人定会给哥哥讨个公道!” 得,应颢然要是敢慢一步,下面的学子们嘴里不一定能蹦出点啥来呢。连忙派人翻了卷则,又找来副考、巡考证实。当时确有一名巡考,以宝玉自带的蜡烛容易走水为由,换了宝玉的蜡烛。再一问,那位巡考人呢?前天夜里刚回家,就发了急症,去了。 这消息一传来,下面学子口中纷纷喊着“公道”“公道”,这明摆着被人杀人灭口了啊。 案子到了这儿就停住了,人死了,怎么审? 应颢然眉头拧成了麻花,正在发愁,眼睛一扫,呵,下面那小混蛋眼珠滴溜转,一点都不急。这小子打了四十大板,不可能就此罢手啊,于是问道:“你告考官谋害学子,如今这巡考已死,你可还有证据?” 贾环朗声道:“回禀大人,草民从最开始想告的就不是几位考官呢。几位考官都是当今万岁亲自选出来德才兼备的学士,怎么会做出谋害学子之事?草民表面上告的是考官,实则是怕真正的幕后之人恼羞之下,杀人灭口!” 应颢然问道:“你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 贾环道:“我要告的是——当今万岁之弟,忠顺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估算失误,这章皇上没出来..不过下章开头就会出来了~ 这章耗死我脑细胞无数啊... 58第五十七章 水湛 这日午后,贾元春替水湛在凤藻宫偏殿摆了桌酒席,宴请三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小聚。算是在皇家正式家宴之前,兄弟之间的见面礼,彼此之间先沟通一下感情。而元春作为庶母,为了避嫌,起身去太后宫里请安去了。 水湛就是忠顺王的独子。 忠顺王是太上皇的幼子,本比当今小了十岁左右,又不知怎的没有儿女缘,膝下一直荒凉。直到十几年前,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却是个体弱的。忠顺王和王妃,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这个儿子养大,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如今却便宜了元春。 水湛如今比宝玉还要小上两岁,年方十二。身份又太过尴尬,说是忠顺王之子吧,却如今认了贤德妃做母妃,日后见了自己亲生母妃,也要叫声“王妃”,而不是“母亲”了。可若要说是皇上的儿子呢,却没有改了玉蝶,如今宗人府记载的,水湛还是忠顺王府的独子。总之是笔糊涂账。 元春知道这水湛因这自己两个弟弟,才落到如今这个尴尬的地步。因此对水湛不远不近,凡事多用三分心,务必不叫人能挑出错来。可是却又不十分亲近,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实在太假。而且这个便宜儿子如今也不小了,无论怎么养,定是养不熟的,不如就这样无功无过便是了。自己护他在宫里周全,他日后能念着三分好就算值当了。 水湛也是个聪明人,对于元春的示好,也只有赞叹的,怪不得和贾宝玉、贾环是姐弟呢,都是一般的狐狸。自己父亲的事,怪不得谁。当今登机这么多年了,父亲还心有妄想,如今落得这个结局,也算是能有个善终了,总比日后兵败问斩要强。只是理智上虽是这么想的,心里还是对贾家很有些微妙的。 水湛宴请三位哥哥。水澈收到请帖后心里一笑,日后这个后宫只怕又要有点趣了,这个新弟弟怕也是个聪明人呢。水卿却是心里不屑,跑到水澈府上牢骚道:“哥,你说这小子怎么脸皮这么厚,跟他父王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好意思叫我一声八哥,我却不好意思应呢。看我明天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水卿虽和五皇子水晴一母所出,却素来水火不容,反而和水澈好的像同母兄弟似的,从小跟着三哥屁股后头跑。因为这个,还叫水晴念叨过好几次白眼狼呢。水澈自幼和这个弟弟要好,宠溺的笑笑。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收收心吧。总这么冲动,日后要如何呢?你明日只管吃酒就是了,他日后就是我们的兄弟了,不可无礼,知道吗?” 水卿无所谓的撇撇嘴,不再言语。转而说道:“哥,我昨日和柳芳、马尚他们去跑马射鹰了。带劲儿的很,还捡了一窝小鹰崽儿!” 水澈摇头笑笑,“恩恩,还是小八骑射功夫厉害,比哥哥我强多了。” 水卿摇头摆尾的得意道:“那是!等我回去就叫他们把鹰给你送过来,嘿嘿,正好一对儿,哥哥可以给我那个如玉嫂子送过去呢......” 如玉嫂子,如玉嫂子,水澈念叨了一下这个称呼,立马意识到这是说的宝玉。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称呼,胡闹!” 水卿不在意的笑笑,“我还和石光珠约好了要去琉璃厂呢,不配你说话了,回头就叫人把鹰给你送过来啊,我走了。”说完,又是一阵风风火火的走了。 柳芳、马尚、石光珠、如玉嫂子......水澈心里想着这个几个人,望着水卿远去的地方,目光深邃了几分。 ------------------------------------------------------------------------------- 兄弟四人在凤藻宫里先摆了宴席,期间水澈一副严肃兄长模样,对几个弟弟都照顾有佳。水卿像是听进去水澈的话了,不再针对水湛,只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水晴笑得一脸阴险,一口一个日后哥哥照着你啊,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哥哥啊,嘴里说的好听,手下却不含糊,一个劲儿的灌酒。等几人散后,元春不出意外的收到了醉的不省人事的酒酿包子水湛一枚。 次日,水晟睿一副慈父模样,笑眯眯的关心水湛,“湛儿可还觉得不适?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昨日你三个哥哥不知轻重,等下次家宴时朕一定帮你讨回场子来。” 水湛忙受宠若惊,道:“多谢皇伯父关心,侄子已经酒醒了。不管三围兄长的事,是侄子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还望皇伯父恕罪。” 水晟睿笑笑:“你也太过小心了,这有什么好恕罪的呢。不过是年轻人贪杯,当年我和你父王偷偷跑到皇父的私窖里偷贡酒喝,大醉三天三夜呢。” 水湛忙顺着杆儿往上爬,抿着嘴笑道:“皇伯父和父王年轻时也都这么爱玩嘛。” 水晟睿一副奥斯卡影帝的模样,似怀念似惋惜似悲伤的感叹道:“唉,年轻时候的事啊,不说了。”转而一脸关心,道:“你进宫也有段时日了,可还适应?” 水湛回道:“贤德妃对儿臣很好。”至于其他人,还用说吗? 水晟睿似是知道水湛未尽之意,道:“这宫里的奴才都是喜欢逢高踩低的,你乍然入宫,他们怕是有些不尽心呢。你也不用在意,只管摆出皇子皇孙的身份来,若是哪个奴才怠慢了,只管告诉贤德妃就是了。” 水湛忙感激应下。 水晟睿又道:“十五家宴,之后你就正式去长春宫读书吧。如今你三哥已经成家,跟着我办差了。你五哥也开始领事了,去长春宫不过是应个景儿。只有你八哥,还在读书。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才是。” 水湛忙再次感激不尽。 又说到水湛伴读的问题,水湛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皇上就提了几个自己早就定好的人。等说到骑射功夫时,水湛腼腆的笑笑:“侄儿幼时身子不怎么好,因此骑射功夫很是一般,和八哥一起上课,怕是要丢人了。” 水晟睿不在意道:“怕什么,咱们水家的子孙,还能有差的不成?修国公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的功夫不错,很有其祖父风范,我就把他指给你做个伴儿,如何?” 水湛忙道:“皇伯父抬爱,侄儿感激不尽,我素来听说侯孝康功夫俊俏,据说还能五箭连珠呢。如今我倒是捡着便宜了。”话头一转,又道:“我听说荣国公之孙,贾家庶子贾环的功夫也不错,自幼跟徐术将军习武,百步穿杨,皇伯父不如一并把他也指给我做伴读吧。” 水晟睿听了,眯了眯眼睛,并未说话。 水湛见气氛冷了几分,半真半假的叹道:“父王心气太高,总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一步走错,步步走错。贾环听说是个机灵的,不说别的,十岁稚龄就能在步军衙门大堂和父王一辩,就这个,就叫我佩服不已了。我在家时,见了父王,想耗子见了猫似的呢。这个厉害的人儿,皇伯父不如赏了我吧,侄儿也能跟着学几分见识呢。” 水晟睿又冷了他半晌,突然笑道,“不就是个伴读嘛,你第一次跟我这个伯父开口,应了你便是。” ------------------------------------------------------------------------------- “水澈,老子跟你分手,老子要离婚!”宝玉冲进三皇子府上,见到水澈便劈头盖脸的一通好骂。“小爷我卖身卖人,给你们一家老小拼命。有我一个还不知足嘛?环儿才十岁!浑蛋!” 水澈不屑的笑笑,“呦,这不是那个高贵优雅的贵公子嘛,怎么破功了?” 宝玉道:“呸!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着给你争脸,我至于整天陪着那群酸书生念诗嘛!” 水澈上前将人搂在怀里,摩挲着,心里感叹,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手啊。嘴上却道:“环儿的事我也没法子,水湛私下亲自和父皇求来的,我收到信儿时父皇已经应了。虽如此,不过我却把温珏也送了进去。有他照看着,你那宝贝弟弟总不能吃亏就是了。” 温珏早几年也是名声在外的,当年殿试最年轻的学子,世家少有的状元郎。在翰林院混了几年,被万岁爷点为皇子侍讲。而后一年三升,升官速度像做火箭似的。等到水澈开府时,万岁爷一时抽风,又给人家找了个由头降了一级,点为三皇子府长史。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这是明降实升,给三皇子找得用的人呢。 温珏也不含糊,这几年经营下来,把三皇子府打理的铁桶似的。如今新皇子妃入府,主内宅,温珏主外院。两人配合下来,这三皇子府治理的,叫宝玉都眼红。 越是如此,水晟睿就越是担心啊。无他,这温珏是死基佬,断袖断的出名了。 当年状元郎风光正盛的时候,礼部尚书想招为孙女婿,状元一点儿都不客气,当着同僚的面,就对老尚书道:“这性别不同,怎么成家啊?”气得老人家当场翻白眼儿。这一出柜,就造成了温珏如今成了二十好几还未婚的大龄单身男青年。 这温珏断袖断的干脆。和宝玉不同。贾宝玉和水澈那点事儿,水晟睿并不放在眼里,谁年轻时还没个好基友啊。就自己儿子和贾家小子那点子心眼儿,这两人还不一定有什么一往情深呢。因此皇上并不理会两人这些小动作,偶尔在李致那里遇见宝玉,还会调笑几声“儿媳”。 可温珏不同。这货一断袖就是终身不娶,一断袖就是一往情深,断的是山无棱天地合啊。基佬和纯弯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水晟睿很怕这货继续在三皇子府上住下去,把自己儿子掰弯了怎么办。 这回温珏自请为皇子师,水晟睿帮点头应下了。而后又问,“你不是一心为澈儿办差嘛,怎么不干了呢?” 温珏一副害羞的表情笑笑,道:“不瞒皇上,我是听说环儿要进宫读书了呢,追媳妇来了。” 水晟睿一口茶喷了出去,贾环那小子才十岁吧!温珏当年要是成亲的话,儿子都该这么大了,没看出来这货是个重口味的,竟然恋、童啊。 宝玉听说这么个前因后果,笑得乐不可支。这温大烟袋真够意思,为了进宫保护环儿,竟然如此牺牲名节啊。 可怜的宝玉还不知道呢,温大烟袋如今虽是为了进宫而随口编排的由头,日后却是一不小心,假戏真做了呢。 59第五十八章 南安郡王府 伴读之事在万岁爷眼里看来,并不是大事。因此也没下什么旨意,找了个时间,在李致那里遇见宝玉,就随口跟宝玉提了。 宝玉事先早就知道了,还有些心里准备。倒是李致不乐意了。 “你和忠顺王斗了半辈子,如今终于把人赶到封地去了。宝玉和环儿是头号功臣,你不说念着他们的好,反而把人往火坑里推!那水湛是什么人?最是面冷心酸不知好歹的。我听说他十岁时也了不得呢,忠顺王做寿时,一句“戏子之流”,当众给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卫若兰没脸。礼部侍郎官不大,卫若兰也不是什么亲王世子,却也算得上是王孙公子呢。” 又道:“当时卫家不过是在朝堂上表个态,给你凑了点人气罢了,就遭他如此记恨。如今又两年过去,环儿害的他落到如此境地,谁知他会做些什么!” 水晟睿摸摸下巴,“不至于吧......”这话说出来自己心里都觉得底气不足,又道:“我还点了温家那小子做皇子师,有他看着,应该没什么事吧。” 李致哼了一声,道:“皇子师!你那些酸书袋子,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吗,迂腐不堪,好好的孩子叫他们教歪了。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不能和我抢学生。” 水晟睿心里讪讪的,转头一看,宝玉在旁边双手捧着云片糕,耗子似的啃呢。心里老大不乐意,老子在这边哄爱人开心,你小子在一边瞧热闹不成? 宝玉吃的正香呢,这可是水晟睿从宫里带出来的玩意儿,吃的一脸满足啊。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僵硬的转过头来,看见水晟睿一脸似笑非笑,心里哀嚎,“又惹到这位祖宗不满意了,自己的东坡肉啊,万三蹄啊!” 宝玉心里为自己即将远去的美食默哀三秒钟,忙凑到李先生跟前,狗腿似的给先生捶捶肩膀,道:“先生消消气,师娘这也是迫不得已嘛。” 水晟睿一听“师娘”两字,眼神像刀子一样的飞过来。 宝玉撇撇嘴,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忠顺王好歹也是师娘亲弟弟,被一道圣旨贬到西藏那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去了,剩下老来子独自一人留在宫里。天下人都名眼看着呢,万岁岂能不优待他些?他亲口点了环儿做伴读,环儿不过是五品小官的庶子,论理来说还是高攀了呢,万岁爷难道还能驳了他不成?” 李致听了这话,脸色稍缓,心里也明白,宫里还有对忠顺那货满心愧疚的太上皇盯着呢,水晟睿也不容易。 宝玉打量李先生脸色,又道:“再说了,环儿年纪尚幼,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师娘可是皇上呢,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亏了环儿不成?环儿日后也要成家立业呢,难道能躲着忠顺王府的人一辈子么?如今若是能借机与世子修好,最好不过,就算不能,日后也不好叫人挑出错来。环儿身份在那儿呢,万岁爷如今已经应下这事了,若是再反悔,环儿只怕更不好做人了。” 宝玉这通话说下来,既是在安慰李先生,也是在安慰自己。贾环虽然早慧,可这只不过是赵姨娘遗传的好,心眼儿多。自己这些年来给他启蒙的另类,阴谋阳谋都没少灌输。虽如此,可是毕竟是庶子。庶子这一身份就是贾环的硬伤。身份有限,日后见识也有限,见识有限,作为也有限。如今能进宫做伴读,对贾环日后从文从武都大有益处。既然事情至此,已经没有回旋余地,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就过了。不如卖皇上一个人情,叫他心里念着自己兄弟二人的好。 李致也知道这事只能如此了,便不再纠缠,不过还是说道:“环儿身份有限,若是这么不声不响的进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了贵妃的枕边风,把自己庶弟塞进来了呢,叫那起子下人嚼舌根子。你不如下道旨意,说是忠顺王世子亲自求的环儿,这样既保全了大家的脸面,也能叫世子掂量掂量,若他敢明目张胆的为难环儿,岂不叫人都知道他是有意把人塞到自己跟前报复了?” 水晟睿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回去就下旨便是了。你也不用担心,那小子机灵着呢,和他哥哥如出一辙,心眼儿比谁都多,不占别人便宜就不错了,谁还能亏了他去。” 宝玉扁扁嘴,道:“我这是聪慧,师娘又在贬低我乖巧可爱的形象。” 水晟睿挥手就照着宝玉脑勺来了一下子,道:“得了,你个小滑头,赶快去别处看书去,我和你师父有事要说呢。” 宝玉满脸不屑,低声道:“芙蓉帐暖度*啊~~” 李致听了这话,眉头一拧,刚要说话。宝玉见了,赶紧抢先道:“弟子这就去温书了,先生和师娘聊国家大事吧,我走了哈。”说完,脚底一抹油,赶紧溜了,留下屋里两人相视一笑。 ------------------------------------------------------------------------------- 又过几日,凤姐儿儿子百天。 年前凤姐儿拼了半条命,终于产下一子。只是母子都有些不足,因此满月并未大办,不过自家亲戚略微表示了一下。如今已有白日,这哥儿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贾母便要宴请亲朋,正式办一场。又有些犹豫,生怕有什么不妥。 宝玉听了贾母之言,笑道:“如今我们家出风头的事还少嘛,也不差这一桩了。况且侄儿是大房嫡子,正经应该好好办一场呢。先前王仁之事,正好也能借此与王家抹平,若是王家疑我们记恨,就不妥了,不如就给凤姐姐这个脸面。” 贾母点头道:“就是这话了,我如今老了,脑子不好用了,以后就靠你们多为家里想想了。” 宝玉摇头,不依道:“老祖宗这是什么话,在我眼里,老祖宗永远都不会老呢。我以后还要老祖宗多多提点呢。” 贾琏和王熙凤的嫡子百日宴,办的很有体面。虽没有大肆下帖,却也该请的都请到了。阖府上下一看便知,这个小主子是有体面的,都巴巴的凑到跟前去奉承。 镇国公府的两位夫人、理国公府的少奶奶、齐国公府的大夫人和大奶奶,西宁郡王府的孙媳妇。余者更有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亲自上门,除此之外,平原侯府、定城侯府、襄阳侯府、景田侯府也都有主子来吃酒。 其他人也就罢了,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实在身份贵重,贾府众人虽心有疑惑,却都按捺下去,起身相迎。 满府上下也就贾母身份相当,能和老太妃并坐罢了,因此独两人首座,其余众人不过在旁奉承着。老太妃和贾母叙了会儿家常,又叫府里几个女儿出来见见。 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邢岫烟、薛宝琴等人都出来见了客。这下子堂上可是热闹了,众人都拉着贾家这几个姑娘相看,都直夸贾母会调理人。其他人还罢了,老太妃却单单拉住了探春,满口不住的夸。 待几个女孩儿下去之后,众人又打听是否有了出处。得知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都未议亲,心里都各自打量。 待到晚间,王夫人和宝玉念叨,“不知道南安郡王府是什么意思呢,今天竟然劳动老太妃亲自前来。” 宝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左右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否则如何这般突然,不过是一小辈百日,老太妃竟然这般兴师动众。” 王夫人笑道:“管他是什么意思呢,到了时日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今天听众人的意思,我才想到,咱家这些姑娘们都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你如今订了郡主,我是不急了,探丫头却还没准儿呢。今天瞧老太妃的意思,莫不是......” 宝玉连忙道,“这话不能信,若是他家大公子,虽袭了王位,却已经有了正妻。妹妹好歹是贵妃亲妹呢,如何能给人做妾!若说南安郡王府的二公子,虽还未娶妻,不过却名声不好,说是克妻呢。再说,王府是什么地方,深宅大院是非太多。要我说,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是。妹妹是庶女,就算不能嫁的太好,再过几个月我便春闱了,在同科里面想看几个前途无量的学子也就是了。”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他家不一定有什么龌龊呢。你不知道,先前赵姨娘那事,我叫琏儿去马道婆那里打听过,老太妃在马道婆那儿她许的心愿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不知是什么缘故呢。这几月又有消息来,说是灯油又填了二十四斤,可也太过了些了。“ 宝玉听了,心里闪过什么念头,忙追问道,“太太可还记得,老太妃是从哪日开始加的油钱?” 王夫人仔细想了想,真是忠顺王发配西藏之后的半月。 宝玉对照着原著,又想到南安郡王府手中的兵权,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却不敢确认,只暗暗记在心下。对王夫人说:“幸亏太太机警,这南安王府,只怕真有不好呢。” 王夫人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没有什么证据,只不过有些怀疑,因此不好妄言,只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和朝堂上的事有关就是了,反正日后远着一些便罢了。” 王夫人犹豫道:“那老太太那里......” 宝玉想了想,“无凭无据的,如何说呢。左右两府这么多年交情,不远不近的,突然生疏了也不好。只是母亲记得,莫要再近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