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醉神迷》 第1章 宁静宇宙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飘着似有若无的白烟,门窗紧闭锁住了满室飘荡的尼古丁,让其无处可散。 窗台前未完全拉紧的窗帘倾斜一缝阳光,斜斜地打在木质的地板上形成浪漫的丁达尔效应,也就是光的形状。 在这一小束突兀得仿佛不小心闯入的阳光边上正盘腿坐着一个男人,浅色的毛衣,浅色的带绒运动裤,过耳的头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披散而下,遮住了轮廓细腻分明的侧脸。 男人指间的烟头已经燃至过半,烟灰落在地板上他也不理会,只是低头垂眼看着那束阳光,直到房间门被人用力推开,一室的昏暗和尼古丁顷刻间散了些许。 “哇,你这是要把房子点了吗?!”韩广智一手捂鼻,一手伸前用力挥了挥,从坐在地板上的人面前走过,拉开窗帘打开一条窗缝通风,“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啊?” 坐在地板上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把未燃尽的烟放进嘴里,不过下一秒就被韩广智夺走掐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中。 “我知道你写作遇到瓶颈压力很大,但你这个抽法真有点不要命。” 容浅眼皮微掀,一言不发地起身坐到电脑面前,对着空白了一周有余的文档出神。 他是个悬疑小说家,大学闲暇之余的作品让他一跃成了炙手可热的畅销书作家,只是大火了两年后人气就慢慢沉寂下来了。 不过好在他卖书卖版权手头也有不小的积蓄,就算没有收入也够他在家舒服躺几年,不用为了生计发愁。 但人的一生最不缺的就是“愁”和“烦恼”,眼下的容浅虽不愁收入却在为创作瓶颈烦恼,他的新作品卡在这章节已经九天了。 九天里无论他尝试多少遍,换了多少种叙述手法,依然是写多少删多少,删删改改到头来文档字数仍为零。 “要我说你就该出去走走,报个旅行团,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感受一下大自然,说不定你就突破了呢?像武林高手打通任督二脉,灵感如内力生生不息。” 容浅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上班?” “你傻啦?今天星期六。” 容浅收回视线,伸手正想拿过电脑桌上的烟盒,不料被提前察觉到的韩广智截获了。 这人把他还剩大半盒的烟收进口袋里,“没收了,你再这么抽下去我怕你死于肺癌。” 容浅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有要抢回烟盒的意思。 他这淡漠得连话都懒得说的性子韩广智再了解不过了,从来不会因为他有些爱答不理的态度不高兴,一是他习惯了,容浅这脾气也不是针对谁,他是跟谁都这样,安静得都快成哑巴了;二是他长得太漂亮了,极好的容貌比例匀称细腻,像画出来的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好样貌,再加上他那特殊的淡漠气质,明明疏离却意外平添几分不掺杂任何颜色的纯粹,更显惹眼。 对着这样一张脸,其他人不知道,韩广智反正是没有任何脾气了。 “你都多久没出门了,今晚要不要跟我出去转转,透透气?” 容浅兴趣缺缺。 “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宁静宇宙],成员都是各自行业里数一数二的大佬,平均年龄28,年轻有为。” 容浅眼皮微掀,“歌词?” 他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韩广智一下就听明白了。 “对,聚会名字确实是张国荣那首《春光乍泄》的词,你挺熟?” “听过。” “那你去不去?” 容浅盯着空白的文档出神。 就在韩广智以为他会摇头拒绝时,他点头了。 太阳落山后,源城下了一场雪。 洁白的雪花自夜空降临,打着旋染白了枝头,也染白了路灯下的人行道。 容浅坐在副驾驶,身上穿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是同色的羊毛衣,露出袖口的手腕肤色白得刺眼。 他正偏头看着车窗外,一双本应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只凝着漠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那些在夜色下璀璨又莫名显得孤寂的霓虹灯。 韩广智借着红绿灯瞟了他一眼,“会冷吗?” 容浅专心出神,没有听见他关心的问话。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暗影宝马x7停在了一栋格外静谧的别墅前。 此时别墅前的停车位已经停了一排百万级的轿车,韩广智的暗影宝马x7在这里面连前五都进不了。 容浅对车没有什么兴趣,径直往别墅走,走在他身旁的韩广智还在回头看,“奇怪了,今天来的人不少。” 容浅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底透着点询问。 韩广智解释了句,“我以前来聚会外面最多停五六辆车,今天外面都快停满了,有点奇怪,这很少见。”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别墅大门前,韩广智拿出一张像门卡的东西放在黑色的感应器上,随即嘀一声响,门把手一拧就开。 别墅内里的装潢和外面的风格很不一样,如果说外面颇具现代建筑的简约特色,那里面就像18世纪的欧洲宫殿。 复古的奢华设计,品味优雅的家具,处处华贵精致,尽显主人家的财力。 韩广智领着容浅往别墅深处走,打开了一扇门,“这是[宁静宇宙]创始人章莉女士名下的其中一处房产,她丈夫是房地产商,她本人也是能力非常突出的优秀女性,聚会里有一半以上的成员是她的大学同学或朋友。” 容浅又看了他一眼,韩广智笑了笑,解释:“我是她师弟。” 走过那扇玻璃门,穿过一条挂满艺术画的廊道,一扇两开的门后是一个半圆的房间,像下沉式的家庭影院,只是一整面墙的洁净落地窗取代了电影幕布,窗外是精心布置过专门供人观赏的花园,此时外面因天冷下雪,植被都裹上了薄薄的雪花。 韩广智推开门的动静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围坐在玻璃茶几边玩牌的人齐刷刷回头。 “广智!” 容浅跟着韩广智从一侧的台阶走下去,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在座的人,发现全是年轻人,目测年龄大概在28岁上下,五官端正,穿戴不菲,想来他们就是外面那排车的车主。 “广智,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最近在忙什么?” “老样子,就公司那点事。” 坐在韩广智右手边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针织衫,看上去似乎要比他们年长几岁,他和韩广智似乎挺熟的,看了眼沉默的容浅便问:“这位就是容浅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容浅眼底浮现一丝惊讶。 那人对上他的视线淡淡一笑,“广智跟我们提过他有个作家朋友,刚才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应该就是容浅了。” 在座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韩广智连忙补充,“我说的都是夸你的话。” 容浅不在意,那穿着深灰色针织衫的男人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对他发出邀请,“容浅要加入我们[宁静宇宙]吗?” 容浅没应,韩广智摇摇头,抬手拍在身旁人的肩上,“他不出门的。” “这不是出门了?” “只是这次,下次就不一定了。” 那人耸了耸肩,“那真可惜,我们都挺喜欢容浅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信,这位就是我们的莉姐,章莉,她身边坐着的那位是我们聚会的核心成员,沈芃芃,依次往下是郭总郭勤舒……” 在座约莫十一二人,每一个被叫到名字的人都朝容浅露出微笑,用一种不会让人感到拘束的方式表示欢迎。 众人围坐的玻璃茶几上摆着好几杯热可可,还有很多的小蛋糕和曲奇饼干,和酒沾边的东西这里一样也没有,反而有好几种国内外风靡的卡牌游戏。 这让容浅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种聚会应该是烟酒都来,但这样看更像是学生间的聚会。 章莉和沈芃芃就坐在他对面,后者给他倒了杯热可可,甜美的长相和身边气质温婉的章莉形成风格截然不同的两种美。 “我看过你的《幽灵山庄》,后来知道那是你大二时写的作品我很惊讶,因为我们都以为作者年龄应该不会太年轻。” 容浅非常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沉默了几秒也只憋出两个字,“……谢谢。” 沈芃芃掩嘴轻笑,“可以问一下有出续作的打算吗?” “在准备。” “我很期待。” “……谢谢。” 章莉拿过桌上的一副扑克牌,问容浅,“小浅会玩炸金花吗?” 容浅轻摇头。 韩广智:“他只会斗地主。” “也行,来玩把?我和小芃跟你打。” 容浅心想坐着也是坐着便点头同意了。 章莉正发牌,三五九地发,忽然一声细微的开门声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容浅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先听见林信难掩兴奋的声音。 “阿律!你怎么才来,等你老半天了!” 不只是他,连章莉和沈芃芃看见来人眉宇都舒展出放松愉悦的笑意,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好像来人是他们期待已久的。 容浅见状不免有些好奇来人,他刚回过头想看是谁来了,忽地一抹黑色的身影裹挟着冬日寒冷的空气和雪花的味道自他面前走过。 这是个很高的男人,目测净身高得有185以上,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仪态极好。 容浅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目光,看着他脱去大衣露出穿在里面沾了点点薄雪的黑色毛衣,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以挺直的鼻梁最为优越,其次是线条细腻的下颌骨。 除了侧脸,他的正脸亦是非常英俊,眼窝有些深,深邃的眉眼染着温暖的笑意,清浅温柔,是不具任何攻击性的好样貌,只一眼就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男人脸上带着抱歉的笑意,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夹着两分磁性和温柔,“不好意思,下雪天路上有点堵车。” 容浅心里悄然一动,视线几乎是钉在了那张脸上,心跳快得像在打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眼神热烈而不自知,只是出神地望着,直到那叫他心律失常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看来我们的[宁静宇宙]有了新成员。” 容浅怔然回神便对上了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对方眼底含笑,其中的暖意像是能驱散一切严寒。 “你好,我叫严律清。” 晚上好!很开心我们又见面啦! 依然是每天晚上八点更新~顺便举碗求海星~ 谢谢大家! 第2章 好像有人没来。 容浅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缓缓垂下眼掩饰眼底的情绪,清冽的嗓音压得低低的,“……你好。” 他这冷淡的态度在旁边看的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连韩广智都不例外,唯独严律清没有觉得,他好像没看出容浅的冷淡,笑着问了句,“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容浅抿了一下薄唇,没人知道他现在心跳异常剧烈,因为他脸上表情一切如常,连声音都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容浅。” 严律清看着他的眼底透出很浅的惊讶,“我看过你写的《幽灵山庄》,写得很棒。” 类似的夸奖容浅听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的心情是像现在这样的,掺杂一点隐秘的惊喜。 他正悄悄期待严律清能再和他说些什么,林信却把话头截走了。 “阿律,你好长时间没来了。” “是啊,今天人这么齐可都是为了你来的,说什么你都得多待一会儿。” 容浅心不在焉地和章莉她们打牌,注意力全在听严律清说话上。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严律清一开口他就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一个字都不想错过。 严律清在[宁静宇宙]的人气显然极高,几乎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在找机会和他说话,容浅对这种人就有一种很天然的好奇心,因为他本身很不擅长人际交往,所以对那些能在人群当中很受欢迎的人,他会疑惑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带着这个疑问,容浅一直在偷偷观察严律清,用一种自认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目光把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严律清是一个气质和仪态都很好的人,坐在沙发上脊背也是挺得笔直,他良好的礼貌和教养在与人相处时表现得淋漓尽致,于是他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很舒服,人格魅力强大得有些不讲道理。 也不怪这里的人那么喜欢他,连第一次来的容浅都不由对他心生好感。 [宁静宇宙]以聊天为主,美食和桌游为辅的聚会活动在晚上十点以前散场。 韩广智领着容浅往外走时语气有两分感慨,“阿浅你运气真好,第一次来就遇到了聚会的灵魂人物。” 容浅看了他一眼,“严律清?” “对,章莉虽然是创始人,但很多人其实是为了严律清来的,你看今晚就知道了,往日严律清没来的时候可不像今天人这么齐。” 容浅很难得对一个不熟的人表现出好奇心,“他是做什么的?” “开酒店的,源城仅有的两家五星级酒店都是他的。” 这下容浅有些震惊了,“他看上去很年轻。” “是很年轻,也就30,比你大5岁,但是个人能力极强,听说他家里有很厉害的背景,不过没人敢提,是真是假也没有人知道。” 韩广智说完伸了根手指往上一指,剩下的就在不言中。 容浅缓缓点头,满脑子都是严律清含笑的眼睛还有他夸他的那句‘写得很棒’,明明都是很小的事情却偏偏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他连离开这座别墅都有些不情愿。 就好像在担心自己今天走了,以后都没有机会再来这里,那也没有机会再…… 想到这他猛地停下脚步,神色认真地问韩广智,“要怎么样才可以留在[宁静宇宙]?” 走在前的韩广智脚步一个趔趄,满脸不可思议地回头,“你说什么?” 容浅很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只淡淡道:“你听见了。” “……你想成为聚会的成员?” 容浅点头。 “为什么?” “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这话也就骗骗别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 容浅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 韩广智只跟他对视了两秒就败下阵来,“我帮你问问莉姐。” 容浅站着没动,“可以现在问吗?我自己问。” 韩广智微微睁大眼看他,嘴上问,“这么急?”实则脚步已经往回走了。 聚会结束后章莉没在原来那个房间,她和沈芃芃还有林信在挂着画像的廊道里,三人站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见容浅和韩广智走回来,章莉眉眼含笑地看向他们,“有东西忘了拿?” “不,是有别的事。”韩广智说完看向身旁的容浅,用眼神示意是这位有别的事。 章莉眼神温柔地看向容浅,“小容有话跟我说?” 容浅点了一下头,“我想成为[宁静宇宙]的成员。” 章莉听完脸上表情有些微惊讶,老实说容浅今晚有些不太合群的表现让她以为对方并不喜欢这样场合,完全没想到他会在当下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很高兴你有加入我们,成为我们当中一员的想法,不过加入聚会成为常驻成员是需要三位以上核心成员的同意,这个流程是必须要走的。”章莉笑着说完,右手优雅地置于胸口前,“我同意。” 一旁的沈芃芃也俏皮地举起左手,眉眼含着狡黠的光,“我也同意,要是以后能和你变熟悉了,我就可以看你未公开的存稿了!” “那这就有两票了。”韩广智道:“还差两个要怎么办?打电话吗?” “不用,有个一票顶十票的人在这。”章莉含笑地说完,一侧的小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阵很淡的木质香水味随之飘出。 已经穿好大衣的严律清一出来就迎接五个人眼神热烈的注视,面露不解地接过林信递来的围巾系到脖颈上,“怎么这样看着我?” 章莉解释:“小容希望能加入我们,现在正在进行核心成员投票,我和芃芃都同意。” 严律清闻言笑了笑,“我非常同意。” 章莉顿时开心地双手合十,“我宣布,小容从这一刻起就是我们[宁静宇宙]的常驻成员,欢迎你的加入!” 沈芃芃很气氛组地举起双手做撒花状,“耶~欢迎小浅浅~” 容浅沉默地看了沈芃芃两秒,“……不如叫我小浅吧。” “哎,不可以叫你小浅浅吗?明明很可爱。” 容浅垂眼沉默,无声表达自己不喜欢。 严律清笑眼盈盈地看着容浅白皙的脸庞,系好围巾了才问:“我们刚才已经决定好了下周的聚会在射击俱乐部,你有兴趣参加吗?当然,若是有事来不了也可以拒绝,常驻成员也不是每一次都要到场的,来不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容浅想了想,抬眼和他对视,“你去吗?” 严律清让他问得微微一怔,“……去。” 容浅微一颔首,也没说自己去还是不去。 他这个反应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唯独严律清轻声问他,“你去吗?” “……去。” 严律清语气半真半假地道:“那我可就等你了,你若不来我会很失望的。” 那天之后,严律清最后说的那句话总是无端回响在容浅的耳畔,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听得见。 不管他在做什么,躺在床上放空也好,看书也罢,严律清的声音总是如影随形。 他对声音的敏锐和记忆力让他可以时隔数天之后依然能一丝不差地回忆起严律清当时的声音和语气,在自己的房子里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自己深缚其中而一无所知。 作为一个每天都生活得非常单调且乏味的人,这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生活里唯一的乐趣,甚至让他开始期待聚会的那一天。 他挺想见见严律清的,要是时间能过得再快一点就更好了。 源城的冬日常与下雪天相伴。 容浅昨夜睡前还好好的天气,第二天起来就开始飘雪了。 韩广智是午饭后过来接他的,两人结伴一起去源城唯一的一家射击俱乐部。 下雪天路不好走,路上的车都不敢开快,等两人到射击俱乐部时,[宁静宇宙]的成员已经到了一半多。 容浅从进门开始就迫不及待地搜寻某个人的身影,但很可惜无论他来回找了多少遍都没看见他。 他好像还没来。 是还没来还是不来了?容浅忍不住想。 射击俱乐部室内设有暖气,怕冷的容浅找了个离暖气口近点的位置坐下,沉默地看着他们玩,目光时不时往入口方向瞟。 韩广智打空了两个弹匣回来,走到近前问他,“来都来了,不玩玩?” 容浅缓缓摇头,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塞得紧紧的不愿意拿出来。 他不愿意韩广智也没有再劝,给他指了一侧的小门,“喝的吃的都在那边,今天俱乐部被严律清包场了,所有消费都记他账上。” 容浅有些惊讶地抬眼,“他不来了?” “不知道,没看见人。” 容浅抿唇不说话了。 他在暖气口前坐了快半小时,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任何游戏,期间沈芃芃过来找他说了两句话,之后他便是一个人坐在那。 他觉得严律清今天应该是不来了。 很好,找到他的一个缺点,说话不算话。 容浅满心失落,面上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显露出来,他起身找工作人员问了一下洗手间的位置,打算去上个厕所后悄悄先回家。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去洗手间,后脚没多久严律清就来了。 俱乐部内响起接连不断唤他阿律的声音,每一个人都在和他打招呼。 沈芃芃捧着热奶茶开心地蹦到他面前,“你怎么才来?路上堵车了?” 严律清一边摘下围巾一边笑着道:“没堵车,我给阿莉说过我会晚点来,看来她没告诉你们。” “没呢,莉姐估计想着你反正会来,早晚都一样。” 严律清摘完围巾又脱了身上沾了点雪花的外套,视线不经意地环视周围一圈,“好像有人没来。” 沈芃芃也跟着环视在场的人,“你说谁呀?我怎么看着都到了?” “我看着是少了一个。” “少了谁?”沈芃芃好奇地追问。 严律清正欲答,视线从洗手间方向略过时忽然对上了一双水润的桃花眼。 他低头笑了笑,整理一下自己刚脱下的外套。 “没少,齐了。” 第3章 一起去吧。 严律清忽然改口显然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人,沈芃芃不由好奇地顺着他方才视线停留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墨绿色卫衣的容浅正慢吞吞地走回他方才坐过的位置上。 “阿律你刚才是在找容浅吗?” 严律清没有否认,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游离在集体外围的人,问沈芃芃,“他不会玩?”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射击装备,连沈芃芃身上都套了件军绿色的马甲,只有容浅什么射击装备都没有穿戴,像个路过的。 沈芃芃点头答道:“我问过,确实不会,我说我教他,他说不麻烦了,我说这还有教练,他还是说不麻烦,我觉得他可能对射击没有兴趣。” 严律清听完没说什么,把自己取下的围巾和外套放好,跟着工作人员去穿射击装备。 沈芃芃对射击游戏的兴趣一般,比起自己玩她更喜欢看别人玩,尤其是看严律清玩。 严律清在射击方面的天赋很高,可以说是弹无虚发,打出去的每一颗子弹都抓着靶心,端枪的姿势就像培训过一样专业,加上他个高腿长仪态好,整个画面就是赏心悦目,射击场里的人都被其表现惊艳。 连场外的容浅也不例外。 他眼神看似平淡,实则直勾勾地盯着严律清的身影,一寸也不舍得挪开。 严律清把弹匣打空后就摘下耳罩放下枪,转身往射击场外走,他脚步的方向目标很明确,就是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容浅。 但偏的有人跳出来要碍他的事。 林信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出来的,射击装备穿戴整齐地拉住他的手臂,“来来来!阿律,咱俩比比,这次说什么我也要一雪前耻!” 他的话大概是可以被吐槽的地方太多了,话音一落就有不少人出声笑话他。 “我说信哥哥,你可别耻上加耻。” “就是,你怎么可能比得过阿律?” 林信被泼了冷水也不气馁,拉着严律清往射击场走,“怎么比不过了?我可是下了苦功夫练的,今天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那你要是比不过输了怎么办?” “输了今天这局挂我的账!” “信哥大气!是条汉子!” 容浅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插科打诨,眼神尤其冷地扫了眼林信的身影。 他一直关注着严律清,自然看出了刚才他是朝自己走来的,只不过半道让林信给拉走了。 虽然不知道严律清过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情,但一种极度的不爽还是瞬间笼罩了他。 认识他多年,可以说非常了解他的韩广智走过来一看他那张淡得发冷的脸就知道这是心里不高兴了。 “阿浅?” 容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不说韩广智就只能自己猜了,“是不是待着无聊不开心想回去了?” 容浅没有否认,他这会儿心里不爽得确实很想回家。 韩广智玩到这时候其实也尽兴了,见好朋友待着闷闷不乐的也不好意思光顾着自己开心,便主动提议:“那要不咱回去吧?” 他刚说完就被路过的沈芃芃听见了。 “怎么了?怎么才来就要走?晚上不一起吃饭吗?阿律位都订好了。” 容浅抬脸看向她,“他也去吗?” 沈芃芃让他问得一头雾水,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说阿律?他也去。” 容浅点点头,没说话了。 这下轮到韩广智一头雾水了,他疑惑地问容浅,“怎么说?回去吗?” 容浅扭头看他一身齐全的装备,“你教教我?” 韩广智愣了一下,随即爽快答应,“那有什么问题,穿装备,我教你玩。” 十几分钟后,跟着工作人员穿好射击装备的容浅随在韩广智身后走进射击场。 他的出现引起了射击场中一部分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了严律清。 容浅身高不如严律清,但也绝对算不上矮,刚刚过一米八的个子加之优越的身材比例让他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被人忽视,气定神闲的姿态就算端枪姿势不标准,射击脱靶也不显尴尬无措。 韩广智替代场中的教练手把手指导他该怎么瞄准,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容浅把弹匣里的子弹打空了都没沾到靶子的边。 起先韩广智还怀疑枪的瞄准器有问题,但自己试了一下又是每发子弹都能打中靶子。他又开始怀疑是自己没教好,挥手叫来了一个场中的教练,也依然是手把手教容浅瞄准。 教练教的时候还好好的,十发子弹容浅能有六发打中靶子,可是教完了让他自己来又开始脱靶了。 容浅好像因此失去了兴趣,他放下枪说了句算了,转身就想走。 距离他不远的严律清叫住了他。 “容浅,你来我这,我教你。” 容浅闻声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看向严律清。 对方笑着朝他勾手,“来吧。” 容浅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做好决定朝他走去。 严律清脚步往后退了些许,让出位置给他,从端枪姿势开始从头教,带点磁性的温柔嗓音就响在容浅耳边,“握枪的时候要注意肩和手臂,不要太紧也不能太松……瞄准了扣下扳机就行了。” 容浅很听话地按照他的指示射击,打出去的每一发子弹都能打中靶子,尽管距离靶心还远着,但这表现比起刚才已经算是进步了很多。 韩广智看得一脸纳闷,“我刚才也是这么教的啊。” 容浅沉默地低头换弹匣,严律清回身拍了一下韩广智的肩膀,笑着道:“你去玩你的吧。” 韩广智走后,一旁的林信有些不满。 “那我呢?咱俩不是还比着?” 严律清不怎么在意,“我认输,你赢了。” “这才到哪啊你就认输了?” 容浅换好弹匣准备射击的动作一顿,“要不我自己玩吧。” “没事,他说笑的。” 林信还想再说什么,但在接收到严律清的眼神后,到嘴边的话生生改了口,“对,我开玩笑的……” “你接着玩。” 容浅看了眼始终对他笑意盈盈的严律清,很轻地点了一下头,重新端起枪继续射击。 [宁静宇宙]在射击俱乐部的聚会一直持续到傍晚六点,到了天色擦黑这些人才意犹未尽地脱下装备离开。 容浅穿好自己的衣服先去大厅等韩广智,在那里他看见了被聚会成员簇拥的严律清。 就像那天他在别墅里看到的,簇拥他的每一个人都在找机会和他说话。 容浅忍不住又开始观察他,看他耐心又礼貌地回应每一个人,没有流露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心想难怪这些人都那么喜欢他,和他聊天一定是件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 “阿浅。” 容浅听见声音回头,换好衣服的韩广智一路小跑着过来,“ok了,我给阿律说一声就走。” “去哪?不一起吃饭吗?” 不知何时,严律清留下那些簇拥他的人走到两人近前,眼神透着询问,“我在华园订了座。” 容浅抿唇没说话,韩广智笑着解释了句,“我正要给你说一声,阿浅他对海鲜过敏。” 华园是源城当地很有名的餐厅,一是因为贵,二就是海鲜食材品质极高,餐厅当天所需要用到的海鲜食材很多都是从国外空运来的,吃的就是罕见和新鲜。 对海鲜过敏的人去华园,那确实没什么吃头,因为连最简单的蛋炒饭里面都会放海鲜。 “我带阿浅回去,我俩随便吃点就好了。” 严律清闻言看向容浅的眼底流露出歉意,“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容浅轻摇头,“没事。” 严律清沉思片刻,道:“这样吧,广智你和他们一起去华园,我带阿浅去别的地方吃。” 容浅心里重重一跳,默默低头藏住眼底忽然汹涌的情绪,满脑子都是他那一声阿浅。 “啊?这……不好吧,大家肯定更希望能和你一起吃。”韩广智道。 “我会和大家解释一下的,是我考虑不周,忘了问一声阿浅有没有忌口的,我的过错理应我来处理。”严律清笑着道:“你放心,我会好好送他回去的。” 韩广智一脸犹豫地挠头,“我倒不是不放心,我就是担心你忽然不去了大家会觉得扫兴。” 容浅也在想这个,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扫了大家的兴致,遂抬起眼直视严律清,“不麻烦了。” 严律清唇角一紧,“我不觉得是麻烦,今天是我组的局,我是应该招待好每一个朋友。” 容浅摇头,“没关系。” “有关系。”严律清拿出手机,示意两人等他一下,他一边翻找通讯录一边往角落走去。 看着正在打电话的人,韩广智不由感慨,“太帅了。” 容浅眼神直勾勾地看了会儿严律清的背影,想到今天不管是谁对海鲜过敏他都会这样处理,心头不免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一个对每个人都贴心温柔的人,也意味着谁在他眼里都一样,没有区别。 没过多久打完电话的严律清走了回来,他对容浅道:“阿浅,一起去吧,我让厨师加急给你准备没有海鲜的料理。” “那太好了!”韩广智道。 容浅却忽然兴致缺缺,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严律清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脸上,“一起去吧。” 第4章 你对谁都这样吗? 华园就在源城最繁华的市中心地段,容浅对这家店就是听说过但从未来过。 他不是个对吃很讲究的人,毕业后他一个人住也没少在家吃泡面吃小面包,他对食物的要求就是不难吃,能吃饱就行,所以他其实并不能理解那些昂贵又精致,实际并不能饱腹的料理。 他坐在座位上,看着餐厅的侍者送上来据说来自日本鸟取县的新鲜松叶蟹和澳洲悉尼生蚝,心想这得吃多少份才能吃饱? 作为一日三餐都离不开主食的人,容浅更愿意吃厨师加急给他准备牛肉饭和糖醋里脊,另还有一份清淡爽口的萝卜排骨汤。 韩广智好奇地看着他吃饭,“好吃吗?” “嗯。” “这牛肉是和牛吗?” “不知道。” “吃得出来的。” “我没吃过。” 韩广智凑过去看他的碗,“看着像,和牛肉质鲜嫩,口感就是入口即化,很好辨认。” 容浅淡淡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牛肉,面无表情地咽下了才点头道:“是和牛。” 韩广智又一声感慨,“阿律做人真的没得说,少有。据我所知,华园菜单上是没有你现在吃的这些东西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 容浅看了眼座位离他有些远的严律清,低头专心吃饭。 晚饭结束后众人在华园门口作别,能看得出大家都挺不舍严律清的,从包间里出来的脚步走得慢不说,都到店外了还站着不动地聊。 容浅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累了,他强打起精神看了眼正和人聊天的严律清,扭头问韩广智,“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不一定,看有没有人组局,有的话莉姐会给我们发消息。” 容浅不说话了。 那也就是说下一次见面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而且如果[宁静宇宙]里一直没有人组局,那他很有可能就一直见不到严律清。 尽管这个可能性非常低,却也足够叫容浅感到惆怅失落。 韩广智没有发现容浅情绪的变化,他见严律清那边的人好像准备要散了便拿出车钥匙,“走吧阿浅,回去了。” 容浅最后想再看一眼严律清,没想到他满含不舍的一眼在落向对方时竟然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这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容浅当即愣在原地。 严律清却只是对他笑,微微颔首像是在打招呼。 容浅回神定定看了他一眼,也微一颔首,随即步下台阶朝韩广智的车走去。 那之后过了两周,容浅收到了源城作协的邀请,到山里的希望小学开展公益图书室的活动。 作协的公益活动一直是全凭个人意愿参加,不强求,容浅自大学毕业加入作协开始可以说是一次公益活动也没落下过。 他尤其喜欢到贫困山区给孩子们送礼物,哪怕截稿日在即他文档里连一个字都没有也要参加,所以在收到邀请后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答应了。 但巧的是他这边刚回复了作协打去参加公益款项,下午就收到了章莉的短信。 ——6号上午10点,百乐高尔夫球场,组局人林信。 容浅看着那则短信出神,在他的印象里林信和严律清的关系很好,林信组的局,那他应该……也会去吧? 想到这容浅有些不死心地再次确认作协的公益活动时间,聚会时间是6号,作协公益活动的时间是6号至7号,这两天时间他人不在源城,按计划他得跟作协去五所希望小学给孩子们送去上千册的书籍,最快也得7号晚上才能赶回源城。 那也就是说,这次聚会他是无论如何也去不了了。 容浅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既失落又遗憾,要是聚会能在5号或是8号就好了,那他一定去得了,可偏偏是在6号。 没有办法,容浅只能回复章莉自己有事无法到场,短信发出去很快他就收到了章莉的回复,简短但贴心:理解,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但这没能安慰到容浅,之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低沉。 韩广智来他家找他的时候见他好好的沙发不坐盘腿坐在地上还以为他又灵感枯竭了,毕竟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心情不好往地上坐,而一般情况下能让他心情不好的就是写得不顺。 “怎么又不高兴了?写不出来?” 容浅没应,低头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出来,刚要往嘴里放就被抢走了。 韩广智往他手里塞了罐啤酒,问他,“收到短信没?你去不去?” 一提到这事容浅眼底眸色又沉暗了些,他低头打开拉环,“不去。” 韩广智不怎么意外,“赶稿?” “作协有个公益活动。” 韩广智一脸了然地点头,“那你又得往山里跑了,什么时候回来?” “7号。” 韩广智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找出一包花生米,“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以前参加公益不是很开心吗?” 容浅抿了口啤酒,面无表情,“我没有不高兴。”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容浅瞥了眼身旁的人,“你来喝酒的?” “我被约会对象放鸽子了,心里难受。” 容浅没兴趣听这种事,放下啤酒罐回房间拿出纸笔,打算再贴些钱给孩子们买些文具。 韩广智一边喝酒倒苦水,一边看他心无旁骛地在纸上写:铅笔10支/盒x500 橡皮擦x500 田格本x500…… “为什么都是五百啊?” “5所小学,每间一百。” “这够么?” 容浅沉默地抬眼看他。 韩广智大手一挥,“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写!一千!我出钱!” 容浅很轻地挑了一下眉头,把纸上的五百改成一千,再朝他伸手。 韩广智二话不说掏出信用卡拍到他手上,“帮我给孩子们带一句话!就说韩叔叔祝他们前程似锦!” 容浅没有说话,只唇角露出很浅的笑意。 第二天,容浅时隔多日出门,要到源城的文具批发市场购买所需要的文具。 作为一个没车没驾照,出行大多数情况下就靠双腿走的人,鉴于文具批发市场离家有些远,冬天风大气温也低,容浅出行的交通工具就选择了公交车。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十五分钟就能有一次的公交车今天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到站。 容浅站在公交站牌下让源城冬日的冷风刮得脸颊刺痛,眼睛被风吹得都快睁不开了。 他正想着要不干脆叫辆网约车,忽然一辆叫人眼前一亮的黑色保时捷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容浅只看了保时捷一眼,没有在意。 但下一秒,副驾驶的车窗落下,让他感觉既陌生又熟悉的温柔嗓音飘出了车窗。 “是阿浅吗?” 容浅闻声一愣,眼睛都因惊讶微微睁大了些许,他俯身偏头往车窗里看,驾驶座上正是严律清。 “你要去哪?我送你。” 容浅犹豫了一下,想说不麻烦了。 但车里的人似乎猜到了,赶在他开口拒绝前推门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车门。 “上车吧。” 人家车门都替你开好了这要是再拒绝可有点不像话,容浅只好上车。 严律清回到车里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你要去哪?” “荣兴文具批发市场。” 严律清也没问他去那里干什么,输入地名开始导航定位。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遇到红绿灯口,严律清目视前方轻声问他,“6号你去吗?” 容浅从上车起视线就一直落在车窗外,出神地发愣,听到严律清的问话他默了两秒才回答。 “……我去不了。” 严律清一下转过脸看他,“为什么去不了?” “有事。” “工作上的事?” 容浅缓了一口气,“作协的公益活动,6号7号这两天我都不在源城。” 严律清听罢点点头没说什么。 很快,红灯进入了倒计时,绿灯一亮,保时捷便随着车流继续往前。 一路无话。 见路旁的建筑慢慢变得眼熟,容浅就知道快到了,他指了一下路边的天桥,“我在这下就行了。” 严律清看了眼天桥,没有停车,“这离文具批发市场还有一百米。” “我自己走过去。” “我送你。” 严律清话说得温柔轻软实则不容拒绝,容浅也只好歇了提前下车的心思。 只是到了文具批发市场大门前,严律清并没有放他下车,而是找了个停车位。 看着身旁坐着一动不动的人,严律清笑了笑提醒他,“已经到了。” 容浅疑惑地转过脸看他,“你本来也是要来这里?” 严律清摇头解开安全带下车,“不是。” 容浅只好跟着下车。 两人站在文具批发市场的大门前,看着里面的人来人往。 容浅站在原地没动,严律清左右看了看,问:“你来这里是有事要办?” “嗯。”容浅轻点了一下头,“你也去?” 严律清笑了笑没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意思不用明说了。 容浅走在前面带路,和严律清一起往批发市场里走。 这一路他们路过了很多或新或旧的文具店,但容浅目标明确,没有多看一眼,直直走向一家名叫“聪聪文具”的小店。 店主是个年过六十的大爷,店名聪聪是他小孙女的乳名,容浅每年大概会因为作协的公益活动到这里采购四到五次,每次来就是买铅笔橡皮擦田格本之类的文具,大爷也因此对他印象很深。 容浅把前一天写好的纸拿出来递给大爷,上面有具体的文具名和数量,大爷只需要照着往外拿就行。 严律清一直站在旁边看,看着他采购了成堆的文具,又熟练地叫来了小货车,给司机源城作协的地址,忍不住问:“这些是你买的还是作协买的?” “我和广智买的,给希望小学。” 容浅拿出信用卡付款,处理完所有事情才走出文具店,对他道:“我的事已经办完了。” 严律清站在店门口没动,看着正在装货的小货车上还有很多空余的位置,他忽然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递给容浅。 “用我的卡给孩子们买些东西吧。” 容浅一愣,看着那张卡没动。 “你看还需要什么,一并装上车吧。”严律清说到这顿了一下,“用你的名义。” 容浅回过神满眼疑惑地看着他,“你对谁都这样吗?” 第5章 别说给他听。 容浅的疑问发自内心,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人,他的无差别温柔是对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个程度? “对谁都这样?”严律清笑容平和地问,“你是指哪样?” 容浅抿了下唇,很少见的话多起来,“不止今天,那天在华园,广智说我吃的那些并不在菜单上,这不是电话里说一声华园的厨师就能额外去准备的,因为首先食材就是一个问题。” 严律清缓缓放下递卡的手,“这只是小事。” “那今天呢?” “这我承认有些不同,换一个人我可能会送他来,但不会陪他下车去办一件和我无关的事情。” 容浅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眼型完美的桃花眼清亮透彻地映着眼前人,“为什么?” 严律清没有回避和他的对视,轻声道:“如果非要说一个原因,那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睛。” 这句话其实能算得上暧昧了,但奈何容浅不解风情,在某些方面他的神经粗得像高压电缆,以至于他听到对方说喜欢自己眼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抬手摸一下眼皮,清冽的嗓音含着疑惑,“我的眼睛?” 严律清低头笑了笑,似乎容浅的反应让他觉得很好玩,也可能是很可爱。 他把手里的卡又一次递出去,“我的一点心意是给孩子们的,还请你代孩子们收下。” 容浅犹豫了一下,“我会用你的名字,因为是你的钱。” 严律清不想和他争这个,“随你。” 容浅这才伸手接过他的卡,重新走回店里再多买些卷笔刀和铅笔,不同类的作业本也多买了一些。 严律清站在他身后看见脚边箱子里还有些毽子和带计数器的跳绳,便让大爷把这些也一并算上,直到把小货车的车厢填满。 两人站在店外目送小货车离开,这才并肩往市场外走,回到停车场。 “我送你回去。” 他的体贴周到从始至终无微不至,容浅都有些过意不去,“我今天一直在麻烦你。” 严律清拉开车门,笑着对他道:“那要请我喝杯咖啡吗?” 容浅不想拒绝。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轻奢风的咖啡店外,一进门就能闻见烘焙咖啡豆的香气。 两人各点了杯意式浓缩,坐下相对无言。 严律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低头垂眼,面庞白皙恬静的人,温声打破寂静:“不写作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看书。” “只是看书?” 容浅轻一颔首,捏了捏莫名有些湿的手心。 此时若是换个其他什么人坐在这,大概会被他过分冷淡的态度弄得如坐针毡。 但严律清一直很平和,容浅话很少他也没在意,没话找话地和他聊一些琐碎的小事,问他平时都看什么书,容浅再一板一眼地回答。 一杯咖啡见底,严律清对容浅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容浅就和看上去的一样,是个很容易让人感觉有距离感的人,话少,情绪内敛,不熟悉他的人是猜不到他沉默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的,也因此才会让人觉得他很冷漠。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只需你细心一些,就能从他的眼中窥见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严律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什么都明晃晃地写在眼里,让人想不去在意都难,偏偏他自己好像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任何察觉,这点也让人更加在意。 喝完咖啡从店里出来,严律清打算送容浅回家,但容浅站在路边没有上车,他伸手指了方向,那里有个小区。 “我家就在附近,我走回去就好。” “我送你回去。” 容浅摇头,“我回去的路上还要再去趟超市。” “那我送你去超市。” 容浅指了一下近在眼前的仓储式超市,“已经到了。” 严律清回头看了眼,只好作罢,语气不无遗憾,“好吧,那改天再见。” 容浅朝他颔首,“今天谢谢你了。” 严律清站在车旁没动,“不留个联系方式吗?” “……可以吗?” 严律清直接拿出手机,“你的手机号?” 容浅给他报了串数字,很快他裤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严律清见打通了便直接挂断,手指飞快地建立通讯录名片,打上容浅两个字,道:“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容浅又想问了,你对谁都这样? 严律清笑了笑,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知道我这个号码的人并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容浅站在原地目送保时捷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走自己的路,去超市买泡面和小面包放在家里。 源城作协为期两天的公益活动行程节奏很紧,容浅一大清晨天还没亮就出发去作协,要赶着去第一所希望小学。 他送去作协的文具在出发前就被均匀地分成了五份,和送来的书籍一起送给了希望小学的孩子们。 容浅脸生得冷,气质也淡漠疏离,按理说小朋友应该是不会喜欢他这样的大人。 但奇的是无论他走到哪个希望小学,孩子们都挺愿意亲近他的,就算不是活泼的打闹,也会争着要离他近些,坐在他身旁,走在他边上。 可能看出了他不太爱说话,孩子们也不会叽叽喳喳地拉着他说个没完,而是用稚嫩的字迹,在现嘶的草稿纸上写下感谢的话语。 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容qian哥哥,我会好好学习。 他们都知道额外的文具是这个大哥哥带来的。 容浅就地坐在小学楼前的台阶上,捏着那张草稿纸出神,扭头对围着他的孩子们道:“文具不只是我一个人买的,还有两个人,韩叔叔给你们买了很多的铅笔和橡皮擦,他祝你们前程似锦。” “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严哥哥,他给你们买了很多作业本,还有毽子……你们可以给严哥哥和韩叔叔也写一张吗?” “可以!” 孩子们顿时兴奋地转身跑回教室里,不一会儿就有孩子捏着两张写好的草稿纸跑出来。 容浅把收到的纸条收好,“我会好好交给他们的。” 两天时间里容浅跟着作协一起去了五所希望小学,赶完最后一所,所有人都累得躺在旅馆的小床上一动不动,唯独容浅还有力气收拾东西。 当天晚上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回源城,容浅回到家里沾床就着,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生生被饿醒。 为了能早点吃上些东西,他洗漱完就把见到严律清那天买的面包翻出来,连着吃到第四个,饿得直打鼓的胃这才好受了一点。 因为睡得太多醒了还乏,他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随后打开电脑文档,开始工作,写累了就停下睡会又或是看会书,时间就会像流水一样逝去,直到窗外天色渐暗,日落黄昏,肚子饿了就烧水煮泡面。 他的一天就是过得如此单调乏味,每一天都如此,没有什么不同。 时间长了他自己也早已习惯,可偏偏他忽然想起了那天严律清问他写作之外的时间会做些什么,看些什么书。 容浅回想当时严律清的脸,忽地自嘲一笑,心想他要是知道自己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会不会觉得这个人真是无聊至极,枯燥无味?后悔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出去? 应该会的。 谁会想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这种人? 难以抑制的自我厌弃感像潮水涌来,逐渐将他淹没。 为了缓解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他拆了一包烟就地坐下,摸出打火机开始吞云吐雾。 一根不行就抽两根,抽得满屋子都是尼古丁的味,人像中了蛊似的,严律清那张脸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还忽然想起了他说的那句——如果非要说一个原因,那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容浅掐灭烟头,起身往卫生间走,洗了个手站在镜子前扒拉自己的眼皮,看自己的眼珠子是有哪里不同。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找出不同,也不知道严律清为什么要喜欢他的眼睛。 不过注意力因此被转移了也让他原本糟糕的心情好了许多,觉得自己也并非没有值得被人喜欢的地方,有个他觉得还不错的人就喜欢他的眼睛。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这个他觉得还不错的人,能再一起喝杯咖啡就好了,容浅对着镜子心想。 晚上九点,容浅湿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就接到章莉的电话。 他稍稍疑惑了一下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划开接起就听见她说。 “小容,我和芃芃他们在江边吃宵夜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我不吃宵夜。” “过来坐坐也好。” 容浅的习惯是洗完澡就不会再出门,他正要再拒绝,忽然听见电话那边响起某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那个人说了句让我来。 不一会儿,章莉的声音就换成了另一个人。 “小浅老师不赏脸过来坐坐吗?” 那透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像有生命一样直往容浅耳朵里钻,酥麻了他的耳根和后脑勺。 是严律清。 容浅沉默不语,严律清也没有在意,接着道:“这里不冷,在室内,有暖气。” 容浅还是不吭声。 严律清都有些紧张了,“……来吗?” 容浅湿漉漉的脑袋上还盖着毛巾,他回头看了眼阳台外闪烁的霓虹灯,“这个点没有公交车了。” “我去接你?” 良久,沉默的手机里才能听见一声很轻的嗯。 严律清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脸上笑意更深,“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后章莉接过手机,奇怪地问:“小容怎么改主意了?” 严律清起身穿外套,低头整理袖口,“我替你问问?” 章莉摆手,“这有什么好问的,你突然打电话让我们出来我们不也都来了?” “嗯,这一会儿别说给他听。” 第6章 w6577 容浅是换好衣服吹干头发才下楼的,他到小区门外时正好严律清也到了。 他坐进副驾驶,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严律清问,“刚洗澡?” 容浅抬手拨了拨细碎的额发,“嗯……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挺适合你。” 容浅扭头将视线落向车窗外,“随便买的。” 严律清笑了笑,熟练地打方向盘掉头,“要听点什么吗?” 容浅本来想说不用了,但心念一转,他忽然很想知道严律清平时在听什么歌,便道:“都好,你放吧。” 严律清伸手点击播放,车里慢慢响起舒缓的旋律,没有歌词,只是由大提琴演奏的纯音乐。 容浅听不懂,听进去了才觉得挺好听。 到了江边,容浅下车看着眼前华灯璀璨的建筑,眼里流露一丝困惑,不是说吃宵夜吗?这里是吃宵夜的地方? 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让容浅怔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阿浅,这边。” 见严律清走向建筑大门,容浅只好跟上。 电梯从一楼直直升到最顶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干净得一尘不染大理石地砖,其后是沿廊道墙面,十米挂一幅的艺术画。 空气里飘着似有若无的香味,淡淡的恰到好处。 容浅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想象不到在这里得吃什么样的宵夜。 直到严律清推开一扇两开的门,门后半圆的空间装潢富丽,巨大的水晶吊灯高悬于顶,里面坐着他或是眼熟又或是没什么印象的人,好像都是[宁静宇宙]的成员,约莫七八个,每个人脚下都踩着一个泡脚盆,茶几上摆着几盘吃的,从战斧牛排到甜点水果应有尽有。 看见他,沈芃芃很是热情地招手,“小浅浅!快过来快过来,来一起泡个脚!” 容浅跟着严律清往里走,好奇地看了眼沈芃芃的泡脚盆,能看到里面有个中药包。 严律清一边脱外套一边问他,“一起泡个脚吗?这对身体好。” 容浅无可无不可。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两个新的泡脚盆,容浅坐在严律清身边,端着一杯养生茶大脑都快放空了。 章莉脸上还敷着面膜,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还招呼容浅想吃什么的随便点。 容浅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一言不发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杯子。 见过他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是性格就这样,但有人就看不惯他那一脸清冷好像高高在上的样,觉得他这种人走到哪儿都是扫兴的。 “大作家真是我见过最沉默的人了,算上今天我见你两次了,竟然一次也没听见过你开口说话,该不会是跟我们没话可说吧?” 这话虽然没点谁的名,但话里透出的讯息每一句都在指向容浅。 容浅抬起脸看向说话的人……嗯,没印象,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他不在意对方话里隐隐约约的不友善和挖苦,只想着不理会就是了。 可有人替他不高兴。 严律清声音淡淡的,“是吗?但我怎么记得阿浅挺健谈的,是不是芃芃?” 这虽然是句瞎话,但沈芃芃还是马上应和,“是的是的,我经常和小浅浅聊天,小浅浅就是性格比较内向,跟不熟的人话不多,阿奇你要想和小浅浅聊天那你可得努努力了。” 那叫阿奇的人听出了严律清话里的维护意味,识趣的不再吱声。 沈芃芃掩嘴笑着冲容浅眨了眨眼睛,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容浅缓缓垂眼,唇角笑意极淡,但还是让严律清看见了,心里都不由一软。 “阿浅想吃点什么?不爱吃肉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 严律清说完拿过一个平板给他,上面好几页的美食琳琅满目。 容浅却只是看了眼平板轻轻摇头,没有接过,“我不饿。” 严律清没有勉强他,将平板放回原位。 一旁的沈芃芃饶有兴趣地问,“小浅浅,我听说你的新书准备开连载了,是真的吗?” 容浅点头,“中旬。” “好耶!那我要去给你投烟花!” 严律清有些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奇地问:“投烟花?” 沈芃芃就给他解释,“小浅浅合作的平台打赏作者的方式,最贵的就是烟花,888一次,全平台轮播公告。” 容浅嗯了一声,“太贵了。” 虽然只说了三个字,但话里要表达的意思听见的人都听出了,意思就是太贵了,别打赏。 沈芃芃笑眼弯弯的,特别讨喜,“我不,我要做你的榜一!” 严律清又问:“榜一是什么?” “就是打赏榜的排行,打赏越多排名越高,榜一顾名思义就是排行榜第一的意思。” 严律清听完表情若有所思,“阿浅是跟哪个平台在合作?” “恒心读书。” 严律清拿出手机搜索,找到平台又搜索容浅,随手打赏了十个烟花,好奇地问:“为什么会用本名当做笔名?” “这个我知道!” 沈芃芃兴奋地举手抢答,“我看过小浅浅的杂志专访,是因为他懒得取笔名就用本名了!但大家一开始都不知道,因为很少见有人姓容,还以为这是他的笔名,后来才知道他真名就叫容浅。” 严律清笑了笑,“容确实不是个常见的姓氏,你单名一个浅是谁给你取的?” 这个问题沈芃芃无法抢答了,满眼好奇地看向沉默的容浅,等着他解答。 “我爸取的,新华字典随便翻的。” “倒是个很适合你的字。” 容浅有些不解地转过头看他。 严律清对上他的视线笑着答:“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浅,没什么心眼,跟你聊天说话也不容易感觉到强烈的东西,温温的,很像一种植物。” 沈芃芃好奇地问:“什么植物?” “仙人掌。” 沈芃芃愣了一下,随即噗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阿律,你怎么能说人家像仙人掌啊哈哈哈。” 严律清也笑,“你不觉得像吗?白鸟仙人掌。” 容浅没有笑,眼底闪着疑惑,严律清就把手机拿出来搜索图片给他看。 “因为通体有类似羽毛的白色条状物体裹着,从远处看白乎乎的,所以叫做白鸟。”严律清轻声道:“这种仙人掌会开花,只是不常见,需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细心养护才能见它开花,据说开出的花非常漂亮。” 容浅看了他一眼,“你养过?” “家里有,只是放着让阿姨照顾,算不上是我在养。” 容浅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随即忽然一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严律清满脸意外地接过信封,“给我的?……我能现在打开看看吗?” 容浅点头。 严律清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封口,动作小心好像怕损坏了。 沈芃芃好奇地问:“小浅浅你这是给阿律写了一封信吗?” 话音刚落,严律清已经取出了信封里的东西,是几十张不过巴掌大的小纸片,粗糙得好像是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谢谢严哥哥,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 不同大小的纸张,不同的字迹,稚嫩地写着差不多的话语。 那些素未谋面,收到他捐赠文具的孩子们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感谢。 严律清每一张都看得很仔细很认真,直到全部看完了才笑着妥贴收回信封里,“谢谢你把这些带给我,我会好好保管的。” “……嗯。” 这场临时组的宵夜局在晚上十一点半散场。 沈芃芃还是坐着章莉的车离开,容浅则是坐严律清的车。 到了小区门外,容浅下车前听见严律清说,“阿浅,晚安。” 容浅顿了一下,“晚安。” 容浅对恒心读书来说也算是头部作者,他大学时的作品《幽灵山庄》是实实在在地大火过,读者覆盖各个年龄层。 他今年开始连载的新作品《黄昏歌剧院》恒心读书给了全平台预热宣传。 正式连载的那一日,无数的读者闻声赶来,平台打赏轮播公告上都是容浅的作品名,其中以一个昵称随性得为系统自动生成的w6577出现的次数最多。 有人专门计算过,在容浅新作品开更前他已经打赏了十个烟花,在容浅开更后更是大手笔地投出五十个烟花,w6577一个人就给容浅打赏了5w3,成为了打赏榜第一,被评论的读者称为w老板。 容浅的作者后台是能看见打赏通知的,他点开才发现这是个刚开没多久的新账号,只给自己打赏过。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w6577几分钟前给《黄昏歌剧院》留了一条评论,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写得很棒。 第7章 为什么不能是我来? 容浅看着那行评论不住出神,因为他记得有个人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只是这个w6577不会是那个人。 回过神容浅登录了许久不用的微博账号,编辑一条微博发送。 很快,所有关注容浅微博的人都从各自的首页刷到了他最新一条微博。 @容浅:感谢大家对《黄昏歌剧院》的支持,该作品在恒心读书所得所有赞赏我会如数用作公益。 这件事严律清是从沈芃芃那儿知道的,而那时距离容浅发送微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 沈芃芃是他们这一圈里的网络冲浪达人,微博就关注着容浅。 严律清在她的帮助下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并且只关注容浅一人,还给他的所有微博挨个点赞。 沈芃芃是第一个发现他这么做的,因为以往不怎么在人前看手机的人这会儿很罕见地一直抓着手机不放,她偷偷瞄了一眼才发现他在看容浅以前发的微博,还是看一条点赞一条,忍不住道:“阿律好像很喜欢小浅浅。” 严律清笑了笑,视线并未从手机屏幕上离开,“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他的微博粉丝是十五万。” 沈芃芃眼神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一杯红茶还没喝完,严律清就看完了容浅所有微博,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道:“他是个很容易看懂的人。” 沈芃芃噗一声笑出来,“你说真的?” “你不这么觉得?” “可能我还没有掌握看懂他的方法。”沈芃芃耸了一下肩头。 严律清本想说你可以看他的眼睛,但心念一转间嘴巴竟然没有办法张开,一点很隐秘的不情愿从他心底像藤蔓一样伸出来,牢牢攥住了他。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愿意其他人知道容浅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沈芃芃没有发现严律清方才一瞬间流露出的异样,她想了想道:“算算时间,上次见小浅浅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果然没有人组局聚会,有些人就是见不到啊。” 此话严律清深有同感,他给出去的电话号码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渺无音讯,尽管这种结果他一开始就猜到了,但心里还是很难不为此感到失落。 “这个时候大家好像都挺忙的。”沈芃芃道:“不知道我要是组个电影局,有没有人愿意来。” “……电影局?” “我的家庭影院终于装修好了,但还没有人去玩过,我其实早就想叫大家来了,可又担心叫了没人来,那我多没面子。” 严律清笑了笑,“你让阿莉发个短信,就说是我和你一起组的局。” 沈芃芃眼睛一亮,拿过茶几上的手机联系章莉,“这真是个好主意,他们要是知道你也在,能赏脸来的肯定都来。” 说话间沈芃芃已经把编辑好的微信发送出去,不一会儿就收到了章莉的回复。 十分钟后,两人的手机都收到新短信的提示音,短信来自章莉群发。 ——25号晚上八点,丽水新城,组局人沈芃芃、严律清。 严律清看了眼短信就把手机收起来,“你说有谁会来?” 沈芃芃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从林信开始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就是没有提到严律清想听的名字。 “哎,小浅浅不知道有没有空,他应该挺忙的。” 严律清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水,“因为连载很忙?” “是啊,恒心读书的作者都蛮卷的,每天更新一万字的作者比比皆是,好像写的不勤会影响成绩,网站方面也是希望他们可以多多更新,所以小浅浅能不能来真的不好说。” 严律清了然地点头,“那确实有可能来不了。” 沈芃芃忍笑瞄他,“失望吗?” “一点点。” 沈芃芃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就这么轻巧地承认,满眼惊讶地掩嘴,“你真的想他来?!” “为什么不?你不想吗?” “……我觉得我肯定是没你那么想。” 严律清笑而不语。 25号那天晚上。 沈芃芃在丽水新城的房子迎来了[宁静宇宙]的成员,包括严律清在内约莫十人。 见韩广智是一个人来的,严律清眼神难掩失望。 沈芃芃看了他一眼,主动朝韩广智走去,“广智呀!你一个人来的?” “对。” 沈芃芃双眼灵动做搜寻状,“小浅浅嘞?” “他们源城作协的大老板们今天组了个饭局,没办法他也得去,不过他说了他会找机会早点走的,估计晚点就能到。” “那就好,能来就行,晚点没事,他要是不来,我就担心……” 沈芃芃说着余光瞄向一旁沉默的严律清。 韩广智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不解地问:“你就担心什么?” “我就担心看不到小浅浅未公开的存稿~” 韩广智摆手,“那不用想了,他不给人看的,他的手机和电脑谁也不让碰。” “那真叫人遗憾。” “我都不行。” 韩广智话音刚落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当即哟了一声,“曹操来电话了。” 严律清顿时投去关切的视线,他眼看着韩广智接起电话,“阿浅,你在哪呢?” 对面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韩广智噢噢两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在来的路上,快到了,我现在去接他过来。” 韩广智说完正要走,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去吧。” 沈芃芃和韩广智两人闻声同时惊讶地回头。 严律清已经穿好外套拿出车钥匙往外走,“我去接他。” 韩广智一脸莫名地目送严律清走出去,疑惑地问沈芃芃,“他们什么时候变这么熟的?”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 “阿律他走那么快,他知道阿浅在哪等吗?丽水那么多个门。” 沈芃芃一愣,“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他走那么快,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容浅今晚本来是来不了的。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源城作协的会长今天忽然很有兴致地组了个饭局,每次开会都在台上讲话的那几个人今晚全到齐了。 碍于一些人情世故,容浅再不情愿也只好到场喝了两杯白的然后再找机会偷偷溜走,反正这些人到最后肯定都醉得走不动道,少了谁也不会被发现。 今天难得有严律清参与组局的聚会,他不管说什么都要到场的,上次因为作协公益没能多见他一次容浅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这次若是再见不到……还是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了,容浅心想。 网约车到丽水新城小区门外时韩广智还没到,容浅走到路灯下等着,期间回复了两条作协朋友的微信。 晚上风凉有些冷,容浅傍晚出门的时候气温还好,所以衣服穿得有些少,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冻得他不住微微打颤,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的第一反应都不是要接,而是疑惑这是哪来的声音,过了两三秒才想起这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一看来电显示写着严律清,他怔了一下才赶忙接起,“喂?” “……你声音怎么了?” “嗯?”容浅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冻出了鼻音。 “你现在在哪?” 容浅左右看了看,看见小区门外的保安亭边有一排镀金的字体,照着念出来,“丽水新城,一杠,东门。” 严律清让这个一杠给逗笑了,“站在那儿别乱跑,我马上来接你。” 容浅又吸了吸鼻子,刚才在饭店里那两杯白酒还是有点厉害的,这会儿酒劲慢慢冲上来了不说,他一下车又吹了风,现在脑袋就跟浆糊一样,很难说还是清醒的。 “为什么是你来,广智呢?” “为什么不能是我来?”严律清反问。 容浅仰起脸看头顶的路灯,呼吸越来越粗。 严律清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声音模糊地说。 “那你快来,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吐。” 严律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阿浅,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有。” 严律清忽然想起了之前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有些人喝醉了你跟他说话得反着来,于是改问,“阿浅你是不是没喝醉?” “不,我醉了。” 带着一点鼻音的嗓音说不出的柔软,偏偏语气还是一板一眼的。 严律清特别好奇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心痒得有些受不了。 等他开车赶到东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一个蹲在路灯下的人,单薄的身影在橘黄的路灯下有股说不出的孤寂。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下车快步走向路灯下的人。 容浅一手托着脸,两腮酡红,眼眸水润,只要走近了些都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酒味。 严律清伸手扶起他,“你这是喝了多少?” “我没喝。” 严律清凑近闻了闻,这味是白酒,“喝了几杯?” 容浅忽然低头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桃花眼里氤氲的水汽像下一秒就能凝成泪珠滴落,瓮声瓮气地答,“两杯。” 严律清摸到他的手凉得像冰块,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身上,拉着人上车。 容浅坐在副驾驶座,裹着身上不仅温暖还带着淡淡香味的外套揉了揉鼻子,看着正给自己系安全带的人,问:“去哪里?” 严律清直起身打方向盘,“不告诉你,把你偷走。” 反正这人醉了。 元宵快乐~ 第8章 我保证轻轻的。 严律清把车开出丽水新城为的是去药店给容浅买解酒药,好在这附近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把车停在路边,严律清下车快步进店,把容浅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店员,包括他不久前喝了两杯白酒又吹了风有点感冒都说得很详细清楚。 药店的店员很专业,很快就拿出了解酒药和感冒药给他。 严律清正在收银台付款,忽然听见了一声惊呼,回头往外看就见原本该好好坐在副驾驶座位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会从坐在车里变成摔坐在地上。 “阿浅!” 严律清一下就慌了,他放下手里的药盒匆匆跑出去,扶起还坐在地上的人,俯身拍去他衣服上沾到的灰,紧张地问:“摔疼了吗?” 容浅无精打采地摇头。 “怎么出来了?” 容浅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闷。” “那为什么会坐在地上?” 容浅眼睛微微一眯,“谁?” “你。” “没有。” 严律清无奈叹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把人送回副驾驶座,又落下小半条车窗,让容浅乖乖坐在里面等他,不许下来,自己则重新回到药店。 药店里刚才发出惊呼声的店员是目睹了容浅从下车到坐在地上的全过程,没忍住给严律清说了一下,“你的朋友刚才下车的时候绊到自己的脚,没站稳才坐到地上的,我看得很清楚他倒下去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地,回去了最好擦一下药,他的手腕应该是伤到了。” 严律清认真耐心地听完店员的话,点头道谢,“谢谢你,请帮我拿多一瓶云南白药。” “好的!” 买好药,严律清提着药店的小袋子回到车上,先把解酒口服液插好吸管让容浅喝了两支,这才把车开向附近的小公园。 容浅的脸上从始至终没什么表情,木楞得好像一个人形木头,随便严律清要把他带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他都没意见。 特别好“拐”。 严律清把他带到夜晚静谧无人的小公园,找了条干净的长凳坐下,取出袋子里刚买的云南白药想给容浅的手腕上药。 但没想到他刚伸手握起容浅的手腕,下一秒那只手腕便猛地往回缩,快得都有残影了。 严律清一愣,下意识地问:“我弄疼你了?” 容浅没说话,慢慢地把那只手背到身后去,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严律清对上他的眼神忍俊不禁地摇了摇手里的药,软声道:“我只是想给你上药,上完药就不疼了。” 刚才一路都特别好“拐”的人这会儿终于显出了点醉酒人的不好对付。 听完严律清的解释,他非但没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反而慢慢地挪动身体想让自己离严律清远一些。 只是他刚动就被严律清察觉到了。 他哭笑不得地拉住容浅的手肘,“你要去哪?” 容浅没吭声,肩膀动了动想挣脱严律清抓着他的手,但他越动对方就抓得越紧,他不满地皱紧眉头,嗓音瓮声瓮气的没有一点杀伤力,“放开。” 严律清温声哄劝,“你把手拿出来,我给你上药,上好了我就放开你。” “不。” “我保证轻轻的,一定不会再弄疼你。” 容浅抿唇摇头。 严律清正要继续哄劝,寂静的公园里忽然响起了有些熟悉的音乐,是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为了接电话他只好先把手里的云南白药放下,没想到他刚把手机拿出来划开接通,一只手忽然飞快地从旁边伸出来,将药瓶推到地上。 红色药瓶掉落在地轱辘着越滚越远,严律清无奈地看了眼身旁捣乱的人,起身过去捡,一边捡一边对电话里的人道:“接到了,但他喝醉了,我现在带他在外面买解酒药,晚点回去……嗯,你跟广智说一声,让他别担心,阿浅跟我跟在一块……好。” 挂断电话,严律清捡起药瓶回头,却见长凳上空空如也,本该坐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严律清一下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着寻人,“阿浅?” 夜晚的小公园四处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外就只有他的声音,仅有的几盏照明路灯下也没有看见容浅的身影。 严律清环视了周围一圈,没有在视线内找到人心里一下就慌了,刚才还算镇定的声音这会儿已经能听出慌乱。 “阿浅?” 不远处粗壮的树干后忽然缓缓探出半张脸,一双眼型饱满漂亮的桃花眼正安静地盯着严律清。 他的动作虽然慢吞吞的,但是探出脸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严律清的注意。 一看容浅藏在树后没跑远,他松了一口气,朝他勾勾手。 容浅没动。 严律清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小半步,仔细观察容浅的反应,见他对自己的靠近没有表现出排斥和不适才继续往前走,停在树前,朝还躲着的人伸出手,“阿浅乖,那里黑黑的有老鼠,快来我这里。” 这话严律清是跟他嫂子学的,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他时常能听见嫂子用这话吓唬乱跑的小侄儿,当下想都没想就学来用,只是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容浅又不是他小侄儿,哪里会怕黑怕老鼠? 为了把容浅引出来,严律清只好把手里的药瓶收进口袋里,对还藏在树后的人说:“你不想上药那就不上了,走吧,我们回去了。” 说完他抬腿走向容浅,走到手臂一伸就能碰到他的距离时,原本还安安静静的容浅忽然扭头就跑! 但这次严律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怕他挣扎开手臂都环上了他的腰。 容浅的呼吸一下粗重起来,低头掰严律清的手,只是他现在喝醉了又感冒不舒服,手劲软绵绵的,挣扎不开不说,反而把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 最后彻底没劲了才放弃挣扎,乖乖被严律清带回长凳上,还被抓着喷了云南白药。 严律清捧着他的手腕等药水吸收,看着容浅近在咫尺的白皙面庞,问:“刚才为什么要跑?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容浅闻声轻抬起眼,往日清澈如溪涧的眼眸此刻像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严律清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在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较真,低头笑了笑,“你以后最好是不要再喝酒了,一滴也别喝。” 离开小公园后,严律清带着容浅回到丽水新城,除了沈芃芃,其他人都在看电影。 见人回来了,沈芃芃担心地问:“小浅浅,你还好吗?用不用去医院?” 容浅垂着眼一脸疲惫,没有应她的话。 严律清牵起他往客厅的沙发走,“芃芃,有热水吗?” “有。”沈芃芃回身去找阿姨,让她倒一杯热水来。 严律清接过杯子将杯沿抵在容浅的唇缝,哄着不愿意张嘴的人,“喝一口。” 容浅不肯配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躲开杯子。 沈芃芃见严律清表情无奈,好像拿容浅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站在一旁看得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虚掩着嘴,问:“他现在还记得自己是谁,我们是谁吗?” “恐怕是不记得了。” 沈芃芃忍俊不禁地起身,“我去叫广智出来。” 几分钟后,韩广智跟着沈芃芃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严律清捧着杯子哄容浅喝水的一幕,他的头顶飞过一串问号,疑惑地问沈芃芃,“他们俩在干嘛?” “这个就先别管了,小浅浅醉得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韩广智便朝容浅走去,“阿浅,怎么样?你能自己走吗?” 坐在沙发上的容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韩广智知道他喝醉酒什么样,没有在意,扶起容浅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我送他回去。” “我跟你们一起。”严律清见状跟着起身扶了一下容浅。 “没事,我送他回去就好,林信他们刚才还在问你去哪,你快进去吧。” 韩广智坚持不麻烦严律清,架起容浅就往外走。 上车前严律清把一个袋子给他,“他有点感冒,这些感冒药要等他酒醒了才能吃。” “我知道了,我先替他谢谢你。” “路上小心……他可能会趁你不注意躲起来,你得多看着点。” 韩广智反手关上车门,“他喝醉了就跟孩子似的,特别难伺候。” 严律清不太放心地看了车窗一眼,并不能看见车里的人,“要不我还是跟着一起去吧。” “没事没事,对付他我有经验,他要是酒醒了知道自己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保不准会躲着不好意思见你。” 这句话一下就让严律清歇了心思,因为他觉得这很有可能。 容浅酒量一般,他是一直就不怎么会喝酒,从和严律清通完电话开始他就彻底断片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房间里,床头柜上还有个药店的袋子。 他脑袋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找水喝,进厨房倒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也受伤了,使不上力。 好不容易喝上一口水,嗓子舒服些了头还是疼,疼得太阳穴好像要裂开似的,明显是宿醉反应和感冒引起。 容浅家里是备有头痛药的,他有些受不了也顾不上是空腹就想找出一颗来吃,从厨房回到客厅时才发现沙发上有件他没见过的衣服。 他第一反应是韩广智落在这的,但走过去拿起来仔细看又不像韩广智的衣服,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一件衣服是这样的。 容浅拧着眉翻开外套,从衣服上闻到了一点香水的味道,很淡,但是有点熟悉。 容浅捧着衣服,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脸埋进去仔细闻了闻,闻了半天还是只觉得熟悉没想起来在哪闻到过。 他正垂眼看着衣服发愣,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严律清。 容浅怔怔地看着电话,犹豫了一下划开接起,听着对方充满关切的嗓音温柔。 “阿浅,好点了吗?” 第9章 杯垫 容浅沉默了半晌。 他只能想起来昨晚在丽水新城外等韩广智来接他的时接到过严律清的电话,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想不起来了。 此时听着电话里严律清温柔的关心,容浅忽然满心忐忑,该不会……昨晚在他面前出洋相了吧?! 容浅无意识地捏紧手里的衣服,声音低沉沙哑,“好多了……我这里有件衣服……是你的吗?” 最后四个字容浅问得异常艰涩,因为他终于想起了这件衣服上的香水味之所以会觉得熟悉是因为他闻见过几次,这是严律清的外套。 意识到这点,容浅的心跳逐渐失去了“平静”,越来越剧烈的跳动甚至让他忘了身体的不适。 “是我的,因为你昨天穿得太少了。”严律清没有说昨晚在小公园的事情,只说自己是因为发现他穿得不多,担心他感冒才把自己的外套给他。 容浅听完又是沉默,但这次他沉默的时间并不长,“……我有做什么吗?” 严律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藏身在树干后,偷偷探出半张脸看自己的样子,努力控制笑意不被容浅发现,“没有做什么,你喝醉了挺好带的。” 喝醉了挺好带? 这是什么意思? 容浅疑惑地微蹙着眉,却没有把疑问问出口。 严律清又道:“昨晚我给你买了感冒药,都在袋子里,酒醒了记得吃,还有手腕上的伤也别忘了上药,一天三次。” 容浅放下手里的外套轻轻动了动手腕,钝痛感很明显,“我的手……怎么伤到的?” “怪我,买药的时候没看好你,让你摔了一跤伤了手。” 严律清声音温柔又平和,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但容浅不会因为他这么说便想当然,他一脸头疼地抬手捂住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从面颊到耳根都是滚烫的。 他都不敢想象他当时在严律清面前摔成了什么样才能把手腕摔伤,这实在太丢人了…… “……我给你添麻烦了,买药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严律清能听出容浅声音的变化,猜想对方此时的心境很难说不会做出躲着他不见的决定,于是他轻咳一下清去险些没藏住的笑意,“钱就不用转了,这太见外,只要下次见面的时候把外套还给我就行。那先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记得吃过东西了再吃药。” “……衣服我会还你的。” “好。” 结果严律清还是没忍住,轻笑着说了个好才挂断电话。 他笑了容浅自然能听见,手腕微微颤抖地把手机扔在脚边,下一秒力竭般倒在沙发上,埋头趴在外套里,露出发丝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虾。 他错了,他昨晚就不该去那个饭局,不该喝那两杯白酒。 这世上除了严律清,只剩老天知道他喝断片的时候除了摔了一跤还有没有再干别的蠢事。 喝醉酒干蠢事就算了,为什么偏偏全让他看见了啊? 容浅抱着头无声地哀嚎,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埋一辈子,他已经没有脸见人了。 容浅沉浸在自己丢脸丢大了的懊恼中,连玄关响起密码锁被按响的声音都没注意。 韩广智拎着一袋吃的进来,熟门熟路地换鞋,他本以为容浅还在房间里睡觉,走进客厅了才发现他人正趴在沙发上,还是面朝下埋在衣服里,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头疼啊?” 容浅还是趴着没动,过了好一会儿,韩广智把带来的外卖都打开摆在茶几上,他才忽然面无表情地坐起身,看着人问:“我记得,我昨晚是给你打的电话。” “啊,对,没错,怎么了?” “那为什么来接我的人是严律清?” “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他刚好在旁边听见了,他说他去接你,他走得又快我就是想拦着也不见得拦得住。”韩广智打开其中一个饭盒,把还热乎的滑蛋牛肉粥推到容浅面前,“快吃,吃完了好吃药,你感冒了你发现没?你昨晚出门穿少了,还是阿律把他自己的衣服让给你你才没冻死。” 容浅抬起双手捂脸,又羞又愧。 韩广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一个劲补充,“他一接到你就带你去买药,袋子就在你房间的床头柜上放着,我昨晚说我送你回家他还不放心,想跟着一块来,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这份心你不是遇到的每个人都有的。” 容浅抬起脸,忍着头疼问:“他是对谁都这样?” “你别管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至少现在他这样对你了,要我说你高低得请人家吃饭,把人家的外套送去洗干净了再还给人家。” 容浅垂眼沉默。 韩广智起身去给他烧水,说话声从厨房传出,“别不好意思,人家又没有笑话你,你要是不好意思请他吃饭,我可以陪你一起。” 容浅低低嗯了一声,韩广智没听见。 等他端着热水出来容浅已经在喝粥了,他问:“成不成?” 容浅点头。 “那你想想去哪吃。” 容浅垂眼沉默,安安静静地喝完粥拿出房间里那袋药,吃完了再找出云南白药喷手腕。 韩广智来就是给他送饭的,见他好好的酒醒了,饭和药都吃了才放心地回公司。 下午的时候容浅抽空把那件外套送去了楼下的干洗店,却被告知这件衣服既不能干洗也不能水洗,甚至熨烫和烘干都不行。 容浅都听迷糊了,“那这要怎么办?” 干洗店的老板娘摇摇头,“这些奢侈品牌的衣服都很娇气,我们店没有能力洗涤,这要是让我们洗坏了,挣没挣多少,赔的话赔几个月房租都不知道够不够。” 容浅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外套去找其他的干洗店,但都得到了差不多的话,干洗店的老板都不敢接下这衣服,怕洗坏了。 容浅在外面辗转了快两小时,最后也只能把衣服原样带回家。 那之后又过了快一周。 容浅的心理建设反复坍塌又重建,还是没有勇气联系严律清自己要请他吃饭答谢,他怕被拒绝,更怕严律清以为自己是在套近乎又或是别有所图,他想得越多就越是不敢。 在他磨磨蹭蹭的时候[宁静宇宙]的下一次聚会时间确认了,这回容浅准时赴约,还带着外套一起。 但他到了才知道,这次严律清没有来,他和韩广智一样,出差了人不在源城。 容浅难掩失望地找个角落位置坐下,无精打采地听他们聊鱼竿,聊大马哈鱼,直到聚会结束了才拎着装外套的袋子回家。 那之后又过了两周,外套上的香水味都散干净了他也没有见到严律清,更没有机会把衣服还给他。 而且时间拖得越久,他越是没办法把想请他吃饭说出口。 容浅心理建设盖了一层又一层,释怀了自己喝醉酒在严律清面前出丑,却依然没有勇气主动联系那个号码。 一次和韩广智见面,他把自己苦恼的事情说给对方听,“过了这么久再说要请吃饭答谢会不会显得特别……” 他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韩广智给他补上,“特别没礼貌。” 容浅叹气。 “很像在找补,不太合适了。” 在人际交往方面,容浅是一直都不如韩广智的,便虚心请教,“那我该怎么办?” “买点礼物试试?” “比如?” “像我们给客户送礼都是酒或者茶叶,要么就是些收藏品,不过你要送给他这些肯定不合适,他那家境,什么都不缺。” “所以我该送什么?” 韩广智挠挠头,说了句玩笑话,“要不你把自己送他得了。” 容浅眼神淡淡地望着他,什么也没说。 “我开个玩笑嘛,谁让你磨磨蹭蹭不早点请他吃饭?”韩广智耸耸肩,又接着道:“严律清什么也不缺,那你就只能在诚意上下苦心了。” “那我要送什么能显得有诚意?” “手工?比如给人家织条围巾。” “我不会。” “学呗!” “连学带织,可能得明年冬天。” “难办。” 请教韩广智无果,容浅自己在家没少琢磨,他的思路被韩广智的诚意和手工带跑了,织围巾肯定不行,时间不允许。 容浅在这个想法上退了一步,上网买了毛线团和毛线针,跟着网络上的教学视频,赶在下一次聚会前编织出了两张方方正正的杯垫。 织完没多久他就收到章莉的生日会邀请,时间是这个月月底。 容浅收到短信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章莉的生日,作为朋友的严律清肯定会到场! 到了月底,章莉生日会那一天,提着一个大袋子应邀参加的容浅果真看见了快一个月没见的严律清。 对方一如既往被人群簇拥,众星捧月。 容浅提着袋子站在角落里,找不到任何机会上前把衣服给他,他只能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矜贵且遥不可及的严律清。 容浅放在口袋里,花了很多心思才织好的杯垫忽然烫得像下一秒就能烧起来。 他想,他可能没办法送出去了。 第10章 谢礼 严律清原本并没有发现容浅已经来了,人就站在宴会厅不起眼的角落里正看着他,是姗姗来迟的韩广智喊了一声阿浅引起他的注意,这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容浅已经到了。 看着有阵子没见的容浅,严律清很想过去和他说两句话,但无奈此刻他的身边聚集了太多的人,一时间也找不到借口脱身,只能寻着机会投去打量的视线,看着容浅安静地站在没有人关心的角落,手里还提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 因为距离有些远,他只能看见韩广智站在容浅身边好像正在和他说些什么,但是听不清具体内容。 等过了一会儿他再转头望去时就见容浅打开了手中的购物袋给韩广智看,两人脑袋凑得很近地说着话,额头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严律清眼神很淡地扫了两人一眼,直接转开了视线,心里也随之升腾起一种很微妙的不悦。 有什么话非得凑那么近才能说? 就一点都不能叫别人听见? 那袋子里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严律清抿了口杯子里的红酒,藏住了紧绷的唇角。 而在角落里的两人一点也没有发现严律清把他们刚才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容浅给韩广智看一眼购物袋里的外套就把袋子合上了。 “你都拿来了怎么不还给他?” 容浅垂眼,“没机会还。” 韩广智回头看了眼仍在人群中心的严律清,理解地拍拍容浅的肩头,“那要不再等等看,他人在这你总有机会还给他的。” “嗯。” 韩广智转移话题,“你给莉姐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我看你袋子里还有个小袋子。” “香膏。” 见韩广智一脸茫然,容浅又再解释,“固体香水。” 韩广智恍然大悟。 章莉的生日会是自助形式的,餐食和各种酒类分别摆放在两条长长的餐桌上,韩广智端来了两杯香槟,容浅摇头拒绝。 “香槟度数不高,慢慢喝不会醉的。” 容浅还是摇头。 自从上次因为两杯白酒在严律清面前断了片,他现在连啤酒都不喝。 韩广智也没勉强他,“饿么?吃点?” 容浅扭头看了眼自助餐桌上的美食,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便又是摇头。 “我有点饿了,我去拿点吃的。” 韩广智离开后,容浅又只剩一人在原地。 他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就找个没有人的沙发坐下,没多久沈芃芃端着一盘小蛋糕走到他身旁。 “小浅浅,要来点小蛋糕吗?” 容浅摇头。 “不爱吃甜的?那这有个盘挞,里面是芝士玉米粒,不怎么甜,来点吧。” 沈芃芃执意要和他分享好吃的,容浅推拒不了只好道声谢接过。 沈芃芃一边吃着蓝莓鲜奶蛋糕,一边看着人群焦点的严律清,笑着对容浅道:“我给阿律说过,我说你就该进娱乐圈发展,要不然太浪费了,你猜他怎么说?” 容浅用好奇的眼神表达询问。 沈芃芃虚掩着嘴笑得眼睛弯弯的,“他说他要是进娱乐圈,粉丝不知道能有多少,黑粉排着队应该能绕地球两圈,我都要笑死了,他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容浅垂眼也笑,只是笑意很淡,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我认识他好多年了,他学生时代就是这样,走到哪都有人,我老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孤独的人,你猜他怎么说?” “嗯?” “他说还是孤独的,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沈芃芃无奈摊手,“要我说,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就该睡觉呀,睡着了谁有那心思计较孤不孤独你说对吧?” 容浅没说话,沈芃芃自顾自地往下说。 “有一次我还建议过他呢,我说你谈个恋爱试试,但这么多年他跟谁都是友情,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他不是不会,也不是跟谁都只能是友情,跟有些人,他其实可会玩暧昧了。” “有些人?”容浅有些疑惑这三个字放在这话里的正确性,因为这并不特指某个人。 沈芃芃眨了眨眼,“你没发现吗?” 容浅顿时有种和她聊天不对频的感觉,他和严律清不能算是熟,如果没有[宁静宇宙]聚会他们私下里一面也见不着,一句话也说不上,他又怎么会发现严律清跟有些人可会玩暧昧? 沈芃芃咬了颗蓝莓,看着容浅平静淡然的面庞,奇怪地问:“你不好奇吗?我说的有些人是谁。” 容浅想了想,道:“这不是我能好奇的事。” “为什么不能?随便聊聊嘛。” 沈芃芃见容浅还是沉默不说话,憋不住地贴到他耳朵边,正准备悄悄告诉他某两个字的名字。 突然,沈芃芃发现容浅身体一瞬间僵了一下,下一秒就响起了严律清的声音。 “芃芃,你在干什么?” 沈芃芃直起身看着不知何时走近的严律清,不太自然地和容浅拉开距离,“我和小浅浅聊天呢,你怎么过来了?” 严律清走到容浅身旁坐下,“我不能过来?” “那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沈芃芃说着瞥了眼还时不时往这儿看的那几个人。 那些人有一半以上不属于[宁静宇宙],甚至未必和章莉有多熟,是她丈夫工作上的朋友,好不容易让他们找到了机会接触严律清,就这么放他走了是有点不太合理。 严律清没有搭沈芃芃的话,他正笑眼看着身旁的人,“阿浅,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到现在,得有一个月了吧。” 容浅微微颔首,是有这么久了。 一旁的沈芃芃借机打岔,“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严律清就笑,“算算时间是难事?” “是不难,那你记得跟我上次见面是多久前的事情吗?” “不记得。” 沈芃芃不满地哼哼,端起没吃完的蛋糕就走,“你这是区别对待!” 容浅看着她走远,心里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往哪里落比较好。 严律清瞄了眼他放在脚边的购物袋,轻声问:“那是你要送给阿莉的生日礼物?” 容浅闻言才想起来,拎起脚边的购物袋把要给章莉的生日礼物拿出来,再把里面的外套连同袋子推给严律清。 “这是你的衣服。”容浅不太自然地道:“我早该还你了,只是之前带去聚会都没见到你,就一直放在我这。” 严律清怔了一下忍不住解释,“前阵子我因为工作人一直国外,这几天才忙完回来,所以聚会没有办法到场。” 容浅点点头,“我知道,有人告诉我你因为工作不在源城。” “谁?芃芃吗?” 容浅又再点头。 严律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挺翘的鼻子和小扇子似的眼睫毛,默不作声地喝了口香槟,还是没忍住问:“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容浅不解地转过脸看他,“刚刚?” “我过来之前,她贴在你的耳边,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她刚要说你就过来了。” 严律清闻言微挑眉头,“真的?” “真的。” 严律清就没有再问了。 两人就此陷入寂静,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走。 时常用沉默让人感觉如坐针毡的容浅如今的感受是反过来了。 他没办法像不在意别人一样也不在意严律清,他总是忍不住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尝试静下心去听他的呼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乐此不疲。 容浅视线瞟过那个购物袋,忽然道:“我本来打算把衣服送去干洗再还给你,但是干洗店的人不会洗,怕洗坏了。” 严律清笑了笑,“没事,这衣服不用洗。” 容浅一愣,“那脏了怎么办?” “能穿就继续穿,不能穿就不穿。”严律清说着把放在两人中间的购物袋拿开,“不聊衣服了,你的手好些了吗?” 容浅动了动手腕,“已经好了,不疼。” “那就好,我还担心手腕的伤会影响你打字。” 容浅摇摇头。 “我每天都看《黄昏歌剧院》” 容浅惊讶地转过脸,“你在看?” “嗯。”严律清点头,“案件的设定很巧妙,我很喜欢林警官,有勇有谋,郭鹏虽有争议,但我认为这个角色也有他的可取之处。” 其实容浅不太喜欢和别人讨论自己写的东西,总觉得很尴尬,但严律清跟他说这些他一点也不排斥,反倒觉得惊喜,甚至想听他多说一些。 严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期待,之后和他的聊天也一直围绕在《黄昏歌剧院》上,主要是严律清在说,容浅负责听,偶尔会回答两句。 这对容浅来说,是最能消融距离感的方式,他看着近在眼前俊美无俦的面孔,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他刚刚在水晶灯下,那种只能远观的遥不可及感慢慢消失了。 严律清笑眼盈盈地和他谈论每一个出自他笔下的角色,说出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对故事情节的欣赏,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让容浅如沐春风般地舒适,也让容浅重新鼓起了勇气。 他想,严律清是个特别好的人。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不起别人送给他的礼物的,就像他很珍惜希望小学的孩子们用草稿纸片给他写的感谢信一样。 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辜负他人心意和诚意的人,他的胆怯才是对这个人最大的亵渎。 容浅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难掩紧张地拿出了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工编织杯垫,把两张方方正正的杯垫双手递出。 严律清有些疑惑地接过,“这是?” “杯垫,我织的,是谢礼……谢谢你。” 第11章 你好爱他。 听到容浅说这是他自己织的杯垫,严律清坐姿都变了,直起身捧着两张方方正正的杯垫看得很仔细。 摸到手里就能确定杯垫的材料是毛线,米黄色和白色两种,能看得见一针一线的走向和纹理,非常细腻。 虽然这杯垫也不过巴掌大,但严律清并不会想当然地觉得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容浅这么忙的一个人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亲手织杯垫,这份心意已经让他觉得很感动了。 “谢谢,这很漂亮。”严律清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喜爱,“我想我应该是不会舍得拿来用的,我要买个相框裱起来。” 见他这么喜欢,容浅既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太自然地挠挠头,“还是拿来用吧,这毕竟是杯垫。” “但这是你花时间亲手织的,我怎么能真的拿来垫杯子?”严律清说着把两张杯垫十分珍惜地收好,不舍得折也不舍得压,像深怕弄坏了这毛线织的杯垫。 容浅瞧见了更觉不好意思,不过他喜怒向来不形于色,即使害羞了也不太能看得出来。 严律清收到礼物开心得整个人都快发光了,原本就优越的五官因愉悦舒展得更加好看,像打了层柔光滤镜。 “除了杯垫外,你还会织其他东西吗?”严律清问。 容浅摇头,“现学的,目前只会织杯垫。” “那你很有天赋,心灵手巧。” 对于擅长发现他人优点的严律清而言,容浅全身上下都是优点,赞美的话说起来真心实意,容浅听得更觉不好意思。 这天过后,容浅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应该算是熟悉了一些,尽管在聚会之外,他依然见不到他,私下里也没什么联系,但只要容浅想到他收下了自己的谢礼,就总觉得他离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遥远。 他不敢厚脸皮的把自己当做是严律清的朋友,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能算得上是严律清朋友的至少该是沈芃芃章莉还有林信那样的,可以舒服自在地聊天。 想到沈芃芃……容浅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在章莉的生日会上,她说严律清其实很会和有些人玩暧昧,但是当时她并未明说这个‘有些人’是什么人。 容浅当时的立场认为自己不能好奇,现在也依然这么认为。 只是……私下里的好奇心就难以避免。 作为一个悬疑小说家,容浅和大多数网文作者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的书里没有爱情,就算他写个女主出来,也很难写出女主和男主之间关乎情爱的火花,反倒是写友情会比较擅长。 他在小说里追求的更多是主角破案时的刺激,所以他就算知道‘暧昧’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也不见得能真正理解。 为此,他专门去请教了他唯一的好朋友,韩广智。 两人在午饭时间约见于某家自助快餐店,每人15块任吃,容浅就喜欢在这种好吃又实惠的地方吃饭,不光是家常菜合他胃口,重要的是能无限续盘,吃饱为止。 “怎么理解暧昧?”韩广智打开桌上的辣酱往饭菜里倒了满满一勺,“这还需要理解吗?当你意识到这很暧昧的时候,那就叫暧昧了。” 容浅眼神茫然,“我没有意识到。” “那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你终于要在你的文里写爱情了?” 容浅顿了一下,缓缓点头。 韩广智想了想,忽然对他道:“这糖醋排骨很好吃,你尝尝。” 容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拿起筷子夹了块裹满酱汁的排骨送进嘴里。 韩广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咀嚼,把容浅看得特别不自在。 等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韩广智突然伸手用大拇指抹去他嘴角沾到的酱汁。 容浅让他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震惊得微微睁大眼睛,用惊诧的眼神表达疑惑:你在干嘛? “阿浅,这就叫暧昧。” 容浅闻言一怔。 这就叫暧昧? 那也就是说,沈芃芃看到严律清这样给人擦嘴角了? 容浅心头忽然漫开了一片细细麻麻,好像被针扎了的锐痛。 这尖锐的痛楚不像是错觉,容浅下意识地抬手捂了一下心口,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背,目光好像要透过这层层的血肉窥见里面是不是真的被针给扎了。 这显然不可能,但如此清晰的痛觉容浅无法忽略。 韩广智看着愣住的容浅,好奇地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容浅缓缓放下贴于心口的手,摇摇头,没有告诉他自己的不适。 和韩广智一起吃完午饭后,两人在门口作别。 容浅回到家里,全凭肌肉记忆启动电脑打开文档,然而十几分钟过去了,他的文档仍是一片空白,连个标题都没有。 他的心思一点也没有在这上面,此刻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一团混乱的毛线团,想要整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屋子里很安静,只要他不动就不会有声音。 良久,静坐在电脑前的人忽然直起了身,移动鼠标打开搜索引擎,敲击键盘的打字声也随之响起。 容浅开始百度。 ——心脏刺痛像针扎一样是怎么回事? 答:可能是急性心肌梗死或者心绞痛。 ……这肯定不对。 容浅对着电脑屏幕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次他换了种问法。 ——听到欣赏的人给别人擦嘴角为什么会心脏刺痛? 答:心脏突然刺痛,可能是气血运行不通畅…… 容浅面无表情地看着显示在线问诊的页面,直接点击返回。 见鬼的百度只抓着心脏和刺痛的字眼就认定了是寻医问诊,搜索出来的都是和心脏有关的疾病。 容浅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沉思良久,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十指敲击键盘输入了一个网址,打开了一个在几年前曾经风靡网络的问答网站。 在这里,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发上来,看到的网友会给你答案。 容浅对这个网站的认识也就停留在知道的层面,在这个网站最火的时候他好奇去看过,非常热闹,问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在上面求猪蹄食谱。 容浅时隔许久打开,发现这网站繁荣依旧,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淘汰抛弃。 容浅重新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登陆之后他的第一个疑问就是:为什么听到欣赏的人给别人擦嘴角心脏会有刺痛感? 问题发出去后,容浅稍一刷新就有网友回答。 我和be不共戴天:请问,那个你欣赏的人和被擦嘴角的人是一对的吗? rq:不是,据我所知他还是单身。 容浅回复完就发现帖子底下又有新的回复。 多肉鲨手一生爱多肉:好奇怪的问题,谁告诉你的?被擦嘴角的人? 容浅不愿多说,只回复说来话长。 之后他觉得口渴便暂时放下电脑去厨房倒水喝,等他再回来,他的帖子又多了几条回复。 虎皮尖椒推广大使:只是听到就这个反应,你好爱他。 来杯奶茶:顶楼上,你好爱他。 常言道谁是常言:擦嘴角是个极致暧昧的动作,如果那两人还没交往就说明快交往了,楼主回头是岸,别做小三。 人间磕学家:我还是想知道楼主是听谁说的。 容浅逐字逐句地看完,随后回复了虎皮尖椒推广大使:为什么这个反应意味着我好爱他? 对方回复很快:傻孩子,你吃醋了。 之后就冒出了一堆的网友出来排队形,硬生生靠着互动量冲上了网站的hot推荐。 容浅怔怔地盯着那七个字,心里的疑惑越扩越大,所以我这是在吃醋? 吃醋等于我好爱他,所以才会在听到他可能给别人擦了嘴角,心脏才像针扎一样的刺痛? 容浅沉思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他忽然觉得他来这个网站上求助不是个好主意,因为现在他的脑子比求助之前更乱了。 他是男人,严律清也是男人,他怎么会好爱他? 容浅轻叹了一口气,关掉了网站,没再看之后弹出的新回复,强迫自己定下心来,重新打开文档。 严律清为了容浅给他织的杯垫特意买了一个相框,两块方方正正的杯垫就裱在相框里,让每个看到的人都有种发自内心的疑惑。 “这什么东西?” 林信端着杯茶,一手插兜站在相框前,仔细地琢磨也没看明白。 沈芃芃听到他的声音踩着室内拖鞋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也好奇地看着相框,“看不出来,这也没多好看,为什么要裱进相框里?” 坐在沙发上的严律清淡淡瞥了沈芃芃一眼,有些不太高兴她说的没多好看,“是很好看的杯垫。” 很好看三个字还特别重音。 沈芃芃哭笑不得地转过脸,“我重新说行不行,这很好看行了吧!” 林信疑惑地扭过脸看向严律清,“所以这杯垫为什么会在相框里?” “收在外面我怕脏了,裱进相框好保存。” 林信更加不解,“可是这只是杯垫。” “是一个朋友织给我的,我不舍得拿来用。” 沈芃芃心里一动,严律清居然用不舍得这样的字眼?难道织杯垫的人是…… “你的哪个朋友?我认不认识?”沈芃芃问。 严律清也没藏着掖着,“是容浅。” 沈芃芃虽然料到了,但他听他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她回到相框前又再仔细看了看,“没想到小浅浅还有这技能呢,下一次见他我可得好好问问,为什么我没有份?” 听到这话严律清眼神又淡了些,“这是谢礼,因为他上次喝醉酒了我照顾了他一下。” 意思就是我不是白得的。 沈芃芃喔了一声,“那我问了他应该也会给我织吧?” 严律清:“……不如我给你买吧。” 第12章 嫉妒 容浅发出去的那条帖子,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去看一眼。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登录网站后就在首页hot区看到了自己当初发的帖子,回复数已经超过两百层,虽然这其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网友跟风排队形,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在执着地关心楼主的感情状况。 容浅滑动鼠标一条接一条地往下看,出乎他意料的是绝大部分的评论都认为他是爱上了那个他欣赏的人,也认为他的反应是在吃醋。 容浅想了想,还是回复了最新一条:我是男的,他也是。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是爱上他。 回复完之后他又关掉了网站,直到傍晚才想起来再看一眼。 点开就发现,不过几个小时过去帖子回复层数居然又增加了一百多,网友就像地里的土豆一样,只要翻一下土就会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在他说出自己是男的,并且欣赏的人也是男的之后,网友们的重点就偏移了,很多人在问另一个“他”的性取向,还有那个被擦嘴角的人的性别。 这些问题无一例外,容浅都回答不了,甚至擦嘴角这件事情他也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只是沈芃芃跟他说严律清和有些人很暧昧,他又从韩广智那里知道了所谓暧昧便是给人擦嘴角,一番四舍五入,他就认为是沈芃芃看到了严律清给人擦嘴角。 但事实是否真是如此他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可能主动去问沈芃芃又或是严律清。 那他一开始的问题就进入了一个怪圈,这里面可以被人吐槽的点实在太多了。 容浅深知他和一群素未谋面,不了解事情的网友继续讨论并无意义,可要他就这么放下不去想也很难做到。 那日沈芃芃的那番话就好像往他心里埋了一颗种子,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颗种子便蠢蠢欲动,好像在为破土而出做准备。 至于这颗种子是什么东西,容浅又想不明白了。 三日后。 容浅收到了[宁静宇宙]聚会的短信,抱着去聚会上见见严律清的想法,他和韩广智按时赴约。 这次聚会的主题是barbecue,在湖边烧烤还可以钓钓鱼。 容浅捧着一杯可乐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默默地看着和林信他们坐在湖边钓鱼的严律清,完全没有留意自己身上也落着另一道视线。 尽管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严律清的后脑勺和小半张侧脸,但只是这样容浅也知足了。 要知道聚会之外,他连他一片衣角也看不见。 韩广智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鸡胗串坐到他身边,“来点?” 容浅瞄了一眼盘子里的鸡胗串,这是他爱吃的,便没有拒绝拿了一串,视线重新落回湖边。 韩广智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想钓鱼就去呗,多得是鱼竿和鱼饵,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可以陪你。” 容浅摇头,“我不想钓鱼。” “那你在看什么?” “看钓鱼。” “……行吧。”韩广智把鸡胗串连同盘子留在凳子上,“吃完签子放盘子里就行,我再去烤点鸡翅。” 容浅无声点头。 韩广智一走,没有人打扰他的视线又开始看似隐秘实则明目张胆地落向严律清,像总也看不够似地盯着他看,只是个后脑勺和一点耳朵也知足。 但是看着看着,容浅又忽然想起了沈芃芃说的‘有些人’,这让他原本落在严律清身上的视线开始发生偏移,淡淡的眼神扫过那些每次聚会都要围在严律清身边的那几个人。 托那些网友们的福,他现在的思路开阔了不vb晚|霞|赠|月|亮|整|理少,搜寻的眼神并不只在女性身上,只要和严律清走得很近的,哪怕是男性他也会多注意一下,看看严律清会不会给人家‘擦嘴角’。 也不知过了多久,湖边的人忽然随着严律清的起身都走向了烧烤架。 容浅默默吃着手里的鸡胗,看着严律清把一盘烤好的牛肉递给章莉他们,然后又从韩广智手里接过一盘鸡翅,转身朝自己走来。 容浅见状忍不住左右看了看,还特意回头看了眼背后,这个角落除了他没有别的人。 “阿浅,我能坐在这吗?” 看着走到面前的人,容浅缓缓点头,把放着鸡胗盘子的凳子挪开,给他重新拿了一张凳子。 “谢谢。”严律清笑着坐下,把手里的那盘鸡翅递给他,“这是广智要我给你的。” 容浅点头接过,“一起吃吧。” 严律清没有应,只是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腮,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你的嘴角有一点辣椒面。” 容浅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抬起手打算用手背擦,但被严律清拉住了手腕,紧接着一张干净的纸巾出现在他手上。 容浅眼神怔愣地看着那张纸巾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质地柔软的纸巾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嘴角上,再温柔地一抹。 “好了,擦干净了。” 容浅仿佛这才想起来要呼吸一样,心跳快得手指发麻,不太自在地转过脸,“谢谢。” 严律清笑了笑,“我可以尝尝鸡胗吗?” 容浅点头给他拿了一串。 两人并排坐着遥望湖面,吃着烤鸡胗和烤鸡翅。 容浅的面容看似淡然,其实内心早已像汹涌翻腾的海浪,恍惚间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他留意了这么久想找出那个能被严律清‘擦嘴角’的人,竟原来……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吗?! 跟严律清暧昧的‘有些人’,其中一个是他?! “你在想什么?” 容浅缓缓转过脸看着严律清,对方乌黑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这一清晰的认知让容浅险些又忘记了呼吸。 见他不说话,严律清轻声解释了一句,“你看着好像有心事。” 容浅闻言一顿,心跳节拍更乱了,摇摇头,继续吃他的鸡胗,一串接一串,吃完鸡胗就吃鸡翅,直到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完了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吃得有点多。 “我再给你拿点。”严律清说完就要起身走向烧烤炉。 容浅急忙叫住他,“不用了,我吃饱了。” “真的饱了?” 容浅点头。 严律清就坐回座位上。 两人间的气氛重归于沉默,只不过这次容浅手边没有东西可以吃,只能改为对着湖面出神。 风吹来时他细碎的额发会被微微吹起,眼睛也会像害怕沙子进眼睛而半眯起来,从严律清的角度看,他侧脸的线条实在漂亮得无可挑剔,哪怕是最刻薄的人面对这样一张脸应该也挑不出缺点,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阿律!快过来,你的芦笋烤好了。” 严律清应了声,扭头对容浅,“再一起吃一点?” 容浅缓缓摇头。 严律清笑了笑,没有勉强他,独自起身走向被人群包围的烧烤炉。 容浅固执地坐在原地,眼底含有一丝热烈地望着严律清的背影,看着沈芃芃用烧烤夹从盘子里夹了块牛肉喂给严律清。 他迅速转开脸,像‘自我保护’一样让自己眺望远处的湖面,没再往烧烤炉那边看一眼。 也因此,他没有看到严律清偏头躲开了那烧烤夹,而沈芃芃则嘻嘻笑着转手喂给了林信。 容浅深深吐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刺痛的心口,奇的是他明明不认为自己喜欢严律清,但脑海里却是网友们那句:你这是吃醋了。 明明无声,却振聋发聩。 容浅不由觉得十分茫然,心想,这真的是我在吃醋吗?又或者该说,我在嫉妒吗? 为了得到问题的答案,容浅自虐似地不断地在脑海里反复回想刚才那一幕,再仔细地感受那种强烈又真实的刺痛。 他很肯定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那排除一切疾病因素,这真的是他在嫉妒? 难道他真的像那些网友说的……‘你好爱他’? 想到这容浅忍不住叹气,要是手边有电脑就好了,可以上网问问网友们。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彻底,连有人慢慢走到他边上了都没发现,直到那人出声叫他容浅老师才回神。 看着眼前的生面孔,容浅怔了片刻才打招呼,“你好。” “容浅老师!我今天是专门为你来的!”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兴奋得脸颊发红,从身后掏出两本《幽灵山庄》,捧着书的手腕甚至还在细细发颤。 “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是你的忠实读者!我我……我没有想到你本人居然长得这么好看,我是跟着我堂哥一起来的,所以我跟来想说求你帮我签个名,当然当然你不想签也没关系,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有点胡言乱语。” 容浅默默等他说完,缓缓点头,接过他捧着的两本书,轻声问:“有笔吗?” “有的有的!”那人抖着手从裤兜里拿出一支签字笔,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看着容浅在书的扉页上签名。 “你叫什么名字?”容浅问。 “我我叫林聪,聪明的聪。” 容浅微微一顿,“你说的堂哥是林信?” “对对。”林聪用力点头。 容浅签好名把书和笔还给他,但林聪没舍得离开,抱着书有凳子也不坐,就蹲在容浅身边仰着脸跟他说话。 严律清本来是没有注意到的,是林信瞧见了忽然哟一声,“我那书呆子堂弟居然真的去要签名了。” 听见这话严律清不解地回头就看到了容浅和某个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不过容浅表情看上去实在有点前所未有的柔和,甚至眉眼还有极浅的笑意。 严律清脑海里像骤然撞响了一口大钟,震得他胸口发闷,容浅在他面前时都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沉默了几秒,淡声道:“林聪?” “对啊,他听说我认识容浅,今天非要吵着跟我来,刚才还不敢过去,现在估计正表白呢。” 第13章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严律清和林信认识多年,自然知道他有个优等生堂弟叫林聪,但这个林聪喜欢看悬疑小说还很喜欢容浅这他就不知道了。 “他是容浅的书迷?” 林信看了眼林聪那不值钱的样,点点头,“我不比你早知道多少,他妈妈今早把他送我这儿来了,说让我帮忙照顾两天,我看见他抱着本《幽灵山庄》就说了句容浅我认识,结果他就吵着非要跟过来,来了见到人家容浅又不敢主动上前要签名,我还当他怂得只能远远看着人家,没想到不声不响就上了。” 林信说到这欣慰一笑,“成,这才像我们老林家的孩子。” 严律清眼神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角落,好似相谈正欢的两个人。 要知道,不过就几分钟前,处在林聪那个位置的人是他,和容浅聊得挺好的人也是他。 他只不过离开一会儿,居然有人趁这机会顶上?取而代之? 严律清越往下想眼神和脸色便越是淡,不熟悉他的人是看不出他心情的变化,但熟悉他的人,比如林信又比如沈芃芃,还是能看得出他现在心情不怎么明朗。 林信并不知道严律清和容浅的那点暧昧,此刻就是摸不着头脑,但沈芃芃知道。 她虽然不知道容浅是怎么看待严律清的,可严律清是怎么看待容浅的她多少能摸到一点,只是这其中的深浅她还琢磨不出。 实话说她之前并不看好,只当严律清是让容浅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迷了心,混淆了欣赏和好感才发展出了暧昧,长久不了。 为此她还专门去试探了一下容浅,想知道他是怎么看待严律清的。 她故意给容浅放严律清有好几个暧昧对象的烟雾弹,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有类似失落又或是吃醋嫉妒的反应。 但可惜那时候还没试出来就让严律清给打断了。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没能试出容浅,这边严律清倒是让个林聪给试出来了。 他这反应,不是吃醋嫉妒了还能是什么? 他这反应,如果不是对容浅有独占欲,那还能是什么? 沈芃芃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亲眼看见严律清吃醋嫉妒,画面真是超出想象的有趣。 这都是托了容浅的福啊! 沈芃芃站在一旁看戏看得默默兴奋,眼神激动地看着严律清几口喝完一整杯莫吉托,然后放下杯子走向容浅和林聪,心底无声尖叫——正宫出手了! 林信见严律清一声不响地走过去,疑惑了一下也想跟上去,但沈芃芃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上哪去?你走了谁来烤玉米?” 林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吃玉米?” 沈芃芃直接从身旁的蔬菜篮里拿了根玉米给他。 林聪就蹲在容浅身边,这一刻他真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了,他最喜欢的作家就坐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他是那么的漂亮就像画里走出来的。 他能闻见他身上很淡的香味,好像是洗衣液的味道;他能看见他眼角眉梢很浅的一点笑意,顿时开心得想跟他多说几句话。 “容浅老师,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我的所有朋友和同学他们都知道我最喜欢的作家是你,《黄昏歌剧院》我每天都在追!我很喜欢林警官!” 一番表白情真意切,满含少年人纯粹又热烈的心意。 只是这些话听在严律清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容浅余光瞥见有人走近,抬眼对上来人的视线不由一怔。 林聪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容浅的走神,还在兴奋地表白中,“我会一直喜欢,一直支持你的!” 严律清离他们越近听到的就越清楚,且每多听一句心里就要往下沉一分,直到林聪说完那句会一直喜欢时,他忍不住出声问:“你们在聊什么?” 他忽然出声显然把一直背对着他的林聪吓得不轻,话音未落原本蹲在地上的人一下弹起来,稚气未脱的小圆脸有些慌张,“律,律清哥……” 严律清笑着看他,“你们聊得好像很开心,我可以加入吗?” 林聪闻言一愣,无措地挠挠后脑勺,“也,也没有聊什么,就是我特别喜欢容浅老师……”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几乎听不见了,整张脸也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红。 “我也是阿浅的粉丝,《幽灵山庄》四次印刷我全都有,就是可惜我没有签名。”语气充满了可惜。 一旁坐着的容浅听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严律清却没有再往下说,而是道:“我来的时候阿信好像在找你。” 林聪不疑有他,一听堂哥林信在找自己,他回头给容浅打了声招呼就抱着书跑回去找林信。 见人走了严律清的心情这才舒畅了一些,他走到容浅身边坐下,“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容浅顿了一下,还没说什么,严律清又接着道:“你若是说有,我会非常伤心的。” 话里能听出很淡的玩笑意味,似乎他就是在说笑的。 容浅也确实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没有打扰,我已经签好了。” “那能帮我也签个名吗?下次见面我会把书带来。” 容浅轻点头,“好。” 回到烧烤炉边上的林聪见他堂哥林信正忙碌地烤食材,抱着书走过去问:“哥,你找我?” 林信疑惑地啊了一声,奇怪地看着他,“我没找你啊。” 林聪也奇怪地看着他,“可是律清哥说你在找我。” 听到严律清的名字林信更觉奇怪,一旁的沈芃芃很快就反应过来,站出来道:“是我是我,我叫你回来吃点东西的,来来来这盘给你。” 林聪茫然地接过一盘热狗,被沈芃芃拉着坐到一张椅子上,他更想去容浅那儿,但沈芃芃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拉着他一直问他学习上的事情。 韩广智烤了盘蘑菇和青椒要给容浅送去,沈芃芃瞧见了直接把人拉了回来,“阿律刚跟我说小浅浅吃饱了,你拿去给他他也不吃的。” 韩广智听见这话点点头,直接把盘子放下,“那这给你们吃吧,我去问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沈芃芃反应极快地再一次拉住他,“还是我去吧。” 说完也不等韩广智反应便起身走向容浅。 坐在角落的两人似乎正在聊天,但沈芃芃走近了却没有听见说话声,她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轻声道:“小浅浅,广智让我来问问你想喝点什么吗?” 容浅看见她脑海里就不禁浮现出她喂严律清吃烤肉的一幕,心口发闷但面色如常,“不了。” “阿律呢?” 严律清也摇头。 沈芃芃眼神小心翼翼地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很不解怎么这里的气氛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到了聚会结束的时候,众人散去,容浅也坐上了韩广智的车离开。 沈芃芃拉住严律清,“你跟小浅浅到底怎么回事?” 严律清没说话。 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谁也不知道,包括容浅本人也不知道,他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就很在意他,被他那双眼睛吸引。 他说过容浅很好懂,因为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 那双清澈干净的桃花眼是怎么看待他的,作为一个时常被其注视的人,他心里一清二楚,包括那仿佛藏得很深的东西。 见人沉默,沈芃芃左右看了看,意识到周围没有人能听见他们说话才压低声道:“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严律清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芃芃哭笑不得,“这你要是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了,这又不是很难的问题,你今天都吃醋了还不是喜欢吗?” “……我吃醋了?” “你要不是吃醋那你为什么要去打扰容浅跟林聪?又为什么用那么拙劣的办法把林聪支开?” 严律清说不出反驳的话。 沈芃芃接着道:“还有,你家里那两张裱进相框里的手工编织杯垫,你敢说你那么宝贝不是因为那是容浅亲手织给你的?” 严律清说不出话,只是沉默地想着容浅的脸,还有那双眼睛。 沈芃芃直接添了最后一把柴,“林聪刚问我要容浅的微信,我都忘记问容浅能不能给了,我现在问问。” 说着她低头正想拿出包里的手机,只是她刚有动作严律清直接拉住她的手腕,手劲大得她手腕生疼。 第14章 我对他充满信心 沈芃芃让他抓得用力“嘶”一声,严律清好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手,但沈芃芃细白的手腕上已经能看到一圈红色的指印。 严律清眉心微蹙,“抱歉,需要喷点药吗?” “没事,没多疼。”沈芃芃不在意地用另一只手揉揉手腕,脸上的笑意味深长,“其实我是骗你的,林聪根本没问我要容浅的微信,阿律你反应太大了。” 严律清眼神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 “你现在知道了吗?你是喜欢容浅,还是不喜欢?我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严律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喜欢是这样定义的?” “不一定,可你要是不喜欢他,刚才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沈芃芃说着抬起那只手腕凑到他面前,要他仔细看看上面的红色指印 。 严律清偏头躲开了她的手,道:“我只是希望我能更慎重认真地确认,而不是用不希望林聪添加他的微信来确定我对他的心意。” 沈芃芃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赞许地点头,“那你打算怎么慎重认真地确认?” 严律清摇头,“我不知道。” “阿律,这可不像你。” 严律清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说出反驳的话,转身离开。 源城的冬天很漫长,寒风凛冽,年的脚步就在严冬里越来越近。 和大多数人不同的是,容浅没有回家过年的打算,只照例给家里打去了一笔钱,然后在年三十晚煮袋速冻水饺,吃完饺子这个年对他来说就算是过了。 《黄昏歌剧院》的连载在春节期间也照常更新,年三十至大年初五,每天准时更新一万字,让追更的读者直呼过瘾。 容浅的习惯是更新之后的第二天才会去评论区看看读者们的留言,数百条评论读者都在兴奋地讨论书里的角色,也有人在猜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在这些评论当中,有一条被回复了近三十条的评论引起了容浅的注意。 松鼠不吃鱼:之前一直觉得郭鹏这个角色亦正亦邪,很期待老师能把他塑造得更立体一些,想看见他身上更复杂的人性,但今天这章读完之后我完全感觉这个角色已经毁了,很失望。 这条回复之下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有人认同也有人不认同,而这其中被点赞最多的回复是打赏榜第一的w6577 。 w6577:请允许我发表一些不同的看法。我不认同郭鹏这个角色已经毁了,正如你之前说的,这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与主角林警官之间更是亦师亦友,这个角色的复杂之处在于他虽然对林警官和自己从小喜欢的青梅竹马邱婕英组成家庭心怀嫉妒,但这无碍他心中的正义。诚然之前查案时他有妨碍甚至误导林警官的嫌疑,但这并不代表关键时刻他不能和林警官站在同一阵线。容浅老师对这个人物的塑造显然是下过功夫的,据我所知他有给书里的每个角色写人物小传的习惯,我相信他一定能把这个角色完成好,我对他充满信心。 容浅看完这条评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为这个陌生人表现出的维护,也为最后那句“我对他充满信心。” 自他选择这一行开始,有关作品的各种评论他都看过,表达喜欢的,失望批评的,甚至是因为不满意作品而直接攻击他本人的。容浅早就安慰自己有人喜欢就一定会有人不喜欢,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去获得所有人的认同,所以对不同声音的评论他并不会往心里去。 可这人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容浅有种他比自己更在意作品差评的感觉,回复表示失望的读者就好像生怕他看不见一样,一边维护他一边安慰他,好像很担心他为此伤心似的,连投的赞赏烟花都比平时多。 底下评论的回复都在排队形:你花钱多你说得对。 容浅把那条评论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看一遍心里就像被塞了一个暖水袋,捂得他全身都是暖的,最后还悄悄地把那条评论截屏保存在相册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时把那条评论来来回回看过太多次的缘故,容浅晚上睡觉做梦都梦见了那句话。 ——我对他充满信心。 如果只是单纯地梦见这句话容浅应该不会太意外,让他觉得十分意外的是在梦里说这句话的人,那是严律清。 容浅深知他不可能是w6577,但这个梦还是让他深深着迷,只不过第二天睡醒便忘得一干二净。 春节过后韩广智也从父母家回到源城,他提着一大袋的特产,包括牛奶和水果之类的几箱东西往容浅房子里送,堆得厨房角落像座小山一样高。 那时容浅刚睡醒,脸都没洗就看着一大清早自己按密码进来的人,眯着惺忪睡眼给他拿了瓶矿泉水。 韩广智接过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容浅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过长的细碎额发已经有些挡眼睛了,显出一种别样的慵懒,沙哑着声否认,“我一直这样。” “就是瘦了。”韩广智凑近了些看他的脸,“你的脸本来就小,过个春节又小一圈,你是没东西吃吗?” “有。” 韩广智不信他,打开冰箱检查,正经食材没看见,都是些牛奶酸奶还有速冻食品,一个成年男人每天就吃这些东西不瘦就怪了。 “你就不能自己煮个面条吗?”韩广智无奈地关上冰箱门,追着走出厨房的人问。 “懒得洗。” “你不是有洗碗机?” “太耗电。” 容浅说完走进卫生间,把韩广智剩下的话都关在了门外。 等他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两人便出门吃火锅。 过了初七街上开门做生意的餐厅就慢慢多起来,虽然仍有很多还关着门,但找个营业中的火锅店并不难。 两人边吃边聊,当然主要是韩广智在说容浅在听。 韩广智比容浅大三岁,这两年被家里催婚催得紧,让他就算不着急结婚也该谈个对象处一处。 “你说这是我想就能有的吗?”韩广智大吐苦水,显然春节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我倒是想,人家姑娘也得看得上我才行吧?!” 容浅涮了片牛肚,抬眼看他,“别这么说,你不差。” 韩广智托腮叹气,看着容浅作为一个男人而言有些过于秀美的面庞,“不说我了,你呢?” “一切如常。”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找个对象。” “没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没有?” 容浅反问:“为什么要有?” 韩广智看着他那张冷心冷情,活像古墓派出身的脸,挠了挠头,“你就没有觉得还不错的人吗?” “比如?” “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好,想跟他发展发展。” 不解风情如容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他的话,“觉得很好,发展发展?” “就是想跟某个人变得更加亲近。” 容浅沉默地垂眼,脑子里出现了严律清的脸,所有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严律清符合。 韩广智看着他沉默,半晌才点头,顿时十分震惊,“还真有啊?谁啊?” “严律清。”容浅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直接说出了这个名字,但他完全忘记了韩广智前面说的找个对象,就记着要给‘觉得很好,想跟他变得更亲近’对号入座严律清。 韩广智呆呆地望着他,“你想跟严律清处对象?” 容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没这么说。” “可你刚才明明说了严律清的名字。” “我是在回答你说的觉得很好想更亲近的人。”容浅垂下细长的眼睫毛,咬着吸管喝了口椰汁,道:“他是个很好的人,我想和他成为朋友。” “你们这难道还不算是朋友吗?”韩广智道:“我都看见他几次主动找你说话了。” 容浅摇头,“是他人好,见我一个人坐才过来和我说两句话,私下里我们没有交集。” 韩广智提取了他话里的重点,“所以你是想私下里也能跟他有交集?” 容浅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对,便点头。 韩广智忍不住感叹,“这对你来说,可是非常非常高的评价,严律清果然不简单,谁都喜欢他。” 容浅闻言心里一刺,面上分毫未显,伸长筷子又涮了片牛肚。 韩广智道:“也不知道阿律家里会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去年我就听林信他们说他家里催他结婚也挺紧的,今年估计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估计是跟他家境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像芃芃那样。” 容浅呼吸微微一窒,筷子都停了。 韩广智见他看向自己还以为他在疑惑,便解释道:“芃芃妈妈跟阿律妈妈是好朋友,虽然芃芃家境比不上阿律不过胜在知根知底,只是我看阿律对她好像是当妹妹,不过嘛,感情的事情最不好说了你说是吧。” 第15章 容皓 容浅并不知道严律清和沈芃芃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忍不住问:“青梅竹马?” 韩广智摇头,“也不是,就两人的妈妈是朋友,听芃芃说她小时候见过严律清几次,但没说过几句话,后来严律清又出国了,回来都跟你现在差不多大了,他跟林信就是在国外的时候认识的,所以[宁静宇宙]那么多人,就这两个人还有莉姐跟他特别熟,其他人和他的关系跟你我和他没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 “在[宁静宇宙]之外和他没有交集,生意上的往来都没有。”韩广智两手一摊,“所以你如果想跟他亲近些,成为他信任的朋友,那恐怕得下些功夫了。” 容浅心里一动,放下筷子,洗耳恭听,“我该怎么做?” 韩广智忽然哑了,神色苦恼地挠挠头,“……我刚才说大家私底下很难见到他就是因为他的私人联系方式没几个人有,你打他名片上的电话一般是他秘书接的,若是你能拿到他私人电话,那跟他私下有交集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但这电话没那么好拿,阿律看着好相处,实际上你要真想接近他跟他无话不说,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容浅垂着眼面露若有所思,“……有他的私人电话之后又该怎么做?” “约他呗。” “约他做什么?” 韩广智闻言狐疑地看向容浅,“你问那么细,难道你有?” 容浅低头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给他看那上面严律清三个字,“我有,他给的。” 韩广智看得一怔,回过神一脸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天你在丽水新城外他是怎么接到你的,原来你们早就交换号码了啊!” 容浅没细说这里头的事情,给他看过后就把手机收起来,“有和没有一样。” 他的意思是他不敢用这个号码联系他,那有和没有就都一样。 但韩广智不这么认为,在听过容浅极其难得地表现出对一个人的欣赏和亲近之意,他觉得自己作为对方唯一的好朋友不管怎么说也该发挥作用。 趁着火锅还没吃完,他坐在座位上冥思苦想,容浅没有打扰他,但也没有再吃,默默关小了沸腾的火锅,又叫来服务员加汤,怕锅烧干了。 过了一会儿,韩广智摸着下巴道:“阿律喜欢听演奏会,你要不买两张票约他去看?” 容浅沉默,因为他想起了严律清车上放的音乐,好像就是那种风格的。 韩广智看他沉默还以为他是犹豫,便道:“不管怎么说,迈开第一步就算是成功了一半,毕竟有一才能有二,如果你没有更好的想法,那不妨试试我的主意?” 容浅缓缓点头。 韩广智也没再说什么,端起手边的可乐杯和容浅的杯子轻碰一下。 和韩广智吃完火锅后,容浅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打开电脑文档,点开大纲和人物小传写更详细的章纲。 房间里只能听到键盘被敲响的声音,有时候声音会忽然停下来,随后坐在电脑前的人就会找出烟和打火机上阳台抽一根。 容浅的烟瘾不算很大,抽多少根取决于他当时的心理状态,如果压力很大,他不到两天就能抽掉一整包烟;如果还好,那一天大概两三根的程度。 不过他现在抽的这一根烟无关工作上的压力,只是他单纯地想抽。 烧焦的尼古丁味随风而散,不知哪家孩子正在弹钢琴,弹的还是宫崎骏电影《魔女宅急便》的配乐,《能看见海的街道》。 容浅大学时看过这部电影,他对这首曲子印象很深,一边漫不经心地抽着烟,一边听着还不太熟练的钢琴演奏。 等那边钢琴弹完了,容浅一根烟也抽到了底,他两指捏着已经熄灭的烟头扔进茶几上的烟灰缸之中,重启了睡眠状态的电脑,搜索最近源城哪里有演奏会。 他搜索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象了一些在他看来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并没有打算苛责自己异想天开,因为他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如果可以有这个机会和严律清一起看场演奏会,那么从他听到的那一秒开始,他就满心都是期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在帮他,容浅搜索了一下发现,源城最近还真的有一场音乐演奏会,时间就在元宵节前后那三天。 元宵节……他会不会需要跟他的家人待在一起? 容浅盯着电脑屏幕出神,心想,买元宵节那天的票他很有可能会因为需要陪伴家人所以去不了,那就只能选择元宵节前一天或者后一天,可问题就在到底该选哪一天?万一选了前一天严律清要后一天才有空,或者反之,那又要怎么办? ……打个电话问问? ……不行,做不到。 容浅瞥了眼桌上的手机,伸出去的手却是又拿起了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再用打火机点燃烟头,深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 他沉默地抽完一根烟,视线始终落在电脑屏幕上,最终他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求,把元宵节演奏会前一天和后一天的门票各买了两张。 至于他能不能在演奏会之前给严律清打电话……他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票已经买好了,就当已经跨出去了一条腿。 买好了演奏会门票,容浅明显轻松了一些,虽然询问严律清意见的电话他还找不到勇气拨通,但只要他手里有票,睡觉做梦都能梦见自己和严律清坐在源城音乐厅里,醒来心情都好了许多。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元宵节越来越近了,容浅最早的轻松也慢慢消失了。 偏偏在他心乱烦闷的时候,家里久违来了个电话。 看着来自父母家的座机电话显示,容浅接起,“喂?” “小浅,你弟弟说他给你发了微信你没有回。” 容浅没解释自己没看到的原因,只对电话那头的母亲道:“直接说吧,他又有什么事?” 宋心玲顿了一下,温声道:“你弟弟过两天要到源城去,面试一个电视剧导演,你多照顾他一下。” 容浅嗯了一声,“我家里有空房间,他想住可以住。” 宋心玲语气似嗔怪,“你弟弟让我宠坏了,这两天非说手机用了一年不好用,想重新买部好点的内存大的,将来进剧组了联系我们视频也方便些。” 容浅听到这已经听出了宋心玲的意思,“你要我给他买。” “你弟弟刚大学毕业,手头上哪里有钱,你当哥哥的,手头富裕就帮帮弟弟,等他将来挣了钱,会还给你的。” 容浅不想在买手机这件事上多费口舌,直接应了,挂电话前又问了容皓到源城的时间,是元宵节的前一天来,心底忍不住轻叹一声。 如果容皓在元宵节前一天过来,那他就只能约严律清在元宵节的后一天看演奏会了,生生没了nb,容浅原本的心烦如今更觉焦虑。 到了容皓来源城的那一天,容浅提前半小时去机场等,但因为航班晚点,他在机场大厅生生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了容皓。 比他小四岁的弟弟穿着雪白的羽绒外套背着包朝他跑来,瓷白的面孔五官十分精致,一头铜棕色的过耳头发还烫了卷,像个娃娃一样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特别显眼,瞧见他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容皓很享受这种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看见许久不见的大哥,他娇憨地扑到容浅身上,脆生生地叫人:“哥!” 容皓和母亲宋心玲很像,一样的骨架小,和容浅从小长在爷爷奶奶身边不同,容皓是宋心玲从小带在身边的,宠得像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笑起来都让人感觉有甜味。 和这样的弟弟相比,容浅就木讷寡言得像木头了,容皓扑到他身上叫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容皓背着包跟在他后面,“哥,我们能现在就去买手机吗?” “可以。” “我要最大内存的!” “可以。” 兄弟俩出了机场,容浅拦了一辆计程车。 上了车,容皓问:“哥,你怎么还不考驾照?” “为什么要考?” “现在人人有车有驾照。” “那你有没有?” “我有驾照没车,比你强。”容皓说完给他哥做了个鬼脸。 他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很可爱的人,所以有时候会故意做些可爱的表情,有些人很喜欢,但容浅不是有些人,他直接闭上眼睛,“到了叫我。” 容皓觉得他这个大哥真的没趣极了,明明只比他大四岁却没有一点朝气和精神,暮气沉沉的。 一路无话,直到计程车到了源城最大的购物中心,在车上小睡了片刻的容浅才带着弟弟去找手机店,让店员带着容皓挑。 最后选定了一款最新也是最大内存的手机,加上保修,一共一万出头。 容浅付了钱就要带着容皓回家,没想到这小祖宗看见奢侈品店走不动道了,拉着容浅非要进去看看。 “我不会给你买。” “哎呀知道知道,看看嘛!看看又不要钱!” 容浅拗不过他,只能陪着他在购物中心逛了一家又一家,最后容皓还买了瓶大几百的香水,说是面试导演的时候要喷。 容浅最不耐烦逛街,见容皓脚步一转又进了一家服装店,他忍不住低头看时间,只想怎么样能早点回家。 看着店里的容皓沉迷于漂亮衣服,容浅无奈只想找个位置坐下休息。 他站在原地左右望了望,想看看哪里有位置可以坐,视线在扫过成排的奢侈品店时,忽然被一家首饰店里的人吸引了注意。 他怔怔地将视线挪回去,望着那店里分外熟悉的两个背影久久说不出话,心里就像叫人挖去了一半,风吹过都能听见响。 第16章 月亮 那装潢明亮的首饰店里只有两个客人,即使不用看到正脸,仅凭背影和矜贵从容的气质容浅也能认得出,两人中个子高高的是严律清。 而严律清身旁那位无疑是一位女性,身形娇小,衣着精致。 她正从店员手里接过一条项链,对着镜子系到脖颈上,而后转过脸笑着面向严律清,好像是在问:好看吗? 这个角度容浅能非常清楚地看见她的侧脸,那位女性是沈芃芃。 容浅失神地望着首饰店,脑海里竟浮现了韩广智的声音——我看阿律对她好像是当妹妹,不过嘛,感情的事情最不好说了你说是吧。 “哥!” 容皓的声音打断了容浅的走神,他愣愣地转过脸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的容皓。 “哥,你怎么了?我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 容浅强硬地按下心脏异常尖锐的刺痛,但说话时还是不禁流露出些许充满异样情绪的沙哑,“什么事?” “我想买件衣服,钱不够。”容皓眼巴巴地装可怜,捧起双手伸到容浅面前要钱。 容浅问都没问就拿出钱包抽出一张信用卡给他,像迫不及待要打发他走,“密码六个零。” “好耶!谢谢哥!”容皓拿到卡转身就往店里跑。 容浅垂眼看着洁净得能映出人影的地砖,好一会儿才勉强鼓起勇气,再一次将视线落向首饰店。 这一次他看见了严律清递出一张卡给店员,就像他刚才把卡递给容皓一样,这意味着他在店里买了东西。 应该就是沈芃芃戴的那一条项链吧? 尽管容浅没有看见那条项链是什么样的,但他想那一定很漂亮,很适合沈芃芃。 他就算再怎么迟钝,再怎么不解风情,眼前发生的一幕还是能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买了首饰,这意味着什么根本不必再多说。 容浅满脸掩饰不住的落寞和灰败,抽疼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像下一秒就能彻底窒息般,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严律清和沈芃芃在一起会这么难受,难受像快死了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容浅眉头紧蹙着抬手按了按心口,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之前曾经感受过,他看见沈芃芃喂严律清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但不同的是这次更加强烈,无论是那种更尖锐的刺痛还是窒息般的难受。 难道这次还和上次一样,是在吃醋和嫉妒吗? 容浅未多犹豫,自己就先否定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但他感觉这次自己好像是难过更多,可因为什么如此难过,他又说不清。 首饰店里的两人买完东西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如今怎么看怎么登对。 容浅藏身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直到他们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才后知后觉为什么自己这么难受。 因为这一刻开始,严律清属于另外一个人了。 他仰望的月亮从此只温柔照耀另一个人。 他所期盼的,期盼哪怕就一点点月光照在自己身上,从今往后那都只能叫做觊觎,该叫人唾骂。 购物中心停车场。 严律清手提着首饰店的纸袋,正绅士地帮沈芃芃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随后才绕过车头,心情愉悦地坐在驾驶位。 沈芃芃系好安全带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就那么高兴吗?这回礼你还没送出去呢。” 严律清把手里装着首饰盒的纸袋仔细小心地放好,深邃如静谧湖面的眼眸也因想着心里的人而汩汩流淌出温柔,旁人能看得清但他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下次见面,我会送出去的。”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去找他呢?”沈芃芃问:“万一下次聚会他不来怎么办?” “他不会不来。” “这么肯定?” 严律清轻点头,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沈芃芃特别好奇,“你为什么能那么肯定?” 严律清笑了笑,“直觉,如果不是工作上有事真的来不了,他一定会到场的。” 为了我。 这最后的三个字严律清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是容浅的“秘密”。 他很早就发现容浅可能是为了他才参加[宁静宇宙]的聚会,也发现了自己在容浅眼中可能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看他的眼睛。 容浅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清澈的眼眸水润动人,里面好像有克制,又好像没有。 那双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他永远能在那眼底找到他自己的身影,他从看清楚的第一眼开始就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至于为什么他对容浅会从一开始的在意变成如今这样,严律清就回答不上来了。 但有一点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清楚,即是他希望容浅那双眼里能永远只装着他一个人,连一点点的余光都不要分出去,只注视着他就好。 今天他约沈芃芃出来就是想她帮忙出出主意,他想给容浅送他的杯垫回一个礼,最好是能戴在身上的,于是他带着沈芃芃来挑选,希望选出适合容浅,也不会让他感到负担的回礼。 沈芃芃帮他挑选出好几条适合容浅的项链,其中有一条的图案是陪伴着星星的月亮,设计大方简约,男生戴也不会显得女气,严律清只看了一眼就决定将其买下。 虽然项链的价格早已远远超出了不会让容浅感到负担的范围,还是项链这样有暧昧气息的饰品,但严律清还是执意买下,并且迫不可待地想立刻就把项链送给他。 送沈芃芃回家后,他给章莉打了个电话,让她群发这周元宵节后他会在红枫馆组局的短信。 短信是群发的,容浅自然也能收到,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收起来,努力忽略越发觉得紧的心口和舌尖的苦涩。 他不想再去了。 元宵节过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严律清在红枫馆组局的日子。 那天红枫馆外早早就停了一排的车,不光是为了这久违的[宁静宇宙]聚会,更为了给组局人严律清一个面子。 要知道这位爷可不是一个闲人,等他忙起来的时候大半年见不到他一面都是正常的,难得碰上他心情不错愿意组局,没有人会想错过的。 距离聚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此时红枫馆内已经聚集了近二十位客人,他们当中有的是常驻成员,有的就是跟着朋友一起来的。 严律清环视在场所有的人,并没有看见他想见到的人。 容浅还没有来。 而他一出现,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严律清只好收起心底淡淡的失落先应付眼前的客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期间还有人陆陆续续的走进来,依然是没有容浅的身影。 严律清心底的失落慢慢变成了急躁,心想容浅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会像之前喝醉那次一样晚点来吗? 严律清正这么想着,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韩广智独自一人走进来。 严律清不由愣了一下,再三确认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容浅,他给围着他不肯走的人道声不好意思,随即快步走向韩广智,出声叫住他。 韩广智听见声音回头,脸上一下露出笑来,“阿律!好久不见了!” 严律清也笑了起来,和他寒暄了两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说着还往大门方向看了眼,“阿浅今天是有事要晚点到吗?” 韩广智摇头摆手,“没,他不来。” 严律清闻言一怔,追问:“他不在源城?” “没啊,他在源城。” “那为什么?”严律清眼神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失望,“是太忙了吗?” 韩广智摇摇头,“据我所知也没有那么忙,不过他弟弟这两天住在他那里,可能是因为弟弟的关系吧。” “他还有个弟弟?” “有啊,比他小几岁,学表演的,听他说是来源城面试导演的。”韩广智说完疑惑地问:“你找他有事?” 严律清沉默了数秒,淡淡一笑,摇摇头没说话。 韩广智不好意思地笑:“阿律啊,那个,我先上个洗手间。” “嗯,去吧。” 韩广智离开后,沈芃芃端着红茶杯走过来,好奇地问他,“广智怎么是一个人来的?小浅浅不来了吗?” 严律清低低嗯了一声,“他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 “我不知道。” 沈芃芃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安慰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也只道:“说不定他是真有什么事,你再等等,过几天我来组个局,到时候他应该会来。” 严律清垂眼默默点了一下头,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流出些许异样,是失望也是失落。 他信誓旦旦一定会来的人最终没有来,他人就在源城,也不是因为工作,而且在明知组局人是他的情况下他还是没有过来,这和之前他几乎每次都会到场,哪怕和领导有饭局,喝醉了都要来聚会完成相反。 严律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希望容浅是真的有事走不开身,而不是不想来。 回想记忆中那双清澈水润的桃花眼,严律清心里不住流露出点点想念,好像到了这时候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想见见他。 三日后。 沈芃芃在严律清的要求下,给章莉打电话组局聚会。 这次来的人比上次少了一半多,韩广智仍然是一个人来的。 严律清去问,以为这次又是因为弟弟的事情,但韩广智却道:“他弟弟面试完已经回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两天。” 严律清眉头一蹙,心口微微发紧,“那这次他是因为什么来不了?” “心情不好。”韩广智无奈摇头,“好多天了,元宵节前就这样,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说,烟抽了一包又一包,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单身,他那失魂落魄的样真的很像失恋了,吃也吃不多,说胃口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 严律清眉心蹙得更紧,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松开韩广智后他独自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拿出手机对着通讯录上的容浅两个字出神。 他想直接联系容浅,直接问他。 电话拨通前严律清紧张得心脏像在打鼓,震得他四肢发麻,耳膜嗡嗡作响。 在他的记忆里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明明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严律清垂眼盯着鞋面自嘲一笑,等着容浅接电话。 然而耳边的铃声直到响完自动挂断了也没有人接起。 严律清看着自动挂断的电话微微皱眉,又再一次拨通,一样是响到自动挂断。 容浅不接他就再打,暗暗较劲似的,但对方没有给他太多的机会。 到了第三次,机械女音无情地提醒他,对方手机已关机,电话无法拨通。 第17章 思念成疾 电脑桌旁的烟灰缸里已经攒了满满的烟头,堆得像座小山。 因为屋子的主人懒得开窗通风,整间屋子的空气质量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容浅盘腿坐在电脑椅上,身上松松垮垮地穿了件两天没换的卫衣,眼神怔愣地看着不久前才被自己强制关机的手机。 严律清两次来电他是眼睁睁看着通话自动挂断的。 他想过要接,只是刚这么想脑海里就浮现严律清和沈芃芃在首饰店的场景,下一秒从心脏泛出的尖锐刺痛便残忍地攥住了他,让他连只是呼吸都觉得浑身的骨骼发疼。 他知道这种疼痛只是心理层面造成的错觉,并不是真实的,但这种虚假他没有办法忽视,更没有办法接起电话。 最后鬼使神差的,他选择把手机关机。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样也不行,严律清打电话来时他觉得很不舒服,关机后他打不进来电话了他更不舒服,心底的悔意像开始涨潮的海水,铺天盖地,无穷无尽,一股滚烫的酸意也随之从鼻梁攀至眼球,好像委屈又好像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而感到难过。 容浅用力眨了眨眼睛,想把酸意和水雾眨回去,但无奈没有成功,他只好拿过手边仅剩最后一根的烟盒,把烟叼在嘴里点燃。 等把最后的烟抽完了,他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原本清澈的眼眸像一泓正在死去的湖水,一样的波澜不惊,内里的失意却像怎么也填不满的无底洞,连月光也照不进去。 半晌,容浅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拉出键盘继续工作。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是这样度过的,用工作麻痹自己以逃避不明原因的痛苦是他当下唯一能做的,尽管疲惫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很管用。 有时候容浅疲累至极时常有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的房子被严律清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就像坠入蛛网中动弹不得的飞蛾,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只等彻底耗尽气力,终有一日消失得无声无息。 那没有用上的演奏会门票就安静地躺在抽屉里,他想过把票扔了,反正也已经用不上了,但每次他只要把票拿起来,心里就会涌出浓烈的不舍。 过去严律清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此刻他都能清晰地回想,深切想念那个曾经不属于任何人的严律清。 而他越是想念,心里的煎熬便越是强烈,想不管不顾地去[宁静宇宙]的聚会见见严律清,最终又因为害怕看见严律清和沈芃芃成双成对的身影再一次选择逃避。 他每天几乎都在一遍遍地重演把自己逼入绝境的过程,逼到无路可退就用睡眠逃避。 但可怕的是他梦里也是严律清。 这个男人好像无孔无入,也无处不在,他越是不去想,他的存在就越是强烈。 这像“后遗症”一样的反应折磨得容浅食欲全无,日渐消瘦,若不是还有韩广智得空上门给他送些吃的,带来点热乎气,他还能更颓废。 这天,韩广智拎着两袋东西进门,熟门熟路地把食物都送进厨房,见冷冻柜里的速冻水饺一袋也没少,他气得冲进卧室把躺在床上睡得接近昏迷的人叫醒。 “大哥!你不吃不喝啊?” 容浅勉强睁开一条眼缝,一看是他又缓缓闭上。 韩广智很担心,“你到底怎么了?还不能说吗?你签保密协议了?” 容浅睁开一只眼看他,定定看了两秒又重新闭上,把被子拉起来盖过头顶。 韩广智忍不住叹气,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又给你买了几袋水饺和包子,泡面我也买了,饿了记得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鼓起的被窝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里面的人好像又睡着了。 韩广智自己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觉得没趣了起身要走,临走前还帮他收拾了一下烟灰缸,顺便打开客厅的阳台门和窗户,提醒他,“我帮你开窗通风,你晚上睡觉记得要关上。” 卧室里依然静悄悄的,好像这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对空气说话。 韩广智觉得自己再待在这可能要被容浅气死,走的时候却没忘记要带走他家里所有的打火机和烟灰缸里的烟头垃圾。 下楼后他把垃圾丢完,离开容浅住的小区忽然接到了陌生的来电。 若是以前韩广智从来不会理会不认识的号码,但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突然生出了接接看的念头。 电话一接通,他首先听见了一声低沉略带有磁性的声音,“是广智吗?” 韩广智闻声怔了两秒,想起了声音的主人,“……是阿律吗?” “嗯,抱歉我擅自问阿莉要了你的电话。”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韩广智连忙道:“你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的严律清话到这停顿了几秒,“我有事想找阿浅,但是他的手机关机了,电话打不通,你能告诉我他家里的地址吗?” 韩广智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严律清只好把才说完的话又重复一遍。 韩广智想起容浅现在的“鬼样子”,觉得还是不要让这样的容浅见严律清比较好,便道:“我刚从他家里出来,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谢谢,但我需要和他当面谈谈。” 严律清语气虽然依旧低沉而温和,但话里隐约的强势还是让人没办法忽略。 韩广智心头难免觉得怪异,他并不是不信任严律清,而是他作为容浅最好的朋友,感觉自己被容浅隐瞒了很多,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沉默片刻后,韩广智忽然叹气,“你确定要去他家里见他吗?不如等他恢复了再见面吧?” 严律清:“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今天就能见到他。” 韩广智还是犹豫,“我先问问阿浅的意思?”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问他的意见。” 韩广智愣住了,“为什么?” 这回换严律清沉默了,半晌他才道:“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躲着不见我,如果是,我想亲口问问他,为什么?” 韩广智脑子里顿时像摔了一个不锈钢盆,叮铃哐啷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回过神来他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 他感觉他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但巨大的难以置信让他的大脑像烧毁的cpu,短时间内无法再运行。 在他精神恍惚时,他无意识地给电话里的人说了串地址包括门牌号。 严律清郑重地道了谢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广智把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放下,心中忽然如万马奔腾,马蹄声如轰雷作响,最后化作气势恢宏地抓心挠肺……他好想马上掉头回容浅家,亲眼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要当面谈什么东西。 怎么还能拿他当外人呢?! 容浅这个没有良心的狼崽子,韩广智心里暗骂一句。 被骂没有良心的狼崽子此时此刻仍在被窝里,他其实在韩广智走后人就彻底醒了,睡不进去但也不想起来。 作为一个失去月亮的人,容浅其实早就受够了暗无天日的过法,但他没本事给自己造一个月亮,于是夜空里连星星都暗沉无光。 他觉得自己就是那颗暗淡的星星,掉不下来,也亮不起来,只能半死不活地挂在天上,了无生趣。 作为一个好像天生就有很多消极想法的人,情绪低落对容浅来说才是常态,但如今这个常态显然已经走进了一个伤筋动骨的区域,可容浅粗得像电缆的神经却仍未触摸到最核心的问题,迟钝得令人发指。 甚至当下,连门外有人按门铃他都好像聋了一样没有听见。 不过好在门外的人也异常的执着,门里的人没有反应他就一下接一下地按。 门铃的铃铛音效不断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回想,直到撞进某人的耳朵。 容浅意识到这是家里的门铃响了时,他第一反应就是物业来了。 韩广智有他的门锁密码,每次来都是自己按了密码进来的,不会按门铃,而且他人刚刚才来了又走,所以不会是他。 容浅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原本白皙的面孔雪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白得能晃人眼睛。 他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走过客厅进玄关开门。 开门前他想的是门外可能是小区的物业,但物业来找他有什么事情他没有想到。 结果没想到房门一开,门外站着的不是物业管理的人,而是一个身材颀长挺拔,五官清俊昳丽的男人。 容浅看清门外人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自己终于疯了,都出现幻觉了,站在他家门口的人怎么会是严律清? 但不管容浅此刻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此时他脸上表情十分平静,眼神淡淡地望着面前的人,清冽嗓音都平得没有丝毫起伏,好像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有事吗?” 他这冷淡的反应瞬间让严律清捏紧了手里的首饰盒,难以言状的恐慌让他怕极了,从来都笑脸迎人,温和有礼的人脸上竟是龟裂出肉眼可见的不安,原本平稳的呼吸都因为紧张而急促起来。 这些都是容浅能看到的,也正因为看到了,他站在原地震惊得无以复加,但面上却分毫不显,仍是那副冷淡至极的模样。 他直直看着这些天以来,困扰得他茶饭不思的人,看着他那唇形好看的薄唇轻启,一如记忆中的温柔嗓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讨厌我了吗?” “……?” “以后都不喜欢我了?” “……?!” 朋友们!上一章严律清视角我做过两次修改,建议已经看过的朋友在看完这一章节后再重新看一遍~ (如果你发现和第一次看的没什么不同,那就说明你没有看到我修改的第二版,那不要紧的,没有影响,现在这版是在第一版的基础上配合第二版的细节修改的~) 第18章 拥着星星的月亮 诡异的沉默如看不见的浓雾弥漫在两人之间,流转出不容许第三个人存在的气场。 容浅沉默是因为他无法消化眼前发生的一切,严律清沉默则是惴惴不安地等着容浅说点什么。 但容浅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浅终于有了沉默以外的反应,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垂下眼皮,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刚起床,还没有洗脸。” 严律清微微一怔,面露一丝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对这句话做什么样的反应。 而容浅好像也没有等他做出反应的打算,说完了侧身往后退一步,让出能让门外的人进屋的路,“要进来坐吗?” 严律清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如果不打扰的话。” 容浅唇角微抿,没再说什么,转身从玄关的鞋柜里取了双室内拖鞋给他,随后自顾自地走进厨房烧水,出来见严律清换好鞋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又指了指沙发。 “随便坐,等水烧开了我给你泡咖啡。”说完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严律清看着紧闭的卫生间门,犹豫了一下才朝沙发走去,趁着房子的主人现在不在,眼神充满克制地环顾四周。 容浅住的房子是最常见的小区房设计,两室一厅带一厨一卫,还有个阳台能晾晒衣服。客厅的空间不算很大,但该有的家具一样也没少。整体瞧着虽然冷清,但也还算是整洁。 严律清目光从阳台转了一圈落到面前的茶几上,看着水晶烟灰缸里未清洗干净的烟灰,想起那天韩广智说的,容浅心情不好,烟抽了一包又一包,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是闻到了容浅身上很淡的烟味,味道不重但确实能闻得到,人也确实像韩广智说的瘦了一圈,脸上的肉少了显得眼睛更大,五官也更立体。 看来饭没怎么吃,烟倒没少抽。 严律清无声地叹气,抬眼看向安安静静的卫生间,有些疑惑怎么容浅进去了这么久里面一点水声也听不见? 按本人的说辞,本该在卫生间里洗漱的人此刻正沉默地坐在马桶盖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脚下的瓷砖出神。 看似若有所思,实则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严律清对他说的那两句话此刻仍回响在他的耳畔,像有生命,有灵魂一般,委屈不安地质问: 你讨厌我了吗? 以后都不喜欢我了? 容浅忍不住低下头,抬手捂面,心脏的跳动已经疯狂到像下一秒就能挤出身体,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恍惚感觉这个世界只剩下他的心跳声,每一声跳动都振聋发聩,每一声都在声嘶力竭地咆哮:你喜欢他!你一直在喜欢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勉强冷静下来的容浅从马桶盖上站起来去洗漱,在家从不在乎头发乱成什么样的人对着镜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找出梳子整理睡得蓬乱的头发。 妥帖收拾好自己了还不忘对着镜子再三确认,确认无误了才拧开卫生间的门走出去。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一听他出来的动静瞬间投去关切的视线,容浅低头垂眼没敢看他,沉默地走过客厅进厨房泡咖啡。 严律清忍不住起身走到厨房门外,对着里面的人道:“阿浅,不用麻烦了,我喝水就好。” 容浅没有回头,而是问了句,“只有速溶咖啡,你喝吗?” “喝。” 很快容浅就端着两杯泡好的咖啡出来,把其中一杯递给了严律清。 严律清接过杯子,看着从面前走过的人,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阿浅。” 容浅停下脚回头,眼型饱满完美的桃花眼清楚地映着他的身影,“不讨厌。” 严律清闻言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容浅这是在回答他进门前的疑问。 可他当时明明问了两个问题,还有一个呢? “以后都不喜欢我了?” 严律清话音一落,客厅又重回那种被浓雾包围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容浅的心跳又开始失控了,但他面上平静又从容地看着严律清,“这个问题你问第二次了。” “我知道。” “这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重要吗?” “很重要,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 “因为你不来。” 容浅心里一动,“你是说[宁静宇宙]聚会?” “是。”严律清点头,“这直接关系到我刚才的问题。” 容浅眼神直直地看着他,“沈芃芃呢?” 这猝不及防的一问让严律清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和沈芃芃有什么关系?” 容浅也让他问得一愣,“你跟她不是……” 严律清眉头微蹙,追问;“我跟她不是什么?” 容浅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才答:“我看到你给她买项链。” “我给她买项链?”严律清刚想问什么时候,忽然一下想起了自己给容浅买项链的时候是和沈芃芃一起去的,瞬间意识到了一个无比接近真相的可能。 容浅很可能误会了什么。 严律清直接拿出那个黑色天鹅绒首饰盒,“我至今为止的人生只买过两条项链,一条在我妈那里,另一条就在这。” 容浅怔怔地看着那个首饰盒,巨大的震惊又让他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严律清走到茶几旁放下手里的杯子,打开首饰盒露出里面的项链,“这条项链我确实是和沈芃芃一起去买的,因为我想买个礼物送给你,但又担心我挑选不出适合你的礼物,所以叫上她帮忙,那天在店里我只买了这一条项链,我没有给她买。” 容浅看着那条项链沉默不语。 严律清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说的,又接着道:“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查我信用卡的消费记录,我也可以跟你去店里问一问店员,那天我真的只是叫她帮忙挑选,我没有……” “不用问了,我相信。”容浅垂眼放下手里的杯子,朝他伸出手,“我能看看吗?” 严律清直接把首饰盒递给他。 容浅接过盒子,仔细地看着吊坠的图案,是拥着星星的月亮,简约的设计大方又明亮,他很喜欢。 仔细看完项链,容浅抬起脸直视严律清,“为什么要送给我?” “这是你送给我杯垫的回礼。” “这太贵重了,我送给你的杯垫不值钱。”容浅摇摇头,把首饰盒递回去。 严律清没有接,他第三次对着容浅提出同一个问题。 “以后都不喜欢我了?” 容浅眼底泛出一层很薄的水雾,薄得他原本就水润的眼睛像水洗的宝石一样剔透漂亮,他直视着严律清,问:“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我希望你回答我,你会一直喜欢。” “那你呢?” “我也会一直喜欢。” 容浅的呼吸微微变粗了一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每一次看我的时候。” 容浅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心想这要是个梦的话,这会儿也该醒了吧? 但他等了好长一会儿,他家里的客厅仍然站着严律清,他的手里还捏着那个首饰盒,茶几上那两杯速溶咖啡已经快凉了。 现实中所有细节都在反复提醒他,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严律清看着他的脸,温声问他,“那项链还要还给我吗?” 容浅低头捏紧手里的盒子,不难看出他在强装镇定,“你要不想送我了,我就还你。” “我想送给你。” “那这项链就是我的了。” 严律清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我能帮你戴上吗?” 容浅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耳根瞧着有点红。 严律清慢慢走到他身边,轻而易举地就从他手里抽走首饰盒,拿出项链给他戴上。 “这是沈芃芃选的?”容浅轻嗅着身前人的香水味,低声问。 “她选了好几条出来,但我一眼就看中这条,所以这算是我选的。” 系好项链容浅转身走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脖颈上的链子和贴在胸前的吊坠,心口涨得生疼。 严律清就站在卫生间门外看他,“你喜欢吗?” “……嗯。” “能一直戴着吗?” 容浅转身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从他面前走过,“洗澡和睡觉的时候要摘。” “那洗澡和睡觉以外的时间能一直戴着吗?” 容浅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两口喝完,放下杯子,“能。” 严律清走到他身边,眼神温柔地落在他的侧脸上,“那你能清楚回答我一次吗?” 容浅唇角紧抿,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突然,他转过脸直视严律清的眼睛,嗓音清冽,语气坚定不移。 “我会一直喜欢。” 第19章 这种好事,我做梦也梦不到。 对严律清来说,容浅亲口说出这句话似乎很重要。 因为等容浅说完了,严律清原本就温柔似水的眼神竟从眸底深处渗透出更加柔软的东西。 容浅离得他近,看得也真,心跳霎时间又乱了,不禁转开脸担忧起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心脏迟早要出问题。 严律清不知道他此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端起茶几上那杯凉了一半的咖啡,两口喝完对他道:“吃饭了吗?” “还没,刚起。” 严律清不由一顿,“你空腹喝咖啡?” 容浅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吗?” “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会胃疼。” “疼就吃药。”容浅满不在乎地拿起空杯子走进厨房,顺手洗干净了丢进消毒柜里,回身问严律清,“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喔。” 容浅低低应完就不说话了,人就站在厨房里也不出来。 严律清看着他有些别扭的样子,笑着道:“走吧,我请你吃饭,一起吃点。” 容浅沉默了两秒,“我去换件衣服。” 几分钟后。 两人出门乘电梯下楼,严律清的车就在楼下,驶离小区时他问坐在副驾驶的人,“你想吃点什么?” “都好。” “听说天荣那边新开了家港式茶餐厅,招牌的咖喱猪扒饭不错,想尝尝吗?” “试试。” 严律清的车就往天荣开。 等红绿灯时,严律清扭头看着容浅的侧脸,温声道:“我听广智说你从元宵节前开始心情就不好,元宵节后的聚会你也一次都没有来,我能问问是因为我吗?” 容浅没应,因为他没有办法回答不是。 “你不回答我就自己猜了?”严律清道。 “……” 严律清看着他的眼底透出浓浓的笑意,“我和芃芃去买项链正好就是元宵节前的事情,你看到了,所以才心情不好,聚会不去,电话不仅不接还关机了,你是以为我和她在一起了,我说的对吗?” 容浅唇角微紧,还是沉默不语。 “阿浅,你是吃醋了?” 这回容浅没再沉默,“不是吃醋。” 严律清心里刚因为他的否认有些失落,下一秒就听见容浅说。 “我只是以为我再也不能仰慕你。” 严律清心里忽地重重一跳,为了容浅用的‘仰慕’这个词,也为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消沉果真是为了自己。 容浅没有发觉他的异样,抬手把胸前的吊坠攥进手心里,硌得手心生疼劲也不松,“……所以才不想去聚会。” 严律清眼睛直直望着信号灯,等着红灯变绿灯了再启动车子,过了十字大路口才道:“那你应该没有想到我会来找你。” 容浅唇角轻轻一勾,“这种好事,我做梦也梦不到。” 严律清十分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这叫会说话?” 严律清笑了笑没说话,把车开进天荣停车场。 容浅很少来这边,不太认路,下了车只能跟着严律清走,跟着他乘上扶手电梯上楼,到那家新开的港式茶餐厅。 这个点店里还有座位,两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容浅吃咖喱饭,严律清面前则放着杯柠檬水。 等容浅的饭吃完了,店里的客人也走了一半。 但两人谁也不着急走,尤其是严律清,他忽然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腮,看着面前咬着吸管喝奶茶的人,温声问:“今天有没有要忙的事?” 容浅松开吸管,“没什么事要忙。” “那能赏脸一起看场电影吗?” “看什么电影?” “到了再决定?” 容浅并不想拒绝,点头同意了,“现在就去?” “走吧。” 结账的时候容浅想付钱,但被严律清拦下了。 “说好了我请你的。” 容浅没再坚持,“那一会儿看电影我请。” 严律清笑了笑,应道:“好。” 天荣的电影院就在上一层,出门再搭一次扶手电梯就能看见电影院。 容浅看了眼正在上映的电影,都没有什么兴趣,便打算让严律清决定。 严律清指了指一部刑侦片,问他的意见,“看这个如何?看完出来再逛几圈就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容浅点点头,转身去扫码买票。 工作日的下午电影院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绝大多数的位置都是空着的,只有零星一两个人坐在偏僻的角落。 容浅和严律清坐在中间的位置,周围都是空着的。 电影放映前会有一阵广告时间,严律清看了会儿手机回了几条信息,容浅则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脸认真地看广告。 严律清收起手机看了他一眼,又一次确认,“你真的不要爆米花?” 容浅摇头。 严律清笑着道:“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和谁一起看电影,感觉很不错,你呢?” “第二次。” “第一次是跟广智吗?” 容浅点头,“不过我们看到一半都睡着了。” “在电影院也能睡着?” “能。” “那一会儿你会睡着吗?” “不好说。” “真睡着了需要我叫醒你吗?” 容浅顿了一下,本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还是道:“我尽量不睡着。” 严律清只是笑不说话了。 两人小聊了一阵,很快广告也放完了,影厅的灯光全部暗下,大银幕开始播放电影。 电影刚开始两人都看得很认真,但等电影过半,节奏慢下来了,容浅的眼皮开始越来越沉。 对他来说电影院这个环境要坚持不睡实在太难,尤其是他昨晚并没有睡好,睡着了也总是在做梦,现下吃饱喝足了,困倦就像山一样压下来。 严律清原本专注看电影并没有发现身边的人在打瞌睡,是容浅脑袋一点一点的动静吸引了他。 在发现容浅真像他自己说的会在电影院犯困,严律清电影都没有心思再看了,视线也从大银幕挪到了容浅的脸上,借着电影银幕的光仔细描摹容浅精致的面庞。 不过几分钟,原本脑袋还在小鸡啄米的人因为旁边一只温暖的手扶了一下,之后便歪头靠在某个肩头上,彻底睡熟了。 肩上的重量让严律清的心越发地软,软乎得像能原地化成一滩水。 要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心焦自己联系不上这个人,为了他牵肠挂肚。 没想到几个小时后这个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很近的地方,脑袋还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只要他想他能牵起他的手,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洗衣液的味道。 一想到这严律清便无比庆幸自己问韩广智要了容浅的地址过来找他,要不然这个人还在因为一个误会消沉闹别扭。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着清冷不好接近的人,伤心了竟然是躲在家里偷偷心灰意冷,把自己折腾得瘦了一大圈也没想过要来问一句真实的情况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严律清设身处地一想,假如是自己遇到了这个情况,那他会怎么样? 比如他看见了容浅跟另一个人逛街买首饰,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那就意味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从此会专注地看着另外一个人,他的眼中再没有他半分身影,他们会逐渐形同陌路,他再也不能关心他,也不能在意他,因为他已经属于另外一个人。 严律清越往下想心越冷,到后来就跟寒冬腊月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心脏也跟针扎一样,刺痛感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后怕让他忍不住握住了容浅的手腕,抓得紧紧的,像怕有人跟他抢。 熟睡中的容浅不知道严律清已经在跟不存在的假想情敌大战三百回合,有个人形靠枕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等他好不容易睡醒了刚好电影也放完了。 容浅愣愣地坐在座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件事。 第一,他刚才是靠着严律清的肩膀睡的;第二,严律清现在还抓着他的手。 容浅垂眼看着还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用眼神表达疑问。 严律清笑着和他对视,手没有松开的打算,装傻似的,“怎么了?” 容浅稍稍动了一下手腕,严律清就松手了。 他松得这样干脆反倒让容浅心里一空,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觉得失落,严律清的手又伸了过来,这次是牵起他。 “走吧,我陪你走走,清醒一下。” 容浅愣愣地被他牵着走出影厅,走出电影院。 临走前容浅忽然道:“我想上个厕所。” “一起吧。” 两人手牵手走进空无一人的男厕,严律清这才松开牵着他不放的手,两人各自进隔间解决问题。 天荣的洗手间卫生级别很高,不仅瓷砖干净透亮,角落还点了檀香,闻不着一丁点儿异味,若非有这一排的隔间门和盥洗池,仅看装潢都看不出这是个厕所。 等容浅从隔间里出来,严律清已经在洗手了。 容浅站在他身边也挤了一点洗手液仔细清洗手指包括每个指甲缝,等他洗完烘干手了,一旁站着的严律清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容浅一脸不解,“不走吗?” “有件事我在犹豫要不要做。”严律清看着他,似乎真的很为难,“我特别想,但我怕你不高兴。” 容浅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我……我想……”严律清微拧着眉,不难看出他现在很紧张,“我能不能……” 容浅疑惑又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 没想到严律清竟好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之后的话,他蹙眉啧了一声,好像在生自己的气,声音低沉地道:“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推开我,我不会生气的。” 容浅一头雾水,他完全没想明白严律清这吞吞吐吐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忽然就见严律清的身体朝他越贴越近,两人的鞋尖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容浅微微睁大眼睛,呆滞地看着严律清越来越近的脸庞,心跳又一次失控了,剧烈的跳动让他仿佛能听见身体里血液流淌的声音。 彼此温热的呼吸几乎交融在一块。 他们谁也没有闭上眼睛,就这么直直地对视,好像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两瓣嘴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即将贴上之际! 厕所外突然传来了哄然大笑声。 这把容浅狠狠吓了一跳,他猛地转开头走到盥洗池前洗手,厕所外进来了五六个十七八岁大的男孩子,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你推我我挤你。 容浅强装镇定地又洗了一次手,对严律清道:“走吧,出去了。” 第20章 你听说过吗? 关键时刻被人强硬打断,就算是严律清也很难不觉挫败。 他跟在容浅身后出来,不光是眼神,连脸色瞧着都淡了些,熟悉他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并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一般。 乘扶手电梯下楼时,容浅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旁的人,转过脸低低说了句,“这里人太多,到车上了……再说。” 他话说得含糊不清,到车上了要怎么样也没有说明白,但严律清的眼睛还是一下就亮了,唇角也溢出好像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容浅用余光看得真切,心里就像让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清冷的眉眼都缓得柔和。 到了天荣的停车场,两人各自上车。 容浅面容平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呼吸轻得几不可闻,只胸膛微微起伏。 两人谁也没有去系安全带,车子就在一种诡异的静默当中停在原地。 直到严律清有些受不了了,他缓缓转过脸看向容浅,轻声问他:“可以吗?” 容浅低头抠手指,“刚才有些突然,我没来得及问。” 严律清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看他在撕指甲和倒刺怕他撕破了,便拉住他的手腕按住他手上的动作。 “你想问什么?”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严律清闻言一愣,“我以为我们在约会了。” 容浅转过脸看向车窗外,留个后脑勺给严律清,“那话是不是得说清楚些?” 严律清有些疑惑这个说清楚些是什么意思,因为在他看来他和容浅之间的事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但既然容浅这么说,那就说明一定是有还没有说清楚的地方。 严律清想了想,语气郑重,“容浅,我想和你在一起。” 容浅的脸还是没转过来,“还有呢?” “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宁静宇宙]之外也能见到你。” 这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了容浅的心坎里,一下戳得他心窝酸酸软软的。 他沉默地把脸转回来面向严律清,眼波流转间似有绵绵无尽的情意,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在这种眼神下,严律清好像被蛊惑了一般,缓缓朝副驾驶探出上半身。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怕吓到容浅似的,到了极近的距离时微微偏了一下头。 容浅眼睁睁地看着他贴近,直到自己的嘴唇上轻轻贴住了另一片柔软。 这再真实不过的触感带给了容浅无与伦比的冲击! 整个世界好像在一瞬间进入了真空环境,所有的一切都被无形的力量抽走剥离,只剩下他和严律清,还有这个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 温柔、无声、不带任何旖旎意味。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倒不如说这是一种表达,为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为了更有力地说明: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这简单得只能叫贴的亲吻还是持续了近十秒的时间,然后严律清便红着耳朵放开了容浅。 两人谁也不敢看对方,只是不自然地低头系好安全带。 严律清双手扶在方向盘上,温声问:“你想去哪?” 容浅感觉脸有点烧,但面上看不出来红,“都好。” “去公园转转?” “嗯。” 天荣附近不远的地方有个文化公园,少年宫也在那附近,深受老人和孩子的喜爱,每到周末或是放学时间就是公园最热闹的时候。 严律清和容浅去的时候既不是周末也没到放学时间,公园冷冷清清的,散步正好。 他们并肩走在小路上,肩头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瞧着是亲近的,但也有两分距离的克制。 他们聊着天,把公园逛了一圈,等天黑了严律清再带容浅去吃饭。 他知道容浅爱吃主食碳水,比起花里胡哨,分量就一点点的西餐,容浅更喜欢吃实在的大米饭,配两碟小炒加一碗清汤,对他来说这就是再完美不过的晚饭。 “自己在家会做饭吗?”严律清问。 容浅筷子一顿,“我不会。” “那平时是吃外卖?” “几乎不叫,因为不出门,不喜欢家里有垃圾。”容浅说完解释一句,“我在家吃得比较多的是泡面和面包,有空会煮点速冻水饺。” 严律清无奈道:“所以你这么瘦。” 容浅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脸颊,“还好。” “明天开始我来找你吃饭。” 容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明天开始,我来找你一起吃饭,早中晚。”严律清筷子一伸给他夹了块排骨,“我也不会做饭,不过家里有人准备,我会把饭菜装在饭盒里送到你家。” 容浅想都没想就拒绝,“这太麻烦了,我不能这么麻烦你。” “我不觉得这麻烦,既然我都是要去见你的,那顺便把饭菜给你带去不好吗?” 容浅还是摇头,“你工作很忙,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你的时间。” “只要我在源城,那再忙吃饭的时间总是有的,我们可以一起吃。” 容浅心里一动,没再说拒绝的话。 吃完饭严律清送容浅回家,到了楼下容浅以为要跟严律清道别了,心头刚生出两分惆怅,没想到车头一转竟然停到了小区的露天停车位上,这就意味着严律清没打算送他回家了就走。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严律清只是解开安全带,问:“不该请我上楼喝杯茶吗?” 容浅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默了两秒才道:“……水可以吗?我家里没有茶叶……” 严律清忍不住笑了,“你什么都不给我也不要紧,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容浅心里觉得挺高兴的,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严律清上楼。 换好室内鞋,容浅开了灯就着急去给严律清倒水,背影罕见能看出两分慌乱。 “阿浅,慢点。”严律清有些担心地跟进厨房,看着容浅烧水拿杯子,翻箱倒柜地想着点能冲来喝的东西。 但无奈他家的厨房就是个摆设,抽屉拉出来都是空的,比脸还干净。 最后容浅只能遗憾地给严律清倒杯热水,“我下次会买点茶叶什么的放在家里。” 严律清笑了笑,“喝水也挺好的。” 容浅不太自然地挠挠头,“总归不是待客之道,抱歉,我家里一般不会有人来,所以我也没怎么准备这些。” 严律清虽然不意外,但是听着还是挺高兴的,“我喜欢喝红茶。” 容浅直接拿出手机打开淘宝,“我现在就下单。” “我家里的红茶多得能开店了,不用再买。” 容浅不解地看着他。 严律清就道:“我明天带些过来。” 容浅愣了一下,没舍得说不好,默默收起准备下单买红茶的手机。 严律清抿了口热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容浅,轻声问:“你一定要坐得离我这么远?” 容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这个距离……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远。 于是只好起身走到严律清身旁坐下。 严律清手里的杯子往旁边一递,“喝点水吗?” 容浅默默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润得嗓子很舒服。 严律清看着他喝水的样子,喉结微动,但最终他还是克制地转过脸,这一转就让他看见了墙上挂着的时钟,快八点了。 尽管很不情愿,但再不情愿他今晚也不可能在容浅家里过夜,遂起身道:“阿浅,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容浅有些意外他坐得好好的忽然提出要走,但心里再不舍他也不好挽留,毕竟严律清今天已经陪了他很久了,人不能太贪心。 只是他心里虽然想着人不能太贪心,可看着严律清在玄关换鞋的样子,满心的不舍得还是从眼睛里露出来,他痴痴地看着严律清,看着他拉开门走到门外,忍不住走下玄关跟到门边,微仰起脸看他。 “路上小心。” 严律清轻轻点头,“我到家了,能给你打个电话吗?” “嗯。” “那……”严律清低下头,抬手去勾容浅的手指,“虽然我没有试过,但据我所知,这个时候情侣间……是会有个晚安吻的……你听说过吗?” 容浅也低下头,“……第一次听。” 两人谁也没有发现,廊道内的电梯层数显示有一个电梯厢正从一楼升上来。 严律清抬眼盯着容浅薄而有肉,看上去很好亲的嘴唇,“可以吗?” 容浅呼吸一下重了几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把脸抬起来,闭上了眼睛。 这个暗示意味十足的动作让严律清忍不住一喜。 他刚笑着偏头凑过去亲住容浅。 两瓣嘴唇紧贴之际,电梯门悄然无声地打开。 韩广智两手插兜,酷到没朋友地走出来,猝不及防地撞见在容浅家门口接吻的两人,脚步瞬间一刹。 这一幕真是震得他天灵盖发麻,当即发出一声有力的,“……我靠?” 第21章 阿律。 醉心沉浸在呼吸交融中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电梯门开了,有人走进廊道里,连边上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还是一声极其突然的“我靠”把两人强硬地拉回现实。 这声音浑厚有力,像万籁俱寂中骤然炸响的惊雷一样,容浅被吓得浑身一震,心跳都险些吓停了。 他难掩惊慌地转过脸望向声音来源,不曾想竟然和韩广智对视上了。 只见韩广智一脸三魂七魄丢了两的没出息样,直愣愣地抬起手指着面前的两人,“你们,你们……” 若是他嘴唇能再颤动两下,这戏剧效果就直接拉满了。 容浅不太自然地别过脸,还是回过神的严律清从容一笑,打破僵局,“广智,这么晚了你来找阿浅有什么事吗?” 韩广智让他问了个猝不及防,竟然结巴了,“我我我,你,你们你们……” 容浅听不下去了,垂在身侧的手轻勾住严律清的拇指握在手心里,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严律清回头看他,声音温柔得韩广智心肝都颤了一下,“我可以陪你。” 容浅轻摇头,“没事,我来给他说。” “真不用我留下?” 容浅点头。 “那好吧。”严律清没再坚持了,“我到家给你打电话。” 容浅还是点头,沉默地松开了抓着他拇指的手。 严律清眼神眷恋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转身朝电梯门走去。 行至韩广智面前时,他对他笑了笑,“广智,别聊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你应该也累了一天了。” 韩广智呆呆地看着他,被这话里浮于表面的深意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诶诶两声应着,目送他走进电梯。 等严律清一走,韩广智猛地扭过头正打算“兴师问罪”,结果这头刚一转……哪还有人? 本该站在门口的容浅不见了踪影。 韩广智嘴里嘿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走进玄关,顺手关上门再换鞋。 屋子里容浅已经走到客厅了,他正想收拾一下严律清刚才喝水用过的杯子,韩广智就冲出来挡在他面前。 “容浅!你这样做还有拿我当哥们吗?” 容浅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你跟严律清,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看见了?” 韩广智让他堵得一哑,顿了一下才找回“问罪”的气势,皱着眉问:“多久了?” “今天开始。” “那今天之前呢?你在家半死不活,不吃不喝,也跟他有关系?” 容浅让他说得表情不太自然,“我哪里有半死不活,不吃不喝了?”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韩广智没好气地指着沙发,“坐下,老实交代。” 容浅无声叹了一口气,后退两步坐到沙发上,“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你还要我交代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又是什么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你之前心情不好是不是和他有关?还有你刚才说是今天开始的,那严律清今天问我要你家地址就是来找你表白的?你们是两情相悦?” 韩广智嘴皮利索地连丢几个问题出来,容浅听完表情露出一点为难,“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问题?” “少废话!说!” “可有些问题,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回答你清楚的。” “我喜欢他,第一眼看见他就特别喜欢。” 韩广智只听了这句话就开始捧脸无声尖叫,发完疯才出声问:“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那他呢?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容浅拿起杯子起身,唇角溢出一点不太明显的轻笑,“这个问题你去问他比问我更好。” 说罢绕过韩广智走进厨房洗杯子。 韩广智跟在他后面好奇得抓耳挠腮,像地里找不到瓜的猹,明明都闻见味了就是死活找不着,急得嘴里嘶嘶叫,“可恶啊严律清!” 容浅一下转过脸看他,“他哪里可恶了?你为什么这样说他?” 韩广智瞬间炸毛,指着他骂:“重色轻友!你重色轻友!” 容浅哭笑不得地把手里洗好的杯子放进消毒柜里,“我没有重色轻友,是你不应该这样无缘无故地骂他。” “我骂他两句怎么了?他都对我最好的朋友出手了我还不能说什么了?” “广智,一定是我先喜欢他的。” “那又怎么样?我今天白天过来看你你还颓废得不行,结果他一来你就好了,我再来你俩都在家门口亲上了,你敢说你前几天半死不活的样子不是因为他?” 容浅解释:“和他没关系,是我误会了他,他也解释清楚了。” 这话也算是间接承认了,韩广智顿时手捂心口像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们……这么精彩啊?” 容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如实道:“没什么精彩的,在今天以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想他想到茶饭不思也没明白我是喜欢他,是他今天过来说开了才清楚……说来还要谢谢你广智,谢谢你告诉他我家的地址,改天我请你吃饭。” 韩广智挠挠头,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我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容浅不太自然地转过脸,“……没有。” 韩广智走后,容浅怕错过严律清的电话就没有着急洗澡,开电脑码了会儿字电话就来了。 “阿浅,广智回去了吗?” “回去了。” 严律清笑了笑,没有问他们之间的谈话,只问:“走的时候忘了问,你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都行。” “嗯,那我让家里阿姨看着准备……你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 严律清忽然静了几秒,“……阿浅,方便视频吗?” 容浅闻言一怔,也默了几秒才回答:“……方便。” “我先加你的微信,你的微信号是手机号吗?” “是。” “好,那我们一会儿见。” 通话挂断,容浅迫不及待地点开微信,很快严律清的微信就加上来了,视频通话邀请也一并发来。 这是容浅第一次跟人视频,难免有些局促和不自然。 视频里严律清好像也正坐在电脑桌前,外套脱了露出穿在里面的白色衬衣,领口雪白。 容浅看着他深觉自己真是着了魔,连他领口后突出的喉结都觉得好看。 他看得有些入迷了,一时走神没听清严律清的话,微微一怔,“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严律清没怎么在意,笑着重复了一句,“我刚才是问广智是不是常常去找你?” 容浅想了想,“也不算是常常,偶尔有空会过来。” 严律清有点在意,“我今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说过他刚从你家出来……白天去过了晚上还去?那时也不早了。” 迟钝如容浅也从这冒着酸味的话里听出点别的东西,眼神更加直勾勾。 严律清让他看得不太自然地抬手摸摸鼻子,“我走后……你们聊了些什么?” 容浅忍笑,看着严律清的眼睛连眨眼都不舍得,“没聊什么。” 严律清嗯了一声没说话,整个人看着忽然低落了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 容浅唇角微勾,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摸了一下手机屏幕里严律清的面孔,“真的没有聊什么,他就是不高兴我瞒着他,觉得我不够朋友,其实我也没有要故意瞒着,只是我笨,没想明白,又误会了你,只说了这些。” 听见容浅的解释,严律清眉眼一下变得更加柔和,“我不觉得你笨,你要是笨那我也是笨的,好在最后这弯还是转过来了。” “……嗯。” “视频放着吧,你只管做你的事。” 容浅垂眼,“我还没有洗澡。” “我在这等你。” 看严律清左右没有要挂断视频的意思,容浅只好随他高兴。 两人间的第一个视频通话最后是因为容浅手机没电了才结束。 第二天。 做了一晚上梦的容浅被门铃吵醒时,因为低血糖他全然反应不过来大清早会是谁来按他家的门铃。 他脑子一片空白地下床,鞋都忘了穿,光着脚走出去开门。 一身西装笔挺,神采奕奕的严律清就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正笑脸盈盈地看着他,“阿浅,早上好。” 容浅懵着脸摸了摸耳朵,“……早。” “我能进去吗?” 容浅愣了一下,有些慌乱地后退两步让出路来。 严律清熟门熟路地换鞋进屋,见他没穿鞋又给他拿了一双,随后走进客厅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阿浅,我今早得开会,可能没办法陪你吃早餐。” 容浅怔怔地点头。 严律清看他反应总是慢半拍的样子,有些担心,“阿浅?” “……嗯?” “能认得我吗?” 容浅愣愣点头。 “那我是谁?” 容浅抿了抿唇,抬手摸了摸后脖颈,随后才不太好意思地道:“阿律。” 第22章 没睡傻。 这是容浅第一次称呼严律清为阿律。 明明是一个很多人都叫过的称呼,但严律清偏偏觉得容浅叫的就是和别人叫的不一样,听得他心花怒放。 “看来没睡傻。”严律清笑了笑,眼神克制地在容浅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上转了一圈。 他很想伸手摸一摸,感觉手感一定是非常好的,但最终他手腕只是稍稍动了一下,没能把手抬起来。 容浅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正因为刚起低血糖脑袋还有些晕乎,自己的家看着都陌生,他无意识地抓了抓头发,“没睡傻。” 殊不知他说这话的样子特别傻,严律清就是再赶时间也没舍得放下早餐马上就走。 他看了眼腕表,估摸了一下还是来得及的,便道:“你先去洗漱,我给你烧点水,你刚起床记得先喝杯热水再吃早餐。” 容浅很听话,点头就往卫生间走。 严律清转身进厨房,很快就找到了热水壶,等水烧开期间他扫了眼干净得没有一点油烟的厨房,又看了眼角落的冰箱。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想知道如果今天早上自己不来给他送早餐,那他起床了会吃什么? 抱着疑问,严律清悄悄地打开了容浅的冰箱,入眼就是占了快一半位置的矿泉水,还有成袋的吐司面包和小面包。 严律清看得眉头一下就皱起来,关了保鲜的门又再打开下层的冷冻柜,三个抽屉拉开里面全是成袋的速冻水饺和速冻包子,看这个量要么是买了没吃,要么就是又买了些填得冷冻柜满满的。 作为一个对吃很讲究的人,严律清是很不喜欢这些半成品的。 只是容浅一个人住,以他的性格来说三餐随便应付了事应该是常有的事情,他一个为了不出门倒垃圾都可以不点外卖的人,大冬天喝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啃冷面包这种事他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 严律清看着冰箱沉思,心道得想个办法才行。 容浅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严律清端着杯水站在门外等他,略微一惊,接过他递来的水,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严律清斟酌了一下说辞,“我想和你商量一点事情。” “嗯,你说。” “说之前我先跟你道个歉,刚才没经过你的同意开了你的冰箱。” “没事,你随意。”容浅说着顿了一下,发觉自己有些不喜欢严律清跟自己那么客气生分,便补充道:“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道歉,也不用特意问我。” 严律清闻言一喜,眉眼笑意渐深,“那我可以带走你冰箱里的所有东西吗?” “咳——” 容浅完全没想到他说的想商量一下的事情就是指搬空自己的冰箱,一口水过了喉咙都被惊得生生呛出来。 严律清让他吓了一跳,扶着他的手臂帮他顺背,“慢点喝。” 容浅咳得脸颊浮出薄红,眸底都浮了一层水光,不解地扭头看向严律清,“为什么?” “我已经决定了你以后一日三餐包括宵夜都跟着我吃,这样一来你冰箱里的东西不就浪费了?”严律清拉着他的手腕走到茶几旁坐下,给他打开自己带来的早餐。 三层的饭盒里一层是南瓜粥,一层是爽口的小菜,还有一层烧麦虾饺,十分丰盛。 容浅其实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在大多数时候早上时间都是让他睡过去的,醒了直接吃午饭。他原先以为严律清说给他带早餐是指在路边买的豆浆包子油条,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有粥有小菜,三层饭盒装得满满的早餐。 容浅对着饭盒局促地捏着筷子,“……我吃不完。” “没事,你慢慢吃,吃不完就放着等我来收拾。”严律清顺手整理了一下桌面,接着刚才没说完的冰箱问题,“浪费粮食不好,你冰箱里那些东西都还好好的,日期也新鲜,但既然你吃不上,我拿去送给环卫工人,你看可以吗?” 容浅慢慢地咽下嘴里的烧麦,“我没意见,只是冰箱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广智买的。” 严律清听得一愣,“广智给你买的?” “嗯,前段时间我不出门,他怕我饿死,给我买了很多速冻水饺和包子。” 严律清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确实不好不给他说一声,我一会儿问问他。” 容浅抬起脸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忍不住提醒他,“你早上不是要开会?” “嗯,所以我得走了。” 容浅放下筷子起身送他,在玄关看着他换鞋。 严律清穿好鞋子直起身,道:“我已经让家里的阿姨中午把饭送到我办公室,所以我会争取过来见你,跟你一起吃。” 容浅面露犹豫,心里还是不愿意严律清为了他两头跑,毕竟路上开车都要耽搁不少时间,他又那么忙,便道:“工作要紧,若是实在没有时间,我们晚上再见面吃饭也可以。” “晚上我们自然是要见的,但中午我也想借着午饭时间见见你。”严律清说完定定看了容浅两秒,伸出左手给他看。 “我的左手是干净的,刚才换鞋的时候我只用了右手。” 容浅满眼疑惑地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又再看看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说这个。 下一秒,严律清抬手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软软的头发,笑眼盈盈地道:“晚点我让人过来收走你冰箱里的东西,作为补偿,我也会找人过来重新填满你的冰箱,好了,这下我真的得走了,晚点见。” “路上小心……” 容浅愣愣地目送严律清开门离去,鼻间都是他留下的淡淡香水味。 两个小时后。 正在电脑前码字工作的容浅听见了门铃声,他看了眼时间,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严律清或是韩广智,疑惑地走去开门就见门外站了两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一人手里还提着两个很大的超市购物袋。 容浅看见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上门推销的,他正想说自己不需要任何产品,就听见其中一人说,“你好,请问是容浅老师吗?我们是严总叫来的。” 容浅又仔细扫了他们一眼,问:“严律清?” “是的,严总让我们来处理容浅老师家里的冰箱。” 容浅点点头,没再多问就让他们进来。 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室内拖鞋,这两人只好穿着袜子进来。 容浅好奇地跟进厨房看,想知道他们要怎么处理,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自己的整个冰箱清空,连一个小面包都不给他留下。 容浅看得有些心疼,忍不住问:“能留两个小面包吗?” 其中一人闻言面露为难,“这,容浅老师,严总是让我们一样也不留,全部清走的。” 容浅无奈叹气,既然是严律清的意思,那就随便他要做什么吧。 严律清叫来的这两个年轻人干活手脚还是很麻利的,不多久就把冰箱里的所有东西都装进袋子里,而容浅也是这时才知道他们提着进来的两个超市购物袋是干什么用的。 袋子里有成盒的新鲜水果还有牛奶,最让容浅感到惊讶的是竟然还有台榨汁机,两个人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把冰箱塞得满满的,连一点空间都没有浪费。 整理好冰箱后,这两人提起清理出来的矿泉水面包还有速冻水饺往外走。 临走前对容浅道:“冰箱已经清理完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接下来我们还要把这些东西拿去送给环卫工人,容浅老师再见。” “再见。” 送走人后,容浅在玄关站了会儿,打算回去继续工作时,路过厨房还是没忍住再进去看一眼。 他的冰箱已经大变样了,里面的矿泉水和小面包全都被换成新鲜的水果和牛奶,冷冻柜里速冻水饺和包子也被各个牌子的冰淇淋取代。 容浅仔仔细细地看过冰箱里的每一样东西,越看心口越暖,鼓鼓囊囊涨得心脏又酸又麻。 从来没有人那么在乎他,在乎他吃得不够好,在乎他不会照顾自己,在乎得连冰箱里的东西都看不过去要全给换了,像怕晚了一步能把他委屈死一样。 容浅心里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好笑,心道,我可是大人了…… 本文预计这周四入v~当日会有两更六千字的更新~ 谢谢大家! 第23章 脏水 关上冰箱门,容浅慢吞吞地走出厨房,坐到电脑桌前也只是对着屏幕发呆。 他没有什么心情码字工作,他现在就想好好想想严律清,想见见他,想着要是他现在就在这该有多好。 可人要是真在这了要跟他说些什么他又想不到。 于是这思念兜兜转转的,让容浅先后起身十好几次走到厨房去开冰箱门,像总也看不够似地数着里面的每一样东西。 不知不觉,墙上的时钟就走过了十二点。 容浅总在留意时间,还没忘了也要留意门外的动静,怕有人按门铃自己没听见。 他左等右等,喝口水也要到玄关转两圈,鬼使神差地打开门往静悄悄的电梯方向看,想看看严律清会不会忽然就出现了。 眼看时针快接近一点了,他不由有些失望地想着会不会严律清中午来不了?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很忙吧? 可是他说过会争取来…… 或许是心里已经认定了严律清中午来不了,容浅心情低落得肚子饿了也不想管,他的小面包都没有了,饿就饿吧,叫外卖是不可能叫的,处理垃圾太麻烦。 要是饿到胃疼了那就是严律清的错……算了,他不会有错的,谁错了他也不会错。 容浅满脑子胡思乱想,打算去厨房找桶泡面来吃,只是脚步刚要进厨房,忽地耳边就响起了门铃。 他想也不想转身就往玄关跑,因为跑太急了拖鞋打滑还险些摔倒,一个惊险的踉跄才把脚站稳。 他拉开门,严律清果然就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个袋子。 “阿浅,抱歉让你久等了,来的路上有些堵车。” “没关系,午高峰车是多。”容浅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给他腾出手换室内鞋。 接过袋子时才发现好像还有个蛋糕店的袋子,不由疑惑了一下。 严律清注意到了,笑着解释了句,“听过来的人说,容浅老师心疼被收走的小面包,问能不能留两个,他们没给你留,所以我来的时候买了几样,一会儿你尝尝喜不喜欢。” 容浅怔怔地抬起脸看他。 严律清已经换好鞋走过来,牵起他的手腕往客厅走,“我不知道你会喜欢哪一种,所以店里有的我都买了一个。” 容浅感觉自己好像被当孩子哄了,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 趁着严律清去卫生间,他打开了那个蛋糕店的袋子,里面有个长方形的纸盒,取出打开,六个巴掌大的小面包整齐地排列在盒子里,面包上面还缀着水果和鲜奶油。 比容浅冰箱里那些保质期长达一年的面包好何止百倍。 严律清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见他在看那些面包,笑着问:“要先吃一个吗?” 容浅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把面包盒子收好,“吃了就吃不下饭了。” “那留着下午饿了吃。” “嗯。” 严律清拿出袋子里的饭盒挨个打开,“我让阿姨给你煮了玉米排骨汤,她听我说你喜欢吃米饭,还特意给你做了虎皮青椒。” 说着他打开的饭盒里就装着虎皮青椒,色香味俱全,是看着就是很下饭的一道菜。 容浅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和米饭,犹豫了一下问:“……那你家的阿姨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应该是知道了。” 容浅忽然有些心慌,但没有说什么。 严律清给他夹菜,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怕,凡事都有我在。” 容浅仍是沉默,他并不是害怕,只是想到严律清的家人实在没有什么信心能被他们接受。 严律清那么好的一个人让自己这样的人给抢走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定会非常生气。 严律清午休时间很赶,他带着午饭来找容浅,吃完一看时间马上就得走了。 容浅心疼他吃完还不能多坐一会儿,可工作要紧又说不了要他多留一会儿的话,只能一如前两次,站在玄关送他出门。 严律清一看他那张隐隐透着不舍的小脸心窝子就痒痒,他换好鞋站在玄关里,看着容浅的脸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忍了回去,只道:“那我走了,晚上见。” 说罢他转身开门正要往外走,容浅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严律清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拉住自己,满眼意外地转过脸看他,“怎么了?” 容浅唇角微紧,看上去很紧张,但他并没有逃避和严律清的眼神对视,直直地望着他,“我能不能……” 严律清耐心十足地等着他往下说,过了几秒才听见容浅完整的问句。 “我能不能抱一下你?” 严律清闻言一愣,人还未回过神来手臂已经伸出去搂过容浅的腰身,把人抱进怀里。 容浅脸颊贴在他的肩头上,闭眼轻嗅他身上已经开始觉得熟悉的香水味,低声道:“我让你费心了。” “我不费心你要去费心谁?”严律清笑着抬手轻抚过容浅的脊背,“如果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那以后多拉几次我的手,多说点像刚才那样的话。” 容浅耳根通红地捂住眼睛,肩膀微微一动从他怀里退出来,不敢再看他,含糊道:“路上小心。” 严律清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一看人要跑,他手臂一伸就把人拉回来,往那捂着眼睛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带响的,略显低沉的声音染着明显的笑意。 “微信联系。” 严律清走后许久,容浅耳根上的热意都下不来。 他一边对着电脑细纲码字,一边留意手机微信。 严律清临走前说过要微信联系,之后没多久便言出必行地给他发了好几条,一会儿问他在忙什么,一会儿又问他小面包好不好吃,好吃的话他下次还会再买。 实在找不到话聊就给容浅发表情包,尤其热衷发卡通小熊猫的表情包。 谁能想到严律清一个一米八几事业有成的男人,私下里和对象聊天用的是卡通小熊猫的表情包? 这种反差感惹得容浅十几条微信聊天记录翻来覆去地看,想起来就要看一眼。 傍晚前韩广智下班来找容浅,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在方便,不按门铃直接按密码进来。 见容浅脸色出奇好看,清冷的眉眼像早春消融的冰雪,和之前颓废消瘦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不由心里一惊。 “阿律本事这么大呢?” 容浅头也没抬地按手机,“什么意思?” “虽然已经知道你俩的关系,但是亲眼看见他能这么影响你的情绪还是有点惊讶的。” 韩广智说完脚步一转进了厨房,想找支矿泉水喝,结果打开冰箱门熟悉的矿泉水和小面包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盒的水果。 “阿浅,你冰箱怎么了?” “阿律让人整理的,你要想喝水得等我煮。” 容浅放下手机走进厨房,拿出热水壶烧水。 韩广智已经在翻他的冰箱了,从保鲜翻到冷冻柜,最后拿出一盒冰淇淋,“我还以为阿律最多清走我买的速冻水饺,没想到连矿泉水这些都清走了。” 容浅低低嗯了一声,“他怕我喝凉水。” “冰淇淋就不凉了?”韩广智已经找出勺子吃上了,“我可看见了,冷冻柜里全都是冰淇淋,十好几盒,你吃得完吗?” 容浅唇角微勾,“他买的,你去问他。” “我才不问他,你要吃不完我帮你吃。” 容浅没说什么,只让他看着点正在烧的热水壶,回到电脑前摇晃鼠标唤醒休眠状态的电脑,右下角的qq忽然跳了起来,看头像是编辑。 往常容浅的平台责任编辑是不会主动找他的,这次罕见的在非工作时间找他,容浅心头忽然划过一点不好的预感。 结果就像在应验容浅的预感一样,他的责任编辑发过来一条微博链接和一句话。 恒心读书编辑笑笑:容浅老师,冒昧打扰了,我知道你很少看微博,但这个事情发酵得很快,你得尽快做出反盘澄清,要是任其发展下去,《黄昏歌剧院》会被打上涉嫌抄袭的污名标签。 容浅微蹙着眉头点开那条微博链接,入眼标题就是:理智讨论悬疑小说‘大神’容浅正在连载的作品《黄昏歌剧院》涉嫌抄袭笔间春秋两年前完结的作品《不死神明:歌者》 标题之下是十几张花花绿绿,密密麻麻的调色盘,打着‘理智讨论’的旗号,实则恶意中伤,言之凿凿容浅是个只会抄袭他人心血的小人。 这条微博也确如编辑笑笑所说的发酵速度很快,两个小时前发的微博,转发和评论却已经超过五千。 尤其是评论的前排,有人站队笔间春秋,也有人站队容浅,混乱的骂战让评论数每次刷新都能涨个好几条。 容浅大致扫了一眼,让这一大盆从天而降的脏水兜头泼了一身猝不及防,太阳穴疼得突突跳。 韩广智抱着冰淇淋盒走出来,见他坐在电脑前对着一堆红绿相间的图片出神,好奇地走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容浅没应。 韩广智凑到电脑前看,正好看见底下一条评论。 冬天不见雪:容浅老裁缝怪啦!成名作《幽灵山庄》缝缝补补了十几部作品的人设和情节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 第24章 现在就想见你 韩广智看完脸登时就黑了,“这人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容浅沉默地眨了眨眼睛,移动鼠标点开了第一张调色盘,视线刚落在第一行字上,屋子里便响起门铃声。 容浅第一个反应就是拉住韩广智的手,“这件事不要告诉阿律。” 韩广智正咬着勺子百度笔间春秋是谁,一听这话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不要告诉他,容浅已经飞快地起身跑出房间去玄关开门,随后便能看见严律清走进来。 见韩广智也在,严律清似乎挺意外的,笑着问:“你也来了,找阿浅有事?” “我过来玩的。” “喔,这样。” 韩广智对着严律清那张笑脸,总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但这深意具体在哪他又品不出来,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严律清好像并不想在容浅家里看见他,可想到严律清的为人又觉得应该只是自己想多了。 “阿律,要喝水吗?” 容浅一边问着一边就要往厨房走,但严律清拉住了他,“不忙了,我是来带你出去吃晚饭的。” 容浅这才反应过来严律清来的时候没有带饭盒,于是抬手指了一下厨房,道:“早上和中午的饭盒在厨房里,我洗干净了。” “不用洗也可以的,我带回去阿姨会处理。” “没事,洗洗也不麻烦,我去拿出来。” 站在一旁听见两人对话的韩广智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容浅进厨房,大惊小怪地咋呼,“洗洗也不麻烦?!阿浅你被夺舍啦?” 容浅没有理会韩广智的搞怪,他把装好饭盒的袋子还给严律清,道:“我去换身衣服,你等我一下。” “嗯。” 严律清站在原地看着容浅回主卧,等主卧的门关上了视线才慢悠悠地一转落到韩广智身上,笑着问:“广智吃晚饭了吗?” “还没。”韩广智拿起自己还剩大半的冰淇淋,“其实我来找阿浅玩就是想跟他吃个晚饭的。” “既然你也没吃,那一起吧。” 韩广智本想直接答应下,但心念一转间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好像……打扰了两位? 他刚想回拒说算了,容浅正好换了身衣服出来,道:“广智,一起去吧。” 韩广智一看这两人都主动邀请了,想来应该是没有打扰一说,再加上他根本不想一个人吃晚饭,便点头应了。 为了照顾容浅的口味,严律清找了一家湘菜馆,定的包间,用餐环境清幽雅静,隐私保护也很好。 韩广智跟着这俩来的时候其实是存了点想看看他们是怎么谈恋爱的心思,结果真到了和他们坐在一桌吃饭又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自在。 先不说容浅这个重色轻友的全程安静吃自己的没怎么搭理过他,就是严律清,这人眼里除了容浅大概是容不下别的东西了。 好赖他一米八的大高个坐在边上,竟然没有一点存在感?!这俩当他透明的?! 韩广智不敢跟严律清有意见,于是他愤愤的目光都对准了容浅,直把人看得满眼写着不解。 晚饭后,严律清想送容浅回家,韩广智没打算再打扰他们谈恋爱,吃了饭就想走,但没想到容浅竟然拒绝了严律清送,选择了坐韩广智的车。 严律清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色一下就淡了,淡得韩广智都不太敢看,有些没想到平时对谁都温和有礼的人,这突然一下淡了脸杀伤力竟然这么强。 但容浅好像一点也不怕,他贴着严律清低声和他说了些什么,具体的韩广智并不能听见,只知道几句话的功夫后,容浅忽然微微仰起脸和严律清贴了一下嘴唇。 韩广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十分矛盾地一边想捂眼睛,一边又想多看一点。 而那头和严律清刚亲了一下嘴的容浅已经转身朝他的车走来,面色如常地拉开副驾驶门,低声道:“走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韩广智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严律清,没再多问也跟着一起上了车。 他和容浅之间的友谊是经得起一切考验的,上车后他就算不问容浅要说什么事,稍稍一想也能想明白。 “微博那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抄袭的脏水都泼你脸上了。” “制作反盘,交给平台判定。” “那个笔间春秋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哪个平台的作者。” “你也没听过啊?” “没听过。”容浅脸色微沉用手机登录微博,找出那条指控他作品抄袭的那一条,点开第一张调色盘从头开始逐字逐句地看。 “那你真不打算告诉阿律啊?” “不打算,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他知道。” “你是怕丢脸吗?但遇到这种事你是受害者,没什么可丢脸的,而且你告诉他了他会想办法帮你处理的。” “我知道,我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会不留余力地帮我。”容浅脸上映着手机的光,优越的五官被勾勒出一种深刻的距离感,“正因为我清楚,所以我不想他知道。你帮我个忙,瞒住他,别让他知道这件事。” 韩广智听完直接嘶一声,“这难度有点大,那条微博扩散发酵速度都太快了,他身边又有个网络冲浪十级选手沈芃芃,你要想瞒着他这件事很困难,除非你让沈芃芃什么也别说,那他知道这件事的可能就会大大降低。” 容浅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沈芃芃那边我会和她打声招呼,让她帮我瞒着的。” 韩广智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不用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韩广智忍不住叹气,“你可以不用那么要强的,偶尔软一下,让朋友们帮帮你又没什么关系。” “你平时够忙了,这点小事我自己能解决。” “这是小事吗?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个男朋友吗?我总觉得这个事情你瞒着他不太好,你就不担心他知道了以后跟你生气?” 男朋友这个称呼让容浅心里一动,之后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严律清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行。” 韩广智了解容浅,作为他唯一的好友,他完全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容浅的人。 也正因为了解,所以有些话他知道磨破嘴皮子也别想动摇容浅一分一毫。 不管学生时代也好,出了社会成为一个大人也罢,韩广智见过那么多的人,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容浅更倔,更死心眼,也更要强不服输的人了。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软弱可欺的,要是有人敢往他身上泼脏水,欺他侮他,爬到他头顶上吆五喝六,容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对方的,就算只有毫厘他也要争回来。 韩广智深知他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心里也没有太过担心他。 这天之后,容浅的生活重心就是制作反盘,因为涉嫌抄袭的风波,他连载都暂停了。 指控他抄袭的那个人想来应该就是调色盘的制作者,容浅花了不少时间把填得密密麻麻的调色盘看完,当即便发出一声冷笑。 这个人完全拿捏了大部分网友不明缘由看热闹的心态,人云亦云,带得一手好节奏。 看似专业的调色盘对比,因为主观判定他抄袭站不住脚,便将大段根本无关的描述标了相同的颜色。 无视情节逻辑,强硬地把一些不相干的要点做主观阐述。 最让容浅气得发笑的是调色盘内《幽灵山庄》的部分甚至有段落被人二次改写,藏在密密麻麻的划色部分中间,造成他大段抄袭的假象。 容浅越想越生气,他越生气人就越冷静,任凭微博上风言风语,他一门心思就想着做出能证明自己没有抄袭的反盘。 而对于他在忙的事情,严律清根本一无所知。 沈芃芃已经被容浅提前打过招呼,网络上关于容浅涉嫌抄袭的风波她一个字都不曾向严律清吐露过。 严律清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天吃完饭后,从容浅拒绝了他送他回家而是坐韩广智的车回家开始,自己就被容浅冷落了。 容浅跟他吃饭时心不在焉不说,微信聊天的回复也比之前慢了许多。 好比如这次,严律清看着自己半小时前发出去的一条微信:阿浅,现在方便和我视频吗? 而以前会秒回他的容浅这回十分钟前才回复他:现在不太方便,晚点好吗? 严律清把他这条回复翻来覆去看了十分钟之久,心情很复杂。 他没想到容浅竟然拒绝了他想视频的提议,连日来有些被冷落的不是滋味一时间都漫上了心头,酸得隐隐发苦。 最后他还是遵循内心,很幼稚地回复容浅两个字。 ——不好。 我现在就想见你。 本文明天(周四)入v!入v当晚八点会有两更六千字的更新!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5章 晚安 容浅看到严律清回复的“不好”两个字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了,那时距离消息发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35分钟。 容浅看着电脑屏幕上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最后一点收尾的反盘,再看看手机微信上这几天他和严律清的聊天记录,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天为了制作反盘的事情有些冷落了严律清。 他原先想得挺好的,也有点咬牙发狠的意思,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他也一定要把这件事处理好,绝没可能任由对方把抄袭的脏水泼到他身上。 只是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这段时间他一门心思在这上面,就算他什么也不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心不在焉严律清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那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知道容浅冷落了他,微信回得慢,和他在一起也是人在心不在,那他会怎么想? 容浅直直地看着严律清最后发的“不好”两个字出神,心头陡然漫开一片慌乱。 他连忙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出严律清的联系方式,想打电话给他解释一下,没想到他刚找出准备拨通,家里的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容浅猛地抬起脸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下一秒拖鞋都没穿,慌慌张张地起身就往玄关跑,他有预感此刻在门外按门铃的人是严律清。 果不其然。 容浅光着脚踩进玄关开门,穿着一身休闲服的严律清就这么站在门外。 容浅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还有些无法从严律清又一次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外回过神来,“你……你怎么来了?” 严律清轻嗯了一声,和他对视,“我想看看你,所以就过来了。” 容浅微微张了张嘴,竟有些说不出话,他不知道严律清有没有误会什么,此刻就算是想解释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能进来吗?”严律清问。 容浅急忙往后退,给他拿室内鞋。 严律清进门换鞋,沉默地走到客厅坐下。 容浅是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他想去厨房给严律清倒杯水,但严律清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阿浅,我不渴,你来我这。” 容浅心里忽地一跳,他怔怔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严律清正笑着朝他勾手,“来。” 容浅稍稍一顿,还是抬脚朝他走去。 他人刚走到沙发边上,严律清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手腕稍用巧劲,容浅便顺势坐到了他身边,两人的距离近得腿都贴在一起。 严律清拉着容浅的手腕细摸他修长的手指,轻声问:“阿浅,你最近是在忙些什么?” 容浅垂眼看着他的手,缓缓摇头,“没忙什么。” 严律清默了片刻,道:“虽然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不算太了解,但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容浅抬起眼直视他的眼睛,“真没什么事情。” 严律清有些不太相信,“真的?” “嗯。”容浅用力点头。 “那你这段时间……难道你厌倦我了?”严律清眉心微蹙,好像很委屈忧愁,“阿浅,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惹你不高兴了?” 容浅愣愣地看着严律清隐隐有些委屈的模样,回过神他慌忙握住严律清的双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你有,否则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严律清直直看着容浅的眼睛,轻而易举就能在对方的眸底找到自己的身影,“这些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心事重重,我想和你视频你也借口不方便推拒了,如果你不是厌倦我,不是生我的气,那你是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倘若这时沈芃芃又或是林信在场,他们大概会给容浅使眼色,让他小心别上当。 但此刻这两人谁也不在这,没人给容浅提醒,他整颗心又都被严律清揣走了,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地掉进严律清给他挖好的坑。 见严律清真的误会了他,慌神间容浅就只想着要解释,“阿律,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厌倦你也没有在生你的气,我也没有对你冷淡,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严律清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深邃的眸底凝着极淡的委屈,“难道不是只有我特别想见你?” “我也一样!” 严律清轻轻摇头,“我没有感觉到。”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想要我怎么证明?”容浅难得显露出心急的样子,紧紧握住严律清的手腕。 但严律清还是摇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候反盘制作都被容浅抛到了脑后,他绝对不希望严律清误会他,可也不希望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严律清要是知道微博有人污蔑他抄袭给他泼脏水,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这点容浅从未怀疑过。 但容浅始终认为这是自己的事情,那就应该他自己处理好,他从小到大遇事不慌靠自己是刻在骨子里的,要他示弱寻求帮助,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容浅而言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因为那约等于要他放弃自己穿了长达十几年,往后还要再穿几十年的盔甲,所以他仍旧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严律清。 “阿律……”容浅握着严律清的手紧得指关节隐隐发白,因为慌急,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的,唯恐自己没能解释好让两人生了间隙。 只是他不善言辞,即使书中世界他笔下的角色巧舌如簧,现实里轮到他自己却是笨口拙舌,叫了声心上人的名字,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就像是被逼急眼的兔子,抽回自己的手扶住严律清的肩,不管不顾地张嘴就往他嘴唇上啃了一口。 那真的只能算是“啃”而不是亲。 严律清让他咬得一疼,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容浅见他吃疼又有些慌神,急急去查看严律清的嘴唇,检查有没有被自己咬破。 严律清哭笑不得地握住容浅的手,“没事,没咬破,就是有点疼。” 容浅仔细看过发现确实没见血,顿时挫败地叹气扶额,灰心自己没有一件事情能办好,“……对不起。” “没关系。”严律清笑着抬手环住容浅的肩膀,身体侧身往沙发上一躺,搂着容浅顺势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右手轻轻抚弄他细碎的额发,“你可以重新亲一次,想怎么亲怎么亲,亲破了也没关系。” 容浅默默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把脸埋进他肩窝里。 严律清整颗心一下软得化成水,脸颊轻贴着容浅还能闻见洗发水香气的发丝,安慰一般轻拍他的后背,“我能理解你有不想告诉我的事情,但我也想你能理解我很担心你,想了解你所有事的心情。” 容浅沉默不语,整张脸仍然埋在严律清肩窝处。 严律清也不强求他应自己的话说些什么,只是有一下没一下轻拍怀里人的脊背,像在哄他睡觉,“我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心,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不习惯你的心暂时不在我这里。” 这回容浅没有沉默,“一直在。” “嗯。”严律清无声地叹气,“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算什么事。” 容浅嘴跟蚌壳一样紧闭,他不说严律清也不可能硬是要撬开他的嘴要他如实交代。 “那你想重新亲一次吗?刚才那一下还是有点疼的。” 容浅缓缓抬起脸,两人的嘴唇近得只要有人动一下就能立刻贴上。 但两人谁也没动,容浅目光细细地描摹那薄而有肉的嘴唇,低低说了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字,“要。” 随即轻轻贴了上去,贴得严丝合缝。 这晚严律清没有回自己家,容浅没让他走他乐得留下过夜。 容浅家里虽然有个次卧,但那已经变成了杂物间,堆放了一些杂物,没有办法住人。 严律清的选择只有和容浅一起睡主卧或是睡客厅沙发。 容浅不舍得严律清去睡沙发,可要严律清跟他一起睡他又实在开不了口。 最后是严律清觉得自己这么快就睡到容浅的房间里不太妥当,主动提出要睡在客厅里。 容浅没同意,“我睡沙发,你睡我的床。” 严律清也没同意,“我睡沙发就行,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晚上睡觉你可以开着卧室门。” 容浅闻言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严律清给他指了一下客厅沙发到主卧的距离,“你开着门我能看见你,你也能看见我。” 容浅这才发现还真是这样,沙发所在的左上角正好能看见主卧的床,主卧的床也一样能看见客厅的沙发。 在容浅愣神的时候,严律清已经自己铺好毛毯和被子,客厅的沙发也已经让他整理成一张可以舒服睡一觉的床。 “阿浅,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容浅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去关客厅的灯,几盏灯一关客厅里一片漆黑,只剩开着门的主卧泄出一地的灯,光亮堪堪照到容浅脚下。 “晚安。”容浅低声对严律清说完转身就想回房间。 但严律清轻拉住他的手肘,俯身往他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得像羽毛抚过的吻。 “晚安。” 第26章 担忧 夜深人静,凌晨两点。 早在三个多小时前就和恋人道过晚安的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确认沙发上的人已经彻底熟睡,再轻轻地把大开的房间门小心地关上一半,悄悄地打开摆在主卧角落的电脑。 二十几秒后,电脑成功开机,漆黑中独亮着的屏幕光映得容浅整张脸庞惨白。 严律清留下过夜,他本不好大半夜地爬起来继续制作反盘,但他努力了这么久,甚至为此不小心冷落了严律清,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点,无论如何他也要做完发出去提交给平台判定,他一定要洗干净那些人泼到自己身上的脏水。 本该熟睡进入梦乡的时间,容浅双眼却不见一丝困倦,眼神异常清明地查阅对比屏幕上两篇超过六十万字的原文和指控他抄袭的调色盘。 因为怕吵醒睡在客厅的严律清,他敲键盘的手指都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打字,声音稍微有一点大他就要立刻停下手扭头看向主卧的门,凝神留意外面的动静,确定严律清没有被自己吵醒再继续。 主卧电脑屏幕的光一直亮到凌晨四点多,容浅并没有发现这屏幕的光不只是照亮了他身边这片区域,还有一些悄悄地落在了床上,落在床边的地板。 这光亮了多久,严律清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看了多久。 他早就发现了容浅没有睡觉,偷偷爬起来开电脑,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像主卧的人担心会吵醒他一样,他也担心自己翻身的动静会吓到门里的人,惊扰到他。 于是他一个姿势维持了许久都没有动一下,肩膀和手臂因血流不畅酸麻难耐他也忍着没有动。 他知道容浅一定是瞒了他一些事情没有说,他能理解容浅有不想告诉他的事情,但他不可能不担心。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他,陪着他熬过这漫漫长夜,陪着他度过他并不知情的难关。 一直到天将要蒙蒙亮,黎明前黯淡的光隐隐透过了窗帘,屋子里的黑暗已经被驱散了一些。 严律清眼神安静地看着那只开了一半的卧室门,听着里面轻得几乎快听不见的关电脑动静,在容浅的身影堪堪要出现在主卧门边时,他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等他再睁眼时主卧的门已经完全打开了,床上睡着一个人。 容浅累了一夜,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彻底睡熟了。 严律清耐心地等了半小时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轻着脚步慢慢走到主卧门边,他没有趁着容浅睡着走进去,就这样站在门边,借着透过窗帘黯淡的光默默地看着容浅,尽管面容看得并不真切,但他依然看得入神,直看到眼睛累得有些睁不开了才转身回到沙发睡下。 早上七点半。 严律清准备要去上班,前一天晚上容浅给他拿了新的牙刷和毛巾,但他上班要穿的西装只能等助理去他家拿再给他送来这里。 他昨晚突然出去,一夜不归,阿姨大概是猜到了他去找恋人,早上助理去他家里拿西装和鞋子的时候,她已经打包好了早餐让他顺便带去。 严律清看着助理提来的袋子,又看看不久前被他关上的卧室门,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叫醒容浅。 他把早餐全部留下,还多留了一张纸条,确认沙发已经整理好没有遗漏了才和助理一起离开。 上午他连着开了两个会,到了中午也没有时间可以去找容浅吃饭,他只好给容浅打了个电话。 容浅接起时声音有些沙哑,严律清知道这和他熬了一夜没睡有关系,有些心疼但没有多问,只道:“阿浅,我让助理把午饭送到你家。” 容浅闻声一顿,声音听着有些闷,“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我一会儿叫个外卖就好。” “不会麻烦,他开车过去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到。” 容浅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一时间,严律清满脑子都是凌晨的时候落在卧室地板上的电脑光,虽然他没能亲眼看见容浅坐在一片漆黑里对着电脑忙碌的样子,但是他能想象的出来。 他很想再问一问容浅,问问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但他不用想也知道容浅只会说没有。 要是他愿意说,昨天他问的时候他就会直接说出来了。 不过容浅不愿意说,应该也不代表别人也不愿意? 严律清一下就想起了一个绝对知情的人。 电话未挂断,严律清便多叮嘱了容浅两句,让他中午记得要去睡一会儿,容浅应下了。 通话结束,严律清找出韩广智的电话,拨通前他特意看了眼时间,猜想韩广智现在应该是方便接电话的。 果真,他这边刚拨通,那头韩广智接起了。 “喂,阿律吗?” “嗯。”严律清转身找了个更方便说话的角落,“广智,你知道阿浅最近在忙什么吗?” 韩广智闻言瞬间警惕起来,开始装傻,“阿浅?他最近过得很忙吗?” 严律清无声地笑了一下,“他让你别告诉我?” “没有的事。” 严律清没信他的话,“严不严重?和什么有关?” “真没发生什么,阿律你别多想,阿浅写作忙起来是常有的事情……” 严律清默默听着,等韩广智说完了才道:“他昨晚快天亮才去睡的,我看见他房间有电脑光,我不觉得他背着我半夜偷偷爬起来开电脑是为了写作。” 韩广智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问完他就反应过来了,暗骂自己傻。 以这两人现在的关系,他们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只是共度一夜。 严律清顿了两秒,道:“我昨晚问过他,他不肯告诉我,我怎么想都觉得你应该是知情的,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 韩广智头疼得想揪头发,以他作为容浅朋友的立场来说,他自然希望有人可以帮容浅分担一些,帮帮他。可同样的以他作为容浅朋友的立场,他也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容浅选择要瞒住严律清,也想尊重容浅自己的意愿。 “阿律……”韩广智忍不住深深叹气,“你可能不知道,容浅是一个特别要强的人,特别要强。”最后四个字还要重音强调。 严律清嗯一声等着韩广智往下说。 但韩广智斟酌了半天,越发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实在不应该掺和进去。 沉默半晌,他才憋出一些觉得自己能说的话。 “阿浅脾气就这样,天大的事在他眼里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能搞定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人帮忙,也从来没考虑过要去依靠什么人。” 严律清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你也不行?” “我也不行。”韩广智说着又叹了一声,“他啊是从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那两个老人天生寡情,养着他跟他感情却不怎么亲厚,他从小到大又几乎没在父母身边生活过,这才养出个性子寡淡清冷的容浅来。他上大学,大二写作开始能挣钱了家里就不给他学费和生活费了,他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挣自己的花自己的,没问过家里要一分钱,所以他吧,完全有可能没有那个概念说要依靠什么人,或者说遇事要跟什么人寻求帮助,因为在他看来都是靠不住的,他更相信他自己。” 韩广智话说到这沉默了片刻,可能是说起自己好朋友的经历,心中五味杂陈的,说话的语气听着都比之前低落了一些。 “我不敢说自己百分百了解容浅,但认识这么些年我作为他唯一的好朋友,那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一些的,容浅他不想告诉你他现在遇到的事情,其实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怕在你面前丢脸。” “他那么喜欢你,喜欢到都能因为你把自己折腾成前阵子那样,这点其实也算是能理解。” 严律清隐约猜到了一点他另外没说的话,但他没有出声问。 “至于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我猜他可能是真的不想告诉你,因为他可能是有点害怕。” 话到这,韩广智直觉自己不能再往下说了,哈哈笑着装愣,“我随便说说的,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我也不知道,你大概还是要自己去问他的。” 严律清默了几秒才出声,“我知道了,谢谢你广智。” “没事,不客气,我也想阿浅能过得好好的。”韩广智说完又顿了一下,补充道:“你也别太担心,在遇到你之前他就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网络骂战他都不知道经历过几回了,你就相信他能自己处理好吧,他是个坚强的人,并不软弱。” 网络骂战? 抓到韩广智话里给的重点,严律清心里也终于有了些眉目。 电话挂断后,他低头垂眼看了会儿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点开微博。 之前他都没想过,如果容浅遇到的事情是网络世界发生的,那他到微博搜索容浅的名字应该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如果容浅不希望他知道,那他背着他偷偷去查去找,会不会也很不妥当?容浅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 他到底该不该去了解? 严律清眉头紧蹙地看着手机,脑子里一遍遍回想韩广智刚才说过的话——他可能是有点害怕。 阿浅,你在害怕什么? 第27章 是我错了。 严律清给自己打过电话的事,韩广智心虚得一个字也没敢说给容浅听。 他知道自己说了些不应该说的话,心里懊悔的同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对于严律清和容浅之间的事,他没敢跟任何人说他其实并不看好,抛开世俗和严律清家里的看法不谈,就说这两个人,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显然并不深。 韩广智无法解释他们对彼此的吸引力,可单就眼下这件事来看,容浅似乎也并不相信这段感情可以长久,否则他不会选择隐瞒严律清。 容浅防心太重,这世上能真正理解他真实想法的人少之又少,就是他作为容浅唯一的好朋友,有时候也未必能真的猜到他是怎么想的。 而严律清能不能理解他,这对两人的感情是否能长久就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容浅反盘制作完成的第一时间就发给了编辑,之后自己的微博也发了一份,并告知读者《黄昏歌剧院》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严律清一直悄悄地关注着他的微博,只要点开了即便不搜索,在首页关注人里看见容浅发的自我澄清反盘也能猜到大概。 容浅于凌晨发的澄清反盘微博下帮他说话的人很多,都是相信他没有抄袭的,而在这条微博之外,还有多少人在乘机搅浑水的就不得而知了。 严律清正想把容浅发的反盘点开仔细看看,秘书忽然找来,告知他午休时间结束了,预约了见面的客户已经在等着了。 严律清深深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上楼,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时分。 等他有时间再打开手机的时候,容浅那条澄清的微博已经挂上热搜了。 严律清微拧着眉点开热搜词条就见容浅的微博挂在了最前面,评论数和转发数都比他中午看到的时候要多,不过好在都是帮他说话,安慰他的。 容浅为人平时就低调,之前又发过微博说要把连载作品的打赏全数用作公益,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仔细看他的澄清,相信他是清白的,是被人污蔑泼了脏水。 严律清一点点翻看他的微博,看着一条条帮容浅说话的评论,紧蹙的眉头这才慢慢松开,最后放松地一笑,为容浅感到高兴。 去容浅家的路上,他给沈芃芃打了个电话,之前他没有想到容浅遇到的事情是网络世界发生的,如今知道了他自然也想起了一个“知情不报”的人。 车载蓝牙响起沈芃芃理直气壮的声音,“干嘛呀?是小浅浅不让我说的,你应该去问他。” “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 “那当然了,我答应了人家肯定要说到做到的。” “那我现在知道了,你给我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微博不都有吗?你自己去看吧,而且我答应了小浅浅不告诉你,我不能言而无信,所以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沈芃芃说完迅速挂断电话,不给严律清任何继续追问她的机会。 严律清当然想过直接问容浅,只是他心里顾忌着容浅不希望他知道,那所有关切的话就只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如今容浅靠着自己一个人把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事情既然已经得到解决,他再来问些什么早就晚了。 不如就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吧。 严律清去容浅家的路上想得好好的,但是一见到人,什么释怀,什么当做不知道就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心口翻涌出的是由此而生,层层叠叠的不安,那些被他刻意无视的一切在他见到容浅时都无处藏匿。 容浅不相信他。 这个严律清想明白了却不敢面对的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让他焦虑得坐立难安。 “阿浅。” 一只脚都已经走进厨房的人听到这声阿浅又生生停住脚步回头,“嗯?” 严律清望着仅离他几步之远的人,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孔和眉眼凝着难消的困倦,心尖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很想直接问,问他为什么韩广智可以知道,沈芃芃也可以知道,却唯独自己不可以? 为什么他要瞒自己瞒得那么紧,瞒得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 纵使心里再不痛快,严律清也没有舍得对容浅冷脸一分,他垂眼沉默了几秒,轻声问:“阿浅,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的?” 容浅微微一愣,缓缓摇头,“没有。” 严律清软声再问:“你再好好想想,我不急。” 容浅心脏猛地一跳,不敢再说没有,可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严律清,面容平静。 “我担心你,所以去问了广智,但他没有说。”严律清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容浅面前,“下班来这里的路上我也问了芃芃,她说她答应过你,所以也不能说。” 容浅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严律清垂眼去拉他的手,细细地抚摸他手指,“阿浅,你真的没有要说给我听的事情吗?什么也好,我都听。” 他话说到这,容浅也明白了他可能知道些什么,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沉默了几秒,容浅还是开口说了,“我前些天遇到了一些事。” “嗯。” “有人在微博上污蔑我抄袭,今天我已经处理好,自证清白了。” 这些事严律清白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现下能听见容浅亲口告诉他还是让他的心情好了些许,尽管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可他此时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阿浅,为什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之前却不行?” 容浅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解释的话却说不出。 “为什么你要让广智和芃芃帮你瞒着我?”严律清努力压制堵在心口的烦闷和不快,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一丁点负面的情绪以至吓着容浅,但他略急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是担心这件事情让我知道了会没有面子,还是你担心我帮你解决这件事情会让你就此依赖我?” 他这话问出口,两人间的气氛陡然就变了。 严律清也再不能压制忐忑不安的心,“你是不是在害怕若从此依赖上我,将来我们分开的时候,你独自一人遇到事会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怕自己不能再一个人?” 容浅默默地睁大了眼睛看他,桃花眼底潋滟的水光薄得像浅浅覆在一面镜子上的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一颗石子下去什么都碎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你不相信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对吗?” 这最后的两个字重重地敲在容浅心上,震开了海浪,露出了深埋于海水下的崎岖礁石。 容浅轻轻呼出一口气,呼吸也从这一刻起骤然急促起来,他忽然反手紧抓住严律清的手腕,力气之大连指关节都发白了。 过度的呼吸换气让他大脑陷入缺氧,连日来的熬夜疲倦和紧绷的心弦像报复似的顷刻间将他整个人击垮。 他脸色苍白更甚,双腿软得站不稳,如果不是严律清及时扶住他,他得狼狈地坐到地上。 “阿浅!” 严律清难掩慌乱地抱住浑身发软的人,把人送到沙发上躺下,担心地抚过他苍白的面孔,“你中午没睡吗?” 剧烈的情绪起伏抽走了容浅大半的力气,剩下的一小半则被疲惫抽走了。 他躺在沙发上,心脏跳得异常厉害,像要炸开似地震得身体内都有回音。 严律清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了几口呼吸恢复过来了,想再继续问些什么的心思都在刚刚被吓没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吃饭了吗?” 容浅轻摇一下头。 “你想吃什么?”严律清拿出手机,“想吃米饭还是喝粥?” 容浅没答,他没有胃口吃东西,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刚才严律清说过的话。 说那些话时的严律清是什么样子的,估计没有几个人见过,而他见到了,却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因为这说明他确实伤了他的心。 仔细想想那确实够伤人的。 他们在一起才几天?他却悄悄地认为他们迟早有一天是要分开的,严律清没有可能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总有一天还是会变成自己一个人。 换做是谁知晓恋人和自己在一起时,心里存的都是这种要给自己想退路的心思,没有人会不生气的。 他的隐瞒不只是不信任严律清,更是心防从未真正卸下,让他真的走进自己生活。 他的一肩之力承担,是和严律清生分地分个清楚: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不需要你帮忙,你也不需要知道。 容浅终于后知后觉了自己这么做是多过分的一件事,他又传达给了严律清什么。 看着往日意气风发,温柔体贴的男人此时落寞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容浅鼻子酸得眼眶发热,薄薄的水雾盈满眼眶,悄悄红了眼尾。 他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严律清的手腕,脑袋一偏抵在了他的肩头上,清冽的嗓音压得低低的,“阿律,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严律清捧着手机没动,手机到时自动息屏了他也没管,微带磁性的低沉声音温柔得容浅心中愧意更深,“所以你真是这么想的?” “……”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着都是总有一天我们是要分开的?” 第28章 13条微信 容浅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对两人的这段感情不抱任何信心,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他心底的最深处确实是想着总有一天严律清会离开,而到那时自己将重新变成一个人,或许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天也依然是一个人。 他早有心理准备,自己的一生将一个人度过,严律清的出现,和他的两情相悦才是意外,他像恩赐一样来到他的身边。 是恩赐,那就总有被收回去的一天。 与其到了那时候,自己要重新学习如何独自面对人生的种种挫折与磨难,那不如从一开始他就始终一人面对。 至少目前容浅是这样想的,哪怕他嘴上说着‘是我错了’,也懊悔自己伤了严律清的心,但他真正的想法并未因此改变。 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严律清大概也猜到了他并未觉得自己真的错了,眉眼间的郁色没有缓和,反而多添了几分无奈和心疼。 无奈容浅不信任他,也心疼容浅心防太重,不让自己真的走进他的世界,他只能隔着厚厚的篱笆墙遥遥望着院子里的容浅,想进去却找不到门。 容浅此时的沉默比苍白的辩驳更叫他心里难过,但他还是不舍得让容浅伤心,勉强笑了笑,道:“好了,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说了,先吃饭吧,我给你买份牛肉盖浇饭好吗?” 容浅缓缓点头,心道:这事只怕是过不去…… 就像在应验容浅内心的不安一般,隔天开始,平时只要有空就要给他发微信表情包,说想他的人,一天下来竟然没有发多少条。 容浅本以为只是自己多心,毕竟他发给严律清的微信消息他还是回复得很快的,能秒回的都秒回,忙的时候回复不了,再回复都会解释一句。 但容浅就是觉得有点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了他又说不上来。 得了空,他点开和严律清的微信聊天框,手指滑动屏幕,拨了几下才划到昨天甚至前天的聊天记录。 看着严律清发过的每一条微信,问他在忙什么,问他有没有午睡,问他能不能视频,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能让容浅感觉到他在想他,所以只要有时间了就要和他没话找话。 可今天,严律清的没话找话频率好像比之前低了一些。 容浅把两人这几天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又忽然拉回去开始数,从早上开始算起,在今天之前严律清主动给他发微信大概有20条以上,多的时候可能25-30条。 今天是最少的,已经傍晚了,严律清只给他发了12条微信。 容浅数得心情黯淡,暗恼自己为什么要数这个? 数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还能问严律清为什么今天没那么想他? 除了他还在生他的气外,哪里还会有别的原因? 容浅沉着脸生自己的气,手机丢在一旁不想再多看一眼,但手机丢开了,心里还是耿耿于怀,满脑子都是严律清在生他的气,气得都没那么想他了,说不定都不想跟他多说话。 不过短短两分钟,容浅就把自己想得一肚子委屈。 难过、后悔、无措也一并涌上心头。 他是个很容易被负面情绪支配的人,坚强但悲观,情绪波动很大。 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想办法做些什么,严律清是在生他的气,不管怎么说他都该做些补救。 但……怎么补救? 容浅对着电脑发了一会儿愣,忽然直起身移动鼠标打开之前登陆过的问答网站。 旧帖的回复他没有再去看一眼,而是发送了一个新的问题。 rq:我的恋人在生我的气,我该怎么办? 虎皮尖椒推广大使:失踪人口出现!在一起了?那个你不让人家给别人擦嘴角的欣赏的人? rq:嗯。 常言道谁是常言:来,展开说说你怎么他了?你让他看见你给别人擦嘴角了? 容浅纳闷了一下怎么这些网友只记得擦嘴角了,但还是认真回复:不是,但说来话长,不便细说。 我恨高数:简单来说就是你要把人哄回来对吧?那就买束花,买点礼物什么的赔罪道歉。 花卷爱馒头:严重不? 容浅回复了这条:有点严重。 虎皮尖椒推广大使:那一般的办法可能不好使了,你得‘对症下药’,比如说他因为什么不高兴生气了,你就在那件事情上挽回,拿出‘千错万错你的错’的态度,你的恋人应该就原谅你了。 容浅看着那条回复出神,心里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要怎么在他不高兴的事情上挽回? 容浅沉思良久都没有摸到头绪。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了,但严律清却还没来找他一起吃晚饭。 容浅多次看时间,没等来人,却等来了今天的第13条微信。 严律清:阿浅,我今晚有个应酬,就不过去了,晚饭我让小李给你送去。 这条微信若是放在前几天收到,容浅是不会多想的整理,严律清工作忙,有应酬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本来也不是能时时刻刻跟在他待在一起的人。 但这会儿容浅刚数完他发给自己的微信数,又察觉到了严律清还在生他的气,可能还有点在冷战的意思,那容浅就不可能不多想。 他几乎是瞬间就掉进了负面情绪的无底洞中,从人到心都是浮着的,惶惶落不到实处。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知道严律清是真的有应酬来不了还是不想来,不想见他。 这两个答案便如生门和死门,前一个尚有生机可寻,而后一个让容浅只是想想心脏都抽着疼,连呼吸都无端急促起来。 他强忍着莫名的恐惧,回复了他一个字。 ——好。 之后严律清可能是因为忙,没有再回复他了。 容浅丢开手机,想找根烟抽,摸到烟盒里面却是空的,连一根都没有,家里的烟都让他抽完了,只有烟壳子和打火机。 烟抽不了了,他就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什么都好。 因为他忽然之间发现,平时怎么待怎么舒服的房子变得异常安静,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他心里发慌,难以忍受。 他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有些神经质的在卧室里来回转圈。 轻微的脚步声啪啪响着,转着圈响。 一开始响声听着还算是稳的,到后来忽然就急躁了起来。 容浅紧拧着眉打开了房间的窗户,想让外面的声音进来,可窗外也是安静的。 他所住的小区环境很好,几乎听不到噪音,有也是车从楼下开过的声音,又或是风吹树梢响,就是没有能让容浅觉得心里舒服点的声音。 太安静了,为什么他的房子那么安静? 以前也一样这么安静吗? 容浅强硬地压下即将冲出胸口的焦虑和烦躁,他感觉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可能会疯,因为他的呼吸已经不太正常了,房子里的氧气好像被人抽走了一些。 他只能换身衣服下楼,完全忘记了严律清跟他说过,他的晚饭会让助理小李送来。 他虽然大学就在源城读,毕业了也留在这,但无论他的手机微信和通讯录有多少人,好朋友却只有韩广智一个。 容浅在认识严律清以前,出门吃饭喝酒都是跟着韩广智一起去的。 如果不是韩广智今天不在源城,容浅可能会叫他来家里喝两杯,但没办法他出差了人不在,容浅想喝点什么也只能自己找个地方。 作为一个“宅男”,容浅是不经常出门的,他只知道源城有条叫梧桐路的步行街挺热闹,那里有家酒吧刚开业的时候韩广智带他去过。 容浅在夜色下的霓虹灯光中推门进去,这个点酒吧刚开始营业,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只零散坐着几个上班族,脱了西装外套坐在光线昏暗的卡座里。 容浅是一个人来的,没打算占着卡座,就到吧台边坐着,点了杯度数最低的鸡尾酒。 刚上班的调酒师见容浅是个生面孔就想和他聊两句,“帅哥心情不好?” 容浅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没有搭他的话。 调酒师自讨了个没趣,摇摇头走到一边去。 而就在容浅慢慢地喝着他那杯鸡尾酒时,给他送晚饭的小李去他家扑了个空。 小李按他家门铃按了五分钟,按到隔壁邻居都出来问一句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办法他只好给严律清发了条短信。 [严总,容浅老师好像不在家。] 严律清今晚有个应酬是招待从国外远道而来的客人,倒不是说这个客人有多么重要,不过是多年的合作关系,所以严律清特意和他一起吃个晚饭。 小李给他发短信抱的也是告诉他一声的念头,没想到两分钟后,严律清居然打来了电话。 小李赶忙接起,就听见电话里的人语气惊讶。 “你说容浅不在家?” 小李答道:“是的,他不在,我按了很久的门铃,没有人应门。” 严律清微微蹙眉,“我知道了,你先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好的严总。” 严律清挂断和小李通话后拨通了容浅的手机。 电话能打得通,但是他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接起。 听见一声熟悉的“喂”,严律清迫不及待地问:“阿浅,你在哪?” 容浅沉默了几秒,“怎么了?” “小李去你家送晚饭,他按门铃没人应才知道你不在家,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容浅缓缓垂下眼,玩着鸡尾酒杯里的樱桃梗,“哦,你让他拿回去吧,我不吃。” 严律清听得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吃。” “身体不舒服?”严律清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才没有胃口?要不要看医生?” 容浅能听得出他在担心自己,正因为听出了,他强压在心里的委屈忽然都涌了出来。 “你今天只给我发了13条微信,我数过了。” 严律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你在生我的气吧?气到不愿意想我了,也不愿意跟我吃晚饭,不想跟我见面。”容浅有些痛苦地抬手扶着额头,“阿律,我说我知道错了,你是不是不信?” 第29章 不收你房租 严律清被容浅话里难掩的痛苦情绪震住了,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浅,你现在在哪?” 容浅借着一点上头的酒意口是心非,“我不想你知道我在哪。” “为什么?”严律清下意识地放轻自己的声音,像哄劝似的,“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不好吗?” 容浅沉默了几秒,“……你不是有应酬?” “是有。” 容浅听到这心情忽然好了一点,至少严律清是真的应酬去了,不是借口不来,也不是不想见他。 “你先忙你的。”容浅道:“我喝完这杯就回去。” “喝完这杯?”严律清眉心一蹙,“你喝酒了?” “嗯,只是鸡尾酒,度数很低,喝不醉的,我喝完就回去,你让小李把袋子放在门口就行,不会有人拿的。” 严律清一下就想起了容浅醉酒那天,谁牵他他跟谁走,特别好拐的样子,整颗心一下提了起来。 “你在哪?” “梧桐路,blue shell酒吧。”容浅不认为严律清会丢下应酬来找自己,他再问便答了。 但没想到的是严律清竟然说,“我知道了,你先从那间酒吧出来,找家咖啡店或是蛋糕店坐坐,我马上就来接你。” “……你真要来?” “嗯,找到店可以坐了记得把位置发给我。” 容浅愣住了,“那你的应酬怎么办?” “不要紧,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会跟他解释的,反倒是你,你现在赶紧出来,不许再喝了。” 容浅心疼钱,坐着没动,“这杯酒要28呢,还剩些没喝完。” “28我加倍赔给你,总之剩下的你一口也不许再喝。” 容浅含糊地应了声,挂断电话后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杯子里还有小半杯的酒他没再喝了,结了酒钱起身离开。 夜晚的梧桐路很热闹,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容浅站在人行道左右看了看,往左边走去找到一家还在营业中的咖啡店,给严律清发去定位。 这个时间店里没有客人,橱窗里也只剩几块蛋糕。 容浅想着进店了干坐着也不太好,便点了杯热拿铁和一小份布朗尼。 咖啡店内有一整面墙的玻璃,能看到外面的街景,容浅的座位就在玻璃边,他一直在留意店外的动静,等着严律清来接他。 他今晚为什么会选择去酒吧喝一杯,要他现在回答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当下那个环境让他觉得严律清已经走远了,已经离他而去,他就单纯地想离开了再说,借酒消愁也好像是唯一的选择。 ——你得‘对症下药’……拿出千错万错你的错的态度。 容浅想起网友给他出的主意,一时间疑惑又茫然,错他已经认了,认了两次,可严律清好像还是不怎么相信。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算是‘对症下药’? 容浅深深苦恼于此,只觉得谈恋爱比他写小说还要难,写作卡文总有通的时候,灵感枯竭也总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为什么他谈恋爱就没有这种“通”和“灵光一闪”呢? 那他跟木头有什么区别? 容浅忍不住自嘲,觉得很好笑,心想可怜那么温柔体贴的严律清跟一根木头谈恋爱。 不会接吻,不会说情话,把人惹生气了哄人都不会,不高兴了出来喝杯酒都被抓个正着,也不知道这会不会雪上加霜,让严律清更生他的气。 容浅越往下想越伤心,‘千错万错我的错’都写脸上了,腹稿却连一句话都打不出,只能无措地烦恼一会儿严律清来了他该说些什么。 这一烦恼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一辆眼熟的保时捷稳稳地停在路边。 容浅不由侧目,看着一身笔挺西装,面容俊美的男人推门下车,眉心微蹙地走进这家店。 他忽然有点慌,为了掩饰他只好端起那杯已经凉了一半的拿铁抿了一口,垂着眼假装没注意到自己桌边站了一个人。 严律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喝,等他把杯子放下了才忽然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贴过去用鼻子闻他的呼吸和嘴唇。 容浅让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双眼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 严律清在闻他喝了多少,好在他闻了一下没闻见酒气,只闻到一点巧克力和拿铁的味道,这让严律清放心了一些,心里的大石重重落地。 容浅还是很乖的。 “肚子饿不饿?” 容浅还在愣神中,严律清已经松开了碰着他脸的手,拇指指腹眷恋地抚过他的脸颊,落下淡淡的余温。 “你……不生我的气了?”容浅仰着脸看站在身前的人。 他生得好,五官精雕细琢,从眼睛到鼻梁到嘴唇,没有一处不好看,美得有距离,清冷感又再平添几分夹着冷意的艳色,是顶顶好的样貌。 严律清第一次见他就被他所吸引。 他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人,比容浅再好看的人他也见过,但只有容浅能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他不自觉地就在人群中找寻他。 看见人了心情就好,看不见了就想着他在哪,在忙什么。 比高中生谈恋爱还黏糊。 严律清低头看着容浅清澈透亮的眼睛,无奈道:“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容浅没说话,但满脸写着我不相信。 严律清侧脸看向桌上的拿铁和蛋糕,“要吃完再走吗?” 容浅垂眼嗯了一声,“吃完再走。” 严律清点点头,拉开他面前的椅子坐下,看着面前的人一脸心事重重地小口地吃蛋糕,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喝酒?你的酒量明明不好。” 容浅低着头没说话。 “为什么你在电话里要说那些话?” 容浅仍是沉默。 严律清又是无奈地一声叹,又一次重复道:“阿浅,我没有生你的气。” “……你有。”容浅没抬起脸,“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也有想要认错挽回,但你不信。”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信?”严律清问:“是因为我今天只给你发了13条微信?还是因为我今晚有应酬不能陪你吃晚饭?” 容浅放下手中的银叉抬脸看向他,“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跟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我对你是什么样的?” “我能感觉到你在想我,今天,我没有感觉到。” 容浅说这些话时的语速很缓慢,尾音也轻。 若旁有人围观,大概会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可有些小事在他眼里就是那么重要,重要到哪怕只是缺失了一丝一毫就能叫他方寸大乱。 脾气古怪得实在让人很难琢磨明白。 严律清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包括那些他深埋于心,不愿意承认的那丝异样都被容浅拽出来扔在太阳底下。 “我有想你。” 容浅视线缓缓一落,从他好看的嘴唇落到好看的喉结,隐去眸底的黯色,他知道严律清一定还有没说完的话。 果然,他还没等多久面前的人又接着未完的话道:“只是想你的时候会忍不住苦恼我要怎么让你相信我。” 容浅视线一下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和他对视。 “我能理解你的顾虑,理解你觉得我们不会长久地在一起,但理解确实不代表不会伤心。”严律清说着笑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过完年已经31岁的男人还在说这种肉麻话好笑,但有些话再幼稚再肉麻他也乐意说给容浅听。 “我们从在一起到现在不过半个月,白天你我都有要忙的事情,能见面的时间不多,你我都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对方。”严律清说这话时的语气有难藏的低落,“我很想好好珍惜你,对你好,如果可以我也想去哪儿都把你带在我的身边,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你。” 这简单的话语里情意绵绵分外厚重,容浅听得沉默地红了耳根,胸口堵着的憋闷缓缓都散了。 不过万般情绪终究没有爬上他的脸,有些艳亦有些冷的五官看着还是淡淡的和平常无异。 严律清兀自叹一声,“但我的这些想法一点也没有传达给你,让你总想着我们迟早要分开,以至于让你这么不安,出了事也没敢让我知道,说来其实应该算我的错。” 容浅听得心里突地一跳,他默默拿起银叉吃完盘子里剩下的那点布朗尼,又端起杯子喝完杯底的拿铁,起身道:“走吧,回去了。” 严律清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起身与他一同往外走,容浅拉开副驾驶上车。 从停在这就吸引了一些目光的保时捷缓缓驶离了梧桐路。 回去的路上容浅一言不发,等红绿灯的时候严律清偏头看他的侧脸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有些不舍得刚才那个谈话环境被破坏,他一肚子的话都被生生堵了回去,堵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到了容浅住的小区,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到了家门外,容浅提起放在地上的袋子,按密码进门,头也不回地道:“门锁密码是3个6,080。” 严律清听得一愣,但容浅已经推开门进去了。 他看着容浅熟练地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换好鞋进屋,见他还傻站在外面还催促般朝他勾手。 严律清回过神换鞋进去。 容浅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推开主卧的门打开灯,道:“这房子是我自己租的,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我在这里住这些年东西也不多。” 严律清还愣愣地看着容浅,心里缓缓浮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可能。 容浅还在给他介绍房子,主卧看完了就看次卧,次卧变成杂物间他也挺不好意思的,门没敢开太久就给关上了,之后就是卫生间,厨房还有阳台。 像个卖房中介,还是个刚上班没多久的,口条不太清晰,一板一眼有什么说什么,哪里的柜门螺丝松了也要告诉严律清。 直把这两室一厅转完了才走到严律清面前,低头面无表情地摸摸耳垂,人看着冷静,但是举止还是有几分无措。 “我知道错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做什么辩白,但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不会再瞒着你……” 说这些话时容浅低着头,没看见严律清的脸,更没看见他的眼神,他努力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到最后却只憋出一句,“我也想珍惜你,想你能一直在这,所以……要不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严律清看着他漂亮的鼻尖说不出话。 容浅没敢抬起脸看他,唇角紧了紧,道:“我不收你房租。” 第30章 同居 发出同居邀请,这对容浅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一步,因为这等于他将对严律清毫无保留。 所有他私下里的样子,抽烟熬夜,没灵感写不出东西就要颓废得把屋子给点了的没出息样,所有那些不好的生活习惯都将彻底暴露在严律清面前。 这是容浅唯一能想到的‘对症下药’,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严律清来说,他们之间非常需要这一步。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这一步没有走错,因为严律清很高兴。 容浅说完脸都没好意思抬起来,还是严律清主动地去牵他的手,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容浅就听见严律清轻声问他,“你想好了?我真搬过来了你不能后悔的,后悔了想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 “我不会后悔,我也不会赶你。”容浅反手紧握住严律清的手,终于抬起脸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搬过来吧,今天就搬过来,别再走了。” 严律清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清润透亮的眼底映着满满的自己,这两天憋在心口的沉郁终是彻底散干净了,他笑着点头,道:“好,我不走了。” 严律清就这么答应了,容浅反倒有些无措,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落,他抓着严律清的手环视周围一圈,“那我,我先给你准备些……” “不忙。”严律清拉住要走的容浅,“我让人去办,行李也会有人送来。” “那我去把房间整理一下。” 这回严律清没能拉住容浅,只能跟着他进主卧,看着他整理嵌入式衣柜。 确实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的东西并不多,四季的衣服收在衣柜里,整理一下竟然能腾出一半的空间留给他。 容浅做事有点一板一眼的,说好了一起住,他就自觉要把空间拿出一半来,连抽屉也不放过。 “这个抽屉留给你,还有这个大抽屉也是,可以放贴身的衣服……” 严律清跟在容浅身后,听他清冽干净,像捧雪的嗓音事无巨细地交代,从主卧到卫生间,没有遗漏地把原本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空间分出一半给另一个人。 严律清一路听得很认真,一个字也不舍得错过,只感觉自己人还没有搬过来,但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归处。 因为事出突然,几乎是这两人说着话然后就决定了严律清要搬过来住。 助理小李和小王接到严律清的电话也只能回来加班,照吩咐去他家收拾一周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不够的他之后再回去取。 没过多久,两人就带着三个大号的行李箱进了容浅的家门。 严律清和容浅两人一起整理,西装和衬衣用衣架挂起,手表袖扣则收在衣柜的抽屉里。 容浅对严律清的身家只是心里大概有数,他知道[宁静宇宙]那圈人都非富即贵,但帮严律清整理衣服时,还是被随手打开的手提箱里,整齐排列的宝石袖口给吓到了。 他只看一眼便迅速“啪”一声关上手提箱。 这动静把严律清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容浅,蹙着眉心急地走过来问:“怎么了?夹到手了?夹到哪了我看看。” 容浅一脸正色地抬起脸,“阿律,我给你买个保险箱吧。” 严律清疑惑了一下,看见他手下按着的手提箱,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夹到手,笑了笑道:“没事,只是小宝石,不至于需要收在保险箱里。” “还是买个放在家里安心些。”容浅拿出手机就想上网买一个。 还是严律清按住了他的手,“收在柜子里就好了,丢不了。” 说完他随手就把手提箱放进衣柜的角落,像丢个枕头那么简单。 容浅被他随意至极的态度弄得说不出话,心里还是很担心这么贵重的宝石袖扣放在自己家里,万一丢了找不着怎么办?! 但严律清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心情极好地收拾好行李便找出睡衣准备洗澡了。 容浅跟在他后面劝他,“还是买个吧,万一哪天家里进了贼,丢了怎么办?” “报警。” “报警也有可能找不回来的。” “找不回来就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 容浅脑门就差顶个问号,“难道那些宝石不是真的?” “那倒不是,是真的。” 严律清抱着睡衣进卫生间前,心情很好地摸了一下他的脸,“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能教教我卫生间的热水器要怎么开吗?” 容浅点头,侧身进去教他开热水,指了一下角落的脏衣篓,他本想说换下来的衣服丢在那里就好,但转念一想,严律清的衬衣不见得能丢洗衣机里洗。 严律清看出他在想什么,道:“没事,会有人处理的,我们不用管。” 容浅只能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去。 没多久,卫生间就响起了水声。 容浅在客厅里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回身走进主卧,拉开衣柜门看柜子里成列的西装外套和衬衣,几个黑色的手提箱就这样随意地放在角落,那里面装着宝石袖口,也装着名贵的手表。 容浅一时间忽有种自己考虑不周,冲动了的感觉,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房子小,可严律清住进来后,他突然觉得全都小了。 房间小了,床小了,衣柜也小了。 他虽然没去过严律清的家,但是就看他拿来一周的东西也能想象到,他家里应该是有个很大的衣帽间,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说不定比自己的房子还大。 严律清家世很好,应该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让他住在自己的小窝里……那不是委屈他吗? 容浅心事重重地关上衣柜门,回身看了看放置了两个枕头的大床,又回头看看摆在房间角落的电脑。 严律清住在这,真的会觉得开心吗? 容浅想到他刚要严律清留下时,他毫不掩饰的开心,这会儿心里却有些没底了,总感觉严律清不过是一时感兴趣,等他住的时间长了,可能还是会觉得回到自己的房子更好。 那一定是更明亮,更宽敞,处处都好的大房子,远远不是自己的两室一厅能比得上的,更何况这还不是自己的,是每月一千五跟房东租的。 容浅越往下想越发自惭形秽,想得入神了连严律清洗完澡出来了也没注意。 还是严律清出声叫他了他才回神。 他回头看着严律清,问:“怎么了?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 “我是问吹风机在哪儿?”严律清脑袋上搭着一条毛巾,发梢湿漉漉的还有点水珠。 容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穿着黑色的真丝睡衣,没有西装笔挺,也没有光鲜亮丽,就是再简单再普通不过的模样。 可这一面一定没有几个人见过,因为这是得离他极近的人,和他亲密无间的人才能看到的。 想到这点,容浅忽然又觉得还好自己开口要他留下了,要不然他怎么能在自己家里看见这个样子的严律清? “在柜子里。” 容浅往外走,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给他。 严律清道了声回卫生间吹头。 容浅没走,就站在卫生间的门外,肩头靠着门框看他对着镜子吹头发。 几分钟后,头发吹到半干,严律清拔了插头,他从镜子里看站在门边的容浅。 “你有话要和我说?” 容浅低低嗯了一声,问:“你不觉得小吗?” “你是说房子?我不觉得。” 严律清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把吹风机放回原位。 容浅跟在他身后进主卧,“你自己的房子一定比这好多了。” “只是大,没有好多少。” “我这里也没有阿姨。” “我给张姨说过了,以后她来这里做饭和打扫,住就还是住我那儿,我会给她涨工资的。” 严律清说着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容浅见状也脱了鞋坐到床上,看着灯光下严律清好得找不见一点瑕疵的皮肤,垂眼没什么底气。 “我怕你住得不开心。” 严律清忍不住笑,“我才刚住下,你就担心我不开心了?” 容浅没说话了,因为他是真的在发愁。 严律清看着他的侧脸,脸上的笑淡了些,“还是说,你后悔了?不想跟我一起住?” 容浅垂眼抠手指,“没有后悔,我只是担心你住得不舒服。” 听到他这么说,严律清松了一口气,笑着拍拍身下,“可我觉得你这里很好,有床有被子,有灯有热水,我能洗澡,也能睡个安稳觉,我怎么会住得不舒服?” 容浅没有被安慰到,“老话说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我这里对你来说有点太俭了。” 严律清换了个侧卧的姿势,抬手撑着脑袋,“那我要你搬去我那里,你愿不愿意?” 不怎么愿意,容浅用低头沉默来回答。 他平时已经在吃严律清的了,若是搬去他那里,那岂不是吃他的也住他的?那怎么行? 见他沉默,严律清也没有太在意,他大概能猜得到容浅心里在想什么,伸手握住容浅的手,“相信我吧阿浅,我人在这了,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容浅抬眼与他对视,“我会努力赚钱的。” “嗯?”严律清有些不解这个谈话走向。 “我现在手上也攒了些钱,别墅我可能买不起,但努努力,换个四房两厅,付个首付,我想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严律清愣愣地看着容浅,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跟做保证似地跟自己说,“我一定让你住上大房子,给你买保险箱,不会一直委屈你!” 第31章 再试一次 容浅说完,有好一会儿严律清都说不出话。 半晌,他忽然低头垂眼笑了起来,“你是要养我吗?” 容浅摇头,“不是的,只是我不想你一直跟着我住这样的小房子。” “觉得委屈了我?” “有点。”容浅依然拉着他的手,眼神有些许落寞,“你带来的东西这里甚至没有地方可以给你放,只能委屈地塞在衣柜里。” 严律清眼角笑意更深,“只是手提箱,手提箱怎么会委屈?我放哪里都一样。” “那你呢?” “你在这我怎么会觉得委屈?” 容浅心里积压着的憋闷和自卑顷刻间散了些许,因为严律清的安慰好受了很多。 “好了,不说这些了。”严律清帮他拍拍枕头,“早点休息。” 容浅坐着没动,眼皮微掀瞄了他一眼,问:“这个时候,情侣间会有晚安吻吗?” 严律清眼睛也不舍得眨地看着他,“你希望有吗?” “希望有。” 严律清一下直起身,微微偏一下头往容浅嘴唇上啄了一下,“阿浅,晚安。” 容浅原样啄了回去,“晚安。” 次日。 两人的手机都收到了久违的[宁静宇宙]聚会,组局的人是林信,地点是百乐高尔夫球场,时间是这周六。 容浅看完短信就把手机放在一边,看不出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 严律清筷子一伸给他夹了块藕盒,“去吗?” “你去吗?”容浅反问。 “去转转,上了一星期的班也正好放松一下。” “那我也去。” “会打高尔夫吗?” “完全不会。” “那我教你?” “嗯。” 吃完中午饭,严律清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准备回去上班,容浅习惯性地送他到玄关。 严律清一边换鞋一边道:“碗筷自有阿姨收拾,你就别管了。” 容浅无声地点头,又问了句,“总让阿姨这样来回跑会不会不太好?” “她乐得多走走。” “我家里还有间次卧,要不……” “没事,你真要她留下来住她可能还不愿意,家里花房和院子都是她的宝贝,她每天不亲眼看看觉都睡不好。”严律清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里有白鸟仙人掌吗?” “记得。” “我让她晚上带过来送给你。” 容浅一怔,“可以吗?” “可以。”严律清笑了笑,“那是我的白鸟仙人掌,我当然可以送给你。” “可你说过那主要是阿姨在养。” “那你想不想要?” “……想。” “嗯,我会说服阿姨心甘情愿地把仙人掌送你。” 容浅不由觉得好笑,“那算是你送的,还是阿姨送的?” “那当然是我了。”严律清笑着说完扶着容浅的手肘,往他嘴角亲了一下,转身出门。 严律清请的阿姨姓张,据说是他从国外后来之后,他的母亲专门给他找的阿姨。 张姨做家务活是一把好手,不光是手艺好,还会种花。 接近五十岁的年纪精神比现在很多年轻人还好,健步如飞,手脚利落,是个各方面能量都很充沛的人。 容浅作为一个各方面能量都接近负数的人,和张姨的相处就很像老鼠见了猫,话都没说几句,多是张姨一个劲地说,容浅乖到不得了地听。 下午张姨带来白鸟仙人掌时还贴心地附送了一张写满字的便签字,仔细教他该怎么养护。 容浅一手抱着白鸟仙人掌,一手捏着写满字的便签字,怔怔地听着阿姨给他传授养花知识,有些招架不住的手足无措。 傍晚严律清下班回来时,张姨已经做好饭回去了。 容浅在码字,听见他回来的声音起身迎出去。 “阿律,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严律清摘下领带,脱去外套,手臂一伸把容浅搂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容浅把那一小盆白鸟仙人掌拿出来给他看,“阿姨带来给我了。” “是不是和你很像?” “哪儿?” “哪儿都像。” 严律清的心情似乎非常好,好得他眼睛一瞬都不曾离开过容浅,视线还总是往他的嘴唇上落。 容浅的唇形很好看,薄而有肉,看上去软软的很好亲。 严律清亲过几次,哪怕只是简单地贴一下他都很清楚那两片嘴唇到底有多软。 容浅放下手里的白鸟仙人掌让他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严律清挽起袖子就往卫生间走,只是过了几分钟都没见人出来。 容浅正要去找他,紧闭的卫生间门忽然又打开了,严律清衬衫袖口挽至手肘,露出劲瘦还能看见肌肉的手臂。 他应该是洗手时把脸也洗了,领口的扣子解开几颗,露出脖颈和喉结,下颌骨还有点未擦干的水迹。 容浅只看了他一眼便匆匆低下头,“张姨给你做了秋刀鱼。” 严律清嗯了一声却没有往茶几走,而是拉住了容浅,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拉回来抵在墙上,嘴唇贴到他耳边,近得几乎能亲到那白嫩的耳垂,压低嗓音道:“今天公司的员工都在传,说我谈恋爱了,都在猜我和谁谈恋爱。” 他整个人虚压在容浅身上,容浅想躲都没处躲。 “……哦。” 严律清见他耳根发红,心口热得发烫,连呼吸都灼得像烧开的水,逐渐急促起来。 “我问小李,怎么看出来的我谈恋爱,他说她们早看出来了,只是今天聊得比较厉害。” 容浅没吱声。 严律清又接着道:“我又问他为什么今天聊得比较厉害,他说我都写脸上了。” 说罢他身体往后退了一些,鼻尖几乎要贴到容浅的鼻尖上,“你能看到我的脸上写了什么吗?” 容浅胸膛起伏,声音还算冷静,“我不知道。” 严律清没再说话了,他的头微微一偏,张嘴含住了容浅的嘴唇,不再像之前的亲吻只是简单地贴一下。 容浅能感觉到有什么黏/滑的东西正抵在自己的唇缝想要进来,这陌生至极的触感让他感到害怕。 他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那种感觉,不安地想要逃跑,“阿律,我……” 严律清双手紧扶着他的手肘,不让他跑。 容浅偏着头用力呼吸,残留在嘴唇的湿/黏感让他头皮发麻,脊背像有细小的电流穿过,软了他半边身子,腿都要没力气了。 “阿律,先吃饭吧,饭菜要凉了。” 严律清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兀自抬起一只手轻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面向自己,拇指指腹轻捻容浅的嘴唇,轻声呢喃,“再试一次?” 容浅胸膛又一次重重起伏,但他没再躲了,任由严律清重新含住自己的嘴唇,也任由那湿/黏的舌头伸进了自己的嘴里。 唇舌纠缠发出的水声惹得容浅心跳越发剧烈,心跳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除了那挤进嘴里的舌头,其他的他好像都感觉不到了。 严律清的吻技和他就是半斤八两,但严律清赢在胆子大,敢想也敢做,所以哪怕他一开始吻得磕磕绊绊的,也咬疼了容浅的嘴唇和舌头,但随着容浅的纵容,他也慢慢摸到了要怎么亲能让两人都舒服的门道。 容浅口腔让他的舌头堵满了,含不住的涎水就从嘴角滴落,沾湿了他的下巴,喉咙里也不住溢出低弱的呻吟。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容浅后背抵在墙上,双手无力地勾着严律清的脖颈,环着他的肩也贴着他的身。 他的双眼被这缠绵至极的深吻勾得水雾朦胧,眼尾染着耽溺其中的不知餍足,勾得人心窝奇痒。 严律清宽厚的大手无意识地揉/捏他纤细的腰身,动作间容浅的衣摆被撩开些许,让他的手得以时不时摸过那细腻得仿佛吸人掌心的皮肤。 容浅很勉强地从他唇舌磨人的纠缠里寻到机会说几个字,“先……吃饭……” 严律清不想理会那桌饭,他把后背抵着墙的容浅拉进怀里,用一种像要把人揉进身体里的力度紧紧抱着他,软舌重重碾过那湿/黏温暖的口腔,勾着另一条软舌吸/吮。 他就像块干到能自己冒火星子的柴,一点点高温就能彻底燃烧,从内烧到外,不复往日的优雅与从容,也忘了所有的青涩,简单但热烈地渴求恋人的呼吸,想他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印着他的味道。 容浅被吻得几乎窒息了才被放开,嘴唇又疼又烫,肿得发涨。 他不怎么高兴地偏过头用力呼吸,像从某个没有氧气的真空环境回到现实空间。 严律清摸着他的脸凑过去看他的嘴唇,嗓音低沉沙哑,“没出血。” 容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疼。” 严律清赔着笑脸搂着他,“吃个冰淇淋?” 容浅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发麻的嘴唇,“先吃饭。” 话音刚落,忽然玄关响起了门锁的滴滴声,有人正在开门进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玄关,眼看着出差好几天的韩广智像回自己家一样推门而入。 三人面面相觑。 韩广智放下手里的袋子,看着里头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尴尬地挠挠头,“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严律清更在乎另一个问题,“你也有门锁密码?” 韩广智啊了一声,愣愣地回答,“我一直有啊!” 第32章 只有你一个 韩广智作为容浅唯一的好朋友,在严律清能自由进出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在自由进出,来去就跟自己家一样自在。 这次他因为工作原因出差了几天不在源城,容浅也没和他说自己跟严律清同居的事情。 他一回来就想着把礼物给容浅送来,没想到严律清也在,而且看两人这模样,他要是早几分钟到……那真是鬼知道他会比现在尴尬多少倍。 “咳——” 韩广智清了清嗓子,指着脚边的袋子,“那什么我买了些特产,肉饼什么的,吃的时候放微波炉里转两圈,味道不错,我排队买的。” 容浅收回落向玄关的视线,低头不甚自在地抹了一下嘴角,低声说:“我去下卫生间。” “嗯,去吧。” 严律清松开他,看着他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了才转身走向韩广智,笑着提起袋子,“阿浅去卫生间了,我先替他说声谢谢,你吃饭了吗?” “还没。” 韩广智犹豫了一下才走进客厅,见茶几上摆着丰盛的饭菜,眼底浮出疑惑,“这不是外卖吧?” “不是,我让阿姨过来做的。”严律清进厨房拿多一副碗筷出来,笑着道:“我昨天开始搬来和阿浅一起住了,我家的阿姨一日三餐上门做饭。” “你们住一起了?!” “对。” 韩广智愣愣地坐到沙发上,看着给他摆碗筷的严律清,到了这时才恍惚有种感觉,他跟容浅可能没办法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了。 在他愣神之际,容浅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洗了个脸,细碎的额发有被打湿的痕迹,除了嘴唇看着红红的,脸上表情倒是与平常无异。 容浅走到严律清身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筷子问韩广智,“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下午,落地回了趟公司,又回了趟自己家,然后就上这来给你送特产。”韩广智一边说一边看着给容浅挑鱼刺的严律清,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俩都同居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说到这事容浅面有一丝不自然,筷子戳饭,“我是想着等你回来再说也不迟。” “你要早点说,我刚才进门肯定不自己按密码。” “没事。”容浅不怎么在意。 只不过他不在意,严律清可不会不在意。 如今容浅是他的男朋友了,像韩广智这样手握密码,自由进出容浅的家让他有点不太舒服,但这两人这么久的友情,他就算是容浅的男朋友,心里介意当着面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一顿气氛有些尴尬的晚饭吃完,韩广智喝了杯茶起身就要走了。 临走前容浅问他,这周六林信的局去不去。 韩广智是个有乐子就凑的性子,收到短信了都是能去就去的,容浅问起他便点头。 换好鞋,手都握到门把手上了,他犹豫着转过脸,瞄了眼卫生间的方向,趁着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对容浅道:“要不你把门锁密码换了吧,不然换做我是阿律,应该会很介意。” 容浅茫然地问:“为什么要介意?” “你想,如果沈芃芃或者林信,又或者我知道了阿律家的门锁密码,你什么心情?” 容浅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也终于反应过来韩广智进来的时候,严律清为什么会那样问他。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改。” “行,那我走了,肉饼记得快点吃完,再放两天要坏的。” “嗯。” 送走韩广智后,容浅一个人站在玄关里捣鼓智能门锁,他之前改过一次,还记得管理密码,轻松进入管理模式后重新设定密码。 严律清从卫生间出来才发现韩广智已经走了,容浅一个人站在玄关不知道在忙什么,走过去时正好听见了门锁发出蜂鸣声,不由有些惊讶,“你在改密码?” “嗯。” 容浅重新设置好六位数的门锁密码,把新的密码告诉严律清。 “……就这样改了?” “嗯,现在只有我跟你知道门锁的密码,广智也不知道了。” “他不会生气?” 容浅摇头,“他虽然没有密码,但他可以按门铃,无论我住哪我都欢迎他,所以他不会生气的。” 严律清点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而问:“要吃点水果吗?” “吃什么水果?” “你想吃什么?” “不用去果皮的。” “果皮我帮你去,吃葡萄好吗?” 两人走进厨房,严律清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葡萄洗干净,给站在身旁的容浅剥开果皮。 “说来我还没问过,你跟广智是怎么认识的?” 剥好的果肉喂到嘴边,容浅下意识地躲开想自己拿着吃,但严律清坚持要喂,他只好顺从地把他指间的葡萄吃进嘴里,脸颊肉因咀嚼微动,“他帮我解围时认识的。” “能详细说说吗?”严律清又剥好一个喂进他嘴里,“我想知道。” “他没和你们说过?” 严律清摇头。 容浅垂眼斟酌了一下,“我那会儿刚上大学,用课余时间在便利店兼职打工,他来买烟,正好有个人排在他前面买烟,给了我张假钞不认。” 严律清没想到容浅和韩广智相识竟然这么有戏剧性,忍不住问:“那然后呢?” “然后他说了句,叔,店里有监控的,他真骗你你可以报警,那个人就走了。” “然后你们就成了朋友?” “嗯,之后他一直来我这买烟,偶尔会聊几句,再后来我从便利店辞去兼职,他加了我的微信,一来二去就成朋友了。” “你走后他还有去那家便利店买烟吗?” “没有了。”容浅道:“他加我微信的时候说他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做朋友,他也是觉得我好看才去那家便利店买烟。” 严律清听得直笑,“换做是我,我大概也会天天去。” 容浅抬眼看他,“为什么?你也抽烟?” “偶尔,而且我去便利店也不是只能买烟吧。” “也对。”容浅也笑,只这笑意并不明显,浅得微不可察,“你呢?我听广智说你之前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 “嗯,在国外读书。” 容浅有个在意的问题想问,没好意思开口,但一想到刚才严律清“性格大变”地把他抵在墙上亲,昨晚他们还躺在一张床上睡,犹犹豫豫间话就从嘴边溜出去了。 “只是读书?没认识些什么人?” “认识些什么人?”严律清语气不解。 容浅琢磨着用了个模棱两可的词,“比如让你印象深刻的,不论男女。” 严律清面露沉思,随后轻喔了一声,“是有那么一个。” 容浅眼尾瞬间一厉,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严律清脸上。 严律清假装没看到容浅忽然如临大敌的样子,低着头继续剥葡萄,剥好了一个喂到容浅嘴边他却又偏头躲开不吃了。 “一个叫charles的人,痴迷俄罗斯文学。” 容浅眼神淡淡地看着严律清一脸怀念,“你也痴迷俄罗斯文学?” “没有,我不痴迷。” “那你是痴迷charles了?” 这话说完容浅就后悔了,因为语气里的火药味几乎藏不住。 但严律清好像没听出来,把那颗容浅不吃的葡萄吃进嘴里,等咽下了才道:“我也不痴迷charles,我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指导了我的毕业论文。” 容浅听得一怔。 严律清语气怀念,“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毕竟我毕业回国的时候他都62了。” 容浅缓缓斜他一眼。 严律清笑得两眼弯弯地贴近他,带来一阵葡萄的清香,“你刚才是不是紧张了一下?” “没有。”容浅低头否认。 “我怎么感觉是有的?如果我不说后面那些话,你以为那个charles是什么人?” 容浅没说话,任由严律清在他嘴角落了一吻。 “我一直只有你一个。” 周六。 容浅跟着严律清准时赴林信的高尔夫局,就在源城最大的高尔夫球场,百乐。 容浅对高尔夫球一无所知,只知道这项运动是挥杆击球进洞,不像严律清和林信他们接近专业的水准。 他今天跟着过来可以说就是陪陪严律清,对于亲自尝试一次的兴趣并不大。 [宁静宇宙]里,知道他和严律清在一起的人只有韩广智和沈芃芃,其他人都不知情。 林信见严律清是和容浅一起来的还很惊讶,“你们俩怎么是一起来的?” 站在一旁的沈芃芃笑得像只花栗鼠,什么也不说偷着乐,容浅对上她的眼神一时间都不太好意思,偏头假装对天上飞过的鸟很感兴趣。 他的想法是能瞒着就先瞒着,也不必那么多人知道,他原以为严律清的想法应该和他一样,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回答林信。 “我不和他一起来要和谁一起来?” 沈芃芃看热闹不嫌事大,小举拳头附和,“就是就是~” 林信让他和沈芃芃的态度整晕了,“啊?” 严律清笑笑,“我和他住在一起,当然是一起出现了。” “……你们住在一起?”林信眼神茫然又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忽然蹲到地上的容浅。 严律清笑着牵起身旁假装系鞋带的人,“阿信,容浅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交往。” 第33章 真这么喜欢他 百乐高尔夫球场有提供租球杆的服务,来者就算没有自己的高尔夫球杆也可以到柜台处找工作人员租用。 但这在百乐很少见,因为这里来的人大多是像严律清和林信这样自带球杆的,就连沈芃芃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樱花色高尔夫球杆,装备齐全。 容浅就算对高尔夫一无所知,但看这些人成套的装备也能猜到,这些球杆要买下来一定不便宜,这也让他对高尔夫球这项运动萌生了退意。 严律清从球杆包里取出球杆,笑着对容浅勾手,“阿浅,来,我教你玩。” 他的这句话引起了周围一小片人的注意,从林信到韩广智,听见严律清话的人都不由地朝两人投去好奇的视线。 容浅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但没有在意,犹豫了一下才起身走向严律清,任由他搂着自己手把手教自己该怎么握球杆。 林信看着严律清手臂紧环着容浅的样子,意外这画面竟然还挺和谐?至少他是一点也生不出反感的情绪,他纳闷地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身旁的沈芃芃手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你不告诉我?!” “我干嘛要告诉你?” “他不说你也不说,你们是没拿我当朋友吧?” “那莉姐也不知道啊,你要不高兴你去跟阿律说,可别说我。” 林信让她堵得语塞,一时没了声。 严律清没理会他们的拌嘴,他正专心教容浅握杆,容浅学得很快,没多久就掌握了,至少握杆的手势还有姿势已经挑不出错。 严律清见状就想着让他自己试一次挥杆击球,看看能打多远。 容浅不愿意,把手里的球杆还给他,“还是不要了,我怕我把球杆打坏了。” “没关系,打坏了一杆还有其他球杆。” 容浅仍是摇头,“我看你们玩就好。” “试一次,我觉得你学得挺好的。” 容浅看着严律清的脸,拒绝的话说不出了,“你真不怕我把球杆打坏了?” “不怕,就算真打坏了也不要紧,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球杆。”严律清说完就把球杆重新交到容浅手上,鼓励他试一次。 容浅不想扫他的兴,握着球杆按照刚才严律清教他的姿势击打地上的高尔夫球,顺顺利利地把球打出一个抛物线。 严律清见状一下就笑了,“你看,球打出去了,球杆也好好的。” 容浅微抿唇角,眼尾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别人看不出严律清看出了,容浅玩得高兴他更高兴。 一小时后,百乐的员工送来下午茶,精致的蛋糕和甜点摆在三层点心架上由推车送来,瓷白的茶具里是澄红的红茶,沈芃芃玩累和容浅坐在边上吃,严律清他们则还在玩。 严律清挥杆姿势完美地击飞脚边的高尔夫球,林信心不在焉地擦着球杆,余光瞄了眼正和沈芃芃喝茶的容浅,假装自然地走到严律清边上,低声问:“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严律清闻声不解地看他,“我不是都给你说了?” “就那几句话你就把我打发了?”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林信忍不住回头又瞄了一眼容浅,没想到这一眼居然和他对视上了,心里倏地一惊,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严律清,“你喜欢男的?” “这不好说,我在喜欢容浅前没有喜欢过男人。” “那女人呢?” “也没有。” “你喜欢他什么?”林信问。 看得出他似乎真的很好奇严律清和容浅之间的感情。 “眼睛、脾气、性格,他有很多优点值得我喜欢。” 林信忍住又想回头看一眼容浅的冲动,“真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 严律清笑了笑,“他是好看,这我也很喜欢。” “那你是认真地在跟他谈?” 严律清收了点笑意,眼神认真地看着林信,“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开玩笑?”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结婚了?” “他愿意我就跟他结。” “我提醒你一下,咱们国家并不支持同性婚姻,他愿意你也没法和他结。” “那就到支持的国家结。” “回来不一样没用?” “只要他高兴,我怎么都可以。” 林信听得微微一惊,“你真这么喜欢他?!” “我真这么喜欢他。”严律清说着垂眼一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之前和他起了些误会,他躲着不见我不听我电话,我怕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之后不管不顾地找去他家里才解开误会。” “竟然还发生过这种事?”林信对此毫不知情,听起来就跟听他讲故事一样没有真实感。 “你没发现有一阵他一次聚会也没来过吗?” “……讲句不太好听的,我注意他来没来干嘛?” “我注意,所以他没来我就去找他了。” 他们的对话容浅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只能看到林信和严律清在说话,总觉得他们应该是在说自己和严律清交往的事。 容浅不在意严律清以外的人的态度,但他不知道严律清是不是也这样,毕竟林信是他的好朋友,就像韩广智之于他。 没多久,严律清和林信都收了球杆走回来。 严律清坐在容浅身边端起自己的那杯红茶,说起晚饭,“有决定吗?” “去华园?”林信道。 “阿浅海鲜过敏。”严律清道:“他上次去,我定的松叶蟹他一点也没吃。” 沈芃芃提议:“那不如就去阿律家的酒店吃呗,让阿律招待我们,他脱单至今都还没请我吃饭呢。” “为什么得请你?”林信问。 “我可是他得偿所愿,抱得小浅浅归的大功臣!”沈芃芃指着容浅脖颈的项链,“这还是我陪着阿律去给小浅浅买的,可不得请我吃饭?” 一旁的韩广智也有话要说,“要这么说,这俩也差我一顿饭。” 容浅举手,“吃火锅吧。” 严律清直接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了,“你想吃什么火锅?” 林信听得嘶一声,“那我们的意见你不听了?” “听,你可以选你想吃的锅底。” “哪吃?” “我那儿吧,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 容浅转头看他,问:“你的酒店?” “嗯,中餐区有火锅。” 容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从百乐出来,众人开着各自的车驶向严律清经营的酒店。 之前容浅就听韩广智说过,源城仅有的两家五星级酒店都是严律清的,但酒店什么样容浅就没见过。 此时见这设计感颇为大气恢宏的建筑,一时被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怔怔地指着车窗外的酒店问驾驶座的严律清,“这是你的?” “是。” 容浅到这时才对严律清的事业有了个大概的轮廓,这种有形有物的财富带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严律清的酒店在餐饮部分大致分了中餐和西餐,还有一个自助式餐厅涵盖了十几个国家的特色菜。 容浅提议要吃的火锅就在中餐区,严律清来之前让酒店经理准备了最大的包房,大圆桌上每个人的面前摆着一个小锅,中间的玻璃转盘摆满了可以涮火锅的食材。 来的人里除了容浅以外,连韩广智都不是第一次来,大家坐下聊着天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容浅抬头望着悬于圆桌的水晶吊灯,暗忖自己的存款能不能买得起那么大的灯。 答案是能,但买完他还能剩多少钱就不知道了。 “阿浅,你怎么不吃?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吗?” 容浅慢慢拿起筷子,“没。” “要毛肚吗?还是要牛百叶?” “都要。” 火锅吃到一半,容浅感觉自己有个七八分饱了便把筷子放下,其他人还在热火朝天地涮牛羊肉。 严律清见容浅吃完坐着也是坐着,又参与不进其他人的对话,便牵起容浅到包房外走走,透透气。 酒店有一层面积不小的露台,能看到源城夜景,也能看到临于江面,车来车外的大桥。 夜幕下,源城有白日时远远无法比拟的璀璨夜景,万家灯火,火树银花。 容浅坐在露台的一张藤椅上,夜风拂面,身旁就坐着严律清。 容浅在看夜景,严律清就看着他的侧脸,眼神专注。 他的视线太热烈了,热烈得容浅维持了几分钟的若无其事,最终还是无奈地偏头与他直视,“我的脸上有东西?” 严律清摇头,“我就是想看着你。” 容浅极轻地笑了一下,夜里微风吹起他细碎的额发,整张脸庞露了出来,少了些许的清冷感,多了几分柔和,更显生动。 严律清让他的眼尾和鼻尖软肉勾得心里痒痒的,眼看四下无人萌生亲近之意,想离爱人再近一些。 只是他刚想有举动,忽然就听见了露台的某处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听语气还挺不耐烦的。 容浅也听见了,下意识地扭头往声音来源望去,夜风送来了只言片语。 “我知道……我才不找他……偷偷来……” 严律清并不在意那人的通话内容,他只觉得气氛都被破坏了,想带容浅去安静点的地方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身旁坐着的容浅一下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角落快步走去。 第34章 别气你哥哥 容浅脚步很快,严律清要紧跟着他才没让人离开自己五步远。 借着橘黄的室外灯,两人都看清了那个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人,从那人说话的声音来看,年龄似乎并不大,一股子骄傲和任性藏也藏不住。 他一点也没有发现正朝自己走来的两人,还在与电话里的人说,“我这次来源城我妈我哥都不知道,尤其是我哥,他要是知道副导演私下里约我吃饭他肯定不会让我来,那我怎么争取男三号?他那么古板的人肯定不会懂这些,我找他也没用,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哪有人脉能帮我拿角色……” 容浅脸色微沉地走到那人身后,抬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他这个举动让稍后些到的严律清微微一惊,紧接着他便看见那人转过脸,一张和容浅有两分相似的秀美面庞写满错愕。 “……哥?!” 这一声‘哥’终于让严律清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沉默地走到容浅身边,眼神带着一点打量的意味扫视这疑似容浅弟弟的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容浅沉声问。 容皓回过神马上就不高兴了,他看了眼严律清,心里不爽容浅在别人面前这么不给他面子,肩膀一动挣脱了容浅按在他肩上的手。 “哥你又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这里只有你能来,我不能来?” 容浅没有搭他的话,面容严肃地问:“副导演私下约你吃饭?” 容皓忍不住又看了眼严律清,有些惊讶这人不凡的气度,也留意到了他戴着的腕表。 “聊聊工作而已,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容浅也不和他多话,直接拿出手机。 容皓见状立即伸手要去抢,但被容浅先一步察觉躲开了。 容皓急得一下站起来,“你别告诉妈!” “那你就老实交代,副导演约你吃饭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现在就打回去,你自己去想要怎么解释,我不会帮你。” 容皓气得眉眼阴沉,咬牙不说话。 严律清看兄弟两人僵持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打圆场,“阿浅,你先别着急,有话还是坐下好好说。” 容浅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很快他便乖顺地点头,收起了充满威胁意味的手机。 容皓见状不由投去好奇的眼神,“你又是谁?” 容浅闻声不满地拧眉,“容皓,礼貌点。” 容皓偷偷翻了个白眼,但还算是听话地改口,“请问你是谁?” 严律清笑笑,“先坐吧,别惹你哥生气。” 容皓也知道这会儿遇上容浅,不把话说清楚他真的会打电话告状,于是不情不愿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半出来。 容浅神色淡淡地听着,“副导演人呢?” “还没来,我是在这等他的。”容皓瞥了他一眼,“我是个男人,你还担心我会吃亏吗?” 容浅直接起身去拉容皓的手腕,“跟我回家。” 容皓坐着不肯动,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那是你家不是我家,容浅我跟你认真地说,我已经成年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不需要你多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的看着办就是瞒着家里人来这里见一个居心不良的副导演?” “你凭什么说人家居心不良?” 容浅用力钳住容皓的手腕不让他挣脱,“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在晚上约你来酒店见面?容皓,你脑子里装的是水吗?” 严律清是第一次看见容浅发火,也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种拐着弯骂人蠢的话,一时间竟被镇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在容浅的侧脸上。 “你还有脸说我呢?”容皓满脸写着桀骜不驯,手抽不出来就抬下巴示意一旁的严律清,“那你跟他呢?!你跟他大晚上的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的事。” “我还是那句话,管好你自己吧!” 兄弟俩正争执不休,僵持不下,一旁的严律清想再打圆场都插不上话。 而在这时响起的第四个人的声音自然能以最快的速度吸引三人的注意。 “小皓?” 三人闻声齐刷刷地扭头。 容浅见来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及肩的黑发还烫了卷,颧骨微高,身形干瘦,透亮的桃花眼底瞬间划过一抹厉色,“你就是吴副导演?” 容皓深知不妙,“行了,我跟你走,你先放开我。” 容浅没有理他,只看着那位吴副导演问:“你今晚把容皓叫来有什么事?” 吴进怔怔地看着容浅,竟是看得入了神。 严律清见状不悦地蹙眉起身,挡在了容浅面前,脸上笑意似有若无,“吴副导演?” 吴进让他眼底的冷意刺了一下,慌忙回神,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你好,我是艺金传媒导演部的吴进,这是我的名片,我有一部正在筹备中的网剧还差一个男三号没有定下,不知道那位先生有没有兴趣来面试看看?” 容皓一怔,用力挣脱开容浅抓着他的手,起身冲到吴进面前,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你刚问谁?!” 吴进没来得及回答,容浅已经走过来一把抓住容皓,把人拽到自己身后,又伸手拉住严律清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眼神冷漠但充满警告意味地看着吴进,“收起你的名片,我没有兴趣,容皓也没有兴趣。” “谁说我没兴趣?!”容皓大声驳斥。 容浅回头厉了他一眼,“你只要再说一个字,我马上就把你送回榕城,今晚的事情我也会一字不漏告诉妈听。” 容皓气得胸口重重起伏,却又不敢再继续顶撞容浅,因为他知道他说到做到,他说了马上那就意味着出了这酒店他的下一站就是机场。 吴进看着面前的容家兄弟,镜片后浑浊的双眼浮现贪/欲。 见容浅拉着人就要走,他壮起胆子伸手一拦,笑着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牙,“这,我看小皓也不是不愿意再谈谈男三这个角色,我本来也觉得他挺合适,所以今晚想和他再聊两句,聊聊他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没有问题我肯定就签下他了。” 容浅看着他眼睛几乎要冒火了,火气之下矛盾的铺着冰,言简意赅,“滚。” 吴进让他骇了一下,但面上抹不开,露了怯也没让开,“这,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好心给小皓一个机会,你怎么骂人呢?” 严律清轻拉了一下容浅牵着他的手,“没事,你和你弟弟坐吧,我让人来处理。” 他的话音刚落,容浅已经看到之前见过一面的酒店大堂经理领着三四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过来,心底瞬间一松。 他气急上头竟然忘了,这里是严律清的地盘。 “严总。”大堂经理疾步走来,二话不说,沉稳地一挥手,对吴进道:“这位先生,你往这边走。” 吴进茫然地看着把自己围起来的几个保安,“你们要干什么?” 身强力壮的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架起吴进,带着他快步走出露台,不一会儿一行人都不见了踪影。 容皓用力甩开容浅的手,愤愤地往沙发上一坐,两手环胸,“这下好了!我把他得罪了!以后艺金出品的电视剧网剧我是彻底没有机会了!我没戏拍挣不到钱,是不是你负责养我啊容浅?!” “这种人导的戏你也敢拍?” “我要是前怕狼后怕虎,那我当初还选这行干什么?娱乐圈不就这样?那些影帝影后,你当他们一尘不染?!你知道我都多久没进组了吗?!你知道这个机会多难得吗?!你就这样毁了我最重要的机会!” 眼看容浅脸色越来越难看,严律清连忙拉住容浅,“阿浅,别生气,我来想办法。” “不。”容浅反手按住严律清,“这不能让你想办法。” “为什么?” “他的事情理应他自己去处理,不能靠犯浑要别人帮他解决。” 严律清笑了笑,“没事,如果是影视方向,我这边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在这一块颇有成绩,打声招呼,要个角色并不难。” 容皓一下竖起耳朵,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把吴进带出去的那些人管他哥的这个朋友叫‘严总’,既然都是个‘总’了,看他这身气度和手上戴的那块表,那说不定真有点来头? “你真有办法?”容皓问。 “嗯,我是有办法。”严律清淡笑着对他道:“艺金传媒董事就是其中之一,还有胜庆娱乐和宏骏影视,影视圈人脉我有,如果你想要我帮你,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容皓一下直起身,“你说。” “别气你哥哥。” 容皓心里忽地一动,和容浅有些相像的眼睛机灵劲十足地在面前两人身上转了个圈,“你……是我哥的什么人?” 容浅微微蹙眉,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阿律,他的事你别管。” “好啊,你不让他管那你也别管,我之后做什么你别管我。” 严律清给容皓使了个眼色,搂住容浅温声劝道:“没事,只是一句话的事,不给他想个办法他也难消停。” 第35章 敲门了吗? 对于容皓的娇惯成性,不服管教,容浅心里一直有数。 他这个弟弟跟他不一样,是打从出生起就一直养在父母身边,他母亲宋心玲爱幼子如命,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他,更别说是责骂了。 而且容家的条件尽管只是普通人家,但容家夫妇也是尽力满足小儿子的所有物质需求,要什么给什么,从来没委屈过他。 容浅和父母的关系虽然一般,但对于自己的这个亲弟弟还是关心的。 之前他只知道父母疼宠容皓,惯得他脾气娇纵,胆大妄为,却不知这些年他离家独立,容皓已经惯得脑袋空空,无法无天。 大学毕业出来都22岁还异想天开,一事无成,不肯脚踏实地,只想着投机取巧,好的品质不学尽学娱乐圈里乱七八糟的所谓陪导演吃饭。 容浅只要一想到今晚如果他没来这里,那容皓真的要跟那个什么吴进副导演吃饭,他就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再看他现在这不思悔改,还想着要借助严律清的人脉达成目的的样子,容浅气得转身把容皓从沙发上拽起来。 “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 容皓也气,气容浅有严律清这么好的资源居然不想着他这个亲弟弟,抬手用力掰开容浅的手,“回就回!我这就买机票回榕城!我以后都不来你这!” 容浅拉起他往外走,“不是回榕城,是回我家,妈管不了你我管。” 容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你疯了吧容浅?我才不去你家!再说了,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哥!” 容浅铁了心要把容皓留在源城,不管容皓怎么挣扎都没用。 兄弟俩出了酒店露台,容浅正要带着容皓回家才忽然想起来,他家里现在不只有他一个人住,严律清已经跟他住在了一起。 如果他要把容皓留在身边看管,那他和严律清的关系就不可能瞒得过他。 想到这,容浅的脚步突然一停。 容皓见状更用力地挣扎,“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要是敢把我带到你家,我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容浅没有理他,双手依旧紧紧地抓住他,回身看向严律清:“阿律,我……” 严律清看了看脾气坏得没边的容皓,也觉得放着他不管不妥,便道:“家里的次卧我找人收拾,搬张床进去。” 容浅听得微微一愣,他原本的想法是怕容皓会打扰到严律清,所以想说严律清这几天不如回自己家住,等他抖干净容皓脑子里的水严律清再搬回来。 没想到严律清会在他犹豫着要怎么开口时提出了另一个办法,让容皓住在次卧,那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打算搬回自己家。 容浅私心也不想他搬走,哪怕只是搬走几天,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因着容皓,他们没有再多留,严律清回包房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容浅他们先回去了。 容皓这次来源城几乎没带什么东西,就一个背包还放在朋友家里,两手空空进了容浅家,洗完澡还得穿容浅的衣服,盘腿抱胸坐在沙发上,小脸拉得老长,但不敢再跟容浅顶嘴了。 他这个哥哥是全家最不疼他的人,容皓再任性也能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严律清找来收拾次卧的人在他们回到家的半个多小时后就送来了新的床,两个身穿制服的工人把次卧的杂物收拾干净后,动作干净利落地组装好床,铺上新的床单被套,整个次卧立时焕然一新。 容浅要求容皓回房间思过,还没收了他的手机,容皓想反抗,容浅就说,“如果你想要继续演戏,那你最好听话。” 容皓气得不得了又没有办法,只能踩着重重的脚步回房间,反手用力关上门。 容浅无奈地扶额叹气,“他被我父母宠坏了。” 严律清牵着他让他坐到沙发上,给他捏捏肩膀和手臂,软声似哄,道:“你也别太生气,我看你这个弟弟其实本心不坏,就是脾气坏了些,糊涂了点。” “他这哪里只是脾气坏了些糊涂了点。”容浅摇摇头,道:“照他这个行事作风,将来真进到那种纸醉金迷的圈里肯定少不了要惹祸,我就担心他要吃亏,让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有人帮他他就不会吃亏。” 容浅转头看他,眼里写着不赞同,“难道要帮他一辈子吗?” 严律清笑了笑,“他总不会一辈子都需要别人帮他,他想要演戏但没有剧组愿意用他,我可以给他提供面试机会,至于能不能成功拿到角色,那还是要看他自己。” 容浅沉思了许久,缓缓点头,“这样最好,给他面试的机会,不要把角色直接给他。” “嗯,那我明天打个电话。” 容浅看了他一眼,忽然很不好意思地转开脸,“……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严律清笑着道:“给他一个机会就能让他不要再气你,我觉得这买卖很划算。” 容浅听罢更觉不好意思,抬起一只手捂着眼睛,“我不是一直对他这样……我平时不这么对他,这次是有些着急了。” “我知道,你也是担心他被人欺负,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生气。” “咳……”容浅忍不住清了一下嗓子,担心严律清误会,他笨拙地补了一句,“我不是爱生气的人,我也不经常这样发火。” 严律清眼角笑意更深,点点头,“我知道,我一直觉得你的脾气很好,我只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这份心。” 容皓在容浅家待的第一晚是带着一肚子气睡的,睡醒想看看时间才想起来手机被容浅没收了,顿时更加生气。 被子用力一掀,下床往外走,想问容浅拿回自己的手机。 没想到他拉开房门竟然看到严律清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穿着套黑色的真丝睡衣,手里还端着杯咖啡。 看见他,严律清脸上露出淡笑,“早,是饿了吗?那你得等等,阿姨还在来的路上。” 容皓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昨晚没回去?” 严律清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然后才回答,“没有。” “那你睡哪?” “你哥的房间。” 容皓哦了一声没有在意,转身走向主卧,只是刚走了两步严律清就叫住他。 “你哥哥还没有睡醒,不要吵醒他。” 容皓停下脚步转过脸看他,“我要拿回我的手机。” “可以,等他睡醒再说。” “那他什么时候醒?” 严律清摇头,“他昨晚被你气得不轻,很晚才睡的,你让你哥哥操了很多心。” 容皓听得眼尾一跳,总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和昨天给他感觉不太一样,“我又没有要他操心我,是他要多管闲事。” “我认为他是在关心你。” 容皓不耐烦地甩手,“你跟他是一伙的,我跟你说不清,还是别说了,我现在没力气吵架。” 严律清没在意他的态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对他道:“阿姨快到了,你去洗脸洗漱,出来就能吃早餐了。” 容皓昨晚没吃东西,这会儿醒了很大原因还是饿醒的,一听马上就能有东西吃,转身就往卫生间走。 等他洗漱完出来阿姨已经带着早餐到了,丰盛的早点几乎摆满了茶几。 见家里有个生面孔,阿姨好奇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容老师的弟弟?” 容皓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你长得有点像容老师。” 容皓龇牙笑,“我更像我妈。” 阿姨也跟着笑:“那容老师看来也是像妈妈了,难怪那么漂亮。” “我更像,我妈也最疼我。” 阿姨笑了笑,没再跟他说话了,转而对严律清道:“不叫容老师起床吗?” 严律清想了想,放下杯子起身,“我去问问。” 容皓一边喝豆浆一边看着严律清轻手轻脚地推开主卧的门,直到门被轻轻关上,这才扭头问坐在一旁的阿姨,“你是我哥雇的?” “不是,我是严先生雇的,严先生从国外留学回来我就是他家里的阿姨。” 容皓听得很纳闷,“你是他家里的阿姨怎么来我哥家里?” “因为严先生现在住这儿了。”阿姨笑着道:“严先生不回家,那我只好做了饭送过来。” “他住这儿?!” 容皓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刚才睡醒看到严律清时,所有没注意到不合常理之处他到了这时才意识到。 那个酒店工作人员口中的严总,阿姨嘴里的严先生,昨晚留在这儿过夜没走,还跟他哥容浅睡在一个房间。 他原本以为这人就是他哥的一个朋友,大概是像韩广智那样的,所以没有多想,再者说好朋友睡一个房间也很正常。 但是假如这个人不是他哥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室友,而是……正在同居的男朋友?那昨晚那个人对他哥的态度,要他别气他哥,这一切才会变得合理。 想到这容皓坐不住了,他匆匆放下手里的豆浆,快步冲向主卧的门,拧开门把手用力推开门,就看见他的哥哥容浅上半身亲密地靠在那位严先生怀里,好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而那位严先生,容皓一眼就看见了他搂着他哥哥腰身的手,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你们……” 容浅看清是他站在门外整个人一下清醒了不少,半眯半睁的眼睛一下全睁开了,沙哑着声斥责,“敲门了吗?” 第36章 他比你们所有人都要重要 容皓让容浅责问得一怔,随即一言不发地用力关上门,再用力敲。 容浅一脸头疼地坐直身体,“进。” 话音刚落,门板又让人用力撞开,容皓站在房门外,眼睛直直地看着容浅,“你是同性恋?” 容浅看也不看他,掀开被子下床,“你说是就是。” “你不怕我告诉爸妈?” “你想说可以去说,我不拦你。”容浅抬手以指为梳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严律清就站在他身后帮他整理被子和枕头。 容皓看着面前两人超乎寻常和谐的气场,有一种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错觉,一时怔愣连容浅从他身边走过了都没发现。 等他回过神追出去时,容浅已经进了卫生间,客厅也不见阿姨的身影。 容皓追到卫生间外,对着站在里面的人道:“你是觉得我不敢说吗?” 容浅低头挤牙膏,“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你不要阴阳怪气!你老实交代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的事情有什么是需要交代给你听的?” 容皓被堵得一哽,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容浅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我不担心你把我和他的事情说给谁听,因为我们是自由恋爱,没有伤害任何人。你想去告诉爸妈我也不会拦你,不过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阿律的影视圈人脉你不用再想,以后你的所有事我也不管了。” 容皓让他这最后一句话刺了一下,又生气又委屈,“你这意思,就是他比我们都重要呗?比你弟弟重要,比你父母都重要。” 容浅一脸你在说什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他比你们所有人都要重要,重要很多。” 站在主卧门前偷听兄弟俩人对话的严律清听到这不由垂眼一笑,心脏像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舒服得浑身舒畅。 容皓气鼓鼓地走出来,一进客厅就看到了严律清,见人一副什么都听见的样子,容皓心里很不爽又不敢说什么。 毕竟眼前这个人不只是他哥瞒着家里人恋爱同居的男朋友,他的人脉对他的演艺事业也是大有帮助。 容皓再蠢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只能把火气都发泄到脚上,脚步重重地走回茶几旁坐下,继续吃早餐。 容浅在几分钟后才出来,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他走到严律清身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温水道了声谢,沉默地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 严律清看了看单独坐在另一面的容皓,问:“容皓是表演专业的?” 容皓瞄了他一眼,“是,在虹城读的。” “以前拍过戏吗?” “在学校的时候参演过小成本的网剧。”容皓声音有些闷闷不乐,“播了也没什么水花。” “我记得你这次要争取的男三号也是网剧?” “对啊,我倒是想演正经的电视剧,但是面试了也没被选上。” 容浅坐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们聊。 他不发话,严律清也没有直说给他安排面试的事情,只不轻不重,以一种算是关心的口吻询问他的一些状况,也聊到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的事情也是面试失败之后发生的?” 容皓点头,解释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他会到源城来就是因为吴进约他在那里见面,吃饭聊角色。 容皓当然知道吴进是什么心思,只是他想着吃点亏就能拿到角色总好过再继续四处碰壁,而且这已经是他离成功最近的机会了,他实在不想放弃,但没有想到容浅居然正好也在那里。 容浅喝完豆浆抽了张纸巾擦嘴,没再就这件事骂容皓,淡声道:“你想演戏阿律可以帮你,安排面试机会。” 容皓心里一喜,脸上表情好看了很多,他垂眼玩着手里的纸巾,“肯定有条件吧?” “有,条件就是看你的表现。” 容皓不解地抬头。 “首先,你必须认识自己的错误,写检查。”容浅起身走进主卧,拿出纸笔给他,“你需要检讨什么错误自己想,字数不少于八百,我看完觉得你确实深刻认识并且也反省检讨了我就同意阿律给你面试机会,否则一切免谈,我会帮你在源城找工作,你老老实实去上班。” 容皓怔怔地接过纸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容浅没有看他,走回严律清身边坐下,道:“你也可以选择放下纸笔回榕城告状,但你要是这么做了,以后我都不会再管你,你也别想麻烦阿律。” 严律清微笑着点头,“你哥哥是一家之主,我只听你哥哥的。” 容浅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好了,早餐吃完了就回你的房间写检讨,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商量面试的事情。” “……我房间没有桌子可以写。” 容浅哦了一声,“那就在这写吧,你收拾桌子在茶几写。” 容皓马上不高兴了,“凭什么我收拾?” “凭你吃阿律的住我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我的。” 容皓说不过他,沮丧地低下头,“你说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答应你的事情哪一次没有做到?” 容皓想想也对,他这个哥哥虽然不疼他,但是很讲信用,只要亲口答应他的事情都没有反悔过,于是便放下了心,“我收就我收。” 容浅拉着严律清起身走回主卧,顺手关上了门。 一回到房间和严律清独处,容浅瞬间卸下了满身的淡漠和距离,面对容皓时稍显严厉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 他看着严律清,问:“你今天不用上班?” “今天没有要紧事,可以不去,所以我想今天好好陪陪你。” 容浅听完很高兴,“那我们出去走走?” 严律清笑着点头,点完了才想起来这家里还有一个人,微微侧身指了一下门,“那你弟弟呢?” “就让他一个人在家。” “那午饭和晚饭我就让阿姨送来给他吃。” “我们晚饭后才回来?” “嗯。” “那我们要去哪?” “你想去哪?”严律清问。 容浅想了想,缓缓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什么主意。 严律清便拿出手机,“我们商量好了再出门。” 这一商量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人还穿着睡衣趴在床上,拿不下主意。 容浅看着一脸严肃的严律清,心觉好笑,“[宁静宇宙]不是常常有聚会?” “确实常有,但那些都不是情侣约会的地方。” 容浅听得耳朵一热。 严律清扭头看他,“看电影吗?” 容浅嗯了一声,应道:“好。” 两人在房间商量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决定了去看电影。 等他们换好衣服出来,容皓正趴在收拾干净的茶几上咬笔头,手臂下的纸页只有短短两三行字。 见容浅和严律清穿着外出的衣服,容皓微微拧眉,“你们去哪?” 容浅没理他,自顾自走到玄关换鞋。 严律清笑着道了句,“我们要去约会。” 容皓闻言猛地放下笔,“哥,手机能不能还我?” 换鞋中的容浅头也不抬,“不能。” “那妈找我怎么办?她每天吃完饭都要给我打电话的。” “我帮你接。” 容皓连忙跑到玄关,表情可怜,“妈听不到我的声音会很想我的。” 容浅换好鞋面色如常地直起身,看着容皓道:“那看来她果真是需要钱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她还有个儿子。” 他这话让整间屋子静默了两秒。 容皓耸肩,“我从小在妈身边,她肯定更疼我了,但是她也不是不疼你的。” 容浅不想再多说什么,沉默地和严律清出门。 严律清的车就停在楼下,一出来就能看到。 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容浅带出门的容皓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妈。 容浅面无表情地接通,听着电话里女人温柔的声音,“宝宝,起床了吗?” 车里很安静,严律清隐约也能听到一点,忍不住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的容浅。 容浅神色平常,有些冷淡的声音也和平时无异,“这两天容皓的手机放在我这,你不用再打,我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会让他打给你。”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才犹豫地问:“是小浅吗?” “嗯。” “小皓在源城?” 容浅还是以单音节回答,他不想再跟宋心玲继续聊,最后说了句就这样,便把电话挂断了。 严律清又看了眼身旁的人,面露犹豫。 还是容浅察觉到了,主动问:“你想说什么?” “你妈妈是不是只叫你弟弟宝宝?” 容浅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听见了?” “嗯,听到了一点。” 容浅点头,“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 严律清想起刚才看见的容浅接电话的模样,尽管他神色未变,但他总觉得容浅是羡慕的,羡慕容皓可以听见妈妈那么温柔地关心。 想着想着就心疼了。 他从韩广智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容浅的事情,大致了解了他的成长环境是什么样的。 两兄弟截然不同的性格其实足以说明了他们在父母那里的待遇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严律清心里把容浅当宝,自然也不高兴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士区别对待容浅。 容皓是她心里的宝贝疙瘩,容浅也是他的。 严律清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自然,“宝宝,我们一会儿买杯咖啡好吗?” 开了一篇新文预收《春生》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点点收藏呀! 谢谢大家! 第37章 因为你喜欢蓝色 容浅本以为自己就算到死的那一天也不会承认自己羡慕容皓,也不愿意承认他也曾经有过非常需要妈妈的时候。 因为这世上就是存在这样的事情,明明有妈妈,可是和妈妈之间的距离就像一条天堑,无法被弥补,也无法跨越。 你只能站在这头看着另一头,你过不去,她也过不来,于是母子间就只能变成现在这样。 严律清的一声“宝宝”圆了他没办法说给别人听的隐秘心愿,不管是儿时被人嘲笑爸爸妈妈不要他了,还是他希望能被人珍视,被疼爱,所有的不平这一刻都被严律清温柔地抚平了。 容浅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虚挡着自己发烫的眼睛,笨拙地藏起眼底为此掀起的波澜,“在家不是喝过了吗?” “那不喝咖啡,喝奶茶也行。” “喝奶茶吧。” 于是在去电影院前,两人先去了奶茶店,买完出来再直奔电影院,和上次一样,随便选一部买票进场。 这是容浅第二次跟严律清看电影了,也和第一次一样,他根本不在乎电影剧情,人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眼睛也看着大银幕,但是电影的画面和内容连一点也进不到他的脑子里。 他在回味严律清叫他的那一声宝宝,不知不觉间竟然一场电影都过去了,直到大银幕在播放演员列表了,他才回过神来。 严律清笑着牵起他的手往外走,嘴上还要夸他,“这次进步了,没有睡着。” 容浅不太好意思地转开脸,“这电影还可以,音乐也不错。” 严律清笑了笑没有拆穿他。 电影结束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餐厅,一人吃一份牛肉盖饭,饭店服务员还很贴心地给了他们几颗薄荷糖。 从店里出来有两个穿着背带裙的女孩给他们发了张传单,还送了把印着广告的小扇子。 容浅一时好奇看了眼传单,发现是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陶艺店,开业酬宾情侣套餐价只要188,当天上色,两周左右就能收到成品。 严律清见他看张传单都很仔细,轻声问:“要去试试吗?” 容浅一下仰起脸,眼型完美的桃花眼眼底像有一簇星星,往日有些冷淡的语气此时竟有似不易察觉的雀跃,“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去。” 容浅由着严律清牵他搭乘电梯,那家新开的陶艺店就在三楼,不算小的门面里摆着好几张桌子,也有不少的人在里面。 严律清和容浅一进店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招呼他们,给他们找空位。 严律清买的是情侣套餐,也会有店员过来手把手教他们该怎么做,只是严律清更希望可以和容浅两个人好好享受这段时间,便拒绝了店员的陪同。 在经过基础的教学后,两人面前都摆好了工具,商量着要做个什么出来当做礼物交换。 “做个杯子如何?”严律清问,“这好像是最简单的。” “好。”容浅觉得与其做个摆件,倒不如做个杯子更实用。 决定好要捏的东西,两人各取一块陶泥开始揉,揉过以后再放到转盘上拉坯,这是最重要亦是最难的一步。 容浅看店员轻轻松松,两手极稳地把陶泥捏成想要的形状,看着挺容易,轮到自己了就有种手指不听话的感觉。 在又一次塌了好不容易成了杯子形状的陶泥,他难掩沮丧地扭头对严律清道:“我觉得这些陶泥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说罢他视线往下一落,这才发现严律清的转盘上已经有一个非常稳固的杯子形状,步骤都已经快到修坯了,忍不住道:“你的陶泥很听话。” 严律清笑了笑,“那我的陶泥跟你换?” “还是算了。”容浅转回脸继续折腾自己的那团陶泥,“这还是要自己亲手做的才有意义。” 严律清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容浅拉坯,确实就像他说的,他的陶泥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常常从容浅指间溜走,扭成各种怪异的形状。 路过的店员看见了,忍不住问:“需要帮忙吗?” 容浅还没说话,一旁的严律清笑着替他答,“不用了,我来帮他。” 容浅愣愣地看着严律清换了个位置,从自己身边改成坐到自己对面的座位。 他的手要比容浅大,手指修长,连指关节都好看,很轻松地就能包住容浅的手,一边纠正他的手势,一边道:“手上的水不要太多,多了陶泥很难立形,适当的就好了,然后是手指和大鱼际不要太用力,不然手劲大了陶泥就会溜走……” 严律清的声线是容浅第一次听的时候就觉得好听的,有些微的低沉,也有几分磁性。说话时温柔的语调让听的人容易耳根发热,也容易让人静下心来仔细聆听他说的每一个字。 容浅低头垂眼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指,心跳快得手腕发麻,眼睛连眨一下都不舍得。 “宝宝,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容浅怔了一下抬起脸,对上严律清含笑的眼睛,脸颊忽然烫得像要烧起来,匆匆落下眼,“有,我有在听。” “那你要是会了……” 眼看包拢着自己的手有抽回去的倾向,容浅陶泥都顾不上了,猛地抬起右手抓住他将要抽离开的拇指。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严律清马上就明白过来了,没再要把手抽回来,而是重新包拢他的双手,耐心又细致地帮他拉坯。 拉坯完成之后,对陶艺初学者来说,整个过程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之后就是上色。 陶艺店里用的陶泥是能当天上色的,容浅更喜欢上色的过程,把要送给严律清的杯子涂上了像海水又像是天空的蓝色。 严律清还问了句,“你喜欢蓝色?” 容浅扭头看了他一眼,“算是喜欢,你呢?” “我也喜欢。” 容浅微抿唇角,眼尾似有笑意,“那正好。” “宝宝因为大海喜欢蓝色?”严律清一边上色一边跟他没话找话,“还是因为天空喜欢蓝色?” 严律清现在喊容浅宝宝是越喊越自然了,虽说他打从一开始就很自然,但现在连闲聊时脱口而出都叫的宝宝,这份理所当然让容浅也逐渐习惯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我因为你喜欢蓝色。” 这个答案让严律清瞬间抬起脸看向他,疑惑不解地问:“因为我?” 容浅仍低着头,甚至头越来越低,像个没戴眼镜的近视眼在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他不回答严律清就凑近了问,轻嗅他身上很淡的香气,“为什么因为我喜欢蓝色?我没有穿过蓝色的衣服。” “不是因为衣服。” “那是因为什么?” 容浅不太好意思说,笨拙地试图扯开话题,“我在这里画朵云你会喜欢吗?” “你画什么我都喜欢。”严律清放下手里上色一半的陶泥杯,不依不饶地贴着容浅追问:“不能告诉我吗?” 容浅假装没有听到,认真地给手里的陶泥杯涂上介于天空和海洋的蓝色。 严律清没有打断他的上色,只是低着头和容浅的脑袋贴在一起,看着容浅捏着颜料笔的手指微微发颤,温柔地问他,“为什么因为我喜欢蓝色?” 容浅沉默了几秒,低声回答,“我觉得你像海洋也像蓝天,所以喜欢蓝色,就是很温柔的那种蓝色。” 严律清目前为止的人生听过很多的评价,夸他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人夸他像海洋也像蓝天。 这种抽象的评价让严律清得以了解容浅的内心世界,也了解了在容浅眼中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冬天,那晚还下着雪,但你不是冷的。你的身上即使落了雪,你人也是温暖的。” 容浅一边给手里的笔刷添加颜料,一边接着道:“后来我每次见到你,看你被朋友们簇拥着,看你是人群的焦点,是各个场合的中心,我想和你搭话却找不到机会,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你时,我就感觉你像天空一样遥远,也像海洋一样,不能属于某个人。” 严律清安静地听着容浅剖出自己的心,把那些他在[宁静宇宙]的时候,喜欢他的心情一点一滴袒露出来。 “你跟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你有很强的生机,生命力,英姿勃发,所以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愿意亲近你,喜欢你。”容浅专注地给手里的陶泥杯画云,到了这时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内心如溪水汩汩流淌而出的,饱含真心,“我和你是相反的,我连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爷爷奶奶也不喜欢,因为我不会撒娇,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愿意和我当好朋友的只有广智,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根本是一塌糊涂。” 严律清听得沉默了片刻才问:“那遇到我之后呢?” “遇到你之后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我的父母只爱我的弟弟也不重要……” 说话间,容浅已经给自己的陶泥杯上好了颜色,底色温柔的蓝上飘着几朵胖胖的白云,容浅以浅蓝色的波澜代替和煦的微风,也像海浪。 这不是一个很好看的杯子,杯身上的画也不是很好看,没有画工可言,笔触也是稚嫩的,但容浅自己觉得挺喜欢,也缓缓补完了没说完的话。 “我觉得我有你就够了。” 第38章 宋心玲 容浅和严律清从陶艺店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把上完色的陶泥杯子交给店员后,留下地址和号码,到时烧制完成了会把成品寄给他们。 晚饭他们去吃了自助小火锅,路过夜市小街见里面挤满小摊贩,严律清很感兴趣地提出进去走走,他从未到过这样充满市井烟火气的地方,很想看一看。 容浅不想扫他的兴,点头答应。 周末的源城热闹非凡,尤其是到了晚上,人们有成百上千种方式驱散孤独,在人来人往的街巷里寻找一种归属感,一种“我”正在真切活着的气息。 严律清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对路边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街上人很多,他担心和容浅走散了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在走到一半多的地方,他忽然被一辆装满了鸟笼、兔子笼、乌龟笼的三轮车吸引了注意。 这三轮车上卖的乌龟非常小,还没有严律清的拇指大,价格低得超乎严律清的想象。 “五块钱一只,两只八块,包饲养盒还送一袋饲料。” 严律清好奇地看着塑料盒里的小乌龟,问老板,“这是巴西龟吗?” “对,也有草龟,草龟会贵一点。” 严律清扭头问容浅,“要买吗?” “你想养?” “嗯,我再买个生态缸,摆在客厅里。” 容浅没什么意见,只是点头。 “那一起挑两只草龟吧。” 容浅应声好,两人站在三轮车前认真地挑选,那模样吸引了不少过路人侧目打量。 最后两人一人挑了一只出来,装在一个塑料饲养盒里,老板送了两包草龟饲料还有一把七彩的小石子。 容浅看着严律清提在手里的饲养盒,有些担心,“能养得活吗?” 严律清倒不担心,“听说乌龟很好养活,我们要不要给它们取个名字?” 容浅仔细看了看盒子里的两只龟,无奈道:“我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区别。” “有只尾巴比较短。” “那就叫短短好了。” “那另一只叫长长?” “也好,长命百岁的长。”容浅说完转念一想,“那这样叫短短就不吉利了,改叫百百吧,活到一百岁。” 严律清笑出了声,似乎觉得容浅一本正经地给乌龟取名字的样子特别可爱。 一回到车上便迫不及待地把饲养盒放到后座,手臂搂过容浅的脖颈吻他的嘴唇,亲得车里都是两人唇舌交缠的水声。 容浅被亲得双眼水雾朦胧,呼吸也乱了节奏,两只手无力地抓着严律清腰侧的衣服,仰着脸由他予取予求。 这绵长细腻的亲吻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两人谁也不愿意先放开对方,若非他们中间有个扶手箱,严律清都想把容浅抱到自己腿上。 最后还是容浅手机的一通来电打断了他们。 严律清松开手让容浅接电话。 容浅的嘴唇已经能看出红肿,接起电话的声音也有些微低哑。 严律清抿了一下发烫的嘴唇,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没太留意容浅的电话。 直到他听见容浅极淡的声音说了句,“怕我欺负他?” 严律清闻声侧目,就见容浅的脸色有些冷。 这让他忍不住蹙起眉,猜想这电话是谁打给他的,又说了什么惹得他这么不高兴。 车里很安静,这让容浅电话里的声音泄出一些,能听见是个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没过一会儿,容浅最后说了句“等着”,就把电话挂断了。 严律清问:“怎么了?” “我妈来了。” 严律清一愣,“在哪?” “机场,刚落地。”容浅叹了一声,道:“她不知道我住哪里,想我带着容皓去机场接她。” 严律清沉默了几秒,“那我们要先回去接容皓吗?” 容浅摇头,“麻烦你陪我去机场。” “好。” 源城机场 严律清和容浅一起进机场大厅找宋心玲。 来的路上因为堵车,他们比预计的晚到了二十分钟。 晚上的机场大厅人不如白天时多,但等候登机的人也不算少。 严律清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是拖着行李箱的人,他正打算建议容浅再打个电话确认位置,身旁的人忽然拉起自己的手朝某个方向快步走去。 很快,严律清就看见前路有一个穿着复古连衣裙,背着链条包的女人站在一扇智能广告屏前,及腰的黑发烫了精致的大波浪,身姿曼妙,仪态优雅。 等到女人转过身来看清她的脸,严律清忽然就明白了容浅和容皓兄弟俩出众的五官是从哪儿来的。 容浅等走到近前了才松开严律清的手,叫了宋心玲一声妈。 严律清则是叫了声阿姨。 宋心玲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朝严律清点点头当做是打招呼了,紧接着有些心急地问容浅,“你弟弟呢?” “在家。” “他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宋心玲柳眉紧蹙,语气难掩责备:“你怎么能没收你弟弟的手机?你没想过万一我和你爸爸联系不到他,又或是他的朋友联系不到他,我们该有多着急?” 容浅看着宋心玲,和严律清在一起时的好心情这下全毁了,“我不只是没收了他的手机,我还不让他回榕城。” 宋心玲一怔,随即单薄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惊声问:“你为什么不让你弟弟回家?” “不为什么,我觉得不应该让他回家就不让他回。” 宋心玲闻言惊怒交加,她紧捏着链条包,“你现在马上带我去见你弟弟!” “可以。”容浅点头,“你要带他回去都行,我也没那么想管他。” 说罢他拉着严律清的手肘转身就走。 宋心玲踩着粗跟鞋小碎步跟在他们后面。 回去的一路车里没有人说话,严律清安静开车,宋心玲独自坐在后座,时不时朝坐在副驾驶的容浅投去复杂的眼神。 到了小区,容浅依旧一言不发地按亮电梯升降键,严律清输密码推开门。 门刚一打开就听见里面容皓大呼小叫的声音,“你们居然就这样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 宋心玲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不管不顾地挤开严律清,冲进玄关,“小皓!宝宝!妈妈来了!” 客厅沉默了两秒才响起容皓无比震惊的声音,“妈?!你怎么来了?” 容浅没有理会客厅里那对母子,他正给严律清拿室内鞋,等他换好了才和他一起走进去。 容皓愣愣地看看面前的宋心玲,又再看向容浅,奇怪地问:“哥,妈怎么来了?” “来找你。”容浅淡淡道:“我没收了你的手机,妈以为我欺负你。” 宋心玲尴尬地笑了笑,“妈是怕你们兄弟俩吵架。” 容皓哼哼两声,“我们是吵架了。” “因为什么吵架?你哥哥又为什么没收你的手机?” 容皓说不出来了。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落在宋心玲眼中就是怕了容浅不敢说,心疼地拉着小儿子的手,“宝宝不怕,你给妈妈说,你哥哥要是真的欺负你,妈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容皓还没说话,一旁的严律清听不下去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心玲,“阿姨,你还没有问清楚事情原委就先定了阿浅欺负弟弟的罪名,这不太好吧?” 宋心玲看了眼严律清,视线一转落到沉默地提走乌龟饲养盒的容浅身上,看着他当自己是空气一样地走进厨房,心里一时难受极了。 她眼圈微红地拉了一下身旁的容皓,“去,问你哥哥拿回手机,妈妈带你回家。” “不用了。”严律清从裤兜里拿出容皓的手机递出去,“你的手机在这里。” 容皓愣愣地接过,道:“检讨书我写好了。” “嗯,我知道了。” “那面试……” “阿浅同意了我们会再通知你,现在你先跟你妈妈回去吧。” 容皓微微皱眉,“凭什么?凭什么我来的时候他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强行带过来,现在要走也是没问过我就要我走啊?” 严律清笑了笑,“你要是再留在这里,阿姨可能会担心得睡不着。” 容皓扭头看向宋心玲,“妈,我想留在哥哥这里。” “你在这里会打扰你哥哥的。” “那我以前过来你怎么没说我会打扰他?” 宋心玲被小儿子堵得一时没话说。 她的大儿子容浅是个怪人,沉默寡言,不亲近父母,木讷的性格像根木头一样不讨人喜欢,和她贴心会撒娇,会说“妈妈我好想你我爱你”的小儿子容皓是两个极端。 不过容浅身上有两个很大的优点,一个是会赚钱,另一个就是大方。 在往家里打钱上,容浅从来没有含糊过,甚至容皓大学四年学表演,学费和生活费他都帮忙出了一半的钱,宋心玲对他是又爱又惧。 每每在她愧疚自己过去没能多陪伴这个大儿子时,她这个大儿子的面无表情和冷言冷语总能把她的愧疚打散无形,让她这个当母亲的颜面尽失。 久而久之,宋心玲都不知道容浅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总归不像是她的孩子。 今天早上她打容皓的手机,接电话的却是容浅把她吓坏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那没手机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小儿子怎么可能会同意容浅拿走他的手机? 她越想越害怕,想得坐立难安,最终还是一张机票飞到源城,想亲眼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容浅进厨房是为了给草龟换水的,换好水出来见宋心玲和容皓还在,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地方给你们住。” 这明显的‘逐客令’让宋心玲脸色一白,拉着容皓转身就走。 容皓哎哎两声伸手要去拉容浅,但被严律清挡下了,他有些生气,“妈!我不走!” 宋心玲不由分说地拉着容皓走到玄关,“你哥不欢迎我们,妈带你出去住酒店,我们明早回榕城。” 容皓拗不过宋心玲,只能向严律清求助。 没想到严律清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联系阿浅了,他看到你们心情总是会不好,我们作为他的朋友在一边看着,实在很难不心疼。” 第39章 你好暖和 严律清对容浅的维护之意太明显,明显到了能让容皓和宋心玲感觉到敌意。 这让容皓心里的警钟咣咣响,但他不敢对严律清发火,只能压着火气问:“我们是他的家人,家人都不能联系他了?” 严律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了笑就把门关上了。 送走那对闹腾的母子,严律清从玄关回到了客厅,看着正坐在沙发上观察两只草龟的容浅,拿出手机搜索生态缸。 “我们给长长和百百挑个豪宅。” 容浅仰起脸看他,唇角笑意似有若无,“什么样的豪宅?” “带水草和假山造景的豪宅。” “有小亭子吗?带亭匾的。” “你希望有就会有,亭匾上想题什么字?” “瑞气盈门,人寿年丰。” “那得有两个小亭子,长长和百百一龟一个,不能厚此薄彼。” 容浅听得垂眼笑。 容皓一走,房子里又恢复成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那之后容皓给他打过电话,容浅因为手机关了静音没有接到,之后看见了也没有打回去,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容皓找他是为了什么。 但就像当初他在机场时对宋心玲说的,他也没有那么想管容皓的事情,连带容皓写好的检讨书他看过后也只是随手收起来。 两天后,严律清突然要出差去趟日本,为此他回了趟自己家收拾出差所要用到的行李,容浅跟他一块回去的。 那天是个星期三,阳光明媚。 严律清牵着容浅走过前院的小路,路的两侧是修剪齐整的草坪,两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矗立院子里,繁茂的梧桐叶几乎遮天蔽日,枝桠间交织着切割万里无云,落下一地斑斓的光影。 容浅几乎沉醉于这样宁静的画面,忍不住停下脚步,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梧桐叶。 严律清见他好像在观察手里的叶子,便也停下脚步和他一起看,轻声道:“这次出差太突然了,要不然能提前帮你办理签证。” 容浅不解地扭头看他。 微风徐徐吹过,吹得头顶树梢沙沙作响。 严律清帮容浅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细碎额发,牵着他往小路尽头的红顶别墅走去,“我想你和我一起去,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容浅看着他微一挑眉,手里还捏着那片梧桐叶,道:“我从毕业后一直到和你同居前都是一个人住的。” 严律清拉开门让他先进,给他取室内拖鞋,“那时我还不认识你,现在不光是认识了,我还是你的男朋友,那怎么可能放心?” “那怎么办?”容浅似笑着问了句。 严律清则沉默地拉着他上楼。 进了主卧后,他从嵌入式橱柜里拉出一个80寸的超大容量行李箱,把箱子放平打开,一本正经地道:“我把你装在箱子里偷偷带走。” 容浅看着地上的行李箱,抿了一下唇角原地脱掉室内鞋,一脚踏进行李箱,抱着腿蜷缩进箱子里。 他个子高但胜在骨架小,清清瘦瘦的,躺进行李箱里竟然还有些空余,不算太拥挤。 他躺在里面问严律清,“我要是这样跟着你去了日本,算偷渡吗?” “我觉得不算,袋鼠妈妈的育儿袋里装着她的宝宝去日本,那袋鼠宝宝怎么能算偷渡?多狠心的人会要求袋鼠妈妈留下宝宝?” 容浅拍拍身下的行李箱,“那这是你的育儿袋?” “小是小了点,但还是挺能装的,我觉得还能给你装点零食。” “能放点牛肉干吗?” “要原味的还是辣的?” “辣的吧。” “微微辣?” “重麻重辣。” 两人表情认真地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好像真的在打算要把容浅装行李箱里带走。 最后还是严律清憋不住了,笑着把容浅从行李箱里抱出来,“下次我再带你去。” 容浅被严律清放到床上,后脑勺还放了个枕头。 卧室地板的超大行李箱被严律清收回柜子里,重新拉了一个正常尺寸的行李箱出来,随后又走进衣帽间去取西装和衬衫。 容浅见状起身跟过去,看着眼前比他家客厅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衣帽间,甚至还有专门放手表和宝石袖口的玻璃橱柜,忍不住感叹,“还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嗯?” 容浅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走到他身旁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帮我选几条领带。”严律清拉着容浅的手走到一扇柜门前,拉开门里面整齐地摆了一柜子的领带。 “需要几条?” “七条。” 容浅闻声一顿,“不是说去五天?” “两条备用。” 容浅了然地点头,帮他挑选七条领带出来。 挑完领带严律清又让他挑皮鞋、手表、袖口。 两人在衣帽间里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收拾好严律清要去日本的行李。 张姨送了茶水和点心上来,那时严律清正在写容浅的购物清单。 她听了一耳朵顿时一脸欲言又止,犹豫着没离开。 容浅注意到了轻轻碰了一下严律清,给他使了个眼色。 严律清这才发现张姨好像有话要说,“阿姨,怎么了吗?是不是你也有需要买的东西?” 张姨连连点头,给严律清说了个药名,说是要给家里老人的。 严律清确认好了是哪几个字便点头应下了。 张姨走后,严律清又仔细跟容浅对了一遍购物清单,道:“有时间我再给你挑几样礼物。” 容浅饶有兴趣地问:“你要送我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等我看到某样东西一下就想起你的时候,我就买下带回来送给你。” 容浅瞬间更感兴趣了,“那我要期待一下,看看你会看到什么想起我来。” 严律清放下笔手臂一伸搂住他的腰,把人往腿上抱,软声和他商量,“要不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搬来这里住吧?阿姨在也好跟你做个伴,我也更放心点。” 容浅摇头,“我还是觉得自己家自在,你不在这里我待着也不会觉得有意思。” “那好吧。” 严律清没有再劝他,仰脸吻他的唇,“晚上跟我视频吗?” “累了一天不早点休息?” “我睡前想再看看你。” 容浅答应了。 当天晚上,严律清搭乘了前往日本的飞机。 容浅也在送完机后回了自己家。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容浅对严律清不在自己身边没有什么不适应,毕竟平时严律清也是要上班不是能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时常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间,所以回到家里静悄悄的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直到他洗完澡躺到床上准备睡觉,身边的床位是空着的,只能闻到一点很淡的,属于严律清的味道时,容浅的心一下就空了。 他睁着眼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空着的地方,总觉得这张床忽然之间变得很大很大,大得像张摸不到床沿的king size。 他躺在床上就如一条小船飘在海面上,可怕的孤独感像浩瀚星辰里的陨石,驱赶了他所有的睡意和疲惫。 容浅在床上安静地躺了几分钟,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爬起来开电脑,登录久违的问答网站,一点进去就看到了一个让他很想回答的问题。 愿世上没有调休:被暗恋对象表白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容浅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回答:非常惊喜,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愿意从此长眠不醒。 他正经的回答混在说自己只是在苦苦暗恋的网友里显得特别像在炫耀,很快就有网友回答:假的,我不信。 容浅是不懂网络玩笑话的,他看到有人说不信又编辑一条回复:是真的,不过我也是在他先说了后才知道我一直在暗恋他。 小洋不加班:暗恋你都不知道?你也太迟钝了吧。 rq:嗯,你说得对,我是太迟钝了。 小洋不加班:你也是幸运的,能被喜欢的人喜欢。暗恋不苦,求而不得最苦。 容浅在心里把这句稍有些拗口的话默念了两遍后深以为然,打字最后回复了一句:祝大家都能被喜欢的人喜欢。 第二天。 中午吃饭前容浅接到了严律清的视频通话邀请,远在日本的人似乎正在某个建筑里,摄像头对准了玻璃外,晴空下的东京塔。 “下次我们一起来,不工作只是度假,我陪你逛逛。” 容浅依着他的意思看了半分钟的东京塔,忍不住道:“切前置吧,让我看看你。” 下一秒,镜头就切回了严律清的脸。 透过玻璃的阳光正好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落了一片宁静与温柔,容浅看得有些痴了,低声呢喃:“你好暖和。” 严律清还以为他是说自己穿得暖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嗯,是不冷。” 容浅抿唇压下了差点溢出唇角的笑意,举着手机走到阳台,给他看外面的大晴天,“源城今天的天气也不错。” “那你要出去走走吗?” “不想。” “好吧。”严律清笑了笑,又问:“吃饭了吗?” “还没有,阿姨在来的路上,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点寿司。”严律清答完又问:“昨晚睡得好不好?” “还好,你呢?” “不好。” “为什么?酒店的床不舒服吗?” 昨晚严律清落地都已经是凌晨了,容浅还是第二天起床才收到他报平安的微信。 “不是不舒服,是酒店的床有点太大了,我躺在上面感觉自己像条在海上漂流的小船。” 他这个比喻正是昨晚容浅内心的感受,一时间愣住了。 严律清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一脸无奈和可惜地道:“早知道我该把你的枕头带过来,这样也不至于连你身上的味道都闻不见。” 祝大家妇女节快乐! 第40章 九里桥 容浅每一次和严律清像这样闲聊完心情都会很好。 虽然他们聊的尽是些没有内涵的,只是在表达想念还稍显肉麻,但这对容浅的精神世界来说是营养价值极高的养分。 而与之相反的,用两句话就能把严律清给予的养分毁掉一半的就是容皓,又或者宋心玲。 这边容浅刚结束和严律清的通话,没多久他的手机就是容皓打进来。 容浅本不想接,因为他不想再跟宋心玲吵嘴,也不想被她冤枉。 但通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容皓又不依不饶地打来。 容浅心里嫌他烦,手机关机又怕严律清找不到他,只能耐着性子接通。 “什么事?” 电话那头容皓似乎被他的冷漠刺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哥,我写的检讨书你看了吗?” “看了。” “那你满意吗?”容皓声音听着特别可怜,低低的,委屈得不行,“可以帮我争取一个面试的机会吗?哥,我真的很想演戏。” 容浅垂眼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得等阿律从日本回来。” 容皓顿了一下,声音多了两分雀跃,“那等他回来了,就可以帮我安排面试了吗?!” 容浅没有轻易许诺,只道:“等他回来再说。”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四天后。” 容皓低低哦了一声,又道:“哥,我现在住在我朋友家,源城的朋友。” 容浅随手点了根烟,“你没回榕城?” “回了,我又跑来了,我想跟你住。” “为什么?” “我那个朋友不会做饭,我住他那里点外卖都要多点一份,我现在每天光外卖钱都一百多了。” “我也不会做饭。” “不是有阿姨吗?我觉得那个阿姨做饭挺好吃的,比妈做的还好吃。” 容浅沉默地听着,没有应。 容皓使出浑身解数撒娇,力求容浅心软,“我求你了哥,我的好哥哥,你就疼疼你弟弟吧,外卖真的好贵好难吃。” 容浅不为所动,“你可以不待在源城,回家去。” “待在家里好闷,而且我都毕业了还总住在家里,那多丢人。” 容浅看了眼时间,意识到自己浪费在这通电话上的时间有些长了,便说了句随你,挂断了电话。 没想到的是容皓动作很快,阿姨送来午饭后离开没多久他就背着书包登门了。 兄弟俩坐在客厅里分吃一人份的午餐,容浅把大部分的菜和饭都分给了他,自己吃不饱再去冰箱里找水果垫肚子。 下午容浅在主卧修改今天要更新的稿子,容皓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看得无聊了坐不住跑到外面去玩,晚上和朋友喝酒吃火锅,玩到快十点才回来。 容浅虽然不喜欢他这放纵的生活方式,但也没有说什么。 可对有些人来说,沉默在很多时候都意味着纵容,容皓见容浅没有要管自己的意思,玩了两天心就开始散了。 他晚上十一点不回家容浅都懒得找他。 直到严律清回来的前一天,他接到了容皓带着哭腔的电话。 “哥,你快来救我!” 容浅当即皱紧眉头,“你又干了什么?” 容皓结结巴巴地说了个大概,说不下去了急得直哭,“哥,你快来救我,他们说我付不起账就要给我点颜色看。” 容浅听他哭着说了个地址,是九里桥,那里是源城有名的[红灯区],会员制的高级会所比比皆是,是整个源城里最纸醉金迷也是最藏污纳垢的地方。 容浅完全没想到容皓的心居然这么野,敢去那种地方玩。 无奈他心里再气也没办法丢下电话里哭得好像眼泪鼻涕齐流的容皓不管,只能沉着脸找出钱包让他等着,自己则连睡衣都来不及换,着急忙慌地穿了双拖鞋出门打车给永远不像话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晚上十一点半,一辆明黄色的计程车稳稳地在万紫千红的霓虹灯前。 一个穿着深色格子睡衣的清瘦男人推开车门下车,脚踩深灰色拖鞋快步走进路边一栋相当气派的建筑里。 容浅这身打扮在越晚越热闹的[红灯区]九里桥特别显眼,路上来往还混着白人和黑人的人群无一不被他吸引,纷纷投去好奇和打量的眼神。 容浅步履匆匆地走进会所,没走两步就让人给拦下了。 该会所是会员制的,来者需要提供会员身份,再就是有着装要求,像容浅这样穿着睡衣拖鞋就跑进来的,实在很难不让人认为他是来砸场子闹事的。 容浅只能向拦下他的人解释,自己是来付钱的。 穿着笔挺西装的工作人员狐疑地看了容浅一眼,用别在腰间的对讲机跟同事确认,确定了现在会所里确实有个付不起账的小子在嗷嗷哭,便带着容浅上楼。 这间会所面积很大,高有四层楼,宽则是容浅跟着工作人员走出电梯,左右两面的廊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暧昧的灯光下是含有某种暗示的壁画,花纹繁复的地毯几乎铺满了目光所及的地面,空气中飘着一股异常浓烈的香气,虽然不难闻,却强势霸道地驱赶了空间里所有正常的空气。 容浅毫不怀疑这香气闻久了肯定能让人感觉晕晕乎乎的,因为他现在就觉得不舒服了,眉头也皱得更紧,想快些找到容皓赶紧把他带回家。 走在前面带路的工作人员领着他走到一扇两开的大门前,门一推开容浅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啜泣着擦眼泪的容皓,他的身边还围了两个人高马大,像打手一样的男人。 原本已经快止住哭声的容皓一看见容浅来了顿时哭得更加大声。 容浅黑着脸走进去,没有理会他,而是扭头看向一旁像是会所经理一样的人,淡声问:“多少钱?” 经理模样的男人一看能付钱的人来了,顿时收起凶神恶煞的嘴脸,笑容满面地送上账单和pos机。 “一共是三万七。” 容浅面无表情地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出去。 消费成功pos机吐出银联单。 经理收到钱了眯着笑眼带着人出去,装潢华丽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兄弟二人。 容浅低头看账单,八千一瓶的洋酒容皓开了三瓶,之后就是乱七八糟的各种酒还有点的陪喝,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三万七。 容浅走到容皓身边,把手里捏着的账单递给他,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里最坚最硬的冰坨子,“你都有本事上这里喝八千一瓶的酒,怎么没本事自己结账?” 容皓哭得鼻子眼睛通红,“哥,我是让人骗了!你没发现这里就我一个人吗?” “解释。” 容皓哽咽着把电话里没说的原委仔细交代清楚。 他今晚会来这里是跟着朋友来的,就是那个让他借住过几天,之前还鼓励他争取吴进的朋友。 容皓胆子很大,别说只是[红灯区],哪里他都敢进,朋友一说带他见见世面,他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 结果来了才发现,他朋友还叫了一堆他不认识的人,其中就有那天见过的吴进。 容皓怎么也没想到朋友会把吴进也叫来,他正尴尬得不知怎么办,吴进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地跟他喝酒,还跟他道歉,遗憾没能和他合作。 容皓稀里糊涂让他哄了几杯酒下肚,心里很复杂吴进原来真的想跟他签,觉得网剧的男三号非他莫属,但很可惜这一切都被容浅打断了。 酒过几巡后,吴进大手一挥开了三瓶八千的洋酒,说要提前庆贺,他的下一部作品男一号一定会找容皓。 当时满屋子的人爆发出各种口哨声和起哄声,可谓是群魔乱舞。 容皓兴奋于这样的场面,也跟着一起疯。 疯到他膀胱发紧忍不住出去找厕所,结果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等他上完厕所回来满屋子的人都不见了,只留了一桌一地的酒瓶子,那三瓶八千的空酒瓶无比显眼地摆在桌上,仿佛在嗤笑容皓愚蠢至极。 之后就是会所的人进来,还送来了一张三万七的账单。 容皓浑身上下所有卡加起来也只有两千块钱,哪里付得起这三万七的账单? 会所的人一看容皓满脸窘迫拿不出卡也拿不出钱的样子,当即冷了脸。 能在九里桥开高级会所的哪里是一般人? 在这九里桥不管哪家店,遇事了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绝不报警。 很快容皓就被几个打手一样的男人架到这个空房间,经理只肯给他一小时,一小时后容皓如果付不出三万七,经理承诺一定会要他后悔莫及。 容皓被吓坏了,这种时候他能想到的人只有容浅,只有容浅能帮他。 “吴进跟刘盛喜今天攒这个局是报复我们的,因为哥你那个时候让他很没有面子,他一直对我们怀恨在心。” 容浅沉着脸看容皓,“那你这意思是我错了?” “那我也没这么说,但总归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容皓瓮声瓮气地擦鼻涕。 容浅无奈摇头,转身就走。 容皓一看他走了急忙起身跟上,“哥你等等我!” “你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容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搭电梯。 容皓红着眼跟在他后面,“我回去写检讨。” “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钱还我。” “等我接到角色了,分分钟赚了钱还你。” 容浅懒得再和他说话,沉默地按亮一楼。 灯光暖黄的电梯厢里也飘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容浅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感觉很不舒服,只想快点回家。 等电梯到达一楼打开,正想往外走的容浅在看清站在电梯门外的人时,瞬间愣在了原地。 若不是这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眼尾有一颗泪痣,容浅的一声阿律差点没控制叫出来。 但他面前这个人不是严律清,且不说严律清现在人在日本明天才回来,就是眼前这个人和严律清截然不同的气质也足够容浅在一瞬的愣神后反应过来,他不是。 而更让容浅感到意外的是,眼前这个和严律清长得很像的人在和自己对视之后,竟缓缓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容浅?” 容浅怔怔地问:“你是?” 男人没有回答,他目测得有一米九的个子站在电梯门前压迫感十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比容浅的清冷感更富有攻击性。 他薄薄的眼皮一掀,眼底情绪晦暗不明,冷声对容浅道:“这个点你人在这里,律清知道吗?” 第41章 严谌清 严律清不太跟他说家里的事情,他不说容浅知道的就不多,比如他还有个哥哥这件事,容浅就一次也没有听他提起过。 “你是阿律的哥哥?”容浅眼神有两分专注地落在他冷峻的眉眼上,似乎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这隐含柔情的一眼让严谌清不住微一挑眉,面上不显,心底却惊讶于眼前人对他弟弟严律清的情意。 最终,严谌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领着身后的人步入电梯。 电梯门阖上前,容浅回身望进电梯厢里,毫不意外地又一次对上严谌清的视线,饱含深意的对视在一秒后被电梯门阻断。 一旁的容皓奇怪地看向容浅,“那是那谁的哥哥吗?他们长得好像啊!” 容浅沉默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回到家,容皓委屈着脸认错,指天发誓自己一定会把钱还给容浅,也再三保证自己一定跟那些狐朋狗友划清界限,再不来往。 容浅听得一言不发,他对他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亲弟弟就是满心的无奈,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每每闯祸都是事后认错爽快,要不了几天把心玩野了就故态复萌,不真正吃点苦头只怕他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以为只要撒撒娇认认错,天大的事都能叫他糊弄过去。 容浅的沉默让容皓心生忐忑,因为严律清明天就要回来了,要是容浅生气了,不让严律清给他面试的机会,那他要想继续走演员这条路只会困难重重。 良久,容皓局促地嗫嚅,“我,我写检讨……” “不用写了。” 容皓顿时眼泪汪汪地望着容浅,“哥。” “你写了也只是应付我,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容浅面无表情时,眉间的清冷感就像梅花枝头上的薄雪,漂亮是漂亮,却也寒意料峭,干净又疏离。 他没有看容皓此时委屈可怜的模样,只顾着低头整理茶几上的烟灰缸,“吴进是什么人,我还当你早就清楚,结果今天被人哄去九里桥,看见吴进不仅没有马上离开,反而还坐下来跟他喝酒,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我真不知道我还要怎么做你才能知道那个吴进不是什么好人,你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不要事事都任性妄为?” 容皓被数落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努力隐忍着不说出顶撞的话。 容浅收拾好烟灰缸,把上面的烟头和烟灰都清理干净后将其摆回原位,数落容皓的话也随之而停。 他没再说什么,进卫生间洗漱完就回了主卧,房门一关糟心的事都关在了门外。 严律清回来的航班是早上九点多落地。 容浅想去接机他不肯,让容浅在家多睡一会儿,他马上就回去。 因为今天严律清从日本回来,张姨早早就把早餐送来了,好几层的保温饭盒是满满当当的三人份。 容皓饿得喝水也不敢在严律清回家前碰茶几上的饭盒一下,只能隔几分钟问一次容浅,“还没到吗?” 容浅没有理他,他一直站在玄关旁留意门外的动静,好像只要有人按响门锁的密码,他就会赶在那个人输完密码前把门打开。 容浅从早上九点起床到现在就一直在玄关附近转悠,时不时回头看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他的爱人还在回家的路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推开家门。 容浅耐心十足地等,也没想过给严律清打个电话问一句他人到哪儿了,只沉默地站在玄关,像等着迎接不知具体何时能到来的惊喜一般,心里充满了会不会是下一秒的期盼,也裹满了充盈暖意的欢欣雀跃。 直到某一秒钟,玄关响起了智能门锁被输入密码的声音。 容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走去开门,接过严律清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想帮他拖行李箱。 “这很重。”严律清笑着挡开他的手,没让容浅拿,肩膀和手臂齐发力把行李箱拎进客厅平放在地,没让行李箱的轮子划坏容浅家的木质地板。 这次日本之行与他同行的助理小李则是两手提满袋子地进屋。 容浅顺手把严律清的西装外套放在沙发靠背上,快步进厨房给两人倒水。 严律清想先抱抱他都没拉住人,心里好笑地正想跟着进厨房,眼角余光这才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一个人。 其实容皓杵在那里挺显然,但是严律清眼里只装得下容浅,故而一开始并没有看见他。 此时对视上了,他眼里的笑意一淡,“来找你哥哥?” 容皓用力点头。 很快容浅端了两杯水出来,一杯给了严律清,一杯送去给了小李,还给小李拿了室内拖鞋招呼他进来坐坐。 小李打工人非常局促在工作之外的场合和直属上司共处一室,所以礼貌地喝完水便离开了。 严律清解开领带和领口的两颗扣子,从腕口取下的宝石袖口和腕表就这么随手放在一边,袖子挽起,蹲地把行李箱里专门买给容浅的礼物往外拿。 从最新款的游戏机到运动手表,还有香水、手办、文具用品,尽有尽有,铺了一地板都是。 容皓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想过去看又不太敢,肚子饿了也没敢说,只能干坐着,格格不入。 以前逢年过节在家,格格不入无法融入氛围的那个人从来都是容浅,他何时受过这样被忽视,甚至被无视的委屈。 好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外来人,可是明明他才是容浅的亲人,容浅是他的亲哥哥!血脉相连的! 容皓满心委屈化作一碗酸到发苦的水,忽然特别想回家,回到妈妈身边。 蹲在行李箱旁的两人脑袋挨得很近,严律清用只有他们能听到声音说,“我不知道你弟弟也在,需要给他一份礼物吗?” 容浅扭头看他,“可以吗?” “我只同意你送他一份小小的,其他的都是我买给你的。” 容浅看了看满地的礼物,指了一下放在一起的几瓶香水,无声地问严律清:送这个行不行? 严律清点头了容浅才拿起一瓶,转身递给容皓,“阿律给你带的。” 容皓看见香水盒子怔愣了一瞬,随即才满脸不可思议,“给我的?!我也有份?!” 容浅只是看着他挑眉。 容皓开心地接过,“谢谢哥!谢谢律哥!” 容浅看见桌上的饭盒,扭头对严律清道:“阿律,我们一会儿再收拾,先吃早餐。” 严律清在飞机上其实已经吃过了,但他乐意陪容浅吃点,便把东西放下去洗手。 三人围坐茶几吃早餐,期间只能听到严律清和容浅分享这次日本之行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容皓在边上听,疑惑明明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什么他们一个说得开心,一个听得高兴? 吃完早餐,容皓自觉收拾桌子,严律清和容浅则是把行李箱里的东西腾出来,把行李箱留在玄关,买来的礼物都收进了主卧。 见严律清提着的袋子里好像装了一些给孩子玩的玩具,容浅想起了昨晚在会所遇到的严律清哥哥,便问了句,“你有个哥哥?” “有,比我大三岁,我没和你说过吗?” 容浅摇头。 严律清顿了一下,疑惑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到他了。” 严律清有些惊讶,“你见到他了?在哪儿?” “九里桥会所。”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严律清微微蹙眉,随即又想到什么看向容皓,压低了声问:“你弟弟又给你惹祸了?” 容浅唇角微弯,弧度不明显,“我以为你会问我你去那里做什么?” 严律清一脸无奈,“你怎么可能会主动去那种地方,想来也只有可能是你弟弟给你惹了麻烦,要你去帮忙吧。” 容浅点头,“就是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他跟你长得很像,让我很惊讶的是,他认识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知道我叫容浅,还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容浅话说到这,想表达的意思也婉转地传达了。 上午十点半,严律清离家去公司上班。 半道上车子却突然改了方向,没去公司,而是去了源城落在半山腰上的小区,无数别墅隐于漫山遍野的翠绿之中,静谧悠远。 黑色的轿车稳稳地停在其中一扇两开的雕花铁门前。 没多久,铁门自动打开,缓缓打开能让车子开进院子里的路。 这里是他哥哥严谌清的房子。 今天侄儿要上学,严律清的嫂子也不在,不过严谌清倒是在家,很有雅致闲情地自己跟自己对弈。 严律清提着要送给侄子的礼物放到一旁,沉默地坐在严谌清对面的座位上。 严谌清眼皮微掀看了他一眼,“真是难得,有事?” 严律清看着严谌清一会儿执白棋落子,一会儿又执黑棋,淡声问,“你为什么要查容浅?” “他不能查?”严谌清声调冷漠,不再抬眼看严律清,只专注盯纵横黑白的棋盘,“你为了他搬出自己家,我还不能查查是谁跟我弟弟住在一起?” “你查了又如何?”严律清问。 “不如何,我需要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哪怕你只是玩玩。” 严谌(shen 第四声)清 第42章 厨艺班 严谌清的话音虽冷漠,但话里几乎藏不住的轻蔑还是让严律清很不高兴。 “我对容浅的感情每一分都是认真的,从来没有过只是玩玩的想法。” 严谌清闻声重重落下指间一子,抬眼看他,“律清,你不是同性恋。” “如果你是想说我以前没有和男人在一起过,那女人也是一样的,那这是否能说明我也不是一个异性恋?”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知道我昨晚是在哪里见到他的吗?” “九里桥会所。” 严谌清冷哼一声,“他倒是敢跟你说,快凌晨了穿着睡衣拖鞋跑到九里桥,卡一刷就是三万七,这作派哪像是正经人家养的?”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很多,但听在严律清耳朵里重点只有一个。 “你说他凌晨穿着睡衣拖鞋去的?没穿件外套什么的?” 严谌清听见他话语里的关切,牙关一紧,有些咬牙切齿,“没有。” 严律清则是无奈摇头,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晚上天冷,出门也不知道加多件衣服,这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严谌清忍了又忍,实在没有忍住,“你以为现在几月?晚上没穿外套是能冻死他还是怎么着?” 严律清反问,“那要是炜景晚上出门没穿衣服呢?” 严谌清气极反笑,“炜景几岁他几岁?这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炜景是你的宝贝,容浅也是我的。” “你少到我跟前说这种肉麻话。” “那你也少到他跟前说些有的没的。” 严谌清把手里的棋子用力丢回棋盒里,“他怎么跟你说的?”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上我这里兴什么师问什么罪?” “你瞒着我把他查了,有些话我当然是越早说清楚越好。”严律清直视他的眼睛,“容浅不高兴了我就不高兴,我是非常认真地和他在一起,我已经决定了我这一生是要和他一起度过的,所以像刚才那种话你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弟弟,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的?又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他弟弟的演员路,需要你的人脉?” “你别侮辱他,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的职业是悬疑小说家,从大二开始学费和生活费就是自己挣的,一个独立坚强的人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他是有个不省心的弟弟不假,但他弟弟是他弟弟,他是他,我曾提议过能用我的人脉帮助他弟弟,但被他拒绝了。我了解他,他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关于容浅的事情,严谌清知道的恐怕比严律清要多得多,楼上他的书房里有个文件袋就装着容浅从小到大的资料,包括他的考试成绩和大学所学专业等等,详细得严律清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跟他发多一场火。 他承认容浅是个还算优秀的年轻人,虽然脾性淡漠清冷,但也的确还算是一个自立自强的人。 可不满意就是不满意,不止因为容浅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也因为容浅在严谌清眼中,缺点大过优点,根本配不上严律清。 “律清,你值得更好的。” 这话严谌清发自肺腑。 但严律清脾气好不代表没有自己的主见,尤其是在和容浅有关的事情上,他寸步不让的态度和平时温和的样子根本是判若两人。 他问严谌清,“这个更好是由谁来定义的?” “为了你好的家人。” 严律清缓缓摇头,“对我来说他就是最好的。” 话说到这严律清也不愿再多留和严谌清费口舌,起身要走。 “不留下吃个午饭?炜景中午会回来。” “不了,公司还有事。” 见人执意要走,严谌清只好送他出去。 兄弟俩到了门外,看见停在院子里的儿童自行车,严律清忍不住问,“炜景在学自行车?” “嗯,你嫂子要他学的。” 想起小侄子严炜景,严律清眼眸泛出温柔的波澜,“时间过得真快,他牙牙学语的时候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严谌清站在台阶上两手插兜,余光睨了眼弟弟的侧脸,冷声道:“你要想好,容浅给不了你美满家庭,他是个男人,没办法给你生孩子。而且我看张姨每天一日三餐给你们送饭,他连饭都不会做吧。” 严律清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我没想要孩子,他不会做饭我也不会,我愿意为了他去学,就像你一样。” 严谌清纳闷极了,“你到底喜欢他什么?难道就因为他长得还可以?” 严律清拉开车门前扭头看向严谌清,严肃地纠正了他,“不是还可以,容浅他长得很好看。” 严谌清气笑了,转身就走,懒得再和这油盐不进的人多话。 容皓的事情,容浅是等到晚上临睡前才给严律清说的。 那时两人都已经洗好了澡躺在床上,严律清正在看手机。 容浅躺在他身边,他斟酌了好几个小时的说辞,打了满腹的草稿,最后犹犹豫豫地开口憋出一句,“阿律,我想请你帮个忙。” 严律清问都不问就点头,“好,你说。” 他这反着来的回答也算在容浅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多问了句,“你不先听听就答应了?” “是因为你弟弟吧?” 严律清随手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身躺下,手臂搂着容浅,凝眸近在眼前的侧脸。 容浅心里其实对于开口跟他提这件事觉得很难受,他并不愿意严律清插手帮忙容皓的事情,隐秘地担心万一开了这个头,以后容皓一没有戏可拍就来找他或是找严律清帮忙,害怕容皓会给严律清添麻烦。 他的沉默让严律清有些在意,不过他大概猜到了容浅是怎么想的,宽慰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可能忘记了我们一开始说好的,我只给容皓面试的机会,能不能成功要看他自己,我并不是把角色直接给他。” 容浅有些头疼地蹙眉,“在闯祸这件事上他可是个高手,我怕他给你惹事……” 说着他就把九里桥发生的事情捡着说给了严律清听,省去了那张三万七的账单没有说。 他不知道严律清已经从严谌清那里听说了他在九里桥会所消费三万七的事。 他不说严律清也没有直接点破,只道:“嗯,确实是闯祸的高手。” “要不还是算了。”容浅越想越觉得不妥当,“我明天让他回榕城,或者随便他要去哪里,我不管他了。” “你决定,我都听你的,你想要我给他面试机会我就给,你不想我给我就不给。” 容浅看着他,“我说我不管他,你不会觉得我冷血吗?” “不觉得。”严律清说完沉默了两秒,又继续道:“若要说冷血,我觉得他们对你更冷血。” “他们?你是说我妈他们?” 严律清点头,“他们不曾为你付出些情感,为什么现在他们都要在你身上寻求回报?你妈妈是这样的,你弟弟也是这样。” 容浅沉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阿浅,我尊重你的意愿,你的想法和所有的选择,只要是你想要这么做的,我都支持你。不过以我自己的立场,我会私心地希望你远离一切让你觉得不高兴的,觉得为难的人或者事物,哪怕让你不高兴和为难的是你的家人。” 他们很少谈论会让气氛变得沉重的话题,所以此刻不管是严律清还是容浅心里都不太舒服。 尤其是严律清,他一直希望他和容浅之间的氛围是轻松愉快的,所以他有些急切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我今天下午在公司的时候报了一个厨艺班。” “……什么班?” “厨艺班。” 严律清拉过容浅的一只手,抚开他的手掌心,用手指在他掌心上写下厨艺两个字。 “学中餐的。” 容浅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想报个厨艺班?” “今天上午我去公司前去了我哥那里,给小侄子送礼物,和我哥聊天的时候提到了做饭的问题,我才突然想起来我哥原先也不会做饭的,他是跟我嫂子结婚后才开始学会做饭。因为我嫂子嘴巴很挑,不爱吃就干脆不吃,他们家换过几个阿姨都做不出合她口味的菜,我哥一着急就自己跑去学做饭了,学了几道菜回来做给我嫂子吃,打那以后,我嫂子只吃我哥做的菜。” 严律清说着抬手捏了捏容浅的耳朵,又捏捏他的下巴,撑起身体往他嘴唇啄了一口,“我那时候特别羡慕他,所以我现在也要像他一样,你等我学好了给你做饭吃。” 容浅听得满眼怔愣,“你这么忙……” “再忙也总有闲下来的时候,虽然可能做不到一日三餐都是我做给你吃,但总会有有空的时候,这样等将来我退休了就可以每天都给你做饭。” 容浅听得心里一动,心口鼓鼓囊囊涨得生疼,他唇角微抿,鼻子隐约发酸,墨黑的桃花眼紧盯着严律清问:“学费多少?” 严律清疑惑了一下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容浅从床上起身拿出钱包,抽了一张卡给他,“帮我也报一个吧,跟你一样的,我跟你一起去。” 第43章 向日葵 “我仔细想过了,凭你最近的表现,我很难帮你开口问阿律要个面试的机会。” 容浅的声音很冷静,指间的烟头火星刚燃个头,客厅里飘着燃烧的尼古丁味。 容皓一听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脸上神情也不好看,他很想出声争取,但想到九里桥那天晚上他花了容浅三万七就没有底气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委屈嗫嚅:“你答应过等他从日本回来就问问看的……你言而无信。” 容浅沉默半晌,淡声问:“你应该知道一个面试的机会不等于角色就是你的吧?” 容皓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容浅深吸了一口烟,偏头吐出白色的烟雾,朦胧了脸上淡漠的神色。 作为家里一向被忽视的成员,容浅心里不可能没有羡慕或是嫉妒过被父母重视和宠爱的容皓。 因为不甘心,也因为想证明些什么,他一直在努力赚钱,学费、生活费、毕业后的租房等等,能不跟家里伸手要钱就不伸这个手。 他证明了自己拥有独立的能力,没让他们为自己操过哪怕一分的心,他的银行账户存款比父母的养老金加起来都要多,每一分都是他努力挣来的。 从他的作品出版成功那天起,他就奢想过会不会有什么变化,父母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所不同,会不会为他骄傲,会不会觉得他其实不是没有优点的人。 结果确有不同,比如他们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为了各种原因的需要钱,钱不够,还大多都跟容皓有关。 像这样的电话接得多了,容浅也慢慢放下了不切实际的奢想,明白了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他不管怎么做,在父母眼中始终都是那个不讨喜的大儿子,比不上贴心小儿子的一根头发。 思及此,容浅心里泛出了一点不如就断了往来吧,就像严律清说的,远离一切让他不高兴的,觉得为难的人或者事物,他有严律清就够了。 但思绪绕了几个弯,想到是家人,又忽然犹豫了起来,还是没办法像想的那样去做。 他没那么想管的,羡慕过也嫉妒过的容皓,他以作为家人的立场,还是希望他可以好好过,不要脑袋空空的,稀里糊涂地过这一生,如此也算不枉他们今生作为骨肉血亲的缘分。 指间的烟在他兀自沉思时缓缓燃到了烟屁股,他有些可惜地含着烟嘴最后吸了一口,将其摁灭在烟灰缸里,又抽了一张湿纸巾将不慎落到地板上的烟灰擦干净,最后他拿出了一张a4纸和一只黑色中性笔。 “容皓,我们写个协议。” 容皓不解地凑过去看,“什么协议。” “机会只有一次,不论你是否能面试成功,我只会跟阿律开一次这个口,此后无论你自己来找也好,找爸妈他们来说情也罢,我都不会允许让阿律再帮你,能接受吗?” 容皓满眼复杂地望着容浅,一边欣喜,一边又觉得无比失落,他有些害怕容浅说的都是真的,可又抵抗不住唾手可得的面试机会。 最终,他咬了咬后槽牙,“行!我接受!” 容浅微一颔首,开始手写协议,“一式两份,签名加手指印。” 容浅一板一眼地写好了两份协议,签上名后又找出以前买的印台,和容皓一人盖了一个拇指印。 两天后,在严律清的推荐下,一部正在筹拍选角中的电视剧给了容皓面试的机会,容皓兴奋得一晚上没睡,次日一早就搭飞机去外地参加面试。 他面试那天,容浅面上不显,实则心里一直记挂着容皓的面试结果,整个上午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严律清深知他就是面冷心热,特意买了一束向日葵哄他高兴。 花束是由花店专门配送的,但别在花里的卡片却是严律清亲手写的。 [店长说“向日葵从太阳升起便一直默默追随它直到落山那一刻”。 如果我是向日葵,那你一定就是我的太阳。 ps:宝宝别忘了我们明天要去上厨艺班,我偷偷打听了明天的课程,老师会教我们做麻婆豆腐和青椒炒肉,为了避免到时候手忙脚乱,我们晚上一起看看教程视频吧? 律清字。] 小小一张卡片,容浅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多次,最后拿着卡片下楼,找一家照相馆塑封。 照相馆的老板开店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给卡片塑封的客人,不过卡片拿到手匆匆扫了一眼又有些理解了,现在的小年轻写起情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拿到塑封好的卡片,容浅又步行了两百米找到一家花店,在店长的建议下挑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用店里的卡片给严律清回了话。 他不像严律清一样会写情话,绞尽脑汁也只憋出一句:谢谢你送的向日葵,我很喜欢。 写完了他连店长的眼神都不敢看,匆匆把卡片别在花上,留了严律清的号码和他公司的地址。 那束玫瑰严律清是下班前才收到的,他拿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容浅,“下次可以多写两行字吗?” 容浅当时被他两条手臂圈在墙上,神情因羞赧而显得不太自然,“我不太会写,我不知道要写什么。” “想写什么写什么,你写什么我都爱看。” 容浅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狡黠,“那我要是给你写严律清是笨蛋呢?” 这种带有玩笑意味的话容浅是极少说的,他的性格是有些一板一眼的人,也因为在某些时候太过规矩而显得有些古板,加上他清冷疏离的气质,这是他给人第一印象不好相处也很难接近的最大原因。 严律清很难形容这一刻他从容浅眸底捕捉到那丝狡黠的心情,不过却明白了古人说的“千金不换”是什么意思。 他情难自禁地往容浅眼睛上亲了一下,声音低沉,“只要你高兴。” 他最希望的就是容浅能天天开心。 第二天是星期六。 两人吃完张姨送来的早餐,准时出门去厨艺班上课。 教室离容浅家车程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在一栋干净明亮的建筑当中,环境比容浅想象的要好。 而最让容浅感到意外的是教室里似乎都是情侣? 一张料理台站着一对男女,看他们亲密无间的肢体动作并不难看出是情侣关系的。 容浅小心翼翼地环视了教室一圈,肩膀贴着他的肩膀,低声问:“你报的课是情侣班?” 严律清也偏头贴近他回答,“本来不是,但是后来你说要和我一起去,我就改报情侣班。” 容浅目光有些局促地落在桌上,“这里只有我们这一桌是两个男人。” “没有人规定厨艺班的情侣课不能是两个男人。” “……话虽如此。” 但他们两人站在这实在突兀得厉害,像被一盏无形的聚光灯打在身上,自动吸引了一些视线。 严律清很在乎容浅的情绪,察觉到他不自在便提议,“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去找负责人改课程。” 容浅摇头,“我不想改,而且人家每桌的所需食材都是提前备好的。” “没关系,你如果觉得不自在我们就换。” “我没有不自在。”容浅不肯承认,“我只是一时不习惯,一会儿习惯了就好了。” 严律清笑笑,取下一边挂着的围裙帮他系上,而他自己的则是容浅帮他系。 厨艺班的老师是一名很年轻的女性,扎着利落干练的马尾辫,眉眼有抹少见的英气。 容浅和严律清在她细致的教学下处理食材,严格按照她教的步骤执行。 一个教室有十桌像他们一样的学生,比起其他桌的手忙脚乱,容浅他们要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严律清作为“主力”执掌锅勺,容浅就是非常细心的“辅助”,保证台面干干净净的,两人配合得很默契。 课程结束后,容浅从带来上课的帆布袋里取出两个饭盒,把严律清做好的麻婆豆腐还有青椒炒肉装起来带走。 这是课堂上允许的,来这里上课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做。 容浅收到容皓发来的微信就在下课时间,他发来的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对方告诉他几月几号进组,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截图之后是容皓兴奋至极的一条语音,“哥!我的面试成功了!我可以进组拍戏了!虽然只是个男四号!但这是正经的电视剧!我已经很知足了!” 容浅默默听完给他回了一个ok的手势。 那条语音他是外放的,坐在副驾驶的严律清也能听见,笑着说了句,“也算是没有白费你的苦心。” 容浅缓缓摇头,“应该说没有白费你给的机会。” 严律清并不知道容浅还为此跟容皓签了个协议,只是暗暗高兴容皓之后应该都不会再来打扰容浅。 “现在还早,我们要去什么地方走走吗?” 容浅拍拍抱在怀里的帆布包,意思是不管要去哪都得先回家把饭盒放好。 “那我们回家再决定要不要再出门吧。” 车子开回了容浅住的小区,停好车后,严律清忽然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一身暗红色的长裙,长发端庄盘起露出白皙的天鹅颈,仅是个背影他也认出了那是谁。 严律清坐在车里看了那人两秒,对容浅道:“你先别下车。” 第44章 梦寐以求的孩子 容浅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严律清给他指了一下后视镜里,正站在他家楼下,气质端庄优雅的女人,“那是我妈妈。” 容浅闻声哑然,清亮的桃花眼因惊诧而微微睁大,“你妈妈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我妈妈来去如风,酷爱旅行,估计是在外面玩够了回来找我没找到,从张姨那里问了我在哪,张姨不敢撒谎,她问了也只能如实回答,她找来这里就不奇怪了。” 容浅心脏忽然因紧张而剧烈跳动起来,喉咙紧得险些说不出话,“那我们得一起下车……” 严律清知道容浅肯定会紧张,他也担心他妈妈会不会是来者不善,担心她会让容浅难堪,所以才想着自己先下车问问她的来意,问过之后再决定让不让她见容浅。 但容浅的想法却不是这样的。 他道:“你妈妈是长辈,不能你一个人下车,我就在车里看着也不去打个招呼,这样很没有礼貌……不管她怎么看待我,一声阿姨好我总是得亲口说给她听的。” 严律清闻言沉思了两秒,点头解开身上的安全带,“那我们一起下车。” 林虹是照着阿姨给的地址自己打车过来的,她上楼按过门铃,不过按了几分钟也没人开,想来是都出去了,家里没人。 她没想到自己会扑了个空,但来都来了要她就这么走了也不甘心,便干脆在下楼等,站在太阳晒不到的绿荫里,耐心等着他的儿子和那个同居了也没和家里说一声的同性情人。 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开进来的时候她看见了,瞧着有些眼熟,但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她儿子严律清的车,眼看着车子停在附近的露天停车位上,她时不时投去打量的一眼。 直到车上有人下来。 比起被亲儿子推开的驾驶座车门,林虹的目光和注意力更被副驾驶座下来的人吸引。 不论男女,林虹最喜欢的就是气质干净又舒服的人,所以比起亲儿子,那穿着黑色半袖宽松上衣的年轻人在她眼里比几个月不见的儿子还要显眼。 严厉不失温柔的瑞凤眼精致得像画出来的一般,把朝自己走来的年轻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直到她的儿子严律清开口叫了声妈,眼前这第一眼就叫她好感倍增的年轻人紧跟其后叫了一声阿姨。 林虹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眼睛几乎不敢看自己,虽有拘谨但整体还是坦荡大方的,没有小家子气地躲着不敢出来见人。 “妈,这是容浅,容是笑容的容,浅是获益匪浅的浅。” 严律清温声为两人介绍,“阿浅,这是我妈妈林虹女士,双木林,彩虹的虹。” 容浅的手指无意识地发力捏紧手中的环保袋,又说了一次,“阿姨你好,我叫容浅。” 林虹一直看着他,闻声笑得清婉,保养得当的五官秀丽,皮肤肌理几乎看不出年纪,“获益匪浅的浅,真是一个好名字,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 容浅面上几乎不显,但心里已经紧张得腿脚有些发软,喉咙发紧了,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出两分滞涩,“阿姨,我今年二十六了,我是写悬疑小说的,算是个小说家。” 林虹眼神顿时露出一点赞许,脚踩细高跟上前,亲昵地拉着容浅的手,“好孩子,原来不仅生得好,还这么有才华。” 容浅能感觉拉着自己的手香香软软的,不像男人骨节分明有力,也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顿时更紧张了。 再开口说话时差点丢人地咬到自己的舌头,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地回答:“谢,谢谢阿姨,阿律更好,我很喜欢他。” 话音落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口陡然一震,尴尬得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严律清见状笑着帮他解围,“妈,上楼喝杯茶吧。” 说罢牵起容浅另一只手,接过那装着饭盒的环保袋。 容浅一脸怔愣,有些无措地被这母子俩一左一右地牵着走上台阶。 左边的林虹问:“你们从哪儿回来?” 右边的严律清回答:“厨艺班,我们刚上完厨艺课回来。” 说着还提起手里的环保袋给林虹看,“这是我们自己做的麻婆豆腐和青椒炒肉,妈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要尝尝吗?” 容浅夹在闲聊家常的母子中间,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恍惚感,他以为的林虹会不喜欢他没有发生,严律清也没有因为他和自己的妈妈发生不愉快,一切顺利得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回到家里,林虹换好了容浅给她拿的室内拖鞋走进客厅,眼神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妈,你随意坐,我们给你泡茶。” 严律清跟在容浅身后进厨房,看着他找出橱柜里的茶具和红茶叶,自己则把从厨艺课带回来的饭盒收进冰箱里。 像茶具和茶叶,容浅家里原本是没有的,这些都是严律清带来的,也是严律清搬过来之后,他才一点点学会了怎么泡红茶,又该怎么喝,因为严律清喜欢,所以他也喜欢。 等他从厨房端出泡好的茶,就见独坐客厅的林虹正对他家新摆上的生态缸很感兴趣。 容浅连忙把手里的茶盘放到茶几上,走到她身旁,“这是我和阿律夜市买的草龟,叫长长和百百。” “原来夜市里还有卖乌龟的?” “有的,还有巴西龟,不过阿律不喜欢巴西龟,说容易携带细菌,也是很危险的外来入侵物种第一,我们就养了中华草龟,本土的物种。” 容浅聊到这发现林虹好像挺感兴趣的,便多说了几句,“还有鹦鹉、兔子、金鱼。” 林虹眉眼含笑地走回茶几旁,优雅地端起红茶杯,抿了口茶水,见严律清从厨房出来了,便放下茶杯问他们,“你们两人住在这,不会太小了吗?” 严律清摇头,“不会。” 林虹问容浅,“怎么不搬到律清那里?宽敞些住得也舒服。” 容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好住在他那里……” “为什么?”林虹好奇地问。 “我不能吃阿律的也住阿律的,这样不好。” 林虹表示理解地颔首,又问:“你是源城本地的吗?” “不是,我是榕城的,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源城。” “那你家人也在榕城了?” “是。” “是独生子女吗?” “不是,我还有个弟弟。” “也和你一样写书吗?” “不,他是学表演的。” 林虹还要再问,严律清无奈地笑着打断,“妈,来日方长,你总不能一下全问完了。” 林虹被打断了也不恼,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相框,“我从威尼斯遇到的一个画家手里买的,本来想送去你家,但张姨说你不住那了,我只好来这里找你。” 容浅好奇地看向那个相框,以为是什么相片。 严律清见他似乎很感兴趣就把相框递给他看。 只见约莫巴掌大的相框里裱着一张小油画,画上的人俨然是严律清的五官,但是看着要比现在小很多,俊美青涩,好像是他少年时的模样,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时候。 林虹笑着解释,“我很喜欢一个人旅行,每次回来小住都会给孩子们带礼物,下次我会带上你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望你不嫌弃。” 容浅已经沉浸在这裱进相框的油画中,爱不释手地捧着相框,被这画上的少年,明亮生动的眼眸牵动了心弦,仿佛当真跨过了时间与空间,与十七八岁的严律清对视,这如梦似幻的感觉让他沉醉不知,低着头喃喃自语,“这画得真好。” 林虹看向儿子,“他比你更喜欢我的礼物。” 林虹没有久留,她来找严律清好像就是来给他送这幅小油画,再顺便见见容浅。 事情办完她起身就走,还没忘记把容浅专门给她泡的那杯红茶喝完。 严律清提出要送她,但被她拒绝了。 “你留着陪小浅吧,我自己打车回去。”换好高跟鞋她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停,转身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严律清,去牵容浅的手。 “小浅,下周有空和律清到家里来吃饭,阿姨给你煮汤,你别看阿姨这样,阿姨煮的人参鸡汤喝过的都说好喝。” 容浅受宠若惊,情不自禁地捧住她的手,“谢谢阿姨。” “不客气。”林虹捏了捏他的手心,这才转身离去。 容浅想送她,结果才送到电梯门就被赶了回来。 他愣愣地走回玄关,看着站在里面的严律清,呆呆地说:“阿姨好像不讨厌我。” 严律清点头,“我才想起来,你很像我妈妈梦寐以求的孩子。” 容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确定你要用的是梦寐以求这四个字?” “她一直很想生个你这样的,文雅,有书卷气,干净舒服,乖巧可爱,能跟她有艺术共鸣的,比如刚才那张裱进相框里的油画,你比我更喜欢那张画。” 容浅总觉得他在哄自己,因为他刚刚夸的那些他没觉得有一样能安在自己身上,“你明明是很优秀的人。” 严律清笑笑,“可她常说我和我哥哥身上都是铜臭味,而且她大概看出来了。” 容浅用眼神表达疑惑。 “她看出来你很喜欢我,所以她也喜欢你。有个人这么爱她的儿子,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第45章 宁州 与林虹的见面从开始到结束都让容浅深感意外,甚至林虹离开后,他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她带来送给严律清的油画,久久回不过神。 这是容浅第一次遇见这么喜欢他的长辈,不嫌他木讷寡言,也不嫌他乏味无趣。 她和容浅过往相处过的任何一个长辈都不一样,容浅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独属于女性的柔软与强大,她宽容慈悲,有家庭却不会被家庭束缚,天高海阔,她来去如风。 容浅忍不住细想她宽阔的胸襟来源,最后得出在她的世界里,爱自己最重要,其他与她的生活无关的,烦恼一会儿都是对她向往自由的不尊重。 所以她接纳他,善待他。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容浅深深折服于林虹的魅力,感觉她的为人便如她的名字一般,是美好的,也是美丽的。 严律清从他身边来来回回走过几次,见他跟入定似的,好像当自己是空气,只专心捧着那幅相框大小的油画,十分纳闷地蹲在他腿边,伸手挡在画上。 视线被阻挡,容浅眼含不解地抬眼看他,无声地问怎么了? 严律清双手捧起他的脸,眉眼似有丝不悦,“一个大活人在这你不看,你看一幅油画?” 容浅唇缝一紧,满眼无辜,“这画的是你。” “画的是我你也不能这么看,我从你身边走过多少次了,你一点眼角余光也不分我。”严律清想从容浅手里拿走油画。 但容浅两只手抓得紧紧的,他扯了一下居然分毫不动。 严律清心觉好笑地和他对视,话音里有丝藏不住的笑意,“这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我就看看。”容浅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臂挡开严律清要跟他抢相框的手,把相框抱进怀里,“如果我问你要,你愿意送我吗?” “两秒前你才说过你就是看看。” 容浅珍惜地抱着画不肯放手,“我一定好好收着,绝对不会弄丢,我可以向你发誓。” 严律清缓缓摇头。 容浅不由面露沮丧,要画不成他也没舍得还回去,而是跟严律清有商有量,“那摆在主卧的床头柜上可以吗?你不要带走。” 严律清没答应说好还是不好,问他,“就这么喜欢?” “嗯。” “为什么?” “这是我没见过的你。” 严律清想了想,“如果你想,我可以回家把我以前的照片都拿过来。” 这句话对容浅的诱惑力之大约等于在他面前打开一个金库,那双墨黑的桃花眼登时亮得像藏进一窝星星。 “……可以吗?” 严律清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怀里拖,“可以,明天我就去给你拿来。” 容浅暗自期待。 可是到了明天,严律清工作极忙,他连回容浅家都比平时晚许多,更不用说回父母的家拿相册了。 而无事不出门的容浅,也因为源城作协发布的“新青年作家人文交流论坛会”,需要出差宁州三天,也需要参加当地作协举办的晚宴。 算算时间等他回来了就是周末,如果严律清有时间,他们应该会应林虹的邀请去严家吃饭。 这让容浅心里既期待又有一些紧张。 出发去宁州的前一天晚上,容浅在主卧收拾行李。 他这次去宁州三天,除了带日常的衣物和晚宴要穿的西装外,还要把笔记电脑也带去,有时间他需要更新连载。 他正找出平时收在柜子里的笔记本电脑,回头就看见严律清正把床上两人的枕头调换过来,还认真地建议,“你把你的枕头留下来给我,我把我枕头给你带去宁州。” 容浅疑惑不解地望着他,“酒店房间有枕头,我不需要特意从家里带一个过去。” “你需要。”严律清不由分说地就把自己的枕头往容浅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塞,“我有日本出差经验在前,晚上睡觉时我闻不到你的味道心情真的很奇怪,你不会想试试的,所以听话,把我的枕头带过去。” 容浅视线一转瞄向摆在床头柜上的相框,“我能不能把这个一起带去?” 严律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点头答应,“可以。” 容浅顿时开心地把相框用件衣服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行李箱里。 他刚妥帖收好行李里最重要的东西,忽然就见严律清打开了他们共同的衣柜,从角落里提出装着腕表的黑色手提箱。 手提箱里装着八个不同品牌和表盘的腕表,都是严律清平时上班的时候换着戴的。 容浅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见他又拿出了装着宝石袖扣的手提箱。 “你挑几样带走,论坛晚会用得上。” 容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没关系。”严律清自己给他挑,“我帮你选,衬西装会更好看。” 容浅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去阻止他,“太贵重了,万一被我弄丢了怎么办?” “不贵,不管是腕表还是袖扣,买回来就是要戴的,既然你有场合能用到,那为什么不戴着?” 严律清打定主意要容浅把这些一块带去,还找出了天鹅绒盒子给他装好,容浅趁他不注意把装着腕表和袖扣的盒子拿出来,被他发现了又很快拿了回去。 到了容浅出发去机场的时候,他的行李箱因为严律清的坚持而多了几样非他本愿被装进去的东西。 源城作协这次参加交流论坛会的大概有二三十人,统一在机场集合再一块登机。 航班登机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严律清担心晚了提前一个小时把容浅送进机场,又陪着他进大厅找作协的人签到集合。 作协里有很多人都认识容浅,还有人看见他有人送机便笑着打趣他。 “小容这是哥哥来送?” 毕竟在场的除了容浅外,其他人都是自己背着包或者拉了行李箱过来的,没有人送机。 容浅听见了也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我带的东西有点多。” 见容浅身边真是个容量不小的行李箱,年长的都在笑他这是旅游去了。 严律清在机场陪容浅直到他准备登机,眼看着容浅过了登机口看不见人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容浅落地宁州机场第一件事就是给严律清报平安,只是没来得及等到回复就匆匆忙忙地跟着作协的前辈坐上去酒店的大巴车。 他来这儿毕竟是工作的,并不是真的来旅行,所以从他到达宁州的那一刻起,时间就像别人按了快进键,他被“推”着去完成很多工作,手机都没有什么时间能摸一下。 好不容易借着午饭时间躲进卫生间里想给严律清打个电话,没想到有人比他速度还要快,时间点还卡得刚刚好。 容浅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心里叹了一声接起,听着电话里的人兴奋的声音。 “哥,你来宁州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还是刚刚看见你的微博转发才知道的。” 和容皓生龙活虎的声音相比,容浅的声音就要显得疲倦和有气无力得多,“我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 “啊?我没告诉你吗?我就在宁州拍戏,这边有个很大的影视城。” 容浅兴致缺缺地哦一声。 “哥你在哪儿呢?有时间我过去找你,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这里事情很多。” “那再忙吃饭的时间总有吧?宁州当地的叫花鸡不尝尝真的白来了。” 容浅还没说话,就听见容皓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应该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不过听不清楚在喊什么。 容皓听到这声好像有些着急,最后说了句,“好了就这样,哥你记得把定位发给我,我晚点就去找你,记得等我!” 话音落,通话也结束了。 容浅之后想给严律清打个电话,但是一看时间好像有些来不及,只好作罢。 傍晚的时候严律清打来了视频通话,看着手机屏幕上容浅秀美的面庞,严律清笑眼盈盈地问:“阿浅,吃饭了吗?” 容浅摇头,“我在等容皓,他说要请我吃叫花鸡。” “你弟弟?”严律清惊讶地问:“他也在宁州?” “嗯,我也是中午才知道的,他待的剧组在这里的影视城拍戏,比我早到一周。” “有人陪你吃饭也好,记得多吃点,今天一天还好吗?” “还好,就是忙,白天跟着跑了几个地方。”容浅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我都不想吃饭了,想直接睡觉。” 两人闲聊了几句白天的琐事,没过多久,容浅待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容浅挂断视频通话过去开门,容皓两手提着外卖袋子进来,还有一阵非常浓郁的荷叶香气从他手上的袋子飘出。 容皓把外卖袋子放到茶几上,回身就抱住容浅,“哥!” 容浅轻轻推开他,“快趁热吃吧。” “我买给你的,我不能吃,胖了上镜会不好看。” 容皓背着手在酒店房间里转悠,源城作协给作者安排的房间很好,单人间但该有的一应俱全,比他在剧组里住的小破房间好太多了。 容皓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十分羡慕地往床上一躺,“真好,床也这么大。” 容浅没理他,他正低头认真地拆外卖袋子上绑得紧紧的结,拆了好一会儿都拆不出来,偏偏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容皓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我去开。” 房门一开门外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看到容皓有些意外,但随即看见房间里的容浅直接说了来意。 “小容,开会,现在。” 容浅只能放下外卖跟着他离开。 他一走房间里只剩下容皓一个人,还有大喇喇打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 第46章 失窃 容浅被叫去开会的房间不在这一层,而是在楼上被用来暂时充当会议室的套房,二三十人分两波进去开会,容浅就是第二波的人。 会议的内容主要就是明天的工作。 容浅此时又饿又累,几乎没有办法专心开会,于是他偷偷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等回去吃饱休息一下精神好些了再打开来听,也不耽误明天的工作。 这个临时会议时间并不长,十几分钟后就结束解散了。 容浅一身疲惫地回到酒店房间,容皓已经走了,给他留了一张字条贴在床头。 [哥,我先回去了。] 容浅扫了一眼摘下纸条揉成团,随手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继续拆那只可能已经凉了一半的叫花鸡。 容皓给他买的外卖除了一整只的叫花鸡外,还有一盒菌菇鸡丝汤,里面还有几颗薄皮馄饨。 看见外卖袋子上还有订书机订着的一张小票,这两袋东西花了容皓快两百块钱。 容浅还没吃心里已经有些感动了,因为这是他弟弟容皓第一次给他买好吃的。 今天他过来的表现也比以往好很多,似乎也成熟听话了一点,容浅隐约觉得欣慰,希望容皓能一直好下去。 吃完叫花鸡和鸡汤馄饨,容浅随手整理了一下垃圾,按铃叫来客房服务清理。 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路过放置在地上的行李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里面的东西好像乱了点。 但转念一想自己从住进这间房开始就是懒得整理,早上还因为起晚了慌慌张张找出衣服出门,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会儿有空,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蹲在行李箱旁整理。 他出门在外自己住一间客房的时候,行李箱就喜欢这样打开了放在地上,为了拿东西方便一般不收起来,反正房间足够宽敞,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住也不经常走动。 他随手整理了几件面上的衣服,拿到那个包着油画相框的衣服时,忍不住取出画像仔细看。 这幅油画他真的非常喜欢,喜欢油画里的少年朝气蓬勃,喜欢那股永远向上的生命力,喜欢到此刻只是这样看着画,工作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就这么烟消云散。 他爱不释手地捧着画看了几分钟,再珍惜地用衣服重新包起来,没有拿出来摆在酒店房间里。 妥帖整理好行李箱,瞥见装在行李箱网袋里的天鹅绒盒子,容浅想了想还是等晚宴那天再拿出来。 为期三天的“新青年作家人文交流论坛”转眼就过去丸侠曾越亮正理了两天,第三天是闭幕和晚宴。 容浅其实不太喜欢那种严肃的晚宴场合,对于像他这样不擅长人际交往的人来说,人多了只意味着他要找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不太容易。 如果能拒绝不去他肯定选择不去,但没有办法,到场晚宴签到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他只能找出从源城特意带来的西装。 说来这是他唯一的一身西装,是刚毕业的时候买的,也是为了应付晚宴场合。 他对这方面向来一窍不通,还是韩广智陪他去店里挑选购买,花了不少钱。 他当时的想法是随便买一身,不用太好,但韩广智用“买身好的能穿很多年”说服了他。 换好西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想起严律清非要往他行李箱里装的腕表和宝石袖扣,犹豫了一下还是去行李箱里把盒子找出来。 两个天鹅绒盒子都被严律清收在行李箱的网袋里,就这样看其实不太显眼。 容浅拉开网袋的拉链把里面的两个盒子取出来,装着宝石袖扣的盒子小一点,有重量但相对较轻,墨黑色的宝石袖扣正轻轻地躺在绒垫上,这是严律清配合他的西装挑选的。 但之后他取出装腕表的方盒,拿到手里的重量却让容浅瞬间愣住。 太轻了。 轻得好像盒子里没有装任何东西。 容浅回过神惊慌地打开手里的盒子,盒里空空如也。 本该放置在里面的腕表不翼而飞。 容浅脑子“铛”一声一片空白,耳朵都因极度的震惊嗡嗡作响,尖锐地撕扯他的思绪。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手表去哪了?! 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进入过这间房吗?! 容浅猛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蹲太久了起身过快,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没等缓过来就脚步踉跄着往外走,拿着手里的空盒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 酒店房间失窃是很严重的,尤其丢的还是腕表这种贵重物品,酒店经理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撇清酒店责任,要容浅证明他入住酒店的时候腕表还在,是入住酒店之后才不见的,还要他提供他最后一次在酒店看见腕表的时间。 容浅无法证明也无法提供,因为他入住酒店这三天,在今天以前他都没有打开过装着腕表的盒子,更别说戴出去了,同行的作家都不知道他是戴着腕表和宝石袖扣来的。 容浅站在酒店大厅,慌得六神无主,他下意识想找严律清求助,但一想到自己弄丢了他的腕表又不太敢打这个电话。 他只能强忍颤抖的双手选择报警。 当地警方在半小时内抵达,了解了情况后要求酒店调出走廊监控。 酒店方面还算是配合,从容浅入住酒店那一分钟开始,整整三天的监控内容用快进的方式看完。 这三天里,除了容浅容皓,还有酒店的客房服务外,再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一旁的酒店经理见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我们酒店的客房服务是不允许客人不在房间的时候进去清扫的,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们的工作人员进房间的时候客人也一定在房间。” 酒店经理这话说完在场没有人搭理他,因为视频监控也能看出来,酒店的工作人员进去的时候,在房间里的容浅并没有离开过。 同住酒店的源城作协成员听到消息都赶了过来,因为准备赴宴,来的每一个人都穿好了笔挺的西装。 一看见容浅几人便着急地问:“怎么回事啊小容?东西找到没?” 容浅魂不守舍地摇头。 酒店经理感觉他们来者不善,忍不住跳出来道:“监控已经看完了,除了这位客人和他的弟弟外,根本没有其他陌生人进入过他的房间,他的腕表丢了我们酒店没有责任。” 作协成员们听到这话都有些不满,有人不悦地道:“有没有责任你们自己说了不算。” “行啊,那就警方来说,总之我们配合调查,如若真是在我们酒店失窃,我们自会承担属于我们的责任。”酒店经理说着看向一旁仍在精神恍惚的容浅,“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也不会轻易叫人讹上的。” 酒店经理明显在怀疑容浅讹诈,拿个空盒子非说有块腕表不见了,要他证明腕表是在酒店不见的他又证明不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警方能做的也不多,毕竟酒店的监控也已经调了看过了,并没有陌生人出入过容浅所住的客房,他说不出他最后一次见到腕表是在什么时候,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腕表是在酒店不见的。 而且据他的说辞,腕表盒子是他爱人放进行李箱的,在今天以前他并没有在房间里打开过那个盒子。 警方只能劝他,“你最好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可能是忘记把腕表放进盒子里了?” 容浅摇头,“不会,因为我本来不想带过来的,但我爱人坚持认为晚宴场合需要腕表和袖扣,他放进行李箱的时候我还拿出来过,很快被他发现他又放了回去,我记得那时盒子拿在手上是重的,里面明明有东西!” 警方无奈摇头,“但是现在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的腕表确实是在酒店丢的,唯一能算得上有嫌疑的只有你弟弟,在你离开房间去开会的时候,你弟弟曾独自在你的房间里待了近十分钟,还在你回来之前离开,你最好去找他问问,有需要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去找他。” 容浅想也不想就摇头,“不会是我弟弟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当事人都否定了最有嫌疑人不可能作案,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警方也做不了什么,最后让容浅和酒店经理签了个字便离开了。 发生了这种事晚宴容浅也没有心情去了,他手里抓着那个空盒子,一遍遍想着警方说的话。 他也不想怀疑家人,但事实就这么摆在他的眼前,容皓曾一个人待在他的房间,在那十分钟里他在房间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到这,容浅直接拿出手机打给容皓。 正在接通中的忙音响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容浅不愿再拨了,不管容皓此刻会不会是因为在拍戏所以没有办法接听,他都有充分理由认为他是心虚才不敢听。 容浅沉着脸走出酒店去打车,他并不知道容皓的具体位置,但他知道他在宁州影视城。 计程车直接把他载到宁州影视城,一下车容浅就忍不住跑起来。 眼前的影视城很大,容浅花了不少时间,跑得满头大汗才找到了容皓的剧组,这还要多亏他在路上见人就问认不认识容皓,问了十几个人才问到一个说认识的。 走到剧组拍摄地,他小心绕过设备,想再找个人问问容皓在哪,就听见远处隐约传来争吵声,好像还有……容皓的声音? 容浅脸色阴沉地朝着争吵声走去,离得越近听得就越清楚,容皓确实在人群里,还在跟人吵架。 等容浅走到站在最外围围观的人身后,就听见容皓暴跳如雷的声音。 “明明就是你偷的!我好好放在我的包里!你进去之后就不见了!你还不承认!” 第47章 向阳而生 严律清接到容浅的电话是晚上八点左右的事情。 一听到容浅的声音,严律清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往常清冽悦耳的声音,此刻听着有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地俱寂,只等着一场能将一切掀翻的无情飓风。 “阿律,你现在和明天有时间吗?” 今天是星期五,正常来说容浅等论坛交流会的晚宴结束了就可以回到源城,这样星期六白天他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和三天不见的严律清温存,晚上再去严律清的父母家,一起吃晚饭。 在发生腕表丢失事件前,容浅和严律清都是这么计划的。 此时听见容浅这么问,还是用一种叫人不安的平静说,这让严律清忐忑之余也夹杂着一丝困惑。 “有,我有时间,宝宝,发生什么事情了?” 电话那头的容浅安静了几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阿律,你买腕表的时候会小票之类的东西吗?” 严律清眉心一紧,“有的,银行也有记录可以查。” “那太好了,你还记得你装在我行李箱的腕表是哪一个吗?” 虽然不知道容浅为什么要这样问,但严律清还是如实回答,“记得,是百达翡丽的6104r-001,那块表我挺喜欢的,也觉得很适合你,怎么了吗?” 容浅轻轻嗯了一声,又是一阵数秒的沉默,然后他告诉严律清,“阿律,对不起,你借我的腕表我放在行李箱里,被容皓偷走了。” 严律清闻言一怔,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为了容浅所用的字眼,“你是说偷走了?” “嗯,你还记得我刚到宁州的那天,我说他要给我买叫花鸡吗?就是那时候,我因为开会离开了房间,就那十分钟,他看见了我装在行李箱的腕表盒,他把腕表偷走了。他偷回剧组戴了两天,今天傍晚,腕表在他的包里不见了,很有可能找不回来了。” 容浅平静地说完深吸了一口气,“阿律,对不起,这事我有很大的责任,我没有保管好腕表,也太过相信容皓。” “宝宝,这不是你的错。” 此时此刻,比起丢失的腕表,严律清更担心容浅的情绪和心理状态,他的声音听上去太不对劲了,他就算想当面好好安慰容浅,也因他人在源城而容浅远在宁州而束手无策。 “只是一块腕表,丢了就丢了,你别害怕,你现在方便视频吗?我们视频好吗?你让我看看你。” 容浅摇头,摇完了才想起来严律清看不到,“不能丢了就丢了,谁弄丢的就该谁来赔偿,你是多少钱买的,就该容皓还你多少钱,他如果不还不承认,我帮你报警,你看需要怎么做能补偿你的损失,我都帮你,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严律清听电话的功夫已经找出工作用的手机,给助理小李发了条语音,要他订最快的航班去宁州,再把他去年买百达翡丽6104r-001的银行记录还有百达翡丽官网订单信息打印出来并送到机场,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宁州。 处理完这些,严律清还不忘在电话里继续安抚容浅,“好,我都听你的,我马上把你要的东西都找出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电话里,容浅低低嗯了一声。 严律清以为他要挂电话,连忙道:“别挂电话好吗?你再和我说点什么。” “对不起。” 这三个字几乎把严律清的心窝子戳出血来,把他心疼得非得深深吸气才能好受一点,“怪我,是我不好,我当初就该听你的,是我非要你把腕表和袖扣带上,如果那时我能听你的,在你拿出来的时候不再放回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容浅此时早已被自责和悔恨压得喘不过气,越是到这种时候他的声音就越是平静,而这反而更能说明他的内心压力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只等着一场爆发。 严律清对他的温柔,耐心的安抚,没有责问他,没有埋怨他,他越是这样好,容浅藏于内心极深处的怒火就烧得越旺,出离愤怒让他脑子一片清明。 对父母,对容皓,对家人,他有了新的思考。 思考一定能得出一个答案,无论是什么,容浅已经决心了接受。 哪怕这个答案有可能会让他受千夫所指,也很有可能他就此斩断了亲情,但他绝不会后悔,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 小李能买到的最快从源城到宁州的航班是晚上十点,就算往快了算,严律清到宁州也肯定是凌晨了。 严律清早早赶到机场,小李随后匆匆赶来,带来了严律清电话里说过的所有东西。 “严总,发生什么事了吗?” 严律清皱眉确认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是阿浅,说来话长。” “需要我跟着你一起去吗?” “不需要,我自己去就行了,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小李扭头看了眼机场大厅的巨大时钟,“这才九点过,严总,你就在这等吗?” “我就在这等,行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离开了。 严律清一个人坐在机场大厅,眉头紧锁地看着巨大时钟上缓缓前进的秒针,只希望它能走得再快一些,最好下一秒就走到十点,再下一秒他就能到宁州,赶到容浅身边。 在来机场之前容浅答应他挂了电话就去睡,但他知道他一定做不到。 严律清现在最怕的就是他胡思乱想,不是他的错他却认为自己也有责任。 看着手里当初买腕表时的金额,严律清毫不怀疑,如果要容皓赔偿这价值七位数的腕表,容家很有可能会被这笔债务彻底压垮。 不是严律清在看轻容家或是容皓,而是这笔数目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无力承担的。 至少在短时间内,容皓连十分之一都还不上。 有些残酷的现实让严律清心底漫开了无边无际的慌乱,因为他不知道容浅到底是怎么想的。 容浅是一个很正直的人,有责任心也有担当,严律清很害怕容浅执意选择要容皓偿还损失后他会认为自己也有责任,于是和他分手直到还清债务。 这种事,其实很像容浅能干出来的。 可分手这两个字,严律清只是想一想就觉得两眼一黑,甚至对容皓隐秘地生出了阴暗的念头。 他深深困惑不解,为什么两兄弟明明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却在做人的本质上有着天壤之别?!为什么容浅什么事也没有做错,却要为容皓埋单?! 每一个发自内心的疑问都让严律清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因为那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容浅的家人,他实在没法对他们做什么。 度秒如年的飞行落地,严律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出宁州机场,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去容浅住的酒店。 容浅出发去宁州前他就有他所住酒店的所有信息,甚至他落地后住在哪间房,他们之前通话的时候容浅都告诉了他。 所以这一路他没有费多余的功夫就找到了容浅的客房,站在挂着405号房的门前,严律清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屈指敲门。 很快容浅走出来开门。 就像他来时想的,容浅挂了电话后根本没有睡,墨黑的桃花眼像古井一样无波无澜,只在看见他时微微一亮。 严律清没等进门便迫不可待地把他搂进怀里,手掌轻柔地抚摸他的面颊。 这一刻他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你难道要和我分手吗?可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你想我了吗?” “想了。” 严律清搂着他往里走了两步,腾出一只手关上房门。 房间里只有容浅在,行李箱已经收好了,就在角落里。 严律清问:“作协的人呢?” 如果没有发生腕表失窃,这个时间容浅应该到家了。 “都回去了,我自费续了这间房,等人到齐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管是我还是容皓。” 严律清听得心口一跳,为了心安他紧紧握住容浅的手腕,“你不用给我交代,我也不需要你因为这件事给我什么交代。” 容浅摇头,“你把腕表借给我,我没有保护好。” “容皓不问自取你要怎么保护?你当时人又不在房间里,而且他是他,你是你,他的错该由他自己去承担,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容浅点头,“我知道,该他承担的他跑不了的。” “他现在人在哪?” “在隔壁。”容浅眉眼有抹难掩的疲倦,“我已经给父母打过电话了,他们早上到。” 严律清满眼心疼地牵着人往床上躺,给他盖被子,侧躺在他身侧轻拍他的肩背,“不想了,睡吧,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容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声音失落,“变丑了吗?” 严律清失笑,“不丑,你一直很好看。” 有严律清在容浅心情好了很多,这也让他慢慢地觉出一点困倦,很快闭上眼沉沉睡去。 宋心玲和容盛添是早上八点到的宁州。 夫妻俩一出机场便着急忙慌地打车赶到酒店,按照容浅电话里给的门号找到客房,开门却只看见容浅和严律清。 这是严律清第一次见到容浅的父亲,比妻子宋心玲要显老一些,五官冷硬不苟言笑,脸上还有两条沟壑般的法令纹,但就这五官底子来看不难看出年轻时定也非常英俊。 宋心玲神态慌张地左右张望,“小皓在哪里?” “在隔壁房间。” 容浅起身往外走,宋心玲和容盛添都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看着容浅敲响隔壁的房门,不到一分钟后,容皓开门走出来。 宋心玲一看见小儿子急急冲上去,抓着容皓的手臂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发现人没受伤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宝宝,发生什么事了?你哥哥电话里说你在剧组跟人家打架了,你吃亏没有啊?” 说起这事容皓就生气,“他偷我东西!” “他偷你什么东西了?” “我借哥的腕表拿去剧组戴了两天,拍戏的时候我都把腕表收在包里放在休息室,前一天都还好好的,就昨天下午突然不见了!肯定是王尧奇那个混蛋偷走的!他知道那是百达翡丽!还知道是超级复杂功能时计系列的!而且明明他之前都不怎么搭理我,一看到我戴百达翡丽那两天没少跟我搭话,还总看我的腕表!所以肯定是他偷的!” “好好宝宝不生气。”宋心玲心疼地拉着容皓的手,“是他偷的咱报警,把表找回来,肯定能找回来。” 容浅冷眼旁观他们母子,冷冷地道:“那块表不是我的,我也没有借给容皓,腕表收在行李箱里,是容皓趁我不在偷走的。” 他突然出声让酒店走廊的三人不由而同地扭头看向他,尤其是容皓,他似乎没想到容浅会突然发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后,他委屈地低下头,“什么偷不偷的,哥你说的好难听,我是你弟弟,你的腕表我借去戴两天怎么了?” 宋心玲也很不赞同地看着容浅,“就是,偷多难听?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 容盛添也不满地看着他,“兄弟俩之间互相借点东西用怎么可以说是偷?” 容浅气极反笑。 这是严律清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么清楚的笑容,只是这笑无关喜乐,而是一种讥讽的笑。 “好,既然你们都说是借,那有借有还,腕表呢?”容浅朝他们伸出一只手,眼神冰冷地扫过面前的三人,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既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的弟弟,而是蛮不讲理的陌生人。 容皓被他冰冷的态度刺得心口火烧火燎,觉得眼前的容浅简直是陌生至极,好像一点也没拿他当亲弟弟,“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王尧奇偷走了!腕表不在我这你问我干什么你去问王尧奇啊!腕表在他那里!” 容浅摇头,“我现在问你要,你说你借走了腕表,我现在要你把腕表还回来。” 容皓气极,跟宋心玲求助,“妈!” 宋心玲护幺子心切,单薄的身体往容皓身前一挡,把人护在自己身后。 “你弟弟已经说了,腕表被人偷走了,你想要腕表就去找偷的人要回来。” 容浅目光直直地与宋心玲对视几秒,扭头朝严律清伸手,“阿律,你把你买腕表的订单记录和银行消费的记录给我。” 严律清点头,走回酒店房间去取。 站在走廊上的容家三人瞬间不安了起来,宋心玲和容盛添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底的惊惶,直觉今天这事怕是收不了场了,因为容浅的态度摆明了要追究到底。 没过多久,严律清拿来了两张东西递给容浅。 容浅接过,反手递出去,“容皓‘借’走的那块腕表确实就像他刚才说的,是百达翡丽,超级复杂功能时计系列6104r-001,这有两张购买记录,是去年10月严律清花了两百八十五万零两千五百买的,不相信你们可以自己看,也可以去百达翡丽官网查。” 容盛添一脸铁青地瞪着他,没去接他手里的东西,“什么意思?” 容浅毫不畏惧地与他直视,无视他额头上即将爆出的青筋,语调冷漠,“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三个选择。第一,把腕表原样交回来;第二,赔偿严律清两百八十五万零两千五百元,一分都不能少;第三,我倾家荡产把容皓告上法庭,他去坐牢,你们砸锅卖铁帮他还。” 容浅话音刚落,容盛添瞬间暴起,满脸狠戾地扬起粗厚的手掌要扇容浅耳光。 他的速度很快,手臂几乎是毫不留余力地扇出去,用一种像要把容浅活活打死的力度,手腕都在空气里刮出凌厉掌风。 但严律清速度比他还快,就在容盛添的手掌心距离容浅脸庞仅几公分的地方用尽全力拦住他的手,这才没让凶戾的一巴掌真的扇到容浅脸上。 严律清出离愤怒,这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愤怒。 “你做什么?!” 但容盛添竟比他还要暴怒,眼看着自己这一巴掌居然没扇到容浅这个孽障的脸上,他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抬腿一脚狠踹向容浅的肚子。 容浅从他扬起巴掌要动手的时候就在防着他,见状身体往后一退,没让他真的踹到自己,但脚步后退时还是因为绊到脚跟,身体失去平衡摔坐在地上。 严律清没看清他其实躲了,还以为容盛添真的踹到了容浅,惶急下抓着容盛添的手一推,也没管人被自己一个手劲下推到墙上,急切又担心地扶起跌坐在地的容浅,“宝宝,哪里疼?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我躲开了。”容浅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为了不让他担心脸上还硬是扯出一个笑来。 而严律清那声心急下脱口而出的宝宝则像把利剑穿透了容盛添和宋心玲,二人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宋心玲更是吓得直接抬手捂住嘴,看着容浅的眼神陌生得好像在看一个她完全不认识也不知道的人。 容盛添神情呆滞地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容浅,“你是同性恋,你是恶心的同性恋,当年你出生我怎么没把你掐死……” 容浅听到这话眼底划过一抹极浅的痛楚,但很快便烟消云散,他抬起脸直视好像把他当成怪物一般的容盛添,平时多情似水的桃花眼此刻锋利得像把剑。 “我是恶心的同性恋,那容皓是什么?光荣的小偷吗?那你是什么?她又是什么?” 容浅每问一句,他的腰就挺直一分,这些年铐在他身上无形的枷锁随着‘铛铛’声掉落在地,锁链声震耳欲聋,连带着那些能得到父母的爱,家人关心的奢想一并尘归尘土归土,僵硬地‘死’去,不再有任何生命力。 他缓缓拿出一早就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按亮屏幕给他们看正在录音的功能,早在宋心玲他们进来的时候他就在录音了,包括之前容皓承认自己‘借’走了腕表,再加上酒店走廊监控,如果容浅要起诉容皓偷盗财物,这些都可以成为决定性的证据,容不得容皓狡辩。 容浅当着他们的面结束了录音,收起手机。 那头站在宋心玲身后的容皓已经吓懵了。 容浅的不留任何情面,和父母撕破脸皮的样子让他看见了自己背负巨额债款的未来,恍惚间容皓的脑海里甚至划过了自己在监狱里的画面。 这把容皓吓坏了,他满眼惊惧地跟容浅认错,“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拿你的东西,只是我在剧组他们都看不起我,我以为我把腕表带去了他们就不会小看我,我也不是故意弄丢腕表的,那真的是被人偷走的,我不想坐牢……” 容浅点头,在容皓眼底即将燃起希望时,他又道:“你只要找回腕表还给阿律,又或者找不到了把钱赔给阿律,你就不用坐牢,除此之外你没有选择,我也一样没有。” 容皓因为恐惧聚于眼底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容浅眼神严厉地望着他,“容皓,我曾经羡慕过你也嫉妒过你,因为你拥有父母全部的爱。我知道你被惯纵坏了,所以无论你如何恣意不羁,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无药可救,没有怀疑过你。就在昨天以前,我一直认为你将来能有所改变,能成为一个对自己负责,亦对他人负责的人。” “可你让我失望透顶。”容浅一瞬不瞬地直视容皓的泪眼,“我不知道你在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又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最终驱使你拿走腕表的又是什么,又是什么让你戴着从我这偷走的腕表在剧组炫耀,这些我也不想知道。” “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那就把责任背起来。如果你真的不是小偷,那就找回腕表,又或者把钱一分不差地还给严律清。” 容浅牵起身旁的严律清转身离开,他最后留给他们的话只有一句。 “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我会找律师跟你们谈。” 容皓是个很不讨喜的配角我知道。 连载期的每一条评论我都会看,我知道大家不喜欢他不想看见他。 但是这个角色的“缠人”就像容浅原生家庭的缩影,如影随形,在发生真正触及容浅底线的事件之前他都做不到去切割 ,他可以一再原谅容皓的毛病,也可以不去在意父母的偏心,可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上。 当家人无法再信任,当他无法再选择原谅,容浅就会义无反顾地站在“理”的这一边,不会再讲任何情面也不会心软。 容皓就像我之前在评论里回复过的,他的改变需要一个足够大的教训,这个教训要大得能把他打碎了重塑,他才能真的有所成长。 第48章 容浅的决心 容浅一早就做好了结果会是不欢而散的准备,所以行李箱在宋心玲他们来之前就带到了酒店大厅前台保管,退好房就和严律清一起离开,走得头也不回。 严律清从容浅手里接过行李箱,手心一转反握住他的手,“我已经让小李帮我们定好了回源城的机票,不过最快也要下午两点,我们大概还要在宁州待上三四个小时,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容浅沉默没有应答。 严律清扭头看向他,毫不意外地看见他在走神,于是想了想,道:“阿浅,你还记得我们晚上要去我父母家吃饭吗?” 这句话成功拉回了容浅的注意力,他微微抬起脸看向严律清,迟疑地问:“能来得及吗?” “只要飞机不晚点,一定能赶得上。” “那万一晚点了呢?” “那我们就明天再吃饭。” “可以吗?” 严律清点头,笑着道:“当然可以,周末大家都有空,不过是一家人一起吃个晚饭,今天赶不及我们就明天吃,总是能吃上的。” 容浅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昳丽的眉眼也变得柔软起来,“那我得买点礼物,总不能空手去。” “想好买什么了吗?” 容浅摇摇头,“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吗?” “我妈妈喜欢特别的东西,不常能看到的。我爸爸……他不讲究,他更看重心意,只要有心,你送他一块石头他都能摆进他的书房里,他的书房现在已经有很多的石头了。” 容浅听得微微挑眉,“是谁送给他的?” 竟然真的有人会拿石头当礼物送人吗? “是我的侄子炜景。”严律清笑了笑,“炜景有一个爱好,出去玩的时候喜欢捡石头,他每一次见到我爸都会送他一颗,时间长了我爸的书房就摆了很多石头。” “很可爱的爱好。” “这两天他大概也在我父母家,我妈几个月没看见他了,应该也会让我哥他们到家里来吃饭。” 容浅闻言脚步猛地一停,“那岂不是……都到齐了?” “对,如果他们也来那就到齐了。” 容浅眼神微微一变,忽然间严肃了起来,拉着严律清继续往前走,“那我们得快些,要不然时间来不及。” 他本以为只需要准备严律清父母的见面礼就好,没想到会突然多出哥嫂还有侄子,如果不快些,很可能来不及买齐所有人的礼物。 容浅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又给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这几天他在宁州并不是只待在酒店哪也不去的,他记得他和作协同事外出工作的时候曾经路过一个很大的购物中心,当时作协同事还想进去逛逛,只可惜时间不允许,所以他们只是路过时随便看看就离开了。 此时要给严律清的家人买礼物,容浅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购物中心。 到了目的地下车,容浅把行李箱放在购物中心的按时收费寄存点,和严律清一起走进购物中心。 “我们可以先解决最简单的。”严律清指着一家大型玩具店,“炜景最喜欢的卡通人物是苏利文。” 容浅想都没想就接纳了,“好,那我们先买炜景的礼物。” 从玩具店出来,路过看见一家化妆品店,严律清指着门店道:“我觉得这里或许有适合嫂子的礼物。” 容浅仍旧是想也没想就点头。 看到糕饼店,严律清:“我哥哥爱吃甜食。” 看到茶具店,严律清:“我爸爸挺喜欢有敦煌元素的茶杯,我记得他有个朋友送过他一套,不小心打碎了一个他还很心疼。” 有严律清在一旁给出有用的建议,他们走进购物中心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大部分容浅要送给严家人的礼物,只剩下林虹的还没有买。 两人一路逛到购物中心的第四层,走了二十几分钟忽然看到了一家玉石店,店里由各种玉石制作而成的首饰十分精美。 容浅看着店里的玉石项链,忽然想起了他大四实习那一年曾给宋心玲买过一条金链,但他一次也没见她戴过。 “玉石养人,我们买条玉石项链吧?”容浅问:“你觉得阿姨会喜欢吗?” “你给她买的礼物她会喜欢的。” 容浅在玉石店里待了快半小时,玻璃展示柜里叫人目不暇接的玉佩他耐心十足地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挑出一条白玉观音。 他挑的这条是玉石里的上品,价格自然也不会便宜,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找出卡结账。 严律清两手拎满购物袋站在一旁看着,忽然低头笑了一声,“真帅。” 容浅没听清楚,疑惑地转过脸看他,“你说真什么?” “我说你给我的家人买礼物的样子真帅。” 容浅闻言怔了一瞬,不太好意思地转回去,“这是礼貌,没什么帅不帅的。” 严律清把右手所有的袋子挪到左手,去牵容浅。 购物中心人来人往,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他不在意容浅更不会在意,反而收紧了手指紧紧牵着他。 “阿浅。” 容浅闻声看向身旁欲言又止的人。 “其实……如果那块腕表找不回来了,容皓不赔也没关系。” 容浅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尽管不赞同但他也没有直接反驳,他想知道严律清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觉得容皓可以不用赔偿。 “我不是担心他们无力承担,我只是不希望这件事横在你我之间,因为我想象不到当你想起他们背着这笔不小的债时会是什么样心情。我怕以你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仅是好好生活都会有压力,我怕我有关心不到你的时候,所以我可以不追究,只要他们能答应以后不再联系你,让你好好过,那块表我就当我送给了容皓。” 容浅听到这猛地停下了脚步,不知何时他的眼神变了,“这是你的真心话?” 严律清看着那双眼中倒映的自己,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认为这或许会是一个埋在容浅生活里的隐患。 他自认他是了解容浅的,所以他知道他是面冷心软的人。 在容皓盗走他的腕表前,容浅对容家人的包容力强大的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严律清认为他曾也是关心过他们的。 现在容浅有气头上的嫌疑,可当哪天他冷静下来了,或者看到了父母和弟弟为了赔偿腕表的钱活得穷困潦倒,一无所有时,容浅真的会高兴吗? 严律清只在乎容浅,他关心他所有的一切,他的心情,他的想法,所有容浅自己能想到的或是想不到的他都关心,都在意,所以才会在容浅买好了要送给严家人的礼物后,提出可以放弃要求容皓赔偿。 可容浅不那么想。 “不可以,我说过了,找不回腕表那就赔偿,你是多少钱买的他们一分钱都不能少你,还不上那也要砸锅卖铁地还。” 严律清眼神温柔地看着容浅,“阿浅,不生气,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 容浅轻轻摇头,“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严律清的心口忽然被扎了一下,“……我关心你也是错误的?” “错了,你不能因为关心我而黑白不分。” 容浅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吻和用词跟严律清说话,这也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冷凝。 “容皓不问自取那就叫偷,我不报警抓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他弄丢腕表需要赔偿损失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是他该受的惩罚,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父母,甚至对我都是一样的。”容浅眸底清透,里面像有一面镜子,深深地照到严律清的心里去,落下一片不冷不热的光。 “在他们赔偿你的损失以前,只要他们活在这世上一天就必须想尽办法还请,为他们没有教导好容皓付出代价。倘若他们不在世,那就我担起,我来还,总之我们一分钱都不能少你。” 容浅这话说得严律清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只要容浅对他的态度再冷那么一点点,那些不太舒服就会变成锥心刺骨的难受。 严律清兀自沉默了几秒,“那如果,我把腕表送给你呢?” 容浅唇角一紧,毫无征兆的,他的眼眶瞬间通红一片,那些自他和家人在酒店决裂,撕破脸皮,连虚假的平静都无法再维持时压抑的一切悉数爆发。 他上前一步抬手用力环住严律清的脖颈,仰起脸重重亲吻他的嘴唇。 在他们的周围可能有成百上千个路人,他们一定能看见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世俗目光嗤之以鼻地接吻。 容浅吻得是那样的用力,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把眼眶里即将冲破的滚烫生生逼回去。 严律清一开始还怔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回过神手里的购物袋都不要了,手一松任其掉落在地,手臂紧紧环抱住容浅纤瘦的腰身,用力汲取容浅柔软的唇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浅眼眶上的红慢慢淡去后,他也一点点缓缓松开了严律清,和他鼻尖想贴,呼吸相缠,声音沙哑地道:“阿律,我爱你,所以我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第49章 相册 严律清是容浅生命里遇到过的最好也是最温柔的人,像一束无声却有力的阳光轻轻照进他的世界。 他想把已经丢失的腕表当做礼物,不论是送给容皓还是送给容浅,他都只是希望容浅可以有别的选择,不至于要把容家人逼到负债累累的地步,也不至于让未来的容浅因容家人还债活得艰辛困苦而陷入挣扎之境。 他的私心里也不希望自己和容浅之间横着这样一件不愉快的事,哪怕容浅是如此坚定地认为这是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甚至已经和容家决裂,但理智与情感有时候就是会相悖的。 严律清的所有想法和出发点都是为了容浅。 容浅自然也能领会他的深意,也能明白他对自己的那份心。 但也正因如此,那块腕表丢失的责任容家必须承担起来,容浅无法容忍严律清吃这个亏,就算他愿意也不行。 “我也爱你阿浅,所以我希望你是开心的。” 容浅寸步不让,“那就让他们把腕表或者钱还你,他们不还我就不开心。” 严律清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和容浅发生不快,话到这他只能听容浅的意思,于是轻叹一声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购物袋,容浅见状也跟着俯身去见捡。 刚才严律清为了回吻容浅就这么把袋子丢在地上,这会儿提起茶具店的袋子才想起这里面有易碎品,很可能经不住摔。 他和同样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容浅对视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蹲到地上拆开盒子检查。 首先是买给嫂子的护肤品,容浅拿出里面的玻璃瓶仔细看了看,好在瓶身都好好的,没有碎裂。 反观严律清手里的茶具袋子,六个一组的敦煌元素茶杯有两个出现了裂痕。 容浅懊悔地从严律清手里拿回盒子,“碎了。” “没关系,碎了我们重新再买。” 严律清收拾好地上的购物袋,牵起容浅回到之前的茶具店重新买了一套,不过这次刷卡的是严律清,因为他说杯子是他打碎的,所以应该由他来买。 中午他们一起吃了具有宁州特色的汤粉,再大包小包地赶到机场,登机回源城。 飞机起飞时容浅心头还是划过一片异样,脑海里也不禁浮现出容盛添和宋心玲的面孔,这让他忍不住去找严律清的手,握得紧紧的,好像在借此汲取一些力量。 严律清察觉到他情绪不佳,也紧紧回握他,“你不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就不来了。” “嗯。”容浅目光定在舷窗外,眼底有一层薄得几乎看不出的水雾,“以后不来了。” 飞机落地源城时正好是日落黄昏,夕阳残留的余晖还挂在天边,将散未散。 在去严家前,他们先回了一趟容浅的家。 容浅把小心翼翼保管的宝石袖扣原样还给了严律清,又找了身衣服出来去洗澡。 等他们准备妥当提着礼物出发,已经是晚上七点过的事情了。 这让容浅有些焦虑,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在抠弄自己的手指,倒刺撕深了微微见血他好像也没感觉到疼,只是目光落在窗外表情若有所思。 等红绿灯的时候严律清拉着他的手安慰,不动声色地握住他撕倒刺的手,温声道:“别紧张,只是一起吃个饭。” “嗯。” “我妈和我哥你已经见过了,也就是说你今天真正初次见面的只有我爸,嫂子还有侄子,在我看来这三个人是我们家里最好相处的三个人,所以你不用担心。” 容浅无声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直到严律清的车子开进了源城寸土寸金的地皮上,一座被香樟树环绕的中式大宅院出现在眼前。 夜晚月光如洗,青瓦飞檐的宅院大门前是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一左一右,气势磅礴。 容浅愣愣地跟着严律清下车,指着眼前的漆红大门问:“这是你家?” “准确说是我父母家,这座宅院包括地皮都是我父母的,我爸的梦想就是在这样的中式大宅里养老,所以宅子一落成他就提前退休了。” 严律清绕到后备箱取出带来的礼物,要给严父严母的则有容浅拎着,他自己就拎着要给哥哥一家的礼物。 按响安装在门边的门铃,很快门前就响起一个男人有些冷漠的声音,“哪位?” “哥,你那里能看到我们的脸。” “所以,你们是哪位?” 严律清目视门铃上的摄像头,“你弟和你弟媳。” 严谌清嗤笑一声,“等着。” 容浅看向笑而不语的严律清,抬起胳膊碰了他一下,轻声问:“一定要这么回答吗?” “不一定,但是这样回答我心情好。”严律清说完笑着贴过去亲他脸颊。 没等多久,大门被人从里打开,穿着白衬衣配黑西裤的严谌清一脸冷漠地站在门后,还有一个四岁大,五官特别精致的小男孩躲在他的大腿后,自以为没被发现地偷看容浅。 “炜景,你不记得我了吗?” 藏在爸爸大腿后的小男孩这才把目光落向严律清,乖乖叫了声叔叔。 “这是容浅哥哥,他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长毛怪苏利文。” 严谌清回头牵起儿子的手,把人牵出来,“人家给你买礼物你要说什么?” “谢谢。” 严炜景和严谌清长得很像,连那带着稚气的“冷漠”都如出一辙,有种在模仿大人的感觉,说不出的可爱。 “进去吧,差不多要开饭了。” 严谌清牵着儿子走在前面,穿过雕梁画栋的庭院和造景的假山水池,越往里走越能闻见食物的香气,还有人参的味道。 直到他们走进一扇亮着灯的大门,闲雅装潢的客厅灯火通明,一个穿着改良旗袍,身姿曼妙的女人正站在树桩盆景旁,见他们进来,明媚端丽的五官扬起温柔的笑容。 “路上还顺利吧?有没有堵车?” “顺利。” “那就好。”郭秋吟凤眼弯弯地看向容浅,“你就是容浅吧?初次见面,我是律清的嫂嫂秋吟,你就跟着律清叫我嫂子就行了。” 容浅有些惊艳郭秋吟的温婉大气,不知不觉地就跟着叫了一声嫂子。 “爸妈都在里面,快进去吧。” 郭秋吟话音刚落,腰间还系着围裙的林虹已经闻声走出来,亲儿子没顾上说话,二话不说就拉走容浅,向他炫耀自己熬煮的人参鸡汤,要他一会儿一定要多喝一点。 而严家所有成员里,最让容浅感到惊讶的是严律清的爸爸严城。 在容浅的想象中,他应该是一个非常严肃,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因为容浅接触到的,所有这个年龄层的男性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比如他的父亲容盛添,又比如源城作协里的长辈。 但严城不是,他是一个气质相当儒雅的男人,这个年龄的男人常见的秃头啤酒肚他都没有,反而是清瘦干净,目光有神,举手投足都是书卷气。 容浅看见严城后忍不住再看看身旁的严律清,总觉得将来严律清要是四五十岁了,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严家的晚饭很愉快,除了严谌清,严家所有人都喜欢容浅,他们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容浅是男的,餐桌上谈论的话题也都是生活里有趣的小事。 比如严城说的,林虹昨天不小心打了一个他的茶杯,为了不被他发现把碎片藏在了沙发底下。 小侄子严炜景好奇地问:“那爷爷怎么找出来的?” 严城好笑地回答:“扫地机器人把碎片推出来了,你奶奶只好给我买了一个新的。” 林虹假装没听见,给小孙子夹了颗肉丸,“别学奶奶,学也要学点好的。” 吃完晚饭,众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容浅拿出给所有人准备的礼物后,林虹应严律清的意思抱来了他从小到大的相册,允许容浅挑几张带走。 厚厚的相册本从严律清出生开始一直到他出国留学,每一张都是容浅没见过的他。 容浅珍惜地翻着页,一张张看过去,一直看到初中时,他终于忍不住指着一个出现率极高的人,问严律清,“这是谁?” “谢似荥,小时候住在我家附近。” 容浅凝视照片上模样清秀,笑容灿烂的少年,“他是不是幼儿园就站在你边上,那个有点胖的小男孩?” “对。” 容浅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缓缓翻开下一页,一张在篮球场的照片,还是初中生的谢似荥手臂牢牢圈着严律清的脖颈,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对镜头比耶。 “你们的关系很好,不过我怎么从没见过他?” “他全家移居国外了,我读完书回来,他留在那边和家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没怎么联系。” 容浅了然地点头,他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因为在相册里出现频率极高的谢似荥慢慢地,一点点的冷下来。 一整本相册,上百张照片,谢似荥占了至少三分之二,他像个影子一样永远跟在严律清身边,容浅想找出严律清单独的照片,找半天也只找出寥寥几张。 他把相册还给了林虹,严律清见状忍不住问:“挑好了?就这几张够吗?” 容浅珍惜地收好好不容易挑出的照片,答非所问,“我要买一台相机,我们天天拍。” 容浅:我要和阿律拍一千张,谁也别想比我多。 第50章 你不行还是他不行? 容浅嘴上不说,但其实他心里非常介意相册里曾长时间占据严律清身侧的那个人,他总有种对方在宣誓主权的感觉,至于这会不会只是他的错觉就不好说了。 和严家人吃完晚饭后,容浅带着几张严律清年少时的照片回家。 在回去的车上,容浅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那个谢似荥站在严律清身边的画面,心里头总像堵了点什么,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说要买一台相机,回去了就开电脑上品牌官网店挑选,买了一台大几千的单反,连相册本和相框都一并下单了。 严律清很好奇,容浅为什么会忽然那么执着于拍照?甚至现在相机还没到手,一张相片也没拍,他已经张罗完所有事了。 他把话一问,容浅随手关掉付费成功的页面,仰起脸看他,“因为我感觉我被人隔着时间和空间挑衅了。” “……嗯?” 容浅不好说自己心里觉得膈应,淡着脸起身回房间收拾行李箱。 他的避而不谈让严律清心口痒痒,跟在他身后走进主卧,十分好奇地追问,“你被谁挑衅了?那人又是怎么隔着时间和空间挑衅你的?” 容浅一开始还能假装没听见,拿出行李箱里的脏衣袋送进洗衣机,倒洗衣留香珠,启动洗衣机他转身打算去看看长长和百百。 结果他刚要走,严律清身体往阳台门上一挡,手臂也撑在门框上不让他进去。 “嗯?是谁?” 容浅唇角有一抹明显的似笑非笑,因为他觉得严律清在明知故问,“你说是谁?”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严律清眼底笑意极深,一边说一边倾身向前,往不躲不闪的容浅嘴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自己想。” “是因为谢似荥吗?” “你觉得是就是。” 严律清放下撑在门框上的手,搂住面前人的腰身,“因为我和他的合影太多了?” 容浅不说话。 “可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是一种挑衅?” “难道不是吗?”容浅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那么多张照片他都站在你的身边,这难道不是在强势地告诉我,你曾和他共同拥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而这些回忆我连一分钟都不知道?” 严律清闻言面露惊讶,“你是这么想的?” “你当然也可以说我只是想多了,事实不是这样,可我在看到那些照片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这就是我的心情,他在挑衅我。” 要说现在的容浅特别像什么动物,那大概是一只非常敏感的猫。 他敏感地焦虑,总觉得自己的“主人”身上好像能闻到第二只猫的气味,那味道明明就飘在空气里,但他却没在“主人”身上找到哪怕一根猫毛。 严律清心觉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这个状态的容浅陌生又可爱。 要知道在以前他并不能感觉到容浅对他有占有欲,可是现在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容浅好像把他圈在了自己院里,他好像走过那堵篱笆墙了。 “我和谢似荥只是朋友,因为小时候家里住得很近是邻居,所以幼儿园开始我们一直在一个学校上学,直到后来我出国,他家也移居了国外,那时候我们是一直有联系,可我回来之后联系就少了。” “我知道。”容浅点头,“这些你已经说过了。” “那你还要吃醋吗?”严律清笑着去亲他的喉结,“虽然你因为我吃醋让我很开心,但你小小吃一点就好了,我跟他可是清清白白的友情,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也只喜欢过你,只爱你。” 严律清直白的爱语让容浅心底那些隐秘的不爽消散了很多,但要他完全不介意是根本不可能的,真要他完全不介意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他和严律清的合影比谢似荥多得多。 容浅眼神安静地凝视严律清,“我相信你看待他只是朋友。” 至于他相不相信谢似荥看待严律清也只是朋友就另说了。 但这句话容浅并没有说出来。 次日。 本该享受周末好好休息的严律清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出门了,中午容浅便和多日不见的韩广智一起吃了个饭。 刚一见面韩广智就连声抱怨,“我真的觉得你很有问题啊容浅,我知道谈恋爱很好,但你也不能谈个恋爱就把我忘记了啊!你跟阿律[宁静宇宙]聚会也不去,一天到晚在家到底干嘛呢?二人世界就这么好吗?” 容浅等他说完了才把点菜的平板递给他,“我没有忘记你。” “你最好是没有忘记。”韩广智不爽地疯狂点菜,点完平板递回给服务员,然后朝容浅伸手。 容浅看着他那只伸出来要东西的手心,不解地扬眉。 “我的礼物呢?你不是去宁州了?” 容浅沉默了几秒,伸出食指敲了一下桌面,“这餐我请。” “你少来!”韩广智不上当,“这餐本来就该是你请,不要混为一谈。” 容浅垂眼沉思了片刻,“我在宁州发生了一点事。” “什么事?你不是去工作的吗?”韩广智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正要往嘴里放,就听见容浅说。 “容皓偷走了阿律借给我的腕表,那块腕表还弄丢了,我要求容皓赔偿。” 韩广智都到嘴边的花生米‘哒’一声掉在桌上,眼神充满震惊地看向容浅,“那你和阿律?” “阿律不怪我,他甚至提出可以不要容皓赔,但我一定要容皓赔。” “赔多少?” “二百八十五万零两千五百元。” “……他赔得起吗?” 容浅摇摇头,“赔不起也要赔,我父母也知道这件事,也知道了我和阿律的关系,我现在和家里是决裂的状态。” 韩广智闻言缓缓放下筷子。 在服务员送菜上桌期间,两人都保持住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半晌,韩广智才道:“也好,我一直没敢说,你家人对你根本就不像对儿子,真的不来往了也好,这对你来说肯定不算是坏事。” 容浅对此并未说什么,只道:“我需要找一个律师处理这件事,你有能推荐给我的人吗?” “有,我现在把他的名片推给你。” 发送给容浅律师的微信名片,韩广智收起手机拿起筷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和阿律还顺利吧?” “这是我今天要找你的第二件事。” 容浅说这话时他的神色非常严肃,这让韩广智心里隐约划过一点异样,被他影响得也忍不住放下筷子,“你说。” “老实说,之前我对和阿律的这段感情没有什么信心,我总觉得总有一天我和他是要分开的,他不可能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韩广智点头,“然后呢?” “那时候我想到就算最后我和他的感情淡了,我们分手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因为我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接受他很可能会选择结婚生子。” 他这明显就是铺垫的话让韩广智一直等着他的转折,直到容浅说出了一声可是,他当‘狗粮’听的心态突然之间变成兢惧。 “可是现在我想到如果他离开我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那我一定会死,一秒钟也没有办法活下去。” 带着一点恐怖气息的话语容浅说得很平静,见韩广智一副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容浅又道:“你放心,我们现在感情很好,昨晚我还和他的家人一起吃饭了,他的家人对我很好。” 韩广智愣了一下气得把手里的筷子用力拍在桌上,“那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干什么?!” 容浅默默从带来的背包里掏出纸笔,“所以为了我能好好活着,请你教教我,如何经营好一段感情?毕竟现在感情好不代表之后也可以一直很好,我需要未雨绸缪,杜绝一切隐患,把阿律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说完容浅拿起笔,用一种课堂上认真听讲记笔记的态度等着韩广智解答。 看着容浅求知若渴的眼神,韩广智肚子里开始汩汩冒坏水。 “有句话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话你赞同吗?” 学生容浅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分人。” “怎么分?” “至少我和阿律不是。” 韩广智意味深长地眯起眼,“你们做过了吗?” “……没有。” 韩广智一怔,“你不行还是他不行?” 容浅开始怀疑自己找这个老师是不是正确的了,他放下笔合上笔记本,“没有人不行。” “既然都行那你们在等什么?你们两个纯情老处男就对彼此一点想法都没有?!不对啊!那天我明明差点撞见你们亲嘴呢。” 容浅听得微微蹙眉,他想起今天早上严律清亲他额头的早安吻,还有出门的时候也亲了他。这么一想确实从交往以来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就是接吻了,就算后来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更深的接触。 “爱情里没有情/欲不正说明我们的感情是在追求精神和心灵的交汇……” “省省吧,收起你的柏拉图式爱情。你,我不好说,但阿律肯定不想跟你柏拉图。” “我没有说我们是柏拉图。” “哦,那你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 “你今晚回去把严律清睡了。” 容浅似乎有些紧张地咽了一下喉咙,强装镇定,“这跟我刚才请教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你的隐患。”韩广智很有危言耸听的嫌疑,吓唬容浅,“你比我更清楚严律清的魅力,外面多少花花草草惦记他我想这不用我来提醒你,你要是真的想杜绝你们之间的隐患就去跟他生米煮成熟饭。” “煮了就没有隐患了?” “不一定,但我刚才说了,‘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话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就琢磨琢磨吧,你现在跟他这样柏拉图他都受得了,爱你爱得不行,那你要是不跟他柏拉图不得迷死他?” 韩广智:都别说了,婚礼我坐主桌,芃芃都得在我后面! 第51章 学习一下 ——不得迷死他? 容浅垂眼遮住眼底的心动,韩广智这个说法蛮狡猾的,话糙理不糙地戳到容浅的心坎上。 “那还有呢?”他问韩广智,“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我又该怎么做?” “你先煮了再说吧,这还没煮你就问煮完怎么办了。” 容浅看着他的眼神含着一丝不解,“是很难的事情?” “什么?” “没,我感觉你刚才的说法好像认为‘煮成熟饭’是很难的事情。” 韩广智夹了一筷子水煮牛肉片,咽下了才抬眼看他,发出灵魂一问,“你知道要怎么‘煮’吗?” 容浅让他问得一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我这样问你可不要生气,你看过成人片吗?” 容浅微微拧眉,“我为什么要看那个?” “为什么?你没有好奇心吗?” “好奇什么?” “你说好奇什么?” 韩广智一开始问成人片的问题其实也只是抱着试着问问看的心态。 毕竟容浅这个人,可能因为长相和气质都偏冷调的关系,他给人的感觉好像天生就跟这种事搭不上边。 但韩广智也是真没想到他居然对“性”都没有好奇心。 看着沉默的容浅,韩广智产生了他会不会真的‘不行’的担忧。 “身体……还好吧?” 容浅真不想在这种事上聊太多,但这个问题不回答他在韩广智眼里搞不好就等于‘不行’,所以只能回答。 “很好。” “那你怎么会没看过?”韩广智无法理解,“按理说没吃过猪肉你也该见过猪跑吧?你难道都不会想知道那种时候该怎么办的吗?” 容浅思索了片刻,“就是没有那种想找来看的想法。” “为什么?” 容浅无奈,“你为什么总在问为什么?” “因为觉得很神奇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没看过成人片的男人,所以很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容浅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第一次看是什么时候?” “高一暑假,我朋友从他堂哥那里拿到的,然后我们几个人在他房间里一块看。” 容浅漫不经心地点头,“那可能是因为这个,我的学生生涯没有朋友,不是在念书就是在打工,没有接触这种东西的机会。” “那你现在有接触的机会了,等我回去了发给你,你学习学习这饭要怎么‘煮’,做好准备了再去‘煮’了严律清。” 他特别重音了‘煮’这个字,容浅听得多了都有点想笑,“总听你说这个字,现在阿律在我眼里都快变成一道菜了。” “那不正好嘛!” 韩广智是一个做事非常有效率的人,他说回去了就给容浅发,傍晚容浅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东西,大小竟然有10个g。 以容浅家里的网速,光下载就需要十个小时不止,他还只能瞒着严律清偷偷下载。 这天晚上,容浅照例上传好了每天需要更新的字数,他在主卧用电脑更新,那头严律清就在客厅里用自己的手机打赏,把容浅刚更新的新章节看完了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进房间找容浅说说话。 “阿浅,忙完了吗?” “嗯,还没有。” 严律清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整理了一下他的睡衣领子,温声问他,“那你还需要多久?” 容浅镇定地瞄了眼还在下载中的进度条,今天肯定是下载不完了,只能等明天再继续下载。 于是他暂停了下载关掉电脑。 “好了,我忙完了。” 严律清手臂环住他的腰,一个转身带着人往床上躺,手指温柔地抚摸容浅的脸庞,“今天和广智见面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我从宁州回来忘了给他买礼物。” “他生气了吗?” “一点点,我答应以后补给他。” “那我呢?” 容浅一脸疑惑。 “你不也没给我买吗?虽然说我们是一起回来的。” 容浅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严律清出差去日本的时候可是给他买了不少礼物。 “那我也补给你。” 看着近在眼前的喉结,容浅伸出食指轻轻抚摸,摸了一会儿又觉得不满足,忽然把脸埋过去,亲了个带响的。 严律清环着他腰的手一个使劲,抱着人往后一躺,让容浅趴在自己身上。 这个姿势,两人很敏感的地方都不得不贴在一起。 都是男人,这样多少是会觉得不自在的,容浅手臂撑在严律清胸膛上,在不压到他的情况下悄悄挪了一下腿。 没想到他动的时候严律清也刚好动了。 两人那处重重擦了一下,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让容浅瞬间软了腿。 更丢脸的是,他居然无意识地发出了呻/吟声! 虽然只有轻轻的“嗯~”一声,但两人都听见了。 在和严律清对视的那一秒,容浅下意识地爬起身就要跑,但严律清牢牢圈住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你要去哪?” 容浅挣了挣没挣动,忍不住红着耳朵,“你放开我。” 严律清手臂一个用力,把悬在自己身上不肯贴住自己的容浅往下一按,两人的身体又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一起。 “刚才你是觉得舒服吗?” 严律清的话就问在容浅的耳边,带点磁性的低沉嗓音好像忽然间有了生命一般‘嗖’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容浅耳廓通红一片,面上瞧着还算是镇定,“……不是。” “那你怎么发出了好像是舒服的声音?” “你听错了。” “那可以再试一次吗?” 容浅实在臊得慌,“不可以。” 严律清不听,手心贴在他的后脖颈稍一用力就把容浅的脑袋往下按了些许,张嘴含/住他的嘴唇,勾着里面的软舌吸/吮。 容浅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生命力非常旺盛的植物藤蔓给缠住了,他除了呼吸和回应,别的什么都做不了,更别说是逃开。 严律清很少这么强势,或者说他只在和容浅接吻的时候会变得强势,而在这种时候之外,他本人都像一束透过窗户落在木质地板上的阳光一样温暖,温柔。 容浅也没好意思告诉他,这种反差感他也觉得很喜欢。 情人间缠绵湿/黏的深吻往往很容易模糊掉一个人的思想,甚至是意识。 容浅被严律清湿软的唇舌缠得眸底湿漉漉的,好像只要眨一下眼睛就能凝出一滴泪来。 他浑身发软地任由严律清摆弄,两人敏感的地方紧紧贴在一起,只要有一个人稍稍动一下都会发生轻微的摩擦。 这种发生在最敏感处的摩擦让人脊背似有细小的电流窜过一般,小腹也像有一团火在燃烧,惹得容浅喉咙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整间卧室几乎充斥了他的呼吸,连温度都好像升高了。 容浅被严律清抚摸得迷迷糊糊之际,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白天时韩广智跟他说过的话,‘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忍不住想:这要怎么思考?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第二天是星期一。 早起的严律清神清气爽,容浅强撑着困意也跟着起来送他上班,说是送但其实也就是陪严律清吃点早餐,再送他走出家门,然后他再回去继续睡觉。 以前容浅不太会特别起来送他上班,严律清也会小心地没有吵醒他,但今天容浅听到他起了也忍不住跟着爬起来送送他。 严律清在玄关换好皮鞋准备出门,临走前往容浅嘴唇上啄了一下,“我爱你。” 带人走后,容浅还站在原地,有点恍然大悟般挠挠头发,心道:原来如此,原来我是为了听这个。 像“我爱你”这样的话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还是自宁州回来以后,也就是从昨天开始,严律清会在出门前说一句‘我爱你’再出门,这让容浅觉得非常喜欢,喜欢到眼睛都没办法完全睁开也要爬起来送严律清。 下午他开着电脑继续下载韩广智给他的那10个g,还收到了一个快递。 他并不经常网购,还以为是严律清的东西,给他发了条微信才知道,那快递里装着的很可能是他们在陶艺店做的杯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把成品寄给他们的时候。 容浅一听这里面可能装着他们亲手做的杯子,迫不及待地找出美工刀拆箱,果真从防震防摔的泡沫里拿出两个杯子。 他们当时在陶艺店做好的杯子之后其实会有工作人员帮忙再润色加工一下再送去烧制,所以此时两个杯子拿到手容浅都有些认不出来,总觉得和当时自己做的不太一样,不过拿来用是没有问题的。 容浅一个人在家的时间很长,他虽然不出门,但每天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搞一下家里的卫生,码一下字,联系一下帮他处理事情的律清,再看时间就差不多快到严律清下班回家的时候。 而韩广智发给他的东西也终于艰难地下载完成了。 容浅第一次对成人片那么好奇,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东西,只是以前从来没有要看看的念头,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 此刻有10个g摆在他的面前,要教他怎么生米煮成熟饭,教他怎么‘煮’了严律清,容浅觉得自己就算有好奇心也是应该的,他必须要多学习学习。 点开文件夹后,他随便点开了一部片,片头出现标题了他才想起来音响没开,于是又去打开音响,一脸冷漠地看着视频里出现的像酒店一样的小房间。 装潢简单,灯光却很暧昧。 这部片子开头有一些无意义的空镜,很快镜头里就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男人,一个古铜色皮肤肌肉精壮,一个皮肤白皙清秀干净。 容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对话,说的都是日语,没字幕翻译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移动鼠标拉了一下进度条。 结果他这一拉不小心拉多了,音响里忽然爆发出无数不堪入耳的声音,瞬间充斥在整间主卧,甚至还传到了客厅去。 原本视频里只是在对话的两个人早就换了位置,古铜色和白皙形成了颜色鲜明的对比,疯狂刺激人的眼球。 容浅满眼震惊地看着,他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打碎,甚至都来不及重塑,玄关忽然响起了智能门锁被按响密码的嘀嘀声,但主卧里过于震惊的容浅一点没听见。 韩广智:我有话说,这10个g是我买的,我没看过!我是钢管直! 第52章 温柔海水 严律清今天回来得算比较早,比平常下班回家的时间要早十分钟,于是在开车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家新开的蛋糕店,想起家里的容浅就去买了一个草莓蛋糕,满满的动物奶油上点缀鲜艳欲滴的草莓。 他计划今晚蒸点米饭,再做之前和容浅在厨艺班学到的两道家常菜,然后再找部喜欢的电影,一起享用美味的草莓蛋糕。 至少在推开家门前,严律清脑子里的计划都是这样的。 可当他推开家门后,男人嗯啊的轻/吟和不堪入耳的拍击声像迎面泼来的一盆水,浇得严律清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还不至于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但这声音响在容浅家,让他有种现实被切割的极度不真实感。 严律清用了几秒的时间才回过神,怔怔地提着蛋糕盒子走进玄关,室内鞋都不换,穿着袜子走进客厅,把盒子留在茶几上。 屋子里还响着那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但主卧里端坐在电脑前的人好像灵魂都抽离了肉体,居然连有人开门走进来了都不知道。 严律清脚步无声地走到主卧门前,眼神看似安静的湖面,实则内里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汹涌和山雨欲来,乌沉沉,黑压压。 半晌,等容浅终于找回被震飞的意识,颤抖着手关闭正在播放的视频,那些无情冲撞他心脏的水声和激烈的拍击声终于随着视频的关闭而消失殆尽。 容浅顿时长松一口气,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像经历了一次长跑般,心跳快得吓人,额间都渗出了细汗。他眼神怔愣地盯着电脑屏幕,脑海里却还是那两具色差极大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惹得他呼出的鼻息都是滚烫的,口干舌燥,像能撩出火星子。 这让他忍不住想找点冰凉的水喝,好浇灭那把烧在心口的火苗。 他扶着身下椅子的扶手正想站起来,眼角余光却忽然瞄见卧室门外好像有人影,他的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要先震惊门外有人还是要震惊那人都听到了刚才的声音,眼睛就已经和门外的人对视上了。 两人直直地看着对方,有好一阵都没有人发出声音,整间屋子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通红的颜色从脖子爬上了容浅的耳朵,染红了白皙的腮颊,他无力地低头扶额,声音有气无力,“你听我解释……” 严律清嗯了一声,穿着黑袜的脚走进主卧,反手关上了房门,他表情如常地走向容浅,只眼神情/欲/翻涌,一边走一边脱掉西装外套,然后是领带。 他走过来的这一路地上散了很多东西。 容浅像块石头一样僵在椅子上,手足无措地看着严律清走近,再说话牙齿都差点咬到舌头,“这这……是广智发给给我的……我只是想着,我学习一下,我……” 剩下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严律清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膝盖挤进他的双腿间,指节突出分明的手指还在解衬衫的衣扣,但他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低下头,深深吻住了惊慌的容浅。 情意缠绵的深吻让两人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容浅无意识地仰起脸让严律清能吻得更多一些,有些单薄的胸膛因为过快的心跳起伏剧烈。 严律清抓着容浅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手搭在自己的腰带上,引导他解开上面的金属扣。 ‘咔哒’声一响。 严律清健壮有力的手臂牢牢环住容浅的腰身,把他从椅子上揽起来,吻去他嘴角溢出的湿润,低沉的嗓音此刻充满了磁性,他呼吸粗重地贴在容浅耳边问:“你想学习什么?你想学习任何事情我都能教你,不用看别人的。” 容浅贴在他怀里,身体软得都快站不住了,“我不知道,我要问问广智……” 严律清托着他偏开的脸颊转回来,舌尖用力地挤/进容浅嘴里,含糊地道:“不准问他,有问题你都应该来问我,也只能问我。” 严律清虽然也没吃过‘猪肉’,但比容浅强点,他见过猪跑。 而他之所以没吃这个肉是因为在他的爱情观里,这种事是只能和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做的,否则那和只会发///情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容浅微微拧眉推拒,但因为他的手不管怎么推都只是贴在严律清肌肉形状漂亮的胸膛上,看着反倒是欲拒还迎的意思。 容浅浑身无力地被放到床上,在严律清要来脱他裤子的时候试图要拉回自己的裤腰带,但他现在那点力气还比不上小鸡崽,轻而易举就让严律清拉开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卧室这张床这么大过,大得他每一次想逃开这蛛网般的情//潮,手却连床沿都无法碰到,耳边都是温柔细哄。 严律清俊美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性感又迷人,连汗水都像有香气一般引得容浅似梦似醒地沉/沦,恍惚间容浅甚至觉得严律清变成一杯极烈的酒,仅仅是酒的气味就能熏得他脑袋晕晕乎乎,无法思考。 窗外的天色早就黑了,距离严律清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六个小时。 容浅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连水都要严律清用嘴渡给他。 “还要水吗?” 容浅闭着眼点头,下一秒他的唇上又贴了片柔软,水从那片柔软里流进他的唇缝。 容浅渴极了,喉咙不住吞咽地汲取生命之源,缠着严律清的唇舌搜刮,直到发现真的一滴水都没有了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等下一口渡过来。 两人都没有吃晚饭,严律清一点也不想容浅饿着肚子睡,用手机外送软件下单了一支消肿的药膏和两份清淡的粥,等东西送来前他都在清理容浅身上的痕迹和凌乱得无法再睡人的床。 忙完正好门铃响了,严律清去取了东西回来,给容浅上好药再一勺勺喂他喝粥。 容浅困得快死了,眼睛都睁不开,硬撑着坐在床上喝了几口喂到嘴边的粥,随后就像彻底没有力气般躺倒,沉沉睡去,连被子都是严律清帮他盖的。 他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因为他睡得实在太沉了,严律清都不敢去上班,请了假在家热好水和自己跟着教学视频学着煮的粥,像小媳妇一样搬了张凳子坐在床头,眼巴巴地等着容浅睡醒。 容浅这一觉恍恍惚惚做了很多梦,印象最深的一个梦里光影闪烁,像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他光着身体睡在平静的海面上,温柔的海水包裹着他,也像在抚摸他,他深深沉溺,也深深着迷,像醒不过来也像不愿意醒。 但最终温柔的梦境还是把他推向了现实。 容浅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严律清,脑子里顿时像倒灌的海水般涌入无数记忆。 他面颊滚烫发红,又把眼睛闭了回去,还是不舍得对他说什么。 严律清厚实的掌心带着容浅无法拒绝的暖意,温柔地拂过他的额头,摸过他的侧脸和嘴唇,细密的轻吻落在上面。 “肚子饿不饿?” 容浅声音沙哑地回答,“饿。” “我煮了粥。” 容浅无声地点头,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漱,坐在客厅里喝粥了才想起来,疑惑地问:“你不用上班吗?” “请假了。” 容浅低低喔了一声,耳朵有点热,低着头没说话了。 他喝粥的时候严律清就在他对面,茶几矮他就跪坐在地上,左手的手肘撑在茶几上,手掌心托着脸,眼神像含着蜜一样看着容浅。 大概没什么人能顶得住这张脸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容浅喝粥都差点喝到鼻子,他有些恼怒地放下勺子,没敢抬眼看严律清的眼睛。 “饿了就去盛一碗吃,别这样看着我。” 他其实有意要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是严肃的,但无奈说出来的效果跟他想象的差了个十个筋斗云,软声细语,每一个字都绵绵的,含着情。 严律清一下弯了眼睛,“我不饿,我看你吃。” 容浅好像有些受不了地抬手挡住眼睛,但也不再说要他别看自己的话,掩耳盗铃地喝着那碗甜丝丝的莲子银耳粥。 喝完粥他打算约韩广智出来,好好说道说道这10个g的视频,可他刚端着碗走进厨房,严律清也跟了进来,手臂撑在流理台上,把容浅圈起来。 “有哪里不舒服吗?” 容浅低头垂着眼,“我没有不舒服。” 严律清大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尾椎,“我再给你上次药,好吗?” “不用了,真的不疼了。” 严律清不相信,“不可能不疼了,昨晚我上药的时候就肿得很厉害。” 容浅实在受不了,他把脸往严律清的肩窝上一埋,“真的不疼……算我求你了,别问了。” “好吧。”严律清心软得像朵轻飘飘的云,开心地抱着投怀送抱的爱人,“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买了个蛋糕,一会儿一起吃吧。” “等我回来再吃。” “你要去哪?” “去见个‘老师’。” “是以前上学的老师吗?我跟你一起去。” “不是,不用你跟我一起去,你忙你的。” “我今天请假了,没有要忙的事情。” “那你给自己找点可以忙的事情,给长长百百念点故事书什么的。”容浅轻轻推开他的手臂,走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努力无视严律清显得有些可怜的眼神。 “你在家等我,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严律清走下玄关站在门边,恋恋不舍地看着在外面等电梯的容浅,“我不会碍你事的。” 容浅今天其实也不是有什么非要出去的事,只是他现在觉得跟严律清共处一室会尴尬得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他并不愿意严律清看见他窘迫无措的样子,他知道那不好看,也不像他,所以想到外面冷静冷静,也好消化一下他被严律清‘煮’成熟饭的事实。 顺便问问韩老师,这熟饭‘煮’了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进电梯前,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向在门口送他的严律清,手臂揽住他的脖颈往他嘴唇上重重一亲。 就像严律清出门时会对他说的那样。 “我爱你。” 容浅这次约韩广智在一家咖啡店见面,他先到的,等了韩广智十来分钟。 一见面韩广智就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像台人形x光机,把面前的容浅从头扫到尾。 容浅虽不反感他的目光,但他疑惑,“你在看什么?” 韩广智眼睛微微一眯,“你……该不会被‘煮’了吧?” 容浅面露一丝稍纵即逝的不自然,竟对韩广智的问题避而不谈。 他这个态度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韩广智赞叹地给他竖起一根拇指,“真有你的这效率,我说你怎么今天眼角含春,跟朵泡在水里的茉莉花似的,合着是让人给‘煮’成熟饭了。” 容浅忍了又忍,忍了他肉麻的说法却没忍住那个字眼,“你能不说‘煮’这个字了吗?” “不说就不说。” 韩广智洋洋得意地端起咖啡杯,轻浮地冲容浅挑眉,“看来那10个g还是很管用的嘛!怎么样?是不是有点东西?” 说到那10个g,容浅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问:“那里面的东西你看过了?” “没有啊,我看那玩意干嘛?那我问人买的,花了我十块钱呢!据说质量很高,相当劲爆!你说值不值?” 容浅:别惹纯情老(划掉)处男 严律清(痴汉版:我老婆好香好软好可爱^3^ 第53章 草莓奶油蛋糕 容浅缓缓闭眼,“算了。” “什么算了?” “没什么。” “那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儿?” 容浅闭着眼沉默了一下,问:“……然后呢?” 韩广智疑惑地挑眉。 容浅睁开眼看他,“熟饭已经成了,接下来我需要再做什么?” 韩广智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杯子,端得一脸高深莫测,“你感觉到他迷死你了吗?” 容浅想了想睡醒后严律清的反应,总觉得不至于是迷死了。 “……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容浅就挑着说了些,韩广智听完挤眉弄眼的,“我说什么来着?这还不迷死他?” 容浅刚想反驳他说不至于,忽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严律清。 韩广智眼尖瞄到了,笑得一脸暧昧。 容浅努力无视韩广智的眼神和表情,偏头接起电话,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柔下来,“喂?” 电话里,严律清的声音温柔得容浅心尖一颤,“阿浅,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问题让容浅下意识地看了眼咖啡店墙上挂着的时钟,他才出来半小时不到。 “我和‘老师’在喝咖啡,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回去。” “还要这么久?”严律清语气里的失落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容浅闻声心软得想立刻起身回家,但他要问的事情还没有问到,只能尽力安抚独自在家的严律清。 “我会早点回去的,你给长长百百念故事书了吗?” “没有,因为家里没有故事书,我们可能得买两本放在家里。” “嗯,那你先给它们放音乐吧,放你想听的。” “好吧,我只是有点想你了。”好像在解释自己打电话的原因一般。 容浅的眼角眉梢流露藏不住的笑意,“我也想你了,我会很快回去。” 挂了电话,对上韩广智颇有深意的眼神,容浅不自在地垂下眼,说话的声音也恢复到原来的清冷,“你继续说。” “我说啥啊我?你这不是挺游刃有余的吗?” 容浅摇摇头,“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韩广智一脸纳闷,“我一个单身的教你个有对象的谈恋爱?” “纠正一下,是教我怎么留住阿律,不让他被别人抢走。” “他这样的谁抢得走啊?不是我说你,你对你自己也该有点信心吧。” 容浅作势起身要走,“不教算了。” “诶等等等。”韩广智连忙拉住容浅的手腕,把人拉回座位上,“谁说我不教了,我不教你还有谁能教你?” 说罢他屈起的指关节轻叩桌面,“学生,拿出纸笔来。” “今天没带。” 韩广智咕哝了句听不清的话,然后正了正神色道:“首先恭喜你解决了最大的隐患,现在你和阿律的感情已经更上一层楼了,这都要多亏了我那10个g。” 容浅不可置否,毕竟这话也没有错。 “熟饭既然已经成了,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严律清,至于要怎么抓嘛……你怎么理解欲擒故纵?” “兵法里的欲擒故纵?” “对,但这个成语在感情上却有不同的意思,你是男人你应该懂的,男人就是比起主动会更喜欢被动,若即若离的那种,要的就是摸得着但抓不住,你得刺激他。” 容浅无法理解,“我都跟他都那样了,还要跟他若即若离?” “这你就不懂了吧。”韩广智一脸高深莫测,“要的就是成了之后若即若离,在他以为你会对他死心塌地的时候,诶!你一抽身!然后再漫不经心地回去,他感觉你像一阵风一样捉摸不透,那他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什么花花草草吗?肯定就一颗心在你身上了呀!他还要反过来担心你不够爱他呢,哪里轮得到你担心留不住他?” 容浅听得不住点头,虽然有些话他不是很能理解,但架不住韩广智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看,吊一吊他,像你刚才接电话说也想他,应该是他先说想你了对吧?你下次记着,别直接说你也想他,那太无趣。” 容浅虚心求教,“那我应该怎么回答才不显得无趣?” “你避过去,他说想你了,你就说今天天气不错,拿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挡过去。” 容浅微微拧眉,“这么生硬?” “要的就是生硬,‘吊’这个字它妙在哪里?就妙在脚踩不到地,你让他七上八下的,他心里肯定想着怎么回事?怎么他不说也想我了?懂了吧?” 容浅眼神还有些茫然,但还是点头。 “还有一点。”韩广智竖起一根手指头,“你一定要学会转换,你担心他将来会离开你,会被别人抢走。你不必让他知道你的不安,但你要反过来,让他也像你一样会不安,当你学会了你将立于不败之地。” 容浅缓缓摇头,“我不需要立于不败之地,我只要他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韩广智收起了刚才带点玩笑意味的样子,难得严肃认真,“作为你唯一的好朋友,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你现在这没了他活不成的样子,真没出息。” 容浅唇角似乎勾出了一个笑,极淡,像错觉一样,“我也不喜欢,但我没有办法,我就是害怕没有他,只要能留下他,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做,打断脊梁地活着我也愿意。” “你这叫恋爱脑,发到网上要被人骂的。” 容浅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别人没走我的路,又怎么知道看似愚蠢至极的选择对我来说是苦是甜?” 韩广智轻哼一声,“你总有理,得亏阿律也是真心喜欢你,不然有得你苦头吃。” “他要不是真心喜欢我,我跟他也走不到今天。” “那也对。” 两人喝完咖啡在店外分开,韩广智开车回去。 他本想送没车的容浅一程,但对方说还有要买的东西,也打算走走,韩广智就没有勉强。 从咖啡店回到住的小区路程大概是二十分钟,容浅用散步的速度走,一路走过了很多的商店。 路过花店时他脚步一顿,只犹豫了一下就转身进店,买了一束玫瑰出来。 他没有在街上逗留太长时间,买了花就回去了。 输入智能密码锁推开门的时候,客厅里的人几乎是在瞬间朝他奔来。 “你再晚两分钟就超过你说的一个小时了。” 容浅听着男人好像抱怨的话,把藏在身后的玫瑰花拿出来往他怀里一放,“……路上捡的。” 严律清抱着精美的玫瑰花束,笑着问:“哪条路上捡的?能捡这么好的玫瑰花?我也去捡。” “都让人捡完了,你去了也没有了。” 容浅换了室内鞋进客厅,严律清抱着花跟在他后面,“冰箱里还有个草莓奶油蛋糕,现在吃吗?” “吃吧。” 严律清把花束留在茶几上,转身进厨房拿出那个昨天买的草莓蛋糕,比巴掌大一些,两个人吃刚好。 容浅开了电视,正抓着遥控器换台,他换台的速度很慢,每调到一个新的台就要看几秒然后再换一个。 严律清端来蛋糕只拿了一个叉子,往他身边一坐,看了一眼正在播放购物频道的电视,低头用手里的叉子分出一小口奶油和蛋糕胚,回身喂到容浅嘴边。 容浅其实很不自在别人喂他吃东西,本想躲开,但对上严律清的眼睛又忍住了,忍着羞赧吃了叉子上那一小口蛋糕。 “好吃么?”严律清问。 容浅点头,视线落在电视上,“你也吃。” 严律清吃了一口蛋糕,再回头看容浅还是在看电视,他甚至翘起了一条腿。 其实一切都和平常无异,但严律清就是没办法忍受这种“距离”,又或者该说他没能和容浅更近一点。 人都说食髓知味,严律清现在就像是开了大鱼大肉的苦行僧,一个生在他心里眼里,他甚至吃进肚里的美人就坐在他身边,可他居然连他的一片皮肤也碰不着。 这让严律清觉得很焦虑,迫切地想要消弭这些距离,好止住他心口奇痒。 于是在容浅怔愣不解的目光下,他拿走了他手里的遥控器,手臂一伸把坐在沙发上的容浅抱到自己腿上,不由分说地仰起脸重重吻住他的嘴唇,舌尖深深挤/进容浅的口腔中。 “嗯嗯~” 容浅坐在他的腿上,承受忽如其来的深吻,呼吸被霸道攫取。 严律清直把容浅吻得呼吸困难了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啄吻他湿润的唇角,好像在控诉般,“阿浅,你对我有点冷淡。” 控诉爱人不够热情。 容浅胸膛起伏,耳朵发烫地抓住某人要往他衣服里伸的手,“我哪里冷淡了?” 严律清也不说话,把脸埋在他肩窝里用力呼吸,双手已经摸上了容浅腰间的皮肤,顺着他光滑白皙的脊背往上摸,撩开了他的上衣。 容浅只感觉自己家好像搬到了维苏威火山口,空气烫得都快烧起来了,连氧气都变得稀薄。 他不胜酒力,只闻着严律清身上的味道就像喝醉了酒,手脚发软地任由严律清想做什么。 桌上的草莓奶油蛋糕几乎有一半落到了容浅身上,剩下的另一半则融在吻里。 容浅都不知道严律清会的花样这么多,他肿着的地方还没好他也有别的办法,恐怕电脑里那10个g都没他会玩。 因为某人兴起,沙发反正是废了,不耐脏的布艺上面什么都有。 容浅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沙哑着声要他赔。 “一模一样的,你买张回来赔给房东。” 韩广智:学会了吗? 容浅:学废了^_^ 第54章 天气预报 韩广智教容浅要若即若离,要“吊”着严律清,要像风一样捉摸不透,要对方同样感受他的不安。 他提出的理论听着好像很有道理,但这些对情场老手来说可能是信手拈来,对容浅而言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是这若即若离,容浅有意拿捏这个度,不让自己太黏着严律清,让两人保持在一个彼此有各自空间的状态,互不打扰。 但严律清不愿意,容浅就是喝口水从他面前走过都得多花十分钟的时间坐在严律清腿上,再花十分钟听他的甜言蜜语,温柔细哄,被吻得嘴唇红红的,呼吸急促才能回房间继续工作。 容浅很喜欢这样的严律清,也因为他比自己要更黏人,内心充盈了很多喜悦的心情。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容浅模模糊糊地就把功劳归功于韩广智教他的‘若即若离’,还对所谓“吊”着充满了好奇心。 他很想知道,严律清被“吊”着了是什么样的。 于是在一个工作日,严律清在公司借着工作空余的时间和容浅通话。 当时容浅正心血来潮地找了部电影看,一部国外的文艺片,画面和音乐很美好,剧情有些无聊的电影。 容浅手机通话开着免提放在床上,他看着电影听着严律清温柔的声音昏昏欲睡,这种状态下他答话就显得有些敷衍。 听着电话里的单音节回复,严律清觉得很不好受,有种只有自己在想他的感觉。 “阿浅,你不想我吗?” 容浅让他有些低落的话刺得眼底清明不少,一下从侧躺在床上的姿势改成盘腿坐。 他低头揉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些,抓起通话中的手机正想说自己也想他,忽地就想起了韩广智说的,这样回答会显得很无趣,要避开他的话,还得生硬。 容浅仔细思考了一下,反问他,“明天天气好吗?” 电话那头的严律清似乎愣了一下,顿了两秒才道:“阿浅,我不是天气预报。” 容浅垂眼摸摸鼻尖,“我知道你不是天气预报……” 严律清轻叹了一声,沉默了几秒温声回答,“跟今天差不多。” 容浅的心脏忽然酸软一片,不过一瞬间他已经把韩广智和他的理论抛到脑后,他问严律清,“那我们明天出去走走吧,我们上一次去公园都是好久前的事情了。” 他的建议似乎让严律清觉得很开心,说话的声音里笑意明显多了很多,容浅都能想象到他笑眼盈盈的样子。 “好,那我们明天去公园。” “今天忙吗?” “还好,不是很忙。” 容浅下床关掉投影仪,“那我去找你吧,方便吗?” 严律清一怔,随即像怕容浅反悔似的,连声答:“方便方便!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了,我搭地铁就好了。”容浅一边说着一边找出鸭舌帽和口罩戴上,换鞋出门,在走廊里等电梯时,对严律清道:“你要下来接我吗?看看你能不能在人群里找到我。” “可以,我一眼就能找到你。” 容浅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吹牛。” “没有吹牛。” “那你要是没找到怎么办?”容浅仰起脸看着不断往下降的楼层数,潋滟生辉的桃花眼闪过一抹狡黠,随着电梯门打开他步出电梯,“你要是没找到,我就直接回去了。” 严律清竟十分有自信,“好!” 容浅哼笑一声,从小区走到地铁口了才挂电话,“那你等着吧。” 从容浅住的小区到严律清的公司,搭乘地铁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那里是源城最繁华的地段,属于严律清的五星级酒店就在距离地铁口大概两百米不到的地方,建筑巍峨宏伟,气势惊人。 容浅走出地铁口一眼就看见了,但他只看了一眼便转身朝写字楼扎堆建的地方走去。 严律清办公的地方不在酒店,在多数情况下他人都在那栋十层高的写字楼里。 虽然源城仅有的两家五星级酒店都是他的,但他并不只做酒店的生意,就容浅知道的,他的生意涉猎区域至少多达十余种。 他投资新能源、智能机器研发。还有比较常见的领域,例如投资电影、轻奢家具厂、香水、服装、百货公司等等。 他在生意上的天赋让他在名利场中如鱼得水,事业有成,为人却低调不张扬。 容浅以前时常会因为他在事业上的成就和他本身惊人的财富觉得他离自己很遥远,甚至还产生过自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的想法。 但严律清脾性极好,有修养,人格魅力出众,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意,想跟他成为好朋友,成为无话不说的挚友,而这一切并不建立在他异常成功的事业上,只是单就他这个人。 所以距离感彻底消弭了,容浅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危机感,因为严律清太优秀了,他自认不是一个足够配得上他的人,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他努力就可以追上的,就像天堑一般,不过情深为桥,他们才得以相拥。 容浅走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脑子里思绪飞乱,他已经能看见那栋写字楼了,脚步却忽然一停,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整理了一下帽子和口罩,确定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才放心地继续往前走。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印字母t恤,外面还有件浅色的格子薄衫,身下米白的直筒休闲长裤衬得他身形和腿型极漂亮,白色的帆布鞋一尘不染,配上浅卡其的鸭舌帽和白色的口罩,他走在人群里就像个还在校的大学生,亮眼得叫人不住侧目。 他没露脸,戴在脸上的口罩好像有些大了,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明艳的桃花眼也能看出他样貌定是极好。 容浅慢下脚步左右看了看,看见有一群举着广告牌宣传新店的兼职工在人行道上走,还是往严律清公司的方向走,他想了想直接混进这群人里。 这些兼职工穿着的都是平常的衣服,容浅混在里面倒不显得特别突兀。 不过在距离严律清公司还有三十米不到的时候,他被这些人发现了。 见队伍里混进一个陌生人,他们对他的第一反应是好奇,然后给出手里的传单,“帅哥,健身房了解一下?” 容浅一手捂着脸上的口罩,用另一只手挡在面前,沉默地摇头。 “加微信可以免费领取一个课时,充卡即赠价值388元的动感单车!领完截止,先到先得!” 容浅还是摇头。 那人便歇了继续说广告语的心思,好奇地问他,“你怎么跟着我们一起走?想加入我们吗?” 容浅摇头,冷冷清清地吐出两个字,“顺路。” 那人更觉得奇怪了,一般像他们这样走在街上宣传的,行人多半会避着走,怕被拉着加微信办卡,怎么这个人那么奇怪反而跟着他们走? 他正打算再搭话,就见眼前这像他们一样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忽然紧张地低下头,还往下拉了帽檐好遮住眼睛。 他正疑惑呢,突然身边黑影一晃,一个身形高大,西装挺拔的俊美男人伸手拉住了那个紧张得好像想找地方躲起来的人,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听得人耳根酥麻。 “宝宝,你要去哪?” 戴浅卡其鸭舌帽的人没应声,只是低着头好像要在地上找个洞好钻进去。 严律清知道他这是被当着陌生人的面叫宝宝感到害羞不好意思,于是拉着他的手故意道:“宝宝,你走过来热不热?” 容浅都不敢看那些人的目光,把帽檐压得更低,想跑又跑不掉。 那一直跟容浅搭话的人就在一旁,抱着怀里厚厚的传单和其他同伴一起惊讶地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跟他们走了一小段路的帅哥被另一个穿西装的高大帅哥强势地搂进怀里抱走,走进一旁风格低奢简约的写字楼中。 那浅卡其鸭舌帽似乎还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后脑勺枕在身后人的肩窝上,被拥进电梯里。 严律清想摘了容浅的鸭舌帽和口罩,但被他躲开了,露出发丝的耳朵还红红的,浅卡其的帽檐下一双眼型精致漂亮的桃花眼似嗔似怨,眼尾风情流艳,勾得严律清情不自禁地想亲亲他的眼睛。 但容浅紧拉着帽檐不肯他摘,戴着口罩说话声音还是闷的,但不像在外面时清冷,反倒轻软悦耳,“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叫我?那太丢脸了。” 严律清的手臂还搂着他的腰,亲不到眼睛他就低头亲容浅脸上的口罩,把他圈在手臂和电梯墙之间,轻声哄,“不丢脸。” 容浅不轻不重地斜了他一眼,“你当然不丢脸了,被当众叫宝宝的又不是你。” 严律清贴着他闷笑,低沉的笑声钻进容浅耳道,刺激得他后脖子一大片皮肤阵阵发麻,通红的耳廓更红了,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刺眼的对比。 “那我下次当着人面少叫两声,等没人了再补回来。” 听到‘没人了’三个字容浅耳朵烧得发烫,他知道严律清说的‘没人了’是什么时候,前几日各种荒唐记忆一时间像海水倒灌涌进容浅脑海里,他极好的记忆力甚至能回想当时严律清的呼吸和哄他的语气。 电梯直升到顶层,等门一开容浅先一步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严律清好笑地拉住他,“走反了,走这边。” 容浅只好尴尬地回头被他牵着走。 幸好这一层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只有两三个人影在各自的工位上。 容浅被严律清一路拉进办公室,黑色的木质门板刚一关上,他脸上的口罩和头上的帽子就被摘掉了。 严律清将他抵在门板上,唇瓣若即若离地贴着他唇瓣,滚烫的呼吸交织相融,“你刚才在电话里没说清楚,我要是找到你了,我的奖励是什么?” 作者自我采访小剧场: 请问你是如何看到韩广智和容浅这对师生的?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_^ 第55章 奖励 容浅被他挤在门上动弹不得,又因他呼吸烫得像有温度的雨,清瘦单薄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努力稳住呼吸。 “你想要什么奖励?” “没想好。” 严律清说完忽然松开了他。 容浅都没来得及理解那点似有若无的失落,下一秒又让他牵着手走向办公桌,随后就像在家里一样,容浅侧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总觉得严律清特别喜欢这个姿势,于是就问了。 “我是喜欢。”严律清手臂牢牢圈着他的腰身,脑袋就贴在他的肩窝里,“你在我怀里让我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容浅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过内心渴求,抬手很轻丸侠曾越亮正理地摸了摸严律清后脑勺的头发。 两人的气息严丝合缝地交缠,晕染开不知名的香气,仿佛一种气息融合下诞生的新香,入骨缠绵。 严律清埋首细嗅容浅身上的味道,那是沐浴露还有衣服上的洗衣凝香珠,不是很特别的香气,但这香气在容浅身上就是能让他分外着迷,像喝了杯度数不高的桃花酒,入口清甜回香。 他并不是在这方面需求旺盛的人,在遇到容浅之前他都算清心寡欲,甚至和他在一起之后,出于尊重和不想吓到容浅,他一直克制有礼,不让自己做出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容浅的举动。 仅有的一次算“出格”还是两人住在一起后他曾把容浅抵在墙上。 他的自制力一向不错。 但在那天撞破容浅偷看成人片后,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 他对容浅的身体、气味、皮肤、温度……容浅身上所有的一切他都像个深渊一样在需要,填不满。 有时候严律清因为要上班,看不到也摸不到容浅时,从内心至深处涌出的烦躁都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容浅饥/渴症] 要不然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这么需要他?就像人需要水。 好比如现在,他美丽得如一片琉璃剔透的爱人就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搂在怀里,他只要抬起脸就能吻到那片唇瓣,那为什么不呢? 严律清根本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想亲了就深深吻住容浅,攫取那片柔软,看似温柔实则霸道的在湿润且柔软的口腔中细细吻过每一寸黏膜。 容浅让这过深也过密的吻夺走了所有的思想和意识,他迷迷糊糊地靠在严律清怀里,嘴唇被连亲带咬,吮/得红肿也只是微睁着雾蒙蒙的眼睛,连衣服被撩开了也不知道。 他今天穿的衣服很宽松,衣摆往上一拉整片胸膛和小腹就能露出来。 严律清眸底幽深地把衣摆一角送到容浅唇边,要他自己咬着。 大手掌心抚上手感极细腻的皮肤,这一瞬严律清仿佛听见他的魂魄在喟叹。 容浅又落在了蛛网般的情/潮中,被严律清抱上了办公桌。 这宽敞得比单人床还大的办公桌除了木板硌人也没什么缺点,容浅坐在上面就是有些不安会有人突然进来。 “我已经锁了门,就算有人进来也会敲门。” 容浅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便问:“那我躲哪?” “你为什么要躲?”严律清好笑地问,双手仍不老实地贴在容浅衣服里。 容浅让他捏得有些疼了,抬手抓住他‘作恶’的手腕,腮颊绯红,眼尾春色动人,嘴唇都被亲得像玫瑰色,与他天生清冷疏离的气质形成百爪挠心的对比,他道:“不躲怎么办?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 严律清认真地给他想办法,从抽屉里随手抽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挡在脸前,“可以这样遮住脸。” 容浅趁机跳下桌子拉起裤链,“嗯,奖励时间结束。” 严律清难掩失望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朝躲到桌子另一面的人竖起一根食指,“再给我一分钟。” “不行。”容浅摇头,“你肯定做不到只要一分钟。” 严律清只好退而求其次,张开手臂,“那我抱抱。” “不行。”容浅还是摇头,转身要走,“你认真上班,我回家了。” 严律清见状急得快走两步抱住容浅,“别走。” 容浅没有挣扎地被他抱回椅子上,表情故作冷淡,“你再碰我你的西装会皱,我的衣服也会,那样很不好看,我不想这样。” 严律清双手按在扶手上,低头啄吻他还肿着的唇,“好,那我不碰了,回去再碰,你想喝点什么?” “喝水。” 严律清不舍地最后亲了一口才起身按响内部电话,让小李送水进来。 在严律清下班以前,容浅不被允许离开办公室,就算是上厕所严律清都要跟着去,像生怕他偷偷跑掉似的。 跑不掉容浅也只能老实待着,严律清办公室没有沙发,他坐在严律清的椅子上,严律清让小李给他送来另一张小一点的,他凑合坐着继续上班。 容浅无聊地玩手机,忽然收到了沈芃芃发来的微信。 芃芃:小浅浅~明天什么安排呀?你和阿律好久没来[宁静宇宙]聚会了,你们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容浅:没忘,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只是和阿律说好了要去公园散步。 芃芃:那多没意思,年轻人去什么公园散步?别跟老太太老爷爷抢地盘了,玩点年轻人该玩的,蹦迪去? 容浅:我不会。 芃芃:都是自己人嘛,瞎玩。 容浅:我真不会。 芃芃:那就不蹦迪了,游湖怎么样? 容浅:还是你们自己去玩吧。 芃芃:[嚎啕大哭.jpg]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叫什么吗?叫新娘进了房,媒人扔过墙!这种行为是会被我讨厌的,你们想清楚! 容浅想了想,问严律清,“芃芃要我们明天去聚会。” 严律清顿了一下,回头看他,“你想去吗?” “她说我们不去她要讨厌我们,芃芃挺好的,我不想她讨厌我们。” “那就去吧。” 容浅点头,回复芃芃他们去。 几分钟后两人的手机都收到了章莉的短信,一如既往是清晰的时间地址还有组局人。 像这样的短信他和严律清时不时都会收到,但他们总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安排所以没有去成,这次若不是沈芃芃,他们也不见得会去,毕竟他们都非常需要只有两人共处的时间。 第二天是星期六。 上午严律清和容浅在家,抓着容浅非要他穿自己的衬衣,帮他系上扣子又都给解了。 容浅没有一点脾气地由着他折腾,直到下午卧室的动静才慢慢停下来。 到了[宁静宇宙]的聚会时间,两人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出门,容浅发尾还有湿润的水汽,黑色的t恤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优越的侧脸眉间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艳丽,像开得极盛的茉莉花浸在清澈的水里,不失纯净。 聚会的地点是源城的落霞湖,湖边既有小船可以游湖,也有自行车可以让人绕湖骑行,再远一些就是一个僻静的小公园,能看到有人在放风筝。 容浅他们出来得有些晚,等到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林信那个特别喜欢容浅的堂弟林聪也在。 能再一次见到林聪,容浅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见一个青春洋溢的活泼大男孩兴冲冲地跑过来,容浅主动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林聪双眼晶亮,用林信的话说得亏他没有尾巴,要不然尾巴都要摇断了。 “老师你还记得我?!” “记得,你叫林聪。” 林聪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站在原地红着脸挠了挠头,指着靠在湖边的小船问:“老师想坐船游湖吗?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夕阳落在湖面,小船游在水面,会特别浪漫。” 容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那排小船,点点头。 林聪正想邀请容浅跟他坐一条船,不远处的林信见状连忙跑过来把人拉走。 “你还小,想坐船游湖得跟着我。” “可是我……” “不许可是。” 容浅看着被拉走了还在回头望的林聪,低头去拉严律清的手,“想坐船吗?就我们两个。” 严律清笑着点头,朝停靠在湖边的那一排小船走去。 游湖的船是要租的,每艘小船上都有一个船夫负责划桨。 严律清让容浅挑,扶着人走上船板,在船中间的小凳子上坐下。 他们的船率先离岸,之后就是韩广智和沈芃芃,湖边的人陆陆续续乘上小船,不一会儿广阔的湖面上就飘着四五艘船影。 等到太阳西斜,日落的余晖霞光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熠熠生辉,仿佛铺了无数的彩色琉璃片,美得晃眼睛。 这样的光景让容浅想起了他曾做过的梦,想起那片像严律清的温柔海水,忍不住对他道:“我特别想看看海。” 严律清担心他会害怕,一只手从登船开始就紧紧牵着他的手腕,待湖面水光摇曳辉光,他的另一只手就虚挡在容浅的眼前,担心他的眼睛会被光晃得不舒服。 听见容浅说想看海,他想也不想就点头,“我带你去看。” “去哪看?” “坐邮轮看。” 容浅一怔,“邮轮?” 见容浅的额发被风吹乱了,严律清帮他整理了一下。 “嗯,你想看我回去就准备,我们可以在邮轮上待五天五夜,也可以待十天十夜,你想看海我们就好好看,多远我都陪你去。” 容浅的看海想法其实很简单,就希望严律清可以陪他到海边踩踩细软的沙滩,吹吹海风,捡捡贝壳,但严律清的理解却是邮轮,带他到海上玩个六七天。 容浅都不知道自己要给出什么反应比较好。 他正发愣,载着韩广智和沈芃芃的小船靠过来了。 沈芃芃太阳帽和墨镜齐全,开心地朝他们用力挥手,湖面上都是女孩黄莺般悦耳的声音。 “嗨!这么巧!” 严律清见他们来了,问:“有时间一起搭邮轮吗?” 沈芃芃一下摘掉脸上的墨镜,“哪艘?海洋绿洲号还是海洋交响号?” 不远处的林信听见了,指挥船夫靠过去,不多废话地问:“走哪条航线?地中海还是加勒比海?” 容浅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兴奋,疑惑地问严律清,“你有时间?” “陪你玩的时间还是有的。” 容浅无可无不可,见沈芃芃他们好像很期待也不好扫兴,“那你们决定吧。” 第56章 学费 源城进入炎炎夏季已经有一阵,随着孩子们的暑期将至,日渐升高的气温让容浅这样心如止水的人也难捱燥热。 家里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不敢关,就算电费不便宜也总好过中暑。 这天,他正在冷气充足的主卧看律师发来的,容皓签好的赔偿协议书,他给了容皓每月最低还款限额直到全部还清为止。 倘若容皓连续三个月还不出每月的最低限额,容浅就要把他告上法庭。 他的‘无情’自然惹得容盛添和宋心玲的极度不满,最早他找律师和他们接触时他的电话几乎要被他们夫妻二人打穿了,还是他把他们的号码全部拉黑了才找回清静。 容皓不想坐牢,但就像容浅说的,他别无选择,他这次闯出的祸不是他像以前一样撒撒娇,掉两滴眼泪就能糊弄过去的,就算天因此真塌下来他也只能自己顶,他不想坐牢就只能背起这笔债直到全部还请,一分不欠严律清,否则容浅根本不会放过他。 看完已经签好字加手印的电子版赔偿协议书,容浅沉默地关了电脑,不让自己去忧虑这笔债他们要怎么还清,因为他也别无选择。 关了电脑后,容浅接到了严律清的电话,旅行前一天还要上班的人打这个电话只让容浅等他下班回家了再收拾行李。 这点小事容浅自然依他,但他独自在家也不是真的就什么东西都不收,他整理好了要带上邮轮的笔记本电脑,刚买到手没多久的单反,还有一本没看完的书和做读书笔记要用的本子。 这是他第一次和严律清出远门去旅行,还是要在仿佛无边无际的碧蓝大海上航行八天七夜,容浅怎么可能不期待不兴奋? 虽然旅途中不只有他们,韩广智还有沈芃芃和林信他们也会一起去,一行大约十余人,但人多热闹些也没什么不好。 下午五点左右,容浅正在整理自己申请下来的旅游签证还有护照之类的证件,下班回来的严律清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叫他。 “宝宝,你在哪?” 容浅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没动,“这呢。” 严律清换了室内鞋进来,脱了外套但领带没摘,他走到坐在地上的容浅面前跪坐下,容浅自然而然地放下手里的证件帮他解领带。 这个姿势两人的脑袋几乎是靠在了一起,也方便了严律清做点什么,他低头吻着容浅的唇瓣,“我们可以用一个行李箱吗?” 容浅解开他的领带顺手收好,嗯了一声,“我不知道该带什么样的衣服,你帮我决定吧。” 严律清起身找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他和容浅是共用衣柜的,常服几乎混在了一起,贴身衣物也是,生活上没有什么不方便,收拾起来也一样。 没多久严律清就整理好了要带上邮轮的衣服,有厚有薄,容浅的鸭舌帽都带了几顶。 “浅,你有墨镜吗?这是必须要带的。” “没。” “我有,你用我的可以吗?” “嗯。” 严律清直接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小李就送来了几副墨镜,还有两身浴袍和浴巾,泳裤都有四条,以及一袋容浅觉得没必要带上邮轮的东西。 他提着手里沉甸甸的袋子问严律清,“这也要带?” “可以不带,落地西雅图再买也行。” 容浅耳廓微红地看着手里的袋子不出声,严律清走过来拿走那个袋子。 “八天七夜,我不可能什么也不做,还是自己准备的好。” 容浅不太自在地摸摸耳垂,只能假装没看见他把袋子收进行李箱。 严律清出门在外很不喜欢用别人提供给他的生活用品,他连沐浴露都要自带,于是这一整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最后他们出门还是带了两个行李箱。 在去机场的路上,沈芃芃临时拉的小群不断冒出新的聊天消息,容浅一开始还会一条条认真看,看到后面发现看不过来了就开了免打扰,反正群里基本上只有沈芃芃和林信在说话。 这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玩乐这件事上异常合得来,想来可能是因为他们是非常典型的有钱有时间,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有一股随心所欲的劲,地球再大都不够他们野的感觉。 从源城出发到西雅图飞行时间大概是十二个小时,容浅几乎是一上飞机就开始睡,十二小时只中途醒过来一次,起来喝水上厕所,然后又接着睡。 严律清想和他说说话都没机会,只能趁着他睡觉偷亲他。 飞机落地西雅图时正好是早上,容浅在机场的公共卫生间整理洗漱,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尽管之前只匆匆见过一面,但容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戴着墨绿渔夫帽的男人是吴进,那个曾在晚上约着容皓去酒店吃饭,又在之后的九里桥高级会所坑骗容皓三万七账单的吴进。 认出这个男人的瞬间,容浅脑子里涌出了许多想法,他是一直坚信因果报应,也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光凭吴进对容皓所做的一切,容浅都能肯定他不是一个好人。 这次在异国他乡遇见了,容浅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心生警惕。 他不想在旅行途中多生事端,认出吴进了也打算当没看见,洗漱完就想出去。 没想到那头吴进也认出了他,还在他往外走时拦住了他的去路。 容浅眉头瞬间一拧,脚步往后一退,眉眼含霜怒视吴进,“你想做什么?” 身形干瘦如柴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珠有种说不出的浑浊,一身灰绿的衣服上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是个从头到脚都让容浅觉得很不舒服的男人。 “这不是小皓的哥哥吗?” 吴进眼珠直直盯着容浅的脸,咧嘴笑出一口歪七扭八的牙,“能在这遇见那真是很有缘分,你说是不是?” 容浅转身绕开他就想走,结果他一动吴进也动,竹竿似的高瘦身影牢牢挡在容浅面前。 容浅心里的火忽然噌地一下冒出来,透亮如镜的眼睛寒光厉色一闪,抬腿一脚稳准狠地踢中吴进的裤/裆。 机场的男士卫生间里骤然爆发一声惨叫。 吴进痛得五官扭曲坐倒在地,容浅忍住再给他一脚的冲动,冷冷地从他身边走过。 在卫生间外等容浅的严律清等人都被这惨叫声吓了一跳,严律清丢下行李沉着脸正要进去查看就见容浅脸色如霜的出来。 他拉住罕见发了火的容浅,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是谁的声音?” 容浅不想影响严律清的心情,摇摇头拉着他就走,“没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快走吧。” 机场安保闻声赶来,和他们擦肩而过地冲进卫生间,等吴进缓过钻心疼痛,气急败坏地冲出来要抓住容浅时,哪里还找得到他的身影。 从机场去市中心的路上,容浅因为吴进被恶心到的情绪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一些。 严律清从在机场听到那声惨叫开始就很担心他,但他问了容浅也不肯说,这会儿见他心情恢复过来了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到了西雅图的市中心,因为容浅海鲜过敏,他们只能和要去吃雪蟹料理的沈芃芃等人分开行动。 严律清自然是和容浅一道,他为了照顾容浅从不在和他一起吃饭的餐桌上吃海鲜,甚至没和他一起吃饭海鲜也吃得少。 他带着容浅去找中餐厅,去登太空针塔,照着他们自己的节奏在市中心闲逛,然后在去码头前和沈芃芃他们汇合。 前往码头登船的车上,容浅靠在严律清怀里昏昏欲睡,眯着眼享受落在脸上的细密亲吻。 到了国外,容浅比在国内还要不在意陌生人的目光,毕竟在这里就算严律清当着无数人的面叫他宝宝也没谁听得懂,接吻就更无所谓了。 严律清原本落在他脸颊上的轻吻挪到嘴唇上他也只是勾着他的脖子回应,直到他看见那艘停靠在码头边的海上巨无霸,眸底才骤然清明起来。 登船的过程很顺利,严律清这班人出门在外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 容浅登船前想象的要住的房间应该是小小的,舷窗也小小的,没有多少空间。 结果到了严律清定的仿佛酒店的豪华套房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有些匮乏了。 邮轮在他们登船后的两个小时离开了码头,正式开启长达八天七夜的阿拉斯加沙耶冰川之旅。 这是容浅第一次坐邮轮,他对这艘仿佛海上城堡一样的大船充满好奇心,和严律清换了身衣服后便离开房间四处走走。 邮轮上有很多商铺和观赏绿植,还有孩子们最喜爱的游乐场,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在这里都能看到,像一座飘在海上的城市。 容浅和严律清是没有目的地闲逛,走走停停这一路看见了好几个泳池,也看到不少穿着泳装的人带着泳圈准备去游泳。 容浅看着他们往清凉干净的水里跳,感觉夏季炎炎燥热都散了些,心里也有些痒。 严律清见他一直在看人游泳,牵起他就往回走,“你想下水那我们回去换泳裤。” 容浅让他牵着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这就能游上了?” “嗯,你想游就能游。” “可是我不会游。” “我教你,你只要给我点学费就行了。” “多少钱?” “我不要钱,只要你答应我今晚能给我三次。” 第57章 过敏 容浅脖子都快红了,因为严律清说这话的时候有两个亚洲面孔的女性和他们擦肩而过。 容浅不知道她们是哪个国家的人,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一定是中国人,就算是应该也没听懂严律清说的“给我三次”是什么意思。 他独自尴尬了一路,等回到房间游泳的兴致都少了一半,偏偏严律清没得准话不罢休,把他挤在能看见海的落地窗前。 “你现在不答应我,之后学费会涨价的,可能会涨到四次,也可能是五次。” 容浅听得耳朵都红了,低着头咕哝,“我不学了。” “不能不学,不学我不让你出去。” 容浅后脑勺抵着玻璃,酷似桃花的眼睛周围略带粉晕,背着光时落下撩人的艳丽,“那你是打算八天七夜都把我关在这里?” 严律清埋首亲他眼睛,“我看也没什么不好,这间套房接近200m,有阳台,能看见海也能吹到风,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容浅没有躲,只是被亲得痒了才闭上眼睛,跟他讨价还叫,“两次。” “两次跟平时有什么区别?”严律清的声音里盈满笑意,“三次,你不答应五分钟后就是四次,十分钟后就是五次。” 容浅哪里是他的对手?除了答应‘交学费’外他根本没得选。 见容浅点头了,严律清这才找出泳裤,还提出想帮他换,但被羞恼的容浅丢过来的抱枕砸了一下脑袋,只好作罢。 在这艘全球最大的邮轮里,仅仅只是游泳池就有23个,严律清带着容浅找了个没有那么多人的泳池,率先跳进水里,哄着站在泳池边上的容浅下来。 “不怕,这水不深。” 容浅扶着泳池边坐下,先把双腿放进干净清澈的水里。 严律清立即就像闻到肉味的鱼一样靠过来,手臂圈着容浅泡在水里的小腿,“感觉水温怎么样?会不会冷?” 容浅感受了一下,缓缓摇头。 “我抱你下来?” 容浅环视了周围一圈,见这附近只有他们两张亚洲面孔,于是便点点头,双手扶在严律清的肩膀上,由着他把自己抱进水里。 严律清紧搂着容浅,双手自他的腰间往下勾住他修长没有一丝赘肉的大腿,往自己的腰上缠,引导他双手抱紧自己。 容浅对这个姿势充满了疑惑,“游泳是这么学的?” 严律清一脸正色地胡说八道,“嗯,都这么学的。” 容浅没那么好骗,勾在他脖子上的手含有威胁意味地抓上他后脑勺的头发,没有使劲但准备使劲,“那你学游泳的时候,大腿缠在谁的腰上?” 严律清让他这凶得像亮爪子准备挠人的小猫样给逗笑了,一点也不在意后脑勺的头发被容浅抓在手里。 “我学游泳是被我哥丢进水里,为了求生学会的。” 容浅听得蹙起眉头,“几岁的时候?” “忘了,反正是小学的时候。” “那多危险。”容浅不怎么高兴地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有些心疼地摸摸他沾了水的脸,“呛到水了吗?他怎么能这么没轻没重?” 严律清被容浅这心疼得不得了的小模样勾得心窝痒痒的,“呛了几口,好在很快学会了,也算没白呛。” “那我也得呛几口水才能学会?” “可能,怕不怕?” “能学会就行了。” 严律清抱着容浅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才松开他,开始教他游泳。 容浅是“旱鸭子”,小时候没有机会去游泳,长大了又是没什么兴趣,若不是有严律清,他一个人来了这也不会有什么下水的念头。 只不过既然要学,容浅也拿出了学习该有的态度认真对待,听话地按照严律清教的抬胳膊伸腿。 他学得认真,过路的外国友人看见了,还有人为他鼓掌加油。 容浅听见他们为他加油的声音也只是回以满含尴尬和腼腆的一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泳池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高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人就站在一棵棕榈树后,牢牢盯着他。 男人也穿着一条泳裤,露出苍白的皮肤,度数不低的镜片后一双透着怨毒的眼睛正盯着被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亲密抱在怀里的容浅。 他沉默难掩阴暗地看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在容浅面前受到的屈辱和机场卫生间那一脚,嘴唇嗫嚅地骂了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生来该给男人/骑n货……” 游泳是很消耗体力的,饿得也快。 容浅没感觉自己游多久,肚子就饿得像要贴肚皮。 严律清摸了摸他有些瘪下去的肚子,“是不是饿了?” “嗯。” “去吃饭吧。” 容浅点点头。 两人披着带来游泳的大浴巾回到套房,为了节省时间一块冲了个澡。 容浅换了件白t恤,身下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露出的小腿干净得几乎看不见腿毛,还因为几乎不运动的关系,细细长长说不出的漂亮。 和他相比严律清就要健壮很多,他是有偶尔健身的习惯,所以身上各处的肌肉线条都十分匀称好看,惹得容浅时常会用羡慕的眼神看他,好像也希望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身材。 韩广智和沈芃芃他们的房间就在楼下,这班人虽然基本都是各住各的,但订的都是超过100m的套房。 而且大概是不想打扰容浅和严律清,从登船到现在,这几个人都没有主动来找他们,还是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才重新聚到一起。 太阳落山前,邮轮各处都亮起了无限梦幻的灯光,比梦境还要绚烂多彩,被全球知名奢饰品牌填满的步行街熙来攘往,亮着霓虹灯的酒吧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极受孩子们欢迎的百达汇大型游乐设施载着欢声笑语,水上大剧院的精彩表演引起欢呼声不断。 这飘在海上无限欢乐的巨型邮轮到处都是藏不住的纸醉金迷,让人雀跃沉/沦,欢欣享乐。 在邮轮上,吃什么对有选择困难症的人来说大概是个相当有难度的问题,因为这里有22家餐厅,三百余种菜品,多不常见的料理在这里都能吃到。 众人稍一合计,一致认为在船上的第一天还是应该一起吃的,于是便一起去了位于3至5层的主餐厅,自助式地选择想吃的食物。 容浅正餐更偏爱吃主食,无奈餐厅里大多数主食菜品,像烩饭之类的里面都放有海鲜,他只能挑些非主食类,没有海鲜的食物填饱肚子。 坐在他身边的沈芃芃吃到好吃的龙虾肉,想分一口给他都因为突然想起他海鲜过敏而遗憾收回手。 “小浅浅,幸好你不是个嘴馋的,要不然你海鲜过敏,看见那么多好吃的不能吃,那得多难受啊。” 林信听得闷闷笑,“你当都是你呢,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吃不上就要难受得走不动道。” “怎么了呢?我爱吃怎么了呢?我吃你家米了?” 林信投降般赔着笑,哄着快生气的沈芃芃,“能吃是福,喜欢吃就多吃点。” 他们坐的这一桌离自助餐台不远,起身拿食物拿喝的都会很方便,而就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丢下还剩大半的食物餐盘起身,走向端着托盘穿梭在各个座位间询问需不需要浓汤的服务员,给服务员指了指那热闹的一大桌人,让他把浓汤送去那一桌。 服务员只当他们是一起的,而且这浓汤本来也是哪桌想喝就发给哪桌,点点头就朝那桌走去,把浓汤送到每一个人的手边。 像这样由服务员送食物过来也不止发生过一两次,沈芃芃现在在吃的龙虾就是餐厅服务员送来的,所以见又送来了浓汤也没有人觉得意外,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个服务员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说一句这是什么菜品,要不要来一点? 盛在白瓷盘里的浓汤熬煮得稠稠的,看不出是用什么食材煮的,喝到嘴里也只是感觉口感香浓醇厚,舌尖留有奶香。 容浅尝了一口感觉还挺喜欢的,就用餐包蘸着吃,多亏了这盘浓汤,他晚饭吃得饱饱的。 等严律清也吃饱了两人提出先走一步,打算到处逛逛消消食,众人也不在意,本来他们就不希望打扰到他们。 两人牵着手走到邮轮的中央公园,又去看人玩高空滑索,走了一大圈感觉消化得差不多了才回房间。 严律清散步消食的时候就等着这一刻,所以一进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把容浅往能看到大海的落地窗前按,吮/吸他还带着丝丝奶香味的舌头,要跟他收学费。 容浅靠在玻璃上,眼神茫然地被严律清含住耳垂,他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从进房间开始就觉得热,这会儿不光是热了,全身的皮肤在突然间搔痒难耐。 脖子、手臂、大腿、腰侧,不管哪里的皮肤都痒得容浅心慌,抓痒都抓不过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 严律清瞬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升腾起来的情/欲/像被迎面泼来的冰水浇透,浇得一滴不剩。 “阿浅,你怎么了?”严律清惊慌失措地捧着容浅泛出病态潮红的脸庞,见他在抓挠自己的身体连忙拉开他的衣服查看,就见原本白皙的皮肤浮出一大片红斑丘疹,触目惊心。 严律清眼睛都仿佛被刺疼了一下,也意识到了他这是过敏反应。 尽管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严律清迅速冷静下来,他抓着容浅的双手不让他继续挠,带着人冲进卫生间找了条干净的毛巾过冷水拧干敷在容浅的皮肤上,再带着人出去找医务室。 在去医务室的路上,严律清脸色阴沉地回想容浅今天一天吃过的东西,从在西雅图开始,容浅吃进肚子里的每一样食物他都说得出名字,唯一一样他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就是那碗看不到一点食材的浓汤。 第58章 利息 韩广智和沈芃芃他们听到消息赶来时容浅已经因为服用了抗组胺类药物引起的嗜睡反应睡着了,他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脖子和手臂上遍布丘疹红斑。 严律清就陪在他的身边,正用棉签沾了炉甘石洗剂给他涂抹皮肤。 “怎么突然过敏了?阿浅也没吃海鲜啊!”韩广智看着闭眼躺在床上熟睡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沈芃芃也觉得疑惑,“难道小浅浅还有其他的过敏源?” 严律清缓缓摇头,“我已经向餐厅确认过了,是晚餐的那盘浓汤,那是用花蛤煮出的汤底熬制的,如果阿浅只尝一点不会那么严重,但他全部吃完了。” 沈芃芃惊讶地捂嘴,“有花蛤?!我的天,居然一点都喝不出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喝了那份浓汤,确实没有人喝出有花蛤的味道,否则他们肯定一早就发现那浓汤容浅不能喝,更不会让他全喝完了。 看着容浅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成片触目惊心的丘疹红斑取代,严律清眉头都因自责和心疼紧锁,“怪我,阿浅不能吃海鲜我却没有多注意。我该问一句的,我要是能多问一句汤里有没有海鲜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沈芃芃听他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有点奇怪,“那个服务员也没有告诉我们那是什么汤,直接就送过来了,好像是我们点的一样。” “是有点奇怪。”林信也附和,“按理他也该问我们一句要不要来份浓汤,但他没有问。” 同行的人听到这就有人问:“你们是觉得这里面有人为的成分?” 这话一出大家又忽然都静了,因为没有道理。 首先那个服务员根本不认识他们,其次服务员也根本不知道容浅对海鲜过敏,他只是完成他的工作给客人送浓汤而已。 整件事看上去倒更像是容浅运气不好,不小心吃到了含有海鲜的食物。 “幸好只是汤底用花蛤熬的。”沈芃芃想到这都有些后怕,“万一还有别的海鲜混在里面……” 严重的过敏反应是会引起休克致死的,容浅能躲过这一劫都算他命大。 邮轮医务室的医生不准韩广智他们待太久,十分钟一到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只有作为患者爱人的严律清被允许留下照顾。 因为药物的反应,容浅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睡了两个多小时才醒。 严律清见他终于睡醒睁眼了才长舒一口气,起身把在隔壁休息的医生叫来。 医生给容浅检查了一番又问了他现在的状态,确定他没事了才放人回房间,叮嘱他们不能大意,一定要注意入口的食物,要多休息。 容浅累得没有力气走,是严律清把他背回房间的。 他躺在套房的大床上,脑袋好像凝固了一般,无法思考,“我怎么过敏了?” 严律清深深叹了一口气,给他解释了那盘浓汤。 容浅唔了一声,“那汤挺好喝的。” “是好喝,要不好喝你也不能全喝完了。”严律清无奈地摇头笑,“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吃和海鲜有关的食物?” “不是。”容浅声音有些模糊,好像在费劲地回忆童年往事,“是小时候跟我爷爷奶奶去吃席,吃了桌上的海鱼出现严重过敏反应才知道的。” “几岁?” “忘了,反正是小学的时候,我爸妈没给我查过,我要不吃都不知道我会对海鲜过敏。” 容浅说完,看着忽然凑过来要亲他的严律清,脑袋一偏躲开了。 “先不要亲,我现在很丑。” 严律清不肯,见他躲开了就追过去,执意要亲,“一点也不丑,还是那么好看。” 容浅嘴唇让他亲了个带响的,唇角似乎勾了一下,但不明显。 他知道严律清是哄他的,他现在全身红斑未消,脸不用想肯定也是红的,那怎么可能会好看? 可恋人饱含爱意的关心在这种时候无疑是一剂“良药”,容浅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只是有件事不无遗憾。 “我过敏了就不能学游泳了。” “嗯,不能游泳我们也可以一起做其他的事情,这艘邮轮上并不只有泳池。” 容浅抬起自己的一条手臂,看着皮肤上鼓起来的丘疹红斑,无声叹息,“算了,我这样出去会把别人吓到的,还是等好了再出去吧。” “你只是过敏了。” “可我总不能见一个人就解释一下我这是海鲜过敏不是什么可怕的传染病。” 严律清并不想勉强他,“我陪你待在房间里。” “这也是你难得的休假旅行,我不想影响你。” “你不让我跟你待在一块才是影响我。” 严律清都这么说了容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那学费?” “先欠着,这次就不收你‘利息’。” “你跟我还收利息?” “我这‘利息’只跟你收。” “我能问问你这‘利息’要怎么算吗?” “每过十二个小时加一次。” “为什么不是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就是三次了。” 容浅闭嘴不问了,还闭上眼睛装睡。 阿拉斯加航线作为最有特色的邮轮航线之一,冰川是这条航线最大的亮点,而阿拉斯加州的首府朱诺,一个能看见海峡、山脉、冰川的城市就是这趟旅途的第一站。 邮轮抵达朱诺后会在码头停靠十多个小时,这段时间里游客可以自由下船,只需要在邮轮重新启航前回到船上就可以了。 容浅本想留在船上,但严律清觉得难得来一趟,就算不去看什么冰川景点,下船走走买点东西带回去也好,也算没白来。 容浅被他说服了,更何况朱诺的天气不可能穿着短袖短裤出门,有长袖长裤遮掩,再戴个口罩和鸭舌帽,他身上过敏引起的红斑不会被人看见,更不会吓到人。 于是几个人合计了一下,依然是分头行动,严律清和容浅一起,其余人则是跟着沈芃芃和林信玩。 因为不一道走,所以沈芃芃他们早半个小时就下船了,容浅和严律清他们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收拾好背包才离开房间。 没想到他们这个时间点下船的人也不少,在缓慢排队等待期间,容浅正低头玩手机,严律清站在他身后手臂虚虚圈着他的身体,小心没让旁边的人挤到他。 原本他的注意力都在容浅身上,忍着不去亲就近在眼前的白皙耳朵,没有想法看一眼周围的人,是耳朵忽然捕捉到一声微弱地混在各国语言中的中文脏话让他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声音的来源。 这一眼让他在两个白人男性的身后看到一个高瘦的亚洲男人,他似乎对于自己被一群白人包围了很不满,嘴里咕哝地骂着。 严律清看了那人一会儿才转过脸,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容浅他刚才看见了吴进。 但或许是冤家路窄,两人离开码头从市区前往门登霍尔冰川景点时,容浅还是在人群里发现了吴进。 不过吴进好像没有发现他们,他一直抱着台单反到处拍。 容浅把自己全身都包在白色的厚衣服里,过长的袖口让他红斑未消的手腕都能完美藏起来,只帽檐下露出一双眼睛。 他藏在严律清的怀抱中,下巴搭在他的肩窝上偷看远处的吴进,像说悄悄话一样告诉他。 “我在西雅图机场的卫生间碰到他了。” 严律清怔了一下,“那声惨叫是他的?” “嗯,他先招我的。” 严律清听得微微皱眉,“他怎么招你了?” 容浅简短地解释了一下,着重说了自己踢他裤裆的那一脚。 严律清有些不悦,“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影响你旅行的心情。” “那现在怎么又愿意说了?” “你都看见他了,而且从西雅图到朱诺,我怀疑他也在那艘邮轮上。” “不用怀疑,他确实在,我刚才在船上看见他了。” 容浅一愣,“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跟你一样的理由。” 容浅一点也没把自己海鲜过敏的事往吴进身上怀疑,只是对于他也在那艘邮轮上感到不怎么高兴,心里有些膈应。 从冰川景点返回朱诺市区,两人找了家餐厅吃饭,严律清现在对容浅吃到嘴里的食物异常上心,连调味酱都要问一句里面有没有海鲜。 解决完午饭两人又去买礼物,给严家的每一个人都带了一份纪念品,容浅给自己买的则是冰箱贴。 买完礼物两人又在市区闲逛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邮轮。 容浅正坐在沙发上整理给严家人买的纪念品,见严律清拿着一小瓶药水和一包棉签走过来,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 “我都没觉得痒了,不用涂了吧。” “医生说一天两到三次,你今天还一次都没涂。”说罢严律清摇晃起手上的药瓶,“乖,自己脱衣服。” “……我自己来。” “很多地方你自己涂不到。” 容浅还是不动。 见他不配合,严律清放下手中已经摇匀的药瓶,眼疾手快地抓住准备翻过沙发要跑的人,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你身上有哪里是我没看过没亲过的?跟我还要害羞?” 容浅耳朵都红了,无奈力气没有他大,不管怎么挣都逃不开他的手。 最后还是严律清威胁他要收学费的‘利息’了容浅才肯乖乖听话。 容浅:怎么办?我老公好像是放高利贷的。 第59章 蛛网和蝴蝶 日落时分,天际余晖慷慨地洒落在码头平静的海面上,邮轮各层甲板已经亮起璀璨的灯光,如一座奢华至极的钢铁城堡气势恢宏地落在海上。 此时邮轮已在码头上停靠将近十个小时,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重新启航的时候。 容浅从朱诺市区回到邮轮后就没再离开房间,晚饭也是邮轮上的工作人员送来的,吃完就趴在床上摆弄他的单反,遗憾因为过敏,自己和严律清少拍了很多照片。 严律清安慰他,“等明天到了史凯威,身上的红斑一定会好些,你肚子上和腰后的丘疹就消了很多,快好了。” 容浅勉强被安慰了一些,默默整理单反镜头。 下船疯玩许久的韩广智等人是掐着点回来的,他们带回了很多照片,还给容浅和严律清带了礼物。 他们回到船上没多久,邮轮便驶离了码头,前往下一站——史凯威。 邮轮航行途中,容浅陪严律清去过一次船上的健身房,他本人是特别不爱运动的,尤其不爱会让身体觉得痛苦的运动,健身后酸痛的肌肉会让他心情不好,这也是他身材单薄清瘦的原因之一。 而且容浅非常讨厌别人身上的汗味,包括看到挂在别人肉体上的汗水都会让他不舒服,觉得很脏。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的汗水和汗味不会被他排斥,那就是严律清。 邮轮上的健身房运动器材很齐全,严律清热过身后就在跑步机上慢跑,他穿着贴身的黑色速干衣,一身线条优越的肌肉饱满漂亮得惹人眼热。 容浅坐在跑步机边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竟是看得入迷了。 他能很清楚地看见打湿严律清发丝的汗水,也能看到淌在他脖子上的汗迹,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这汗水他尝过,有一点咸,他也知道这时候如果能伸手摸一下,手心会得到怎样的触感。 因为这个人他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了解他动/情时呼吸的频率,也熟悉他烫得仿佛能印到他魂魄上的气息。 他是具象的,也是抽象的。 明明同样是人类,但容浅时常会觉得他像一张蛛网,洁白的蛛丝上附有坚韧的黏性,能把他牢牢地锁在蛛网上,不让他出去,也不让人进来。 偏偏就是这种会让大多数人觉得不太舒服的感受却让容浅真切地得到扭曲的kuai感,隐秘地觉得这张“蛛网”没有他不行,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做这张“蛛网”的养分,以身饲.养。 严律清在跑步机上慢跑了半个多小时,等他满头大汗地从跑带上下来,扭头想找容浅就见他带着干净的毛巾和水瓶走过来。 他笑着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在这会觉得无聊吗?” 一身浅灰长袖长裤的容浅鸭舌帽和口罩齐全,闻言他摇头,“还好,你在这就不无聊,看你运动挺有意思。” 严律清仰头喝了一大口水,突出的喉结因吞咽的动作鼓动,淌在皮肤上的汗迹在健身房的灯光下性.感得让人屏息。 容浅落在那片皮肤上的眼神忽然像被烫到了一般,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喉咙也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很突然的也觉得口干舌燥,连身体都像刚刚健身过一样隐隐发热。 可他刚才明明一直坐着没动。 严律清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喝完水问他,“要喝么?” 容浅藏在口罩下的嘴唇微微一动,还是点头接过了严律清刚喝过的水杯,对着他刚才喝过的位置喝了两口。 严律清正用毛巾擦汗,他环视了宽敞的健身房一圈,问容浅,“有没有想试试看的?” “没有。” 严律清被他异常干脆的回答逗笑了,“就没有想上手看看自己能不能行的?” 容浅仍是摇头,严律清就没有勉强他。 那天两人在健身房里待了快两个小时,容浅是这健身房的客人里唯一一个什么也不做的。他干净得像一只浅灰色的蝴蝶,仿佛从头到脚都萦绕着冷淡的香气,一步不离地跟着他的男朋友,贴心地送毛巾送水,还不准别人靠得太近。 如果有人试图跟他们搭话,这只“浅灰蝴蝶”会毫不吝啬地表达不满,用眼神和让人尴尬的沉默凌厉地驱赶“外来者”。 严律清当时对他“护食”般的反应并未表现出什么,等回去了才把容浅拖进卫生间,把他压在墙上隔着口罩亲他。 这样的吻无疑是隔靴搔痒,容浅被他弄得浑身发烫,呼吸急促地想把手腕抽回来,“先让我摘口罩。” “不让你摘。”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可是……”容浅胸膛重重起伏了两下,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落在口罩上的唇舌,心焦地想尝尝,想要严律清好好吻住自己,粗暴点也无所谓,但他被压在墙上根本动不了,手腕也在这人手里挣脱不开。 就这样被捉弄了几分钟,容浅的眼睛忽然眨出薄薄的水雾,他后脑勺无力地抵在墙上,半眯着泪眼注视严律清,音色不复清冷,只剩低哑发黏得好像能拉出丝来。 “你亲亲我……” 严律清好像看不见他的情/态,十分恶劣地伸出一根食指勾住口罩的边沿,微微拉开一点,温柔地问他,“亲哪儿?我不是一直在亲你吗?” “不要口罩。” 严律清似乎觉得他这个要求很难办,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你可能得求求我。” “求求你。” “只是这样?” 严律清遗憾地松开勾着他口罩边的手指,让那湿湿的,沾着他味道的口罩重新落回容浅脸上,遮得严严实实,仅那流艳生辉的桃花眼露在外面,任其含着情,也含着痴。 大概是心软了,觉得这个样子的容浅特别可怜,严律清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你说点好听的。” 容浅抓起他垂在一旁的手往自己脸上贴,迫不及待地吐露爱语,“我爱你。” “嗯,这个最好听,你想要什么?” 容浅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咙,“我,我想要,想要你的……” “我的什么?” 严律清温柔地诱.哄,追问。 说话间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把容浅一侧的耳绳取下来。 容浅重重喘了两下,眸底像飘在寒潭上的白雾,殷红的薄唇微启着吐出两个模糊的字,下一秒严律清便让他如愿以偿。 史凯威,在印第安语里意思是北风之城。 这是一个所有游轮必然会停靠的港口,是著名的淘金热潮中心、起点,也是邮轮的第二站。 容浅和严律清他们下船去坐了观景火车,这是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选择的项目。 火车会带着他们穿梭在崇山峻岭间,沿途他们可以最直接观赏巍峨的雪山峭壁,令人心旷神怡的松林和峡谷,这导致火车到站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想再坐一次。 因为韩广智他们对博物馆的兴趣不大,于是只有容浅和严律清两个人进去看了,还买了一些纪念品回去。 史凯威之后就是这趟旅途备受期待的一站,冰川湾国家公园,以裂冰和海洋动物闻名的景点。 容浅身上因过敏引起的丘疹红斑也在到达的这一天彻底好了。 白天他们在甲板上观赏那些飘在海上的,洁白中透着蔚蓝的巨大冰川。到了夜幕降临,众人又一次整齐地聚集在明光烁亮的餐厅里,一起享用晚餐。 这次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特别担心食物问题,不光是严律清在强调,连韩广智和沈芃芃也一再确认容浅的食物里没有一丁点海鲜。 容浅被他们过度的反应弄得有些尴尬,但人家也是好意,他不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吃着他那份芝士牛肉焗饭,还连喝了两杯柠檬水。 严律清见他喝水喝得那么快还以为是饭咸了,没想到容浅只是单纯觉得柠檬水很好喝。 也因为这特别合他口味的柠檬水,容浅饭吃到一半膀胱就告急了,他只好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一走严律清也想跟着去,“我陪你。” 容浅不让,“我自己去就行了。” 说完他像是怕严律清追上他,也可能是快来不及了,只见他背影匆匆地离开餐厅。 严律清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也因此他错过了餐厅中,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追向容浅离开方向的一幕。 餐厅里是没有卫生间的,容浅只能跑到餐厅外去找,所幸不远处就有一个。 夜晚僻静的廊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墙上挂着几幅艺术画,容浅走进亮标示灯的门里,卫生间里好像喷了香水,闻不到奇怪的味道。 虽然卫生间里空无一人,但容浅还是习惯性地找了角落的位置解手。 紧绷的膀胱得到疏解让容浅长松了一口气,解决完内急,他正拉裤链,忽然听到很轻微的脚步声。 容浅闻声下意识地扭头,就看见穿着休闲西服的吴进举着手机走进来,外置摄像头明显对准了容浅。 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和诡异,但容浅心里只慌了一下,随即升腾起要把什么东西彻底碾碎的暴戾。 只见吴进正在录像中的手机屏幕上,那张昳丽得找不出一丝缺点,甚至带有一点视觉冲击力的精致五官缓缓露出一个不带一点情绪的笑容,无端让人联想到白天那些漂浮在海面上,自带圣洁气息的冰川。 容浅此时连呼吸都好像带着寒气,寂静的卫生间里只听见他冰凉的声音。 “你想死吗?” “我给你脸了是吧?” 第60章 熔岩 在大多数情况下容浅都能算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并不经常发火。 像吴进这样,一见面就能让他怒火中烧的情况实属罕见,因为吴进不是一个正常人,他的所有行为都没有逻辑可言。 好比如现在,恐怕没人能想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在卫生间里举着个手机对着人拍。 容浅也不明白,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着他走进卫生间,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拍他的。 从吴进的角度他能看见的不多,容浅侧着身站,他只能看到他冷着脸拉裤链系扣子的动作,随后那漂亮得像一株茉莉的男人转身走向洗手池。 吴进举着录像中的手机,慢慢靠近容浅,沙哑的声音像含了沙子般粗粝,也隐隐裹了些别的东西,他问:“那是包养你的人吧,他每个月给你多少钱?5w?还是10w?” 容浅不答,他洗干净手后便抽了张纸巾擦拭,再将用过的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薄薄的眼皮微掀,直视吴进,“你想说什么?” 吴进忽然露出的狞笑让脸上高高的颧骨拉着皮肉往上挤,挤得本就不大的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般,那眼底透出的恶意兴奋得像两盏暗幽幽的灯。仿佛要配合眼下的气氛一般,他连说话声音都压得像在说悄悄话,怕被人听见,又怕容浅听不见。 “你说我要是把你操/烂了,他会嫌你脏吗?” 这恶意冲天的话没有让容浅暴怒,他反而像听到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唇角溢出嘲弄和轻蔑,嗓音清冽干净得像山林溪涧,在空气中荡漾开一片清凉,驱开毒素横生的瘴气。 “就凭你?” 吴进反被他饱含轻视的态度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是愣住了,随即他作为男人被看轻的屈辱像海水涌来将他吞没,面红耳赤地怒骂,“你这个婊……” 容浅直接打断了他,“先不说你碰不到我一根手指头,就你刚才那些话要是让他听见了,你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吴进冷笑着收起手机,“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容浅站着不动,他的无畏无惧让吴进好似被人凌空扇了一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怒从心起! 他最恨的就是容浅这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好像他是什么脏得他都不愿意看一眼的东西,他容浅又算什么?他一个活在男人身下承.欢的下.贱东西,又凭什么看不起他? 严律清能睡得了他,他吴进凭什么不行? 吴进满心的怨毒烧得眼底猩红,睚眦必报的扭曲心态让他想现在就把容浅脱个精.光,干.得他像块破抹布再将人丢到人来人往的甲板上,以平他机场挨的那一脚,还有他现在遭受屈辱的愤怒! 他倒要看看,到时候严律清还会不会再要他! 容浅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警惕吴进,所以当他一有动作,准备朝自己扑上来的那一刻他迅速闪身避开,绕到吴进的侧后方抬腿一脚狠踹他的后腰眼。 吴进让他这异常精准的一脚踹得后腰钻心地疼,脚步一个踉跄扑摔在地,气急败坏地大吼地要从瓷砖上站起来。 但容浅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见自己一招得手也不多恋战,只在临走前气不过地往他大腿上再狠狠招呼一脚,随后机灵地转身就跑。 他的想法就是狠狠教训一下吴进,再跑回去找严律清告状,但他没想到吴进挨了两脚摔得那么狠还能那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 容浅眼看着就要跑出卫生间了,没成想吴进竟然暴怒着追上来,两条细长的手臂从后面用力圈抱住他的腰身,把他硬生生地从卫生间门拖回来,反手用力将其狠摔在地。 他两眼猩红,像个彻底发疯的神经病,凶狠地扑到容浅身上,一边抓住他奋力捶打的手腕,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怒骂,各种肮脏至极的字眼不断从他嘴里冒出。 但他占上风并未过多久就被容浅用力掀开。 容浅的力气虽然比不过严律清,因为不爱运动身体素质也不高,但好在吴进身体素质比他还差,那竹竿样的干瘦身材容浅没理由赢不过他。 只见容浅借着他紧抓自己手腕的双手发力,后腰一个使劲地把骑在身上的吴进推翻在地,反扑上去捏拳揍他,拳拳到肉地招呼吴进。 他发火时气势很足,但到这种肉搏打架的时候其实也没能讨多少好,平时最多码码字,洗洗咖啡杯的手臂能有什么力气? 所以他占回上风没多久也被吴进掀翻在地。 这次吴进没再莽撞地以为自己能制住他,而是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像香水小样的瓶子,拔开瓶盖抓住容浅的衣领子,动作迅疾地往他脸上喷,连着喷了四五下。 容浅只觉得一阵带着浓烈香气的水雾劈头盖脸地落在他脸上,他根本没有时间可以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因为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每一次呼吸身上的力气都会被抽走一些,没多久他的四肢软绵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连视野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像隔着一面覆上水汽的玻璃。 吴进见他终于老实下来,躺在地上只剩下呼吸的力气,狞笑着扬手扇了容浅一耳光,清脆的一声“啪”响彻了卫生间。 容浅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那阵不知名的香气夺走了,连抬一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更让他感到慌乱无措的是身体在突然间开始发热。 不断向上攀升的体温烧得容浅面泛潮红,包在长裤里的双腿更是在无意识地摩.擦。 看着容浅现在的情/态,知道是东西起作用了,吴进伸手就开始解容浅的衣服。 容浅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什么下三滥的脏东西,他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把皮肉咬破尝到铁锈的血.腥味了才压住即将溢出喉咙的轻.吟,也给自己的眼睛找回一点清明。 “阿律……” 吴进因极度的兴奋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只想快点把容浅身上碍事的衣服脱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卫生间外响起的脚步声。 就在他成功解开容浅衣服上的扣子时,一股能把他脊梁生生踩断的力气磅礴得像山一样袭来! 吴进根本没有可以反应的时间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从容浅身上滚落在地,还是脸朝下,鼻梁在瓷砖上狠狠碾过,留下一连串血迹的残忍摔法。 严律清没有看一眼趴在地上鼻血止不住流的人,他脸色铁青地要去抱起容浅,手刚伸出去就看见他脸颊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铮——” 严律清脑子里某根弦瞬间就断了。 等韩广智和林信他们发觉不对找过来的时候,卫生间门外已经围了几个人在观望,但没有人敢进去。 两人疑惑地走到近前了才听见从里面传出的拳拳到肉的闷响还有男人痛哭流涕的求饶声,声音听着很微弱,像快没气似的,“别打了,我知错了,你别打了……” 韩广智和林信面面相觑一眼,这个声音他们虽然都不认识,但都听到求饶声了不进去看一眼好像也不太好,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只见在卫生间明亮的灯光下,容浅满面潮红地坐在地上,后背贴着印花瓷砖。而在卫生间的角落里,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的男人被严律清抓着衣领子,每个拳头都精准招呼在脸上。 男人的脸已经被鲜血染得模糊不清,但严律清还是不放过他,好像真要把人打死了才肯罢休一般。 韩广智和林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一幕的冲击力之强让他们在回过神的瞬间便冲上去一左一右抱住严律清的胳膊,把严律清和那个男人拉开。 “阿律,你要把人打死啊?!” 严律清脸色铁青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疼得边哭边抽搐的男人,他什么也没有说,用力抽回自己的双手转身走向容浅。 感觉有人走到自己面前,容浅茫茫然地抬起脸,额间发梢都是汗水。他没有看清楚此刻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只是无意识地叫着那个名字。 “阿律……” 严律清轻轻嗯了一声,俯身抱起地上的人,离开了卫生间。 在去医务室的路上,容浅呼吸急促着出了很多的汗,不光是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连衣服也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 他在严律清怀里像渴极了一样无意识地舔.着嘴唇,说出口的却只有严律清的名字。 严律清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能抱着人加快脚步往医务室走去。 邮轮的医务室是二十四小时有医生在的,严律清抱着容浅进门就把人平放在床上,把在休息室的医生拉出来。 医生给容浅做了检查,疑惑地看向严律清,“philtre.” 严律清一怔,“philtre?!” 孤独躺在小床上的容浅已经被折磨到极限了,他睁着雾蒙蒙的眼睛两只手在空中挥舞着乱抓,好像要抓住什么。 “阿律,阿律……” 严律清一下冲上前抓住他的手,“阿浅!我在这,你别怕。” 容浅抓到人了,绵软无力的身体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许多的力气,像被逼急了一般,手臂圈着严律清扑上去用力吻住他的嘴唇。 严律清只感觉他的呼吸烫得像熔岩。 第61章 他在吹牛! 随着容浅吻住严律清的动作,装潢明亮干净的医务室仿佛在一瞬间住进了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肺。 一呼一吸喷出的俱是烫人体肤的高温,灼得人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在场的荷兰籍医生就被这扑面而来的情.欲震得心脏疯狂跳动,想看又不敢看,只能站在原地红着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还是严律清尚存一丝理智,他轻轻推开黏着他不放的容浅,抬手捂住他还要接吻的嘴唇,扭头问医生要一个口罩。 医生虽然不知道他要口罩干什么,但还是给他找了一个。 严律清接过就往容浅脸上戴,拉住他不断挣扎的手,轻声细语地哄,“浅浅乖,有什么事我们回去了再说,这里不行。” 容浅亲不到严律清,委屈得眼泪扑簌簌地掉,大颗泪珠不一会儿就沾湿脸上的口罩。 他被严律清重新抱起来,手臂虚虚圈着他的脖子,脸颊紧贴他颈窝的皮肤,沙哑的声音含着一点不明显的哭腔,叫得严律清一颗心又酸又软。 “阿律,你亲亲我……” 好像这是他最大的心愿一般,啜泣着苦苦哀求,想要恋人的吻。 严律清抱着人一步也不敢停地往房间赶,路上还不忘安慰可能是philtre副作用出现情绪异常的容浅,一回到房间就把人放置在床上,摘掉他脸上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口罩,轻捏他腮颊用力吻上那瓣唇,贴得不留一点缝隙。 极致温柔缠.绵的唇舌交.缠让容浅勉强满意,他终于不再委屈地啜泣哼唧,闭着哭红的双眼,腮颊和喉结微动,渴极般从严律清湿.热的唇.舌里贪.婪地汲取。 严律清一边帮他脱下被汗水打湿的衣服,一边啄吻他的唇,“宝宝哪里难受?” 容浅抓着他的手往身下放,噙泪的嫣红眼尾像三月盛极的桃花,柔中带媚,姝美动人。 “你快摸摸我……” (……) 套房里的动静一直响到窗外的天色蒙蒙亮了才停,满床满地的狼藉还有飘着空气里似有若无的气味都不难让人想象这里发生了多疯狂且激烈的情.事。 容浅被彻底榨.干了精力,接下来的邮轮旅途他是硬生生睡过去的,躺在床上连厕所都得严律清抱他去。 期间韩广智他们来看过他,他们已经知道了吴进对容浅的所作所为,愤怒之余就是疑惑。 “阿律,吴进的话能信吗?他这真的只是被喷了philtre而不是什么睡美人魔药水之类的?” “哪有这种东西?” “那阿浅这睡得昏天黑地的要怎么解释?你现在告诉他睁眼起床给他一个亿他都不会醒。” 韩广智说完围在床边的几个人居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戴着蒸汽眼罩熟睡的容浅,静得落针可闻的5秒过去了,床上人没有一点反应。 韩广智不由摊手,“我说了吧。” 沈芃芃有些担心地看向严律清,“小浅浅这样睡没问题吗?要不要看医生?” “医生来过了,他说阿浅没事,就是累着了,身体要靠充足的睡眠休息才能恢复过来。” “那他该不会要一直睡到邮轮回西雅图吧?” “这还真不好说。” 没想到一语成谶,容浅还真的一路睡到邮轮返回西雅图,他睁眼从床上坐起来的那天码头已经近在眼前了,严律清行李都收拾好准备下船。 见容浅坐在床上顶着鸟窝一样的头发对着窗外的大海发呆,严律清一颗心都软成了水,走过去搂着他亲了亲白皙的面颊,“睡得好吗?肚子饿不饿?” 容浅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软绵绵的,“渴。” 严律清给他找了瓶矿泉水回来,拧开了盖的瓶口里面还插着一根吸管。 容浅抿着吸管连着喝了大半瓶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喝水喝饱了。”严律清笑着说了句玩笑话,俯身拿走他手里的矿泉水瓶还不忘往他湿润的嘴唇上再啄一下。 容浅挠了挠鸡窝一样的头发,一片空白的大脑让他有种自己失去了好几天记忆的错觉,不由问:“今天几号?” 得到严律清的回答他半眯着眼摸了摸脚,身上舒适又干净的睡衣穿着像没穿一样轻盈,也让他特别想再躺回去多睡一会儿。 严律清给他找了身衣服,把琢磨着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的人从床上抱起来进卫生间,“再睡真成猪了。” 容浅被抱上盥洗池了还在闭着眼打哈欠,严律清只好帮他刷牙洗脸,连内裤都帮着换了一条新的。 半小时后两人才出现在邮轮的餐厅里,彼时容浅已经清醒了一些,白t恤外搭白色复古中袖衬衣,浅灰宽松休闲裤下踩着双白色帆布鞋,脑袋上还顶着米色鸭舌帽,正在埋头吃他的煎蛋火腿片。 严律清就坐在他身边,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西裤,这身商务打扮让他不像是度假的,像来买这艘船的。 沈芃芃远远看见他们走过来就说了句,“你们知道你们特别像什么吗?” 严律清抬起脸看她,脸上墨镜和他的适配度高到离谱,“像什么?” “霸总和金丝雀,影帝和他的画家男友,先婚后爱,狗血情深,他逃你追,插翅难飞……” 严律清无奈摇头,“少看这些。” 沈芃芃不理他了,扭头对容浅说话,“小浅浅,你没事了吧?” 容浅朝她递去疑惑的一眼。 “……你不记得了?” 严律清摸摸容浅头上的鸭舌帽,“他想不起来。” 容浅这一觉睡醒,记忆就像喝醉酒断片了一样,只模糊记得床上的事,而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那吴进……” 沈芃芃话音到这就接到严律清严厉的一眼,瞬间噤声,把没说出口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容浅不解地看着她,“你认识吴进?” “啊不,不算是认识,就是听过这个人。” 有严律清眼神警告在前,沈芃芃哪里还敢再说? 不过沈芃芃不敢当着严律清的面讲,却防不住韩广智这个大喇叭趁他不在的时候说给容浅听。 邮轮靠岸后大家都在准备下船,到了西雅图市区,一行人找了家酒店,打算明早回源城。 严律清把容浅和行李安全送到酒店房间后就出去了,只说有事要处理,容浅也没有多问,一个人乖乖待在房间里看电视。 韩广智是在严律清离开十多分钟后才来找他的,一见门他就说,“你小子,芃芃说你都不记得了?” 容浅疑惑地扫了他一眼,“我要记得什么?” “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会在邮轮上睡了快三天?” “我知道,阿律做太过了。” “闭嘴,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韩广智一脸你这人怎么不知羞的表情,指着容浅数落,“阿律心疼你不舍得说,可我不能不说你,你多大能耐啊你敢跟那种人单独待在卫生间里?还刺激挑衅他,遇到精神不正常的你第一时间就是跑知道吗?你跟他有什么话可说的你在那跟他聊?你怎么想的啊容浅?你给我说说,来,说说你当时是当自己是叶问还是霍元甲,细胳膊细腿饭也不吃的人你还跟人打架,你有这个力气吗你就跟人打架?你大腿都没我胳膊粗!” 容浅被韩广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得脑袋晕乎乎的,眼神怔愣,“我跟谁打架了?” “吴进啊吴进!要不是这小子手机里录像没删,铁证如山好几个偷拍你的视频,最新一个还是偷拍你上厕所。如果不是安保从他房间里找出没用完的philtre还有医务室的医生帮忙作证,阿律就要因为殴打他人被船上的安保控制,报警靠岸。” 容浅睡醒起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他怔怔地看着韩广智,“那吴进呢?” “一下船就被带走了,阿律现在就是去处理他的事情,他死定了,阿律在邮轮上就把律师找好了,明里暗里他都无路可走。” 韩广智说着摇头啧啧叹,“你是不知道,当时卫生间那一幕把我和林信给吓的。因为你挨了吴进一耳光,阿律就打断了吴进的鼻梁,还断了他几根肋骨,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真不好说吴进现在是个什么下场。” 韩广智的话里信息量实在太大,大得容浅消化了几分钟才捋清事情的原委。 “那吴进不知道从哪弄来的philtre,药性不烈,但比助兴那种要强,现在看来这玩意比想象的脏,居然还有断片的效果。”韩广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容浅脑门一下,“你就长长记性吧!以后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韩广智骂完容浅就走了,他离开后的一个多小时严律清才回来,还提着一个蛋糕店盒子。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小蛋糕?” 容浅当时坐在酒店套房的单人沙发上,两条胳膊环抱着腿,看着严律清放下盒子走到近前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由问:“你不骂我吗?” 严律清顿了一下,“我为什么要骂你?” “我做了那么蠢的事。” 严律清摇头,“那不是蠢事,也不能怪你。” “我当时要是不理他,马上就走,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严律清拉开容浅抱着腿的手,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那要这么说做了蠢事的明明是我,我当时要是跟着你一起去,就不会让你遇到这种事,是我没保护好你。” 容浅微蹙起眉,他本想说他自己就是个男人,用不着被保护,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保护好自己便歇了声,没这个底气。 严律清把人抱到腿上,仰起脸亲他的嘴,“有人来过了?” “嗯,广智。” “他骂你了?” “骂了。” “骂你什么了?” “好多。”容浅忧郁地叹了口气,“他骂的都是对的,我没办法反驳。” 严律清知道韩广智是关心容浅,为了他好才骂的,他心疼容浅是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这会儿听见他挨骂了还有些心疼。 “也别都听,有道理听一听就好了,骂人的话咱就不听了。” 容浅哭笑不得地往他怀里钻,“好像都挺有道理的。” “他是担心你。” “我知道。”容浅又忍不住叹气,“我可能再不喜欢也要跟着你健身了。” “怎么了?” “韩广智说我大腿没有他胳膊粗!”容浅有些生气地从严律清腿上站起身,拉起裤腿露出白花花的纤细长腿,“他在吹牛,他的胳膊哪里有那么粗了?” 容浅:我知道,阿律做太过了。 韩广智:有没有人为我发声??关爱一下单身直男可以吗? 第62章 我永远喜欢容浅 容浅皮肤白,像大腿肉这样平时晒不到阳光的皮肤更是白得刺眼,严律清让他白花花的大腿肉晃了一下眼睛,好笑地帮他把裤腿拉回去。 “那你是决定好以后要跟着我一起健身了?” 容浅点头。 “能坚持?” 容浅没有什么信心,因为他真的非常讨厌健身运动,身体会疼不说,还会出很多的汗,所以他想了想才答:“应该能,不是还有你在吗?” 严律清手臂一伸把他搂回大腿抱着,“那我们得先说好,坚持不住怎么办?” “坚持不住就坚持不住了。” “那不行,没有惩罚你想放弃随时都可以。” 容浅想着好像是这么个理,便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严律清手掌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轻声道:“惩罚一定得是你非常不愿意做的事情才能叫惩罚,我这么解读你同意吗?” 容浅闻言忽然警惕起来,想跟他拉开一点距离,但严律清手臂紧紧搂着他,他就是想跑也早就没机会了。 “……你想说什么?” 严律清没答,他拿出手机点开了相册,给容浅看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条短裙,穿在容浅身上可能刚好够遮住腿.根,布料轻盈得像薄纱一样,薄得什么也遮不住,唯独胸口有大片花纹繁复的刺绣,像是两朵盛极的花,但花蕊的位置却是镂空的。 尽管只是一张照片,但容浅还是被这条裙子的放浪和大胆震得耳朵烧红,仿佛这条裙子此时就在他的眼前等着他穿一般,张嘴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穿不,穿不了……” 严律清还把图片放大给他看,“可以的,我问过了,这条裙子有你能穿的尺码,刚刚好。” 容浅滚烫的耳朵热度好像会传染似的,在看见严律清放大裙子细节后,他腮颊都开始隐隐发烫,摇着头挪开视线不想再看那条裙子。 “我已经买好了。”严律清笑着往一脸震惊的容浅脸颊上亲了一下,“你要是没坚持住健身,就要穿给我看。” “我不会穿的。” “不想穿就得坚持健身才行,否则这就是惩罚。” 容浅哑口无言,一时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满心无奈地抬手捂脸,“我现在承认广智胳膊比我大腿粗行不行?” 严律清眉眼含笑地摇头,拉开他捂脸的手,细密地亲吻他淡色的唇瓣。 隔天一行人从西雅图回到源城,容浅就像来时一样,是一路睡回去的。 沈芃芃看他睡得歪在严律清身上的样子,不无羡慕地道:“这睡眠质量也太好了,怪不得小浅浅皮肤那么好。” 林信闻言也跟着附和,“好到有点神奇了,他好像一直在睡,明明没玩多少。” “心情好呗。”韩广智随手翻着杂志,他是这群人里除严律清外最了解容浅的人,“他精神感到放松的反应就是睡觉,反之就是睡不进去,或者睡了也跟没睡一样,他是控制不了的。” “这么神奇?” “嗯,但据我所知他的精神很少有完全放松的时候,睡不好的时候要更多,所以这应该是阿律的功劳。”韩广智不无感慨地叹道:“这就是爱情啊,能让铁树开花的爱情。” 沈芃芃看着他问:“你说小浅浅是铁树?” “那可是容浅啊!”韩广智张开五指做了个苹果那么大的手势,“他的世界就这么大,无关紧要的人连影子都别想进来,然后他给阿律造了个四房两厅。你要是也像我一样认识他那么久,那你现在看着他一定时不时会有种不真实感。” “是喔?” 严律清闻言只是笑了笑,把盖在容浅身上的小毯子往上拉了些,小心防着他着凉。 从西雅图回到源城,被阿拉斯加航线上的冰川驱散的燥热没两天就回来了。 与此同时不管是容浅还是严律清,都在刚刚结束休假之后毫无缓冲地进入长达一个月的忙碌生活,连说好的健身谁都没有时间可以去。 严律清这次休假休了快十天,他人不在公司也有好好运转,没出什么大的差错,但也积压了近十天必须由他本人亲自处理的事务,再加上吴进的事情,他一天到晚忙得可谓是脚不沾地,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容浅家还得在次卧开视频会议。 等他忙到十一点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了,想着得抱抱容浅充充电,结果回到主卧就看见容浅十指翻飞地敲键盘,侧脸线条严肃且凝重。 容浅虽然一天到晚都在家,但他并不是一个有很多空闲时间的人,他的职业说自由也不自由,尤其是当他的连载接近尾声,要开始写最后一卷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会因为压力变得沉默寡言,一天下来可能说不了十句话。 偏偏这个时候孩子们都开始放暑假了,源城作协也针对暑假开展了很多公益性质的活动,还是必须参加的,容浅只能硬挤出时间配合活动。 严律清把他的忙碌都看在眼里,觉得心疼可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这是容浅的工作。 好在这样紧凑得好像上厕所都没有时间的日子在一个月后结束了,容浅在文档敲下最后的句号时,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给了自己十分钟的时间什么也不想地和连载期告别,然后才点开后台查看这段日子以来收到的打赏。 打赏榜第一还是那个人,只是那串原本是系统默认生成的昵称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我永远喜欢容浅」。 远远超过10w的打赏金额让他的头像框上顶着金光闪闪的皇冠,是容浅最新作品《黄昏歌剧院》里当之无愧的“榜一大哥”,读者口中的“金主爸爸”。 容浅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读者自然是充满了感激的,虽然这个人不经常在他的评论区里出现,但却是一直在默默支持他。 容浅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特别和他说声谢谢,便点开了他的聊天框发送了几行字表达感谢,还特别说明了作品所得的打赏他会如数捐出去用做公益。 这条内容发出去后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过这也在容浅的意料之中,所以也并未觉得失落。 他发完就把这件事情暂时抛到脑后,整理了一下几张捐款公示的图片,再编辑发送微博。 忙完所有事情,容浅不由觉得浑身轻松,关了电脑往床上一躺,抱着严律清的枕头翻了个身,几个呼吸间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在梦里闻见饭菜香味,空空如也的肚子被勾得咕咕作响才醒,睁眼就发现卧室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卧室没开灯哪都是黑的。 容浅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窗户,总觉得自己闻到了青椒炒肉的味道,他原以为这香味是从别家飘过来的,直到他听见卧室门外有动静,这才意识到在他睡觉的时候严律清已经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容浅用两秒不到的时间从床上弹起来,打开房门后青椒炒肉的香味扑面而来,在主卧听不到的声音这一刻都非常清楚,包括厨房里抽油烟机在运作的声音。 容浅没有马上进厨房,而是去卫生间漱口洗脸,整理好自己了才走到厨房门外,看着里面背对着自己在流理台前忙碌的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小时前。”严律清笑着转过来看他,身上还系了条黑色的围裙,“睡得好吗?” 容浅站在原地挠了挠头,走过去和严律清贴过来的唇瓣交换了一个吻,“好,怎么没有叫我?” “等我做好饭了再叫你也不迟。” 容浅看着他炒好的菜,还有正在煮饭的电饭煲,感觉自己像颗泡在温泉池水里的鸡蛋。 严律清工作上的忙碌比起他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自己都累得够呛,却还有心思和精力下班回来给他做饭。 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家常菜,青椒炒肉和麻婆豆腐,还都是在厨艺班上学会的,但这对容浅来说绝对是心意大过味道,别说严律清炒得像模像样,就是炒糊了容浅也会觉得好吃。 两人围坐在茶几旁吃晚饭,严律清给他碗里夹了满满一筷子肉丝,“过几天是我哥的生日,到时候一起回家吃饭?” 容浅犹豫着没答,他知道严谌清不喜欢自己,也不想人家生日了还跑到他跟前给他添堵,将心比心一下如果是他过生日他也不会想看见自己不喜欢的人。 他正想着要不礼物到了人就别去了,就听见严律清说,“我妈给我哥过完生日就走,机票都定好了,所以那天就一起吃个饭吧?在她出发前见个面。” 他都这么说了容浅哪里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话,只好点头同意了。 尽管不被喜欢,但容浅还是认真地苦恼了一下要送给严谌清的礼物。 他不了解严谌清,问了严律清也只知道他喜欢吃甜食,那是要投其所好买甜食去还是给他准备一份特别点的礼物? 容浅拿不定主意,他花了不少时间浏览购物软件,看什么都觉得差点意思。 正在他苦恼之际,韩广智给他发来了一条微信,开场白有些莫名其妙。 韩广智:你应该知道我去桐定出差了吧。 容浅还没回复就看到他又发来一条。 韩广智:中午合作商带我去吃饭,附近有个规模据说全国数一数二的影视城,你知道我在那里看见谁了吗? 容浅在看见影视城三个字时心里就有了预感,很快韩广智就发来了一张像素有些模糊,好像是怕被发现就在离得很远的地方拍的照片。 照片是在某栋古朴建筑前的台阶上,有个穿着廉价粗糙戏服的男生灰头土脸地坐在那,手里捧着个盒饭正在狼吞虎咽地扒饭。 容浅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良久他才在沉默了很久的聊天框里给韩广智回了句话。 帮我给他买瓶水吧。 容浅:我真的不想健身(-i_- ) 严律清:好啊好啊!!^_^(拿出裙子) 第63章 我想选烧裙子。 韩广智发来的照片并未在容浅心中掀起太多波澜,诚然在看到容皓灰头土脸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划过他往日连头发丝都要收拾到最精致的模样,但路是容皓自己选的,怎么走,走成什么样容浅不认为和自己有关系。 给韩广智发完消息他就没再理会过,继续烦恼要给严谌清送什么生日礼物。当时的他只当这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完全没有想到这张照片之后还发生了一件和他有关,但他本人却完全不知情的事情。 比如在他认识的人里,那天在桐定的不只有韩广智和容皓,有两个他意想不到的人也在。 桐定影视城的规模放眼全国那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每天在这里开工的剧组有上百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包括群演在内,每天有近万人在这里流动。 对怀揣着演员梦的群演来说,这里是可以离梦想更近的地方。而对商人来说,这里代表了无限财富。 严谌清做的生意并不比弟弟严律清小,虽然他不像弟弟一样涉猎广泛,投资的项目百花齐放,但他经营和控股的公司这几年势头也是越来越猛。 面对人才辈出的演艺圈,严谌清也有了投资影视行业的念头,而他落的第一步试水棋就是当红新人演员主演的大型古装仙侠剧。 严谌清很重视这一次的投资,作为剧组最大的几个投资人之一,这天因为考察工作而来到桐定的严谌清就想着去剧组看看。 他给剧组上下带来了年轻人都喜欢的可乐炸鸡当下午茶,自己则拿着瓶矿泉水,带着同行的秘书和助理在附近转转。 他这趟来就是想看看剧组拍摄进行得顺不顺利,没有多留的打算,更不想影响剧组拍摄进度,所以在大致转了一圈后他就想着该回去了。 正当他转身打算原路返回时,从僻静角落里传来的,似有若无的争吵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严谌清回头扫了眼同行的秘书和助理,对上这二人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他下巴一抬朝二人示意声音的来源,“那里也是剧组的拍摄范围?” 秘书只看了一眼就点头,“是,那片后面也是剧组租借的拍摄场地。” “去看看。”严谌清两手插兜率先朝那发生争吵的角落走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古朴雅致的庭院,穿过树影婆娑的月亮门就能看见墙后的景象,一个穿着剧组群演戏服的男生正被一个骨瘦如柴,面容憔悴至极的男人抓住了衣服。 穿戏服的男生好像对男人感到厌烦透顶,两条手臂用力一推就将男人推倒在地,声音冰冷地叱骂,“滚!谁让你没活路你找谁!冤有头债有主,容浅的事你找我头上你就是有病!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而那干瘦的男人被这么一推摔在青石板地面上,竟是把脸上的眼镜都摔出去了,他坐在地上嘶吼了一声,狼狈地爬起来捡眼镜,冲着转身要走的男生破口大骂,“你哥容浅就是个被男人睡的烂/货!婊/子!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你们一家子都是腤/臜东西!恶心!” 严谌清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冷着脸听,心里还在想这两个人说的容浅会不会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还是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正当他思索之际,月亮门里忽然响起了惨叫,还有拳头到肉的声音。 严谌清皱眉抬眼就看见穿戏服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骑到男人身上捏拳殴打他,一边打还一边骂,“狗东西你还敢骂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骂容浅了?!要骂也是我骂!你算什么东西?!再不干不净我撕了你嘴你信不信?!” 男生压着地上的人打了四五下,揍得自己气喘吁吁了才直起身,又气不过地给躺在地上的人一脚,这才转身朝月亮门走去。 没想到他从月亮门出来竟然和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也是这一照面严谌清才看清楚了穿戏服男生的脸,隐约间只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他还没有想起在哪见过,就见这男生呆呆地指着他问:“你是严律清的哥哥吗?” 严谌清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他看着面前男生脸上灰扑扑也盖不住的眉清目秀,终于回想起他在哪里跟这个男生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即使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严谌清也没有缓和脸色,只冷声道:“先是九里桥会所,现在又是在剧组跟人打架斗殴,你倒真是一点也不给你哥省心。” 容皓脸色一变,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人勒索威胁我在先,他说他被容浅逼得没路可以走,来问我要钱,还说我不给就要让我哪里都待不下去,我这才教训他。还有……容浅已经不是我哥了,我跟他没关系。” 严谌清眉头微扬,“什么叫他不是你哥了?” “字面意思,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我爸妈也不认他了。” “为什么?” 容皓不肯说了,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 严谌清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还躺在月亮门里面一时间起不来的人,对助理道:“给剧组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尽快清理无关人员。” 等助理走后他又再吩咐秘书,“查查看他说的是怎么回事。” 容浅结束连载后着实清闲了两天,每天在家不是看书就是琢磨着要给严律清做饭。 但他在这方面好像没有什么天赋,一样的东西炒出来跟严律清做的是两个味道。 不过好在他做的菜虽然不好吃但也不难吃,而且严律清很捧场,有一次他把盐和糖搞错了,炒出来一盘甜口的青椒肉丝,严律清都能吃得盘子干干净净。 这天吃完晚饭,严律清突然提了一下健身房的事。 “明天是星期六,去健身吗?” 从西雅图回来一个多月了,容浅还以为严律清早就忘了这件事,自己记得也没想过要提起,想着最好就这样混过去。 没想到严律清根本没忘,他只是忙才没说而已,忙完了就惦记着要带他去健身房。 这会儿听见他的话,容浅一手拿着书一手摸了摸眉毛,“再说吧,后天不是你哥生日吗?” “他后天生日又不影响你明天去健身房。” “我怕我身体疼。” “不会的,一开始我们适量就好,身体不会疼的。” 容浅头也不抬地推开他伸过来要抱的手臂,“我在看书。” “这一页你看好久了。” “这一页写得好,我多看两遍。” “还是看看我吧。”严律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书签,抢过容浅手里的书别好书签放在一旁,拉住容浅的手腕就往怀里扯,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腰身,微微歪头吻上了那片淡色的嘴唇。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做过无数次一般。 接吻太常发生在他们之间,只要在家没什么事可做,严律清就要拉着容浅接吻。 如果手机里有个什么软件可以记录情侣间的接吻次数列个排行榜,他们一定是当之无愧的榜一。 容浅被他锻炼得吻技都进步了,知道该如何回应会让两人更舒服,嘴唇习惯唇.舌.交.缠后除非亲得太过火,否则也不容易肿起来。 他坐在严律清腿上又一次被弄得呼吸粗重,溢出唇角的湿润都被吻干净。 严律清大手捏着怀里人的后颈,像安抚一只娇贵的猫,“去吧?嗯?你要是不去我就当你是放弃了,那当初说好的惩罚也该完成才是。” 容浅装傻,“什么说好的惩罚?” 严律清不理他,像犯了/瘾似的,温热的嘴唇流连在他下巴,“明天跟我去健身房还是要在家穿一天裙子?不管你选哪个我都会很开心,都陪你。” “我想选烧裙子。” “没有这个选项。” “你加进去就有了。” “我光明正大花钱买的,为什么要烧了?” 容浅嘴笨,答不上来,只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严律清,耳后的肌肤一片薄红。 他皮肤白,害羞的时候总是先红耳朵,浮起像桃花瓣一样淡淡的粉色,严律清时常被那抹鲜嫩的粉色吸引,情不自禁地想尝尝这会不会像花蜜一样甜。 而他往往是怎么想就怎么做,想尝了就亲上去,落下一片沾染他味道的水迹。 容浅被他磨得没有办法,二选一下选了前,第二天一早就跟严律清去健身房。 严律清常去的那家是自己开的,就在源城市中心,藏在钢铁丛林里。 为了帮助容浅健身锻炼身体,严律清给他准备了健身所需的所有东西,从速干衣到水瓶、毛巾、瑜伽垫,全部都是崭新的。 容浅见他为自己准备了那么多,一时间觉得有些愧疚,心想自己要是选择不健身,那严律清为他花的心思不就白费了? 想到这容浅对健身的抵触情绪也淡了点。 健身房是有专业的健身教练在的,可以选择教练一对一陪练。 容浅没有想法要找专业的教练帮自己,毕竟他身边就有一个严律清是有健身经验的。只不过他想到那条此时就藏在他家里的裙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他看着健身房里肌肉结实夸张的教练,故意对严律清道:“我是不是也得选一个陪练会比较好?” 严律清眉心微紧,转过脸和他对视,似乎有点不高兴,“放着自己家的不要去选别人家的?” “你也是健身教练吗?” “不是。” “那我选专业一点的要更好吧?” 严律清点头,好像在赞同他的话,点完就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我陪的。” 说完他作势转身要走,刚侧过身就被容浅用力抓住手臂,力气之大严律清都让他指甲刮疼了。 容浅面寒如霜,“你要陪谁?男的还是女的?是你认识的人吗?你们经常在健身房见面吗?” 作者自我采访小剧场: 请问为什么严律清前期那么纯情,亲老婆都好紧张,可是后期却不是在瑟瑟容浅就是在想着怎么瑟瑟容浅呢? 李书锦:他就是这样的,纯情是真的,有空就想着瑟瑟容浅也是真的。 严律清笑而不语os:抱着可爱的美人老婆什么也不想做的那叫不行。 第64章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些问题容浅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话音里还含着浓浓的警惕和火药味,好像只要给他一点点火星子他就能原地燃烧起来。 严律清特别稀罕他这小猫张牙舞爪的样子,被他少见的冷脸勾得心窝痒痒的,手臂让他抓疼了都没想过要收回来。 “不是你不要我陪的吗?” 容浅俊极的眉眼一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陪了?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先说你要陪谁?那个人是谁?” “不是不要我陪那你为什么要选专业的教练陪练?”严律清望着他的眼底盈着藏不住的笑意,还微微挣了一下被容浅抓住的手臂,感觉到他五指收得更紧了,眼底笑意更深。 他一再避而不答让容浅很不舒服,明明还没怎么样他的胸口已经像压了块大石,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连带着这间宽敞又明亮的健身房都看不顺眼。 可他能怎么办?他已经问了,但严律清不回答。 他为什么不回答?是怕自己生气吗? 为什么? 我难道不能生气吗? 容浅嘴唇微抿,眼神安静得像浓雾缭绕的深潭,也像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严律清,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严律清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脏酥麻,漫开一片酸涩,软得一塌糊涂,他轻声说,“没有这样的人。” 容浅唇角微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腰身就让严律清搂住了。 下一秒他的嘴唇覆上了一片柔软,带着他最熟悉的气息和温度,是温柔的也是温暖的,一下就击碎了压在他心口上的大石。 一瞬间呼吸顺畅了,健身房也顺眼了。 这个吻并不长,至少比起他们在家的时候要短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严律清的唇舌离开时容浅是不舍的,甚至心底还涌出了一阵叫他有些慌乱的空虚。 他垂着眼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被亲得微红的唇瓣,想要更多……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严律清他其实很喜欢和他接吻,不管是激烈的还是温柔的,他都很喜欢。 尤其是现在,他才刚从警惕和戒备中放松下心神,需要严律清很多温柔的安抚,接吻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抚方式。 刚才那个太浅也太短,距离让容浅觉得满意的标准还差得远,隔靴搔痒似的,没被亲舒服不说,还被亲出了点“吃了但没吃饱”的烦躁,好像排了很长时间队,好不容易进了餐厅,结果厨师给你上了盘开胃小菜就关门下班了。 尽管不满,但容浅也知道这不能怪“厨师”,是眼下这个场合不太适合。 健身房里不只有他们在,除了健身教练,这里还有将近十个人在健身,刚才严律清旁若无人地搂着他亲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了。 容浅脸皮薄,他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抗拒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严律清亲.热,就是感觉被人这么看着还蛮羞耻的,也就不好意思跟他提自己还想他再多亲一会儿。 严律清不知道他此时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见容浅的表情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以为自己已经把人哄好了就牵着他走到热身区,往地板上铺开瑜伽垫,想先带容浅稍微活动活动,热热身拉拉筋,避免一会儿运动的时候受伤。 容浅兴致不高地跟着他抬胳膊抬腿,虽说还没到敷衍的程度,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在勉强配合,表情也淡得发冷。 于是热身运动刚开始还没五分钟就被严律清叫停了。 他一脸担心地摸着容浅的脸,“在生我的气吗?我刚才是逗你的,我没想丢下你去陪谁,没有这样的人,以前我来健身房都是自己练自己的。” 严律清说什么容浅都相信,他说没有容浅就信,所以刚才那件事容浅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翻篇了,他情绪不高另有原因,就是说不出来而已。 这会儿严律清摸着他的脸问,容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看着他沉默没有应话。 他不说话让严律清明显有些慌了,直起身朝不远处的某个健身教练招手,等人走到近前,问:“kim,我之前来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练的?” 叫kim的教练让老板问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对,是自己一个人练的。” “我没有陪过任何人练吧?” “没有,就一个人练。” 严律清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教练识趣地走开了。 他握住容浅两只手,“你看,我没有骗你。” 容浅低头看着严律清握住自己的双手,轻轻挣了一下抽回来,平静地转过脸不看他。 “我知道了。” 严律清心脏猛地一缩,看着自己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握住的双手,竟有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 容浅没有意识到自己抽离双手的动作带给了严律清多大的冲击,他从瑜伽垫上站起来,正想说自己会认真一点,可以继续热身。 可话到嘴边还没说,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在突然间像铁一样牢牢钳住他的手腕。 容浅愣愣地看着眉头紧锁的严律清,被他一言不发地带进空无一人的更衣室。 门板上的锁“咔嚓”一落,容浅一脸茫然地被严律清挤到角落。 “你怎么了?” 严律清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换我来问你会比较合适,阿浅,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 “你有。”严律清说完看着自己和容浅之间还能放下一个拳头的距离,有些受不了地把人往怀里一搂,“我还有哪里没解释清楚吗?” “挺清楚了,我知道你没有陪人练。”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把手抽回去?” “我有吗?” “不要不承认。”严律清皱着眉松开他,给他来了个场景重现,“你刚才就是这样把手抽回去的。” “……喔。” 严律清不许他逃避地握紧他的手,“为什么?” 容浅没答,被他握住的手腕又轻轻挣动了一下。 尽管只是很小的力道,但严律清还是察觉到了,手指力气顿时收得更紧,不准容浅挣开。 “我不能拉你的手了?” “没有。”容浅后背贴着更衣室木质的墙面,低头垂眼看着严律清用力得指关节发白的手,感觉严律清抓得挺紧的,但自己并没有觉得疼,“我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因为刚才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容浅憋着没说的话这会儿终于愿意说了。 “你要么就不要亲,要亲你就好好亲,刚才那算怎么回事?” 这话里的埋怨让严律清措手不及,一脸怔然,明明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但连起来却有点不太理解。 严律清沉默,容浅垂着眼又动了动手腕,挣扎的力道很轻,轻得好像他在动着玩,没想收回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哄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都还没好,你就不管我了。” 容浅的嗓音介乎在成熟和青涩之间,很微妙地卡在像少年又不那么像上面,特别是现在他的尾音含了点隐隐约约的委屈,听着有些模糊不清时,像极了一杯加满冰块的梨水,又清又甜。 严律清绕在心头莫名的焦躁感顿时被浇熄了,他长松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表情缓和着露出笑意。 “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容浅视线不自在地躲闪,不敢看他,“怎么告诉你?” “说你不高兴,还没被哄好,委屈了要我亲。” 容浅耳朵染上了薄红,“外面那么多人在。” “不好意思的时候你可以偷偷说给我听。”严律清松开他的双手改搂住他的腰身,低头亲昵地贴在他耳边,“所以刚才是生气了我没发现你没被哄好就拉着你去热身是不是?” 容浅很轻地嗯了一声。 “不是在生气我刚才逗你?” “那个算扯平,因为我也拿要选健身教练陪练来逗你。” “原来那是你逗我的。”严律清微微脱开身,左手轻捏容浅的下巴,“为什么?” “因为想到你把那条裙子藏在家里。” 严律清笑了笑,“裙子的事一会儿再说,我现在先哄哄你。” 容浅下巴微点,乖顺地闭眼张嘴。 安静得没有第三个人在的更衣室里一直响着似有若无的黏/腻/水声,还有衣服摩擦时带出的微响。 这些声音不间断地响了快二十分钟才堪堪停下,被老板从里面反锁的更衣室也在五六分钟后被打开,里面的人终于舍得出来了。 容浅没注意到健身教练们互换眼神的一幕,只是捡起地上的水瓶咬着里面的吸管喝了大半瓶。 他从更衣室出来后和半小时前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这会儿不光是表情好看了,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之前还一脸不情愿的基础热身运动也拿出认真对待的态度,没再露出被勉强的样子。 容浅头一天健身严律清有意控制他的运动量,让他的状态保持在出出汗和开始觉得辛苦之间。 毕竟是第一天,严律清还是希望健身房能给容浅留下点好印象,可不要只开个头之后就不愿意再来了。 从健身房离开后,容浅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在健身房闹脾气很像是在无理取闹。 但严律清觉得很开心,回去的车上还说,“那条裙子,试试吧?” 严律清:先试试,万一哪里不合适还能改改。 第65章 试试裙子 容浅听见那话也只当严律清是在开玩笑,没有放在心上,那样一条裙子,他能怎么试试? 但他没想到严律清不是开玩笑的。 从健身房回到家里两人一起冲了个澡,严律清比他先冲完,很狡猾地抢走了他要穿的衣服,连条内.裤都没给他留。 容浅赤条条地躲在卫生间门后,耳朵通红地把门打开一条很小的缝隙,低声控诉守在门外的人。 “你不讲理。” “我没有不讲理。”严律清抱着那条裙子,肩头靠在门框上,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浑身萦绕湿漉漉的水汽,衬得那张无暇俊脸越发性感,“就是先试一下,万一有哪里不合适我还能送去叫人改改。” “你自己穿。” 严律清闻言挑眉,忽然站直身体抖开手里的裙子,两只手提着那两条细细的肩带,把那轻巧薄透得不像话的裙子展示给只敢让眼睛露出门缝的人看。 “我是无论如何也穿不进去的,但是你可以。” 容浅在他抖开那条裙子的时候就把卫生间门彻底关上了,一点缝隙也不留。 从手机上看图片和亲眼看到实物是两码事,不管是视觉冲击还是感官冲击都没办法相提比论。 容浅的耳朵烫得都快烧起来了,满心不解那条裙子到底是什么人做出来的?又是拿什么布料做的?怎么能像一层月光一样那么薄那么透? 他背贴着门板独自羞耻,门外的人还不放过他。 见门关上了就敲门,温柔地轻声细哄,“浅浅,我们就试一下,要真的穿不进去就不穿了好不好?” 卫生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无人应声。 严律清不由地遗憾叹气,以为这次是不成了,他正想把从卫生间里偷出来的衣服还给容浅,紧闭的卫生间门忽然又从里面打开了一条门缝,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 严律清看着那只手面露犹豫,“你要是把裙子撕烂了,我就再买十条。” “……我知道了,我不会故意弄坏裙子的。” 听见这话严律清才放心把裙子给他。 看着那只手把裙子拿进去,严律清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他曾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那条裙子他在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在想象容浅穿上会是什么样。 他的每一次想象都会给画面增添许多的细节,比如裙摆一定遮不住容浅的腿.根,两条又白又直的大腿无处可藏。又比如那两条细细的肩带可能会紧紧地勒在容浅的锁骨上,至于那大片繁复的刺绣和镂空的花蕊…… 容浅不是女孩,他的胸脯是平的,镂空的花蕊很可能会对不上,不过问题不大,改改就好了。 严律清寸步不离地守在卫生间门外,感觉时间慢得好像被人按下了慢放键,明明容浅把裙子拿进去还没一分钟,他却像已经等了一个小时,急不可耐地敲门,“宝宝,你会穿吗?要不要我帮你?” “……” “你不说话我就进去了。” 咔嗒—— 听见落锁声严律清也不生气,只是好笑,“好吧,我不吵你了,你慢慢穿,我在外面等你。” 卫生间里,容浅依然赤条条地贴着门站,腮颊微红地看着用一根手指就能轻松挑起来的轻薄裙子,想不通为什么严律清那么想看自己穿这个。 他一个男人穿这个怎么可能会好看? 想到这,容浅强压住几乎能自燃的羞耻心,对着镜子把裙子抖开,手指捏着那两条肩带贴在锁骨上,镜子里的画面他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地低头捂眼睛。 怎么回事?? 怎么好像真的能穿进去?! 严律清是不是偷偷改过裙子了?! 容浅羞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下不光是耳朵和腮颊红了,连身体都因为突然间的情.动发热而泛出淡淡的粉色。 他一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去想自己穿上这条裙子后会发生什么,一边抖着手把裙子往身上套。 几分钟后,卫生间被反锁的门把手终于被人从里面拧开了。 严律清见状无意识地屏住呼吸,眼神直勾勾看着那条被越开越大的门缝,先露出来的是白得透粉的脚趾,往上是脚踝、小腿、膝盖、大腿…… 一寸寸往上挪的视线好像在拆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每一秒钟带给他的都是无可比拟的惊喜。 哪怕这具身体他早已万分熟悉,哪怕这上面的每一寸肌肤他都能回忆起抚摸时的手感,却依然对他存在着强大得不讲道理的吸引力,就像容浅本人之于他。 这条月光一样的裙子确实就如严律清想象的那样,很适合容浅,他身材高挑清瘦,穿这样一条裙子对他来说不是难事,真正难得的是他的气质和身材在完美消化裙子。 裙子本身设计放.浪,布料又是遮不住皮肉的近透明,那是因为裙子本来就是给那档子事增添情.趣用的。 而容浅本人的气质是带点疏离的清冷,这薄透得好像什么也没穿的裙子在他身上不仅不会让人感觉yin乱,反倒艳而不俗,月光般的布料衬得他皮肤莹润剔透,好像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在上面留下不可消除的印子。 严律清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像怕这偷偷下凡的月亮跑了似的,连伸手的动作都轻缓至极。 容浅肩头抵在门上,腮颊绯红,低着头不敢抬眼,更不敢看严律清,只嘴唇嗫嚅着道:“我能脱了吗?” “不急。” 严律清嗓音温柔得容浅心脏紧缩,下一秒又跳动得越发剧烈,连他挡着腿.根的手指都不住微微颤抖。 “别看了……” “为什么?”严律清执起他遮挡腿.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照过镜子了吗?你比阿尔忒弥斯还美。” 容浅挣了挣手没挣动,抵着门板的肩头改用额头抵住,原本清冽的嗓音此时闷得发黏,像咕哝也像在撒娇,“你太夸张了……” “不夸张,你从门里出现的时候,好像月神从天上下来了。” 严律清伸手扶住容浅的侧脸,把他面对着门板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情不自禁地贴着他微红的唇瓣吮.吸,梦呓般低声,“我都害怕了,怕你飞回天上去。” 容浅和他交换了一个极致温柔的吻,桃花眼潋滟轻柔的水光,因为严律清手指的爱/fu,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我本以为花蕊会对不上。” 严律清垂着眼,一手xie.玩容浅的腿.根,一手时轻时重地捻.弄镂空的刺绣,“没想到刚刚好。” 容浅喉间不住溢出轻.吟,眼底的水雾浓得几乎要凝成泪滑落。 严律清往他湿润的眼角亲了亲,深邃的眼眸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雾,雾里馨香盘桓,贪得无厌地思考要怎么勾.引“月亮”。 “浅浅,宝贝儿,能站得住吗?”严律清温柔地吻着容浅的耳朵,把他刚“吐”出来的东西抹进他身后。 “你要是站得住就在这了,站不住我们就回房。” 容浅的意识已经掉进“蛛网”里,大腿酸得一阵阵发软,他无力地攀在严律清身上,嗓音低哑又委屈,黏得像蜜。 “我站不住。” 第二天中午。 容浅出门的时候扶着腰走的,乘电梯下来后还要走几层楼梯才能到地面上,严律清伸手要扶他被他一巴掌拍开。 “不要碰我。” 这一下就是听着响,但也一点不疼。 严律清被打开手了也没收回去,虚虚环在他身体周围,怕他不小心摔了。 容浅绷着张脸朝车子走去,严律清走在他前面帮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在容浅要坐进车里时问了句,“要不要垫个枕头?” 容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尾情韵艳丽生动,毫无杀伤力,但严律清一下心虚得低头摸鼻子。 去严家的路上,容浅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车子安静地行驶一段路后,他低低骂了一声,“大骗子。” 大骗子严律清心软得快化成水了,“对,我是大骗子,浅浅骂得对。” 容浅早上清醒过来就怀疑昨天严律清给自己偷灌什么迷.魂.汤.了,要不然他怎么能让他哄得一开始只是“试试”裙子,后来变成被绑在床上? “你都不讲理,说好了穿裙子是不去健身房的惩罚,可是我都去了你还是要我穿。我早该想到的,你裙子早就买好了怎么可能会真等到我放弃健身再让我穿,你太狡猾了。” 容浅说这话时委屈压根藏不住,像个被欺负到受不了的小可怜。 严律清听完也受不了了,等红绿灯的时候扶着容浅一直看着车窗外的脑袋转过来面向自己,手指捏住他的脸颊肉把他的嘴唇捏得嘟开,重重吻了上去。 容浅只开始怔了一下,随后有些生气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见推不动就用牙咬。 说是咬但其实他根本不舍得用力,只能被按着后脑勺亲得呼吸急促才被松开。 因为绿灯亮了。 容浅后背紧贴着车椅,单薄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两下,“严律清,我彻底生气了,你哄不好了。” “容浅,我爱你。” “……我也爱你,但这现在没用,想点别的。” (指指点点!) 第66章 26岁了,是个男孩儿。 容浅嘴上说着“我彻底生气了,你哄不好了”,结果他人还没到严家就已经被哄好了,下车的时候都肯让严律清牵他的手。 严律清简直要稀罕死他,容浅淡着脸面无表情他觉得很好看,不高兴了拉着脸他也觉得很可爱。 日子过得越长他越发觉得容浅那张脸是照着他最喜欢的模样生的,哪哪都特别顺眼,特别好看。 严律清一手提着要给严谌清的礼物,一手牵着容浅走进的严家,彼时人都已经到齐了,林虹和郭秋吟在厨房,严父正在陪严炜景拼乐高,看盒子是哈利波特的霍格沃兹城堡。 容浅挺感兴趣的,但没好意思过去,就贴着严律清站。 只不过他不说严律清却能发觉他的心思,牵着他走向正在拼乐高的一老一小,温声道:“能不能加个人,带我宝宝一起玩?” 容浅瞬间羞耻得忍不住抬手捂眼睛,因为忽然间剧烈起伏的心绪,尾指都在细细颤动。 严城听见他的话眉头微扬,竟是笑着抬起脸,他什么也没有说,坐在他对面的严炜景小脸认真地问他叔叔,“叔叔,你的宝宝在哪?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严炜景毕竟还小,说话奶声奶气的,他每问一个问题容浅就想往地洞里钻一分。 可惜这里没有地洞,他无处可逃,只能被严律清搂过去坐在椅子上,听着他声音温柔地响在头顶上,“在这,26岁了,是个男孩儿。” 容浅捂着眼睛的手就没敢放下来过,心里十分矛盾,一边他想让严律清别说了,一边又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严律清从知道他渴望被叫宝宝开始就时不时会这么叫他,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刚开始还能解释他是为了满足他幼年时的遗憾,到后来就完全是严律清自己得了趣! 什么人会当着自己父亲和小侄子的面管恋人叫宝宝的?这难道不是在炫耀吗? 严律清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任何一个成年人,严城笑而不语,不远处靠着柜子喝茶的严谌清则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严炜景一个小孩儿哪里懂,听到叔叔这么说就点点头,“噢,原来说的是婶婶。”说着还把面前的说明往容浅面前挪了一下,很细心地问:“这样放可以看到吗?” 容浅耳朵通红地放下手,眼角都湿润了,他看着说明书点头,“可以看到,谢谢炜景。” 严谌清冷漠地看着跟自己父亲和儿子玩的容浅,放下手里的茶杯对严律清道:“律清,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严律清跟着严谌清走到外面去了,容浅还没有收回关切的视线,脖子伸得长长的,明明都看不见了还要看。 严谌清带着严律清走到安静的角落就给了他意味深长的一眼,“前几天我在桐定遇到了容浅的弟弟容皓。” 严律清表情不变,“在哪儿遇见他的?” “影视城,他在我投资的剧组里当群演。” 严律清点点头,并不关心,他刚才那一问只是怀疑了一下容皓是不是主动去找的严谌清。 严谌清看着自己弟弟这张脸,回想他刚才在容浅身边时的样子,心里实在纳闷,不能理解,“他有那么好?在我看来,手表这件事他的处理方式欠妥。” “我觉得他处理得挺好的。” “你跟我维护他我没有用,我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他配不上你,你能拥有更好的。” 严律清听得皱眉,脸色也有点冷了,“可是你的想法只是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你说出来了我也不会接受,我只会生气,因为你在我面前说他不好。”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觉得你需要换位思考一下,我是不会在你面前说嫂子一句不好的,所以你也不应该在我面前说容浅不好。” 严律清极少用这种态度跟严谌清说话,他们兄弟岁数差得不多,从小感情就好,严律清出国读书,严谌清多忙都没忘记要跟他打电话,问他过得好不好。 在严谌清眼里他这个弟弟是完美无瑕的,没有任何缺点,外在的优越都不需要他找词去夸了,就说内在,严谌清这些年生意场上天南地北的也见过形形色色不少人,但没有一个像严律清这样心似美玉玲珑剔透,志存高远温润谦和的人。 严律清的优秀是经得住灯光的,就算抛开血缘兄弟这层关系,严谌清作为一个陌生人都会欣赏他,想亲近他。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觉得严律清的伴侣就算不那么完美,那也该够格站在严律清身边,而不该像现在这个容浅,除了那张脸不错,严谌清对他本人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尤其是他从桐定回来之后,秘书给他查清楚了手表的事情,他对容浅的不满也升到了顶峰。 当下他选择把严律清叫出来谈话,开口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会惹严律清不高兴的准备,所以真看见他不高兴了也没有打算把话憋回肚子里。 “容皓人品如何我不做评价,但容浅为了维护和你的感情选择跟家人决裂,让他们背上两百多万债款,放着家人在外面辛苦还债不闻不问,自己却整日跟你浓情蜜意,蜜里调油,他如此冷血的行事作风我不能苟同。” 严谌清非常看重家人,在他眼里没有事情能比家人更重要,所以容浅弃负债累累的家人于不顾,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好生活,在严谌清看来就是他为了爱情丢弃家人,这简直不可理喻,连带着他都质疑上了容浅的人品。 如果今天不是严谌清的生日,家人都在屋里等着晚上一起吃饭吃蛋糕,严律清很难说自己会不会直接跟他这个哥哥翻脸。 他眉心紧蹙地沉默了一会儿,问严谌清,“你接触过阿浅父母吗?” 严谌清摇头。 “我接触过,那两个人证明了一句话确实有一定道理。” “哪句话?” “一想到为人父母居然不用经过考试,就觉得真是太可怕了。” 严谌清点头,这话他听过,出自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的作品《一首小夜曲》,同作品还有一句话也让他印象深刻——不过在生活中,我们真的无法预料什么事会成为人生的转折点。 “容皓如何我不评价,整件事他有错,他的父母有错,甚至是我也一样,但容浅是没有任何错的。手表是我硬要他带去的,他连一秒钟都没有戴过,东西也好好地收在行李箱里,他没有乱丢不重视,是容皓趁他外出开会不在房间时拿走的,他是受害者,谁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对他横加指责。” “你说他是为了维护和我的感情才和家人决裂,让他们背上债款,这个结论我看不到一点客观,只看到你对他的偏见。”严律清神色认真得都有些凝重,“你说他冷血,事实结果却和你说的完全相反,真正冷血的人是是容家人,我作为他的爱人陪在他的身边,我看见的是一个对他没有一丝温情,只会忽视他的家庭。既然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曾在容浅身上付出过情感,那么事到如今,他们又有什么脸面要求容浅看在血缘上要他放下做人的原则?又或是要求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错,反倒是受了委屈的人也一样付出代价去承担和偿还?” 严律清说完严谌清沉默了一阵,然后露出一点很淡的笑容。 “你说我不客观,难道你就客观了?” 严律清收回视线,望着眼前万里无云的好晴天,无声叹了一口气,“我心疼,就算你捂着眼睛不去看他的优点,也别一昧固执地依着主观揣测他,指责他,这对他很不公平,你伤害他又何尝不是在伤害我?” 严谌清这回用了更长的时间沉默,长到屋里的容浅不放心地出来找严律清。 他们谈话的位置离主厅有点远,从门里出来要过个转角才能看到他们站在廊下。 容浅走到廊柱下,顾及着严谌清没敢再走近,眼神痴痴地望着严律清的背影,低低叫了他一声,“阿律。” 声音很小,小到不可能被他们听见,但严律清还是转过脸,一丝不差地和他对视上。 这极其意外的对视让容浅不由一怔,眼睁睁看着原本有几分冷凝的脸瞬间舒缓开柔暖的笑意,下一秒大步朝他走来。 “是屋里待得闷了吗?我陪你走走?” 容浅见他走近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臂,等他搂住自己了手臂才环上他的腰身。 “没有,是你出来太久了。” “很久吗?” “嗯,有二十分钟了。” 严律清回头看了严谌清一眼,这就当是打了招呼,随即带着容浅往回走。 “你们聊什么聊了这么久?” “没有聊什么。”严律清并不打算让容浅知道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 “吵架了吗?我刚才看你表情不好,今天是你哥哥的生日,你让让他,别和寿星计较。” 严律清忍不住笑,“我知道,但有些事我不能不跟他计较,是寿星也不行。” “什么事?”容浅好奇地问。 “以后再告诉你。” 容浅听他这么说只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了,好像相信了他说的以后再告诉他。 严律清让他乖得一颗心软得生疼,路都不走了,把人按在廊柱下亲,一边亲一边纳闷,“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第67章 告状 容浅背贴着廊柱眼神茫然,严律清却不多解释,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他一时有感而发,说完了就没有然后了。 整个下午他们都待在严家,炜景玩累了被郭秋吟带去睡午觉时,容浅也被严律清带走去睡午觉。 虽然严律清很少回来,但这里始终都有他一间房,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摆在桌上的玻璃花瓶里还插着一束白色栀子花,花香恬馨。 两人躺在床上一如往常拉着手聊天,聊些生活里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事,聊困了再交换一个轻柔的吻,各自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到临近傍晚的时间才起,窗外太阳已经准备要落山了,落日熔金如一副色彩绚烂的油画,那不是人类能创造出来的颜色,色彩经验多精湛都不行。 容浅被这画面吸引了,站在原地多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跟着严律清去吃晚饭。 为了严谌清的生日,林虹和郭秋吟两个人从早上就开始张罗晚饭,黄焖笋、糖醋排骨、菠萝咕噜肉、红烧肉……为了严谌清做了一大桌菜,其中有一大半都是照顾他的口味做的甜口家常菜。连汤都炖了两锅,一锅菌菇鸡汤,一锅玉米排骨。 晚饭后严律清从厨房拿出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还给严谌清戴上了彩纸做的皇冠。 这是容浅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参与进一个充满温馨氛围的家庭活动,所有人都在开心地为严谌清庆祝生日,为他唱生日快乐歌,可爱的炜景都不学他爸爸装严肃了,小脸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他们每个人都给严谌清准备了生日礼物,严律清送的是腕表,林虹和严城送的是梧桐路两间年租六十万的商铺,就连严炜景都用彩色蜡笔给他爸爸画了一张画。 容浅见大家围在一起夸赞严炜景的画,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低头捏着手里快赶上档案袋大小的牛皮信封,面露踌躇。 在场的人里只有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的严律清注意到他的局促不安,笑着牵起他的手,“我陪你把礼物给他。” “我怕他不喜欢。” “他什么也不缺,你这份心意很好,他会喜欢的。” 被家人环绕的严谌清注意到两人的动静,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容,微挑眉问他们,“你们在聊什么?” 严律清把容浅牵到他面前,笑着说了句,“阿浅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对上严谌清好奇的眼神,容浅又给自己做多一层心里建设,然后才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信封递给他,“祝你生日快乐。” 严谌清接过信封,拿到手里就感觉薄薄的,好像里面就装了几张纸。 等他打开一看里面确实就装着几张纸,放在最上面的一张有四个大字特别醒目,写着“捐赠证书”。 容浅以严谌清的名义给一所希望小学捐了一万块建读书室,那间读书室的名字就叫——严谌清爱心读书室。 严谌清怔怔地看向容浅,被这份特别又充满淳朴善念的生日礼物震惊得说不出话。 容浅心眼实在,到了这时也没有一点要邀功的意思,对上严谌清的视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孩子们会感谢你的。” 严谌清沉默了,心情一时复杂至极,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外面跟严律清说容浅的坏话,说他配不上严律清,希望他们俩赶紧分手。 可现在就是这个他一直看不起也瞧不上,甚至还在私下里指责其自私冷血的容浅,真心实意地为他送上这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 人心不是铁打的,严谌清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到了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确实就像严律清所说的,他是在捂着眼睛看容浅。 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偏见和傲慢。 而此时,这些偏见和傲慢悉数化成了愧疚,像海水淹没了他的口鼻。 自私冷血的人会想到用他名字给希望小学捐读书室吗? 自私冷血的人会对他说“孩子们会感谢你的”吗? 严谌清用一声长叹结束了短暂的沉默,“谢谢你,费心了。” 容浅见他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严律清和容浅提出要走的时候是严谌清出去送他们的,严炜景想跟着一起去都没被允许。 三人一路无话地走到大门外,严谌清看着容浅紧跟在严律清身边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出声叫住了他。 容浅驻足回头,正疑惑着就听见严谌清说。 “容浅,对不住。” 这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容浅愣在了原地,他看着严谌清那张严肃冷冽的脸庞有些回不过神,求助般看向严律清。 但严律清只是对他笑,什么也没有说,为他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回去的路上容浅仍在想着那句话,他疑惑地问严律清,“你哥哥刚才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严律清不想把他和严谌清的谈话告诉他,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容浅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了。 严谌清生日过后,容浅在家无所事事地过了几天。 他是一个很宅的人,没有要紧事是不会主动出门的,比起到外面去他更愿意待在家看看书,写写读书笔记。 他在学生时代就培养了很好的阅读习惯,诚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不合群所以独处的时间很多,为了消遣时间才会选择找书看。但不得不说的是这对他后来的写作工作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这天他一边看书一边记笔记,在电脑上做思维导图。 独自忙到下午,算算时间严律清快下班了就放下手头上的事进厨房,准备晚饭。 他现在不只会做青椒炒肉和麻婆豆腐了,厨艺班他和严律清虽然没有时间可以经常去,但每次有空去了都会学两道家常菜回来。 他今天就想给严律清做上次学会的鱼香肉丝,再炒一个娃娃菜,配着米饭吃。 他正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在脑子里回忆做菜的步骤,一丝不苟得好像他不是准备要去做饭,而是要去做什么实验。 在他即将走进厨房之际,响在主卧的手机铃声拉住了容浅的脚步。 容浅回身去拿手机,见来电显示是韩广智,未有多想划开接起。 电话接通他连说一个“喂”字的机会都没有,韩广智劈头盖脸先问他。 “看微博了吗?” 容浅虽然有微博账号,但是他平时用得很少,连点开都很少点开。 认真说起来他上一次点开微博还是《黄昏歌剧院》刚完结的时候,遂听到韩广智的问话他微微一愣如实回答。 “没有,我不怎么用。” 电话那头韩广智闻声深深叹了一口气,“去看看吧,看完了别忘记给我回电话。” 容浅一头雾水地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疑惑不解地点开微博。 他微博用得少,几乎每次点开都能看到99+信息栏,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老实说他在听到韩广智要他看看微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估计又出什么大事的准备,毕竟上一个叫他去看微博的是他的责任编辑,而那时候他一点开微博就看到自己被人泼抄袭的脏水。 容浅点开热门微博的时候都在默默安慰自己,应该发生不了什么能比被人污蔑抄袭更糟糕的事情。 但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并告诉他——有。 容浅的名字此刻就挂在微博热搜上,只要点开就能看见,最多人转发和评论的微博就是热搜的源头。 一个有一百多万粉丝的营销号发布了一条语音视频,声音经过变声处理,自称是容浅的母亲,声泪俱下地控诉容浅无情无义,冷血残忍,抛弃家人,还歪曲了两百多万债款的真实缘由。 整个语音视频接近三分钟,中间一度还有哽咽悲痛得说不出话的哭声。 容浅心情异常平静地把视频从头到尾听完,他没有去看底下的评论,也没有去看这条微博如今已经发酵到了哪种地步。 他先按韩广智的意思给他回了一个电话。 韩广智应该是在某个很安静的地方,因为电话里他的声音很清楚,没有什么噪音,语气里担忧和急躁显露无疑。 “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什么头绪?” 容浅闻声摇头,摇完了才意识到韩广智看不见,“我没有什么头绪。” “那真是你妈?” 韩广智问完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暗骂一声蠢,声音都变成那样了,容浅哪里能听得出是不是他妈妈? “应该不会错。”容浅脸色淡淡地坐回电脑前,情绪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慌不忙,“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真是她我也不会太意外,这像是他们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可能是看到了我放在微博上的捐款事项,心里不平衡,恨我宁愿把真金白银捐出去也不帮他们还债,惹点事给我找麻烦添堵来的,也很有可能是想借舆论的压力逼我帮他们还钱。” 宋心玲和容盛添这点心思他还不至于猜不出来,他只是有些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的方式。 韩广智听完沉默了片刻,“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看有不少人相信了她说的话。” 容浅唔了一声,听见玄关有声音回头,看着严律清推门进来,道:“我准备告状。” 第68章 好自为之 “跟谁告状?” 这个问题韩广智是下意识问的,问完了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犯蠢。 还能有谁? 容浅没有直接回答,“他回来了。” “行,那你忙去吧,有什么事别忘了也跟我说一声。” 容浅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往外走。 严律清正在玄关换鞋,见他过来了脸上露出笑,习惯性地问上一句,“今天忙什么了?” 容浅走到玄关前,双手插进裤兜里,“看书。” “刚才在和谁通电话?” “广智。” 严律清换好室内鞋走到容浅面前,搂着他亲了一下才接着问:“他找你吃饭吗?”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两个人通完电话不是到外面喝咖啡就是找地方吃饭,所以这次他也以为是这样。 但容浅摇头,“不是,他是叫我看看微博。” 严律清闻言微微一顿,“那你看了吗?” 他这个反应容浅既觉意外又不太意外,毕竟现在他的名字就挂在微博热搜榜上,就算严律清微博玩得比他还少,他身边的秘书助理看到了也会告诉他的。 “看了。” 严律清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轻声问:“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尽管他问得很平常,像在问他今晚想吃什么,但容浅还是能从他的话里听到期待。 他很清楚严律清想听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从知道这件事开始连一秒钟都没有害怕过,他的平静不掺虚假,无需刻意去维持,去找一个成年人遇事该有的冷静和风度。 其实事情非常糟糕,和他被污蔑抄袭相比是分不出哪件事会更糟糕一点,因为都是一样的糟心和棘手。 可和他处理抄袭那件事时神经紧绷到极致,甚至忽略了严律清的状态相比,他现在完全是无畏无惧。 容浅说不好自己是因为“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是因为相信有严律清在自己不会受到伤害,相信他会帮助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所以才没有觉得害怕。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并不讨厌这种依靠严律清的感觉。 于是他神情认真地对严律清道:“阿律,我妈妈欺负我。” 严律清一言不发地把他搂进怀里,环在他腰身上的手臂力气很大,同时还矛盾地充满怕勒疼容浅的克制。 在他开口前严律清设想过他可能会说的回答,但没有一句能像现在这样,叫他心脏疼得像被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剜了一下,鲜血汩汩,淋漓不止。 “你可以不叫她妈妈的。” 容浅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上,眼底藏着很淡的落寞,淡得像是下一秒就如流云消散,“好不好的也叫了那么多年,不叫她妈妈我又该怎么称呼她?” “这个问题你不用觉得为难,包括容盛添也一样,因为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们了,也没有什么场合需要你称呼他们。” “好吧。”容浅给自己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改用脸颊贴住他的肩头,十分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我们今晚吃鱼香肉丝和蚝油娃娃菜。” “好。” 容浅在他的怀抱里待了一阵才退出来,“那我先去做饭了。” “我可以帮你。” “你休息吧,很快就能吃饭。” 严律清跟在他身后进厨房,看着他熟练地洗菜淘米,测水米比例的时候还把食指洗干净再一丝不苟地伸进电饭煲里,侧脸秀美的线条因为认真而显出一种很特别的生动。 严律清有些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特别,只是感觉周遭的时间好像忽然慢下来了。 他看了容浅一会儿,忍不住倾身上前,扶着他的手肘讨了个吻,“下个星期我要去布鲁克林出差,两个星期后回来,时间有点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想你跟我一起去。” 容浅想也没想就点头,“好。” “微博上的事情我回来前已经让人去处理了,这会儿热搜应该已经撤下来了,鉴于事件情节恶劣严重,我要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负法律责任,你同意吗?” “同意。” 严律清说到做到,他说要追责,要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负法律责任,就让秘书找来这方面最专业的律师团队。 也不知道是严律清的手段还是那个最开始发布语音视频的营销号收到风声,在当天晚上就把那条微博删除了。 容浅的热搜词条上只挂了几条总结性质的微博,方便感兴趣的网友了解事情始末。 而对于这件事,广大网友的反应虽然像韩广智说的有不少人相信,但也有不少人保持中立态度,认为这件事容浅的声音也很重要,不能偏听偏信,只听那自称是容浅母亲的人一面之词。 多亏了这部分理智的网友,有些浑水摸鱼想要扯大旗搅水的人未能如愿。 毕竟容浅的为人是有目共睹的,他那十几万的捐款微博现在还在。而且只要耐下心去源城作协的官方微博账号上翻一翻,搜索和公益活动有关的微博,很轻松就能搜出一大堆有容浅身影的公益照片。 这个看上去清冷不好接近的漂亮年轻人似乎特别热衷于往有需要的地方跑,不是给孩子们送文具就是给孤寡老人送保暖的羽绒服。 那些照片有他面无表情地给孩子们发牛奶,也有他吃力地搬着一个装满苹果的纸箱走过泥泞小路。 这些微博图片是源城作协官方拍摄发布的,在今天以前转发零评论零,可经过这次事件,因为有支持容浅的网友在相关微博的评论里传播,当晚才从热搜上下来的容浅两个小时后又上去了。 这回上热搜是因为一个网友,她给容浅面无表情发牛奶的图片配了一行字:脸上“莫挨老子”,心里“不够还有”。 容浅看到这条微博还是韩广智截图发给他的,他知道网友们在“扒”他过去的图片,但他自认自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黑历史,所以他只就第一次热搜做了个简单的回应。 @容浅:“《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我言尽于此,容先生和宋女士好自为之。 他迟到了几个小时的回应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为抛开《刑法》那一段,他写在最后的话不难让人猜出这个容先生和宋女士有可能是在指他的父母。 容浅没有去看网友们的评论,他对浮躁的网络世界已经彻底失去耐心,发完就把微博卸载了。 他本以为卸载了软件生活就能清静下来,没想到第二天一个陌生来电打断了他看电影。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容浅的习惯是不接不认识的号码,只看了一眼就挂断。 但对方似乎有十足的耐心,被他挂断好几次还是坚持不懈地打。 容浅本想直接拉黑号码,可在准备把这陌生号码送进黑名单时,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划开接起了。 许是对面的人也没有想到这次居然能打通,电话接通后那人沉默了好几秒。 尽管他没有出声,但容浅已经差不多猜到了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他耐心等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没有要说的事,我挂了电话你就不要再打来了,我还要看电影。” 话到这容皓没再沉默了,声音低沉喑哑,“爸妈今天接到电话了,你的代理人委托律师事务所向法院提起刑事诉讼。” 容浅嗯了一声,“那你打这个电话给我是想求情,还是想骂我?” “求情。” “那你找错人了。” “我可以录个语音视频解释说明事情原委,你放过爸妈吧,他们老了,你不能真的要送他们去坐牢。” 容浅不为所动,“我说过了,你找错人了,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 电话里容皓倒吸一口冷气,仔细听还能听见他尾音发颤,“容浅,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容皓,她录那段语音,花钱找营销号帮她发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她当真要这么绝情?” 容皓的声音低哑又滞涩,“我没跟他们住一起,这件事我也是在微博上知道的,事先我并不知情……” “我姑且信了你的事先不知情,但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容先生和宋女士既然有胆子这么做,那他们应该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承担后果。”容浅凝视被暂停的电影画面,淡声道:“你要不要向被误导的网友解释你们是怎么欠下那两百多万的你自己决定,不过你得知道你解不解释都不会改变他们可能会被送去坐牢的结果,所以不要想着用这件事来跟我谈判,也不用花心思去想别的办法,因为那都是没用的。” 这次容皓花了更长的时间沉默,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两分钟。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容浅决定结束通话,“那就这样,我们以后不用再联系了。” 说完他没有再等容皓说什么的意思,挂了电话就把手机随手扔到一边,继续播放电影。 这次再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他一个人完整地看完了一部一百多分钟的电影,直到画面开始滚动演职员表了才关了投影仪。 从主卧出来他看了一下时间,再有一个小时严律清就该下班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通电话的影响,容浅不想在家等他,拿了帽子出门,打算去接他下班。 第69章 先生手机尾号多少? 容浅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就在想去接严律清的路上要买一束花,晚上就在外面吃了,吃完有时间还可以找地方走走散散心。如果严律清想看电影了他们也可以选择去看一场电影。 他特别喜欢像这样计划着要和严律清去完成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只是放在心里想一想都可以很高兴,因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严律清待在一起,只要能看到他碰到他,心情就已经变得足够明朗。 容浅现在因为容皓的那通电话,心情有点像要多云转阴,他觉得自己得被哄一哄才行。 他住的小区离地铁口不远,从小区出发搭乘地铁到严律清公司楼下大概是三十分钟左右,路上他在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抱着花束走到严律清公司楼下却被当成了配送员。 身形魁梧的保安礼貌地回身指了一下前台,对容浅道:“你把东西留在前台,让前台的姑娘们打电话让那人有空自己下来取就行了。” 容浅默默看向要工牌才能使用的电梯,表示理解地点头朝前台走去。 前台极具设计感的长桌后并排坐着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妆容精致,举止优雅,见容浅抱着花走过来三人都朝他投去关切的视线。 容浅抱着怀里的花对其中一人道:“你好,这束花是要送给严律清的。” 前台姑娘们听到严律清这三个字时神情俱是一怔,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坐在容浅面前的人,她回过神整理好表情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打给严律清的助理。 “李助理,楼下收到了一束要给严总的玫瑰花。” 小李噢了一声,问了句,“谁送的?” 前台姑娘如实转达了问题,得到答案后又一字不漏地转给李助理,等放下电话了才笑着对容浅道:“马上就会有人下来的,你请稍等片刻。” “谢谢。” “不客气,那边有沙发可以坐着等,你要喝点什么吗?” 容浅摇摇头,抱着玫瑰花束走到一旁,不想打扰她们上班。 他在角落等了一会儿,最多三五分钟,就看见一身西装笔挺的严律清从电梯门里快步走出来,像在找什么人。 容浅站在原地没出声,默默举起手里的玫瑰花,用包装精美的花束挡住自己的脸,心里默默数数:1——2—— 还没数到3,他举着玫瑰花的双手就被另一双温暖的大手包得严严实实,下一秒遮住他脸的玫瑰花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气拉下。 容浅目光定定地和他对视,“先生手机尾号多少?” 严律清十分配合地报了四位数字。 “那没错,这是你的花。”容浅把玫瑰花束往他怀里一放,调整了一下鸭舌帽的帽檐,抬腿作势要走,“麻烦先生给个五星好评喔,祝你生活愉快。” 只是他的脚刚挪了半步就让严律清搂住了,“要去哪?” 容浅一脸正色地扶着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继续扮演他配送小哥的角色,“我还得去配送其他订单。” “你还有其他订单?” “接单就有了。” “也是花吗?要送去给谁?”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广式煲仔饭。” 严律清好笑地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原来我宝宝晚饭想吃广式煲仔饭了。” 容浅让他亲得脑袋微微一偏,没有说话,任由严律清搂着他走向电梯。 “怎么来了不先和我说一声?我好下去等你。” 容浅贴着电梯墙站,看着站在身前怀抱玫瑰花的男人,还沉浸在配送小哥的角色里,“我是导航来这里的,找得到路就没给你打电话。” 见容浅还想玩严律清就配合他,笑着道:“这花是我男朋友买给我的,不过我没看到手写卡片,他有没有要你带什么话给我?” 容浅面露思索,顿了一会儿才道:“……好像没有。” “不可能,一定有,你再好好想想。” “你怎么知道一定有?” “就是一定有,我每天和他在一起,他躺在床上动动脚趾头我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容浅轻轻地哼哼两声,“你吹牛,那你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吗?” “在想我,他想我能抱抱他,亲亲他。” 容浅微微抿唇,被戳中了心思也不羞恼,只是默认般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心有灵犀,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容浅唇角微动,因为容皓那通电话而堵在心口的郁蒸梨气瞬间消散了,他低头轻轻呼出一口气,“你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忙完了,再有半小时。” “那我等你。” “是谁等我?是配送小哥还是浅浅?” “……我。” “我是谁?” “容浅。” “可我刚才给你的选项里没有这个。” 容浅微微一顿,因为明白他的心思耳廓的薄红逐渐变成通红,他把帽檐压得更低,声音小得几乎就默在唇齿间。 但严律清还是如愿听见了,笑眼弯弯地倾身偏头往容浅嘴唇上吻了一下,“浅浅真乖。” 容浅虽然喜欢,但有时候也不是很受得了他这样,见严律清身后的电梯门终于开了,顿时逃似地往外走,快走走进严律清的办公室,如一只慌不择路的蝴蝶扑到蛛网上。 严律清比他慢几步才进办公室,而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锁上。 可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比他先进来的容浅不在这里。 严律清把怀里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束留在办公桌上,脚步一转朝空无一人的角落走去。 他的办公室装潢是冷色调简约风格,墙上贴着一尘不染的淡灰色砖石,干净得足以倒映人影。 很多人第一眼看他的办公室会以为这里只有一扇门,但实际上角落里还藏了一扇,就在浅灰色的砖石后面,和墙面融为一体。 那门后有一个不大的空间,里面摆了一个可以上锁的玻璃柜和两个保险箱。 严律清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躲在玻璃柜和保险箱中间的容浅,他正侧身贴在玻璃柜边上,探出半个脑袋和一只眼睛偷看他。 这一幕让严律清想起了他们在一起前,容浅喝醉酒那次。那时候容浅趁他接电话没注意,偷偷跑开躲到公园树后的容浅就是现在这样的。 想到那时候严律清不由有些感慨,他反手关上门,脱掉西装外套,解开领带,语气像是怀念也像是感叹,“你喝醉酒的时候特别好骗也特别可爱,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喜欢你了。” 容浅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眯,“你为什么脱衣服?” “我怕一会儿弄皱了你要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了?” 严律清把脱下的西装外套和腕表放在一边,走向容浅,伸手去拉他的手腕,把人从玻璃柜和保险箱中间牵出来,“嗯,那我重新说,我怕衣服皱了你要生气。” 容浅被他抵在墙上,身下的运动裤松紧带已经探进去一只手。 容浅没有挣扎,不管是探进他裤子里的还是伸进他衣服里的,他都没有要对方把手拿出来的意思。 严律清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上,细嗅轻吻他的颈动脉,耳边是容浅灼热的呼吸,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嗯?谁惹你不高兴?” 容浅胸膛用力起伏着呼吸,“没谁。” 严律清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一脸遗憾地收回手。 只不过他的手刚拿开就让容浅拉住了手腕,“怎么了?” 容浅一进办公室就躲到这里面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严律清一清二楚。 就这么看在眼里的反常却猜不透缘由,他只剩直接问,总不能要哄人了却连对方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都不知道。 容浅后背贴着墙,身上的衣服被严律清弄得有些乱了,眼底生理性的水光薄得晶莹,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我下午接到一个电话……” 严律清正等他往下说,容浅已经迫不及待地抓着他的双手往自己身上放,两条手臂勾上他的脖子,仰起脸去亲他的下巴。 “是容皓打来的,来求情,想要我们撤诉。” 严律清听得微一挑眉,依着容浅的意思继续刚才的动作,“那你是怎么想的?” “做错事的人是一定要有惩罚的,所以我让容皓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不想撤诉。” 严律清听得点头,把自己刚脱下的西装外套铺到保险柜上,再把贴着墙站的容浅抱上去,让不至于半脱裤子的人被保险柜冰凉的金属冻到皮肤。 容浅坐在上面,手心按着身下的西装外套,低头看着严律清,“可容皓说他们老了,我不能这么做。” “衣服拉起来。” 容浅听话地拉起衣摆,露出白皙平坦的小腹和胸膛,“可是明明是他们先来欺负我……嗯唔~容皓为什么不去和他们说不能?” 胸前的湿.濡感让容浅的脑子空白了一秒,呼吸也急促了,“阿律……我不想再和他们任何人说话了。” “好,以后只跟我说话。”严律清手掌捧起他的脸吻得细密,轻声细语地哄着他,“太委屈了是不是?不怕,我护着你,不管是谁欺负你,我都帮你欺负回去。” 容浅抓着严律清衬衫的手指紧得就像在揪住救命稻草一般,无限依恋地挨着他,低低地应了声。 “好。” 第70章 你帮我骂他。 因为严律清要到纽约布鲁克林出差两周,这段时间处于休息状态,暂时无事可忙的容浅也要跟着他一起去,所以这两天容浅在家看书之余唯一在忙的事情就是收拾行李。 以往容浅有事出差都是一个人去,最多去个两三天人就回来了,也不需要特别收拾什么,带些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就够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一个是去的时间比较长,要去两周。二是他是陪严律清去工作的,不是去玩,如此一来光是严律清要带走的西装和皮鞋就难倒了容浅,更不用说其他的比如腕表袖扣之类的东西。 其实原本严律清就没有想过要把收拾行李这件事交给容浅,按照他以往的习惯他有时间自己收拾都是自己来,实在没有时间就交给助理小李。 但严律清把这事给容浅一说,想他别头疼了,可没想到这竟把人惹得有些不高兴。 “为什么我在还得让小李帮你收拾?” 容浅说这话时的表情显然是很较真这件事,认为以前他没和严律清在一起,他的行李如何他管不了。可如今他们都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严律清出差要带的行李箱为什么还要再交给一个外人去整理? 严律清被他反问得有些说不出话,半晌才无奈地笑,“这其实也算是小李工作的一部分。” “不能让我来帮你收吗?” “当然可以。” 如果不是这两天太忙,严律清都想把自己和容浅的一块收拾了。 “那让我来帮你收,你的西装和皮鞋我单独收在一个行李箱里,其他衣服和我的收在一起,这样可以吗?” “都听你的,你想怎么收怎么收。” “那西装外套要给你准备几件?” “听你的,你给我准备哪件我穿哪件。” 容浅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就挑我喜欢的给你准备。” 严律清听得失笑,他存心要哄容浅高兴,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地点头。 有了他的话容浅放开手脚帮他收拾出差行李,自己家里衣柜拿了一些还不够,还特意回了严律清的房子。 严律清自从和他住在一起后,他就很少回他自己的家,平时只有阿姨在那,帮他打扫卫生和收拾院子。 容浅上次到这里还是严律清带他来的,这次则是自己一个人打车过来。 阿姨提前一小时接到严律清的电话,知道容浅会过来,早早就给他泡好茶,切好水果。 没想到容浅来这竟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提了一盒源城有名的老式点心专门送给她。 阿姨受宠若惊,“容老师,你完全可以空手来的。” 容浅摇头,“也应该多谢你在这帮他打理房子,有你在这他很放心。” 阿姨把他买来的老式点心挪到盘子里,摆在茶几上让他就着茶吃,看着面前年轻人昳丽姝美的面庞,气质安静得一株茉莉,忍不住问:“容老师,你为什么不想住到这里来?” 这其中的缘由很简单,也不是不能说的秘密,阿姨问起了容浅就如实回答。 “那是你之前的想法,到现在也没有变过吗?”阿姨问。 “后来我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阿律一直很尊重我的想法和意愿,若是问现在的话,他如果提出希望我能跟他住到这里,我可能不会拒绝。” 时至今日,两人交往到这一天,如果他再去计较这些,难免会让严律清觉得生分,他嘴上虽然不会说什么,但那不代表他心里不会不好受。 容浅想想都觉得心疼,自然不愿意做些看似成熟理智,实则叫人伤心的举动去让他不高兴。 阿姨听到这就没有再过问了,毕竟这是雇主的私事,她不管出于关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再继续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容浅和阿姨两个人在一楼的客厅坐了一会儿,喝完一杯茶容浅就起身上楼了,阿姨跟着一块上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严律清自己的房子里有一个大得夸张的衣帽间,他之前去日本出差的时候容浅跟他来过这帮他一起收拾。 正经的第二次来容浅还是有那么一两分游刃有余的,他从嵌入式橱柜里拿出行李箱,看见角落那个超大号能装人的旅行箱时,忍不住想起了那次严律清开玩笑说要把他装在行李箱里带去日本。 唇角都因为放松愉悦的心情而微微勾了一下,心道这次不用把我装箱子里了,我能陪你一起去。 严律清有很多西装和皮鞋,都是来自意大利最有经验的老裁缝纯手工制作的,每一套每一双都是独一无二。 容浅爱看严律清穿西装,有个事实他藏在心里很久没敢告诉他,就是他其实挺喜欢严律清衣冠楚楚地和他做那种事,那种感觉和两个人脱光了完全不一样。 若是要细思这其中,大概是因为严律清穿着西装在他身体里的样子特别性感。 若是要再往下深思,那就是因为容浅会忍不住想,严律清下一次再穿着这身衣服出去上班的时候,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不会想到这套西装曾陪着他的主人做了些什么事。 至于严律清会不会在开会或者读报表的时候让身上的衣服勾起些什么回忆,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就算是不得而知容浅也依然觉得这很有趣,想来这可能是隐秘的占有欲在作祟。 容浅一边想着严律清一边拉开柜门拿出挂在里面的西装,包括衬衣在内一共拿了六套,之后就是他的皮鞋还有腕表之类的东西。 容浅很努力地帮严律清搭配,领带都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拿了十条。 两个小时后,容浅拖着两个黑色行李箱还有一个饭盒打车回家。 饭盒是阿姨要他带回去的,里面是她自己炸的藕盒和茄盒。 容浅拿回去当晚就和严律清一起吃完了。 他们去纽约的航班是在凌晨时分,容浅大包小包地整理最后拉出来三个行李箱和一个大号行李袋。 严律清这次出差同行一起去的人不少,包括容浅比较熟悉的秘书和助理在内一共是七个人。 严律清和容浅的关系从来都不是秘密,见容浅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也没有人觉得惊讶,毕竟这一走就得两个星期后才能回来,老板放心不下家属要带着一块走也能理解。 在机场的vip休息室,容浅靠在严律清肩头上困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和严律清说话,睁开眼就看到是严律清的秘书正拿着手机和他说些什么。 容浅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担心妨碍到严律清就坐直了身体,想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只是他从沙发上刚站起身就被严律清拉住了手腕。 “去哪里?” “洗脸。” “你先等等,我一会儿陪你去。” 容浅只好坐回位置上,看着严律清接过秘书的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手机外放的声音让容浅很清楚地听出视频里说话的人是容皓,不过他即使没听出来,听到视频里的人做的开场白也不难知道这是谁。 “大家好,我是作家容浅的亲生弟弟,我叫容皓。” 容浅缓缓地眨了一下惺忪的睡眼,似十分困倦地把脑袋倒回严律清肩上,看着手机屏幕里容皓苍白瘦削的面孔和红肿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完全没有办法把这上面的容皓和记忆里骄横精致的容皓联系在一起。 “首先请允许我在这里向容浅,还有广大被我父母误导的网友说一声,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愚蠢和不成熟造成了如今这样不堪的局面,还让一心爱护我的父母为了我做了更加愚蠢的事情。” 视频里的容皓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好像在下什么决心。 “之前那个视频里我妈妈说的所有话都是错的,请大家不要相信她说的话,我个人欠下的两百八十五万零两千五百元债款真实缘由是因为我在20xx年xx月xx日,在酒店房间趁我哥哥不在的时候拿走了价值两百多万的腕表,我那时候拿走腕表只是想着戴两天就还回去,但没想到腕表在剧组的时候弄丢了。” “那两百多万的债款是我弄丢的腕表的价钱,我已经和容浅签了协议,我会尽我的所能,一分不差将钱还给腕表的主人,我不会逃避这份责任的,因为我不希望我就此变成一个小偷。” 容皓的说话声到了这有几分哽咽,红肿的双眼又红了一分,“我知道我的父母对容浅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置身事外,因为这一切都因我而起,他们都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原本坐在小沙发上的容皓说到这忽然起身对着镜头跪下,两只手扶着膝盖低着头啜泣,“哥,我代他们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一直以来,真的很对不起,我求你撤诉,放他们一马吧,我会带他们去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一定看好他们,不会让他们给你添麻烦。”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容浅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在问谁,“他是怎么想的?” 严律清把手机还给秘书,拉过容浅的手玩他的手指,“我更在乎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容浅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他的脸都露出来了,我没有要他这么做,我也说过了不管他要不要去解释都没办法改变什么,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严律清手捧他的脸往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不想了,还要洗脸吗?我陪你去。” 容浅冷着脸从裤兜拿出手机,放到严律清手上,“你帮我骂他。” 第71章 谢似荥 严律清接过他递来的手机,轻声似哄地问:“好,想要我怎么骂他?” “下跪很多余,既然决心要好好解释,那解释清楚就可以了,我本来也没有想真要把什么人逼到绝路上。” 容浅眉头紧蹙,不难看出他让容皓这一出搞得很上火,视频的前半段解释还像那么一回事,没有逃避关键问题,不难看出容皓是艰难做下决定,认真解释被宋心玲歪曲的事实真相,也算是在给容浅一个交代。 可视频最后,容皓的下跪却让本意是解释真相的视频蒙上了有借舆论逼容浅撤诉的嫌疑。 容浅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他些什么好,只觉得疲惫至极,也越发觉得和他们牵扯越多,他的生活就越是难以平静。 他头疼地闭眼靠在严律清肩头上,“我不想总被人讨论私事。” “好,我让人去处理。” “撤诉吗?” “是你希望的我就撤诉。” 容浅沉默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登机了他也没有确切地说给严律清答案。 从源城直飞纽约要十几个小时,严律清本以为容浅会像之前那样一上飞机就睡,但容浅没有,他从背包里拿出在家时没看完的书,翻到别着书签的那一页后就开始像石头一样发呆。 严律清一直坐在他边上看着他,见十分钟过去了他一页也没翻忍不住伸手阖上他手里的书,“阿浅,你在动摇。” 容浅茫然地转过脸看着他。 “你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远没有当初要容皓赔偿腕表来得有魄力,甚至都没有愤怒,这点你有意识到吗?” 这个问题容浅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那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容浅没有什么头绪,只好反问他,“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在你眼里那条语音视频没有伤害到无辜的人,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冲你来的,所以我只在你身上看到了委屈。” 容浅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反驳,只道:“我都不是很清楚我自己是怎么想的。” “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在他们那里受委屈,诉讼是我以代理人的名义委托律师去提的,不是你,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既委屈又平和的。” “是吗?”容浅总觉得严律清说的自己很陌生,神色茫然更甚,“我是这样的吗?” 严律清点头,“我只希望你能高兴,不管是你坚持起诉还是撤诉,哪个结果能让你活得轻松舒服,我就选哪个。” 容浅听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现在是轻松舒服的吗?” “不是。”严律清摇头,眼底流露出心疼之色,“如果你现在是轻松舒服的状态,早就该打着哈欠睡成小猪了。” “……我觉得轻松舒服的时候是这样的?” 严律清伸长手臂抱住隔壁座位的容浅,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旖旎意味,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在西雅图往返的时候你一上飞机就睡,广智说那是因为你的精神觉得放松,可你现在一上飞机就是看书,还没有读进去,我不觉得你是高兴的,我也不觉得继续坚持诉讼你会是高兴的。” 容浅闻声缓缓眨了下眼睛,脸颊贴在他的肩头上,“你说的好像是对的,但不管是坚持起诉还是撤诉我都不觉得高兴,一点也不。” “因为你没有恨过他们,你只是失望。” “撤诉可以让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吗?我只想开开心心地跟你在一起。” “我会让律师准备协议。” 容浅沉默地放任自己在严律清怀抱中沉沦许久,像被最温柔的,也是最温暖的海水紧紧包裹住一般,那些藏在身体里,沉重的疲惫至极都被安抚成了易散的流云,轻飘得不需要再有一阵风。 良久,容浅从严律清的怀抱里退出来,说,“他们欠你的钱还是要还的,这笔钱一分都不能少。” 严律清笑着点头。 容浅又拿起那本被阖上的书放到严律清手上,“你给长长和百百念过故事书了吗?” “没有,只给它们放过音乐。” “那给我念念吧。” 严律清翻开手里别着书签的那一页,从第一行开始读给容浅听。 容浅一开始还能认真地听他在念什么内容,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只是在单纯地听严律清的声音,直到困意悄无声息地袭来,耳边的声音慢慢变得模糊,他终于如严律清所愿,睡成小猪了。 严律清的少年时代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度过的,这里有他自己的公寓,存放了他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大半岁月,有很多他当初毕业回国没带走的东西此刻依然留在公寓里。 容浅对这间陌生的房子里存在着的,严律清生活过的痕迹很感兴趣,比如那些留在书架上没被带走的书,客厅里的摆件,贴在冰箱门上的冰箱贴。 容浅每看到一分就在脑子里想象,想象曾在过去的时间里,站在他此时这个位置上的严律清是什么样的。 他们的身影会不会在某一刻,于相同的空间,不同的时间里悄然重合? 又忍不住想,相同的时间里,所处不同空间的他正在做着些什么? 每一个问题的背后都有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他们曾经距离彼此非常非常遥远,远到此刻想来,他们的相爱简直像神迹一样不可思议。 严律清这次来布鲁克林是有几件工作上的要紧事要办的,没有太多时间能陪容浅玩。 白天的时候容浅都是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和他在源城的时候差不多,困了就睡,看看电视或者看看书,来了兴致就下楼转转,买点咖啡和甜甜圈,回公寓的路上再欣赏一下色彩鲜艳,个性十足的涂鸦。 非常平静且祥和地度过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公寓门铃被人摁响了。 容浅很清楚这个时候门外的人不会是严律清,所以他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点开墙上的可视门铃。 巴掌大的屏幕被光晃得一白,很快就显出站在门外的人影。 那是一个亚洲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身形颀长,气质干净,及肩的黑发微卷,略长的刘海三七分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两手插兜,脸上还顶着一副墨镜。 是个相当会捯饬自己,也很有派头的年轻人。 但容浅不认识他,没给他开门,只用可视门铃上的通话键把自己的声音传出去。 “你找谁?” 借着可视门铃上的高清屏幕,容浅看到这人嘴角动了一下,下一秒就听到这个人干净得像薄荷叶的声音,有点冷,“你是谁?” 容浅觉得这个人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你按我家的门铃,然后问我是谁?” “这是你家?据我所知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严律清,你是严律清吗?” 原来是阿律的朋友。 容浅关了可视门铃把房门打开,对门外的人道:“我不是严律清,阿律不在,他要晚上才能回来,如果你找他有事,我建议你给他打个电话。” 门外的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优越得能当平面模特的身材像块石头一样,保持两手插兜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容浅疑惑地看了眼那人脸上的墨镜,看不太出他的表情和眼神。 “阿——律。” 这个拉得长长的“阿”字和最后短得像是一顿的“律”莫名有几分滑稽。 容浅更加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会每一个反应都让人猜不到他什么意思? 没一会儿,戴着墨镜的年轻人看着容浅的脑袋微微一歪,薄薄的红唇微启,“你长得很漂亮,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出乎意料的展开让容浅眼角一抽,“谢谢,我有男朋友了。” “我不介意。” 容浅默默地扶着门把手把门关上,转身去找手机给严律清发了一条微信。 ——阿律,家门口来了个奇怪的人。 容浅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接到了严律清打来的电话。 “奇怪的人?” 容浅就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没想到严律清听完竟是笑了。 “是谢似荥。” “你能确定?” “能,他喜欢跟人开玩笑,他本来是昨天要来的,但昨天临时有事只好改时间,看来是他自己改到今天的,他随心所欲惯了,没有想过给我说一声,我也好跟你打个招呼。” 容浅听得微微蹙眉,“他也在布鲁克林?” “他住曼哈顿。” 严律清说到这,容浅就听到那边有人和他的声音,听声像是他身边的秘书。 “阿浅,我先去忙了,你帮我招待一下他,晚点我再联系你。” “好,你忙吧。” 挂断电话后,容浅放下手机朝房门走去,拉开门就见谢似荥还站在那,连姿势都不带换的。 容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让谢似荥抢先。 “你刚才关门的时候我心都碎了。” 容浅:“……是吗?那很抱歉。” “没事,我原谅你了,看在你那么漂亮的份上。”谢似荥似乎叹了一口气,缓缓抬手摘下几乎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墨镜,露出一双贵气的凤眼,气秀神清。 “我叫谢似荥,是严律清的好朋友。” 第72章 少看几眼会怎么样? 容浅只在照片上见过谢似荥,从他幼年至青年,这个人曾陪伴了严律清很长一段光阴,那是一段容浅一无所知也无法参与的岁月,只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容浅嫉妒到睡不着。 不过容浅是成年人,心里如何想的不会像个孩子似地表达在脸上,更不可能就因此不待见谢似荥,所以他还算客气地把人请进家里,给他泡红茶,还拿出从源城带来的,严律清专门给他准备的零食,坚果、饼干、牛肉干之类的来招待他。 谢似荥坐在沙发上翘起一条腿,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容浅身上,看他忙进忙出,等他坐下了才问:“有黑啤吗?” “没有。” 谢似荥顿时一脸遗憾地看向冰箱,“以前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黑啤。” “他现在更喜欢喝红茶,我没有见过他喝黑啤。”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谢似荥微微眯起凤眼,脸上表情若有所思,“我曾经就以为他弯不了,哪想到他回去就弯了。” 他这话能品出不少意思,但容浅只当自己没听出来,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没搭腔。 装潢简约空旷的客厅一时静了下来,但因为这两人的泰然自若,空气里竟没有生出一丝尴尬。 谢似荥满眼怀念地环顾四周,视线在不可避免地落到安静的容浅身上时,眼底的怀念顷刻间像被剪短了线的风筝,载着他和严律清共同记忆的风筝驾风远去,独留他一人茫茫然然地站在原地。 这种什么也没抓住的感觉很不好受,难受得谢似荥明明就坐在屋子里,耳畔却像身处荒原,风声猎猎。 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向容浅,“我真挺喜欢你的。” 容浅一顿,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谢似荥一边把玩手里的墨镜,一边道:“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容浅能回答了,他放下手里杯子,“容浅,容易的容,浅色的浅。” 谢似荥了然地噢一声,尾音上扬,调子懒洋洋的,“幸会,一起吃个晚饭吗?我知道曼哈顿有家还不错的餐厅。” “我问问阿律有没有时间。” “不用问他了,他要是没时间就你跟我。” 容浅眉心微拧,疑惑地看向他。 谢似荥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不行吗?” “你不该和他一起吃个晚饭吗?” 谢似荥一脸无趣地摆手,“我和他吃过太多次饭了,要是有机会能跟你一起吃个饭,那还有意思得多。” 容浅因为心里不愿意,就没有应他的话。 但谢似荥好像打定主意了要跟他吃晚饭,拿出手机当着容浅的面开始预约餐厅,嘴上还说,“严总日理万机,多的是人上赶着招待他,轮不到我,那我这个发小就来招待招待你吧。” “你太客气了,我还是先问问阿律的意思。” 谢似荥又摆手,“我替你问。” 说完他就把手机贴到耳朵上,漫不经心地玩手指。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的人应该是接通了,谢似荥一句废话也没有,“晚上我带容浅吃饭,你怎么说?” 严律清闻言顿了一下,声音温润,“也好,他来了这几天还没出过布鲁克林,有你带他玩我也放心点,不过有个事你得帮忙注意一下,他海鲜过敏,酒量也不好,你别给他酒,一点点都不行。还有他正餐是要吃主食的,有米饭最好,没有米饭面条也行,你尽量带他吃中餐,其他国家的料理他吃不惯……” 这种叮嘱的话严律清说起来没完没了的,谢似荥也没有打断他,就这么安静地听着,越往下听唇角笑意越深,到后面凤眼都笑弯了。 容浅见状心底不由生出一点异样,他听不到严律清电话里跟谢似荥说了什么,只看谢似荥这表情变化,两人好像聊了些很愉快的事情,而且谢似荥一直是倾听状态,显然电话那边的人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跟他说些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容浅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这是在说什么要这么开心? 只是问一句吃饭的事而已,有时间就一起去,没有就算了,需要说那么多话? 还有,严律清不是很忙吗?工作时间叙旧? 就有这么迫不及待,存了一肚子话要聊? 容浅心头无名火起,脸色淡得发冷,但他什么也不能说,毕竟严律清人不在,他生气了也没有人会哄他。 过了一会儿,尽管这一会儿对容浅来说很漫长,但电话里严律清有些没完没了的叮嘱终于说完了。 谢似荥轻啧了一声,微微低头玩手指,声音有种软软的,充满无奈的意味,听着就很像在撒娇。 “知道了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啰嗦的?” 电话那头严律清心里还是有点没底,“麻烦你了,看不到食材的汤和蘸酱,容浅要是忘了问你上点心问多一句里面有没有海鲜。” “放心。” 谢似荥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没散,他放下从坐着开始就翘起来的一条腿,微微倾身端起那杯给他准备的红茶,对容浅笑笑,“他话变多了。” 容浅唇角微动,说不好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谢似荥这幅样子很有在炫耀的意思。 也是这时,容浅手机响起微信新消息提示音,他点开就看到严律清给他发了一句话。 ——阿浅,玩得开心,想要什么就买什么,不要嫌贵。 容浅垂下眼皮打字回复。 ——我想要纽约的帝国大厦,带回去当手办。 ——好,我让小李去找找,应该是有卖的,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严律清真的以为他想要个帝国大厦的手办。 ——我自己看着办,你忙你的。 容浅心里憋着气,消息回到这就不肯再回了。 一旁的谢似荥从他拿起手机打字的那一刻目光就不着痕迹地落在他的身上,眼神一寸寸地描摹容浅的眉眼,实在没办法忽视容浅过于优越精致的五官。 等容浅放下手机了,谢似荥问他,“严律清说你还没出过布鲁克林?” “嗯。” “那走吧?” “去哪?” 谢似荥从沙发上站起身,戴起墨镜,“说好了我来招待你,自然是带你出去玩了。” 对方一番好意,容浅不好拒绝,“我先收拾一下。” 谢似荥就站在原地看他收茶几上的茶杯和零食,随后又进了卧室拿出一个黑色的帆布袋和鸭舌帽,帆布袋里面还装了些东西,大概是充电宝一类的。 容浅收拾好出门要带的东西跟着他乘电梯下楼,公寓楼下正停着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mc20,容浅眼看着谢似荥拉开车门了才意识到这车是他的。 他不了解谢似荥,只知道他是严律清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其他的一概不知,眼下看他开上百万的汽车才知道他家境一定非常殷实。 谢似荥开车带他穿过川流不息的布鲁克林大桥,到达对岸高楼林立的曼哈顿岛。 谢似荥说要好好招待他,还真的一点也不含糊敷衍,他带着容浅去时代广场,去百老汇,去参观现代艺术博物馆,积极得像个当地最有经验的导游,还贴心地带着容浅去购买纪念品之类的东西。 到了晚上,他带着容浅去唐人街吃饭,吃了顿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不会认可的中餐。 那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容浅默默地吃着蛋炒饭,坐在他对面的谢似荥只吃了两口就在玩手机了。 容浅猜应该是这饭菜不合他口味,对他道:“其实你完全可以选你喜欢吃的。” 谢似荥抬起脸对他笑,“我挺喜欢的,我只是不太饿。” 容浅不太信,但没再说什么了。 等他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勺炒饭,放在帆布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严律清。 容浅喝了口冰水接起电话就听见严律清声音轻轻地:“你还在唐人街吗?” “对。” “我在附近,现在过来接你。” “好。” 谢似荥等他挂了电话才问,“严律清?” 容浅点头。 “他说什么了?” “说他在附近,现在过来接我。” 谢似荥遗憾地摇头,“他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聊大人,这才几点就要带你回家。” “不早了。” “不早什么?夜生活都还没开始,我还想等你吃完饭了我带你去我的‘宝藏’转转,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你的宝藏?” “改天带你去,你要来曼哈顿不跟着我玩就是白来了,严律清那人眼里只有工作,他只会把你放在家里。” 容浅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反驳哪句话,“他只是太忙了,我跟他来是陪他的,不能说是来玩的。” 谢似荥眉头微挑,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一身笔挺黑西装的严律清推门而入,这家中餐厅地方不小人也多,但他只扫一眼就找到了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容浅。 容浅从他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走向自己。 严律清眉眼含笑地走到他面前,一手扶在他的椅背,倾身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吃饱了吗?想我了吗?” 容浅偷瞄了一眼谢似荥,唇角微动,“吃饱了,你呢?” “吃过了。” 严律清和他说完话才直起身面向翘腿坐得一派矜贵的谢似荥,“瘦了不少。” 谢似荥笑着站起身,和面前的人拥抱了一下,“想你想的,你走后我少个人跟我喝酒,什么酒喝到嘴里都像水。” 短暂的拥抱结束,严律清拍了一下他的肩,“你的酒友排着队能绕曼哈顿岛两圈。” “谬赞了,一圈半最多。” “今天谢谢你了。” “真谢谢我下次就别那么着急带走容浅,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带他去。” “那不行。”严律清牵起还坐在椅子上的容浅,“我也好几个小时没看见他了,不能再晚了。” “少看几眼会怎么样?” “会少块肉。” 第73章 一分五十二秒 回布鲁克林的路上容浅一言不发。 他和严律清坐在后座,驾驶座和副驾驶坐着是他的秘书和助理。 严律清看容浅带出门的帆布袋鼓鼓的,轻声问他,“买东西了吗?” “买了。” 严律清这么问其实算是一个很平常的开场白,之后容浅就该告诉他自己今天买了什么东西,又去了什么地方,他们可以就这件事好好地聊一聊,但容浅用两个字就打发了他,看表情好像真没有要和他说点什么的意思。 他这个态度让严律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回想自己今天有哪里惹到这个祖宗了。 但今天跟前两天一样,没什么不同,他和容浅一起吃过早餐就出门了,整个白天就早上那会儿见过面,连电话和微信都没有联系多少,他哪有机会能招惹容浅? 严律清想了想,又问他,“今天去哪玩了?” “很多地方。” 这肯定是生气了,严律清看着容浅被车窗外明灭的灯光勾勒的侧脸忍不住想。 可问题是,容浅是因为什么事情在生他的气? 严律清纳闷了一路,从曼哈顿回到他在布鲁克林的公寓,秘书和助理把他们送到就自行回酒店了,明天早上再来接他。 两人沉默地乘电梯上楼,进门后容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理帆布袋里的东西,袋子装了些他白天观光的时候买的一些纪念品还有一个复古酒杯。 严律清也不知道他一个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好的人为什么要买个酒杯?好奇地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想拿起酒杯看一看。 不料他的手伸出去还没碰到杯子就被容浅挥手拍开。 “啪”一声脆响,声听着还不小。 严律清有点委屈地捂着被拍红的手背,看着仍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容浅,认错态度极其端正,“我错了。” 容浅正在看买回来纪念邮票,听到这话也只问:“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知道。”严律清看他的眼神殷切又诚恳,“但你不会无缘无故生气,所以一定是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容浅分出一只手拿起那个复古酒杯递到他手里,“这个是专门给你买的,给你喝黑啤用。” “黑啤?” 怎么又冒出黑啤了? 严律清还在对着复古酒杯摸不着头脑,那头容浅已经把纪念邮票收进帆布袋里,朝他伸出一只手,“手机我看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严律清还是二话不说地拿出来递给他。 容浅接过手机输入六位数密码解锁,再点开通话,按时间顺序找到了白天他和谢似荥的通话记录,指着上面的通话时长给他看。 “一分五十二秒。” 严律清隐约有些反应过来了,“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容浅把手机还给他,望着他的眼神既疑惑又不解,“我不能生气?” “不,我的意思是……”严律清说着竟忍不住笑起来,眉眼舒展温和,“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不高兴,因为我和谢似荥通话时间太长了?” “他只是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吃饭,你只要回答有或者没有就好了,有什么事情你需要说一分五十二秒?” 容浅越说越觉得生气,本来被时间缓解了些许的不悦和嫉妒此刻一一爆发出来,连严律清伸过来要抱他的手也起身躲开了。 还是严律清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一只手腕才没让人离自己太远。 容浅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笑眼盈盈的人,不明白有哪里好笑,“这是很好笑的事情?” 严律清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笑,只问他,“你想知道那一分五十二秒我和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我在跟他说你不能吃海鲜,说你酒量不好所以不能带你喝酒,说你喜欢吃主食,吃不惯其他国家的料理,让他最好带你去吃中餐,我告诉他可以带你去博物馆参观,因为你不喜欢人太多,环境太嘈杂的地方,我还告诉他你喜欢买纪念品……” 自己说过些什么严律清还是记得住的,此刻复述起来就算做不到一字不差,但做到意思差不多并不是难事。 “那一分五十二秒,我就和他说了这些。” 严律清说到这,明显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手腕变松了,眼前人原本紧蹙的眉头也因为听到解释而彻底松开。 他只要稍稍一使劲,刚才还躲着不给他抱的人下一秒就软软地坐到了他的腿上,乖得好像刚才质问他的人不是他一样。 严律清手臂紧搂着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肩窝里,轻嗅他身上的味道,“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是什么时候惹你生气的?为什么我那么健谈,喜欢跟我分享生活小事的浅浅变得那么惜字如金,对我那么冷淡,原来是因为吃醋了。” 容浅让他圈在腿上,感觉埋在自己肩窝里的脑袋忽然开始留下湿软的吻,顺着他的脖颈往上,在脸颊落下重重一吻,容浅让他亲得头都微微一偏。 “你还是很在意谢似荥,这是你第二次因为他吃醋了,为什么?” 严律清直直看着容浅的眼睛,以他对容浅的了解,他的占有欲再强也不至于会在意通话时间,毕竟他以前就没有在意过他跟谁通话时间的长短问题。 可他现在确确实实因为白天和谢似荥通话的那一分五十二秒不高兴。 如果是要吃醋,那他在餐厅时和谢似荥的身体接触他就没关系了吗? 容浅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难道他能直接跟严律清说,我不太喜欢你那个发小,因为我感觉他喜欢你,我感觉他现在也依然喜欢你。 他能这么说吗? 不能,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果谢似荥真的喜欢严律清,那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他来告诉他。 容浅的沉默落在严律清眼里就是有说不出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有一个有点伤人的说法。 “你不喜欢他?因为之前你感觉被相册里的合影挑衅那件事?” 容浅决定回避第一个问题,“我嫉妒他。” 严律清微微一愣,“为什么?” “因为他认识你很多年了,而我认识你的时间远远比不上他,并且永远也比不上。” 严律清不太理解容浅这份嫉妒心,“为什么要比这个?” 容浅不回答,继续道:“我还嫉妒他参与了你很多时间,从幼儿园到你住在这个房子里的留学生涯,你的好多事他都知道,比如你曾经很喜欢喝黑啤,这房子曾经最不缺的就是黑啤,但这件事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我怎么可能不嫉妒他?” 噢,原来黑啤是从这冒出来的,严律清很不合时宜地想。 容浅没发现他走神了一秒,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非常矛盾,他也不想不喜欢谢似荥,人家今天才好好招待过他,替忙碌的严律清带他去曼哈顿玩,陪他参观博物馆,陪他买纪念品,虽然白天在这里他和严律清通电话时有故意要气他膈应他的嫌疑,但除此之外谢似荥根本没做过别的事情。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对谢似荥心生好感,因为就连喜欢严律清这件事,他就比他早了不知道多少年。 他跟谢似荥对严律清来说,不就一个是天降,一个是竹马吗? 容浅换位思考假如他是谢似荥,陪伴多年喜欢多年的人让个不知哪来的陌生人抢走了,心脏就疼得活像被刀剜了一样,甚至还因此滋生了许多阴暗的念头,比如都别活了。 只是想想他都尚且如此,那谢似荥真实的心情会比这好吗? 容浅面冷心软,他只在和严律清有关的事情上会表现出霸道的占有欲,而现在他对严律清的占有欲就在他对谢似荥说不清道不明,警惕中混杂怜悯的心情里相持不下。 他想,他要是谢似荥,一定恨死容浅了。 严律清哪里猜得到容浅在想什么,他只担心容浅有所误会。 “你不用嫉妒他,我以前是喜欢喝黑啤,但我现在不喜欢喝了,我现在喜欢喝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你耿耿于怀我过去的时间你没有机会参与,那我又何尝不是?我还嫉妒广智和你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帮你解围,你们还因此成为了好朋友,他甚至是你唯一的好朋友,你们俩还常常约了单独出去吃饭。” 容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太理解他这份嫉妒心,“你也想和我第一次见面是帮我解围?” “我偷偷想象过,能不能更早地遇见你?假如我们在[宁静宇宙]前就认识了,那我会在哪里遇到你。” “……在哪里?” “你兼职打工的地方,如果你在蛋糕店,那我就买蛋糕认识你,如果你还是在便利店,我就去买水认识你,如果你在书店,我就去买报纸认识你。” “认识我之后呢?” “我天天去,去看你。” 容浅想了想,摇摇头,“不会的,如果在那种情形下遇见,你只会当我是一个陌生人,不会在意我的。”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第一眼就会在意你,就像那天我从外面进来,我第一眼就在意你。” 容浅忍不住回想初见,“你有吗?” “有。”严律清答得斩钉截铁,“只是我想象过很多次除此以外的第一次见面,在更早的时间里,在其他地方,不管怎么想还是在[宁静宇宙]最好。” 他的说法很狡猾,因为容浅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问出这句为什么。 “因为只有那一天你是真正地来到我身边,才有现在我能这样抱着你。” 第74章 厮守明月 多少如果都比不过当下他们已经如此相爱,那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那么爱的容浅,看着清清冷冷的一个人,会为他吃醋嫉妒伤心,变得鲜活动人,这本身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正因他越来越清楚自己在容浅心目中的分量,才让当下如此弥足珍贵,没有遗憾。 严律清希望容浅也可以这样想,因为毫无疑问,容浅在他心里是要藏进浓雾的明月,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世上只有自己能看见。如果不可以,那他希望他能厮守明月。 情至深处是患得患失,情至深处也是难舍难分,严律清的思绪就这么绕了一圈已经情动不已,喟叹一声牵起容浅的手腕,往他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容浅眼神安静地看着他嘴唇贴在自己手背上,轻声问了句,“做吗?” 严律清还在细密地亲吻他的手背和手指,头也不抬地问:“今天累吗?” “有点,但我想。” “一起洗还是分开洗?” “我先。” 严律清点点头,松开了手,让容浅得以起身走进卫生间。 在容浅洗澡的时间里,严律清找出了他放在行李箱的东西堆在卧室的床头柜上。 容浅洗澡的时候没有拿换洗的衣服进去,他想着一会儿反正都是要脱的,洗完擦干就光着走出来。 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而他全身上下最有肉的地方就在臀.部,挺翘的弧度像半边圆润的桃子,往下是修长的双腿,往上是窄细的腰眼。 严律清和他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最喜欢掐着他的腰,逼得容浅眼泛热泪,眼尾通红,连甜.腻的呻吟都是破碎的。 他人性里所有恶劣的一面都在和容浅的情.事中暴露无遗,而他对此表现得很坦荡,并且坚决不改,下次还能更恶劣。 见容浅湿着发,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就这么赤条条地走出来,严律清目光放肆地游走于他瓷白的身体,眼神幽深晦暗,像在酝酿一起能将月亮都卷进海沟的海流。 在这种直白的目光下,就是容浅也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他低垂着眉站在原地,什么都没穿也不觉得冷,反而感觉有一股热意正在由内往外地散发,烫得好像身上的水汽都要被蒸发了一般。 他站在那儿无声地渴.望严律清,满心以为严律清会连澡都不想洗了就这么走过来碰他,他不会嫌弃他还没洗澡的,他连他的汗水都知道是什么味道,哪里会嫌弃他还没洗澡。 但严律清没有回应他无声的渴.求,他只是慢条斯理地脱掉身上的西装和衬衣,从容浅身边走过时,俯身凑到他散发着沐浴露香气的脖颈,轻轻闻了闻,看见容浅的身体因为自己的呼吸和靠近细细发抖,笑了笑直起腰身,连他一根手指都没碰就走进卫生间。 “我洗洗就出来。” 听着就在身后响起的关门声,容浅忽略不了心底因此涌出的失落。 他已经被严律清宠得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了,他只是刚刚没碰他而已,容浅就觉得自己全身细胞都在委屈叫嚣。 你怎么不碰我?你怎么还不碰我? 容浅紧抿着唇,把那些委屈的叫嚣都压回肚子里,扑到柔软的大床上,抱着严律清刚刚脱下来的,还留有他体温和气味的衬衫深吸一口气,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往腿间伸去…… 卫生间里,严律清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拉开门就听到床的方向飘来微弱的喘气声,出乎意料得严律清眉头一挑。 他光着脚,头顶毛巾走向大床,看着躺在床上,陷进轻柔床被的人脸上流露出的痴痴情.态,缓缓摘下毛巾,沉声发出命令,“腿再张开些,拿左手抱着膝弯,我看不清。” 容浅不是不知道他出来了,但他停不下来,此刻听到他的话,他睁开yu念升腾的双眼,又羞又浪地照做,在严律清的眼皮底下,胸口起伏呻吟着把自己送到“顶点”。 严律清伸出一只手拿指尖点了点,放进嘴里尝了下,睁眼说瞎话,“甜的。” 容浅呼吸还没平复下来,眼尾风情摇曳,似嗔似怨地睨了严律清一眼。 见他俯身覆面而来,才软下眉眼张开嘴迎接,心满意足地把严律清拉到床上。 之后过了好几天谢似荥都没有来找容浅,他的工作似乎也挺忙的。 容浅一个人待在公寓,严律清如果有时间会回来和他一起吃点东西,没有时间赶回来就和他打个电话。 这天,容浅和韩广智视频通话,答应帮他去纽约soho买双这两天才发售的新款球鞋,国内还没开始卖的,连钱都直接转给了他。 容浅担心去晚了买不到,当天就去了。 他没车也不会开,虽然人生地不熟但胆子不小,自己找渡轮坐到对岸的曼哈顿。他的英语词汇储备一般,是刚好够用,能拿来沟通问路的水平。 因为心疼打车太贵,容浅是自己想办法搭地铁,找人问路才找到下城区,又再找人问路才找到韩广智跟他说的那家潮牌店。 和容浅来时预想的情况一样,店外排队等着进店买鞋的人很多,队伍长得都过了一个转角。 容浅眼看这一时半会儿是轮不到他进店的,就从随身带着的帆布袋里拿出还没看完的书,翻开别着书签的那一页内容,站在队伍里,借着最自然的阳光看。 他人生得漂亮,五官底子清丽出众,往哪里站其实都能最低程度地吸引到一部分人的注意,不过他自己是没有发现的。 被家人不断忽视的成长经历常让他觉得自己活在世界的边缘角落,不被关心也不被注意,这其中也附带着点自卑的自己不值得。虽然和严律清日渐升温的感情很大程度地冲淡了那些来自原生家庭的负面情绪,但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的淡漠,在无形中拒人千里之外。 所以被搭讪的时候容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人搭讪中。 “你在看普希金的《黑桃皇后》?” 容浅闻声一顿,缓缓回头看向不知何时排在自己身后,一头金发灿灿的外国男人。 大概是有些意外这个外国人过于标准的普通话,容浅过了一会儿才在对方的笑脸中回答。 “对。” 金发男人耸了耸肩,英俊的面孔笑容张扬恣意,“我也读过。” 容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朝他点点头。 “我的中文名叫林桐,你叫什么?” “容浅。”容浅报完名字又顿了一下,夸他,“你中文说得不错。” “谢谢,因为我小时候在中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长大了才搬到这边来,你呢?” “陪人来的。” 林桐了然点头,“你很喜欢普希金吗?” “还好,打发时间看的。” “你在这排队是买什么?” “帮朋友买鞋。” 闲聊到这忽然停了,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容浅感觉有点尴尬,想继续看书又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妥当,他正独自尴尬纠结,忽然就听林桐说。 “如果你没有那么快回去,要加个微信吗?我可以带你玩。” 林桐说着已经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还打开了自己的名片二维码方便容浅扫一扫。 容浅想着不过是一个微信,能在异国他乡遇到聊上也算一种缘分,没多想就拿出手机和他加上微信。 添加上容浅的微信似乎让林桐觉得很开心,再找话题和容浅说话也更自然。 两人一路排队一路聊,主要都是林桐在说,偶尔他抛出问题容浅就会回答。 一直到他们进店了,林桐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话题,跟在容浅身后进店。 这家潮牌店相当有人气,容浅进店的时候好些货架位置都被卖空了,容浅拿着韩广智的鞋码找店员买鞋,成功拿到鞋后他正要去收银台排队结账,想起跟他一起进来的林桐,想跟他说一声自己去结账了,没想到他一回头原本站在角落的人就朝他走来。 “买好了?” 容浅看他空空如也的手有些疑惑,“你没有东西要买?” 林桐摇头,“看了一圈,都不太适合我。” 他这个说法让容浅觉得有点奇怪,他本以为他也是来排队买鞋的,但眼下看来好像不是?那他排那么长的队伍进来闲逛的? 容浅心有不解却没有问,拿着鞋子去埋单,结账的时候用的是严律清的副卡。 这是严律清要求的,他让容浅需要刷卡付费的都用自己的副卡,因为他没时间陪他玩,那至少容浅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可以用他的卡,这样可以让他有一种参与感,好像自己在陪容浅逛街购物。 容浅拒绝不了他这种说法,买鞋的时候就用他的卡。 他这边刷卡一成功,那边严律清马上就收到了短信提醒。 容浅提着袋子和林桐走出门店就接到严律清的电话。 “宝宝,你怎么出门了不跟我说一声?” “说了你肯定让小李过来陪我,我自己可以。” “我是担心你不认识路。” “不认识路问人就好了,这里到处都是人。”容浅说着看了眼身旁的林桐,对严律清道:“我还在路上还交了个朋友,他中文说得很好。” 朋友? 严律清不自觉蹙起眉,“你现在在哪?” “soho。” “我去接你。” “不要,你好好工作。” “我就在下城区附近,要么你过来,要么我过去。” 容浅想了想,担心严律清真的过来找他,就道:“我过去吧。” 严律清微信给他发了一个地址,让他打车过来,打车费他出。 容浅心疼钱,不肯打车,就问林桐自己怎么过去。 林桐没有回答,反问他,“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朋友在那。” “喔~是女朋友吗?” “不是。” “那是男朋友?” 容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问?” 林桐耸肩,“你刚才完全是和恋人说话的口吻,样子和我聊天的时候比很不一样,难道不是吗?” 容浅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直接承认,只问:“我搭地铁能去吗?” “能,我带你去。” 容浅摇头,“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们不是朋友吗?” 容浅没再拒绝了。 他跟着林桐搭地铁,到了严律清发给他的地址,站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下,容浅给严律清发了条微信。 不过几分钟时间,西装笔挺的严律清出现了,他快步走出摩天大楼,一眼就看见了和一个金发陌生人有说有笑的容浅。 这一幕其实很平常,也不至于就有说有笑,容浅只是很平常地说着话而已。 但这一幕落在严律清眼底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故意站在原地不走过去,隔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叫了一声,“浅浅。” 当下这个环境其实很嘈杂,属于钢铁丛林的杂乱声让很多声音都变得不真切,但容浅就是听见了。 他转过头精确地对上严律清的视线,原本淡漠清冷的面庞像花开的那一瞬,缓缓展开恬静姝美的笑颜。 林桐还没反应过来,原本站在眼前的人眨眼就不见了,他眼看着容浅奔向那穿着西装的男人,看着容浅无限眷恋充满依赖地依偎进那个高大男人的怀里。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真的是男朋友。 第75章 完结章 容浅奔向严律清怀抱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等回过神来他人已经被严律清抱着了。 想起什么,容浅回过头,就见他刚才站着的位置早就没有了林桐的身影。 严律清手臂圈在他的腰上,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轻蹭过他的额角,“他走了,走之前朝我们挥手了,我猜那是再见的意思,你是打车来的吗?” “不是,坐地铁,刚才那个人带我来的。” 严律清顿时一脸忧心忡忡,“你对陌生人会不会太没有警惕心了?” “他会说中文。” “会说中文就一定不是坏人了吗?”严律清想想都后怕,却仍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万一他给你带到别的地方去,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不要随便就跟别人走,好不好?” 容浅哑口无言,呐呐应了声,“……我知道了。” 严律清从来都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见容浅听话了他就把这事翻过篇,摸着他后脑勺的软发问他累不累,好像一直在工作的人不是他而是容浅一样。 容浅从他怀里退了小半步,问他,“今天不忙吗?” “还好,下来见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不过几个小时没见面,严律清好像特别想容浅,只是看着他就忍不住要往他额头上亲,带着暖意的大手握住容浅的手腕,再不舍地往下拿过他手里提着的大号纸袋。 “这是什么?” “广智要的鞋,我去帮他买。” “有没有给自己买点什么?” 容浅摇头。 严律清笑了笑,“好吧。” 他把手里的袋子还给容浅,搂着他的肩给他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咖啡店,“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结束工作,你可以在那里等我,如果等得无聊了你可以到附近转转,但不能走太远,等我忙完了我跟你一起回去。”他往容浅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我先上去了,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容浅点头,拉着他的手肘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才肯放他回去。 等看不见严律清的身影了,他听话地走进那家咖啡店,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和小份切件蛋糕,又拿出那本没看完的《黑桃皇后》继续读。 温暖日光透过咖啡店一尘不染的玻璃落到看书的容浅身上,落下一片温柔宁静的光影。 谢似荥站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到玻璃那一面的容浅。 他出现在这不是意外,这里是他的工作地点,不过很巧合地看见这俩在街上卿卿我我,又看见容浅走进那家咖啡店。 谢似荥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也踌躇了片刻,想到严律清忙完这阵就要带着容浅回去,下一次进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还是决定推门走进咖啡店。 容浅原本在专注地看书,他是发现有人走到自己桌前了才抬起脸,见是谢似荥他微微一怔。 谢似荥今天没戴墨镜,他穿着藏蓝的西装三件套,凤眼有神采,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散漫,他两手插进西裤裤兜里,语气都是漫不经心,“我能坐下吗?” 容浅点着头收起书,“请坐。” 谢似荥没有客气,得到他的同意了就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喝点什么吗?”容浅问。 “我想这里一定没有黑啤,所以算了。” 容浅一顿,“你很喜欢黑啤?” “算是喜欢吧,这玩意儿能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喝得开心,也喝得不开心。” 谢似荥习惯性地翘起一条腿,视线落在玻璃外,看着过往的人行色匆匆,忙得恨不得把一秒掰开分成两秒使用。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谢似荥就忙碌得像外面那些人一样,他不给自己休息的机会,又或者说是不敢给,因为那段时间是严律清离开这里回国的时候。 他太清楚这次离别意味着什么,也太清楚自己对于严律清来说意味着什么又只是什么。 他是万万越不过那条线的,而且很有可能他会就此失去严律清这个朋友。 多少个夜晚他待在严律清的公寓,和他畅饮黑啤。又有多少个白天,他总是走在严律清的身边,陪他从幼年走到青年,又漂洋过海一同到异国他乡求学。 这段记忆对谢似荥来说是幸福的,他对严律清再求而不得也从没想过如果当初不认识他就好了。 他还是愿意认识他,做不成恋人当个发小也好,喜欢上了得不到一遍遍苦他也愿意认识他,如果能把过去那些日子再过一遍,就算拿他的寿命去换也无所谓。 他太清楚自己和严律清之间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所以他没有办法认为是容浅抢走了严律清,没有办法昧着良心把容浅当成他和严律清之间不可能的原因。 可是尽管这些他都清楚,他还是非常讨厌容浅,因为容浅是严律清最喜欢的人。 “很抱歉,我对你撒谎了。” 谢似荥缓缓把视线从外面收回来,落到容浅脸上,淡淡道:“我说过你是我喜欢的类型,那是骗你的,还有我说过我挺喜欢你的,那也是骗你的。” 容浅唇角微抿,没说话。 谢似荥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我喜欢的类型是严律清,我超讨厌你。” 这话他说得很平和,容浅也听得很认真,他甚至点头,“我知道。” “知道哪件事?” “都知道。” 谢似荥微一挑眉,“你怎么知道的?严律清都不知道。” “我在他家里看过相册,他有很多跟你的合影,我就这么看出来的。” 谢似荥默了几秒,忽然笑得有些狡黠,“那看来我这小心思也算没有白费。” “是。”容浅淡淡一笑,“我为了这件事特意买了台相机,跟他拍了很多照片,不过还是没赶上你那么多。因为这件事,我一直都在嫉妒你。” 谢似荥摇头,“你那点嫉妒心,哪里比得过我对你的嫉妒心,你可是得到了我最喜欢的人,可到头来我也只是讨厌你而已。带你玩那天我还想过要不干脆把你丢到严律清找不到的地方,但一秒钟后这个鬼主意就让我抛弃了,因为我要是把你弄丢了,严律清肯定要恨死我。” “就算你真这么做了,我自己也能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谁说不是呢。”谢似荥叹气,“狗被丢到几十公里外都能自己跑回家,更何况是一个成年人,所以我说那是一个鬼主意,虽然那一秒我确实很兴奋。” 像聊天一样的对话到了这忽然沉默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 谢似荥看了眼腕表,起身,“我该走了。” “再见。” 谢似荥扭头摆手,走得可潇洒,头也不回。 容浅坐在咖啡店里透过玻璃目送谢似荥穿过斑马线,看着他身姿挺拔的背影汇进人群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也不知道他们离开纽约的那一天这个人会不会来送他们。 如果不来,那就只好期望有生之年能再一面。 容浅他们离开纽约的那天是个星期一,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容浅提前一天就把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还反复确认过没有遗漏,毕竟这一趟他们跑得太远也住得太久。 而严律清直到在美国的最后一天,工作安排也是满的,甚至回去后他连倒一倒时差的时间都没有。 容浅很心疼,但这趟累的不只有严律清,毕竟跟着他来出差的那几个人,累得有时间出门玩一圈购物都不愿意,只想睡觉。 他们走的时候谢似荥没有来送机,不过他和严律清通过电话,解释了没来送他们的原因是因为今天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议,严律清笑笑表示理解,让他多保重自己,改天再见。 从纽约回源城的飞机上,容浅和严律清几乎睡了一路。 严律清还好,睡了八小时左右就醒了,而容浅睡了整十个小时,要不是肚子饿,他能一路睡回源城。 吃完飞机上提供的牛排套餐,容浅暂时找不到什么睡意,他拿出收在帆布袋里的迷你签筒,这是他从布鲁克林的跳蚤市场买来的,细小的签条上写着一行字体小小的英文,多是感情向的问题。 容浅把摇签筒递给严律清,让他摇出一根签来,再读出上面的问题。 “你每天会说几次我爱你?”严律清想了一下,“说不准,但不会只有一次。” 容浅嗯了一声,要他接着摇。 “你是会和恋人发脾气的人吗?这个问题应该是你回答。” “不是。”容浅微笑着摇头。 “我还要再摇吗?” “嗯。” 严律清很快又摇出了新的签条,“你的恋人上一次跟你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十五个小时前。” 容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看时间,十五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布鲁克林的公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严律清正把他堵在卫生间的淋浴室。 他讨饶的时候好像是说了。 好吧。 严律清把手里的摇签筒给他,“到你了。” 容浅接过两下摇出一根签条,“你的初恋是谁?严律清。” 没等严律清说什么容浅又继续摇。 “你喜欢运动吗?不喜欢。” “你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找严律清。”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相信。” “最想感谢的人是谁?严律清。” “用一句话形容你的爱情。” 容浅捏着那根签条安静地看了会儿严律清,和他含笑的眼睛对视,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慢慢加快。 相恋至今,他还是时常会有这种感觉,什么也不做,只是平常的对视而已,他就在悄然地为对方心动不已。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爱情的状态,倒不如说是在问爱情中两个人的状态。 所以容浅希望这样回答,他先用手里的签条指了一下严律清,“你是温柔浪漫的。” 严律清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问他,“那你呢?” “我?”容浅脑袋往后一枕,眼睛一瞬也不曾离开过严律清的脸,看得专注又迷恋,漆黑的桃花眼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像要把眼前人刻在自己的魂灵上。 “我为你……心醉神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