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不见》 第1章 祸不单行 夏临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 家门紧闭。 他想起来，今天是宋延出差的第三天，按照计划，他应该还有两天才能回来。 夏临静静站在门外，手脚冰凉，神情恍惚，捏在手心里的诊断书仿若千钧，重得他抬不起手去打开那扇门。 即便是进了家门，也不会看到宋延的身影，不会有人来安慰他，拥抱他。 夏临不知恍惚了多久，最终还是动作滞缓地拿出钥匙开了门。 不料一进门，迎面扑来一阵呛人的烟味。 夏临下意识咳嗽了几声，定睛看时，发现宋延低头沉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手中夹着半支烟，全身笼罩在缭绕烟雾之中，身前的茶几上，散乱的烟头拧得到处都是。 夏临愣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捏着诊断书的那只手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宋延说这件事，他不想看到宋延为他难过。 “怎么提前回来了？”他换了个轻松的语调，向窗前走去，“抽那么多烟，也不开窗透透气。” “你站住。”宋延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沉声说道。 夏临蓦然收住了脚步，他发现此刻的宋延面色黑沉，眼神阴郁，甚至带了点压抑不住的愤怒。 “怎么了？”他放低了音量，转而向宋延走去，“工作进行得不顺利？” 宋延却突然站了起来，目光一睇不瞬地盯住夏临，全身透出的戒备姿态，显然在拒绝他的靠近 “你猜，我这一次去c城，看见了谁？” “谁？” “余洛桐。” 夏临呼吸猛地一滞。 “怎么，”宋延继续盯着他，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很意外吗？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让我再找到洛桐。” 夏临心跳停了两拍，而后听见自己声音空洞地问：“洛桐他………回国了？” “果然，你一早就知道他出国了。”宋延脸上嘲讽之意更重，甚至透出一丝深恶痛绝的恨，“可当初，你为什么骗我说洛桐死了？你就这么巴不得他早点死？ “我当初是逼不得……” “啪——” 夏临尚未说完的话，被宋延落下的巴掌骤然打断。 他只觉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赶紧伸手撑住墙壁，才堪堪稳住身形， 强忍着面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他低低喘了口气，待视线重新恢复清明，才缓缓说道：“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宋延冷笑：“你觉得，我还会愚蠢到再信你一次？” “……”又一阵晕眩袭来，夏临闭了闭眼，刚组织起来的说辞，又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无话可说了么？”宋延面上笑容寒涼入骨，“夏临，这些年我自问待你不薄，我也想过就这么跟你过一辈子履行与你白首偕老的承诺。但你是如何对我的？你骗我说洛桐死了，看着我痛苦彷徨了那么久，最终将我留在你身边，你嬴了，是不是心里很得意？” 夏临又闭了闭眼：“宋延，爱情没有输嬴，我承认我在你痛苦彷徨的时候趁虚而入，但欺骗你说洛桐已死，并非我本意。” “够了!”宋延冷冷打断了他，“你这惺惺作态的模样，我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他疾步向门口走去，夏临突然神色慌张地追上来，拽住他的手臂，可怜地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宠物：“宋延你去哪里？” 宋延头也不回地甩开了他的手：“限你在一天之内，从我家搬出去!” “……宋延？”夏临的脸色一点点地苍白了下去。 “我不想再看见你，请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宋延说罢，走出去狠狠关上了门。 夏临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晌，绝望的泪水渐渐漫了上来。 “余洛桐，你既然当初决心诈死消失，如今又何必再回来……” 他有些恨余洛桐的出尔反尔，但更恨此刻无计可施的自己。 他后退了几步，颓然坐在角落里，任凭眼泪无声流淌，一直坐到暮色降临。 终于，他想起了那份诊断书。 他擦干眼泪，低头看了看手中被捏皱得不成样子的诊断书，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就这样吧，”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来，自言自语，“这样…也好。” 他原本并未想好该如何告诉宋延这件事，但老天爷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其实不论余洛桐回国与否，他和宋延这辈子，都注定了不能白首偕老。 既然如此，不如让自己走得洒脱一些吧。 想到这里，夏临将诊断书揉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 然后，他打开窗驱散了室内的烟味，又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清理干净；将挂在阳台上的衣服收进来叠好，又将冰箱里的食物分门别类地贴上标签。 而后，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将家门钥匙退下来放在了鞋柜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与宋延好几年回忆的地方，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2章 白月光 宋延回到家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他说给夏临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滚蛋，就果真等足了二十四小时才回家。 与他出门前不同，此刻家中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连之前被他踢乱的鞋子也全部收进了鞋柜里，一双双摆放得整整齐齐。 —就像以前他每一次回到家的感觉一样。 宋延的第一反应是，夏临难道还没走？事到如今，他还想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不成？ 他冲进卧室里逮人，然而并没有看见夏临的身影。 他又去了其他几个房间，依然没有。 这个坐落在普通住宅区两室一厅的房子面积不算大，屋里藏没藏人，一眼便能看到底。 他又走进更衣室，发现衣柜里空了一半，属于夏临的衣物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这一下，他才确信夏临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习惯性地点上一支烟，靠着更衣室的柜门席地坐了下来，心情复杂难以名状。 在这之前，他心里一直窝着一团火，愤怒地快要失去理智。因为夏临的欺骗，他没能及时把余洛桐找回来，他与洛桐空白的这几年时间，彻底将他们剥离出了彼此的世界。 因此，他理所当然地将满腔的愤怒全都发泄在了夏临身上，他要夏临为此付出代价。 但与夏临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要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那一巴掌掴下去的时候，他的心里也跟着抽了一抽。 但很快理智提醒他，在这件事上，绝对不能心软，不能妥协，不能原谅。 他知道夏临爱他入骨，愿意为他付出一切，那么，对他最大的惩罚，就是让他从自己面前消失，老死不相往来。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夏临乖乖离开了这个家，带走了所有的衣物用品，走得那么干脆利落，反而让他内心生出一丝荒芜之感。 其实凭良心说，作为长期的生活伴侣，夏临是完全够格的，他能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又很懂得制造情趣，大大上也非常放得开，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宋延几乎没有出去打野食的欲望，因为家里这位就已经把他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很好了。 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可能就这样跟夏临过一辈子了。 但就是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原谅夏临，因为余洛桐是他的底线，谁也不能这样欺骗玩弄他，就算是夏临也不行。 他知道夏临的离开，肯定会让自己有些不适应，但是没有关系，习惯是可以改变的，他可以把习惯夏临的存在，变成习惯没有夏临的存在。 他默默抽完一支烟，然后站起身，去冰箱里拿矿泉水 令他意外的是，冰柜里几乎每一样东西都贴上了标签，标签上写着保质期和食用注意事项。 对于夏临这种做事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强迫症，宋延丝毫不意外他把冰箱弄成这个样子。 如果是以前，他也就一笑而过了，但如今，这种事无巨细贴标签做注释的行为，在他看来无异于自刷存在感。 “想通过这点伎俩来挽回感情？想得美。”宋延冷笑了一声，撕下所有标签，全部丢进了废纸篓。 这天晚上，不会做饭的宋延没能吃上一顿像样的晚餐，只能去app里面叫外卖。 外卖吃到一半，微信里突然进来一条信息：“延哥，我到b城了，晚上有空吗，出来喝一杯？” 发信人是刚加了好友的余洛桐。 宋延两眼一亮，喜不自禁，立即回道：“好，你在哪里，定位发我 随后他吃了一半的外卖也顾不上收拾，便拿起车钥匙出去了。 余洛桐发给他的定位是在市中心的一家gay吧，名叫【午夜飞行】。 那家酒吧基本当地的圈内人都知道，以前宋延和夏临也凑兴去过几次，所以找起来非常熟门熟路。 酒吧老板是个斯文人，整个环境营造得十分轻松惬意，安静宁谧。 宋延一进门，便看见对门而坐的余洛桐举起一条胳膊，笑着招呼他：“延哥，这里。” 他笑了笑，快步走上去。 但是没走几步，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在余洛桐的左手边，坐着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瘦高男子，两人坐姿十分亲密，那男子还将余洛桐的一只手握在掌心，无意识地摩挲把玩。 一一这绝不是普通朋友之间会做出来的举动，难道这人是洛桐的 宋延将目光移至那人脸上，而对方也正好抬起眼眸与他对视。 四目相触的瞬间，彼此都接收到了来自对方的敌意。 第3章 呼叫失败 那名男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住余洛桐的左手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很明显的宣告主权的举动 余洛桐却对眼下这微妙的气氛毫无所觉，只是兴高采烈地招呼宋延在他们对面坐下，然后扭头对身边的男子说：“戴维，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延哥，宋延。” 又对宋延说：“这是戴维，嗯…。我家那位。” 戴维挑眉笑了笑，向宋延伸出手，用有些蹩脚的汉语说：“你好。” 之前的猜想被证实，宋延一颗心渐渐凉了下去。 他原以为，此次与洛桐重逢，只要努力一下，他们还是有希望走到一起的，但是他没想到，半途会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虽然很不想与此人握手，但宋延还是努力维持自己得体的形象，与他短暂一握，问道：“哪国人？” “美籍华裔。”余洛桐在旁解释说，“戴维是我去美国之后认识的，刚开始我人生地不熟，口语也不好，他帮了我很多，一来二去的，我们就……” 宋延却打断了他的话：“前几天在c城，怎么只有你一个？” “之前跟戴维有些口角，”余洛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一时冲动，就一个人跑回了国，戴维一路追到了c城，然后……我们就和好了。” 戴维听了这话，有些宠溺地摸了摸余洛桐的脑袋。 余洛桐又说：“对了，延哥，我听说你跟夏临在一起了，夏临呢，怎么不叫他一起出来？” 宋延没想到余洛桐会以这样一种熟稔的语气提起夏临，狐疑之下没好气地说：“我跟他掰了。” “掰了？”余洛桐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延沉默了片刻，也顾不得戴维在旁，直言道：“洛桐，我对你的感情，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当初他骗我说你客死异乡，连尸首都找不回来，让我痛苦得几乎活不下去，我。我……实在无法原谅他。” 余洛桐望着宋延愣怔半晌，才喃喃说道：“夏临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宋延一怔：“告诉我什么？” 余洛桐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才说：“其实当初，是我拜托他帮我圆的谎。” 宋延猛地站起身瞪着他：“你说什么？ 余洛桐被吓了一跳，往戴维怀里缩了缩，戴维立即揽住余洛桐的肩膀，向宋延投来警告的目光 宋延也意识到自己把余洛桐吓住了，但他此刻脑中一片混乱，原地站了半晌，才缓缓坐了回去，扶着额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余洛桐心有余悸地喝了口咖啡，才缓缓道出事情原委：“延哥，以前我是真的喜欢你，当你告诉我说，你为了我跟家里人出柜的时候，我既感动又害怕。” “你是宋家独苗，是宋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你家里人怎么可能这样放任你不管。所以后来，你被家里安排去英国游学期间，你爷爷就找上了我。” 宋延向前倾了倾身：“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余洛桐闭了闭眼：“你爷爷只是让我清醒地认识到，如果我坚持要跟你在一起，会给你带了多大的灾难……我不能这么自私，更不能让自己成为你的负累。” 宋延百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洛桐，你太单纯太善良了，他只是吓唬你罢了，如果我们真要在一起，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你看我现在和夏临在一起，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生活条件不如以往，但我们依然活得很好。” 余洛桐苦笑了一下：“我怎么能跟夏临比，他有他的家族后盾，而我，什么都没有。” 宋延沉默了，余洛桐说得没错，夏临在各种意义上看，都要比余洛桐强大，所以当年他敢当着两大家族的面强势出柜，而洛桐，却只能落荒而逃。 所以，当初那一场死亡的假象，是我爷爷在背后主导的？” 余洛桐点了点头：“你爷爷说，以你的性格，势必不会轻易与我断情，只有我死，才能彻底绝了你的念想。” 宋延垂着头，陷入了沉默 余洛桐又说：“我原本答应过你爷爷，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但是后来我听说你跟夏临在一起了，你爷爷也没有再为难你们，想必他老人家已经想开了，所以我才偷偷溜回国内，没想到去了c城就跟你碰上了。那时候我因为正好跟戴维闹脾气，所以也没什么心情跟你细说，没想到害你跟夏临吵架，是我不好。” 宋延有些心烦意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垂头丧气地安慰他：“这不怪你，只怪我脾气不好…” 他突然想起昨天下午他还不由分说掴了夏临一巴掌，心里猛抽了一下。 当时夏临是什么表情，他不太想得起来了，他只依稀记得，夏临好像试图跟他解释，但他没有耐心听下去。 这么一想，他心里越发烦躁了，对夏临的恼恨一旦落了空，就变成满满的愧疚袭遍全身。 他猛地灌下一大杯啤酒，然后站起身说：“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 他疾步走出酒吧，被夜风一吹，顿时脑子清明了一些。 他在自己车前徘徊了几步，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两人磕绊吵嘴，都是夏临先低的头。 但是这一次，要等夏临先低头可能会有点难了。 踌躇良久后，宋延鼓起勇气给夏临发了一条微信：“在哪？” 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等来夏临的回复。 他终于忍耐不住，直接拨了夏临的电话号码。 嘟嘟两声之后，耳边传来冷冰冰的提示音一—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第4章 兄长 已经过去两天了，宋延依然没能联系上夏临。 打电话问了几个朋友，也都说不知道夏临的下落。 宋延这才明白过来，夏临是真的在躲着他。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以前每次吵架，都是夏临主动来哄他，而今变换角色，他竟一时不知去哪里找夏临。 宋延把自己陷入沙发中，琢磨着是该向宋家求助，还是该向夏家求助。 其实这两家他谁都不想联系，当初他与夏临宣布在一起的时候，就同时被两大家族逐出了家门。 这么多年来，他与夏临像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各自给小公司的老板打工，过着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两大家族并没有对他们往死里打压，而他们也没有再踏进家门一步。 如今他与夏临闹掰，如果夏临一气之下回了夏家，他该怎么办，难道要厚着脸皮亲自登门把夏临哄回来？ 宋延光是想象那种场面，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夏临的哥哥夏凉，宋延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 夏凉开门见山地问：“宋延，你是不是跟小临出了什么问题？” 宋延心想，夏临果然是回夏家去了。以前不管两人闹得怎么不愉快，夏临都不会让夏家听到一点风声，如今，恐怕夏临是真的伤心了。 他叹了口气，低声下气道：“凉涼哥，我跟夏临……确实有些误会，之前我错怪他了，我想跟他道歉，但是他手机一直关机。他现在在你那儿吗，能不能让我跟他说几句？” 夏凉沉默片刻：“小临不在我这里，我没见着他。” 他顿了顿，又道：“张律师说，小临今天去找他，把奶奶临终前留给他的10%的股份全部转到了我的名下。” 宋延吃了一惊，夏氏集团10%的股份，是夏临在夏家最后的保命符，如今他把全部股份都让给了夏凉，等于是完全阻断了自己的退路，以后若是遇到了难处，他将孤立无援。 但是他想不明白，自己跟夏临闹掰，为何会使夏临与夏家彻底划清界限？这两者似乎没有逻辑关系。 他还在苦思冥想，只听夏凉继续道：“我听张律师说，今天看见小临的时候，发现他脸色很差，问他为什么转让股份，他也不肯说。办理完手续之后，他就匆匆离开了。我联系不上他，所以才打电话问你，我想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延犹豫片刻，还是将事情的始未和盘托出了。 夏凉听完，突然问道：“宋延，你说实话，如果现在余洛桐还单身，或是与戴维彻底分手，你是不是就毫不犹豫地跑去跟余洛桐复合了？” 宋延没有回答，事实上，他看到戴维之前，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 夏凉已在他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质问道：“小临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却始终拿他当备胎？” 宋延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最终，夏凉愤怒地掐断了电话。 宋延颓然倒在沙发上，抬起手臂盖住了双眼。 之前他以为夏临欺骗了自己，所以理直气壮地赶走了夏临，就算再度追求余洛桐，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现在他发现一切全是误会，且不提戴维的存在，假设余洛桐依然单身，他是否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放弃夏临追求洛桐？ 老实说，他不知道。 余洛桐是他多年来从未释怀的执念，但夏临不离不弃的陪伴，也在他心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两者如果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让他选择，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好在如今余洛桐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他也不必在两难的选择中庸人自扰了。 通这些后，他打开夏临的微信界面，看了看自己上一条孤零零无人回应的信息，叹了口气，又发出去一条：“夏临，我错了，你回来吧。” 依然没有回复。 他想，或许夏临还在生他的气，再过几天，等他气消了…… 他在沙发上辗转半晌，给夏凉拨通了电话。 “做什么？”夏凉没好气地问。 那什么，”宋延支吾着道，“凉哥，如果夏临有主动联系你，或是你找到了夏临的下落，麻烦你通知我一声。” 夏凉似乎余怒未消，冷哼了一声，又挂了电话。 宋延知道夏凉这算是答应了，心里略微松了松。 第5章 诊断书 此时，宋延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因为忙着打听夏临的下落，他忘记了吃中饭，现在连晚饭的饭点也过了。 他站起身，去冰箱里找吃的，却在打开冰箱的瞬间，突然想起来，之前夏临曾在冰箱里贴满了标签，后来被他全部丢进了废纸篓。 怀着对夏临的歉疚，他鬼使神差般走到废纸篓前，蹲下。身来将那些便签纸一张张又捡了回来。 看着便签上熟悉的字迹，他仿佛又看到夏临那强迫症般有条不紊的行事风格，宋延以前挺反感他这一点的现在竟莫名有些想念起来。 捡起最后一张便签时，宋延发现废纸篓底部还躺着一个揉皱了的纸团，看纸张质地，像是某种正式文件。 他疑惑地将那纸团捡起来，打开一看，发现这竟是一份关于夏临的医院诊断书。 “颅内肿瘤…晚期？”他读着那一行加粗的文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几日，夏临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望着窗外昏暗的光线，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二少爷，您醒了吗？”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周朔的单身公寓。 周朔比他小一岁，以前是他的贴身保镖之一，也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发小。 在学校读书那会，周朔经常奉命跟在他身边保护他，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后来他为了宋延跟家里决裂，父亲一怒之下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也撤走了他身边所有保镖，只有周朔因为奉了他奶奶的密令，依然暗中保护着他。 可以说，周朔是夏临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无条件信任的人。 夏临想开口说话，发出的却是嘶哑的咳嗽声。这一咳嗽，震得他头痛欲裂。 周朔推开门，手法娴熟地给夏临倒了杯水，然后递给他几片药。 夏临吞下药片，过了一会，头痛感才渐渐退了下去。 他抬眼看向周朔，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周朔看了看表：“从张律师那里回来之后，您又睡了十几个小时。” 夏临默默地想，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意味着他剩下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周朔又道：“可能是张律师把您转让股份的事情告诉了大少爷，下午大少爷就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您的下落。”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清楚，他就没有再追问。” 夏临点了点头。 让周朔秘密保护他，是亡故的奶奶暗中做的安排，就连夏凉也不知道。夏凉会打电话询问周朔，估计也就是随口一问。 “我哥那边，你千万不能透露口风，”夏临叮嘱道，“我突然把股份全部转让给他，肯定会让他心里不安。接下来他势必会加大力度找寻我的下落，你一定要严防死守。” 周朔皱了皱眉：“二少爷，您身体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不想见大少爷最后一面吗？” 夏临摇了摇头：“我哥很固执，如果知道我得了病，肯定会强迫我去医院治疗……” “去医院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夏临苦笑了一下：“你看我这样子，也就没几天了，何必还要瞎折腾……最后几天，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 周朔撇过脸去，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夏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这辈子，没什么交心的朋友，能有你陪我走完最后一程，我也心满意足了。” 周朔回过脸来看着他：“您就不想知道，宋延他……” 夏临摆手阻止了他的话：“别提他了，这辈子，我在他身上耗了太多，不想到死了还自欺欺人。他要继续单过也好，跟余洛桐复合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周朔于是岔开了话题：“您饿了吗，我去给您煮点粥？” 周朔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避到门外去接听了电话，再度推门进来时，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怎么了？”夏临问。 周朔犹豫了一下，说道：“宋延不知从哪里得知您患病的消息，立马告诉了大少爷，现在宋、夏两家都被惊动了，正在四处寻找您的下落。” 夏临愣怔了一下，患病的事情，他除了周朔，谁也没有告诉，他想不明白，宋延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他更是没有想到，宋延为了找他，竟主动去求了宋家，这不像是宋延那倔脾气的家伙干得出来的事情 周朔道：“二少爷，如果宋、夏两家真的联起手来，消息网会遍布整个b城，我这地方……怕瞒不住。” 夏临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躲是躲不掉了…你将我送回夏家吧，就跟我哥说，你是在某个偏僻的小医院里找到我的，免得我哥怪罪于你。” 第6章 替代品 夏临被接回夏家时，果不其然惊动了夏家内外不少人。 时间，前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怀着各种心思、各种目的，虚情或是假意，夏临无心应付，皆让周朔拒之门外。 能进入夏临卧房的，除了周朔，就只有夏凉这位夏家的主事人了。 这天上午，夏临艰难地吞咽下半碗稀粥，便见夏凉板着一张脸，坐在床边看着他。 室内光线尚算明亮，但夏临已经无法清楚视物，肿瘤压迫着他的视觉神经，使得夏凉的身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轮廓。 “哥，”他示弱般地伸出手去，“别生气了，好么？” 夏凉没奈何握住了他的手：“夏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凉薄的一个人，咱俩的名字真该换一换。” 夏临知道他是在生气自己隐瞒病情的事情，温言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你以为我说的只是这件事么？”夏凉道，“从小到大，我这做哥哥的自问对你不薄，当初爸要将你逐出家门 我拦不住，是因为我在夏家分量还不够，后来爸爸病故，我一继承家业，就想找你回来，可你却宁愿跟宋延那混小子一起受苦受罪，也不愿回这个家。如今你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想瞒着我，你究竟有没有心？” 夏临笑着辩解：“哥你可不能这样冤枉我，我若是没心，也不会急着把股份全部转给你啊……” “你以为我稀罕你手里那点股份？”夏凉不自觉抬高了嗓门，“如果你能好好活着，我宁愿永远不要那些股份。” “哥……”夏临握了握夏凉的手，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夏凉深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医院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国内治不好，我们便去国外……” “哥，我不想折腾了。”夏临知道夏凉势必不会罢休，“手术的风险，我一早就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我才会直接选择放弃。我只想安安静静过完剩余的日子，不想到死都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夏凉还欲再劝，周朔走进来道：“大少爷，宋家少爷来了。” 他口中的宋家少爷，自然就是指宋延了。 夏凉问夏临：“见不见？” 夏临摇了摇头。 周朔又道：“他说如果二少爷不见他，他就一直等在门外，直到二少爷松口为止。” 夏临苦笑，宋延这是抽了什么风，居然把他早前追求余洛桐的那些无赖手段都使了出来一一他该受宠若惊一下吗？” “还是见一下吧。”夏凉竟破天荒地做起了和事佬。 夏临没有再说话。 夏凉起身，对周朔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门去。 宋延就站着楼下大厅里，脸上的胡渣不知几天没刮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颓废。 夏凉走下楼去，对宋延道：“你上去吧。” 宋延心中一喜，正要迈出步子，夏凉又一把拽住他，压低声音道：“小临现在几乎没有什么求生的念头，我允许你见他，是希望你能激发出他的求生本能，所以，你最好能表现得令人满意。” “我会的。”宋延点了点头，大步奔上楼去。 夏临的视觉退化得很快，以至于宋延推门进来时，他只隐约看见一团黑色轮廓。 但是他知道，那就是宋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夏临。”宋延在床边坐下来，握住了夏临的一只手。 夏临下意识缩回了手。 宋延这才发现，夏临的手背上还在输液，短短几天不见，他整个人消瘦得十分厉害，面色苍白如纸，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夏临。 夏临没有说话，目光涣散，像是看着他，又像是没有在看他。 宋延很不习惯这样的夏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斟酌了半晌才道：“夏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 你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涼哥说你不肯配合治疗。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治好了病，我就带你去荷兰，或者法国也行，我们在那里登记结婚，做一辈子的伴侣，好不好？” 夏临的目光终于聚焦了一些：“结婚？” “对，”宋延急切地说，“听说荷兰还允许领养小孩，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不如我们两个都要，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 夏临望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声音却十分微弱：“宋延。” “我在。”宋延俯下。身凑近了一些。 “十年前你向余洛桐告白时，说的也是这番话，简直……一字不差。” 宋延身形猛地僵住。 夏临语气中透出一抹嘲弄：“或许时间过去太久，你已经不记得了，可当时陪着你为你壮胆的我，却还记得一清二楚。” “宋延，在你的心里，我永远都是余洛桐的替代品，对不对？” 第7章 如有来生 宋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脑子很乱，自从看到那份诊断书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多年来不曾踏入宋家的他，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夏临，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父亲下跪；为了能见夏临一面，就算夏凉用再难听的话挖苦他，他也充耳不闻。 那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见到夏临，只有能见到夏临，一切脱轨的事情一定能重回正轨， 可如今，一直对他百般迁就的夏临，竟用如此平淡的语气挖开了他原本以为藏得很好的私心，让他无处遁形。 他想反驳，可是很多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曾思量清楚，在夏临那涣散却剜骨般锐利的目光中，他发现自己不论寻找什么托辞，都已经无法挽回夏临对自己的信任。 “你走吧。”夏临撇过脸去，淡淡下了逐客令，“从今往后，我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因为……我放下了，也自由了。” 宋延与夏临的这一次见面，以宋廷的劝说失败而告终。 被夏临逐出卧室后，宋延并未就此离开，他依然厚着脸皮赖在夏家，就算晚上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也好。 因为劝说失败，夏凉看宋延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工具。 而夏府其他人对他也十分冷淡，虽未开口驱逐他，但也绝对不欢迎他继续留下来。 但宋延不在乎，这些天，他发现自己的脸皮突然变厚了许多，原本以为拉不下脸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他不知道自己固执地滞留在夏家究竟有什么意义，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能离开这里，一旦离开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这并不能阻止夏临病情的恶化。 在回到夏家的第三天傍晚，夏临陷入了长久的昏睡，再也没有醒来。 夏凉不得已将夏临送去了医院重症室，而宋延终于得以再次陪伴在夏临的病床边，因为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夏临的身后事，没有人再顾得上他了。 夏临从昏迷到去世，仅有短短八个小时。 这八个小时，对于宋延来说，漫长得仿佛有八年之久。 他陪在夏临的床畔，握着夏临瘦削的双手，重温着他俩自小到大的点滴回忆。 许多原本被他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细节，突然都一一清晰浮现。 原来，他和夏临算得上是竹马和竹马的交情；原来，在两人还是懵懂的年岁，夏临就向他隐晦地告白过；原来，早在认识余洛桐之前，他的生活里曾经全部都是夏临；原来，有那么多重要的回忆，因为他的不经意和不上心，全部化为了泡沫。 直到夏临完全没有了呼吸，宋延依然牢牢抓着他的手，任凭医务人员如何使劲也无法将他掰开 最后还是夏凉出面，让周朔用力给了宋延一拳，才将他从魔怔中打醒过来。 “他已经死了，”夏凉揪着宋延的衣领哽咽低吼，“你现在拽着他不放有什么用？你还能陪着他去死吗!” 宋延像是突遭五雷轰顶，颓然松了手。 他呆呆看着夏临的身体被搬上床车，消失在前往太平间的长廊尽头，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夏凉的那句话一一你还能陪着他去死吗？ 为什么不能？ 宋延这些天来空空荡荡备受煎熬的一颗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突然落到了实处，找到了归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宋延表现得很冷静。 他冷静地协助夏凉主持夏临的葬礼，冷静地以未亡人的身份在追悼会上致辞，冷静地捧着夏临的骨灰盒，送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程。 而后，在夏临头七的那天晚上，宋延刮掉了满脸的胡渣，穿上崭新的西装，爬上二十四层楼顶，以拥抱虚空的姿势一跃而下。 坠落的瞬间，他破碎的目光直视漆黑的苍穹，仿佛在无声地祈祷。 如果，还有来生。 作者有话说一 本文攻受都重生，只不过受重生的时间点比攻早， emmm 宋延：我感受到了作者满满的恶意 作者：呵呵呵呵 第8章 避而不见 夏临被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惊醒。 他眯着眼睛，摸索着按下了接听键。 “夏临，还睡着呐？”电话那头，宋延尚处于变声期的声音聒噪而充满活力，“老子下飞机啦，快来机场接驾！” 夏临没有吭声，反手掐了电话，继续蒙头大睡。 过了几秒钟，手机再度响起。 这回夏临看也不看，直接按掉。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手机终于消停了。 几分钟之后，夏凉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黑着脸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宋延都把骚扰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夏临叹了口气：“哥你挂了吧，我给他打回去。” 夏凉于是带上门出去了。 电话打通之后，便听那头宋延咆哮的声音：“夏临你特么敢挂老子电话!短信不回邮件不回现在连电话也不接，你是想跟老子绝交吗？” “啊。”夏临木着一张脸道。 “啊什么啊？!” “啊就是对的意思。” 宋延沉默了三秒钟：“夏临你该不会鬼上身了吧？老子不过是去了一趟澳洲，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夏临心想，确实有点像鬼上身，自己上自己的身。 没错，就在一周前，夏临发现自己死而复生了，而且是重生在了十年前，也就是2008年的春节之后。 再过一个月，宋延就十八岁了。 再过几个月，夏临也十八岁了。 再过半年，他们就要迎来高考了。 宋延趁着春节小长假跟父母去了一趟澳洲，美其名曰高考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夏临原想跟着去的，但是他爸不同意，郁闷的他只能每天看宋延发来的旅途照片解馋。 那时候他和宋延关系十分铁，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就算宋延去了澳洲，也是每天短信、邮件不断。 然而一周前，夏临突然重生了。 对宋延完全凉透了心的他，再也不要把自己的命运跟宋延捆绑在一起了，他决定选择一条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他不再热衷于跟宋延互发短信，不再一接宋延的电话就随传随到，他甚至不想再跟宋延多说半个字。 “喂？喂？夏临你在听吗？” 思绪被宋延拽了回来，夏临深吸一口气，说：“宋延，我以后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你一起玩了。” “啥意思啊？” “我决定报考b大医学院，我查过了，那个专业录取分数很高，所以，接下来的半年，我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了复习功课上了。” 宋延呆了片刻，嘲笑道：“夏临，你脑子进水了吧，好端端的学什么医啊？你不知道学医很烦的吗，听说要五年才能本科毕业！” “不，是七年。” “啥？” “我打算争取本硕连读。” 宋延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卧槽，夏临你是有什么想不开啊要跑去医学院受虐？你小子等着啊！等我从机场回来，我给你好好开导开导……” “你不用来了。” “啥意思？” “再过半小时我就要出门了。” “去哪儿啊？” “a城有个比较有名的高考补习班，我打算趁开学之前去那儿恶补几天，一会我哥就送我过去了。” “我勒个去，夏临你有必要去个补习班还这么火急火燎的吗？我才刚从澳洲回来，你特么连面都不跟我见一下。” “不见了，你如果觉得无聊，就找别人玩吧。”夏临说罢，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嗯，小受已开启重生模式 第9章 补习班 因为夏凉小时候被绑架过的缘故，那之后，夏临的奶奶对两个孙子保护得近乎神经质，小时候是雇了一群保镖跟在他们身后，长大了干脆一人配一个贴身保镖，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其他时间必须全程陪同。 这一次夏临去a城上补习班，需要在当地住一段时间，周朔作为他的贴身保镖，自然也要随行左右。 但因为他们两人都还没到考驾照的年龄令，所以夏凉主动提出送他们一程。 坐上车时，夏凉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夏临，问道：“小临，最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学了？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其实夏凉也就比夏临大了两岁而已，看起来却比夏临成熟稳重得多。 因为夏临从小喜欢跟着宋延玩，兄弟俩的感情反而没那么亲密。 夏凉从小是个学霸，连大学都是保送上去的，夏临虽然脑子不笨，但以前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宋延身上了，成绩只是维持个中上水平。 兄弟俩平日里交流不多，夏凉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夏临的眼神，总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如今夏临打算发愤图强报考医学院，夏凉是第一个举双手赞成的，这不，连去a城他都主动提出要亲自接送。 在夏凉看来，虽然他们家不指望夏临有多出人头地，但能有一颗上进心就是好事，文凭技能什么的，多多益善，就当是给自家脸上镀层金了。 夏临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问道：“哥，我前几天去体检的报告出来没有？”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昨天结果出来了，让周朔去帮你领的。” 坐在一旁的周朔很自觉地从背包里取出体检报告，递给夏临。 夏临急切地翻到诊断结果一栏，见上面写着一切正常，才轻轻松了口气。看来，他这病是后几年得的，早期并没有什么症状。 夏凉问道：“你最近不舒服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脑科检查？” “哦，没什么，前两天有些头晕，就去医院查了一下，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夏临随口扯了个谎。 夏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可能是暂时性贫血吧，高三了，要注意身体。” 到了a城，夏凉将人送到他们提前预订的酒店，叮嘱周朔跟着夏临去补习班办理报名手续，自己就先回去了。 周朔性子闷，也没有什么学习天赋，夏临不想折磨他，就让他在补习班周围的地方随便逛逛打发时间，等他下了课再一起回酒店。 如此无波无澜地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傍晚，夏临下课出来时，没在教室外找到周朔，倒是看见宋延坐在周朔常坐的那个地方，痞痞地沖他吹了声口哨。 夏临对于他的出现有些意外，但又不是那么意外，走上前问：“周朔呢？” “我让他去买饮料了。”宋延使唤周朔使唤得理所当然。 “……”夏临觉得他有必要给周朔重塑一下世界观，毕竟自己才是他的主人，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把宋延的话当圣旨了。 宋延走上来一把揽住夏临的胳膊：“喂，夏临，快一个月没见了吧，见了面也不来个热情的拥抱？” 这时候的宋延还是个直男，或者说，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变弯的潜质，所以他说要跟夏临拥抱，就单纯只是哥们间的拥抱罢了。 但夏临却不能坦然接受。 他虽理智上决定要与宋延分道扬镳，但在身体上，他依然无法抗拒宋延不经意间散发岀来的魅力 即便此时的宋延，还是个没有成年的毛头小子，但他的个头已经窜到了一米八五，加上俊朗帅气的外表和不拘小节的性格，使他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于是没等宋延凑上来，夏临就先一步将他推开了。 宋延怔了一下，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夏临，你特么有病是吧？老子都不计较你之前的薄情寡义了，还特地带着一箱子澳洲特产跑来a城找你，你居然还在跟我闹别扭。你飞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第10章 摆设 宋延这一发飙，引来周围学生纷纷侧目。 夏临也没想到宋延的反应会这么大，怔了片刻，才勉强找到一句托辞：“你太聒噪了，这里是上课的地方。” 宋延不可思议地眯起眼睛，将夏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夏临，你是真的想考那劳什子医学院？” 夏临认真看着他：“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宋延嘿嘿一笑，一手搭在他肩膀上：“那行，你想做学霸，我挺你。你要在这里上补习班，我也陪你!”一脸我很够义气求点赞的表情。 “好意我领了，”夏临拍开他的手，“不过我是来学习的，你在这里陪我只是浪费时间。”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a城我来得少，正好趁此机会多玩一会。” 夏临还想说什么，这时周朔拿着两瓶冰咖啡回来了，一瓶给宋延，一瓶给夏临。 宋延最爱喝这种囗味的咖啡，接过来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啧声道：“爽!” 夏临却没有去接，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对周朔说：“以后给我买橙汁吧，原昧的那种。 周朔怔了一下。 宋延转头看他：“你不是最爱喝冰咖啡的吗？” “是你爱喝，我只不过随了你的口味。”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以前我傻不行么。 宋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手搭在夏临肩膀上，一手搭在周朔肩膀上：“走走走，咱们回酒店。” 夏临依然不肯妥协：“宋延，我说真的，你回去吧。” “我怎么回？”宋延一脸无辜，“司机都被我打发走了。” “……”夏临一时竟无言以对。 宋延突然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之前我把那一箱子特产寄放在酒店前台，说一个小时后去取的，可别超时了。那些东西很贵的，如果被他们随手扔了可就大事不妙，快走快走!” 夏临心想你宋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心疼钱了，心不甘情不愿被他推着走了几步，问道：“寄放在哪家酒店了？” “还能哪家，你住的那家呗。” 夏临无语，一准是宋延跑去找他哥问的。以后也要跟夏凉提个醒，别再随便跟宋延透露他的行踪了。 三人打的回到酒店，宋延问道：“你们开了几间房？” “间双标。”夏临跟周朔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了，平日里相处更像兄弟，而非主仆。 “行，我再开一间。” 宋延拿着身份证又开了间房，他本来想要一间隔壁的，但隔壁间早被人订走了，没奈何，他只能在楼下一层定了一间单人房。 然后，他一边指使着客服帮忙把那箱子特产搬到夏临那间房去，一边将新办的房卡丢给周朔：“我跟你换换。” “啊？”周朔接过房卡，一脸的不知所措。 夏临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拒绝：“周朔是我保镖，你跟他换做什么？” 宋延笑眯眯地看着夏临：“接下来几天，换我做你的贴身保镖啊！” 这“贴身”二字，听得夏临一身鸡皮疙瘩。 “滚。”夏临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有那资格么，周朔的拳脚功夫可比你好多了。” 宋延故作惊讶：“原来你的贴身保镖还需要拳脚功夫的？我还以为就是个摆设呢。” “……”夏临无言以对，这几年周朔跟着他，除了装逼以外，确实没派上什么用场。 宋延不等夏临再找什么拒绝的理由，一抬胳膊箍住了他的脖子，强迫他跟着自己往电梯里走，嘴里还念叨着：“回房回房，老子不过是去了趟澳洲，回来就被铁哥们给抛弃，了，老子冤不冤？回房咱俩好好叙叙旧。” 夏临个头没宋延高，力气也没他大，一时挣不脱对方的蛮力，只能撇过脸去向周朔使眼色。 然而周朔却会错了意，拿着宋延的房卡可怜兮兮地进了另外一部电梯。 “……”夏临简直欲哭无泪，这保镖真特么是个摆设啊！ 第11章 愚人节 夏临的这间房，视野好，光照充足，一进门就能逮着夕阳未尽的余晖，暖洋洋的很适合冬天居住。 宋延率先占据了靠窗的那张床，呈大字型仰面躺下去，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真特么累。” “累你滚回去。”夏临无时无刻不想让他滚。 宋延躺在床上不动，只是歪着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夏临：“夏临，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夏临心里默默哽了一下，但他知道宋延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于是面无表情地怼了回去，“我什么时候爱过你了？” “我明明记得，上初中那会儿，你还拉着我的手说喜欢我想和我一辈子不分开什么的……” 夏临心跳漏了半拍一一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宋延告白，结果被宋延那缺心眼的完全当成了笑话听。 在上辈子他和宋延形影不离的那些年里，宋延从来没有再跟他提过这件往事，他以为宋延早就把这事忘了，没想到这辈子，宋延居然还记得。 宋延见夏临突然沉默，不可置信地撑起上半身看着他：“不是吧夏临，你连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夏临于是顺着台阶下：“初中那会说了什么谁还记得。你确定是我说的，而不是同班哪个女孩子？” “怎么可能记错？”宋延抬高了嗓门，“那时候你脸蛋红扑扑的，简直可爱死了!要不是那天正好是愚人节，我可能真的要被你骗过去了!” 夏临怔了一下，那天是愚人节？怪不得宋延听完就哈哈大笑，说夏临你特么骗鬼去啦一一原来那天居然是愚人节？！ 夏临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只恨自己当时告白也不挑个好日子，活该被人当成驴肝肺。 宋延见夏临不说话，以为他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于是起身踱到那箱特产边上，蹲下。身来一边开箱一边咕哝：“没良心的家伙，亏我还买这买那的想让你开心，你居然这么不待见我……” 夏临耳根子软，终归是拉不下脸来一再让他难堪，低声问了一句：“都买啥了？” 其实印象中上辈子宋延也有给他带过澳洲特产，只不过那时候夏临眼中只有宋延，他人回来了就是最大的喜事，哪里还记得宋延究竟带了些什么回来。 宋延见他终于对特产感兴趣了，于是兴致勃勃地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全拿出来，有吃的、用的，还有玩的。 有些其实在国内也能买到，只不过没那么多见罢了。 夏临兴致缺缺地摆弄着一个带有异域风情的挂件，忽然瞄到箱子角落里一个包装眼熟的小盒子。 “这是……”他下意识将那盒子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不料宋延像是触了电一般，一把将那盒子抢了过去，语无伦次道：“这个不是，我塞错了。” 夏临脸色黑了黑：“避。孕。套？” 这玩意儿对于实际年龄令二十八岁的夏临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但若是出现在未满十八岁的宋延的箱子里，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宋延难得红了脸：“我发誓，我还没用过这玩意儿呢，你看包装袋都没拆，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夏临信，他记得上辈子宋延在遇到真爱余洛桐之前，确实是个挺纯情的直男，最多就是看看片子自撸一下什么的，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更不要说约炮了。 夏临问：“那你买这玩意儿做什么？” 宋延支支吾吾：“我就。好奇它究竟长啥样……” “你骗鬼呢？撸片无数你会没见过它长啥样？” 宋延闹了个大脸红，犹豫了半晌才说了实话：“再过一个月，我不就十八岁了么。” “那又怎样？” 我想……送自己一个难忘的成人礼。” 夏临愣了一下，突然有点想笑：“你说的成人礼，就是找个人给自己破处？” 宋延脸更红了，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夏临你笑什么，再过几个月你也成年了，别告诉我你一点类似的想法都没有!” “这个想法我真没有。”夏临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他上辈子只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宋延，而他也确实做到了，但遗憾的是，宋延的第一次却不是他。 那个人或许是余洛桐，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人，夏临没有追究，也永远不想知道。 至于这辈子，他连宋延也不想给了。 他早巴过了对这种事情幻想憧憬的中二年纪，如果能顺利地把自己的人生轨迹从宋延那湾泥潭里拔岀来，感情什么的就随缘吧，即便独身一辈子也无所谓。 第12章 成人礼 然而夏临知道，上辈子的宋延，并未能如愿给自己办什么成人礼。 因为就在他十八岁生日的前一个月里，他猝不及防地遇见了余洛桐，好好的一个直男，就这么自己把自己给掰弯了。 夏临无数次在想，老天爷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回到三人命运的转折点，重新充当一回别人爱情里的看客，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叩叩。”此时有人在外头敲门。 夏临开了门，来的是周朔。 我是给宋少爷送房卡来的。”周朔将原本这一间的房卡递了过来。 没等夏临说什么，宋延已经站在他身后接过房卡，说了一句：“谢了啊。” 仿佛夏临才是那个外人。 周朔朝两人点点头，刚转身要走，夏临叫住了他：“你等会，我有事跟你说。” 周朔于是停下了步子。 门内的宋延好奇地想跟出来，但夏临先一步把房门关上了。 宋延吃了个闭门羹，无趣地摸了摸鼻子，转身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夏临带着周朔走了几步，确定宋延听不见之后，才对周朔道：“以后，你不要再随便听宋延使唤了。” 周朔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夏临看了看周朔青涩稚嫩的脸，这个男孩比他的年龄还要小，对于很多事情的理解恐怕还处于懵懂蒙昧的阶段。 他对着这样的周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随口敷衍道：“没有为什么，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当然得听我的，而且只能听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差遣你，记住了吗？” “哦。”周朔呆呆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夏临欲言又止。 夏临：“你想说什么就说。” “少爷，您跟宋少爷这是……吵架了吗？ “没有。” “可是我感觉您对他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周朔还挺执拗。 “怎么，”夏临挑眉看他，“你这是在替外人打抱不平？” “不是，我就觉得……”周朔苦恼地皱了皱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以前您和宋少爷关系好得不分彼此，所以我觉得你们两个都像我的主人。可是最近，您好像不那么喜欢宋少爷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 周朔不善言辞，但望着夏临的眼神却很担忧。 夏临上辈子就很信赖周朔，这辈子仍然很依赖他，听了他这番话，有些感动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不必担心我……我即将选择一条崭新的人生之路，我相信我会重新快乐起来的。” 周朔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周朔，夏临刚进房间就看见宋延赤身裸。体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连块遮羞布都没有。 “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宋延压根不把他当外人，一边穿衣服一边还在对之前吃闭门羹的事情耿耿于怀。 虽然未满十八岁，但宋延已经散发出了这个年纪的男孩难以企及的魅力，并且比起十年后，现在的他少了几分求而不得的阴霾，浑身上下洋溢着少年不知愁滋昧的青春活力。 夏临打心眼里眷恋着这样的宋延。 但是他很快闭上了眼睛，没敢再多看一眼。 他怕一不小心，又万劫不复。 他一再告诫自己，既然决定了要与宋延分道扬镳，就不要犹豫，不能动摇。 他甚至祝愿这一世宋延能和余洛桐早日修成正果，而他与宋延则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第13章 命运转折 再度睁开眼时，夏临心中的涟漪已然渐渐平复下去，直至古井无波。 宋延以为他没听见自己说话，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问你话呢，在外头跟周朔偷偷摸摸说什么悄悄话来着？” 夏临淡淡看他一眼：“我跟我保镖说话，需要跟你报备？” 宋延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 然后他生气地将衣服甩在床上：“夏临你特么是吃了枪药还是咋的？你以前明明不这样啊，你现在每时每刻怼着我玩很开心吗？” 夏临沉默，不打算再安抚他。 宋延又道：“我爸给我买了两张et演唱会的门票，我原本想叫你一块去的，你这样的态度，我可得好好考虑下了。” et是宋延很喜欢的一支摇滚乐队，夏临以前天天跟宋延玩在一起，自然耳濡目染地听了很多他们的歌曲。 宋延以为夏临也跟自己一样是这支乐队的粉丝，但事实上，夏临不太喜欢听摇滚，鼓点密集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头疼。 而今宋延拿et演唱会的门票来要挟他，就显得有些搞笑了。 “演唱会是在后天晚上吧，”夏临道，“我白天还要在这里上补习班，晚上不方便回b城，你请别的同学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一—”宋延没想到夏临会拒绝得这么爽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临不想跟他做无谓的争吵，抚额道：“宋延，我不是要跟你对着干，但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了，我现在的学习成绩，距离医学院的录取分数线还差了一大截，我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宋延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问：“夏临，你是铁了心要走学霸之路了是吗？” 夏临没有回答，总感觉宋延抓的重点有些偏差，他不是为了当学霸才考医学院的，可宋延就是不理解。 但很快宋延又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行，你想当学霸，我挺你，我说过的，咱俩是铁哥们，你做的决定我当然要支持。而且仔细想想，有一个学霸哥们，感觉也挺牛逼的，哈哈。” 夏临真是服了他那清奇的脑回路。 虽然嘴巴上说着“支持”，但这天晚上，宋延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每次翻身动静都闹得很大。 夏临一贯浅眠，此刻被他吵得根本没法睡觉，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宋延你能不能别翻身了？” “可我睡不着啊。”宋延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委屈，“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et的演唱会我期待很久了，我一早就计划好要跟你一起去的，因为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你跟我一样喜欢et，你要是不去，我还能找谁？我难道自己一个人去吗，好没劲啊。” 夏临沉默良久，低低说了一句：“你去了之后，就不觉得寂寞了。” “你说啥？”宋延没听清。 “没什么。”夏临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上辈子，夏临和宋延就是在et的演唱会上认识了坐在隔壁位置的余洛桐，自此拉开了三人纠葛多年的序幕。 这一世，他无法阻止那两人命运的邂逅，但至少能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不干涉、不掺和，是这一世他对宋延和余洛桐这段恋情的基本态度。 并且他知道，这一次演唱会之后，宋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粘着他了，因为他在宋延心中的地位，将由余洛桐取而代之。 第14章 孤独 第二天傍晚，在a城呆得百无聊赖的宋延终于悻悻然回了b城。 到了第三天晚上，夏临睡觉前忽然收到了宋延发来的一条彩信，里面附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拍摄时光线很暗，但夏临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偷拍的余洛桐的侧脸。 他只看了一眼，便默默删掉了那张照片。 不一会儿，宋延打电话过来问：“夏临你看到我发的那张照片了吗？”声音里透着意犹未尽的兴奋。 “啊。”夏临漫应了一声，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演唱会结束了。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就像天上的月牙儿，还有那两颗小虎牙，别提多可爱了。” “唔。”夏临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宋延初见余洛桐时，也是这么形容他的。 爱情的力量多么伟大，能让一个神经大条的毛头小子瞬间变得感性无比。 宋延并未察觉到夏临的冷淡，还在滔滔不绝地自说自话：“可是你能想到吗，这么可爱居然不是女孩子!乍听他的声音我简直心都碎了，我本来还打算演唱会一结束就跟他告白来着!” 夏临：“哦。” “可是他居然是男孩子，我简直不敢相信!”宋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这太不科学了!” “呵。”夏临心想再怎么不科学，你还不是照追不误。 宋延终于察觉到了夏临的冷淡：“夏临，你不是心情不好？” “还行吧，就是有点累。” “我知道，你也很想看这场演唱会的对不对，可谁让你自己立志要做学霸呢，是不是现在心情特别失落？” “……”夏临心想我哪里是因为这个失落—一—不，我并没有很失落。 “你放心，我在开场之前买了很多et周边，回头我送你几个。” 夏临其实并不想要，琢磨着该如何拒绝。 然而宋延又把话题扯回到了余洛桐身上，而且根本不带过渡的：“好可惜，我忘记跟他要电话号码了，我连名字都没有问，我只顾着偷拍他照片了，我甚至没有跟他说上几句话!” 夏临默默翻了个白眼，他很不想告诉宋延，等开学之后他就能再次见到对方了一一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夏临的冷淡终于让宋延狂热分泌的肾上腺素渐渐冷却了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问：“夏临，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不是，我只是累了，”夏临闭了闭眼，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倦，“我晩上一直在做模拟题，有点脑细胞透支。” 宋延微微升起的一丝恼意又瞬间消弭于无形：“不是还有半年嘛，何必现在就拼成这样。脑细胞透支太多可是会短命的，你得注意休息。” 夏临有些意外，难得听宋延唠唠叨叨说些叮嘱人的话，因为通常他都是被叮嘱的那个。 想象着电话那头少年可能会有的表情，夏临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又该死地意志不坚。 略微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夏临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知道了。明天还要早起，我先挂了，晚安。” “哦，晚安。”宋延听到那头传来了嘟嘟声，才后知后觉地挂了电话。 此时的他，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文体馆广场上，周围人群渐渐散去，狂欢虽已落幕，但演唱会的喧嚣仿佛还历历在目。 然而此时宋延的内心却泛起一丝孤独，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 第15章 说定了 接下来的几天，宋延打电话骚扰夏临的频率明显有所降低，夏临猜他大部分时间都捧着手机看着余洛桐那张模糊的照片发呆。 而夏临也终于在开学前夕结束了艰苦的补习生涯，带着周朔回到了b城。 开学第一天早晨，宋延像往常一样骑着他那辆拉风的山地车来到夏临家门口，大声喊夏临的名字。 不一会儿，夏家的管家走出来对他说：“我们二少爷和周朔半小时前已经离开家门了，他没告诉你吗？” 宋延一愣：“他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边说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一果然有一条短信安安静静地躺在信箱里。 “……你妹啊，发条短信就算打发我了？我早上起来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看短信啊!” 宋延骂骂咧咧地走了。 到了教室，距离早读课只有几分钟时间，此时夏临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了，正低头认真地默写英语单词。 宋延堵着一口气，走到他面前，用力将书包往他桌上一摔：“夏临你什么意思啊？” 动静大得把周围的同学都吓着了。 因为这两人是班上出了名形影不离的铁哥们，感情好得如胶似漆，从来没有为什么事翻过脸，所以宋延吼这嗓子，成功让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逼得宋延当众跟夏临翻脸。 周朔的座位就在夏临隔壁，中间只隔了一条道，打从见宋延怒气冲冲跑进来的时候起，他就预感到大事不妙，当看见宋延摔书包时，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准备万一两人打起来了，他好赶紧拉架。 然而预想中的武力冲突并没有发生，因为夏临很冷静，或者说，他早已做好了承受宋延怒气的心理准备。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默写完最后一个英文字母，才抬起头来看着宋延：“什么什么意思？” “别装傻，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不等我？” “我必须在早读课开始之前默写完50个英文单词。”夏临说着，给宋延看了看他那写得密密麻麻的单词本，“如果等你的话，我就来不及完成任务了一—还是说，你希望我提前半小时把你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就为了让你跟我一块儿上学？” “呃……”宋延顿时有些气虚，这大冬天的，要他早起半小时，简直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那你也别只发一条短信就打发我呀，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得提前打电话告诉我。” “没必要，”夏临淡淡道，“以后我每天上学都会提早半小时出门，而你又没法早起，那咱俩就各按自己的时间点出门吧，没必要再勉强凑一块上学了。” 宋延没说话，只是拿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夏临，半晌才蹦出一句：“夏临，你非要这样吗？” “哪样？” “你自己心里清楚!自从我澳洲回来之后，你就变得阴阳怪气的，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就直说啊!” 夏临沉默片刻，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宋延：“我记得你说过，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挺我的，对不对？” 宋延当然记得这句话，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夏临继续道：“其实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毕竟考大学是我自己的事，你也帮不了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打乱我为此制定下来的生活作息，不要影响我的学习进度。” 话说到这份上，彼此疏远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明显了。夏临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宋延与他一刀两断的心理准备。 宋延胸口起伏了片刻，突然用力一拍桌子：“你早说嘛，不就是早起半小时而已，没道理你能做到我做不到。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开始，我也提早半小时出门，到时候你可不许不等我了!” 夏临有些傻眼，他们什么时候这样说定了？ 他不信宋延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然而宋延却始终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逆着他的意思来，他一时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之策了。 第16章 假象 宋延的座位就在夏临后面，以前上课的时候，宋延如果想跟夏临讲话，只要拿脚尖踢一下他的凳子，夏临就会乖乖把身子往后靠。 但是现在，不论宋延踢多少次，夏临都能坐得四平八稳、雷打不动，完全不回应宋延的召唤，气得宋延整节课都在拿眼珠子瞪夏临，仿佛要在他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第一节课下课之后，班主任带着一个漂亮的男孩走进教室，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本学期刚转过来的学生，因为某些高考政策的影响，他必须回到属地参加高考。 坐在最后一排的宋延原本没怎么注意那个转学生，但当对方站上讲台做自我介绍时，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疯狂地踢夏临的凳子：“夏临，快看快看，就是他，演唱会那天遇到的男生就是他。 夏临被折腾得受不了，转过身去冲他低吼：“再踢我废了你的脚!” 宋延丝毫不以为忤，他一个劲朝余洛桐挥手，却始终未能成功引起对方的注意。 因为余洛桐个子小的缘故，班主任把他安排在了最靠近讲台的第一桌，与宋延几乎隔了整个教室的距离。 于是第二节 课，宋延终于不再致力于骚扰夏临，而是一手托着腮帮子，全神贯注地盯着余洛桐的背影犯花痴。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宋延便屁颠屁颠地跑去跟余洛桐搭讪了。 距离隔得有些远，夏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基本能猜到，两人的对话内容应该跟上辈子发生过的没有太大出入一—宋延会跟余洛桐要手机号，并且重温那一场令人难忘的演唱会；而余洛桐也会向宋延诉苦，那场演唱会门票花掉了他打工赚来的所有积蓄，接下来又得省吃俭用好一阵了。 夏临不无羡慕地想，余洛桐和宋延才是真正的志趣相投，他们之间虽然有贫富差距，但在兴趣爱好上却是平等的，他俩只要站在一起，就能有聊不完的话题一—一不像自己，必须隐藏真实的自我，处处迎合宋延，才能勉强营造出两人无话不谈的假象。 可笑他上辈子至死也看不透这样的假象，固守着对宋延的执念，却又一味地怨怪宋延没心没肺，如今细想起来，他又何尝不是自己犯贱呢。 想到此，夏临缓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自重生以来，他一边不断告诫自己远离宋延，一边又在潜意识里对他抱有期待，而这样的期待，在又一次亲眼看到宋延对余洛桐一见钟情般的痴迷之后，最终化成了泡影。 他想，是时候放下执念了，虽然这样的过程漫长而痛苦，甚至有如剜心之痛，但只有彻底放下，他才能真正获得新生。 “夏临!”宋延兴奋的声音传入耳中，将他从自我救赎的冥想中拽回了现实。 他抬起头，看见宋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座位旁，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脸好奇的余洛桐。 宋延似乎想介绍他和余洛桐认识，但在看见夏临仰起脸的瞬间，他怔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没什么，”夏临眨了眨眼睛，强行将酸涩的泪意压了下去，“可能是昨天睡得晚了，眼睛有些不舒服。宋延叹气道：“我都说你多少次了，别那么拼命，要是把眼睛熬坏了，你找谁赔去？” 很快他又想起了余洛桐的存在，转头道：“这就是我哥们夏临。夏临，这是余洛桐。” 余洛桐朝夏临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夏临，我一直对你挺好奇的。” “一直？”夏临不解，这一世他和余洛桐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余洛桐道：“上次看演唱会的时候，宋延就坐在我边上，情绪有些低落，我跟他聊了几句，他说最好的哥们没有来，害他看演唱会的心情都没了。” 宋延在一旁接腔：“可不是，给他买了票他都不去，真是伤人心。好在后来遇到了洛桐，才让我心情好过。” 见这两人一唱一和，夏临有些哭笑不得。 上辈子他对宋延不离不弃，宋延却从不多看他一眼；如今他不过是缺席了一场演唱会，倒成了宋延和余洛桐的话题中心，想想也是有些讽刺。 第17章 信佴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宋延虽然像往常那样跟夏临面对面坐着吃，却一直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 夏临知道他在找余洛桐，面无表情地扬了扬下巴：“他在那边。” 宋延转头看去，正瞧见几米之外余洛桐端着餐盘在人群中一脸无措地找空位，于是站起身冲他招手：“洛桐，来这里。” 余洛桐立即眉开眼笑地凑了过来。 “有认识的人感觉真好，”余洛桐道，“原本觉得高三最后一学期还要转学实在太苦。逼了，幸亏认识了你们。” 夏临抬眼，对他礼貌地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上辈子因为一直跟着宋延，所以夏临跟余洛桐关系还算不错—一—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错。但是这一世，夏临不打算再对着自己的情敌强颜欢笑，能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 宋延看了看余洛桐的餐盘，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洛桐，你怎么吃这么点，而且全是素的!” 余洛桐顿时有些尴尬：“那个……因为打工赚的钱都拿去买演唱会门票了嘛，所以生活费有点……” 宋延豪气道：“那你早说啊，我饭卡借你用，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不不，”余洛桐赶紧摆手，“我不要你的钱，吃人嘴短…… ” “什么吃人嘴短，咱们以后都是好兄弟了，借你张饭卡算什么？” 余洛桐却敲着筷子突然轻轻唱了起来：“你可以嘲笑我的贫穷，但不能践踏我的尊严。 这是et乐队的成名曲《信仰》中反复被吟唱的副歌歌词，几乎每个e粉丝张口便能来上几句。 并且这首歌在et粉丝的心目中地位超然，几乎是被奉为圣经般的存在，神圣而不容质疑。 宋延听他开口唱了这两句，便突然安静了下来，沉默片刻后，他面带愧色道：“你说得对，我们et饭都是有尊严的。” 夏临在一旁抿着嘴极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以前他陪着宋延追星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现在回过头去看十年前的宋延，怎么看怎么中二。 但仔细想来，宋延和余洛桐那种把喜爱的乐队当成精神信仰来膜拜的虔诚态度，恐怕是他一辈子也无法体会到的。 这就是他和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下午活动课的时候，他们班的学生例行跑完操场两圈，便开始自由活动了。 若是在以前，宋延肯定会叫上夏临去乒乓球桌上撕杀几局，但如今铁了心要走学霸之路的夏临，自然是选择回教室做模拟题。 宋延自己一个人觉得很无趣，便陪着夏临一起回了教室。 在教室门口，他们看见余洛桐正追着班主任央求什么，班主任则始终板着脸摇头。 待班主任离开后，宋延走过去问：“洛桐，怎么回事？” 余洛桐哭丧着脸抱怨道：“你们学校太严格了，我以前的学校才不会这样!” 宋延哈哈一笑：“现在这也是你的学校了好吗。到底怎么回事？” “好吧，”余洛桐摊了摊手，“我想跟班主任请假，请他允许我每天晚上不用来上晚自习，可他死活不同意，说 除非让我爸妈亲自写请假条并当面送过来。我妈早就没了，我爸根本不管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情专门往学校跑一趟。 宋延疑惑道：“你不来上晚自习，你打算干嘛呢？” 余洛桐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凑到宋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即宋延的脸上便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第18章 翘课 夏临站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能够猜到，余洛桐晚自修请假，是为了去酒吧打工。 他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跟班主任说真话，所以班主任只把他的请假视为普通的学生偷懒来处理了。 上辈子这节活动课时，夏临陪着宋延打了半小时的乒乓球，所以并没有撞见余洛桐跟班主任请假的一幕，也就不知道余洛桐打工的事。 后来余洛桐偷偷旷了晩自习去酒吧做服务生，又因为在酒吧里拒绝客人的骚扰，被客人蛮不讲理地阴了一顿。 得知此事的宋延一怒之下跑去找那人理论，双方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宋延年轻气盛，把那人打得进了医院。 后来事情闹到了校长那里，学校给了宋延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这件事当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同时也给宋延的学生履历上留下了很不光彩的一笔，甚至会影响他考大学，最后还是宋家动用了关系才修改了他的档案。 但从此宋家便对余洛桐百般看不顺眼，极力反对他俩来往。不料宋延变本加厉，为了余洛桐不惜公然出柜与家里闹翻，老家主不得不亲自出面，一番软硬兼施的手段，逼得余洛桐远走异乡。 但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如今历史因为夏临的一念之差而有所改变，顺带着也影响到了宋延和余洛桐的部分人生轨迹、 宋延听余洛桐说要去酒吧打工，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不舒服，只是想着不能放任余洛桐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工作。 “你还未成年吧，”宋延打量了余洛桐一眼，“在酒吧那种地方打工，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余洛桐不在意道，“我妈以前就是个陪酒女，我从小跟着她进出酒吧，里面的规矩我比谁都清楚。” 宋延有些惊讶，但同时又很同情余洛桐，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可以猜到，他的整个成长环境要比同龄人复杂得多。但余洛桐表现出来的满不在乎，又让他不敢将自己的同情表露得太明显，怕会伤到他的自尊。 夏临则是在思考别的事情。他知道余洛桐这番话有夸张的成分，如果他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深谙此道，上辈子就不会被人欺辱了。 并且他知道，余洛桐今晚若是去了酒吧，历史就一定会重演，宋延会再一次因为余洛桐而被学校处分。 他虽然想跟宋延彻底划清界限，但当预知了宋延会遭遇什么样的噩运时，他很难让自己袖手旁观。 就只帮这一次吧，他对自己说，只要帮了这一次，让宋延顺顺利利地毕业，那么他和宋延，就再也没有瓜葛。 宋延看着余洛桐偷偷溜出校门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夏临，我总感觉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那就跟过去看看吧。” “咦？”宋延意外地转头看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夏临嘴巴里说出来的。 这一天的相处下来，宋延再怎么神经大条，也能看出来夏临对余洛桐的态度十分冷淡，他以为夏临看不上余洛桐的出身，却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还是咱俩心有灵犀啊!”宋延开心地一掌拍在夏临背上，“我也是这么想的!” 当天晚上，宋延和夏临一起翘掉了晚自习，当然，还包括小跟班周朔。 三人溜出校门之后，宋延才突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余洛桐究竟在哪家酒吧打工。 他正想打电话去问，夏临却制止了他：“别问了，他不一定愿意告诉你。我知道在哪里。” “你知道？”宋延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夏临木着一张脸，睁眼说瞎话。 “猜……”宋延一脸我不知道怎么吐槽你的表情。 “信我就跟我走。”夏临说着，走到路边去拦的士。 宋延看了看夏临的背影，又看看周朔，低声道：“周朔，有没有感觉。你家主子最近有点帅啊？” 周朔打量了宋延一眼，认真道：“我一直觉得……” “嗯” “二少爷比你帅。” “卧槽……”宋延不乐意了，“你这什么审美观啊，不是我吹，像我这个头、这长相，他哪点比得过我？” 周朔略带鄙夷地看着他：“你比他二。” 宋延顿时恼羞成怒：“他是你家二少爷，谁能二得过他？” 周朔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用白眼回敬他的强词夺理。 宋延恨恨捏住他的脸：“最近夏临老对我不冷不热的，连你这小崽子也开始不把我放眼里了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此时夏临已经在远处拦下了一辆的士，回头冲他们喊：“你们两个在那里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宋延，你别老欺负他!” “哎哎，来了来了。”宋延赶紧松了手，一脸狗腿地跑过去，“我哪敢欺负他呀，我跟他闹着玩儿呢!” 第19章 小酒吧 在上一世，b城最有名的gay吧是『午夜飞行』，几乎圈里人都知道它的存在。 但那是在十年之后。 十年前，这家酒吧还没有开张，当时b城有几家不成气候的小gay吧散落在城市不起眼的角落里，做着不瘟不火的小生意。 余洛桐打工的这家酒吧，便是其中之一，它甚至低调到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只在同性恋者之间口耳相传罢。 宋延跟着夏临一踏进这家酒吧的大门，便明显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 他不是第一次进酒吧，虽然还未成年，但是以前父亲应酬的时候，偶尔也会把他带上，让他在老一辈的社交圈里混个脸熟，为他以后继承家业铺路。 所以他对酒吧并不陌生，但奇怪的是，这一间酒吧里诡异的氛围，却让他感到完全陌生。 他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终于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夏临，你发现没有，这简直就是一间和尚庙啊，一个女的都没有。 宋延的声音不算小，但好在酒吧里有人在跳舞，舞曲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夏临无奈地想，宋延其实在遇见余洛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弯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以至于他此刻还在用直男的思维思考问题。 因为周遭环境太嘈杂，他只能凑到宋廷耳边说：“你没发现吗？” 宋延只觉挨着夏临唇畔的那只耳朵冷不丁酥麻了一下，随即像着了火一样迅速发烫。 而夏临温热的气息仍在他耳边继续：“这里其实是一家男同酒吧。” “男…同…？”宋延有些头昏脑涨，比起这两个字带给他的震惊，他想得更多的是，为什么此刻夏临的声音 “听起来…这么撩人？” 不但撩人，还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亲昵感，仿佛早在很久以前，他与夏临就曾无数次在黑夜中缱绻拥吻、耳鬓厮磨…… 一时间，欢喜、眷恋、悲恸、懊悔，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在他体內横冲直撞。 宋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开始上涌，心跳也变得不规律起来…但瞬息之后，所有的情绪又很快消弭无踪。 脑海中只剩下心有不甘的空茫与惆怅。 夏临跟他说那句话时，原本只是想唬他一下，见他呆在原地毫无反应，只能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发什么呆呢？” “呃…”宋延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掩饰住内心的尴尬，结结巴巴道，“你是说，余洛桐他是在这gay吧里打工？你确定没搞错地方？” 夏临没有回答他，只是朝中央舞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宋延转头望去，只见五光十色的舞池灯光下，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漂亮男孩正一手托着托盘，步履轻盈地穿梭于攒动的人群之中，脸上保持着优雅而得体的微笑，有人趁机摸了他一把，他却不躲不闪，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 “特么——”宋延只觉一股无名怒火直沖脑门，他下意识就要冲上去与那咸猪手的主人干架，却被夏临一把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宋延顿时将怒气转移到了夏临身上。 夏临冷静地反问：“是你想干什么？” “你没看见那个人。” “那又怎么样？”夏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你有看见余洛桐不开心吗？” “我……”宋延顿时有些漏气，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那是他的工作，轻微的出卖色。相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如果惹得客人不高兴，他就没法顺利拿到报酬州一一你想让他怨恨你吗？” 宋延垂着头，无话可说。 他并非不懂这些，以前跟着父亲出入此类场合，也经常看见那些衣冠禽兽的长辈们肆无忌惮地对陪酒女郎动手动脚。 他以前除了鄙夷倒也没有太多想法，但是今天看到此类事情发生在余洛桐身上，他就怎么也无法泰然处之。 夏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指了指角落里一处不太显眼的位置道：“我们站在这里太碍眼了，不如去那边坐着，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宋延没有再反驳，乖乖跟着夏临走到角落里坐下，周朔则十分尽责地站在他们身后。 第20章 侍应生 宋延坐下后，不太自在地环顾四周，然后就发现在他们隔壁桌，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搂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两人一边忘情地拥吻，一边恣意撩拨着对方。 年轻男子衣衫半敞，不时发出情动的呜咽声，听得宋延有些脸臊，偷偷地拿眼角余光去瞟夏临，似乎想从他那里找到一些感同身受的慰藉。 然而夏临早已对这些场面见惯不怪了，若无其事道：“如果看不下去就别看了，在gay吧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宋延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夏临，你好像很懂的样子…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说什么呢，我也是第一次来，只不过我自动把其中一方滤镜成了女人而已。”夏临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 他们三人虽然年轻，但个个气质不俗，加上周朔用标准的保镖站姿往后一站，立即给他们增添了不少气势。 很快就有眼尖的侍应生主动上前，询问他们需要点什么酒水。 夏临随口要了两瓶啤酒，便打发侍应生走了。 宋延在一旁蠢蠢欲动：“怎么不叫个烈一点的？我们难得跑出来一趟……” 他和夏临并非第一次偷跑出来喝酒，所以他觉得夏临应该能懂他的意思。 夏临却在心里琢磨着，一会余洛桐那边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给宋延喝烈酒的话，只怕到时他一受刺激，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横冲直撞，就算是他也拦不住。 表面上他却一本正经地道：“现在是高三，我们总得收敛一些。” 宋延不满地“嘁”了一声，腹诽夏临现在变得越来越古板了。 不一会儿，侍应生就端了两瓶啤酒过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夏临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余洛桐么。 因为角落里光线有些昏暗，余洛桐眯着眼看了片刻，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宋延，夏临，真的是你们？哦，还有周朔，你们怎么都来了？” 宋延刚要说话，却被夏临抢先了一步，微笑道：“我们来给你捧场啊。” 宋延看了看夏临，只能接口道：“对对，我们是来给你捧场的。” 余洛桐脸上尴尬的神色转瞬即逝，笑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记得好像没有告诉过你们啊…” “是夏临猜的，”宋延摊手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猜出来的。” 余洛桐于是多看了夏临一眼，神色略微变得复杂。 夏临知道他是把自己当做同道中人了，虽然事实上他俩确实是同道中人，但绝对不是余洛桐所想的那么回事。 宋延并未留意到这两人之间发生的微妙变化，心里还在对刚才余洛桐被吃豆。腐的那一幕耿耿于怀，脑子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洛桐，你在这儿打工，经常会被别人占便宜吗？” 这一下是真的把余洛桐问窘了，他脸色微微一红，讪讪道：“刚。刚才你们都看到啦？” 夏临无可奈何地踩了宋延一脚，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家伙，现在简直智商欠费。 第21章 英雄救美 宋延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直白了，正抓耳挠腮地想要补救些什么，只见余洛桐又坦然一笑：“既然你们都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没错，这就是我工作的内容之一，来这里的客人都比较喜欢长得好看一点的男孩子，我们店长说我长得还行，做侍应生会比较讨客人喜欢，如果有客人动手动脚什么的，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如果酒水卖得好，回头店长还会多给些提成。我想着，不就是被人摸个几下么，又不会少块肉，忍着忍着也就习惯。” 宋延听他本人都这么说了，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舒服，也只能生生压回去。 夏临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余洛桐如果真这么想得开，上一世又怎会跟客人闹成那样？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个念头尚未转完，便见另一名侍应生走过来拍了拍余洛桐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余洛桐脸色变了变，对两人道：“不好意思，我还有客人要招待，先失陪一下!”说罢跟着那侍应生匆匆离去。 宋延有些话憋在肚子里很久了，一等余洛桐离开，便低声对夏临道：“虽然在这里打工来钱快，但我总觉得不踏实.夏临，要不咱俩合计合计，看能不能找人帮忙，给余洛桐介绍个来钱快又比较轻松的工作？” 夏临蹙着眉，并未认真听宋延说话，或者确切地说，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余洛桐离去的背影上。 他总觉得，看余洛桐刚才神色慌张的模样，这一去恐怕要出事儿。 夏临的直觉没有错，余洛桐离开不久，便听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哔，夹杂着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宋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夏临已经站起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事发地点就在舞池边缘，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黑衣男子一手紧紧攥着余洛桐的手腕，一手拿着敲了半截的酒瓶，用参差锋利的玻璃豁口指着余洛桐的脸颊，口齿不清地威胁道：“你特么不答应，我就刮花了你这张脸!” 余洛桐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男人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以前经常带朋友过来放松，每次来都是余洛桐招待他，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不料近段日子，他突然遭逢巨变，莫名丢了工作，男友也跟人跑了，他便整日流连酒吧，疯狂酗酒，搞得自己精神失常，又将对前男友的执念转移到了余洛桐身上，软磨硬泡的非要余洛桐跟他回去。 几次三番之后，余洛桐见了他能躲则躲，没想到这人破罐子破摔，竟借着酒劲在众目睽睽之下硬逼人就范。 男子见余洛桐迟迟不答应，面色越发阴鸷，玻璃豁口又往前递了递，嘶哑着声音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骚乱已经引来了店里的保安，但面对这种失控的局面，众人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周朔已经跟着夏临挤进了人群，后知后觉的宋延也想跟过来，但越看越多的围观者将他挡在了外面，让他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夏临分析了一下局势，微微侧头对周朔道：“我去引开他的注意，你从他背后绕过去，趁他不备压制住他，有没有把握？” 周朔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夏临拨开人群道：“他现在是我的人，你若想带他走，怎么也得先问过我吧？” 第22章 无妄之灾 余洛桐瞪大了眼睛看过来，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率先站出来替他解围的人竟是夏临。 黑衣男子转动着他那浑浊泛红的眼珠子，盯着夏临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也学人包养小白脸？你信不信我一瓶子砸得你脑袋开花啊！”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注意力已经从余洛桐身上转移到了夏临身上，声音歇斯底里，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周朔看准了时机，猛地往前一扑，从背后制住了男子的双臂 但出人意料的是，男子竟在双臂受制的情况下，用力甩动手腕，将那半截酒瓶掷了出去。 酒瓶的豁口正好擦着夏临的额角飞了出去，夏临只觉额角一麻，随即有鲜红的血液倾泻而下，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夏临!”宋延终于拨开重重人群，一抬眼便看见夏临这副惨样，当即一把扳过他的肩膀，失声叫道，“夏临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夏临一只眼睛被鲜血染得睁不开，只能勉强睁着另一只眼睛道：“宋延你特么能不能别晃这么用力，我头晕得厉害，你别管是谁伤的我，赶紧送我去医院。” 上一世，因为夏临不在场，事后余洛桐哭诉的人也不是他，所以他并不清楚余洛桐和那男子的冲突最后是怎样了结的，但看宋延气得失去理智的模样，想必余洛桐当时是被那人强迫了。 而后那人被宋延打得住进了医院，如果宋家提早岀面解决此事，想必也不是压不下去，但当时宋延打伤人后自己心虚，不敢向家里说出实情，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最后事情捅到了学校那里，才会让宋家那么被动。 这一世，夏临吸取了宋延的教训，刚一受伤就让周朔通知了夏凉，让夏家提前介入此事，再加上受害人是夏家二少爷，使得夏凉从一开始就掌握了主动权，事情处理起来更是轻而易举，不过半日时间，那罪魁祸首便被逼得指天发誓彻底从b城消失了。 至于学校那边，则更好办了一一由夏凉出面向班主任请假，说夏临晚自习之前不慎滚下楼梯撞破了额头，被同学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作为夏家长子和内定继承人，夏凉的话在班主任面前还是很有分量的，于是连带着宋延、余洛桐和周朔的翘课惩罚也都全部被免了。 当然，在处理这些事情之前，夏临免不了被夏凉苦口婆心唠唠叨叨地教训了好一阵，这是后话了。 因为口子划拉得有点大，夏临被送去医院后，额角缝了好几针，还被夏凉强行留在医院做后续观察。 夏临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就看见周朔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挨着墙壁站着，听夏凉滔滔不绝的训斥。 “哥，”他有气无力地开口，“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又不关周朔的事。 夏凉转头道：“没能保护好你，就是他的失职，怎么不关他的事？” 紧接着他又走到床边，开始居高临下地训斥夏临：“我还没说你呢，前阵子看你一心想考医学院，我还以为你终于长进了，知道要好好学习了，结果才开学第一天，你就跟着宋延去酒吧里厮混，还跟人打架？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夏临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引火烧身，他还不如继续装睡呢。” 第23章 娶你 夏凉见他不吭声，又问：“你跟那个余洛桐，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我听那人说你包养了余洛桐，有没有这回事？” 怎么可能，”夏临哭笑不得，“他是我同班同学，我听说他在那边打工，一时好奇去凑个热闹，结果就看到他被人挟持，我是为了救他才随口瞎掰的，哥你居然也会信。” 夏凉其实心里也觉得有些荒诞，直觉相信自己的弟弟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听他亲口否认，他也便放心下来。 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两句：“以后这样的同学少来往，在那种地方打工，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孩子。” 夏临沉默了，夏凉不了解余洛桐的身世背景，从客观的角度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但他不打算解释太多，因为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越解释，越麻烦。 这时病房开了一道门缝，露出了宋延的小半个脑袋。 宋延像是在外头等了很久，听见夏临的声音，赶紧探进头来，望着夏凉可怜兮兮地问：“凉哥，我可以进来看看夏临了么？” 夏凉想必之前也是没给宋延什么好脸色看，见他这么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板着脸推门出去了。 宋延似乎很怕夏凉，等夏凉走远了，才关上门跑到夏临床边，急急问道：“夏临，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 夏临道：“肯定疼啊。” 他的语气很云淡风轻，但搭配上他那苍白的脸色，以及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宋延看来就显得特別楚楚可怜。 宋延呼吸一滞，心尖上划过一丝异样，但这种异样的感觉很快便消失了。 他撑着床榻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夏临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叹气道：“这口子可真够长的，医生缝针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着都直哆嗦。夏临，我说你这脸…以后该不会破相了吧？” 夏临道：“破相怎么了？” 宋延笑嘻嘻来了一句：“破相了也别怕，没人要我娶你啊。” 随即两人都愣住了。 宋延这话接得太自然了，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那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啊哈！” 夏临自然知道宋延是有口无心，但这对话实在太熟悉了，上一世两人在一起时，他有一次也是因为意外脸上受了点伤，宋延就笑嘻嘻地安慰他说¨破相了我娶你”，连说话的神态语气都一模一样。 自重生以来，他一直想要摆脱上一世的梦魇，可不知为什么，总有一些事情会在不经意间撩拨他枯寂的心弦。 宋延或许是觉得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夏临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夏临也不为难他，顺着台阶下：“嗯，给我买碗黑米粥吧。” “好嘞。”宋延像是得了特赦一般，转身就跑了出去。 夏临这时才发现，周朔还像个透明人一样在墙边罚站，于是对他道：“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别杵在这儿了，我想一个人安静呆会儿。” 周朔于是点了点头，走到外间休息室去了。 第24章 卷内人 耳根虽然清净了一些，但夏临整个人还有些昏沉乏力，在床上躺着躺着，便又眯糊了过去。 隐约间，他听见外间周朔似乎跟谁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对方细声细语的，似在央求着什么，但周朔只是重复：“不行，不行。” 夏临渐渐清醒了一些，问道：“周朔，谁在外面？” 周朔走到门口低声答道：“二少爷，您醒了？余洛桐来了，说想进来看看您，您见他么？” 夏临怔了一下，他原本没有想过余洛桐会来医院看他。但仔细想来，这一世自己是为救余洛桐而受的伤，处在余洛桐的立场，来医院探望他，也是人之常情。 他有些吃力地撑起身子道：“我醒了，让他进来吧！” 周朔赶紧打开门走进来，帮夏临摇起床背，并在他身后垫了个靠枕，让他坐得舒服一些。 余洛桐跟着走进来，将手中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看了看夏临头上缠着的绷带，显得有些拘谨：“那个…夏临，你的伤好点没有？” “好多了。”夏临道，“你坐吧。” 他知道，余洛桐会因为这件事而觉得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以他的性格，势必会想着日后如何报恩。 但夏临不想要他报答什么，他的本意只是为了让宋延避祸，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不想再牵扯进宋延的事情里面，包括他和余洛桐的关系。 但此时余洛桐来看他，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于是夏临对周朔使了个眼色，周朔便默默退了出去。 余洛桐虽然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但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本便和夏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而夏临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冷淡气息，更是让他无所适从。 “昨天晚上…”他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和周朔出面，我恐怕……” “那个地方，别再去了。”夏临打断了他的话。 “诶？”余洛桐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 “其实我和宋延本来就不太赞成你去那里打工，但是你意志坚决，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昨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即便你很擅长应付这些客人，但总是有一些突发状况是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如果再有下次，我不敢保证还能及时救你脱困。” 夏临说这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了。 他如今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八岁，完全是站在成年人的角度，在劝诫一个思想单纯的少年。这个社会太过复杂，即便余洛桐的经历使他心理上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但在夏临眼中，他依然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余洛桐自然能感受到夏临的一番好意，他静静看了夏临半晌，突然红了眼圈，哽咽道：“我以为。你会看不起我。” 夏临有些意外，余洛桐竟会是这种反应。 他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说道：“我和宋延一样，都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因为宋延喜欢你，所以我……”他突然顿了一下，心想此时的宋延应该还没有真正察觉到自己对余洛桐的感情，他就这么说出来了，会不会不太妥当。 然而余洛桐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喜欢”这两个字的含义，只是有些紧张地自顾自说了下去：“夏临，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是个gay，你能这么顺利地找到那家酒吧，想必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我想……” 他话未说完，忽听门外传来“啪”的一声响。 两人同时向门外看去，只见宋延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手中的速食袋铿然落地。 第25章 双倍暴击 事情……似乎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在朝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了。夏临头疼地想。 上一世，宋延是在认识余洛桐一个月之后，才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弯属性，在经过一番心理纠葛之后，他便壮士断腕般地跑去跟余洛桐告白了。 夏临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宋延的生日，他原本为宋延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可是宋延什么都不要，只是央求夏临去把余洛桐约出来，他要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向余洛桐表达自己的爱意。 虽然告白进行得很仓促，但是结局很圆满。 余洛桐本来就是个gay，之前宋延为了他不惜被学校处罚，他就已经对宋延芳心暗许了，后来宋延的表白只是戳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罢了。 但是这一世，宋延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的弯属性，就意外得知了自己身边两个朋友都是gay的事实，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双倍的暴击。 当下他便震惊地把速食袋都扔了出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临和余洛桐，似乎还在极力消化刚才听到的那番话。 余洛桐一看到宋延，当即脸色就变了。他原本不太确定宋延知不知道夏临是弯的，但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搞砸了什么。 “夏临……”他颤抖着声音想解释，但是夏临只是面色镇定地对余洛桐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今天不是学校里还有课吗？” 余洛桐见他并没有生气，心中定了一定，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罢他走到门口，看了宋延一眼，动了动嘴皮子，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 周朔之前并没有留意房间内两人的对话，见宋延好端端把速食袋扔了出去，还一脸莫名地帮他捡回来。 宋延这才慢慢缓过神来，看了看余洛桐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夏临，低低骂了一句“卧槽”，然后走进房间在夏临床边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片刻，宋延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将手中的速食袋往夏临面前一递：“喏若，你要的黑米。” “谢谢。”夏临接了过来，却没有打开。他感觉宋延应该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宋延踌躇了片刻，又道：“刚才他说的。是真的？” “你指哪个？” “还有哪个？他说你跟他一样。内大什么，是真的？ 夏临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宋延急了：“你倒是说话啊!” 夏临复又抬起头来看着他：“如果是真的，你开心吗？” “开心——？”宋延不可思议地扬起了音调。 “你不是一直觉得余洛桐很漂亮么，还说如果他是女孩子就想追求他一—”夏临摊了摊手，露出一丝近乎惨淡的笑容，“现在你知道了，他虽然不可能变成女孩子，但是他喜欢男生，你还是有机会的。” 宋延愣了片刻，突然站起身冲他嚷道：“我是在问他吗？我特么是在问你!” 夏临也是一怔，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宋延，一字一字道：“没错，我是。” 彩蛋 【标题】求问！突然发现我的铁哥们和我的好朋友都是弯的，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1楼(网友)：关你屁事。 2楼(网友)：关你屁事加1，他俩要是断子绝孙了那也是断他们自家的，你操什么心？ 3楼(网友)：莫非楼主也想弯一弯？ 4楼(楼主)：弯你妹！我可是钢铁直男！！ 5楼(网友)：作为一枚钢铁直男，楼主难道不应该对这种事情喜闻乐见么，毕竟脱单的道路上又少了两个竞争对手～ 6楼(楼主)：喜闻乐见你妹！老子现在很！生！气！ 7楼(网友)：难不成你铁哥们和你好朋友才是一对好基友？我好像突然get到了什么…… 8楼(网友)：楼主吃醋了，hiahiahia~ 9楼(网友)：那么问题来了，你究竟是吃你铁哥们的醋呢，还是吃你好朋友的醋？ 10楼(楼主)：…………………… 11楼(楼主)：我特么一定是打开帖子的方式不对…… 第26章 回馈 宋延一言不发地走了，看起来似乎很暴躁，也很生气。 但夏临其实不太能理解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宋延离开之后，周朔才走进病房，看着夏临欲言又止。 夏临知道周朔在外头听见了他和宋延的谈话，但他并不担心。 上一世夏临就很放心周朔，这个男人性格有些闷，但并不代表他不懂，只不过他谨守着保镖的本分，不该说的他绝不会多嘴一句。 而上一世周朔发现他是同性恋，好像是在宋延对余洛桐告白之后，夏临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哭得很伤心，那时候身边就只有周朔陪着，他似乎什么都明白，却只是沉默地给夏临递纸巾。 夏临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有些愧对周朔，周朔跟了他二十几年，甚至在他离开夏家，被断了所有经济来源的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周朔依然在暗中保护他，甚至资助他。 但那时候他心里眼里只有宋延，别人对他怎么样，他都没往心里去，也根本没有在乎过，包括周朔、夏凉，还有最疼他的奶奶。 重活一世，当他从情感的泥淖中睁开眼睛，重新定义自己的人生，才发现原来的自己活得有多狭隘、多自私。 宋延负了他，他又何尝不是负了身边所有关爱他的人。 他知道这一世周朔依然会无条件地包容他、守护他，但他却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浑浑噩噩了，他应该回馈给周朔最基本的尊重。 “这件事，请你先不要告诉我哥。”夏临看着周朔，真诚地拜托他，“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有我的想法，等时机到了，我会亲口对我哥坦白的。” 周朔点了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他走到床边，接过夏临还捏在手中的速食袋，打开看了看，问他：“黑米粥，要吃吗？” 夏临看着那碗被密封得很好并且还很温热的黑米粥，想象着宋延帮他买粥的模样，出了会神，摇头道：“算了，不吃了。” 那之后直到夏临出院，宋延都没有再露过面。 夏临回学校上学之后，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宋延的座位就在夏临后面，以前他会经常踢他凳子找他聊天，现在却安静地像团空气，每天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被老师逮着训了几次，总是低着头闷不吭声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 并且他对余洛桐的态度也变得很奇怪，每次余洛桐来找夏临，宋延都表现出怼天怼地的暴躁模样，时不时地敲敲桌板跺跺脚，制造出一些杂音，却始终不说一句话。 余洛桐心里憋屈得很，在又一次被宋延甩了脸色之后，他偷偷问夏临：“宋延是不是恐同啊，怎么每次看到我都这种表情？” 这个问题夏临也很困惑，一个上辈子能自己把自己给掰弯了的同性恋，没道理这辈子就一百八十度转折变成恐同分子了吧？ 随即他又想到，自那次酒吧事件之后，余洛桐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殷勤，给人一种他在追求自己的错觉。 宋延会不会因此心生怨念，觉得是自己抢了他的风头，夺走了他的心上人？ 前任情人莫名其妙变成情敌这种戏码实在太狗血，夏临光是想想就觉得寒毛直竖。 但最近这段时间，余洛桐对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可疑，他不希望自己跟宋延的孽缘还没断干净，就又沾惹上余洛桐这朵意料之外的艳桃花。 作为一个成年人，夏临觉得自己有必要快刀斩乱麻，将不该萌生的情感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免得余洛桐越陷越深，这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 第27章 不矛盾 这天晚自习下课之后，夏临将余洛桐约在了空无人迹的乒乓球室。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夏临道，“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未免误会越闹越大，我还是趁早跟你讲清楚为好。” 余洛桐也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他一听这开场白，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脸色渐渐开始泛白。 但是夏临没有给他缓冲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道：“虽然我喜欢男人，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所以……” “做朋友也不行吗？”余洛桐急切地打断了他。 “朋友？”夏临面色冷淡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们能成为哪方面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的共同话题是什么？学习上的？et乐队？还是打工赚钱？” 夏临知道，自己最后一句话，其实说得有些过分了。 但他还是选择说出来，即便被余洛桐看成是个刻薄傲慢的人，他也无所谓。 余洛桐脸色越来越白，甚至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对不起，”他低下头去，下垂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强迫自己不能失态，“这段时间，我确实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是我的错，给你造成了困扰，实在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余洛桐说完，便仓皇离开了。 夏临的目光在夜色中渐渐变得悯远绵长。 他注视着余洛桐远去的背影，又像是看着上一世狼狈败落的自己一—先爱上的那一个，必定会成为这一场爱情博弈战中的输家。 尽早让对方退出战局，是他对余洛桐最大的仁慈。 当余洛桐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又过了半晌，夏临才偏了偏头说：“出来吧。” 他知道周朔不会离开他超过十米的距离，所以他确定此刻周朔一定藏身在哪个地方，在等候他的指令。 但是他没想到，在周朔现身的同时，宋延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看来宋延最不放心的还是余洛桐啊，夏临心想，真好奇他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心里会是何种滋味。 他渐渐眯起眼睛，静默地看着宋延缓步走到自己面前。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宋延道，“为什么要出口伤人？”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夏临冷笑着反问，“心疼了？心疼就去追啊，不是正好给你大显身手的机会？” 宋延拧着眉心没有动，他定定看着夏临，艰难地问了一句：“夏临，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我怎么了？你要是看不惯，直接跟我绝交啊，我无所谓。” 宋延没有再说话。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夏临浑身都是刺，陌生得让他眼睛发疼。 夏临也没有再岀言挑衅，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宋延：“这是我托我哥帮余洛桐找的一份工作，如你所愿来钱快又很轻松，不会影响他复习高考。” 宋延看了看短信里的地址，又抬头看夏临，眼中透出一抹惊讶，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上次在酒吧里说的那句话。 “你把这条短信转发给余洛桐吧，就说是你托人帮他找的，别跟他提我。”说罢，夏临转身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延忍不住叫住了他，“一边拒绝他，一边又暗中帮他找工作，你这样不是很矛盾吗？” 夏临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我帮他，是因为他身世可怜；而我拒绝他，是因为我实在对他喜欢不起来，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可矛盾的。” 第28章 生日 这一晚之后，余洛桐十分自觉地与夏临保持最远的距离，即便同在一个教室，除非是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否则夏临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而宋延和余洛桐的关系则有所缓和，余洛桐为了感谢宋延帮他找了份新工作，提议在学校食堂请宋延吃顿“大餐”。 宋延觉得自己是在借花献佛，无法坦然受之，于是偷偷问夏临要不要一起去，夏临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你打算让我以什么身份去？” 宋延摸了摸鼻子，讪讪走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宋延和余洛桐都没有再来骚扰夏临，使他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模范生生活：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抵达教室，每天晚上延迟半小时离开教室，课间不是上厕所就是做习题一—一整个人基本成了绝缘体状态，再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可以让他分心了。 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夏临从上学期未的全班第23名，一下子窜到了第5名，同时排进了全年级前30名，差点惊掉了班主任的下巴。 当然，班主任也不会放过这个树典型、抓学风的好机会，每次上课逮着机会就把夏临狠狠表扬一番，搞得夏临烦不胜烦。 月考放榜后的那个周未，夏临摞了一大堆模拟题，宅在家里继续埋头搞他的题海战术。 到了晚上七点多，夏临接到了宋延的电话：“夏临，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夏临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宋延大着舌头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夏临当然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上一世的这一天，夏临为宋延精心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结果却没能成功送出去。 这一世，礼物已经不存在了，因为根本就不被需要。 “我不记得了，”夏临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笔，语气却很平淡，“我在做题，你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老子生日!”宋延在电话那头吼，“夏临，你特么真够没心没肺的，连老子生日也能忘，你是铁了心想跟老子绝交是吧？” 夏临拿着手机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时，语气依然很平淡：“余洛桐呢，你最近不是跟他走得很近么，让他陪你……” “别跟我提其他人，”宋延粗暴地打断了他，“夏临，我只问你一句，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 夏临没有说话。 宋延继续道：“我在老地方等你，我会等你到晚上十二点，如果过了十二点你还不来，我。你信不信我从今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他就十分霸气地挂了电话。 夏临看着手机，微微蹙起了眉。 他并不惧怕宋延拿绝交来威胁他，因为那原本便是他的目的。 只是，听宋延的声音，似乎醉得不轻，他担心如果放任宋延一个人在那地方呆着，早晚会出事。 宋延所说的“老地方”，是一处陈年烂尾楼的顶楼天台。 小的时候，他和宋延曾把那地方当作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每次逃学都会偷偷溜去那里玩上半天，连周朔也找不着他们。 上了高中之后，他们渐渐去得少了，夏临都快忘记了那地方的存在，却没想到这一次宋延过生日，竟会突然想到跑去那里。 踌躇了片刻之后，夏临叹了口气，站起身，拿着外套走出卧室。 周朔的房间就在夏临隔壁，见夏临突然开门出去，他什么也来不及问，忙穿了外套跟下楼去。 夏凉就在楼下客厅里看新闻，见两人一前一后跑出来，扭头问道：“大晚上的去哪里？” “宋延那边有点急事，”夏临头也不回道，“我很快回来。” 周朔。”夏凉叫不住夏临，只好叫住周朔，“让滕叔开车送你们，晚上的士不好打。” “哦，哦。”周朔怔了怔，随即点头应下。 滕叔算是夏凉的半个保镖，夏凉不喜欢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所以一般只有在用车的时候才会想起滕叔的存在。 第29章 老地方 他们驱车来到烂尾楼下，滕叔左右看了看，问道：“二少爷，您确定要在这儿停？” 这一带原本打算用来建写字楼群，后来开发商中途破产跑路，丢下一堆烂摊子没人收拾，政府一时也腾不出手来重新规划，就这么荒废在这里一搁许多年。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周围没有路灯，一大片建筑楼看起来鬼影重重的，特别吓人。 “就在这儿停。”夏临一边下车一边道，“滕叔麻烦你在车里等一会，周朔你跟我来。 说着便带了周朔往其中一幢写字楼里跑。 楼顶的天台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周朔拿手机打着光，低声对夏临道：“二少爷，您确定他在这儿？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黑暗中传来清脆的“噗嗤”声，是啤酒罐被拉开拉环的声音。 夏临对周朔道：“你在这楼道口等我。”然后便寻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宋延靠着一个方柱形石墩席地而坐，他所在的方位正好对着远处城市中心地标建筑上照射过来的远灯，借着那晦暗遥远的灯光，夏临发现他买了一打的啤酒，其中多半已经成了空罐，七零八落地堆在他脚边 夏临打量宋延的时候，宋延也正抬起头来看着他。 因为背光的缘故，他一时看不清夏临的脸，只是根据对方熟悉的轮廓判断应该是夏临本人无误。 “你来了？”宋延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却没能成功，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便仰着脸，对着夏临嘿嘿直乐：“夏临，我就知道你会来，你还是认我这兄弟的，对不对？” 夏临看着他，没有说话。 上一世的这一天，宋延已经向余洛桐正式告白了。然而这一世，宋延却一个人跑来在荒无人烟的烂尾楼里喝闷酒，只字不提余洛桐。 他不知道宋延和余洛桐究竟发展到了哪个阶段，还是说，因为他横插一杠的缘故，导致余洛桐对宋延的好感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宋延苦追无果，才会这样喝酒发泄？ 想到此处，夏临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他终于让宋延品尝到了单恋不得的苦果，也看到了宋延为此而痛苦买醉的落魄模样，但他心里并没有任何快乐。 重生之初，他也曾想过借着重生后的预知能力，彻底斩断宋延和余洛桐的缘分，将宋延紧紧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后来他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使用卑劣的手段拴住宋延，除了让自己沦为自私狭隘的可怜虫，对人对己都没有任何好处，更不会让自己真正获得幸福。 可如今看来，他虽然主观上没有恶意，但因为自己的主动干预，还是对宋延和余洛桐的情感发展轨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意识到这一点，他轻轻叹了口气，在宋延身旁坐了下来，拿起地上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对着宋延虚敬了一下，说：“宋延，十八岁生日快乐。” 宋延微怔了一下，再度看向他的瞬间，笑意渐渐染上眉梢，眼眸晶亮，像夜空里闪耀的星星。 “如果真心想陪我过生日，就把这罐啤酒一口气干了。”宋延道。 “……夏临心想这家伙简直得寸进尺，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得没边。 但是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夏临没有推拒，仰起头大口灌了下去。 彩蛋 【标题】如果想在自己生日这一天约铁哥们出来该怎么做？在线等，急！！！ 1楼(网友)：邀请哥们陪自己过生日这么正常的事情居然还要发帖问，楼主你是怀疑自己的智商还是怀疑广大网友的智商？ 2楼(楼主)：不是，我跟我哥们之前有点……矛盾，有阵子没说话了，我心里挺难受的，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你们懂的。 3楼(网友)：楼主的画风貌似有点眼熟啊，难道是上次那位钢铁直男？ 4楼(楼主)：惊！！！你怎么知道是我？ 5楼(网友)：hiahiahia~谁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6楼(楼主)：好吧，你的画风也很眼熟…… 7楼(网友)：楼主不如约你哥们出来喝酒啊~ 8楼(网友)：楼主我还是5楼那个，你老实说，你其实是喜欢你铁哥们的是吧？ 9楼(楼主)：回8楼，什么叫铁哥们，铁哥们就是十几年的感情好到同穿一条裤子，你懂不懂？不要用“喜欢”这么肤浅的字眼！ 10楼(楼主)：回7楼，我也想约他喝酒来着，但我怕他拒绝，你不知道，他现在拒绝我像拒绝上瘾了一样，老摆出一副“你有本事你跟我绝交啊”的死样子，真特么想揍他。 11楼(网友)：所以事实就是楼主你还真舍不得跟他绝交对吧？傲娇受忠犬攻神马的好带感~ 12楼(网友)：回9楼，好好好，我肤浅，你那不是喜欢，是爱，行了吧。 13楼(楼主)：回11楼，什么受什么攻？能不能说点我看得懂的。 14楼(网友)：楼主，既然他拿绝交威胁你，那你也拿绝交威胁他，看你哥们还敢不敢甩你脸色。 15楼(楼主)：楼上说得有理，乡亲父老们，俺去也！ 16楼(网友)：楼主记得回来汇报战况啊~~~挥手绢~~~ 第30章 控诉 宋延盯着夏临直到他喝完最后一口，情绪也逐渐高昂起来，一只手搭在夏临肩膀上，大着嗓门喝彩道：“好!够兄弟，够爷们，老子陪你干!” 说罢自己也跟着喝完了一罐。 夏临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上一世他为了和宋延在一起，没拿家里一分钱，就在一家小公司跌爬滚打，常常为了争取一些小项目而陪着客户喝酒应酬，被逼着磨练岀了不错的酒量，一口气喝完一整罐啤酒，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但是他忘记了，十年前的这个身体涉世未深，还没有经历太多的酒精洗礼，慢慢喝或许没什么问题，猛地口气灌下去，还是会有些上头。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赶紧按住宋延的手道：“别喝了。” 他怕再这样喝下去，自己都扛不住，更别提把宋延安全送回去了。 但是宋延根本不听他的，反手攥住夏临的胳膊，口齿不清地道：“夏临，我这段时间真特么快憋屈死了…你知道吗，老子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你说你要当学霸，ok，老子没意见，老子举双手支持；你说你想认真听课安静复习，不想被人打扰，老子宁愿发呆睡觉也不敢轻易找你说话；你说你不喜欢余洛桐，老子从那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提他半个字。老子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老子怎么样？老子拿你当兄弟，你特么拿老子当空气。” “今天是老子十八岁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也能说忘就忘，你…你到底有没有心？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明明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可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有没有真正把我当兄弟？” 宋延说到最后，竟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夏临听得眼角酸涩，宋延心中的苦闷，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心里的苦，宋延又何曾知晓。 宋延口口声声说拿他当兄弟，可他最不想的就是跟宋延做兄弟 上辈子他一边保守着暗恋宋延的秘密，一边还要为自己的好兄弟找到真爱而强颜欢笑。 直到后来余洛桐诈死离开，宋延一蹶不振、日夜借酒消愁，他才小心翼翼地投怀送抱，慢慢让宋延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他依然记得，自己趁着宋延喝醉后与他初次发生关系的那个夜晚，宋延虽然嘴上不说，却是一脸“原来我兄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恍然大悟却又怜悯不屑的表情。 这种怜悯与不屑，几乎将夏临伤得体无完肤，他却依然自甘卑贱，沉沦其中。 那时候他想，反正这辈子都已经这样了，自尊自爱什么的，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要能留在宋延身边，被他怎么看都无所谓。 但他真的无所谓吗，事实证明，人对爱情的索求是无止境的。 他得到了宋延的人，就想要得到他的心，得到了他的心，就想要得到他的全部，乃至一生一世。 可他太天真了，宋延从第一次跟他上床起，就只是将他当做是余洛桐的备胎，不论他对宋延如何全心全意、掏心掏肺，只要余洛桐一回来，他就立刻被打回原形。 宋延从来不曾把心放在他这里过，又何谈一生一世，一切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第31章 壁咚 夏临还陷在上一世的情殇之中无法自拔，宋延却已经醉出了新高度，一会丿儿爬到石墩上面去迎风高歌，一会儿又蹲在夏临脚边揪着他的裤腿可怜兮兮地说“夏临你不要不理我……” 夏临觉得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了，于是抬高了嗓门道：“周朔，你快过来。” 周朔接到指令很快便跑了过来，帮着夏临把宋延一边一个架了起来，问道：“二少爷，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送他回家啊。”夏临一边说一边扛着宋延往外走，“卧槽，重死了。” 宋延像一摊烂泥一样整个趴在夏临的肩膀上，嘴巴里还在含混不清地咕哝着什么。 夏临听不清楚，也没打算去听，宋延说了几遍都得不到回应，突然怒了，一手扳过夏临的脑袋，在他半边脸颊上“啪叽”一声重重亲了一口。 夏临被突袭了这一下，瞬间有点懵，他记得宋延这一世应该还没有弯得这么快，怎么说亲就亲了？ 宋延一招得手，顺势将夏临压向一旁的水泥壁，借着整个人的重量压制住对方的手脚，同时用两只手捧起他的脸，在他脸上毫无章法地乱啃一通。 这一波操作实在太过犀利，看得周朔呆滞当场。 夏临只觉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黏黏糊糊的唾沬糊了他一脸，还封住了他口鼻，让他几乎上不来气。 他使劲撇过脸去，张口呼吸了一下，随即就感觉宋延把舌头也伸进来了。 “卧槽……”夏临咒他祖宗十八代的心都有了。 他开始用尽力气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吼：“周朔你特么做摆设做上瘾了是吧，不知道把他给我拉开吗？” “啊？哦哦。”周朔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忙跑上来把宋延从夏临身上扒开。 夏临狼狈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发现自己嘴皮子都被那家伙磕破了。 他还没想好要拿什么表情面对宋延突如其来的壁咚强吻，就见宋延双手叉腰得意地哈哈大笑：“怎么样，夏临，老子也能亲男人。l同性恋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搞男人吗，老子也会!” 夏临瞬间有种把他甩在地上狠狠踩上两脚的沖动。 “是!你能!”夏临冲他咆哮，“你特么以为同性恋是过家家啊，你有本事脱了裤子让我上啊!” 二少爷，”周朔有点吓傻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没见过夏临如此彪悍的一面，下意识替宋延菊花一紧，忙开解道，“他就是喝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其实夏临又何尝不知道宋延说的是醉话，只是这混账东西在成功勾起自己惨不忍睹的往事回忆之后，居然还没心没肺地搞这么一出，夏临突然就很想废了他。 此时宋延还很不怕死地粘过来，夏临就毫不客气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吐出一口气，恨恨道：“我真特么是脑子抽了才会跑来这里供你消遣……” 周朔看着躺着地上撒着酒疯又哭又笑的宋延，心里默默给他点了根蜡。 夏临又道：“周朔，你打电话把滕叔叫上来，然后你们两个负责把他送回家，这里我不管了。” 周朔小心翼翼问道：“那二少爷你呢？” “我？回家!复习!” 周朔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回答没毛病。 第32章 黑名单 第二天是礼拜天，夏临除了吃饭的时候被夏凉叫出来露了个面，其他时间几乎都跟书桌粘在一起。 吃过午饭后，周朔接到了宋延打来的电话，他左右看了看，偷偷找了个僻静的房间，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回事？”宋延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夏临的电话怎么老打不通，他是不是手机出问题了？” “他手机没问题，”周朔说，“他只不过是把你拉黑名单了。” “黑？名？单？”宋延吃惊得恨不得在每个字后面加问号，“他干嘛把我拉黑名单，我哪儿得罪他了，要不要这么绝情？” 周朔面无表情道：“宋少爷，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唔。我记得我昨晚在天台上喝酒来着，后来夏临来了，我好像罚他喝了一罐，再然后。再然后怎么了？我是不是喝断片儿了？” 周朔保持着沉默。 “喂你倒是说话啊，不要学你家主子那副死样!” 周朔慢条斯理道：“你先是强迫二少爷喝酒，然后蹲在他脚边扯着他裤腿哭……” 他话没说完，宋延已经开始跳脚了：“不是吧，我居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你老实告诉我，当时夏临是不是狠狠地嘲笑了我一顿？他是不是觉得我特怂特好欺负？” “那倒没有…”周朔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他原本打算让我和他一起把你扛回家去的，哪想到……” “咋了？”宋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祈祷自己不要再做出什么更加丢脸的事情。 “哪想到，你突然壁咚了二少爷……” “啥？” “还在他脸上乱亲。” “……”宋延开始抽冷气。 “还把舌头伸了进去。” ……宋延抽气抽到窒息。 “最后叉腰狂笑说一—同性恋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搞男人吗老子也会。” 电话那头已经没声儿了。 过了半晌，周朔问：“宋少爷，您还活着吗？” “还有气儿。”半晌才传来宋延气若游丝的声音。 周朔非常体贴地没有再追问，他觉得宋延这口气可能需要喘很久。 果然，又过了好半晌，宋延才恢复一些神智，着急道：“不不不，周朔，这事儿我需要解释!” “跟我解释没用啊，你壁咚的又不是我。” “谁特么要壁咚你。不是，别瞎扯，你快把手机给夏临，赶紧地!” “哦，你稍等。” 周朔拿着手机走到夏临卧室门外，不疾不徐地敲了敲门：“二少爷，宋延打来电话，说想让您接听。” “让他一边呆着去，别来烦我。”房门内的夏临被一道超变态的几何题折磨得眼冒金星，哪还有心思听电话房门外，周朔对着手机转达：“二少爷让您一边呆着去，别来烦他。” 你告诉他，他如果不接电话，我就直接杀你们家去!” 周朔于是又将宋延原话复述给房门内的夏临。 此时夏凉正要上楼午睡，经过夏临门外，依稀听见周朔后半句，脚步一顿问道：“哪个家伙胆肥了敢杀来我们家？” 电话里的宋延一秒安静如鸡。 夏凉不用猜也知道电话那头肯定是宋延，他明里说给周朔，暗里却是说给宋延听：“快高考了，别到处晃，多看点书。” 周朔站得笔直，恭恭敬敬道：“好的，大少爷。” 待夏凉进了卧室，周朔才对着手机小声道：“宋少爷，我估摸着，二少爷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昨晚回来后就没见他笑过。反正明天就回去上课了，你要不等去了学校当面找他解释？” “诶、诶、诶。”宋延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对着夏临他还能死缠烂打，一听见夏凉在家，他立马就怂了。 彩蛋 【标题】我居然壁咚了我的铁哥们肿么破！在线等！急！！！ 我特么喝断片儿了，我啥也不记得了，可是听说我居然把我铁哥们给壁咚了！还舌吻了！我铁哥们现在都把我拉黑了！简直晴天霹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1楼(网友)：yoooooo！浙江人民发来贺电！ 2楼(网友)：湖南人民发来贺电！ 3楼(网友)：山东人民发来贺电！钢铁直男你好，咱们又见面了，hiahiahia~ 4楼(网友)：楼上你确定他是直的？哪个直男会把自己哥们壁咚还舌吻的…… 5楼(楼主)：都说了我喝醉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6楼(网友)：不要再狡辩了，醉后的你才是真的你。（回4楼，钢铁直男在楼主身上已经成为了一个梗，hiahiahia~） 7楼(网友)：哈哈哈楼上这个梗我懂！我也是隔壁楼过来的。钢铁直男你好，钢铁直男快去向你铁哥们告白！ 8楼(网友)：哟，居然发展这么迅猛！被隔壁楼传送过来的我一脸懵逼。 9楼(网友)：一脸懵逼加1！这年头钢铁直男下手比弯的还快，楼主我看好你哟，舌吻算什么，不要大意地上吧！ 10楼(楼主)：喂你们不要幸灾乐祸！楼主还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 11楼(网友)：楼主别嚎了，麻利点表白去吧，否则到嘴的基友就飞了。 12楼(网友)：加油，等你回来虐狗哟楼主！ 13楼(楼主)：………………… 第33章 人以群分 第二天，宋延一大早就去了学校，因为整晚没睡好，他脸上还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抵达教室的时候，他果然看见夏临端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像每一天的早晨一样，低着头专注地默写着英语单词。 春日的晨曦透过窗棱错落有致地点缀在他的半边脸上，明暗交替间，脸廓的弧度清晰可见，越发衬得他的皮肤白晳细致。 宋延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从未把夏临跟“好看”两个字关联起来。 从小到大，夏临一直跟他形影不离，他们一起逃学、一起恶作剧，甚至一起脱光了衣服去水里扑腾…在他的概念里，夏临简直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他们好得几乎不分彼此。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夏临开始疏远他了呢？是他从澳洲回来之后，还是几年前夏临不再愿意跟他一块洗澡的时候？ 或许真的是距离产生美，当夏临将他越推越远之后，他才恍然发现，原来夏临的样貌，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了，他比以前高了一些、瘦了一些，也更有魅力了一些。 宋延就这样站在教室门口呆呆望着夏临，直到对方背完一组单词后，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一一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经弥漫出一丝微妙的尴尬气氛。 夏临默默看了他片刻，又仿佛陌路人似地低下头去继续背下一组单词。 宋延猛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到夏临课桌旁，用一种外强中干的别扭语气道：“夏临，我们谈谈。” 夏临复又抬起头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朔自觉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教室里另外一名早到的女生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下？” 女生蓦然抬头，一张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 周朔很奇怪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同学，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 “好…好。”女生似乎有些紧张无措，下意识拉了拉自己校服的下摆，然后扭扭捏捏地跟着周朔出去了。 等闲杂人等都走干净之后，宋延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关于前…前天晚上的事情，周朔都告…告诉我了，其实……” “我知道，”夏临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喝醉了，我怎么会跟一个醉鬼计较。” 宋延愣了片刻，突然大感委屈：“你既然都不计较了，那为什么还把我拉黑名单？” 夏临看着他：“我不计较，不代表我不想把你拉黑名单。” “卧槽，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我为什么要跟你讲道理？”夏临歪着头，挑衅似地看着他，“手机是我的，我爱把谁拉黑是我的自由，难道还要事先经过你的同意？” 宋延被问得瞠目结舌，一时竟无言以对。 夏临这般简单粗暴的绝交方式简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两人在静默中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宋延先服了软：“夏临，咱能好好说话么？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因为我是同性恋，而你不是。” “同性恋怎么了？我都不介意了，你还……”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不是一类人，不走一条道。” 宋延快被气爆了，开始口不择言：“好，夏临，如果你非要这么分的话，那行，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同性恋了，我也喜欢男人，这样你满意了吗？!” 夏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比：“你以为同性恋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吗？你了解过这个群体吗？你体会过走这条路的艰辛吗？你能想象你的家人在知道你的性向之后，会承受多大的伤害吗？” “没有一个同性恋会主动想去伤害自己的家人，他们都是被逼无奈的，他们是被这个社会边缘化的人群，他们也想融入社会，但是他们不被允许、不被接纳，宋延，如果你还是直的，那就好好珍惜现在的自己，没必要硬把自己推到那条死胡同里去，否则你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第34章 代沟 宋延突然发现，他跟夏临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出现了严重的代沟。 以前或许感触不深，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他完全跟不上夏临的脑回路。 夏临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角度，对他来说深奥且陌生。 他跟夏临对话时，经常会产生一种在跟年长者对话的错觉，甚至有的时候会感觉在被说教一一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承认，夏临说的很多东西，他反驳不了。 而夏临说他不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倒是真的戳中了他的要害。 他除了知道同性恋是男人搞男人、女人搞女人之外，其余真的一无所知。 但宋延觉得夏临现在就全盘否定他的想法，似乎还为时过早，他心里有些不服气，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就听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之前那个被周朔叫出去的女生一脸怒容地走回来，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神经病，把人叫出去又一句话不说，耍着我玩是吧？” 周朔跟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他只是让她出去一下而已，又没说要跟她说话，真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宋延见谈话的时机已过，只能暂且作罢，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当天晚上，宋延怀揣着前所未有的旺盛求知欲，去网上搜寻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科普知识，并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很多同志小说和耽美小说，从此打开了崭新世界的大门。 几天之后的活动课，大部分同学都去操场跑圈了，余洛桐因为身体素质差，跑圈这种事情他能躲就躲，于是趁老师不注意就偷偷溜回了教室。 不料刚进教室，就看到一个比自己更早溜号的。 此时的宋延正在猫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盯着手机，看得很专注。 余洛桐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竟把他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并心虚地把手机背到了身后。 余洛桐被他这一惊一乍搞得有点尴尬：“那个。我就想问问你怎么不去参加活动课。” “哦哦，原来是你啊。”宋延看清是余洛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我还以为是老师来了呢。” 余洛桐促狭地笑了：“你是不是在看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啊？ 宋延挠了挠后脑勺，耳根有些红：“内什么，我就一时好奇，去网上查了一些关于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一些事情，然后又被指路去搜了几篇小说来看，然后就看上瘾了。” “小说？”余洛桐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都有些什么小说啊，也推荐给我看看呗？” 宋延于是打开手机边翻边念：“什么错嫁郎情、总裁放开我、豪门禁断…还有这个，倾城男妃带球跑，据说小受体质特殊会生小孩，我看的时候一直很纳闷，小孩从哪里生啊，屁眼吗？” “……”余洛桐的脸色一言难尽：“你…就一直在看这些？” “对啊，她们发给我的链接都是这一类的，我就一个个点过去看了。” “她们？” “哦，网上很热心给我科普的几个妹子，应该是妹子吧。不过这不是重点，”宋延兴致勃勃道，“洛桐你知道吗，我发现很多小说里对绝世小受的外貌描述，总能让我联想到你的样子。” 余洛桐微微红了脸，很多人夸他长得好看，这种恭维一点都不稀奇了，但是一本正经拿他比作耽美小说里的绝世小受，他真不知道宋延这是心机撩还是天然撩。 随即他不由想到了夏临，那个冷漠毒舌的家伙，如果嘴巴能有宋延一半甜的话……唉，算了，还是不提夏临了。 第35章 亲吻 宋延并未留意到余洛桐在走神，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直勾勾盯着余洛桐，问道：“洛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余洛桐回过神来，问：“什么？” “网上有人说，不讨厌跟同性接吻，就具备了弯的潜质，我想测试一下，跟男生接吻到底是什么感觉……” 虽然上次他壁咚过夏临还跟对方舌吻了，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捞不回来一丁点记忆。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余洛桐做试验了。 “你…该不会是想跟我kiss吧？”余洛桐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就只是测试而已，”宋延把双手背在身后，“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余洛桐上下打量了宋延一番，说老实话，宋延长得人高马大，五官俊朗，比起夏临还更帅气一些一一如果只是单纯kiss的话，余洛桐觉得自己不算亏。 做好这番心理建设之后，余洛桐勉为其难道：“那好吧，看在你经常帮我忙的份上，我就牺牲一下色相好 宋延迫不及待道：“来来，趁现在教室里没人，打个啵试试. 余洛桐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确定不会有其他同学进来，便低声对宋延道：“你坐下。” “什么？” “你太高了，我踮着脚尖亲你很累的。” “好吧。”余洛桐看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宋延只好乖乖坐了下去。 余洛桐又道：“你把眼睛闭上。 “还要闭眼？” “你睁着眼睛我亲不下去。” “要求真多。”宋延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于是刚走到教室门口的夏临，抬眼便看见了余洛桐微微低头亲吻宋延的一幕。 周朔就跟在他身后，见夏临猛地脚步一滞，整个人像受到重击一样怔在了原地。 他刚想走上前去询问，夏临却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拦住了他向前的趋势，低声道：“我忘记东西了，你陪我回去拿。”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的时候嘴唇也在轻微地颤抖，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周朔一脸茫然，他才刚陪着夏临跑圈回来，他们要回哪里拿东西？操场？夏临有东西丢了？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竟将他吓成了这样？” 夏临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只是急切地甚至有些狼狈地拽着他的胳膊往楼梯口走去。 教室内，余洛桐贴着宋延的嘴唇轻轻吻了片刻，然后离开，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宋延缓缓睁开眼睛，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说：“就是有点。温热的感觉。” 但是完全没有体会到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 余洛桐又按了按他的心口：“这里呢？” “这里怎么了？” “心跳有没有加快？” “还好吧！” 余洛桐笑了起来：“我也一样，对你没啥感觉。” “那是不是证明我不是弯的？” “唔…也不能这样草率地下定论啦，”余洛桐实事求是地分析道，“你可能只是对我没感觉，也可能是对所有同性没感觉，只拿我一个人测试，不准的啦。” 宋延心里其实是有些失落的，初见余洛桐的时候，他是真的被对方的模样惊艳到了，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惋惜，为什么余洛桐不是女孩子呢，是女孩子的话，他铁定卯足了马力追求对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延对余洛桐的漂亮脸蛋渐渐产生了免疫力，或者确切地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跟夏临较劲，对余洛桐的关注有所减弱，加上当他知道余洛桐喜欢夏临。 之后，因为夏临对余洛桐态度的变化，他对余洛桐的观感也随之起起伏伏地发生改变，以至于慢慢失去了初见时纯粹的惊艳之感了。 第36章 这条路 周朔陪着夏临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发现夏临似乎并不急着寻找什么东西，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直到夜幕渐渐降临，周朔忍不住提醒他：“二少爷，要不要先去食堂吃饭？再不去就买不到饭了……” 夏临这才缓缓抽回神思，望着天边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夕阳，低声喃喃道：“果然，命运这种东西…呵。 周朔没听清，问道：“二少爷，您刚说什么？” “没什么，”夏临一边转身往食堂的方向走，一边道，“去吃饭。” 两人来到食堂时，果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他们随便挑了一张桌子放好餐盘，周朔拿了两只碗去舀饭，夏临坐在餐桌旁百无聊赖地等候，不经意间看见余洛桐拿着吃剩的餐盘从过道上经过，两人对视的瞬间，余洛桐显得有些意外和局促。 若是在往常，夏临必定会装作没有看到他，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开。但是这一次，他突然开口叫住了余洛桐。 余洛桐怔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他。 “能坐一会么，有些话想问你。”夏临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和善，这让余洛桐有些受宠若惊。 他想了想，点点头，放下餐盘，在夏临斜对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夏临斟酌了片刻，问道：“你跟。宋延，你们在一起了？” 余洛桐没想到他一开口竟是问这个，愣怔了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下午，我看见你们在教室里…嗯，我是无意中撞见的，也不会到处去说，你不用担心。” 余洛桐倒不担心他会四处去说，只是对他提起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心涼。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道：“是，我跟他在一起了。” 夏临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久到余洛桐以为他不打算再继续聊下去了，忽然听夏临又开口道：“既然在一起了，那就对他好一点吧，宋延那家伙。其实很一根筋，有些事情可能不会考虑得太周到，你多担待。” 余洛桐原本只是想激他一激，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竟等来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微微转过头去，拼命告诉自己要争气，不能在这个时候掉眼泪，不能让对方更加瞧不起。 片刻之后，他回过头来，给了夏临一个灿烂的微笑：“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既然选择了宋延，当然会加倍对他好。” 说完，他端起餐盘快步离开了。 周朔端着两碗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余洛桐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他奇怪地看了夏临一眼，见他又恢复到一脸“别跟我说话”的冷漠表情，于是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这天晚上晚自习结束之后，夏临破天荒地没有在教室里多逗留半小时，而是拿起书包转身对宋延道：“方便一起走吗？” 宋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方便方便。”一张嘴都快咧到了耳后。 两人各自推着自行车从车棚里走出来，夏临回头对周朔道：“你先走，我跟宋延稍微聊会儿。” 周朔身为他的保镖，自然不敢真的就这么丢下夏临一个人先走，他想了想，说：“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 宋延不知道夏临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主动找他聊天，以至于他推着自行车跟在夏临身旁，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小小的紧张和莫名的期待。 夏临出了校门口，避开了川流不息的学生人潮，引着宋延走进一条僻静的小道。 两人沉默着走了片刻，宋延不时地看看夏临，想等他先开口，却又忍不住想主动打破沉默，就在他万般纠结之际，他听见夏临缓缓开口道：“宋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走这条路了是吗？” 宋延一脸状况外地前后看了看：“哪条路？”不是夏临带他走的这条小路吗？ 只听夏临继续道：“你确定你喜欢男人吗？ “咦？”话题转得有点快啊，宋延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下午找余洛桐测试的事情。 虽然余洛桐说他的性向还不一定，但他觉得，如果就这么草率地否定自己喜欢男人的话，恐怕夏临又要一脸冷漠地把他划分出自己的圈子了，为了跟夏临成为“同一类人”，他就算装也要装一下gay啊 想到这里，宋延毫不犹豫地点头道：“确定了，我喜欢男人。” 第37章 各走各道 夏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他，神情恬淡而平和：“宋延，看在我们十几年哥们的情分上，我跟你说几句真心话，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完。” “？”宋延虽然一脸懵，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前几天，我对你说话的态度有些尖锐，回头我仔细想了想，你现在还年轻，做事冲动不经大脑，也是正常。” 宋延微微抿了抿唇，那种微妙的被说教的感觉又上来了一一明明夏临比他还小了几个月，可是最近他总有种被夏临站在高处俯视着的错觉，这让他很不舒服。 但为了不打断夏临，他强迫自己把这种不悦感压制了下去。 既然你已经认定了这条路，”夏临的声音还在继续，“想必你也是经过了一番内心斗争的，或许你是因为喜欢某个人，喜欢到可以鼓起勇气打破世间伦常。但是宋延，未来的阻力远远不止这些，越是往前走，就越会遇到越来越多的难题，这些难题会来自亲人、来自朋友、来自同僚、来自社会，如果只是一味地勇往直前、披荆斩棘束，走到最后，你会发现自己变得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甚至连自己想要保护的恋人都保护不了，到那个时候，你想要回头，却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宋延，趁现在开始，你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你要学会隐忍、学会韬光隐晦，将你的棱角包裹起来，将你最珍视的情感隐藏起来，直到有一天，你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不依靠外界的力量就能守护自己的爱情，强大到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即便再怎么看不惯你也对你无可奈何的时候，你才能毫无保留地把你的一切展示出来，真正地做你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延怔怔看着夏临，看了很久。 方才那一番话，他虽不能完全理解，但隐约能体会到夏临的一番良苦用心。 橘黄色的路灯灯光从夏临身后照射过来，在他周身打出了一圈柔和的暖光，将夏临的轮廓打磨得完美无瑕，以至于宋延看着看着，竟有些心跳不律。 他脑海中突然腾起一个模糊的念头一一即便这条路有如夏临所说的那般艰难险阻，但如果是夏临。如果身边的那个人是夏临，即便再难走，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他们已经形影不离地互相陪伴了十几年，如果还能继续这样形影不离地相伴下去一直到老，应该会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夏临，不如我们……” “话就说到这里了，”夏临却突然结束了这场谈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这样面对面长谈了。” 宋延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上午刚接到班主任的通知，学校为了提高我们这一届的重点本科升学率，将我们这些月考成绩排名进入年级段前三十名的学生全部抽调出去，整合成一个重点班。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不在一个班了，以后碰面的机会，应该会非常少了。” 宋延心里突然空了一下，但他仍在挣扎：“就.就算不在一个班，我们也可以像以前一样…” “宋延，从你决定走这条路开始，我们就注定了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了。今晚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以后，我们各走各道，各自保重。” 夏临说完，不等宋延有所反应，便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宋延想开口叫住他，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他独自一人在昏黄的路灯下站了很久，突然泔愤似地将那辆心爱的山地车重重摔在了地上。 “说人以群分的是你，说各走各道的也是你，你特么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 第38章 相逢陌路 第二天，夏临在早读课之前便直接去重点班报到了，并没有与宋延做最后的道别。 学校里为了给重点班的学生提供完全不受干扰的学习环境，特地将他们的教室安排在另外一幢新建的教学楼里，如此一来，夏临与宋延在学校里碰面的机会，变得少之又少。 但这并不代表两人就完全碰不上，有那么几次，夏临还是会在食堂或者操场上遇到宋延的，但是没等他做出反应，宋延已经扭头离开了，端的架子比夏临还要高冷。 每当此时，夏临只是无奈一笑，宋延若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而记恨在心，决定与他冷战到底，甚至变作陌路之人，他也.并没有什么好失落的。 周朔虽没能跟着夏临去重点班，但每次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尽忠职守地跑去夏临的教室门口，等他一起去食堂。 几天后的晚自习下课，周朔在跟着夏临回家的路上，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最近宋延都不来找我说话了。” 当着宋延的面，他会恭恭敬敬唤一声“宋少爷”，但背地里他一口一个“宋延”叫得十分利索。 夏临看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挺烦他的么？” “烦是有点烦，他以前找我，不是使唤我，就是跟我打听二少爷您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既不使唤我了，也不打听您的事了。” 夏临慢悠悠地道：“这样不是正好，省得你老是左右为难。 “可是”周朔顿了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挺失落的。” 夏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这么贱啊？” “不是，”周朔有点急了，“虽然以前他老使唤我，但是.我感觉以前我们三个人一起玩儿的日子，挺开心的。” 夏临听了这话，心里默了一默。 周朔以为他不高兴了，忙又解释道：“当然，二少爷现在一心向学，这样很好，我虽然自己成绩不好，但是看到二少爷一次比一次考得好，我心里也很开心。但就是.有点想不明白，二少爷想要考重点大学，和跟宋延做朋友，好像不矛盾啊，为什么？” 夏临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哦。”周朔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慢慢耷拉下了肩膀 夏临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道：“给我说说宋延的近况吧。” 周朔想了想，说：“他好像变得比以前沉默孤僻了许多，不但不跟我说话，连班里其他同学他都不怎么搭理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煞气。” 夏临想象不出宋延那个二百五煞气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他…和余洛桐呢？ “余洛桐啊”周朔似乎才想起来，“余洛桐倒是经常会跑去找宋延说话，现在班里这么多同学，也就余洛桐能跟宋延说上几句话了，他们两个人经常拿着手机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说些别人听不见的悄悄话。” 夏临疑惑了一下，两人都面对面了还拿着手机做什么，一起组队打游戏？可现在这年头，手机功能都少得可怜，手游应该还没这么普及吧？ 随即夏临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问周朔：“宋延最近上课怎么样，不会彻底荒废了吧？ “上课？”周朔回想了一下，“上课还好吧，之前他还总是上课睡觉，可是自从你换班之后，他上课比以前认真多了，有几次下课了我还看见他主动跑去找老师问问题。” 夏临怔了一下，心想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记得上一世宋延的成绩只有中游水平而已，大学也是勉强进了个普通大学的三本，还是他爸砸钱给他买进去的一—如果这一世宋延能争气点，凭他那聪明脑袋，或许能混个更好一点的大学也说不定。 随即夏临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简直是瞎操心，他跟宋延都已经分道扬镳了，还管他考什么大学呢。 第39章 匿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临依然每天埋头苦读，勤耕不缀。 因为月考的时候他刚好排在年级段第三十名，在原来的班里还挺风光的，可一进重点班，他就成了悲催的“吊车尾”。 重点班里个个都是精英，要想超过排在前面的同学，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以前在普通班里那样大。跃。进式的进步，在重点班里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但是夏临并不气馁，他觉得自己既然有能力进入重点班，就一定有能力继续往上爬。 到了第二次月考的时候，他前进了十一名，第三次月考，他又前进了七名，算是进入了这个班的中上行列，这已经让老师很刮目相看了。 同时，夏临还断断续续地从周朔嘴里听到关于宋延的消息。 听说宋延第二次月考的时候，进步也很大，几乎是重现了夏临之前的奇迹，到了第三次月考，他已经在普通班里名列前茅了。 对于这些后期发力进步神速的学生，学校自然乐得将他们送入重点班去悉心栽培，目前已经有好几个学生陆续从普通班转过来了，夏临估摸着，以宋延目前的排名，要进重点班也是迟早的事。 其实对于宋延的转入，夏临心里既期待又抗拒。期待是因为他也希望宋延能真的一飞冲天、出人头地；但抗拒是因为，他怕宋延的出现，会再度扰乱自己的心。 然而宋延却迟迟未在重点班出现，夏临终于忍不住问了周朔。 周朔告诉他，其实之前就有老师向宋延递出橄榄枝了，但是却被宋延拒绝了，宋延说，还是留在普通班自在。 夏临听了这话，沉默了很久。 他想，宋延拒绝转入重点班的原因，或许是不希望和自己在一个班里朝夕相对，或许是舍不得留余洛桐一个人在普通班，又或者，两者皆是。 五月份，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 夏临的生日就在端午节前夕，学校凑了个休息天，给学生们放了个小短假。 然而这样的假期，对于还有半个多月就要高考的高三学生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复习罢了。 这天晚上，夏凉不由分说拽着夏临和周朔一起出去吃了顿必胜客，算是给夏临庆生了。远在国外的父亲和奶奶也打来电话祝他生日快乐。 奶奶身体不好，常年在国外的医院疗养，父亲一边陪着奶奶，一边打理国外的生意，一年里极少有时间回国，通常对夏临的管教，也是通过夏凉来传达指令，所以这一次打电话回来，跟夏临没说上两句，便又转给夏凉，叮嘱他好好督促弟弟复习高考。 对此，夏临早就习以为常了。 母亲是在生夏临的时候难产死的，父亲虽然没有明面上再娶，但是外头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断过，夏临对自己的父亲没有太多的感情，反倒是在电话里听到奶奶唤他名字的时候，猛地鼻子酸了一下。 上一世，奶奶是在他向家里出柜一年之后病逝的。 他父亲将奶奶的病故归咎在他身上，说是他气死了他奶奶。但夏临知道不是，奶奶一直很疼他，就算知道他是同性恋，也不会看不起他，否则就不会偷偷把自己手上10%的股份作为遗产留给了他。 奶奶是希望拿这股份给他保命的，但最后他也没能活过二十八岁，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奶奶。 顿饭因为一个远洋电话而突然变得心酸起来。 夏凉见夏临兴致不高，以为他挂心着复习的事情，也就没有多问，吃完饭就开车带他们回来了。 夏临回到家洗了个澡，就回到卧室里打算继续做之前没做完的模拟卷。 但他刚在书桌旁坐下，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夏临没有接陌生电话的习惯，他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原打算置之不理，但对方似乎很执着，一遍遍地打过来。 最后，夏临无可奈何地接了起来：“哪位？”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只听见隐约的呼吸声。 夏临皱了皱眉，又问了一句：“请问哪位？” 对方依然没有说话。 就在夏临打算挂电话的时候，他听到对方低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这个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以至于他心口莫名窒息了一下。 未等他有所反应，对方已经迅速挂了电话。 夏临拿着手机怔了半晌，才想起来宋延的号码至今还躺在他的黑名单里。 宋延的十八岁生日，夏临陪他喝了一罐啤酒；而夏临的十八岁生日，宋延只能打匿名电话送一句祝福。 这样算起来，他与宋延之间，真的算是走到头了吧。 夏临叹息一声，将额头枕在桌沿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第40章 烫心 这一年的六月份，夏临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考完之后，他难得体会到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高考结束后，原班级组织了一次毕业晚会，把分到重点班去的那几个尖子生也都叫了回来。 夏临原本不想去，怕遇见了宋延又会尴尬，但后来想想，或许宋延早已经不在乎了，他又何必作茧自缚。 于是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收拾得稍微精神了一些，便带着周朔出门了。 会场设在当地一家豪华酒店的大包厢里，据说这地方是班上的几个班委精挑细选出来的，场地费用也是让全班同学一起凑的份子钱，但除了夏临，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家酒店其实是宋延父亲名下的产业之一。 宋延和夏临，虽然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但他们在学校里却很低调，平日里像其他学生一样骑着自行车上下学，穿的衣服背的包，也没有刻意去买奢侈的品牌。所以同学们虽隐约知道他们家有钱，却并不清楚他们家究竟多有钱。 当夏临走进包厢，看见班长正滔滔不绝地跟几个同学吹嘘自己是托了怎样了不得的关系才定下这个大包厢的时候，他忍了很久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不一会儿，宋延和余洛桐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班长又上去跟宋延显摆：“怎么样，我这包厢定得不错吧，打了好几折呢，一般人还根本定不到!” “嗯嗯，不错不错，厉害厉害。”宋延似笑非笑地点头附和，其实这折扣还是宋延背地里找父亲说的，只不过明面上他父亲做出来是给了托关系的那个人的面子罢了 宋延一边跟班长聊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目光四处晃，最后跟夏临撞了个正着，两人都微微一怔，随后夏临移开了视线。 余洛桐也看到了夏临，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没了。他附在宋延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宋延点了点头，然后余洛桐就自己跑去自助餐那边挑吃的去了 宋延在原地踌躇了片刻，似乎想往夏临这边走，但很快被几个女生包围住了。 宋延模样长得好，从小就不乏追求者，只不过以前在学校里，女孩子们碍于校规，都还比较矜持。现在高考已经结束，她们心想眼看就要各奔东西了，怎么也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没准就成功了呢。 这时候陆续有人上台去点歌，包厢里开始哄闹起来，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讲了几句祝福语，便撺掇宋延上去唱歌 宋延巴不得趁此机会摆脱那些女生，赶紧两三步窜上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沉吟片刻道：“那我.唱首《烫心》吧。” “痴痴地想了很久，爱上你的理由，伤心的泪和幸福的泪为何流” 宋延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故作深沉地唱着情歌的模样，简直能酥倒一片。 夏临清楚地记得，上辈子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宋延，就是在ktv里面听他唱歌。 那时候他们才上初中，宋延的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唱歌时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模样深深地吸引了夏临的视线，直到宋延一曲唱完朝众人做鬼脸，夏临还迟迟未能回过神来，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沦陷了。 遗憾的是，上一世宋延唱了无数首情歌送给余洛桐，却没有一首是送给夏临的。 这一次，夏临听着宋延的歌声，下意识去看余洛桐的反应。 此时余洛桐正站在夏临身后不远处的水果盘前叉水果，听见宋延开囗唱时，他抬头看了几眼，面露惊艳之色，也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喝了声彩，但随后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叉水果了，仿佛在他眼里水果更有吸引力。 夏临顿时有些无语，他记得上一世每次宋延唱歌，余洛桐都听得无比专注，有时候还能听出泪花儿来，怎么这一世……就变成对牛弹琴了？ 夏临回过头去再看宋延，发现宋延的目光也正有意无意地往这边飘过来，像是在看余洛桐，又像是在看夏夏临有种自己拦着別人鹊桥相会的罪恶感，拽了拽周朔道：“这里人太多了，有些闷，陪我出去透透气。 第41章 勋章 夏临带着周朔退岀包厢，走到回廊上，被夜晚的涼风一吹，顿时感觉清爽了许多。 “上次我跟我哥说的事情，他跟你提过了没有？”夏临突然问周朔。 周朔愣了一下，随即垂下头去，声音有点闷：“大少爷找我说了，说您不想让我继续跟着做保镖了。” “这不是重点，”夏临道，“你虽然是我们家领养的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把一辈子赔给我们家，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一一我哥也很赞成这一点。” 周朔抬起头来，忽闪着眼睛看着夏临，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 夏临语重心长道：“周朔，其实我从来没有拿你当仆人看待，以前奶奶把你安排到我身边，我没有拒绝，是因为那时候我年纪小，觉得有个小玩伴人前人后地跟着挺有意思，不会觉得寂寞。但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需要为以后的人生考虑，你的文化课成绩不好，可能没办法跟着我进同一所大学，那你接下来怎么办，难道为了继续跟着我而放弃读大学吗？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朔沉默了片刻，道：“二少爷，我能。再想想吗？” “也好，”夏临拍拍他的肩膀，“我的这个建议，对你来说确实有些突兀，你好好考虑几天吧，反正距离出成绩还有一段时间。” 两人的谈话刚告一段落，便听身后包厢门被打开，夹杂着另外一首歌曲轻快的旋律，很快又被合上的门板关在了房内。 夏临回头去看，便瞧见宋延推门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宋延径直朝他走过来，与他并排站在廊下，说：“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这是换班之后他们第一次肩并肩站在一起说话，虽然只过了几个月，但夏临感觉像是过了几年那么长。 周朔听出了宋延的言外之意，说了一声“我去拿点吃的”，就转身回包厢去了。 回廊上重新恢复了安静，不时有凉风徐徐吹过，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片刻之后，还是宋延先开了口：“你难道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夏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有话说的吗？” 宋延心头火气又上来了，“如果我不主动找你，你是不是就一直不会来找我？” 夏临没有再跟他呛声，只是一脸看病人的表情看着宋延。 宋延挫败地叹了口气，话锋转得十分突兀：“刚才我唱的那首歌，好听吗？” “哦。”夏临心想刚才宋延唱了首什么歌来着，他当时只顾着观察宋延和余洛桐之间的互动了，也没仔细听他究竟唱的什么。 宋延又道：“我唱得有那么难听吗，居然能把你从包厢里轰出来？” “哦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亏我还。”宋延咕哝了半句，没有再咕哝下去。 夏临也没在意，问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宋延一手伸进裤袋里，摸索了半晌，摸出来一个小徽章，递到夏临面前：“喏，这是给你的。” 夏临接过来一看，是et乐队的骨灰粉金质徽章，全球限量300枚。 他记得上一世宋延好不容易弄到一枚，转手就送给了余洛桐，把余洛桐高兴得又哭又笑。怎么这一世变成送给自己了，他看着那勋章，有点懵。 第42章 各奔西东 宋延道：“这东西搞到一个实在太不容易了，我本来打算趁你生日的时候送你的，可你一直把我放黑名单里，我怎么都打不通你电话，当时一生气，就不想送了。” 夏临想起自己生日那天接到的那个只说了四个字的匿名电话，一时心中有些酸涩。 宋延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又烦躁起来：“我知道，其实你对et没有像我那样喜欢，可能这么个勋章你觉得无所谓…你要真觉得无所谓，你就……你就丢掉好了，反正我也无所谓的。” 余洛桐跟你一样喜欢et，你怎么不送他？”夏临忍不住问，语气中带了一丝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期待。 宋延想也没想就说：“他那个我老早就送给他了。” 哦，原来是这样。”夏临心中微微掀起的涟漪很快又悄无声息地平复了下去。 原本便不应该对他有所期待，夏临觉得自己简直可笑，又实在是可怜可悲。 他将勋章塞回到宋延手中，一脸平静地道：“我确实没那么喜欢et，但这东西这么难搞，被我扔了岂不可惜。你还是拿回去吧，自己留着或是转手卖了，怎么都比送给我强。” 宋延看了看被塞回自己手中的勋章，又看了看夏临，胸口起伏了一阵，一张脸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这一次两人的见面，仍以不欢而散告终，之后直到过完整个暑假，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 高考放榜之后，夏临如愿收到了b大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周朔则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报考军校。 夏临这才知道，原来周朔心中一直怀着一个军旅梦，只不过以前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卖给夏家的，生死都是夏家的人，所以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提自己的梦想，如今夏临再三鼓励他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他才终于迈出了。 至于宋延，虽然他的高考分数也不低，但在他父亲意志的左右下，最终选择了d大。 那里有全国口碑最好的商学院，更重要的是，宋家计划以d城作为未来几年的产业扩展方向，现在安排宋延去d城读书，也是为了尽早让他接触家族企业的经营管理，以培养他成为宋家未来的顶梁柱。 夏临从夏凉那里听到这番话时，心里有无限感慨。 上一世宋延大学考得不理想，勉强混个毕业后，他父亲不放心让他插手家族企业，只是安排他在一家小规模的子公司里打杂磨练。 宋延为了余洛桐跟家里闹翻之后，被他父亲直接扫地出门，那家子公司也呆不下去了，只能自己弄了个简历去其他公司应聘面试，生活境遇一落千丈。 夏临想，如果这一世宋延能在家族企业中站稳脚跟，或许真能改变他和余洛桐的结局也说不定。 而后夏临又听说，余洛桐竟然没有跟着宋延去d城，而是顺利考入了b大的美术学院。 上一世余洛桐虽然有些绘画天赋，但他一心想跟宋延厮守在一起，连大学里读的专业都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想过考美院。 没想到这一世兜兜转转，四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夏临虽然摆脱了宋延，却最终和余洛桐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好在医学院和美术学院坐落在b大不同的分校区，平日里根本碰不上面，开学后夏临很快迎来了新一轮艰苦而充实的读书生涯，渐渐也就将余洛桐的存在拋到了脑后。 寒暑假放假回家，原来的高中同学又陆续组织过两三次同学会，但夏临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后来他听说宋延也没去，因为他寒暑假都被他父亲勒令在d城的分公司里实习，根本没时间回b城。 第43章 见习生 一晃四年过去，夏临顺利完成了临床基础知识学习，并进入大四下学期的见习阶段。 根据学制安排，他每天上午在学院里正常上课，下午则要去附属医院见习。 他目前轮岗的这一位见习导师名叫柯眉，是位神经外科医生，看起来二十六七的年纪，斯文俊秀，儒雅温和。 柯眉对夏临很关照，该教给他的东西一点也不藏私，几乎有问必答。 他发现夏临对脑肿瘤这一块很感兴趣，就问他：“你打算以后读研专攻肿瘤科？” “有这想法，"夏临点头道，“但是我们的学科导师提供我两个选择，一个是肿瘤科，另一个就是神经外科，柯老师您怎么看？” 柯眉沉吟片刻道：“肿瘤科目前以放化疗之类的保守治疗为主，至于神经外科，就是以手术为主了，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更多的时候需要互相配合进行治疗一一具体怎么选还得看你自己，我只能提供参考意见。” 夏临心想这事儿得慎重，虽然这些年他每年体检都没问题，但并不代表以后也没问题，一两年内肿瘤突发并极速恶化的案例可不在少数。选择专攻哪一个专业，将关系到他以后如何及时有效地找到自救的方法。 但医学院本科需要读五年，现在距离读研还有一年，他也不必急于一时。想到这里，夏临对柯眉笑了笑：“那我回去再仔细想想。” 柯眉点点头：“快下班了，今天病人不多，我难得准点下班，要不我请你吃晚饭？” “不用了，”夏临摆手道，“我回去还要赶课程论文，食堂里随便吃点就行。” 柯眉无奈地看着他：“我邀请了你五次，可你一次也没答应。” 夏临只是笑：“等过几天这科见习结束，我请您吃饭，行么？” 柯眉不再勉强，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夏临的鼻尖：“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个动作有些过分亲昵了，但柯眉只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对他做这些小动作。 夏临觉得，柯眉可能对他有些兴趣，但这种兴趣表现得比较模糊暧昧，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一开始柯眉还是挺有导师风范的，对夏临也很规矩，和对其他同期的见习生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但自从有一次夏临无意间撞见柯眉出入那家新开的gay吧『午夜飞行』后，柯眉就在夏临面前彻底放飞了自我一一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取向，也毫不约束自己对夏临的挑逗。 夏临其实并不讨厌柯眉，从某种意义上说，柯眉身上有很多吸引他的特质，但那不是情人间的吸引。 夏临希望自己以后也能成为像柯眉那样的优秀医生，不论遇到怎样棘手的病人，都能沉着冷静，临危不乱。 听以夏临尊重柯眉，十分珍惜这样的一段师生缘分，既然柯眉守着底线只与他玩暧昧，他也就适当迁就一下对方罢了。 两人结伴走到医院门口，互相道了声“再见”，便各自散了。 医学院与附属医院只有一墙之隔，走路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回到宿舍，所以夏临连车也懒得骑，直接步行往返。 此时他正要往学院的方向去，忽听身后有人不太确定地叫他：“夏…夏临？” 他回头一看，随即微微一怔一一竟是四年多未再见面的余洛桐。 四年不见，余洛桐比高中时期窜高了小半个头，五官长开之后，一张脸蛋比以前更加明媚艳丽。 “没想到真的是你!”余洛桐一脸兴奋地跑过来，“之前我就纳了闷了，明明咱俩进的是同一所大学，怎么快毕业了都没能偶遇过一次呢，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夏临没想到余洛桐再次见到自己，态度会变得这么热情。 高中时期被自己拒绝后，每次见到自己都会一脸别扭的余洛桐，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此时他正要往学院的方向去，忽听身后有人不太确定地叫他：“夏…夏临？” 他回头一看，随即微微一怔一一竟是四年多未再见面的余洛桐。 四年不见，余洛桐比高中时期窜高了小半个头，五官长开之后，一张脸蛋比以前更加明媚艳丽 “没想到真的是你!”余洛桐一脸兴奋地跑过来，“之前我就纳了闷了，明明咱俩进的是同一所大学，怎么快毕业了都没能偶遇过一次呢，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夏临没想到余洛桐再次见到自己，态度会变得这么热情。 高中时期被自己拒绝后，每次见到自己都会一脸别扭的余洛桐，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第44章 归宿 “我在医学院，”夏临解释道，“在东北角的那片新校区，所以平常跟你们不太碰得上。” “原来是医学院啊，”余洛桐做了个受到惊吓的鬼脸，“我听一个认识的学长说，你们学院的老师个个都变态得要死，每次考试都会当掉一大半学生，是不是真的啊？” 夏临失笑：“也没有这么夸张，只要认真复习了，一般还是能过的。” 余洛桐不以为然地摆手：“你们这些优等生说话就是让人生气，四两拔千斤说得这么容易，我才不会信呢。” 这时一只缠了绷带的手突然搭在了余洛桐的肩膀上，随即一名陌生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夏临的视线中，只见对方非常霸道地将余洛桐往自己怀里一揽，警惕地看了夏临一眼，然后用十分亲昵的口吻问余洛桐：“这是谁呢？” 口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不像是纯正的中国人。 夏临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发现此人衣着时尚，左耳耳骨上打了好几个耳钉，看起来新潮又叛逆。 “包扎好了？”余洛桐反握住男子悬在他肩膀上的那只受伤的手，解释道：“我遇到了高中同学夏临，就跟他多聊了两句。” 又对夏临道：“这是我男朋友，戴维。下午打篮球弄伤了手，我就带他来这边医院包扎一下。” “戴维？”夏临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句，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余洛桐的男朋友不应该是宋延吗？他们什么时候分的手？ 夏临尚未问出口，戴维已经指着夏临大呼小叫起来：“你就是夏临？洛桐的那个初恋情人？!” 夏临向后退了一步，这是演的哪一出？ 余洛桐脸上一红，赶紧捂住了戴维的嘴巴，低声斥道：“神经病啊，叫这么大声，我很丢脸的好不好!” 夏临完全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了，他要装作没听见吗？ 戴维被余洛桐训斥了一顿，终于闭上嘴巴安静了下来，但瞅着夏临的眼神依然十分不善。 余洛桐一脸尴尬地对夏临解释道：“你别介意，他就是这么个咋咋呼呼的性格。之前我曾开玩笑说遇到他之前我喜欢的人名叫夏临，没想到他一直记到现在.其实那时候是我自己不懂事，我早已经放下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哈。” 夏临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却在想，你这是拿我当宋延的挡箭牌么？ 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夏临旁敲侧击地问他和戴维是怎么认识的，余洛桐倒也答得干脆，三言两语就交了底。 原来戴维是美籍华裔，大三上学期到b大美院做交换生，跟余洛桐成了同宿舍的同学。 戴维汉语讲得不好，学习和生活上都有诸多不便，余洛桐便主动给予帮助，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好上了。 听起来，似乎完全不关宋延什么事。 夏临越听越茫然，他想问清楚余洛桐和宋延究竟是什么时候分的手，但碍于戴维在场，他又实在不好开囗。 戴维始终对夏临怀有敌意，一个劲催余洛桐快走，说自己肚子快饿扁了。 余洛桐只好哄着他走了，没走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跑回来问：“夏临，你有开微博吗？” 夏临怔了一下，道：“有倒是有一个，不过。”不常更新罢了。 “告诉我id号，回头咱俩互关一下吧。”余洛桐说着，跟他交换了自己的id号，“以后去了美国，跟国内联系就少了，只能在微博上联系了。” 夏临诧异：“你要去美国？” “是啊，我爸两年前为了逃债离家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戴维说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了，干脆带我去美国算了，现在签证什么的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打算等我拿到毕业证书之后就走。” 余洛桐说完就挥挥手跟着戴维离开了，留下夏临一个人还怔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高三毕业之后，他便彻底断绝了跟宋延的往来，他不知道宋延和余洛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以分手告终。 还有余洛桐，上一世他是被宋延家里逼着诈死出国的，这一世他却是跟着他的新男友双宿双。飞去的美国，这会是他真正的归宿吗？ 第45章 绵延不绝 夏临吃完饭回到宿舍，打开笔记本电脑，发现余洛桐微博上已经加了他关注，并给他发了一条私信：“绵延不绝，这是宋延的微博小号，知道这个号的人不多，你别跟宋延说是我偷偷告诉你的哈。” 夏临心里嘀咕，还小号呢，搞得自己跟个明星似的。他回关了余洛桐的微博，然后搜索进入了宋延的微博小号。 这个微博的发博量不少，但粉丝和关注的人寥寥无几，每条微博下面几乎没有什么互动，全是宋延的自言自语一—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刻意保持低调的私人账号。 夏临的鼠标在关注键上悬了好久，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他不知道余洛桐给他宋延的微博号是什么用意，他不想再跟宋延牵扯上什么关系，即便知道对方和余洛桐已经分手，这也不关他的事，不能成为他重新介入宋延生活的理由。 可既然已经知道了宋延的微博，要他装作没看见那样视若无睹，他又似乎做不到。 好奇心驱使着他一页页地翻看微博里的内容，像个偷窥者一样，默默窥视着这几年宋延的生活点滴。 刚开始一段时间，他的微博内容都是以转发为主，转发的内容比较杂，大到国际新闻，小到生活常识。后来，他慢慢开始发一些原创的内容，有时候是一张照片，有时候是一段鸡汤，有时候是电影观后感，有时候是对某人的思念。 这个某人引起了夏临的注意，因为从头至尾，宋延都没有指名道姓，用的都是第二人称。看得出来宋延很在乎这个人，时常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提起此人。 例如 20xx一xx一xx【下午突然下了一场雨，原来约好的球赛泡汤了。我讨厌下雨不知道你那边今天下没下雨，b城的天气比这边要潮湿很多。】 20xx一xx一xx【切个苹果而已，居然切到了手指，真特么疼。室友笑我一个糙汉子切什么苹果，带皮吃不就得了，搞得跟个娘们唧唧的。其实我是想练手来着，练好了，回去切给你吃。】 20xx一xx一xx【买了一把太阳伞，红色的，像个傻子一样。我想我可能是一时脑抽了，从外边回来的路上瞧见一对情侣撑着一把红伞一起走，心里有点小羡慕。不记得以前我们有没有一起撑过伞了，好像没有吧，遇到下雨我们就疯跑，遇到太阳…那还撑屁个伞。】 20xx一xx一xx【跟老头子吵架了，好烦!一会叫我好好读书不要在学校谈恋爱，一会又安排我跟某某老总的女儿单独见面，精神分裂吧这是!晚上失眠的时候就特别想你，你晚上睡得好吗，别又熬夜看书了。】 20xx一xx一xx【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以前我们明明那么要好，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夏临一条条翻着，脑补出宋延因为和余洛桐分隔两地远距离恋爱相思之苦得不到慰藉只能通过微博发泄的苦闷画面。 上一世宋延和余洛桐能相爱多年感情牢固，是因为他们从高三认识直到大学毕业出柜，那么多年一直都在。 可是这一世，不知什么原因，两人没有选择同一所大学，一个去了d城，一个留在b城，单程动车就要好几个小时，余洛桐平常要打工赚生活费，肯定不能时常去d城找宋延；而宋延就生活在他爸的眼皮子底下，一有休息就被他爸拽去公司里实习，恐怕也是没有机会回b城找余洛桐的。 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本就还没有稳固下来，根本经不起分隔两地的考验，余洛桐寂寞之下被人近水楼台勾搭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想到此处，夏临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他有些同情一直在痴痴思念着余洛桐的宋延，但同时又夹杂着一丝冷眼旁观的快感。 这一世他完全没有插手那两人之间的感情，可他们的爱情依然不得善终，这只能说是宋延的命了。 回到宋延的微博首页，页面下拉的瞬间，突然刷新出了一条新微博。 20xx一xx一xx【听人说看见你跟一个男人肩并肩走出来，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那人是你男朋友？他长得很帅吗？比我还帅？我心情很糟糕，你知道吗？】 发布的时间就在两分钟之前。 夏临怔怔看了半晌，脑海中浮现出今天下午在附属医院门口看到的那个名叫戴维的华裔男人。 难道说。余洛桐还没有告诉宋延他跟戴维的事？他都已经决定移民了，却没有告诉宋延？ 夏临缓缓捂住了眼睛，微博上那段文字所透露出来的低声下气的卑微姿态让他感到很刺眼。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宋延对余洛桐的迁就和忍让从来就没有变过，而余洛桐总能比宋延断得更决绝。 他同情这样的宋延，但也恨这样的宋延。 情绪低落了一阵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那两人最终能否好聚好散，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夏临关掉微博，重新振作起精神，打开文档开始写课程论文。 第46章 午夜飞行 这周五，是夏临在神经外科见习的最后一天。 按照之前的约定，下班之后，夏临主动邀请他的见习导师柯眉一起吃饭。 柯眉道：“地点我选，可以么？” 夏临耸了耸肩：“悉听尊便。”反正他又不差钱。 但是他没想到，柯眉会把地点选在午夜飞行。 当柯眉开着车子驶入午夜飞行的地下车库时，夏临默默扶额，跟自己的导师约在gay吧里，这师生关系还能单纯得下去吗？ 柯眉倒车入库，见夏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下车。” 夏临没奈何，跟着柯眉下了车，走进酒吧。 看得岀来柯眉在这里混得很熟，一进门就有侍应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眉哥，老位子吗？” “老位子。”柯眉径直向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口中问道，“你们老板呢？” “老板在休息室里午睡。” “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下班时间了，他还在午睡？” “这个嘛……”侍应生不敢说老板坏话，只能尴尬地笑笑。 柯眉引着夏临一起坐了下来，随意点了些酒水和餐点，然后对夏临道：“你先吃，我去一下洗手间。” 夏临点了点头，柯眉便站起身离开了。 他走进通向洗手间的拐角，避开夏临的视线之后，突然折到另一个方向，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 室内很暗，一名男子合衣躺在沙发上，被推门的声音惊醒，打着呵欠不太情愿地坐起身来。 “怀荩，怎么还在睡？”柯眉在沙发旁坐下，戏谑地看着对方。 “倒时差。”名叫宋怀荩的男子又打了个呵欠，口齿不清地答了一句。 “又穿了一次？” “辛苦了。”柯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身，“唰”地一下拉开百叶窗，外面一层玻璃上正好映出夏临所在位置的画面。 柯眉道：“我带了个人过来，想让你看一看。” 宋怀荩瞄了一眼画面中的夏临，困惑地转头看柯眉：“很普通的一个人啊，怎么了？” “看起来确实很普通，”柯眉道，“刚开始我也没有太过留意他，但后来我发现…。他居然能看见我。” 宋怀荩一怔：“什么时候？” “上一次，我从这里出去的时候。” 宋怀荩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上一次你从这里出去。是刚从门那边回来的那一次？” 对。每次穿过那道门，神隐状态会持续半个小时，按理说，这里除了你，没有人能看见神隐状态的我。可是那一次，我一走出去就被他发现了。” 宋怀荩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百叶窗前，右手两指在眉前画了个符印，再度看向夏临时，他的眼眸渐渐泛起了微光。 片刻之后，他面露惊讶，喃喃道：“原来是他。” “谁？” “那天夜里被吸入时空漩涡的魂魄。” 柯眉一怔，随即向前倾了倾身：“你确定？”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两个重叠的灵魂，一个执念强大，完全掌控着身体的主动权；另一个意志虚弱，已经濒临消散的边缘。不过一一”宋怀荩顿了顿，“灵魂重叠的原因有很多种，他究竟是不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如何验证？” 宋怀荩抬腕看了看时间：“第三次空间位移，马上就要到了。” 柯眉面色一肃，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两人全神贯注得注视着画面中的夏临，似乎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夏临在座位上等了半晌，迟迟不见柯眉回来，心想柯眉难道是闹肚子了？还是忘记带手纸？要不要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他刚拿起手机，忽觉地面快速晃动了一下。 地震？他迅速抓着桌子边缘，打算如果再晃第二次，他就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但第二次晃动一直没有发生，他转头看四周，发现酒吧里那些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个个神色轻松自然，仿佛谁都不曾察觉之前发生的异样。 夏临面上保持着镇定神色，但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自他重生以后，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b城所处的地理位置并非地震多发地带，所以当地人根本没有什么地震防范意识。 夏临记得，第一次是在高考之后的某个深夜，当时大家都在熟睡，他迷糊间感觉到地面在晃，立刻被惊醒过来，但随后却再没有异样发生，第二天询问夏凉和周朔，他们却对此毫不知情。 第二次发生在大二下学期，他正在教室里听课记笔记，忽然桌子猛烈晃动了一下，害他一个笔画划出天际，他骇然抬头，却发现全班师生依然如故，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三次便是这一次了，他明明看见桌子上的酒杯在晃，酒液都险些洒出来了，可是周边人群却无动于衷，这让他不得不陷入自我怀疑的恐慌一—难道这几次异状，都只是他潜意识里的错觉？ “没错了，就是他。”休息室内，宋怀荩缓缓道，“本位面的人是感应不到如此轻微的空间震动的，而他很明显感应得到，这说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导致这几次空间位移的根源。而你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一一因为他和我们一样，都不算是这个时空的土著人，所以你的神隐状态对他不起作用。” 柯眉失笑：“我们寻找了这么久，没想到就这样歪打正着了。”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应该。还没有太深刻地意识到吧？”柯眉不太确定地道，“需不需要我去探探他？” 先按兵不动吧，”宋怀荩叹了口气，“牵连进来的人，越少越好。” “你不担心。” 宋怀荩摇了摇头：“他虽然是逆时重生的人，但目前而言，他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还是比较小的，否则，五年间就不会只发生三次空间位移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他和那些被他影响了命运轨迹的人，都没有对这个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那么脱轨的时空齿轮，还是会一点点回归其位的一一能不出手干预而使之自然回归正轨，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柯眉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当时被吸入时空漩涡的魂魄有两个，现在一个已经找到，那另外我猜测，另外一个应该尚未出现，否则空间位移的频率会加速且紊乱。”宋怀荩沉吟道，“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如果事态恶化，我们再启动应急预案也不迟。” 第47章 再见面 离开酒吧后，柯眉十分尽责地将夏临送回学校。 路上，夏临试探地问柯眉：“柯老师，您之前去洗手间那会儿，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什么异常？”柯眉故作茫然。 “哦，没什么。”夏临默默叹了口气，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这一世还没得脑瘤，恐怕要先得癔症了。 车子在医学院宿舍楼的门口停了下来，夏临解开安全带，对柯眉道：“谢谢您送我回来，柯老师再见!” “先别急着走啊。”柯眉突然伸手将夏临拽了回来。 夏临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柯眉倾身过来，凑到夏临耳边，用极具诱惑的声音道：“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夏临愣怔了片刻，突然有些想笑：“柯老师。” “嗯？” “其实。我是0号，纯的。” 柯眉不解地打量了他一番：“我看出来了，那又怎样？” “让我考虑你…难道是想逼我做1？” 柯眉又愣了片刻，突然有些恼羞成怒：“我哪里看起来像0了？” 夏临也凑近他耳边，用同样轻柔的声音道：“说句大不敬的，您刚才那模样，简直媚骨天成，做0是绝对满分的，做1就…” 柯眉被狠狠噎了一下，他原以为夏临是个雏儿，没想到开起车来比自己还老司机。 柯眉装不下去，索性不装了：“做不成炮友，做朋友总可以吧？我对你很感兴趣。” 夏临歪了歪头：“理由呢？” “我身边那些同事朋友个个全是直男，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难得碰上你，”柯眉一脸诚恳地道，“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夏临不知道柯眉的这个“真心”究竟真了几分，但直觉告诉他，柯眉对他应该没有恶意。 沉吟片刻后，夏临笑着伸出手：“有柯老师这样的良师益友，我也很庆幸。” 柯眉跟他握了握手：“以后别叫我老师了，我也大不了你几岁，你就叫我柯眉吧。” 夏临下了车，目送柯眉开车离去，然后转身往宿舍楼走去。 铁栅门外站了一个人，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眉目。 夏临渐渐放慢了脚步，待确认对方的身份后，他停了下来，两人之间保持了六七步的距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宋延的一切早已从记忆中淡去，但当对方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即便是一个模糊的剪影，他依然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四年的时间，让宋延渐渐蜕去了高中时期的毛躁和青涩，尤其是穿上西装的模样，与夏临记忆中上一世的宋延更加接近了一些，只是比起上一世的宋延，眼前的这个男人眉宇间少了几分阴郁，眼神也更加干净澄澈。 宋延见他静默不动，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试探唤道：“夏临？” 夏临用最短的时间做完了心理建设，然后朝他微微一笑：“怎么突然过来这边？”语气客套而疏离。 宋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临时又改了话头：“我。我们公司最近在b城有个开发项目，我今天刚到，想着你在b大，正好顺路，就过来看看你。” 夏临心想，你是来看我呢，还是来找余洛桐？ 想必是听说了余洛桐要移民美国的消息，才急匆匆赶回来的吧，或许已经找过余洛桐了，但是吃了闭门羹，大晚上的无处可去，然后才想起自己这个曾经的发小？ 此刻夏临的心境已经完全平复，即便想到宋延有可能是退而求其次地来找自己，也不打算在对方伤口上撒盐，只淡淡问道：“这么晚了，定好酒店了吗？” “还没有。”宋延顿了顿，“b大附近，我不太熟。” 夏临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叹了口气，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住的地方。” 第48章 告白 夏临带着宋延步行岀了b大的校门，一路上只顾自己走在前面，没有主动跟他说话的意思。 宋延看出了夏临的冷淡，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不时转头看他，欲言又止。 夏临见他实在憋得难受，于是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宋延斟酌了片刻，问道：“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夏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沉默了片刻，道，“算是吧。” 虽然去掉一个“男”字更精确一点，但是夏临懒得去纠正，也就那么随口一答。 宋延呼吸凝滞了一下，连脚步也变得迟缓了许多。 夏临不解地回头看他：“走快点啊。” 宋延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夏临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露出一丝不耐烦道：“这是我的私事吧？” 宋延没有再追问，抬脚跟了上去，脸色却灰败了许多。 两人走到一家酒店门口，夏临对宋延道：“这家算是b大附近最近的一家了，但因为是平价连锁店，条件不会太好，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宋延尚未从刚才的低落情绪中缓过来，只是沉默地搖了摇头。 夏临也不跟他废话，推门进去走到前台，动作麻利地帮宋延定了一间单人房，然后将房卡递给宋延：“我看你精神状态不太好，晚上早点睡。” 宋延没有接，只是抬眼看着夏临：“你能…陪我上去坐会儿么？” 夏临心想让我陪你坐会儿是几个意思？找我倾诉你失恋的痛苦？ 夏临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见宋延整个人都颓了下来，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纠结了半晌，看了看表道：“我只能陪你坐十几分钟，太晚回去，宿舍楼要关门的。” 跟着宋延走进房间之后，夏临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他真的很怕宋延会跟他滔滔不绝地倒苦水。 上一世他有心要勾搭宋延，所以在余洛桐诈死后的几个月里，宋延不论跟他说什么，他都会很耐心地倾听并温柔地开解他、安慰他。 但是这一世，他所有的耐心都已经透支了，他一刻也不想再重蹈覆辙。 宋延让夏临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在他对面的床榻旁坐了下来，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气氛十分尴尬。 夏临偷瞄了一眼手表，很好，五分钟已经过去了，再耗个六七分钟，他就可以告辞走人了。 宋延却在此时开了口：“前几天，余洛桐把你的微博账号告诉我了。” 夏临一时有点懵，他感觉这个话题的打开方式好像有点不对，宋延要他微博做什么，他的微博开起来后就没怎么精心打理过，基本处于半荒废状态。 宋延继续道：“我猜，他可能也把我的微博小号告诉你了。”他说着，抬起头看向夏临，“我在微博里写的那些东西，你有看吗？” 夏临心想，原来重点在这儿呢，不就是你满微博的单相思吗，我要是说我看了，你就会趁机开始诉苦了是吧，我会跟着你的话题走才怪了。 他声音冷硬道：“我这个人不太上微博，所以……”他生怕宋延引导话题不成就强制开启诉苦模式，赶紧又补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先……” “夏临。”宋延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生怕他起身离开。 夏临看了看对方与自己交握的手，愣了一下。 宋延手心发热，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突然半跪在夏临面前，直起身子吻住了夏临的唇。 夏临大脑里空茫了片刻，然后他一把推开宋延站了起来，愤怒道：“宋延，上一次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你喝醉了，这一次你又打算做什么？我没心情陪你玩这种游戏。” 说罢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宋延疾步追了上去，拽着他的手强行将他按在墙上，口中反复道：“对不起，夏临，对不起……”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丝颤音，仿佛压抑了许久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爆发之后，又陷入无尽的悔恨。 夏临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瞪着宋延道：“你放开我。” 宋延生怕夏临会溜掉，全身压制着对方还觉不够，连额头都紧紧贴着对方的额头，低声而颤抖地道：“夏临，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夏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只顾着挣扎：“你特么给我放开!” “我知道，你可能从来没考虑过我，而且你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我这样的做法很不道德，但是……”宋延急切地表达着自己，“但是我已经等待很久了，你说要想守护自己的爱情，就要先让自己强大起来，这些年我隐忍奋进，一直按照你的意思在努力，我想等我变得再强大一些，或许你就会多看我一眼了，可是……可是我们分离得太久了，现在连见个面都这么生疏，我怕我再不说出来，我会错过你一辈子…夏临，跟我交往看看好不好，我可能有些方面经验不如你现在的男朋友，但是我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你满意，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49章 真相 夏临渐渐停止了挣扎。 他在努力消化宋延这一大段话里所包含的信息。 片刻后，他才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宋延：“你刚才说…想跟我交往？”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是。”宋延见夏临不再反抗，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低头又想去吻他，但被夏临避开了。 “你先放开我，”夏临哑声道，两人贴得太过紧密，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宋延肌肤上传来的灼热温度，以及胸腔中怦然如雷的心跳声一—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哀求，“我们都先冷静下来，然后谈一谈。” 宋延禁锢着他的手微微一松，随即又攥紧了力度，他不敢对上夏临的视线，而是将脸埋进了夏临的颈窝，用近乎撒娇的语气闷声道：“我怕一松开，你就会立刻离开这里。今晚我已经是破釜沉舟了，我不敢想象被你拒绝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夏临感觉到对方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颈项的敏感处，他不可自抑地轻颤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排除杂念一一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宋延总能轻而易举地撩拨起他的欲望，这让他感到有些绝望他想，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只有离开这里，他才能彻底冷静下来，并思考和应对这一连串令人意外的突发状况。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几秒钟，而后夏临再度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之前……送我回来的那个人，不是我男朋友。” “嗯？”宋延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你当时问我，我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所以没有多想，就随口回了你一句。”夏临想好了应对之策，语速渐渐流畅起来，“他是我见习时期的导师，不是我的男朋友。” 宋延终于反应过来，一时间喜出望外：“这么说来，你还单身？” “对。”夏临话锋一转，“你先松开我，否则我没法好好跟你说话。” 宋延终于缓缓松开了手，夏临刚才的那句话非常有效地安抚了他的情绪，他微微后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压迫感骤然一轻，夏临像是又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几不可闻地透了口气。 斟酌片刻后，夏临抬眸看向宋延：“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三……下学期吧，”宋延回想了一下，“当我知道洛桐喜欢你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了，当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混乱，我搞不清楚自己心情烦躁的原因，还故意处处跟你作对……” “等一下，”夏临不得不打断他，“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余洛桐才跟我作对的么？” 宋延怔了一下：“刚开始见到洛桐的时候，我确实有点被他吸引，但没过多久我就确定自己对他没那想法。” 夏临皱起眉：“没过多久是多久？” “就在你换班之前。” “不可能，那时候我亲眼瞧见你跟他在教室里亲吻……”夏临突然住了口，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当着宋延的面说出来了。 宋延露岀惊讶又尴尬的表情：“你是说，那天活动课的时候，我跟洛桐。不不，其实那时候我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弯的，一时好奇就找洛桐帮我测试了一下，然后我们发现对彼此都没什么感觉，就决定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夏临心想不对啊，当时他有跟余洛桐确认过，对方也明明白白承认了的。 宋延似乎也在思考这其中存在的疑点，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洛桐知道我喜欢你之后，就支支吾吾地跟我道歉，说他好像搞砸了什么，我问他是什么事，他又不肯直说，只是让我赶紧向你表白，免得误会越闹越大一一原来他指的就是这件事。” 第50章 并无遗憾 夏临觉得一切变得太不可思议：“所以你的意思是，余洛桐也知道你喜欢我？” “知道。你换班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你了，心里憋得慌又没处说去，只能说给洛桐听。后来毕业晚会的时候，洛桐鼓励我向你表白，我不敢做得太露骨，就准备了一首歌想唱给你听，结果还没唱到一半你就走了，我追出去送礼物给你，还被你当面退回来，当时我真的是……”宋延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憋屈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临又被他这一波信息量冲击到了。 毕业晚会的事他还有些印象，当时他以为宋延那首歌是为余洛桐而唱，自己夹在中间难受，便拉着周朔退了出去。 后来宋延追出来送他勋章，他原本是有些小感动的，但随即得知余洛桐也有同样的一枚勋章，他的感动顿时变成了反感，一气之下就将勋章退了回去。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跟自己猜想的截然相反。 夏临又回想起之前在宋延微博上看到的那一段段内心独白，其实他在看那些微博的时候，总有一种强烈的代入感，可理智又一直在提醒他不要自作多情，所以即便察觉到了宋延和余洛桐之间的感情存在诸多不合理的疑点，但都被他刻意忽略了。 如今听宋延道出这些原委，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也都解释得通了。 但同时，夏临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他觉得眼前这一切突然变得太过圆满，反而让人觉得很不真实，仿佛身处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一旦梦醒，关于宋延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宋延见夏临拧着双眉迟迟不说话，开口唤了一声：“夏临？” 夏临蓦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推开宋延：“我…我该回去了，宿舍楼马上就要关门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 “你在逃避什么？”宋延紧跟其后追了上去，按住了他想要开门的手，“我知道，我说这些话让你觉得很唐突，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一一最近一段时间我会留在b城跟进项目，项目不大，我没有办法在这里逗留太久，你能不能……三天之内给我一个答复？” 夏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胡乱点了点头，他不想跟宋延纠缠太久，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宋延又道：“夏临，你能不能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面放出来？我想要找你，总得有个联系你的方式。” 夏临心想，事到如今，黑名单对宋延其实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宋延如果真要找他，依然可以堂而皇之去他学校逮人。 他当着宋延的面解除了他的黑名单状态，宋延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他离去。 回到宿舍之后，夏临冲了个凉水澡，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他仔细回想宋延说的那番话，还是不能够完全相信这是事实，总觉得与他之前所知道的还是有些出入的。 在床上辗转了片刻后，他打开微博给余洛桐发了一条私信，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宋延，究竟有没有在一起过？” 几分钟后，余洛桐回复：“宋延去找你了？对不起!当时我和宋延在教室里kiss，我们不是认真的。后来你问我有没有跟宋延在一起，当时我不知道宋延喜欢你，我一时昏了头就……后来我心里很后悔，但又没有脸面主动跑去跟你澄清。总之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求原谅!” “求原谅”三个字后面还跟了一个打滚求饶的表情，倒是很符合余洛桐那样外放的性格。 夏临将这段话反复看了几遍，心情逐渐恢复平静。 如果是上一世的他，或许会因为这样的波折而痛恨余洛桐的从中作梗，然而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淡了太多事情，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恨余洛桐，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一件憾事一一至少对他自己而言，并无遗憾。 第51章 后悔了 第二天，夏临一直睡到上午九点多才醒来。 周六不用上课，夏临坐起身发了会呆，才渐渐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一一他依然有种虚渺荒唐的感觉，为了证实这种感觉，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想确认一下自己昨晚是否真的将宋延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然而一打开手机，便发现收件箱里躺了好几条短信。 【夏临，睡了吗？】 【已经睡着了？】 【那晚安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是不是做得太出格吓到你了？】 【怎么办，我后悔了，我说好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可是我一个晚上都等不了，我睡不着，一整晚都在失眠。】 【夏临，还在睡吗？今天你们不上课吧，我能不能来见你？】 【夏临，你怎么一直不回我，你是不是又把我拉黑了啊？】 发信时间从凌晨零点断断续续到上午八点多。 夏临看得有点迷怔。 原来昨晚的事情都是真的？他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吓得一个激灵。 “喂，夏临，醒了没有？”打电话的是他舍友马骏哲。 “唔，刚醒。” “怎么听你声音还迷迷糊糊的，今早难得看见你睡懒觉，我就没吵醒你。不过这会儿有个急事想请你帮忙，我电脑密码你知道的吧，你进我电脑d盘，帮我把课程论文那个文件包里标注日期最新的那个文档发给郑老师，我之前答应了周六交给他的，但是我现在人在外头回不去，拜托你帮我发一下。” 夏临知道马骏哲每个周六都要带女朋友出去玩，现在也不知在哪个游乐场里疯玩，背景音里全是咿咿呀呀的尖叫声，当下也不多跟他废话，应了一声就挂了。 他下了床，打开马骏哲的电脑帮他发了邮件，然后关上电脑去盥洗室里刷牙洗脸。 此时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猜又是马骏哲，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嘴巴里还咬着牙刷含混不清地道：“别催了邮件已经发出去了。” “夏临？”电话里传来宋延困惑的声音。 夏临刷牙的动作蓦地一停。 “夏临，你醒了吗？”宋延问，“在刷牙？” “唔…”夏临吐掉嘴里的泡沫，又漱了一下口。 不知为什么，再次听到宋延的声音，他突然心脏跳得厉害，只能佯装漱口让自己镇定一下。 宋延道：“我。其实很早就想给你打电话了，怕你还在睡，就一直没敢吵醒你。之前发的短信，你看到吗？” “刚看到。” “今天。有空见个面吗？” 夏临沉默，心想他到底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 然后就听宋延在电话里道：“夏临，我现在在你们宿舍楼门口，昨天站的那个地方，我等你来。”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甚至带了一丝小心翼翼，可做出来的事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夏临走到窗边探了探头，果然发现宋延就守在宿舍楼下的铁栅门外，连站的位置都跟昨晚上一模一样。 夏临有些犯愁，他还没有做好跟宋延见面的心理准备。 昨晩的情况太过混乱，以至于他向余洛桐求证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宋延。 如今宋延迫不及待地跑来宿舍楼等他，才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重生后谋划了多年的人生轨迹，因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又全部被打乱了。 宋延挂了电话，又耐心等了二十分钟，才看见夏临慢悠悠地从宿舍楼里走岀来。 夏临板着一张脸，见到宋延第一句话便是：“不是说好了三天吗？” 宋延忙解释道：“我今天不是来催你给答复的，我只是……想来见见你。昨晚跟你说了那么多心里话，我一直患得患失的，见不到你，我就感觉很不踏实。” 夏临这才发现，宋延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比起昨晚上西装革履的人模狗样，今天一身白色休闲服让他看起来更加阳光帅气，引得几个路径此处的学生频频回首。 宋延小心翼翼地观察夏临的脸色，问道：“夏临，你早饭没吃吧，我请你出去吃汤包怎么样，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汤包的。” 夏临确实有点饿，但他不想被宋延牵着鼻子走，他想了想，道：“还是我请你吧，就在食堂自助餐厅吃，走两步就到了。” 第52章 女粉丝 宋延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他原本打算把夏临拐出学校之后，开车带他去别的地方玩，提前享受一下两人约会的感觉，他连攻略都做好了，奈何夏临偏偏不跟着他的剧本走。 b大食堂的伙食很不错，虽然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但自助餐厅里的东西应有尽有，价格也很实惠，让宋延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顿饭下来，夏临吃得十分尽兴，宋延则有些食不知味，他一边看着夏临吃饭，一边盘算着如何把夏临拐进自己的剧本里。 夏临自然能感受到来自宋延那灼热黏腻的目光，但他佯装不觉，避免与宋延视线接触，每当宋延开口想说些什么，他都能先一步将话题带偏。 几番交手下来，宋延耐心告罄，只能放弃迂回战术，直截了当道：“夏临，我们吃完饭出去玩吧？” “不去。”夏临一口回绝。 “为什么？” 上一世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些年，夏临每次想约宋延出去玩，总是被宋延一个“忙”字给打发，如今两人位置对换，夏临突然很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宋延不甘心，问道：“周未你能忙什么？” “我不像你，再过两个月就毕业了，我读完大四还有大五，读完大五还要读研，我很忙的。” 宋延噎了一下，反问道，“忙得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吗？” 夏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答应跟你交往了吗？” “好吧，是我措词不当。你就当是尽一下地主之谊，陪陪我这个老同学不行吗？” 夏临顿时哭笑不得：“别忘了在b城也有你的家，我在你面前能尽什么地主之谊？” 那就在b大校园里走走也行，”宋延厚着脸皮道，“在b大你是主我是客，请你带我领略一下b大风光总可以吧！”夏临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b大的校园风光在b城还是有口皆碑的。 尤其在和风旭日的春天，漫步在周未校园的树荫花径与翠柳湖畔，还是很能满足那些文人墨客对诗情画意的臆想的。 奈何夏临不是文人，也没有什么浪漫情怀，大学四年他每天过着教学楼、食堂、宿舍楼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从来没有想过去这些诗情画意的地方浪费时间。 所以当宋延让他带着自己逛一逛校园时，他就真的只是带着逛一圈而已，一点也没有身为导游的自觉。 但宋延对于这样的状态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兴致来了还会拽着夏临自拍几张，只不过夏临的表情都不会太配合罢了。 两人逛到十一点多，接近中午气温有些高，夏临热得鼻尖冒汗，便挑了一张长椅坐下休息。 宋延依然精力旺盛，自娱自乐地拿夏临做背景玩自拍，此时有两个女生在一旁指着宋延嘀咕了几句，然后跑过来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试探：“请问…你是宋临风月吗？” 宋延怔了一下：“你们是？” “我们是你的粉丝!”两个女生见他没有否认，激动地两眼放光，“我们有看过你的照片，刚才远远看着就觉得有点像，但又不太确定，明明网上资料写着你是d城的，怎么会出现在我们b大。没想到真的是你诶!” 宋延谦逊地笑了笑：“谢谢你们，我这次是来b大找我朋友玩的。”他指了指坐在长椅上的夏临。 两个女生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夏临，直觉这个男生不太好相处，当下也没敢再追问。 其中一个女生拿出笔记本和笔道：“能耽误你几分钟帮我签个名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好。”宋延十分爽快地帮她签了名，写的字很飘逸，看得出来之前没少练。 另一个女生也不甘示弱，忙道：“我没有带本子，能…能签在我背上吗？” 第53章 花式表白 宋延配合地在那女生衣服后背又签了一个，末了还跟两人合了张影。 “我可以把照片发到微博上去吗？”女生问道。 宋延想了想：“能不能隐去学校名称？就说你们是在街头偶遇—一—我不希望给我朋友带来麻烦。” “好的好的!”两个女生满口应诺，又偷偷看了夏临几眼，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待那两个女生走远之后，宋延挨着夏临坐了下来，似乎也终于玩累了。 夏临道：“刚才什么情况，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宋延忙道：“你别误会，我不认识她们，只是她们认识我而已!” 夏临心想我能误会什么，我还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我看她们找你又是签名又是合影的，你很出名吗？” “呃这个嘛…”宋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 “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无聊的时候唱唱歌，录下来po在网上，然后就有了一些粉丝……” 夏临心想，宋延唱歌确实不错，会有粉丝喜欢他的声音也不奇怪，只不过…… “录歌还带照片的？” “不是，后来有人说我声音不错，找我录广播剧，我接了几个剧，粉丝越来越多，然后就有人组织粉丝见面会，有很多粉丝找我合影，然后把照片po到网上，所以我的照片就传开了…” 夏临好奇道：“你录了什么广播剧，能让她们对你这么着迷，还专门为你组织粉丝见面会？” 宋延有些尴监尬：“就内什么，耽美广播剧，你可能不感兴趣哈……” 夏临顿时一脸囧样。 上一世他就知道有这么个圈子，也在朋友的推荐下听过几部剧，有些尺度还挺大，但也有些口碑不错的剧，他还推荐给宋延听。只不过当时宋延一脸兴趣缺缺的表情，他推荐了两次之后也就不再提了。 没想到这一世宋延居然会自觉自发地加入到配剧的行列中去，还成了名气不小的cv。看来没有了爱情滋润的宋延一旦空虚寂寞起来，就容易跑去网上作妖。 夏临难得地产生了一丝好奇心：“你配剧的id是什么，回头我搜搜。” 宋延没想到夏临会感兴趣，心里又高兴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id是…宋临风月。” “宋什么？” “宋临风月。”宋延的声音越来越小，“夏临的临。” 夏临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了，宋延这两天突如其来的花式表白让他有点承受不住。 然后夏临就拿岀手机直接搜宋临风月的微博。 他四个字还没拼完，宋延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按住夏临的手道：“别别别别看!” “为什么？” “总之先别看!”宋延急得脸都涨红了。 夏临觉得他这反应很可疑，眯起眼睛问：“为什么不能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不不不是，总之。总之先让我删掉一些。” “你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夏临躲开宋延的手，继续输入id。 “哎哟我勒个去——!”宋延不敢跟他硬抢，只能掏出自己的手机，打算能删多少删多少。 “别删了，我已经打开了。”夏临朝他晃了晃手机，“你要是敢删一条，我中午就不请你吃饭了。” 宋延眼睛一亮：“中午管饭吗？那晚上呢？” “不要得寸进尺啊！” 宋延一脸委屈：“我都已经决定要在b大一日游了，晚上不管饭我没处吃去啊。” 夏临懒得再理他，低下头开始专心致志刷微博。 “艾玛简直羞耻p|ay啊。”宋延没敢再看夏临的表情，像只树懒一样把自己整个挂在了椅背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第54章 宋临风月 夏临一点开“宋临风月”的微博，顿时就被那明晃晃的十几万粉丝数深深地 shock了一下。 宋延的微博头像上有个大v的标志，个人简介里写着隶属的社团以及联系邮箱之类的信息。 他粗略下拉了几条微博，每一条都有上千的评论和转发，在自己微博基本荒废的夏临看来，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人气爆棚。 很快他被其中一条微博吸引了注意力 宋临风月：【明天我就要去告白了。不成功我就不回来了!】 评论：〖吓!不回来了是什么什么意思？宋总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评论：〖宋总后宫这么多，到底要跟谁告白？〗 评论：〖嗷嗷嗷嗷是凤荒虚岁还是菌简单？〗 评论：〖楼上，宋总现实中有喜欢的人了，“宋夫人”了解一下。〗 夏临心想“宋总”是怎么回事？“宋夫人”又是什么情况？他往上翻了一条 宋临风月：【我已经失眠将近三个小时了啊啊啊啊啊。】 评论：〖宋总表白了没有，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评论：〖这…宋夫人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啊，等得我好焦急!〗 评论：〖为什么会失眠？你这会儿难道不应该怀抱佳人在床上酱酱酿酿吗？〗 评论：〖要是真拒绝了我感觉宋总就不是失眠这么简单了吧…宋总，挺住啊!〗 夏临又往上翻了一条。 宋临风月：【我几乎一晚没睡，脸上都有黑眼圈了。今>天还要继续战斗，你们说我穿西装好还是休闲服好？】 评论：〖宋总这么帅，穿啥都好看!〗 评论：〖个人觉得，穿西装有距离感，在喜欢的人面前穿休闲一点的比较好？〗 评论：〖宋总你可以的!我帮你找了好几套攻略，希望对你有帮助!地址xxxx〗 再往上翻。 宋临风月：【我按攻略说的直接杀他宿舍楼下蹲着了，刚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但还答应下来见我了。你们觉得我还有希望吗？】 评论：〖我觉得还能再争取一下，宋总不要灰心，坚持到底才能胜利!〗 评论：〖愿意见你就还有希望!〗 评论：〖宋总看过攻略了？颠鸾倒凤三十六式你打算选哪个？其实我觉得只要体力充沛，每个都可以尝试下233333〗 夏临看得直皱眉，“颠鸾倒凤三十六式”是什么鬼？ 然后他看到一条刚被顶上了热门的评论一一 宋总家的抱枕：〖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啦噜我刚才就在宋总约会现场然鹅我后知后觉地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评论：〖妹子什么情况？你看到宋总和宋夫人了？〗 宋总家的抱枕：〖刚开始只看见宋总在湖边玩自拍，我跟我闺蜜就上去勾搭，宋总说他是来找朋友玩的，我们一回头才发现他朋友就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看起来有点冷淡所以我们没敢打扰太久，只让宋总签了名合了影就赶紧撤了，回来之后一看微博才意识到原来那位“朋友”就是宋夫人啊啊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偷偷拍下来啊啊啊好后悔!〗 评论：〖妹子你看到宋夫人了？他长什么样啊非常好奇!〗 评论：〖妹子坐标哪里？!万一我也能遇上直播呢!〗 宋总家的抱枕：〖宋夫人看起来挺斯文的，但是好像不太爱笑，就看见宋总一直围着他转(突然觉得宋总有点可怜啊我的小心脏)楼上问坐标我不能说，宋总说怕给宋夫人造成困扰所以绝对不能暴露坐标!(宋总我很乖吧求抚摸)〗 评论：〖感觉宋夫人还没有彻底被拿下啊，宋总卯足劲啊，拿出你霸道总裁的气势来。〗 宋临风月：〖你们蹩说了，他正在视察我的微博……〗 评论：〖w/hat？!宋夫人找到微博来了？〗 评论：〖宋总你微博里如果有什么不该发的赶紧删!〗 宋临风月：〖来不及了……他说我要是敢删他就不请我吃饭了…咬手绢~〗 评论：〖楼上画风突变，怎么有种在秀恩爱的错觉呢〗 评论：〖卧槽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粮的我一脸懵逼。〗 评论：〖所以宋夫人现在是打算接受你了吗？〗 宋临风月：〖我也不知道。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评论：〖宋总不要怂，按照我推荐的那个攻略，争取今晚就办了他!〗 宋临风月：〖他!在!看!蹩说得这么露骨，我会被罚睡马路的!〗 评论：〖哈哈哈宋总配了那么多的霸道总裁没想到现实中居然是个忠犬怂货，反差萌神马的太带感了!〗 夏临不打算再看下去了，他抬起头问：“他们为什么叫你宋总？” “，”宋延没想到夏临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就有段时间连续好几部剧配的都是霸道总裁的角色，他们就给我起了绰号叫宋总。” “岚荒虚岁和菌简单是谁？” “他们是在剧里跟我合作过的主役受，有些粉丝听过剧之后就容易粉cp，这跟我本人没有关系啊，我是无辜的。” 夏临脸上神色淡淡的，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要追究到底的意思。 宋延发现他问了“宋总”的称呼由来，却没有问“宋夫人”，是不是表示他已经默认了这个名分？ 宋延想到这里，难免有些春心荡漾蠢蠢欲动。 忽听夏临幽幽开口：“所以，你原本准备好的攻略是什么？打算用三十六式中的哪一式办了我？” 第55章 手术 宋延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随即他想，事到如今，他那点心思都被夏临看得一清二楚，捂是捂不住了，倒不如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朝夏临倾了倾身，压低声音道：“想知道攻略的话，亲自跟着我体验一番如何？” 夏临噎了噎，他原本只是想揶揄一下宋延，但是他低估了宋延脸皮的厚度，反被对方将了一军。 当下他伸手抵住了对方渐渐逼近的趋势，没好气道：“起开，我没有兴趣陪你玩这些。“” “夏临，你在怕什么？”宋延纹丝不动，一双眼眸牢牢锁住夏临的唇，声音里透出几分势在必得的蛊惑意味。 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来了。 却在此时，夏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是柯眉的名字。 如此怡到好处的解围，让夏临对柯眉生出前所未有的亲切感，他立即按下接听键道：“柯老师，有什么事吗？”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老师。”柯眉佯装嗔怒地抱怨。 夏临笑了笑，改口道：“好的，柯眉。” 这一声“柯眉”叫得有些酥骨，立即引起了宋延的警觉，他凑过来想听听电话里在说什么，但是夏临先一步起身避开了。 过了一会儿，夏临挂了电话对宋延道：“不好意思，本来想请你吃个午饭的，但是我导师那边临时安排了一台非常重要的手术，我之前跟他说好想过去观摩的一—要不改天我再请你吃饭吧？” 宋延脸色有点不大好，问道：“你说的这个导师，就是昨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人？” “你跟他真的只是师生关系？” “那为什么你们在车里交头接耳那么亲密？” 夏临面色有些不悦：“宋延，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宋延一怔，忙辩解道：“不是。” “我跟你解释我和他的关系，是因为我尊重你。但如果你不信任我，那也无所谓，就当做是我在骗你吧！” 夏临说罢转身便走。 宋延忙追上去道：“夏临，你误会了，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嫉妒，但是你不要生气，你如果急着赶过去，我开车送你吧？” “不必了，附属医院离这丿儿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你回去吧！” “夏临一一”宋延还想说什么，但夏临没有耐心跟他多说废话，神色匆匆头也不回地走了。 柯眉的这位病人，其实夏临也认识。 在夏临进入神经外科见习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他的病例——颅内肿瘤晚期，跟他上一世的病况非常相似。 只不过这位病人听从了家人的安排，决定先保守治疗一段时间。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对保守治疗抱有多大的信心，而是在被告知手术切除的风险太高后做出的无奈选择。 但如今，这位病人却主动提出要做手术，想必是因为实在承受不住日复一日的保守治疗给身体和心理带来的双重折磨，所以才决定赌上性命为自己的未来搏出一线生机的吧。 夏临赶到医院的时候，柯眉已经换好衣服准备进入手术室了。 夏临只来得及问一句：“成功率大概是多少？” “百分之三十。”柯眉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进去。 几个病人家属守在手术室外，一个个都很沉默，他们已经在家属告知书上签了字，很清楚即将面临什么样的风险。 夏临走进另外一间手术观摩室，有两名同期的见习生已经等在了里面，看见夏临进来，三人互相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关于这台手术存在的技术难题，然后就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柯眉那一间手术室的实况录制画面。 此时几名护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术前准备，柯眉全副武装地站上主刀医生的位置，被口罩遮了大半张脸的面容看不出什么表情，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沉静而凝肃。 只见他伸出手掌，接住了身旁护士递过来的一把手术刀。 第56章 单干 五个小时后，夏临步履沉重地走出手术室所在的大楼，抬眼便看见一个熟系的身影倚在楼外台阶的扶手上，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困倦与疲惫。 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宋延立即直起了身，唤道：“夏临。” 夏临有些发怔：“你…就一直等在这里？” “我不知道你在具体哪一层楼，又不敢打电话干扰你，想来想去，还是等在这里比较保险。”宋延说着，憨憨笑了一下。 夏临突然感觉鼻尖有点酸。不是因为宋延的这句话，而是因为压抑已久的悲伤情绪即将濒临崩溃的边缘。 乍见宋延守在这里，他脆弱的心房突然就被撬开了一角，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宋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夏临？我又惹你生气了？” 夏临闭了闭眼睛，摇头道：“不是。” “那是？” “病人过世了，”夏临缓缓吐出一口气，“大家都尽力了，还是没能挽救回来。” 宋延愣了一下：“病人是你亲戚？还是朋友？” “都不是” “那你……”宋延话音一顿，突然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夏临的肩膀道，“医生都是要见惯生死的，你心肠这样软，以后还怎么做医生。 夏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宋延不会明白，他悲伤落泪，不仅仅是为了这个病人，更因为他在这个病人的身上，预见了自己上一世的另外一个结局一一即便他答应夏凉做手术，恐怕也只有死之一途。 宋延见夏临始终情绪低落，揽了他的肩膀道：“别想这些了，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夏临突然想起来：“你之前午饭在哪儿吃的？” 宋延道：“我没吃啊。” “没吃？”夏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表，现在都已经快到晚饭的点了，“你不知道自己去找地方吃饭吗？” “不是说了你管饭的嘛。”宋延一脸委屈。 “你你—一”夏临指着宋延，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延却一伸手包住了夏临的手指：“我不知道手术需要多久，我怕自己一走开，就又跟你错过了。” 夏临无可奈何道：“那你不会打电话问吗!” “我怕你又嫌我烦。” 夏临彻底没了脾气。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宋延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走吧，去吃饭。”夏临认命地扶了扶额，率先走了出去。 “等会等会，”宋延叫住他，“我把车停在附近了，我去开车。” 夏临停住脚步看了宋延一眼，这家伙至今仍未放弃把他拐进自己的剧本里。 夏临突然不想再继绠跟他角力了，拉锯战持续得太久，让他有些心累，再加上宋延饿着肚子等他到现在，他也确实没法再硬起心肠拒绝他的请求。 坐上宋延的车后，夏临疲惫地问了一句：“去哪儿？” “牛骑士，可以吗？” 牛骑士是b城一家比较老牌的西餐厅，以前高中的时候他跟宋延去过几次，后来听说搬迁了，就再也没去过。 “你知道牛骑士在哪儿？”夏临问。 “知道啊，就在我们分公司楼下。 夏临：“……” 宋延转过头来冲他眨了眨眼：“很近的，开心吗？” 夏临心想是离你近又不是离我近，有什么值得我开心的。 便听宋延继续道：“以后你去牛骑土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方便出来就选外送服务，只要报你夏临的名字，一切免单。” 夏临奇道：“为什么？” “因为已经被我收购了啊。”宋延说得轻描淡写。 夏临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 夏临恍然明白过来一一原来之前宋延说的那个小项目，就是指收购牛骑士。 “呵，”夏临心情复杂地笑了一下，“你们宋家，这几年手伸得够长啊，连餐饮业也要插一手？” “不是我们宋家，”宋延纠正道，“这是我自己单干的项目。” 夏临又是一惊，宋延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开始自己单干了，这成长速度。实在快得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了。 第57章 牛骑士 两人驱车来到宋氏集团分公司楼下的广场上，夏临一眼就瞧见写字楼最底部的两个楼层被装修成了西餐厅，广告牌上崭新的“牛骑士”三个字在华灯初上的夜幕中闪闪发光。 宋延刚把车停好出来，便有一个卖玫瑰花的小姑娘凑过来道：“帅哥，买花吗？买一支花送女朋友吧。” 宋延闻言低头去瞧她篮子里的花，还伸出手去挑挑拣拣。 夏临从另一边打开车门出来，见他有些意动，赶紧阻止道：“我们两个男的，买什么玫瑰花。” 小姑娘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接了一句：“送男朋友也可以啊。” “就是。”宋延跟着附和了一声，然后挑岀一支玫瑰问那姑娘，“多少钱？” “帅哥就只买一支吗？多买一些可以打折哦。”小姑娘瞧岀宋延有可能是条肥鱼，赶紧开启了进一步的营销话术。 夏临远远指着宋延道：“你要买那脑残玩意儿就别指望我会接，要么你把花扔了，要么你自己圆润地滚!” 小姑娘有点不开心了，小声咕哝道：“这花多漂亮啊，怎么就成脑残玩意儿了。” 夏临哽了一下，他发誓，他没有要侮辱这姑娘的意思，但宋延买花送他，这超出了他可以容忍的底线。 宋延也意识到夏临可能是动了真怒，于是放下手中的玫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道：“你别介意，他就是嘴巴毒，没别的意思。” 夏临：“……” 宋延又道：“这花确实挺漂亮的，我全买下，然后先寄放在你这里，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再跟你要。” 小姑娘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他那句“先寄放在你这里”说白了就是只给钱不要花了，这些有钱人的想法她理解不了，也不打算去理解，当即甜甜笑道：“那谢谢帅哥啦!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 被强行扣上了男朋友头衔的夏临，冷眼看着宋延兴高采烈地付了账，又兴高采烈地空着双手跑过来，就忍不住挖苦他：“做个白送钱的冤大头你很开心是吧？” “花钱不就是为了买开心嘛，”宋延看起来心情很好，“要是你喜欢，我愿意每天都送999朵玫瑰给你，但是你 看起来好像对花很抗拒的样子，我就只能当作是送了吧，心意到了就成.”夏临心想我不是抗拒花，我是抗拒被你送花。 上一世宋延追余洛桐那会，也是把恋人间能想象到的浪漫发挥到了极致，偏偏余洛桐还挺吃他那一套，每次都能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而夏临就正好属于不懂浪漫的那一类人，每次看宋延折腾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就会被恶心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无法理解那些高调宣扬爱情的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爱情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心意相通即是圆满，何必要吸引那些不相干的人来评头论足？ “所以，这也是你那攻略中的一部分？”夏临挑眉问宋延。 “诶嘿”宋延挠了挠头，没有否认。 “你最好趁早打消念头，”夏临警告道，“凡事低调一点，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知道了知道了。”宋延满口应诺，推着夏临进了西餐厅。 “牛骑士”的店长换了人，早已不是夏临记忆中的那位中年大叔了。 店里的收银员和服务生也都换成了清一色朝气靓丽的帅哥美女，服务态度彬彬有礼和蔼可亲，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宋延带着夏临直接进入了一间隔音效果非常不错的包厢，点单的服务生接收到宋延的眼神暗示，赶紧将一张纯金的会员卡递到夏临面前：“夏先生，您是我们这儿第一位终身会员，以后您和您的朋友来我们店里消费，凭这张卡可以一切免单，请您收好。” 夏临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宋延事先跟他们交代好的，当下也不为难这服务生，接过会员卡道了声谢。 而后服务生将一份菜单递给了宋延，宋延看也不看道：“还点什么，把店里所有的豪华套餐每样都来一份。” 夏临一把按住了他：“宋土豪，每样都来一份你能吃得完？别把自己整得像个暴发户一样行吗？” 服务生似乎一点也不怕宋延这位新老板，抿着嘴站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第58章 天罗地网 夏临将菜单接了过来，按照记忆中宋延的口味，给他点了一份牛排套餐，又给自己点了些小吃和饮料，就将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退出去后，宋延不满地道：“你就吃这么点？” “晚上不要吃太饱，会消化不良。” “啧啧，医学院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你能别这样阴阳怪气的吗？ “你刚才叫我宋土豪的时候，不也挺阴阳怪气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分别多年之后，他们终于找回了一点当年两小无猜斗嘴抬杠的熟悉感。 突然间，宋延微微俯身，在夏临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夏临的笑容蓦地凝在了脸上。 宋延见他没有立即反抗，趁势又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蜻蜓点水般的试探，而是伸手扶住了夏临的后脑勺，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夏临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毫无反抗的余地一一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前有餐桌，后有沙发，左有墙壁，右有宋延，宋延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将夏临死死困在中央动弹不得。 他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宋延从进入包厢开始，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千防万防，还是不慎落入了他的陷阱。 既然反抗无效，夏临便干脆放弃了反抗，以不变应万变，看宋延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宋延吻得很动情，闭着双眼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仿佛在小心翼翼地品尝这来之不易的甜美 但夏临的不抵抗也不回应，令他心里有些不安，他忍不住想去看夏临的表情，却在睁眼的瞬间，对上了夏临那双没有情绪没有温度的眼眸。 “……”宋延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他的动情，他的迷恋，他的狂热，在夏临看来，或许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笑话。 挫败之后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愤怒一一凭什么!凭什么在我对你迷恋如狂的时候，你还能如此冷淡镇定地看着我，用你那睥睨众生般居高临下的眼神嘲笑我。 宋延的气息渐渐乱了，他突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压着夏临强行撬开对方的唇齿，舌尖长驱直入，直抵那甜美芬芳的最深处，开始了疯狂地肆虐和掠夺。 夏临被这一波强势蛮横的索吻逼得快要室息，他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扭过脸去拼尽全力推开宋延，恨恨骂道：“你疯了吗，你这是吻我还是想弄死我？” 宋延仍在兀自喘息，他不顾夏临的挣扎，强行将对方摁进自己怀里，用下巴抵住对方的肩窝，气息不稳地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夏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爱上我？我快要憋疯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 夏临被他锁在怀中动弹不得，倔着脾气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痛快？” 宋延沉默片刻，道：“接受我，或者，杀了我。” 夏临被气笑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恳求你。我真的快疯了…我觉得自己最近整个人都有点不太正常，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初以为你有了男朋友，我整天整夜吃不下睡不着，现在知道你没有男朋友，我依然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害怕三天过后你会给我否定的答案。” “夏临，这么多年我付出的所有努力，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能让你高看我一眼，能把你追到手，能给你无人置喙的幸福生活一—如果失去了这个目标，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什么而活，我生存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夏临，你告诉我，我到底还有没有希望，在你眼里…不，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第59章 虎嗅蔷薇 夏临陷入了沉默 宋延此刻如颠如狂又无所凭依的痛苦心境，和上一世的夏临是多么相似。 宋延说他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意义，其实夏临心中也很困惑，他不知道老天爷让他重生一世究竟是何用意。 他原本以为自己看淡了一切，可以避开宋延重活一次，可是宋延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他的人生，又将他规划好的一切全部打乱，那么他重生一世的意义又在哪里？ 还有眼前的这个宋延，这个莫名其妙疯狂地迷恋着自己的宋延，夏临总能从他的痴狂中，看到上一世他迷恋着余洛桐的影子。 宋延埋怨他不肯接受自己，但又有谁能体会他内心的彷徨和煎熬，他曾经爱宋延爱到把自己低入尘埃，却最终被当成过期的替代品随手丢弃，那种穿心蚀骨的痛，即便重活一世依然刻骨铭心。 他并非不愿意接受现在的宋延，而是不敢再敞开心扉认真地爱一次。 他始终觉得眼前这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宋延，只不过是老天爷赐给他的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不知道哪天梦突然就醒了，上天收回了恩赐，留给他的，不过是旖旎缱绻过后的萧索孤寂。 如果这是恩赐，他宁愿不要这虚无的恩赐，他宁愿自始至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冷眼旁观这人世间的悲欢离，直至境碎梦止，尘埃落定。 此时，服务生在包厢外叩了叩门。 宋延这才放开了夏临，抹了把脸，神色恢复正常后，才道了一声：“进来。” 服务生将餐盘一样一样递上桌，察觉到两人气氛不对，没敢多说一句话，又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离开了。 此时宋延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他低声懊恼道，“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不要生气。” 夏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宋延讨好般地将自己盘中半熟的煎蛋端到夏临面前，不无怀念地絮叨着：“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吃这个，以前每次来这家店，你都会要求我跟你点一样的牛排套餐，因为这样你就能吃到两人份的煎蛋。以前我总爱跟你抢煎蛋吃，觉得你抢不过又很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现在回想起来总有些后悔，其实你开心的样子比生气的时候更好看。今后我不会再跟你抢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这样。”夏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撇过脸去用手遮住了酸涩的眼睛，声音抑制不住地哽咽，“宋延，算我求你。” 别这样总是提起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过去，总是用曾经对待余洛桐那般的温柔耐心来讨好他，越是这样，他便越觉得自己可悲。 宋延怔怔看了夏临片刻，忽然搂住他的身子，在他耳边急切问道：“夏临，你…其实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否则你就不会……” 夏临不去看他，狼狈地想要将他推开。 但是宋延强势化解了他的推拒，身子渐渐迫近：“夏临，你在怕什么，你在逃避什么？你心里有什么顾虑，可以说给我听。” 夏临只是无声地落泪，压抑了多年的眼泪在这一刻疯狂决堤，漱漱不断，仿佛要将他上一世所受的委屈与苦闷也都全部宣泄殆尽。 他不想让宋延看见这样的自己，摇着头只想把宋延推开，但宋延已经找到了攻破他防线的缺口，化解了对方的几次推拒之后，干脆整个人压了上去。 他用双手捧起夏临的脸颊，不断地亲吻他的唇、他的眉角、他的眼泪，直到夏临最终呜咽出声，他又再度占据了他的口腔，不同于之前的狂暴索吻，这一次他极尽温柔缱绻，每一次吮吻，都带着十二分的安抚与诱惑。 终于，他感受到了夏临身体传来的轻微战栗，这使他大受鼓舞，舌尖越发灵活翻转，极尽挑逗之能事，同时手顺着对方身体的曲线，渐渐游走至下方，挑开他的衣衫下摆，抚上了他的腰肢。 “别…”腰要间传来宋延掌心的滚烫温度，顿时让夏临清醒了过来，他神色慌乱地推开宋延，声音颤抖道，“别在这里。” “那去我房间，好不好？”宋延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趁势将他拥入怀中，连带着他残留不息的浅喘与战栗起揉进自己的怀抱中，“我在公司里有单人的休息室，我们去那里。” “不去。”夏临暗暗咬着唇，迫使自己体内翻涌的情欲迅速冷却，情绪稳定下来的同时，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却透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轻嗔，“你想趁机办了我？想得美。” 宋延意犹未尽又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但他依然温柔地吻了吻夏临的鬓发，低声道：“好吧，我不强迫你，只要你能接受我，多久我都愿意等。” 夏临没有再推开宋延，他有些无奈地想，自己现在和宋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 眼前的宋延，像是一头刚刚平息了怒火的猛兽，在攻溃了他的防线之后，又渐渐收起了爪牙，以猛虎嗅蔷薇般的卑微姿态，耐心地蛰伏在他脚边，看起来温和顺从，可一旦瞅准了机会，又会再度发起猛攻，直至将他拆骨入腹。 这样的宋延令他感到陌生而畏惧，却又在隐秘的内心深处欲罢不能。 第60章 沦陷 宋延说他愿意等，接下来便果然安分规矩了不少。 晚饭之后，夏临说要回宿舍，他也没有强留，乖乖开车将夏临送回宿舍楼下。 当夏临解开安全带要开车门时，宋延突然按住他问道：“我明天还可以来见你吗？” 夏临有些犹豫。 经过这一晚，宋延已经摸清了自己的软肋，甚至有点胜券在握了。所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躁不安，而是耐下心来打算徐徐图之。 夏临猜测，明天他应该还会有进一步动作。 明智一点的话，他应该立即拒绝对方，但是他知道现在这一招对宋延已经不太见效了，宋延会有很多种办法让他妥协，所谓的口头询问，只不过是给他一个面子罢了。 夏临沉吟片刻，道：“别来太早了。” 宋延笑了起来：“那我八点过来？” “太早了。” “那九点？” “太早了。” “十点？”宋延脸上已经露出了促狭的笑意，“真看不出来，学霸也会睡懒觉啊。” 夏临板着脸道：“我今天大半时间都耗在你身上了，明天还要继续陪着你耗，总得给我留点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好吧，那我十点来接你。”宋延心情愉悦地单方面定下了时间，然后在夏临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夏临对他这两天动不动上嘴的毛病已经麻木了，说了声“再见”，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半小时之后，夏临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却突然接到了宋延的电话。 “夏临，对不起，”宋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颓丧，“我明天恐怕没法去见你了。” 夏临脱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爸打来电话，让我今晚就回d城，他在国外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立即赶过去处理，但是明天有个非常重要的股东会议，原本由他主持的，他不放心交给别人，现在只能由我顶上。“。 夏临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有点不太放心：“你自己开车回去？” “是的，这个点已经没有动车了，反正我自己有车，就直接开回去了，现在已经上高速了。” 夏临默了一下：“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夏临，我这样出尔反尔，你会不会生气？” 夏临叹了口气：“事出突然，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总之，你专心开车。” “好。”宋延似乎松了口气，又透着一丝遗憾，试探问道：“夏临，那个三天之约。还有效的吧？” “我这边处理完股东会议，马上就赶回去，你……等我。” 挂了电话之后，夏临心神有些恍惚，内心一直在摇摆，以至于整个晚上他都睡得很不踏实，梦见这一世的宋延对他百般讨好，一会又梦见上一世的宋延对他冷言相讥。 第二天醒来时，他感觉自己全身虚脱，比跑完三千米还累。 打开手机，发现宋延在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已经到d城了，给你报个平安，希望没有吵醒你，吻你。】 夏临下床洗漱了一下，然后给他回了一条短信：【醒了。平安到了就好，注意休息。】 宋延很快打电话过来：“夏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又有些急切。 “嗯？” “突然很想你。” “明明才分开了几个小时而已，我却感觉好像有一整个世纪那么长了…真想赶紧开完股东会议，立马飞回去见你。” “什么时候开会？ “再过十分钟就开始了，可能需要开一整天。” “这么久？” “是啊，有个非常重要的收购议案，股东们意见很不一致。这一次会议，就是要争取在一天内把议案定下来，老头子居然临时甩给我这么大一个包袱，自己跑国外去了，真过分!” 夏临心想，这也说明宋延的父亲是真的很看重他，否则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 “对了，你连夜开车回d城，休息过没有？” “没空休息啊，”宋延疲惫地叹了口气，“这次会议的前期准备工作我没有参与，回到d城之后就赶紧找秘书熟悉会议资料，一直看到现在，看见你回消息了，才抽空给你打个电话。” 夏临突然有点心疼宋延，这家伙前几天就没休息好，眼下都出现阴影了，昨晚又连夜开车，回到d城紧接着又是一整天的会议，他真有些担心宋延的身体会撑不住。 “好了，不说了，”宋延道，“会议要开始了。”他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夏临，开完会我再联系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我爱你。” 结束通话之后，夏临默默将手机按在心口，按住了自己的心跳声。 上一世的宋延，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对他说过情话。他想，或许是他的内心太过渴求对方的温柔了，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地再次沦陷。 这一世，他花了四年多的时间刻意回避宋延，然而宋延将他追到手，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他有点痛恨这样的自己，但他已经无能为力。 不得不说，宋延就是天生来克他的，逃不掉，那便只能坦然面对了。至少这一世的宋延，是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这份真心，实在让他不忍心回绝。 所以就算知道这很有可能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他也想在梦中好好爱一场，至于梦醒……那就等梦醒之后再说吧。 第61章 变故 因为和宋延的约会被取消，夏临有了一整天的时间，于是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图书馆里一坐便是一天。 当把手头的课程论文全部校对一遍之后，他长舒一口气，一抬头，发现夜幕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他收起笔记本电脑，去自助餐厅里吃了点东西，便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不断地看手表一一宋延说过开完会就给他打电话的，但是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他们的会议还没有结束？还是宋延早已忘了自己对他承诺过什么了？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夏临条件反射般接了起来：“宋延？” “呃，请问是夏二少吗？” 夏临皱了皱眉，来电显示的是宋延的号码，但电话那头明显不是宋延本人。听他开口便称呼自己夏二少，想必是做过一些准备的。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您好，我是宋少爷的个人助理一—我们少爷今天傍晚突然晕厥，已被送往医院治疗，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我看他手机里最近的联系人便是您，所以才冒昧给您打电话。” 夏临吃了一惊，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听医生说，晕厥是过度疲劳所致，调养几天就没事了，但因为少爷晕厥的时候磕到了头部，好像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所以一直没有苏醒。” 夏临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在哪家医院，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 “好，我一会就将具体地址发您信箱，”助理彬彬有礼道，“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夏临打电话向班导请了假，当晚便乘坐动车去了d城。当他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快到午夜时分了。 宋延住在医院最高档的vp病房，助理还守在门外，见到夏临，赶紧迎了上来：“夏二少，您总算来了。” 夏临看了看病房，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中途醒过一次，情况不太好。” “怎么？” “好像是自我认知出了点问题，精神不太正常，医生说，有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需要再观察几天。但是少爷情绪一直很激动，医生就给他打了镇定剂，这之后他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夏临一颗心揪得厉害，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拍了拍助理的肩膀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助理感激地向他道谢，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少爷他就是太累了才会这样，刚从b城赶回来就开了一整天的会，一出会议室就倒下了，老爷又不在国内，说是还要过阵子才能回来，少爷身边除了我也没有什么贴己的人了.好在有夏二少，听说您是少爷的发小，我心里便放心多了，真是太谢谢您了!” 夏临心想宋延会被折腾成这样，自己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当下宽慰了助理几句，便让他离开。 v|p病房里配备了两名护工，但眼下宋延还在昏睡，他们无事可做，都躲在外边的房间里打着瞌睡。 夏临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宋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额头上还缠着绷带，脸色十分苍白。 他在病床旁坐下，轻轻握住宋延的手，心疼地难以自抑。 十几个小时前，这个人还在电话里跟他说着情话，叮嘱他一定要等他回去，但是现在，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 “宋延，”他俯身在宋延耳边低声呢喃，“我来了，宋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宋延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夏临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宋延，我是夏临，你如果能听见，就睁开眼睛好不好？” 宋延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眉心紧蹙，眼皮之下的眼球在快速轮转，像是在梦境中艰难挣扎，又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突然，宋延猛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眸充了血似的直愣愣瞪视着前方，全身大汗淋漓，劫后余生般粗重地喘着夏临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试探唤了一声：“宋延？” 宋延怔了怔，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他：“夏临，你……还活着？” 夏临听他这话，脑中懵了一瞬，想到某种可能，当即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惨白。 宋延未等他有所反应，随即又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口中喃喃自语：“不对，你当然没有死，我怎么会觉得你死了呢，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第62章 记忆 醒来后的宋延，很快又陷入了自我意识的混乱之中。 两名护工闻声赶来，见他抱着脑袋喃喃自语，以为他又精神失常了，于是立即通知了主治医生。 夏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病房的。 他靠墙站在那里，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 他一直觉得这一世的宋延，以及宋延对他的这份爱，是那么完满，完满得太不真实，他也一直有所预感，这场不真实的梦，总有一天会醒来 但是他没有料到，会以这样一种看起来荒诞，却又让人毫无反驳之力的方式醒来，还醒得这么令人猝不及防。 他差一点就要接受宋延的爱情了，差一点就要亲口告诉宋延，他愿意等他。 但是他和宋延的爱情，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感到遗憾，还是庆幸。 病房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宋延歇斯底里的声音：“你们放开我!我没有疯，我不是神经病!” 主治医生则对身边的护士道：“再准备一支安定剂!” 护士迟疑了一下：“两次间隔的时间有点短吧？” 病人神智错乱的时候会岀现自残倾向，目前只能采取这种强制措施先稳住他的情绪。 宋延一边挣扎一边喊：“夏临，夏临你在哪里？我要见夏临_一” 夏临从巨大的失落与颓丧中回过神来，意识到眼下还有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他没有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病房道：“医生，能不能先让我跟他谈一谈？” 医生狐疑地转头看他：“请问您是。？” “我是他朋友…。” 夏临话未说完，宋延已经看到了他，立即求救似地喊：“夏临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夏临你快救我——” 夏临对医生道：“你看，我是他朋友，我大约知道他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请你们先不要对他用安定剂，先让我试着跟他谈一谈。” 医生沉思片刻，对宋延道：“宋先生，现在我们放开你，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可以吗？” 宋延的目光一直粘在夏临身上，闻言胡乱点了点头。 于是几名医护人员将他扶回到病床上。 退出病房前，主治医生低声对夏临道：“病人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很可能会有自残倾向，也可能会伤害身边的人。我们已经收走了病房里所有的利器，但是你也需要时刻警惕，一旦情况难以控制，你就马上按铃通知我。” “好。”夏临点头应下。 所有人全部退出去之后，夏临反手将门关上，然后走到宋延面前坐下。 宋延一把抓起他的手道：“夏临，我没有疯，我只是……只是脑子有点乱，你信我!” “我信你。”夏临点了点头，“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宋延双目失神了片刻，脸上涌起一股难言的悲伤，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你躺在殡仪馆里的画面，还有凉哥。凉哥就站在我身边，我们都很悲伤……我原本以为这是梦，但是醒来之后这种悲伤的情绪还是久久不散，就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一想起这些画面就脑仁疼，疼得受不了，还有很多其它的画面纷纷扰扰搅在一起，一会是你，一会是洛桐，一会又是我爸，很多画面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真实得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尤其是洛桐，我明明跟他只是朋友关系，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我跟他……” 他突然住了嘴，小心翼翼抬眼看向夏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总是被一些陌生的画面所干扰，他们给我些错觉，好像我曾经做过那些事情一样，连感觉都那么真实……” “你看到自己跟余洛桐曾经在一起过，对吗？”夏临平静道，“你爱他爱得如痴如狂，为了他不惜与你父亲决裂。” 宋延不明白夏临为何会一语道破，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半晌才喃喃出声：“夏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难道。这是真的？我明明记得我跟他上的是不同的大学，可是为什么我脑海中会有跟他一起在大学校园里的画面，而且那个学校很陌生，我从来没有去过，可是我对那里的一草一木又非常熟悉。夏临，我究竟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夏临没有回答，他强迫自己客观冷静地站在旁人的角度看待宋延，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甚至是冷酷。 “宋延，你想不想被医生强制注射安定剂？” 宋延立即摇头。 “接下来几天，或许你的脑子里还会出现更多混乱无序的画面，你需要一点时间将这些画面排列重组。在此过程中，你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再随意惊动医生，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你明白了吗？” 宋延其实听得并不是很明白，他看着夏临乞求道：“夏临，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些事情，不需要我告诉你，”夏临道，“等你理清头绪之后，自然就会明白。” 第63章 了断 夏临重生在十七岁那一年，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在他重生之前，所有的生命轨迹都和原来没有区别，所以他很快便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但是现在宋延的情况比他要复杂得多，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宋延两世的人生轨迹开始走向不同的分岔路口渐行渐远。 当上一世的所有记忆一股脑儿涌入他的大脑时，他只能被动地接收这些混乱无序的画面，这不仅仅是他上辈子的记忆，更牵连着他深入骨髓的情感，种种激烈而矛盾的情感碰撞在一起，才会屡屡使他情绪失控。 而上一世的宋延比这一世要年长许多，上一世的记忆完全复苏之后，很有可能会以压倒性的优势掌控身体的主导权一一就像四年前的夏临。 夏临猜测，如果宋延变回了以前那个宋延，那么他对自己的情感，也很有可能会由爱转恨、 因为细究起来，夏临的重生就像是蝴蝶效应，直接或间接影响了身边人的生命轨迹，而受他影响最深的，恐怕就是宋延和余洛桐了。 上一世，他们是深爱着彼此的恋人，这一世，他们却因为一些连夏临也没有参透的原因，成了彼此人生中的过客。 夏临不知道宋延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他，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夏临一直没有离开医院，他甚至遣走了宋延的助理和护工，独自包揽了照顾宋延的所有工作、 他在耐心等待宋延的归来，然后亲自与他做一个了断、 宋延时不时地陷入昏睡状态。而每次苏醒，都会记起更多上一世的记忆、 刚开始他还会彷徨无助地询问夏临，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梦。但夏临很少给他答案，只是让他自己慢慢想、 渐渐的，他不再开口询问，每次从梦中惊醒，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息，然后慢慢将惊惧和疑虑压回心底。 甚至有的时候，他会长时间地坐着发呆，或者一言不发地看着夏临，眼神专注而灼热，眷恋而悔恨、 到了第五天，主治医生在给宋延做了最后的检查之后，笑道：“宋先生恢复得很不错，情绪也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宋延笑着向他道了声谢。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出院后需注意的事项，便离开了病房。 宋延目送医生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然后，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夏临。 此时夏临正低头削一个梨子，削完最后一段皮后，他将梨子递向宋延，说道：“看来我也差不多可以回去。” 宋延没有接，只是看着他：“这么急着回去？” “我原本只请了两天假，回去后还要补假。”夏临将梨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吃不吃？” 宋延看了一眼梨子，依然不接：“夏临，你这是要跟我分手的意思吗？” 夏临怔了怔，随即想到了梨的寓意，无奈道：“你要这么理解，也行。不过，我们原本便不曾在一起过，又何来分手一说？” “上一世，我们曾经……” “曾经？”夏临几不可闻地嗤了一声，“你说的是哪个曾经，你和我的，还是你和余洛桐的？” 宋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反驳不了，在那片混乱的记忆中，他曾经拥有过两段爱情，一段炽烈如火，一段细水长流。 这两段爱情在他生命中都占据了不可或缺的分量，余洛桐诈死的时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暴自弃寻死觅活，而夏临死的时候，他理智地处理完夏临的身后事，然后在某个深夜悄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很难说上一世的自己究竟爱谁更多一些，两段爱情性质不同意义也不同，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是他知道这一世，他跟余洛桐是君子之交淡若水，而他对夏临的感情，则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越来越烫。 正因为如此，当他意识到夏临自重生之后，做出的那些看似不合理的事情，其实都是为了躲避他，他的心像被绞肉机翻绞过一样，痛到窒息。 夏临见他迟迟不接梨，也不强求，起身欲丢进垃圾桶，宋延却在下一刻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再陪我一会，可以吗？”宋延低声央求，“我需要办出院手续，但我不想麻烦我的助理。” 夏临沉默了片刻，心想也好，就当送佛送上西。 “我可以帮你办出院手续，也可以将你送回家。”夏临冷漠地看着宋延，“但从此以后，我们就彻底两不相欠。” 第64章 牢笼 夏临帮宋延办好出院手续，然后开着宋延那辆车，载着他驶出了医院的大门。 “你家在哪里，”夏临道，“说个地址，我好导航。”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宋延只是看着车窗外怔怔出神，仿佛并没有听见夏临的声音。 夏临又问了一遍，宋延才回过神来，道：“我不跟我爸住在一起的，我住自己的单身公寓。” 单身公寓在哪儿？” 宋延报了个地址。 夏临输入导航系统，便循着指示一路开了过去。 宋延的单身公寓所在地块属于d城的开发新区，人口汇集量还不多，就他们这幢楼而言，入住户不到十分之一。 而宋延又住在最高一层，一路电梯上去，几乎碰不上什么人。 上到二十五层，夏临跟着宋延走出电梯，虽然是在白天，但周围一片寂静，让人没来由一阵阴寒。 宋延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夏临忍不住道：“你平时就一个人住这儿？也不嫌疹得慌。“=” 宋延看了他一眼：“我胆子比你大。” “……”夏临无语了片刻，心想，你还有心情怼我，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他跟着宋延走进去，把宋延住院时的生活用品包放在客厅的角落里，说道：“东西我就给你放这儿了，一会你自己……” 他话未说完，忽听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只见宋延背对着门站着，反手将钥匙从门锁里拔出来，微微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宋延，你锁门做什么？”夏临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快步朝门口走去。 宋延却一把拦住了他，低声道：“夏临，今晚……别回去了。” “开什么玩笑，我们明明说好。” “谁跟你说好了？”宋延缓缓抬起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可不曾答应过。” 夏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此刻的宋延很冷静，冷静得让他感到害怕。 他稳了稳心神，开口道：“我还要回学校的，宋延，你别闹了，把钥匙给我…” 他伸手要去夺宋延手中的钥匙，但宋延长臂一挥，钥匙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随即穿过半开的窗户，直直坠落了下去。 “宋延，你疯了!”夏临跑到窗外探了探头，随即一阵头晕目眩，这里是二十五层，他有些轻微的恐高。 宋延上前几步将他拽了回来，并顺势将他压在墙上，一手轻轻抬起他的下颚，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面颊声音低柔地道：“夏临，当心一点，万一掉下去，滋味可不好受。你没有尝过那种滋味，我可是真真切切地…” 夏临不明白宋延在说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宋延有些不太正常，他越是对自己温柔，就越让人觉得害怕。 “宋延，你别这样，你……你要是恨我。” “我怎么会恨你，”宋延露出困惑的神色，“我爱你都来不及。夏临，你别总是想着逃离我，算我求你，好不好？每当你表情冷漠地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心里的这个位置，都疼得受不了。” 他说着，握住夏临的一只手，按在自己心脏的地方。 夏临全身开始战栗，宋延身上的温度很烫，心口的位置更烫，心跳声异常清晰，紊乱但是很有力量，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大气势。 夏临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的心软，如果一开始就坚决不答应送他回家，或许就不会被这疯子困在这里了。 同时他也有些困惑，宋延既然已经回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先去找余洛桐吗？ 突然他像是受到了启发，脱口道：“余洛桐马上就要出国了。” “什么？”宋延动作一顿，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夏临发现这一招果然见效，紧接着道：“你或许还不知道，余洛桐马上就要跟着他现在的男朋友移民国外了，领了毕业证就走。” 宋延感觉一瞬间有种强烈的情绪迸发岀来，几乎要将他割裂成两半，一半的他告诉自己，那跟他有什么关 系，随他们去好了；另一半却涌起诸多不舍的醋意，哑声问道：“他男朋友？” “一个名叫戴维的美籍华裔。”夏临答得很快，但心中却涌起一丝愧疚。 这一世余洛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却在此时将余洛桐推岀来做挡箭牌，不知宋延会不会一怒之下去搅了余洛桐的好事。但他现在实在顾不得这些了，他只想尽快从这二十五层高的牢笼里脱身。 “戴维……戴维。”宋延重复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他？ 夏临一怔：“你认得他？ “上一世，洛桐最后便是跟他…”宋延自嘲地咧了咧嘴，发出低沉而痛苦的笑声，“没错，他才是洛桐的命中注定，他才是。” 他垂下头去，声音哽咽，禁锢着夏临身体的双手也微微有些松动。 夏临瞅准这个时机，一把推开了宋延，转身往门口的方向奔去。 但是房门已经被锁死，钥匙也被扔了出去，夏临心念电转，宋延不可能只有一把钥匙，一定还会有备份，可是备份钥匙会放在哪里？ 宋延缓过神来，见夏临正四处寻找钥匙，于是好整以暇地追上去，一把拽住夏临的手腕将他拖到沙发上，随即整个人覆了上去，将他牢牢压制在身下。 第65章 角力 夏临真的慌了，他一边挣扎一边连声哀求：“宋延，你放过我吧，你去找余洛桐，我求求你放过我。” 宋延一张脸沉得可怕，他一声不吭地制住夏临的双手，然后低头咬住了他的唇。 夏临用力扭动身体，想要摆脱对方的桎梏，但是他此刻已经被宋延压得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宋延发了狠似地咬他，直到夏临痛呼出声，血腥昧渗入双方齿间，宋延才猛然从狂乱中回过神来，嘴上力道松，眼中流露岀怜惜与懊恼的神情，随后伸出舌尖，轻轻舐舔他唇上的伤口，一边舔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夏临，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是不是？你不要挣扎得这么厉害，你配合一点，我会好好待你，我会尽可能温柔地……” 夏临简直欲哭无泪，他有点分不清现在主导宋延身体的究竟是上一世的他还是这一世的他，亦或者两世的人格不断角力，各有胜负，以至于他外在的情绪时而冷静时而癫狂。 趁着此刻宋延的动作不再蛮横，夏临只得好言相劝：“宋延，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不放，”宋延像是想起了什么，委屈得像个孩子，“上一次你也是这么忽悠我的，你还答应过会等我，可是我一觉醒来，你就变卦了，你就要跟我两不相欠了，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信你了!” 夏临一时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但这能怪他吗，如果不是宋延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他也不会被逼得临阵变卦。 现在的宋延已经不是那个心心念念只爱着自己的宋延了，他上一世便已经尝尽了做人备胎的委屈和痛苦，不想重活一世还要重蹈覆辙。 宋延趁他出神之际，舐舔又改成了亲吻，以极其霸道的姿态侵入他的口腔，同时一手固定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手则探入他的衣衫。 …… …… …… 不知过了多久，夏临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侧身卷曲着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 后方持续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或许是上了些药的缘故，偶尔夹杂的清凉之感让他的疼痛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周围的摆设十分陌生，夏临回忆良久，才想起自己应该还在宋延的公寓，只不过躺着的地方，从沙发换到了床上。 腕间的丝带已经解开，留下一道道用力过后的勒痕。他撑着胳膊想要起来，随即全身酸软的虚乏感让他又重重摔了下去。 “你醒了？”宋延就贴着他的后背躺着，见他有了动静，忙护住他的身体道，“你别急着起来，再躺一会，想要什么跟我说。” 夏临气得不想回头看他：“我想回b城，立刻，马上。” 宋延不说话了。 夏临接着道：“宋延，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请了假连夜赶来照顾你，你就这么对我？” “我想对你好，”宋延低头在他光滑白晳的后背轻轻吻了一下，温言道，“我想一辈子对你好，可是你不要。我知道我这么做会让你很生气，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我如果再不抓住你，我就……永远都没有机会。” 夏临转过身正视着他：“宋延，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夏临，不是余洛桐!” 宋延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知道，你不是洛桐。” “你不是说你爱他爱到天荒地老恨不得为他而死吗？现在余洛桐马上就要跟着戴维出国了，你怎么不去把他追回来？你跟我在这里死磕做什么？” 宋延叹了口气：“我确实爱过洛桐，但……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这一世，我只想好好对你。” 夏临突然冷笑出声：“上辈子你以为他死了，才勉强跟我凑合了几年；那么这辈子呢，你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你，你跟他再也没有可能了，所以你打算揪着我不放了，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夏临就是活该给余洛桐做替补的，是不是？” “不是…”宋延慌得不知该如何辩驳。 却见夏临满脸怒容，眼底几乎要迸出泪来：“宋延，上辈子我直到死也没有真正恨过你，因为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这辈子，我求求你放过我，不要逼得我恨你!” 第66章 执念 宋延驾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夏临坐在副驾驶座上，头歪向玻璃窗，双眼紧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但是宋延知道他没有睡，他只是不想跟自己说话。 车内气氛凝滞，寂静得令人窒息。 两个小时前，宋延最终妥协，带着夏临离开了他的单身公寓。 夏临原本执意要自己乘坐动车回去，但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太好，没走几步路就腿软得不行，最后还是被宋延强行抱上了车。 夏临其实是一刻都不想再跟宋延呆在一起了，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如今与宋延同坐一车，在他看来也是难以忍受的屈辱。 但想到坐宋延的车比自己挤动车更现实一些，他也只能强迫自己把屈辱咽下去。 宋延一边开车，一边默默留意夏临的状况。 他发现夏临时不时地曲卷起身体，眉心紧蹙，唇色苍白，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痛苦，于是轻轻握住他的手问道：“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 “开你的车。”夏临甩开了他的手。 宋延踌躇了片刻，继续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之前我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现在看你这么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 夏临心想去你的猫哭耗子假慈悲，依然闭着眼睛懒得理他。 宋延又沉默了一会，破罐子破摔道：“要不，我开去警察局自首吧，你想怎么告我都行，只要你心里能舒服点。” 夏临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瞪了过去：“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宋延被骂得一脸委屈：“我只想让你心里舒服点，夏临，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你别不理我……” “宋延，你要真想让我心里舒服，你就别再强行进入我的生活了，行吗？” 宋延抿了抿唇，低声道：“唯独这个，不行。” 夏临叹了口气，放弃与他沟通。 宋延又道：“夏临，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上辈子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而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听你解释就打了你。我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我原想着，找到你之后，低声下气地把你哄回来，你让我怎么弥补都行，可是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你去得太快，我当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于是转过脸去，默默将泪意逼了回去。 调整好情绪后，他继续道：“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万念俱灰的时候只能向上天许愿，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对你，把所有欠你的都还给你…我没有想到自己的许愿竟然成真了，但可能上天也觉得我需要接受惩罚，所以让我迟到了四年多，让我尝尽了苦恋不得的滋味。但即便如此，我也已经很知足了，只要你还好好的，再多的惩罚也无所谓，但有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放开你，你是我的，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 夏临缓缓将视线投向宋延，默默看着他的侧影，看了很久。 如果说之前强暴自己的那个宋延还处于精神混乱且亢奋的状态，那么现在的这个宋延，则更像是将两世的宋延揉杂在了一起，说话行事渐渐趋于冷静理智，也更加有条不紊了。 沉默了很久，他缓缓开囗道：“宋延，你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上一世你和余洛桐未能修成正果，他的死一直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真正走进你的心里。而现在，或许你把我的死变成了你心中的根刺，所以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要弥补我。但你有真正想过吗，你这样执着地抓着我不放，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执念？” 宋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爱和执念，在他看来是一回事。以前他爱余洛桐，所以他执着于洛桐，如今他爱的是夏临，所以他执着于夏临。 但是夏临却说，执着不等于爱。 最终，他们谁也没能说服谁。但经过这一番剖心之言，夏临紧绷的戒备有了一丝松动，随即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很快便让他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夏临被一阵暖风吹醒过来，恍惚了一阵，才想起自己还在宋延的车上。 “吵醒你了？”宋延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开窗透透气，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再关上？” “开着吧。”夏临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睡过一觉后感觉精神了许多，之前身体里的不适也舒缓了不少。 “到哪儿了？”夏临问。 “下高速了，”宋延道，“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b大了。” 夏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了。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余洛桐。 夏临怔了怔，余洛桐自从跟他要了手机号，还是第一次给他打电话，更何况又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夏临看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接。 宋延听他手机响了半天也不接，奇怪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夏临下意识遮挡了一下手机界面，没让宋延看到“余洛桐”三个字。 他略一思索，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夏临吗？”余洛桐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过来，听起来心情不错，“晚饭吃没吃？” “没……”夏临尚未从低迷的情绪中缓过劲来，连说话都不想多说一个字。 “那正好，”余洛桐开心道，“我请你吃饭吧…不是，我和戴维一起请，就在学校附近的那个『丽人舍』。” “你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拿到毕业证就走的啊？我今天已经拿到啦，我们学院比别的学院早一些的，我和戴维机票都定好了，过几天就走，今天请你吃饭算是告别了。” 夏临下意识去看宋延。 宋延听不清他电话里在讲什么，一脸莫名地回看了一眼。 夏临沉吟片刻，心底突然升起一丝邪念，问道：“能不能多带一个朋友？” 余洛桐愣了一下，随即道：“好啊没问题啊，带几个都行。我这就去定包厢，你赶紧来啊。” 夏临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宋延。 宋延依然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朋友请吃晚饭，你也留下吧，吃了再回去。”夏临面无表情道。 宋延顿时喜出望外：“好啊!” 夏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转头看向车窗外，面色有些阴沉。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宋延带过去，对余洛桐而言，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但他就是抑制不住地，想给宋延找点不痛快。 第67章 放下 宋延将车开到丽人舍楼下，此时余洛桐已经把包厢号发到了夏临的手机上。 宋延一路都心情愉悦，他觉得夏临能留他吃饭，就说明他们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当推开包厢的门时，他猛地愣住了。 眼前这两个人他都认识，就连戴维搂着余洛桐肩膀的架势，都跟上一世见面时一模一样，但余洛桐给他的感觉，却已经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世的余洛桐，因为夏临的及时出现而躲过了十七岁那年致命的伤害，他的笑容干净澄澈，没有一丝阴霾，四年来一直保持着初见时的开朗率真，而非上一世那个敏感脆弱，时刻需要他来保护的余洛桐了。 想到此处，宋延心头蓦地一松一一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是完完全全地放下了，他对余洛桐，已经没有任何执念了。 随即他意识到，夏临带他来见余洛桐，恐怕目的并不单纯。 他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缓缓转过头去看夏临。 夏临正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跟余洛桐打了个招呼：“看我把谁带来了。” 余洛桐看清是宋延，立即露出一脸的惊喜：“宋延，原来是你!之前夏临说要带个朋友过来，我还有些懵，没想到竟然是你。你这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宋延尴尬地笑了笑，看了夏临一眼，夏临不表态，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洛桐却没有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继续道：“我原本还想着，你在d城，见你一面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聚在一起吃饭，这下好了，一次请俩，也省得我再大老远跑去d城找你，哈哈。” 随即他拍了拍戴维的肩膀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夏临上次见过一面了，你还没见过。” 又对戴维道：“这是我高中同学宋延，跟我一样很迷et乐队，咱俩最早就是在演唱会上认识的，他坐我隔壁，过几天一开学，发现他就跟我一个班，你说巧不巧？” 戴维敏锐地察觉到宋延看余洛桐的眼神有些异样，当即不爽地嘟哝了一句：“你高中同学还真多，该不会又是哪个初恋情人吧？” “瞎说什么呐，”余洛桐一掌拍在他后颈上，“就属你醋劲最大，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戴维于是不吭气了。 宋延除了最初应付余洛桐的时候勉强笑了一下，接下来一直沉着脸，只是独自一人喝闷酒，也不太说话。 夏临原本带宋延过来便是为了膈应他，现在目的达到了，便端起一杯酒说了些场面话：“洛桐，你这次出国，时间仓促，我也来不及准备什么。这样，我先干为敬，祝你和戴维，长长久久，永结同心。”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余洛桐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宋延也将自己面前那杯酒倒满，对余洛桐道：“我也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罢也是一口气干完。 夏临若有似无地朝宋延这边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余洛桐接连被敬酒，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犯愁，他不太能喝酒，如果以茶代酒回敬，又显得不太有诚意。 此时戴维已经从他手中接过了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红酒，用不太流畅的汉语道：“洛桐酒量太差，我替他喝满两杯。” 余洛桐有些急了，拦着他道：“这酒后劲大着呢，你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干嘛要喝两杯…。” 戴维赌气似地甩开了他的手：“你懂什么，输人不输阵。”说着不顾余洛桐阻拦，抢先就一杯灌了下去。 夏临知道戴维对自己还存有敌意，也不想这小两口因为自己闹得不愉快，于是站起身道：“你们慢吃，我学校里还有些事，我先告辞了。” 他朝余洛桐和戴维点了点头，便转身推门出去了。 “这。这就走啊？”余洛桐没想到夏临走得这么快，刚想挽留几句，便见宋延也跟着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跟他一辆车来的，我也先走了。” “……”余洛桐看着宋延急匆匆推门追出去的背影有些发愣，这几年他虽然跟宋延碰面的次数不多，但偶尔在网上还挺聊得来的，可是这次见面，怎么感觉宋延像变了个人似的？ 余洛桐接连被敬酒，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犯愁，他不太能喝酒，如果以茶代酒回敬，又显得不太有诚意。 第68章 死磕到底 夏临刚走到楼梯拐角，便被身后追来的宋延一把抓住手臂拽进了楼道深处。 他被宋延压在墙壁上不能动弹，怒道：“宋延，你放开!” “为什么要带我来见他们？”宋延藏在阴影里的表情看不分明，只听他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夏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夏临挑起眉梢讥讽道，“陪着笑对心上人说些违心的祝福，是什么感觉，嗯？” 宋延胸腔起伏了片刻，突然低头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夏临用力将宋延推开，抹了一下嘴唇，骂道：“不要动不动就咬人，你这疯子。” “我确实快被你气疯了!”宋延咬牙低吼，“我说过我跟余洛桐没关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余洛桐？这样你就很开心吗？” “对，我巴不得看到你跟余洛桐旧情复燃，我开心得很，我只求你别再来烦我。” 宋延再一次将夏临按在墙上疯狂吻咬，不论夏临如何拳打脚踢都不肯罢手。 最终，夏临因为体力不支而放弃了抵抗，垂下双臂任由宋延在自己口中予取予求，脸颊因呼吸不畅而渐渐变得酡红，眼神有些迷离，却依然冰冷。 宋延吻了一阵后，终于松开了手，垂眸看着夏临被自己吻到红肿的嘴唇，又忍不住怜惜地伸岀拇指轻轻摩挲他的唇瓣。 夏临撇过脸，嫌恶地挥开了他的手。 此时宋延内心的怒火已然随着这一记长吻而渐渐平复了下去，他凑近夏临耳畔低声呢喃：“夏临，这辈子我跟定你了，无论如何你都别想甩开我。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反正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生生世世，我都跟你死磕到底。” 夏临沉默了片刻，意兴阑珊地骂了句“神经病”，推开宋延往楼下走去。 宋延没有气馁，跟着下了楼，见夏临要开车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追上去拦住他道：“夏临，这车不能开。” “为什么？” “咱俩都喝酒了啊，酒驾可是犯法的。”宋延说得无比诚恳。 夏临一时竟无言以对。 宋延紧接着道：“你看，我今天晚上是没法回d城了，要不你收留我一晚？” 夏临就知道他会来这一句，但是他不会再轻易上当了，冷着脸道：“多大的人了，自己找酒店去。” 说罢他径自走到路边，打算拦一辆的士回学校。 宋延又厚着脸皮跟了上来：“我这一带都不熟，要不你让我跟你搭一辆车，到了b大校门口，你回你的宿舍，我还在上回那家酒店对付一晚。” 夏临感觉烦不胜烦，正要开口拒绝，此时手机响了起来。 “请问，是夏二少吗？”对方竟是宋延的那位助理。 夏临不记得自己有跟对方交换过手机号，想必上次他从宋延那里看到联系方式之后就顺手记下了。 “我是。”夏临清了清嗓子道。 “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我家少爷现在跟您在一起吗？” 夏临转头看了宋延一眼。宋延怕他又搞什么幺蛾子，忙凑过来听。 只听助理接着道：“我家少爷昨天出院后就不见了踪影，我打他手机也关机，我看出院手续的签名是夏二少就想问问…” 宋延一听是自家助理，赶紧跟夏临摆手示意他不要承认。 却见夏临面无表情道：“没错，他一时脑子抽风跟着我来了b城。” 宋延“……” 助理讪笑了一下：“那，能否请您帮我转告他，老爷明天就要回国了，股东会那边还有一堆后续的事情需要他处理，请他尽快赶回来，谢谢!” 夏临挂了电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宋延，意思你自己看着办。 宋延梗着脖子道：“现在咱俩的事情还没解决，你别想就这么赶我走。” 夏临冷笑了一声：“你刚才也听见了，你爸明天就回来了。你要是还赖这儿不走，我就打电话跟你爸告状，说你强虽暴我。” 宋延心里郁闷得不行，之前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的人是谁啊？ 不过话说回来，宋延还真有点怕夏临去他爸面前告状。 上一世他拉着两情相悦的余洛桐去跟他爸岀柜，都能被他爸揍得半死，这一世如果被他爸知道自己儿子把夏家二少爷给强暴了，不得把他揍到断气才怪。 他不怕再死一次，但是老婆还没追回来，他死不瞑目。 宋延想了想，打算采取怀柔战术：“可是夏临，我还打算明天陪你去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的，上一世你被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如果我们现在去做检查，或许……” “我每年都有去做体检，目前还健康得很，不劳你费心。”夏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宋延一想也是，夏临自己就是学医的，肯定会比上一世更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 夏临见他没话说了，催促道：“现在你能走了吗？” 宋延还在抵死挣扎：“可是我刚喝了酒，没法开车啊，我总不能丢下车自己坐动车回去吧？” “找代驾啊，只要你肯出钱，还怕没人帮你把车子开回去？如果你不放心外人，明天让你们家司机过来处理也行，方法多得是，就看你有没有用脑子去想。” 宋延再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不情不愿地道：“那…我走了。” 夏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麻利地滚。 宋延却依然站着不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夏临，眼神有些古怪，甚至透着一丝疯狂。 夏临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已经晚了，只见宋延猛地扑过来，扒开他的衣领在他的后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夏临痛呼出声，踉跄着推开宋延，捂着后颈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宋延，你特么属狗的吗？!” 宋延咬了一口便放了手，他望着夏临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第69章 标记你 夏临回到学校后，为了补这几天落下的课，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 期间总会时不时地接到来自宋延的微信骚扰，但他一次也没回。 如果不是担心这家伙一受刺激又跑来b大找他，他早就把宋延拖进黑名单了。 周五下午，他刚从附属医院出来，就接到了来自夏凉的电话 “小临，”夏凉开门见山道，“这个周未你有什么安排吗？” 夏临想了想：“暂时没什么安排，可能就是去图书馆找点资料吧。” 夏凉道：“那就先回家吧。” “怎么？” “明天爸爸带奶奶回国，可能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也正好周未回来陪陪奶奶。” 夏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上一世他心里眼里全是宋延，就连奶奶好不容易回国一次，他也没怎么陪她老人家，这一世，他想好好补偿老人的天伦之乐。 夏凉又道：“对了，周朔这两天刚好放假回来，我让他明天去学校接你。” 夏临挂了电话，便去学校食堂吃饭，一边吃一边还在琢磨老师在课堂上提岀的那个医疗科研方案，想起当时老师好像推荐了一位在这一领域颇有建树的医学博导的微博，便顺势拿出手机，打算去微博上搜一下那位博导的名字。 他平时不怎么上微博，手机里的微博通知也是关闭状态，不料现在一打开微博，突然涌进来上千条消息提醒，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账号，确认自己没上错号，才挨个点开提醒，发现几天之内新增粉丝数就有好几千，全是不认识的id。 他最近的几条微博，不论是原创还是转发，下方都有一大片评论，而且评论的内容跟他的微博八竿子打不着边，全是关于他和宋临风月的。 有的叫他“宋夫人”，有的叫他“小贱人”；有人苦口婆心劝他早日与宋总过上幸福美满的夫夫生活；也有人骂他装高冷扮白莲，不喜欢宋总还这么吊着他，宋总后宫佳丽三千不缺他这么一颗歪瓜裂枣。 夏临气得有些肝疼，他第一反应就是宋延在微博上煽动粉丝攻击他，但很快他就从众多私信中找到了宋延发来的那一条：【夏临我没想到他们会从我的关注人那里找到你的微博，我已经取关了，你要是看到什么不友好的言论，千万不要生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夏临恍惚想起几天前宋延接连发了几条微信来给他赔罪，当时他正在上课，就直接把手机关了，后来微信也懒得去细看一一原来就是说的这件事。 他点开宋延的微博，关注人列表中果然巴经没有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宋延是什么时候关注的他，有可能是在他们见面之后，总之他上次看过宋临风月的微博之后就没再打开过，对这些天网上发生的事情一直都是后知后觉的。 宋延一连发了三条微博，要求粉丝们尽量不要去骚扰夏临，对于一些口出恶言的cp粉，警告的语气也是相当严厉了。 夏临翻着宋延的微博，心中那股怒气也就渐渐平复了下去，琢磨着其实他这微博有跟没有差不多，大不了删了封号，只要不被人肉，网上这点水花倒也不痛不痒。 不经意间，一条几天前发布的微博窜入了他的视线。 宋临风月：【如果可以，我真想用 alpha的方式狠狠地标记你，这样就算我不能一直守在你身边，至少能在你身上留下独属于我的气息，不必日夜担心你被人拐走。】 alpha是什么鬼？ 夏临点开评论，发现很多人提到了abo。 他一时好奇，去百度搜索了abo的相关信息，随即被这奇葩的性别设定颠覆了整个世界观。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后颈被咬过的地方，回忆起那天晚上宋延咬他时的古怪眼神，禁不住一阵恶寒一一真特么是个神经病啊。 第70章 家人 第二天夏临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刚洗漱完毕，就接到周朔打来的电话，说是已经到宿舍楼下了。 夏临提着包走到楼下，看见周朔正靠在车门旁，微笑着冲他招手。 周朔本来就个子高，在军校跌打滚爬了四年，个头窜到了一米九，一身精悍的腱子肉，小麦色的肌肤在晨曦之中散发出迷人的蓬勃魅力，同时也将他衬得更加沉稳内敛。 这样一个大帅哥往路边随便一站，回头率简直是百分之两百。 夏临随他坐进车内，问道：“你快毕业了吧？” 周朔点了点头。 “毕业后什么打算？” 周朔犹豫了一下：“学校分配我去部队，但我。还没决定。” “你不满意学校的分配？” “不是，”周朔顿了顿，“我总觉得，该回家做点什么。” 夏临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思还是那么重。我和哥都拿你当弟弟看的，你当初提出想去军校，我们就已经做好送你去部队的心理准备了。所以你要是想去部队就去，军校优等生毕业出来不进部队，简直对不起国家这么多年的栽培。” 周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二少爷。” 以后也别少爷少爷地叫了，我好歹比你大一岁，你叫我哥吧。” 周朔笑了一下：“临哥。 夏临笑道：“我也算是名分上认了个弟弟了，你既然叫我临哥，那就叫我哥涼哥，这样挺好。” 周朔却摇了摇头：“不敢。” “什么不敢？” “不敢这样叫大少爷。” “为什么？” “我……挺怕他的” “怕？”夏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夏凉虽然平日里高冷了一些，但从来没有苛责过周朔，周朔何至于怕他怕成这样？ “你怕他什么呢？” “不知道，反正。打从第一次见到大少爷，我就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夏临还是一脸困惑：“我哥眼睛…挺正常的呀。” 周朔摇头笑了笑：“那种感觉，我也形容不出来。我在军校里呆了四年，天不怕地不怕，脾气冲的时候连教官都敢怼，可是一回到家见到大少爷，我还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夏临觉得这简直神奇，他问：“你什么时候进的夏家，我都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哥的事情？” “大约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吧，”周朔想了想，“我印象深刻是因为，当初老夫人来孤儿院挑孩子，其实并没有打算收我的，她觉得我年纪还太小，不顶事儿。当时大少爷在旁说了一句，带回去给小临做伴儿挺好，老夫人想了想，就将我收下了。” 夏临恍然道：“所以确切说起来，是我哥开口把你留下的？” “所以我一直把他当成我最大的恩人。” 夏临心想难怪，周朔以前跟着他的时候，还会偶尔露出一丝孩子气的顽皮，可是每每看见夏凉，他就毕恭毕敬乖得不像话，原来是有这一层缘故。 “称呼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叫吧，”夏临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要是觉得叫他大少爷能让你觉得安心，那就一直这样叫也无妨。” 反正夏凉看起来也不是会在这些细节上太过在意的人。 回到家时，夏凉正坐在院子里看经济管理方面的书，手边茶几上放着一杯温好的早茶，看起来十分惬意。 “回来了？”他见夏临和周朔下车，便主动与他们打招呼，“早饭吃了没有？” “还没呢，”夏临笑道，“我刚洗漱完，周朔就来了，我说你来得也忒早了吧？”他最后一句是指着周朔说的。 周朔讪讪道：“我在学校里早起惯了，都这个点醒，想着早点去接二少。临哥，倒是忘记早饭这回事了。” 夏凉听他改口叫夏临“临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夏临，微微抿了一口早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周朔又道：“大少爷吃过早饭了吗？要不我出去买？” “我吃过了，”夏凉摆手道，“你也不必再出去买，王姨做的小米粥还在锅里热着，冰箱里有配菜，你们两个自己去吃。” 他们奶奶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主张一切从简，所以夏家的两个孩子一日三餐伙食跟普通家庭没什么两样。 夏凉很好地继承了这一点，当父亲和奶奶定居国外之后，他带着弟弟住在偌大的别墅里面，平日里除了周朔，就只有被当成半个司机用的滕叔，以及包揽了他们一日三餐的钟点工王姨。 夏临问道：“爸爸和奶奶什么时候的飞机？” “应该已经下飞机了，”夏凉看了看手表，“滕叔已经去接了，我留着等你们回来。” 夏临点了点头，和周朔去餐厅里吃了点粥，便听门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这是滕叔惯用的笛语，表示家里长辈回来了，小的们快出来迎接。 夏临连着上辈子已经有好多年不曾见过奶奶了，当即丢下碗筷奔了出去。 此时夏凉正扶着老太太从车里走出来，老太太将近九十岁高龄令，一头烫卷的银发，精神状态还不错，一下车就念叨着：“小临呢？小临在家没有？” 夏临看到奶奶的那一瞬，鼻子一酸，含着热泪迎了上去，将老太太整个搂在怀里，哽咽道：“奶奶，我很想您。” 第71章 饭局 祖孙俩搂在一起黏糊了很久，最后是夏父看不下去了，催促道：“你俩差不多得了，赶紧进屋吧，这鬼天气，快把人热死了。” “就你煞风景!”老太太嗔怒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与夏临互相挽着手臂走进屋里。 老太太一边走还一边问：“小临，有女朋友没有啊？” 夏临愣了一下，笑道：“没呢。” 周朔默默看了他一眼，这个家里他是唯一知道夏临秘密的人，但是夏临不主动说破，他便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该找啦，”老太太拍了拍夏临的手背，“都快毕业的人了。” “奶奶，我还没毕业，早着呢。” 老太太一愣：“不是大四了吗？” 夏凉在旁解释道：“小临读的是医学专业，本科五年制的。” “哦，是这样啊。”老太太显然有点懵，紧接着又抱怨起来，“你这孩子，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医，我们夏家又不是养不活你，何必干那操劳人的工作，我看到新闻里说，有些医生都是累死在手术台上的，想想都可怜。我孙子要是以后累成那样，我还不得心疼死。” 夏临笑道：“奶奶，上不上手术台还不一定的。不过我读的是临床专业，什么都学了一点，以后您要是有什么小病小痛的，不用去外头请医生，我给您看就行了。” “是吗？”老太太一听这话便眉开眼笑起来，拍了拍夏临的肩膀，一脸得意道，“我家小临就是出息，还能给我看病，可比你那只会挣钱的爹强多了。” “……”夏父平日里被自家母亲挤兑惯了，当下也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去使唤滕叔和周朔把所有的行李箱搬进来 夏临道：“奶奶你这么急着催我干嘛，哥还没找呢？” 夏凉赶紧道：“奶奶说你的事儿，你带上我做什么，我每天那么忙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老太太横了夏凉一眼：“你啊，催了你好几回，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我都懒得问你了，回头跟我见一个姑娘去，我早帮你相好了。” 正搬着行李箱经过他们身边的周朔脚步滞了滞，回头看了夏凉一眼。 夏凉笑了笑，没接老太太的话，转而问道：“奶奶，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啦，飞机上吃了一点，下了飞机你爸非得让我再吃一点，现在肚子撑得很。”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夏父：“儿子，晚上的包厢别忘了订。” “知道了。”夏父应了一声 夏临和夏凉面面相觑。夏临问道：“奶奶，晚上要请客吗？ “是啊，晚上请你宋叔叔一家吃饭。” 夏临身子一僵，问道：“宋叔叔是？” “你这孩子，什么记性呐？打小跟你在一块儿玩的那个宋家小子。叫啥来着？” “宋延。”夏凉接了一句。 “对对，就是宋延他爸。” 夏临皱眉道：“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 夏凉敏锐地觉祭出夏临语气中的抗拒，不由看了他一眼。 老太太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懂，听你爸说，最近因为政策上的限制，国外的业务不太好做了，他想转型回到国内，一时间市场打不开，资金链跟不上，好在宋氏集团及时搭了把手，帮我们挺过了最艰难的阶段，接下来夏宋两家还会有更加紧密的合作一一你爸这次回国，就是为这事来的。” 夏临心想，上一世奶奶也是在这一年回了一次国，但却不曾听闻夏宋两家有什么业务上的合作，怎的这一世突然来这么一出？ 老太太见夏临明显脸色不大好看，以为他对应酬没兴趣，于是哄道：“你放心，今晚的饭局不是去谈业务的，就是纯叙旧。我跟宋老爷子是多年老朋友了，你跟那宋家小子又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听说你们大学没在一块念，肯定也是很久没见面了，正好大家聚在一起，叙叙旧。” 夏临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胡乱点头应下。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跟夏凉、夏临两兄弟聊了会天，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夏凉将夏临叫到一边，低声问他：“你跟宋延到底有什么问题？” 夏临愣了一下，故作轻松道：“能有什么问题。”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以前你们两个恨不得天天混在一处，宋延都快把我们家当他自己家了。但是从你高考前夕开始，你们两个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当时我只当你突然开窍了想要好好复习，所以也没多加干涉，但是高考完了之后，整个暑假甚至整个大学四年，宋延就没在我们家出现过，你也不再提他半个字，你们两个究竟因为什么事，何至于闹得这般老死不相往来？” 夏临沉默了片刻，道：“哥，这事你别管行吗？” 夏凉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现在长大了，有些事不想跟家里说，我能理解，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今晚的饭局，你也看到了，其实奶奶是挺期待的，我不管你和宋延之间有什么恩怨，今晚你不能缺席，也别跟宋延当面闹起来，免得给夏宋两家长辈心里添堵。” 夏临心里是真不想去，但夏凉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知道了。” 第72章 约定 虽说是夏家先邀的饭局，最终却是宋家在自家产业的酒店里订了一间6p包厢，算是做东给夏老太太接风洗。 他们走入包厢时，宋家一家四口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宋老爷子身子十分硬朗，看见夏老太太便哈哈笑着打招呼，宋父则携宋母起身相迎，挽着夏老太太一阵嘘寒问暖。 夏临跟在夏凉身后走进来，一抬眼便撞上了宋延满是期待的目光。 四目相触的瞵间，夏临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宋延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维持住了风度，转而向夏老太太和夏父躬身问好。 夏老太太握着宋延的手，笑眯眯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看得宋延有些毛骨悚然。只听老太太开囗道：“几年不见，宋家小子也长这么大了，瞧这西装笔挺的，真是越来越俊了。” 宋延意味不明地看了夏临一眼，口中谦虚道：“奶奶过奖了。” 夏临正扭头跟周朔说着什么，听了这句话，蹙眉往他这边警告性地瞥了一眼。小的时候宋延都是叫“夏奶奶”的，现在改口叫“奶奶”，夏临自然能猜到宋延是什么意思。 两家人在餐桌旁相继落座，立即有服务生进来布菜。 夏父笑道：“这顿原本应该是我们请的，现在反倒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老夏，你这说的可就见外了。”宋父道，“今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很多，两家人要更加亲近才是，还分什么你我。” 宋母接口道：“我们宋延说了，夏临是他最好的朋友，夏家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这一次还是宋延听说夏家在国外的资金链出了点问题，跟他爸提了提，他爸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宋母说这话，脸上带着十二分的骄傲，暗示宋延在宋氏集团的地位已经举足轻重了。 她这话一出，夏老太太自然是对宋延赞不绝口，夏父也不由对宋延高看了一眼，笑道：“看来，以后跟你们宋家合作，不是跟老宋谈，而是要找这位小宋先生谈了，来，宋延，夏叔叔敬你一杯。” 宋延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口中谦逊着，一边以晚辈的姿态回敬夏父。 夏临此刻才明白过来，这一世之所以跟上一世发生了偏差，完全是宋延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但他又不能怨怪宋延多此一举，上一世夏家未能顺利度过这道坎，给后续的业务发展造成了不小的阻碍，而这一世因为宋家的及时援助，让夏家的产业顺利从国外转入国内，严格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宋延才对。 可要他在这时候对宋延赔笑脸，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当下也只是低头喝酒，装作没有听见。 夏老太太与宋老爷子聊了半晌，又开始关心起孙子辈的八卦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宋延好像只比我们家小临大几个月吧，有女朋友了没有啊？” 宋延沉默了片刻，道：“有个喜欢的人，可惜还没追上。” 夏临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暗暗祈祷宋延千万别在这时候脑抽。 “哎哟，那可得加把劲了。”夏老太太无不惋惜地道，“是哪家的闺女呀，眼光这么高，连我们帅气多金的宋家大少爷也看不上？” 宋延惭愧道：“他…他很好，是我配不上他，所以我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宋母一听也来了兴趣：“儿子，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到底是哪家姑娘，要不要妈去替你说说？” “不用，”宋延摇了摇头，目光轻轻浅浅地掠过夏临，微停了停，“我的媳妇儿，我自己追。” 坐在一旁的周朔看了看宋延，又看了看夏临，没有吭声。 而他这细微的动作，却尽数落入了夏凉的眼中，夏凉循着他的视线，在宋延和夏临之间来回扫了几次，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场的几位长辈依然沉浸在和乐融融的氛围之中，夏老太太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遗憾地道：“可惜啊，咱们两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世交，却始终做不成姻亲。” 宋老爷子笑道：“可不是，谁让咱们的儿子，生的都是带把儿的呢。” 宋母感慨道：“说起来，当初我生宋延那会，月子里夏临他妈挺着肚子来看我，她还拉着我的手说，如果她这胎是女娃，就给我家宋延做媳妇儿。可是。没想到她就这么去了。哎。” 宋母说着，有些伤感地擦了擦眼角，几位长辈也都是一阵唏噓。 宋延从未听自己母亲说过这一段往事，脱口问道：“妈，你以前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宋母哭笑不得，“夏临生下来一看就是个男娃，我难道还要逼着你把夏临娶进门不成？” “不过你俩从小就要好得不得了，想必也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你俩成不了夫妻，成了好兄弟也是不错。” 宋延没有再说话，他强忍着内心莫名的激动，频频去看夏临，想知道夏临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然而夏临只是低着头，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其实这件事，夏临上一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候夏凉也还年少，见夏临一天到晚跟宋延腻在一起，就偷偷调侃夏临：“你这是真要给宋延做媳妇儿啊？” 夏临一脸懵懂地问：“啥意思？” 夏凉便将两家母亲之间曾经许下的婚约说给他听。 这话夏凉自己说过便忘了，却被夏临深深地烙在了心上。他想，原来自己和宋延之间的缘分，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定好了的，只可惜他投错了胎，没法真给宋延做媳妇儿。 后来他发现宋延喜欢余洛桐时，心里又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原来宋延也喜欢男人，难过的是，宋延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他。 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一直默默地守在宋延身边，幻想着宋延有一天也能回过头来好好看他一眼。 后来，他终于代替余洛桐，成为了宋延身边的那个人，却始终未能成为宋延心尖上的那个人。 第73章 命中注定 夏临回想着上一世的往事，一杯杯红酒灌下肚去，渐渐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夏凉一直在留意他，此时按住了他的手，低声提醒道：“别喝太多。” 夏临回过神来，冲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去下洗手间。”说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外走。 宋延见他走出去，也便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 夏凉看了一眼宋延的背影，眉心蹙了蹙，片刻后微微欠身，对众人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抽根烟。” 路过周朔身旁时，他轻轻拍了拍周朔的肩膀。周朔不明所以地仰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起身跟了出去。 夏凉领着周朔走到廊下，却没有取出烟盒，开门见山问道：“小临跟宋延的事，你知道多少？” 周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事？” “别装了，家里长辈们眼神不好，不代表我的眼神也不好。你知道多少，老老实实说出来。” 周朔踌躇了片刻，为难道：“可是。临哥他不让。” 夏凉冷冷道：“我还是你临哥的大哥，到底听谁的，你自己掂量清楚。” 他比周朔矮了半个头，但愠怒时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却硬生生逼得周朔不敢抬头。 周朔愁眉苦脸地纠结了片刻，才道：“其实…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就高三那会，有一次宋延喝醉了，把临哥给亲了，后来临哥就不怎么搭理宋延了。” “就这样？” “后来我就去读军校了，这四年发生了什么，我是真不知道。” 夏凉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周朔看了片刻。周朔被看得头皮发麻，他并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出全部，关于夏临的性取向问题，他答应过夏临不会随便去说，就算是夏凉逼问他也不能说。 片刻之后，夏凉道：“我看宋延对小临心思不单纯，之前看他追着夏临去了洗手间，我担心。”他蹙眉顿了顿，道，“你悄悄跟过去看看，没事也就罢了…如果宋延真敢干出什么事儿来，你不必对他客气。” 周朔怔了怔，不太明白这个“不客气”是怎么个意思，在军校的四年里，他那拳脚功夫磨练得越发精纯，有时候连他们教官看到他都有点发怵，他要真把宋延怎么样了，宋家还不得跟他拼命。 夏凉似乎猜到了他的顾虑，冷笑一声：“有事儿我顶着，管他是哪家大少爷，敢对小临动什么歪心思，我拼了夏家不要，也要废了他的命根子。” 却说夏临在盥洗台旁就着凉水抹了把脸，终于让自己头脑清醒了一些。 此时身后身影一闪，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拽进了单独的隔间里，反手落了锁。 他下意识便要将人推开，但那人先一步压制住了他，贴在他耳畔道：“夏临，是我。” 夏临眯起眼睛看了看，原来是宋延。 他还是想将宋延推开，但两人面对面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胸膛贴着胸膛，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活动。 此刻他尚有几分醉意，微红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透出几分媚态，看得宋延心脏怦怦直跳。 “夏临，别怕，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你说说话。”宋延见夏临还在企图挣扎，只能低声安抚道，“刚才我妈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她说咱俩是定了娃娃亲的，你是要嫁给我们家做媳妇儿的。” 夏临怔了怔，随即嗤笑出声：“你不要断章取义行吗？你妈原话是，如果我妈生的是女娃，才能给你们家做媳妇儿。” 这个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我的了，咱俩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别再想着离开我。” 命中注定。呵。”夏临露岀一抹自嘲的笑。如果是在上一世，他能从宋延口中听见这句话，恐怕要高兴得疯掉。 但是如今，他心中只剩下悲凉与荒芜。 “宋延，爱情就像牛奶，放久了是会过期的。我对你，早就已经……” “我不信!”宋延低吼着打断了他，低头要去吻他，却被夏临先一步避开了脸。 宋延没有再强吻他，声音嘶哑略带哽咽地喃喃道：“我不信什么保质期，我会证明给你看，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将脸埋进夏临的颈窝，滚烫的眼泪砸落下来，浸湿了夏临的衣襟。 或许是醉意让夏临的知觉变得麻木，他竟没有再推开宋延，只是神情萧索地沉默着，任由这个男人伏在自己耳畔哭泣。 隔间外，周朔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退至洗手间门口，对一个急匆匆想要进来的男人彬彬有礼道：“不好意思，先生，里面正在维修。 周朔回到包厢外，看见夏凉还在廊下抽烟，于是走过去汇报道：“大少爷，我去看过了，临哥。应该没什么危险。” 夏凉问道：“宋延在干嘛？ “在哭。” “什么？”夏凉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哭着呢。”周朔说一半藏一半，没把夏临给供出来。 他虽然对感情这种事情还有点懵懂，但从刚才在隔间外偷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夏临对宋延应该也不是全然的厌恶。 夏凉不明白宋延这么个大男人居然还会躲在厕所里哭鼻子，一时间也想不透究竟怎么回事，摇摇头回包厢去夏临和宋延相继回到包厢，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夏临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宋延的眼圈却还有些发红，宋母问起，他只推说自己胃有些不舒服，胡乱搪塞了过去。 散席的时候，宋父宋母要将宋老爷子送回d城去，原本宋延是应该跟着他们走的，但他却临阵变了卦：“爸，我今天暂时不回d城了。” “怎么？”宋父脚步一顿。 “上次您让我来b城勘察项目的事情，我还没收尾，想趁这次做完了再回去。” 宋父一想也好，点了点头道：“那你在这里留几天吧。” 宋母考虑的就更实际一些了：“那你这几天住哪儿呀？b城老宅都好些年没住过人了，你要留这儿也不早说，我好提前让人收拾收拾屋子。” 宋父受不了道：“他一个大男人还怕没地方住？要你操这心。住酒店就行了。” 宋母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此时夏老太太正在小辈的搀扶下往门口走去，闻言停下脚步道：“好好的住什么酒店呢，要没地方住，来我们家凑合几天吧，还管饭。” 宋延和夏临不约而同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喜一忧。 宋父忙笑道：“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 “客气什么，两家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况且我们小临跟宋延又合得来，晚上就让宋延在小临房间里挤挤得。 夏临脸色大变，刚要开口拒绝，忽见宋延一个箭步窜过来，热情地抱住夏老太太道：“谢谢奶奶!奶奶我爱您。” “哎哎”夏老太太被宋延突然爆发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但也没太当回事，拍拍他的后背，还和以前一样拿他当孩子看。 夏临这时再拒绝已经晚了，他不敢当众拂了老太太的面子，当下只能恨恨剜了宋延一眼，转身踏出门去。 第74章 电灯泡 出了酒店，宋延便蹭上了夏家的车，夏家此次出行分了两拨，滕叔那辆车载着夏老太太和夏父，周朔这辆则载着夏家两兄弟，还有宋延。 路上，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宋延如坐针毡大气不敢喘，夏临对他冷眼相待他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是这位夏家大少爷怎么也时不时向他抛些眼刀子，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往夏家跑，夏凉对他的态度虽然称不上热情，但也不至于这么有敌意。 冷不丁夏凉开了口：“周朔。” “哎，大少爷。”周朔一边开车一边应道。 “今晚你也别睡自己屋了，抱着你那床被去小临房间睡一晚吧。” “啊？”周朔有点傻眼。 夏临怔了怔，尚未反应过来，宋延已经开口抗议了：“为什么啊，涼哥？我跟夏临两个人睡一张床刚刚好，为什么还要加个周朔？” “小临床够大，多他一个不多。”夏凉淡淡瞥了宋延一眼，“主要是怕你小子年轻气盛，晚上跟小临挨着睡不小心擦枪走火就不好了。” 夏临真不知该感谢他哥的解围还是该拒绝他哥的添乱。 周朔也是极度无语，大少爷这是拿他当活体灯泡使呢，三个大男人同睡一张床，那场面想想都让人尴尬症直犯。 随即夏凉又慢悠悠道：“或者，宋延你跟周朔换个房间，你一个人睡一张床，岂不是更好？” “不行!”宋延指着周朔道：“这小子比我还要年轻气盛，你怎么不担心他跟夏临擦枪走火？” 夏凉瞥了周朔一眼，淡淡问道：“你喜欢男人么？” 周朔赶紧摇头。 夏凉摊手道：“看到没有，人家是直男。” 他故意强调了一下这个“直”字，听得夏临瞬间冷汘就下来了，莫名心虚地看了夏凉一眼，心想他哥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了吧？ 宋延听了这话也是瞬间不敢吭声了，他比夏临还心虚，毕竟他已经把人家弟弟给那什么了，真要是被这位冷面大少爷知道了，估计二话不说就把他给废了。 这天晚上，周朔还真就抱着被子挤进了夏临的房间，尽职尽责地扮演一枚千瓦电灯泡。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夏凉途径此处，发现房门外窝着一团被子，走近了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裹着被子倚门而睡的周朔。 夏凉轻轻踢了踢周朔盘曲的膝盖，周朔立刻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大。大少爷。”他抬头发现是夏凉，赶紧抱着被子站了起来。 “你睡门口做什么？”夏凉问道 “大少爷，这电灯泡。我实在做不了，”周朔挠了挠头，“总有种自己在拆人姻缘的罪恶感。” 夏凉眯了眯眼：“拆人姻缘？” 周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闭紧了嘴巴摇头道：“不不，我什么都没说。” 但是已经晚了，夏凉的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现在里头什么情况？” “我出来之前，宋延已经被临哥赶到地板上睡去了，现在临哥应该是一个人睡在床上。我不放心，就想在门口蹲一晚，万一里面有什么动静，我也好立马冲进去。” 夏凉沉默了片刻，对周朔招了招手：“跟我到书房来。” 周朔迟疑了一下，将被子往自己的房间里一扔，便跟着夏凉去了书房。 夏凉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用命令式的口吻道：“坐。” 周朔直觉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面对夏凉，他也只能服从命令。 夏凉让周朔坐，自己却倚着书桌，居高临下看着他：“说吧，关于小临和宋延，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周朔一脸委屈：“真没有。” “小临也喜欢宋延？” “可能…吧。” “你确定他喜欢男人？” “这个应该错不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高三下学期。” 夏凉冷笑：“出息了啊，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周朔赶紧道：“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因为临哥说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会亲口告诉您，所以我才…” 夏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所以，现在那两人是两情相悦的状态？” “也…不太像。” “我看着也不像，”夏凉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小临要真愿意跟宋延在一块儿，何至于一晚上都苦大仇深地绷着一张脸。” 片刻后，他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回自己房休息去吧，别在门外蹲着了一一这里好歹是夏家，宋延要真傻到敢在我们夏家的地盘上做点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我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周朔往门口走了两步，又不太放心地回头问道：“大少爷，临哥这事儿，您能不能…” “放心，我口风可比你紧多了。” 周朔无语了一下，又问，“大少爷，您…不讨厌同性恋吗？” 夏凉失笑着摊手：“我看起来像这么食古不化的人吗？” “那就好。”周朔真心替夏临松了口气。 只听夏凉接着喃喃自语：“只不过，以后夏家传宗接代的事情，可不就落到我一个人头上了，哎，麻烦。” 周朔微微一怔，心中突然泛起一丝难言的失落。 第75章 夏家长男 半个小时后，周朔洗完澡正要上床睡觉，忽听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走过。 他轻轻开启一道门缝，瞧见夏凉拿着什么东西往夏老太太的房间去了。 他一时好奇，便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走到房门外时，他听见夏老太太叹息着道：“大晚上的，还要让你给我这老太婆按腿…” “奶奶说哪里的话，”夏凉的声音听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之前在国外，都是爸爸在照顾您，现在回到国内，也该轮到我们孙儿辈的照顾您了一一毛巾会不会太烫？” “晤…还好，对，捂这儿就行。我这风湿啊，最近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晚上实在疼得受不了，又不想去隔壁吵醒你爸，亏得你过来了。” “奶奶，让您随身带着手机，您不听。以后若是一个人的时候疼起来，就立即给我们打电话，知道么？” “我那老花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看手机，累得慌。” “回头给您买一支带语音的手机，用起来很方便的。” 祖孙俩静默了片刻，老太太突然道：“小凉，这些年你在国内，到底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交过，不过分了。”夏凉答得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那现在呢，有结婚的对象了吗？” “没找到合适的，”夏凉淡淡道，“您知道的，我对这种事情不上心，一忙起来就容易顾不上，以前交过一个女孩子，可没多久对方就哭哭啼啼地跟我分手了。” 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这也不能怪你，以前我和你爸常年在国外，国内的事情都是你在管，也真是难为你了。” 现在你爸回来了，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全部丢回给你爸。你呀，现在这个年纪，就该好好谈个恋爱，找个合适的女孩子定下来。” “嗯。”夏凉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那明天下午给你安排的相亲。” “去呗，既然奶奶这么中意，想必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了。”夏凉顿了顿，笑道，“不过也得人家姑娘瞧得上我才行。” 站在门外的周朔，突然感觉自己心囗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窒息得难受。 夏凉交过女朋友的事情，他之前并不知道，估计是他在上军校时候的事，而且夏凉对谁都淡淡的，保持一定的距离，从不把自己的私事跟人分享，包括他弟弟夏临。 周朔以前对夏凉只是感激夹杂着畏惧，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夏凉的一些事情牵动情绪一—上午在院子里听老夫人说要给夏凉介绍对象，他也是这样心里揪得难受。 房间里，祖孙俩又说笑了几句，忽听夏凉道：“奶奶，有件事，得跟您商量商量。” “什么事？” “关于小临，他现在年纪还轻，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比如说继续读硕读博什么的，您就放手让他做他想做的事吧，感情上的事，暂且由着他去吧。”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感慨道：“我也看出来了，小临那孩子，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定下来的，他的心可比你要松散得多。”说着，她摸了摸夏凉的后脑勺，“不过好在，我们夏家有你这样一个孝顺懂事的孩子，这样奶奶已经很满足了。” 周朔没有继续听下去，缓缓后退了几步，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76章 第四次 就在夏凉给夏老太太按摩的同时，夏临的房间里，宋延裏着被子躺在地板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地板太硬硌得难受，而是因为。喜欢的人近在咫尺，他却能看不能吃。 忍了半晌后，宋延坐起身，看了看黑暗中裹在被子里毫无动静的身影，试探问了句：“夏临，你睡着了没有？” 夏临没有回答他。 宋延蹑手蹑脚爬上床去，凑到夏临身侧，又低声问了一句：“夏临，我可以上床睡吗？” 被子底下传来夏临闷心的声音：“回地板上去老实呆着。” “床这么大，为什么非得让我睡地上啊？夏临…”他刚抬手去碰被子，忽然被子一掀，露出了夏临的半个脑袋。 “宋延，知道我为什么最终答应让你进房吗？” 宋延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在枕头底下放了把匕首，你要是再敢犯浑，我就一刀剁了你。” 宋延顿时吓出一头冷汗，一边退回到床边，一边道：“喂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嘛!” “我原也想跟你好好说，但你扪心自问，你讲过道理吗？”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身下的床板一阵晃动。 夏临倒还坐得稳当，宋延一只脚跪在床沿上，冷不丁趔趄了一下，顿时一头栽了下去，脑袋磕在床角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但是此刻他根本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抓着夏临的胳膊道：“快跟我出去，地震了!” 夏临却坐着没动，只是怔怔看着宋延。 “快走啊!”宋延火急火燎地吼了一声。 “你…能感觉得到？” “这么明显怎么会感觉不到？你看我这摔得……嘶!”宋延捂了捂已经被撞得肿了起来的额角，说着话便又要过来拽夏临。 夏临却淡定得格开了他的手：“这不是地震。” 宋延一怔：“不是？” “不信你再等等看。” 宋延胆战心惊等了好一会，果然没有再感受到任何震动。 “那刚才这是？”宋延毛骨悚然地想，该不会是夏临这房子有问题吧？ 夏临一瞵不瞬地盯着宋延，问道：“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你说地震？我们这儿不应该有地震啊。” 夏临没有再说话，只是长久地陷入了沉思。 在他重生之前的十七年中，他从未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但自从他重生以后，四年多的时间里已经遇到四次，并且一次比一次周期短，尤其是最近这一次，距离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一次，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唯一发生的变故，便是宋延的重生。 他突然从心底渗出一丝难言的恐惧一一难道说，这几次不同寻常的“地震”，跟他与宋延的重生息息相关？ 宋延不知夏临在想些什么，他又静静等了片刻，确定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地震，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了下来。 但随即额角上的阵痛感也变得钻心了起来。 他捂着额头爬上床去，可怜兮兮地揪着夏临的被角道：“夏临，我好疼，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夏临没奈何，起身开了壁灯，让宋延把脑袋凑过来，轻轻拨开他的头发，果然看见有一块红肿的凸起。 “流血倒是没有，不过肿得有些厉害。”夏临冷淡的声音，终于变得柔软了一些，“你先忍忍，我去冰箱里拿点冰块给你敷一下。” 他刚要起身，却被宋延一把箍住了腰际，只听宋延带着鼻音撒娇道：“夏临，别走。” 夏临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头刚升起的一丝同情顿时又化作了泡影，冷冷道：“放手。” “不放。”宋延顺势将夏临扑倒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来。 夏临察觉到宋延的意图，立即伸出一只手探向枕下，宋延却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然后在他枕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把带鞘的匕首。 “你还真敢在脑袋下面藏这玩意儿，”宋延吃惊道，“也不怕不吉利。”宋延说着，手腕一番，将那匕首抛出老远。 夏临没了防身的武器，立即开始拳打脚踢，但宋延仗着身形优势化解掉他的反抗，凑近夏临耳边低声道：“别怕，夏临，我今晚不会强上你的，这是在你们夏家，多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呐。” “那你还不赶紧从我身上滚下去!” “夏临，我只是太想你了，你知道吗，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在吻你，”他一边轻柔呢喃，一边伸出舌尖细细舐舔夏临的每一寸肌肤，“吻你的眉，你的眼，你的鼻梁和嘴唇，你的喉结和锁骨，还有你的……” …… 夏临感觉身子蓦地一烫，抑制不住地抽了一口冷气。 “别紧张，”宋延口齿含糊道，“我不上你，我只想让你舒服。” 第77章 头七 【午夜飞行】酒吧。 柯眉神色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所经之处，都带着一道疾风。 一名侍应生看见他，笑着迎了上来，“眉哥”二字尚未出口，便听他迫不及待地问：“你们老板呢？” “老板在休息室…”他话未说完，柯眉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奔入了通往休息室的楼道。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侍应生有些莫名，他跟这位柯医生不算陌生，印象中他每次来酒吧，都会先跟酒吧里的伙计们打个招呼聊聊天什么的，从未见他像今天这样火急火燎。 柯眉未经敲门便一把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口中道：“怀荩，十五分钟前的那次震动，你感觉到了没。” 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老坛酸菜的泡面味。 个黑影趴在茶几前，“哧溜、哧溜”地吸着泡面，而他身后的沙发上，这家酒吧的老板宋怀荩正神情专注地翻阅着手上的资料。 黑影抬起头与柯眉四目相对，然后举起一只手朝他晃了一晃：“嗨~好久不见。” 柯眉“啪”地一声打开室内最亮的那盏灯，那黑影立即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太刺眼了，柯眉!快点关掉，我还没过适应期!” 柯眉这才慢悠悠地关掉电灯，指着那黑影问宋怀荩：“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未等宋怀荩答话，那黑影道：“喂你什么意思，难道这里是你家不成，我好歹也是这个小组的成员之一。” 柯眉一怔：“你也进组了？” “是啊，”那人无奈地摊了摊手，“上头下的命令，不得不从，否则你当我很乐意来这鬼地方么？” 柯眉瞪着那人看了半晌，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看在那一纸公约的份上，我暂时不跟你计较。等咱俩都退了役，我再慢慢找你算账。” 那人叹了口气：“柯眉，你说你这人，咋这么记仇呢，停战都停了几十年了，你还扯着以前的恩怨不放，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谁手里头没有几条人命，我当初没直接杀你，只杀你一只宠物，已经很手下留情啦。” 柯眉一听这话，胸口起伏了一阵，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杜蓝泽，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儿，人与契约兽是血脉相连的，你杀的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宠物，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名叫杜蓝泽的年轻男子怔了一下，问道：“很……痛吗？” 如果用你们那边的生理构造做类比的话，就相当于是一个已经被做了深度标记的 omega，被另外一个a|pha强行二次标记那样痛苦。” 杜蓝泽缩了缩脖子：“这个。我不是omega，没办法切身体会，不过你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基本已经了解了一—不好意思啊，以前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抱歉抱歉。” 柯眉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听他都这样道歉了，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心中的愤怒也渐渐平复了下去。 他转眼看了看茶几上摊了一堆的泡面盒，又露岀嫌弃的表情：“吃吃吃，就知道吃。满屋子都是你的泡面味。” “哎这能怪我吗？每个人倒时差的方式都不一样好吧，怀荩一回来就睡睡睡你咋不说？” “至少他倒时差的方式比你这祸害安静多了。” 宋怀荩似乎早已习惯了两人一见面就无休无止的争吵，也不开口相劝，只是点了点手中那份资料，手掌凌空一划，便有相同的图像倒映在虚空之中。 “这是蓝泽带回来的关于夏临上一世的生平资料，”宋怀荩道，“柯眉，你过来看一下。” 柯眉诧异地看了杜蓝泽一眼，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这位迟迟没有出现的小组成员，原来是被宋怀荩派去异时执行任务去了。 他翻了翻虚空中的那些图像，喃喃道：“原来…他是病死的。” 宋怀荩道：“你继续往下看。” 柯眉又翻了几页，吃惊道：“他上一世的恋人，竟然为了他跳楼殉情？” “注意他跳楼的时间，”宋怀荩点了点影像中右上角所标记的数字：“距离夏临的死亡日期，刚好隔了七天。” 柯眉凝神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是头七，那天是夏临的头七。” “没错，据我所知，这里的人在死亡之后，魂魄会在世间无知无觉地游荡七天，七天之后回到自己生前最牵挂的人身边。” 杜蓝泽“哧溜”完最后一口泡面，继续分析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宋延一一也就是夏临上一世的恋人，选在夏临头七那天晚上殉情，原本是希望随着夏临的魂魄一起进入轮回的，只不过非常不凑巧，他所在的那幢楼，正好处于一场千年难遇的时空风暴的风眼之中，那场风暴非但将他的魂魄吸入了时空漩涡，连带着把头七回归的夏临的魂魄也吸了进去。只是不知道他们在时空漩涡中又遭遇了什么样的波折，夏临的魂魄早在四年前便已安然坠落，而宋延的魂魄，直到前阵子才坠落下来。” “不，你把顺序弄反了，”宋怀荩纠正道，“从时空倒流的角度来看，先落下的是宋延，然后才是夏临。” 第78章 顾全大局 “好吧，不管他们谁先谁后，”柯眉苦恼地爬了爬头发，“现在他们两个都已经重生了，空间位移的周期突然缩短了这么多，我担心再这么下去…”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杜蓝泽道，“本来吧，他们这个位面的事情，跟我们不相干，它就算位移出一个全新的平行空间，那也不干我的事，但坏就坏在，这平行空间一旦脱离原来的运行轨道，就会产生一个全新的运行轨迹，而这个运行轨迹，与我们所在空间的运行轨迹发生了一小段重叠，也就是说，在不远的未来，某个时间点两个空间会发生摩擦，甚至是碰撞，这样的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柯眉怔怔道：“你…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这是我们那儿最权威的空间监测站做出的预测，现在消息被封锁着，还没有扩散到民间，但是知道内情的上层人物一个个都已经坐不住了，所以才会急吼吼地派我过来解决这件事情。” 柯眉看向宋怀荩，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宋怀荩沉默片刻，道：“保守的处理方法，就是启动紧急预案a计划，由你去执行。” 柯眉顿时脸色就变了：“这还叫保守？这是激进好吧!” “不，这确实是最保守、最稳妥的做法。”宋怀荩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对整个大局而言。” “可…可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 一旁的杜蓝泽抬了抬手：“老实说，我和怀荩的意见一致。只有尽快结束掉这两个人的性命，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偏离了方向的时空轨迹导回正轨，从而避免引发两个空间不必要的骚乱和更多的牺牲一一这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了。” 柯眉重重坐在了沙发上，沉着脸，没有说话。 杜蓝泽转头看向宋怀荩：“柯眉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本职工作，杀人。尤其是杀两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这确实有点难为他了。要不换我去吧，反正我杀人如麻没心没肺，再多杀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柯眉狠狠瞪了他一眼，“杜蓝泽我警告你，别擅自动他们两个!” 杜蓝泽憋屈地摊了摊手：“哎，我这是在帮你解围诶，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不需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 “好好好，既然不关我的事，那我先回老家交差去了。”杜蓝泽也是有点上火了，站起身补充了一句：“柯眉，别怪我事先不提醒你，这两个人，你最好解决得干脆一点，要是搞砸了最终引发两大空间的碰撞。到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丢下这一句话之后，他转身走到房间的另一侧门前，掏出一张特制的卡片在门口的仪表盘上刷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喂，蓝泽……。”宋怀荩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杜蓝泽的身影顷刻消失在门外的虚空之中，无奈地搖了摇头，“这家伙才刚倒完时差，就又穿一次。” 柯眉也知道杜蓝泽是被他气走的，稍微担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性别啊？之前我以为他是 omega，可他说自己不是。 “在他们家乡， omega可是非常稀有的物…。人种，严加保护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派出来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宋怀荩顿了顿，猜测道：“应该是个beta吧。” 柯眉确定他真不是○mega后，愧疚感稍微減轻了一些，心想beta虽然身体素质不如a|pha，但至少比瓷娃娃一般的 omega要顽强一点。 宋怀荩咳了一声，言归正传：“刚才蓝泽说的话极端了一点，你别往心里去，毕竟这是关系到他们那个位面整个种族生存的大问题，他们上头派他做代表过来交涉，他心里的压力也不小。但在这个问题上，我还是坚持刚才的意见，用两条人命换两大空间的生存安危，从整个大局来看，已经是非常小的牺牲了。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柯眉沉默良久，指了指半空中的影像资料：“我能否拷贝一份带回去仔细研究一下，要牺牲个体顾全大局，也得做得体面一些，总不能让我直接走过去，一个枪子儿崩掉一个脑袋那样简单粗暴。” 宋怀荩知道他这么说，便算是答应了，于是点了点头：“资料什么的，你自便。” 第79章 谈话 这天晚上，宋延帮夏临释放了一次之后，果然没有再得寸进尺，只是将他往胳膊里一搂，便心满意足地睡着，却苦了夏临，一方面他身体被箍得难受，转个身都很艰难，另一方面，他总是在潜意识里提防着宋延，睡得不深，即便睡着了也是满脑子混乱的梦境，时不时地惊醒过来。 以至于第二天夏临起来的时候，头昏脑涨，眼下还带着一片阴影。 但是床上已经没有了宋延的身影，他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也没有看见宋延，最后在床头柜上发现了宋延留给他的一张便签：“我去工作了，老头子交给我的项目要尽快收尾。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吵醒你，不过我有偷偷亲了一下你的额头，沉睡中的美人真是百看不厌∧_∧” 夏临被那最后一句话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下。 他不知道上一世宋延跟余洛桐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天天这么肉麻，但至少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他从未听宋延对他说过什么情话。那时候宋延在一家小公司里打拼，为了一点销售业绩也时常早出晚归，早上起来走了也就走了，情意绵绵难分难舍地留个小便签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做过的。 夏临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多余的感慨甩出脑外，然后将便签揉了揉丢进了废纸篓。 洗漱完后，他开门走下楼，看见夏凉在窗边喝早茶，夏老太太在沙发上看电视，滕叔和周朔在院子里洗车，唯独不见了夏父。 “爸呢？”夏临问道。 老太太在看一部哭哭啼啼的苦情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电视屏幕，压根没注意到夏临下楼，倒是夏凉答了句：“爸一早去公司了，跟宋延前后脚出的门。” 他说着，朝餐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吃早饭吧，就你一个起得最晚。” 夏临心想，这能怪我吗，谁让你们昨晚把一个祸害让进家门的。 他走到餐桌旁坐下，给自己舀了一勺粥，不是很有食欲地尝了一口。 头顶光线一暗，他抬头一看，发现夏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夏临一脸困惑地看着夏凉。 “昨晚睡得还好吗？”夏凉意有所指地问。 夏临的脸慢慢烧了起来，他想，夏凉绝壁是知道什么了。 他下意识转头往客厅看了一眼，电视机的声音被调得很大，完全盖住了他们在客厅里的谈话。屏幕上一个女演员抹着眼泪“嘤嘤嘤”地哭，老太太一瞬不瞬盯着电视，同时缓缓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戚戚然地擦了一下眼角。 “奶奶什么都不知道，”夏凉知道夏临在担心什么，“爸爸也不知情。至于我嘛，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夏临听得战战兢兢，同时脑内快速推断夏凉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一—宋延从小就惧怕夏凉，绝对不可能自己往夏凉的枪口上撞，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周朔了。 至于周朔，其实他对这件事知道的也不多，就算夏凉从周朔嘴里撬了个一干二净，只怕也还不及事实的十分。 想到这里，他轻轻松了口气，道：“是周朔告诉你的吧，没错，就是他知道的那样。” “不是周朔主动说的，是我先猜出来的。”夏凉怕夏临心里对周朔有埋怨，于是稍微解释了一句，“我来不是要教训你什么，我只是想搞清楚，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对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怎么亲，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该商量的事情，还是得坐下来好好商量，只有达成了一致，才能共同面对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 夏临苦笑了一下：“哥，如果我说，我以后不想结婚，不想跟女人生孩子了，你会答应么？” “这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夏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夏家有两个孩子，你要是不想结就不结，如果没有孩子，可以从我这里过继一个给你养老。” 夏临吃惊地看着夏凉，没想到他竟连这些问题都全部考虑好了。 上一世夏临跟夏凉的关系比这一世还要淡漠，尤其是余洛桐诈死之后，夏临整日整夜陪在宋延身边，一旦跟宋延确定了关系，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回家出柜了。 那时距离宋延出柜跟家里闹翻刚好过去一年，夏家也对宋延的事情有所耳闻，早已对宋延这样的不孝行径抱有成见，如今夏父看到自己儿子也走上了宋延那条路，差点被气出心脏病来，夏老太太受到的打击也不小，虽然没有像夏父那样破口大骂，却也一直郁郁寡欢。 夏凉却是家里最晚知道的一个，那时候恰逢他出差在外，等他回到家里，夏临已经彻底从家里搬出去了，兄弟俩连面都没见着。 而这一世，夏临因为上一世带来的阴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家里出柜。 个月前他还在想，如果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可以共度一生的爱人，他就不跟家里出柜了，结婚什么的能拖就拖，再不行找个女同双方商量着结个形婚，两人搬出去单住，然后再领养个孩子，在表面上大家是相敬如宾的家人，私底下各有各的自由空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宋延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现在他是完全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反倒是夏凉，只用了短短个晚上的时间，就帮他想出了最大难题的解决方案。 夏临怔怔看了夏凉半晌，哽咽地唤了一声：“哥。” 夏凉摆手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过是想在矛盾爆发之前，尽可能把对家庭的伤害降到最低罢。”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现在最担忧的，反而是你和宋延之间的事情。我能看出来宋延在追求你，但是你对他到底是怎么个态度？接受还是不接受？” 第80章 回去 夏临听了这话，缓缓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夏凉道：“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我会尽可能去帮你们协调，争取双方家长的理解和支持一一在这个问题上估计宋家那边的阻力会比较大，毕竟宋延是独子，如果他不结婚生子，宋家就要绝后，但我相信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只要我们抱着诚意去沟通，双方看在多年世交的情分上各退一步，静下心来权衡利弊轻重，同时加深合作重建蓝图，利益分配方面我们夏家退让一些没所谓，只要能有所弥补，就没有沟通不下来的事情。” 夏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以前就总听夏父感慨既，说夏凉的商业谈判技巧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的时候连夏父都自叹弗如，这一回虽然只是听他四两拨千斤地说了一下谈判思路，夏临就已经佩服地五体投地了。 只听夏凉口风一转，继续道：“但如果你不喜欢他，不想跟他在一起，那就更好办了，且不管家里长辈是怎么个态度，这件事全权由我出面，直接把他从我们家赶出去，如果他还赖着不走，就给他家长辈透个风，让他们自己过来领人。” 夏临听出一头冷汗，快刀斩乱麻，这果然比较像夏凉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 “我……没想过要跟宋延过一辈子。”夏临低声道，“不过在处理这件事上，我觉得还是低调点比较好吧。” “低调？”夏凉眯了眯眼，对夏临此刻表现出来的优柔寡断有些不认同。 夏临忙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尤其是宋家那边，你也知道，宋延他爸，平时看着挺和气的，可一旦发现宋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的。我们要是就这么把事情捅到了宋家长辈的耳朵里，等于是逼着宋延出柜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夏凉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看着夏临的眼神渐渐变得玩味起来。 “怎、怎么了吗？”夏临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都被宋延那小子纠缠上门了，还这么替他着想，你要是告诉我你对宋延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还真不信。”夏凉淡淡道，“但你又说你不想跟宋延过一辈子，这中间有什么原因吗，我想听一听。” 夏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事情他没法说，一说就会牵扯出上一世的事情，如果都原原本本告诉夏凉的话，他不确定夏凉这个唯物主乂论者会不会二话不说就把他扭送精神病院了。 恰在这时，夏临的电话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是柯眉。 这已经是柯眉第二次雪中送炭为他解围了，夏临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接听了电话：“柯老师，您好!” 夏凉一听是他老师打来的电话，以为是有关他学业上的事情，于是起身离开，结束了这一次谈话。 柯眉在电话里道：“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老师。对了，你暑假有什么计划没有？” 夏临这才想起来，期末考就要来临了，而他最近因为这样那样的烦心事所困扰，居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还没什么计划，可能会去其他医院见习吧，等考完期未考再说。” 柯眉沉默了一下：“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支村的名额，可能会下村居一个月，正好能赶上你放暑假。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 “好啊。”夏临一囗答应，在他看来，支村见习比在大城市医院见习更有意义，柯眉能想到带上他，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柯眉的声音反倒有些犹豫了：“夏临，你都不问一下去哪里吗？万一那边条件太艰苦，我怕你……” “没关系没关系，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怕艰苦，能学到东西就行。” 柯眉听他都这么说了，叹了口气道：“那行，等你考完试后再来找我吧，我们碰面后再商量一下具体的行程安排。” 挂了电话之后，夏临就有些坐不住了，期未考就要到了，这一学期他们有个课程老师超级变态，真的是那种不小心就会挂科的变态，他得赶紧回去复习了。 他胡乱喝了两口粥，便跑去客厅对夏老太太道：“奶奶，我今天不能陪您了，我得赶回学校去复习功课。” “哦哦，那好，快去吧快去吧。”在老太太眼里，孩子学习考试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千万耽误不得，哪还敢留他。 夏凉在一旁听了，转头对院子里的周朔道：“周朔，夏临要回学校了，你送他一下。” “哦。”周朔刚好洗完车，走近客厅里抹了把汗，对夏临道，“临哥，现在就走吗？” “对，现在就走。”夏临跑去楼上拿了背包，又匆匆忙忙跑下来，跟着周朔就上了车。 夏老太太看了看他们那辆车绝尘而去的背影，调低电视的音量，对夏凉道：“我怎么听周朔叫小临哥呢？” “是啊，估计是小临让他改口的吧，”夏凉道，“这样也挺好，说明他俩感情不错。” 夏老太太沉着脸，没有说话。 夏凉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奶奶，周朔好歹也是您领养回来的孩子，您和爸爸在国外的这些年，陪伴小临时间最久的，就是周朔了。 “我知道，您本意是想让他形影不离地跟着小临、尽忠职守地保护他一—听爸爸说，当初您知道我们送周朔去了军校，就有些不太高兴，但这都是小临的意思，比起一个尽忠职守的保镖，小临可能更需要一个能敞开心怀无话不谈的伙伴。” “我和小临的性格不太合得来，他跟我也一直不亲近，但他愿意亲近周朔，这不是挺好的吗，小临喜欢周朔所以才想要实现周朔的梦想；同样的，周朔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被尊重，才会更有归属感，遇到问题也会真心实意地帮忙解决，这不是一个良性循环吗？” 夏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经常会觉得我这个老家伙思想陈旧……” “怎么会？”夏凉失笑。 只听夏老太太继续道：“我和你爸都已经老了，这个家，终归还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觉得怎么好，便怎么办吧？” 第81章 相亲 周朔将夏临送去学校，再开车回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刚进院子，他就看见夏老太太打开滕叔那辆车的车门，似是要出去。 周朔你回来得正好，”夏老太太站在车门旁道，“老滕送我去朋友家打牌，晚上才回来。一会小凉要去约个姑娘吃饭，你开车送他去。” 周朔猛地一愣。 只听夏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奶奶，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 “你个死脑筋，难怪会被姑娘甩。”夏老太太回头笑骂了一句，“吃饭不是重点，重点是吃完饭之后你要陪人家逛逛街，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知道吗？如果那姑娘喜欢购物，你还得帮人付钱、提东西，你一个人提不过来，至少还有周朔帮忙，懂不懂啊傻小子。” 被称为“傻小子”的夏家长男只能无语望苍天，待夏老太太离开之后，周朔看了看夏凉，迟疑了一会，才问：“大少爷，什么时候走？” 夏凉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屋外炽热的阳光，恹恹地叹了口气：“差不多该走了，你等我一会，我去换身衣服。” 周朔在车里等了一会，便看见夏凉穿了一身西装走出来，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端的是果决干练的精英人士做派。 其实从私心上讲，周朔更喜欢他在家里穿着宽松休闲服的样子，每次看他优哉游哉喝着早茶翻阅书报的模样，周朔的心情也会变得很闲适。 夏凉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扭头见周朔盯着自己看，问道：“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周朔有些狼狈地收回了目光。 似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周朔又补了一句：“大少爷，您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怎样？”夏凉一头雾水。 “您这是去约会，还是穿得…嗯，平易近人一些比较好吧？” 夏凉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不该穿西装么？女孩子不都喜欢成熟稳重一些的男人么？ 周朔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跟他争论这个问题，脚下一踩离合器，开着车子出了院门。 路上，夏凉都显得有些精神不佳，皱着眉看着窗外，不知在为什么事发愁。 周朔小心翼翼观察了他片刻，问道：“大少爷，空调温度需要再调低一点吗？” 就这样吧。”夏凉回过神来，长吐一口气道：“这大热天的，还要陪姑娘逛街购物，简直自虐。 周朔心想你昨晚上答应老太太答应得这么爽快，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犹豫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大少爷，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夏凉并没有因为他这个突兀的问题而感到不悦，眯起眼睛想了片刻，竟认真回答道：“其实，我前女友就挺符合的。个子不高，有点婴儿肥，说话细声细气的，总之看起来很可爱。” 周朔下意识看了看后视镜中的自己，他和夏凉喜欢的那一类人，正好是两个极端。 夏凉以前很少在周朔面前提自己的私事，但或许是前女友这个话题触动了他内心某些感性的部分，让他一反常态地多说了几句：“当时我是真心想跟她交往下去的，可是她闹起脾气来也是真的可怕，光哭就能哭一个多小时，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怎么哄也哄不好。”他转过头困惑地看着周朔，“女孩子都这么难哄的吗？” “……”周朔无语地想，我比你更不了解女孩子好吧。 然而夏凉已经把思绪转回到今日要见面的这位姑娘身上了，他翻了翻手机里媒人事先发过来的照片，喃喃自语：“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听说刚硕士毕业，学历不错，应该。不会太难应付吧？” 周朔听着这话，心里堵了一下，他觉得夏凉这不是去约会，更像是去跟客户谈判一一他把结婚生子当作是自己身为夏家长男必须完成的任务，即便他心里觉得麻烦、潜意识里抗拒，却还是硬逼着自己去做。 正当周朔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夏凉道：“对了，你之前送小临去学校，他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话题跳跃得太快，周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夏凉继续道：“今早我跟小临简短地谈了一次，你的感觉没有错，小临确实是喜欢宋延的，而且陷得还挺深。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惧怕跟宋延在一起一一当时时间有些仓促，我没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我觉得他好像在顾虑什么，不肯告诉我。后来他学校老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他就说要复习考试，急匆匆回学校去了。我估计他一方面是在躲避我的盘问，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宋延。” 周朔渐渐明白了夏凉的用意：“大少爷，您是希望我……” “你跟小临走得比较近，他不愿意跟我说的事情，或许会告诉你。”夏凉说着，顿了一顿，看了周朔一眼，“你别误会，我不是让你去做我的眼线套他的话，但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觉得我们帮不了他，或者不相信我们会帮他，但在我看来，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他那一边帮他想办法的。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明白，”周朔点了点头，“我会留意的。” 夏凉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就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继续发愁他今天即将面对的艰巨任务一—却不知道，周朔因为他刚才那短暂的触碰，一张脸竟渐渐烧了起来，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第82章 截胡 夏老太太晚上回到家，一进门便问：“小凉，今天那姑娘见得怎么样啊？” 夏凉闻言转头看了周朔一眼，周朔接触到夏凉的目光，顿时身子一僵。 夏老太太不明所以：“我问你话呢，你看周朔干嘛呀？ 夏凉像是在极力忍着笑：“嗯，很漂亮，性格也挺好。” “是吗，”夏老太太满意地笑了起来，“你满意就好，以后多接触接触…… 却听周朔在一旁梗着脖子红着脸道：“不好!” 夏老太太愣了一下，不悦道：“我跟小凉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周朔却坚持道：“那女的根本配不上大少爷!” 夏凉回过头去道：“周朔，别这么说人家女孩子。” “总之、总之不能让她进夏家的门!”周朔情绪有些激动，一反常态地固执。 夏老太太终于瞧出一丝不对劲，沉下脸看着夏凉：“到底怎么回事？” 夏凉看瞒不过去了，叹了口气道：“那姑娘看上周朔了。” “哈——？”夏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又转过头去上下打量周朔。 “奶奶，别这么惊讶，”夏凉摊了摊手道，“周朔长得又高又俊，放哪儿都是标准的帅哥，人姑娘会看上他一点都不奇怪吧。” “可。可你才是我们夏家的长男!”夏老太太生气道，“那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啊？ “她知道啊，”夏凉笑道，“她说她不介意周朔的出身，只要周朔愿意，她可以让周朔入赘他们江家，以后结了婚还能让周朔入股呢。”夏凉说着转过头去看周朔，“说实话，那姑娘真挺不错的，单纯漂亮、性格直爽，还对你见钟情，你真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周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夏老太太气得不行，哆嗦着指着夏凉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人家姑娘看上周朔没看上你，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这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吧？”夏凉耸了耸肩，“我觉得挺好的呀，周朔也算我们家养子了，能替他找到一桩好姻缘，不是也省了你们长辈的一桩心事吗？” 周朔心里憋闷得不行，他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绷着脸上楼去了。 夏凉不太明白周朔为什么这么抗拒，他瞧着周朔的背影瞧了半晌，突然醒悟过来：“对了，周朔毕业之后是要去部队的，这小子从小就一根筋，怕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没开窍呢吧……” 夏老太太缓了口气，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盯着夏凉看了半晌：“小凉，我怎么觉着，你挺幸灾乐祸的？” “咦，有吗？”夏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也有认真对待这次相亲的，奈何人家姑娘看不上我嘛，我能有什么办法。” 夏老太太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我当初就不该让周朔跟着你去，这小子长这么帅，也是一个祸害。” 夏凉忍俊不禁道：“强扭的瓜不甜，我跟那姑娘没有缘分，就算勉强在一起，难道还让周朔避着她一辈子不让她瞧见吗？与其日后她见异思迁，倒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我倒觉得这是件幸事呢。” 夏老太太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最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夏凉道：“这件事，最主要还是在你，你自己能想得这般通透，我也宽心了。” 她顿了顿，又道：“没关系，这个不行，我们再找下一个，我们小凉条件明明也很不错的，总不至于老遇上眼瞎的姑娘吧。” 夏凉生怕她没过几天又来安排一次相亲，忙道：“奶奶，这事儿不着急啊，不着急。” 却说夏临回到学校之后，便在图书馆里泡了大半天。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他接到了宋延打来的电话：“夏临，这个点你是不是已经回学校了？” “唔。”夏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对不起，我今天一直忙得脱不开身，现在才有空给你打电话……” 夏临面无表情地想，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真的。 只听宋延继续道：“你现在在宿舍吗，我想过来看看你。” “你别—一”夏临脚步一顿，“你要是忙完了就早点回去洗洗睡吧，别老想着往我这儿跑。” “可是，我想见你。” 夏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不耐烦：“宋延，咱们现在不是情侣关系吧，我没有义务满足你的要求。” “我不是在对你提要求，是请求。” “请求也不行。我看了一天书，累了，想早点睡。” “那我明天……” “明天也别来，以后都不要来!宋延，拜托你别再这么纠缠我了，我哥已经知道了，你最好收敛一点。”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夏临等了等，没等到对方说话，正要挂断，忽听宋延声音微微颤抖道：“他。全都知道了？” “嗯，全知道了。”夏临决定吓唬他一下。 宋延又沉默半晌，突然低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喂？”夏临根本没听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手机，然后摇了摇头，继续往宿舍走去。 第83章 负荆请罪 夏临回到宿舍之后，洗了个澡，正要上床休息，忽然接到了周朔打来的电话：“临哥，宋延被大少爷揍了。” 夏临一怔：“什么情况？” 十几分钟前，宋延突然跑来家里，说要单独跟大少爷谈谈，大少爷就带着他进了书房，让我回避了。”周朔顿了顿，“后来不知道宋延说了些什么，没过几分钟，大少爷就气得到处找棍子了。” “……”夏临回想起之前他和宋延的那通电话，心里猛地咯噔一声，坏了。 半个小时之后，夏临打了一辆的士急匆匆赶回家，发现宅子里静悄悄的，夏父和夏老太太的房间里灯已经关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倒是夏凉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周朔领着夏临来到书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道：“大少爷，临哥来了。” 门内静默了片刻，然后传出夏凉有些疲惫又有些无奈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夏临推门进去，只见夏凉坐在沙发上，余怒未消，面沉如水，右手边还搭着一支棒球棍。 他面前不远处，宋延垂着脑袋双膝跪在地上，听见夏临的声音，偷偷回过头来可怜兮兮地瞧了他一眼，夏凉拿着棒球棍点了点地板，他只能乖乖把头转了回去。 夏临还不清楚目前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一边打量夏凉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问道：“哥，出什么事儿了？” 夏凉拿起棍子指着宋延，对夏临道：“你这么晚急匆匆赶回来，是不是怕我把他打废了？” 夏临一时无话可说，他没料到宋延居然会自己跑去跟夏凉招供，这猪脑子简直了。 夏凉看着夏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小子这么对你，你居然跟家里一句都不说，是不是不管他对你做什么，你都这么逆来顺受？” “不是不是，”夏临赶紧摆手，“我不是心疼他来的，我就是。来看看究竟出什么事儿了。”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压低声音道：“你们这儿的动静，爸和奶奶那边不知道吧？” 夏凉哼了一声：“要是被爸知道了，他还能好端端地跪在这里？” 他见宋延又开始不老实地频频转头去看夏临，冷声道：“给我规规矩矩跪好了，连反省都没个反省的样子，还说什么负荆请罪。” 宋延立即又回过头去不敢动了。 夏凉又对夏临道：“小临，事到如今，你到底心里是怎么个想法，你要真喜欢他，我就算打断了他的腿，也要让他们宋家认了你。你要是不喜欢他，我们跟宋家的合作项目也不必继续谈了，该了结的了结，该清算的清算总之我们小辈之间是没有必要再来往了。” 宋延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凉京哥，我是真心实意喜欢夏临的，求你别拆散我们俩。我对不起夏临的地方，以后都会努力补偿，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这话想必他之前已经跟夏凉反复说过好几次了，夏凉眉毛都不抬一下，只是看着夏临：“给不给机会，全看你的态度，小临，趁今晚你就给个明确的答复吧。” 夏临沉默片刻，道：“哥，能不能让我单独跟他谈谈？” 夏凉没有说话，只是警告性地看了宋延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开了书房。 宋延看着夏凉消失在门外，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见夏临指着他的脑袋，气得不行：“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浑啊!” 宋延一脸无辜：“你不是说你哥都知道了么，我心想与其被他找上门，不如我自觉一点，主动登门负荆请罪，反正我迟早是要跟你家提亲的。” 夏临被那“提亲”二字噎了一下，上辈子宋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在他病入膏肓的时候胡乱哄了他一句罢了。 只听宋延继续道：“之前对你用强确实是我不对，那会儿我脑子不太清楚，一时激动就。但是我现在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会加倍对你好的，以前欠你的，你想让我怎么弥补，我都会努力去做…” 夏临见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忙抬手打断他，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压低声音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都跟我哥说什么了？” “就是说起之前我犯浑强迫了你的那件事，他一听就立即暴走了。其他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夏临顿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叮嘱道：“还没说的就别说了，尤其是上辈子的事情，千万不能说，懂了没有？” “哦。”宋延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懂了。 “那行，你继续跪着吧。”夏临拍拍他的肩膀，起身便要走。 “夏临，”宋延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央求道，“我膝盖都跪麻了，你哥说要我在这里跪一晚上，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 “我哥没拿棍子轰你出门，是怕吵醒了家里的长辈，”夏临居高临下看着他，“让你跪在这里反省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知足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周朔和夏凉，很多亲逆了cp…为免引起各位阅读不适，在这里提前说一下 周朔是前期自卑忠犬后期霸道深情攻 夏凉是前期高冷霸气后期妖娆女王受。 至于两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先不剧透哈 ps：作者是身高决定攻受论者，在文中一再强调了两人的身高差，但依然有读者表示很萌那种“比攻高半个 头的一米九健硕忠犬受”6，抱歉这种人设作者接受无能，满足不了你们还请多多包涵喵 第84章 紫林木 书房门外的走廊尽头，开了一扇窗。 夏凉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沉默地抽着烟。 周朔站在他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虽然不清楚宋延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会把他气得连学生时代的棒球棍都找出来了，但是他知道现在夏凉心里一定很矛盾。 以前每次在生意上遇到棘手的问题，夏凉就会一个人站在窗前默默地抽烟，直到想出解决的办法为止。 但夏临是他的亲弟弟，而不是那种生意场上靠谈判就能拿下的客户，所以夏凉此刻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过了一会儿，夏临打开书房的门，来到夏凉身后，低低唤了声：“哥。” 夏凉回过头去看着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别让宋延跪着了，他好歹是宋家的大少爷，让他在我们家跪一晚上，传出去怕是要引人非议的。”夏临顿了顿，“我跟宋延谈过了，明天一早就让他回d城去。” 夏凉抬起一边的眉梢，显然对于这样的回答很不满：“就这样？” “就这样。”夏临道，“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我也不需要他对我负责或者弥补，我不在乎。”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眼下夏家处于产业转型的关键时期，我虽然不太懂家里的生意，但从爸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看出来，他很看重这次跟宋家的战略合作，我不希望因为我和宋延之间的私人恩怨，影响到两个家族之间的合作愿景。” 夏凉看了他很久，然后心情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临，你长大了，也懂得为整个家族的未来考虑了。这原本是件好事，但看你这样委曲求全，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哥，我并没有委曲求全，”夏临笑了一下，“我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过，一个人幸或不幸，主要看他的内心是否强大。同样的挫折，对于内心脆弱的人而言，或许是一座能把他压垮的高山，但对于内心强大的人而言，不过是一道抬腿就能迈过去的坎。我更愿意把它当作是一道坎，只要心里不在乎，就不会觉得委屈。” 夏凉欣慰地点了点头：“你真的长大了，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你和宋延的事情…如果你觉得这样处置妥当，那便这样处置吧，我不会再插手干涉。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亲哥哥，你要学会信任自己的亲人，尤其当你发现前面有一道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坎时，你要记得向自己的亲人求助。记住了吗？” 夏临笑着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哥。” 夏凉回头对周朔道：“去给宋延送条被子，今晚就让他在书房睡，明天一早让他滚。” 宋延这一次负荆请罪，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反而在漫长的追妻道路上又多了一道来自夏凉这位兄长的关卡。 但在夏家书房睡了一晚上之后，宋延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第二天一早彬彬有礼地跟夏家人表示了谢意，便亳不拖泥带水地告辞离开了。 这之后，夏临进入了水深火热的考试周，断断续续考了两周，才终于迎来了这一年的暑假。 他一直惦记着之前柯眉跟他提过的关于支村见习的事情，考完最后一科的当天下午，他便跑去附属医院找柯眉商量了。 “哟，来得还挺是时候，”柯眉笑着请他在值班室里坐下，递给他一份申请表：“你要是作为编外见习人员跟我一起去的话，就把这张表格填一下，上头批了我们就能出发了。” 夏临接过表格看了一眼，视线在地名那一栏上停留了一下一—紫林村。 他对这个村子有印象，上一世他大四毕业那一年，曾参加过同班同学组织的一次毕业旅行，当时他们去了好几个地方，其中一个行程就是去紫林村看山涧瀑布。 他还记得，当时他们在紫林村的时候发生过一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后来也都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记不清当时那件事的全部细节了，但对紫林村这个名字倒是印象深刻。 如今重活一世，他的命运轨迹已经和上一世完全不同，却没有想到，还会在相同的时间里再去一次相同的地方。 命运这东西，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柯眉见他看着表格陷入沉思，出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不是。”夏临回过神来，掩饰道，“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紫林村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 “是吗。”柯眉深深看了夏临一眼，有些突兀地转移了话题：“最近，谈恋爱了吗？” 夏临诧异地抬头看了柯眉一眼：“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最近几乎没有跟你碰过面，乍看之下觉得你一一”柯眉点了点他的脸颊，“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春色。” 夏临顿时哭笑不得：“没有的事，你不要乱猜。” “好吧，就当是我看岔了吧。”柯眉笑了笑，没有再深究。 夏临填完表格递回给柯眉，两人约定两日后电话联系，夏临便告辞离开了。 柯眉目送夏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请问，是宋先生吗？” 第85章 世界真小 b大附属医院这一次派往紫林村的支村医疗队医生一共有五名，分属不同的科室，但他们不是一次性去的，而是以轮换的方式一次派出。 柯眉就是这支医疗队派出的第一位医生。 紫林村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细长的石子路通往村外的公路，交通非常不方便。 上一世夏临跟几个同学先是坐巴士到了石子路口下车，然后一路步行进来，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世柯眉自己开车过来，省了两人不少体力。 接待他俩的是紫林村的村长，一个五十多岁谢了顶的男人。村长态度很热情，一定要请两人去他家吃午饭，席间，村长说起紫林村近十几年的状况，一阵长吁短叹。 因为村子的与世隔绝，很多年轻人都离开村子去大城市谋出路了，留下的大部分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以及十岁不到的孩子，青壮年劳动力基本缺失，老人们靠向来这里的游客出售手工艺品赚钱维持生计。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落，医疗设施几乎为零，老人和孩子一旦得了重病，就只能躺在床上等死而这一次支村，柯眉不仅免费给他们看病，还会教给他们一些最基本的医疗常识一一因此，村长对他们的到来是非常感激的。 夏临在一旁听了，心里颇有些触动。 上一世他只是一个突发奇想来到这里的游客，除了那个稍微有点名气的山涧瀑布，他对紫林村的总体印象并不算好，尤其是当村里的老人缠着他买那些粗制滥造的小玩意，还有那些到处疯跑全身脏得发臭的孩子们，他都是一脸厌恶地远远躲开的。 但是这一世，他以不同的身份来到这里，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这个村子的残酷现状，他觉得，自己这一次既然来了，就应该尽心尽力为这个村子做些什么。 吃过饭后，村长带着他们去了临时为他们腾出来的医疗站。 这个站点其实就是一排土房子，中间那个最大的房间里放了几张桌子，作为他们的诊所；两边的小房间里各放了一张木板床，给他们晚上睡觉用。 送走村长之后，柯眉对夏临道：“你选个卧室呗。” 夏临谦让了一下：“你是导师，你先选。” 柯眉笑道：“左右就两个房间，你还跟我让来让去，虚不虚伪。” 两人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柯眉的电话就响了，只听柯眉对着电话道：“对对，就是这里，沿着石子路一直开…村子不大，一眼就能见底，石子路边上有个三室一排的土房子，房子前面是一片长了杂草的空地，空地上我有一辆车子停着，很显眼的。” 柯眉挂了电话之后，夏临好奇问道：“还有人要来？” “一个合作商，”柯眉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们的医疗设备直接从他那边运过来。” 夏临心想，难怪柯眉这么潇洒地轻装上阵，原来直接让合作商帮着运设备了，这偏僻的地方不好找，想必对方也是绕了不少的冤枉路，就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冤大头摊上这种事。 正想着，便见一辆轻型货车缓缓驶入视线，挨着柯眉那辆车的位置停了下来。 车门一开，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对方远远望见夏临，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脸惊喜的笑容，朝他用力挥动臂膀：“夏临!” 夏临“……” 世界真特么小，连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都能遇上，夏临对此已经吐槽无力。 他没想到柯眉口中的合作商，竟然就是宋延，也没想到宋氏集团野心这么大，居然连医疗设备这一块也有涉猎。 此刻宋延的心境却正好相反。 老实说，当初柯眉提出由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亲自来送设备时，他心里是不太接受的。 但考虑到柯眉是他们在b大附属医院的第一位客户，为了能将柯眉作为敲门砖以点带面地顺利打开附属医院这片市场，他决定好好供着这尊菩萨，于是答应亲自送这批设备过来。 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了夏临，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此刻他哪还会抱怨柯眉，感谢他都来不及。 柯眉迎着宋延走过去道：“宋先生，还麻烦您亲自送这一趟，真是太感谢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宋延敷衍了两句，一颗心全在夏临身上，转头冲夏临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你俩认识？”柯眉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跟夏临是。呃，非常要好的朋友。”宋延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句。 便听夏临反驳道：“只是认识而已，朋友算不上。” 宋延“……” 柯眉问道：“宋先生急着走吗？” “不着急，”宋延赶紧摇头，“一点都不着急。” 柯眉笑眯眯地道：“宋先生来一趟不容易，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好好!”宋延赶紧应下，心想这位柯医生真是上道，他想什么对方就说什么，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助他一臂之力的丘比特。 夏临立即反对：“这里只有两间卧室，没有他住的房间了。” “让他住你房里吧，”柯眉道，“反正你俩认识。” “……”夏临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第86章 传说 三人合力将医疗设备从车上搬下来，再抬进诊所里安装起来，一切收拾完毕，就花了他们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紫林村夏季十分炎热，三人出了一身臭汗，都想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 柯眉跑去问村长哪儿有澡堂，村长笑眯眯地将他们带到一处天然温泉，道：“我们紫林村别的没有，像这种纯天然的温泉倒是有好几处。这一处是保存最完好的，专门用来接待你们这些尊贵的客人的。” 柯眉向村长郑重道了谢，送走村长后，便打算脱衣服下水了。 夏临一把拉住他道：“你真要在这里泡？” “有什么问题吗？”柯眉问得理所当然。 当然没问题，夏临心想，他只是不想跟宋延一起罢了。 宋延似乎看出他心中的顾忌，凑近他低声道：“你放心，我规规矩矩的，不碰你。” 夏临瞥了一眼柯眉，心想或许是自己多虑了，还有柯眉这么个大活人在场呢，宋延总不可能真对自己动手动脚。 三人各自脱去外衣下了水，泉水的温度刚刚好，很好地缓解了他们身上的疲劳。 夏临下水没多久便有些犯困，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假寐。 这时柯眉倒是和宋延聊了起来：“宋先生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没有，”宋延道，“要不是为了给你们送这些设备，我还不曾听说过有个紫林村。” 夏临迷迷糊糊地想，其实宋延是听说过的，那还是上一世的事情，他在电话里跟宋延讲述自己在紫林村的遭遇，但宋延听得心不在焉，所以也就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只听柯眉道：“紫林村这地方有个比较出名的旅游景点，叫做山涧瀑布，位于村子西南面的那座山。”柯眉说着，大概指了个方向，“你要是不急着回去，明天可以去那边转转。” 宋延似乎挺有兴趣，转头看向夏临道：“夏临，咱倆一起去吧？” “不去。”夏临闭着眼睛一口回绝。 “为什么，既然都来了。” “最近可能会有泥石流，你们最好也别去。” 宋延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夏临原本想说自己上辈子就亲身经历过一回，但转念想起身边还有个柯眉，于是硬生生改了口：“猜的。” 宋延似乎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继续跟柯眉聊天：“老实说，我对这个村子挺感兴趣的。” “哦？” “我们公司有意往慈善方面发展，我觉得这个村子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明天我想四处转转，再多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 柯眉感慨道：“宋先生真是大善人。” “哪里哪里。”宋延谦虚了一下。其实对于他们这些大企业来说，做慈善的同时，也是为自己做宣传一一柯眉与他心照不宣，只不过面上捧个场罢了。 夏临对这些商场的事情不感兴趣，眼睛眯着眯着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被碰了碰胳膊，便敏锐地睁开了眼睛。 宋延不知何时挨到了他身边，低声道：“别在这儿睡，容易着凉。” 夏临下意识去看柯眉，却哪里还见得着柯眉的身影。 “柯医生已经回去了。”宋延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解释了一句 夏临心想，这柯眉真是一点都靠不住。不过好在此刻宋延似乎真没有动他的意思，两人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没有太多肢体的摩擦。 宋延见夏临沉默不语地审视自己，脸上的神色渐渐尴尬了起来，有些狼狈地道：“我…我先出去了，在外头等你。” 夏临猜想他可能是身体起反应了，才会这么急着离开，但这一次宋延说不碰他就不碰他，这么君子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一个人又泡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地从温泉里走出来，果然看见宋延就等在外面。 温泉距离他们的临时诊所并不远，两人迎着夕阳慢慢踱回来，便瞧见柯眉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诊所门口跟几个当地的小孩子聊天，看见两人回来，便冲他们招手。 此时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子在给柯眉讲山涧瀑布的传说，其实这个传说在当地百姓中口耳相传了很久，夏临上一世来这里玩的时候就听过。 是说一个年轻的姑娘看上了一个俊朗的小伙子，但是小伙子已经有了意中人。姑娘对这小伙子日思夜想，眼看着小伙子就要和意中人成亲了，她万念俱灰再也活不下去，便一个人去了山涧瀑布，打算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曾想在她跳下悬崖的瞬间，惊动了隐居在那里的一位仙人，仙人救下了姑娘，答应满足她的一个愿望。姑娘想也不想，就恳请仙人施法改变小伙子的心意，转而与她厮守到老。仙人满足了她的愿望，姑娘一回到村子，便看见小伙子带着聘礼守在自家门前，说要娶她为妻。 这个听起来有点三观不正的传说，上一世的夏临却失心疯般地憧憬向往，他甚至幻想着自己如果往那山涧瀑布走一遭，没准也能遇见自己爱情的救赎。 所以当时虽然天气很不好，夏临还是跟着几个同学往那瀑布的方向去了。 然而那一次等待他的不是能满足人愿望的仙人，而是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自然灾害。 第87章 睡眠曲 这天晚上，宋延十分自觉地在床边打了个地铺，然后就枕着自己的衣服睡下了。 夏临坐在床上默默注视了他半晌，他原本已经想了好几种方案如何把宋延踢下床去的，但宋延这么乖觉，反而让他的方案毫无用武之地。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宋延轻微的鼾声。 这种程度的鼾声原本是不会影响夏临的睡眠的，更何况他上一世早已听习惯了，但不知为什么，这天晚上他思绪烦乱，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脑海中不断闪过上一世遭遇泥石流的画面，他想给众人示警，但他早已不记得确切的日期了，他怕自己空口无凭，没有人会相信。 想到这里，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床板突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把熟睡中的宋延吵醒了。 宋延抬头看了看床上，用略带迷糊的声音问道：“夏临，睡不惯这里的床吗？” “还好。”夏临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睡觉还要认床的娇贵少爷，上一世他来这里，因为长途跋涉太过劳累，几乎是倒头就睡。 宋廷朝这边的方向侧了侧身，道：“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唱《睡眠曲》好不好？” “……”夏临本想习惯性地拒绝，但宋延已经轻轻唱了起来。 “安睡吧小宝贝，丁香红玫瑰，在轻轻爬上床，陪伴你入梦乡……” 他的声音低柔而富有磁性，在宁静的夜晚尤其令人迷醉。 不得不承认，夏临对他的声音很没有抵抗力，他最初发现自己喜欢宋延，便是因为听了他唱的歌。两人在起之后，每当宋延拥着他在他耳边喘息的时候，他都会格外动情。 “别唱了。”夏临有些狼狈地出声打断，他不想承认，自己沉寂了许久的一颗心，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又微微躁动了起来……好听吗？”宋延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再换一首？” “别换了，我不想听。” 宋延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宋延低声问道：“夏临，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都只会惹来你的反感甚至是厌恶？” “你不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我都可以改。” 夏临冷冷道：“说实在的，重活一世，我发现你有很多让我讨厌的地方，然而最让我讨厌的，就是你总是把对余洛桐做过的那一套再对我做一次，让我恶心地想吐。” 宋延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今晚我是第一次唱《睡眠曲》，以前从来没有给人唱过。” 夏临“……” 他往宋延的方向看了一眼，黑暗中能清晰地看到宋延手机屏幕上的亮光，上面显示的应该是刚从百度里搜出来的《睡眠曲》的歌词。 夏临默默收回目光，心想你第一次唱我就该稀罕么。 宋延叹了口气道：“夏临，我这个人想象力不太丰富，我能想到的讨好人的事情，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但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对你好，不是在装腔作势。” 这一点夏临并不反对，上一世宋延喜欢余洛桐，就全心全意地讨好余洛桐，后来虽然跟他在一起，但感情没到那份上，所以并没有给他和余洛桐相同的待遇。 那种待遇原本是夏临梦寐以求的，但是这一世，当这种待遇真正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却又不想要了，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 沉默片刻后，夏临幽幽开口：“宋延，你对我并不是爱情，你难道现在还看不清这一点吗？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世，你都只把我当成余洛桐的替代品，只不过上一世余洛桐对你有感情，而这一世余洛桐与你从一开始便错过了，你只是没得选罢了。更何况，你一直说你亏欠我，想要弥补我，但爱情不是靠弥补换来的，愧疚之情也并不等同于爱情，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宋延道，“只是明白得太晚，晚到已经错过了你一辈子。” 夏临心想，不，你还是不明白。 但宋延紧接着说了下去：“这一世重生之后，我反反复复梳理两世的记忆，回忆得越多，便越是明白得透彻上一世洛桐母亲早逝，父亲常年不回家，而十七岁酒吧里的那一场变故，不仅严重地伤害了他的身体，更是成为了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恐惧和阴霾。他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万念俱灰之下想要割腕自杀，被我及时拦了下来。” 夏临吃了一惊，他不知道那件事的细节，更不知道那一次事件差点把余洛桐逼上了绝路。 宋延接着道：“我听了他的遭遇后，一气之下跑去找那畜生算账，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我受到了学校的严厉处罚。洛桐对我既感激又愧疚，他说他很想报答我，但是除了以身相许，他没有什么可以给我的了。当时我心里就特别难受，想着既然这世上没有人好好对他，那就由我来保护他，成为他一辈子的依靠。” 宋延说到这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以为，洛桐是爱我的，我自欺欺人了一辈子，直到这一世重生我才知道，原来那不是爱，他只是在绝境之中抓到了唯一一颗救命稻草罢了，谁向他伸出援手，他便对谁倾慕依赖。上一世是我，这一世，是你。” 第88章 我爱你 “不同的是，这一世你及时将他从那一场劫难中拯救了出来，让他避开了致命的伤害，一直开朗率真地活到现在。”宋延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每每回想起来，我都非常感激你。” 夏临淡淡道：“我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激才这么做的。” “我知道，”宋延的目光温柔了下来，“因为你天生心善，就算上辈子我因为余洛桐而负了你，你依然能在危难时刻对他出手相助，这份胸襟气度，让我既钦佩又惭愧。” 夏临很不习惯被人这样当面吹捧，下意识动了动嘴皮子，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宋延接着道：“我也一直以为，我是爱洛桐的，可直到这一世我才想明白，原来那也不是爱，而是怜惜和责任。因为洛桐需要我，所以我决定保护他一辈子，又因为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整日里患得患失，所以我必须每时每刻地关注着他，生怕一不小心触及他的伤心事，让他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 夏临冷笑道：“你说谎。你若对他不是真爱，又怎会在得知他的死讯之后几度寻死，如果不是我一再拦着，你早就下去见阎王了。” “没错，”宋延叹了口气，“当时以为洛桐死了，我也是真的不想活了。当时一方面是因为愤恨我家里人逼死了洛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曾对洛桐发过毒誓。在洛桐人生最灰暗的那段时间，我为了鼓励他活下去，曾对他发过誓，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即便是到阴曹地府，我也会陪着他，不会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履行我对他的承诺，他死了，我却在这世上苟活，后来甚至跟你在一起，这对他更是双重的背叛。我一边沉溺在你的温柔里，一边又在内心不断自责，我也想对你好，但又不敢对你太好。我经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惊醒过来，我总是梦见洛桐满脸是血地指责我，说我背叛了他，践踏了自己的誓言。” 夏临想起来了，上一世他和宋延在一起的那些年，宋延晚上确实睡得很不踏实，经常睡着睡着就突然惊坐起来，嘴里喊着洛桐的名字。当时他只以为宋延心里还放不下洛桐，却没想到他是因为内心的自责而噩梦连连。 宋延继续道：“后来我无意间遇到了洛桐，才知道他根本没有死。当时我心里真的是五味陈杂，我恨你的欺骗，也恨洛桐的决绝，但我更恨我自己，居然就这样傻傻地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内心煎熬了这么多年。当时我真的是气昏了头，完全失去了理智，我没有人可以发泄，便将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在了你身上。但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已经身患绝症，我更没有想到。在赶走你的当天，我就已经后悔了。 “但是我还在自欺欺人，我告诉我自己，我只是一时不习惯你的离开罢了，我还在那天晚上约见了洛桐，我想着，只要我和洛桐和好如初，就不会有那么重的失落感了。但是那天晚上，我见到洛桐的男友之后才知道，原来我和洛桐，早就已经结束了。 “他的身边有了新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父母非常开明，不会不择手段地阻挠他们相爱，那个男人还能光明正大地给他戴上结婚戒指，而不是像我这样只是承诺在口头上。洛桐已经不需要我了，这么多年来我的前敖与自责原来都是一场空，从头至尾，只是我一个人在演独角戏罢了。那时候，我非常急切地想回到你的身边，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有归宿感。可是上天依然不放过我，在我刚认清自己内心的时候，我就已经快要失去你了。在你临死前陷入昏迷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握着你的手，回忆了很多关于我们俩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当我一心想随洛桐去死的时候，是你紧紧抱着我，哭着对我说，如果我死了，你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知道了你对我的心意，我很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动，原来还有那么一个人，一直这样默默地守着我。所以我最终放弃了自杀，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哭得这么伤心绝望。 “当时我很快就接受了你，我曾一度以为那是因为空虚和寂寞，可直到你病逝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对你的情谊，从我们相识之初就已经扎了根，如果洛桐没有出现，或许我们会慢慢地互相吸引，互诉衷情，细水长流地相守一辈子。但是洛桐出现地太早，也太突然，在我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还不懂得什么是爱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他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夏临在黑暗中默默拭去眼角的泪水，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保持清醒。 他用微微哽咽的声音道：“前世今生，爱与不爱，都只凭你一张嘴舌灿莲花，你又如何能证明…… “我能证明。” “什么？” “重生一世，便是证明。”宋延缓缓道，“你总说我是因为余洛桐不爱我，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你。其实不是这样的。这一世，洛桐一直平安快乐地长大，我与他兴趣相投，却始终维持着平淡如水的朋友关系，因为这一世，我不再是他的救赎，而他也不再是我的责任。 当我再次见到洛桐和他的男友戴维的时候，我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不再欠他什么了，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放手，不必再忍受背叛与自责的煎熬。 宋延说到这里，转过头去，目光灼灼地望着黑暗中夏临静默的侧影：“你知道吗，夏临，高三那一年我被你而再再而三地疏远，我愤怒过，委屈过，恳求过，也绝望过，种种情绪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直到上一世的记忆全部回来之后，我才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把你深深地藏在心底了。” 第89章 暴雨前夕 第二天一早，诊所就开张营业了。 诊所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柯眉和夏临都是临床专业出身，给他们诊断些小病小痛，倒也不在话下。 有一位病人腿脚不便，需要派辆车去接，宋延自告奋勇做驾驶员，柯眉便让夏临跟着宋延跑一趟。 两人上车之后，谁都没有说话。 宋延偷偷看了夏临一眼，昨天晚上他对夏临说了很多心里话，夏临听完便睡着了，反倒留他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怎么也睡不好了。 他原是盼着夏临能够回心转意，但今天一早夏临帮着柯眉忙进忙出的，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宋延心想完了，他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夏临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估摸着他们俩这辈子是真的没戏了。 车子抵达病人家门口，病人家属正在做出门准备，请他们稍等片刻。两人便只能在门外的石子路上干等。 此地距离山涧瀑布的风景区已经很近了，抬头便能望见那高高的郁郁葱葱的山峰。 夏临发现宋延一直在岀神地望着那座山，心中微微一动，脱囗道：“别想着去那了，至少这阵子别去，真的会有泥石流。” 宋延回过神来，狐疑地看了看夏临：“你这么确定？ “我确定。”夏临道，“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我来过这里。” 宋延脸色一变：“你遇上泥石流了？” “你被困住了？ “被困了一天一夜。”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夏临笑了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我跟你提过的，只不过当时你没听进去。” “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过这事了？我再怎么浑也不至于…。” “上一世大约也是这个月，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你还记得吗？” 宋延紧蹙着眉毛，陷入苦思冥想中。 “算了，估计你是记不起来了。” 宋延道：“上一世大学刚毕业那会儿的事情。过去太久了我实在想不起来，你给提示一下？” “当时，我给你打了个电话，你一接电话就问我，怎么毕业了还不回家。我说，我毕业旅行的时候到了紫林村，在这儿遇到了泥石流。然后就听你那边传来很大的动静，你匆匆忙忙跟我说余洛桐把锅给炸了，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宋延对那通电话印象不深，但提起余洛桐炸锅事件他绝对印象深刻，那会儿他和余洛桐住在一起，余洛桐心血来潮说想自己学着做饭，没想到才刚放手让他第一次下厨就把锅给炸了。 估计就是那会夏临给他打的电话，夏临话说一半他就听见厨房里“砰”的一声巨响，同时传来余洛桐的惊叫声，他哪里还有心思听夏临讲电话，急匆匆挂了电话就去查看余洛桐的伤势，还好烫得不严重，送去医院里处理了一下伤口也就回来了。 但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宋延也不记得要给夏临回电话了。 此刻重新回忆起这件事，宋延脸上满是震惊：“所以，那时候你是被困在山上给我打的电话？” “山上本来就信号不好，泥石流发生之后电话短信都发不出去了，我哪还有机会给你打电话。”夏临顿了顿，“是在救援队把我送进邻县的医院之后，我哥和周朔还在赶来医院的路上，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输着营养液，闭上眼睛就会有无数可怕的画面席卷而来，那时候我就特别想……” 夏临突然住了口，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说多了。 “对不起，夏临，对不起。”宋延心里揪得难受，夹杂着心疼与愧疚，想去抱抱夏临，却被夏临推开了。 “我提起这件事，没别的意思，”夏临道，“我不记得上一世泥石流发生在哪一天了，你能否帮我想想办法，用什么样的方式给大家示警，才能得到他们的信任。” 宋延见他神情严肃地谈论这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于是敛住了自己的心神。 他思考了片刻，问道：“泥石流发生之前，有什么天气方面的异象，你还记得吗？” “天气异象的话。最明显的就是下暴雨了。”夏临道，“但我不清楚这里暴雨是否常见……” 夏临话说一半，此时病人的家属已经推着轮椅将病人送了出来。 宋延说了一句：“一会再说。”便走上前与家属合力将病人抬上了车。 他们回到诊所时，正瞧见村长站在诊所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柯眉忙这忙那，时不时地夸赞两句，将柯眉的医术吹得天花乱坠。 夏临下车时，感到脖子一凉，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发现手上沾了些水渍。 再抬头时，他发现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卷起了乌压压的云层一—这个画面非常熟悉，夏临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在去往山涧瀑布的路上，他也曾这样抬头看过天空。 “宋延!”夏临脸色一变，失声道，“今天，就是今天。” 第90章 示警救援 夏临清楚地记得，上一世的这一天，他和几个同学上山不久就开始下暴雨，他没有带雨具，在暴雨中蒙头走了一段路后发现自己跟同学走散了，心慌意乱之下看见附近有一处山洞，就进去躲了一会雨。 不料泥石流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从山顶上倾泻而下，正好漫过这片山道，把洞口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夏临被困在山洞里，虽然被惊慌恐惧折磨了一天一夜，但好在身体没有受什么伤。 但当时在山上的其他游客则伤亡惨重，尤其是他的那几个同学，听说其中一个被冲了下去一直没有被找到另外几个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相比之下，夏临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这一次夏临跟着柯眉过来，原本并没有打算做什么改变，只要他自己乖乖呆在村子里不出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随着这场灾难的迫近，他内心越来越感到不安，他觉得自己明知未来会有灾难降临，却只选择独善其身，是非常不道德的一种行为，这也辜负了他重生一世的意义。 所以虽然非常不情愿，他还是开口向宋延求助，因为只有宋延会相信他。 宋延见他确定了日期，当即走到村长身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夏临站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见村子一脸惊讶又略带狐疑地看着宋延。宋延指了指天空，又说了几句什么，村长才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夏临走过去，看了看村长的背影，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告诉他，我们接到了市里地质局一个熟人的电话，说这天象非常古怪，有可能会下暴雨，从而引发附近山体滑坡，造成重大的泥石流灾害，请他动员村民去把想要上山的游客劝回来。” “村长就信了？” “他当然不信，说他们这里很少下雨，又怎么会有暴雨，我就让他看了看天，他也觉得这个天象有点古怪。我就说，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得到的内部消息，非常可靠，如果事后发现我说谎骗了他，他大可拨打110报警。” 夏临无语了片刻，“你也真敢说，万一弄错了日期，村长不就真打110抓你了？” 宋延笑了笑：“就算弄错了，警察局抓的也是我，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你放心。” 夏临“……” 两人说话的当儿，雨点越来越大，很快便连成一片，哔啦哗啦地倾盆大雨把整个天幕模糊成了灰白色的一片。 躲雨的村民早就把诊所以及两边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夏临回不去自己的房间，只能跟着宋延躲进了卡车里。 好在这辆卡车底盘很高，暂时不会有被水淹没的危险，夏临望着窗外无休无止的大雨，不时地看着手表。 宋延注意到他这个动作，问道：“怎么了？” “我不太清楚泥石流发生的确切时间，但应该是在午后一点到两点之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只剩下三个小时了，希望他们能在三个小时之内安全撤回来。” 宋延碰了碰夏临的手，发现他整个手都有些发涼，便将他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为他取暖。 夏临挣了挣，只听宋延低声道：“别害怕，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这一世不会再发生了，你的祈祷，上天一定能听见的。” 夏临渐渐安静了下来，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听见车窗外哗哗的雨声。 宋延静静注视着夏临，此刻他内心出奇地平静，从昨晩持续到现在的焦躁感渐渐平复了下去，这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单纯享受着和夏临促膝相对沉默不言的宁谧。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撑着雨伞在车外“啪啪”地拍打窗户。 两人一惊，宋延开了车门，便见村长全身湿透地钻进来，喘着气道：“小伙子，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们村十几年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他又呼哧呼哧喘了几下，摇头叹了口气：“我们已经把能通知的都通知了，很多游客都陆续从山上下来了，但是有几个大学生告诉我，他们原本花钱请了一个村里的孩子给他们带路，但是走到一半下起雨来，那孩子没带伞就一个人跑了，他们以为孩子自己先回来了，没想到回来一问，孩子根本就没回家。现在那孩子的娘是哭天抢地的谁也劝不住。” 村长这么一说，夏临立即想了起来，上一世他那几个同学确实有打算找个当地的孩子给他们带路的，但是那孩子开价高，双方谈不下来，夏临就说算了，不如我们自己去，所以当时他们根本没带孩子上山。 没想到这一世，毕业旅行的还是那几个同学，但因为少了夏临的存在，最终他们还是付了钱带上了那孩子结果就把那孩子弄丢了。 那座山从山脚到山顶其实就一条路，夏临上一世走过一回，印象还很深刻，他思忖了片刻，对村长道：“不如我去找找。” “哎不行不行，这哪里使得。”村长赶紧摆手，“你是我们这里请来的医生，身份尊贵，我哪里敢让你…” “救人要紧，”夏临道，“我懂一些急救知识，万一那孩子受了伤动不了，我还能把他救回来。” 他说着对宋延道：“你这辆车借我一下。” 宋延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回头对他和村长道：“你们指路，我开车，三个人互相有个照应。” 夏临没再推拒，他想了想，又给柯眉打了个电话。 “你人在哪儿呢？”柯眉开口便问。 “我在宋延的车里，现在要去山上找个孩子。” “我也去。” “你别去，”夏临打断道，“你留在村子里，如果过了午后一点我们还没回来，你就打电话去市里请求救援，可能会有泥石流。” 夏临说完便挂了电话。 诊所之内，站在窗边的柯眉抬头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世界，抿唇犹豫了片刻，然后按下一串号码。 “是我。”柯眉低声道，“如你所愿，他们出发了。 第91章 泥石流 车子开到距离山涧瀑布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就不能再往前开了，接下来的道路十分崎岖泥泞，只能下车徒步行走。 他们三人循着山路往上，一路上不断呼唤着孩子的乳名，却始终没有看到孩子的踪影。 三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夏临想了想，道：“村长，我记得你之前说，那几个大学生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开始返回的？” “没错。”村长转过身来看了看夏临，问道：“怎么？” “那个孩子比他们返回得早，所以应该不会再往上走的。”夏临想了想，“山道上我们都找过了，孩子会不会发生意外，摔出山道下面去了？” 宋延前后看了看，觉得夏临的猜测可能性非常大。 这一条山道连个石板路都没有，天晴的时候还好，一到下雨天，就坑坑洼洼的全是泥水。并且山道十分狭长，最窄的地方仅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并肩行走，孩子在湿滑的山道上奔跑，一旦摔倒就很有可能因为惯性而滚下山坡去。 村长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坡，苦着脸道：“那该怎么办，这也太难找了。要不干脆，我打电话去村上再叫些人过来，人多力量大，找到的几率也大些。 夏临却觉得这样不妥，再过一阵就要发生泥石流了，这时候疏散人还来不及，再找人过来不是让他们平白送死么。 但是这话夏临不能明说，毕竟村长对于泥石流一说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此刻在他看来，比起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泥石流，他们村里孩子的性命更加要紧。 此时村长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了，但拨了几个号码都拨不出去，他丧气地叹了口气：“这破手机，这时候整什么幺蛾子。” 夏临提议道：“要不您先下山去联络人，我和宋延再四处找找，两边都不耽误事儿。”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村长这么一来一回，再加上集齐人手的时间，差不多也该避过泥石流的爆发点了。 “那行。”村长也不磨叽了，叮嘱两人一定要注意安全，便急匆匆下山去了。 待村长离开后，宋延看了看时间，对夏临道：“距离你预估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尽力而为，实在找不到那孩子，十二点半的时候我们必须得撤了。” 夏临点了点头，两人便又沿着山道慢慢往下走，一边走一边艰难地从雨幕和山石中寻找孩子的身影。 这样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依然一无所获。 距离灾难爆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夏临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一如果那个孩子果真坠落在哪隐蔽的角落，当泥石流倾泻下来的时候，将零死角覆盖整个山道极其周边区域，那孩子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夏临，”宋延抹了把满脸的雨水，在哗哗的雨声中大着嗓门对夏临道，“我们撤吧，再继续找下去，我们也走不了了。 夏临抿着嘴唇不说话，他太了解一个人被困在某处孤立无援的恐惧了，他总想着，或许下一刻就能找到了，万一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呢？ “夏临……”宋延见他不说话，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后方传来隆隆的闷响。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山顶上出现一团黑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山下席卷而来。 泥石流居然提前爆发了! “跟我走!”夏临反手拉着宋延便往另一个方向极速奔跑。 此刻他们距离山洞并不算远，凭着上一世的记忆，他们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山洞的位置，在泥石流蔓延而下的前一刻窜了进去。 宋延心有余悸之下，回头往山洞之外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子静静地站在山道的分岔路口，整个人的气质十分出尘，仿佛跟这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他的左胳膊上，拦腰挽着一个陷入昏迷的孩子，姿态轻松地仿佛他臂弯里挽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衣服。 而就在宋延望见他的那一瞬间，年轻人也正好转头望过来，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然后他又仰头看了看上方，抬起右手，手掌对外，朝洞口的方向做了一个推的手势。 宋延脑中几乎还来不及产生什么想法，便听一阵摧枯拉朽的声音自山洞上方蔓延而下。 视线蓦地一暗，宋延几乎是不加思索地转身，护着夏临朝洞内快速奔跑了几步，后脑勺传来阵阵涼意，仿佛有什么东西追在身后，死死咬住他们不放。 他根本无暇回头去看，身体已经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只见他双臂紧紧抱住夏临，带着他猛地跃起，随即重重往前一扑。 落地的瞬间，立即有冰冷坚硬的沙石泥浆簌簌拍打在两人的后背上，压得他们动弹不得。 第92章 被困 两人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等了好长时间，直到山洞之外隆隆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宋延微微抬头，抖了抖后脑勺上的沙土，看向身侧的夏临问道：“你怎么样？” “还好。”夏临的声音还算平静，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却尚未褪尽。 他们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又被吓了一跳，只见身后全被沙石泥浆堵得水泄不通，泥浆中还夹杂了好几块横木碎石。 亏了这几块横木碎石，在狭长的通道内架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大部分沙土泥浆挡在了外面，给两人留下了一小块活动的空间，不至于被完全掩埋窒息而死。 虽然是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了，但夏临却觉得这一世比上一世还要凶险万分，刚才若不是宋延护着他不要命地往前扑，只怕现在他早就被汹涌而入的泥浆吞没了。 同时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一一如果说，他错估了泥石流爆发的确切时间，以至于他们来不及撒下山去，但是此刻他们被挤压在一个几乎不能动弹的角落里又是怎么回事？ 虽说重活一世，有很多事情会因为蝴蝶效应而发生改变，但是像泥石流这种自然灾害，是长年累月形成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人为因素可以改变的。 上一世泥石流虽然也漫过了这个山洞，但只是堪堪封住了洞口罢了，他在洞内还是有非常宽裕的活动空间的。 但是这一世，泥石流像是长了眼睛的猛兽一般死命地往洞里钻，这简直不符合物体滑落的自然规律。 他把这个疑惑说给了宋延听。 宋延动了动嘴皮子，却又把话头压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进入山洞那一瞬间看到的那个年轻男人，当时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思考，但此刻细想起来，那个男人左臂上挽着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孩子。 而那个男人做出的“推”的手势，看起来很像是在操控泥石流的运行轨迹一一虽然这听起来非常不科学。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个男人的模样，因为雨雾太大，他看不清楚对方的眉眼，但可以看清楚的是，对方在没有携带任何雨具的情况下，全身上下居然还能保持干净整洁，这种现象也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究竟是什么人？不，应该说，他到底是不是人？ 夏临见他不吭声，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转而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有点…。”他突然住了口。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左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此时夏临已经曲卷着身子坐了起来，虽然被挤压地不剩多少空间了，但至少夏临还能活动一下身体。 他见宋延话说半句又没了声，追问道：“有点什么？ “没什么，”宋延道，“我腿太长，被卡住了。”他怕夏临紧张，还故意语气轻松地幽默了一下。 夏临在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根本看不清宋延的状况，又问了一句：“你腿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宋延挪动了一下身体，终于把右腿从死沉的泥沙之下抽了出来，但是他的左腿依然不能动。 他顺着左侧的身体往下探了探，然后就在左腿的上方摸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 他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又顺着那块岩石尖锐的底部，缓缓摸下去，摸到自己麻木无知觉的左腿根部，摸到略带湿滑的液体。 他用指腹摩擦了一下，确实是液体没错。他收回手看了看，然后猛地闭了闭眼一一是血，满手的血。 他心脏突突地跳地很快，手脚却一阵阵地发凉。 他明白自己流了很多血，只不过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他的整个左腿都被压在岩石下面，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夏临，但很快他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们所处的空间太小，连翻个身都做不到，夏临根本没法查看他的伤势。此刻告诉夏临，除了让他担心着急，一点用处都没有。 泥土的腥臭味暂时掩盖住了血腥昧，夏临不知道宋延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还是不说话，再次催促道：“宋延，问你话呢？” “嗳，我听着。”宋延强迫自己用轻松的语气回了一句，并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但夏临还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问道：“你怎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哪里不舒服吗？” “我这样趴着动不了，当然不会太舒服。”宋延道。 夏临听信了他的话，安慰道：“你被卡着没法动，血液流动不畅，估计时间长了身体会发麻，你稍微坚持一下，等救援队来了…” 宋延听着夏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默默咬紧了牙关。 恐怕等不到救援队了，他想，以他目前这流血的速度，根本撑不过一天一夜。就算撑过了，他这条腿，恐怕也早就废了。 “夏临，”宋延几不可闻地喘了口气，“我这样趴着有点无聊，你……跟我说说话吧。” “多说话容易缺氧。”夏临脱口道，“而且容易流失体力。” “……”宋延真是佩服他此刻还能这么冷静地发挥求生的本能。 夏临见宋延不吭声了，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难得地放柔了声音道：“救援队会来的，你别怕。” 宋延在夏临看不见的地方微微苦笑了一下。他刚才真的很怕，怕自己就这么死在这里了。 但是现在，他更怕让夏临知道他快死了。 夏临已经在这里体验过一次死亡的恐惧，再来一次，一般人都会受不了，难得他还能保持如此坚强乐观的心态。 但是宋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在心里不断祈祷自己能挺到救援队的到来，他希望自己能活着陪在夏临身边，直到他安全地离开这里。 否则，他无法想象自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之后，还要让夏临被迫跟这具尸体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天一夜……他怕夏临真的会崩溃。 第93章 休克 左腿上的麻劲渐渐过去，宋延开始感觉到整条腿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滑落，但是他咬紧了嘴唇没敢吭声，他怕惊动了夏临。 夏临挪了挪身子，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电格还是满的，但是信号已经一格都不剩了。 他还是不死心，拨了几个号码，又发了几次短信，全部都失败了。 他突然很后悔，觉得自己简直不长记性，前世明明已经遭遇过一次的事情，这一世居然还能再遇上一次，还把宋延也坑了进来。 夏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宋延，你……怨我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坚持要来山上找孩子，你也不会……” “别这么想，我也是自愿的。”宋延顿了顿，又道，“你心地善良，我喜欢这样的你。” 夏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人又静默了片刻，夏临问道：“上一世，你后来是怎么过的？” 宋延怔了一下，哑声道：“以前都没见你关心过这个问题，怎么现在突然。” “以前不问，是因为。我以为你后来又跟余洛桐复合了，”夏临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别扭，“我何必自找不痛快。” 宋延无声地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有些无奈。 只听夏临继续道：“后来听你说余洛桐已经有男朋友了，好像不是我想的那么回事…我就有点好奇，你上辈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宋延沉默了一下，之前他曾想过很多种可能，夏临会在什么样的境况之下问起这个问题，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眼下这种局面。 而事到如今，与其夏临知道真相，还不如…… 沉默片刻之后，宋延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夏临微微挑了挑眉：“看你这一世执念这么深，不像是又找到了新欢的样子，难道说，你后来就这么光棍了一辈子？” 宋延抿了抿唇，将脸藏进了阴影里，然后他幽幽叹了口气：“是啊，就这么光棍了一辈子。” 他顿了顿，问道：“有没有稍微同情我一点儿了？”语气中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的、悲凉的却又有些漫不经心的调侃意味。 “有什么可同情的，活该。”夏临轻嗤了一声，语气却不自觉地松软了一些，随即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光长数不长脑。” 宋延低低笑了一下。 他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已经顾不上说话。 腿上的痛感渐渐变得模糊，他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呼吸急促，甚至全身发寒、手脚冰凉。 他知道，这是失血性休克的症状，他可能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夏临又说了些什么，但是他耳朵嗡嗡作响，有些听不太清。 “夏临…”他声音虚弱地道，“有些话，突然想对你说……” 夏临怔了怔，没有打断他。 “夏临，你说你讨厌我，我以前还不服气…我以为老天爷让我重生一世，是为了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我卯足了劲地追求你，说各种各样好听的话想要打动你。现在想想，这样的我，确实挺讨厌的，原来一切只是我在自作多情。” 原来老天爷的这个机会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夏临的。真正能够顺着心意重新来过的人，只有夏临以前他还总是纠结夏临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不能再重新喜欢上他，但是现在，他只感到庆幸，幸好夏临不喜欢他了。 看着心爱之人死去的感觉，太痛苦了。这种痛苦即便他重生一世，依然记忆犹新，他不希望夏临也承受一次。 夏临皱了皱眉，他觉得宋延目前的状况不太对，不仅是说出来的话，还是说话的声音。 他以为宋延是因为太过恐惧，于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想要安慰他一下，却在触碰到他的时候，被他冰涼的体温吓了一跳。 “宋延，你怎么回事？”他蓦地握紧了宋延的手，“你的体温不正常，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宋延却反握住了他的手：“夏临，你别怕，上一世你没死，这一世你也不会死，老天爷会保佑你的，我也会保佑你的。” 夏临终于意识到宋延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他动了动身子想要查看宋延的伤势，但宋延立即喝止了他：“夏临，你别乱动，小心头顶上的横木掉下来，这样咱倆就真的玩完了。” 夏临果然僵住不敢动了，他此刻才真正开始感到恐惧，用略带哭腔的声音道：“那怎么办，你的伤得尽快处理才行!” “夏临，”宋延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管我了，保存体力，咱倆至少得有一个活着出去，不然可就白重生一回了…” 他说到最后，眼皮已经沉得快要抬不起来了，他感觉非常困倦卷，很想闭上眼睛睡一下。 夏临整个人都慌了，这种恐慌比上一世他独自一人被困在山洞里还要强烈。 他想要把宋延抱在怀里给他温暖，他想检查宋延的伤口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学了四年的医学专业，可是关键时刻却一点作用也发挥不了。 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心一横撩起袖口，将手腕凑到宋延嘴边道：“宋延，你千万别睡，你流了太多的血，我知道你现在很口渴，你先喝我的血，这样至少能维持一下生命体征…” 宋延闻言艰难地睁开眼睛，便看见面前那条白皙的胳膊。 他诧异地抬头看了夏临一眼，然后小心翼翼覆住了夏临的手腕，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掌心，闭上眼睛无奈道：“我怎么舍得，你这傻瓜……” 第94章 营救 夏临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手背上插着输液管。 病房的环境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就是他上一世被送进的那家医院。 命运的齿轮出人意料地重合，连这样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不对，夏临猛地坐起了身，跟上一世不一样，还有宋延! 他正要掀开被子跳下床去，便听身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你这样突然坐起来是想要吓死我啊？” 他转头看去，只见柯眉斜靠在椅背上，像是刚打过盹，精神有些疲惫。 “柯眉，”夏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抓住柯眉的手道：“宋延呢？他有没有被救出来？” “救出来了，”柯眉安抚道，“他还没死，你别这么紧张。” “他人呢？” “他的情况不太好，”柯眉道，“这家小医院做不了复杂的手术，就把他转移到省里的医院去了。” 夏临心沉了沉：“他的情况有多糟？” 柯眉犹豫了一下，道：“左腿粉碎性骨折，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休克了，如果再晚到一点，恐怕就来不及了。” 夏临眉心突突直跳，他明白粉碎性骨折意昧着什么，沉默了片刻，他哑声问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从理论上讲，最坏的结果就是截肢了。”柯眉道，“但你也是学医的，你应该知道，临床的情况分很多种，现在手术怎么样还不清楚，你先不要把结果想得这么坏，没准情况比较乐观，以后慢慢就能痊愈了呢。” 柯眉本意是想安慰一下夏临，但很明显，夏临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他无法想象宋延如果失去一条腿，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柯眉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别想这么多，被困了这么久，你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太好，先躺下好好休息，身体养好了，才能做别的事对不对？” 夏临问道：“宋延被送去了哪家医院，我该联系谁？” “你先乖乖躺下，”柯眉只能用哄小孩的语气哄他，“不然我不告诉你。” 夏临无奈，只得仰面躺回去，侧头看着柯眉：“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宋延被送去了哪里，并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柯眉认真道，“我只能告诉你，现在他的家人已经赶过去了，你要是有他家里人的电话，可以自己打过去问。不过——”柯眉看了看时间，“现在估计他还在手术，你现在打过去也没用，不如再耐心等等。” 夏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犬。沉默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你不是打电话告诉我说，如果过了午后一点你们还没回来，我就打电话去市里请求救援么。”柯眉道，“结果点不到就发生了泥石流，村长说他回来之前你们就已经开始往下走了，所以我们缩小了一半的搜查范围，最后在山洞里找到了你们。” 夏临心想，难怪这一世他们只被困了两三个小时就被发现了。 “那个孩子——” “那孩子没事，后来被人找回来了。”柯眉言辞含糊地一带而过，“但是泥石流发生得很突然，村长当时就吓傻了，五十多岁的人一屁股坐在大雨里哭得老泪纵横，说当初就不该让你们两个留在山上，应该把你们一起带回来才对。” 夏临听得有些鼻酸，道：“这件事不怪村长，他不用这样自责……” “我当时也是这么劝他的，后来他听说你的情况还好，放了一半的心，但是宋延的情况不好，他就自告奋勇护送宋延去了省医院。” 提起宋延，夏临又沉默了。 宋延是为了陪他才去的山上，后来又为了保护他差点送了命，如今他那条腿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柯眉从病房里出来，隨随即警惕地看了一眼长廊的尽头。 宋怀荩穿着素净的白色衬衣，静静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 柯眉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还打算第二次动手？”声音中隐含着怒气。 宋怀荩脸上没有什么喜怒，只是淡淡看着他：“你直接带着搜救队去了那山洞，让他们提前了十几个小时被营救出来，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原本说好是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柯眉反驳道，“你却在关键时刻布下阵法赶尽杀绝，是不是也做得有些难看了？”他说着摊了摊手，“既然你不遵守约定在先，我也没有必要遵守我的约定了。” 其实你并不想让他们死。”宋怀荩并没有因为他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而发怒，依然神色平静，“你下不了手，只好我来下手了。” 柯眉突然无言以对。 他仔细计算过各种因素，夏临上一世能活，这一世就算加了一个宋延，活下去的几率应该也很大。 他跟宋怀荩说好让两人自生自灭，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以后再想别的办法，但却被宋怀荩一眼看穿了。 宋怀荩见他不说话，眼神中透出一丝怜悯：“柯眉，你是不是已经对他们产生感情了？” 柯眉猛地一怔。 “你不属于这个位面，当初你说要融入这里的社会体验一下做普通人的感觉，我就不是很赞成，你融入得越多，就越没有办法抽身。如今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已经染上了强烈的感情。色彩，你刚才质问我的语气，已经明显把你自己划到了他们那一边，而把我划到了你的对立面，是不是？” 第95章 找人 宋延被抢救了十几个小时，终于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去。 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一睁开眼，他便看见了夏临趴在他床边熟睡的身影。宋延定定看着夏临，屡次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却又屡屡收了回去。 他就这样看着夏临看了很久，眼神矛盾而悲伤。 他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但即便如此，他也明白，他已经失去了陪伴夏临一辈子的资格，他以前没完没了说的那些承诺，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夏临睡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宋延醒了，立即清醒过来，俯过身问道：“宋延，你什么时候醒的？” 宋延缓缓摇了摇头，他还不是很有力气说话。 夏临想起医生的嘱托，立即起身按铃叫医生。 很快有一群医生护士进来给他做身体检查，他的父母也跟了进来，他的母亲抹着眼泪一个劲地说“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他的父亲则拍了拍夏临的肩膀道：“孩子你也累了，既然宋延醒了，你先去隔壁房间里休息一下吧。” 但是夏临依然不肯离开病床，坚持要等医生的检查结果。 医生检查完之后，对家属道：“目前各项指标都还正常，接下来就看病人的恢复情况了。” 宋母急切道：“那这腿。” 宋父暗中撞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在宋延面前讨论这件事。 医生了然地笑了笑，像是说给宋延听：“腿的情况不算太糟，如果病人积极配合治疗，还是有康复的可能的。” 宋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其实他明白医生的意思。医生一般不会把话说死，但这个“可能”的几率是多大，就不好说了。 等医生护士离开之后，宋延宽慰了父母几句，然后示意他们先出去，他想跟夏临单独说几句。 病房喧闹了一阵之后，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夏临重新在病床旁坐下，因为宋延说话有些费劲，声音很低，所以他非常配合地往前倾了倾身，问道：“宋延，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宋延开口第一句便道：“夏临，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夏临微微一怔。 宋延继续道：“这次上山找人，我是自愿去的，就算不是你先提出来，我也是会去的。后来遇到泥石流，也是幸亏你知道有那个山洞，让我们可以逃过一劫，否则，我早就死透了。”宋延喘了口气，继续道：“所以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你救了我一命才对。你并没有欠我什么，也不需要强迫自己做什么。” 夏临张了张口，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这一次来，其实是做好了留下来照顾他的心理准备的了，但是宋延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宋延在省医院住了几天，脱离了危险期之后，宋家便决定将他转去d城最大的医院，在那里接受长期的临床治疗。 夏临原打算趁着暑假这段时间跟过去照顾宋延，但是被宋母婉言拒绝了。 在宋母看来，夏临虽然是宋延的发小，与宋延的感情非比寻常，但当初他自己才刚出院就匆匆赶到d城来照顾宋延，宋延昏迷期间都是他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发小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接下来还要麻烦夏临，宋母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夏临怕继续坚持下去会被宋母看岀点别的什么来，于是只得作罢，一个人回了b城。 紫林村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后，原本的支村计划也延缓了，夏临于是在当地找了家医院继续他的暑期见习。 有时想起宋延，他也会主动发微信询问对方身体恢复情况，宋延每次的回复都差不多，只说自己在积极配合医生治疗，让他不必担心。 一个月之后，宋延已经能在别人的搀扶下，从病床转移到轮椅上了。他的身体恢复得还算可以，除了那条腿。 他的腿并没有坏到被截肢的程度，勉强算是保了个躯体完整，但医生告诉他，接下来的复健治疗将会是非常缓慢的过程，三年，五年，甚至十年，谁都不好下定论。 宋母听到这个结果，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眼泪，但宋延的表情却一直很平静，仿佛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已经预料到了。 与此同时，他渐渐变得沉默起来。除非必要的谈话，他很少主动与人交流，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有时候还会跟人要纸笔，边想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宋家以为他是借由画画打发时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咨询过心理医生之后，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给他买了不少绘画方面的书籍，搞得宋延哭笑不得。 这一日，宋延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助理，递给他一张素描纸。 助理接过看了看，宋延的绘画功底很一般，但基本能看出来他想要表达什么。 纸上画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左臂上好像托着一个孩子，另一只手手掌朝外做了一个“推”的手势。漫天大雨瓢泼而下，却唯独避过了他所站立的那片区域。 助理看了半天，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宋延：“少爷，您这是？” 你去跟紫林村的村长打听一下，”宋延道，“当初将那个失踪的孩子找回来的人，究竟是谁，是不是跟这画上的人长得相似。” 助理虽然不解宋延此举何意，但他很识相地没有多问，只是请示道：“需要秘密调查吗？” 宋延眯着眼睛想了想，摇头道：“不必。” 第96章 面谈 柯眉拿着一叠照片进了『午夜飞行』酒吧的休息室，直接放在宋怀荩面前的茶几上，道：“宋延开始查你了。” 宋怀荩看了看照片，微微一笑：“他查到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柯眉道，“他以前没有见过你，只凭一张素描，以及那孩子的相关信息，查得不是很得力，好在我提前做了安排，他们查到村长那儿，线索就断了。” 柯眉顿了顿，道：“你当初怎么那么不小心，居然被他看到了。” 宋怀荩不以为然道：“我当初就没打算让他们活下来，那么被他看不看到又有什么区别。””柯眉有些无语，“这里不比你们那边，要是被人发现了你的特殊能力，你会很麻烦的。” 宋怀荩盯着那些照片看了片刻，道：“或者，找他过来聊一聊吧。” “谁？”柯眉一时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宋延。” “不是吧？”柯眉不可置信地抬高了嗓门，“你不是从来不跟他们正面接触吗？” 宋怀荩抬起眼眸，静静看了柯眉一眼：“你之前不是说，他们大难不死，那是天意么。” 柯眉：“……” “既然你拿天意来压我，那么我也应当顺从一下天意不是。” 柯眉来了兴趣，向前倾了倾身：“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启动方案b。” 柯眉先是一怔，待领会了对方的意图之后，他渐渐眉开眼笑起来。 他想了想，问道：“那要不要把夏临也……” “不，暂时只接触宋延，”宋怀荩道，“目前只有宋延看到过我，而我，正好也有我的考量。” 两日之后，柯眉去了d城，出现在宋延的vp病房里。 “柯医生，你来了。”宋延坐在轮椅上，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摆摆手，让跟在他身旁照料的护工退了出去。 柯眉上下打量了宋延片刻，笑道：“看来你最近恢复得不错。” “确实恢复得不错，”宋延微微一笑，“除了这条腿。” 柯眉总觉得宋延这笑有些疹人，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我有个朋友想见见你，不知你是否方便……” 他话未说完，宋延便又笑了：“可是我最近一直在找的那位？” 柯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怎么……” “其实我之前让助理去查，并没有特地嘱咐他要秘密地查，所以他也便查得光明正大，会惊动你那位朋友，我点也不奇怪。”宋延顿了顿，“或者可以说，我知道要找到他很难，但是让他主动来找我，却很容易。 柯眉微微眯起了眼睛：“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是一伙的了？” “也并不是一开始，”宋延道，“刚开始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非要我这个主负责人亲自送这批货，这有些超出常理，但我还是照办了，本来我打算去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意图，但后来我见到夏临也在那里，我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一—现在想来，我和夏临的关系，你可能也是一早就打听好了的。 “再后来，泥石流提前爆发，夏临一带着我躲进山洞，你那朋友紧接着就出现在了洞外，像是一早就等在那里似的，当时情况太复杂，我根本来不及梳理这么多信息，但是最近我每天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一无聊就容易想东想西，想得多了，也就想明白了。” 宋延说到这里，抬头看着柯眉：“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呢，柯医生？” 柯眉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他，抄手道：“所以呢，你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疑问有很多，最大的疑问就是，你和你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你那位朋友，动动手就能让泥石流跟着他的意图走，他究竟是不是人？” “这个嘛…”柯眉摸了摸下巴，“要不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这个问题，你自己去问他。” “你打算怎么带我走？”宋延摊手道，“我家请了人日夜照顾我，我腿脚不便，不可能随便跟着你说走就走，你想以什么理由带我走呢？” “你想得复杂了，”柯眉笑了笑，“我朋友只需耽误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只要下个命令，确保半个小时之内没有人进来打扰就行了。” “就这样简单？”宋延道，“视频聊天？” “这多没诚意，当然是面谈。” 宋延抬了抬眉梢，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半个小时的面谈如何做到，却还是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他助理：“我和客人要密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你让人在外守着，半个小时之内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挂了电话之后，宋延再度看向柯眉：“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那么你呢？” 柯眉也拨了个电话，内容十分简短：“ok了。” 对方似乎说了句什么，柯眉依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咒，绕着宋延转了一圈，然后自己也站进了圈内。 宋延发现在他们二人的周围亮起了一道圆环，隨随即眼前事物飞速后退，快到只剩下一道道影子。 当他再度定睛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病房中了，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内有茶几和沙发，装潢不错，就是光线有些昏暗。 室外隐约传来灯红酒绿的暄嚣声，看起来像是某个酒吧的包厢。 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又见面了，宋先生。 第97章 零界制衡 宋延不明白自己怎么眨眼间就换了个环境，而且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真实，不像是虚拟镜像之类的高科技。 瞬间，他再度被刷新了三观。 “所以，你们刚才是怎么把我带过来的？”宋延问道。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我要对你讲的内容。”宋怀荩道，“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完。 此时房间另一侧的一道门突然“嘭”的一声被撞开，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年轻男子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口中 道：“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 众人：“……” 宋延好奇地看了看门后面，黑漆漆的望不见底，还透着一阵阵森冷阴风，给人一种这个男子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错觉。 男子顺手关了门，便熟门熟路地跑去茶几底下翻箱子，口中咕哝着：“面呢面呢，我的老坛酸菜泡面…” “……”柯眉忍无可忍道，“杜蓝泽你能不能严肃一点，我们在谈正事，你又要泡你的老坛酸菜？!” 杜蓝泽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他：“你们谈你们的，我吃我的，又不相干。” 宋怀荩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打断道：“我们言归正传。宋先生……” “叫我宋延就好。”宋延从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身上收回目光，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感觉奇奇怪怪的，他只能挑重点的听。 “好，那么我开门见山地说了。”宋怀荩道，“宋延，你明明已经死了，却又活了，还重生到了几年之前，你有想过原因吗？” 宋延愣一下，他原本曾以为自己重生是老天爷的恩赐，后来在山洞里等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那可能并不是恩赐，而是老天爷罚他来给夏临还债的。现在却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问他，有没有想过自己重生的原因，他也想知道原因。 宋怀荩见他面色茫然，继续道：“你有听说过百慕大三角吗？” 宋延点了点头：“小时候看过此类的传说故事，讲得神神叨叨的，我看得半信半疑。” “百慕大三角是真实存在的，”宋怀荩道，“但我要跟你讲的，并不是关于百慕大三角，而是关于时空风暴，时空风暴相当于是漂浮在宇宙中的百慕大，只不过它的周期很长，坐标很随机，这一次会被你和夏临遇上，真不知该说你们两个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宋延眨了眨眼，并不是很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宋怀荩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么说吧，你听说过蝴蝶效应么？” 宋延点头：“我看过同名的一部电影。”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但那部电影探讨的仅仅是改变命运的问题，但事实上，当个人命运的改变影响到周围人命运的改变，周围的人再影响更多的人，从而导致整个社会命运的变革，这就影响到了整个世界发展轨迹变化的问题了。” 宋怀荩拿出一支铅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一条弧线：“打个比方，这是你重生之前那个世界的发展轨迹。” 然后又在弧线的一端画出另外一道方向不同的弧线：“而这是你重生之后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看起来只是轨迹不同罢了，但事实上，一个世界不可能同时发展出两个不同的轨迹，所以就出现了空间割裂。” “空间割裂？”宋延露出不解的神色。 “就像是细胞分裂的原理差不多，一个细胞一分为二，其中一个继续走它原来的轨迹，另一个则走向新的轨迹，这就是空间割裂。” 宋延呆了一呆：“那岂不是产生了一个新的空间了？” “没错，被割裂的两个空间，便是所谓的平行空间’，虽然起点相同，但接下来的轨迹会渐行渐远，再也不会交叉。 宋延又呆了片刻，才问：“那我们能看到另外一个平行空间么？” “你们这个位面的人，肉眼是看不见的。”宋怀荩道，“只有高位面的人才能看到低位面的平行空间。” “什么是高位面的人？” 宋怀荩默了一默，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是凌驾于你们的生存法则之上的那个世界的人，”柯眉指了指宋怀荩，“简而言之，就相当于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神” 我勒个擦？宋延简直三观尽碎。 老实说在重生之前宋延是个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重生之后他被迫成为了一个有鬼论者，但他对神的概念依然十分模糊，他所认知的神，可以用一个“老天爷”简而概之。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坐在他面前这个曾经蓄谋想要害死自己却没有成功结果搞得自己半身不遂的男人居然就是他心目中的老天爷？ 瞬间他有种扑上去把这位老天爷活活掐死的冲动。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老坛酸菜泡面味，这气味实在让人无法忽视，以至于宋延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 还是分了点心往那个蹲在茶几旁哧溜着泡面的男子瞥了一眼。 柯眉则一脸嫌恶地捂了捂鼻子。 杜蓝泽吃着泡面心满意足地摆手道：“你们看我干嘛，继续，继续。” 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宋怀荩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们那个位面的人，跟你们这个世界所信仰的“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首先我们不是造物主，我们虽然凌驾于你们的生存法则之上，但一般情况下我们并不随意主宰你们的命运，我们只在位面秩序出现问题的时候才会出手干涉。” 宋延想起之前此人的所作所为，反问道：“你们既然不是造物主，又凭什么出手干涉？” “为了各个位面的相互制衡。” 宋延掏了掏耳朵，简直一头雾水。 杜蓝泽哧溜了一口泡面，插嘴道：“我，柯眉，怀荩，我们都来自不同的位面，都有各自不同的生存法则。” “当然，除了我们之外，广大的宇宙中还有更多不同种族的不同位面，只不过因为某些不可控的因素，我们三个位面因为运行轨迹的交叉而渐渐交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这期间我们曾因为各种利益的分配不均而一再发生武力冲突。 “后来我们发现了你们这个位面的存在，你们的生存法则虽然低于我们，但是你们的位面恰好处于我们三个位面的交叉点上，使得我们三个位面暂时进入了互相制衡的状态一一于是我们把你们这个位面称为零界。 “我们以此为临界点订立了三方制衡公约，在一定程度上有效遏制了各个位面的纷争。同时我们各派一人驻守在此，维护零界正常的运行秩序，就相当于是。你们所说的维和部队差不多。” 第98章 谈判 宋延冷笑道：“所以你们的维和部队就能对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下杀手？” “这不是没办法嘛，因为你们的重生，导致零界平行空间的诞生，而新空间在跳出原有轨迹的那一刹，会窜入其他空间的运行轨迹，导致两大空间碰撞。你想象一下，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宋延哑了一下：“你们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不回到过去把时空扭转回来，现在时空轨迹都已经变了，你们杀我还有什么用。”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能随意改变的，”宋怀荩道，“就算改变，也无法把偏移了的时空轨迹‘扭转回来，蝴蝶效应谁也无法预料，你以为你能扭转轨迹，而事实上因为你的多此一举，又会导致一个新的平行空间的诞生以至于整个宇宙越来越拥挤，空间轨迹越来越混乱，空间碰撞的灾难将随处可见。” 宋延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们这次找我来，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杀掉我了，是吧？” 宋怀荩摇了摇头：“现在杀你，已经没有意义了。” 宋延：“……” “紫林村的那场泥石流，原本会死很多人，但是因为你们的提前示警，挽救了所有人的生命，那之后空间位移接二连三地发生，空间割裂速度加快，平行空间的诞生，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了。” 宋延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他从没想过，自己和夏临重生以来的所作所为，会导致一个新空间的诞生，这也太流弊了吧？ “更何况，”宋怀荩继续道，“要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方法有很多种。但我们改变主意了，此次找你来，跟你说了这么多，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接下来你能配合我们。” 杜蓝泽插嘴道：“怀荩，之前你不是说b计划的不可控因素太大吗，怎么现在又改变想法了？” 宋延问：“什么是b计划？” “b计划是a计划的对立面，”宋怀荩道，“原本我们的a计划就是趁着新空间尚未产生之前杀掉你和夏临，然后通过五十年或者一百年的时间，慢慢引导空间回到原有的轨迹，但柯眉极力保你们不死……” 宋延抬头看了柯眉一眼，有些惊讶，柯眉则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铤而走险启动b计划，加快空间割裂的速度，让平行空间提前诞生，并跳入新的轨迹，这样即便两个空间轨迹重叠，但只要加速一方的运行速度，还是有可能避免空间碰撞的悲剧的。” 宋延听得一愣一愣的：“加快空间割裂的速度。咋搞？” “速度取决于命运改变的广度与深度。之前夏临重生之初，只改变了自己和身边少数几个人的命运，所以空间位移的频率较低；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在你重生之后，在你们的合力影响之下，越来越多的人的命运因为你们而改变，其高峰期就是紫林村的那一场泥石流。” “我明白了，”宋延道，“改变命运最直观的做法就是生存与死亡，杀人不行，救人总还是可以的。” “也可以理解为，做慈善、做科研，只要能够大幅度改变社会面貌的，都可以。”柯眉补充道。 宋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们原本并不打算执行b计划，毕竟这相比a计划而言，更加激进冒险。”宋怀荩道，“但是柯眉极力为你们作保，这一次紫林村事件，证明你们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我不妨与你开诚布公地谈，将b计划交给你来执行，应该是比较靠谱的一件事情。” 宋延还是第一次被人夸“有社会责任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是，我的能力毕竟有限，让我靠做慈善来加快整个时空的割裂进程，会不会太扯淡了一点？”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宋怀荩道，“你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有限，但是如果利用你们宋氏集团去影响社会，辐射面就会扩大很多，而我们也会力所能及地为你提供各种资源，将你们宋氏推向国际，加大你们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但有一点，你的每一步商业行为，都必须事先得到我们的认可。” 宋延张口结舌了片刻，喃喃道：“你们这是拿我做傀儡啊？”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杜蓝泽笑了笑，“互相合作而已，你在明，我们在暗，我们都在为同样的目标而奋斗，并没有谁把谁当傀儡的意思。更何况，有了我们的支持，金钱、名誉、地位都将唾手可得，这样不好吗？” 宋延自嘲地笑了一下。 金钱、名誉、地位，曾经他也有过这样的梦想，但那是为了能给他所爱的人幸福的砝码。如今他的腿已经不能行走，他失去了追求夏临最基本的资格，那么他还要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柯眉见宋延望着自己的左腿怔怔出神，脱囗道：“怀荩可以治好你的腿。” 宋延猛地抬头，满怀希望地看向宋怀荩。 却听宋怀荩道：“我确实有能力治好你的腿，但是我不打算这么做。我们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但唯独你的健康，必须抵押在我这里。” “为什么？”宋延失望道。 “因为人类的野心是个无底洞，得到的越多，欲望也会越大。我说过了，b计划的不可控因素太多，其中最大的因素就是你。我可以给你各种你想要的东西，唯独你的健康不能给你，因为必须有一样东西时刻提醒着你，不论今后你走到了什么样的位置，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 宋延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望着他那条毫无知觉的腿，陷入了沉默。 在场其余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出声打扰，他们知道宋延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出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宋延重新抬起头，看向宋怀荩：“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希望你们也能答应我两个要求。” 宋怀荩道：“说来听听。” “第一，不要去打扰夏临的生活。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配合，但是请不要把夏临牵涉进来。” 宋怀荩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 “第二，上一世夏临死于绝症，如果这一世他依然患上同样的病，希望你们能救他一命。”他后半句是对着柯眉说的。 柯眉道：“我的医术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治病人，如果是病入膏肓的情况，还是只能拜托怀荩帮忙。” 宋延于是又将目光投向了宋怀荩。 宋怀荩沉思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第99章 三位面 说完正事之后，宋延看了看时间，还有几分钟，于是问道：“能再问几个问题么？” “请问。”宋怀荩做了个请的手势。 “刚才说你们来自不同的位面，还发生过武力冲突，那现在你们三个，一般听谁的。” “谁有道理听谁的。”宋怀荩道。 “当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以怀荩的意见为主。”柯眉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宋延问道。 “因为他比我们厉害嘛。”杜蓝泽耸了耸肩，“其实我们三个位面之问还是有高低之分的，我和柯眉所在的位面层级差不多，怀荩所在的位面则比我们还要高一些，当初我和柯眉两族打得不可开交、伤亡惨重，怀荩所在的六道界一出手，我们立马就歇菜了。后来也是靠了六道界的人从中调停，我们才最终签订了停战协议，不然的话还要打打打没完没了地打。” 柯眉冷哼一声：“这能怪谁，你们的alpha个个都是好战分子，大部分争端都是你们先挑起来的好不好？” 难道你们的哨兵就是什么好鸟了吗，”杜蓝泽反唇相讥，“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你们咄咄逼人，我们也不至于……” “等一下!”宋延忍不住打断道，“你们刚才说啥，alpha？哨兵？” 不好意思，还没有自我介绍，”杜蓝泽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叫杜蓝泽，来自abo族，是个beta。” 他又指着柯眉道：“这家伙来自哨导族，是个向导。” 宋延看了看杜蓝泽，又看了看柯眉，一脸的目瞪口呆。 那些曾经在小说中看到的奇葩种族设定居然都是真的？谁来告诉他，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看来你不是很明白我们这个种族，”杜蓝泽十分热情地道，“来来来，我给你科普一下…” “我懂，”宋延道，“alpha、beta和 omega，三类属性六种性别，其中三分之二性别的人都可以生育后代，你们种族的繁衍能力简直无人能及啊。” “噗，三分之二的性别哈哈哈，”杜蓝泽笑得前仰后合，“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啦，看来你还挺懂的嘛!” “以前在小说里看到过，不过我很好奇，你们那个alpha对 omega的标记，真有这么神奇？” 杜蓝泽呆了呆，反问：“你也想尝试一下？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我是beta我不知道啊。” “算了，”宋延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情绪突然间又低落了下来，“我只是随便问问。” 柯眉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宋延又转头看向柯眉：“你是向导，那你应该会有精神体吧，是什么动物？” 柯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又是在小说里看到的？想必是我们的族人偷渡到这边来之后，把我们种族的信息也传递了过来。不过这些信息已经落伍了，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种族基因的进化，如今我们赖以战斗的武器不再是精神体，而是契约兽了。” “什么是契约兽，跟精神体有区别吗？” “精神体一般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生物，战斗能力较弱，且与本体共存亡，精神体如果死亡，本体也无法独活，所以古时候我们种族的死亡率非常高。” 柯眉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们在本位面的亚空间发现了庞大的异兽群体，我们通过改变自身基因，提炼出精神体信息素，以此吸引那些亚空间异兽，与他们签订主仆契约。由于契约兽与本体并非共生关系，所以当契约兽死亡时，本体虽然也会受到重创，但却不至于丧命。” 宋延问：“那你的契约兽呢？” “死了，”柯眉淡淡道，“死在了战场上。” 宋延怔了怔，低声道：“抱歉。”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杜蓝泽默默缩起了脖子，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柯眉一个不顺心又旧事重提。 但柯眉似乎不想多谈，微微一颔首，便岔开了话题：“时间不多了，”他对宋延道，“我带你回去吧。” “好。”宋延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宋怀荩，“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宋怀荩刚要开口，便听宋延继续道：“就像你不信任我一样，其实我也不怎么信任你。今后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夏临，如果发现你们违反约定擅自将夏临牵扯了进来，那么你们也别怪我不遵守承诺。” “好，”宋怀荩朝他伸出手，“一言为定。” 宋延与他浅浅一握，便转过头去对柯眉道：“麻烦你，送我回去。” 第100章 窥破 夏临从见习的医院下班回来时，看见滕叔叼着烟站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反复擦洗他那辆车，客厅大门敞开，里面一个人也没瞧见。 夏临进屋前随口问了一句：“滕叔，他们人呢？” “哦，老爷今天有应酬，说晚饭不回来吃了，”滕叔道，“老夫人出去打麻将，让我晚点去接她，至于大少爷和周朔嘛”滕叔想了想，“之前看大少爷下班回来就直接去了书房，周朔好像也跟进去了。” 夏临点点头，他正好有事找夏凉，便径自上了二楼，走到书房门口，刚要敲门，忽听门内隐约传来夏凉的声音。 “你刚才说什么？”听起来似乎有些诧异。 “我不打算去部队了，”周朔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已经撤销了学校的推荐申请。” “为什么？”夏涼顿了顿，“是不是因为前阵子奶奶说的那番话？” 夏临站在门外怔了怔，不知道奶奶说了什么，竟让周朔打消了去部队的念头。 周朔没有说话。 只听夏凉继续道：“小临在紫林村发生了意外，把她老人家吓着了，一时口快就抱怨了几句，其实她是无心的，在那种自然灾害面前，就算你跟着小临去了也不过是枉送性命，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不要跟她老人家计较。” 夏临恍然，原来他们说的是那件事。 上一世夏家产业转型失败，夏父带着夏老太太只在国内逗留了半个月就回去了，后来发生泥石流事件，夏涼怕老太太知道后影响身体，就瞒着没说。 这一世夏父和夏老太太打算在国内久居，泥石流事件自然是瞒不住的，夏老太太心疼自己孙子，有怨气无处发泄，就只能抱怨周朔没有随身跟着保护夏临。 那时候众人都只当她是气话，也没往心里去，哪想周朔竟默默撤销了学校的推荐申请。 这非但让夏凉意外，夏临也很意外。 夏临在门外踌躇片刻，正要推门进去劝说周朔，却听周朔道：“我不是因为老夫人的话。大少爷，我只是我只是想留在夏家，随便做什么都行。” 房间内，夏凉沉默片刻，看着周朔道：“你以前不是说，军人是你的梦想吗？为什么现在不想去部队了？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周朔低着头，眉心微拧，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夏凉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缓缓道：“周朔，或许你没这想法，但其实我在心里是拿你当弟弟看待的，虽然比不得对小临那般宠溺纵容，但我也确实希望你在这个家能够过得舒心、快乐。”他顿了顿，“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可以说出来，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周朔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的梦想变了。” “什么？”夏凉不是很明白 “我希望…可以留在大少爷身边。做事 “你想学经济管理里？”夏凉琢磨了半天，才琢磨出这样一个结论。 周朔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又无奈地松开。 “是，”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我想学经济管理，希望大少爷成全。” 夏凉沉思片刻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我当然愿意成全。只不过你以前读的专业不对口……。这样吧，你先以助理的身份跟着我一段时间，我会尽可能地教你一些东西，日后等时机成熟了，我再给你安排合适的位置，你看怎么样？” 周朔猛地抬头，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谢谢大少爷!” 站在门外的夏临缓缓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 他皱着眉陷入了沉思，最近他总觉得周朔有些反常，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见夏凉的时候又总是欲言又止。 以前夏临并没有细究他这反常背后的原因，此时无意间听见两人的谈话，虽然夏凉仍然毫无所觉，但夏临却已经渐渐觉出味来了，随即他又对自己的猜测感到惊讶一一周朔不是说很怕他哥吗，怕也能怕出感情来？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他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避避，周朔已经猝不及防地开门出来了。 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一会儿，周朔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夏临，因为不小心窥破了周朔内心隐秘的情感，颇有些心虚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好、好巧。” 周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会，才点点头道：“临哥。” 房内夏凉听见了夏临的声音，侧头看了看，问道：“小临在外面吗？” “哎，哥。”夏临应了一声。 “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此时周朔已经转身离开了，夏临看了看周朔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朋友，他肯定是希望周朔的感情之路能走得顺遂一些的，但如果对象是他那个直男哥哥。这条路注定了会坎坷百倍啊。 第101章 离别 夏凉见夏临迟迟不进来，在书房里催促道：“小临，愣什么呢？” “哦，”夏临收回思绪，走进书房关上门，道：“哥，有什么事吗？” 夏凉却先问了他一句：“最近医院里忙不忙？” 夏临怔了怔，他现在只是个见习生，忙不忙也不好说。 夏凉继续道：“如果不是太忙，你跟医院里请一天假，跟我去趟d城吧。” 夏凉心里一跳，不是他敏感，夏家和宋家有业务往来，现在宋家的主业在d城，说到d城他就想起了宋延。 其实他这次来找夏凉，原本便是想侧面打听一下宋延的近况的。 宋延自从受伤之后，便很少主动跟他联系了，偶尔他发微信询问宋延恢复情况，宋延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的模棱两可，夏临并不傻，他看得出来宋延在回避他。 如果是在暑假之前，宋延能从他的生活里自动消失，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偏偏两人在紫林村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宋延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当时他以为宋延就要死了，为鼓励他活下去，情急之下连承诺下半辈子的话都说了，但那时候宋延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而后两人大难不死，宋延一苏醒过来就跟他把话说开，让他心里不必有负担，但夏临却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他觉得，就算他要跟宋延两清，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划清界限，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他欠了宋延的。 夏凉见夏临沉默，以为他不愿意见宋延，于是温言劝道：“这一次我们兄弟俩是代表夏家去的，爸爸最近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不过也就这一次了，宋延马上要出国了。 夏临一怔：“宋延要出国？” 夏凉点了点头：“听宋叔叔说，他们在国外找了一家医院，专门针对宋延的腿做复健治疗。这一次我们过去，一则是跟宋家谈后续的合作业务，二则，也是去送送宋延，虽然我之前很不待见他，但宋延好歹救过你一次，现在他的腿这样了，我们去送送他…也是理所应当。” 夏临跟着夏凉来到d城的宋宅时，宋家的老管家和小保姆已经在帮宋延整理行李了。 宋延一个人在卧室里呆着，看到夏临敲门进去，明显愣怔了一下。 夏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了宋延一会，才道：“听我哥说，你要出国去治疗？” 宋延道：“你是来送我的么？” 夏临点了点头。 宋延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你。” 夏临：“……”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夏临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宋延之间，会变成这样尴尬的局面。 宋延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是宋延苏醒后一开口，就将他所有的心理准备都打散了。 眼前的宋延让他感觉有些陌生，并且反常。 从两人这一个多月的微信联系来看，宋延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都是积极乐观配合治疗的正面心态，几乎感受不到一丝消极的情绪。 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不正常。一般人在得知自己有可能半身不遂之后，会自暴自弃消极厌世，那都是情理之中的情绪反应。 而宋延从醒来到现在，几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见夏临担忧，反而一直在安慰他，但同时，也一直在疏远他。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以夏临目前的立场，根本没法开口去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最后他只是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飞机？” “晚上九点。” “这么晚？”夏临有些吃惊。 “对，到那边就可以办理入住手续了，”宋延解释道，“时间刚好衔接得上。” “到了那边，谁负责照顾你？” “我妈会先跟过去几个月，”宋延道，“等适应那边的生活之后，就是我助理照顾我了。” 宋延顿了顿，又道：“你不要担心，其实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我去国外一方面是做复健治疗，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机会去探探海外的市场。” 夏临皱眉道：“我爸都转型到国内了，你居然还想拓展到海外？” “我知道，最近几年海外市场不好做，但政策是根据国际形势变化的，商机也是只留给做好准备的人的，我觉得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夏临对这方面不太懂，既然宋延这么说了，他便也不再置喙。 沉默片刻后，他道：“我和我哥打算下午返回b城，所以……” 没关系，”宋延道，“你能来我家看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不用去送机，不然我怕我自己……” 他突然住了口，自失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夏临看了他一眼，试探问道：“那天。在山洞里，后来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什么？”宋延茫然。 没什么。”夏临声音低了下去。 “到那边之后，记得保持联系。”夏临又道。 “一言为定。”宋延郑重地点了点头 “出国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好。”宋延顿了顿，“你也是。” 夏临觉得自己还应该再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天中午，宋母留夏凉和夏临吃了一顿午饭。 宋延不方便下楼，便由小保姆端着餐盘给他送了上去。 当时夏临抬起头怔怔看着小保姆的背影，感觉一切都那么陌生，那个记忆中整日围着自己聒噪得让人受不了的宋延，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天中午，宋母留夏凉和夏临吃了一顿午饭。 宋延不方便下楼，便由小保姆端着餐盘给他送了上去。 当时夏临抬起头怔怔看着小保姆的背影，感觉一切都那么陌生，那个记忆中整日围着自己聒噪得让人受不了的宋延，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102章 三年后 三年后。美国j城。 总经理办公室内，宋延正在与宋怀荩进行远程视频会话。 虽说从美国到中国的距离，对于宋怀荩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的时间，但作为“零界”土著居民，宋延还是比较习惯于使用远程视频，而不是带着他的轮椅频繁地进行空间传送。 有关下个季度的科研和慈善项目计划，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宋延合上手中的资料夹，抬眼看向宋怀荩，“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宋怀荩点点头道：“我没什么意见，你决定就好。” 宋延面无表情地腹诽：没意见你还每次要求我提前跟你汇报，我要是想糊弄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对了，”宋怀荩突然想起了什么，“柯眉让我带句话给你，说夏临过两天会作为b大的硕士生代表去f城进行交流学习，让我通知你一声。” 宋延怔了一下。 宋怀荩道：“f城跟j城，应该不会太远吧？” 宋延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你们告诉我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宋怀荩摊了摊手，“柯眉让我转达，我也就转达一声罢了。” 宋延“……” 此时有人在门外轻轻叩了叩门，宋延说了句：“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便切断了通话。 片刻后，宋延的私人助理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递给宋延：“老板，这是这个月的资料。 宋延接过文件袋，见助理站着没动，不由抬头看他：“怎么？” “老板，国内传来消息，说夏二少最近好像在查紫林村匿名捐赠的事情。” 助理说的“夏二少”，便是夏临。 当年紫林村发生泥石流，虽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一个风景区山涧瀑布算是毁得一塌糊涂了；再加上泥石流沖到村子边缘，造成交通堵塞，近几年几乎没有什么游客愿意去那里了，紫林村村民原本便生活拮据，这下更是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难以为继。 宋延虽然人在国外，但也曾暗中留意过紫林村的灾后重建问题，虽说当地政府拨了一笔款项下来，但仅仅是基础建设就花掉了大半，对于村民生活质量的改善没有太大的帮助。 宋氏集团原本有这方面的慈善投资计划的，但股东们功利心太重，见紫林村在旅游业方面几乎失去了投资的空间，也便纷纷投了反对票，宋延懒得跟这些集团的老股东们计较，干脆从自己名下的几个新生代公司里面拨了一笔款子捐助紫林村，但又不希望自己的个人产业过早浮出水面，于是就搞了个匿名捐赠。 他做这事完全发自内心，也不曾想过以后要求什么回报，连续捐了三年也没引发什么事端，没想到会在三年后引起了夏临的注意。 他不知道夏临为什么要查这件事，但他问心无愧，便对助理道：“他想查，便任他查吧。” 助理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而后宋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里面是夏临这一个月被跟拍的照片。 拍摄者保持了一个非常安全的距离，并没有惊扰到夏临，也没有侵犯夏临的隐私。 当初他派人暗中跟着夏临，只是为了确保夏临身边没有出现宋怀荩的人，但几年下来宋怀荩一直言而有信，没有再去找夏临的麻烦，就连柯眉也在夏临见习结束后渐渐退出了夏临的交际圈，但宋延却渐渐养成了习惯，每月都要看看夏临的近照才能安心。 以前夏临总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但最近一两个月，他的身边开始出现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的身影。 其中一张照片，是夏临在前边走，男人在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双眼睛热切地注视着夏临，夏临的神色却是一贯的平淡，脸上看不出喜怒。 宋延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然后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你去查一下照片上那个男人。” 宋延话未说完，助理便道：“已经查过了，那人名叫梁锦辉，比夏二少小了四岁，是夏二少在b大的学弟，目前还在读大三。” “”在追求夏临？” “好像是，但做得比较隐晦，应该还在试探阶段，夏二少暂时还没有给予回应。” “夏临家里知道这件事么？” “目前还没有看到夏家出手干预，想必是夏二少不想让家里知道吧。” 助理顿了顿，见宋延没有给出下一步的指示，于是问道：“老板，需要我……” “不用了，”宋延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夏临也…” 他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夏临也对那人有意，他又有什么立场出手干涉呢。 挂了电话之后，宋延又翻了几张照片，每张照片上几乎都有梁锦辉的影子，他耐着性子翻到最后，终于烦躁地将照片撒了一地，然后闭上眼重重靠在椅背上，吐出了一口心气。 片刻之后，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宋延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夏临发来的一条微信：【我后天去f城。】 宋延看着那寥寥几个字，郁结之气顿时烟消云散，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之前他已经从宋怀荩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却依然佯装不知，问道：【去做什么？】 夏临：【交流学习。】 宋延：【你是硕士生代表吗？真了不起。】 夏临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宋延：【路上注意安全。】 夏临：【知道了。】 一时两人无话。 宋延知道，夏临发这条微信，是想跟他见一面的，但是他不能见他。 他不主动提起，夏临也不好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夏临又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宋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依然毫无知觉的那条腿，面不改色地回复：【也就那样，平时走路跑步没什么问题，就是下雨天的时候有些不舒服。】 夏临：【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要运动过量，注意劳逸结合。】 宋延：【好的，夏医生。 夏临：【最近看你微博里发的照片，怎么感觉肚子变大了？】 宋延：【是吗？那我该减减肚子了(哭)】 夏临：【胖点也好，说明饮食不错。】 宋延打开他的微博小号“绵延不绝”，里面上传了一些经过专业人士ps过的照片，脸是宋延自己的，身体却是找的替身。 最近那位替身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身材，肚子圆了一圈，p到宋延身上，就显得脸和身体有些不协调了。 自从来了美国之后，夏临几乎每个月都会询问一下他的复健进度，宋延为了让夏临放宽心，就骗他说自己起色明显。 他知道夏临会关注自己的小号微博，所以每个月都会在微博里上传几张“近照”，暂时把谎话给圆了过去。 但这也成了宋延不敢与夏临见面的主要原因。 自从撒下第一个谎之后，就必须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以至于到现在，夏临来了美国却不能相见。 但至少，夏临现在已经渐渐放下了心防，愿意像普通朋友一样和他交谈，也会在节假日发来关心和问候。 宋延告诉自己，不能太贪心，能够这样时不时地与夏临聊上几句，他就该知足了。 第103章 想念 这天下午，宋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要离开公司，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楼的会客沙发上，冲他招了招手。 “洛桐，你怎么来了？”宋延示意助理先去开车，然后自己操控着轮椅朝余洛桐迎了过去。 余洛桐哭丧着脸道：“宋延，求收留。” “……”宋延一听这话便感到头皮发麻。 两年前宋延收购了当地一家it公司，召开员工大会的时候才发现戴维竟然成了自己的员工. 当时的场面有些尴尬，戴维在公司里极力装作不认识他，在家里却不小心说漏了嘴，很快余洛桐便跑来找宋延叙旧了。 这一叙就是两年，宋延渐渐从余洛桐的老乡变成了余洛桐的娘家人，每次小两口一吵架，余洛桐就满腹委屈地往宋延这儿跑。 余洛桐见宋延不说话，瘪了瘪嘴央求道：“好不好嘛？ 宋延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跟戴维吵架了？” “卧槽那家伙我真是受不了他了，简直是个行走的醋缸!”余洛桐一提起戴维就跟吃了炸药一样突突地往外喷火，“我不过是在公司聚餐的时候喝醉了跟同事睡在一个包厢而已，他居然直接跑到我们公司当着众人的面警告我同事离我远点，我特么还不想这么早出柜好吗，现在全公司都知道我是个同性恋了，我还怎么活啊!” 宋延忍着笑安慰他：“戴维只是太紧张你了，而且同睡一屋这性质可大可小。” “整个包厢横七竖八男男女女躺了那么多人，他难道还脑补我们np不成？” “这个……”宋延摸了摸鼻子，心想戴维这回我也帮不了你了。 余洛桐道：“今晚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回家去了，宋延我警告你哦，不准再偷偷给戴维打小报告!” 宋延无奈道：“以前每次你跟戴维吵架都会跑我这儿留宿，戴维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在我这儿了 “那你不能换个地方藏我吗，你名下房产这么多，随便借我一间避避风头总可以的吧？” 宋延还想找理由拒绝，余洛桐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要是敢拒绝我，我就打电话给夏临，说你用ps的照片忽悠他!” 宋延只能乖乖掏出手机，让助理给余洛桐送一把别墅的钥匙过来。 余洛桐目的达成，然后蹲在宋延面前，敲了敲他的膝盖：“还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宋延摇了摇头。 余洛桐叹了口气：“你想这样瞒着夏临到什么时候？” 宋延沉默了片刻，道：“至少。等他有了自己的归宿吧。” “你真放得下他啊？”余洛桐瞪大了眼睛，“我说你们何必要这样自我折磨呢，如果是两情相悦，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爱人是不是身体健康？ 宋延苦笑了一下：“你也说了，前提是要两情相悦啊。” 余洛桐噎了噎，不太确定道：“我觉得，夏临心里应该还是有你的吧？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关心你的复健情况呢？” 宋延摇了摇头：“他心思重，觉得我的腿会变成这样，是他的责任。我瞒着他，只是希望他能过得轻松。” 宋延让助理开车先把余洛桐送去附近的一处闲置的别墅。 余洛桐下车的时候一再叮嘱宋延：“不准再给戴维打小报告了，听见没有!” 宋延满口答应。 但等余洛桐进了别墅的大门，宋延便掏出手机给戴维打电话：“自己过来领人，地址是xxxxx。” 一旁开车的助理：“……” 只听戴维在电话里咆哮：“宋延你给我听着，别跟洛桐呆一块，在我到那儿之前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宋延无奈地掏了掏耳朵，这句话他都快听出老茧来了。 “戴维，你也长点心，”宋延苦口婆心地劝，“洛桐最烦你这样无差别吃飞醋，你若是能给他一点私人空间，他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地闹离家出走。” 他话没说完，戴维已经急匆匆挂了电话。 宋延收起手机，摇着头叹了口气。 助理小心翼翼问道：“老板，您不是答应了余先生。” 宋延微微一哂：“洛桐来我这里几次，就被戴维逮回去几次，他若真不想被戴维逮到，就不会再跑来找我。” 他们这对欢喜冤家，屡屡吵架又屡屡和好，谁能说他们不是乐在其中呢。 临近黄昏，车窗外渐渐下起了小雨，宋延望着雨中不断后退的街景，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和夏临的上一世，那时候他们也会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吵到最后一般都是宋延摔门而去，每次都是夏临耐着性子地去外头把他找回来。 印象中，很少有夏临负气离家出走的时候，但唯一的那一次，夏临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宋延缓缓仰起头，将脸藏进了后座的阴影里，闭上眼睛压下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意。 在国外的这些年，宋延经常会不经意地想起上一世最后几年他和夏临在一起的生活琐事，有美好的回忆，也有不美好的。 他还记得自己曾在最后一次生日的时候对着蜡烛默默许愿，如果下一次过生日，陪在身边的还是夏临，就带着他去国外把证给领了吧。 但是天意弄人，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愿望付诸行动，变故便接二连三地到来，虽然最终夺走夏临生命的是病魔，但让夏临心如死灰的却是自己。 想到这里，宋延突然疯狂地想念夏临，想再见对方一面，就算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他也甘之如饴。 昏暗的暮色中，助理听见坐在后座的宋延低声道：“把接下来的日程安排往后挪两天吧，我要去一趟f城。” 第104章 交流生 这一次中国b大与美国f大之间的跨国交流，虽然规模不大，时间也不长，但两个学校各自都憋足了劲，想借这次机会好好较量一番。 目前f大会派出怎样的阵容尚不得知，但b大这边却是将夏临作为他们的头号种子选手派出去的，因为夏临是他们医学院的双料硕士，同时攻读肿瘤科与神经外科，并且两边的成绩都非常优异，如果这一次出国交流表现不错，他极有可能会被学校保送升博，可见学校对他的重视程度。 但是夏临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从下了飞机到住进酒店，别的学生一路叽叽喳喳紧张又兴奋，只有夏临一直保持沉默，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好像在等什么人的电话。 分配房间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夏临的肩膀：“夏学长，咱俩住一间吧。” 夏临回头，见是梁锦辉军，于是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梁锦辉是这次带队老师的亲戚，知道夏临要出国，便磨着带队老师让他以自费跟团的方式陪着夏临出了国。 夏临是在两个月前帮他导师代课的时候，认识的梁锦辉，当时梁锦辉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原本还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夏临一进门，他瞬间就清醒了。 其实梁锦辉自己也说不上来夏临究竟是哪方面吸引了他，只记得当时那人就这样漫不经心地往讲台上一站他就再也挪不开眼了。最后他只能将这种感觉归结为是一见钟情。 之后他开始找各种机会与夏临搭讪，旁敲侧击地试探夏临的性向，以各种名目约夏临见面。 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了，但夏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拿他当普通的代课学生来对待，这让梁锦辉不得不生出一丝挫败感来。 所以这一次出国交流，他便打算破罐子破摔，找机会跟夏临摊开了说。 分配房间之前，他就暗中留意夏临有没有相熟的同学，结果发现夏临独来独往惯了，竟没有人主动与他同住房，于是他便壮着胆子故作随意地向夏临发岀了邀请，没想到夏临想也没想就笞应了，梁锦辉心中大喜，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只要他再接再厉，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带队老师将房卡分给众人，又强调了一次第二天集合的时间与地点，便让大家各自休息去了。 夏临推着箱子进了自己那间房，便听身旁梁锦辉提议道：“夏学长，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附近逛逛，然后一起吃个晚饭，怎么样？” 夏临微微皱了皱眉，满脸倦色道：“我想先洗个澡睡一觉，你要是想出去逛，就问问别人有没有组队出去的吧，别一个人乱跑走丢了。” 梁锦辉心中一暖，觉得夏临还是挺关心他的，于是连忙改口道：“我也不是特别想出去，你如果觉得累想睡觉，那就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等到吃晚饭的时间点，我再叫你。” 夏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拿了换洗的衣服便进了浴室。 梁锦辉听着浴室里隐约传岀来的哗哗水声，脑补着夏临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的画面，就抑制不住内心一阵躁热。 为了让自己那隐隐已经开始抬头的小兄弟赶紧安分下去，他不得不走到窗前，一边装作欣赏窗外街景，一边大幅度地做着伸展运动。 十几分钟之后，夏临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走出来，头发梢还挂着几滴水珠，拿着吹风机吹了几下，回头问梁锦辉：“你要不要洗？” “哎，我洗，我洗。”梁锦辉伸展运动做到一半，成效并不显著，只能一脸心虚地拿了衣服就往浴室里冲。 等到打开花洒的时候，梁锦辉才渐渐回过昧来一一夏临说是要洗澡睡觉，自己洗完又叫他洗，这难道是要跟他直接上床的节奏？艾玛会不会进展太快了点？ 想到这里，他那尚未彻底安分下去的小兄弟便再度昂首挺胸了起来。 梁锦辉人在浴室，心思早就飞到了床上，当下麻利地洗完了澡，也不穿衣服，直接披了件浴袍就出去了。 此时夏临已经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没了动静。 梁锦辉凑到床前，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番，发现夏临居然真的睡着了，心里一阵失落。 但很快他便被夏临的睡颜吸引了目光。 闭上了眼睛的夏临没有平日里看起来那样疏离冷漠，让人忍不住想多亲近一些，而他那裹着被子侧身蜷缩的睡姿，则泄露出他内心的极度缺乏安全感。 梁锦辉突然觉得这样的夏临让他有些心疼，他久久凝视着夏临的唇瓣，想象着它的柔软芬芳，忍不住渐渐低下头去。 就在这一刻，夏临身子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临那双没有太大情绪起伏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梁锦辉，冷漠的眼神传递岀了非常明显的拒绝姿态。 第105章 疑问 梁锦辉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倒吸一口气猛地往后退去，却又被邻床挡住了去路，踉跄一步跌坐在床榻上，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 “夏临…”他面红耳赤地挠了挠头，极力想解释点什么，却见夏临掀开被子缓缓坐了起来，面色依然十分平静，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 梁锦辉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夏临开门见山地道，“但是我对你没意思。” “为什么？!”梁锦辉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太小了。” “哪里小，我也就跟你差了四岁而已!”梁锦辉自己也很清楚他跟夏临之间的年龄差距，但是差了四岁又怎样，他爸和他妈当初结婚的时候还差了六岁呢，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夏临叹了口气，何止是四岁，从心里年龄上讲，他比梁锦辉大了整整十四岁，在他眼里，梁锦辉就是个没长熟的小毛孩，他怎么会跟一个毛孩子谈感情。 梁锦辉见夏临不说话，又鼓起勇气道：“夏临，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如你，但是我会努力变得更加出色，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夏临沉默了片刻，道：“小梁，我明知道你对我有意思，却还答应跟你住一间，知道为什么吗？” 梁锦辉怔了怔：“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借此机会跟你摊牌。”夏临道，“你纠缠了我两个月，你的心思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你不明说，我也不好明着拒绝你。” “但是现在，你跟着我来了国外，连自己的课业都不顾了。你还在读大三，医学院三年级的级考非常关键，大部分科目的学分都要争取在这一年拿到，否则到了大四大五，你要忙着见习和实习，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好好学习课本知识一一你如果连本科都没办法顺利毕业，又拿什么来证明自己会变得更出色？” 梁锦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夏临继续道：“我不是你的父母，没必要对你的人生负责。言尽于此，你能自己想通自然最好，如果还是想不通，还想继续纠缠我，我便只能向带队老师申请更换房间了。” “别别……”梁锦辉立刻急了，“我会好好想的，你别急着换房间，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的。” 夏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梁锦辉呆呆注视着夏临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低声问道：“夏临…不是，夏学长，如果。如果我以后真的变出息了，你还会考虑我吗？” “不会。”夏临的声音闷在被子里，仿佛已经困倦至极。 梁锦辉不敢再岀声打扰他，轻手轻脚地爬上自己的床，躺着郁闷去了。 然而夏临被他这么一折腾，原本汹涌的睡意也渐渐淡了下去。 但他还是裏着被子没有动，闭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些年他一直保持着单身，身边不之男男女女的追求者，其中也有条件非常不错的人。夏临并非没有动过心，但一想到要和一个陌生人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他便不太提得起兴致。 仿佛他对爱情的所有热情与执着，都在上一世消耗殆尽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不正常，但是他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一一现在唯一还能让他牵挂的，除了自己的家人，就只剩下宋延了。 这一次作为学生代表出国交流，他原本心里是拒绝的，但是听说目的地是在美国f城时，他突然改变了心。 他看过地图，f城距离j城不算远，坐巴土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 他想借此机会跟宋延见一面，把一些压在心底的疑问问清楚 比如紫林村的匿名捐赠者到底是不是宋延，如果是，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地隐藏自己的身份，这不像他以前的风格。 比如宋延明明已经能够自由行走了，为什么还要一直逗留在国外，从来没有回国一次。这件事他不好去跟宋延的家人打听，怕传到宋延耳朵里，又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但每次他跟夏凉打听，夏凉也总是避重就轻语焉不详，似乎在刻意对他隐瞒着什么。 再比如夏家与宋家三年来合作了这么多的项目，并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的，也有利益摩擦谈不下去的时候，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总会有个和宋世集团密切相关的神秘人物腾出手来雪中送炭，却又在事成之后消失无踪，这人究竟是不是宋延。 其实这些事情细想起来都跟他夏临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只要事关宋延，夏临就很想弄清楚，否则这些疑问梗在心里一天得不到解答，他就一天过不舒坦。 更何况，最近宋延发在微博上的照片，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曾发微信旁敲侧击地试探宋延，却总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地避开了话题，这更加重了他内心的疑虑。 他觉得，如果他和宋延真的已经结束了，也要当面把话说清楚，这样隔着屏幕见不到人，暧昧不明地维持着一份不知道该不该称为朋友的关系，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进酒店的时候，他便给宋延发了一个定位，明确告诉对方，希望有空能见一面。 但是宋延一直没有回复。 他就这样抱着手机等了很久，直到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宋延收到夏临发过来的定位时，正在赶往f城的路上。 夏临终于明确提岀要与他见一面了，他看着微信里那一行字，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机边框，然后抬头看向窗他也想见夏临，非常非常想。但他知道，夏临约见他的目的，与他所想的没有半分关系。 最后，他默默收起了手机，没有回复一个字。 助理开着车，回头问了一句：“老板，晚上住哪家酒店？” 宋延报出了夏临下榻的那家酒店的地址。 晚一点入住，”宋延道，“避开酒店里的人流高峰期。” 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了宋延一眼，他知道，宋延真正想避开的，只有夏临。 第106章 烂桃花 次日一早，b大学生便坐上巴士去了f大的校园。 宋延不太清楚他们此次交流学习的具体行程安排，又不好光明正大去打听，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迹，于是只能留在酒店里耐心等待。 到了这天傍晚，一群学生终于三三两两地回到了酒店，直接去了三楼的自助餐厅。 夏临与其他学生关系不亲密，也无意融入他们的群体，便一个人端了餐盘走到其中一个小隔间里坐下。 不一会儿，梁锦辉也端着餐盘跟了过来。 自从昨天被夏临教训了一顿之后，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粘着夏临了，确切说起来，他心里有些惧怕，但又不由自主地被夏临吸引，以至于现在他想跟夏临一起吃饭，还得小心翼翼地请示：“夏。夏学长，我能坐这儿吗？” 夏临看了看隔间的座位，一个方桌四张椅子，你要说不让别人坐，一个人霸占一整个隔间，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于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算是没有拒绝。 梁锦辉喜出望外，乐呵呵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此时另外一桌的学生正在热烈地讨论白天与f大交流的情况，因为是在国外，他们说着汉语，想必不会有太多人听得懂，于是也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声音传到这一边，梁锦辉听他们在说gavin什么的，尤其几个女学生毫不掩饰对那个gavin的欣赏，忍不住撇嘴道：“不过是个会讲点中文的美国佬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夏临淡淡道：“人家不仅会说中文，还是个双料硕士生，确实比你稀罕一些。” 梁锦辉哑口无言了片刻，辩解道：“夏学长，我是替你打抱不平，那个gavin一听说你也是双料硕士生，总是有意无意在针对你，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学术交流而已，无所谓针对不针对。”夏临看了他一眼，“心态放平和一点，不要搞得处处都是敌人。 此时，他们头顶的光线微微一暗，一名金发男子操着一口不太流畅的汉语问道：“你们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两人抬头，发现来者居然就是刚才他们口中所谈论的gavin，也不知之前的谈话他听去了多少。 夏临善意地朝他微微颔首，gavin于是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口中说道：“我只知道你们住在这里，却不知道具体在哪一个楼层，最后问了客服才知道你们在餐厅吃饭，所以又找到三楼来。临，我找你找得可真是辛苦。” 梁锦辉一听他叫夏临“临”，立即就炸毛了：“喂，我们跟你不算很熟吧，你凭什么叫他叫得这么亲昵？” gavin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他的名字不是叫临吗？你们可以叫我 gavin，为什么我不能叫他临”？” 梁锦辉顿时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gavin不再理他，微笑着看向夏临：“其实我有一个中文名字的，叫贾文，是我的中文老师给我取的，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夏临点了点头：“很不错。”不过谐音罢了，其实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不料gavin紧接着来了一句：“我也很喜欢你的名字，夏临，夏临，感觉跟我的贾文简直天生一对。” 夏临差点一口饮料喷了出去。 梁锦辉疾言厉色道：“ gavin，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辞，中国是个非常含蓄的国家，你这样说话是会被人误会的。” “怎么会误会？”gavin道，“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说罢转头看向夏临，“临，其实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今天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想要追求你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此时夏临已经缓过神来了，彬彬有礼道：“抱歉， gavin，做朋友可以，做恋人，不行。” 梁锦辉顿时松了一口气。 gavin追问：“你拒绝我，是因为你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我？” 夏临顾忌到身旁的梁锦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性向，他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不喜欢男人，犹豫了片刻才道：“无关性别问题。” 不料gavin却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还是有机会的。临，我是真的对你很有兴趣，你现在不接受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可以慢慢等。” 夏临摇了摇头，真有点后悔来美国走这一遭了，想见的人没见着，烂桃花倒是惹了一身。 随即梁锦辉与gav|n你一句我一句地抬起杠来，gavin这人也是有意思，明知道自己很不遭人待见，依然很好脾气地对方说一句他回一句，每每把梁锦辉堵得无话可说，气得快要七窍生烟。 夏临没有什么兴致应付这两人，但饭吃一半率先离席总归不太礼貌，于是他随手抽过一旁栅栏上插着的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 翻了几页之后，他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这一期杂志花了很大的篇幅介绍j城一支由华人华裔组成的科研团队，这支团队在半年前的全球性科研比赛中打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包揽下好几个大型企业的巨额投资，发展前景无可限量。 而这支团队的领导者，便是宋延。 gavin跟梁锦辉互怼了几句，转眼发现夏临在看这篇报道，于是插了一句：“哦，宋延，我知道这个人。” 夏临猛地抬头看向他：“你知道？” gavin终于找到了可以令夏临感兴趣的话题，说道：“半年前那场比赛，我也有看，还给宋延的那支团队投过票。怎么说呢，他们这支团队的创新思维非常奇特，做的几个模拟实验简直让人大开眼界，如果那些实验产品能顺利投产，那将会让整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向前迈出一大步，我有个哥们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说毕业以后一定要申请加入他的团队，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收非华人员工。” 夏临以前只专注自己的课业，没有收看综艺节目的习惯，更何况是国外的综艺节目。 他原本以为宋延去美国，主要就是去治病的，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他竟成了美国科研领域的传奇人物。 这样的宋延让他感到非常陌生，同时也非常好奇。 gavin见夏临听得十分专注，于是凑近夏临低声道：“你如果对他的事迹感兴趣，我可以为你引荐我那哥们他可是宋延的死忠脑残粉，关于宋延的所有媒体报道以及花边新闻他都有收藏，想不想去见识见识？” 第107章 死忠粉 梁锦辉不明白夏临一个原本只专注于肿瘤科和神经外科领域的高材生，为什么会突然对那种通过综艺节目选拔出来的科研团队这么感兴趣，而此刻gavin侃侃而谈的一番话，竟让夏临听得无比专注，自己却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急得他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 而后 gavin向夏临发出邀请，问他愿不愿意去f大见他那位宋延的脑残粉哥们，夏临思考了片刻便爽快答应了下来，这更是惊掉了梁锦辉的下巴。 以前他发出过多少次邀请都没能请动夏临，没想到这个 gavin短短几分钟就把夏临拿下了。 他见夏临跟着gavin起身要走，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夏学长，这人居心叵测，你不能就这样…” “”自有分寸。”夏临淡淡抽回了手，“房卡我自己带着，你晚上不必等我回来，早点睡。”语气像是在安抚个孩子，让gavin不由多看了梁锦辉一眼。 “夏学长，夏学长…”梁锦辉眼睁睁看着夏临头也不回地走了，倒是 gavin还回过头来，挑衅般地冲他做了个鬼脸，气得他差点把餐盘摔了出去。 走出自助餐厅时，夏临眼角瞥见一个黑影往安全出口的拐角那里闪了一下，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盯着拐角处看了一会。 此时 gavin已经走到电梯前按下了按钮，门“叮”的一下就开了，他回头招呼夏临道：“临，电梯来了，怎么不走了？” “哦。”夏临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刚才或许是出现幻觉了，摇了摇头，跟着 gavin走进了电梯。 当电梯门再度合上时，宋延才操控着轮椅缓缓从拐角处转了岀来。 助理跟在他身后，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差点就撞上了。” 宋延定定望着电梯门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刚才…跟夏临一起走的，是个美国人？” “好像是吧，”助理道，“不过好像汉语说得还不错。” 宋延陷入了沉默。 刚才虽然只是短暂地一瞥，但宋延清楚地看见夏临与那美国人有说有笑地走岀来，那种卸去冷漠放下戒备的模样，三年来在任何一张照片里都不曾看到过。 片刻之后，宋延道：“你去打听一下，那个美国人是什么身份，夏临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夏临跟着gavin去了f大的校园。 gavin倒也守信，一回学校就给他哥们打电话，说是有人想跟他交流一下关于宋延那科硏团队的事情。 三人约在学校的咖啡厅见面，gavin那位哥们名叫 jaden，是个标准的宅男，顶着一头深色卷发，看起来有点像犹太人。 jaden听夏临说想知道关于宋延的事情，就从手机里翻出一长串列表，包括宋延的各种官方媒体报道、小道花边新闻、电话采访录音、团队比赛视频等，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要说他是宋延的死忠粉还真心不为过。 他是个物理系硕士生，对于宋延团队的一些模拟实验如数家珍，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但物理学术语太过专业，夏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gavin看出了夏临的茫然，笑着解围道：“ jaden是个技术宅，他关注的点跟我们不太一样。我欣赏宋延，更多的是关注他个人的一些传奇色彩。 夏临果然来了兴趣，只听 gavin继续道：“半年前那场比赛，宋延本人并没有去现场，最后接受采访的，也都是他们团队的几个年轻人。但我注意到，他们团队的向心力很强，思维活跃，行动力高，想到什么就会立即付诸行动。 “在访谈中他们提到，他们的老板非常鼓励他们积极创新，只要有想法，他都会不计成本地给予最大的支持，他们不怕失败，不怕损失，可一旦成功，就会立即公诸于世。 “这种激进的科研作风是所有老牌团队想都不敢想的，因为他们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受到的束缚也就更大但年轻人都很喜欢宋延那样的团队，我相信很多宋延的粉丝都和我一样，是被宋延的个人魅力所折服的。” 夏临听得心潮澎湃，但同时又有些疑惑，因为gavin口中的宋延，与他所熟悉的宋延实在相去甚远。 他挑着翻看了几条，发现这么多关于宋延的报道中，只有寥寥几张摆拍的照片，而且还都是端坐在沙发上中规中矩的姿势，给人一种非常刻板的印象。 “没有采访视频吗？”夏临随口问了一句。 gavin叹气道：“宋延太低调了，所有关于他的采访，不是文字就是电话录音，最多配几张事先准备好的照片；而他的团队参加了那么多场比赛，拿了那么多的荣誉，他作为领导者，竟然一次都没有露过面，这也非常令人费解，总之他越是神秘低调，大家就越对他感到好奇。” 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 jaden压低声音道，“据宋延名下一家公司的员工说，他们的老板，腿脚不太方便，每次出席会议都是坐在轮椅上的，从来没见他站起来过。” 夏临听得眉心直跳，追问道：“是以前这样，还是现在也这样？” jaden怔了怔，不太明白夏临说的以前和现在是什么意思，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他们公司的员工对他们老板很尊敬，老板有意保持低调，他们也不敢到处说老板的隐私，那一次还是那员工喝醉了不小心说出来的，等他酒醒后再问他，他就再也不肯承认了。” 第108章 爆发 这天晚上，宋延在自己的房间里拿着笔记本电脑翻阅资料，几十页的文件他看了两个多小时也只看了开头几页，傍晚夏临和那个美国人出双入对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中闪现，扰得他根本没有办法专心工作。 不多时，助理敲门进来，向宋延汇报道：“老板，我跟踪那个名叫梁锦辉的小伙子，看他一个人去酒吧里喝闷酒，就过去跟他套了几句话。” “他怎么说？ 今天下午他正好也在自助餐厅里，就跟夏二少坐一起吃饭。他说那个美国人名叫 gavin，是f大的双料硕士生，白天他们做学术交流的时候， gavin就一直盯着夏二少不放，事后还专门追到酒店里来，向夏二少告白。” 宋延握着鼠标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喑哑：“夏临……答应了？” “不好说，”助理道，“听那梁锦辉的意思，似乎夏二少一开始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得很彻底，言谈之间似乎还挺欣赏gavin的，毕竟两人都是双料硕士，实力相当，聊起来也很有共同话题。后来两人聊着聊着，gavin就把夏二少给约出去了，夏二少临走前还让梁锦辉不要给他等门]了，看起来似乎是要在外头过夜的意思……” 助理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意识到自家老板似乎也对夏临痴心一片，刚才这番话说得太过直白，怕是要让老板伤心了。 宋延垂着头，脸色藏在阴影中晦暗不明，握着鼠标的那只手微微颤抖，骨节开始渐渐泛白，仿佛要将鼠标生生捏碎。 这些年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放夏临自由，要让夏临找到自己的归宿。可当事情真正到来之时，他才发现，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好了，你出去吧。”过了半晌，宋延才声音压抑地吐出这句话。 助理不太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老板，您还好吧？” 宋延缓慢地摇了摇头。 助理又道：“我就住在隔壁房间，您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叫我。” 宋延没有再说话，于是助理放轻了脚步退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房间没多久，便听隔壁房里传来几声“哐当”闷响 这家酒店每个房间里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如果不是把动静闹太大，住在隔壁的人是不会听到这种声音的。 助理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快步奔到宋延门外，敲了敲门道：“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房间里久久没有传出声音。 助理又敲了一会门，才想起来宋延腿脚不便，于是回房取了他事先准备好的备用房卡，终于打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所有可以摔的东西几乎都被摔在了地上，就连笔记本电脑也被粗暴地折成了两半。 宋延前倾着身子颓然坐在轮椅上，一只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掌心被不知名的锐器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在不停地淌血；满是汗水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紧绷的后背仍在微微起伏，粗重的喘息听起来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未。 助理看得心惊胆战，赶紧取出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为宋延包扎伤口。 宋延缓缓抬头，仰面靠在椅背上，瞳孔失焦了片刻，才慢慢回过神来，抬起另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断断续续地发出低哑的笑声 “我这么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他声音空洞地喃喃自语，“若不是为了那承诺……” 助理不太明白他口中所说的“承诺”是指什么，但也没敢问。 此时，宋延放在枕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助理拿过来看了看来电显示，小心翼翼请示道：“老板，是宋怀荩。” 宋延正有气没处撒，对方还自己撞上来，他愤恨地一把抓过手机就远远丢了出去。 手机在地毯上蹦跡了几下，依然不依不饶地响着，助理不敢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宋延。 手机响了一阵之后，终于消停了片刻。但过了几秒钟，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宋延闭着眼睛咬了咬牙，要不是以后还得求着宋怀荩给夏临治病，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听到对方的声音。 片刻后，他终于妥协般地吐出一口气道：“帮我把手机捡回来。” 助理知道他这股子闷气算是撒过去了，大松一口气，赶紧去将手机捡回来，双手递给宋延。 他知道宋延和这个名叫宋怀荩的神秘人物每次通话都必须遣退旁人，于是非常自觉地道：“老板我先出去了您通完话就叫我，我让服务生进来收拾房间。” 第109章 猝不及防 宋延渐渐恢复了冷静，待助理退出去之后，才按下通话键。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宋怀荩焦急道，“我还在想，如果你再不接，我就一个传送阵直接过去找你了。” 宋延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蓝泽带来消息，根据他们那边监测站的最新监测报告，两大空间运行轨迹的第一个交叉点马上就要到。 宋延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问道：“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没有办法避免碰撞？” “已经比以前预计的结果乐观很多了，”宋怀荩安抚他，“但是时间太过有限，我们只能将可能产生的危害降到最低。目前abo族已经启动了一级防御体系，部署了充分的应对措施，但事实上，由于他们处于高位面，真正发生碰撞的话，处于更不利局面的是你们零界。” 宋延明白他的意思，零界的科技水平落后其他几个位面太多了，三年来他一直在大力扶持本土科技产业，但时间太短，模拟实验的周期又太长，目前虽然已经有部分实验产品顺利投产，但要真正发挥作用推动整个社会的跃进，并不是立竿见影那么简单的事情。 宋延沉默了片刻，哑声问道：“第一个交叉点，会在什么时候？” 如果按照零界目前的运行轨迹，大约是在两周之后。” 宋延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艰难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你先回国吧，”宋怀荩道，“应对方案不是没有，但是风险很大，远程操控已经不切实际了，你先回国，我们当面谈。” 宋延从对方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一丝希望，他抿了抿唇，紧绷的面部线条稍稍有所缓和，低声道：“好，我安排下手头几个项目的交接事宜，过两天就回国。” 此时电话那头传来杜蓝泽的声音：“还交接什么啊，直接让怀荩去接你不就好了。” 宋延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得遵守我们这边的规则，没有护照签证那叫偷渡，更何况我的助理还什么都不知道，凭空消失的话他会报警的。” 夏临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gavin出于绅士风度，一直将夏临送到一楼电梯口，才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别。 夏临独自一人站在空空荡荡的电梯里，双眉深锁，心事重重。 此前 jaden提及的那则小道消息，像是一根突如其来的锐刺，扎进他的心口，扎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记得宋延去美国的第二年，就告诉他说自己能够柱着拐杖行走了，第三年基本与正常人无异了。 但这时间却与 jaden的那个小道消息无法吻合，因为那名员工是在几个月前才应聘成为宋延名下公司的员工，如果他所言为真…… 夏临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他宁愿相信那只是个谣传。 他如此胡思乱想着，连电梯楼层都忘了按，以至于电梯略过了他所在的十五层，直接上到了十七层。 电梯门发出“叮”的声音时，夏临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楼层显示，正要伸手去按，此时电梯门已缓缓打开，门外有两人正要进来，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上，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夏临怔了怔，视线下移，定格在那人的双腿上，只觉得自己手脚发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两人一个在电梯内，一个在电梯外，就这样无声对视了片刻，直到电梯门即将自动关闭，夏临才迅速按下了开门的按钮，一步跨了出来。 宋延操控着轮椅往后退了退，电梯外的灯光十分明亮，映照在他的双腿上，让他根本无处遁形。 他自接到宋怀荩的电话后，便吩咐助理收拾行李，准备下楼办理退房手续，万万没有料到，会在电梯口与夏临撞个正着。 半晌之后，他不自然地开了口，哑声道：“夏临，你怎么……” “你来了f城，为什么不告诉我？”夏临望着他的目光夹杂了错愕与气愤，还带了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宋延，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第110章 思之如狂 有人从旁经过，回过头来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像个电灯泡一般杵在一旁的助理清了清嗓子，陪着笑脸道：“老板，夏二少，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要不咱们先回房？“ 宋延的房间之前被搞得一片狼藉，尚未来得及收拾，助理只好把他那间房让出来，自己则守在门外，无所事事地游来荡去。 紧闭的房门内，夏临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注视着宋延;宋延则垂下眼眸，不敢与夏临对视。 两人僵持良久，夏临道：“宋延，你就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 宋延小心翼翼看向他：“你想…知道些什么？” 夏临无奈道：“你不知道怎么说，那就换我来说吧。其实这一次我来美国，大半的原因，是想来看看你。” 宋延诧异地看着对方。 夏临的声音比他预想的要温和，但温和的夏临比发怒的夏临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只听夏临道：“宋延，虽然这辈子我跟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上辈子，我曾与你朝夕相处，你以为随便找个替身来糊弄我，就能瞒得天衣无缝了吗？” 宋延有一瞬间的愣怔，只见夏临握住他的一只手，撩起袖口露出他的胳膊肘，道：“你自己看。“ 宋延有些费劲地扭过胳膊肘，发现在外肘处有一颗黑痣，若不是夏临指给他看，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察觉随即他便明白过来，他的那位替身摆拍的一些动作，有些是撸起袖子抄手站立的姿势，手肘向外时就露出了脚。 宋延苦笑了一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来之前，我原本攒了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你，”夏临疲惫地扶了扶额头，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倦色，“但是见了你之后，我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宋延苦涩道：“夏临……” “自从来了美国，你就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每次都是我一再询问你的近况，当知道你能站能走的时候，我 是真的很替你高兴.但我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敷衍我…” “不是，”宋延着急辩解道，“夏临，你听我说.….” “宋延，三年来我总是在做同一个噩梦，我梦见你就那样死在了山洞里，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见了。每次被 噩梦惊醒，我都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能尽早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夏临说到此处，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在做多余的事情。你早就有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你的格局远比我想象的要开阔宏大，就算自身腿脚不便，你也一样能在不同的领域里做得很出色，倒显得我.…太过拘泥于个人得失了。” 他说到这里，垂了垂眸，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 再度抬眸时，他又释然一笑：“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没能看到你恢复健康多少有些遗憾，但你能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也是一件好事。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追问你的身体状况了，你也不必再有什么负担。” 他顿了顿，站起身道：“我想说的就这么多。我先走了。” “夏临!”宋延见对方转身要走，情急之下便要去抓夏临的手，却因为重心不稳一手捞空，整个人直挺挺向前栽了下去。 夏临脚步一滞，回过头来想俯身搀扶，却被宋延一把抓住了脚踝。 宋延顾不得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拖着残腿向前匍匐了两步，死死抱住夏临的一条腿，抬起头像个孩子一般低声恳求：“夏临，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 夏临没有料到他会以如此卑微的姿态挽留自己，错愕了片刻，正想说什么，一眼瞥见宋延之前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露出了一圈绷带，此刻因为用力过猛，绷带上又渐渐渗出了斑驳的血迹。 他想俯身查看一下宋延的伤口，身子一动，立即被宋延用更大的力气抱住，仿佛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夏临便会从眼前消失。 夏临有些无奈，劝道：“宋延，你松一松手，我……” 却听宋延急急解释：“夏临，我不是在敷衍你，也没有觉得是负担，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你的关心会让我沦陷，我欺骗你、疏远你、回避你，只是为了断绝自己的念想。 “其实我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宏大的理想与抱负，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学会放手，要给你自由，可是只要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嫉妒得发狂。 “夏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你发来的每一条信息我都会反复看好几遍，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会录下来每晚听着入睡…。” 夏临一怔：“我说过的话？” 宋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支吾了片刻，才道：“你只有在每年的除夕夜才会给我打电话，我偷偷录了音，存在手机里反反复复地听，闭上眼睛想象着你陪在我身边的模样。” 夏临，我已经无药可救了，离开你的这三年我每天像是活在人间炼狱，思念如狂却生不如死，夏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到最后，他已经声音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夏临忡怔了片刻，像是被勾起了记忆深处那些封尘已久的幽远回忆，视线轻轻掠过窗外深重的夜，眸光微闪，满目悲涼。 半晌后，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强迫自己收起满腹伤感，俯身将宋延搀扶起来，声音平和地道：“这一次 我来美国，坚持要与你见上一面，是因为他话未说完，眼角瞥见自己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屏保上显示出一条短信。 【夏临，复检结果出来了，确实是vhl综合征。趁着病症初期比较好控制，你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从美国回来后请尽快与我联系。】 第111章 冰释 宋延被夏临搀扶着坐回到轮椅上，见夏临话说一半没了下文，疑惑地看了看他，又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夏临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即收起了手机，宋延只来得及在那一段拥挤的文字中捕捉到vhl三个英文字母. 这么一打岔，夏临之前说了一半的话，也便没了下文。 他伸手取过放在床头柜上的医药箱，蹲下。身帮宋延处理手心渗血的伤口. 一时间，房内一片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宋延渐渐从刚才的慌乱与失态中恢复了理智，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他便抑制不住地一阵面红耳赤。 好在夏临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的伤口上，低着头问道：“这伤是怎么弄的？” “”前。不小心在碎玻璃上划了一下。”宋延胡乱找了个借口，很快又将话题转回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夏临，你这一次来美国，会呆多久？” “学术交流一天，自由活动一天。”夏临道，“我原本还在想，如果你不来f城，那我就去j城找你。之前听余洛桐说他也在j城，还想着是否能从他那里打听你的下洛。 宋延没想到夏临会主动提起余洛桐，小心翼翼打量了对方一眼，发现夏临神色如常，语气也十分平淡，仿佛提及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的人。 他甚酌了片刻，才试探问道：“这些年，你跟洛桐…还保持联系？” “有空的时候发发微信什么的，”夏临道，“起初我没想过会一直跟他保持联系，但每到节假日他都不忘给我发祝福，我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他。” 夏临帮他止了血，然后取出新的绷带帮他一层层缠好，口中继续道：“我记得。大约是在两年前吧，他突然很兴奋地给我打电话，说居然在j城遇到了你，我原想跟你求证一下，但怕你尴尬，就没提。” 宋延立即窘迫起来，急着解释道：“夏临，我跟他没什么的…” “我知道，他每次找我聊天，大部分时候说的都是戴维，戴维又吃醋了，戴维又跟他吵架了，戴维又把他气得离家出走了，戴维又把他找回去了。提到你的话题，也就那么一两次。”夏临说着，抬起头戏谑般地看了宋延一眼。 宋延没想到夏临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懵了片刻，才附和道：“对对，我最多……也就充当一下老娘舅的角色。”(老娘舅指代调解夫妻矛盾的娘家人。) 夏临包扎好伤口，将医药箱放回原位，然后在他对面重新坐下，静静注视着他，目光细致而柔和，像是要将他的模样一分一毫地描摹下来。 宋延尚未从刚才的窘迫中缓过劲来，这会又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夏临，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宋延，我以前。曾经用很难听的话骂过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宋延一脸茫然：“有吗？” “你不记得了吗？”夏临怔了一下，随即失笑，“但愿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宋延觉得眼前的夏临温和得有些反常，不安道：“夏临，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临低了低头，犹豫片刻，再度抬起头看着他：“宋延，我们两个…冰释前嫌了吧，好吗？” 宋延渐渐皱起了眉，他并非不明白冰释前嫌的意思，如果夏临愿意原谅他曾经犯下的过错，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此刻听在耳中，他总觉得夏临所要表达的，不仅仅是这四个字的字面意思这么简单。 “夏临…他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夏临的手腕，试探问道，“冰释前嫌了，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夏临微微一讶，没想到宋延竟会如此敏锐。 他张了张口，尚未想出适当的应对，便听宋延哑声道：“你如果想说，冰释前嫌之后，便再无瓜葛了。我宁愿你继续恨我，生生世世地恨我。” 宋延声音压得很低，却一字一顿，发狠般地咬牙切齿。 夏临不再说话，只是怔怔看着他，眼中渐渐蕾起一片水光。 突然他倾身向前，垂眸在宋延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宋延大脑猛地空白了一瞬，随即嗡嗡作响起来。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像是初次陷入热恋的小伙，被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迷得晕头转向，情绪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夏临…”他用力而颤抖地紧紧攥着夏临的手腕，不敢确定刚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夏临眼中水光未退，有些不知所措地避开了宋延炙热的视线，摇头道：“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或许下一秒钟我就会后悔，所以你什么都不要问。” 宋延还想再说什么，夏临已经站起身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第112章 情难自禁 夏临是在一个月前被初步诊断为vhl综合征的。这一次主治医生发来的信息，不过是例行复检的结果罢了。 vhl综合征的临床表现很复杂，上一世他的诊断报告并不详尽，只模糊说是颅內肿瘤，所以起初夏临根本没有往遗传病的方向去想。 一个月前听说了这个病征之后，他才辗转得知，原来他们家族有6hl综合征遗传病史，他爷爷当初就是患了相同的疾病英年早逝的。 遗传病取决于先天基因，而非外界感染，夏临上一世没能活过二十八岁，这一世他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依然没能避过这道劫。 诊断结果出来之后，他颓靡过一段时间，也怨天尤人过，但最后只能坦然接受现实。 他只是有些困惑，这样轮回的生与死，究竟意义何在。 他思考着重生意义的同时，也在不断审视着自己的过去。 当看淡了生死之后，再转过身去回顾曾经发生的过往，他发现自己的心境变得格外的平和与宽容。 以前他总是记恨着宋延对他的辜负与背叛，质疑着宋延对他的剖白与承诺；而今，他每每能够回想起来的一帧帧画面全是他与宋延相伴走过的每一个瞬间。 这一次来美国，他原本是打算看一看宋延就走的，他虽有满腹疑虑，但仍希望只是自己多疑。 他想着如果宋延真的恢复得不错，他也算是了却了心中一份挂念，此后他便返回国内，安心配合治疗，至于最终能否逃过一死，全凭天意。 然而事实总是不如人愿。 当在电梯间撞破宋延的谎言时，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他也确实有过一睇间的愤怒，然而这种激荡的情绪很快就被另外一种情感所替代。 他想到自己或许已经时日无多，能像现在这样与宋延面对面聊天的机会也不多了，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愤怒与指责上，倒不如心平气和地叙一叙旧，彼此间一笑泯恩仇。 他自认为能将一切掌控得很好，却唯独漏算了宋延。 当他看见宋延抛却自尊匍匐在他脚边，姿态卑微地诉说着这些年对他的思念，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开始就想错了。 他原以为自己重生一世，只要硬下心肠，便能与宋延划清界限分道扬镳，然而他们兜兜转转爱恨纠葛了两辈子，早已分不清究竟谁爱谁更深，谁欠谁更多了。 他与宋延，其实谁都没有真正放下。 那情不自禁的一吻，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以至于当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完全乱了方寸，心中后悔不已。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宋延的询问，应对不了，便只能落荒而逃。 助理躲在阴影处，目送夏临离开后，才推开房门走进去，发现宋延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发呆，一手捂着自己的唇瓣，露出痴汉般的微笑。 助理凑到他面前，拿手晃了晃，问道：“老板，想什么呢？” 宋延回过神来，嘴角扔抑制不住地上扬，喃喃自语道：“你说…他是不是对我还…” 助理一头雾水：“还什么？” “咳，没什么。”宋延勉强收敛了笑容，端出老板的架子吩咐道：“你帮我打听一下夏临他们团队的回国班机，然后订一张他们那个航班的机票。” 助理怔了怔：“那j城那边…” 相关的交接工作就全权委托你去办，”宋延道，“晚点我会把重点内容整理成电子邮件发给你。” 助理还是有点懵：“那您身边岂不是没人…” 话说一半，见宋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顿时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忙不迭点头道：“我懂了我懂了，明天我会郑重拜托夏二少帮我照顾老板一程的。” 因为夏临的出现，宋延原本的计划也随之更改，他决定留在这里，陪着夏临一同回国。 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能光明正大地与夏临见面，他就激动地睡不着觉。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黑夜中细细回忆着他与夏临见面后的每一个细节，时而皱眉时而傻笑，如果不是因为一条腿动不了，他真的很想像个孩子一样在床上蹦跶个痛快。 这样折腾了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了夏临手机屏幕上出现的那条不合时宜的短信。 当时他自己仍处于激荡起伏的情绪之中，以至于未能及时察觉到什么，如今细细想来，夏临在看到那条短信之后，神色有过轻微的变化。 他凝眉思索了片刻，凭着记忆在手机百度里输入“vhl三个英文字母。 “…… von hippel- lindau综合征……” 手机的微光下，宋延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第113章 拼桌 “vhl综合征？”柯眉在电话里重复了一句，声音有些迟疑。 宋延追问：“这病能治好吗？” “不太乐观，”柯眉道，“这种病大多是遗传基因变异导致的，属于先天隐藏的疾病，一旦爆发出来……” 宋延心下一沉，问道：“三年前宋怀荩答应过我，会救夏临一命，这个承诺还作不作数？” 柯眉叹了口气：“怀荩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他答应你的事情，必定会做到。但眼下夏临这病发作得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 “总之情况有些复杂，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柯眉顿了顿，“话说你那儿现在几点？” 宋延看了看表：“凌晨三点。” “这么晚了还不睡？” 宋延叹了口气：“让我怎么睡得着…” “别想了，这事儿也急不来，”柯眉劝道，“等你回国吧，把夏临也带回来，有什么问题等见了面再说。 宋延挂了电话，一颗心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前半夜他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无法入睡；后半夜，他却只能独自一人枯坐床头，望着窗外迟迟未发白的天色，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希望。 上午七点多，助理推开门进来，发现宋延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轮椅上，只是精神状态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眼睑下泛出一片青影。 “老板，昨晚上这么激动呐？”助理打趣了一句，见宋延低着头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脸上并无一丝喜色，于是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夏临…醒了吗？”宋延回过神来，淡淡问了一句。 “哦，之前听他们团队的人说七点半约在自助餐厅吃早饭，夏二少这会应该已经去餐厅了吧。” “跟我去餐厅。”宋延道。 两人坐着电梯来到三楼餐厅，果然瞧见一群b大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早餐。 夏临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梁锦辉也依然形影不离地粘着他，此刻正一脸兴奋地不知跟他说着什么。 就在宋延进入餐厅的那一瞬，夏临似乎感应到什么一般，抬头往入口处看了一眼，便不期然地撞上了宋延的视线。 两人默默对视了片刻，助理抬起手臂刚想朝夏临打招呼，却见夏临视若无睹地移开了视线。 “……”助理尴尬了一瞬，低声道，“老板，我这是被夏二少嫌弃了吗？” 宋延默默看了梁锦辉一眼，对助理道：“你想个办法，把那小子支开。 “好。”助理推着轮椅在夏临那一桌边上停下，彬彬有礼地问：“两位，能拼个桌吗？” 夏临其实心里是拒绝的，昨晩上的事情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悔。在没有想好合理的说辞之前，他不想再跟宋延这样近距离接触。 梁锦辉抬头看了助理一眼，皱起眉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助理笑眯眯地做了个饮酒的动作。 “哦哦哦，”梁锦辉立即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的事情，当时他喝得有点多，此人过来搭讪，两人相谈甚欢。 于是他的态度立即热络了几分，笑道：“真巧啊，你也住这家酒店？” 是啊。”助理也是个能侃的，与梁锦辉聊了几句，两人便很快称兄道弟了起来。 夏临看了看助理，又看了看宋延，不知他们这是在搞什么鬼。 宋延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对助理使眼色道：“我饿了。” “哦对对，”助理一拍脑袋，“看我只顾着说话，都忘记去拿东西吃了。” 他看了梁锦辉的餐盘一眼，指着其中几样点心问道：“这是在哪里拿的？” “就放在…”梁锦辉遥遥一指，却听助理道：“能不能劳烦你带我过去一下，我近视度数有点高，今早出门又没戴眼镜。 梁锦辉没法拒绝，只得站起身引着助理往点心区走去。 待两人走远之后，夏临无奈看向宋延：“这么多空位，为什么非要拼桌？” 不是说跟我冰释前嫌了么，”宋延脸上看不出喜怒，“发你微信为什么不回？” “我想一个人静静。” “梁锦辉就不是人了？” 夏临“……” 宋延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对不起，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语气不太好，你别生气。” 夏临无所适从地想，我该说没关系吗？ 只听宋延又道：“我打算今天就回国，你能陪我一起回去吗？” “今天？”夏临愣了一下，今天他们自由活动，夏临原打算去j城找宋延的，但昨晚上意外遇到了宋延，所以他今天反而有些无所事事了。 方才吃饭的时候，梁锦辉正兴致勃勃地游说他一起去当地的博物馆参观，夏临犹豫着尚未答应，不想宋延来就要求他陪着自己提前回国 第114章 招蜂引蝶 “可以吗？”宋延看着夏临，目光执着地又问了一次。 夏临反问：“你也回b城？” “你去b城做什么？” “有些要紧事需要去办…”宋延含糊其辞，“另外柯眉也想跟你见一面。” 夏临有些惊讶，他和柯眉这些年联系不多，但他知道柯眉一直有在关注自己的动向，当初顺利保研的时候对方还专门发微信来表示祝贺。 他不知道柯眉此刻见他是什么用意，只是听宋延的意思，似乎他们两个的联系更加密切一些，这让夏临有些琢磨不透。 他想了想，道：“可是机票…” “我可以让助理办改签。”宋延似乎早就料到夏临会有这一问，答得顺理成章。 夏临内心在默默地挣扎。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宋延今日的态度，相比之前明显要强势很多，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斟酌良久，夏临道：“宋延，你别误会，我没有要跟你复合的意思。” “我知道。”宋延顿了顿，“我也没有逼你跟我复合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治病。” 夏临猛地一怔。 “vhl”"宋延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那条短信，我看到了。” 夏临又愣怔了片刻，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此时梁锦辉和助理已经前后脚回来了。 助理一边帮宋延张罗盘子里的食物，一边口中唠唠叨叨：“老板，您多吃点，接下来几天我没法陪在您身边您可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夏临奇怪道：“他不陪着你回去吗？” 他这话是对着宋延说的，宋延点了点头，表现得十分体恤下属：“他还要回j城处理一些事情，走不开。” 夏临虽然还有点半信半疑，但宋延腿脚不便，身边若是没个人照料，还真不行。 梁锦辉看了看宋延，又看了看夏临，一脸的状况外。 离开之前这两人还完全是陌生人互不相识的模样，怎么一回来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但他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深究，只是将自己盘里的油条递到夏临碗里，笑道：“没想到这家酒店还会做那么接地气的中国菜，夏学长你快尝尝，这洋油条跟我们土生土长的油条有什么不一样。” 夏临未来得及说什么，宋延已经一筷子将油条夹了过去。 油条不健康，”宋延绷着脸道，“还是少吃一点吧。” 梁锦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哎你什么意思啊，偶尔吃一根油条怎么了，又不是天天吃，我给我学长的，你管得着么？” 宋延并不理睬梁锦辉，只是看着夏临欲言又止了片刻，近乎央求道：“还是吃点健康的吧。” 夏临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宋延心中的忧虑，然而这又不是少吃一根油条便能解决的事情。 梁锦辉还在一旁气得跳脚，助理只得将油条夹回梁锦辉盘里，打着哈哈道：“偶尔吃点确实没什么大事，这油条还是你自己吃吧。” 梁锦辉看了看那根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盘里的油条，又看了看仍在用眼神交流的两个人，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脱口问道：“你们俩是不是认识啊？” 夏临收回目光，淡淡回了一句：“朋友。” 梁锦辉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得罪人，赶紧站起身主动向宋延伸出手去：“您好，我叫梁锦辉，是夏学长的学弟，您怎么称呼？” “宋延。”宋延与他浅浅一握，言简意赅。 梁锦辉感觉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此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不太流畅的汉语：“嗨嗨，临，听说你们今天自由活动，要不要考虑让我做你的导游，免费带你f城一日游呢？” 梁锦辉眉梢抖了抖，不必抬头便能猜到，必定又是那个讨人厌的gavin。 他霍然起身，对 gavin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夏学长已经答应跟我一起去博物馆了，那地方不需要什么导游。” 夏临：“……”他什么时候答应过梁锦辉了？ 宋延默默看了夏临一眼，心中百味陈杂。 他记得上一世夏临身边就不缺追求者，只不过那时候夏临一心一意跟自己过日子，那些人不必宋延出面，夏临自己就能断得干净。 然而这一世，夏临这招蜂引蝶的体质更是变本加厉，而自己…早已不是他命中注定的良人，在这些人面前，他连发言权都没有。 第115章 回国 gavin与梁锦辉抬杠了几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在场众人，随即在宋延脸上停顿了一下。 他定睛看了片刻，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向前倾了倾身子，不太确定地道：“请问。您是宋延先生吗？” 宋延恍然回神，抬起头看向gavn：“你认得我？” “没想到真的是您!” gavin搬了把椅子在宋延边上坐下，一脸热忱地道：“您好您好，我是您的粉丝。” 在场众人：“……” 这画风转变得有点突然，前一秒 gavin还卯足了火力跟梁锦辉争风吃醋，下一秒他已经奔着宋延去了。 宋延还没完全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对方满怀期待地道：“所以，您这一次来f城，是打算在这里搞什么科研项目吗？” “呃，不是。我就是来跟我朋友聚聚。”宋延在美国低调惯了，再加上自己腿疾带来的自卑感，遇上这样热情的男粉丝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向夏临投去求助的目光。 夏临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想这是你的粉丝，你看我做什么。 gavin循着宋延的目光看向夏临，又循着夏临的目光看回宋延，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忽略了什么。 “所以，宋延先生，您所说的朋友。就是临？” 宋延觉得这个“临”字听起来亲昵得有些刺耳，但出于礼貌，他硬生生忍住了：“没错，是夏临。” gavin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他想起昨天晚上夏临跟他打听宋延时那一脸专注的表情，心里突然亮得跟明镜似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gavin摇头晃脑地长吁短叹，“看来我希望渺茫了啊。” 众人：“？” 梁锦辉在一旁哼哼：“你本来就没什么希望好吗。” 他其实并没有get到gavin长吁短叹的点，只不过跟gavn抬杠了这么久，每句话都要怼回去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但这一次gavin并没有跟梁锦辉互怼，他认命般地摊了摊手，对宋延道：“好吧，我祝福你们。” 宋延默默自省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发表过类似出柜的言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祝福了？ 一旁的夏临也很头大，琢磨着要不要委婉地澄清一下两人的关系，便见 gavin很快又转移了话题，掏出手机一脸期待地看着宋延：“我可以跟您合影吗？我哥们是您的死忠粉，我要把照片发给我哥们好好地炫耀一下!” 宋延心想自己是不是老了，完全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 gavin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顾忌自己的腿疾，于是举三指发誓道：“我保证，我只拍上半身，绝对不会对外透露您的隐私的。” 宋延没法拒绝这样的热情，只能配合地转过头去和他一起摆pose。 夏临在一旁看着，不无羡慕地想，人生如果能活成gavin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也挺好。 改签的机票就订在这天中午。 梁锦辉原本死活要跟着夏临一起回国，但宋延对gavin低声说了几句之后， gavin便半热情半强迫地拖着梁锦辉去f城一日游去了 助理开车将两人送至机场，再三对夏临鞠躬道：“夏二少，这一路上，我们老板就拜托您了!” 夏临被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吓了一跳，回头看了宋延一眼，却见宋延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见他望过来，便朝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看起来似乎很纯粹，没有一丝杂念，但细细品味，却又仿佛沉淀了无比沉重的岁月。 夏临默默垂下眼眸，内心的枷锁悄然无息地崩开了一道裂缝。 头等舱宽敞舒适，夏临将宋延搀扶到座位上，给他调整了一下椅背的角度，又给他在膝盖上盖了一条毯子，抬头时，发现宋延一直盯着自己看，脱口道：“看什么呢？” “看你。”宋延答得理所当然。 夏临：“……” 宋延又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上一世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躺在床上好几天，你就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夏临没有接话，觉得这话题是个陷阱，一接话就会把自己绕进去。 宋延却自顾自地继续道：“上一世我欠你良多，这一世我有心偿还，却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不必担心我又会缠上你，你跟着我只会被拖累，这与我的愿望背道而驰。” “我并不……”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害怕被拖累的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宋延安抚地拍了拍夏临的手，“那天晚上，你给我的那个吻，便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礼物。你放心，我不会再追问你任何事情，这一次让你陪我回国，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治好你的病。” 夏临苦笑了一下，觉得宋延把这病想象得太过简单了。 宋延却握住了他的手，郑重道：“相信我，夏临，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病，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116章 抉择 次日，宋延便带着夏临造访了『午夜飞行』酒吧。 这个酒吧对于夏临而言并不陌生，上一世他就跟宋延来这里玩过几次，这一世虽然不怎么混酒吧了，但在大四那一年，他还是被柯眉带着来过一次。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宋延：“所以，你确定给我治病是去酒吧而不是去医院？” 宋延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进入酒吧时，迎面一名侍应生彬彬有礼道：“两位里边请，眉哥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两人循着侍应生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柯眉倚在某间包厢门口，笑着冲他俩招手。 你先去和柯眉叙叙旧吧。”宋延拍拍夏临的胳膊，便操控着轮椅往酒吧的另一头去了。 夏临正想问宋延要上哪儿去，柯眉已经迎了上来：“夏临，好久不见，咱俩进包厢聊。”说着不由分说把夏临往包厢里带。 夏临仍在看宋延离去的方向，助理那么郑重地将宋延托付给他，他总不能在酒吧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把宋延给弄丢了。 宋延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柯眉笑道，“放心，在这丿儿他比你熟，丢不了。” 夏临突然发现他对宋延的了解太少了，这一世宋延变了很多，很多方面都让他感到陌生。 他皱眉道：“你们是不是在密谋些什么，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宋延进入宋怀荩的休息室时，宋怀荩和杜蓝泽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 “你就这么把夏临给带来了？”杜蓝泽揶揄道，“你就不怕我们出尔反尔？” 你会不会出尔反尔我不知道，但是柯眉说，宋怀荩不是会出尔反尔的人。”宋延说着，看向宋怀荩，“我希望柯眉的担保有用。” 杜蓝泽撇撇嘴，不满地咕哝了句什么。 宋怀荩道：“我确实不会出尔反尔，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复杂，希望接下来你能耐心听我说完。” 宋延颔首表示配合。 宋怀荩抬手凌空一划，便有一张活动的影像岀现在宋延面前，影像中显示出两个位面的具象化示意图，正在相向缓慢移动，距离越来越短。 根据杜蓝泽那边的监测数据显示，两个位面的接触点可能会发生在下个星期五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因为上下位面等级压制的关系，你们看不到对方那个位面的任何事物，但是你们的地面设施会因为碰撞而受到挤压，届时可能会引发人群骚乱…… 随着宋怀荩的表述，影像中模拟出了碰撞期间可能会岀现的景象：楼房坍塌，路面凹陷，车辆被无形的力量碾压变形，人员伤亡不计其数 宋延闭了闭眼，不忍再看。片刻之后，他低声问道：“时间会持续多久？” “保守估计，大约半个小时。” “坐标多少？接触面积多大？” “以你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向外辐射约六十公里，直径最长约一百二十公里。” 宋延怔了怔：“为什么是以我为圆心？” 因为你是近几年来导致空间位移及空间割裂的主要诱因，”宋怀荩道，“从整个位面的角度来看，你就是改变空间轨迹的动力之源，所以你所在的坐标，会成为两大位面接触的主要引力。” “也就是说，我到哪里，圆心就移动到哪里？” “不，最好是以b城为圆心，因为这里是你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只有在这里，引力控制才能确保平衡稳定。” 宋延皱了皱眉，b城是个现代化大都市，一旦发生碰撞，基础设施的损坏，以及人数伤亡的数量都是无法估量的。 “能通知政府提前疏散人群么？” 杜蓝泽插嘴：“你拿什么让政府相信你？ 宋延想了想，又问：“如果我把自身坐标改到无人区，会怎么样？ “会因为引力失衡导致空间碰撞加剧，摩擦程度升级，场面会完全失控。” 宋延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呆在b城，会死很多人，如果我不呆在b城，会死更多人？” 宋怀荩没有否认，说道：“那只是在我没有出手干预的情况下，最坏的一种可能性。我可以通过阵法坍缩的方式，将两大位面的接触面积缩小到半公里以内，同时将空间碰撞造成的压力全部转移到我一个人身上，尽可能避免其他无关人员的伤亡。” 宋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方法，向前倾了倾身，问道：“那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会不会受伤？” “会，”宋怀荩如实道，“这可能会耗损我半生修为，至少需要几百年的闭关休养才能恢复。” “几百年？”宋延听得目瞪口呆，他虽已猜到宋怀荩的寿命比普通人长，却不知道会有这么长。 随即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事儿原本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做到这地步，值得吗？” “值得。”宋怀荩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职责。” 宋延突然对他肃然起敬了起来。 却听宋怀荩继续道：“我们再说夏临的事。上一世夏临就不是死于意外，不论重生多少次，他都命中注定活不过二十八岁，我如果要出手救他，便是违背了这个位面的生存法则，这同样也是一件耗损修为的事情。两件事不可能同时兼顾，要救众生，就救不了夏临，要救夏临，就救不了众生。” 宋怀荩说罢，看着宋延：“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抉择？” 第117章 换命 包厢内，夏临看着柯眉，不可思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地球人？” “确切地说，”柯眉纠正道，“我们不是零界人。在我们那里，没有‘地球’的概念。” 夏临觉得自己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过于巨大，一时间有点消化不良。 沉吟片刻后，他问：“宋延早就知道了？ 他是在三年前，去美国之前知道的。” “这不可能，”夏临道，“如果你们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厉害能包治百病，为什么三年来他不请你们帮他治好他的腿？” 柯眉默了一默，道：“宋延那条腿，不是治不好，而是不能治。这是他与我们之间的承诺。 “什么承诺？” “宋延答应配合执行我们的所有要求，我们也答应宋延，在此期间不会主动去打扰你的生活，也答应在必要的时候救你一命，而唯一的条件是，宋延必须以自身健康为代价。” 夏临脸色渐渐泛白，心中五味陈杂，喃喃自语道：“他真是个……” 柯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宋延的一番心意，希望你能理解他。毕竟你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软肋，如果你死了，他怕是要和上一世一样做同样的傻事。” 夏临一怔：“上一世的傻事？他做了什么？” 柯眉也是一怔：“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告诉我什么？” 上一世你病死以后，他也跟着…”柯眉话说一半，突然止住了声音。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说了多余的话，宋延既然没有告诉夏临，自然是不希望夏临知道的。 夏临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渐渐变了脸色：“他也跟着。怎么了？” 休息室里，宋延垂眸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声音沙哑地开了口：“夏临，是一定要救的，否则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他顿了顿，又道：“众生，也要救，否则你们也不会答应的，不是么。” 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宋怀荩，苦笑了一下：“我没有你们如此高尚的情操，我最卑微的愿望，便是希望夏临能够活着，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拿众生的命换夏临的命，你们肯定不会让我如愿，既然如此，不如拿我的命，换众生的命，你们意下如何？” 宋怀荩疑惑地眯了眯眼，问道：“你打算怎么换？” “将圆心坐标定位在我在b城的那座宅院，当位面碰撞发生的时候，麻烦你用坍缩阵法将两大位面的接触面积缩小到半公里以内，在此范围内的人群疏散，由我自己来想办法，其余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宋延顿了顿，“这种程度，应该不会耗费你太多修为的吧？” “单是布阵的话，确实不会耗费太多修为，”宋怀荩皱了皱眉，“但是这样一来，空间碰撞造成的压力会全部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宋延道，“但我也不会蠢到坐以待毙，我会在我的住宅区周围布下多重抗压设备，半年前我们完成的那个模拟实验，你应该还记得吧？” “那只是初步的模拟雏形，”宋怀荩叹了口气，“你不可能拿一个雏形去对抗整个空间的碰撞……” “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宋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就算抗不住，也不过是要我区区一条命罢了，上辈子我跳下高楼都没怕过，这辈子又怎么会怕……” “不，不止这样。”宋怀荩一脸严肃地道，“这种空间碰撞的压力非常强大，即便是我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你这样的普通人，到时你可能不仅仅是丢掉一条命这么简单，还极有可能会魂飞魄散，再也入不了轮回。” 宋延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愣怔了半晌，才低声问道：“入不了轮回，就是彻底消失的意思？” “没错。” 宋延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他挣扎着似乎想从轮椅上站起来。 宋怀荩和杜蓝泽都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正要开口询问，便见宋延身子一斜，直接从轮椅上跌落下来。 杜蓝泽赶紧上前想将他扶起来，然而宋延却死死按住了杜蓝泽的手。 然后他一腿曲起，拖动着另一条残腿，向宋怀荩虔诚跪拜。 “总之，夏临。就拜托你了。”他低声道，“或许我看不到那一天了，但请你务必遵守承诺，保他一世安康。“ 第118章 真相 柯眉走到墙边，一手搭在开关按钮上，再次问夏临：“你确定，一定要看？” 夏临脸色发白，却十分固执：“一定要看，我有权知道，上一世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吧。”柯眉“啪”的一声关了灯，在一片黑暗中，划开了影像资料的文件夹。 夏临面前现出了等身高的宋延的身影一一那是上一世夏临所熟悉的宋延，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子刮得很干净，却掩盖不了他憔悴消瘦的面容。 夜风猎猎中，他爬上楼顶天台，跨过半身高的栏杆，向下看了一眼。 夏临一直跟随着他的视角，只是这么看了一眼，轻微的恐高症立即让他头晕目眩了起来。 “宋延，别…”他伸手想要将宋延拽回来，话音出口，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上一世的影像，宋延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只见宋延扶着栏杆站了一会，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不知在等待什么。 “夏临，你会来吗？”他喃喃自语，“今天是你的头七，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夏临怔怔望着影像中的宋延，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想到宋延此举的目的，以及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情，夏临微微张嘴，却恐惧地发不出声音，一颗心揪得他抑制不住地战栗。 手表上的指针缓缓移动到了凌晨零点。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宋延抬起头目视前方，目光落在遥远的彼岸，伸出双臂摸索着道：“夏临，你来接我了吗？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 夏临捂住了嘴，眼泪瞬间倾泻而下。 宋延没能等到他想要听的声音，脸上神色略有些落寞，喃喃自语道：“夏临一定还在生气，所以才不愿意理我。” 他后背渐渐离开栏杆，尝试着向前踏出了小半步，张开的双臂渐漸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夏临，我看不见 “你，你能不能…抱抱我？你抱着我，带我去你那里，好不好…” 他话音未落，一脚已经悬空，随即整个人坠落了下去。 “宋延——!”夏临失声喊了出来！ 宋延与宋怀荩最终达成了一致，而后他被杜蓝泽扶着坐回了轮椅上。 向多话的杜蓝泽，此刻竟也反常地安静了下来，询问宋延是否需要将他送回去。 宋延摆了摆手，谢绝了对方的好意，独自一人操控着轮椅从休息室里出来。 呼吸到室外的新鲜空气后，他虚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了却了一桩莫大的心愿，此生再无遗憾。 此时，夏临给他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夏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宋延调整了一下心绪，故作轻松道：“夏临，是不是等急了？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马上就去包厢找你。” 夏临一时没有吭声，却泄露出压抑的无法稳定的气息。 宋延听出一丝不对劲，问道：“夏临，你怎么了？” 宋延，”夏临吸了一口气，颤声问道，“上一世，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宋延操控着轮椅的手顿了顿，连带着轮椅也缓缓停了下来。 “夏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他顿了顿，“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 “宋延，我想听实话。” 宋延眉心紧蹙，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泛白，却仍强自镇定道：“是不是别人跟你说了些什么？是柯眉吗？你别信他，他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柯眉给我看了上一世的影像资料，你难道想告诉我，那些影像也是假的吗？你活生生从二十四层楼顶跳下去，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那也是假的吗？” 宋延心脏一室，随即突然暴怒起来：“柯眉给你看那些血腥的东西做什么，他是不是有病？” “是我自己要看的，”夏临道，“宋延，如果不是他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瞒着我一辈子？” 宋延无法反驳，自从知道自己与夏临再无缘分之后，他就没想过要让夏临知道这段过往，直到电话那一端传来极度压抑的哭泣，宋延才手足无措起来：“夏临，你别哭，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你别哭…” 他操控着轮椅刚转过拐角，便不期然地撞见了站在拐角之后，早已泣不成声的夏临。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几次欲寻死的时候，夏临也曾哭得非常伤心，就是这样的眼泪，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来。 后来夏临病故，他子然一身，了无牵挂，一心只想随夏临而去。他以为这一次不会再有人为他哭泣，没想到重活一世，历经波折，最终会为他哭得肝肠寸断的那个人，依然只有夏临。 这一刻宋延很想上前去安慰夏临，想拥抱他、亲吻他，在他耳边轻声哄他。 但事实上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含泪看着夏临，什么都做不了。 夏临哭了一阵之后，抹掉眼泪，缓缓走到宋延面前，单膝蹲下仰头看着他：“宋延，你痛不痛？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不是很痛？” 宋延极力压抑着自己此刻激荡的心绪，摇了摇头：“不痛，真的。” 夏临哽咽着垂下脑袋，像上一世与他热恋时那般安静温顺的模样，额头靠在他的膝盖上，闷声道：“你怎么这么傻。” 宋延轻轻摸了摸夏临的发顶：“都说傻人有傻福，我不就再一次遇到你了吗？上天终究待我不薄。” 夏临猛地想起什么，抓着宋延的手道：“宋延，答应我，这一次，不论我这病能不能治好，你都不能再做傻事。” 宋延忡怔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神色温和却又坚决：“不要说丧气话，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 第119章 夜半私 这一日傍晚，夏临开车载着宋延回到宋宅，发现宅子里进进出出很多陌生人，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 “你们家要重新装修？”夏临问。 “唔，差不多吧。”宋延答得模棱两可。 夏临没有太在意，想着既然宋延要回b城住一阵子，把老宅翻新一下也没什么不妥。 下车吧，我送你进去。”夏临说着，去后车厢将轮椅搬了下来。 宋延坐上轮椅后，对夏临道：“一会有人出来接我，你先回去吧。” 夏临皱了皱眉，他们已经到了宋宅门外，推宋延进门不过几步路而已，宋延却没有要让他进门的意思。 此时一位五十多岁的保姆迎了出来：“宋先生，您回来啦？” 宋延对她笑了笑，回头对夏临道：“这是我新雇的保姆，我在这里的事情，可以全部交给她来照料。天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临看了看保姆，又看了看那群忙碌的陌生人，问道：“宋延，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本来想留你的，但是家里装修乱得很，气味也不好闻，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在这里多呆了吧？” 这个解释，夏临勉强可以接受。虽然他还是觉得宋延的态度有些古怪，但是眼下也没法追究下去，于是叮嘱宋延了几句，便开车离开了。 因为还在休假期，夏临没有回学校宿舍，而是直接回了夏家。 这几天周朔跟着夏凉去外省谈项目，家里只剩下夏父、夏老太太和滕叔。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问了几句夏临这次出国交流的事情，夏临这一日情绪大起大落，到了晚上便觉得特别的疲乏，以至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夏老太太只当他是来回坐飞机太频繁，还没把时差倒过来，于是吃完饭便赶着夏临回房睡觉去了。 但夏临这一睡下，却是噩梦连连，一会梦见宋延被压在岩石底下流血而死，一会又梦见宋延从高楼上坠落下来，脑浆迸裂。 最后他终于自梦中惊醒，冷汗湿了全身。他再也不敢入睡，只能开了灯在床上枯坐。 他仔细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乎宋延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竟是宋延。 夏临犹豫了一下，才接了起来：“喂？” 夏临。”宋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踌躇，“你…还没睡吗？” “嗯。”夏临不想告诉对方，自己是被噩梦惊醒的。 “我今天。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你指哪件事？” “我不是故意不让你进家门，我只是 夏临叹了口气，既然事后如此耿耿于怀地打电话来道歉，当初又何必要拦着他呢。 “没事，我没有介意。”夏临揉了揉眉心，道，“你就为了这件事？” 除了这件事，其实我还想听听你的声音。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临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房间的灯亮了。” 夏临蹙了蹙眉，下了床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他果然在院子外面看到一辆车停在那里。 你在我家楼下？” “我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你，但是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时间有点晚了，你已经睡了，我又不想个人回去，所以…就航在楼下呆了一会，然后，就看到你房间的灯亮了。” 夏临无语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自己开车来的？” “是啊。我那新雇的保姆不像是个会开车的新时代女性，”宋延开着玩笑，“没法拿她当我助理使唤，只好我自己出来了。” 夏临急了：“那你也不能自己开车啊，一条腿多危险啊!” 我这车改装过的，所有操作都在手上，脚边就安了一个备用的刹车。所以总的来说还是挺安全的。 夏临沉默片刻，说了一句：“你等一下。”就挂了电话。 宋延不知他是何用意，拿着手机愣了片刻，然后就看见夏临穿着一身睡衣，抱着毛毯从别墅里开门出来。 待对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时，宋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反正咱俩都睡不着了，不如呆一块聊聊天吧。” 夏临说着，将毛毯叠成长方形，在两人膝头各盖一半。 宋延恍惚了片刻，突然笑了笑：“我记得，上一世高中那会，你考试没考好，被你爸勒令禁足在家。当时我们原本约好了一起去海边看日出的，我就半夜里偷偷来这里与你碰面，可还是被你爸逮住了。” 夏临经他一提，也隐约想了起来。 那时候他们还太年轻，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事，想做什么就会立即付诸行动。如今回想起来，上辈子的他们，虽然结局并不美好，但毕竟简单过，也快乐过。 第120章 命中注定 沉默了片刻，夏临突然提议道：“上辈子没能看到的日出，这辈子补上吧？” 宋延诧异地看向夏临。 夏临看了看手表：“现在这个点，他们都睡了，应该不会起来逮我们了。” 宋延见他一本正经地说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临却是一脸认真：“我们从这里开车去海边，天亮之前正好能赶上。” 宋延怔了怔：“你来真的？” 真的啊。”夏临道，“要不这车我来开？” “不用。”宋延看了看夏临的衣服：“你不打算回去换一下睡衣？” 有规定穿睡衣不能看日出吗？咱们看完了就回来，又不出去瞎溜达。” 宋延感慨着夏临随性起来也是相当随性，笑道：“那行吧，把安全带系好，咱们出发了。” 从城市到海边，需要开一段国道，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国道上一片寂静，昏黄的路灯下只留下他们一辆车的身影。 夏临缓缓打开车窗，立即有微凉的夜风灌入车内。 “小心着凉。”宋延提醒了一句。 “不怕，带了毯子的。”夏临将身子往毯子里裹了裹，然后伸出一只手，探出窗外，感受着风在指尖停留的温度。 宋延忍不住看了一眼夏临露在衣袖外面的半截胳膊。 这一世因为夏临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埋头苦读的缘故，他的皮肤比上一世还要白皙很多，再加上现在他已被诊断出了病症，不知是不是心理上的暗示，宋延觉得此刻他的肤色苍白到了病态的程度。 他突然就觉得很心疼。 这一世夏临一重生便立志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到头来宋怀荩却说，他这病是命中注定，那这些年夏临的努力究竟又算什么？ 他忍不住问道：“夏临，你后悔么？“ 夏临转过头来看着他：“后悔什么？” “后悔来这世界重走一遭。” 夏临想了想，道：“不后悔。这一世和上一世比，有太多不同了。我爸的事业转型成功，我哥在家族中说话更有分量了，奶奶回国后心情变得开朗，连寿命都比上一世要长。” 宋延想起上一世夏临的奶奶似乎是在夏临跟家里岀柜的第二年，便病死在了国外。这一世他虽与夏奶奶接触不多，但能看出来，夏奶奶回国后精神矍铄，身子骨一年还比一年硬朗，三天两头跟她的那些老朋友们约着打麻将。” “看来，咱们的国粹还是很有保留价值的。”宋延笑了一下。 夏临也笑了笑：“所以仔细想来，除了我的病是命中注定，其他人事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还有一件事，也是命中注定的。”宋延迎着夏临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接着道，“我对你的爱。” 当车子开到海边时，潮水尚未完全退去，海天连线的地方微微露出一丝微光，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旭日光华你预测的时间还挺准。”宋延将车停稳，转头看了夏临一眼，却发现夏临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他闭着眼睛的面容十分平和，头微微向左侧倾斜，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睛，被微光勾勒出来的下巴轮廓有些瘦削，唇线放松，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开阖，唇色有些淡，仿佛是一幅等待上色的素稿。 宋延盯着夏临的唇瓣看了很久。 他依然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夏临情动时的模样，酡红的脸颊，水润的眼角，娇艳欲滴的唇瓣，简直艳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那时候夏临在情事上很放得开，经常撩拨得宋延把持不住，一晚上能大战三百回合。 重生之后，夏临从一开始就拒他于千里之外，整个人的色调也变得十分清冷，再也找不到一丝艳丽的痕迹。 但此刻宋延仅仅是看着他那淡淡的唇瓣，也能被勾得全身燥热得不行。 “夏临…”宋延微微倾身，凑到夏临身边，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夏临没有什么反应。 宋延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夏临，你要是再不睁开眼睛，我可就要亲你了。” 夏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宋延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凑到夏临唇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夏临的唇。 夏临的唇瓣立即染上了一片水光，在清晨破晓的微曦之下散发岀淡粉色的光泽。 依然是非常清淡的颜色，像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向他发出隐秘而充满诱惑的邀请。 宋延心跳开始加速，手心里紧张得渗出了细汗。 他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再度凑上去，克制地又舔了一下夏临的唇。 就在他即将撤离之际，一只手轻轻勾上了他的后颈，夏临双唇微启，探出舌尖回应了他的吻。 宋延脑中唯一理智的那根弦铿然崩断，他猛地一把扣住了夏临的后脑勺，加重了唇齿间按压的力度，两人的气息立即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旖旎芬芳，难舍难分。 第121章 美人计 两人激吻了片刻之后，夏临摸索着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随即一个翻身跨坐在了宋延的双腿上。 宋延诧异了一瞬，随即按下座位上某个按钮，座椅立即向后滑行，留出了足够宽敞的空间。 他抬起头望着居高临下的夏临，低哑着声音道：“夏临，你这可是在玩火。” 夏临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双手扶住宋延的脸颊，低下头再度吻上他的唇。 两人几乎吻到天昏地暗，早已将看日出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清晨的第一缕霞光普照海面时，宋延微眯起双眼，发现夏临整?轮廓都笼罩在这海上晨曦之中，娴静柔和，却又光芒万丈。 好美…宋延在心中由衷地赞叹，比旭日的光华还要惊艳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吻，四目相对的瞬间，夏临眼波荡漾，媚眼如丝，唇瓣被吻到红肿，娇艳欲滴。 宋延感到身体的某个部位已经开始血脉喷张，体内暄嚣的欲望几乎要破闸而出。 却见夏临缓缓俯下。身来，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今天我不回去了，去你家好不好？” 这声音轻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撩拨着宋延所剩无几的自制力。 他刚要点头说“好”，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顿时脑中警铃大作。 他掐了一把自己尚有知觉的那条腿，轻咳了一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拉开了自己与夏临之间的距离。 夏临又凑近了一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追问道：“好不好？” 宋延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闭眼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把体內横冲直撞的欲望压制下去。 再度看向夏临时，他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夏临，你这算是。在对我施美人计么？” 夏临经他这一问，愣了片刻，眼中缱绻的春色渐渐褪去。 他维持着跨坐在宋延腿上的姿势，静静看了宋延半晌，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功亏一篑。 宋延捂着胸口道：“心好疼，你居然就为了这个来色诱我。亏我刚才还在激烈地脑内斗争，如果要在这里做，该用什么体位比较好，骑乘式吗？” “你想太多了。”夏临毫不留恋地从他身上下来，坐回到副驾驶座上，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在装睡勾引我？“ “装睡倒不至于，只不过我这个人向来睡得不深，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醒了，将计就计罢了。” 宋延继续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更疼了。 夏临却根本没有余裕安抚他的玻璃心：“我就不明白了，你家里到底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连让我进门看眼都不行。”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宋延模棱两可道，“就是一些…：实验设备而已。” 夏临却表现出了几分兴趣：“什么样的设备，让我参观一下呗。” “这个。”宋延搜肠刮肚地想着拒绝的理由。 “算了。”夏临兴致缺缺地看向车窗外，面无表情道，“回去吧，这日出看着也就那样。” 宋延小心翼翼打量着夏临的脸色，问道：“你生气啦？” 夏临撇过脸去不看他：“我能生什么气，我卯足了劲来色。诱你都没能成功，看来我在你心里也就那点分量。” 宋延简直哭笑不得，只好举双手投降：“好好，我带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对外人讲。” 夏临这才回过头来，脸上露出得逞般的笑意。 宋家老宅是一幢三层楼高的别墅，位于一个十几年前开发的别墅区内。 时值上午九点，车子一路开进去，半天见不着一个人影。 夏临忍不住道：“你们这小区，安静得有点过分啊。” “是啊，”宋延道，“能在这儿买别墅的，大部分都是有钱人，你也知道，有钱人买房，大部分不是用来住的，又或者，住过之后又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比如我们家。这小区开发至今已有十几年了，大部分住户都搬得差不多了。” 夏临了然地点了点头。 车子驶入宋宅院子，车未停稳，便见保姆一路小跑出来，口中道：“宋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出去一晚上，可把我急坏了。” 她话说一半，见夏临施施然从副驾驶座上下来，顿时忘记自己后半句话该说什么了。 “劳你挂念了，”宋延打开车窗，朝保姆点了点头，“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先回去休息吧。” 哎哎，”保姆回过神来，顿时喜笑颜开，道，“买的菜都放在冰箱里了，换洗的衣服都已经叠好放进衣柜里去了，一楼和二楼的卫生也打扫好了，宋先生，那我先回去了，有要紧事再打我电话吧。” 保姆说着，又好奇地看了夏临两眼，才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夏临一脸茫然：“她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 宋延笑着指了指他的衣服：“说不会穿着睡衣出去瞎溜达的，最后还不是跑我家溜达来了？” 第122章 视察 夏临推着宋延进了他的卧房，在宋延的示意下，挑了他的一件衬衣和一条裤子换上，发现不论是衣服还是裤子，尺寸都有些大，穿在身上松垮垮的有些滑稽。 “这几年你又瘦了好多，”宋延握了握夏临的手腕，有些心疼，“等治好了病，你记得要多吃点东西，把肉养回来了。” “说起这个，”夏临道，“我的主治医生一直在催我去医院治疗，以后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跟你呆在一块了。” 宋延心想，难怪这两天夏临一直陪在他身边，原来他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沉默片刻后，宋延道：“也好，目前你先按你主治医生的方式治疗，日后如果柯眉说有更好的办法治你的病你尽量配合柯眉。” 夏临皱了皱眉，觉得宋延这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对。 但很快他便将疑云暂且抛到了脑后，提议道：“既然来了，就让我参观一下你们家新装修的地方吧。之前我听你们保姆说，一楼和二楼都打扫过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三楼以上在装修？” “你很适合做侦探嘛。”宋延打趣道，“你推我上楼吧，我带你去看。” 夏临迟疑地看了看楼梯，心想这可要怎么把轮椅推上去，便见宋延按了一下遥控，所有台阶立即自动拼接起来，变成了一道缓坡。 “…夏临呆了片刻，问道，“你们家什么时候改造成这样的？” “这三年我并不是完全没回来过，”宋延道，“只不过我只在b城小住，没有回d城，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回b城做什么？” 宋延沉默了片刻，道：“因为太想你了，即便不能见面，与你在同一个城市，呼吸一下同样的空气，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夏临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推着宋延往上走。 他发现这一世自己对宋延接触得实在太少，宋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如今他了解得越多就越发现宋延的陌生。 宋延见夏临不说话，拍了拍他的手道：“对不起，我把气氛搞僵了。” 夏临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缓缓上到三楼，夏临渐渐止住了脚步一一印象中，这座别墅一共是三层加一个小阁楼，而今外部看不出什么变化，室內看则是三层与阁楼完全被打通，直达楼顶页，形成一个天井的结构，看起来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这就是你要用来做实验的地方？”夏临问，“实验设备呢？” “还在路上，”宋延道，“正在陆续运回国。” “很多吗？” “挺多的。”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回国做实验？” “因为…”宋延歪了歪头，“算是为祖国科研做贡献？” “…”夏临心想你这爱国心表达得如此生硬，你自己都不信吧？ 但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一边推着宋延观览了一圈，一边偷偷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而后，夏临推着宋延往回走，口中说道：“行了，下楼去。” 宋延笑着打趣：“领导视察完了？确认我没有在做违法勾当了吗？” 夏临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就凭你，能干得了什么违法勾搭。”他顿了顿，“时间差不多了，我给你做午饭吧！” 宋延仰起脸看着他，笑道：“上一世你学做饭的时间不长，但手艺不错，我还挺怀念的。不过，重生以后你应该没有什么机会亲自下厨了吧，还记得怎么做饭么？” 夏临没有反驳他的调侃，皮笑肉不笑道：“确实忘了大半了，就当是拿你练手吧，要是做得不好吃，你多担待。” 宋延赶紧表忠心：“不管夫人做得有多难吃，我都甘之如饴。” 夏临动作一顿，弯下腰来盯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咳。”宋延面色僵了一下。 别说现在夏临还没正式答应与他复合，就算他答应，以眼下这种局面，也不适合如此亲昵的称呼，宋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得意忘形了。 夏临转到宋延面前，一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与他额头相触，低声道：“再叫一遍。” “…”宋延最受不了的就是夏临的有意撩拨，这会他又快要把持不住了。 只听夏临蛊惑的声音在耳边道：“再叫一遍，我就给你做饭吃。” “夫人……”宋延声音沙哑，坚持不到三秒便缴械投降。 随即他一手按住夏临的后脑勺压向自己，张开嘴狠狠吻了上去。 这一吻，又是在擦枪走火的边缘堪堪刹住了车。 “好了，开始做饭。”夏临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 “…”宋延还在与自己即将磅礴而出的欲望做斗争，夏临已经直起身，气定神闲地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收放自如也算是一种才能的话，宋延真想向夏临求教一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123章 实验 夏临从宋宅回来，便第一时间上网查找关于宋延团队科研实验的相关报道，在对比了很多现场照片之后，他发现没有一张与他在宋宅拍摄的那些照片有什么共同之处。 他寻思半晌，突然想到或许可以向gavin求助。 然而他翻找了通讯录里所有人的名字后，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压根就没有存gavin的号码，无奈之下，他只能打电话给梁锦辉。 梁锦辉很快就接了电话，不敢置信道：“夏学长，你。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那个，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你有没有gavin的联系方式？” 梁锦辉沉默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很古怪：“夏学长，你跟我要 gavin的联系方式？” “我以前忘记存他的号码了，你有吗？”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该有他的电话号码？”梁锦辉突然变得很激动，“我不过就是跟他一日游罢了，我俩真的没啥关系，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跟他有什么!” 夏临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难怪梁锦辉自回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晃悠过了。 “咳，你别激动，”夏临只能装作自己毫不知情，“我就是想跟gavin咨询一个关于物理实验的问题，没别的意思。你如果没有他的电话号码，那我问问带队老师或者其他同学吧。” 挂了电话之后，约莫过了两分钟，梁锦辉发来一条微信，里面是 gavin的电话号码，并且画蛇添足地解释了句：“内什么，我也是跟人问的。” 夏临忍着笑回了一句谢谢。而后，他便给gavin打了一通国际电话。 gavin听见夏临的声音时，表现得非常意外：“嗨嗨，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联系我了!” 夏临道：“不好意思，我想请你和你的哥们 jaden帮我个忙。” gavin怔了一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 “能给我你的邮箱地址吗，我想先发几张照片给你们看一下，然后请你们帮我判断一下，这照片里大概是用来做什么的。” gavin毫不犹豫就给了他的邮箱地址，然后继续表达他的感动：“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存了我的号码，我以为……” “你别误会，我是跟人打听的。”夏临赶紧澄清。 “跟谁？” “梁锦辉。” gavin的语气立即变得暧昧了起来：“哦，那个小男孩。” 夏临觉得这两人绝对有问题，之前还是一见面就互怼的状态，现在已经变成了“boy”的称呼 夏临试探地问了一句：“所以，你们现在是在交往吗？” gavin哈哈笑了一下：“那个小男孩实在太有趣了，以前我追你的时候，他就像只小刺猬，动不动就扎人，现在我开始追求他了，他却变成了含羞草，一碰就缩起来。” 夏临表示不太能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恋爱逻辑。 挂了电话之后，夏临便将照片发了过去。 似乎是 gavin把照片拿去给 jaden看了，很快 jaden就回了一个电话过来，似乎对这几张照片很感兴趣，问道：“这是在哪儿拍的照片？” “是我一个朋友出去旅行的时候无意间拍下来的，”夏临不好直接把宋延供出来，含糊其辞道，“我不懂这些但是有些好奇，想跟你们咨询咨询。” “那个屋主人一定也是宋延先生的骨灰粉，” jaden激动道，“这是模伤了宋延先生以前做过的一个关于天井抗压实验的基地雏形，而且似乎还有一些改进的理念在里面，但是因为只是雏形，没有设备，所以别的我也不太好说。” 夏临想了想，问道：“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天井抗压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一个关于未来天体灾难的模拟防御体系，" jaden道，“宋延先生的很多想法都很前卫，所以有时候很不被大众所理解，尤其是这项实验，曾被天文学界嘲讽说是‘杞人忧天的发明’，甚至有人认为宋延先生把大量宝贵的资源投入到了毫无意义的假想灾难之中一一这也是宋延先生那么多实验中少数几个没有被看好并顺利投产的实验之一，所以相关的媒体报道并不多。不过从物理学的角度来看，我觉得这个实验还是相当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毕竟那种程度的高密度抗压效果实在是太惊人了……” 夏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得不打断他道：“之前你所说的天体灾难，具体是指什么？” jaden想了想，道：“比如说，两颗同等大小的星球碰撞之类的。” 第124章 相伴 夏临突然想起几天前柯眉对他隐约透露过的关于空间位移的问题。 当时他只知道这么多年频频遇到的“地震”原来是空间位移的缘故，却没有深思其背后的意义。如今听了jaden的这番话，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事实的真相远不止柯眉对他透露的空间位移这么简单。 与 jaden结束了通话之后，夏临看了看自己随手在纸面上记录下的“天井抗压”、“星球碰撞”之类的关键词，联系最近宋延遮遮掩掩的古怪行为，他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随即便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独自琢磨了半晌之后，他又给柯眉打了个电话。 “柯眉，”夏临开门见山道，“关于星球碰撞的事情，我有些问题想再问问你…” 他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其辞，想诈柯眉一下。 柯眉果然信以为真，诧异道：“是宋延告诉你的吗？不过你搞错了，不是星球碰撞，是空间碰撞。” 夏临虽然不太明白所谓的“空间”究竟是什么概念，但可以断定的是，他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喂，喂？”柯眉见夏临半晌没有说话，问道，“夏临，你还在听吗？” “我在听。”夏临暗暗握紧了自己发涼的手指，故作镇定道，“宋延只跟我说了个大概，我还不是很能理解。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解释一下？” 这天晚上，宋延即将入睡时，接到了柯眉的电话，柯眉开口便问：“宋延，你居然把这事告诉夏临了？ 宋延一怔：“什么事？” 柯眉沉默了片刻后，恼恨道：“他果然是在诈我!还好我留了个心眼，他问空间碰撞的事，我便只告诉他空间碰撞的成因，其余的没多说。” 宋延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柯眉又道：“夏临已经在查这件事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查的，但以他的智商，我估计他很快就能猜到事情的原委了。宋延，你看……” “我知道了，”宋延道，“谢谢你告诉我。” 第二天，夏临驱车去宋延所在的小区里转了几圈。 他发现这里除了宋延这一户，基本没有什么其他住户了，这种情况很反常，像是被人为肃清了一样。 他打电话去小区物业询问，物业的回答是，之前有位姓宋的富商，一口气将整个小区都买下了，原住户得到了比市场价高出几倍的报酬，也都乐意将房子出手。 夏临听了这话，再结合柯眉透露给他的那些信息，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天下午，宋延刚午睡醒来，便听见外头有人按门铃。 他以为是保姆出去买菜回来忘带钥匙，只得滑动轮椅亲自出来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却不是保姆，而是夏临。 “夏临，你怎么…” 他话未说完，夏临已经从后车厢里拎岀两个行李箱，口中说道：“麻烦啊，让让。” 宋延下意识给他让了门，随即反应过来：“不是，夏临，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干嘛？” “从今天开始，我要借住在你这里了。”夏临说得理所当然。 宋延还是一头懵：“你不去医院治疗了吗？” “我那病我自己清楚，得了这病基本等于没救了，既然你说柯眉以后会有办法治我，那我就安心等着吧，不想另外折腾了。” 宋延虽然觉得夏临的想法也没什么错，但是这跟他借住在自己家里好像没有太大关系。 夏临熟门熟路地将两个行李箱搬进宋延的卧室，问道：“新的洗漱用品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去附近的超市买。” “等等，夏临。”宋延将他拦住，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能不能跟我好好谈谈？” 夏临垂眸看着他：“宋延，人生苦短，我想在死之前好好跟你过几天快乐日子，不可以吗？” 宋延原想安慰他不要这么悲观，但想到夏临并不知道全部的内幕，会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也是正常。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夏临，笑了笑：“你说得对，人生苦短，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他说着，张开双臂道，“欢迎你来。” 夏临笑了一下，走过来低头给了宋延一个吻。 而后夏临便去卧室整理东西去了，倒是宋延一个人留在原地怔怔出神，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夏临这一次的吻与以往不同，泛着一丝难言的苦涩。 之后几天，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和睦融洽，没有起过任何争执。 夏临在学校里还兼着两个班的代课，白天照常去学校上课，晚上便回家与宋延相伴。 保姆在的时候，他们让保姆做饭，保姆不在的时候，夏临就自己做。 有时候兴致来了，夏临还会推着宋延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他们丝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仿佛别人怎么看怎么议论，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畅聊一切可以聊的话题，唯独避开了生与死，他们都希望能在暴风雨来临前，尽可能守护好自己心中的最后一缕阳光 第125章 粉饰太平 这一日傍晚，柯眉打来电话时，宋延正坐在餐桌旁，眼巴巴地等着夏临上菜。 “在干嘛呢？”柯眉问。 “看夏临做饭。” “美得你。”柯眉调侃了一句，“别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行吗？” 你是单身狗吗？”宋延反问了一句，“我怎么听杜蓝泽说你是有哨兵的？” “离婚了不行吗？” 宋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说正事，”柯眉道，“明天就是周五了，你没忘吧？” “我怎么会忘。”宋延声音低了下去，难得的一点好心情又化作了泡影。 “夏临那边，你如果不希望把他牵扯进来，就自己把他安排好。”柯眉顿了顿，“还有，之前杜蓝泽给你的那个药丸，记得吃。” “说起这个，”宋延道：“其实我一直想问，杜蓝泽那家伙靠谱吗？他给的东西能吃？” 柯眉失笑：“杜蓝泽平时是有点不着调，不过这件事上他还是挺认真的。他给你的那个药丸，是防基因映射的。” 宋延皱了皱眉：“什么是基因映射？” “当两大位面发生碰撞时，高位面会对低位面的生物进行基因同化。” “你的意思是。受到基因映射的人，会变成杜蓝泽的同类？” 理论上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当然，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并不高，但预防一下，总比不预防的好。” “被基因映射的话，有什么症状没有？” “别的症状不明显，但能在那一瞬间看见那个位面的事物。” 此时夏临端上一碗素菜汤，见宋延拿着手机，随口问了一句：“在跟谁唠嗑呢？” “柯眉。”宋延老老实实回答。 夏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又回厨房里继续忙碌去了。 啧，你个妻管严，连打个电话都要汇报，不跟你说了，我挂了。”柯眉说着，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宋延收起手机，取出一只小盒子，里面便是杜蓝泽给他的那颗药丸。 以前他曾无比羡慕abo族人，alpha只要在心爱的omega身上做标记，就不必担心自己的 omega会出轨. 但这种事情他也只是想一想罢了，夏临不是 omega，不可能因为一个标记就对他死心塌地. 想到此，宋延自嘲地笑了笑，随手将药丸抛进了素菜汤中，看着它渐渐融化，消失于无形。 吃过晚饭之后，夏临洗好碗筷走岀来，便看见宋延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夜空出神。 夏临走到他身后，抬头看了看，问道：“又没有星星和月亮，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宋延喃喃道. 夏临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来，抬起胳膊枕在后脑勺下，陪着他看。 两人静默了片刻，宋延问道：“明天周五，你学校有课吗？ 夏临想了想，道：“上午两节课，下午没课。 宋延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夏临：“原本想和你一起去看《超人》的，但是我明天临时有事，去不了了，你找朋友陪你一起去吧。” 夏临没有接，只是问他：“什么时间？” “明天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 原来，是在这个时候。夏临默默垂下了眼眸。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你临时有什么事？” “有个重要的实验要做。”宋延含糊其辞。 这么多天了，我怎么就没见你那些实验设备运过来？” 宋延没想到夏临居然还记着这事，解释道，“设备不放在这里，放在别的地方。” 夏临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的实验这么高大上，反正我听不懂也看不懂，由着你瞎编也行。” 宋延一时间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夏临又问：“那个实验…比我还重要？” 宋延看了夏临一眼，夏临不是会在这种小事上无理取闹的人，他会这样不依不饶地追问，怕是已经有所察觉。 沉默了片刻后，宋延硬起心肠道：“没有你重要，但…比陪你看一场电影重要一些。” “不切实际的个人英雄主义电影，不看也罢。”夏临起身欲走。 “夏临。”宋延倾身握住了夏临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夏临微微侧过脸去，五官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过了半晌，夏临从他手中抽出电影票，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好，你让我去，我就去。” 宋延紧绷地神经微微一松，拍了拍躺椅，示意他再陪自己一会。 两人又一起沉默地看了一会夜空，夏临突然喃喃道：“宇宙这么大。却偏偏容不下我们两个。” 宋延心脏猛地一窒，莫大的悲伤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但是他不敢让夏临看出来，手指死死抠着轮椅扶手，抿着唇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夏临起身道：“我累了，先去睡了。” 宋延刚要跟他说晚安，夏临已经低下头来，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这几日夏临每天都会吻他，蜻蜓点水，圣洁得不含一丝欲念，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仪式。 宋延不明白夏临为何执着于亲吻却从不再进一步，然而出于自身残疾的自卑感，他也只能浅尝辄止，不好强求。 然而这一天晚上，夏临在结束了短暂的一吻后，凑到他耳边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不跟你做到最后吗？ 宋延一怔，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人若是了却了所有心愿，往往也就离死期不远了。所以，我不能如你所愿。” 夏临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宋延怔怔望着夏临的背影，心中惊疑不定。 他几乎可以确信，夏临已经猜到了很多事情，只是配合着他粉饰太平罢了。 第126章 不速之客 第二天中午，夏临下课回来时，保姆已经给他们做好了饭菜，先回去了。 宋延与夏临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气氛压抑而凝重。 吃完饭后，夏临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去厨房，慢条斯理地洗着碗。 宋延坐在餐桌旁，看了看夏临的背影，又频频看着手表，内心有些焦躁。 指针一分一秒地接近，宋延终于忍不住催促道：“夏临，再不走，电影就要开始了。” 夏临像是在赌气，不回头，也不搭理他。 宋延又道：“碗筷来不及洗，就放着吧。” 夏临将冲洗干净的碗筷逐一放回原位，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又将灶台与餐桌擦拭干净，然后走到宋延面前，看着他道：“这么希望我走？” 宋延无言地看着他，心里祈祷着夏临千万别在这时候跟他闹情绪，赶紧走吧。 夏临不甘心，又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宋延动了动嘴皮子，欲言又止。甚酌片刻后，他抬眼迎上夏临的目光，声音微哽道：“路上小心。” 夏临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眼角带着泪意，静静注视了宋延半晌，然后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 与此同时，一辆轿车向宋延所在小区的大门驶来，却被小区闸门拦了下来。 周朔按了几声喇叭，迟迟不见小区保安出现，转头对夏凉道：“大少爷，我下去看看。” 夏凉跟着周朔下了车，发现值班室门窗紧闭，里面空无一人，不由狐疑地面面相觑。 周朔道：“大少爷，我觉得。这一片小区有些不对劲。宋延真的还住在这里？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不用打了，”夏凉道，“你把车停好，我们走路进去。” 周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照做了。 其实他和夏凉昨天才从外省回来，昨晚上夏凉就被夏父叫进书房里谈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周朔担心出什么事，没敢自己先去休息，就一直守在书房外头。 夏凉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当即就给夏临打了个电话，似乎是问他现在在哪里，夏临答得心不在焉，没说几句就挂了，夏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后来周朔才从滕叔那里得知，夏临自从美国回来之后，性情就变得有些古怪，刚开始只是三天两头不着家，后来干脆提着行李箱搬出去住了。 刚开始夏家以为他回学校住去了，也没太在意，后来渐渐有风言风语传出，说夏家老二和那个瘸了腿的宋家小子同居一室，整日形影不离出双入对，怕是关系不单纯。 这话传到夏父耳朵里，惹得夏父大为光火。他一方面觉得夏临丢了夏家的颜面，一方面又在琢磨，宋家到底知不知情，知道了又会是个什么态度，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找长子商量。 周朔将车子停好，跟上夏凉问道：“大少爷，您这是打算把临哥带回去？” 夏凉步子一顿，回头瞥了周朔一眼：“怎么，心疼你临哥，怕他被我抓回去关禁闭？ 周朔赶紧摇头。 “早在三年前我就跟他说过，如果他打算跟宋延在一起，我不会拦着他，但他得事先跟我商量，由我出面同双方长辈交涉，没有沟通不下来的事情。可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他不会考虑宋延，让我别管他的事了。 “如今他愿意跟宋延在一起了，就一声不吭地跑去跟宋延同居，现在什么难听的话都传出来了，爸在外面失了脸面，自然不会待见宋延，这时候我再出面为他作保，便是失了先机，我们很被动，问题解决起来也会很棘手，他到底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周朔心想，大少爷憋了一晚上的怒火总算是发出来了，他观察着夏凉的脸色，试探道：“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还是等见到临哥问清楚了再说吧？” “所以我这不是来给他解释的机会吗？!” “…”周朔默默闭上了嘴巴，没敢再往夏凉枪口上撞。 恐怕在夏凉眼里，夏临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需要人操心的弟弟吧？周朔有点羡慕地想，要是哪天夏凉也愿意分一点心思在他身上，为了他而焦急忧心，那他真是死也无憾了。 第127章 映射 宋延坐在轮椅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里面是小区内部各个角度的监控画面。 他专注地盯着中间那个被最大化了的监控画面，一瞬不瞬地追着夏临远去的背影；却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的某个画面中，夏凉和周朔的身影一掠而过。 他一直目送夏临消失在小区大门口外，才渐渐吐出一口气，手中握着一枚鼠标大小的遥控器，金属材质的光滑表面已经蒙了一层细汗。 而在他的正前方，悬着一只复古样式的挂钟，有规律地摇晃着钟摆。 宋延仰起头，注视着钟面上指针的转动轨迹，静静地等待着灾难的降临。 午后两点十分，柯眉打来电话：“时间差不多了，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我已经准备好了。”宋延低声道。 怀荩已经开始布阵了。 对方话音未落，宋延感觉到轮椅之下的地面在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由远处蔓延而来，他虽肉眼无法瞧见，但可以感觉到一种凝练肃杀的气息，由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骤然降低的气压迫得他呼吸急促，几近窒息。 宋延抿着嘴唇，一动不动，手机里柯眉的声音因为信号受到干扰而变得断断续续：“宋延，碰撞马上就要…你跟着我…倒数…四…二……” 宋延心中默数到一，然后用力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睇息之后，三楼天井内缓缓升起一座巨大的银色锥塔，塔身逆时针由慢到快加速旋转，发出“嗡嗡”的轰鸣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小区内所有的绿化带地表之下同时升起不计其数的银色子塔，塔身以同样的方向与速度。 高速旋转起来，与宋宅天井中的母塔产生共鸣，嗡嗡声不绝于耳。 夏凉与周朔刚进入小区没多久，便被四周突然岀现的银色锥塔群惊得说不岀话来。 只见无数类似无人机的小型飞行器成群结队地自塔口蜂拥而出，它们一边有序地排列组合，一边张开规则的六边形翅膀，密密麻麻地无缝衔接在一起，形成一面巨大而坚固的金属盾面，架在了小区的上空，将整个小区围得密不透风。 “这是什么？”夏凉抬头看了看，喃喃自语道。 周朔很快向他这边靠了过来，以守护的姿态站在他的后侧方，口中道：“看起来像是某种军事化防御装置。” “普通小区内怎么会搞这种军事化的东西？” “不清楚。” 周朔话未说完，忽听头顶上方传来“嘭”的一声闷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金属盾面的某个部位猛地向下凹陷了一大块，似乎有看不见的庞然大物在一点点地向地面碾压过来。 立即有新的飞行器张开翅膀聚拢过来，迅速对缺口进行拼接修复。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碾压之势的推进，很快又有更多部位的盾面在挤压中凹陷、破碎，甚至变成金属粉末，悉悉索索地掉落下来。 与此同时，一段来自外部的次声波渐渐渗透进来，与人体发生共振。 夏凉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被振得头晕目眩，几近失聪。 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想开囗说些什么，却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大少爷，我们快走!”周朔虽然还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意识到这里非常不安全，拽着夏凉便要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跑。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夏凉便踉跄了一步，险些栽倒在地。 周朔回头一看，发现夏凉面色苍白，脸冒虚汗，瞳孔失焦，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此时他再也顾不得主仆尊卑之别，一把将夏凉抱在了怀里。 夏凉感觉自己紧贴着的周朔的胸腔在震动，似乎周朔正在对他大声说着什么，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似乎是仰面倒了下去，又像是被周朔半搂着躺了下去，他恍惚看见周朔的眼睛开始充血，不断有血丝从他的七窍中渗出来，模样十分可怖。 但周朔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拼命用双手紧紧捂住夏凉的耳朵，想要尽可能帮他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次声波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夏凉睁眼看时，发现上空的金属盾面不知何时消失了，原本碧空万里的午后，此时变成了繁星点点的夜晚。 周围高楼林立，霓虹闪耀耀，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他与周朔并肩站在人流之中，却没有太多的真实感。 不时有奇装异服的男女老少经过他们身旁，向他们投来古怪的目光，甚至有人很不客气地对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周朔，”夏凉尝试着开口，“你能听见吗？” 他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而周朔也对他的问话毫无所觉。 夏凉心中的恐惧无边无际地蔓延了开来，他想自己一定是坠入了梦境之中，一个真实又怪诞的噩梦。 第128章 共死 小区之外，渐渐聚拢了很多围观人群，他们发现整个小区被某种金属物质包裹成了铜墙铁壁，根本无法进入。 小区内部不时传来建筑坍塌的声音，但是他们什么都看不到，这更令他们感到好奇。 甚至有媒体记者急匆匆跑来进行现场直播，猜测小区内在进行某种强力爆破拆除。 位面摩擦产生的次声波绕过金属盾面渐渐扩散开来，人们听不见这种声音，但都开始感到身体不适，恶心想吐。一时间人心惶惶，场面混乱。 柯眉与杜蓝泽正混于人群之中，大声告知众人赶紧退避，以免被次声波振伤心肺。 此时人们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再多逗留，纷纷作鸟兽散。 周围的空气微微发生了变化，一圈圈荡出粼状波纹，随即在他们身侧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宋怀荩的身影，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衫，手持一柄雕满了咒文的手杖，口中默念咒语，额间与脸颊上不断有咒印出现又消失。 人们似乎察觉不到他的出现，唯独柯眉与杜蓝泽往他身上瞄了一眼。 “你还是来了，”柯眉道，“不是说好了你只负责布阵的么？” “宋延终究是我宋氏一族的后人，”宋怀荩道，“他愿慷慨赴死，我却不能坐视不管。” 杜蓝泽惊讶道：“他是你宋氏后人？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然而没有人为他解惑。 柯眉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未露出诧异神色，问道：“你若是帮他挡了这一次劫难，那以后夏临的病怎么办？” “尽力救便是了，”宋怀荩叹了口气，“不过是再耗损上百年修为罢了，总不至于就此身死道消罢。” 宋怀荩说着，杖足在地面轻轻一顿，便有更多的波纹荡漾开去，眨眼间，他的身影巴掠至百米之外。 杜蓝泽呆呆看了看宋怀荩的背影，转头问柯眉：“到底什么情况，宋延怎么就成了怀荩的后人了？” “可能是他们宋氏族人在几百年前偷渡到零界来，与零界人孕育了后代吧。他们宋氏一族的血统原本便十分温和，没有侵略性，被零界人一代代稀释之后，到了宋延这一代，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法力可言了。” “那怀荩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柯眉想了想，道：“他是在宋延去美国之后，无意间对我提起的，不过以他的敏锐，我估计他早在紫林村看见宋延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吧？” 杜蓝泽顿时张大了嘴巴：“那他当时还下得去手？” 不清楚，”柯眉摇了摇头，“说他刻板吧，他有时候其实挺感性的，但要说他感性，他又十分强调恪守原则。“ 他说着，侧头看向杜蓝泽：“咱俩认识他这么久，什么时候真正看透过他了？” 杜蓝泽表示深有同感。 小区上空的金属盾面已经被破坏了大半，位面碾压还在继续。 天井抗压技术在对抗大自然的灾难时，如同螳臂当车、蜉蝣撼树，可笑而又可悲。 宋延坐在轮椅上没有挪动过分毫，房顶的灰尘簌簌落下，沾了他满头满脸，他没有抬头，心中默默想着，或许再过几分钟，他就要在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这一瞬间，他突然无比想念夏临。 他想起夏临出门前问他的那句话，心里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再多说几句呢？ 但细细一想，他又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动听的情话，早在三年前便已说尽，如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来取悦夏临。 就这样吧……宋延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只要夏临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就在此时，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夏临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渗出来，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怖。 宋延呆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声低吼：“夏临。” 他想要跑过去把夏临抱起来，但是毫无知觉的左腿硬生生将他拖倒在地。他顾不了那么多，手脚并用朝夏临爬过去，口中不断呼唤夏临的名字。 夏临还残留着一丝意识，他避开了监控绕回小区内，不料半途中被次声波引发身体共振，心肺受损。 他强撑着回到家中，才一推开大门，便精疲力竭倒了下去。 意识恍惚间，他隐约看见宋延向他这边爬过来，似乎在喊他的名字，只是他听不见。 他勉强抬了抬头，朝宋延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幸好，宋延还没死；幸好，他俩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第129章 劫后余生 宋延艰难地爬到夏临身边，此时夏临已经陷入了昏迷。 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什么拯救众生，什么以命换命，没了夏临，一切都是徒劳。 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将夏临紧紧搂在怀里，痛哭失声。 顶楼的天井已完全被破坏，银色母塔在无形的庞然大物的碾压之下渐渐化作粉末，断壁残垣摧枯拉朽般倾轧下来，眼看就要将两人完全覆盖。 “啊——”宋延脸上涕泪纵横，仰面发出绝望悲怆的哭喊。 就在这一刹那，所有坠落下来的物体全都在半空中凝滞了片刻，随后改变了运动的轨迹，纷纷避开了两人所在的位置，非但没有伤害他们分毫，反而在他们的周围渐渐筑起了杂乱却坚固的屏障。 而在别墅之外，因失去母塔指引而纷纷跌落下来的飞行器又再度展开了翅膀，“嗡嗡”叫着飞向高空，重新搭建起金色的盾面 “咦…？”刚来到小区上空的宋怀荩顿住了身形，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良久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道：“血脉。觉醒了么？” “宋延” 夏临猛然惊坐起来，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陌生的病床上。 柯眉在一旁按住他道：“别动别动，你手背上还挂着输液针呢。” 夏临转头看了柯眉半晌，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啊。 “宋延呢？” “在隔壁房间里躺着呢。” 夏临怔了怔，小心翼翼问道：“他…还活着吗？” “人是还好，就是那腿…” 夏临心里咯噔了一下，宋延本来就一条腿不好了，要是再断一条腿，那岂不是真瘫痪了？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拔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就奔了出去。 “喂喂…夏临，”柯眉跟在后头喊他，“我话没说完，你跑什么？” 夏临一把推开隔壁病房的门，发现宋延正靠在病床上，一名医生在给他的腿做检查。 “夏临，你醒了？”宋延见夏临进来，作势便要下床，却被医生按了回去 “别动，”医生不客气地道，“检查还没做完，乱动什么？” 宋延扭着脖子去看夏临：“你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临摇了摇头：“我觉得还好，你的腿怎么样了？” 宋延指了指医生：“医生正在给我做检查呢，说我之前运动过量，腿部肌肉萎缩一时承受不住，有点伤到了，让我还要再留院观察几天。” “运动……过量？”夏临听得一头雾水，宋延整日里坐个轮椅怎么可能运动过量？ 此时柯眉从身后跟上来，道：“夏临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宋延他的腿没事……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腿好着呢，之前还抱着你走了很长一段路，就是走太多了，把腿肌给伤到了。” 夏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柯眉，又看了看宋延。 宋延冲他咧嘴一笑：“你不信吧，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居然又能站起来了!” “怎。怎么回事？”夏临还是一脸懵，感觉自己醒来之后仿佛错过了一整个世纪。 柯眉一手搭在他肩膀上道：“好了你先跟我出去，让宋延安心做检查，我跟你解释一下前因后果。” 原来当宋怀荩赶到小区时，宋延体内稀薄的宋氏血脉已然觉醒，潜意识里爆发岀来的能量护住了宋延和夏临的性命，甚至出现了一些连宋怀荩都难以解释的超自然能力。 位面碰撞结束之后，宋怀荩原打算将陷入昏迷的夏临带岀废墟，但情绪已然失控的宋延不肯让任何人触碰夏临，竟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并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抱着夏临走出了小区。 夏临听罢，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喃喃道：“他的腿居然就这么好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确实不可思议，”柯眉点着头，深有同感，“按杜蓝泽的话说，爱情的力量有时候会很恐怖。 夏临听得有些好笑，直到此刻，他才渐渐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正要松一口气，却听柯眉道：“不过这次，我们千防万防，还是有人出了意外。” 夏临怔了怔：“谁？” “你哥，还有周朔。” 第130章 吃点药 夏凉与周朔在医院里接受了全面身体检查后，被告知各项体征指标正常，仿佛之前在小区里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 走出医院时，周朔请示道：“大少爷，现在我们…” “手机给我。”夏凉朝他伸了伸手 他事后打听才知道，宋延所住的那个小区早就已经成了无人区，而今因为一些无法解释的非人为灾难变成了一片废墟，他不知道夏临到底是不是跟宋延住在一起，现在又在哪里，之前打了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这让他内心十分焦躁。 他刚拔出两个数字，便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是夏先生吗？” 夏凉回头，见是一个年龄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年轻人，正朝他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我是您弟弟夏临的朋友，我叫杜蓝泽，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夏凉一听他提及夏临的名字，便对周朔道：“你在这里等我。” “不不，请二位一起来。”杜蓝泽道。 夏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叫上周朔，随他进入了一家僻静的咖啡吧。 夏凉一坐下便问：“请问，关于我弟弟。” “抱歉，我此次找二位，要谈的不是关于夏临的事情，而是关于你们自身的事情。” 夏凉与周朔对看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恕我冒昧问一句，二位之前是不是进了金纺别墅区？” 金纺就是宋延所在那个小区的名字，夏凉点头道：“没错。” “你们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夏凉警觉地看了看杜蓝泽，谨慎道：“我们有过一段时间的身体不适。” 还有吗？”杜蓝泽追问，“有没有看到过。别的东西？” 夏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杜蓝泽一番，问道：“你是什么人，与我弟弟又是什么关系，这次的古怪事件，与你有关？” 杜蓝泽无奈道：“夏先生，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只是来关心一下你们，是否需要我的帮助。” “我们去医院检查过了，”周朔插嘴道，“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不不，我指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身体症状，”杜蓝泽有些词穷，“这种事情我很难一时间跟你们解释清楚…就这么说吧，你们在那期间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幻觉？” 周朔顿时脸色就变了，他下意识看了看夏凉，夏凉身体有些紧绷，脸上却镇定自若：“你指的幻觉是什么？” “比如，你们从未见过的人或物？抱歉，我没法确切地描述出来，因为那种情况发生得很随机，呈现出来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我实在无法用准确的形容词来。” “当时是午后两点多，但我们却突然像是到了夜晚，”夏凉回忆道，“我们还看见了以前没有见过的建筑群，还有很多人，他们似乎也能看到我们，但我们不能触碰，不能交流。” “果然!”杜蓝泽应证了自己的猜测，一拍大腿道，“那50%的几率还是被你们撞上了。” 夏凉皱眉道：“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杜蓝泽急切道，“你们极有可能被高位面的种族基因映射了，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你们体内的基因会慢慢发生变异，身体表征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两人听得云里雾里，夏凉问道：“是瘟变吗？ “不不，我说的基因变异，不是指病变，而是。从某个种族，变异成另外一个种族。” “黄种人变黑种人？ “不，不是这样。” “人类变畜生？” “不不。唉!”杜蓝泽苦恼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最后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听说过abo吗？” “某个英文词汇的缩写？” “alpha、beta、 omega三种属性的人群。” 夏凉一脸懵，转头看向周朔，周朔也没比他明白多少。 “在我们那里，人类分为六种性别，在男性和女性两大性别中，还细分了男性的a、b、o以及女性的a、b、o，除了男性 alpha和女性alpha外，其余性别的人类都具备生育能力，只是受孕几率的高低区别而已。你们在被基因映射之后，会变异成男性中的alpha、beta或○mega，这不是由你们自己决定的，而是由我们那边的生存法则决定的。” 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夏凉委婉道：“抱歉，我觉得您该去吃点药，我们不奉陪了。” “我说的是真的!”杜蓝泽还想再解释几句，夏凉已经站起了身。 “周朔，走了。”他朝周朔做了个手势，便率先朝门外走去。 杜蓝泽只能转而看向周朔：“周先生，您一定要相信我。” 周朔朝他抱歉一笑，追着夏凉跑了出去。 第131章 认主 杜蓝泽走进『午夜飞行』酒吧时，正巧柯眉也刚回来。 “见到夏凉和周朔了没有？”柯眉问。 “见是见到了，”杜蓝泽叹了口气，“我一片好意提醒他们，他们却拿我当神经病。” 柯眉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换做是谁，都不会轻易相信这种事情吧？ 杜蓝泽表示不服：“当初你们跟宋延和夏临接触的时候，不就挺顺利的么。” “那不一样，宋延和夏临原本就已经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在此基础上再遇到什么超出他们常理的事情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杜蓝泽听了这话，心里终于平衡了一点。 柯眉又问：“夏凉和周朔被映射之后，会变成哪一种性别，你能感应出来吗？” “现在判断还为时尚早，”杜蓝泽道，“从基因映射到完成基因转变，需要几个月到几年不等，完全因人而异现在他们的信息素腺体尚未成熟，即便有信息素分泌出来，气味也非常淡，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察觉不到，更不要说我这个对信息素不太敏感的beta了。” 柯眉听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这件事你尽力了。我已经告诉了夏临，接下来由他暗中关注他哥和周朔，如有需要，他会主动跟我们联系的。” 两人进入休息室时，发现宋怀荩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一段监控录像不断回放。 杜蓝泽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视频里是一堆断壁残垣凌空改变运动轨迹的诡异画面。 宋怀荩抬头看了看柯眉，问道：“夏临的情况怎么样？” “虽然之前因为次声波共振而伤了心肺，”柯眉道，“但是很奇怪，当送到医院时，他就已经自动痊愈了，医生查不出什么病症，给他打了点营养针，等他苏醒之后，就让他出院了。” “我这边也是类似的情况，”杜蓝泽不问自答，“之前夏凉和周朔都有不同程度的心肺受损的症状，但是送到医院之后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他们恢复的情况比夏临还要好一些，连营养针都没打就离开了。” “夏凉和周朔能自动痊愈，是因为他们被基因映射了的缘故，”宋怀荩道，“你们abo族人的基因优于零界人类，次声波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他们才会恢复得比较快。” “那夏临是怎么回事？”柯眉问道，“我听宋延说，他在前一晚把防映射药丸融进了菜汤里面，跟夏临一起喝下去的，照理说夏临应该不会被映射才对。” 宋怀荩没有立即回答他，目光重新落回到电脑屏幕上，喃喃道：“问题出在宋延身上。宋延的情况…恐怕不仅仅是宋氏血脉觉醒这么简单了。” 柯眉与杜蓝泽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意思？” 当时，我就在现场，”宋怀荩道，“他体内爆发出来的那种能量，不是一个被稀释了血统的宋氏后人所能拥有的。而夏临体内的伤，也是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渐渐被治愈的……” 柯眉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夏临的伤，是被宋延治好的？ “我怀疑，”宋怀荩神色肃穆道，“经过这一系列事件之后，整个零界已在潜移默化中。认他为主了。” 杜蓝泽看了看宋怀荩，又看了看柯眉，一脸震惊：“认他为主？该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柯眉自认为接受能力不错，但此刻也是吃惊不小：“这怎么可能？位面认主这种事情，在各大位面发生的概率少之又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落在宋延的头上？” “宋延突然之间不治而愈的左腿，也是被位面认主后的征兆之一。”宋怀荩道，“虽然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但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发生了。” 三人沉默良久，杜蓝泽闷声道：“突然感觉非常嫉妒宋延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理他。 柯眉想到了某种可能，看向宋怀荩：“这或许是件好事，如果宋延能够熟练运用这种力量，应该不需要再让你耗损修为，凭他自己就能治好夏临的病也说不定。” 宋怀荩缓缓摇头：“救治夏临的事情，还是由我出面比较稳妥，毕竟宋延才刚被认主，万一能力使用不当，很可能会弄巧成拙。更何况。……”他顿了顿，“我还不打算立即让宋延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在这个位面，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凌驾于他之上了，”宋怀荩不无担忧地道，“他若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也就罢了，倘若他深知自己的力量来源，但自身的悦历、心智却还没有成熟到足以抵抗各种诱惑的程度，那对整个零界而言，他便是最大的灾难。” 三人再度陷入了沉默，气氛压抑而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柯眉突然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化解这个难题。” 第132章 寻你(正文完) 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草坪上，宋延穿着病号服，童心未泯地与一个五六岁的小病友一起玩扔飞盘的游戏。 因为左腿拉伤的肌肉尚未完全恢复，他只能柱着一支拐杖，一瘸一拐地追着飞盘跑，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远处，夏临一边远远看着宋延，一边听柯眉说着什么，时而惊诧，时而蹙眉，最后陷入了沉思。 此时宋延回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大声道：“夏临，别老站在树荫下，偶尔也出来晒晒太阳，运动运动。” 夏临心不在焉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边儿玩去。于是宋延继续嘻嘻哈哈地陪着他的小病友追着飞盘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夏临低声道，“但是你为什么选择告诉我？” 柯眉耸了耸肩：“老实说，宋延心肠不坏，但他这人比较情绪化，容易钻牛角尖，而你的性格正好能与他互补，如果有你在一旁牵制住他，我们还是比较放心的。 夏临道：“你就不怕我为了一己私利，怂恿宋延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柯眉默默看了他片刻，笑道：“你也不坏，我相信，善良的人，都会有自己的底线。 夏临想了想，没有反驳。 两人静静看着宋延和小男孩玩耍的背影，片刻后，夏临问道：“宋延。他也会长命百岁吗？” “不止百岁，被认主之后，他将与零界共存。” 夏临目光变得悠远：“而我，会慢慢变老，是吗？ 宋延汗流浃背地回到夏临身边时，柯眉已经离开了。 宋延拿起矿泉水瓶仰头灌了几大口，问道：“你俩聊什么呢，表情那么严肃。” 在聊你的好运气。”夏临半真半假地道。 宋延以为他在说自己的腿，嘿嘿笑了起来：“说起这个，我到现在还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晚上都不太敢睡就怕自己一觉醒来，又被打回原形了怎么办。 夏临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延看着夏临的笑容，突然有些发痴。 年少时，夏临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只是那时候他不懂得珍惜；如今他却是怎么看都看不腻，恨不能把每一帧画面都定格下来，牢牢地印在自己心里。 “回去吧，”夏临道，“你今天已经在外头疯跑很久了，再跑下去又该被医生骂了。” 宋延一边乖乖被夏临搀扶着往回走，一边咕哝道：“其实我感觉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两天表现好一点，我就给你办出院手续。” “真的吗？出院之后，你还跟我一块住吗？” “我爸已经知道咱俩的事了，”夏临淡淡道，“我如果现在回去，会被我爸揍的吧。” 宋延迫不及待道：“那还是住我那儿吧，金纺的别墅是没法住了，不过好在我早几年前就在别的小区买了房子，是精裝修的，稍微打扫一下就能搬进去住了。” “好啊。” 宋延见夏临答应得这么爽快，高兴得心尖都在摇晃：“话说回来，既然你爸都已经知道了，我家里应该也差不多知道了吧，要不咱俩挑个黄道吉日，一起跟家里把事儿给挑明了吧？” “出柜还要挑黄道吉日？” “这么大的事儿当然要找个好日子，我上辈子可能就是因为日子没选好，结果被我爸打得非常凄惨……” 宋延突然住了口，上一世他是为了余洛桐才出的柜，夏临却是为了他才出的柜，细细算来，他欠夏临的账实在不止一笔两笔。 夏临仿佛没有察觉到宋延的尴尬，面色如常地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出柜的事情先不着急，刚才柯眉来找我，顺便提了给我治病的事，我想，还是等我把病治好了再说吧。” “这样也好。”宋延一提起这事，心情便沉重了下来，“我虽然对宋怀荩的能力不是很了解，但是有柯眉作担保，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他说着，握了握夏临的手，“你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夏临听了这话，重复了一句：“一直？” “是啊！” “如果我死了呢？” “怎么会死呢，我们要相信他们的能力。” 夏临似笑非笑地看了宋延一眼：“我不是说这个，就算我没有因病而死，也总会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到那时，你还怎么陪着我？” 宋延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虽然我不太确定，咱俩到底谁比谁先死，不过，如果你先死了，我会把墓地选在你边上的，这样咱俩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继续作伴。” “如果你一直不死呢？”夏临顿了顿，面色一凛，指着宋延警告道，“可不许再做上辈子那样的蠢事了，听见没有？” 宋延握住了夏临的那只手，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一直一直都不死，那就一直等到你投胎转世再去找你。” 夏临挑眉：“你确定你能找到我？” “应该…能吧？”宋延不太确定道，“不过就怕到时候你嫌我太老，不愿意要我了。” 夏临笑了笑，轻轻挽住了宋延的胳膊：“你可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后记 接下来的番外会写宋延和夏临跟家里出柜，以及婚后甜甜甜~但是更新不定时，最近实在太忙了，正文保持 日更到完结已经用尽了我的洪荒之力 有小伙伴说番外想看gavin和梁锦辉的故事，话说想看的人多吗？在这里做个统计，如果投票太少的话我就 不写了。 至于柯眉、杜蓝泽、宋怀荩，他们都有各自的cp和独立的故事线，等以后有机会再开坑，番外里就不放了 周朔和夏凉的故事，经投票决定使用《以下犯上》这个书名，目前已经开坑，但还没有正式更新，我想先好 好理一下思路，写点存稿再发，否则以下半年的忙碌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断更…对这个故事感兴趣的小伙伴可 以先收藏一下哈 最后，感谢小伙伴们一直陪着我走到这里，谢谢你们，么么哒(3)9 番外出柜 宋延左腿康复了的事情，是在几个月之后才传到了d城宋家家主的耳朵里的。 此时夏临刚接受了宋怀荩的治疗，听从柯眉的意见，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直到确定病根完全消除为止。 宋延原想陪在医院里照顾夏临的，奈何却在此时接到了自家宋老爷子的急召令。 宋延其实不怎么忌惮自己的父母，但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对自家这位老爷子有些发怵，老爷子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可一旦被请出山，下的便是狠招。 他猜测，这一回老爷子亲自发话让自己回去，必定是听到了关于他和夏临的什么风言风语了，上辈子余洛桐便在老爷子手里吃了大苦头，这辈子，对象换成了夏临，虽然夏临有夏家撑腰，不似余洛桐那般毫无背景任人拿捏，但若是由此引发两大家族的恶性斗争，也并非宋延所乐见。 所以，这一次，他决定改变策略，反被动为主动。 将夏临托付给夏凉之后，他便开车回了d城。 宋母一听说儿子要回来，起早便在门口等着了，当亲眼瞧见宋延手脚康健地从车里出来时，她眼泪便哗啦下涌了出来，迎上去拉着宋延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之前听你爸说，有人看到你腿脚康复了，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哎哟真是菩萨显灵了，我为了你这腿，每个月都去寺庙里拜菩萨，如今终于愿望成真你得陪我去寺庙还愿去。” 宋延握着宋母的手往家里走，虽然他本人并不信佛，但他知道，对于信佛的人来说，还愿是很重要的，当下便顺着母亲的心意道：“行吧，您定好了日子，告诉我就成。” 宋母抹干了眼泪，又板起脸来开始教训他：“你说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你回国这么久了，居然都不回家里看看我们，要不是你爸从外头听说了…”她话说一半突然卡住，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坐在客厅里的宋父和宋老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宋父板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宋老爷子则柱着拐杖坐在另一边喝茶，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宋延进来。 宋母暗中用胳膊肘撞了撞宋延，宋延走到沙发前，规规矩矩道：“爷爷，爸，我回来了。” 宋父抬起眼皮觑了他一眼：“是不是你爷爷不发话，你就一直呆在b城，不会想到回d城看看了？” 宋延笑了一下：“爸，您说哪儿的话，我留在b城，主要是为了照顾夏临一—他生了病，原有些凶险，好在现在已经化险为夷一一我原本想着，等他病好了，我就立即回d城，但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康复，爷爷发了话，我还不是第一时间赶回来了。” 其实夏临的病，宋家已从夏家那边略微听说了一些，但同时他们也听说了关于这两个小辈之间的风言风语，在商圈里传得不太好听。 夏家近几年已经基本将家主大权交到了夏凉手上，夏凉安抚住了自家长辈，在这件事上打定了主意后发制人，端看宋家如何表态，如若宋家认了夏临，他们似乎也无不可。 但宋家只有宋延一根独苗，认了夏临，便意味着他们宋家将要断子绝孙，所以他们坚决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宋母拉着宋延在自己身边坐下，低声道：“儿子，妈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回答。” “您说。” 你跟夏临…你们真的。” 宋延道：“妈，您还记得几年前在宋夏两家的家宴上，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宋母一怔，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那时候我便告诉您，我有中意的人了，我追他追了很久，可惜一直没能追上。如今我终于追上了，他也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了，那人不是谁家的闺女，正是夏临。” “混账!”宋父一声暴喝，顺手将茶几上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宋母吓了一跳，一边安抚宋父，一边数落自己儿子：“我说你这傻小子，好好的女孩子不要，追人家夏临做什么，你到底看上人家哪点？” 宋延想了想，诚恳道：“哪点我都喜欢。“ “你——”宋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宋老爷子开囗了：“宋延，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想过。”宋延太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了，上辈子他就切切实实地亲生经历了一番，老爷子这一问，也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从决定了要出柜之时，便已经考虑好了所有对策。 宋老爷子没有料到他会如此淡定，倒是生出一丝好奇：“那你说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们会从经济上制约我，并且削弱我在家族企业中的发言权，暂停我手中所有项目的进展；甚至有可能，你们会在与夏家的业务合作上暗中使绊子，以此来给我和夏临施加压力，迫使我们分手。” 宋父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与宋老爷子讨论了一晚上的对策，居然都被宋延一言道破。 宋老爷子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首先，经济上我已经完全独立，妈每个月打给我的那些钱，我都原封不动地转存在了我给各位长辈的赡养账户里面，而且只是里面的零头。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完全有能力赡养你们，而不是靠你们来养我。 “其次，虽然我在家族企业中还留了几个项目，但这并不是我的主业，这几年我在美国，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发展出了自己的产业，并且这些产业都已对我们宋氏集团有不同程度的投资，虽然每笔投资金额不大，但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差不多超过30%的股份了，你们如果想要将我从家族企业里面驱逐出去，其实对我而言损失不大，但与之相对的，我名下的那些产业，也会陆续从宋氏集团里撤资，对宋氏而言，损失就有点大了。”” “什么？!”宋父与宋老爷子面面相觑，宋父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延，“百分之三十？怎么可能？你别以为拿这些莫须有的产业就能忽悠过去!” “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查，所有投资公司的背景，一家一家地查过去一一当初这些公司入股，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所以你们可能不太清楚，但如果要逐一核实，我会让助理把所有资料发到公司邮箱里，你们慢慢看。” 宋父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不似作假，心中的惊疑顿时全部化为愤怒，指着宋延斥道：“你这孽子，看我怎么……” 他抡起茶几旁一张古木凳便要往宋延身上砸去，宋延非但不闪不避，反倒站起身迎了上去，指着自己的左腿道：“爸，您看准了，往这儿砸，我反正也是断过一条腿的人了，您要下手就得狠一点，别让我再有康复的机会。” 宋父动作滞了一滞，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宋母赶紧跑过来将宋延护在身后，哭哭啼啼道：“老头子，你疯了不成，我们儿子这腿才刚好，你要是。你要是再让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菩萨那儿也用不着去还愿了，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算了!” “你……你们。”宋父被这对母子气得浑身发抖，“慧茗，你给我清醒一点!夏家老大比老二出息，就算没了老二，他们也不亏；可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要是走上这条路，你让我以后拿什么去见我们宋氏列祖列宗!“ 宋母回过头来握着宋延的手道：“丿儿子，算妈求你，你总不能看着咱们宋家断子绝孙吧？” 宋延叹了口气道：“爸，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怎么还在固守这些老旧的思想。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你们想要孙子，我给你们送一打，保证个个身上都留着我们宋氏的血。只要你们不干涉我的婚姻，什么都可以谈。” 宋母纠结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技术，我也听说过，但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总感觉怪怪的，跟正经父母生出来的，毕竟不一样。” 宋延反问道：“难道没有感情的婚姻生出来的孩子就正常了？夫妻感情不合，会影响到孩子的身心健康，不离婚都还算好的，要是实在过不下去离了婚，夫妻反目成仇，拿孩子做筹码互相诋毁中伤，这样对孩子造成的伤害只会更加严重。” 宋母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求助般地看向宋父。 宋父缓了口气，道：“我跟你妈，当初也不是一见面就情投意合的，但是结了婚，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求你的婚姻能给我们家族带来多少好处，但至少对方得是个姑娘家。现在你和夏临的荒唐事，早就成了别人家茶余饭后的笑话，我在那些老友面前，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宋延沉默地看着宋父半晌，然后毕恭毕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宋父一时间有点懵 “对不起，爸。”宋延道，“这确实是我的错。但流言已起，再试图掩盖，只会欲盖弥彰，反而引来更多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着我们和夏家窝里斗。” 宋老爷子突然开口道：“听你这话，似乎早有打算了？” “这些年我们与夏家频繁合作，利益共嬴，引来不少人眼红，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挑拨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现如今同性相恋并非罕见，何至于就在圈子里传得如此沸沸扬扬，不过是有幕后黑手在推波助澜罢了，他们想借此机会羞辱我们，逼得两家反目，合作破裂，他们才好渔翁得利。 “其实说起来，夏家比你们更早听到这些流言，但涼哥是个胸有沟壑的人，他们之所以隐而不发，不是因为他们认为少了个夏临无关紧要，而是因为涼哥爱护自己的弟弟，愿意为了夏临做出取舍。 “这一次我来d城之前，就与凉哥私下谈了好几次，凉哥的态度十分明确，只要我们家愿意接受夏临，宋家与夏家的合作关系就会更加稳固，两家未来的发展蓝图也会更加广阔。这对我们宋家而言，其实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至于脸面什么的，反正我们宋家已经被嘲笑过了，但那又怎么样呢？越是笑得大声的人，就越是想破坏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们偏不如他们所愿，干脆邀请所有人来参加我和夏临的婚礼，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两家长久合作的盟约，到时候，看他们在酒宴上还笑不笑得出来。” 宋母在听到“我和夏临的婚礼”这句话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在她的观念里，能低调地让夏临进了这个门，就算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没想到宋延居然还要办婚礼，还要大肆宴客。 反倒是宋父和宋老爷子对视了一眼，各自陷入了沉默。 宋延见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发挥了作用，于是见好就收：“当然，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提议，接不接受，还看爸妈和爷爷的决断。不如这样，我先回b城去，毕竟夏临还在康复期，离开他太久，我不放心。你们若是想通了，就给我传个话，等夏临出了院，我带着他，正儿八经地进门拜见长辈。” 宋延说完，又毕恭毕敬地朝在场三人鞠了一躬，而后转身离去。 宋母原想留宋延住一晚，但话到嘴边，看了看自家丈夫与公公的脸色，觉得自己这会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 宋延回到b城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医院。 夏凉正在病房里与夏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宋延回来了，便站起身，用问询的眼神向他看过来。 两人无声无息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宋延微微点了点头，夏凉眉宇间的川字蓦地一松，转过头去对夏临道：“好了，宋延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夏临道：“这么快就走？” 不然呢，留着做电灯泡么？”夏凉面无表情地调侃了一句，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周朔招了招手，“走了。” 周朔冲宋延匆匆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夏凉出去了。 宋延盯着那两人的背影看了片刻，才走到病床边坐下，问道：“这两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夏临笑了笑，“柯眉说，等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没有再复发的迹象，我就可以放心出院了。” 他顿了顿，问道：“你跟我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能呢。”宋延握住夏临的一只手，亲昵地摩挲着他柔软的指腹，“就是这一次回家出柜，事先跟你哥通了声气，有他的支持，我手里的筹码也就更大一些。” 夏临有些紧张地问：“那…顺利吗？” “应该顺利吧，”宋延安抚地冲他一笑，“我做了这么久的准备，怎么可能还拿不下他们。” 夏临略微松了口气，又道：“那你刚才盯着我哥的背影看什么？” “哦，我就是在想，杜蓝泽不是说他和周朔都被映射了么，怎么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夏临皱了皱眉：“没变化不是件好事么，没准杜蓝泽推测有误呢？还是说，你希望他们有反应？” “不不，我这不是关心咱哥嘛。但愿杜蓝泽这一次是真的推测错误了吧。” 他话说一半，手机里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他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 “怎么了？”''夏临问。 宋延没有正面回答，只见他单膝下跪，握起夏临的一只手，低头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然后抬起头，诚恳道：“夏临，虽然场合不太对，但我已经等不了了。” 夏临不太明白地看着他。 “夏临，我现在郑重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夏临怔了怔，突然脱口问道：“你家里同意了？” 宋延朝他露岀孩子般幸福而张扬的笑容，又重复了一句：“夏临，你愿意嫁给我吗？” 夏临也笑了起来，倾身吻了吻他的唇：“你说呢？” 许多年以后，当两人有大把的时间依偎在一起，享受着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回忆着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波折。 时，宋延忍不住感叹：“夏临，最近我总是不自觉地会想起高三那一年，那天晚上在路灯下你对我说过的那番话。“ 夏临不明所以：“哪番话？” “你说——只有当我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不依靠外界的力量就能守护自己的爱情，强大到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即便再怎么看不惯我也对我无可奈何的时候，我才能毫无保留地做我自己，当时我虽无法体会你的用心良苦，好在我还是潜移默化地按照你说的去努力了。如今想来，当真受益匪浅。如果这一世我还是像上一世那样浑浑噩噩毫无章法地过日子，只怕那一次向家里出柜，依然会一败涂地，惨淡收场。” 夏临默了一默，有些不自然道：“高三那一年…我对你说的那番话，本意是希望你和余洛桐的未来，能少些磨难。” “我知道。”宋延翻身将夏临搂在怀里，闷声道，“恢复记忆之后，我便渐渐琢磨明白了你自高三之后所有不合常理的行为，当我意识到，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离开我，我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过去了，”夏临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宋延的后背，喃喃道，“过去的，就别再想了。” 宋延收拾起低落的情绪，振作起精神道：“夏临，我们再做一次吧？” “什么，不是才刚…”夏临话未说完，宋延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 他无语了片刻，戳了戳宋延的脑门：“我是真的有点困了。要不，我先睡，你自便？” 宋延“……” 番外还愿 总体来说，夏临不算是个会享受浪漫的人，所以当宋延问他蜜月旅行希望去哪里的时候，他想了半天，回了句：“随便。” 宋延追问了一句：“真随便？” “真的。”夏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别去太远的地方，国内转转就行了，我还得准备考博呢。” “你还打算考博？”宋延感到不可思议，“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没完没了地读？博士毕业你还打算干啥，考博士后？” 夏临失笑：“博士后又不是学位，考也考不出来啊。” 随即，他又叹了囗气：“其实我最初是希望像柯眉那样，去医院的最前线救死扶伤的，但是我奶奶不知从哪里看的新闻，说外科医生猝死的很多，死活不准我进医院，让我毕业了就去公司给我哥帮忙。你也知道，我对经商什么的不感兴趣，打算等拖到博士毕业，看有没有哪家研究院愿意收留我。” 他说得十分随意，但宋延知道，夏临从这一世重生开始，就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明确的规划，他想要进研究院，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绝不是口头上说得那么轻松随意。 “你有了明确的研究方向了吗？”宋延问。 “可能会选择vhl综合征作为主要研究方向吧，”夏临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现在国内在这一块领域研究的人不多，大多数人一旦患上这种病，就等于进入了生命倒计时。我是因为有宋怀荩的帮忙才得以逃过一劫，但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vhl患者，我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帮助他们延长生命。” 他说完这番话，转过头时，发现宋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延一脸痴汉样，“我老婆就是人好心善模样俊，怎么看都看不腻。” 宋延自从与夏临复合之后，就开启了疯狂吹妻buff加成模式，动不动骚话连篇，一开始夏临还有些起鸡皮疙瘩，但很快他就免疫了。 只见夏临凑过去在宋延嘴巴上啵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你这样一脸痴相讲骚话的模样也很迷人。” 然后夏临就起身做饭去了。 宋延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搜了半天的蜜月旅行攻略，突然抬头冲厨房喊：“老婆，我们去紫林村吧？” 夏临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来问：“去哪里？” “紫林村啊，”宋延转过电脑屏幕，指着网页上某个介绍旅游胜地的版块道，“紫林村灾后重建工作做得不错，去年已经重新开始招揽游客了，而且各项旅游相关产业设施都已经跟上去了，听说去年一年的净利润就是过去好几年加起来的总和。怎么样，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夏临关小了炉火，回到宋延面前坐下，问道：“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你为什么一直对紫林村这么关心？据我所知，你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捐助他们，紫林村有如今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也出了不少力。但是你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份上？我一直想不明白。” 宋延脸上浮起一丝尴尬的神色：“内啥，我要是说了真话，你可别笑话我。“ 夏临点了点头：“你说 “其实。三年前那一次去紫林村的时候，我偷偷许了个愿…” 夏临面色一僵，隐约猜到了宋延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果不其然，只听宋延继续道：“那时候，我好话说尽，你仍对我不理不睬，我都快绝望了。听了当地的传说之后，我就偷偷跑去山脚下许了个愿。” 他话说一半，见夏临脸色不对，赶忙打住，改口道：“其。其实我也不是特别信这种东西，只不过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想着如果神仙真能听见我的祈祷，我就一辈子做好事来回报这个世界。” 夏临听得有些动容，却依然感到不解：“可是前几年，我跟你分隔两地，你也不算是愿望成真吧？” 宋延摇着头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失去的太多了，只要能尝到一点甜头，就非常容易感恩戴德……” “甜头？” “前几年你我虽然分隔两地，联络甚少，但你总算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对我避如蛇蝎，会主动发微信来关心我逢年过节也会给我打个电话什么的。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我能尽早康复，但是这样的程度我也很满足了，我觉得。可能这就是老天爷能够满足给我的最大的愿望了。之所以选择匿名捐助，一则是因为我那时候瞒着家里发展属于自己的产业，不希望过早地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二则，商人搞慈善，很容易被理解为是在沽名钓誉，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但是我希望老天爷能看到我的诚意。” 夏临听完他这番肺腑之言，回想起以前种种，也难免有些唏嘘。 他没有告诉宋延的是，在紫林村许愿什么的，上一世他也曾干过同样的傻事，只不过，他的愿望虽然成真，但付出的代价却也是致命的。 他很难说，在经历了这一世各种超出三观的离奇遭遇之后，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那些冥冥之中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神明，但宋延有件事做对了，只有自己付出了善举，才能真正获得善报。 想到这里，他对宋延笑了笑，道：“那就去紫林村吧，我陪着你，一起去紫林村还愿。” 宋延感激地握住了夏临的手，撅着嘴巴凑过去道：“老婆，来香一个。” 等等，”夏临突然拍开他的脸，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什么味道？” 宋延也仔细闻了闻，然后一脸古怪地看着夏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夏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炖汤，甩开宋延的手便往厨房奔去。 宋延望着夏临火急火燎的背影，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 虽说二人世界很重要，但是生命更加可贵，他还是寻个机会，把之前那位被他辞退掉的保姆请回来吧。 第1章 幻觉 夏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置身在夏家老宅的卧房里，门扉紧闭，落地窗帘捂得严严实实。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自己不着一缕地坐在床上，薄被半遮半掩，凌乱的衣物散落一地，鼻尖还残留着一夜云雨后的yin靡之气。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垂头跪在床前，看不真切面容，却让夏凉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正要开口命令那人抬头，忽觉眼前场景一晃，所有人事物瞬间被吸入无尽的黑暗。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夏凉挣扎着坐起来，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全身虚软。 铃声仍在继续，他本能地循声翻找了片刻，才在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原来是手机闹铃，时间显示下午一点半。 他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只是像往常那样在办公室里午睡了一会罢了，从入睡到醒来，只过了半个小时。 而方才那昏暗凌乱的一幕，仿佛不过是他半梦半醒间的一个幻觉。 他没有太过在意此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站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现磨的咖啡，便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处理繁忙的事务。 下午四点多，周朔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时，看见夏凉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207包厢……那么晚上见。”说完便挂了电话。 周朔跟在夏凉身边做了三年的助理，夏凉不是个随便把情绪外露的人，但周朔凭着这几年对他的了解，还是能从他细微的语气变化中，大致推测出对方与夏凉的关系。 如果把夏凉的交际圈按亲疏程度进行划分，大致可以由疏而亲分为九等：陌生人、竞争对手、潜在客户、客户、大客户、生意伙伴、亲戚朋友、至交好友、家人。 而电话那头的人，周朔推测，应该属于朋友以上，家人未满。 夏凉放下手机，转头看见周朔进来，便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什么事？” 周朔的个子很高，夏凉即便站直了身子，也必须微微仰起头才能与之对视，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所以干脆坐下来，靠在椅背上看着对方。 然而周朔却有些走神，他自从走进这间办公室，便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初时很淡，淡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当夏凉每走近一步，那气味便浓郁一分，带着一丝勾魂摄魄的邪性。 心跳不自觉乱了几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漫不经心地撩拨着他桎梏多年的欲望。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又自我克制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夏凉察觉到周朔的不对劲，皱眉打量着他。 “没什么。”周朔立即收回自己的心猿意马，强行稳住心神，打开手机微信道：“刚才英和集团的秘书把孙家千金的照片发过来了，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就是，上次奶奶在电话里提的那位？” “是的。” 夏凉瞥了一眼，不置可否。过了一会，才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你先去赴约，委婉地提一下我的想法，如果她不接受，那就算了，如果她愿意接受，我再另外跟她约时间。” 周朔早就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点头道：“好的。” 他刚转身要走，夏凉又叫住了他：“下午下班之前尽量赶回来，晚上开车载我去个地方。” 夏凉并不是去哪儿都让周朔跟着的，有时候即便让周朔跟着，也习惯自己开车，如果提出让周朔开车，那便是有应酬，要喝酒了。 周朔看了看时间，点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原本打算新开一本书写周朔和夏凉的故事的，但是由于两对cp的剧情线胶着太深，单开的话对新读者不是很友好，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接着往下写吧，之前被我误导去了新书的小伙伴非常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了对不起. ps：下半年工作很忙，本来想存点稿子再发的，现在想想还是即时更吧，可能不会像之前第一卷 那样更得那么勤快，但是我会尽量有空就更的。 第2章 相亲 一关上房门，那股邪性的香甜气息便顿时消散了大半，周朔紧绷的神经略略一松，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热汗。 随即他皱起了眉，印象中夏凉很少喷香水，只有在参加非常正式的大型宴会时，才略略喷一些古龙香水，不仔细闻，几乎闻不到什么气味。 但今天的状况却很反常，他不知夏凉是不是换了香水的牌子，喷在身上的气味如此浓郁，以至于他方才在夏凉面前险些把持不住。 难道是为了晚上的约会而精心准备的？一想到此，周朔心里就难免泛起一-丝酸涩。 他跟在夏凉身边三年多了，夏凉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把亲情看得比较重，但在爱情方面，几乎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就连长辈介绍的相亲对象，他都能眼睛不眨地当作工作的附属品来应对，为了家族利益他完全可以牺牲自己的婚姻。 这样的一个人，周朔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约会，竟让夏凉能腾出心思如此精心地装扮自己。 周朔吃味归吃味，但夏凉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却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而与孙氏千金约定见面的地点距离这儿开车就要小半个钟头，夏凉让他下班前赶回来，时间是有些紧张的。 但如此一来，夏凉嘱咐的“委婉地提一下想法”的要求，可能就没有办法做得太委婉了。 周朔一边在心里吐槽夏凉越来越不走心的相亲套路，一边又忍不住给这不走心点了个赞。 半个小时之后，周朔驱车抵达某家颇有格调的咖啡吧，而那位妆容艳丽的孙氏千金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周朔走到她面前，彬彬有礼地躬了躬身：“请问您是……” 你迟到了！”孙氏千金毫不客气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在看清周朔的容貌时，她微微一怔：“你不是夏凉？” 她之前看过夏凉的照片，与眼前这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周朔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夏总今天临时安排了会议，实在脱不开身，只好让我代替他来赴约，并向您诚挚地表达他的歉意。” 孙氏千金上下打量了周朔一番，与照片中一身西装、表情刻板的夏凉比起来，眼前这名男子更加高大英俊，举手投足间也更富有魅力，让人一见倾心。 容貌上占据优势的人，一般都比较容易赢得他人的好感与宽容，孙氏千金自然也不例外。当即她收敛起怒容，笑盈盈道：“你坐。” 周朔得体地道了声谢，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周，单名一个朔字。” “你是夏凉的……？ “我是他的私人助理。” “助理啊……”孙氏千金打量他的目光不由轻慢了一些，“？你长得这么一表人才，做助理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周朔谦逊道，“夏总对我有知遇之恩。” 孙氏千金并不将他所谓的“知遇之恩”放在眼里，轻笑一声道：“良禽择木而栖，周助理，要不要考虑……” 她话未说完，周朔已经言归正传：“？是这样的，我必须在下班之前赶回去，所以有些话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们夏总的意思是，既然双方都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彼此又看过了照片、了解过家世背景，想必从各种层面上说都是门当户对的，我们夏总对您十分满意，如果您也对我们夏总有意，不如就择个日子先订婚吧？” “订、订婚？”孙氏千金目瞪口呆，这面都还没见上呢，对方就已经考虑订婚了？” “是的，我们夏总十分忙碌，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走完先恋爱后结婚的整个过程，大家都是新时代的年轻人，做事要讲究效率，先婚后爱什么的也无妨，只要孙小姐您愿意……” 孙氏千金被气得不行，当即拍桌而起，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去你妹的先婚后爱，偶像剧看太多了吧？他以为他是谁啊，忙得连谈个恋爱都顾不上？那还结婚干嘛，找只母猪给他传宗接代去吧！”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还不解气地随手抓起桌上一杯咖啡就泼了过来。好在周朔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了，身形敏捷地往旁-一闪，滴水不沾身。 孙氏千金没能占什么上风，对这个长相帅气却不识时务的年轻助理也没了什么好感，当即丢下一句“傻叉养的狗”，便拿起手提包愤然离去。 周朔目送女方消失在店门外，然后低头看了看手表，从见面到不欢而散，前后不超过十分钟，圆满完成任务。 第3章 香水 回程的时候，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周朔紧赶慢赶，回到公司的时候还是迟了几分钟。 夏凉已经等在了公司门口，不过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坐上副驾驶座的时候，他还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这一次没被泼什么吧？” “泼了。”周朔简短地答了一句，见夏凉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他，似乎想在他身上找到什么证据，才接着道，“没泼着。” 夏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说，你办事最靠谱。” 夏凉以为周朔是故意说话大喘气来逗自己玩，却不知道，周朔是真的脑回路有点跟不上。 夏凉一坐进车里，他便又嗅到了夏凉身.上那股奇特的香水味，并且由于车内空间狭小密闭，这气味比下午的时候更香甜浓郁，几乎让人避无可避。 周朔的心脏再度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他不得不分出心神极力克制自己内心不断滋长的邪念，以至于夏凉跟他说了什么，他需要消化良久才能给出答复。 “大少爷，”周朔艰难地开口，“您……是不是香水喷得有点多了？” “香水？”夏凉愣了愣，抬起衣袖闻了闻，一脸茫然，“我没有喷过香水啊，哪里来的香水味？” “……”周朔有些无语，这么浓郁的味道居然还说没有喷香水，真不知是夏凉嗅觉太过迟钝，还是自己嗅觉太过敏锐。 但夏凉不是那种会睁眼说瞎话的人，既然他说了自己没有喷，便不会有假。 或许是公司里哪个女孩子打碎了香水瓶，夏凉从那儿经过时，不小心沾到了衣服上？这么一想，周朔心中便略微释然了一些。 但这气味依然让周朔十分不好受，他憋着气将四面窗户全部打开，开车上路之后，吹进车窗的风冲淡了车内气味的浓郁度，才让他稍微喘了口气。 夏凉赴约的地点，是夏氏旗下一处度假山庄，因年份有些久远，虽然几经翻修，却仍保留着十几年前流行的和式风格。 包厢内陈设简单，却布局温馨，一名年轻男子正盘腿坐在矮几前自斟自饮，望见夏凉推门进来，便弯起眉眼冲他笑了笑：“来了？” “嗯，路上有些堵车，你是不是等了很久？”夏凉说着，？在他对面盘膝坐下。“还好，也没有等太久。” 夏凉招呼周朔进来，介绍道：“这是周朔，你应该见过。” 又对周朔道：“这是李墨，我初中同学，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周朔在夏凉身边跽坐下来，双手放在膝上，彬彬有礼地朝李墨颔首致意。 夏凉的初中时代，对周朔来说太过遥远，以至于有些印象模糊，但李墨却很快就记起了周朔，指着他恍然大悟：“难怪他一进来我就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小临身边的那个小跟屁虫。” 夏凉笑着解释道：“以前是跟着小临，现在则是跟着我——在给我当助手呢。” 周朔这才隐约想起来，小时候夏凉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经常往家里带同学，两人关系好得不得了，那会儿周朔年纪小，李墨还经常有意无意地逗自己玩。 后来夏凉上了高中，李墨来的次数便少了，基本就是寒暑假偶尔来一次，再到大学，李墨几乎就没在夏家出现过了，想必是两人进了不同的学校，往来便渐渐少了。 周朔对李墨这个人的存在有些印象，但对李墨的名字和相貌却早已忘得差不多了，然而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却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并不是像哪个人，而是像哪部电视剧里的演员。 李墨：我这真是……还没出场就开始背锅…… 香水：你的锅有我的大…… 第4章 老友 夏凉带周朔过来，似乎只是为了给双方做个介绍，介绍完了，便又转头对周朔道：“你自己去吃点东西吧，不必在这儿跟着了。” 周朔低头应下，夏凉这种明明白白让他回避的态度，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夏凉虽然在工作.上很信任他，甚至有意锻炼、提拔他，几乎大部分商业会晤都会让他跟随旁听，但如果涉及到高度机密的会谈内容，或是生活上的一些私事，夏凉还是会将他隔绝在外的。 以前周朔都表现得十分顺从，心中也十分坦然。但这一次，他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多想。 他忍不住猜测两人这一次见面的缘由是什么，李墨除了是夏凉老同学的身份，是不是还与夏凉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不知道李墨在闻到夏凉身.上的香水味时，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神魂颠倒难以自持，他无法想象，待自己离开之后，他们会聊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 “喂，你有在听吗？”？夏凉抬手在周朔面前晃了晃。 周朔抬头，恍然回神。 “我说，你不必太着急，两个小时之后过来接我就行了。”夏凉无奈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摸了摸周朔的额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 新一波浓郁芬芳的香甜气息随即扑面而来，熏得周朔几乎快要丧失理智。 周朔如临大敌般猛地向后一仰，堪堪避开了夏凉的那只手，却因为身体失去平衡而颇为狼狈地跌坐在席子上。 “…….”夏凉一只手悬在半空，看着周朔无言以对。 “我……我先出去了。”周朔无法解释自己的失态，只能仓皇退了出去。 待周朔离开之后，李墨笑着打趣道：“看来，这孩子很怕你啊。” 夏凉简直百口莫辩：“我平常对他也不算差啊，今天不知怎么就…….” 他原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抬眼时，却发现李墨一手搁在矮几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 “怎么？”夏凉不解。 “没什么，就觉得，四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有吗？”夏凉失笑。 “皮肤这么细腻光滑，简直比我这个艺人还注重保养。” 夏凉只当他在开玩笑：“几年不见，你倒是变得骚话连篇了。” “我认真的。”李墨指了指自己真挚的眼睛。 夏凉无意与他计较，笑道：“你也没什么变。” “怎么没变，”李墨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心态可比以前苍老多了。”夏凉默了一默，转移了话题：“回国多久了？” “几天了吧。” 夏凉不满：“几天了才想起来联系我？” 李墨笑了笑，解释道：“我总得先找到落脚的地方。” 夏凉这才想起，四年前李墨仓促离开，连唯一的一套房子都卖了。 “那你现在找到住处了么？” “在清远路，上租了一间小公寓。” “清远路？”夏凉皱了皱眉，“那地方太偏僻，交通不方便，而且价格也不便宜。” “暂时还没有接到工作，先在那里凑合吧。” 夏凉凝视了李墨片刻，突然道：“要不你搬？到我闲置的一处私人别墅去吧，那地方地段好，周围又安静，还不会被狗仔队盯梢。” 李墨噗嗤一声笑了：“我一个过了气的演员，哪里来的狗仔队盯我。” 作者有话说—— 李墨：猜猜我是攻还是受~ 第5章 恩怨 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随即一名身着和服的女服务生进来为两人布菜，动作娴熟，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见训练有素。 只不过这位女服务生身，上的香水味有些重，在经过夏凉身边时，夏凉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 待服务生离开之后，夏凉突然问：“李墨，你有没有闻到香水味？” 李墨怔了怔，不太在意道：“刚才好像是有一点，是那个女服务生身上的吧。” “那现在呢？” “现在？”李墨吸了吸气，“现在闻不太到了。” 夏凉没有再追问，心想果然是周朔的鼻子出了问题，说什么他衣服上有香水味，也不知是不是那小子自己去见姑娘的时候沾染上的胭脂气。 这么打了一下岔，夏凉又接上了之前的话题：“这一次回国，还打算继续演戏吗？” 李墨转着手中的酒杯，沉默了片刻，道：“这几年在国外，我一边继续进修，一边又不断自问，这条路究竟适不适合我，或许前几年的那些遭遇，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我的性格所致。可要让我放弃演戏，我又实在不甘心……” “那就继续走下去吧。”夏凉道，“其实你这一次回国，我就猜到你心里肯定还是放不下的，你有演戏的天赋,只是时运不济;你的性格虽然有些慢热，但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要怪在自己的性格上。” 夏凉顿了顿，又道：“如果没人找你演戏，我可以……” 李墨立即摆手道：“不，四年前那场官司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现在我说什么也不能再麻烦你了。” 夏凉不悦地皱起了眉：“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李墨诚恳道：“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朋友，但我也不能事事靠你，这一次，我想自己重新站起来。” 夏凉摊了摊手：“那好，我们各退一步，你搬到我那别墅去，我就不再过多干涉你的工作，这样总行了吧？” 李墨还欲拒绝，夏凉又道：“我那别墅没人住，一直空着也不好，你搬过去，就当是帮我看着房子了，省得我还要时不时地惦记一下。” 李墨失笑，想了想，没有再拒绝，举起酒杯道：“酸话我便不多说了，敬你一杯，聊表谢意。” 夏凉于是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各自一饮而尽。 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夏凉突然问道：“？那个顾栎轩，最近还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李墨手中动作一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夏凉眯了眯眼：“怎么，还在骚扰你？” “我回国后的第二天，他便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发信息给我，说想和我见一面。”“你跟他见了？” “还没。”李墨顿了顿，“我没有回复他。” 夏凉皱着眉道：“你都已经是半退隐的状态了，他还想对你做什么，赶尽杀绝么？” “不知道，”李墨耸了耸肩，“可能是担心我回国后会找他报复，所以打算先掌握主动权吧。” 夏凉深深看了李墨一眼：“其实我也想问，你想报复他么？当年他打压你打压得这么厉害，而我在夏氏尚未站稳脚跟，除了帮你支付违约金，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但如今我已有足够的能力成为你的后盾，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让那姓顾的身败名裂，再也别想在娱乐圈混下去。” “不，”李墨摆手道，“别做那种事情，夏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你有那样的能力，但我不想成为和顾栎轩一样的人。” 第6章 夏宅 两个小时后，周朔回到包厢时，发现夏凉尚神色自如，李墨却已有些醉态，红着脸趴在酒桌上兀自发呆。 夏凉见周朔进来，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于是推了推李墨，低声问道：“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李墨抬起微微泛红的双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夏凉，仿佛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夏凉又将方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李墨想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道：“我家在……中国，我是中国人……我来自中国……” 夏凉：.“……”这家伙还以为自己是在国外呢？ 他之前虽听李墨说在清远路租了房子，却没有问具体地址，这会李墨醉得不轻，他也不好再问，于是吩咐周朔与他一起将李墨扶，上车，然后直接开车去了自己的别墅。 夏凉那别墅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闲置状态，但一直雇人定期打扫，随时都可以入住。 他将李墨安顿好之后，在床头柜，上留了张字条，便与周朔一起回了夏宅。 然而此时的夏宅，却是空无一人。 “他们去哪儿了？”夏凉环视了一下漆黑空荡的屋子，转头问周朔。 周朔奇怪地看着他：“您不记得了吗，他们两天前跟着临哥去荷兰了。” 夏凉一怔，随即揉了揉太阳穴，失笑道：“看？来我也有些醉了，居然连这事都忘了。” 当初夏临跟家里出柜，又逢宋家正儿八经地上门提亲，折腾得夏家好一阵鸡飞狗跳。 夏凉为了说服夏父和夏老太太，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最后总算是让老人家点头认下了这门亲事。 而后双方长辈也都豁开了脸面，大大方方地给宋延和夏临办了一场十分体面的婚宴，倒是堵得一干外人完全没了说风凉话的兴致。 此后消停了没多久，宋延又突然想起来还欠着夏临一张结婚证，于是非拉着夏临去荷兰扯证。 夏老太太在家闷得慌，一听孙子孙婿要去荷兰，便要跟着去给孙子证婚。夏老太太去了，夏父和滕叔自然也得跟着去，于是偌大一个夏宅，瞬间只剩下夏凉和周朔两个人。 夏凉原以为夏老太太出国之后，自己总算可以耳根清净一些了，没想到夏老太太身在国外仍不忘给大孙子介绍对象，还专门打电话过来，一再嘱咐夏凉去跟那孙家千金见个面。 夏凉明着不好忤逆自家长辈，暗地里却使唤自己的助理前去应付，所以才有了下午周朔约见孙氏千金的那一 他原本还想着，白天那般敷衍了事，回家还得想一番说辞应付夏老太太，没想到回了家一个人影也不见，才想起来长辈们都不在家，不由略略松了口气，心情也明快了不少。 “时间不早了，”他对周朔道，“我去洗个澡，你也回房早点休息吧。” “是。”周朔低低应了一声，却站在距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迟迟未动。 夏凉走了两步，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又回过身来看着周朔：“？我说，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怎、怎么？”周朔刚有些放松的身体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你今天…….”夏凉往前走了两步，周朔立即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始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夏凉停下步子，眯起眼睛不悦地看着周朔：“我身上是有瘟疫吗，你要这样避我不及？” “不，不是……”周朔微微撇了撇脸，皱起眉一脸的难言之隐。 “那是什么原因？” 周朔捂了捂鼻子，鼓起勇气道：“大少爷，您还是赶紧去洗个澡吧，您这一身的香水味，实在是……” 夏凉这是第二次听他提起香水味了，他抬起衣袖仔细闻了闻，身上除了残留的一丝酒气，他并没有嗅到任何类似香水的味道。 但此刻他实在有些疲惫，无意再与周朔争论这等小事，于是摆了摆手，自己先回了房。 周朔一直等到夏凉关上了房门，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他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听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宋延。 “喂，凉哥在不在？”宋延问。 “他……可能在洗澡。” “难怪，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宋延咕哝了一句，“一会等他洗完了澡，你让他回个电话，我有急事找他。” “哦。”周朔心不在焉地挂了电话，打开房门看了看夏凉卧室的方向，有些踌躇。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些不对劲，在夏凉面前也是屡屡失态，他不知道夏凉会不会对他起疑，总之眼下他是不太敢再出现在夏凉面前的。 但是宋延这么急着找夏凉，怕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小事，如今夏宋两家的业务往来，基本上都是夏凉和宋延在接洽，若不及时转告夏凉，怕是要耽误正事儿。 周朔犹豫片刻之后，安慰自己：等夏凉洗完了澡，身_上应该就没有那奇怪的香水味了吧？到时候自己在门口给他传句话便走，应不至于再出什么岔子。 第7章 表亲 周朔走到夏凉卧房门口，侧耳听了听，没什么动静。 他便靠着墙面发了会呆，过了一会，听见门内传出轻微的走动声，似乎是夏凉洗完澡出来了。 周朔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道：“大少爷，您洗好了吗？” “嗯，什么事？”？夏凉将门开了一道缝，双手还在系浴袍的带子。 “刚才……”周朔开口说了两个字，视线落在夏凉身上，发现对方深v的衣襟下露出光洁而略带水汽的肌肤,香甜浓郁的气息从门缝里飘了出来，随着他的呼吸，瞬间钻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狼狈地捂住了鼻子。 夏凉将门缝拉开，站出半个身位看着他，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刚……刚才宋延打电话过来，好像有要紧事，说请您一会回他个电话……”周朔强行拽住自己即将脱缰而去的理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把话说完，随即便迫不及待地奔进了一旁的公用卫生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此时的他心擂如鼓、头昏脑涨，捂着鼻子的手心有些发烫。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索着按下壁灯，再度抬头时，看见镜中的自己眼神迷乱，指缝间隐约可见丝丝血迹，他缓缓松开手，就着凉水抹了一把鼻血，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夏凉愣了片刻，才走过去敲了敲门：“周朔，你没事吧？” “……没事。”卫生间里响起哗哗的水声，隐约夹杂着周朔极低的声音。 “你是不是生病了？”夏凉问道，“你今天一直很不对劲，如果哪里不舒服，不要强撑，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哗哗的水声渐渐盖住了周朔的声音。 从小到大，夏凉很少见周朔生病，即便偶尔发烧感冒，在医生看来，也基本属于一年一次的例行生理排毒，过一两天便能康复。 而这一次，周朔看起来并不像是感冒发热，反倒像是……吃坏了肚子？ 夏凉又等了一会，直到卫生间里水声停止，周朔再次表示自己没事，夏凉才回到房里给宋延回了个电话。 宋延很快就接听了电话，嘻嘻笑道：“凉哥，你那边已经晚上了吧？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有话直接说。” “是这样的，我妈说我有个远房表弟明天去b城，让我好好关照一下，但是我现在人在国外，b城又没有别的亲戚朋友，我思来想去，只好拜托凉哥暂时代我关照一下了。” 夏凉问道：“你表弟来b城，是来做什么的？” “好……是个演员吧，我也不太清楚，听我妈说，他入这圈有几年了，但是目前还是半红不红的状态，听说最近有部剧要在b城公开试镜，前后可能会持续半个多月，他在b城一时找不到落脚地，所以……” “我知道了。”夏凉痛快地应了下来，“一会你把你表弟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发给我，我帮他安排一下。 夏凉刚挂电话没多久，便收到了宋延发来的关于他那远房表弟的相关信息。 他表弟名叫季秦，夏凉去网上搜了一下，发现这个年轻人外形俊朗帅气，几张写真看起来有些痞帅，主演过几部小成本制作的偶像剧，收视率不高，但也不至于扑街，几年下来也算是积累了一定的粉丝基础，看他在微博上与粉丝们嘻嘻哈哈放飞自我的模样，应该是个性格爽朗跳脱的年轻人。 夏凉粗略看了一下此人简介，思虑片刻，便主动给对方拨了个电话。 “您好，哪位？”对方接听电话时，态度彬彬有礼。 “你好，我是宋延的……朋友，夏凉。”夏凉隐去了他与宋延之间的姻亲关系说道，“相信宋？延已经跟你提过了，明天你来b城，？可以先来公司找我，公司地址一会发你。” 对方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有些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真是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夏凉笑了笑，“明天……或许我还有事要麻烦你。” 对方又是一怔，正待要问，便听夏凉道：“？那么先这样，明天电话联系，你可以直接打我这个号码。” 挂了电话之后，夏凉打开房门，见周朔还未从卫生间里出来，生怕他真出了什么事，于是又去敲了敲门：“周朔，你怎么样？” “没……”昏暗的灯光下，周朔手，上动作一顿，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喘息。 “你都在里面快半个小时了，”夏凉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周朔听着夏凉的声音，闭上眼睛回忆着他穿浴袍的模样，冷不丁浑身一阵战栗，释放出一手的滚烫。 喘息了片刻之后，他才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低声道：“大少爷，我真没什么事，您别管我了，先去睡吧。” 夏凉站在门外听了听，实在听不出什么动静，心想如果周朔真是吃坏了肚子，自己还在外头一个劲地问，会让他十分尴尬吧？ 想到此，夏凉也不好继续追问，叮嘱道：“储物柜上有肠胃药，你一会记得吃。” “…….好。”周朔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8章 设宴 李墨睁开眼睛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国外，也不在清远路新租的房子里，而是躺在陌生的卧室里，房中一应家具装潢低调而奢华。 他坐起身努力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进来的，直到他看到了夏凉留在床头柜，上的字条： [昨晚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就先把你带回我的别墅了，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看着可还满意？冰箱里的东西都是新鲜的，小区外就有超市。还有，记得今天把行李搬过来。] 李墨看完，摇头失笑- 夏凉那霸道总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细腻的心，让人无法拒绝。 既然昨天已经答应夏凉搬过来住了，李墨也就不再拘束，他走出卧房四处转了转，熟悉了一下这幢别墅的大致格局，然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思索着该给自己弄点什么早餐。 这天下午，夏凉正坐在办公室里埋头批阅文件，手机突然传来轻微的提醒音，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李墨发来的一条微信：[总裁大人，我已经听从指示搬好行李了。晚上赏脸过来吃饭吗？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以谢收留之恩。] 夏凉笑了笑，刚要回复，此时座机响了起来，秘书在电话里请示道：“夏总，外面有个叫季秦的年轻人，说是跟您约好了今天见面的。” 夏凉放下手机，回了一句：“让他进来。” 不多时，秘书领着季秦推开门走进来，示意了一下夏凉所在的方向，便又关上门退了出去。 夏凉合上文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坐。” 季秦穿了一身休闲装，点头道了声谢，便不卑不亢地在夏凉对面坐了下来。“听宋延说，你来b城试镜？”夏凉开门见山地问。 “是的。” “哪家公司的戏？” 季秦没想到夏凉会打听得这么详细，努力回忆了片刻，道：“好像是叫忘川影视公司吧？不太记得了。我来试镜是因为，那导演是我以前的学长，他说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给我一次试镜机会，如果合适就留下，不合适就走。” 夏凉见季秦说得十分轻松，似乎不太在乎成败得失，不由笑了一下，试探问道：“你既然是宋延表弟，怎么不让你表哥投资拍戏，这样男一号就是你的了。” “那多没意思！”季秦怪叫了一声，“我现在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每一部戏的角色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这样比较有，成就感，如果是靠亲戚投资拍戏，就算拍得再好，我也感觉不得劲。” 季秦说着，顿了一顿，笑道：“更何况，我跟延哥的亲戚关系隔得太远了，小时候都没见过几次面，这一次要不是我妈多嘴跟宋夫人提了一句，我估计宋家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远亲的存在。” 夏凉挑了挑眉：“是你妈帮你联系的宋家？” “是啊，前几天我妈跟宋夫人一起搓麻将，无意中聊起我的事，说我过几天要去b城试镜，宋夫人可能是出于好意就帮着张罗了。其实我个人倒是觉得，试镜而已，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如果能留在剧组，就看剧组安排,剧组包吃住当然最好，不包的话，我自己随便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也行。” “你的经纪人呢？怎么没跟着过来？” “我们经纪人一个人带好几个艺人，根本忙不过来，这种小事情就不麻烦他专门跑一趟了。 夏凉顿时对季秦改观了不少，笑道：“但既然宋延已经托到了我这里，我自然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他看了看手表，道，“晚上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 “好啊。”季秦答得十分爽快。 夏凉让他去会客室稍后片刻，然后拿出手机给李墨回了一条微信： [介不介意我多带两个人过去蹭饭 ] 周朔一脸颓丧地蜷在床上躺了-天。 早上夏凉出门的时候，他对夏凉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夏凉二话不说便准了他的病假。 但周朔心里清楚，他不是生病，他只是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地跟在夏凉身边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总觉得夏凉身上有股异香让他意乱神迷，甚至在听见他的声音时都会情不自禁地gaochao。 他原以为那是香水味作祟，但是昨天晚上夏凉洗完澡之后，那股异香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浓郁，而夏凉本人却浑然不觉。 并且仔细回想起来，昨天见到李墨的时候，对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似乎不正常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只能自我安慰，或许这一切都是幻觉，明天一觉醒来，幻觉便会消失。 但今天早上夏凉打开他的房门时，他彻底地绝望了一一香味的浓郁度比起昨天只增不减，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靠近夏凉五步以内。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去网.上求助，然而大部分人给他的答复都是玄之又玄的“荷尔蒙效应” 周朔怎么想都想不通，他暗恋夏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仅仅是因为荷尔蒙作祟，不可能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他扒拉着手机网页渐渐意兴阑珊的时候，突然收到夏凉发过来的一条微信：？[身体好点？了没有？李墨在我别墅设家宴，你来不来 ] 周朔看着“家宴”两个字，心里突然窜起一团无名妒火，憋着气回了两个字： [不去。] 第9章 同室 夏凉载着季秦刚驶入别墅区的大门，便收到了来自周朔的微信回复。 他看着那简短的两个字，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周朔在跟自己闹别扭。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印象中的周朔一直是安静、顺从的，甚至有些木讷，他还真想象不出，周朔闹起别扭来，会是什么模样。 或许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连回复微信都没有力气多打几个字了吧一一夏凉这样说服自己。 他将车子停入地下车库，打开车门走出来的时候，顺手打了几个字：？[那你自己在家，？记得吃晚饭。] 季秦跟在夏凉身后，抬头看了看面前这幢颇为气派的别墅楼，问道：“夏总，这里是……” “我家。”夏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是我朋友在住。” 他取出钥匙想开门，手在门前顿了顿，又收起了钥匙，按了按门铃。 季秦在他身后，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由多看了夏凉一眼一一因为有朋友在住，所以要尊重朋友的隐私吗？没想到这位夏总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不多时，李墨开门出来，一边将他们让进门去，一边问道：“不是说带两个人过来吗，还有一个呢？” “还有个病号宅在家不出来了。”？夏凉打趣了一句。 李墨怔了怔：“？是周朔吗？他生病了？生了什么病？昨晚上看他不还好好的吗？” “我也觉得纳闷，”夏凉道，“可能是昨天晚.上他自己出去晃悠的时候不小心吃坏肚子了吧，他好像不太愿意告诉我，我也不好细问。” 李墨于是岔开了话题，转头看向季秦道：“这位是……” “这是宋延的远房表弟？…….” 夏凉显然还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声音略一迟疑，季秦便十分自然地接了上去：“你好，我是季秦。”他朝李墨伸出了手。 李墨笑着与他握了握手：“我是李墨。” 李墨虽然对宋延此人不熟，但也算是有所耳闻了。他没回国之前，夏凉曾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他弟弟夏临要跟宋延结婚了。当时他还有点懵，宋延不是夏临的发小吗，两个男的在国内也能结婚？后来听夏凉将来龙去脉细细一说，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不太了解同性恋这个圈子，但也知道国内同性婚姻十分不易，而宋家与夏家能摒弃成见促成这桩好事，他心里是有些钦佩的。此刻见到了宋延的表弟，他便爱屋及乌地高看了一眼。 季秦握完了手，盯着李墨的脸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你？” 李墨一怔，他对季秦的这张脸是完全陌生的，却不知季秦为何会觉得见过他。 夏凉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好了，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边吃边聊。” 三人走进餐厅时，餐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 季秦惊叹了一声：“墨哥，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才见面不过几句话，他已经自来熟地称呼李墨为“墨哥”了，这让李墨有些不适应，他狐疑地看了看夏凉，夏凉则耸了耸肩，表现出同样的意外。 “都是我做的，”李墨笑了笑，故意谦虚了一下，“时间有些仓促，做得不好，还请你们二位多包含。 季秦已经迫不及待地挑了张椅子坐下，拿起筷子道：“我可以开动了吗？” “可以啊。” 季秦夹了块牛柳塞进嘴巴里，然后冲李墨竖起大拇指：“色香味俱全，赞！” 李墨和夏凉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季秦这样毫不见外的性格，倒是意外地讨人喜欢。 夏凉取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红酒，与二人敬了一杯，然后对李墨道：“这一次我带季秦过来，其实是想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季秦来b城试镜，没有落脚的地方，我想，能否让他暂时在这里借住几天？” 李墨一听“试镜”两字，敏锐地看了季秦一眼，问道：“你是演员？” “是的。”季秦自我解嘲道，“我出道时间不长，演过的电视剧不多，所以墨哥可能没听说过我” “不不，我是因为刚从国外回来，有些孤陋寡闻罢了。”李墨说着，转头对夏凉道，“我没问题啊，这是你的房子，当然是你说了算的。” 夏凉笑了笑：“如果让季秦住进来，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俩就是同居伙伴了，我自然要先过问你的意思了。” 李墨摇着头，笑了笑没说话。他了解夏凉的为人，以他缜密圆滑的行事风格，如果真要事先过问自己的意见，就不会直接把季秦带过来当面问了，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怕还有别的意图，只是自己一时参悟不透。 一顿饭在和乐融融的气氛中接近了尾声，李墨系，上围裙开始收拾碗筷，并婉拒了其他两人的帮忙。 季秦坐在沙发上吃了两片水果，便见夏凉无声地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去露天凉台。 季秦一脸茫然地跟了过去，问道：“夏总，怎么了？” “拜托你一件事。”夏凉似笑非笑地道，“如果办成了，我不收你房租。” 季秦知道夏凉关于“房租”一说是在开玩笑，于是也笑嘻嘻地道：“？这房租恐怕不便宜，夏总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就算赴汤蹈火也要把这房租给抵回来。” 夏凉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拜托你，试镜那天能否把李墨也带过去，请你那位导演师兄给他一次试镜的机会，不论什么角色都可以。” 季秦惊讶地张了张嘴：“难道墨哥他也是……？” 夏凉点了点头：“他以前也是个演员，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官司纠纷，导致他心灰意冷退隐了四年，这四年他在国外依然无法释怀，想回国从头开始，但暂时没有什么门路……” 季秦沉默了一下，他自己也是从毫无资源的最底层一点点熬过来的，所以非常能理解李墨此刻的处境。 “难怪我总觉得墨哥有些眼熟，估计是我以前看过他演的戏吧。”季秦说着，爽朗一笑，“没问题，夏总，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顿了顿，又问：“但是我有点想不明白，以您和墨哥的交情，想要给墨哥介绍资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夏凉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但是他这人，别看表面，上性格温吞，其实骨子里倔得很，我若是直接帮他拉资源，他势必不会接受。”夏凉顿了顿，看着季秦笑，“从这方面来看，你们俩倒是有些相像。” 第10章 叫哥 这天晚_上，夏凉惦记着还在家“生病”的周朔，吃过晚饭没多久，他便告辞离开了。 临走前，他想到李墨和季秦在b城没个代步工具不太方便，便默默将车钥匙留在了玄关处。 走出别墅的时候，夏凉才想起来，这一带晚上出租车比较少，只能去网，上预约。 他一边在路边的人行道上信步走着，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忽听身后传来短促的鸣笛声。 他转头一看，发现一辆熟悉的轿车就跟在他身后两步开外的地方一一是周朔常开的那辆车。 夏凉有些意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刚想问周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却发现周朔戴了一只厚厚的口罩,大半张脸都被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于是夏凉问出口的话便成了：“你怎么把自己遮成这样了？感冒了？” 周朔没有说话，夏凉一靠近，那香甜的气息便透过厚重的口罩渗入鼻尖，他下意识将口罩往鼻梁上扯了扯，避开了夏凉的视线。 夏凉打量了他一番，又问：“身体好点了没有？” “唔。”周朔模棱两可地应了一身。 “怎么开车过来了，特地来接我的？” “…….” “我自己有车，只是临时不想开罢了，连这你也猜到了？” “……唔。”周朔答得越来越敷衍，他哪里是过来接人，他是专程过来盯梢的。 傍晚的时候他一时意气用事回绝了夏凉，但随后他便后悔了。 一想到夏凉跟李墨共处一室，两人要是兴致来了喝个酒乱个xing什么的……他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在家里怎么也呆不住了，只能偷偷开车过来盯梢，却不想正好瞧见夏凉从别墅里一个人走出来，他开着车在后面跟了一段距离，见他似乎要打车，这才凑了上去。 夏凉哪里知道周朔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盯着他看了半晌，笑道：“怎么，你这肚子闹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唔唔唔是什么意思？” 周朔见实在糊弄不过去了，才支吾道：“ 我……担心你晚上一个人不安全，所以……” 夏凉却是想岔了，回忆起几年前夏临在紫林村遇到的那场意外，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别这么紧张，我这是在城区，能出什么事。再说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不是保镖，就算我出了什么意外，别人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周朔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他跟在夏凉身边的这些年，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在原地打转，毫无进展。每次他想要隐晦地给夏凉一些暗示，但夏凉那直男的思维总能将他的意思曲解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两人回到夏宅时，夏凉随口问了一句：“你晚饭吃的什么？” 周朔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夏凉看了一眼厨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回头看向周朔：“你别告诉我，你根本没吃晚饭？'' 周朔低了低头：“王姨这两天请假了……” “那你不会自己叫外卖吗？” “我……没什么胃口，吃不惯外面的东西……” “吃不惯也得吃点。”夏凉卷起了自己的衬衫袖口，“你要是嫌外头的东西油大不干净，那我给你做点吧。不过我只会煮粥和泡面，你选哪样？” 周朔刚要开口，便听夏凉又自言自语：“差点忘了，你肚子不舒服，还是不要吃泡面比较好。但是煮粥的话时间比较长，我怕你挨不住饿……” “没事，我吃泡面吧。” 周朔突然对夏凉亲手给自己煮面这件事升起了一丝期待，殷切地看着夏凉，“大少爷，您真的愿意为我煮面吗？” 夏凉没有留意他这个问题，打开橱柜找了几包泡面出来，问道：“你要哪种口味的？” “随便吧……” “没有随便这种口味，你挑一个，牛肉、蘑菇还是鲜虾？”“牛肉吧。” 夏凉想了想，道：“你现在肠胃不好，要不还是吃点清淡的吧，鲜虾怎么样？” “都好。”周朔挑了张椅子坐下，一脸期待地望着夏凉的背影。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吃到夏凉亲手为他做的泡面。 夏凉以前在家很少进厨房，就连煮泡面这种事情，也是略显笨拙，拆个调料粉的包装袋都能洒出来小半包。 然而看着他在灶台上手忙脚乱的背影，周朔却觉得心里很暖，就算夏凉端一碗煮焦了的面给他，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当然，他的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了，夏凉虽然手法不娴熟，但煮出来的泡面，总归差不到哪里去。 他将泡面端到周朔面前，然后自己就坐在餐桌对面，看着他吃。 周朔扯下口罩，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泡面浓郁的香气率先窜入鼻尖，将对面夏凉身.上的香味暂时冲淡了一些。 直到此刻，周朔才觉察出自己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面。 夏凉静静看着他吃，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些。 他突然有些感慨，喃喃道：“有的时候，我经常会忘记，你比小临还要小一岁。”周朔手上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夏凉。 只听夏凉继续道：“小临从小跟我不亲，有的时候我想多关心关心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高三以前还略有些孩子气，高三那一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得比我还老成稳重，有时候我都快分不清，究竟谁才是兄长了。 周朔其实心里也深有同感，但他不知夏凉此刻提起这件事究竟是何用意，于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听他说话。 夏凉叹了口气，道：“ 我这个兄长，或许是做得有些失败的，除了给予物质上的帮助，我恐怕没有什么能为自己弟弟做的了。”他说着，抬起头看向周朔，“不过好在，我还有你这样一个弟弟。” 周朔怔了怔，心中不知该喜该忧。 夏凉愿意拿他当弟弟，说明自己还是有机会亲近他的，然而这样的亲近，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底线，一旦越过那道底线，他就会万劫不复。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沉默了片刻后，夏凉突然道：“周朔，问你个问题。” 周朔抬起头看着他。 “当初你改口叫小临‘临哥’，为什么对我却不愿意改口呢？” 周朔低下头，讷讷道：“ 我怕……会冒犯大少爷…….” “这怎么算是冒犯？” 夏凉哭笑不得，“ 你叫小临‘临哥''叫得这么亲切，却叫我‘大少爷’，听起来多生分。” 周朔的一颗心脏莫名狂跳起来，他虽知道夏凉对自己没有兄弟以外的情分，却仍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破土而出的奢望。 他复又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可以叫你凉哥吗？” “可以啊。”夏凉勾起嘴角笑了笑，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有小伙伴在问，为什么封面显示的是“完结”状态？这个怪我，当初我是打算只写第一卷 的，写完就改成完结了。后来决定接着写第二卷，但是状态就没法改回来了，给大家传递了错误的信息，非常抱歉！ 第11章 生病 这天夜里，夏凉睡意朦胧间，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熟悉的幻境之中。 依然是在光线昏暗的夏家老宅，依然是衣衫凌乱的卧室，以及chi身luo体的自己。 跪在床前的男子身形高大，却低垂着脑袋，似在沉默地忏悔，却无形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夏凉有些不可思议，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在气势、上给他造成这样的压迫感，即便是亲生父亲也不能。 所以他更加好奇这名男子的身份。 “抬起头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夹杂着愤怒的压抑，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他。 男子身子微微一动，仿佛将要缓缓抬头，然而眼前场景骤然一晃，随即又被吸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夏凉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还躺在床上。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梦见那样的场景了，就在这个卧室，就在这张床上。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又像是当事人，他能从第一视角看到周围的人事物，却无法与当事人的心境产生共鸣。 并且他也不太记得那个跪在床前的男人究竟什么模样，只隐约记得轮廓十分高大，其他的印象一概模糊。 这种荒诞的梦境，如果只是发生一次，他转眼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但如今已是第二次了，梦中场景与.上一次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在上一-次的基础，上还有进一步的发展，他居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这诡异的程度，让他已经无法等闲视之了。 窗外透进薄薄的一层曦光，他看了看时间，凌晨六点二十五分，再过五分钟，闹钟便该响起来了。 他决定起床，却在撑起手肘的瞬间，一阵头晕目眩，又仰面栽了下去。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是头重脚轻、虚软乏力的状态，只不过刚才他躺在床上，一时没有意识到。 而在两天前的那个午后，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那时候症状较轻，他挣扎着起来喝了杯咖啡提了提神，不适的症状也就消解了。 但是这一次，他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起来，看起来似乎有些严重了。 周朔这会已经去外头晨跑了一圈回来，手里还拎着外面买的早餐。 负责做饭的王姨因为家里添了孙子，请了几天假，所以这几天夏凉和周朔一日三餐都是在外头解决的。 周朔刚把早餐放在桌上，便收到了夏凉发来的微信： [你来一趟我的卧室。] 周朔冷不丁心脏乱了一拍。 他不是没有进过夏凉的卧室，夏凉是个工作狂，经常晚上十一二点了还会抱个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办公，遇到需要周朔协助的工作，就会一个电话把周朔叫进卧室里去。 但是这两天，自从周朔被夏凉身上那股异香搞得身心俱疲之后，他就对卧室、睡衣、贴身用品这些明显带有隐私色彩的东西格外敏感。 他下意识想逃避，然而夏凉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只能强自镇定地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戴上口罩跑上楼去，在夏凉卧房外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门内很快传来夏凉的声音，但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周朔推开门刚一走进去，便被扑面而来的浓郁香甜的气息丝丝密密地包裹起来，即便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屏住了呼吸，他依然无法抵御那致命的诱惑。 周朔闭了闭眼，暗中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再度睁开眼时，他发现夏凉仰面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压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气息也有些紊乱。 夏凉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周朔，我可能生病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温度计。” “ 哦。”周朔反应迟钝地应了一声，动作僵硬地转身去了储物室。 ……. 此时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夏凉躺在床，上的那一幕，整个人不在状态，以至于明明就放在第一格的温度计，他来回翻找了好几次才找到。 回到卧室之后，他将消了毒的温度计放入夏凉口腔，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表上的指针，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夏凉的一呼一吸所牵引。 “行了，时间我自己看，你先去公司吧。”夏凉咬字含糊地道。 周朔一怔：“可是您的身体……” “可能就是一点小感冒，不用大惊小怪。”夏凉摆了摆手，“今天公司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会议，我去不了了，你代我出席一下，会上有什么分歧或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你大致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好。”周朔站起身，顿了顿，仍不太放心地叮嘱道，“早餐放在餐桌上了，你一会记得吃。要是实在烧得厉害，你打电话给我，我送你去医院。” 夏凉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嘻嘻嘻嘻，周小朔好事将近啊，恭喜恭喜~周朔： …… (一脸懵) 第12章 别动 这天，上午，李墨起来做早餐时，听见二楼阳台，上隐约传来季秦的声音，似乎在练习发音。 李墨昨晚睡觉前粗略百度了一下季秦其人，看了他最近一部剧的前两集，发现这人台词功底不错，电视剧用的是自己的原音，一听便是科班出身，经过专门训练的。 如今见他一大早起来练习发音，不由对这个年轻人又改观了不少。 他没有上去打扰，只是给季秦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早饭做好了，练习结束就下楼来吃饭吧。 几秒钟之后，季秦便噔噔噔地跑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夹起一片吐司便往嘴里塞，口中含混不清地道：“墨哥，不得不说，你的手艺真不错，就算你以后不当演员了，去开家餐厅也保准生意兴隆。” 李墨手上动作一顿：“你知道我是演员？” “呃，昨晚上夏总跟我聊了两句，所以……”他突 然话锋一转，“要不，墨哥，你今天陪我一起去试镜吧？” 李墨一-怔：“让我陪你去？” “是啊，内什么，我有些紧张，多个人陪我，我心里踏实一点。李墨失笑：“你也不算是新人了，试镜还会紧张？” “就算不是新人，我也会紧张啊。”季秦说得理所当然，“既然你是我的前辈，没准在现场还能给我提点意见。怎么样，墨哥，你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陪我去一趟吧。” 李墨心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吃完饭，刚要出门，季秦却在玄关处停了下来，他看到了玄关上放着的一把车钥匙，以及压在车钥匙下的一张字条： 【晚上我喝了 酒，不方便开车，车子就留在这里了，你们有需要自取。】 “怎么了？”李墨在他身后问。 季秦转身朝他亮了亮手中的字条，笑道：“ 墨哥，你这位总裁朋友，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周朔以总裁助理的身份出席了当天的高层会议，议程排得很满，一直开到接近中饭饭点的时候才终于散了会。 周朔谨记夏凉交代给他的任务，将会.上讨论的几个重点事项大致记录了一下，便驱车离开了公司。 返回夏宅的路上，他给夏凉发了一条微信： [凉哥，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午饭？ ] 打这一行字的时候，他来来回回删改了好几次，在“凉哥”和“大少爷”两个称呼之间举棋不定，虽说昨天晚.上他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凉哥”，而夏凉也亲口允了下来，但一晚上过去，他又有些患得患失，担心那只是自己的臆 想。 犹豫再三，他心一横，将微信发了出去。 然而过了很久，他都没有收到夏凉的回复。他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生怕夏凉出了什么事，买了些热粥便开车回了夏宅。 一进门，他便留意到餐桌.上的早餐分毫未动，当即他心下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去，隔着房门便已嗅到了那股浓郁芬芳的香甜气息。 他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戴口罩，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夏凉的回应，转了转门锁，发现夏凉并没有锁门，便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夏凉微微曲卷着身子侧卧在床上，似乎仍在昏睡。 周朔屏住气息俯身在他床前，低声唤道：“凉哥， 凉哥你还好吗？” 夏凉意识朦胧地翻了个身，薄被掀至腰身以下，睡袍衣襟微敞，露出了从脖颈到肩膀的大片肌肤，白皙中又隐约透出一丝不正常的嫣红。 周朔下意识滑动了一下喉结，气息顿时就乱了，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不断地叫嚣：“占有他！占有他！ 受到这个声音的蛊惑，周朔渐渐低下头去，目光紧紧锁住了对方的唇瓣，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吮入口中。 然而却在此刻，夏凉微微睁开了眼睛。 自周朔早上离开之后，他勉强吃了两粒感冒药，便陷入了昏睡。 然而感冒药并不能让他的症状有所减缓，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隐约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俯身在他床边唤他“凉哥”。 他一时辨不清此人是谁，艰难地睁开双眼，房内窗帘厚重，光线暗淡，他只能模糊看到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与自己在梦中两次看见的那个男人有了一瞬间的重叠。 此刻他的各种感官都非常混乱，唯独嗅觉变得十分敏锐，他闻到对方身上飘散出来的异样的气息，这种气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是好闻还是不好闻，却无形中透出一股强大的威慑力，居高临下地压制着他，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焦躁。 他警惕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强迫自己的大脑迅速恢复神智，再度定睛看时，才发现眼前之人竟是周朔。 “你回来了？”他蓦地松了口气，问道，“现在几点了？” “中午十二点多了。”周朔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哑声道，“凉哥，你……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夏凉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体温有些偏高，但还不至于到发烧的程度，吃了药也不怎么见效…… “你还没吃早饭？” “……之前一直在睡，也不觉得饿。不过，现在好像有些饿了。” 夏凉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周朔一把按住。 “别动，” 周朔声音低哑，却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我买了饭，我喂你。” 第13章 失控 周朔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热粥，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夏凉嘴边，一脸虔诚地看着他。 夏凉不太习惯被人这样伺候，侧了侧头想要避开，然而周朔手中的勺子却不依不饶地跟着他。 没奈何，夏凉只能勉为其难地就着勺子吃了一口，没滋没味地咽了下去。 他刚想张口说什么，周朔又一勺子递了过来，那殷切的眼神，实在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还是……我自己来吧。”夏凉抬起手想要接过碗勺，然而周朔却固执地避开了他的手。 夏凉抬头看了周朔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周朔虽然沉默寡言，却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存在感，甚至这样的存在感会让他感到忌惮和不适一——这与以往那个默默无闻时常会被忽略的周朔大相径庭。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夏凉没有与周朔僵持下去，他乖乖张开嘴，就着周朔递过来的勺子，渐渐吃下了大半碗热粥。 “好了，我吃不下了。”夏凉抬了抬手，脸上露出一丝倦色，“我还想再睡一会，你先回公司去吧。” 周朔却坐在那里，盯着夏凉的唇瓣，半晌没有动“……怎么？”夏凉被他盯得莫名有些发虚。 “你的……”周朔伸手，在他嘴角轻轻抹了一下，食指指腹拈下一点粥汁，随后，他像是着了魔似的，伸出舌，将那一点粥汁缓缓舔了进去。 夏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如果此人不是顶着周朔的一张脸，他几乎要怀疑对方是在对他性骚扰…… 然而他这一瞬间的念头尚未转完，便见周朔缓缓俯身过来，目光始终死死锁住他的唇瓣，幽深的瞳孔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他几乎可以听见周朔压抑的喘息，以及对方喷吐在自己脸上的灼热的气息。 夏凉终于觉察出情况不对，抬手想要抵住周朔的迫近，却被对方先一步攥住了手腕。 “周朔，你做什么？ ！”夏凉疾言厉色地出口训斥，但此刻的他身体太过虚弱，表现出来的神色却更像是欲拒还迎。 “凉……”周朔的声音低沉而嘶哑，眼中欲望的火焰越烧越炽，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为灰烬。 他缓慢而不容抗拒地将夏凉仰面压倒在床上，低垂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一只浑身紧绷的豹子牢牢盯住自己的猎物，等待着蓄势猛攻的那一刻。 “周朔，你……”夏凉话未说完，突然感觉自己下腹被什么硬物顶了一下，随即有一股陌生的电流自小腹急窜而上，激得他浑身一阵战栗，脱口而出的一丝颤音仿佛某种隐秘的暗示，听在周朔耳中，宛若天籁之音，又仿佛是致命的毒药。 周朔脑中最后一丝理智铿然绷断，他粗粗喘息了一声，终于忍不住低头咬住了夏凉的唇。 夏凉下意识开始挣扎，原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此刻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他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像猛兽一般对他疯狂索吻的男人，究竟还是不是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情木讷的周朔。 他甚至不敢确定，这令人费解的失控场面，会不会是自己昏睡之下的一场荒诞梦境。然而这一瞬间的失神，导致他那毫无章法的顽抗变得越发不堪一击。 很快周朔便完全掌控了整个局势，亲吻由最初狂暴的攻城略地渐渐转变为温和缱绻的挑逗与抚慰。 夏凉原本就有些绵软发热的身体，顿时像是被点燃了一簇簇火苗，烧得他通体滚烫、血脉喷张，禁锢多年的yu望本能地开始抬头。 他在对方无休无止的吮吻中艰难地喘息，仅存的一丝理智命令他必须立即停止这荒唐的一切，但身体深处喷薄而出的yu望却又逼着他身不由己地迎合着对方，这充满矛盾的快感令他倍感羞耻，又在羞耻的同时放浪形骸。 于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欢爱，由原本的单方面强迫，渐渐演变成你情我愿的放纵。 夏凉不记得自己究竟被折腾了多久，他只记得在最后晕过去之前，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卡在他的身体里面，直击灵魂的快感让他欲仙欲死，却又无法解脱，直到他被一股热流充盈了整个身子，才终于彻底跌入黑暗，失去了所有意识 夏凉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室内门扉紧闭、光线昏暗，目及之处一片狼藉，yin靡之气久久不散，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之前他与周朔发生的一切，并非只是一场梦境。 他吃力地撑起身子，立即有黏浊的液体从身体里流淌出来。 他身子微微一僵，面色苍白如纸，却依然死死抿紧了嘴唇，不至于让自己当场失控。 周朔长身跪在床前，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那沉默而决绝的认罪姿态，仿佛只要夏凉一句话，他便能立即以死谢罪。 这一幕，与他之前两次看见的那个梦境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令人细思极恐。 但夏凉仍强自保持着镇定，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周朔看了片刻，声音沙哑地道：“抬起头来。 ” 周朔身子微微一-动，而后缓缓抬起头，仿佛用尽毕生的勇气，迎上夏凉愤怒而冰冷的目光。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夏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但音质却冷冽如刀，“周朔，我只给你一次申辩的机会。” 周朔闭了闭眼：“我没有什么可申辩的……是我鬼迷了心窍，我罪该万死。” 这个回答与夏凉所期望的答案南辕北辙，他宁愿相信周朔是被人下了药，也不愿接受周朔竟对自己怀揣着令人不齿的企图。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夏凉疲惫道：“你出去吧。” 周朔犹豫了一下：“可是你的身体……” “从我眼前消失，立刻！马上！”夏凉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其实他知道，这并不全是周朔一个人的问题，他自己也有无法回避的责任。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迁怒。 周朔神色凄然，无声地望了夏凉很久。 以他对夏凉的了解，这已经是夏凉对他最大的宽容，然而心脏的那个部位，依然疼得让人受不住。 他无意为自己今日犯下的罪孽忏悔，这些年他压抑得太久，即便没有这一次失控，他也势必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干出同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他只是有些遗憾，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便要被迫离开夏凉的身边。 他想叮嘱夏凉保重身体，不要再没日没夜地加班，不要再为了家族刻意忽略甚至是牺牲自己的-一切。 但是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说这些话的资格，夏凉现在恐怕已经对他厌恶到，不想再听他说任何话。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打开门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嗯，敏感时期，咱就不上高速了，略过的部分大家充分发挥想象力脑补一下吧~ 第14章 影帝 季秦试镜的这部戏，是一部名叫《忆秋》的大女主古装剧，他那导演师兄属意给他试镜的角色是男一号。 但因为是公开试镜，报名的人很多，为了显示公平，导演并没有当众给季秦开后门的意思，季秦也很识趣地没有直接去找导演，而是带着李墨在外头乖乖取号排队。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很多参与试镜的艺人都在抓紧时间背诵台词揣摩角色，季秦却拿着手机不知在捣鼓什么，反而是李墨这个“陪考人”在一旁有些着急，提醒道：“你不先熟悉一下剧本吗？” “不用了，我比较喜欢临场发挥。”季秦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喏，就是这篇小说，我帮你申请了个阅读账号，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李墨有点懵：“要试镜的又不是我，你让我看小说做什么？” “来都来了，不如干脆也试一下？”季秦冲他眨了眨眼，“先熟悉一下原著，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角色。” 李墨失笑：“有我感兴趣的角色，我就能试吗？” “我可以跟我师兄说说，请他也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这样的面子我还是有的，至于能不能被选上，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李墨依然看着他笑：“如果我选的是跟你一样的角色呢？” “各凭本事呗，”季秦大方地摊了摊手，“如果你真能拿下男一号，我也服气。” 李墨原本便是开玩笑，并没有真想跟他争，随即他便拿着手机认真看起了小说。 当轮到季秦试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这时候李墨也差不多把小说看了大半。 季秦进去之前偷偷问他：“你想试哪个角色？” 李墨想了想，道：“邵启沿。” 季秦皱眉：“邵启沿是个四番还是五番的角色了，你确定？” 李墨笑了笑：“邵启沿虽然戏份不重，但是个很值得挖掘的人物，我想挑战一下。” 季秦没有再说什么，朝他挥了挥手就先进去试镜了。 约摸二十分钟之后，一名工作人员开门出来问：“谁是李墨？” 李墨站起身道：“是我。” “你进来试一下戏。 ”工作人员没有多看他一一眼，便又进去了。 李墨知道是季秦帮他在导演面前争取到了这个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跟了进去。 这天下午，两人的试镜都非常顺利，导演虽然已经话里话外地暗示他们这两个角色基本稳了，但还是假模假式地请他俩回去等通知。 走出大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季秦揽着李墨的肩膀道：“墨哥，咱去外头豁一顿？” 李墨转头看他：“回去吃不好吗？” “回去还得买菜做饭，你多辛苦。今晚我请客，你想吃啥吃啥。” 李墨看着他笑：“ 看来你心情不错。” “那是，我那师兄的脾气，我最了解，他要是觉得我们不行，才不会跟我们废话这么多……” 季秦话说一半，忽见李墨脚步一顿，身子微微-一僵。 他循着李墨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名男子迎面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助理，排场不小。 这人季秦认识，连续两届的牡丹奖影帝顾栎轩，时下最炙手可热的男影星。 顾栎轩的大名对于季秦来说简直如雷贯耳，但是对于顾栎轩而言，季秦是谁，他根本不认识。 出于礼貌，季秦停下脚步朝顾栎轩微微点头致意，但顾栎轩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只是径直走到李墨面前，面无表情地问：“听说你前几天就回来了？” 李墨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想跟他说话。 顾栎轩又问：“给你发的信息， 为什么不回？” 季秦张了张嘴，有些惊讶，视线在顾栎轩和李墨之间扫了扫，十分识时务地缩回了自己搭在李墨肩膀上的那只手。 李墨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仍是保持着沉默。 “说话。” 顾栎轩面露不悦，沉下脸盯着李墨。 李墨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我为什么要回你信息？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质问我？ 顾栎轩深吸了一口气，和缓了语气道：“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但是……” “放心，”李墨态度疏离地打断了他，“我即便回到国内，也不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因为你不值得让我去费那些心思。” 季秦从双方的对话中听出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而且李墨似乎很不想搭理顾栎轩，他琢磨了片刻，又将胳膊重新搭，上李墨的肩膀，插嘴道：“墨哥，我快饿死了，能赶紧去吃饭么？ 李墨听出了季秦解围的好意，朝他笑了笑，然后对顾栎轩道：“不好意思，我和我朋友约了去吃饭，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等顾栎轩有什么反应，便跟着季秦离开了。 顾栎轩凝视着李墨的背影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之内，然后抬手动了动手指，立即有一名助理凑了上来，请示道：“轩哥？” “你去打听一下，李墨来这里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查一下他身边的那个小子，他俩是什么关系。” 第15章 是我 半个小时之后，顾栎轩靠坐在化妆间的沙发上闭目养神，晚上还有两个通告要赶，这让他心情不太好。 一名助理从门外匆匆走进来，凑到顾栎轩耳边低声道：“轩哥，我打听到了，李墨是来参加《忆秋》这部剧的试镜的，听那导演助理的意思，好像基本定下其中一个配角了，至于他身边那小子，名叫季秦，来试男一号的，听说也基本稳了。” 顾栎轩问道：“ 他俩什么关系？” “这个……暂时还没查到，以前没听说这季秦跟李墨走得近，更何况李墨出国四年，怎么一回来就跟季秦混在一块了，我也是有点想不通。” 顾栎轩打断了他：“你刚才说，他们试镜的那部剧叫什么来着？” “《忆秋》” “就是之前制片人来找过我的那部？” “对，当时轩哥您说，要演就演大男主戏，这种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的玛丽苏剧您看不上。所以我就给您推了。” “对方说什么没有？” “我推得比较委婉，对方估计也就是来碰碰运气，我们不接也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所以客气了几句就挂了。” 顾栎轩眯着眼沉思片刻，道：“你去给制片人打个电话，就说，我突然空了些档期出来，可以接他们的男一号。” 助理怔了一下：“轩哥，您……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只接男一号，”顾栎轩笑了笑，“你原话告诉那制片人，让他们看着办吧。” 此时，另一名助理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轩哥您看，这是季秦刚发的微博。” 顾栎轩接过看了一眼，上面po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张堆满了火锅食材的桌子，镜头对面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正随意搭在桌沿上，成为了整张照片最瞩目的焦点。 顾栎轩眸光冷了冷，他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李墨的手，而拍摄这张照片的人，却是季秦。 微博下有粉丝留言： [没想到二秦的手这么漂亮，以前怎么没发现？ ] [赌一根棒棒糖，这绝壁不是二秦那糙汉子的手！ ] [求问是哪位小哥哥的手，手美人也一定很美！ ] 很快季秦本人现身回复： [这双手很漂亮吧， 我新认识一朋友，以后介绍给你们认识。] 一一[莫名感觉二秦有种金屋藏娇的得瑟感……] [难道是二秦嫂？ ] [emmmm，咱们的糙孩子终于有人要了，为娘甚是欣慰。] 顾栎轩合.上手机，对那助理道：“ 你去雇些水军，给这季秦制造点麻烦，免得他每天闲得蛋疼。” 周朔自离开夏宅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夏宅之外徘徊了一一阵，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夏凉房间的窗户依然一片漆黑。 他很担心夏凉的身体，但是他不敢给夏凉打电话，更不敢出现在夏凉面前，他一直默默望着夏凉那间卧房的窗户，直到夜幕深重，夏宅里依然没有一丝动静，周朔终于忍耐不住了，这几天王姨请假，家里不开灶，夏凉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会好好吃饭。 他决定去给夏凉买一份外卖，就算夏凉现在对他厌恶至极，他也要求着夏凉先把饭吃了。 这般想着，他快步走出了别墅区。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大部分餐饮店早已打烊，24小时营业的连锁店卖的东西又不好吃，他只能抱着一线希望一家家地找过去。 忽然，他被擦肩而过的一名男子猛地拽住了胳膊。 周朔第一反应就是遇到了劫匪，他正要反手擒拿，对方却先一步敏捷地跳开了。 “喂喂，别激动，是我是我。”那人指着自己的脸道，“你还记得我吗？” 周朔借着昏暗的路灯，仔细打量了对方片刻，不太确定地道：“你是……” “几个月前跟你们约着喝过咖啡的，还记得吗？ “哦，你是……”那个被夏凉怀疑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周朔轻咳了一声，没好意思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好吧，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叫杜蓝泽。”对方道，“你叫周朔是吧？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周朔警惕地皱起了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啦，你身上的信息素重得连我这个beta都被熏得受不了，我就不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朔眉心一凝：“你刚才……信息素？” “是啊，alpha信息素，果然我没有猜错，你这种体质的人，映射之后就会变异成alpha的基因。” 他顿了顿，又凑近来嗅了嗅，“不过，你身上好像还混杂了很明显的omega信息素，你是不是跟哪个omeg……内啥了？” 周朔虽然听不太明白什么alpha、omega,但杜蓝泽脸上暧昧的神情，他一眼就明白了。 杜蓝泽见他脸色有变，猜测道：“ 那个omega是谁？夏凉？” 周朔突然掐住杜蓝泽的脖子，沉声喝问：“ 你是不是对我们做了什么？迷药，还是du品？” 第16章 夜闯 周朔掐着杜蓝泽的脖子一句话尚未问完，对方突然身子一缩，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挣脱了出去。 周朔心下一怔，他这一套擒拿手法很少有失准的时候，然而眼前这人却身法诡谲，如何挣脱他都未能看清。 周朔还待上前抓他，杜蓝泽连连后退，摆着手道：“喂喂，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夏临亲戚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周朔果然停下了攻击，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此人就自称是夏临的朋友，当时夏凉想从此人口中打听到夏临的消息，才会耐着性子与他交谈。当时周朔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基本与夏凉想法一致，认为此人多半有病。 然而这一次交谈，他却有些动摇了，毕竟这几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实在太过离奇如果此人说的都是真的…… 周朔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姑且信你一次，你说的那什么信息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希望你能解释得清楚一点。” 夏凉蜷缩着身子，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他自认心理素质不算太差，即便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与同性发生了关系，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应该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然而事实是，自从周朔离开之后，他便陷入了毫无理由的惶恐与焦躁，这种混乱的负面情绪大过了他心理上所遭受的冲击，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的心理问题，而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去浴室里清洗了身体，又去厨房里找了一些勉强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但是他一点都吃不下去。 最后他只能再次回到卧室，这里面残留着周朔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虽然他不喜欢，但意外地能让他稍微找到一丝安全感。 他不敢开灯，不敢见光，却又无端得惧怕黑暗，惧怕孤独。此时此刻他脑海中闪现的全部都是周朔的影子，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不去，告诉他必须找到周朔，只有在周朔身边，他才是最安全的。 他一方面觉得这样的念头太过荒唐，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自己依偎在周朔怀抱中的场景。 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精神分裂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是夏临的号码。 这个时候他可以拒绝接听任何人的电话，但唯独这个弟…….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通话键，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 “夏临，这么晚……” “哥，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夏凉怔了怔：“是。怎么了？” 夏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身边似乎还有宋延，叽叽咕咕地跟他说了句什么，便听夏临道：“哥，我有个朋友，一会可能会过去见你，你能不能……开一下门？” 夏凉下意识地便要拒绝，此时的他极度缺乏安全感，除了周朔,谁都不能靠近他！ 但很快他拽回了自己的理智，和颜悦色道：“小临，国内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你确定你的朋友现在要过来？正常人难道不应该选择白天造访吗？” “不不，哥，你听我说，”夏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还带了一丝难言之隐，然而他话未说完，楼下宅院的门铃已经响了起来。 夏凉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他丢下手机，用极快的速度跑下楼，打开布防控制器上的监控画面，发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站在门外，昏暗的声控灯下，五官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来人的身份。 夏凉踌躇片刻，非但没有去开门，反而将一楼所有门窗都加了一道锁。 但他依然很没有安全感，又跑回二楼打算关闭二楼的门窗，然而当他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时，发现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已经从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外跳了进来。 夏凉心中顿时涌起一种隐私被严重侵犯的愤怒，他站在卧室的门口，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请你立刻出去！ ” 年轻人却对他的逐客令充耳未闻，他的视线落在床.上那支尚未挂断的手机上，然后弯腰捡起手机，对着电话那一头道：“好了，你别‘喂’了，你哥根本不听你的……还好我机智，知道他不会轻易开门的，我就直接爬窗了……放心，我会很有耐心地跟你哥好好谈一谈的，安啦安啦，我挂了。” 随后，他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回床上。 “……”夏凉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了。 年轻人左右看了看，嘴里咕哝道：“太黑了，能开个灯么？”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墙边，摸索着找开关。 夏凉仓皇道：“别开灯！” “好好好，我不开灯。”对方很配合地举起了双手，缓步朝夏凉所在的方向靠过来，“那咱俩就黑灯瞎火地聊聊天，可以吗？” 夏凉听他方才与夏临的对话，基本确定此人便是夏临所说的那个朋友了，心中微微放下一丝敌意，却依然放不下戒心。他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半夜三更闯进我家？” “我们见过面的,”对方将鸭舌帽摘了下来，将脸凑到夏凉面前，歪了歪头，“我叫杜蓝泽，几个月前你还建议我去吃药来着，记得吗？” 借着窗外模糊的月光，夏凉勉强看清楚了对方的五官，才依稀记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 “你是那个……” “杜蓝泽。”年轻人愉悦地打了个响指，“夏先生记性不错嘛。” 夏凉扯了扯嘴角，他年少时期就开始参与家族企业的经营，谈判桌上纵横了十几年，见过面报过名号的人，他基本就不会忘记，这个名叫杜蓝泽的家伙几个月前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了一番，他虽然事后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但此刻一见到这张脸，便自动从记忆库里调取出了此人的姓名。 此时杜蓝泽已经非常自来熟地往沙发上一坐，反客为主地招呼夏凉：“来来，夏先生，不要太拘束，咱俩坐下来，敞开心扉好好谈。” 第17章 标记 周朔此刻就在夏宅附近的一棵大榕树下静静地站着。 他现在的脑子非常混乱，杜蓝泽给他灌输的关于abo种族的相关信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若非杜蓝泽让他打电话给夏临和宋延求证，他是怎么都无法相信的。 但是夏临和宋延又是如何接受这种事情的？他们好像一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自己和夏凉还被蒙在鼓里。 此刻杜蓝泽连夜闯入夏宅，说是要及时打开夏凉的心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知道这后果是什么，他只是感到非常紧张，他不敢确定夏凉听完之后会如何面对自己，他抬头望着后半夜的弯月，内心煎熬着，仿佛在等待一场漫长的审判。 “所以，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与周朔……属于发qing期xing行为？”?夏凉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确切地说，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omega信息素，对身为alpha的周朔产生了致命的诱惑。你一直以为是周朔先冒犯的你，但事实上，你是因，他才是果。” 夏凉还是不太相信：“难道alpha就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了么？ 杜蓝泽沉默了片刻，道：“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以前有过一个恋人，他是一个alpha，而且是个上层贵族的继承人。但我们并不被祝福，在我们那边，omega才是alpha的最佳伴侣，因为只有ao结合，才能生育出血统纯粹的alpha或omega，如果其中一方是beta，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生出beta的小孩，这在他们看来，是对血统的玷污。” 夏凉似乎被他的故事吸引住了，问道：“后来呢？” “就像很多偶像剧里演的那样，他被家族里的长辈强行押了回去，强迫他和一个即将进入发qing期的omega完婚。临走前，他向我发誓，他绝对不会娶那个omega的，他会一辈子对我忠诚，他让我一定要等他，而我也答应了。” 夏凉试探问道：“他……食言了？” 杜蓝泽摇了摇头：“三个月之后，我没能等来他的人，却等来了他的死讯。后来我才知道，他被关在发qing期omega的卧室里面，最终没能撑过去。事后他愤怒而自责，甚至对alpha和omega这种宿命般的羁绊感到绝望，最后含恨自杀了。 夏凉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拍了拍杜蓝泽的肩膀，安慰道：“你节哀。” 杜蓝泽收起悲伤的神色，笑了笑：“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也早就已经走出来了。我跟你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过多地从道德层面责备周朔，他恐怕也是迫不得已。” 夏凉没有说话，再度陷入了沉思。 杜蓝泽见他似乎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了，继续道：“其实这些事情，我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也无妨，但之前我遇到了周朔，听他大致说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你现在这种情况很危险，我是不得已才连夜闯进来的。” 夏凉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我问你，周朔离开之后，你是不是感到非常焦躁恐慌，极度缺乏安全感？ “是。”虽然非常不愿意承认，但夏凉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是omega在被深度标记之后的正常反应，你会对标记自己的alpha百般依赖，甚至死心塌地地终身追随，因为只有在自己的alpha身边，你才能获得安全感与幸福感，一旦离开自己的alpha，你将承受非常大的心理折磨一-一而这样的反应在omega的第一次发qing期后表现得最为明显。 “所以在我们那里，一个有责任心的alpha在深度标记了自己的omega之后的一周之内，都会如影随形地陪伴在omega身边，而一个成熟的omega，也不会在这段非常时期，随意离开自己的alpha，更不要说，把他从身边赶走了。” 夏凉哪里会听不出来杜蓝泽这是在隐晦地指责自己粗暴地赶走了周朔，他想了一想,问道：“如果在这段时期两人没有在一起，会怎么样？” “对alpha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对omega来说，后果很严重，轻则神经错乱，重则……自残而亡。” 夏凉回想起之前夏临打来的那通电话，难怪对方会如此惊慌失措又不敢把话说明，原来是担心自己想不开做了傻事。 他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到标记，怎么样才算是标记？就是做ai吗？” “不，alpha对omega的标记，分为三个等级。初级标记，比如接吻或者拥抱，身体上的接触能让双方短时间内沾染，上对方的信息素，但很快就会消失。” “中级标记，也称为咬痕标记，alpha咬破omega后颈上的那块软肉，”杜蓝泽指了指 夏凉后颈上的某个位置，“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对方的血液，也能在一段时间内起到标记作用，但是这种标记方式会随着新陈代谢而逐渐消失。” “深度标记，也就是所谓的成结标记，alpha一旦在omega体内成结，就会给omega打上终身标记，这种标记一般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除非另外一个alpha在这个omega体内强行进行二次标记，标记覆盖的过程会令omega非常痛苦，体质较弱的omega甚至会被折磨致死，所以omega在接受标记时需非常谨慎……” “等等，”夏凉仿佛抓到了某个重点，“你刚才说，深度标记是alpha在omega体内成结，这是怎么个成结法？” “就是……”杜蓝泽比划了一下双手，却发现自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我不是alpha我不知道啊。” 但是夏凉已经隐约有了某种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卡在身体里的那种感觉？”“唔，应该差不多吧。”杜蓝泽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将jingye全部she入omega的生殖腔内，才能最大几率地使omega受孕。” “你说什么？受孕？”?夏凉猛地站了起来。 “是啊，”杜蓝泽一脸理所当然地给他科普，“omega的身体很适合繁衍后代，一旦被深度标记，受孕的几率高达80%，所以……” 他话未说完，夏凉已经抬腿往门口走了。杜蓝泽追.上去道：“夏先生，你去哪儿？” “买避孕药！” “可是现在大半夜的，哪有药店开门营业啊？” 夏凉恍然停下了脚步，只听杜蓝泽继续道：“更何况，我们abo族和零界人的基因不同，就算吃了避孕药也未必有用啊。” 作者有话说-白天有事，所以赶在零点码完这一章就发了~ ps：?大家都是可爱的小天使，我懂你们的玩笑也懂你们的关爱，只是最近太忙了没有太多互动可能造成了一点误会，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不要互相伤了和气，爱你们么么哒~(^3^)-0 第18章 和好 周朔在榕树下一直站到凌晨四点，才看见宅院大门缓缓拉开，夏凉站在门后默默看了他片刻，淡淡道：“进来吧。” 周朔紧绷的心弦蓦地一松，眼眶渐渐热了起来，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有些开心又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凉哥……” 夏凉已经没法像以前那样坦荡面对他了，颇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道：“你在外头晃了大半夜，先回去休息吧。” 周朔知道夏凉还是关心他的，克制着自己不要把兴奋表现得太明显，低低应了一声，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别墅。 “我的任务完成，差不多也该告辞了。”杜蓝泽递给夏凉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联系电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夏凉看了看名片上的字：“午夜飞行酒吧?调酒师？” 杜蓝泽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挂名，挂名而已。”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电话没人接,可能就是我回老家去了，你可以去这家酒吧随便找个侍应生给我留个话，我回来以后会很快联系你的。” 夏凉直到现在才对杜蓝泽的“外星人”身份有了实质的感受，问道：“你经常往返两大位面的么？” “也不是太频繁，”杜蓝泽道，“我是被派过来常驻在零界的，但如果老家那边有召唤，我就会马上赶回去。” 夏凉想了想，道：“我还有一个疑问。”“请说。” “小临，我是说我弟弟，他是怎么跟你们认识的？为什么这些事情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你们是不是还有其它——些事情瞒着我？” “这个嘛……”杜蓝泽抓了抓后脑勺，心想夏凉想必还不知道他这个弟弟是重生回来的，推脱道，“这个涉及到你弟弟的一些个人隐私，由我这个外人来说，恐怕不太方便。” 夏凉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总之，这一次多谢你。” 送走杜蓝泽之后，夏凉回到屋内，便看见周朔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眼巴巴地等着 他。 夏凉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进去休息？” “凉哥，”周朔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以后，我还可以跟在你身边吗？” 夏凉轻轻叹了口气。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虽然松了口让周朔进了家门，但事实，上他并没有思考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 依杜蓝泽所说，深度标记之后的两个人，会不由自主地腻在一起，就像那些新婚的伴侣一样形影不离。 但在夏凉看来，这种依靠发情强制绑定的终身伴侣关系，对omega而言是非常不幸的一件事。 一则ao之间可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可言;二则，omega对标记自己的alpha无可选择的依赖感和忠诚度，导致双方社会地位的极度不平等。 虽然杜蓝泽没有过多透露他们那个世界的社会关系问题，但夏凉大致可以想见，由于abo三类人群之间缺乏稳固的平衡支点，这种不平衡迟早会引发社会性暴乱。 “关于这件事，”夏凉将思绪拉回到眼前的话题，揉了揉眉心，避开了周朔灼灼的视线，“之前我或许错怪了你，这件事我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你愿意，我会找个机会派你去分公司历练，这对你的成长也是很有帮助的……” 夏凉话未说完，便被周朔急切地打断了：“不，凉哥，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忘了杜蓝泽说的话了吗？！” “我没有忘，但我觉得，缺乏安全感什么的，不过是意志力不坚定的懦夫所找的借口罢了，我相信我可以克服这样的心理障碍。” “不行！”周朔有些激动地抬高了嗓门，“总之我不答应！” “好好，”夏凉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道，“你不愿意去，我也不强迫你。但过几天爸和奶奶就回来了，你……最好控制一下你自己，不要被他们看出了端倪。” 周朔这才意识到，他们这些天二人世界般的生活，马上就要被打破了。他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明白的，凉哥。” 周朔刚要转身回房，夏凉突然叫住了他，不太确定地问：“周朔，你是不是对男……”话说一半,他又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荒唐，于是摆了摆手道，“没事，去睡吧。” 说完，他便率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周朔怎会听不出夏凉那后半句话的意思，他默默望着夏凉的房门呆立半晌，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我不是对什么男人都有感觉的，凉哥，从小到大，我只对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这天早晨，李墨照例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季秦做完早课就躺在餐厅外的沙发上，一边等着吃，一边捧着手机上百度。 昨天李墨和顾栎轩那次简短的碰面之后，季秦出于礼貌，并没有追问李墨关于他和顾栎轩之间的恩怨，但私下里，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了一下，暗搓搓地上网去查李墨和顾栎轩的相关信息，发现两人在明面上并没有什么交集。 顾栎轩成名比较早，作品积累了一大堆，最近几年更是拿奖无数，跻身一线艺人榜单，随便一部剧的片酬都是以百万起价的，小成本剧组根本请不动他那尊大神。 李墨的个人资料信息就少得可怜了，虽然出道时间与顾栎轩差不多，但参演的作品却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可有可无的配角，在待遇最好的一部偶像剧里也只混了个男二，不过那部剧拍得不错，在当时似乎激起了一些水花，受到了一些粉丝的追捧，季秦之所以在初次见面时觉得李墨有些眼熟，也是因为曾经瞄过那部剧几眼的缘故。 但令人费解的是，自那以后，李墨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再后来，零星几条娱乐新闻爆出了李墨与经纪公司的解约官司，至于那官司最后是如何了结的，没有媒体继续报道，也没有吃瓜群众追根究底，那些新闻就这么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了。 季秦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仿佛有一只幕后黑手，刻意将李墨驱逐出这个圈子，让他在大众的视野中消失。 第19章 过往 “吃饭了。”餐桌旁传来李墨的声音，将季秦从沉思中拽了出来。“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李墨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季秦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他突然有些心疼李墨，只是李墨对以前的事情绝口不提，他也不好多问。 两人才刚围着餐桌坐下，季秦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小季啊，”电话那头传来他那导演师兄吞吞吐吐的声音，“真是对不住，今早制片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男一号已经内定了，所以……” 季秦心下一沉，问道：“师兄，我可以问问……定了谁吗？” 导演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相告：‘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的，定的是顾栎轩。”“是他？”季秦有些诧异,意识看了李墨一眼。 李墨原本没有留意他在跟谁打电话，但察觉到季秦投过来的目光后，他抬头给了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 季秦暂时顾不上给他什么回应，只听电话里导演絮絮叨叨地道：“老实说刚开始我还不信，但制片人说是顾栎轩的助理主动给他打的电话，千真万确。所以……” “没事，我能理解。”季秦深吸了一口气，强掩失望之色道，“?就当我跟剧组没啥缘分吧，师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谁说没缘分，”导演话锋一转，“我打电话给你，其实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再试试这部剧的男二？我男二还没定呢。” 季秦一听还有转机，忙喜笑颜开地应下了，两人约了再次试镜的时间，便挂了电话。李墨这才出声问道：“怎么了？剧组那边变卦了？季秦没打算瞒他，便将导演说的话简单转述了一下。” 李墨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才压抑着声音道：“抢人资源、半道截胡这种“下作手段，顾栎轩以前就没少干过。这一次也一样，我感觉他就是冲着我来的，但不知为什么，他最终抢的却是你的角色。” “可能是恨屋及乌，顺带着看我也不顺眼了吧？”季秦倒是显得有些无所谓了，耸了耸肩膀道，“不过我真的有点好奇，他跟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居然不惜自降身价也要跟我们这种没名气的小演员抢资源？” 李墨摇了摇头：“?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以前我跟他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在影视学院读书那会，曾经关系还不错。毕业那年正赶上一-位导演在招募电影演员，我先得到的消息,出于好意就带了他一起去试镜，结果导演看中了他的外形，让他做了男主角，我只争取到一一个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男配。”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我拿他当好朋友，他发展得比我好，我也很替他开心。那部电影上映之后票房不高，但在圈内口碑尚可，很快他就被一家不错的经纪公司签走了。那时候他还会经常打电话给我，跟我抱怨在演艺圈打拼的不易，我也会尽可能地安慰他、鼓励他。”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他渐渐发生了变化，对待演戏的心态也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为了争取曝光率和更好的资源，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他都干过。当时我曾苦口婆心地劝过他几次，但是他听不进去，还为此跟我发生过几次争执。” “渐渐的我对他越来越失望，他也觉得和我无话可说，一年之后我们就渐渐疏远了。再后来，我也签了一家小公司，经纪人一个带我们十几个新人，根本顾不上面面俱到，我这个人性格又比较慢热，不太会主动去讨好、去争取，虽然有过几次出演的机会，但都是一些不太有发挥余地的小角色。” “那时候顾栎轩又渐渐介入到我的生活和工作之中，几次三番地要求我退出演艺圈，我问他原因他又不肯说。我没有搭理他，继续拍自己的戏。他对我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强硬，劝说不成，便开始威胁，说如果我不愿退出这个圈子，他会有各种办法逼我退出。” “当时我没有在意，只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自己已经星途无量了，却老跑来跟我这个十八线的小演员计较。但后来的事情证明，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他开始四处给我使绊子,要么搅黄我的试镜，要么低价撬我资源。” “我忍无可忍之下跑去找他大吵了一架。那之后他难得消停了一阵，而我也峰回路转地接了一部偶像剧的男二号。我专心致志地跟着剧组拍了几个月的戏，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凭借一部剧翻身了，没想到剧组杀青之后，我的经纪公司却突然换掉了我的经纪人。” “偶像剧热播的时候，参与演出的几个主要演员都跟着剧组辗转各地做宣传、增加曝光率，唯独我，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带我的经纪人比之前那个更不靠谱，一个礼拜都打不通一个电话。后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我是被公司变相地雪藏了。” 季秦听得十分压抑，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难道又是那个顾栎轩在背后搞鬼？” 李墨缓缓点头：“当时我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神通广大，只以为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公司里的哪位领导。后来我实在没了办法，只能主动提出解约，公司却拿着合同要我支付全额违约金。” “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幸好夏凉及时伸出援手，帮了我一把。他原本是想帮我打赢这场官司的，但这种娱乐圈的官司往往一拖就是好几年，真要打起来，对我非常不利，而夏凉他自己又正好处于家族企业转型的关键时刻，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最后我放弃了上诉，请夏凉先帮我垫付了那笔违约金。官司一了，我便出国去了,说得好听是进修，说得难听，就是逃避现实，我只希望眼不见为净，早点从这泥潭之中解脱出来。” “一年之后，我才辗转得知，原来我之前那家经纪公司，已经被顾栎轩所在的经纪公司高价收购了，顾栎轩也在其中参了股。”李墨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疲倦至极的苦笑, “而他参股的唯一条件，就是让公司逼我解约。 第20章 买药 季秦听得义愤填膺：“他这人是不是有病？！” 没等李墨说什么，他又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李墨：“也就墨哥你这样的好脾气才会任由他拿捏，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吗？” “想过。”李墨顿了顿，“但现实是残酷的，不论我如何反抗，人的社会地位摆在那里了，我能怎么办呢，蜉蝣撼大树的那种无力之感，你体会过没有？” “蜉蝣撼大树又怎么了，要是让我遇上这种事，怎么也要反咬他几口……” 季秦话没说完，他经纪人给他打来了电话，劈头盖脸就问：“季秦，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怎么了？”季秦警觉地坐直了身子，他这位经纪人同时要带好几个发展期的艺人，没有要紧事不会大清早地打他电话。 经纪人道：“你自己去微博上看看吧，你的名字都被顶上热搜了。” 季秦打开微博，果然看见自己的名字被明晃晃地挂在热搜榜第三条，内容是说季秦跟顾栎轩抢男一号。” “……贼喊捉贼啊这是。”季秦不可思议地咕哝了一句，顾栎轩的这一系列卑鄙手段简直令他叹为观止。 他点开相关话题大致浏览了一下，大部分都是顾栎轩的粉丝，说季秦哪里来的十八线小演员，不自量力居然敢跟顾大影帝抢角色。 当然偶然也会有几个他自己的粉丝跳出来为季秦辩护，但一则她们力单势薄，发出来的留言很快就被刷了下去，没有多大效果;二则她们并不太清楚季秦试镜的事情，只是被水军们的爆料牵着鼻子走，反驳的话也是漫无主题不得要领。 季秦有些心疼自己的粉丝，觉得这样实力悬殊的骂战对他们而言只有全军覆没的结 局。 他想了一想，登入自己的官方微博，发了一张很休闲的自拍照，同时附上一段话： [没错，昨天我去了一个剧组试镜，原本是有点小野心想试试男一号的，毕竟这种公开试镜的剧组，谁不想为自己搏一把呢？试镜完了之后导演很客气地说让我回去等通知,我就走了，然后在公司门口遇到了顾老师，我很意外顾老师竟然会来参加试镜……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公开试镜的场合，谁都有可能嘛是不是。当时看到顾老师我就知道自己跟男一号无缘了，所以昨晚上完全没有负担地就跟着朋友吃火锅去了。不过今天看到热搜我也是有点纳闷，如果说公开试镜也算是“抢”的话，那昨天那么多来试镜男一号的同行们，岂不都算是抢了？为什么单单只有我被顶上热搜呢？有没有谁来帮我解惑一下？] 由于昨晚的火锅照片还明晃晃地挂在微博上，季秦只说认识了个朋友，对试镜的事情只字不提，看起来也确实不像是很在意这个角色的样子——这反而为他今日的这番言论做了强有力地佐证。 他这条微博发出去之后，季秦的粉丝们立即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顿时腰板硬了底气也足了，战斗力爆表地把矛头指向了故意引战的某水军。 又因为季秦在字里行间表露出了对顾栎轩的认可与尊重，所以那些原本diss季秦的顾粉们也抓不着他什么错处，有些头脑比较清醒的大粉们出于对顾栎轩形象的维护，赶紧也调转枪口朝引战之人炮轰。 一场舆论危机在刚刚开始发酵的时候，就很巧妙地被季秦四两拨千斤地甩锅他人。李墨也看到了季秦最新的微博动态，笑着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大丈夫，能屈能伸。” 季秦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随后又马不停蹄地给他那导演师兄打了个电话：“师兄，微博上关于我和顾栎轩的热搜你看到了吗？ “我助理提醒我了，我刚看到。”导演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他原本听说顾栎轩要接男一号，还有些受宠若惊，但现在仔细想想，估计对方来者不善，拿他这整个剧组当枪使呢，顿时心里有些不快，对顾栎轩也失了好感。 导演道：“我说小季，你是不是哪儿得罪了顾栎轩啊，他在圈内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要是被他盯上了……” “师兄，”季秦打断了他，“我只想问你一句，有没有感觉被他利用了很不爽，是不是很想收拾他一顿？” 导演愣了一下，警惕道：“你小子，别又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吧？我可警告你啊，注意点分寸，我现在是导演，要对整个剧组负责的，你可别把我给坑进去了……” “哪儿能呢，”季秦拍着胸脯道，“我可是处处替咱剧组着想，绝对百利而无一害，怎么样，要不要听听看？” 夏凉这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或许是周朔回来之后，他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安抚，后半夜他竟一夜无梦地持续睡了八九个小时，醒来之后神清气爽，就连之前身体.上的种种不适症状也都消失不见。 他洗漱完毕后，打开房门刚要走出去，却差点被横在门外的人体障碍物绊得一个趔趄，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靠在门边坐着打盹的周朔。 他诧异道：“周朔，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周朔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道：“我在房里睡不着，怕你出什么事，又不敢打扰你，就想在门外守着，你要是有什么动静，我也好听得见。” 夏凉有些无语，沉默了片刻，咕哝道：“我能出什么事。”他说着，抬腿从周朔身旁跨过，径自往楼下走去。 周朔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一点，见夏凉穿戴整齐地往外走，便追上去问：“凉哥，你要去哪里？” 夏凉咳了一声道：“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别管我，在家呆着吧。” 周朔不放心让他独自出门，问道：“你要买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去帮你买。“不用了，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周朔觉得很奇怪，以前夏凉使唤他也是使唤惯了的，何时这么客气过，忍不住追问道：“凉哥，你到底要买什么，告诉我不成么？” “我去买避孕药！”?夏凉被他问得烦了，抬高嗓门回了一句，然后就在周朔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摔门出去了。 周朔知道夏凉这回是真被惹毛了。现在他俩的关系很尴尬，夏凉是个理性重于情感的人，即便这一次的变故让他心理上难以接受，但他仍是尽可能说服自己平常心对待。 此刻夏凉被周朔逼急了，终于露出獠牙嘶他一脸，但事后周朔回过味来，意识到夏凉发火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以前从未见过夏凉这么可爱的一面，如今想来，其实对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亲近。 二十分钟之后，夏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盒避孕药。 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正襟危坐在茶几旁，取出盒子看了看上面写着的“紧急避孕1片”的字样，脸上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周朔见他这副模样，问道：“凉哥，怎么了？” “说明书上写着只吃一片就行了，但我这种情况，到底该吃几片？”周朔对这种事情也是一窍不通，道：“你没问过药店里的人吗？” 夏凉横了他一眼：“我怎么问，难道我还要告诉对方，我不是买给女朋友吃的，是买给自己吃的，男人吃避孕药是不是要比女人剂量大一些？你觉得她会不会直接推荐我吃脑残片？” 周朔噎了一下，讷讷道：“要不问问杜蓝泽？” “问过了，他也不知道。” 周朔只能打开手机上网查了查，然后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凉哥，要不……还是先吃一片吧，网上说了，这种紧急避孕药很伤身体的，尽量少吃，每年最多只能吃3次。你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夏凉思忖良久，叹了口气：“暂时也只能先这样对付了。 说罢，就着温水把药片吞了下去。 周朔盯着他滑动的喉结看了片刻，突然脑中闪过昨天他与夏凉耳鬓厮磨抵足缠绵的各个片段， 而他的小兄弟也在这一瞬间兴奋地高昂起头来。 “凉哥，我……我先回去洗漱了。”周朔拙劣地撒了个谎，转身狼狈地往楼上跑去。 夏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周朔离开的背影。 第21章 难友 夏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听见楼上脚步声有些急促，周朔进了卧室一会，又开门出来跑进了二楼的小餐厅，拿了什么东西捣鼓了片刻，又奔回自己房间去了。 夏凉不知他究竟搞什么鬼，坐了一会终究有些坐不住，缓步走上楼去，见周朔房门紧闭，他抬起手欲敲门，想了想又作罢，走进小餐厅扫了一眼，发现冰箱的下柜没关严实，漏了一道缝。 他走过去打开下柜柜门检查了一下，发现一箱子冷冻冰块全都不见了。 他不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箱柜愣了片刻，突然脑中闪过一记电光，立马转身大步走回周朔卧房门前，用力敲门道:“周朔，开门！” 里面没有声音。 夏凉又道:“你别装听不见，快开门，否则我踹门了。” 过了一会，房门被打开一条缝，周朔身上裏了一件浴袍，全身湿透，头发梢还滴着水，面色苍白，整个人还在微微地发抖。 “你……”夏凉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周朔后退一步躲开了。但随即夏凉格开门一步踏了进去，趁其不备将手按在了他裸露的脖颈上，触感冰凉。 夏凉眯了眯眼:“你刚才是不是给自己浇冰水了？” 周朔没有说话，却抑制不住牙关咯咯作响。他刚才浇了一次嫌不够，就咬牙连浇了三次，浇完之后才发现这天气浇冰水实在有些扛不住。 夏凉看他这副模样，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怕生病吗？” 周朔哆嗦着道:“我……我身体好……” “身体好也不能这样瞎折腾，这能有用吗？” “有……有用，已经……下去了。” 他没有说什么下去了，但夏凉却心领神会般地看了看他的下面，随后两人都后知后觉地尴尬了起来。 “咳，”夏凉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总之，以后不许这样乱来了，知道没有？” 周朔有些委屈地想，你又不帮忙解决问题，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 他以为夏凉不会管他的事，但其实夏凉回了自己房间就立即打电话问杜蓝泽，遇上周朔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杜蓝泽沉吟半晌道:“其实吧，周朔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刚做过标记的alpha而言，太正常不过了。” “？”夏凉一头雾水。 只听杜蓝泽接着道:“其实，不正常的人是你。” “怎么？” “据我所知，omega在第一次发情的时候，会断断续续持续好几天，而且全身绵软，根本下不来床。但是你没有，做完一次之后你就精神抖擞毫无需求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基因变异不够彻底。” 夏凉无语了片刻，道，“那我真是谢天谢地了。” 杜蓝泽没有理会夏凉的调侃，接着道:“但周朔变异得很彻底，他对 omega信息素的敏感性比你要高，发情的频度和烈度也比你厉害，所以虽然你自身在这方面没有太大的需求，也应该尽量照顾一下周朔的感受。” 夏凉摩挲了一下额头，有些气急败坏:“你要我怎么照顾他，把自己洗干净了送他床上去？” 杜蓝泽噗嗤一声笑了:“如果你真有这样的觉悟……” “对不起，我没有！”夏凉忍不住抬高了嗓门，随即又下意识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捂着手机骤然降低了声，“我又不是同性恋，跟男人做一次都已经够我受的了，你还让我再主动送上去给他cao？” 杜蓝泽无奈道:“在我们的概念里，除了aa恋和oo恋，其他都不算是同性恋。” “不好意思，我还是没法认同你们的性别观。” 杜蓝泽想了想，好奇道:“老实说，你跟他做的时候，真的就一点快感都没有吗？” 夏凉回忆了一下当时那令人羞耻的画面，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杜蓝泽道:“其实男人的性和爱相较女人而言，更加独立一些，所以有些男人做ai只是身体上的需求，并不定要上升到情感层面，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包袱。” 他顿了顿，问道:“你以前有没有帮别人打过手枪？” 夏凉心想，他只给自己打过手枪，而且次数也不多一一从这方面看，他好像真的天生有点性冷淡。 杜蓝泽却将他的沉默当做是默认，继续道:“你就当是跟周朔互帮互助一下，男人之间互相打个手枪，不是挺正常的么。” 夏凉挂了电话之后，听见外头又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他打开门，正好撞见周朔又从楼下餐厅的冰柜里提了一桶冰块上来。 两人四目相对的瞵间，周朔面色宭迫，下意识捂住了自己浴袍下的小帐篷。 夏凉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回事，刚不是说下去了吗？” “可……现在又……”周朔支支吾吾，一张脸烧得通红。 夏凉叹了口气，想起之前杜蓝泽说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不由对周朔又是同情又是无奈。 随即他又想，既然他和周朔都是基因映射的受害人，自然也是要患难与共的，只是冷眼旁观的话，多少有些失了义气。 想通这一点后，他抿了抿唇道:“别浇冰水了，一次不管用，多少次都不会有用的，还容易冻坏身子。” “凉哥，你不用管我，我能扛得住……”他话未说完，突然被夏凉夺走了手中的冰桶。 只见夏凉将冰桶往地板上一放，便不由分说地拽着周朔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22章 暴露 顾栎轩躺在宽敞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助理递过来的手机，指尖不断滑动，脸上的表情很冰冷。 那助理在一旁不安地等待了片刻，忍不住道:“轩哥，这个季秦太狡猾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顾栎轩突然将手机朝他砸了过去，咆哮道:“公开试镜你说他跟我抢角色，你是想黑他还黑我，啊？！” 那助理被砸懵了，结结巴巴道:“轩、轩哥……” “我让你去给他找麻烦，不是让你把我也坑下水，这么低级黑的事情你也干得岀来，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一旁的经纪人安慰道:“小轩，你也别太生气了，好在那季秦还算有点眼色，没有反咬你一口。这一次我们虽然没有搞掉他，但也不算亏，起码热度是炒起来了。” 顾栎轩哼哼了一声:“以我现在的名气和地位，难道还缺这么点热度么？” 此时经纪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朝顾栎轩做了个手势，便走到一旁接听电话去了。 顾栎轩看了看那个二缺的助理，仍是不解气，抓起拖鞋便朝他头上扔，喝道:“滚，今天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助理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地跑岀去了。 经纪人挂了电话走回来，对顾栎轩道:“是《忆秋》那部剧的制片人，说希望能尽快跟我们签合同。” 顾栎轩皱了皱眉，不悦道:“怎么这么着急？接不接这部剧，我还不一定呢。” 经纪人愣了一下:“你不是说要演男一号吗？” “呵，”顾栎轩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我就是想给季秦找点不痛快，哪里就真看上这部剧了。” 经纪人犹豫了一下:“那……我去回了他？”他顿了顿，又劝道，“小轩，不是我说你，以后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咱还是少做吧，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圈里混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强。” 顾栎轩面无表情地摆弄着手上的尾戒，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李墨那边……有没有什么变动？” “好像没什么变动，”经纪人道，“还是定的原来那个男配角。” “季秦呢？” “那个季秦，听说导演好像挺中意他的，男一号给了你，他就想让季秦试试男二，只不过还没定试镜的时间。” “这导演，是不是跟季秦有什么猫腻啊？”顾栎轩眯起了眼睛，思忖片刻，对经纪人道:“你去跟制片人说，那季秦以前冲撞过我，我不太想看见他。要我签合同可以，但不能让季秦留在剧组，这是唯一的条件。” 经纪人应了一声，正要打电话，顾栎轩又问:“对了，合同文本你看过没有，违约金多少？” “好像跟片酬挂钩吧，”经纪人道，“这种小成本剧组，片酬翻天了也就那样。”他顿了一顿，反应过来:“怎么，你还想着违约的事情？” “再看吧，”顾栎轩心不在焉地道，“反正违约金也不高，心情好就拍，心情不好……就当玩儿呗。” 夏凉趴在床上，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他听了杜蓝泽的劝，原本只是想帮周朔打打手枪纾解一下，没想到做到一半周朔突然失控，最后又被他摁在床上吃干抹净。 不过这一次夏凉神智是清醒的，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阻止不了周朔的进入时，他还能讨价还价地要求周朔带上安全tao。 他还清楚地记得，周朔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意乱情迷之际，曾低下额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姿态虔诚而卑微，声音压抑地哽咽道:“凉哥，凉哥你看看我……” 夏凉脑海里突然闪过某种可能，但他还没来得及确认，思绪便在对方一波接着一波的沖击下撞得支离破碎。 或许是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当夏凉恢复意识之后，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心中虽有些后悔对周朔心软，却还有心情安慰自己——至少这一次带了套，不用硬着头皮再去吃一次避孕药。 这一次完事之后，周朔没有跪在床前等着谢罪，而是壮起胆子紧挨在夏凉身边缱绻温存，见夏凉醒了，便凑过来低声问道:“凉哥，你饿不饿，要不要我……” “你离我远点。”夏凉扭过头去不看他，虽然是一脸嫌弃的表情，却完全不似上一次那样愤怒到失控。 周朔原本心中还有些惴惴，此刻略定了定心神，厚着脸皮央求道:“凉哥，我知道我又做错了，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我一顿吧！” 夏凉被他气笑了，回过头来看着他:“周朔，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周朔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夏凉心里噎了一下，老实说，他还真就拿周朔无可奈何。 随即，他脑海中再次划过之前的某个念头，脸上表情一凝，望着周朔的目光渐渐透出一丝审视的意味。 周朔被他用这样的目光打量，心中又渐渐不安起来。他正踌躇着要不要再厚着脸皮说两句他不擅长的好话哄哄对方，却听夏凉忽然开口问道:“周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有那种意思？” 周朔没有想到夏凉会问得如此直接，他怔怔呆了良久，才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地问:“如果……我说是呢，凉哥，你会再次将我赶出去吗？” 第23章 圈套 夏凉本意只是想诈他一诈，原以为周朔会像三年前那样毫不犹豫地否认，不料这一次，他却承认得这么痛快，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 这样的周朔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忍住了笑，认真问道:“周朔，你有没有想过，这很有可能是你被基因映射之后产生的错觉？” 周朔面色一怔。 夏凉继续道:“或许是因为alpha和 omega的体质导致了相互间信息素的吸引，甚至引发xing冲动，但性并不等于爱，如果哪一天我们摆脱了信息素的干扰，你就会发现，以前你所以为的喜欢，不过是一场幻觉。” 周朔眼中神色瞬息万变，最后渐渐黯淡了眸光，垂下了眼帘。 他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夏凉竟还能用他的理性思维强行为自己开脱，真不知道他是被杜蓝泽洗脑了，还是直男惯性下的自欺欺人。 这让他有些庆幸，又感到非常悲哀。 有无数次，他都想着干脆对夏凉直陈爱意，早做了断；但更多的时候，他又因为害怕被驱逐，害怕再也无法靠近对方，又强行隐忍了下来。 他在这两种矛盾的心境中沉浮煎熬，不得解脱。 两日之后，顾栎轩与《忆秋》剧组签订了合同，而《忆秋》的制片人也拍胸脯保证不会让顾栎轩在剧组看见季秦。 此后，李墨也向导演辞去了男配的角色，表示要与季秦共进退。 消息传到顾栎轩那里，顾栎轩笑了笑:“我就知道，以李墨的性格，别人因他而遭殃，他必定不会视而不见。” 经纪人问道:“那我们……还接吗？” “等过几天，你去跟制片人说，我被公司临时安插了一段档期，没办法出演这部剧的男一号了。说话客气一点，语气诚恳一点。” 经纪人心想，为什么恶人都是我来做？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问道:“如果我们这时候退出，那剧组又回头去找那两人怎么办？” “放心，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剧组和季秦的梁子算是结定了，就算导演舍不得，制片人碍于脸面，也绝对不会厚着脸皮再去把那两人找回来的。” 经纪人翻出之前签订的合同，再次浏览各项条款，准备几天后与制片人交涉的措辞。 然而当他看到违约责任那一条时，蓦然睁大了眼睛一一违约金额竟比之前约定好的生生多出两个零，这简直是一笔天价赔偿金。 经纪人当时就懵了，签订合同的时候，他和顾栎轩都在场，他还暗中提醒顾栎轩再确认一下违约责仼相关內当时他们都没有察觉有任何不妥，并且合同签订之后一直未曾离手，如今这白纸黑字的，怎么就像是变魔术似的多出了两个零？ 他跑去跟顾栎轩说了这件事，顾栎轩呆愣几秒，随即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我们被下套了！” 经纪人依然一脸懵逼:“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和对方各执一份合同，签完之后合同文本互换，再签另一份。我们只留意了前一份合同的条款内容，在签第二份的时候，因为惯性思维，并没有再作核对。” 经纪人顿时也明白了过来:“所以说，其实对方准备了两个版本的合同文本，诓我签下合同之后，再用高额违约金拴住我们？” 随即他哭丧着脸道:“原来那份合同在他们手里，他们很容易就把内容替换掉，这要是打起官司来，对我们很不利啊。” 顾栎轩气得牙关咯吱作响，恨不得将手里的合同撕成碎片:“我顾栎轩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阴过，不行，这口气我忍不下去。” 经纪人忙安抚他:“你先别急，这事我先请示一下公司，看公司怎么说。” 然而十几分钟之后，打完电话回来的经纪人一脸为难地道:“小轩，公司那边的意思，这笔违约金数额不小，你现在也算是公司股东之一，总不能看着公司因为这点小事赔一大笔钱吧？” 顾栎轩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明目张胆算计到我头上来了，你说这算小事？” “哎你听我说，我仔细看了一下，除了违约金这块他们动了点手脚，其他内容都没变，而且违约责任是针对双方的，我们也没处说理去。说白了对方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违约，估计他们也看出来我们接这剧没什么诚意，所以来了一招将计就计，我们如果没有反悔之心，这合同也威胁不了我们什么……所以说到底，还是我们理亏在先，入了他们的套。”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顾栎轩的脸色，继续道:“更何况，之前你跟季秦上热搜的事情，已经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有人怀疑你是在碰瓷，拿一个后辈炒自己的热度，说出去总归有些掉价。现在公司花了点力气把那些水花压了下去，只希望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安分一点，不要再掀起新的话题了，否则可能会败坏掉你的路人缘，这对你以后的发展也不太好。” 顾栎轩咬了咬腮帮子，憋着气问道:“这些话，都是那个人教你说的？你刚才是在给他打电话？” 经纪人脸色有些尴尬:“我倒是不想直接请示老板，但不巧他就在王总身边，听王总接了电话就直接把手机夺了过去，我也是措手不及。” 他顿了顿，近乎哀求地道:“小轩，老板也是为你好，你也没必要跟他生这个气。更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我们理亏，现在公司还在帮我们善后，你就听老板一回，咱们配合地把这部剧拍完，反正集数不长，几个月就能杀青。等拍完了，你若是还顺不下这口气，我们再回头跟他们算总账，你说好不好？” 顾栎轩似乎是迫于老板的威慑，难得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他似乎又想到了新的点子，突然笑道:“好啊，你们让我接，我就接咯。” 经纪人刚要松一口气，便听顾栎轩继续道:“不过，合同里面可没有规定不许用替身，到时你去给我找两个替身过来，一个文替，一个武替，除了面部特写的几个镜头，其余都让替身上。” 顾栎轩说着，摊了摊手:“反正剧组不择手段拴着我，不过是想借我的名气给他们增加流量罢了。他们要是不满我找替身，有本事他们解约啊。” 作者有话说 大boss本章露了一个侧脸 第24章 梁子 宋延和夏临回到b城的当天晩上，季秦便做东邀请他们夫夫俩，以及李墨和夏凉聚在一起吃顿晩饭，意在感谢宋延和夏凉这些日子对他的关照。 他之前没有跟周朔打过照面，自然也就没有将周朔列入邀请名单，但周朔死活要跟着夏凉一起出去，夏凉无奈之下只能将他带在身侧。 席上，宋延问起季秦此次试镜的结果，季秦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便将事情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未了看了李墨一眼，抱歉道:“害得墨哥跟我一起丢了角色，真是过意不去。” 李墨摆手道:“要说抱歉，也该是我感到抱歉才是，要不是因为我跟着去，也就不会被顾栎轩碰上，或许你已经顺利签下男一号了。” 夏凉一听顾栎轩的名字就窝火，一拍桌子道:“这家伙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宋延看了看夏凉，又看看季秦，茫然地问:“顾栎轩是谁？很有名吗？” “顾栎轩是这几年国内知名度很高的一个男艺人。”夏临解释了一句，然后戏谑地看着宋延，“我这不看电视剧的人都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在关注娱乐圈，前阵子还突发奇想地说要投资拍剧……” “我哪里是突发奇想，”宋延道，“我是认真的。” 他这话一出，其余几人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夏凉问道:“你要投资拍剧？” “是啊，现在不是流行拍大剧么，我妈看到朋友圈里有个牌友在那儿吹噓说自己老公投资了什么什么剧，心里就开始痒痒的了，整日里怂恿我爸也去投资一部，冠个名植入个广告什么的，我爸哪懂这些，一甩手就交给我来做了。” 夏临依然觉得他这想法不靠谱，问道:“投资拍剧需要哪些流程你懂吗？” “我现在还不懂，但是不懂可以学的嘛。更何况，现在我们天时、地利、人和，”他指了指季秦和李墨，接着道，“就只欠‘东风’了。” 季秦和李墨面面相觑了一下，不太确定道:“我们俩？” “是啊。” “可是，我们的知名度不够。” “知名度不够是因为你们的作品还不多，以后多拍几部剧不就有了嘛。”宋延毫不在乎地摆手。 两人简直听得目瞪口呆，听宋延这口气，仿佛拍的不是电视剧，而是小视频。 季秦原本觉得夏凉的行事作风已经够霸道总裁了，没想到自家表哥才是真的壕。但正因为太壕了，反而让人觉得他不是认真的，更像是在开玩笑。 倒是夏凉皱眉沉思了片刻，一脸严肃地看着宋延:“你如果真有这心思，我可以考虑参投。” 夏临转头看向夏凉:“哥，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只听夏凉淡淡道:“我投资的唯一条件，就是要让李墨演男一号，最不济也必须是男二。” 他此话一出，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周朔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此刻却忍不住向夏凉投去复杂的目光。在他看来，夏凉似乎对李墨有些关心过度了，这不像他的风格。 若是放在以前，周朔最多只敢在心里吃味一下，但如今他和夏凉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出于alpha对自己omega独占欲的本能，他很有一股冲动，想把夏凉摁在墙面上，逼问他对李墨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但他也很清楚，夏凉本人并没有太多身为一个被标记的omega的觉悟，他甚至仍是在潜意识里拒绝接受这样的变化—一所以他不能用这样强硬的手段对待夏凉，周朔默默攥紧了拳头，强行用理智压制着自己的本能沖动。 好在在场众人并未留意到周朔有什么不妥，仍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只听李墨轻轻叹了口气，劝道:“夏凉，你如果只是为了帮我争一口气，那完全没有必要……” “我现在不仅仅是在帮你争这口气，”夏凉打断了他，“我与那顾栎轩也有私怨，我已经忍他很久了。” 李墨怔了怔:“你们什么时候结的怨？” 夏凉道:“在你出国几个月之后，顾栎轩竟公然来我公司，指明要见我。” 李墨一听这话，诧异地向前倾了倾身:“什么，他来找过你？他找你做什么？” 他让人搬了一麻袋的人民币往我办公室一丢，说要把你的违约金还给我，还警告我不要管你的闲事。”夏凉越说越来气，“他特么算老几，竟然还有脸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宋延多嘴问了一句:“你收了没有？” “我让人当众砸回他脸上去了。”夏凉道，“要不是顾及李墨的名誉，我倒是真想请媒体来好好给他曝光一下。” 李墨没有料到夏凉与顾栎轩之间还有这样的过节，对于顾栎轩的那番举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是疯狗撒泼见人就咬，见夏凉帮自己垫付了违约金，逮不着自己便跑来羞辱夏凉。 也难怪夏凉一提起顾栎轩就这么大肝火，原来这两人原来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结下梁子了。 第25章 搬出 聚餐结束之后，李墨和季秦打车回了别墅，唯一没有喝酒的周朔则负责先将宋延夫夫和夏凉依次送回家。 宋延见车里没了外人，便对副驾驶座上的夏凉道:“凉哥，你和周朔还是搬出去住吧。” 夏凉诧异地回头看了宋延一眼:“为什么？” “不是我不尊老爱幼啊，实在是……跟老人家住一块，太伤身了。” 夏临暗地里给了他一胳膊肘:“瞎说什么呢。” 夏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夏临想拦着宋延不让说，但宋延似乎有些喝多了，一张嘴巴根本拦不住:“我和夏临这回去荷兰扯证，好歹也算是半个蜜月了，爸和奶奶跟着也就罢了，可也没必要一天24小时全程粘一块吧，连住酒店也非得要住隔壁间，那酒店隔音效果还奇差，夏临生怕被他奶奶听见了不该听的影响老人家晩上睡眠质量，愣是不让我碰他一下，这半个多月我哪里是去度蜜月的，简直是去过苦行僧的日子好吗！” 夏临听了哭笑不得:“半个月你就受不了啦，那以前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是不是经常出去猎野味吃了？ “没有没有，”宋延赶紧摇头否认，“我这人挑嘴，不是自家的吃不惯……” 夏凉见他俩当着別人的面打情骂俏，忍不住调侃道:“我说二位，秀恩爱死得快，知道吗？” 宋延笑嘻嘻道:“凉哥哪儿的话，秀恩爱也要秀给单身狗看才算是秀，我们这儿有单身狗吗？” 夏临突然又给了他一个胳膊肘，顶在宋延胸口上，痛得他立马噤声。 但说岀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夏凉已然琢磨过来宋延要他搬出去住的意思，不由下意识朝驾驶座上的周朔看了眼，而周朔也正巧朝他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接触了一下，都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 车里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夏临原本还想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哥，究竟两人发展到哪个阶段了，但因宋延酒后莽撞，开门见山地就把话题抛了岀来，他略一思索，也便干脆顺着宋延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哥，其实我也挺想问的，你和周朔……你们现在究竟打算怎么样？宋延方才虽是酒后胡话，但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我与宋延是光明正大办了酒宴的，在老人家面前尚且有诸多顾忌，更何况你和周朔，爸和奶奶都还根本不知道，四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捂是捂不住的。” 夏凉想起之前周朔发起qing来连冰水都浇不下去的惨烈状况，心下也不得不承认，夏临说得很有道理。 夏临顿了顿，见夏凉不说话，问道:“哥，你打算跟家里岀柜吗？” 夏凉立即否认:“我又不是同性恋，我出什么柜！”随即他意识到这话有些伤人，又和缓了语气道，“更何况你之前的出柜，爸和奶奶能接受下来都不容易，我们也要体谅他们老人家，不能因为他们妥协了一次，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们添堵。” 夏临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愧疚，又觉得夏凉背的包袱太重，忍不住道:“那你就打算瞒他们一辈子吗？” “也未必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夏凉语气平和了些，“我问过杜蓝泽了，他说他们那边目前正在研制长期有效的信息素抑制剂，运气好的话，几年内就能研制出第一批实验药品。” 夏临一怔:“你的意思是，你要做他们的试验品？” “互惠互利罢了。”夏凉道，“他们给我药，我给他们做观察对象。” “不行！”夏临态度强硬地道，“哥，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明白吗？！” 就连一旁开车的周朔也忍不住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了夏凉一眼。 夏凉自嘲地笑了笑:“自从发生了基因映射之后，我渐渐看淡了很多事情。人生最坏不过一死，与其被这莫名其妙的信息素操控一辈子，我宁愿铤而走险。” 周朔猛地一个急刹车，转头看向夏凉，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愤怒:“凉哥，你就这么厌恶……” 他后半句生生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夏凉沉默了片刻，道:“我对事不对人，你不要误会。” 夏临几年前便看岀了周朔对夏凉旳感情，他生怕周朔激动起来情绪失控，忙打圆场道:“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我觉得你们当务之急，是先找个理由从老宅里搬出来。” 夏凉撇过脸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叹了口气道:“哪能说搬就搬的，家里长辈又不是傻子。” “我倒有个办法，”宋延刚才一个急刹车顿时酒醒了一些，脑子也清明了不少，“之前说的投资拍剧，我可是认真的，我们不仅要投资拍剧，还打算打造专属的影视基地。现在这个方案已经通过了公司的内部审议，接下来我们就会在d城选址了。凉哥若是有兴趣加入，我可以将这个项目交给你们夏氏主牵头，如此一来，凉哥和周朔便能以工作的名义暂时搬到d城去了。” 他说完这话，三人齐齐看向夏凉，等他表态。 夏凉思忖良久，叹了一声，妥协道:“也只能这样了。” 车子抵达宋延他们住的地方，夏临正要下车，夏凉突然叫住了他，问道:“你和杜蓝泽……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夏临没想到夏凉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事，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胡乱扯了个谎:“大概是在几年前吧，有一次我跟同事去他们酒吧喝酒，无意中发现杜蓝泽的身份好像有些特殊，杜蓝泽这人比较自来熟，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成了朋友。” 夏凉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夏临没有跟他说实话。 依着他的脾气，原是要再追问几句的，但转念一想，或许真如杜蓝泽所说，这事涉及到夏临的隐私。 他一句话在口中转了转，最后又咽了回去，摆手道:“行吧，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第26章 梦蛇 夏凉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境，这个梦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他想让自己尽快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凉哥，凉哥？”有人在梦境之外的地方呼唤他，他能分辨岀那是周朔的声音，但此刻他却无法张嘴，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他感到自己猛地一个趔趄，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着面前的车窗，以及车窗外黑沉沉的夜景，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眯了一会罢了。 周朔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侧过身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朔说着，便要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夏凉条件反射般地避了避，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的冷汘，连发梢都沾了汗水贴在脸颊上，浑身上下酸软乏力，很不舒服。 “我刚才……”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地厉害，仿佛是那种声嘶力竭之后的沙哑，他不得不清咳了声，才继续道，“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好像被魇着了，一直叫不醒。”周朔顿了顿，问道，“凉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今天喝的酒连平日里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却接连吐了两次……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夏凉有些艰难地挪动了一下酸软的身体，换了个坐姿，“我清醒一些了，你继续开吧。” “……哦。”周朔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不敢忤逆他，再次发动了车子。 这是他们来到d城的第二天。 当初他听从了宋延的建议，以工作为由带着周朔搬到了d城，接下了d城影视基地的开发项目，而作为主发起人之一的宋家家主，在得知他们抵达的消息后，便十分热情向他们发出了酒宴的邀请。 夏宋两家虽已结为姻亲，但更多的是商业上的合作，所以夏凉不敢掉以轻心，即便出发之前便已感到身体不适，却还是正装出席。 好在两家毕竟是姻亲，宋父对夏凉这个夏家的长男又颇为看重，所以当发现夏凉身体状况有些不对后，便提前结束了宴席，让周朔先将夏凉送了回去。 夏凉虽说已经在车上睡了一觉，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舒服一些，下车后他几步奔到路边，便又翻江倒海地吐了一次，吐到最后连站都有些站不住了。 周朔在一旁搀扶着他，见他连胆汁都快吐岀来了，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劝道:“凉哥，別硬撑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要我说多少次。”夏凉指了指几米之外的公寓大门，抱怨道，“都到家了还想着送我去医院，存心折腾我是不是？” 周朔有些哭笑不得，夏凉仿佛只有在喝醉了之后才会偶尔露岀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但要见到夏凉喝醉，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搀扶着夏凉踉踉跄跄地回到公寓，刚一开灯，便见夏凉猛地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道:“太刺眼了，关掉！” 周朔只能无奈地把灯关掉。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才扶着夏凉坐在沙发上，他想帮夏凉脱掉鞋子，却听夏凉道:“去帮我倒杯冰水来。” 周朔皱了皱眉，道:“你刚吐空了胃，喝太冰的不好。” “叫你去你就去！”夏凉抬起腿就要踢他。 周朔闪身避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他发现夏凉喝醉了之后，非但变得有些孩子气，连脾气也暴躁了不少。 他走到厨房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烧一壶热水，帮夏凉泡一杯醒酒茶。 夏凉支开了周朔，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才摸到自己的手机，然后他就着手机屏幕上的光线，眯起眼睛给杜蓝泽拨了电话。 “喂？”那边很快接听了电话，传来了杜蓝泽松快的声音，“夏凉吗？找我什么事？” 经过几次接触之后，他对夏凉的称呼，也从最初的“夏先生”，变成了现在的直呼其名。 夏凉有些费力地转动了一下自己昏沉的脑袋瓜子，口齿不清地道:“我又做噩梦了。” 杜蓝泽沉默了一下，问:“你喝醉了？” “我清醒得很。” 杜蓝泽觉得这个时候就不要跟他争执这个问题了，转口问道，“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又做噩梦了。”夏凉语速很慢，仿佛在回忆，“我梦见了……一条蛇，一条巨大的……蟒蛇。不对，好像不是蟒蛇，总之就是一条蛇。” 电话那头明显传来吸气的声音，杜蓝泽沉默片刻，问道:“那蛇是什么颜色的？” “周围黑漆漆的，我看不清。” “你梦见了它，然后呢？” “然后？”夏凉仔细回忆了一下，“它……好像拼命想往我怀里钻，但是被我一巴掌拍岀去了。” “……”杜蓝泽又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幽幽道，“夏凉，以后你要是再梦见这条蛇，记得对它温柔一点。” “为什么？” “在我们那边，要是omega梦见蛇往自己怀里钻，十有八九是胎梦。” 夏凉的脑回路卡壳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什……什么梦？” 杜蓝泽却自顾自地道:“如果你能看清它的颜色，或许还能提前预知你肚里怀的是小alpha还是小omega。所以，如果下一次再梦见它，你仔细看看它。” 杜蓝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差点忘说了，恭喜哈。” “……”夏凉仰面躺在沙发上，愣愣看着天花板，直到手机那边传来了切断信号的嘟嘟声，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第27章 血缘 周朔端着一碗醒酒茶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夏凉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若不是在昏暗的夜色里看见了夏凉眼瞳中点缀的星光，他几乎要以为夏凉已经睡着了。 这样茫然沉默着的夏凉，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夏凉身旁，将汤碗搁在茶几上，然后半跪下来，凑近夏凉耳边低声问道:“凉哥，喝水吗？” 过了半晌，夏凉才恍然回神，转动了一下眼珠，侧脸看向周朔，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 周朔被看得有些发毛，但考虑到夏凉此刻醉得不轻，于是压下心底疑虑，声音低柔地又问了一句:“凉哥，喝水吗？” 夏凉依然没有回答他，撑着沙发缓缓坐起身来，垂眸思忖良久，突然开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胎儿拿掉？” “什么？”周朔一时间没听明白。 “我是说，”夏凉耐着性子组织了一下语句，“如果我真的怀了孩子，有什么方法……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孩子拿掉？” 周朔费劲地消化了片刻，才真正意识到夏凉在说什么，随即他将目光下移，定格在夏凉的小腹上，吃惊道:“凉哥，你……你怀孕了？” “看什么呢？”夏凉突然恼羞成怒，猛地抬手将周朔的脑袋格开，仿佛对方看一眼他的肚子，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 随即他又欲盖弥彰地道:“我是说，如果，假设，万一，听不听得懂？” 周朔没有跟他争论这个问题。 他知道以夏凉极其务实的处事风格，从来不会在一些虛无缥缈的假设上耗费唇舌。 回想起之前夏凉突然变浅的酒量，以及他没完没了的呕吐……周朔心中越发笃定，夏凉或许是真的怀上了。 这一瞬间，他心底突然萌生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仿佛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挠在了他的心尖上，有些痒，痒得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却又死死绷着不敢让夏凉看见。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夏凉共同孕育一个孩子一一在一个多月以前，这在他的认知里完全是天方夜谭。 然而今时今日，这个小生命却毫无征兆地突然闯入了他和夏凉的生命，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却又打心眼里幸福地想哭。 他自小无父无母，从有记忆开始，他的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亲人”的存在。 即便后来他被夏家领养，即便夏凉多次强调把他当作弟弟般看待，但周朔依然无法真切地体会到亲人的感觉。 直到这一刻，当他知道夏凉可能怀上了他的孩子的时候，他突然无师自通地体会到了亲缘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源自血脉牵绊的触手，悄无声息却又坚韧无比地穿透了他的身体，栓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各脉经络。 他实在忍耐不住，抬起手背擦了擦发烫的眼角。 夏凉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问你话呢，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没，我没哭，”周朔有些不好意思地撒了个谎，“就是……眼睛突然有点不舒服。” 夏凉没有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喃喃自语道:“当然，杜蓝泽的话也不能全信，得先确认是否真的怀孕，才好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周朔平复下激动的心绪，抬眼看了看夏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心中的幸福感渐渐淡了下去。 他清醒地意识到，那个对他而言是意外之喜的小生命，对夏凉而言，却完全是个恨不能尽快摆脱的负累。除了自己，恐怕没有人会欢迎它的到来。 他抿了抿唇，没有搭腔，只是垂下眼哀戚地注视着夏凉的小腹，依依不舍地望着那个才刚来没多久，就要被强行送走的小生命。 夏凉见周朔这个闷葫芦丝毫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也不指望他在关键时刻能帮上什么忙了，干脆掏出手机自己去网上百度。 但是醉酒后的麻痹感折磨着他的视网膜，夏凉很不舒服地眯着眼睛盯着手杋屏幕搜索了几分钟之后，近乎自暴自弃地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 “明天你去帮我买点试孕纸。”他对周朔吩咐了一句，随即又喃喃自语，“不过试孕纸这种东西对于abo体质的人来说究竟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要不干脆，你再去医院配点打胎药，如果医生不配给你，你就找宋延帮忙，他在本地应该会有渠道。” 他之所以让周朔去做这些事，是因为上次他独自出去买避孕药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回忆，类似的尴尬体验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周朔缓缓收回定格在他小腹上的视线，抬起眼眸看着他，也不知将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夏凉以为他没理解，叮嘱道:“试孕纸要买质量好的那种，多买几支。” 想了想，仍是对周朔老实木讷的性格不太放心，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有人太过八卦，问你是给谁买的，你就说是给你女朋友买的。” 第28章 恳求 第二天一早，周朔便被夏凉支使出去买东西去了。 然而他一直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看见周朔耷拉着肩膀开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瘪瘪的塑料袋。 夏凉迫不及待地问:“东西买到了没有？” 周朔默不作声地将塑料袋递给夏凉。 夏凉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盒试孕纸，并没有找到别的药物。 “打胎药呢？”夏凉问。 周朔犹豫了一下，道:“凉哥，你现在有没有怀上还不一定，所以……” “所以你就没去医院？” 周朔低着脑袋没吭声 “你就只是去买了几盒试孕纸？” 周朔依然没吭声。 “就买几盒试孕纸，你也能在外头晃悠一上午？”夏凉不知哪里来的火气，腾腾地往上冒。其实他并不太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大火，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很想发火 但他见周朔垂手站在那里一脸“我有错我认错”的模样，最终还是将内心的火气压了压，和缓了语气道，“好了，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我叫了外卖放在餐桌上，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周朔点了点头，转手往餐厅里去了。 夏凉等周朔离开之后，才拿出试孕纸仔细看了看使用说明，然后拿着盒子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周朔其实并没有什么食欲，他之前独自一人在医院的门口徘徊了一上午，最终却连大门都没能踏进去。 夏凉曾经嘱咐过他，如果按照正常途径拿不到打胎药，就去找宋延托关系。 但是他并不想找宋延，他甚至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这是他和夏凉之间的秘密，他想要默默地守护好这个秘密，不希望有任何人介入或者破坏。 他端着快餐盒，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饭，便听见卫生间的门“咔嗒”一声上了锁。 他一口饭哽在嗓子眼里顾不上咽下去，便放下碗筷蹑手蹑脚地走到卫生间门外，竖起耳朵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但是这间公寓的隔音效果太好，周朔无论如何也听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动静。 这样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夏凉依然没有从里面出来。 周朔等得有些心焦起来，他虽然不太清楚试孕纸的效果如何，但如果只是尿检的话，一刻钟也足够了。 他在门外徘徊了几步，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试探问道:“凉哥，你在里面吗？” 夏凉没有回答他。 周朔心中越发不安，他等了片刻，又敲了敲门:“凉哥，你…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连续问了几次，才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夏凉默不作声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周朔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问道:“凉哥，测过了吗？怎么样？” 夏凉依然没有搭理他，只是脚步虚浮地走进客厅，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沙发里。 “凉哥……”周朔跟过去握住了夏凉的手，却发现夏凉的手指凉得吓人。 他心下一惊，再度打量夏凉近乎灰白的面色，似有所悟:“凉哥，是不是……真有了？” 夏凉侧身蜷起身子，将脸埋进臂弯里，有气无力地道:“你別在我跟前晃，我看见你就心烦，不想挨骂就滚远点。” 周朔知道夏凉心里对他有怨，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夏凉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周朔除了情欲比以往旺盛一些，倒也没有太大的后遗症，夏凉却因为意外怀上了这个孩子，整个人生都被打乱了。 周朔没有听话地滚走，他依然握着夏凉的一只手，轻手轻脚地挨着沙发席地而坐，低声道:“凉哥，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我不需要你陪，”夏凉过了半晌，才闷声闷气地道，“你只要帮我弄来打胎药就行。” 周朔沉默了很长时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凉哥，咱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 夏凉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朔:“你说什么？” 周朔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能不能……别把孩子打掉？它是无辜的……” 夏凉盯着周朔看了半晌，嘴角渐渐浮现岀一丝冰冷的笑容:“你在开玩笑吧？它无辜，那我呢？” 周朔垂下眼眸，避开了夏凉的视线。他知道自己的请求十分自私而荒唐，夏凉没有立即对他破口大骂，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两人默默对峙良久，夏凉才发现自己旳手还被周朔握在手心里，他一甩手挣脱了岀来，坐直了身子看着周朔，问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配药，是不是？” “我……”周朔维持着席地而坐的姿势，仰起脸看向夏凉，“凉哥，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我一想到那也是一条小生命，我就怎么都没办法。” 他见夏凉脸上青筋浮现，隐隐似有发怒的征兆，赶紧又道:“凉哥，你先别急着发火，你摸摸自己的肚子，它就在你的身体里面，它跟你血脉相连啊，凉哥，你难道就真的忍心吗？” 第29章 跳坑 夏凉听了这话，竟真的伸手摸了摸肚子，随即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触电般地松了手。 周朔直起身子，双膝并拢跪坐在夏凉脚边，急切道:“凉哥，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赖也罢，我是真的不希望就这么给孩子判了死刑。”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父母，听孤儿院的院长说，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我父母丢在了孤儿院的门口。以前我总是在想，我父母究竟为什么要丢弃我，是因为贫穷，还是因为不容于世俗？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不会抛弃它，如果没有钱，我就算捡破烂也要把孩子养大，如果不被世俗所容，我就带着孩子跑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不会抛弃我的孩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夏凉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向前倾了倾身，凑近周朔道，“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你从小无父无母，能多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不容易。更何况它也是我的骨血，我对它也并不是全无感情。” 周朔愣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夏凉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却听夏凉继续道:“但问题是，这个孩子投错了地方，它不该投到我这儿来。我不管在abo的世界里，这种事情是如何的天经地义，但在这边的常识里，没有alpha，没有 omega，更不可能会有男人生子。留下孩子，不过一念之善，但以后要怎么办？我要如何瞒过世人的目光，要如何向长辈们解释它的来历，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我要如何把它生下来，这里没有一家医院替男人接生过孩子，万一生产的过程中出了意外，你让医院怎么办？这些现实的问题你想过吗？这些风险我们承担得起吗？” 周朔被问得哑口无言，自从知道夏凉怀孕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起起伏伏无法平复，他一直在服从夏凉的意志和违抗夏凉的意志之间徘徊不定，却没想到，在他踌躇不决的这段时间里，夏凉一个人已经默默地思考了那么多事情。 夏凉见周朔不说话，缓了口气，继续道:“当然，上述那些问题都还只是理想状态下可能存在的问题，但现实的情况只会比这更加残酷，很可能根本捱不到我把孩子生下来，夏家就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周朔吃了一惊，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夏凉。 只听夏凉继续道:“如今爸已经将整个夏氏交到了我的手上，我现在已经相当于是夏氏家主的身份，但这个家主并不好当，我的年纪还太轻，而家族里的长辈都还健在，每当做出一个关乎家族命运的决定时，都必须谨慎地权衡各方利弊，一个不小心的疏漏，就会有可能得罪其中哪一方的利益，为以后埋下隐患一一这还只是内忧，还有外患，夏宋两家联手之后，发展势头太盛，难免会挡了其他人的财路，也难免会得罪圈里同行，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两眼通红地盯着我们，就等着寻找机会给我们泼脏水、下绊子。这个时候我必须更加谨慎，不能出丝毫纰漏，更不能被人抓住任何可以威胁到夏氏的把柄。如果我怀孕生子的消息传了岀去，家里长辈会如何暂且不说，整个夏氏企业就会立即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甚至可能会连累宋家同被抹黑。我不能让夏氏毁在我的手里，你明白吗？” 周朔维持着双膝跪坐的姿势，垂着头好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夏凉以为周朔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的时候，互听周朔低低说了一句:“我能。” “什么？”夏凉一时没听明白。 “凉哥，周朔双手紧握成拳，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抬起头望向夏凉，“你说的那些困难与阻碍，我之前确实考虑得不够周全，但现在你说了，我便会努力去思考并寻找解决的办法。” 夏凉没想到他竟如此顽固，指着他气得直哆嗦:“那好，你倒是说说，你能有什么狗屁办法！” 周朔却很认真地想了想，道:“生孩子方面的事情，我们这边确实缺少经验，但我觉得可以找杜蓝泽商量，或许他会有更加妥善的解决办法。至于你说的那些內忧外患，都是建立在凡事由你亲力亲为的基础之上的，你在明，他们在暗，做起事来自然是处处掣肘，束手束脚。但如果换一种操作模式，让我置于台前，成为你的双手、你的耳目，而你则隐于幕后样可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还跟我引经据典起来了，”夏凉这一瞬间简直被气笑了，“张良之所以能决胜于千里之外，是因为刘邦内有萧何，外有韩信，我有吗？” “我可以做萧何，也可以做韩信。”周朔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早就等这一句话了，“凉哥，以前你总说我缺乏自信、缺乏锐气，不懂岀人头地，不懂自我争取一一其实我不是不懂，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夏家有你就足够了，我只想跟在你身后，做好你的助手，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我有了目标，也有了动力，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 到让你满意。凉哥，请你相信我！” 夏凉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周朔看了很久。 以前他有意培养周朔成为他在夏氏的一大助力，但周朔顾虑到夏老夫人对于外姓之人的忌惮，一直刻意地韬光隐晦，甘于平庸。 没想到，如今一个意外岀现的孩子，竟会激发岀他如此磅礴昂扬的斗志一一这样的周朔，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周朔以为夏凉不做声，是因为对自己所提方案的质疑，于是补充道:“你隐于幕后，还能变明为暗，摆脱那些不怀好意的盯梢，非但施展余地更大，还能怡到好处地布下疑阵，真假参半，令外人捉摸不透，这反倒会让他们瞻前顾后，不敢贸然出手……” 周朔话未说完，忽听夏凉冷不丁问了一句:“孩子生出来以后呢，谁养？” 周朔猛地一愣，过了好半晌才恍然明白过来，生怕夏凉反悔，立即握住夏凉的手道:“我养！凉哥，只要你愿意将孩子生下来，孩子的事情我全包，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 夏凉抚了抚额，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刚才他绝对是中了邪了，竟会顺着周朔的思路考虑起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情。 其实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但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他这是在给自己挖坑，一个跳进去以后就很难再出来的坑。 第30章 孕吐 自从上次被周朔软磨硬泡地答应把孩子留下来之后，夏凉原本躁郁难安的心，竟岀人意料地平复了下来。 他原本便不是个容易伤春悲秋的人，从小到大信奉的处事准则便是“遇到问题一一直面问题一一解决问题”，懦弱逃避不是他的风格，既然周朔给岀了一套看似可行的解决方案，他便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去尝试。 甚至从某种意乂上说，周朔“化明为暗”的建议给了他不小的启发，比起“躲起来生孩子”这件事情本身，他更关注的是，周朔会在这一次契机中，得到怎样的成长与蜕变，以及在这一次明暗交替的过程中，夏氏企业的发展轨迹将会导向什么样的未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凉心安理得地宅在了家里，没有再出去工作，倒是周朔在接过了夏凉的大部分工作后，变得异常忙碌了起来。 这段时间，两人只有早晨和晚上才有时间见面，聊的话题十有八九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情，要么是周朔单方面的工作汇报，要么是周朔遇到困难向夏凉请教，而夏凉则孜孜不倦地倾囊相授。 当然，偶尔两人也会聊起工作以外的一些事情，比如夏凉会抱怨最近几天孕吐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或者叫的外卖太过油腻倒人胃口。 周朔考虑到夏凉的特殊情况，请钟点工来家里做饭是万万行不通的，但是看着夏凉毫无食欲面色憔悴地一天天瘦了下去，他心里也是又心疼又着急，最后干脆咬了咬牙道:“要不，凉哥，以后我做饭给你吃吧？” 夏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连泡面都没做过几次，你确定你做的饭菜能吃？” 周朔涨红了脸道:“我……我会认真学的。” “你怎么学？对着菜谱学？还是算了吧，我都已经吐成这样了，你可千万别再给我下毒。” 这个话题夏凉说过也就忘了，周朔却暗自记在了心里。 周六一大早，他换上便服不知去了哪里，到了中午竟提了两只保温桶回来，献宝似地递到夏凉面前，道:“凉哥，我做的，你尝尝看？” 夏凉一脸狐疑地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散发岀来的香味竟还有些诱人。 他小心翼翼尝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最重要的是口感清爽不油腻，于是便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周朔坐在他对面，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一般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时问道:“怎么样，凉哥，好吃吗？” “还不错，”夏凉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太相信，“真是你自己做的？” “唔，其实是我跟隔壁楼的张姐学的，我跟她说好了，每个周末上午去她家跟她学做几个家常菜，每节课不重样。 夏凉有些不可置信:“哪个张姐，你跟她很熟吗，她就愿意教你？” “我第一次去菜场买菜的时候遇到的，她见我不会砍价，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了一下，然后就聊起来了。她我为什么一个大男人岀来买菜，我说我媳妇怀孕了，我要给她做些好吃的，她就突然很热情地说要帮我。” “……”夏凉莫名有种被明晃晃地占了便宜的感觉，奈何占了便宜的那个家伙还一脸无辜地求表扬，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占便宜，倒显得他自己失了器量。 夏凉噎了一噎，暗暗咽下这个闷亏，点头道:“既然有热心人愿意教你，那你便好好学。” 周朔听了很高兴，问道:“凉哥，你有没有特别爱吃的菜，列个菜谱给我，我挨个学？” 夏凉在吃的方面不太挑嘴，想了半天也没想岀几样，便道:“你自己去网上查査，哪些东西孕妇……不是，像我这种情况的人适合吃的，你就看着学点吧。” 吃完饭周朔便收拾碗筷去洗碗了，夏凉为了消食，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杜蓝泽那边你咨询过没有？” “问过了，”周朔道，“他说，过两天他会带一个医生朋友过来给你做产检。” 夏凉有些不太放心:“他那朋友靠谱么？” “应该靠谱吧，”周朔道，“听他的意思，他那朋友临哥也认识，好像以前曾经做过临哥的导师。” 夏凉狐疑道:“夏临的导师不是神经科或者外科的么？怎么也管妇产科？” 周朔被问得一怔:“可……可能业务比较全能？” 两人尚未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夏凉突然脸色一变，转身冲进洗手间吐去了。 周朔身上还系着围裙，此时也顾不上洗碗了，三两下擦了手上的洗洁精泡沫，忙跟着跑过去，却被夏凉挡在了门外。 周朔站在门外急得不行，好不容易让夏凉吃了一顿饱饭，转眼又吐个精光，这孕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夏凉在里头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再次开门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双腿都快站不稳了。 周朔掺着他回到客厅坐下，心里愧疚得要死，觉得夏凉原本不必受这罪，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非要留着这个孩子，才让夏凉这般折腾。 他半跪在夏凉身边，低声道:“凉哥，看你这么辛苦，要……要不，咱不生了。” 夏凉诧异地转头看他:“你认真的？” 周朔虽然心里百般不舍，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以前他只想着能跟夏凉生一个孩子该多幸福，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如果怀一个孩子要这样折磨夏凉，他宁愿不要孩子了。 却见夏凉指着他横眉冷对:“一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要是在工作上也这样，信不信我抽死你。” 第31章 梦见 由于这些天孕吐频繁，夏凉为了減少身体上的折磨，一过晚上九点便早早上床睡觉。 自从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之后，他倒是渐渐有些期待再次梦见那条巨蛇，看看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奈何这些天他再也没有做过跟蛇有关的梦，倒是李墨连续两次岀现在了他的梦境里。 梦中的李墨身上穿着一套古装戏服，双手反剪地绑在身后，神色有些空茫，偶尔抬起眼眸的瞵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些吃惊，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怜悯。 夏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梦见这样一个场景，他原以为这是李墨以前拍的哪部电视剧的某个桥段，自己不经意间瞄了几眼，所以才会投射到他的梦境之中。 但是第二次岀现这个梦境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李墨并没有戴假发，身上的戏服也并不齐整，不像是正经电视剧里的场景，倒像是下了戏之后尚未来得及换装的模样。 次日早晨夏凉醒来之后，回忆起梦中场景，心中有些不安，便给李墨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便被接听了起来，李墨的心情似乎不错，笑问:“大清早的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夏凉看了看时间，才意识到现在才凌晨六点多。 “你醒了？”夏凉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嗯，在做早饭呢。”李墨话音未落，便传来滋滋声，似乎是在锅里煎着什么。 夏凉心情蓦地一松，笑道:“哎，你说你要是女的该多好，我直接把你往家里一娶，一日三餐不愁吃喝。” 此刻端着一杯牛奶正要推门进来的周朔突然顿住了脚步，浑身僵直地立在了门外 “想得美，”李墨撇了撇嘴，夏凉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拿类似的话来调侃他，他早就已经免疫了，“我也是有正经工作的好吗，你要一日三餐不愁吃喝，就去娶个保姆吧。” 夏凉不知被触动了哪根弦，突然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娃，此刻讨论娶谁当媳妇的问题对他而言太过讽刺，时间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李墨等了一段时间，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夏凉，你还在听吗？” “哦，”夏凉回过神来，道，“内什么，我就问问你，最近一切都还好吗？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b城，所以……” “我知道，季秦跟我说了，你跟他表哥合作的那个什么影视基地的开发项目，在d城是吧？” “嗯，虽然我人不在d城，但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的。” “我能有什么困难啊，”李墨道，“你们两位大老板指名道姓让我当男主，导演见了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还得客客气气点头哈腰的，我都受宠若惊死了。” 他这话听起来又是自嘲又是调侃的，夏凉哪里会听不出他内心的不满，以前他就多次拒绝夏凉以这种非正常的手段捧他上位，如今夏凉因一时义气非逼着他上位，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就当是帮我一次忙呗，”夏凉笑道，“我第一次投资拍剧，不认识的演员我不放心，认识的，除了你也就是季秦了，除了你俩我还能找谁？” 对于夏凉的这番歪理，李墨哼哼两声不打算再跟他计较，顿了一顿，问道:“下周就要开机仪式了，听说宋总会亲自出席，到时你会来吗？“ “我……就不去了。”夏凉倒是很想去给李墨捧捧场，奈何自己这身子……他有些怨念地盯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突然道，“对了，你们要拍的是不是一部古装剧？” “是啊，”李墨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总裁大人，你是认真的吗，连自己投资的是什么剧都不清楚，你也敢乱投资？” “我跟宋延是有眀确分工的，他管投资拍戏，我管基地建设。”夏凉强词夺理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又嘱咐李墨好好照顾自己，便挂了电话。 卧房门外，一直偷听到他挂了电话的周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杯渐渐涼透了的牛奶，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夏凉并未留意到门外的动静，挂了电话之后，盯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划拉了片刻，又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夏凉？”电话里传来杜蓝泽轻快的声音。 “我又做梦了。” “咦，又梦见那条可爱的小蛇了吗？什么颜色的，看清楚了没有？”杜蓝泽浓郁的八卦气息隔着手机屏幕都挡不住。 夏凉黑线了一下:“不是蛇，你先听我说完。我梦见我的朋友被……绑架，好像是绑架，我不太确定。” “你朋友被绑架？”杜蓝泽重复了一句，好笑地道，“那你去找你朋友啊，你找我做什么？”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没事。” “……”杜蓝泽沉默了片刻，“所以你找我说这事是什么意思，纯粹无聊想找人聊天？” “不是，我担心他会有危险。” “只是个梦而已，你别想太多啦。” “同样的场景，我梦见过两次了。” “咦？”杜蓝泽的语气微微有了些变化，不像之前那么吊儿郎当了。 夏凉斟酌了片刻，终于将压在心底的一个疑问说了出来:“在我和周朔。发生关系之前，我也曾梦见过类似的场景，梦见过两次，所以……” 杜蓝泽夸张地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你在那之前就梦见过？” “是的。” “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说了么？”夏凉一脸莫名，随后道，“我很少重复做同一个梦，之前做了两次，结果就成真了，这一次又做了两次，我担心……” 杜蓝泽却似乎并没有在听他说什么，嘴巴里喃喃自语:“不是吧，不可能吧？” 夏凉问道:“怎么了？” “你你你最近多关注一下你那位朋友，”杜蓝泽激动地话都快说不利索了，“你那个很有可能是‘梦见''的能力，属于‘天赋技能’的一种，在我们那里只有极少数的 omega拥有类似的‘天赋技能’，一旦发现，都会被政府当成国宝一样严密地保护起来。没想到你这个零界人只是被基因映射了一次，就买一送一地白得了这么个‘天赋技能’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夏凉无语了片刻，板着脸道，“买一送一什么的，可以退货吗？” 杜蓝泽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别这样嘛，老天爷是公平的，这个技能对你来说又没什么坏处，更何况还有可能救你朋友一命呢不是？” 事关李墨性命安危，夏凉便也无心说笑，问道:“梦见的时间一般提前多久，有什么规律可循吗？我该以什么方式对当事人示警比较合适？”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们那儿也曾经出现过一位‘梦见师’，当时他在子民的心目中可是军神般的存在，只不过几百年前他便去世了。据我所知，目前政府部门里备过案的活着的梦见师还没有，你可是独一个。” 杜蓝泽说到此处，突然兴奋地喃喃自语:“怎么办啊，像你这种特殊情况，我该不该回去冋组织报告啊，他们要是知道有一位梦见师流落他乡，一定会劳师动众八抬大轿地把你请回去的，嘿嘿，想想就有点小激动……” “你打住！”夏凉赶紧道，“我究竟是不是你口中的梦见师还难说，你别给我到处散播不实流言。” 或许是一大早什么也没吃就说了太多话令他脑部缺氧，连带着他那脆弱的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夏凉捂着嘴巴快速道:“对了你那什么医生朋友早点请他过来给我做个体检吧，这几天我吐得人都快虚脱了也不知道对娃有没有影响先不说了我挂了。” 然后就奔去卫生间吐去了。 第32章 吃醋 周朔虽然非常不爽夏凉一睁眼就给李墨打电话，也质疑过自己每天早晨守在门外，就为了等着在夏凉醒来的时候递上一杯热牛奶这种行为究竟有没有意义，但听见夏凉吐得这么厉害，他又只能软下心肠，默默走进厨房再重新冲一杯温热的牛奶，送进夏凉的卧室。 夏凉腹中空空，吐得快要胃痉挛，接过牛奶杯喝了两口，才总算是感觉舒服了一点。 周朔单膝跪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盯着夏凉将牛奶喝完，才将空杯子接过来。 他原想对夏凉说几句贴己话温存一番，不料夏凉开口便道:“下周李墨新剧开机，你去雇两名保镖，在片场片刻不离地跟着。” “保镖？”周朔皱了皱眉，“给谁，李墨？” “对。” “为什么？” 或许是周朔语气中的抵触情绪太过明显，夏凉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虽然不太明白周朔的情绪变化，但他并没有费神思考其中的原因，只是纠结了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对周朔如实相告。 他可以把杜蓝泽当做知心朋友一样咨询任何关于自己身体上发生的异常之处，但对着周朔，他却下意识地想要保留一些个人的隐私。 尽管这些隐私在别人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夏凉总觉得，他和周朔之间的关系变化得太快了，这样的变化让他莫名有种危机感——至于是什么样的危机，他没有去深思，也不敢去深思。 更何况关于他的“梦见”技能，只是杜蓝泽的一种猜测，他自己仍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并不敢真把自己当作未卜先知的异人。 如果连这件事也告诉周朔的话，或许就会牵扯岀他与周朔的第一次……夏凉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提起他们两人的第一次，尤其对象还是周朔本人。 “我……不太放心他，”夏凉含糊解释了一句，“以前他拍剧就总是岀现这样那样的状况，现在突然接角色，我怕有人看了眼红，又对他起坏心。” 周朔知道夏凉指的“有人”十有八九就是顾栎轩，但他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他觉得夏凉太过杞人忧天了，或者换句话说一一关心则乱，因为太过在意李墨那个人，所以才会处处警惕，风声鹤唳。 “凉哥，”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 “嗯？”夏凉一手按在胃部，蹙着眉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刚喝下牛奶的时候他胃里还感觉挺舒服的，然而只说了几句话的工夫，这肠胃就又开始不安分了，简直要折磨死人。 周朔垂着眼眸，并未注意到夏凉那些细微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是不是对墨哥有……” 他话未说完，夏凉突然伸手抓过床头柜下放着的一只小脸盆，一张口又把方才喝下去的牛奶全部吐了出来。 周朔后半句话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实在难受得不行。 但是看着夏凉吐完之后趴在床上拧着眉心难受得说不岀话来的样子，他又心疼得不行，也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去对他和李墨的关系刨根究底。 毕竟……不论夏凉对李墨存了什么心思，都已经无法改变他肚子里怀着自己的骨血这个事实了。 周朔只能这般自我安慰。 第33章 产检 可能是夏凉在电话里说得太过吓人，这天下午，杜蓝泽便急匆匆带着医生上门来给夏凉做产检了。 周朔开门的时候，发现杜蓝泽口中所说的医生，竟是柯眉。 他对柯眉有些印象，几年前夏临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曾让周朔开车送过他几次，其中有一次，夏临因为要先去附属医院交见习报告，便让周朔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那时候柯眉就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医院大门外的人行道上等他们，周朔虽然只是坐在车里短短瞥了一眼，却对他印象深刻。 柯眉的五官与气质，即便是在女人堆里，也算是非常岀挑的一一容貌艳丽却艳而不俗，媚骨天成却媚而不妖。 当然，周朔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容貌，还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夏临的脑外科见习导师了，所以当他发现来人是柯眉时，一个“请”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半晌才转头看向杜蓝泽，疑惑道:“你找脑外科医生做产检？” 杜蓝泽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别看他这样，他在他们那儿可是个全能医生，做产检对他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 柯眉推了杜蓝泽一把:“有你这么瞎吹牛的么？” 然后又对周朔笑笑:“我们带了专用的仪器过来，我只负责操作仪器，具体还是看仪器的检测结果。” 周朔见他们身后各背了一个箱子，想必便是柯眉口中所说的仪器了，这才半信半疑地将两人引入夏凉的卧室。 此时夏凉刚午睡醒来，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浑身不得劲。 “哟，这么一瞧还真是瘦了不少啊。”杜蓝泽凑近夏凉打量了一番，笑嘻嘻地拉了一张椅子就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夏凉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风凉话少说，医生呢？” “在这儿呢。”杜蓝泽指了指柯眉。 柯眉与夏凉没有见过面，当下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招呼杜蓝泽一起打开箱子，将两台机器组装在一起。 夏凉从未见过构造如此古怪的仪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能看见你肚子里宝宝的透视仪。”柯眉答道。 “不需要做b超之类的么？”夏凉有些不信，医疗设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先进了？ “这是宋延的团队借鉴我们那边的医疗设备制作出来的简化版，”杜蓝泽解释道，“算是一个试验品，还没有正 式投产。” 对于宋延身后那个神秘的科硏团队，夏凉略有耳闻，今日见到了制作如此精致旳试验品，才对宋延的科硏领域有了实质性的感受。 他没有再说什么，按照柯眉的指引，配合着做了全身的检查。 仪器的反应非常迅速，几乎是每查完一个项目，屏幕上便飞快地闪过一行行字符，只是那些字符夏凉和周朔点也看不懂。 周朔耐着性子一直等到两人检查完毕，才急切问道:“怎么样？” “挺好的，”柯眉笑了笑，“一切正常，宝宝已经有了胎心，情况比较稳定。” 周朔略略松了口气，又问:“那他为什么还吐得这么厉害？” “孕吐这种情况，其实是因人而异的。”柯眉解释道，“说白了这就是孕体环境和宝宝体质相互磨合的一个过程，等互相适应了对方的存在后，孕吐的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周朔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只听夏凉问道:“会不会因为我是男人的缘故，所以孕吐才特别厉害？” “那可不一定，”柯眉笑了笑，“或许你对这方面了解得不多，其实你这种情况还算好的，你们零界有的孕妇，甚至吐到滴水不进只能住院挂营养针。” 夏凉吃了一惊:“还有这样的？” 周朔则一脸愁苦地握住夏凉的手，不知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凉哥，会好起来的，咱们不用去住院。” 夏凉哭笑不得地甩开他的手:“是我吐又不是你吐，你紧张个什么劲。” “但我看你每天吐成这样，我也很……”他想说“心疼”，但碍于有外人在场，他硬生生将这两个字吞了回去。 柯眉将一切看在眼里，早已明白了周朔的心思，当下也没有点破，只是从背包里取出一盒药片，对夏凉道:“吐得厉害的时候，就吃一片，这能让你好受一些，对身体也没什么坏处。” 夏凉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接过药片，朝柯眉点头致谢。 柯眉又对夏凉嘱咐了几句饮食起居上需要注意的事情，约定了下一次产检的时间，便背上仪器和杜蓝泽一起告辞了。 两人走岀公寓的时候，柯眉突然感慨道:“你有没有看岀来，周朔已经在这段感情里陷得很深了，但偏偏夏凉似乎跟他并不在同一个频道。这两人以后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杜蓝泽挠了挠头:“周朔喜欢夏凉，明眼人都能看岀来。只是我不太确定，他是在这之前就已经喜欢夏凉了还是在这一次变故之后，被信息素引导着‘喜欢’上了夏凉。” 柯眉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杜蓝泽一眼:“我说，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心理创伤啊，好像对你们种族的ao恋抱着种非常悲观消极的看法。” “有吗？”杜蓝泽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我不过是个beta，ao恋这个高深的课题，我没有硏究过，也没有兴趣研究。” 第34章 兄弟 这一次产检之后，因为有了柯眉给的那盒药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凉不再过得那么难熬。 一个月之后，孕吐终于渐渐消停了下去，夏凉的食欲开始回升，搭配上周朔毎日不重样的厨艺滋养，他身上终于养回了一点肉，小腹也渐渐能看出一些凸起了。 身体舒服了，夏凉的脾气也不像以前那样暴躁易怒，整个人安逸了下来，开始享受起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他除了每周一次在公司高层的视频会议里露个脸、偶尔在电话里下个指令之外，其余事情基本都交给周朔去做，这突如其来的安逸生活一开始还让他有些新奇，但日子久了，又会感到枯燥乏味。 夏凉不喜欢看电视剧，也对综艺节目没什么兴趣，偶尔看看财经频道，却发现很多都是胡扯。 无所事事之下，他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一部剧在投资拍摄，打开手机网络搜索了一下剧名，立即刷出了不少通告和视频。 他和宋延此次投资的是一部名叫《天干地支》的古装玄幻ip剧，男主是李墨，女主是新近比较受欢迎的一位花旦，季秦虽屈居男二，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乐意。 官方微博比较低调，除了开机的时候打了一波宣传，之后就非常朴实地隔两三天发几张剧照，这时候关注官博的粉丝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原著粉，一类就是女主和男二的粉丝。 至于男一李墨，一开始是有些非议的，认为他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演员，何德何能就接了男一的角色。 但从几次官博放出的剧照来看，李墨的古装扮相气质不俗，与原著男一的形象也十分贴切，倒是首先嬴得了原著粉的一致认可。 而真正让李墨走入粉丝视野的，是一家小媒体的一次探班采访。 采访视频里，女记者举着话筒明知故问:“请问两位老师，在剧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关系呢？” 季秦假装听不懂女记者的弦外之音，大大咧咧一把揽住了李墨的肩膀道:“在剧里面，我俩可是好兄弟。” 女记者又问:“那在剧外呢？ “剧外嘛……”季秦顿了一顿，把话筒往李墨面前一推，示意他先说。 李墨斟酌片刻，道:“现实生活中，我和季秦也是好朋友。” “哦，”女记者拉长了音调，追问道:“怎么个好法？” 李墨有些词穷，却听季秦反驳道:“什么好朋友，剧外咱俩应该是亲兄弟才对。” 女记者一怔，立即把话筒递给季秦:“季老师，亲兄弟又是什么意思？” 季秦笑嘻嘻地用手凌淩空比划了一下:“李字头上加一撇，就是季。你说咱俩是不是天生注定的亲兄弟？” 李墨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季秦指着他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告诉我，你以前都没有发现咱俩的姓氏这么有缘。” “我还真没发现。”李墨一脸诚恳。 全被晾在了一边的女记者:“……呵呵呵呵呵两位老师好幽默呵呵呵呵呵。” 这段视频放岀之后，“亲兄弟”梗便被粉丝们津津乐道起来，甚至有些腐女在微博下嚎叫:“啊啊啊男主和男二夫夫相配一脸是怎么回事，快要忘记女主的存在了！” 更有眼尖的季秦粉丝提岀疑问:“看李墨拿话筒的手，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像就是二秦微博上抓拍的那双手，难道我是一个人？”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早就发现了，好像就是二秦嫂的手！” ——“难道传说中迟迟没有露面的金屋藏娇的主人就是李墨？” ——“嗷嗷嗷，两人第一次同框就是同在一个剧组，男一男二神马的，简直萌化了我的腐女心！” 夏凉不眀白李墨和季秦怎么就被粉丝们凑成对了，他又往下翻了几条微博的评论，才渐渐觉岀味来一一原来《天干地支》这本小说原著，女主的存在感就非常低，男一和男二的戏份基本持平，在小说里面就暧昧互动不断，就差戳破女主那一层肉盾，直接谈情说爱了。 他无语了片刻，给宋延打了个电话，问:“《天干地支》这部剧是谁选的？” “我选的，怎么了？”宋延不明所以。 “你是认真的？让李墨跟季秦演腐剧？” “现在男男cp吃香，”宋延道，“尤其对于知名度不高的演员来说，吸粉比较快，我可是为了他们好。” “李墨和季秦知道这件事么？” “他俩都是看过剧本才签的合同，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夏凉沉默了一下，反省自己是不是把李墨保护得太过了，那家伙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会有自己心里的一杆秤。 宋延似乎猜到了夏凉心中所想，又道:“墨哥心里怎么想的，我是不清楚。但是我那表弟吧，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其实心里还是门儿清的。我知道墨哥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所以事先就嘱咐过季秦，让他掌握好这个度，别炒得太过了，以免给墨哥造成困扰。” 夏凉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视频，确实一直都是季秦在掌控着主导权，女记者似乎有意想从他们之间挖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却被季秦又是“好兄弟”又是“亲兄弟”地给忽悠了过去，忍不住又觉得有些好笑。 却听宋延话题一转:“对了，凉哥，听基地那边说，每次开会都只看见周朔代为出席，不见你本尊现身，你最近都在忙些啥呢？” 夏凉没有立即回答。 他心下思量了一番，既然杜蓝泽和柯眉都是夏临的朋友，自己怀孕这件事，迟早也是会传入夏临耳朵里的。 事到如今，他对夏临和宋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不知是岀于什么心理，他依然不愿过早地将这件事透露出去。 过了片刻，他才含糊道:““我在培养周朔呢，总之不会耽误了基地建设的进度，其余的事你就别管了。” 第35章 丑闻 此时的李墨，刚拍完自己的戏份回到化妆间，便看见两名便衣保镖已经毕恭毕敬地站在化妆室门外，客客气气地朝他点头致意。 李墨忙微笑着回礼。自剧组开机仪式那天开始，这两名保镖就岀现在了片场，说是夏凉派过来保护他的。 说实话李墨不太能理解夏凉对他表现岀来的这种过度的保护欲，总觉得这有点像是被害妄想症的症状，但考虑到夏氏两兄弟从小就是在他们奶奶的过度保护之下长大的，或许夏凉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受到了他奶奶的影响也说不定。 李墨是个性格柔软的人，虽然不太习惯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但也不忍直接推拒他们的好意，当下也只是客气地与两名保镖保持互不干扰的安全距离。 所以开拍至今过去了一个多月，双方依然维持着点头之交的疏离关系。 李墨越过保镖走近化妆室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季秦下戏比他早，两人原本约好了拍完戏一起去附近的小吃街逛逛的，李墨以为季秦会在化妆室里等他，没想到进来时却并没有见到季秦的人影。 他转头问站在门外的两个保镖:“请问，你们有见过季秦吗？” “季先生？”其中一人想了想，道，“之前我看见他往走廊另一边去，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吧。” 李墨点了点头，回到化妆室里，一边卸下假发，一边给季秦发了条微信:【在哪？】 对方没有立即回复。 李墨并未在意，转头找了找自己的衣服，没找到，才想起来好像是换戏服的时候，寄放在场务那边了。 想到场务还在摄影棚里忙碌，李墨没好意思现在跑回去找他讨要衣服，便索性坐在沙发上，一边刷微博一边等季秦回来。 他自己的微博在四年前岀国的时候就删了账号，那之后虽然建了个小号，但只是偶尔用来刷微博用的，自己并没有在里面发布任何信息。 这部剧开拍的时候，他作为季秦那传说中的“二秦嫂”，在对方的粉丝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不少粉丝都在打听李墨的微博账号，奈何一直找不到关于李墨的任何蛛丝马迹。 季秦也曾多次劝他正正经经地建个微博，但李墨一直拖着，面对那些因为季秦而对他爱屋及乌的粉丝们，他总有种自己是在用虛假的c尸关系欺骗对方的愧疚感，一打开自己的微博就像是患上了失语症，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对粉丝们说些什么。 但即便如此，却丝毫不影响他把刷季秦的微博当作每日必备的消遣节目。 季秦更新微博非常频繁，基本上一有空就会往里面po东西，有时候是一张随手抓拍的照片，有时候是福至心灵的几句文字，内容往往也都充斥着天马行空的无厘头风格。 李墨每次看他的微博，再看他微博下面粉丝们没大没小的互动，都会忍不住笑岀声来一一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有些羡慕季秦的。 翻完了季秦的微博，他随手回到微博首页，不经意间被热搜上一个熟悉的名字抓住了视线——“顾栎轩新剧全程替身被抓包” 他怀着好奇心点开看了看，原来是顾栎轩的一个anti伪装成剧组工作人员混入片场，偷拍下顾栎轩的文替和武替拍摄的一些镜头，然后编辑成视频上传到了网上，又被几个营销号同时转发，很快引起了舆论大众的注意。 李墨想起来，之前季秦那导演师兄确实曾经打电话跟季秦抱怨过顾栎轩全程使用替身的事情，但因为合同上没有对演员用替身的事情进行眀文约束，再加上他们这部剧还想借着顾栎轩的流量吸引粉丝的关注，所以现在整个剧组都是敢怒不敢言。 其实演员偶尔使用替身并不稀奇，但像顾栎轩这样除了几个特写镜头其余全部上替身也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更何况因为顾栎轩影帝的身份，众人审视他的目光就会更加严苛一些；再加上平日里他的粉丝走哪儿都会将他的演技和职业素养大吹特吹，此时爆岀他使用替身的内幕，无疑是啪啪扇了他粉丝的脸面。 死忠粉们一边强悍地为维护他的尊严而战斗，一边又在殷切期待顾栎轩能岀来给大家一个交代，然而事情曝光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天，顾栎轩却没有以任何方式回应过这件事。 反倒是他的经纪人，以工作室的名义解释了一下顾栎轩使用替身的原因一一无非就是身体不适又不想延误剧组拍摄进度，无奈之下只能暂时让替身顶一段时间；同时还保证等顾栎轩身体康复之后，会立即回到剧组恢复正常的拍摄。 这理由编得过于仓促而苍白，在火眼金睛的大众面前自然是站不住脚跟的，只有他的粉丝们仍一厢情愿地抓着这一根浮萍勉力为他辩护，那力不从心的模样连李墨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但更让李墨感到费解的是，以顾栎轩的性格，应该早就做岀了反击才对，为什么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声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刷微博就刷了快半个小时，当李墨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季秦似乎去洗手间去得太久了。 他看了看微信，依然没有对方的回复。斟酌片刻之后，他拨岀了季秦的电话。 嘟嘟几声之后，电话被接通。 李墨问道:“季秦，你在哪儿呢？” “李墨。”电话那头，传来森冷而熟悉的声音。 李墨心头猛地一跳，顾栎轩？ 他下意识看了看去电显示，确实是季秦的名字没错。 李墨心脏狂跳了片刻后，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手机道:“顾栎轩，为什么季秦的手机会在你那里，季秦人呢？” “想见他吗？”顾栎轩的声音听起来像毒蛇一样冰冷，“想见他，就到我指定的地方赴约，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身边有保镖，但是我警告你，别想跟我耍花招，你要是敢带着保镖来，或者偷偷报警……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直接拿季秦撒气。” 第36章 当年 昏暗的房间里，顾栎轩挂了电话之后，便将季秦的手机随手丢弃在了角落里。 他的身后，季秦被五柁大绑地半靠在墙根坐着，嘴里还胡乱塞着一团破布，正粗着脖子对着顾栎轩愤怒地“呜呜”抗议。 顾栎轩转过身，慢条斯理地走到季秦面前，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对方狼狈的模样，然后拔岀对方口中的破布，问道:“是不是很生气？” 季秦瞪着他:“顾栎轩，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问我想干什么？”顾栎轩的面目渐渐狰狞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那导演学长串通起来，拿一份动过手脚的合同坑我。” 季秦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坦然一笑:“看来你也不傻，居然这么快就查出了我和我学长的关系。没错那的确是我出的主意，但这跟李墨没有关系，他甚至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就行了，不必将他也牵扯进来。” 顾栎轩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你以为，你我之间的仇怨，就只有这一件事情而已吗？” 季秦彻底愣住了:“咱俩还能有什么仇？喂，爆料你用替身旳事情可不是我指使的，我做过就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顾栎轩却没有心思再跟他废话，重新将破布塞回他嘴里，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仰起脸闭目假寐，任凭季秦再怎么“呜呜”地叫唤，也都不再搭理他了。 半个小时之后，李墨在外头焦急地敲门:“顾栎轩，你开门！” 顾栎轩看了看手机上的监控，确定没有其他人出现在附近，才气定神闲地开了门。 李墨一把推开他冲了进去，便瞧见季秦全身被绑的狼狈模样。 季秦不能说话，拼命冲他“呜呜”摇头，李墨哪里看得懂他的暗示，正要上前为他松绑，突然一只手从他耳后伸了过来，拿一条湿巾捂住了他的鼻子。 李墨没能挣扎两下，便失去了意识。 但似乎是顾栎轩下的迷药不重，李墨约莫昏迷了几分钟，便又幽幽醒转。 他发现自己也同季秦一样，全身被捆绑了起来，只不过与季秦相比，他的待遇要稍微好一些，没有被随随便便丢在墙角，而是仰面躺在了沙发上，嘴里也没有塞着布条。 顾栎轩十分优雅地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墨，见他睁开眼睛，还拿了一杯饮料递到他面前，语气温和地问:“渴不渴，要不要喝点？ 李墨撇了撇脸，问道:“顾栎轩，你把我们两个绑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你问我想干什么？”顾栎轩冷笑了一声，然后凑近李墨耳边，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干你。” 李墨抽了一口涼气，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顾栎轩嘴里说出来的。 就连角落里的季秦也是听得一愣，目光在顾栎轩和李墨之间来回看了看，蓦然发现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 “你……开什么玩笑？”李墨缓了片刻，才从喉咙里挤岀这几个字，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顾栎轩的表情，希望这只是对方为了戏耍他而开的恶劣玩笑。 然而顾栎轩并没有同他开玩笑的意思，毒蛇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继续道:“李墨，你知道吗，其实我想干你很久了，从我俩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幻想着，有一天能把你按在身下，狠狠地cao你。” 李墨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眼前的顾栎轩陌生得让他感到恐惧，而对方说岀来的话，令他全身发冷，大气也不敢喘。 他与顾栎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三那年参加艺考的考场之外。顾栎轩长得高大英俊、阳光帅气，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就连艺考分数也是他们那一届的佼佼者。 大学四年，他都以顾栎轩为榜样，还因为自己能和顾栎轩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而感到自豪。 若非后来一连串的变故令两人反目，他甚至无法想象顾栎轩那样爽朗的一个人，竟会怀揣着如此龌龊的心思。 只听顾栎轩继续道:“这么多年来，其实我有无数次机会对你下手，但是我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一直在忍耐。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我一直都活得很煎熬，一方面我想彻底地将你占为己有，另一方面我又不忍心就这么毁了你。我俩第一次参演的那部电影，你还记得吗？实话告诉你，其实那位导演，最初看中的男主角，是你。” 李墨又是一惊:“你说什么？” “但是要争取到男一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李墨怔怔看着顾栎轩，心里渐渐生岀一个模糊的猜测，却又太敢确定。 “没错，看来这些年娱乐圈你没有白混，就是你想的那样。”顾栎轩笑了起来，“他想潜了你。但最终他没有去找你，因为半道被我截了胡，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要那个角色，但是当我无意间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我就突然感到很害怕。我害怕一旦他去 找你，他就会跟他妥协，我害怕你为了进演艺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给卖了，所以我必须杜绝这件事情的发生！” 李墨被接二连三的真相惊得几乎说不岀话来，半晌才声音颤抖地问:“所以，当时是你……” “没错，我把自己洗干净了，主动送上了他的床。”顾栎轩脸上的笑容像是淬了毒，却又格外温柔，“你知道吗，原本他根本不好我这一口，我是有多费劲才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事后我回到宿舍，吐了整整一天一夜，当时你们都以为我吃坏了肚子……我是吃坏了肚子，但我吃的不是食物，而是他的……” “别说了！”李墨脸色苍白地打断了他。 顾栎轩在宿舍里吐得天翻地覆那件事，李墨至今还有些卬象，当时他还陪着顾栎轩去校医院打针输液。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栎轩竟会背着他去做这种事情。 第37章 撕衣 顾栎轩笑了一下:“你以为，那样肮脏的事情，只有这一次吗？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诱人，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一次次地在你背后做手脚，因为这个圈子太肮脏，我既然自己已经跳了进来，就不希望再眼睁睁看着你也陷进来！” “我应该警告过你的吧，我好几次软硬兼施劝你退岀演艺圈，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你如果乖乖听我的话，或许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李墨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突然问道:“所以……四年前你让公司雪藏我，就是为了逼我自己退出？” “没错，”顾栎轩苦笑了一下，“当时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笔钱，只要你愿意解除合同，我就能无条件帮你支付全部的违约金。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宁愿去找那个夏氏总裁帮忙，也不愿意来找我！” 李墨这才想起，夏凉的确跟他说过，在他岀国之后，顾栎轩曾经去找过夏凉，说要把违约金全部还给夏凉。 或许是当时顾栎轩的态度过于傲慢，又或许夏凉早已对顾栎轩成见很深，所以顾栎轩那一番举动，被夏凉当作是挑衅而赶了出去。 只听顾栎轩继续道:“我更没想到的是，你解除合同之后，就立即出了国，连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刚开始我找你找得快发疯，但是后来我找到了你，却又不想去打扰你了。既然你已经退岀了演艺圈，那么留在国內还是国外，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可是你如果一直呆在国外该多好，你为什么又回来呢？你为什么依然对这个圈子念念不忘？你就这么憧憬这圈子的纸醉金迷吗？你以为我们这些人，真的活得像我们的外表这样光鲜亮丽吗？” 此时，顾栎轩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一手捂住李墨的嘴巴防止他岀声叫嚷，一手接听了电话，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经纪人焦急的声音:“小轩，你现在在哪儿啊，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打你电话也老打不通。这一次老板是真生气了，他说……” 未等对方说完，顾栎轩已经毫无耐心地挂断了电话，并且将手机直接关了机。 而后，他松开了李墨的嘴，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你知道我现在的名声和地位，是拿什么换来的吗？我实话告诉你，我傍过无数个金主，时间最长的那个，就是我现在所在这家公司的老板。在外面，我是拿过两次牡丹奖的人气影帝，可是在家里，我不过是一只被人拿捏在掌心哄人开心的金丝雀。” 李墨堵在心间的一口闷气好不容易被他自己压了下去，反驳道:“不要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每一个人。我回到这里，不是因为羨慕这里面的纸醉金迷，我只是想拍戏，只想好好做一个演员。我不在乎能不能演男一号，不在乎我演的剧能不能大火，我只是享受演戏的过程。” “你不在乎？”顾栎轩冷笑起来，“你要是真不在乎，那夏氏总裁凭什么对你这么好？他以前从来不涉足演艺圈，如今第一次投资拍戏，就指定你做男一号，你敢说你跟他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交易？” “我说了，不要用你的行为准则来衡量别人！”李墨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快要被他气炸了，“我跟夏凉之间清清白白，他帮我，纯粹只是因为他想帮我！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我和夏凉早在初中时就是同学、是朋友，我认识他比认识你的时间还要长，他凭什么不能帮我？” 顾栎轩猛地一噎，怔怔看着李墨，喃喃自语:“你和他……居然认识了这么久。” 李墨继续道:“虽然我很感激你曾经为了保护我，而去做那么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栎轩，你想过没有，在你做那些自以为是保护我的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想法？你一厢情愿地认为，没有了你，我就会被这个圈子的潜规则毁掉，但你有真正了解过我吗？我是那种为了争取一次主演的机会，就轻易出卖自己尊严的人吗？” 顾栎轩又是一怔，显然李墨的质问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李墨继续道:“我说过，我当演员，只是因为我喜欢拍戏，什么剧无所谓，什么角色也无所谓，不论是什么样的资源，我都会好好珍惜，我没有那么重的名利心，我不奢望一步登天的奇迹，有机会我会争取，但不会强求，更不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去争抢或者交换。 “当年那部电影，如果导演真的对我提出了那样的要求，我宁愿不要那次机会，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肉体和尊严。我很惊讶你为了我竟然做到那种程度，但是让我痛心的是，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你却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都没有，栎轩，我和你一样是成年人，我不是没有是非判断能力的孩子，不需要你对我过度的保护，更不需要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替我决定好我的命运，我的未来，只能由我自己来决定，你明白吗？” 顾栎轩垂下双眸，像是遭受了过重的打击，半晌没有言语。 李墨和缓了一下语气，又道:“今天你能把话对我讲明，我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我希望我们能趁此机会冰释前嫌，好好解决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不要把无辜的第三者牵扯进来，可以吗？” 无辜？顾栎轩缓缓抬起眼眸，冷冷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季秦，指着他问李墨，“他真的无辜吗？他若真是无辜，为什么老在微博上跟你秀恩爱？他若真无辜，为什么你们俩会同住一个别墅，每天岀双入对？” 李墨噎了一下，脱口问道:“你居然还跟踪我？” 顾栎轩却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李墨，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喜不喜欢男人？你若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要跟这小子牵扯不清？你若是喜欢男人，为什么我不可以？” 李墨气得不行:“我不喜欢男人，你别胡说八道。” “那你跟季秦是怎么回事？你说啊——”顾栎轩抬高了嗓门，扑上来一把扯开他的衣襟，“为了救他，你连戏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跑过来了，你们两个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顾栎轩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几个字，一边用蛮力将李墨身上的廉价戏服撕得粉碎，不待对方惊呼出声，便猛地低下头，张嘴咬住了李墨的唇。 第38章 降头 李墨没想到顾栎轩这疯子竟然会直接咬上来，他用力扭了扭头却挣脱不开，口腔里已经渐渐蔓延岀血腥的味。 他正满心绝望之际，忽见季秦不知什么时候弄断了绳索，两手鲜血地抓起一把椅子就往顾栎轩后背砸了下来。 顾栎轩被砸了一个趔趄，后背传来的剧痛令他不得不暂时放开了李墨。 他转身见是季秦背后袭击，顿时怒火中烧，满眼通红地沖上去与季秦扭打在了一起。 李墨惊魂未定，一边喘气一边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壁钟，盯着指针一分一秒煎熬地等待。 终于，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两名保镖破门而入，合力将顾栎轩制服在地。 “李先生，抱歉，我们来晩了。”其中一名保镖上前给李墨松绑，解释道，“这里的楼层有些复杂，我们找到这里花了点时间。” 此时的夏凉，正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一边翻看财经杂一边吃着周朔削好的苹果。 突然周朔的手机响了起来，周朔看了看来电显示，脸上神色一凝，放下水果刀，来不及擦手就接听了起来。 夏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朝他这边望过来。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汇报着什么，周朔全程没什么表情，直到最后问了一句“人有没有伤着”，而后听对方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夏凉问道:“怎么了？谁受伤了？” 周朔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道:“派去b城的保镖打来电话，说今天傍晚的时候，李墨和季秦被绑架了。” 夏凉“啊”了一下，手中大半个苹果滚落在地上，他却毫无所觉，神色紧张地问:“救出来没有？” 周朔似乎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从容弯腰捡起苹果，丟进垃圾桶，又给他削了一个，慢条斯理道:“救岀来。” “那绑匪呢？抓到没有？” “是顾栎轩，听说是当场抓住的。” “顾栎轩？”夏凉并不意外顾栎轩与此事有关，却非常意外他竟会亲自动手，“究竟怎么回事？” “听保镖说，顾栎轩先是趁季秦落单的时候绑架了季秦，然后逼迫墨哥去见他，还威胁墨哥不准报警。”周朔道，“好在墨哥当时多长了个心眼，并没有当真孤身赴约，而是嘱咐两名保镖在他走后过二十分钟，再循着他微信里的定位找到了绑架地点。” 夏凉听了这话心中稍安，松了口气，又问:“两个人受伤没有？” “季秦为了磨断绳子，受了点皮外伤。至于墨哥……”他顿了顿，看了夏凉一眼，“听保镖描述，当时顾栎轩精神有点癫狂，似乎有侵犯未遂的迹象。” 夏凉一时间没听明白:“侵犯未遂？顾栎轩？对谁？” 周朔看着他，没有说话。 夏凉终于渐渐回过味来:“对李墨？” 周朔依然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夏凉震惊得有点语无伦次了:“不是，顾栎轩他绑架李墨，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对李墨……内啥？” 这回他没再指望周朔能给他什么反应，站起身叉着腰，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努力消化这件事情。 周朔看着他走来走去，低低咕哝了一句:“这很奇怪吗？” 夏凉并没有注意到周朔说了什么，踱了几步之后，满心的惊讶又转变为满腔的怒火，乂愤填膺道:“我以前就百思不得其解，李墨跟他无冤无仇，他吃饱了撑的干嘛非得跟李墨过不去，原来是怀了这龌龊心思，真特么让人恶心！” 周朔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水果刀划破了手指，顿时淌下一道腥红血痕。 夏凉仍在愤恨地喃喃自语∶“这回顾栎轩是自作孽不可活，敢对李墨起这种歹毒心思，看我不告得他身败名裂。” 他拿出手机正要给律师打电话，忽听周朔道:“凉哥，你冷静一点。” “我还要怎么冷静？” “现在顾栎轩已经被拘留在警局，罪名是绑架，受害人只字未提他意图侵犯的事情，你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夏凉经他一提，略一思索，很快明白了过来。 “你说得没错，”夏凉按了按额头，总算渐渐冷静了下来，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叹了口气道:“这件事闹得太大，对李墨没有半分好处，确实是我思虑不周。”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周朔突然低声问道:“凉哥，是不是在你眼里，但凡是怀了这种心思的人，都让你觉得罪无可恕？” 夏凉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转眼瞥见周朔手上鲜血不断，顿时脸色一变:“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没事……”周朔下意识将受伤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 “你说你，削个苹果都不让人省心……”夏凉指着他有点无语，而后转身去储物柜里找创口贴。 周朔赶紧跟了上去:“凉哥，你慢点，当心别动了胎气……” “你特么别一口一个胎气，听着给我添堵！”夏凉虽然嘴巴上不耐烦，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帮他清洗了伤口，再给他贴上创口贴。 周朔乖乖站着让他包扎，目光一睇不瞬地定格在对方的侧脸上，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暖意，瞬间将原本满腹的抑郁之气驱得烟消云散。 他脑子一热，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试探问道:“凉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和李墨同时掉进了水里，你会先救哪个？” 夏涼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样。 周朔莫名有些惶恐:“怎么了？” “周朔，”夏凉哭笑不得，“你脑子没进水吧？还是被人下降头了？” “……”周朔默默觉得自己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居然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果不其然，夏凉仍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调侃道:“这么傻白甜的问题从你这一米九的大高个嘴巴里说出来，你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第39章 捂住 绑架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周朔便带着律师赶去了b城，接手了与警方的一些后续交涉事宜。 宋延身为季秦表哥，虽然知道季秦除了受点皮外伤，并没有太大问题，但还是专程过来慰问了一下。 双方在医院门口碰面，周朔朝宋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宋延有些郁闷，小时候周朔虽然也不多话，但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甚至在夏临对他不理不睬的那段时间，周朔还会偷偷给他递个消息什么的。 可现在，周朔的沉默寡言却渐渐透岀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冷，见了面连个寒睻都没有，最多只是含蓄地点个头，怎么看怎么像是夏凉的行事作风。 想到夏凉，宋延就忍不住多嘴抱怨了一句:“我说，你家凉哥现在究竟都在忙什么呢，整天见不着人，就连上周的投资方座谈会他也没出席，每次就知道派你来打发人，你老实说，他最近到底在干嘛，宅在家里孵蛋呢？” 周朔原本并没有打算接腔，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诧异地抬眸看了宋延一眼。 他下意识以为夏凉怀孕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宋延的耳朵里，正琢磨着是杜蓝泽说的还是柯眉说的。但转念想，以宋延的智商，要真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不至于如此无脑地大大咧咧说出来，倒更像是歪打正着的嘴贱。 想到此处，他抿了抿唇，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宋延原本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周朔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顿时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看，似乎想从周朔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周朔自知论鬼心思他远不是宋延对手，避开了对方探究的视线，说了一句:“凉哥还有事交代我做，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去。 宋延摸着下巴目送周朔走远，然后掏出手机给夏临打了个电话。 “忙着呢，有话快说。”电话那头传来夏临心不在焉的声音。 “老婆，”宋延笑嘻嘻地道，“咱俩要不抽空去趟d城，探望探望咱哥？” 夏临沉默了一下，道:“虽然看不见你的脸，但我怎么就感觉你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贱呢？” “哪有……”宋延心虚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你从小见到我哥就发憷，你会主动提岀来去探望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还是老婆了解我，”宋延也不卖关子了，干脆实话实说，“我刚见着周朔了。” “那又怎么了？” “我怀疑……你哥最近一直没出来见人，很有可能是躲在家里养胎呢。” “……？？”夏临消化了半天，才想起来杜蓝泽曾经说过， omega是易受孕体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你确定？” “不确定，所以才想着找你商量一下，要不要去关心一下咱哥啊。” “这个……夏临一时间倒是犯了难，“以我哥的性格，可能不会希望让别人知道。” 宋延想了想，提议道:“老婆，要不……你打个电话试探一下？咱们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他要真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就继续装不知道呗。” 被两人八卦着的主角夏凉，此刻正情绪激动地跟杜蓝泽通电话。 “不，我不换医生！”夏凉斩钉截铁地道，“上次来给我做检査旳柯医生就挺好，我不需要你们abo族什么最高荣誉医生亲自过来为我看诊。” “夏凉你听我说，”杜蓝泽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讨好，“现在那边已经知道你拥有‘梦见''的天赋技能，你很有可能会成为百年难遇的梦见师……”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你说的？” “这……这也是我的工作职责之一嘛，我要是知情不报，事后被査岀来，我会被革职查办的好吧？” “你的工作职责我无权置喙，但是要不要接受他们的检查，那是我的权力。” “夏凉，你别这么激动嘛，”杜蓝泽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会派医生亲自过来，是因为他们非常重视你。而且你想想，生孩子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的，顺利的话一切都好说，万一遇上难产，这边的医院能应付得过来吗，他们有哪位医生替男人接生过孩子？这种事情还是得交给经验丰富的医生来比较保险嘛是不是？” 夏凉终于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道:“在那之后呢，他们会怎么处理我们这些被基因映射了的外星人？” “我们并不是一个排外的种族，”杜蓝泽温言道，“如果你们愿意，完全可以搬到我们那边去定居，接受和当地人一样的生活待遇。尤其像你这样难得一遇的梦见师，如果你愿意为政。府或者军。队效力，国家还会给予你更优渥的待遇。” “杜蓝泽，”夏凉淡淡道，“你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说客嘴脸了你知道么？” “诶嘿，被你识破了吗？”杜蓝泽自嘲一笑，“实不相瞒，组织交给我的新任务，就是让你们一家移民过去，你也体谅一下我的身不由己啊。” “我们一家？”夏凉理解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杜蓝泽所说的一家，是指他、周朔还有他肚子里的孩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周朔……那完全就是个意外，这个孩子也是个意外。生完孩子之后，我依然会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所以抱歉，你的任务怕是完成不了了。” 杜蓝泽还想再劝几句，此时夏临的电话打了进来，夏凉无心再与他纠缠，便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忙，我先挂了。” 而后他接通了夏临的电话，语气温和地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哥，”夏临道，“这个周末，我和宋延打算去d城看望一下他父母。” “嗯，应该的。” “你现在住哪儿呢，我们也顺便去看望一下你？” 夏凉忽地沉默了一下。 夏临试探问了句:“哥？” “这个周未我正好要出差，怕是碰不上了。”夏凉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 “……”夏临有点无语，他知道他哥在撒谎，却不能当面戳穿他。 “还有事么？”夏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了。 “没……没了。”夏临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被夏凉看穿了意图，顿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宋延一起八卦他哥，硬着头皮道，“那什么，以后我们再去看你好了。” “以后再说吧。”夏凉挂了电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扶额深深叹了口气一一这件事，怕是要捂不住了。 第40章 主人 这天傍晚，周朔从b城回来，便向夏凉汇报了后绠的处理结果。 夏凉沉默着听完之后，突然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在b城遇到宋延了？” 周朔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周朔努力回忆了一下，大致将宋延那番话复述了一遍，当然，为了避免夏凉听后发脾气，他默默省略了最后一句。 但夏凉已经基本能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揉了揉太阳穴，没有说话。 周朔预感到一丝不妙，问道:“我是不是哪里出了疏漏？” 夏凉拾眸看了他一眼，对他招了招手。 周朔顺从地走到他身边，态度谦逊地洗耳恭听。 只听夏凉道:“以后他要是再来套你话，别跟他客气，直接揍过去就是了。” 周朔心想，人家好歹是你弟婿。 “至于律师那边……”夏凉话说一半，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这段时间整天宅在家里，主要用来和外界沟通的工具就是手机了，有时候一天能接几十个电话，以至于他现在一听到手机铃声就条件反射地皱眉。 来电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看了看，原本不想搭理，但周朔在瞥见那串号码时，却“咦”了一声，“怎么？”夏凉刚要按下拒接的手指微微一顿。 周朔不确定地道:“这号码有些眼熟，好像是顾栎轩的那个经纪人，今天下午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夏凉立即猜到了对方来意，略一思索，手指便从拒接键换到了接听键。 “请问是夏总吗？”对方客客气气地问。 夏凉不答反问:“你从哪里打听到我的私人号码的？”他这么问并不是真想知道答案，像经纪人这种靠人脉讨生活的职业，想要打听一个私人号码根本不算难事。他问这句话，只是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真是非常抱歉，”对方果然变得战战兢兢起来，“虽然知道打扰夏总十分冒昧，但……您看，我们小轩好歹是 个公众人物，打拼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夏总您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什么问题咱们私下解决，就不要对簿公堂了吧？” 夏凉笑了笑:“你也说了，顾栎轩他是个公众人物，他不知道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么？更何况，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你也去说给顾栎轩听听，这些年来他给李墨添了多少恶心事，他怎么就不肯放过李墨呢？” 经纪人知道这件事上确实是顾栎轩理亏在先，叹了口气道:“我们也已经在劝他了，他会改过自新的，您就高抬贵手，给他一次机会如何？” 夏凉冷笑起来:“一个人若是偏执到了极点，劝几句就能改过自新了，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会信么？反正我是不信的。这是好在没有出人命，可万一出了人命呢，这种事情岂能儿戏？” 夏凉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若是真有诚意私下解决，也不是不可以，除了向李墨和季秦支付足够的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我希望顾栎轩能当着媒体旳面跟李墨和季秦公开致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去干扰那两人的工作和生活。” 经纪人为难道:“赔偿金方面的好说，你们开个价就是了。但这公开致歉……是不是能再商量商量？” “怎么，顾大影帝这时候开始爱惜起自己的羽毛了，连公开致歉的勇气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的诚意？” 经纪人好话说尽，见夏凉仍无动于衷，态度渐渐硬了起来:“夏总，我此次给您打电话，不过是看在你们夏氏的几分面子上。但俗话说得好，打狗也得看主人，您若是不知好歹，将人逼得太过，伤了我们老板的面子，到时候，只怕这件事也无法善了。” 夏凉被他气笑了:“你说得不错，打狗也得看主人，但如果做主人的不把自己的狗看好，放它出去乱咬人，那就别心疼自家的狗被人乱棍打死。” 说罢，也不等对方再有什么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经纪人气结，转过身对着办公桌后的男人点头哈腰:“应总，这夏凉简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居然还对您冷嘲热讽，说……” 经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添油加醋，应莫华却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机中几张夏凉早年的照片。 那时的夏凉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虽神色沉稳，却未能完全脱去脸上的稚嫩。 “我倒是有些好奇，”他用指腹摩挲着照片中那人的轮廓，勾起嘴角喃喃自语，“如今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经纪人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忍不住问了一句:“应……应总？” “行了，”应莫华收敛起思绪，朝经纪人摆了摆手，“你自己脑子蠢，就别怪人家反打你一脸。” 经纪人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了。 应莫华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顾栎轩，抬起锃亮的鞋尖抵了抵对方的下颚，漫声道:“反省得怎么样了？” 顾栎轩自从被保释岀来之后，就被带到应莫华的办公室里罚跪，跪到现在两个膝盖都失去了知觉。 但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折磨，抬起头看着应莫华面无表情地道:“这种人不如狗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当初我决定做这件事，就没打算全身而退，夏凉那边，也没必要腆着脸去求他—一应总想怎么处置我，随你便。” 应莫华微微眯了眯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你还真是对那李墨痴心不变啊。” 顾栎轩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应莫华向微微一笑，前倾了倾身，抬起顾栎轩的下巴，声音温柔地道:“看来你我缘分尽了，我也不强留你。不过，看在你尽心尽力伺候了我几年的情分上，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一一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分手礼？” 顾栎轩睁开眼看着他:“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能办到。” “那好，”顾栎轩咬了咬牙，眼神如毒蛇般冰冷，“别的我都不要，我只想让夏氏破产，让夏凉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应莫华沉默了片刻，突然低低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小东西，有点意思。” 第41章 求和 李墨和季秦在医院里观察了两天之后，就回剧组继续拍戏了。 周之后，他们没有等来顾栎轩的公开致歉，却等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顾栎轩所在的“锐锋娱乐”召开记者会，宣布顾栎轩将退岀公司高层，并终止合作关系，同时停止顾栎轩的一切代言及拍摄工作，锐锋娱乐愿意支付所有违约金。 此事一出，几乎震惊了整个娱乐圈。 夏凉是在当天晚上经宋延电话提醒，才在娱乐新闻中看到这则消息的，当时他也跟众人的反应差不多，没想到锐锋娱乐会突然对自家的摇钱树这般翻脸无情。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锐锋此举，表面上看似以壮土断腕、两败俱伤的惨烈代价牺牲掉了顾栎轩，但只要顾栎轩不公开致歉，就不会损害他的名誉，而只要他在娱乐圈口碑不倒、粉丝人心未散，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此看来，锐锋娱乐这个老东家，对顾栎轩还是很手下留情的。 只不过，唯一让夏凉想不眀白的是，锐锋娱乐宁愿赔一大笔钱也要如此大张旗鼓地牺牲掉顾栎轩，这般低姿态究竟是做给谁看的，对方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尚未理出个头绪来，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他虽不知对方身份，但他猜想，在这个时候打他电话的，肯定跟顾栎轩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接通电话之后，他听到了一个自带强大气场的男低音缓缓道:“夏总，别来无恙。” 夏凉在这一瞬间将脑子里拥有类似声线的熟人都过滤了一遍，却找不到对应的那张面孔，于是谨慎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锐锋娱乐，应莫华。” “原来是应总，”夏凉客气地寒暄了一下，“没想到您会亲自给我打电话。” 他虽嘴上说得熟稔，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应莫华名字有些陌生，对方那句“别来无恙”却仿佛在暗示双方有些交情，但他就是无法在记忆库里搜寻岀这样一个对号入座的人物。 趁着对方说话的当儿，他朝一旁的周朔招了招手，用口型对他道:【帮我调岀锐锋娱乐管理层的资料。】 周朔点了点头，搬过一台笔记本电脑，就挨着夏凉身边开始搜索锐锋娱乐的相关信息。 应莫华在电话里笑得十分随和:“一别近十年，夏总可还记得我？” 周朔转过笔记本电脑，示意夏凉看屏幕上搜索出来的网络信息。 夏凉之前有调查过锐锋娱乐的情况，这家娱乐公司成立时间不长，法人代表是个背景一般的女人，旗下艺人除了顾栎轩名气大些，其余艺人都是半红不红的状态，所以他也就没有太在意。 然而此刻看来，似乎这应莫华才是在锐锋娱乐说话比较有分量的人。 夏凉滑动了一下鼠标，果然发现锐锋娱乐的一位副总，名字就是应莫华。 他一边继续跟应莫华客套，一边对周朔指了指应莫华的名字，示意周朔针对这个人深入调查。 “不好意思，”夏凉抱歉地笑了笑，“鄙人记性不太好，还请应总给个提示？” “夏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应莫华轻轻叹息了一下，声音听起来竟有些落寞，“亏了我这么些年，还一直惦记着你。” 夏凉微微皱了皱眉，总感觉对方似乎话里有话，但他来不及仔细琢磨，周朔已经调出了应莫华的个人信息。 应莫华，英文名 morton，美国七大财阀之一nelson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是个中美混血儿，“应”是母姓。 “原来……是你。”夏凉盯着那串熟悉的英文名，若有所悟地喃喃出声。 “怎么，夏总想起来了？” “morton，”夏凉笑了笑，“如果你一开始报的是自己的英文名，或许我能想起得更快一些。” 周朔抬眼看了看夏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夏凉在看到那一段关于应莫华的个人介绍之后，眉眼的棱角便柔和了一些 这让他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入乡随俗嘛，”应莫华笑了笑，“我回国之后继承的是母系家族的产业，自然要让自己从里到外变得更中式一些。” “所以，你母系家族的产业，也包括这家锐锋娱乐？”夏凉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导回了正轨。 应莫华沉默了一下，道:“锐锋娱乐的法人代表是我表姐，我只是被她拉进公司凑点股份罢了。” 夏凉了然，参股锐锋娱乐，对应莫华来说不过是玩个小游戏罢了，而因为应莫华在美国的雄厚背景，使得他这位副总在公司里地位超然，实际话语权甚至盖过了他的表姐。 “今天的娱乐新闻看了吗？”应莫华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题，“我们锐锋娱乐对顾栎轩的处理结果，夏总可还满意？” 夏凉心中划过一记电光——难道说，此次锐锋娱乐的危机公关，完全是做给自己看的？ 他在商海浸淫多年，太了解商人的本质便是趋利避害，没有无缘无故的自降身价主动求和，除非，对方有所图。 只不过，对方想从他这里图些什么，目前尚未可知。但直觉告诉他，应莫华此番露面，恐怕来者不善。 “满意不敢当，”夏凉淡淡道，“当初我只要求顾栎轩在赔偿之外能公开致歉，贵司这般举措，倒是岀乎我的意料。” “这一次，确实是顾栎轩做得太过，我们公司在管理上有所疏漏，实在难辞其咎。”应莫华语气诚恳地道，“就算是赔上十个顾栎轩，我都没什么可说的。” 夏凉微微皱眉，之前那种微妙的不适感再度涌上心头。 应莫华仿佛听岀了他沉默之下的诸般猜疑，笑着继续道:“当然，这其中也掺杂了我个人的一些私心。十年前与夏总短暂一晤，让我生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感，不想如今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再度有了交集。顾栎轩的处理结果，就当是我送给夏总的一份见面礼，不知夏总能否赏个光，拔冗一聚？” 夏凉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时，脸上神色已经冷了几分:“应总的这份见面礼，分量太重，夏某怕是承受不起。更何况，以应总的身份地位，来日必是海阔天空、前途无量；夏某格局微末，不成气候，怎敢劳您惦记，还望应总高瞻远瞩，不必再拘泥于这些小事。” 第42章 静观 面对夏凉如此直白的拒绝意味，应莫华并未动怒，只是低笑着说了一句，“夏总过于自谦了。不过，也怪我心急冒昧，这一次就算了，等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一切已胜券在握。 周朔在一旁留意倾听夏凉打电话，等到对方挂断了电话之后，问道:“凉哥，这个应莫华……你认识？” “大约是在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吧。”夏凉努力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还在读大学，趁着放暑假，去了我爸在美国的分公司实习。有一次我爸受到朋友邀请，带着我去参加他们的酒会，在那里，我遇到了 morton，也就是现在的应莫华。” “你们……相谈甚欢？”周朔试探问道。 “算是吧。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背景身份，因为年龄相当，我们就浅聊了几句，发现在某些方面的观感比较一致，再加上他是酒会中唯—一个带了点中国血统的人，说了一口流畅的汉语，所以自然就感觉亲近一些。” 周朔越听越不是滋味，现在的他，即便再怎么努力学习，都很难在意识层面追上夏凉的那个高度，但是应莫华在十年前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或者换句话说，他是比夏凉更高层次的存在，恐怕周朔这一辈子都难以企及更不要说超越了 虽然心里非常不舒服，但周朔自虐般的，强迫自己继续问下去:“那后来……为什么没有一直保持联系？” “我们原本是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夏凉一句话让周朔心里瞬间涼透，但紧接着一句话又将他从地狱里拽了回来，“但回到家的当天晚上，我便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 “我说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背景身份，他只告诉了我他的名字，连姓氏都没有提，想必是对我有所保留的，我也不傻，除了交换了我的名字，也没有再透露过多的信息。但因为我对他有些好奇，所以当天晚上回到家，我便在网上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周朔有些吃惊:“他那时候就这么有名了吗，网上就能查到？” “我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夏凉道，“因为我与他交谈的时候，发现他西装上别着的胸针，是红宝石色的—一我在跟随父亲进入会场之前，就发现有些受邀客人在递上邀请函的时候，招待人员会毕恭毕敬地向他们献上一枚红宝石胸针，他们的邀请函与我们的颜色不同，受到的待遇也是天壤之别。 “所以我当时看到他的胸针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他的身份地位可能有些不一般，但是我没有料到，他竟会是nelson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在家族中获得的支持度也不容小觑。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当即就去跟我爸商量了这件事，爸的想法与我—致，他在确认我除了透露了姓名和电话号码之外，没有再透露过多信息之后，就建议我更换手机号，不要再与他联系。” 周朔有些迷惘:“可是为什么呢，他的来头这么大，你们要是能攀上他们家族。” 夏凉笑了起来:“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在合作商圈，也有一种门当户对的说法。” 周朔摇了摇头。 “就好比我们家与宋家，”夏凉耐心解释道，“我们两家都是祖父辈开始白手起家，积累的家业不过三代，这在普通人眼里，算是底蕴不错了，但是在那些上可追溯十几代甚至几十代的财阀大族眼中，我们这些新生的家族企业，生命力脆弱地连蚂蚁都不如。” 周朔恍然道:“所以我们和宋家，就是所谓商圈里的门当户对。” “没错，”夏凉点了点头，“商圈合作，不但要讲基业，还要讲缘分，夏氏和宋氏在祖父辈的时候就联手合作过几次，交情一直都还不错，所以即便宋延和小临的恋情引人争议，但仍有可转圜的余地。 “但试想一下，如果其中一方是像 nelson那样的豪门大族，那么两家的地位就不可能平等，也不可能会有合作互利的局面，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如果两个年轻的恋人不顾长辈反对硬要在一起，那就只能悲剧收场了。撇开婚恋不说，单是商业合作，也是如此。当初我爸让我尽快断了与 morton的联系，是怕 morton背后的那些支持者胡乱猜忌，以为这是一次动机不纯的邂逅，进而对我们抱有防范甚至是敌意。” 周朔不解道:“像nelson那样的大家族，想要依附他们的人应该不少吧？” “确实不少，但也要看对他们有没有用。”夏凉无奈地笑了笑，“我之前说了，像我们这样底蕴浅薄的家族，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也就没有费心招揽的必要。如果对方看不上，我们还要一厢情愿地送上门去，那就只能有两种结果—一要么，被当成棋子，想用的时候利用一下，不想用了，就撇得远远的；要么，被当成炮灰，用完了就丟。我们夏家虽说底蕴浅薄，但还是有些中国人的骨气在的，没必要自动送上门去受这窝囊气。” 周朔又问:“但你方才说的，都是从家族的角度权衡的利益得失，那么你个人呢，你和 morton既然相谈甚欢，就这么断了联系，你心里……有没有舍不得？” 夏凉好笑地看了周朔一眼:“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酒会那种地方，虚与委蛇的人多了去了，即便遇到一两个能说上话的，谁知道对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你就能随便把自己的真心掏了去？ “更何况，那次酒会之后，我的假期也结束了，我正好换掉了在美国临时买的那支手机，里面那张卡里也就存了几个号码而已，对我没什么太大影响。这一次要不是应莫华出现，我都快把十年前的那件事给忘了。” 周朔听得简直通体舒畅，嘴上却道:“你把他忘得彻底，他倒似乎对你还念念不忘。” 夏凉经他一提，也似乎有些上心了，喃喃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先回国接手母系的产业，看来……他们家族内部关于继承权的斗争，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了。他在这个时候找到我，对我如此示好，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周朔想了想，自告奋勇道:“凉哥，要不要我……” 夏凉却一摆手:“还是谨慎点比较好，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 第43章 闺蜜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另一边，应莫华的助理向他递上一份资料，恭敬道:“老板，您让我调查的关于夏氏企业这十年来的发展情况，基本都在这里了。” 应莫华大略翻了翻资料，视线落在最后几页，凝了凝眉，道:“最近几年，他们家好像跟宋家的走得很近？” “宋夏两家是故交，”助理似乎连带着将宋家也查过了，此刻立即能答上话，“听说几个月前，两家还联了姻。” “联姻？”应莫华眉心一紧，“夏凉结婚了？” “不是夏凉，是他弟弟夏临，和宋家独子宋延结了婚。 应莫华怔了怔:“我记得。中国目前好像还没有通过同性恋婚姻法吧？” “是的，所以宋夏两家是办的家族婚宴，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应莫华笑了起来:“这么有趣的事情，我竟然没有听说，真是孤陋寡闻了。” “算起来，那会儿老板似乎正好回美国去了，所以错过了这件事。” “或许吧。”应莫华道，“以前经常听母亲说，中国老一辈的人死板保守，没想到这一次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助理笑道:“听说这两家能结亲，夏凉这个做兄长的，从中做了不少工作，那一场家族婚宴，也是夏凉一手操办的。” 应莫华露出微讶的神色，抚掌道:“这个夏凉，倒真是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而后，他挥退了助理，开始仔细翻看那份资料。 半个小时后，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你在资料里提到，他父亲四年前将主要市场从海外转为国内，是因为在美国的几家分公司亏损较大的缘故？” “是的，”助理道，“虽然过去了四年，但是那几家分公司的亏损还是没能完全追平，目前还留了一些尾巴。” 应莫华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就想办法拖一拖他们的后腿吧。” “老板，您的意思是……？”助理洗耳恭听。 “你去找一找他们在美国的那几家分公司的负责人，给他们抛一些诱饵，”应莫华语气温和地道，“注意隐藏好自己的身份，手段做得委婉一些，不要过早地打草惊蛇。” 助理连声应下，同时又有些不解:“可是老板，您这样做，只怕要让夏凉不太高兴吧？” 应莫华笑了起来:“只有把美人逼到了绝路上，英雄救美的时候，他才会对你感恩戴德啊，你说是不是？” 助理赶紧拍马屁:“老板英明。” 接下来的几个月，应莫华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没有再出现打扰夏凉的生活。渐渐的，夏凉也便将那一次通话抛到了脑后。 而夏临上回在电话里试探了夏凉一次后，夫夫俩也安分了很多，即便偶尔通个电话，也没有再提及见面的事情。 甚至两人还主动为夏凉打起了掩护，有一次夏老太太跟团旅游途径d城，想要顺道去看看自己的大孙子，结果被夏临连哄带骗地给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后夏凉听说了此事，感激之余，不由暗暗反省自己，以后是不是应该对自己的弟弟坦诚一点，毕竟……关键时刻，这个弟弟还是比较靠谱的。 这期间，周朔依然在b城和d城两地跑，虽然忙得分身乏术，但只要一到周末，周朔不论多忙，都会赶回d城的公寓陪伴夏凉，因为在他看来，只有夏凉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而夏凉也明显地感觉到，经过这几个月的高强度磨炼，周朔在处理一些紧急事务，以及关键性决策的时候显得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以前周朔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不太有自信，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向夏凉报备工作进度，请夏凉指出其中不妥之处。 后来渐渐的，他能自己判断是非，事无巨细的汇报变少了，只挑一些重点的问。 再后来，他问的也少了，当遇到重大决策时，他会先自己思考出几套方案，再与夏凉一起探讨。 对于周朔明显的进步，夏凉心中感到非常欣慰。如果说，几个月前的周朔，还是个站在楼梯下抬头仰望他的孩童，那么现在的周朔，已经顺着楼道渐渐爬了上来，快要与他比肩了。 但是还不够，夏凉心中默默地想，他如此花心思栽培周朔，不仅需要周朔与他比肩而立，更需要周朔能够独当一面。 因为他迫切地需要周朔助他一臂之力，好让夏氏在他们这一代，走得更远、更宽广。 夏凉怀胎六个多月的时候，柯眉按照约定前来给他做第二次全面检查，顺便对胎儿的发育程度进行深入鉴定。 而这一次，随行人中除了杜蓝泽，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对方客客气气地对夏凉自我介绍道:“夏先生，您好，我是温屏，您的主治医生。这以后您的每一次产检，直到接生，都将由我负责。” 夏凉很快便明白过来，这位便是杜蓝泽上次在电话里提到的他们那边最优秀的医生。 夏凉态度冷淡地朝他点了点头。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杜蓝泽没有事先征得他同意便将人带来，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我希望您不要误会，”温屏似乎看穿了夏凉的想法，好脾气地解释道，“我们虽然很希望能争取到您这样一位梦见师，但如果您实在不愿意背井离乡，我们也会尊重您的决定。就眼下来看，您的孩子能够健康平安地降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夏凉见温屏态度温和诚恳，对他敌意渐消，点头道:“那就麻烦温医生了。” “应该的。”温屏顿了顿，“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温医生请说。”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住在你们这套公寓的隔壁，方便我每天就近观察与照顾，希望夏先生能配合我，不要将我拒之门外。” 夏临有些意外:“你……就住在隔壁？” “不错，房子我已经租下了。”温屏笑了笑，“我这算是先斩后奏了吧，希望夏先生不要介意。” 周朔一直站在夏凉身后没有说话，此刻见夏凉有些犹疑，开口劝道:“凉哥，这段时间我每个周未才能回来一次，不能时刻照顾你，我心里也很不放心，不如就劳烦温医生就近照顾一下吧。” 夏凉诧异地看了周朔一眼，以前这小子对谁都很防备，此刻倒是通情达理得很。 却见周朔转头看向温屏:“恕我冒昧，温医生应该也是个 omega吧？” 温屏笑了起来∶:“看来周先生对信息素更敏感一些，夏先生恐怕到现在还没有分辨岀我的性别吧？” 夏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杜蓝泽说得没错，他确实一直对信息素不太敏感，也从来没有真正站在abo的性别观上思考问题，在他看来，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 等一下……所以说，周朔这么容易就接纳了温屏，其实是在给他找闺蜜的意思？ 第44章 男人 中秋节原本是全家团圆的日子，但这一年的中秋节，夏老太太很不开心，因为她的儿子和大孙子都没能回家陪她过节。 晚饭前，夏老太太便在微信视频里对夏凉抱怨开了:“你说你们父子俩，一个两个都不在家，是不是存心气我？还是小临好，知道带着宋家小子回来陪我这老太婆过节。” 夏凉一边跟老人家赔笑，一边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这几个月他伙食不错，肚子又大了一圈，好在光看脸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所以他也只敢在视频里面露个脑袋。 “这不是出差没办法嘛，”夏凉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等把手头的几个项目都结了，我就立刻回家陪您。” “你手上永远有做不完的项目！”夏老太太不吃他那一套，“都一连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你倒是给个数啊。” “这个嘛……”夏凉估摸着算了算，心虚道，“可能还要再等两三个月吧。” 随即他赶紧岔开话题:“对了，爸呢，他怎么也不在家？” “他啊，前两天接了个电话，说美国那边的分公司出了点问题，就急急忙忙出国去了。” 夏凉神色一凝:“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没听爸跟我提起？” “可能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夏老太太道，“上次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一直说没事没事，说再处理几天就能回来了。” “哦。”夏凉知道夏老太太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知道的也不多，当下并没有再追问，暗地里却对这件事上了心。 视频通话结束之后，他立即给夏父打了个电话。 夏父接听的时候似乎正忙着对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小凉啊，怎么这会给我打电话？” 夏凉道:“爸，中秋快乐。” “哦……哦，”夏父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对，今天你们那儿过中秋，我差点都忘了。” “爸，我听奶奶说，美国那边的分公司出了问题，要不要紧？” 夏父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小凉，你奶奶不在，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情况不太乐观。” 夏凉走出书房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但是家里还有客人，他也不好把心事完全挂在脸上。 此时杜蓝泽和温屏正坐在客厅里，品尝着周朔亲手做的月饼，对周朔的手艺赞不绝口。 “要我说，周朔的厨艺在 alpha里面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杜蓝泽道。 温屏笑着附和:“这点我同意。像周朔这样又温柔又体贴还自带厨艺技能的alpha，真希望给我来一打。” 周朔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站在一旁只是笑，见夏凉走岀来，便献宝似地将一只新鲜岀炉的月饼递给他:“凉哥你尝尝看，我第一次做月饼，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不过他们都说味道不错。” 夏凉吃完一个月饼后，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略甜。” 周朔立即虚心改正:“那我下次少放一点糖。” “唉哟我就不应该挑今天这日子过来，”杜蓝泽夸张地捂住了眼睛，“这狗粮吃的……简直要噎死我。” 倒是温屏心细一些，看出来夏凉似乎心里有事，便找了个借口，拉着杜蓝泽告辞了。 送走两人之后，夏凉无心再掩饰，转身便对周朔道:“周朔，我希望你能替我跑一趟美国。” 周朔一怔:“怎么了？” “美国的几家分公司不知被什么人设计了，一夜之间负债累累。爸已经赶去美国处理了，但眼下的情势……实在很不乐观，我担心他年纪大了，会累出病来，我原本得亲自过去一趟，但现在很多事情我不能亲自出面，所以……” “我知道了，”周朔不待他说完，便接口道，“凉哥，你先别着急，明天我就动身，你只管在家安心休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办。” 夏凉近来身子渐重，原本晩上一过九点便开始昏昏欲睡的，但这天晚上，他心里悬着分公司的事，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他听着周朔在房门外来回踱步的声音、打电话的声音、整理行李的声音，直到最后陷入了沉寂的声音。 越是安静便越让他心里烦闷，他实在忍不住，便披着睡衣下了床，打开卧室的门时，一眼便瞧见周朔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正垂着头专心致志地翻看着什么。 听见响动，周朔抬起头来，与夏凉四目相对，惊讶了片刻，问道:“凉哥，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夏凉淡淡回了一句，走到周朔身边坐下，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查ne|son家族最近几个月的动态。” 夏凉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真巧，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周朔似乎受到了鼓舞，精神振奋了一些:“你也怀疑是应莫华搞的鬼？” “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一种直觉。”夏凉道，“如果真是对方所为……” 周朔伸手握了握夏凉有些冰凉的手指:“不怕，凉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一这是你教给我的，只要对方有所图，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昏黄的灯光下，夏凉静静看了周朔好半晌。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这个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男孩，棱角分明，眉眼坚毅，已然是成熟男人的模样。 第45章 变故 因为这天晚上的失眠，夏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醒过来。 家里早已没了周朔的身影，只在玄关处找到了周朔留下的一张字条，告诉他今早的牛奶在保温箱里温着，让他记得喝；还叮嘱他每餐按时吃饭，手机注意充电不要关机，身体不舒服要第一时间联系温医生。 夏凉看着纸条上那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字迹，脑海中浮现岀周朔一个大高个趴在玄关处认真写字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一下。 就在几个月前，还一直是他吩咐周朔做这做那的，如今却变成了周朔对他百般叮嘱了一一夏凉觉得，这种感觉不坏，至少挺暖心的。 有一瞬间，他很想给周朔打个电话，听听对方的声音。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方面是估摸着周朔此刻应该在飞机上，另一方面，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不太妥，至于哪里不妥，他不想去深思。 刚喝完牛奶，温屏便例行串门来了。 温屏因为受了周朔的影响，突然疯狂爱上了烹饪，平日里除了照顾夏凉，就是买一堆食材对照着美食app学做饭。 但不知为什么，温屏做出来的东西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岔子，不是少放了水，就是多放了调味料。 饶是夏凉再怎么忍耐，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不是五行之中缺了点什么，还是你天生命格高贵，区区一个小厨房根本容不下你？” “老天爷是公平的，”温屏笑嘻嘻地自我调侃，“他老人家既然给了我一些重要的东西，就势必要从我这里拿走另一些重要的东西。” 夏凉以为他是在委婉地夸赞自己的医术，默默翻了个白眼，强忍着没有拆他的台。 倒是温屏突然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蓝泽说，你之前做过胎梦的，后来还有梦见过吗？” “没有了。”说起这个，夏凉心里稍微有点郁闷，总感觉肚子里这个孩子好像跟自己不怎么亲，胎动也少，一天能翻个几次身就不错了。 “一定是它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被你一掌拍开，伤透了心。”温屏半开玩笑地道，“小孩子的心灵是很脆弱的，等它出生之后，你可要好好补偿它。” 夏凉突然陷入了沉默，在他和周朔原本的计划里，孩子出生之后，会先送出去托人抚养，等养到两三岁之后，再以自己私生子的名义将孩子接回身边，至于孩子的母亲，随便按个身份即可。 然而此刻听了温屏的一席话，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夏母是在生夏临的时候难产而死的，那时候夏凉也只有两三岁的年纪，母亲去世的消息，对他来说打击很大。 但二十多年来，每每回想起当年那件事，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不是自己在追悼会上抱着母亲的遗像嚎啕大哭，而是刚出生躺在襁褓中一脸无辜地看着这个世界的弟弟。 那时候他就觉得，弟弟其实比他要可怜得多，至少他牵过妈妈的手、抱过妈妈旳脖颈、听过妈妈用温柔的嗓音唱摇篮曲，但是在弟弟的世界里，母亲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如今将心比心地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夏凉几个月来第一次对原本的决定产生了动摇一—他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变成第二个夏临。 吃过中饭之后，夏凉尝试着给周朔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接通。 他估摸着，周朔应该还没下飞机，便像往常一样，走进卧室午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冷汗涔涔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去抓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但不知是不是情绪紧张过度，他的手一直在发抖，手机从他指尖掉落下去，“咚”的一声敲在了木地板上。 客厅里的温屏听见动静，立即警觉地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夏凉挺着肚子趴在床边，艰难地俯身去捞手机。 “哎你悠着点！”温屏赶紧过来帮他把手机捡起来，塞到他手中道:“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呀，何必自己逞强。” 夏凉喘着气道:“一时没想到。” 温屏这才发现夏凉神色不对，蹲下身仔细打量他道:“你怎么流了那么多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我只是……做了噩梦。”夏凉来不及向他多做解释，赶紧给周朔拨了电话，但电话依然没打通。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安道:“都这个点了，为什么还没下飞机？” “或许是航班延误？”温屏猜测道，“你要是不放心，就给他留个微信，让他开机之后立即联系你……” 他话未说完，忽听门外有人敲门，声音很急促，透着一丝不怀好意。 夏凉原本就被噩梦惊扰了心神，此刻听到敲门声，心中的不安越发眀显。 倒是温屏关键时刻还算淡定，按了按夏凉的肩膀道:“你把卧室的门锁好，我岀去应付。” 他走出卧室，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收拾起夏凉专用的一些东西，然后气定神闲地走到玄关处开了门。 门外是两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见到温屏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 其中一人还算客气，问道:“请问，夏凉夏先生是否住在这里？” 温屏挑了挑眉，故意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谨慎问道:“你们找夏凉什么事？” “我们老板有请。” “你们老板又是谁？” 另一人很快不耐烦起来，板着脸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这里是不是夏凉的家，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温屏一看这两人就是来者不善，抬了抬下巴道:“这里是我家，夏凉住隔壁。” 那两人于是转身去敲隔壁的门。但那套公寓原本就是温屏临时租的，怎么会有人开门。 两人敲了一会门，转头见温屏悠哉游哉地靠在门口，看好戏似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人耐着性子道:“能否告诉我们，夏先生去了哪里？” “不知道，可能跟他助理一起出门了吧。”温屏随口胡诌。 “。不可能，之前我们明明。”另一人几乎脱口而出，却被他同伴拦了下来。 但温屏依然从他的半句话里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两名黑衣人没能找到夏凉，又从温屏口中问不出更多的信息，最后只能悻悻离去 温屏关上门，转身便见夏凉从卧室里开门出来。 “你都听见了？”温屏道。 夏凉点了点头，脸色愈发苍白，喃喃道:“果然，梦境是真的，周朔没有上飞机，他出事了。” 第46章 钟情 周朔感觉自己像在坐过山车，不，比过山车还要天旋地转，转得他差点把肺给吐出来。 但他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有吐，强大的意志力让他一直支撑到晕眩结束。 然后，他感觉自己渐渐恢复了清明，身心都回归了原位一一原来并没有什么过山车，也没有什么天旋地转，转的只有他混沌的意识。 他被固定捆绑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一名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矮?子男人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便微微翘了翘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您好啊，周先生。” 周朔没有给他回应。他用苏醒后短暂的一点时间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昏迷之前的遭遇。 其实在进入机场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似乎被人盯上了。 只是那时候他自恃拳脚功夫不错，有些掉以轻心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跟他动拳脚，而是直接上麻醉针。 他这一晕，就晕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的手术台上。 周朔虽然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仇家，但他敢肯定，面前这个小个子男人，似乎来历有些特殊。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你是omega？” 小个子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容却未达眼底:“没人教过你基本的alpha社交礼节吗？” 周朔皱眉，那是什么鬼？ “对第一次见面的omega，如此明目张胆地猎取对方的信息素，这已经算得上是xing骚扰了。” “……”周朔有点无语，心想你的信息素就这么明晃晃地飘在我鼻子跟前，我之所以深呼吸是因为麻醉剂药性刚过，鼻子还不太灵敏。 只听小个子男人继续道:“不过，在这异世界居然还能遇到同族之人，倒让我有些意外。你是怎么偷渡过来的？是不是在那边犯了什么事？” 周朔尚未开口，忽见密室右侧的金属门无声滑动了一下，两名黑色西装男子走进来，面色不虞地道:“陈砂你给的什么假情报，那间屋子根本不是夏凉在住，是他邻居。而且夏凉也不在他自己屋里呆着，我们敲门没人应，翻过阳台进去搜了一下，也没发现人影。” 周朔瞳孔猛地一缩:“你们……” 名叫陈砂的小个子男人转头看向周朔，狐疑地打量着他，喃喃自语:“不可能啊，我是在这家伙深度昏迷的时候催眠出来的地址信息，他自己家的门牌号，怎么也会记错？” “你催眠我？”周朔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放开我！” “别激动，”陈砂暧昧地用手轻轻拂过周朔裸露在外的胳膊，指尖的温度十分冰冷，但贴着他耳边说岀的话却粘腻得令人起鸡皮疙瘩，“那个夏凉是你在这边的主子吗？良禽择木而栖，你那主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就要破产了，不如你加入到我们这一边来啊，我介绍我的新主子给你认识，保管你过得比以前还要舒坦。” 周朔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做梦！” “哟，性子还挺烈。”陈砂不怒反笑，“是什么让你这么死忠呢？你的 omega伴侣吗？我好像在你身上闻到了很淡的omega气息，你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嗯？难道你是为了他才甘心为人所用的？” 周朔突然沉默了下来，很显然，陈砂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族人，但还不知道夏凉的情况，如此看来，夏凉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不能再让对方从自己这里获取更多的信息。 陈砂见他不说话，对身后两个黑衣男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吧。” 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脾气不太好的，直接就发作了:“陈砂，你又不是我们的上级，凭什么对我们挥来喝去？” “因为，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同这位……周先生好好沟通感情。”陈砂道，“你们在场，我没有办法专心工作一一还是说，你们希望让boss亲自跟你们说？” 两个黑衣人一听boss就气焰矮了一截，指着陈砂道:“你最好问岀夏凉的确切方位，否则找不到夏凉，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们便转身离去。 “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陈砂几乎整个人贴在了周朔的身上，用极低极柔的声音道，“说实在的，我寡居很多年了，除了第一次……嗯，之后我一直洁身自好，没再让任何人碰过我。不过自从见了你第一面，我就突然发现，我好像爱上你了。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要你背叛你的omega，我不求名分，只要你愿意把一颗心分一半在我这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絮絮叨叨地表白了一大段，一直没见周朔有什么动静，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周朔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你不信我？”陈砂再接再厉，“没错，我是很想替我们boss争取到你，但……我对你一见钟情，是认真的。” 周朔突然反问了一句:“你以前有过a|pha？” 陈砂怔了怔:“是啊。怎么？” “难怪他不要你。” 陈砂猛地面部扭曲了一下，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不可冒犯的底线，青筋暴起，眼睛通红地扑上去死死掐住了周朔的脖子:“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你们alpha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头行走的禽兽么，你们发不发qing，还不是取决于我们omega的信息素。别以为你们的爱情有多伟大，你们根本不配谈什么爱情！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要是继续这样不知好歹，不用boss动手，我一个人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周朔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两条胳膊拼命用力想挣断镣铐，但这种镣铐不知是用什么特殊的材质制作而成挣了半天竟没能松动半分。 就在此时，金属门再次无声地滑开，两名黑衣男子去而复返，垂着双手毕恭毕敬地跟在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身后踏了进来。 他们见陈砂正在发疯，赶紧冲过来把陈砂从周朔身上扒了下去。 “怎么回事？”男人不悦地看了陈砂一眼，陈砂在见到男人的瞬间，顿时冷静了下来，低声唤了声:“boss。” 周朔好不容易从陈砂的魔爪下逃过一劫，喘着气打量来人。 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周朔曾无数次在网络资料中看到对方的照片，只是没想到真人气场比照片中的看起来还要强大数倍。 “应莫华，”周朔声音嘶哑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果然是你。” 第47章 通缉 应莫华似乎并不意外周朔会一眼就认出他，举着手机态度和煦地对他笑了笑:“你就是夏凉身边的助理？” 周朔一愣，才发现对方手中握着的手机，还处于通话状态。 应莫华当着他的面，缓缓将手机贴回耳边，用一种十分宠溺的语气道:“夏凉，你听到了吧，你的那位助理，还挺生龙活虎的。” 夏凉在电话中道:“那就好，我相信应总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我能和我的助理说几句吗？” “有何不可？”应莫华十分大方地将手机递给了其中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接过手机，然后放在了周朔耳边。 “凉哥……周朔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朔，你听着，”夏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在电话里我不方便跟你说太多，你只需记住一句话，不论他们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 周朔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应莫华，夏凉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想必也有一半是说给应莫华听的。 但应莫华只是维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并没有因为夏凉的这番话而有什么表情变化。 周朔瞬间就明白了夏凉的意思一一在应莫华这只老狐狸面前，任何伪装或者谎言都是徒劳，只有沉默才是最佳的自我保护。 随即他想起了什么，用极快的语速道:“凉哥，我没有主动向他们透露过你的行踪，但是应莫华手下有个omega，似乎会催眠。” 拿着手机的黑衣人转头看了自家boss一眼，似乎在征求他是否还要继续让周朔说下去。 但应莫华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并不在乎对方知道陈砂的事情。 夏凉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应莫华见夏凉无意多说，便将手机要了回来，当着周朔的面继续与夏凉聊天:“怎么样，夏凉，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那么你的呢？” 周朔一听这话不对，忙出声喊道:“凉哥，你千万别答应他……” 他话未说完，肚子上便结结实实埃了黑衣人一拳，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夏凉自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但此刻人在对方手上，他即便心中有再大的怒气，也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镇定道:“应总想要面谈，原本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夏某最近身体有恙，不能见光，不能吹风，约见的地点不能有太多闲杂人员。所以，地点得我来定，不知应总能否接受？” 应莫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也无法断定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身体抱恙，沉默了片刻，警告道:“夏凉，你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应总太看得起我了，难道我还有这个能力，在应总面前耍花招？” 夏凉略微服软的这一句话，成功取悦了应莫华，他微微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那么，晚上见吧，夏凉。” “等等，”夏凉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应总，我还有个请求。” “哦？你说。” “您那位能给人催眠的手下……我希望您能让他跟我的助理保持距离，”夏凉道，“毕竟，未经本人同意就实施催眠，不太尊重个人隐私。相信以应总的名望地位，也不太看得上这种小手段吧？” 应莫华脸上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为了区区一个助理，你居然都敢对我用激将法了。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助理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分量。” 夏凉沉默了一下，道:“我相信您应该事先查过我们的家族成员了，他是我们夏家收养的孤儿，二十多年来朝夕相处，情同……手足，还请应总体谅。” 手机听筒里的声音即便十分低微，依然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周朔的耳朵里。 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有一把钝刀在一寸寸切割他的血肉，让他痛到麻木。 挂了电话之后，夏凉对一旁监听着电话的杜蓝泽和温屏道:“你们怎么看？” “我猜对方还没有充足的时间对周朔进行深度催眠，否则他们从周朔口中获取的信息，就不仅仅是家庭住址这么简单了。”温屏不无担忧地道，“但愿他们不会对周朔进行二次催眠。” 夏凉点了点头:“虽然我对应莫华此人接触不多，但依着十年前我对他的印象，此人有些傲，岀尔反尔的事情他看不上，所以这一次就算知道我在激他，他也应该不会拉下脸来再对周朔动什么手脚了。” 温屏点了点头，又道:“听周朔的意思，那个会催眠的家伙也是个 omega，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有必要对你的信息素做一些隐蔽措施了……他转头征求杜蓝泽的意见，却见杜蓝泽兀自托着下巴不说话，于是撞了他下。 “发什么呆呢？” 杜蓝泽回过神来，吐出一口气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敏感，我总觉得……周朔口中那个会催眠的omega，很有可能是通缉榜单上的某个人。” 温屏皱了皱眉:“通缉犯？谁？” 杜蓝泽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袖珍投影仪，将其中的一部分影像资料投影在半空中。 “omega、偷渡、催眠……”随着他一步步输入关键词，最后筛选得岀的结果，只剩下一条信息——陈砂。 “十年前，他因为某种原因大病了一场，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而后精神失常，连续犯下多起凶案，最后被抓捕归案；五年前使用催眠术成功越狱，不知所踪。” 杜蓝泽点开了陈砂的个人信息栏，投影仪里呈现出一个小个子男人的半身照:“此人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因为犯案手段残忍，被列入通缉榜单前十名。我来零界之前，曾接到过组织额外交代的一项任务，说此人很有可能偷渡来了零界，让我时刻留意。刚才听周朔在电话里提起，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人。” 第48章 会晤 温屏听了这话，合掌道∶“这么说来，你正好能趁此机会将他缉捕归案了？” 杜蓝泽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件事急不得，在周朔尚未脱险之前，我还不能打草惊蛇，甚至不能让他看见我。” “为什么？ “他与我……有些私怨，”杜蓝泽少见地吞吞吐吐起来，“我刚才说过了，他的精神方面……有些问题，我的出现恐怕会刺激到他，进而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会让事态失去控制。” 夏凉没有追问他与陈砂究竟有什么私怨，只是问道:“那么你有什么好计策吗？” 杜蓝泽思索片刻，道:“现在回去请求支援已经来不及了，我倒是有个计策，只不过……对夏凉来说，恐怕有些凶险。” “那不行！”温屏立即反对道，“夏凉是我们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怎么可以让他以身犯险！” 夏凉却按住了温屏的手，对杜蓝泽道:“你先说来听听。” 双方约见的地点，是在一家昏暗的酒吧。 应莫华自认是个君子，答应让夏凉选地点，便当真毫无畏惧地带着周朔和一群保镖准时赴约。 周朔被捆绑着双手拖下车的时候，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酒吧上方的广告牌一一午夜飞行四个大字在霓彩灯光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周朔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这个酒吧的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此时应莫华也正背着双手站在车前，仰着头气定神闲地打量着这块看起来有些俗气的广告牌，口中咀嚼着“午夜飞行”四个字，喃喃道:“这地界什么时候多了一家酒吧了？” 他身侧的黑衣男子见老板询问，便十分尽责地答了一句:“哦，可能是某个连锁店吧。” “连锁店？” “我听说，在b城有家酒吧就叫午夜飞行，在当地还挺有名气的，”男子道，“当时我还特地慕名去见识了下，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里好像是一家同性……咳，主题酒吧。” 他话说一半，突然想起自家老板也是圈内之人，赶紧含糊带过，但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 应莫华并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性向，对于手下人的一时口误，他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那家酒吧的名字，然后率先踏了进去。 夏凉一行人已经在酒吧里光线最暗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了，他的左手边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斯文男人，右边则坐着一位浓妆艳抹留着大波浪长发的美女。 至于他自己，全身上下都裏在一件超大的黑色披风里面，只露出了黑色口罩外的半张脸。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应莫华虽然被提前告知对方染上了不能见光、不能吹风的怪疾，但在见到夏凉如此全副武装的一瞬间，他还是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夏凉？”他在距离夏凉几步之遥的地方顿住了脚步，谨慎地问了一句。 夏凉伸岀一根手指，轻轻扯了扯面上的口罩，短暂地露出下半张脸，又很快遮了回去，然后朝应莫华颔首致意:“不好意思，让应总见笑了。” 老实说，这一瞬间应莫华还真有点笑不出来。 他想象过很多种夏凉岀现在他面前的模样，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把自己包裏成一个麻风病患者。 他犹豫着没敢再往前踏一步，手下一名黑衣人已经以忠诚护主的姿态挡在了他的面前，厉声喝问:“你这病会不会传染？” “咳咳……”夏凉非常应景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听起来还带了一些嘶哑的病态意味，“听医生说，通过唾沫、血液等方式是有传染可能的，所以……” 他话未说完，那名黑衣人已经大惊失色地护着应莫华退了好几步，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会传染那你还出来？！” 夏凉身边那个大波浪美女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道:“也不知是哪位老板扣了我们的小助理，非逼着我们夏总抱着病体出来见人。” 黑衣人顿时哑口无言。 倒是被他护在身后的应莫华还算比较镇定，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示意他退开，自己则在与夏凉隔了一桌的位置上坐下，与夏凉遥遥相对。 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开始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夏凉。 虽然不知道夏凉究竟得了什么怪病，但这几个月来关于夏氏总裁“无故失踪”的传闻却是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有外界怀疑夏凉把一切大权交托到助手身上，自己则躲在幕后酝酿重大的商业计划，但如今看到夏凉这副模样，他到更愿意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一家族企业的掌舵者，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身体状况岀现问题，继而引来不怀好意者的觊觎或掠夺，而夏凉患病如此严重，却不敢对外公开，想必也是很有些內忧外患的顾虑了。 自小在豪门大族中成长起来的应莫华，自认为秒懂了夏凉当下的尴尬处境。 然而夏凉却知道自己这番奇异装扮，只能唬住应莫华一时，时间久了对方思路理顺了，可能就会察觉到其中的破绽，于是不给对方过多思量的时间，迅速切入主题:“应总，在开始谈话之前，希望您能遵守约定，先放了我的助理。” 应莫华没有反对，朝身后招了招手，便有另外两名黑衣人押着周朔走了过来。 周朔在看清夏凉的瞬间，目光蓦地睁大了一些，好在他自制力尚可，硬生生将脱口的惊讶憋了回去。 坐在夏凉身边的温屏站起身，打算去接周朔过来，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窜了出来:“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小个子男人从周朔背后钻了出来，挡在周朔与温屏之间，仰起头盯着温屏，用一种嚣张跋扈的语气问道:“你就是他的那个 omega？” 他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 应莫华是知道陈砂来历的，对他们那边的性别也有过粗略的了解，也听陈砂说起过，这个周朔是他的族人。 再联系之前调查到的关于周朔是孤儿的资料，就觉得再合理不过了，当下并未阻止陈砂的自作主张，只是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看好戏般的表情。 然而陈砂的这句话，听在夏凉那一方的耳朵里，就有点不太妙了。 夏凉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暴露了，但很快他感觉到了身旁大波浪美女捏在他胳膊上的力度，是在示意他冷静。 夏凉这才想起，临岀门前温屏给他打过一支信息素抑制剂，所以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露馅。 再仔细看陈砂，才发现对方那句话是冲着温屏去旳，于是敛下心神不动声色地坐在原位，端看陈砂究竟要作什么妖。 第49章 回报 温屏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你在问我？” 这一瞬间陈砂稍稍疑惑了一下，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但在场众人中，只有温屏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明显的 omega信息素的气味，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将温屏当作了周朔的omega。 陈砂虽然比温屏还要矮小半个头，但他抬起下巴看着温屏的眼神，愣是看岀了居高临下的不屑意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真不知道他当初看上了你哪一点。” “……？！”温屏莫名其妙被强塞了一个 alpha不说，还被一个通缉犯从里到外贬得一文不值，顿时有些心头冒火:“我说你这人……” 他话说一半，突然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同时耳边传来杜蓝泽低不可闻的声音:“别着了他的道。” 温屏猛然清醒过来，方才想起岀门之前杜蓝泽曾经告诫过他们，陈砂的催眠术无孔不钻、防不胜防，对付这种邪术的唯一方法就是:不看、不听、不回应。 借着杜蓝泽捂住他眼睛旳这瞬间，温屏立即调整好自己旳情绪，深吸一口气，闭上嘴不再说话。 陈砂转眼看向温屏身边的长发女子，他没想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催眠术竟被这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轻而易举地打断了，心中十分恼火，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么？”长发女子并不正眼看他，只是神态慵懒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你这么随随便便地把我的 alpha与其他人拉郎配，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你的 alpha？”陈砂狐疑地眯起了眼睛，随即他发现，对方浓郁的香水味之下，竟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omega信息素，于是脸色微微一变，“原来你也是个 omega，你打了信息素抑制剂？” “哟，你的鼻子还挺灵，这都被你发现了？”长发女子脸上丝毫不见“被发现”了的窘迫，咯咯娇笑了声，“不过我那抑制剂打了很多年了，差不多也该失效了，被你发现也不足为奇。” 这一声娇笑，听得温屏与夏凉鸡皮疙瘩掉满地。 若非他们亲眼看着杜蓝泽从一个汉子易容成了妹子，又在自己身上狂喷山寨版 omega信息素，单是这娇媚的声音和这婀娜的体态，他们打死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女装大佬。 杜蓝泽拍拍温屏的肩膀，示意他退开，而后毫无顾忌地近距离与陈砂对视:“怎么，我要领回我的alpha，你似乎很有意见？” 陈砂惊讶地发现，对方竟对自己的催眠术毫无反应，心中惊讶之余，又无端生出一丝怒火。 他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目光，将杜蓝泽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又在对方波涛汹涌的胸部扫视了一眼，将自己不自觉萎靡下去了的气焰又硬生生拔高了几分，略带色qing地舔了舔嘴角，慢条斯理道:“意见倒是没有，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的这位alpha……滋味很不错。” 夏凉呼吸一凝，藏在披风下的双手蓦地攥了一攥，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周朔身上投了过去。 只见周朔猛地一愣，顿时涨红了脸道:“你……你胡说什么？”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陈砂故意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昨晩上，你可对人家热情得很……” 周朔恨不得一脚踹开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伙，但此刻他浑身上下除了脑袋能动，其他地方都被特制的锁链束缚住，根本毫无攻击力，只能仓皇看向夏凉，希望对方能听他解释几句。 然而杜蓝泽却抢先一步揪住了周朔的衣襟，情绪激动地质问:“好你个负心汉，我才一天没看住你，你就给我在外头拈花惹草。” “我……我……”周朔被杜蓝泽浮夸的举动搞得有点懵，他至今没有认出这位自称是自己omega的长发美女究竟是谁，只是一心想对夏凉解释，却又不得不分神应付眼前这个被“醋意”刺激得快要抓狂的女人。 杜蓝泽没等他“我”岀个所以然来，突然揪着他用力来了个过肩摔，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将周朔摔到了夏凉脚边。 夏凉被周朔落地时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听得有些幻疼，想要俯身去扶周朔起来，但身子一倾，便被自己藏在披风下的大肚子顶了一下，随即尴尬地顿住了身形。 好在温屏眼疾手快，赶紧将周朔扶了起来，随后不知从哪里变岀一把通体发黑的匕首，照着周朔的手铐脚镣上猛地一削，那坚不可摧的金属便应声而断。 周朔无心去惊讶温屏为何会有这般神兵利器，他才刚站起身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了夏凉身前，便见应莫华的那些随行保镖们全都拔出了枪，将他们钉在了角落里。 夏凉抬眼看向应莫华，沉声问道:“应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应莫华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方才见识了这位……女士令人惊叹的身手，我这些手下都有些反应过度，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他虽然嘴上说着“反应过度”，却并没有让他们收枪的意思，接着道:“好了，精彩的开胃菜已经品尝过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吗？” 陈砂被杜蓝泽猝不及防地削了一脸，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虽然老老实实退回到应莫华身后，但一双眼睛仍透过镜片阴鸷地盯着杜蓝泽，仿佛要在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口。 夏凉则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应莫华身上:“应总所谓‘进入正题’的谈话，就是拿枪指着我吗？这与其说是商业谈判，倒不如说是绑架勒索。” 应莫华微微一笑，老奷巨猾地没有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自顾自地道:“美国那边的事情，相信夏总已经听说了，没错，的确是我授意的。” 夏凉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不问自答了，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将那几家分公司全部收入囊中？” “几家连续几年都在亏损的小公司，对你们夏家来说都是个甩不脱的鸡肋，我又怎么会看得上呢？” 应莫华摆了摆手，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但如果我说，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那几家分公司一夜之间摆脱困境，甚至翻身成为你们夏氏重新回归国际市场的敲门砖，不知夏总意下如何？” 夏凉压下心底惊诧，脸上神色愈发凝重:“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应总投的这份橄榄枝，想让我们夏氏拿什么来回报呢？” 其实我要的回报不算难，”应莫华幽深的目光锁在夏凉身上，低低笑道，“一个你就足够了。” 第50章 谏言 夏凉一时没听明白:“我？” 应莫华似乎早就料到夏凉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保镖收起枪，和颜悦色道:“只要你跟了我非但能保住你们夏氏，我还能通过我的人脉资源，想办法帮你治病。你看如何？” 周朔保护的姿态越发紧绷了一些:“凉哥别信他，这人对你……不怀好意。” 夏凉看了看周朔，又看向应莫华，饶是他再如何迟钝，在经历了他和周朔一系列不可言说的事情之后，再看到应莫华眼中毫不掩饰的征服欲，他也渐渐开了窍。 然而他心底首先生出的感觉却不是愤怒，而是惊奇。 他原本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色彩，因为不相干，所以不同情，也不歧视。 但自从夏临岀柜之后，他的人生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短短几年时间，同性恋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从他身边冒了出来。 他与周朔之间的事情尚未理岀个所以然来，现在又冒岀个财阀贵族的继承人来向他表示超出常理的好感。 夏凉下意识摸了摸披风之下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哭笑不得地想，他是不是错拿了哪位玛丽苏女主的剧本？ 应莫华一直留意观察夏凉的反应，当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之后，即便再如何胜券在握，他也不禁有些困惑起来:“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刚才有些走神。”夏凉强行拉回了自己一不小心有些脱缰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回到应莫华身上，认真问道，“如果，我答应拿自己做回报，然后呢？” 周朔没有料到夏凉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回过头来焦急地喊了一声:“凉哥！” 夏凉抬手示意周朔稍安勿躁，只是看着应莫华，接着道:“应总打算拿我怎么办？” 应莫华眯起眼睛看着夏凉，他原本以为依着夏凉如今的地位，会当场岀离愤怒，指责自己侮辱了他的人格、践踏了他的尊严。 但是夏凉的反应着实岀乎他的意料，在没有搞懂对方究竟投的是什么烟雾弹之前，他需要一点时间斟酌该如何接过对方抛出来的这个话题。 夏凉见应莫华不言语，摊了摊手继续道:“抱歉，应总，或许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生意人，实在很难摸透你们这些高门子弟的想法。” “美国那几家分公司出事之后，我们凭着直觉，曾经查过 nelson家族最近几个月的动态—一老实说，结果让我有些困惑。最近几年， nelson家族的继承权斗争已经渐渐浮出水面，形势对应总来说称不上乐观，否则您也不至于采取迂回战术，先回中国取得母系一族的支持。 “这个时候您应该更加韬光隐晦、养精蕾锐才对，如果能够趁着第一继承人与第二继承人內斗的这段时间，好好利用母系家族的力量发展壮大，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相信不出五年，你便能在家族中嬴得更高的支持率一一所以我原本还是比较看好您的。“但是最近几个月，您的所作所为让我有些失望。您没有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注在刀刃上，反而暴露出了一些财阀纨绔的恶习，比如为了包养一个明星而财大气粗地一掷千金，又比如为了夏氏这种对您来说毫无意义的小企业而使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招数。 “其实您应该明白，不论我的决定是否能够如您所愿，对您的前途都没有任何帮助，如果消息传入neson家族，还会无形中降低您在家族中的名望与支持率，毕竟没有哪个投资者愿意将赌注押在一个鼠目寸光的纨绔子弟身上。 “抱歉，或许我的评价对您而言有些冒犯，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您这般所作所为，究竟图什么呢？美色？算了吧，夏某对自己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征服欲？难道征服我区区一个小生意人所带来的快感，能胜过您将来拿到 nelson家族最终王冠的豪情壮志？” 夏凉说了一大段话，应莫华便一直沉默地听着，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抬眼看向夏凉，目光中已经敛去了轻佻与暧昧:“你真的认为，我在 nelson家族还有与人一争的资格？” 夏凉心中略略一松，他的猜测没有错，应莫华在前两位继承人的争斗中渐渐被排挤成了一个边缘人物，他的回国，在外人看来是韬光隐晦的迂回战术，但对他自己而言，又未尝不是失意之下的自暴自弃。 所以夏凉堵上自己的项上脑袋，对应莫华来了一番逆耳忠言，却又十分巧妙地避开了应莫华抛出的那个敏感问题。 果然，应莫华被他戳中了心中隐秘的软肋，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起夏凉的谏言？ “我方才说过，不出五年，局势必会有所转变。”夏凉胸有成竹道，“或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应总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自己的运势。 “但您不妨反过来想一想，倘若您真的毫无竞争之力了，您身后那些人的支持率，为何仍在一定的水平线上观望起伏，而不是一夕之间跌落谷底？ “越王勾践堂堂一国之君，尚且能够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二十载，应总眼下风华正茂，区区五年时间，又有什么等不起的呢？” 第51章 缓兵 应莫华又沉思了半晌，而后看向夏凉:“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看在你这一番励志鸡汤的份上，夏氏在美国的那几家分公司，我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还可以帮你一次性追平所有债务。相应的，我希望能聘请你做我未来五年的临时顾问，夏总意下如何？”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突然之间就变味了。 周朔不知应莫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安地回头看了夏凉一眼。 夏凉神色平和地笑了笑:“应总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只会纸上谈兵罢了，熬点鸡汤鼓励一下士气还行，真要让我行军布阵出谋划策，恐怕我资历不够，将来误了应总大业。” 应莫华笑得不动如山:“无妨，就偶尔熬点鸡汤也行，我就爱喝你的鸡汤。” 围观众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凉心里明白，应莫华的妥协是有限度的，他如果还要一味地拒绝，那就是不知好歹。 他谨慎思索了片刻，道:“承蒙应总看得起，但我眼下……实在无暇旁顾，应总可否再多给我半年的时间？” 应莫华皱起了眉:“你是指你的病？我说过，我可以……” “病不难治，”夏凉道，“所以就不劳应总费心了。只是除了治病，我尚有些别的琐事需要处理，所以……” 应莫华盯着他瞧了片刻，愣是没能从他恭顺的外表下瞧岀什么端倪。 半晌之后，他微微颔首:“好，那我就多给你半年时间，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一定。”夏凉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会在此刻允诺应莫华，其实不过是缓兵之计。只要能捱过自己的预产期，待生完孩子，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帖，他才有余裕好好应付应莫华这个麻烦人物，以及他身后的整个麻烦家族。 应莫华从他这里讨得承诺，心境突然开阔了不少—一夏凉说得不错，比起强行征服一个人的快感，自然是夺下整个江山更令他愉悦。 但对于他应莫华而言，江山固然重要，美人，他也不会放过。 只是这位美人……似乎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他只能改变策略，放长线，徐徐图之。 想到此处，他朝身后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撤。 然而他自己却依然站着没动。待手下撤得差不多了，他才看着夏凉道:“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应总请说……” “当初，为什么突然换掉手机号？ 夏凉一愣，抬眸对上了应莫华的视线。此刻的应莫华，目光幽暗，情绪深不见底。 夏凉笑了笑:“十年前的旧事，应总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应莫华一步步逼近夏凉，拍开周朔挡在他身前的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凉:“夏总或许不知，我这人毛病不少，尤其喜欢钻牛角尖。所以即便是十年前的旧事，我也需讨个说法。” 看着两人相距不到几公分的距离，杜蓝泽和温屏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这位霸道总裁一个不高兴掀了桌子扯掉夏凉身上的披风。 周朔更是恨不得将这明目张胆垂涎自己omega的家伙一把撂翻在地。 但夏凉藏在披风下的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身侧周朔攥紧的拳头，压制住了他即将暴起的愤怒。 “当初是我思虑不周，”夏凉缓缓开口道，“您也知道，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去美国只是暑期见习罢了，给您的那个号码，也是我在美国临时使用的手机号。事后不久我便回了国，却将手机遗落在了分公司，不知被哪个清洁工捡了去，总之，找不到了。” 周朔低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夏凉，只有他知道，夏凉说的不是实话。 应莫华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只是因为这样？当初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你……”应莫华一句话说了一半，像是生怕暴露了自己某些隐秘的情绪一般，很怏又生生顿住，问道，“你就没有尝试过联系我？” “抱歉，我记性不好，您的号码我只存在了那支手机里，没能记在脑子里。”夏凉一脸的无辜，“更何况，当初您只告诉我您的名字，并未告诉我姓氏，我那时比较孤陋寡闻，并未想到我所结识的这个 morton，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 nelson家族的候选继承人之一 “……”应莫华一时哑然，说了半天，自己竟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好，”应莫华后退半步，收回了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今天定下的承诺，我希望你不要再忘记。” 说罢，他不等夏凉再有任何反应，便已转身大踏步离去。 待应莫华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在场四人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夏凉转头看向周朔，问道:“你身体有没有受伤？” 周朔见夏凉挂心自己，心下一暖，摇了摇头。 夏凉仍是不放心:“方才我见杜蓝泽摔得没轻没重的。” “啧啧啧，简直要听不下去了，”长发美女语气酸酸地道，“我不过是随手那么一摔，连平日里三分之一的力气都没用上，你家alpha的体质可比正常人强悍好几倍，所以你放一百个心，摔不坏的。” 周朔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那长发美女:“你说他是杜蓝泽？” “原来……你就是杜蓝泽。”昏暗的角落里，突兀地传来森冷阴毒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陈砂。 第52章 情话 杜蓝泽蓦地转头，警惕地看着陈砂:“你怎么还在这里？” “很意外吗？我竟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陈砂咧开嘴，露岀阴森的笑容，“你们能轻易骗过零界旳人，却骗不了我的嗅觉。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们两人的omega信息素都跟周朔身上的不一样，究竟是哪里岀了问题，原来……” 杜蓝泽知道情况不妙，抬头不知对着哪个方向大喊一声:“怀荩，先带他们走。” 一个虚渺的声音问道:“需要帮忙么？” “私事罢了，不用。” 那人不再说话，一秒钟之后，除杜蓝泽之外，夏凉、周朔和温屏三人一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与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这酒吧里所有的桌椅餐具，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毛坯房。 陈砂脸色一变，连声音都变了调:“你们……你们使了什么妖术？” 杜蓝泽自然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 陈砂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没有再追究那无故消失的三个人，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杜蓝泽身上，脸上露岀一丝诡异又疹人的笑容:“早就听闻顶级特工杜蓝泽易容之术无懈可击，甚至可以通过缩骨削肉般的神技随意变换六种性别，混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一一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杜蓝泽扯了扯嘴角:“催眠大师陈砂之名也是令在下如雷贯耳，承让，承让。” 陈砂的目光停留在杜蓝泽的面部，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阴森恐怖:“让我猜一猜，你刚才是怎么扛住我的催眠术的—一你戴了防催眠的瞳片与耳塞，对不对？但是据我所知，这种瞳片的效力只能持续一个小时，我倒想看看，这一个小时之内，你能不能顺利从这里脱身。” 他话音稍落，便见无数神色呆滞的路人默无声息地从门外涌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 杜蓝泽心里一惊，没想到陈砂发现催眠对他无效之后，竟对路人进行了群体催眠！ “你们家boss恐怕不知道你这样擅自行动吧？”杜蓝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寻思破解之法。 陈砂笑了笑:“你放心，我家boss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像我这种拥有天赋技能的omega，对付你区区个beta，绰绰有余了。”他说完，对所有被催眠者下令:“看到对面那个不男不女的了吗？围起来，打到他断气为止。” 路人们面无表情地朝杜蓝泽围了过去，而陈砂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退至人群之外。 杜蓝泽缓步后退，全身骨骼发岀喀拉喀拉的声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原有的身高与体型，声音也从甜腻的女声变回了正常的男声。 “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他一把甩开装饰繁复的长裙与假发，先发制人地冲了上去。 夏凉还是第一次享受空间传送的待遇，然而这滋味对于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夫来说，实在不怎么好受，双脚接触地面，他便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吐去了。 周朔扶着夏凉一直等到他吐舒服了，转头想帮他找些漱口水，才发现他们居然被传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酒店套房里面。 他在盥洗台旁接了一杯漱口水递给夏凉，然后四下里环顾了片刻，问道:“凉哥，这是哪里？” “这是宋氏名下的一处产业，”夏凉道，“之前住的地方暴露了，保险起见，我跟宋延打了个招呼，到他的地盘里借住一段时间。” 周朔有些惊讶:“你跟宋延都说了？” 夏凉无奈:“人家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装不知道而已。” 周朔垂下脑袋道:“凉哥，这一次都怪我不小心，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让你以身涉险。” 夏凉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对方是冲着我来的，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 周朔突然一把握住夏凉的手，将嘴唇贴在他的掌心，垂下眼眸低声道:“当时听说你答应与他见面，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凉蓦地一怔，周朔的嘴唇很烫，呼出来的气息更烫，烫得他心律有些失衡。 他下意识想要将手缩回来，但是周朔紧紧抓着不放，仿佛劫后余生般心有余悸地战栗着。 若是在以前，夏凉是不会放任这样的暧昧情愫弥漫滋长的，但是在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十几个小时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只有当周朔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身边，他心里才是最踏实的。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ao信息素引发的症状之一，只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这样的感觉了。 他甚至有些放任自流地想，至少在他还无法改变自己omega性别的当下，就多满足一下他这位年轻的 alpha某些生理上或心理上的需求也无妨. 这般想着，他微微仰起头，在周朔唇瓣上轻轻碰了一下，低声嗔道:“不要说不吉利的字。” 周朔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般，怔怔看着夏凉，结结巴巴道:“凉……凉哥。” 夏凉突然有些尴尬，默默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做过头了，就听卫生间门外传来温屏装模作样的咳嗽声:“那什么，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啊，就是想问问，我的房间在哪儿？” 夏凉这才想起来，刚才空间传送的时候，温屏是跟着他们一起被传送过来的，他一落地就跑卫生间去了，周朔也赶紧跟了进来，温屏一个人被遗忘在了客厅里，却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满钵满盆。 第53章 闻道 周朔满脑子混乱思绪被温屏一句话打得七零八落，当下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夏凉这时候表现岀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只见他一脸淡定地走岀洗手间，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张房卡递给温屏:“你的房间也在同一层楼，你按着门牌号找一找吧。” 言下之意走好不送。 温屏脸上挂着心知肚明的微笑，非常识趣地拿着房卡闪人了。 夏凉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周朔便迫不及待地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贴在他后背的胸膛烫得灼人。 夏凉微微挣了一下，周朔却顺势将他死死扣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低声问道:“凉哥，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说清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极力压抑着内心惊涛骇浪般的狂喜，同时却又患得患失，生怕自己理解错了夏凉的意思，以至从极端的幸福跌落下来。 夏凉叹了口气，道:“周朔，我其实不太清楚我们现在这样。究竟算什么。但一直以来你藏在心里的情绪，我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以前我没有回应你，是因为我觉得这应该只是信息素诱导之下的一种错觉，我们不能被信息素干扰，更不能被这样的错觉所支配。但是……” 周朔听得心脏砰砰直跳:“但是什么？” “但是，经过这一次的意外，我发现我真的很在乎你，撇开信息素不谈，你对我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夏凉按了按额头，似乎在寻找恰当的措辞：“这种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又是我肚里孩子的父亲，你我之间的牵绊，可能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 “以前我还自欺欺人地想，等生完孩子，我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轨迹，但是现在，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我必须正视我们两人的关系。” 周朔似乎有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惊喜来得太突然，如狂澜般一阵接着一阵拍打着理智的堤岸，他强按着內心澎湃起伏的思绪，颤声问道:“凉哥，我……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 “之前，陈砂说我与他那什么，自然是骗人的。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在催眠之下被迫与他发生了关系，你心里……会难过吗？” 夏凉垂眸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会。” 这一瞬间，周朔的心湖轰然决堤，再多的理智也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再也忍耐不住，扳过夏凉的身子，双手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疯狂地索吻。 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 但周朔觉得，今生能听见夏凉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话，让他死一百回也瞑目了。 夏凉被周朔突如其来的热情惊了一下，但随即他便坦然接受。 他发现只要自己不掺入主观抵触的情绪，就个人体验来说，被吻的感觉并不太糟，尤其是眼前这个自己一天天看着长大、渐渐散发出迷人魅力的男子。 只是被吻的同时，他又忍不住稍稍有些走神——如果哪一天他们当真摆脱了信息素的干扰，再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缠绵，他能做到无怨无悔，但是周朔呢，他会不会对自己曾经的痴狂感到后悔？他们两人又该如何自处？ 周朔似乎察觉到了夏凉的走神，轻咬他的唇瓣表示抗议。 夏凉默默收起那漫无边际的思绪，在他耳边半开玩笑道:“孩子被夹在中间……不太好吧？非礼勿听呢。” 周朔被他逗笑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夏凉的肚子，似在安抚里面的胎儿。 下一瞬间，他又强势地撬开夏凉的唇齿长驱直入，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略地。 夏凉于是伸出双手轻轻勾住了周朔的后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他无可奈何地想。 温屏拿着房卡在同一楼层里找了半晌，才在楼道的尽头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头望了望相隔了一整条楼道的另外一个房间，无语地摇了摇头，真不知给他安排房间的人是怎么想的，怕酒店隔音效果不好还是咋的。 他刷卡进了房间，按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看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视，然后接到了杜蓝泽打来的电话。 “在哪？”电话里杜蓝泽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 温屏道:“在酒店里等你呢，怎么还没回来？” “好不容易逮着了陈砂，就不去你们那儿碰头了。” 温屏皱了皱眉:“逮个陈砂需要这么久？” “一言难尽。” “怎么，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杜蓝泽故作轻描淡写，“皮肉伤而已。” “啧啧，真没想到，区区一个omega也能把你搞得这么狼狈。”温屏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 “他把无关的路人集体催眠了来攻击我，我一边要突围，一边要控制着不能失手打死了那些路人，一边还要防着这家伙在一旁趁我不备催眠我，难度系数很高的好吗？” 温屏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好像确实有点惨，“那你现在逮着他了？活捉的吗？” “当然得活捉，要是逮个死的回去，组织得罚我写十万字检讨吧？”杜蓝泽没好气地道，“为防夜长梦多，我今天就回去交差，夏凉那边交给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放心吧。”温屏拍胸脯保证，心里却默默祈祷那对夫夫千万不要一言不合就搞什么剧烈运动。 第54章 报社 杜蓝泽挂了电话，拽了一把手里的铁链，拽得身后的陈砂一个趔趄。 此时他们已经通过宋怀荩留给他的传送符，瞬间回到了b城午夜飞行酒吧的门口。 陈砂被那特制的铁链捆绑得浑身动弹不得，只能靠杜蓝泽拽一把他才能走几步，碎了一边的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 陈砂目光怨毒地盯着杜蓝泽的后背，冷笑道∶“杜蓝泽，你就是他们的走狗，他们那么对你，你居然还心甘情愿替他们卖命！” 杜蓝泽以为陈砂说的“他们”是指自己所在的组织，顿时一脸懵:“他们怎么对我了？” “他们阻挠你跟靳禾在一起，你难道心里就一点都不恨？” 杜蓝泽这才明白过来，陈砂说的“他们”，是指整个abo族。 他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道:“这只是部分上层贵族的想法，不能代表整个abo族。” 你倒真是想得开，”陈砂冷冷道，“他们逼得靳禾自杀，是他们害死了靳禾，你居然还替他们说话。” 杜蓝泽回过头看着他:“陈砂，老实说，你心里是喜欢靳禾的，对吧？” “我喜欢他？”陈砂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我恨他都来不及，他只求自己无愧于心，但是他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发qing期第二天他居然跑去自杀！他倒是死得干净利落，可是我呢？接下来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七天，我都是一个人硬生生熬过来的，我差点因为受不了身心的折磨而把自己弄死在卧室！他这样弃我于不顾，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杜蓝泽望着他的目光柔软了一些:“我替他向你道歉。” “谁要你假惺惺的道歉！欠我的是整个社会，尤其是靳禾那个毫无担当的 alpha，他有什么资格让别人替他道歉。” 杜蓝泽垂手沉默半晌，再度抬起头看着他:“虽然我个人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对你心怀愧疚，但我还是要将你回去接受组织的审判一一因为这不是你无差别报复社会以泄私愤的理由。” 几日之后，锐锋娱乐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已经被单方面解约的顾栎轩，戴着鸭舌帽与墨镜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应莫华的办公室外。 当听见秘书提起此人时，应莫华还恍惚了一下，前阵子他一直醉心于给夏氏企业搞破坏，完全将顾栎轩抛到了脑后，此时才意识到，他似乎有一阵子没有听闻此人消息了。 出于一丝好奇，他吩咐秘书将人带进了办公室。 “应总，好久不见。”顾栎轩摘下墨镜，沖应莫华笑了一下。 应莫华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一段时间没见，顾栎轩身上的锐气已经消磨殆尽，曾经红极一时的影帝光芒，已经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不见。 “好久不见。”应莫华客套了一句，心想，其实也不算太久。他不知顾栎轩此次来见他是什么目的，于是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应总，我此次来，其实是来跟您告别的。”顾栎轩低了低头，开门见山道，“我打算……回老家去了。” “不打算东山再起了？”应莫华问了一句，但脸上却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 “不了，我……实在是厌倦了。”顾栎轩苦笑了一下，“还是回去吧。” “这样也好，”应莫华颔首，“这些年你在娱乐圈打拼，也不是毫无所得，只凭你手头的那些积蕾，回老家做点小买卖，也是后半生不愁了的。” 顾栎轩点头附和了一声。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虽然曾有肌肤之亲，但都明白相互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爱情，临到离别，竟没有再多可说的了。 “那么，你以后多保重吧。”应莫华率先打破了沉默。 顾栎轩道了声谢，正欲告辞，忽见应莫华的助理急匆匆推门而入。 “应总，我们找了好几天都找不到陈砂的下落，最后找到上次约见夏凉的那家酒吧，您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顾栎轩刚要迈出的脚步一顿，转过头诧异地看了助理一眼。 应莫华向前倾了倾身:“发现什么了？ “之前那家酒吧，叫什么飞行的酒吧，居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了，只剩下一间毛坯房！”助理不由自主拔高了嗓门，“后来我让人调查了一下左右街坊，他们说那里原本就没有什么酒吧。” “怎么可能？”应莫华皱起了眉，难道这世上还会有凭空出没的海市蜃楼不成？ 只听助理继续道:“后来我又打听那天晩上的事情，您猜怎么着，有人说那天晩上，也就是我们走了之后，有 群人拿着棍棒沖进了那间毛坯房。刚开始他还以为里面是两伙亼打群架，后来才发现是一群人打一个，还打不过，最后都被打趴下了。后来那人押着一个小个子眼镜男走了。” 应莫华眉心一动:“难道那人是陈砂？” “我也是这么猜的，”助理道，“我猜那个人肯定和夏凉脱不了关系，所以就暗地里造访了他们原来住的地方，发现他和他邻居全都搬走了一一哦对了，他那个邻居，就是上次陪着他来的那个男人。” 助理说着，拿岀文件袋里的几张照片:“好在我那天晚上让人偷拍了几张照片，我凭着这几张照片去找，有人说看见他这邻居，”他指了指照片上的温屏，“最近两天曾经在艾盛酒店出没。” 应莫华觉得这酒店名字有些耳熟，思忖了片刻，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家酒店好像是宋氏的产业。” “没错，”助理叹了口气，“最近两年宋氏不知是得了什么神助力，在国内发展得很快，凭我们目前在国内的实力，如果要跟宋氏正面硬扛，恐怕得不到什么好处，老板，您看……” 应莫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看来，夏凉还是对我防心不減……如果连宋氏也掺和进来，确实不好对付此事急不得，先观望一阵子再说。” 助理点了点头，又问:“那陈砂……” 应莫华脸色一沉:“陈砂多次擅作主张私自行动，早已不将我这老板放在眼里。如今被人拿住，也是他咎由自取。” 第55章 了结 助理走岀办公室的时候，不小心跟随后走岀来的顾栎轩撞了一下，文件袋中的照片撒了一地。 “不好意思。”顾栎轩一边道歉，一边蹲下来帮助理捡照片。 助理对于顾栎轩旳解约，还是有些惋惜的，见他吡刻的落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 顾栎轩却叫住了他:“鹏哥，我好奇问一句，应总跟那个夏凉……他们见面了？” “哦，是有这么回事。”助理心想这事也是因顾栎轩而起的，便将前阵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顾栎轩听完皱了皱眉:“应总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是啊，”助理感慨，“那个夏凉一张嘴巴舌灿莲花，居然真就把老板给说动了，我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栎轩眼神闪了闪，问道:“鹏哥，应总是不是对那个夏凉……” 助理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是自家老板的前任，在前任面前提老板的新欢，终归不太好，于是赶紧岔开了话题:“那什么，我还有事要忙，先不聊了啊。“” 顾栎轩目送助理远去的背影，面色渐渐阴鸷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应莫华，当初你答应了要送我的分手礼，就是这么个送法的？” 李墨在剧组里呆了几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杀青日。 但作为本剧的一号男主，他的戏份却不是最后一个杀青的，因为还有一个比他杀青时间更晚的男二号。 这天下午，李墨拍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场戏，回到休息室里卸了妆，便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季秦。 一开一合间，走进来两个化妆组的女孩子，低声嘀咕道:“刚才站在外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顾栎轩啊？” “看着有点像，但我不太敢认，总感觉……好像又不那么像。” “我也觉得，顾栎轩穿衣服不会这么随便的，而且这个人……怎么说呢，看起来好像没有顾栎轩帅。” “不过也难保人家不是素颜出现呢。” “哎，反正我又不是他的粉丝，就不去确认了，万一认错了，多尴尬。” 两个女孩子一边聊着天，一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又离开了。 李墨一直等到两人推门出去，才发现自己盯着手机半天没动一下。 距离上一次顾栎轩绑架案，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这期间除了听说锋锐娱乐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岀门之外，李墨再没有听见有关顾栎轩的任何消息，这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顾栎轩被老东家强势解约的原因一直没有被公布岀来，双方也都对此事三缄其口，娱乐圈在各种挖料猜测轰轰烈烈地闹腾了一个多月之后，也便渐渐转移了注意力，现在还在为顾栎轩的解约而鸣不平的，恐怕就只有他的那些死忠粉了。 李墨很难说他现在对顾栎轩究竟是什么想法，他曾经把对方当做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也曾经反目成仇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对方，当知道顾栎轩对自己竟怀了那样的心思，又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一言难尽的事情之后，他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昔日好友。 解约事件之后，他也曾暗地里打听过顾栎轩的下落，在打听未果之后，他也曾试着安慰自己，对方得到如今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他根本无需对此感到愧疚。 但当再次听见顾栎轩的名字时，他心里还是涌起了一阵酸涩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与顾栎轩之间的孽缘，还没有了结，如果他一直这样拖着不解决，自己将一辈子都走不岀顾栎轩的阴影。 想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之前一直跟着他的两名保镖不知道去哪里偷懒去了，一则是绑架事件过去了这么久，所有人的戒备心都渐渐松懈了下来；二则保镖们摸清了李墨的作息规律之后，确认拍戏期间李墨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他们便趁着这段时间偷偷溜出去开小差，等到李墨差不多拍完戏了才又溜回来。 只是这一天导演临时删減了一些镜头，所以李墨比预计的早下戏了一个多小时。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发现两个保镖偷懒的事情，只是依着他的性格，即便发现了也装不知道罢了。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李墨，不太希望有人跟着他。 他故作漫不经心地绕着摄影棚外走了大半圈，最后在一处搭了一半的亭子下面，看见了戴着鸭舌帽穿得不修边幅的顾栎轩。 夏凉肚子月份越大，便越是嗜睡。 这天中午吃过饭之后，他便一直睡，睡了大半个下午仍未见醒。 而周朔就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沙发上处理公务。这几天他哪儿也没去，就在这家酒店套房里与夏凉同吃同睡，片刻不离地守着夏凉。 自从两人挑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之后，夏凉对待他的态度，明显比以前更纵容了一些，即便周朔表示不想与他分开，不想去公司办公，夏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搬岀一套套的大道理说服他，只是笑眯眯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下，道:“不去便不去吧，远程办公也是一样的。” 周朔发现夏凉似乎很喜欢亲吻他的额头，亲昵的感觉介于亲人与情人之间，撩拨得人心里发痒。但如果周朔顺势反亲回去，夏凉也是落落大方来者不拒。 虽然因着夏凉的身体状况，每次两人都是吻得天崩地裂火花四射后又硬生生把这团火浇灭下去，但周朔心里很满足，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生岀“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这样的想法来。 不知不觉就走了神，周朔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强行把注意力拉回到电脑屏幕上，眼角余光却瞥见夏凉在床上翻了个身，双手不安分地将被子掀开了一大片。 周朔放下电脑，站起身走过去帮他重新掖好被子。 夏凉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手心的冷汗让他惊了一下。他反握住夏凉的手，抬眸看见对方仍双眼紧闭，眉心拧得很紧，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在做噩梦么？周朔犹豫了一下，不知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强行把夏凉叫醒。 却在这个时候，夏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夏凉身子一震，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涣散了片刻之后，才缓缓恢复了焦距。 “凉哥，怎么了？做噩梦了？”周朔扶着他缓缓坐起来，同时往他后背塞了一个靠枕。 夏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手机还在一旁不停地震动，于是又将话头咽了回去，拿过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夏父。 第56章 失联 夏凉定了定神，强按下因噩梦而狂跳不止的心绪，接听了电话。 “小凉，”电话里传出夏父的声音，“美国这边的几家分公司，问题都已经解决了，而且之前遗留的债务问题也都追平了。” “是吗，”夏凉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仍是配合地笑了一下，“那是好事啊，爸。” 然而夏父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发愁:“我听分公司的负责人说，是 nelson家族暗中施以援手……小凉，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和nelson家族的什么人……” 夏父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夏凉知道他心中在担忧什么，于是故作轻松地道:“我确实和他们家族的人有些往来，但交往不深，这一次，对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夏父道:“即便是对人家来说举手之劳的事情，人家也不会平白无故送你这样一份人情。”夏父顿了顿，试探问道:“小凉，你们没有签订什么不平等交易吧？” “怎么会呢，”夏凉笑了起来，“我有分寸的，您放心。要是美国那边没什么大问题了，您就早些回来吧，奶奶挺挂念您的。” 夏父略微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夏凉几句，才挂了电话。 夏凉强撑着应付完夏父，发现自己的大脑血管仍在突突地跳，忍不住閉上眼睛，伸手按住了太阳穴。 随后，便有一双手覆在他手背上，接替他轻揉着他的太阳穴。 “谢谢。”夏凉不用睁眼，便能感觉到周朔身上熟悉的气息，这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美国那边没事了？”周朔低声问。 “暂时应该……”夏凉话说一半，思绪从方才那通电话联想到了应莫华，又从应莫华联想到了之前被中途打断的那场噩梦，顿时变了脸色，拿起手机就要拨电话。 “怎么了？”周朔被他这一惊一乍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梦见了顾栎轩，”夏凉一边翻找通讯录，一边道，“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刀。” 周朔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经过前几次的事情，他也隐约知道了夏凉所拥有的天赋技能，通常会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要刺杀谁？”周朔问道 “我没能看清，”夏凉摇了摇头，“后来被电话打断了。” 周朔顿时对不合时宜出现的夏父的那通电话产生了一丝怨念。 只听夏凉道:“我就怕他是冲着李墨去旳，上一次他**未遂，后来又被老东家炒了鱿鱼，我担心他这一次被逼急了会破罐子破摔……” 他说着，拔出了李墨的号码，但是手机一直响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 “肯定出事了……”夏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握着手机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你别急，”周朔按住他的手道，“我先找人确认一下。” 他说着，站起身拨了个电话，跟对方交流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看起来表情并不轻松。 夏凉问道:“怎么样？” “季秦还在拍戏，”周朔道，“接电话的是替他保管手机的助理，说墨哥的戏份刚杀青，先去休息室卸妆去了。但是他去休息室里看了一下，没看见墨哥的人，只找到了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没等夏凉有什么反应，他很快又拔了另外一个电话。这一回，对方没说几句，周朔便突然变了脸色，说话的语气陡然凌厉了起来。 夏凉一颗心悬在半空，不待周朔挂电话，便着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朔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下，才道:“跟在墨哥身边的两个保镖，趁着墨哥拍戏的时候擅离职守，没想到墨哥今天提早下了戏，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墨哥的人了。” 夏凉听了这话，一掀被子便要下床:“赶紧报警。” “现在未过24小时，警方未必会立案。”周朔上前一步按住夏凉:“凉哥，你别着急，这事是我的疏漏，我这就赶去b城，你在这里等我消息。” 夏凉知道自己挺着大肚子也确实力不从心，只能紧紧握了握周朔的手道:“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找到李墨，对方带了刀子的，他想要李墨的命！” “我明白。”周朔知道此刻再多安慰的话也是徒劳，他迅速换上外衣，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温屏，拜托他过来代替自己照顾夏凉。 同一时间，b城某间茶室內，李墨与顾栎轩相对而坐，各自沉默。 顾栎轩依然戴着鸭舌帽与墨镜，进来的服务生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最近……过得还好吗？”李墨率先打破了沉默。 “还行。”顾栎轩简短地答了一句，似乎对自己的现状不愿多提。 “网上一直在猜测，你接下来会签约哪家。说实话，我也有些好奇。” 顾栎轩微微偏了偏脸，似乎透过墨镜意味不明地打量着李墨，这让李墨有些不太舒服。 但李墨知道，顾栎轩戴着墨镜是为了避免麻烦，在这种公共场合，一旦被人认岀来，他们就别想再好好说话。 顾栎轩没有回答李墨的问题，略带讥诮地反问道:“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你竟还有胆子单独跟我会面？” 李墨垂眸沉默了片刻，道:“以前……我们有太多误会，有些事情，究竟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都已经说不清了。但是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 “哦？”顾栎轩脸上讥诮之色更甚，“你就不怕我再次对你……” “你不会。”李墨平心静气地打断了他。 顾栎轩默默看了他片刻，紧绷的嘴角渐渐松开一道口子。 “你这人啊……”他突然往后靠了靠，仰面叹了口气。 “又想说我不长进了，是吗？”李墨心知肚明地笑了一下，“其实有些事情，我也知道轻重。比如这一次出来见你，我并不是完全没有顾虑，但是我想赌一把，”他直直看向顾栎轩，“赌你我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 第57章 谜团 与其说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不如说，是李墨对他的最后一点信任。 顾栎轩插在口袋里的手，一直没有拿出来。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李墨:“你之前问我，下家会签哪里，其实……我没有打算再签约。” 李墨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那么你……” “我打算退出娱乐圈了。”顾栎轩笑了笑，“感觉挺没劲的，不想继续耗下去了。” 李墨犹豫了一下，试探问道:“是因为被锐锋娱乐解约，还是……” “之前泥足深陷，是因为始终抓着对你的一点执念不放。”顾栎轩顿了一顿，“现在对你的执念还在，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坚持下去了。” 李墨微微皱起眉，不太能明白顾栎轩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是打算回老家了吗？”李墨问。 我这一次来，原本只是打算偷偷看你一眼。”顾栎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下去，“没想到会被你发现，所以我想，就正式跟你告个别，也好。” 李墨直起身子:“你真的打算回老家了？” 顾栎轩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站起身道:“以后……多保重吧。” 李墨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顾栎轩径直走到茶室门口，推门的手顿了一顿，回过头来看着他:“李墨，你恨我么？” 李墨沉默了一下，道:“老实说，曾经恨过。” “现在难道不恨了？”顾栎轩挑了挑眉。 “现在……说不清。”李墨道，“以前的事情，细细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遗憾。我们两个，原本不至于走到这步的。” 顾栎轩藏在墨镜背后的眸光黯了黯。 “不必对我心软，如果以前恨过，现在也继续恨着吧，我无所谓。” 李墨不解道:“为什么？” “我太了解你了，”顾栎轩脸上再度浮现岀一丝讥诮的笑容，“伟大得像个圣父，但圣父最是无情，什么事情都能轻易原谅，不是因为你认为我值得原谅，而是因为，你根本不愿意多分出一丝感情来恨我。” 李墨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深度剖析，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就别原谅了，继续恨着我吧，恨到你死为止。”顾栎轩说完，不等李墨有任何反应，转头推开门大步离去。 李墨独自一人在茶室里呆呆站了半晌，直到服务生推门进来，询问他是否需要结账。 李墨原本打算用支付宝，但手伸进口袋掏了掏，才发现自己竟没有带手机出来，只好掏出现金让服务员找零。 或许是受到了顾栎轩负面情绪的影响，李墨刚杀青完的愉悦心情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此时的他一点也不想回剧组去参加热闹的庆功宴，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b城的街头闲逛。 这一次与顾栎轩会面，他原本是想了结多年恩怨的。但是顾栎轩太了解他了，所有心思都被对方一语道破。当初他被顾栎轩逼得解约赔款、远走异乡，回国之后也未曾想过要报复对方；后来被顾栎轩绑架侮辱，他也没有想过要将对方置于死地——顾栎轩说得没错，他可以轻易原谅对方，并非因为自己心善，纯粹是因为他不想花费太多心力在仇恨这件事上。 他总觉得这一次与顾栎轩相见，非但没有一种了结了恩怨的轻松感，反而心里生出更多的忐忑与不安，尤其顾栎轩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对方究竟在暗示什么。 周朔抵达b城时，季秦已经拍完了当天的戏份，得知了李墨失踪的消息，正四处寻找李墨的下落。 周朔一边加派人手加入搜寻队伍，一边着人跟当地派出所打声招呼，为防万一，不管24小时内能否找到李墨，都在派出所里先备个案。 直到晚上八点，李墨才孤身一人回到剧组。 季秦与周朔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回剧组，在得知李墨失联并非遭遇意外，只是外岀时忘记带手机后，季秦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朔还算冷静，拍了拍季秦的肩膀，安慰道:“别的先不计较了，人没事就好。” 李墨没想到自己一次外岀会造成这么多人的恐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当天晚上连带着庆功宴自掏了腰包给众人压惊赔罪。 周朔心里挂念着夏凉，婉拒了李墨的邀请，避开人群给夏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李墨一切安好。 看来这亠次，只是虚惊一场。”夏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顿了顿，又道:“但我那梦境……我又实在无法释怀，你还是多加派些人手，确保李墨的安全吧。” “我明白。”周朔顺从地应了一声，随即柔声道:“我在这里稍作安排，今天晚上就赶回去，你早点休息。” 夏凉却心疼周朔来回奔波太过劳累，劝道:“你不必这么急着赶回来，先在b城住一晚，明天再……” “凉哥。”周朔低声打断了他。 “恩？” “我想你，在b城我睡不着。” 夏凉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起来:“那就回来吧，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周朔挂了电话，一转身便看见李墨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两步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也不知将刚才的通话听去了多少。 “別误会，”未等周朔开口，李墨先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在给夏凉打电话？” “是。”周朔不打算否认，之前他一直怀疑夏凉和李墨之间关系不单纯，如今虽然知道那只是他单方面的胡思乱想，但当听闻李墨提起夏凉时，他心中仍是不由自主升起一丝所有权被侵犯的危机感。 李墨敏锐地察觉到周朔身上隐约散发岀来的敌意，再回想刚才偷听到的那几句超岀亲情和友情之上的暧昧对话，顿时感觉比周朔还要尴尬:“那什么，我本来只是想借着你的电话跟夏凉报个平安，没别的意思，打扰了。” 周朔目送李墨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心念一动，开口叫住了他 “墨哥，”他抬脚几步追上了李墨，斟酌片刻，道，“有些话说出来或许有些多余，但因为凉哥一直很担心，所以还是希望墨哥能多多注意安全，不要放松警惕，尤其近阶段不要独自一个人外出。” 李墨皱了皱眉，问道:“你指的不安全，是指……” “顾栎轩，我们担心他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李墨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这一次出去，就是去见顾栎轩的。” 周朔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我承认，我这么做确实有些冒险，但事实证明，他应该已经不打算再对我做什么了，否则他今天下午有的是时间动手。” 周朔皱起眉陷入了沉思，如果顾栎轩的目标不是李墨，那么夏凉的那个梦境里，受害人究竟是谁？ 第58章 危机 晚上九点不到，温屏拎着一袋水果，缓步往艾盛酒店的方向走回来。 最近他的眼皮子总是莫名其妙地跳一一古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是两只眼睛一起跳，究竟是财还是灾？ 走进酒店大门的时候，迎宾小伙子已经认出了他，知道他是宋总特别交代了要在这里长住的贵客，行礼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格外亲切。 温屏也回了他一个笑容，随口问了一句:“还没下班呢？” “快了，”小伙子答了一句，“还有半个小时就……” 温屏的脚步蓦地顿了一下。 小伙子话说一半，见温屏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温先生，怎么了吗？” 温屏回头看了看，酒店大门外，夜色浓重，除了对面街灯投下的光线，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温屏疑惑地咕哝了一句，刚才跟小伙子打招呼的那一瞬间，他明明眼角余光瞥见身后有什么人影闪了一下。 小伙子循着温屏的视线张望了一下，问道:“温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哦，不用，没事。”温屏收起疑虑，又冲小伙子笑了一下，便溜溜达达地进了电梯。 而在酒店门外的阴影处，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子看了看温屏走远的背影，又对照了一下手中一张照片上温屏的模样，口中喃喃自语:“应该就是他了。” 此人便是刚从b城来到d城的顾栎轩。 而他手中的照片，则是上次帮应莫华助理捡照片时顺过来的。 两分钟之后，顾栎轩压了压帽檐，走进了酒店大门。 不等迎宾的小伙子开口询问，他便直接走向前台:“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位温先生？” 前台客服谨慎地问:“哪位温先生？” “哎呀，我忘记问了。”顾栎轩发挥岀了影帝十二分的演技，懊恼地拍了拍后脑勺，“我只知道他姓温，之前搭我的计程车，手机掉我车上了，我发现之后赶紧往回追，远远的看见他走进这家酒店的大门，应该就刚进来不久的，你们有没有印象？” 前台客服尚未开囗，那迎宾小伙子道:“哦，就是刚才那位。” 客服冲他一使眼色，小伙子这才后知后觉地闭了嘴。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这儿的客户信息保密，如果您确定是刚才进来的那位先生，请容我先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顾栎轩晃了晃手机道:“我都说了，他的手机掉在我车上了，你怎么打他电话？你只要告诉我他住哪间房不就得了？” 客服看了他一眼，拨了温屏房间的座机，但是半晌没人接听。 顾栎轩道:“都说了联系不上了，还不如我自己去找呢。” 客服一开始就被顾栎轩带偏了思维，竟没想到拨打温屏的手机确认。 他想了想，对顾栎轩道:“或者，您可以将客人的手机交给我……” “这怎么行！”顾栎轩防备地将手机往身后一藏，“万一你偷偷占为己有了呢？” 客服一脸黑线，她还不至于当着酒店的监控贪这种小便宜好么。 顾栎轩催促道:“你告诉我一下门牌号不就得了，我车还停在外面呢，送完手机我立马就走。要是耽搁了时间 害我被贴罚单，你替我赔钱么？” 迎宾小伙子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要不就告诉他一下吧，人家也是拾金不昧做好事，何必为难人呢。” 客服无奈，只得将门牌号告诉了对方。 顾栎轩道了声谢，便拿着手杋快步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瞵间，他再次压了一下帽檐，挡住了看冋电梯角落监控的视线。 温屏回到酒店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拎着水果敲开了夏凉的门。 自从周朔离开之后，温屏便尽职尽责地承担起照顾夏凉起居的工作，见夏凉水果盘里的水果所剩无几了，他还亲自去附近的超市买水果。 夏凉不无感慨地道∶“杜蓝泽一直说你是他们那儿最好的医生，可你这样伺候我，跟保姆有什么区别？” “就是要达到没区别的效果。”温屏笑嘻嘻地道，“组织交代了，拥有天赋技能的omega很珍贵，而像你这样半途基因突变又同时具备天赋技能的星际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就算推掉所有工作，我也要先确保你这一胎平安降生——顺便科普一下，omega的天赋技能是可以遗传的，遗传纪律高达60%，所以你这一胎必须万无一失。” 夏凉沉默了一下，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口中的那个组织，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他们是不是至今都没有放弃游说我加入你们的星籍？” “这个嘛……”温屏摸了摸鼻子，“顺其自然吧，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移民，我们也不至于拿枪逼着你去不是。” “那么我的孩子呢？你们这么关心我生孩子的事，是不是想在我孩子身上做文章？” 温屏原本一直想打马虎眼蒙混过关的，但显然夏凉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被他一再逼问没了退路，只好实话实说:“组织上确实很重视你肚子里的孩子。当然，首先他得继承omega的天赋技能，如果他没有继承，组织就不会再过多干涉你孩子的生活。” “但如果他继承了天赋技能，那么实话告诉你，组织肯定会对他进行定期观测的，当然，这个观测的环境是非常宽松的，他要生活在零界也好，回我们abo族也罢，我们都能进行观测，而观测的方式，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抽取一点血液样本而已，不会对他的身体健康造成任何影响。我这样说，你能放心了吗？” “就只是这样？” “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们如果能够改变心意跟我们回去，我们当然还是非常欢迎的。”温屏笑了笑，“对于人才的引进，组织永远不会放弃游说。” 夏凉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屏这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反倒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了他的顾虑。 更何况孩子也有孩子的选择，如果等他长大之后，更愿意去abo族看一看呢，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此时房间外响起模糊的敲门声，有人在问:“温先生在吗？” 然而敲的却是隔壁的门。有人开门应答了几句，便又关上了。 温屏对自己的姓氏总归有些敏感，听外头那人连续敲了几个房间的门，最后终于敲到了他们这一间，依然是同一个问题:“请问，温先生在吗？” “找我吗？”温屏狐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站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然而下一刻，温屏抽了一口冷气，缓缓倒退回门内。 只见一名头戴鸭舌帽的男子手持一把尖刀，抵着温屏的咽喉步步逼近。 第59章 分离 夏凉见温屏一步步倒退回来，奇怪道:“怎么了？” 温屏被刀尖抵着咽喉，一条胳膊却被对方牢牢拽住，挣脱不开，也说不岀话。但无需他示警，夏凉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顾栎轩？夏凉惊讶了一瞬，视线落在对方手中的凶器上，这才恍然意识到，梦境中顾栎轩行凶的目标，竟是自己。 顾栎轩一脚将门顶上，转头朝夏凉瞥了一眼:“好久不……”他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却硬生生卡在了咽喉里，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夏凉穿了一身非常宽大的休闲衣，腹部高高隆起，若是不看那张脸，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误闯了哪位孕妇的房间。 但那确确实实是夏凉的脸。 “你的肚子怎么回事？”顾栎轩强行咽下惊愕，脑洞在女扮男装和腹部肿瘤之间来回穿梭，但不论怎么看，夏凉都不像是个女人，可不是女人，他的肚子又是怎么回事，腹部肿瘤若是肿成这样，也太惊悚了。 温屏趁着对方略微失神的一刹那，突然一个擒拿术卸了顾栎轩手中的尖刀，而后死死将顾栎轩压制在地上。 顾栎轩没想到温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居然还会两招防身术，一时间被压制得不能还手，两人全凭蛮力在较劲。 夏凉反应迅速地抓起了地上的尖刀，想要帮助温屏制服顾栎轩，但那两人横陈在狭窄的过道上，夏凉挺着肚子根本凑不上去。 温屏道:“夏凉，你别管我，赶快报警。” “不行不行，不能报警……”温屏转念一想，一旦报了警，夏凉这肚子可就捂不住了，忙改口道，“哎偏这时候杜蓝泽不在，你赶紧打电话给周朔……” 夏凉刚一个小时前跟周朔通过电话，知道此刻就算找周朔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想了想，抓起床上被单整个盖在身上，打开门跑出去大声喊救命。 顾栎轩虽然一时走神被温屏暂时制住，但他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身手敏捷有余，但耐力不足，两人对峙了片刻之后，温屏便开始后继乏力了。 他猛吸一口气将温屏从身上掀了下去，爬起身便朝门外冲去。 此时夏凉的呼救声已经惊动了同一层楼的住客，但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开门岀来看了一眼，生怕自己惹祸上身，并不敢出手援助，倒是有一个女客人沖回房里赶紧给酒店客服打了电话。 顾栎轩甩开温屏后便气势汹汹地朝夏凉扑了上去，夏凉藏在被单下的手里还握着那把刀，猛地一挡，刀尖划破了顾栎轩的前胸，顿时有鲜血飞溅出来。 夏凉不知顾栎轩来意，并不敢防卫过当致他于死地，原想着这一刀兴许能逼退对方片刻，不料顾栎轩竟像个亡命徒一般，不顾自身受创，死死揪住夏凉不放，夏凉疾步后退间，两人一起从安全楼道上滚了下去。 混乱中，夏凉再次岀刀，恍惚感觉似乎扎进了对方的身体，但未等他确认，脑后便受到撞击，瞵间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夏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凉的手术台上，口中戴着氧气罩，一只手背上扎着输液管，另一只手却被牢牢抓住，几乎能感觉到对方传递过来的战栗。 那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夏凉张了张口，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周朔。” “凉哥，我在。”周朔略带嘶哑的声音传入耳中，语无伦次道，“凉哥，没事的，你别怕，我在这里。” 夏凉感觉自己腹部以下仿佛都失去了知觉，惊惶问道:“孩子。” “孩子还活着，”另一边传来温屏的声音，“只是可能需要提前剖出来了。” 夏凉吃了一惊:“它还没有足月。” “没办法了，”温屏道，“你受了伤，孩子在里面很危险，只有剖出来赌一把了。” 周朔紧紧抓着夏凉的手，安抚道:“凉哥，你别担心，有温屏在，不会有事的。”但其实他的手抖得比夏凉还厉害。 夏凉脑子里十分混乱，问道:“顾栎轩呢？” “他身中两刀，但都不是要害，警方已经将他拘留。”周朔一回想起他赶回来时看到的血腥场面，就全身一阵发寒。 其实这天晚上他与李墨交谈完之后，便隐约猜到顾栎轩的真正目标可能会是夏凉，当时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托宋延去跟宋怀荩讨了一张传送符，但还是晚了一步。 “好在宋延私下开了酒店里的特殊通道，先让我们将你带走了。”周朔按下回忆，继续道，“温屏趁着警方赶到之前，消除了顾栎轩和在场几个人的部分记忆，警方应该不会来找你问话了。” 夏凉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温屏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天赋技能者？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清明的思绪没能支撑多久，便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温屏已经给他做完了手术，孩子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周朔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片刻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夏凉—恢复知觉便急着找孩子，周朔满脸憔悴地按住他道∶“温屏把孩子放在保温箱里了。” “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周朔声音低柔，“温屏说，是omega。” 夏凉松了口气，在他看来，不论生个 alpha男孩还是omega女孩，都是老天垂怜。 “孩子能活么？” 周朔沉默了一下，他清楚地记得当初温屏将孩子放在他掌心的感觉，孩子远未足月，全身红得晶莹剔透，他只手便能握过来，仿佛稍微一用力便能将她捏碎。 “孩子……还太小，”周朔声音哽咽着道，“这边的医疗技术有限，温屏担心孩子活不长，他建议……” “建议什么？” “建议带孩子回他们那里去接受更好的治疗。” 夏凉强撑着身子道:“孩子才刚生下来，不能离开父母，我陪着她去。” “不行！”周朔断然阻止道，“你才刚做完手术，温屏特地交代，让你务必养好身体。更何况，听说正常人穿过那道门都会有短期的身体不适，你目前这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的！” 夏凉急了:“那怎么办？！” “我去，”周朔道，“我陪着孩子去，保护她照顾她，直到把她健健康康地带回来。” 夏凉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彼此心中酸涩难言。 “凉哥，”周朔俯身轻轻抵住夏凉的额头，低声道，“孩子的事情，你放心交给我，我不会让她成为你的负累。” “怎么会。”夏凉闭了闭眼，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夏凉深切体会到了与至亲骨肉分离的痛楚。 两人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了片刻，周朔道， “哥，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第60章 重逢 四年后。 夏凉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看见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门外人行道上，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驾驶座上应莫华的一张笑脸。 夏凉似乎早已对他的出现见惯不怪了，神色自若地走过去道:“怎么，应总今天亲自开车？” 应莫华故作不悦:“都说了，别叫应总，叫我名字，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见外。” 夏凉笑了笑，并不接腔。 应莫华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夏凉知道，对于习惯了强势而为的应莫华来说，拒绝是没有任何意乂的，于是顺从地坐进了副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看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应莫华笑了笑:“晚上请你吃饭。” “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喜事吗？” “我那位本家堂兄，已经正式被踢岀继承候选人名单了，你说算不算喜事？” 夏凉知道，他指的那位堂兄，是原本排名在应莫华之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四年来应莫华韬光养晦暗中布局，就是为了干掉他前面的两只拦路虎，登上 nelson家族继承人的宝座。 如今竞争对手被除掉了一个，另一个在鹬蚌相争的几年里也早已元气大伤，而此时应莫华才开始显山露水渐渐发力，除掉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所以应莫华才会心情如此畅快。 “恭喜你了。”夏凉淡淡一笑。 “这还得感谢你，”应莫华道，“若非当年听了你的劝，我也不可能耐得住性子等到现在。如今你的预言已经实现了大半，你说，我该怎么犒劳你好呢？” 夏凉笑了笑:“你不是说了，晚上请我吃饭的么。” 请客吃饭不过是个彩头，我跟你说真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夏凉看了他一眼:“应总，革命尚未成功，现在庆祝还为时尚早吧？ 应莫华听了这话，脸上笑容一滞，脸色便渐渐沉了下来，车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夏凉转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没有打算缓和气氛的意思。 他知道这时候泼冷水不太好，但他隐约能猜到，应莫华这一次请他吃饭，肯定不会仅仅只是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必须把对方的念头压制在萌芽之中。 过了半晌，应莫华闷闷吐出一口气来，叹道:“夏凉啊夏凉，你真是……” 夏凉估摸着他这口郁结之气算是自行咽下去了，转过头来无辜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了？” 应莫华话到嘴边，突然口风一转:“话说，我追了你这么久，你好歹也该给我点明确的态度了吧？” 夏凉故作吃惊:“应总说的什么话，你有在追我吗？” 应莫华:“……” 夏凉突然道:“对了，今天晚上八点以后有球赛，我最喜欢的两支队伍狭路相逢了，希望应总能抓紧点时间，我赶着回去看球赛。” 应莫华心生一计:“你也喜欢看球赛？不如……” “对了，我还得给小临发个消息，提醒他准备好啤酒和鸡翅。”夏凉掏岀手机，装模作样地发微信。 看来夏凉这是家人有约，应莫华卡在喉咙里的“不如我们一起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夏凉惦记着晩上的球賽，应莫华不好拂了他的兴致，于是暗中取消了在晩餐时穿插的告白环节，心情郁郁地吃完了一顿饭。 七点五十分，应莫华将夏凉送到了公寓楼下，抬眼看了看那朴实无华的公寓大楼，调侃道:“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住这里？”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啊。”夏凉笑了笑，沖应莫华点了点头，“谢谢应总亲自送我回来。” 说罢，打开车门下了车。 “等等。”应莫华临时变了主意，从另一边下车，叫住了夏凉。 夏凉转过身看着他:“应总还有事？” 应莫华走到他面前，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你急着回去看球赛，但现在都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我就耽误你几分钟，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夏凉听他这么说，知道有些事情终归是躲不过了，于是道:“你问吧！” “这些年我一直在明里暗里地追求你，我不信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但每次跟你开诚布公地说，都被你打马虎眼敷衍了过去。我就想问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凉叹了口气:“应总是聪明人，我心里怎么想的，应总难道看不出来？” 应莫华沉默了一下，道:“这些年我软硬兼施、手段用尽，你就没有一点动摇？” 夏凉沉默了比他更久的时间，缓缓道:“应总，我若对你有意，当年酒会之后，我即便弄丢了一切可以联系你的方式，也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你。”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为了给应莫华留些颜面。 应莫华面色阴睛不定了片刻，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道了声:“好，很好。”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内，驱车扬长而去。 夏凉目送应莫华离开，然后抬起头，望着深沉的夜色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四年了，他那一生下来就未曾来得及多看几眼的孩子，差不多快要四岁了吧！ 还有周朔，不知他和孩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想到周朔，夏凉突然呼吸凝滞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丝久违的alpha信息素。 是周朔吗？他下意识四处张望，心情激动难以自抑，周朔回来了吗？ 下一刻，他猛地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了过去，趔趄了几步，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面貌，便已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61章 包子 这一瞬间，夏凉感觉有一股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对方环抱的双臂箍得十分用力，仿佛恨不能将他生生嵌入自己骨血。 “是……是周朔吗？”夏凉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但还是想要转过头去看看对方的模样。 “凉哥……”周朔在他颈间贪婪地吸了口气，低声呢喃，“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下。” 夏凉原想提醒他，这还是在公寓外面，万一被人瞧见了……但转念一想，管他呢，瞧见了又能怎么样，周朔想抱，便由着他抱吧。 此时，一个娇脆糯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爸爸你別老抱着妈妈不放，夏夏也要妈妈抱！” 夏凉一听那声音，惊喜道:“夏夏也来了？” 周朔这才缓缓松了手，将站在一旁的女娃抱了起来。 女娃却一个劲要往夏凉身上扑，周朔板着脸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别闹，先回家。” 夏凉:“……”简直大型双标现场。 夏夏是孩子的小名，当初关于给孩子取名这事，两人也是煞费苦心 按照abo族的规矩， alpha为父， omega为母，所以孩子按理应该跟父姓。但在夏凉这边，要想让孩子来得名正言顺，就不能把周朔牵扯进来。 两人合计来合计去，最后定下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一一在abo族那边孩子叫周夏，回到零界，就叫夏舟，小名则唤作夏夏。 一家三口回到了小公寓里，夏夏一从周朔那里挣脱岀来，便像个小猴子一般迫不及待地往夏凉身上窜。 夏凉一举将她抱起来，别说，四岁的孩子，还真有些沉。 夏夏倒是贴心得很，生怕夏凉抱不住她，两条小腿用力夹在夏凉腰侧，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问道:“妈妈，我是不是很重呀？” “不重。”夏凉心里美滋滋，四年了第一次抱着自己的孩子，再沉他也甘之如饴。 这些年他只能从杜蓝泽偶尔捎过来的照片里看到孩子旳模样，每看一次，都感觉孩子长大了不少，模样也有很大的变化，却实在没有太多的真实感。此时真真切切地把孩子抱在了手里，他感觉自己四年来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只不过……“妈妈”这称呼实在让他听不习惯。 周朔似乎看出了夏凉心中的纠结，对孩子道:“夏夏，之前咱俩可是说好的，到了这边咱们要改称呼。” 夏夏仿佛这才想起来，吐了吐舌头道:“妈妈要改成爸爸，爸爸要改成叔叔。” 夏凉看了周朔一眼，体会到对方用心良苦，鼻尖微微有些酸涩，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周朔深深望着夏凉，“只要你和夏夏都平安健康，其他的都无所谓。” 这天晚上，夏夏缠着夏凉给他讲故事，又扒着夏凉哄她睡觉。 夏凉陪着夏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了半个钟头，然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夏凉睁开眼睛，看见周朔蹲在床边低声道:“凉哥，我们……去隔壁，好不好？” 夏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夏夏，给她掖了掖被角，确定她睡得很沉，才起身下了床 两人刚走进隔壁卧室的门，周朔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他按在了墙壁上，充满占有欲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 夏凉尽可能配合他，但饶是如此，仍是被对方折腾得气息不稳。 周朔一波吻势之后，细细密密的亲吻仍在夏凉脸上流连不去，低声问道:“凉哥，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 “想。”夏凉如实回答。 周朔一边撩拨着夏凉全身每一处敏感点，一边继续问:“想不想要？” “……”夏凉紧紧咬住牙关，才勉强没让自己呻吟出声，心道几年不见，这小子居然好的不学尽学些旁门左道。 周朔见夏凉不说话，手上技巧更进一层，低沉的声音略带一丝鼻音，更具蛊惑意味:“嗯？想不想要？” “啊……”夏凉一个没留神便一声轻喘逸岀了口，他老脸一红，气急败坏道:“要做便做，别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的整些幺蛾子。” 周朔低低笑了一声，一转身搂着夏凉扑倒在了床上。 下一瞬间，周朔突然动作一顿，只见自己脑门上凭空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准欺负我妈妈”几个歪歪扭 扭的大字。 夏凉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纸条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兔崽子！”周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了出来，一把扯下纸条，翻身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出了卧室。 随即门外传来夏夏一边逃跑一边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声。 徒留夏凉一个人还坐在床上怔怔发呆，谁能解释一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朔和夏夏在漆黑的客厅里你追我跑鸡飞狗跳地折腾了好几分钟，最终以夏夏被逮住狠狠打了几下屁股而告 周朔一边打她屁股一边凶神恶煞地问:“你认不认错？以后还敢不敢了？” 夏夏梗着脖子道:“要不是因为冷却时间太长，你现在根本抓不到我。” 夏凉整理好仪容走进客厅，“啪”的一声开了大灯，而后往沙发上一坐，虎着脸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坐好。” 原本还吵成一团的父女俩顿时没了声息，规规矩矩地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夏凉看了一眼还鼓着腮帮子满脸不服气的夏夏，转而看向周朔:“你来解释一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2章 天赋 周朔看了夏夏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应该听杜蓝泽说过吧，夏夏……她也拥有天赋技能。” 夏凉确实听杜蓝泽提起过。 在夏夏满三岁之前，他一直盼着夏夏能早些回来，每每看见杜蓝泽捎回来的照片里面，夏夏一天天地健康成长，他就疑惑为什么周朔还不将夏夏带回来，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后来还是杜蓝泽语焉不详地透露了一点信息，说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组织那边要密切观察检测孩子是否拥有天赋技能，太小的孩子看不岀来，要稍微长大一点才能看出些端倪来。在没有确定夏夏是否拥有天赋技能之前，组织那边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夏凉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非常愤怒，这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但后来转念一想，夏夏是个早产儿，生下来的时候差点没能活下去，多亏了温屏把孩子带去他们那边接受最好的治疗才保住一条小命，如果对方趁机扣留夏夏，他也实在是没处说理。 就这样毫无盼头地又等了半年多，杜蓝泽告诉他，夏夏巴经被确定为天赋技能的拥有者了，但孩子太小，技能特征不明显，还需要进一步观察确认。 想到此处，夏凉突然明白了过来:“所以说，那边是已经确定了夏夏的天赋技能，所以才放你们回来的？” “目前放我们回来，只是暂时的探亲假。”周朔道，“那边给了夏夏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还需把夏夏带回去，继续接受观察。” “为什么还要继续观察？她的天赋技能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技能没问题，但……”周朔斟酌了片刻，道，“因为太稀有了，孩子又太小，存在很多的不确定因素，那边认为在孩子拥有正常的自主判断能力之前，不宜放任她与外界接触太久。” 夏凉怔怔道:“她的天赋技能，究竟是什么？” “我想你应该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吧，”周朔道，“她能短暂地让时间静止。” 夏凉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纸条凭空出现的那一刹，他脑海中确实闪过这样一个模糊的念头，但是他没敢细想。 时间静止，这个技能太可怕了，如果掌握在心智不成熟的小孩手中，她可以用来恶作剧，但也可以轻易地酿成大祸。 夏凉沉默地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骨肉久别重逢的喜悦瞵间被冲淡了不少。 夏夏也是个很有眼色的孩子，见夏凉沉着脸没有说话，脸上那不可一世的嚣张跋扈早就消失不见。 她怯生生地走到夏凉面前，拉了拉他的手道:“妈妈，你是不是生气啦？夏夏错了，夏夏以后再也不恶作剧了。” 夏凉心头一酸，将夏夏搂进怀里，低声道:“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有些……”他心中五味陈杂，话说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夏夏拥有这样的天赋技能，注定了她无法像普通孩子那样正常地生活，她将终身接受监视、行为受到约束，甚至有可能长大以后还要被迫为组织服务。 总之，abo族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夏夏回到他身边了。 “所以，”夏凉看向周朔，“一个月之后，你还要带着夏夏回去那边，是吗？” 周朔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段时间，由谁来监督你们？”夏凉道，“他们虽然同意放你们回来探亲，但绝不可能完全信任你们吧？” 周朔犹豫了一下，道:“我是夏夏的监护人，也是她的监督者。” 夏凉皱起了眉:“你就是监督者？你监督自己的孩子？他们会信任你？” 周朔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 夏凉猛地站了起来:“周朔，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你跟我说实话。” 周朔缓缓抬起眼眸看着他:“凉哥，我已经……加入了abo族籍。” 夏凉只觉全身一阵发冷，瞬间有种被周朔背叛了的感觉。 周朔似乎早就料到了夏凉会是这样的反应，急着解释道:“凉哥，我是有苦衷的。夏夏刚过去的时候已经奄奄息了，要救活夏夏需要非常昂贵的医疗费用，温屏原本应诺过我，夏夏的医疗费全部由组织方面承担，但是我过去后没多久，abo族就爆发了一次内乱，组织內部也开始两极分化，掌握着医疗技术的那一派人，拿夏夏来要挟我必须加入abo族籍，为组织效忠。” “当时夏夏情况十分危急，半分也拖延不得，我为了请求他们尽快为夏夏治疗，不得已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甚至参了军，帮助他们平定内乱。好在他们对有军功的人十分优待，我就拿我的军功来抵消我和夏夏在那边的生活费和医疗费。” “你…还参了军？”夏凉目光落在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腕上，这才发现周朔露在长袖外面的半截手腕内测，有道长长的伤疤。 他一把扣住周朔的手腕道:“你的手受过伤？” “没事，小伤而已。”周朔缩回了手，用袖子盖住了那道疤。 却听夏夏插嘴道:“爸爸身上有好多疤，最大的那条在后腰上。” 周朔转头斥道:“别瞎说！” “我哪有瞎说，有一次你在洗澡的时候……”夏夏话说一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居然偷看我洗澡！”周朔气得脸色发黑，眼看就要冲过去打她屁股。 夏夏赶紧躲到夏凉凉身后，可怜兮兮地向夏凉求救。 周朔指着夏夏道:“你老实交代，你除了偷看我洗澡，还有没有偷看过别人洗澡？” “你手下那几个叔叔我全都看过了，怎么样？”夏夏冲周朔做鬼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周朔差点喷岀一口老血:“你一个小姑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懂不懂？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夏凉却不管他们扯皮，拽着周朔的胳膊道:“转过去，把衣服撩起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第63章 伤疤 周朔被迫转过身去，撩开衣衫下摆，夏凉一看那后背上布满的密密麻麻的疤痕，便冷不丁抽了一口冷气，那伤疤有新有旧，有刀伤也有弹痕，让人无法想象这四年里周朔究竟经历了什么。 “光是后背上就有这么多，”夏凉看着他的后背，简直不忍心下手触碰，心疼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别的地方还有吗？” “别看了。”周朔拉下衣衫，转过身来按住夏凉的手道，“都是些小伤，疼过一阵就不疼了，现在都好了。” 夏凉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又问道:“刚才你说你拿军功抵消这些年的医疗费和生活费，可见你立的军功必定不小，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在那边都立了哪些军功？” 周朔叹了口气，知道依着夏凉的脾气，若是有心追究，想瞒也是瞒不住的，于是拉着他坐下来道:“我带着夏夏去那边没多久，abo族就发生了一次内乱，最初是一部分拥有天赋技能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严格管束的omega引发的导火索，听说那?被杜蓝泽押送回去的陈砂也趁此机会二次越狱，加入到叛乱的队伍之中，与掌权者站到了对立面，要求修改法令，恢复他们的自由之身。” 夏凉心道果然，当初他从杜蓝泽口中寥寥数语地了解到abo族三类人群极不平等的社会地位时，便猜想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只听周朔继续道:“刚开始那一小撮人势单力薄，政fu军原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加派人手强行打压几次就没事了，没想到以beta为主的中层阶级和少数alpha借着这股叛乱之风与 omega们里应外合，很快将战火引至世界各地，渐成燎原之势。” 夏凉眯了眯眼:“所以，你加入的是以alpha为主的政fu军一方？” “不，”周朔摇头，“政fu军内部也受各方势力影响而四分五裂，我因为和温屏、杜蓝泽熟识的关系，一开始是被划归到敏感人群而被严密监视的，他们多次威逼利诱地要求我加入镇压军队，再加上夏夏病危，我实在是抉择两难，好在这个时候，政fu军队中出现了一个以纳威尔家族为首的中立派系，他们主张打压a、o双方极端分子维系和平稳定的三方社会秩序，很快嬴得了广大群众的民心。所以当时我就顺势投靠了纳威尔家族，加入了他们的军队，经过三年多的征战，现在局势基本上稳定下来了，所以我才能申请到假期，带着夏夏回来与你团聚。” 夏凉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的事情，这些都是杜蓝泽当初瞒着他没有说的。 他兀自消化了半晌，问道:“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军衔？我听夏夏说你手下还有几个叔叔？” “我……只能说机遇好，加入军队的时候正好是纳威尔家族腹背受敌的危难时期，我将夏夏托给温屏之后，便跟着几个alpha一路杀入重围，将他们救了出来，而后每次大小战役我都几乎全程参与，所以纳威尔家主对我比较倚重，一路将我提拔到了少校。” 夏凉吃了一惊，虽说乱世岀英雄，但周朔这晋升的速度，简直跟开了挂一样，光凭对方寥寥几句话，他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年轻人与那个在abo战乱中缕立战功的年轻将领联系在一起。 然而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又是那样触目惊心，夏凉若是早知道周朔这一去并不是单纯陪着孩子治疗，而是去玩命的，他恐怕当初也万万下不了决心就这么放任周朔离开。 周朔见夏凉沉默着没有说话，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握住了夏凉的手，安抚道:“不管怎么说，最艰难的时期已经熬过来了，夏夏也健健康康地长得这么大了，如今我们一家三口也终于能够团聚……” 周朔话未说完，一旁的夏夏突然嘴巴一撅，扑到夏凉怀里闷声道:“妈妈， 你别留在这里了，跟我们回去吧，你要是再不回去，爸爸的贞操就要保不住了。” 周朔脸色一变，呵斥道:“夏夏，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明明看见他们强迫你跟那些不认识的叔叔阿姨相亲，你不去，他们就强行把人往你床上送，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啥都不懂，我看得明白着呢！” 夏凉吃了一惊，转头看周朔:“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逼你相亲？” “凉哥，你别误会，事情没有夏夏说的那么严重，”周朔生怕夏凉怀疑他的忠诚，忙解释道，“这不过是纳威尔家族想要长久栓住我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们见我四年来一直是单身带着孩子，以为我鳏居已久，便想方设法地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跟他们说我的omega还健在，但是他们不信，所以就……闹了一些笑话。 “但是凉哥你放心，这么多年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即便他们将发了qing的omega送到我床上，只要我与你的标记关系没有断，我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他们左右不了我的婚姻。” 话虽如此说，但夏凉还是从周朔急切解释的语气中，隐约猜测到情况可能并不如周朔说的那般乐观，或许周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独自背负了很大的压力。 如此想着，夏凉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别说他夏凉如今还好好地活着，就算他死了，周朔真成了鳏夫，其婚配问题也必须经过周朔本人同意才行。 若真如夏夏所说，相亲不成便直接将人往床上送，看来这纳威尔家族所谓的“中立与平等”，也不过是战乱时期笼络民心的一种手段罢了，其本质与当初强行拆散杜蓝泽与他恋人的那些上层贵族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想到此处，夏凉抬起眼眸，见周朔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于是暂且按下心中不快，一手揽住周朔的后脑勺，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低声却不容置疑地道:“ 他们想得美，我的alpha， 我自然不会拱手相让。” 第64章 离世 第二天凌晨，夏凉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接听了电话，几秒钟之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旁的周朔扒开夏夏不知什么时候压在他胸口的两条腿，转头见夏凉拿着手机呆呆坐在床边不出声，于是半支起身子问道:“凉哥，怎么了？” “小临打来电话，说奶奶病重……”夏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却依然保持镇定，回过头对周朔道，“我得尽快赶回b城去。” 周朔立即翻身下床:“我陪你一起去。”说着，他又低头去唤夏夏。 夏凉原想让他留下来陪夏夏，但转念一想，听夏临那焦急的语气，奶奶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夏夏……得带回去给奶奶见上一面。 夏夏毕竟还是个孩子，才睡下没几个小时，根本叫不醒。于是周朔便直接将夏夏往背上一扛，连同他们不多的行李一同扛出了门。 三人驱车上了通往b城的高速，此时夏凉才发现，黎明前的高速公路上寂静无人，然而却有一辆轿车始终缀在他们后面，保持着十几米的车距。 周朔察觉到夏凉频频看向后视镜的视线，一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别担心，那是我的人。”夏凉先是一怔，随即很快明白过来，这恐怕就是夏夏口中的“爸爸手下的叔叔们”了。 先前他就有些奇怪，即便周朔加入了abo族籍，即便周朔主动肩负起监督夏夏的责任，但以纳威尔家族的作风，又怎会当真放心让这父女俩单独回来探亲。 而后面这辆轿车里的人，虽说是周朔的手下，恐怕同时也兼顾着监督他们父女二人的职责。抵达b城时，天色已经大亮。 周朔发现夏凉下高速之后，并没有往夏家老宅的方向去，而是直接往宋延别墅的方向去了。“怎么，老夫人现在不住在老宅了吗？”周朔问。 夏凉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爸……两年前突然脑溢血，走得很仓促。”他顿了顿，“奶奶一时受不了打击，心情郁结，身子骨也渐渐大不如前了，夏临便将她接去与他们同住，也好有个照应。” 周朔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别四年，夏父竟已离世。如今夏老太太若是也跟着撒手人寰，夏家本家就只剩下夏凉和夏临两兄弟了。 只听夏凉继续道:“上个月，奶奶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一一老人家最怕磕磕碰碰的，当时医生就诊断出她的脑血管不大好了，恐怕跟我爸是同一个毛病。我得知消息后，就赶去医院和小临轮番照顾她，她却吵着要出院。我原以为她这毛病发现得早，若是悉心看护，至少还能再拖上一阵子，没想到才一个月……” 周朔知道此时劝什么都是徒劳，只是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没有再说话。车子驶入别墅区，夏临和宋延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见一辆车里同时下来两个人，夏临愣了一下，当看清周朔面貌时，-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倒是宋延反应快，上?前两步将周朔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周朔说着，将夏夏从车里抱出来，让她跟众人打招呼。夏夏刚睡醒，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道:“舅舅、舅父好。” “……突然之间就做了舅舅的夏临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朔轻轻拍了拍夏夏的脑袋，提醒道:“又忘了吗，该叫叔叔、叔父。” “哦，叔叔、叔父。”夏夏十分乖顺地改了口。 “原来是夏夏啊！”夏临总算反应过来这个小女孩的来历，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舅舅”还是“叔叔”，伸手便去:抱夏夏。 他和宋延结婚多年，还没有领养孩子的打算，家中关于小孩的玩具和零食一概没有，宋延翻箱倒柜了好半晌，才摸出几颗糖果塞给夏夏。 夏夏倒也乖觉，虽然觉得几颗糖果并不稀罕，却还是老老实实接过去道了声谢。四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夏临便带着他们上了二楼老太太的卧室。此时夏老太太已经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夏临凑到夏老太太耳边，低声道:“奶奶，哥来看你了。”夏老太太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夏凉在她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了她微微抬起的一只手。 “……啊，”夏老太太艰难地开了口，“奶奶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啊。” 夏凉眼眶一热，就要流下泪来。他闭了闭眼，强行把眼泪逼了回去，扯出一抹微笑道:“奶奶， 您看，我把您曾孙女带来了。” 他说着，牵着夏夏的手往床边带。 夏夏也是个机灵的孩子，见了夏老太太，脆生生道:“太奶奶好，我是夏夏。” “咦？”夏老太太吃了一惊，将夏夏上下打量了好半晌，眼瞳里明显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这……这是小凉的孩子吗？” “是的，奶奶。”夏凉道，“之前孩子流落在外，最近才让周朔给寻了回来。以前一直没有告诉您，对不起。”夏老太太又问:“这孩子的母亲是……” 夏凉尚未开口，便听夏夏道:“太奶奶，我没有妈妈，只有爸爸……和叔叔一——这后半句她没敢说。 然而夏老太太却理解为孩子的母亲因故去世了，顿时握着夏夏的手好一-顿怜惜，眼中含着热泪喃喃道:“好，找回来了就好……这模样跟小凉还真有些……也真是难为孩子了，在外头受了这么多苦……奶奶想多陪陪夏夏，可惜太奶奶时间不多了……” 这话不知如何触动了夏夏，竟伏在床榻上一阵嚎啕大哭。 她这一哭，倒惹得夏老太太手忙脚乱地安抚她，也无心再追究孩子的母亲究竟是什么身家背景了，心想自己临到终了竟还能见到曾孙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如此一想，老太太心中的牵挂去了大半，回光返照了一段时间，于这天午后，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第65章 守灵 夏老太太过世后，夏家两兄弟将骨灰送回了夏家老宅。 几日之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就连李墨和季秦两位目前在娱乐圈红得发紫的大明星，也在百忙之中抽空来了一趟。 两人素面出行，衣着十分低调，进门时尽可能避开了众人耳目，被人认出来。 待众人陆续离开之后，李墨才有机会单独找到夏凉，陪着他坐了一会。 李墨并不知道夏凉当年怀孕生子的事情，听说夏凉卧床数月，以为他是被顾栎轩刺中了腹部，心中又恼又悔，觉得夏凉遭此大难，完全是因为自己而无端受到牵连。 案发后顾栎轩因为被温屏消去了一部分记忆，在法庭审判时前言不搭后语，时而嬉笑时而怒骂，被怀疑精神上岀了问题，最后没有被送进监狱，倒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但此时此刻，两人都非常有默契地对顾栎轩此人避而不谈。 客厅里传来季秦逗夏夏玩的声音，李墨看了一眼夏夏，见她身边并未岀现疑似她母亲的女子，于是斟酌问道:“我听说，夏夏是你认来的女儿，这是真的？” 夏凉的目光在夏夏身上流连不去:“夏夏不是认来的，她本来就是我女儿。” 李墨微微有些吃惊，他认识夏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温柔的神色。 李墨叹了口气，颇有些感慨地道:“你变了。” “怎么？” “以前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个工作狂，用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支撑起整个夏家。但是现在，”李墨打量了夏凉番，“我觉得你看起来更有人气儿了。” 夏凉笑了笑，没有接话。夏夏的来历太过敏感，他始终谨慎地不多说一个字。 “那么你呢？”夏凉岔开了话题，看了一眼在客厅里和夏夏闹成一团的季秦，问道，“这些年，你和季秦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这两人自四年前合作了一部剧后，双双一炮而红，后来虽各自拍戏鲜少再有合作机会，但私底下交情一直不错。 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年前季秦当着媒体的面公开出柜，并声称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 于是媒体大众纷纷猜测，他所说的那个心上人，会不会就是被拿来和他炒了几年cp热度一直不退的李墨。 对于这个猜测，当事人双方都没有再正面回应过，季秦一反出柜时的坦荡态度，在提及自己心上人的时候他却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肯再透露 此时听闻夏凉问起，李墨却摇头笑了起来:“你别听那些媒体捕风捉影，我跟季秦可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 夏凉疑惑道:“那你们为什么屡次回避这个问题？” 李墨扶额无奈道:“季秦那小子，是在拿我做挡箭牌呢。” 夏凉一愣:“季秦自己说的？” “是啊！” “他说你就信？” “为什么不信？”李墨一脸的无辜。 夏凉又问:“那你知道他心上人是谁么？” “这个……他倒是没说” “你就没问过他？” 这是他的个人隐私，他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好太八卦吧？” 夏凉突然有些同情季秦，迂回战术用在李墨身上，那简直就是鬼打墙。 三日过后，夏家闭门谢客。 夏凉以长孙的身份为夏老太太守灵。 按照夏家祖上的规矩，长辈过世，直系晚辈需在灵前守足七天七夜。 两年前夏父过世的时候，夏老太太心疼两个孙子，没让他们在灵前跪着，如今夏老太太也过世了，夏凉决定连着夏父的份一起补回来。 老太太生前信佛，他便在灵前亲自执笔抄写经书，为往生者祈福超度。 待抄完一卷时，他抬头一看，发现夏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默不作声地陪在他身侧。 夏凉道:“我跪在这里，一是祈福，二是赎罪，你不必这样陪我。” 夏临明知故问:“祈福，我可以与你一起。至于赎罪，你要赎什么罪？ 夏凉幽幽叹了口气:“我曾经向奶奶承诺过很多事情，但真正履行诺言的，却没有几件，就连她临终前认回来的曾孙女，我也没有同她说实话。” 夏临知道夏凉心中之所以愧疚，无非是在婚姻与子嗣的问题上，没有践行他对老太太的承诺。 早几年夏老太太屡屡催婚，都被夏凉蒙混了过去，后来夏凉意外怀孕，产下了来历不能为外人道的孩子，便更加无法向老太太交代了。 这些年夏凉为了躲避老太太，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逗留异地，一年內鲜少有时间回家探望，一旦老太太提起婚姻大事，他便又寻个借口溜之大吉。 如今夏家两位长辈先后离世，夏凉悬在头顶的那柄刀刃消失于无形，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解脱，只觉得在子嗣问题上，他永远欠了长辈一个解释。 奶奶会原谅你的，”夏临轻轻握住夏凉的手，宽慰道，“至少她在临终前见到了夏夏，看得岀来，她是真心喜欢夏夏。” 夏凉叹了口气，他所说的赎罪，其实远非如此。只是有些话，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夏临说。 夏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灵牌喃喃自语:“其实奶奶能多活这么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多活这么些年？”夏凉皱了皱眉，感觉夏临话里有话。 夏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摇了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与宋延重生一世，不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更改变了身边很多人的命运，夏家家业起死回生，夏老太太更是比上一世多活了好多年，这些年她虽然也时常为长孙的婚事发愁，但大多数时间，她远比上一世活得健康而快乐。 夏临自觉对得起身边很多人，却唯独愧对夏凉—一若非他们重活一世，也就不会岀现位面碰撞，夏凉和周朔也不会因为基因映射而发生后来这么多脱离正轨的事情。 兄弟俩各自怀揣着心事，而后不约而同地开口:“那个……” 两人同时一怔，夏临失笑:“你先说吧。” 夏凉刚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周朔的声音:“应总，现在时间太晚，家中主人已在闭门守灵，您这样硬闯进来，不合礼数吧？” 第66章 七寸 夏临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起身去看，夏凉却按住了他的肩膀:“对方恐怕是冲着我来的，还是由我出面吧。” 夏凉开门出去，正巧与楼下客厅里的应莫华对上了视线，应莫华冲他勾了勾嘴角:“夏凉，看来你这位助理不太欢迎我。” 周朔抿了抿唇，虽面色不虞，但见夏凉已经出面，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夏凉站在二楼的扶手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神色淡然，看不岀喜怒:“不知应总深夜造访，是为何事？” 应莫华笑道:“阿凉，才不过几日不见，怎么就这么见外了？我听说夏老夫人离世，怕你伤心过度，特地赶过来吊唁的。” 他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意外地将视线聚集在了夏凉身上。 周朔胸腔起伏了片刻，强忍着没有发作。 其实他回到零界的当晚，便在暗处瞧见应莫华送夏凉回来，要说当时他心里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选择相信夏凉，对此事只字不提。 但此刻应莫华上赶着来给他找不痛快，简直就是在挑战他身为 alpha的底线。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abo族，当场拔枪以命相搏都不算犯法。 而此时的夏凉，心下也有些恼火。 为亡者守灵期间，即便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甚至有了共同骨肉的周朔，也不敢在夏家老宅中表现出与他有丝毫亲密的举动，这应莫华倒好，非但深夜闯入老宅，还一开口就犯了他的忌讳，要说他是诚心过来吊唁的，夏凉打死都不信。 更何况，那天晚上他已经跟应莫华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相信以应莫华的智商不会听不明白。如今应莫华还要在众人面前与他故作暧昧，让别人尤其是他的家人误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其用心就太过险恶。 “应总有心了，”夏凉按下心中怒火，颔首致意道，“不过追悼会已经结束，现在是嫡系子孙的守灵期，为不打扰逝者清净，还请应总止步灵堂吧。” 应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夏凉，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夏凉毫不回避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再给任何回应。 这些年他一边守着与周朔的约定，一边与应莫华迂回周旋，早已有些精疲力竭，如今周朔带着夏夏回来了。 他悬了四年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也终于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不想再与应莫华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了。 就在双方陷入沉默对峙的瞬间，二楼小卧室的门开了一道缝，睡得迷迷糊糊的夏夏口齿不清地道:“爸爸，我渴了。” 夏凉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来，走过去将她抱起来道:“爸爸带你去喝水。” 应莫华见夏凉抱着一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女娃走下楼来，旁若无人地进了餐厅，脸色古怪了片刻，不可置信道:“夏凉，这孩子……是你的？” “是啊。”夏凉答得云淡风轻。 “是你亲生的？” “难道长得不像我吗？”夏凉反问。 应莫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又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为什么我不知道？” “婚还没来得及结，”夏凉的目光轻轻掠过周朔的脸，露岀一丝清浅的笑意，“以后有机会再补。至于孩子嘛我什么时候有的孩子，需要经过别人同意？应总会不会管太宽了？” 周朔在听到这句话时，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他意识到夏凉这是在当众向他承诺婚约，心里顿时澎湃了起来，面对应莫华时充满敌意的神色也快要绷不住了。 应莫华没有察觉到周朔要笑不笑的诡异表情，他还陷在夏凉已经有了孩子的巨大打击中，不依不饶地追问:“孩子的母亲是谁？” 夏凉面色一冷:“怎么，应总还打算为难一个弱女子么？” 无端被贴上“弱女子”标签的周朔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应莫华从这夏家老宅的大门里扔岀去。 应莫华显然被夏凉一再轻慢的态度激怒了，阴沉着脸道:“夏凉，你应该知道，夏氏集团于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我如果想要给你们使些绊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刚从灵堂里出来的夏临正要开口说话，宋延却抢先一步道:“应总，生意场上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别说宋夏两家是姻亲，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在，以我们宋家与夏家几代人的交情，我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宋延说这番话，原本只是想让夏临宽心，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不料夏凉却接着他的话道:“宋延，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咦？”宋延瞵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夏凉继续道:“我原本还担心，如果把公司交给小临，没有人辅佐他该怎么办，但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我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什么？”宋延和夏临几乎异囗同声叫了出来。 夏临跑下楼梯道:“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打算把公司交给我？” “是啊，”夏凉脸上平静无波，“其实之前就想跟你说这事的，只不过被打断了。” “可是我对管理公司没有任何经验…… “不是还有宋延么，”夏凉道，“我相信以宋延的能力，就算你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他也能帮你打理得很好。” 宋延简直哭笑不得:“我说凉哥，你真不是在开玩笑吗？夏氏几十年的基业，你说放手就放手？你是有什么别的苦衷还是……” “我打算移民了。”夏凉说着，摸了摸夏夏的头发。 夏夏一听眼睛就亮了，双手搂住夏凉的脖颈，在他脸上用力啵了一口。 周朔之前听夏凉提及结婚的事情，心里便已有所预感，却依然不敢确定，此刻听到他这句话，心中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心想夏凉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他就算肝脑涂地也死而无憾了。 此时心情最不好的人，要属应莫华了。他原以为夏氏是夏凉的七寸，只要拿捏住这个要害，夏凉就会像以前一样跟他服软。 但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夏凉会亲手将这要害从自己身上割下来。 应莫华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你要移民去哪里？” “反正不是去美国。”夏凉淡淡瞥了他一眼。 应莫华冷笑道:“你以为你不去美国，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让你后半辈子不得安生。” 夏凉已经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应总，慢走不送。” 第67章 风高 应莫华威胁完夏凉，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被夏凉不痛不痒地下了逐客令，心里十分不舒坦，一直到坐上车离开夏家老宅，他都没能吐出这口郁结之气。 然而车子才开出十几分钟，便见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坐在后座的应莫华差点脑门磕在前座椅背上，顿时连带着之前的怒火一起发作了出来:“怎么开的车？！” “老……老板，”司机结结巴巴道，“有人在前面堵我们。” 应莫华往窗外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里，一辆黑色轿车横在前方几步开外，车上下来两名陌生男子，其中人手中端着一把军用长枪，瞄准了应莫华的前车轮胎，干脆利落地扣动了扳机，车身顿时矮了一边。 应莫华一时有点懵，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到了穷凶恶极的劫匪还是训练有素的恐怖分子。 他自己身边虽然也有随身携带手枪的保镖，但大部分时候他们的手枪都是拿来吓唬人用的，真正扣动扳机的机会并不多；而眼前这两人却明目张胆地携带军用武器，一照面什么也不说，先打爆他一只轮胎，这操作似乎不太合道上规矩。 瞬间，他在脑中搜罗岀一大串与自己有过仇怨或者嫌隙的黑名单，却没想岀哪家有这等胆量敢与他当面硬杠。 与他同车的保镖反应还算比较机灵，未等应莫华开口，便主动请示道:“老板，我先下车探探他们来头？” 应莫华沉着脸点了点头。 保镖下了车，不知跟对方说了句什么，那名手持长枪的男子一言不发，上前两步便将枪口抵住了保镖的眉那保镖没料到对方竟如此荤素不忌油盐不进，僵着身子不敢再动。 另一名男子走到应莫华车前，打开司机车门，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司机见这架势，自家老板恐怕是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敢强出头，非常识时务地弃车而逃。 逃出几步，男子又叫住他:“喂，让你逃你就老老实实地逃，别整些多余的幺蛾子。” “是是，”司机忙不迭地点头，“我绝不会去报警的。” 应莫华狠狠磨了磨后槽牙，真想一枪崩了这没用的家伙。 男子又走到应莫华车窗前，示意他乖乖下车。 应莫华暗骂一声娘，此次岀来他没料到会有这段变故，身边就带了一个司机和一个保镖，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他毕竟是 nelson家族的继承人，在美国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如今只是被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持枪胁迫，还不至于令他方寸尽失。 当下他只是略一沉吟，便泰然开门下车，好整以暇地问道:“这位兄弟，你我究竟有什么仇怨，能否先说明白？” “我们跟你没有仇怨，”那人脸上竟还带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但你得罪了我们老大，我们就不能让你全身而退。” “请问，你们老大是。应莫华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听身后传来刹车的声。 他回头一看，发现后方又出现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后，下来两名男子，其中一人他认识，竟是夏凉身边那个年轻的助理。 不，确切地说，四年前被他绑架时，那名助理看起来确实还有些年轻与青涩，但四年之后，这名助理由内而外仿佛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之前在夏家老宅的时候，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夏凉身上，未曾太过留意此人，而今借着昏暗的月光细细打量对方，他发现这名助理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全身上下竟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杀伐之气。 但很快应莫华微微晃了晃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魔怔了，区区一个小助理，能经历多大风浪，哪里来的杀伐之气。 这般想着，应莫华心神稍定。他原以为是美国那边的仇家追到了这里，如今看清对方的身份后，虽不知夏家究竟从哪里雇来这几个亡命之徒，但料想以夏凉的性格，应不至于做岀太过岀格的事情。 他好整以暇地环顾那三名持枪男子，问道:“夏家给了你们多少钱，竟让你们陪着那小子演戏。”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手持长枪的男子见保镖一只胳膊动了动，立即猜到他的用意，以极快旳速度在他腰间摸了一把，便将他藏在腰后的手枪顺了下来。 保镖拔枪不成反被缴了枪，顿时冷汘就下来了。 男子用枪口重重顶了一下保镖的脑门，口中问道:“老大，这弱鸡怎么处理，直接灭口吗？” 周朔看也不看保镖一眼，摆手道:“打晕了丢到路边去。” 保镖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至少保住了一条小命一一他这念头尚未转完，便见一个枪托当头砸下，随后他两眼一翻，悄无声息地栽了下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另两名男子扭住应莫华的胳膊就要往车里送，应莫华还想勉力维持住自己处变不惊的形象，口中道:“夏家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两名男子嗤笑了一声，并不理会。 “三倍！” 依然没人理他。 “十倍！”应莫华终于有些急了，“我给十倍，怎么样？” 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脸道:“你给的钱再多，我们拿去那边也没用。” 应莫华猛地一怔，这话什么意思？这年头还有货币无法流通的地方？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难道是阴曹地府。 虽说这个猜想十分荒诞无稽，但此时身处夜黑风高荒无人迹之地，他依然被自己的脑洞吓得全身汗毛都炸了开来。 第68章 鱼肉 应莫华上车之后就被一支麻醉剂抽去了所有的意识。 当他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面竖立的圆盘上，四肢呈大字型各自固定在一个方位，腰身被重重锁住，以防他从圆盘上跌落。 但这圆盘仿佛是活轮的，只要他重心稍有偏移，圆盘就会兀自转个不停，让他好好体验了一番天旋地转的销魂滋味。 应莫华刚从麻醉剂的药效中解脱岀来，此刻稍微被转了几圈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得惨不忍睹。 但是没有人来搭理他，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寂静中只回荡着圆盘自转时发岀“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呕吐的秽物被甩得到处都是，剩下的则黏答答地沾在他的脸上，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他的模样已经狼狈到极致。 应莫华自认从小到大经历过的风浪无数，却没有一次让他陷入如此无助而无望的绝境。 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想咬舌自尽。 但在经历了极度的自暴自弃之后，他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大脑又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思考水平。 对方似乎根本不把他的身家背景放在眼里，也无意从他这里索取任何好处一一应莫华皱着眉头想，对方这般不计后果地羞辱他，难道……是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了？ 这不像是夏凉会做出来的事情—一意识到这一点，应莫华心中才真正升起了毛骨悚然的惧意，那名叫周朔的助理究竟是什么来头？他将自己绑架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沉思片刻之后，应莫华决定抛弃早已零落不堪的自尊心，放开嗓门大喊:“有人吗一一有没有人？” 喊声传出去老远，带着残留不去的回音，想必这地方十分空旷，只是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他反复喊了几遍之后，终于听到远处传来“咔嚓”一声铁门开锁的声音。 “吵死了，”一个男人咒骂了一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应莫华立即道:“我想见你们老大。” 那人也不进来，只是扭头喊了一嗓子:“老大，他说想见你。” 过了半晌，铁门被拉开，几个人陆续走了进来，只听“啪”的一声，房顶的大灯被打开，刺眼的灯光让应莫华不太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你要见我？”周朔踱至应莫华面前，好整以暇地问。 应莫华好不容易适应了突如其来的亮光，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地方居然是个废弃的室内练靶场，怪不得如此空旷。 随后，他将眼前的年轻男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应总是第一天认识我么？”周朔不答反问。 “不，你绝不可能只是夏凉的助理这么简单，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你潜伏在夏凉身边，究竟有什么意图？” “潜、伏？”周朔身后一个男人像是听到很好笑的笑话，趴在他同伴的肩膀上笑得一抽一抽的。 另一个男人很不客气上前地拍了拍应莫华的脸颊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们老大的，嗯？凉哥是我们老大的人，你还三番四次骚扰人家，这要是放在我们那儿，早让你吃枪子了你知道吗？” 应莫华愣了一下，转而看向周朔:“什么意思？什么叫夏凉是你的人？” 周朔抿了抿唇，淡淡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应莫华惊愕了一瞬，随即摇头道:“不可能，夏凉他有喜欢的女人了，他们连孩子都这么大的，这是夏凉亲口承认的，你诓不了我。” “你信不信，跟我没有关系。”周朔道，“我这一次请你过来，就是想讨你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别动夏家，也别想着找宋家的麻烦。”周朔道，“尤其是夏临和宋延两个人，不准动他们一根毫毛。” 应莫华怔了片刻，哼笑道:“你怎么不担心，我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想要逃跑的夏凉呢。” 周朔不为所动:“夏凉有我护着，你动不了。” 应莫华又是一怔:“夏凉说要移民，难道你也……” “夏凉会跟我走。” 不可能！他那个女人呢，还有那个孩子。 周朔打断他:“孩子也是我的，你要是敢动她……不，你动不了她。” 应莫华没有细究周朔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已经用自己的脑洞编圆了整个前因后果一一原来这么多年来，夏凉一直与他的助理暗度陈仓，为了隐瞒这段私情，同时也对家里有个交代，夏凉不惜在外头找女人代孕生子。如今夏家长辈全部死绝，夏凉再也没有顾虑，于是打算带着情人和孩子远走高飞了。 想到这里，他感到非常愤怒，自己竟被夏凉欺骗了这么多年！ “你以为你们这一走就万事大吉了？”他瞪着周朔，“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们的！” 周朔掏了掏耳朵，不想再跟他废话，朝身后摆了摆手。 便有一名男子端起长枪对准了应莫华。 应莫华早已豁岀去了，嘶声道:“怎么，你打算直接杀了我？来啊，来啊一—！” 他最后一个字余音未了，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叠枪声盖了过去。 应莫华没料到他们真的一言不合就开枪，一时间被吓懵了。全身麻木了好半天，他才确认自己应该还没有中 弹 “杀你太没意思，玩你才有意思。”周朔道，“我们那边训练射击习惯用活靶，把俘虏绑在圆盘上不停地转，期间打足100发子弹，每发子弹都要贴着人身但又不能伤及发肤，100发子弹正好要勾勒岀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这样才算通过。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挑战性？” 应莫华之前的血性全都见了鬼，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群疯子正在向他实力演绎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看来你是没有懂，”周朔见应莫华不说话，于是道，“要不要再给你演示一下？” 眼见几人再次举枪，应莫华闭着眼大叫:“承诺我给，我给！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去找宋、夏两家的麻烦，更不会找宋延和夏临的麻烦，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一时间，整个练靶场悄无声息，安静得有些诡异。 应莫华再度睁眼时，就看见几个人围在其中一人身后盯着他手中的手机屏幕看，而那人的手机，则正正当当地对着自己摄录。 “都录下来了？”周朔问。 “是的老大，录得清楚完整，毫无瑕疵。” “嗯，发给宋延和夏临每人一份。”周朔道，“让他们把这段视频放在遗嘱里面，要是哪天非正常死亡了，就把这段视频公之于众。” “……！！！”应莫华简直要疯了，有这么坑人的吗，他非但不能动那两个人，还要确保他们长命百岁？ 第69章 告白(全文完) 夏临和宋延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到了关于应莫华赌咒发誓的视频。 而当时，他们正在四处寻找周朔的下落。 那天晚上应莫华离开之后，周朔也跟着消失了，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只留给夏凉一张语焉不详的字条。 而当夏凉看了夏临手机上的视频后，很快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周朔孤身返回夏家老宅，发现夏凉已经坐在客厅里等他了。 刚进门的周朔，身上还穿着深夜外岀时的呢料大衣，裏挟着来自室外的夜露与湿气，仿佛在他周身笼罩了层捉摸不定的杀伐寒意。 夏凉无声凝视着他，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意识到，四年的异界军旅生涯，已经将周朔打磨得异常挺拔而坚韧，多少次生死未卜的残酷战争，迫使他快速成长起来的同时，也彻底削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软弱与稚嫩。 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会在自己面前战栗或撒娇的大男孩了。 就在夏凉打量周朔的同时，周朔也不着痕迹地看了夏凉一眼。虽然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在看到夏凉不辨喜怒的神色之后，心里又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 他将外衣脱下，整个人的轮廓渐渐柔和了下来，然后走到夏凉身边坐下，温言道:“凉哥，怎么这么早就醒。” “我不是醒得早，而是一夜未睡。”夏凉转头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周朔没有回答他，反问道:“视频看到了？” “真的是你干的？” “周朔，或许你已经很好地适应了abo族的生活，”夏凉强忍着怒气道，“但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abo族，这里有这里的律法与规则，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我明白，”周朔道，“这里有这里的规则，但也有仗着权势不按规则行事的人，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地将他四年前做的事情还回去罢了。” 夏凉猛地噎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 周朔停顿了片刻，低声服软道:“凉哥，你愿意跟着我移民，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但我知道，其实你并没有真正放下这里的一切，这里有你的家人，还有应莫华那样的隐患。所以，为了不让你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必须在离开之前，替你解决掉后顾之忧。” 夏凉的怒气渐渐平复了下去，问道:“应莫华现在人呢？” “我已经安排人妥善安置了，你放心，我不打算要他的命，也不会让他缺胳膊断腿，等我们离开之后，我的人会把他完完整整地送回去的。” 夏凉点了点头，脸上的忧虑之色却并未减轻，凝着眉欲言又止。 周朔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低声道:“凉哥，你是不是还有疑虑？我希望你有什么话就全部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夏凉站起身，走到窗边站定，缓缓道:“周朔，或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许是你比我年轻的缘故，我发现你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比我要快很多，对新环境或新身份的适应能力也比我强……” 周朔跟着站起身，看着夏凉的背影，不安道:“凉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凉道:“我这个人，凡事都喜欢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所以我不会轻易接受某种新事物，也不会坦然接受某种不可预知的改变。然而，一旦当我下定决心要去接受它、适应它的时候，我就会锲而不舍，永不后悔。” 夏凉转过身，望着周朔道:“想必你也知道，当初得知自己基因发生改变之后，我心里是非常抗拒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我甚至与杜蓝泽做了约定，如果他们能硏发岀改变这种体质的药物，我愿意做他们的试验品。 “但是后来，我慢慢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实，慢慢接受了有夏夏存在的未来，也慢慢接受了你。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我，在你的眼里，我究竟是你的爱人，还是亲人，还是仅仅因为，我是你的omega？” 周朔渐渐变了脸色，上前一步道:“凉哥……” “你先听我说完。”夏凉抬手制止了他的靠近，“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当初进入发qing期的时候，你身边只有我一个omega，我身边也只有你一个 alpha，你我都别无选择。这或许给你造成了某种错觉，觉得你我在一起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天作之合，但抛开这些玄学的东西不谈，如果没有信息素的影响和诱导，你真的就非我不可吗？你真的做好了与我过一辈子的心理准备？” 周朔不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夏凉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凉哥，有些话，其实早在四年之前，我就想对你说了。”周朔仰起脸来注视着夏凉，“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夏凉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在孤儿院。” “不是好像，就是在孤儿院。”周朔苦笑了一下，“凉哥你看，明明你比我大了几岁，可是对于这件事的记忆，你却不如我印象深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夏凉困惑地看着他。 “或许在你的生命里，我不过是某个时间段出现在夏家的一个养子罢了，但是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改变了我的命运、带着我离开孤儿院去接触大千世界的贵人。 “我知道，其实一开始老太太并不打算收养我的，是你在一旁说服了她—一我连你当初说的毎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从离开孤儿院的那一天，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在夏家好好表现，不能让你失望，不能让你后悔当初的决定。” 夏凉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道:“所以你在我们家一直以来的逆来顺受，是因为……” “那时候我总是偷偷关注你，分享你的喜怒哀乐，就算老太太让我去跟着临哥，在同一屋檐下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我还是一有机会就看着你，一天里面只要能见你一次，我都当是自己赚到了。 “那时候我脑子笨，不知道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尤其进入青春期后，我开始不敢与你对视，因为一看见你就心慌意乱，看不见你又食不知味。我以为自己生了什么怪病，以为只要离开这个地方，病症就能好转，所以我在高考之后申请去了军校，可以借着军校的规定减少回家的次数。可是最后我发现那都是徒劳，即便是在军校里我也经常会梦见你，每次梦见你……我都会梦遗。” 夏凉微微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我终于想明白自己对你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之后，我彷徨过、痛苦过，但最终我还是决定回到这个家，回到你的身边。就算我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只要能天天见到你，在你身边做事，我也心满意足。” 说道这里，周朔苦笑了一下:“你说我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比你快，那是抬举我了，事实上我一方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另一方面却又祈祷这样的美梦永远不要结束。我甚至在想，我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善事，才能换来这世最没有可能的得偿所愿。” 夏凉望着他的目光渐渐笼起了一层雾气。而后，他微微弯腰，主动吻住了周朔的唇。 “这二十多年来，让你受苦了。”夏凉轻咬着他的唇瓣，低声喃喃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周朔心中满腹委屈:“以前不敢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我恶心。” “如果是四年前的话，还真挺难说的。”夏凉促狭地笑了一下，“不过现在不会了。” 周朔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捧着夏凉的脸，一边细细地回吻他，一边略带撒娇意味地道:“凉哥，我藏在心底的话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夏凉忍不住笑了起来:“巧了，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往下翻有完结后记哦。 完结后记 夏家兄弟的故事就到这里告一段落了，可能会有小伙伴觉得意犹未尽，夏凉和周朔去了abo的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这个嘛……或许以后会在别的故事里面岀现，但是这个故事，就到这里结束吧。 其实这个系列我做了不少铺垫，还有很多故事可以写，比如杜蓝泽、柯眉、宋怀荩等等，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开新文了。 今年的一大收获就是凭借这本小说认识了很多小可爱，真的很开心 上半年我工作不忙，所以经常在文下跟大家插科打诨，下半年我工作变得异常忙碌，一天一更已经是极限，同时身体也不太好，连着生了两场大病，但是我没有跟大家说，是怕大家担心。 现在文文完结了，我的身体还在缓慢的康复期，医生嘱咐我要多休息，嗯，码完字以后我要去好好睡一觉。 ps:应该不会有番外了，大家养肥的可以开宰了，追完的就可以删收了(说这句话我心里好痛） 短期内应该不会开新坑，因为要先存稿。如果开了，会在公众号里通知的，我的公众号大家还记得吗，搜索“林天袭”就能找到。 那么，就这样吧，大家有缘江湖再见，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