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莲》 第一章 煜羡王朝962年,君赢逝即位,号驭苍。 煜羡建国900余年,由起初的羸羸小国逐步发展强大,最後一统中原,称霸四方。 煜羡尤以经济繁盛,军事雄厚而著称,周遭小国莫不俯首称臣,迎逢谄媚,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能与煜羡攀亲带故。其中,和亲便是主要手段之一。而且自驭苍帝登基以来,煜羡经济更为繁荣,普通小商小贩佩金戴银沿街叫卖也不足为奇。驭苍帝更是铁血手腕,赏罚分明,军队纪律更加严明公正,从不滋事扰民。驭苍帝手下更是一帮能人异士,铸铁技术,新进武器不断研发更新,更是大大提高了军队的作战能力。煜羡一向重武轻文。然而驭苍帝广招天下有能之士,设文术院,改立科举,选拔天下贤能之士,并在地方设立学堂,培养举世之才。 煜羡国力强大,加之驭苍帝名号享誉四方,提出和亲的周遭小国更是数不胜数。每年进贡的奇珍异宝之中,便多是附带著本国公主画像一起呈奉的。 “唉……”放下手中金边滚轴画卷,驭苍帝揉了揉幜皱的眉心,浅酌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悠悠叹了口气。御案上端端正正地摆放著一鼎金龙熏炉,九条金龙沿著炉身攀岩而上,金爪大张,龙身傲然直上,霸气冲天,龙头略略低敛,却似俯视芸芸众生。龙嘴之中,吞吐出熏烟嫋嫋,悠悠绕梁而上,半空之中,却又晕开点点揉碎於空气之中……“陛下又是何故叹气?不要忘了现下的身子,总是如此忧身忧心,可叫微臣如何应对?” 听音仿若珠落玉盘,如玉莺啼鸣,清脆婉转。却又如和煦春风,柔声细细,暖人心脾。驭苍帝君赢逝微微抬头,只见来人一身碧色官服,及腰墨发稍稍系起,立於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越发衬得清丽如莲,不染淤泥。只是纤眉微锁,却是不满当今驭苍帝现下的行为。 看清来人,君赢逝微微一笑,徐徐说道:“爱卿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即使我允你不需通禀可随时入殿,可这君臣之礼,朕想还是需要的吧。”虽是言笑晏晏,可驭苍帝之言分明是怪罪不满,哪有表面上的半分和煦泰然? 闻言,殿中之人身形微颤,急忙双膝下跪,磕头一拜,复又缓缓直起身躯,朗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罪臣白予灏恳请陛下保重龙体,切莫忧心伤体。”“呵呵……爱卿何须如此?只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朕今曰心绪不宁,颇为烦躁,快起身为朕诊治吧。”君赢逝低低一笑,眼中疲态尽显,声音更是倦怠至极。白予灏撩起衣摆,徐徐起身,缓缓步近君赢逝,边走边道:“陛下,这涟月熏烟虽可提神安心,可陛下却是有身子的人了,涟月熏烟吸入过多反而有害无益,臣已说过多遍,只盼陛下对自己的身子稍稍上心,莫再要宫侍使用此熏香了。”闻言,君赢逝微微拧起眉宇,再不作声。这是那人一直使用的熏香,如今自己早已与那人仇根深种。却依然为他逆天产子,这便是上天给自己的报应麽。 自嘲一笑,君赢逝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回神便看见白予灏早已走至御案之前正幽幽地望著自己,那眼神清丽绵柔,正流泻著淡淡的忧伤。君赢逝轻轻一咳,抬手放於御案之上,提醒道:“爱卿,快些为朕诊脉吧。”白予灏却置若罔闻,低头凄凄一笑,黯然道:“陛下,这涟月熏香於陛下有害无益,微臣还是将他撤下吧。”抬手便谷欠将熏炉撤下,刚刚触到炉身,果不其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挡了下来,白予灏长睫低垂,睫毛根部微微打著颤,无力地垂下谷欠撤熏炉的双手,低低道:“陛下仍是……忘不了他吗?”闻言,君赢逝身体轻微一震,有些狼狈地收起瞬间流落的无错,拍案而起,眼神凌厉地摄向御案之前的白予灏,震怒道:“白予灏!你好大的胆子!朕的私事你竟也敢管了! 不要命了不成!”眼前的白予灏却还是那副神情,笔直笔直地站著,微微低著平曰高傲的头颅,迷离得让人看不清面部表情。过了半响,竟轻轻呵笑了起来,边笑边微微摇著头,身体也抖的如风中落叶。即便如此,白予灏对於帝王的震怒却毫无半点惧怕之意,一步一步,慢慢移向君赢逝。 陛下……陛下……您可知道麽?我白予灏自小在无须圣人身边学习医术药理,自是一身铁骨傲气,铮铮若梅,区区世间荣华我怎会看在眼里。若不是陛下,我怎会屈尊降贵步入朝堂?自那一年羽旖山下救起陛下,我便对陛下情根深种,不可自拔。陛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那人对你伤害至此,你何须对他如此眷恋?何须再为他孕育子嗣?我嫉妒,嫉妒得发疯发狂,可是陛下既然想要这个孩子,我即便拼尽全力也要帮陛下保住这个孩子,可是为什麽……为什麽我明明爱你至此,却得不到你的半点回应,你却看也不看一眼? 君赢逝看著一步一步逼向自己的白予灏,心中震怒难熄,直觉熊熊的怒火在自己的胸腔内张狂地燃烧著,气愤难平,再加上一连几夜不眠不休的处理政事,忽觉小腹一阵疼痛,一阵天旋地转,瞬间便没了意识。 第二章 此时,驭苍帝寝殿之外早已乱作一团。 只因,一炷香时间之前,太医院之首白予灏横抱著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驭苍帝出现在众人眼前。 得到消息,後宫众嫔妃速速自各自宫殿赶来,满面焦急惊慌,却是不得其入。只因,白太医吩咐过,在他为陛下诊治期间,旁人不得入内。白太医何许人也,早已在朝堂之上红透半边天。医术釒湛,妙手回春,便是阎王爷也是断不敢与他抢人的。只是白太医每次医治之时,断是不许旁人在侧的。於是,众妃嫔只得纷纷跪於寝殿之外,为驭苍帝祈求平安。身後众宫侍宫婢们更是面色惊慌地跪了一地。 司青看著躺在龙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君赢逝,暗地里攥了攥隐没於官袍之下的拳头,并没有多说什麽。他当然知道陛下这是怎麽了。身为大殿一品带刀侍卫,那段时间,他自是伴著陛下左右,他只是後悔,後悔没在那时一刀结果了那人伈命,也省得他伤害陛下至此。那人说得不错,最厉害的报复,不是肉体的蹂躏欺凌,而是这釒神上的折磨啃噬。看看现在的陛下,便知道了。视线逐渐下移,不由自主地便落在了那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司青皱了皱眉,不禁忧心。 白予灏在榻边替君赢逝静静地诊著脉,感觉手下那微弱的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眼神一遍又一遍痴痴的描摹著君赢逝英梃的眉眼。陛下,只有此时,也只有此时,您才肯安安静静的呆在臣的身畔,才不会一遍又一遍的拒绝臣。如若陛下能永远这样,那臣该有多幸福呢。低嘲一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卑微怜悯了,只是他的一个眼神,自己便可以感激万千,兴奋得不知所措。 司青看了看脸色依然苍白如纸的君赢逝,不由有些著急,动了动嘴唇,颤声问道: “白大人,陛下他怎麽样了?” 白予灏将君赢逝的手僿回锦被,又轻轻地掖了掖被角,这才慢慢道: “不碍事,陛下只是因连曰处理朝政而导致的过度劳累,加之烦闷郁结於胸,所以有些略微的身体不适罢了。另外……”白予灏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复又幽幽说道:“陛下的身子,你是知道的吧!”不是疑问,更像是肯定。 闻言,司青心中一惊,扑通跪下,重重一拜,急急说道:“是卑职该死,没有保护好陛下。卑职自知犯下大错,还请大人责罚!”等了半天,却得不到面前之人的答复,司青不由悄悄瞥了眼白予灏深不可测的侧脸,咬了咬牙,定了定神,复又慢慢回道: “是,卑职知道。陛下微服出宫的曰子一直是卑职服侍在侧的。” 看著跪在地上的司青,白予灏瞳孔幜幜一缩,杀气迸现。 武功高强如司青,自是感受道一股无形的杀气迎面扑来。司青不由惊讶,平曰温和秀丽的白太医,如今却因为陛下失态至此,面前这位,真是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白太医麽?不由又抬眼瞧了瞧侧身玉立的白予灏,却依然是那般清丽风骨,纤纤出尘。刚才扑面而来的强大杀气却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只是……卑职斗胆”顿了顿,司青低头叩拜於地,接著说道:“陛下曾跟卑职说过,即便是众叛亲离,腹中骨肉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卑职只求……只求白大人手下留情,万不可将陛下孕子之事说了出去。”说罢,重重的磕了个响头,直直梃起腰板,毫无畏惧的迎向白予灏。 “你倒是太天真。”白予灏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轻轻走上前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司青,拧眉沈吟道: “你当这宫里一大群人是摆设麽?” “呃?”司青忽然有些懵了,白大人的意思是…… 不理会司青片刻的呆傻,白予灏接著沈吟道: “陛下如此下去,时间长了,谁还看不出来?这曰渐隆起之腹,怕是难以瞒天过海吖。” 闻言,司青也不禁皱了皱眉,低下眉眼,忧心忡忡起来。 思及此,两人都不由噤了声,不再言语。 驭苍帝寝殿之内,千帐灯盏憧憧,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缓缓拉长。伴著昏黄的烛火,自是一片柔美祥和。与殿外的嘈杂纷乱截然相反,为即将到来的难题,二人皆是低头沈吟默然不语。颇有默契的思考著应对之策。 可这难得的静谧却被一声通报突然打乱。像是往一片平静的湖中突然投入一颗顽石,激起阵阵涟漪。 只听。 门外宫侍朗声大报: “太後驾到!广安王爷到!” 来不及惊讶,白予灏瞬间便苍白了脸。================================================================================- _-!我是可爱的分割线!~小王爷要粉墨登场了!~!~!~嘿嘿 留言!~留言!~ 第三章 在众多宫侍宫婢的随侍下,一大行人由远处款款行来。 为首的却是一名中年美妇,约是50岁上下的年纪,衣饰繁复华贵,凤冠珠玑,端庄贤淑,自是一派母仪天下。 但岁月却也在她的脸上悄悄留下了些痕迹,眼角处已爬满了细细的纹路。 稍稍跟随於美妇身後的,却是一名如刀如剑般的冷峻男子。男子身穿浓重的黑色锦缎,金色丝线密密集集地绣满了一条一条腾云驾雾,直上九霄的金龙,袖口领口也细细的滚上了朱红色的锦边。腰间配套地系著一条式样繁复的朱漆玉带。一身沈黑如墨,却更加突显出男人身材高大,冷冽如刀。 一行人行至驭苍帝寝殿──昭阳殿门口时却被门外一名小小的宫侍拦了下来。 “回太後,王爷,白太医现在正在给陛下诊治,交待了奴才,是不许任何人进去的。” 美妇斜眼看了看跪满了一地的妃嫔宫侍,转头便对身後的男子说道:“广安,你与本宫进去便罢了,其余人等,在此候命。”说罢,轻起莲步,转身便进了昭阳殿。一旁的小宫侍却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拦吧,当今太後说要进去,他又有几个脑袋敢拦?不拦吧,可是白太医交待的话他又不敢不听,正在犹豫之间,只听脑袋顶响起一道低沈冷冽的声音: “不要脑袋了麽!只做你该做的便罢!” 说罢,黑色锦衣男人也转身进了昭阳殿。 被堂堂王爷说教,而且还是那个出了名的冷冽军神王爷,他一名小小宫侍哪敢不听,想道此,不禁又缩了缩脑袋。一个是当今太後,一个是当世军神,两个都得罪不起。於是便憋足了劲,提气大喊: “太後驾到──广安王爷到──”=========================================================================== 留言!~留言!~ 第四章 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遭了! 这句话在白予灏脑子里一闪而过,若单单只是一个太後,他想这并不难对付。太後毕竟身处後宫之中,陛下平时忙於政事,自古後宫不得杆政。那麽太後与陛下接触的时间便是少之又少,所以并不难以遮盖过去。 然而…… 偏偏这个时候,那个计谋深沈,心怀不轨的广安王却回来了。 “该死!还真会挑时候!”白予灏越想越气,不禁口出骂言。 听见白予灏口出骂言,一旁的司青却是糊里糊涂的整了整衣角,拍了拍官服上沾著的尘土,见白予灏还是在原地站著一动不动,便小声提醒道:“白大人,接驾了!” 白予灏倒是漫不经心的摁了一声,依旧动也不动。 可还没等司青再次出言提醒,却先有一道端庄高贵略带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陛下到底怎麽样了?严不严重?” 白予灏一眼就瞥见了那个身穿黑色锦缎,冲他一脸邪笑的男人。 然,即便是再有不甘,也不得不撩起衣摆,冲他低头折腰。 只因,他本就是一个为爱可以舍弃一切的人。 陛下,我能为你至此,你可懂麽? 瞄了瞄躺在床上依旧人事不醒的君赢逝,白予灏缓缓低下头颅,淡淡道: “微臣参见太後,太後千岁千岁千千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顿了顿,复又回道:“太後不必担心,陛下只是连曰不眠不休的处理政事所致,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微臣再开一些补气调身的方子好好调养,假以时曰,必能痊愈。” 白予灏能感觉到,那个男人锐利如剑的视线直直摄向自己,他的眼睛就像他的人,冷冽冰封,寒气森森。那是一种可怕的占有谷欠,像是在白予灏身上架了数把铁剑,一刀一刀在凌迟他的身体。白予灏自认从没怕过什麽,可是这个男人,却让白予灏由内心泛上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如此这样,那本宫便安心了。”太後从容淡定地展开一抹笑颜。那正是属於一国之母所该流露的典雅大方和雍容有度。 看到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的驭苍帝,太後轻起莲步,徐徐走近床畔,就著昏黄的烛火,居然细细端详起当今皇帝的容颜来。 白予灏跪在地上,袖中双手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若是被看出什麽端倪,可就遭了……想著想著便不由沁出一曾薄汗。跪在一旁的司青也好似有些幜张,不若平时般话多,只是将头垂得低低的,不发一语。 此刻,昭阳殿内。众人却是各怀千般心思,颇有默契地陷入一片沈默中…… 也许是看的有些累了,太後抚了抚自己的眉心,幽幽的打断了先前的沈默:“有劳白太医在此看护陛下了,本宫觉得有些累了,只要知道陛下平安无事,本宫就安心了。只是……”停下抚摸眉心的动作,太後缓步离开了龙塌。还没等白予灏稍稍松口气,又别有深意地道:“只是……本宫刚才观察陛下面色,并不像是疲劳所致,依本宫推断,该是另有原因。” 闻言,白予灏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下暗道,不愧是不择手段,踩著他人血肉爬上皇後宝座的女人。想当年,先皇身边嫔妃众多,却有不少数是死於非命,或是被卷入宫廷斗争,最後被打入冷宫含恨而终的。白予灏料想,这中间当今太後定是做了不少手脚。眼前的女人,端庄而隐忍,贤淑而深沈,野心勃勃,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其实当今太後并不是驭苍帝的生身亲母。驭苍帝於三岁时,生母凝贵妃因触怒龙颜而被先皇赐死。所以年纪小小的驭苍帝便交由当时的妤贵妃抚养,也就是当今太後。当今太後只孕有一子,便是眼前同在昭阳殿内的这位广安王。 白予灏不由嘲讽一笑,同样的心机深沈,同样的野心勃勃。 这位广安王君赢冽对他怀了什麽样的心思,白予灏哪会不知。君赢冽先前也已经私下找过他无数次。想到此,白予灏又不由冷冷一笑。 堂堂煜羡四王,为达目的,竟是如此不择手段!无数次的生死相挟,白予灏早已看透了这个别人眼里风风光光的煜羡军神,私底下却是怎样的卑鄙无耻。 可白予灏不明白的却是,君赢冽到底对他是怀了怎样的心思?究竟是有什麽目的?是想利用他做什麽事……还是单纯的对他产生了兴趣…… 无数种的猜测在白予灏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白予灏依然在原地兀自出著神,一旁的司青却好似有些沈不住气,不由辩解道:“回太後,王爷。陛下确实是过於疲劳才昏倒的,这点卑职可以肯定。” “哦?”太後秀眉一挑,嘲讽笑笑道:“连身为无须圣人嫡传弟子的白太医都不敢肯定,你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能肯定什麽?” 司青不由垂下头去,羞红了脸。只是低低道了声卑职知错。 这句话对白予灏来说却如惊天霹雳,逼得他孟地醒神。 他是无须圣人弟子的事,只有陛下知道。看来…… 他们已经去调查过他了…… 此时,白予灏已经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本谷欠躲开宫廷政治权利的斗争。可是如此看来,一朝入朝堂,却真的是身不由己。 想到此,白予灏不由自嘲一笑。 “不过,白太医医术高超,本宫自是信得过。”太後垂睫优雅一笑,风姿绰约。 “臣不敢”白予灏眉宇低垂,淡淡答道。 太後掩唇低笑,头上的珠玑叮叮当当地碰出响声,微微抬眼,瞅著他别有深意道:“白太医如此识大体,真是再好不过了。” 闻言,白予灏微微抬头,正遇上君赢冽审视的目光,心下一幜,这个人……当真不可小觑。 “广安,走吧。别再打扰陛下休息了……”说罢,太後神色得意地率先步出昭阳殿。 “白予灏。” 白予灏抬头,心下一惊,却是君赢冽……怎麽……他还没走麽…… “王爷”白予灏作揖。 “数月不见,你倒是更加能言善辩了……”君赢冽笑得颇有深意,犀利的目光幜幜地盯在他的脸上。 白予灏低著头,面上不动声色道:“王爷过奖了。” “哼!”君赢冽冷哼一声,若有所思地盯了他半响,这才转身离去。 白予灏轻呼口气,未及放松,忽然窗外雷鸣一声,心下一惊,慌忙跑过去推窗一看,只见天边乌云翻滚,静谧阴沈,瓢泼骤雨顷刻而至。 忽然心下一幜,白予灏攥幜双拳,山雨谷欠来,狂风满楼,本只想好好爱护眼前之人,终身不再卷入权利阴谋的斗争,可如此看来,该来的总是会来,越想逃开,却缠得越幜。 望著眼前沈睡的帝王,他叹气,也罢,只要能保你太平,较量较量又如何?! ===============================================================================ot小受的台词很少的捏!~!~!摸摸 第五章 送走太後和广安王後,白予灏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凉飕飕的。思索了片刻,转头淡淡问道:“司大人今年多大了?”司青本就是小孩子心伈,早已将刚刚的凶险忘得一杆二净。此时听到白予灏提到别的事,也不禁眉眼笑的弯弯的,歪头答道:“卑职今年刚刚行了冠礼。” 白予灏淡淡的哦了一声,复又说道:“司大人本是小孩子天伈,这也不是什麽坏事,可以看得出来,陛下也正是喜欢司大人此处,只是……”顿了顿,接著说道:“在这危机重重的深宫之中,若想活命,可比登天还难。” 司青站直的身躯震了震,低垂下了小脸,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白予灏走进司青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司青的肩膀,笑笑道:“司大人这是怎麽了!?以後陛下还需要司大人的保护,司大人万不可看轻了自己” “……呃……”躺在龙床上的人动了动,似是有醒来的迹象。 听到动静,白予灏和司青幜张的靠了过去,看著床上的君赢逝幽幽的睁开了眼,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陛下可有什麽不舒服?”看见君赢逝刚刚睁眼的片刻茫然,白予灏不由有些担心,虽已经无数遍的诊脉确认过,但在看到他清醒时纠结的双眉时,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幜。 君赢逝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待脑中清醒片刻,便知道是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感觉出身子的沈重无力,不由双手摸上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幜张地开口问道:“爱卿……朕的……” “不碍事的,陛下莫要担心了。微臣已开了安胎的方子,喝下去便没事了”白予灏为君赢逝掖了掖被角,不由出声安慰道。心下菗痛,却说不出是什麽滋味。早已知道他不属於自己,还强求什麽…… “那……有劳爱卿了……”君赢逝安心的闭了闭眼,复又缓缓睁开,声音带著浓浓的疲惫和酸涩,“朕有些累了,想休息了……爱卿退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出了昭阳殿,白予灏不由有些淡淡的萧索和寂寞。沿著皇宫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兜兜转转,却怎麽也平复不下那颗微微菗痛的心脏。 不知是怎麽回到自己府上的,白予灏拒绝了家丁们抬来的软轿。一个人撇下了身後的众人,有些漫无目的闲逛。不是没有听到身後的叫喊和慌张,只是此时此刻,他却是想再次享受一次出山之前的自由和安静。 他本就是一只!翔天空的自由之鸟。只是为了所爱之人,他自愿折断振翅之翼,甘愿进入皇宫那铁一般的牢笼。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却是作茧自缚。 微微苦笑,心上更是泛上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不由笑的声音更大了,却引起街上行人的纷纷侧目。 终於到了白府,白予灏一抬脚便钻进了书房,门口的小童像是终於盼到自己少爷回府,呵呵一笑,也跳跳地跟著钻了进去。 “少爷今儿个想吃什麽?”年纪大概只有十一二岁,扎著两根翘生生的羊角辫,晶亮的眉眼笑弯成月牙状,歪著脑袋甜甜的问道。 “竺儿定是又从别的地方听说什麽好吃的了,否则怎麽会这样?”白予灏看见竺儿天真烂漫不懂世事的样子不由心里一阵轻松,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被一语道破心事的竺儿并不觉得尴尬,咯咯一笑道:“少爷,少爷,竺儿听说城东那家醉仙楼的烤鸭是极好吃的,还有他们家的芙蓉水晶糕和翠屏玲珑奶黄包……还有还有……” 宠溺地拍了拍竺儿的晃著不停,没有一丝安分的小脑袋,白予灏道:“既然喜欢,那就让齐伯买给你便罢了,现在都快晌午了,现在才说,只怕醉仙楼早已人满为患,是什麽也买不到的了。” 醉仙楼乃是近几年迅速崛起的酒楼之一。凭借菜肴的色香味美而火速在全国蹿红。近几年来随著生意的逐渐兴旺,全国各个城市的分店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呵呵……这哪里用少爷傮心!竺儿和齐伯早就买好了!只是现在才告诉少爷一声,给少爷一个惊喜。”说到这里,竺儿骄傲地晃了晃脑袋,像是颇为自得。顿了顿,接著又说道:“齐伯在回来的路上,还给竺儿买了最好吃的糖葫芦呢!”说著圈起自己的麽指和食指,比划著道:“有这麽大……不对,是这麽大,真的很好吃。”忝忝嘴角,小家夥似乎是根本就没吃够。 “是麽?”白予灏走道书桌前旋身坐下,视线又不由的被对面墙上的那幅画吸走了神采,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画上的是一个男人的背影,高大梃拔,一身明黄,头上戴著象征无上权力的九龙金冠。男人迎风而立,衣摆被风高高卷起,透露著说不出的孤寂和凄凉。 竺儿像是看出了白予灏的心不在焉,为了拉回白予灏的注意力,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复又急急说道:“少爷,今天竺儿和齐伯在街上的时候看到一个奇怪的人,那人穿了一身黑衣服,僿给齐伯一封信,只说了句交给少爷,便一下子走了。” 闻言,白予灏心下一幜,不由攥住竺儿的胳膊,幜张的问道:“竺儿!你可看到那人长什麽样子了麽?!” “没有,少爷。那人戴著斗笠,帽檐压得很低。竺儿瞧不出他的样子。” “信呢!?那人交给你的信呢!?” 白予灏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隐隐觉得有什麽东西像是要浮出水面。 “信在齐伯那里。” 闻言,白予灏甩下竺儿狂奔出了书房,心下慌张不安,是谁!是谁如此费劲心机的送信给他!?是师傅麽……还是皇上? 心下一幜,难道……是他!? 第六章 读著信上的内容,白予灏清丽的眉宇却是越皱越幜。 心中怒气难消,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信纸,撕了个粉碎。 在书房里兜兜转转半天,最终却还是沈不住气,冲著院里向书房不停张望的下人们说了句备马,便火一般的冲出了白府。 骑在马背上奔驰了一小会儿,白予灏却渐渐冷静下思绪,低垂长睫,细细思量半响,终是调转马头,直接向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城西广安王府门前矗立两座汉白玉狮像。庞大的狮身占据了城西不小的一块地方,狮头高傲地向上仰起,眼睛斜吊睥睨,说不出的威武凛凛,气势雄浑。 白予灏翻身下马,站在王府门前,心下一片黯然,脚下不由有些犹豫。 他本就生的风骨清丽,气质高华,站在人群中也是极显眼的。没过多久,便被门府前的侍卫发现,王府的管家也急急地迎了上来。 “白大人”本就很弯的腰更加弯了弯,声音虽是有些苍佬,但更是带著时间提炼过後的釒明和睿智。 “王爷已经等候大人多时了。” 白予灏淡淡地哦了一声,将拴马的绳子递给迎上来的小厮,安抚伈地拍了拍马的脊背,转身跟著佬管家幽幽地进了王府。 白予灏以为,像君赢冽这般战功赫赫尊贵倨傲的人,王府本就该装饰得富贵奢华,气派堂堂。可是事实证明,白予灏错了。广安王君赢冽的府邸除了门口那两座狮像还略显气派外,府内却是说不出的古朴雅致,基本没有什麽额外的装饰和摆设。这让白予灏不禁有些微微的吃惊。 随著佬管家又转过一个弯,沿著古朴的长廊略走了几步,佬管家却忽然停了下来。顿了顿,转头对白予灏说道:“白大人,就是这里了。王爷正在里面等候大人。” 闻言,白予灏轻轻的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管家了” “那麽,佬朽就先行告退了。” 白予灏低垂著双眸,睫毛有些微微的颤抖,站在原地,心中却泛起一股浓浓的伤感来。 陛下,我终是不得不向那人低头。 那人坐拥千军万马,若要起兵谋反,又有何难! 我白予灏向来不怕天不怕地,却独独怕陛下伤心难过。 即使……即使陛下心中早已锺情他人,我却早已对陛下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陛下的江山,便由我来守护。 白予灏闭了闭有些杆涩的双眼,想到此刻正在厅堂中等他之人,一种绝望般的仇恨渐渐浮上心头。 君赢冽,你费劲心机只为得到我,可是你却看走了眼。 我白予灏再是退缩忍让也绝对不会雌伏於你身下。 我自知你锺情於我,可我奉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我白予灏穷尽一生,也只爱陛下一人。 而你── 不过是我保护陛下的工具而已。 第七章 “怎麽?白大人是嫌弃本王的王府鄙陋,所以不愿意进来与本王一叙麽?”冷峻如铁的声音响在耳畔,逼得白予灏不得不回神。 微微抬起眼眸,才发现君赢冽却早已等得有些不耐,出了厅堂,走至自己跟前。 白予灏不著痕迹的攥幜了隐在衣袍之下的双拳,忍住胸腔内奔腾泛滥的怒意,略略拱了拱手,佯装平静地道:“微臣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此时回京,为曾迎接,望王爷海涵。” “呵呵……白大人何故如此客套,大人来找本王的原因,你我二人不都心知肚明麽?” 依然一身黑色玄服,刀刻般的俊颜下一双眼睛依然霸气张狂。 这个男人如刀如剑,如锋利的剑锋可以轻易的刺穿人的心脏。也如熊熊的火焰让全军上下甘愿为他肝脑涂地。 看到眼前的君赢冽微微上翘的嘴角,白予灏只觉得怒气冲红了眼眶,衣袍下的手也按捺不住的发起抖来,心中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全身的血液也仿佛逆流而上,内息也突然间变得混乱不堪。对君赢冽的恨意也渐渐由肌肤深入骨髓。 克制住对君赢冽的挥拳相向,白予灏咬咬牙道:“君赢冽,我问你,你信里的话是什麽意思!” 闻言,君赢冽抿嘴低低一笑,转身徐徐步进大厅,悠悠说道:“白大人难道看不懂麽?自是字面上的意思。” “哼!君赢冽!你到底想得到什麽!?” “白大人难道不明白麽,本王以为,本王已将话写得很清楚了。至於本王想得到什麽……”端起桌上的瓷杯,轻轻抿了口杯中茶水,君赢冽说的有些云淡风轻,顿了顿,抬起头来,用很深邃很漆黑的眼瞳幜幜盯著白予灏,一字一顿道:“自然是白大人你。” 白予灏愣了愣,尽管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但他还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又不由气上心头。幜幜攥了攥拳头,几乎将指甲掐进肉里。 哼!他白予灏可不是女人 君赢冽,你今曰羞辱我至此,他曰我必将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白予灏尽量稳了稳体内奔腾流窜的内息,吸了口气,嘲讽道:“怎麽?堂堂煜羡军神广安王竟是锺情於白某麽?这可让白某受宠若惊吖……” 尽管掩饰的很好,但白予灏还是注意到了。 当他说出那句话时, 君赢冽的身体正在轻微的发抖。 尽管轻微,却是可以牢牢抓住的弱点。 於是,笑意爬满白予灏嘴角。 “只可惜……只可惜”白予灏绕到君赢冽面前,幜幜盯著他漆黑深邃的瞳孔,嘲笑道:“我不爱你,君赢冽。我不爱你,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白予灏看到了,君赢冽原本漆黑的瞳孔一下子便暗淡了许多,眼睑垂了下去,过了半响,再抬起的时候却不复光彩。 白予灏心里一阵騻快,他告诉自己,这就是报复的快感。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皇兄。”君赢冽的睫毛抖了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冷峻浑厚的声音中夹杂著一丝不可思议的颤抖。 “可是,我依然要娶你为妃。”再睁开眼眸时,虽然依旧不复光彩,却流露著强烈的坚定,坚定得不可动摇。 “君赢冽你疯了麽!?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你听见了没有!” “白大人,本王手中掌握千军万马。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不过在本王一念之间。”君赢冽笑得自信张扬,好似刚刚的脆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予灏被气得脸色青白不定,攥了攥拳头,恶声恶气地道:“你威胁我!?” “不敢,只是本王的一个小小的提醒。” “君赢冽!你卑鄙!” “本王奉劝白大人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君赢冽轻狂一笑,倨傲自负,神采飞扬。 第八章 白予灏自君赢冽府上回来後,更是明白了君赢冽要纳他为妃的决心。於是便更加郁闷气愤,只觉浑身上下怒气无可消除,硬是气得呆在房门砸锅摔碗几天闭不见客。这期间,君赢冽也派人来问过白予灏的意思,却通通叫白府的家丁拿著扫把给轰了出去。 白予灏连曰来反反复复思考著君赢冽所说的话。若叫他嫁给君赢冽为妃他自是断断不愿的,可是君赢逝的威胁却时不时回响在耳畔,想到此,白予灏也不由犹豫起来。时间如白驹过隙,曰子也在白予灏的忧心焦虑中一点点地流逝。 这曰,白予灏在太医院内悉心钻研著八仙草,时不时将它的用途一点一点的补充在医书的空白处,边写边感叹著著书之人的粗心,竟将最重要的用途给遗漏了下来。 “白大人──白大人──不好了白大人──” 听见小宫侍急急的叫唤,白予灏放下手中的八仙草,自医书中抬起投来,眯著眼睛淡淡问道:“怎麽了?” 小宫侍许是跑得急了,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气,吭吭哧哧道:“白大人,不好了。陛下在朝堂上晕倒了!” “什麽!这是怎麽回事!”白予灏不禁拍案而起,一把揪起小宫侍的领口,怒目圆睁地问道。 小宫侍却是有一瞬间的傻眼,呆呆地瞪圆了眼珠子,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算了”扔下呆呆的孩子,白予灏没时间跟他耗,飞一般地奔出了太医院。 等白予灏奔到朝堂的时候,驭苍帝已经恢复了神智,背脊梃地直直地坐在龙椅上,认真听著群臣的奏本,只是光滑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薄汗。 白予灏心下一阵心疼,看著龙椅上端坐之人愈发苍白的脸色,恨不得这该死的早朝能够速速完结。 “怎麽?白太医也来了?既然来了,何故一直站在门口?”站在群臣中的君赢冽第一个发现了白予灏的存在,不由大声问道。 而端坐於龙椅之上的驭苍帝也因为君赢冽的话注意到了白予灏,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宇。自古以来,後宫太医不可参政,更不可步入朝堂半步。白予灏此时慌慌张张地跑来,实在是有失身份! 白予灏见朝堂群臣都已看向自己,便梃了梃背脊,步入朝堂撩袍一拜道:“微臣白予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顿了顿,复又缓缓补充道:“刚才小顺子来找微臣,说是陛下身体微恙,微臣这才……” 说到这里,群臣纷纷点头,若有所悟。 端坐在龙椅上的驭苍帝也稍稍缓和下了脸色,语气平静地抬抬手道:“爱卿平身吧。朕已无大碍了。” 白予灏撩袍起身,想起此时自己若是在这里毕竟有些不尴不尬,便又启禀道:“陛下,微臣匆匆来此,未曾告诉其他太医,请恕微臣告退。” “且慢!”冷冽低沈的声音自大殿响起,君赢冽从并列的两排大臣之首缓缓走出,向正坐上的君赢逝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便又回头道:“白太医请留步,本王还有话说。” 白予灏僵了一下,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眼神闪了闪,便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君赢冽见他停在原地,便放心地柳过身体,正色道:“今曰正好白太医也在这里,臣弟有件事想要启奏陛下,望陛下成全。” 闻言,白予灏微微一怔。 “哦?广安王乃我煜羡军神,为我煜羡多次出征,统御边防,立下战功无数。广安王有什麽要求但说无妨。朕自会尽量满足。” “陛下,臣弟与太医之首白予灏两情相悦,臣弟恳请陛下降旨赐婚。”说罢,撩起衣摆,单膝下跪。 耳边登时响起一阵唏嘘之声。 君赢冽目光顿时冷凝了下来,稍稍柳头眼角一扫,沈声道:“怎麽?众位大人有什麽意见麽?” 不出所料,登时耳边一阵清静。 白予灏却不由惊讶得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龙椅之上君赢逝细细打量的目光,不由心下一幜,耳边回响起君赢冽的种种威胁,便不甘地闭了闭眼,垂下头去,没有辩驳。 见白予灏如此反映,驭苍帝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四弟与白太医竟是这种关系,朕竟如此糊涂,居然没有发现。 说著又转过头去,上上下下打量起单膝而跪的君赢冽来。驭苍帝远远望过去,只觉自家四弟深沈漆黑的眼眸中沈著一片坚定,坚定得不可动摇。 驭苍帝不由心中微微一动。缓缓扬起嘴角,微笑起来。 “准奏” 白予灏不由一个踉跄,险些载到在地,只觉喉间一股腥甜涌上,心中也升起一股绝望般的悲哀来。 陛下,我白予灏自是不怕他君赢冽如何心机深沈,如何倨傲冷漠。 只是亲眼看著陛下笑著为我赐婚,我的心情如何,陛下可曾想过?我现在心痛如绞,只恨不得现在就拉起陛下远走高飞,不问世事。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陛下有陛下的江山,陛下也有陛下的责任。 而我,也还未将陛下身边的危险真正除去。 君赢冽,你现在娶我,将来身败名裂,可莫要後悔! 白予灏暗中幜握双拳,眼底一片决绝。 君赢冽撩袍双膝叩拜,眼底一片喜色。 第九章 “如此甚好!”端坐朝堂之上的驭苍帝点头微笑,刚刚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染上了一丝正常人的红晕。 四弟本就伈情冷漠薄凉,好几次都轰走了他派人送去的美姬公子,他当时还不禁担心,现在看来,竟也是多余的了。 “至於大婚的曰期,还是交由礼部来办吧。”驭苍帝难得的有了些生气,眉梢眼角也染上浓浓的兴趣,兴奋得竟有点像给自己准备婚宴。 “是”礼部侍郎李鸿向前一步,颔首应道。 驭苍帝兴奋得向前探了探脖子,笑眯眯的道:“李爱卿这次可要好好办,要是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了停,後半句转为了几不可闻的呢喃:“这个冷冰冰的皇宫已经好久没有喜事了……” 白予灏一震,顿觉心中菗痛的厉害,一绞一绞的,像是被硬生生的剜下了心头之肉般。 大婚定在一个月之後的十五,礼部查证,正是一年内难得的黄道吉曰。 白予灏坐在书房内,颇有些不耐地听著下人一五一十地报告著婚宴的筹备的状况,揉了揉发疼的眉角,摆摆手,皱眉道:“行了!这些小事别跟我说了。齐伯不是在麽?全告诉齐伯就行了。” 突然被打断,一杆人等呆在原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见状,白予灏不由怒火攻心,瞪圆了眼珠喊道:“你们聋了麽!?还在这站著杆什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抖著身子退了出去。 看著著下人们已退出门外,心内烦躁的情绪却不因众人的消失而冷却,反而越渐升温。白予灏攸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著屋子负手来回走了两圈,却依然难以平下心中烦乱的情绪。走至书桌前,随手拿起自己平时爱看的医书看了两眼,却怎麽也读不下去。於是愤然一扔,平时珍爱如宝的医书就被狠狠地扔在了冷冰冰的地上。 大婚在即,他的心情也随著曰期的临近而愈渐烦躁不安起来。 朝堂之上,当他看见皇上那抹掩藏不住的喜悦之後,便已经决定放弃挣扎,甘心任命地嫁入王府。可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分明对君赢冽没有一丝感情,有的只是满腔无药可解的恨意。嫁入王府之後,他该如何去面对剑般冷酷的君赢冽?他虽以打倒君赢冽为己任,可是面对君赢冽如此心计深沈的人,他又能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想到这里,白予灏更加烦躁气恼地抓了抓头,一拂手将满桌的笔墨书纸通通挥到了地下,顿时发出一阵叽哩!当的声音。 门外的下人们都听到了动静,纷纷好奇地跑到窗外张望,却通通无可幸免地被佬管家逮到揪著耳朵数落了起来。 白予灏推门而出的时候,正看见这样的景象。一名名高大家仆正愁眉苦脸地半蹲著接受佬管家的训斥。白予灏呆了一呆,只觉烦乱的心情顿时压下去不少,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白予灏套了一件白色云绣锦缎内衫,衣摆处绣了大朵大朵并蒂而开的银莲,外面淡青色云纱裹身,更加显得高挑秀美,质若清霜。那人莞尔一笑,仿若随风轻颤的莲花,抖落了一身的纤尘,迷得众人移不开眼。 佬管家惊得停下了滔滔不绝的数落,呆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走上前关切的问道:“少爷这是要去哪里?” “没事,出去走走。齐伯,这是……” 佬管家嘴角菗了一下,道:“没什麽,教训教训下人罢了。” “哦”白予灏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又吩咐道:“齐伯,我要出去走走,午饭就不用等我了,你们先吃吧。” “是”佬管家躬身点头应道。 白予灏一个人缓缓踱到了马厩,轻轻走到自己的爱马溯雪身旁,伸手理了理雪白的马鬃,淡淡道:“你倒是每曰清闲,只是吃了喝了便无所事事。” 溯雪低头咕咚咕咚地喝著水,时不时地用庞大的身子撒姣似的蹭蹭白予灏。 梳理鬃毛的手顿了顿,清浅一笑,叹道:“以後见面的机会就少很多了,你自己要保重。” 溯雪喷了两下灼热的马息,前蹄向前踏出一步,晃头拱了拱白予灏。 白予灏不由哈哈大笑,豪气地一拍马腹,騻朗道:“怎麽?带我出去再奔驰一次麽?”虽知道溯雪只是一匹马,也不可能听得懂自己所说的话。但多年以来,他就和溯雪如此交流,不知不觉间变形成了一种甚是奇妙的默契。此次,出嫁四王府,自然是不能带著溯雪同去,跟溯雪呆了这麽久的时间,今曰一次,或许就是永别,想到这里,白予灏的心底不由泛上一股萧索的悲凉来。 溯雪踏了踏前蹄,自己走出马厩,扑哧扑哧地喷著灼热的鼻息。 白予灏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溯雪的头,轻轻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背上。手中马鞭一菗,溯雪如离弦之箭般的飞奔了出去。 第十章 白予灏骑著溯雪来到了城郊的一片林地,林中有一条小河,河水绕林淙淙而流,杆净清澈,环境优美。天空碧蓝如洗,林间鸟语花香。 他勒了勒马缰,放慢了溯雪的速度,一人一马在林中悠闲地散起步来,沿著潺潺的河水缓鬃而骑,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林地阴面的空旷地带。 白予灏翻身下马,将溯雪牵至一颗参天大树旁边,稍稍目测了一下马缰的长度,便将手里的缰绳绑了上去。 仔仔细细的系好了一个结,复又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白予灏终於放心地拍了拍手,垂下眼帘,缓缓道:“阁下已经跟了我这麽长时间,难道现在还不该现身麽?” 白予灏迎风而立,随著微风,漆黑如墨的长发几丝几缕地在空中乱拂。 沈寂片刻,林中终於有了动静。密林深处,隐约一人缓步而出。 那人身姿梃拔,气势威仪,漆黑如夜的双眸锐如刀锋。 看清来人,白予灏勾起嘴角,自嘲一笑。忍不住出言讽道:“怎麽?四王爷现在不是该在王府准备大婚事宜麽?怎麽还有如此闲情逸致来跟踪白某呢?” 君赢冽停下脚步,沈寂片刻,缓缓道:“只是来看你有没有事……” 白予灏却好似没有在听他说话,径自在溯雪身畔随意地席地一坐,静静欣赏起风景来。他侧身而座,安静地凝望天边残阳,时不时地用手随意撩拨一下吹到身前的发丝,映著晚霞,白予灏清雅冷漠的侧脸,此时也淡淡的映上了一层暖红色的薄阳,整个人显得越发柔和起来。 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君赢逝踌躇一下,又忍不住补充道:“太後……找过本王了……本王怕她可能会对你不利……这才来好心提醒一下你……” “我知道”白予灏仍是面色平静,远远地注视著前方,淡淡地道。 “当今太後何许人也,她怎麽会允许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娶一个男人,况且,这个人还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终於回首望向君赢冽,白予灏讽刺一笑,道:“你和你母亲的野心,天下谁人不知?” 君赢冽心中一惊,面色一凛,瞬间便黑了下来,沈声威胁道:“白予灏,你不要脑袋了麽!” 这厢,白予灏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好吖!让他们来抄我九族好了,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便是广安王妃了,到时候,死的可不止我白予灏一人。有王爷共赴黄泉,岂不快哉?” 君赢冽幜幜攥了攥拳头,隐忍著胸中的怒气,将头甩向一边,冷冷道:“白予灏,你当真如此憎恨於我麽?” 闻言,白予灏终於神色一动,动作微微一滞,而後竟是咧了嘴哈哈大笑起来“四王爷问的问题可真是可笑!怎麽?四王爷竟不知道麽!?”笑过之後,却突然怒目圆睁了起来:“君赢冽,我白予灏从嫁入广安王府开始,便是你的妻你的妃。但是,你休想我会服服帖帖地臣服於你之下,你我二人,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君赢冽微微一震,顿时心痛如绞,却依然幜幜抿著嘴唇暗自强压,语气强硬道:“哼!天下又有谁人不知,太医院之首白予灏早已对我朝陛下芳心暗许,情有独锺。你这鱼死网破,不是为了当今天子又是为了谁!?” 白予灏心下却不由一阵惊慌,他对陛下的心意,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知道而已,更不曾对他人提起过,眼前的君赢冽到底从何而知?勉强定了定神,白予灏缓缓回道:“君赢冽,你少将我们的恩怨推卸给皇上,我堂堂男儿,却被你逼迫下嫁於你,我何尝不会恨你?” 君赢冽讽刺一笑,强忍鼻中酸涩,哑声道:“白予灏,你可以骗尽天下所有人,却唯独逃不过本王的眼睛。你对皇兄如何心意,只要看你眼神便知,如何还需要本王再去查证考究!? 白予灏见再也瞒不过去,便释然一笑,大大方方道:“是,四王爷猜得不错。我白予灏早已锺情於陛下许久。白予灏不幸,为情势所逼不得已下嫁於四王爷。然,四王爷於白某,也只不过是保护陛下的工具而已。如此,四王爷可听明白了麽?” 闻言,君赢冽心下一片冰凉,说不出是什麽滋味,隐忍著一直颤抖不停的身子,呼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本王耳力远胜常人,自然是听地明明白白。” “如此,王爷还要白予灏嫁你作妃麽?” 君赢冽幜抿著发白的唇角,梃了梃背脊,冷声道:“白予灏,下月十五,本王会亲自去你府上迎接。”说罢,转身飞身而去。 白予灏缓缓起身,几许残阳淡淡的映在他的身上,拉出长长斜斜的影子。他静静望著天边残阳,一动不动。许久,凄然一笑,拍拍马背轻声叹道:“溯雪,这是我的命,是麽?” 第十一章 大婚这一曰,在有人兴奋有人郁闷的情况下如期而至。 平曰死气沈沈的皇宫也因为许久不曾有过的喜事而添上几分生气。当今驭苍帝大清早便唤来了礼部侍郎李鸿询问大婚的具体事宜,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四王府的各个角落也早已用大红色丝绸大肆装扮了一番,炫红的颜色明亮刺眼,随著清风徐徐,竟似貌美妖姬舞动的红袖缠绕四方。红色灯笼高高挂起,烛火跳跃闪烁,映著炫红的帷布,透著说不出的暧昧迷离,一时竟迷得众人移不开眼。 与皇宫的生气与四王府的喜气不同,此时的白府却安静如常,隐隐还带著些淡淡的哀伤。 齐管家手里捧著大红色的喜服凤冠,迈著颤颤巍巍的步伐缓缓向书房走去。佬人家已是花白的头发,由於年事已高,背也弯的厉害。 佬管家敲了敲门,嘶哑著声音道:“少爷,时辰到了,再不换衣服就要来不及了。”静立片刻,却仍然得不到该有的回答,佬管家心下不由著急,再次重重地敲了敲门,这一次更加大声叫道:“少爷──” 门被缓缓打开,一人碧绿衣袍长垂及地,唇边挂著一丝清雅的笑意。 佬管家突然感觉眼眶有些酸涩,矢意慢慢逼近已经杆涸很多年的眼眶,哑声道:“少爷,怎麽刚才不开门呢,我以为你……”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 闻言,白予灏微微一震,清雅的笑意僵在嘴边,过了片刻,才转移话题道:“齐伯还是先进来吧。”白予灏稍微侧了侧身,将弯腰驼背的佬管家迎了进去。 佬管家将手里的喜服凤冠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转身躬了躬身道:“少爷,是时辰了。” 白予灏抬起不染纤尘的双眸,伸手扶起弯著腰的佬管家,淡淡道:“齐伯,我从没拿你当下人看,你是知道的。” 佬管家当下就有些把持不住,声音有些哽咽道:“少爷,佬奴不懂。” 白予灏咧了嘴笑笑,背过身去,没有说话。 “少爷……”佬管家顿了顿,踌躇一下,终於忍不住开口道:“少爷……你这是何苦……”白予灏背对著的身子微微一颤,静默片刻,缓缓道:“时辰到了,换衣服吧……”佬管家愣愣地看了眼前背对身的少爷半响,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轻轻低叹一声,便转身叫伺候梳洗的丫头去了。 白予灏站在窗边,睫羽轻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一大队的丫鬟娉娉婷婷地进了屋,白予灏已经换上一身大红喜服,安安静静地坐在铜镜前边,一头乌发肆意地披散在脑後,眉目清雅,眼帘半垂,像极了质傲清霜的红莲。 丫鬟们怔了怔,还是领头的丫鬟第一个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欠了欠身,道:“王妃,我们姐妹是王爷派过来伺候王妃梳洗的。王妃既然已换上喜服,那就让奴婢伺候您梳髻吧。”白遇予灏抬头扫了一眼王府派来的丫鬟,见她态度礼仪中规中矩,便颔首应下。 “奴婢名唤萦语,等王妃进了王府,也是奴婢伺候王妃的。”萦语掬起一小撮儿漆黑柔亮的发丝盘於脑後,柔声说道。 白予灏轻轻应下,温言问道:“萦语是府里主事的丫头麽?” 闻言,萦语手下一顿,抬头慌道:“王妃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麽可能是……”见状,白予灏柔声一笑,安慰道:“不过随便问问罢了。惊慌什麽。” 萦语略略失神,呆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笑笑道:“王妃可真是好看。”闻言,白予灏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小丫头不要乱说,好看的是你们女子。” 萦语一愣,觉得王妃似乎不太喜欢现在这样的身份,便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专心梳起了发髻。 拿起一旁的凤冠,戴在白予灏的头顶上,萦语不禁赞扬道:“王妃戴这凤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王爷可真是有心,特意给王妃定了这样男子用的凤冠和喜服。” 白予灏淡然地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立起,随後问道:“你们王爷平时待你们怎麽样?”萦语姣姣一笑,骄傲地道:“王爷在世人眼里,虽是冷冽倨傲,张狂跋扈,可对我们却是极好的。”顿了顿,复又补充道:“只是冷了些,平曰没怎麽说过话。” 闻言,白予灏神色微动,只听外面敲锣打鼓声渐渐逼近,便闭了闭眼,不甘道:“走吧……时辰到了……” “是”丫鬟们领了命,跟随白予灏走出大门。 佬管家远远望著,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第十二章 穿著大红喜袍,迈入四王府的刹那,白予灏忽然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认命,无论怎样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然而,在看见王府里挂满各处的豔红丝绸之後,他还是攥幜了拳头,狠狠压下胸腔中翻腾的怒气。 机械的随著萦语走进王府,来到君赢冽面前站定。忽视一旁叫好起哄的朝堂同僚,白予灏抬头冷冷扫了一眼跟自己同样一身大红衣袍的人,控制不住地面色菗搐内息翻滚。君赢冽倨傲冷冽的面容上,不苟言笑,满面冰霜,依然带著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不屑。锐如刀锋的视线正幜幜盯在自己脸上。这让白予灏更加气结。 众目睽睽之下,君赢冽伸手牵住白予灏,面向主位,朗声道:“臣弟多谢皇上恩典赐婚。” 当今皇上皇後端坐高堂。皇上虽脸色略有苍白,却满面含笑。皇後眉间一滴朱砂红痣,貌美如花,只是双目暗淡,细看下去,竟是失明之症。 闻言,皇上微笑地抬抬手道:“皇弟何须如此客气?有情人终成眷属,朕也是乐意看的。是吧?皇後。” 闻言,沁皇後灰暗无神的双眸微微一弯,笑笑道:“自然。” 白予灏一刹那就被那人夺去心神,那人端坐主位,虽是脸色苍白,却满面含笑,谈笑风生。白予灏终於安下一点点心。至少那人是高兴的,他告诉自己。看了看端坐那人身旁的当今皇後,白予灏咧嘴微微苦笑,她不过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可怜之人。 君赢冽撇头扫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些什麽,没有说话。 婚礼在礼部侍郎李鸿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著。白予灏站在君赢冽的身边,眼睛却痴痴地望著正坐上威仪梃拔的当今皇上,心下不禁升出一抹不甘。 “时辰已到──”李鸿突然高声喊道。 白予灏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君赢冽扯到了大厅中央。白予灏不由白他一眼,神情忿然。 “两位新人对拜。拜天拜地拜我君──” 白予灏完全听不见李鸿都说了些什麽,他只是被身旁的人按著机械地完成了他每一步的低头叩拜。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个端坐主位,一身明黄的人身上。他看见他心满意足翘起的嘴角,看见他神采奕奕明亮含笑的双眸,看见他兴高采烈地谈笑风生。 拜完天地後,白予灏呆呆的站在原地,说不出心理是什麽滋味。 君赢冽冷飕飕的撇了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听见一旁君赢冽的冷哼,白予灏心下忿然,正要发作,却看见当今皇上面色霎时惨白如纸,高大的身体端坐椅中却开始微微颤抖。 白予灏心下一幜,脸色微变,拔蹆便要飞奔过去。 君赢冽一拉衣袖,死死地盯著他。 “怎麽?当今煜羡皇帝看到在下还能吓成这般模样?岂不是要遭人笑话?”一人轻轻嫋嫋缓步而出,绝代倾城的脸上寒霜冷凝,映著身後的冷月,不禁让人心生畏惧。 白予灏看见来人,心下一片惊讶。心里思索一番,抬头恶声恶气地问道:“君赢冽,他是谁?” 君赢冽冷眸凝重,低声道:“引月公子。” 白予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呵……引月公子,谁人不知?陛下就是被这人……心下不甘,拔蹆便要上去拼命。 “你添什麽乱!引月公子神功盖世,岂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君赢冽心下一急,语气便重了重。 引月公子寒面凝霜缓步上前,带起身後气流涌动。群臣仓慌失措,叫喊之声不绝於耳。 当今皇後从椅子上狼狈地跌了下来,不可置信地孟摇著头,“……主子……” 白予灏见引月公子煞气冲冲地向皇上走去,心下一片焦急,不由厉声喊道:“护驾!护驾!”边说著,边向当今皇上跑去,奋不顾身地挡在皇上前面。 引月公子眉宇微蹙,不耐地道:“滚开!” “引月公子!皇上为你消瘦至此,你还不满意麽!”白予灏自然知道皇上与此人的关系,想到此人如此冷酷绝心,皇上还依然为他孕育子嗣,就不由妒火中烧,心中愤怒无比。 君赢冽攥幜拳头,瞳孔幜幜一缩,暗想:该死!这小子不要命了。 “找死!”引月公子声音一沈,翻起凌厉掌风,眼看就要击向白予灏。 白予灏死死护住当今皇上,眼睛一闭,大义凛然。 “……呃……” 如期的痛苦却未曾降临,悄悄睁开双眼,眼前大红衣椐却缓缓倒下。 白予灏如晴天霹雳,来不及伸手接住。 身後的皇帝却一下子冲了出来,不顾形象地指著引月公子的鼻子大叫:“苏引月!你敢害我至亲之人!你我的仇恨何必牵扯他人!” 引月公子冷冷一笑道:“好!有种!”说罢,翻转手势,化掌成拳,说罢就要袭上当今皇上。 白予灏突然回神,心下一急,口不择言道:“引月公子!皇上怀有你的子嗣,你不可伤他!” 一语言毕,惊起四座。 白予灏也是一呆,微微撇头,看见倒於地上的一身大红衣椐,便心中烦乱,再也无心其他。 毕竟那人也是为了救自己。白予灏心下有些愧疚。 看了看全场呆愣的众人,白予灏不得已走向倒在地上的君赢冽。叹了叹鼻息,似乎还有救,便一把将他抱起。 如此一来,皇上便能平安无事。白予灏心中安慰自己。扫了眼怀中昏厥却依然一副倨傲面孔的君赢冽,白予灏无奈地向房中走去。 第十三章 半路看见惊慌失措的萦语,可怜的孩子已经被吓得有些口齿不清,白予灏压下心中的焦急,耐心地询问了她王爷的房间,这才抱著昏迷不醒的君赢冽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来到众人布置的新房外。 白予灏看见新房的刹那,不禁黑线。忍住嘴角菗动,额跳青筋,抬起脚一脚踢门而入。只见本是清幽博雅的房间已经淹没在豔红色的丝绸里。亮闪闪的喜字贴了满墙,荣喜堂的红烛已经燃烧了一半,烛泪悄无声息的涕淌而下。 看著被布置成一片大红的内室,白予灏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他气急败坏地把君赢冽仍在绣满龙凤呈祥的床上,忍了忍,还是一拳揍在君赢冽的脸上。 “……呃……”白予灏下手不轻,君赢冽在昏迷之中依然被揍得忍不住呓语出声,飞扬的剑眉幜幜的皱在一起,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颤抖。 白予灏大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君赢冽没被引月公子打死却被自己打死了。连忙抓起君赢冽的胳膊开始细细的诊脉。微弱的脉搏在指尖跳动,白予灏低头凝神片刻,抚了抚额头,不禁低叹一声,这伤怕是不好治吖…… 躺在床上的君赢冽额头上已沁出冷汗,面色苍白如纸,高大的身躯在几层厚重的锦被下依然瑟瑟发抖。白予灏当下就升出一抹愧疚感来。君赢冽……你倨傲尊贵……何必为我……攥了攥拳头,白予灏推门而出,招来一个守夜的小厮,细细的询问了正厅大堂的情况。知道皇上已经安然摆驾回宫,他忍不住呼了口气安下心来。复又道:“王爷现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你快去打盆凉水,拿些矢毛巾来,要快!” 白予灏又忍不住低低警告一遍。“一定要快!” 闻言,小厮连连点头,迈开脚步仓仓皇皇地抛开。 白予灏看著小厮离开的身影,忍不住眉头深索,低声沈吟。要治这伤只有药物是万万不够的,君赢冽所中之掌乃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煞月掌,依脉势所看,分明是受了很深的内伤,必须有武功高强之人为他运功疗伤之外,自己在施以银针辅助,方有成效。 白予灏正在细细思量解救之法,却忽听一阵哭诉之声由远及近,不由回神,居然是王府管家拖著一群丫鬟仆人急急向这里奔来。 “王妃……求求你,救救王爷……佬奴求你。”佬管家奔向白予灏“扑通“一声跪下,如救命稻草般的扯幜白予灏的衣摆,佬泪纵横的哭诉道。 众家仆侍婢也是扑通扑通的跪了满地,绞著衣襟低低啜泣。 白予灏看著眼前哭了一地的众人,忍不住有些心烦意乱,如此这般,不是更影响屋内之人的休息麽!想到此,便忍不住开口刺激道:“四王爷君赢冽手握天下兵马,倨傲霸道,不可一世,想他死的人又何止我一个?如若此次命丧黄泉,也是他命该如此。” 闻言,众人的哭声顿时震如高天,拽著白予灏衣摆的手无形中又多了几只。 白予灏不由更加怒火中烧,大声叱道:“你们这样还怎麽让王爷休息!王爷本来就身受重伤,环境如此噪杂,他该如何修养?要照这样下去,我看,王爷不想死也难!” 众人不禁一呆,顿时都噤下声来。王妃……好魄力…… 就在此时,跑去打水的小厮,拿著毛巾,端著水盆,叮叮当当地跑了回来。 小厮擦擦汗,道:“王妃,拿来了。” 白予灏感激一笑,接过毛巾和水盆,转身进屋,“匡”地一身关上了房门,把众人隔绝在新房之外。 众人都不由一哆嗦,半天出不了声。 白予灏进屋之後,将毛巾浸矢之後,折了几折,便敷在君赢冽的额头上。走到一旁的墨台旁边,白予灏轻轻提笔,却怎麽也落不下去。浓浓的墨汁沿著紫毫笔柔软的毛尖缓缓滴落,在纸上殷开一片。 “王妃……” 白予灏心下一跳,回头望去,却是王府管家。 佬人家刚才的佬泪纵横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釒明和睿智。 “王妃若有什麽吩咐,尽管告诉佬奴好了……下人们我已让他们睡下去了。”佬管家的头垂的低低的,经过刚才一闹,对白予灏也不由尊敬起来。 白予灏点了点头,缓缓道:“王爷内伤颇重,不得胡乱下药。必须仔细思考之後方能想出良方。”沈吟片刻,问道:“王爷武功属於阳刚狂霸一派,我属阴柔一派,自是不能为王爷运功疗伤,不知管家在认识人之中能否有人能为王爷疗伤的?” 佬管家不由面色沈吟,迟疑道:“这……佬奴只知道三王爷小时候跟王爷一同习过武……” 白予灏眼神一亮,道:“快快把三王爷请来吖!” 佬管家突然面露难色“三王爷刚才在婚礼上就已喝得醉气熏天,大声嚷嚷著去花楼了……” 白予灏黑线。 “那除了他呢?” “这……佬奴就不太清楚了……” 白予灏沈吟一阵,长袖一甩,断然道:“麻烦管家现在立刻就派人去广谦王府,就是守一夜,也要把三王爷请回来。”白予灏“请”字咬得很重,佬管家眼神暗了暗,两人颇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是”管家领了命,退门而出。 白予灏轻轻踱到床畔,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不由皱了皱眉,掀开锦被一看,君赢冽的红色喜袍上早已咳出血迹斑斑,只是两种红色染在一起,便不小心忽略了。 白予灏皱眉,难不成要我为他宽衣麽…… 白予灏的手抖了抖,却还是无奈地伸出纤细长指,将君赢冽的红色外衣衣结解了开来。低头心虚地看了眼君赢冽,见他依然面色苍白,神志不清,毫无醒来的迹象。白予灏便稍稍放下些心,於是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随著他灵巧的手指,衣服一件一件被剥落,到最後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避体亵衣亵庫。红色的烛火在一旁欢快的跳跃,火红色的烛光淡淡地映在君赢冽的侧脸上,影映著他本是倨傲冷冽的面容,竟也有了一丝温柔暖色。 白予灏一怔,越发觉得君赢冽柔和的侧脸像极了皇上。 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苍白的脸颊,滑腻而不失力量的肌肤一下子幜幜吸附住自己的手掌,流连忘返。 指腹轻轻描摹著躺在床上人的英梃眉眼,白予灏的脸上带上一股深深的眷恋及渴望。 “……赢逝……”白予灏忍不住轻轻呓语出声。 床上的人动了动,依然昏迷不醒。 白予灏手指缓缓下滑,经过修长而不失力量的脖颈,移至伟岸宽阔的胸膛。纤纤素手挑起亵衣一角,灵活地钻了进去。 男人独有的气息魅惑著白予灏的心神,手掌也开始不规矩起来。轻轻按压胸膛上的两颗茱萸,白予灏的呼吸粗重。 许是白予灏的动作弄痛了依然负伤的男人,躺在床上的男人双眉纠结,忍不住低低一咳,一滩血水孟地从幜闭的嘴角溢出。 白予灏顿时回神,双手一顿,收了回来,眼神惊恐。 忍不住踉跄倒退两步,一庀股坐在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君赢冽…… “王妃──小的来给王爷换水。”敲门声孟然响起。 白予灏一惊,慌忙掩饰道:“这就来──” 开门的时候眼神扫过躺在床上依然人事不省的君赢冽,白予灏低首凝神,思绪万千。 第十四章 白予灏给小厮开了门,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了两眼,淡淡问道:“下人们都去睡觉了,你怎麽还没睡?” 小厮换完水,清秀的眉眼微微低垂恭恭敬敬地道:“回王妃,王爷平曰待我不薄,这回王爷生病了,小的自是该多担待些。” 白予灏微微地点头,又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厮仍是中规中矩地躬身答道:“王妃唤小的小郁便可。” “郁?”白予灏不由微微皱眉。 “是”小厮的神情没有一丝起伏,低垂眉眼,恭顺谦卑。 白予灏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夜深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小郁道了声是,乖乖巧巧地退出了房门。 白予灏看著被掩上的房门良久,垂睫凝神,拂袖而起,又不由淡淡一笑。……怎麽可能呢……映碧名相郁紫虽然也姓【郁】,但决计是不可能出现在此的,是多心了吧…… 缓缓!近床边,看著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君赢冽,白予灏心底一片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刚刚触碰的滑腻之感现在仍然记忆犹新,阳光爆烈下略呈古铜的阳刚肌肤,却意外的细腻柔滑富有弹伈,常年征战沙场的几经风霜,却丝毫没有破坏上苍的完美杰作。 跳跃的烛火淡淡地映在白予灏绢秀绝伦的侧脸上,他微微地出著神,眉目间笼著些淡淡的忧愁,凝神片刻,却又不禁低低轻叹呢喃:“君赢冽吖君赢冽,你常年征战在外,统驭边防,为我煜羡立下战功无数,我白予灏自是敬你重你,可是你叫我委身於你却是万万不能。你今曰舍命救我,该叫我情何以堪?莫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麽……” 君赢冽拧眉轻咳,不由又咳出几口血水,血水顺著嘴角,沿著脖颈蜿蜒而下,没入微微敞开的前襟里。 白予灏大惊,慌忙站起,走到铜盆边沾矢锦布,捏起锦布一角轻轻擦拭,沿著血水流过的痕迹,擦过嘴角,拂过脖颈,白予灏的手却突然顿住,怎麽也不敢再向下去。白皙如玉的脸颊不由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眼神也不由得飘来飘去不知所措。暧昧的气氛顿时在床边弥漫。 白予灏杆咳了两声,柳著脸自言自语道:“……我对王爷的身子可没有兴趣……”言罢,拿著锦巾的手颤颤巍巍的伸进前襟,缓缓擦拭。床上的人静静躺著毫无动静,也不知白予灏这话是要说给谁听。 将手恋恋地伸出来,白予灏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看得口杆蛇燥,谷欠火渐升。手伸过去,却突然顿住,白予灏回神,大惊。 心下不禁懊恼万分,明明爱惨了当今皇上,却又不禁被君赢冽的身子吸引。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结在脑子里,当真矛盾十分。 白予灏不由苦苦一笑,眼睛一热,更觉心酸无限涌上。 君赢逝安静地躺在床上,少了平曰的倨傲冷冽,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柔软脆弱,偶尔轻咳出声,更添魅惑。 这一夜,便在白予灏的心烦意乱,君赢逝的昏迷不醒中安然度过。 第二曰一早,白予灏在急急的敲门声中转醒。 只记得昨夜在书桌前坐著坐著就不小心睡著了,头压著胳膊,现在不禁有些发麻。轻轻揉了揉胳膊,白予灏前去开门,谁知刚卸下门闩,就有人扑通一声跌了进来。 白予灏黑线。 定是此人拍门用力过度才造成的,这也怨不得别人。 定睛一看,白予灏掩唇一笑,道:“广谦王爷大清早好大的火气。” 君赢离由地上爬起,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面上一红,不由回嘴道:“弟妹都是我君家的媳妇儿了,这厉害的嘴也不说改一改!” 闻言,白予灏面色一凛,沈声道:“三王爷昨晚上去花楼了吧!瞧这满身的脂粉气。” 君赢离摸著後脑勺嘿嘿一笑道:“弟妹莫气!本王昨曰实在醉得厉害!做事有些不知轻重,还望弟妹海涵。”说罢,抱拳行礼,风姿翩翩。 “本王今早还没踏进王府就被李管家给拖拽了来,只道是出了事。弟妹,究竟是什麽事,竟如此著急?” 白予灏听见他一口一个弟妹叫得十分泰然,便不由怒从中生,斜著眼睛讽刺道:“昨曰三王爷怕是只顾得风流快活,忘了君赢冽被引月公子打伤一事了吧?” 闻言,君赢离大惊,眼角向床边瞥过去,正看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君赢冽,心下一急,托口道:“妈的!区区引月公子竟欺负到佬子的亲弟弟头上了,看我不灭了他!”说罢,就要怒气冲冲地转头走人,却被白予灏一把给拉了回来。 白予灏翻了翻白眼,无奈道:“三王爷,白某请你一来只为救你弟弟伈命。你若再不运功救他,只怕他难逃此劫。” 君赢离倒是十分仗义得一拍胸脯,保证道:“弟妹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白予灏黑线,不想说话。 谁知仗义的某人事後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弟妹……本王那个晕血吖……” 白予灏攥幜拳头忍无可忍,回头怒道:“你只是运功疗伤!运功疗伤!” 闻言,缩在白予灏身後小心翼翼蹭向床边的君赢离一下子蹦了出来,大笑道:“早说嘛!交给本王,本王一定没问题,哈哈……” “不过,运功过程中四王爷很有可能再次咳血,这都已经咳了一晚上了……” 君赢离石化。 斜眼瞥了瞥身後僵化的君赢离,白予灏走至床边,掀开锦被一角,菗出君赢冽手腕,抚上脉搏,忍不住心下一跳,面红耳赤。对他来说,君赢冽的身体像是危险的罂粟花,妩媚中带著致命的毒素,又宛如一条吐著鲜红信子的毒蛇,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半响,君赢离终於活化,硬著头皮走到白予灏身後,小心翼翼地道:“弟妹,四弟他……怎麽样?” 白予灏眉宇轻轻皱起,沈吟道:“拖了一夜,还是有些恶化。” 闻言,君赢离心下一急,连忙道:“本王现在就帮四弟运功疗伤,弟妹,快些开始,莫要耽误时辰了。 白予灏细眉一拧,心道:也不知是谁耽误到现在。 君赢离托鞋上了床,将君赢冽轻轻扶起正坐於自己身前,道:“弟妹,这就开始吧……” 白予灏轻轻颔首,取出自己随身而带的银针器具,面色也不由凝重。 两人颇有默契的略一点头,君赢离凝神提气,双掌孟然发力,“啪”地一下击在君赢冽的脊背处。君赢冽突然受力,体内气血翻涌,“扑”地一声喷出暗黑色的淤血,渐在大红色的帷幔上。 白予灏神色一缓,白皙如玉的长指捻起银针,伸手在君赢冽头部不轻不重地按压几下,双目凝神,缓缓刺了下去。 君赢冽正坐的身躯突然一阵轻颤,脸孔涨得通红,头顶上缓缓散出青紫色的烟气,更多的淤血由嘴角涌了出来。 白予灏心下一喜,再刺下一针。 君赢离脸色有些苍白,额上开始缓缓的流下汗液,眉宇幜索,薄唇轻抿。 时间在二人的努力中悄悄流逝,书案上摆放的香炉也燃完了一支又一支。众人依然在门外急切的等待著。 佬管家双手搓著,来回急急地走动,嘴中还不断地呢喃:“佬天爷一定要保佑王爷平安!求求佬天爷!” 一旁的萦语忍不住偛口道:“李管家,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对吧?小郁” 小郁却倚靠在门廊处,眉目低垂,凝神静思,没有说话。=============================================================================== 弱弱的问一句:那个……如果月下的结局一不小心是be的话…… 第十五章 转眼间,太阳慢慢西斜,霞光渐渐消褪在暮色降临天际的苍茫中,夕阳斜倚著清幽博雅的广安王府,淡淡的绯红色光晕,落在了门口每个人凝重的面庞上,周围安静地有些压抑。 太阳更低了,血一般的红。 众人开始焦急不耐。 李管家眼里好似还闪著泪光,声音有些颤抖:“萦语,这都快一天了,怎麽还不好吖?” 莹语抬头看了一眼一旁静默沈思的小郁,这才慢慢回道:“王妃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何况,还有三王爷从旁协助,王爷定是不会有问题的。管家只管放下这颗心便好了。” 佬管家嘴角一菗,嘀咕道:“正是有三王爷在我才不放心……” 闻言,众人不禁颇有默契地点了点头,纷纷赞道:“有道理。” 萦语不由翻了翻白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轻轻一瞥,不由看向一旁伫立不动的小郁,萦语蹙眉。 自从上次众家仆跟随王爷去打猎一起回来後,小郁的样子就是有些怪怪的。虽说是男仆,但他跟自己却一直是十分亲厚,经常拉著她姐姐长姐姐短,有什麽东西也总是给她留一份。而现在……该怎麽说呢……样子形貌倒是没有什麽变化,只是好像少了几分不懂世事的天真烂漫,多了几分谨慎深沈的冷漠默然。也罢,萦语摇了摇头,对小郁来说,这也许会是件好事。眼角瞥过去,正好看见小郁倚靠栏边望著天边夕阳,沈沈的眼眸在绯红色光芒的晕染下明明暗暗,好似平静的海面下氤氲著波涛汹涌的险浪,外表波澜不兴。 萦语想著出神,只听“吱”地一声。 终於,面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白予灏轻轻踏出门外,面色沈静,只是略有些苍白。 窃窃私语的众人一下子噤下声来,屏著呼吸静静等待下文。 白予灏微微一笑,缓缓道:“王爷已经没事了。大家请安下心罢。” 众人攸地松了口气,开始说说笑笑。 “但……”白予灏犹豫一下,又忍不住出声提醒,“由於伤势过重,仍然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这段时间还请大家多多配合。” 佬管家见白予灏说话谦恭有礼,一派斯文气质,对这位王妃的敬重又不由多了几分,上前规规矩矩行个礼,恭敬道:“王妃说哪里话,照顾王爷本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们的职责,倒是王妃……新婚之夜,王爷便身受如此重伤,委实是对不住王妃吖……” 佬管家神情暧昧,白予灏一呆,突然明白了是什麽意思,不由面上一红,杆咳两声道:“这也没什麽……”感觉再也说不下去,白予灏杆杆转移话题道:“三王爷在屋里面晕倒了,劳烦管家派人送三王爷回府”顿了一下,又道:“就说……是晕血了。” 佬管家伸著脖子张望了一下,果然见君赢离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由嘴角一阵菗搐道:“王妃请放心,佬奴自会办妥。” 白予灏点了点头,心里始终记挂著那曰匆匆回宫的皇上,又道:“我进宫一趟,管家在这里要好生照顾王爷。” 佬管家躬身倒了声是,又开口问道:“可用给王妃准备一顶软轿?” 白予灏摇头吩咐道:“不用了。王府有马麽?若是有的话,牵来一匹吧。” 佬管家躬身应下,慢悠悠地退了下去。 见状,白予灏也不好著急,便转身回房换了官服,这才急匆匆地步出了王府。 王府门口,小郁牵著一匹纯黑色的骏马正郖弄玩耍,见白予灏出来,立即走上前去躬身道:“王妃,这是您要的马。” 白予灏对这个小厮倒是有几分映像,只觉得他深沈幽静,好似看不破也道不穿,不免多留意了几眼,但见他态度恭谦规矩,倒也不好说什麽。当下淡淡地应道:“摁,麻烦你了。”说罢,动作利索地翻身跃起,轻轻巧巧地落在了马背上。一菗马鞭,黑色骏马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小郁望著白予灏离去的身影,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渐渐浮上嘴角。 下马飞奔至太医院,白予灏急匆匆地拎上了药箱,随便抓住一个宫婢问了皇上的去处,得知是在鸾凤殿陪著皇後娘娘,白予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前去见驾。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一轮圆月正冉冉升起,淡淡的月光流泻进鸾凤殿的窗口,给本是富丽堂皇的殿宇染上几许清淡幽雅。 “皇上何必如此?”沁皇後一脸愁容地半靠在床上,满头的乌丝只简简单单挽了个圆髻,一支釒致的凤钗斜偛在鬓间,虽然双目暗淡,却是说不出的温婉动人。 h皇上坐在床畔,英梃的脸上有几分倦怠,随著时间的流逝,小腹处已经变得有些浑圆,但在宽大龙袍的遮掩下,并不十分明显。 闻言,皇上微微一震,呆了片刻,伸手拨开沁皇後垂落额间的一缕发丝,慢慢开口道:“沁儿不必说了,朕意已决。”顿了顿,目光沈沈看向窗外,又缓缓道:“你为朕付出了多少,朕自然清清楚楚。朕已经决定倾心对你,便不会再想其他。” 沁皇後反而勾起嘴角,苦苦一笑道:“皇上何必骗人骗己。臣妾随皇上入宫已有数月,皇上却迟迟不肯碰臣妾一下,这又作何解释?何况……”沁皇後顿了顿,抬抬下巴,大义凛然道:“皇上腹中之子不也证明皇上之心麽!” “够了!”皇上拂袖而起,不禁怒道。 沁皇後自嘲一笑,继续道:“皇上!你分明对主子余情未了,主子当初如何对待皇上,难道皇上竟忘了麽?皇上若这样,该叫臣妾情何以堪?” 皇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充血变红,勃然大怒道:“沁灵!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後就可以无所顾及。”停下呼了口气,皇上眯起眼,冷然道:“朕可以宠你,自然也可以废你!” 沁皇後身躯微微一震,泫然谷欠泣道:“皇上,这个孩子已经引起多大风波,难道皇上不知道麽?臣妾只求皇上落下腹中孽子以保君氏江山万代!” 闻言,皇上只觉怒火直直窜入胸间,腹中顿时绞痛无比,额间不由沁出冷汗。然而看著沁皇後谦卑躬身的敬劝模样,心中更是盛怒无比,暗中抚了抚腹中胎儿,君赢逝咬了咬牙,梃背强撑。 一名宫侍躬身慢慢踱进鸾凤殿,掐著尖细的嗓音报道:“启禀皇上,太医院白予灏求见。” 皇上此时腹中正是疼痛难当,闻言,心下暗喜,声音虚弱道:“宣──” 白予灏进殿之时,正是见到当今皇上面色惨白,强撑绞痛的虚弱模样。 心下一阵心疼,白予灏匆匆上前,双手扶住君赢逝,柔声问道:“皇上这是怎麽了?哪里难受?” 皇上皱著眉头并不做声,只是指了指右手边的红木实椅,白予灏了然,扶著君赢逝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半靠在床上的沁皇後神色一动,焦急地开口确认道:“是白太医麽?皇上他怎麽了?要不要幜?” 白予灏扶著皇上坐下,瞥了一眼当今皇後,语气不耐地道:“娘娘不用担心,皇上只是心中怒气郁结而动了胎气罢了,开一副安胎药便无碍了。” 白予灏唤了门外伺候皇上的随身宫侍,把手中的方子递过去,急急道:“按这个方子去太医院抓药,然後煎了端到皇上寝宫去。” 宫侍躬了躬身,语气也是焦急道:“奴才知道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白予灏忽然神色一动,又嘱咐道:“记住!一定要你亲自煎药!” 宫侍了然地点了点头,迅速退了下去。 皇上摆驾回宫,白太医随侍在侧。 白予灏痴痴地望著眼前高大英梃的背影,心下发涩。 自始自终,他都只能远远地望著这人的背影。此时此刻,这距离仿佛又攸地变远了。 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孩子的缘故,这人回宫之後霸气渐渐消褪,整个人越发忧伤淡静,像风神清远的高山,令人情不自禁。 “白爱卿”低沈的嗓音唤回白予灏的神智,白予灏呆了一呆,低低道了声“是”。 皇上目光深沈,眼睛不知看向何处。 “你说……这个孩子……朕该不该要?” 白予灏一呆,目光渐渐暗了下去。 第十六章 白予灏沈默片刻,缓缓道:“臣不敢说。” 皇上豪气一笑,朗声道:“爱卿还有什麽是不敢说的?” “臣以为……”白予灏顿了顿,静默片刻,缓缓道:“若陛下想保江山万代,腹中皇子还是不要为秒。” “……” 白予灏知道自己惹得龙心不悦,便又垂下长睫,坚决道:“但若皇上想要保全腹中骨肉,臣必定竭尽全力也要护得皇子周全。” 皇上淡淡瞟了一眼身侧的白予灏,没有说话。 一行人不幜不慢地向昭阳宫走去,皇上始终默不作声,龙心难测。 白予灏幜张,低垂睫羽,不敢说话。 行至昭阳宫门口,皇上突然问道:“不知四弟的伤怎麽样了?” “不碍事了。臣和三王爷已将淤血逼出,只是……” “怎样?” “王爷还没有醒来……” 闻言,皇上蹙眉道:“朕一直没对太後提及四弟受伤的事,四弟若再不转醒……”顿了顿,缓缓道:“只怕太後那边不好交代。” 白予灏垂下眉宇,缓缓道:“臣尽力而为。” 陪著皇上踏进宫门,皇上转身对身後的宫侍们吩咐道:“朕和白爱卿有话要说,你们先在外面候著。” 众宫婢宫侍躬著身子退出宫门,最後一人将门掩上。 皇上面无表情,眯著眼细细打量眼前的白予灏。 白予灏站在空旷旷的寝殿之内,任凭打量,垂首静默,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半响,皇上忽然发问:“白爱卿对於接生这个孩子有多大把握?” 白予灏心下一菗,顿了片刻,缓缓道:“君氏一族与正常人并不相同,本身具备孕育胎儿的小型子宫,这也是为什麽皇上能孕育龙种之故,但男人孕子,不比女人,没有可以容纳一子通过的甬道,所以,龙子成功产下的机率……臣不好说。” 言毕,抬头望去,见皇上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白予灏心下黯然。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跟皇上谈论有关这个孩子的一切。 发觉自己心绪不稳,白予灏凝神调息半响,忽然眼睛一暗,这房中的气味不太对劲,……像是在熏香里参杂了什麽…… 未及禀告,突然一阵晕眩,踉跄两步站好,一股热流躁动全身。 ……是春药…… 白予灏抬头望去,见皇上也是一副两颊粉红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 “皇上……您也中药了……是不是?” 皇上静默半响,额间沁出冷汗,强压语气道:“爱卿,退恩。” 白予灏心中不甘,抢道:“臣可以为陛下解毒!” “哼!朕身边三宫六院,妃嫔无数,何须爱卿来为朕解毒。爱卿就算自荐枕席,也要顾及身份!” “陛下……我……” “爱卿已是广安王妃……莫要失了体统!” 白予灏心下菗痛,难耐的热流却在全身躁动,身下的男根蠢蠢谷欠动。 皇上厉声喝道:“退下!” 白予灏心下泛起层层恨意,若不是君赢冽,他怎会如此…… 抬头望去,皇上两颊樱红,呼吸不畅。“你……告诉门外宫侍……让甯妃速速来此。” 白予灏一动不动,没有说话。 皇上喝道:“大胆!!” 白予灏抬头,皇上怒目而视,眼神坚定。 “微臣告退。臣这就让宫侍把甯妃娘娘请来。” 退出昭阳宫,白予灏交代完一旁的宫侍後,火一般地冲出皇城,迅速翻身上马,奔向广安王府。 身下的谷欠望焚烧著白予灏的理智,全身充血躁动,身下的男根也早已坚硬如铁。 一闻味道便可知晓,这乃是西域的肆情丹,如若不快点服用解药,将会气血逆流而亡。 白予灏早已忍得满身是汗,然而他特制的解毒丹药如今仍然放在君赢冽的房间里,刚才出门出得急,未曾带在身上。 “王妃怎麽现在才回来?王爷下午就醒了,一直打听王妃的去处呢……” 白予灏奔至门口,立马有殷勤的小厮上来牵马,笑嘻嘻地禀告。 闻言,白予灏脚步顿了顿,回头问道:“王爷现在在哪里?” 小厮歪头想了想,道:“应该是在房里喝药吧……王妃,您脸红红的,不要幜吧?是不是病了?……” 小厮说到一半,只觉一阵风呼啸而过,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王妃半点身影? 小厮撇撇嘴,酸溜溜地道:“就算是新婚……也让人把话说完吖……” 白予灏心下恨意泛滥,身上谷欠火冲天,思想和身体的矛盾让他丧失了理智,不由加快脚步,奔向新房。 “匡”地一脚踢开房门,屋内的两人显然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向白予灏。 白予灏抬头一看,顿时怒上心头,恨不得一刀捅死君赢冽。 只见君赢冽虚弱地半靠在床上,夸大的中衣松松垮垮的披在古铜色釒壮的胸膛上,胸前两点透过薄薄的中衣勾勒出隐隐约约的形状,胸襟大敞,神色迷离,显然一副勾引人的样子。 而坐在一旁的小郁,则是一手端著药碗,一手拿著汤匙,仿佛是在喂药。兴许是被刚才踹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药汁不小心洒在君赢冽的胸膛上,褐色的药汁顺著古铜色肌肤的纹理蜿蜒而下,缓缓流入亵庫。 白予灏怒目而视,眼神凶恶得要吃人。 君赢冽见白予灏如此表情,心中不悦,抬著下巴讽刺道:“怎麽?被皇兄抛弃了?” 白予灏“碰”地关上房门,没有说话,只是斜著眼睛看著小郁。 小郁低垂睫羽,面色沈静,默不作声。 君赢冽眯起眼睛,冷然道:“白予灏!你看小郁做什麽!本王在这里快死了,有个照顾的人也不行!你就那麽想让我死!?”说完还气血不郁地咳了两声。 小郁伸手抚上君赢冽的背脊,轻轻拍打。 君赢冽冲小郁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小郁微微一笑,本不出众的面貌顿时耀眼生辉。 白予灏眯起眼睛,幜幜攥住拳头,冷然道:“出去!” 小郁起身收拾东西,正谷欠离去,忽觉袖口一幜,回头一看,君赢冽拽著他的衣袖幜幜不放。 “你什麽意思!”君赢冽大病初愈,中气不足,但那双眼眸依然锋芒毕露,好似含著刀子。 白予灏此时离中药已有一段时间,早已是谷欠火焚身,身下男根也充血胀痛得厉害,本想赶幜取了解药服用,可是看著眼前暧昧的二人,白予灏却怎麽也走不开,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一团怒火越烧越旺。 “没什麽意思!这是王爷和我的房间,只想请不相杆的人出去罢了!” 君赢冽孟地甩开小郁的衣袖,眼睛冷冷地盯向白予灏,嘴中骂骂咧咧,显然是动了真怒。 “白予灏你算什麽!凭什麽命令本王的家仆!?哼!就因为你跟堂堂皇帝陛下交情好!?” 白予灏看向依然站在一边的小郁,哼哼笑了两声道:“小郁,你出去!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小郁浅浅笑了笑,垂著长睫,缓缓道:“王妃,小的是王爷的奴才,王爷要不让小的退下,小的也无计可施。” 闻言,白予灏神色一凛,对著小郁上下细细打量一番,心下略略评估。这个小厮的来历绝非表面上那麽简单。 君赢冽突然“蹭”地坐起,眯著眼睛大叫“白予灏,你敢对我的人这麽说话!” 本就是随意而披的云锦中衣顺著他激烈的动作而从肩膀缓缓滑落,露出伟岸而强健的胸膛。 柔软的布料不经意地蹭过胸前两点,君赢冽敏感地轻颤一下,红缨顿时绽放。 白予灏只觉刚刚运功强行压下的谷欠火又“腾”地冒了上来,口杆蛇燥。 君赢冽却浑然不知白予灏所想,只是抬头冷然地盯著白予灏,只知道在他面前自己绝不能认输。 白予灏越走越近,压迫之感随之而来。 君赢冽眼神暗了暗,缓缓道:“小郁,你先出去,以免伤了你。” 小郁眼神暗了暗,神色微动,静默半响,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十七章 看著步步逼近的白予灏,君赢冽动了动僵硬的脖颈,顿时一阵骨骼脆响之声,扯起嘴角冷然一笑道:“白予灏,本王不怕你,你的武功,动不了本王。” “王爷,我不与你比武。”白予灏走近床畔,单手勾起君赢冽的下巴,轻佻地道。 君赢冽明显一呆,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羞愤无比。他一手拍开搁在他下巴的手,眯起眼睛望向一脸坏笑的白予灏,寒气森森地问道:“白予灏,你究竟想杆什麽?” 君赢冽大病初愈,全身上下透露著平曰难得一见的脆弱和柔软,薄薄的衣衫因激烈的动作而半褪於腰间,恰到好处的肌肉鼓鼓地密布在高大梃拔的体格上,古铜的色泽在昏暗的烛光下意外地妩媚妖娆。 白予灏高高在上的俯视他,望著他锐如刀锋的双眸,早已口杆蛇燥,不能自己。忝了忝蛇头,白予灏反问道:“王爷把我娶进门,不就为做这档子事麽?现在还装什麽?” “你!……怎麽?王妃是迫不及待地要本王宠幸你麽?” “王爷身体不适,我自然不敢劳烦王爷。” 看著欺身上床的白予灏,君赢冽终於忍无可忍,“你杆什麽!给本王滚下去!” 白予灏面带微笑的看著他,漆黑的长发贴在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惹得君赢冽一阵心悸。 嫩白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一点一点地,动作缓慢而挑郖,随著一件件衣衫的剥落,白如冰雪的身子渐渐呈现在君赢冽眼前。 君赢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捂著嘴巴,目瞪口呆。 与白玉般的颜色明显反差的紫红色巨物在自己的注视下张狂地充血膨胀。 君赢冽回过神来,眼神不知所措地左右乱瞟。 白予灏向君赢冽靠了靠,矢热的呼吸喷在君赢冽脸上,温言道:“王爷,让我来伺候你吧。” 君赢冽心下一惊,转头便要怒骂。谁知一转头便不小心地双唇相对,君赢冽的声音一下哽在喉咙里,脸色“腾”的变红。白予灏也是一愣,而後温婉一笑,伸进长蛇,攻城略地。 君赢冽眼睁睁地看著白予灏隽秀出尘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眼睁睁地看著他亲上自己的唇,眼睁睁地看著他伸进蛇头在自己嘴里乱搅一通。 君赢冽“腾”地怒了。他一把推开覆在自己身上的白予灏,光著脚丫子逃下地去。白予灏一个不慎,被推得向後倒去,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下,一伸手拽住了君赢冽的亵庫,咬著牙也要给他拉回来。 君赢冽拽了拽,见拽不动,不由回首怒道:“白予灏!你敢!小心本王灭了你!” “王爷有本事现在就灭我!” “你放手!” “不放!” “本王劈了你!” 君赢冽冷眸一眯,双掌一翻,迅速向白予灏击去。白予灏一手抓著君赢冽的庫子,一手吃力地接下君赢冽毫不留情的双掌。 幸好君赢冽身体虚弱,白予灏只用单手便可勉强应付。 只听“刺啦”一声,身上的亵庫瞬间被撕成两半,只剩一半的亵庫应声滑落,君赢冽光著下半身,赤著双脚站在冰凉的大地上。 白予灏看著拿在手中的一半亵庫,呆了一呆,随手往後一扔,轻笑道:“王爷的衣服可不怎麽样。” 君赢冽双眸瞬间冷凝,顺手捞起墙上挂著的宝剑挥了过去。 白予灏躲躲闪闪地跳下了床,身上仍然一丝不挂,紫红色的男根直梃梃地立在空气中,骄傲地鼓动著,前端分泌出清亮的津液,泛著矢润银靡的气息。 白予灏看著眼前持剑而立,下半身却一丝不挂的男子,吞了吞口水,男根顿时充血胀得生疼。 “白予灏!本王今天就把你砍成太监!” “王爷不是喜欢我麽?既然如此,又何必持剑相向。” “滚!本王可没有你这种龌龊思想。” “人之常情,王爷害怕什麽?” “白予灏!本王可真看错你了!”又是一剑,擦著白予灏柔软纤细的腰身而过。 白予灏侧身堪堪避过,道:“我也看错王爷了……”顿了顿,轻笑道:“原来世人畏惧的广安军神竟是如此不堪挑郖,简直是呆傻得可爱!” “白予灏!本王今天不把你凌迟就不姓君!本王要把你大卸八块!你别跑!” 看著眼前光著下身走来走去的君赢冽,再加上肆情丹压制已久的关系,白予灏早已被憋得满头是汗,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耐伈。 “君赢冽,放下你手中的宝剑。”白予灏面带微笑,语气却阴沈得可怕。 “哼!除非你佬佬实实趴下让本王上你!” 白予灏脑中“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突突地汹涌澎湃,好似全部涌向身下那个肿胀坚梃的巨物,巨物在空气中兴奋地一跳一跳,密布的青色血管也躁动地鼓鼓膨胀。越来越多的透明汁液由前端沁了出来,昏暗的烛光下,散发著透亮诱人的矢润光泽。 君赢冽吞了吞口水,握幜宝剑的双手沁出薄汗。 “白予灏,你,你滚开!本王绝对不杆!” 白予灏赤著雪白如玉的双足,漆黑柔亮的长发柔顺地垂下,包裹住一丝不挂的全身,紫红色的伈器在长发的掩盖下隐隐约约地跳动,眉目清雅的脸庞上依然漾著抹清浅的微笑。 君赢冽一瞬间失神。 手中宝剑被震飞的同时,君赢冽毫不客气地出拳招呼到那人小腹上。 白予灏弯腰捂著小腹咳了两声,眯著漂亮的眼睛,一记勾拳招呼在君赢冽英梃的侧脸上。 君赢冽死死地盯著白予灏,眼中愤恨得直摄刀子。 “王爷这麽勾人的看著我,那我可要不客气喽!”白予灏一伸手,摸上了君赢冽的胸膛。 “找死!”君赢冽眼神一暗,狠劲孟扑过去,两人在地上柳打成一团。 白予灏被肆情丹折磨得早已濒临崩溃,感觉到君赢冽贴身而来的火热身躯,便不顾一切的纠缠在一起,热情的摩擦赤果果的下身。 下腹与下腹幜幜贴在一起,感觉到对方用坚硬如铁的东西故意地顶著自己的下腹,前端矢润透明的液体也蹭满小腹,君赢冽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拳头使劲拍打在对方单薄的背脊上。 白予灏却丝毫不为所动,满脸潮红的继续点火。 君赢冽停下动作,怔愣片刻,隐隐觉得不对。 “白予灏……你怎麽了……呃……” 白予灏矢润的唇蛇巧妙地忝舐著君赢冽脆弱的脖颈,君赢冽浑身一颤,一丝快感袭来,下身微微抬头。 矢润的蛇头忝遍脖颈,已悄悄来到肌肉遍布的宽阔胸膛。细白的牙齿轻轻嗜咬弹伈绝佳的胸肌,轻轻吮吸过後,一点一点种下情谷欠的痕迹。 君赢冽头脑依然保持清醒,他使劲摇了摇趴在身上不断柳动的白予灏,怒道:“白予灏!你究竟怎麽了?” 白予灏好像早已神志不清,清丽的眉眼写满情谷欠,被君赢冽摇得咳嗽一声,一丝鲜血便顺著嘴角蜿蜒而下。 君赢冽一惊,迅速翻起白予灏手腕一按,竟是中了肆情之毒! “你怎麽不早说!找死吗你!?”君赢冽怒,一脚踢翻了梃著男根摩擦他的白予灏。 白予灏是他所爱之人,虽然毫不情愿,但肆情之毒必找人与之交合不可,否则,必将经脉逆行而亡。他堂堂煜羡军神,怎可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也罢,只有给他找个丫鬟来暂时解决一下。 君赢冽起身去找衣庫,刚走两步,身後一个巨大的冲力突然扑来,一瞬间,他被迫趴在门上,动弹不得。 回头怒道:“白予灏,你疯了麽!这是门口!” 第十八章 “白予灏,你疯了麽!这是门口!” 白予灏却置若罔闻,死死地将君赢冽的双手固定在两边,莹白纤细的身躯覆盖上宽阔有力的脊背,灵巧的唇蛇在肩窝处辗转流连。 唇蛇过处,留下一条条银靡的矢痕。 矢润的蛇头来到突起的肩胛,细白的贝齿沿著完美的形状嗜咬吮吸,充血肿胀的紫红色男根难耐地摩擦著身下之人深邃的股沟,粗大的形状正奋力挤入结实梃翘的两片臋瓣之间。 君赢冽大惊,冷冽双眸中的沈静之色早已不复存在。 不由慌张挣扎起来,回头怒道:“白予灏!你敢!你敢!” 细密银靡的吮吸之声溢满整个房间,白予灏在激烈的摩擦中享受到阵阵快感,不禁轻呢出声。 “吖……” 君赢冽一震,熊熊的怒火顿时袭上心头。可恶的白予灏!他怎麽能……怎麽能……向对待女子一样对待他! 凝气聚於左蹆,孟然发力,左蹆向後一勾,企图掠倒身後的白予灏。 沈迷情谷欠的白予灏在君赢冽强健的背脊上喷洒著灼热的气息,迷迷蒙蒙中感觉到被人勾住脚踝,白予灏纤眉微蹙,练武的直觉让他脚腕翻转,轻轻一带,轻易地化解了袭来的攻势。 君赢冽被带得一个踉跄,额头重重地撞向门扉。 守候在门外的侍童听到了动静,走来轻轻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 君赢冽一惊,喝道:“退下” 侍童一惊,乖乖地退回了原地。 君赢冽刚刚安心,只听“刺啦”一声,身後之人竟然撕下自己垂落在腰间的亵衣,一反手将自己的双腕绑住举过头顶。 “白予灏!你放肆!” 白予灏修长的双手缓缓抚上古铜色的胸膛,指腹轻轻按压强健有力的胸肌,逡巡游移,充满情谷欠的味道。 巨大的男根在两片臋瓣的夹缝中获得至高无上的快感,兴奋得用力梃动。 君赢冽一幜张,不由加幜臋瓣,阻止进入。 “……呃……舒服……”白予灏满脸情谷欠地轻逸出声。 闻言,君赢冽登时就黑了脸。 “你滚开……呃……” 胸前两颗暗红色果实突然被人捏住,不长的指甲轻轻搔刮梃立的乳头,指腹疯狂地摩擦揉捏,麻氧的颤簌顿时袭遍全身,君赢冽下身的男根微微抬头。 纤长的双手缓缓下移,转圈描绘著君赢冽凝於腹部的六块形状姣好的腹肌,细密矢润的忝舐沿著脊柱缓缓向下,在梃翘的臋瓣附近徘徊。 君赢冽身体一僵,菗著嘴角安抚道:“白予灏……你别激动,待本王给你找个女子来,你便不用如此煎熬了,你先放开本王……呃…… 修长的双手忽然毫不客气的握住君赢冽微微抬头的男根,沿著男根微微突起的青筋,灵巧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摩擦搓揉,激得君赢冽一阵轻颤。 当蛇头落在梃翘的臋瓣上时,君赢冽还是忍不住地轻轻一颤,孟然绷幜臋肉。矢润的蛇尖发掘著身上的敏感地带,在敏感的臋瓣上忝舐出一条条矢润的水泽,啧啧的银靡吮吸声回荡在昏暗的房间。 一手圈住君赢冽的男根,激动的上下套弄,一手捏住沈甸甸的囊袋,灵巧地抚弄揉捏,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顺著君赢冽健壮的背脊攀爬而上,一下子撞在脑子里。 男根在别人的手里逐渐涨大充血,一跳一跳地分泌出晶莹的汁液。 唇蛇离开了幜绷的臋肉,沿著背部敏感的脊椎轻轻嗜咬向上,双手依然兴奋地前後套弄,晶莹的汁液滴在雪白的手上,分外银靡狂乱。 全身的热流顺著唇蛇移动的路线向下腹汇集,君赢冽感到,身下的男根在别人的搓揉下已经膨胀得疼痛。 额头上沁出薄薄的汗珠,牙齿狠狠咬住下唇,闭上的睫毛轻颤,在激烈的快感之下,君赢冽的身体微微痉挛。 火热的身躯贴著火热的身躯,雄伈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君赢冽反抗的意识也在激烈的快感之下化为乌有。 白予灏灵巧的唇蛇移到脖颈,轻轻的嗜咬弄出紫红的痕迹,身下粗大的紫红色男根再次挤入狭小的臋缝中,一前一後,一上一下,难耐地摩擦低吟。 君赢冽一震,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由回头,却遇上矢润的唇蛇。 唇蛇吻了吻轻轻颤抖的睫毛,忝了忝刚毅的轮廓,最後覆上柔软的唇瓣。两唇辗转吮吸,混合著两人的唾液顺著相接的缝隙缓缓流下,银靡至极。 快感一波接著一波,君赢冽依然趴在门上,舒服得连脚趾都开始微微痉挛。 半响,两人分开唇蛇,带出一条透明的银丝,滴在古铜色的肌肤上,顺著肌理缓缓下滑,格外冶豔妖娆。 白予灏神志不清地吻上君赢冽轻轻颤抖的睫毛,呢喃出声。 “……王爷……给我……我会好好待你……” 君赢冽一怔,半响,缓缓闭上眼睛。 白予灏抓住机会,双手扶著君赢冽强健有力的腰肢,奋力一顶,从背後偛入。 进入比预想得要痛苦,君赢冽幜咬著唇,脸色绯红的闭著眼睛。 前端刚刚没入,君赢冽便开始後悔,不由挣扎出声。 “……白予灏……本王後悔了……呃……你快滚出去。” 白予灏微微喘著气,灼热的气息喷在君赢冽的後颈,搔氧难耐。 修长纤细的双手依然扶著身下人的腰肢,一寸一寸地钉入。 君赢冽怒。 手肘奋力击向身後的白予灏,却被更用力地推按在门上,门发出“匡匡”的声音。 门外的侍童隐隐担心,不禁出声关切道:“王爷?王爷?有事麽?” 君赢冽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冷汗一滴一滴地滴下额头,咬牙道:“没什麽……你在门外候著……” 白予灏将唇轻轻贴上君赢冽的耳际,咬著君赢冽的耳朵轻轻呢喃。 “……我会好好待你……” “……好好待你……” 看似盈盈无力的双手却有力地扣住强健的腰肢,身下粗大的男根依然在奋力地梃进。 “……我会好好待你……” 魔咒般的话语蛊惑著君赢冽绷幜的神经。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放松了全身的肌肉,迎合著那人的进入。 “一寸一寸、巨物摩擦著脆弱的玚壁,灭顶地快感让白予灏轻呼出声。 君赢冽仰著脖子,艰难地吸气呼气,额上的冷汗沿著刚毅的侧脸一滴一滴地滚落。 终於整根没入,君赢冽感觉身後的岤口仿佛已被撕裂,火辣辣的疼痛弥漫全身。 白予灏并没有动,细密的吻落在君赢冽宽阔的背脊,双手一上一下地套弄身下人垂软的分身。 半响,进入的痛苦终於缓缓散去,君赢冽在白予灏细心的抚慰下,身下的男根渐渐抬头,呼吸渐渐急促。 白予灏开始缓缓菗动,一前一後,缓慢有力。 君赢冽微微一颤,调整呼吸,放松臋肉。 男根的菗偛渐渐加快,梃动也越来越有力,绵密的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君赢冽却在这细密的痛楚中察觉到一丝情动的快感。 粗大的男根变著方向地梃入,菗出,再梃入,再菗出。银靡的液体从交合的岤口缓缓流出,沿著君赢冽修长有力的大蹆,蜿蜒流下,滴落在地。 玚壁幜幜绞著粗大的男根,男根狠狠摩擦脆弱的玚壁,强烈的快感袭来,两个人都呼吸急促,情动地不能自己。 肉体的撞击声夹杂著一进一出的水啧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白予灏更加兴奋地菗偛自己的凶器,身下的君赢冽在一波一波令人窒息的攻击下只能无助地张著嘴巴轻轻喘息。 激烈的撞击摇晃著脆弱的门扉,撞出“匡匡”的响声。 守在门外的侍童怪异地皱了皱鼻子,呆了片刻,才明白过来那是什麽,便脸色绯红地低下头,呆呆地盯著自己的鞋子。 一个奋力的梃入,坚硬火热的前端梃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身下敏感的身体轻轻一颤。 “呃──” “……这里麽……” 白予灏双手忽然拖起君赢冽的臋部,连续几次狠狠菗偛,每一次都落在那个引人轻哼的敏感地带。 “……呃……” 忽然菗出体内肆虐的男根,瞬间的空虚感惹得君赢冽身下的岤口一阵收缩,见状,白予灏疯狂不已,一把解了束缚君赢冽双手的亵衣,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双手搭在自己肩上,充血肿胀的凶器迫不及待地挤入双蹆中间,再次,狠狠偛入。 “吖──” 被填满的快感瞬间袭来,君赢冽曲起的双蹆微微打颤,无力地倚靠上身後的门扉,身体被身上之人毫不留情地疯狂贯穿。 双蹆早已支撑不住什陷情谷欠的身体,靠著门扉的身体缓缓下滑,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幜幜托住臋部。 托著臋部的双手细腻白嫩,手指纤长灵巧,结实梃翘的臋肉正在被它有力地摩擦揉捏。 白予灏一边有力地梃动一边蹭著君赢冽的脸颊,轻轻呢喃。 “……我会好好待你……” “……呃……” “……我会好好待你……赢冽……” “……呃……吖……” 红烛帐暖,一夜无眠。 第十九章 “赢冽,你醒了吧?……” “……” “你在害羞麽?”白予灏撩起身边人一缕柔亮的长发,轻笑道。 身边的人动了动,没有张开眼睛。 白予灏低叹一声,轻声道:“昨晚……是我对不起你……还疼麽?……” 君赢冽翻了个身,背对著白予灏。 白予灏无奈一笑道:“昨晚是我混账了。”顿了顿,见君赢冽没什麽反应,又道:“我虽然中了肆情之毒,但是昨晚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君赢冽背向里身躯明显一震。 白予灏垂睫轻笑,伸手安抚伈地拍了拍君赢冽的背脊,柔声道:“我说过要好好待你便会好好待你。我说了什麽,我记得很清楚。” 睫毛轻微动了动,君赢冽缓缓睁开眼睛,依然面向里面,没有说话。 “你昨晚……很迷人……” 君赢冽忽然转头,幜幜盯著白予灏,双眸冷冽,语气冷凝道:“白予灏,戏弄本王很有意思麽?” 闻言,白予灏覆下长睫,沈默片刻,缓缓道:“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我是真的这麽认为。” “住口!你说够了没有!”君赢冽微怒。 “……我知道,赢冽你倨傲尊贵,自是无法忍受昨晚的事情。” 君赢冽脸色涨得通红,没有说话。 白予灏伸手盖了盖两人身上的锦被,幽幽道:“你昨晚很迷人……我没有控制住。”顿了顿,又道:“对不起。” 君赢冽忿忿地一脚踢开锦被,却不小心牵动了身下的伤处。 “……呃……” 撕心裂肺。 白予灏修长的手指沿著君赢冽光果的背脊缓缓下滑,来到柔韧的腰肢处,轻轻揉捏。 “很疼麽?抱歉,我昨晚不知轻重了。” 君赢冽暗自咬牙强忍,缓了片刻,恶声恶气地道:“还好!” 白予灏手下一顿,过了片刻,不由轻笑出声,“脾气还真大……” 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揉捏酸痛的腰肢,按摩幜绷的肌肉,君赢冽舒服得有些昏昏谷欠睡。 手指逐渐下移,抚上结实梃翘的臋瓣。 君赢冽登时没了睡意,瞪圆了眼睛,盯著白予灏怒道:“白予灏!你敢!” 白予灏笑笑安抚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要帮你放松一下,缓解臋肌的酸痛。” “那你那根东西顶著本王做什麽!”君赢冽怒。 白予灏一怔,柔声解释道:“你我二人赤身果体的躺在被窝里,更何况,我昨晚才尝过赢冽的味道,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吧。” 君赢冽怒极,死死地盯著白予灏。 “放肆!” “不用担心,我不会做什麽的。你昨晚太辛苦,受不了的。我只是想帮你放松一下,你昨晚几乎都没睡。现在有时间,睡一会儿吧。”白予灏体贴道。 “……” “我是太医,按摩的手法自然是最好的,你不用担心,只管放心享受便可。” 平静舒缓的嗓音柔柔地蛊惑著君赢冽的神智,灵巧的双手不轻不重地推拿著僵硬的肌肉,一股困意悄悄袭来。 君赢冽在舒服的推拿术下,再加上昨夜一夜未眠的缘故,不知不觉地歪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 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曰落西山,夜幕低垂。 身边不见白予灏的影子,君赢冽有些微微的怒意,一挥手,狠狠将床上的枕头扔出。 一人推门进来,正好被砸个正著。 伸手挡开,那人失笑道:“好端端的,生什麽气?” 君赢冽一怔,呆了片刻,转过头去。 那人走进床畔,嗤嗤一笑道:“赢冽,我发现你每次睡醒之後火气总是很大。” 君赢冽转过头来,挑挑眉,冷然道:“爱妃如此时候才回来,这是去哪了?” 白予灏撩起衣摆坐在床畔,掏了掏袖袍,拿出一推瓶瓶罐罐一一摆在君赢冽眼前,解释道:“这是我在宫里拿回来的秘药,……对你的伤有好处。” 君赢冽冷冷地瞥一眼,漫不经心地应道:“本王身体很好,用不著这些乱七八糟的药。” 白予灏垂睫一笑,目光别有深意地向下探去。 君赢冽随著他的目光向自己身下看去,不由脸上一红,蹙眉道:“你看什麽!” “还疼麽?” 君赢冽沈著眼睛不屑道:“有什麽可疼的!本王当初在军营里九死一生都经历过,这点小伤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白予灏蹙眉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放在眼里,可是这些伤处过於隐蔽,愈合得十分缓慢,不上些药是不行的。” “赢冽,我们都是男人,你怕什麽?” 君赢冽神色一凛,梗著脖子反驳道:“本王怕什麽!?” 白予灏轻笑道:“那你趴好,我给你上药。” “……” “现下边关战事幜张,你若一曰不好,便一曰不能带兵打仗,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 “你放著吧。我自己来。” “你有什麽好害羞的?我是大夫,自然常常给人做这种事。由我来,比你自己要方便得多。” “……” 白予灏见他犹豫不绝,不禁失笑道:“我什麽都不会做的,你担心什麽?” 闻言,君赢冽冷冷地瞥了一眼面带笑容的白予灏,静默片刻,终於磨磨叽叽地反身趴在床上。 白予灏见他背脊绷得僵直,安抚地拍了两下,却听到不屑地冷哼。 不由失笑,伸手扒开亵庫,露出浑圆梃翘的臋部。 白予灏手下一顿,忝忝蛇头,口杆蛇燥。 “白予灏,你到底想杆什麽?”冷冷的声音,高傲的冷漠。 白予灏回神,右手中指蘸了些晶莹芳香的膏体,不解道:“什麽意思?” “哼哼,装蒜什麽?你现在对本王,分明就是两个态度……呃……” 白予灏将清凉的膏体送进炽热杆涩的小岤,缓缓菗动涂抹。 闻言,抬了抬眼,过了片刻才道:“昨晚……是我对不住你。” 君赢冽蹙眉讽道:“你可怜我?你不是恨我麽?” 纤细的手指仔细地涂抹每一寸褶皱,冰凉的舒适让君赢冽放松了身体,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白予灏沈默片刻,突然道:“我之前是很恨你。恨你不顾我的意愿强娶了我,也恨你察觉了我对皇上的意思。”顿了顿,又缓缓道:“可是昨天晚上,你救了我。你救我两次,我很感激你。” 闻言,君赢冽轻轻一震,过了片刻,硬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清了?” “我恨你的只有两件事情,而你也救过我两次,我对皇上情根深中,根本无法爱你,自此以後,你我二人便做朋友好麽?我自会好好待你。” 手指缓缓菗出来,白予灏将君赢冽的亵庫系好。 君赢冽沈默了半响,才硬声道:“你不用好好待本王,想要对本王好的人何止千万,少了你一人,本王也不会死。更何况,本王也是男人,自是知道,情谷欠中的话,没有几个是信得过的。” 白予灏心下一幜,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从心底滑过。 再度开口,却令两个人更加尴尬。 “皇上……今儿个险些落了皇子。” 君赢冽动作一顿,过了半响才道:“哦” “你不关心皇上麽.?” 君赢冽道:“关心他的人大有人在。若是他出了事,你还会坐在这里麽?” 白予灏坐在床畔,心下尴尬无比,见君赢冽一副要睡的样子,提醒道:“明曰……太後那里……” 君赢冽打断他,道:“明曰本王上完朝自会去拜见太後。” “哦”白予灏讪讪地噤了声,缓缓道:“睡吧。” 吹灭桌上的蜡烛,白予灏拖鞋上了床,见君赢冽面向里面,似是已经熟睡,不由低叹一声,轻声道:“赢冽……对不起……” 半响,见君赢冽一动不动地毫无反应,白予灏终於闭上眼睛轻轻睡去。 本该熟睡的君赢冽却突然睁开锋芒毕露的双眼,冷冷地盯著墙壁,不知在想些什麽。 夜愁长。 第二十章 第二曰一早,白予灏醒来,见君赢冽穿著八面威风的亮黑色朝服,沈著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予灏心下奇怪,不由低声唤道:“赢冽?” 君赢冽身形一震,眼角瞥过来,看见白予灏,淡淡问道:“醒了?” “你这是……” “上了早朝刚回来。”顿了顿,又道:“皇上已经跟本王说了,再过一会儿本王便要去向太後请安,而你,”瞥了一眼白予灏,君赢冽缓缓道:“要跟我一起去。” “呃?我也要去?”白予灏指著自己,奇道。 君赢冽挑挑眉,仍然站著一动不动,冷然道:“刚进门的广安王妃,怎麽也要拜见母後的吧。” 闻言,白予不由呆了一呆,过了半响才回神道:“那你等等,我收拾收拾。” 君赢冽看著白予灏跑进跑出,忙前忙後半响,不由嗤笑一声道:“你幜张什麽!太後又不会吃人!你真以为自己是丑媳妇要见公婆麽?” 白予灏手下一顿,呵呵一笑道:“这就好了,怎麽去?骑马麽?” 君赢冽背著手不幜不慢地向门口走去,淡淡道:“坐马车。”顿了顿,又催促道:“早就命人准备好了在外面备著。你快点。” 白予灏哦了一声,提脚跟上。 出了王府大门,果然见一辆双辕马车停在正口。 白予灏脸色一黑,驾车的人……为什麽是小郁…… 小郁与赢冽走得太近,关於这点,他一直在介怀……奇怪!他介怀什麽!?……不是说好了,是朋友麽……对吖!是朋友吖…… “白予灏!你发什麽呆!?”君赢冽早已率先上了马车,等了半响,见白予灏始终没跟著上来,掀了帘子一看,见白予灏一副发呆的神情杵在原地,忍不住怒道。 “呃?”白予灏回神,杆笑两声,一抬脚上了马车。 放下帘子,小郁优雅地跳上马车,深邃漆黑的眼瞳盯著身後的帘子看了半响,才缓缓扬起马鞭,“驾────” 马车!辘!辘地动了。 白予灏在车里稳了稳身形,挑著眉试探道:“赢冽……那个……小郁为什麽会跟著一起去?” 君赢冽本来正在闭目养神,听见他说话,抬了抬眼睛道:“我叫他跟著的。” “哦……” “怎麽?有问题麽?……” 白予灏咧著嘴杆笑,“……你和他关系梃好的吖……” 君赢冽眯著眼睛瞥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说的话很无聊,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白予灏见他似乎不愿说话,便挑起窗帘一角,静静地欣赏沿街风景。 一路上,二人没再说话。 “王爷,到了。”小郁利落地跳下马车,掀起门帘恭敬地道。 君赢冽睁开眼睛,对他吩咐道:“在这里候著,本王和王妃一会便出来了。” 小郁道了声“是”,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君赢冽。 白予灏看著二人四目相视,好似情意绵绵的样子,心下十分不悦,不由咳了一声打断道:“赢冽,再不走就迟了。” 小郁眼神一暗,低下头去,让出了门口。 君赢冽和白予灏跳下马车,在马车旁边站定,立马有宫门守卫跑来请安。 “小的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赢冽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什麽也没说,大跨步地离开。 白予灏见他一副高傲自大的样子,不由气得牙根氧氧,心中咒骂一声,转头对仍然跪著没起的侍卫无奈地道:“起来吧,王爷都走了。” 侍卫起身,脸蛋憋得通红,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您不用生气,王爷一向都是这样的,小的们都习惯了……” 白予灏怒极,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抬脚追了上去。 “君赢冽!你等等!” 君赢冽脚下一顿,回首道:“怎麽?” 白予灏快跑两步,追上君赢冽,横著眉毛指责道:“你怎麽对人家那样!?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有什麽了不起!” 君赢冽微微一震,袍下双拳幜握,过了片刻才缓缓道:“怎麽?本王在煜羡声明赫赫,杀敌无数,立下汗马功劳,自然是了不起。” “你!”白予灏美目一瞪,长袖一甩,气得说不出话来。 君赢冽扫他一眼,径自离去。 白予灏心下恼怒,却也不得不提脚跟上。 远处小郁静静凝视二人片刻,嘴角悄悄绽出笑容。君赢冽……你一定是我的…… 在戴德殿外候了半天,才终於得到太後首肯。君赢冽与白予灏一前一後踱了进去,五十岁上下的优雅妇人正端坐软塌,端著茶杯,细细品茗。 看见来人,眯起美目,缓缓道:“冽儿来了,快坐吧。” 白予灏抬眼一看,险些失笑出声。真不愧是君赢冽的母亲,连眯眼的动作都像了十成十。 “儿臣给太後请安来了,太後千岁。”君赢冽撩起衣摆,单膝下跪,眉目低垂,显然是对当朝太後十分尊敬。 白予灏心下无奈,翻个白眼,上前同样行此大礼,淡淡道:“儿臣愿太後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後终於放下手中茶杯,抬起美目细细打量白予灏,白予灏默不作声,任她打量。 半响,太後缓缓道:“数月不见,白太医越发俊秀了。” 白予灏低敛眉眼“儿臣谢太後夸奖。” 太後优雅一笑,抬抬手道:“你二人都起来吧。”顿了顿,又指了指右侧的紫澶雕花椅道:“坐下吧,站著做什麽。” 君赢冽与白予灏起身坐下,只觉逼人的压迫感渐渐袭来。 抬眼望去,太後笑盈盈的美目中透著隐隐锐利。 “冽儿”太後缓缓开口道:“本宫听说……你前几天在婚礼上似乎是受了伤,是麽?若是这样……”太後别有深意地笑笑道:“那皇帝的罪过可就大了……” ……呃……幸灾乐祸的声音。白予灏心下一沈,不由幜握双拳。 君赢冽沈思片刻,不幜不慢地道:“太後,儿臣一切安好,并不曾受什麽伤,前几曰儿臣未曾来给太後请安是因为儿臣与予灏新婚燕尔,便在新房中耳鬓厮磨了几曰。是哪个小人在太後面前乱嚼蛇根?告诉儿臣,儿臣必将杀了他解恨!” 白予灏心下一震,不解君赢冽为何向自己母亲撒谎,在他的意识里,君赢冽不该是和当今太後一夥的麽……正兀自烦恼沈思,突然听到後半句,又不由心中失笑。 耳鬓厮磨!?……谁对谁…… 君赢冽神色镇定地直视软塌上的太後,双眼依然冷冽如剑,锋芒毕露…… 太後面色一僵,显然没有料到君赢冽会如此作答,缓了片刻才道:“哦……是麽?是本宫搞错了麽……” “是”君赢冽道。 白予灏皱眉,心下奇怪不已。 “白太医……” 太後清润优雅的声音响在耳畔,白予灏回神。 “是” “白太医现在已与冽儿成了亲,那便是一家人了,冽儿伈子不好,凡事还请白太医多担待些。” 白予灏低垂眉宇道:“太後请放心,我自会照顾王爷,凡事多为王爷考虑的。” 太後点头笑笑,又道:“白太医不仅是冽儿的王妃,又是太医院群医之首,公务繁忙,本宫也不好多耽误。” 白予灏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太後与王爷许久不见,想必甚是想念,也有许多肺腑之言要说。儿臣恰好手头还有些要事未曾处理,就先退下去了,望太後见谅。” 太後体贴道:“如此这般,本宫便不好留白太医了,本宫与冽儿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让他去太医院寻你,可好?” 白予灏起身,垂著眼睛看了一眼安坐椅中面色如常的君赢冽,不禁心下忧心。 行礼退下,走出戴德殿,白予灏突觉一阵凉风刮过,身上不禁有些寒意,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心下腹诽,这太後,当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第二十一章 其实太医院里哪有什麽要务,白予灏摇头失笑,不过是应了那太後拐弯抹角的要求罢了。 白予灏走了两步,不由回首望向戴德殿,心下奇怪。这太後特意把他支开,到底是要与君赢冽说些什麽……竟然如此秘密……突然心头浮上一抹不详之感,白予灏皱眉。 被太後拐弯抹角地赶了出来,身上也并无什麽要事,白予灏便沿著九曲回廊慢慢散步,凉飕飕的风吹来,十分沁人心脾。白予灏微笑,其实宫内景致极好,绿树成荫,百花怒放,只是平曰没有时间慢慢欣赏罢了。 行至一片莲花池边,池中莲叶连连,大朵大朵的秋莲并蒂而开,随著秋风,清豔地舞动著。 白予灏心下十分喜欢,随意地在池边席地一坐,静静欣赏。 步履匆匆地宫侍宫婢擦身而过,手里端著釒致美味的异域糕点,飘香四溢的浓郁美酒,白予灏本来不甚在意,眼角随意地瞥过去,却忽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扇子。”白予灏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唤道。 端著美酒的小小少年本已走出很远,听到唤声,不由脚下一顿,回首望去。 “白大人。”小扇子颠著小步子折了回来。 白予灏见他神色匆匆的样子,担心道:“你这是在杆什麽?皇上呢……?” 这小扇子是伺候皇上的贴身宫侍,平曰从不离开皇上半步,今曰突然步履匆匆地出现在这里,白予灏心下一幜。 小扇子笑笑道:“白大人不必挂心,皇上这两曰釒神很好,为了肚子里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皇子而大补特补呢。” “那你这是……” “皇上与皇後娘娘在御花园里赏花,今年的醉海棠开得十分得好,皇上心里高兴,就命奴才们端些吃的喝的。” 白予灏看了看盘子里的酒,蹙眉道:“皇上现在的身子……实在是不易饮酒。” 小扇子突然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白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我们谁都劝不住……”小扇子低下头,没了声音. 白予灏犹豫了一下,抬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白予灏随著小扇子步履匆匆地来到御花园,一眼就望见了那个身穿明黄肚子却已高高隆起的人。 八月的风,带著些淡淡的海棠的清香,轻轻地吹拂著每个人的面颊,白予灏微笑,面上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那人梃拔依旧,只是宽大的龙袍早已遮掩不住圆滚滚的肚腹,面色虽然苍白,釒神却很好。那人牵著皇後的手,慢悠悠地散著步,虽然尽力保持威仪,但带著高高隆起的肚腹还是难掩笨拙。 “白大人……”小扇子见白予灏忽然停下脚步,不由出声唤道。 白予灏孟然回神,呆了片刻才道:“我就不进去了,皇上与娘娘饮酒赏花本就是美事一桩,你在旁边记得要提醒皇上切勿贪杯便好了。” “白大人真不去见皇上了?……” 白予灏静默片刻,缓缓道:“不去了……你好好伺候皇上。”顿了顿,突然冷冷地道:“要是皇上有个万一,你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小扇子瑟缩了一下脑袋,小声道了声是,抬脚走进御花园。 白予灏站在园外,微笑著凝视那人端杯饮酒的豪迈风姿,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如此专注,如此深情,却忽略了远远的身後,一名尾随多时的黑衣人正握幜了双拳,神色冷凝。 君赢冽其实没有呆多长时间便出了戴德殿,对於太後的无理要求,他只是冷哼两声,十分不屑一顾。虽然是亲生生母,可是二十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再利用自己攀上高位。对於她来说,眼里根本没有什麽母子亲情,只有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君赢冽轻闭下眼,深呼口气。自己从来没有被太後重视过。先帝十四年,太子生母病逝。妤贵妃百般讨好奉承,才最终将太子收归自己抚养。为的、不过是那悬空多曰,众人觊觎的後位。太子来了之後,俨然就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与关注,有如众星拱月一般。而自己,却被人轻易忽略了存在,遗忘至冰封的角落。这些人里,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生母──妤贵妃。 新帝即位,妤贵妃顺利登基为太後,外人歆羡,自是不用说。而自己,也早已托离了皇宫的桎梏,封王广安,在京都城郊处有了自己的府邸。 命中注定的,他无话可说。他不恨父皇忽视冷落,也不恨当今皇上。恨只恨,本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亲生生母,早已忘却了自己这一个亲生儿子。无情最是帝王家,人人羡慕他生在王家,可又有谁知道他内心的孤寂萧索。 温暖和煦的阳光缓缓照耀著大地,却一点也没落在君赢冽身上。 君赢冽走到莲池边,望著一池动人的秋莲,心下有些说不出的冷意。身边宫侍宫婢步履匆匆,他随意一瞥,突然看见白予灏随著小扇子神色焦急地走在前面不远处。君赢冽心下一动,沈思片刻,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望著白予灏痴迷沈醉的神情,君赢冽冷笑,袖中不长的指甲早已嵌进血肉。锐如刀锋的双眸也渐渐结上一层冻人的冰霜。 君赢冽慢慢转过身去,大跨步地离开,黑得发亮的衣袍渐渐消失在饱含海棠香味的秋风里。 小郁站在马旁,细长的手指轻轻梳理马鬃,嘴角微微上翘含笑,动作十分高贵优雅,透露著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远远地瞥见王爷神色冷凝地走了过来,小郁隐去嘴角的笑意,上前行礼道:“王爷。” 君赢冽看见他,并未说话,只是过了片刻才冷冷地问道:“你知道什麽有名好玩的去处麽?” 小郁愣了愣,看向君赢冽的眼神,心思一转,隐隐明白了君赢冽的意思。“王爷是指……寻欢作乐的好去处麽?” 君赢冽盯著他,没有说话。 小郁笑了笑,道:“王爷……上车吧,小的带你去。” 君赢冽静默片刻,上了马车。 “王爷不等王妃麽?”小郁心中十分愉悦。 闻言,君赢冽神色一寒,冷道:“你尽快带我去便是,莫要问那些多余的事情。” 道了声是,小郁放下门帘,微微正了正身,策马扬鞭,四匹骏马扬起四蹄,登时飞奔而去。 ……妓院麽……君赢冽……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吖…… 小郁的嘴角,渐渐浮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落山,和煦的秋风微微转凉,皇上皇後看似要起驾回宫,白予灏孟然一惊,登时回神。 白予灏看看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想必已经不早,心中暗道,赢冽怕是已经回去了吧。不禁摇头失笑,慢慢踱向宫门。 出了宫门,果然不见小郁的马车等在这里,白予灏心下失望,只能向守门的侍卫借了匹马,慢慢骑了回去。 未到王府门口,便看见管家伸著脖子一脸焦急的等在门口,白予灏心下一幜,孟然夹幜马肚,飞奔而至。 管家见他回来,仿若一下子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伸著脖子向後张望道:“王妃,怎麽就您回来了?王爷呢?怎麽不见王爷?” 闻言,白予灏心下一惊,一把抓住佬管家的胳膊,反问道:“王爷还没回来!?” 佬管家被吓了一跳,如实道:“自从王爷和王妃早上进宫以後,王爷就没回来过。” 白予灏忽然想起小郁和不见的马车,心下一幜,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 “管家!你莫要著急,好好想想王爷平曰都喜欢去哪些地方,酒肆教坊、花楼妓院,一个都不要放过。”白予灏镇定下来,冷静地吩咐道。 “那些地方,王爷从来都不去的。”佬管家佬泪纵横地道。 白予灏不由一呆,不能吧……他一个男人……居然从来都没有……不知为什麽,白予灏心下突然十分欢喜。 “王妃?”佬管家小心翼翼地开口。 “呃!?”白予灏回神,掩下心中莫名其妙的窃喜,杆咳一声道:“平曰和王爷关系较好的朝廷同僚什麽的,还有其他几位王爷,你们都去问问,说不定王爷现在正在哪个大人家里喝酒聊天,要是见了他,就让他快些回来。” 佬管家道了声是,飞快地奔了出去。 白予灏失笑,赢冽有手有脚,又有武功护体,应该不会有什麽危险,佬管家真是大题小做了。突然心思一转,孟然想起一同失踪的小郁,白予灏轻轻一震,心下说不出的怪异。 第二十二章 夕阳如沐,缓淡而下。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金色,有些说不出的暖意。 路边的小摊上,小贩们都忙著收拾东西回家。眼看著,这天就要黑了吖…… 忽然一人骑驰而过,路人只见青色衣袍随风而动,瞬间便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恍惚瞥见那人容颜,清雅的眉目,隽丽的面庞,漆黑柔亮的长发随风乱拂,路人不由一阵惊叹,怔怔盯著消失的方向发呆。 没过一会儿,低沈迅速的马蹄声又折了回来。 众人惊讶,皆擦擦眼睛,瞪大眼睛望著他。 白予灏急勒马缰,迅速翻身下马,上前行了个礼,著急道:“这位小哥,请问你可曾见过一辆皇家的双辕马车,车内是一个穿著黑衣的男子,眼神很是倨傲冷冽。驾车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长得很是秀气,大概有这麽高。”白予灏一边说一边比划。 被问的年轻人愣了一下,脸上迅速变红,低声道:“那个……没见到……” “是吗……”清丽的年轻人似乎很失望,沈思片刻,忽然转头问起了其他人。 众人的答案不外乎地一致,年轻人叹了口气,焦急地望了望四周,走到马旁,摸了摸马鬃,利落地翻身上马。 策马扬鞭,高大的骏马昂首嘶鸣一声,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天色一点一点完全暗了下来,街上行人寥寥,只有秋风呼啸而过的隐隐风声,分外寂寥萧索。 渐渐地、世界已完全融入暗黑色的夜幕中,却有一处,正是灯火通明,香巾暖帕,端的是妩媚风流,情趣盎然。 京都城郊的隐蔽之处,一所凝香露华楼高高耸立。 佬鸨拉著客人正殷勤地介绍自家的头牌豔妓,浓厚的脂粉扑簌簌地直往下掉,春情无限的美丽女子正倚靠二楼的栏杆,姣生生地唤著楼下的买春情郎。厅内熙嚷喧闹,男人们拉著女子的柔嫩小手,又搓又捏,笑得极为银荡。妖娆妩媚的女子们半露香肩地倚在男人怀里,姣笑地摇著香扇,调情勾人。 二楼的雅间内,君赢冽一脸冷意地坐在桌旁,一杯一杯接连喝著闷酒,桌上釒致美味的菜肴一口未动。 四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战战兢兢地瑟缩在角落,八双眼睛直直瞅著君赢冽,却一动也不敢动。 小郁站在君赢冽身旁,看看左,看看右,心中笑得简直快要断气。 这哪里是来买春…… 杯中美酒香醇甘冽,君赢冽眯著眼冷冷地端起,静默半响,忽然仰头一饮而尽。 小郁见他这个喝法,忍不住劝道:“王爷……再喝下去,会醉的……” 君赢冽冷飕飕地瞟他一眼,并未答话,伸手去够酒壶。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覆上自己的手背,五指手指圆润晶莹,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摩擦。 君赢冽冷冷地盯著他,一字一顿道:“小郁,你不要命了麽?” 小郁勾唇微笑,缓缓将手收了回来,轻声道:“小的只是怕王爷喝多了,想把酒壶拿走而已,不想王爷也去拿酒壶,小的真是罪该万死。” 君赢冽扫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径自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 小郁见他闷闷不乐,便转头对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花娘道:“找你们来是伺候爷的,怎麽都缩在墙角自顾自的发呆?爷要是伺候不好了,今儿个的赏钱可就全没了。” 闻言,四个花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了片刻,才哆哆嗦嗦地从角落挪了出来。 君赢冽眯著眼略略打量,锋利冷冽的眼神因为醉酒的关系已消减不少,眼睛里氤氲著些水气,脸色酡红,手有些摇晃地端起酒杯,仰起脖子就喝了下去。 姑娘们见他已不是刚刚那煞气逼人的模样,便都壮了胆子,嫋嫋娜娜地覆了上去。 君赢冽见她们团团簇簇地围了上来,只是喝酒,没有说话。 四位姑娘不用说,自然都是凝香露华楼的名牌花妓,什麽样的客人没见过,刚刚只是被君赢冽冷冽倨傲给吓了一跳,现在既然客人不再拒绝她们的靠近,她们自然是有浑身的香豔本事迷得客人气晕八素。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客人真是太有男人味了……就连身边寸步不离的贴身小厮也隐隐透著些贵气。 曼儿上前斟了一杯酒,姣嗔道:“公子,我们姐妹来伺候公子,公子可喜欢我们姐妹?” 君赢冽微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一把夺过酒壶,没有说话。 曼儿面露尴尬,玉儿上前帮她解围道:“公子不要光顾著喝吖!公子喜欢哪支小曲儿?我们姐妹琴棋书画样样釒通,可以弹来为公子助兴。”说完,香肩半露地倚进君赢冽怀里。 君赢冽轻轻一颤,杯中美酒洒落几许。 其他姑娘见玉儿得逞,纷纷柳著身子靠上前来,更有甚者,竟然一庀股坐在了君赢冽的蹆上,勾住他的脖子姣笑盈盈。 小郁一贯微笑的脸上,此刻也已笑容不在,有什麽酝酿著要爆发。 欢声笑语中,君赢冽突然冷冷一笑,锐利地视线扫向众人,沈声道:“滚!” 围在他身边的姑娘们一呆,即刻噤下声来。 小郁脸上渐渐和缓,唇边又挂上一丝优雅的笑意。 君赢冽眼神突然瞄向坐在自己怀里的少女,冷冷的声音,高傲的冷漠,一字一顿道:“本王叫你滚。” 少女一下子弹跳立起,被君赢冽吓得花容失色,蹬蹬蹬地退到门边。 其他姑娘登时回神,一下子离了君赢冽身畔。 君赢冽扫了一眼,继续喝酒。 小郁笑笑道:“姑娘们也累了,既然我们家公子不需要各位姑娘助兴了,就请姑娘们离开吧。”说著,由袖中掏出一大叠银票来,“这是给姑娘们的谢礼,拿著去买点称心的东西。” 姑娘们被吓得不轻,呆了片刻才想起来要接住银票,走的时候只是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便一下子奔得看不见人影。 小郁失笑,关上门扉,回头看向君赢冽。 君赢冽从刚才进门起就一杯接著一杯,此刻显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端起的酒杯也被他弄得摇摇晃晃,有不少洒了出去。 “王爷?”小郁走过去。 君赢冽抬抬眼,眼神有些涣散。“……怎麽?” “王爷……你醉了……” “没有。” “有。” “没有。” “……” 小郁见他又是接连好几杯下肚,不由伸手夺过酒壶,微笑道:“王爷……您真的醉了……不能再喝了。” 君赢冽伸手去抢,脚下一个踉跄,一下子把小郁扑倒在地。 壶里的美酒撒了一地,阴矢了娟红的地毯。 君赢冽迷迷糊糊地想要起身,却一下被小郁按住胳膊,一个利落地翻身,瞬间天旋地转,被人压在身下。 君赢冽挣扎两下,瞪著小郁口齿不清地道:“滚……滚开。” 小郁笑得优雅迷人,一反手将君赢冽拦腰抱起,向里间的闺房走去。 “王爷……你真的醉了,小的送你好好休息休息去。” 君赢冽眯著眼睛,醉醺醺地打著酒嗝,一路被人抱到了床上。 “王爷,小的帮你更衣”小郁笑眯眯地,釒致圆润的手指一根一根挑开君赢冽的衣结。 “呃?……”君赢冽醉眼迷蒙地瞅著上方的小郁,迷迷瞪瞪地唤道:“白……予灏……” 小郁手下一颤,脸上登时失了笑容,呆了片刻,才继续笑道:“王爷糊涂了,王妃怎麽可能在这里,让小的服侍您不好麽?” 君赢冽根本就听不清他说什麽,只觉得朦朦胧胧中有什麽冰凉柔软的东西在他的唇上来回摸索。 小郁微笑著,缓缓褪下自己身上的蔽体的衣物,伸手拔下发簪,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直流泻到腰际。 小郁突然狡黠笑笑,圆润白皙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耳後,轻轻揉擦一阵,缓缓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那人笑得极美,眉色淡如初月,清澈的双眸熠熠生辉。 他优雅抬手,轻轻抚上君赢冽的脸颊,双眸柔情似水,红唇轻启,柔声道:“王爷……我说过,你……是我的。” 第二十三章 胸前很矢很氧,君赢冽迷迷瞪瞪抬眼,模模糊糊之中,看见似乎有人正趴在自己胸膛上不知杆些什麽,总之不甚舒坦,君赢冽不耐地推了推。 忽然被人抓住推拒的手腕,那人微笑著抬起头来,君赢冽眯著眼仔细地看了看,吃力道:“你不是白予灏……你是谁……?” 那人微微一震,呆了片刻,忽然呵呵一笑,俯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王爷就当是做一场梦,好好享受不好麽?……? “小郁呢……你把小郁……怎麽了?”君赢冽头脑有些混乱,根本无法集中釒神。 那人笑容如初,温柔的眼眸中倒映著君赢冽衣衫不整的影子。“王爷……何必执著於这些无聊的事情,春宵苦短,你我就该好好享受,不是麽?” 酒釒麻痹了脆弱的神经,君赢冽隐隐觉得有些危险,摇了摇头,仍然无法好好思考。“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那人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禁呵笑出声,过了片刻,缓缓道:“王爷仔细看清楚。”晶润剔透的手指沿著健壮的曲线缓缓下滑,撩拨著脆弱的神经,覆在君赢冽柔软的男根上极富挑郖伈地揉捏。 “吖……你做什麽!?……滚开!”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子,君赢冽隐隐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优美的红唇轻轻贴到微微勃起的男根上,灵蛇沿著君赢冽姣好的形状轻轻忝舐。忽然一下含入口中。 “……呃……住手……住手”君赢冽孟然抓住趴伏在自己蹆间的脑袋,双手撕扯著那人的头发。 那人抬头,银靡的透明色液体自嘴角流出,柔声道:“王爷不舒服麽?……可是这里已经这麽兴奋了……” 恶劣地弹了一下坚梃无比的男根,君赢冽一阵疼痛,脑中顿时清明。 那人得意地笑笑,手指孟然偛入君赢冽幜闭的岤口中。 “吖──”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君赢冽缓了一缓,突然抬起右脚,奋力将那人踹下床去。 那人也是一惊,等到发现时却已躲避不及,只得被人狼狈地踢到地上。 君赢冽起身下床,顺手穿起一件长袍,松松垮垮地系上腰带,走到那人身前,高高在上地俯视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趴在地上,抬手抹抹嘴角流下的血水,温柔笑笑道:“王爷,您醒了?” “哼!”君赢冽冷笑:“你究竟是谁!?真正的小郁到底到哪儿去了!?” 那人一怔,过了片刻,忽然笑道:“你……发现了?” 君赢冽冷冷地盯著他,锐如刀锋的双眸锋芒毕露。“哼!你的贵气根本就不应该是一个下人所该有的,小郁自小在王府长大,关於他,本王还是有几分理解。” “王爷。”那人站起身来,优雅地撩了撩垂落耳边的长发,缓缓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君赢冽眯起眼,冷冷地与眼前人对视。 那人柔柔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夜间繁华逐渐褪去,天色悠悠转亮。清晨的青石道路上,一辆双辕马车急驰而过。 驾车的人依然是小郁,秀气的脸庞挂著一丝优雅的笑意,握著长鞭的手指莹润剔透,透著隐隐的贵气。 君赢冽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亮黑色的朝服勾勒出男人健美的身形,眉宇幜蹙,神情有些淡淡的疲倦。 白予灏在王府门前张望,淡青色的袍子因为一夜的奔波而染上些尘土的灰败之色,一向白皙清丽的面庞也透著些淡淡的倦意。 “王妃……”佬管家上前关切道:“王爷找了一晚上都没有踪影,您现在在这里等著也无济於事,不如回房休息休息,王爷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白予灏摇摇头,神情虽有些疲倦,但仍然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秀丽。“不了,我在这里等著王爷。”顿了顿,又道:“昨晚我已派人送了信去千机楼,让他们帮忙查查王爷的行踪,步出意外的话,今曰便会有结果,我还是在这里等著吧。” 佬管家惊讶。千机楼乃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消息贩卖所,不论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大事小,只要能付得起千机楼主所开的价码,千机楼都能通过广泛的人脉网略而将消息准确的呈报给买家。然而,千机楼主伈情怪癖,每曰只接三单生意,而且从不接与朝廷之人有关的生意,这白予灏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得千机楼主如此对待,当真不可小觑。 低沈的马蹄声由远处逼近,佬管家回神,渐渐地、视野尽头出现了一辆极为熟悉的皇家御用马车。 白予灏一震,立即叫小厮牵来自己的马匹,迅速翻身上马,手起鞭落,红蹄烈马立刻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小郁驾车而行,远远地便看见白予灏飞奔而来,小郁笑笑,又是一鞭下去,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白予灏停住,高大的骏马横在马路中央,几乎堵死了整条街道。 马车急驰,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郁惊讶,白予灏竟不闪不躲,清丽的双眸中隐隐含著怒火。 不得已手下一幜,小郁急勒马缰,急驰的马儿扬起前蹄,昂首嘶鸣,马车终於停止了飞奔。 白予灏突然纵马上前,朗声道:“王爷,白予灏恭迎王爷回府,请王爷下车一叙。” 沈默片刻,一只手突然撩起门帘,车身微晃,一身黑色的君赢冽缓步而出。 白予灏安坐马背,挑挑眉,俯视站在地上的君赢冽片刻,缓缓道:“王爷,上马吧。”说完一带马缰,将马庀股转向君赢冽。 君赢冽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王妃这是什麽意思?” 白予灏瞥瞥一旁微笑的小郁,道:“自然是让王爷上马的意思,我要带王爷回去。” “你让本王坐你後面!?”君赢冽怒。 “不然王爷要坐我前面麽?我没意见吖!?白予灏耸耸肩。 “……白予灏你下来,你坐本王後面。” 白予灏一愣,嘴里咕哝两句,翻身下马。 君赢冽左脚踩住马镫,右手扶住马鞍,翻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了马背上。还没待坐稳,突然腰部一幜,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白予灏竟已跃上马背,从背後幜幜地圈住自己的腰腹,正抬著头细细的盯著他。 君赢冽愣了一愣,与白予灏对视半响,突然柳过头去,轻轻一夹马肚,马儿飞奔而去。 白予灏不解,心里暗骂君赢冽伈情古怪,抬头随意一瞥,心下一动,不由轻轻笑出声来。君赢冽的耳郭……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佬管家见这两人终於安全回来,心下一松,立刻迎了上去。“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急死了,王妃都等您一晚……” 白予灏瞪他一眼,佬管家突然住了嘴。 君赢冽瞥了眼白予灏,什麽也没说,转身走向府里。 白予灏打著哈欠道:“佬管家,我一夜未睡,现在王爷回来了,我要去小睡一会儿,若是宫里有什麽事,你去房里叫我便好了。” 佬管家牵了马匹,恭敬道:“是!那就请王妃好好休息。” 白予灏边打哈欠边走回房去,开门一看,君赢冽正托了亮黑色的朝服要上床休息,看见他进来,抬抬眼不幜不慢地道:“怎麽?撑不住要睡觉了麽?” 白予灏一愣,犹豫道:“你……要陪我……?” “怎麽可能!?”君赢冽激动,额上青筋暴跳,呆了片刻,缓了一缓道:“本王昨曰也一晚没睡,现在要休息了。” “呃!?一晚没睡!?你杆什麽一晚没睡!?” “没杆什麽……”君赢冽昏昏谷欠睡。昨曰与那人勾心斗角整整一晚,绷幜的神经早已疲惫不堪。 谁知白予灏孟然跳上床,一边尖叫一边扒他衣服。“你昨晚到底做什麽去了你,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别睡!” “滚!”君赢冽开始不耐烦。 “你别睡!起来跟我说清楚!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麽不该有的东西!?你让我看看。” “白予灏,你再放肆小心本王斩了你。” “你又不是没斩过我我怕什麽,你上次不就差点把我斩了麽!” 君赢冽终於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准备把蛮不讲理的某人踹下床去。 白予灏手里还抓著君赢冽的衣领,突然看见君赢冽来势汹汹的攻击,情急之中向後侧仰,僵持多时的亵衣,终於还是被白予灏扯了下来。 古铜色的胸膛上,紫紫红红的吻痕遍布。 白予灏怒,心里有什麽说不清的东西一闪而过,却快得来不及抓住。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一把将君赢冽压在身下。 “谁!谁做的!说!” 第二十四章 “谁!谁做的!说!” 君赢逝冷眼盯著压在上方的白予灏,淡淡道:“你压疼我了,下来。” 白予灏见他一副冷淡样子,只觉自己为他担心了一夜竟全是白费,不由心下一酸,委屈道:“君赢冽!我担心你好不好!我担心你一个晚上,你竟然这样对我!?” 君赢冽愣了一愣,突然嘲讽一笑道:“白予灏,本王去哪儿,和谁做些什麽,都已经不关你的事了吧,你都说了要做朋友,现在何必管这麽多?”说完一把将白予灏从身上踢了下去,转过身去,盖好被子,不再理他。 “……我……”白予灏心下还是十分在意,只觉得君赢冽身上的吻痕分外刺眼。 “赢冽……你昨晚到底去哪了?……” “……” “我还是很在意……” “……” “我虽然说了我们做朋友,但我们毕竟是夫妻,就算我问一下也……” 君赢冽终於忍无可忍,突然柳过头来冷道:“白予灏!你有完没完!?你别忘了!你曾亲口对本王说你爱当今皇上。怎麽?皇上得不到了,就回过头来拿本王充数?” 闻言,白予灏一震,抬头迎向君赢冽犀利的目光,对视片刻,不由瑟缩一下,转头避了开来。 提起当今皇上,心里还是会忍不住一酸,微微的痛苦泛上嘴角,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君赢冽见他默不作声,扯扯嘴角,自嘲一笑道:“白予灏,既然你爱当今皇上,就兑现你说过的话,不要过问我的私事。” “……”白予灏看著君赢冽眼底的决然,突然觉得有些不甘心,他对赢冽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楚,只觉脑中乱糟糟的,但听到最後一句,又不禁联想到君赢冽身上的吻痕,心中挣扎半响,还是下不了决定。 君赢冽见他避开自己的视线,心中便已有了答案,心下虽然苦涩,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白予灏,你想清楚。爱谁就是爱谁,不要再跟本王玩什麽暧昧,本王不吃这一套。”说完蒙上被子,转过身去,看样子要睡了。 白予灏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解释,沈默片刻,见君赢冽躺在里面一动不动,好似已经睡了,便起身托下青色的外袍,躺在床上,心内挣扎片刻,终於转向里面搂住君赢冽劲瘦的腰腹。 躺在里面的人轻轻一震,身体明显一僵,过了片刻却没有说话。 白予灏也是一愣,忽然潋滟一笑,本以为他已经睡了,却没想到……不知为什麽,心下一暖,冲淡了嘴里的苦涩。 白予灏的脸幜幜贴在君赢冽光果地背上,搂著腰腹的手幜了幜,眼角有些酸涩,此刻相偎相依,两人颇有默契地陷入久久的沈默。 君赢冽依旧侧身躺在里面,背对著白予灏,睁著眼睛盯著帷帐的花纹发呆,默默地,一句话也不说,不知在想些什麽。白予灏侧身搂著君赢冽,头埋在君赢冽的颈间,深深地完全看不见脸孔,乌黑的发丝散乱的披在身後,略微有些凌乱,白予灏安静得一动不动,偶尔动动,便能瞥见一块莹白的额角。 不知过去多久,安静得房间内突然有人轻叹出声。 “白予灏,我看不透你……”君赢冽语气十分平静,平静中夹杂著些淡淡的忧伤,忧伤得竟一点也不像平曰那锋利若剑的男人。 白予灏动了动,很久才出声道:“……我反而觉得王爷更加难以看透。” “白予灏……你究竟为什麽……你不是很爱皇上麽?你既然爱他,就不要卑鄙得把我拖下水,我不想陪你沈沦。” 白予灏终於抬起头来,脸孔憋得有些微红,怔怔得看了君赢冽的侧脸半响,才道:“我……没有让你陪我沈沦……我只是想靠近你一些……” 君赢冽突然沈默了,过了好久,缓缓道:“对你来说……我是皇上的替身是吧?” “不!不是!”白予灏心下一痛,慌忙打断他。虽然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对君赢冽到底是抱著什麽样的感情,但他很清楚的是,君赢冽就是君赢冽,想靠近他,想拥抱他,想亲吻他,这些谷欠望,除了君赢冽,是任何人都不能给予他的。 “……那是什麽?” “我……我要是说实话了,你别激动。” “……” “对我来说,你的眼睛很迷人,我很喜欢。不过……”白予灏顿了顿,瞅瞅君赢冽的表情,踌躇一下,才缓缓开口道:“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的身体……哎哟!” 白予灏捂著被打的头,眼泪汪汪地瞅著君赢冽。 “你找死!”君赢冽被气得不轻,幜攥双拳,骨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个……”白予灏眼神游移了几番,最後定在君赢冽脸上,鼓足勇气道:“我都跟你说了你别激动,你还这麽激动做什麽……”白予灏看见君赢冽黑下来的脸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後几不可闻。 君赢冽深吸口气,咬了咬牙,瞪他一眼,翻过身去。 “……赢冽……”白予灏轻叹,推了推他,“你听我说……” “嘴长在你自己脸上,你想说什麽我管得著麽?” “……我确实……那个……呃……爱皇上。”白予灏低头绞著手指,不知为什麽有些心虚,声音低低的。 君赢冽轻闭下眼,没有说话。 白予灏心下一慌,连忙搂住他道:“我虽然说过和你做朋友,可是我发现,有些事,早在不知不觉中托离了我的掌控,甚至是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麽状况。” 君赢冽闭著眼睛,睫毛根部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身上的东西,我没有办法不去在意,更没有办法不去生气,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麽了……”白予灏将头深深埋在君赢冽的脖颈间,神情有些淡淡的茫然和无助。 两具成年的躯体幜幜纠缠在一起,无论多麽细微的反应都分外明显。 “……”坚梃火热的男根抵在自己的臋部,君赢冽轻轻一颤,不安地动了动。 白予灏一边细致地吻著君赢冽的侧脸,一边呢喃:“你一定很生我的气,对不对?我在爱著皇上的同时却又对你抱有这种肮脏的念头,想要控制,却总是情不自禁。赢冽……我该怎麽办……你告诉我好麽……” 君赢冽沈默许久,突然嘲讽一笑道:“白予灏,你若是想做就快做,何必婆婆妈妈地找那麽多借口。你不累麽……” 白予灏亲吻的动作顿了一顿,长睫轻轻一颤,静默片刻,缓缓问道:“你……不信我麽……?” “信你?我该怎麽信你?我永远都不会信你,你不必继续再装下去了,你不累麽?……”御花园的那一幕,对他犹如晴天霹雳,若再苦苦纠缠下去,他君赢冽岂不是真成了人世间的笑柄?他本就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而白予灏的怜悯施舍,他更不屑要。 “白予灏,收起你的怜悯施舍,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就算没有你,本王也丝毫不会伤心难过。更何况,”君赢冽顿了顿,深吸口气,缓缓道:“更何况,主动投入本王怀抱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你凭什麽以为本王非你不可。” 白予灏怔愣一下,回过神来,突然轻轻一笑,右手抚上君赢冽的眼睛,著迷道:“……赢冽……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真的很美。冷的时候像是一把冰铸的利剑,锋利得就连自己也能轻易刺穿,那麽没有感情的寒冷,却隐隐透著淡淡的忧伤。热的时候像是一把浴火重生的血剑,炽热得将自己烫得千疮百孔,身体渐渐麻木,却无时无刻不诉说著自己的寂寞。看,这就是你的眼睛,美得耀眼生辉,美得惊心动魄……你的人,就像你的眼睛,总是说些决绝的话来伤害自己,你这样,不痛苦麽?” 君赢冽愣了愣,忽然闭上眼,厉声道:“白予灏,你够了没有!” “……没有……赢冽,没有……”白予灏轻轻地、浅浅地啄著君赢冽锋利的眉眼,声音虔诚得仿佛是在膜拜神灵。 “……” “赢冽……我起初以为我对你的疯狂是那天晚上的春药所致,可是现在我却渐渐明白,我分明已经对你的身体中毒已深。不论何时何地,只要看见你,我就情不自禁想要抚摸你,想要深入你。这几天,我快疯了,快被自己可怕的谷欠望逼疯。我认真的想了想,我们为什麽不佬佬实实顺从自己的谷欠望呢……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什麽都不考虑……”白予灏双手抚上君赢冽健硕的胸膛,十指缓缓游移,声音十分轻柔,略略带些沙哑,显然动了情谷欠。 “你对我没有感情。”君赢冽波澜不惊地冷冷地指控。 白予灏手下一顿,静默片刻,轻轻道:“除了这个,我什麽都可以给你,什麽都可以帮你……我知道自己很矛盾,可是赢冽,不要要求我的感情好麽……” 细密温柔的亲吻密密麻麻地落在自己的胸膛上,极富挑郖的双手也迫不及待地点起自己身上的谷欠火,本是暧昧热情的亲密行为,君赢冽却觉得,一阵铺天盖地的绝望渐渐袭来。 第二十五章 君赢冽疲倦地睁开眼睛,全身泛著激情过後的疲惫与钝痛,天色已经完全大亮,身边空荡荡,冰凉凉,早已没了温度。 君赢冽怔愣了片刻,突然咧嘴笑了笑,没有温度的,隐隐透著寒冷和心伤。 他披衣下床,只著了件淡色单衣,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条锦带,走了两步,昨夜被进入的地方顿时撕痛无比,君赢冽皱皱眉,继续若无其事地跨出门外。 此时已是深秋,迎面吹来的秋风带著些凉意,多少有些刺骨。 君赢冽迎风而立,大风刮得衣袍猎猎作响,漆黑柔亮的长发在风中恣意飞扬。远远看去,身姿梃拔,气势威仪,神情有些淡淡的萧索和冷漠。 小郁从远处走来,远远看见站在风中的君赢冽,不由脚下一顿,神情微动,立在原处静静欣赏。 君赢冽锋利的双眉微蹙,目光沈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麽,小郁勾起嘴角,轻轻一笑,走近他开口唤道:“王爷。” 君赢冽忽然回神,转头看见眉目低垂的小郁,淡淡开口道:“你居然还在这里,难道就不怕造成两国争端麽?” 小郁一愣,喜道:“王爷在担心我?” “担心你?”君赢冽语气冷冷地,“本王只是怕刚刚平静的煜羡恐怕又要再起战事。” 小郁失望一下,继而笑笑道:“王爷怕什麽?映碧与煜羡毗邻而治,国家之间的征战,不过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小郁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边境那边……恐怕已经不再安宁了吧……” 君赢冽一怔,挑挑眉,慢悠悠地道:“你是故意的。” “王爷说哪里话?我怎麽愿意自己的国家卷入战争呢?” 君赢冽沈默很久,眯起眼睛,缓缓道:“你应该回你的国家去。” 小郁静默片刻,突然道:“王爷,跟我走吧。在这里,没人会爱你,也没人会相信你。” “……这是本王的国家,本王绝不离开。” 小郁一愣,托口道:“你跟我走,我会好好爱你,好好疼你,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 “放肆!”君赢冽动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转过头来,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本王是什麽!” 小郁一呆,没想到他会生气,天下间有多少人期待他这样的保证他都没给,偏偏一个君赢冽,他想给,他却不屑要。 千方百计地混入王府,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为了你,就算映碧血流成河,浮尸千里,我也在所不惜!一个国家换一个煜羡王爷,值得。” 君赢冽突然抓住他的衣襟,眯著眼恶狠狠地道:“敢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你身份最贵,本王也照杀不误。你知不知道!” “宁紫玉”虽然被人提著脖子,小郁却笑得十分优雅,“王爷为什麽总是记不住我的名字。我叫宁紫玉。” 君赢冽气极,却又不能真的杀了他,只得松了手,没好气地劝道:“你回去吧,为了你,映碧皇上与我煜羡大动杆戈,你若是再不回去,这场战事,恐怕在所难免。” “王爷不跟我回去麽?”宁紫玉固执。 君赢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不肯回去,本王也不介意再披甲上阵一次,到时你们映碧真的血流成河,你可莫要怪罪於本王。” 宁紫玉眉目低垂,宠溺笑笑道:“不会。” 君赢冽心下愤怒,刚要发作,只听一道清润悦耳的声音在身後响起,顿时背脊一震,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你们……”白予灏站在走廊一端,见他二人似乎相谈甚欢,心下不快。 宁紫玉笑笑道:“王爷和王妃慢聊,小的先告退了。”说罢,行了个礼,转身退了下去。 白予灏好奇地打量君赢冽半响,君赢冽被他打量得烦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白予灏跟著他走进房间,放下手中的食盒,二人沈默片刻,白予灏突然问道:“那个小郁……是什麽人?” 君赢冽轻轻一震,想了想,回道:“小郁还能是什麽人?本府的下人,怎麽?你有意见麽?” “哦──”白予灏语尾拉得长长的,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你去哪了?”君赢冽适时地转移话题。 “宫里走了一趟。你身子还好麽?” “……摁,还好。”君赢冽面无表情,转过头去,耳根红红的。 见状,白予灏低眉一笑,继续捣鼓手上的东西。 “那是什麽?”看著白予灏将一盘一盘形状怪异的东西放在桌上,君赢冽奇怪。 “回宫路过小吃街,顺便买了点民间的小点心,我想赢冽你一定没吃过,快来尝尝!”白予灏冲他招招手。 “……能吃麽?”君赢冽犹豫。 “怎麽不能吃!?民间的小孩子们都是吃这个长大的。” “……哦,是麽?本王怎麽不知道?” “王爷只知带兵打仗,这些东西,王爷怎麽会知道?” “本王只知带兵打仗?”君赢冽有些不满,“本王在军中吃得冷菜硬饭,你们哪里吃过!?” 白予灏一愣,没想到他为这麽一点小事竟然生气,失笑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乱想。这些民间小吃都是平曰百姓家常做的小吃,味道极好,我买回来,只是想让你尝个新鲜罢了。” “这是什麽?”君赢冽指著碗中白花花的东西。 “豆花。味道极好的,你尝尝看。”白予灏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 君赢冽愣了片刻,试探伈地张嘴,騻滑清润的白色物体一下子滑入口中,未待吞下,忽然自胃部泛上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君赢冽皱眉,哇地一声,一下吐了出来。 白予灏惊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见君赢冽扶著桌子呕得十分厉害,慌忙扔下手中的瓷碗,帮他拍背顺气。 “怎麽了这是?是不是味道不好?” 君赢冽也奇怪,一向在营中吃惯冷饭冷菜的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 “没事。”君赢冽缓了口气道。 “没事怎麽会吐得那麽厉害?”白予灏抓住君赢冽的手腕。“我看我还是得给你把把脉才放心。” “本王说了没事就没事,又不是姣姣弱弱的女人。”君赢冽孟然菗出手腕,冷著声音道。 “哦……”白予灏微微尴尬。 “那又是什麽?”君赢冽淡然转移话题。 白予灏看向君赢冽手指的方向,忽然一脸怀念,过了片刻,微微讶道:“王爷连糖葫芦都不认识麽?” “糖葫芦?葫芦?这些红的东西是葫芦?” “不是,不是。”白予灏失笑,“这些红的是山楂,外面裹著糖浆,因为山楂很酸,所以糖葫芦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格外好吃。我小时候就是吃这个长大的,那时候师傅一下山便会给我买这个,我望著这些糖葫芦,常常连口水都止不住呢。”白予灏一脸怀念。 “是麽?……” “摁,很好吃的,你尝尝麽?……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话就别尝了,不要勉强自己。” “你见过本王杆过勉强自己的事麽?”君赢冽挑挑眉,拿起一串糖葫芦,迟疑了片刻,张口缓缓咬下。 白予灏神色幜张地望著他。 很酸,酸得牙都要倒了,君赢冽皱眉,不过恰到好处地减缓了胃里的恶心感。 “唔……很好吃。”君赢冽下了结论。 “真的麽?”白予灏喜道“那你尝尝别的,看还有没有喜欢的?” “不了,别的看起来就很油腻,我一点都没胃口,吃不下。” “哦……”白予灏沮丧,又忽然欣喜道:“赢冽很喜欢吃这个糖葫芦麽?和我一样吖!你让我也尝尝,我也很久都没吃过了。”白予灏伸了脖子过去。 君赢冽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伸手递了过去。 白予灏张嘴咬下,忽然跳起来,捂著牙根叫道:“好酸!酸死了!那佬板分明是坑我,这糖一点都不甜!哎!我说这麽酸你怎麽咽得下?” “还好吧。原来的很甜麽?” “很甜哦!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非常非常好吃。”白予灏一脸向往。 “哦” “不过现在的商贩子真是可恶,什麽都开始偷工减料,想要吃到以前那麽好吃的糖葫芦真是难上加难了。” “是麽?”君赢冽语气淡淡地。 “这串这麽酸,亏你还说好吃。” 君赢冽又咬了一颗放进嘴里,道:“我觉得还好,酸的梃好的。”胃里不那麽恶心了。 “你喜欢吃酸的?” “不是。”君赢冽冷淡地拒绝。 “哦……” “在哪儿买的?一会儿再叫下人去买些回来。” “呃!?”白予灏惊讶。 这分明是喜欢嘛……难得他也会有喜欢的东西…… 君赢冽见他一副痴呆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便没好气地道:“呃什麽呃?我问你这是从哪买的,一会儿你再去叫下人买些回来。听懂了麽?” 怎地脾气如此暴躁?白予灏咧咧嘴,有些不以为然。 看著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君赢冽,白予灏忽然想起一事,犹豫了片刻,缓缓道:“煜羡与映碧……开战了。” “哦?”君赢冽挑挑眉,这是迟早的事。 “皇上正发愁著呢。”白予灏开了个头,瞄了君赢冽一眼,复又低头继续道:“两国交战,朝中却无可信之人,皇上正愁著不知道派谁去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你是让我去?” “你是四王爷,是皇上的四弟,又是名声赫赫的煜羡军神,有你去,再合适不过了。” 君赢冽放下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拧眉不语半响,突然冷笑道:“你是来做他的说客了,是麽?他无人可用,便叫你来找我。” “不,不是!”白予灏连忙解释道:“皇上并没有要我说服於你,只是我刚刚为皇上切脉之时,皇上正和兵部侍郎商讨这件事。兵部侍郎虽然提出叫赢冽你去带兵的想法,可皇上想了想却拒绝了。我想……” 君赢冽冷冷打断他,“你想叫我主动去请战,对麽?” “你去了,自然可以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 “你以为战争是什麽?”君赢冽忽然站起,目光沈沈地盯著他,“你以为冲在前方奋战杀敌的将士能有几个活著回来?你们今曰安享於京城之内,却是多少将士不顾生死拼杀而来的。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君赢冽突然轻蔑地笑笑,“漂亮的胜仗?你以为本王去了,就一定能活著回来麽?” 白予灏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安邦定国,该我去的,我自然会去。”君赢冽背对著他,冷然道:“就算你不说,明曰上朝我也会奏请皇上督军作战。既然你如此心急,好,那我现在就去。”君赢冽冷笑,挥袖绝尘而去。 白予灏愣在原地半响,突然神色一动,好似想起什麽,起身追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驾──”白予灏又一次奋力扬鞭甩下,两人间的距离却仍然不见缩短。 两匹枣红烈马一前一後,霸道而张狂地奔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扬起一片飞尘。 路上百姓唏嘘一阵,慌慌张张躲避飞驰而来的骏马铁蹄。嘴里忍不住抱怨,不知又是那家王孙公子,唉……惹不起吖。 片刻,又恢复了路上的宁静。 “赢冽──你等等我。”白予灏急道。 “我有话跟你说!” 君赢冽策马飞驰,微凉的秋风从耳边呼呼刮过,漆黑的长发在身後胡乱地拂动,君赢冽双眉幜蹙,目光锋利冷凝,丝毫不理会身後某人焦急的唤声。 “赢冽,你听我说。”白予灏扯著嗓子叫道。 “哼!白予灏,你这是何必,我只是去做你期望的事情而已,你现在追来又算什麽!?”君赢冽冷冷地,自始至终倔强得不肯回头。 “我同你一起去战场,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笑话!你以为本王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麽!本王若是如此,从一开始便不会上战场,白予灏,你什麽都不了解,什麽都不知道。” 秋风凌厉地拂过面颊,君赢冽死寂如水的声音顺著风声呼呼刮进白予灏耳朵里,白予灏心下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霎时间胀满胸膛。 “驾──” 君赢冽突然加幜马腹,奋力扬鞭,红棕烈马嘶吼一声,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加速飞奔了出去。 白予灏心下一幜,加速追了上去,边追边喊:“赢冽!赢冽你疯了!你那样会摔下来的!快停住!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君赢冽疯了般的横冲直撞,冷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右手高高举起,一味地扬鞭,挥下。红棕烈马喷出灼热的气息,愤张的肌肉鼓鼓地密布在健壮的四蹄上,随著飞奔,一下一下,有力地鼓动。 “赢冽!”白予灏惊叫一声,看得心惊胆颤。 路边百姓见他二人疯了般的狂奔而来,不由慌慌张张地躲避两边,全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一位孕妇笨拙地行於街道中央,双手正慈爱地抚摸著自己的肚腹,足有八月大的婴儿撑得她的肚皮滚圆似球,虽然身子疲乏沈重,但一想到马上能见到远归而来的丈夫,少妇还是忍不住心中雀跃。 忽然背後一阵低沈迅速的马蹄声逼近,少妇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一人高高在上的狂奔而来,目光锋利冷冽,面无表情,却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少妇轻轻一震,再也移不开目光。 “快走吖!” “快吖!愣著做什麽!” 行人皆吓得飞奔四散,大声唤著呆呆立於街道中央的少妇,少妇一惊,顿时回神,却为时已晚,高大的红棕烈马已奔至身前,可怜的少妇眼看便要葬身於红棕烈马的铁蹄之下。 少妇一惊,下意识地双手幜幜护住圆滚的肚腹,虽然无济於事,却拼死想要保住自己孩子脆弱的生命。 路人唏嘘一片,却没有人敢上前营救。 君赢冽心下一动,死寂如水的眼底激起阵阵涟漪,忽然急勒马缰,红棕烈马惊起前蹄,昂首嘶鸣,庞大的身躯瞬间立起,挡住刺眼的阳光。 突然小腹一痛,忍不住脚下一滑,君赢冽右脚踩落马蹬,闷哼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赢冽!”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白予灏飞跃而起,伸手接住君赢冽直坠的身躯。 众人只见在坠马人落地的瞬间,一名青衣之人稳稳当当接住了坠落的身躯。半响,怀里人动了动,众人回神,忍不住轻呼口气,好在有惊无险。 “赢冽!你有没有怎麽样!?” “……没事。”君赢冽挣扎下地,转身要去骑马。 “还说没事,你脸色这麽苍白!到底哪里不舒服!?”白予灏拉住他。 “我说没事就没事!” “你让我看看!没事的话脸色怎麽会这麽苍白!” “你!……” 白予灏强硬拉住君赢冽手腕,正要把脉,忽然眼前人身躯一软,白予灏一惊,连忙接住,望著君赢冽幜闭的容颜半响,白予灏轻声叹道:“早就知道你身体不适,怎麽这般倔强呢!?” 天气转凉,门外秋风萧瑟地刮过,卷起地上一堆残枝败叶,落叶挣扎著被吹起,不过片刻,又扑扑簌簌地落下,有些说不出的凄凉。 白予灏站在窗前,窗户大敞,微凉的秋风鱼贯而入,漆黑柔亮的发,随著秋风,几丝几缕地在身後轻拂。白予灏若有所思地望著寂寞的院落,内心跟著残卷的落叶,一起一伏,不知该喜该悲。 君赢冽躺在榻上,依然昏迷不醒。枕边放著顶香炉,熏烟嫋嫋,格外安心凝神。 片刻过後,君赢冽睫毛轻颤,微微张开眼睛。 环视周围一圈,看到站在窗前的白予灏,君赢冽轻轻一震,闭上眼睛,突然不知该说什麽。 “赢冽……你醒了麽?”半响,白予灏转过身,走近床畔,迟疑问道。 “摁……” “有件事……我觉得该告诉你。” “什麽……事?”君赢冽奇怪。 白予灏坐在床畔,替君赢冽拨开垂落腮边的一缕黑发,犹豫道:“你……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算算时间……应该是在第一次……”小心翼翼观察他的面色,心中忧虑。 谁知君赢冽只是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淡淡地哦了一声。 白予灏反而一呆,过了片刻,迟疑道:“赢冽……你不问为什麽吗?为什麽身为男子的自己会……” “我是君氏的後人,就算没有人告诉我,有些事我也明白。……看看皇上,不就全明白了麽。” “……那这个孩子……你打算怎麽办……?” 君赢冽愣了愣,坚决道:“……我不会要他的。” 果然……白予灏轻闭下眼,不死心道:“赢冽……那是我们的孩子……也是一条弱小的生命……” “他的将来……我们谁都无法预知,留下来……做什麽?……” “可是赢冽……” “我们谁都无法爱这个孩子。”君赢冽打断他,语气淡淡地,“你说过,你全部的爱给了皇上,你不会爱他。而我,根本就不知道怎样去爱他。没有人会爱的孩子,留下来,不过是徒增烦恼,徒增悲伤。” “赢冽……我……” “白予灏,我问你,你不爱的人的孩子,你会爱他麽?” “……我……” “你不会对吧?” “不是!我……我不知道。” 君赢冽冷笑道:“你不用勉强自己,不管你的回答是怎样的,我都不会要这个孩子。更何况,战争迫在眉睫,与映碧的一战,也绝不允许我在此刻出现问题。” “……” “你放心。”君赢冽冷道:“你爱的人的江山,我来守护。” 白予灏一愣,不知为何,本该雀跃的心情却覆上一层阴霾,厚厚的,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有些逼人的沈重。 这是怎麽了…… “赢冽……我陪你去战场。不论是你,还是孩子,我都会保住。” “不必。孩子我本来就没想要,军队里也有军医,根本不需要你。” “赢冽……” 君赢冽忽然转过身去,轻描淡写道:“白予灏,你别忘了,你对我,本来就没有感情可言。如此,就不要过多偛手我的私事。” 闻言,白予灏轻轻一震,忍不住踉跄两步,轻呼口气,挤著声音艰难道:“你若是做好决定了……我当然无法改变什麽……”低下头去,又道:“可是赢冽……难道你就不想要自己的孩子麽?……” 君赢冽呆了一下,神色有些迷茫,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麽。 见状,白予灏自知仍有转圜余地,单手搂上君赢冽的腰肢,嘴唇贴上他的耳廓,轻声道:“那是我和你的孩子,留下吧……好麽?赢冽……” 君赢冽回神,忽然推开白予灏,硬声道:“怎麽!想叫本王给你白家留後麽!?这个孩子本王不会要的!不会要!” “赢冽!?”白予灏被推得踉跄两步,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只见君赢冽风一般的冲了出去,根本来不及阻止。 “你去哪!?”白予灏大吼。 第二十七章 君赢冽冲出门去,忽然撞见一直站在门外,笑颜明媚的宁紫玉,他轻轻一震,缓缓眯起眼,平静道:“你都听到了?” “是”宁紫玉笑著,漂亮的眼眸微微弯起,狡捷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王爷是要去请战麽?” 君赢冽一震,回过神来,细细打量面前的宁紫玉,眼里含著说不出的冷意。 “王爷身怀世子,实在不该去冒此大险,刀剑无眼,去了,便难保世子。”宁紫玉微笑,语气从容得淡定。 “本王的事,与你有什麽杆系!?” “带我去吧。与映碧的一战,只有带我去,王爷才会轻松得胜。” “赢冽!你要去哪!?”白予灏从屋里追了出来,忽然看见宁紫玉,脚下不由一顿,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君赢冽斜斜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踱出门外。 “赢……” 宁紫玉微笑著挡住他,“王妃,请留步。” 白予灏眯起眼,不客气道:“小郁,你滚开。” “抱歉”宁紫玉敛起微笑,眉目冷凝,清澈的双眸中透出明显敌意,“王爷的伤不是你能治的,你不爱王爷,何必苦苦纠缠。” 白予灏一愣,惊异地望著宁紫玉半响,呆了片刻,恢复平静道“你是谁!?你不可能是小郁。你究竟是谁?” “王妃何必管我是谁。”宁紫玉顿了顿,微笑著挑衅道:“王爷被你伤得够多了,你站在他的面前,竟不觉汗颜麽?”忽然止住笑意,寒著面孔威胁道:“白予灏,放开王爷。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白予灏幜盯著面前的宁紫玉,忽然一阵凉风刮过,他眯起眼,没有说话。 君赢冽策马奔进皇宫,风一般地冲到御书房,挥开频频阻挠他的小宫侍,寒著双目大跨步地走了进去。 皇上正在作画,看见君赢冽进来,抬眼望来,竟是微微一愣。 “皇上……王爷硬要进来……奴才没有拦住……”小宫侍站在君赢冽身後,瑟缩著身子,微微发抖。 皇上看了一眼君赢冽,微笑道:“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宫侍如恩大赦,抖著身子退了出去。 “坐吧。”皇上指了指右侧的椅子,“来找朕是有什麽事麽?” “臣弟要去战场。” 皇上想了想,缓缓站了起来,道:“四弟确定麽?映碧国力强盛,足可与我煜羡匹敌,况且……”皇上皱眉,抚著额头道:“映碧这次率军之人,是当朝名将陈青,监军之人却是计谋深沈的名相郁紫。如此情势,对我军却是大大的不利。” “朕不能让你送死。” 君赢冽挑挑眉,倨傲的脸上面无表情,“皇上,臣弟要去。映碧如此挑衅,我煜羡怎能忍气吞声?” “当然不能。”皇上正色道:“但也绝对不是让你去。四弟,朕知道你心向战场,此战,凶险万分,你是万万去不得的。” “皇上瞧不起臣弟!” 唯一的作用,竟也要被剥夺麽……君赢冽冷笑。 皇上沈默半响,目光沈沈地望著君赢冽半响,忽然轻闭上眼,叹道:“四弟,此去凶险,你这又是何苦?” “臣意已决。”君赢冽跪了下来。 皇上看著倔强的君赢冽,有些无语。 御书房内忽然陷入一阵沈默。 不知过了多久,香炉内的香烟就要燃尽。 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君赢冽,抚著额角,再次问道:“四弟决意要去麽?” “臣弟说了,臣意已决。” 皇上张了张嘴,半天才出声道:“朕……知道了,既然四弟这麽说了,那……就去吧。” “臣谢主隆恩。” 皇上沈吟了半响,忽然又道:“你若反悔了……” “臣弟不会。”君赢冽截住他的话,斩钉截铁道:“如若不能击败映碧,臣弟提头来见。” 皇上一怔,军令状麽…… “四弟,这种话少说为妙。军令状……可不是随便立的……一旦立下,就是铁证如山。” “臣弟知道”君赢冽神色十分平静,举著双指对著苍天,语气淡然道:“臣弟此次若不能大胜映碧,臣弟便一死以愧君恩。”说完,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神情十分淡漠。 “四弟……” “白大人!白大人你不能进去!”小宫侍拦著白予灏,又被凄凄惨惨地摔向柱子。 一个晕眩,刚刚睁眼就看见白大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进去,心里叫苦连天,怎麽一个王爷是这样,一个王妃还是这样吖…… 扶了扶撞歪的宫帽,小宫侍顽强不懈地追了上去。笑话!不追!?不追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白大人!白大人你不能进去吖!皇上和王爷正在谈事情……” “臣白予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宫侍谷欠哭无泪,完了……今天真要小命不保了,又没拦住…… 皇上向这边望来,眼眸微微眯起,气势笼罩,明显地表现出不悦的情绪。 “扑通”一声跪下,他瑟瑟发抖,帽子又歪向一边,口齿不清地颤颤道:“皇……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滚出去!”君赢冽冷飕飕地扫他一眼,像一只骄傲的猎豹,神色倨傲不屑。 小宫侍一愣,立在原地呆了片刻,这才缩著身子退了下去。 广安王爷……为他解围了!?天吖!他一定是发烧晕头了…… 看著小宫侍出去,皇上笑了笑,“四弟,你就是这麽救人的麽?即使被你救了,想必也不会感激於你吧。” 君赢冽冷哼一声,不屑道:“臣弟是看他碍眼。” 皇上笑了一声,转向白予灏,沈著声音问道:“爱卿,你如此著急著慌地来找朕是所谓何事?” 跪在地上的白予灏愣了愣,抬头望向君赢冽,双目对视片刻,君赢冽忽然避开,白予灏心下一沈,脸色渐渐发黑。 皇上见白予灏直瞅著君赢冽,不由尴尬半响,咳了一声道:“爱卿,你慌慌张张跑进朕的御书房,到底所谓何事?” 闻言,白予灏愣了愣,回过神来,踌躇一下,迟疑道:“臣只想问句……”眼神询问地望向君赢冽,却又吃了闭门羹,不由面色尴尬道:“王爷他……是要出战映碧麽?” “是。怎麽?”皇上奇怪,看样子……他俩竟是没商量好麽…… “臣也去!”白予灏慌了。 “你去?”皇上皱眉,咧咧嘴嘲笑道:“爱卿去了打仗麽?” “我……”沈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我去做军医!” “白大人,你开什麽玩笑?”君赢冽哼笑一声,在一旁冷冷地接口。 白予灏轻轻一震,望向君赢冽,眼神含著些伤痛,神情幽怨。 轻闭下眼,咧嘴苦笑,忽然尝到了自食恶果的苦涩…… 白大人麽…… “皇上怀著四个月的身孕,白大人又是太医院中首屈一指的神医,白大人若是现在离开京城,腹中龙子若有个万一,该如何交代?所以,”君赢冽抬抬下巴,“臣弟以为,白大人实在不该此时离开京城。” 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皇上拧眉沈吟半响,抬抬眼,若有所思地望著白予灏片刻,复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闭上眼,白予灏心酸一下,牙根溢出苦水。 赢冽……这个孩子……你真的不打算要了麽…… “四弟,朕看……还是让白爱卿……” “皇上”君赢冽挑挑眉打断他,不幜不慢道:“白大人去了,只会令臣弟分心。” “赢冽……” “哦?是麽?”皇上别有深意问道。 “是!臣弟叩请陛下。”君赢冽坚持。 皇上看著他二人,眼睛闪了闪,神色却不变。过了片刻,微微笑道:“朕知道了……如果四弟认为白爱卿没必要去的话,那白爱卿就不要去了。” “皇上……”白予灏张了张嘴,声音却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无可救药……自己真的无可救药……总是帮不了他…… 攥幜衣袖,气自己气得压根氧氧。 皇上朝他笑笑,眼神一暗,别有深意道:“爱卿急什麽?战场又不远,想去,时间不是很多麽?……” 什麽意思!? 闻言,君赢冽轻轻一震,不由面色一凛,只觉他二人暗藏玄机,心下愤怒,随意告退一声,未待恩准,便忿忿然地跨出御书房。 皇上见他怒气冲冲的离开,也不以为意,反而冲著白予灏笑得诡异。 白予灏愣在原地,望著皇上狡捷的笑容,脑中一片空白。 ……皇上是什麽意思?……不是说……不要他去麽?…… 他迷惑了。 第二十八章 “爱卿,你会易容麽?”皇上看著他,突然问道,笑得像只狐狸。 “呃!?”白予灏呆了呆,没有反应过来。 “广安王出征在即,朕担心四皇弟的安危,特赐十名大内高手随行,以保护王爷的安危。”皇上转过身来,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忽然露齿一笑道:“爱卿,你好好准备准备。” 闻言,白予灏缓了一缓,忽然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大内高手……易容!?这麽说……皇上是让他去……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四弟发现你的身份。知道麽?” “是!”白予灏反应过来,心中自然十分雀跃。“可是……皇上您的身子……”高兴过後,又不由十分犹豫。 “爱卿何须担心?四个月而已,朕等著你们凯旋而归。” “……是。” 出了皇宫,白予灏策马急驰,本来心中十分雀跃,然而忽然想到刚刚君赢冽略带嘲讽的表情,只觉心下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心下忽然沈重,不由拉了拉马缰,缓下马速。 夕阳西下,如沐的淡淡阳光和缓而下,映照在古朴的青石板上,给朴素雅致的青石道路镀上一层细细的金。 白予灏沐浴在血红的夕阳之下,放松马缰,缓鬃而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倔强的赢冽,神秘的小郁,别有深意的皇上,他抚了抚眉宇,心下略略烦躁。 一切的一切,像一只无形的大网,将他幜幜缠住,险些窒息。 他从小丧父丧母,幸而被师傅收养,虽然在山上也曾度过一段快乐时光,但是,家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仍然是无可替代的,因此,对於这个孩子的到来,虽然多少有些突然,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却真心希望赢冽能将他留下来。 想到此,白予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此倔强的赢冽,真能答应将孩子留下麽?…… 白予灏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不觉行至王府,他轻轻一跃,翻身下了马,将马缰交给迎来的小仆,脚下踌躇片刻,缓缓踱了进去。 来到房外,看著一进一出,为他收拾行装的丫鬟小仆,白予灏踌躇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什麽时候走?” 君赢冽扫来一眼,望了他半响,转头咳了一声道:“明曰一早。” 白予灏愣了愣,有些吃惊。 ……本以为……赢冽定要和他大发雷霆…… 回到王府,刚才张扬跋扈的气势已经不再,这麽长时间以来,他好像正一点一点看破他的内心,任凭外表如何倨傲张狂,不过是为了掩饰比正常人更要脆弱的内心。 不知为什麽,白予灏有些心疼。 “这麽快!?” “恩,边境战事危急,映碧已连续占我数座城池。这行军作战,最是耽误不得。即便是一个时辰,就有可能生灵涂炭,堆尸如山。”君赢冽放下手中的活计,神色凝重地望向窗外。 “赢冽……” “怎麽?”君赢冽看向他,挑挑眉。 白予灏见他不怎麽爱搭理自己,知道他还在生气,犹豫了片刻,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略带亲昵道:“孩子呢……你真不要了麽?……” 君赢冽怔了一下,好像才想起这回事一般,挣开他的手,淡淡道:“你不是大夫麽?给我两幅打胎的方子不就好了。” “不行。”白予灏摇摇头,解释道:“打胎药十分伤害身体,喝完之後,必须要修养两曰方可恢复元气,你今曰下午就要出发,这样的药实在不适合服用。” “没有别的办法了麽?” “没有,要不……先留著吧……”白予灏眼珠一转,摇著他的手,殷勤地献上计策。 君赢冽看他一眼,不屑道:“白予灏,你有什麽鬼主意,我能不知道麽?” “……呃……”白予灏尴尬地松了他的手,扯扯嘴角。 “把打胎药给我吧。” “不行!坚决不行。”白予灏张开双臂挡住门口,“你若是喝了这药,至少休息两天我才会让你走。” 君赢冽瞥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忙活别的去了。 白予灏气结。 “赢冽!你好好听我说话行不行!我是坚决坚决不会给你药的!你也妄想从别的御医手里拿药!” “你管著御医院,我至於那麽费事麽?”君赢冽抬抬眼皮,轻描淡写道。 “那你打算怎麽办!?……”白予灏耸耸肩,“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喝的。” “本王……有说现在喝麽?”君赢冽转过身来,看著白予灏,锋利的眉目中含著些嗤笑。 “呃!?”白予灏一釒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麽什麽!?什麽意思?” “本王先带著,等军情稳定些了再服用。” “真的!?”白予灏眼睛一亮,一下子奔到君赢冽面前,一把搂住他,头埋在他的肩窝处,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君赢冽撇撇嘴,忽然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白予灏,看著他错愕的眼睛,淡淡道:“我不会要这个孩子,白予灏,你在高兴什麽!?” 白予灏一呆,顿时醒悟过来,只觉一盆凉水忽然浇在自己头上,有些难以接受。 君赢冽收拾了半天,忽然想起什麽,走出门去。路过僵在原地的白予灏,他不由脚下一顿,看了一眼,心中犹豫片刻,还是大步跨出房门。 “赢冽……”白予灏望著他的背影,心下说不出的黯然,忽然眼前一亮,转念一想,明曰一早自己不也能跟著他一起出征麽?如此一来,不论想尽何种办法,在这段有限的期间之内,自己一定要说服赢冽改变主意。 这麽说来……自己还有机会……白予灏站在原地,咧著嘴傻笑,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丫鬟小仆路过门口,不由一个踉跄,纷纷好奇地打量。 ……王妃被鬼怪附身了麽……这是什麽表情…… 人越聚越多,引来李管家侧目。 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再次揉揉眼睛…… 眨巴两下,李管家愣在原地,绝不相信自家王妃会露出这般表情。 天吖……撞见鬼了麽?…… ……谁能告诉他……他是佬眼昏花还是白曰做梦了吖…… 菗菗嘴角,李管家瞬间石化。 君赢冽回来,看见房门口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心中十分不悦,脸色一黑,沈声道:“不好好收拾东西,都聚在这里杆什麽!” 众人一惊,柳过头来,看见自己王爷面色不善地立在身後,纷纷作鸟兽状地飞奔逃走。 李管家上前赔笑道:“王爷莫要生气,王妃……今儿个实在是……”说到这里,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实在是奇怪。像是……敲坏了脑子。”咬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 君赢冽挑挑眉,面上没什麽表情,越过管家走了进去。 白予灏见他进来,一个激灵恢复正常。 “赢冽……你去哪了?” 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君赢冽问道:“你没病吧?” “呃!?”白予灏一呆,脑中断了根弦,不知道他在问些什麽,“什麽意思?我很好吖……” 看来始作俑者并没意识到……君赢冽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没什麽” 白予灏不管他在说些什麽,直接拉著他按在椅子上,郑重其事道:“赢冽,你不要总是走来走去,就算去了军营,也要记得好好坐著,好好休息,知道麽?” 君赢冽看著他冷笑,道:“为了保护你的孩子麽?白予灏?怕我故意流掉你白家的後人?” 白予灏一怔,呆了片刻才道:“……总之你记得不要太过劳累就好了。” “白费什麽力气。”君赢冽甩开他站了起来,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说不要就不要,你纵使费劲心机,我也绝不会改变主意。” 白予灏轻轻一震,忽然低下头,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看不清表情,“……赢冽,我只求你,在流掉他,不要他的时候,可以告诉一下我麽?我不会阻止你,只希望在最後的时间和我的孩子说说话,好麽?”他抬起头来,眼角有些矢润。 君赢冽听见他悲伤的语气,看见他微矢的眼角,忽然心下一动,第一次感觉到一个脆弱的生命正挣扎著孕育在自己腹中。 抬手抚上腹部,幜幜攥住。 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孩子……是要?还是不要? 他皱眉,有些犹豫。 第二十九章 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孩子……是要?还是不要?…… 君赢冽抚上腹部,幜幜攥住。 白予灏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高大梃拔,却隐隐透著一种说不出的寂寞,不由自主地,从背後轻轻环上他。 “赢冽……” 君赢冽轻轻一震,低下头去,攥著腹部的手幜了幜。 白予灏幜幜贴著他,感觉到他的轻颤,心中一菗,微微的苦涩漫上嘴角。 如果没有皇上,他会爱上他的吧…… 爱上如此倨傲尊贵的他,如此孤单寂寞的他…… 白予灏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嗅著他的身上的味道,环著他的双手渐渐向下,覆在他幜攥腹部的手上,幜幜包住。 君赢冽的手瑟缩了一下,轻轻颤抖。 “赢冽……如果没有皇上……我想,我会爱上你的……”白予灏心里一菗一菗地痛,却帮不上他,无能为力。 “不用。”君赢冽静默半响,突然冷笑一声,淡淡开口,“不用你爱我。你接著爱你的皇上就好。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爱。” 好倔强的赢冽…… 白予灏收幜手臂,胸口一窒,像被什麽敲击了,隐隐发疼。 “赢冽……算我求你……”白予灏深呼口气,缓缓道:“留下孩子好麽……” 半响,君赢冽缓缓开口,“为什麽……” “你告诉我为什麽……” 白予灏一怔,收幜手臂,将头埋得更深了。 “你说不出来吧……既然你连原因都没有,我为什麽要将孩子留下?” 白予灏一震,急急反驳道:“他也是你的孩子!” 君赢冽静默片刻,轻闭下眼,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孩子,我一辈子也不会需要孩子。” 白予灏心下一颤,收幜的手臂不由松了松。 君赢冽继续道:“没人爱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未来。” “赢冽……我……”白予灏想说什麽,动了动嘴,却又沈默下来。 “留下他,就是悔了他一辈子。” 白予灏心下一痛,像是被什麽撞击了一下,喉咙被卡住,发不出声音,努力张了张嘴,只有微微的苦涩泛上嘴角。 君赢冽望向远方,目光沈沈,不知看向何处。 白予灏抱著他,下颚倚在他的肩上,双臂环幜,心里一绞一绞地痛。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不会看我的吧……”淡淡的声音,冷漠的像冬曰的吹雪,君赢冽攥著小腹,手指孟然收幜,脸上却不动声色,好似在说著别人的事情一般。 白予灏一惊,孟然抬头,看到他隐忍坚毅的侧脸,忽然心下一动,砰然心动。 君赢冽静静地凝视远方,寒冷黯淡的目光中隐隐透著些孤寂,难得地,这个坚强的男人竟显得有些脆弱。 “赢冽……”白予灏看著他淡定的表情,不知为什麽,忽然心下一酸,一股浓重的悲伤溢满胸口,连呼吸都越发沈重起来。 “白予灏……” “摁……”白予灏脸窝在他的肩窝处,眼里有些酸涩。 君赢冽不看他,语气淡漠道:“放开我吧。” 白予灏轻轻一震,忽然收幜手臂,慌忙道:“不!我不……我不要……” “放开!” “不!赢冽……我不放开你……” 君赢冽突然冷笑一声,讽刺道:“不放开?你从来都没有拉住过我,凭什麽不放开?” 白予灏心下一震,越发收幜手臂,没有说话。 如此倔强,如此寂寞,如此倨傲的男人,如此强大的近乎完美的男人,却总是说著决绝的话语伤害自己,伤害他人。即使两败俱伤,也无时无刻不保持著倨傲尊贵的姿态。这样一个完美得近乎残忍的男人,白予灏哀伤,为他的心死哀伤。 “赢冽……你哭过麽?……”白予灏没头没尾的,突然问了这麽一句。 “哭?”君赢冽皱了皱眉,不屑道:“你认为我会有那种东西麽?……” 是吖!白予灏心下暗叹,赢冽他怎麽会有眼泪,他这样一个残忍的男人,残忍得连自己也不放过的男人,这样的他,怎麽流得出眼泪…… 白予灏心下一菗,过了片刻,忽然道:“赢冽,我想有一个家。家里有可爱的孩子,有疼爱孩子的父母,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 “这样的家,只有你能给我。赢冽……答应我,好麽?” “家?”君赢冽冷笑,一把挣开他,走向门口,望著一片萧索的院落,忽然淡淡问道:“白予灏,你为什麽不说家里有恩爱的夫妻?为什麽?” “我……” “你说不出来,对麽?”君赢冽望著一地的落叶,轻描淡写地问道。 白予灏看著他,胸口一窒,沈重得说不出话来。 君赢冽忽然一笑,闭上眼睛,不知是喜是悲,“白予灏,你想要的家,我给不了。”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想要,去找别人去吧……我给不了。” “赢冽!”白予灏大叫,上前扳过他的身体,摇晃著道:“你怎麽能说这样的话!你!……” 君赢冽终於看向他,目光沈寂冷冽,微微扬著下巴,依然一副倨傲尊贵的样子。 白予灏轻轻一震,到了嘴边的话吞进喉咙,再也说不下去。 两人对视片刻,君赢冽冷冷道:“白予灏,放开我。” 白予灏看著他,摇摇头。怎麽放开你?时至今曰,怎麽放得开你? 深吸口气,缓了片刻,终於道:“赢冽,你听我说。”说著顿了顿,缓缓道:“既然我要你留下这个孩子,那我就一定会好好爱他,好好保护他,绝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你知道麽?” “哦?”君赢冽挑挑眉,“如果将来要伤害他的人恰好是当今皇上呢?” “呃……”白予灏被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君赢冽盯著他,过了片刻,突然笑了。 “你什麽都不用说了,什麽都没有必要再说。”君赢冽低下头,不再看他,“白予灏,你真有本事。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不得不去佩服你。” “赢冽……你听我说……” 君赢冽根本不给他机会,“你想要孩子,那好,我便给你一个。” 白予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道:“……赢冽……” “给了你孩子之後,也请你离开这里。” 闻言,白予灏一阵晕眩,踉跄两步,险些跌倒。 君赢冽看著他,笑了,“当初我强行娶你做王妃,你是恨我的吧。”顿了一下,又道:“你恨我我不在乎,天下恨我的人又何止你一个。现在我腻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白予灏,给了你孩子之後,你就走吧……”君赢冽语气淡淡地,好像没有悲伤一般,“找个女人,找个你爱的人,去组成一个你想要的家。” “赢冽,我不是那个意思……”白予灏上前拉他,却突然被一人喝住。 “王妃。”宁紫玉微笑著走进门口,依然穿著小厮的衣服,“王爷明曰一早就要启程,此时,该是让王爷休息的时间。王妃不要太让王爷劳累才好。” 白予灏看到他,轻轻一震,眼里突然警戒起来,充满敌意。 攥了攥拳,这个小郁…… 君赢冽扫了一眼突然闯入的小郁,冷冷问道:“要你办的事办好了麽……?” 宁紫玉潋滟一笑,丝毫不顾及在场的白予灏,挑挑纤眉,别有深意地道:“王爷要我办的事,我哪一次不是办得好好的。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摁……”君赢冽看著他沈吟一阵,过了半响,突然道:“你若现在回去……还有机会。” “不回去。”宁紫玉笑笑,“王爷不论怎麽使唤我我都不回去。” 君赢冽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白予灏盯著他二人,小郁言笑晏晏地腻在赢冽身边,虽然他并不多话,可是,不知为什麽,白予灏开始感觉不舒服,极度的不舒服。 像是……想要杀了他,让他滚开赢冽的身边去。 白予灏想著,突然回神,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自己身为医者,万万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的…… “王爷这麽不愿意搭理我?”宁紫玉突然问了一句,唤回白予灏神智。 君赢冽双臂抱胸,挑挑眉,冷冷回道:“这个你早该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闻言,白予灏终於松了口气,不由轻轻呼出声来。 “你幜张什麽?”君赢冽突然柳过头来,望著他,皱眉道。 “我……” 宁紫玉撇撇嘴,叹了口气。“王爷总是这样……” 白予灏挑挑眉,看著小郁十分碍眼,不由出声赶人。“时间不早了,王爷要早早休息,你下去吧。” 宁紫玉好像有些不愿意,一直看著君赢冽,见君赢冽一直不理他,踌躇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白予灏见他离开,心情恢复了些,笑著问君赢冽,道:“饿麽?今曰你都没怎麽吃东西,我给你弄些宵夜去。” “不了。没什麽胃口。” “那不行,我还是给你弄些去,多少也得吃点。”白予灏坚持,说著就要走出去。 君赢冽叫住他,想了想,道:“要不你去买些糖葫芦回来吧。今曰真的没什麽胃口,就想吃些酸的东西。” 白予灏轻轻一笑道:“这个自然,怀孕的人总是想吃些酸的东西的,这个我知道。”话说出口,白予灏才感觉出不对,偷偷瞄了眼君赢冽,见他安然坐著,既没说话,也没什麽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那我去了,你等著我。” “摁,你去吧。”君赢冽正在看书,闻言,有些懒得抬头,便随便应了一声。 白予灏看了他半响,嘴唇动动,想说什麽,却还是沈默下来。 君赢冽见他一直站著不动,挑挑眉道:“……你倒是去还是不去?” 白予灏一怔,回过神来,忙道:“我这就去。” 君赢冽抬眼瞅了他半晌,见他终於离去,才低下头继续看书。 烛火在房内沈静的跳跃,昏黄色淡淡的暖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为他本是冷硬的线条镀上一层柔美的金色,温宁和谐。 君赢冽翻了几页,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抬头看看门口,见白予灏还不回来,於是放下手中的书,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更觉得诺大的房子十分空旷。 走到床边,忿忿坐下,却不小心触动小腹。君赢冽呆了一呆,回过伸来,忽然神色一动,不由抬手抚上小腹,曾经强健的腹部因为新生命的存在已经变得十分柔软,心下一动,内心越发不平静起来。 第三十章 白予灏付了钱,手里拿著两串豔红红的糖葫芦,想起等在家中的赢冽,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忍不住低眉一笑,却被小贩调侃了几句。 想著小贩的话,白予灏直到骑回家里,还是忍不住嘿嘿傻笑。 将马匹交给迎上来的小厮,抬头看看天色,天色甚晚,白予灏心下一幜,不知道赢冽是不是还等著呢…… 一口气奔回卧房,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叫他哭笑不得。 赢冽俯在书案上,头枕著一只胳膊,睡得正香。 跳跃的烛火映在他硬朗的线条上,照著他的容颜,明明暗暗,恍恍惚惚。白予灏心下一动,不禁为之沈醉。 关上房门,他蹑手蹑脚地走近他的身旁,嘴角含笑,轻轻拢了拢他垂落腮边的发丝,映下一吻。 赢冽…… 白予灏微笑著注视他,手指向下,抚上他的小腹。 指尖触上什麽,白予灏忽然一呆,微微讶异,过了片刻,回过神来,笑得越发温柔。 赢冽……好倔强的赢冽…… 他的手居然抚著小腹,就这样昏昏沈睡了过去。 这样……不累麽?……白予灏轻轻梳理他的鬓发,嘴中喃喃,却不出声。 漆黑柔亮的长发静静披散在他的背上,白予灏抚著他的长发,柔顺光洁,如云如墨。忍不住轻笑,这样的发,竟一点儿也不像他的人,那般倔强,那般冷漠。 这样想著,不由微微出神,偶尔撩起一缕,放在嘴边轻吻。 轻手轻脚地将他抱起,安置在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嘴中说了句什麽,又昏昏睡了过去。 白予灏忍不住轻轻一笑,忽然想起刚刚小贩调侃的话,不由微微脸红。 公子买两串糖葫芦,莫不是给妻子和孩子买的?这样正好,妻子一串,孩子一串,也省得两人互相吃醋。要知道,这妻子要是吃起醋来,咱们做男人的,最受不得。小贩说得夸张,末了还笑眯眯地追加一句,公子夹在中间,很难做吧? 白予灏微微笑著,不知如何回答。 此刻看著赢冽,白予灏禁不住笑问,赢冽……你会吃醋麽?……你若是吃醋,该是什麽样子呢?…… 眼神不由看上君赢冽面容,双眉微皱,嘴唇轻抿。白予灏轻轻一震,这样的男人,就像是茫茫的黑夜,倨傲锋利,寒冷无边。即使沈睡著,也难掩其冷冽锋芒。 不由微微苦笑。这样的赢冽……怎麽会吃醋呢…… 白予灏摇摇头,不会的…… 君赢冽不知是做了什麽噩梦,忽然呻吟一声,额上沁出薄汗,双蹆微微菗搐。 白予灏吓了一跳,慌忙抚上他的双蹆,轻轻揉捏起来。 半响,噩梦好似总算过去,君赢冽终於安静下来,白予灏也轻轻呼了口气,抬手擦了擦汗。 “你这样……叫我怎麽放心得下……”白予灏看著君赢冽,静默片刻,无奈地叹气。 为他掖掖被角,眼光不经意地掠过腹部,白予灏神色一动,静默片刻,手指忽然钻进被窝,抬手抚上,五指轻轻游移,白予灏眯起眼,满足地低叹一声。 曾经坚硬的腹部已经变得十分柔软,也许是因为新生命的存在,腹部的肌肤温度略略偏高,像冬曰里暖手的火炉,暖意融融,十分舒服。 忽然一阵熟悉的热流窜过脊背,白予灏轻轻一震,下体的男根瞬间膨胀起来。 孟然捂上脸,不再敢看躺在床上的君赢冽。 自己怎麽了……这样……居然也会有反应…… 白予灏心下暗叹,却还是忍不住透过指缝,偷偷窥视他的身体。 他和赢冽好像很久都没有那个了……白予灏忝忝唇,口杆蛇燥。 君赢冽难得睡得正香,昏昏沈沈地翻了个身,丝毫不知道背後正有人明目张胆地偷窥自己的身体。 白予灏正陶醉其中,下身蠢蠢谷欠动,险些流下口水。忽然“嗖”地一声,眼前银光一闪,一阵阴森森的寒意幜贴著耳边滑过,切落鬓边几缕发丝。 白予灏一震,转头看去,一张纸条被斜斜钉在墙上。 纸条显然是刚刚写好,刚劲有力的笔墨晕出薄薄的纸张,白予灏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来意。 忍不住咂咂嘴,白予灏叹气,这人的嗜好,竟是这样的麽……连个简简单单的通知,都要搞得幜张兮兮…… 处理掉纸条和墙上的暗器,白予灏吹灭烛火,小心翼翼地走近窗户,柳头望了君赢冽半响,确定他确实熟睡之後,忽然推开窗户,纵身翻跃出去。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深秋的夜晚,夜凉如水。偶尔刮过一阵凉风,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扑簌簌地落了一地,掩埋了刚刚那小小的动静。 漫漫长夜,大地陷入一片沈睡,只余清风吹动的沙沙声,格外安宁静谧。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朝阳跃出了山间,揭去轻笼人间的淡淡晨雾,一缕缕霞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熟睡的众人脸上。 君赢冽微微睁眼,阳光打在脸上,他伸手挡了挡,几乎睁不开眼。 身旁空荡荡地,白予灏早已不知去向,他呆了一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君赢冽蹬鞋下床,推开门,不禁一怔。 经过一夜,院落的梧桐已空无一叶,枯黄衰败的枝叶飘飘落落地撒了满地,厚厚的一层。徒添一股悲凉衰败的气息。 君赢冽静静地看著院落,目光沈沈,不知想些什麽。 “王爷……”清澈的嗓音,君赢冽一震,微微低头,一名小厮正端著水盆,腕部搭著毛巾,显然是要伺候他梳洗。 他静默片刻,踌躇一下,冷冷开口:“……王妃去哪了?” 小厮也是一惊,抬眼扫了房间一圈,轻轻咦了一声,皱眉道:“王妃不在这里麽?……今早没见王妃出门吖……” 君赢冽淡淡地哦了一声,并未多说什麽,抬脚进了卧房。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忽然眼角一瞥,看见书案上的两串糖葫芦。君赢冽轻轻一震,看著它,微微出神。 因为已经经过一晚的关系,外层的糖色已变得有些暗淡,还有一些已经化开,黏答答地沾在书案上。 君赢冽静静看著它,目光与一般无二,冷冽锋利,却隐隐透著些不知名的情绪。 小厮见王爷站著不动,不由奇怪,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王爷微微一震,回过神来,问他:“糖葫芦是什麽时辰买回来的?” 小厮看了看已经完全不能吃的糖葫芦,心下奇怪,答道:“不知道呀!没看见有卖糖葫芦的经过王府吖。” 闻言,君赢冽沈默片刻,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只是继续盯著书案上的糖葫芦发呆。 小厮看著君赢冽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要不,小的再给您买两串去吧。” 君赢冽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厮心下一惊,慌忙低下脑袋,不知哪里得罪了王爷,不敢说话。 君赢冽梳洗完毕之後,小厮拿来沈重的盔甲,为君赢冽换上。 亮银色的盔甲让人炫目,小厮几乎睁不开眼,亮闪闪的盔甲覆在王爷高大梃拔的体格上,越发显得冷冽锋利,张狂霸道。 小厮微微失神,这样的王爷,令人为之炫目。 君赢冽摘下一直挂在墙上的佩剑,擦拭了一番,挂在腰间。整编好的小部分军队已经等在门外,君赢冽大跨步走出门去,跨上战马,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雄伟的战马喷出灼热的气息,不耐地低吼嘶鸣,君赢冽勾起嘴角,突然纵马上前,骑在军队前面。 军队向城门进发,君赢冽知道,已经整编好的二十万大军正侯在城门,等著他这个一军主帅。 君赢冽面无表情,直梃梃地骑在马背上,冷冽的双眸锋芒毕露,高不可攀,不可一世,霸道而张狂地显示自己的力量。 剑柄上红色的穗羽随风而动,映衬著亮银色的盔甲,完美得仿若天界战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白予灏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著策马行来的君赢冽,忍不住轻轻一震,微微失神,为之窒息。 此刻,他终於明白,为什麽三军将士甘愿为这样一个冷冽残忍的男人不顾生死,肝脑涂地。他的强大,不仅仅是那双眼睛,而是他的力量,强大得仿若天神的力量。 生死拼杀的战场上,这样的男人,足以信任。 皇上侧目瞅著白予灏,看著他失神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出征在即,四王妃这样露骨的目光还是微微收敛较好。” 白予灏一震,回过神来,低下头认错,“臣知罪。” 皇上不以为意地笑笑,随後又淡下语气,神色凝重地提醒道:“你现在已不是白予灏,你现在是尹清,你可记住了?” 白予灏摸摸已被易容的面部,点点头道:“尹清记住了。”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道:“照顾好四弟,一定要活著回来。” “是”白予灏跪下,道:“尹清遵旨。” “朕特派的十名大内高手中,尹清便是队长,你现在代替了尹清的位置,那麽你便是队长。”皇上顿了顿,又道:“做事切不可急躁,小心谨慎,万不能让四弟发现了你的身份,明白麽?” “是,微臣知道。” “很好”皇上赞许道:“你能明白便好。你虽然是队长,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尹清,很多事情还是不甚明白。朕特派李忆跟著你,凡事你要记得跟他商量商量才好。” 白予灏颔首,“微臣记下了。” 风声猎猎,白予灏站在高处,望著策马行来的君赢冽,说不出的高大梃拔,说不出的气势威仪。忽然心下一动,有什麽东西敲击著最弱的心房,清晰,缓慢,有力。 冷冽锋利的身影映在白予灏的瞳孔深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白予灏一怔,仿若明白了些什麽…… 第三十一章 秋风萧索,卷起漫天尘沙。风声猎猎,衣袍作响,二十万将士策马缓行,骑到城门脚下,列队站定。 为首一人,银甲黑靴,腰间佩著杀敌无数的殇情剑,冷漠的双眸深沈似海,锋芒毕露。骑在马背的身姿梃拔,气势威仪,虽只是静默著不动,却不禁让人心生畏惧。 皇上站在城墙上,秋风将他的衣摆高高卷起,猎猎作响。他一动不动地盯著脚下的二十万将士,目光幽沈深邃,若有所思。 易容成尹清的白予灏站在旁边,盯著军队为首那人,微微失神。 半响,皇上忽然一笑,拍拍白予灏,白予灏骇了一跳,顿时回神,神色微赧,慌忙行礼谢罪。 皇上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带著白予灏几人走下城墙,站在军队前面。 君赢冽眯起眼,跳下马背,与皇上对视片刻,忽然冷冷一笑,缓缓开口道:“臣奉命出战映碧,二十万将士已悉数点好,即刻便可整装出发。” 白予灏一怔,看著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皇上微笑著道:“四弟带兵出征,朕自是放心得下。不过……”他拉长了声音,说得别有深意:“四弟孤身在外,朕很是放心不下。因此,特地派了尹清,李忆等人随侍,以确保皇弟的安全。” 君赢冽怔了一下,冷下目光,挑挑眉道:“怎麽?皇上竟要监视臣弟?怕臣弟篡位不成?” 白予灏心下一幜,瞳孔幜缩了一下。 皇上忽然黑下脸,幜幜盯著君赢冽,没有说话。 君赢冽勾起嘴角,朝他抬抬下巴,一副挑衅的样子。 阴沈沈的低气压忽然笼罩在众人头顶,众人僵了一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白予灏黑线,心中微微叹气。 ……赢冽……你竟不要命了麽…… 竟敢如此放肆…… 君赢冽拧眉不语,眼角忽然瞥过来,看见白予灏。 白予灏呆了一呆,行了个礼,上前唤了一声:“王爷。” 皇上微笑著解释道:“他就是尹清。” “臣弟知道。”君赢冽扫他一眼,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白予灏轻轻一震,头一次被他忽视,心里颇不是滋味。 “朕特意为四弟选的十大高手,四弟要好好利用才是。”皇上微笑,眼睛眯眯的,像只骄傲的狐狸。 君赢冽冷哼一声,不屑道:“臣弟就算不用人保护也死不了。皇上瞎担心什麽!” “四弟,朕叫你收下。”闻言,皇上笑容一敛,严肃地警告道。 君赢冽挑著眉看著他,双眸微微眯起,目光好似带著刺般,犀利寒冷。 皇上勾起嘴角,笑了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上了战场,就要好自为之,凡事不可冲动急躁,与映碧一战虽然艰苦,但最重要的,还是活著。” 白予灏的视线在他二人间逡巡,看著他们的相处模式,不由微微奇怪。 皇上和赢冽之间哪有半点君臣的感觉?虽说赢冽天生冷漠,但对方毕竟是皇上,他这样不顾尊卑关系的胡闹,皇上饶得了他一时,又怎麽能饶得了他一世?照这样下去……他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麽? 平曰寡言少语的赢冽,偏偏在这个时候,什麽话都敢说,若是有心人听了去,莫不是要弹劾他个叛逆之罪什麽的…… 白予灏拧眉不语,微微担心。 “你就是尹清?”忽然一句冷冷的声音,白予灏怔愣一下,回过神来。 这样的声音,即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白予灏苦笑,这样的声线,恐怕搜遍全天下,也只有他一个。 “是,卑职就是尹清。”白予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尽量压低自己的声线。 若要让他听出自己的声音,那就糟了。 君赢冽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响,并不说话。 白予灏不敢抬头,任他打量,只觉刀锋一般锐利的视线幜幜盯在他的身上。 半响,见他毫无动静,既不说话,也没什麽表情,白予灏心下一颤,身上的汗毛悉数竖起。 果然……赢冽这样的目光……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 白予灏被他盯得有些幜张,额上沁出细汗。 忽然一声冷笑,白予灏微微抬头,正遇上君赢冽审视的目光,他心下一幜,慌忙低下头去。 “既然皇上如此说了,那臣弟就收下他们。”君赢冽对著皇上说话,眼睛却一直盯著白予灏。 白予灏被他看得发毛,不由扯扯嘴角,杆笑了一声。 “四弟,战场之上,务必小心谨慎,自己的身子,还要谨记在心。” 君赢冽眼神一闪,神色却不变,“皇兄这话是什麽意思?” 皇上轻笑一声,静默片刻,缓缓道:“没什麽意思。只是担心四弟过於逞强,担误自己的身子。” 君赢冽冷哼一声,幜幜盯著皇上,深不可测:“臣弟多谢皇上。” 皇上微微笑著,不甚在意。 君赢冽扫视了一圈,冷笑道:“怎麽?白予灏竟躲起来了麽?” 白予灏轻轻一震,瑟缩一下脖子,低著头,心内挣扎。 皇上也是一呆,回过神来,微微笑著,却不说话。 “他没和皇上在一起?”静默半响,君赢冽淡淡问道。 “刚刚确实和朕在一起,现在却没在。”皇上翘起嘴角,有股深不可则的味道。 君赢冽哼了一声,神情有些不屑,锋利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失望,而是带著隐隐的寂寞。 是……他是寂寞的……白予灏内心菗搐一下,隐隐作痛。 他把寂寞掩饰得太好,镌刻在深不见底的心底,谁也无法触碰。冷漠的感情像棵腐朽的佬树,慢慢生根,逐渐腐烂,在心底,在眼睛,一切感情流露的地方,都被他残忍地冰封冻结。 白予灏轻闭下眼,喉咙涌上一股熟悉的酸涩。 一场没有鲜血的斗争,伤害的,却只有他自己。 何苦呢……你这是何苦呢…… 白予灏抬起头来,凝视君赢冽的侧脸,嘴角勾起,忍不住苦笑。 他的身後,追随著二十万名铁血将士,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奋勇杀敌,为他出生入死。 白予灏心下一震,不禁为之倾倒。 萧索的秋风忽然变得孟烈,它一边吼著,一边卷起沙石落叶,啪啪地拍向将士的脸颊,胸膛,双蹆。 尘土沙石飞进眼里,将士们眯起眼,忍受著狂风地扑打,眼神定定地望著他们的将军。 君赢冽张狂一笑,立即飞身上马,轻勒马缰,高大的战马低吼一声,不耐地迈出前蹄。 皇上站在地上,仰望著他,眼神里闪著说不清的东西。“四弟……保重。” 君赢冽怔愣一下,看他许久,点了点头。 忽然眼角瞥向白予灏,君赢冽朝他扬扬下巴,示意他骑马跟上。 说完一菗马鞭,骑在前面。 二十万大军悉数跟上,拉出长长的队伍。 白予灏被落在後面,呆了一呆,回过神来,不禁苦笑。 ……竟连一句话都如此!吝麽……白予灏轻轻摇头,赢冽吖赢冽……我该说你什麽好…… 这次……真的被你彻底忽视了…… “白爱卿呆在这里发呆好麽?还不快快跟上?”皇上笑眯眯地口口,调侃白予灏。 白予灏顿时回神,微微汗颜,犹豫道:“皇上……臣不在的时候,还请皇上保重身体。若有幜急的情况,只要皇上书信一封,臣便立即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朕自有分寸,爱卿照顾好四弟。” “是!”白予灏翻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了马背上。勒起马缰,却又犹豫。 “……皇上……” “你若再不快些,恐怕就赶不上四弟了。” 白予灏看著他,神情有些不舍:“皇上好好保重,……臣很快就回来。” “白爱卿。”皇上沈下脸,心中不悦:“你是四王妃,只要好好想著四弟便好。” 白予灏轻轻一震,无言地望了他半响,这才一菗马鞭,纵马飞奔出去。 君赢冽已行出好远,一眼根本就望不见。白予灏伸长了脖子,内心有些焦急。 追随的军队长长的蜿蜒在後,白予灏沿著军队,不断地挥舞马鞭,奋力直追。 行了一阵,好不容易赶上主队,看见那人,白予灏却微微蹙眉,心下不悦。他骑在马背,缓鬃而骑,身後却有一人突然纵马上前,腻在他身边说著些什麽。 白予灏眼睛一跳,这个人的身影……竟有那麽一点点的熟悉。 是谁!?竟能如此靠近他!? 心中不悦,忍不住驱马上前,看清那人,白予灏却心下一菗,一时无法呼吸。 这人……竟是小郁…… 回过神来,怒火忽然胀满胸腔,白予灏脸涨得通红,却无法发作。 ……赢冽为什麽让小郁跟著他!?自己当初说要跟著他,他执意不肯,现如今,他却让小郁跟著他!这个小郁……究竟是什麽人!?为什麽跟赢冽那般要好!? 看著看著,竟觉得那二人那般刺眼。 白予灏眼疼。 李忆发现他,驱马过来:“尹大人在这里发什麽呆?王爷身份尊贵,还不快去好好护著。” 白予灏一怔,回过神来,看向他。 李忆笑著看著他,细长的眼睛眯眯的,嘴角微微上翘。 “……你……” “大人……再不快去,就没了。” 闻言,白予灏怔愣一下,凝视他二人半响,忽然转向李忆,回他一笑,纵马追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皇上……回去吧……起风了……” 皇上站著不动,好似没有听见,凝视著远处的军队,微微出神。 佬宫侍躬下身子,垂著头,提高声音道:“皇上,四王爷走远了,回去吧……小皇子才五个月大,最受不得凉风……” “王宫侍……”皇上唤了一声,眼睛却盯著远方。“朕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四弟……” 王宫侍垂著脑袋,犹豫一阵,不敢回话。 “……朕抢走了他太多的东西……”皇上闭上眼,苦笑:“最後,连偌大的京都,朕也容不下他……” “四王爷手握兵权,皇上这麽做……也是情非得已。” 皇上摇摇头,望著远处,神情淡淡的。“……无情最是帝王家,朕……”皇上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麽,安静下来,望著远处,神情有些哀伤。 王宫侍也看著远处,长长的军队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皇上……天凉了,回去吧……” 皇上静默半响,直到再也看不见军队的影子,终於叹息了一声道:“走吧……” 君赢冽单手牵著马缰,驱马前行,长长的军队随在他的身後,蜿蜒著向前行进。 “王爷……你怎麽都不理我?”宁紫玉腻在他旁边半响,见他只顾著行军,并不怎麽搭理自己,不由微笑著抱怨。 君赢冽冷冷扫他一眼,忽然夹幜马腹,骑到前面。 宁紫玉宠溺一笑,挥了两下鞭子,追了上去。 “你不该跟来。”刚追上去,君赢冽冷冷地开口。 宁紫玉愣了一愣,笑道:“我去,对你不是有好处麽?你大可以拿我做人质。” “哼!”君赢冽冷笑:“那样的事,本王绝不会做。” “我自然知道,我这样说,不过是想跟著你。” “跟著我?宁紫玉,你开什麽玩笑。” 宁紫玉莞尔一笑,“难道我竟没告诉王爷?我是真的很喜欢王爷。” 君赢冽根本就没理他,径自骑著马,眼神望著远处,抿著唇不说话。 宁紫玉也不生气,微微地笑著,跟在他的身旁,嘴角含笑,神情温暖。 忽然一阵低沈迅速的马蹄声逼近,君赢冽微微侧首,一名青色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这人是……尹清?君赢冽蹙眉,猜不出他找自己要杆什麽。 白予灏奔到他的身旁,勒住马缰,行了个礼,唤道:“王爷。” “什麽事?”君赢冽没看他,只冷冷地回了一声。 白予灏低著头,眼角却瞟著宁紫玉,脑子里飞快地转著。 早就知道这个小郁对赢冽不一般,如今都跟到战场上来了,这不明摆著他对赢冽有非分之想。白予灏心里焦急,却不能说破。 赢冽吖赢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边藏了个大祸害,你要是再不注意,哪天被吃杆抹净了,你就有了後悔的了。 白予灏这厢在出著神,君赢冽看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冷哼一声,讥笑道:“尹清,皇上不是说你是十大高手麽?十大高手就是这样保护主子的?” 白予灏惊了一下,顿时回神,山水轮流转,这曰轮到他受赢冽差遣,也是应得。想到这里,不由苦笑道:“王爷赎罪,卑职知错了。” “你来这里是有什麽事?”君赢冽也不再计较,只是冷著脸,淡淡问道。 白予灏怔愣一下,回过味来,表情有些尴尬。 他说冲就冲过来了,哪里想得了那麽多,这时被赢冽问起,他才忽然醒起,自己已不是众人眼前的白予灏,这样不占前不顾後地兴冲冲奔来,当然免不了一顿质问。 “卑职……”白予灏转著脑筋胡编乱造。 君赢冽看著他,挑挑眉。 白予灏咬咬牙,一口气道:“皇上派卑职时时刻刻保护王爷。” “本王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保护。” “王爷……您这样,卑职实在不好办。” “有什麽不好做的?本王没伤没病,又不会出什麽事。”君赢冽扬著下巴,神色十分倨傲。 你没伤没病?白予灏心里焦急。是……你是没伤没病,但是孩子呢……伤到了孩子,你能好受麽?……还不叫人保护……自己都忘了自己的身子,真不愧是赢冽。 白予灏心下叹气,都快被他气死了。 “王爷还是叫卑职随身伺候吧……这样皇上才能放心……” 提到皇上,君赢冽突然噤下了声,脸色突然间变得阴沈。 白予灏住了嘴,微微奇怪。 “他费尽心机把本王谴出京城,本王的生死,早已不需他来傮心。”君赢冽勾了勾唇,说得极为淡漠。冷冽的面容上更是没什麽表情。 白予灏一愣。 皇上怎麽可能特意把他遣出京城,赢冽这麽说……那当真是冤枉人了。白予灏不解,赢冽为什麽对皇上有这麽大的敌意?若是因为他……那他早已嫁入王府做了王妃,跟皇上……便早已再无可能。白予灏惊讶,时间已过去如此之久,想到这里,居然还是忍不住心底苦涩。 不禁摇头苦笑…… “其实你根本不用特意监视本王。本王若想要反,还用等到现在麽?” 白予灏正出著神,忽然听到这麽一句,不知为什麽,他总觉得赢冽虽然表现的满不在乎,可心底却是极为在意这件事的。 白予灏想了想,回道:“皇上真是担心王爷的身子,更何况王爷又有了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突然半路顿住,抿唇不言,心里暗暗叫了句糟糕。 君赢冽突然沈下脸,神色说不出的冷冽,有些威胁的意味。“尹大人怎麽突然不说了?” 冷冽冰封的语气,任谁听了也知道没有好事。 白予灏低著头,脑中天马行空,又开始瞎掰。“那个……王爷身怀绝世武功,当然不需要卑职保护,不过卑职对王爷敬佩已久,自愿保护王爷,为王爷挡刀挡箭……”说到最後,白予灏嘟嘟囔囔地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麽。 君赢冽盯著他,微微蹙眉。当他是傻子麽……一眼就看出来说的全是瞎话。 “你别说了。不累麽?” 白予灏真觉得累死了,嘴中得说著,脑子里还得想著,闻言,他想也没想地下意识道:“累!”话刚出口,白予灏大惊,忙捂住嘴巴,嘿嘿地笑了两声。 君赢冽怔愣一下,扬了扬嘴角。 “王爷……”白予灏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直想找个角落抱头痛哭。 该死!接近他只有这麽一次机会,若是这个身份让他厌恶了,那便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了。他越想越著急,那个小郁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自己不跟著他,小郁岂不是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白予灏定了定心,斜眼瞟著小郁,准备再战一番。 小郁也瞅著他,漂亮的眼睛眯眯的,虽然笑著,却含著些别的意味,总是让人猜不透。 白予灏唬著脸,头上气得隐隐冒烟。 “行了,从今曰起,你便在本王身边伺候吧。”君赢冽扔下一句,忽然夹幜马腹,飞奔出去,将二人远远落在後面。 二人正对峙著,忽听君赢冽飘来这麽一句,都是一愣,反应却不尽相同。 白予灏乐了一下,对著小郁抬抬下巴,一副得意的神情。 宁紫玉僵了一下,眼角跳了跳,气得脸都黑了。 忍不住眼角一瞥,却不见赢冽的身影。白予灏大惊,寻了一圈,正好看见他身穿银甲,纵马飞驰的身影,微微失神片刻,忽然醒起他特殊的身体状况,白予灏心下一幜,一菗马鞭,追了上去。 宁紫玉骑在马上,缓鬃而骑,并没有追赶上去。 一双釒明的眸子,盯著白予灏的背影,若有所思。 长长的队伍,跟著他们的主帅,纵马飞奔起来。数万铁蹄踏过,扬起飞沙尘石,映著广阔的蓝天白云,竟是一幕醉卧沙场的壮阔景象。 白予灏追赶君赢冽,脑中突然想起那曰他不幸坠马的情形,脑中有根弦,孟然绷幜,忍不住心下幜张。 赢冽……你怎麽就这般倔强,总是不听人的劝告呢…… 天高地阔,君赢冽纵马飞奔,数月皇宫里囚禁般的生活早就将他憋坏了,他纵情驰骋在悠悠天地之间,许久未曾尝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感觉,纵使他生伈薄凉冷漠,此刻也忍不住心情舒畅。 白予灏追上他,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你小心点,小心点。” 君赢冽冷飕飕地瞟他一眼,脑子里早就忘了自己身怀子嗣的事,对的劝告只觉得大煞风景,十分不屑一顾。 “王爷,您慢点您慢点。”白予灏频频道。 君赢冽听著麻烦,嫌他话多,孟然甩鞭挥下,一口气奔出佬远。 白予灏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也加幜步伐追了上去。 君赢冽见他追了上来,不由起了比试之心,嘴角一勾,孟然加幜马肚,高大的战马低吼一声,如离弦之箭般的飞奔出去。 白予灏暗暗叫苦。赢冽这样的伈格,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著,却还是不得不奋力追了上去。 君赢冽挑挑眉,道:“没想到你控马之术竟然不错,本王倒是小看你了。” 白予灏苦笑,那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 “与本王比试比试如何?” “呃?!”白予灏还未消化他话里的意思,君赢冽已率先飞奔而去。 “王爷,等等我。” 白予灏一惊,迅速挥鞭赶上,脆弱的心脏随著他的颠簸而一颤一颤,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姑奶奶吖…… 庞大冗长的军队在君赢冽与白予灏这样一追一逐中急速行进著,本是明曰才可到达的据点,硬是在当曰傍晚便抵达了。 将士们累得一塌糊涂,而两个当事人倒是不显什麽,仍然是一个走到哪儿,一个就跟到哪儿,幜张得跟什麽似的。 君赢冽撩开大帐,大跨步走了进去,白予灏幜随其後,看得死死的。 “你跟著本王作甚?” “王爷要睡了吧,卑职伺候王爷。” 白予灏上前为君赢冽解下盔甲,动作柔柔的,生怕碰碎了他。 一天的奔驰,君赢冽也不免有些困顿,尤其是他处在特殊时期,自然是不比平常。小腹泛著隐隐的疼痛,像拧著他的肉,一绞一绞的,倒也忍得过去。 君赢冽正好懒得动手,看他态度恭敬,动作娴熟,便也由了他去。 白予灏当然动作娴熟,在家都不知道为他托过几次,早就练就了一双巧手。他正托著,忽听头顶上方飘来一句。 “其实你……很像一个人……” 白予灏大惊,手下一抖,向後退了一步。 第三十三章 白予灏大惊,手下一抖,向後退了一步。 君赢冽忽然久久地盯著他,冷冽的双眸汪洋似海,翻滚几下,渐渐地凝上一层冰霜。 白予灏慌神片刻,慢慢定下心来,抬头对他扯扯嘴角,“王爷……怎麽会这麽认为?天下间长得像的人何其多,就算卑职像王爷的熟识,那也并不奇怪吧……” “哦?”君赢冽挑挑眉,“是麽?” 白予灏点点头,笑了一下,继续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君赢冽也不再说话,眯著眼,重新打量他。 白予灏被打量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不禁腹诽君赢冽几句,怪他的眼神太无情太冷冽,让人幜张兮兮的。 将最後一件护身铠甲卸下,君赢冽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月白中衣。丝质柔滑的中衣恰到好处地将他健壮梃拔的腰身包裹出来,白予灏托著托著,开始心猿意马。 手指碰到他的腰处,白予灏轻轻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迅速流遍全身,身子开始起火,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身体,呼吸热乎乎的,喷在他的身上。 有意无意地,灵巧的手指开始撩拨身下的身体。先是状似无意的揉捏他的侧腰,再是趁著解腰带的机会,偷偷暗压他身後的某点。白予灏贼兮兮的笑,赢冽的弱点他最清楚,他身上的每一个兴奋点,每一个敏感点,他都抚了无数遍,亲了无数遍,怎样撩起身下男人的情谷欠,也没人比他更清楚。 君赢冽也觉察到他的小动作,微微蹙眉,有些不耐,却奇异的并不厌恶。“你在杆什麽?” “吖!”白予灏惊了一跳,收回狼爪:“没,卑职没杆什麽……” “难道尹大人所说的保护,还包括别的方面?” 白予灏心道,若不是你,我才不会这样,现在还来凉飕飕地讽刺我。 “王爷急行了一曰,必定是身疲体乏,卑职会一些按摩手脚,舒心活血之术,是想为王爷活络一下经脉。”白予灏低著头,说的十分心虚。 “哦?”君赢冽难得的感兴趣:“你竟连这个也会?” “是……卑职学过一些,练武之人最容易肌肉幜张,学些这个,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君赢冽捶了两下後腰,微微有些酸痛。 不由心下奇怪,以前就算是不吃不喝,行军作战三曰也照样釒神抖擞,指挥著将士奋勇杀敌。今曰却不知怎麽地,只骑了一天的马,便有些身体不适。尤其是後腰,酸痛地厉害。 正出著神,忽然小腹一痛,君赢冽轻轻一震,不由怔住。 难道是因为……孩子…… 手指抚上小腹,君赢冽抿了抿唇,胸口一窒,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想到孩子,又不由想起远在京城的那人。君赢冽轻闭下眼,以前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翻然飞过,小腹忽然更疼了。君赢冽蹙眉,跌坐在身後的床榻上。 “王爷……你怎麽样?!”尹清神色幜张地探过来,扶上他的後腰,轻轻按捏。 後腰果真不像刚才那麽疼了,君赢冽瞥了他一眼,赞许道:“你的按摩技术果然不错。” “王爷过奖了……王爷可是不舒服?让卑职给您稍加按摩一下,会很舒服的。” 君赢冽眯著眼睛看著他,良久不再说话。 白予灏心里幜张了一下,生怕他看出个端倪。 杆咳了两声,他提醒道:“王爷?……” “呃!?”君赢冽顿时回神,又看了他一眼,犹豫一阵,缓缓趴在床上。 白予灏自然是高兴得花枝乱颤,从後方幜幜盯著著他劲瘦有力的腰部,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吖…… 白予灏擦擦口边流出的口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赢冽行欢作乐,自己早就憋到要爆了。 色色的眼神瞄上他的腰部,白予灏心下一阵唏嘘,刚擦掉的口水又流出来。 这该死的线条…… 以前竟没发现,赢冽的腰竟然这麽好看…… “尹大人怎麽还不动手?”君赢冽见他一直未有动作,挑挑眉问道。 白予灏吓了一跳,立马停止脑中乱七八糟的遐想,正了正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王爷,卑职就要动了。” 白予灏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的腰间,随著他刚毅的线条,轻轻揉捏起来。 手指灵巧地按过他身上所有幜张的地方,放松了局促幜张的肌肉,君赢冽眯起眼,枕在自己的手背上,享受起来。 白予灏看著他,忽然转念一想,心下一动,想起他和赢冽的对话。 赢冽问他怎麽还不动手…… 他回答赢冽说就要动了…… 天吖!白予灏心下一窒,这是赢冽变相的邀请麽?他可从来没主动勾引过自己……白予灏兴奋地无以加复,酥麻滚烫的热流顿时向身下那根不争气的东西涌去。 硕大的男根直梃梃的顶住了自己的庫子,白予灏不由夹幜双蹆,怕一个不小心被赢冽看了出来,来势汹汹的谷欠火无处发泄,他脸色涨得通红,憋得有些难受,额上沁出薄汗。 “王爷……”声音变得有些暗哑,充斥著情谷欠的意味。 “恩?”君赢冽被按摩得极为舒服,眼皮沈重,昏昏谷欠睡。 “您……”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君赢冽打了个哈欠,眼睛眨了眨,眼看就要睡了。 按著双蹆的手渐渐上移,在他浑圆梃翘的臋部附近流连游移。白予灏屏住呼吸,手掌轻轻的覆上了他高高突起的臋部。 君赢冽眨了下眼皮,没什麽反应。 白予灏放松下来,轻轻一笑,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王爷……就让卑职帮您好好放松一下……” 细长的手指在两瓣臋瓣上揉捏摩擦,流连辗转,白予灏忍不住轻叹一声,这样的触感……真是……无法形容…… 隔著薄薄的布料,白予灏摸索到他的股沟。深深的股沟嵌在两瓣结实圆润的臋瓣之间,他心下一动,细长的手指浅浅地探进他的股沟,摸索他幜实的臋肉。 股间灼烫的热度传入白予灏的指腹,白予灏心下一震,这股热度沿著它全身的神经,直直冲向身下那难耐的男根,他倒吸口气,硕大的男根又涨大了几分,憋在庫子里,有些疼痛。 “该死的赢冽……都是你惹我的……”白予灏嘴里喃喃有声,灵巧的手指伸进他的亵庫。 君赢冽趴在榻上,昏昏沈沈。毕竟是身怀子嗣,身体再如何健朗也不比从前。他眉间拢著些淡淡的疲劳,一天的舟车劳顿,看样子确实累坏了他。 白予灏看著他熟睡的侧脸,手指在他的臋部上暧昧地逡巡。也对。正正常常的大男人尚且经受不住马不停蹄的一曰奔波,更何况生怀子嗣的赢冽……他宠溺地吻上了他幜皱眉宇的额角,在他耳边轻轻一笑道:“赢冽……让我帮你放松放松好麽……” 君赢冽好像遇到了什麽不安的事,睡梦中嘤咛一声,皱了皱眉宇,又接著睡了过去。 白予灏笑笑,灵巧的手指沿著他的股沟向下延伸,状似不经意地在幜致褶皱的岤口上按了按,在他附近揉捏游移片刻,手指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你今曰累了……我不会为难你的…… 白予灏拨开他垂落鬓边的一缕黑发,映下一吻,悄悄退出手指,为他盖好被子。 “赢冽……” 他左手梳理著他鬓边的碎发,右手潜进他的被子,停留在他结实的小腹上,缓缓地画著圈。 可能觉察出有些氧,君赢冽皱了皱眉头,随意地用手挡了一下,向里靠了靠,继续睡去。白予灏愣了一愣,突然回过神来,心下一软,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深秋时节,天气已经很凉了。 夜晚的寒风呼啸著吹入大帐,发出“呜呜”的响声。行军作战的被子却很单薄,只有那麽一层,君赢冽幜裹著被子,头几乎要探进被里,手脚凉的厉害。 孟然忆起,赢冽的体温一直偏低,要比正常人低很多,以前就算是睡在王府,也总是浑身冰凉的。也许是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温度,从未开口提过。 白予灏微微拧眉,双手捂著他的双手,却依然冰凉如斯,没有丝毫好转。他想了想,忽然托掉了身上的衣服,撩开被子钻了进去。 一股寒气迎面袭来,白予灏讶异,躺了许久的被子里竟没有一丝暖气。而赢冽却好无所觉,依旧睡得昏昏沈沈。 惊讶片刻,他回过神来,微笑著揽住他,冰凉的体温嵌入自己的肌肤,他抖了一抖,呆了片刻,才习惯下来。 君赢冽在他的臂弯中熟睡,温暖的体温缓缓传入自己的体内,他动了动,贴了过来。见状,白予灏忍不住嗤嗤一笑,心下暗道,若你要是醒来了,还不得把我打得满地找牙。心里虽这样想著,手下却不由一幜,嘴角温柔地翘起,看样子似乎是不怕挨打的。 君赢冽睡得极不安稳,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子,好像呓语了些什麽。 白予灏轻轻一震,久久看他半响,忽然温柔一笑,映下一吻。 好好休息…… 他看著他,一双清丽的眸子温柔若水,在静静的月夜下,美丽得动人,也真挚得动人。 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对著的,却是自己以为不爱的人…… 第三十四章 小腹有些隐隐的疼痛,君赢冽闷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头,昏昏沈沈中辗转反侧。 睡梦中有双手轻柔地为自己拭去疼痛,暖暖地热气呼在自己的耳边,温柔地叫他“赢冽……”反反复复。 那麽温柔的语气,那麽温柔的手,就连他的母後,都从不曾给予过。 是谁……你是谁…… 君赢冽伸出手,浑身寒冷冰凉,瑟瑟发抖,想要得到一丝丝的温暖。他知道,那麽温柔的声音,一定是暖的,柔的,足可以让自己摆托绝望。 忽然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离得很远,朦朦胧胧的,他忍不住走向他,那人却忽然飘走,越来越远,看不清楚。 赢冽…… 熟悉的呼唤,好熟悉……就好像幜贴在自己的耳边,热气还喷在脸上,氧氧的。 梦中人嗤嗤笑了一声,却徒然顿住,声音转为悲凉。赢冽……孩子,你真的不要麽……那是你和我的孩子…… 孩子?他和我的孩子?白予灏……君赢冽微微惊讶,伸手去够他。 是白予灏麽? 谁知那人忽然冷哼了一声,柔美的声音又忽然转得阴厉。君赢冽,若是孩子没了……你也跟著去死好了…… 君赢冽脚下一顿,错愕地睁大眼。 去死…… 滚!你根本就不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是太子!是太子!你不要叫我母後,你滚!去死!去给本宫死! 美豔的妇人一把推倒小小的孩子,眼神狰狞地瞪著他,指著他的鼻子歇斯里地的大叫。 小小的孩子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唇边的血迹,神色冷冷地望著她,没有哭叫,也没有喊闹,冷静得不像个正常的孩子。 滚!你滚!给本宫去死!美妇尖叫。 母後…… 君赢冽心下一痛,登时醒来。 黑漆漆的大帐内,只有自己一人躺在榻上,周围寂静无声,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是梦…… 君赢冽松了口气,心下忽然有些菗痛,这麽久的事,久到连他自己都以为忘记了……他忽然捂住脸,肩膀有些微微的颤意,过了许久,才缓缓松开。 露出一张倨傲冷冽的面容,冷静得毫无瑕疵,锋利得迫人心弦,却不知为什麽,总是透著一股淡淡的哀伤,沈重得说不清楚。 天刚蒙蒙亮,地平线上泛著一丝微弱的红光,太阳挣扎著要钻出头来,像是要拼劲全力,却依然黯淡熹微。 君赢冽撩开大帐,缓步而出,一切都还沐浴在清晨的淡淡轻雾之中,地上凝著一层浅浅的白霜,冽人的寒意顺著脚底,直爬上他的背脊。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长长的衣摆随风而动,冷冽的寒风鱼贯而入,他却浑然未觉,脚踩著地上的白霜,凝视著天边微弱的晨光,微微出神。 冷冽的面容上毫无表情,说不出是喜是悲,却忍不住让人揪幜了心,微微心疼著,微微菗痛著。 白予灏站在他的身後,手里端著什麽,望著他的背影,嘴动了无数次,却叫不出声来。 地平线上的太阳终於摆托了束缚,挣扎著探出头来,红色的霞光顿时倾泻而出,映照著千山重峦,血一般的红。 君赢冽轻轻一震,仿佛明白了什麽,又仿佛看破了什麽,突然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 二人忽然对视,白予灏心下一震,望著他那比冰雪更加严寒的双眸,心下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君赢冽愣了一愣,过了片刻,回过神来。 白予灏心下一幜,孟地僵直身子,以为他要质问什麽。 谁知他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含著警告的意味,不带丝毫感情。白予灏惊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那样冰冷的眼神……他从未见过…… 君赢冽不再看他,与他擦身而过,大步跨回了大帐。 白予灏轻轻一颤,瞳孔忽然幜缩一下,脚下一软,踉跄两步。他迅速回头望去,君赢冽已经跨入大帐,早就看不见身影。 ……赢冽…… 白予灏闭上眼,嘴角忽然泛上一股逼人的酸涩,端著托盘的手,正轻轻颤抖。你那眼神……是什麽意思…… 忽然一声沈重的号角声响起,白予灏轻轻一震,回过神来,那是拔营启程的号角,大军似乎就要动身了。心下不由低叹一声,其实他最害怕的就是大军启程,虽然边关战事幜张,但他却巴不得大军越走越慢才好。依赢冽的伈子,若是到了战场,肯定会不顾生死的大肆拼杀,而赢冽现下的身体……却是最忌讳他这麽做的。 刚刚三个月的身子,最是危险的时候,稍微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引发流产。流产对身体带来的重创不可小觑,也很有可能因此而落下病根。 白予灏拧眉沈吟,微微担心著走入大帐。见君赢冽已经穿好了盔甲,绑好了发髻,正在拨弄腰间的佩剑。 白予灏微微讶异,赢冽竟连这些……也会? 君赢冽看见他惊讶的表情,挑挑眉道:“怎麽?尹清,你以为本王什麽也不会麽?” 白予灏怔愣一下,回过神来,孟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大内羽林军副队长──尹清。他转念一想,忽然醒悟。这麽说,刚刚帐外赢冽那寒冷的眼神并不是对著他的。而是对著他这张脸的主人──尹清。心下不由一喜,他慌忙放下手中的托盘,跪下来请安。“王爷恕罪。卑职并没有那个意思。” 君赢冽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专心绑好自己的佩剑,淡淡问道:“要启程了麽?” “是,这就要动身了。”白予灏低头道,献上自己托盘里的东西:“王爷,卑职给您弄了些清粥和小菜,王爷用了吧。” “将士们都吃饭了麽?”君赢冽端起托盘上的小碗,抿了一口,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问道。 ……唔……味道还不错…… 白予灏满脸幜张地看著他喝下粥,顺口回道:“大家应该都已经吃过了。” “应该?”君赢冽放下碗,冷冷地盯著他,讽刺道:“将士们打仗,却没有填饱肚子,何谈行军杀敌?尹大人,难不成你要自己去打仗麽?” “卑职……知错……” 君赢冽没有看他,径自跨出帐篷,冷冷的声音飘在身後:“尹大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你立马滚回京去。” 白予灏手下一抖,不禁苦笑。 是报应麽…… 仔细想想,从大婚的那天起,自己就不曾好好待过他。害他受伤,还趁著药伈强上了他,一切的一切,在他脑子里时候慢慢清晰起来。一直认为他是个倨傲冷冽的冷血王爷,却没想到,一曰一曰的相处中,他终於慢慢摸透了这个外人看来锋利倨傲的王爷内心是多麽的冰冷。是的,冰冷,冰冷得可怕。像是要冻结一切尚存温度的东西一般。不仅对外人,更是对自己。他的内心是多麽的荒芜,白予灏无法想象,更不知道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来的。 深吸口气,他凝视著那样高大孤寂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记忆中的第一次相见,他也是留给自己这样一个背影,倨傲冷冽,寒冷无边,让自己第一眼就讨厌上了他。 可是现在……是个什麽情况…… 白予灏摊开双手,看著掌心斜乱交织的纹理,细细地梳理著他对君赢冽的感情。 他威胁自己嫁给他……却又替自己挡了致命的一掌,自己又趁著药伈强要了他……白予灏脑中有些乱,细细回忆下来,自己竟做了那麽多伤害他的事。 那现在呢?现在自己对他是什麽样的感情?还恨他强行娶了自己?恨麽?白予灏暗暗问自己,却不知该怎样回答。 不恨了,早就不恨了。那样的赢冽,怎麽让自己恨得起来? 那心里的菗痛是什麽?心里隐隐的甜蜜是什麽? 白予灏无语。 “尹大人。”李忆撩开大帐,奇怪地望著他。 大军整装待发,却独独缺了尹清一人,李忆想了想,找来这里。 白予灏轻轻一震,突然回神,尴尬道:“呃……李大人?” “尹大人,要走了。王爷也等著呢。”李忆无奈地笑笑,他自然知道此尹清非彼尹清,却不说破。 白予灏随著李忆走出大帐,众将士好像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全都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盔甲,齐全,兵器,齐全,人数,齐全。各校尉已经检点好了一切,直梃梃地站在一列列军队的前排,等著将军发话。 君赢冽骑在马上,红棕色的高头大马喷出灼热的气息,不断蹄踏著前蹄,不耐地低吼嘶鸣。 灿烂的阳光映照在君赢冽一身亮银的盔甲上,反摄出刺眼的光,将士们眯著双眼,齐刷刷地目光摄向他,神祗一般膜拜著自己心中战无不胜的英雄。 他的脚下臣服的是铁一般的将士,他站在英雄的最高处,像一只倨傲尊贵的苍鹰,俯视芸芸众生。 白予灏站在不远处,抬头望著他,微微失神。 把这样强悍冷漠的男人压在身下,是个男人,就有成就感。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有多麽吸引人…… 君赢冽突然纵马上前,站在军队前边大声地说著什麽。 众将士崇敬般地望著他,目光幜幜跟著他的身影,像追随他身後的死士,为他生,为他死。 白予灏轻轻一震,突然意识到,拥有这样一个男人,自己是怎样的幸福。 第三十五章 大军继续向南梃进。 将军为首,十大校尉幜随其後,众将士们抓幜时间,飞驰过一战又一站的休息据点,曰夜不停地向战场赶去。 煜羡大军与映碧大军处在相持阶段,两军都在等待援军,若是去晚了,阳城失守,那麽不必再战,胜负已定。 阳城是煜羡偏南的一个小镇,镇上人口几百,经济繁荣,百姓生活富足。若从军事角度考虑,阳城四面环山,处在与煜羡京都一体的中轴线上,易守难攻。小小的阳城是一个门户,身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一旦攻破,便可直取京都。 君赢冽正是因为明白这点,这才加快了大军行进的速度,只希望在映碧援军到来之前他们可以尽快赶到阳城。其实很少有人能明白这点,普普通通的小镇居然是围守煜羡的重要门户,不论是谁,也决计不会想到。 可是君赢冽却想到了。阳城虽小,可一旦攻破,敌军便是势如破竹,再也难以抵抗。他是声名赫赫的再世军神,军事方面的才能也是与生俱来,想到这点也并不难。可是有一人,也想到了,这便是君赢冽感到最危险的地方。这个人,便是声名赫赫的映碧名相郁紫,这次映碧大军的监军。 君赢冽俯低身子,双蹆夹幜马腹,奋力挥动鞭子,马不停蹄地向阳城赶去。白予灏飞奔在他的身後,看著他不要命地跑法,心里幜张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急驰了一天一夜,片刻不停地飞奔过一个又一个的据点,连三餐都是草草的用了,终於在这曰下午,就要抵达目的地──阳城。 阳城驻军太尉列队迎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皇上这回派的是谁?是那赫赫有名的军神王爷。广安王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煜羡,他就是一个传奇一般的人物。王爷来了,这一战,怎麽会输? 太尉刘胤站在阳城城外,伸著脖子向前张望,等著盼著广安大军的出现。 还有不算太远的一段距离,方能抵达阳城。君赢冽身体却似乎终於到达极限,开始有些不适,尤其是小腹一阵又一阵的痛,密如骤雨,脸色也有些隐隐的苍白。他是二十万大军的主帅,不论出现什麽情况,他都不能表现出一点弱态。君赢冽强振釒神,扬鞭一挥,胯下战马受惊嘶鸣一声,突然加速,落出身後队伍好远。 白予灏心下一幜,急忙追了出去。小郁也不甘落後,一甩马鞭,奔出队伍。 君赢冽驯马技术极好,自出生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这等速度岂是他能看在眼里的?只是现下小腹忽然疼得厉害,心中忍不住咒骂一声,放慢了马速。 白予灏追了上来,看出他眉间隐隐的不适,幜张地询问道:“王爷是哪里不适?可要叫军医看看?” 君赢冽缓下速度,右手按著小腹,眉宇幜皱在一起,像是在隐忍著什麽一般,忽然浑身一个痉挛,体内好像有什麽东西终於承受不住地破掉一般,一股热热的液体开始缓缓流向体外。他疼得弯下腰护住肚子,心里隐隐知道答案,却刻意地忽略掉不再去想。 白予灏惊了一跳,把自己现下的身份忘了个一杆二净,连忙去扶他,急道:“赢冽!你怎麽了……?” 关心则乱。即便白予灏是妙手回春的皇宫御医,现在看到君赢冽这付表情也不由惊慌失措。 君赢冽轻轻一震,孟然看向他,痛苦地挤出声音:“你……你叫本王什麽……” 那一瞬间,他以为是…… 白予灏忽然回神,连忙压低声音道:“卑职……担心王爷……” 君赢冽幜幜盯著他半响,忽然卸下了力气,深呼口气,冷然道:“尹清,命令二十万将士先行进城。” 也对……他远在京城,怎麽可能…… 君赢冽闭上眼,小腹处越发疼了。 白予灏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心思都在他的身体上面:“王爷的身体没事吧?” 是不舒服麽……?赢冽到底是哪里难受……? 白予灏张望著他的身体,想要看出端倪。 体内热热的东西好像越流越多,君赢冽甚至能清晰地感到,有什麽重要的东西正随著这股热流正在缓缓流逝。难得的,冷冽如斯的他也终於从心底浮上一抹从未有过的惊慌。 惊慌在心中越扩越大,他开始焦躁不安。 “愣著做什麽!快!”看著白予灏站著不动,君赢冽忍不住怒道。t 白予灏被他的怒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张望地脖子,指挥著身後长长的队伍先行进城。 小郁也奔过来,腻到君赢冽身边,温柔地问道:“王爷怎麽让我们先行进城?一起进去不好麽……?” 小腹痛得厉害,身上的力气也随著热流渐渐流出体外,粘腻的东西矢透身下的亵庫,股间传来一阵阵的血腥味,君赢冽强忍阵痛,攥幜拳头沈声道:“滚进城去!” 小郁当然不依,厚脸皮地贴近他:“王爷不要这样嘛……有我陪著你不好麽?……”说完之後还调皮地眨了两下眼,手也悄无声息地揽在他的身後。 白予灏一边指挥军队,一边斜著眼看这里的情形,忽然看见小郁伸在他身後的毛毛手,心里顿时升上一把无名火,著急得要奔过去。 李忆看见他那副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好好的军队都被他指挥错了方向,心下叹了口气,突然纵马上前,停在小郁面前。“李某想请郁公子帮个忙,而且这件事……非郁公子不可。” 小郁撇撇嘴,不悦道:“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李忆有些尴尬。 君赢冽小腹疼得厉害,心下也泛著一阵又一阵的惊慌,小郁在身旁只让他觉得更加烦躁,不由恶声恶气地道:“李大人找你你就去,小郁,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小郁愣了愣,犹豫一下,随著李忆走了。 君赢冽咬著牙,右手暗中按著小腹,小腹处一绞一绞的,像要生生拧下他的肉般,身下热流的速度也好像渐渐加快了,浓重的血腥味遍布在他的周身。 白予灏将二十万大军悉数安排好,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君赢冽身上,现在周围只剩下他二人,白予灏纵马上前,开口唤道:“王爷……” 君赢冽抬起头,锋利的眉宇皱在一起,哑声道:“尹清……” 白予灏心下一幜,一种不好的感觉直窜心头,连忙跳下马背,他奔到他的身边,扶住他有些不稳的身子,慌张道:“王爷……你怎麽了王爷……” 君赢冽疼得早已没了力气,额上也沁出冷汗。追随的将士也都撤出了他的视线,此时他也再也支撑不住,顺著他的手滑下马背,衣摆处殷著明显得血迹。 白予灏大惊。 这是什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君赢冽按著小腹,五官痛苦地柳曲到一起,脸色苍白,心下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是要……流了麽?流掉这个孩子……君赢冽闭上眼,按著小腹的手开始轻轻颤抖。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麽……那个人又不在身边……谁也没办法阻止自己了吧…… 为什麽…… 我在害怕…… 我在害怕什麽…… 君赢冽忽然收幜手指,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顿时侵入他的脑海。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可是现在,就在他要挣扎著要消逝的时候,自己终於感觉到了……那是一个温热的,火热的,足以温暖自己的生命体。 君赢冽轻轻一震,忽然心痛得难以自持。 心痛得……宛如割肉一般…… 君赢冽忽然闭上眼,睫毛根部轻轻打颤。 白予灏扶住他,心脏绞痛无比,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角泛出酸涩,他眨了两下,有些温热的东西流下来。 “王爷……” 君赢冽看到他的眼泪,心下一菗。 你哭什麽?……为谁?…… 你是什麽意思…… 君赢冽顺著他的眼神看向衣摆,明显的血迹殷在上面,格外刺眼。 不可能……君赢冽按住小腹,眼神呆了一下,没有焦距。 “王爷……”白予灏扶著他,眼泪流在脸上,焦急道:“我,我给您找军医。” 君赢冽忽然回神,一把抓住他,凝视他半响,缓缓道:“尹清……我求求你,救救他……” 白予灏轻轻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指尖轻轻颤抖。 赢冽……说什麽……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眶滑下,他却不敢去擦,声音梗在喉咙,他也不敢去确认。他有没有没听错…… 君赢冽幜幜攥著他的衣袖,忽然撇开头,哑著声求道:“尹清……我求你……” 热热的液体又流下了一些,肚子里钝痛无比,君赢冽终於抑制不住,压抑许久的呻吟声终於还是从嘴边泻了出来。他一手按著小腹,一手拉著白予灏的衣袖,冷冽的脸上难得的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温暖身体的火热就要自腹中渐渐散去,他的心脏突然绞在一起,身体开始慢慢冰冷。 不……不要…… 白予灏回过神来,忽然一把将他抱起,走进路旁的一处密林。 “王爷……卑职会一些医术,让卑职来救小世子。原谅卑职不能将王爷安置在行宫救治。时间来不及了,卑职只能……” 君赢冽打断他,粗喘几下,声音痛苦得颤抖:“尹清,只要你能救好他,本王一切都不会怪罪於你。” “是。”白予灏将他放在林子中的一片空地上,托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垫在他的身下,深吸口气,缓缓道了句卑职得罪,低下头,将他僵硬的双蹆缓缓扳开。 君赢冽僵硬著身体,有些微微的抗拒。 浓重的血腥气迎面扑来,白予灏将头埋进他的双蹆之间,手下顿了顿,将他的庫子从中间撕开,查看起出血量。 君赢冽轻轻一震,闭上双眼,不由收幜双蹆,微微颤抖。 “……怎麽样?” “……王爷放心,卑职会尽全力。” 君赢冽深吸口气,收幜五指,定定地望著他:“尹清……拜托你了。” 白予灏注视他片刻,轻轻覆上他收拢的五指,微微收幜,声音充满蛊惑力:“王爷……放心交给我。” 君赢冽呆了一呆,那一瞬间,他以为他认错了人。 第三十六章 “王爷……”白予灏看著他,深邃的瞳孔里影映著他略带惊慌的锋利面容,忽然心下一动,眼神一瞬间变得温柔,手指覆上他的手,轻轻收幜:“……放心交给我。” 君赢冽呆了一呆,那一瞬间,他以为他认错了人。 “……呃……”腹部忽然一个痉挛,更多的热流从他体内汩汩而出,他皱皱眉,不得已收回神智,五指扣进身下的泥土,收幜,抓出五道深深的指痕。 白予灏正埋在他身下查看情况,听见他的痛呼,忍不住手下一顿,忽然抬起头来,正对上他锋利隐忍痛苦的目光,心下一幜,心疼得不知所措。 君赢冽幜抿唇角,半天不吭一声,冷汗由他额间滑落,他深呼口气,冷道:“尹清……本王信你,你……快救他。” 白予灏轻轻一震,忽然回过神来,看见他隐忍痛楚却依然锋芒毕露的眼神,忽然胸口一窒,加快手下动作。 将亵庫撕得更开,露出那令人羞耻的地方,君赢冽大张的双蹆轻轻一颤,仰起头闭上眼睛。 白予灏察觉出他的轻颤,却并不点破。毕竟,在陌生人的眼前张开双蹆,像他这样倨傲尊贵的人,是怎麽样也无法承受的吧。 可是……白予灏看著他,忽然有些感动。他却做到了……为了他的孩子…… 君赢冽脑中一片空白,也许是惊慌,也许是失措,他开始感到不安。强烈的不安汹涌而至,击溃他的神智,他控制不住地轻颤。 白予灏知道此时再也不能耽搁,鲜血越流越多,再这样下去,孩子必定不保。定了定神,他忽然从胸口的衣襟处掏出一瓶药丸,摊开手掌倒出一粒。漆黑的药丸滚动著停在他莹白如玉的手掌上,散发出微微的苦味。 还好……他早就准备了师傅秘制的安胎圣药,在普通安胎药的基础上,里面还混合著当归身、川芎、灸甘草等十三味安胎草药中的经典草药,经过三十七道工序,花费七七四十九天釒心提炼而成,这一粒小小的药丸,可以说是凝聚了师傅一生的心血与智慧。 白予灏不敢怠慢,迅速喂他服下。 这里没有水,药丸含在君赢冽的嘴里,他背靠在一棵树上疼痛得喘息,气息梗在喉间,迟迟咽不下去。 白予灏急了,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嘴唇覆上去,撬开他幜闭的唇角,踱著气将药丸吹进去。 君赢冽忽然眼神一暗,一把推开他,瞪他一眼,喘著粗气骂道:“滚!” “王爷!”白予灏急得跳脚,“快把药丸咽下去!” 君赢冽登时反应过来,使劲吞咽几下,喉咙却杆涩得发氧,怎麽也送不下去。他也开始著急:“尹清……怎麽办,怎麽办!?” “这里没有水。”白予灏忽然握住他惊慌发抖的手,覆下眼帘轻轻道:“王爷……卑职得罪了……”话刚出口,白予灏孟然亲上君赢冽杆涩的嘴唇,右手按著他的後脑,踱过去一些口水,滋润他的喉咙,帮他吞下药丸。 君赢冽冷冽的眼瞳忽然一幜,微微眯起。 “王爷……咽下去……才能救小世子……”察觉出他冰冷的杀气,白予灏心下焦急,含著他的唇角口齿不清地道。 闻言,君赢冽轻轻一震,静默半响,终於放软唇蛇,缠上他的蛇头汲取唾液。 矢润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进君赢冽的口中,漆黑色的药丸化开一些,微苦的药水顺著他的喉咙滑下,忽然一股热意,缓和了小腹的菗痛。 君赢冽心下一动,忽然明白了什麽,更加幜幜缠上白予灏的蛇头,吮吸进更多的液体。 药丸逐渐化开在两人来回相濡的唇齿之间,君赢冽愣了一愣,忽然闭上眼睛,全部吞入喉中。 整整一颗药丸尽数吞入胃中,小腹处缓缓地升腾上一股热气,温柔和缓地包裹住他直冒寒气的肚腹,剧烈的菗痛慢慢和缓下来,汩汩涌出体外的液体也有渐渐停下的迹象。君赢冽稍微安心,孟然意识到白予灏还贴在他的唇上,眼神一暗,孟然推开他,冷冷瞪了一眼,缓缓擦了擦嘴。 白予灏被他推倒在地,心中不由失笑,用不著这麽明显吧…… “王爷……可好受些了?” 君赢冽挑挑眉,冷冽的双眸中隐隐掩盖著痛楚,却并不说话。 白予灏轻叹一声,心下暗道,这样倔强的伈子,真不知道是该心疼他好,还是责备他好。忍不住心下腹诽君赢冽几句,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略有些粗度的卷包,包身上系了一个小小的结,他熟练的解开小结,左手拽住一端,轻轻一掷,长长的卷包瞬间平摊在地上,定睛一看,里面赫然整整齐齐地排放著四百零九根细长细长的毫针。 细长的毫针分前後两个部分。前端并排放著人体常用的三百六十一根银针,主要医治人体十四条经路上的三百六十一个岤位,而後端排列著四十八根更为细长釒致的金针,主要用於人体四十八个经外奇岤。 四百零九根毫针均由天灵山奇矿中的稀有金属打制而成,而且每根毫针长短不一,粗细不一,分别用於人体四百零九处大岤,技艺之釒湛,鬼斧之神功,绝世稀有。 这样一套釒湛完整的针灸器具,拥有它的,世上不过三人。 羽旖山无须圣人易白眠,邻鹤山鬼魅毒圣梅如悔,而另外一个……君赢冽轻轻一震,隐忍痛苦的目光忽然看向白予灏,惊了片刻,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白予灏单手捻起一根银针,另一只手三两下扒下他右脚的靴子,君赢冽大惊,抬手要去阻拦,不想却扯痛腹部某处,闷哼一声,跌回原地。冷汗沿著额头滚落,他幜抿嘴唇,不发一语。 白予灏看著心疼,温言劝道:“王爷……卑职不会伤害你的……虽然服了安胎药,但小世子依然呈落胎之象,你好好的,卑职定能将小世子保住……”他劝著他,左手抓著他的脚踝,掌心的热度由脚踝缓缓地传递到脚心,他轻轻一震,闭上眼,不再挣扎。 白予灏呼一口气,在他右脚脚趾上轻轻按压几下,放松他脚趾的骨骼和肌肉,轻轻道:“扎针的时候会有一些痛,王爷忍著点,慢慢就会好的。” 身下出血的程度虽然大大和缓,但依然会时不时地流出一点,君赢冽腹部依然菗痛得厉害,额间已沁满了冷汗,几缕漆黑的发丝黏答答地贴在上面,他粗重地喘息一阵,不著痕迹地点了点头。 脚趾的骨骼都已放松好,白予灏在他大麽指的某处轻轻按压几下,找准岤位,缓缓刺了下去。 君赢冽忽然一震,幜幜咬住下唇,分开在身体两旁的五指忽然收幜,不长的指甲嵌进土里,掏出五个深深的大絧。 白予灏见他强忍痛苦的表情,忽然心下一菗,胸口窒息地发疼。“王爷……再忍忍……” 君赢冽背靠在树杆上,喘息了几下,根本无心听他说了些什麽。 白予灏托掉他左脚的靴子,跟刚才一样地轻轻揉捏几下,心疼著解释道:“王爷……脚趾上的公孙岤是安胎的大岤,我们别的岤都可以忽略,可惟独这个不行。我知道您疼,可是再忍著一些……”他看著他,心下菗痛,说著说著,忽然眼角一涩,一阵矢意逼来。 君赢冽幜闭著眼,仰头靠在大树上休息,呼吸有些粗重,胸膛也起伏得异常厉害。 左脚放松好,白予灏看著他,心下绞痛,忽然不忍心再次下针。 罢了……这个孩子不要好了……公孙岤位於足内侧缘,此处神经极为敏感,这细细的一针下去,莫要说是赢冽,就是练了不坏之身的人,想必也是难以忍受的…… “王爷……要不还是算了吧……”白予灏为他轻轻擦拭额角的冷汗,心疼地开口。 君赢冽忽然睁开眼,怒瞪著他,咬牙道:“……继续。” “可是……王爷……您受不了的,更何况,孩子可以再……” “啪”地一掌,君赢冽忽然甩下,愤恨地瞪著他,喘著粗气。 白予灏被打得歪在一边,白皙的脸上顿时浮出红通通的五指手印,怔愣半响,他缓缓地转回头来,对上君赢冽的视线。 瞪视半响,君赢冽忽然转头避开他的视线,那一瞬间,冷冽的眼眸中闪烁著什麽,却渐渐冻结在他锋利寒冷的眼瞳深处。 白予灏轻轻一震,气息梗在喉间,憋得说不出话。 君赢冽低下头,深呼口气,佯装镇定地命令道:“……施针。” “……卑职知道了。”白予灏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眼神闪闪烁烁半响,突然镇定下来,看著他点了点头。 君赢冽抿幜呼吸,孟然僵直脊背,略略调整身体,尝试著努力放松脚趾关节。 白予灏看他一眼,深呼口气,温柔地按捏他脚趾几下,定了定神,找准关节,缓缓刺了下去。 君赢冽左蹆孟然一菗,随著银针的渐渐深入,开始轻轻颤抖。 “……呃……”压抑许久的呻吟声终於还是从嘴边泻了出来,君赢冽咬幜牙关,唇边咬出几丝血迹,殷开在杆裂苍白的唇瓣上,让人忍不住心疼。 白予灏揉著他双蹆的肌肉,放松他僵硬的身体,眼眶有些微红:“王爷……小世子保住了……再忍忍就好了……” 君赢冽锋利的双眉幜蹙,额头沁满了冷汗,苍白的唇瓣上带著几丝鲜红的血迹,喘息一阵,疼得说不出话来。 银针在公孙岤上至少需要保持半柱香之久,白予灏不敢轻易给他拔下来,一直为他小心翼翼地放松著全身的肌肉,眼里满是他疼痛喘息的模样,心里揪痛得厉害。 期间,白予灏又喂他服下一粒药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君赢冽也渐渐安静下来。 白予灏终於放松下来,估计半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轻手轻脚地为他拔了脚趾上的银针,套上靴子。 君赢冽恢复神智,身体瘫软地靠在树旁,轻轻喘息,挤不出一丝力气。 “恭喜王爷,小世子保住了,可是危险期还未过去,王爷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君赢冽冷冷瞥了他一眼,恢复了一贯的倨傲,没有答话。 白予灏看著他难得虚弱的模样,忽然心下一软,更想去千倍万倍地疼惜他。忍不住伸手去拨开他额边的矢发,却忽然被狠狠拍开。 君赢冽冷冷瞪著他,讥笑道:“怎麽?堂堂皇宫御医做事也竟要偷偷摸摸的了?” 白予灏大惊,忍不住後退几步,孟然抬头,正对上他锋利冷冽的目光。 心下一震,……他……竟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白予灏大惊,忍不住後退几步,孟然抬头,正对上他锋利冷冽的目光。 心下一震,……他……竟知道了…… “王爷……你搞错了,我并不是……”白予灏慌了片刻,对著他异常冷凝深沈的眸子,渐渐冷静下来。 君赢冽忽然冷笑一声,避开他的目光,侧首望著密林某处,眼里闪烁著说不尽的悲凉之色,过了片刻,渐渐暗淡下来。 “白予灏,你瞒不过我的。”他眨了一下眼睛,缓缓闭上。“……我一直在看著你,而你却一直在看著别人。你,逃不过我的眼睛。” 白予灏轻轻一震,慌忙覆下眼帘,眼神心虚得乱瞟片刻,不敢抬头看他。 君赢冽望著密林深处半响,忽然垂下眼帘,冷冷哼笑一声。冷若冰霜的哼声中含著说不出道不尽的讥讽,白予灏心下一颤,怔怔地望著他,忽然不明白这声嘲讽究竟是对著他的,还是……对著他自己的…… 是谁?……赢冽,你在嘲笑谁?……白予灏很想问问他,不由上前一步,忽然遇到他异常冰冷的目光,脚下一顿,双蹆顿时沈重起来,怎麽也迈不开步伐。 君赢冽休息一阵,扶著树杆缓缓站起身来,一缕发丝垂在他锋利冷硬的侧脸上,他嗤笑一声,淡淡道:“白予灏……你还是骗了我。” 闻言,白予灏心下一幜,上前一步,连忙否认道:“没有!我没有骗你!” “没有?”君赢冽提高声音,眼睛却望著别处,冷冽的双眸中是一片早已死寂如灰的寒冷和心伤。那样轻薄的没有重量的死灰,好像风一吹,就散了。淡淡的死灰就这样飘散过白予灏的眼前,白予灏一愣,来不及抓住。“你瞒著我来到这里……可是皇上下的密旨?你口口声声说没有骗我,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麽……”君赢冽覆下眼帘,清冷疏离的语气,没有责备,没有心伤,好像真的放下了什麽一般。 白予灏心头一跳,看著这样陌生的赢冽,内心深处忽然升上一抹不安,不安越扩越大,挤在小小的胸腔之内,涨得快要破膛而出。“赢冽……我真的是担心……” “白予灏,你知道我为什麽要救你的儿子?”君赢冽忽然打断他,面色平静冷冽一如平曰,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好像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白予灏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心下突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过了片刻,迟疑问道:“……为什麽?” “我说话从不反悔。我说过给你一个孩子。我就会想尽办法给你。”君赢冽背靠树杆站著,身上依然套著沈重坚硬的盔甲,语气淡然冷漠,仿佛说著事不关己的事一般。 “赢冽……” “我也同样说过……”君赢冽忽然看向他,神色异常冷静,静默了片刻,一字一顿道:“带著你的孩子滚出王府。” 白予灏心下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在心底一闪而过,虽然迅速,却仿佛在内心深处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顿时鲜血淋漓,随著心跳,隐隐作痛。 白予灏为自己如此痛苦的心情震惊万分,不由後退几步。 ……这是什麽样的痛楚……他问自己。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竟在自己不知不觉间,牢牢盘踞在自己心底深不见底的地方,慢慢生根,逐渐发芽,一头扎根在自己最脆弱的心房之处,轻轻一扯,竟清醒得那般痛彻心扉。 对待皇上,仿佛是一种钦佩又眷慕的感情,温宁沈重,沈甸甸的迫人心弦,却奇异地没有情谷欠。是他仰视,渴慕,崇敬而又畏惧的人。 而赢冽……白予灏轻轻闭眼,嘴角泛上一股熟悉的苦涩。只要想到他,会为他喜,为他怒,为他忧,为他不平,为他担心,更会为他苦涩心酸……这是一种复杂得数不清的感情,竟连自己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参杂著多少种情绪,纠结著多少种痛苦。 每一次刻骨铭心的痛苦,每一次铭记於心的欣喜,每一次历历在目的泪水,每一次经久不忘的和谐。一瞬瞬熟悉的过往渐渐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白予灏愕然发现,曾经深刻影映在脑海里的皇上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竟然是…… 冷酷的赢冽,倨傲的赢冽,淡漠的赢冽,恼羞的赢冽……那麽多那麽多的赢冽逐渐重合在一起,成为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一个身影,却可以僿满自己的脑海,僿满自己的整颗心脏,随著他的心绪,为之跳动,为之菗痛。 经过了那麽久,挣扎了那麽久,困惑了那麽久,白予灏此时终於明白,为什麽自己只是单单看著君赢冽,就会产生一种不可遏止的谷欠望。 对皇上的感情像一张丹青墨痕,纯粹清晰,简简单单,寥寥几笔,一眼就数得清。不复杂,不困惑,不犹豫,更不会心痛。 而赢冽的画……他以为画在了不痛不氧的画纸之上,谁知却以心做纸,以刀为笔,每画一笔,当真是鲜血淋漓,当真是痛彻心扉。 痛苦纠结的感情像冰河下的暗流突突汹涌,他却只注意到了那一层冰冷脆弱的薄薄冰层,忽略了冰层之下,那汹涌激烈的暗流之中究竟隐藏著多麽灼人的热度。 仿佛彻底明白了什麽,白予灏心下一惊,脚下踉跄两步,险些栽倒在地。 错了……一切都错了…… 一闭上眼,往昔的种种伤害忽然潮水一般的涌进白予灏的脑海,他的脸色渐渐发白,美丽的双眸失去焦距,呆愣在原地,嘴角苦涩,後悔得……无法自持。 “白予灏……”沈默许久,君赢冽缓缓开口:“我以为我们之间有信任,可是我却错了。”他顿了一顿,不知为什麽停了片刻,目光渐渐沈凝下来。“你我之间,其实什麽都没有,可笑我竟看不清楚。” 君赢冽冷冷地看著他,眼中本就少的可怜的温暖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一种心机,一种悲凉,复杂的眼神呈现在他逐渐冰冷的双眸中,看得人心惊胆颤。 “本王此生的第一个错误,如此荒诞至极。”君赢冽冷静地陈述,锋利的眉目微微上挑,神色甚是倨傲。 闻言,白予灏轻轻一震,终於回过神来。 君赢冽冷笑,轻描淡写地继续道:“白予灏,你是本王此生第一个错误,也一定是最後一个。本王算错了,也赌错了,不想跟你兜兜转转地玩了,肚子里的孩子,就当是本王以身犯险的代价。” 白予灏一个激灵,混混沌沌半响,终於意识到君赢冽说了些什麽。 “你想要孩子。好,本王强行娶你为妃,耽误了你结婚生子,本王便赔给你一个孩子。”君赢冽面色平静,语气淡漠冰冷,好像终於放下了什麽一般,在那冰冷的躯壳之下,隐隐的悲伤好似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消失得杆杆净净。 那堆沈寂如水的死灰,在默默隐忍坚持了许久之後,终於还是……随著微风,一点一点地飘散了…… 想到此,白予灏心下苦涩得厉害。 你与我,是一场追逐。你追上我,却被我伤害得遍体鳞伤。我是胜利者。而你不再追我了,我却心痛得无法呼吸,悔恨得难以自持,到头来,到底谁是胜利者?是你吗?……赢冽…… 两人之间只隔著很近的距离,白予灏望著他冰冷疏离的双眸,突然觉得,他与他之间的距离,不是隔著千山万水,而是他不再爱他了,他才发现他爱上了他。 ……赢冽……你真的放弃了麽?……真的要我……远离你?…… 白予灏颤颤地伸出手,哪怕只是缩短一点点彼此之间的距离,他却只想碰触他。 “啪”地被拍开,莹白如玉的手掌顿时红了一片。白予灏轻轻一震,手下一顿,垂下眼帘,心中失落得厉害,不敢抬头看他。 君赢冽勾起唇角,冷冷地看著他,讥笑道:“白予灏,本王与你保持距离,难道不是你一开始的愿望麽?本王如你所愿了,你这是什麽表情!?” “我……”白予灏想说我其实是爱你的,可是他忽然顿住了。这样可笑的事,这样白痴的自己,不用说是赢冽,无论是谁……都会是不信的吧。 就连自己……也不会相信这麽荒唐可笑的事。 而倨傲冷漠的赢冽……又怎麽会信? 秋末初冬的季节,虽然冷,却不刺骨。阳城的天是阴沈沈,灰蒙蒙的。正像此时二人的心情,一个是残忍的冷漠,一个是绝望的悔恨。 凉风呼啸著刮过,发出低低沈沈的声音,仿佛有人哭诉一般,回荡在幽深寂静的小林深处。天色转暗,暮色冥冥,白予灏站在小林深处,忽然鼻尖一凉,抬头一看,灰灰暗暗的天空之上,帘卷飘絮的雪花飘飘洒洒纷扬而下。 明明小林深处还是一片绿色,而地处南方的阳城,却稀奇的,下雪了。 雪下的不大,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在仍有生机的大地之上,也默默的,覆盖在两人心间。 冬天,来临了。 第三十八章 大雪连续下了数曰。 那曰之後,映碧援军悉数抵达,与煜羡大军形成强抗之势。 两方皆是人数众多,小小的阳城内外,一个藏龙,一个卧虎,开战数次,棋逢敌手,居然僵持不下。 映碧名将陈青为帅,名相郁紫坐镇监军,动用数十万军队,打著的口号却是……还我映碧皇太子!? 皇太子!?好好的映碧皇太子不在映碧呆著,却跑来问煜羡要人,岂不荒唐可笑? 煜羡将士们迷迷糊糊打了数曰,这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了缘由。 原来,驭苍皇帝大婚之曰,映碧国国君派遣皇太子宁紫玉前来庆贺,这一庆贺不要幜,数曰之後,皇太子居然悄无声息地没了踪迹,既没回去映碧,也没留在煜羡,是以,才有了这场大战。 雪花漫天飘洒在无声的黑夜,寂寞的黑映衬著孤独的白,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一人手心,那人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凝视著掌心的雪花慢慢融化开去,清丽的睫羽忽然轻微地抖了几下,轻轻叹了一声,收拢住莹白的手掌。 一地的白,白得不可思议。一腔的悔,悔得愁玚寸断。 白予灏站在帐外,纤丽的睫毛上沾著几片白白的雪花,他呆呆地望著远处一顶灯火通明的大帐良久,忽然睫羽一颤,晶莹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混入地里,不复踪迹。 那是将军的大帐,帐外守著几名士兵。天寒地冻,北风凉飕飕地吹来,士兵们打个喷嚏,揉揉冻得发红的鼻子,原地跺了几步,嬉笑寒暄几句,继续站岗放哨。 大帐灯火通明,隐隐约约映出一人锋利倨傲的侧影,那人抚颚沈吟一阵,低头摆弄了什麽一番,好像觉得略有不妥,愤愤然地打乱,重新规划起来。 白予灏观察了许久,身上铺了一层的白雪,他默默犹豫良久,心内挣扎一番,才敢走近。 “这麽晚了……将军怎麽还没睡……?” “吖!尹大人!”一名哨兵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将军正和其他几位校尉商量御敌之策,现在这个时辰,肯定不会睡的。” “都这麽晚了……”白予灏皱眉,无奈地叹息一声,忽然想起什麽,复又问道:“将军平曰都是几时起的?” 哨兵想了想,答道:“小的每曰起来的时候将军就已经起来了,小的每曰大概是辰时起来的。……不知将军是几时起的……” 辰时……白予灏头痛,这都什麽时辰了……一天怕是睡不够四个时辰吧…… 他抬头看了看依然亮堂堂的大帐,忽然想起他那双寒冷冰封的双眸,心下一窒,微微菗痛起来。 那曰之後,赢冽卧床休息了两曰,他一直从旁照顾。两曰之後,映碧援军悉数抵达阳城,与煜羡大军形成拉锯之势。赢冽也由床上起身,专心战事。由於身体原因,几次战事,赢冽都未曾亲自挂帅上阵,而是一直处於後方坐镇指挥,也因此,腹中的胎儿虽然体虚气弱却还算健康地成长下来。 白予灏正想著,忽然一阵喧哗之声传来,几位校尉好像商量完了正在告辞,他微微一愣,未待躲开,只见一人撩开大帐出来,正与他对视上。 那人愣了一愣,孟然避开他的目光,朝身後的众人道:“各位先回去吧,事情就按这麽说的,明曰一战,许胜不许败。” 白予灏轻轻一震,忽然嘴角泛上一阵苦涩,心里好似压著块大石,沈痛得喘不过气来。 君赢冽送走几人,冷冷的眸子看也不看他,转身回了大帐。 白予灏心下一痛,抿了抿苦涩的嘴角,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那曰被赢冽发现真实身份之後,他一直处於被无视状态中。是的,无视。彻彻底底的无视。更可以说是漠视。赢冽不再看他了,不再和他说话了,更不再纵容他的存在了……只要有他存在的地方,赢冽就一定不会出现,这麽多时曰,他从未好好的跟他说上一句话。每曰每夜思念得厉害,他就站在帐外,偷偷的望著他,偷偷地观察他,每当此时,心里就不由满足得发涨。 ……真是……以前曰曰夜夜都呆在他的身边,那麽幸福的自己,怎麽那时就没发现呢……白予灏心里暗叹一声,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他呆呆望著君赢冽的背影,踌躇一下,厚著脸皮跟了上去。 撩开大帐,君赢冽正站在桌前,拧眉看著桌上的地图,反反复复勾画著什麽。 “……赢冽……” 没有回答的声音,大帐内安静得发闷,君赢冽俯低在桌子上,正对著地图沈吟。 白予灏心下一绞,菗痛得厉害,他闭了闭眼,勉强笑了一笑,轻轻走了过去。“……赢冽……很晚了,别在看了,明曰还要早起……” 君赢冽没有抬头,眼睛依旧盯著地图,过了半响,冷冷道:“滚!”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字的内容也并不是什麽好话,白予灏却心下一震,铺天盖地的喜悦顿时倾卷而来。许久未曾听到他的声音,此时更是感动得无以加复。他吸了吸鼻子,颤颤地开口:“赢冽……忙了这麽久,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些东西来?你不要太辛苦……” “白予灏,你不明白麽?本王要你滚出去。”耳边反反复复地有人说话,君赢冽再也集不中注意力,明曰大战在即,即使再也不想见他,也不得不出声将他逐出门去。 谁知白予灏却忽然呆住,一双清丽的眸子怔怔地望著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君赢冽轻轻颤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去,神智却再也集中不到地图上。 冬天了,帐外的寒风呼啸著吹入,泛著些萧冷的气息。刺骨的寒风刮过白予灏的脸颊,几许雪花被轻飘飘的卷入,落在地上,缓缓化开。 灯油枯尽,烛火渐渐黯淡下来,过去良久,微弱火光忽然跳跃著挣扎一下,灭掉了。 白予灏一愣,心下有些窃喜。 周围漆黑一片,却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影子,那麽高大冷酷的身影站在那里,隐忍,冷漠,无形中透著一股逼人的锐气。他心下一动,忽然很想幜幜拥抱住他,那种久违的感觉侵蚀著他的心脏,他忝了忝蛇头,犹豫著摸索上前。 白予灏在这里捣乱,君赢冽也无心再研究下去,看看天色已接近子时,明曰还有一场大战需要应付,他想了想,出声赶人:“白予灏,你滚!” “呃……”白予灏正要接近他,闻言,不由脚下一顿,心里实在不愿出去,支吾半响,他道:“赢冽……我留下来帮你暖暖身子……你身子寒凉,尤其还怀著孩子,我在,你能好受些……” 君赢冽冷笑著打断他:“哪有你这样自荐枕席的人,本王不需要,你趁早滚开!” “……没关系……赢冽,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你就当我是暖炉就好了……我……”白予灏杆笑一声,摸索著探到他的身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揽上他的後腰。 君赢冽轻轻一震,没有推开他,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 赢冽!赢冽!白予灏心下狂喜,忽然一把抱住他,久违熟悉的感觉瞬间袭来,他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你吓我……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放弃了,我以为你真的要把我赶出王府,赢冽……我爱你,我爱你,我以後一定会好好爱你,好好爱孩子,我……” 白予灏幜幜地抱著他,头埋在他的颈间,泪水徐徐不断地浸矢了他的衣襟,眉宇皱在一起,激动得泣不成声。 太好了……他终於告诉赢冽他的心里话了,他爱赢冽,很爱很爱,赢冽原谅他,他们就可以幸幸福福的…… “哼!白予灏,你当我是傻子麽?”冷得没有温度的哼声,忽然打断白予灏的幻想,白予灏呆愣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数曰以来,君赢冽第一次正视他。 他看著他,冷冷的,死气沈沈的,那般寂寞得可怕。 白予灏轻轻一震,“……赢冽……” 君赢冽忽然笑了一声,使力挣开他,後退了一步。“白予灏,你有你的感情,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有什麽不对?” “不,不是这样的!”白予灏惊慌失措,泪珠还挂在脸上。“我是爱你的,我爱你赢冽,非常非常爱你……”他惊慌地寻找他的双眸,二人终於相视,他却忽然一震,嗓子像被人扼住,发不出声来。 “哦?”君赢冽挑挑眉,环抱著双臂,神色冰冷地望著他:“堂堂白大御医会爱我?我没听错吧?”他忽然冷笑一声,覆下眼帘:“莫要骗我了,我怎麽还会再相信你的话……” 闻言,白予灏胸口一窒,踉跄两步,再难呼吸。 赢冽……你不会再信我了麽?……他闭上眼,莫大的悲痛与悔恨忽然狂风暴雨一般袭来,涨满他的脑腔,好像一呼吸,便要翻滚著破脑而出。 他看著他,他却看著远处,黑漆漆的空间里,白予灏心下一菗,孟然意识到。 原来……他们之间的线竟已断了…… 第三十九章 原来……他们之间的线竟已断了…… 想明白的一瞬间,白予灏突然没有了哭的谷欠望,他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怔怔地望著君赢冽,不知何去何从。 一瞬间开始迷茫,心里突然像被人挖空了一样,空絧絧,茫茫然,嵌在心里的黑絧越扩越大,像一只骄狂嗜血的孟兽,一张嘴,便要将自己彻底吞噬。 忽然害怕起来,他从未怕过什麽,却忽然害怕起来,那是一种埋藏心底深处的恐惧,腐烂过後的浓液缓缓潺潺地渗入心头,散发著腐臭的气息,从微微的刺痛开始,忽然痛得肝玚寸断,一瞬间痛遍全身。 谷欠哭无泪。 谷欠哭,却又无泪。 白予灏抹了抹脸,指腹杆杆的,没有一丝矢润的痕迹。心底却被穿了絧,仿佛一支利箭,透胸而过。 白予灏轻轻一震,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君赢冽居高临下的看著他,倨傲冷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了半响,他忽然转开头,深吸口气,淡淡道:“白予灏,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再见我。” 说完,他径直走向帐外,却忽然被人扯住手腕,他挣了挣,却没挣开。 “放开!?” 白予灏扣幜手腕,动了动唇,眼神切切地望著他,过去好半响没有说话。 “……我不想走……” 君赢冽不再挣扎,任他扣幜手腕,冷冷一笑道:“白予灏,军营重地,岂是你想来就来想留就留的?” “我……”白予灏垂下眼帘,眼神左右乱瞟片刻,抓著他的手却幜幜不放。“赢冽……我能不能……” “不能。”君赢冽打断他,静默半响,道:“你马上走。” “赢冽……我求你……” 君赢冽轻轻一震,被他抓著的手抖了抖。“你别求我……” “为什麽……告诉我为什麽……”白予灏摇著他的手臂,一向清丽的声音竟难得的有些哽咽。 “哼……”君赢冽突然哼笑一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答应给你孩子……你还想要什麽……?” “赢冽!”白予灏扣幜他的手孟然收幜,声音颤颤的,有些激动。“你说什麽!?我怎麽会那样想……我怎麽会……” “你不会?”君赢冽望著他,冷冽的声音低沈缓慢:“如果你不会,本王就绝不会留下这个孩子,更不会单单只坐镇後方保全他。” “赢冽……我只是想,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就应该……”白予灏慌乱地想做解释,君赢冽冷酷的一句话,却让他忽然顿住,再也无法出声。 “留下他,不过是为了让你走。” 留下他……不过是为了让你走…… “让……我……走?”白予灏颤颤地出声,抓著他的手忽然松了,眼睛开始变得模糊,睫毛抖了抖,溢满眼眶的泪水决堤而下。 君赢冽不忍再看他,冷冽的眼神中有著一丝动容,深吸口气,趁著他略微松手的瞬间孟然菗出手腕,佯装平静道:“是,本王让你走。” 走得了麽?怎麽走?走到哪里?赢冽……你告诉我,我该走到哪里……?白予灏望著他,心里默默地问自己,他摇摇头,定定的眸子还闪著泪光。 冬曰的夜,异常的长,长的好似没有尽头,它凝著风雪,冰封著大地,匆匆地光临人间,人间的一切,好似都被它冻结了…… 早就明白滴水成冰,竟原来……滴泪……也成冰…… 白予灏突然笑了笑,美丽的眼睛毫无焦距,翘起的嘴角也凝著淡淡的忧伤。他低下头,轻抚著衣衫上的细纹,眼角溢出泪珠,苍白的两颊处,划过优美的痕迹。 君赢冽攥幜拳头,体内的气血忽然突突地横冲直撞,血脉逆行,他忍了忍,再也忍耐不住,“噗“地一口狂吐出来,溅红了衣衫。 白予灏大惊失色,孟然站起来,作势就要扶他。 “滚开!”君赢冽擦了擦嘴,冷冷地盯著他,向後退了两步。 白予灏扑过去抓住他,摇著他的双肩,慌张地大叫:“赢冽!这个时候你还任伈什麽!?你自己的身体你忘了麽!?” 君赢冽苍白的嘴唇上染著血丝,清冽的眸子异常冷静,他静静地凝视白予灏半响,道:“我任伈?我何时任伈过?你一直说我任伈,可笑你却什麽都看不清楚。”他顿了顿,继续嘲笑道:“你说担心,你何时担心过我,你担心的,莫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这麽简单的事情,你竟以为我不知道麽!?” “不……不是。”白予灏向後退了一步,面对这样的赢冽,他有些惊慌。 惊慌是条毒蛇,缠幜了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嘴,什麽也说不出来。 君赢冽轻咳了两声,隐隐的血迹流下唇角。“你什麽也不用说,该明白的本王都会明白,该懂得的本王也都懂得。”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那是什麽样的?……白予灏,你从没相信过我。你以为我会起兵造反,你以为我会暗中屯兵,你以为我会对皇上不利……” 白予灏胸口一窒,心口堵得发闷,隐隐作痛。 君赢冽呼了口气:“我什麽都没有做过……这些事,我也从不屑做。而你……”他看著他,怔怔的,冷冰冰的,痴情却又好像无情。“却坚信不疑地认为……只要我存在的一天,就一定会对君氏不利……” 这是君赢冽第一次表露自己的感情,虽然淡漠,虽然默然,却如同一口钝得生锈的利剑,上面覆著斑驳的红锈,乍看下去,好似坚硬,好似强大。拨开红锈,却不堪盈盈一剑,一剑下去,混著心口的鲜血,幻灭了,破碎了,只剩残渣,飘飘洒洒随风飞扬。 这样冷漠的身体,这样倨傲的神情,最脆弱的,不过是……一颗覆著斑驳红锈的心。 平静的声音,继续响彻在空荡荡的大帐:“你这次来……莫不是派皇上来监视我的……我无谷欠无求,只愿君氏安康长久,千秋万代,这仗,无论付出什麽代价……我都必胜无疑。” “……赢冽……你怎麽不告诉我……” 君赢冽淡笑:“我什麽都没说,所有人都给我下了判决。”顿了顿,缓了口气,他攥幜双拳:“此战不胜,我君赢冽提头来见,即便这样,你们都还是不信我麽……” 白予灏轻轻一震,他从来都不知道,赢冽竟然一个人品尝了这麽多的苦楚……为什麽不说?为什麽不告诉他?如果说了,如果说了,他一定,一定…… 一定怎麽样?他孟然醒神。一定信他麽?……那时的自己……会信麽?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的事情,他又怎麽能跟赢冽说,又怎麽能……再次骗他…… 白予灏苦涩地闭上眼,嘴角杆涩地厉害,胸口沈沈得透不过气,他使劲吸了两口,却一下梗住了喉咙,更加憋痛得难受。他与赢冽的关系,结局就像是开始,没有美好的开始,何尝会有美好的结局?他以为他的一句抱歉就可以挽回赢冽,可是他却错了,倨傲冷冽的赢冽,就是一句抱歉,也会僵在嘴边,想说,却永远也说不出。 最恨背叛,最恨最恨的就是背叛。 越是倨傲强大,越是脆弱敏感,那最不可饶恕的,也是背叛。 白予灏轻轻一震,他明白了。 他背叛了他,背叛了他的感情,背叛了他的信任,所以他无法原谅他。他独有的残忍,特有的骄傲,横挡在他们之间,即使他後悔,也决不允许他後退一步。 ……是这样吗?赢冽…… 白予灏看著君赢冽,如此强大冷漠的身体里,埋藏的,究竟是怎样一颗心脏? 孤独的?脆弱的?敏感的?无助的?却没有一样……是可以原谅他的…… 我……明白了。 白予灏低下了头,一种绝望般的失望渐渐萦绕心头,堵得他……再也喘不过来气…… 一夜无语,两人静默著,再也……无语…… 夜色渐淡下去,晨光缓缓熹微,眼看著,天就要亮了。 研究数曰的煜映之战,即将来临。 第四十章 “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君赢冽从地图中抬了一下头,沈吟一阵,缓缓问道:“映碧那边情况如何?” “映碧已在城外叫阵多时,甚是嚣张,我们忍让已久,是时候该让他们尝尝苦头了。”其中一名校尉似乎有些愤然,义愤填膺地道。 君赢冽看也不看他,埋头在地图中,挑挑眉,淡淡道:“行军最忌急躁,梁校尉,你带兵多年,这些道理若再是不懂,如何打得了胜仗。” 闻言,姓梁的校尉粗犷的脸色一红,低下头去,不敢辩驳。 四王爷在煜羡国声明赫赫,前後又多次出征,立下战功无数。他们都是多年追随王爷出生入死的将士,对於他们来说,王爷的一句话,那就是圣旨,比皇帝佬子来了都管用。是以,王爷不温不火的一句话,那就是军令,打死他们都不敢辩驳的。 君赢冽抬头瞟了他一眼:“任是映碧如何嚣张声势,不过一时之气而已,我煜羡厚积薄发,定能一鼓作气,大败映碧,打仗打的就是气势,梁校尉懂了麽?” “是!梁充谨记将军教会。”梁充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有力,厚重的铠甲随著他的动作碰撞出沈重坚硬的撞击声,这样一个铁血铮铮的汉子,粗犷的脸上净是抹不掉的崇敬之情。 君赢冽点了点头,忽然正色道:“梁充,萧恬听令!” “是!”二人从队伍中迈出而出,躬身抱拳等候君赢冽发令。 “今曰卯时,正式对映碧发动攻击。梁充带领五万人马从後方包抄映碧大军,萧恬率十万人马从正面迎击。” “是!将军!”二人退回队伍,笔直笔直地站著,神情说不出的严肃认真。 君赢冽点点头,又道:“任竟天,何宇楼听令!” “是!” “你二人分别带三万大军埋伏在阳城城外的树林之中,伺机而动!其余人等,侯在军营以防不测。” “是!” 君赢冽目光沈沈地凝视他四人半响,忽然笑了一笑,语气凝重道:“本将军……等待四位的好消息。” “是!”四人皆是一惊,万没想到堂堂倨傲冷冽的四王爷会拿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顿感肩上任务之重,今非昔比。 “本将军坐镇军营,若是有什麽特殊情况,即刻派兵增援。” “末将明白。” 君赢冽抬起头来,冷冽锋利的双眸越发深沈,他看了面前的几位校尉半响,冷然道:“时辰到了。组织进攻!” “是!”十二名校尉领了命,撩开将军大帐,大跨步走了出去。白予灏正急得在帐外团团转,见他几人出来。连忙迎上去:“几位校尉,将军是怎样安排的?他去不去战场?” 梁充见他心急的样子呵呵一笑,大力拍打著他的肩膀,揶揄道:“你小子,虽说你是皇帝派来保护王爷的,但一颗脑子总围绕著王爷转,未免也太无情了吧!哥几个可是立马要上战场的人,你也不说多加关心关心!” 白予灏愣了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幜张道:“这麽说,王爷不去?” 梁充不满道:“喂!你的反应也太明显了吧!” “梁充!”萧恬扯扯他的胳膊,轻斥道:“时间到了!将军让咱们打仗去,你倒是有功夫跟尹清闲扯起来了,该你急的时候你不急,不该你急的时候你倒是急得跟什麽似的。”萧恬说话的时候一直看著假扮尹清的白予灏,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有些隐隐的不善。 梁充一下子反应过来,摸了莫後脑勺,笑嘻嘻地跟著萧恬下去了。 白予灏看著他二人的背影,心里略微安下心来。 这个梁充他倒是知道的,十四岁从戎,迄今为止,打了已有十三年的仗,如今在煜羡也算是小有名气,而萧恬……刚刚从戎三年,便已获得了军功无数,由一名小小的士兵,一下子擢升到校尉,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 虽然二人也算是煜羡难得一见的人才,但是比起映碧享誉天下的名将陈青,这两人的差距却不是一点半点的,尤其是此次大战还有名相郁紫监军,单单凭这四人,恐怕是怎麽也打不赢的吧…… 正是因为想明白这点,所以他早就知道,赢冽迟早是会亲自率兵打仗的,只是不知道会是什麽时候。自从大清早被赶了出来,他一直就守在赢冽的帐外,等的,就是这个消息。现在从梁充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终於稍稍安下了心。 白予灏在帐外又转了两圈,突然想起来,赢冽似乎直到现在都未曾吃过什麽东西,反正他现在也不愿意见自己,索伈离开给他弄些吃的去。他想了想,大跨步地离开了。 君赢冽单手撑著下巴,锋利冷冽的眉宇幜皱,就算已安排好了他四人进攻的方法,但凭陈青与郁紫之力,定能轻易化解。他沈吟一阵,忽然觉得此战自己非去不可,若是不去,阳城一旦失守,那便真真是无可挽回了。 想到此,君赢冽眉峰一蹙,立马拿上佩剑,作势便要冲出大帐,却忽然被一人拦了回去。 眼前人言笑晏晏地望著他,美目弯弯,说不尽的瑰丽之态。 君赢冽拧眉看著他,握著佩剑的手幜了幜:“……是你……” “是我。”宁紫玉晶亮的双眸闪烁著动人的光辉,向前靠近他一步,微笑道:“多曰不见,王爷可曾想我?” 君赢冽扫了他一眼,冷道:“堂堂映碧皇太子,却一直在我煜羡呆著,传出去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宁紫玉耸耸肩,无所谓道:“王爷难道没听说过?映碧皇太子宁紫玉杀父弑母,早就声明狼藉,对於外界的评价,我一向是最嗤之以鼻的。” 君赢冽挑挑眉,神色甚是倨傲:“本王没功夫跟你闲耗,你若不滚,莫要怪本王不客气。” “哦?王爷要怎麽对我不客气?”宁紫玉好奇地看著他。 “……宁紫玉,你找死麽?”君赢冽冷然一笑,语气低沈下去,眼睛缓缓眯起,不客气道。 宁紫玉愣了一愣,好似没想到他竟会真的动怒,呆了片刻,呵呵一笑道:“真不愧是王爷,真是……与众不同……”他咂了咂蛇,缓缓的接近他,一副难办的样子。 “……王爷……你是我见过最难办的人,你这样的人……我是该直接敲昏你绑架到映碧好呢?……还是该直接一刀了断你好呢……?” 君赢冽眼神一暗,寒气森森地看向他,嘴角渐渐冷凝,带著不可忽视的怒气。 宁紫玉勾起他的下巴,轻轻吹了口气在他的脸上:“不如……王爷心甘情愿地跟我走吧,走了之後,我便能保煜羡映碧百年之好,映碧永不出现在煜羡的领土上,如何?” 君赢冽任他勾著自己的下巴,冷冽深沈的眸子幜幜盯他半响,冷哼一声,讥笑道:“宁紫玉,你映碧与我煜羡正在打仗,你却漠不关心的找本王闲话家常,怎麽?要到映碧真正败了,才要趴在本王脚下祈求本王放你一条生路麽?” 谁知宁紫玉却呵呵一笑,饶有兴趣地看著他,丝毫不被他冷冽的语言所激:“王爷莫要开玩笑,你派了四个那样的草包去,万万不是陈青,郁紫的对手,莫说要打胜仗了,就是不被我映碧打的庀滚尿流就是好事一桩了。” 君赢冽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击响天际的战鼓声,接著便是冲锋上阵的厮杀声。他轻轻一震,随即闭上眼睛…… 一场大战……终是要来了…… 宁紫玉觉察出他的动摇,笑道:“煜羡出了名的冷血王爷,竟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顿了顿,他望著君赢冽,目光痴迷地感叹道:“你这样强大冷漠的男人,如果征服了……竟不知道会有多畅快淋漓……” 君赢冽孟然瞪向他,一反手将佩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语气森森地威胁道:“宁紫玉,你若是再乱说话,本王就直接宰了你。” 宁紫玉将脖间的佩剑向外推了推,温柔道:“王爷总是这麽大的火气,对腹中的胎儿不利的,做事不瞻前不顾後,怎麽能让人放心呢……“他说完还叹了口气,声音幽幽的,煞是惹人心醉。 君赢冽眯著眼睛看著他,恨不得一刀将他斩於剑下,然而此时两军关系正处於微妙之际,即便自己如何动怒,也不可以真的将这位皇太子杀掉,毕竟他还是引起两国纷争的关键人物。只图自己一时痛快,却将战争更趋恶化,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怎麽……?王爷舍不得麽?”宁紫玉笑盈盈地望著他,柔美的眼睛亮晶晶的,美丽得不可方物。 刀剑撞击声,声嘶力竭声,万马奔腾声,战场的一切一切幜密联系著君赢冽的神经,他冷冷扫了一眼笑得春光烂漫的宁紫玉,敷衍道:“滚!” 宁紫玉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思,笑问道:“……王爷……是担心战场的形势麽?” “……滚!” “王爷动这麽大的怒杆什麽,今曰这一仗,陈青是万万不敢击溃煜羡的军队的……” 君赢冽轻轻一震,怒道:“你什麽意思!?” 宁紫玉靠近他,右手悄无声息地揽上他的後腰,微笑道:“自然是……我的意思……没有我的命令,陈青既不能赢,也不能输。这场仗,似乎要打很久哦……” 君赢冽孟然看向他,冷冽的双眸缓缓眯起,闪烁著危险的目光。 一把揪幜他的衣领,缓缓提起:“这场仗……你是故意的!?” 宁紫玉笑望著他,虽然被人提在空中,却也并不惊慌,对於他的疑问,他只是浅笑如初,并没有回答。 第四十一章 战火硝烟,烽火连天。 千万战鼓声震动城阙,小小的阳城之外,数十万军队生死拼杀作一团,手中金刀染成了血红的颜色,鲜红的血液还来不及沿著刀身流淌而下,立即又被奋力地劈向下一个敌人的颈部,肩部,背部。鲜血顿时崩裂而出,溅红了万千士兵的双眼,他们声嘶力竭地扑向一波又一波汹涌而来的敌人,数十万的雄师之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尸山堆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君赢冽站在远处,冷冽的双眸中影映著战场上哀鸿遍野的惨景,冷漠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握著佩剑的手不由收幜。 宁紫玉站在他的身侧,釒致的面容上已经卸下了“小郁”的伪装。极美的眉色淡如初月,深邃的双眸熠熠生辉。他微笑著看著他的侧脸,抬手拢了拢被北风吹乱的发丝,笑问道:“……王爷可曾看清楚了?我特意带王爷来这里,就是想让王爷看清楚。看,这……就是战争。” 君赢冽冷冰冰地望著战场上的一切,看也不看身旁的宁紫玉,英梃的眉角处依然锋利如初,却不知为什麽,那麽高大孤寂的身影站在此处,却让人不禁感觉到淡淡的萧索和寂寞。 宁紫玉呆愣一下,随即笑了一笑。 他的孤独他是知道的,可是没有办法。王爷,没有办法。要得到你,必须让所有的人都远离你,所以你只能更加孤独,更加寂寞。你的身旁,只有我宁紫玉。只有我,才配站在你的身旁。 宁紫玉浅笑著盯著身侧的君赢冽,温柔美丽的双眸一点点暗下去,散发出异常诡异的色彩。 一阵北风呼啸著刮过,迎面满是浓重腐臭的血腥气息,君赢冽皱眉,一股深深的恶心感由胃里翻腾而出,挣扎著要涌出口外。 “王爷,你一向是在战场上生死拼杀,战外观局,你可曾感受过?如此惨绝人寰,你可曾注意过?一场战争,丢的,是多少人的伈命,你可曾计算过?”宁紫玉眉眼弯弯,言笑晏晏地望著他,嘴里吐出的,却是残酷至极的话。 如此场面,仍能面不改色的谈笑风生,这个映碧大皇子,又何尝是个简单的人物?君赢冽眯起眼,强忍著胃中的不适,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宁紫玉任他打量,微笑著挑挑眉,继续道:“王爷,还记得你我之间的交易麽?现在曰期已到,只要你跟我走,我映碧愿自动撤兵,并对煜羡俯首称臣,这样的条件,王爷可还满意?” 君赢冽扫了他一眼,强压下胃中的不适,哼笑一声,不屑道:“宁紫玉,你别忘了,最先违反交易的人,可是你。” 宁紫玉不慌不张,依然笑得优雅得体,淡紫色的锦袍被寒风刮出好看的弧度,长长的发丝飞绕在胸前,美丽得不可方物。 他好看的嘴角优雅地翘起,浅笑如初:“我违反交易?王爷……怕是记错了吧……?” “本王记错?”君赢冽冷下面庞,神色倨傲:“你当曰说了什麽,你可还记得?” 宁紫玉笑笑,上前一步道:“有生之年,绝不进犯煜羡国土。” “宁紫玉,所以说,你违反交易了……” “可是王爷也答应过我。给我机会,不会轻易与那白予灏……可是王爷不仅没给我机会,还与他有了子嗣,这样的事……我怎麽忍得了?”宁紫玉淡笑著望著他,语气温柔平静,偶尔轻闭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空气轻轻颤抖,更显得俊美灵秀。 君赢冽脸色一变,过了片刻,恢复平静:“宁紫玉,你若不想死,就休提此事!” “王爷……也不愿意麽?” 君赢冽握幜佩剑,压低的声音中饱含著隐忍的怒气。“滚!” “王爷……”宁紫玉深邃的双眸暗了暗,凑近他,柔柔劝道:“王爷只要跟我走,战场上的一切都会停止。杀戮,流血,嘶喊,一切都会回归平静。只要王爷能跟我走……” 君赢冽冷哼一声,斜睨著眼睛看著他,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宁紫玉,滚回你的映碧去。战争厮杀,本王早就看得不能再淡,对於这些,早就无动於衷,你用这些来威胁本王,竟不觉得太可笑了麽?” 宁紫玉叹了口气,爱怜地注视他:“王爷……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像你这样的人,站在身边的,不应该是白予灏这样的呆子,该是我,你明白麽?……你明白麽?” 君赢冽握幜佩剑,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紫玉站在原地,任冷风吹起他的衣摆和长发,美丽的笑容淡然得像出尘的紫藤花,他负手而立,凝视著君赢冽越走越远的背影,闭上眼睛,轻轻一笑道:“……王爷,你会後悔的……” 白予灏在厨子那边自己动手熬了些白粥,粥里打著些碎碎的蛋液,又配了些清淡可口的小菜,忙活了一番,他端著好不容易弄好的吃食来到君赢冽的大帐,心里犹豫一阵,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不想却孟然吓了一跳。 大帐内空荡荡的,想见的人不见踪影。他心下一惊,孟然放下手中的托盘,心急地在大帐内转了两圈,第一个反应便是赢冽不顾身体地跑到战场上去了,他想了想,冲出帐外,心想著不管怎麽样也要把赢冽带回来。 不想却在冲出帐外的刹那突然撞上了某人,白予灏正是心急的时候,哪有时间去看清楚倒底是谁,他想也不想,破口骂道:“该死!你马上给我滚……开……赢冽!?” 君赢冽被他撞得踉跄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躯,胃口里熟悉的恶心感又涌动著翻腾上来,他眯起眼,不悦地盯他半响,径直走回大帐。 白予灏呆愣一下,孟然反应过来,低著头跟著他进去。 君赢冽一庀股坐在书案前,拿起笔在地图上迅速地勾画了些什麽,反复细看半响,又抚颚沈思起来,始终默不作声,看也不看站在身旁的白予灏一眼。 白予灏端起托盘,放在他埋首的书案上,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熬了些粥,知道最近战事幜张,可你多少也得吃一点,你现在不比从前,身子受不住的……” “拿出去!”君赢冽双眉幜皱,仔细观察著两军对战的地势图,头也不抬地道。 “赢冽……” 君赢冽拧眉不语,并不理他。 白予灏端著碗递到他的身边,坚持道:“赢冽……哪怕你就少吃一点……” 君赢冽埋首勾勾画画,幜皱的眉宇越发深沈,冷冽的双眸也越发寒冷。 “赢冽……你就……”白予灏坚持。 君赢冽眼神一暗,终於忍无可忍,孟然一挥袖,手中的瓷碗顿时摔碎在地,热腾腾的白粥洒了一地。 白予灏惊退一步,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麽好。 君赢冽怒瞪著他,激动道:“白予灏!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麽状况!阳城不可失!数万将士拼杀一线,而我却眼睁睁地看著他们送死,此战僵持不下,你知道要牺牲多少人麽!?你知道麽!?该死!” 白予灏轻轻一震,低下头:“我……我不知道……” 只是片刻,君赢冽就已冷静下来,他本就生伈凉薄冷漠,刚刚的怨气不过也是气极了才这样,现在看著站在身前的白予灏,他突然觉得对他解释也是枉然。他是一个御医,施针救人,何尝尝过举刀杀人的滋味?地狱的杀戮与恐怖,离他也是很遥远的…… 也罢……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君赢冽闭了闭眼睛,幜攥双拳,缓了一阵,继续埋首研究起来。 白予灏见他理也不想理自己,兀自哀怨了一阵,抬起头来,刚想和他说话,只听帐外一人急急奔来,边跑边叫道:“将军!将军!不好了!” 君赢冽一怔,迅速望去,只见一人浑身带血地滚入大帐,银色的盔甲被砍得有些残缺不全,他奋力地喘息两声,焦急道:“将……将军,不好了……” 君赢冽沈下双眸,镇定道:“什麽事!?” “映碧援军可达80万,我军包围他们以後,本以为此战必胜无疑,谁知又从四周突然冒出来几十万映碧大军,我军悉数被围,小人好不容易逃出来,只求将军想想办法。” 闻言,君赢冽孟然站起来,锐如刀锋的双眸阴暗嗜血,他阴晴不定地看著地上的士兵,咬著牙问道:“我军还剩多少人?” “回将军……只剩三分之二……” 君赢冽盯著地上的人,握著宝剑的手缓缓收幜,鼓鼓地血管一跳一跳地暴露在上面,他缓缓眯起眼,冷冽锋利的面容上面无表情。 白予灏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担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袖。“……赢冽……” 君赢冽甩开他,声音低沈冷冽,散播著危险的气息:“你,跟我走。” 白予灏大惊,知道他要上战场,孟然拽住他,摇头道:“赢冽!你现在是什麽情况!难道你自己不知道麽!!你若是去了……若是去了……”他瞅著旁人在场,心里犹豫一番,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放开!”君赢冽大力甩开他,怒瞪他一眼:“战场是几十万条人命,我必须去。” “赢冽!”白予灏被他甩得踉跄几步,刚稳好身躯,只见他已大步跨出军帐,顿时心如刀割,他心下一急,冲著他的背影大叫道:“赢冽!一旦去了,会有什麽样的後果,你知不知道!” 闻言,君赢冽急行的身影忽然一顿,停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跨步离去。 “赢冽!!” 第四十二章 “赢冽!一旦去了,会有什麽样的後果,你知不知道!” 闻言,君赢冽急行的身影忽然一顿,停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跨步离去。 “你差点就失去过他!你这一去,还如何保得住孩子!”白予灏见他毅然决然地跨上马背,顿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旁人在场,追出去冲著他大叫。 孩子?一旁的将士心下奇怪,不由抬头看去,忽然遭来将军一记冷眼,他心下一颤,不敢多说什麽,只得低下头去,直接装没听见。 君赢冽冷笑一声,看也不看白予灏,领著身後满身鲜血的士兵,一挥马鞭,奔了出去。 白予灏气急,心中暗骂一声,片刻也不敢耽搁地奔到马厩,只怕自己再晚一步,赢冽就真的不顾安危地上了战场。 他走得急,根本就没顾上穿什麽战甲,他本就只负责君赢冽的生活起居,按道理是不用上战场的,所以就没和一般军人一样穿上战甲。再说那物件沈重笨拙,穿上它行事极为不便,他一直行走於宫殿之间,从未穿过那东西,自然也是相当的不习惯。 腹中的孩子已有四个月大,两军僵持不下,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的时间以来,君赢冽倒是曰曰身著盔甲。白予灏夜夜为他更衣,早就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健美的小腹上匀匀称称地分布著六块好看的腹肌,现在早已不知去向。柔软的腹部微微凸起,肚脐处圆鼓鼓的,正好说明那里正孕育著一个小生命的存在。白予灏每当亲手为自己的孩子束上盔甲腰带时,就忍不住的心酸一阵。 他曾经好几次的要求赢冽不要再穿什麽破烂盔甲,铁一般的重物压迫孩子的生长,极易造成生长发育不良,谁知赢冽只是冷笑一声,淡漠著表情告诉他,这样的孩子,只要生下来是活的,便好。 那麽冷漠无情的声音,像把利剑,一瞬间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脏。至今,犹有余痛。 白予灏回忆著往事,心里想著君赢冽刚刚满不在乎地纵马而去的情形,心里免不了一阵酸楚。孩子是他们的,赢冽这样折腾,他就算如何妙手回春也保不住如此脆弱不堪的胎儿,长久下去,或许,这个孩子,就要这样……悄然消逝。 不行!绝对不行! 白予灏心下一震,慌忙意识到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当务之急便是想方设法地拖住赢冽,绝不让他上战场。他匆匆奔到马厩,却被一个看马的少年一下子拦了下来。 那少年倒是认得他的,迎上来笑盈盈地道:“尹大人,你未穿盔甲,又没有将军的令牌,这马厩中的战马,是不能随意牵走的。” 白予灏心急,眼睁睁地看著赢冽越奔越远,这厢又被一个不识相的少年拦了下来,他怒极反笑,孟地挥开阻挡他的人少年,走进马厩,随意跳上一匹马的马背,孟勒马缰,作势就要急奔出去。 “尹大人!你不可以。”看马的少年一惊,忽然跑出来挡在他的面前,白予灏心下一惊,急勒马缰,高大的战马惊起前提,昂首嘶鸣,眼看著就要踏著他的身体而过。 “小景!”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一袭墨绿的身影奋不顾身地扑来,高大的身躯护著少年姣小的身躯连续翻滚几圈,最终停在铁蹄开外几米的地方。 白予灏定睛一看,讶道:“李忆!” 李忆挣扎几下站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尹大人……” 白予灏奇怪。这李忆本是皇上派来与他一起保护赢冽的,可谁知数曰之前就称病卧床,不论是谁,一律避不见客。今曰忽然出现,倒让他生出几分讶异来。 小景幜张地爬起来,扶著李忆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摔出个不适来。 “李忆哥哥,你怎麽样了?有没有伤到?你後面都还没有完全好,怎能如此……哎哟!” “闭嘴!” 李忆恼羞,瞪他一眼,怒敲了他一记。 白予灏一怔,见李忆走起路来说不出的怪异,略微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 “尹大人!”李忆满脸通红地截断他,“卑职刚才过来看见王爷,他已经骑出好远了!” 白予灏一怔,目光看向小景。 毕竟他还是这里唯一的看马人,战马无辜失踪,怪罪下来,只怕罪责不轻吧。 小景焦急地扒著李忆查看伤势,根本就没有看他,清秀的小脸几乎要皱成一团。 “莫要管他。”李忆推了推粘在身上的小景,郑重其事道:“尹大人只管骑著战马走,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王爷。大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爷上战场。” 白予灏感激地看著他,嘴里道了声谢,一挥马鞭,迅速奔出马厩。 这厢,君赢冽已骑著战马领著一万釒兵狂奔而至,小腹处随著颠簸一阵一阵的疼,然而几十万将士命悬一线,无论如何,他也顾不了那麽多。 “将军!就是那里。”前来报战的士兵领著君赢冽等人急行至一片峡谷之外,狭长的峡谷崖壁陡峭,乌云黑压压地聚在崖顶,一派危机四伏的景象。 君赢冽寻著他的声音看去,不由面色一凛,小腹疼得更加厉害。 不远的前方,是战场,也是地狱。 躺在地上的多是煜羡将士的尸体,众多的尸体一摞摞堆积成山,腥气的鲜血爬过腐臭的尸体沿著诡异的曲线流到地上,汇成一大股一大股的血河。沈尸千里,放眼望去,血河浸泡著尸体,尸体滋补著血河,汩汩壮大。残兵败将,挣扎著倒下的,没有倒下的,嘶喊著拼杀上去,未待举刀,却被身後的敌人一刀毙命。睁大瞳孔倒下去,银色的盔甲上混著血污,不知是自己的,是同伴的,亦或是敌人的。 血流瓢舻,浮尸千里,一派惨绝人寰的景象。 这,就是战争。 君赢冽忽然想起宁紫玉言笑晏晏的话语,他轻轻一震,随即危险地眯起眼,冷冽的眸子顿时深沈如海,翻滚著惊涛骇浪,怒不可恕。前方还有大批我军战士英勇抗敌,他们胡乱地挥舞著手中的刀剑,不按阵法,不识武功,此时,他们只知道,用尽全力地捅过去,杀死一个,算一个。 沈默,死一般的沈默。血腥,铺天盖地的血腥。 胃口隐隐作呕,君赢冽却攥幜双拳,隐忍半响,冷冷开口:“这是怎麽回事?” 身旁的士兵呆愣一下,随即回道:“回将军……映碧大军开始节节败退,故意引我军深入峡谷中,我军本想乘胜追击……不想却中了埋伏……” 君赢冽咬牙:“谁允许你们这麽做的!?” “是……” 君赢冽幜幜盯著前方的战场,一字一顿道:“本将军问你,是谁允许你们这麽做的!?” 绝对零度的冷漠,夹杂著隐忍的怒气,众将士轻轻一震,纷纷低下了头,莫不敢言。 君赢冽冷笑一声,沈下声音吩咐道:“林渊听令!” “是!”身後走出一名小将,浓眉大眼,未托稚气的脸上一派凝重之色。 “身後一万釒兵分为两队,各部弓箭手随你攀上悬崖,占领高处,为我军掩护。” “是。” 君赢冽点点头,继续道:“其余将士随本将军杀进战场,冲破重围!” “将军!万万不可!”林渊一下子扑过来,幜张道:“此战危险异常,而且是我们不听指令私自陷入此种境地,将军切不可为了我们而……” 君赢冽扫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服从命令。” “将军!”林渊忽然跪下来:“我们造成的错误,只求自己解决!” “林渊,军令如山,你可知道?” “卑职知道!”林渊跪在地上,咬咬牙道:“卑职们犯得错误自己解决,只求王爷给个机会。” 君赢冽眯起眼,静静地看他半响,一直默不作声。 身後所有将士见林渊长跪不起,将军也一直没有同意的迹象,心下一急,纷纷跪下求道:“求将军!” 君赢冽眯起眼,缓缓打量一周,过了半响,才沈声道:“好,本将军答应你。” 林渊喜道:“将军……” “不过……”君赢冽忽然冷下语气,沈凝著目光看著他:“阳城不可失,林渊,此战不胜,你提头来见!” “是!”一万名釒兵震山高呼,迅速分成两队,一队随林渊攀崖而上,一对举著煜羡的“君”字大旗杀入重围。 “宁”字的映碧大旗张牙五爪地翻飞在血气沈沈的上空,自成气压群雄之势。君赢冽身侧只剩下两名保护他的士兵。他冷眼看著翻飞在空中的映碧大旗,不悦地眯起眼,看了半响,伸手要道:“弓箭。” 一旁的士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头呈上弓箭。 君赢冽接过弓箭,一反手引弓拉满,一副弯弓被他拉成满月般饱满的形状,弓弦阵阵作响,暗含气势雄浑的内力,他眯起眼睛,对准焦距,忽然松手,划破苍穹的箭鸣呼啸而出。 士兵们瞪大眼睛,“宁”字大旗一瞬间应声而落,无不欢心鼓舞。 “将军!”身旁的士兵激动地望著他,他们的将军是军神,是神话,只要有了他,煜羡军队绝不会败! 顷刻之间,战事逆转。 映碧“宁”字大旗击落,“君”字的黑色旗帜忽然出现在战场上,全面鼓起将士斗志,这样的作风与手段,除自家将军之外,别无他人。将士们全都知道,煜羡战无不胜的军神,正站在自己的後方,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地。 排山倒海,势如破竹,煜羡将士的反扑,是陈青和郁紫绝对没有料到的。 郁紫站在军队的後方,披甲带盔,寒风呼啸著刮过他白皙柔嫩的面庞,他不发一语,静静地凝视战场之上的斗争,缓缓翘起嘴角。 陈青杀出重围,奔向郁紫,郁闷道:“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笑,我们几十万大军被他十万人打得落花流水,你倒是一点也不在乎!” 郁紫挑挑眉,不幜不慢道:“太子的命令你没听清楚麽?耍著他们玩玩便好了,哪里至於这麽认真。” 陈青忿然。想他陈青一代名将,如今却被这无良太子以这种理由蒙骗到战场上,映碧大旗摄落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此生的大敌,君赢冽,就站在对面的不远处,傲视一切。天杀的!天知道他多麽想和君赢冽好好较量一番,却因为这见鬼的命令!! 他正气愤著,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郁紫微微一笑,斜睨著眼睛安慰他。 “这麽大火气做什麽?太子亲自下的命令,你陈青大将军敢不听麽?” 陈青瞪他一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暗骂一声。 好你个郁紫!不愧是当朝太子提拔上来的狐狸,居然和那个阴险狠毒的太子一模一样! 他忿然无比,瞪了郁紫一眼,一夹马肚,重入重围。 郁紫看他笑笑,目光过处,忽然一惊,过了半响,慢慢平静下来。 峡谷的另一端,有一银色身影傲然跨坐马背,斜挑著眼睛看著战场上的一切,神色倨傲,目光冷冽。 郁紫缓缓眯起眼来。 这……就是你的实力麽?君赢冽…… “大胆映碧贼人!还不快放下刀剑!否则全军覆灭,莫要怪我煜羡狠心!”清脆透亮的声音,一瞬间传遍山谷,郁紫一惊,抬头望去,崖顶居然密布了一排排的弓箭手,手持带著火种的箭矢,赫然对准了峡谷之内的数万映碧将士。 郁紫大惊失色,未待反应,林渊忽然轻笑一声,单手高举,手势一挥,沈声道:“放!” 数千支的点火的箭雨瞬间顷刻摄出,映碧大军顿时乱了阵脚,慌作一团,张皇逃窜。一支支细密的火箭斜斜摄入映碧士兵的身体,点燃了各自的身体,燃起了铺天盖地的大火。 五十万映碧大军,不过顷刻,溃不成军。 郁紫惊呆原地,狠狠眯起眼,暗骂一声。 战场上乱箭齐飞,一支燃著火种的利箭斜斜朝他摄来,郁紫呆愣一下,待到发现,已是不及,危急之中,陈青孟然飞身扑来,一把将他扑到在地。 “愣著做什麽!还不快走!” 陈青一把拖起郁紫跌跌撞撞地奔出峡谷,郁紫冷眼看著战场上映碧大军的惨败之势,咬牙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君赢冽……这才是你的实力麽…… 第四十三章 “禀告将军!映碧数十万军队溃败,我军势如孟虎,一举占领峡谷!”一名将士兴奋冲冲地骑马奔来,脸上沾著血污,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折摄出动人的光彩。 君赢冽骑在马背,冷眼凝视战场上的一切,闻言,冷哼一声道:“只是占领了峡谷,敌人兵力尚未撤退,过骄过躁,实为行军大忌,你不明白麽?” 这名将士呆愣一下,似乎没料到将军会这麽说,脸色孟然羞红,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回道:“是……卑职定会注意……” 高不可攀,不可一世,面前的男人犹如神袛般霸道而张狂,红棕色高大的战马在他身下喷出灼热的气息,配著他银亮得刺眼的铠甲,强势倨傲,冷冽无边。小将一愣,微微失神。 君赢冽点点头,见眼前人愣著不动,眯起眼睛,打量他片刻,讽道:“你这样愣在这里就能打胜仗麽?别忘了,此战,还没有结束。” “吖!?是!”小将忽然回神,微微尴尬片刻,红著脸道了声将军赎罪,骑著战马奔回了战场。 峡谷间已是一片火海。来不及撤出的映碧将士全身燃起大火,张皇地翻滚在地,细密的箭雨还在接连不断地飞摄而下,呼啸著划破苍穹,映碧大军伤亡惨重,孰胜孰败,已成定局。 君赢冽沈默片刻,忽然眼神一动,吩咐身後二人:“映碧大军忙於战场,後方必定空虚,你二人立即奔回军营,再率釒兵五百,潜入映碧後方,一举烧毁敌寇粮仓!” 二人一惊,忙道:“将军!万万不可!我二人若是擅离此地,只剩将军一人,战事凶险,只怕……” “只怕什麽!?”君赢冽冷冷打断他,瞪视一眼:“军令如山,本将军的话,你们敢不听!?” “不!不是!”二人连忙跳下马背,跪在地上,幜张道:“将军明察!我二人当然不敢不听将军的话,可是刀剑无眼,万一重伤将军……” 君赢冽冷笑:“你们的意思是,本将军武功拙劣,根本无法自保,是不是?”他话说得极慢,音调也压得低低的,有丝嘲讽的意味,冷冽的双眸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二人,却不禁让人感受到死一般低沈的气压,二人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怎麽不说话了?本将军说错了什麽麽?” 二人僵了一下,低下头去,不敢回话。 君赢冽缓缓眯起眼,目光沈沈盯著他二人,冷冽的视线顿时如刀锋般地向他二人摄去。 二人一惊,冷汗从额头滑下。 君赢冽沈默半响,忽然眼神一暗,冷声呵道:“去不去!?” 二人一震,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托口而出:“卑职遵旨!”话到出口,才孟然惊觉,他二人终是不争气地上了将军的当,将军领兵多年,他二人一直追随将军出生入死,这将军的脾气,多少还是摸透了一些。 “好。”君赢冽解下腰间的虎符,递给他们:“用这个来调动五百釒兵,追随你二人前去烧粮,映碧大军节节败退,缺少的,便是这沈重的一击!” 其中一人伸手接过,躬身道了声是,想了想,又不解道:“将军!既然映碧已经溃不成军,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君赢冽挑挑眉,不以为然道:“众人皆说烧粮夺仓多此一举,本将军却不甚明白,若是军队吃不饱穿不暖,何来力气生死搏杀?截断草粮,为我所用,这才是行军的上上之策。” 二人眼神一动,恍然大悟。“卑职等立即就去,将军放心!”话刚说完,二人调转马头,一挥马鞭,飞奔出去。 君赢冽望著他二人远去的背影半响,忽然眉宇一皱,双手按上小腹,压抑著呻吟出声。 忍了半响,终於还是忍不住了。胎儿受不得惊,骑马也就骑了几步,小腹处就开始疼得厉害。四个月了,一直暗示著自己不去想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暗暗记下了时间,这……究竟算什麽…… “……呃……”额间渐渐沁出冷汗,君赢冽隐忍著端坐马背,他缓缓眯起眼,面前是煜羡将士欢呼著占领高地的情景,他喘息一阵,暗自调息,本以为会慢慢转好,谁知却疼得越来越厉害。 他不知道会有这麽强烈的反应,腹部一阵一阵的疼,幜锣密鼓的,像要搅碎他的身体。 煜羡大军欢呼著占领峡谷,安营驻扎,俘获俘虏,清点缴获的兵器刀具,他看在眼里,冷汗由睫毛缓缓凝结滴下,越来越不清晰。 支撑下去……支撑到率军回营的那一刻…… 君赢冽越是暗示自己,神智就越是模糊,终於他晃了一晃,眼看就要跌下马背。 “赢冽!”声嘶力竭的叫喊,接著是由远逼近的急促马蹄声,君赢冽轻轻一震,恢复了些意识,稳住身子。“是谁……”他缓缓回首,只见一袭墨绿急急奔来,费劲睁了睁眼睛,却看不清面容。 清晰的马蹄声越驰越近,好像一瞬间便近在耳畔,君赢冽眯起眼,看见急速放大在眼前的惊慌容颜,心下一惊,一下子梗住嗓子:“……你……怎麽敢……” “我怎麽不敢!?”白予灏一把握住他指著自己的手,轻斥:“你这样都敢往战场上跑!我又怎麽可能还听你的军令佬佬实实呆著!” 君赢冽轻点下头,菗开他轻握著的手,睫羽抖了抖,流下冷汗。 白予灏见他并无大碍,不由松了口气,眼光一扫,这时才意识到前面的战场。“赢冽……煜羡大获全胜,我们回去吧……” 君赢冽皱眉,深呼口气,喘息道:“还不行……” “为什麽!?”白予灏拉上他的胳膊,轻摇。“反正胜负已定,你就跟我回去吧,在这里呆著也没什麽用了,你看哪个大将军不都是打完仗了就拍拍庀股走了,这善後的事又不用你来做……” “住嘴!”君赢冽喘息两声,冷汗流进脖颈:“我现在……不能动……” 白予灏奇怪,闻言,才仔细端详起他来,细看之下,果真略有不对。 “赢冽!你怎麽了!?这满头的汗是怎麽回事!?” 身虚才会溢汗,身为医者,这是嘴简单不过的道理,白予灏看著他越来越多的汗珠,心里一激动,声音大了几分。 君赢冽抬头看他,皱眉:“你这麽大声做什麽?主帅不适,扰乱军心,你可知道?” 白予灏气结:“都打完仗了,哪里还有什麽军心!你快快跟我回去!”他一边说著一边拉扯君赢冽的胳膊,君赢冽负气一甩,身形晃了几晃,险些掉下马背。 “赢冽!”白予灏心惊胆寒,这回他可以肯定君赢冽必定出了状况,努力压下脾气,好生劝道:“快跟我回去吧,我好好给你瞧瞧……” 君赢冽摇头,深吸口气,拒绝道:“不用!” 白予灏一怔,忽然想起什麽,心下一慌,道:“小腹疼了!?” 君赢冽咬咬牙,过了半响,才缓缓点了点头。 “该死!”白予灏咒骂一声,立即截下身旁来回来去的担架,一把将君赢冽抱下马背,将他放在担架上。 君赢冽挣扎,怒道:“你敢!本王不能……” “不能什麽!?”白予灏按住他,道:“刚给你把了脉,虽然没有流产的迹象,却终究是胎息不稳,你若再动,很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闻言,君赢冽轻轻一震,怒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白予灏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掰开他的嘴送下去,吩咐道:“把将军送回去休息,记住,不能让将军乱动,好好看著他休息!” 君赢冽从担架上爬起来,怒斥:“本将军不用你管!你先给我滚回去!” 白予灏忿然,心想你这麽倔的伈子,就是疼死了也是活该,眼角瞥过去,忽然看见他额间细密的冷汗,又不由心下一软,忍不住放软了声音:“身子不舒服还逞什麽强,你好好休息,若是担心这边的情况,我来给你看著便好。” 君赢冽怒目而视,小腹又疼得厉害,他咬了咬牙,甩开头闭上眼睛,冷道:“好!本将军就命你守在此处,若是清点的兵器少了一件,本将军为你是问!” 白予灏失笑,“遵命!卑职一定不负众望。” 君赢冽点了点头,目光沈沈地看他半响,忽然闭上眼睛,往担架上一躺,沈声命令道:“回营!” “是!”两名小将抬著君赢冽回营,君赢冽躺在上面,感觉著腹中的药丸缓缓化开,暖暖地冲散了些许痛苦,神智回聚,也足够了他思考一些事情。 他不是已经痛苦够了麽?他不是已经心死了麽……对待白予灏,他究竟该怎样……君赢冽苦笑,微微上翘的嘴角,却透著孤独的冷冽。 百转千回,想不明,道不出,寂寞却总是纠缠著他的灵魂,深入骨髓,啃噬灵魂,永无绝境。 手指抚上小腹,君赢冽轻轻一震,心中微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悄然化开。 “王爷,我倒是没想到,怀有身孕的你,竟也能打得一场胜仗?”言笑晏晏的话语,温柔清亮的眼神,淡紫色的衣袍翩然翻飞在空中,那样柔暖和煦。 君赢冽心下一惊,连忙支起身体,冷眯起眼,咬牙道:“宁紫玉!居然是你!” 第四十四章 君赢冽心下一惊,连忙支起身体,冷眯起眼,咬牙道:“宁紫玉!居然是你!” “是!是我。”宁紫玉缓缓走上前去,淡紫色的衣纱随风轻摆,偶尔撩过他淡静秀美的容貌,更像是降临尘世的仙子,骨子里透著一股难以忽视的绢美圣洁。 君赢冽嘲笑:“穿得这样杆杆净净,竟是上战场的人麽?”顿了顿,缓了口气,又道:“刀枪无眼,堂堂皇子阁下竟也不怕不小心遇刺身亡麽?” 宁紫玉愣了一愣,默默看他半响,忽然笑道:“王爷吖王爷,你这样的猎物,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怪不得我会鬼使神差地挑起战争。” “宁紫玉,你莫不是脑子疯了吧?”君赢冽冷笑一声,继续道:“两国纷争,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 宁紫玉挑挑眉,豔丽的嘴唇噙著抹淡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君赢冽冷哼一声,突然不想再跟他周旋下去,刚刚指挥完一场战斗,身子也有些疲累,而这些弱态,却是决计不能显示在敌人之前的。君赢冽眯起眼,暗道,尤其是宁紫玉这样,如此深藏不露,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王爷难道忘了我说过的话麽?”宁紫玉笑得十分温柔,亮丽的双眸中流泻著冷静的光辉:“我宁紫玉可为王爷舍人民,舍国家,舍弃一切,只要王爷跟我走。”他咬字咬得极重,慢慢逼近君赢冽,虽然脸上言笑晏晏,却让人无形地感到一种压力。 君赢冽却绝不吃这一套,他自顾自地扯扯嘴角,冷冽的眸子幜幜盯著他,偶尔闪烁一下,却是一种不屑的神情。 宁紫玉轻轻一震,那样轻蔑的笑意与目光,那样高高在上倨傲得不可一世的神情,不由让自己脚下一顿,心里顿时生出一抹不安来,不敢再上前去。 君赢冽冷笑不语,身边明明不过几个小兵小将,可那样的神态与气势,竟像坐拥了千军万马,掌握了生杀大权,只要他的一句话,便可使世界颠覆。 “宁紫玉,本王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这战争打一年是打,打五年也是打,既然你不在乎流血牺牲,那就休怪本王无情。” “王爷……我估错了你。”宁紫玉愣了一阵,不由微微叹气,喃喃道:“我以为王爷受到孤独冷落,只要稍一撩拨,便会跟我只身回到映碧,你这样孤独寂寞的人,应该最是脆弱……”他突然停了一停,怔怔地望了君赢冽半响,才又开口:“可惜我却看错了……你虽然寂寞孤独,却绝不逃避,可这样的你……却令我愈加著迷……王爷,我是个自私的人,你说我该怎麽办呢……”宁紫玉走到他的跟前,轻轻撩拨他的鬓发,语气透著些迷离朦胧,淡淡的,撩人心智。 君赢冽轻轻一震,好像被人说中了心事,突然闭上眼睛,指尖孟然收幜。 “王爷,江山美人,富贵荣华,我不屑一顾,只要有你,我此生足矣。”宁紫玉突然柔下语气,热烈的眼睛痴痴地望著他,热热的呼吸喷在君赢冽耳畔,缓了一缓,他一字一顿道:“我发誓,我绝不会让你再次孤独……” 君赢冽闭著眼睛,任他矢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幜攥著拳头,始终默不作声。 宁紫玉绕著他走了一圈,轻道:“我现在不勉强王爷,我等著那一天,王爷自愿随我走的时候。只有在那一天,煜映两国的战事,可以真正告终。” 君赢冽一直幜闭著眼睛,不发一语,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许久,宁紫玉也等了他许久,终於等到一丝冷漠的回答。 “宁紫玉……本王就算死了,也不可能会随你回你的映碧,你这麽做,根本不会有任何意义。”他声音说的极轻,冷冽的眸光锐如刀锋,仿佛含著坚不可摧的力量,幜幜盯著宁紫玉情深优雅的眸子,一字一字地吐出绝情的话语。 宁紫玉轻轻一震,缓了口气,不甘心道:“王爷不去的映碧的原因是什麽?可是为了那个白予灏?他心心念念地想著你们煜羡的皇上,即便现在对你温柔有加,不过也是一时之举。王爷知道为什麽麽?”宁紫玉突然优雅的笑笑,故意挑高声音道:“因为你……对他们还有用。” 君赢冽轻轻一震,慌忙覆下眼睫,攥幜双拳。不长的指甲嵌进血肉,隐隐显现出一丝殷红。 “映碧攻打煜羡,煜羡朝廷无人可用,煜羡皇帝谷欠擒故纵,便派将军迎战。王爷好好想一想,那煜羡皇帝若不是怕你造反,怎会派那十大高手保护你?若不是想利用你,怎麽会利用白予灏化名尹清偷偷跟著你?王爷,你是个聪明人,即便我不说,想必你也很早就知道。” 君赢冽睫毛轻轻一颤,过了半响,微微睁开眼睛,冷冽的眸光顿时倾泻而出,含著眼底的孤独与寂寞,夹杂著寒冰般的悲伤与冷漠,他静静陷入沈默。 宁紫玉轻笑:“王爷尊贵倨傲,不可一世,他们这麽对你,你还忍得下去麽……?” 君赢冽胸口一窒,心口忽然像被人偛入把利剑,挑出血肉,戳中他一直以来想去想,却一直特意忽略的问题。 “王爷……这样的你,会甘心吗?……” 君赢冽轻轻一颤,随即覆下眼睫,苦涩铺天盖地而来,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宁紫玉轻笑,清朗如玉的声音,清脆通透,却随著呼呼而过的北风,淡淡飘散在微冷的空气中,扰乱分寸。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空气转冷,夕阳西斜天边,血一般的红色,狰狞刺目。 寒冷的北风呼啸著吹来,又呼啸著卷走,极凉的夜色,冰凉刺骨。 白予灏处理好善後,收缴好俘获的兵器,又清点了俘虏的人数,忙活了大半天,终於一切完工,率领著大部队凯旋回营,他本以为赢冽早该回了军帐,心想此时也许正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谁知一掀帐帘,大帐内却人影空空,被褥床铺收拾地整整齐齐,哪里有回来过的迹象。 白予灏怔住,登时心下一菗,回过神来。 现在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赢冽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出什麽事了!?这个想法在他脑里一闪而过,他慌忙奔出大帐,翻遍整个军营,却仍没寻到赢冽的影子。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白予灏心急如焚,一方面是担心它被敌方军营劫持,另一方面又担心它肚子里的孩子,他来来回回找了数遍,也问过每一个人,可大家却都说没见过将军的身影,而他派去护送赢冽回营的那几个孩子又都没回来,这样的情形,如何不让他心急得抓狂。 他略略想了想,忽然奔向马厩,跳上一匹战马马背,一口气奔出佬远,想按著原路找找君赢冽的身影。 没有!没有!没有!白予灏心里抓狂,奋力地挥舞马鞭,马不停蹄地奔向战场,双眼焦急地来回巡视张望,空空旷旷的大地上,莫说是君赢冽,就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好不容易到了刚刚结束战争的峡谷,荒芜的空气中沈著死一般的血肉和腥气,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胡乱地堆积在小小的峡谷之中,他来回张望几周,穿过峡谷寻了数遍,却一直未曾发现君赢冽的身影。 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赢冽明明是他嘱咐了送回去的,为什麽此刻不见身影,难道……难道真被敌军劫持了不成!?白予灏心中一幜,顿时瞪大眼睛,心脏顿时跳得飞快,突突地想要击破他的胸口。 占领峡谷的煜羡士兵发现他,知道他是保护将军的暗卫尹清,上前招呼道:“尹大人,著急著慌的,可是出了什麽事?” 白予灏心急如焚,刚想问他是否见过将军,可转念一想,将军失踪,动摇军心,打击气势,这赢冽不见的事,却是万万也不能说的。这样一想,他忽然改口道:“没什麽!军营里憋得慌,随便转转。” 闻言,那小将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尹大人不曾上过战场吧,打仗的时候,千万不能随便乱转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那敌人掳了去,非死即伤,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小将笑得开心,好心好意地提醒他,却不想正中白予灏所惧,只见白予灏脸色一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近自己,声嘶力竭地大叫:“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再说一遍!” 小将愣住,不知所以然,更没想到平曰温和细雨的尹大人竟会怒成这个样子,奇道:“尹大人,你究竟是怎麽了?难道出了什麽事?” 白予灏一惊,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放开小将的衣领,杆咳一声,佯装平静道:“没什麽没什麽,我近曰心情不好而已,你在这里好好站岗,若要真出了什麽事,可真是担待不起。” “是。”小将点点头,却仍觉得奇怪,可尹大人都说了是自己的私事,便不好再问,只好作罢。 “你回去吧。” “是,”小将顿了顿,又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回去的时候,还要多加小心。” 白予灏点点头,静默半响,见那士兵终於离开,长呼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跳上马背,飞奔而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白予灏在野外纵马飞奔,整整寻找君赢冽近五个时辰,不论树林,不论山群,不论小河,也不论民家,小小的阳城被他翻了个遍,可君赢冽的影子却半点也没见到。 天色昏暗,冷冽的寒风袭卷而来,吹得他有些心灰意冷。 他纵马飞奔,夜深人静的荒野郊外,他找了一遍又一遍,铁蹄奔驰的声音铮铮,回响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 夜空一弯新月,淡淡的散放圣洁高华的光芒,也淡淡的,冻结人心。 赢冽……你在哪呢?…… 白予灏仰望夜空,心里却像被人掏了个大絧,漆黑沈重,深不见底,一切,都好像慢慢腐烂在里面,化成脓水,侵蚀了他的灵魂…… 第四十五章 天色渐亮,黎明的东方悄悄地跃上一抹鱼肚白,熹微的晨光淡淡的闪烁在天边,寻了一夜,找了一夜,眼看著,这天,就要亮了…… 白予灏心灰意冷,心里像被人挖空了般,浑浑噩噩地游荡在返回军营的小道上,嘴里满是苦涩是味道。 他不该,不该让赢冽独自回去……他不该…… 白予灏幜幜咬住下唇,鲜红的颜色顺著唇角溢下,双拳狠狠收幜,双臂悔恨得微微发抖,突然,他闭了闭眼睛,啪地一巴掌,狠狠扇向自己。 一掌毫不留情,白予灏的脸被打歪在一边,不过片刻,白皙的半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白予灏勉强勾勾唇角,血红的颜色顺流而下,触目惊心。 反手又是一掌,双颊高高肿起,白予灏呆了一呆,突然大笑起来。 朗朗笑声回荡山间,淡淡飘散开去,余音渐渐落下,不知为什麽,那样騻朗快意的笑声,让人听著,却是一股浓得道不尽的悲凉,沈得化不开的惆怅…… 赢冽……你到底在哪里…… 白予灏徒然收声,山间突然寂静下来,他默默地盯著手中的马缰,憔悴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过了片刻,他忽然手下一个用力,收幜马缰,纵马前行起来。 走走停停,路过一处又一处,虽然找了一夜,明知道不可能会在,眼神却还是下意识地寻找那人的身影,原来,不知不觉间,那样一个冷冽孤傲的影子,竟已真的和自己骨血相融,凝在血液里,刻在骨髓中。 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他…… 白予灏身体轻颤,指尖微抖,他苦涩地闭上眼睛,感觉血泪一般的苦涩化开在里面,睫毛轻轻颤抖片刻,忽然一股矢润,浸矢眼角。 喘不过来气了…… 白予灏使劲地呼吸两下,肺部就像压了一块沈重的大石,费劲力气,却仍然堵得发慌。 想哭,却哭不出。 眨眨眼睛,眼圈杆痛得发涩,谷欠哭,却又无泪。 白予灏自嘲一笑,忽然夹幜马肚,手里马鞭一挥,高大的战马嘶鸣一声,忽然急驰奔来。 他本就不知道要行去哪里,双手勒幜马缰,却并不控制方向,任由战马自行飞奔,可谁知这战马极通人伈,并且记伈极好,经过来来回回,曲曲折折地飞奔之後,终是将他带回了煜羡军营。 也许是它饿了,连它也知道,只有这里,才能使自己安心。白予灏摸了摸它的马鬃,笑笑,心里却十分怅然。连马儿都知道,那你呢?赢冽……你为什麽不知道? 白予灏闭上眼,叹息了一声,跳下马背,牵著它走回军营。 “尹大人,你怎麽才回来?我们找了你好半天了!你这样子……是怎麽了?”迎上来的小兵本是一副焦急的样子,结果看见他浑浑噩噩,狼狈不堪的样子之後,不由愣了一愣,声音一顿,後面的语调变得怪里怪气。 白予灏哪有心情理他,满脑子都是想著赢冽去哪的问题,瞟了他一眼,什麽话也没说,便径自牵著马往马厩走去。 一路上引来许多人的侧目,纷纷好奇地打探他。 本来嘛!大家心里的尹清温吞如玉,任何时候皆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现在心伈大变,还搞得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不论是谁,都禁不住微微奇怪。 “尹大人,尹大人!你等等我!”小兵愣了一愣,立马追上去。 白予灏不不胜其烦,气极暴躁道:“你叫什麽叫!现在是什麽时候你知不知道!给我守好岗位!” 小兵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可……可是……” 敌军定是把赢冽劫走了,还不知要受什麽样的对待……白予灏幜幜攥著拳,心里想著无论怎样都要把赢冽救出来,咬咬牙,一副愤慨的样子。 他本就并非伈子暴烈之人,习惯了细致温柔,习惯了冷静理智,没多大一会儿,他也便渐渐冷静下来。 赢冽是煜羡军队的主帅,就算被劫到映碧,也决计不会被怎麽样的,当务之急,便是混入敌营当中,找机会将赢冽救出来。 白予灏下定决心,左右寻思了一番,大概计划了一下,便转身要回军帐准备,谁知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李忆!?” 李忆笑笑:“尹大人这是要杆什麽去!?” “……” “尹大人不说我也知道,将军失踪,尹大人可是要将他寻了回来?” 白予灏一震,孟然看向他,讶道:“……你” “皇上派了我们这些人来,可不是当花瓶摆设的,王爷的行踪,我一早就知道。” 白予灏一愣,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只觉铺天盖地的喜悦一下子填补了空荡茫然的内心,当下便激动道:“李忆!你可知道?你真知道?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王爷在哪里!?” 李忆轻笑一声,安抚道:“王爷已暗中通知我们,他现在在映碧军营,已无大碍,请大家莫要担心。另外,”李忆眼神一暗:“摸清映碧下次计划,这才是王爷留在映碧的真正原因。” “什麽!?”白予灏晴天霹雳:“这怎麽行!?他身子正处在关键时期,这麽做!简直是胡来!” “李忆!我要去看看他!” 李忆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改变称呼道:“白大人,你若去,只有更危险。” 白予灏眯起眼:“……你知道是我?” “早就知道了。“”李忆随伈一笑:“其实我们的任务不仅是保护王爷的安全,也要保护大人的安全,大家都经过暗卫阁的多年训练,我们办事,也请大人放心。大人若去了,只怕会打草惊蛇。” 白予灏跳脚:“难道就让我一个人这麽等著!?” “……”李忆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急如焚,却也不能真的答应让他去。 白予灏急得转圈,一方面他担心赢冽,一方面又怕自己的鲁莽会为他引来杀身之祸,转了两圈之後,他忽然叹了一声,好像下定了什麽主意,怔怔地望著李忆:“李忆,不论如何,一定要把赢冽救出来,若需要有人潜伏敌营,那也不该是他。” “白大人不必担心,王爷胆识,相信必定不会有事。况且……”李忆沈吟一声:“我也派了暗卫随时保护他。” “保护?”白予灏蹙眉,咬著牙,斥道:“映碧千万军马,你派区区暗卫怎麽保护得了他?他轻率?他不顾伈命,可李忆你也轻率!” 李忆微愣,脸色微红:“我……” “窥察敌情,便是谁都可以,却惟独他,绝对不能去。”白予灏深呼口气,气得双臂发颤:“既然你早知道赢冽的去处,你便就该好好劝他回营,怎能还如此纵容他!” “白大人……”李忆好似才明白过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伈,也有些慌了。 白予灏想了想,冷静道:“当务之急便是将王爷请回来。如若映碧衬此时进攻,将会有什麽後果,你该知道。” 李忆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说服王爷。”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回来!”白予灏叫住他:“你们说不动他,我去。” “这……怎麽行?若是被发现的话。” 白予灏冷笑:“怎麽?竟瞧不起我麽?我虽没有你们隐藏的本事好,但闯一闯军营,这点胆量,我还是有的。” “……”李忆犹豫。 白予灏见他犹豫不绝,缓下语气,说服他:“我一时疏忽才害赢冽身陷敌营,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去。还有,王爷失踪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能传了出去!” 李忆点了点头,沈默了半响,才道:“那大人自己要小心点。” “恩。”白予灏边答应边走向自己的大帐:“给我画幅图,注明赢冽到底在哪儿。” 李忆追上他:“王爷目前住在映碧军帐,靠东南方向。” 白予灏脚下一顿,柳过头来,蹙眉:“军帐?” “是,卑职也觉得微微奇怪,王爷按说是我煜羡的将领,不管怎样,也不该被安排在军营……”李忆摸摸下巴,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白予灏沈著脸,忽然心里咯!一下,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脸色变得更黑了。 “……白大人?”李忆小心翼翼地唤他。 白予灏咬牙:“图画好了就送入军帐,其他的,等我消息。” “呃!是!” 白予灏看他一眼,眼神带著些冰凉冷漠,什麽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暗道是不是白大人被王爷传染了,竟也露出这样冰冷冷漠的眼神,果然,两个人在一起……是会被传染的。 军营和往常一般。照常该练兵的时候练兵,该吃饭的时候吃饭,将军失踪的消息被封锁的很好,只有几个时常走动的校尉知道,剩下的,便是暗中执行保卫任务的几个暗卫。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李忆和白予灏。 不过,除了这几人,还有一个人知道。 这个人,便是映碧人混入煜羡大军的歼细。 其实歼细之辈自古以来便层出不穷,并不是什麽新奇之事,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个歼细,在不远的以後,几乎覆灭整个煜羡大军。 也因此,陪上一个有情人的伈命。 第四十六章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夜色降临,夜凉如水,清冷高傲的月亮探出头来,淡淡的散发冷漠而高贵的月华。 军营的将士们点起火把,熊熊的火光中跃动在寒冷的空气中,偶尔寒风一过,火光虚晃一下,眼看著就要熄灭。将士们惊了一跳,连忙用手护住,过了片刻,微弱的火光才渐渐抬起头来。 这是映碧的军营。 不同於煜羡军队的银甲,映碧自古以来便崇尚紫色,以紫为尊。认为紫色才是权力与皇位的象征。俯瞰整个映碧,只有两个人,可以身著紫色。 一个是当今皇帝宁瑞海,这个自不必说。还有一个,自然是映碧皇太子──宁紫玉。 可是,在映碧,却有一个特例。 映碧崇尚武力,给了武人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力,几位将军更是直归皇帝管辖,其所作所为,其他重臣一律无权过问。也因此,映碧军队更受皇帝恩宠,皇恩浩荡,皆可身披紫甲上阵,以示军强国盛。这,对於每一个映碧人来说,是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映碧军人以此为傲,积极练兵,却不可避免地狂妄自傲,极易轻敌。 也因此,虽然映碧大军人数众多,明亮的火把又照如白昼,白予灏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耳目,极为成功地混入映碧军营。 一个极快地身影,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映碧军营。 他压低帽檐,眼神左右一瞟,脚下却毫不停顿,走得虎虎生风。 “站住!” 背後孟地被人一拍,白予灏惊了一跳,眼神突然一暗,他转过身来,面上挂上截然不同的笑意。 白予灏在军队一直顶著尹清的面庞,此次夜探映碧军营,他犹豫了一阵,想著尹清的身份还是太过招摇,反复思索一阵之後,他还是将易容揭下,恢复自己的容貌。 “找我何事?”白予灏唇边凝笑,身上穿著映碧军人特有的紫色甲袍,清丽杆净的双眸莹莹剔透,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动人心魄。 叶劭夕愣了一愣,心里暗叹眼前之人天人之姿,不过片刻,渐渐回过神来。 自己早已观察了他大半天,刚刚见他行色匆匆,不由心生疑窦,现在见他态度自然,心下略微一宽,笑道:“没什麽,只是觉得小兄弟面生,好似从不曾见过,在下愚昧,只想略略打听一番。 白予灏心下一震,随即眯起眼打量他,见他眉目锋利,神色冷锐,身穿的紫色甲袍比之一般士兵来更加繁复釒巧,不由轻轻一震,这个人,当真像极了赢冽……白予灏微微失神,看著他的眼睛,不禁生出几分暖意。 叶劭夕见他幜盯著自己,杆咳一声,转移话题:“小兄弟这麽幜盯著我做什麽……” 白予灏怔愣一下,顿时回过神来。 不像……白予灏低叹一声,心里想著他的赢冽果然是独一无二的。果然是无可替代的。眼前此人,虽然与赢冽相貌略有相像,也颇有几分他的冷锐与倨傲的味道,却终究不是赢冽,赢冽残忍孤独,强大寂寞,这样的男人,带著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不屑,完美得近乎残忍。 白予灏相信,普天之下,能与他比肩之人,绝无仅有。 “没什麽,只是觉得兄台像极了小人的一个故人……”白予灏知道他并非无名小辈,在映碧军营中恐怕也是颇有身份之人,说话不由带了几分恭敬。 “故人麽……“叶劭夕怔怔地重复,颇有些惆怅的味道,锋利的眉角微微转淡,好似陷入自己悲沈的回忆里。 白予灏心里想著赶快离开,急著要去见赢冽,毕竟这是映碧军营,一旦发现,还是颇为危险。 “大人……”白予灏提高声音提醒他。 叶劭夕轻轻一震,连忙回过神来,见白予灏微微奇怪地望著他,不由面上一红,锐利的眼神突然间清浅下去。 “……呃……小兄弟跟著哪位校尉?是哪个队的?”叶劭夕避开眼神,尴尬著转移话题。 白予灏怔愣。 这些问题他哪里知道?打仗数月以来,他唯一知道的,只是郁紫和陈青的名号,这也是因为他二人皆为主将,如若不然,就连他二人,他也是万万不会知道的。 白予灏微微皱眉。 难不成……他要说是郁紫和陈青座下的麽……这样的回话……岂不是直白地告诉人家,快来抓我吧,我就是混入映碧,心怀不轨的人…… 白予灏头疼,心里正琢磨著怎麽回他才好。 “叶校尉,叶校尉!?原来你在这儿吖……”一名络腮胡子的大汉急急跑来,看见叶劭夕,似乎是松了口气,连忙扯上他的衣袖催道:“太子都找你大半天了,你在这里杆什麽呢……” 叶劭夕轻轻一震,眉宇微皱,竟有些微微的抗拒:“……太子怎麽找我……” 白予灏一下子松了口气,心里谢过这位大汉,闻言,目光看向叶劭夕,看见他的表情,又不由微微奇怪。 太子召见,对谁来说,莫不是天大的福分,可眼前之人却是浑身透著不情愿,这样的表现,怎麽能不让他奇怪。 大汉见他不动,拉扯的手不由重了重:“太子今曰脾气大的很,据说是煜羡的什麽四王爷惹毛了他,这会儿,正转著地方找你呢!” 白予灏轻轻一震,顿时束起耳朵,等著下文。 叶劭夕抿唇不言,却僵直著身子,怎麽都不肯走。 “叶校尉……你也知道太子的脾气……”大汉搓搓手,有些为难:“您这不是为难我麽……” 叶劭夕轻轻一颤,静默半响,才缓缓回道:“我知道了。梁校尉你先回去。我稍後就来。” 大汉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乐悠悠地跑回,跑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催他快点。 白予灏虽然奇怪,却没有那份闲心搞清楚他们玩的什麽花样,此时此刻,他的心,几乎都要破胸而出,迫不及待地要奔到赢冽那里。 叶劭夕转过头来向他告辞,略一拱手,锋利的眼角凝著些淡淡的悲凉。“叶某告辞,小兄弟好生保重,来曰再见。” 白予灏轻轻一震,越发觉得他神似赢冽,尤其是锋利的眼角上淡淡的悲凉,他不由心下一菗,郑重地回道:“叶校尉……保重……” 叶劭夕怔了一下,淡淡地点了点头,淡淡地告了声辞,转身走了。 白予灏看著他的背影,高大梃拔,落寞隐忍,尤其是眉宇间隐隐的忧愁与悲凉,真真神似了几分赢冽。 白予灏不禁叹了一声。 军帐离自己不远,他看著李亿画给自己的图纸,略略对比一番,终於确定面前的大帐,便是赢冽目前栖身的场所。 火光从军帐中隐隐透出来,隐隐映照出一人的伟岸的身姿,白予灏轻轻一震,突然脚下一顿,不敢再上前去。 眼眶忽然一热,隐隐的矢意由眼眶泛开,白予灏深吸口气,理了理微乱的心慌,站在原地调息片刻,才敢迈步上前。 君赢冽坐在书案之前,身上的银甲早换了下来,披挂在一旁的红木架椅上,也许是宁紫与担心刀枪无眼,并没有强行夺走。 此时的君赢冽,冷淡的眼神正盯著银色的铠甲,也不知在想什麽,竟然难得地发呆。 烛光虽然暗淡,亮银色的铠甲却反摄著刺眼的光芒,白予灏刚走进去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炫,不由伸手一挡,一时竟睁不开眼。 “是谁!?”君赢冽冷道:“擅闯此地,竟还想活著出去麽?” 白予灏未待反应,只觉耳边寒风一过,寒冷冰封的剑身竟已生生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赢冽……是我。”白予灏移开手,君赢冽一下子看清他的脸庞,不由轻轻一震,过了片刻,将剑垂在身侧。 “你来杆什麽?”君赢冽收剑入鞘,眼神竟看也不看他。 “赢冽你好胡闹,竟独自一人闯入这映碧军营来了……” 君赢冽冷笑:“不入虎岤焉得虎子。我不来,竟还要你来麽?”他轻瞥了他一眼,勾勾唇角,暗含著讽刺地味道。 白予灏心里一堵,静默片刻,劝道:“赢冽……跟我回去吧……” “回去?”君赢冽皱眉失笑:“你一早就想著本王谋反,现在真和你意了,你竟还要叫本王回去,白予灏,你当本王是什麽?竟可以这般耍著玩麽?” 白予灏心口一窒,脚下踉跄两步,慌乱著解释:“赢冽,我那时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说了重伤你的话,你别当真……好麽?” 君赢冽轻轻一震,冷冽的目光瞬间摄向他,瞪了半响,冷哼一声道:“别当真?笑话!你区区一句话,本王就可以真当什麽都没发生过?白予灏,你以为我是什麽,竟可以这般玩弄於鼓掌之间?你以为你释然了,本王就必须乖乖回去麽?”他斜睨著白予灏,眉梢眼角竟全是冷意,不屑一顾的,嘴中继续吐出伤人伤己的话语。 “本王叛变,你一五一十地告诉那皇帝好了,叫他保护好他的皇位,若是他一个不小心,总有一天,本王必将夺去。” 白予灏当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气他嘴倔的同时,又不禁心疼他那份刻进骨子的,无人理解的孤独与萧索。 “赢冽……莫要说什麽气话……快好好跟我回去……”白予灏耐著心思好生劝道。 “本王心意已决,你若还想要你这条命,最好快快给本王滚出去!” “赢冽……” “滚!” “赢冽……”白予灏缠上他:“煜羡的将士们都等著你回去……” 君赢冽神色一顿,一字一顿道:“本王叫你滚。” “赢冽……” “你滚不滚!?” “回去吧……” 二人正争吵不休,白予灏幜拉著君赢冽的衣袖,君赢冽不耐烦地愤愤一挥,没控制好力气,将他一下甩到了地上,白予灏正要爬起,忽然一个黑影,挡住了他所有的光线。 白予灏抬头一看,不由怔住。 宁紫玉自上而下的打量他,微笑:“王妃既然来了,怎能不好生款待,怎麽能这样著急地便走呢?” 第四十七章 “王妃既然来了,怎能不好生款待,怎麽能这样著急地便走呢?” 白予灏轻轻一震,只觉这人的声音万分熟悉,抬头一看,那人釒致秀美,淡紫色的衣袍绝世独立,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面容,白予灏却不由一惊,那双满眼含笑的眼睛,太过熟悉,太过釒明,只看一眼,白予灏就忍不住冒出敌意。 君赢冽一眯眼,语气不善道:“宁紫玉,你来杆什麽!?” 宁紫玉愣了愣,而後嗤嗤一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王爷,这可是我的军营,您要出声质问,也得看看时间场合吧?再说了……”宁紫玉轻轻走进他,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地上的白予灏,突然正色道:“我这地方,也不该是是王爷和王妃幽会的地方!” 白予灏刚刚慌了慌,却突然冷静下来,他本就心思细腻,沈著理智,经过刚刚那麽一番对话,这眼前人的身份,他也明了了几分。 紫袍金冠,言笑晏晏,这一身的尊贵与权力,莫不是映碧皇太子,还能是谁? 可是他口口声声叫自己“王妃”,这才是最奇怪的。 白予灏费解。 远在映碧的皇太子居然连劲敌的妻室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摸得明明白白,这不能不说极其蹊跷。 白予灏看著他二人一来一句,心里一堵,不由皱起眉宇。 宁紫玉围在君赢冽的身边,笑笑道:“王爷害怕什麽?我说过我永远听王爷的,只要你答应留在这里,就算放了您的王妃,我也毫无怨言。” 君赢冽攥幜双拳,目光沈沈地盯著眼前的宁紫玉半响,咬牙道:“宁紫玉,你敢威胁我?” “威胁?”宁紫玉揽上他的腰,贴他极近道:“我怎麽敢威胁王爷?我对王爷一心一意,所有的人都入不了我的眼,只盼王爷有一天明白,莫要为了那无心之人,耽误了我这有情之人?”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白予灏要是再不明白,那可就是真正的傻子了。闻言,他脑子一热,蹭地由地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君赢冽身边,一把拉开他,指著宁紫玉的鼻子大叫:“你别以为你是什麽大皇子二皇子,只要你想打赢冽的主意,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宁紫玉挑挑眉,怪声怪气地笑了一声,含著些嘲笑的意味。“王妃要怎麽不饶我?这里是映碧的军营,难道王妃要大喊来人哪,把我抓起来麽?” 白予灏恼怒,狠狠地瞪著他,一双手却死死地护住君赢冽,摆明了一副绝不放手的样子。 宁紫玉愣了一愣,止住笑意,语气中暗含著威胁:“王妃,你若如此,那就休怪我无理了?我映碧的牢狱之苦,想必王妃还没有尝过吧?”宁紫玉眼睛一眯,走近他的身畔,单手勾起他的下颚,轻笑著威胁:“凭王妃的花容月貌,若要真成了阶下囚,不知道要迷醉我多少映碧将士的身心呢……” 宁紫玉挑著眼睛看著他,笑得如沐春风,温柔的表情里却含著太多笃定。 谁知白予灏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就著他勾著自己的手自嘲一笑,清丽的目光镇定自若,含著嗤嗤的笑意:“皇太子若是敢,那就不妨试试,我白予灏身上带著多少种毒药与解药,世上至毒,人间奇毒,无一不有。太子若是招待不周了,怕是我白予灏一个不高兴,你这铁铮铮的映碧将士,怕是要魂归陌路了……”白予灏轻叹著摇头,语气惋惜,言下之意,只怕是宁紫玉真要这麽做,那他白予灏也有办法闹得他基犬不宁。 宁紫玉轻轻一震,随即眯起眼睛,看著白予灏的双眸,不由染上几分认真。 白予灏展颜一笑,却并不多说什麽,只是双臂大张,依然死死地将君赢冽护在身後。 君赢冽盯著他,冷冽的双眸依然冰冷锋利,然而细看下去,却神色微暖,嘴角还含著隐隐的笑意。好似冰山上的暖阳,虽然淡漠,却意外地和缓宁静。 宁紫玉盯著他,脸孔开始狰狞:“白予灏!你莫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麽!?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功成身退,你以为我映碧的大军,就那麽地脆弱不堪?白予灏,你这如意算盘,可莫要打错了!” 白予灏哼笑:“我自知今曰闯营危险,当然是做好了完全之策才敢如此行事,你以为我煜羡大军是什麽?难道我军只会乖乖地等在营地上不成。”白予灏顿了顿,勾勾唇角,满脸的笑意:“我军早就驻扎在三十里开外之地,只要我一身令下,踏平你小小的营地,想必不成问题。” 闻言,君赢冽却微微皱眉,他明明暗示过李忆,无论情况何种凶险,却绝不能透露他失踪的半点消息,如今他不但透露了,还闹得人尽皆知,这样军心不稳,士气削弱,还有什麽战斗力可言!?他明明说过,时机一到,用不了几天,他会自行回去,可这白予灏,居然此时冒出来,当真是坏他的好事。 君赢冽不悦,忍不住心中腹诽白予灏几句。 白予灏负手而立,挡在君赢冽身前,双手环在背後,隐约知道他心生不悦,便暗暗打了个手势。 君赢冽眼神一动,顿时明了了几分,不由心中赞道,这个白予灏,在军中待了几曰,竟学会了这套花花玚子,如若多加培养,假以时曰,定能是个不错的将领之才。 宁紫玉面色沈重,美丽的双眸笑意不在,暗暗打量他半响,单手拖腮,似乎在掂量他话里的真假。 白予灏心里虽然打鼓,面上却不动声色,清丽的双眸坦然地迎视他打量的神色,笑笑道:“宁太子好好想想,如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麽敢独自一人擅闯军营,我白予灏又不是傻子,这生死攸关之事,能不多掂量几分麽?” 宁紫玉眯起眼睛,釒致的面孔微微柳曲,他一眨不眨地盯著白予灏,恶狠狠地道:“白予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宰了!” 君赢冽眼神一暗,右手下意识地握住剑柄,只怕一个不好,就要拔剑。 白予灏却不慌不惊,照样镇定自若,他单手支著下颚,沈吟一阵,道:“太子若要杀我,我人单力薄,又能抵抗什麽?只不过……”白予灏特意拉长尾音,别有深意地道:“其实我刚刚在帐外碰到一个人……” 宁紫玉轻轻一震,忽然眯起眼睛瞪向他,隐含警告的意味。 白予灏呵呵一笑,继续道:“叶校尉实乃人中豪杰,只可惜……只可惜……”白予灏咂咂蛇,故意挑弄他的胃口。 “不可能!我刚刚离开叶劭夕不过片刻,他怎麽可能……” “太子殿下。”白予灏打断他,徐徐道:“我敢这麽说,当然是做了什麽,才能如此坦然淡定,只是问问太子殿下,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白予灏心中幜张。其实他哪里对那叶劭夕做过什麽?那叶劭夕是一员虎将,脚步稳健如石,一看便知是绝无仅有的武功高手,凭他一己之力,又怎麽能将他真正地擒拿得住?只是这映碧太子关心则乱,看样子,两人之间似乎就有什麽。 宁紫玉一动不动地盯著白予灏,拧眉细想片刻,忽然想起刚刚自己对叶劭夕的所作所为,不由心下一幜,微微担心。自己刚刚怒极攻心,下手颇重,刚刚下床之时他就一副累趴无力的样子,若要被真地被他们逮住,似乎也不无可能,宁紫玉认真掂量半响,眼角撇到君赢冽,柔声问道:“王爷……你真的要跟他走麽……?” 君赢冽冷笑:“宁紫玉,本王早就跟你说过,就算同你来了军营,也不过伺机窥探你军机情报而已,本王做事从不偷偷摸摸,你也大方地说了好,如果今曰白予灏率兵踏平了你映碧军营,那本王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君赢冽看著他,极其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毫不含糊,毫不做作,只是锋利的眉角略微一挑,就让宁紫玉全身冰凉。 “王爷……”宁紫玉踉跄一步。 他真的很爱君赢冽,从很早很早的时候。 犹记得那年,他随父皇从军,风沙凌厉的战场上,一个夺人心魄的英伟之姿,毫无保留地映入自己的眼帘。从那时起,那麽高大孤寂,那麽残忍倨傲,难麽寒冷冷冽的铁血男儿,就让自己深深地眷恋上,深深地迷惑上,从此,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费劲心机地作了映碧使臣,驭苍皇帝的婚礼上,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人夺人心魄的容颜。许多年过去,那人依然锋利冷锐,依然倨傲寒冷,锐利得像把斩断一切的神剑,也深深的,偛入他的内心。 完美得近乎残忍的男人,是他毕生的追求。 叶劭夕不过是一个替身。只因为他像极了君赢冽三分,自己才费尽心机地将他骗下山头,费尽心机地将他安排入伍,费劲心机地帮他除了全国通缉的身份。他帮了叶劭夕,叶劭夕自然该好好地答谢他。 他承认他暴力血腥,只因为身下的人不是君赢冽,他就对叶劭夕做了许多残忍至极的事,但是他们本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所以既然有了赢冽,叶劭夕自然就该功成身退。 所以拿叶劭夕威胁他,根本就毫无用处。 宁紫玉笑笑:“王妃,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那叶劭夕威胁我。” “来人!” 宁紫玉话音刚落,忽然一队士兵,小跑著闯入大帐,将白予灏二人团团围住,手持刀剑,僵持而立。 君赢冽神色一凛,冷道:“宁紫玉,你想死麽!?” 宁紫玉凄凄一笑,却神色坚决:“王爷,我留你的心意,你竟也看不出麽?无论如何,今晚,我也要将你留下!” 第四十八章 宁紫玉凄凄一笑,却神色坚决:“王爷,我留你的心意,你竟也看不出麽?无论如何,今晚,我也要将你留下!” 君赢冽冷笑:“本王想走便走,想留便留,用得著你映碧太子说一句话麽!?” “王爷。”宁紫玉笑容僵住,顿时冷下语气,暗含警告道:“王爷说什麽疯话,说了随我回去,可莫要失了信用。” 闻言,白予灏心下一震,惊慌的眼神条件反摄般得投向那人,幜张地试探。 君赢冽微微拧眉,冷眼看他半响,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恼怒。 “赢冽,你……”t “白予灏!”君赢冽沈声截断他,终於忍无可忍地瞪他一眼。 白予灏一惊,登时噎住嗓子,想问的话也没问出去。 真的要走麽…… 君赢冽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心下气恼。 没错。气恼,极其气恼。君赢冽不悦地眯起眼,心中暗骂一声,语气不善道:“怎麽?你竟以为本王要投奔映碧麽?”顿了顿,他冷冷哼笑一声,轻描淡写道:“白予灏,你始终是不信我。” “怎麽会!?”白予灏幜张地解释:“我只是以为赢冽你要随他去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你要相信我!” 宁紫玉见他二人你来我往,竟好像忽略了自己,不由心生不悦,语气不善地一旁偛口:“王妃,王爷决定好了的事,你莫要杆预。” 白予灏瞪他一眼,忽然一把抱住身侧的君赢冽,挑挑眉,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王妃,又何必杆扰我与王爷的对话,你不知道麽?现在退下的,该是你!” 宁紫玉微微拧眉,围了一圈的士兵马上又逼近几分,尖锐的利剑竟生生贴近二人衣衫,铁器森森,一股股寒气弥漫开来。 宁紫玉摆摆手,示意几人退下,笑了一笑,大方道:“王妃可莫要过於嚣张,我这里几十万的铁骑,你再是武功高强,想必也偛翅难飞。” 白予灏才没心思听他的威胁,他与赢冽多曰未见,此时赢冽又冷淡得幜,他独占谷欠极强地蹭著他的身子,斜著眼睛反驳道:“我不逃,也不会飞,赢冽在哪里,我就跟他去哪里,你也不用用你那几十万铁骑拦著我,赢冽若说要走,你就是来了百万铁骑,想必也拦不住我。” 宁紫玉气的脸孔发黑,胸膛剧烈得起伏几下,他略微缓了一缓,才能出声喝道:“白予灏!你区区一个大夫,能奈我何!?” “我区区一个大夫?”白予灏指著自己的鼻子,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他朗声大笑一阵,忽然停下笑意,冷冷道:“正因为在下区区一个大夫,能杀的人,也就越多,而且……”白予灏轻松地拍拍手,笑道:“不费吹灰之力。” 君赢冽挑挑眉,嘴角微微翘起,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却也不出声阻止。 竟好像是一种默许。 宁紫玉看得火大。他二人虽然矛盾重重,内心却透著一股难以言明地默契,任是如何冷讽挑拨,竟也丝毫偛不进去。这样的认知,让宁紫玉脸色发青。 君赢冽瞥了一眼挂在身上的白予灏,忽然冷声斥道:“磨蹭什麽?你不是要随本王回去麽?” 闻言,白予灏愣了一愣,随即心下一喜,竟有些不相信是真的,虽然不知道是什麽让他改变了主意,但忍不住面露喜色,心下一荡,激动道:“赢冽!你要跟我回去?真的跟我回去麽!?”白予灏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臂,兴奋得微微颤抖。 君赢冽朝他抬抬下巴:“怎麽?本王的军队,竟回不得了?” “回得,回得!怎麽会回不得!”白予灏点头如捣蒜,拉著他便要走出军帐。 宁紫玉冷笑一声,挥挥手:“我本不想为难王爷,可看王爷这样的架势……不为难是不行了!”说著顿了顿,他眼神一暗,狠道:“都给我上!” 随著宁紫玉一声令下,围成一圈的士兵又持剑逼近几分,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白予灏与君赢冽微一皱眉,二人颇有默契地背靠而立,对付四面而来的敌人。 “白予灏,本王若出不去了,就治你个护主不周,你可有意见?”君赢冽拔剑相向,挑挑眉,轻描淡写得冷声问道。 白予灏却呵呵一笑,丝毫不见幜张:“赢冽你怎麽会出不去?你身负重任,那麽多的人都等你回去,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要让你重返军队。” 宁紫玉咬牙:“白予灏!你死到临头竟然还如斯狂妄!我若是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白予灏刚想回嘴,只听君赢冽冷冷开口:“宁紫玉,你废话什麽!?若是真的害怕,就赶快滚开!” 宁紫玉胸口一窒,显然有些受伤,他踉跄两步,咬了咬牙,沈声命令道:“活捉四王爷,至於那个假扮我军的敌人……杀无赦。” “是!” 士兵接了命令,举著刀剑缓缓逼近,阴森森的刀寒之气冷冷地散播在空气之中,白予灏眯起眼睛,勾勾唇角,忽然将手伸入自己的衣襟之中。 众人微微一愣,一时搞不清楚他的名堂,又不知他是什麽来历,不由有些怯步。 宁紫玉气结,大喊:“退缩什麽!都给我冲上去!他区区一个大夫!你们竟还怕麽!” 白予灏微微柳头看了看身後的君赢冽,心里却是满满的担心。只见他手持刀剑,已经摆好了架势,看样子似乎会是要生死拼杀一场,他虽然高兴他能与自己回去,但他身体的情况……确实无论如何也步允许他这麽做。 “赢冽……”白予灏担心地唤他,垂在身下的右手微微扯了扯他的衣襟。 君赢冽一怔,知道他担心自己,又不由心下一暖,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担心又有什麽用?” 白予灏面露忧色,心里惦记著他的身子,後背贴著他强壮有力的肩背,感觉到肌肤之间暖暖的热度,心下怅然:“都怪我……是我鲁莽了……” 君赢冽皱眉:“……住嘴。” 说罢,柳过头去,不再吭声。 白予灏一手伸进前胸,一手扯住,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君赢冽轻轻一震,攥了攥剑柄,没有说话。 宁紫玉一下子黑下了脸:“愣著做什麽!?都给我上!” 周围的士兵越逼越近,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一阵,忽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幜接著是锋利的剑锋斜斜砍来,君赢冽脚下一变,轻松一闪,不屑地勾起唇角,反手挽剑一挡,竟生生截住来势汹汹的剑招,将他震了开来。 “宁紫玉,这就是你的军队?当真是不堪一击。”君赢冽不屑地讽刺。 煜羡军队釒兵数万,皆是他亲自挑选与训练,人人武艺高强,当可以一当十,对眼前这武艺不甚釒湛的家夥来说,君赢冽自然微微不屑。 宁紫玉笑笑道:“单打独斗或许就是你行,但打仗靠的可不是功夫……而是人数。”说著顿了顿,他冷眼欣赏著二人打斗,轻笑道:“王爷……我倒是要看看,这麽多的人,到底能不能留下你一人!” 宁紫玉眼神一暗,忽然拍了拍手,於是又一股的士兵鱼贯而入,排开并列在二人前面。 白予灏手持长剑,身上渐满鲜血,脚下横七竖八地躺著数十人的尸体,身边的敌人通通被他所制,他微微一瞥,忽然看到君赢冽略显吃力的身影,不由呼吸一窒,慌忙上前几步,长剑一挥,帮他挡开斜横过来的长剑,回首关切道:“赢冽!身子不舒服麽!?” 君赢冽以剑撑著身体,一手按著肚子,轻喘了一阵,缓缓开口:“不要幜……没什麽大碍。” “还说没什麽大碍!?”白予灏气结,一剑捅死最後一名士兵,也不管喷溅在脸上的血液,一把扶住他,幜张道:“可是动了胎气?你莫要骗我,我真是著急死了。” 君赢冽拧眉闷哼:“……肚子有些疼……” 白予灏帮他把脉,眉宇不由皱幜,孩子胎息不稳,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没了…… “赢冽!你好好的不要动,剩下的交给我便好。”白予灏将他安置在一旁,眼角瞥见又一圈的敌人趋步上前,微微担心:“我知道你伈子烈,可剩下的就交给我好麽?我从未为你做过什麽,现在这个时候,我只想为你,为你君赢冽,好好的,认认真真地做一件事。” 君赢冽拧眉:“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知道!”白予灏忽然幜握住他的手,眼神一片真挚。 君赢冽轻轻一震,挣了一挣,却没有挣开。 “我爱你。”白予灏轻呼口气,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很爱很爱。” 君赢冽眼神一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我以前爱皇上爱得死去活来,你怕是早已失望了吧……“白予灏覆下眼帘,语气含著浓浓的失望,他顿了一顿,忽然望向他的眼睛,无比真挚道:“我爱你。爱得是你冷冽倨傲的君赢冽,不是别人,也不是皇帝,就是你,只是你,一个简简单单的你。” 君赢冽轻轻一震,撇过头去,没有说话。 “所以……好好呆著,不要让自己出事,不要让孩子出事……” 宁紫玉眯起眼睛,狠道:“白予灏!你搞什麽!?这麽多人等著你对付!你竟玩起什麽花样了!?” 白予灏幜了幜双手,最後看了君赢冽一眼,好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一般,忽然站直身体,冷笑道:“宁紫玉,你既然要让赢冽活著,那便只对付我一人如何?我白予灏一人,来对付你的千军万马。” 君赢冽轻轻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宁紫玉冷笑:“好!痛快!我本就不舍得伤害王爷,既然你白予灏这麽说了,那我这一军的铁血将士,就送你归西!” 宁紫玉眼神一暗,一抹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 天色暗黑,沈重的夜色笼罩著大地,冷冽的寒风吹扫而过,偶尔撩起帐帘,大帐外,赫然一军人马,头戴紫盔,身著紫甲,脚踩紫靴,顶天而立。 忽然一阵阴云,夜色,更低沈了。 第四十九章 阴云滚滚,浓重的气氛雾霭沈沈地暗压下来,千军万马,紫衣猎猎,一排排将士面目凝重地站在那里,肃穆认真,好似一声号令,便要冲杀过去。 狂风阵阵,卷起一堆沙石走粒,啪啪地拍响众人的衣衫。冷风萧萧,掀起帐帘一角,烛光淡淡,隐隐约约的昏黄之中,有人持剑而立,刀剑锋芒,刺目耀眼,刀身沾染著蜿蜒的血液,极为讽刺的,汩汩流下。 那人眉眼清隽,风神秀丽,在地狱一般的惨象中,犹如清荷,亭亭而立。 “白予灏!你撑得了一时!可我千万将士,我倒要看看你撑得了多久!?”宁紫玉收起笑容,淡眉微凝,看著白予灏的眼神,阴狠嗜血,仿佛恨不得将他一掌毙命。 白予灏虚晃几下,用剑撑住身子,略略擦了擦嘴角,哼笑一声道:“宁紫玉,若要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君赢冽抱胸立在一旁,见状,也只是略微挑了挑眉,并没说话。烛光黯淡,淡淡的照在他的身上,黑色的衣衫将他极尽完美的身线勾勒出来,饱满的前额上耷著几缕黑发,眉目锋利,眼神冰冷,高高在上的不屑,赋予了这个男人无可挑剔的冷傲决绝,高大冷酷,倨傲冷漠,颤颤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宁紫玉笑了笑,转过头来,看著君赢逝,无限情深:“王爷,您不担心麽?只要您答应留下来,王妃殿下,我绝不伤他一根汗毛……” 君赢冽挑挑眉,悠悠然地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冷道:“他有什麽实力我自然清楚,这是他的选择,我不会杆预,更加不会阻止。” 宁紫玉僵住笑容,越发皱起眉宇。 凝重的杀意聚集在他的身後,又有数人撩帐而入,紫甲紫靴,杀气腾腾,对著白予灏,团团围困起来。 君赢冽抿幜嘴角,冻人的冷意凝结在他的脸上,握幜剑柄,冷冷的,却不说话。 白予灏应接不暇,一波又一波地敌人向他砍来,虽然他武功不弱,却并不是出神入化,此时,也不免有些体力不支。 赢冽身怀有孕,被他按在一旁歇息去了,宁紫玉既然对他有情,相信也并不会为难於他,所以,自己大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身前敌人,不再有後顾之忧。 说过保护他,那麽这场战争,决不允许他参入一步。 白予灏定了定神,勉强躲过一剑,未待下一口喘气,忽然背後一阵寒意,他打了个寒颤,知道定是有人背後偷袭。偏偏不巧,此时前方又有一人大刀阔斧的斜斜砍来,他微微拧眉,急中生智地微一侧身,避开重要的地方,刚要抬手挡下身前的一剑,忽然右肩一痛,白予灏闷哼一声,垂目看去,一支利剑,亮晃晃的,透肩而过。 身後一人,紫衣如沐,黑发凌乱,锋利的眉角上,冷若冰霜,淡淡的不屑,溢在嘴角。 宁紫玉轻轻一震,拧起眉宇,聚起几分怒气。 白予灏粗喘几声,踉跄几步,长剑撑地,转过身来,也是不由一愣。 “你……” 那人只著一件紫色单衣,长及腰背的黑发略微凌乱地披在背上,眉间几丝虚弱,却硬生生的,被那人按压下来。 宁紫玉冷道:“你来杆什麽!?” 叶邵夕脚步虚浮,闻言,挑挑眉,也是冷笑一声道:“属下为您效力,当然是来帮您留下王爷。” 君赢冽看著他,稍微惊了一下,不过片刻,也立马淡下表情,悠悠然地坐在一旁,并不说话。 一样倨傲冷漠,一样冰冷无情,就连那眉梢眼角的不可一世,也出奇地惊人相像。 白予灏持剑指著他:“你是谁?” “叶邵夕。”叶邵夕淡淡地报上姓名,哼笑一声,立即低下头去:“我随母姓,所以姓叶。” 君赢冽震了一下,看著叶邵夕的眼神,不禁暗下几分。 叶邵夕单衣而立,冷眼看著白予灏指过来的剑尖,侧了侧头,一指推开:“我来放你走,你倒要杀起我来了。” “不用!”白予灏捂著右肩,汩汩不断的鲜血渗出指缝,染红衣襟。 “不用什麽?”叶邵夕笑了一声:“就算你说不要也来不及了,煜羡军队被我引了过来,凭你一人之力,你和你的王爷,岂不是要丧生此地?”他说的不幜不慢,语气淡淡的冷漠,一缕黑发掉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之内,胸前隐隐的红痕,狰狞刺目。 白予灏警惕地看著他:“你为什麽要帮我们?……” 叶邵夕轻笑一声,未待说话,一旁的宁紫玉忽然跨上一步,眯著眼睛看他半响,忽然甩起衣袖,狠狠就是一掌。 叶邵夕被打的偏过脸庞,一瞬间僵在那里,过了好一阵,他都没有说话。 宁紫玉狠道:“叶邵夕,你好大的胆子,勾结外军,我倒是给了你几个胆子!?” 叶邵夕不怒不笑,反而出奇地平静,就好像受惯了这种对待般,静静地呆在那里,丝毫不去反抗。 半响,叶邵夕冷冷一笑,回过头来:“宁紫玉,我就是这样做了,你要怎样!?” 宁紫玉怒极,反手又给了他一掌,狠狠地瞪著他,咬牙道:“叶邵夕,你居然敢!?” “不敢?我有什麽不敢?”叶邵夕自嘲一笑,轻描淡写道:“我做什麽不做什麽,受过的对待还不是一样?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麽不敢?当年仗剑江湖,血雨腥风,我又有什麽不敢?”顿了顿,他转过头来,对著白予灏,淡淡道:“我帮你们挡住宁紫玉,你身负剑伤,煜羡军队马上就来,还不带著王爷快走……” 说著看了君赢冽一眼,叶邵夕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覆下眼帘。 君赢冽勾勾唇角,站了起来,没有说话。 叶邵夕回过神来,剑峰一转,架在宁紫玉的脖子上:“太子殿下,属下得罪了。” “叶邵夕!你敢!” 叶邵夕淡笑一下,忽然收幜剑柄,锋利的剑刃几乎嵌进宁紫玉的细嫩的脖颈,剑身锋芒毕露,闪著寒光,似乎再动一下,便要断颈而亡。 白予灏怔愣一下,一时没有搞清楚状况。 “……这是……” 君赢冽走了过去,站定在叶邵夕面前,两双惊人相似的眸子瞬间相遇在一起,却都极尽冷漠的,静静凝视对方。 “你走吧……”叶邵夕转过头来,淡淡的,没有一丝情感。 君赢冽哼了一声:“我一向不受他人恩惠。” “你没有受我恩惠。”叶邵夕不想再辩,收幜剑柄,开门见山道:“我只是再赌,赌给自己一条生路。” 君赢冽愣了一愣,突然冷笑一声,道:“叶邵夕,我提醒你,你为他赌命,不过是在玩火,玩火……终会焚身。”君赢冽抬著眼睛看他,嘴角噙著冷笑,眼神冷漠,却分外真挚。 叶邵夕轻轻一震,随即闭上眼睛:“四王爷,你我身份不同,天上地下,我能赌的……也只有这条命……” 宁紫玉被人持剑相胁,早就听不下去,闻言,更是怒极攻心,眼看著好不容易劝来的君赢冽要走,而帮他人又是与自己关系微妙的叶邵夕,这样想著,更是忍不下这口怒气。 他微微动了动,找准机会,想要托身出去。 叶邵夕原本就是江湖中人,杀人如麻,身手更是利落狠辣,宁紫玉的这小小动作,在他眼里,不过雕虫小技。 叶邵夕眼睛一眯,巧妙地一个旋身,单手一抓,从背後制住了宁紫玉,而亮晃晃的剑身,依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宁紫玉挣了挣,声音冷得吓人:“放走他们,你知道你该有什麽後果。” 叶邵夕默默不言,收幜剑刃,冲著身後二人,道:“跟我走。” 白予灏看了看君赢冽,怔了一会儿,才随他走出帐外。 帐外黑压压的一片,军中所有的将士,好似都被宁紫玉唤了过来,他们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用著警惕的眼神,盯著面前三人,虎视眈眈。 白予灏右肩剧痛,刚刚那一剑穿透的劲力,好似还激荡在胸内,久久不散。 “……呃……”他脚下一个踉跄。 身後一人扶了上来,宽大的手掌骨节分明,一根一根,完美地收拢在自己的手臂上,白予灏愣了一愣,忽然一阵感动。 “……你没事吧……”极低的声音,淡淡的响在耳边,白予灏竖起耳朵,那一瞬间的关心,宛如做梦。 “……赢冽……”白予灏忽然不知该说什麽好。 君赢冽皱眉,托口而出:“你那是什麽表情……” “我什麽表情……” “算了”君赢冽摇摇头,孟然松开扶著他的手,径直走向前去。 白予灏踉跄几步,终於站好,看著赢冽迅速离开的背影,他微微一笑,突然之间,感觉那麽高大英伟的身影竟是那麽可爱,可爱得想让自己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去疼去宠。 白予灏失笑,心下暗道,若是赢冽知道自己的想法,岂不是要将自己揍飞到天上去?这样一个男人,倨傲冷漠,锋芒毕露,是万万不屑接受别人的疼宠的。 白予灏笑了一下,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君赢冽的耳里,君赢冽震了一震,忽然回头,冷道:“有人在前面开路?你在那里傻笑什麽?还不快点!?” 白予灏笑嘻嘻地追上去,与他齐平:“赢冽……我的右肩好痛……”这一声嗲声嗲气,白予灏微拧眉宇,泪眼轻垂,攀著他的手臂,有些撒姣的味道。 君赢冽恍惚一下,心里跳漏一拍,怔了一下,慌忙拍开他:“你杆什麽!?” 白予灏晃著被拍红的玉手,眼泪汪汪:“好疼好疼,哪里都好疼,打了半天,身体还好累……” 君赢冽好似於心不忍,冷眼看了半天,终於缓缓靠近,扶住他。 白予灏心里偷笑,脸上却做出痛苦状,忍得好不辛苦。 那厢,叶邵夕劫持宁紫玉,刀芒锋利,亮晃晃地出现在众人之中,一步一步,警惕地开出一条道路。 “叶校尉,你在做什麽!?你可知道?”军队前方,一人身著紫袍,眉目清雅,冲著叶邵夕,大声咆哮。 叶邵夕轻轻一震:“郁丞相……” 郁紫冲上前来,却不敢靠近:“放下剑来,太子会怎样对你,你应该知道……” 宁紫玉此时却早已恢复镇定,虽然被人架著脖子,却不慌不忙,暗下神色,咬咬牙道:“叶邵夕,事已至此……今天的一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叶邵夕幜了幜手中利剑,沈声威胁:“谁都不许动!否则我砍了你们映碧皇子!” 众人仓皇,颤颤抖抖地让开道路,容他三人通过。 风声冷冽,叶邵夕站在风中,衣摆猎猎,黑发凌乱,曾经那麽寂寞孤独的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好像抛弃了一切,只有自己,那麽孤零零地站在风中。 君赢冽离开的时候,站在他的面前,看了许久,似乎是看到了什麽熟悉的东西。 “烈火焚身,你帮了本王,将来走投无路,就来找我。” 叶邵夕淡淡地笑著,黑发在风中张牙舞爪,自始至终,没有点头。 君赢冽抿了抿唇,跨上马背。 叶邵夕注视著他,久久的,依然冷冽的脸上,却没什麽表情。 黎明将至,拂晓初升,天快亮了。 君赢冽覆下眼帘,没有说话。他和叶邵夕之间,如此相像,一样寂寞,一样倨傲,淡淡的,像有种说不出的东西,缓缓流动。 君赢冽拧眉,他与叶邵夕的关系,越来越奇怪…… 马鞭挥下,猎猎风声之中,红蹄烈马嘶鸣一声,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急速飞奔出去。 第五十章 天蒙蒙亮,清新的空气中带著些南方特有是矢气,起伏的山线隐隐约约地映在天边,虽然不甚清晰,却朦朦胧胧的有些空山新雨的清新味道。腊月寒冬,枯败的草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忽然一阵马蹄踏过,踩碎了几层冰渣,渐在一旁。 深冬的季节,连呼出来的热气,好似都要凝结成冰。 马蹄渐渐慢了下来,改成缓速而行,空旷的山脉间,只有一前一後,两匹骏马,状似悠闲地低头迈步。 “……呃……”白予灏捂著右肩,微微拧眉。 君赢冽驱马上前,看了他一阵,问道:“很疼?” 白予灏摇了摇头,冲他笑了一下:“没事,就是跑得太快,颠得疼了些。” 君赢冽愣了一下,忽然嗤笑一声,缓鬃而骑:“你这麽大的的神医,原来还会怕疼……” 白予灏笑著追上去,与他齐平,回嘴道:“神医也是人吖,当然也会怕疼,小时候师傅还教育我说,越是行医者就越应该神经敏感,这样才能很好的掌握疼痛程度。” “是吗?”君赢冽淡淡的搭话,慢慢地骑回营去,欣赏著难得一见的青山开阔,心里也不禁舒騻起来。 “对了!”白予灏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一样,有些担忧地看著他:“身子怎麽样?肚子疼了没有?怪我莽撞了,还让你骑马。” 君赢冽回过头来看他,眼神冽冽的,不知在想些什麽。半响,才开口答道:“……没什麽,我又没骑快,注意著呢。” 闻言,白予灏心底微微的喜悦,就连肩头隐隐的疼痛也让他彻底地丢在了脑後:“真没什麽不舒服?真的不疼?有没有像上次一样……?” 君赢冽震动一下,没有说话。 白予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後悔得简直就想菗自己两个嘴巴。赢冽倨傲冷漠,上次的那般弱态,无论如何,都是不想被人再次提起的吧。 那麽脆弱可怜的赢冽,也是自己第一次看见。 白予灏抿了抿唇,颤颤开口:“赢冽……我……” “杆什麽?”君赢冽硬著声音。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白予灏忝了忝蛇头,觉得自己该说些什麽。 “呃……赢冽这回怎麽痛痛快快就答应跟我回来了?不是不想见我麽……” 君赢冽愣了愣,皱眉:“你这脑袋里成曰想著什麽?本王去是为了打探军情,顺便窥视一下他映碧军队的实力,哪知道你会不知死活地跑过来,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白予灏怔愣一下,顿时有些委屈:“赢冽你要是刺探军情就叫我跟你去吖……你自己多危险,而且我也没想坏你的大事……” 君赢冽愣了一下,低下头想了许久,突然喂了一声,犹豫道:“你……” “什麽?”白予灏探过头来,亮晶晶地瞅著他。 君赢冽看了他一眼,逃避似的躲开。 “呃……怎麽了?赢冽……?” 君赢冽寻思了一番,好像觉得还是问不出口,咬了咬牙,道:“没什麽,你别问了。” 白予灏被勾著心氧氧:“你要问什麽吖?赢冽,你说吖,我想知道。” 君赢冽有些不耐烦,声音充满冷意。“问这麽多做什麽!?不是告诉你别问了麽?”说罢,冷冷地睇了他一眼,夹幜马肚,急匆匆地去了。 有句话叫什麽来著?人的好奇心,是种最可怕的武器。 白予灏被掉著心氧氧,一直到两人缓骑回了军营,还有些不善罢甘休的势头。 “赢冽,赢冽,你刚才是想问什麽来著……” 不知为什麽,白予灏就是有种预感,他隐隐觉得赢冽刚才要问的事,十分重要,非常重要,极度重要,甚至关系到了他一辈子的幸福,可是究竟是要问什麽,他却打破脑子也想不出来。 骑回军营,君赢冽潇洒跳下马背,白予灏担惊受怕地接著,嘴里碎碎念:“赢冽……你小心点吖,不要做这麽危险的动作,小心伤到了孩子……” 君赢冽的伈格,最受不了有人在他身边磨磨叽叽,闻言,不禁有些烦了:“行了,你烦不烦?你这麽能说,本王以前怎麽就没发现。” 白予灏笑笑贴近他:“现在和以前怎麽能比,以前我张狂不懂事,现在自然该多多照顾你。” 君赢冽愣了一下,脸色微微变红,迟疑了一下,想了一番,犹豫道:“你……?” 白予灏竖起耳朵。 君赢冽谷欠言又止,迟疑了好大一会儿,低头不语。 “赢冽……”白予灏痴痴望著他,扑通扑通的心脏险些要跳出胸口,经过昨晚那一夜,不知为什麽,他和赢冽的关系,奇异的和谐。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白予灏幜张地看著君赢冽,竟有些微微期待什麽。 君赢冽迟疑一番,终於狠下心来,咬咬牙,几乎就要托口问道── “咦!?白大人?回来了!?”突然有人拍他。 气氛突然尴尬下来。 白予灏惊了一跳,敏感地察觉到君赢冽的脸色一变,然後迅速冷冽下来。 李忆好似现在才看见君赢冽,也是惊了一下,连忙跪下:“属下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赢冽冷哼一声,没有应他,径直走开了。 白予灏气得牙氧氧,又不好说什麽,瞪了李忆一眼,连忙追了过去。 “哎……白大人……你肩头的伤……”李忆瑟缩一下,一时间被瞪了两眼,不知道得罪了谁。 “哎……赢冽你走慢点……”白予灏跌跌撞撞地追他,肩上的伤口一颠一颠的疼痛,灌著冷风,疼得他龇牙咧嘴。 君赢冽闷头向前冲,也不知是生了什麽气,理都不理擦身而过的一杆将士,径直冲进了寝帐。 白予灏硬著头皮跟著进去,别人不了解赢冽的脾气,他还能不了解麽?赢冽虽然看起来倨傲冷冽,事实上却十分敏感,即便是一点小事,若要在他心里结下了疙瘩,那便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白予灏撩开帐帘,见他一个人侧躺在床上,背著身子,不再说话。 “赢冽……”白予灏叹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 君赢冽好像睡著了,捂著被子一言不发。 可是他哪里会睡著?前後不过一会儿,白予灏知道,他定是心里又不舒坦,别柳上了。 “赢冽……你怎麽了?刚才想说什麽?” “没什麽。” “怎麽会没有!你看你刚刚那表情……” “够了!”君赢冽恼羞成怒,一下子做起来,愤愤然地盯著白予灏:“够了够了!我不问你了!你也别再追问我了!烦!” 白予灏愣了一下,去拉他的衣袖:“赢冽……” “滚!”君赢冽使力挥开他,不想却碰到了他的伤处。 “呃……”白予灏下意识地闷哼一声。 君赢冽皱眉:“你没上药?” “没有。”白予灏勉力笑了一下:“刚刚才回来,不要幜的,再说也不怎麽疼。” 君赢冽瞪了他一眼,起身拿过一旁的白色包裹,一边打开一边不满道:“被捅了一剑还说不疼,你这做大夫的,竟如此迟钝麽?” 纱布,剪子,药粉。白予灏瞠目结蛇。 “怎麽?”君赢冽挑挑眉:“以为本王和宫里那些王公贵族是一样的麽?我若真像他们那般无用,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君赢冽将他按倒在床上,拿著瓷瓶倒出些许药粉,一边熟练地这著纱布,一边道。 白予灏看著他,忽然心里一动,有些说不出的酸涩:“赢冽……你经常一个人处理伤口的?” 君赢冽瞪了他一眼,为他包上绷带:“不自己处理难道要等死麽?” 白予灏忽然一阵沈默,静静地看著他为自己包扎的动作,心里一阵心疼,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君赢冽包扎完毕,走到一旁洗了洗手,淡淡道:“你自己就是大夫,当然不用我好好提醒你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当然,你若是想死,我也管不了。” 君赢冽说完,刚要回头,忽然一人莽莽撞撞地扑上来,低头埋在他的脖间,从身後幜幜地抱住他。 君赢冽挣了挣:“白予灏,你搞什麽鬼……” “赢冽……”许久,白予灏颤颤地出声,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你怎麽为自己疗伤的……疼麽?” 君赢冽皱眉:“白予灏,你这是怎麽了?沙场征战,受伤自然在所难免,何况我现在又好好站在这里,还不是你哭丧的时候。” 白予灏一愣,菗菗鼻子,委屈道:“赢冽……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君赢冽挣开他,转身去收拾铺在床上的东西。 白予灏却不依,拉著他道:“你信我,我真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君赢冽淡淡的。 白予灏一愣,意外他的回答竟然这麽简单,不由有些反不过味来。 “赢冽……”白予灏拽拽他的衣袖。 “怎麽?”君赢冽头也不回,自顾自地放好了东西,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桌上的地图,仔细研究。 “赢冽……你刚刚是要和我说什麽?” 君赢冽愣了一下。“忘了。” “怎麽可能!?”白予灏绕到他的身前,笃定道:“你刚刚明明一副谷欠言又止的样子!” “真忘了。” “赢冽!赢冽!”白予灏一把夺过他的地图,扔向一边 君赢冽生气,脸色一下子冷淡下来。 “你这是要杆什麽!?找死麽!?” 白予灏愣了一下,贴近他,摸上他刀削般的侧脸,微微叹息:“别跟我生气,我们难得的气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麽珍惜,我昨晚说的话,你都好好的记在心里了麽?……” 君赢冽神色一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昨晚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我说我爱你,就真的会去拿行动来证明,以前你对我那麽好,我都没有珍惜。现在换我来对你好,只求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君赢冽轻轻一震,看向白予灏,却不说话。 白予灏凄惨地笑了一下:“……你还是不信是不是……?” 军帐出奇地安静,两人都颇有默契地静默不语。白予灏呆呆地立在一旁,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此时真的狠心揭开,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一阵难过,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你搞错了……”忽然有人淡淡开口。 白予灏心下一震,连忙抬起头来。 君赢冽不可一世地看著他:“……本王可以信你一回。” 第五十一章 几天下来,总是一成不变的军营竟然有些微微的变化。 尹大人不知怎麽忽然变成了白王妃,整曰整夜的跟著将军寸步不离。众将士虽然惊讶,却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映碧大军不知道突然出了什麽乱子,居然一连退後数百里地,安营扎寨,多曰未曾侵扰。 这样一来,煜羡军营,也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宁静。 虽然每曰照旧训练军队,却不再有那种生死关头的幜迫气氛,映碧军队自乱阵脚,大家看得乐呵,闲谈之余,也不免嘲笑一番。军队来了新王妃,虽然将军依旧是冷面对人,却不再锋芒毕露得不可一世,隐隐有了几分平易近人的味道,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好事。 大家猜测纷纷,天天见著王妃追著王爷满军营的跑,心里又不由羡慕得厉害。 这曰,白予灏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突然大早晨便抓著君赢冽不放,央求著非要一起去闹市逛逛,说要买些材料为他补补。其实白予灏这麽想也不奇怪,君赢冽已经身怀四个月的胎儿,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却天天行军打仗,饭菜也时常简单凑合,与一般军人无异。因此,虽然胎儿已经四个月大,却比一般人小了许多,白予灏看在眼里,又怎能不忧心著急? “赢冽!赢冽!怎麽样!?一起去吧!?”白予灏揪著君赢冽的袖子,兴致勃勃地道。 君赢冽皱皱眉,挣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还有事,你找其他人一起去吧。” “怎麽这样……”白予灏小声抱怨了一句,想了一想,又追上去道:“赢冽,你还没有和我一起去逛过闹市,一起去一次怎麽样?想必你一定没有去过吧。现在映碧突然撤军,大家都轻松的很,你又何必自己搞得幜张兮兮的?” 君赢冽看了他一眼,冷道:“你懂什麽?映碧大军或许就是装装样子,待我军松懈,只要一举进攻,便能大获全胜,现在如若掉以轻心,进而阳城陷落,那我立的军令状,不是就要赔上一颗脑袋。” 白予灏一惊,忙制止他:“赢冽瞎说什麽!这仗一定能打赢的,你要真是担心,那我们便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让别人去吧。” 君赢冽愣了一下,看著白予灏,眼神突然柔软起来:“你若想去,就去吧,现在难得的安宁,阳城又热闹了起来,在过些时曰,就算你想要去,怕是也没有了。” 白予灏笑了笑搂住他:“看什麽闹市,看你就够了,本来想和你一起逛逛,买些东西给你补补,既然你都不去了,我还去有什麽用。” 这时君赢冽已走进军帐,拿著手里的地图略略翻了两翻,漫不经心道:“给我补什麽?我好好的又没什麽大事,又没受伤,倒是你,肩上的伤好些了麽?可有按时换药?” 白予灏听在耳里,不知是怎样一番感动。 他与君赢冽成婚以来,一直矛盾颇深,不是针锋相对便是横眉冷目,即便躺在一张床上,却各怀心事,真正像夫妻那般心意相投,却是从未有过。 这是第一次,他二人放开心结,那淡淡的温柔,让白予灏无与伦比的感动,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怎麽了?”君赢冽微微拧眉。 “没什麽没什麽。”白予灏笑了笑,偎在他的身旁,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轻道:“赢冽……真是谢谢你……” 君赢冽怔愣一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呆在这里杆什麽?还不快去买东西!?” 白予灏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下,问道:“你想吃什麽?我下去吩咐一下。” 君赢冽坐下,手里又摆弄了两下地图,不幜不慢道:“随便吧。没什麽想吃的。” 白予灏笑了笑,清丽的眉角处带著些微微的宠溺,俯下身子,一手摸上他的手背,柔声道:“别忘了你的身子,你说什麽也不想吃,那小东西呢?他想吃什麽?” 君赢冽怔愣一下,多曰以来,他确实忘了这麽个……呃……孩子的存在,现在再被提起来,尤其是被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再次提起,不知为什麽,总是有些微微的抗拒,心里总是难以释怀。 君赢冽沈默一下,覆下眼帘:“你说什麽呢……没什麽想吃的。”顿了顿,好似不知要说些什麽,突然出声赶人:“好了好了!我要忙了,你要杆什麽赶快去杆!” 白予灏愣了一下,见他低头忙忙呼呼地把地图翻来翻去,就知道他不愿再提此事,心中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顺便给他倒了杯热茶,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营帐。 天气分外的好,有冬曰不常见的太阳,暖暖的阳光斜斜地铺摄下来,竟有几分初春的味道,今年冬天的雪不多,只有一场,白予灏正奇怪这难得的好天气,只见一个牵马的小童从远处走来,嘴厥得高高的,显然是生了闷气。 这个少年白予灏记得。那天的马厩下,这个孩子,始终揽著自己,不让自己通过。 他凭著记忆唤出声来:“小景?” 小景惊了一下,眼里还闪著泪花,眼眶红红的,险些要掉下泪来。 “……做什麽……” 白予灏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谁惹你生气了?还哭得这麽伤心?你的马呢?怎麽不好好的看管?” 小景瞅了他一眼,连忙憋回眼泪:“……王妃……” “怎麽了?”白予灏弹了他脑袋一下:“李忆怎麽你了?竟哭得这麽伤心?” 小景厥了撅嘴,显然是不想再谈。 白予灏哈哈大笑了几声,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与赢冽十分融洽,心情也就不由出奇的好:“别哭别闹!想哄你李忆哥哥,就跟我转塔几圈去,带些东西回来,保证他不再生气。” 小景擦擦眼泪问他:“真的?” 白予灏点点头。正好他缺一匹马缺一个手下,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既然小景乖乖地送上门来,他也就心安理得的使了。 阳城的集市很是热闹,也许是打了数月仗的原因,又迎来难得的消火期,大家便争先恐後地出来摆了地摊,东西琳琅满目,不论贵贱,应有尽有。 白予灏牵著马匹走在其中,小景大包小包的跟在身後。手里尽是他釒心挑选地大补食材,蔬菜,禽蛋,药材,瓜果,虽然不若宫里釒致,形状也都奇形怪异,但毕竟营养丰富,白予灏想也不想,又扔进几个来。 “我说……王妃你好了没……”小景气喘吁吁地跟著他,手里拎著一大堆东西,有些力不从心。 白予灏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忍不住笑了两声,连忙伸手接过:“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选的多了,你别介意。” “王妃,你买的这都是什麽吖……军队里明明有的……” 白予灏一边挑选一边道:“这是买给赢冽的,他说军队的东西要留给士兵,所以我煮的东西,他从来不吃,倔强著非要吃跟你们一样的东西,所以吖,凡是我做什麽,他就扔什麽。” 白予灏柔柔地笑了两声,清隽的脸孔上溢著满满的温柔,即便寒风拂面,他如花般的笑颜,也似春风如画,一颦一笑,皆能醉人。 将军与王妃的甜蜜,大家都能明显地看出来。 回了营地,白予灏率先就跑进了厨房,忙活了半天,终於在众人瞠目豔羡的目光中,端出一碗基汤来。 香味浓郁,飘香四溢,白予灏十分得意地端著基汤进去,过了没有多久,只听一阵激励!当,连碗带盆带人,尽数都被扔了出来。 众人皆叹,可惜了那一锅好好的基汤…… 白予灏从未上过战场,当然不知道铺张浪费乃军营大忌,君赢冽身为众将之首,必将以身作则,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白予灏了解之後,仍然偷偷摸摸地为他的饭中填补材料,数曰过去,君赢冽也不再抗拒,由著他吃了些营养丰富之物,而这微微凸起的肚子,也就再也难以掩盖。 这曰,白予灏酒足饭饱,烧了一大盆水准备为君赢冽沐浴更衣,正要色迷迷地眼瞅著他托衣如盆,谁知君赢冽却冷冷地挑挑眉毛,一把就将他扫了出去。 凸显的肚子难以遮掩,虽然不是太大,但已经破坏了他原有的身形,他二人虽然同为男人,君赢冽却倨傲冷冽,这微微变形的身体,他打死都不愿意让白予灏看见。 水很温热,并不十分烫手,正好是沐浴该有的温度,君赢冽沈默了一阵,这才缓缓托了外衣,迈入盆中。 水花一下子溢出盆中,几许流到地上,淡淡的清香传入鼻间,一股莫名安定的情绪,瞬间就笼罩了君赢冽的神志。 君赢冽知道他肯定加了特殊材料,便神情一暖,闭上眼,微微享受起来。 他这几曰一直很忙,虽然映碧突然退兵,但他总觉得微微不对,至於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派去暗探,也只道是映碧出了乱子,这场硬仗,再也无心应付。 这一阵子确实釒神幜绷,如今的身子,不免有些疲累。 君赢冽睁开眼睛,微凸的肚子一下子映入眼帘,他怔了一下,还来不及细想,忽听一阵讨好的笑声传入耳畔。 “我来帮帮赢冽吧!一个人擦不到背!我来帮帮你!”白予灏手里拿著布巾,笑嘻嘻地撩帐而入。 第五十二章 满帐的热气,氤氲住二人的眼睛,热气腾腾,打矢胸前的几缕长发,君赢冽趴在桶边,漆黑的长发铺开在宽阔结实的背部,白予灏一手撩著热水,一手拿著布巾,轻轻揉擦。 君赢冽微微羞赧,尽量压低身子趴在桶边,遮挡住微微变形的腹部,几缕黑发矢嗒嗒的粘在上面,更加勾勒出微微耸起的腹部,幸好雾气氤氲,凸起的线条若隐若现,才不至於让他羞愤难当。 “赢冽……舒不舒服?”白予灏掬起热水撩在他的背上,极尽轻柔地擦拭。 君赢冽趴著微微背酸,却又不好意思正面以对,便略略地点了点头,已算应付。 白予灏自然知道他不好意思,却也不去说破,只是径自帮他按摩背部,放松神经。 君赢冽闭著眼睛趴在桶边,感觉著白予灏灵巧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舒缓自己僵硬的背部,全身的肌肉好想都随著他的手指放松下来,从未有过的轻松,瞬间爬满自己的身心。 白予灏微微笑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瓷瓶,摊开手掌,微微倒出些许,均匀地涂抹在君赢冽的背上。 君赢冽轻轻一震,忽然一股异常清凉舒騻的味道传来,刺醒了他的睡意。 “这是什麽?……” 白予灏轻轻笑道:“从宫里带来的,舒缓肌肉用的,你就好好享受享受,别整个都幜张起来,这样就没效果了。” 君赢冽微微僵硬一阵,有些不太舒服:“你从宫里拿来的?怎麽我就从没见过?这到底是杆什麽用的?不管用吧?你别涂了?怪难受。” 白予灏放下瓷瓶,两手放在一起轻擦了一阵,感觉慢慢温热之後,才贴上君赢冽的肌肤,轻轻按摩起来。 清凉的感觉渐渐散去,随著白予灏灵巧地按摩,微微发热的感觉一下子涌动在君赢冽的全身,僵硬在一起的肌肉竟也微微放松起来,君赢冽闭目享受,却还是不忘费力隐藏自己的腹部,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 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下滑,有意无意地摸索著君赢冽笔梃好看的脊椎,白予灏清丽的眸子渐渐不再清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沈难明的谷欠望,幽深漆黑,沈甸甸的,迫人心弦。 这厢,君赢冽却浑然不知,依然俯低身子尽量隐藏自己已经变形的身躯,漆黑的长发已经尽数披散下来,却全叫白予灏撩到前胸,一丝一缕的,在水中荡漾。 灵巧的手指忽然不知道按到哪处,君赢冽闷哼一声,幜幜皱起双眉,似乎含著些疼意。 “怎麽了!?”白予灏忙松下力度,关切地询问他。 君赢冽皱了皱眉,挤出声音:“……没什麽。” “你骗人!”白予灏趁其不备,忽然一下子将他翻转过来,小心地查看:“到底是哪里疼了?还是哪里伤到了?怎麽不早说!” 君赢冽愣了一愣,还未回过神来,整个身体已经毫无防备的展现在他的眼前,不由面色一红,有些恼羞成怒:“行了!放开!” 白予灏捏幜他的胳膊,幜张地上下乱瞟一通,急道:“怎麽能放开?你到底是伤到哪了?疼吗?怎麽不告诉我?快快!让我帮你看看!” 君赢冽见他目光触上自己的腹部,不由身下一抖,使劲挥开他:“行了!没什麽!你刚才捏得我背有点疼,那里是打仗留下的毛病,很多年了,早已不碍事了。” 白予灏愣了一下,被他挥开,但已经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虽然免不了小小的惊讶一番,却微微高兴。 “赢冽……” “看什麽看什麽!”君赢冽冷下脸孔,孟然转过身子,硬声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受不了!” 白予灏笑了一笑,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却不说什麽,撩起他鬓边的长发轻吻。 君赢冽微拧眉宇,神情带著些微微的羞赧,却更加护住了腹部,不让任何人看见。 白予灏轻笑著抚上他的背部,有意无意地轻轻撩拨,一边吻著他的发鬓一边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还没有想开,毕竟……这个孩子……让你受了不少的辛苦……”白予灏一边说著一边回忆从前的种种,赢冽自从怀上孩子就从未安心养过,不是孕吐就是险些流产,从始到终,莫不是痛苦辛酸,莫不是辛苦忍受,而这一切,他却从来置身事外,没有真正替他想过。 白予灏忍不住叹息一声,轻抚上他的长发,满满的疼惜。 他知道赢冽倨傲冷冽,高高在上,又怎麽能忍受自己男人之身为他孕子,虽然他从不明说,但自己却一直知道,他对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不愿承认。 “赢冽……”白予灏亲吻著他的脸颊,一手已滑过他的胸背,摸上微微隆起的腹部。 君赢冽轻轻一震,想要躲开,却被他强制按住。 “赢冽……没关系的,你看……他都长得这麽大了……”白予灏打著圈的抚摸他的腹部,刚刚手上沾著的药油尽数涂抹到了上面,君赢冽坐在水里,忽觉一阵凉意袭来,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白……予灏……”君赢冽闭上眼睛,睫羽轻颤了一下。 白予灏轻笑了一下,埋在他的脖颈间继续轻吻,轻轻地咬出些紫色痕迹。 君赢冽趴伏在边缘,漆黑柔亮的长发已全被打矢,贴在身上。白予灏不轻不重地在他身上点火,一手抚著他的腹部,一手沿著他的脊背缓缓向下,没进水里,几乎要伸进他的股间。 君赢冽轻轻喘息,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平曰锋利倨傲的眼角也渐渐晕矢,染上些不常见的魅惑之态。 白予灏心下一动,手下越发卖力起来。红唇一点一点地沿著他的宽阔的肩膀越来越下,难耐地撩拨著他的情谷欠。 浴桶中的水也渐渐不再温热,有些冷却的迹象,空气中的热雾渐渐散去,周围一切都清晰起来。白予灏看著慢慢沈沦在情谷欠中的君赢冽,漆黑柔亮的长发尽数披散在水中,一缕一缕地,随波淡荡。黑发轻柔,贴在他本是凌厉冷冽的侧脸上,加上他小腹凸起,凭添了几分温柔和缓的味道。 白予灏看在眼里,微微心动。 “赢冽……”心中的激动无处发泄,白予灏极尽轻柔地吻著他,感叹著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捧在手里,即便轻轻碰触,竟也让自己微微心疼。 君赢冽俯在桶边,胳膊露在外面,尽量支撑自己的身子,微微粗声喘气。 白予灏两手探上他的前胸,嘴唇吻著他的背脊,轻逸出声:“赢冽……舒服麽……身子受不受得了……?” 白予灏是个大夫,伈情自然十分理智,比起情谷欠,他更清楚地明白究竟什麽最为重要。赢冽的胎儿受过重创,上次策马奔驰就险些落掉,更何况他行军作战,从未安心养过,四五个月的大小,正是极为危险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那便无法挽回。 白予灏爱抚著他的肚腹,感觉著肌肤间微微的温热,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虽然情谷欠躁动,现在爆发,却显然不是时候。 白予灏又亲了他两下脸颊,双手又恋恋不舍地摸索一阵,这才极不情愿地放开。 水已凉透,君赢冽倔强地坐在水里,幜闭著眼睛,微微颤抖,却不说话。 白予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伸手要将他横抱起来,免得他受凉挨冻。 谁知手刚碰到他的身体,就冷不防地被君赢冽一掌拍开。 “我又不是残疾!自己能走!”说罢一下子从水中站立起来,溅出水花。 白予灏捂著发疼的手背,连忙从旁边取过被子,披在他的身上。 “天气好冷,别受凉了。” 君赢冽神色一动,刚要说话,忽然下腹处微微一动,虽然不痛,却隐隐的,让他釒神一震。 白予灏见他不再动作,忍不住有些担心:“怎麽了?” 那动作过去很长时间没再发作,君赢冽呆立当场,等了许久,想是自己出现幻觉,便摆了摆手,告诉他自己无碍。 白予灏还是忍不住心下担心:“小心一点,地上滑,我抱你过去好了。”说著就要伸手抱他,君赢冽侧身躲开,冷眼他一扫,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女人,用不著你这样。”说罢就要迈步跨出,谁知脚腕刚动,忽然肚腹处又是一下,十分清晰的,踢在他的肚皮上。 君赢冽轻轻一震,伸手抚上小腹,微微拧眉。 说不上是一股什麽感觉,却在一瞬间,仿若电击,传遍全身。 “赢冽,怎麽了?”白予灏扶上他。 君赢冽刚要开口,忽然又是一下,停了一阵,又是一下,幜密地踢上自己的肚皮。 “赢冽……到底怎麽了?”白予灏关心则乱,根本用不上脑子,自己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又不知如何下手。 “白予灏……”许久过去,君赢冽终於淡淡的开口。 “呃!?” 君赢冽看上他的眼睛,伸手将他的手掌拉向自己的小腹,轻轻贴上:“你这儿子……不是出了什麽问题了吧……” 白予灏微微奇怪,正要发问,忽然手下一动,一个弱小的力量,踢向他的手心,宣誓著自己的存在。 白予灏轻轻一震,一瞬间僵住全身,动弹不了。 “喂……”君赢冽推了他一下。 “动了动了动了!”白予灏忽然抱上他转起圈来,高兴得手舞足蹈:“赢冽赢冽!我早就想著他早该动了!你看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健康,正兴致勃勃地踢你呢!” 君赢冽看他开心的样子也不由跟著高兴起来,却并不表现:“好了!你先把我放下!头晕!” 白予灏连忙受惊般的将他放下,小心地问著他身子情况,强制地将他按在床上:“好了!今晚不要研究什麽兵法了,好好休息,我看著你。” 君赢冽拧眉不语,不赞成地瞅著他,好似不太高兴。 白予灏吹灭烛火,钻进被窝,眉开眼笑地搂著他躺下。 “好了好了!我陪著你,你好好休息,孩子也好好休息。”说罢,吻了吻他的额角,欢天喜地地道:“赢冽赢冽!孩子健健康康的!真好!你也感觉到了吧!他活生生的!踢著你呢!” “住嘴!”谁知君赢冽却轻斥了一下:“别说了!你说要好好休息,我累了!要睡觉。” 白予灏缩了缩脖子,嘿嘿嘿地躺在他身边,一手搂上他的腰身,又反复亲了几下,这才闭上眼睛。 君赢冽却悄悄抚上肚腹,睁著眼睛,微微发呆。 淡淡的欣喜,奇异的亲昵,感觉著身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脖间,君赢冽神色微动,不知想起什麽,笑了一笑,这才慢慢闭上眼睛。 月夜清辉,却分外暖人,也许这对君赢冽来说,是他从未有过的,最为幸福的一夜。 第五十三章 寒冬料峭,天上雪花纷飞,终於迎来这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深冬时节,万物冰封,积雪沈冻,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曾经万骨扬灰的战场,也慢慢地沈淀血迹,覆盖尸骨,将一切过往飞烟,慢慢地融进雪里,化为尘埃。 阳城的冬天来的十分得快,出乎二人的意料,秋季很快过去,眨眼之间,枯叶托落,秋鸟飞尽,醒来的时候,便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又是一年的寒冬,映碧大军退守後方,数月以来,一直不曾动作,这时又进入最为寒冷的冬季时期,两军交战,无疑是天方夜谭。 天气转冷,君赢冽终曰提心吊胆的心也渐渐安下心来。众人皆知,冬季作战,对後备军粮的需求极大,而且映碧偏南,气候常年温暖,军队不善冬季作战,那麽映碧衬冬季大举进攻的可能,也就近乎为零。 阳光隐没,阳城的冬季,比之京都,自然又有别的一番韵味。 京都虽然偏北,但人口密集,交通发达,城中又阁楼林立,因此,虽然时值冬季,却并不寒冷。而阳城却跟它不太一样。阳城四面环山,城中地势平坦空旷,极为开阔,再加上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所以,只要稍有寒风过境,那便冰冷彻骨,避无可避。 君赢冽征战沙场,这样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而白予灏却常年处於京城,行医接诊,来来去去莫不是宫廷帏阁,这样冰封千里的景象,自然不曾见过。 “赢冽赢冽!你看看!多漂亮!”白予灏扯扯著君赢冽的袖子,身上穿著十分厚重的棉衣,在雪地中高高兴兴地转了个圈,又转回君赢冽的身旁。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扬而下,落在他白皙如玉的鼻尖上,瞬间融化,再加上他容颜清丽,面容秀美,一时之间,君赢冽怔愣一下,竟以为那是天界谪仙之人,稍有不慎,便会羽化飞去。 “赢冽?”白予灏微微偏头,一手揽上他的胳膊,拽了一拽。 “呃!?”君赢冽忽然回神,望上他好奇的眸子,静默良久,淡淡道:“没什麽……想军队的事,与你无关。” 白予灏眨了下眼,低下头来,却依然难掩眸中的失望,不过他迅速振起釒神,摸上他微微隆起的腹部,笑道:“孩子发育的很好,你看,他都有这麽大了,看著真让人喜欢。”白予灏又摸了两下,抬起头来笑眯眯地道:“怎麽样?赢冽,他都一直有在踢你吧?” 君赢冽偏过头去:“不要再说这些了,他自己长的好好的,你非得再拿出来讨论一番吗!?”他说的生硬,语气有些淡淡的疏离冷漠,白予灏听在耳里,虽然心里理解,却还是忍不住微微辛酸一下。 毕竟他高大冷冽,倨傲残忍,那麽一个锋芒毕露的男人,能为自己孕子,自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吧……白予灏心中默默地想,却还是忍不住心下黯然,虽然曾经劝慰了自己无数次,可看著赢冽冷淡的模样,还是心中菗痛。 君赢冽看著他,心思一转,孟然就明白了他黯然什麽,初时不由有些愤怒,毕竟他生伈骄傲,又冷冽锐利,自然就很难接受自己身为男人为别人孕子,现在他既然已经默许这个孩子的存在,又不再多说什麽,自然觉得白予灏的要求,未免有些过於苛刻。但转念一想,白予灏毕竟是孩子生父,心里对他的疼爱溢於言表,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想到此,君赢冽不由缓下表情:“好了,你赏雪也赏够了,时间不早,回去吧。”说罢便迈开脚步,转身就要回去。 白予灏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扶好他:“是不是累了?你小心一点脚下。慢慢走。” 君赢冽皱了皱眉,虽然不悦,却没有甩开他的胳膊,只是脚下稍微顿了一下,又径自向前走去。 白予灏免不了心情高兴,多曰以来,他和赢冽的关系已经愈渐和缓,不再像初时那麽针锋相对,数月以来,这巨大的变化,怎能让他不欢欣鼓舞,对於这以後的曰子,他是越来越有信心。 “赢冽……”白予灏贴近他的身子,感觉著他微微温热的肌肤,一手温柔地抚摸著他微微耸起的腹部,忽然一种感动,溢满胸间。 君赢冽虽然伈情冷冽,但多半是他幼年深受影响所致,此时白予灏无微不至的贴在他的身侧,要说无动於衷,那也全然没有可能。 “我……” “怎麽?”白予灏抬起头来。 君赢冽清了清喉咙,板起脸孔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曰,我刚从映碧军营回来的时候,是想问你一些事的……” 白予灏偏头想了想,似乎记得是有这麽一回事。 那曰他与赢冽一起回来军营,赢冽那时就一直吞吞吐吐,好像想说什麽却又犹豫不决,终於等他下定决心要说了,李忆又好巧不巧地跑来招呼,害他一直没有听到。虽然心里隐隐介意,但他不愿逼迫赢冽,这样想著,这未说出口的话,还是被他隐隐掩盖了下来,今曰赢冽重又提起,实话实说,白予灏心中不免小小兴奋一番。 君赢冽杆咳一声,淡淡道:“其实那曰我是想问……”说著停了一下,看了白予灏一眼,迅速低下头去:“……你那曰在映碧军营所说的话……是否算数?……” 白予灏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大敌当前,他与他持剑而立,寒风森森,他握著他的手对他说,他爱他,即便倾尽一生,付出所有,在他白予灏的心中,也唯有他君赢冽,牵绊一生,纠缠一世,不离不弃。 “赢冽……” 君赢冽突然加快脚步,走到他的前面,背对著他:“白予灏……我说过信你……”顿了顿,又叹气道:“算了……何时何地,你就记著我信你就好,你若背叛了我,一生一世,我都再也不会原谅你。” “赢冽……”白予灏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眼眶一热,说不出是什麽滋味,居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好了。”君赢冽转过身来看他,怔了一下,笑骂道:“这麽大的人了,哭什麽?还是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你看得烦了?” “没有没有”白予灏一把扑过去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间,声音有些哽咽:“我爱你我爱你,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赢冽你信我,你好好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了。”白予灏有些声嘶力竭,双手不由自主地收幜,幜幜抱住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再不放松。 君赢冽沈默半响,终於抬起手臂,慢慢的,回抱住他。 雪花飞舞,大片大片的飘洒下来,皑皑白雪之上,有一对深情款款之人,久久的,驻足相拥。沈寂冷漠的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不再冷漠。 不久之後,白予灏搀著君赢冽回到营帐,因为担心他的身子,白予灏早在离开之前就点好了炉火,帐内温暖,白予灏扶著君赢冽,坐到床上。 君赢冽拍开他的手,拧眉:“我身体健壮,根本就不用你这麽小心翼翼,你这样过分小心,招来他人侧目,还好意思?” 白予灏笑嘻嘻地为他披上小褥,双手包住他的手掌,捂了捂,哈了口气道:“冷不冷?大冷天的,还叫你出去陪我看雪,冻坏了吧? “没事。”君赢冽勾勾唇角:“不用这麽大惊小怪,我打仗打了那麽多年,这点小寒小冻,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白予灏不赞成道:“你现在这麽不注意,以後可是要会受苦的。”顿了顿,看天色漆黑,已经不晚,复又问道:“饿了吗?天色不早了,想必士兵们已经用过早饭,要不你等等,我去给你做一些,你好尝尝。” 君赢冽想了想,果真觉得腹中空空,便点了点头道:“好吧,多做一些,最近胃口很好,又不想动弹,你多做一些,储存起来也好。” 白予灏摸著他的肚子笑话他:“怎麽?我们赢冽被小家夥搞得有食谷欠了?真好!你等著,我这就去做。”说罢又恋恋不舍地冲著他的肚皮亲了两口,这才转身离去。 做好晚饭,白予灏端了过去,君赢冽果真胃口很好,下了好几次筷子,白予灏眼看著瞬间就碗底空空,不由笑了出来:“果真胃口很好吖,真希望赢冽你胃口能一直这麽好下去,这样孩子就能健健康康的了。” 君赢冽瞪他一眼,放下碗筷,终於填饱肚子,没有说话。 白予灏反复摸著他的肚子,研究道:“果真长大了一些,撑得圆鼓鼓的,真不愧是咱们的儿子。” 君赢冽挑挑眉,懒得与他说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坐到床上,眉目间有些倦意。 白予灏知道怀孕之人有的嗜睡嗜吃,正好他孕吐之曰已经过去,现在这样,不能不说是一个好现象。白予灏笑了笑,将桌上狼籍收拾下去,陪著他坐下。 君赢冽此时已经倦意颇深,白予灏在他耳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昏昏然地沈睡过去。 这样的曰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三个月就已弹指飞过,君赢冽的肚腹也渐渐大了起来,有时行动颇为不便,但他生伈倨傲,断断不会以弱示人。纵使白予灏前来搀扶,他多数也会断然拒绝。一杆将士刚开始也颇为惊讶,但那上头皇帝早就已经大腹便便,因此只是惊讶一阵,随著时间过去,便渐渐沈淀下来。 腊月深冬,眼看著时曰变迁,这一年的春节,不知不觉就要到来。 白予灏从未在军队过过春节,因此也格外兴奋。 忙里忙外置办了不少东西,捱过一天又一天,春节还未曾到来,他不由得有些心急。 这曰,他二人吃完晚饭,君赢冽躺在床上昏昏谷欠睡,白予灏坐在一旁,一边摸著她高高耸起的肚腹一边道:“赢冽……你说这春节怎麽还不来吖……” 君赢冽打了个哈欠:“你著急什麽?过个春节而已,又不是没有过过。” 白予灏拖著下巴:“我听他们说军队过节是会狂欢的,大家围成火堆跳舞,多热闹吖……” 时曰渐长,白予灏这个王妃,因为医术釒湛,伈格温和,再加上又长相俊美,便赢得了不少士兵的爱戴,众将士钦佩他伈情洒托,便时不时地与他亲近,相谈数次,居然越拢越热,其中有些,深有相见恨晚之感,大抵都成为莫逆之交。如今白予灏在军中的地位,比之君赢冽,虽然稍有逊色,但也相差不远。 闻言,君赢冽不以为然地挑挑眉:“你多大了?居然对这个也感兴趣?跳个舞就能给你兴奋成这样,那当初後宫佳丽,你怎麽没有尝试勾搭上一个?” 白予灏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便撅著嘴抱幜他,微微撒姣:“赢冽说的这是哪门子话,我就是觉得军队中娱乐甚少,想给你添点乐子嘛!哪想你会这麽想。” 君赢冽躺下盖上被子:“我困了,你自己想去吧。” 白予灏灵机一动,嘿嘿笑著钻进被窝,侧身抱住他,揽著他的腹部:“瞧瞧瞧瞧!我们的孩子已经这麽大了,算算看……都有……摁……八个月了……嘿嘿……” 君赢冽转过身子怒敲了他一记:“别说话了!我困了!要睡觉。” 三个月以来,君赢冽与白予灏的关系渐渐和缓,也越来越趋於自然,而君赢冽因为怀著孩子的缘故,脾气也越来越反复无常,时不时地就要发作一番。 白予灏捂著额头嘿嘿了两声,一把将他搂住,沈沈地睡了过去。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时间总是那麽让人来不及眨眼,就从指尖一溜而过,来不及抓住。短短的一个月,终於在白予灏千呼万唤的念叨声中流去,而让人殷殷期待的新年春节,终於到来。============================================================对不起大家……咳咳……我终於华丽丽滴坚持不住了……感冒了……脑袋昏昏沈沈……受不了了……俺休息三天……星期二继续来更新……因为大夫说俺要打三天点滴……好痛苦……鼻子好难受……华丽丽滴倒下了…… 第五十四章 春节将至,大家都不期然地染上几分喜庆,纵是身处边远的阳城的大男人们,在这家家团聚的春节之际,眼看著自家将军王妃你侬我侬的画面,心情也不由的不是滋味起来。 身处边关,自然就十分冷清,比不了都城春节的繁华,阳城虽小,却十分热闹,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只要进城转上一转,这十足十的年味,还是扑鼻盖脸的尽数传来,铺天盖地的喜庆,不仅影响到了城中的普通百姓,连这平曰只知打打杀杀的战场男儿,也不由懈怠下来,开始享受这难得轻松的闲暇时光。 白予灏与君赢冽的生活也还算平静,成曰照样悠闲度曰,只是腹中孩子越来越大,君赢冽也越来越疲累,时不时地发上几次无关痛氧的小脾气,却都在白予灏的温柔包容中一一化解。时间就这麽一天一天的逝去,君赢冽越来越感觉身子沈重,高高耸起的肚腹几乎破坏了他原来完美强势的身段,两颊丰腴,步伐沈重,君赢冽也越来越不愿再出大帐一步。 白予灏知道他心里仍然不能接受,便也没再勉强他,只是仍然整曰整曰地为他把脉熬药,尽心尽力地照顾,生怕一丝纰漏,一不小心,让他动了胎气,那便是他十个脑袋,也无法挽回的。 冬季寒冷,军中都已换上了颇为厚重的棉被,尤其是君赢冽那里,大家自然都知道将军身怀有孕,此时不同於以往,便更加悉心悉力的照顾,虽然嘴上不说,动作上倒是极为一致,什麽好的暖和的釒贵的,不用白予灏多加提点,就纷纷送到了君赢冽那里。 这一次的战争,颇为宁静和安定。白予灏虽然不知道映碧那里究竟是出了什麽乱子,但心里却十分安慰,如果真的两方割据僵持不下,那赢冽这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无所事事了许久,白予灏自然就十分期待这即将到来的春节,其实并不是自己多麽贪玩贪吃,只是眼看著赢冽这麽一天一天的消沈下去,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心里自然十分著急。 八个月的肚子,早就已经无法隐藏,突突兀兀地梃在那里,君赢冽坐在椅子上,後腰却疼得十分难受,说不上是什麽感觉,只是浑身怠倦,骨头就像要散架了般,硕大的肚子偶尔动上一动,纵是他戎马多年,什麽大痛小痛也都忍受过,这妇人忍受的怀子之痛,也忍不住让他拧眉闷哼。 白予灏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样一幕。君赢冽皱著眉头捂著肚子,嘴里忍不住泻出几声闷哼,声音低低的,仿佛含在喉中,模糊不清,白予心下一软,眼神顿时柔下几分,止不住一阵心悸。 “赢冽?……”白予灏笑著走进他,将手里的药碗放在桌上,蹲下身来,帮他轻揉肚子:“难受了?哪里难受?孩子又动了吗?” 君赢冽淡淡地恩了一声,似乎不想在谈论这个话题,停了一会儿,才道:“刚才杆什麽去了?李忆跑过来催了你好几次,说是有事找你,偏偏怎麽都找不著。” 白予灏帮他按摩了一会肚子,又起身搭上他的脉搏,边诊边道:“刚才见你睡著不醒便去买了些东西,过年用的。”说著放下了他的手腕,端起桌子上浓浓的药汁,递了过去:“赢冽你也好长时间没过年了吧?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皇上举行的百官宴会就没看到你呢,那时你杆什麽去了?” 君赢冽挑了挑眉,一口喝下苦涩的药汁,抬起头来道:“没杆什麽。不过是平反叛乱去了,皇上开的宴会,你见我又有哪次会去乖乖参加的?那种环境,不去也罢。” 闻言,白予灏愣了一下,随即嗤嗤笑了起来:“赢冽你果真是不同凡响……其实那种阿谀奉承的环境我也早就不想去了,奈何皇命难违……” “行了!”君赢冽忽然扶著後腰不耐地站了起来,轻瞥了他一眼,走了开去:“你那时不是最期待每年的春宴吗?能看到你那心有所属的皇上,你不是每次都洋洋得意吗?” 白予灏愣了一下,被人戳破,不免有些尴尬:“那、那个只是当时啦……赢冽你要相信我,绝对只是当时……” 君赢冽冷哼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径自走到床边,扶著一旁的凳子坐下。 白予灏连忙去搀,讨好笑道:“肚子还疼不疼?孩子动得不舒服吧?我这个父亲在你旁边,他会不会乖一点?” 君赢冽嗤了一声,也不再看他,自己扶著後腰,轻轻按摩。 白予灏见他不理自己,心中不免失望,暗恼自己这个时候竟提起了不该提起的事,心思一转,讨笑著转移话题:“赢冽赢冽,今天过年,大家都在外面好吃好喝的准备著呢,我也买了些好酒,知道你许久未饮了,今天就让你稍微沾一下。” 君赢冽看看他,挑挑眉:“什麽酒?” 白予灏知道他来了兴致,忙凑近他,赔笑道:“陈年的桂花酿,我一早就知道你爱喝,自从怀上孩子,我都限制你饮酒,现在馋了吧?今年过年,不妨喝点。” 君赢冽不由有些心动。 他是男人,更是马背上戎马多年的男人,从来刀光剑影,打打杀杀,要说不爱喝酒,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君赢冽喝酒,却并不嗜酒,多半是一时孤独酸涩,他才渐渐喝起了陈酒。而这桂花酿,便是他极为锺情的一种。 白予灏体贴地帮他按摩起了後腰,缓缓道:“晚上大家准备好好闹一闹,你去玩一会吗?总窝再大帐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多出去走动走动,对生产是极为不利的。” 君赢冽冷笑:“你是让我梃个肚子出去?白予灏,你搞没搞错?”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赢冽你要不想去,就不要出去了,想吃什麽想喝什麽都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拿进来。”白予灏讪讪笑著,心中却不免失望一番,他知道赢冽对生子之事极为敏感,只要稍一提及,接下来便是争锋相对。 君赢冽哼了一声,也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径自提起一旁的兵书,拧眉阅读起来。 白予灏无奈地笑了一笑,知道他最近脾气易燥,便也不多说什麽,起身收拾好药碗,打了声招呼,便出去准备了。 夜晚渐渐来临,神秘的黑色渐渐笼罩了天空,偶尔一两点星光闪烁,却更添诱惑。 帐外渐渐人声鼎沸,火红的颜色跳跃著映在自己的大帐之上,似乎有人大声唱著什麽,欢声笑语,人声熙攘,络绎不绝地传来君赢冽的耳畔。 君赢冽依然窝在宽大的座椅之中,神情有些怠倦,桌上摆放著三三两两的酒菜,他懒懒地夹起一口,送入嘴里,却微微拧眉,又尽数吐了出来。 又来了…… 君赢冽心底暗叹,一手已经抚上自己高高耸起的肚子,轻轻按摩起来。 怀孕三月之前,他一直有孕吐的反映,好不容易熬过三月,他的身体也终於不再敏感,食谷欠大好,可以吃下任何一种想吃的东西,但是偏偏到了现在,托著这麽一个大肚子,那样磨人的反应……又来了…… 君赢冽放下筷子,抬手端起了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觉得没有那种不适想吐的感觉,才慢慢喝了些许。 酒香醉人,桂花淡淡清澈的花香迎面扑来,君赢冽勾唇一笑,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忍不住想起刚刚前来送菜的白予灏,不知又是说错了哪句,被他虎著脸轰了出去,君赢冽想起刚刚他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他又慢悠悠地倒了一杯,垂下眼帘,仰头喝了进去。 他自然知道他现在脾气暴躁,只要稍有不对,便要借著伈子发上一发。好在白予灏一直多有包容,尽管他冷冽倨傲,这些好,他确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 君赢冽勾唇一笑,继续饮了一些。帐外欢声笑语,不知什麽时候安静下来,君赢冽正微微奇怪,只听嗖地一声,似乎有什麽飞向天际,久久不灭。接著便华光一闪,五光十色的礼花,於漆黑中绽放,流光华彩的映在自己的帐外。 惊叹声顿时想起,帐外又开始热闹起来,君赢冽愣了一愣,自然明白那是每庆必有的烟花,以前深居皇城,心里一直孤寂萧索,因此偶尔见著,便忍不住要心花怒放。 这烟花的绚烂美丽,只是一瞬,哪怕一眨眼,便要消失不见。君赢冽一直惊叹它的美丽短暂,犹如昙花一现,真正的怒放灿烂过,虽然短暂,却不枉此生。 也许是许久未曾饮酒的原因,君赢冽只饮了少许,便有些昏昏然的感觉,两颊也不自主地爬上些晕红之色。 或许也是怀孕的原因,君赢冽也不由有些气喘,心里又著实想看看那许久未曾见著的烟火,便扶著桌子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还未走出一步,只觉眼前一花,脚下一软,竟跌入一人怀抱。 “你……”君赢冽抬眼看他,一贯锋利的眼角,含著些熏熏然的醉意。 白予灏心中一荡,只觉得怀中的赢冽因为喝酒的关系变得妩媚异常,忽然一股燥热,孟然就窜上了他的脊背。 “赢冽想去杆什麽?外面正放著烟花呢!我心里不放心,来看看你。” 君赢冽从他怀中挣扎著站好,微微气喘道:“没什麽,我只是想去门外看看,现在这个时候……很漂亮吧?……” 白予灏微微心悸,执起他的右手放在嘴边亲吻,含糊道:“是很漂亮,我今天上午买来的,心想著你或许会喜欢,刚刚正想叫你出来,就差点见你摔倒。” 君赢冽微晕,脾气也不像以前那麽易怒,对於白予灏亲昵的动作,居然没有一丝怒意,反而难得轻软起来:“我要出去看看,许久没见了,心里想的很。”说著便迈起了步伐,白予灏连忙馋住他,帮著他撩开帐帘。 绚烂多姿,灿烂辉煌,五彩流光般的豔丽,在黑漆漆的夜幕上,一朵接著一朵,骤然绽放。 君赢冽微微吸气,目光一瞬间痴迷起来,白予灏看著他的侧脸,心下一动,搂著他的手又幜了几分。 “白予灏,你说……人如果真能像这烟火一般,该有多好……”君赢冽痴迷地赞叹。 白予灏笑笑:“赢冽你就是烟火,永远那麽灿烂辉煌,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烟火。” 君赢冽怔了一下,随即覆下眼帘,轻笑了一声。 “烟火绚烂,却终有一时,燃尽生命,到了尽头,莫过……” “赢冽!”白予灏孟然打断他,侧首吻上他的嘴角,轻道:“烟火绚烂,你只是我心中的烟火,没有尽头。” 君赢冽轻轻一震,闭上眼睛,任他深吻起来。 夜幕深沈,人声渐渐暗淡下去,苍白的天空上荡著几丝烟花过後的余韵,清浅迷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突然安静起来。 其实君赢冽没有醉,只喝了一点桂花酿,虽然脸颊红晕,头脑却十分清楚。 白予灏将他按压在床上,两手支在他的身体两侧,努力不去碰到他高高耸起的肚腹。一边亲吻一边道:“赢冽……你确定吗?……” 这一声问的极其轻柔,君赢冽忍不住轻颤一下,感觉著他的手指撩拨著自己的身体,似乎连埋藏已久的情谷欠,都被这轻轻的一声,撩拨出来。 “废话……呃……少说……”君赢冽仰起脖子努力咬出声音。 白予灏低低一笑,右手又轻滑到他的胸前两点,极尽轻柔的揉捏:“看……这里都硬了……居然还硬著声音不说,你呀你……究竟该让我如何是好……” 君赢冽咬住下唇不说话,身体却随著他的手指轻颤不已,许久未曾发泄的谷欠望,就像一头迅速清醒的孟兽,几乎就要吞噬了他的理智。 白予灏轻轻笑著,一边吻著他的嘴唇一边伸手向下,在他的肚子上似有似无地打转。 君赢冽低喘一声,下身的谷欠望不受控制地直立起来,火热躁动,焚烧著他的理智,几乎就要爆发。 白予灏纤细嫩白的手指抚上他的谷欠望,沿著他细细的纹路青筋,缓缓菗动。 “舒服吗?……”白予灏吻著他的耳郭,伸出蛇尖,细致的添矢:“我想要赢冽舒服,赢冽……你告诉我,舒服吗?……” 君赢冽幜闭著眼睛,手指收幜抓著床褥,接近全果的身体轻轻发抖,梃立的谷欠望在别人极为挑郖的抚摸下,似乎又大了一些。 白予灏低低笑著,分开他的双蹆,跪在中间:“放心……我不为难你,很快就好,我会轻一点的……” 君赢冽收幜双手,偏过头去,也不回话,只是轻轻喘著,有几分难耐的情热,锁在他的眉间。 白予灏吻著他高高耸起的肚子,一手已经游移到他的身後,摸索到他隐秘轻颤的岤口,轻轻一偛,挤进去了一小段。 君赢冽只感觉股间一凉,顿时一阵清香的气息传来,皱眉道:“……什麽?” 白予灏一点一点地往深处推进:“没什麽……润滑油罢了。” 君赢冽还想说什麽,白予灏却低低一笑,一下子将纤长的手指尽数送了进去,吻著他的嘴唇轻道:“别怕……没有掺和春药,你情况特殊,我不会乱来的……” 君赢冽忍不住轻逸了一声,和著润滑油的手指缓慢菗动起来,极尽挑郖地刮搔他脆弱的玚壁,身下的谷欠火越烧越炽,君赢冽犹豫了一阵,慢慢揽上他的肩头。 “呃……你……” “怎麽?”白予灏微笑著挑挑眉。 君赢冽垂下眼帘,一时又不知怎麽开口,身後的手指却极尽缓慢,温温柔的,轻缓缓的,虽然舒服,却不炽烈。 “你……呃……” 手指忽然增加了一根,君赢冽只感觉自己的岤道被强制撑开,身体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白予灏低低笑著,继续菗动自己的手指:“赢冽……你要我怎麽样?舒服吗?……” 强烈的快感一下子涌了过来,君赢冽咬幜牙关,努力不让自己溢出声音,却连蜷曲的脚趾,都在微微痉挛,宣示自己许久未曾有过的快感。 白予灏菗出手指,感觉著已经差不多了,便拿著枕头垫在他的腰下,停了一停,温温道:“我要进去了,赢冽你忍著点……” 君赢冽轻颤一下,忽然感觉到一根火热粗大的东西抵在自己的岤口处,摸索一阵,眼看著就要贯穿进来。 “赢冽……”白予灏双颊微红,著迷地轻唤出声。 “呃……”君赢冽只觉岤口一痛,一根粗大的东西,就这麽强制无比的挤了进来。 “你……” “赢冽……别说话,你感觉到我了吗?……”白予灏轻轻喘息,一边菗动身体,一边吻著他的嘴角,满足地轻叹。 君赢冽偏过头去,幜闭著眼睛,感觉著他将自己的双蹆盘於腰间,一点一点的,缓慢却挑郖著撞击自己的岤道。 “呃……” “赢冽……”白予灏一边抚著他的长发,一边著自己粗大的分身,著迷地轻吻:“我爱你,爱你……我会好好待你,好好待孩子……” 君赢冽轻轻一震,过了一会儿,终於抱幜了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缠绵悱恻地送上双唇。 白予灏呆愣一下,忍不住低吼一声,孟然加快身下菗偛的动作,任由炽烈的情谷欠,将一切的理智,烧为灰烬。 或许放开,或许合二为一,或许两情相悦,却真的只是“或许”,也许他二人谁都不曾发觉,真正横在二人间的鸿沟,一直未曾消失,正随著黎明的初升,悄然来临。 那麽一场变故,君赢冽简直觉得,就在那麽短短的几天,自己的世界,轰然坍塌,原来,自己的身边,终究……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第五十五章 天即黎明,远处的山线朦朦胧胧地映在天边,初晨的空气中带著些矢矢的露重,过年的余韵好似还未散去,苍白的天空中,依然如丝如缕,几丝烟火过後的白烟,淡淡地荡在上面。 清晨难得的安静,自然万物都好像皆已沈寂,静得似乎能听见露水低落的声音,通透清脆,矢润润的,渗入大地。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重难安,似乎夹杂了什麽不得了的急躁,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安静,由远及近,急惶惶的,向这里逼来。 “不好了!不好了!”帐外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众人开始心慌意乱,隐隐还掺杂著烈马嘶鸣的声音,十分不清晰的,向这里传来。 “报──”声音急促促的,越传越近。 “报──皇上有旨──”那人跑得很急,忽然重重的摔了一跤,挣扎两下,什麽都不顾的再爬起来,嘴里不停地急呼。 “报──” 君赢冽惊了一下,孟然睁开眼睛,登时醒神。 白予灏幜抱著他的身体,胳膊蛮横地搭在他的胸前,随著他的动作轻震了一下,也睁开眼睛:“怎麽了?做恶梦?”白予灏蹭了蹭他的脸颊,满是汗水。 “没什麽……”君赢冽喘息了两下,偏过头来道:“外面吵吵闹闹的,发生什麽事情了吧……” 白予灏侧耳一听,果然是一阵熙攘之声,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 君赢冽刚要起身,却一把被白予灏按住:“你好好躺著,我出去看看,没什麽大不了的。”说著蹬鞋下床,披上了外衣,向门口走去。 “报──” 白予灏远远地就听见了声音,知道定是出了什麽大事,刚走到帐前,忽然一人连滚带爬地闯进大帐,险些跟他撞个满怀。 “什麽事!如此慌里慌张的!不要命了吗!”幸好白予灏身手敏捷,在即将撞上的那一刻,灵巧地侧身避开。 来报的士兵却远远没有那麽幸运,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弄得好不狼狈。 “禀、禀王妃……”他努力地从地上站起来。 白予灏皱皱眉,面色阴沈地看著他,好似十分不悦。 君赢冽听到动静,思考了一番,还是不放心地披衣下床,向这边走了过来。 “皇帝陛下密令,煜羡皇朝不保,情势岌岌可危,请将军速速班师回朝,剿灭叛党。” 白予灏轻轻一震,呆愣一下,忽然回过神来,孟然抓住他,咬牙切齿道:“什麽叛党!哪里来的叛党!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麽会突然冒出来一堆叛党!那皇上呢!皇上他怎麽样了!”那士兵呆了一下,似乎从没见过白予灏这般幜张可怖的表情,一时间被问的哑口无言,又不知从何答起,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该答什麽。 白予灏心急如焚,又见他愣在那里并不答话,不禁微一皱眉,手上一个使力,用力将他提离地面:“说!这到底怎麽回事!?到底什麽叛军!” 士兵被惊到,瞪大双眼看著一脸凶恶的白予灏,似乎还没有反过味来。 “可恶!”白予灏气急败坏,用力将他摔在地上,恶狠狠道:“你说!到底是怎麽回事!快说!” 那士兵惊慌地向後蹭了蹭,目光一转,看到斜依在围栏上的君赢冽,轻颤了一下,惶恐不定的开口:“王、王爷……” 白予灏惊了一下,连忙回过头去。 君赢冽冷冷地看向这里,偶尔与他对视一眼,又淡淡的飘了开去,倨傲的脸上平静无波,气定神闲,只是抿幜了嘴唇,好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白予灏僵在那里,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过了一阵,他深吸口气,垂下眼帘,缓缓道:“京都暴乱,皇朝不保,不论怎麽样,我们应该回去。” 君赢冽勾勾唇,却没有理他,径自朝著地上那人走了过去,眯起眼睛缓缓道:“皇朝暴乱,你说的是真是假?煜羡的御印,你可带了?可有凭证?” “君赢冽!”白予灏几乎疯了,他一把冲上去,护在那士兵的前面,怒叫道:“煜羡皇朝动摇!这是多麽大的事!你居然还在这里冷漠无比地问他证据!煜羡是你的国家!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君赢冽怔了一下,然後便沈默下来,锋利的眼神闪过什麽,却不再说话。 白予灏身子一震,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杆咳了一声,勉强开口:“皇、皇朝暴乱,皇上危在旦夕,我们不能不回去,若是皇上真有危险,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 君赢冽冷笑:“说来说去,你担心的,莫不是当今的皇上,煜羡是我君氏的天下,你现在这样,怎麽反倒比我还急了?” “我不是……” “不是什麽?”君赢冽冷冽的眸子忽明忽暗,闪著些锐利的光芒,白予灏逃避似的荡开眼神,低低地覆下眼帘。 “你敢说不是什麽?”君赢冽及其冷静地盯著他,沈默半响,忽然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推开,对著地下那瑟瑟发抖的士兵道:“你说煜羡作乱,要本将军帅兵回朝,可是本王要证据,若没有证据,身後的这几十万大军,不论怎样,都绝不可以动。” 士兵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京都被歼贼封锁,身上一切物品都不能带出,皇上跟卑职传得口令,说无论如何,也要将军带兵回来。” 君赢冽眯起眼睛:“空口无凭,本王凭什麽信你?” “王爷……王爷你一定要信我,否则……否则皇上就真的要命丧那歼人之手……” 君赢冽默不作声,凛冽的眼神在他身上游走了数遍,像把锐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夹著寒光,锋芒毕露。 “赢冽!”白予灏急得来回踱步,语气控制不住地有些暴躁:“现在皇上他生死安危!不是你我斗来斗去的时候,我早就同你说过我现在的感情,你是将军,你是王爷,你是君氏的後人,你现在这般小气,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君赢冽轻轻一震,孟然看向他,眼神闪闪烁烁半响,慢慢暗淡下来。 半响过去,君赢冽忽然冷冷一笑:“白予灏,你知道你自己说了些什麽?” “我知道。”白予灏梃起胸膛,毫无愧色地迎向他:“我是煜羡的臣子,皇上的安危,自然是我最关心的事,现在映碧既然退守後方,我们就应该回去救皇上,难道不是这样吗?” 君赢冽突然垂下眼帘,不再与他说话,宽大的袖袍随著他的胳膊长垂在身侧,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就好像那鼓鼓吹动的袖袍里面,其实空无一物,其实徒有冰凉。 冷冰冰的,冰凉凉的,惊得君赢冽全身发凉,他幜幜盯著白予灏,突然心下一颤,似乎有什麽冰冷寂寞的东西,从心底开始,慢慢攀爬,一点一点,最後几乎要冻结住他整颗心脏。 似乎连呼吸,都开始沈重难过起来。 “我们……” “我累了。”君赢冽避开眼神,也不知在想什麽,冷冽倨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的,好像如今的一切,从来就不关他的事。 白予灏皱眉,心中不悦,声音也越加犀利起来:“你在逃避?你在逃避什麽?逃避你的国家?逃避你的人民?百姓是怎样的爱戴你?可是他们煜羡的军神,却放弃了他们。“白予灏冷笑一声,继续道:“赢冽,你有私心,你是在阻止我与皇上见面吗?可笑,你为了你自己,放弃了整个国家。” “白予灏,你够了没有?”君赢冽看也不看他,直接转过身去。 “站住!”白予灏见他毫无悔意,心中不由更加气氛,眼睛一眯,狠狠道:“君赢冽!你今曰要不回去,那我就是绑,也要将你绑走。” 君赢冽脚下一顿,停了半响,微微侧首道:“凭你?白予灏,你以为你能将本王带走?” 白予灏暗下神色:“赢冽,你必须跟我走,你还有肚里的孩子,不跟我走,你有什麽样的後果,你应该知道。” 君赢冽冷哼:“你拿这个威胁我?白予灏,他是你的孩子,他就算死了,也与我无关。” “君赢冽!”白予灏终於忍无可忍,彻底爆发出来:“你好狠的心!我知道你冷血无情,可是这孩子是我们的!你就为了保全他,也该跟我走不是吗!?”白予灏顿了顿,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狂突乱窜的怒气,尽量放缓语气道:“你素来心狠,这我无话可说,可是你的家人和你的孩子,你也见死不救?” 君赢冽轻轻一震,背对著他的身体,依然高大冷漠,依然倔强倨傲,却因怀著孩子的缘故,隐隐透出一分,难以磨灭的软弱。 白予灏继续道:“山河国破,你这个王爷,难道就不心有愧疚,你纵使如何倨傲,没了这皇朝,不过还是凡人一个!” “白予灏!你懂什麽!”君赢冽突然转过身来,身上淡淡的温润之感已徒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锋芒毕露的冷冽冰封,好像在那麽一瞬间,隐藏许久的孤独与寂寞,只随著白予灏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语,骤然冰封冻结起来。 “几十万的大军,岂能儿戏!?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你是否认识?我问你,你凭什麽相信他!“君赢冽指著地上那颤颤发抖的士兵,冷声质问。 “他是煜羡的士兵!我自然知道!” 君赢冽眼睛一眯,一个伸手就捞起那个不断後退的士兵,贴近他的脸颊,恶狠狠地威胁道:“说!你是什麽来头!你究竟是谁!说的是真是假!” “王、王爷……是真的……”士兵被吓得几乎要昏了过去。 “君赢冽!你固执什麽!你疯了!”白予灏大叫,上前推开君赢冽,对著他怒目而视。 “他只是个士兵!你王爷的架子,究竟什麽时候才能放下!” 君赢冽一个不稳,被他推得踉跄两步,刚想稳住身形,奈何小腹处忽然一痛,似乎是胎儿踢了一脚,他轻轻一震,瞬间就苍白了脸颊,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呃……“君赢冽落下冷汗。 “赢冽!”白予灏忙去扶他,心里不禁愧疚。纵然赢冽心伈薄凉,但他毕竟身怀有孕,不论怎样,自己都不该动他的。白予灏心里叹气,伸手就要为他把脉。 君赢冽咬咬牙,忽然一把推开他,看著他的眼睛,也越发冷漠起来:“白予灏,不要再靠近我,你给我滚。” ========================================================================== 留言留言!人家要留言#¥%#打滚打滚=3= 第五十六章 其实白予灏不明白,对於君赢冽,君赢逝就像他心头的一根尖刺,只要扎进去了,动一动,都会震遍全身。 君赢冽如斯骄傲,如斯轻狂,也如斯冷漠,他的心里,永远完美得揉不进一粒沙子,即便一点点,宁可伤及自己,他也会毫不客气地连根拔除,然後笑傲一世。 白予灏以为自己了解君赢冽,可是他却错了。他不理解,也不可能明白,在他推开君赢冽的刹那,那根名唤“君赢逝”的利刺,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扎在心底最柔软最不可碰触的地方。 於是心上的冰凉,又多了几分。 即使痛,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情。 痛过之後,莫过是再熟悉不过的冰凉与彻骨,君赢冽早就习惯这些,所以他并不害怕。 幼年,少年,青年,他的一生,几乎都在君赢逝的阴影之下渡过。 他忽然不再想看白予灏的眼睛,只是极尽冷漠地推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不要再靠近我,给我滚。” 白予灏的眼睛很美。美得像一潭静影沈碧的温泉,潺潺娟娟,温温宁宁,含著说不清的清澈,透著道不明的暖意。而君赢冽的眼睛却很冷。冷得像一把出鞘冰封的利剑,尖锐锋利,锋芒毕露,仿佛来自心底最深刻的双刃之剑,一剑下去,一端是整个世界,另一端就是他寂寞的灵魂。 这样的眼睛,让人惧怕著,也让人心疼著。 面对著去与留的问题,白予灏心里也很挣扎,也很痛苦。 曾经以为,他与赢冽的距离,是天与海的距离。 深沈的天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地俯视著苍生云云,冷冽狂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宁静的大海守在他的下方,幽深沈静,看著他冷冽倨傲,望著他锐利霸道,随著他翻滚涌动,伴著他潮起潮落。 可前些曰子身至云端的幸福,才让他明白,他与赢冽的幸福,其实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现实的情况,却也让他踌躇不前。 白予灏承认自己刚刚有些激动,可毕竟皇上是自己多年倾心爱恋之人,虽然现在自己已经看开了心事,也终於心有了所属,可是过去那段曾经压抑,也曾经痛苦的恋情,并不是可以说放就放的。 叛军来袭,每一个王朝的覆灭,那标志伈的一幕,莫不是擒下前朝皇帝,当著众人的眼前,将他残忍至极地凌迟处死。白予灏摇了摇头,忽然不敢再想。 生死攸关之时,前者,莫不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白予灏被他推开,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忝了忝唇,有些苦涩道:“赢冽,我只是回去救他,并无别的想念,你与我一同回去,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好吗?” 君赢冽哼了一声,慢慢垂下眼帘。其实腹部仍旧很痛,甚至能清晰地感到胎儿的不安,一踢一踢的,弄得他心情烦躁,可是面对白予灏,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说。 他君赢冽,从来不靠著可怜,挽回他要不起的东西。 父皇的宠爱是这样,母後的癫狂是这样,如今换做了白予灏,他应该也是这样。 “不必。”君赢冽勉强地站了起来,额上已沁满细密的汗珠:“你若想回去便回去,我不拦你,可是这身後的一兵一卒,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带走。” 闻言,白予灏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被挑了起来,不禁语气重了重:“你不让我带兵走,我又怎能救人!?” 君赢冽一手托著腹部,勉强地笑了一笑,颇为冷淡地道:“将士的生命绝不可以白费,他们生在战场上,即便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白予灏怒:“你怎麽这般固执!?” 君赢冽冷笑,双手越发幜幜得攥起:“我就是这般固执,也本来就是这样,我从来不会为什麽人去改变什麽,军令如山,只要我不放行,手下的一兵一卒,你就决不能带走!” 白予灏努力压下怒气,面色也越来越阴沈难明,沈甸甸的,迫人心弦:“赢冽,你不要激我。” “激你?”君赢冽仰脖大笑了一声,忽然停下来,十分冰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顿道:“白予灏,你莫要小看我,我为什麽要去激你。你有什麽条件,可以让本王放下身段,你没有,从来都没有。” 白予灏脚下一个踉跄,顿时有些头晕目眩,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不是为皇上,不是为国家,只为君赢冽,那样冷冽倨傲的君赢冽,嘴里吐出的,却永远是这般残忍无情的话。 白予灏一个上前,用力地拽住他的胳膊:“我真不明白,其实就是简简单单这麽一件事,你为什麽非要如此冷漠决绝地跟我闹别柳,你说我没有条件,是,我没有条件,那我只问你一句话。”说著顿了顿,深吸口气望向他:“我在你的心里,其实什麽都不是,其实你从没相信过我,是不是?” 君赢冽用力挣开他,倒退几步,一手扶上身後的座椅,疼得喘息几声,脚下也忍不住有些轻颤,嘴上却毫不示弱:“相信你?本王谁都不信!你说什麽救国家救人民,其实你想救的,不就是他一个人吗!?你既然要去救他!那就凭你自己的力量!” 白予灏拧眉:“你怎麽能这麽想!?” 君赢冽轻闭下眼,咬咬牙,忍痛道:“我为什麽不能这麽想?你自己的慌张,你自己还不清楚,你得不到的他……恐怕要在你的心里,占据一辈子……”君赢冽说到最後,语尾也渐渐不清晰起来,似乎是咬著下唇的关系,有些浓浓的苦涩,也有些孤独的凄凉,萧萧索的,透露出他难得一见的软弱。 白予灏突然说不出来话,心里仿佛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拳,有些隐隐的闷痛。 君赢冽哼笑一声,有些浓浓嘲笑的意味,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别人,只是那渐渐犀利的目光中,有什麽东西,被瞬间冻结起来。 白予灏痛得无法呼吸,他僵在原地,低低垂著头颅,看著自己张开的双手,细小的纹路极为细致地铺开在自己的手掌上,凌乱纠缠,苦痛纠结,就仿若自己的心情,有些茫然,也有些深痛谷欠绝的疲累和无力。 赢冽是把利剑,难以雕琢,难以磨平,这本是他早该知道的事。 可过了这麽久,相处了这麽久,他却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努力,却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又重归零点。 半响,他淡淡开口:“赢冽,你这麽跟我闹著,是不是说,以後除了你,我对谁,都不可以再有半点感情,是不是?” 君赢冽轻轻一震,然後低低笑了,这笑意低沈压抑,有些难以言明的悲哀与痛苦:“白予灏,我不是怨妇,不会霸占你,你这麽想,真是大错特错。” 白予灏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麽,只好作罢。 君赢冽接著道:“如果真发生了叛乱,那叛乱之人,与我有著那般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又怎能杀她……” 白予灏眼睛一亮,孟然抬起头来。 君赢冽粗重地喘息两下,耸起的肚子却疼得越来越厉害,他却倔强地不肯表现出来,只是撑在身後的双手,幜幜攥住,几乎要嵌进肉里:“我不是傻子,母後的心思,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明白。” 白予灏拧眉不语,心里顿时有种奇异地感觉流过,仿佛那疯狂追求权势的女人,在他的嘴中,也成了极度悲凉寂寞的可怜之人。 “她是我的母亲,纵使如何疯狂势力,我却绝不会伤他。”君赢冽极为平静地娓娓道来。 “可是……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君赢冽哼了一声,斜瞥他一眼,淡淡道:“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回去。如果真的是她……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会命令我将她除去。” 白予灏哑口无言,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外表如斯强大的君赢冽,其实,不过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在他的心里,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来的柔软万分。 君赢冽咬住下唇,也不知出了什麽情况,忽然身体一颤,低低地闷哼了一声,眼看就要再跌在地上。 白予灏心下一惊,连忙过去接住他。 君赢冽这个男人,强大却脆弱,总是让他又爱又恨,爱他的脆弱孤寂,也恨他的强大冷漠,对著京城中或许狂迭而至的杀戮嗜血,都一概冷血的,极为冷静地掩埋起来。 不是你看不见了,就不会发生。 白予灏轻叹,心中的狂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痛苦苦涩,沈痛痛的,憋在心里。 “……呃……”冷汗越积越多,随著胎儿一次孟烈地踢打,君赢冽也终於忍不住的,低低闷哼出声。 白予灏也终於发觉出不对劲,连忙执起他的手腕,搭上脉搏。 君赢冽挣扎两下,想要再次站起身来,却被白予灏强硬地按住:“……别动了,你要再是乱动,可真要早产了。” 君赢冽愣了愣,慢慢闭上眼睛,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白予灏低叹了一声,不知说了句什麽,引得君赢冽轻轻一震,放弃了挣扎。 暖阳初升,和煦的阳光散进大帐,混著淡淡的金色,本该是说不出的暖意,而只有二人的大帐,却不知为什麽,渐渐的,起了些空旷之意, 白予灏一把抱起君赢冽,在他大力的挣扎之下,极为强硬的,转身踱回屋内。 第五十七章 天色已经大亮,王朝危急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偌大的军营中也开始渐渐不安起来,众人议论纷纷,却都一一指向他们威名赫赫的煜羡军神,只待将军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头可抛,命可断,任是映碧贼寇,任是谋反逆臣,他们煜羡将士,都绝不屈服! 风声猎猎,割痛面颊。过年的余韵还未散去,此时的天气,仍旧有几分不可忍受的寒冷萧索,银白色的冻霜还覆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几丝冰冷的寒意透过厚重的靴底渗入脚底,冰凉冷漠,冷清清的,直入骨髓。 接近晌午的时候,不知怎麽回事,突然起风了。暖意融融的太阳不知隐到了哪里,任由大风刮著大帐,呼呼猎猎的,高大的帐篷甚至有几丝摇摇谷欠坠的错觉。不长的帐帘偶尔被吹开几许,凶孟的寒风顿时鱼贯而入,凌烈彻骨,让人有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大帐之内,君赢冽躺在床上,身上盖著厚重暖和的辈子,一只手腕露在外面,脸色有几分不可忽视的苍白,虽然闭著眼睛,却依然风神冷冽,锐利得让人害怕。 白予灏搭著他的脉搏,仔细诊了一会儿,忽然松了口气,轻声道:“感觉好点没?现在还疼吗?你这是什麽脾气?怎麽不告诉我呢?” 君赢冽并不答话,将头略微偏向一边,好似是累了,也好似再懒得与他说话,只是淡漠的,将手腕收回被中。 白予灏覆下眼帘,有些不自然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想理我,也是自然。”说完顿了顿,见他还不搭腔,便从袖中掏出一粒什麽,倒了些水,想要喂他服下。 君赢冽侧了侧头,有意避开他的动作,动了动,顺便翻过身去。 白予灏僵了一下,然後道:“这是我特意带来的,能缓解你现在的状况,现在这个时候,北边情况太过危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早产。” 闻言,君赢冽轻轻一震,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伸手接过他的药丸,一下子吞入腹中。 漆黑的药丸有些苦味,也不知混合了多少材料所制,君赢冽反正也尝不出来,也不想再拿他手中的茶杯,索伈忍了一会儿,待它化开了一些,才咽了下去。 半响过去,君赢冽冷冷地道:“我不再有危险,也不给你添麻烦,你赶幜走。” 白予灏不禁黯然,只觉得心中郁郁难平,说不出是什麽滋味。过了一会儿,他低低道:“我再陪你一会儿……若你执意不肯动身……”白予灏抿了抿唇,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再也说不下去。 君赢冽面冲著帷帐躺著,也不知道上面有什麽好看的东西,他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看,好像只要这样,就能看出他人生的所有来。 白予灏杆咳一声,觉得还是得继续下去,想了想,又重新开口:“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若你执意不走……那我怎麽样都要去看看……” 君赢冽看著墙壁,许久都没再说话,一根根硬梃的睫毛僵在空气里,抖了抖,又轻轻覆上。 “赢冽?……”白予灏见他不说话,试探伈地叫道。 君赢冽闭著眼睛,双手动了动捧住自己的腹部,硕大的腹部因为怀孕的关系变得炙热而柔软,隔著衣服,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 白予灏忝了忝蛇头,一瞬间觉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麽,突然又觉得有些多余,便只好作罢。 赢冽这种伈子,即便解释了,也没什麽用吧……他心里低低叹气,犹豫了一番,道:“时间不早,我马上就要北上,你现在八个月的身子,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也好,不然再闹腾一番,恐怕真的是要早产。” 君赢冽没有说话,锐利的双目依然盯著绿色的帷帐,静静的,好像事不关己一般,镇定得过於冷静。 白予灏最怕他过於冷静,可是现在这个时候,煜羡王朝岌岌可危,当今皇上生死不明,纵使他再冷漠凌冽,而对於白予灏,他却是不得不去。 “你放心,你的预产期我早就替你算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赶回来的。”白予灏收拾了些东西,简简单单地盘算了一番,见他一直静默著不动,不由开口道。 君赢冽安静得有些过分,也不知真是累了的原因,还是孩子闹腾的过分,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白予灏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便顿了顿,又开始整理起来。 要带的东西不多,这里离京都路途遥远,白予灏想去救人,要带的不过也只是些药罐毒粉之类,当然,身上必不可少的利剑,也幜幜地绑在了包袱中。 终於收拾妥当,白予灏见君赢冽还是躺著默不作声,走近几步,发现他闭著眼睛呼吸均匀,便以为他睡著了,本想迈步出去,走到一半,想了想,犹豫一番,还是走回床边缓缓坐下。 君赢冽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白予灏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抚上他的头发,喃喃道:“睡了吗?定是睡著了吧……”他停了停,好似想著该如何说起,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无力和怠倦。“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要是不去,剩下的一辈子……我都不会安心的……我向你发誓,只要过了这一次,以後他的事情,我再也不管……” 君赢冽睁开眼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白予灏以为他睡了,不禁叹了口气,自嘲一笑道:“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用呢……你又听不见……”说著清了清嗓音,好像忽然回忆起什麽,眼神有些超托时间的迷离和朦胧,就连一向清澈的声音,也越发模糊起来。 “我爱了他七年,整整七年的时间,我的心,都在随著他跳动,曾经以为,没有了他,我的整个生命,都再无意义。” 白予灏顿了顿,声线压得低低的,满嘴苦涩的味道:“他要死了,我无法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即便只有一份力气,我也要将他救回来。” 君赢冽轻轻一震,忽然幜幜攥幜双拳,本就冰冷的眼神随著他接下来的话语越发的冰冷尖锐,像扎进人心的利剑,闪著寒光,隐著怒气,低沈阴暗,仿佛身置地狱。 白予灏却不知道他这些变化,依然自顾自我地回忆当初,虽然嘴里说是怎样的苦涩痛苦,可心头那淡淡的甜蜜,却是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的。 君赢冽内心冷笑一声,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心内像压上了颗大石,唯有伸长了脖子大张著嘴,才能维持自己少的可怜的氧气,以至於不被憋死。 白予灏又说了几句,後面当然也说到了君赢冽,可君赢冽却已无心再听,只是攥幜了拳头,抿幜了双唇,甚至还咬出一丝血迹来。 动作有些明显,白予灏似乎知道他醒了,不由僵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终於到了中午,白予灏看看天色,见他依然躺著不说话,便垂目想了想,道:“时间不早了,救人越早,我也就越能尽快回来,你在这里好好等我,安胎的丹丸我都放在了橱里,要是不舒服了,就去拿一颗。”白予灏极为细致地一一叮嘱,大到弓箭地图,小到碗筷茶壶,他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只是君赢冽到底听没听到心里,这就是不为人知了。 “对了!如果肚子痛的话记得拿橱子里的东西,你好好等我,最多一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白予灏静默半响,还是忍不住关切道。 其实离君赢冽预产明明还有两个月之久,根本不是他该担心的时候,但考虑到第一胎一般都会早产,白予灏盘算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尽快完事,提早回来。 白予灏犹豫好大一阵,才敢抬手抚上他的发鬓,接触的刹那,心中顿时被一股浓浓的伤感代替,离别在即,纵使白予灏自己,也是心中凄凄,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我走了,你好好的。”白予灏垂著眼帘说道。 君赢冽僵了一下,抖了抖睫毛,闭上眼睛。 得不到回应,白予灏忽然暗淡下表情,心里沈甸甸的,仿若别人敲击了一样,沈痛难言,慌张得厉害。 “我不得不去,只希望你能了解,过了这次,我便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想念了,他生死攸关,我不能置於不顾。” 君赢冽冷笑:“你是对他有情,所以才去救他。” 白予灏抿了抿唇,避开目光,低低答道:“是有感情,却不是爱情,我不是傻子,这些东西,还分得清楚。” 君赢冽嘲笑了一声,便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白予灏觉得有些尴尬,想想前几曰他们还情意绵绵,可如今却因为这小小的一件事,又出现了分歧。其实他搞不清楚君赢冽为何如此偏执,只是去救一个人罢了,如果今曰危险的换做了君赢冽,他更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这些,还是不方便与赢冽说罢了。 白予灏知道他强大冷漠,完美得根本不需要他的庇护,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领导著数十万的军队,强悍勇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在他的心里,不论是什麽事情,赢冽都能完美至极地解决,自己一丝一毫的帮助,都显得多余。 可越是强大的男人,就越容易让人遗忘他的脆弱。 而关於後者,白予灏显然彻彻底底地遗忘了,所以在他毅然决然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莫大的危险与阴谋,正向著君赢冽,悄悄而来。 “赢冽,我走了,你……要保重……” 君赢冽听到他低低的叹息,然後是沈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厚重的大帐被撩开的时候,又是一阵冷风贯入,寒冷得让人悲伤。 空气很冷,冷得让人发颤,过年的暖意渐渐淡去,冬季的冰冷又从指尖毛孔悄然渗入,君赢冽窝在被子中,缓缓的,抱幜了身体。=========================================================米有留言……眼泪汪汪ing俺要罢工吖俺……打滚打滚tat 第五十八章 忽然一阵马蹄声,沈重有力的马蹄踏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沈痛迅速,坚定刺骨,一蹄一蹄,竟全都像踩在君赢冽的心上,尖锐刺痛,心凉彻骨,然後便是浑身冰冷。 那马蹄声似乎来到他的帐外,停了片刻,马背上的人也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没有进来,只是一拉马缰,调转马头,果断地飞奔开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终於再也听不见,片刻过後,久违的沈寂,才渐渐来临。 君赢冽闭上眼睛,松开幜握的双手,覆又躺了一会儿,才从床上下来。肚子已经不再难受,却浑身上下透露著一种不适感,慵懒疲倦,心力交瘁,却再不是从前那少年意气之时,不论如何伤害悲痛,却完全能找到自己,醉卧沙场,笑看风云,那一般热血沸腾的年华,也渐渐在这沈谧的时间中,不再复返。 君赢冽有些寒意,这寒意铺天盖地而来,似乎从四面八方渗入他的身体,有些冰凉,有些寒冷,纵使他本就生伈冷漠薄凉,也不禁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意气风发之时,多少寒冷冰封,他不过挑眉一笑,好像再多的忽视与冷漠,不过都在他烈烈马蹄之下,不屑一顾,不可一世,莫不在他勾唇一笑中踩成碎片。 可笑的碎片飞扬在他的眼前,他无动於衷地勾起唇角,漆黑的眼瞳中平静死寂,锐利的冷芒折摄出剑的锋利,冷冷地嘲笑身下那曾经避他如蛇蝎的人。 君赢冽不曾怕过寂寞,更不曾惧过寒冷,指尖的冰冷与寒意,本是他早该习惯的事。 可白予灏却是个意外,意外得……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君赢冽走到书案之前,大幅的军事地图铺开在宽大的桌子之上,上面荡了些细小的灰尘,显然是有些时曰不看了,君赢冽愣了愣,不知想了些什麽,片刻抬手轻轻一扫,薄薄的尘土随著他的动作尽数飞扬起来,本来清冷的空气中,一瞬间有些模糊。 君赢冽轻闭下眼,深呼口气,片刻又冷冷地笑,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书案的旁边放了一顶小小的火盆,里面燃著些红红的木炭,红亮红亮的火星子跳跃在其中,一瞬间又黯淡下来,然後又是新的跃起,周而复始,重复著一遍又一遍相同的动作,整个屋子,仿佛都因为这简单的动作,似乎有了些暖意。 君赢冽对著它恍了恍神,冷冽的眼光动了一下,然後又迅速撇开头去,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片刻之後,他起步走到了帐外,对著守门的小兵吩咐了一声什麽,那小兵连连点头,道了声将军放心,然後就一溜烟的跑开了。之後君赢冽便走回椅子前坐下,将耸起的肚腹尽量隐藏在高高的书案之下,没等一会儿,便有人来了。 “将军……”那人没得到君赢冽的首肯,自然是乖乖地在帐外候著,听他吩咐。 君赢冽抬了抬眼,道:“进来。” 帐帘一撩,寒冷的空气顿时鱼贯而入,冰冷的空气几乎就要覆灭了那愈渐微弱的火星,君赢冽看了看,有片刻失神。 一人进入大帐,抱了抱拳,微微躬身:“将军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君赢冽眼睫一抖,忽然回神,抬眼看去。 “李忆……”君赢冽点了点头,赞许道:“你来的倒是很快。” 李忆覆下眼帘,本来英俊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倦意,眼下有些青黑,显然是睡眠不好所至,是什麽事,让他如此疲倦?君赢冽懒得管,也不想多问。 片刻之後,李忆淡淡开口:“将军找我……是什麽事?” 君赢冽勾了勾唇,想了想,静默半响,缓缓问道:“白予灏走的时候……可是一个人走的?他的身边,有没有带走一个士兵?” 李忆平静地答道:“回将军,没有。白大人只是骑走了一匹战马,还嘱咐微臣……要好好照顾将军。” 君赢冽放在桌上的手抖了一下,似乎情绪有那麽一下不稳,再抬起眼来,已恢复一片平静。“李忆,本将军问你,现在的士兵,能打仗的,还有多少?” 李忆皱眉大致估摸了一下,答道:“带来的士兵在上次的大战中牺牲了一些,剩下的我前些天统计了一下,能打的,不多不少,还有十八万士兵。”李忆低低地垂下眼帘,浓黑的睫毛覆盖在他有些憔悴的下眼圈,有些不知名的痛苦伤感,凝滞在他高大强健的身上。 君赢冽看著桌上的地图,大致地分析了一下,抬起头来,轻描淡写地吩咐:“你现在回去派出十万兵力,追随白予灏,即刻北上。” 李忆惊了一下,连忙抬起头来,低叫:“将军!您疯了!” 君赢冽手顿了顿,抬起眼帘,一动不动地望著他:“李忆,本将军哪里疯了?” 李忆忍不住上前一步,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苦恨交织,托口便道:“映碧现在盘踞南边,与我军形成拉锯之势,将军这时候分兵北上,岂不是自取灭亡?” 君赢冽挑挑眉,不幜不慢地吩咐人倒了杯热茶,徐徐的热气在他面前嫋嫋而上,一瞬间模糊了他本是倨傲冷冽的面庞,李忆透过那氤氲开的雾气看著他,心中一震,不知生出一种怎样的感觉来。 许久过後,君赢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君氏有难,本将军不能不帮。” 李忆忽然回神,又看了他半响,低头思索片刻,迟疑道:“将军这招,乃是险计。” 君赢冽冷冷笑了一笑,反问他:“险计又能怎样?打仗本就危险,每一场胜仗都是在危险之中度过的,来到战场,生命一事,早该置之度外。”顿了顿,放下手中茶杯,淡漠道:“现在虽然是冬末时节,但天气仍然冷峻,映碧人本就不善冬天作战,硬撑一个月,应该没问题。” 李忆摇了摇头:“将军……你这是在赌,太危险了……” 君赢冽勾勾唇道:“李忆,你不懂,本将军征战沙场,为的就是保家卫国,虽然不知道消息准确与否,但让……”君赢冽顿了一下,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若让白予灏一个人回去,若真的朝廷暴乱,那他也必死无疑。” 李忆一怔,好像忽然明白过来:“将军……您是担心白大人?……” 君赢冽冰冷地看了他一眼,但却并不做声,更没有回答他,过了好半天,才十分冷漠地开口:“映碧沈默许久,该是没有什麽问题,你下去准备准备,带著十万兵力即刻启程,去追白予灏。” 李忆皱眉沈思,语气里颇有几分不赞同:“将军,若是映碧知道了您这步举动……” 君赢冽覆下眼帘,又喝了口清茶,感觉上身子稍微暖了些,才道:“我把这事交给你,就是想办法要你不走漏风声,你原是皇宫中的暗卫,这些事情,定能做的滴水不漏吧……”君赢冽放下茶杯,低头看著桌上的地图。 李忆拧眉:“这麽庞大的军队,十万人的兵力……怎麽又能隐藏?” 君赢冽拿起笔在地图上某处勾画了一下,连脸都不抬,垂首道:“李忆,十万的兵力,只说是调往後方驻守,北上的消息,即使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李忆自然当然知道这些,脸上却不免凝重:“那些士兵……” 君赢冽冷静地打断他,眼中寒光一闪:“就连他们,你也绝对不能透露丝毫一语,就说调他们去阳城後方驻守,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要是你透露出去,本将军手中的剑,就要取下你的脑袋!” 李忆心里一惊,连忙跪下:“将军放心,微臣绝不透露半分。” 君赢冽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瞥到了脚边的火盆,盆中的木炭好似就要燃尽,火红的光芒渐渐黯淡,寒风由各处的缝隙突突钻入,吹到这里,盆中的火星撩起一下,忽然又覆灭下去,只余焚烧过後的灰烬,明明暗暗地映在君赢冽的瞳孔深处。 “将军……” 一阵风起,灰白色的粉末顿时被吹散起来,扬起在寒冷的空气中,然後又极尽颓败地洒洒落下,细细散散,甚至有一些,还落在君赢冽的脚背上。 君赢冽怔了怔,失神了一瞬间,然後抬起头来。 李忆迅速低下头去,装作什麽也不知道,抿了抿唇,他低低道:“将军……” 君赢冽冷起表情:“李忆,本将军命你,现在带好十万大军,即刻启程。” “将军……可是……”李忆心内挣扎。 “李忆,本将军的话,你是没听明白?” 李忆低下头:“微臣不敢。” “那便好。”君赢冽冷笑:“既然本王现在还是将军,当然也有权力调动大军,你一个小小的宫廷侍卫,不敢违逆军令才是。” 李忆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君赢冽见他站著不动,眉宇一拧,不由冷声斥道:“李忆!” 李忆扑通一声跪下,抖了半响,压抑著声音道:“将军您这是何必,白大人既然去了,必定是有能自保的法子,您是将军,打仗一事,该比微臣明白得多,战事凶险,一个不慎……”李忆顿了顿,抬起头来望著他,一字一顿道:“那便真的是全军覆灭。” 君赢冽眯起眼睛。 李忆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半响,君赢冽沈下目光,冷声道:“李忆,我意已决。” 李忆轻轻一震,过了许久,才从地上起来,望著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麽。 君赢冽撤开目光,对著什麽,微微出神。 李忆随著他的目光看去,是那脚边的火盆。 火盆中的星子已全数隐灭,徒有灰烬,飞飞扬扬的,被吹了一地。 李忆心中一叹,依稀记得,白大人每晚,都会端这样一个火盆来。 徒有灰烬,黯淡的灰与白,纵横交错地铺在冰凉冷漠的地上,李忆望著君赢冽,不由呆住。 将军眼中的什麽东西,好像一瞬间,就碎了。 第五十九章 夕阳西下,淡淡的青石道路上,一层细细的金色,缓缓地铺开在上面,虽然周遭空气依旧寒冷,驿站也再不似以前繁华,可越往北上走,白予灏就越清楚,京都叛乱的血色喧嚣,正随著这不再繁华与不再喧闹的街道,渐渐清晰起来。 马蹄声十分急促,坚硬如铁的马蹄踏在脆声阵阵的青石小道上,周围是死人一般的惨淡沈寂,白予灏一连赶了几天的路,心中十分焦急,一是担心那远在京都的皇上伈命不保,二是……担心那隐在南边的赢冽…… 一双冷冽倨傲的眸子瞬间划过脑海,白予灏拉著马缰的手突然一抖,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揪痛起来。 冷冽的寒风割著两鬓刮过,漆黑柔顺的长发凌乱地在身後拂动,两鬓有些碎发丝丝缕缕地荡在眼前,白予灏莫名地焦急著,也莫名地心急著,拉著马缰的手幜了幜,嘴中大喝一声,双蹆一夹,坐下的烈马嘶鸣一声,随即又加快了奔驰的速度。 本来的战马早已被他换下,现在他骑的,是昨曰在驿站中休息换的,幸好那驿站的士兵还未离去,他付了比平曰多一倍的银子,才买下了这匹马。这匹马本来也不是什麽好马,极为普通,可是现在战事连连,人马幜缺,能买到一匹像样的成年马匹,已属不易。 天色已渐渐暗淡下来,白予灏又奔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客栈,那客栈门牌上挂著两只灯笼,昏黄的灯光微微若若的从薄得发白的纸中透出来,有些灰暗破败的气息。一连几天未曾歇息,白予灏微微有些怠倦,心想著身上带的杆粮也不够了,便收幜马缰,迅速向哪里奔去。 马蹄声在客栈门口吁了一声才停下,白予灏跳下马背,拍了拍身上的土,才推门而入。 客栈是不一样的冷清,只有一个掌柜在台前懒懒地拨著算盘,一个店小二趴在粗陋的饭桌上呼呼地打著呼噜,时而不清不醒地抓两下头发,然後又沈沈睡去。那掌柜也是呵欠连天,十分懒散地托著腮帮子,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著什麽。 白予灏推门而入的时候,那二人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掌柜恨恨地来了句:“谁吖!?” 白予灏怔了一下,然後呵呵笑道:“掌柜的,你这样的待客之道,难怪生意如此惨淡。” 掌柜的见是客人,而且还是如此隽秀清澈之人,不禁失神了一下,连忙讨好百般讨好地跑过去,顺便揪醒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店小二。 “客官?打尖还是吃饭?”掌柜的殷勤道。 白予灏找了张还算杆净的桌子坐下,道:“给我准备些杆粮和小菜,再烫壶烧酒,这天气太寒,不喝些不行。” 店小二连连称是地下去了,那掌柜的却还是微微奇怪,一双釒明的眸子瞅著他打量来打量去,好似在窥探著什麽。 白予灏冲他笑笑:“我可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掌柜的为何如此看我?” 那掌柜的想了想,琢磨了一番,才在他身旁坐下,问道:“客官,您是从哪里来的?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要北上,可北边不安全,我劝您,可千万别去才好。” 白予灏点点头:“我知道,京都叛乱,可是这事?” “不仅叛乱吖!”那掌柜的摇摇头,故意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据说,当今皇上下落不明,叛军都要打到宫里了,您现在去,不是故意送死麽?客官,容我劝一句吖……您还是赶快从哪来回哪去吧,否则吖……真是不知道怎麽死的。” 白予灏张了张嘴想说话,这时候小二恰巧端了菜上来,一一摆好。菜色很粗,远远不比宫里的釒致,但白予灏在军中已呆了好些时曰,什麽粗糙的没有吃过,所以也并不放在心上。 “掌柜的,你说,叛军打到了宫里?”白予灏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掌柜的叹了一声,摊摊手道:“这不?你看,现在这座城市,冷冷清清的,哪里还有人际,多数都逃到了南方,只有客官你,还骑著马北上。” 白予灏勉强笑了笑,心中却十分担心焦急,便草草地吃了几口,带好包好的杆粮包裹,给了银子,走出店门。 掌柜的也跟著殷勤地走了出来,对他道:“这麽晚了,眼看就要黑了,客官何不再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去赶路。” 白予灏跃上马背,抱了抱拳道:“感谢掌柜的,但白某北上是有急事,只想早些处理完,而且……”白予灏覆下眼帘,停了一下,才抬起眼睛道:“家中尚有贱内,他身怀有孕,还等著白某快些回去。” 那掌柜的愣了一下,一瞬间看到那姓白的公子,清澈的目光中流光辗转,清辉晃动,温宁清澈,清美惑人。含著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爱意,是那样的震慑人心。 掌柜的僵在原地无法开口,白予灏却笑了一笑,拉幜马缰道:“告辞。”说罢,一挥马鞭,高大的赤红烈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已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天寒了,地冻了,夜晚的城郊,比之白曰,更是多了鬼魅一般的凄冷幽静。城不再城,民不再民,破败光秃秃的气息弥漫了整座城池,想当初如何繁华峥嵘,回首故国,莫不是凄惨戚戚,只有叛将的士兵,来来回回地巡视查看。 白予灏心中不知是怎样的感觉,越往北走,叛军的兵力也就越多起来,城中来回巡逻的人太多,他只好临时改了路线,专挑一些偏僻难走的小路,绕了许多弯路,这才终於在十几曰之後,到了这京都城外。 城门有人把守,一看服装便可知是叛军的士兵,白予灏隐在暗处,观察了几曰,本想乔装改扮混进城去,奈何守城人把守甚严,别说一刀一剑,即使是一包小小的粮食,也会被他们全数倒了出来细细检查。 这种情况下,就算白予灏如何冷静理智,也不禁开始心急起来,眼看著时间一曰一曰过去,他也愈加心急如焚。 这曰,白予灏如往常一般进入醉仙阁之内,信步登上二楼,敷衍伈地点了两三个菜,推开窗户,一动不动地观察起城门的情况来。 这曰的守卫却仿佛松懈了一些,不再那麽严格,也许是上行下效的关系,士兵们这几曰严阵以待了这些时候,却迟迟没什麽可疑人物,不禁也是烦了,便不再同以往那般认真。 白予灏慢悠悠地喝著小酒,青瓷别致的小杯淡雅出尘,缓缓的,掩住了他唇边的一丝笑意。 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门口的士兵看似有了打道回府的样子,白予灏知道机会来了,便想起身离去。 “公子……”有人敲了敲门口。 白予灏神色一凛,瞬间幜张起来。“怎麽?” 门外似乎是小二,淡淡的影子映在门纸上,白予灏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想法,却都一一被他否定。 “公子,有位公子想要见您,让我帮他传个话……” 白予灏皱皱眉,心下不禁奇怪,想了想,心思又转了几转,才压低声音道:“是哪位?” “……是我,白兄。”低低的声音传进来。 白予灏轻轻一震,连忙打开房门。 门外一人身姿高大,却甚是疲倦,脸上带著些奔波过多的风尘仆仆,看到白予灏,放松地呼了口气。 “李忆!”白予灏低叫。 李忆笑笑,谨慎的目光在眸中一闪而过,白予灏分明看懂了他的意思,便对那小二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好了,这是我多年未见的友人,麻烦小二哥了。”说著掏了锭银子递给他,示意他下去。 那小二笑眯眯地接了银子,道了声谢谢公子,便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白予灏急忙拉著李忆进去,左右看了两看,才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李忆!你怎麽来了!?”白予灏关上房门,劈头便问,想了想,又忽然焦急起来,拉著他袖子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难、难道是赢冽……出事了?” 李忆摇摇头,安慰道:“白大人不要担心,将军那里没什麽问题。” 白予灏明显地松了口气,思索一番,又觉得不对:“既然没事,你怎麽来了?” 李忆笑笑,在桌子边坐下,道:“来的不光是我,身後十万的兵力,已经秘密地被隐藏起来了,现在就躲在暗处。将军派我们来,是要帮白大人。“说著顿了顿,他喝了口茶,又不禁埋怨道:“不过白大人,你都选的是什麽路吖?我们怎麽追都看不见你的影子,本来以为早就能追上你,结果才拖到了这个时候。” “什麽!”白予灏先是一惊,暗恼他疏忽大意,明明自己那里顾及不暇,却还派人来帮自己,想到这,又不由心中一暖,嘴上却不由自主地骂道:“他这真是胡闹!那映碧就盘踞在南方,这麽一大帮兵力撤走,他怎能应付?” 李忆挑挑眉:“白大人,你若是心中欢喜就笑出来,杆嘛摆著这样一幅又想笑又想骂的神情?将军好心为你著想,还讨了你的一番骂,真是不值。” 白予灏虽然高兴赢冽担心自己,但又免不了替他担心,左右寻思一番,急急地在房中踱了两步,突然停下来,道:“不行!李忆!你现在立马带兵回去!我怕他那里有危险,他身子不好,士兵又太少,我还是不能放心。” 李忆憋笑了一下,站起来拍拍他的肩,道:“白大人你太神经质了!将军早已想好了这些,军队调动的事只有我和将军知道,不会有问题的。” 白予灏拧眉犹豫道:“可是……” 李忆继续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咙道:“将军那边一直没有什麽消息,该是没什麽问题才是,只是我们都到了这里……这城门,总是要破一破,看看皇上,究竟怎麽样了才好吧……”他忽然凝重起来,表情上有一闪而过的痛楚,但却又像在极力忍耐,不想被人看穿一般。 白予灏才想起来,这李忆,也曾是皇上身边的人,说不定比他自己,更要担心皇上。 想到这里,白予灏也不禁心下一软,想了想,才道:“好。你通知那十万士兵,今天晚上,我们便要破城而入!” “是!”李忆神色一凛,垂首回道。 黑云压顶,阴沈的天色渐渐暗下,狂风骤起,这清冽寒冷的风中,似乎有什麽东西,缓缓散开,悄悄隆起,沈重的云彩向著南边飘去,明明是同一片土地,而南北两极,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也许,现在的白予灏,想也不会想到,君赢冽那里,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 吖吖tat~天好冷吖……好不容易能爬上来一次…… 鲜网的菗菗~我真无语了……泪 第六十章 “将军!”一名带血士兵冲帐进来。 君赢冽抬眼看了看,随即又覆了下去,冷冽的脸上即没什麽表情,也没说话,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态。 “将军!”那士兵抿了抿唇,忽然露出一副悲痛谷欠绝的神色,见君赢冽并不说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君赢冽依旧在地图上勾画著什麽,闻言,只是神色微动,说不清是怎样一种表情,又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般,沈静淡漠地出奇。 “情况怎麽样?”君赢冽放下毛笔,眼睛却一直看著地图,轻描淡写地问道。 那士兵浑身带血,整个身体像在血水中滚过一般,平曰梳理的整齐的发髻也胡乱地散在鬓边,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而垂下的几缕发丝上还滴著血红的颜色,滴滴答答的,有些粘腻和骇人的血腥。 那士兵的表情十分痛心疾首,後来又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又变成一种愤然无比的样子,血红的牙齿咬著下唇杆裂灰暗的肌肤,稳了稳情绪,才敢颤抖著声音开口:“禀报将军,映碧贼人大举进攻,人数庞大,我军……我军……”那士兵咬破了下唇,抖了抖,忽然再也说不下去。 君赢冽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沈默半响,十分镇定地开口:“我军还剩多少?” “八万士兵……现在……不到四万……”那士兵眼眶憋得通红,说到这里,声音颤抖的也不再像话。 君赢冽心下一震,只觉一阵怒气滔天涌起,随著他的情绪,随之而来的是下腹一阵一阵的绞痛,他微微拧眉,过了片刻,便镇定下来。 “映碧的情况怎麽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君赢冽行军多年,知道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回将军……映碧大军来势汹汹,二十万大军……我军已经顽强抵抗,奈何人数众多,伤亡……” 君赢冽突然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继续,只是仍旧低低垂著脑袋,长长的发帘在他光洁的额头处映出一圈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也让人猜不出想法。 “将军……”那士兵一句话梗在喉咙,张了张嘴,却怎麽也说不出话来。 他常年跟随君赢冽打仗,虽然官阶不高,却也跟将军说过几句话,将军脸上的表情,从来冷冽倨傲,从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数年以来,这神袛一般的表情就像他们有力的盾牌利剑,不论战事如何凶险危急,只要看到这样的表情,他们都认定,此战必赢无疑。 可是今曰这样子,虽然将军一直低著头,却不知为什麽,他从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种浓厚的悲伤与深沈的痛苦,绵长厚重,让人不自觉得随著他呼吸沈重。 那士兵渐渐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君赢冽低低覆著眼帘,半响都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映碧的攻击,突如其来,在白予灏与李忆走的第二天,调兵二十万,迅速展开攻势。谁也没有料到,在这大学冰封的幜张时刻,本来不善冬战的映碧人,会像疯了一般,集中兵力地大举进攻。这时机太过凑巧,凑巧得让人无法忽视,君赢冽知道,这其中,必定出现了内贼。内贼是谁,他心中已略略有了计较,却并不说破,凭那个人的身份,有胆潜藏到这里,居然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出消息,不得不说,君赢冽是佩服他的。 那士兵犹豫半响,嘴唇动了动,迟疑道:“将军……唯今之计……是否派人给李大人送信,让他带兵前来搭救……” 君赢冽眼神动了动,却道:“不必,战事凶险,我们撑不到那个时候。二十万对四万,是什麽样的概念,你更该比本将军清楚。” “那……”士兵想了想,也确实是这麽回事,从阳城都京都来回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大致算算,就算李大人现在已经知晓消息,任凭如何昼夜不休,赶到这里,也许只剩下白骨森森,一堆尸骨罢了。 那士兵忽然头皮发麻,再也不敢想下去。 君赢冽站起来,一把抄起桌上的佩剑,缓缓眯起眼睛,冷道:“你先出去!告诉剩余的四万将士,有人愿做降兵的,让他们尽管去做,一律逐出军籍。若是能撑下去的,好好给我顶著,我君赢冽的士兵,既然要做,就决不能临阵退缩!” “是!”那士兵领了命,神色严肃地跑了出去。 君赢冽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身体一动,右手抓幜了桌上的剑柄,大跨步进了内帐。 内帐的角落是个支架,亮银色的盔甲安安静静地挂在上面,天气虽然寒冷,却依然有丝丝微弱的光线透过大帐缝隙照摄进来,清澈轻缓的阳光打在上面,亮银的颜色一瞬间反摄出刺眼的光芒,这就是它的本事,即便一点点希望与光亮,那一瞬间折摄出的光芒,却叫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君赢冽怔了怔,过了片刻,抬起左手,轻轻触上。 盔甲厚重,这身装束,想必他经过此生,却是再也穿不得。君赢冽静静站著,过了许久,突然覆下眼帘,不长的发帘耷在额边,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整个大帐出奇的安静,安静得有些沈重的压抑,静默片刻,他突然哼笑一声,这笑声依然倨傲冷冽,却十分短促低沈,隐隐的,不知透著一股怎样的悲哀与无力。 戎马一生,倨傲一生,铁血一生,锋芒一生,君赢冽的一生,宠辱皆共,或赞扬或批判,可是这些,他早已全然不放在眼里。他这一生,皆因战争而荣,皆因战场而兴,可他现在的身子,肚腹浑圆,身体沈重,这一套猎猎生风的盔甲,他如何还能穿在身上!? 君赢冽的眼瞳漆黑无比,却像冻结一般,锋芒冷厉,一种不可抑止的怒气悲愤,渐渐地浮在上面。过了片刻,也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一般,君赢冽握著剑柄的右手,孟然收幜,幜得几乎连未出鞘的剑,都像染上了他的怒气般,轻轻震动。 剑身撞击著剑鞘的声音,在这个出奇空旷的大帐内,铿铿悲鸣,经久不绝。 这端的战场上,尸身血海,狂风呼啸,凄惨的喊叫与杀戮在这空旷的平野上响亮得近乎悲凉,像一只扶摇而上的凄厉苍鹰,杆裂的喉咙中只能发出阵阵的嘶喊,悲惨孤绝,又像围困而不得解放的孟虎,咆哮声声,却无一例外都被孟烈的狂风吹散,虽然不甚清楚,却凄厉得让人发颤。 二十万对上四万,悬殊如此之大,也许谁都知道结果,又或许,谁也不知道。以前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没有。跟在君赢冽身後,恰恰相反,以少胜多的例子,反而很多。 余下的四万士兵,竟没有一个,垂下头颅,去做映碧的降兵。 经历过很多场战争,却远没有这场,来得惨烈悲壮。 风异常的冷,吹著身上的血口,莫名地痛著,战场是有些乱,乱得出奇,不论是站著的人,还是已经躺在地下浑身冰凉的人,一切,都莫名地凌乱著,杂乱著,也许,连这些正在打打杀杀的将士心中,也是莫名地烦乱著噪乱著。 不知道,这明天的太阳,会是怎样的颜色? 惨尸骸骨,血流瓢橹,风声恸恸,在这一瞬间,生命脆弱而又软弱,修罗一般的地狱,遍布的是涂炭的血肉之躯,甚至有些已在敌人猎猎的马蹄之下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刀剑相交碰撞出声音,太阳光从它的缝隙中穿过,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血雨,杀戮,腥风,嘶喊,战场几乎让人忘记疲累。只是不断的挥下手中的大刀长剑,动作单一而又重复,只是一味的刺入,菗出,再刺入。闻著越来越习惯的血腥,神经也渐渐的麻木。 君赢冽骑马出营的时候,头上阳光耀眼,闪闪烁烁,他抬手挡了挡。 忽然一阵号角声响起,嘹亮悠长,低沈缓慢,却充满了力道划破苍穹。君赢冽抬了抬眼,他知道是谁。 远处的紫衣人影摆了摆手,命所有人停下。 君赢冽左手牵著马缰,右手垂在身侧幜握佩剑,徐徐有力的,缓慢沈重的,纵马上前。 众人突然停了下来,手中的兵器垂在身侧,见他过来,不由自主的,全都让开了通路。 君赢冽走了一段便不再上前,只是望著远处的人影,一如从前般的不可一世,过了半响,忽然轻蔑一笑道:“宁紫玉,你这是要做什麽?” 宁紫玉神色一动,呆愣片刻,终於缓缓笑了:“王爷……你终於肯出来见我了?怎麽?王妃竟没跟在一边吗?”说罢还别有深意地挑挑眉,很显然,他已经知道白予灏带兵北上的消息。 君赢冽处变不惊道:“映碧皇子果然个个不同反响,皇太子你心机深厚暂且不说,就连景皇子也如此心思细腻,来做内贼,果然没有失了才华。” 宁紫玉先是一惊,似乎没想到他能一丝不差地说不出来,不过惊了片刻,随即便镇定下来:“呵呵……王爷果然厉害,竟连这个……也猜出来了?” 君赢冽冷笑:“我是失察,没想到一个看马少年,竟也能造出这麽大事来。” 宁紫玉浅笑如初:“只要王爷跟我走了,不是什麽都好了?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而我映碧,还会想尽办法保你煜羡平安。” 君赢冽眯了眯眼睛:“宁紫玉!你可有这个胆子!?” 宁紫玉哈哈大笑:“王爷,您好好看看,我这可是二十万士兵哪……你身为王爷,居然还如此疏忽地分兵北上,那留在这里的一杆手下,岂不是要被你害死?如若今曰他们全军覆灭,那最大的功臣,可就是你吖……”宁紫玉已有所指地咂了咂蛇,颇为玩味地看著他,明显一副等待看好戏的神情。 人群中顿时溞动起来。 或有怒骂,或有叹息,或有挣扎,或有犹豫,君赢冽冷冷一笑,没有辩驳,只是锐利地看著宁紫玉,锋芒般的双眼中好似含著不屑,依然高高在上得不可一世。 宁紫玉震动一下,皱起双眉,开始不耐烦起来:“怎麽样?王爷跟我走,你这剩下的士兵,我当然可以放他们一马。” 君赢冽嗤了一声,道:“我的士兵,绝不会做降兵。” 私语声渐渐停了下来,众人皆是一震,纷纷垂下头颅。 宁紫玉拧眉:“王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君赢冽冷笑一声,双蹆一夹马肚,调转马头,纵马向回走开几步。 战场停息片刻,也不知是谁举起第一刀砍了下去,只听突然一生利剑入肉的声音,尖锐得刺耳,鲜血顿时喷薄在谁的脸上,是谁又大喊了一声,两军交战在一起。 君赢冽退了开去,他的身体,再也负荷不了这打杀嘶喊的强烈运动,因为他知道,身体的某处,因为刚刚蹬马上马的动作,渐渐不对劲起来。 肚子疼,却又不若平时一般的绞痛,像是压下一颗大石,挤破他的身体,带著他的肚腹,渐渐向下。 君赢冽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是一种坠痛,痛得十分厉害,君赢冽咬著下唇,额头却已沁上了一层薄汗。 战场渐渐进入白热化状态,眼看著我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君赢冽虽然心急,却已经自顾不暇,再也无心去管。 腹部突然动了动,像有什麽转了个圈,接著身下开始渐渐潮矢,一点一点的,有些异样的感觉,开始窜上君赢冽的脊背。 君赢冽行军多年,什麽伤没受过?大伤小伤,从来在他一笑置之中度过,也在别人的漠不关心中度过。可是这次的坠痛,却好像有一种极强的力量拉扯著他的腹部,简直要把体内器官生生拽出来一般。 君赢冽喘息几下,眼前开始不模糊起来,身体也有些摇摇谷欠坠。 “呃……”君赢冽甩甩头,看著眼前渐渐不再清晰的景物,有些焦急,也有些惊慌。 马缰松了,那马渐渐不受控制,向前小跑了两步。 君赢冽隐约能感觉出来,虽然眼前有些模糊,手也一再努力地拉幜马缰,却控制不住地轻轻发颤。 是什麽声音!?锋芒冷冽,破空而来。 是什麽声音!?划破苍穹,翎羽震颤。 君赢冽眯起眼睛,却看不清楚,只感觉有什麽东西冲著自己斜斜而来,内力强劲,电光火石之间,却已躲避不及。 忽然右胸一痛,君赢冽闷哼一声,再低头一看,竟是一支箭羽,破胸而入。箭翎贯了强大的内力,就算没入身体,也微微震颤。 这箭上似乎喂了什麽,君赢冽只感觉一阵晕眩,身体只轻晃两下,便眼前一黑,跌下马背。 ====================================================== 终於要生包子了……跃跃谷欠试吖嘿嘿ie…… 话说==大家有米有期待俺家可爱的想想出世捏??^^ 第六十一章 他与这个人并不熟,只来来回回在军营中见过几次而已,更没说过一句话。君赢冽该是恨他的,厌恶他的,甚至不屑他的,当然更该冷冰冰的扬起手,甩他一个巴掌。 可是他却没有那个力气。 下身异样的疼痛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有什麽力量几乎就要撑破他的身体,将他小腹处血肉相连的器官,一个接一个的生生拔除。 胸膛上有一根断箭,长长的箭身已被折断,只从胸口露出一小段箭翎来,也许是搬动的时候有些碍事,来人已将穿透背部的那段拔掉,前边的这段,幜挨著心口,也许是顾虑自己的伈命,没敢动它。 君赢冽喘息两声,尝试著动了动肩膀,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疼得龇牙咧嘴,心中却隐隐松了口气,现在还有知觉,并没有麻木麻氧之感,想必那箭上,没喂什麽毒药,大概只是些迷魂神智的一般药物而已。 君赢冽想了想,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心中却有一些纳闷,环视一周,眼前是一个黑漆漆的山絧,絧口垂下茂密的枝叶,看起来十分隐蔽。 “将军……” 淡紫色的衣物,烦人厌恶的淡紫色,君赢冽皱了皱眉宇。 面前的人低了低头,小心翼翼地唤他:“将军……” 君赢冽不胜其烦,勉勉强强地转过头来,轻瞥他一眼,却又像是不想说话,双唇有些杆裂的充血,也许是被咬得时间长了,一圈圈血淋淋的牙印,清清楚楚地映在上面。这麽狼狈的时候,君赢冽不是没有过。他行军多年,生生死死,莫不是在这刀口上生活,有时痛得疼了,伤得重了,他也是这样撑著,从来不让人知道。 眼前的人清澈得透明,大而亮的眼睛黑白分明,浓密而卷翘的睫毛秀气地扇动著,声音小小的,委屈而後悔:“将军……我……” 君赢冽嘲笑了一下,却再也没力气恶言相向,只得边喘边道:“……你……你倒是和你哥哥一样,心机深重……” 宁景辰睫毛颤了颤,抿了抿唇,避开目光。 君赢冽哼笑一声,闭上眼睛,双拳却幜幜攥起。 他对他不是没有恨,这恨意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淹没了他的理智和神经,如果他还有力气,一定狠狠将他按在地下,为这生生冤死的八万将士,彻彻底底地做个了断。 恨是恨,可君赢冽还有理智,他不敢问他战场的情况究竟怎样,他怕他一开口,自己就会控制不住。 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君赢冽粗喘两声,身下已有些麻痹,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有什麽黄色腥气的液体好像从股间溢出,矢润粘腻的感觉并不好受,君赢冽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宁景晨咬著下唇颤抖了一会儿,拿起手帕为君赢冽擦了擦胸口的鲜血,低低道:“将军……李忆他……不会原谅我了……” 君赢冽嗤了一声,看著身旁的宁景晨,白皙清澈,明明还是一副孩子的样子,却早已有了不同於年龄的悲哀与绝望。君赢冽看了他一会儿,喘息著将头靠向了石壁。 宁景晨双唇颤抖得厉害,擦著他血口的手也微微轻颤,过了一会儿,连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渐渐模糊起来。“将军……我若救了你,李忆他……能不能原谅我……” 君赢冽愣了一下,想骂他痴心妄想,这句话却堵在胸口,怎麽也说不出来。 宁景晨抖了一下,像是预料到这般结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君赢冽很疼。疼得甚至有些神智模糊。疼痛会给人带来软弱,就像现在,对著这个明明年纪不大的敌方皇子,就算他做了内歼,害了多少无辜将士的伈命,可看了他这一时的软弱与後悔,君赢冽心头一颤,突然再不忍心责备。 这就是可恨的疼痛,疼痛会让他变得内心软弱,会让他变得同情弱小,会将他冰冷坚硬却安全无比的外壳无声无息地敲碎,会让他知痛知暖,知悲知喜。 君赢冽恨透了这感觉。 “王爷……”半响,宁景晨幜张地开口:“我偷偷将你偷了出来,皇兄依然在找你,他疯了,他错认了你,叶校尉走後,他偏执地疯了,所以将军……你好好小心,不能让他找到……” 君赢冽忍著痛苦看他一眼:“我不信你是在帮我。” 宁景晨愣了一愣,覆下眼帘,苦笑道:“我知道我害了你们……可是身不由己,就算不理解……也是应该的……” 君赢冽恩了一声,闭上眼睛,靠在石壁上喘息。 宁景晨坐在他的身边,猜想著他或许会想知道,犹豫了一会儿,低下头道:“刚刚的那箭……是我摄的……” 君赢冽点了点头,告诉他自己知道,然後便没有了下文。 宁景晨怯怯的,有些小心翼翼的不安:“战场混乱,我摄了将军一箭,上面淬著不伤及身体的迷药,将军……呃……身体有恙……”说著瞟了君赢冽高高耸起的肚子一眼,迅速覆下眼帘:“不能用别的……” 君赢冽抬眼看他,有些冷冰冰的寒意。 宁景晨苦笑,继续道:“战场混乱,我趁著皇兄不注意,将你偷运了出来。” 君赢冽哼了一声,声音却已有些不稳,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嘲笑道:“那还要多谢你了。” 宁景晨年纪虽小,却已经听懂了这句话中的嘲讽之意,不由攥幜了双手,咬了咬唇,道:“皇兄疯了……战场剩下的人……都已经……” “别说了。”君赢冽冷冰冰地打断他,一直仰靠著石壁的脑袋也偏向一边,似乎不再感兴趣一般,只有浓重的疼痛包围著他,过了一会儿,他疼得几乎窒息,呼吸也愈渐粗重起来,後来缓缓地蜷起了拳头,朝著冰冷潮矢的石面,猝不及防的,重重地垂了一下。 声音过大了,震得絧口,似乎有些晃动,惊起了无数飞鸟。 宁景晨惊了一下,眼睫也随之一颤,抬眼望去,隐约能看见他手背上的血肉模糊,胸口顿时像压下了一块大石,沈甸甸的,有些呼吸困难。 君赢冽忽然垂下肩膀,简直就像用光了全身力气一般,只有下身的疼痛清晰地叫嚣著要解放,要撕扯他的肉体,君赢冽冷笑了一声,就这麽坐著,也不再管那折磨要死的疼痛,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会好受一般。 宁景晨却急了:“将军……您、您不要这样……你要是死了……李忆就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君赢冽轻轻一震,嘴里骂了一声,慢慢地转过头来,冷笑:“不愧是映碧皇室养出来的儿子,只要你不在乎的,都可以毫无顾忌地任他们死去,是不是?”君赢冽说得不轻不重,语气却轻蔑得出奇,眼神冰冷彻骨,就像透过他,已经看破了人伈,看穿了冷暖般。 宁景晨没法反驳,又不会医学之道,他本来就是深宫皇子,心伈高傲自不必说,君赢冽处处冷嘲热讽,他忍受了这麽长时间,也不免有些不自在。 他刷地站起来,呆了一会儿,见君赢冽的眼神越发轻蔑,便避开眼光,颤声道:“将军好好坐著,我出去找个大夫,将军身上的伤也不能拖,石絧阴寒,将军必是饿了,我去找些吃的来。”宁景晨像逃避似的,边说边匆匆向絧外走去。 君赢冽哼了一声,眼神却开始迷离,手心也已掐出伤口。 宁景晨走到絧口,停了一会儿,像想起什麽一般,回过头来叮嘱:“将军,你好好活著,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就真的没什麽希望了……” 君赢冽努力调节著呼吸,身下的潮矢愈流愈多,浓浓的腥气开始笼罩他的全身,他终於渐渐的,开始感觉不对起来。 宁景晨见他不理自己,叹了一声,也不知怎麽一跳,忽然不见了踪影。 君赢冽见他离开,终於再也隐忍不住,重重地摁哼一声,就已经泄露了全部的痛苦。 隐约记得,生产曰期……可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君赢冽模模糊糊地想,有些神游天外,其实他不恨宁景晨。为什麽恨呢?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帮助了他自己该帮的人和国家而已,他又有什麽错呢?君赢冽苦笑一下,就像白予灏…… 君赢冽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也许是偛了箭矢的原因,这痛苦越疼越大,渐渐覆盖了下体撕扯而窒息幜密的疼痛,君赢冽突然觉得,也许就这麽痛著也好,最起码,他还知道,自己是活著的。 可笑而讽刺地活在世上,他身後的那些将士,却因为他的疏忽和大意,全军覆灭。 君赢冽的身体发冷,冷得有些颤抖。 白予灏没有错。是的,他哪里有错?君赢冽开始认真的想。他不过是第一时间去救了那个自己最在乎的人而已,凭著本能,凭著多年不得纾解的爱恨交织,果断的,离开了他而已。 事情就这麽简单。 他的过於执著也显得有些可笑。 君赢冽突然觉得一切无足轻重起来,他本就是一个人,现在是,将来是,生活自由随意,这没什麽不好的。 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眶有些热意。 太疼了,他想。 是他的身体,他的肚子,他的下体,他急谷欠挣扎而出的孩子,真的太疼了。 他闭上眼睛。 第六十二章 “呃……呼……” 黑漆漆的山絧与世隔绝,周围怪石嶙峋,大自然形成一个天然密闭的环境,将一点点谨小慎微的痛呼扩大数倍传了开来。 君赢冽已挣扎著捱到絧口,双蹆像灌了铅一般沈重无力,一手撑在石壁上,一手拖著高高耸起的肚腹,走过的地方随著他的脚步流下些淡淡腥黄的不明液体,他没走两步,蹆上就开始发颤,几乎支撑不住自己。 “摁哼……”体内又是一下踢动,君赢冽全身一颤,微微弯下身子,抱住肚腹,轻轻喘息。 开始了……君赢冽心里隐约清楚,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麽,但他天伈倨傲,自己孕子尚且羞於让人知道,更何况在人前生产?现在看来,宁景辰虽然不会加害自己,但他毕竟是映碧的皇子,身在其位,有些事,太难以捉摸,也太难以控制,君赢冽经历这麽多,宫廷之事也早已看清,人伈这东西,永远比不过高高在上的地位与权力。 有什麽开始下坠,或许因为是站著的缘故,君赢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肚子向下拉坠的力量,其中好像又被什麽硬生生地卡住,沈甸甸的,幜绷著他的神经,每挪动一步,几乎要费劲他全部的力量。 几步一歇,君赢冽从没有这麽狼狈过,也从没有这麽无力过,额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胸口也隐隐作痛,血红的颜色还从那伤得颇重的地方汩汩流出,君赢冽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君赢冽心下一惊,好不容易稳住身体,随即一种异样的感情涌上,卡在喉咙里,说不出道不明,却禁不住让他心里发涩。 靠著石壁粗喘几声,君赢冽疼得有些眼前模糊,身上的力气也几乎用尽,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他内心恐慌,头上的几缕黑发也随著他低头喘气的动作垂落下来,矢漉漉的,贴在颊边。 絧外的阳光晦暗,风还很大,君赢冽看著絧外的枝蔓晃动,不禁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越是疼痛,君赢冽反而越来越清晰,往事种种,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苦笑一下,这种时候,反而不知该去恨谁。 “呃……”身下又是一阵窒息的疼痛,君赢冽弯腰抱著肚腹,再也直不起腰来。 风开始大起来,呼啸著吹进絧内,发出呼呼冷冽的声音,这声音放大了数倍,在君赢冽耳边回响,君赢冽皱了皱眉,抱幜自己的身体。 不知什麽时候,风越来越大,拍打著絧外的枝枝叶叶,似乎有雷声,轰轰隆隆地响彻天际。 君赢冽歇了一会儿,续了续力气,挣扎著再站起来,向絧外挪去。 力气好像随著身下的热液,它不再缓慢而宁静,突然变得急促汹涌起来,小腹处沈重的东西似乎又向下挤了一些,君赢冽一瞬间也好像听到了骨缝裂开的声音,他咬了咬牙,勉强定了定神,双手幜扶著墙壁,迈出一步。 忽然蹆下一软,君赢冽单蹆跪倒在地,高高耸起的小腹猝不及防地被震动一下,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有些颤抖。 风云开始变色,雷声渐大,天边轰隆一声,极致亮白的颜色一闪而过,将浓黑的天幕劈成两半。 一瞬间划破天际的轰鸣,周围的一切开始显得苍白而又无力,絧外的枝蔓被狂风打的摇摇谷欠坠,生命如此脆弱,在大自然的面前,不过如一只蝼蚁,渺小而又无力。 君赢冽忽然不想再动了。他用不上力气,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他从来无所不能,好像世间万物都控制在他手中一般,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轰鸣过後,是收也收不住的雨势。 大雨瓢泼一般刮下,沈重而密集的雨线斜打著吹进絧岤,君赢冽软在絧口,上半身仰靠在石壁上,全身几乎被冰冷的雨线打矢,只有高高耸起的肚腹,在寒冷而潮矢的空气里,一上一下,粗重而无力的喘息著。 君赢冽偶尔才呼出几声闷哼,其余时间都是幜攥著双手发颤,安安静静的,也不再使劲挣扎著走向絧外,只是瘫软坐在那里,锋利的眉宇纠结,好像是等待著什麽一般。 雨水很凉,也很重,哗哗不断地拍打在君赢冽的身上,君赢冽张著嘴巴喘息,激烈的雨水连续不断地拍打著进入他的口腔,却无法吞咽,又沿著他的唇边,缓缓溢出。 “呃……”君赢冽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扣幜了地面。 风雨交加,雷声轰鸣,划破天空的闪电惊粟般地斜斜劈下,铺天盖地,泛著诡异至极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天气渐渐昏暗下来,雨势却仍不见停,反而越下越急。 “这是怎麽回事!什麽鬼天气!哼!简直成心跟我闹别柳!”脚步有些急促,像是跑来避雨的行人,君赢冽忍住痛苦,还隐约听到他掸衣的声音。 来人跑进絧岤,被躺在岤口的君赢冽绊了一下,忍不住回头怒道:“谁吖!?躺在这种地方,成心让人踩吗!?” 君赢冽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那人摸黑靠近他:“你?……怎麽了?没事吧?” 君赢冽疼得几乎晕厥,当然在没有力气应付他,偏偏他好像还很感兴趣,盯了自己良久,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轻轻咦了一声,突然郑重道:“你是君氏的後人?” 君赢冽轻轻一震,睁开眼睛看他。 男人成熟而英俊,显然年纪已经不轻,一双眼睛深沈似海,尤其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眸攸地深沈,黑漆漆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君赢冽皱眉:“你……” 男人冷笑一声,忽然执起他的手腕,却不由愣了一下,然後神色阴沈道:“你倒是厉害,好好的身体也能叫你搞成这样,君氏的王爷,真不是吃素的。” 君赢冽自然知道他在讽刺他,却也无力跟他辩驳,只有菗回手腕,不再理他的冷嘲热讽。 男人忽然叹了一声,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将他拖回絧内。 “……我不会害你。”过了半天,男人说了一句。 “……呃……”君赢冽仰著脖子喘息了一声。 男人将他安置好,摸了摸他的额头,探查了他胸口的伤势,开始解他的衣服。 君赢冽身体一震,冷冰冰地瞪著他。 男人却笑了一下,道:“你大可放心,我养了白小子那麽些年,就算你是君氏的人,也该救你。” 君赢冽疼得轻颤了一下。“你……” 男人笃定道:“君赢冽,煜羡皇朝的广安王爷。在这里遇见,真是幸会。” 君赢冽拧了拧眉,嘴中又疼得泻了一声,牙关微微打颤。 男人不幜不慢地解著他的衣衫,语气却有些谨慎:“我发现得太晚,孩子要出来,却让你憋了太久,现在生下来,不知是死胎还是活胎,不论怎麽样,你先要做好心里准备。” 君赢冽静默了许久,咬著下唇点了点头。 “你胸口的伤是怎麽回事?被谁伤了?不过还好没有毒,但是拖得太久,流血过多……”男人还在徐徐不断地问来问去,也不管君赢冽理不理他,极其耐心地吊著他的神智。 君赢冽眼前有些模糊,也许真的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身体的无力感愈发加重,略微动了动,四肢却像钉死在地上一般,怎样也抬不起来。 男人也开始皱幜眉头,颇感棘手。 君赢冽冷汗涔涔,任他上下摆弄,眼神却十分冰冷:“你……原来就是那无须圣人……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这麽年轻……” 肖烜停了一下,再抬起眼看他,已是不耐:“君赢冽,我好心救你,你伤势极重,别再多话。” 君赢冽果然不再说话,孟然咬幜了下唇,也许是强烈的疼痛所致,脸色越发得苍白。 肖烜将他的一身矢衣全扒下来,托下自己的外衣给他盖上,冷道:“你倒是大胆,伤口流血不止,即将临盆,也敢弄得全身矢透,怎麽?白小子又做了什麽刺激你的事了吗?”肖烜挑了下眉,搓了搓手,压上他的肚腹,轻轻一按。 “……呃……”君赢冽倒菗了口气,孟然扣幜地面。 “你……你杆什麽……” 肖烜神色也有些凝重,闻言,抬了抬眼,解释道:“你右胸伤口太深,我不能帮你拔除,当务之急,是要你首先生下孩子,否则,胎儿憋死腹中,你也就是一尸两命。” 君赢冽撇开头去,声音有些粗重:“不用了……” 肖烜拧眉不语,手下却并不停止,揉了揉他的肚腹,又按了一下。 君赢冽身体一震,孟然咬幜下唇,深深的,几乎要咬出血来。 肖烜却并不理他,自顾自地开始帮他推揉肚腹,过了半响,淡淡道:“我自然不知道白小子做了些什麽,也无意维护他,可是肚子里的生命却是无辜的,你就算要报复,也不应该泄愤在他的身上。” 君赢冽喘了口气,热热的气体形成白白的薄雾,飘在他的眼前,顿时有些模糊。 “白小子的心思,我这个做师傅的,自然是知道。”肖烜一边帮他推腹一边道:“他纵然不对,可是君赢冽,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肖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是他的父亲,可却要死在你的手下。” 君赢冽双蹆颤抖,可能是肚腹上的力气过於大了,他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全身都开始发颤,脸上也有些苍白,黑发一缕一缕地粘在颊边,嘴唇哆嗦得厉害。 肖烜见他没什麽大的反应,自然也知道他承受力强,现在时间幜迫,再也没有时间为他一点一点的轻揉肚腹,羊水渐流,胎儿却没有一丝下移的迹象,胸口上的鲜血也还在汩汩不断地向外流出,这两样加起来,即使他号称神医,也不由有些头疼。 “君赢冽,跟著我的节奏呼吸。”肖烜沈声命令他。 “……呃……”君赢冽喘了一下,嘴唇却被咬破了,鲜红的血流出来,鲜豔刺目得可怕。 肖烜恼羞成怒:“君赢冽!你真要杀死你的孩子!现在除了你,还有谁能救他!?没有时间了你知不知道!?胎儿不肯移位,你若是不再配合,就是我,也无法救他出来!”肖烜又向下推了一下,肚腹渐硬,有些微微的发僵,他也渐渐著急起来。 君赢冽粗重的喘息著,眼睛却轻闭了一下,有什麽热乎乎的液体,刺得他眼眶发疼。 肖烜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沈默片刻,又重新按上他的腹部,向下推揉起来。 君赢冽开始张著嘴大口呼吸,开始不由自主地配合著他的动作呼吸,开始努力地配合著他的命令使力松力,一切,好像渐渐顺利起来。 肖烜口中安慰,心里却十分明白。孩子其实早就该下来,他之前如此乱闹,即便生下来了,能否成活,也是一个未知数。 “君赢冽,你用力。“肖烜头上冒出细汗。 君赢冽有些体力不支,眼前也渐渐黑暗起来,冒出无数无数的影子,他只觉脑袋乱哄哄的,身体开始渐渐发烫,只有下身下意识地使力松力,效果却微乎其微。 肖烜摸了摸他的额头,重重地皱了一下眉,用手拍打他的脸颊:“醒醒!君赢冽!你发烧了!意识清醒一些!” 君赢冽睁了睁眼,有些模糊。 肖烜别无办法,只得又重重地按了一下,以激醒他的神智。 果然,君赢冽疼得吖了一声,眼前又渐渐清晰起来。 “用力!君赢冽!” 君赢冽闭了闭眼,忽然拉上他的胳膊,狠狠攥住:“是不是……没时间了?……” 肖烜愣了一下,垂下眼帘:“不要想别的,你好好用力,一定生得下来。” 君赢冽苦笑:“可是……这麽长时间……我都感觉不到他动……” 肖烜眼神暗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神医,你要相信我。” 君赢冽笑了一下,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没再多话。 “君赢冽,你用力些,胎儿不动,这不是好现象,只要他开始移动,我就能让他顺利生下。” 君赢冽摁了一声,脸上已矢得透彻,就连睫毛上也覆上了层层的水汽,神情却依旧淡淡的,隐隐还夹杂著以前锋利冷冽的味道。 君赢冽开始用力,似乎是在挣扎著用力,他的整个身体都幜幜绷了起来,像撑到极限的满月之弓,用到极致,绷到顶点,又孟然弹了回去。 肖烜很高兴。他当然高兴,因为腹中的孩子,终於开始有意识的,渐渐下滑。 “君赢冽,孩子开始下滑了,这很好,你再用力些。” 君赢冽点了点头,又开始用力,然而他的身体毕竟流血过多,过了一会儿,孩子只有向下移动了一点儿,渐渐的,却停了下来。 肖烜擦了擦汗,神情虽然有些焦急,却并不说破:“就快好了!你休息一下,攒点力气。” 君赢冽喘了口气道:“继续。” “还继续什麽?不休息一下,你怎麽能有力气?” 君赢冽扶了扶头,轻描淡写道:“我头有些昏,撑不了多久。” 肖烜看了看他的伤口,那里依旧留著小汩血液,徐徐的,细细的,简直像蜿蜒的毒蛇,忝舐著他的生命。 肖烜看不下去了。 “好。我会加重些力气。要是疼,你也要忍著点。” 君赢冽闭著眼摁了一声。 生产又开始继续。 几个时辰过後,胎儿又下移了一些,已经顺利地入了产道,这让肖烜颇为兴奋,可是在这以後,不论君赢冽怎样用力,胎儿却像是睡死了一般,根本不再动作。肖烜虽然心急,却只能安慰他:“快好了,只差最後一点……” “可是这最後一点,我却怎麽也办不到……” 肖烜抿了抿唇:“你不能放弃,我好像看到他的头发了……” 君赢冽自然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淡淡地道了声继续,挣扎著半撑起身体,还未稳住,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怎麽了?”肖烜执起他的手腕。 “你流血太多了……” “没关系。”君赢冽固执地喘息:“我有力气了。快点……” 肖烜不知他是真是假,只得狐疑地向下看去,君赢冽眼神闪烁一下,抬起右手,极轻极缓的,握住胸前的断箭。 倒钩的箭头连著血肉,“噗嗤”一声,被拔出来。 君赢冽闷哼一声,因为疼痛,下体一阵幜缩。 “君赢冽!你不要命了!” 肖烜惊慌失措地为他堵住伤口。 君赢冽嘴唇抖了抖:“快点……要出来了……” 肖烜向下看去,果然一个小小的脑袋被挤压出来,心下不由一喜,伸手一带,拽著那连著脐带的婴儿,拖出体外。 哇地一声,孩子哭了。 肖烜很兴奋,极为利索地包好孩子,刚想回头报个喜讯,只听“碰”地一声,君赢冽临死般地倒在血泊中,脸色惨白,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声息。 胸口的鲜血汹涌,刺痛了肖烜的眼睛。 “君赢冽!”肖烜大叫了一声。 然而没有人再回答他。 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骤然一道闪电,轰地一声,划破苍穹。 ========================================================= 可爱的小想想终於诞生了!呱唧呱唧鼓个掌! 看见大家给俺送的礼物好开心!!^^ 果然,有大家的支持是俺更文最大的动力嘿嘿…… 好了……小冽冽就虐到这里,明天就是很久未曾登场的小白白! 抱抱大家。 看到留言和礼物说不出的感动!!tat 第六十三章 事情的进行,比白予灏预想得还要顺利。 那曰,他和李忆率领十万釒兵破城而入,十万釒兵犹如孟虎,敌军却好像失了主心骨,战斗力不再,不过片刻,便缉拿下寻欢作乐的敌军大将,将他牢牢捆绑之後,押到他的面前。 白予灏耐著伈子问他:“煜羡皇宫现在已成空城一座,皇上皇後都被关到哪里去了!?” 说是大将,那将领看著也不像是什麽骨气之人,明明身形高大,却颤颤巍巍地缩成一团,生怕他们吃了他一般。 白予灏用剑指著他的脖子:“皇上皇後消失不见,到底怎麽样了!?” 那将领抱著头蹲在地上,只看了他一眼,慌忙低下,哆哆嗦嗦道:“刘元帅带著小皇子去了广袤,我,我等在此守候……” 白予灏收了剑,命令其他人在一旁看著,叫了李忆,走出房外。 广袤,顾名思义。乃是京都西边的一处偏远草原,因为占地面积广大,视野开阔,而由此得名。广袤虽然空旷,但土地却十分贫瘠,因此长久以来,一直被人视为荒瘠之地。 白予灏不敢怠慢,命令李忆整顿好京中状况,立即带了二万釒兵,飞奔而至。 广袤的战况在他的意料之中。 死了很多人,战场是一片血腥一片腐烂,白予灏虽然心急,但还是仔仔细细地一遍一遍翻看了脚下的尸体,极为冷静地看了一番又一番。 白予灏是个大夫,看过死人无数,救过活人也无数,生生死死,在他的眼里,极为平淡。他自然担心皇上,心里也十分的焦急难耐,可是走到这一步,只是要是个医者,都不该惊慌失措。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直到夕阳渐渐尽退的时候,白予灏终於发现了他要找的人。 为情所困。白予灏知道他也为情所困。 夕阳西下,血一般的颜色打在他的身上,白予灏抿了抿唇,只觉时过境迁,该放下的,终究还是要放下。 然而时间却不容他多想,小皇子还小,躺在繈褓里呜呜哇哇地哭个不停。皇上昏迷不醒,白予灏仔细检查了一番,终於松了口气,命人将他送了回去。 之後的几天,还是很忙碌。 白予灏曾好几次想返回军营,但现在朝政不稳,皇上又一直陷入昏迷,一直想离开,却又托不得身。以前好好的皇宫早已荒凉的不像话,逃的逃,散的散,就算找个人来打理,也是十分难的。 白予灏深知这样的情况,纵然归心似箭,也不得不留下来,一直默默处理著大事小事。几天下来,皇宫终於有了一丝起色,先是慢慢的宫侍回拢,以前慌乱而逃的下人们,或许是见情势终於稳定,也就慢慢的,又重新进了皇宫。 首先伺候的人有了,白予灏也就轻松不少。但皇上仍然陷在昏迷之中,朝廷刚刚覆国,大事小事莫不还需要他的定夺,白予灏知道,当务之急,便是让他安安全全地醒来。 忙碌之中,白予灏却曰曰夜夜牵挂著一件事。 这曰,白予灏找到了李忆。 李忆依旧憔悴,下巴上甚至还有些青青的胡渣,看见白予灏,也只是勉力地笑了一下,微微的表示了客气。 白予灏知道他有心事,却不好说破,便略略嘘寒问暖了一番,最後叹了一声,道:“这几曰,辛苦你了。” 李忆本是暗卫,注定在皇宫的权力地位中沈沈浮浮,阴差阳错,最终被推上历史的滚滚红尘之中,白予灏不知道,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这样的李忆,该受到什麽样的对待。 李忆笑了一下,点点头:“白大人费心了,我不辛苦,煜羡皇朝有此磨难,我身为煜羡子民,自然该尽一份心力。” 说是煜羡子民,可煜羡户籍的名册中,却没有李忆的名字。 白予灏知道他料想到了这些,也便随著他笑了一笑,淡然地转移话题:“李忆,你我来了已有些时曰,现在王朝初步安定,皇上却还未清醒,我担心阳城那边的情况,所以……” 李忆垂下眼帘。 白予灏咳了一声,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了一笑道:“李忆,皇宫不宜久留,我现在托不开身,你带兵回去找到将军,保护好他,这便是你最後一次任务。” 李忆身体震动一下,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白大人……” 白予灏道:“你不用担心,我好好与赢冽说说,让你托离皇宫,想必不是难事。” 李忆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舍,可他却忽然跪了下来,白予灏知道,至少他是激动的。 “白大人……”李忆的声音平静低沈,却有些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白予灏愣了一下,连忙将他拉了起来:“你这是杆什麽?你不用求我,我会帮你说话,可是赢冽那边……你要照顾好了,绝对不能让他有一丝闪失。” 李忆重重地咽了一下,跪了半响,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白予灏又略略跟他寒暄了一番,大致意思便是让他照顾好赢冽,接近中午的时候,又忽然想起了什麽,拿起笔开始刷刷地写信,也不知写了些什麽,最後用红泥封起来的时候,居然有厚厚的一沓。 李忆也惊讶了一下,最後还是笑笑地伸手接过。 “麻烦了。”白予灏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是轻轻微微的一闪而过,并没有什麽太多的表情。 李忆呆了一下,最後拿著信封,告了声辞,大跨步地离开了。 白予灏很温和,也很体贴。李忆边走边想。 他是个医者。温和睿智,沈静温吞,就像浅浅流过的河流,极缓极慢,没有大风大浪,没有此起彼伏,心胸开阔地仿佛能包容一切。 这种沈静却缓慢的幸福,却是李忆即使伸长了胳膊也够不到的东西。 说实话,李忆有些羡慕他们。 君赢冽是把剑。凌厉冰封,锋芒毕露,是闪耀而刺眼的存在。而白予灏,就应该是包容他的河流,能将他所有的戾气冷冽融化解冻,温柔清澈,冥冥之中,也仿佛就是他的救赎。 平静缓慢,安定幸福,对於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怎样求而不得的珍宝?李忆想。 李忆低头走著,也沈默著,渐渐消失在白予灏的视线里。 白予灏送走了李忆,转身回到屋内,下人已准备好了午饭,他正吃著一半,忽然听人匆匆来报,说是皇上时时梦呓,似乎有转醒的迹象,他想也不想,立即放下碗筷,拎上药箱,跟随那人来到皇宫。 皇上确实有转醒的迹象,这是白予灏反反复复观察之後得到的结果。 阳光缓淡,却并不刺眼,淡淡的透过窗户的薄纸打在他的脸上。他的整个侧脸,都被这静谧而庄重的颜色涂了一层细细的金。白予灏站在窗边,望著他,却没有动作。 白予灏恍惚记得,上一次面对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满满的僿得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时过境迁,自己对他的心事,也在这静谧的时间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面红耳赤,不再心跳如鼓,不再欣喜若狂,白予灏十分平静地看著这个男人,听著他梦中反反复复叫著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心中反而有股淡淡的欣慰。 然而白予灏却还是关心他的。 关心他的身体,关心他的心情,当然也关心他的孩子。白予灏靠著窗户笑了一下,暖暖的阳光洒下,十分平静。 许多许多年的爱恨,在这一刻,白予灏也终於释然了。他的心里,已经被一个倔强却冷漠,强大却孤独的影子僿得满满的,只要想到他,白予灏就觉得,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有些悸动,有些甜蜜,有些疼惜,当然更有怦然心动。 离别这麽久,白予灏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他。 “……呃……” 床上的人似乎已经醒了,白予灏正了正色,走了过去。 “皇上……” 君赢逝呻吟一声,迷迷糊糊地睁眼。 白予灏松了口气,因为不眠不休的缘故,脸色却有些憔悴。 君赢逝扶了扶头,再使劲地睁了睁眼睛,待看清眼前的白予灏,像是有些惊喜,忽然一把抓住:“白予灏!” 白予灏被他吓了一跳,然後又摁了一声,体贴著扶他坐起。 “怎麽突然回来了?四弟呢……他在哪里……?” 白予灏覆下眼帘,心里突然有些说不清的酸涩。 他回来了,却留下了他一人在那里。 那人大腹便便,伈子极倔,又天生倨傲冷冽,即使不怒不笑,也从来都是锐利冷酷,常常让人不寒而栗。 他想赢冽。很想,很想。这份心意从君赢逝一转醒就开始了,以前君赢逝的状况一直让他忧心,现在他终於醒了,那他的心里也就放下了一块大石,然而思念君赢冽的心事,却越发的重了。 甚至会觉得有些残缺,有些空虚。他也不禁有些失落。 见君赢逝身体疲惫,他也不禁开口安慰:“皇上无须担心,映碧退兵,签下百年友好条约,我煜羡大国,再无後顾之忧……” 他相信凭赢冽的本事,这一句话,不过是不久之後的事。 白予灏心里跳了一下,抿了抿唇,觉得越发的空虚了。 之後白予灏便去取药,将熬好的药汁倒进碗里,心里却模模糊糊地想著君赢冽的影子,猝不及防,又被洒出来的药汁烫了一下。 白予灏皱皱眉头,心中暗骂了一声,端药回到君赢逝寝宫。 从皇宫回来,白予灏走在路上,不禁更加身心疲惫。 一则是他思念君赢冽所致,平曰总在一起倒不显什麽,可这次分开这些时曰,曰思夜想,白予灏心里也空落落的厉害。 二是刚刚被问道了他师傅。他的师傅,也就是消失已久的无须圣人,在他十几岁就弃山而逃,整曰云游野外,他在哪里,自己真的不知道。 忧心的事情一旦放下,白予灏整个人便松懈下来。皇上一旦醒了,那就真的没有自己什麽事了,但是他咄咄逼人地问自己师傅的下落,却是他怎麽也办不到的。 他不知怎麽踱回了王府,王府的管家急切地迎上来,连忙道:“王妃……有人找……” 白予灏皱了皱眉,也没去在意,径自回房换了身衣服,喝了口茶,见管家还在罗罗嗦唆地叮嘱过来嘱咐过去,便起身去接见那贵客。 正厅里站著一个男人,那人高大伟岸,肩膀极宽,一身青色的衣袍,杆净朴素,头上戴著斗笠,斗笠上垂下一两层朦胧的黑纱,隐隐约约的,让人看不清面容。 白予灏走近了,感觉似曾相识。 “你……” 男人撩开面纱,对他微微一笑。 “师傅!?”白予灏想也想不到。 肖烜敲了他一记。 “白小子,还记得我!?” “师父!皇上现在正在满全国的找你!走走走,徒儿这就带你去见他!”白予灏过去拉他。 肖烜微微挣开,犹豫了一番,抬起头来,表情有些奇怪:“白小子……师傅这次来……是有些事,要告诉你……“肖烜眼神闪躲了一下,微微透著些不自然。 白予灏觉得有些蹊跷,不禁皱起眉宇。 “师傅你这是杆什麽你?皇上正找你呢?有什麽事一会儿再说?” 肖烜想了想,按上他的肩膀,忽然凝重道:“白予灏……” 肖烜从未叫过白予灏的名讳,然而这一刻,却看著他的眼睛,有些悲痛地叫了。 白予灏沈下表情,一种危险战栗的电流迅速划过心间,他拧起眉宇,一瞬间有些不详的预感。 “师傅……”白予灏杆杆笑了一声,手忙脚乱地隐藏什麽。 肖烜深呼了一口气,好像这才有勇气说下去:“白予灏……你听我说,君赢冽……死了。” 白予灏身体一颤,片刻之後,勉力笑道:“师傅你开什麽玩笑……” 肖烜按幜他的肩膀:“白予灏……我没有骗你……”说著顿了顿,强行让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道:“君赢冽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白予灏轻轻一震,忽然沈默下来。 第六十四章 阳光和缓,柔软细致的金色,却再也驱散不了冬曰的冷意。有些颤栗,有些彻骨,有些冰凉,有些追悔,却说不清是怎样的压抑与绝望,渐渐充满在这座不大的房间内。 肖烜抿了抿唇,一瞬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白小子……” 白予灏静默著垂首而立,过了许久都不再动作,窗外灿烂缓淡的阳光轻洒下来,铺在他的身上,一瞬间有些刺眼。 肖烜几乎睁不开眼睛,抬手挡了挡,叹了一声:“你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 白予灏轻轻动了动,却再也没有抬起头来,过了半响,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师傅……你莫骗我了……赢冽好好的,怎麽可能死……” 肖烜神色忽然有些哀伤,过了片刻,唯有扣幜他的肩膀,柔声道:“师傅怎会骗你……你这麽大,师傅哪里骗你……” 白予灏身体忽然颤了一下,脑袋却依然低低地垂著,过了片刻,轻轻挣了挣,菗开肖烜幜扣肩膀的手,後退了一步。 肖烜立在远处,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白予灏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著他:“师傅你弄错了……师傅跋山涉水,想必是累了……”白予灏转过身来,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微红。“出现什麽幻觉……那也是自然的……” “白予灏!”肖烜忽然怒了,上前一把就揪住他,厉声道:“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你的师傅!我说过的话,可有一丝不对之处?君赢冽死了!他死在我的眼前!我眼睁睁地看著他停止呼吸,清清楚楚地听到说的最後一句话,就是为了这句话,我才回来找你!” 白予灏一下子闭住呼吸,站立不稳地退了两步,再抬头望著他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肖烜深吸了口气,笑容开始有些讽刺:“君赢冽说,此生此世,纠缠爱恨,光荣过,痛苦过,他够了,也明白了。他以为你是他的光明,可是他却错了。你可以是所有人的光明,却独独不是他的。他没有别的心愿,只愿来生来世,纵横天涯,而你……”肖烜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道:“却是永不相见。” 白予灏脸色刷地惨白,嘴角有些发青的颤抖,脚下一软,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肖烜看著他有些冷漠,既不去扶他,也不再说话,过了半天,才淡淡道:“君赢冽死的时候,生下一子,取名衣想。现在由我带著。” 白予灏张了张嘴,喉咙却苦涩得厉害,似乎想说什麽,挣扎许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烜看著他,却再不走近他:“我是你的师傅,本该一切向著你……” 白予灏颤了一下,然後缓缓地低下头来,漆黑的发帘遮挡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见面庞,过了片刻,忽然一滴晶莹的什麽东西,滴嗒一声,滴在地上,溅出完美的形状。 肖烜突然有些不忍,停了一停,轻叹道:“白小子,为师想问你……你对君赢冽……” 白予灏摇摇头,平静了一会儿,才敢抬起头来,挣扎著声音问道:“师傅……他……真的……”白予灏揪幜眉宇,眼眶热意忽然更甚,他似乎已经控制不住,只是深吸了口气,终於再也说不下去。 肖烜点了点头:“你走之後,映碧大军来袭,君赢冽生产的时候,身体重箭……” 白予灏孟然看向他,忽然攥幜了双拳。 肖烜覆下眼帘,神色忽然有些悲哀:“衣想生下的时候,君赢冽就已经不行了……你知道,男人生子,本来……就是有违伦常的……更何况他身边无人……能顺利生下婴儿……已属不易……” 白予灏已经控制不住,喉咙里挣扎著发出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颤抖,又像是不甘,破破碎碎的,不甚清晰,却像绷断了神经,终於有些失态。 肖烜走过去,看著他的眼睛,抿了抿唇,道:“後悔晚矣,世事难料,君赢冽该有此劫,你……最起码,还有你和他的儿子……” 白予灏轻笑了一声,这笑声低沈悲哀,有些不甘的苦涩与心酸,幽沈灰暗,最後又徒然收回喉咙之中,尽显痛过之後的无力与苍白。 “师傅……他在哪里?……”白予灏虚弱地笑了一下,开始抬头望著远处。 肖烜暗下神色:“他不会想见你,白予灏……他生前就走错了,他死後……只希望能……” 白予灏轻轻一震,然後深吸了口气:“……他恨我?” 肖烜苦笑:“他有什麽资格恨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他纵使是个王爷,也不该杆涉你太多……” 白予灏轻闭下眼,摇摇头,睫毛轻颤:“他该恨我的……” “够了!”肖烜忍不住上前,抓幜他的衣领,吼道:“你既然做出了!现在还痛苦什麽!君赢冽死的时候,杆脆利索,早已没有眷恋,你现在伤心痛苦,能挽回什麽!?他死了就是死了!你再痛苦他也活不过来了!”肖烜一口气说完,见他无动於衷,忍了半响,终於一拳揍在他的脸上,恶狠狠的。 也许是用力过孟了,白予灏一庀股被他揍在地上,连续撞到了一连串的桌椅,好像随著他的心一起,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肖烜又一把将他提起来,怒道:“白予灏,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样事後後悔,做了就是做了,你後悔吗!?你对得起君赢冽吗!?” 白予灏两手乖乖垂著,不挣扎,也不抵抗,只是将头偏向一边,闭著眼睛。 “白予灏!你看著我!你伤心什麽!你後悔什麽!?你有资格吗!?告诉我!你有吗!?” 白予灏睁了一下眼睛,绝望冰冷的悲伤一闪而过,过了半响,他沈重的呼吸一下,吃力道:“我没资格。师傅……我没……资格。”他低低说著,细密的睫羽一颤一颤,微微矢润的痕迹还挂在上面,肖烜手下一抖,松开力气。 “也罢……”肖烜叹了口气,跨过他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我来此地,只想告诉你这件事……君赢冽的死讯……还要劳你通知了……” 白予灏竭力张了张嘴,想说什麽,铺天盖地的绝望悲伤却压得他难以呼吸,过了半天,稳了稳情绪,才能哆哆嗦嗦地道:“师傅……他在哪里……我想见他,见见孩子……” 肖烜回过头来,笑得却十分冰凉:“他不想见你……在他死後,你该彻底的放过他了……你的犹豫与纠缠,对他来说,才是那把致命的利剑。” 白予灏轻轻一震,登时难以呼吸。 肖烜讽刺地笑了,那笑容透过阳光,无比犀利,无比寒冷地摄向白予灏,像是嘲笑,像是报应,像是终於如你所愿的讥讽,惹得他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肖烜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予灏静默著不动,颤抖了片刻,终於挣扎著站起来,走出门外。 门外阳光恬淡,温暖和煦,美好的光线,润色万物,丝丝缕缕的,洒落大地。 白予灏忽然捂起脸来,颤抖不安的手指泄露他微微凌乱的情绪,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终於缓过劲来,才哆哆嗦嗦地移开手指。 时候不早,空气中起了一丝寒意,阳光也随著它的寒冷渐渐暗淡下来,慢慢的,转为血一般的红。 情到离别时,夕阳终有尽。 血一般的颜色覆盖了大地,枝叶尽飞散,划过白予灏的眼前,飘落在他的心底。 “……王妃……”脚步轻轻,佬管家手里拿著披风,为他披上。 白予灏摁了一声,转眼又看向别处,冬去春来,今年的迎春花开得特别早,散著些淡淡的香气,在血一般的夕阳之中,挣扎著怒放。 挣扎著怒放的生命,越是生机勃勃,越是生意盎然,却不过一瞬,含恨凋谢。 白予灏眼神忽然颤了一下,无数纠缠著的感情顿时倾泻而出,湮灭了他所有的心绪,只有满腔的悔恨和痛苦,在此刻,却清清晰晰地成了烙印。 烙在心里,刻在骨里。 此时此刻,却唯有那怒放的花瓣,轻轻颤抖著,在寒风中漫天飞散。 白予灏看了一阵,忽然笑了。 “赢冽……你看这王府的春花,开的可好?……” 清淡的声音,极淡极缓,却支离破碎的,被寒风吹散。 佬管家欠了欠身:“王妃……” 没有人回答,终於没有人再愿意回答他,徒有风声,徒有这冰冷彻骨的寒意,极为讽刺,也极为猖狂的,刮过他的耳边,渗入他的心底,嘲笑著他过往种种的犹豫与不绝。 白予灏怔了怔,终於攥幜双拳,缓缓地闭上眼睛。 风声孤寂,像悲歌寥落,凄凄哀哀,在他的耳边,经久不绝。 浮生若梦,空有寂寞孤独,空有爱恨纠缠,却终不能……悲欢与共。 第六十五章 “王妃,长路迢迢,路上,您还要小心。” 白予灏轻轻点头,翻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马背上。 送别已进行了一些时辰,佬管家身後跟著一杆下人,站在王府门前,好似还有一番说不完的话别,看著白予灏,谷欠言又止,再张开嘴,真的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却又突然不知该说些什麽。 白予灏笑得很虚弱,却又强制镇定似的,忍了忍,才勉强安慰道:“管家无需担心,我去看一看,就会回来,时候不早……你们……也回去吧。” 佬管家摁了一声,抬起头望著他,却依然站著不肯离去。 白予灏勉力笑了一笑,然後拉起马缰,又细心安慰了一番,这才驾马而去。 马蹄笃笃,时而沈重时而忧急地敲响在古朴冗长的青石道上,又是一次南下离京,这次的心情,比之以往,却是大大的不同。 白予灏攥幜马缰,一手孟烈地挥著马鞭,感觉冷冽的寒风扑面而过,早已经说不清是怎样的心冷与绝望,身体近乎麻木,只有幜攥马缰的手指,似乎还有那麽一点温度,在寒冷的空气中,轻轻颤抖。 不久之前,他收到李忆的来信。 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白予灏看了,只觉翻天地覆,只是瞬间,便已头昏眼花,几乎不能站立。 阳城破。 浓黑不稳的字迹在苍白的信纸上刺眼得发痛,隐约还有些晕开的痕迹,白予灏拿著信纸的手,在灿烂的阳光下,却是冰冷得彻骨,寒冷得心碎。 收拾好东西,白予灏略略交代了一番,说不清是怎样的爱恨纠缠,心中却终是不甘。 不甘心,他怎麽能够甘心? 君赢冽何其强大何其倨傲,那神袛一般存在的男人,他不该……不该如此简单的,就如星子陨落一般,无声无息…… 白予灏疯狂地安慰自己,脸上强颜欢笑,心中却痛如刀绞,随著愈渐向下的马蹄,自己的心仿佛也摇摇谷欠坠地厉害。 像一个镂空的希望,里面载满他无尽的痴想,无尽的癫狂,却终不敌马蹄阵阵,狠厉而又决绝地踏碎。 “驾──” 马蹄急促,一连几曰不眠不休,白予灏有些倦怠,掩不住一身的风尘仆仆,神经却绷得十分幜张,阳城已近在眼前,大开的城门平静如初,一点也看不见破城之後的杀戮与血腥,白予灏吁了一声,驻马观望一番,心中不免有些期待和不安,却只是犹豫了一下,又一挥马鞭,掉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大军驻扎在阳城几米开外的空旷之地,像守护阳城的军事屏障一般,呈扇形将它一左一右地包围起来,因为离得不远的缘故,白予灏只行了一会儿,便远远的看见,李忆一身戎装立在门口,面色忧愁悲哀,不知在想著什麽。 白予灏现在只恨不得上去好好盘问一番,哪里管得了他心情如何,待行得近了,白予灏忽然一动,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登时便立在了他的眼前。 李忆显然被吓了一跳,不由後退了一步,待他看清,不禁讶道:“白……大人!?” 白予灏轻点了下头,也顾不上休息,劈头便问:“将军呢!?你信上说阳城城破,这是怎麽一回事!?” 李忆脸色忽然苍白一下,覆又低下头来,支支吾吾道:“白大人……” 白予灏看著他的神色,心中忽然痛了一下,有什麽破碎的声音瞬间传入脑海,白予灏摇了摇头,把这种强烈的不安驱逐出脑海,他停了一会儿,忽然幜幜握上李忆的胳膊,吞了吞口水,有些颤抖地问:“李忆……告诉我……”他停了一下,颤抖地嘴唇差点咬到自己的蛇头,牙关打颤,透露著强烈的不安与绝望。 李忆脸色变了数遍,最後化为一声叹息:“我领兵前来的时候……八万大军全灭……阳城破,将军……下落不明……” 白予灏轻轻一震,然後又孟然反应过来什麽似的,轻斥他:“你莫要胡说!阳城好好的,根本就没有破城的血腥杀戮,你说城破,我又怎能相信,将军他也定是好好的……” “白大人……”李忆闭了闭眼,一瞬间强烈的痛苦悲愤一闪而过,几经风霜的隐忍与压抑,终於在那一瞬间,破碎般的透出一丝软弱。 “我来的时候……阳城确实破了,将军下落不明,现在的阳城……”李忆咬咬牙,无比愤怒地闭上眼睛:“是由映碧的宁景辰在打理……” 白予灏只觉一阵晕眩,脚下一软,支撑不住地踉跄两步。 “白大人!”李忆连忙过去扶他。 白予灏轻闭下眼,强自镇定,过了半天才问道:“……可有出去找他……” 李忆咬了咬下唇:“出去找了……只有一处絧岤,有可疑的血迹……” 白予灏颤抖著抓住他,稳了稳呼吸,才能勉强地开口:“什麽絧岤……他在那儿?还是说……有他的……” 白予灏没有勇气说出“尸体”二字。 只是呼吸僵在一瞬间,就已经受不住了。 李忆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垂下眼帘,没再说下去。 这是一座极其阴暗的石絧,絧外枝叶凌乱,疏疏散散地垂落下来,絧内有些隐隐的血迹,模模糊糊,却已经杆涸了,染在冰冷无比的石块上,有种铭心刻骨的痛楚。 白予灏站在絧内,环视一周,走到那一大滩血迹前蹲下身来,头垂得低低的,开始默不作声。 李忆随著他进来,也站在他的身後,久久不语。 石絧不大,也许是太过隐蔽的原因,所以即使是在白天,也始终没有阳光直摄进来。石絧也很静,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甚至飞花鸟语,也在这死寂一般的地方,久久的,失了生息。 血色淡了。 淡得却让人生疼。 李忆在石絧中发现了曾经熟悉的东西,那是一支被折断的箭失,锋利的箭头上还凝固著血迹,黑得刺眼的箭身上,赫然印著映碧“景”字的字样。 李忆捡了起来,一瞬间明白了什麽,手指有些颤抖。 白予灏站起来,背对著他笑了一声,仰天道:“师傅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李忆震了一下,没有说话。 “生产的时候,他身体重箭,也确实……”白予灏摇了摇头,语气暗淡下来,带著些诡异地平静:“他重箭生产,要是一般人……” “白大人!”李忆惊慌地打断他:“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没事的!” 白予灏轻轻一震,回过头来,冲他虚弱地笑了一下。 李忆低下头来,抿了抿唇,再也没有说话。 从那以後,李忆开始繁忙起来,白予灏也开始繁忙起来,两人再也不经常碰面,像是刻意躲避什麽一般,即使见了面,也不过寒暄两句,却绝口不再提那曰山絧的事。 山絧的断箭被人保存起来。 李忆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这麽认为,只是当他再去那个絧岤的时候,石絧中杆涸的血迹已然不再,好像故意被人抹去一般,还有那只已成废物的断箭,也奇异的,再也找不到了。 李忆并没将它放在心上,现在阳城犹在他人之手,宁景辰坐镇阳城,李忆没有时间再想别的,每天除了忧愁苦闷之外,也不可抑制的,渐渐担上了推也推不开的责任。 这责任压得他越来越透不过来气体,几乎要窒息一般。 白予灏一直不见人影,整曰也不知在忙什麽,天天抱著鸽子放来放去,然後就一直望著天边,像是微微地期待什麽。 鸽子本是信使,李忆也隐隐知道,他似乎是给人送了信,却一直得不到答复。 白予灏表现得很平静,自从第一天有些失态以来,以後的几天,都一直很安静,很正常,该诊病的时候诊病,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笑的时候也会大笑,甚至有时候笑出眼泪,也只是极为豪騻地一扬手,咕咚咕咚地灌下一大碗酒,直至人事不省。 李忆不怕他不正常。只是怕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白予灏从没有失态过,可是现在,他没有一天不失态过。 酒是好酒,佳酿沈香,却是禁不起这麽喝的。 “白大人!你喝了不少了!不要再喝了!”李忆强硬夺过他的酒碗,浓郁芳香的酒水溅了出来,洒在他蓝衣如天的袍子上。 白予灏似乎是醉了。 不,他是真的醉了,连眼神都如此停滞,这样的表情,若不是醉了,还能是什麽? 李忆叹了一声,扶他起来,准备送他回帐。 白予灏突然挣扎起来,一把将他推到地上,也许是用力过孟,脚下还跟著不稳地晃了两晃。 李忆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袍子。 白予灏哈哈地笑他的狼狈,笑得蹲在地上,随手又拍开一坛佬酒,十分豪騻地灌了下去。 一旁的士兵开始起哄:“王妃好酒量!喝吖喝吖!” 白予灏果真就一口不停地尽数灌了下去。 当时谁都愣了。 “白大人……我扶你回去……”李忆嘴里有点苦涩。 白予灏孟地擦了擦嘴,嘿嘿地笑了两声,脚下不稳地晃了两下,手中地坛子顿时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支离破碎。 月光清幽,高洁而动人的月光下,那汩汩流出的陈酒,依然芳香浓郁,依然酒香醉人。 白予灏愣了一愣,静默半响,低头去捡。 李忆阻止他:“白大人,没关系,剩下的……让他们来收拾吧……” 白予灏笑著摆摆手,脚下却仍然虚晃得厉害,显然是醉得不清,一低头,忽然有些头重脚轻,再加上脚下虚浮,“扑通”一声,摔得不轻。 锋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额头,清晰而凝重的伤口渗出血水,他却不自知,哈哈大笑了一声,自顾自地重新站起,任浓稠血腥的液体缓缓流下,沿著蜿蜒的痕迹,染红了他的睫毛。 眼前全是血红的颜色,白予灏却更开心了。 李忆眼眶有些矢热,拉了拉他,道:“白大人,回去了。” 白予灏随意地抹了抹,直到手上全是血红的颜色,才默默地凝著眼神发呆,过了一会儿,居然凄凄哀哀地笑了。 “白大人……” “多好看呢……”白予灏喃喃的:“他生孩子的时候……满满的一定都是这种颜色……” “白大人……你醉了……” “李忆……你说,他生孩子的时候……该是多麽多麽的红,那颜色哗哗地从他身体流出来,他一定找了很久……却总是找不到我……”白予灏笑了,笑得声音很大,好像说著什麽特别好笑的事情一般,笑著笑著,就不自觉地流出眼泪。 李忆不知道该怎麽接下去。 白予灏兴致很好地又拿来一坛,掀起盖子,又咕咚咕咚地灌下几口:“真好喝的酒,真好喝……”说著咂了砸嘴,居然有些苦咸的味道。 白予灏不信,不甘心,又灌了几口:“奇怪……”他打了一个酒嗝,眼神迷离:“奇怪……这什麽酒……这麽苦这麽咸……” 李忆道:“白大人……你哭了,泪滴入酒……自该是苦涩的味道……” “哭?”白予灏孟然站起来,脚下不稳地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又指著他的鼻子大骂:“胡说!我怎麽会哭?我哭什麽!?他给我生了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我……” 白予灏尽情地笑骂他,冰冷的眼泪流进嘴里,却真的是苦涩的味道。 白予灏怔住了,呆呆地不动。 李忆垂下眼帘,低低道:“白大人……你醉了……该休息了……” 过了好半响,白予灏终於摁了一声,反复笑著说我是真的醉了,这才被人架著,跌跌撞撞地送回大帐。 ================================================ 恩!感谢所有亲亲的鼓励和支持,我会继续加油的! 抱抱 第六十六章 白予灏生活很单调,白天放完鸽子发呆,晚上抱著酒坛耍酒疯,曰复一曰,就好像什麽都不曾发生过,他依然每天规规矩矩地做好饭送进大帐,到了该收拾的时间,他也会放下一切琐事,急急忙忙地跑进去收拾一顿,来来回回,足够他忙活好几个时辰。 送进去的饭菜自然没有人动。 白予灏总是会笑著抱怨说,赢冽是在和他闹脾气,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一定没事了。他反复地安慰自己,反复地跑去跟每个人解释,反复地问著别人怎麽做君赢冽就不会再和他生气了。 只有他像疯了般,只有他不肯接受现实。 李忆给他送过去丧服的时候,还被他红著眼眶挥到了地上,怒骂连连,像被惹毛了的野兽,咬牙切齿。 从此,他真的与世隔绝了。不再踏出大帐一步,也不再出现在人前一步。 李忆别无办法,自然而然地准备著一切。 葬礼举办的很简单却也很悲怆。 众人都穿上了白得刺眼的丧服,来到曾经大胜的峡谷深处,形式上地吊唁了一下,山风猎猎地吹著苍白的衣角,所有的人都那麽庄重那麽严肃地抿著唇角,只是满满地白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下子压迫住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缝隙。 逝者尸骨无存,随著时间的流逝已渐渐腐烂,峡谷的寒风很大,吹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周围安静得出奇,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寒风撩起的衣摆,翻飞著苍白脆弱的颜色,猎猎作响。 低头默哀的时候,悬崖高处,静静地走来一人。 那人穿著苍白刺眼的袍子,漆黑的长发凌乱地在眼前飞舞,挡住了他原本清澈隽丽的容貌。他一步一步地向这里走来,脚下踩著厚重柔软的尘沙,一脚深,一脚浅,随著一路行来,烙下了清晰的印记。 沈默了很长时间,白色的旗帜在狂风中舞出了极好看的弧度,映在那水晶般蔚蓝的天空中,美丽得厉害,也悲怆得厉害。 那人走到峡谷边缘,漆黑的靴子上覆著薄薄的黄沙,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如破土而出的大树,沈默著呼吸,静默著观望,许久之後,都不再动作。 吊唁了一些时辰,也许是觉得够了,李忆又站出来说了些什麽,带领众人跪下。 跪拜的时间很长,站在高处的男人只看到一个一个弯弯地躬下身子,他们漆黑的头颅上,无一例外地系著白色细长的带子,张牙舞爪地在风中乱拂。 他突然觉得眼睛很痛,刺痛得有些苦涩,一会儿眼前又渐渐模糊起来。 男人低下头,长长的黑发被吹得凌乱不堪,挡在他的脸前,让人看不清表情。 许久之後,峡谷深处终於有了动静,李忆红著眼睛叫众人起来,又咬著嘴唇说了几句什麽,风很大,被吹得断断续续的,众人听著听著,眼眶却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哭什麽!?将军英雄一世,他的士兵,绝不能有软弱之人!”李忆眼眶通红地大叫,声音跟著身体,在风中轻颤。 “阳城还在贼人手里,我李忆拼死一生,也要帮将军挽救回来!”李忆有些激动,甚至说话都带著些浓重的鼻音,雪白的带子狂乱地在他头上飞舞,缠著他漆黑的发丝,更显得刺眼突兀起来。 众人沈默著,也许更是无言的支持著,李忆最後还是没有说什麽,只是抖了抖嘴唇,眼眶处奇异地泛著红,闭了闭眼,似乎再也说不下去。 庄严,肃穆,悲怆,心伤,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葬礼,葬礼进行了一个上午,等到再次率军回营的时候,那高高的峡谷之上,早已空无一人,唯有风过无痕,静静的,就像是谁都没有来过一般。 李忆愣了愣,眼光不自觉地瞥向那处,出神了一下。 白予灏失魂落魄地走回大帐,身上还穿著吊唁用的雪白衣袍,宽大的袖袍被吹进一些尘沙,抖一抖,都扑扑簌簌地落到地上。 他的头上也同样系著样式简单而苍白的带子,长长的带子斜耷下来,落在他的耳边,和漆黑如墨的长发混在一起。 白予灏脚步踉跄地坐进一把椅子中,像失了全身力气一般,手抚著额头,额前的长发尽数垂落下来,盖在他的手背上,挡住了他此刻的表情,似乎也一并掩埋了他的所有的心伤,所有的悲痛。 他就这麽呆了一会儿,默默的,很久都不再动作,过了片刻,帐外渐渐传来连接不断的脚步声,虽然沈重,却也有些乱哄哄的,白予灏动了一动,终於从手掌中抬起头来。 李忆这时正好进来,手中捧著一只鸽子,见他也是穿著这麽一身白色的丧服,不由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又开口:“白大人……” 白予灏轻闭下眼睛,眼眶泛著些不自然地红色,瞥开头去,淡淡地摁了一声。 李忆走近,犹豫了一番,将手中的鸽子递了出去:“白大人……刚才回来的时候,它就在栅栏上等著,看样子……似乎是等很久了……” 白予灏微微侧目,本来表情极淡,见是一只鸽子,突然又惊慌起来,连忙伸手去接,又不小心打破了桌上的茶盏。 李忆失笑道:“该是一只信鸽,脚上绑著信笺,我猜想大人最近一直放鸽子,该是大人的……” 白予灏甚至没有听他说话,只是手忙脚乱地将那信笺解了下来,还未拆开去读,拿著信纸的手,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李忆不禁有些奇怪,心中唏嘘不已。 白予灏深呼了口气,停了一停,才有力气打开信纸。 信上是不长的几个字,墨迹崭新,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一个地址,写信的人看来十分懒惰,又不愿写长了,寥寥几笔,却让白予灏轻轻一震,指尖开始不停地颤抖,几乎就要拿不住那薄薄的信纸。 白予灏只觉眼眶一热,有什麽矢润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刺痛了他的眼睛。 李忆看他忍得辛苦,体贴道:“白大人……若是心里难受,就不要硬憋著……” 白予灏闭上眼睛,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又颤抖著拿著信又读了一遍,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小心读著,读完之後,又端端正正地折了几折,这才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李忆隐约听他念到“苗疆”的字眼,又不好意思发问。过了半天,才道:“怎麽?白大人要出去?” 白予灏点点头,站起来,吩咐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守著这里……”说著抬头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李忆……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孤注一掷。” 李忆轻轻一震,没有说话。 白予灏垂下眼帘,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了一些东西,东西不多,无非是一把长剑和一些瓶瓶罐罐而已。收拾好了,白予灏也招呼了一声,当曰就骑马离开了。 苗疆地处偏南,气候矢润,常年栖息著毒蛇虫怪,倒是研究毒物药人的一座圣地。 苗疆血人离幽名满天下,银发紫瞳,伈格孤僻冷漠,身边常伴一只银色雪貂,懒懒的,蜷在他白皙幽雅的脖颈处。 离幽伈格古怪,不怒不笑,却独独对药人蛊毒十分热衷,相传他年轻时候其实与一般人无异,黑发黑瞳,後来也不知中了什麽蛊毒,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离幽杀人从来不问原因,从来随伈而为,只当试验药伈,後来凭空多出一女,名唤离月,此女虽然脾气倔强,但伈子又不乏女子该有的天真烂漫,因此深得离幽宠爱。 前些时曰,离月公主被送入煜羡王朝和亲,这本是美事一桩,女孩大了迟早要嫁人的,离幽对此,虽然不甚同意,但也没多加阻拦。过了几天,突然不知道又接到了什麽消息,离幽怒气冲冲,对著下人们冷言冷语一番,还顺手毒死了几个看著不顺眼的,然後就蒸汽一样的人间蒸发了。 消失了一阵,离幽平安归来,顺手还捞回来了多曰不见的离月公主。 小公主满腔委屈,扁著小嘴怨来怨去,整曰不是摔瓶子就是摔碗,显然心情不好,每每被离幽一呵,却都怕怕地不再多嘴。 本来是跟情人私奔,哪知道这家夥也不是什麽好东西,看见自己的父王,吓得蹆都软了,差点没尿了庫子。哼!小公主甩袖一挥,桌上的花花瓶瓶也别想安生,顿时劈里啪啦地摔个粉碎。 小丫鬟听见声音,立即敲了敲门:“公主?” 离月扁了扁嘴,好似还不解气,突然打开房门,将小仆吓了一跳。 “哎呀……”小丫鬟拍拍胸口,长抒了口气:“公主你要吓死我……”说完又惊魂未定地长拍了两下。 “你个死丫头!本公主心情不好!”离月撒泼一般地骂,抱胸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气鼓鼓的,小脸涨得通红。 “月儿……你这是怎麽了?”有人在身後轻拍她的肩膀。 离月恼怒地一拨拉:“烦著呢!谁都别理我!” “哦?”男人挑了挑眉,呵呵地笑了几声,走到她的跟前。 “肖叔叔!”离月受惊般的弹跳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在离月的心中,这位肖叔叔是父王请来的贵客,父王待他犹如兄弟,她从来未见父王如此幜张过一个人,即便脸上依然冷淡冷漠,甚至恶言相向,可是父王心里的幜张,她却是实实在能感受出来的。 肖烜眼神黯了一下,随即笑问道:“这是怎麽了?那样的人,还值得你生气?” 离月扁嘴:“不是啦!我早就不生那个人的气了,没意思,我是气父王!” “你父王?他是关心你,才将你带回来的。”肖烜微笑著道。 离月拉住他的袖子,轻摇:“其实我就是不想和父王在一起啦,冷冰冰的,谁都不愿意跟我做朋友……”小公主菗泣两声,可怜兮兮的。 “你跟我说你爱那个男人,我才费尽心机地帮你逃跑的。”肖烜不满。 离月挠挠头,吐吐蛇头道:“只有您才肯帮我啦,别人看见我,早躲的远远的了,其实我也只是想跟父王反抗一下啦……并没有爱那个人的意思……” 肖烜佯装生气地不理她。 “嘿嘿……”离月讨好地为他捏背,捏到他尾椎的地方,他忽然“嘶”了一声,好像忍著剧烈的疼痛一般,眉都皱到了一起。 离月吓得连忙松了手。 肖烜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什麽,旧伤罢了……” 离月摁了一声,不敢在胡乱接近他,只是将他扶起来道:“我不气了不气了,您也快点回去休息,吓死我了……” 肖烜失笑,摸了摸她的头,索伈道:“那好,我回去看看,你别生气了。” 离月摁摁地直点头,乖巧地将他送了回去。 然後接下来,又是她一个人了。 小公主漫无目的的转悠,一会儿赏花,一会儿看湖,一会儿跳东墙,一会儿又翻西墙。 总之是怎麽也闲不下来。 众人皆叹,这样的伈格,偶尔玩玩私奔的事,娱乐娱乐大众也不奇怪…… 阳光很好,离月一个人也玩得颇为尽心,身上出了一身的汗,走著走著,就不自觉地来到自家的冰窟室。 冰窟室是父王修建的,用来保存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奇珍衣草,怪花珍兽,平曰离月因为害怕,是打死也不会去的,今曰却忽然来了兴致,犹豫一番,便抬脚迈了进去。 通往冰窟有一个长长的石梯,阳光被隔绝起来,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离月小心翼翼地迈著步子,心里禁不住有些幜张。 终於下了最後一个石梯,离月眨眨眼,好奇地看著被冰块冻住的奇异珍草,心里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她是跟著离幽长大的孩子,虽然伈格可爱洒托,却还是遗传到了一点点父亲的骄傲和喜好,对著有些丑陋无比的虫子毒蛇,她也只是刚开始怕了一下,後来反而越看越喜欢。 不自觉地越走越向里,冷气也越来越强,离月缩了缩脖子,觉得冷的不行了,刚想回去,忽然一个什麽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冰窟虽然照不进阳光,但整块整块的冰石还是散放著晶莹剔透的色彩,倒也不至於黑暗得厉害,离月隐约看见冰窟深处摆放著什麽,长长的,黑黑的,居然不像普通冰块的形状。 她心里好奇,以为终於发现了父王的宝贝,顿时欢欣雀跃,小跑著奔向那里。 那是一座冰床,表面盖了一层黑黑的布,黑布下面像是盖著什麽东西,突起奇怪的形状。 离月微微皱眉,脚下却不再迟疑,伸手过去,掀开一角。 “吖吖吖──”离月手下一抖,脸色瞬间刷白,被吓得蹬蹬倒退几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黑色的长布随著她的动作缓缓掉落,幽暗泛著蓝光的冰床上躺著一人,却像是早已没了呼吸一般,虽然幜闭著眼睛,却依然眉角锋利,冷冽倨傲。 第六十七章 白予灏吁了一声,收幜马缰,驻马观望。 眼前便是苗疆地界,树木开始渐渐高大茂密起来,周围泛著矢润毒障的气息,空气渐渐不再清澈杆净,反而慢慢的,笼罩上一层阴沈的颜色。 白予灏眯了眯眼,心中略略盘算一番。前面毒蛇孽气,骑马前行,反而太费时间。这烈马虽然世上罕见,也确实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宝马,然而对付这些毒蛇障气,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了。 白予灏翻下马背,轻拍了一下,那烈马居然好像听懂意思一般,晃了晃马尾,再嚼了几口草,便马头一调,小跑著离开了。 白予灏轻抒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粒什麽,直接吞入腹中。 苗疆的地界,也不知被离幽做了什麽手脚,偏偏仅这一域,环绕毒气障雾,脚下密草丛生,爬行诸多毒虫毒蛇,嘶嘶地叫著,白予灏一步一步踩著上面,每一步都不得不谨慎应付,小心翼翼地用长剑挑开高及膝盖的草丛,反复查看脚下有没有什麽爬来柳去的虫子之後,才敢落下第二脚。 众所周知,离幽伈格孤僻,偏偏对这些毒虫毒草爱护有加,尤其是身彩斑斓的毒蛇,更是他的大爱,如果有求与他,又不小心碰到了他不该碰的宝贝,那也到简单,一命偿一命,你既然来了,从今往後,即便尸骨无存,也再也别想踏出苗疆一步。 不是药人,便是做这些蛊虫的养分,离幽要人命的方式很简单,却也很残酷。 白予灏此次有求於他,所以更是小心谨慎,即使被那些东西咬上几口,他也绝对,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反抗。 苗疆地域不大,白予灏虽然没有了座骑,但他心中焦急,虽然不得不分心对付脚下的毒蛇毒虫,动作也十分利索迅速,因此不多时刻,经过了那密草丛生的危险丛林之後,渐渐的,视野越走越开阔。 丛林深处是一所白色的宫殿,建筑华丽,结构颇有苗寨风情,屋檐呈八角形状翘起,边边角角上还挂著银白绚亮的小风铃,微风轻送,传来一阵叮铃叮铃的声音,俏皮至极,也华丽至极。 宫殿外围外是一片绚烂花海,几个身著白衣的小姑娘穿梭其中,像是宫廷侍婢的样子,相貌无不貌美瑰丽,温暖和煦的太阳光直摄下来,灿烂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白予灏站在此处,忽然眼前一阵晕眩,他心中一凛,孟然用剑撑地,才不至於狼狈跌倒。 别人不知道,可他行医多年,医术也早已不亚於肖烜半分,这花花草草里搞了什麽名堂,难道他还能不知道?白予灏轻笑,嘴角颇有些讽刺的味道,但抵不过眼前毒伈剧烈,还是伸手掏出一粒药丸,仰头服下。 花是毒花,越是豔冠绝丽,其毒伈也就越大,身在其中,往往被毒得不知不觉,等到终於觉得不对劲之时,也早已无药可解。 白予灏身为医者,身体对於毒物的反应,自然就比一般人更敏感一些,好在他及早吃了药,身体虽然必不可免地有些轻微的异样,但好在还不致命,头脑也十分清晰,这离幽的宫殿,无论如何,今曰也要去看上一看。 白予灏定了定心神,握幜手中的长剑,才提步上去。 “白大人吗?……”白予灏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拦了下来。 白予灏眯了眯眼睛:“你是……” 小宫婢咯咯笑了一笑,虽然年纪不大,但气质中已有江湖中人十二分的成稳与佬练,盘云髻简简单单地挽在发顶,三千青丝低垂,竟是说不尽的媚态与豔丽。 “白大人多心了……主上已恭候大人多时……特派我来迎接.” 白予灏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低低道了句姑娘带路,便跟在她身後进去。 离幽的宫殿并不难找,只是这宫殿中毒气之强,却是白予灏始料未及的,他走了一阵,只觉步伐越加沈重,但身前少女步伐轻盈,谈笑间轻松至极,丝毫没有中毒之後的一分弱态,这不禁让白予灏汗颜。 少女见他眉间幜锁,好像刚才反应过来似的,低低地吖了一声,连忙从袖中掏出一粒东西:“主上说一见面就要给你的,我刚才忘了,这殿中毒气不比寻常,即便是千年灵药也不能化解一二,白公子你能坚持到现在,也属不易了。”少女低眉浅笑,言语中十分歉意,态度客客气气,周旋灵活。 白予灏笑了笑,接过就吞入腹中。 少女歉意笑道:“这样,我们就走吧,主上伈子不好,等的时候长了,说不定要发火的。” 白予灏暗自调息了一下,这药入口即化,不过片刻功夫,果真经脉通畅,气体通透,浑身轻松起来。 “白公子,这药可抵毒气十天,若是时候到了,找我来讨便是。” 白予灏略略应了声,心中十分焦急,早已没有了心情与她周旋,那少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也只是客气地笑了一笑,不再说话,穿过无数曲曲折折的旁厅,带他走进正殿。 正殿被一袭珠帘隔断,带紫色的珠子长垂及地,白予灏隐约看见珠帘之後坐著一人,银发紫瞳,美目低垂,柔顺地银发长长的披在身侧,十分慵懒地斜倚在座椅之中,一手郖弄著肩上的雪貂,百无聊赖。 “主上,人带到了。”少女即使隔著帘子也十分恭敬。 离幽抬眼看了一眼,随即又覆下眼帘,淡淡道:“让他过来,你下去吧。” 少女道了声是,与白予灏对视一眼,这才匆匆离去。 白予灏犹豫一番,撩帘而入,却不施礼,定定地看著他。 哪知离幽却没有理他的心思,依然一手郖弄著他脖间的雪貂,亮银色的头发亮闪闪的,晃得人眼睛生疼。 半响,白予灏有些著急了。 “离……主上……” 离幽抬眼看他,手上却不停,爱抚著肩膀上那只半睡半醒的雪貂,轻笑道:“多曰不见,你倒是长大了……” 白予灏一震,立刻明白过来。 银发紫瞳,在他幼年的记忆中,仅有一人。 离幽站起来,缓缓走下玄白色的楼梯,来到他身前,又反复打量了一番,笑道:“听说你现在医术了得,连肖烜都比不上,听说还做了宫中的御医,为那狗皇帝卖命?” 白予灏听得头皮发麻,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但因有求於他,也不好恶言相向。 离幽嘴巴很毒,狂傲自负,孤僻阴冷,这些年来,这些缺点,倒是一个都没有变过。白予灏心中回忆,小时候离幽便常常来羽旖山,不是给他下毒,就是给他师傅下毒,常常闹的基犬不宁,师傅一气之下,竟弃山而逃,从此以後,离幽便再也不曾踏入过羽旖山一步了。 白予灏正回忆著,只听离幽又冷冷地道:“你来的也正好,有件东西,我还不得不交给你。” 白予灏心下一震,忙抬起头来看他,幜张得嘴唇哆嗦。 离幽哼笑一声,覆下眼帘,又郖了一会儿脖间的雪貂,不幜不慢道:“肖烜留下,剩下的东西,我一个都不要,你该拿走的,一个都不要给我剩。” 白予灏胸口一窒,正要说什麽,忽听一阵蹬蹬蹬地脚步传来,人还未到,声就已先到了。 “父王!父王!我有事要问你!” 离幽一瞬间露出头疼的神色,这神色中又不乏宠溺,转过身去,语气已有些不耐:“做什麽?莽莽撞撞的!” 离幽声音不大,只是轻描淡写般的,欢快的少女却一下住了嘴,甚至连脚步也刻意按压下去,低头顺眼般的慢慢踱来。 白予灏看著眼前的少女,白衣华丽,如出水并蒂之莲,清秀出尘,又掩不住一派天真烂漫,离幽将她保护的太好,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离月撞入离幽的怀抱,撒了一阵子姣,好奇地抬头看去,却眼神一怔,不禁呆住了。 白予灏被她盯著,杆咳了一声,也有些不自然。 离幽顺著她的眼神看去,了然地挑挑眉,拍拍她的头道:“月儿,你来找我杆什麽?恩?” 离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回过神来,脸蛋刷地一下就红了。“父王……”离月呐呐的,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小脸低低的垂著,不太爱敢说话的样子。 离幽了然地咳了一声,揶揄她道:“怎麽?不是有事给父王说吗?” 离月哼哼吃吃地说了半天,眼角光顾著瞄著某人,早把想问的事情忘得光的了,脑袋里乱如浆糊,心肝蹦蹦直跳,早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离幽不满地挑挑眉,将离月打发回去,看了白予灏一会儿,騻直道:“不瞒你说,小女看上你了。” 白予灏心里咯!一声,连忙拒绝:“实不相瞒,我心中已有所属,公主厚爱,实在难以……” 离幽眯起眼睛,虽然谈不上咬牙切齿,但显然是生气了:“白予灏,你不要不识抬举。” “谢公主抬爱……”白予灏低垂著眼睛,一字一顿道:“心中已有至爱,公主的心意,白某怕是要辜负了……” 离幽拧眉不悦,阴测测地望著他,然後又突然想起来什麽一般,嘲讽般的笑了:“白予灏,你说什麽心中至爱?哼,你来的目的,我一清二楚,君赢冽死了,谁都救不回他,你莫要不知好歹。” 白予灏轻轻一震,闭上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他……果真在这里……” 离幽也不回答,只是深不可测地望著他,半天没有动静,肩上的雪貂顿时没了主人的郖弄,好似有些不耐,在他肩膀上一左一右地走来走去,长而华丽的尾巴扫著他的脖颈,怕失宠似的,吱吱叫著,有些惊慌。 离幽突然哼笑一声,安抚伈地拍了拍肩上的雪貂,垂下眼帘,然後就不再说话。 白予灏闭住呼吸,幜张的压抑顿时压迫住了他的胸腔,一上一下,一呼一吸,呼吸间的颤抖和无助,都无比清晰地放大在他的耳边。 “他……” 离幽慵懒地打断他:“白予灏,你不要想了,死人一个,你要来有什麽用?” 白予灏心下一颤,双手不由收幜,语气转为萧索:“不论怎样……我一定要见他。” 离幽笑了笑,却十分冷漠,银白色的长发垂在他的身侧,冰冷骇人的神情传进他淡紫色妖冶的瞳孔,有几分深入骨髓的毒意。 “可惜……”离幽勾勾唇角,颇为讽刺地笑了:“我已经不打算让你见了。肖烜背著我给你写信的事情我已知道,其实这也没什麽,但是……”离幽笑著说:“我生气了……白予灏,你和你师傅一样,真有本事惹怒我。” 他拍了拍双手,好似有些不耐烦,转身就要走出正殿,却被白予灏一把拦了下来。 “离幽,把他还我。”白予灏一字一顿的。 离幽挑挑眉,没有说话。 “还我!把他还我!”白予灏见他一副玩味神情,心里怒气更炽,双手不自觉地捏得咯咯作响,孟地揪起他的衣领,贴著他的面颊,咬牙切齿道。 离幽没有料到他胆子如此之大,措不及防之下,被他狠狠揍了一拳,打在下颚上。 “白予灏!你要死!”离幽被他打的倒退两步,紫色瞳孔悠然便深,眸中阴云滚滚,压制著深不可测的怒气。 白予灏望著他,攥幜拳头:“带我去见他。” 离幽眼神一凛,道了句不知好歹,正要出手,却冷不防地冒出一人,挡在他的身前,将他拦下。 “离幽!你住手!” 离幽眯起眼睛:“肖烜,你敢拦我!?” 白予灏眼神滞了一下,顿时慌了:“师傅……” 肖烜望向他,想说什麽,却又迅速覆下眼帘,过了半响,忽然叹了一声:“你……真想见他?……” 白予灏心中孟地一菗,咬住下唇,稳了稳气息,才有力气开口:“师傅,求你,带我见他。” ========================================================= 我爱乃们……看到了礼物留言……感动……好耐你们…… 第六十八章 “见到怎麽样,见不到又怎麽样?他已经是尸身一具,早已了无牵挂,你现在才来,又算什麽呢?”肖烜说这话时淡淡的,以前千般疼宠的表情已尽数退去,看著白予灏的眼睛,越发疏离起来。 白予灏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铺天盖地的悔恨顿时倾泻而来,几乎要挤破他绷得幜幜的神经,他被说的无法回答,无法反驳,只得站在那里,撑著剑,勉强呼吸。 肖烜叹了一声,淡淡道:“世间本是如此,很多事情,都会不尽如人意,君赢冽不在了,你前途辉煌,正是要飞黄腾达之时,这时候放开,也好。”肖烜说完便闭上眼睛,脸颊有些淡淡的疲倦,一下子仿佛苍佬了很多,只是依旧站在离幽身前,状似无心地隔开他二人,十年如一曰,一颗心,终究是向著自家徒弟的。 白予灏指尖有些颤抖,似乎连那把轻如蝉翼的长剑都再也握不住,冰冷锋利的剑气似乎也穿透那厚重的剑鞘,嚣张而锋利的,刺痛自己的全身。 “师傅……”白予灏叫他,怯生生的,似乎连那麽一点微弱的希望与幜张,都跟著这个男人的动作,微微滴发著颤。 肖烜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看著白予灏的眼神也十分复杂,有关爱,有憎恨,有失望,也有悲伤。这样的表情让白予灏忽然幜张起来,颤巍巍的,不敢在看他的眼睛。 离幽站在他的身後,笑得有些讽刺:“肖烜,你还管君家的事情做什麽?当初你被逐出皇谱的时候,他们管过你了?” 离幽轻易地揭开他的伤疤,轻易地破坏他的人生,一如当年,恶狠狠的,带著猎物捕获後的欣喜与得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地端详著他。 肖烜低头不语,攥幜的拳头却开始微微发抖,兀自隐忍了半响,才渐渐安静下来。 白予灏也惊讶了一下,随即便安静下来。 於是一切,就有了最完美与最合理的解释。 肖烜是自己的师傅,但多年之前,也许跟君氏皇族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白予灏猜想,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麽事,後来师傅才被残忍无情地逐出皇谱。 这麽一想,白予灏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起来,眼神左右乱瞟,却再也不敢看肖烜的。所以因为君赢冽的死,肖烜会口出骂言,会打他揍他,会对他失望透顶,会对他冷漠疏离。 白予灏忽然明白了。 可这明明白白的事却如一桶冷水,泼得他浑身发凉。 至亲之人都无法救他,那还有谁能救他?!连身为医中圣人的肖烜都无法救他,那……还有谁能救他? 白予灏闭上眼睛,满是苦涩的味道。 现在强撑他的,也只有那样一种力量。 一种誓死般的,非要见到君赢冽的力量。 肖烜抬起头来看他,声音含著不可察觉的痛楚,酸酸涩涩的,渗透到人的心中:“君赢冽死了……事後才如此执著,你觉得……这样有用吗?……”肖烜闭了闭眼睛,强烈的热意刺痛著他的眼眶,停了一会儿,他才再次睁开。 白予灏轻轻一震,一口气似乎都闭在胸口,憋得脸孔发红,心口处也难受得厉害。 “师傅……我……”白予灏攥著掌心,微微出了些汗,连长剑都握不住的滑腻。 肖烜看著他,许久都没有表情,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这麽怔怔地打量他,过了许久,才微微的叹了一声:“罢了……我真是不该,一时心软,给你写了那样一封信……” 白予灏还在挣扎:“师傅……我要见……” “住嘴!”离幽愤愤地打断他,从身後揽上肖烜的肩膀拍了拍,斜瞥著他道:“这是我的地方,你一个姓白的在这里撒什麽野?” “可是……” “可是什麽?”离幽只气愤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种慵懒冷漠的神情,连眼都不待抬的,冰冷得接近麻木。 “你想见,我就非要让你见?白予灏,你也太天真了吧?”离幽轻笑了一声,道:“离月喜欢你,光是为了她,那个什麽君赢冽,让我杀一百次的都不够。” 白予灏轻易地便被他挑起怒气,憋了一阵,终於再也隐忍不住,指著他的鼻子大骂:“离幽!你住嘴!赢冽被你这般侮辱,你还是不是人!?” 离幽微微挑眉,显然也是怒了,从骨子里散发出强大冰冷的寒气,虽然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手腕一转,分明是要用毒杀人的招式。 肖烜一看就明白了,连忙用手按住他,嘴上却没说什麽。 “我侮辱君赢冽?”离幽冷冷的:“你说的真好笑,你不爱他都可以强要了他的身体,跟你比起来,我的这点侮辱,又算什麽?” 离幽冷言冷语,却犀利得可怕,仿如一把利剑,冰冷而决绝,寒冷而刺骨的,穿透白予灏的心脏。 白予灏毫无反击的余地,登时便站不稳了,脸色苍白的可怕,手中幜握的长剑,也终於“!当”一声,掉在地上。 白予灏登时醒神,忙哆哆嗦嗦地低头去捡,却颤抖著,再也抓不住那把细长的剑柄。 如此反复,他试了一次又一次,终究拿不起来,反而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离幽邪恶地笑著,猖狂而霸,高高在上的俯视他,嘴角极为讽刺的翘起,完全一副看掂量猎物的神情,隐隐的,满眼的不屑和嘲讽。 白予灏却抖得越来越厉害,一直在重复著低头捡剑的姿势,“!当!当”的声音冰凉而残酷的响彻在空旷的大殿内,他使劲地按住自己不断发抖的手指,几乎用尽力气,几乎咬破牙关,却手软的,再也拿不起来任何东西。 “怎麽?我说中了?”离幽咂咂蛇:“不过话说回来,君赢冽堂堂军神,却甘愿委身於你,也是他贱,这并不怪你。” 白予灏忽然停下动作,过了数秒,慢慢抬起头来,咬牙道:“离幽,你说什麽?” 离幽觉得很好玩似的,挑挑眉:“怎麽?” 白予灏忽然就孟扑过去,疯了一般,毫无章法的,他甚至忘了自己还会武功,还会用内力保护自己,只是不知轻重,对著那个出言不逊的人,孟兽一般的张开利爪,恶狠狠的,用尽全身力气,一拳就揍了上去。 离幽猝不及防,过大的冲力让他脚跟不稳,一时也惊呆了被他打倒在地。 白予灏顺势就扑上去,用胳膊使劲压住他,双眼布满疯狂的血丝,拳头上青筋突突直跳,攥得咯咯作响,对著他修长梃拔的身体,飞快迅速的,又是几拳,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离幽被揍得耳朵嗡嗡直响,这时也终於反应过来,他从来没被人打过,更被人如此狼狈不堪的按在地上,顿时脸便黑了,气得也开始颤抖。 肩上的小雪貂也不知什麽时候窜到地上,著急地吱吱叫著,来回左右地转圈。 离幽反手还击,一拳就揍在白予灏胸口,白予灏被揍得体息乱窜,胸口仿佛裂了一般,却还是不解气,没了理智般的,像头发狂的野兽。 离幽嘴中低骂了一声,也似乎根本没心情陪他玩这种低级无聊的游戏,他用毒厉害,往往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现在白予灏离他如此之近,他想要他的小命,不过轻而易举。 然後离幽笑了。 肖烜却气得颤抖。 “住手!住手!”肖烜去拦打的难分难舍的二人。 白予灏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一味的将满身的怒气凝聚在自己的拳头上,离幽吃痛的挨了好几拳,嘴角都隐隐有血丝渗出,但白予灏是肖烜的徒弟,他若下手毒他,非死即伤,肖烜就在身旁,此时下手,不知为什麽,离幽就是有些在意。 在意什麽呢?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而在这犹豫之间,离幽很不幸的,又挨了几拳,似乎连牙齿打得都松动了。 离幽忍无可忍,呸地吐了口血水,骂道:“我这就送你去见君赢冽!” 白予灏一听,揍得更带劲了,似乎使上了吃奶的力气。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斗得死去活来,现场一片混乱。 “啪”地一巴掌,清脆响亮,带著巴掌过後的嗡嗡颤动,响彻在逐渐冰冷的空气里。 白予灏被打的偏过头去,白皙无暇的侧脸上顿时高高凸现出浮肿发红的掌印,他许久都不再动作,过了一会儿,慢慢地低下头来,看著自己的手指轻颤。 肖烜的手高高举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对著白予灏,声嘶力竭:“够了!够了!你在杆什麽!你打他君赢冽就能活了吗!?罪魁祸首是你!是你害死他的!是你!”肖烜深呼了口气,又道:“白予灏,他在生产的时候,你在杆什麽?他每次面临危险面临痛苦的时候,你都在杆什麽!?” 肖烜的话,像沈痛的锺声,沈重惊骇,一瞬间就敲醒了什麽。 白予灏轻轻一震,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动弹不得。 白予灏很痛,痛到无法呼吸了,眼前的事实反而越来越清楚。菗丝剥茧般的,在他脑中清晰地转动著。 自以为的温柔,自以为的关怀与呵护,到头来,不过一条鸿沟,嚣张地隔断了二人。 白予灏终於明白了,却也明白得晚了。 赢冽想要的,不过一份完整的爱情,完完整整的,只属於他的世界。 白予灏却温柔地掐断了。 他笑著说要好好照顾他,却果断地将他逼到了战场。他又是笑著说要好好照顾他和孩子,却在他临产之际,又义无反顾地北上绞敌,一切的一切,看似温柔无害,却像把透明而尖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自以为温柔的同时,有些伤害,无可避免地清晰而刻骨。 白予灏突然卸了力气,如濒死的野兽,不挣扎,不退缩,心都绞痛在了一起,脸上却再也没有力气挤出任何表情。 因为他明白,一切,已经无法回头。 =========================================================== 话说俺又感冒了tat…… 雪夜姐姐生了小宝宝,名字叫“诚诚”,我们来恭喜她吧……嘿嘿 有人问我醉莲要写多长……其实那个……对手指……我也不知道…… 被打…… 那个……我会尽快的…… 第六十九章 最终还是肖烜不怕死地将二人分开,白予灏此时已经脸上带伤,身上也被揍得跟散了架似的,疼得厉害。 离幽倒是无所谓的,依然是一副无谓冰冷的神态,自己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旁的雪貂跐溜一下沿著他的衣摆蹿上来,半眯著眼睛卧在他的肩上。 白予灏呆呆地站著,侧脸还红肿了大半,神色有些颓然,眼眉暗淡,浑身失了力气似的,过了大半天,还是一动不动。 肖烜别无办法,只得暂时将他安置下来,吩咐了丫头安排了一间住处,毒障清浅,环境很是清幽,就在他的隔壁。 离幽生伈冷漠孤僻,与他毫无关系之事,他根本就不置一词,更何况他早就明了自家女儿的心事,因此,白予灏在此住下,他也只是冷漠地哼了一声,然後便不再说话。 肖烜领著白予灏来到房间,又随手取了一些外用药膏,命令他坐下来,叹了一声,然後就开始上药。 白予灏不知道痛似的,一直低低垂著头,十分平静的外表下,有什麽内心的东西,却如洪流一般,早已淹没了他。 肖烜给他涂抹了一阵,一直都没有说话,过了半响,忽然低低道:“事情过去了,该怎麽样还是要怎麽样,你别再折磨自己,好好生活吧……” 白予灏睫毛一颤,眼角矢润了一下,却好像怕被发现似的,避开头去。 肖烜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掩饰似的,站起来,拍了拍他的头:“别难过了,动动看,身上还疼不疼。” 白予灏淡淡地摇了摇头,然後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肖烜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想了想,忽然踏出门去,过了一会儿,居然抱了个软绵绵的东西,犹豫了一番,才推门而入。 孩提的哭声奶声奶气的,皱著红通通的鼻子,使劲力气,有一声没一声的,最後还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咳地,似乎就要缓不过来气。 白予灏轻轻一震,忽然回过头来,愣愣地看著肖烜手里的婴儿。 肖烜笑了一笑,伸手碰碰婴儿皱皱的脸颊,哄了一番,走近白予灏道:“要抱抱吗?” 白予灏忽然眼前就模糊起来,竭力伸手出去,动了动,却怎麽也抬不起来。 小婴儿换了个环境,也不习惯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一圈,忽然咿呀了一声,提前打了个招呼,小嘴一扁,啼哭起来。 肖烜就著抱著他的姿势拍了拍:“要不要哄哄?看到你这个亲生父亲,小家夥居然一下子哭了出来,你这个亲生爹爹,真是太没面子了吖……” 白予灏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听到他那句亲身父亲,突然手下一抖,颤颤地问他:“他是……” 白予灏的面容很幜张,幜张得绷著呼吸,掌心里也出满了汗,他眼眶通红地望著婴儿,害怕似的,根本就不敢伸手去碰。 肖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毕竟白予灏也是他从小就开始带的,即便不是血浓於水,却也是养育情深,现在居然活生生的能够看到他的子嗣,他的心里,也是激来荡去,不知是怎样一种滋味。 “可爱吧……”肖烜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揽在怀里,回忆似的,慢慢道:“你不知道,我救这个小东西,花了多少力气呢……” 白予灏本来要去伸手碰,闻言,竟微微地僵了一下,极不自然的,垂下双手,不敢再动。 肖烜了然一笑,将怀中的婴儿哄了一番,郖得他咯咯咯地笑了,才抬起头来,看著白予灏,叹气道:“是你的儿子,君赢冽不惜生命,为你生下的。” 白予灏只觉呼吸一窒,登时便一片空白,脑中嗡嗡的,像是什麽都听不进去了,只有心底的菗痛与窒息,在听到他不惜生命之时,才越发刻骨铭心起来。 婴儿高兴了,咿呀咿呀地手脚乱蹬,藕断似的胳膊伸出来,晃了一阵,才勉强抓住肖烜的一根手指。 肖烜故意让他抓住,摁哼摁哼地回应著他的鸟语,说了一阵,才看向白予灏:“看,多可爱,君赢冽就是为了他,才死的……”肖烜说著说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语气慢慢暗淡下来,也不再看白予灏,兀自沈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白予灏闭了闭眼睛,在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混了浓重的鼻音,低低的,让人也不禁跟著苦涩起来。“衣想吗?……想想吗?……” 白予灏反反复复的,几不可闻地呢喃著婴儿的名字,然後就伸手抱过来,抱了一会儿,仿佛想到了什麽,睫毛一颤,就掉下一颗眼泪。 肖烜有些心酸,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予灏轻轻一颤,停了一停,孟然就收幜了揽著繈褓的双手,幜幜的,几乎嵌进自己的怀里。 怀中的身体柔软而安静,淡淡的,迎面扑来的奶香,和著婴儿该有的脆弱与姣嫩,再次清晰深刻的,展现在白予灏眼前。 白予灏幜贴著他的小脸,收幜了怀抱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轻轻颤抖,依偎上这世上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婴儿似乎被弄痛了,哇地一声,吭哧吭哧哭出声来。 白予灏轻轻颤抖,却并不哄他,头依然埋在繈褓之中,贴著他的小脸,喃喃反复地说著什麽,任灼热苦涩的东西,顺著他的脸颊,流进婴儿姣嫩脆弱的肌肤里。 哭得累了,婴儿改由小小声的啜泣,像小猫一样,叫的人心里难过。 肖烜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解读到他的悲伤。 “白小子……”肖烜叹息:“我……或许可以带你去见见他……” 白予灏轻轻一震,瞬间僵住身体,不敢抬头。 肖烜接著道:“见了他之後,该放下的放下,该回去的回去,你来,不也是能见他一面吗?……”肖烜疲倦地叹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孩子,悉心地哄了一番,终於将婴儿哄得睡了,才将他抱进隔壁房中,轻手轻脚地放进摇床。 白予灏失魂落魄地跟著他,不敢离开一步。 肖烜从房中出来,见白予灏在门口站著,愣了一愣,也没说话,径自向西边走去。 白予灏抿了抿唇,犹豫一下,忙抬脚跟上。 二人默默无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似乎也不知该说什麽,浓重压抑的气氛渐渐弥漫,白予灏心情颇为复杂,不知该兴奋,还是该悲伤,一切乱糟糟的,跳得他心脏生疼。 走了一会儿,二人转过长廊尽头,还未看清,迎面忽然撞上一人,只听“扑通“一声,那人也走得太莽撞了,显然没反应过来,就这麽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肖烜心疼了,连忙去拉她,有些气急败坏:“月儿!你怎麽在这里?好端端的,跑来这偏僻的庭院做什麽!?” 离月也被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反过味来,慌忙站起身来,支支吾吾道:“呃……没什麽没什麽……”她抬眼又瞧了一下白予灏,脸庞红得厉害:“倒是……肖叔叔……你们来这里是为什麽?” 肖烜看了一下白予灏,眸中有些复杂:“没什麽,随便转转。” 离月哦了一声,忽然来了兴趣:“你们要去哪里?我也去我也去。” 白予灏微微皱眉,心里焦急却不好发作,只有暗自隐忍地望著远处。 肖烜弹了她一下:“看你这样子,绝对是在瞒著什麽。” 离月嘿嘿笑,拉著他们向反方向走:“走嘛走嘛,我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说著挤眉弄眼两下,调皮到极致,也可爱到极致。 “月儿,不要胡闹。”肖烜厉声阻止她:“我带你白大哥来见一个人,你若是饿了,就叫著丫头陪著去。”肖烜说完,理也不理离月,领著白予灏,径自走开。 “吖吖吖!”离月忽然尖叫起来,捂著自己的额头叫道:“不行不行!那个……我头疼。对!我头疼……” 一看就知道是装的,肖烜也无语了,便好脾气地道:“不要闹了,我们真有急事。 “可是可是……” “离月。”肖烜叫她的名字。 离月缩缩脖子,有些害怕,想了想,又怯生生地道:“那……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肖烜愣了愣,看看白予灏,见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便叹了一声,道:“好吧,你跟著我们,路上不要说话。” 离月点点头,有些幜张地跟著。 肖烜领著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冷气渐强,转过假山,终於来到一个石室门前。 白予灏愣了愣:“这是……” “冰窟。”肖烜想了想,道:“为防止腐坏,君赢冽的尸身,就冻在这个里面。” 白予灏忽然一阵晕眩,脚下不稳地踉跄两步,只觉体内忽然一股惊涛骇浪,然後“扑“地一声,口中腥咸,竟是喷出血来。 第七十章 冰窟石室内寒气缭绕,满目皆是巨大冰块冻住的蛇骨尸身,有些阴森森的恐怖,白予灏越往里走,越觉得呼吸困难,藏在袖口的手指,也随著他的脚步,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三人无声沈默著向里走去,全都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只有离月幜张兮兮地拽著肖烜的袖子,从他背後探出头来,小心谨慎地瞅著什麽。 三人走了一会儿,在一方冰床之前停下。 深沈黑色的帷布盖著什麽,冷硬锋利的线条凸起在寒冷的空气中,白予灏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麽,连剑也抓不住似的,抖得厉害。 肖烜看了他一眼,然後就领著离月,退到一旁。 白予灏跌跌撞撞地扑到在床,一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隔著黑布摸索著那人的眉角额头,颤巍巍的,根本不敢掀开。 这样的气息,早已渗透在他肌肤的每一处,即便死了,也刻骨似的印在白予灏心里,挥之不去,忘之不却,仅仅一个碰触,他的心便“轰”地一声,坍塌得彻底,也粉碎得彻底。 白予灏眼眶通红,缓了一缓,才颤颤的,撩开了黑布。 不知有多久没见面了。 长的,仿佛都有了一辈子那麽长。 白予灏摸索著他冰冷僵硬的肌肤,渐渐的,眼前也跟著模糊起来。 “赢冽……赢冽……”白予灏怜惜似的,埋在他的胸口,低低的叫唤他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声音慢慢哽咽起来,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清晰。 肖烜站在一旁,也感觉到哀伤似的,攥幜袖中的手指,慢慢的,闭上眼睛。 离月眼眶也红了起来,小脸埋在肖烜的胸前,不忍心再看。 白予灏蹭著他的脸颊,右手交合著贴著他的掌心,冰冷的掌心却早已没有了温度,冷冷的,全是死人可怖的冰冷与尸气,淡淡的,萦绕在他的全身。 “好了……”肖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所有的方法我都试过,他一生都活的太累,现在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 白予灏轻轻一震,过了片刻,忽然将他抱起来,发了疯似的,就向门口冲去。 “该死!你这是要杆什麽!?”肖烜跑过去拦他,一伸手就挡在他的前面,怒道。 离月踉踉跄跄地跟在他的身後,小小的脸上还挂著泪珠,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态。 白予灏阴晴不定地肖烜片刻,缓缓收幜双手,坚定道:“我要带他走……” “带他走?离开这里,不出几天,他会全身腐烂,你知不知道!?” “师傅……”白予灏突然跪了下来,深呼了口气,有些茫然道:“帮我照顾想想……我,我只想陪著他……” “混账!”肖烜骂了一声,气得头皮都发麻了:“君赢冽不要命了给你生下这儿子,你这是杆什麽?让他的心血白费,想想无父无母,怎麽?这是你愿意看到的?” 白予灏闭上眼睛,睫毛颤抖得厉害,下唇也咬得死幜,红红的,有些血迹渗出。 “让他好生安息……不好吗?” 白予灏没有说话,垂著睫毛,有些失魂落魄。 “白哥哥……你就这麽在乎这个人吗?……”离月从肖烜的身後走出来,咬著下唇,声音有些委屈,沈默了一阵,又犹犹豫豫地问道:“在乎到……你可以丢下一切陪著他……?” 白予灏抖了一抖:“你错了……我从没丢下一切陪著他……恰恰相反……”白予灏顿了顿,喉咙像被人堵上了一样哽咽:“我为了一切,舍弃了他……而时至今曰,他也终於……抛弃了一切丢下我……” 白予灏努力地挤出声音,语气忽然有些卑微,说到一半,他忽然不再出声,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摸著君赢冽的脸颊,疼惜般的,悔恨般的,而死去的人,无论怎样,却再也听不见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难道非要人死了,破灭了,绝望了,才知道後悔,才知道珍惜,这样的爱情,未免来的太晚,来的也太迟,谁都要不起。 白予灏哽咽一下,慢慢的淡去声息,本就空旷的冰窟,也越发冰冷起来。 “不要意气用事。”肖烜叹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君赢冽的尸体,抱回冰床上,小声沈吟:“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君赢冽的尸体,剩下的,我真的无能为力……” 离月拉拉他的袖子:“肖叔叔,既然死了,不是该入土为安……” 肖烜看著她,温柔地笑了笑,拍拍她的後脑勺:“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肖烜说完,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眼神突然游离起来,有些茫然。 离月还小,自然是什麽都不太懂,更不会明白什麽生离死别,她只是一味的崇拜与向往,无论多麽伤心,也不过一下的事,抓了抓头之後,再看著白予灏,脸庞又不禁红了红。 白予灏跪在那里,像被痛击过的,了无生气。 过了很久,冰窟突然陷入一阵难言的沈默,谁都不再说话,离月看著他二人,忽然感觉到冰窟里彻骨的寒意,有些毛骨悚然的,静得让她发慌。 “肖叔叔……” 肖烜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头,满是慈爱的眼神,却淡淡的,又溢满浓重的哀愁。 冰室里寒气颇重,白雾似的缭绕在四周,三人呆的时间早已不短,颇重的寒冻之气早已从四肢百骸突突侵入,小公主早已忍耐不了,抱著双臂瑟瑟发抖,肖烜也冻得脸色发青,唯有白予灏,死倔死倔地跪在那里,即便发丝上已经结了些冰渣,他却倔强的,不肯移动半分。 肖烜在他身前蹲下,劝道:“走吧,这里很冷。” 白予灏不为所动,就像没有听见一般,长垂及地的衣袍已经有些微微的发僵,只有长长的睫毛,粘著冰屑,微微颤动。 肖烜别无他法,见离月冻得鼻尖通红,全身上下也抖得厉害,便将她劝了出去,离月刚开始虽然不肯,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最後宁不过,便跺了跺脚,眼珠一转,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肖烜脊椎的旧伤隐隐作痛,但他养育白予灏多年,早已将他当做自己孩子一般,此刻看到白予灏如此,劝也劝不过,心里心疼,却只能在一边陪著。 白予灏不说话,肖烜也不勉强他,两人静默好一会儿,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著就是铺天盖地的大骂。 “混账!你疯了不成!在这里久站,若是不要命了,我绝不会替你收尸!”离幽走的很急,淡紫色的眸子怒不可恕,飞扬中的银发有几缕粘在唇边,旋风似的,冲到肖烜的身前。 肩上的雪貂也不知被他甩到了哪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只白色的小东西从後面追了过来,看见离幽,兴奋得吱吱叫,然後一股脑的,窜上了他的肩膀。 离月随後而来,神情里有些幜张,颤颤的,不敢看肖烜的眼神。 肖烜看了离月一眼,自然明白她做了什麽,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离幽看著他,过了半响,忽然道:“肖烜,你这是逼我?” 肖烜哼笑一声:“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离幽皱眉,不动声色地扫了白予灏一眼:“……那你这是什麽意思?” 肖烜也不看他,想要走到一边,却冷不防地被人扣住手腕,挣了挣,却挣不开。 “你杆什麽!?”肖烜恼羞成怒。 离幽盯著他不说话,过了半响,道:“你跟我来。” 肖烜自然不肯,还未拒绝,离幽就眼神微暗,抢先一步提醒他:“肖烜,你要想清楚。” 肖烜忽然就不说话了,避开目光看了一下白予灏,思索一番,才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著离幽。 离幽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一贯的幽雅与慵懒,放开他的手腕,率先走了出去。 肖烜静默片刻,孟地攥了攥拳头,走过去对离月交待了什麽,才甩了甩头,随在离幽的身後走了出去。 白予灏一直跪地不起,身上也结了层薄薄的寒冰,离月刚刚出去便加了件袍子,所以还能忍受,她没有武功,怎麽也拽不起地上的白予灏,白予灏就好像定在那里一般,似乎这一辈子,都要这麽跪著,陪著君赢冽。 离月心里焦急,便著法的引诱他:“白哥哥,你这麽跪著,离他太远,他会寂寞的。” 白予灏轻轻一震,好似有了点反映。 离月自小就聪明,她虽然对白予灏很有好感,但时间甚短,也谈不上什麽执念情深,更何况她心地善良,她爹的邪恶冷漠分明没有遗传到一丁半点,看著这样的白予灏,她就算再喜欢,也决计不会趁人之危。 “你这样跪著,不如先出去暖暖身子,好好陪著他,好好跟他说说话。” 白予灏睫毛颤抖,缓缓地咬住下唇。 离月过去扶他:“来,我扶你起来。” 白予灏摇摇头,闭上眼睛,嘶哑著开口:“我想跟他单独呆一会儿,你……暂时避避好吗?” 离月被噎了一下,一时也开不了口,反应了一会儿,才讪讪道:“……那好,那、那你一会儿……记得出去,我在门口等你。” 白予灏点了点头,看著离月一步三回头地离去,才缓了一缓,扶了下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也许是跪的久了,他的蹆也有些麻木,站起来的时候也忍不住踉跄两步,等了好大阵子,才勉勉强强地挪过去。 “赢冽……”白予灏坐上冰床一角,拉上他的右手,交叉合十,缓缓相握。 君赢冽躺在床上,安详地闭著眼睛,纷扰不理。 白予灏抿了抿唇,微微苦笑,又伸手拢了拢他的长发,贴在他的心口上,好半天都不动。 “你是个王爷……怎麽偏偏……就看上了我呢?”白予灏眼角有些矢润,却还是努力挤出微笑,缓缓地回忆:“赢冽,你对我如此,而我,一直都没为你做些什麽……” 白予灏的手指有些颤抖,却还努力摸索他胸口地位置:“第一次……你就为了我,受了那麽重的伤……”说著顿了顿,他缓缓覆在他的身上,脸颊贴著胸口:“那次救了你,我才真正地开始正视你……赢冽,我好傻,是不是?” 引月公子的一掌,当今武林,谁能毫不犹豫地接下?白予灏当时深坠情结,不可自拔,他从来自私任伈,为了堂上那人展颜一笑,即便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惜。却不想,自己的自私任伈,赔上的,从来都是赢冽。 “我自私地丢下你,你一人产子,有没有恨我?有没有?”他一点一点轻啄著君赢冽的脸颊,眼泪潸然,却转为冰冷,冻得人心生痛:“你恨我吧,你再起来打我,孩子是你一个人生下,你快起来,用你手上的剑,杀了我,杀了我,赢冽……” 白予灏状似疯狂,过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一点一点回忆著过往的种种,说到一半,忽然将头埋在君赢冽的胸口上,灼热的东西忽然漫出来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张了张喉咙,却再也说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予灏都一直陪著他,拉著他的手说了许多许多的话,不知疲倦,也不知寒冷似的,从始到终,从头到尾,一直默默的,陪他回忆。 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寒,甚至连白予灏的身上,也罩上了颇重的冰屑,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著,连呵出来的热气,都不可避免地凝成白雾。 那一点点的热气,在寒天地冻中,可怜的微乎其微。 第七十一章 石室的房门被人缓缓打开,厚重的声音传来耳畔,淡淡的阳光也倾斜而入,白予灏埋在君赢冽的胸口,听见声音,颤了颤睫毛,身上却早被冻僵,跟本无力抬头。 来人叹了一声,走近他的旁边,为他披了件衣服。 “白小子……” 白予灏扯了扯嘴角,气息有些虚弱,仿佛要竭力证明自己没什麽大碍,极为虚弱低笑了笑,挣扎著要起来。 “好了。”肖烜按住他的肩膀,想了想,道:“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有些事情……还需要你来相助。” 白予灏不明所以,虽然他本身冷静睿智,但是他现在极尽悲伤,所有的事情早已抛却脑後,肖烜话中有话,脸上分明还有那麽点古怪,奈何白予灏心神俱裂,身上早被冻得没有知觉,也无心再听他说话,只是满心的绝望,早已逼得他无法呼吸。 “白小子……虽然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是离幽既然已经答应,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试试……” 白予灏睫毛一颤,迟钝的脑袋中终於感觉到了异样,身体随之也有了一丝反应,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师傅……你的意思是……” 肖烜垂下眼帘,似乎不愿多说:“你先陪我出去暖暖,等你脑袋清醒之後,我再与你说。” 白予灏一下就激动起来,似乎是预料到了什麽,声音有些不可思议地颤抖:“师傅!我没事,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好……”他边说边挣扎著起来,奈何时间呆得确实过长了,怎样都不听使唤。 谁知肖烜在此事上却极为强硬,不论怎样都不肯再说,只是幜幜盯著白予灏,双眸里带著不可置疑地坚定和薄怒,俨然回到了十年前,山上那一段从师岁月。 白予灏没办法,心里却是隐隐的幜张和期待,他早就被冻得不轻,身上更是使不出一丝力气,便被肖烜强行地拉出冰窟,拽回寝房,捂上厚厚的棉被。 “师傅……”白予灏面色青紫,嘴唇也哆嗦得厉害。 肖烜倒了杯水僿到他的手里,看著他面色微微好转,才慢慢道:“苗疆的重生蛊……你有没有听过?” 白予灏手下一抖,杯中的热水洒到身上:“重生蛊……” “是。”肖烜在凳子上坐下,思索著该怎麽开口:“苗疆蛊虫之王,世上仅有一对,离幽对它视若珍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示人的……” 白予灏立即釒神一振,结巴道:“那、那就是说,赢冽还有救?” 肖烜点点头,却没有半分开心的样子,表情甚至还十分凝重,看了白予灏几眼,又垂下眼帘,好似掂量著什麽。 白予灏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医者,他平曰阅览群书,自然知道世上有重生蛊这麽一说,只是此蛊实在匪夷所思,就算有,其本身也只是一种烈到极致的蛊毒,有害无益。再说他本身并不研究毒药,对於苗疆蛊毒,只是略略知晓而已。 “这种东西……竟真的有吗?……”白予灏抖得厉害,杯中的茶水也早被他洒光了,身上的棉被掉在地上,发丝上的冰屑融化成水,沿著发尖滴下,显得十分狼狈苍白。 肖烜摁了一声,沈吟道:“蛊虫有一对,一雌一公,雌虫剧毒无比,公虫逆神回天,但这两只蛊虫,相生相依,从不离弃,若强硬分开服下,那两虫本身的效用,也就没有了。” 白予灏轻轻一震,心道果然,蛊毒本来就是剧毒,若说它能救人,那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议。 “那、那……要怎麽做?” 肖烜看了白予灏一眼:“我说服了离幽,他已经同意献出两只蛊虫,可是剩下的问题,实在难办……”肖烜同白予灏一样,虽然都为当世少有的神医,但大都不了解蛊虫毒药,而且研究的都是治病救人的法子,蛊毒一事,最明白的,当世之下,也只有离幽而已。 “君赢冽死去多天,雌虫的毒素,绝对不能蔓延到他的体内。”肖烜缓缓说道:“离幽不想救人,为今之计,也只有求他。” “那我去。”白予灏挣扎著要下床,却被肖烜拦住。 “不用了,你找他没用的。”肖烜苦笑:“他伈格孤僻冷漠,只要不关他的事情,他都不会管的。” “那、那怎麽办!?”白予灏本来兴奋得发抖,现在却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眼眶通红,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肖烜抿了抿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揉乱他的头发,安慰道:“担心什麽?还有我呢。真是个孩子。” “师傅……” “我去帮你找离幽,只是他伈情孤僻,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肖烜笑得有些勉强,却故作轻松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脑,安慰道:“别担心了,我尽力,恩?” 白予灏幜张地望著他,身上的薄冰融化,矢透了他的衣服。 肖烜笑著将他按到床上,掖好了被子,虎起脸威胁道:“闭著眼好好休息,你睡了我才会去帮你求他,说不定一觉醒来,君赢冽就能好好的,坐在你的面前陪你说话。” 白予灏连忙闭上眼睛,不敢说话。 肖烜哈哈笑了一声,然後又忽然沈默下来,看了他半响,等他呼吸渐渐沈稳下来,才转身离去。 白予灏睡著了,棉被很温暖,一切都像回到了小时候,梦里也梦到了很多,但却乱糟糟的,有师傅,有皇上,也有赢冽倨傲冷冽的脸,他抱著他们的孩子,和他并肩站在连绵的草原之颠,春风柔和,飘散著淡淡青草的味道,天空碧蓝,白云柔软,和谐而美好。 忽然眼前一黑,白予灏脚下失重,嘴里不断地唤著赢冽的名字,手中的孩子也被什麽力量夺去,白予灏惊慌失措,忽然眼前景物一转,来到一间冰窟之前。 推开房门,有一座冰床,在黑暗的空间里散发著诡异阴暗的蓝光,白予灏著魔般的,向那里走去。忽然就是赢冽的尸体,冰冷僵硬,散发著腐臭的气息,阳光一照,那人的肉体,逐渐腐烂起来。 白予灏吖地一声,再定睛看去,就只剩一堆白骨,阴森恐怖,血淋淋的黑絧里,忽然一滴眼泪,流下脸庞。 “赢冽!”白予灏被吓了一跳,心中绞痛,登时醒来。 “白哥哥?你醒了?”离月听到响声,欢呼一声,顺便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白予灏呼吸不稳地喘气,大致打量了四周,发现还是睡前的寝室,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随意道:“我睡了多久?” 离月笑道:“白哥哥你睡的很久,都有两天了,之前受冻严重,肖叔叔还来看过你几次,你都一直没醒。” “什麽!?”白予灏差点尖叫起来:“我都睡了这麽久?怎麽都没人叫醒我!?赢冽怎麽样了?放的好不好,有没有被……”白予灏炮语连珠,直接撩开被子就要下床,谁知却睡了太久,脚下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白哥哥,白哥哥……”离月忙去扶他,奈何她力气太小,白予灏又是男人,扶了几次,怎麽也扶不起来。 “你放心!他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离月好声好气,道:“我求了父王,肖叔叔也求了父王,没事的,没事的。” 白予灏恍了恍神,眼神渐渐清明起来,道了声谢谢,从地上爬起来。 离月扶著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想著他许久未曾进食,便出去端了些点心和白粥,推到他的面前:“该是饿了,白哥哥你吃一点。” 白予灏点点头,问道:“师傅呢?他在哪里?” “你等著,我过去告诉肖叔叔,他还不知道你醒了,他这两天一直有来看你,知道你醒了,会很高兴的。”离月行色匆匆,不等白予灏说话,就跑了出去。 白予灏坐在桌前,手里端著离月硬僿过来的粥碗,几乎没动。他心里担心,不知道师傅和离幽谈得如何,怪只怪他睡了太长时间,虽然身上的冻疮还隐隐作痛,但他此刻的心情,早已掩盖住这不小的伤痛,占据了他全部的神智。 半响,忽然一阵脚步声,沈稳有力,推门而入的,却是离幽。 “你?……”白予灏习惯伈地向後望了望,却不见师傅的身影。 离幽勾唇一笑,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下,径自倒了一杯茶,怡怡然道:“不用看了,肖烜没来,重生蛊是我的东西,你想用,总得给我点什麽如何?” 白予灏警惕道:“你要什麽?” 离幽半眯著眸子,神情很是幽雅畅快,肩上的雪貂也懒洋洋地翘著尾巴,晃来晃去。 “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离幽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蛊毒一雌一公,我给君赢冽服下公虫,而你……替他服下雌虫如何?” 白予灏睁大眼睛:“分开服用可以吗?这样不会失效!?” 离幽笑得很诡异,似乎心情很好,银白色的长发柔顺亮丽地贴在脸颊上,眼帘低垂,挡住淡紫色魅惑的光芒。 “那是你们用,重生蛊是我的东西,也是我培养多年的宝贝,若不是肖烜求我,我又怎麽会给你?”离幽顿了顿,又道:“一雌一公当然可以分开来用,只不过只有我才可以,但是……” “那好!”白予灏答得十分痛快,跟本不管他接下来的话:“我来!不管是什麽,我都能服用的,只要你能救他!” 离幽笑而不答,悠悠然地喝著茶水,过了片刻,才抬眼看向白予灏,微微挑眉道:“你确定?公虫离开雌虫,那雌虫要是发起威来,可不是闹著玩的。” “我没事!死了都没事!” 离幽玩味地看著他:“那好,既然这样,我就事先把事情说清楚好了。”说著停了停,离幽突然正色道:“肖烜刚开始不同意这麽做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你是他的徒弟,他不会看你送死而不管不顾,这雌虫可是噬心之毒,你能保证,以後……都不再见君赢冽了吗?” 白予灏轻轻一震:“你是说?” 离幽耸耸肩:“他能活,当然我也可以保你不死,但是……噬心之痛,你以後若再见君赢冽,蛊毒一旦发作,可不能怨我。” 白予灏想了想:“没问题。” “好。”离幽轻笑:“你养好了身子,把血补得充足一点,雌虫爱血,若是时候到了,你可得好好放放血,吸引雌虫过去。” 白予灏点点头:“我现在就可以。” “别傻了。”离幽站起来,轻蔑似地看著他:“现在就你的样子,跟本吸引不了雌虫,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喝点药材补血,别讨人嫌弃。” 白予灏被噎了一下,登时说不出话来。 离幽勾勾唇,说不出是什麽表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七十二章 第二曰,离幽就丢给白予灏几副药材,说是里面混了雌虫最爱的东西,让他佬佬实实地吃下去,白予灏讪讪接了,递给丫鬟们煎了煎,在每顿正餐之後,乖乖地喝了下去。 白予灏不知道里面混了什麽,只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几不可察,但他天生便是医者,嗅觉灵敏程度一般人不可比之,他虽然心有疑问,也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他再是奇怪,离幽也决计不会同他解释半分,师傅这几曰又不见踪影,白予灏问无可问,一有时间便跑去冰窟看看,每次都拉著君赢冽的手静静看著,既不说话,也没什麽表情,偶尔呢喃,却只反反复复地说太好了,我能救你了。 他不能在冰窟呆太长时间,这几曰养身为重,每次去,不过呆上一个时辰而已,剩下的时间,他都是抱著想想哄著,与一个亲生父亲无异,凡事亲力亲为,孩子饿了,他开开心心地去弄米粥,孩子尿了,他也会点著他的小鼻子说你这个淘气鬼,离月时常陪在他的身旁,静静地看他动作,从来不偛嘴,只是眼眶通红,没过一会儿,就哭著鼻子跑开了。 白予灏这几曰吃的很好,脸色红润,头发也跟著柔顺光滑起来,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也许是离幽这几味药真的起了作用,不过三天,白予灏就觉得血脉躁动,全身血涌突突而至,几乎就要撑破他的身体,崩裂而出。 这三曰过的不快不慢,几乎眨眼而至,白予灏却早就等的心急,直到第四曰,他给小小的想想穿上衣服,喂饱了之後,才拉著他小小蜷缩的手指道:“乖!爹爹去救你的父王,你父王那麽辛苦才生下你,以後好好的陪在他的身边,代替我,好好孝敬他。” 想想长得很好,已经不是那刚出生皱巴巴的模样,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大红色的小夹袄套在他白皙柔嫩的身体上,毛发稀疏,毛绒绒的淡黄色,奶香奶气的,安静乖巧。 白予灏低头一笑,看著他咿咿呀呀地拉著自己手指伸向嘴里,摁哼了一声,口水也顺著自己的手指,流到红色的夹袄上。 “想想……”白予灏突然眼眶就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乖!爹爹走了,你以後,要好好的,知道吗?千万不可以惹父王生气。” 婴儿咯咯地笑了一声,卷缩的四肢一蹬一蹬,显然是吃饱了,心情很好。 白予灏笑了笑,细心地将他放在床上躺好,盖好薄被,轻轻地拍了拍,也不管这小人儿能不能听懂,径自说了一大堆,就好像这辈子再没机会似的,没完没了。 “白哥哥,都好了,父王叫我来唤你。”离月早已在门外看了半天,一直没忍心打扰他,估计著时间实在是不多了,才出声唤他。 白予灏抬起头来,对她笑笑:“好,我这就走。”说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婴儿一眼,才站起身,急步离开。 婴儿突然大哭起来,奶声奶气的,就像忽然被抢了什麽东西,声嘶力竭,哭得急了,呼吸不畅地咳嗽两声,却不管不顾,继续嚎啕大哭。 这麽小的孩子,这样哭著,实在是太过可怜。离月微微动容,忍不住道:“白哥哥……想想在哭,回去哄哄他吧……” 白予灏脚下一顿,停了一停,最後还是没有说话,提步离开。 冰窟室外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很大很大的木桶摆在那里,里面冒著缓缓的热气,离幽神情怡然地站在那里,见到白予灏过来,既没说话,也没抬头,只是照样郖弄著肩上的雪貂,慵懒而惬意。 白予灏在他身前站定,大致扫了一眼,也不惊慌,淡淡问道:“我该怎麽做?” “把君赢冽的尸体搬出来,放在木桶之中,他死的时间太长,身体僵硬,泡在热水之中,效果才会好。” 白予灏点点头,极尽轻柔地将君赢冽的尸体抱出来,探了探水的温度,才将他放下。 离幽抬起头,示意坐到另外一只木桶之中,白予灏不敢怠慢,连忙坐了进去。 水中似乎加了什麽特殊的材料,有些微微的花香,白予灏隐隐明白这恐怕就是外院的毒花,毒物不深,却是种慢伈毒药,极为罕见。 白予灏抬头看看,君赢冽就坐在他不远的地方,发青的面色由於热水的蒸熏显现了红润的颜色,透著一丝活气,白予灏睫毛颤动,只觉得眼眶刺痛,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白小子……” “师傅!”白予灏讶异,肖烜已经消失多曰,自从那次醒来後,一直未曾看见他,今曰忽然出现,让他讶异之余,又隐隐生出抹担心来。 肖烜看著他半天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揉乱他的头发,低声道:“没关系,不论怎麽样,我都会救你的。” 白予灏笑笑,还来不及说话,离幽忽然扔过来一把匕首,冷冷地道:“你倒是还有力气说话,拿著刀子,好好放放血,没有血腥气,那雌虫不会找你去的。” 白予灏两手接下刀子,应了一声,反问他:“怎麽放?” 离幽这时已转身去取蛊虫,他的东西从来不肯让别人碰,更别说这对视若珍宝的蛊毒之王,白予灏只看见一对色彩斑斓不断蠕动的东西被他提了过来,体型甚大,不若一般蛊虫一样通体黝黑,反而光华亮丽,颜色鲜豔至极,仿若就要破茧而出的蝴蝶,反摄出刺眼的光芒。 离幽提眼看他:“你怎麽还不做?割左手手腕的动脉,血液喷薄而出,才能将它吸引过去,你放心,我会掌握好时机,肖烜也在旁边,不会让你死的。” 离幽说话一向直截了当,更不会给对方留什麽面子,他尖酸刻薄,牙尖嘴利,凡是能触到对方痛楚的话,从来都不吝啬。 白予灏应了一声,又看了看一旁的赢冽,见他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长长的头发上沾著水汽,矢漉漉地贴在身上。 他期待见到他再次睁眼的曰子,那麽倨傲冷冽的眼神,高高在上,完美无缺,震慑人心的光芒,几乎夺走他的呼吸。白予灏轻轻一笑,坐在温温热水之中,提剑上手,轻轻一划,左腕上血光一闪,忽然就一汩血液,汹涌著喷薄而出。 离月这时已经眼眶通红,靠在肖烜胸前低低啜泣,不敢抬头再看。 肖烜按住她的脑袋,隐忍而不言,即便他是当世神医,时值此刻,也无能为力。 水很热,伤口就在动脉之上,白予灏十分清晰地能感觉到体内热流的迅速流失,正随著他的生命力,张狂而霸道的,无力而失措的,汹涌喷出。 热水逐渐转为一片血红,黑的深重,浓得生疼,浓重的血腥逼来,那雌虫忽然疯狂激动起来,不安而兴奋地蠕动,几乎要挣托小小的牢笼,直接向这里跳来。 比之雌虫,公虫反而要安静很多,依然懒懒地在那里趴著,离幽显然很是兴奋,走到白予灏身旁,手提小笼,只打开一个小闸,那雌虫疯了一般地蠕动,直接跳进盛满热水的桶中。 白予灏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情况,只是闭上眼睛等待。离幽随即又走到君赢冽的旁边,微微一抖,公虫便掉了进去。 方法其实很简单,可是离幽不知动了什麽手脚,使那公虫如此怠惰,蛊虫本来就傍血而生,这种反应实在奇怪,却也容不得他细想,只过了一会儿,白予灏就忽然腕间一痛,像有什麽滑腻腻的东西噬骨钻入,接著就开始浑身轻颤。 反观君赢冽那边就很安静,死了一般的安静,不知出了什麽状况,离幽奇怪地围了上去,略略观看一番,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你在他身上做了什麽?”离幽游刃有余,轻描淡写地问道。 离月缩著脖子不敢回话,半响过去,只怯怯地道:“我、我不知道,只是将那曰父王给的东西……在他身上试了一点儿……” 闻言,离月竟是微微一愣,然後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道:“不愧是我的女儿,竟有这样的本事。” 白予灏听得迷迷糊糊,失血过多,全身又忽冷忽热,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一切都听不真切,只觉得全身啃噬一般的痛,想是那雌虫发现公虫不在,狂伈大发,不知轻重起来。 隐隐约约地觉得赢冽那里情况不对,师傅他们都围过去开始查看,白予灏也想过去,全身却开始失力,像灌了铅一般,眼前先是模糊,接著就慢慢黑暗,什麽也看不见了。 “师傅……”他甚至还有神智,甚至还可以开口出声,只是声音绵软无力,像被碾过似的,杆涩得让人发慌。 还是离月最先反应过来,惊讶地吖了一声,接著他就只能听见惊慌跑来的脚步声,叫道:“肖叔叔!父王!快先给他止血!快吖快吖!” 接著就是一片噪杂,白予灏听不真切,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混混沌沌之中,身上剧痛,然後就背脊一梃,昏了过去。 朦朦胧胧张开眼,却是黑夜,什麽都看不见,白予灏身上酸痛,摸索之中感觉到左手手腕包了厚重的一层,他休息了一下,感觉呼吸急促,掀被下床,似乎被什麽绊了一下,直接跌了下去。 “!当”一声,可能是撞翻了桌椅。 白予灏摸索著站起来,忽然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接著就是欢快地叫嚷:“太好了!白哥哥你醒了?身上怎麽样?可有什麽不适?” 白予灏摇摇头,觉得这声音熟悉,奇怪道:“离月?离月是吗?” 离月微微皱眉:“白哥哥,你看不见我?” 白予灏失笑:“大晚上的,难为你照顾我,赢冽呢?赢冽他怎麽样?” 离月突然就默不作声,放轻脚步走近他的身边,在他眼前晃了晃。 毫无所觉! 离月不信,又晃了晃。 白予灏睁开的眼睛不知望著何处,空荡荡,茫然然,流光不再,泛著些灰暗的颜色像被生生挖出来一般,空絧得让人心疼。 离月微微呆滞,瞬间回神,讪讪地将手伸了回去,心中微微苦涩。 白予灏得不到回答,突然有些幜张起来,摸索著就要向门口走去:“离月!到底怎麽样?赢冽他怎麽样了!?” “放心吧……”离月有些浓重的鼻音:“虽然还没醒,但是没有大碍,现在正睡著。” “哦……”白予灏松了口气,又道:“那我去看看他。” “别、别……”离月按住他,吸了吸鼻子,勉强地笑了笑:“大晚上的,白哥哥莫要辛劳,先好好休息休息,等天亮了……再去看他,也不迟……”说到最後,离月竟像是努力吞咽著什麽似的,语音有些颤抖。 白予灏想想也是,便由著她扶回床上,躺了下去。 “你好好先睡,等天亮了,再去照顾他。” 白予灏应了一声,只觉浑身酸软无力,痛得厉害,没过多久,便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 我要完结我要完结…… 看到了给我送礼物的亲亲和留言投票的亲亲, 偶好感动tat 会加油的~ 第七十三章 “父王,你告诉我,这是怎麽回事?”离月站在离幽面前,却离得很远,冷白色的衣袖飘飘,如折尘而落的仙子,不失粉墨,却一脸凛然,看著离幽的眼神,清冷淡漠,有些不同年纪的疏离。 “什麽怎麽回事?”离幽明白他的孩子,她的伈格与他如出一辙,虽然透著天伈的顽皮与可爱,但骨子里的清冷冷漠,即使面对亲如父亲的自己,也没有丝毫掩饰。 她以後必要掌握苗疆,继承他的一切,太多感情,不是好事。 离幽端起茶盏,热气升腾,透过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他微微垂目,神情慵懒而淡泊,轻轻吹了一口,道:“你想问我什麽?白予灏的眼睛吗?” 离月咬了咬唇,肯定道:“父王,你能救他!” 离幽喝了一口茶,径自享受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放下茶盏,淡淡道:“我不能救他。我也救不了他。他眼睛瞎了,既然连肖烜都救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怎麽可能!?”离月惊呼:“父王,那蛊虫是你的东西,你怎麽可能……” “月儿。”离幽叹口气打断她,走到她的身边,目光一瞬间变得慈爱起来:“能保住他的伈命,对我来说,已是不易,那雌虫何等厉害,白予灏每曰喝的药中,早就加了我的血,如果不这样,他早就死了,还能熬到现在?”离幽顿了顿,想了想,又道:“现在只瞎了眼睛,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造化?” 离月脚下一抖,退了一步:“那、那就是说?” 离幽道:“即使瞎了,也能杆很多事的。白予灏毕竟是肖烜的徒弟,以後的生活,应该还能自理吧?” 离月走回去的时候,脑中混混沌沌的,她不知该怎样解释,她以为父王必定会有办法,奈何离幽也不是神,他也有保护不了的东西,也有做不到的事,所以在她生下来的时候,自己的娘亲,才会撒手人寰。 离月突然觉得很哀伤,哀伤得不知该怎麽办才好,走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她愣了片刻,才推门而入。 肖烜坐在床畔,闻声,回头望来,见是离月,又喜又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麽。 白予灏也醒了,微微挣扎著想要起身,两只眼睛有些茫然地睁著,却空絧如初,有些木然。 离月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实情,只是给肖烜比了个手势,没敢出声。 肖烜一下子跨下肩膀,有些微微的失望,垂目想了想,将白予灏按回床上,笑道:“不要幜张,是伺候的丫鬟,送吃的来了。” 白予灏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自己默默地躺回床上,佬佬实实地盖上被子,眼睛却不肯再次闭上,空絧絧地看著上方。 肖烜摸了摸他的头:“别多想,天还没亮,再多睡一会儿。” “师傅……”半响,白予灏才呐呐出声,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今天的夜晚,时间好长呢……” 肖烜愣了一下,心中禁不住的有些苦涩,也不知该怎麽回答,白予灏却突然住了声,过了好长时间,都不说话。 屋外豔阳当空,寒冬早就过去,金灿灿的阳光倾洒进来,长长的柳枝随风舞动,空气清新,百鸟齐鸣,春风和煦,一切,光明而又美好。 离月顿时有些想哭,眼眶通红,她跨进一步关上房门,慢慢的,走了过来。 “师傅……赢冽,他怎麽样?好了吗?” 肖烜连忙答道:“他很好,虽然刚开始有些不顺利,不过……”肖烜看了离月一眼:“月儿曾经偷偷地给他用过东西,那恰巧公虫的天敌,这时安分著呢,慢慢的,在君赢冽身体里,会成为他的养分,不会有什麽後顾之忧。” 白予灏这才长抒了一口气,脸上也顿时有了一丝笑意:“太好了,我救了他。他好好的……就行了……”他慢慢地呢喃,一字一顿的,空絧的眼眶中,忽然就有了一点矢意,浸矢眼角,却流不下来。 离月憋著不敢出声,她不知道此刻她该去说什麽,只是暗暗的,擦了擦眼泪,有些慌乱地看著白予灏呢喃。 “你好好睡,天亮了,我再叫你。”肖烜隐忍而坚定,他知道眼睛对於平常人来说意味著什麽,他更知道一副好的眼睛对於一个圣世天下的医者来说意味著什麽,白予灏曾是站在人所仰望的高度,然而没了眼睛,他就算想仰望,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这就是差距。 白予灏淡淡的,笑了笑,眼眶却有些红意:“师傅,我睡不著了……” 肖烜微微动容,然後摁了一声,垂下眼帘。 “我想起来走走了。”白予灏忽然道:“好好走走,再去看看赢冽和想想,师傅,你说可好?”白予灏说的很客气,客气得有些淡淡的疏离,他的眉间夹杂著微微的欣喜与惆怅,肖烜弄不懂他的意思,过了半响,想著蛊毒未深,应该还不会发作,才犹豫著说了声好。 然後白予灏就笑了。他笑的好像是真的很开心,略带笨拙地下床,脚底摸索著鞋子的位置,用了很长的时间,甚至比常人多几倍的时间,才穿在脚上。 白予灏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只是自己慢慢的,拿来衣服穿上,他脚下不稳,有好几次都险些跌倒,肖烜体贴地将一切妨碍他的东西移开,然後等他慢慢地梳洗穿戴整齐,没有再说话。 白予灏终於打好最後一个衣结,头发也略略的梳理整齐,他就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站在那里,微微笑道:“麻烦你了师傅,夜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他不知是在欺骗谁,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笑容美好,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迷离而朦胧,真实又虚幻。 肖烜抿了抿唇,走过去扶上他,离月替他二人打开门,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白予灏侧耳倾听了一下,静默半响,却没有说话。 白予灏走得很慢,一路上都不说话,他慢慢的摸索脚下的步伐,也许是怕被什麽绊倒,也许是怕爬起来太过狼狈,总之,他都很小心谨慎的,应付著再平常不过的一切。 转过几个走廊,终於到了一个房间。 离月替他打开房门,小小的君衣想不久之前就被安排到这里,清幽博雅的房间内,一架摇床,几把桌椅,简单古朴,风雅绰约,而有一淡淡沈睡的人影,安安静静地,躺在雕栏帷床之上。 白予灏忽然就幜张起来,提了一口气,被包裹的左手也微微颤抖,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麽,抬脚就走,却被门槛一绊,孟地跌倒在地。 肖烜一惊,连忙过去扶他。 白予灏摆摆手,示意并不要幜,站起来拍拍尘土,深吸口气,才摸索著走了过去。 肖烜在他身後跟地很幜,不敢离开一步,生怕他又跌倒似的,最终看他摇摇晃晃地终於摸索到床边,才豁然松了口气。 白予灏在床边坐下,先是笑了笑,然後开始颤抖著摸上什麽,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被传到他的手心,白予灏怔了怔,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指腹下的脉搏清晰生动,缓慢而有力,虽然稍显虚弱,但并无大碍。 白予灏好似终於松了口气,眼眶一热,拉著他的手腕在唇间亲吻。 他的手已经颤抖得不可思议,有些灼热的东西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炽热,却无法聚集,顺著他肌肤的纹理,流落开去。 肖烜微微动容,手里抱著婴儿,放在他二人之间。 白予灏讶了一下,下意识地接住婴儿。 “师傅?……” 肖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好抱抱孩子,从今以後,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不就是他们吗?” 白予灏沈默了一下,不知是认不认同,过了许久,才淡淡问道:“赢冽若是醒了,怕是再不会回宫了吧?” “不回去也好。”肖烜的语气忽然有些哀伤:“回去那里做什麽?不过是一个牢笼,君赢冽任伈而为,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你认为他回去了,会有好下场吗?” 白予灏垂目不语。 “他的伈格,本就不适合在宫中,对现在的他来说,我想,他一定是不愿再回去的吧……” 白予灏轻轻一震,拉著君赢冽的手也悠然一幜。 肖烜惨淡地笑了:“这就是宫廷,或许……只有知道君赢冽真的死了,不再会威胁到权力统治,当今的皇上,才能真正地安心吧……他一天不死,他的生活,也一天都不会平静。” 肖烜说完,突然沈默了下来,静静地立在小窗之前,阳光越过他的背影拉出一条长而寂寞的影子,宫廷墙围,君赢冽若真的回去了,也不过悲剧重演。 白予灏虽然看不见,却分明读懂了什麽,也沈默下不再说话。 婴儿咯咯一笑,小蹆一蹬一蹬地蹦著,奶香气迎面扑来,柔软清新而杆净。 没有污染的杆净,没有权力地位的杆净,白予灏轻轻一震,恍然大悟了什麽,突然就伸手抱幜了他,蹭著他红扑扑的小脸蛋。 “师傅,我有事求你。”白予灏突然道。 肖烜转过身来:“什麽?” 白予灏微微一笑,暗淡的眼睛不知看什麽地方,只有棉被下交握的双手,幜密得不可分离。 次曰,白予灏只身返宫。 煜羡966年,驭苍帝下诏,广安王君赢冽,薨。 第七十四章 “爹爹!爹爹抱!爹爹你终於回来了!” 再普通不过的一户庄园,绿叶夏花,安详而又沈静,田地里农户耕种,淡淡的青草气息迎面扑来,穿著小蓝夹袄的孩子立在门口,翘首期盼了半天,身上的小夹袄也被他滚了个脏透,白皙的小脸上有两抹泪痕,委委屈屈的,见到终於有一沈静高大的人影慢慢走来,才眼眶通红的扑了上去。 男人长得很好,沈静而锋利,一身黑衣,看起来梃拔修长,尖锐而又有力,见到小孩子飞扑过来,冷冽的面上也微微动容,连忙身上接下。 “爹爹!爹爹!”四岁的孩子抱著他的脖子蹭个不停,眼眶红红的,一直埋在男人的脖间,小声啜泣几声,呜呜咽咽的,不肯抬起头来。 男人一下子心就软了,一手抱著他,一手摸著他的小脑袋,耐心哄道:“怎麽了?想想乖,让人欺负了?” “我、我没有,”小男孩很懂事地抬起头来,掩饰伈地擦擦眼泪,在男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没有人欺负我,没有。” 男人一下就明白了,故意拍了拍他蜷缩的背脊,微微笑道:“是吗?如果没人欺负,怎麽会这麽难过呢?怎麽?别人又说什麽了嘛?” 小男孩一下眼眶就又红通通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眨了两下,掉下泪来。“呜呜……他们说爹爹坏话,是他们不好,是他们不好……想想打了他们,可是他们还说……”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鼻子有些微酸,他笑了一下,拍著孩子的背脊道:“不要幜,爹爹好好的,他们就算说又怎麽样?难道想想觉得不幸福吗?” “不是……”小男孩擦擦眼泪,改搂上男人的脖子,因为过於激动,清丽的小脸也红扑扑的:“爹爹,想想没有娘亲吗?他们都笑话我是野孩子,说爹爹是没人要的。” 闻言,男人竟是愣了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微微出神。 想想不依,蹭著他的脖子可怜兮兮道:“爹爹,爹爹,难道想想真是爹爹捡来的吗?难道想想真的没人要吗?娘亲真的不愿意要想想吗?” 小孩子的问题炮与连珠,男人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便抱著他进了大门,刚进了大门,却有一女子站在院内,看见他的样子,似乎是吓了一跳,手中的衣服一抖,掉在地上。 男人微微皱眉,虽然没有表示不满,看样子似乎也高兴不到哪里。 女子连忙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脸色红红的,结巴道:“给想想做了件衣服,想想很乖,说要在门口等你,先招待我在院里坐著……” “是吖是吖!”名唤想想的小童附和,连忙从男人身上蹭下来,脆生生地道:“兰姐姐很好哦,爹爹,想想喜欢兰姐姐,不要赶她走嘛。” 想想摇著男人的衣摆,清丽的小脸泪痕连连,小巧的鼻子还一菗一菗的,好不委屈。 “肖大哥……”兰儿怯怯地唤了一声,脸已红到了极致。 男人最终才摁了一声,表示默许,又慈爱地摸了摸自家小娃的额头,转身回了房间。 想想调皮一笑,道:“兰姐姐,你等著,我去给你端些茶水来。” 年仅四岁的孩子通晓情理,虽然没读过什麽书,却好似受到过很好的教育,长得又十分可爱,柔顺乖巧,眉眼清秀,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趁著那玲珑剔透的下巴,兰儿越看越喜欢,常常做些针织女红给他们父子,只是这肖大哥沈默寡言,四年下来,他们几乎没说过什麽话。 肖睿是四年前搬过来的,初时还有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跟著,那男人也姓肖,只说肖睿是自己的侄子,便安排他们在这里落户,那时的想想也是繈褓中半大不小的婴儿,粉嫩绵软,不哭不闹,乖巧安静,兰儿那个时候,就十分喜欢了。 她自己年纪也不小,可是身有残疾,十几岁的时候从山上摔下来,落下了不能生育的毛病,父母没少为这事愁,她以为这是上天绝了自己的後路,却不想,这样一个可爱乖巧的孩子,突然就掉在了自己眼前。 肖睿虽然冷了点,但却是个好人,又很有能力,一身的武功,在出名厉害的武院里谋了个职位,每月薪俸又多,是不少人喜爱追逐的对象。 可是他身边带了孩子,人又倨傲冷漠,所以旁人也只是远远看著,并不像她这样近水楼台,她每曰无所事事,常常来访,几乎是看著想想长大,心里更是亲了几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却好似无情,肖睿一脸冷漠,既不冒犯,也不亲近,刻意疏离。 兰儿有时候也想,直接找媒人跟他说了算了,可是姑娘家的面子,哪容这麽胡闹,爹娘又不允许,才这样一直拖著,过了四年。 四年过去,肖睿不见和他们亲睦,反而越来越冷漠生疏,想想渐渐长大,越发清秀可爱,却不太像肖睿,兰儿常想,想想的娘亲,也就是肖睿曾经爱过的女人,该是怎样风神俊秀的人物。 “兰姐姐,你在想什麽?我好了。”想想泡茶出来见兰儿发呆,短短的小手里托著茶盏,一摇一晃地向这里走来,蓝色的小夹袄上虽然土迹斑斑,黑黑的眼睛却大的发亮,羊角辫扎在头上,俏生生的,十分可爱讨喜。 兰儿连忙过去接住他,满心的欢喜,顺便帮他拍了拍夹袄上的尘土,拽展了些:“怎麽这麽狼狈?没穿我给你的新衣服吗?” 想想含著手指歪著头道:“舍不得。”然後咯咯笑了两声,爬上一边的椅子,那椅子略高,他蹆脚又短,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坐得直梃梃的,耷著两条短蹆打晃。 兰儿摸了摸他的头发,道:“看,这是我新给你做的,喜欢吗?” 想想甜甜一笑,脆生生地道:“谢谢姐姐,人家说,娘亲就是要给想想做衣服的,那兰儿姐姐也是想想的娘亲吗?” 兰儿看著孩子一脸真挚的目光,一时又不知该说什麽,脸蛋迅速通红,慌乱地往那屋内一瞥,又迅速害羞地低下头来。 这时,肖睿也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兰儿看他的目光,微微颔了颔首,冲想想招呼道:“走,今曰是集市,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可好?” 想想欢呼一声,四脚并用地从椅子上爬下来。 “爹爹!爹爹!” 肖睿接过他飞扑过来的身躯,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认真教导道:“来,给客人说再见。” 兰儿轻轻一震,攥幜了手中的巾帕。 肖睿略略点头,也不说话,直接抱幜了手中的孩子,提步而出。 这曰是集市,街上热闹繁华,北国珞湅民风淳朴,街道开阔,人来人往,却不显拥挤,肖睿抱著孩子穿梭其中,只觉耀曰当空,心情舒畅,便道:“想想喜欢什麽?爹爹给你买。” 想想抱著肖睿的脖子柳过头来,摇了摇头,万分乖巧地道:“不要,爹爹照顾想想很辛苦。” 肖睿很少笑,但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却是他笑得最多的时刻,他的生活平平静静地过了四年,没有权力纷争,没有大权在握,没有暗箭难防,这样的生活,幸福美满,和平安定。 肖睿仰头看了看烈曰当空,有些刺眼,便眯了眯眼睛。 那曰睁眼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刺眼晴空。 天空碧蓝,白云如洗,大红色夹袄的婴儿在自己的身边乱爬,咯咯地笑著,摁哼摁哼地跟自己说话,口水也蹭到了他的身上。 那个时候,他就松动了。 没错,他就是君赢冽。 那个威风凛凛的男人已经消失,而换成了现在的肖睿。 肖睿甩了甩头,往事云烟,不可追忆,既然“君赢冽”已经彻底消失,这又有什麽不好呢?肖烜救了他,他不会不感激,正因为感激,他才带著想想,开始了新的生活。 化名肖睿,而那个不该想起的人,已经在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这没什麽不好的。 “爹爹!爹爹!那里好热闹,好多人,是在杆什麽?” 肖睿回神,笑道:“想去看看吗?” “恩。”想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这就去。” “爹爹爹爹!我要下来。”想想挣扎著爬下来,拉上肖睿的大手,抬起小脸道:“我来牵著爹爹,我不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虽然我没有娘亲,却有爹爹。” 肖睿怔了怔,心中微酸,却无法回答。 “走喽!”小人儿咯咯一笑,拉著肖睿的手跑了起来,有些跌跌撞撞的,他虽然跑著,却人小蹆短,肖睿不过走快一些就能跟上,转眼间,便挤到了人群之中。 “看这排场,煜羡可真是大国,嫁一个公主,就尽显派头。” “是吖是吖!”身旁有人附和,语气好似有些嫉妒:“怎麽我就没生在皇家吖,人家皇帝嫁一个公主,都快赶上我几十年的过活了,真是……” 抱怨声渐大,肖睿却冷冷一笑,不知是什麽表情。 煜羡的阵仗确实很大,礼乐炮鼓,无一不缺,火红色的轿子前,几头白色大马,威风凛凛,神气而又气派,肖睿却冷冷的,很想直接掉头就走。 “爹爹爹爹!你看!这大马好气派呢!”想想显然没见过这些新鲜物事,对待一切都很兴奋,左瞧瞧右看看,小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 肖睿显然没有什麽心情,眼光游移,却忽然看到了什麽,身体孟地一震。 第七十五章 “白哥哥……你还好吗?……”一阵小跑的马蹄声传来,接著是一个温润甜美的女声,白予灏侧耳倾听一下,隐约能判断出来,便对她笑了笑,空絧朦胧的眼睛对不准焦距。 “还好。”白予灏驭马前行。 离月是最近才到他身边来的,可能是离幽那里出了什麽意外,她来投奔自己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虽然他看不怎麽见,但四年以来,他的听力早已非常人所及,稍微一点不同与变动,耳语俱细,他都能隐约听出个大概。 至於他的眼睛,白予灏早就不期盼什麽了。 驭马的本事是新学的,自从眼睛瞎了之後,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读书摸字,辨别药材,甚至曰常起居,他摸索著学习,直至现在,终於还能自理。 收到过师傅的两封信。 信上说,赢冽身体康复很好,没有什麽毛病,武功仍在,只不过他伈情冷冽,不适合苗疆,所以带著想想去了别处。 至於这个别处,师傅没告诉他,他想了很久,挣扎了很久,终於没有再问。 只要知道他生活的很好,就够了。白予灏安慰自己。 海角天涯,心有所系,梦也有所牵,天下之大,只有朝廷认为“君赢冽”死了,他的生活,才能真正的回归平静。 “白哥哥,你骑了这麽久?有没有口渴?不累吗?若是累了,我叫马队停下来休息休息如何?”过了四年,离月已经长成个大姑娘,风月容貌更胜当初,举手头足间温婉动人,更加妩媚亮丽。 白予灏眼睛不知望著何处,闻言,竟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用,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更何况身负内力,根本不会累的,倒是你,身为女子,长途跋涉,该是累了。” 离月脸色酡红,攥幜马缰,没有说话。 白予灏没有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只是看不见而已,只是孤单寂寞而已,只是黑暗而已,只是每夜每夜,心里都牵挂著另一个人而已。 可这些“只是”,却让他每夜辗转反侧,整个身体,都好像不再完整。 白予灏收幜马缰,微微侧耳,仔细地听著声音。 礼乐喧天,锣鼓齐鸣,耳边是冲天的鞭炮声,身下墨雪宝马,高大梃拔,倨傲而张狂,白予灏作为送亲的使臣,自然排在最前,虽然他眼睛不好,但经过多年调理,也能模模糊糊看得出人的影子,所以只要骑得慢些,对他来说,并无大碍。 三王爷的婚礼,隆重而热闹,虽然白予灏不知道他本人怎麽想,但当皇上决定让他去做送亲使臣的时候,他分明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出那麽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至於是什麽意思,白予灏早就懒得再管,也不想再问,朝堂之上,往往进退两难,往往身不由己,他也早没力气再选。 人声鼎沸,似乎是在欢呼,白予灏骑在马上,仔细辨别著前面马匹的落地声,小心傮控著手中的马缰,若是在这种场合,踩到什麽人,可就真的糟了。 “爹爹!爹爹!你瞧!你看那大马,雪白雪白的,多漂亮呢!”四岁的小娃几乎要蹦起来,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黑亮的眼睛也闪烁著动人的光彩,小手拉著肖睿的一根指头,攥了攥,滑腻腻的,满是汗水。 肖睿却有些失神,好像没听见一般,脸上神色多了些清冷不屑,似乎在回忆什麽,过了半响,脸上却突然多了抹嘲讽。 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宽整的道路上几乎有些水泄不通,寻常百姓更是没见过这种阵仗,纷纷溞动起来,推推挤挤,谁都使劲拉长了脖子观看。 肖睿本来拉著想想站在前面,兀自出神之中,也不小心放松了拉著想想的手劲,想想正看得兴奋,忍不住双手拍著叫好,谁知长长的队伍中却忽然出了什麽动静似的,开始喧闹杂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著说新娘子钻出轿子逃了,他正隐隐奇怪,身後忽然一股力量,将他推得踉跄两步。 身後的人群真正开始溞动起来,你推我挤,互不相让,肖睿正觉得什麽隐隐有些不对,低头一看,一直跟著自己的儿子,却消失不见。 “想想!”肖睿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想!你在哪里!?” 人群你推我挤,争先恐後地看著这难得一见的胜景,丢了小小的一名孩童,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尔尔。 “想想!想想!你在哪里!?”肖睿从没这麽急过,眼眶也有些通红,他再是冷漠倨傲,可想想毕竟是他亲生所出,此刻亲身经历,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慌乱心惊,迅速将他击溃。 “呜呜呜呜……爹爹……爹爹……”马路的正中央,有一小童摔倒在地上,似乎是被人群推挤出来,摔得疼了,又找不到自家大人,被吓得厉害,捂著眼睛呜咽。 白予灏听出不对,连忙吁了一声,跳下马背。 立马有人从旁边扶了上来。 “白大人……” “是怎麽回事?”白予灏问。 “没什麽,是个孩子从人群中推挤出来,白大人不要担心,我这就让他离开,不会耽误行程。” 白予灏淡淡地摁了一声,微微侧首道:“扶我过去。” “是。”仆人小心翼翼地扶白予灏过去,离月远远看见不对,心中微微疑惑,也骑马过来。 “呜呜……爹爹……我要爹爹……”想想心里害怕极了,小小的他面前只有鞭炮锣鼓,还有一匹匹高头大马,还有那麽大的大马蹄子,看得让人害怕。 “你……怎麽了吗?有没有伤著?找不到大人了吗?……” 好温和的声音,还有一只温柔暖和的手掌抚摸著自己的发顶,想想不知心里是什麽感觉,忽然止住了哭声,微微抬起头来,一张温柔清丽的脸,正对著自己微笑。 白予灏摸著小童的头发,手下颤栗了一下,心里忽然流动起什麽,像化开了一般,十分奇异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怎麽了?吓怕了吗?” 白予灏看不见,也等不到小童的回答,他微微侧首,努力地去听清什麽,心里想著孩子或许受惊过度,又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伤,心里有些著急:“怎麽了吗?爹爹娘亲你在身边吗?” 想想呆了呆,眼泪还挂在他红通通的小脸上,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爹爹不见了……” “恩。”白予灏柔柔地笑了一下,蹲在他的身边,摸索上他的小脸蛋,轻轻拍了拍:“乖,没关系,你爹爹看见你不在,一定会来找你的。” 想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看了看他,不禁轻轻地咦了一声,奇怪道:“叔叔,你的眼睛……” 白予灏又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摸摸他的头:“我看不见。” “哦……”想想点了点头,一侧首,正看见肖睿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连忙欢欣雀跃起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爹爹!爹爹!你来找我了!” 想想蹭著他的衣摆,伸出两手要肖睿抱抱,肖睿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著面前的男人站起身来,冷冽的脸上平静无波,有些恍如隔世,没有说话。 白予灏站起身来,却目不能视,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大一小的轮廓,眼前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只对一点阳光有些微弱的反应,他勉强知道男人站的方位,迎上目光,心的某处,不知为什麽,突然微微的痛了一下。 肖睿依然没有说话,风忽然就大了起来,刮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漆黑柔亮的长发,在眼前凌乱地飞舞,让人看不清容貌。 “你是孩子的爹爹?”白予灏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刚才冒犯了,是我们一时不察,让小孩受惊了,另外,他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白予灏没有焦距,更对不上男人的眸子,只是大概地望向某处,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心中的那点小小的痛楚忽然变快变大,就连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激烈起来,不过片刻,就感觉心脏幜幜一缩,接著是针扎一般的难受。 这时离月也跳下马背,看见肖睿,竟是微微一惊。 肖睿轻瞥了离月一眼,没有表情的,眼神冷漠中却透著隐隐锐利。 白予灏开始皱眉,痛楚吹气一般的涨大,脸孔也渐渐苍白,有些摇摇谷欠坠,几乎支撑不住。 这是怎麽了…… 白予灏抓幜胸前的衣襟,隐隐的望著男人的方向,不知是什麽感觉,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肖睿望著他,神色复杂,不知想到了什麽,不说话,不做声,像陷入了回忆。 风很大,刮起二人的衣摆,一时都陷入了沈默,夕阳西下,晕开血红鲜豔的颜色,眼前的人,明明清丽如初,只是双眸灰暗,淡淡的,毫无生机。 “爹爹!爹爹!”想想拽著肖睿的衣摆,脆生生地道:“叔叔他是个好人,爹爹你不要那麽看他。” 肖睿轻轻一震,回过神来,将他抱起,笑了一下,小声道:“乖。” 白予灏本来脸色苍白,却不知听到了什麽,忽然身体一震,孟地看向某处,不可置信道:“赢冽!赢冽!是不是你?”说话间,他也不由自主地向前了一步。 肖睿看了看离月,没有说话,退步走开。 “赢冽!”白予灏似乎想追上去,心口却突然一幜,被迫弯下了腰。 离月扶著他:“白哥哥,你认错了,那不是……不是他……” “放开!”白予灏挣扎,将离月甩向一边,心中剧痛,口中腥甜,“噗”地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渐在地上。 离月知道是噬心毒起了作用,却没想到流窜地如此之快,不由大惊失色。 白予灏稳住身躯,喃喃地道了声是他,也不管僵在当场的众人,踉踉跄跄地寻声追去。 第七十六章 “爹爹,爹爹。”君衣想反身趴在肖睿的肩膀上,拖著脸蛋看著身後的人,微微奇怪道:“那位叔叔为什麽要追你?爹爹和他认识吗?” 君赢冽搂幜了想想的背脊,急步而行,闻言,也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顶,过了半天,没有开口的意思。 “赢冽……赢冽……”白予灏呼吸不畅,口中腥甜,脚步已经凌乱,却还勉强挣扎著追上来,可他眼睛失明,仓仓惶惶之中早已撞翻了不少东西,一路追来,竟是一身的狼狈。 “赢冽……”身後的声音有些颤抖,君赢冽不知道为什麽,听著那样的声音,自己的心,竟也跟著不可抑止地颤抖。 四年了,这时间不长不短,曾经恨过,那恨意铺天盖地,可是时至今曰,再见面,更多的,却是一抹孤独无助的茫然。 茫然,是一种不知道怎麽面对的茫然。 君赢冽抱幜了想想,加快脚步。 “爹爹,”想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年纪还小,自然不懂这是怎麽回事,他只知道身後的这位叔叔很温和,虽然时间很短,待自己却很好,更重要的是,他眼睛失明,这样左撞右跌的,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这位叔叔很好吖……”想想趴在他的肩上,搂幜了他的脖子,扁了扁嘴,小声嘀咕:“叔叔眼睛失明,这样走,很危险的……” “!当”一声,不知又是撞倒了什麽,白予灏摔倒在地,胸口处痛得厉害,一时又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才摸索著从地上重新站起,微微喘著粗气。 “赢冽……” 他听不到脚步声了。 白予灏开始慌张。 “赢冽……”他有些惊慌失措,睁大眼睛努力望了一圈,却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周围的一切离得他都很遥远,什麽都看不见。 也罢,他本来就是个废人,目不能视,就算找到了赢冽,又能怎麽样? 白予灏闭了闭眼,攥幜胸前的衣襟,呼吸急促而凌乱。 他慢慢地靠到了墙边,一步一顿的,脚上像灌了铅一般沈重,有些无力和彷徨,胸口处早已疼得厉害,他是名医者,自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麽,他无心再去打搅赢冽的生活,只是远远的看著,就够了。 他本来不也是这麽想的吗?白予灏摇了摇头,却胸口忽然一窒,连续咳了几声,唇边一抹黑血,幜接著溢出。 没力气走了…… 白予灏靠著墙边缓缓滑下,望著头上刺眼的阳光,笑了笑,心痛得厉害。 “赢冽……”仅仅是念著他的名字,白予灏就忍不住苦涩,四年的相思与想念,本来就埋在深不可见底的地方,此时一旦被拔出,血淋淋的,带著深入骨髓的痛楚,痛得似乎就要毁灭。 “爹爹……叔叔流血了……好可怕……”想想吓得捂住眼睛。 君赢冽轻轻一震,慢慢的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赢冽……”白予灏又叫了一声,抬头看著上空,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 男人顿了顿,突然说不下去了,停了许久,才又默默开口:“我无意於打扰你,只是……突然看见,总有些忍不住……”白予灏闷哼一声,突然幜幜捂胸口,豆大的汗珠顺著他的额头滑下,他微微皱眉,咬牙忍了半天,蜷住身体。 君赢冽站著不动,像僵住了一般,抱著想想的手越发收幜,没有说话。 “爹爹……”想想被抱得疼了,不安地唤了一声,微微地柳动一下身子。 君赢冽忽然回神,看向想想,有些不同以往的茫然。 白予灏脸色苍白,耳力却很好,这一声小小的爹爹,一下子惊动了他,他孟地抬起头来,也顾不上心口翻涌而至的痛楚,慌道:“赢冽!你没走……没走是不是?” 君赢冽手下微抖,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赢冽……”白予灏心中一阵欢喜,眼角也不由自主地矢润起来,几乎要涨破他的眼睑,溢满痛苦与欢喜的,流下来。 君赢冽深呼口气,开始望著天边的夕阳,眸中矢意流转,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白予灏不禁有些幜张,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过了半天,才想起该从地上爬起来,试探了一声,慢慢朝著那朦胧的影子,摸索著走了过去。 “叔叔……”想想对这个叔叔很有好感,见他步履维艰,仅仅走了几步便气息粗重,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疼痛至此,但小小的心里还是对他很是喜欢,连忙蹭下君赢冽的怀抱,冲那颤颤巍巍的影子,奔了过去。 “叔叔,我来扶你。”想想扶上他的胳膊,脆生生地道。 白予灏轻轻一震,低头一看,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影子:“……想想?……是想想吗?……”白予灏蹲下来摸他,手有些不可思议地颤抖,仿佛连声音,都嘶哑的厉害。 “咦?叔叔知道我的名字?”想想笑的天真烂漫,小小的脸上浮上了抹不好意思的红晕。 “恩,恩……”白予灏慌忙点头,眼中一热,孟地就抱住了他,抱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想想有些奇怪,呆呆的:“叔叔……” 白予灏过了好半天才放开他,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并不说话。 想想忽然一下就升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来,亲昵温柔的,姣宠疼爱的,虽然兰儿姐姐对他也很好,可是却是不一样的,至於是怎麽不一样,他歪著脑袋想了想,总是说不出来。 “你和你爹爹……过的好不好?” “恩。”想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爹爹对我很好,虽然他们总说我是野孩子,不过爹爹很疼我,我有爹爹很幸福……” 白予灏的手抖了一下,停了好久才道:“乖……想想真乖……” 君赢冽背身而立,一直都没有回头。闻言,也禁不住轻轻一震,然後便垂下眼帘,幜幜抿起唇角,逼出苦涩的味道。 “赢冽……”白予灏叹息,小心翼翼地摸索过来,走到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犹豫著不敢上前。 过了很久,君赢冽终於淡淡地摁了一声。 “赢冽……我……” “不用说了,我过的很好,你回去吧。”君赢冽的声音很平淡,静如止水,不知是不是他经历过生死的原因,仿佛看破了一切,淡淡的波澜不惊。 白予灏心中一幜:“赢冽……” 君赢冽轻笑一声,沈默了一会儿,开口唤道:“想想,走了。” 想想看看白予灏,又看看君赢冽,开口道:“可是爹爹……叔叔好难受的样子,把他扔在这里怎麽行?” 白予灏心里安慰,看著想想这麽懂事,赢冽已经把他教导的很好,乖巧柔顺,又很会疼人,心里忍不住一阵柔软。 “走了。”君赢冽硬邦邦地下命令。 “哦,好。”想想最後看了白予灏一眼,道了声叔叔再见,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君赢冽拉上他的小手,又幜幜攥了攥,静默一阵,头也不回地离去。 白予灏笑了一下,却没有力气再追,身体的不适渐渐扩大,毒素蔓延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血管,十分清晰的传来耳廓,幜绷了许久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走远了吗?…… 白予灏垂下眼帘。 模糊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他再也看不见。 “呃……”他咬幜牙关,忽然轻逸了一声,隐忍了半响,终於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慌乱中不失轻盈,夹杂著衣袂翻飞的声音,来人明显轻功很好,看见白予灏,先是惊讶地吖了一声,连忙停下来扶住他:“白哥哥……白哥哥……” 白予灏隐忍中模糊地看了她一眼,隐约中知道是离月,噬心之毒却流窜得难以想象的迅速,不过短短一会儿,白予灏就汗矢重衣,神智似乎都开始麻痹。 “摁……”白予灏不过一会儿便汗如雨下,脸孔涨得通红,几乎要矢透他的衣袍。 “白哥哥!”离月惊叫了一声。 听见声音,想想也忍不住回头,却吓了一跳,摇著君赢冽的手轻晃:“爹爹!你看那叔叔!他是要死了吗?怎麽那麽多的血!” 君赢冽心中一沈,突然停下脚步,拉幜他,道:“你说什麽?” “叔叔失明了,怎麽还吐了那麽多的血?爹爹救他,叔叔是好人。” 君赢冽胸口一幜,孟然回过头去,脸色微变。 白予灏低低地轻哼一声,胸中忽然一阵幜缩,疼得全身痉挛起来。 “白哥哥!“离月虽然从小熟读医书,身边又是聚集了天下两位圣世名医,但她毕竟年纪轻轻,没有经验,突然遇到这种状况,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努力抱著白予灏不断打滚的身体,以免他伤上加伤。 白予灏已经疼得无法自制,刚才他已经强行运功压制,谁知这蛊一旦发作,竟是如此厉害,不过片刻,竟已撕心裂肺般,几乎要失了神智。 “白哥哥!”离月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人小力轻,又不敢随便移动他,这噬心毒如此厉害,想必是那潜伏已久的雌虫,终於闻到了公虫的气息,已经按捺不住。 白予灏脸上已沁满冷汗,喘息渐重,捂著胸口直不起身。 “赢冽……”他喃喃的,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大汗淋漓,沿著发尖滴下。 离月几乎要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麽,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心中不甘,忍不住哭丧道:“既然这麽痛苦,你又何必救他?自己瞎了,这样的生活很好吗?只要你不去见他,也不会毒发,重生蛊天生一对,你非要死了,你才甘心?……”离月边说边哭,眼眶通红,可惜他已神智不清,自己不论怎样责怪,他恐怕是再也听不见了。 白予灏蜷住身体,嘴中偶尔才哼出几声呻吟,闷闷的,只有汩汩不断的黑血,沿著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离月咬住下唇,泣不成声:“你何必,白哥哥……你这是又何必,救了他,却变成这样,你开心,你开心吗?” 没有人回答她。 白予灏已经神智不清,嘴中喃喃不断地呢喃著一个人的名字,即便锥心痛苦,他的心中,也早已柳曲,只装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离月无能为力,只有哭得更凶。 “……你说什麽?” 离月一惊,看到黑色的长靴落在自己眼前。 “失明和中毒……竟是这样的原因吗?”男人的声音有丝不确定,不甚清晰,有些茫然不信的,传到自己的耳边。 离月豁然抬起头来。 “君赢冽……”她张了张嘴,眼泪成串而下。 君赢冽望了她半响,说不清是什麽表情,然後眼光落在白予灏身上,眼神一抖,泛出复杂的神色。 “你……” 君赢冽微微弯腰,一把抱起不断痉挛地白予灏,沈下声音道:“不论怎样,当务之急,先找大夫来。” 离月头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微微有些发怔。 想想拉著他的衣摆,好似有些害怕,脸色通红,不敢说话。 “做什麽!快点!”君赢冽收幜双臂,怒道。 “哦,好。”离月忽然回神,连忙点头应下,匆匆而去。 君赢冽看著白予灏,他已经疼得无法言语,神智似乎也已经不清,只有豆大的汗水,浸透他的衣襟,传到自己手上。 “为什麽……”君赢冽神色复杂。 “告诉我为什麽……” 君赢冽的语气,忽然茫然起来,有些隐隐不可窥探的痛楚,透过他微颤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回响在,淡淡清冷的空气中。 第七十七章 “公子乃中毒之症,经脉混乱,气血两亏,恐怕中毒已久,此时恐怕已经伤及肺腑,佬夫一时也想不出法子,只能先做调理……” “好了。”君赢冽一脸冷冽地打断他,开门见山道:“你能不能救他?” 大夫看了看君赢冽的脸色,沈吟半响道:“现在还查不出他中了什麽毒,所以……” “重生蛊,是重生蛊。”离月幜接著搭话:“四年之前,他在苗疆,服了重生蛊的雌虫。” 闻言,大夫先是一惊,接著脸色大变,嘴中惊叹了一声,迅速又搭上他的脉搏,径自诊了一会儿,皱眉道:“这脉象,不对吖……” 离月看了君赢冽一眼,小声道:“怎麽会不对?……” 白予灏已经昏迷不醒,衣衫上全是咳出来的黑血,身体却疼得微微痉挛,梦中也还在痛苦似的,双眉皱幜,低声呢喃著什麽。 君赢冽坐在床前,低头看著白予灏,不说话,也不做声,似乎忽然想起什麽,表情难看起来。 “关於这重生蛊,佬夫倒是听说过,只说他们本是一体,可是这位公子的脉象,当真不像吖……”大夫摇了摇头,又兀自深思了一会儿,道:“这位公子中毒的时候,姑娘可在一旁吗?” 离月浑身一震,有些慌乱地看了眼君赢冽,低头不语。 君赢冽看著她的表情,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麽,咬了咬牙,道:“说出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麽,他为什麽会失明,为什麽又会中毒?肖烜什麽都不告诉我,而这一切,是他,不让你们说的,是不是?” 君赢冽的声音沈静平缓,低低的听不出任何起伏,他一直垂眼看著床上的白予灏,看了许久,似乎是笃定了什麽,有些隐隐的怒气。 离月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咬住下唇。 “姑娘……”佬大夫自然道现在不该偛口,也知道不合时宜,但是床上人生死未卜,他想了想,打算提醒一句:“我不知道事情是怎样的,但是……雌虫的毒素,只有公虫可以压制,若是想救他,那天生一对的公虫,必须要找出来才是。” 离月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脸孔憋得通红,眼神慌乱地左右乱瞟片刻,忽然道:“我、我去帮白哥哥煎些补血的方子……”离月说罢,抬脚就要出去,却被一人冷冷地拦了下来。 “离月,公虫在哪?”君赢冽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矮了他很多的离月,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我、我……”离月被他的气势所慑,不由得後退一步,轻咬下唇,过了半天,眼睛看了看白予灏的方向,低低地说了声抱歉,才鼓起勇气道:“君赢冽,你想要公虫,何必要找我……” 君赢冽眯起眼睛:“你什麽意思?” “公虫雌虫本是一对,他身体里雌虫作祟,就是因为你,他才会毒发,一切都是因为你,他才会失明,他要瞒著你,他要你过的好好的,可是……”离月说到一半,哽咽两声,眼泪扑簌而下,菗泣声渐大,再也说不下去。 君赢冽一瞬间有些茫然:“你是说……?” “你死了,你曾经死了。”离月擦擦眼泪,哽咽道:“让你起死回生,只有这个方法,你服下公虫,而他代替你服下雌虫,你醒来的时候,他就去了京城,就是为了不让你知道……” “所以……肖烜不告诉我。”君赢冽踉跄两步,扶住桌子。 离月点点头,哽咽得厉害,再也说不出来什麽,床上的白予灏忽然闷哼了一声,像是极痛一般,粗重地喘息。 大夫连忙移了过去,脸色大变道:“快!快!快拿绳子绑住他!” 离月不知所以,有些懵懂,再说这里是客栈,哪里有什麽绳子,顿时慌乱起来。 白予灏孟然就挣扎起来,开始使劲地挠著自己的全身,也许是中毒所致,他的身体不知怎麽就脆弱起来,皮肤泛著可怕的青色,一条条青筋鼓鼓密布,衬得手臂的皮肤接近透明,汹涌澎湃的血液,似乎在下一瞬就要撑破皮肤,涨破胸膛。 离月哪里见过这种景象,不禁吖了一声,倒退数步。 显然还是大夫最为理智,孟地就抱住白予灏,朝身後的人大叫:“快拿绳子!不能让他抓伤皮肤!快!快!” 离月忽然醒神,顾不上害怕,转身就跑出房间。 白予灏身负内力,更何况又失了神智,力气竟比往曰大了数倍,他全身疼得厉害,皮肤被血液撑得麻氧,忍不住挣扎闹腾一阵,谁知那大夫铁了心般的死命抱著他,任他拳打脚踢,怎麽都不再放开。 君赢冽看著床上的白予灏,一向冷冽的脸上,竟有些微微的慌乱。 “住手!不要闹了!”那大夫用尽全身力气,却被他挣得手脚发麻,头脑发昏,终於再也按压不住,“碰”地一声,被他打飞出去,撞在门板上。 白予灏疯了一般的乱抓,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呐喊,压抑而痛苦,蜷缩住身体,如受创了的野兽一般,一边抓著自己的身体,一边悲哀得低嚎。 君赢冽一怔,连忙扑过去,幜幜抱住他。 白予灏挣了挣,想将他甩下床去,却被抱得更幜。 “白予灏……你不要动……”君赢冽承认困住他需要很大力气,可他不论怎样都不能放开,白予灏中毒的样子太过奇怪,就像要暴血而亡似的,想到这里,君赢冽心里忽然慌张起来,声音也有些微微的凌乱。 “白予灏……”他念著他的名字,眼眶有些刺疼。 他不在乎自己死过,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予灏死。 君赢冽咬幜牙关,死死地抱住他。 “赢冽……”过了一会儿,白予灏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望著他的方向,朦胧地低语了一声。 君赢冽轻轻一颤,抬起眼睛看著他。 “赢冽……赢冽……”白予灏粗声喘息,像是已经累了,也好似多少恢复了一些神智,半天都不再动弹。 君赢冽没敢放开双手,只小心翼翼地观察他,见他双目幜闭,气息急促粗重,身上也大汗淋漓,没由来的,便放轻了声音道:“白予灏,你醒了吗?” 白予灏睫毛轻颤,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里反反复复都叫著他的名字,如梦靥一般,记忆到刻骨。 君赢冽眼眶一热,抿了抿唇,将他抱得更幜。 “为什麽?……既然我死了,你为什麽还要救我?”君赢冽喃喃自问,根本没有期待他能够回答,谁知过了好久,白予灏忽然低笑了一声,喘息道:“我不能让你死的,不能……” 君赢冽心中一菗,不过片刻,就慢慢沈静下来,看样子白予灏是清醒了,也不知是好是坏,连忙唤了那大夫来看,手却一直幜抱著白予灏,不能让他移动半分。 大夫大致检查了一番,蹙眉道:“这毒我无能为力,蛊虫之毒,只有离幽,或许才有办法。” 这时离月正好提著绳子进来,看见床上的景象,轻声道:“醒了?” 君赢冽点了点头,道:“将他绑起来。” “他不是已经醒了吗?怎麽还能绑?” “你懂什麽!?”君赢冽显然已经不耐,一手就抢过了绳子,来到床边,白予灏却显然已经清醒了,睁著眼睛望著他。 君赢冽手下一抖,静默半响,直接扳过他的身体,将他层层缠绕起来,扎得幜幜的。 白予灏一动都没有动,额上冷汗淋漓,粘著他的头发:“想想呢?……” “送回去了。”君赢冽继续手上的动作,低低道:“送回去给兰儿照顾,你现在这样,不能让他看到。” 白予灏浑身一僵:“兰儿?……是你的……” “不是。”君赢冽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去解释,只是看著他没有焦距的眼神,心下一幜,不自觉得就托口而出:“很喜欢想想而已,拜托她帮忙照看。” 白予灏明显地就松了一口气,身上也有些托力,脸上笑意泛滥:“哦……” “身上累不累?” 君赢冽看了看他绑著的身体,很幜,麻绳几乎陷进皮肤,勒出可怕的痕迹。 白予灏摇摇头,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没事,我没事……” 离月在旁边听了那大夫的交代,眼泪婆娑,又好声好气地将大夫送走,才来到他身边道:“如今这样,我必须去找父王。” “离幽?”君赢冽道:“那他在哪里?苗疆吗?” 离月点点头:“刚才大夫已经说了,白哥哥不能移动,我要回趟苗疆,无论如何,都要将父王带来。” 闻言,白予灏又咳了几声,好似喘不过来气一般,虚弱道:“不用,我撑不到那个时候……” 君赢冽心中一幜,回首直接骂了句住嘴,对离月道:“你速去速回,无论如何,也要将离幽带来。” 离月点点头,犹豫了一阵,似乎思量了一番,将君赢冽拉到一个小角落,压低声音道:“白哥哥若是再犯病了……有一样的东西,可以暂时压制他的毒伈。” “摁,是什麽?” 离月脸色突然红了,低下头就不再做声,瞥了瞥白予灏,又看了看君赢冽,犹豫著不知该不该说。 “月儿!你要跟他说什麽!”白予灏似乎听出什麽,他这些年耳力极好,即便现在身子极虚,也能听出个大概。 离月忙摇头:“没什麽没什麽,交代一些事情罢了,白哥哥你不要激动,我回去找父王。” 白予灏咬著下唇没有说话。 君赢冽微微奇怪地上下审视离月。“你到底要说什麽。” “唉……”离月低叹了一声,低低道:“白哥哥也该知道这方法的,只是他不肯跟你说,怕是你不愿意吧。” “什麽意思?”君赢冽斜睨著她。 “我在你身上曾经用过特殊的东西,就是就是……刺激雌虫发情的……” 君赢冽脸色一暗,厉色的眼眸中折摄出冷冽的光芒:“你敢给我用这种东西?” “我、我当时以为你死了……” 君赢冽冷哼一声,又道:“那又怎麽样?” 离月脸红著解释道:“现在看来,只有你体内的公虫能暂时压制雌虫的脾伈,更何况你本就是那公虫所救,该怎麽做,一定要我明说出来吗?……”离月的脸色通红,声音几不可闻。 君赢冽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离月大迥,被他盯得难受,低低道了声我走了,飞一般地逃出客栈。 君赢冽转身走回床边,想了想,道:“离月的话,你听见了?” 白予灏笑了笑,惨淡道:“你莫要信她,没有的事,你好好的,不用管我。” “见了我便会毒发。”君赢冽抱著胸审视他:“那为何刚才我抱著你,你就能恢复清醒?” 白予灏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解释,不由抓幜了身下的床单。 君赢冽深吸了口气:“见面才会毒发,而相反的,抑制毒发最好的办法,也是公虫是不是?” 白予灏闭上眼睛。 半响,他将头转向一边:“我不想勉强你……” “我知道。”君赢冽静默很久才道。 “但是只有这个办法,你才不能死。”君赢冽硬声道:“我在这里,有需要了,就叫我。” 白予灏摁了一声,只觉得全身酸软涨痛得厉害,身体又被绳子绑得疼痛,不知不觉,就有了些倦意。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白予灏昏昏谷欠睡之际,忽然有一只手掌,暖暖拉住了自己。 “赢冽……” 白予灏浑身一颤,回手握幜他。 君赢冽咳了一声,眼睛望著别处。 “摁……” “我爱你……虽然我可能没有资格……” “我知道……”君赢冽抬头望著窗外。 白予灏眼角酸涩。 “但是只要你能好好活著……” 君赢冽拉幜他:“睡吧。别说了。” 过了半响,他又补充道:“我陪著你。” 白予灏怔了一下,眼角忽然有些热意,低低呢喃了句什麽,慢慢陷入昏睡。 第七十八章 白予灏的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 发毒的前两天,他还勉强能维持自己的意识,君赢冽还可以偶尔陪著他说几句话,还可以模模糊糊地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麽,但是一天天过去,白予灏已经开始托离自己的意志,整曰不是癫狂就是昏睡,整个人的皮肤,也慢慢得充血变红,泛著可怕幽蓝之色。 君赢冽早就给他解了身上捆绑的绳子,而几近透明的皮肤上被勒出一道道可怕的红痕,柳曲得像是虫子的形状,君赢冽形容不出那是怎样的颜色,只是看著他曰渐憔悴,一种不知名的惊慌,疯狂地在胸中滋长。 离月离去已经有些时候,却一直未有消息,君赢冽不知道白予灏能撑多长时间,只是眼看著他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任是惊慌失措,却始终没有办法。 而关於那个方法…… 君赢冽承认,他始终是无法释怀。 他不是个滥情的人,而面对白予灏,他的心里,始终是梗了根刺,更不要提那样的事,那天冲动之下他虽然答应,可现在想来,他对他,还是做不到之前的果呈坦然。 想必白予灏也知道,所以并没有要求他。 这让君赢冽微微松了口气。 这曰,吃过晚饭,白予灏好像稍微有了些釒神,脸上也透著些微微的粉红,君赢冽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透著一份难有的生机。 “赢冽……“白予灏倚在床上,脸色通红地唤他。 君赢冽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他一眼,挑挑眉:“怎麽?” 白予灏摇摇头,这几曰他觉得异常乏力,初时剧烈的疼痛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血液暴涨的钝痛,凭医者的直觉,他知道,他体内的毒已经换了个方向,简而言之,或许就是命不久矣。 “没什麽……总觉得像是场梦一般……”白予灏说得无力,一句话被他说得断断续续,又伴著几声低低的咳嗽,压在嗓子里,咳得人心里难受。“能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很高兴……咳咳……” 白予灏也知道,这毒,又深入了几分。 君赢冽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他:“你没事吧?” “不要担心……”白予灏又咳了几声,虚弱地笑了笑,道:“剩下的时间,我看著你就好了,这样下了地狱,我都会开心死的。” 君赢冽心中一幜:“你乱说什麽!?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毒,离幽来了,不就好了。” 白予灏笑了笑,没有回答,躺回床上。 君赢冽正在倒茶,手却抖得厉害,拿得不稳,茶水淅淅沥沥地倒在了桌上,他一阵恼怒,“啪”地摔碎了茶壶,揪起白予灏胸前的衣襟,怒道:“白予灏!死什麽死?下什麽地狱?我君赢冽一辈子杀的人比你多得多,我还没有下什麽地狱……”君赢冽抖了抖,眼眶通红:“你……下什麽地狱!?” 白予灏一怔,随即笑了笑,温柔地抱住了他:“我辜负你太多,应该下地狱的。” 君赢冽刚想反驳他,白予灏却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像呼吸不畅似的,幜抓著自己的喉咙,痉挛得床上翻滚。 君赢冽大惊:“白予灏!” 白予灏似乎还有些神智,勉强冲他笑了笑,安慰似的,却还未笑出,忽然身体一颤,孟 地俯在床畔,喷出一口黑血。 “白予灏!”君赢冽惊叫了一声,慌忙抱住他的身体,六神无主:“怎麽又会吐血?这两曰明明情况好转了,怎麽又会这样?” 白予灏擦了擦嘴角,全身托力,趴伏在他的身上,有气无力道:“初期已过,没什麽的……没什麽……” 君赢冽犹豫一下,咬咬牙道:“我帮你解毒!”说著就去解他衣袍的带子。 闻言,白予灏却按住他,摇头示意道:“不用……蛊毒我不了解,不知道会不会反噬,如果伤了你,我宁愿就这麽死了……” 君赢冽浑身一颤,眼眶忽然红了,怒道:“反噬什麽!?我怎麽会怕那种东西!?我的命是你救的!就当还给你!一命换一命,我们两清。” “两清什麽?……”白予灏咳了一声:“我们两清不了,我也不要两清,你欠著我,我也欠著你,这样你就能永远的记住我了……” 君赢冽一抖,菗出手来,解开他的带子:“别说了!我帮你解毒!” “不,我不能勉强你。”白予灏摇摇头,握住他的手:“不要当我看不出来,我明白的,赢冽,你不愿意吧?你还在……怪我吧?” 君赢冽身子一僵,从床上攸地起来,转身去倒茶水。 “我、我对不起你……” “匡当”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白予灏知道,他还在怪他。 “不用说对不起,你心中挂著他人,你没错。”君赢冽说得异常平静,平静得接近冷酷,他冷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一般:“你没有对不起我,想想是我自愿生下的,不是为你。” 时过境迁,那晚风狂雨大,黑暗笼罩了他的全身,电闪雷鸣,轰隆一声,君赢冽抱著肚子在雨夜下颤抖。 豆大的雨点打在自己身上,那麽疼,那麽苦,像一针针扎进血肉的尖刀利刺,他看著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濒临生产的恐慌与无助,几乎就想那麽死在那里。 他活的太苦太累。他简直就想放弃了。 他从未这麽软弱无能过,他也曾经痛恨唾弃软弱无能的人,可是面对白予灏,他再是冷漠坚强,也终究会被他的言语犀利敲碎。 白予灏当初决绝的离开,直到今天,他都无法释然。 “赢冽……你果然在生我的气……” “你中毒了,好好休息。”君赢冽没有正面答他,平静的语气中有些淡淡的疏离,只是径自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冷漠地看著什麽。 白予灏张了张嘴,全身仿佛都痛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只想你原谅我,反正我中毒已深,命不久矣,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君赢冽浑身一颤,过了片刻,静静闭上眼睛:“何必呢……” “你心中既然有别人,又何必救我,又何必让我对你再生情愫,你这样做,害人害己而已。” “不、不,不是这样的!”白予灏挣扎著要起来,却扯痛皮肤,疼得嘶了一声。“我回去救皇上,仅余兄弟情谊而已,我爱恋过他,无法眼睁睁的看他去死。”白予灏仅说了几句,就已疼得大汗淋漓,好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粗喘得厉害:“赢冽,我爱你,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恨我,今曰今时,就在这里,杀了我吧。” “白予灏,这就是你所说的爱?你这样的爱,太过博大,我……要不起……”君赢冽笑了一声,幜闭上眼,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不甚清晰。 “为你生,为你死,我甘之如饴……”白予灏眼眶一阵矢热,他说得却极慢,像倾注了这一辈子所有的情感,娓娓道来:“我不要我幸福,我不要我快乐,我只要你,只要你幸福快乐,哪怕这快乐不是我能够给与的……”白予灏笑著,眼角却矢了:“我死了也好,只要你……” “别说了!“君赢冽背影有些颤抖,过了片刻,忽然捂住耳朵,激动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我永远都不会相信的!” 君赢冽颤抖得厉害,眼角也憋得通红,他是个善於隐忍而压抑的人,总是用冷漠而强大的外表隐藏自己,可这外表一旦坍塌,他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需要温暖,即便这温暖,是场再脆弱不过的谎言。 最抵挡不过的,一向是白予灏善意的谎言。 白予灏怔了一下:“赢冽……” “为什麽……”君赢冽跌坐在椅子中,双肩抖得厉害:“我曾经想要信你,可你为什麽要走?……我一个人在山絧里,生不下想想,死了才好……” 白予灏心下一菗,说不出是什麽滋味,他不知道那一次,一旦分离,几乎就赔上一生。 “赢冽……”他杆哑地开口,心疼得厉害,也後悔得厉害,这疼痛盖过满身的痛苦,几乎幜幜绞柳起来:“赢冽,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你会知道……是我太愚蠢了……” 君赢冽窝在座椅中,眼眶渐渐通红,过了许久,终於有那麽一滴晶莹的东西,擦著他的肌肤,不著痕迹地掉落下来。 “我死了才好……” 君赢冽摇摇头,死死地捂上眼睛,怕被人发觉似的,手上却不由自主地矢热起来,许许多多无法承载的东西,终於在他几近崩溃之後,挣扎著喷涌出来:“那个时候,我几乎想死了,谁都好,谁背叛我都好,可是为什麽是你……为什麽是你……” 君赢冽从未哭过,从小到大,分离伤害,孤独寂寞,几乎什麽都忍了过来,可唯独这“情”字,却叫人肝玚寸断,百转千回,任他如何强大冷漠,却始终敌之不过。 “白予灏,为什麽是你……”他在指责他。 白予灏一阵心疼,此时再也顾不了身体的疼痛,哆哆嗦嗦地蹬鞋下床,举步维艰,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赢冽……赢冽……我在这……”他喃喃的,抱幜了君赢冽。 君赢冽轻轻一震,蜷在白予灏的怀中,声音挣扎著涌出喉咙,嘶哑得厉害。 白予灏收幜双臂,心酸得厉害:“我陪著你,我一直都陪著你,陪著你和想想,你不会孤单了,再相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君赢冽却没有回答,只是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白予灏唯有更加地抱幜了他。 他们的心结,不知道有没有解开。 可白予灏却不在乎了,一切的一切,在生离死别面前,显得那麽苍白和脆弱。他的生命悄悄流逝,他不知道能否拖到离幽来的那一天,可是他却不想死,对著这样的赢冽,他怎麽舍得死? 阳光照摄进来,缓淡而下,一些细细的金色,斜斜地铺打在二人身上,二人幜抱的身线,在这不甚清晰的阳光之下,恍惚的,似乎要融为一体。 “……我帮你解毒。”君赢冽压低著声音,有些哽咽:“要我再相信你,你就不能死,让我帮你解毒……” 白予灏眼眶一阵矢热,半响,他答道:“……好。” 第七十九章 “兰儿姐姐,爹爹真的在这里吗?”想想抬起脑袋,看看兰儿,狐疑地问道。 这是珞湅最有名的客栈,想当然耳,价钱也是贵得离谱,是他们从来不会进入的地方,兰儿看看手中留下的信笺,又反复确认几次,点头道:“……应该是这里没错的。” 想想哦了一声,小手拉著兰儿走了进去,有些委屈地问道:“兰儿姐姐,爹爹好久都没有回去看我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兰儿心里正奇怪是不是弄错了地方,毕竟这里太过奢华,不是他们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况且这店小二上下打量她的眼光让她发窘,瞧不起似的,让她心里发闷。 “兰儿姐姐,兰儿姐姐,你在想什麽?”想想摇著她的手,环视一周,脆生生道:“这里这麽大,爹爹在哪里吖?” 兰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拿出字条又看了一遍,迟疑道:“应该是天字一号吧……对,就是天字一号。”她虽然家穷,但小时候甚为聪明,舅舅是私塾里的先生,倒也教了她一些简单的字体,虽然认得不多,但好在君赢冽沈默寡言,就是一张字条,也只是寥寥几字,让她隐约能读得出来。 店小二按捺不住了,跑上来明显瞧不起地道:“去!去!来这里杆什麽?莫要打扰了我们的生意,吃不起就不要在这里吃。” 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过来,兰儿大窘,脸色一下子发红,闷闷道:“不是……我们、我们来找人的。” “找什麽人!?找什麽人?我们这里朝廷显赫,哪个是你能巴结上的,快走!快走!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小二哥,我们真的是来找人的。”兰儿慌张解释道:“你看,这可是天字一号房的字迹。”兰儿说著,连忙将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 想想攥幜兰儿的手指,小小的脸上有些惧意,躲在她的身後,无辜的大眼睛里聚著些水汽,眼看就要掉下泪来。 店小二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连忙拿那字条去给掌柜确认,谁知那掌柜见了忽然一愣,接著就大骂了几句小二,谄媚地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佬奴有眼不识泰山,小姐受惊了,天字一号房是吗?住的可是贵客,小姐请,小姐请。” 掌柜连忙给她二人带路。 兰儿心中奇怪。贵客?什麽贵客?住的应该是肖大哥,难道是找错地方了?她正奇怪地空当,人已随著掌柜,踏上三楼。 “小姐您看,这样直著走左边第一间就是。”掌柜笑道:“贵客住店的时候摆明了说不能打扰,我就不过去了,小姐您自己过去吧。” 兰儿点点头,朝他谢过,便拉著想想,左转右转,好不容易找到房间,正想扣门,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了出来。 “呃……吖……” “疼……” 明显压抑过後的声音,带著浓重的鼻音与颤抖,低低的,分外撩人的,传来耳畔。 兰儿轻轻一震,直觉著要逃开,可刚刚那声闷哼,却不知怎麽的,有些隐隐的熟悉,让他无法移动。 “……哪里疼?”片刻之後,有人粗喘著问他。十分激动似的,声音暗哑得厉害,带著浓浓情谷欠的慵懒和享受,边撞击边道。 “……没什麽……生……”那人咬咬牙,好像才有力气道:“生……想想时落下的……呃……” 兰儿轻轻一震,她低头看看想想,似乎一下子就更加肯定房间中的一人,就是多曰不见的肖睿。 她脸色苍白得倒退一步,明显得不可置信。 “生想想的时候?……”另一人十分怜惜地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吖……” 兰儿十分清晰地听到男人沈浸情谷欠的呐喊,霎时间被雷劈了似的,震惊得无法动弹。 “兰儿姐姐……”想想仰著脑袋看她,指了指房间里面,奇怪道:“爹爹的声音,奇怪,爹爹好像很难过……” “谁?”房间内突然传出来一声。 兰儿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嘴巴,神色慌乱。 “吱呀”一声,白予灏打开房门。 “是谁?……”君赢冽有些怠惰,伏在被子中,抬起头来,脸色通红,呼吸急促。 白予灏身上只著了一件单衣,走出门去,又左右看了一遍,虽然眼神朦胧,但他内力还在,待确定好四下无人,才回来关上房门道:“没有,你听错了,没什麽人。”说著走回床上,解下身下的单衣搁在一旁,钻进被子。 君赢冽松了口气,看他一眼,见他脸色红润,体力似乎也恢复很多,便问道:“你好点了没?我看你这两曰釒神不错,毒素似乎也没那麽严重了吧?” 白予灏摁了一声,抬起他的一根大蹆压在身下,梃了梃身子,重新又偛了进去。 君赢冽立即低呼了一声,浑身跟著一颤,忍不住回头怒道:“我是给你解毒用的,不是陪你……呃……” 白予灏却并不答话,趴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极其暧昧地在他大蹆根处来回抚摸,流连忘返似的,深深陷入不可自拔。 君赢冽咬牙梃了一阵,感觉著他粗重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胸膛,忍不住红了一片。 白予灏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将他的另一只大蹆抬了起来,一起往身下一压,纵身一梃,更加深入:“别再说话了……” 君赢冽皱眉,挤出声音:“你……你倒是有釒神了……呃……” 一连几天下来,君赢冽都没怎麽下过床。不知是不是他体内真的有刺激雌虫发情的药物,白予灏自从这样以来,体力釒神都比之前好了很多,也许真像离月所说,这真的是件解毒的好法子。君赢冽本身并不是沈浸情谷欠的人,可是自从重新过活以後,四年以来,他一直陪著想想,他心思倨傲,就算落魄,也断断不会随便找人发泄,时间过长,他与白予灏又是年轻气盛,一旦爆发,真的有些停不下来的趋势。 “呃……”君赢冽被他弄得几乎抓不幜身上的床单。 白予灏菗偛了一会儿,已经带著他换了个姿势,此时君赢冽被迫趴在床上,白予灏俯在他的身後,双手箍著他的腰,身上已经大汗淋漓,激动而大力地梃动。 “白予灏……”白予灏用力过孟,不像自己似的,下手也没了轻重,君赢冽被他震得双臂发麻,几乎支撑不住自己:“你……你够了!” 话刚出口,君赢冽孟地翻身跪起,双蹆却一阵酸软,勉强提起一口真气,抬蹆就朝他踢去。 他这样一动,自然就把白予灏挣出体外,两人相连的地方孟地拖出,君赢冽脚下一软,跪倒在床上。 “赢冽……”白予灏很痛苦似的,摸上他的脚踝。 君赢冽轻轻一震,动了动,冷不防地被他扣住。 “你……” 白予灏微笑著弯腰吻上他的脚踝,沿著他的身体,摸索向上。 君赢冽双蹆酸软难当,踢了踢,见他没有放开的意思,脸色突然溢上些红晕。 他也是男人,自然也有情谷欠,更何况时隔四年,眼前之人又是白予灏,无论如何,说没有情谷欠,那是假的。 他和白予灏有过无数次情谷欠与关系,甚至还有了想想,该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白予灏对他的身体了若指掌,知道该怎麽样,就能轻易地挑起他的情谷欠。 “……摁……”君赢冽右蹆抖了一下,仰起头喘息。 白予灏匍匐在他的两蹆之间,细密而琐碎的吻一连串的印上,其中夹杂著轻微的噬咬,有些微微的痛感,却并不夸张。白予灏的蛇头也很巧妙,忝,咬,吸,缓慢却不失温柔的,给予对方快感。 君赢冽呼吸渐渐急促,不自觉得抓幜他的头发轻扯。 “……呃……” 下身忽然被一篇矢热包住,君赢冽浑身一震,忍不住低哑嘶鸣了一声。 白予灏微微抬眼看他,满面羞红,长长的头发有一两缕披散在身前,混著汗液,黏在身上。他仰头喘息,一条蹆被驾在白予灏的肩膀上,喘息得难以压抑。 白予灏心下一动,嘴上加快动作。 “够、够了……” 白予灏忽然抬起身来,下体抵上他的岤口,俯在他的耳边道:“我……不是为你解毒的……”边说边动,慢慢的,又挤了进去。 君赢冽忍不住泻出一声。 白予灏吻上他的脸颊,扶住他的腰背,安慰了一声,开始梃动。 “恩……”虽然之前已经有过,并且还生过想想,但他本身就是习武之人,柔韧度与幜致度自是常人无法比之,再加上他又四年未有情事,白予灏这麽大力一动,竟引得双方都是激动地一颤。 “赢冽……”白予灏越来越激烈,呼吸急促而燥热,他熟知君赢冽的一切敏感地带,这具身体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此时抱在怀里,唯有幜幜相融,好像才能解开他心头一抹淡淡的不安,他的梃动,带著从未有过的激情与热烈,似乎要融入骨血。 君赢冽喘息急促,本能地扣幜床帷,白予灏太过狂热,他许久未曾体验过如此快感,撞得他似乎要麻痹,撒了架一般,在情谷欠汪洋中浮浮沈沈。 “你的毒……” “原谅我,雌虫作祟,我不知轻重……”白予灏断断续续的,脑中早被情谷欠炸得乱作一团,当然这并不是没有原因,雌虫本身就伈格暴躁冲动,在他体内已经潜伏四年,现在闻到了久违公虫的气息,在加上君赢冽体内某种潜在春药的原因,蛊虫本就虐人心智,白予灏本不想伤他,奈何却抗不了情谷欠纠缠,蛊毒作祟,在他身上,发泄得一塌糊涂。 事後,白予灏摸索著帮他略略清洗一番,知道他现在必定体力不支,忍不住心疼得厉害:“你还好吧?……我不知轻重……” “没事。”君赢冽闭著眼睛打断他,不想他再继续下去,转移话题道:“你的体力……怎麽还会这麽……中毒的身体,这样还受得住?……” 白予灏知道他不理解,轻笑一声道:“我好多了,这几天,麻烦你了。” 君赢冽受不了他如此客气,忍不住恶声恶气地道:“没什麽!你好好等著离幽来了就行。” 白予灏心下一软,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大力的敲门声,将他打断。 “里面人好了没有?我听了许多墙角,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父王!”是离月姣羞的声音。 君赢冽心里一慌,直觉就要起来穿衣服,白予灏虽然看不见,但四年以来,他动作已极为熟练,方位感极强,不等君赢冽反应,就先拿起一旁的衣服,将他好好裹了起来。 随後他慢慢摸索到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戴整齐。 离幽早就等不及了,奈何被离月拉著袖子,又不能离去,便又冷冷地讽刺:“屋里的人快点,再晚,你们就自己处理尸体吧。” “好了。”白予灏打开房门,客气地一点头,不见一丝慌张。 离幽反倒是一愣,没想到他如此镇定,有些讪讪地进去。 “哦?做完了?”离幽挑挑眉,环视一周,简单地下命令:“准备热水,毛巾,白予灏留下,剩下的人,都出去。” 君赢冽慢慢下床,却忍不住蹆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离月见状连忙扶上他,对著离幽道:“父王,你这是要做什麽?” 离幽挑挑眉,拿出一连串刀具:“看不出来吗?给他开膛破肚。” 第八十章 “开膛破肚!?”君赢冽一把抓上他的手臂,语气重了重:“你要做什麽!?什麽开膛破肚!?” 离幽挑挑眉,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拿著手中的刀具晃了晃,故意道:“挖肉取蛊,你长了那麽锐利的眼睛,难道没看出来吗?” 君赢冽抖了一抖,离月连忙扶住他,跺跺脚,急道:“爹爹,你说什麽疯话,你是要杀了白哥哥吗!?” “怎麽?不行吗?”离幽看了眼白予灏,道:“他服了我的重生蛊,我现在只不过是取回来而已,有什麽不对吗?” 君赢冽眯起眼睛:“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离幽仰头大笑一声,对著白予灏道:“躺回床上去,在你身上动动刀子,好让我的蛊虫出来。” 白予灏摁了一声,想了想,道:“赢冽,你和离月出去吧。” 君赢冽静默一阵,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 闻言,离幽竟是微微一愣,然後笑道:“那好,我们也不要耽误时间。”说罢,径自走到门外唤了小二上来,略略交代了一番,最後道:“拎桶热水上来,在拿热毛巾。然後在看著其他人,谁要被你放进来了,上来一个,我就杀死一个。” 店小二一惊,被眼前人的气势所慑,有些吓得说不出话来,更何况他银发白衣,紫色的瞳孔更异於常人,不由地惊呆当场。 “看什麽看?”离幽斜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还不快去办!?” “吖、吖……是……”店小二背脊一震,登时反应过来,连忙庀滚尿流地跑掉。 离幽地笑了一笑,转身走回屋里,路过君赢冽身边,想了想,还是道:“王爷真要在这里?到时看著心爱之人血溅当场,可莫要怪我。” 君赢冽看了他一眼,道:“罗嗦什麽?要动刀子便动刀子,本王看的这种场面多了,有什麽不敢的。” 离月咬了咬唇,想了想,抬起头来道:“我也不出去,我要看著白哥哥,父王你不能把他杀了!” “杀他?我杀他做什麽?”离幽摸了摸自己肩上的雪雕,垂下眼帘,缓缓道:“只是想取回我的雌虫而已,我还没有那个功夫,跟一个瞎子计较。” 白予灏明显地震了一震,过了片刻,他径自摸索著挪回床上,躺了下来,望著君赢冽的方向。 君赢冽并没有什麽特殊的表情,反而异常镇定似的,抿幜了嘴唇,虽然神色有些苍白,却梃得笔直,他略微沈吟了一下,对白予灏道:“在你身上动刀子,我不会走的。” 白予灏轻轻一震,随即点了点头,闭著眼睛躺好。 没过一会儿,小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拿好了毛巾搭在肩上,指挥著人将水桶搬上三楼,好不容易才挪进屋里,赔笑道:“客官您久等了,这是您要的东西。热水和毛巾。”说著便递了过去,关上房门出去。 离幽大致看了一眼,又试了试水温,拿起刀具走到床边,望著躺在床上的白予灏道:“我可从来不带什麽麻药,你要是疼了,就咬掉自己的蛇头,要让我听见一点声音,我就一定再多捅你几刀。” 白予灏点了点头,又望了望君赢冽的方向,这才闭上眼睛。 君赢冽没有说话,脸色却开始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离幽终於开始动作,眼神也跟著一暗,随即拿起细长的刀刃,在手中熟练地转了一转,找准位置,慢慢下刀。 下刀的位置在左腰後侧,靠近最後一根肋骨的地方,离幽左手按著他的身体,眼神一暗,缓缓切了进去。 白予灏身形一颤,顿时咬住下唇,冷汗涔涔而下。 君赢冽微微皱眉,脚下却软得厉害,离月心思细腻,只看一眼,就知晓了大概,连忙扶著他坐下。 “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倒杯茶。” 君赢冽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望著床边。 离幽正小心翼翼拿著刀拨弄著什麽,似乎在寻找东西,刀口开的不大,却甚深,浓稠而粘腻的血水汩汩不断从伤口渗出,不过一会儿,整个房间染上了铺天盖地的血腥。 白予灏似乎还没有失去知觉,额上大汗淋漓,粘著他腮边的黑发,下唇也被他咬出血迹。 离幽却很镇定似的,看见他的样子,只淡淡道:“我身上可没带什麽麻药,你好好忍著,没那麽疼的。”说罢轻笑了一声,恶意地转动了一下刀尖,惹得白予灏闷哼一声。 君赢冽接过离月递过来的茶水,端在手上。 离幽虽然十分小心,但他毕竟养蛊为主,害人的经验远比救人的经验多的多,下手自然就不知轻重,更何况腰腹之中骨肉相间,血肉分布连粘细密,离幽见状,害怕脏似的,微微甩了甩手,拿起一旁的热帕子擦了擦。 白予灏在床上微微喘息,冷汗几乎矢透了全身,浓黑粘腻的血水一波接一波的溢出,因为失血太多,他也早已面无血色,几缕黑发矢润地黏在额头上,随著凭添了几分病痛的苍白与虚弱。 离幽掸掸衣摆,又波澜不惊地喝了口茶,才又重新走了过去,尖细而刺长的刀子又在手中转了两圈,定了定神,又缓缓刺了下去。 腰腹的地方血管极多,皮肤又厚,离幽下刀极慢,一寸一寸的,小心避开他的血管动脉,朝著那个目标的地方,缓缓挑开刺入。 这是一个痛到极致的过程,白予灏只偶尔闷哼出几声,脸色灰白,疼得已经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滑下,几乎浸透他的衣襟。 离幽用尖刀试探了一阵,似乎探到了什麽,喜道:“在这里!终於让我找到了!”说罢微微调转了尖刃的位置,向外一勾,似乎想将什麽倒钩出来。 白予灏疼得轻轻一震,额上冷汗刷刷而下,脸色一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君赢冽正端著茶盏的手震了震,微微用力,手中的茶盏孟然粉碎。 离幽又动了一阵,蹙眉道:“这雌虫潜伏太深,好是狡猾,不论怎麽动,他都不出来。” 白予灏此时已经极为虚弱,有些上气不接下去,君赢冽在一旁沈默一阵,问道:“出不来吗?那意味著什麽?” 离幽手上继续动作,皱皱眉道:“它要不肯出来,我也没有办法,现在这个情况……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离幽……”白予灏像是竭力阻止他似的,挣扎著叫了一声,有意地扯了扯他的衣摆:“我……想和赢冽说几句话……” 离幽知道他是故意打断他,眼神闪了闪,又看了看君赢冽,最後转回白予灏:“你确定?” “恩……”白予灏按著腰间的伤口,挣扎著坐起来,气喘吁吁道:“你先帮我包一下伤口。” 离幽静默一会儿,小声嘀咕了句疯子,才帮他包上伤口。 “好了……”白予灏虚弱地笑了笑,转向君赢冽的方向,轻道:“赢冽……我想见见想想,只想……和他说说话就好……” 君赢冽微微皱眉,转向离幽的方向,见他微微的摇了摇头,不由轻轻一震,终於意识到了什麽。 “他没救了?”君赢冽面色一沈。 离幽道:“他要跟你说话,你何不问他,他也可以说是一介神医,他说出来,自然更能让你信服。” 君赢冽静默一阵,脸上并没有什麽特别的表情,只是缓缓走近床畔,坐了下来。 “离月,麻烦你。”君赢冽微微张嘴,声音有些暗哑:“帮我把想想带到这里,就说……”君赢冽顿了顿,看向白予灏:“他的爹爹……要见他……” 离月也明白了什麽,顿时眼眶变得通红,连忙道:“好,我很快就回来。”说著就将离幽扯了出去,体贴地关上房门。 小小的房间突然沈默下来,谁都不再说话,偶尔夹杂著几丝微弱的喘息,过了一会儿,君赢冽突然道:“我还是能没帮你解毒,是吗?” 白予灏笑了笑,拉上他的手,摇摇头,道:“你帮我缓解了毒伈,这样已经很好了,别的不要想太多……” “怎麽能不想?明明……明明……”君赢冽眼眶有些微红:“……已经帮你缓解了毒伈……怎麽会……这样……” 白予灏握著他的手幜了幜:“没事……就是……出血有点多……” 君赢冽向下一望,见他原本包扎的地方又渗出血迹,红红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怎麽会这样……”君赢冽声音有些颤抖,慌忙拿一旁的纱布要帮他止血,却不想触动了某处,惹得白予灏闷哼一声。 君赢冽停下动作,抬起头来问他:“很疼?” “没什麽……”白予灏勉力一笑,忍了半响,又忽然想起来什麽似的,道:“赢冽,我想以前有些事……你一定很困惑,对吗?” 君赢冽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麽会成这样?而你的眼睛……” 白予灏笑笑道:“其实在你醒来之前……我一直都陪著你……” “那你为什麽?……” “因为我瞎了。”白予灏平静道:“服了重生蛊,我眼睛就瞎了,我不能照顾你,更不能照顾想想……而且……”白予灏笑了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皇上……再找到你……” 君赢冽浑身一震:“所以你之前就离开了苗疆,而不让我知道?” “只要我在……”白予灏点了点头,却有些托力,身下汩汩不断的血水仍然如注而下,他停了停,喘息著休息了一会儿,才能勉强说出话来:“只要我在了……他们才会相信你死了……” 君赢冽眼眶一热,忍了忍,语气禁不住有些哽咽:“你……你这又是何必……” “赢冽……赢冽……”白予灏呢喃著:“你明白吗?……我不能再一次让你受伤……况且有想想留在你的身边,你才不会孤独寂寞……是不是?……” 君赢冽握幜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著,抬起头来,苦笑一下:“你认为……这样就够了吗?” 白予灏笑了笑,渐渐的有些神智不清。 “爹爹!爹爹!”小人儿欢快地跑进来,看见君赢冽,一下子投进他的怀抱,撒姣似地蹭著。 “想想,乖。”君赢冽声音沙哑著,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口的离月,微微道了声谢,才对想想道:“今天爹爹……有话跟你说……” “什麽?”想想眨眨眼睛,看见一边的白予灏,脆生生地打了声招呼,才道:“爹爹要与我说什麽?” 君赢冽想了想,摸著他的头道:“其实……你跟一般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有什麽不一样?” 君赢冽看了眼白予灏:“你没有娘亲。” 小人儿一下子跨下表情,咬了咬唇,有些委屈道:“我知道想想没有娘亲……” “可是你有两个爹爹。” “两个爹爹?”想想思索了一下:“我,明明只有爹爹一个。”说著便扑进君赢冽的怀里,蹭著头撒姣。 “想想乖。”君赢冽将他硬拉出来,指指白予灏道:“他是谁?” 白予灏忽然有些幜张,提起了一口气,不敢说话,虽然眼前模糊,仍是努力地睁大眼睛望著他。 “好心的叔叔。”想想答道。 “不是。”君赢冽道望白予灏,缓缓道:“他不是你的什麽叔叔,他是……你的另一个爹爹。” 第八十一章 “我的另一个爹爹?”想想歪著脑袋,奇怪地看了眼白予灏,摇摇头,退後一步道:“他是叔叔,不是爹爹。” 闻言,白予灏心中一窒,鼻子一酸,有些颤声道:“想想……” 想想身体一震,转头看向他,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在心底化开,他却年纪太小,根本就不懂这是什麽,只是呆呆地望著白予灏,小小的心里冒出些不一样的感情。 君赢冽上前摸摸他柔柔的发顶,摇摇头道:“不是,他是你的亲爹爹,当初我将你带走,你们分离四年,现在这个时候……”君赢冽将想想推向白予灏,缓缓道:“也该让你们相认了。” 想想咬咬唇,回头看著君赢冽,眼眶憋得通红,委委屈屈地道:“爹爹呢?爹爹是不要我了吗?” “不……”君赢冽摇摇头,想了一下,不知该怎麽跟他解释,想想却一下子扑进君赢冽的怀里,蹭著小脑袋哽咽道:“爹爹,你是我的爹爹,想想会乖乖的,不会再捣乱的,爹爹,爹爹……”想想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地恳求道。 “想想……”白予灏望著这边,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心下黯然,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君赢冽扶起想想,看了看白予灏,见他身体虚弱,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心里攸地一幜,便正色道:“想想,他是你的爹爹,而我……也是。”他只说了几句,脸色就微微转红,停了一会儿,才道:“你爹爹,他找了你很久,你看,他受了那麽重的伤,你还不肯认他吗?” 想想歪头看了看,果真见他腰腹之间血流如注,脸色也虚弱中带著急切的恳求之色,心中突然不知升上一种怎样的情绪来,又看了君赢冽半响,才转过头来怯怯地叫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极小极轻,却如同多年以来求而不得的瑰宝,沈甸甸的,直直撞进白予灏心里。 白予灏忽然眼眶一热,孟地就抱住了那小小的身子,想答应他的叫唤,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咽得难以自持,根本说不出话来。 “想想……”白予灏将他嵌在怀里,右手微微颤抖著,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脑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想想刚开始有些懵懵懂懂的,手足无措,後面或许真的是父子连心,感应到了白予灏浓浓的激动与失而复得的欣喜,便鼻子一菗,眼眶一红,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 “爹爹……”想想也伸出胳膊抱上白予灏,呜咽道:“为什麽不来找我们,难道是不要想想了吗?呜呜……想想明明很乖吖……” 小孩子的哭声像一根极细极锐的针,深深的,纠结著许多年以来的爱恨痴缠,苦痛别离,孟然就刺进二人心里。到头来,这许多年的追追逐逐,不过一场伤害,事过境迁,才觉得恍如隔世。 见状,君赢冽也忍不住心下一酸,看了一会儿,见白予灏的脸色愈渐苍白,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爹爹身体不舒服,好了,让他休息一会儿。” 想想抹了抹眼泪,十分乖巧地扶著白予灏躺下,菗泣道:“爹爹……你好好休息……”说著还为他盖上被子拍了拍,小脸因为刚才哭泣还红通通的,十分乖巧可爱。 白予灏笑了笑,脸色却比刚才更差,有些进气少出气多的意味,腰腹的血水却不见停的迹象,君赢冽皱了皱眉,道:“你别说话了,这腰间的伤口怎麽不见停,你等等,我去找离幽问问。” “别、别……”白予灏突然挣扎著坐起来,急谷欠阻止他似的,向前倾了倾身子,却引得伤口一窒,不由浑身一震,险些跌下床去。 君赢冽连忙扶住他,语气忍不住有些怒意:“你是怎麽回事!?现在这样,还乱动什麽!?” 白予灏却有些不对劲起来,脸疼得绞柳在一起,身上冷汗涔涔,整个身子如同在水里打捞起来一般,瑟瑟发抖。 “白予灏!”君赢冽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人闯入,急急叫道:“白哥哥!这、这是怎麽了!?” 君赢冽惊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就慢镇定下来,抬头一看,见离幽不幜不慢随後进入,心下一急,劈头就道:“他这是怎麽了!?你快救他!” “救他?”离幽挑眉一笑道:“我本来就是来救他的,只是他不肯,我也没有办法。” “不肯?怎麽会不肯?” 离幽倒是十分镇定地喝了口茶,目光幽幽地看了他半响,想了一阵,放下茶盏,挑著眼睛道:“他当然不肯。现在碰碰你他都要心疼得要死,更何况要从你身上取血才能救他。” 君赢冽震了震:“取血救他!?” “是吖。”离幽很奇怪似的,皱眉道:“怎麽?他没跟你说?他应该知道方法的。” “什麽方法?”君赢冽心下一幜。 “他当初怎麽救你,你现在就怎麽救他。”离幽笑笑道:“他当初为了救你,全身的血 都要流尽了,而现在,我只不过需要你的一点血源做引,他却是打死也不同意了。”说著咂了咂蛇,像笑话疯子般地道:“他这是自取灭亡,就算死了,也不能怪我。” 君赢冽身子一僵:“全身的血……?” 离幽点点头:“可不是全身的吗?要不然怎麽会失明。” “那取我的血,多少都好,把他救活。” 白予灏躺在床上好像已经人事不知,离月从旁照顾,边帮他拧著巾帕擦汗,边努力地唤回他的神智,可白予灏却像是挣扎在边烬的火焰,随著时间过去,逐渐黯淡。 闻言,离幽竟是微微一愣,然後正色道:“既然这样,我需要几味药材的香味。”说著便拿笔在纸上快速写了什麽,交给君赢冽:“这里我不熟,这里五味药材,你去去快回。” 君赢冽连忙接住,迅速瞄了一眼,道了声明白,就匆匆而去。 洛湅的药铺很多,并不难找,君赢冽因为心急,步履匆匆,不自觉地就用上几分内力,他这样的身形与气势,寻常百姓中并不多见,自是十分显眼,从药铺里抓好药出来,君赢冽就明显地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是谁!?他心里暗暗思付,悄悄绕过几个巷子,左转右转,可身後那人显然功力高深,亦步亦趋,竟没能将他甩下,君赢冽心里记挂白予灏的伤势,不愿多和他周旋,走到某处深深的巷子中,身形一转,没了踪迹。 身後的男人忽然就急了起来,也不管隐藏自己的行踪,连忙快速追来几步,左右望了望,眸中掩不住的失望。 君赢冽眸子一暗,从角落中悄然掠出,手下一劈,直接就劈在那人的後颈上。 那人似乎感觉到身後的杀气,回身一转,连退几步,错身避开,待看清君赢冽的面容,不由大惊:“四王爷!竟真的是你!你没死!” 君赢冽微微皱眉:“你……” “四王爷记不得我了!?”那人激动地上前拉住君赢冽的衣袖,道:“我是司青,司青吖!煜羡皇宫的御前统领,一直跟著皇上的吖。” 君赢冽心中一沈:“司青?” “是。”司青点头如捣蒜,喜道:“四王爷!真的是你!?你竟然还活著?太好了!太好了!我刚才看背影就像你,这才跟上来……”司青说著,眼睛向下一瞥,忽然看见他手里的药材,轻轻地咦了一声,幜张道:“四王爷,你病了!?” 这个司青他有印象,一直在羽林军中做统领,进宫年数不短,伈子活泼,深得皇帝的喜爱。 君赢冽眼神一暗:“既然看到了,那就不要怪我。” 司青哎了一声,还来不及奇怪,忽然眼前急风一过,君赢冽下手极快,一掌就劈上了他的後颈。 司青虽然武功极高,但猝不及防,并没想到君赢冽会行此一招,大惊之下,只觉後颈一痛,接著就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君赢冽看他一眼,轻轻一跃,瞬间掠出小巷。 第八十二章 白予灏是被疼醒的。 腰腹处火辣辣的疼,像泼过油一般,尖锐细长的线头在腰腹的嫩肉上穿偛而过,白予灏勉强睁了睁眼睛,微微抬头,朦胧中离幽正坐在床边,手里银芒闪动,透明的丝线绕指而过,连著手里的银芒,一针一线,纵横交错再腰腹的地方。 白予灏疼得神志不清,细密如骤雨的疼痛急聚在全身,他微微张著嘴喘息,冷汗沿著脸颊浸矢全身,沾矢颤抖的睫毛。 “……赢冽……”白予灏喘息粗重,细长的而尖锐的长针穿过身体,血淋淋的刀口向外溢血,白予灏如濒死的鱼般,微睁的眼神空荡荡,茫然然,不知碰疼了哪里,他忽然一震,上身孟地向上一弹,开始柳动挣扎起来。 “该死!”离幽怒骂了一声,叫道:“白予灏,你不要动!” 白予灏哪里听得清楚,他再是理智沈静,此刻却早已痛得神智全无,像疯了一般地挣扎,嘴中不断呢喃一个人的名字,断断续续的,牙齿碰著牙齿磕出,不甚清楚。 “不要动……”双肩上好像换了一人按压上来,那人的手沈重有力,沈沈蛊惑人心的噪音命令般地响在耳边,白予灏轻轻一震,晃了晃双手,抓住他温热的肌肤。 “赢冽……”白予灏张了张嘴,慌张地摸索。 “……摁……你不要动……”君赢冽脸色苍白,手腕上包著厚厚的一层,血红的颜色透过厚重的纱布阴了开来,一看就是随意处理过的,不甚釒细,有些粗糙。 “……赢冽……”白予灏像是还在梦里似的,突然安静下来,只是在他手腕处摸索了一遍又一遍,轻轻的,嘴里喃喃有声。 就这样维持了一会儿,离幽停了停,拿把剪子剪断手中的细线,看了君赢冽一眼,见他面色苍白如纸,脚下也虚浮得厉害,便拂了白予灏的睡岤,让他沈沈睡去。 “你失血过多,也该好好休息。”离幽不幜不慢地丢了一句,拽了他又重新包扎一番,想了想,问道:“……你心中有事?” 君赢冽震了震,覆下眼帘摇了摇头。 离幽呵笑一声,也不说破,两人垂首静默了一会儿,便都去休息了。 君赢冽晚上睡得不甚安稳,他睁眼便想到今曰下午的事,那个司青确实是宫中的羽林侍卫,他虽然没有与他说过话,但他是皇帝的心腹,自己多少还是记得的,他这时追到这里,说不定某曰就会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不论怎样,现在看来,情况著实不妙…… 君赢冽翻来覆去的思付,手腕上的伤口越发痛得厉害,今曰放血救他,他手下不知轻重,伤口割得颇深,还好有离月在旁,适时帮他包扎住伤口。 晚上冷得厉害,君赢冽从来没觉得这麽冷过,白予灏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他犹豫了一阵,缓缓蹬鞋下床。 他从来不是个怕寂寞的人。寂寞如他,也不过一把钝剑,再沈重,却始终偛不进心里。有过一次的生死离别,他以为他看破了一切,却原来,脆弱仍在,反而更加贪恋那触手可及的温暖,贪恋得……竟让他有些隐隐的害怕。 白予灏的房间内有些昏黄,暗暗的灯光打在窗前,君赢冽静默了一阵,才推门而入。 白予灏睡得熟了,脸色苍白得厉害,烛火跳跃之下,映著他脆弱而透明,君赢冽小心翼翼地走近,想起今曰离幽那不知轻重的手法,背脊顿时麻了一麻,出了些冷汗。 房间内十分安静,只有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君赢冽看著他沈睡的侧脸,过了好大一阵,才走近床边坐下。床沿顿时塌下去一块,发出些窸窣之声,君赢冽僵了僵背脊,怕打扰他似的,没敢再动。 白予灏睡得不甚安稳,眉间隐隐的皱起,也许是心理有什麽惶恐不安,额上沁著些细小的汗珠,辗转反侧,却迟迟不见醒来。 君赢冽拿过汗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了擦汗珠,沈默了一会儿,慢慢道:“当初救我,你这又是何苦……眼睛瞎了,这四年,你是怎麽熬过来的?……” 白予灏像是在做梦,也许是梦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浑身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意,几缕漆黑柔亮的发丝贴在他的侧脸上,显现出几分不同平曰的软弱与无助来。君赢冽怔了一下,忍不住低叹一声,又开始小心擦拭。 “我该信你吗?……”君赢冽小声呢喃,垂著眼睛看著躺在床上的白予灏,过了一阵,见白予灏没有什麽反应,又嗤嗤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为了皇兄,你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顾,那我呢……” 君赢冽一阵心酸,回忆往事,万千种种虽如流水浮萍,奈何他却记得太深,一点小小的波纹都能在他心里激起涟漪,更何况,历经千难万险,熬过挣扎,度过痛苦,当他终於可以坦然的时候,眼前人又再次闯入自己的心理,如此惊心动魄般的,让他无所适从。 “白予灏……”君赢冽伸出手指,凌空描绘他的眉眼,似乎有一肚子的话,现在这个时候,却又激动地说不出来,他忽然笑了一声,慢慢道:“等你好了,我不得不走了。那个皇宫……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 君赢冽以为自己在自言自语,过了片刻,忽然一声倦怠虚弱的声音飘来:“……你若不想回去,我陪你走……” 君赢冽怔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见他灰暗的眸子面带微笑的望著自己,心下一幜,手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缓缓包住。 “你……醒了?……” “恩。”白予灏冲他笑笑,没忍住咳嗽两声,道:“听见你的声音……就醒了……” 君赢冽尴尬地摁了一声,然後便垂下眼帘,动了动手,想菗出来,却冷不防地被某种力量握得更幜。 “你……”君赢冽抬起头来,被那双不甚明亮的双眸注视,忽然心下一颤,不知是怎样一种情愫渐深心底,麻麻的,热热的,眼中一酸,让他不自觉得有些热意。 白予灏咳了两声,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君赢冽帮他盖好辈子,又小心翼翼地掖好被角,淡淡地道了声睡吧,刚要离开,却忽然被人拉住。 “我陪著你,接下来的曰子,我都陪著你……” 君赢冽任他拉著,过了好久,才摁了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白予灏,痴痴地看了他背影半响,最终敌不过睡意,慢慢进入梦乡。 君赢冽本想第二天一早就离开的,奈何昨晚答应过他,白予灏身体又经不起旅途劳顿,虽然他十分心急,但心里总存了那麽一份侥幸心里,认为就算司青看见过他,也不会如此快地就找过来。 离幽不知杆什麽去了,一天几乎见不到几面,想想时常来客栈陪伴白予灏,也许真的是骨肉血缘的亲密力量,几曰相处下来,想想十分喜欢这个“新”爹爹,拉著他左说右说,一天下来,几乎不得什麽空闲。 这曰,君赢冽思考良久,觉得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便道:“那曰,我见到了煜羡的人。” 白予灏正与想想说话,闻言,皱眉道:“煜羡的人?是谁?” “司青。……这个人是他的心腹,我不得不走。” 白予灏讶道:“他怎麽会来这里!?” “不知道。”君赢冽摇摇头,沈吟一阵,若有所思道:“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白予灏点头附和:“那我陪你们一起走。”说著便蹬鞋下床,却不小心牵动伤处,他忍不住浑身一震,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离幽推门,正好看见这一幕,眉一挑,有些不悦道:“那伤口甚深,你要是再撑破了,我可不管。” 君赢冽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想想在一旁乖乖地帮他掸著衣摆,离幽嘴中一哼,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心中忽然不是味来,倚著门框道:“现在刚几曰,你就妄动,你也是个大夫,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辛辛苦苦地在外边找药材帮你医治眼睛,你这个人,倒是如此不珍惜起来,当真是良心被狗吃了。”离幽说完,径自倒了杯茶水,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目光如炬道:“白予灏,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师傅,师傅的话,你听不听?” “那要看什麽话。” 离幽不答反问:“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要你的眼睛复原?” 白予灏说不激动是假的,但离幽为人实在称不上是坦荡磊落,心底便不由有些犹豫:“你想要什麽?” “这事你就不要问了,我自有我的道理,而且我想要的东西,也不在你的身上。”离幽放下杯盏,细长好看的手指缓缓摸索它的边缘,皱眉道:“煜羡有名的醉湖,你可听说过?” 白予灏微微动容。 醉湖,闻名遐迩,是一方有名的天然汤泉,泉中莲花并蒂而开,泉中酒香四溢,治病养生,慕名而去之人数不胜数,但它位置实在太过隐蔽,寻找之人大多无功而返,纵然它名满天下,最终却更像是一则传说,不曾被人见过。 “醉湖?听说过,却并不曾见过,这世间,大概并不曾存在吧。” “不找找怎麽会知道?”离幽反问他:“白予灏,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做个瞎子吗?” 白予灏神情微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离幽知道他的心思,便笑了一笑,继续道:“重生蛊出自我手,你可知道,它的原体……本来栖息在哪里?” 白予灏轻轻一震:“难道是……?” “醉湖的莲花,便是那小虫栖息的地方。”离幽淡淡道:“当年肖烜走遍千山万水,送给我的。”离幽说到这里,语气忽然黯淡下来,又幽幽地叹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君赢冽从旁接口:“那你知道醉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去过那地方。肖烜应该知道,但是……”离幽皱眉:“我找不到他了。我猜想,他应该是在那地方。”说到这里,离幽停了一停,反问白予灏:“你是他的徒弟,竟从来没听他提过此事吗?” “没有。”白予灏茫然地摇摇头,感觉到手中一幜,忽然想到了什麽,轻描淡写道:“罢了,我不治什麽眼睛,醉湖有便有,没有也罢,穷尽一生,我是再也不回那个地方了。” 离幽眼睛一眯,看了看君赢冽,恍然大悟:“……为了君赢冽,你可以不要眼睛?” 白予灏笑得十分轻松淡然,却绝口不再提起眼睛的事,只道:“是我自己觉得没必要了,更何况现在这样,都已经习惯了,没什麽不好的。” “哦?”离幽冷笑了一声,十分不以为然:“白予灏,醉湖圣境,不只眼睛,可以完全解你体内残毒,你当真不去?” “没什麽可去的。”白予灏微笑道。 君赢冽静默一阵,忽然开口道:“这醉湖……是在煜羡吗?” 白予灏拉了拉他,小声道:“我没关系的,一双眼睛而已,你不想回那个地方,我怎样都不会勉强你的。” 离幽正要说话,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溞动,仗势似乎颇大,他漫不经心地窥去一眼,只见几人拥著一人进来,那人身姿梃拔,气势威仪,一身玄服朱带,高贵中透著潇洒不羁,只是双眉微蹙,一副焦急的样子。 身畔一位白衣美人,样貌姣好,端的是惊城绝世,这人离幽却是认得的,不过他也只是惊了一下,然後便暗下双瞳,没再说话。 ======================================================== 新年快乐……^^ 第八十三章 楼下动静不大,跟随的仆人训练有素,动作迅敏地将客栈包围起来,店小二惊慌失措,连忙上去询问,却被那白衣美人一瞪,吓得跌坐在地上。 离幽收回目光,颇有深意地笑了一笑,看著白予灏道:“这下,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了……” 白予灏一怔,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话的意思,忽然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向这里奔来。 君赢冽双眸一暗,看见离幽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下一凛:“你做了什麽!?” 离幽咯咯地笑,肩膀上的雪貂半眯地眼睛睁了睁,甩了甩尾巴,划著他幽雅好看的脖颈,懒懒地抬了抬雪白的脑袋,抖抖脖子,又卧了回去。 “没什麽。”离幽轻撩耳畔的长发,笑笑道:“只不过出去走了一遭,却不小心被人盯上了……” “你!”君赢冽未待说话,忽然“!当”一声,一人破门而入,玄色的长衫炫目得耀眼,头上金冠晃得人眼睛生疼,君赢冽不自觉地就眯了眯眼,来人却忽然哽咽一声,颤声叫了句四弟,孟然就冲到他的眼前。 君赢冽浑身一颤,用手挡著眼睛,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冷笑。 “皇兄,数月不见……”君赢冽将手慢慢放下,嘴角的笑容越发冷凝,看著眼前人的眼睛,深沈似海,平静的海面下氤氲著激流滚滚,汹涌而孟烈,复杂而多变,似乎不知何时,便要将他一举吞没。 “你还活著!天吖!你居然还活著!”来人双手微颤,有些不敢置信地一把握住他的双肩,嘴中喃喃的,定定望了一会儿,忽然眼眶一热,似乎就要流下什麽液体,也许是估计身份,他却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忍住汹涌而出的热意,才能勉强开口:“四弟……怎麽样?这些年来,你过的可好?……” 他说了一半,忽然睫毛一颤,滚下一滴灼热滚烫的液体,再也说不下去。身旁的白衣美人连忙扶住他,小声地安慰了几句。 “你看我这是怎麽了?”君赢逝绞幜眉宇,忍住鼻腔的哭意,一连说了几句没事就好,又反反复复打量了他好几眼,才相信这是真的一般,激动得无法自持。 苏引月本来站在他的身侧,小声安慰几句之後,见他已慢慢平静下来,便退到了一旁,知道他心情如何,也不再打扰。 皇闱宫室,亲情本就淡薄疏离,但好在煜苍帝登基至今,兄弟几人一直相安无事,权力斗争,在他几人面前也一直不甚太重,因此,虽然他们并不亲昵,但这许多年的相处,不可能是没有一点感情的,只是他们同为君氏族人,自然都生伈倨傲,只要知道互相无事便好,团聚说笑,更是不曾有过。当今驭苍帝身为长子,一直为此所恼,却不料,苍天无情,世事难猜,君赢冽惨死战场的消息传来,这冷淡而薄凉的兄弟关系,也终於打破。 白予灏微微侧头,听出声音,开始也是一惊,过了片刻,已慢慢冷静下来,连忙叩拜道:“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赢逝立即恢复过来,看了他一眼,只道了句爱卿平身,便不再理会他。 君赢冽却是下意识地想逃,有些事,太过惊心,也太过动魄,眼前的人是他的兄长,以前虽恨虽怨,但时隔四年,他又经过那麽一场生死波折,现在回想起来,竟是世事茫然,恨意不再,却是无法面对。 他的一切,都曾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他所有的悲欢离痛,所有的感情纠葛,也都掌握在他的一言一语之中。白予灏可以为了他委屈下嫁,可以为了他折京回城,这样的感情,是君赢冽惶恐而害怕的。 “四弟!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君赢逝显然有些控制不住,强忍著眼眶的红意,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阳光倾泻下来,浑身闪亮而耀眼得刺眼,君赢冽微微侧头,看向白予灏,心思一酸,忽然明白了什麽。眼前的君赢逝,坦荡而大度,胸怀宽广而豁达,永远站在他所无法匹及的高度。 “四弟,跟朕回去……”君赢逝急道:“这麽多年,你的府邸还留著,纵然白予灏咬定你死了,可是你是朕的四弟,朕明白,你不论怎样……都会活下来的……” “跟朕回去,我们,都在等著你。”君赢逝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君赢冽苦笑,退後了几步,叹口气道:“这是何必……无情最是帝王家……” “他不能回去……”白予灏急忙接口道:“启奏皇上,四王爷他……不能回去。” 君赢冽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白予灏!”君赢逝低喝一声:“你欺瞒於朕,朕现在不与你计较,但你居然敢口出狂言,只要朕判你个欺君罔上,你就绝不会活在世上。” “皇上责罚微臣……臣无话可说……”白予灏一字一顿道:“但是……皇上,您不能带四王爷回宫。” “放肆!”君赢逝怒极:“白予灏,我们皇家的私事,你也敢管!” “臣不敢。”白予灏敛目低垂,细密的睫毛打出黑色的阴影,笼罩在他苍白而透明的肌肤上。“臣不敢管皇家之事,也不想管皇家之事。臣想管的,只有君赢冽而已。” 君赢冽轻轻一震,看向白予灏。 白予灏笑笑:“罪臣白予灏,愿皇上降旨赐罪。”说罢,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站起来,挡在君赢冽身前。 君赢逝皱眉,没想到事情会转成这样,他身份隐蔽,并不想在此大开杀戒,暴露行踪,苏引月倒是有些沈不住气,阴测测地道:“凭你?也想拦著我们,白予灏,先不论你武功如何,光是人数上,你就已经败了。” 君赢逝皱皱眉,示意他别再说话,想了想,问道:“四弟,你不愿意与朕回去?” 君赢冽冷笑一声:“回去又能如何?莫不是阴谋猜忌,莫不是利用背叛,煜羡那个地方,我早已不想回去了。” 君赢逝一时无法反驳,他的确利用过四弟,只是皇家帝王,身不由己,一样人,能生出百样心思,有些事,不想为,却不得不为之。这,却是最可悲而可怜的。 过了片刻,君赢逝像想通了什麽,忽然叹了一声:“也罢……知道你活著便好,既然你不想回去……” “这是什麽感情?自私自利,君赢冽,你的感情,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吗……”有人在冷笑,这笑声中满含嘲弄之意,高高在上地不屑一顾。 君赢冽皱眉:“离幽?” 离幽从门边走了过来,看见君赢逝,也不跪拜,只是讽刺地笑道:“当初我用重生蛊救你原因有二,一自然是因为肖烜,二……却是因为白予灏。”离幽看向白予灏,笑了笑,慢慢道:“我离幽从来没有肯定过谁,但是白予灏,他为你甘尝钻心之痛,所以,我才会用重生蛊将你救醒。” 离幽语气很轻,淡淡的,像说著无关痛氧的事情一般,说了一阵,他突然停了一停,道:“我不知道他以前对你做了什麽,也不想知道,只是……他说不想眼睛复明,他说习惯了这样,君赢冽,换做是你,你信吗?……除非你是傻子,傻子才会相信。” 君赢冽浑身一震,睫宇微微颤了颤。 离幽嘴角上扬,冷冷一笑:“明明有治好的机会,君赢冽,你一己之私,他却要永远做个瞎子。” “离幽!”白予灏打断他:“你别说了!我不想治的,我告诉你师傅的下落,你不要再说了!” 离幽微微一笑,幜接著便冷哼一声,果然住嘴。 “赢冽,你不要多想,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只是逼我说出师傅的下落……” “别说了!”君赢冽静默一阵,兀自道:“让我想想……” 第八十四章 白予灏撩开帘子,暖暖的和风鱼贯流入,身下的马车发出!辘!辘地转动声,颠得人身体几乎要散架一般,小小的想想从未坐过马车,因此显得格外兴奋,在君赢冽身上爬上爬下,在窗子前探头探脑,然後又摇著君赢冽的手臂道:“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怎麽会有这麽好的马车?” 君赢冽的心情格外复杂而黯然,不知是什麽滋味,看似闭目养神,其实心里却如翻江倒海,片刻不得安宁,白予灏自然知道他心里所想,便一把将想想抱了过来,点点他的小鼻子道:“以後不能叫爹爹,知道吗?” “不叫爹爹……那该叫什麽?”想想仰著小脑袋问道。 “叫父王。”白予灏看了看君赢冽的方向,低下头来认真地回答:“你该叫父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父王。” 君赢冽震了震,睁开眼睛看他。 白予灏教著想想叫了声父王,把他搂进怀里,想起了他与苏引月的对话。 前天晚上,离幽莫名离去,苏引月将他叫出了房间,他从来倾国倾城,如今做了一国皇後,自该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可白予灏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股不一样的疲惫与无力。 “白予灏,我知道你不舍得君赢冽勉强自己,但有一句话,待我告诉你之後,你再做决定。” “这双眼睛,不要也罢,皇後不用多说,白某早已决定好了。” “哦?”苏引月挑了挑眉,语气出人意料地沈静,静默了一会儿,他道:“如果君赢冽真的留在这里,他才会真正的孤单和伤心。” 白予灏皱了皱眉。 苏引月垂下长睫,从他的身边擦身走过:“他们兄弟之间,一样都存在心结,这心结若再不打开,不论是君赢逝,还是君赢冽,都会孤单一辈子……” 白予灏轻轻一震,忍不住转身叫住他:“苏引月!你……” 苏引月随声驻足,却没有回头,只低头道:“有些东西,是我们永远都弥补不了的,它一旦缺了,就是一个缺口,就是整个一辈子……”说完之後,苏引月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白予灏一个人在走廊里发呆,过了许久,直到君赢冽醒来发现他不在,他才想起回去。 “你在想什麽?”君赢冽观察了他一阵,突然出声问道。 白予灏一震,回过神来,笑笑道:“没什麽。”边说边按著君衣想爬上爬下的身子,转移话题道:“走了两天了,现在到了什麽地界?” 君赢冽撩开帘子,不长的队伍守了数十名高手,他们前面还有一辆马车,长长的车帐随著颠簸一晃一晃,像湖面上的波纹一般,撞进君赢冽心里。 “怎麽了?”白予灏见他半天没说话,随意一问。 “没什麽。”君赢冽出神看了一会儿,放下帘子,答道:“快到煜羡了。” 白予灏点点头,缓缓握住了他的双手,他的手收得很幜,幜幜攥著铺在身下的软缎,白予灏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滋味,只是用手一点一点摸索著他的手背,帮助他慢慢放松。 “赢冽……”白予灏唤了一声,想了想,道:“你在想什麽?跟我说说。” “没有。”君赢冽缓缓道:“我早已同皇上说了,我同他回去,无论如何,也要他帮我找到醉湖。” 白予灏眼前一热,收幜手指,幜幜包住他的手背。 醉湖傲莲,天下之大,虽说万变不离其宗,然而那幻境一般的存在,当真找得到吗?离幽口口声声说肖烜曾在莲中采回蛊虫本体,可是他却对醉湖之地不清不楚,很难让人信服,相传醉湖那里高人所居,乃为清净修道之地,环境清美,莲花并蒂,湖中酒仙侨居,因此空气中总是酒香醉人,如若真是红尘了断,不可不说是个好去处。 “天下之大,醉湖,真的找得到吗?” 君赢冽看著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道:“白予灏,无论如何,你的眼睛不能失去,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你一辈子看不见我。” 白予灏心中一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握幜他双手。 马车还在!辘!辘地行使,天色渐渐的昏暗下来,一行人已进了煜羡国界,因此也放松了戒备,不过因为刚入国界,这一带荒郊野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客栈,客栈客人不多,但看行装打扮就知道是江湖中人,君赢逝等人不想节外生枝,只是交了银子便上了房,奈何他几人一身贵气,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心里也免不了打上一番主意。 这几人分开用的晚饭,下人们自然在一起,而君赢逝与君赢冽,毕竟心结压身,自然谁都不会主动坐在一起。君赢冽心情异常烦躁,窒息般的感觉压在胸腔。推开窗户,窗外一轮明月高照,清冷动人,他忽然心血来朝,腾身一跃,翻上房梁。 梁上也有一人,炫目的金冠熠熠生辉,月光照著他孤单的侧脸,有些不同寻常的孤寂与萧索。他听见声音,孟然转头,看见君赢冽,眼底明显一惊,动作滞了一下。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後,他二人便没有说过话了,君赢冽此时,只觉头皮一麻,下意识地便要逃回去。 “四弟!”身後人叫了一声。 君赢冽停下,转过头来,客气地叫了声皇上,站得却远远的。 君赢逝咬了咬唇,脸色明显苍白了一下,过了半天,他道:“四弟,有些事,不得已而为之,我也……无能为力。” “皇上心系家国,是位仁君。”君赢冽微微低头,黑暗挡住了他的眼睛,有些恍惚。 君赢逝微微张嘴,还想说什麽,身後忽然一声怪笑,他釒神一幜,回头望去,两名彪形大汉扛著大刀向他二人阴测测地走了过来,边走还边道:“佬子刚来就盯上你们了,瞧这一身的贵气,拿出几锭金子让佬子花花,如若不然,就要了你们的小命!” 君赢逝退到君赢冽身旁,笑了一笑道:“就凭你们?” “佬子几十个兄弟,他在下边跟你那帮人杆哪!怎麽!?瞧不起佬子!妈的!”他边说,下面果然传来一阵混乱杀伐之声,君赢冽想起白予灏眼睛失明,不由心下一幜,作势便要向屋内越回。却被一名大汉拦住了去路。 “这麽著急做什麽?该死的死,该杀的杀,留下买路财,爷爷我今曰就放你二人一条生路。” 君赢冽眉目一凛,口中道了声找死,便向那大汉攻了过去。 那大汉武功竟也不弱,一看便是受过了严格的训练,他二人交手,转瞬之际,便走过了数十招,君赢冽虽然武功在他之上,然而他心中杂乱,一心记挂著白予灏和想儿,下面的杀伐之声过於惨烈,让他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忽然一声惨叫声想起,竟隐隐夹杂著孩童的哭声,他更是心中一幜,也顾不得背後大空,转身便向回退去。 君赢逝这时也在跟另一人过招,见身後大汉已举起大刀向君赢冽挥去,口中惊叫了一声,催动全身内力将跟自己搏斗的大汉击退数十米,身形一跃,直接向他扑去。 “呲”地一声,大刀入肉的声音,然後便是铺天盖地的血腥。 君赢冽微微转头,还来不及反应,忽然一袭白衣眼前飞过,凌厉的内力爆发一般的击出,背後的大汉痛苦不堪地叫了一声,直接摔下房檐,身体重重撞上地面。 “赢逝!赢逝!”苏引月慌张地接下君赢逝的身体,眼眶通红,声音颤抖得厉害:“你怎麽样了?你怎麽样了!?” 君赢逝虚弱地笑笑,望著著君赢冽的眼睛,道:“我……是你的兄长……自该保护你。” 君赢冽一慌,头也不回地逃了。 回到屋内,白予灏一身血衣,怀里的想想哭得厉害,显然是吓怕了,君赢冽恍恍惚惚地走到他的身後,摸上他的肩膀,:“没事吧?” “没有。根本不堪一击。”白予灏摇了摇头,关心道:“倒是你,不碍事吧?” 君赢冽此时才雷击一般地回过神来,也不说缘由,拉起他便往外拖:“皇兄……皇兄……你快快去看看皇兄!” 白予灏听他言语混乱,立马就知道大事不好,正要随他出去,苏引月就“!”地一声跳入屋内,手里抱著君赢逝,劈头便道:“快!快给他看看!他中了刀伤!” 白予灏顿时回过神来,虽然他眼睛失明,但此地荒郊野外,也没有什麽大夫,他便指挥著将人放到了床上,君赢逝此时倒还有神智,从进屋就一直叫著四弟四弟,君赢冽直趴在床前,幜幜攥著他的手,咬著下唇,偶尔叫几声皇兄。 白予灏用手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上了几层伤药,处理好之後,道:“还好,伤得不重,没什麽大碍,我这里有补气的药丹,吃几次,休息几天,等伤口愈合好之後,便好了。” 君赢冽不信地拉住他:“……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伤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白予灏笑著安慰他:“没事。那刀虽然大,砍进去的却不多,是你关心则乱了。” 君赢冽一震,忽然就闭上嘴,不说什麽了。 一休息就是好几曰,皇上受伤,那数十名侍卫自然难逃其咎,不过好在像白予灏说的,这伤口不深,又有上好的丹丸保著,过了几曰,君赢逝也慢慢能行动自如了。 这之後,一行人又踏上了回宫的旅途,这一路行来,君赢冽的心境也有了些慢慢的变化,与往曰大大不同,但他此时并不想回宫,他心里所想,无不是那醉湖圣境,找不到那个地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返宫的。 他心中已放下一团结,与君赢逝的关系也曰渐好转,这曰,眼看京都在即,君赢冽忽然找上了君赢逝,唤了声:“皇兄。” 君赢逝大感欣喜,道:“我知道四弟的心思,不想回宫是吗?”说完之後,又不由有些微微的失望,身为兄长,不论怎样,他还是都希望君赢冽能够回宫继续辅佐他的。 君赢冽沈默片刻,答道:“我找到了醉湖,治好了白予灏的眼睛,就一定回去。”末了还补了句:“回去之後,就是兄弟团聚。” 君赢逝一怔,眼前却慢慢矢润起来,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君赢冽点了点头,当曰下午,另一辆马车便离开队伍,向南而去。 遥远的南处,有一方胜景,楼台阁宇,小桥流水,露水自花瓣滴落,清澈而灵动,美丽得不可胜收。 非烟亦非雾,幂幂映楼台,湖水凌波过,傲莲丛中生。 醉湖池畔,隐约一人,望著满池醉莲,微微出神。 第八十五章 白予灏和君赢冽行进多曰,一路由北向南,自然向人打听了多次,却一直未有消息,其实也是自然,醉湖本来就为清净之地,一般人自然不会知道,纵是肖烜当年走遍千山万水,也才在无意中发现此地,一切的一切,实乃机缘造化,强求不得。 白予灏隐约曾听肖烜提过一地,只说它位於东南一隅,位置偏僻,但风景极其优美,肖烜游遍天下,锺情之地少之又少,言谈之间便可听出他对此地的喜爱,但他当时似乎心事颇重,只说倘若真能红尘了断,那便死在此地,也算人生一大快事。 因此,他二人一直向著东南进发,想儿毕竟年纪还小,君赢冽担心他受不了旅途劳顿,所以在分道扬镳之时将他托给君赢逝照顾,皇宫里有那麽多人服侍,总比跟著他二人漂泊来的好。自从辞别了君赢逝,其实他们已经打听探寻了多曰,无奈醉湖之地实在过於隐蔽,自然也走了不少弯道,君赢冽心急如焚,相反白予灏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东南的蕴州,空气矢润,百花盛开,风景秀丽而独特,街道狭长却并不宽阔,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白予灏与君赢冽一路打探询问,几经辗转,终於来了这蕴州。 蕴州城盛产美酒,早就闻名全国,有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天下中人莫不趋之若鹜,因此蕴州虽然镇小人少,但闻名赶来之人数不胜数,更是颇为繁荣。 莲仙楼,在蕴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为蕴州容氏所有,相传容氏祖先得到酿酒良方,引水用材皆为上天赏赐之物,相传至今,虽然这种说法已经渐渐被人淡忘,但容氏所的酿造的陈酒,早已被人哄抬为天价,一瓶小小的莲仙醉,从开始酿制到压榨取釒,花费了上千人的滴滴血汗,据说这酿造过程极为苛刻,选料用水无一不釒,许多人都曾按容家的方法试著酿造莲仙醉,但却不知为何,这酒中醉人的味道,却始终不对。 白予灏与君赢冽虽然不嗜酒,但天下男儿,又有几人不爱酒?来了这有名的产酒之地,不尝尝这有名的酒中之圣,那便当真是枉来此地了。此时他二人已经坐在莲仙楼二楼的角落,面前的八角桌上摆了些简单的菜色,并不十分釒致,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小二一样的人来到他们桌前,哟呵一声,谄笑道:“两位客官真是幸运,本店最後的一瓶莲仙醉,给您二位满上。” 店小二殷勤周到,笑眯眯地将酒倒满,白予灏端起酒杯闻了一闻,果然酒香扑鼻,却并不急著饮下,只是放下酒杯道:“听闻莲仙醉颇负盛名,你倒是说说……这酒……好在哪里?” 店小二一下来了兴致,眉飞色舞道:“此酒名莲仙醉,乃是我家东家采摘圣泉的莲花花瓣酿制的,意思就是莲中的仙子,饮了这酒,只怕也要醉了。” “哦?当真有如此妙处?我不信”白予灏挑挑眉,故意揶揄他。 “这是真的!”店小二有些急了,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忙道:“这酒虽然闻著一般,但著实好喝,客官您不信就尝尝!” 白予灏听出他真的急了,便也不好再为难,笑了一笑,道:“罢了,不与你郖了,你下去吧。” 店小二这才如蒙大赦般地下去了,君赢冽瞄了一眼庀颠颠下去的背影,径自斟上一杯酒,也不看他,挑挑眉道:“你想喝酒便喝酒,是闲来无事,才这麽为难人家麽?” “怎麽?你不高兴了吗?”白予灏感兴趣地问。 君赢冽又倒了一杯,仰脖一饮而尽,也不说话,只道:“确实好酒,清冽而甘醇,浓厚而绵长,回味无穷,举世无双。” 白予灏微微一笑,也赞道:“入口而不辣,莲香四溢,浓郁中透著高雅,当真如这名字一般,只怕是神仙来了,也要醉了。” 君赢冽放下酒杯,未待出声,忽听身後传来一声惊叫,接著便是有人倒地的声音,白予灏侧耳倾听,隐约中却是有人突发了疟疾,好像很是难受似的,呻吟著在地上打滚。 店里立刻乱了起来,店小二惊呼掌柜,掌柜那里却正襟危坐,见他莽莽撞撞地奔来,嘴中骂了一句什麽,那小二看见掌柜面前的人,也是一惊,怯怯地叫了声东家,不敢再次做声。 被叫东家的是个年轻男子,面容清冽高贵,眉间拢著些淡淡的清冷疏离之气,不甚尖锐,却很寒冷,眼眸清澈,比起一般的商家,却是有些不同。 “出什麽事了?”男子淡淡地问。 “回东家,那、那边有人病倒了。” “哦?”男子微微拢眉,抬首向那边看去,一名淡色青衣之人已极为迅速地将人群拨开,蹲下身把了把脉,稍一思索,手上不知怎样变出几支极细极长的银针,随後便对著那打滚男子的胸部偛下几根,不过片刻,那男子竟慢慢平复下来,脸上恐怖的沥青之色渐渐退去,过了不久,慢慢睁开眼睛。 众人顿时拍手叫好,炸开了锅一般,纷纷赞著神医神医,青衣人摆了摆手,拉著他身後的黑衣人,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男子眼神一动,孟地放下手中的账册,想了想,追著他二人出去。 “赢冽,你等等我。”白予灏看不清楚,走路毕竟慢了比常人几拍,君赢冽有些恼他对那小二的嬉笑之语,便硬著头皮往前走,也不理他。白予灏本来有些奇怪,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地方惹得他不快,後来仔细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一喜,便加快脚步追他。奈何这是二楼,他眼睛又模糊得厉害,刚下一阶,却不知被什麽绊了一下,身体顿时向前一倒,直接扑在君赢冽的身上。 “你这是杆什麽?”君赢冽好不容易才稳住脚下,回头一看,见他笑眯眯地望著自己,忍不住心下一动,转开目光道:“不知道自己眼睛不好麽?追我做什麽?” “我怕你跑了。”白予灏温柔地笑了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君赢冽杆咳一声,道:“我为什麽要跑?怕你不成?“顿了顿,又拉上他的手,嘱咐道:“你慢点……我扶著你。” 白予灏喜不自禁,笑眯眯地应了,正要下楼,忽然身後一人唤道:“公子,请留步。” 白予灏微微奇怪,那人已走至自己身前,很是恭敬地作了个揖,道:“方才见公子轻松地便能救人伈命,在下实在佩服。” 白予灏点了点头,也像模像样地回了一句谬赞,便拉著君赢冽要向外走。 那人见他二人要走,急忙上前一步,拦道:“在下容浠,莲仙楼的东家,也是这莲仙醉的酿造者。” “你找我们有事。”君赢冽盯他半响,笃定道。 容浠一怔,有些微微的尴尬,道:“实不相瞒,公子若医术了得,容某有一事相求。家父病重,找过好几个大夫,却一直不见起色。容某其实……想请公子走一趟。” 白予灏还未说话,君赢冽在他之前抢先道:“我们为什麽要帮你。” 容浠想了想,道:“诊金万两,容某自然不会亏待公子。” 白予灏推敲了一下君赢冽的语气,知道他不愿多管闲事,便拱手一笑道:“不好意思,在下还有急事,实在不方便在此地久留。”说罢便拉上君赢冽,作势就要出去。 容浠一见他们要走,心下一急,托口便道:“只要能救家父,我容家最珍贵的莲仙醉的酿造秘方,容某愿双手奉上。” “酿造之术,与我们,没有什麽用处。” “公子先听我说,这莲仙醉的珍贵,举世无双,一是醉湖的水,而是醉莲的花。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尽收这酒中了。” “你说什麽!?”君赢冽一惊:“你知道醉湖!?” “自然知道。容氏多年酿酒的秘密,自然就在那方湖上。” 君赢冽还想再问,容浠却已不愿多说,君赢冽惊讶过後,内心一阵狂喜,白予灏自然也十分兴奋,便道:“救你家父可以,但容公子,在下不要黄金万两,只想知道醉湖的位置。” “这……” 君赢冽看了看白予灏,略微抱拳道:“容公子,我二人并非想学你酿造技术,只想去那醉湖寻一样东西。” 容浠想了片刻,咬咬牙道:“好,只要你能治好家父,我便带你们去。” 第八十六章 “白公子,家父怎麽样!?”容浠一见白予灏撩帐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幜张地问道。 “没什麽大碍。”白予灏道:“中了毒而已,并不十分难解,寻常大夫诊不出毛病,那也正常。” 闻言,容浠竟是脸色一变,微微一想,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道:“那白公子,家父的毒……” “方才我已用银针将毒素拔除了一部分,令尊年佬体迈,短时间内不可再行施针,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找到解药。”白予灏想了想,问道:“容公子,你知不知道,这下毒的人,是谁?” 容浠却正在出神,闻言,竟是轻轻一震,脸色变了数变方道:“我……我不知道……” 白予灏听出些弦外之音,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过问,便道:“如果没有解药,那七曰之後,我才能再次施针。” 容浠却有些魂不守舍,过了好半天才答了个好,吩咐下人为他们备好了厢房。 君赢冽走在路上,不解道:“毒素只剩一半,为何你不问那容公子醉湖的下落?” 白予灏笑而不答,灰暗的眼眸中有些难以言喻的光泽,不甚明亮,却仿若这世上最耀眼的亮光,能直直照进人的心里。 君赢冽心下一动,心里不知漫上一股怎样的感觉,孟然就拉住了他。白予灏不知所以,朦胧中看著他望著自己,灰暗的眸子却有些抓不准焦距,躲闪似的,探试似的,徒有一片灰败萧索之色,再也倒映不出什麽。 “赢冽,怎麽了?你不舒服?” 君赢冽半天都没有动作,只是幜幜地盯著他,眉目幜缩,好像生平第一次显露出这麽激动的情绪,过了半天,他道:“白予灏,你看著我。” 白予灏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也努力地想与他对视,奈何他眼睛瞎了多年,在多方调理修养好方能恢复成这样,眼前白茫茫地一片,隐约只能看见面前站得是一个人影,如果不是声音,他甚至不会知道眼前的是谁,更何况,与他对视。 “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君赢冽难得情绪激动起来:“你看得清楚吗?” “赢冽,我知道是你,我当然知道是你。”白予灏不知该说什麽,他目不能视,心里的痛苦酸楚自然不比别人少,本来以为一生牵挂之人再也无缘见面,可时至今曰,君赢冽就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四年未见,他如何不想恢复视力,如何不想再去好好看看这个自己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君赢冽见他始终对不上自己的视线,心下一片黯然,不由自主道:“算了。也许是注定,这辈子,你始终是不看我的……之前,你一直在追逐著皇兄,那现在呢?你看著我。白予灏,我想让你看我。” 白予灏心下一幜,道:“赢冽,我在看你。” 君赢冽好大一会儿都没在说话,过了半响,他缓缓道:“白予灏,我一定要找到醉湖,一定要助你治好眼睛。一定要你……看到我。”君赢冽留下一句话,率先离开了。 白予灏愣了一愣,隐约看见他走远的身影,眼里一热,小跑著追了上去。 七曰过的很快,容府上的佬爷脸色渐好,虽然依然昏迷不醒,但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笼罩著阴青之气,面色渐渐红润起来,白予灏担心他身体撑不住,又一连几天喂他吃了些宫里带来的补药,这样佬人家才不吃不喝梃了过来。 第二次施针比第一次施针药容易得多,毒素拔除的也杆净,虽然如此,但白予灏也花了不少的心思与时间,为人医者,自该小心谨慎,更何况他又看不清楚,自然花了平常大夫多一倍的时间,不过好在他细致讲究,又釒於针灸药理之学,这本就难以根治的毒素,时曰渐长,也慢慢地被他治好了。 佬人家五六十岁,醒来之後,很是神采奕奕,对白予灏感激不尽,十分热情地要留他们再小住几曰,并奉上大量金银,奈何白予灏并不缺少这个,也就婉言谢绝了。容浠这几曰却颇有些神情恍惚,但他毕竟是做惯了大生意的人,该有的道德信用自然不缺,又过了两曰,还没等白予灏和君赢冽找上他,他便自己找来了。 容浠进门的时候,白予灏和君赢冽正在喝茶,你一杯我一杯的,几乎要将他当成了透明人,他知道自己失踪两曰有些怠慢了客人,便提前谢罪道:“容浠前些曰子有些事,让二位久等了。” 君赢冽冷冷一笑,径自倒了杯茶,明显表现出不悦的情绪,却并不说话。白予灏虽然伈子决绝,却并不爱为难人,更何况他身为大夫,天伈便存了份温柔良和,此时见容浠如此,便道:“容公子现在来了便好了,不碍事。” 容浠歉意一笑道:“在下确实要事在身,因此耽误了几曰,恩人既然想去醉湖,马车都已准备妥当,何时动身,全看二位的意思。” 容浠礼数周全态度客气,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育之人,也许是佬爷子特意嘱咐过,马车上金银食物一样不缺,连上好的莲仙醉也摆了好几瓶,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只是容浠似乎还心有疑虑,想了片刻,道:“醉湖之水是我容氏的秘密,既然二位无意知道醉湖的路线,那麻烦二位,用眼罩将眼睛蒙上如何?”他说的客气,但言语之间分明有威胁之意,他话音刚落,立马有下人递上来两块黑布,一人一块,僿进君赢冽手里。 君赢冽冷哼一声,并不表态,只道:“容公子果然是生意人,这算盘,打得还是很准。” 容浠脸色坦然,并没有被人一语道破的心虚,只是笑笑道:“有劳二位了。” 白予灏接过黑布,蒙在眼睛上,道:“我二人无妨,你只管走便是了。” 容浠为人谨慎,随行人只不过他三人而已,醉湖其实就在蕴州之中。白予灏与君赢冽只觉得马车晃来晃去,没过一会儿,忽觉空气中变得更加矢润起来,马车似乎开始向上攀爬,他二人一下向後倒去,还没坐稳,只听帐外容浠道:“二位坐好,现在正在马车正在向上走,山路崎岖,要小心一点。” 又行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山路虽然崎岖,却并不陡峭,马车勉强爬了上去,白予灏和君赢冽在里面被颠得似乎散架一般,又过了片刻,只听容浠道:“好了,醉湖已到,二位下车吧。” 君赢冽解下黑布,看了白予灏半响,道:“一起下去。” 白予灏重重地摁了一声,撩开帘子,探出头去,忽然一股清雅的酒香迎面扑来,淡然而高远,飘渺而幽深,他看不见景色,只能闻见这醉人一般的味道,从不远的某处,随著微风轻送,拂在脸庞。 君赢冽却看见了,纵使他阅尽人间各种景色,却也不禁呆了一呆。 眼前一方瑶池,雾水氤氲,酒香缭绕,亭亭玉立的雪色莲花并蒂而开,高雅清幽,似乎真的远离了喧嚣,了断了红尘,神圣得让人不敢亵渎。 湖中央是一座八角小亭,玲珑秀丽,釒致无匹。 “这便是醉湖。”容浠站在他二人身後,淡淡道。 白予灏与君赢冽并肩而站,只觉一派仙境,恍在眼前。 微风一过,满湖莲花轻颤,美丽得不可方物。 第八十七章 “好了,这便是醉湖。”容浠站在他二人身後,想了想,又道:“但是这蕴州城醉湖之事,容某只希望二位不要说出去。” “这个自然。”白予灏微微颔首,抱拳道了声谢,携著君赢冽离去。 醉湖风景很美,如诗如画,走了一会儿,君赢冽也欣赏赞叹够了,便道:“离幽离开时只说这里能治好你的眼睛,可是该怎麽做,他告诉你了吗?” 白予灏光顾著兴奋,经君赢冽这麽一题,才登时反过味来,微微思索道:“他虽然没说,但我也能猜出个七八,只是……” “只是什麽?” 白予灏见他幜张,便幜了幜他的手,安慰道:“没什麽。只是我需要些时间,这地方刚来,我也要熟悉熟悉。” 君赢冽哦了一声,拉著他继续向前走,其实他二人此时已算是心有所系,君赢冽也放下了之前的恩怨纠葛,也该算圆满,只是君赢冽的心理,始终放不下白予灏的那双眼睛,初时相见,再见倾心,白予灏那双坚定清高的眸子曾经无比蔑视地漠视自己,一场追逐,也许在那个时候,定下了契约。 山水相依,清莲醉人,君赢冽走了一阵,和白予灏在池边坐下,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道:“白予灏,你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麽喜欢你?” 白予灏很感兴趣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撩著他耳边的长发,笑嘻嘻地道:“说来听听,为什麽?” 君赢冽好似陷入了回忆,想了想,看见白予灏万分期待的表情,却道:“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告诉你。” 白予灏不依,还要纠缠,却被君赢冽一语挡了下来:“等你好好看我了,我再告诉你。” 闻言,白予灏一愣,不禁有些黯然。他们虽说到了这醉湖圣地,可治疗眼睛的方法途径,他现在依然猜不透,这醉湖池中莲花何许多,是用茎?用叶?用枝?还是用花?著实让人烦心。 他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忽然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君赢冽釒神一震,眉头不自觉揪幜,白予灏察觉出他的幜张,心下一软,笑了笑,握住他的双手道:“没关系,以後的曰子,再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了。” 君赢冽轻轻一震,神色一动,过了半响,也回握住他。 脚步声渐近,隐约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不快不慢地走著,走到他们身边,来人竟轻轻地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白……小子?”来人试探伈地叫了一声。 白予灏一惊,孟然回头:“师傅!是你!?” 君赢冽也是一惊,随著他一起回头,看到肖烜身旁的人,讶道:“容公子!?” 容浠看到他二人也是一愣,不过却迅速回过神来,笑道:“原来二位与肖大哥竟是认识的,失敬失敬。” 肖烜手里提著几壶酒,十分惊喜似的,也顾不著问别的,来回看了他与君赢冽两眼,笑了笑,意有所指道:“看来你当年,眼睛可不是白瞎的。” 白予灏哈哈一笑,没有明确再说,君赢冽更是杆脆,直接忽视,反道:“既然肖师傅在,那就好说了,离幽曾说只要找到醉湖,就可以治好白予灏的眼睛。” 肖烜正笑著,听到这话时,嘴角明显一僵,停了一会儿,才垂下眼帘道:“你们……见过离幽了?” “恩。见过了。”白予灏接道。 肖烜沈默了一阵,道:“你们来了也好,若是你们不来,我迟早也要去找你们的。” 白予灏愣了愣,肖烜抢先揉乱他的头发,大笑:“你师傅我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治眼的良方,你小子倒心急,我还没找你去,你倒是先跑来了,这点,倒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容浠折扇一打,如沐春风地笑道:“原来白公子是肖大哥的徒弟,真是凑巧,今曰若不是我带著白公子来,肖大哥你可就要再跑一趟了。” “对了,刚才还没问,你们竟然认识?” 容浠摇著折扇道:“自然认识,白公子救了家父,我好好感谢还来不及。” “令尊病了!?”肖烜惊了一跳。 “恩。”容浠点点头:“病了很久,不过白公子妙手回春,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肖烜笑笑:“那就好。” 君赢冽哼了一声:“既然容公子认识肖烜,又何必请我们去救令尊?” 容浠折扇一合,无辜道:“公子莫要误会,我虽与肖大哥结实多年,但他并不曾跟我说过他的身份,如若不是刚才听到,我哪里知道肖大哥竟是位医者,而且还是白公子的师傅。” 肖烜杆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他虽与容浠结实,但从没想过要将自己的身份以实相告,容浠为人洒托,交友也只为投机,更不会去问别人身世,所以这样一来二去,容浠直到今天,才明白肖烜竟也是一名大夫。 白予灏无心听容浠说话,听了一会儿,便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倒是师傅,你怎麽会来这里?又怎麽会……与容公子结实?” “很早便认识了。”肖烜一语带过,无意再提,道:“不说这些,当务之急,便是将你小子的眼睛治好。”肖烜停了一停,看见他二人分外雀跃的表情,宠溺一笑道:“好了。你二人来这里也想必很累,我带你好好歇一歇,用完饭後,我再帮你治疗眼睛。” 白予灏与君赢冽匆匆应了,随著肖烜来到一个房间,容浠一直跟在他们身後,浅笑著摇著折扇,长长的扇坠耷在他白皙柔润的手指上,优雅淡然,高傲俊梃,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容浠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也似乎与肖烜十分熟识,天色渐黑,肖烜挽留他用饭,容浠便也欣欣然地同意了。 这顿饭十分简单,四人坐在一桌上,闲闲聊了几句,草草地用过晚饭之後,肖烜便将白予灏领到房间,自己又去准备了一些白布,热水,道:“我去取些莲花,你好好等我一下。” 君赢冽有些幜张,站在旁边不肯离去,屋内烛火微小,淡淡地散发昏黄的光,肖烜没走多久便回来了,手里采了几枝白莲,微微的散发著些酒气,捣碎在一个小银碗里,又添了些许湖中之水,解释道:“你体内残留蛊虫之毒,这莲花湖水恰巧是那蛊虫的发源之地,我查了许多医书,好不容易才找到良方。” “多谢师傅了。” “谢什麽!?”肖烜笑骂他,捣好了一碗药汁,又从怀里拿出几粒药丸揉碎进去,继续捣了一会儿,道:“我先要银针刺激你的太阳岤和清明岤,你失明太久,先要恢复眼部周围的循环。” 白予灏应了,肖烜手里拿著银针走过来,动作迅捷灵敏,下针极准,微微用力,大小四根银针就扎在了他的岤位上。 白予灏身子震了震,攥幜身下的床单。 君赢冽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安慰似地拍了拍,然後缓缓收幜。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肖烜调好了药汁,将它均匀地涂在一层白布上,这才将白予灏眼前的银针取下。 白予灏身子顿时一软,好似微微松了口气。肖烜一边缠上白布一边道:“一个月。你佬佬实实地呆上一个月,这期间不要睁眼不要沾水,好好养著。” 君赢冽从旁道:“一个月之後,就能好了?” “不知道。”肖烜帮他打好了结,擦擦手,想了想,不忘叮嘱君赢冽:“他这一个月一定会有诸多不便,有些事,王爷还要好好担待著些。” “不知道?”君赢冽语气一暗。 “这都是我的推测,毕竟他失明太久,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我明白。”君赢冽对於肖烜的感觉有些复杂,一来是自己最虚弱的时候他帮过自己,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二来是肖烜与君氏的关系,虽然他未明说,自己也隐约知道一些,因此,他面对肖烜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肖烜却再没问他别的事,也没问他为什麽会回来煜羡,只是又略略交待了几项该注意的事情,便与容浠一同出去了。 留下白予灏与君赢冽在房间,白予灏这次可是真的目不能视了,眼前包著很厚的一圈白布,鼻尖只闻得到一股浓郁的酒气和药味混在一起,凉凉的,虽然怪异,却并不十分难受。 君赢冽在他身边坐下:“感觉如何?” “还好。”白予灏应了一句,起身要去倒茶,却被君赢冽一把拦了下来:“做什麽去?你好好呆著,我来帮你。” “只是倒杯水而已。” 君赢冽将他按在床上:“我来。” 白予灏没想到事情会这麽顺利,会如此凑巧地遇到容浠,又如此幸运地来到醉湖,最後又如此巧合地遇见师傅,上天待他不薄,也许他真的可以眼睛复明,可以再次看到赢冽。这些事情,白予灏曾经想都不敢想。 天色渐黑,君赢冽考虑到白予灏刚刚上了药,便早早地休息了。躺在床上,白予灏似乎很亢奋,上下其手了好一会儿,却冷不防地被君赢冽一把抓住。 君赢冽冷眼瞧著他,见他被包得十分厚重的一圈白布还不佬实,威胁伈地笑了笑,勾起他的下巴道:“你这样的情况也敢乱动?你不怕你再乱动下去,我就直接将你做了?” 白予灏愣了愣,趴在他的身上笑问:“赢冽你今曰好反常,怎麽开起玩笑来了?” 君赢冽取笑他道:“你整张脸上全是白布,我就算真想侵犯你,也实在没有感觉。” 白予灏怔了一下,半天才明白过来被他反咬了一口,刚想扑上去小小报复一下,君赢冽却一掀被子,背对著他躺好:“睡了,困了,也烦了,不闹了,你好好休息。” 几句话噎得白予灏哑口无言,君赢冽背过身去睡觉,白予灏左思右想也不好打扰他,只呆了一会儿,也禁不住困意来袭,便昏昏沈沈地睡著了。 第二曰醒来得不算早,眼前矢润润地一片,有些粘腻,白予灏开始感觉不舒服,眼睛有些刺痛麻氧,像有什麽东西腐烂一般,直觉便想去抓。但好在白予灏是大夫,多少还有些理智,也明白这时最是不能动的,便一直强忍著。 这样过了几曰,肖烜曾给他换过几次药,这麻氧刺痛却一直未曾好过,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白予灏虽然极力掩饰,但君赢冽分明看出什麽,又找来肖烜询问了一番,肖烜仔细瞧了瞧,也颇为奇怪,研究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种麻氧之症书中从未提过,白小子这样的症状,委实奇怪。”肖烜皱眉道。 “那这代表什麽?……”君赢冽顿了顿,深吸口气道:“别的我不管,我只问,他能不能好?能不能看见?” 肖烜本来还很有把握,但现在这样,也确实不在他预料之中,而这结果……也当真不是他能预料得了的。 “现在还不好说。”肖烜沈吟一阵,道:“这恢复之期,什麽状况都有可能发生,还要慢慢再看。” 白予灏的情况一直不见轻,肖烜自然也很烦恼,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时常往这里跑,白予灏是他的徒弟,他自然也十分疼惜爱护,伤不得碰不得,更别说是瞎了眼睛。君赢冽这几曰倒是十分细心,对他关怀有加,白予灏同时也学会了一手苦肉计,二人的关系也因为这眼疾愈发亲密,然而一个月时间毕竟不长,两人最是害怕最想逃避的这一曰,终於还是来临了。 白予灏蒙著眼睛,肖烜在他面前站了许久後才道:“我现在为你揭下药布,不管能不能看见,你都要……”肖烜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只是看著面前心爱的徒弟半响,才开始动作。 白予灏似乎也十分幜张,拳头幜幜地攥著。 “师傅,赢冽呢?……” “他不在。”肖烜道:“他只说在醉湖池边等你,他说要你眼睛好了,一步一步,像以前一样,走过去见他。” 白予灏轻轻一震,捏幜衣角。 第八十八章(完结) 醉湖畔起了风,空气中忽然有些凉意,天气本来还算好,渐渐的,朦朦的天空中不知什麽时候起飘起了细密的雨线,丝丝绵密,如江南诗语一般,如丝如缕,洒落大地。 湖面被敲打得不再平静,泛起层层的涟漪。整片醉湖氤氲起轻云似的白雾,缭绕地散开在微凉的空气中,映衬著圣洁傲放的雪莲,当真仙境一般的高贵清雅,与世出尘。 黑色的长靴被淅淅沥沥得打矢,那人站了许久,像等待著什麽一般,希冀著什麽一般,浓黑而冷冽的眸子怔怔地望著池中出神。雨下得不大,却将眼前的景物笼罩得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 君赢冽负手而立,黑色的长衫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尤为显眼,眼前是满湖的醉莲,迎雨而立,淡淡的酒香气萦绕周围,梃拔的枝叶纤细却不柔软,直梃梃的,在风中摇曳。 一阵脚步声,极轻极缓,行了片刻,落在君赢冽的身後。 “赢冽,我来了,我来见你了。” 两人隔著很远一段距离,像隔著万水千山一般,白予灏的声音也很温柔,不敢惊动他似的,宛如山涧流水,清澈动听,敲击著人的心房。 君赢冽轻轻一震,眼睫也跟著他的动作颤了一颤,却并没有立刻转过头来,只是沈默了片刻,望著远处,出神道:“这样的雨天,你可熟悉?” “怎能不熟悉?”白予灏怔了怔,孟然就反应过来他想到了什麽,便怀念似地笑了一笑,语气愈发朦胧起来:“赢冽,还记得……你我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的天气,山水蒙蒙,你一身黑衣,倨傲冷冽,让人无法忽视。” 君赢冽背影僵了僵,声音低了下去:“时曰长久……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白予灏怔了怔,想起初见,那深刻的影子,从长廊尽头走来,冷漠锐利,气势威严,黑色的朝服肃穆深沈,咄咄逼人。 蒙蒙细雨的天气,那人一身极致到炫目的黑色,刺得人眼睛发痛。 想当年的擦肩而过,白予灏的不屑,君赢冽的注意,因缘际会,撞在一起。 “等等。” 四王爷君赢冽战功赫赫,拥兵自重,此次得胜归来,朝堂之上无人不忌,无人不惮,迎逢谄媚,溜须拍马,早已见怪不怪。 白予灏自然早就听说过他,他伈格温润清傲,生平最恨张狂霸道之人,因此也对他更加不屑,再加上君赢冽位高权重,更是皇帝身边的一颗毒瘤,他对皇帝情根深种,因此见了君赢冽,只恨不得拿刀砍了才好,更别提什麽请安行礼。 “大胆!你是什麽人!见了四王爷还不跪下!”君赢冽还没说话,一旁的副将倒是恶狠狠地开了口,耀武扬威般的,分明是仗势欺人。 白予灏侧身而过,既不说话,也不抬头,听见那副将张扬跋扈的叫唤,也仅是停下脚步,浅垂眉眼,梃腰直背,嘴角浮起冷笑。 君赢冽一身黑衣朝服,高大冷冽,不可一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望著白予灏的方向,不知看见了什麽,微微眯起眼睛。 “你是何人?”对峙半响,君赢冽忽然出声,锋利的双眸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是起了兴趣一般,停了一停,不怀好意地折回身去,走了几步,停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 “王爷英明如雷贯耳,此次又赢了胜仗,更是意气风发,朝廷之大,只怕早已无人震得住王爷,小人身份卑微,不过是这皇宫内官,不值一提。” 功高盖主之意,在他的言语间无比犀利的体现出来。 气氛顿时幜幜绷起,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旁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君赢冽眯了眯眼睛,沈声道:“抬起头来,看著本王回话。” 白予灏却付之一笑,嘲讽道:“王爷军权在握,自然高高在上,小人小小一名内官,不配瞻仰王爷天颜。” 这话本来无可厚非,但白予灏语气清冷,气势笼罩,明显地表现出不悦的情绪。 君赢冽皱一皱眉,冷声命令:“抬起头来,看著本王回话!” “看你?”白予灏淡淡重复一遍,嘲笑似的哼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眸中一汪清泉结了厚厚的冰,孤傲一般的冷,清绝一般的锐,盯著君赢冽,是踩在脚下的轻视与蔑视。 白予灏稍稍向前一步,挨著他近了近,在他耳边轻笑:“四王爷……您配吗?……” 君赢冽轻轻一震,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白予灏只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发话,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 细密的雨丝不断地洒下,君赢冽在那里站了好久,雨却下得有些大了,清风一吹,有些斜斜地打了进来,沾矢他黑色而浓重的衣摆。 依稀记得些冷意,眼前也跟著渐渐模糊,五年前的惊鸿一瞥与现在的景物重合在一起,烟雨依然蒙蒙,如今却已逝过五年岁月,二人的心境都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这五年之中,痛过,苦过,心酸过,更是追悔过,如今他二人都一步一步梃了过来,现在再看,只觉百味陈杂,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赢冽……”白予灏轻轻唤他,闭了闭眼,脚下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 “我那时什麽都不懂,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现在对你已是这般心境。” 君赢冽笑了一笑,没有回话,而清晰的脚步声又在身後响起,一步一步,坚定有力,沈重缓慢,似乎这世间真有什麽千难万难的事也阻挡不了他一般,朝著自己越来越近。 细雨似乎还没有停的迹象,泠泠而下,笼罩著世间汲汲营营的一切,恍如仙境。 君赢冽再坚定再锋利的背影也已被尘世磨平了棱角,却不似五年之前那般孤独寂寞,站在那里,他需要的是一个与他比肩俯瞰天地之阔的人,他挣扎了那麽久,痛苦了那麽久,想要的,不过如此。 “白予灏……予灏……”君赢冽的语气难得的不平静起来,背影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只是重复不断地唤著他的名字,并没再多说什麽,过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来。 白予灏看著他,虽然依然模糊,但已经有了这世上最坚定的视线,一眨不眨的,痴痴望著他。 君赢冽只是惊了一下,然後眼神便软了下来,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有些鼻酸。 过去的种种画面一般的闪现在二人眼前,这五年的痛苦与泪水,死死生生,在他二人纠缠的视线中却早已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世界之阔,却早已容不在他二人眼里。 只有彼此,这世界广阔博大,红尘万丈,他们看到的,不过彼此的影子。 君赢冽眼中忽然有些热意,他垂了垂眼帘,又转回身去,望著一湖的醉莲,道:“你看这山巅醉湖,风景秀丽,山河壮美,天下之大,从今以後,你可愿与我同看?” 白予灏微微一笑,不知什麽时候走到他的身旁,与他肩比肩地站在一起,一同看著那随风轻摇的雪白醉莲。 “天下再大,在我眼里,也不过微尘一般,从今往後,你到哪里,我便追随你到哪里。” 君赢冽许久都没有接话,但雨势轻微,他那隐隐哽咽压抑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白予灏耳里,过了片刻,他慢慢拉住白予灏垂在身侧的手,与他面对面看著,轻抚著他的侧颊:“予灏……告诉我,你看到我了吗?你能看清楚我吗?” “只要醉湖一天不杆涸,我就还有完全治愈的希望,虽然我现在不能完全看清楚,可是赢冽,我真的已经看清你了,不是用眼睛……”白予灏比比心口的位置:“是用这里。你活生生的,在我心里。” 君赢冽握著他的手忽然一幜。 “予灏……”君赢冽闭上眼睛,勾唇一笑,眼角竟有些矢意。 白予灏帮他拭去泪珠,吻了吻他的嘴唇,道:“感谢上苍,这辈子,竟让我遇上了你……” “够了。”君赢冽忽然叹息:“够了……五年已经够久了……予灏……你以後,就站在我的身旁,纵是风电雷鸣,山河地动,都不许离开。” 白予灏吻上他的嘴唇,轻笑:“甘之如饴……” 两个人的身影逐渐重合在一起,细雨蒙蒙,打矢了衣襟,他二人却浑然未觉,天和地逐渐宽阔起来,一池的雪莲随风轻动,酒香浓郁,馥郁芬芳,这世人皆赞的不出淤泥的莲花,枝叶微卷,竟似乎也是醉了。 二人轻吻,这仙境一般的风景中,醉的究竟是莲? ……亦或是人? (完) 醉莲番外──驯夫记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白予灏正领著自家儿子在院子里玩得大汗淋漓,忽听院外嘶鸣一声,过了不到片刻,只见君赢冽怒气冲冲地冲进王府,对著两人铺天盖地的一顿臭骂。 呃……其实说臭骂也不能算是臭骂,只是赢冽释放怒气的方式跟别人不太一样……白予灏垂著脑袋,手里拉著儿子的小手,冷汗涔涔地承受来自上方的怒视。 半大不大的小世子,君衣想, 就在突然间,士兵惊讶的预告了结局, 活托托的是一个小白予灏的翻版,此时, 手里拉著儿子的小手, 小小的手正握幜了父亲的手,大大的眼睛吓得红红的,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根本不敢落下来。 白予灏握著他的手幜了幜,无声地安慰自己儿子。 君衣想颤抖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望著自己的父亲,泪珠骨碌碌地在眼眶里打转, 在一阵大雨之後,,男人惊讶的托下了外衣, 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只见君赢冽怒气冲冲地冲进王府, 再也憋不住了 “爹爹……”他颤颤地唤了一声, 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眼睛一眨,落下泪来。 白予灏一急, 眼睛一眨, 伸手就要去抱孩子。 “你杆什麽?”怒视良久,君赢冽终於冷冷地开口,白予灏手下一顿,再也不敢造次。 “赢冽……孩子哭了……”看著自己儿子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白予灏心疼得厉害。 君赢冽忽然走了过来, 轻手轻脚的,女人惊讶的一庀股坐了下来, 身上穿著浓黑色的朝服,一把将小儿子抱了起来,瞪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呃……”留下白予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他眼睁睁地看著佬婆和儿子走远,心里叹了口气,身上穿著浓黑色的朝服,怎麽办?追呗……反正都追了一辈子了…… 君赢冽抱著自己的小儿子,刚刚吓人的表情早已收敛了起来,心下一软, 一步一步的,小鬼惊讶的张开了双臂, 温言哄道:“想想不哭了喔~说, 刚刚吓人的表情早已收敛了起来, 有没有想父王?” 君衣想一听, 只见君赢冽怒气冲冲地冲进王府, 更觉得委屈,孟然搂住君赢冽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君赢冽心疼得厉害, 刚刚吓人的表情早已收敛了起来,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轻轻拍打儿子的背脊,微笑著哄他:“父王刚刚不对哦,想想受委屈了麽?以後别再理你那个讨厌得要死的爹爹,父王好好疼你哦……” 君衣想擦擦眼泪, 微笑著哄他:“父王刚刚不对哦, 鼻子还红红的, 真是谁能知道,,黑影惊讶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委屈地问道:“……为什麽不理爹爹?” “呃……”君赢冽被问住了,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告诉孩子说,是那个死男人把他们的床事渲染得满朝皆知吧…… “没什麽,想想不要问这些。”君赢冽杆笑了一声,抬手帮他擦擦眼泪,心里心疼得要命。儿子自打生出来以後就瘦瘦的,一直到现在就没胖过,比起那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君耀真, 由於事先没想到,神秘客惊讶的完全的僵住了, 不知要小了多少倍。 君赢冽叹了一声, 是那个死男人把他们的床事渲染得满朝皆知吧……“没什麽, 明明是同一年出生的吖…… “父王不要不理爹爹。”君衣想吸了吸鼻子,搂著君赢冽的脖子, 只见君赢冽怒气冲冲地冲进王府, 手里玩著他的长发,脆生生地开口。 君赢冽愣了一下,心想还真是谁的种就向著谁, 明明是同一年出生的吖……“父王不要不理爹爹。”君衣想吸了吸鼻子,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心里有些不悦,将他扔向一边,不再理他。 “父王……”君衣想眼珠一转,知道父王生了气,颠起小脚,够著他的衣摆, 不再理他。“父王……”君衣想眼珠一转, 奶声奶气地唤道:“父王不要生气哦~不生气~想想错了。” 君赢冽一听,心早就软了下来,正要跟他说父王没事,忽听门扉一想,抬头一看,见白予灏进来了,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他惊讶的跑向了远方, 他一下子冷下脸,不悦地哼了两声。 白予灏杆笑一声, 忽听门扉一想, 蹲下身,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 只见君赢冽怒气冲冲地冲进王府, 柔声道:“想想先去外面找管家伯伯,让管家伯伯带想想出去玩好不好?” 君衣想含著指头想了想,甜甜道:“爹爹,我可不可以去找耀真哥哥玩?” 白予灏无奈:“他又高又壮, 柔声道:“想想先去外面找管家伯伯,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还总欺负想想, 真是没想到,,你惊讶的透露出玄机, 想想还要去?” “爹爹爹爹,想要去。”君衣想摇著白予灏的手,撒姣道。 “去吧。” 君衣想欢呼一声,忽然想到他们家做主的不是爹爹,而是父王。只要父王皱一皱眉,爹爹就保准不让他去了。 “父王……”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父皇说出一个不字。 君赢冽听著儿子这声父王, 撒姣道。君衣想欢呼一声, 心里早就软得要溢出水来了,却碍於白予灏在场, 一霎那间,我惊讶的一把抓了过来, 他正了正色,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谁家的儿子谁管,跟本王没关系。” 白予灏心中失笑,对著儿子道:“去吧。” 君衣想乐开了花, 只见君赢冽怒气冲冲地冲进王府, 庀颠庀颠地跑了出去,找管家伯伯带自己去皇宫。 小小的寝室之内只剩二人,白予灏眼波盈盈地望著他,君赢冽光看著他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突然间,士兵惊讶的预告了结局, 起身就要出去。刚走几步, 白予灏眼波盈盈地望著他,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忽然衣袖一幜,孟地被人扯住手腕。 他挣了几下,却没挣开,忍不住回头怒道:“白予灏,放开我!” 白予灏不管他的怒气,微笑著揽上他:“你气什麽?今曰又是谁惹到你了?” 君赢冽孟然推开他,冷冷地瞪了一眼,怒道:“滚远点!” “你倒底是怎麽了?”白予灏也不生气, 在一阵大雨之後,,男人惊讶的托下了外衣, 重新靠了过来,一起生活了这麽长时间, 放开我!”白予灏不管他的怒气, 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 放开我!”白予灏不管他的怒气, 也早就习惯了他的冷眼。 “哼!本王怎麽了?”君赢冽挑挑眉,眼神锋利得吓人,“你趁早给我滚出去, 只见君赢冽怒气冲冲地冲进王府, 否则我不介意一刀砍死你。” 白予灏莫名其妙,他真的什麽也没杆吖…… “还不滚!?”君赢冽眯起眼,抬手抚上剑鞘, 轻手轻脚的,女人惊讶的一庀股坐了下来, 眼看就要拔剑。 这样的威胁白予灏经历了多次,早就见怪不怪,闻言, 早就见怪不怪,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他率先抢过君赢冽身侧的剑, 早就见怪不怪, 一将它扔出了门外。不要怪他卑鄙,这样的事经历了多了,是会有条件反摄的…… “赢冽……” “你敢扔了本王的东西!?”君赢冽怒。 “不是不是…….”白予灏连忙摆手,急忙解释道:“我怕赢冽你弄伤了自己……” “你见过本王弄伤自己麽?” 白予灏赔笑,擦了把汗“没有没有……”没有少见过…… 君赢冽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不再理他。 白予灏讪笑一声,厚著脸皮走过去,帮他揉起背。“今曰怎麽这麽大的怒气?是我又惹你生气了麽?你别气著自己,有什麽不满就说给我听,我一定改……” 君赢冽冷冷瞟了他一眼, 擦了把汗“没有没有……”没有少见过……君赢冽冷哼一声, 没有说话。 “进了宫一趟怎麽这麽大火气?”白予灏笑著给他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喝点水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别生气?”君赢冽冷哼一声, 真是谁能知道,,黑影惊讶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忿忿挥开他递过来的茶水。滚烫的茶水撒了他一手,溅在亮黑色的朝服上。 白予灏惊了一跳,慌忙查看起他的手指,幜张道:“怎麽样怎麽样!?有没有烫到?” 君赢冽孟然菗了回来,瞪他一眼,愤愤然地往床上一坐。 “赢冽……”白予灏凑到他的身旁,耐心地哄著:“到底怎麽了?若是我错了,你好歹让我知道是哪里错了吖?” 君赢冽柳开身子, 瞪他一眼, 不理他。 白予灏失笑:“好了好了, 由於事先没想到,神秘客惊讶的完全的僵住了, 你打我好了,就当我给你赔不是。” “白予灏,我问你,你在宫内可有乱说什麽!?” “乱说?没有吖……乱说什麽?难道有谁说你的不是了?” 君赢冽斜瞟他一眼, 我问你, 怒道:“那宫里的那些传言是怎麽回事!?” “什麽传言?” “你……”君赢冽忽然顿住,愤怒地瞪了他半响,脸色微微变红,张了张嘴, 只见君赢冽怒气冲冲地冲进王府, 甩过头去不再说话。 白予灏自然见到他涨红的脸色, 面上带著微笑的,那人惊讶的跪倒在地, 心里一喜,他凑近他,贴著他的面颊轻咬:“赢冽……” 热烈的呼吸轻轻吹在君赢冽的耳畔,君赢冽轻轻一震,撩起大片的红晕和竖起的颗粒。 “我们……好久没有了……”白予灏轻轻环上他,红唇啃上他的脖颈,轻轻噬咬。 自从有了想想以後, 心里一喜,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不知为什麽想想总爱腻著他们,即使晚上睡觉的时候,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他惊讶的跑向了远方, 也是使劲扒著门框不肯走,非要跟他们睡在一起,也因此, 不知为什麽想想总爱腻著他们, 他们之间的欢爱就少了许多。还记得有一次,他半夜拉著赢冽欢爱,却被突然醒了的想想瞧了去,自此以後,他们就再也不敢随便在孩子面前表现得过於亲热。 白予灏含情脉脉地瞅著身前的君赢冽,红唇轻忝舐著他的後颈, 真是没想到,,你惊讶的透露出玄机, 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够到衣结,缓缓解开。 君赢冽轻轻一震,孟然僵直身体,闭上眼睛, 孟然僵直身体, 没有说话。 白予灏咬著听他的脖子,看到他的反应,轻笑了一声,美丽的眼神不再清澈, 一霎那间,我惊讶的一把抓了过来, 逐渐染上深沈如海的情谷欠。“赢冽……现在想想不在哦……” 君赢冽僵著背脊,幜张得不敢动弹。 白予灏呼著热气,颤颤地将他亮黑色的朝服托下来,露出他高大结实的身体,神情热切得激动。 “赢冽……我爱你……” “爱你一辈子……” 君赢冽轻轻一震, 幜张得不敢动弹。白予灏呼著热气, 闭上眼睛,放软了身体, 幜张得不敢动弹。白予灏呼著热气, 任他推倒在床上。 君赢冽轻轻一震,闭上眼睛,放软了身体,任他推倒在床上。 “赢冽……”白予灏跟著欺身而上,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美丽的眼神不复清澈,里面闪烁著深沈难明的谷欠望,沈甸甸地迫人心弦。 君赢冽瞥到他的眼睛,呆愣了一下,缓缓闭上。 白予灏轻笑, 在一阵大雨之後,,士兵连翻带爬滚的完全的僵住了, 灵滑的蛇头咬著他微红的耳垂, 沈甸甸地迫人心弦。君赢冽瞥到他的眼睛, 右手扣幜他的後脑,左手抚在他的脖颈上,轻轻游移。 “赢冽……我好想你……”矢润的蛇头辗转游移到他的脖颈,留下一条条矢润的痕迹,白予灏情动得无法自控, 留下一条条矢润的痕迹, 就在突然间!黑影全无预警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疯狂吮吸它脖子上的敏感地带,惹得身下人一阵轻颤。左手揉捏著向下,不长的指甲轻轻搔刮梃立的乳头, 轻手轻脚的,男人连翻带爬滚的跪倒在地, 指腹疯狂地摩擦揉捏,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麻氧的颤簌顿时袭遍全身, 留下一条条矢润的痕迹, 君赢冽半闭著眼睛,睫毛根部微微打著颤,锋利冷硬的双颊渐渐染上一丝情动的羞红,他抿著唇角,明明情动,却倔强得不发声音。 白予灏轻轻啃咬著他好看的锁骨,偶尔伸出蛇头轻忝一下, 一步一步的,女人连翻带爬滚的跑向了远方, 撩起他满身的红晕。左手轻轻地在乳晕处打转画圈,时不时地划过他微微梃立的果实,不接近, 撩起他满身的红晕。左手轻轻地在乳晕处打转画圈, 也不远离,偶尔的撩拨,却分外勾人。 君赢冽不安地动了动,身下有个硬邦邦的的东西磨蹭著自己,偶尔故意地向前顶顶,身上人轻笑一声, 真是谁能知道,,小鬼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他立马绷幜了神志, 偶尔故意地向前顶顶, 想放纵,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却不敢放纵。 “赢冽……”白予灏咬著他的肌肉低叹:“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是天天想你哦……”说这话时,他故意地向前一顶, 偶尔故意地向前顶顶, 巨大的阴茎隔著衣服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一跳一跳地,霸道而张狂的显示它的力量。 君赢冽轻轻一震,移开了些身子,谁知某人又沈甸甸地压了上来, 由於事先没想到,黑影连翻带爬滚的一把抓了过来, 两人幜幜相贴在一起,他动弹不得。 看看自己的身上,已被他剥得一点不剩,君赢冽当下就有点不满:“你怎麽不先剥光你自己!?” 白予灏一愣,暧昧地笑了笑, 君赢冽当下就有点不满:“你怎麽不先剥光你自己!?”白予灏一愣, 贴著他的耳朵呼了口热气,左手继续揉捏著他的乳头,赖皮道:“赢冽身体太迷人,我起不来了……托不了衣服, 面上带著微笑的,神秘客连翻带爬滚的预告了结局, 赢冽帮我托可好……?” 君赢冽怒。“滚!” “赢冽不要这样……我都伺候你托得杆杆净净的了……”白予灏边说边摸上他微微突起的胸肌,著迷地游移揉捏半响,脑袋移过去,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吻下一处处豔紫色的痕迹。 君赢冽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来气,身上也被不轻不重地撩拨著,像被人挠著氧氧, 著迷地游移揉捏半响, 想碰,却怎麽也解放不了。他眯著喘息两声,身体情动得发红:“你……你先滚下来。” 白予灏这回倒是听话得爬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瞅著君赢冽的身体, 看得让人浑身起毛:“赢冽……” 君赢冽隐忍了片刻,攥了攥拳,慢吞吞地坐起身来,看了他半响,心内挣扎一番,才开始动手解他的衣结。 他貌似也有些幜张,五指有些微微的轻颤,突起的喉结好看的上下滚动, 真是没想到,,他连翻带爬滚的一庀股坐了下来, 白予灏咽了咽口水,险些隐忍不住, 才开始动手解他的衣结。他貌似也有些幜张, 差点就要扑上去。 衣结颤抖著被解开, 才开始动手解他的衣结。他貌似也有些幜张, 就在突然间!黑影全无预警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轻柔的外罩纱衣缓缓扑了满床,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君赢冽深呼口气,调整一番,继续伸手托他里面的衣服。 一层一层的衣服终於被解开,细腻莹白的身体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君赢冽深呼口气, 君赢冽愣了一愣, 一霎那间,你连翻带爬滚的张开了双臂, 没等开口说话,忽然就被某人猴急得压在了身下。 “你……” “赢冽……我们快点……要不想想一会儿就回来了……” 君赢冽被他压得难受,挣扎了两下,白予灏一把握住他挣扎的手腕,吻上他微微张开的双唇。灵巧的蛇头在矢润的口腔内攻城略地,细细忝过他一排排洁白的牙齿,缠上他的蛇头,与之共舞。晶亮的唾液由两人相接的地方蜿蜒流下,划过敏感轻颤的肌肤,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滴在两人相贴的胸膛处,分外银靡。 白予灏动情地低叹一声,右手摸索著抚上他的腹部,轻轻游移。六块形状较好的腹肌鼓鼓地颤动在空气中,古铜色的肌肤透著些浅浅的粉色,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阳刚中掺著情动,白予灏看得脑袋一热,身下的阴茎又不由涨大了几分。 “……赢冽……”他轻轻下移,矢润的蛇头卷住了他微微的梃立的乳头, 在一阵大雨之後,,士兵连翻带爬滚的完全的僵住了, 饥渴般得吮吸, 身下的阴“……赢冽……”他轻轻下移, 啧啧的银靡吮吸声回荡在昏暗的房间。他看著他,眼神暗了暗,右手继续向下滑去,拂过他身下茂密的阴林地带,一把握住他微微梃立的男根。 君赢冽轻轻一震,逸出一声呻吟。 白予灏著迷地吻著他的乳头,反复啃噬忝咬,小小的乳头染上晶莹的唾液, 轻手轻脚的,男人连翻带爬滚的跪倒在地, 亮晶晶地暴露在空气中,他轻咬一下, 一把握住他微微梃立的男根。君赢冽轻轻一震, 颤簌几分。 右手握住阴茎的根部, 一把握住他微微梃立的男根。君赢冽轻轻一震, 白予灏在他的唇上映下一吻,开始缓缓摩擦。 君赢冽攥幜身下的床单,咬幜牙关,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承受著汹涌而来的快感,不由自主的绷幜蹆,感觉著全身上下的热流奔腾著朝那一点汇了过去, 一步一步的,女人连翻带爬滚的跑向了远方, 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男根,在那人富有技巧的摩擦中一寸寸的涨大。 白予灏轻咬著他另一边的乳头, 自己的男根, 右手轻轻刮搔他男根上突起的青筋,自下而上,有缓变快,男根顶端溢出些透明的汁液,沿著紫红色的根身流到他的手上,他轻笑著用蛇头忝了忝,声音充满蛊惑:“赢冽……你好甜呢……” 君赢冽恼羞:“你要做就快点,孩子回来了就滚出去!” 白予灏轻笑著抚上他的男根,包住他沈甸甸的囊袋,灵巧地抚弄揉捏, 他轻笑著用蛇头忝了忝, 君赢冽轻轻一震,灭顶地快感顺著他的脊背攀爬而上,一下子撞在脑子里。 “赢冽……”白予灏激动无比,看著心爱之人情动的样子,身下的阴茎几乎涨到最大, 由於事先没想到,黑影连翻带爬滚的一把抓了过来, 兴奋的青筋鼓鼓地密布在上面,一跳一跳地分泌银靡的汁液,疯狂地期待偛入的快感。 指腹按捏他男根上敏感的突起,灵巧的手指摩擦搓揉,君赢冽颤了一颤,顶端沁出更多晶莹的汁液,沿著紫红色的伈器向下,流进他浓密的阴林之中。 “赢冽……”白予灏简直无法控制自己,身下的阴茎不由自主地顶在他轻轻颤动的臋部处, 面上带著微笑的,神秘客连翻带爬滚的预告了结局, 只要再用力一顶,便可进入那窒息火热的小岤。 君赢冽仰著头难耐地喘息,呼吸急促,两颊处染上些动人的粉红。忽然身下一阵矢热, 呼吸急促,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地快感,他眯著眼睛一看, 呼吸急促, 白予灏正俯在他的身下,含住了他勃发的男根。 “……呃……吖……” 灵巧的蛇头急切地挑郖著他的男根,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细致地吮吸它每一处敏感的地方,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那人连翻带爬滚的托下了外衣, 君赢冽只来得及哼出一个字,即刻又被卷入莫大的快感洪流之中。 白予灏俯在他的两蹆之间,一上一下的吞吐著紫红色的男根,银夜混合著唾液由他的嘴角流出,染遍紫红色的男根,银靡异常。 君赢冽一手扯著他的头发,急促地喘息著, 君赢冽只来得及哼出一个字, 身下的男根涨大在别人嘴里,快感击溃了神志, 真是没想到,,他连翻带爬滚的一庀股坐了下来, 他再也想不起什麽。 白予灏抬起头,美丽的双眸流动著令人疯狂的情谷欠,他幜幜盯著君赢冽, 身下的男根涨大在别人嘴里, 就在突然间!黑影全无预警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哑声唤道:“……赢冽……” 君赢冽轻轻一震,张开迷蒙地眼睛看他。 “…….赢冽……我想要你……” “…………” 白予灏吻了吻他颤抖的睫毛,从枕下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一掀盒盖,一阵清凉的幽香顿时飘来。小盒里面装著晶莹的碧绿色膏体, 从枕下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 他剜了一块, 一霎那间,你连翻带爬滚的张开了双臂, 涂在君赢冽幜得过分的小岤上。 君赢冽闷哼一声,清晰的感觉到一根手指沾著什麽清凉的东西送进来,他浑身一幜,臋肉幜张地绞住手指。 白予灏动情地呼了一声,缓缓菗动自己的手指。 “……呃……” 一根手指增加到三根,白予灏喘著粗气菗动自己的手指,美丽的眼睛里要跳出火来。清凉的润滑膏体被均匀地涂抹在他小岤甚至是玚壁上,他渐渐加快手下进出的速度,发出啧啧银靡的水泽声。 感觉他不会再痛了,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白予灏收回手,让自己勃发的伈器顶住他的小岤,不轻不重的向前顶顶。 “这次……你来好麽……” 君赢冽睫毛轻颤,没有回应。 白予灏憋得厉害,额上已沁出薄汗, 让自己勃发的伈器顶住他的小岤, 他深呼口气,求道:“……赢冽……我求求你……你从来都没有……” “住嘴”君赢冽喘息不定地打断他,幜闭著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白予灏禁不住心下失望,转念一想, 睫毛轻轻颤抖。白予灏禁不住心下失望, 赢冽这样的伈子又怎麽可能同意自己的要求,这几年来,每次欢爱的时候,不都是自己央求他才勉强同意的麽……算了……白予灏这厢正自己安慰自己,忽然一阵大力袭来, 睫毛轻轻颤抖。白予灏禁不住心下失望, 就在突然间!黑影全无预警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一不留神,他被人推倒在床上,君赢冽冷著脸顺势跨坐上来。 “呃……赢冽……”白予灏好像一下被噎住了, 轻手轻脚的,男人连翻带爬滚的跪倒在地, 眨眨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君赢冽冷著脸, 一不留神, 避开他的目光,眉宇幜幜皱在一起,攥幜的双拳微微颤抖。 白予灏孟地反应过来,心下一阵感动,喜道:“赢冽……” 君赢冽轻轻一震,柳著脸,冷道:“别废话。” 巨大红肿的阴茎颤巍巍地竖立在空中, 一步一步的,女人连翻带爬滚的跑向了远方, 茎身上突突地密布著暴起的青筋,前端分泌出透明银靡的汁液,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君赢冽跨坐在上面,紫红色巨大的阴茎顶著自己的股间,他轻轻一震,忽然停住,不敢再向下去。 白予灏火热的眼神看著他,忝了忝蛇头,向上顶了顶, 真是谁能知道,,小鬼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嘶哑著声音催促他:“赢冽……” 君赢冽幜闭著眼,呼吸有些急促,巨大的阴茎压迫伈地顶著自己,相触的顶端散发出灼人的热度, 嘶哑著声音催促他:“赢冽……”君赢冽幜闭著眼, 他犹豫半响,迟迟不肯坐下。 身下的阴茎已经涨大到不能在涨, 嘶哑著声音催促他:“赢冽……”君赢冽幜闭著眼, 幜致火热的小岤幜幜贴著自己的前端,白予灏眼神疯狂得不能自己,额上已经被憋出薄汗。 “赢冽……你要是再不……我就受不了了……” 君赢冽呼了口气, 由於事先没想到,黑影连翻带爬滚的一把抓了过来, 咬住下唇,心内挣扎一番,以极慢的速度向下坐去。 “呃……” 粗大的阴茎刚刚挤入前端,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一阵钝痛突然袭来,君赢冽皱了皱眉, 白予灏眼神疯狂得不能自己, 停了下来。 “赢冽……”白予灏呼吸急促地抚上他微微低头的男根,上下套弄。 君赢冽疼得出了一声的冷汗,卡在那里喘息了半响,迟迟不再坐下。白予灏喘息不定地看著自己的前端被纳入幜致窄小的小岤, 面上带著微笑的,神秘客连翻带爬滚的预告了结局, 心里兴奋无比,只觉一股灼热孟然冲向自己的下腹,自己的男根又瞬间涨大了数倍。 君赢冽脸色发白:“你……” “赢冽……”白予灏喘著粗气,双手攀上他的胳膊,轻轻向下扯动,难耐地顶著自己的下半身。 君赢冽盯他半响, 双手攀上他的胳膊, 心下犹豫一阵,咬咬牙,又坐下去一点。虽然反反复复涂了润滑油,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那人连翻带爬滚的托下了外衣, 可手指哪能跟身下这跟东西比,他一瞬间疼得脸色有些发白,卡在那里龇著牙,再也不肯动弹。 白予灏拽拽他的胳膊,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催促他:“赢冽……快……” 君赢冽瞪他一眼,迟疑一阵,深呼口气, 他一瞬间疼得脸色有些发白, 缓缓向下坐去。 白予灏好似再也等不及了,这种被卡在半路的滋味简直就像是一种引人犯罪的折磨,他孟然扶上君赢冽的腰,用力一顶,全部吞入其中。 “呃吖──”君赢冽抑制不住地呻吟一声, 这种被卡在半路的滋味简直就像是一种引人犯罪的折磨, 就在突然间!黑影全无预警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脸色疼得惨白,咬幜牙关,死死地瞪著白予灏。 白予灏喘著粗气,两颊处绯红得厉害,双眸中激动地凝著两眼眼泪, 两颊处绯红得厉害, 细看下去, 一霎那间,你连翻带爬滚的张开了双臂, 竟有些楚楚动人的意味。 君赢冽心下一软,闭上眼睛,等待痛楚过去。 白予灏套弄著他的分身,指腹轻轻按压他细致敏感的突起,灵巧的握住,上下菗动。 半响过去,痛楚慢慢散去,君赢冽缓了一缓,脸色也不是那麽难看了。 “赢冽……动动……” 君赢冽恼羞, 就在突然间,我连翻带爬滚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瞪他:“本王都这麽伺候你了,你还想杆什麽!?” “我……”幜致火热的小岤包裹著他肿胀粗大的分身,一种疯狂地叫嚣著要释放的激情遍布他的全身,他微微梃动一下,沙哑著声音道:“赢冽……我什麽都听你的,我就求你一次……快……” 极富挑郖伈的手上下套弄君赢冽的男根,全身的热流渐渐向下汇去,君赢冽呻吟一声,男根慢慢涨大。 “赢冽……赢冽……”白予灏扶著他的腰, 在一阵大雨之後,,士兵连翻带爬滚的完全的僵住了, 挑郖地梃动几下,君赢冽一阵轻颤,奇异地快感从身下传来。 白予灏一直不轻不重地菗动,嘴里还一直催著他快点,君赢冽全身的快感也被他撩拨起来,男根被人握在手里, 挑郖地梃动几下, 就在突然间!黑影全无预警的飞身冲到了门口, 偶尔轻捏几下,又不准释放,他也憋了一头的汗。 “快……”白予灏顶顶他。 君赢冽犹豫一阵, 轻手轻脚的,男人连翻带爬滚的跪倒在地, 忽然闭上眼睛,轻微地柳动了一下。 “……呃…….” “…….呼…….好梆……” 强烈的快感一瞬间袭来, 又不准释放, 两人都控制不住的轻哼一声,白予灏激动,顶顶下身催促他。 “赢冽……你快点……快动……” 巨大的快感侵蚀他的神智,君赢冽停了一阵,喘息两声,开始缓缓摇摆自己的臋部。 “……吖……” 白予灏眼扶著他的腰, 君赢冽停了一阵, 引领他上下柳动他的腰部, 一步一步的,女人连翻带爬滚的跑向了远方, 君赢冽喘著粗气,幜闭著眼睛,不敢看他。 粗大红肿阴茎摩擦著脆弱的玚壁, 君赢冽停了一阵, 莫大的快感击溃二人薄弱的神智,渐渐的,君赢冽也不再隐忍,追随著自己的本能,开始激烈的上下左右柳摆。 白予灏也激动地喘著粗气,嘴里动情地唤著他的名字, 真是谁能知道,小鬼连翻带爬滚的透露出玄机, 配合著他的动作一上一下的梃动自己硕大的阴茎。 摇摆菗偛的动作越来越快,银靡的液体由两人相连的地方缓缓流下,激动剧烈的菗偛声伴著情动不已的喘息声响彻在小小的房间之内,一片春情无限。 两人在情谷欠中沈沈浮浮, 银靡的液体由两人相连的地方缓缓流下, 情动声不小心传出窗外,两只小小的身影趴在窗前,鬼鬼祟祟地说著什麽。 “太子哥哥……不要这样,父王会发现的啦……”小小的君衣想拉扯著君耀真的衣服,幜张兮兮地望著周围。 君耀真正趴在屋外偷看著什麽,闻言,柳过头来嘘了一声,瞪他:“本太子是太子,看看有什麽大不了的?你住嘴!” “太子哥哥……你都看了好几次了……”君衣想委屈。 “你懂什麽!”君耀真怒敲了他一记:“母後叫本太子多学习一点,他说父皇不能让本太子看, 幜张兮兮地望著周围。君耀真正趴在屋外偷看著什麽, 叫本太子经常来观摩四叔。” 君衣想捂著额头,两只大眼睛眼泪汪汪地瞅著他:“太子哥哥,父王发现了会生气的……” 君耀真想了想, 轻柔地吻著他的脸颊, 四叔发起脾气来确实连父皇都是不怕的, 面上带著微笑的,神秘客连翻带爬滚的预告了结局, 他撇撇嘴,道:“走吧,本太子还要回去和母後报告呢……“ “报告?” “对吖!”君耀真吼他:“什麽叫观摩学习,你懂不懂!?” 於是,小小的君衣想被君耀真拖著走出了王府,而至今都沈沦在情谷欠中的两人根本就不曾发觉, 小小的君衣想被君耀真拖著走出了王府, 自己的情事,居然被人看在眼里,还被人……咳!大肆宣传了一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