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魔刀》 第一章 袖里乾坤 中午时分。 湘中邵阳城一家“玉壶春”酒店里,嘉宾满座,传出一片猜拳划令的声音。这家酒店的大厅上,红漆大柱,明窗四围,雪白粉墙,壁联高挂,足足可以排下数十张桌子,堪称富丽堂皇,气象万千。 临窗面街的坐位上,一位英姿轩昂,穿着方巾长衫的少年客人,正在举杯浅酌,凝容沉思。 乱嘈嘈一片喧嚣声中,突然有人大声在说:“老魏,难道真有这等事?!” 话声尖锐刺耳,少年不禁循声望去,只见隔离不远,有四人共席,说话的是个身材瘦小,年仅四十开外的汉子。 “嘿嘿!”一个形相猥琐,灰色脸面的大汉,自负地冷笑说:“咱魏青几时信口诌过?不信就算啦!” 右边横坐的年青汉子,急迫认真的道:“魏爷,别听他的,您快说下去!‘飞燕刀’怎么样?” 魏青大声接着道:“远在十年前,提起‘飞燕刀’江湖上无不谈虎色变,只凭-口薄薄的钢刀,曾瓦解威镇湘鄂两地,拥有三千人之众的‘石田门’帮会……” 左边横坐的汉子,忍不住插嘴接道:“魏二哥,‘飞燕刀’究竟是门什么功夫,竟有这等威力?” 魏青喝下一大口酒,接着说:“飞燕刀”这门功夫,江湖上很少有人提起过,它的不可思议之处,全在那口钢刀上,据说‘飞燕刀’落在人身上,不流血不会疼痛,毫无一点感觉,待人发觉中刀时,早巳断肢残废,失去手脚了!” 临窗座的少年书生,听得剑眉微扬,殊感意外地轻轻“哦!”了一声。 方才发问的汉子,接着又说:“老魏,你说销声匿迹多年的‘飞燕刀’,又已出现湘东一带,可是真的?” 魏青不耐烦地说:“有人在洞庭湖边亲眼目睹的事,难道还会有假?” 左边横座的汉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乖乖!江湖上有这等厉害人物出现,到时六阳魁首搬走,跌进幽冥路上见了阎王,连自己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青年接着问道:“魏爷,使用‘飞燕刀’的,是什么人物?” 魏青沉吟半晌,扭转头朝四下看了看,始故作神秘地缓缓说道:“这事问到咱魏青,算你们找对人啦!目前出现江湖使用‘飞燕刀’的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一个姿容绝世的少女!……” 魏青说到这里,眼珠儿连转,试探似地问他同桌伙伴:“你们有听到过‘神州五女’的其人其事吗?” 这位叫魏青的汉子,对于武林的掌故秘闻,委实见闻不少,他这一问,使同座者莫不面面相觑,谁也答不出话来,他自负得意地笑了笑,接着道:“其实这五个都是黄毛丫头,不知什么地方抓来一点破铜烂铁,再凭着她们那张脸蛋儿,就在江湖上闯出了万儿!” 横座的青年忍不住追问道:“魏爷,这五个女孩子是谁呀?” 魏青呲牙一笑:“江湖上所指的‘神州五女’,就是‘瑶池玉女’吕宗凤,‘田舍村姑’林翠翠,‘玉臂枕郎’胡媚,‘银翅飞凤’丁静婉,‘雾林黑娃’罗玉英五个女娃最近出现江湖…… 魏青话刚说到这里“咝”掠风声起:只见一声闷哼,连椅带人,仰天摔在地上。原来,魏青竟遭人暗算,中了暗器。 魏青同桌的伙伴,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忙不迭的把他搀扶起来,发现他嘴里衔着一只足有拳头大小的油炸鱼头,把他那张大嘴密密封住,鱼头大半截还留在外面,丝丝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魏青使劲的把嘴里鱼头挖出来,门牙八颗带血掉下。 “魏爷,你嘴里怎会多了个油炸鱼头?” “魏二哥,怎么回事?” “老魏,难道你遭人暗算了?” 魏青鲜血直流,脸色有如白纸,再也讲不出话来。 同桌的伙伴,都没有发现他嘴里这只油炸鱼头的来路,至于“玉壶春”酒店里的食客更不用说了,还认为是个酒醉的客人,不小心翻倒地上,碰破了嘴唇! 临窗座上的少年,一声轻“噫!”游目四看,大厅上还是一片猜拳豁令,飞觞把盏的盛况,未有一丝可疑之处。 少年心里暗暗嘀咕:“在此众目睽睽,大庭广众的大厅里,能将这么一个拳头大的油炸鱼头作暗器,此人功力造诣之深,该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了。” 刚才这幕闹剧的演变,整个落在少年书生眼里,这少年看来玉树临风,一股弱不禁风的模样,当他一对眼神流转之际,神髓充沛,精光进射,显然是位不露真相,身怀绝技之流。 少年喃喃自语;“‘神州五女’……这叫魏青的汉子提起‘飞燕刀’和‘神州五女’,即遭油炸鱼头所袭,难道……” 他一对冷电似的眼神,又朝酒店里掠过一瞥。 但见一个穿着文巾儒衫,年在四十开外的中年秀士,眯着一对惺忪醉眼,像是找他知朋好友,穿梭往返店堂里,有几次差点跟手捧热茶的店伙,撞了个满怀! 少年书生的座位靠近柜台,这时,一个脸相笃实的生意买卖人,肩上扛了个小包,来到柜台前会帐。 掌柜的手拨算盘珠后,抬头向这位商贾老者哈腰含笑说:“小店招待不周,以后还请您多照顾!” 老者淡淡一笑,解下肩上布包,准备付银会帐。 突然,老者震惊不已的大叫起来:“啊……死人骨头……咱李七包的银两,怎……怎……怎会变成死人骨头啦?” 老者这声尖锐惊呼,不但掌柜的骇然怔住,整个酒店亦为之哗然,只见那李七的布包里,竟是两根人体肢骨,和一个狰狞可怖的骷髅。 少年看得暗暗称奇:“看这商贾老者的神情表现,不像是个为非作歹的奸徒,更不像来‘玉壶春’酒店白吃白喝,找掌柜便宜的人……” “可是据他说来,布包里藏的银两,突然变了人体尸骨……这是怎么回事?!”陡然,一声吼叱声起:“呔!你家爷爷的东西,竟敢顺手牵羊,……” 酒店尽头处,靠墙角桌座上,窜出一个于思满颊,体态魁梧的大汉,跃身飞扑柜台前,出手俐落迅捷至极,推倒老者,提起台上尸骨布包,奔出酒店而去。 闹哄哄的嘈杂声中,隐隐传出一缕喟然不已的话声:“这厮竟给他溜走了!” 少年纵目四顾,酒店里不少疾服劲装的武林人物,却无法断定方才说此话的人。贴邻一张空桌子上,突然坐下一个食客,正是醉眼惺忪,刚才穿梭似地出现在店堂里的中年文生秀士。 少年眼神触者文生秀士一对惺松醉眼,只见他吡牙咧嘴,两眼眯成一条线缝,冲着他“嘻!”的笑了一笑。 少年见这付诙谐突梯的神情,亦不禁潇洒地朝他微笑了下。 文生秀士抱着拳含笑道:“公子爷,久违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此时此地,竟在这‘玉壶春’酒店碰到您,幸会!幸会!” 言下之意,念熟至极,仿佛故友异地重逢。 少年微微一怔道:“先生贵姓?……” 文生秀士走到少年桌前,吩咐店伙移过酒菜,两人共席接着含笑道:“公子贵人多忘,在下莫八跟您湘西白马山一别,曾几何时,难道公子竟记不起来啦!” 少年神情惑然,暗自思忖:“我施鸣峰自鲁地绕道豫鄂来到湘中,奈根儿没去过白马山,怎会认识你,想是‘错将冯京作马凉’,这位莫非认错人了!” 他摇头道:“在下施鸣峰初来湘中,莫先生你大约认错人了吧?” 莫八衣袖一拭惺松醉眼,朝施鸣峰俊脸,看了半响。 “该死!该死!人醉心不醉,偏偏我这对眼珠儿跟着醉了,施公子,千万别见怪才是!” 施鸣峰含笑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正如莫先生所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更是‘相逢何必曾相识’施鸣峰岂有见怪之理!” 莫八翘起大拇指,连连称赞道:“说得对,说得有理……施公子该是一位江湖上人个性中的奇男子!” 施鸣峰朱颜一红,谦然一笑! 莫八替他斟上满怀酒,又说:“施公子,此去何处?” 施鸣峰淡淡一笑,道:“萍踪飘泊,随遇而安!” 莫八一颔下几根疏疏落落的山羊短须,眼珠儿连连滚转,一脸狐疑之状,道:“萍踪飘泊,随遇而安?” 施鸣峰见他神情,暗暗称奇:“我施鸣峰自己行止犹未决定,难道你莫八事前已经知道?” 莫八忍不住又道:“施公子,你不是去湘南九嶷‘南天堡’?” “‘南天堡’?”剑眉微微一蹙,仿佛要从记忆中,搜寻这陌生的名字。 “哦!”莫八对眼前这位神采飘逸,精英内蕴的少年,感到几分困惑,接着又道:“眼前来这‘玉壶春’酒店打尖用膳的武林人物,如我猜对的话,十有八九是取道湘中邵阳往‘南天堡’去的……” 施鸣峰思忖中,希望莫八给他一个圆满的结论,莫八说到这里,他只机智地淡淡一笑,让对方接着说下去! 莫八把大半杯酒灌下肚里,衣袖一抹嘴唇,醉意惺松地接着说:“‘铁瓦羽虹赤地城,湖南金蛟南天盟。’……中秋后的第三日,是‘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的六十寿庆,我莫八不想附龙攀凤,只是闲了没事,前去随喜一游,凑凑热闹!” 莫八说话时,两眼注视着杯里的剩酒,没有留意他脸色神情,莫八说完这话,施鸣峰点头不迭大声说:“正是,正是,‘雷火金轮’吕奎吕堡主的六十寿庆,如果跟莫先生结伴同行,真是再好不过了!” 莫八听得一震,顿时把醉醒了大半,两眼滴溜溜滚转着落在他的脸上,心里暗自嘀咕着:“怪!怪!……这位施公子既然知道‘雷火金轮’吕老名号,怎会不知‘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的‘南天堡’?” 两人离湘中邵阳城,南下九嶷山。 施鸣峰试探似地说:“莫先生,此去‘南天堡’,一定很热闹吧!” 莫八听他稚嫩的问这话,朝他瞪着了眼:“江湖上有‘东西寨,南北堡’之称,吕老儿称雄江湖,坐镇‘南天堡’,此番是他六十大寿,这还用说,不把‘南天堡’大门挤破才怪!” 施鸣峰垂首轻“嗯!”了一声。 莫八忽地想起,吡牙咧嘴朝他“嘻嘻”一笑:“施公子,英雄不论出身低,四海之内皆兄弟,莫八有句不知进退的话,行不行在你,听了可别见怪!” 施鸣峰抬头惑然看了他! 莫八一手猛抓自己后颈,结口呐呐地把话从嘴里挤出来:“沿途上一个称‘施公子’,一个称‘莫先生’,听来怪别扭的……我莫八……叨长你几岁……如兄……弟相称……岂……岂不是好!” 施鸣峰迪今还不知莫八是何等样人物,数日相处,除了发觉他嗜爱杯中之物外,朗爽豪迈,确是一位可以结交的个性中人。 施鸣峰转首朝他稚然一笑:“莫大哥有此主意,兄弟求之不得!” “啊!”仿佛获得一桩意外幸福,莫八脱口惊呼起来!忽地低头呐呐地又说:“兄弟,我莫八做你大哥,可真委屈你啦!” 施鸣峰困惑地朝他多看了眼! 莫八点了满桌的菜朝施鸣峰眼前推:“兄弟,年青多吃一点,能强筋骨,提元神……” 施鸣峰很感动,朝他笑笑,一手执壶,替他斟上满杯酒,道:“大哥,时间还早,你也多来两杯吧!” 兄弟俩杯相邀,倍感亲切! 莫八的座位,准对着店门,突然门口暗,进来一位客人,几乎同一时间,莫八低头两眼注着了杯里剩酒。 施鸣峰抬头一看,发现一位衣着鲜明的文生巾衫,肩背处搭了一只小包,身材瘦小,在店伙张罗下,落坐在店堂进里的一张座位上。 这时正是进膳时分,又来了几拨客人后,已是座无虚席显得非常热闹。 莫八抬头朝四下看了眼,对施鸣峰说:“兄弟,你坐一下,咱去去就来!”说着咧嘴一笑,移步走出店门口。 施鸣峰不知道这位莫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含笑点头。 经过盏茶时间,莫八手提一名拳大的东西进来,也不向施鸣峰招呼,迳自走向店堂里站,摩肩擦背的向每张桌好像寻找东西似地绕了个圈,才始回到自己座头。 施鸣峰看到暗暗狐疑称奇,正要张口问时,莫八提酒壶替他斟满一杯,含笑地说道:“兄弟,时间还早,咱俩慢慢吃喝……” 忽然,涌起一股奇臭怪味,从店堂里端缭绕而出,这时所有食客吃到半截,纷纷掩鼻离座! 弄得柜内店伙暗暗叫苦,着急莫名其妙! 两座头店门柜台处,这时亦闻到这股臭味,施鸣峰不禁诧奇道:“大哥,这是什味道?” 莫八手执酒杯,夹起一条鸡腿,轩然一笑道:“该是嫩鸡的香味吧!” 这时,衣着鲜明巾衫的背影,亦忍不住这股奇怪臭味,手提肩背小包,旋身走向店门。 施鸣峰骤然感觉到眼前一亮,原来是位仙露明珠,浊世无俦的美少年,他看得叹为观止,暗暗钦慕:“天下竟有这等俊美潇洒的美少年,可惜带有一点娘儿的脂粉气!……” 美少年一手提包,一手掩鼻,走到柜台前,忙不迭的打开小包,要付帐离去! 刚好打开小包袱,一股臭味烘然四播,原来他小包里不是雪白的银两,竟是一堆黄澄澄的大粪! 莫八一手执壶,一手拿了鸡腿,不胜婉惜地喃喃自语:“嫩鸡味道不错,就是股怪味……可……惜!可……惜!” 美少年见自己藏钱的小包里,竟是一堆大粪,一时俊脸骤然通红,不禁惊乎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拉长了脸,叫苦不迭的嚅嚅道:“客官,何苦呢!小店给你白吃一顿不要紧,你……包里……” 莫八突然大声问道:“兄弟,你对绘画行不行?” 施鸣峰给他问得暗自称奇:“这位莫大哥突然问起绘画作甚?” 他点头含笑说:“兄弟对于琴棋书画,虽然火候不够,也还有几分心得……莫非要小弟涂几张给大哥解闷吗?” 莫八听得不胜满意,点头不迭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一手!兄弟,此去九嶷山路上,反正闲着没有事,你就替大哥绘上几张如何?” 施鸣峰道:“绘画分有山川人物诸类,但不知大哥需要绘的是哪一种?” 莫八想到有趣事似的,咧嘴“噗!”的一笑,道:“画个老太婆!” 施鸣峰更加满腹狐疑,问道:“画个老太婆?大哥,可有她老人家真本画像,让兄弟照式画起来!” 莫八摇头说:“别那么费事啦!我说一句,你画上一笔,照我所说的画上去,这老太婆的像就画成啦!” 施鸣峰听得纳闷不已,天下哪儿有用这种方式来绘画的? 两人在小镇打尖落宿,莫八买下笔墨色彩用具,在旅店客房里,“嘻嘻”笑着说:“兄弟,你费神啦!你说-句,你照式写上一笔,到时一幅画成,你依样葫芦,画它几张!” 一个说,一个画,两人折腾了一个通宵,施鸣峰照莫八所说,已绘下十来张的彩色画! 施鸣峰凝看了自己画成的作品,愈看愈别扭,忍不住道:“大哥,天下哪里有这样打扮的老太婆呢?” 莫八不胜满意地“嘻嘻”笑着说:“行,行!画得唯妙唯肖,太像了!” “满头白发,一脸鸡皮疙瘩,大哥,这位老人家高寿有几十岁啦?” “差不多八十有余吧!” 施鸣峰接问道:“八十高寿的老婆婆,怎么还穿着大红裙子?还有在她发鬓处还插了几大红鲜花……?” 莫八耸耸肩道:“兄弟,这事你该问这老太婆自己啦!” “大哥,这位老人家是谁呀?” 莫八咧嘴一笑,才回答说:“这老太婆来头可不小,在她身上加上‘风尘奇人,江湖侠隐’八个字,也不算过份,就是平素生性怪癖,喜怒无常,黑白道上一流人物,见到这老婆子都敬鬼神远之,还得顾忌她三分,武林中人给她一个称号叫‘花婆’李映红。” 施鸣峰豁然所悟:“大哥,你把这些画张贴出去,目的是想找她?” 莫八点头道:“这下给你猜对啦!此番南天堡‘雷火金轮’吕老儿六十寿庆,少不了这位‘花婆’李映红一份儿!” 施鸣峰略有所思的,轻“哦”了声,接着说:“大哥,你找这位老人家干吗?” 莫八含糊道:“我等平素海角天涯,行踪飘泊,此番趁吕老头儿寿庆之宴,正好藉机聚上-聚!” 说到这里,语声一顿又道:“对!兄弟!你在每幅画上、再添上一点儿……” 施鸣峰一手提笔,满脸困惑的瞪着了他! 莫八手摸颔上几根短须,凝神沉思半晌,始道:“兄弟,你在老太婆画像旁边,添上‘相思恨,恨绵绵’六个字,字下端画上三只手臂!” “啊!”施鸣峰听得一脸惊愕,狐疑之色,两眼愣愣地直望着莫八:莫八讪讪一笑,道:“兄弟你别多问了,你大哥的事情自己知道……你照我的话,在每幅画上添上就是了!” 施鸣峰听莫八如此吩咐,百思不解,满腹疑窦,只有依照他的话,在每幅画上,把这些字和画添上去。 翌晨,离开小镇,两人顺着往湘南九嶷山的官道而去,每逢市集镇甸,莫八便偷偷地在闹市把画像贴上一幅。 这天夜晚,夜空如洗,明月高照,莫八手里已只剩下最后一幅画像,两人定下客店后,漏夜三更时分,往白天的镇街闹处,把画像贴起来。 皓月当空,洒下一片莹莹银雾,大街上人迹稀绝,万籁沉寂,莫八眯眼看着贴墙这幅白发红裙老婆子的画像,“咭咭咭”笑着说:“兄弟,你画得真不错,唯妙唯肖,栩栩如生,‘花婆’李映红看到,把她这付尊范扬名四播,她该重重谢你才是!” 施鸣峰摇头笑道:“小弟经大哥授意才画的,‘花婆’李映红要谢的话,该谢大哥才是!” 蓦地,“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莫八眼冒金星,后脑代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昏头转向,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地上…… 莫八两手捧了脑袋,“嗳嗳!”呼痛! 施鸣峰旋身看时,两人身后,在月色映照下,站了一个满头白发,一脸鸡皮疙瘩,穿了一条大红裙子,手里握了一根杯口粗拐杖的老太婆! 他心头不禁一怔,在寂无声息的夜晚,凭自己视听,身后站了一个人,竟然没有发觉! 老太婆怒眼一瞪,大声的向莫八说:“你这贼偷、老偷、瘟偷,‘梁上伸手’的小老偷儿,咱老太婆咬掉你鼻子,还是踩断了你的尾巴,在满街满巷贴上这些见不得人的怪画,你倒替老娘说个原委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给老太婆揭开底牌,痛骂他小偷儿,偷偷朝施鸣峰看了眼,脸上不由一阵发烧。 施鸣峰这时才知道他义兄莫八在江湖上的行径,原来是位妙手空空的梁上君子,他突然联想起‘玉壶春’酒店“布包尸体白骨”和美少年身藏大粪的事,不由暗暗责备:“莫大哥忒也缺德了!”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猛揉后脑袋给老太婆用拐杖击起的一块疙瘩,涨红了脸,大声分辩道:“老相好,故友异地重逢,该亲近亲近才是,怎么动手就打,开口就骂,难道就不念我们过去一段露水恩情了吗?” 老太婆听得愈发激怒,脸上鸡皮疙瘩,一颗颗转成晶红色,手上拐杖一挥,大声吼喝道:“小偷儿,你再信口雌黄,乱嚼舌根,老娘就用这根拐杖,把你捣成肉酱!” 莫八一拉长脸,苦兮兮地说:“老相好……何必呢……咱俩又没有七世怨,八世仇……欢欢喜喜说话多好,何苦动手动脚?” 施鸣峰看得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来! 老太婆转眼朝施鸣峰看了看,大声向莫八道:“小偷儿,这小子是谁?” 施鸣峰不待莫八引见,水袖一挥,以晚辈之礼上前拜见:“晚辈施鸣峰,见过李老前辈!” 花婆李映红在施鸣峰脸上端详了一下,半晌,方始说:“小子,你姓‘施’,叫‘施鸣峰’,从哪儿来的?” 施鸣峰恭顺答道:“晚辈从鲁东胶州湾来的!” 花婆李映红若有所思的轻“哦!”了声,试探地说:“小子,鲁东胶州湾‘碧海庄’,庄主‘量天玉尺’施维铭,你可知此人?” 施鸣峰垂首黯然道:“正是家父!” 李映红听得微微一怔,她朝施鸣峰脸上又打量了一回,连连点头,自语似地说:“果然跟昔年施庄主长得一模一样……” 话刚说到这里突然向梁上伸手莫八大声吼责道:“小偷儿,凭你这份邋遢龌龊相,也配跟‘碧海庄’,少庄主称兄道弟,真丢人丢尽了!” 莫八给她骂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使劲的在自己脸上抹了把,大声的分辩道:“老相好,你说得忒势利眼了,富贵不离贫穷交,何况我跟这位兄弟义结金兰时,只知他叫施鸣峰!” 施鸣峰朱颜一红,道:“婆婆,我施鸣峰今日萍踪天涯,浪迹江湖,有莫大哥这么一位知己,亦心满意足!” 施鸣峰这声“婆婆”李映红听得受用至极,脸上怒容一扫而光,露出一缕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说:“孩子,话是这么说,不过江湖上云诡皮谲,阴险狠毒,你得处处小心才是!” 一转脸,瞪眼大声向莫八道:“小偷儿,这孩子心地仁厚,现在认定你作大哥,万一有点差错,咱老太婆先把你抽筋剥皮!” 粱上伸手莫八不服气似地喃喃道:“老相好,好好的话,干嘛说得这么凶嘛……听了叫人浑身不自在!” 花婆李映红掀鼻冷“哼!”了声,道:“小偷儿,你找上我老太婆,谅是事情有了眉目,咱们走吧!” 转向施鸣峰道:“孩子,婆婆还有急事要处理,咱们在九嶷山‘南天堡’‘雷火金轮’吕老头那里见面吧!” 说着,不待莫八向施鸣峰说几句辞别话,一手提起他衣衫后领,陡见身形闪晃,转眼已消失在月雾迷蒙中! 施鸣峰黯然若失,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施鸣峰回转旅店,越窗飞进客房,已近五更时分,他打坐养神一会,不多时,晨曦初曙,又已黎明! 施鸣峰离开客店,找了家简朴的饭店,打尖用过早膳,这时他满腹愁思,剑眉重锁,剩下半碗面食,已咽不下肚里,便付帐出门而去。 刚出店门没几步,忽听身后嘶吼叱喝声起,扭身一看,十数名疾服劲装,手执各式兵刃的彪形大汉,由一位中年武生带领,在急步追逐一名十六七岁身披出家僧衣的年青和尚。 小和尚僧袍染血,一脸惊恐之色,亡命地朝他身前方向奔来! 施鸣峰看得不禁剑眉轩动,眼前他虽然不知小和尚和这些汉子之间的过节内容,可是仗着人手众多,欺压单身伶仃的出家人,况且小和尚一身是血,显然已负重伤,这些人还咄咄追逼,情形未免有点过份了。 施鸣峰意念流转刹那间,小和尚腿肚一软,跌在他的脚前。 衔尾急迫的武生,一声怒叱:“孽障你还往哪跑!” 手抡利剑,划出一道森森寒光,朝小和尚致命处刺下。 “且慢!”施鸣峰一声薄叱,戟指疾出! 但见他食拇两指微分,竟朝武生长剑锋口处夹去。 “噫!”武生见眼前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书生,竟赤手来挡自己利剑口,不禁惊呼起来! 剑锋收势不住,落在施鸣峰指缝间,一声“呛啷!”,武生剑身给他两指紧紧钳住,折成两段! 武生料不到眼前飘逸潇洒的少年书生,乃是身怀绝技高人,不由骇然惊退两步! 施鸣峰冷然缓缓地说:“这位出家小僧人满身是血,显然已负重伤,能否看在区区薄面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 话语冷峻!婉转,却含着无比的威力。 武生愣住半晌,看到对方刚才轻描淡写下,以赤手空拳折断自己的长剑,其功力之深,已在当今一流高手之上,一念及此,心头不禁泛起几分寒意。 这名中年武生,虽然对施鸣峰所怀武学暗暗震惊,可是他乃久闯江湖之流,岂是片言数语能吓退的,他连哼数声,冷然道:“尊驾精英内蕴,神仪外宝,该是身怀绝艺,风尘侠士之流,想不到倒是助纣为虐,竟与这贼秃一丘之貉!”施鸣峰听得心头一震,难道这小和尚行止有不规之处,于是旋身要质问小和尚其中内委,突然发觉身后空空如也,那小和尚早已不知去向了。 他心里已有几分恼意,淡淡一笑的说:“在下与这小和尚,并无渊源交谊,路过贵地发现你等数人,追杀一名负伤僧人,才插手劝阻,难道尚有其他原委……?” 武生听他说此话,始知对方是正派中人物,方才之事仅因误会而成,于是颔首接着道:“此秃驴不守出家人清规,调戏良家少女,经我等发现他出没行踪,衔尾追踪至此,负伤逸走,给尊驾所救!” 施鸣峰满脸愧色,不禁恨恨地道:“原来是个采花和尚!” 武生从施鸣峰神态行色看来,已知对方是侠义门中弟子,吩咐众汉子退下,自己和他在街边一家茶馆坐下。 两人寒喧一番后,施鸣峰才知道这位武生是位湘南武林杰出人物,江湖人称“赤麟子”贺欣。 赤麟子贺欣接着说:“这贼秃除了调戏少女外.还是个小偷……” “啊!小偷?”施鸣峰想到他义兄梁上伸手莫八,无独有偶,又碰到一个和尚小偷不由惊呼起来! 贺砍朝他多看了一眼,又道:“这贼秃行止神秘至极,说他是采花和尚,却从没听到他破坏过少女贞操名节。可是这贼秃别的东西看不上眼,却最爱偷少女的贴身‘肚兜’。” 施鸣峰惊疑不已道:“天下有这等怪事!这和专偷少女‘肚兜’,有什么用处?” 赤鳞子贺欣莞尔摇头道:“这事贺某就弄不清楚了!” 施鸣峰心中虽是奇怪,但知从贺欣口中.也问不出其间原委,两人聊谈了一回,只得拱手作别。 施鸣峰在小镇茶馆与赤麟子贺欣分手后,脑海里直盘旋着这桩百思不解,无法思议的怪事:“出家和尚专偷少女贴身‘肚兜’,其用意何在?” 他俊脸一红,喃喃自语地说:一个十六七岁男子,血气方刚,情窦已开,当然懂得男女间的事情,小和尚解脱少女贴身‘肚兜’,如果怀有奸淫之心,岂不易如反掌之事,可是据赤麟子贺欣所说,从未听到这小和尚有破坏过少女名节的事发生,这又算是什么名堂?” 施鸣峰走着,想着,喃喃地自语着。 他低着头边思边走,陡闻“唏聿聿!”马嘶声起,官道转角处流星似的闪出一匹骏骑,朝他跟前冲来! 施鸣峰“啁!”一声惊呼,眨眼刹那间,坐骑已经扑到他身前! 须知施鸣峰内家功力极有造诣,视听敏疾,眼前在这罕无人迹的官道上,凝神搜思着一桩事情的原委,没有留意四围的情形,是以才会碰到这种险状。 施鸣峰惊呼声落,身肩微晃,像一抹轻烟,急朝官道一隅斜射而出! “哦!”坐骑上是个俊美绝伦,浊世无俦的美少年,也是文生公子打扮,当他发现眼前这幕凶险场面,已感到无法挽救时,施鸣峰轻盈俐落地使出这等身法,也不由惊呼起来! 施鸣峰抬眼看去坐骑已经收缰,因方才自己也有几分不是,是以他朝马上主人掠过一眼,就要离去。 当他看到坐骑上这美少年时,仿佛似曾相识的多看了眼,思潮一转,诧然轻轻的自语道:“原来是他……会在这儿又碰到!” 美少年两道柔和却又摄人的眼神,碰到施鸣峰脸上,极不自然的把头低了下来,倏地又抬起头,两只晶莹澄澈,黑而大的眼珠儿,朝他瞪了一眼,扬鞭策马就要离去! 施鸣峰见这少年神态娇憨有趣,咧嘴“噗!”的笑了声! “你……你笑什么?”美少年好像自己隐秘给人揭穿,脸蛋儿陡然一红,绷紧了脸大声说。 施鸣峰看他顶多不过十六七岁,带了份娘儿们的脂粉气,看来有趣,就即笑盈盈地道:“见到兄台十分面善……原来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竟是第二次见面啦” “哦!”美少年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珠儿,在他脸上一阵滚转,半晌始摇头说:“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施鸣峰发觉美少年说话很粗俗,跟他飘逸俊秀的人品比来极不相配,可是又觉得天真浑然,言词简洁,另有使人喜爱之处。 他微微一笑,从贴身衣袋里取出梁上伸手莫八的那只翡翠玉镯,缓缓试探地说:“兄台可认识此物?” 美少年朝施鸣峰掌心这只玉镯盯看了半晌,伸出自己嫩白皓腕看了看,突然朱颜泛红,呐呐地说道:“这只翡翠玉镯,你……你从哪里来的?” 施鸣峰含笑说:“在下从镇上酒肆一个乡巴佬的老掌柜手里,重价买下呢!” 美少年脸上像挂了块绛色红布,指了指施鸣峰,又指了指自己,憋了半天,始嚅嚅地道:“你……你知道这翡翠玉镯是我的……?那天……你也在那酒肆里用……膳……你才认识我?” 美少年说到这里,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看了施鸣峰,殷切地希望从他嘴里,吐出一个“不!”字。 施鸣峰点头含笑道:“正是……所以方才在下说是与兄台第二次见面啦……” 美少年俊脸通红,红到嫩白的颈脖上,水袖掩脸,仿佛少女娇啼似地喃喃说:“羞……死……人……了……” 施鸣峰见这位“小兄弟”天真有趣,带了一份少女的风情,故意追问道:“兄台怎地将粪便藏在钱袋里?” 他问出这话,接着却是点头自语地说:“是啦……可能兄台一时便急,找不着适当之处,于是就拿钱包袋权充一下!” 美少年放下掩脸的水袖,涨红了脸,分辩地道:“脏死了,哪有这事情……这粪便不是我拉的呀……” 施鸣峰见这位“小兄弟”又羞又急,拙于辞令的神情,几乎喷口笑出声来,可是他还是很正经的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可能兄台受人之托,忠人于事,将人粪便随身携带,不意却将银两丢掉了!” 美少年给他连连追问,羞急之下,已找不出适当话来应答,只有咬牙恨恨道:“缺德鬼……捉狭鬼……该死的小偷儿……日后查明真相,我可饶不了你……” 施鸣峰心已几分清楚,却是惋惜同情地又接着道:“原来兄台遭人所作恶……可恨!可恨!” 美少年嘟起红润润的嘴唇,睁大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施鸣峰盯着了眼,不耐烦地说:“我要走了,不跟你讲啦!” 说着,手上马鞭一扬,就要上路。 施鸣峰忙不迭脱口道:“慢着!小兄弟!这只翡翠玉镯,原壁归赵,你拿回去吧!” 施鸣峰这声“小兄弟”,听得美少年乌眸运转,扬起的马鞭亦就放了下来,一脸晴雨莫测的神情:“你……把这只翡翠玉镯还给我?!……你叫我‘小兄弟’?!” “嗯!”施鸣峰突然感到一股奇异的光芒,从美少年一对大眼珠里散射出来,尴尬地笑了笑:“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长你一二岁,就直呼你一声小兄弟了,这翡翠玉镯是你的东西,应该还给你的呀!” 美少年困茫地朝他看了看,伸出一只细腻嫩白的手接过玉镯,俊脸上突然浮起两朵薄薄的红云,慢慢把头低垂下来,忽地抬头大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施鸣峰听来却觉细柔清脆,天真洒脱,似乎别有一番令人喜爱之处,他毫不在意地笑着,道:“我叫施鸣峰!小兄弟,你呢?” 美少年想了想,好像搜寻一段故事似地缓缓地道:“我……叫于……静……对!我叫于静!” 施鸣峰奇怪至极,天下哪有这等糊涂虫,连自己姓名也要慢慢才能想起来! 于静嫩白的俊脸上,洋溢出一脸甜甜的笑意:“喂,你叫我‘小兄弟’,我是不是该称你一声‘老大哥’呢?可是你并不老啊?看你年纪顶多长我二三岁吧!” 施鸣峰给他问得啼笑皆非,心里暗暗嘀咕:“这位小兄弟,人品俊逸清秀,一位浊世无俦的美少年,说出话却令人哭笑不得,难以应付!” 施鸣峰遂含笑道:“小兄弟,你叫于静,我叫施鸣峰,我称你静弟,你叫我鸣哥,你看怎么样?” 于静鼓掌笑道:“好!好!太好了!骑马走在官道上,天上掉个哥哥来……。” 说到下面一句,俊脸一红,陡然把话停住。 施鸣峰怜爱地朝他一看,关心地问道:“静弟,你驰骋扬鞭,准备往哪儿去呀?” 于静“嘻嘻”笑了说:“三分悠闲,七分落寞,闲了没有事,催马加鞭,让这头牲口活动活动,鸣哥,你呢?” 施鸣峰听他回答得刁黠古怪,只有拉长脸苦笑,始接答道:“我跟你差不多,萍踪江湖,浪迹天涯,日前传闻湘南九嶷山‘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六十寿庆,武林冠盖云集,很想顺途前去见识见识!” “去‘南天堡’?!”于静一对大眼珠在他脸上滚了一转道:“鸣哥,你有没有接到吕老头的请柬呢?” 施鸣峰见他问得出奇,只觉一个稚嫩的少年书生,对江湖上的动静,似乎比自己知道得还清楚,当下含笑摇摇头说:“一个平平凡凡的后生晚辈,怎会接到这些大人物的请柬呢!我去‘南天堡’只是瞧瞧热闹而已!” 于静两片红润润的嘴唇一嘟,冷冷地道:“鸣哥,你把自己说得忒没有出息了,吕老头儿真得什么了不起,难道他比九泉路上的阎王爷还大,说不定今儿的寿庆,就是他明年的忌辰呢!” 施鸣峰心头一震,暗道:“这位看来不见世面,毫无阅历的小兄弟,怎会说出这等话来?” 于静紧绷的脸蛋儿,露出一缕甜甜的笑容接着说:“鸣哥,我也闲得没有事,你爱去‘南天堡’,我就陪伴你去……”说话时,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漾溢着一片热情,关切地看着他! 施鸣峰点头含笑道:“有你静弟结伴同行,真是求之不得,再好不过了。” 他朝于静的坐骑看了一眼:“静弟,你在前面镇甸等候,我衔尾赶来,到镇上也买下一头牲口,跟你一起赶路!” 于静两条细细长长的眉毛一掀:“别那么费事,我们两人合骑这匹马不就行啦……”他把话脱口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烧,急得把头低垂下来! 施鸣峰发觉这位“兄弟”,人品俊秀,却像女娃儿似的脸色神情,晴雨莫测,暗暗感到奇怪,经于静提出这话后,连连点头的说:“兄弟这主意不错,就是委屈你了!” 于是于静在前,施鸣峰居后,两人双双骑上马背。 于静身材矮小,施鸣峰在他身后一坐,就像小鸟依人地偎进他的怀里,施鸣峰接过他手里马鞭,一手扬鞭,两腿马肚一闪,马儿四蹄拨风,一溜轻烟似地往官道,如飞而去! 于静偎坐在他怀里,周身突然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心“噗噗噗”直跳,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热起来。 他嗅闻到从施鸣峰壮硬胸脯,散出一缕体肤的气息,感到意乱神迷,一阵极舒畅的“不自然”! 施鸣峰策马扬鞭,驰骋官道,迎顶风势,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从于静嫩白的后颈散播出来…… 他戏谑含笑地说:“静弟,你身上好香!” 于静骑在马儿背上,偎在施鸣峰胸前,听他说出这话,幽幽地道:“鸣哥,不来啦……你还把那天酒楼里的事来取笑我!” 施鸣峰手执缰绳,头脸伏在他颈边耳鬓处,认真地说:“不,我没取笑你,真的……在你身上透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叫人闻到觉得很舒服……哦!你莫非身上搽了香粉?” “胡说!”于静听得很受用,却故作恼怒地说:“你自己身上才搽香粉呢!” 施鸣峰“嘻嘻”,笑着说:“胡说就胡说,反正有没有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是啦!” 于静默然不语,坐在马背前端的身体,微微往后挪移了下,紧紧黏贴在施鸣峰的胸前! 忽地,他突然想起的问道:“鸣哥,你去‘南天堡’,除了凑凑热闹外,就没有其他事啦?!” “嗯!”于静坐在马背前端,看不到身后施鸣峰脸色神情的变化,他只是简略的应答了声。 于静接着再说:“‘南天堡’吕老头儿六十寿庆,如果‘铁石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这些人物都到齐,倒会演出一出连台好戏呢!” 他自语似地说到这里,身后的施鸣峰道:“静弟,江湖上情形你很清楚,你知道不知道除了‘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外,江湖上还有没有跟吕堡主同样姓名,同样称号的人物?” “鸣哥,你问这些干吗?”他听施鸣峰的问话,虽觉古怪至极,摇头答道:“江湖上同姓同名的或许会有,再加上同样的称号,就不可能有了!” 他说到这里,扭转头朝施鸣峰看了一眼:“哦!鸣哥,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否有点不舒服呢?” 原来这时施鸣峰脸色,仿佛大病初愈似的一片纸白。 施鸣峰感激地朝他摇摇头,含了一缕苦涩的笑意,道:“不……没有!” 于静狐疑地轻轻“嗯!”了一声,纵目朝官道前端看去,发现一脉苍翠浓茂的树林,他笑了笑说:“鸣哥,我们两人反正不是赶脚程,不必匆匆忙忙,前面一片树林,咱俩先歇歇再说!” 施鸣峰知道这位“静弟”关怀自己,才会说出这话,便含笑点头道:“静弟说的甚是,我们到树林里休息一会也好!” 两人牵马进入浓荫蔽天的树林,走不多远,一条清冽澄澈的溪流,玉带似地围绕在前面,施鸣峰朝四下看了看,道:“风尘仆仆,一身泥沙,静弟,树林里没有人,咱们跳进河溪里泡一泡,痛痛快快洗个澡如何?” “洗澡!”于静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摇头不迭道:“不!不!我!我不洗!” 施鸣峰见自己说出“洗澡”两宇,竟把这位静弟吓得脸肤变色,推拒不迭,暗暗感到奇怪,他笑了笑,自语地道:“你不洗我自己洗,泡在水里多痛快!” 说着,解开衣衫钮扣…… “鸣哥!”于静大响的叫了声,涨红了脸,近乎请求似地说:“你……你别脱衣衫嘛!” 施鸣峰不禁错愕一怔,无法理会对方用意,诧异的道:“不脱衣衫如何洗澡?” 于静红了脸,默然低下头来! 施鸣峰已知道这位小兄弟生性古怪,是以朝他笑了笑,“悉悉索索”地把衣裤一件件脱下来,放在河溪边! 于静把一双嫩白的手掌蒙在自己脸上,掌指之间却露出一条小缝,想看不敢看地从指缝间偷偷地看了施鸣峰,嘴里喃喃地说:“鸣哥,别……别脱得一……丝……不挂……看了叫人多难为情!” 施鸣峰咧嘴“噗!”的一笑,揶揄地说:“傻兄弟,你我身上长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看了有什么难为情!” 他赤裸的身体,只剩下一条贴身短裤,“蓬!”的一声跳进水里! 于静从指缝里看到一幕幕情景,心胸像鹿撞般地“噗噗”直跳他愈是不敢看,愈是想看,看得粉腮一阵火辣辣的发烧起来! 施鸣峰在河溪里泡了一会,跳上岸来,一手提起岸边衣衫,嘴里大声的说:“遍体凉爽,好痛快!” 移步走近于静跟前! 于静从指缝里看到的情景,这时已移近到他眼前,施鸣峰这条短裤经河水里一泡,黏贴在身上,所有部份凹凸分明…… 于静感到自己像掉进火坑里似的,周身近乎瘫痪地一阵发烧。 施鸣峰扳下他蒙脸的掌指,大声嘲笑道:“这么一个大男人,还是这样见不得世面!静弟,日后你娶了媳妇儿怎么办?” 于静红喷喷的脸蛋儿,像只熟透的苹果,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漾溢出一缕热情的光芒,他鼓起勇气朝施鸣峰看了眼,突然沉静地说:“鸣哥,我把你身上水渍擦掉,快把衣衫穿起来,别着了凉……” 说着,接过他手里的巾布,很细心、柔和的擦干他身上水渍! 施鸣峰突然有所感触地喃喃道:“静弟,你如果是我‘静弟’多……多好!” 于静抬起头张着一对大眼睛朝他脸上呆呆的怔视着。 施鸣峰沉缅在一片憧憬里似地接着说:“自从懂得人事后,时常从梦幻中来推断我将来的际遇,希望在不可思议的奇遇中独得一个美满的归宿,有一个贤慧可爱的少女,伴同我走遍人生的路程!” 于静已没有刚才掩脸的羞态,一边替他拭干身上水渍,一边很仔细的听着,施鸣峰说到这里时,他垂首轻盈地接上道:“鸣哥!这贤慧可爱的少女,你有没有找到?” “唉!”施鸣峰黯然轻叹了口气:“我施鸣峰目前已无法兼顾儿女之情了!” 于静听得满腹疑窦,想要问,却不敢接问下去……把他身上部份水渍拭干后,孕含着女性母爱似地口吻道:“鸣哥,把身上这条湿淋淋的短裤换掉……快把衣衫穿上吧!” 施鸣峰穿上衣衫,稚然笑了说:“静弟,咱们俩对换一下才是……我施鸣峰如果有你一个这样疼爱兄弟的哥哥,真太幸福了……” 于静没有回答他,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浓荫蔽天的树顶处,突然传出一阵“吱吱”的鸟鸣声。 于静神色一怔! 他抬头循声看去,这时于静突然吐出一缕轻柔、曼妙,风哕似地长啸! 于静这缕清啸声落,树荫深处飞下一只拳大的飞禽! 这只飞禽体状与鸽子相仿,一身羽毛却是五色缤纷,艳丽至极! 飞禽“吱吱”几声啼叫,展翅飞舞,驯顺地停落在于静肩上! 施鸣峰看得惊疑不已,沿途来他从未见有飞禽在于静身上出现过,怎地进入树林,会有这么一只五色彩羽的飞禽出现,且于静见这只飞禽停落自己肩上后,一手小心翼翼地把它托在掌心,熟练的在飞禽一条腿股处,解下一卷仅几分宽薄薄的小纸条。 飞禽似乎知道自己任务完成,“吱吱”几声啼叫,从他掌心展翎飞去! 于静两眼看了纸笺半晌,眼里浮起一圈薄薄泪光,黯然轻语地对施鸣峰说:“鸣哥,我现在不能伴你去‘南天堡’了……” “啊!”施鸣峰感到十分意外:“静弟,方才飞走的是只什么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只是通灵飞禽,叫‘彩羽灵鸽’,它随时随地会找到我……”黯然轻叹了口气:“我有很多事情,目前还无法详细告诉你……” 施鸣峰喃喃地道:“静弟,你就要走?” “鸣哥,我们相见虽然没有多久……可是……可是我真不想离开你……目前却不得不离开你!”于静两行清泪顺腮流下:“鸣哥,我静下来的时候,一定会想到你的!” 施鸣峰顿时感到无比的空虚,呐呐地说:“静弟,……我……我伴你一起去……刀山油锅,让我们在一起!” 于静摇摇头,泪眼流露出感激的神情……嘴角绽出一缕满足幸福的的笑意:“鸣哥,别为我担心,……我的行止,不能有两个人在一起,慢慢你会知道的……” 施鸣峰殷切地道:“静弟,以后我到什么地方来找你呢?” 于静一双白嫩的手,把他紧紧握住,满腮泪水中,流露出一丝笑容,柔声轻语地向他说:“鸣哥你找不到我……我会来找你……” 施鸣峰困惑地点了点头! “鸣哥,你自己保重,我去了……”于静在依依不舍中,和施鸣峰分手而去。 施鸣峰呆若木鸡似地愣看着于静的后影消失,两眼模糊,不知不觉中流下两行清泪。 他用衣袖拭了拭泪渍,困茫地自语道:“我怎会流下眼泪来? 或许跟静弟缘份太深了…… 他把晒得半干的短裤摺进袋囊里,喟然不已的又道:“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是不可思义,我与静弟短短时间的相聚,彼此底细都还不清楚,竟会结下这么深厚的友谊,……我施鸣峰流泪送走他身影……” 施鸣峰踽踽走出树林,百感交集,黯然不已,无比的空虚、寂寞,拥塞在他心头! 他仰头瞧着朵朵浮空的行云,不禁喃喃地又自语着:“人生聚散,宛如白云苍狗,幻变无常,……偶尔认识静弟,又突然离我而去。” 缭绕着片片段段零乱的思潮,他缓步出树林后,漫无目的地朝向前面走去。 “静弟人品卓绝,飘逸俊秀,宛如一株临风玉树!”他从回忆中,来填补眼前的空虚:“短短刹那间的相聚,已给我留下一段值得回忆的往事!” 施鸣峰喃喃自语到这里,突然咧嘴“噗”地笑出来:“施鸣峰!施鸣峰!你实在太傻了,静弟此去并非生离死别,不过短时间的小别而已,他可能接到‘彩羽灵鸽’的通知,要完成一桩事情,是以匆匆而去,说不定三天五天,静弟任务完成,他自会找来……何必想得这么多呢!” 施鸣峰有这种想法后,愁思的情绪,骤然开朗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沉思着,自己亦不知道走有多少时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幽的水波拍岸声…… 他咧嘴又“噗!”的笑了起来:“静弟亦真怪,同样是男人,看到我洗澡,他竟掩脸不安起来……!可能静弟从小在姊妹里长大的,把他养成这种羞羞答答的娘娘腔……哈哈哈!” 施鸣峰得意忘形,纵声大笑时,已走近河边。 他抬头看去,两边河岸辽阔,水流汹涌,可能是附近各支山涧所汇合的水,冲流出来的河道。 他凝看了黄澄澄浑浊不堪的河水,喃喃自语地说:“水太脏了,不然泡在河里,凉凉的多舒服。” 河岸两边寸草不长,都是光溜溜的秃石山坡,施鸣峰两眼流转在河面,突然看到一棵有二三尺高,有碗口粗的树,屹立在河面上,随着波势在慢慢移动。 “哦!”施鸣峰看得惊叫起来:“这棵枝叶青翠的小树,怎会生长在河里,还随着水波移动?” 河面上这棵树,逐波移转,飘到施鸣峰一侧的河岸边,他看得惊疑至极,走近前一手把河里这棵小树提上岸来。 施鸣峰把小树推到岸上,见枝桠青翠,绿叶茂盛,是棵至少培植有百年以上的盆景榕树! 施鸣峰看得暗暗称奇:“树不像是浮萍诸类的东西,怎会生长在水面上的?” 这时,夕阳斜照,河面上晶光闪耀,银波窜舞,阳光斜照在岸边,落在这棵小树的树根处,突然闪射出一抹刺目的金光。 施鸣峰看得一震,呐呐自语道:“这是什么……?这树根怎会发出光亮的?” 他低下头看去,原来树根上黏贴着一面镜子……一面有手拳大薄薄的铜面镜子,夕阳斜照在铜面镜上,故闪射出一道金光。 施鸣峰满腹狐疑之下,顺手取起这面镜子,仔细看了眼,发现并无出奇之处,随手将铜镜放进自己怀兜里!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怪响声起!那棵二三尺高的小树,经施鸣峰在树根上取掉铜面镜后,立即枝叶萎黄,枯干而死! 施鸣峰看得心中大奇,喃喃自语地说:“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情形出现,难道这面铜面小镜子,还是一件稀世珍物?!” 这时夕阳西坠,已近暮色,施鸣峰把这棵枯干小树一脚踢到河里,顺着河流缓缓的步向前走去! 约有盏茶时间,河岸两侧,山石嶙峋,益见荒芜…… 他缓步走着时,两眼凝视河面的流水,在波影荡漾中,他又沉缅入和静弟相聚的片段回忆中! “穷酸、书呆……河里的水有什么好看!”一缕阴冷的声音,从施鸣峰的身后袅袅传来这缕声音冷得出奇,冷得蚀骨,好像一股凛冽的寒风猛吹过来,叫人机伶伶抽了一寒噤! 施鸣峰听得一怔,转身循声看去,又把他吓了一跳! 河岸山岩隐处站了个少女,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脸色如张白纸,二片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正像她这张脸孔一样…… 身穿乌黑的罗衣长衫,遍身是黑,配上她一对黑白两色锐厉慑人的眼睛,似乎这少女身上所有的色彩,仅是黑、白两色而已! 在这暮色苍茫,荒芜人迹的河岸边,出现了这样一个离奇诡秘的少女,几乎令人怀疑是具魅魑幽灵! “格格格!”少女见施鸣峰转身过来,掀动两片纸白的嘴唇笑了几声,他听得不由头皮发炸,毛发悚然敢情他还从未听到过这样阴沉的笑声! 施鸣峰发觉这少女虽然五官端正,长得很美,却是美得怕人,美得使人浑身起疙瘩,不敢多看她一眼! “不知姑娘是不是向在下说话?”施鸣峰略施一礼,对眼前这素昧生平,并不相识的少女,他只有淡淡的这样问她! 少女柳眉微微一轩,脸色神情木然,眼珠儿滚转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眼,冷然道:“这里就是你我两人,姑娘还找谁说话?” 施鸣峰碰了个钉子,只有默然不语,听她说下去…… 这时倦鸟返巢,从少女顶空飞越而过,发出一阵“吱吱吱”的啼叫声,少女左掌舒吐,“噗!”的一声,一只凌空飞翔的飞鸟跌进她掌心…… 少女神情冷然,峻声缓缓地说;“书呆子,姑娘见你从河溪北端走来,两眼直看了河面,是不是给你发现什么东西?!” 说话时,仿佛撕纸裂帛似地用手指钳断掌心飞鸟的一只翅膀,飞鸟一阵惨厉哀鸣,鲜血一滴滴流落地上! 施鸣峰听她问得出奇,暗暗嘀咕:“我无意从河面飘浮的小树根下,获得这面铜面镜子,难道这姑娘所指的东西就是此物?眼前这少女,行止诡秘,谅来不是善类,待我搪塞过去就是!” 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偶尔河边经过,并未注意河面东西!” “哦!”少女几分狐疑地注着了他一眼,她手里这只无辜的飞禽,给她钳断两只翅膀,拉下两腿,展使‘飞花御敌,摘叶伤人’的内家绝学,纤手微微一扬,陡见一堆血桨,嵌进山岩里! 施鸣峰看得心寒神凛,惊怒不已,暗道:“天下竟有这等残忍狠毒的少女,飞禽何罪,竟把它四分五裂,摔成一堆血桨而死……” 少女“格格格”阴森森地一笑,自负地道:“谅你在姑娘跟前,也不敢撒下半句谎言!” 原来施鸣峰迎顶着风沙,缓步走到河边,满脸风尘,一身泥沙,使眼前这行止诡奇的少女也走了眼,只当他是个文弱书生而已。 少女说过这话,一对锐厉、慑人的眼睛,朝施鸣峰死盯了一眼,旋身缓缓地走向山坡隐处一角而逝。 “这少女是谁?……是何等样人物?……”施鸣峰目送她消失中的后影,心里暗暗嘀咕:“方才她施展一手‘玉指手’绝技,掌心吸下凌空飞翔的飞禽,又施出‘飞花御敌,摘叶伤人’一绝,显然不是等闲之流。” 他移步走到山岩处,这头飞禽已给少女摔成一堆稀糊的血桨,却入木三分,坚硬如铁的山石,竟给她打了一个拳大的窟隆! 施鸣峰看得愤慨不已:“这少女何其残忍,为要炫耀自己功力,将这头无辜的飞鸟,活生生的弄死!” 施鸣峰在小镇上住宿一晚,翌晨,往镇街一端走来…… 这天,巧逢镇上赶集的时候,大街上,人众熙攘,十分热闹! 镇街尽头,土地庙前大广场上,人山人海,挤满了一堆堆的乡民,施鸣峰信步进前看去,里面百丛杂陈,好不热闹,有卖饮食的、卖杂货的、孩子们玩具的,还有跑江湖卖艺的…… 庙门旁边,围了不少人,矗立的一根竹杆上,飘着一块白布,写有“神算子,测字算命”等数字! 施鸣峰童心未泯,挤进人墙堆里看去,里面一位颔留长须,年有六十开外的老者,坐在一张小小的方桌前,正在替一名乡妇“详梦”。 “梦见牧童骑牛,牧童头戴笠帽,口中吹笛……”这位测字老先生,把乡妇说出的梦境喃喃自语,扪须沉思,半晌始接着说:“你这位大娘,问的是什么事情?” 乡妇嚅嚅地说:“我丈夫离家快三个月了,没有钱寄回家来,人不知往哪里去了,我想问问先生昨晚这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测字老先生不待乡妇说完,手扪长须颔首接上说:“这梦据老夫解来,尊夫离家三月,可能已发生意外之事!” 说着,提起笔,一面写,一面解释地说:“梦中牧童骑牛,这个‘牛’字在下面,牧童戴了一顶笠帽,‘牛’字上面,该加一顶帽……照梦境详来,尊夫有‘牢’狱之灾……” “啊!”乡妇听得不由惊呼出声。 旁边一位乡佬,连连点头道:“准……这位先生说得太准了……”转身面对乡妇又说:“前些日子东村赵大来说,你还不相信……” 测字先生接着道:“梦中牧童吹笛,该是你丈夫在狱中求助……你赶快前去设法才是!” 挤在人堆里的施鸣峰,听得暗暗惊奇,靠嘴骗饭吃的测字先生,居然还真有他一套呢! 他走近桌前,朗声道:“在下也想烦先生灵机一算!” 测字老先生听得微微一怔,抬头朝他多看了眼,始颔首含笑道:“尊驾赐下一字,待老夫算来。” 施鸣峰略一思索,提起桌上毛笔,信手拈来写了一个“死”字! 测字老先生凝容一怔:“不知尊驾所问何事?” 施鸣峰含笑说:“烦先生指点迷津,在下此去吉凶如何?” 测字先生注看了桌上“死”宇,疑容搜思半晌,倏即一手提笔,一面接道:“‘死’字拆开,该是‘一’‘牝’两字,‘牝’下添上“鸟”字,正成了‘鸳’字,把前后连贯,可以解作‘一对鸳鸯’。……” 他抬头朝施鸣峰打量了一眼,含蓄地说:“尊驾脸格清爽,即使遇有凶险之事,化险为夷,不致有横祸临身……不过照字意看来,‘一对鸳鸯’尊驾此去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能遭儿女之情所扰了……” “哦!”施鸣峰听得殊感意外,他暗暗打量这位测字老先生一眼,发现对方精神充沛,眼神如电,似乎不像一般江湖上混骗之流。 施鸣峰拿出一块碎银,拱手一礼离去!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施鸣峰念出方才测字所说的八个字,不禁哑然失笑起来……忽地,他又幽幽地轻叹了口气他信步在土地庙前广场上走了一个圆圈子…… 突然,他发现身后一个庄稼打扮的汉子,在衔尾跟踪自己! “哼!”施鸣峰剑眉微微一轩,心道:“你这家伙走了眼啦,要在我施鸣峰身上打主意,该是自讨苦吃!” 他走出小镇,在镇端静僻处,回首看去,看到这庄稼汉子仍然紧随自己不离! 那名汉子见施鸣峰转身过来,急步走前,“扑通!”在他跟前跪下,垂道道:“在下路文,蒙恩公仗义相救,感激不尽!” “啊!”施鸣峰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的心头一震:“你……你认错啦,我不认识你呀……” 汉子垂首喃喃地说:“前番在小街上,恩公从‘赤麟子’贺欣等众人手里,救了我的性命……” 施鸣峰豁然想起,不胜诧异道:“你……你就是专偷少女‘肚兜’的小和尚?” 路文点头道:“正是!” 第二章 圣剑千秋 施鸣峰见这庄稼打扮的汉子,自认是专偷少女‘肚兜’的小和尚,不由惊疑至极,他怀疑自己听错,大声地又问道:“你……你就是专偷少女‘肚兜’的小和尚?!” “是的,恩公!”路文跪在地上,恭顺且肯定地认承自己罪状。 “你起来说话!”施鸣峰叫他站起后,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阵,摇头不迭地说:“不可能,不可能的……相差太远了,身裁体态不像,说话声音不像,还有小和尚皮肤嫩白,哪里像你黑得像灶君菩萨似地……” “哦!”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花婆李映红曾说过,江湖上云诡波谲,阴险歹毒,什么光怪陆离的鬼名堂都有……“莫非这小子在打自己什么主意不成?!” 施鸣峰两眼流转在路文的脸上,冷冷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念我对你有救命之恩,衔尾追随,前来道谢,还不失是个好男儿!” “常言说得好!‘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英雄末途饥寒交迫之下,难免会做出顺手牵羊,妙手空空的事来,可是你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可以偷,为什么偏偏去偷少女贴身穿着的‘肚兜’呢?!” 路文垂首局促地道:“在下不得已才如此!” “啊!”施鸣峰听得意外至极,大声道:“鸡鸣狗盗,夤夜偷窃,可以说为饥寒所迫,不得已才如此,你偷少女‘肚兜’,亦能说是不得已?” 路文不安地呐呐说:“在下是……奉……师门之谕,才偷取少女‘肚兜’的!” 施鸣峰听得一怔:“荒唐荒唐,天下怎会有这等事情?即使是梁上君子的祖师爷,也不会命他的徒孙去偷少女的‘肚兜’啊!” 路文给他咄咄逼问,已拙于辞令应答,拉长了脸,苦兮兮地道:“恩公,你对我路文有救命之恩,路某不顾犯师门之忌,告诉你一点,不过千万不能传扬江湖……” 施鸣峰听得暗暗称奇:“这小子专门偷窃少女‘肚兜’,原来其中还有文章!” 路文接着说:“路某奉师门之谕,探找一幅‘秘图’,才偷窃少女‘肚兜’!” “哦!你是说这幅‘秘图’藏在一个少女‘肚兜’里……?” 路文点点头:“正是!” 接着嚅嚅地又道:“据师父他老人家说这幅‘秘图’乃有关今后天下武林三十年内的命运……” 施鸣峰听得不禁心头一震:“竟会有这等骇人之事!” 路文怕他接着再问下去,歉然不安地说;“路某知道仅这些而已!” 施鸣峰一对眼睛不停地打量他半天,始道:“照你这么说来,我施鸣峰从‘赤麟子’贺欣剑下所救的小和尚,就是你啦?!” 路文点头不迭道:“一点没错,正是路某!” 施鸣峰不禁激赞地说:“原来你还学会这门化装易容的绝技!” 路文咧嘴笑了起来:“不瞒施爷说,就凭这门雕虫小技,蒙江湖黑白道上朋友抬爱,已送了在下一个‘幻变千相’的称号!” “‘幻变千相’就是你?!”施鸣峰发现意外奇迹似地大声说。 原来他虽不知道“路文”是何许人,从鲁东胶州湾沿途来此时,倒曾听江湖中人有提起过“幻变千相”这称号。 “幻变千相”路文,其名不如其号响亮,所以施鸣峰曾闻其号,却不知其何许人,不过路文虽然学得一身易容绝技,无压其身怀武学平庸,却并无突出之处,所以会败落在“赤麟子”贺欣等这伙人的手里。 施鸣峰知道他的底细后,不禁莞尔问道:“路文,你能易容千变,你的庐山真面目是如何模样呢?” 幻变千相路文耸肩喃喃道:“说实在的,自从我行闯江湖这些年来,乔装改扮,易容千变,扮装过男女老少、贩夫走卒各式人物,连自己本来面目几乎都忘记了!” 施鸣峰听得不禁哑然失笑起来,虽然江湖上人物,形形色色,无奇不有,像幻变千相路文这等怪才,倒是少有听到! 施鸣峰颔首含笑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等侠义门中份内之事,难得你有这份心意衔尾追随,前来道谢,……路文,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幻变千相忙不迭接道:“施爷,慢着!” 施鸣峰停下脚步,只听路文接着说道:“施爷诚如你方才所说,大丈夫恩怨分明,我路某今日会留下这条性命,饮水思源,是你施爷所赐,所以……” 路文吞吞吐吐说到这里,施鸣峰心忖:“这路文倒是个性情中人,不知他还要说些什么话!” 路文呐呐地又道:“施爷,你可曾听到过‘银鼎香果’这宗稀世珍物?” 施鸣峰惑然摇头! 路文呲牙一笑,道:“你施爷救在下路文一命,在下无以为报,想告诉你这宗‘银鼎香果’的藏处……” 施鸣峰剑眉微微一蹙:“你先将这宗‘银鼎香果’珍贵之处,说来听听!” 幻变千相路文不慌不忙地道:“这是江湖上少有人知道的一件秘闻,难怪你施爷不晓得,习武之人,如能服食这‘银鼎香果’,一身内家功力,即可陡然添增一甲子的修为……尤其平时以长剑作兵刃的,服下‘银鼎香果’后,其剑术上更能施展出不可思议的威力!” 施鸣峰听他说出下半段话,若有所思的楞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路文,你知道‘银鼎香果’所藏地点?” “在下若是不知道,也不敢阻住你的大驾,来说明这些话啦!”幻变千相路文呲牙咧嘴,嘻嘻笑了说:“这个‘银鼎香果’珍藏在湘西白马山麓,一座叫‘迦南庵’的庵堂里!” “哦!”施鸣峰略作沉思,两眼朝他掠过一瞥,狐疑地说:“路文,你怎会知道这等清楚?” 幻变千相路文一手猛抓自己后颈,苦笑了道:“那还不是为了‘肚兜’的事!” “‘肚兜’?”施鸣峰殊感诧异地说:“这‘肚兜’跟湘西白马山麓的‘迦南庵’又有什么关系呢?” 路文一张乌黑的脸孔,涌起一层红光,讪讪地道:“‘迦南庵’庵主‘妙乙师太’这疯尼姑收了一个妙龄少女,带发住庵的俗家女弟子,在……在下的主意,就打在这妙龄少女身上……”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豁然所悟,点头道:“你想在这少女身上,打她‘肚兜’的主意,才给你探得这桩‘银鼎香果’的辛秘珍闻!” 幻变千相路文涨红了脸,点点头:“正是……结果不但‘肚兜’没有偷到手,险些把这条命也送掉,唯一收获倒是知道了‘银鼎香果’这件事!” 施鸣峰听他断断续续说到这里,含笑道:“路文,多蒙你一番好意,施某心领了!” 路文殊感意外的说:“施爷,你……你不想去找这‘银鼎香果’?” 施鸣峰感激地朝他笑了笑:“路文,多蒙你一番盛意,不过目前施某行止还没决定,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两人分手道别,幻变千相路文却又黯然地道:“施爷,我路文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可是还想交你这么一位朋友,可惜师父吩咐下来的事,还没有找到一点眉目,不然咱们相处一起多好!” 施鸣峰听得也很感动! 路文又道:“我路文这张脸,有时一天变换几次,你施爷路上碰到我亦不会认识,只有我来招呼你啦!” 施鸣峰点头含笑说:“路文,你说得很对……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后会有期了!” 施鸣峰跟幻变千相路文道别后,取道往湘南九嶷山方向而来! 这日来到衡阳城里最大一家旅馆—“昭安居”客店。 夕阳斜照下,“昭安居”客店,大门顶端金光闪闪“昭安居”三个斗大金字。 客店大门两侧,设有木棒数列,拴着十来匹骏骑,和几辆篷车,跨进大门,四围粉墙白壁,摆设着几十张桌字,这是“昭安居”客店专供来店投宿客人用膳之处,由大厅两侧边门进里,花树庭园,廊宇衔接,才是客人歇息的住房! 这时…… “昭安居”客店的大厅上,已占有六七成座的客人! 大厅中央一张方桌上四人共席…… 面对厅堂大门方向的是个脸色清癯,年有六七十岁的老者,身穿长袍,外披吉红大褂,足登福字履,手摇白纸摺扇! 老者对面是个年在二十左右,螓首蛾眉,姿色秀丽的少女! 方桌两侧,左边一位中年武生,浓眉虬须,双目如电,一付孔武剽悍之相,右边是个削骨脸、扫帚眉、三角眼,面目可憎的汉子。 “爹爹!”对座少女吐出一缕娇脆的声问:“我们此去‘南天堡’,吕伯伯他老人家会不会感到意外?” 右座这名面目可憎的汉子,替老者频频斟酒,殷勤侍候,他听少女此话,一边很快接上道:“房姑娘,堡主爷坐镇‘赤地堡’,叱咤江湖,称帝北地武林,这次轻车简便,来到湘南,‘南天堡’吕堡主当然会感到意外至极!” “不一定?!”少女对座的老者,手捋清须缓缓说:“吕老飞箭逐驿递书,将请柬送来‘赤地堡’柬中附书,说有要事相商,趁他六十寿宴之会,邀老夫来‘南天堡’一聚,他相信老夫会如期赴约的了!” 老者向女儿蔼然微笑地接着道:“瑜儿,咱们此去‘南天堡’,该说是吕老意料中之事,他不会感到意外!” 瑜儿一对澄澈如水的美目,流转在她父亲脸上:“爹爹,您还没有把‘彩石神斧’的故事说完呢……” 老者似乎异常疼爱这个掌上明珠,举杯喝了半杯酒,含笑:“这是数百年来所流传江湖的一段辛秘掌故……” “彩石神斧”乃是上古时,女娲娘娘练石补天,遗留下来的一块彩石……” 瑜儿一脸困惑之色,忍不住插嘴说:“爹爹,这说来彩石不是斧头了?!” “瑜儿,你别打岔,听爹爹说下去!”老者含笑薄责地向他女儿说:“女娲娘娘练石补天,留下这块‘彩石’,掉入南天山麓的‘沙雾峡’中。南天山高矗云霄,峰腰以上,一年中有三季遭冰雪所覆,到夏季时冰雪融化,汇成一股汹涌急流,注入‘沙雾峡’。上古留下这块‘彩石’掉进‘沙雾峡’后,经年累月,不知经有多少年代,‘彩石’遭‘沙雾峡’里的水流冲磨,竟在鬼斧神工之下,冲成一把类似‘斧头’型体的兵刃,这把石斧流传到江湖上,就是‘彩石神斧’,不是人工做成的!” 方桌左座的浓眉虬须大汉转脸向确儿道:“堡主爷所说的这把‘彩石神斧’,乃是今日武林上一口稀世神兵,它能磕断天下任何兵刃,其体质之坚实,远在传闻武林的‘精金钢母’诸类珍品之上,岂是人工之所能磨成的!” “程叔叔!”少女向电须大汉道:“难道水的力量会有这么大?” 虬须大汉“哈哈!”笑了说:“房姑娘,你念了这些经书,连‘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这句古语还不知道……‘彩石’掉进‘水雾峡’后,经过不知多少年数,遭南天山冰雪溶解后的急流所冲,才渐渐形成一把锐利的‘石斧’!” 少女粉脸一红,倏地不厌其详地又向老者,道:“爹爹,您说那把‘彩石神斧’,现在‘南天堡’吕伯伯那里?” “嗯!”老者轻轻应答了声,旋首朝大厅四下看了看,催促地:“瑜儿,你吃了该去休息啦!” 大厅左边墙角处一张桌座上,坐了位英姿轩昂的少年书生,他脸色瞬息千变,凝神谛听他们的谈话。 老者桌座上的少女,把两片红润润的菱角小嘴一嘟:“爹爹,不来啦……当初咱们离开晋北耀边山‘赤地堡’时,您曾有说过让瑜儿见见世面,添增一番阅历,现在我多问了几句话,您就不耐烦了!” “谁说不耐烦?!”老者一手捋须,含笑向他女儿说;“孩子,你什么都问,问得太多了!” 瑜儿小嘴一嘟,刁黠地道:“不知道的就该问!” 墙沿座上的少年书生,纵目朝大厅扫视一瞥,突然似有所发现地轻“咦!”了一声,诧然自语地说:“她也投宿在这‘昭安居’呀?!” 这时,又传来少女,“咭咭咭咭”的说话声:“爹爹,这么说来,这把‘彩石神斧’能磕断天下任何兵刃,该是一口最锐利的仙家神兵了!” 老者尚未回答,虬须大汉喟然道:“这倒不见得……‘彩石神斧’是口稀世奇珍的仙家神兵,如果碰着‘欧冶圣剑’,它也会遭这口‘圣剑’所断!” 瑜儿一对澄澈如水的晶莹美目,睁得又圆又大,一脸狐疑之色的磨着她父亲大声地说:“爹爹,快告诉瑜儿,这口‘欧冶圣剑’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朝他爱女苦笑了下:“瑜儿,武林掌故奇闻,不胜枚举,你爹爹怎说得完呢?!” 瑜儿娇憨地绽颜一笑说:“说到哪里算哪里,……爹爹,快把‘欧冶圣剑’的故事说给瑜儿听听。” 墙沿座上少年书生,两眼进吐出异样的神采,流转在他们桌上! 老者喝下杯里的剩酒始缓缓道:“这事不但武林掌故,亦是流转民间的一段故事,至于是否确有其事,你爹爹也不敢肯定据说远在春秋战国年代,有铸剑匠莫邪、干将夫妇俩,他们曾练铸成‘龙泉’、‘巨阙’、‘太阿’等宝剑,最后练铸两口宝剑时,因炉鼎火力不足,始终无法将剑练成,后来莫邪将身投入炉鼎里,才始将两口宝剑铸成,这两口宝剑就是流传后世的‘莫邪’‘干将’两剑。” 瑜儿听得粉脸色变喃喃地说:“为了练铸宝剑,竟壮烈牺牲了自己!” 这时方桌右座削瘦的汉子,忙不迭替老者执壶斟上满杯酒。 老者举杯喝了口洒,接着道:“莫邪、干将夫妇俩铸剑绝技的授业恩师,乃是‘剑圣’‘欧冶子’,他见徒儿为铸剑而牺牲自己,心头悲痛至极,乃将莫邪投身殉葬的炉鼎余灰,捻制成一口长剑,经年累月,苦心精铸,由于莫邪英灵之助,终于给他铸成一口锐利无比的‘泥剑’,这口‘泥剑’即是今世武林传闻中‘彩石神斧’唯一克星的‘欧冶圣剑’!” 方桌上三人,听老者说出这段掌故,莫不肃然动容! 瑜儿不肯放松,还是紧紧迫问道:“爹爹,这口‘欧冶圣剑’现在何处?” 墙沿桌座的少年书生,正在凝神倾听下去时,突然传来一阵惨厉呼声:“啊……我的手臂呢?……怎地我这条左臂不见啦!” 这惨烈的惊呼声,使整个“昭安居”客店的大厅为之哗然! “‘飞燕刀’!” “‘飞燕刀’出现啦!” “不得了,杀人不见血的‘飞燕刀’,出没在‘昭安居’客店里了!” 大厅里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潮哄起! 少年书生一脸震惊狐疑之色,纵目看去,方才说话的老者桌座上,一个削瘦脸、扫帚眉、三角眼的汉子,一手摸了失去左臂的肩膀,脸上泛出一层骇人的纸白色! 大厅里出现江湖谈虎色变的“飞燕刀”后,六七成座的客人,溜走了一半,老者的一对眼睛,闪射出利剪寒冰似的凌芒,朝堂厅扫过一瞥,冷然自语道:“居然敢在老夫‘金戈叟’房震跟前便下手脚,‘飞燕刀’胆子可真不小!” 倏即,向他们三人又道:“咱们回房去!” 少年书生游目四顾,嘴里喃喃不胜诧奇地自语着:“就这一瞥她的身形同时突然消失,难道出没江湖的‘飞燕刀’就是她?!” 显然,这位少年书生,就是施鸣峰。 这时,推门进来两个客人,一个衣着文生巾衫的中年秀士,一个“贴里塌啦!”跟在后面,满头白发,一脸鸡皮疙瘩,穿着一条大红裙,手里握着一根杯粗拐杖的老太婆。 中年文生秀士和红裙老太婆,显然就是梁上伸手莫八、花婆李映红,莫八看到施鸣峰在座,一睁惺忪醉眼,大声道:“兄弟,太……太巧了,你也在这儿打尖投宿吗?” “小偷儿,鬼嚷鬼叫的干嘛呀!”他身后花婆李映红,拖了一双没有后跟的金莲绣花鞋,可能还没看到眼前情形,是以大声埋怨地说。 梁上伸手莫八骤然脸色通红,抬头偷偷地朝在座客人溜了一眼,悄声不安地道:“老相好,包涵一点行不行,在这大厅广众之下,别大声叫我‘小偷儿’!” 花婆李映红眼皮一翻,理直气壮的大声道:“包涵什么……?你本来就是小偷儿嘛!” 这时四下眼睛,都朝莫八脸上瞧,他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地缝钻下去,咬牙恨恨地说道:“死老太婆,嘴上不积德,将来见到阎王爷,一定打进拔舌地狱!” 施鸣峰见花婆李映红、梁上伸手莫八两人不速来到,高兴得跳起来,大声道:“婆婆,大哥!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说到这里,立即吩咐店伙摆上杯筷,禁不住脱口又道:“你们上哪里去的?” 两人坐下后,花婆李映红狠瞪了莫八一眼,恨恨地说:“小偷儿,老娘给你拴着鼻子走,上了你一个大当!”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一笑,斟上满杯子酒,“咕咯!”灌下肚里,接着始冷冷道:“老相好,吃亏就是占便宜,别那么想不开!” 李映红气得两眼直瞪……,莫八一手为她斟上满杯酒,仿佛安慰地又道:“老相好,酒能消气,酒能化屁,喝下这杯,给你添福添寿!”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只有直了眼,愕愕地看着他们! 花婆李映红一口把酒倒进嘴里,还是气咻咻地说:“小偷儿,张冠李戴,牛头不对马嘴,你搞的是什么名堂?!咱们费了这么大劲,追踪、拦截,结果根本不是那回事……” 梁上伸手莫八听她说到这里,惺忪醉眼,大声分辩道:“死人骨头又不是人的脸相,哪能给人一认就认出来!话又说回来,哪里有人扛了包死人骨头,在江湖上乱窜乱奔的?除了范老儿家发生的怪事外……” 花婆李映红冷冷接上说:“于是你就认定‘玉壶春’酒店发现的尸骨,是‘铁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儿子的尸骨了?!” “嗯!”莫八泄了气地点点头:“我本想在“玉壶春”酒店里,把这小子的东西拿跑,后来一想,‘南天堡’吕老儿六十寿庆,在座武林人物中可能有些是往‘南天堡’祝寿去的,偷天换日给他亮亮相,引这些武林中人注意,谁知道满不是这回事。……真叫人泄气!” 施鸣峰听他们两人说到这里,隐隐听出了一个大概! 梁上伸手莫八一对醉眼眯成两条线缝,结口呐呐分辩似地又道:“老相好,你说我莫八牵了你鼻子走……天理良心,该是你老相好牵我鼻子走才是!” 我梁上伸手莫八干这妙手空空一行,虽不敢说是位列极品,在今日江湖上说来,也算是这一行业的老前辈啦,可从没听到我莫八的徒子徒孙,竟在死人骨头上去打主意的! “老相好,当时你只告诉我,皖中淮阳山七旗岭‘铁瓦寨’范老头的儿子尸骨被盗,可是还没听你说过其中的内委底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偷儿,你要知道这么清楚干吗?!”李映红冷冷地说:“是不是你想混水摸鱼,打这份主意!” 梁上伸手莫八给她碰了个硬钉子,涨红了脸,冷冷“哼!”了声,一提酒杯,把黄汤猛朝肚里灌。 花婆李映红一边吃喝,一边慢吞吞地说:“儿子的尸骨遭人所盗,就从他老子‘摘星移月’范平身上说起,范老儿平日太疼爱儿子,偏偏这小子是个短命鬼!” “婆婆!”施鸣峰听得惑然狐疑不已:“是不是这位‘铁瓦寨’的少寨主,遭仇家所害?!” “哼!”李映红一脸不屑之色,冷冷说:“这小子三剑六眼,一命归阴倒也干脆了,偏偏范老儿把他捧得宝贝似的,千方百计,派人到各处去找搜珍稀药名,给这小子服用,说是替他扎下内家根基。 有次,‘铁瓦寨’来了一个蒙古大夫,江湖郎中,捧了一味出豫西伏牛山的‘玉器子’药物,说是服下此药,周天剔髓伐骨,能添增半甲子年的内家修为,可能范老儿过去也曾听到过有‘玉露子’这味珍药,欣然重价买下,硬叫这小子灌进肚里,小子服下‘玉露子’药物,不到三天功夫,便呜呼哀哉了。” “婆婆,难道这‘玉露子’是毒药!”施鸣峰豁然所悟的插口接上说:“仇家扮装江湖郎中前来暗算‘铁瓦寨’少寨主的!” 花婆李映红摇头不迭道:“‘玉露子’倒不是毒药,可惜范老儿当时只是一知半解,把‘玉露子’的药性只弄清楚一半,还有一半没有细细加以参研。据‘岐黄搜奇录’药书所载,‘玉露子’确有剔髓伐骨,添增内家修为的神效,不过在服用此药前,必须要死掉一个人!” “牺牲一个人?!”施鸣峰不禁一震:“婆婆,这岂不成了杀身养身啦!”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醉眼惺忪,懒洋洋地道:“兄弟,本来嘛……咱们在街市上看到那些挂着‘仁心仁术’、‘妙手回春’招牌的蒙古大夫,哪个不是吃人肉、啃人骨,敲竹杠的家伙!” “小偷儿,老娘说话轮不到你来插嘴!”花婆子李映红朝他瞪了眼,接着向施鸣峰说:“医药之道,辛秘绝伦,以‘玉露子’这味珍药来说,有它不可思议的神效,可是必须将这味药先给另一个人吃了,那人服下‘玉露子’后,药性发作,暴毙身死,尸体腐烂变成白骨,再把白骨碾成粉末服下,这时才能获得这味珍药的奇效。” 施鸣峰听得喷喷称奇道:“天下竟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怪事!” “老相好,这下该轮到我说话了吧!”他呲牙咧嘴,朝李映红—笑:“范老头要你替他搜寻宝贝儿子的尸骨,总有一点蛛丝马迹告诉你吧?!” 花婆李映红摇了摇头,道:“眼前还找不到一点线索!” 范老儿对他宝贝儿子暴毙身死之事,除痛心不已外,却是满腹狐疑,百思不解,眼前免得这小子死后还罹上锉骨扬灰之劫,所以要设法找回他儿子的尸骨!” 李映红说到这里,纵目朝店堂四下看了看,接着说:“‘南天堡’吕老头六十寿庆,在江南武林中算是一桩盛事,卧龙藏虎,冠盖云集,将有不少江湖中人赴会,咱们只有在吕老儿寿宴前后,暗暗查访,说不定会有线索发现!” 施鸣峰听李映红提起‘南天堡’堡主寿宴之事,于是把方才大厅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人。 “活该!活该!”梁上伸手莫八叫好道:“南北两堡,一丘之貉,沆瀣一气,‘赤地堡’的‘金戈叟’房震,借着祝寿赴宴的名义来‘南天堡’,两个老家伙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又会搞出些腥风血雨的勾当来!‘飞燕刀’斩断这老家伙喽罗的手臂,正好挫挫这老不死的锐气!” 施鸣峰试探地问道:“大哥,你知道这使用‘飞燕刀’的,是何等人物?” 他话一出口,方才出现大厅里一瞥身形,又浮映在脑海里,心中暗暗嘀咕:“过去‘玉壶春’酒店里那叫魏青汉子曾经有说过,使用‘飞燕刀’的,乃是最近扬名江湖,‘神州五女’中的一位!方才大厅出现的少女,行止诡秘,出手阴毒,过去在河边她用‘飞花御敌,摘叶伤人’的内家绝学,加害一只无辜的飞禽身上,凭她所怀之学,显然不是等闲人物,会不会使用‘飞燕刀’的就是此女!” 他心里这么想,两跟注视着梁上伸手莫八,希望有个肯定的回答。 莫八懒洋洋地说:“兄弟,江湖中人的行止,诡秘古怪,令人无法思议,你问使用‘飞燕刀’的是谁,我莫八亦弄不清楚一个究竟……,不过你可以把这些事来个断语,专门找坏人麻烦的,这人江湖的行止,不会错到哪里去,反过来说,有些男盗女娼,出手阴毒的家伙,你说他是正正当当,侠义门中人物,谁也不会相信!” 梁上伸手莫八空洞洞的说出这些话,听来确有几分道理,施鸣峰听得暗自点头:“照莫大哥这么说来,方才那脸色惨白,出手阴毒的少女,看来不会是使用‘飞燕刀’的人物了!” “那么又是谁呢?”他心里又称奇起来。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拿了鸡腿,一手握了酒杯,醉眼眯成一条线缝,又吃又喝不亦乐乎! 花婆李映红两眼凝看着杯里的剩酒,蹙眉沉思中。 陡然,“啪!”的声响! 一包东西结结实实掉在莫八脑袋上! 这包东西打着他脑袋,黄澄澄的琼浆四下流开,一股奇臭无比的怪味,随着四面喷溢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淋得满头满脸,醉意顿时激醒了大半! “……谁在我莫八头上浇大粪” 这股粪臭袅袅四播,厅上食客一个个掩鼻走开! 花婆李映红一手掩鼻,心里暗暗惊疑:“居然有人在我花婆李映红的跟前使下手脚,我老婆子一点没有警觉到!”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连连的叫好:“小偷儿,活该!活该!平时专爱捉弄人,今儿给人捉弄啦!” 施鸣峰闻到这股臭味,又听李映红说这些话,霍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纵目朝大厅四周看了一眼。 这时,食客纷纷走去,只剩下他们桌上三人! 花婆李映红大声又道:“小偷儿瞧你这付狼狈相,还不把衣衫换下!” 三人在衡阳城里的“昭安居”客店耽留一宵,翌晨出城而去,约有盏茶时间,来到官道边贴近一脉树林处! 林径幽深,走出一老一少两人,老的玄色缁衣,童山濯濯秃脑袋,两条银眉配了对棱角怪眼,满脸鸡皮,看来是个风吹得倒的老尼姑! 老尼姑身后衔尾随的,却是一个清丽出尘,姿容绝世的少女,红颜白发,相映成趣! 施鸣峰见两人迎面过来,不禁抬头多看了眼! 老尼姑一眼看到花婆李映红,两只棱角怪眼,睁得又圆又大,大声吼喝道:“贼婆子、老娼妇,……又见到你啦,咱们俩再较量一下……”旋身向少女说:“莹儿,长剑给我……” “呛啷!”声中,老尼姑手执一口银芒耀目的长剑,洒出一蓬银雾,猱身朝花婆李映红扑去! 眼前演变,不过眨眼刹那间而已…… 李映红发现老尼姑,听她说出此话,闪身半步,手上这根杯口粗拐杖蓄执待敌! “铿锵!”一缕金铁相撞声中,两人一记硬砸接上,双双震退数步! 李映红不耐烦地大声道:“你这疯疯癫癫的贼尼姑,老娘难道怕你不成?” 施鸣峰看得震惊,他不知道这老尼姑跟李映红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一见面就忘命相搏。 “兄弟,难得有机会看到这出连台的好戏!”梁上伸手莫八把施鸣峰拉到一边,嘻嘻笑了说:“不伤筋骨,不损元气,这两个老太婆打累了,自然会歇下来的!” 施鸣峰听得大惑不解,再看老尼姑同路的少女,虽然一脸焦急的神情,并没有出手相助之意! 他困惑不已地道:“大哥!这位老师太跟婆婆有切齿的深仇?!” “屁的怨仇!”莫八耸耸肩,幸灾乐祸地说:“花婆子、疯尼姑,刚好碰上她们一对……” “老娼妓,再接老身一招!”老尼姑身形斜刺,纵起三丈,手上这口长剑,宛若瑶池泻银,粼婆一瞥,凌空指向李映红“气门”“玄机”、“将台”、“七坎”四处死穴卷来! “咭咕咭”李映红一阵怪笑,挥舞杯粗拐杖,卷起一片尘雾,只听戛金断玉声中,两老又双双震退数步,老尼姑虎口处震裂,流下鲜血数滴! 施鸣峰见粱上伸手莫八幸灾乐祸,满不在乎的神情,看到眼前这两老太婆打得昏头转向险象环生的情景,不禁焦急地又道:“大哥!她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嘛?” “有屁的事情!”莫八耸耸肩,不耐烦地大声道:“老尼姑碰上咱们这个老太婆,不抖露几招,打个你死我活,好像阎王爷哪里交不了帐似的。老太婆更不用说,平时没有事惹事做,碰到这个好机会,却之不恭,就趁机活动活动筋骨……” 施鸣峰好像跌进五里雾中,喃喃地说:“难道这位老师太是疯子?!” “嘻嘻”莫八咧嘴一笑:“兄弟,这下给你猜对啦,这老尼姑江湖上给她一个尊号,称她‘疯尼’妙乙师太!” “‘疯尼’妙乙师太!”施鸣峰听他说出老尼姑名号,微微一怔:“过去幻变千相路文说的,难道就是这位老人家。” 陡然,一响“铿锵!”声起…… 老尼姑剑光急指李映红,给她一起硬招挡开,身形“登登登”的连退了六七步。 少女焦虑地大声道:“师父,该息息了,李老前辈她老人家还有事呢!” 老尼姑拿桩站住,低头看了看手上长剑,发现锋口处磕上米粒大裂口数点,连连点头自语地说:“不错,不错……花婆子宝刀未老,就凭这记招式也给我苦思三个月了。” 说到这里,抬头向少女道:“莹儿,咱们走吧!” 老尼姑把长剑交给少女,抖了抖僧衣上尘土,好像根本没有方才舍命相搏的事发生过似的,牵了少女一拐一晃地朝官道一端走去。 花婆李映红一手拿着一块巾布,不胜惋惜地挥去红裙上的泥沙,老尼姑同那少女在她身边擦肩而过,她连看亦懒得看一眼! 施鸣峰忖道:“这种打斗场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嘻嘻嘻”梁上伸手莫八一脸春风得意之色:“这出连台好戏,花钱亦容易看到的,难得!难得!” “小偷儿!”花婆李映红大声喝道:“老娘做戏给你看?” 莫八咧嘴笑道:“老相好,人家走啦,别在我莫八身上找气出了!” 花婆李映红挥了挥红裙后,忽然想起的道:“疯尼姑离开白马山麓‘迦南庵’,带了女弟子来这里干嘛?” “老相好!”莫八冷冷地说:“你问得太那个!咱们能来得,别人就不能来吗?” 说到这儿,眼珠儿滴溜一转,接道:“据我莫八看来,老疯尼离白马山麓‘迦南庵’十有八九亦去九嶷山‘南天堡’的,嘻嘻嘻,到时你们一对老冤家碰在一起,又有好戏瞧啦!” 花婆李映红低头喃喃自语地说:“‘南天堡’吕老儿,做一次六十寿宴,怎么请了这么些武林人物?!” 莫八接上道:“老相好,要看好戏在后面呢!” 李映红瞪他一眼:“你这小偷儿,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昭安居’客店给人脑袋上浇大粪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淹死在粪坑里!” “嘻嘻”梁上伸手莫八朝她咧嘴笑了笑:“老相好,寡妇味道不好受,难道你舍得我莫八淹死在粪坑里?” 花婆李映红听得一张鸡皮疙瘩的脸孔涨得通红,拐杖一顿,大声喝道:“你这死偷、瘟偷,老娘这把年纪足可做你祖奶奶了,你敢说出这话来,不怕天雷劈死你!” 施鸣峰不禁莞尔笑了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拉长了脸,朝他笑了笑,忽地想起道:“兄弟,我给你的那只翡翠玉镯呢?有没有找到美貌小佳人?” 施鸣峰俊脸一红,呐呐地说:“我……我已把玉镯还给他了!” “他!”莫八不禁诧异问道:“是谁?” 施鸣峰涨红了脸,将官道结识于静的经过说了遍,喃喃地又道:“我和静弟虽刚相识,两人知趣味相投,已义结金兰!” “静弟?!”莫八一脸困惑之色:“还义结金兰?” 施鸣峰见莫八脸色神情,暗自纳闷:“我与静弟义结金兰,有什么不可以呢?”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轻扪颌下几根疏朗朗的山羊须,摇头晃脑,嘴里喃喃地唱念道:“嫩鸡味道虽好,可惜有点怪味……” 他疯疯癫癫唱到这里,突然朝自己后颈猛拍了下:“对!大粪就是他!” 两人不由一怔! 花婆李映红大声喝道:“小偷儿,谁是‘大粪’?” 梁上伸手莫八一时找不着话来接腔,只是朝她苦笑了笑! 走了半个时辰,官道坡势宛若一条长虫,蜿蜒曲折,往山地深处舒伸而入,峰回路转,可以看到一堆堆触云矗立的巨木丛林! “婆婆、大哥你们先走—步!”施鸣峰一手按了自己肚子,一手指了官道边树林,蹙了眉说:“我到树林里去一次!” 花婆李映红瞪直眼,诧异地道:“你一个人去树林里干吗?” 施鸣峰苦了脸还没回答……。梁上伸手莫八煞有其事地大声说:“老相好,这点你就不知道啦……女人有女人的事,男人也有男人的事,只能意会不能言明,难道叫小兄弟脱了裤子给你看不成?” 花婆李映红凭空给他一顿揶揄,挖苦,气得一佛升天,二佛涅般,气咻咻的怒骂道:“你这贼偷、死偷、瘟偷,老娘怎会想到那些事上去?” 莫八耸耸肩道:“老相好,你知道就好了!” 两人唇枪舌剑,喋喋不休时,施鸣峰已捧了肚子,奔进了树林! 他进入林里,抬头四顾,一棵棵高插云霄的巨木古树,足有数围合抱,看得不禁乍舌称奇道:“好粗的大树!” 他足有盏茶时间,找到一个大树脚沿的极隐僻处,脱了裤子解手! 施鸣峰蹲在地上“必必刹刹”声中,突然一阵“悉悉索索”脚步声响起! 他解手刚解到一半,听到这响声,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只有草草结束,把裤子带绞结拴上! 心里不断嘀咕:“会不会是婆婆,和大哥找进树林里来?” 他心念流转间,传来一阵银铃似的说话声:“小凤,如果他们找不到家,怎么办呢?” 一声娇脆的碎笑声起:“唷!你在替他们担心哪!……翠红姊,他们是大男人,又不是三岁五岁的小娃儿,怎会连自己家门也找不到呢!” 树身背后的施鸣峰,听得暗暗惊奇忖道:“荒山野岭,了无人迹的树林里,怎会有少女说话的声音,难道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了鬼怪不成?!” 心念急转之际,“悉悉索索”细碎的脚步声,朝他藏身方向走近前来! 他倏然游身闪进隐僻之处,从枯枝藤草缝里,注目看去,只见两个容貌俏艳,丫环妆扮的少女,边说边笑,从他前面走过! “这两个丰妆少女,出现在古木丛林里,即使不是山魈旱魃之类,也不会是寻常这辈!”施鸣峰注视了两名艳婢的后影忖道:“敢情其中还有云诡波谲的勾当!” 他想到这里,施展轻功绝技,暗暗衔尾追去! 前面的说话声曳曳传来:“翠红姊,咱们小姐会在‘松沟岭’里,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真是难得,住上十年百年也不会给人知道!” “十年,百年?!”一缕银铃似的碎笑声起:“到那时咱们小姐已是个鸡皮疙瘩的老太婆啦……那怎么行呢?” “‘小姐’?”施鸣峰暗暗称奇:“原来这两名少女还有主人住在此地!” 施鸣峰悄悄衔尾追踪,经有一盏热茶时分,两名艳婢在一棵奇粗无比的大树根前停下来,惯例似地转身朝四周看了看…… “她们在大树前停下来了……”他两眼注视了艳婢动态,心里暗自猜测:“可能有人前来接应!……”施鸣峰意念未落,只见其中一名艳婢,舒伸嫩白的手臂,在大树干之上,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 一阵阵“轧轧轧”怪声响起! 施鸣峰看得头皮发炸,心里叫奇不已! 原来这棵足有数人围抱的树根处,竟裂开一房小门,两名艳婢自小门进入后,又慢慢合上! “这是怎么回事?”施鸣峰两眼楞楞地看了这棵大树:“树身上出现一扇门,显然这棵大树上装有机关,难道里面藏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他蹑足走近那棵树根处! 忽闻身后衣袂飘风声起,他转身看去,原来是风曳树枝所发出的声音。 施鸣峰想了想方才两名艳婢在树根前站立的方位,接着依样葫芦伸手向树身一隅摸索了半晌,在枯藤掩盖的角落处,发现突有龙眼大的半颗丸子! 施鸣峰戟指在半颗突出的丸子上一掀,陡然一阵“轧轧轧” 怪声响起,天衣无缝地从树根处裂开一扇宽有二三尺的小门! 眼前,他碰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只有机警沉着的设法来打破这个“谜”! 施鸣峰刚跨进去,身后小门即自动缓缓合上,这时感到四周一片乌黑,他定了定神,再睁眼看去,发现前面有一条坡势向下的甬道。 他循着这条迂回曲折,黑黝黝的甬道,走了盏茶时间,突闻幽香飘送,一幅绣幕垂帘缝间,透出缕缕浅红色的光芒! “哦!”施鸣峰满腹惊疑,暗道:“这里是什么所在?” 他迟疑一下,正欲伸手揭开垂帘一角,看看里面情形时,陡然传出一缕疲惫、累乏,仿佛奄奄一息中的男人说话声:“姑……娘……在下力不从心……实在不行了!”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跟着一缕梦回呓语般的声音,袅袅地从垂帘里传扬出来:“慢慢来!别紧张嘛!” 接着一缕震颤的声音。 垂帘外的施鸣峰,心里惑然不已:“里面在搞什么名堂……?难道在替人治病!……” 他心念思忖时,又是一阵声音从垂帘里出来:“喔!喔!……姑……娘……” “死鬼,银样蜡枪头,能看不能吃,惹姑奶奶生气……去你的……” “扑通!”像是一件沉重的东西,摔在地上! “嗳唷!嗳!……唷!”男人呼痛的声音! “小风,翠红!……” “来啦!” “把这个窝囊废撵出去!少女大声的说:“别忘了,把他眼睛蒙起来!” “是,小姐,我们知道啦!” 一阵向地上拖动东西的声音! “两位姐姐,让在下稍息一回,唉!混身骨节酥软……等下让我自己爬出去,就行啦!” “看了惹气,快把他拖出去!”少女娇叱着。 “噢唷!噢唷!”男人痛苦与拖拉的声音混成一片。 垂帘外的施鸣峰听到这里,朱颜通红,已知这里面搞的什么勾当:“原来这棵大树根下,竟是一所淫娃的艳窟……此番落在我施鸣峰眼里,岂能再容她为非作歹,造孽生灵!” 施鸣峰刚想闯过去,突然垂帘揭开,走出一个混身赤裸,披着一袭暗翼似轻纱,容貌姣艳,艳态丰美的少女,两处红润润的樱唇经定,吐出一缕轻柔曼妙的声音:“唷!这么一位嘉宾娇客,什么时候来到‘卧云宫’,奴家竟一点都不知道……真该死……请里面坐啊!” 施鸣峰还没有见到少女前,膺胸愤慨,恨不得三剑六眼,将她处于死地! 垂帘揭开,出现这么一个身轻纱,赤裸胴体的少女时,突然脸颊绯红,心头“噗噗”直跳,一时窘态毕露,不知该如何应付当前场面才是! 显然,施鸣峰自萍踪天涯,浪迹江湖至今,还没有碰到过眼前这种“艳遇”。 施鸣峰眼观鼻,鼻观心,灵台一清,冷冷道:“妇道人家,应恪遵三从四德,岂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勾诱良家弟子的事来!” 他说的很慢,因他从未遇到过这等情形,也没向人说这些话,所以他生怕自己说错。 少女柳腰款摆放浪形骸,绽唇“吃吃”碎笑地说:“唷!小兄弟,你可真会说话,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你呢。来!到里面来坐,有话慢慢说!” 说着,已将帘子掀起,含笑肃客。 施鸣峰听她娇滴滴地叫出这声“小兄弟”,心里别扭至极,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手法在我施鸣峰身上!” 他想到这里,便昂然走了进去。 宾主落坐后,少女轻盈甜笑地问道:“小兄弟,你怎会知道我在此地?” “鬼才知道你这个脏地方!”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施某萍踪江湖,浪迹天涯,抛头颅,洒鲜血,锄暴铲强,扫除江湖败类……岂有不知之理……” 他说到这里,及时朝少女粉脸掠过一瞥。 施鸣峰说出此话,故意寻衅挑逗,激起少女怒意,才能出手。 “原来是施相公……”少女淡淡一笑,这时她才注意到眼前少年书生精英内蕴,神仪朗彻,是位不露真相的武林高手。 她曼声轻语,试探似地缓缓说:“敢问施相公是不是专程来找我‘玉臂枕郎’胡媚的?” “‘玉臂枕郎’胡媚?”施呜峰听少女说出她自己名号,不由心里暗暗一怔,暗道:“过去‘玉壶春’酒店一名魏青汉子,曾有说过‘神州五女’的名号,其中一个就是‘玉臂枕郎’胡媚!” 施鸣峰想到这里,微感诧然地说:“你……你就是目前江湖人称‘神州五女’中的‘玉臂枕郎’胡媚?” 玉臂枕郎胡媚听他问出这话,花枝乱颤,“格格格”的娇笑起来,心道:“这位施相公说话怎么前言不接后语?他既然说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话,显然是专程来这里找我的。怎么会连我‘玉臂枕郎’胡媚的名号也不知道?!” 她朝施鸣峰星眸流波,瞟了几眼,俏生生地道:“原来施相公是路过此地!” 施鸣峰不禁玉脸一红,知道自己说话前后不符,出了漏洞! ‘玉臂枕郎’胡媚粉靥上又出现春花般的甜笑,一边吩咐丫环道:“翠红、小凤,摆上佳肴接待嘉宾!” 这时施鸣峰进退维谷,别扭至极。 他本想是要一惩这名自称枕郎胡媚的荡妇淫娃,可是对方却是一味甜笑相迎,自己纵有满腔怒火,也就发作不出来! 翠红、小凤,在春意盎然的卧室里,摆上佳肴美酒! 胡媚含了一缕轰盈的甜笑,殷殷接待地说:“施相公,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荒山野地,古木丛林里的‘卧云宫’,居然会有你这么一位嘉宾娇客来临……” 说着把壶执樽,替施鸣峰斟了满杯酒! 施鸣峰长身站起,冷然道:“胡姑娘,我等既身怀艺技,就该做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荡魔除奸救人于危之事,方不愧侠义门中人物!你胡姑娘饮誉江湖,乃当今武林‘神州五女’之一,实该洁身自爱才对,岂能作出如此下流,为人所不齿的勾当?” 施鸣峰说话时,胡媚荡冶的秋波,一直留连在他这张俊秀飘逸的玉脸上,嘴角衔了一缕甜甜的笑容。 他说完这话,胡媚纤手捧杯,殷殷点头道:“聆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使我胡媚茅塞顿开,获益匪浅,施公子!且饮下这杯水酒,表露我胡媚一番心意,此后洗面革心,绝不再做这贻笑江湖之事了!” 施鸣峰听得心头不由一怔:“我施鸣峰几句话,居然能将有‘玉臂枕郎’之称的胡媚,醍醐灌顶劝醒过来,倒是一桩难得的功德善事!” 他有这样想法后,心理不由高兴,一手举杯,朝胡媚含笑称谢,把满酒杯子酒灌进肚里! 施鸣峰杯酒入肚,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支撑不住……“噗!”的一声,竟然仆倒地上。 玉臂枕郎胡媚见施鸣峰晕迷倒地,“格格格”一阵得意的娇笑:“这穷酸看他精英内蕴,神仪外莹,像是一位不露真相的武林高手,原来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雏儿,嫩得可怜。你家姑奶奶还会听你这套酸溜溜的教训?若不是瞧在你这份英俊挺拔的脸份上,……哼!死了你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胡媚美眸荡漾,瞟看了晕卧地上的施鸣峰说了几句后,伸出一双嫩白的玉臂把他抱到床上。 这时,施鸣峰春梦回苏似在悠悠醒转过来,神智渐渐清朗,手足四脚却是酥软无力,无法舒伸展动! “施公子,你醒来啦!”这时胡媚浑身赤裸,只有脐下掩了一块浅红的绸布,见施鸣峰睁眼醒来,玲珑凹凸的胴体,伏扑在他身上,腻声柔语地说:“好好躺着,待会姑娘有妙东西给你……嘻嘻嘻!” 施鸣峰周身酥软,四肢无力,软绵绵的胴体在他身上,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时他身体无力动弹,只有嘴还能说话:“你这淫娃贱妇,要在施某身上打什么主意!” “妙主意,包你占尽便宜!”胡媚给他破口痛骂,不但没有气,反而一阵嘻嘻甜笑,接着便一手掀起他长衫外衣,摸进里面,道:“妙主意就在这地方!” 施鸣峰一张玉脸涨得通红,身体无法动弹,只有大声骂道:“贱妇,施某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屈……你别想……” 他话没有说完,被胡媚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在他身上游走,混身一阵火辣辣的发烧,激起他某种强烈的需要。 “施公子,青春不再,人生需及时行乐,这地方正是你任逍遥的所在……”胡媚扑在他身上“吃吃”碎笑道:“你身上热腾腾的,让我把衣衫替你脱掉吧!”“悉悉索索”一阵后,胡媚已解去他身上的衣衫! 施鸣峰虽然激怒已极,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给胡媚像剥鸡似地,脱得光溜溜一丝不挂! “施公子!”胡媚腻腻地唤了声:“让我先侍候你一次,第二次该是你来侍候我啦……” 就在玉臂枕郎胡媚施展霸王硬上弓的刹那间…… “哼!不知廉耻的贱妇!” 卧室门沿传来一响峻声,冷厉的薄叱声,一位衣着文生衫,风姿俊秀的少年书生,一张玉脸涨得通红,缓步走近床边“竟敢白昼宣淫,勾诱良家弟子!” 玉臂枕郎胡媚正欲巫山云雨,跟施鸣峰共效于飞之乐时,不防出现一个这样英俊的少年书生,心头一震,倏地站了起来。 施鸣峰侧目一看,大声道:“静弟,快……快来……我险些遭这淫娃所糟蹋了!” 经施鸣峰说出这些话后,于静红得像熟透了苹果的脸蛋上,流露出一缕安慰的笑意,倏即脸色一绷,戟指胡媚道:“不顾廉耻的贱妇,你勾诱男人,碰上我于静……算你倒霉!” 于静说话之际,胡媚已赤裸凹凸玲珑娇躯,走下床榻,笑盈盈地道:“小兄弟,别那么凶霸霸的叫人看了害怕,来!我们上床慢慢的说……” “啪!”于静挥掌一记,胡媚嫩白的粉腮上,留下五条赤紫的指痕,嘴角鲜血汩汩流下:“你这人尽可夫的贱妇,亏你做得出这份丑相来!” 于静轻描淡写挥手一掌,打得胡媚眼冒金星,跌退数步,在她恼羞已极之下,娇声叱道:“贼子敢来我‘玉臂枕郎’胡媚的‘卧云宫’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立即玉掌翻舞,“唰唰唰”劲风锐响声中,朝于静猱身扑来! 于静“嗤!”冷笑两声,身形游走,宛若花丛飞蝶,在这间仅只七尺方圆的卧室里施展开来,胡媚竟无法撩到他一丝衣角! 倏然! 只听玉臂枕郎胡媚一声惨厉悲呼,一条嫩白的手臂,虚荡荡,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于静峻声冷厉的叱骂道:“胡媚,念你一身功力来得不易,今天仅废掉你一条左臂,若再任性行事,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到时遇到我于静,你就后悔莫及!” 玉臂枕郎胡媚掉头见这自称“于静”的少年书生,举手投足之间便废掉自己的左臂,羞愤已极之下,冷厉的道:“姓于的!你今日不将我‘玉臂枕郎’胡媚处于死地,我领你这份情,将来总有一天你不来找我,我胡媚天涯海角会来找你!” 说到这里,一道轻烟似的扑出卧室而去! 于静看了她消失的身影,不禁感慨地舒叹了一口气! 床榻上的施鸣峰,见于静把玉臂枕郎胡媚击退,心里宽慰不已,也顾不得自己赤裸的身躯急忙大声地道:“静弟,快来救我!” 于静一眼看清赤身仰卧床上的施鸣峰,脸蛋儿骤然间像涂了一层红红的胭脂,口吃似地呐呐道:“鸣……鸣哥!你怎么不……把衣裤穿起来啊……叫人家看了……多……多那个……” 施鸣峰叫苦不迭地说:“静弟,我手足四肢,好像不是长在我身上似的,酥软软的,一点劲都没有,我……我没法穿衣裤啊” 于静移步走近床边,爱看又不敢看的,朝床上的施鸣峰盯了几眼! 他还以为施鸣峰被那胡媚点住穴道,便伏下身形,在那赤条条的身子摸索起来。 谁知摸了半天,却一点也得不到要领。 “嗳!她究竟点了你什么穴道?” 施鸣峰想了一会,恨恨地又道:“一定是那杯酒里有毛病!她给我喝的不知是杯什么酒,一下肚里神智就晕迷过去,睁眼醒来时,手脚已经酥软,一点劲道都没有,只有听她摆布……” 于静红了脸幽幽地道:“别说下去了,鸣哥……我知道……” “静弟!”施鸣峰不胜赧然地说:“衣裤在床边,费你神替我穿上好不好?” “嗯!”于静轻轻地应了声,他觉得替施鸣峰穿上衣裤,比激战数十名武林高手还困难,可是他必须这么做,否则只有将他的“鸣哥”光了屁股抱出这“卧云宫”了。 于静一手拿起短裤,转眼看到施鸣峰这时情景,心里“噗噗”直跳,周身一阵火辣辣的发烫! 问这话,边走边答道:“这些不知廉耻的女人,死不足惜,我进来时先把她们打发回姥姥家去了!” 于静抱了施鸣峰,顺着地层甬道,不多时走出大树脚下的小门,找了一块清静的树荫处歇下。 施鸣峰骨节酥软,仰天躺在一块大石上,看到于静急喘盈盈,满脸通红之状,心里很是不安,苦着脸喃喃地说:“静弟,为了我施鸣峰,把你累得这份模样……” 于静绽唇“噗!”的笑了声:“鸣哥,我俩义结金兰,不啻同胞手足,你别说这呆话了!” 敢情,于静之急喘盈盈,满脸通红,并非仅是为了抱他出“卧云宫”累乏之故,是以含笑的阻止他说下去! “唉!”施鸣峰躺在大石上,忍不住叹了口气:“静弟,你鸣哥现在已是一个能说不能动的‘活死人’了,往后漫长的路程,你岂能老是伴着我?!” 于静听他说出这话,忽有所思的神色微微一怔,倏地展出一缕柔和的笑脸,安慰道:“鸣哥,天无绝人之路,你别想得那么多,在你身体没有恢复前,静弟决不会离开你一步就是啦!” 施鸣峰两眼涌出一圈泪光,喃喃地说:“我施鸣峰生不逢辰,命运多舛,茫茫人海中,能结识你静弟一位知己,足以慰我生平之愿!” 于静抽出一张小手绢,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偎在他身边坐下,含笑安慰地道:“鸣哥,月有盈亏,天有晴雨,人生数十年的旅程,难免会走向坎坷不平的路上……你现在逢着不如意的事,不久也必会否极泰来的!” 施鸣峰噙了满眶的清泪,嘴角却展露出满足的笑意…… 突然,梦幻似地自语道:“要是我们两人中间,有一个是女的多好,天长地久,常相厮守……。”于静听他说出此话,睁大了一对眼珠儿,闪射出异样的光芒注视着他! 施鸣峰眼色流转在他脸上,含笑地又道:“静弟,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于静嫩白的脸蛋儿,突然涌起两朵薄薄的红晕,头脸慢慢低垂下来,喃喃倾诉似地说:“人事的演变,永远无法思议……,呜哥!或许上苍会眷顾我们,会……会成全我们!” 施鸣峰听得殊感诧异的一怔,心里也暗暗感激:“静弟,真是我平生知己,他暗中护守我,救我出险,连说话也全顺我的心意!” “哦!”于静忽地想起地在贴身衣袋里一阵摸索:“鸣哥,方才咱们一阵匆忙中,竟忘了我随身携带师门珍药!” 她从贴身怀兜里,取出一只仅二寸余高的玉瓷悬胆瓶:“鸣哥,‘玉臂枕郎’胡媚所使用的药物、药酒,不外是酥骨、迷性诸类的毒品,恩师命我随身携带的这瓶‘冠云奇松丸’正是这类毒物的克星,你不妨服下两颗试试,或许会有奇效!” 于静揭开瓶盖,倒出两颗仅米粒大,猩红色的丸子,放进他嘴里!施鸣峰张嘴服下‘冠云奇松丸’,感激地看了一眼,丸丹入口,随着津液流进肚里,顿时像一股热流,流转在周身筋脉! 不到盏茶时间,施鸣峰四肢抽动,缓缓从大石上坐起,“哇!”的声,吐出大口乌黑腥味的污水,病体霍然若失,完全轻松过来! “仙丹妙药,仙丹妙药!”施鸣峰咧嘴笑了连连称赞:“想不到静弟的恩师,亦是我施鸣峰的救命恩人!” 于静得到这意想不到的收获,分享施鸣峰的欢愉,绽唇含笑道:“鸣哥,我早知‘冠云奇松丸’在你身上有这等奇效,咱们一路来,也不必这样辛苦啦!” 施鸣峰忽地问道:“静弟,你恩师是哪位前辈高人?” 于静一脸疑难之色,歉然不安地嚅嚅道:“鸣哥,我的一切,以后都会告诉你,目前碍于师门训谕,我不能说出我心胸很多的事情……” 他幽幽地向施鸣峰看了看:“鸣哥!你不会怪我吧?” 施鸣峰摇头不迭,道:“不!静弟,每个人都有他难言之隐,我怎么敢见怪你呢!” 于静伸手把施鸣峰紧紧握住:“鸣哥,现在你病体已愈,我要走啦!” “啊!”施鸣峰黯然,诧奇至极:“静弟……你……你又要离开我啦?” 于静嘴角衔了一缕凄凉的笑意:“鸣哥,我们都还年青,来日方长,不怕没有相聚的机会!眼前奉恩师之谕,荷负很多需待解决的事情……” 他不胜眷恋的注看了施鸣峰突然变成苍白的脸,流下两行清泪……忽地展出一缕笑容,向他安慰地接着道:“鸣哥!虽然我们暂时又离开了,说不定相隔只在咫尺问而已!” 施鸣峰困惑地“哦!”了声! 于静捏了捏他的掌心,黯然地说:“鸣哥,我去了,你自己保重!” 于静在依依不舍中,离开了施鸣峰。 于静走后,施鸣峰骤然像从暖和的艳阳下,跌进地层的冰窟里,一阵阵无比的寒意,从心底深处涌起,凄凉、寂寞缭绕在四周,不禁万感汇集的自语道:“人的悲欢离合,令人无法思议。仿佛适时从天而降,把我救出险地!静弟,静弟,你来也匆匆,去也茫茫,真叫你鸣哥牵肠挂肚,想煞人了!” 施鸣峰出树林,往官道一端走去,这时他突然想起,不禁暗暗叫苦起来:“树林解手,误闯淫娃窟,跌进脂粉陷阱,婆婆和莫大哥发现我突然影踪杳然,一定焦急万分……唉,该死……” 施鸣峰误打误撞,追踪两名丫鬟,掉进“卧云宫”里,自己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这时只感觉到肚里“咕噜!”直响,一阵空洞洞的难受。他朝官道两侧看了一会,一边是陡立的削壁,一边是苍葱的树林,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起来:“在这荒野山道上,连鬼影也捞不到一个,哪里去找吃喝的?” 他探头朝坡势向下的前端看去,暗忖:“说不定前面会有猎户樵夫的住家,只有到时向他们弄点东西啦!” 施鸣峰嘀咕沉思时,一阵风起带来一股扑鼻的肉香味,他猛咽了一口口水,舌尖舐了舐嘴唇:“好香!” “咦!不对!”施鸣峰突然想起;“在这荒山野林,怎会有烤肉香味传来!” 他意念一转,倏即掀了掀鼻,搜索这股香味的来源! 施鸣峰看到树林里,冒出一缕淡淡的轻烟,肉香四溢就是从树林里面传出来的! 他循着这股扑鼻的肉香,往树林里找去。不到盏茶时间,棵大树背后,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施鸣峰探头一看,一个满头莲发,身穿一袭千孔百疮袈裟僧衣的老人家,手里拿了一根铁棍,拴了大块肥厚的腿肉,在火上烤,一手忙不迭的在腿肉上加酱加盐…… 施鸣峰闻到这股异味的肉香,禁不住两眼直瞪住烤得“剥剥”出声的腿肉,口水直流! “这位老人家是谁?”施鸣峰心里暗暗称奇:“身穿袈裟僧衣,却长了满头乱草似的蓬发……再有他这件袈裟僧衣,千孑l百疮破旧得可怜!” 老头儿一边烤肉,一手伸进袋囊,拿出一只有两拳大的小口瓦坛,“剥!”的一声,用口齿咬开塞子,一股酒香直冒出来,老头子仰颔子喝了一口,只听他在喃喃自语道:“好香……酒香,肉香,口福无罪,西方大雷音寺的如来佛祖,还没有我老和尚痛快!” 施鸣峰听他说出此话,暗暗点头道:“这位老人家果然还是位出家僧人!” 老和尚把腿肉烤熟,一口酒一口肉,大吃大嚼起来! 大树后的施鸣峰,看得肚子里“咕咕!”直叫,他见老和尚没有发现自己,只有涨红了脸,朝他跟前缓步走去! 老和尚一见施鸣峰出现,忙不迭的把酒坛藏进袋囊,一手用僧衣把大块的腿肉掩住,肥秃秃的肉脸上,显得一怔:“你……你找谁呀?” 施鸣峰讪讪一笑,两眼朝老和尚巨袖掩盖的腿肉处看了看:“在下路过此地,干粮吃完,想请大师父方便一下让一些烤肉,到时银两照数奉上!” 老和尚眼珠儿一转:“你想吃老衲的白干、狗肉?” 施鸣峰给他说得玉面通红,伸手从袋囊取出一块碎银,含笑的说:“这些碎银,想从大师父处分一点吃的!” 老和尚一眼看到亮晶晶的纹银,肉脸上一对眼睛,突然间睁得又圆又大,一手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点头不迭道:“行!只要有钱,什么事就好办了!” 说着,移开袍袖,撕下一半狗腿给他,大声道:“这些狗肉够不够?” 施鸣峰点头含笑道:“够啦!” 施鸣峰在他对面坐下,连连点头道:“既有狗肉再加美酒,那是再好不过了!” “酒!老衲这里有!”老和尚拍了拍袋囊,一伸手道:“只要有钱拿来什么都行!” 施鸣峰从腰袋又摸出一块碎银:“大师父,这点银两够买你的酒?”老和尚两眼朝银两打量了一下,点头不迭道:“行!行……” 一手接过银两,一手从袋囊拿出瓦坛盛装的酒给了他! 老和尚两手手指夹了两块碎银,“叮叮当当”的撞了几响,呲牙咧嘴,“嘻嘻”笑了自语道:“是臭的‘穷’,是香的‘铜’,银两比‘铜’更贵重……,嘻嘻嘻!” 施鸣峰大口酒,大口肉朝嘴里塞!阵阵的酒香肉香,送到老和尚鼻子里来! “啪!”的一声,指缝夹着的碎银掉在地上,老和尚两眼楞楞地直看了施鸣峰手上的肉,和坛子装的酒,嘴角口水一滴滴掉下来! 第三章 循天回地 老和尚见施鸣峰大口酒,大块肉吃得不亦乐乎,酒肉香味一阵阵扑鼻来,看得他口水直流,楞楞怔住! “大师父,这酒的味道真不错!”施鸣峰舌尖一舐嘴唇,笑眯眯地说:“你从哪里买来的?” “嗯!”老和尚两眼直看了施鸣峰手上盛洒的瓦坛,使劲地吞下一口口水:“这是陈年白干,小镇上买不到!” “嘻嘻!”施鸣峰咧嘴笑了说:“我张嘴吃,你蹬眼看,大家都不吃亏!” 老和尚看得喉咙里酒虫直冒,袍袖拭了下嘴角淌下的口水,忍不住道:“小施主,你给老衲喝一口,杀杀酒虫如何?!” “银货两讫,这酒是我化银子买来的!”施鸣峰认真地说:“你要喝酒,也得用银子来买!” 老和尚朝掉在地上的两颗碎银瞪眼一看,就即捡起给施鸣峰:“这银子给你,买你的酒喝!” 施鸣峰把银子藏进口袋里,大声说:“大师父,两颗碎银只能喝两口,多了可不行!” “嗯!”老和尚忙不迭的接过瓦坛点头答应,鼻子碰在坛口处,猛吸一口长气,才始张嘴,“咕嘟!咕嘟!”喝下两大口酒。 施鸣峰立即伸手拿回酒坛道:“说喝两口就是两口,不能多喝!” 他接过酒坛后,自己慢条斯里的一口口把酒灌进肚里! 老和尚搔了搔脑袋,忍不住喃喃说:“小施主,老衲喉咙里酒虫又痒得难受……能……不能再给我喝一口?!” 施鸣峰想到方才情形,忍俊不住,几乎要笑出声来,可是他还是冷了脸道:“大师父,要喝酒可以用银子来买!” 老和尚拉长了这张肥秃秃的肉脸,苦兮兮的道:“老衲蒙一位好心的施主布赐了一‘僧帽’,把这顶僧帽换来一坛子酒,这……这条狗腿肉,还……还是偷来的,哪里还有钱来买你的酒!”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暗道:“你这位大师父,不但不守清规,竟把脑袋上这顶和尚帽子拿去换酒喝,西方老佛爷有灵,不把你打进十八层阿鼻地狱才怪!” 他朝这位肥肥胖胖邋遢的老和尚看了看,想起刚才那付贪婪、馋嘴的怪模样,故意冷冷地道:“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没有钱就别谈啦!” 说着,嘴唇套在坛子口,喝下一口酒,舌尖舐一舐嘴唇,好像余味犹存! 老和尚猛咽了口口水,提起地上的袋囊,想站起身就走,闻到这股酒香,又坐了下来,突然把手提的袋囊,朝施鸣峰跟前一推,道:“小施主,老衲用这个东西换你的酒可以吗?”施鸣峰心里微感一怔:“原来这老和尚一脸贪婪之相,在他袋囊里还藏有银两!” 他故意问道:“大师父,袋囊里藏的何物?” 老和尚两眼注视着了施鸣峰手里的酒坛子,肥秃秃的肉脸一抖,道:“还用说,当然是值钱的东西!”老和尚朝施鸣峰咧嘴一笑,解开袋囊…… 在他瞪直眼一看之下,蓦里骇然震住:“大……大师父……,死人骨头?!” 老和尚眼皮一翻,满脸不自然地说:“别管什么骨头……这些东西要是换了别的地方,老衲泡在酒缸里,三天三夜还受用不完呢!” 施鸣峰看了布袋里的尸骨,赫然是具赤紫色的人体骨骸! 老和尚喃喃地又道:“老衲一时酒瘾难熬,才拿这些东西米跟你换酒喝,你不肯换也就算啦!” 他用衣袖一拭嘴唇,收起袋囊要离去! 施鸣峰看得满腹狐疑,这么一个邋遢窝囊,长得脑满肠肥的老和尚,带了一堆死人骨头满天游,这算是什么回事?难道其中含江湖是非的阴谋! 他心里有了这样的猜疑后,就堆下笑脸向老和尚道:“大师父,这些东西收回去,坛子里剩下的酒还是给你喝!” 老和尚听他说这话,惑然不解朝他瞪眼看去! 施鸣峰含笑的接着说:“不过在下问你老人家一句话,你要回答一句后才能喝下这口酒,你看如何?” 老和尚舌尖舐一舐嘴唇,朝施鸣峰手里的酒坛子死盯了眼,脸上肥肉一抖,咧嘴“嘻嘻”笑了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知小施主问些什么事?” 施鸣峰含笑道:“在下所问之事,当然是你老人家知道的!” 老和尚点头说道:“小施主,快问吧!” 施鸣峰一手拿了这只颈细肚大的酒坛子,推到离老和尚鼻子二三寸处,晃一下摇出一股酒香,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大师父,你袋囊里藏的,是不是死人骨头?” 老和尚点头道:“不错,是具人体骸骨!” 施鸣峰听得暗暗一怔,忙不迭把酒坛子口,送到老和尚嘴唇边,含笑说:“大师父,喝口酒润润嗓子!” 老和尚张口“咕嘟”吞下大口酒! 施鸣峰又问道:“这是什么人的骸骨?” 老和尚茫然失神地愕了半晌,一眼看到酒坛子,立即道:“是‘铁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儿子的尸骨!” 施鸣峰听得心头一阵激动,立刻想到花婆李映红,与梁上伸手莫八在“昭安居”客店所说的话,暗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婆婆跟莫大哥所要找的尸骨,竟在这老和尚身上发现!” 他想到这里,很快给老和尚送上大口酒,紧紧接着问道:“大师父,此具尸骨你从什么地方找来的?” 老和尚喝下大口酒后,衣袖一抹嘴唇,梦呓似地喃喃道:“从一个人的手里!” 他说到这里,两手捧起酒坛,朝自己嘴里灌下一大口,接着把酒坛子摇了一摇,才还给施鸣峰。 施鸣峰朝这位偷狗腿的酒肉和尚多看了眼,不胜狐疑地问道:“大师父,你说此人是谁?”老和尚一对失神的眼睛注视着酒坛子,漫声答道:“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的人物!” 施鸣峰听得暗暗一怔! 老和尚说完这话,捧起酒坛,把里面酒喝得一干二净。 施鸣峰紧迫的追问道:“大师父,你能不能告诉在下,此人来历?” 老和尚脸上肥肉一抖,拍拍空坛子道:“小施主,酒喝完了,老衲的话亦说完啦!”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忽地心念一转,大声道:“大师父,方才你要把这些尸骨,向在下换取酒喝,现在我用银子把这些尸骨买了如何?” “银子?!”老和尚醉眼朦朦,将要提起袋囊走时,听施鸣峰说出银子两字,顿时酒意冲醒了大半,连连点头说:“行!行!只要有银子,事情就好办了!” 施鸣峰试探地说:“大师父,这具尸骨你要多少银子才肯脱手?” 老和尚呲牙咧嘴“嘻嘻”笑了道:“银子嘛!多多益善,愈多愈妙!” 施鸣峰从腰间取出一块五两重黄金,朝他脸上扬一扬道:“五两黄金,就是五十两纹银,大师父肯脱手,咱们银货两讫!” “五……五十两纹银!”老和尚肉脸上这对眼珠儿,睁得又圆又大,点头不迭地说:“行!行!咱们银货两讫,一言为定!” 说着,一手收起五两重黄金,把那具尸骨送到施鸣峰跟前,又道:“一言为定……小施主,买卖做成,老衲告辞啦!” 老和尚朝施鸣峰呲呲牙一笑,拖了一双破鞋,“贴里塌啦”地走出树林而去! 施鸣峰看了他消失中的后影,感到困惑,迷惘至极:“这个,老和尚嗜酒如命,行止诡奇,看他失魂落魄似的,如何会给他找到‘铁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的儿子尸骨,这事委实令人百思莫解了!” 施鸣峰从老和尚那里买得这具尸骨后,因携带不方便,就在树林隐僻处,用树干挖了个小坑,就地埋藏,暗暗立上一个标帜,才始离去! 他缓步走出树林,心中暗暗沉思:“尸骨之事,无意中给我找得线索,赶快找着婆婆和莫大哥才是!” 夜色深沉,施鸣峰错过镇甸宿店,踏着一片粼粼的月色,走在官道上。 时间在他身边悄悄溜过,这时他感到有点疲倦,纵目看去,官道尽头,贴近树林处有座破落的凉亭。 他喃喃地自语:“到前面凉亭歇息一会再说!” 施鸣峰到了凉亭里,手袖挥去了凳上灰尘,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月华皎洁,仿佛大地上洒下一蓬银雾,他抬头看着斜挂的圆月,忽地想起伸手在自己贴身衣袋里一阵摸索,找出一面有掌心大,薄薄的铜面镜子。 月光洒在铜镜上,折射出缕缕晶莹的光芒,施鸣峰童心未泯地拿了铜面镜子玩赏,嘴里自语着:“奇怪,这铜面镜子竟藏在树根下面,这棵树就能飘浮在水面上,等我把这面镜子拿去后,青翠的小树竟立即枯萎而死,这样看来,目前虽然还不知道这铜镜有何珍奇之处,显然是稀世珍奇的宝物无疑了!” 施鸣峰正在自语时,忽闻凉亭边的树林里,一缕衣袂飘风的“索索”声起! 他旋首看去,正感惊诧,狐疑之际,陡见人影闪晃,从树林里出现一个魑魅游魂似的身形。 一股冷厉刺耳的声音:“人生何处不相逢……穷酸,想不到姑娘在这儿又碰到你了!” 施鸣峰注目看去,黝黑的树荫下,一个头包黑巾,穿着黑衫,脸肤嘴唇全无血色的少女…… “格格格!”怪笑声中,少女冷淡惨白的脸上,露出一层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施鸣峰头皮发炸,跌退半步! 施鸣峰心里嘀咕:“这‘鬼影子’怎会在此出现……?她招呼我又为了何事?” 他意念流转刹那,把手里这面铜镜子,塞进自己衣袋里。 “拿来!”少女伸出一只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掌,峻声冷厉地说:“把这面铜镜子给我……”话声傲慢之极。施鸣峰冷冷地道:“在下与你姑娘素昧生平,并不相识,几时拿过你的镜子?!” 少女“嘿嘿”冷笑道:“穷酸,姑娘在‘大仓河’畔,守候‘月华玄镜’七昼夜,结果这面宝镜被你所得,方才你在凉亭亲口说的,难道还会有假?!” 施鸣峰听她说这话,豁然有悟:“原来这行止诡秘的少女,在打我这面铜镜的主意,眼前虽然还不知道这面‘月华玄镜’是宗何等样宝物,可是在她这种跋扈傲慢的神态之下,我施鸣峰岂能委曲求全,拱手相让!” 倏即冷然道:“你这位姑娘说话忒没道理,在下获得这面铜镜,乃是飘浮河面,无主之物,并非是你亲手交来,怎能说是你的东西!” 陡然“唰!”的劲风声起,少女玉掌挥舞,朝他劈面掴来:“穷酸,敢教训你家姑娘,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施鸣峰侧身一闪,暴退两步,他脸颊虽未碰着少女掌指,一股劲风划过,好像针刺似的一阵火辣辣疼痛。 “哦!”少女见施鸣峰身法干净俐落,有武林高手的风范,殊感意外,不禁冷然地道:“难怪你这穷酸,坐井观天,目中无人,原来你也有一手……哼!再接姑娘一招!” 说着,玉掌翻舞“唰唰”劲风声中,向施鸣峰连使毒手,朝他周身致命的死穴部位扫来! 施鸣峰给她激得心头火起:“天下恁有这等阴毒、泼辣不讲理的女娃子,我跟她生平素昧,无怨无仇,竟滥施毒手要将我处于死地!” 他转念落此,衣袂风飘,展出施家独门秘传的“五行掌”绝技! 施鸣峰虽未经明师指点,或巧逢奇遇等事,然他是武林世家的弟子,自幼经家门嫡传相授,是以身怀之学,不在今世武林高手之下。 他一套“五行掌”武学连绵施出,果然将少女这股跋扈乖张的凶焰压下几分,娇躯闪晃之际连出绝招!却是没有捞着施鸣峰的一丝衣角! 只见她“嘿嘿”冷笑几声,阴侧侧地道:“穷酸,凡是跟姑娘较量的,从没留下一个活口……现在姑娘不但要你交出‘月华玄镜’,你这条命也得留下!” 陡闻“啪!”地一声破风音爆声起,少女手里突然挥出一条有拇指粗,十多尺长的皮鞭! 少女手拿皮鞭,振臂挥舞,“啪!啪!”掠风锐响声中,皮鞭凌空绕成大圈小圈,朝施鸣峰身上罩来! 施鸣峰发现少女皮鞭招式,见所未见,诡奇绝伦,不由暗暗泛出几分寒意! 少女手上这条皮鞭,翩空展舞,通灵似地朝施鸣峰如影附形的追逼过来! 少女柳眉带煞,“嘿嘿”冷笑说:“穷酸,书呆!今日你撞在我‘神州五女’之一‘雾林黑狐’罗玉英手里,该是你祖宗三代积德!我罗玉英睚眦必报,从不认输吃亏,你穷酸窃取‘月华玄镜’,害我‘大仓河’边苦等七天七晚,这笔帐要你连本带利算来,今日天网恢恢狭道相逢,我要你在这条皮鞭下凌迟处死,始泄我心头之恨!” 说话时,脸上泛出一层骇人的青紫色,一根皮鞭使出诡奇阴毒的招式,狂风暴雨似地朝施鸣峰头顶浇下! 施鸣峰虽然游身闪避,可是他发现好像有千百条皮鞭,已把自己密密封住! “嘶!”的裂帛声响,施鸣峰背后给皮鞭勾去一大块衣布,雪白的肤肉上,显出一条鲜血淋淋的伤痕! 罗玉英“格格格”一阵痴狂的娇笑!一条皮鞭变本加厉朝他身上追逼抽来! 施鸣峰羞愤至极,想不到竟会栽在一个女娃手里,受此侮辱! 雾林黑狐罗玉英手上这条皮鞭,连施毒招! “嘶嘶嘶”声中,施鸣峰胸肩处衣布遭皮鞭撕裂,鞭身撩起一阵血雾,他胸前、肩膀处,连皮带肉给罗玉英的皮鞭勾去大块! “格格格!”罗玉英手挥皮鞭,发出一缕刺耳的冷笑:“穷酸,我罗玉英用这根皮鞭,把你身上皮肉一层层揭掉!” 施鸣峰羞愤已极,身上一阵阵澈骨剧痛!他出手“五行掌”的招式,渐渐缓慢下来! “啪啪”数声脆响,施鸣峰两只衣袖给皮鞭卷去,手臂添上血痕数条! 雾林黑狐罗玉英青白的脸上,泛出一层噬人似地狞相,冷厉地又道:“穷酸,姑娘要看你混身染血,慢慢地死去……” 施鸣峰咬牙恨恨道:“好歹毒的女人!” “格格格”罗玉英手挥皮鞭,一阵阴恻恻的冷笑:“穷酸,你此时此地才知道我雾林黑狐罗玉英是个歹毒的女人……格格格,太晚了!” “唰!”的一声,施鸣峰大腿中着一鞭,拿桩不住跌倒地上。 罗玉英银牙一咬,鞭身好像暴雨似地朝他身上浇下! 施鸣峰混身是伤,已站立不起来,只有仆地滚转! 罗玉英峻声冷冷地道:“穷酸,你要我在‘大仓河’边苦等七昼夜,我给你在七个时辰里慢慢死去!” 施鸣峰遍体鳞伤,混身是血,他在一顿皮鞭毒打之下,已奄一息,只等待着死亡来到! 突然,从树林里传出一缕说话声:“罗玉英,你未免忒以狠毒了,难道今世江湖上,就没有人能破你‘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 说话声落,树林里缓步走出一个妙龄少女,身上罩着一件玄色金线绣边的风衣,领口处露出古色斑烂的剑柄,风衣乍展之际少女里穿一袭墨绿劲装,举步轻盈,仙袂飘飘,原来是一位清丽出尘的巾帼英雄! 雾林黑狐罗玉英听到话声,倏然问出现这么一位劲装少女,顿时神色大变诧声道:“‘瑶池玉女’吕宗凤! 吕宗凤冷然点头道:“是的,你还记得我……” 瑶池玉女吕宗凤转脸朝遍体是血,几将晕死过去的施鸣峰看后说“罗玉英,此人与你有何怨仇,你用‘循天回地十一招’鞭法,把他打得遍休鳞伤,这等模样?”雾林黑狐罗玉英冷了脸,阴恻恻地道:“登徒浪子,死不足惜。” 施鸣峰给她用“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一阵毒打,虽然痛得几将晕死过去,神智还是很清楚,听罗玉英说出此话,厉声分辩道“你这阴险歹毒的女人,我施鸣峰与你素昧平生,并不相识,你狭道拦劫,要我交出我‘月华玄镜’,竟血口喷人说我登徒浪子,罗玉英我施鸣峰若不死,有一天会找你了断今日之仇!” “格格格”罗玉英这张纸白的脸上,露出一缕寒森森的冷笑:“斯文扫地,分明是个妙手空空的小偷,还要强辩!” 施鸣峰脸色赤红,正要叱止时,瑶池玉女吕宗凤劝阻似地朝他望了眼,柳眉微剔,冷然道:“罗玉英,我命你立即离开此地,不然我就用一对肉掌,破你‘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你血溅这里‘白龙坡’凉亭!” 瑶池玉女吕宗风一字一音,从容沉稳地缓缓说出此话,一对晶莹澄澈的秀目,闪射出两道慑人的冷芒,注视着罗玉英脸上。 “哼!”罗玉英卷起她那条十来尺长的软鞭,阴森森地冷笑了说:“吕宗凤,我罗玉英萍踪江湖这些时来,没有向谁低过头……不过目下我没有时间,改日一定奉陪你就是了!”她朝地上的施鸣峰死盯了一眼,始朝官道一端而去! 罗玉英走后,瑶池玉女吕宗凤关心地向施鸣峰道:“施英雄,你伤势如何?” 施鸣峰羞愤已极的摇头轻叹了口气:“多谢吕女侠关注,施某只是皮肉受伤而已!” 吕宗凤见他衣衫片片零碎,混身皮开肉绽,不禁黯然摇头,她知道施鸣峰的回答,言不由衷,不希望有人给他怜悯而显出自己的‘懦弱’! 吕宗凤朝他周身伤处一看,安慰地道:“施英雄,我带有师门金创珍药,替你敷上伤处,即会结疤止痛痊愈过来!” 她从腰袋里取出一只细口瓷瓶,挑出一撮白色的粉末在手掌心上,又道:“你敛住呼吸,闭上眼睛,待我将药粉洒在你身上!” 施鸣峰对这位素昧平生,古道热肠的瑶池玉女吕宗凤暗暗感激,就即听她嘱咐闭上眼睛,收住呼吸! 吕宗风猛吸一气,朝了掌心粉末,从嘴里缓缓吹出,掌心粉末激着她口气所吹,袅袅宛若一缕轻雾似的朝施鸣峰身上飘去,十分均匀的敷洒在他周身伤处。 施鸣峰突然感到身上一阵无比的凉意,疼痛立止,霍然痊愈!当他睁眼站起,看到自己衣衫破碎赤裸上体,这付狼狈之状时,俊脸通红,不由赧然低下头来! 瑶池玉女吕宗凤含笑说:“施英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施鸣峰惑然抬头看时,吕宗风身肩微晃,疾若冷电一瞥,消失在官道尽端! 这时施鸣峰心头,却是幽愤沉痛至极,仰望着蓝天一角,喃喃地自语着:“以我施鸣峰身怀之学竟败落在一个小女子手里,受此奇耻大辱,唉!我还有何面目浪迹江湖,萍踪天涯了断我心头之愿!” 施鸣峰自语到这里,心里黯然悲愤至极,禁不住两行热泪顺腮流下! 他用手抚摸鞭伤的创痕:“我游侠江湖这些时候来,总认为自己是武林高手,能冠盖群雄,傲视天下……唉!经不起事实的考验,落得这份模样……” 他抬头凝看了行空浮云,流泪地自语:“如此看来,我施鸣峰只是行尸走肉,苟且偷生在这茫茫尘世而已!” 突然身后说话声起:“施英雄,事情已经过了,别太苦恼了!” 施鸣峰霍然一怔,泪渍犹新,转身看时,瑶池玉女吕宗凤臂弯里夹了一包衣衫,不知什么时候,已站立在他身后。 “施英雄!”吕宗风安慰地说:“你这次栽在雾林黑狐罗玉英的这条长鞭下,并不算是意外!” 施鸣峰愕然道:“吕女侠,此话怎讲?” 吕宗凤把衣衫放下,含笑道:“你先把衣衫换上,我会慢慢告诉你!” 施鸣峰看到她秀丽的脸庞上,溢露出这缕关注的微笑,心头涌起无比的温暖,无法推辞之下,点头夹起这包衣衫,走进树阴深处! 不多时,施鸣峰换上一袭十分称身的方巾长衫出来,瑶池玉女吕宗凤陡觉眼前一亮,不由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始含笑地道:“施英雄,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不必心头沉重!” “嗯!”施鸣峰然点了点头。 吕宗凤接着说:“‘雾林黑狐’罗玉英,虽然给武林人称亦是‘神州五女’之一……” 施鸣峰听她说出这话,才始想起过去“玉壶春”酒店,有名魏青汉子曾有提过“神州五女”的名号,乃是“田舍村姑林翠翠,“银翅飞凤”于静婉,“玉臂枕郎”胡媚,“瑶池玉女”吕宗凤,和“雾林黑狐”罗玉英五人,原来眼前这位吕女侠,也是“神州五女”中之一。 他沉思时,吕宗凤接着在说:“此女生性怪癖,阴沉狡黠,江湖行止跋扈乖张至极。她方才展施的长鞭,乃是经一位武林异人所传一门‘循天回地十一式’秘学。据江湖传闻有不少武林前辈高人丧命在这条鞭下。” 说完这几句话,仿佛在某种意识的驱使的趋势之下,心里似乎感到几分快意。 瑶池玉女吕宗凤又道:“罗玉英除了这套‘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外,尚有出于本身内家修为的‘玉指手’绝学!” “对啦!”施鸣峰忽然想起:“过去她在‘大仓河’岸边,展出‘玉指手’绝技,掌心吸下一只凌空飞翔的鸟,把它撕得四分五裂,又用‘飞花御敌,摘叶伤人’的内家功力,将鸟尸打进硬石里!” 吕宗风美眸流转,看了他,接着道:“施英雄,日后你与罗玉英狭道相遇,除了我方才所说的她一身绝学外,她还身带江湖所忌用的毒厉暗器,你要千万注意才是!” “多谢吕女侠叮嘱!”施鸣峰拱手道谢,心里却是黯然感慨不已,喃喃自语地说:“坐井观天,夜郎自大,我施鸣峰凭此雕虫小技,想要萍踪江湖,了断我心头之愿,何异大海捞针,唉……” 瑶池玉女吕宗风关注,安慰地接道:“施英雄,大丈夫当发愤图强,凡事经过磨练、波折始能成就!” 施鸣峰闻听,耳根一红,赧然低下头来。 吕宗凤忽地想起问道:“施英雄,罗玉英狭道拦劫,因你身带‘月华玄镜’,可真有此事?” 施鸣峰喟然道:“那天我走在一条浑浊的河岸边,看到河上飘浮来一棵青枝绿叶的小树,这棵树逐波流荡,飘到岸边来,当时我在惊异下,顺手将小树由河里提了起来,发现在小树根处,黏贴了一面掌心大薄薄的铜镜,我把铜面镜子拿起手时,小树立即枯萎而死!” 他怀疑地看了吕宗凤,又道:“我不知此铜镜,是不是罗玉英所指的‘月华玄镜’?” 瑶池玉女吕宗凤:“雾林黑狐罗玉英狭道拦劫,打你这面镜子的主意,谅来不会有错!” 吕宗凤拿在手里凝神看过半晌,一手还给施鸣峰,惑然道:“江湖上确有流传‘月华玄镜’之事,可是谁也没有见过这宗锋世珍物。物获得此镜时,接连有异兆发生,可能真是这面铜镜!” 这时,施鸣峰对这位用三言两语,镇住雾林黑狐罗玉英的吕女侠,心里暗暗敬佩,诚然,她身怀之学,要远在对方之上,才能吓退这只“黑狐”。是以,他移樽就教地问道:“吕女侠,不知这面‘月华玄镜’有何珍异之处?” 吕宗凤温和含笑地,道:“曾听武林前辈中人说过,‘月华玄镜’上,载有绝传江湖的武学,详细情形就不清楚了!” 施鸣峰听得暗暗称奇,他拿了铜镜在阳光下仔细看了半晌,只是金光闪射,未一丝异状! 吕宗凤侧目朝器宇翩翩,丰神如玉的施鸣峰掠过一瞥,忽地道:“施英雄,你谅是路过这里‘白龙坡’,不知你此去何处?” 施鸣峰听她问这话,不禁黯然轻叹了口气,心道:“我本是此去湘南九嶷山‘南天堡’,婆婆和莫大哥都会在那里等我,说不定还会碰到我那位静弟!唉!‘白龙坡’凉亭之辱,我竟败落在-名小女子手里,遭她皮鞭毒打,使我壮志消沉,痛心疾首,我还有何脸去见婆婆、莫大哥,和我那位静弟呢!” 吕宗凤见他轻叹了口气,低头不语,不禁诧然道:“哦!施英雄,你怎么啦!” 施鸣峰黯然苦笑喃喃地道:“萍踪飘泊,随遇而安,我没有一定的去处!” 吕宗风若有所悟的轻嗯了声!安慰、鼓励地道:“施英雄,习武之道,虽贵于精研、苦练,始能成就,如果逢有不世的奇遇,能饮获珍稀秘方,到时不难君临天下,冠绝武林!” 施鸣峰满腹幽愤,听她豪迈、鼓励地对自己说这些话,只有苦笑接道:“多谢吕女侠这番盛意,可是珍稀秘方,乃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事,又怎会轮到我施鸣峰身上!” 吕宗风似乎责怪对方不领这份盛情而瞪他一眼,才含笑地道:“我奉师门之谕,萍踪天涯,游侠江湖,没有一定去处,最近江湖传闻有宗稀世珍物出现,我伴你前往搜访一番,如果天从人愿,果真给你获得,不但雪白龙坡凉亭之辱易如反掌,日后你施英雄一身造诣,冠绝天下群雄,武林为之哗然矣……” 施鸣峰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吕女侠,你说的是哪一宗的珍稀秘方?” 吕宗凤含蓄似地一笑说:“一具尸骨!” “啊!”施鸣峰惊叫起来:“一具尸骨?!” 吕宗风对他这份惊愕的神情,并不感到意外,含笑点头道:“-具尸骨,就是目下震惊天下武林的一宗稀世秘方!” 瑶池玉女吕宗凤见他这份惊愕出奇的神情,还当是说出“尸骨”能作秘方之故。 “尸骨!什么尸骨?”施鸣峰满腹狐疑的追问,心里却是暗暗嘀咕:“难道转弯抹角,又拉到那件事上去啦!” 吕宗凤颔首道:“是一个人体的尸骨!” “人体尸骨?!”施鸣峰听得头皮发炸,暗暗诧奇。 吕宗凤又道:“这具人体尸骨,是生人误服豫西伏牛山一味‘玉露子’珍药后,所腐化成的!” 施鸣峰听到这里,暗道:“不错,正是‘铁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儿子的尸骨!” 他故意试探地问道:“吕女侠所指的人体尸骨,不知放在何处?” 吕宗凤听他问这话,“噗!”声笑了出来:“如果知道珍藏何处,咱们就不必用‘搜找’两字了啦!” 施鸣峰心里暗道:“吕女侠你别费神搜找了,这具尸骨我花了五两黄金,从一名酒肉和尚那里买下来后,已掩埋在‘松沟岭’的树林里了。” 吕宗凤见他楞楞出神之状,解释似地又道:“其实咱们所要找寻的这具尸骨,已和寻常的人体尸骨完全变质不相同了。活人误服‘玉露子’这味珍药,三日内暴毙身死,仅在数天中,尸体变成尸骨了!” 施鸣峰听她这么解释,不禁狐疑地道:“吕女侠,咱们精研武技之学,岂能啃嚼死人骨头?!” “并非如此!”吕宗凤摇头笑说:“人体骨骸中有根‘脊椎骨’,乃是支撑人体的中髓脊梁!‘湖海搜奇录’一书中曾有记下这段辛秘掌故,活人误服‘玉露子’珍药后,三日暴毙身死,这味珍药性能,完全注入‘脊椎骨’中,如果能寻获这具尸骨,找出‘脊椎骨’碾碎成粉,和酒服下,习武之流添增甲子年内家修为!” 施鸣峰听得殊感诧异,对她暗暗钦佩不已:“这位吕女侠对湖海珍闻,武林掌故,知道得可真不少!” 吕宗凤见他默然不语,接着又道:“铁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为了培自己爱子内家修为,费煞苦心,结果却是误服‘玉露子’珍药,造成这幕惨剧!范平儿子尸骨失踪之事已流传江湖每一角落,且把饮服‘玉露子’珍药,替死养生的辛秘,完全公开。虽然其间有穿插了一段武林恩仇,可是目前江湖上,谁都希望找到他儿子尸骨,来添增自己甲子的内家修为!” 吕宗凤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注看施鸣峰脸上,又道:“目前我们想要搜找的,已经不是一具人体尸骨,而是天下武林瞩目,江湖上梦寐所求,都想获得这桩奇遇的一味稀世珍药!” “吕女侠说得有理!”施鸣峰释然点头,心里暗暗思忖道:“照此看来,我施鸣峰服下由人体‘脊椎骨’蜕化成的这昧珍药,不致会卷入是非恩怨的漩涡中,谅来不会给婆婆和莫大哥责怪!” 瑶池玉女吕宗风喟然感触地说;“人生际遇,永远无法思议,希望咱们此去,能顺利探听到这具尸骨的下落,你施英雄得此奇遇,三十年内君临天下,称雄武林,该是意料中的事了!” 两人说话时,已步出白龙坡凉亭,朝施鸣峰夜晚来的方向而去。 施鸣峰听她说此赤忱、恺切、安慰、鼓励的话,心里感动至极,却是默然找不出话来回答,心里想着:“这位吕女侠对我关怀之处,不下于跟我义结金兰的静弟……,唉!想起我那位静弟,神仪俊秀,温婉娴淑,像个天生意质,多情的女孩子!眼前这位瑶池玉女吕女侠,身怀绝艺,生性豪迈、爽朗,倒像一个须眉男子汉!” 这时他心里突然想了起来:“这位瑶池玉女吕女侠,虽然素昧生平,才始相识,她对自己这样赤诚、热忱的心意令人感动。现在她伴同自己去寻找‘尸骨’下落,其实这具尸骨已给我掩埋在‘松沟岭’尾的树林,我如何向她说出这事内委真相呢?” 瑶池玉女吕宗凤嘴角含了一缕轻盈的笑意,却是娇啼抱怨地说:“不知江湖上那些闲来没事做的捉狭鬼,把我列入‘神州五女’之一,其实所谓‘神州五女’,从江湖传闻中,个性迥异,行迳殊别完全不一样的人物!” 施鸣峰忽地插嘴问道:“吕女侠,‘神州五女’之间,你们都不识识?” “谁认识她们!”她摇了摇头说出这话后,接着又道:“不过其中‘田舍村姑’林翠翠我跟她相处很好……” 施鸣峰狐疑地道:“吕女侠,‘雾林黑狐’罗玉英她不是认识你?” “谁认识这只‘黑狐狸’!”吕宗凤不屑一说地又道:“过去我有跟她较量过一次,这只‘黑弧狸’惯施‘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法来捉弄人,我就用师门秘学‘卧龙三折’掌法中二记招式,轻描淡写下把她十一式鞭招完全化解,所以这只‘黑狐狸’再也不敢在我跟前跋扈乖张!” “哦!”施鸣峰听得殊感意外,心里暗暗嘀咕道:“过去邵阳城‘玉壶春’酒店里,一名魏青的汉子曾有说过,使用‘飞燕刀’的乃是武林中‘神州五女’之一,难道就是这位吕姑娘?!” 吕宗凤说到这里,侧脸朝他轻盈一笑:“施英雄,你家居何处?难道仅是为了萍踪天涯,游侠江湖才来湘地一带?” 施鸣峰骤然感到眼前一亮,玉脸上一阵发烧这时他才发现这位生性豪迈,不下须眉男儿的吕姑娘,容貌艳丽,绝世无双,一位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小佳人他不由一阵局促,他说:“我来自鲁东胶州湾‘碧海庄’……” 顿了顿,接道:“读万卷书,不如万里路,为要添增一番见识阅历,才来江南一游!” 瑶池玉女吕宗凤见施鸣峰吞吞吐吐含糊回答,也没有追问下去,就把话题岔开,关怀地道:“施英雄,你游侠江湖,如何随身不带兵刃?” 施鸣峰听她突然说这话,万感交集,黯然地轻叹了口气! “哦!”吕宗风转脸朝他诧异地多看了眼,暗道:“我问此话,怎么会引起你满腹愁思的呢?” 施鸣峰发现自己神情有异,倏即含笑答道:“穿着方巾长衫,携带兵刃不便!” 吕宗风睁大了一对澄澈如水的美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称奇:“这难道是你方才叹气的原因?” 施鸣峰给她一对幽邃如海的美目,看得俊脸通红,讪讪地接着说:“吕女侠,前面快到镇甸了!” “嗯!”吕宗凤朝官道上贩夫走卒,熙熙攘攘的行人拢过一瞥:“一个小镇地方会这样热闹,恐怕咱们巧碰上这里赶集的时候!” 施鸣峰笑了说:“咱们也趁时随着一游,凑凑热闹!” 吕宗凤若有所思的低头想了想,伸手从腰袋里摸出一口仅一尺来长的短剑,转脸向他道:“施英雄,这口短剑你带在身边可作防身之用!” “短剑!”施鸣峰听得殊感意外,接过短剑抽出剑鞘一看,青虹紫电,晶芒闪射,竟是一口极上乘的利剑,不禁狐疑地道:“你把这口短剑给我?!” “嗯!”吕宗凤点头一笑,纤手指了自己风衣领口处的一把剑柄:“短剑和我佩带的这口长剑,合称‘子母青虹剑’,‘母剑’我自己用,这口‘子剑’你可以带在身边!” “‘子剑’,‘母剑’!”施鸣峰听得有趣,重复地念了遍:“你佩‘母剑’,我带‘子剑’!” 吕宗凤错会了他的话意,粉脸骤然通红,幽幽娇啼的道:“施……施英雄,你弄错啦,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 施鸣峰见她漾溢着少女的娇憨,莞尔笑了说:“吕姑娘,我怎敢说你占我便宜呢!这长短两口剑本来就有了这样名字嘛!” 他这声“吕姑娘”,骤然间缩短了他们两人的距离,吕宗风一变往常豪迈、朗爽的神态,垂首娇羞地朝他瞟了眼! 两人到镇甸大街上,人众往来,热闹非凡,经当地乡民说后,才知道巧逢本地十年一次的庙会盛典! “施鸣峰!”这时吕宗凤也直率的唤他名字,她童心未泯,笑盈盈地说:“咱们来此巧遇到这样难得的机会,到庙会处一游如何?” 施鸣峰笑了说:“再好不过,我亦正有此意思!” 两人来到大街尾端庙会处,只见戏台高筑,人山人海! 吕宗风柳眉一皱,道:“没有什么好玩,都是人看人!” 施鸣峰含笑道:“吕姑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挤进里面去看?” 吕宗凤听他不伦不类说出这样话来,“噗!”的笑了起来! 这时,这对身怀绝技的江湖男女,一变成乡下的大孩子,两人随着人潮,往戏台处挤去! 施鸣峰挤进戏台前,转身一看,吕宗凤芳踪杳然,竟不知去向! 这时,他不由焦急起来,用了三分劲力,猛朝人墙里钻,要找寻吕宗凤下落! 他这一找,找得满身是汗,足足一个多时辰,跑遍了庙会场地每一角落,却是胁生双翅,鸿飞冥冥,没有看到吕宗凤的影子! “这又奇了!”施鸣峰一手忙着拭汗,嘴里喃喃叫奇起来:“吕姑娘乃是扬名江湖,‘神州五女’中一位杰出的巾帼英豪,难道会遭了匪强人拐诱引骗不成!” 他瞪直眼,站在庙会斜角的大街道,希望吕宗凤的芳踪会突然出现! 他这一等,一直等到夜晚曲终人散,庙戏收台,乡民纷纷回家,还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出现! 施鸣峰诧异不已的自语道:“难道吕姑娘突然遇到意外事情!” 他自语地,追忆自两人挤进戏台到现在,没有看到江湖中人在四周出现过,心里不禁暗暗称奇起来:“吕姑娘上哪儿去呢?难道跟了庙里的菩萨一同上天去啦!” 施鸣峰满腹疑窦,百思不解之下,这时天色已晚,就在镇甸大街上找了家客店住下,只待明天再设法寻找她行踪! 施鸣峰住在一家简朴、清静的客店里! 他睡在床上,思到白天吕宗风突然失踪的事,心里不安,无法入睡,就披起人衫,推门出客房,到客店庭院里坐坐! 这时,冰盘似的圆月中天高挂,洒下一片银雾似的月光,四下万籁静寂,庭院的草地上只有施鸣峰自己的影子伴陪了他! 施鸣峰在清静、幽致的庭院里,虽然摆脱满腹的烦恼,这时却感到寂寞起来,伸手一摸腰袋,无聊中拿出过去雾林黑狐罗玉英所称的那面“月华玄镜”出来! 他坐在草地的大石上,手里这而铜镜,正巧对了中天高挂的圆月,镜面映射出晶莹夺目的光亮,煞是好看! 皎洁月光在铜面镜上,反射出刺目的的光芒,这时月色柔和,铜面镜上折射出来的光彩,却显得绮丽可爱! 施鸣峰无聊中,就欣赏从镜面上发射出来的缕缕光彩! “哦!”施呜蚱两眼注视铜面镜上时,突然发现到由于月光直线的射照,镜面上竞映现点点蝇头似的小字,不由愕然惊呼起来:“光溜的镜面上,怎会有字迹映照出来?” 这桩意外的发现,使他错愕愣了半晌,穷尽目力朝镜面字迹看上,他一边看,一边悄声把蝇头小字念出来:“‘摹风八绝’……‘凤栖梧桐’,‘凤翅剪波’,‘雅凤归巢’,‘彩风展翼’,‘云天凤舞’,‘朝阳凤鸣,‘瑶池落凤’,‘九天飞风’。” 施鸣峰把镜面上小字念出后,不禁诧声道:“哦!这是武学上的招式嘛!” 他凝神注目朝镜面上看去,每种招式之下,还有详细的注解:“‘凤楼梧桐’:身形站地,右脚拿桩,左腿乘势,右手横掌袭中盘,右掌骈指疾点对方‘开空’、‘肩井’、‘玄机’三穴……” 施鸣峰念到这里,豁然所悟,暗道:“原来竟是今日武林上少有闻听的一套拳腿掌指同时运用的绝学!” 他再把镜面所载,再仔细看去:“‘赤比九式’:‘江村渔火’,‘寒松卧谷’,‘踏雪寻梅’,‘平林夕照’,‘错竹横枝’,‘五鹤朝元’,‘星移斗转’,‘空谷飞霜’,‘樽前细语’。” 施鸣峰念完项目,再看下面细节注释:“‘错竹横枝’:旋身连环步……抡剑展舞……腾身挪步正前方……横剑削敌兵刃……”施鸣峰看得心里激动至极,断断续续念到这里,震颤不已的白语起来:“‘赤比九式’,原来是套玄奇深奥的剑法……这么说来,这面铜镜在月色光华下映现出蝇头字迹,正是雾林黑狐罗玉英所说的‘月华玄镜’了!” 施鸣峰无意中,发现“月华玄镜”上奇迹后,定在月色下细心揣摩,精研直至圆月西沉,才始回到客房休息。 翌晨,施鸣峰出客店,寻访吕宗凤的行踪下落,据当地乡民所说,才知道这里叫“祥山镇”,他绕了祥山镇近郊一带,整整跑了一天,没有发现吕宗凤的行踪! 施鸣峰对吕宗凤在祥山镇失踪之谜,百思奠解,不过他相信她的失踪,决不会遭人所害,可能遇着意外之事。 这时,他白天搜找吕宗凤行踪,夜晚留宿客店,在月光下精研“月华玄镜”所载的“摹风八绝”和“赤比九式”两门绝学,祥山镇上耽留了四天,才始怀着落寞、孤寂的心绪离去! 虽然仅是四个夜晚时间,施鸣峰已把镜面所载两门绝学,全数熟记下来,行途中,不断的揣摩、精研,已能随手施出。 离祥山镇客店后施鸣峰不禁迟疑起来! “吕姑娘中途失散,目前行踪不明,我自己现在该上哪里去呢?!” 他辗转一想:“九嶷山‘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六十寿庆,过去有听莫大哥说过在中秋后数天,照日子算来快到了?” 他犹疑的问自己:“我是不是取道往九嶷山?” 这时白龙坡凉亭遭雾林黑狐罗玉英皮鞭毒打之辱,陡然涌起眼帘:“唉!我施鸣峰所怀之学,不过如此而已,岂能周旋在黑白道高手,天下群雄之间,到时自己容忍不住,反而自取其辱!” “尸骨?”施鸣峰想起自白龙坡凉亭沿途来,瑶池玉女吕宗凤所说的话:“一具人体尸骨中的‘脊椎骨’,乃是一味稀世珍药,习武之流服下此药,可以平添甲子年的内家修为!” 施鸣峰迟疑了半晌,才点头自语地说:“尸骨中的‘脊椎骨’,既是一味江湖中人梦寐所求的稀世珍药,我不去取,日后给人发现,自有人来取走,我既知道这宗稀世异珍的下落,何必平白的拱手让给别人呢!” 施鸣峰登上来的山道,往“松沟岭”的树林找去! 他过去埋尸骨时,自己曾暗中立了标帜,所以进入过去跟酒肉和尚吃喝的树林里后,很快找着藏骨地方。 施鸣峰用树干掘起这具赤紫的尸骨,照了吕宗凤所说过的话,用“子剑,青虹剑”,剔出尸骨上的一根“脊椎骨”,他小心翼翼藏入腰袋后,接着,照式将这具尸体推入坑里,掩埋入土。 施鸣峰出树林,顺着蜿蜒曲折的山道而去,把吕宗凤说的话重复的念了一遍:“把‘脊椎骨’碾成粉末,泡酒服下……” 他悄声念到这里,不由暗暗自语地又道:吕姑娘身怀绝技,熟悉武林掌故秘闻,据我看来,她可能就是目下江湖谈虎色变的‘飞燕刀’!” 施鸣峰来到一处颇热闹的小镇上,在街尾一隅静僻处,找了家客店歇下! 他吩咐店家端上荤素数碟,一壶上好白干后,扣上房门,运用自己内家真力灌输右掌食拇两指,把“脊椎骨”碾成粉末,放进白干的酒壶里! 这时,时间尚早,不过日薄崦嵫,黄昏时分,他把“脊椎骨”粉冲入白干里后,边吃边喝起来! 酒入愁肠,添醉三分,施鸣峰万感交集之下喝完这壶白干,已醉意深浓,倒床就呼呼甜睡过去! 待他睁眼醒来,已日上三竿,这时他霍然想起昨晚将“脊椎骨”碾粉,冲饮白干之事! 施鸣峰周身运气流转一番,没有一丝异状发生,不由心里狐疑起来:“听吕姑娘说来,服下“脊椎骨”碾成的粉末后,能添增甲子年内家修为,怎地一夜过后,未见一点异状发现?!难道我用五两黄金买下的,不是‘铁瓦寨’寨主范主儿子的尸骨……?或者会不会吕姑娘把拣用尸骨的部位弄错了……?” 施鸣峰在满腹狐疑下,整了整衣衫,开门出客房而去! 刚出客房门口时,跟人撞了个满怀! 施鸣峰定神一看,是位衣着儒衫,年有六七十岁的老者,这时他满堆笑脸,拱手致歉的道:“在下不慎撞了您老人家,真对不起……” 老者踉跄跌退两步,正要大声怒责时,见这位文生少年公子,一直认错,拱手道歉,这股无名之火亦就平息下来! 这位老者抬头朝施鸣峰注目看去,突然惊诧的轻“哦!”了声! “小兄弟,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氏?!”老者两眼锐利地逼视在施鸣峰脸上,不胜狐疑地问:“你家居何处?” 施鸣峰见这位老者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突然问出此话,心里暗暗嘀咕:“哦!这位老人家别像过去在邵阳‘玉壶春’酒店时莫大哥一样,‘错将冯京当马凉’,认错人了!” 他微微一笑,道:“在下施鸣峰,来自鲁东胶州湾……不知您老人家有何赐教?” 老者两眼直瞪了施鸣峰脸上,顿足惋惜道:“啊……可惜!这么说来已来不及啦……” 说到这里,摇头叹息地又道:“唉!这么一个英姿挺拔的少年人,竟……竟会成了异乡孤魂……” 施鸣峰听得心头一怔:“这位老人家衣着儒装,道貌岸然,看来不会是个疯子……方才无意中撞了他一下,已向他道歉了,怎么素昧平生说出这些骇人听闻的话来!” 他脸色一寒,冷然道:“敢问老人家,您此话怎讲?” 老者又朝施鸣峰脸上流转地看了半晌,喃喃地说:“眉宇变色,鼻尖发黑,……小兄弟,你自昨天十二个时辰来,吃下过什么东西没有?” 施鸣峰诧然一震:“这位老人家问出此话,不知他用意何在?” 他淡淡一笑,道:“多蒙您老人家关心,在下仅是吃喝些酒菜而已!” 老者叫奇不迭地喃喃说:“哦!误食毒物,剧毒攻心,才有这等现象发生……难道我‘佛心毒医’虞冲老眼昏花……” 施鸣峰听他脱口说出自己名号,不由暗中打量了他一眼:“以他名号听来,敢情这位老人家乃是一位武林中人物……” 他一念落,心里又嘀咕起来:“‘误食毒物,剧毒攻心’……我昨晚把尸骨中‘脊椎骨’碾粉,冲饮白干喝下肚里,如果有毒物之说,那该是‘脊椎骨’粉了!” 这时施鸣峰感到周天并无不舒服的情形发生,是以认为这位老人家无风起浪的故意说这骇人话来,拱手含笑道:“多蒙您老人家关注,在下多谢了!” 说着,往柜台处付了帐,出店门而去! 后面隐隐传来,老者惋惜轻叹的声音! 施鸣峰缓步踱出镇甸,来到郊外…… “荒唐至极!”施鸣峰想起方才客店里,自称“佛心毒医”虞冲的老头儿,心里几分别扭:“这老头儿信口雌黄嘴上不积德,竟说我施鸣峰回转故乡来不及,要做异乡孤魂,真岂有此理!” 他在路上边走边自语时,突然感到发觉周身火辣辣的发热起来,好像一股无法泄吐的力量,流转在周天筋脉里! 他舒了舒筋骨,诧异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东西在身体里作怪似的!” 他舒伸了下懒骨后,仅刹那间,好像舒服一点,不多时,流转在筋脉里的这股潜力,像要裂破筋脉的又向外间脐胀出来! 这时,他觉得自己像掉进火炉里一样,混身一阵火辣辣发烧,周身筋脉却像炸裂似地难受! 他再看自己手臂,像是涂上一层鲜血似的通红! 施鸣峰看得骇然自语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皮肤怎会发红起来?” 这时他周天筋血击冲、偾张,两眼金花飞舞,耳边“嗡嗡”直响,头昏目眩之下,就要跌倒地上! 施鸣峰忽地想起,方才自己舒伸一下筋骨,身体就舒服了些,可能体内筋血受阴滞的缘故,自己何不施展轻功一行,或许会松驰下来! 他将长袍绕在腰间,猛吸一口真气,拨动两腿,星飞电掣似的朝官道一端奔去! 施鸣峰这一走,足足经有一个多时辰,自己亦不知道走有多少路程,当他站停下来时,不但没有感到疲劳,周身舒畅无比! 他纵目看去,四围重翠叠嶂,前面一块盆隅样的山谷,山谷的边隅,有一座红墙斑剥的古庙! 施鸣峰注看了前面古庙:“我到古庙里歇息再说!” 他进到古庙,推门看去,佛殿上蛛网布结,破桌残椅,一股湿毒的怪味,扑鼻送来,他把水袖挥了挥拂殿上尘土,席地坐下! 施鸣峰这一坐,还没有到盏茶时间,周身热烘烘的又发烧起来! 这时他心里暗暗叫苦:“早晨客店里自称‘佛心毒医’虞冲的老头儿有说过,说我施鸣峰‘误食毒物,剧毒攻心’,要做异乡孤魂,这下给他说对了!昨晚我将尸骨中‘脊椎骨’碾粉冲白干酒喝下肚里,可能毒性发作,才会有现在这等现象发生。”施鸣峰意念刹那之间,体内筋血激冲,身上肤肉又渐渐变红起来! 他心念一转:“舒伸筋骨,展使轻功,都能减轻这种骇人现象,我何不施展学自‘月华玄镜’所载的‘摹风八绝’和‘赤比九式’的绝学呢!这怪毛病出现时,我就以这两门绝学,就当它活动筋骨来用……!” 施鸣峰想到这里,立即挥使拳腿掌指,展出这门“摹凤八绝”绝学,等到展使“赤比九式”剑术时,拿了一根桌子脚,权充长剑挥剑舞起! 施鸣峰在古庙里,为要治救自己服下“脊椎骨”粉后的这个怪毛病,不得不运转周天的劲力,来施展“摹凤八绝”,和“赤比九式”两门绝学!施鸣峰为要解除周周筋血偾张,心智交瘁,头晕目眩的痛苦,不得不用“月华玄镜”所载“摹风八绝”,和“赤比九式’,这两门武学出来抵住! 眼前的情形,施鸣峰必须要大量消耗周天的精力,才能使他心绪平宁,精神松驰下来! 他自己知道,如果潜伏在体内这股精元真力,不把它消耗掉,一定会血筋碎裂,在极度痛苦下失去自己的生命! 研练“摹凤八绝”和“赤比九式”,这两门从未出现过今世武林的绝学,亦须要有充沛的元神,极上乘的体质才能完成! 施鸣峰在荒山野山谷的古庙里,一次连一次的轮流交替的展使这两门武学,目前他唯一的要求,如何使自己身体疲倦下来,消耗掉拥塞在体内的这股真力。 他在古庙里,整整挨过了九天九晚,滴水没有入口,没有感到饥渴,这时他才感觉到这怪毛病已完全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施鸣峰感到惊疑:“喝下尸骨的‘脊椎骨’粉冲白干酒后,竟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怪毛病发生?”他暗暗替自己侥幸:“如果不是运用‘月华玄镜’所载‘摹凤八绝’,和‘赤比九式’这两门深奥,而繁重的武学来消自己体内真力,可能因周身筋血债张的缘故,已莫名其妙,丧命在这‘脊椎骨’下了!” 这天清晨,施鸣峰感到自己精神充沛,四脚骨骸轻灵至极,他把“摹凤八绝”,和“赤比九式”两门绝学施展了一下,坐在庙门口静静地等着体内的怪毛病再度的发生,直到日正当空,中午时分,再没有这种怪现象出现! 这时他安心了:“想不到‘月华玄镜’所载的这两门武学,竟把我这条命捡回来了!” 施鸣峰感到肚里“咕咕”直响,豁然想起,暗暗惊疑起来:“我昏头转向每天用‘摹风八绝’和‘赤比九式’来解除体内不舒服,竟这么多天没有一点东西下肚子了!” 他把衣衫整了整,转首几分依恋的朝古庙大殿看了眼,跃身一纵,往山谷外而去! 施鸣峰双肩微晃,身形离地拔起,仿佛像支脱弦矢箭,破风疾飞,竟飞出十来丈外的大石上。 他心头一震,暗暗惊奇;“我从来有这等现象发生过,轻功怎会这样神速……” 他狐疑地跃身再一纵,这一纵,把他身体轻飘飘的直送到老远的树林里! 这时他忽地想起瑶池玉女吕宗风说过的话:“服下‘玉露子’后的人体尸骨里,他的一根‘脊椎骨’,乃是一味稀世珍药,练武之流服下‘脊椎骨’所冲的酒后,能添增甲子年的内家修为……哦!难道其有此事?!” 他想到这里,不出高兴起来:“我施鸣峰离‘碧海庄’短短一段时间,竟能获得武林中人梦寐所求的不世奇遇,真是造化至极! 突然,一瞥使他憎厌的影子,浮映起他的眼帘:“‘雾林黑孤’罗玉英,你这阴险狠毒的女人,你用‘循天回地’诡奇的鞭法,将我一顿毒打,这桩胯下之辱,总有一天会找你了断!” 这几天来,施鸣峰为要解脱“脊椎骨”粉冲酒后的痛苦,不得不在荒无人烟的古庙大殿上,拚命猛练“摹风八绝”,和“赤比九式两项武他身上穿的这件方巾儒衫,已满是泥巴尘土,像-头从泥糟里爬起来的黑驴,自己看了不禁啼笑皆非。 施鸣峰出树林后、走过一段漫长的山路,到了一处热闹的镇甸上,找着估衣铺,买了一袭鲜明的方巾长衫换上.他走在次街上,打一家酒肆食铺用膳,突然身后有人唤叫的声音:“施少侠,你在这里?” 施鸣峰转身看去,满头银发,-脸鸡皮疙瘩的老太婆,穿了一条玄黑的大裙,冲着自己咧嘴在笑! “哦,这位老婆子是谁?”施鸣不禁楞住:“看你脸庞倒有几分像花婆子李映红,……哦!这位老人家怎么换上黑裙子昵,肌肤黑黝黝的瘦的怕人。” “婆婆,你在这里……莫大哥呢!”施鸣峰虽然觉得跟前这位老太婆,仅是跟花婆李映红几分相象而已,可是在他回忆中,他浪迹江湖短短的这段时间来,所认识跟自己有交往的年迈老妇的武林中人,亦只是花婆李映红一人而已,所以他毫不避疑地叫她一声“婆婆”。 老太婆朝大街两端望了望,欲语还止的又对他一笑。 施鸣峰殊感不安地接着在道:“婆婆、那天我进树林解手、想不到碰到了……” 他正要说下去时,老太婆指了小镇横巷隐辞一角道:“施少侠,那边有座土地庙,咱们过去坐下谈谈!” 说着,一拐一拐往土地庙走去。 施鸣峰衔尾距在后面,心里暗暗嘀咕;“婆婆怎地连说话声音都变啦!” 两人来到土地庙里,老太婆呲牙一笑,道:“施少侠,你不认识我啦!” “哦!”施鸣峰一怔,大声说;“您不是花婆李映红李老前辈?” “嘻嘻?”老太婆又是咧嘴一笑,才说:“施少侠,我是路文嘛……怎么搞到花婆李映红身上去啦!” “路文!”施鸣峰错愕一震,指了老太婆呐呐地说;“你……你是‘幻变千相’路文?!” 老太婆笑了点头:“施少侠,要不然我路文怎会有‘幻变千相’的名号?!” 施鸣峰摇头吁透了口气:“路文,你装捞得唯妙唯肖,恐怕阎王爷爷也无法找出来你本来面目!” 接着,大声问道:“路文,你装扮了这么一个老太婆,又准备搞些什么名堂?” 幻变千相路文喟然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件事?!” 施鸣峰楞楞半晌,才想道:“找少女贴身的‘肚兜’?” 路文点点头,道:“我路文有这桩要命的差使,不知吃了多少亏,唉!师门之谕无法违背!” 他朝施鸣峰脸上盯着了眼,不胜惊奇地道:“施少侠,方才我路文真不敢认啦!你容光焕发,眼神充沛,像吃了什么仙丹珍药似的,前后换了两个人了!” 施鸣峰含糊地笑了笑! 幻变千相路文旋首朝土地庙大殿四下看了眼,悄声道:“施少侠,皇天不负苦心人,少女‘肚兜’虽然还没有到手,总……总算有了下落啦!” “噢!”施鸣峰含了祝贺的意味,朝他笑了笑:“那该恭喜你啦!那么你既然已有了线索,干嘛不妙手空空把它拿来呢?” “难!难!太难了!”路文苦了脸,摇头不迭的说:“我路文碰到她们手里,赔了夫人又折兵,恐怕连这条命也丢啦!” “‘她们’?路文是谁啊?”施鸣峰诧异说:“有这等扎手人物?!” 幻变千相路文耸耸肩,道:“本来嘛!她们是扬名江湖的‘神州五女’,谁敢惹了她们!” “‘神州五女’?”施鸣峰听得意外至极:“路文,你怎地会知道,这幅秘图藏在她们‘肚兜’里?” “嘻嘻”路文咧嘴笑了笑:“我路文为了这幅秘图,上天在入地无孔不钻,天下无难事,就怕有心人……”施鸣峰不待他说完,接得问道:“‘神州五女’是江湖上五个突出的少女,你要找的‘肚兜’秘图就是一幅,你找的是谁?” 幻变千相路文呲牙咧嘴的向他做了个怪脸,嚅嚅地说:“这事碰到你施少侠就好办了……我所知道的这幅‘肚兜’秘图,‘神州五女’其中一个,她贴身珍藏的……施少侠,你身怀之学,远在我路文之上,且见多识广,江湖阅历丰富,你……你会指点我一点门津!” 施鸣峰听到下面几句,想起这遭雾林黑狐罗玉英皮鞭所辱的情形,俊脸上一阵火辣辣发烧起来! 路文接着道:“施少侠,你……你知道神州五女?!”施鸣峰脱口道:“‘神州五女’中有三个我认识……,”“那……那太好了!”路文连连点头的说:“施少侠,你知道她们‘肚兜’里有没有藏秘图?” 施鸣峰听得一怔,瞪眼大声道:“男女有别,她们会脱得光溜溜一丝不挂在我跟前!” 他大声说出这话,突然想起在松沟岭“卧云宫”,玉臂枕郎胡媚胴体赤裸,放浪形骸的情景,心头“噗噗”的直跳起来! 路文红了脸,呐呐道:“该死,话溜出口,说得太快了!”施鸣峰朝他含笑道:“‘神州五女’中我所知道的三个,‘瑶池玉女’吕宗凤跟我很说得来,其他两个‘雾林黑狐’罗玉英,和‘玉臂枕郎’胡媚,有过一段不愉快的事……至于她们‘肚兜’里是不是藏有秘图,就不清楚啦!” 幻变千相路文满脸失望之色,黯然轻叹了口气! 施鸣峰心里不忍,看了他一眼:“路文,你要寻找‘肚兜’下落,我可以指点你一条去路!” 他听施呜峰这话,脸上愁色一扫而空,“嘻嘻”笑了道:“施少侠,在下路文洗耳恭听!” 施鸣峰道:“湖南九嶷山‘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六十寿庆,江湖黑白道冠盖云集,你不妨到那里碰碰运气!” 幻变千相路文听说这话,顿时泄气似地把头低垂下来,嘴里喃喃地说:“施少侠,这还用你说,我路文此去本来就是往‘南天堡’去的!” 施鸣峰“噗!”笑了起来:“那不是很好吗?!” 路文苦了脸道:“我路文蒙江湖中人抬爱,赢‘幻变千相’的名称,就是在乔装改扮,易容换相上有点儿名堂,至于拳掌刀剑就不行啦!‘南天堡’吕老儿寿庆,群英来临,冠盖云集,哪儿还轮到我路文一份,要是毛手毛脚,打他们这些人主意,进了‘南天堡’就出不来啦!” 施鸣峰听得忍俊不住,笑了问道:“路文,这么说来,你又该如何呢?” 路文,呲呲牙笑笑说:“施少侠,如果你萍踪江湖,浪迹天涯,没有一定去处的话,最好也往‘南天堡’一行!” 施鸣峰试探地问道:“我去‘南天堡’作甚?” 幻变千相拉长了脸,“嘻嘻”笑了说:“你去‘南天堡’,反正闲了没有事,见识见识那些武林上前辈高人……至于在我路文说来,有你施少侠在旁边,亦壮了不少胆子……” 施鸣峰听他这话,心道:“还容你说,我施鸣峰此去,就是往‘南天堡’的!” 他却故意冷了脸道:“原来你路文邀我去‘南天堡’,是来个狼狈为奸,此地分赃?” 路文急巴巴的大声分辩道:“施……施少侠……我……我路文宁可天打雷劈……不……不……不敢累了你!” 施鸣峰不由笑了起来,接道:“你别说得那么严重,我施鸣峰既然和你结伴同行向‘南天堡’,难道我忍心看了你给人欺侮不成!” 幻变千相路文显得很感动的道:“唉!实在我路文高攀不上,如果有你这么一位知己同道,我路文上刀山,下油锅,要和你在一起!” 施鸣峰含笑安慰道:“路文,你别这么说!天涯若比邻,海内存知己……四海之内皆兄弟,岂有‘高攀’两字?!” 路文点头不迭:“施少侠,你说得对……对!”施鸣峰试探地问道:“路文,你上天入地无孔不钻,当然也知道这次赴宴吕堡主寿庆的,有哪些风尘侠隐,前辈高人?” 路文想了想,道:“这次‘南天堡’吕老头六十寿庆,场面可不小呢,除了江湖黑白道前辈人物外,‘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人,至少都会碰碰面……” 说到这里,朝施鸣峰咧嘴笑了又道:“到时一出连台好戏少不掉!” 施鸣峰听得不禁剑眉重锁,轻叹了口气,自语地道:”南天堡’一出连台好戏,该有我施鸣峰一份才是!” 第四章 飘渺无踪 施鸣峰剑眉重锁,愤然轻叹了口气,自语地说:“‘南天堡’连台好戏,该有我施鸣峰的一份!” 幻变千相路文听得一怔:“施少侠,此话怎讲?” 施鸣峰脱口说出这话,见路文一脸诧异之色,倏即展脸一笑,淡然含糊地道:“路文,你这一点还想不通,咱们此去‘南天堡’,虽然不是座上嘉宾总是来客之一,如果有出连台好戏演出,别说我施鸣峰,你幻变千相路文亦是其中的一份!” “哦!”路文眼珠儿连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听施呜峰所回答的话,三分模糊,七分困惑,找不出话来应答,只有点点头。 施鸣峰向他说出此话后,心头暗暗喟然不已:“不出大门,不知道天下事,我施鸣峰离鲁东胶州湾碧海庄,短短一段时间来,居然给我知道了这么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他想到这里,突然含笑仿佛试探,考验地对路文道:“路文,你可知道江湖传闻中的‘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是哪些人物?” 幻变千相路文,眨眨眼朝他看了看暗道:“这位身怀绝技的施少侠,怎会问出这些话来?!” 一念流转,始道:“施少侠,‘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不是人的名字嘛!” 施鸣峰玉脸微微一红,却是轻松的笑了笑:“你说来听听!” 路文惑然不已的轻“哦!”一声道:“‘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是地方和帮会的名称!” 他说到这里,一脸狐疑之色。向施鸣峰掠过一眼,接着说:“‘铁瓦羽虹’是扬名江湖的东西两寨,就是‘东寨,铁瓦寨’,和蜀西青城山的‘羽虹寨’!” “嗯!”施鸣峰抬眼看向官道遥远一角,仿佛沉思中地应了声。 幻变千相路文又道:“这两句诗中‘赤地……南天’,即是目下南北两堡的‘南天堡’,和‘赤地堡’……” 施鸣峰接着想问他一些话,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点点头! 路文接着道:“两句诗中‘……城,湖海,金蚊’,则是指天下武林谈虎色变的:梦巫城’,‘湖海亭’,和‘金蛟园’之处地方!” “哦!”施鸣峰深沉地应了声,转脸向他看了眼! 幻变千相路文微微一怔,急得把话停落下来,当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说错时,才始接着道;“最后一个‘……盟’字,乃是指大漠边疆,塞外草原的一种帮会,叫‘八荒天地盟’。” 他把话说完,不禁狐疑地说:“施少侠,你突然问我这些干嘛?” 施鸣峰轻松地笑了笑:“路上闲了没事,找些话来打发时间!” 路文心里暗暗嘀咕:“原来施少侠找些江湖上阅历见闻来考问我。” “唉!”路文不胜感慨的呼透了口气,道:“我路文这些时日来,专在少女身上,打‘肚兜’的主意,亦就是为了两句诗上的一个字!” 施鸣峰微感一怔,朝他注看了一瞥:“路文,你此话怎讲呢?” 幻变千相路文脱口说出此话,要缩也缩不回来,只有呲牙咧嘴笑了笑,才始喃喃地道:“‘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我路文易容改装,踏破铁鞋,就是为了这个‘城’字!” 施鸣峰诧异道:“你不是为了找一幅秘图?” 幻变千相路文拉长了脸,哭笑不得嚅嚅道:“本来就是嘛!” 施鸣峰接着道:“既是‘肚兜’,怎会带到一个‘城’字上去?” 路文咧嘴“嘻嘻”道:“‘城’,是‘梦巫城’,‘图’是‘霄汉天星图’,我奉师门之谕,找到这幅‘霄汉天星图’,才能找着‘梦巫城’!” 施鸣峰听得百思莫解,困惑至极,却是淡漠地说:“路文,你倒说来听听!” 幻变千相路文紧皱了眉,道:“江湖上只知道有‘梦巫城’这么一个地方,可是谁也不知道在哪里的。” 施呜峰听得愈发迷糊,忍不住道:“‘城’……‘梦巫城’该是个城市,怎会找不到!” 幻变千相路文耸耸肩:“怪就怪在这里嘛,既然有地名就没处找!” 施鸣峰听得大惑不解,暗道:“江湖上会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怪事!” 他有很多话想问路文,结果没有问,只是淡淡地道:“路文,你找‘梦巫城’干什么?” 路文迟疑了下,歉然笑了笑,道:“这事该问我师父啦!” 施鸣峰碰了个软钉子,要接问的话,只有把它咽下肚里,他忽地想起,道;“路文,这次: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六十寿宴,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叫,人物,会不会都来赴宴?” 幻变千相路文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就以我路文想来,‘南大堡’吕老头儿,写了’请柬’没处送,他向哪儿去找‘梦巫城’。所以,吕老头儿纵有天大本领,连’铁瓦羽虹赤地,湖海金蚊南天盟’中人都请到,‘梦巫城’就不行啦!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些匪夷所思的怪谭,心里暗暗称奇不已。 两人来到一处颇热闹的镇甸街上。施鸣峰东盼西,想在大街上找一家洒肆、茶馆打尖休息了…… “的笃!的笃!当!当!”突然街头传来敲梆锣的声音! 一个衣衫褴褛,乞食打扮的小孩,一手提了梆锣,边走边敲,朝两人跟前,缓步走来! 这时路上乡民纷纷朝这提梆锣的小要饭,递过-瞥诧异的眼色! 施鸣峰看得暗暗惊疑,暗暗道:“奇怪,现在大白天,不是深更半夜,怎会街上打起梆锣来了!” 幻变千相路文听到梆锣声,神色一震! 这名小要饭手拿梆锣,边敲边走,朝他们身沿走过! 路文神情顿时呆滞下来! 梆锣的声音,渐渐向镇街一处消失,路文却是异常注意似的,在注耳倾听! 施鸣峰看得心里奇怪! “他干嘛这样注意小要饭的梆锣声!” “的笃!当当当!”小要饭绕过小巷,提了梆锣又朝大街前边敲边来,不过现在敲的声音比方才又改了一点! 小要饭提了梆锣从他们身沿擦过时,幻变千相路文脸色沉重,若有所思似地轻“哦!”了声! 施鸣峰忍不住问道:“路文,这锣声难道有可奇之处?” 路文没有回答,只向他咧嘴一笑,倏即凝神冥思,让梆锣声的音调,从他们身边浙渐消失! 不多时,小要饭手拿梆锣,边敲边走,兜过小巷,又从他们前面走来。 这次的梆锣声又变了! “当当当!”不敲梆子,仅是打铜锣声音。 施鸣峰暗暗嘀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江湖上众家帮召集他们弟子?!” 他正就要问幻变千相路文时,却见他苦了脸,抱歉不安地说:“施少侠,我路文暂要向你告辞啦!” 施鸣峰诧异道:“路文,你去哪里?” 幻变千相垂首不安地道:“师父他老人家有急事在找我!” “师父?!”施鸣峰听得一楞,旋首照四方看了看,大声道:“你师父呢?” 路文喃喃道:“方才梆锣声,就是师父在找我!” “啊!”施鸣峰不由惊叫起来,大声道:“师父唤叫徒儿,大街小巷敲梆锣的?” 幻变千相路文苦了脸,突然咧嘴“噗!”的一笑,说:“本来嘛!我路文‘幻变千相’,师父他老人家该是‘幻变万相’!他平时出现江湖时,亦是易容化装,咱们师徒两人在街上碰到,谁也不认识谁!后来不得已,给他老人家想出一个妙法,咱师徒俩行踪出没哪一带地方,两人都很清楚,碰到急事要会面时,就代掉几枚青钱,打街头小要饭的提了梆锣,在大街小巷边走边敲……” “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怪事!”施鸣峰听得叹为观止,摇头称奇,忍不住插嘴接着问道:“路文,你听到师父梆锣连络的声音后,又上哪里去找他呢?” “有!有!”路文点头不迭道:“咱师徒俩,每一块地方,都有个固定的会晤处!” 说到这里,抬头朝施鸣峰看了看,黯然地道:“施少侠,我要走啦!” 顿了一顿,又道:“你后来如果去‘南天堡’,咱们还会见面的!” 施鸣峰含笑点头。 幻变千相路文一手提了拐杖,一拐一拐满是龙钟老媪的神态,消失在街头一角。 施鸣峰看得喟然摇头,心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师父碰到徒儿对面不相识,要人敲梆锣才知道。” 幻变千相路文走后,他踽踽一人走进一家酒店里,吩咐店家端上几碟荤素,一壶暖酒,举杯独酌起来。 “‘梦巫城’”,施鸣峰嘴唇抿动,自语地念着,心里暗暗称奇不已,“大千人寰,有这么一个怪地名,经幻变千相路文说来,还是一座城市,江湖上竟不知道这座城市在何处,天下会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奇事!” 这里是湘南脚程已近九嶷山的“河清塘”小镇上。 施鸣峰低头吃喝时,突然传来一缕惊诧的声音! “哦!小兄弟,老夫在这里又见到你了,你……你居然没有暴毙身死!” 施鸣峰听得心头一震,抬头看去,桌边站了一位衣着方巾儒衫,年有六七十岁的老者。 他一眼看到这老者,无名怒火激起三丈高,紧绷了脸冷冷道:“你这位老人家,太没有道理了,在下与你素昧生平,并不相识,为何出口不逊,诅咒我暴毙身死?!” 老者给他问得一楞,扪须含笑道:“小兄弟,切莫见怪,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老朽一时情急,才脱口说出此话,并非出恶言诅咒!” 施鸣峰嗤之以鼻,冷然道:“指人暴毙身死,你老人家也认作‘忠言’两字!” 老者并不理会,颔首含笑,就在他同桌对座坐下,店家认为他们是相识朋友,摆上杯筷后就退下。 施鸣峰看到这老者,一肚子说不出的别扭,所以低了头自管自己吃喝,对他来个不理不睬。 老者拿起他桌上的酒壶,斟上满杯酒,喝了一口,抬头向施鸣峰脸上流转一瞥,仿佛自语地说:“上次在小镇客店见到时,印堂漆黑,鼻尖透出一层紫色,分明误食毒物,剧毒攻心,饶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已回天乏术!目下你这位小兄弟,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双目眼神充沛,以老夫‘佛心毒医’虞冲浪迹江湖,悬壶济世数十年经验判来,你小兄弟逢凶化吉,已逢不世之奇遇,才有这等情形发生!” 施鸣峰听得心里暗暗惊疑:“这老头儿信口雌黄,听来像有一点道理,他所指的误食毒物,该是我用白干酒冲饮的那根尸骨肢体上的‘脊椎骨’……至于逢凶化吉,那是他胡扯了,我施鸣峰喝下‘脊椎骨’粉所冲的白干后,除了在山谷庙里,用‘月华玄镜’所载‘摹凤七绝’,‘赤比九式’两门武学,来舒展周天筋血外,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仙丹妙药!” 他想到这里,抬头朝佛心毒医虞冲看了看,还是低头自管吃喝! 这时店门一暗,进来一位身穿鲜明疾服劲装,形相魁伟的中年武生,他朝酒店里四下拢过一瞥,发现佛心毒医虞冲时,微微颔首,朝他桌座处走来。 武生发现施鸣峰在座,见一把酒壶两付杯筷,稍作迟疑,就即横边坐了。 虞冲含笑点了点头:“余英雄,老夫准时来此……” 他话没说完,余姓武生脸颊微微一红,歉然恭顺地说:“累您老人家久等了!” 这时店家在武生桌前,添上一付杯筷。 武生一手执壶,替自己斟上酒后,转脸朝施鸣峰望了望,悄声向虞冲道:“虞老前辈,堡主爷吩咐我余芳来跟您老人家连络……” 说到这里,话声抑得更低:“不知您老人家有没把东西带来!” 佛心毒医虞冲点了点头,从衣袋摸出一包拳大的东西,递给余芳接着道:“这点东西已足够用了……余芳,烦你回报你家堡主爷,说是老朽生性萍踪闲鹤,行止随遇而安,以后有机缘,自会来‘南天堡’一聚!” 施鸣峰听佛心毒医虞冲,说出“南天堡”三字,心头微微一震,侧目朝余芳武生多看了眼! 余芳接过小包,藏进贴身底袋里,匆匆离去! 旁边施鸣峰看得满腹狐疑,暗道:“方才自称‘余芳’的武生,显然是‘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手下人物。眼前这佛心毒医虞冲的老头儿,如是吕奎武林同道,怎会不上‘南天堡’做一位座上嘉宾,却来这里小酒店,鬼鬼祟祟跟一名底下人物洽谈!” 施鸣峰想到这里,找不出一个满意的解答,心里暗暗嘀咕:“虞老头儿交给余芳这包手拳大的东西,不知内藏何物,如果包有金银在内,不会托在掌心轻飘飘的……” 施鸣峰两眼睁看了杯里酒,心里沉思时,佛心毒医虞冲突然含笑地说:“小兄弟,你贵姓?” 施鸣峰发现虞冲眼“南天堡”中一名武生有交谈情形后,似乎对他有了几分注意,漠然笑了笑,简略地应答道:“在下施鸣峰!” 佛心毒医虞冲朝他的方巾儒衫看了看,含笑说:“原来施公子……” 顿了顿试探似地又道:“不知施公子去往何处?” 施鸣峰笑了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施某禀明父母,游山玩水来此地湘南!” 佛心毒医虞冲点头含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施公子,你这句话回答得妙,倒与老夫知趣相投,可作一对忘年之交啦!” 施鸣峰朝他笑了笑,没有接答下去! 忽见店家两手捧了只有经书大,二三寸厚的木盒,匆匆忙忙走来,迟疑地在佛心毒医虞冲跟前站下来,呐呐地道:“敢问这位客官爷,您老是不是‘佛心毒医’虞冲虞爷?” 虞冲听得诧然一震:“我‘佛心毒医’虞冲的名号,竟连镇街酒肆里店伙都知道!” 他一念落此,缓缓颔首道:“老夫正是,不知有何见教?” 店家两手捧了木盒,战战兢兢地走近一步,道:“方才有位管家打扮的二爷,捧了这只木盒来小店,吩咐的说,这儿酒肆里有位“佛心毒医”虞爷,命小的将此木盒转交给您!” “哦!”虞冲心里暗暗称奇:“我虞冲才来此地小镇,根本没有相识的人,怎会有穿着管家打扮的随从,送这只木盒来……” 他朝这只木盒看了看,微微点头地自语道:“来人既能说出我‘佛心毒医’虞冲的名号,谅来不会有错!” 佛心毒医虞冲有了这样想法后,就从店家手里接过木盒,移开杯筷,把它放在桌子上! 施鸣峰看了嘀咕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佛心毒医虞冲楞楞地看看桌上这只木盒半晌,既惊疑又好奇地喃喃说:“来人令店家转来这只木盒,没有话留下,盒里不知盛放何物,待我打开来看了再说!” 施鸣峰出神似地注看了眼前这幕的演变,因为他对佛心毒医虞冲的江湖行止,还不甚详细,所以不敢妄加断语。 木盒做得很精巧,很不容易找出它的盖子线缝,虞冲微感焦虑地用手在木盒四周拍了几下…… 果然,不多时四周露出一条幼细的裂缝! 佛心毒医虞冲抬眼朝施鸣峰神秘、含蓄地看了看,倏即,一手略使劲力,把木盒揭开! 施鸣峰目不转睛的看着! 就在这刹那间! 佛心毒医虞冲揭开木盒盖子,陡见两条幼细而几乎无法用视线辨别的银白光芒,“唰!唰!”电射而出! 紧接着,佛心毒医虞冲一声闷哼! 骤然间的惊变,施鸣峰不知所措! 银丝光芒电射而出,没入虞冲两肩下端的肌肤里! 虞冲两臂微微痉挛,脸色渐渐涌直一层骇人的纸白色! 他使劲的闭上木盒盖子,朝施鸣峰看了眼,急促地喃喃说:“施……施公子,你费神,搀扶老夫速离此地!” 眼前的突变,施鸣峰不知如何应付才是,他听虞冲说此话,就即顺了他意思,扶起他的臂腰,出酒肆而去! 佛心毒医虞冲靠在他身上,颤声急迫地道:“出到镇外!”,施鸣峰手臂扶了他,出镇外到了官道边隅一块隐僻的树林里歇下! 佛心毒医虞冲伸手从自己衣袋里摸出一块红布巾包着的小包,打开布巾一看剩下两颗黑的丸丹,只见他黯然幽愤地自语:“唉!‘九回天心丹’只剩下两颗,恐怕不行了!” 说着,囫轮吞枣地把两颗黑丸子塞进嘴里! 施鸣峰看得两眼发直,满腹狐疑,忍不住问道:“虞老先生,究竟怎么回事?” 虞冲望了他摇头惨笑,颤声嚅嚅道:“老夫遭人暗算,中着‘银须针芒’。” 施鸣峰心头一震,大声问道:“虞老先生,你可知道暗算你的是谁?” 虞冲点点头,喟然轻弱地说:“老夫与虎谋皮自取其亡唉!既存‘佛心’,又是‘毒医’,因果循回之下,终有今日下场。” 施鸣峰听得一片迷糊,两眼楞楞地看了他,让他说完这段前因后果! “唉!”佛心毒医叹了口气,接着说:“老夫小包里‘九回天心丹’,突的会只剩下两颗,该是天意如此!” 佛心毒医虞冲把话说到这里,四肢抽搐,一阵急喘! 施鸣峰听他说了半天,还没说出凶手是谁! 佛心毒医虞冲躺在树根处的大石上,脸上已泛出一层骇人的死灰色! 他在奄奄一息中,喃喃地说:“小兄弟,你我萍水相交,想不到这样分手离开,老夫虽然衔恨归天,实在说来死有应得,这怨不着天尤不着人。老夫死后,费神你小兄弟,把老夫尸体就地掩埋九泉之下,已算瞑目矣!” 说到这里,气息渐弱! “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施鸣峰激起一股侠义心肠,大声急峭:“虞老先生,你快说出用‘银须针芒’暗算你的凶手是淮?” 佛心毒医虞冲嘴角含了一缕惨笑,摇了摇头,伸手无力地指了指自己腰袋,喃喃微弱地说:“小兄弟,老夫身上藏有十四颗‘昊天玉芙丸’你拿去可作不时之需,此丸,亦是‘南天堡’唯一解救的药品。唉!老太平索行事任性,罪孽深重,以致会有今日收场! 小兄弟,此‘昊天玉芙丸’,你可作为济世救人,老夫虽然魂归九泉,稍能弥补我身前罪孽了。” 佛心毒医断断续续说到这里,两支“银须针芒”随着周天筋血,已攻入五脏心腑,咬牙一瞪眼,一代江湖奇人,终于溘然长逝! 施鸣峰看了佛心毒医虞冲的死状,心寒神凛一阵震颤! 他伸手摸进虞冲腰袋里,取出一只悬胆玉瓷小瓶,瓶身蝇头小字写有“昊天玉芙丸”四字! 施鸣峰黯然叹了口气,将悬胆玉瓷瓶藏进贴身衣袋里,接着他折下粗硬的树干,就地挖了一个土坑,把虞冲尸体入土殓埋! 这时,他不禁万感交集,凝看了一环新土,黯然不已,半晌后,始移步踽踽走出树林! 施鸣峰对佛心毒医虞冲,遭人暗算,暴毙身死之事,百思莫解,疑窦重重。 一位江湖上,享誉“佛心毒医”的人物,显然是深悉医理,精辟岐黄之道,而他无法解救自己生命,可以想见“银须针芒”,是门极毒厉的暗器! 是谁向他暴使毒手的呢? 佛心毒医虞冲的江湖行止,虽然我施鸣峰与他萍踪相逢,不甚清楚,可是他在小镇酒店打尖用膳,当然仅是路过此镇而已! 酒店店家捧来这只木盒时,指名“佛心毒医”虞冲的名号,显然,对方很清楚他的行踪所在…… 照方才镇街酒店情形看来,极可能虞冲与“南天堡’’有事商谈,在此家镇街酒店相约会面!所以“雷火金轮”吕奎派了一名“余姓”的武生,来这家酒店跟佛心毒医虞冲会谈! 依这种演变判来,知道虞冲行踪的,亦只有“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等这伙人而已…… 施鸣峰将虞冲惨死的情形,加以仔细分析:“在酒店里时,虞冲将一包手拳大的东西,给‘南天堡’派来‘余姓’那名武生,虞冲在临死前,说出‘昊天玉芙丸’是‘南天堡’唯一的解救药,此活的用意何在?” 施鸣峰想到这里,突然机伶伶抽了个寒噤! “难道会是一桩杀人灭口的阴谋!” 他还是边想:“佛心毒医虞冲交给姓余的这包东西。可能有关‘雷火金轮’吕奎的武林声誉,吕奎在虞冲身上目的达到,就不惜使出卑鄙毒辣的手段加在他身上,将他处于死地!” 施鸣峰辗转沉思之下,点头自语道:“佛心毒医虞冲的惨死,依我猜测就有这几分可能……‘雷火金轮’吕奎六十寿庆已近,我施鸣峰往九嶷山‘南天堡,一行,除了我自己这桩事外,佛心毒医虞冲之死,到时不难找出一个蛛丝马迹!” 这里是湘南桂阳县城! 施鸣峰来到这里繁华的县城,绕了大街小巷一圈,他经过了一段落寞的旅程,希望这里能遇到一个相识的人…… 大街尾端的广场上,围了一大堆人,不少本地乡民咧开了嘴,指手划脚好像在谈一桩有趣的事! 施鸣峰童心未泯,暗暗感到好奇,亦就挤进人堆里一观动静! 原来沿壁墙上,贴了一张大红告示,上面歪斜涂鸦似的写了不少字:“老相好,不念咱们一番露水恩情,竟私奔卷逃,可恶!可恶!限你三日内往桂阳城东树林里重拾旧欢,不然,咱一辈子不理你了!” 下面没有具名,就画了三条手臂。 施鸣峰看得忍俊不禁,豁然想转过身来:“呔!踏破铁鞋没处寻,三条手臂乃是‘梁上伸手’莫大哥的暗记,他所指的‘老相好’,不是‘花婆’李映红,还有谁呢?” 他一念流转,暗暗自语道:“想不到莫大哥也会在此地桂阳出现!” 施鸣峰无意中给他这个发现后,就即出桂阳城,迳往东北外树林找去! 他心里嘀咕不已:“从告示上看来,莫大哥在找李婆婆,他们两人是一起去九嶷山‘南天堡’的,怎会中途分手呢?难道中途又有了变卦?” 桂阳城郊东门外,一片苍葱浓茂的树林,施鸣峰穿梭似地足足找了一个多时辰,没有发现梁上伸手莫八。 他突然想起,不禁暗暗叫苦起来:“城街墙上贴的那张大红告示,莫大哥要李婆婆三天内在东门城外树林里见面,我才来桂阳,可不知这张告示贴有多久了,如果已有四五天的话,我在此树林里就没法找到莫大哥了!” 施鸣峰想到这里,不禁泄了半截气,在树脚处大石上坐了下来! “哼!”突然身后传来一响冷叱道:“小兄弟,你是不是淹死在粪坑里,阴魂不散,飘到这里来啦?” 施鸣峰听得一怔,站起身转脸看去,高兴的说:“莫大哥,你、你果然在这里?!” 梁上伸手莫八紧绷了脸,一付不乐意的样子,冷冷道:“兄弟,你到树林里去解大便,是不是掉进粪坑里爬不起来啦,害得我跟老相好昏头转向,遍地搜找你!” 莫八理直气壮,大声接着说:“死老太婆老相好,蛮不讲理,说我莫八没有照顾你,拿起她乌木拐杖,在我脑袋上打了三下才算出气。” 说到这里,一手摘了自己帽子,指了脑袋上一块疙瘩道:“你瞧!脑袋这块疙瘩还没有退下去,死老太婆还说,你兄弟如果有三长两短,她要抽我筋,剥我皮呢……” 梁上伸手莫八一口气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兄弟,你没有淹死粪坑里,有你活口在,替你莫大哥交出一个公道来!” 施鸣峰听得想笑,不敢笑,心里对这两位风尘奇人照顾自己,暗暗感动不已,只有抱歉不已地说:“莫大哥,这是兄弟对了,请大哥多多包涵……” “包涵!”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摸了脑袋隆起的一块疙瘩,一脸不自然的道:“打也挨了,不包涵亦得包涵啦!” 施鸣峰稚然一笑,岔开话题,道:“莫大哥,你在桂阳城里大街上贴了这张告示,李婆婆有没有来找过你?” 梁上伸手莫八朝他盯看了眼:“咱们暂且别提死老太婆的事,兄弟,你满脸红光,眼神充沛,是不是掉进粪坑里,吃到仙丹妙药啦!” 他朝施鸣峰上下打量了一下,又道:“兄弟,你如何掉进粪坑里,如何爬起来的,这段经过说给你莫大哥听所?!” 施鸣峰给他说得玉脸通红,只有把自己经过情形,前后说了遍。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说出这段经过时,眼珠儿连连滚转,一脸诧异、惊疑之色! 施鸣峰说完这话,梁上伸手莫八忍不住大声道:“好小子,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咧嘴一笑:“兄弟,原来你不是掉进粪坑里,是掉进逍遥宫迷魂阵里啦,怪不得我和死老太婆找遍树林,没有你的影子……” 莫八话说到一半,摇头不已道:“可惜!可惜!” 施鸣峰诧异道:“莫大哥,可惜的什么?” 梁上伸手莫八衣袖一抹嘴唇:“迷魂宫里一块又嫩、又肥、又白、又香的肉不吃,偏偏碰到你这么一个傻小子,要碰到你莫大哥,哼!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先吃她一个痛快再说你说对不?” 施鸣峰知道他说的是那一桩事,俊脸一红,答不出话来! 莫八突然大声接着说:“对!这事要怪在你那位一付娘娘腔的‘静弟’身上,人家‘君子成人之美’,偏偏要他来管这桩闲事!” 他说到这里,忽地又道:“奇怪,兄弟你说的那个偷鸡摸狗的酒肉和尚是谁?!你莫大哥浪迹湖,这些年来,还没有听到过江湖上有这种人物!” 他抬头朝施鸣峰盯看了眼,大声接着道:“兄弟,你把‘铁瓦寨’范老头儿的儿子死人骨头,都吞下肚里啦?” 施鸣峰摇头道:“不,就是一根短短的,‘脊椎骨’,把它碾粉后,冲了白干酒一起喝下的!” 莫八又朝他脸色望了下,喟然道:“怪不得你满脸红光,眼神充沛呢!范老头儿赔了夫人又折兵,把他宝贝儿子送进阎王殿去,偏偏给你占了这个便宜!” 施鸣峰不安地道:“莫大哥,关于尸骨之事,‘铁瓦寨’范寨主会不会和我行起误会?”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道:“范老儿没有这份福气,怪得谁来?咱们替他宝贝儿子尸骨找到,还算有了交待啦!话又说回来,你兄弟有天大的事情,有死老太婆老相好一肩担下来,范老儿亦自认霉气了啦!” 施鸣峰听得很感动,心里宽慰不少! 梁上伸手莫八呲牙咧嘴“噗!”的一笑,神秘含蓄地说:“兄弟,真有你一手,扬名江湖的‘神州五女’,一个是你死冤家,三个跟你搭上手,现在只剩下一个啦!” “三个?”施鸣峰俊脸一红,喃喃分辩道:“莫大哥,到现在为止,除了‘雾林黑狐’罗玉英外,亦只认识‘玉臂枕郎’胡媚,和‘瑶池玉女’吕宗凤两人而已,哪里来三个?”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一笑:“傻小子,到你不傻的时候就知道啦!” 施鸣峰给他骂得莫名其妙,不过他晓得自己这位莫大哥,说话疯疯癫癫,平素玩世不恭,所以亦就不追问下去! 莫八把笑容一收,很郑重的道:“兄弟,你既服下‘脊椎骨’珍药,又获得‘月华玄镜’所载‘摹凤八绝’,‘赤比九式’绝学,你真造化不少,以后你得好自为之,不到十年内,君临天下,武林上有你这么一位人物啦!” 施鸣峰朱颜酡红,分辩似地道:“大哥,我施鸣峰不敢有这么想,说实在的,你所说的这种奇遇我还是无意中得来的!” “本来嘛!”梁上伸手莫八大声说:“这就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你真要有心去找,别说是一辈子,就是八辈子亦没处去找的!” 施鸣峰忽然想起的问道:“莫大哥,‘佛心毒医’虞冲此人,你有没有在江湖上听到过?” “‘佛心毒医’虞冲?!”梁上伸手莫八瞪直眼道:“这老家伙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我怎会不知道?!” 他朝施鸣峰看了看! “‘佛心毒医’虞冲他一生的江湖行止,正像他的称号一样,这老家伙在仁慈的时候,万家灯火,一位人间活菩萨,可是在他意念转变的刹那间,就成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修罗魔煞!所以他会受人暗算,丧命在江湖忌用的毒厉暗器‘银须针芒’下,真是可惜,也可说是活该!” “哦!”施鸣峰不胜困惑地应了声。 这时施鸣峰本想问莫八关于“梦巫城”的情形,继后一想,幻变千相路文曾千万叮嘱自己,不能把此事流传江湖,所以他只有将这百思莫解的疑团,咽下了肚里! 梁上伸手莫八咬牙恨恨地道:“死老太婆老相好,叫我莫八在这里死等,一连三天没看到鬼影子出现,把我饿得眼冒金星,昏头转向!” “这死老太婆准是碰上勾魂使者,给打进十八层地狱去啦!” 施鸣峰诧异的问道:“莫大哥,李婆婆上哪儿去啦?” 莫八抱怨的说;“这死老太婆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突然,施鸣峰咧嘴“噗!”的一笑! 梁上伸手莫八瞪眼大声道:“好小子,你莫大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你倒高兴起来啦!” 施鸣峰含笑道:“莫大哥,我看你脑袋里藏了不少离奇古怪的名堂,可是连这么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将你弄得束手无策啦?” 莫八眼珠儿滴溜一转,大声道:“兄弟,你能想出什么主意入说来听听!” 施鸣峰不慌不忙地道:“莫大哥,你平时最爱张贴告示,你干嘛不在大树上亦贴了一张告示,说是往桂阳城里去打尖用膳,李婆婆来树林没找到你,她看到告示,就会来城里找你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连连点头:“该死!该死!咱莫八竟没有想到这个锦囊妙计!” 他想想,喃喃自语地说:“桂阳城大街上,‘太白居酒楼’连当地三岁娃娃都知道,我们北上‘太白居’去,死老太婆看到留示,她自会找来!” 梁上伸手莫八在地上捡起一块尖角小石,使劲的在块平面大石上写了几个字:“老相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桂阳城大街‘太白居’酒楼,咱俩再度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愈快愈好。” 接着,在字下面画上-只手臂。 旁边施鸣峰看得“噗!”的笑了起来! 两人离树林后,入桂阳城,找上那家“太白居”酒楼。 梁上伸手莫八已饿得口水直流,忙不迭的吩咐店伙端上酒他接连吞下三大杯酒,两只鸡腿塞进嘴里,一边啃嚼,一边向施鸣峰道:“兄弟,医家之道,岐黄秘学上只漏掉一味药,你可知道?” 施鸣峰给他问得一怔,含笑摇头道:“莫大哥,你说来听听看!” 莫八吃得不亦乐乎,边吃边道:“兄弟,热蒸笼里的馒头,你说可以治什么病?” 施鸣峰给他问得瞠目楞住,摇头道:“馒头能治病?” 莫八咽下里大块鸡肉,咧嘴“嘻嘻”一笑道:“兄弟,这个你就不知道啦……馒头是味稀世珍药,专治肚子饿,药到病除,吃进肚里马上好!” 施鸣峰给他说得啼笑皆非! “糟!”莫八一摸腰袋,叫苦的道:“袋里不名一分怎么办呢!” 施鸣峰含笑接上道:“大哥!有你兄弟在,还用得你担心这些!” 梁上伸手莫八理直气壮的大声道:“兄弟,你来找我,你是客我是主,怎能要你破费?” 施鸣峰给他说得莫名其妙,楞楞看了他,找不出话来回答! 莫八咧嘴“嘻嘻”笑了道:“兄弟,你忘啦,天下财富都是你莫大哥的!” 施鸣峰经他说出这话,才始想起这位莫大哥乃是扬名江湖,一位妙手空空的梁上伸手! “太白居”洒楼楼上大厅,红漆大柱,四周明窗,摆下数十张桌子,这时小午时候,飞觞把盏,食客满满一堂! 两人左后的一张桌子,坐了一位肥硕臃肿的大和尚,大盆鸡鸭鱼肉堆了满桌,胖和尚大口菜大口酒,吃得不亦乐乎! 胖和尚桌子一边,放了一只黄色的包袱! 就在胖和尚邻近的桌上,围坐了两个女流,和三四个小孩,桌上苦兮兮的仅有一菜一汤。 两人桌座右边,四名穿着疾服劲装的江湖汉子桌子,边缘放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四人正在猜拳豁令,谈笑吃喝! 谈笑吃喝,梁上伸手莫八转脸朝四周看了看,向施鸣峰道:“兄弟,我去去就来!” 施鸣峰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含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暗嘀咕:“这位妙手空空的莫大哥,难道他会在众目睽睽的大厅上,来施出他的看家绝技?” 粱上伸手莫八离开他座位后,走来胖和尚桌上,满堆笑脸,像是故友异地相逢似的说了一阵! 胖和尚瞪直了眼,不胜困惑的回答他几句话! 莫八呲牙咧嘴,偻偻腰,衔了一缕满意的笑容,走到两个女流的一桌上! 这时,他显出异常关怀的神情,向其中一个老婆婆讲了几句! 这时,却见他挺直了腰,走到四名江湖大汉一桌上,好像探听一个人似的,跟其中一名汉子谈了半天! 当他离开四名江湖汉子桌子时,像是便急要解手似地,弯了腰,两手捧着肚子,出“太白居”店门而去! 施鸣峰看得困惘不已,暗道:“这位莫大哥在搞什么名堂?” 他两眼看了店门,不耐烦地等有盏茶时间,梁上伸手莫八喜气洋洋,满脸春风的走进来! 他进入店门,走到柜台前,拨动柜台上算盘,跟那名獐目鼠耳,一付守财奴脸相的老掌柜,又交谈了一回,才始含笑回到自己座位。 施鸣峰满腹狐疑,忍不住问道:“莫大哥,你方才去哪里?” 梁上伸手莫八灌下桌上满杯酒,眯了眯惺忪醉眼,道:“兄弟,别慌!咱们一边吃喝,一边看戏呀!…… “戏?”施鸣峰朝四周看了看:“莫大哥,这儿是‘太白居’酒楼,不是戏园子,咱们上哪里有戏看?” 梁上伸手莫八朝他瞪了眼,薄责似地说:“傻兄弟,看戏不一定是向戏园子……” 他话还没说完,两人左桌上的胖和尚,摸了摸自己肚子,巍巍地离座站起,大声喝道:“店伙,结帐!” 店伙唯恐侍候不周,满堆笑脸,哈腰不迭的道:“是!是!大师父,请大师父来柜台会帐!” 胖和尚掸了掸身上这件鲜明簇新的袈裟,一摇一摆,提了包袱,走到柜台前,掌柜的慌忙离座站起,露出两排黄澄澄的门牙“嘻嘻”笑了道:“大师父,小店侍候不周,请您老多多包涵,不多、不多,大师父的酒菜一共是一两八钱银子!” 老掌柜没说完,胖和尚掀鼻,“哼”了一声,把黄包袱往柜台上一放,打开付帐! “哦!”这胖和尚把黄包袱打开,陡然惊呼起来“咱包里的银两呢?” 原来胖和尚这只黄包袱里,满是女流穿着的红绿衣裙,还有就是这家“太白居”酒楼桌上所用的精致酒杯。 獐头鼠耳的老掌柜,这张脸肤顿时由红变白,由白变青,一换方才前倨后恭之态,大声喝道:“好哇!你这个不守清规的贼秃驴,不但不戒酒荤,白吃白喝,包里藏着女流衣裙,是个花和尚……哦!这儿‘太白居’酒楼,常有酒杯丢失,原来还是你贼秃驴的手脚!” 梁上伸手莫八眯了一对惺忪醉眼,“嘻嘻”笑了向施鸣峰道:“兄弟,这出戏演得不错吧!” 施鸣峰看得困惑至极,当他听莫八说出这话,才想起一定是这位缺德的莫大哥,做的功德善事! 胖和尚给老掌柜说得结口呐呐回不出话来,半晌始嚅嚅地说:“老……老掌柜……咱的银两掉了啊!” 老掌柜大声喝道:“贼秃驴,白吃白喝,调戏妇女,再来个小偷窃取,贼赃俱全还容你分说!” 说到这里,大声向店伙道:“赵立、李七,报官去!” 胖和尚急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战战兢兢的跪落地上,求饶地说:“掌柜爷爷,咱……咱……不是白吃白喝!您……您别报到衙门,咱这件袈裟僧衣还是新的,就给您抵酒菜帐吧!” 梁上伸手莫八朝施鸣峰呲呲牙,道:“兄弟,这出戏可演得精彩啦!” 施鸣峰朝他苦笑了下,暗道:“你这缺德的家伙,把这个胖和尚可整惨了!” 老掌柜听胖和尚说用这件簇新的袈裟僧衣抵帐,这股子怒火也熄下大半,转脸向两个店伙道:“赵立、李七,把贼秃驴这件袈裟剥下来!” 两名店伙吆喝着,剥下胖和尚袈裟僧衣! 胖和尚外衣剥掉,只剩下短衣内衫,抱头出店门逃去! 梁上伸手莫八喝下大口酒,眯了一对醉眼,向施鸣峰道:“兄弟!这是第一出,好戏还在后面呢!” 施鸣峰听得暗暗一怔:“这位莫大哥不知又要耍出什么刁钻古怪的花样来了!” 这时,两个女流的一桌上,传出来叽叽喳喳很低的说话声音,施鸣峰注耳听去:“婆婆,你老人家囊里怎有这么多银两?” “嘘!金花,小声一点,咱们娘儿俩两代寡妇,留下这些孩子,方才咱们往娘娘庙许愿,该是娘娘赐给咱们的天财!” 妇流两人,带子几个小孩,往柜台付了帐,出店门而去! 施鸣峰朝莫八看了眼!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笑,又吞下大口酒进肚里,他向右边一桌看了看,悄声道:“兄弟,别慌,咱们慢慢吃喝,还有一出戏呢!” 施鸣峰楞了下,转脸朝四周看了看! 四人共席的江湖大汉,酒醉饭饱,拍拍屁股站起,其中一个大声道:“黄得标,今天该是你作东请客啦!” 黄得标的大汉酒脸通红,春风得意的笑答:“没有问题,吃喝一点儿可算什么呢!” 昂头大汉说话时,伸手朝桌子边摸去! “咦!”他伸手摸了个空,低头朝满桌盆碗看了看,大声道:“咱们刚才在大街买来的四口长剑呢?俺明明放在桌上,怎么不见啦?!” 三个同伴听黄得标说这话,显然殊感意外,弯腰向桌椅上找了半天,没有见到黄得标所说的四口长剑! 黄得标大声喝道:“伙计,替我滚过来!” 侍立一边的店伙,见这位半截铁塔似的大汉怒声吆喝,忙不迭的走近过来! “客官爷!”酒楼店伙睁大了一对势利眼,见了祖宗似地恭恭敬敬招呼了声:“您老有什么吩咐呢?” “吩咐?”紧接脆生生“啪!”的一声,黄得标挥起蒲扇大的手掌,结结实实在店伙脸上掴了记巴掌:“操你奶奶,你们‘太白居’酒楼原来是贼窝内外把俺爷们四口长剑偷到哪里去了,快拿出来呀!” 酒楼伙计前倨后恭,满堆笑脸,原是想捞到一点外额小帐,想不到挨了一记大巴掌,打得口血直流,跌退两步! 梁上伸手莫八朝施鸣峰望了望,仿佛欣赏自己得意杰作似地喃喃自语说。 “唔!这出戏该要比前两出精彩多啦!” 施鸣峰看得满脸困惑,暗道:“这次莫大哥不知又搞什么花样?” 莫八抱怨地又自语着:“说实在的,酒楼、饭店、酒肆里那些掌柜,伙计们这付脸嘴,实在不敢领教,狗眼看人低,闻到‘个臭’味道,就摇头摆尾起来看来也真可气。” 摇了摇头,殊感惋惜地又道:“可惜!可惜!这记巴掌打得太轻了!” 这名店伙挨了一记巴掌,一手摸了脸,苦兮兮地道:“你打人?” 獐目鼠耳的老掌柜,站在柜台:处大声道:“李七!什么事?”李七店伙奔到柜台前,满嘴流血,诉苦的道:“这四个客人,吃喝过后,说是丢了东西,咱上去问问挨了一记巴掌!” 这时四名大汉涌到柜台前,黄得标怒眼圆睁,指了掌柜的鼻子,说:“你奶奶的,你这老王八蛋开了这家酒楼,原来专偷客人东西的‘贼窝’,俺爷们四口长剑快交出来!” “嘿嘿嘿”老掌柜不慌不忙的冷笑了几声,手指一拨几根山羊短须,冷冷地说:“‘太白居’酒楼虽是桂阳城里一家小酒店,赏你们四位吃顿饭的钱还花得起,如果吃喝一顿,还要拿些盘费走,那……那就太过份了,嘿嘿嘿!” 其中一名大汉,听老掌柜说这些话,一手猛打了记柜台,把柜台上算盘震落地上,大声道:“老家伙,你说俺爷们四个是骗子,要饭的!” 老掌柜一扪颔下几根短须,慢条斯理地说:“本来嘛!俗语说得好‘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等四人,吃喝一顿,不付一分钱,还说这里‘太白居’是贼窝,未免太欺人啦!” 施鸣峰看得皱眉,正要问话时,莫八轻“嘘!”了声,悄悄地说:“兄弟,别慌,好戏就要登场啦!” 老掌柜说出这话,把四名江湖大汉堵得张嘴说不出话来,黄得标两眼朝柜台滴溜一转,诧声道:“哦!柜台上贴了一张‘当票’。” 同伴三人,注目看去,柜台上黏贴了一张墨渍犹新的当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钢剑四口,典银三两八钱。”正是当天的日子! 原来这张当票压在算盘下面,算盘震落地上,才给黄得标看到! 黄得标“哇哇哇”连声怒吼,伸手像老鹰攫小鸡似的,把老掌柜揪出柜台,扔在地上大声道:“老王八蛋,当票上钢剑四口,典银三两八银,正是今天的日子,你说这四口剑是谁的?”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摸了摸自己腰袋,又替施鸣峰斟上满杯酒,不胜殷勤地道:“兄弟,别担心,吃喝的钱,你莫大哥身上有!”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再朝柜台处看去,这名老掌柜从地上站起,发现柜台上黏贴了这张簇新的当票,心里又惊又疑,叫苦不迭的喃喃道:“我的老天爷,谁在咱柜台上贴了这张当票。” 黄得标大声吼喝道:“你奶奶的,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还不把俺爷们的钢剑赎出来,小心磕掉你的酒店!” 老掌柜叫苦连天,一手想把当票从台面揭下来,却是入木三分,黏贴得像生了根似的,只有大声向两名伙计道:“赵立、李七,把这张柜台扛到前街金家当铺去,把四口钢剑赎出来!” 说着,又向四名大汉,连连求饶道:“爷爷!祖宗!小的立即把四口钢剑赎出来,请四位爷稍待片刻!” 老掌柜说话时,两名店伙“哼哈!哼哈!”使劲的把这张奇重无比的柜台抬起,出店门而去! 施鸣峰诧异地道:“莫大哥,干嘛要把柜台抬去!” 梁上伸手莫八冷冷说:“干当铺这行,六亲不认,连祖宗三代也不卖帐的,他们买卖是认票不认人,当票黏在柜台上拿不下来,只有抬了柜台去赎钢剑啦!” 不多时,两名伙计一前一后,捧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回来! 老掌柜接过那包东西,拉长了脸,苦兮兮地向着四个大汉道:“四位爷爷,是不是这包东西,小的实在不知这里面是什么!” 黄得标不待他说完,一手接过那包东西,“呸!”的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吼喝道:“操你奶奶的,你这老王八蛋装孙子装得真像!” 旋首向三名同伴说:“咱们走!” 四名大汉不付酒菜帐,摇摇摆摆出店门而去! 老掌柜看了他们四人后影摇头叹了口气,忽地想起转脸一变,大声喝问:“赵立、李七,你们怎么不把柜台扛回来?”赵立店伙呐呐地说:“掌柜爷,金家当铺的掌柜说,这张柜台已经抵上四口钢剑的利息啦!” 老掌柜听得跺足叫恨不迭! 这边梁上伸手莫八呲牙咧嘴笑了道:“兄弟,这出戏演得不错吧?!” 施鸣峰摇头苦笑道:“莫大哥,你这么捉弄人,真缺德!” 梁上伸手莫八理直气壮地分辩说:“兄弟,你莫大哥做事最公道:“一点儿没有错,方才那个像口肥猪似的大和尚,不守佛门清规,大吃鸡鸭鱼肉,我替老佛爷不平,薄薄地惩戒他一下,把他银两暗中赠与清寒女流!” 施鸣峰笑了笑道:“那又何苦作弄这四名大汉呢?” “作弄四名大汉?”梁上伸手莫八摇头不迭说:“他们白吃白喝一顿,身上连汗毛没丢掉一根,占了这便宜走了,哪里是作弄。” 施鸣峰听到这里,忍不住“噗!”笑了起来,悄声道:“倒霉的该是这里‘太白居’酒楼的。老掌柜,赔了夫人又折兵。” 莫八连连点头道:“活该,活该。依你莫大哥看来,酒馆、饭店这些狗眼看人低,认钱不认人的家伙,还是便宜了他们呢……” 梁上伸手莫八说得口沫飞溅,滔滔不绝时,后脑袋“咚!”的一声,眼冒金星,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咬牙瞪眼,转头看去,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站了一个满头白发,一脸鸡皮疙瘩,身穿大红裙子,手里拿了一根拐杖的老太婆! 施鸣峰抬眼看到,高兴的道:“婆婆,您来啦!” 花婆李映红一只手指,直指了梁上伸手莫八的鼻尖,拉开破锣似的嗓子大声道:“你这个贼偷、死偷、瘟偷,老娘叫你在东门外树林里等着,你竟敢偷偷溜来酒店里啦!” 她指了指莫八,接连地说出这几个“偷”宇,“太白居”食客纷纷侧目看来! 梁上伸手莫八这张脸,涨得像块半生熟的猪肝,打恭作揖的悄声道:“我的祖奶奶,你别把这‘偷’字说得这么响行不行?” 花婆李映红理直气壮的大声道:“你这个窝囊,怕人知道就别偷,偷了就别怕!”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又急又恨,抖动了一片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 施鸣峰见莫八方才一手演出那幕闹剧,生恐“太白居”食客注意,引起意外风波,忙不迭的扶了李映红坐下,岔开话题,含笑的道:“婆婆,你老人家怎会知道咱们在这里?” 施鸣峰原是没话找话讲,却激起花婆李映红一肚子的怒火,一手指了莫八气咻咻地说:“你这没有出息的小偷儿,老娘今年高寿八十有余,足可做你祖奶奶了,你却向老娘说出‘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话来,真岂有此理!” 莫八呲牙咧嘴“嘻嘻”一笑,忙不迭的替她空杯里斟满杯酒。 “老相好,别那么气吼吼的,快喝口酒顺顺气,气坏了身体,我可舍不得呢,打是情,骂是爱,我莫八不会怪你,不会怪你!” 梁上伸手莫八殷勤劝酒,又替她斟上满杯:“酒逢知己干杯少,来!老相好再来一杯!” 花婆李映红绷了脸,又把一杯酒倒进肚里! 莫八一手提壶,咧嘴“嘻嘻”笑了说:“老相好,三元及弟,来,再干一杯!” 李映红三杯酒下肚,脸上怒容渐渐消失,却是大声责备的道:“小偷儿,老娘叫你在树林里等着怎么偷偷来酒店喝酒?” 梁上伸手莫八苦了脸分辩道:“老相好,我莫八身体不是铁打铜浇的,三天来空了肚子多难受,你想想看。” 说到这里,指了施鸣峰道:“再说,我小兄弟来树林找我,我莫八不能不尽地主之谊,来‘太白居’酒楼作个小东!” 莫八提起施鸣峰,李映红才始想起的道:“孩子,树林里分手后,你怎么会来桂阳的?” 施鸣峰见花婆李映红不但没责备,还殷殷关怀自己,心里愧然不安至极,就把经过情形,前后再说了遍! 花婆李映红听得连连点头,接着安慰、鼓励地说:“孩子,你逢此奇遇,以后好自为之,‘铁瓦寨’范老儿那里,你不必担心,一切有婆婆会承当下来!” 施鸣峰垂头恭顺的道:“多谢婆婆!”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忍不住大声问道:“老相好,你叫我莫八在桂阳城东门外树林里,日晒太阳,夜喝露水,等了三天三晚,究竟你搞的什么名堂?” 李映红朝他瞪了眼,冷冷说道:“三天三晚不算多,教你做的事,你进行得如何啦?” “做的事?”粱上伸手莫八茫然一怔:“老相好,你……你说的什么事?” 李映红怒眼圆睁,大声道:“你这小偷儿,一辈子不会有出息,只会偷鸡摸狗,梁上伸手,老娘吩咐你的事,你竟忘得一干二净啦!” 施鸣峰听得惑然不已!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猛搔自己脑袋,想了半天,才始“嘻嘻”笑了说:“对啦!老相好,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你要我注意桂阳城东门外官道上,进城里的江湖人物……” 李映红郑重地道:“你有没发现我告诉你的这等人物?” 莫八想了想摇头道:“胖的像头肥猪……瘦的像根树干……身穿疾服劲装江湖人物一个没有,没有见过。” 花婆李映红朝他瞪了眼,转脸向施鸣峰道:“江湖上眼前已临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老儿,借了他六十寿宴的幌子,已展开一条毒诡婆谲的阴谋。” 施鸣峰听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佛心毒医虞冲临死前所说的话! 李映红接着在道:“孩子,你独得天厚,巧逢两桩天下武林梦寐所求,不世之奇遇,你该发挥你作为,不能辱没你父亲‘量天玉尺’施维铭昔年的英名,记住!” 施鸣峰垂首黯然! 李映红正跟施鸣峰说话时,梁上伸手莫八指了店门进口处,倘亭道:“老相好,你看、你看,一头肥猪,一根树干,你说的是不是这两个家伙?” 李映红转首看去,两个年纪都在四十开外的武生,一个削瘦颀长,一个肥硕臃肿,在店伙接待下,坐落在靠墙沿一隅的座头坐下! 她点了点头道:“正是他们两人!” 梁上伸手莫八狐疑地道:“老相好,这两个家伙行踪已给咱们发现,该如何处置呢?” “小偷儿,别慌!”花婆李映红皱眉想了想:“这两个家伙隔咱们很远,正碰到现在‘太白居’酒楼食客拥挤的时候,咱们还不会给他们识破!” 她说到这里,瞪眼向莫八看了看,道:“小偷儿,这要瞧你的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她说这种话,受宠若惊,点头不迭的道:“老相好,上刀山,下油锅,就凭你一句话,我莫八敢不从命?!” 花婆李映红冷然道:“小偷儿,还没到这时候,别冒大气,说大话!” 莫八碰了一鼻子乌灰,“哼!”了声,猛把满杯酒倒了肚子! 李映红接着道:“小偷儿,现在就要看看你‘梁上伸手’的绝技了!” 莫八眼珠滴溜溜滚转,狐疑的道:“老相好,说了半天,你要我莫八妙手空空,来个‘偷’宇?!” “唔!”李映红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的其中一个,贴身藏了一封书信,你把这封信偷来!” “贴身?”莫八朝她盯了一眼,不胜困惑地说:“老相好,这话可不对劲啦!他们是大男人,你老相好女流,他……他们贴身藏的东西,你怎会知道?” 花婆李映红乃给他说得脸色通红,咬牙怒骂道:“贼偷、死偷、瘟偷,狗嘴里不长象牙,尽往坏处想,老娘这把年纪,还是想到这些事上去。” 施鸣峰听得忍俊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梁上伸手莫八煞有其事的道:“老相好,这是我莫八一番好心,给你错怪了!” 李映红解释似地说:“这两人身藏的这封信,有关目下江湖安危亦是‘南天堡’吕老儿的一桩阴谋,所以我断定他们贴身珍藏!” 施鸣峰心头一震,暗道:“原来还是这么一桩严重的事。” 梁上伸手莫八给李映红提出这个难题,皱眉连连推敲:“贴身?贴身?在两人其中的一个,要从他们贴身处偷出这封信?” 花婆李映红嗤之以鼻,冷然道:“凭你这么一个偷鸡摸狗的小偷儿,能当得起大事,算了吧!” 梁上伸手莫八给她说得满脸通红,咬牙分辩道:“老相好,别狗眼看人低,区区一封书信,还能难倒我莫八?” 说到这里,醉眼惺忪,离座站起,往这两名武生桌座处走去,走近他们一桌时,找了一张桌坐了大声吩咐店伙端上酒菜! 这边施鸣峰担心地不时朝莫八看去! 李映红含笑道:“孩子,别替小偷儿担心,这两个家伙可能只知‘梁上伸手’的名号,还没有见他庐山真面目,不会认识他的!” 梁上伸手莫八独占一桌,边吃边喝,眼珠滴溜滚转,不时侧目朝邻桌这两名武生看去! 经有盏茶时间,他嘴角露出一缕得意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从贴身摸出一只仅拇指大的小瓶,小心翼翼从瓶里挑出两撮白色的粉末,放在掌心上,旋首朝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就即离座站起,满堆笑脸的到两名武生跟前。 这一胖一瘦两名武生,正在低头细语,蓦不防过来一名酗酒大醉的汉子,胖武生大声喝道:“去你的,醉汉,你要在我武魁跟前噜噜嗦嗦,小心一拳把你磕成肉酱!” 梁上伸手莫八将计就计,装作一名醉汉,咧嘴“嘻嘻”笑了笑,走近那名瘦的武生前,道:“他叫武魁,你叫什么名字呀?” 瘦武生朝他瞪了眼,大声道:“你家爷爷叫常青,小子,在体家常爷跟前发酒疯,你活得不耐烦了!” 梁上伸手莫八探头朝武魁的头后楞看了眼,大声说:“唷!好大的一只金苍蝇!” 一手朝武魁头后拍去! 武魁发觉后头微微一凉,转首朝他瞪眼看去! 莫八抬头楞楞地看了看,又是大声的道:“飞了!飞了!苍蝇飞到那边去啦!” 接着,移步到常青身后,道:“哦!金苍蝇停在这里了!”常青突然感到后头一阵凉意,倏地转身看去,莫八醉眼惺忪,摇摇晃晃,已回到他自己座上。 胖武生皱皱眉,伸手到自己背后搔了下,喃喃道:“好痒!” 他这么立时,常青亦感到背上一阵奇痒难熬:“哦!好痒……” 悄声向武魁道:“老武,会不会酒里给人做了手脚!” 武魁猛搔自己背脊,摇头道:“这里‘太白居’这么大酒楼客人多,不会单独注意到咱们两人的……唷,好痒!”这时两人感到混身奇痒无比,只得放下酒杯,猛朝自己身上搔去! 邻桌的梁上伸手莫八,呲牙咧嘴笑了说:“胖哥,瘦哥,你们身上痛,贴上一张金创膏药行了,痒的话可就没办法啦!”常青瞪眼叱声道:“去你妈的,醉鬼!” 两人愈搔愈痒,从背上痒到胸前,从胸前痒到肚皮上! 武魁叫苦不迭的道:“我的妈,老子痒死了!” 隔了衣衫搔痒不够劲,两人只得把衣衫一件件脱下来,伸出十只手指,猛朝自己身上搔去! 这时邻桌众客人,看得错愕怔住:“这一胖一瘦两上汉子,不喝酒,光了身子猛搔这是什么回事呢?”两人搔得皮开肉绽,还是痒得叫苦连天! 梁上伸手莫八两眼滴溜溜的看了他们脱下的一件件衣衫! 最后,发现胖子武魁脱下的贴身内衣袋里,露出一角白纸,他暗暗嘀咕道:“八九不离十,肥猪贴身衣袋里藏的东西,就是老相好要找的书信啦!” 莫八从坐椅站起,走近武魁跟前,一脸关怀之色,道:“胖哥,看你身上患了湿毒症啦,还是去找个医生看看才是!” 武魁咬牙闭眼,猛搔身上痒处,听莫八声音,大声喝道:“去你妈的,别管你家爷爷闲事!” 武魁大声怒骂时,一封书信已轻巧的落进莫八腰袋里! 莫八拿到书信,若无其事的走近常青跟前,还是不胜关切地道:“瘦哥,你一身是骨,再搔下去骨头都露出来啦!” 常青浑身奇痒难熬,抓得皮开肉绽,听莫八揶揄自己,咬牙恨恨地道:“醉汉,你活不耐烦啦!” “唉!”莫八摇头不胜惋惜地叹了口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年头好人难做!” 嘴里说着时,已移步走向花婆李映红一桌去! 李映红见他摇摇晃晃走回来,悄声急问道:“小偷儿,东西到手没有?” 梁上伸手莫八呲牙一笑:“老相好,由我莫八出师,当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这还用说!” 说着,把一封书信,塞进李映红手里! 第五章 纸上分明 梁上伸手莫八把一封书信,塞进花婆李映红手里。 施鸣峰转脸朝墙沿桌上遥目看去,只见一胖一瘦两名武生,光了上身呲牙咧嘴伸出一对五爪金龙的手狠搔着混身的皮肉,遍体鲜血洒洒,看得可笑又可怜!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施鸣峰暗暗纳闷:“莫大哥不知用什么恶作剧的手法,把他们整得这份模样!” 他心里嘀咕时,花婆李映红朝自己手掌看了看,显出平时对莫八少有的温和态度,道:“小偷儿,这书信是从他们贴身衣袋里偷来的!” 梁上伸手莫八自负地笑了笑:“没有错,书信藏在那位胖哥贴身口袋里!” 施鸣峰旋首又向墙沿一桌看了看,诧异问道:“莫大哥,你用的什么法子把他们整得这么惨?” 梁上伸手莫八耸耸肩,不值一谈似地笑了说:“小玩意儿,不伤元气,不伤筋骨,叫这对胖哥、瘦哥身上发发痒而已,说穿了就不值一分钱啦!” “哦!”施鸣峰满腹狐疑的应了声! 墙沿桌上,自称“武魁”“常青”的一胖一瘦两名武生,仿佛从血污池里捞起来似的一身血水淋漓,样子狼狈至极! “太白居”酒店里所有的人,包括食客、店伙、掌柜的对这幕莫名其妙的闹剧,都以诧异、惊疑无法理解的神情,注看了他们两人。 胖子武魁朝四下看了看,脸上一阵发热,聊以自解似地怒骂道:“他奶奶的,碰到鬼啦!” 瘦子常青发觉自己两人,众目睽睽之下,脱衣裸体,搔得混身是血,感到窘态至极,身上虽然还是一阵阵澈骨奇痒只有咬了咬牙,向胖子道:“老武,咱们走吧别再现眼丢人了!” “哼!”胖子装了满肚子别扭,一股无从泄出的怒火,狠狠的应了声,好像找个下台场面似的,狠劲的朝四下瞪了眼,大声说:“常青,咱们走!” 两人囫囵吞刺地衣衫一件件朝身上穿上,常青往桌上丢下一块碎银,跟胖子武魁一溜烟似地出店门而去。 梁上伸手莫八这时眼珠滴溜滚转的看他们两人出门去,忽然摇头道:“可惜!可惜!” 花婆李映红诧声道:“小偷儿,信在咱们手上了还有什么可惜?” 莫八不胜惋惜地道:“好戏才始登场,就草草结束,岂不可惜!”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暗道:“这位莫大哥,怎会给他想出这些刁钻古怪的主意来捉弄人!” 花婆李映红朝他一瞪眼:“你这小偷儿缺德透了,人家给你弄得这等模样,还要看他们演戏!” 粱上伸手莫八听得连连叫屈抱怨,道:“老相好,你这话说得太不够意思,我莫八一诺千金,替你老相好舍命办事,拿到这封正如你所说的有关江湖安危,‘南天堡’阴谋的重要信件,你把我汗马之功一笔勾,还说我缺德……唉!天下好人难做……好人难做!” 施鸣峰诧异道:“婆婆,这么一封重要的信件,不知上面写些什么?” 花婆李映红旋首朝四周扫过一眼,一手撕开信封…… 她抽出信笺看时,脸色瞬息数变,喃喃惊奇地道:“这……这是什么回事?” 梁上伸手莫八接过她手上信笺,注目看去,眼皮连翻,打了了自己脑袋,大声道:“‘如法泡煮’……有关‘南天堡’阴谋信,就是这么四个宇!” 他说到这,眼睛滚转,看了李映红道:“老相好,我看你是找错‘主’了吧?!” 施鸣峰从莫八手里拿过信笺看去,偌大的一张白纸,仅是写着“如法泡煮”四个字,笔劲浑厚的楷书。 李映红愕了半晌,摇头缓缓说:“不会,不会!” 莫八狐疑地道:“你从哪里找来这份线索的?” “‘石旗三星’之一的老二白宇峰身上!”花婆李映红沉思地目答:“‘石旗三星’江湖行止平素正直,极重信义,不会信口胡扯!” 莫八睁大了一付惺忪醉眼,大声说:“白宇峰人呢?咱们拿了这信去问他,不就行啦!” “死啦!”李映红脸鱼凝重:“那天,老身叫我在桂阳东门外树林里,侦查胖瘦两人的行踪,我自去会‘石旗三星’,后来据‘三星’老大刘芳,和老三甲天照沉痛的,说白宇峰丧命在目下江湖忌用的‘银须针芒’暗器下!” “啊!”施鸣峰听李映红说出‘银须针芒’,不禁失声惊呼:“也是‘银须针芒’?!” 花婆李映红诧异道:“孩子,你知道‘银须针芒’的底细?” 施鸣峰将“清河塘”镇街酒肆,遇着佛心毒医虞冲的事,又说了遍,接着:“真是无独有偶,李婆婆说的白宇峰亦丧命在‘银须针芒’之下!” 李映红喟然愤慨地道:“岂止‘无独有偶’,目前湘南九嶷赴宴‘南天堡’寿宴的武林人物,据老身所知,有不少莫名其妙的丧命在这门毒厉暗器之下!” 莫八拍手称奇,喃喃地说:“老相好,这事我莫八搞不清楚啦!难道有人跟吕老儿过不去,趁他寿宴之前,做了几条人命案子……哦!难道会是吕奎老家伙,自己下的手脚!” 花婆李映红把书信贴身藏起,颔首喟然道:“目下江湖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将掀起一场变乱,吕老儿寿宴日子快到了,咱们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得往‘南天堡’一行才是!” 三人离桂阳城“太白居”酒楼,往九嶷山方向而来。 沿途上,一瞥瞥的影子,涌映起施鸣峰脑海里。 “静弟自‘松沟岭’分手后,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已想煞我施鸣峰了!” 他意念流转之际,一手摸到藏在腰袋里那口“子剑,青虹剑”不禁感触万千的轻叹了口气;“吕姑娘在‘白龙坡’凉亭,自罗玉英‘循天回地’招式的毒鞭下,救我施鸣峰一命,且以‘子剑,青虹剑’相赠,给我作防身之用……‘祥山镇’庙会藏名前突然分散,唉,最难消受美人恩,使我施鸣峰魂牵梦萦,常记起她的影子……” 施鸣峰默默衔尾走在两人身后,万感交集下,失声叹了口气,给走在前步的梁上伸手莫八听到! “哦!”莫八转脸朝他诧异地盯看了眼,忍不住道:“兄弟,你干嘛长吁短叹的,你心头如果有解不开的死结,说来给你莫大哥听听,或许还能分辨一下!” 施鸣峰玉脸一红,朝驿道西侧看了看,含糊地说:“多蒙莫大哥关怀,我没有什么心事,看到两边景色,触景生情而已!” 旁边花婆李映红,嗤之以鼻,冷冷道:“小偷儿,凭你这点妙手空空,梁上伸手的能耐,想要替人分忧,别现眼丢人啦!” 梁上伸手莫八给她说得脸色骤然通红,头额青筋怒张,大声分辩道:“老相好,你别在门缝里瞧人,把我莫八看得一分亦不值啦!我莫八说得出,做得到,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不敢说个‘不’字,哪像你?!” “像我?”花婆李映红使劲的把手上杯粗拐杖跺了下,大声道:“小偷儿,老娘又怎么?” 梁上伸手莫八见李映红气势汹汹的,吓的软下半截,咧嘴“嘻嘻”笑了说:“老相好,有话好说,别那么凶霸霸吃人似的。” 施鸣峰看得忍俊不住,不禁“噗!”笑了起来! 莫八不慌不忙地接着道:“你老相好一纸命令,害我莫八在桂阳东门外树林里,饿了三天三夜,结果,找来一封说是有关‘南天堡’阴谋的信,嘿!什么‘阴谋’,就是‘如法泡煮’四个字,这是你老相好的杰作!” 花婆李映红给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 “‘阴谋’,‘如法泡煮’!”施鸣峰把两句接起来,自语地念了遍,不禁心头暗暗一怔:“过去佛心毒医虞冲,镇街酒店时,丧命‘银须针芒’之下,听李婆婆所说,这次告诉她书信秘密的人是‘石旗三星’中的白宇峰,结果也是死在‘银须针芒’暗器下。佛心毒医虞冲,和白宇峰之死,如果出于‘对方’灭口的毒手,那么‘如法泡煮’四字,是种命令暗语的话,极可能又是指示一桩狠毒的阴谋!” 施鸣峰辗转沉思时,不知不觉跟了他们两人,走到镇甸热闹的大街上,这时他有很多狐疑之处,想问花婆李映红! 梁上伸手莫八东盼西望,走在街上,当他眼神一瞥之处,喃喃道:“哦!真命测字,卖卜论相!” 施鸣峰随着他眼色看去,不禁诧然地自语说:“这位老人家会在这里碰到?!” 李映红惑然道:“孩子,你认识老头儿?” 施鸣峰笑了笑,道:“过去我路过一处小镇街,曾见到过他。”老者在白纸上写了“合”字,含笑问道:“不知道您问的何事?”花婆李映红掸了掸身上这条大裙子,认真地问道:“老头儿,我这条老命能活得多久?” 老者凝神沉思半晌,始提笔边写边道:“照字上解来,‘合’宇拆开,可当作‘八’‘一’‘口’三字用,如果沉字串成一句,该作‘八十归头’解!” 花婆李映红皱皱眉,说:“老头儿,你说得清楚些儿,我听不懂你的话!” 拆字老者含笑又道:“老夫如有失言之处,请勿见怪,照字上看,你这老婆婆‘八十回头’,活到八十岁才归返瑶池!” 李映红听得怒目圆睁,大声骂道:“放你狗屁,老娘今年八十有八,还没死掉,你说我只能活到八十岁?!” “哈哈哈”拆字老者大笑道:“花婆李映红,阎王爷爷替你添了八年阳寿,你还不知足!” 老者大笑声中,叫出花婆李映红名号,三人不禁错愕怔住! 老者又道:“李道友,你今年八十八岁,此去九嶷山‘南天堡’,刚好添满阎王爷爷送你的八年阳寿,老夫说话难道有错?!” 花婆李映红神色一愕,眼皮一翻,大声道:“老头儿,你说老娘此去埋骨九嶷山啦?” 拆字老者含蓄地一笑,扪须缓缓道:“天机不可泄漏!” 李映红不耐烦含怒道:“老家伙,你是谁?” 老者含笑说:“江湖上有人知道大红裙子的花婆李映红,卖卜真命的屠牧,就很少人会认识他了啦!”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霍然一怔,道:“你……老头儿,你就是‘铁笔神算’屠牧?!” 铁笔神算屠牧微微一笑说:“小偷儿,江湖见闻你倒还知辽一点!”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两眼直瞪! 花婆李映红忍不住大声道:“屠老儿,你说老娘埋骨九嶷山,此话怎讲?” 这时施鸣峰才始知道,这位卖卜算命的老人家,乃是一位风尘中的江湖异入。 铁笔神算屠牧朝四下看了看,一面收起测字摊子,朝人笑了笑,道:“此地已贴近九嶷山,耳目众多,说话不便,不如到老夫客店一聚!” 屠牧收起摊子走在前面,花婆李映红喋喋不休地道:“屠老兄,你说老娘埋骨九嶷山,你若不说出一个内委真章,别怪老娘打烂你测字摊子!” 铁笔神算屠牧转脸朝她笑了笑,道:“老太婆,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肝火还这样旺盛!” 三人跟了铁笔神算屠牧在镇甸大街小巷,转弯抹角,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一家静僻幽致的客店里! 花婆李映红忍不住又道:“屠老儿,有话快说,老娘等得不耐烦了!” 铁笔神算屠牧带了他们到自己旅店客房里后,侧目向李映红看了看,含笑说:“老太婆,有事只管请便,老夫岂能强留!” 花婆李映红碰了个钉子,红了脸朝屠牧死盯了眼! 屠牧向施鸣峰打量丁眼,颔首自语似的道:“神髓充沛,资质异禀,不错!不错!” 说到这里,向花婆李映红接着道:“老太婆,这位小兄弟跟你如何称呼,该是你列入门墙的衣钵传人?” 花婆李映红绷绷脸,冷冷道:“老头儿!老娘自己还不晓得,尔会知道?”。 铁笔神算碰了一鼻子乌灰,纵声“哈哈”笑了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人情一把锯,你来我去,老夫可也碰了你的一记钉子啦!” 施鸣峰指了李映红、莫八含笑恭顺地道:“晚辈施鸣峰跟她老人家婆孙相称,他是我莫大哥!” “喔!”屠牧豁然所悟,含笑点头道:“原来你们间还有这段渊源!” 他一对眼神在施鸣峰脸上流转一瞥,缓缓道:“小兄弟!你说话带有鲁地一带的口音。” “正是!”施鸣峰点点头接了说:“晚辈来自鲁东胶州湾‘碧海庄’!” “胶州湾‘碧海庄’?”铁笔神算屠牧颇感意外:“‘量天玉尺’施维铭施庄主,与你可有渊源呢?” 施呜峰垂首黯然:“正是家父!”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不耐烦地大声道:“屠老头儿,婆婆妈妈的别把话扯得这么远,咱们来这里是请教你上九嶷山‘南天堡’的事,可不是来这里替我兄弟‘细批命书’,给你查问祖宗谱的?!” 铁笔神算屠牧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却是冷然道:“小偷儿,老夫跟这位‘碧海庄’少庄主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的份儿!” 梁上伸手莫八理直气壮的分辩道:“屠老头儿,你别狗眼看人低,我莫八和施兄弟义结金兰,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岂能袖手不理?!” 屠牧斜眼一瞥:“小偷儿,凭胶州湾‘碧海庄’少庄主跟你称兄道弟,这是你附龙攀风,给你高攀了!” 两人唇枪舌剑时,施鸣峰只向他们抱拳施礼:“莫大哥,让兄弟跟前辈说几句话!屠前辈,别为了我施鸣峰之事,使您老人家生气!” 花婆李映红忍不住插嘴道:“屠老儿,你说老娘埋骨九嶷山,你倒说出一个内委底细来!” 铁笔神算屠牧淡淡一笑,指了施鸣峰道:“李道友,你和这孩子有婆孙的称呼,不妨就从身上说起。” 屠牧慢条斯理的说出此话,三人听得感到意外之极! 花婆李映红朝他盯着了眼,心里暗暗嘀咕:“这老头儿卖卜论相,浪迹江湖,深入每一角落,不少武林掌故秘闻,都逃不过他的耳目,所以武林同道给他一个‘铁笔神算’的称号!据他说来,九嶷山‘南天堡’吕老儿寿宴,要从鸣峰这孩子身上说起,难道其中还有一段来龙去脉不成?!” 铁笔神算屠牧关切地向施鸣峰道:“老夫曾听武林中有人说过,‘欧冶圣剑’乃‘碧海庄’施门传家之宝,可真有此事?”施鸣峰神色陡然一震,迟疑地朝屠牧看去,发觉这位老人家,两眼溢露出柔和、关注的神采,才始点了点头:“‘欧冶圣剑’真是我施门传家之宝?” 铁笔神算屠牧微微颔首,接着问道:“此口‘圣剑’目下珍藏‘碧海庄’?” 施鸣峰黯然摇头:“家父携带‘欧冶圣剑’离‘碧海庄’,迄今三年行踪不明!” 屠牧恺切望了他一眼:“孩子,你此次离碧海庄,是不是探访你父亲行踪,和‘欧冶圣剑’的下落?” 施鸣峰点点头:“正是!” 屠牧接问道:“你此去九嶷山‘南天堡’为何?” 施鸣峰垂首黯然,道:“过去曾听家父有提起过‘雷火金轮’吕奎此人,后来才知道即是湘南九嶷山‘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藏有一口仙家神兵的‘彩石神斧’,此把‘神斧’能磕断天下任何兵刃,唯一克星却是‘欧冶圣剑’,能断此斧。” 施鸣峰说到这里,不胜幽愤的叹了口气:“家父携带‘欧冶圣剑’离‘碧海庄’,行踪不明,整有三载,我怀疑此事会跟‘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有关!” 铁笔神算屠牧摇头接上道:“据老夫所知,此事不会与‘雷火金轮’吕奎有关!” 两人注耳听得愕然出神,屠牧说出此话,花婆李映红忍不住大声问道:“屠老兄,你怎会知道此事与吕奎无关?” 铁笔神算屠牧颔首缓缓道:“老夫以星相卖卜,浪迹各地,对于江湖动静比较清楚,吕老头儿此番以六十寿庆之宴,邀集天下武林,除了完成他一桩云诡波谲的阴谋外,其用意想从各地武林中人身上,探听这口‘欧冶圣剑’的下落,所以老夫敢断定‘量天玉尺’施庄主之失踪,与‘南天堡’无关的!” 梁上伸手莫八接着问道:“屠老头儿,你说‘雷火金轮’吕奎这厮,要完成一桩云诡波谲的阴谋,那是什么阴谋?” 铁笔神算屠牧微微一笑,揶揄地说:“乃是要你小偷儿埋骨九嶷山,万劫不得超生!” 梁上伸手莫八碰了个硬钉子,气得两眼直瞪! 花婆李映红忍不住也接上说:“屠老儿,说话吞吞吐吐,叫老娘听得不耐烦,你知道就说出来,不知道亦就算啦!” 铁笔神算屠牧微微一笑,始道:“老夫尚未找得证明之前,不敢言过其事,加以渲染,不过从当前情势判来,‘南天堡’吕老儿六十寿宴,极可能引起一件骇人听闻的变乱!” 屠牧说到这里,朝三人关切地望了一眼:“老夫方才所说埋骨九嶷山,并非危言耸听,故设疑城,你等如赴宴‘南天堡’,需随时注意才是!” 梁上伸手莫八嗤之以鼻,冷冷道:“转弯抹角的说了半天,跟没有说一样!” 花婆李映红绷起脸,冷冷“哼!”了声,接着说:“煞有其事的收起测字摊,鬼鬼祟祟把咱们请来客店里,原来就听你老头儿说这几句话,太以小题大作了!” 铁笔神算屠牧给两人前后冷言冷语一激,脸色阵青阵红,施鸣峰两眼满含了期盼的神情向他看来。 屠牧喟然叹了口气,自语似地说:“老夫卖卜算命,浪迹各地,已不愿渗入是非江湖的浑水里了!” 莫八冷冷地又激上一句:“屠老头儿,咱们可没有逼供,你怕死就别说啦!” “哈哈哈哈”铁笔神算屠牧粗犷、豪迈长笑:“自古战士阵上亡,由来英雄剑下死,铁笔神算屠牧岂是贪生怕死之流,小偷儿,你看错啦!” 梁上伸手莫八暗地向李映红挤挤眼,大声接道:“不怕死就说出来大家听听!” 屠牧注看了花婆李映红一眼,感慨地道:“李道友,你游侠江湖,浪迹各地,堪称当今武林一位薄负声誉的风云奇人,居然对‘南天堡’风声鹤唳中的变乱,你竟浑然不知!” 李映红给他说得脸色通红! 莫八冷冷接着道:“屠老头儿,别把话扯得太远啦!” 铁笔神算屠牧朝他扫过一瞥,一手扪须缓缓道:“目下江湖上有流传‘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的两句诗,‘梦巫城’迄今还是武林中一个‘谜!’,‘湖海亭’、‘金蛟园’,据说是两位息隐武林多年的前辈异人,安祥养真之处,至于‘八荒天地盟’远在大漠草原,剩下的即是江湖有‘东西寨,南北堡’之称的‘铁瓦寨’、‘羽虹寨’、‘南天堡’、‘赤地堡’四个地方!” 铁笔神算屠牧说到这里,李映红冷然道:“屠老儿,你别提出这些婆婆妈妈的陈年旧帐来,干脆把‘南天堡’一段来龙去脉交待一下就行啦!” 屠牧朝她微微一笑,始接道:“目前中原武林势力,当推湘南九嶷山‘南天堡’为首,‘雷火金轮’吕奎还不知满足,此番藉着他六十寿庆之宴,邀集武林各地人物,除了探听这口‘欧冶圣剑’下落外,排除异己,沐猴而冠,要自封武林盟主!” 花婆李映红听得神色骤变,喃喃道:“据我所知‘南天堡’云诡波谲,怀有不轨行为,想不到竟是这桩骇人阴谋!” 屠牧缓缓颔首地接着说:“吕老儿美其名说是东邀武林群雄赴寿庆之宴,却是在排除异己,设法除掉武林中人物!” 他朝李映红、莫八两人看了看:“你们两人平素江湖行止,正邪参半,在吕老儿这些人看来,却是肉中刺、眼中钉,是以老夫所说,你等此去‘南天堡’,稍不慎神,可能九嶷山埋下千古之恨!” 铁笔神算屠牧轻描淡写,寥寥数语,花婆李映红、梁上伸手莫八听来醍醐灌顶,心寒神凛,暗暗震惊不已! 施鸣峰突然插嘴问道:“屠前辈,您知不知道‘银须针芒’暗器杀人之事?” 屠牧颔首道:“老夫曾听到此事,不过据我看来,不外阴谋中的一个阴谋而已,其用意可能在‘灭口’的两字上!” 花婆李映红心里暗暗惊疑:“这屠老儿看来很像是一个浪迹各地,卖卜论相的江湖术士,想不到对武林掌故,江湖辛秘的见闻,确有独到之处!” 她从贴身衣袋取出莫八从“太白居”酒楼胖武生武魁身上偷来的那封信,给屠牧看,一面说道:“屠老儿,你看此信含意如何?” “‘如法泡煮’?”铁笔神算屠牧诧异地说:“哦!一封信上仅写了这四个字,李道友,此信你从何处找来的?” 花婆李映红将经过情形说了遍,又道:“‘石旗三星’来自陇西马鬃山‘步风谷’,他们主人昔年与老身有过一段渊源。老二白宇峰发现胖瘦两武生行踪可疑,暗地侦查才知道他们贴身藏有书信一封,却无法下手盗取。等到老身知道此事,白宇峰竟丧命在江湖忌用的‘银须针芒’毒厉暗器之下!” 铁笔神算屠牧两眼注看了信上“如法泡煮”四字,喃喃自语地说:“从字句含意看来,显然有命令的暗语在里面,如果此的确是递送给‘南天堡’吕老儿的,难道这桩骇人听闻的幕后,还有主使人,这倒令人百思莫解了!” 屠牧凝看了这封信,沉思半晌,却是愈想愈迷糊,一手将信还给李映红,歉然含笑道:“李道友有关‘南天堡’之事,老夫已悉数奉告,这封信的含意扑朔离迷,老夫却无法识透它含意所在了!” “快人快语,干脆俐落,不知道的就不拖泥带水!”花婆李映红把信藏进贴身衣袋里,含笑地说:“屠老儿!你捧了这付测字摊,准备哪里去呀?” “哈哈哈!”铁笔神算屠牧朗爽大笑地说:“天苍苍,野茫茫河溪里洗脸,草地上睡觉,哪里都有咱老头去处!” 旁边施鸣峰见屠牧这份豪迈不羁,粗犷朗爽的江湖奇士风仪,暗暗为之心折! 梁上伸手莫八大声接上道:“屠老头儿,你话还没说完呢?!” 屠牧微感诧异的含笑道:“小偷儿,老夫知无不语,言无不尽,还有什么话说的?!” 莫八愕了下,呐呐说:“屠老头儿,你说咱们此去‘南天堡’,可能九嶷山畔埋下千古之恨!‘雷火金轮’吕奎老家伙做的什么手脚,你可知道?” 铁笔神算朝他望了眼,含笑说:“小偷儿,可惜老夫不是‘雷火金轮’吕奎,不然就该详细告诉你了!”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眼珠连连滚转,接着,冷“哼!”声,朝屠牧死劲的瞪了眼! 施鸣峰忍俊不禁,“噗!”的失声笑起来! 三人离铁笔神算屠牧客店后,顺着驿道走向九嶷山方向而来! 莫八怀了一肚子鸟气:“屠老头儿,我看了真不顺眼!” 花婆李映红冷冷接道:“话该倒过来说,屠老儿看你这妙手空空的小偷儿不顺眼才是!” 莫八听她说这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般,“哇哇哇!”大声道:“老相好,你喜新厌旧,人尽可夫,老天爷该罚你八辈子做寡妇才对!” 李映红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道:“你这死偷、瘟偷,老娘这把年纪,可以做你祖奶奶了,你敢说出这等话来!” 只见她手上这根拐杖一挥,结结实实“咚!”的声响! “嗳唷,我的妈!”莫八脑袋上挨了一记,痛得眼冒金星,哀号不迭,“老相好,你……你好狠心!” 施鸣峰看到莫八这份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咧嘴“嘻嘻”笑了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摸脑袋,怒声道:“好小子,你大哥挨揍,你反倒高兴啦!” 施鸣峰稚然含笑说:“你嘴上不干净,婆婆教训你,这是应该的嘛!” 莫八撇了下嘴,自管一人走在前面! 施鸣峰嘴角含了一缕笑意,忽地想起道:“婆婆,铁笔神算屠前辈所说的‘东西寨’、‘南北堡’这些人物,你老人家是不是都认识?” 花婆李映红摇头道:“八荒四海,武林中成名人物不胜例举,你婆婆怎会都认识他们?!” 说到这里,想了想接道:“‘南、北堡’的‘雷火金轮’吕奎和‘金戈叟’房震,这两个老家伙烧了一堆灰,你婆婆还能指他出来!‘东寨,铢瓦寨’‘摘星移月’范老儿,跟你婆婆私交甚笃,有一段渊源!” “渊源?”走在前面的梁上伸手莫八,转脸冷笑了下:“还不是那回事!” 花婆李映红这张鸡皮疙瘩的脸上,骤然通红,乌木拐杖一跺,大声喝道:“死偷、瘟偷,老娘什么一回事,你说出来听听?!” 莫八一手摸了方才挨打的脑袋,急步走在前面,嘴里喃喃地嘀咕说:“话多必失,点到为止,还要怎么多说!” 李映红气得吼吼直喘! 施鸣峰见这两个玩世不恭的风尘奇人,不由啼笑皆非! 这时他接上话题,问道:“婆婆,‘西寨,羽虹寨’寨主‘剑山游龙’孟鸿元,你老人家可认识吗?” 花婆李映红狠瞪了莫八后影一眼,始道:“‘羽虹寨’寨主‘剑山游龙’孟鸿,你婆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还没跟他会过面呢!” 施鸣峰接问道:“婆婆,‘剑山游龙’孟鸿元在武林中声誉如何?” 李映红道:“据江湖传闻,‘剑山游龙’孟鸿元乃是蜀中首富,家资万贯,听说还是一位宅心仁厚的好好先生。” 施鸣峰和花婆李映红说话时,梁上伸手莫八嘴上硬,心里怕,他怕挨李映红手里这根乌木拐杖的揍,所以占到一点小便宜后,他急匆匆的往驿道一边走去! 走不多时,驿道岔分左右两路,施鸣峰注目朝驿道前面看去,梁上伸手莫八胁生双翅不知去向! 他诧异地道:“婆婆,莫大哥呢?” 李映红朝驿道两端看了看,忽地想起道:“小偷儿走到那条路去啦,孩子,你去把他找回来,婆婆这里等着!”施鸣峰应了声,走回原路往另一端岔路上找去! 他抬头看去,梁上伸手莫八果然一摇三摆走在这条岔路上! 施鸣峰大声道:“莫大哥,你走岔路了,婆婆在那边一条驿道上等你呢!” 梁上伸手莫八转脸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们一老一少俩走得这么慢,原来你们走上隔壁那条路上去啦!” 两人走回原路,绕上方才那条驿道,走了盏茶时间,施鸣峰不禁诧异说;“咦!婆婆说在这里等我们,她老人家呢?” 莫八慢条斯理地道:“兄弟,别慌,老太婆不会走谜路的,说不定她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人走在前面啦!” “嗯!”施鸣峰应了声,两眼不时的向驿道两边看去! 走有半个时辰光景,已到一处颇热闹的镇上,施鸣峰焦急的忍不住又道:“莫大哥,怎地还没有看到婆婆呢?” 梁上伸手莫八走在大街上,东盼西顾,嘴里懒洋洋地回答说:“兄弟,别替这老太婆担心,她怎么走也不会走到阎王路上去的,你还记得你莫大哥在桂阳城东门外,死等了三天三晚的事吗?这老太婆到了江东忘了江西,她就是这么一个调调儿!” 施鸣峰听莫八这话,心里才始安了下去! 莫八向他呲呲牙一笑,含蓄地:“兄弟,你莫大哥一到市集乡镇,第一桩事情是找什么,你猜猜看?” 施鸣峰听他刁钻古怪的问出这话,只有摇头笑道:“大哥,你说吧,我猜不到!” 莫把猛咽下一口水,“嘻嘻”笑了说:“你莫大哥一杯在手,万事足!” 施鸣峰稚然一笑:“喝酒!” 莫八头不迭道:“正是,正是,你兄弟说得一点没有错!” 他东张西望在大街上看了半天,突然点了点头一手拉了施鸣峰往前面走去,嘴里“哇哇”地叫着说:“兄弟,你看那家‘逍遥楼’酒店如何?” 施鸣峰含笑道:“兄弟只是末座相陪,哪一家都行!” 两人走进“逍遥楼”酒店,“登登登”上了楼厅雅厅,莫八已忙不迭的吩咐店伙上酒菜! 他接连喝下三杯,才拭拭嘴唇舒吐了口气,“嘻嘻”笑了又道:“兄弟,说真的,我莫大哥闻到这股酒香,混身骨头酥软,一点劲道都没有了,三杯下肚立刻精神抖了起来!” 施鸣峰伴着他喝下半杯,只是望了他笑笑! “逍遥楼”楼厅雅座,布设幽致清丽,这时占了五六成座的食客! 两人吃喝谈笑中,把时间打发过去! “登登登”一阵楼梯声,店伙带了六七名穿着劲装,剽悍魁伟的武生走上楼来,店伙满堆笑脸指手划脚的说了一阵,见其中一名武生,点了点头,大声在道:“唔!就这里吧!” 接着,跋扈飞扬地朝四下扫过一瞥,大声向店伙道:“你吩咐他们统统搬到下面去吃!” 店伙哈腰不迭应道:“是!是!……待小的告诉他们!” 这名店伙好像有这六七名武生在旁边,突然间已提高了自己身份似的,向楼厅雅厅杂座食客,一桌一桌的传言,要他们移到楼下吃喝! 这些客人都是这里“石尖角”镇上的本地乡民,听店伙说后,倒是顺从他移到楼下大厅去! 这名店伙由六七名武生伴同,到他们两人桌上! 店伙好像打量似的向施鸣峰、莫八两人看了眼,见是穿着方巾长衫之流,大声冷冷地道:“喂,你们两位搬到楼下大厅吃喝,这儿雅座几位大爷要用啦!” 施鸣峰听得殊感意外的一怔! 梁上伸手莫八眼皮翻了翻,一边喝酒一边道:“端菜跑堂的,爷们楼上吃喝花钱,楼下要不要花钱?” 店伙愕了下,狗仗人势似地朝身后几名大汉望了望,大声道:“吃喝不付钱,你上哪儿去占这便宜!” 莫八冷冷道:“既然一样付钱,爷们就在楼上一样!” 店伙身后其中一名大汉,喝声道:“穷酸,要你们下去就乖乖地滚下去穷噜嗦什么?” 施鸣峰听得无名火起,桌底下的脚尖,给莫八碰了下,他只得把怒火抑下,让这位莫大哥应付。 “滚!”莫八眼皮眨眨,向那名武生冷冷说:“人是用两脚走的,你会‘滚’;‘滚’给你家大爷看看!” 武生大声吼喝:“你奶奶的,穷酸,你活不耐烦啦!” 挥起蒲扇大的手掌,向莫八劈来! 莫八游身闪开,向施鸣峰道:“兄弟,现在瞧你的啦,耍狗熊行了,别闹出人命来,再有,这家伙狗眼不识人的‘逍遥楼’酒店,你好好照顾一下!” 六七名武生见这名穷酸向少年书生说这话,不由错愕一怔! 施鸣峰一声冷叱:“匹夫!出手行凶,小爷倒要看看你多大能耐!” 冷叱声中,施出学自“月华玄镜”这门“摹凤八绝”武学! 右脚拿桩,左腿乘势,激起一股厉腿风,扫向数名武生,右手横掌疾落方才出手要劈莫八的这名武生中盘切去,左掌反击,一记大巴掌打在“逍遥楼”这名店伙脸上! 施鸣峰使出“摹凤八绝”第一招“凤栖梧桐”,同一刹那间拳、腿、掌、指并用,化出几种招式。 这股激厉绝伦的腿风,仿佛风卷枯叶似的,把六名大汉一个个打得仰天翻倒! 横掌疾扫之际,一声闷哼,把这名武生当胸一记,身形跌退数丈,碰在墙上,把墙壁撞了个大窟隆,身体倒翻出去! “逍遥楼”这名店伙,挨上这记反手的大巴掌,口血狂吐,从楼上跌落楼下! 梁上伸手莫八大声的道:“兄弟,在这些家伙身上,别使这么大劲嘛!慢慢来,慢慢来,这样才够味道!” 数名武生迅雷不及掩耳之下,被施鸣峰腿风横扫,一记痛袭,打得晕头转向,不知这位少年书生是何等人物! 莫八大声又道:“兄弟,这些桧木桌椅还值几个钱,可以当作兵刃用,接住!” 说着,一手一只两把椅子,朝施鸣峰处扔来! 施鸣峰出手“摹凤八绝”,根本不用兵刃,他晓得这位莫大哥用意,双掌略使一劲,把两只椅子劈得粉碎! 六名武生从地上纵起,神智一清,“哇哇”吼喝声中,朝施鸣峰猱身扑来! 施鸣峰真听了莫八的话,仅展施一二份的劲道,周旋在这些武生之中。 梁上伸手莫八大显身手,却专找桌椅盆碗的霉气,“豁啦!豁啦啦啦!”暴响声中破桌裂椅,盆碗溅打得不亦乐乎! 他转身向施鸣峰大声又道:“兄弟,到差不多时候,我会告诉你,咱们就走!” 施鸣峰使出绝传武林的绝学“摹凤八绝”,虽然只是展出一二分劲道,已把这些武生打得头破血流,叫苦连天! 施鸣峰跟这些武生周旋打斗,心里暗暗嘀咕不已:“这里‘石尖角’镇,已近九嶷山一带,跟自己激斗的这些武生,不知是哪一路人物,会不会来自‘南天堡’的?!” “登登登”楼梯声响,老掌柜如丧考妣似地哭丧了脸,伴了一位肥硕臃肿,商贾打扮,由十数名武生护卫的老者,走上楼来! 这名商贾打扮的老者,登楼纵目一看,脸露诧异之色,薄叱声:“你们还不住手,叫你等找个吃喝的地方,却跟人打斗起来!” 老者薄叱声落,六名正在跟施鸣峰激战中的武生,纷纷迭退,一脸惶恐之色,个个垂首不语! 施鸣峰诧然一震:“这个做买卖的胖老儿,是什么来历,这些武生都听他的话?!” 梁上伸手莫八“一场激战”,打掉楼厅雅座的“半壁江山”,两手掸了掸不胜满意地自语道:“够劲!够劲!下次碰到像这样眼不识人的酒楼、饭店,我莫八就再捧他们场!” 转身向施鸣峰道:“兄弟!咱们走!” 胖老者走近两人跟前,脸上肥肉一抖,道:“方才两位不知何故跟老夫属下激斗?” 施鸣峰听得一奇:“这些身怀武技,体态魁伟的武生,竟是这个买卖打扮的胖老儿属下?!” 梁上伸手莫八眼皮一翻,冷然道:“胖老儿,你问得好,不过在下亦想问你一句,腰袋里有钱,谁都能上酒楼吃喝,你胖老儿‘属下’一上这里‘逍遥楼’楼座,把咱们吃喝的客人,一个个赶下楼去,是不是你胖老儿给他们的是‘钱’,咱们腰袋里的不是‘钱’?!” 胖老者听得脸秃秃肉脸上一对眼珠连连滚转,朝莫八瞪了眼,转首向方从墙窟窿摔下去的武生大声喝道:“朱华,可真有此事?” 朱华垂首呐呐道:“回寨主爷,有,确是有这事,不……不过小的没有说得这么凶!” 武生朱华嘴里说出“寨主爷”三字,两人暗暗一怔! 施鸣峰心道:“这名朱华武生,口称这商贾打扮的胖老儿‘寨主爷’这是怎么回事?” 梁上伸手莫八两眼滴溜溜地在这位“寨主爷”脸上打转:“我莫八在江湖上打滚了这么些年,还没有听到过武林中有这样一个脑满肠肥,商贾打扮的‘寨主爷’?!” 胖老者瞪眼向朱华大声道:“还不上前向他们两位陪个不是!” 这名朱华武生一脸不愿意,似乎不敢违拗胖老者的话,只得向两人抱拳道歉地说:“小的朱华,方才冒犯两位了!” 施鸣峰脸上一阵火辣辣发烧:“我施鸣峰把他们打得眼青鼻肿,头破血流,还让人家来向自己道歉,这像什么话呢?!” 他想到这里,急忙含笑回礼,说:“方才施某失手之处,还请几位大哥多包涵!” 施鸣峰说得婉转诚恳,胖老者脸上肥肉一抖,“嘻嘻”笑了道:“原来施少侠,不打不成交,让我老头儿作东,再请两位喝一杯!” 梁上伸手莫八听到“喝一杯”三字,展脸笑了起来,殷殷地问道:“胖哥,您、您是谁呀?” 胖老者活像一尊弥勒佛似地咧嘴笑答道:“老夫来自蜀西青城山‘羽虹寨’!” “啊!”胖老者话说到这里,莫八失声道:“您,胖哥老人家,您是坐镇西南沉湖‘剑山游龙’孟鸿元,孟……前……辈?!” 剑山游龙孟鸿元摇摇手,道:“别说得那么疏远,四海之内皆兄弟,还是叫‘胖哥’比较亲热一点!” 施鸣峰心头一震:“这位肥肥胖胖,一脸生意买卖人模样的老人家,竟是盛镇西南江湖,有‘剑山游龙’之称的孟鸿元?!”孟鸿元转脸向苦兮兮的老掌柜道:“这里‘逍遥楼’所有损坏东西,统由老夫赔偿,你快替老夫摆上一桌上好的酒席!”老掌柜听得哈腰连连称是,便即吩咐店伙楼座打扫一番,不多时,已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宴。 剑山游龙孟鸿元含笑相邀,请两人入座,接着道:“老夫还没有请教两位老弟贵姓?” 施鸣峰对这位满脸春风,慈和仁厚的老人家,有极度的好感,所以他含笑的接上道:“在下施鸣峰,来自鲁东胶州湾。” 指了梁上伸手莫八又道:“这位是施某义兄莫八!” “莫八?”剑山游龙孟鸿元听到这名字,肥肉脸上一对线缝似的眼睛,朝他看过不息,半晌才道:“莫老弟在武林上,称呼好像是‘梁上……’!” 梁上伸手莫八脸色涨得像块半生熟的猪肝,拐扭地喃喃道:“正是,江湖上称我‘梁上伸手’!” 说到这里,咧嘴笑了笑:“胖哥,你是财神爷,我莫八是妙手空空的小偷儿,不过您、您放心,兔子不吃窝边草,承你胖哥抬爱,咱们称兄道弟,我莫八绝不会打你歪主意就是啦!” 剑山游龙孟鸿元大笑道:“好说,好说,青城山‘羽虹寨’还希望你‘梁上娇客’的莫老弟光顾来临呢!不过你来的时候,先给你‘胖哥’一个通知,让咱胖老儿替你准备一点,表示咱一些的敬意!”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拉长了脸啼笑皆非! 孟鸿元含笑又道:“两位老弟过此地‘石尖角’镇,准备何处去?” 莫八听他问出这话,心道:“胖哥,别问啦,咱们跟你走一条路,是往九嶷山‘南天堡’去的!”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故意说:“咱们兄弟俩,闲了没有事,到处走走,胖哥,你呢?” 施鸣峰听他回答这话,暗暗一怔:“莫大哥牛头不对马嘴,把话扯到哪里去啦!” 他微微一笑,没有接说下去! 剑山游龙孟鸿元道:“这几天就是此地九嶷山‘南天堡’吕堡主的六十寿宴,老夫本是武林同道,特地来此向这位吕堡主祝寿庆贺!” 莫八若有所悟似地点头道:“原来胖哥来此向这位名重武林,四海仰止的吕堡主祝贺庆寿!” 说到这里,转脸突向施鸣峰,殊感遗憾似地说:“兄弟这样一桩武林盛事,可惜咱们兄弟俩不能参加?!”施鸣峰给他说得一片困惑,不知道这位莫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有支吾的点了点头! 孟鸿元诧异道:“两位因何不能参加?” 梁上伸手莫八耸耸肩,道:“咱们没有吕堡主‘请帖’相邀,如何参加‘南天堡’寿宴?” 孟鸿元含笑道:“吕堡主乃是武林一代英杰,有不少江湖人物慕名拜,两位既为‘请帖’之故,不愿贸然进‘南天堡’,不如跟老夫结伴同行,一起往‘南天堡’就是!” 莫八连连点头说:“胖哥说得有理,真是再好不过啦!”施鸣峰豁然所悟,暗道:“莫大哥随机应变,居然给他想出这么一个刁钻古怪的主意出来!” 这里“逍遥楼”的楼厅雅座,给梁上伸手莫八弄得一片凌乱,经店伙清理过后,已恢复以前的幽致景象,客人一批批登楼用膳! 楼梯口出现一老一少两个女流,老的年在五十开外,少的看来不满双十,长裙曳地,手捧琵琶,虽没有国色天捍,却也楚楚动人,另有一番风韵。 老婆子带了少女,站立楼梯口座上客人看了一匝,缓步走近剑山游龙孟鸿元的一桌! 老媪裣衽施了一礼,垂首道:“小女自幼精通音律,爷们此地饮酒,令小女弹奏一曲,一助酒兴如何?” 梁上伸手莫八江湖打滚数十年,三教九流的江湖术语都有听过,听卖唱老媪涩口生硬向客人说出这些话,不由抬头多看了她们两人一眼! 少女琵琶半掩,螓首垂胸,一股不胜娇羞之色! 莫八霍色所语,心道:“是了,这母女俩可能出来卖唱不久,才会有这种神情出来!” 剑山游龙孟鸿元敛首含笑道:“清歌一曲,以助酒兴,再好没有,到时爷们自有重赏!” 老妇人向孟鸿元施礼道谢了声,即向少女道:“幼娥,拍弹你琵琶,清歌一曲,好好侍候爷们!” 莫八听老媪说话,愈听心理愈别扭! 少女垂首轻应了声,“琮琮!”琵琶声响,一缕歌声袅袅而起:“人间苦,苦分离,卿恋我,我怜卿,青草岸边人影飘,书舫东行橹声迟,梦天低,四处望,两低低!” 少女指弹琵琶,婉转轻歌时,缓缓移步,走近施鸣峰身沿! 只见她朱唇轻启,接着在唱:“后会也知俱有愿,未知何日是佳期,心下事,乱如丝,好天良夜还虚过,辜负我两心知。愿伊家衷肠在,一双飞!” 梁上伸手莫八捧酒杯,连连皱眉,暗道:“半路出家的和尚,不会念佛经,我莫八弹几曲,唱几首,要比你小妞儿强得多呢!” 少女指弹琵琶,轻歌一曲后,纤手掏出手绢,一不小心掉在施鸣峰脚沿的地方,她红了脸,折腰捡起手绢! 施鸣峰发觉膝腿处,给少女轻碰了下,他不在意的侧脸看了看! 剑山游龙孟鸿元频频点头,含笑说:“姑娘唱得不错!” “胖哥,你晓得个屁!”莫八一肚子的不乐意,暗暗心道:“你这个肥臃肿,一身铜臭的胖老儿故作行家,你哪里懂得管弦音律!” 孟鸿元还是含笑的向两人道:“两位老弟,要不再请姑娘清歌一曲?” 施鸣峰含笑不置与否!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举杯,大声道:“胖哥,酒逢知己干杯少,咱们还是喝酒起来。 施鸣峰衣着方巾长衫,脚上穿的一双粉底福履,这时他感到鞋口处,好像细石掉进里面,很不自然。 他弯下腰,手指塞进鞋统口摸了下,突然给他挑出一颗有指尖大的纸团,掉落地上,他在桌底下动得没有人注意,心里暗暗惊愕之下,似乎知道还有不寻常的事发生,急忙把纸团塞进掌心! 梁上伸手莫八醉眼惺忪,“嘻嘻”笑了说:“兄弟,桌上有的是菜,干嘛躲在桌底下捡骨头吃啊?!” 施鸣峰玉脸一红,已把纸团藏进口袋里,故意含笑揶揄地道:“莫大哥,肉骨头配酒,该是道上好名菜,我想找了给你吃呢!” 莫八朝他呲牙咧嘴“嘻嘻”笑了笑! 剑山游龙孟鸿元大笑道:“两位老弟,身怀绝技,藏锋不露,却是游戏人生,玩世不恭,今儿胖哥孟鸿元跟你们两位老弟的朋友交定啦,来,痛饮三杯……” 孟鸿元殷殷劝酒之际,施鸣峰却藏了一肚子疙瘩。 “奇怪,鞋统里怎会有这纸团的?是谁给我施鸣峰这个纸团?哦!是了,既然鬼鬼祟祟在我鞋统里塞了纸团,当然纸上还有字写着,我设法把它打开看看才是呀!” 施鸣峰做贼心虚的朝莫八、孟鸿元看了看! 两人飞觞把盏举酒相邀时,他偷偷取出纸团,藏在掌心打开看去,只见纸上字迹绢秀,写了寥寥数字:“你快来,我等着你,千万别给他们知道!” 施鸣峰收起纸团,心底却像掉进五里雾里,暗暗嘀咕称奇:“这是谁写的?” 照字迹看来,好像还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 他想了想,豁然点了点头,暗道:“方才卖唱的少女,捡手绢时碰了我一下,是了,这个纸团就是她放的,这么嘛,送纸团给我的人,还在‘逍遥楼’酒店外等我呢!” 他想到这里,朝两人偷偷望了眼,突然两手捧了肚子,苦了脸喃喃道:“莫大哥,胖……哥!你们吃喝谈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我去去就来!” 剑山游龙孟鸿元关切地道:“施兄弟,你肚子不舒服!” 旁边梁上伸手,已接上道:“兄弟,这次可千万别像‘松沟岭’树林里一样,掉进粪坑里爬不起来,要咱们两个老哥死等,死找!” 施鸣峰听得俊脸通红,咧嘴苦笑了下,下楼梯而去! 他走出“逍遥楼”店门,旋首朝大街西端看了看,行人熙攘,络绎不绝,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这时心里不由暗暗抱屈起来:“难道有人莫名其妙的找我施鸣峰的开心!” 他意念流转之际,信步踽踽往大街一端走去! 经有盏茶时间,已走出镇街人迹渐渐稀少起来! 突然身后有人唤他的声音:“鸣哥!” 施鸣峰一怔,转身看去,喜出望外的大声道:“静弟,你……你亦在此地,这些日子来,我没有看到你,可真把我想坏了!” 走近前,把于静一双柔若无骨,细腻白嫩的手紧紧握住! 于静朱颜艳红,嘴流露出甜甜的笑意,他好像要把手缩回来,结果还是让他紧紧的握着! 他含笑地说:“鸣哥,你在东张西望,找谁呀?” 施鸣峰支吾之下,喃喃地道:“我在街上‘逍遥’酒店,有人送来一张纸条,要我出来,结果还没有找到人?” 于静绽唇“噗嗤!”一笑:“鸣哥,人在你面前了,你还要找谁呀?” 施鸣峰错愕怔了一下,豁然想转过来,在他嫩白的手背上轻打了一下:“是你,静弟,你干嘛不进‘逍遥楼’来找我呢!” 于静嘟了嘟嘴:“我讨厌见那个小偷儿!” “静弟,你说是莫大哥?!”施鸣峰听得殊感意外:“你认识他?” 两人正在轻语谈说时,小巷一隅,姗姗走来一老一少! 施鸣峰紧握了于静,瞪直眼大声道:“静弟,就是她们母女两个!” “樊大娘、幼娥妹来了,要你们费神了!” 樊大娘,带了女儿走近两人跟前,朝施鸣峰脸上,好像搜找奇迹似的看了看,才始含笑地说:“于,于少爷,别这么说!” 樊幼娥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看了于静给施鸣峰紧紧握着的手,粉脸一红,“吃吃”笑起来! 她这一笑,于静这张嫩白俊脸跟着亦红了起来,他把手缩了缩,施鸣峰脸上挂了一阵得意,高兴的傻笑,还是紧握不放! 于静只有红了脸,替施鸣峰引见,道:“鸣哥,这位是‘铁琵琶’樊绮华樊大娘,幼娥妹妹是樊大娘的掌珠千金,方才我劳驾她们母女俩送纸条给你!” 施鸣峰答礼地笑了笑:“多麻烦你们了!” 这时他才始注意到,在“逍遥楼”幼娥姑娘弹唱的这只琵琶,已横挂在樊大娘的肩背上,心自暗道:“原来她们母女俩,亦是武林中人物!” 铁琵琶樊大娘朝两人笑了笑,道:“于,于少爷,你跟施公子谈谈,咱们走啦!” 樊大娘母女俩走后,于静突然把手一甩,缩了回来,红了脸说:“把人家手握了紧紧的,真讨厌!” 施鸣峰茫然一怔,半晌,才苦了脸:“静弟,你知道我多么想念你?!我怕你又突然离开我,我才紧握了你手,静弟,你生我气啦?!” 于静听他喃喃若似地说出这些话,突然轻幽地叹了一口气,身体贴近他跟前,低了头道:“鸣哥,我……我也想念你,不然我怎会叫樊大娘母女俩,送纸条给你呢?!” 施鸣峰听他说这话,才咧嘴笑了起来牵了他手,道:“静弟,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两人走进镇上驿道,一片幽静的树林里! 于静小鸟依人似的偎在他身边,两人并坐在一块大石上! 施鸣峰断断续续把离别后的情形,向于静说了一遍,接着道:“静弟,雾林黑狐罗玉英好狠毒,幸亏神州五女中一位‘瑶池玉女’吕姑娘救了我,她还告诉我,如服下尸骨的‘脊椎骨’,且送我一口‘子母青虹剑’的‘子剑’!” 他不厌的说下去时,于静突然问道:“鸣哥,你……你喜欢吕姑娘?” “喜欢?”施鸣峰瞠目一怔,想了想,摇头笑了说:“静弟,这是人家的好意,我怎会想到这些地方去呢?” 于静不放松地接着道:“那么是她喜欢你了?” 施鸣峰在他手背上轻打了一下,含笑揶揄地说:“静弟,男女间的感情,哪有这么容易建立起来,我看是方才那位‘幼娥妹妹’喜欢你啦!” 于静红了脸,朝他望了望! 施鸣峰忽地想起地又道:“静弟,我告诉你一桩骇人听闻的江湖辛秘,现在我知道啦!” 于静听他煞有其事,十分郑重的说这话,心里一震,急问道:“什么事情?鸣哥!” 施鸣峰点头道:“震撼江湖的‘飞燕刀’是谁,我已经知道啦!” 于静脸色骤变,垂首道:“鸣哥,你……你说是谁?” 施鸣峰不胜自负地说:“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过去我曾听到一名武林中人说过,使用‘飞燕刀’的,乃是目下扬名江湖,‘神州五女’中的一个!” 于静把头脸低垂胸前! 施鸣峰接着道:“就是‘瑶池玉女’吕宗凤,吕姑娘。” 于静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一脸狐疑,惊愕之色的问道:“鸣哥,你看到过她使用‘飞燕刀’吗?” 施鸣峰给他问得一时答不出话来,咧嘴笑了笑道:“看是没有看到过,我知道她身怀之学有很深的造诣,又是‘神州五女’之一,方怀疑她就是使用‘飞燕刀’的!” 于静含笑说:“鸣哥,‘神州五女’你是不是都曾会过,才断定‘瑶池玉女’吕宗凤,有深厚武学造诣,是使用‘飞燕刀’人物?” 施鸣峰摇头道:“‘神州五女’我只见过三个,‘玉翅飞凤’、‘田舍村姑’是何样人物,不清楚啦!” 于静俊逸的玉脸上,浮出一层甜甜的笑容,嘲笑似的道:“鸣哥,‘神州五女’中你只见过三人,你怎么会知道‘瑶池玉女’吕宗凤本领最大呢?” 施鸣峰给他问得一时语塞,傻笑了笑,岔开话题的道:“静弟,你说使用‘飞燕刀’的是谁?” 于静嫩白的脸上,涌起一层薄薄的红云,一对晶莹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睛,漾溢执忱、柔和的光芒,凝看了遥远的一角,道:“鸣哥,使用‘飞燕刀’的是谁,你以后一定会知道!” 施鸣峰疑惑地道:“静弟,我以后的事情,你怎会料得这样清楚?” 于静甜甜一笑道:“我是你最喜欢的静弟,你的事情我怎会不清楚呢?!” 施鸣峰点了点头,梦幻似地自语道:“是的,静弟,你是我最喜欢的静弟!” 于静偎在他身边,沉缅在施鸣峰所说的这句话里! 施鸣峰突然想起,道:“静弟,你怎会知道我在‘逍遥楼’喝酒?” 于静刁蛮地地“嘻嘻”一笑:“我不但知道你在‘逍遥楼’喝酒,还知道同桌的有小偷儿,和来自青城山‘羽虹寨’的大胖子孟鸿元!” 施鸣峰紧捏了他手,央求地说:“静弟,你快告诉我,你怎会知道的?” 天静突然把头低垂下来,轻幽地道:“鸣哥,从前我很关心的是师父,和我自己,现在多添了一个人!” 施鸣峰急促道:“还有一个是谁?” 于静抬头望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当然是你了!” 他轻叹了气:“我知道你已决定去‘南天堡’,才请樊大娘母女扮装卖唱的来‘逍遥楼’,把你叫出来!” 施鸣峰心头感触不已:“静弟,对我太好了!” 于静接着道:“‘雷火金轮’吕老头除了最近在湘地一带,一手造成不少云诡波谲的阴谋外,此次‘南天堡’寿宴上,可能会掀起一桩骇人听闻的惨剧!” 第六章 掌中奇迹 施鸣峰听于静所说,“雷火金轮”吕奎除了在湘地一带造成云诡波谲阴谋外,在“南天堡”寿宴中,可能会掀起一桩震惊武林骇人的惨剧! 于静所说的话,跟过去铁笔神算屠牧不谋而合! 两人交谊深厚,可是彼此的身世,还没有详细吐露过,施鸣峰相信迟早会知道自己这位静弟的来历,如果开口动问好像显得忒以见外,至于于静这方面,可能会有同样的想法,是以,他们虽然孕和在一片融和、欢洽的气氛中,-却还荡漾出一层层隐约的“迷惑!” 施鸣峰狐疑、又试探地说:“静弟,你对当前江湖情势,怎会知道这般清楚?” “唉!”静轻幽地叹了口气,一脸歉然之色,朝他望了望:“鸣哥,我的情形,此时此地因奉师门之谕,无法详细告诉你,不过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详细知道的!” 施鸣峰点了点头! 于静接着说:“‘南天堡’如果真有变乱之事发生,该是说先有其‘前因’后,所造成的‘后果’而已。” “哦。”施鸣峰殊感惊诧,心道:“这位静弟年事在自己之下,关于武林掌故,江湖辛秘,他知道的实在不少!” 于静侧脸向他看了看,幽怨地又低下头来,喃喃轻语说:“鸣哥,我希望你能不去‘南天堡’最好,如果决定赴宴‘雷火金轮’吕奎的寿宴,要千万小心注意才是,免得我离开你后,魂牵梦萦的替你担心!” 施鸣峰听得很感动,当他听到“离开”两字,心头不禁一震:“静弟,我俩才始相聚,又要分手离别啦?” 于静垂首,顺腮流了两行清泪。 “唔!”他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嘴角含了一缕凄楚的笑意:“我把你叫出‘逍遥楼’,也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施鸣峰楞了楞,焦迫地问道:“静弟,你……你要去哪里?” 于静水袖拭去脸上泪渍,轻轻叹了口气说:“鸣哥,这次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去很远的地方。” 施鸣峰紧接着问:“静弟,去哪里?” 于静拿过他手,轻轻地握着:“我要去西北说不定出‘玉门关’,走大漠草原。” “啊!”施鸣峰震惊不已:“静弟,你去那么远干嘛?” 于静绽开一缕慰抚的笑意,朝他望了望,又低下头来缓缓地说;“奉师门之谕,探查‘八荒天地盟’的行止动静!” “‘八荒天地盟’?”施鸣峰从回忆中倏然想起:“静弟,你说的是‘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占有‘盟’字的‘八荒天地盟’?” “嗯!”于静点点头。 施鸣峰不禁诧异地接问道:“静弟,你去塞外草原,探查这些人的行踪为的什么……?难道‘八荒天地盟’与中原武林还有渊源?” 于静欲语还止的沉吟了下,始道:“鸣哥,以后从江湖形势的演变中,你慢慢自会清楚的! 至于‘八荒天地盟’,他们本来就是中土汉人,平素行道,暴戾乖张,阴险狠毒,杀人盈野,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这些妖魔鬼怪,武林巨憝,成了当时江湖上人人所指的魔煞!” 施鸣峰听得出神,显出一脸惊愕之色! 于静接着在说:“他们这些人的暴行,武林为之哗然,激起风尘侠隐诸流‘湖海亭’主‘戴笠翁’安政,‘金蛟园’主‘忘我上人’童庚等人物的愤怒,联袂追踪,要将其扑杀,当时虽然没把他们处于死地,终于将这些茶害无辜的枭雄巨憝,逐出中土武林!”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豁然所悟地自语道:“原来‘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的‘湖海亭’、‘金蛟园’,是指这两位前辈异人,修禅养真之处!” 他想了想,狐疑地道:“静弟,你所说的‘八荒天地盟’是哪些人物?” 于静道:“他们共是四个人,即是‘八臂圣翁’舒尚文,‘荒漠行者’小达,‘天雷子’卓允明和‘地龙’孙七!”施鸣峰诧然接道:“这四人外号第一字衔接起来,不是正成了‘八荒天地’上字?” 于静颔首“嗯!”了声,道:“‘八荒天地盟’的名字,就是从这上面来的,当时他们给中原武林异人逐走后,窜入大漠草原,沐猴而冠,自称‘大漠四圣’,收容当地一批汉、回高手,组成了‘八荒天地盟’的帮会。” 施鸣峰知道这位静弟,武林见闻渊博,虽然他有很多诧疑之处想要问于静,可是碍于对方有师门之谕的吩咐,施鸣峰只得默然忍了下来。 于静不胜关切的叮咛道:“鸣哥,你若已决定去‘南天堡’,一切行止需要慎神才是,方才我所说‘南天堡’变乱,有他前因后果,原因亦在这里!” 施鸣峰听他说出此话,心头暗暗一怔,暗道:“过去莫大哥在桂阳城‘太白居’酒店里,从胖瘦两名武生身上,得了一封仅写有‘如法泡煮’四字的书信,跟现在静弟说的话连贯起来,似乎其间含带连有一丝微妙的关系!” 他朝于静望了望,点头含笑说:“静弟,你放心就是,我随时会小心自己。” 于静不胜眷恋地朝他望了眼:“鸣哥,我要走了。” 施鸣峰把他两手紧紧握住,欲言还止的楞了半天,始嚅嚅:“静弟,咱们什么时候再见面,静……弟!” 于静凄苦的脸上,透出一缕笑容,含蓄似地道:“鸣哥,我们来日方长,这段不愉快的日子过去后,我们会永远相聚在一起的!” 施鸣峰木然点了点头,呐呐道:“但愿如此!” 两人在树荫底下,依依不舍的分手离别。 施鸣峰怀着无比的空虚,踽踽地走出树林! 人迹稀少的驿道上,他慢慢地走着,脑海反复辗转地映现出于静一幅一幅的影子,这时他忍不住地自语道:“静弟,你去天涯海角,再遥远的地方,等我‘南天堡’之宴过后,获得我失踪三年父亲行踪线索,我会衔尾前来找你!” 施鸣峰脑海里拥塞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思潮,梦游似地走在驿道上。 冷不防跟人撞了个满怀! 施鸣峰因着满腔愁思,心神不定,才会失魂落魄似地撞在人的身上! 人迹稀少,辽阔的驿道上,纵使施鸣峰没有留意近围的情形,对面过来的这人,难道跟他有同样的境遇,才会两人撞了个满怀? “嗳唷!”一个少女的惊叫、娇啼,倏然道:“你这人怎这样走路,不带眼睛的?!” 施鸣峰给软肉温香的娇躯一撞,立即惊醒过来,他给少女大声斥责,一肚子的不自然:“我走路不带眼睛,你带了眼睛,走在人迹稀少的大路上,怎地也会撞到我身上来呢?” 他定神朝少女一看,身穿劲装还是个江湖女儿,脸庞依稀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面的! 少女虽然大声斥责,亦知道自己几份理缺,是以涨红了脸,朝他盯看了眼,当她眼神一瞥看时,霍然记起地说:“哦!是你?!” 施鸣峰满腹狐疑,呐呐不知所答,暗道:“照眼前情形看来,这姑娘确是认识自己了,该死,我怎会想不起来!” 少女一眼发现对方是施鸣峰后,本来涨红的粉脸,骤然掀起一层苍白,焦急不已嚅嚅道:“你……你是跟李……李老前辈一起的人,师父跟李老前辈都很危险了,快去救……救他们两位老人家!” 施鸣峰听少女焦急、仓皇的说这些话,像是跌进五里层浓雾里,一时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意识流转的刹那间,少女所指的“李老前辈”,该是指花婆李映红无疑!心里不由暗暗嘀咕起来! “少女所说的师父又是谁呢?她们遭到什么危险呢?” 少女见施鸣峰楞楞出神之状,大声娇呼道:“你……你这人怎么啦?我说话你有没有听到?要是去晚了,她们两位老人家可危险啦。” “嘤嘤嘤”少女说到这里,流泪痛哭起来! 施鸣峰满腹狐疑,百思莫解,眼前看到少女焦迫的情形,已不容他再思索、追问?反正般到桥头自会直,到时总会知道,是以就即道:“姑娘,她们两位老人家现在何处?” 少女遥手一指驿道尽头的树林深处,道:“就在那边,咱们快去!” 说着,身肩微微一晃,娇躯宛若一颗流星似地直扑驿道尽头而去! 施鸣峰展施轻功,衔尾急随后面,这时他心里暗暗沉思:“方才这位姑娘驿道上,失魂落魄的撞上自己,可能因她心神不定的缘故!如果诚如这位姑娘所说,‘师父’和‘李老前辈’遭着凶险,难道风声鹤唳的目下湘南一带,这两位老人家遭人所暗算!” 施鸣峰想到这里,机伶伶地抽了个寒噤! 少女一瞥身形,落进青葱浓郁的树荫一角,他心里又忖道:“这位姑娘失魂落魄走在官道上,可能本来就是去找人的,想不到误打误撞,把自己拉来这里,不知这两位老人家遭受何种‘凶险’,我身怀之学,不知道能不能把她们解救过来!” 施鸣峰意念流转时,衔尾紧随少女落下树荫。 他拭目看去,不由心头一怔,暗暗楞住! 少女所指的‘李老前辈’,正是花婆李映红! 施鸣峰看到这位“师父”,才始记起这位姑娘如何会认识自己的,原来就是过去跟李映红在官道大打出手的湘西白马山迦南庵的“疯尼”妙乙师太,这少女即是追随她身边的“莹儿”。 莹儿泪眼婆娑指了两人道:“你能不能把她们救过来?” 一尼一俗两个老太婆,盘腿跌坐在地上,两人脸上泛出一层骇人的纸白色,一颗颗汗珠不住地从头额上流了下来! 两人相隔不到一丈,双掌推吐,仿佛碰到生死冤家似的,在较量内家功力! 以眼前情形,两人真是到了生死关头,双方任何一边,收起本身功力韵话,对方劲势连绵袭到。 如若双方再持久顶下去,亦即油尽灯枯,到死为止! 莹儿流泪悄声道:“你……你有没有法子把她们两位老人家解救过来?” 施鸣峰听她问得容易,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两位俱是当代江湖的风尘侠隐之流,所怀之学远在一般武林高手之上,如果把她们解救过来,如非将两人目前功力化解掉,否则不但无法把她们救转,还得陪上自己这条性命!以我身怀之学,能不能化解这两位老人家的内家功力?” 他想到这里,心头沉重至极:“施鸣峰,施鸣峰!大丈夫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此番拚身怀之学,上前一试,如若能将这两位老人家救转过来,果然是好,万一不幸丧命,亦自怨技艺不精,在江湖上亦留下我施鸣峰这个名字!” 施鸣峰一念既定,倏即运转周天之功,贯输左右两臂,掌心向向花婆李映红、疯尼妙乙师太缓缓伸出! 任何奇迹的造成,似乎在不可思议的刹那间! 施鸣峰救两位武林前辈于生死边缘,他舍命一注! 双手掌劲吐出,陡见两人舒吐一口长气,脸色转红,手势垂下,不胜疲惫地从地上站起来! 意想不到的演变,施鸣峰自己骇然震住! 花婆李映红朝疯尼妙乙师太死瞪了眼,转脸含笑地向施鸣峰道:“孩子,这次亏得你了!” 疯尼妙乙师太两眼滴溜溜滚转地朝施鸣峰打量了半天,大声向莹儿道:“莹儿,你什么地方找来这么一位漂亮英俊的小伙子,居然把你师父的这条老命救了过来?!” 莹儿粉脸通红,指了指李映红,结口呐呐地说:“师父,你老……人家,别……这么……这位少侠是……李……老前辈的……的……的……” 下面该说什么,她接不下去了! 莹儿路上巧遇施鸣峰,她只知道跟花婆李映红是一起的人,却不晓得他们之间的渊源! 李映红朝疯尼妙乙师太一撇嘴,大声对施鸣峰道:“孩子,咱们走,别理这疯尼姑!” 施鸣峰朝莹儿多看了眼,笑了笑就要离去! 疯尼大声唤住道:“喂!喂!小伙子,别走!大丈夫涓滴之恩,涌泉相报,你救了我老尼姑性命,我还没谢你呢!” 施鸣峰含笑道:“救人于危,乃是我等侠义门中份内之事,你老人家不必挂怀!” 疯尼妙乙师太连连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妙,你小伙子愈是这么说!我老尼姑愈是要谢你了。” 施鸣峰听得进退两难,啼笑皆非! 花婆李映红大声道:“谁稀罕你疯尼姑、臭尼姑的谢,孩子,咱们走。” 疯尼妙乙师太侧身把施鸣峰去路拦住,翻了翻眼皮道:“花婆子、贼婆娘,这次老尼姑碰上你打得过瘾了,我老尼姑的事情,不用你管。” 施鸣峰听她说这话,才始知道花婆李映红在驿道岔路失踪,原来给这位疯尼妙乙师太所缠住! 花婆李映红给她骂得脸上阵红阵白,正值无名火起时,忽然给她想起一件事,“嘿嘿”冷笑说:“疯尼姑,这孩子是老娘的‘干孙儿’,他的事情老娘能作七份主,他救了你这条老命,你该谢他才是!” 妙乙师太听得不懂李映红话中含意,一对眼睛连连滚转! 花婆李映红唤过施鸣峰,在他身边“喳喳”数语! 接着大声说:“臭尼姑,你要谢人家,先问问这孩子要的什么?” 疯尼妙乙师太朝她死瞪了眼,才向施鸣峰道:“小伙子,你想要什么,我老尼姑都能答应你,是不是要我老姑传你一门武技?” 施鸣峰别扭似地楞了半晌,红了脸道:“如蒙您老人家关注,希望以‘银鼎香果’相赠?!” 疯尼妙乙师太听得大出意料之外,指了李映红大声道:“花婆子、贼婆娘,给你‘干孙儿’出这么一个好主意?”李映红嗤之以鼻,冷冷道:“臭尼姑,大话在前,龟缩在后,舍不得就算啦,孩子,咱们走!” “慢着!”大声唤住施鸣峰,却是一脸懊丧之色的说:”银鼎香果’乃是我老尼姑耗尽三十年心血,所配装成的珍果,既然我有话在前,只有送给你啦!” 花婆李映红脸上掠过一瞥喜色,倏即绷起脸冷冷地对施鸣峰道:“孩子,还不快上前谢过臭尼姑了?!” 她言下之意,叫施鸣峰上前道谢后,再不怕疯尼妙乙师太赖了不认帐! 施鸣峰红了俊脸,嚅嚅道:“晚辈施鸣峰,多谢你老人家栽培!” 疯尼妙乙师太抓了抓濯濯的秃顶,大声道:“说给你就是给你,别谢啦!” 花婆李映红插嘴道:“臭尼姑,话说了,东西呢?” 疯尼气得眼皮连翻,狠狠地道:“贼婆娘,我老尼姑出门往‘南天堡’,难道还把‘迦南庵’禅房里的炉鼎随身带了走?” 施鸣峰听她说这话,才知这位老人家行止亦是往九嶷山“南天堡”的! 花婆李映红见施鸣峰无意中获得武林中人梦寐所求的珍果,暗暗心里替他高兴,却冷了脸向妙乙师太道:“臭尼姑,老娘不怕你不认帐!” 疯尼妙乙师太针锋相对的说:“臭婆娘,我老尼姑可不会像你!” 仍转向施鸣峰又道:“小伙子,‘南天堡’之宴后,你来白马山‘迦南庵’就是啦!” 施鸣峰恭顺的应道:“晚辈会来‘迦南庵’拜访你老人家!” 莹儿知道她师父性格,所以还是向花婆李映红裣衽道别,当她两眼落在施鸣峰脸上时,展靥轻盈的一笑,扭身转去,跟她师父走出树林! 花婆李映红看了她们师徒俩消失中的后影,咬牙恨恨道:“这贼秃、臭尼姑真难缠,碰到她该真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向施鸣峰笑了笑,接着道:“孩子,这次可真亏得你了,不然你婆婆内家真力耗损,死在臭尼姑掌下,江湖上还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 施鸣峰惶恐、狐疑地喃喃道:“婆婆,我自己感到奇怪,凭我肤浅的能耐,竟能化解你们两位老人家的功力。这事真叫人想不通了!” 花婆李映红道:“这事说来并不意外,不过你自己还没有感觉到而已,你巧服‘脊椎骨’后,剔骨易髓,一身劣质已换。” 她提到‘脊椎骨’,施鸣峰倏然想起在祥山镇庙会戏台前分散的“瑶池玉女”吕宗凤,一股莫名的惆怅袭起心头! 李映红含笑地接着说:“臭尼姑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正像挖掉她心头一块肉。” 施鸣峰诧异问道:“婆婆,此话怎讲?” 花婆李映红“咭咭咭”笑了说:“孩子,这是给你捡来的天大便宜啦!正若疯尼妙乙师太她自己所说,她为了熬炼‘银鼎香果’,整整耗掉三十年心血,连自己心爱的女弟子莹儿,也不愿意分给她一点,偏偏误打误撞,给你碰到这个好机会!” 施鸣峰过去曾听幻变千相路文有说过,这位疯尼妙乙师太,藏有这味稀世珍药,要自己暗中前去盗取,想不到自然的演变下,这味“银鼎香果”稀世珍物,还是会到自己手里! 李映红接着再道:“今日武林中,有不少人知道臭尼姑已熬炼成‘银鼎香果’的这味珍药,可是她是江湖上出名的难缠人物,谁也不敢去碰她一下,嘻嘻嘻,孩子,老尼姑三十年的牛马,原来还是造化了你!” 施鸣峰听得赧然低头下来。 “哦!”李映红狐疑地向施鸣峰望了望:“孩子,怎会给你碰到疯尼姑的徒儿莹儿姑娘的?” 施鸣峰玉脸一红,生恐她怀疑到其他地方去,就把自驿道岔路别后的经过情形,简要的说了遍,始接道:“我在路上碰到她的!” 李映红不胜感激地说:“天下事情的演变,真是不可思议,阴错阳差之下,竟是你这孩子来救老身一条性命!” 她想了想,接道:“你那位义弟叫你出来‘逍遥楼’跟他会面,可能小偷儿跟那位‘羽虹寨’的‘剑山游龙’盂寨主,还在那里等着,咱们这就去吧!” 两人来到镇上那家“逍遥楼”酒店里,这时离施鸣峰走出酒店算来,已隔几个时辰了,店伙见施鸣峰来店,前倨后恭地道:“客官爷您来啦,胖爷等几位已经离这儿啦,说是您要找他们,上什么山去就行了!” 施鸣峰听这名店伙说后,已料定梁上伸手莫八,和剑山游龙孟鸿元等不耐久等,往九嶷山“南天堡”了! 花婆李映红不耐烦地道:“孩子,他们走了就算啦,反正咱们到了‘南天堡’还会碰到的!” 九嶷山麓“步城坪”,本来人迹稀少,一处荒僻的镇甸,这些时候来,突然人众熙攘,热闹起来,所有饭店酒肆,客栈宿店,都挤满了客人,而这些不速之客,几乎俱是异装怪饰,或是疾服劲装的江湖中人。 施鸣峰、花婆李映红两人走在街上! 施鸣峰东盼西顾的望了望,稚然一笑,说:“婆婆,这里好热闹!” “嗯!”李映红温声应了下,一对锐厉的眼睛,不住地四下流转,嘴里自语似地说:“吕老头儿平素缺德,害人不浅,此番他六十寿宴,倒是照顾了九嶷山麓几处小镇上的乡民了!” “哦!”施鸣峰这才想起,镇甸大街小巷所看到的这些江湖人物,都是往“南天堡”祝寿赴宴去的。 “咦!”李映红一声轻呼:“范忠,你也在这里!” 一手鹰爪攫鸡似地,把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汉子衣领高高提了起来! 这名范忠汉子,匆匆忙忙走在大街上,冷不防身后给人一把提起来,吓得大声呼叫道:“嗳嗳!怎么回事?是谁?” 花婆李映红“咭咭咭”一阵怪笑,掌指一松,范忠仰天翻了个大元宝,结结实实掉在地上! 原来这名范忠汉子,长得又肥又矮,才给她捉弄了下! 李映红“咭咭”笑了说:“范忠,你连老身都不认识啦!” 范忠跌得晕头转向,拭了拭眼从地上爬起,一眼发现是李映红时,连连施礼地道:“李……李老前辈,原……原来是你老人家,寨主爷正惦记你老人家呢!” 旁边施鸣峰听得一怔:“怎么又来一个‘寨主爷’?” 花婆李映红道:“范忠,你家寨主爷现在何处?” 范忠指了大街一边,结口呐呐道:“李……李老前辈……寨主爷就在前面‘长安客店’里,让小的伴同你老人家去。” 说到这里,微感诧异地向施鸣峰望了望! 李映红含笑道:“范忠,要你多费神了!” 范忠走在前面,摇头不迭道:“李老前辈,你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小的数人奉寨主爷吩咐,正在探访你老人家行踪呢!寨主爷说李老前辈一定会赴宴‘南天堡’,就不知道你老人家耽留在九嶷山麓哪一处镇上,真巧,这儿碰到你老人家。” 范忠边说边走时,已到大街尾端,“长安客店”门前! 他旋首恭顺地道:“请您两位稍等片刻,让小的先去告诉寨主爷一声。” 说着,匆匆忙忙奔进客店里面。 不多时,范忠和几名管家打扮的汉子,簇拥一位削瘦颀长,衣着长衫年有六十开外的老者出来。 老者一眼看到李映红,扪须含笑道:“李道友,果然如期来临,倒使‘雷火金轮’吕堡主的‘南天堡’,添了不少声色呢!” “老头儿,少给人捧场!”李映红怪眼一瞪,毫不领情,却是转身向施鸣峰道:“孩子,咱们进里去!” 老者扪须“哈哈”大笑,随同数名管家衔尾跟来! 这家“长安客店”进里数间上房,已都给老者包了下来,两人进到外厢一间上房,后面老者含笑道:“李道友,这间房权充客厅,咱们坐下谈谈!” 宾主落坐,老者指了施鸣峰,含笑道:“李道友,这位小兄弟是谁?” 花婆李映红见老者指称施鸣峰“小兄弟”,咧嘴“咭咭”笑了说:“老头儿,你叫我‘干孙儿’小兄弟,那你该叫老身一声‘婆婆’才对啦!” 老者听得脸色一红,啼笑皆非! 李映红又正色地道:“老头儿,他叫‘施鸣峰’,这孩子的身世来历,慢慢再告诉你的,老身把他带来此地,你老头儿该向他抱拳道谢,摆上一桌丰盛的酒筵请了他才是!” 老者一脸困惑之色,道:“李道友,此话怎讲?” “‘怎讲’?”花婆李映红绷了脸冷然道:“老头儿,你那宝贝儿子的尸骨,就是这孩子替你找到的,难道不谢他?” 施鸣峰听到这里,才始理会过来,暗道:“原来这位老人家就是‘东寨,铁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 他意念流转之际,想起过去在“松沟岭”,窃取他儿子尸骨中一根“脊椎骨”之事,顿时玉脸通红,有若芒刺,坐立不安起来! 摘星移月范平听得殊感意外,点头道:“李道友说的很对,老夫应该向这位施少侠道谢才是!” “慢着!”李映红不慌不忙的接着说:“老身这个‘干孙子’,费煞苦心找到你宝贝儿子的尸骨,皇帝不差饿兵,你那魂归地府的儿子,已经有谢了他啦,所以老身说是这么说,你老头儿可不必再向这孩子道谢!” 摘星移月范平听得满腹狐疑,百思莫解,一脸诧异之色地道:“李道友,小儿范良误服‘玉露子’身死,死后尸骨失踪,这位施少侠找得小儿尸骨,幽明异途,小儿如何能向他道谢呢?” 花婆李映红咧嘴笑了笑,道:“老头儿,你年纪还差了老身半截,就这么糊涂啦?!你儿子吃了‘玉露子’死掉,他的这付骨头可死不掉!习武之流,如饮服这根‘玉露子’后死掉的尸骨中‘脊椎骨’后,能添增内家的武学修为。咱‘干孙子’虽然跟你宝贝儿子幽明异途,他替你儿子找到尸骨,你儿子又送他一根‘脊椎骨’吃,这不是成了银货两讫,谢谢了他啦!” 花婆李映红转弯抹角说了半天,范平才始理会过来。 “良儿因误食‘玉露子’而暴毙身死,尸体蚀化成骨,而‘玉露子’真已神效,就在这根尸骨的‘脊椎骨’上,想不到我范平失去一个儿子,真正的奇遇,会落在这孩子身上!” 摘星移月范平想到这里,忧愤不已,自叹了口气! 施鸣峰脑袋低垂胸前,心里歉咎不安至极! 李映红忍不住大声道:“老头儿,你怎么不开腔说话啦?” 范平眸角噙泪,黯然道:“事既如此,老夫还有何话可说!” 施鸣峰心头难受至极! 花婆李映红突然“咭咭”笑了道:“老头儿,别想不开,老身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你听来意下如何?!”范平困惑、狐疑地朝她望了望! 李映红朝施鸣峰看一眼,接着说:“老头儿,你丢掉一个儿子,老身给你找回来一个,这孩子乃是武林一代英杰,鲁东胶州湾‘碧海庄’‘量天玉尺’施维铭之子。你如果喜欢他,由老身作主,让他给你做干儿子。” 摘星移月范平朝这位英风奕奕,器宇轩昂的少年看了眼,心头不禁暗暗羡美! 花婆李映红呲牙咧嘴,“咭咭咭”笑了又道:“不过又说回来,老头儿,这亏你要吃大啦,这孩子是老身的‘干孙子’,他要做了你‘干儿子’,老身就是你的‘干娘’啦!” 范平听得不禁脸色一红,呐呐道:“李道友,你别取笑!” 话说到这里,期盼地看了施鸣峰道:“不知这孩子意下如何了?” 李映红大声道:“孩子,现在该轮到你说话啦!” 施鸣峰心里感触不已,听李映红问出这话,朱颜酡红,跪落地上喃喃道:“鸣儿拜见义父!” 摘星移月范平风见么一个英风霁目,浊世无俦的少年,口称自己“义父”,心头激动已极,急忙两手扶起,含笑道:“孩子,别多礼了!” 施鸣峰还是跪地三拜才站起! 范平一手握了施鸣峰,细看不已,点头含笑地又道:“我范平有此义子,足慰生平之愿,待南天堡寿宴过后,回七旗岭‘铁瓦寨’,东邀天下群雄,摆下一个犹胜‘南天堡’十倍的盛宴!” 施鸣峰心里感动不已! 花婆李映红忍不住大声道:“老头儿,以后事慢慢谈,眼前事情你打算过没有?” “‘眼前事情’?”摘星移月范平听得一怔:“李道友,你所指的眼前什么事情?” 李映红冷然道:“老头儿,你枉为是个坐镇一方,称雄武林的‘铁瓦寨’寨主,难道你还不知道‘南天堡’吕老儿以六十寿庆作幌子,设下盛宴的用意?” 摘星移月范平惑然道:“李道友,此话怎讲?” 花婆李映红将过去铁笔神算屠牧的话说了一遍,又道:“吕老儿云诡波谲,怀了一肚子鬼名堂,咱们此去如果没有事前准备,万一碰到意外,到时就不堪设想了!” 施鸣峰将这些时日来的见闻,亦前后说了遍,道:“义父,照目前情形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将有一场变乱出现江湖,所以此赴宴‘南天堡’,你老人家千万慎神才是!” 摘星移月范平听义子施鸣峰关心自己说此话,心里受用至极,扪须含笑道:“鸣儿,你说得固然有理,可是吕老儿要在咱们这些饱经风霜的老江湖身上施下手脚,他还不容易呢!” “哼!”李映红嗤之以鼻,冷然道:“老头儿,你自称‘老江湖’,怎会把你宝贝儿子,送进阎王殿里去的?”范平听得脸色骤然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争论的声音,只听得一个人大声在说:“掌柜老儿,你说没有空的客房,进里几间,静悄悄的连鬼影子没有半个,难道不是空房间?” 老掌柜低声下气的声音:“这位大爷,店有买卖上门,怎会不愿意做呢?!后面进里数间,已经给客官都包了下来啦!”施鸣峰听得一怔,大声向李映红道;“婆婆,这是莫大哥的说话声音?!” 李映红冷然点了点头:“小偷儿,阴魂不散,也会找到这儿‘长安客店’来?!” 摘星移月范平含笑道:“鸣儿,既是你相识的朋友,找不到客房,就在为父这里腾出一间是啦!” “是,义父!”施鸣峰恭顺地说:“待鸣儿去叫莫大哥进来!” 施鸣峰出客房带了梁上伸手莫八进来,他一眼看到花婆李映红,忍不住大声道:“好小子,你肚子痛,上毛坑解手,怎么从粪坑把老太婆捞起来啦?” 花婆李映红见他毫不顾忌的说出这话,气得脸色通红,咬牙恨恨道:“死偷、瘟偷,老娘几时跌进粪坑里的?” 旁边的摘星移月范平,听得不禁莞尔失笑起来! 施鸣峰给两人引见道:“义父,他就是鸣儿方才所说的梁上伸手莫八莫大哥,他老人家乃是皖中淮阳山七旗岭‘铁瓦寨’寨主。” 施鸣峰说出这话,看得梁上伸手莫八眼珠连连滚转。 他朝两人盯看了几眼,大声向施鸣峰道:“兄弟,‘铁瓦寨’寨主,这位摘星移月范老儿是你的干老子,这事你怎地从没向你大哥提起过?” 施鸣峰玉脸一红,已要含笑回答时,李映红绷起脸冷冷说:“小偷儿,你是妙手空空,梁上伸手的家伙,跟你说这些有屁用!” 梁上伸手莫八给她在范平跟前,挖苦了一顿,一张脸阵红阵白,结口呐呐地道:“老相好你,你……我一段恩情不浅,干……干嘛老是要挖我这块见不得人的疮疤!” “恩情?”李映红激起无名怒火,手握乌拐杖朝地上一跺,大声道:“你这瘟偷、死偷的小偷儿,老娘这把年纪足可做你祖奶奶了,你竟敢说出这等话来?!” “祖奶奶?”莫八咧嘴“嘻嘻”笑了说:“我的老相好,你提了灯笼到街上去找找看,哪里有像你这么一个头发上戴了一朵红花,身穿大红裙子的祖奶奶?!” 花婆李映红气得眼睛直瞪,咬牙恨恨的道:“你这见不得人的小偷儿,总有一天老娘这根拐杖把你捣成一堆肉酱!” 莫八耸了耸肩,冷冷地道:“老相好,你要这样狠心,一辈子寡妇做定啦!” 摘星移月范平见唇枪舌剑,说出了这等话来,不由纵声大笑起来! 施鸣峰含笑拦住的问道:“莫大哥,在‘逍遥楼’跟你喝酒的那位‘羽虹寨’孟寨主呢?” 梁上伸手莫八朝李映红撇了下嘴,才向施鸣峰道:“这位胖哥带了虾兵蟹将气派好大,把对街的那家‘长兴客店’全数包了下来,你大哥不想附龙攀风跟他们住在一起,出来自己找家客店,想不到误打误撞,在这里碰到你们了!” 摘星移月范平含笑接上接,照时日算来,‘雷火金轮’吕堡主寿宴正日已快将到了,咱们明日可往九嶷山‘南天堡’了!”翌晨,在梁上伸手莫八安排下,“东西寨’’两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和剑山游龙孟鸿元“南天堡’之宴前,九嶷山麓的“步城镇”上会了一次面。 梁上伸手莫八穿的是方巾长衫,走在“西寨,羽虹寨”一伙的行列里,不知道的人看来,还当是剑山游龙盂鸿元,随身带了一名师爷赴“南天堡”之宴!” 施鸣峰跟莫八一样,没有“雷火金轮”吕奎的请帖,他现在m摘星移月范平既有父子的名份,就暂时以“铁瓦寨”少寨主的地位,参加吕奎的寿宴! 花婆李映红乃是目下江湖上,极负声誉的一位杰出人物,她虽有“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的请帖,她还是跟范平等众人一起向“南天堡”而来。 沿途上,施鸣峰与摘星移月范平义父子俩,欢谈投契,相处甚密,如果不知底细的人,还真以为是父子两人。 这事看在李映红眼里,仿佛完成一桩得意之事似的,感到无比的快慰。 “南天堡”筑于九嶷山之麓,廊宇衔接,广厦千间,顺坡势而上,占幅之深,迤逦到峰腰一带,巍峨富丽,气象万千,不下于帝皇宫邸。 摘星移月范平转脸向侍立身后的施鸣峰道:“鸣儿!快上前见过吕伯父!” “是!义父!”施鸣峰恭顺的应了声,到中座吕奎前,施礼道:“鸣儿恭祝吕伯父万寿无疆!” 雷火金轮吕奎骤感眼前一亮,发现身前这年青人神仪朗彻,器宇翩翩,真是一位绝世无俦的佳少年! 他用手挽起,含笑道:“岂敢!岂敢!少侠切莫多礼!” 转脸微感诧异地道:“范老!此子何人后裔?” 范平喟然轻吁了口气,却是含糊道:“武林同道中一位知友之子,自小儿误服‘玉露子’遭到惨变后,老夫将他携带身边,视如己子。” 吕奎略作沉吟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向施鸣峰多看了眼,突然向侍立大厅的堡丁道:“你等传言老夫吩咐,‘铁瓦寨’少寨主来此‘南天堡’,所有人不得有所怠慢!” 施鸣峰心里暗暗纳闷:“吕老头儿此话用意何在,可惜李婆婆不在这里,不然她老人家一定会知道这吕老头儿的弦外之音!” 宾主寒喧一番过后,雷火金轮吕奎亲自恭送范平义父子俩,到一幢富丽幽致的宾馆休息了。 这时“南天堡”人众熙攘,热闹非凡,好像一处别有洞天的城市里,施鸣峰童心未泯,含笑向范平道:“义父,外面热闹得很,我去看看。” 范平含笑点头道:“鸣儿说得是,今儿‘南天堡’冠盖云集,小妨去见识!见识!” 转脸问其中两名侍从道:“赵武、林虎你们伴同少寨主。” “是!寨主爷!”两人哈腰退下! 施鸣峰带了两名随从出宾馆去,这时他心里却是暗暗感慨不已:“世情转变,宛若白云苍狗,想不到我施鸣峰摇身一变,竟会做了‘铁瓦寨’的少寨主?!” “南天堡’’接待来宾的别墅、宾馆一带小桥、流水、花树、庭院,别有一番幽致的情调! 绕出别墅宾馆,人声鼎沸,原来是一处江湖卖艺似的练武场,旁边还有一幢幢酒肆、饭馆般的吃喝场所! 再去不远,一脉苍葱浓茂的树林,尚着峰腰迄逦而上! 施鸣峰由两名随从伴同走了一匝,对这里“南天堡”的美仑美奂,设计周到,不由叹为观止。 三人走马观花似地缓步走有半个多时辰,施鸣峰心里暗暗嘀咕:“这么偌大的‘南天堡’里,要找相识的人可真不容易呢,李婆婆来‘南天堡’路上突然不见,不知她老人家上哪里了!莫大哥跟‘羽虹寨’的孟寨主,早一步来这里‘南天堡’,他们不知歇在哪一幢宾馆里?” 施鸣峰心里沉思,向宾馆方向而来! 三人经过练武场边,施鸣峰含笑道:“赵武、林虎,咱们尝尝这里‘南天堡’酒店里的口味如何?!” 两人躬腰,应了声,赵武纵目看了看,道:“少寨主,前面那家如何?” 施鸣峰含笑点头! 三人走进“酒店”,里面一片飞扬觞把盏,猜拳豁令之声,其热闹之处,竟不下于县城里的酒楼! 施鸣峰由两名“铁瓦寨”随从伴同进入酒店,里面接待人员仿佛早有经过吩咐似的招待入座! 负责掌管这里酒店的一名中年汉子,亲自来到施鸣峰眼前,躬腰含笑说:“少寨主,您爱吃些什么,尽管吩咐,待小的命他们端上来!”汉子这声“少寨主”出口,邻桌上的人,纷纷注目看来! 施鸣峰玉脸微微一红,含笑道:“荤素数碟,一壶暖酒就行了!” “是!是!”这名中年汉子,恭顺哈腰的退下去! 不多时,数名伙计端上大盆的鸡鸭鱼肉,把施鸣峰的桌上堆得满满的,最后这名掌管酒店的大汉亲自捧了酒上来,在他跟前斟上满杯酒始垂首退下。 施鸣峰在这酒店,受到这样殷切的招待,可能很少见的,所以厅上食客,都以诧异的眼色朝他这边看来! 施鸣峰自己独占一桌,赵武、林虎两名随从,在他贴近一桌上相伴。 他正在举杯独酌时,身后欢愉的说话声起:“兄弟,你在这里,我正在找你呢。” 施鸣峰转脸看去,展颜笑说:“莫大哥,是你!” 梁上伸手莫八朝满桌子菜盯看了眼,衣袖一抹嘴唇道:“这么多菜!” 伙计添上一付杯筷后,莫八对座坐下,欣赏之极,大口吃喝起来! 吃到半晌,抬脸朝施鸣峰咧嘴一笑,悄声道:“兄弟!你放心吃喝,这里不花钱的!”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悄然叮嘱似地道:“大哥,这里是‘南天堡’里的酒店,千万别闹笑话。” “唷!”突然施鸣峰身后,传来一阵俏生生娇滴嘀的惊叫声:“小兄弟,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咱俩还在这里见面呢!” 施鸣峰听得一惊,转脸看去,不由暗暗叫苦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正拿了一杯酒,要送进嘴里去,听到这样惊呼,忙不迭抬头看去,一手碰了碰施鸣峰,呲牙咧嘴“嘻嘻”笑了说:“兄弟,这位姑娘在招呼你呢!” 少女柳腰款摆,一扭一扭走到施鸣峰跟前,一对销魂散魄的眼珠儿,朝他含情脉脉的瞟了眼,柔声幽幽地道:“兄弟,松沟岭‘卧云宫’一别,我想得你好苦哇!” 少女说出此话,水袖掩嘴,“吃吃吃”碎笑起来! 施鸣峰在大庭广众,给少女毫无顾忌的说出此话,一张粉白的俊脸,骤然问涨得通红,张嘴呐呐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梁上伸手莫八听少女说出这话,突有几分理会过来,忍不住大声道:“兄弟,那次你掉进粪坑里,就是碰到这位姑娘?” 莫八失声说出此话,四座哄然大笑起来! 少女粉腮一红,绷起脸冷冷道:“你是谁?姑娘说话轮到你插嘴?” “我是谁?”莫八手指点了自己鼻子,理直气壮的大声道:“我是你这位‘小兄弟’的‘大哥’呀!” 莫八大声说话时,少女身后走来一名衣衫鲜明,容貌俊逸,却是一脸浮滑之相的少年! 他朝莫八瞪了眼,向少女问道:“胡姑娘,这穷酸是谁?跟这种家伙说话,简直失掉咱们自己的身份。” 梁上伸手莫八听少年说此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无名怒火激起三丈高,指了他冷冷道:“你这小子,瞧你这付德行,油头粉脸兔崽子似的,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你也配跟你家祖爷爷说话!” 少年脸色铁青,冲前要跟莫八拚来! “嗳!你怎么啦!”少女一手把他拦住,朝施鸣峰媚眼一瞥,娇啼的说:“小兄弟,瞧你这个大哥凶霸霸要吃人似的!” 这时少年才始发觉,穷酸对座还坐了一个玉树临风,绝世无俦的美少年,他听少女说此话,本来一肚子怒火,现在又挤进一肚子酸味! 少年指了施鸣峰,冷厉的向少女问道:“胡媚,这小子是谁?” “铁瓦寨”两名随从武生,听“少寨主”给人辱骂“小子”,霍然离座站起! 施鸣峰朝他们两人示意的看了眼! 梁上伸手莫八一摸颔下几根短须,冷冷说:“小子,你要问他是谁你吃亏可大呢,这事要问你身旁这位‘玉臂枕郎”胡媚姑娘才行!你这小子专捡破铜烂铁,替人家拭屁股,端尿盆,我这位小兄弟瞧不上眼,不要的东西,现在就传给你啦!” 梁上伸手莫八转弯抹角,尽挖苦嘲笑之能说出这话,胡媚饶是一个玉臂枕郎,人尽可夫的淫娃娃,听得亦不禁粉脸通红! 少年听得脸色阵红阵白。 莫八耸耸肩,喝下杯里剩下的酒,冷冷地又道:“小子,你家祖爷爷把话交待清楚了,现在瞧你啦?!” 少年紧绷了脸,手指施鸣峰冷厉地向胡媚道:“胡媚!我替你治愈的这条手臂,就废在这小子手里?” 玉臂枕郎胡媚涨红了脸,欲语还止的轻“嗯!”了声,其实这是过去于静救施鸣峰出“卧云宫”时下的手。 陡然,少年一声冷叱:“小子,我段其华倒要看看你怀多大能耐!” 声音未落,掌指疾吐,“唰!唰!”掠风锐响声中,左掌右指,朝施鸣峰致命部位袭来! 段其华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向施鸣峰暴施毒手,两人间隔不到两尺,就在这眨眼刹那间,施鸣峰闪避不及,重则身死,轻则负伤,遭害在对方毒手下。 “啊!”梁上伸手莫八失声惊呼,显然已抢救不及。 施鸣峰手握杯筷,出奇的沉静。 段其华两手掌指疾吐,头脸胸脯顺势朝施鸣峰方向戳来! 只见施鸣峰两片嘴唇微微一张,一瞥幼细的光芒,自嘴里电射而出! 段其华一声惨呼,血梁满脸,身形跌退倒地! 这时,才听施鸣峰峻声冷厉地说:“段其华,我看你一身武学来得不易,对你略施薄惩而已,你若执迷不悟,再撞着我施鸣峰之手,就后悔不及了!” 向玉臂枕郎胡媚又道:“他双目受我鱼骨所伤,尚未伤到眼瞳,能治疗复明,你快扶他回去吧!” 胡媚哀怨、惊恐地朝他望了眼,扶起地上的段其华,出酒店而去! 施鸣峰轻描淡写之下,这记绝技施出顿时震惊四座,原来这位着方巾长衫的“少寨主”,竟是身怀绝技之流。 梁上伸手莫八翘起拇指赞佩不已地道:“兄弟,有你这一手,今儿你大哥可开眼了!” 施鸣峰谦然笑了笑,道:“大哥!你别捧我啦!” 他忽地想起又道:“大哥,江湖动静你很清楚,可曾听到过这‘段其华’此流人物?” 莫八摇头笑了说:“像这种纨绔弟子,荷花大小,在江湖上还没有‘登流’哟,你莫大哥怎会清楚这种人呢?!” 施鸣峰想了想,道:“大哥,这事未必见得,‘玉臂枕郎’胡媚左臂,废在我义弟于静手上,绝非等闲之辈能治救过来的,段其华既能治愈胡媚手臂,显然他身怀之学,亦非寻常江湖中人所能比拟的。”梁上伸手莫八霍然想起,连连点头道:“兄弟,你说得对,方才这小子出手狠毒,莫非碰到你兄弟手上,要是换了你大哥的话,可完蛋啦!” 说到这里,喟然地又道:“对!来到这里‘南天堡’的,虽说是接到吕老儿请帖,就是慕名拜访来此地的,身怀之学,也不会含糊!” 施鸣峰听莫八说这话,突然间像心头扣个气结,暗道:“我连对方底细还没有摸清楚,乱出手伤了人。” 梁上伸手莫八眯了眯醉眼,道:“兄弟,你有没有看到疯婆子?” “疯婆子?”施鸣峰瞪直眼诧异地说:“大哥,你说是谁?” 莫八不乐意的大声道:“还有谁?就是你那个李婆婆!” 施鸣峰哑然失笑,揶揄地道:“你叫她老人家‘老相好’多好,人家一听就知道。” 莫八把大杯酒灌进肚里,咬牙恨恨的道:“在她面前叫她‘老相好’,哼!她不在的话,我就不客气骂她‘疯婆子’、‘死老太婆’。” 他两眼直看了桌上空杯子,话没说完,“咚!”的一个结结实实的声响。 梁上伸手莫八两手捧了脑袋,杀猪似地叫起来:“啊唷!我的妈!” 施鸣峰抬头看去,高兴地大叫:“婆婆!你来啦!” 花婆李映红一手拿了拐杖,气咻咻地道:“小偷儿!谁是‘疯婆子’,谁是‘死老太婆’?你说,你说。”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摸了给乌木拐杖在脑袋上打起的疙瘩,苦了脸道:“老相好!何苦呢,打得人家脑袋上好痛。” 施鸣峰吩咐伙计摆杯筷、椅子,请花婆李映红坐下。 李映红绷了脸,冷冷地说:“小偷儿,你知道痛了,才不敢背后搬弄老娘的是非?” 梁上伸手莫八拿起酒壶,替她斟上满杯酒,拉长了脸“嘻嘻嘻”一笑道:“老相好,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喝杯暖酒顺顺气吧!” 李映红朝他瞪了眼,举起酒杯,把满杯子酒灌进肚里! 莫八手上酒壶没有放下,又替她斟上满杯,嘴里喃喃地说:“老相好,酒能提神,酒亦能化气,放掉一个响屁,满肚子乌气就走掉啦,来,再干一杯。” 李映红冷冷地“哼!”了声,又把满杯酒倒下肚里。 接着,莫八又替她斟上满杯! 施鸣峰看得想笑不敢笑,他想了想才道:“婆婆,你跟义父等咱们一起来‘南天堡’,怎么中途不见你老人家啦?” 花婆李映红含糊地道:“嗯,中途碰到熟人,耽误了一些时候!” 两人说话时梁上伸手莫八一对惺忪醉眼,睁得又圆又大,滴溜溜地朝李映红身后看去。 李映红接着又道:“吕老儿寿宴已快到了,我看这些武林中人,要来的都该来了吧!” 突然莫八碰了碰施鸣峰手臂,悄声含蓄地说:“兄弟,你莫大哥说的话不会有错,你红鸾星高照犯了桃花煞。” 施鸣峰给他说得昏头转向,困惑至极!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又道:“那边两个姑娘,水汪汪的眼睛,老是含情脉脉地向你瞟来!” 李映红不耐烦地大声道:“做了小偷儿,连说话也是贼头贼脑的!” “嘘!老相好,小声一点。”莫八煞有其事地说:“别坏了小弟兄的好事。” 施鸣峰涨得玉脸通红,却是满腹狐疑地问道:“大哥,在哪里?” 莫八朝李映红的背后方向,遥手一指道:“就在那边嘛!你看穿的一红一绿,花蝴蝶似的两个小佳人!” 施鸣峰朝他手指方向看,突然脸色又是一红,低下头喃喃地道:“她……她亦会来这里‘南天堡’?” “是谁?是谁?”梁上伸手莫八急迫地道:“快告诉你大哥,这……这两个小佳人是谁呀?” 施鸣峰疑难地朝他咧嘴一笑! 莫八手摸颔下短须,缓缓点头地说:“兄弟,难道又是你掉进粪坑里碰到的?” 他说这话后,抬头又朝那边方向看去,却是跌足惋惜地道:“走啦!走啦!兄弟,她们走啦!” 施鸣峰朝他稚然一笑,道:“走了就走了。” 梁上伸手莫八兴趣索然,懒洋洋地站起:“酒醉饭饱,咱们也该走啦!” 李映红怒目一瞪,大声道:“小偷儿,老娘还没有吃几口,就要走啦?” 莫八耸耸肩,道:“老相好,嘴长在你身上,你爱吃几口,难道要我莫八,把一口口酒喂给你吃不成?” 李映红听得脸色通红,咬牙切齿的道:“你这死偷、瘟偷,说话损人,总有一天老娘剥你皮,抽你筋!” 莫八笑了笑道:“老相好,到时再说啦!” 施鸣峰朝四下看了眼,在李映红耳边道:“婆婆,这里耳目众多,明天这时候,咱们在这儿再见面吧!”施鸣峰同了梁上伸手莫八,和赵武、林虎两名随从武生,在接待人谦顺恭送之下,走出酒店! 莫八转身看了看,不胜遗憾地道:“要是江湖上每一处镇上,都有这么一家吃喝不付帐的酒店多妙!” 施鸣峰笑了道:“莫大哥,除非这些酒店都是你开设的!” “是我开设的!”莫八困惑地道:“兄弟,此话怎讲?” 施鸣峰含笑道:“大哥,你妙手空空,钱来得容易,不怕亏蚀老本,你就可以开这些酒店啦!” 莫八涨红了脸,大声道:“好小子,你敢挖苦你大哥?” 两人边谈边走,已走到宾馆附近的假山庭院处,莫八突然想起,呲牙咧嘴“嘻嘻”笑了道:“兄弟,你快跟你大哥说,方才酒店里朝你媚眼乱飞的小佳人是谁呀?” 莫八话刚问出,陡然一股幼细的掠风锐响,身后袭起。 “啪!”的声中,莫八紧摸了自己左耳,连连叫苦道:“我的妈唷!暗器打到莫八耳朵上来啦!” 施鸣峰猛吃一惊,倏即旋身看去,莫八左耳打了一个黄豆大的血窟窿,地上发现一个指尖大的纸团! 他一手捡起纸团,心里暗暗震惊:“一个小小纸团,竟能伤了莫大哥耳朵!” 莫八瞪直眼大声道:“兄弟,打破我耳朵的,就是这纸团?” 施鸣峰点了点头,旋首朝四下看去,迂回曲折的庭园小径上,只有自己这伙人,暗暗疑惑之下,打开纸团看去! 纸笺上写有寥寥数字:“馋猫似的盯着了人家,讨厌,鸣峰,我去了,你别在这里‘南天堡’来找我啦!” 施鸣峰看到纸笺上“鸣峰”这声称呼,心里“噗噗”直跳,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烧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抢过纸笺,瞪直眼看了半天,始楞楞地道:“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施鸣峰笑了道:“上面不是明明写了‘馋猫’两个字,你还来问我?” 莫八气得眼皮连翻,大声道:“好小子,已学了你李婆婆一套啦!” 施鸣峰跟莫八分手后,在他义父摘星移月范平的宾馆耽留一宿,次日,到了约定时间,带了赵武、林虎往练武场边的酒店而来! 练武场上,围了大堆的人,施鸣峰不禁诧异道:“哦!他们在干什么?” 赵武躬身含笑道:“回少寨主,他们可能在练把式,咱们进去看看如何?” 施鸣峰一算时间尚早,就含笑噗了点头! 赵武、林虎走在前面,把水泄不通的人墙,挤开一条裂缝,让施鸣峰进去! 施鸣峰纵目看去,占幅数十丈方圆的练武场上,烟尘迷漫,“唰!唰!唰!”长鞭挥舞声中,仿佛一团尘雾滚转,看不到人的影子! 四周看的人,哄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林虎由衷赞美地道:“一条长鞭能施出这份功力,可不简单啦!” 施鸣峰听到“长鞭”两字,胸海里陡然浮起一瞥憎厌的影子,暗道:“我施鸣峰有生之日,要雪‘白龙坡’凉亭之辱!” 他两眼凝看广场上这团滚转的尘雾,心头暗暗沉思:“‘雾林黑狐’罗玉英,你仗了这套‘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将我施鸣峰恣意糟蹋,若不是‘瑶池玉女’吕姑娘挺身相救,我施鸣峰已丧命在你这条皮鞭之下,罗玉英,天涯海角,你我总有相见之日,到时,我要你了断‘白龙坡’凉亭的这桩公案!” 施鸣峰想到这里时,广场上鞭已停下,当他注目看去,不禁心头陡然一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罗玉英,想不到你也会来此地‘南天堡’之宴!” 他意念流转的刹那,广场上一片鼓掌暴喝声中,一阵“哈哈哈”仿佛晴天震雷似的长笑! 施鸣峰这响笑声,顿时将练武场上喝彩声压了下去,千百对的眼睛,都朝他这边看来! 雾林黑狐罗玉英殊感诧异的搜找这阵笑声的来源! 赵武、林虎听到这声震耳欲聋的长笑,楞看了这位少寨主,不禁错愕怔住! 施鸣峰缓步走进广场,到罗玉英跟前冷然道:“罗玉英,曾几何时,想不到你我会在此地‘南天堡’见面!” 雾林黑狐罗玉英不屑一顾似的朝他扫了眼:“穷酸,是你!” 施鸣峰峻声道:“正是区区在下!” “格格格!”罗玉英吐出一缕阴森森的冷笑:“穷酸,‘白龙坡’凉亭留下这条命,敢情想在此地‘南天堡’再讨个超渡!” 施鸣峰冷然道:“未必见得!” 罗玉英两眼射出慑人的凌芒,冷厉地道:“穷酸,你有这番心意,姑娘还不成全你,你有什么兵刃拿出来,姑娘就用这根长鞭!” 施鸣峰转身道:“赵武,你替我取根拇指粗的树枝条来!” 眼前的演变,出于这两名随从武生意想不到的,赵武听施鸣峰吩咐,倏即从围观得水泄不通的人墙外,捡了根两三尺长,仅拇指粗的树干来。施鸣峰一手接过树枝,傲然冷冷道:“施某不用兵刃,就用这根树枝,跟你雾林黑狐罗玉英师门秘学‘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周旋一番!” 罗玉英听他此话,心里不禁几分惊疑:“这番穷酸难道把自己性命来开玩笑,哦!敢情他获得意外奇遇不成?!” 她两眼盯看施鸣峰沉思之际。 施鸣峰冷然又道:“罗玉英,使出你‘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吧!” 雾林黑狐罗玉英阴森森一笑,陡然挥鞭抽舞“啪!啪!啪!”劈空音暴声响中,仿佛蛟龙窜舞,皮鞭摺罩成圈圈环环,朝施鸣峰罩来! 施鸣峰树枝在手,展出自“月华玄镜”“赤比九式”剑法,以树枝代剑,连展“寒松卧谷”、“踏雪寻梅”、“平林夕照”三式,朝罗玉英猱身扑来。 “寒松卧谷”,左掌护胸,右剑随身翻滚抡转,激起一股浑厚无比的劲风,皮鞭触上这股劲风,四向震开。 转招化成“踏雪寻梅”一式! 施鸣峰护胸的手掌,戟指疾吐,逼近罗玉英身沿,专朝她周天死穴部位找来! 雾林黑狐罗玉英再也不会想到,对方在短短的时日中,竟学得这身不可思义的骇人绝技。 长鞭失去效用,身形“蹬蹬蹬”暴退而下! 施鸣峰再招“平林夕照”连绵接上。 罗玉英连声惨号,树枝划出一股锐厉劲风,“唰唰唰”雨点似的朝她身上抽去! 眼前“南天堡”练武场上演变,已不是喂招印证武技,而是一场死生搏斗,弱肉强食的激战! 再接连刹那间,雾林黑狐罗玉英将丧命在施鸣峰的树枝下了! 突然传来一声薄叱声:“鸣儿,我等来此,乃是作客‘南天堡’,你怎能孟浪行事!” 广场上,摘星移月范平出现! 施鸣峰见义父出来,只有停手下来! 雾林黑狐罗玉英遍体是血,已伤倒在地上! 施鸣峰抬头朝围观的众人拢过一瞥,垂首向范平道:“义父,并非鸣儿出手鲁莽,过去在‘白龙坡’凉亭前,我跟此雾林黑狐罗玉英,平生素昧,并不相识,她寻衅找事,用她师门秘学‘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打得鸣儿遍体鳞伤,若不是有人挺身相救,我已死在她这条皮鞭下了。” 施鸣峰向他义父朗声说此话,围观众人,似乎知道了他们出手激战的内委底细! 施鸣峰接着道:“鸣儿在此地‘南天堡’狭路相逢,要她了断这桩公案,才有这场激战。” 施鸣峰正向他义父细说内委时,广场一隅,传来一阵“嘿嘿嘿”的笑声,“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伴了一位穿着非僧、非俗肥硕臃肿,身裁短小,一堆肉团似的老者,缓缓朝两人的跟前走来! 两人走近他们义父子跟前,吕奎笑了问道:“少寨主,什么事情惹你生了这么大的气?” 施鸣峰垂首赧然不语! 摘星移月范平简略地将施鸣峰与罗玉英的一段过节说了遍! 雷火金轮吕奎含笑点了点头,接着指了矮肥老者道:“范老,老夫替你引见引见,这位是来自大草原,人称‘地龙’孙七的孙前辈!” “‘地龙’孙七?”范平心头一怔,暗道:“原来此老是‘八荒天地盟’中四老之一!” 地龙孙七朝地上哀哼的罗玉英看了一眼,“嘿嘿嘿”笑了道:“这孩子老夫平时把她纵惯了,应该给她多点教训才是!” 第七章 子夜惊变 施鸣峰展使载自“月华玄镜”,“赤比九式”绝学破“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将雾林黑狐罗玉英伤倒在地上。 “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伴同大漠称雄“八荒天地盟”中“地龙”孙七来到练武场! 孙七朝地上哀哼的罗玉英看了眼,“嘿嘿”笑了道:“这孩子老夫平时把她纵惯了,该让她受点教训才是!” “地龙”孙七用“孩子”两字称罗玉英,殊出施鸣峰和“铁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两人的意料之外! 难道他们是父女俩? 或者是师徒俩?! “地龙”孙七冷冷地笑了笑,滚动一堆肉团似的身体,到雾林黑狐罗玉英的跟前,大声道:“英儿,别赖在地上丢人啦,起来吧,吃亏就是便宜!” 罗玉英从地上起来,两眼吐出如寒冰似的凌芒,朝施鸣峰咬牙死盯了眼,扭身向宾馆一隅走去! “地龙”孙七仿佛某种含意地向罗玉英说此话,施鸣峰、摘星移月范平两人听得不禁暗暗一怔! 雷火金轮吕奎扪须含笑地向范平道:“范老,孩子们的事情,别看得太认真了,咱们到大厅去谈谈吧!” 范平颔首笑了笑,即对施鸣峰道:“鸣儿,咱们来此作客,你不能再闹事了!” 施鸣峰垂首恭顺地道:“是,义父,鸣儿知道!” “地龙”孙七摆动肉团似的身体,一滚一滚走在前面,雷火金轮吕奎伴了范平往大厅走去。 施鸣峰见范平等众人走后,带了赵武、林虎两名随从武生,往昨天和李映红、莫八两人相约的酒店走来! 路上,施鸣峰狐疑的向两名武生道:“赵武、林虎,寨主爷怎会知道我在练武场的事情?” 林虎向赵武看了眼! 赵武垂首不安地道:“小的看这姑娘好凶,生恐少寨主吃亏,才奔去宾馆禀报寨主爷的!” 施鸣峰含笑感激地说:“多谢你们两位关心!” 喟然地轻叹了口气,又道:“这少女虽然阴毒至极,我没有几分把握,亦不敢去惹她!” 施鸣峰跟两名武生谈说时,已到那家酒店,接待人员和伙计殷殷招待入座,他转首朝四下看了眼,发现莫八、李映红尚未来酒店。 就在他眼神一瞥过处,看到一个身穿玄黑缁衣的老尼姑,带了名妙龄少女,出店门而去。施鸣峰暗道:“原来妙乙老前辈师徒俩,已来‘南天堡’!” 他的桌座,面对了酒店大门,一个人举杯独酌,不多时,忽见店门一暗,竟是梁上伸手莫八。 施鸣峰正想招呼时,却见莫八一对眼珠朝酒店大厅滑溜溜打了一转,匆匆出店门而去! 他看得心里称奇不已! “莫大哥知道自己在这家酒店相候,怎地来了又转身出去?” 施鸣峰正值沉思时,梁上伸手莫八走前,后面跟了花婆李映红,两人进店门来,这时忍不住唤叫道:“婆婆、莫大哥,我在这里正等你们呢!” 梁上伸手莫八面对了他方向走近来,呲牙咧嘴“嘻嘻”笑了说:“兄弟,你不叫咱们亦过来啦!倒要你久等了!” 两人添杯筷入座,施鸣峰不禁诧异问道:“大哥,你方才来了,怎么又转身出酒店去呢?” 莫八朝李映红望了眼,边吃边说:“老鼠怕猫,你莫大哥方才探看那只老雌猫走了没有!” 他正待说下去时,李映红眼睛一瞪道:“小偷儿,你说老娘是老鼠?” 施鸣峰听得困惑不已! 莫八冷冷道:“老相好,别在自己脸上贴金了,不是老鼠干嘛看到她在就不敢进来?” 花婆李映红气咻咻的道:“小偷儿,老娘来这里‘南天堡’是客,给疯尼姑缠住大打出手,这还像什么一回事?!”施鸣峰听到这里,才始理会过来。 “原来方才疯尼妙乙师太在座,李婆婆才没有进酒店来!” 梁上伸手莫八还是冷然道:“老相好,算你有理啦,以后可别再劳驾咱莫八替你‘探子’了!” 花婆李映红涨红了脸,大声道:“小偷儿,做了一点事就讨人情,老娘看你这辈子小偷儿做定了!” 两人唇枪舌剑,喋喋不休时,施鸣峰听得抿嘴一笑,就把自己刚在练武场跟罗玉英的经过说了遍。 莫八豁然道:“原来刚才那边练武场围了大堆人,还是你兄弟跟‘神州五女’之一的罗玉英在演戏!” 花婆李映红喟然不已地接道:“这次吕老儿寿宴中,有‘大漠四煞’的‘八荒天地盟’中‘地龙’孙七来‘南天堡’,眼前演变可不简单了!” “本来就不简单嘛!”莫八冷冷的接上一句,旋首朝四下看了眼,这时午膳时间已过,酒店厅上客人,稀少冷落,他才始悄声地又道:“兵家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依我莫八之计,不如先一探虚实,到时亦有个准备!” 梁上伸手莫八说出这话后,三人围桌轻语了半晌,这时只听花婆李映红点头道:“咱们就这么决定吧!” 莫八“嘻嘻”笑了道:“老相好,我莫八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还能用得到它呢!” 施鸣峰的桌面对门口,这时店门一暗,前后衔尾进来三人,显然他们不是同道的,是以各人找了座位坐下。 花婆李映红眼神流转之际,显出惊愕意外之色! 施鸣峰悄声诧异地道:“婆婆,你认识他们?” 李映红追忆地说:“落坐墙沿桌上的银须白发老头儿,江湖人称‘河川翁’鲍环,老身虽跟他并无渊源之交,知道他一点底细。这老头儿久是水道武林中的一位杰出人物,统率湘、鄂、蜀、皖四省二百一十四分舵,从他身份说来,该是江湖水道上一位盟主了……” 她摇了摇头,殊感困惑地道:“吕老儿六十寿宴,居然把他亦请了来!” 施鸣峰指了大厅进深一桌,悄声又道:“婆婆,方才进来这位穿着水火道衣的老道长,你老人家可知道他来历?” 花婆李映红侧目掠过一瞥,道:“这牛鼻子老道,是鄂南五老峰‘上德观’主持‘玉面真人’妙清,江湖传闻这老道士手上一套剑法可不含糊!” 施鸣峰接着又道:“最后进来那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武生呢?” 李映红摇头道:“这黑脸大汉,老身不知道他底细了!”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笑道:“兄弟,提起此人,该问你莫大哥啦!” 施鸣峰稚然地道:“大哥,你说他是谁呀?” 莫八手摸短须,不搭边际的道:“这家伙来自陇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绿林巨寇,嘻嘻!你大哥还在这个江洋大盗身上发个利市,占过便宜呢!” 吕奎自负得意地笑了说:“不用孙前辈费心,自余芳拿到‘雨花散’后,一切准备妥善,只待‘寿宴之日’而已!” 施鸣峰从“雷火金轮”吕奎话里,提到“余芳”两字,心头不禁又是一怔,暗暗嘀咕道:“过去在‘清河塘’小镇酒店内,遇到‘佛心毒医’虞冲,跟他鬼鬼祟祟谈话的那名武生,亦叫‘余芳’!” 这时,雷火金轮吕奎喟然感触地在道:“老夫这桩大事成后,尚有一件遗憾的事!” “金戈叟”房震诧异接问道:“吕堡主所指何事?” 吕奎朝在座的人拢过一瞥,道:“这里数位俱是老夫江湖知己同道,是以老夫不敢隐瞒,‘南天堡’珍藏‘彩石神斧’,此乃是把锋世珍异的仙家神兵,能磕断天下任何宝剑,而这口神兵唯一克星,却是‘欧冶圣剑’!” 窗外施鸣峰听到这里,体内血流沸腾,恨不得把雷火金轮吕奎找出来,问他一个究竟! “金戈叟”房震豁然道:“原来吕老所说遗憾之事,是指此口‘欧冶圣剑’!” “地龙”孙七接上道:“吕堡主,你不必再探听此‘欧冶圣剑’的下落,据老夫所知,此剑已沦入‘梦巫城’中了!” 施鸣峰听得暗暗震惊不已。 “我父三年前携带‘欧冶圣剑’离‘碧海庄’,迄今三年行踪不明,如果依照‘地龙’孙七说来,此剑已人‘梦巫城’中,难道我父亲行踪之谜,亦在‘梦巫城’中!” 施鸣峰想到这里,禁不住轻幽的叹了口气! 他这缕声息吐出,旁边花婆李映红阻止不及! “南天堡”议事厅里这几个老人,俱是今日武林中绝世高手,听视敏疾至极! 施鸣峰这响叹息声出,厅房里雷火金轮吕奎,峻声冷厉地道:“窗外何人?” 花婆李映红见自己两人行迹败露,立即手牵施鸣峰,疾驰逸去! 几乎同一刹那问,窗户推开,四条身形电射似地破空飞出! “南天堡”自吕奎摆下寿宴之日后,生恐意外惊变,是以布防森严至极,四条身形破空飞出,后堡里布防的岗哨,立即出动起来! 花婆李映红虽是一位盖世侠隐的风尘奇人,此时此地,带了施鸣峰惊恐之余,暗暗叫苦起来。 突然间-“南天堡”贴向九嶷峰腰最里深处,传来一缕缕、一阵阵的怪响! 一阵杀猪时的肥猪吼叫声! “南天堡”廊宇衔接,广厦千间,是个豪富之家,难道会是宰猪屠场! 接着,狗叫声起! 好像有无数饿狗,在抢夺一根肉骨头,听得使人心烦意乱! 又是一阵猫叫声起! 仿佛花猫叫春,大群的猫在争风吃醋,紧接着,一阵骏骑嘶吼声! “唏聿聿!” “唏聿聿!” 一阵怒马嘶吼声中,音响朝大厅方向逼近过来! 雷火金轮吕奎等四人,破空飞出搜找敌踪,突然给这阵怪响错愕怔住! “金戈叟”房震诧异地道:“吕堡主,你‘南天堡’里还豢养了这么些猪、狗!” “河川翁”鲍环同他们三人站立屋瓦上,亦不禁瓜疑地道:“吕主,尊处深更半夜,怎会杀起猪来啦?” 雷火金轮吕奎心直震惊不已,听两人说出此话,脸上不由火辣辣发烧起来! 马嘶声响渐渐逼近,“地龙”孙七大声道:“吕堡主,可能偷马贼来‘南天堡’,把马厩里坐骑都牵走啦,我看不必搜找敌踪,把偷马贼抓住行啦!” 雷火金轮吕奎憋了半天,始道:“‘南天堡’马既设在前面,后端都是院子、树林,怎会有坐骑出现呢?” 他喃喃地说到这里,大声吩咐众护院、堡丁道:“你等不必往前面追踪,快到‘南天堡’后厢抓偷马贼去!” 两人在大厅窗外行藏败露后,身形闪晃,急展轻功,花婆李映红同了施鸣峰,急往摘星移月范平的宾馆而来! 就在这时候,“南天堡”贴近九嶷山一带,一阵猪叫、狗叫、猫叫和马嘶声接连响起! “南天堡”所有护院、岗哨的注意力,移向后端一带而去,施鸣峰、花婆李映红始安返宾馆! 两人身形飘落宾馆,摘星移月范平澈夜未眠,见他们回返,就即问道:“你们此去探得情形如何呢?” 施鸣峰掩上门窗! 花婆李映红道:“果然不出过去‘铁笔神算’屠牧所料,吕老儿可能在他寿宴时,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 范平冷笑道:“牛蛇鬼神,跳梁小丑,看他们如何演出这场闹剧?” 李映红道:“这事显然事前已有布置,设下云诡波谲的阴谋圈套,正如‘河川翁’鲍老儿所说,他带来一百余名属下的分舵主,到时这老头儿提出这主意,黑道上牛蛇鬼神相应拥护,跟他属下的虾兵蟹将挥旗助威,岂不大事告成!” 摘星移月范平摇头道:“李道友,掩耳盗铃,岂能成得大事,这次吕老儿寿宴上,还有不少武林正派人士赴会,岂容他们胡作胡为!” 施鸣峰道:“义父,你老人家可知‘雨花散’此物?” “‘雨花散’?”范平诧然摇头,道:“鸣儿,你提起‘雨花散’,是什么回事?” 施鸣峰就把方才议事厅中吕奎的话了遍,道:“义父,‘雨花散’极可能是种毒物,吕老儿在寿宴上,酒菜里暗中施下手脚,来除掉他异己的人!” 范平缓缓颔首道:“鸣儿说的有几分可能,要是吕老儿施下这手,他把咱们这些临风霜的老江湖未免看得太没见识啦!” 说到这里,即向施鸣峰道:“鸣儿,为父话虽此说,你寿宴上吃喝时,还得随时注意才是!” 施鸣峰点头道:“鸣儿知道!” 他狐疑地向范平又道:“义父,刚才听‘地龙’孙七有说,‘欧冶圣剑’现在‘梦巫城’,你老人家可知此事?” 范平喟然摇头道:“江湖传闻中的‘梦巫城’,只知道有这么一处地名,迄今这些年来,还没有知道这地点所在!” “欧冶圣剑”乃是天下武林所瞩目的一口仙家神兵,“圣剑”落入“梦巫城”中,更是一桩扑朔迷离,不可思议的事了。 施鸣峰听得黯然沉痛不已,心道:“照此说来,我父‘量天玉尺’施维铭行踪,亦成了桩百思不解的疑团了!” 梁上伸手莫八眼青鼻肿,一身泥巴,踉踉跄跄从外面进来! 众人看得一惊,范平诧异问道:“莫英雄,你怎会弄成这等狼狈模样?” 梁上伸手莫八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泄了半截气地道:“唉!我莫八英雄不配,‘狗熊’还差不多,乌墨漆黑的树林里,跌得我好惨!” 众人听莫八此话,才放心过来,原来他一身狼狈模样,不是遇着意外,是摔了跟斗之故! 莫八把手上“竹杆筒”猛朝地上一扔,恨恨的又道:“吹竹筒声啸,差点把我莫八的命亦吹掉!” 摘星移月范平殊感惊愕地道:“方才‘南天堡’四下传出的猪叫、猫叫声,都是这根竹筒里吹出来的?” “唔!”莫八有气没气的应了声,说:“不然,兄弟和老相好还会给他们顺利脱走!” 他朝自己额上隆起的大块肉疙瘩摸了把,又道:“这些牛蛇鬼神可真厉害,朝了我竹筒声啸的方向搜找过来,我莫八手上功夫差劲,打不过人家,只有‘逃’!乌墨漆黑,高低不平的树林里,逃不快,摔跟斗,摔得我好惨!” 施鸣峰见他这付蓬头垢脸,指手划脚的神情,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莫八瞪直眼大声道:“好小子,你莫大哥为了你们两人,差点把命丢掉……你……你……还笑得出来!” 旁边花婆李映红冷冷地接上道:“人没有摔死,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梁上伸手莫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般,恨声不迭的道:“老相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你好狠心!” 李映红紧绷脸,还是冷冷道:“好心人还会去做见不得人的小偷儿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眼皮连翻,真是气结,他冷冷“哼!”了声,道:“老相好,你诅咒我,嫌我莫八是小偷儿,想另结新欢啦!办不到,可别梦想!” 莫八说出这话,施鸣峰、范平忍俊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花婆李映红听得这话,脸色骤然通红,满脸鸡皮疙瘩,闪出一点一点红光,跺了下乌木拐杖,大声道:“你这嚼舌根的小偷儿,老娘这把年纪,足可做你祖奶奶了,你敢说出这话来,这根拐杖怕不把你捣成肉酱?!” 摘星移月范平含笑劝阻道:“天色快亮了,两位休息吧,别再唇枪舌剑了!” “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寿宴之日! 豪华富丽的大厅上,红漆大柱,明窗四围,雪白的粉墙上,挂满了一幅幅祝贺寿星公的帏轴壁联。 大厅占幅百余丈方圆,足可排下数十桌酒筵,正中龙飞凤舞,笔劲浑圆,一个硕大无比的金色寿字!下面一张红漆桧木横桌上,寿烛高燃,耀目生辉,真是气象万千,富丽无比! 大厅左右,两座美仑美奂的偏厅! 原来这次赴宴“南天堡”,接获“雷火金轮”吕奎“请帖”的,有东至海外三岛,西及大漠草原,南达苗岭边陲,北到辽东长白等地俱是当地极负声誉的武林人物! 是以,中央大厅所排设的酒筵,都接待执有吕奎请帖的知名之士! 可是有不少江湖人物,却是慕名拜访,甚至附龙攀风,来“南天堡”赴宴“雷火金轮”吕奎寿宴的,故左右两座偏厅,专是接待这些人物所用! 施鸣峰与“东寨,铁瓦寨”“摘星移月”范平,有义父子名份,亦是少寨主身份,他随同义父入席大厅!梁上伸手莫八与“西寨,羽虹寨”“剑山游龙”孟鸿元称兄道弟,穿着一袭方巾儒衫,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是孟鸿元贴身二爷,是以,他有孟鸿元的护身符后,亦入席大厅! 花婆李映红乃是目下大江南北极负声誉的人物,她有“雷火金轮”吕奎请帖,可是她怕撞见“疯尼”妙乙师太,莫名其妙下又会斗起一场激战,所以她紧随施鸣峰等众人的一秋! 大厅上飞觞把盏,猜拳豁令,热闹非凡! 施鸣峰的一张大圆桌上,他们找自己伙伴“东、西寨”两位寨主,“剑山游龙”孟鸿元,“摘星移月”范平,花婆李映红,梁上伸手莫八,和施鸣峰自己凑上五人! 另外临时凑成一桌八人之数的,在互相报名之下,一位是来自黔地的“金笛子”乐华,此人年在四十开外,衣着文生儒衫,潇洒脱俗,令人一见有亲切之感! 第二个蜂腰猿背,面目狰狞,从他年事看来,也在四五十岁之间,他自己报出名号叫“铁背狼”殷洪! 贴近“铁背狼”殷洪座位的,是个身穿长衫,脸庞削瘦,年在五十开外的老者,他自称“瀚海石虎”竺英! 梁上伸手莫八,一杯在手,顺口下肚,不管生张熟魏,就会一见如故的聊谈起来,是以,这桌上有他在座,更显出热闹气氛出来。 摘星移月范平昨晚经施鸣峰,说出“雨花散”这个离奇的名称后,凭他浪迹江湖数十年的经验,吃喝之际,生恐遭人暗算,处处慎神留意! 莫八举起酒壶,替“瀚海石虎”竺英斟满杯酒,恍若故友重逢似地举杯相邀起来,他吞了一口酒,醉眼惺忪地道:“竺老兄,我莫八猜得不错的话,你有‘瀚海石虎’的称号,尊驾一定来自大漠草原?!” 竺英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竺某来自塞外草原!” 范平听得暗暗一怔! 施鸣峰陡然笑问道:“莫大哥,你怎会知道这位竺英雄来自大漠草原?” 莫八呲牙笑了笑,说:“傻兄弟,这还用问‘瀚海’就是‘沙漠’,这位竺老兄是沙漠上的一只石虎,当然来自塞外地带啦!” 瀚海石虎竺英朝他含蓄地看了眼,颔首道:“莫英雄江湖阅历丰富,竺某钦佩之至,此番竺某赴宴‘南天堡’,是‘地龙’孙七前辈同道来此!” 花婆李映红听得心头一震,朝他死盯了眼! 摘星移月范平心里暗暗嘀咕:“这个‘瀚海石虎’竺英,与‘地龙’孙七同道来此‘南天堡’,显然是‘八荒天地盟’中心腹之人! 他跟我们一桌吃喝,鸣儿所说的‘雨花散’毒物,不可能会掺和在酒菜里面,不然,他岂不同样遭受所害?!” 范平想到这里,旋首朝热闹的大厅上拢过一瞥,心里不由称奇起来,暗道:“吕老儿此番如何使出他这付阴毒手腕呢?” 梁上伸手莫八不甘寂寞,醉眼惺忪地朝这名形相狰狞的“铁背狼”殷洪看了看,咧嘴“嘻嘻”笑了道:“喂,殷老兄,酒逢知己干杯少,来,咱莫八敬你一杯!” 铁背狼殷洪憎厌地瞪了他眼,却不敢恶言得罪对方! 须知,赴宴“南天堡”,握有堡主雷火金轮吕奎请帖,列席大厅上的,不会是江湖上泛泛之流! 这名殷洪大汉,当然不会知道梁上伸手莫八跟了“羽虹寨”寨主孟鸿元,做他二爷才列席大厅酒筵上的,是以不敢开罪他! 殷洪朝他扫了眼,冷冷道:“殷某蒙尊驾敬酒,却之未免不恭,不过需以十大杯酒为例!” 莫八听得一震,睁大了一对醉眼,大声道:“一次喝下十大杯?” “嘿嘿嘿”铁背狼殷洪笑了笑,说:“否则殷某恕不奉陪!” 梁上伸手莫八搔了搔后颈,突然豪气干云的大声道:“十杯就是十杯,我莫八喝酒从来是不输人的!” 他换上大杯后,果然跟这名殷洪大汉,一杯一杯对喝起来! 施鸣峰看得暗暗担心:“莫大哥这样大口牛饮,非醉倒不可!” 梁上伸手莫八跟这名殷洪大汉举杯赌酒,“咕嘟!咕嘟!”果然把十大杯酒灌进肚里! 铁背狼殷洪纵声大笑道:“好酒量!好酒量!” 莫八衣袖拭了拭嘴唇边酒渍,呲牙咧嘴“嘻嘻嘻”地向施鸣峰道:“兄弟,你你莫大哥酒量如何?!” 施鸣峰只有朝他苦笑点头! 他发现“莫大哥”的一对惺忪醉眼,已眯成一条线缝,眼皮连翻,摇摇晃晃,显然已有九分醉意。 这时 中央主座一席上,银须白发的“河川翁”鲍环,离椅站起,旋首大声道:“诸位,趁此‘南天堡’堡主吕老英雄六秩寿庆盛宴中,老夫叨扰一杯寿酒外,向在座嘉宾,提出一个武林中人所极关心瞩目的事!” 河川翁鲍环说出这几句话,一片酒令喧哗的大厅上,顿时宁静下来! 河川翁鲍环接着再道:“天下武林万源归宗,不能一日无主,吕堡主名重武林,四海布道,在我辈中显然是位杰出人物! 是以,趁着此番吕老寿宴之际,老夫提议,恭请这位‘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堡主,作一代武林盟主!” 河川翁鲍环简单的把这几句话说后,大厅顿时哗然! 原来,享誉武林,“东、西寨”寨主,主盟江湖身份,列席中央主座无疑,可是他两人,既知吕奎怀此云诡婆谲的阴谋,不愿参与其事,就故意显出谦冲之意,坐在施鸣峰等一席上! 鲍环说完此话,东西寨主含蓄地相对笑了笑! 这时,大厅四围,哄起一阵赞同的声音,同声在道:“鲍前辈说的甚是!” “赞同鲍总舵主的提议!” “吕堡主德高望重,人灵地杰,配称一代武林盟主!” 人声鼎沸,一片纷乱时,中央主座突然站起一人! 施鸣峰注目看去,身穿水火道袍,年有六十开外,曾在酒店里看到的鄂南五老峰上德观观主‘玉面真人’妙清! 妙清含笑缓缓地说:“鲍总舵主所说之话,老夫虽表赞同,却不能草率从事,一代武林盟主乃是众望所归,天下武林中人所推举的!此日吕堡主六秩寿宴,柬邀武林同道来此‘南天堡’,老夫不敢言过其词,不过赴宴人物中,可说天下武林精萃,已云集‘南天堡’大厅!” 妙清老道说到这里,一扪颔下清须,朝大厅四围含笑的拢过一眼,接着道:“是以,若请‘南天堡’吕堡主,职任一代武林盟主之事,不妨诉之会议,嘉宾中是否决定!” 妙清老道说出此话,大厅一片赞欣声起! “东、西”寨主“剑山游龙”孟鸿元、“摘星移月”范平亦不禁朝妙清老道多看了眼! 施鸣峰悄声向李映红道:“婆婆,这位老道长说的话,倒有几分道理!” 李映红冷冷道:“谁知道他们在玩的什么鬼把戏!” 玉面真人妙清坐下后,突然“嘿嘿”一阵大笑声起! 众人瞩目看去,原来是来自大漠草原“八荒天地盟”中的“地龙”孙七,已离椅站起的大声道:“老夫来自大漠草原,中原武林情形不甚清楚,不过这位妙清道长所说的话,老夫听之十分赞同,职任一代武林盟主之事,该有天下武林中人会议决定才是!” “地龙”孙七说完此话,含笑向中座的雷火金轮吕奎道:“吕堡主,你该向武林同道交待几句才是!” 雷火金轮吕奎笑着缓缓站起,抱拳向四座作了个揖,始道:“老夫蒙武林同道抬爱,推荐一代武林盟主,正如妙清道长所说,不能草率从事,需取得天下武林的会议决定!” 吕奎说出此话后,大厅又一片宁静下来! 雷火金轮吕奎朝大厅四座看了一匝,接着道:“推举老夫作一代盟主,会议决定之事,老夫想出一个极公正浅明的办法,可作在座诸位作个参考!” 说到这里,从桌上拿起不到寸宽,有两寸长的红、绿两纸,一手又拿起一只小型封袋,又道:“决定老夫是否能成职任一代武林盟主,就在此红、绿两纸上!” 雷火金轮吕奎说这话,大厅一部份人不由错愕怔住:“小小两张红、绿纸笺,能决定一代武林盟主的产生?” 吕奎接着道:“待会老夫吩咐堡丁在座每位送上红、绿纸笺两张,和小封袋一枚,诸公决定老夫职任一代盟主之事,是则绿笺放进小封袋里,如果老夫不配充任武林盟主,请在座诸公,将红笺放进封袋里!到时老夫在诸公前,当场检点红、绿纸笺多寡,如果封袋里绿笺之数,有两倍红笺之上,老夫蒙诸公抬爱,勉力充任一代盟主,融另选能者,老夫谦退,此事就可作为罢论!” “西寨,羽虹寨”剑山游龙孟鸿元听得连连点头,朝范平示意地看了看,心自忖道:雷火金轮吕奎想出此法,不失为贤明公平之举,外间怎会流传他施云诡波谲阴谋,有排除异己之心?” 摘星移月范平心里亦不禁暗暗纳闷:“鸣儿夜晚探得吕老儿用‘雨花散’毒物,想毒害武林正派人物之事,谅来不会虚言,现在吕老儿说的话,却是冠冕堂皇,还倒令人百思莫解了!” 雷火金轮吕奎十分郑重地又道:“在座诸公以红、绿纸决定武林盟主,此事有关今后武林数十年的命运,是以老夫不得不郑重提示诸位!诸公拿到红、绿两纸后,切莫犹疑不决,如决定舍红取绿,或是使用红笺,就即将纸笺放进封袋里,千万别取了红笺又改易绿笺,或是决定绿笺,又换了红笺,应当机立断,将一种纸笺放进封袋里就是!” 吕奎不厌其详的反复解释,在座众人听之,不但没人感到厌烦,却使人发现他有处事郑重之处! 施鸣峰狐疑地悄声问李映红道:“婆婆,这是怎么回事,跟夜晚咱们探听到的话,却不一样嘛?!” 花婆李映红心里亦不禁暗暗称奇:“吕老儿搞的什么玄虚,把老娘弄糊涂了!” 她想了想,道:“孩子,咱们看他这出戏如何演下去就是了!” 梁上伸手莫八眯成一对惺忪醉眼,醉话连篇的喃喃在道:“好酒,好酒,酒逢知己干杯少,来!再一杯!” 这时,堡丁奉了雷火金轮吕奎吩咐,分拨十数名,大盘堆了一叠厚重的东西,顺向每一张桌子推过来。 走进施鸣峰跟前时,他才始看清楚,原来大盘上盛放着一叠有四五见方的硬纸板,纸板上有红、绿两纸一角黏上,旁边放有一叠封袋! 一名堡丁走到施鸣峰一桌跟前,每人前送上一份纸板,一只封袋! 施鸣峰拿了纸板,向李映红道:“婆婆,咱们把哪一色纸笺放进封袋里?” 花婆李映红一手拿了硬纸板,朝同桌众人环顾一瞥,“东,西寨”范平、孟鸿元两人,朝她示意的点了点头,只见他们用食、拇两指,揭起红笺撕了,塞进封袋里。 那位同桌的“金笛”乐华,抿嘴微微一笑,用手指揭下红纸笺塞进封袋,李映红瞪眼朝“铁背狼”殷洪,和“瀚海石虎”竺英看去,他们两毫不迟疑地把绿纸笺放进封袋里! 李映红嗤之以鼻,冷冷“哼!”了声! 梁上伸手莫八醉眼迷糊,随手撕下绿纸笺塞进封袋! 花婆李映红看得怒眼圆睁,大声骂道:“该死的小偷儿,总有一天会淹死在酒缸!” 莫八给她骂得迷迷糊糊,咧嘴“嘻嘻”笑了道:“老相好,泡在洒缸里的味道,可真不错呢!” 李映红“啐!”了他一声,冷冷道:“小偷儿,老娘现在不跟你拌嘴呢!” 接着向施鸣峰道:“孩子,把红纸笺塞进封袋里行啦!” 施鸣峰用食、拇两指揭下红纸笺,嘴里喃喃地在道:“绿纸笺贴得松松的,把红纸笺黏得这么牢!” 说着,使劲的把红笺撕下,放进封袋里! 旁边李映红接口道:“这还用说,吕老儿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他找不到一个藉口,最好这张红纸笺整张黏贴在硬纸板上,叫人家揭不下来才称心呢!” 说着,用手指撕下红纸笺,放进封袋里! 这一幕戏剧性的演变,几乎花掉半个时辰,十几名堡丁收集各张桌上的封袋,叠成一堆,放在雷火金轮吕奎坐椅旁边! 梁上伸手莫八鼾声“呼呼”伏在桌上酣睡过去! 施鸣峰嚅嚅诧异地道:“婆婆,我手指、手臂怎会感到麻木起来了哦!没有喝几杯酒,怎会头晕沉沉浑身没有力似的?!”花婆李映红听得心头一震,惊愕地道:“奇怪,我也有这种情形!” 大厅中座一桌上,传来雷火金轮吕奎等众人的纵声大笑声! “南天堡”大厅上,只见有不少人,从坐椅翻倒地上! 除了梁上伸手莫八醉后,“呼呼”酣睡去外,施鸣峰、剑山游龙孟鸿元、摘星移月范平、花婆李映红,和那位“金笛子’’乐华,一个个晕死倒地! 这是当时武林上,一桩骇人听闻的浩劫,一幕腥风血雨的悲剧! 施鸣峰悠悠醒转过来,发觉四脚酥软,囚禁一间错石嶙刚的石洞里!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横在前面的是扇有婴儿杆粗的铁杆拚成的铁栅门,他不禁骇然惊疑地自语:“我施鸣峰怎会囚禁在石洞里?哦……这里是什么地方?” 施鸣峰想了想,从他回忆中只能记起,在“南天堡”大厅上时,周身麻木,晕倒地上。 他想到这里,机伶伶抽了个寒噤,喃喃地道:“难道我已遭雷火金轮吕奎等所暗算?!李婆婆呢?义父呢?莫大哥呢?还有那位‘羽虹寨”寨主孟鸿元呢?” 他两手紧握了臂粗的铁栅,不由错愕怔住! 突然,远处一阵“希希索索”的脚步声逼近过来! 铁栅外走来一名“南天堡”堡丁打扮的中年汉子,他注目朝施鸣峰看了看,又向两端望了下,始悄声道:“施少侠,找得我好苦,唉!想不到你会在这里!” 施鸣峰听得一震,诧声道:“你是谁?怎知我姓‘施’!” 大汉朝他咧嘴苦笑了下,突然悄声唱念的:“‘的笃!的笃!当!当!当!’施少!你可记得这阵梆锣声响?” 施鸣峰豁然理会过来:“‘幻变千相’路文……你……你是路文……” 路文又是咧嘴苦笑了下,摇头叹息地道:“唉!不出师父所料,宁静的武林,果然会罹上这场浩劫!” “路文,你怎会来这里?”施鸣峰朝他一身衣着打量了眼,不胜惊疑地说:“你会做起‘南天堡’堡丁来啦?” 幻变千相路文喟然道:“我师父暗中探得‘南天堡’会有这场变乱,恐武林正派中人,遭他们一网打尽,急用梆锣唤我,叫我路文装扮堡丁,卧底在此。唉!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教你施少侠遭受这场魔劫!” 施鸣峰惊疑地问道:“路文,我怎么会囚禁在这石洞里的?” 幻变千相路文喟然道:“这还用说,当然是中了他们云诡波谲的阴谋,被暗算了!” “阴谋?暗算?”施鸣峰喃喃地说:“路文,你是说‘南天堡’中雷火金轮吕奎等这伙人?” “唔!”路文点了点头,咬牙恨恨地道:“这些孽障好歹毒!” 施鸣峰惊诧道:“我怎会遭着他们暗算?还有‘东,西寨’寨主等众人!” 路文沉痛地喃喃说:“唉!正若师父所说,把正派武林人物一网打尽!” 他抬头朝施鸣峰看了眼:“遭害的人,岂止你施少侠,和‘东,西寨’寨主等人,可多着呢!” 施鸣峰惘然道:“路文,他们如何下手的?” “唉!”路文懊恼地叹了口气:“晚了一步……晚了一步……本来别人不敢说,至少你施少侠我路文要把你救出这场魔劫,偏偏大厅上找不到你人,后来才知道你也中着‘雨花散’剧毒,囚禁这里九嶷山‘蜂巢死牢’里了!” “‘雨花散’剧毒?”施鸣峰一对眼睛圆睁得几乎吐了出来,骇然震惊地道:“路文,我什么时候中着‘雨花散’剧毒的?” 幻变千相路文摇头黯然道:“这些牛蛇鬼神做得天衣无缝,别说是你施少侠,就是混闯江湖数十年的老前辈,亦中着他们毒计啦!” 施鸣峰眼珠连转,看了路文急迫地等他说下去! 路文朝铁栅门的两端望了望,接着道:“他们想出这办法,委实阴毒至极,我路文卧底‘南天堡’,换了一个替身,几乎做了雷火金轮吕奎贴身心腹,这事直到当天才知道。唉!晚了,他们行事诡秘,结果给我路文知道已经晚了!施少侠,你不知道‘雨花散’剧毒,就含附在红、绿两张小纸笺里面,你不同意吕老儿做一代武林盟主,用手指揭起红笺,撕下来塞进封袋里时,‘雨花散’剧毒就沾在你手指上啦!” “啊!”施鸣峰豁然大悟,不由惊呼起来:“居然会给他们想出这等天衣无缝的阴毒奸计!” 路文接口道:“手指沾着‘雨花散’剧毒后,起先手臂麻木,混身酥软,就晕死过去了,等到转过来时,武功已经丧失,等于普通人一样了!” 施鸣峰听得机伶伶抽了个寒噤,倏即劲提丹田,运转四肢百骸,筋血受阻,已展不出一点力量出来! 这时,不禁黯然摇头,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我施鸣峰遭奸人所算,落得这等地步!” 幻变千相路文朝两侧狭仄、阴暗的通道看了看,安慰道:“施少侠,别难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施鸣峰没理会对方用意,苦笑的道:“路文,你想把我救出此地九嶷山‘蜂巢死牢’?” “唔!”路文点点头:“吕老头儿好像很注意你,赶快离开此地,再想妥善之计才是!” 施鸣峰狐疑地朝他望一眼:“路文,你摇身一变,做了‘南天堡’堡丁,还会再接近吕老头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幻变千相路文笑了笑,道:“施少侠,这事说穿了就不稀奇啦我在没有进‘南天堡’前,先打一个体态、形相跟我庐山真面目有几分相仿的堡丁。从这名堡丁身上追问他在‘南天堡’的人事、关系、接触人物,摹仿他举止、形态,照他形相唯妙唯肖装扮起来,不就行啦!” 施鸣峰听他这话,由衷赞佩地道:“这事只有你做得来,换了别人就不行了!” 路文又道:“这小子叫‘吕忠’,还是‘南天堡’里重用的堡丁,所以袭用了吕老头儿的姓,咱把他宰掉后,一摇三摆,就以‘吕忠’身份进‘南天堡’,所以我知道吕老头儿很注意你就在此!” 施鸣峰摇头叹了口气,黯然道:“路文,我一身武功已丧失,出了‘南天堡’又如何呢?” 路文勉慰地道:“施少侠,这是以后的事啦,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吕老头儿找到这阴毒绝伦药物,据我路文想来,一物制一物,一定有解救药,到时一身武功恢复后,你施少侠连络江湖敌仇同忾正派人物,申讨这些江湖败类,牛蛇鬼神,吐吐这口气!” 施鸣峰听他说这,突然想起的心头一震,一手摸了自己腰袋,点头喃喃地自语道:“东西还在身上佛心毒医虞冲临死前曾有说过:‘此是‘南天堡’唯一解救药’,难道奇迹就在此地?!” 他自语话落,突然向路文道:“路文,你可知道‘南天堡’中有‘余芳’其人?” 路文神情一愕,点头道:“南天堡仆佣如云,不过余芳此人我还知道,他是这里护院,还是吕老头儿的亲信” 他狐疑地朝施鸣峰多看眼:“施少侠,你突然提起此人则甚?” 施鸣峰不胜感慨地颔首自语说:“‘佛心毒医’虞冲,你身前闯下滔天大祸,整个武林为你罹上一场浩劫,临死时居然还留下这桩功德善事!” 他就把九嶷山不远的“清河塘”小镇酒店,佛心毒医虞冲交给余芳一包东西的经过向路文说了遍,又道:“佛心毒医虞冲给我十四颗‘昊天玉芙丸’,天理循回之下,他自己身受‘银须针芒’而死了!” 幻变千相路文连连点头道:“施少侠,既有这么一段经过,你快服下一颗‘昊天玉芙丸’,说不定会有不可思议的奇效出现!” 施鸣峰经幻变千相路文催促怂恿之下,从衣袋取出瓶子,拿了一颗‘昊天玉芙丸’吞进肚里。 路文两眼一霎不霎的瞪着了他,嘴里喃喃地道:“施少侠怎么样?怎么样?体内有没有感到意外变化?” 施鸣峰感激地朝他看了看。 这时他感到一股无法喻状的热流,在体内四肢百骸的筋血回游、冲撞,突然一股奇热纵丹田涌起,机伶伶一个抖索。 路文看得忍不住又道:“施少侠,你把周天劲力展施一下看……” 施鸣峰点头笑了笑倏即在石洞里,展出“摹凤八绝”中“凤栖梧桐”一绝! 右脚拿桩,左腿乘势划出一股汹涌无俦的劲风,右手骈指横掌切下左手戟疾吐出只听他周身骨节“格格”声中,一招“风枉梧桐”完成! 幻变千相路文看得高兴至极,合掌望空膜拜,嘴里喃喃地说:“多谢老天爷保庇,将施少侠功力恢复过来啦!” 施鸣峰感激的朝他笑了笑,用一手扳动臂粗铁栅,道:“路文,我关在石洞里怎么办呢?” “嘻!”路文咧嘴一笑:“这还用你说,当然把你救出来啦!” 只见他从衣袋掏出几根米粒粗细的铁丝,一手捧了掌心大的门锁,在锁眼里“悉悉索索”挖了半晌,“嚓!”的声,把门锁打开! 路文一手拉开铁栅门,“嘻嘻”笑了又道:“施少侠,你出来吧。” 施鸣峰走出铁栅门,不由感慨不已的叹了口气! 这时他忽地想起,向路文道:“路文,你说‘雨花散’剧毒,附在红色纸笺的背面如果撕下绿色纸笺该没有事了吧?” 路文点头不迭道:“当然,吕老头想出这门毒计,委实用心良苦,周密至极,撕下绿色纸笺的,即是赞同他统任一代武林盟主,也是他圈子里的死党了,怎么还会遭害呢?!” 施鸣峰听得感触不已,喟然喃喃地自语道:“想不到糊涂人,还有糊涂福” 路文诧异道:“施少侠,此话怎讲?” 施鸣峰笑了笑道:“我有位结义大哥,人称‘梁上伸手’莫八,平素为人玩世不恭,诙谐有趣,却是一个酷嗜杯中之物的酒鬼!” 幻变千相路文若有所思的轻念了声:“‘梁上伸手’莫八!” 施鸣峰接着道:“这次‘南天堡’之宴中,他跟一个‘铁背狼’殷洪的武生赌酒,一下干了十大杯酒,接着还是贪得无厌的猛喝!吕老头儿令堡丁送来红、绿纸笺,他在醉意迷糊下,顺手撕下绿色纸笺塞进封袋里路文听得一怔,殊感意外道:“这么说来,你那位义兄该是‘南天堡’之宴中,正派人物仅有的一位漏网之鱼了!” 施鸣峰点头感慨不已地道:“真是,所以说我那位莫大哥,糊涂人有糊涂福,一场酒醉逃脱了这次浩劫!” 他朝甬道两端看了看,两端阴森森的一片乌黑,不禁又道:“路文,这是什么所在?” 路文苦笑了下,道:“就是我方才说的‘蜂巢死牢’嘛?” “‘蜂巢死牢’?”施鸣峰诧异的道:“路文,怎会有这么一个怪名字?” 幻变千相路文说道:“这是‘南天堡’里一位老总管说的,这里‘蜂巢死牢’原是九嶷山贴近‘南天堡’峰腰一带,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洞穴,后来吕老头儿在每一洞口处装上铁栏栅后,就称作‘蜂巢死牢’了。 施鸣峰听得心头一震:“路文,‘南天堡’大厅遭害的武林人物,是不是都囚禁在这‘蜂巢死牢’里?” “正是!”路文点头说;“雷火金轮吕奎使出这种卑鄙、毒辣的手腕后,居然不愿担上杀害武林高人的罪名,知道这些人沾上‘雨花散’毒物后,一身功夫丧失,就将他们囚禁‘蜂巢死牢’里,让其自生自灭!” 施鸣峰咬牙沉痛的道:“好狠毒的老贼!” 路文勉慰地道:“施少侠!你功力业已恢复,赶快脱离此地,待得东山再起,令雷火金轮吕奎了断这桩公案!” 施鸣峰垂首悲痛地道:“我要把他们救出‘蜂巢死牢’,岂能自己一走了事?!” “你……你要去救人?”路文听得一惊,摇头道:“施少侠,我劝你要暂时忍下这口气,他们这些武林高,虽然遭受了点磨折,短时期内,还不会死的” 说到这里,指了甬道乌黝黝的一端,又道:“你知道我找你施少侠,找得好苦,因事前我已注意你,才给我找到你囚禁的石洞里来!这里九嶷山峰腰石洞,一个个散乱四布,像蜜蜂窝巢似的,是以才称作‘蜂巢死牢’,这次蒙害的武林高手不知有多少,你要指定找哪一个人,施少侠,不是我路文不够武林义气,实在太困难了!到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路文可将生死置于度外,你施少侠再人囹圄,武林这桩骇人听闻的千古悲剧,永无了断的一天了!” 路文立完这话,衣袖拭泪施鸣峰两眼涌起一层泪光,紧握了路文之手。 “路文,我听你话!” 幻变千相路文泪渍犹新,抬头朝他满意的笑了笑! 施鸣峰将盛放十三颗“昊天玉芙丸”的瓶子交给路文,恳托地道:“路文,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 路文手里拿了瓶子,惑然一怔,顿了顿道:“只要你施少侠立即离开此地,你要我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我路文不敢不答应!施少侠,你说吧!” 施鸣峰感动不已的叹了口气,指了他手上瓶子道:“路文,瓶子里盛放的十三颗‘昊天玉芙丸’,它的神效,你方才已经看到,我离开这里‘蜂巢死牢’后,你如趁着机会,替我在这‘蜂巢死牢’里找几个人,你将我的意思转达他们,令他们服下‘昊天玉芙丸’” 幻变千相路文听到这里,连连点头道:“施少侠,你放心就是,我路文会做到” 他想了想,狐疑地问道:“施少侠,你要给他们服用‘昊天玉芙丸’的是哪些人?” 施鸣峰黯然摇了摇头,道:“唉!我施鸣峰浪迹江湖迄今,短短时日中,就结识了这几位路文,你如在‘蜂巢死牢’里碰巧找着‘花婆’李映红、‘东寨,铁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西寨,羽虹寨’寨主‘剑山游龙’孟鸿元、白马山‘迦南庵’的‘疯尼’妙乙师太、和他徒儿左姑娘等,请你告诉他们,我已脱离死牢,浪迹江湖,迟早会来‘南天堡’了断这桩公案,要他们服下‘昊天玉芙丸’,能恢复一身功力” 幻变千相路文连连点头道:“施少侠,我知道,你放心就是!” 施鸣峰忽地想起,道:“对了,还有一个他与我施鸣峰共席‘南天堡’之宴,同时罹上这场浩劫的‘金笛子’乐华!” “‘金笛子’乐华?”幻变千相路文困惑地问道:“施少侠,他是何等样一个人?” 施鸣峰道:“此公来自黔地江湖,穿着方巾儒衫潇洒脱俗,是个四十多岁的文生秀士!” 路文点头道:“我记得就是!” 他朝手瓶子看了看,问道:“施少侠,瓶子里盛放的‘昊天玉芙丸’有十三颗,给你方才说的这些人服用后,还有剩下的呢?” 施鸣峰想了想,道:“此次赴宴‘南天堡’,遭陷‘蜂巢死牢’的,俱是今日武林中正派人士路文,‘昊天玉芙丸’剩下之数,你自己处理就是!如遇到‘蜂巢死牢’中遭难的武林高手,你不妨给他们服用一颗,亦可早日让他们脱离苦海!” 幻变千相路文连连点头道:“施少侠说得很对我路文会照你吩咐去做!” 施鸣峰忽地想起的朝乌黑的甬道两端看了看,诧异道:“路文,咱们在此地谈了很久,怎么没有发现‘南天堡’中巡逻的堡丁?” 路文含笑道:“吕老头儿再也不会想到‘南天堡’里,有我这么一个卧底的‘幻变千相’路文,更不会想到你施少侠身上珍藏恢复功力的‘昊天玉芙丸’” 他说到这里,含蓄地又道:“可能发现你施少侠逃走‘蜂巢死牢’后,吕老头儿才知事态严重,这里会戒备森严起来!” 施鸣峰喟然沉痛的道:“平静的江湖上,竟会发生这等骇人听闻的浩劫,此番‘南天堡’之举,不啻是将中原武林中正派人士一网打尽!” 幻变千相路文黯然鼓励的喃喃道:“施少侠,你此离‘南天堡’‘蜂巢死穴’,一切重任就在你身上了我路文卧底‘南天堡’,等你回来” 路文欲语还止,垂首轻叹了口气! 施呜峰点头道:“路文,你不必挂念,我会知道” 他朝甬道两端看了看:“哦!如何走出这条‘蜂巢死牢’的甬道!” 路文颔首道:“让我带你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经有盏茶时间,才始绕出这条迂回曲折的甬道。 施鸣峰纵月看去,前面不远处,双峰矗立,仿佛在鬼斧神工之下把削壁峰崖划开,中间一条仅两尺来宽,一线见天的狭道。 幻变千相路文遥指前面狭道,道:“施少侠,出前面狭道,就不是‘南天堡’的‘蜂巢死牢’地带啦!” 施鸣峰看得震惊不已,不禁狐疑问道:“路文,出‘蜂巢死牢’除了这条狭道外,就没有其他通路啦!” 路文摇头道:“据我路文所知,‘蜂巢死牢’的出口,就是这条狭道了!”。 施鸣峰感慨地道:“此条狭道,一兵守关,万夫莫敌,如果设下闸门岗哨,不啻天堑之险!” “唔!”路文颔首应了声,走在前面,带了他出狭道而去! 两人到狭道尽头分手时,幻变千相路文关心地问道:“施少侠,你此离‘南天堡’后,准备先往何处?” 施鸣峰想了想,疑难地道:“此去行止还无法决定如果顺途的话,我要去湘西白马山麓‘迦南庵’一行” 说到这里,就把过去“疯尼”妙乙师太曾亲口答应,把“银鼎香果”相赠的事,简略地说了遍! 他接着又道:“妙乙老前辈与她徒儿左姑娘遭陷‘南天堡’,显然目前‘迦南庵’已没有人主持,万一这宗稀世珍品落入奸人之手,后患就不堪设想了!” 路文点头不迭道:“施少侠说得很对,依我路文看去,先去‘迦南庵’才是!” 施鸣峰感激的朝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不必为我操心!” 两人在“蜂巢死牢”狭道出口处分手离开! 洞途上,施鸣峰追忆“南天堡”的一段经过,好像做了一场恶梦咬牙恨恨地道:“吕奎老贼,你出手之毒,令人发指,为要跃登武林盟主之席,竟不择手段,将武林正派中人一网打尽!” 他喃喃自语到这里,突然想起梁上伸手莫八:“依照幻变千相路文所说的情形断来,莫大哥尚未遭陷‘南天堡’,说不定他行止还出没在湘南一带!我施鸣峰肩负重任,目前要对付‘南天堡’,何异自取灭亡,我孤掌难鸣之下,必须找到莫大哥才是!” 施鸣峰想到这里,却是感到疑惑起来:“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不知行踪地点的人,不啻大海捞针,叫我施鸣峰向哪里去找莫大哥!” 施鸣峰投宿小镇客店,夜晚辗转无法入眠,挑亮油灯般膝跌坐在床沿,当他睁眼一瞥看时,灯火照着壁上一帧佛像! 他无意中发现,豁然想了起来,暗道:“莫大哥平时惯用张贴字画找人,我何不就依照他的法子来做,说不定误打误撞下,把莫大哥找到!” 施鸣峰他有了这想法后,次日,在小镇街上买了大卷的纸,和笔墨水彩等诸类的东西! 他白天留在旅店客房里,一手拿了笔,两眼瞪看了桌上白纸,喃喃自语地道:“我该画些什么,只有让莫大哥一个人看了知道?” 施鸣峰沉思半晌后,才始落笔他在白纸上画了一个方巾儒衫的人,躲在房间的梁上,伸出一只比画中身体还长的手臂,在撬开床脚沿木箱的样子! 施鸣峰楞楞地看了墙上这幅维妙维肖的怪画,暗道:“莫大哥发现这幅画时,他该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又在画的左角下,画上一座山峰,峰顶停了一只跟山峰一样大的鸟,张嘴在啼叫的样子! 施鸣峰暗暗嘀咕:“莫大哥看到画上一座山峰有头鸟在啼唱,他一定会想到是我施鸣峰画的!” 他在旅店客房里彻夜不睡,接连照式的画了数十份,直到天色大亮,才始歇手下来。 施鸣峰浪迹在湘南一带,走遍城市乡镇,大街闹处将这画张贴起来! 这天傍晚是分,施鸣峰走在一条热闹的镇街上,东盼西观,先找定张贴图画的地段,准备夜晚出来行事! 突然,天色转变,落下倾盆大雨这时虽投宿时间尚早,街头巷尾已一片泥泞,好在晚膳用过,他就在大街边找了宿店住下! 施鸣峰为了张贴画,数日奔波,难得有早睡的机会,是以他进客房后,扣上房门倒床就睡了! 朦胧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把他惊醒过来! 接着,“嘭!嘭!嘭!”打客店门的声音! 一响开门声落,又是一阵杂乱粗重的脚步声,其间还夹着大响的说话声:“快找三间上房,爷们要休息啦” “是!是大爷!”店家恭顺的在回答! “崩!”的一阵震耳大声响躺在床上的施鸣峰听出是用脚踢开邻房房门的声音,他心里气恼至极“这些家伙是吃草树皮长大的不是人……” 接着,隔壁房里一阵大响的说话声起:“奶奶的,这种苦差使,轮到咱们身上,披星戴月,还不知要走多少路呢?” “喂,张湘,你说那小子会不会还在湘南一带?” “除非那小子再想进‘蜂巢死牢’,不然他是早溜啦,难道他还等着‘南天堡’策动大批‘铁骑’去追踪抓他” 施鸣峰听到“蜂巢死牢”四字,不禁心头一震!’破锣似的说话声,在接着道:“李青,这事我‘翻天手”张彪可想不通啦!这小子中了‘雨花散’剧毒,一身功力已失,那里还有这么大的神通,关在‘蜂巢死牢’里的人,竟胁生双翅,鸿飞冥冥,连个鬼影子却不见啦!” 李青的说话声起:“若不是堡主爷要见他这个人,‘蜂巢死牢’会出这么一桩怪事,谁也不会去想到呢?” 翻天手张彪在道:“这事该是堡主爷寿宴之后,又是一桩大事啦,除了派去一百零八‘雷火铁骑’追踪外,堡主爷还邀请此番赴宴‘南天堡’的十四位武林高手相助嘿嘿嘿,这小子能溜走‘蜂巢死牢’,可飞不出堡主爷摆下的天罗地网话又说回来,这小子能脱走‘死牢’,说不定真有一点能耐呢,这份差使轮到咱们身上,亦够受了!” 隔壁房里的施鸣峰听得心头一阵震颤,暗道;“我专心访莫大哥的行踪,竟忘了自己还走在南天堡势力范围!” 第八章 约法三章 施鸣峰投宿市镇客店,无意中听到邻房说话声音,不由心头一阵震颤,暗道:“我专心寻访莫大哥行踪,意忘了自己还走在‘南天堡’近围一带!” 隔壁房里的说话声音又起:“我说堡主爷未免忒小题大做了,‘蜂巢死牢’走失一个人,竟出动一百零八名‘雷火铁骑’,还邀请了十四名武林高手相助。”这是方才说话的李青声音。 “翻天手”张彪的声音接上道:“李青,这事情你还有点不清楚,咱们两人虽然同样是‘雷火铁骑’中人,我张彪知道的事可要比你多了” 邻房的施鸣峰,这时已没有感到他们说话刺耳讨厌,打扰他的清静,还希望多听到一点,有关“南天堡”云诡波谲的阴谋! 张彪接着在说:“-‘南天堡’这次寿宴,堡主爷花了不少苫心后来跟‘八荒天地盟’的‘地龙’孙老前辈榷商后,要坐上中原武林盟主之席,必须除掉眼中钉、肉中刺,那些白命‘正派之流’的武林人物! 果然,在这次寿宴中,因有‘雨花散’珍药的奇效,堡主爷马到成功,旗开得胜,顺顺利利完成了这桩天衣无缝的计谋! 虽然在寿宴中失踪了不少人后,江湖上会引起一场变乱,可是‘南天堡’说出,做得干净俐落,不留痕迹,把这些家伙一个个关进‘蜂巢死牢’,一身武功尽失,让他们自生自灭,即使有人猜出‘南天堡’寿宴的用意何在,可是找不到人证、物证,亦是徒呼奈何,没法找咱们堡主爷兴师问罪偏偏毛病出在这小子的身上,竟然胁生双翅,鸿飞冥冥,关在‘蜂巢死牢’里的人,竟不知去向了。” 张彪说到这里时,李青的声音接上道:“你说得对,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把‘南天堡’的事,坏在这小子身上!” 施鸣峰听到两人的对话后,骤然改变了他本想进行的主意。 他发现邻房两人行迹后,本拟将他们处于死地,才离这小镇。可是目前的演变,发现到自己肩负责任的艰重他要揭发震惊武林,骇人听闻的阴谋! 他要“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向天下武林交出一个公道! 施鸣峰要把小镇客店里,这几名“雷火铁骑”处于死地,是桩轻而易举的事情,其后果是如何呢?” 他行迹败露,遭“南天堡”吕奎所邀请的十四名高手,和所有的“雷火铁骑”所围杀,万一寡不敌众,遭害在他们手里。 使震惊天下,武林上这桩令人发指的千古疑案,永没海底! 自“南天堡”这桩惨变后,施鸣峰的脑海里,已浮起一团模糊而近于幻觉似的影子那就是“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这两句话中,占有一个“城”字的“梦巫城”! 他同了花婆李映红,夜探“南天堡”议事厅时,曾听“地龙”孙七说过,“碧海庄”传家之宝的“欧冶圣剑”,已落入“梦巫城”中。 三年前,他父亲“量天玉尺”施维铭携带“圣剑”出走,迄今行踪成了个“谜”,会不会与“梦巫城”有了一段不可思议的转变? 施鸣峰辗转沉思之余,小不忍则乱大谋,眼前只有忍下这口气,于是他在桌上掷下一块碎银,漏夜悄然离客店而去! 他已经知道自己处身在湘南一带,可能会发生的后果,是以,白马山作首途第一个驿站,往湘西而来! 施鸣峰本来回绕湘南一带,寻访梁上伸手莫八的行踪,当他从原路折回来时,路上发现了一桩“怪事”。 沿途上来,经过小镇市集市处,看到几幅过去贴上的“怪画”旁边这时多了一张大红纸条,上面涂鸦似的写有寥寥数字:“白马山麓,尼姑庵里香果最甜。” 施鸣峰看到这几个字,起先一惊,倏即会意过来,暗道:“照此看来,莫大哥已看到我张贴的图画,他在白马山麓‘迦南庵’等我!” “‘白马山麓,尼姑庵里香果最甜’?!”施鸣峰想起沿途来,所看到这两句似通非通的句子,不由稚然笑了起来:“莫大哥!你留下的这两句话,谁看了也不会懂,可是替我出的主意倒不错!” 他想到这里,不禁感慨地自语道:“莫大哥!你平素玩世不恭,诙谐风趣,这次你侥幸脱走‘南天堡’,不知可曾受到委屈没有?” 施鸣峰挂念着他这位莫大哥,不住地暗暗嘀咕沉思他沿着静僻的乡村小道,往白马山方向而来! 这日黎明时分,施鸣峰在乡农家投宿一宵夜后,出村郊顺着绿波翻滚的小路一带走来! 这时,晨曦初曙,旭日待升,施鸣峰走在田野小路上,感到清朗无比,舒臂挺胸,吸了口长气。 “哦。”他眉宇一蹙,朝四下望了望,喃喃地说;“好臭。” 原来在一棵大树下,有座硕大无比,足有数丈方圆的大粪坑,坑上掩了一层用麦杆织成薄薄的盖子,所以他走过时没有注意到! 他见到路边有座大粪坑,急得掩鼻就要走过去! 突然! 一阵“唔!唔!唔!”怪声响起! 施鸣峰朝四下望了望,未见意外动静! 当他急步要走过去时,“唔唔”怪响加重起来好像这声音还是从上面传来的! 施鸣峰抬头看去,吓了一大跳! 大粪坑上面一根碗粗从树身横岔出来的树干上,竟吊了个人! 他注目看去,树干上吊着的这个人,竟然踏破铁鞋无觅处,正是自己要寻访的莫大哥! 施鸣峰机伶伶抽了个寒噤,心头暗暗叫苦起来:“莫大哥怎会遭人所害,吊在树干难道碰上‘南天堡’吕老头儿派出的十四名高手,和‘雷火铁骑’这伙人!” 他凝神遥目看去时,不由啼笑皆非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莫大哥不是上吊,嘴里衔了粗绳的一端,另一端结在树干上难道他受了委屈,想不开要自尽啦。 莫大哥想要自尽,干嘛找了大粪坑上面一根横岔出来的树干,而嘴里古怪的把绳子咬在嘴里,如果牙齿一松,岂不淹死在大粪坑里? 施鸣峰两眼看了他嘀咕沉思时梁上伸手莫八牙齿咬了绳索,身体悬悬虚虚的荡在半空中,脸色一片苍白,两眼求助似的看了施鸣峰,鼻子里吐出“晤唔唔”怪响! 施鸣峰霍然想起:“莫大哥嘴里衔了绳索,他怎会讲话呢,我先把他救下树来才是!” 跃身纵上树干,一手解下拴在树干上的一端绳索,嘴里大声道:“大哥,别松开牙齿,不然掉进粪坑里去啦!” 施鸣峰像猿猴似的四肢展开,才将莫八救下树来! 他忍不住瞪眼诧异地道:“大哥!你是怎么回事啊?” “我的妈唷。”梁上伸手莫八舒吐了口气,道:“不是你兄弟把我救下来,牙齿一松,掉进粪坑里才惨哪!” 施鸣峰急得又问道:“大哥!你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要自尽寻短见啦?” 梁上伸手莫八脸色渐渐转红,听他问出这话,一瞪眼,大声道:“孙子才会自寻短见。” “哦!”施鸣峰纳闷地道:“那你干嘛牙齿咬了绳子把自己吊在树干上下面又是粪坑,牙齿一松掉下去,岂不跌进粪坑里了!” 梁上伸手莫八一张脸涨得又红又黑,像块半生半熟的猪肝,摇头喃喃道:“兄弟,这次你大哥可栽到家啦!” 施鸣峰听得一惊:“大哥!你是不是遭人所暗算了?” 莫八点了点头:“嗯!” 施鸣峰豁然所悟地道:“你是碰上十四名高手,还是一百零八名‘雷火铁骑’?” 梁上伸手莫八瞠目摇头道:“‘十四名高手’?一百零八名‘雷火铁骑’?兄弟,你说的是谁呀?我不知道!” 施鸣峰不禁狐疑地道:“大哥!那么你栽在谁的手里?” 他问出这话,心里暗自惊疑至极:“不是吕老头儿派出的人,又是谁向莫大哥如此呢?” 施鸣峰嘀咕沉思时,莫八移开了这张红喷喷的脸,突然“噗!”的一笑,抬头向施鸣峰望了望,又低下头来嚅嚅道:“兄弟,丢人的事,谈……谈起来多没味道!” 施鸣峰从他这份尴尬不过的:冲情看来,沉重的心头,轻松一大半,他晓得这位莫大哥平素最爱捉弄人,这次可给人作弄了。 他心里暗暗称奇:“平时莫大哥唯一的克星,最怕的是李婆婆,目前她老人家遭陷‘南天堡’‘蜂巢死牢’里。” 施鸣峰一念流转到这里,忽地想起:“会不会幻变千相路文在‘蜂巢死牢’找着李婆婆,给她服下‘昊天玉芙丸’,她老人家一身功力恢复后,脱走九嶷山,先自己来白马山,路上巧遇莫大哥,把他吊在大粪坑上面!” 他想到这里,紧追不舍地问道:“大哥!你快告诉我,你栽在谁手里,是不是李婆婆?” 梁上伸手莫八眨眨眼,大声道:“兄弟!你说死太老婆,我正要问你呢!” 莫八拉长了脸苦笑了下,欲语还止的嚅嚅道:“是……是个臭丫头……讲了多丢人……给……给她挂在大粪坑上面的树干上……” “‘臭丫头’?”施鸣峰听得一怔,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说是个女孩子?” 莫八朝自己通红的脸孔摸了一把,不耐烦地道:“兄弟!告诉你一句,你又要再问一句凭你大哥这么一位七尺奇男子,栽在一个黄毛臭丫头手里,这话说起来多没味道多……多别扭。” 施鸣峰“噗!”的笑起来,他从莫八的神情上看来,所指的“臭丫头”这女子,显然不会是“南天堡”仇家之类,是以他接道:“大哥!你告诉我,这‘臭丫头’在哪里?你兄弟替你报仇出口气!” “‘报仇’?”莫八听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兄弟,这下瞧你啦!” 莫八听他问他这话,皱眉朝他看了看,始道:“说出来真丢人。‘臭丫头’把后领提起送到树干上,一手放下一根绳子,‘嘻嘻’笑了声:‘你不把这绳子一头咬上,我手一松你就跌进粪坑里啦!’我怕她真的松手,只有乖乖的张开嘴,用牙齿把绳咬紧,这一咬,把我咬了一个晚上。眼冒金星,头晕脑胀,怕掉进大粪坑里,只使劲的把绳咬。兄弟,若不是你来,你大哥就多惨啦!” 施鸣峰听他片片段段说出这话,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不由惊疑起来:“莫大哥所指的‘臭丫头’,究竟是何等样人物?凭梁上伸手莫八的名号,身怀之学,虽然不能忝人目下武林一流之列,可是以一般江湖上说来,亦可以称上一位高手!莫大哥所说的‘臭丫头’,竟摧朽拉枯,搓面团似的把他捉弄掌上,这少女一身功力可以想见到。” 施鸣峰沉思时,莫八诉苦似地接着在道:“兄弟!这个‘臭丫头’你不用去找她,等会她自己会来,昨晚把我挂在树上后,她拍手大笑道:‘明儿早晨我来看看,粪坑里有没有淹死个大王八。’唉!气人!真气人!” 施鸣峰听到这里,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瞪直眼大声道:“好小子!你大哥给人欺侮,你倒高兴起来啦!” 施鸣峰含笑解释道:“大哥!你别误会,我笑的是这位‘臭丫头’,会这么孩子气!” 莫八一撇嘴,道:“‘孩子气’?人家在江湖上声誉可比你兄弟响亮得多。” 施鸣峰不禁诧异地接问道;“大哥!是谁?” 莫八冷冷的哼了声:“这个‘臭丫头’,就是‘神州五女’之一的‘田舍村姑’林翠翠!””田舍村姑’林翠翠?”施鸣峰听得殊感意外;“大哥!你说的就是她?” 梁上伸手莫八一对眼珠睁得滴溜滚圆,大声道:“好小子,瞧你色迷迷的德行,敢情‘臭丫头’亦跟你搭上一份交情啦?” 施鸣峰脸上一红,道:“大哥!你扯到哪里去啦!我听到‘神州五女’之一,才感到惊奇。” 其实施鸣峰说的并不尽然,他过去曾听“瑶池玉女”吕宗凤说,她与“田舍村姑”林翠翠感情不错! 这次他能遇到林翠翠,希望从她那里听到“瑶池玉女”吕宗凤目前的行止,和动静! 梁上伸手莫八约法三章似地大声问道:“喂!兄弟,我话可先说明,等一会‘臭丫头’来了,跟她先攀交情,还是先跟你大哥报仇?” 施鸣峰听他问出这等刁钻古怪的话来,咧嘴笑了笑道:“大哥!你浪迹江湖这么些年,当然知道‘先礼后兵’这四个字,我总不能不问情由,扭了人家女孩打架!” 莫八泄气似地喃喃道:“算你说得有理!” 施鸣峰突然想起,问道:“大哥,这‘臭丫头’怎会无缘无故把你挂在粪坑上面酌树干上?” 莫八两条眉毛蹙在一起,不耐烦地道:“干嘛把话寻根究底,问得这么噜嗦!” 施鸣峰看到他这份神情,心里暗暗狐疑:“敢情莫八又犯了妙手空空老毛病,这次主意找到‘田舍村姑’林翠翠身上,才吃这个大亏?” 梁上伸手莫八楞了半晌,始呐呐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就是‘臭丫头’太可恶了!” 朝施鸣峰望了眼:“我在‘南天堡’大厅上,喝得酒醉朦胧,酣睡过去时,给几个不讲理的家伙推醒过来。” 莫八提到“南天堡”事上,施鸣峰心里暗暗一怔,关怀的看着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位莫大哥出“南天堡”的经过! 莫八接着在道;“我睁眼看时,一桌上八个人,只剩下你大哥,和‘铁背狼’殷洪,另一个‘瀚海石虎’竺英三人!竺英那龟孙,朝这些家伙挤挤眼,做了个鬼啦,他们问我来由,要我取出入座大厅的请柬,我一看‘死胖子’孟鸿元,和你兄弟等不知去向,心里暗暗感到有点不是味道了!我不知你们突然失踪的内委底细,只有向他们咧嘴笑了笑,说是慕名吕老头儿,特来赴宴‘南天堡’。我说了这些话后,竺英那老家伙,向他们耳语了几句,其中一名武生,绷了脸冷冷地道:‘喂!已经便宜你了,你别再留在这里‘南天堡’大厅上了,快请吧!’我听到这话,发现你们几人都不在桌上,知道情形不妙,只有闷了一肚子鸟气,走出‘南天堡’!” 梁上伸手莫八说完这段经过后,不胜诧异地问道:“兄弟!究竟怎么一回事嘛?死老太婆,和你们这些人呢?上哪儿去啦!” 施呜峰知道这段事情,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只有朝他看了眼,摇头轻叹了口气,道:“大哥!这是一桩骇人听闻的江湖变乱,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完的,先把你事情说清楚后,我再慢慢详细告诉你!” 莫八狐疑地瞪了他一眼,才道:“你莫大哥事情说来最简单不过的,两袋空空,不名一文,饿了一天一晚找不到好主顾。饿得昏头转向,不得已想来这里农庄家,碰碰运气,偷只鸡来做个泥烤‘叫化鸡’来填肚子,偏偏碰到这‘臭丫头’!” 施鸣峰想起过去梁上伸手莫八,用大粪藏进于静衣袋里的事,他含蓄地道:“莫大哥,你过去认识‘田舍村姑’林翠翠?” 莫八摇头不迭道:“过去鬼才认识这臭丫头。” 施鸣峰惑然道:“你怎会知道少女是‘田舍村姑’林翠翠呢?” 梁上伸手莫八朝他翻了翻眼皮,不耐烦地道:“兄弟,你问的话真多,天下什么事情,只要用头脑去想就有回答找出来啦!这‘臭丫头’自称‘翠翠’,一身农庄家村姑的打扮,再有你莫大哥一身功夫,武林顶尖儿一流谈不上,要是碰到那些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江湖中人,可还不含糊,偏偏遇到这‘臭丫头’” 他话刚说到这里,一块拳大的污泥,从树荫里电射而出,“啪!”的一声,不偏不斜的把他脸嘴密密封住,只露出一对眼珠儿! 施鸣峰不由一震,抬头纵目看去。 树荫深处,仿佛乳燕穿帘似地,飘落一个容貌艳丽,绝世无双却是一身农家村姑打扮的少女! 只见她,绷了脸,嘟起嘴,冲着梁上伸手莫八大声道:“偷鸡摸狗的偷儿,谁是‘臭丫头’,你说你说!” 莫八给她逼得又跌退两步,衣袖抹了抹咸湿湿的嘴唇,朝施鸣峰望了望,倏地有恃无恐的道:“臭丫头’是你,你就是‘臭丫头’。” 话说到这里,忙不迭的一闪身躲到施鸣峰身后,冷冷的“哼!”了声,又道“臭丫头,有我这位兄弟在这里,我自不怕你把我吊在大粪坑上面了!” 田舍村姑林翠翠旋身突然眼前一亮,这时才始注意到身跟前一位神彩莹莹,潇洒出群的美少年! 林翠翠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发烧,却是一撇嘴,冷冷的道:“都是偷鸡摸狗,妙手空空的东西,我翠翠难道还怕你们!” 施鸣峰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拉长了脸苦笑的道:“姑娘!在下施鸣峰今晨才始碰到这位义兄莫八,把他从树上救下来,还不知道他偷鸡摸狗的事呢!” 翠翠转脸朝大粪坑看了眼,手绢儿掩嘴,“噗嗤!”笑了声,倏即绷起脸蛋儿,冷冷地向施鸣峰道:“偷鸡摸狗的小偷儿,没有淹死在粪坑里,算他运气。你在这里等了我翠翠,是不是还想在我手上较量一下!” 施鸣峰碰到这位刁黠、横蛮的翠翠姑娘,不由啼笑皆非起来。他耐了性,含笑地道:“翠翠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位莫大哥的事情已经过去,你我平生素昧,才始相识,怎能说到手上较量了呢!” 施鸣峰婉转温和的说了这话,田舍村姑林翠翠脸蛋儿腼腆一红,一对清澈如水的美眸朝他脸上滴溜滚转了眼。 躲在施鸣峰身后的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说这些话,一下泄了半截气,后面连连催促的道:“兄弟,别跟这臭丫头讲理,替你大哥报仇,把她扔进粪坑里去!” 施鸣峰转脸含笑的道:“大哥!事情过去也就算啦。你偷鸡摸狗偷农庄的鸡,这也是你不对的地方!”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这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般,一对眼珠儿连连直翻,半晌,才始大声的道:“好哇!你这小子吃里扒外,见到年轻漂亮的姑娘,就动脑筋色搭,连你的莫大哥也不认啦!” 梁上伸手莫八出口无忌,大声说出这话,羞得施鸣峰,和田舍村姑林翠翠两人的脸色通红! 林翠翠气得一跺脚,娇啼道:“见不得人的偷鸡贼,你敢取笑姑娘。” 说话时,娇躯猱身欺进,一对嫩白玉掌翻舞之际,荡起一股锐厉无比的劲风,朝莫八递来! 施鸣峰倏然感到这股掌风流转之际,肤肉刀刮似地隐隐作痛,心头不禁骇然一怔,暗道:“好激厉的掌劲,莫大哥撞上不死亦落得一个重伤!” 他在思潮掠过的刹那间,含笑道:“翠翠姑娘,看在区区薄面上,千万别认真!” 说话之间,闪身拦住林翠翠,对方看来虽是个弱质少女,出手之劲却是奇勇、奇猛,施呜峰在眼前逼不得已的形势之下,只有出手学自“月华玄镜”,“摹风八绝”中,“朝阳风舞”一绝只见他左手若切,若点犹落林翠翠中盘要穴,同一刹那间,右掌急吐,反手朝她的“脉腕”穴扣来! “噫。”林翠翠一声惊呼,急忙收招舍下莫八,身形退落三步,一对晶莹清澈的美目,朝施鸣峰上下滴溜一转:“唷!瞧不出方巾长衫的书呆子,原来还是一位不露真相的绝世高手,今儿我翠翠可开眼了!” 施鸣峰俊脸一红,苦笑的道:“哪里哪里翠翠姑娘,这是你夸奖了!” 他身后的梁上伸手莫八,助威似地大声道:“兄弟,打铁趁热,再展出几招,把这‘臭丫头’扔进粪坑里去!” 施鸣峰转脸,以劝阻之色朝他瞪了眼,言下之意似乎在说:“莫大哥,你枉为浪迹江湖数十年,连眼前是个身怀绝技的少女亦看不出来,若不是我及时拦住,你莫大哥不死亦落个重伤残废!” 他这一瞪眼,莫八几分会意,冷冷“哼!”了声不再吭气了! 施鸣峰歉然含笑地向林翠翠道:“翠翠姑娘,方才我施鸣峰孟浪之处,千祈勿怪!” “是我先动手,谁会怪你!”林翠翠朝他轻盈一笑,殊感诧异地接问道:“喂!你是谁呀?” 施鸣峰给她问得瞠目一怔,想了想就在地上写了“施鸣峰”三字,含笑说:“我的名字就是这个!” 林翠翠小嘴一嘟,娇声道:“谁问你这些!” 施鸣峰给她说得一片迷惑,惘然不知所答! 后面梁上伸手莫八不住大声道:“傻小子!聪明脸孔笨肚肠,送上门来的桃花运,还拚命往外推,翠翠姑娘问你的是家住哪里?有没有娶媳妇。” 连连催促的接着道:“快说!快说!说得愈详细愈妙!” 施鸣峰朱颜酡红,楞楞地朝林翠翠看去。田舍村姑林翠翠一张粉脸,陡然间涨得像只熟透了的苹果,跺足娇声道:“你这偷鸡贼,乱嚼舌根,我翠翠问的是他的师承来历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你……你扯到什么地方去啦!” 施鸣峰腼腆一笑,接上说:“翠姑娘我莫大哥就是这个德行,你别见怪才是……我施鸣峰一身武技并五师门相传,只是自经中得来” 林翠翠朝他狐疑地盯看了眼! 施鸣峰含笑接着道:“我来自鲁东胶州湾,游侠江湖,此来湘、鄂一带顺便探访一位朋友!” 林翠翠美眸滴溜一转:“你找谁呀?是不是亦是武林中人物?” 施鸣峰心道:“你问得好,我正要你说这句话!” 他笑了笑道:“我找的乃是扬名目下江湖,‘神州五女’之一的‘瑶池玉女’吕宗凤!” “啊!”林翠翠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儿,睁得又圆又大,感到意外至极:“你你认识吕姊姊?” 施鸣峰心里思忖:“吕宗凤说得不错,原来她们还是姊妹相称的!” 他一念落,故作惊疑道:“原来吕姑娘还是你姊姊?” 田舍村姑林翠翠没有回答,一对眼珠在他脸上滚转了半晌,突然摇头道:“屁!你骗人,‘神州五女’中吕姊姊名气最响,差不多江湖上都知道,你故意在我跟前乱扯的!” 施鸣峰见她天真娇憨,微微一笑道:“翠翠姑娘,你和吕姑娘是姊妹相称,我给你看样东西,不知你晓不晓得它的来历?” 他从腰袋里取出一口寸长的“子剑,青虹剑”,含笑的又道:“翠翠姑娘,你可知道此剑本来主人是谁?” 林翠翠看琶他手上:这口短剑,脸色瞬息千变,抬头朝他盯看了眼,狐疑地道:“这月‘子剑,青虹剑’,是不是吕姊姊给你的?” 施鸣峰收起短剑,点头含笑道:“正是!” 田舍村姑林翠翠听他回答这话,突然毫不顾忌的舒伸玉臂,搭在他肩上,高兴的大笑道:“啊!你……你是我翠翠的姊夫啦!” “姊夫?”施鸣峰听得莫名其妙,一张俊脸却是一阵火辣辣发烧起来,呐呐分辩地道:“翠翠姑娘,我施鸣峰怎……会……是你姊夫?” 林翠翠“格格格”娇笑地道:“姊夫,你别装糊涂啦,过去吕姊姊曾向我吐她心里的秘密,她身怀‘子、母青虹剑’一对,永远不能分开,直到她有知心的人儿时,才把这口‘子剑,青虹剑’作为定情之物。” 施鸣峰听得心头暗暗震荡不已:“难道翠翠姑娘说的真有此事?最难消受美人恩,吕姑娘如果真有这份心意,这倒是意想不到的!” 他还是涨红了脸分辩道:“当初与吕姑娘分手时,我身穿方巾长衫,没有携带防身兵刃,是以吕姑娘才将此口‘子剑,青虹剑’相赠!” 他拉长了脸,朝林翠翠苦笑了下:“翠翠姑娘,你吕姊姊一番好意以宝剑相赠,作我防身之用,如果错会她这份好意,我施鸣峰不但日后羞见吕姑娘,更在江湖抬不起头来啦!” 田舍村姑林翠翠听他说出这几句含意深刻的话,犹未释然,狐疑地道:“姊夫,真有此事?” 施鸣峰连连点头,却是涨红了脸嚅嚅地道:“翠翠姑娘,千万别用‘姊夫’相称。” “嘻嘻!”翠翠刁黠地笑了问道:“那该如何称呼你呢?” 旁边冷落了半天的粱上伸手莫八,突然大声插嘴道:“这简单的事情,你们还想不出来?” 林翠翠笑笑问道:“偷鸡贼,你倒说出来听听看?” 莫八一摸颔下几根短须,煞有其事地道:“只要换一个字行啦‘姊’字换个‘丈’字,把‘姊夫’变作‘丈夫’,这不是就可以啦!”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晃脑说出这话,羞得林翠翠嫩白的粉脸,一层通红,突然一缕意识流转刹那,侧目朝施鸣峰一瞥,却是含怒地向莫八道:“你这偷鸡贼,敢找我翠翠开心!” 莫八耸耸肩,向施鸣峰道:“出了主意反而挨骂,兄弟,可真划不来!” 施鸣峰给他逗得啼笑皆非,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摸了自己肚子,又道:“‘姊夫’亦好,‘丈夫’亦好,我莫八给你‘臭丫头’在大粪坑挂了一个晚上,没有一点东西填下肚子里,咱们去找一点吃喝才是。” 林翠翠柳眉一剔,大声道:“偷鸡贼,你再叫我‘臭丫头’,我对你不客气了!” 莫八喟然摇头道:“只许官家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这年头做人可不容易啦。” 他朝林翠翠咧嘴笑了笑:“‘偷鸡贼’和‘臭丫头’,听来都不好受,翠翠姑娘,咱莫八出个主意,不知你听了如何?咱们三人间,我莫八年最长,其次是这位施兄弟,再轮下来才是你翠翠姑娘了,咱们走动江湖上,一拘小节,咬定一个酸溜溜的称呼,说话就不顺口了。” 两人愣楞地看了他,暗暗感到纳闷! 莫八接着在道:“我莫八叨长几岁,作个大哥,施兄弟夹在中间,轮到第二,再下来你翠翠姑娘委屈一点,暂时作个三妹!” 两人听得殊感意外! 莫八朝两人“嘻嘻”一笑,含蓄地又道:“别慌!这不过暂时顺口称呼而已到时吕姑娘也好,你翠翠姑娘也好,跟我这位施兄弟名份定了,这就不能乱叫啦!” 施鸣峰摇头苦笑道:“大哥!你满肚子藏的都是刁钻古怪的主意!” 田舍村姑林翠翠若有所思的垂首不语,突然抬头“吃吃”笑了道:“偷鸡贼做了咱们大哥,平步青云,太便宜你啦!” 莫八笑了笑道:“我莫八对占小便宜的事倒是很内行!” 说到这里,俨然大哥身份的对林翠翠道:“三妹!施兄弟的行止刚才说了,你呢” 林翠翠粉脸一红,朝施鸣峰妙目一瞥,含笑道:“他找我吕姊姊,我也是在找我吕姊姊!” 莫八点头道:“咱们三人倒是同道了!” 一个不可思议的场合中,把他们拉在一起,田舍村姑林翠翠虽然目前还不清楚施鸣峰和梁上伸手莫八的行踪之谜,在她任性,和一种微妙的意识下,乐意地跟他们在一起了! 小镇饭店里,梁上伸手莫八大口吃喝时,才始想起,含笑向施鸣峰道:“兄弟!怎会给你想出用画来找你大哥的?” 施鸣峰笑了道:“这是学你的嘛!” 田舍村姑林翠翠,似乎要在他们对话中,慢慢地去了解他们!” 梁上伸手莫八搔了搔后颈,诧异地道:“兄弟,‘南天堡’寿宴上,你们这些人上哪儿去啦?” 施鸣峰脸色凝重,轻轻地叹了口气,突然转脸欲语还止的朝林翠翠看了眼! 莫八喝了口酒,含笑道:“兄弟,咱莫八有三妹翠翠姑娘在一起,更不怕受人鸟气啦!” 言下之意,似乎对田舍村姑林翠翠的江湖行止,有几分清楚,他说出此话,好像暗示施鸣峰不必顾忌林翠翠在座! 施鸣峰微微点了点头,就把他跟花婆李映红等数人,在“南天堡”之宴中的遭遇情形说了遍。 他感慨地望了望莫八,又道:“大哥,糊涂人有糊涂福,一场酒醉,误打误撞下,反倒免了你一场浩劫!” 田舍村姑林翟翠脸色瞬息千变,很注意听他说的话。 梁上伸手莫八听施鸣峰说出这段经过,喟然惊疑地喃喃道:“雷火金轮吕老儿果然是这等狠毒!” 说到这里,急向施鸣峰道:“他们现在都囚禁在九嶷山峰腰的‘蜂巢死牢’里?” 施鸣峰黯然沉痛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梁上伸手莫八拍了拍自己脑袋,蹙眉想了半天,摇头道:“‘南天堡’寿宴后半节情形,我记不起来了。当时我跟那个一付强盗脸相的什么‘铁背狼’殷洪,赌酒喝下十大杯之后,醉意深浓,后来如何演变就不清楚了!” 转脸望了施鸣峰:“你说红、绿小纸笺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不胜感慨地道:“吕老儿亏他想出这么一个天衣无缝,阴毒至极的奸计,来‘南天堡’大厅赴宴的客人,如果赞同吕老头儿做一代盟主,将绿纸笺放进封袋里,不同意的话,把红笺撕下放在封袋里。老头儿就在这张红色小纸笺施下手脚,染上‘雨花散’毒物。咱们这张圆桌上,除了你莫大哥酒醉之下,误撕绿笺,幸免于难外,东、西两寨寨主,李婆婆,和那位金笛子乐华,俱罹上这场浩劫!” “‘雨花散’?”莫八震惊不已地道:“江湖上竟有这等歹毒的药物!” 施鸣峰叹可口气,道:“虞冲用此‘佛心毒医’称号,盖棺定论,他丧命‘银须针芒’下时,果然应验了!他以歧黄之道,精炼成这包剧毒无比的药物,将江湖撩起这场骇人听闻的腥风血雨,临死前给我十四颗‘昊天玉芙丸’。唉!中原武林精华十有八九已沉沦‘南天堡’‘蜂巢死牢’里,难道凭他这十四颗丸子,还能挽回这场浩劫!” 梁上伸手莫八一收平时诙谐风趣之态,颔首道:“兄弟,天下事情演变,很难预测的,幻变千相路文收下你十三颗‘昊天玉芙丸’后,逢后机缘,他从‘蜂巢死牢’逐一放出遭害的武林高手,这些人物再次出现江湖,未尝不是吕老儿的一支劲旅死敌!” 他朝田舍村姑林翠翠望了望,道:“话又说回来,还有咱们这些在江湖上走动,不把吕老头儿这些人搞得心惊肉跳,六神无主才怪!” 莫八说到这里,忽地想起道:“兄弟,你在粪坑边时,有说十四名高手,和一百零八名‘雷火铁骑’,这又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将九嶷山麓夜晚小镇客店听到的情形讲了遍,又道:“吕老头儿认为‘蜂巢死牢’走失我施鸣峰,可能是心腹之患,于是策动武林高手,和‘雷火铁骑’四下搜找,志在灭口。” 旁边静听不说的林翠翠忽地道:“二哥,谁要碰你一根汗毛,我翠翠先把他脑袋扭下来,再跟他讲理!” 施鸣峰感激的朝她笑了笑!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不迭道:“三妹,把话说得太快啦,要先跟他讲理,讲不通再把他脑袋扭下来才是。肩膀没有脑袋,还能说话?”林翠翠粉脸一红,朝他白了眼! 莫八接着在道:“其实这种人不配跟他们讲理以后咱们遇到是‘南天堡’里人,一个个打发他回姥姥家,让他们自己到阎王爷跟前申诉理由好啦!” 三人吃喝的这家饭店,在小镇大街的热闹地方,虽然布设简洁,里面还放有七八张座位! 大街上,传来一阵“嗒嗒嗒”马蹄声。粱上伸手莫八放下酒杯,转脸朝店门外街上看去。 “唏聿聿!唏聿聿!”一阵倦马嘶叫声,这家店门口停下四匹骏骑,坐骑上其中一名劲装武生,朝他三名伙伴道:“就这一家,再过去不会有了。” 四人下了马背,店家张罗下,把他们殷殷接进店里深处的一张方桌上坐下,这些武生吩咐店家端上荤素酒菜后,一边谈一边吃起来! 这时饭店里的吃客,已占有七八成座,除了进深墙沿方桌上四名武生外,这里所有客人没有瞧得起的施鸣峰桌上,他一袭鲜明的方巾长衫,经过这些时日来仆仆风尘,已沾满尘土,从他这份神态看来,倒像是个落魄书生! 梁上伸手莫八虽然文生打扮,这股酸溜溜的模样,活像是三家村的冬烘先生。至于田舍村姑林翠翠,她忝列武林“神州五女”之一,就是因她一身妆扮,江湖才有这名号,是以不知底细的任何人看来,她是一个十足道地的乡村少女! 四名武生不约而同的朝这些酒店客人身上流转了一眼,似乎并未发现可疑的人物,才始高谈阔论起来。“这儿快近湘南地带啦,咱们不知还要赶多少路脚程呢?” “王斌,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堡主爷平时对咱们不错,自从‘南天堡’‘雷火铁骑’组成后,湘鄂一带江湖倒流传了不少名气,可是从来没有露过脸,咱就在这次上抖抖威风一一” “王斌,瞧你这份德行,离开‘南天堡’没有几天,就怨声叹气起来,我看你舍不得离开黄脸婆,还是赶快回去吧!” “喂,你们三人别扯谈这些啦!咱们谈正经的,据咱们邓康看来,这小子十有八九已离开湘地吧。” 施鸣峰一桌三人,相顾看了眼! “王斌”武生方才给同桌伙伴揶揄几句,这时要扳回一点面子似地大声道:“堡主爷目前已是天下武林一代盟主,别说这小子离开湘地,就是逃到海角天涯,咱王斌也要把他抓回来!” 其中一个冷冷道:“话是这么说,恐怕不简单吧,不然凭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江湖上默默无闻的施鸣峰,堡主爷还是劳动众,挽请十四名武林高手相助!” 方才说话的“邓康”道:“刘贤芳,你说得有理,眼前咱们见机行事才行!” 其中一个接道:“这事依我张子明看,堡主爷邀请十四名高手相助,倒不是在施鸣峰这小子本身上,他脱走‘蜂巢死牢’,这小子自己感到寸步难行,无容身之处,他一定四出求助,到那时,说不定不是咱们这一百零八名‘雷火铁骑’所能应付。” 武生张子明说出这话后,三个伙伴连连称是! 武生邓康道:“眼前情形如何演变,还无法预料,好在咱们四人一批,万一发现施鸣峰这小子时,他旁边没有扎眼人在一起,咱们四人把他制下,押回‘南天堡’,如果情形不对,咱们分拨两批,一批盯踪,一批立即通报已来湘西的房老前辈,或是‘千手龙女’房姑娘!” 邓康这话,他们三个伙伴,亦连连赞同!小镇酒肆饭店占幅狭仄,四名武生说话时,施鸣峰一桌听得很清楚。 施鸣峰悄声向莫八道:“大哥,‘千手龙女’是谁?” 梁上伸手莫八两目注看了半杯剩酒,好像在思考一桩事情,他听施鸣峰悄声问这话,抬头朝他看了眼,筷尖蘸酒,在桌上写着:“就是‘赤地堡’‘金戈叟’的宝贝女儿房瑜” 他见莫八在桌上写出“房瑜”两字,倏即想想过去在衡阳城“昭安居”客店外厅上的情形,“赤地堡”堡主“金戈叟”房震同席的,一个窄袖蛮腰,螓首蛾眉,黑里透俏,红白相映,年有双十年华的少女! 施鸣峰想到这里,缓缓颔首自语道:“原来是她!” 旁边田舍村姑林翠翠狐疑地朝他盯看了眼,悄声紧迫地道:“二哥,这房瑜你认识她?” 施鸣峰摇头笑了道:“我会认识她?过去我上‘南天堡’,路过衡阳投宿‘昭安居’客店时,在客店外厅上,见‘金戈叟’房老儿同桌有个少女,房老儿口称她‘瑜儿!’,我才想起此女!” 他不厌其详的说出经过情形后,林翠翠粉脸一红,朝他甜甜一笑,道:“干嘛说得这么详细!” 施鸣峰不由楞楞一怔,暗道:“女孩子真不容易侍候!” 林翠翠碰了下施鸣峰手臂,指了莫八悄声道:“这位莫大哥在干什么?” 施鸣峰朝莫八看去,只见他两眼注看了酒杯里剩酒,倏而微笑,倏而摇头……好像在策划一桩有趣的事! 施鸣峰笑了道:“别理他,这位莫大哥整天在打鬼主意,想占小便宜!” 突然! 梁上伸手莫八一拍大腿,自语道:“对!就这么的” 报抬头朝两人看了眼,又朝墙角处四人共席望了望,含笑道:“兄弟、三妹,闲了没事,莫大哥替你们招揽一桩买卖来解了闷!” 说着,长身站起,往四人共席一桌上缓步走来! 梁上伸手莫八到四名武生跟前,满脸春风,拱手一礼,道:“四位辛苦了!” 王斌等四人,突然见走来这么一个满身酸气的中年秀士,都感到错愕一怔,他们四人相顾环看一眼。莫八十分熟稔地说出这话,在座四人怀疑其中一个认识这个文生秀士,结果,从四人神情上看来,显然这穷酸是个不速之客! 邓康武生他瞪了眼,冷然道:“尊驾有何贵干?” 梁上伸手莫八呲牙咧嘴一笑,移过一张椅子,在他们方桌一角坐下! 这边桌上的林翠翠看得诧异地道:“二哥,莫大哥认识他们” 施鸣峰摇头含笑道:“大哥不会认识他们他一肚刁钻古怪的鬼名堂,可能又给他想出别出心裁的玩意来捉弄他们啦!” 梁上伸手莫八在他们一桌坐下,顺手在他旁边邓康桌上,刚斟上的满杯酒,一手拿起灌进肚里,才始慢条斯理的道:“方才你们四位谈话,好像是在搜找,自九嶷山‘南天堡’‘蜂巢死牢’的施鸣峰。” 抬头朝四人环顾一匝,把话停下来! 四名武生听得都不禁一怔,其中一名刘贤芳阴阴道:“唔,真是敢情尊驾还知道这小子的行踪线索不成?” “哼!”莫八嗤之以鼻,冷了脸道:“‘南天堡’吕老儿训练出得一批‘雷火铁骑’,简直都是酒囊饭桶!差劲……太……差劲了!” 梁上伸手莫八冷冷说出这几句,四名武生听得怒眼圆睁他旁边的邓康长身站起,指了他鼻尖,喝声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敢侮辱堡主爷的名讳,还教训咱爷们……” 莫八伸手把右边王斌桌上半杯酒倒下肚里,漠然冷冷道:“正经事不会干,只会吓唬人,有屁的用!” 对座的武生张子明听他说得蹊跷,倏地劝阻邓康,脸上露出-缕笑意,道:“听你尊驾这几句话,好像有点来历,你是不是已知道施鸣峰这小子的出没之处?” 莫八朝他点了点头,漠然地道:“说话客气一点,人家听了才舒服。” 王斌武生紧接问道:“施鸣峰在哪里?” 梁上伸手莫八叹了口气,好像不胜委曲地道:“在下好意前来通风报信,竟挨了一顿臭骂,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真不该多管闲事!” 言下之意,指四人狗猪不如! 四名武生给他骂得两眼直瞪,还是张子明忍下气含笑问道:“施鸣峰现在何处?” 莫八旋首朝饭店里环顾一匝,冷冷道:“‘在何处?’他就在这家饭店里吃喝嘛!” 这边林翠翠听得愤怒的道:“二哥,他把你出卖啦!” 施鸣峰含笑道:“三妹,别慌!莫大哥就喜欢开这些玩笑。” 四名武生听莫八说施鸣峰就在这家饭店用膳,一个个站起来,纵目四顾,莫八冷冷道:“光是看,有屁的用处!” 王斌大声道:“人呢?” 莫八缓缓站起,向两人桌上,指了施鸣峰道:“施鸣峰?这不是施鸣峰,难道会是你四人的祖爷了?” 施鸣峰再也想不到这位莫大哥竟把“敌人”带上门来。四名武生这时才始注意到,依稀中还能记起“南天堡”之宴中,曾有这么一位少年书生出现过。梁上伸手莫八大声的向两人道:“兄弟、三妹,这四个酒囊饭桶,打发他们回姥姥家。不!留下一个活口,把咱们带去找‘赤地堡’的房老儿!”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这时才知道莫大哥的用意何在! 四名武生朝莫八错愕不已的瞪看了眼,见堡主所要缉捕的少年,旁边坐了一名乡村少女,胆子陡然茁壮起来。邓康武生“嘿嘿”冷笑道:“小子,乖乖的跟爷们回‘南天堡’,免得皮肉吃苦!” 梁上伸手莫八指了邓康大声道:“兄弟、三妹,这家伙最不是东西,先把他开刀?” 施鸣峰还没开口,林翠翠柳腰款摆,走到邓康跟前,眉儿一剔,冷冷道:“死家伙,你想做二哥爷爷” 话还没有说完,一记结结实实“啪!”的声响林翠翠玉掌翻舞,掴在邓康脸上。敢情是林翠翠玉掌威猛,抑是身列“南天堡”“雷火铁骑”邓康不管用,只见他口血狂吐,跌倒地上即死毙过去! 梁上伸手莫八看得头皮发炸,机伶伶抽了个寒噤,暗道:“‘臭丫头’好凶,一记巴掌竟把一个大男人打进幽冥地府去了!” 剩下三名武生,只听“啪!”的声响,还没有看清楚什么一回事,他们伙伴已倒死地上! 梁上伸手莫八大声又道:“兄弟,干掉两个留下一个。愈快愈妙!” 施鸣峰朝他看了眼,冷冷地向三名武生道:“我施鸣峰来去无定踪,岂受人所制!” 莫八不耐地又道:“兄弟,这些吃草根树皮长大的家伙,别和他们讲理!” 武生之一的王斌喝声道:“小子,爷们要你走你就走,不听你噜嗦!” 王斌跋扈说出此话,似乎没有想到他伙伴倒毙地上的原因! 他喝声落,掌指疾吐,朝施鸣峰致命要穴袭来! 两名武生见王斌先出手,暴喝声中,亦朝施鸣峰猱身扑来! 这家饭店里顿时大乱,食客、店家纷纷夺门逃生,梁上伸手莫八旁边看得摇头惋惜地道:“打得乱糟糟的,看得人一点不舒服,‘雷火铁骑’!呸,简直是乌合之众的土匪海盗!” 莫八喃喃自语时,两响惨声起。田舍村姑林翠翠玉臂一扬,武生之一的刘贤芳牯牛似的身体,好像断线纸鸢似的飞出店门,撞着大街石阶,脑浆进流,立即死去。 施鸣峰出手三分之力,一招“摹凤八绝”中“彩凤展翼”轻描淡写之下,将王斌处于死地! 剩下的武生张子明,给他点着哑穴跌倒地上! 梁上伸手莫八旋首朝四下看了看,突然想起大声催促的道:“兄弟、三妹,闹出三条人命来了,到时官家来了可麻烦啦,快走!咱们快走!” 朝门外看了看,又向伤倒地上的张子明看了眼,大声又道:“门外数匹坐骑,正好留给咱们三人。兄弟,伤倒地上的家伙,你把他带了一起走!” 施鸣峰舒臂挟起张子明,同了林翠翠、莫八跨上坐骑,两腿使劲在马肚一夹,疾驰出小镇而去! 施呜峰等一走,不知道有多少路,黑骑上的林翠翠大声的道:“喂!大哥、二哥,咱们骑了马上哪里啊!” 她这一问,施鸣峰、莫八才始停蹄息下来! 林翠翠朝大道两端看了看,手指前面树林道:“咱们去那边树林里歇歇再说!” 三人牵了马缰绳,走进树林里,林翠翠指了施鸣峰胁下夹着的张子明,道:“咱们把他带了干嘛?” 梁上伸手莫八道:“大有用处。‘南天堡’这些牛蛇鬼神出手歹毒,咱们不得不要处处慎神注意,不然就坏了!” 施鸣峰把张子明扔在地上,解开他哑穴。莫八朝他臀部猛踢了一脚,冷冷道:“小子,方才你们做爷爷,现在轮到咱们啦。我莫八问你话,要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来,不然抽你筋,剥你皮,再把你扔入河里喂王八!” “雷火铁骑”之一张子明,这时只有趴伏地上喃喃道:“只要小的知道,无不奉告!” 梁上伸手莫八冷“哼!”了声:“这点就算你聪明了……小子,我问你,‘赤地堡’房老儿带了他闺女‘千手龙女’房瑜来湘西一带,真有此事?” 张子明连连点头道:“真有此事,小的不敢说谎!” “哦!”梁上伸手莫八几分狐疑地大声道:“这老家伙还没有回普地边耀山‘赤地堡’?” 张子明嚅嚅道:“详细情形小的实在不甚清楚,不过堡主父女俩,受堡主爷重托,协助寻找这位施少侠是真的!” 施鸣峰接问道:“你们方才在小镇饭店有说,立即通报湘西一带的房震父女等话,现在他们行踪出没在何处,你得从头说来?” 张子明趴伏地上,支吾不语。莫八恼火的道:“小子你想皮肉挨一点苦,你就不说好了!” 转脸向林翠翠道:“三妹,你在这小子身上加一点劲,千万别使重手!” 林翠翠进前,柳眉儿一剔,含怒道:“看你说不说!” 只见她左掌一只春笋般纤指,朝张子明武生肩膀处,好像农家女儿挑丝的轻轻点了两下,张子明一阵惨呼,额上汗水颗颗黄豆似的滚下来,他肩下这条左臂,荡荡的,剔掉肢骨般垂落下来! 梁上伸手莫八看得混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臭丫头’,展的是门什么功夫,轻描淡写下把这小子的左臂废了!” 张子明喃喃哆嗦道:“小的只知道‘赤地堡’堡主父女俩,行踪出没在湘西白马山一带,到时前去寻找才能寻获!” 他说出湘西白马山的话,施鸣峰和莫八脸色一震,抬头两人对看了眼! 施鸣峰心自嘀咕:”赫地堡’堡主‘金戈叟’房震父女,出没湘西白马一带,会不会与‘迦南庵’珍藏的‘银鼎香果’有关!”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在喝问,道:“小子,‘南天堡’吕老头儿邀请的十四名高手,是哪些牛蛇鬼神?” 张子明左臂遭林翠翠戟指所废,痛得混身震颤,他听莫八问出此话,只有哆嗦呐呐地道:“都……都是上次参加堡主爷寿宴中的几位。” 莫八朝施鸣峰注看了眼,大声接问道:“是谁?说得愈详细愈好!不然,把你两条腿都废掉!” 张子明一手摸了被废的左臂,哭丧着脸嚅嚅道:“其中有‘河川翁’鲍环老前辈带领此番赴宴的其中七名水道分舵主,这几位是‘点水金鸥’钱尚雄、‘湖海苍鹰’徐守亭、‘子母金环’郭平、‘银爪金龙’牛立、‘开碑手’夏萍、‘剪风神影’许世仁、‘银翼飞狐’田弘。” 梁上伸手莫八一个一个拨指在算,见他停了不说下去,大声喝道:“小子,鲍老儿带了七名虾兵蟹将,加上房老儿父女俩,算来只有十个,还有四个是谁,快说。” 他又朝施鸣峰看了眼! 原来施鸣峰在小镇客店,遇到“雷火铁骑”,漏夜出手之事,有详细告诉这梁上伸手莫八! 施鸣峰碰到莫八,巧遇“神州五女”之一田舍村姑林翠翠之后,眼前的演变,使他改变了原有的主意。莫八大声逼问“雷火铁骑”之一的张子明,连连向施鸣峰示意,显然要他注意这些人的名号! 张子明喃喃接道:“还有是‘玉面真人’妙清老道长,‘瀚海石虎’竺英和‘铁背狼’殷洪。” 莫八冷冷道:“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不算意外,还有一个是谁?” 张子明欲语还止的朝他看了看,垂首接道:“还有一位就是目下江湖人称‘神州五女’之一的‘雾林黑狐’罗玉英。堡主爷谕令吩咐‘雷火铁骑’,罗女侠只是暗中相助,不准提起她名号。” 梁上伸手莫八喝声道:“小子,你这条命重要,还是你家堡主爷的吩咐重要?” 田舍村姑林翠翠听张子明提起“雾林黑狐”罗玉英,小嘴一撇,一脸不自然的冷冷道:“这些小狐狸、小妖怪,戴上‘神州五女’的名号,也配?!” 施鸣峰听到“雾林黑狐”罗玉英,亦参入十四人之列,心里暗暗一怔:“照此看来,我跟她的这段公案,永远无法了断!” 梁上伸手莫八见“雷火铁骑”之一的张子明说出这段经过后,颔首缓缓道:“小子,你家爷爷们行事赏罚分明,你已把内委经过说了,爷们就饶你这条性命,你去吧!” 张子明从地上爬起,眼珠儿滴溜一转,朝两人盯看了眼,才抱头逃去! 施鸣峰剑眉微剔,喟然道:“大哥,这小子不是善类,怎放他回去?” 莫八听得一怔,转着朝树林一端望了望,只有摇头道:“他再为非作歹,撞在咱们手里,就别想活了!” 这时施鸣峰忍不住道:“大哥,‘赤地堡’房老儿父女去白马山,会不会跟‘迦南庵’有关?” 莫八还没有回答,林翠翠一边接上道:“二哥,你是说‘疯尼’妙乙师太珍藏的‘银鼎香果’?” 施鸣峰殊感意外的一震:“三妹,你也知道妙乙老前辈‘银鼎香果’之事?” 梁上伸手莫八喟然道:“兄弟,你别把疯尼姑的‘银鼎香果’当作武林秘闻,其实这事早已流传江湖,为武林中人所瞩目,江湖黑白道上人物,都知道疯尼妙乙师太不但身怀绝技,且是一个极难惹的人,是以不敢觊觎下手!” 施鸣峰听了愕然倏即道:“大哥,咱们快去‘迦南庵’才是!” 梁上伸手莫八一摸颔下几根短须,大声道:“本来嘛!我早在‘墙上’已经告诉你啦!” 林翠翠惑然不已的朝两人看了眼! 莫八接着道:“疯尼妙乙师太师徒两人,遭陷‘南天堡’‘蜂巢死牢’之事,除了咱们几个,和‘南天堡’那些牛蛇鬼神外,江湖上至少目前还不会有人知道。房老儿窝巢远在普北边耀山,再说湘西白马山不算是个名胜古迹,风景宜人之地,这老头儿干嘛兴冲冲的向吕奎要了这份差使来白马山。”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得很对,咱们快去白马山才是!” 三人有了坐骑脚程疾速,这日抵湘西白马山麓。施鸣峰抬头望了触云凌霄的峰巅,喃喃叫苦地道:“占幅数百里的峰岭,不知‘迦南庵’在白马山的哪里?” 梁上伸手莫八朝他一瞪眼,冷冷道:“找嘛!难道叫人拿了‘迦南庵’送到你面前来!” 林翠翠听得不入耳,绷了脸道:“大哥,从你嘴里出来的话,总是听了叫人不舒服!” 莫八耸耸肩,还是冷然的道:“本来嘛!要是谈情说爱的贴己话,你三妹翠翠姑娘听来就有味道啦!” 林翠翠听得粉脸通红,咬牙恨恨的道:“狗嘴里不长象牙的偷鸡贼,我再也不叫你‘大哥’了!” 施鸣峰走在前面,顺着迂回曲折的山径,攀登而上,听到两人斗嘴说这话,俊脸一红,旋首朝两人笑了笑! 莫八打恭作揖,呲牙咧嘴“嘻嘻”笑了道:“何必呢?何必呢?三妹路上要不是谈谈说说,多寂寞!三妹,大哥这厢向你陪不是!” 林翠翠还是绷了脸道:“谁理你?要你陪不是!” 莫八苦了脸道:“三妹,话已经说出了,可没有办法再把它塞进肚里去。” 林翠翠听他说这话,忍住了笑,忽地想起这位莫大哥会狗叫、猫叫。转脸朝他瞪了眼,冷冷道:“哼!你要我理你,学狗叫给我听,叫得要大声、要响。” 梁上伸手莫八搔了搔后颈,诧异道:“噫!你怎么知道我会狗叫的?” 林翠翠一转脸,一扭身:“不叫就算啦!” 莫八点头不迭道:“叫!叫!我学狗叫就是啦!” 他张开嘴“汪!汪!汪!”叫起来,果然声音唯妙唯肖,没有看到他人的话,还真以为是头大狼狗在叫! 林翠翠鼓起粉脸摇头道:“不响!不响!再响一点!” 梁上伸手莫八眉宇一皱,引起丹田之劲,“汪!汪!汪!”大声叫起来! 走在前面的施鸣峰,忍俊不住,已笑了起来! 这时峰回路转,山路两侧怪岩峥嵘错石嶙峋,显然三人所走的这条山路,荒无人迹,少有人经过之处! 林翠翠听他叫得有趣,忍不住绽唇“噗嗤!”笑起来! 她这一笑,雨过天青,莫八满心欢喜的道:“三妹,你大哥狗叫声不错吧!” 蓦地,不远处亦响起一阵狗叫声,渐渐朝他们身沿逼近过来! 林翠翠诧异道:“哦!真有狗叫的声音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山道隐处窜出一头硕大无比的獒犬,四肢拨风,猛朝梁上伸手莫八扑来! 莫八吓得大跳:“唷!假狗引出真狗来了!” 倏即移身闪开! 林翠翠一声薄叱:“畜生,这里还容你猖狂” 只见她扬臂一挥,玉掌劈出一股劲风! 这只狂獒闷哼数声,死毙过去! 施鸣峰看了狗尸,奇怪的喃喃道:“狗尸身上怎会沾有这么多血?” 莫八朝狗尸望了望,道:“三妹、掌把它打死,当然有血了!” 林翠翠摇头道:“我方才这掌打出,不伤皮肉,震碎内脏。” 她指了狗尸嘴角的血,道:“五脏震碎,只是嘴里流下一点血而已!” 施鸣峰满腹狐疑地又看了看,狗尸狰狞可怖,在它尸体上除了猩红的血渍外,竟还有点点白色黏黏的浆汁! 他转身朝野犬扑出的方向望了一下,道:“大哥、三妹,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双肩微晃,扑进山岩堆里。两人衔尾后面,梁上伸手莫八喃喃地在道:“打死一头野狗,就大惊小怪起来。” “哦!”传来施鸣峰惊呼声:“一具肢离骨碎的尸体。” 两人追随施鸣峰扑入头高的蓬草堆看去,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脑袋已碎,看不出是何等样的人物! 梁上伸手莫八嘴里嘀咕的道:“我莫八几声狗叫,竟叫出一条人命案子出来了!” 施鸣峰诧异地道:“大哥,你看遭害的是何等样人物!” 莫八翻了翻尸体衣衫,道:“这还用说身穿缁衣,不是和尚就是尼姑!” 两人听他说出此话,豁然所悟起来! 施鸣峰狐疑地道:“大哥,你看这出家人遭害多久了?” 莫八朝尸体看了看:“尸血还没变色,鲜红的。不过两个时辰!” 林翠翠道:“会不会给方才这头野狗咬死的?”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道:“野狗只会吓唬人,啃尸体,不会把活生生的人咬死!” 施鸣峰摇头称奇的道:“荒山峰岭的蓬草堆里,竟发生这么一桩无头惨案!” 第九章 杯弓蛇影 施鸣峰看到这具身穿缁衣,脑壳碎裂的出家人尸体,骇然震惊不已下,不由感到奇怪起来:“荒山野岭的蓬草堆里,竟会发生这么一桩无头惨案!” 梁上伸手莫八忽然道:“这事不用大惊小怪了,你大哥想通啦!” 他这么有把握肯定的说这话,施鸣峰和田舍村林翠翠,殊感诧异地一怔! 林翠翠含着揶揄的口气,冷冷说:“大哥,人命关天,不能信口胡说。” 施鸣峰接着道:“大哥,据你看来是何等样的情形!”莫八朝林翠翠看了眼,自负地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桩谋财害命,杀人灭口的阴谋,这具尸体脑袋裂碎,穿了一袭宽袖缁衣,血水淋漓,一时无法分别出是尼姑,还是和尚,不过我莫八可以一语断定她是个尼姑,不会有错。” 施鸣峰听得一惊:“大哥,此话何以见得?” 梁上伸手莫八口末飞溅地接道:“这具尸体不但是个尼姑,假如我料得不错的话,就是‘疯尼’妙乙师太‘迦南庵’中的出家人!” 施鸣峰心寒神凛,暗暗一震,道:“大哥,你是说‘赤地堡’堡主‘金戈叟’房震,为了夺取‘银鼎香果’,在‘迦南庵’暴施毒手,夺得‘银鼎香果’后,杀人灭口,将‘迦南庵’里的出家人处于死地!” 梁上伸手莫八连连点头道:“兄弟,这下给你说对了,你莫大哥就是这么想。” 田舍村姑林翠翠旁边冷冷接口道:“大哥,别把事情想得像是亲眼目睹似的,咱们先找着‘迦南庵’再说吧!” 施鸣峰听得有理而道:“可能‘迦南庵’会在这里峰腰附近,咱们前去找找看。” 三人寻找“迦南庵”,所以这一找,直找到金鸟西坠,夜色迷蒙,别说是庙庵,连山居猎肩,亦没看到一家!梁上伸手莫八喃喃地道:“这又奇了,难道‘金戈叟’房老儿,抢得‘银鼎香果’后,连‘迦南庵’亦毁掉啦!” 林翠翠一边冷冷接上道:“大哥,‘金戈叟’房震毁掉‘迦南庵’,他总不会连瓦片砖头都搬走吧!” 莫八撞上她一鼻子乌灰,朝她瞪了眼哼了声! 施鸣峰笑了笑道:“夜色深浓,荒山野岭里,漫无目的地往哪儿去找,咱们先找个地方,把这晚上打发掉再说!” 莫八点点头道:“兄弟说的是,这儿光溜溜寸草不长的石头山,找个山洞总该会有的!” 三人摸索似地走有半个时辰。 林翠翠突然站住,悄声道:“你们听有人说话声音!” 两人凝神听去,夜风吹拂,传来一缕隐约、模糊的说话声! 他们示意的相顾看了眼,悄然蹑足循声找去! 话声渐渐响亮,清晰,不远处还微微透出一丝光亮,出自山坳一座石洞里……从话声中听来,人数在两个之上。 “飞庭,这事与老夫声誉有关,不能声张出去。” “是,小的知道,堡主爷不必叮嘱……” “老夫闯江湖数十年迄今,这次经‘八荒天地盟’中四位道友授意,协助‘南天堡’吕老完成大事,想不到竟在这儿荒无人迹的白马山一角,会莫名其妙之下,遭了人所暗算。” “爹爹,‘铁珠佛’法空大师死得太惨了,咱们怎么地也该替他报仇!” “唉!瑜儿,好在程飞庭不是外人,为父才敢说出此话,法空大师一身武学造诣不是泛泛之流所能比拟,会在毫无意外动静之下,突然遭人暗算,头颅震裂而死,对方出手固然阴毒,其所怀之武学已在为父之上了!对方不露声色,出手疾速,连身形神态都没看到一瞥,瑜儿,咱们又如何去搜访这样的仇家呢!” “堡主爷,恕小的放肆说出此话,这事据我程飞庭看来,委实有点蹊跷,法空大师平素行踪,出没北地江湖,此次咱们途中相遇,才同来这里白马山。 出来之际,‘铁珠佛’法空大师走在您堡主爷前半步,正在转首向您说话,会不会出手的暴徒,志在向您堡主爷行凶,可能出手时,手势稍有偏差,这位老禅师替死遭难!” “飞庭,你说的很对,老夫亦已有这样想法!” 里面说话声音听来很清楚! 梁上伸手莫八挥手示意,两人随着悄声退落! 施鸣峰道:“大哥,怎么不听他们说下去?” 莫八朝遥远灯光处望了望道:“咱们所要知道的事都听到了,留在那里行藏败露,反而不好。” 林翠翠道:“大哥,干嘛不把洞里那些家伙宰了,突然退落下来。” 莫八笑了笑道:“小妹子,方才你没有听他们在说有人在找他们霉气,咱们袖手看战,何必自己动手呢!” 施鸣峰诧异地道:“从方才说话声音听来,正是‘赤地堡’堡主房震,一个随从的武生,和他的女儿房瑜!” 林翠翠朝他楞看了眼:“你怎么知道?” 施鸣峰道:“这话声我很熟悉,过去在衡阳城‘昭安居’客店的膳厅上,我曾有见过他们。当时他们四人共桌,其中一个家伙还是遭‘飞燕刀’所断臂的。” 他朝莫八看了眼:“大哥,这事我可想不通了,‘南天堡’吕老儿阴谋达成,这些牛蛇鬼神眼前力,何异日中当星之际,怎么还有人向他们作对找霉气,听房震说来,显然咱们所发现的尸体,丧命在绝世高手之下!” 摇头称奇不已:“这又是何等样人物?” 梁上伸手莫八泄了口气,道:“兄弟,你想不通,你大哥更搞糊涂啦!” 他朝两人看了看,接着向施鸣峰道:“兄弟,房老头在石洞里说的话,你别连想到九嶷山‘蜂巢死牢’,和‘昊天玉芙丸,那件事上去。” 莫八棋高一着,施鸣峰正待要说的话给他打了回去,只有楞楞看了他! 莫八断然摇头接道:“这事依我莫八看来不可能的!” 林翠翠冷然地说:“何以见得?” 梁上伸手莫八道:“‘赤地堡’‘金戈叟’房震,向吕老儿要了这份差使,志在觊觎‘迦南庵’疯尼姑的‘银鼎香果’,吕老儿后来一想不对劲!才……” 林翠翠“噗嗤”一笑,接上说:“才窝里造反,同室操戈,派了高手暗中前来下手!” 莫八点头道:“小妹子,想得一点没有错,正是……” 林翠翠朝他一撇嘴,冷冷道:“‘一点没有错’?错才大呢,你莫大哥门缝里看人,梁上伸手,一肚子打的如意算盘……” 梁上伸手莫八这张脸,由白变红,由红泛青。 林翠翠接着再道:“你把‘南、北堡’两个堡主估价估得太低啦! ‘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完成他生平之愿,席居武林盟主之位,‘赤地堡’‘金戈叟’房震,叱咤武林,北地江湖上称帝,他们两个老头儿,俱是江湖赫赫人物,如果没有彼此间的默契、谅解,‘金戈叟’房震会向‘南天堡’的吕老头儿,会死死的拱手称臣。” 施鸣峰唯唯点头! 梁上伸手莫八一张泛青的脸孔,又涨得通得,一对眼珠滴溜滚转的看了目下扬名江湖,“神州五女”之一的田舍村姑林翠翠! 林翠翠有条不紊的再道:“这两个都是一代枭雄,武林巨憝,他们深谋远虑,彼此利用之处还多呢,怎会为了‘迦南庵’‘银鼎香果’之事,反目暗算。” 梁上伸手莫八喃喃叫饶似地道:“小妹子,你别再说下去啦,算你武林阅历深厚,你莫大哥认栽啦!” 林翠翠见他这份哭笑不得的神情,忍不住绽唇“噗嗤!”笑了起来! 莫八接着道:“小妹子,别把话题扯得太远,依你看来,‘金戈叟’房老头儿这记跟斗怎么样的?” 林翠翠脸色一正,缓缓道:“今日武林上,能有这么一个轻描淡写之下,使北疆称帝,叱咤江湖的‘金戈叟’房震,自己认栽,我林翠翠还想不起有这等人物!” 梁上伸手莫八脸色神情栗然一震,连连点头道:“小妹子,你说得大有道理,给你一句话点醒了啦。” 施鸣峰豁色想起:“会不会是‘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占有‘湖海、金蛟’四字的‘金蛟园主’,和‘湖海亭主’两位老前辈?” 梁上伸手莫八正要开口! 田舍村姑林翠翠摇头接上道:“这两位老人,乃是今世武林中硕果仅存的前辈人物,他们如果插手管这事,绝不会偷偷摸摸暗中出手袭击,可以冠冕堂皇,兴师申讨。” 莫八叹为观止地喟然道:“小妹子,我莫八今儿可开眼了,你肚子里名堂着实不少呢!” 林翠翠听得很受用,朝他甜甜一笑,倏即脸色一正,感慨地又道:“曾听师父说过,这些年来,江湖上少有听到这两位动静,说不定已返璞归真,圆寂升天了!” 施鸣峰听她说这话,想要问她:“三妹,你师父是哪位武林老前辈?” 这句话待要溜出口时,忽地一抹意识划过:“三妹她能说的话,早该说了,何必我再去问呢?” 他又把这话咽进肚里。 三人谈话之际,晨曦初曙,东方奂白,已黎明时分。 梁上伸手莫八朝山天一角望了望:“天亮了,咱们走吧,赶快把‘迦南庵’找着,这桩扑朔离迷的‘谜’,亦就揭开啦!” 三人翻过几堵错综嶙峋的山坡,霍然眼前一亮,横在前面的竟是一条用卵石铺成的山路,丰草长林,景色兴前迥异! 莫八笑了笑,欣愉地道:“这才是真正上‘路’啦!” 施鸣峰向山路两端望了望:“大哥,咱们该朝哪一个方向才是?” 莫八困惑地向山路两端瞪看了眼,喃喃地道:“左边是‘上坡’,右边是‘下坡’,‘上坡’入山,‘下坡’走去该是往镇甸乡村去了,对!咱们走‘上坡’方向不会有错!” 三人循着迂回曲曲折折的山径,攀登白马山而上! 路上,碰到一老一少手执旗叉,腰佩钢刀的猎户,迎面走来! 施鸣峰抱拳含笑,问道:“请问两位,去‘迦南庵’如何走法?” 年轻的猎户转脸朝自己两人来的方向看了眼,正要开腔说话时,年老猎户迟疑地轻“哦!”了声,摇头含笑道:“在下父子两人初登此地白马山,山道路径不甚清楚,告罪了!” 拉了他儿子扭身就走! 施鸣峰碰上一个钉子,喃喃道:“难道咱们找错地方啦!” 莫八大声道:“傻兄弟,咱们找对路了,锣鼓听声,说话听音,直走上去准不会错,就是疯尼姑的‘迦南庵’。” 林翠翠狐疑地道:“大哥,你怎么会突然间知道得这么清楚啦?”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道:“你们两个傻孩子,刚才猎户父子俩的神情还看不出来,年青的猎户朝他来的方向看了看,他正待开口时,却给那老家伙把话接了下来,那老家伙说话见他妈的大头鬼,猎户行猎差不多都住在附近,有一定地点的,他们不是王孙公子,闽阅富豪,以狩猎炸药,会老远跑来此地白马山!“疯尼”妙乙师太,身怀绝技,江湖上出名的难惹人物,她‘迦南庵’附近的猎户乡民,当然都怕这个疯尼姑,可能她们师徒俩离开‘迦南庵’,曾有吩咐附近猎户,是以方才这父子两人,噤若寒蝉,不敢多嘴管闲事!” 施鸣峰听得含笑称是! 林翠翠嘲笑似地道:“大哥,任何事情从你嘴里讲出来,没有道理的都变了有道理啦!” 山径道路,像条蜿蜒曲折的长虫,朝白马山峰腰一隅迤逦而入,四下景色却是丰草长林,幽致宜人。 三人走有盏茶时间,山道左边一脉树林,左侧贴着矗立的峰势,巨岩堆坳,峭壁陡立。 峰壁脚沾,鬼斧神工之下,划分出一条宽有数尺的平坦小路! 田舍村姑林翠翠诧异地看了眼:“哦!这条山路通往哪里去的?” 梁上伸手莫八:“有这么一条通路,可能还是往‘迦南庵’去的捷径便道呢厂施鸣峰笑了道:“大哥,你把事情总是想得这么如意!” 莫八咧嘴一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走去看看” 三人转入旁边这条岔路。林翠翠狐疑地道:“会不会是条没有出口的死路咱们可要走冤枉路呢!” 莫八摇头不迭道:“哪有这等事情,有路就有去处,不会错的!” 不到半个时辰,小路尽处赫然给一堵卵石堆砌的峰壁所阻住,正如林翠翠所说,是条没有出口的死路! 林翠翠朱唇一嘟,娇啼的道:“说了不相信,这下可走冤枉路了!” 梁上伸手莫八两眼滴溜溜的看了堵死的石壁,喃喃地道:“这又奇啦!鬼斧神工之下,出现这条平坦的山道,不可能,定不可能。” 施鸣峰含笑揶揄地道:“大哥,你把事情总是想得那么顺利、如意,咱们原路走回去吧!” 莫八摇头道:“兄弟,不是你大哥把事情想得简单、容易,我浪迹江湖这些年来,奇人奇事见闻不少!咱们眼前情形看来,一条平坦滑滑的小道,它竟是一条没有通口的小路,叫人看了谁也不会相信。” 梁上伸手莫八肯定的说这话,施鸣峰听得亦不禁狐起来! 林翠翠道:“大哥,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迦南庵’?” 莫八眼皮一翻,道:“我有来过‘迦南庵’,还会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碰!” 林翠翠笑了笑又道:“你有没有听人说过‘迦南庵’四围的情势、地形?” 莫八想了想,颔首自语地道:‘疯尼’妙乙师太带了徒儿赴宴‘南天堡’,放心不下‘迦南庵’里所珍藏的‘银鼎香果’,生恐遭江湖中人觊觎偷窃,会不会故意布设疑阵。” 他朝两人望了望,突然道:“兄弟、小妹子,你们两人施展周天劲力,能不能推倒这座堵死的峰壁?” 林翠翠乍舌一怔,笑了道:“我们两人能推山倒海,该是天上的大罗金仙啦!” 施鸣峰经梁上伸手莫八说这话后,朝这座用斗大卵石堆砌的峰壁打量了眼,又向四周看了看,暗道:“这里两壁陡立的狭道,与‘南天堡’‘蜂巢死牢’出口处倒有点相仿,只是这里狭道比较宽阔。莫大哥说得有几分道理,既有狭道就是通路,看这座卵石堆成的死壁,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他想了想,含笑的对林翠翠道:“三妹,咱们两人不妨试试看!” 林翠翠睁大眼道:“你听他的话?” 施鸣峰笑了笑道:“只是试试而已,不一定要把石壁推倒,看咱两内劲合在一起,可以有多大威力!” 林翠翠听到下面一句,芳心陡然微微一震,俏眼儿朝他瞟了下,含了一缕轻盈的甜笑,点头道:“我奉陪就是。” 她朝石壁看了看,道:“二哥,咱们各人推出双掌劲力,朝石壁劈去,看看能不能发生效力!” 施鸣峰含笑点头! 两人劲提周天之力,双掌推吐朝石壁打去! “豁啦啦!”一股震天撼地巨响声中,碎石蓬飞,尘雾飞扬一块块斗大卵石,遭这股浑百无比的劲力所震,互相激撞。 尘雾随风袅袅四播。 忽然听到梁上伸手莫八鼓掌大笑,道:“行啦!行啦!……天庭不派大罗金仙下凡,派下一对金童玉女来这里,‘奇迹’果然有出现了!” 施鸣峰眼神透过尘雾,注目看去,峰壁裂碎,出现一只八九尺方圆的大窟窿! 林翠翠掸了掸身上泥土,探头朝石窟窿里看去。 “唷!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梁上伸手莫八自负得意地道:“小妹子,岂是‘别有洞天’,本来就是疯尼妙乙师太的尼姑庵呢?” 三人跨进石壁击破的大窟窿,纵目看去。 原来堵塞的石壁,乃是两峰之间这条狭道尽头,里面群峰直立,中间一块数百丈方圆的山坳盆地。 盆地一隅,苍翠浓荫处,露出红墙绿瓦,显然是处幽致清静的佛门圣地! 莫八叹为观止的点头道:”疯尼’妙乙师太人疯心不疯,把‘迦南庵’筑在这块山色秀丽,世外桃源的盆地里。临走之际,还给她想出这样一个刁钻古怪,别出心裁的法子,把‘迦南庵’的通道堵塞!” 田舍村姑林翠翠一撇嘴,冷冷道:“别把话说得太满了,咱们还没有到庙门口,是不是‘迦南庵’还不得而知呢!” 梁上伸手莫八“哼!”了声:“疑神疑鬼的,小妹子,好事情到你手里,亦要变坏了!” 施鸣峰含笑道:“大哥、三妹,咱们前去一睹庐山真面目,就知道是不是‘迦南庵’了!” 三人身肩闪晃,施展轻功,直扑群峰拱围的山坳盆地而下,施鸣峰、林翠翠飘落此佛门圣地,一箭之遥的树林隐处站停,才见莫八气咻咻赶到! 他一边跄踉跑来,嘴里大声嚷叫着:“小孩子,见不得世面的,急什么,咱们已经赶来此地‘迦南庵’,难道还怕人捷足先登!” 施鸣峰朝他歉然一笑:“大哥,咱们这就走吧!” 三人到了“寺庵’前…… 施鸣峰抬头朝大门上端望了望,殊感诧异地惊“哦!”了声! 莫八连连点头道:“我说老尼姑妙乙师太,人疯心不疯,真是一点没有错,给她想得真周到,临走时,生恐给人找到‘迦南庵’,偷走‘银鼎香果’,竟把大门上‘迦南庵’这块金字招牌也摘了下来!” 田舍村姑林翠翠旋首朝“庙门”外四围看了看,道:“咱们先在外间一探形势,再进里如何?” 梁上伸手莫八眉宇一皱,不耐烦地道:“小妹子,我看你名堂奇多,这里‘迦南庵’连鬼影子亦捞不到半个,咱们还探查个屁!” 林翠翠粉脸一红,朝他白了眼! 施鸣峰笑笑道:“三妹,咱们进里看过动静再说!” 三人走进大雄宝殿佛殿上,一尘不染,清静至极! 林翠翠纵目四顾,喃喃嘀咕道:“疯尼妙乙师徒俩,已赴‘南天堡’多天,怎么大雄宝殿上还是这样干净?” 施鸣峰一怔,转身朝四南望了眼,大殿外是块广场,左右有两扇通里的偏门,中供佛像。 梁上伸手莫八不以为然的冷冷道:“小妹子,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呢,这里是世外桃源,一块净土,不像城市镇的灰尘飞扬,大雄宝殿上当然干干净净了。” 突然! “嘿嘿嘿!嘿嘿嘿!”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大雄宝殿偏门,闪出数名疾服劲装武生,中间一位银须白发,年有七八十岁的老者,赫然正是湘、鄂、蜀、皖水道二百一十四舵总舵主“河川翁”鲍环! 河川翁鲍环长笑声落,冷然缓缓道:“老夫等数人,恭候尊驾等多时了。” 朝施鸣峰注看了眼:“施鸣峰,随同老夫回转‘南天堡’,不然,后悔莫及。” 仓猝之间变化,三人诧然一震! 梁上伸手莫八两眼流转一瞥过去,赫然发现给他网开一面放生脱走的一名“雷火铁骑”张子明,亦在这伙人之间! “哈哈哈!”施鸣峰一声长笑,朝道学武生环顾一匝,一对星眸间射出冷电似凌芒,看了鲍环冷冷道:“尊驾谅是江湖人称‘河川翁’鲍环,想不到身为水道二百一十四舵总舵主,竟助纣为虐,帮‘南天堡’堡主吕奎老贼做下这桩千夫所指,令人发指的丑事。” 河川翁鲍环银须白发的老脸,好像突然喷上一层鲜血,涨得通红! 施鸣峰冷然接着说:“鲍环,你忝列大江南北水道总舵主身份,已在江湖席居极品,一位受人称颂的前辈之流,竟甘心称臣,助吕奎老贼坑害武林正派人物,你为江湖所不齿,已给天下武林所唾弃了。” 河川翁鲍环银须震颤,吼鸣道:“小子,你敢教训老夫!” “哈哈哈!”施鸣峰一阵傲然长笑:“鲍环,你执奉吕奎老贼‘金箭’,欲我施鸣峰再往‘南天堡’则甚?” 鲍环暴怒道:“小子,你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 施鸣峰俊脸笼上一层寒霜,嗤之以鼻,冷然道:“我施鸣峰顶天立地铁铮铮奇男子,不慎疏忽,中着你等牛蛇鬼神阴毒奸计,侥天之幸,一身武功恢复,脱走‘蜂巢死牢’。此番萍踪天涯,浪迹江湖,连络武林正义之士,揭发你等丑事暴行,同仇敌忾,养师申讨。鲍环,我施鸣峰此举,难道有不对之处?” 河川翁鲍环银须根竖,喝声道:“小子,死在眼前,岂容你信口雌黄。” 施鸣峰哂然冷笑道:“不见得!” 他说话时,田舍村姑林翠翠凤眸四顾,蓄势应变! 梁上伸手莫八朝河川翁鲍环死盯了眼,冷冷接上道:“鲍老头儿,现在两方面话说到这里,你死我活,一场‘死战’已经免不掉了,在没有击鼓大战前,我莫八还有几句话想问你!” 鲍环正待吩咐众武生向前围战时,莫八说出此话,微感一怔,转脸朝他怒目瞪了眼,峻声沉喝道:“是谁?” 梁上伸手莫八给鲍环怒目一瞪,暗暗抽了个寒噤,却是一挺胸大声道:“老头儿,你别管我是谁,我可以先告诉你。” 指了施鸣峰、林翠翠两人,道:“这位施鸣峰施少侠,你老头儿认识,不谈了这姑娘乃是今日江湖‘神州五女’之一‘田舍村姑’林翠翠,一个是我小兄弟,一个是我小妹子。” 莫八挺胸凸肚,大声说出此话,大雄宝殿响起哗然之声,原来跟施鸣峰来此的这名清丽绝尘,村女打扮的姑娘,竟是目下扬名江湖的“田舍村姑”林翠翠! 河川翁鲍环觉得这个衣着方巾儒衫,一股酸气的中年文士,竟是“神州五女”之一“田舍村姑”林翠翠的“兄长”,不由朝他多看了眼,改口冷冷道:“尊驾所问何事?” 梁上伸手莫八道:“鲍老头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鲍环憎厌的朝他瞪了眼:“此乃佛门圣地‘梵谷禅林’!” 莫八听得这话,替自己暗暗抱怨不迭起来,暗道:“三人乱打误撞,怎会撞到这里来啦!” 他不厌其烦的追问道:“老头儿,你如何知道咱们三人会来此地?” “嘿嘿嘿!”鲍环狂笑道:“施鸣峰逃脱‘蜂巢死牢’后,行踪出没却在咱们掌握之中,岂有不知道之理!”莫八一指他身沿的“雷火铁骑”之一张子明,道:“老头儿,你别吹,都是这小子告诉你的,说不定你等还是今天早晨咱们走上那条山路时给你等发现的!” 河川翁鲍环给他说得语塞,一时答不出,大声吼喝道:“老夫哪有时间跟你胡扯,把命留下,你等到了幽冥地府自会清楚!” 他纵目四顾,示意大雄宝殿众武生,向三人围战。“慢着!”莫八有恃无恐大声拦住:“鲍老头儿,大江南北江湖给你混出一个名号,我却替你叫屈抱愧不已,原来是个带领乌合之众,不顾名节,专捡便宜的糟老头儿。” 鲍环给骂得青筋怒涨,咬牙冷然道:“孽障,我看你活不耐烦了。” 莫八冷冷道:“不一定是谁活不耐烦!” 他朝十来名手执兵刃,神髓充沛的武生掠过一瞥,接道:“老头儿,咱们这里‘梵谷禅林’,就是兄弟、妹子等三人,你这里人数有近二十名。你们抢攻围袭,凭咱小妹子一对肉掌,叫你等死无葬身之地,不过霉砂儿还顾到自己是个水道二百一十四舵总舵主的话,一个对一个打得斯文一点,让他们车轮接战,一个个往阎王爷爷处去应卯报到就是啦!” 梁上伸手莫八他发觉大雄宝殿上这十来名武生中,有几个却是精英内蕴,神仪外莹,显然不是江湖上泛泛之流。 如果河川翁鲍环率领他们围战三人,极可能遭着意外凶变,是以莫八转弯抹角说这些话,希望缓和眼前的险景!” 河川翁鲍环听得殊感意外,朝他狠瞪了眼,冷冷道;“凭你等区区之辈,还容老夫带领抢攻围袭。” 梁上伸手莫八连连点头,接上道:“老头儿,一言为定,咱们击鼓开战吧!” 田舍村姑林翠翠厌烦地朝莫八看了眼,不过她知道这位莫大哥用心良苦,出于一番好意! 梁上伸手莫八对鲍环的话中,施鸣峰突然激起了一个新的尝试,从这些时日来的演变下,他洞彻了江湖上的阴险,对自己所怀之学,亦有了充份的信心! 施鸣峰等三人,和鲍环带领的这伙人,移至大雄宝殿外广场上。 河川翁鲍环“嘿嘿”冷笑道:“施鸣峰,老夫身居大江南北水道总舵主之席,应‘南天堡’吕堡主之邀,插手此事。”指了近身四名武生道:“他们四位‘点水金鸥’钱尚雄、‘湖海苍鹰’徐守亭、‘子母金环’郭平、和这位‘剪风神影’许世仁,俱是湘、鄂内省水道分舵主,你如果在他们手下打个平手,老夫收回成命,不理这桩是非!”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心里暗暗欢喜:“这老头儿乖乖跌进我莫八圈套里了!” “哈哈哈”施鸣峰剑眉一轩,纵声大笑道:“我施鸣峰蒙你的总舵主这番盛意,却是不识抬举。” 鲍环怒声道:“小子,你要挑战在场每一个。” 施鸣峰摇头简捷地答道:“不!” 旁边莫八暗暗狐疑:“这位施兄弟想搞些什么名堂?” 田舍村姑林翠翠睁大了一对晶莹清澈的美目,出神地看了施鸣峰! 河川翁鲍环大声道:“小子,你有什么花样,划下道来,老夫无不答应!” 施鸣峰哂然道:“我施鸣峰误入此地‘梵谷禅林’,中着你等埋伏,将军阵头亡,英雄剑下死,施某如要挑战,只找一人够了。” 鲍环朝四下望了望,诧异地大声道:“小子,你找谁?” 施鸣峰指了他冷然道:“就是你统率大江南北水道二百一十四舵总舵主的‘河川翁’鲍环!” 他说出这话,四周一片哗然声起! 林翠翠美目露出一片敬慕之色看了他!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骇然一震,暗暗跌足叫苦起来:“兄弟,此时此地,你怎么还充起英雄来呢,你莫大哥替你好好排了这个场面,你竟去找这鲍老儿挑战起,真要命的!” 河川翁鲍环听这年青人,竟指明自己挑战,不胜意外的楞了下,接着纵声大笑起来,笑了笑后,突然连连点头道:“行!行!老夫让你三招,第四招……。” 他话还没说完,施鸣峰摇头含笑道:“施某既是不识抬举,何必再领你这份盛情,免了!”河川翁鲍环初时给他这份豪情雄心所激动,才说出此话,施鸣峰却是真个不识抬举,激起他心头怒火! “嘿嘿嘿!”狂笑声落,他冷厉的指了施鸣峰道:“小子,三招之内,老夫将你立毙掌下!” 施鸣峰哂然道:“三招过后,又将如何?” 鲍环银须根竖,瞪眼道:“你能挡住三招,老夫不理‘南天堡’是非!” 施鸣峰冷然接道:“失手败落施某手下,又将如何?” 鲍环怒目暴瞪,大声道:“如果真有此事,老夫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施鸣峰厉声冷冷道:“鲍老儿,你助吕奎老贼,做下这等令人发指,遗臭万年的丑事暴行,岂容你金盆洗手,一走了事!” 河川翁鲍环气怒已极之下,“嘿嘿嘿!”咬牙狞笑,道:“小子,你骂得好,到时你抽筋剥皮,凿骨扬灰时,休怨老夫出手狠毒!” 梁上伸手莫八听到他这几声狞笑,头皮发炸,连抽寒噤,心里暗暗叫苦不已。 “兄弟,你大话说出口,还要拿出真刀真枪真本事才行,鲍老头儿乃是大江南北江湖上一位混世魔王,数十年来,从未听到曾有败落敌手之事,你激起这老头儿怒火,兄弟,这下你可要够受啦。说不定你莫大哥,和小妹子,伴同你走进幽冥地府,去见阎王爷了!” 莫八暗暗嘀咕沉思时,田舍村姑林翠翠凤眸四顾,守护施鸣峰怕遭人暗中袭击! 鲍环狞笑声落,已不顾江湖上“前辈”“晚辈”的区分,一声暴喝,双掌推臂疾吐,朝施鸣峰劈来! 他这记出手,势威猛至极,“呼”的一股劲风流转之际,广场上两棵合抱巨树,好像给狂飚所激,连树根都晃摇起来! 广场上围观众人,遭劲风一角所扫,纷纷距踉跄跌退! 这股劲风的主力,随着鲍环的掌势所指方向推吐,朝施鸣峰汹涌浪涛似的卷来! 梁上伸手莫八紧紧的把两眼闭上,一手摸了“噗噗!”跳跃的胸膛,抿嘴喃喃地祝祷:“老天爷,保庇我那位小兄弟。” 田舍村姑林翠翠,曾与施鸣峰印证交手过一次,她睁大了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看了眼前情形的演变! 施鸣峰一声苍雄长啸,游身闪射,正展出学自“月华玄镜”,这门绝传今世武林的“摹凤八绝”武学! 他闪过对方一招,倏然掌指拳腿,将“八绝”绝学连绵使出! “凤栖梧桐”,“凤翅剪波”,“飞凤归巢”,“云天风舞”。 施鸣峰展到“摹风八绝”,第六绝“朝阳风鸣”一招时,右手戟指,疾扫对方中盘“气门”、“将台”、“期门”、“七坎’、“章门”五穴,左手弹指疾吐,反手朝鲍环“脉腕”穴扣来! 河川翁鲍环身列大江南北水道总舵主之位,闯行江湖,听闻披靡,数十年来,从未碰到像眼前这少年所施展的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摹刚乙绝”,玄奇深奥的惊世绝学。 一声厉啸,身形踉跄跌退八步! 施鸣峰并不衔尾进招,骤落杀手,却是冷笑数声缓缓道:“鲍老头儿,大丈夫一言既出,不啻金书铁券,我施鸣峰‘八绝’中施出六式,你已败落我手,尚有何话可说!” 河川翁鲍环身形拿桩站住,一脸羞愤之色,咬牙恨叫道:“想不到我河川翁鲍环一世英名,毁在你后生晚辈手里!” 梁上伸手莫八看到眼前的演变,高兴得几乎掉下泪来! 他衣袖抹了抹眼睛,突然大声道:“鲍霉砂儿,别在自己脸上贴金啦,你不过是‘南天堡’吕奎老家伙跑跑腿,挥旗呐喊的角色而已,敢称我小兄弟‘后生晚辈’,你丢脸丢尽了!” 梁上伸手莫八说得刻薄挖苦,人木三分,河川翁鲍环这张银须飘拂的老脸,已经由赤红泛出一层紫色! 田舍村姑林翠翠嘴角露出一缕轻盈、满足的浅笑,她对施鸣峰几式干净俐落的出手,击败江湖上一代枭雄,芳心感到无比的钦慕! 由鲍环带领守候“梵谷禅林”的十数名武生,见他们总舵主败落在这么一个少年书生手里,几乎怀疑是做白日梦,一个个骇然怔住! 河川翁鲍环“嘿嘿嘿”惨笑数声,抬头向施鸣峰道:“施鸣峰蒙你手下留情,没有将老夫处于死地,大丈夫一语千金,老夫带领大江南北二百一十四水道分舵,退出雷火金轮吕奎的是非漩涡。今日此地‘梵谷禅林’之事,老夫留得三寸气在,自有向你施鸣峰再请教的一天。” 旋首向众武生接道:“老夫失手蒙辱,累及诸位,现在咱们就离‘梵谷禅林’!” 梁上伸手莫八乌眸滴溜一转,大声道:“鲍老头儿,慢着!我兄弟如果败落你手,你要把他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你老头儿吃了败仗,屁股一拍就走,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施鸣峰不禁错愕一怔,心道:“这位莫大哥又给他想出什么刁钻古怪的名堂来啦!” 河川翁鲍环脸色阵红阵白,心里却是暗暗震惊,冷然道:“尊驾尚有何种见示,不妨说来!” “哼!”莫八嗤之以鼻,冷冷道:“鲍老儿,我兄弟网开一面,饶了你这么一走了事未免忒说不过去了!” 鲍环羞怒已极,他并不答腔,怒目圆睁瞪看了莫八。 梁上伸手莫八慢条斯理的接着道:“鲍霉砂儿,你带了这些酒囊饭袋,来这里吃了一阵败仗,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咱们可以不谈!你棋高一着,把咱们三人诱来‘梵谷禅林’,这点我莫八不能不佩服你老头儿,深谋远虑,机智卓绝。目下虽然你的老头儿已铩羽之师,无威可发,你能不能把咱们诱来此地的来龙去脉说一说,在你离开‘梵谷禅林’之前,让人知道一点你肚里藏了哪些云诡波谲的鬼名堂!” 梁上伸手莫八转弯抹角,又挖又捧,说得鲍环脸色赤紫,咬牙切齿。 施鸣峰,和田舍村姑林翠翠听得暗暗惊诧,不知道这位莫大哥婆婆妈妈地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 河川翁鲍环“嘿嘿”冷笑道:“‘南天堡’吕堡主寿宴之役,武林自命正派中人物一网打尽,‘蜂巢死牢’仅走脱施鸣峰一人。” 莫八不耐烦地冷冷道:“暗计伤人,不算是英雄,我兄弟一掌把你打退八尺,还抖什么威风,我不听你说这些。”河川翁鲍环气得额筋怒张,两眼通红,朝莫八瞪眼“嘿嘿嘿’’狞笑地道:“要知道这段来龙去脉,老夫告诉你等便了!天下武林所瞩目的‘银鼎香果’,乃是白马山‘迦南庵’庵主‘疯尼’妙乙师太所珍藏! 吕堡主知道此尼师徒两人,亦囚禁‘蜂巢死牢’,他想设法取得‘银鼎香果’,于是从她女弟子身上套取口供! 在吕堡主重刑逼供之下,‘疯尼’女弟子只说出一句‘银鼎香果’已由她师父赠于施鸣峰,此女熬刑不过之下,死于‘南天堡’。” 施鸣峰听得混身震颤,咬牙道:“好狠的老贼!” 鲍环朝施鸣峰看了看,转脸向他道:“你脱走‘蜂巢死牢’后,吕堡主算定你十有七八取道白马山,找寻‘迦南庵’的可能。 于是吕堡主除了分拨侦查外,暗邀高手数人,集中白马山,待你自投罗网将你捕获,至于此地‘梵谷禅林’,是目下尚在‘南天堡’吕堡主一位方外道友‘元空禅师’倏禅养真之处,老夫等暂作借用而已!” 梁上伸手莫八忍不住插嘴道:“鲍老头儿,你怎会知道咱们一定会来此地‘梵谷禅林’?” 鲍环朝他怒目扫过一瞥,冷然道:“兵家之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沿途经‘雷火铁骑’传讯,已发现你等行踪,首途来白马山,从行止判来,你等亦不知‘迦南庵’所在,于是将错就错,在此地‘梵谷禅林’设下疑阵!” 施鸣峰星眸闪射出两道利剪寒冰似凌芒,注看了鲍环厉声冷然道:“我施鸣峰以天下苍生为念,掌下留情,放过你河川翁鲍环性命,想不到你等豺狼成性,毒逾蛇蝎,为了夺取‘银鼎香果’,竟在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身上下此毒手!天理何在?人性何在?” 鲍环两眼触看施鸣峰星眸射出的凌芒,不由身形跌退两步! 施鸣峰峻声沉厉的接着道:“鲍环,‘疯尼’妙乙师太徒儿之惨死,可有你插手一份?” 河川翁鲍环身列大江南北水道总舵主,平素跋扈飞扬,何曾受人咄咄逼问,这时他只有“嘿嘿’’冷笑道:“老夫技艺欠精,败落你手,却非贪生怕死之流,老夫有没有插手过问此事,此女虽然业已身死,事情自有水落石出之日,到时你向老夫讨回这笔血债就是!” 施鸣峰听鲍环说这话,不像是推诿不认,摇头愤慨地道:“吕奎老贼,你作下这等令人发指的暴行,侠义江湖岂能容你!” 梁上伸手莫八一扪颔下几根短须,纳罕地道:“哦!照此说来,疯尼妙乙师太的‘迦南庵’又在何处呢?” 河川翁鲍环朝他怒目扫过一瞥,向众武生挥手示意,道:“咱们不必耽留此地,走吧!” 众武生经鲍环说此话,只有舍下尚未演完的半出连台好戏,随他衔尾而去! 梁上伸手莫八听到这声“走!”心神不禁一怔,两眼一眨不眨地朝鲍环等这伙人后影看去! 河川翁鲍环带了十数武生,走进大厅! 施鸣峰看得称奇:“这些人既要离开这里‘梵谷禅林’,怎地又转入大雄宝殿?” 梁上伸手莫八眼睛滴溜一转,悄声向沉思中的施鸣峰:“兄弟,这老家伙带了这些去取行囊,咱们这儿等着,看他们如何出这儿,咱们跟着出去!” 突然田舍村姑林翠翠娇啼的大声道:“你们两人把事情想到哪里去啦,拿行囊不是把这里‘梵谷禅林’搬走,还用得所有人都进里面,分明里面还有另外的通道,咱们呆待这干嘛,还不随同他们一起出去!” 林翠翠这话,两人醍醐灌顶似的会悟过来! 莫八大声道:“小妹子说得对,咱们别再中着他们这些牛蛇鬼神的奸计!” 三人衔尾紧随在后,只见他们自大雄宝殿偏门走进后,越过偏殿、院子,转弯抹角走有盏茶时间,从一扇狭窄的红漆小门走向外间。 “唏聿聿!唏聿聿!”连声骏骑长嘶,三人走出红漆小门看时,“嗒嗒嗒”马蹄声起。 河川翁鲍环带领众武生,已跨上坐骑,飞驰而去! 莫八纵目朝四下看了看,群峰卓立,山势峻雄,横在前面是条宽阔的山道,不由喃喃叫奇,道:“哦!这是什么地方?” 林翠翠朝他白了眼:“这还用说,当然是‘梵谷禅林’的后门了!” 施鸣峰喟然道:“吕奎老贼要把我施鸣峰捉回‘南天堡’,铁骑追踪,四下布防,真可说是用心良苦了!” 莫八岔然道:“鲍老头儿这伙人一走了事,真便宜了他们!” 施鸣峰笑了笑道:“‘恩’‘仇’两字,系于一念转变之际,我如掌毙川翁鲍环,固然泄吐我施鸣峰心头之愤。 这老头儿却是湘、鄂、蜀、皖四省,水道二百一十四舵总舵主,到时遍布大江南北的分舵主,岂肯对我轻易于休!” 田舍村姑林翠翠秀目闪射出异样的神采,注看在施鸣峰脸上! 梁上伸手莫八连连点头:“兄弟,你经过几次江湖风波,比以前懂得多了!” 施鸣峰接着道:“此番我掌底留情,网开一面,河川翁鲍老头儿如果真是言出如山,他带领水道人舵主离开‘南天堡’吕奎老贼而去,日后我等萍踪江湖,会同武林中正派人物,伸讨吕奎老匹夫时,可以省去不少手脚!” 梁上伸手莫八一翘拇指,点头不迭道:“兄弟,你说得太对了,不到十年,君临天下,江湖上每一角洛里,都能听到到你兄弟‘施鸣峰’的名字了!” 林翠翠甜甜一笑:“大哥,你说得对!” 施鸣峰俊脸一红,朝两人笑了笑! 三人说话时,已走完山路,来到白马山麓一处小镇上!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摸自己肚子,大声嚷叫道:“我的老天爷,咱们翻山越岭,找疯尼姑的‘迦南庵’,一天一晚没有东西填下肚里去啦!” 林翠翠朝他“噗嗤!”一笑! 施鸣峰指了小镇街上,含笑道:“大哥,咱们来到小镇街上,吃喝还会少了你一份?” 这里白马山麓小镇,仅是一条直街,街上也只有一家简朴的酒肆。 莫八泄气的道:“这么冷落的鬼地方,简直跟荒冢雯场差不多!” 林翠翠“嘻嘻”的一笑,道:“莫大哥,你只要有吃喝就行了,还管他什么荒冢坟场!” 三人走进这家酒肆里,店家掌柜打盹在熄火的炉灶边惊醒过来,忙不迭的殷殷张罗入座! 莫八见炉灶已经熄火,气得“哇哇”大叫道:“光天白日,开饭店做买卖的,炉灶里竟连火也熄掉了,真是荒天下之大唐!” 老掌柜哆嗦不安地道:“小店生意清淡,炉灶里起了火没有爷们来,-小老儿亏不起这笔老本呢!” 施鸣峰薄责地朝莫八瞪了眼,含笑向老掌柜道:“老人家你别慌张,咱们三人闲了没有事,不是赶时间的,你先把现成酒菜端来,再生火起炉灶行啦!” 老掌柜朝这位家衫鲜明,说话温和的少年书生多看了眼,连连点头道:“是,是,小老头儿这就去端来!” 老掌柜端上酒菜后,三人吃喝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大口吞下几口酒后,精神顿时抖擞起来,衣袖一抹唇边酒渍,呲牙咧嘴“嘻嘻”笑了道:“酒虽然不是好酒,喉咙里酒虫总算是喂饱了!” 田舍村姑林翠翠含笑揶揄道:“大哥,三个月不喝酒,你会不会馋死?” 莫八拿上满杯酒,摇头道:“死是死不了!混身酥软没有一点劲道,亦够受了!” 两人正在谈笑时,施鸣峰突然轻叹了口气,莫八放下手里酒杯,诧异道:“兄弟,长吁短叹的什么啦!” 林翠翠关心地道:“二哥,你在想些什么?” 施鸣峰感慨悲愤地道:“‘迦南庵’妙乙老前辈的徒儿莹儿姑娘,一个玉洁冰清,弱质少女,竟丧命在‘南天堡’这些牛蛇鬼神之手,想起令人痛心。” 突然“呛啷!”一声,正在生火起炉灶的老掌柜,把只锅盖掉落地上! 梁上伸手莫八旋首看了眼,接着向施鸣峰道:“兄弟,别难受,有仇不报非君子! 眼前‘南天堡’这些孽障,虽然不是跟咱们有杀父夺妻的私仇,却是今儿武林千夫所指的公敌,我们有一天会叫他们交出一个公道!” 田舍村姑林翠翠狐疑的道:“二哥,莹儿姑娘遭‘南天堡’里这些孽障所害,‘迦南庵’的妙乙老前辈她会不会知道?” 施鸣峰黯然含愤道:“这些孽障所使的手腕,伤天害理,令人发指,他把遭害的这些正派中武林人物,一个个囚禁‘蜂巢死牢’里!” 林翠翠惊愕地道:“‘蜂巢死牢’?” 施鸣峰道:“‘蜂巢死牢’在九嶷山峰腰,乃是一个个自然形成,像蜂巢似的洞穴,吕奎老贼就在这些洞穴口处,筑上铁栅,称它作‘蜂巢死牢’! 过去听幻变千相路文说,‘蜂巢死牢’在九嶷山峰腰罗星四布,各处分散的所以莹姑娘遭害,她师父是不是知道,就很难说了!” 正在起火的老掌柜,放下他事情,悄悄地站立一边! 莫八灌下大口酒,醉眼惺忪地道:“兄弟,这是以后的事,不要先烦恼起来,妙乙老尼姑人疯心不疯,怎地做事鬼鬼祟祟的,光是找她的尼姑庵,把咱们找得好苦!” 他旋首一瞥过处,见老掌柜楞楞出神的站在一边,不由大声诧异道:“老头儿,你不去生火,站在这里干嘛?” 老掌柜“喏!喏!”退下! 林翠翠朝他看了眼,悄声向施鸣峰道:“二哥,这位老人家怎么眼睛里含了满眶的泪水?” 施鸣峰朝移步走去生火的老人后影望了望,惋惜、怜悯地道:“可能家道贫穷之故,待会咱们走的时候,多给他一点钱!” 莫八边喝边接道:“兄弟,你蒙疯尼姑抬爱,以她珍藏的‘银鼎香果’相赠,大丈夫恩仇分明,现在她徒儿莹姑娘已遭人.所害,万一这疯尼姑亦遭了意外,兄弟,这桩无头惨案,只有咱们这些人知道,你要替她报仇才是!” 梁上伸手莫八说到这里时,老掌柜踉踉跄跄走近他们跟前,只见他老泪纵横,边哭边道:“‘活菩萨’会不会给人害了!” 莫八蓦然一怔,衣袖一拭醉眼,大声道:“老头儿,谁是‘活菩萨’?” 林翠翠朝她瞪了眼:“大哥,好好的说话嘛?” 施鸣峰见老掌柜问得出奇,温和的道:“老伯伯,你说的‘活菩萨’是谁啊?” 老掌柜擦了擦眼泪,道:“就是你们几位方才在说的妙乙师太?”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殊感意外的一怔:“‘疯尼’妙乙师太是‘活菩萨’?”老掌柜拭泪点头道:“她老人家是这里白马山麓‘边山镇’上的‘活菩萨’。夏施茶药,冬赈棉粮,济贫救苦,是位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莫八手搔自己后颈诧声道:“竟有这等事。” 老掌柜朝三人望了望,忍不住又流泪地道:“方才你们三位说的话,小老儿都有听到,不知这位‘活菩萨’会不会遭到凶险?” 他问出此话,一脸虔恳之色,等着三人给他一个回答! 施鸣峰看得心里感到不已,这时只有简略地安慰道:“老伯伯,你不必耽心,妙乙老师太只是遭坏人所囚禁,谅来不致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老掌柜合掌膜拜,嘴里喃喃道:“‘活菩萨’有难,求求天庭老佛爷保庇!” 他念了几声,抬头朝三人望了望,道:“你们三位来白马山,是找‘活菩萨’的庵堂?” 施鸣峰、林翠翠殊出意外的一震! 梁上伸手莫八点头,道:“正是!咱们三人正是来白马山找妙乙师太的‘迦南庵’,你老人家知道在哪里?” 老掌柜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三人刚才说的话,小老儿都有听到,你们是‘活菩萨’的同道好朋友,万一她老人家被坏人害了,还要你们几位给她去报仇。” 老掌柜婆婆妈妈的说到这里,三人听得错愕怔住! 他接着道:“‘活菩萨’临走时,曾有叮嘱过上乡邻,不能告诉来人‘迦南庵’在哪里,你们三位有这番心意,小老儿说了,谅‘活菩萨’也不会见怪的。” 施鸣峰心里嘀咕:“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从这位老人家身上,可能会知道一点头绪!”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不耐烦地接上道:“老掌柜,你知道‘迦南庵’在哪里,快说嘛!” 老掌柜朝尚未起火的炉灶看了看,道:“让小老儿带你们去,回来再生火起炉灶。” 林翠翠含笑点头道:“老伯伯,你先伴咱们去‘迦南庵’,回来再生火不晚!” 老掌柜连连点头,伴同三人走上小镇街上。 田舍村姑林翠翠朝施鸣峰看了看,其含意似乎在说:“我们在白马山找了一个晚上没找到‘迦南庵’。现在这位店家老掌柜又把我们带往哪里去?” 施鸣峰朝她笑了笑! 梁上伸手莫八忍不住问道:“老掌柜,‘迦南庵’在哪里啊?” 老掌柜一指镇街前面:“就在前面,快到啦!” 莫八心里狐疑不已:“咱们三人方才来这儿‘边山镇’,就是走的这条街,哪里有见到红墙绿瓦的庙庵寺堂。” 老掌柜带了他们三人,走到“边山镇”快到大街尽头,突然在一幢簇新的瓦房前站住,小心翼翼地朝镇街两旁看了看:“就在这里,到啦!” 三人听得一怔! 施鸣峰心里暗暗嘀咕:“‘疯尼’妙乙师太的‘迦南庵’,竟是这么一幢瓦房!” 老掌柜喃喃地又道:“这些时日来,‘边山镇’街,常出现陌生脸孔的江湖上人,所以小老儿不得不小心一点!” 莫八指了这幢族新的瓦房,诧异地问道:“老掌柜,你说‘迦南庵’在这里?” “嗯!”老掌柜点头应了声! 这时大街上的街坊邻居,都向施鸣峰等三人递过一瞥惊疑的眼色! 其中有无数老年人,走近老掌柜跟前,“悉悉索索”耳语了一阵,掌柜的指了他们三人好像解释似的连连点头! 几位老年人,顿时向三人展出一缕亲切、和善的神情,其中一个向老掌柜递过一把开门的锁匙。老掌柜打开瓦房门,含笑道:“‘迦南庵’就在里面,咱们进去吧!” 林翠翠朝两邻看了看,都是古旧不堪的民房,只有这幢房子族新,好像还是盖造不久她心里暗暗称奇:“这是怎么回事?妙乙师太的‘迦南庵’还是新盖造的?把庵堂盖造在民房里?” 三人随同老掌柜进入房里。 梁上伸手莫八朝屋里环顾一匝,却是四壁空空,一无所有这时他心里暗暗惊疑起来:“这老头儿别在耍咱们三个的猴子戏走夜路碰到鬼,又是‘南天堡’一条路上的东西?” 他嘀咕沉思时,老掌柜手指瓦房进深里面他一拐一拐导前走去! 瓦房进深,划分数间,老掌柜推开门,一间间走进去! 三人衔尾跟了老掌柜,仿佛跌进五里层浓雾里,满腹疑窦,百思莫解! 老掌柜走完进深最后一间房间时,里面一块空地,再去不远,三人凝目看去,赫然一扇红漆大门,门口顶端黑底金字,笔劲浑厚,写有‘迦南庵’三字! 老掌柜转身朝三人歉然不已,道:“这儿就是‘活菩萨’的‘迦南庵’了!” 这时,施鸣峰才始理会过来,心里暗暗感动不已:“‘边山镇’上的乡民,对妙乙师太照顾得无微不至了,外面新盖的瓦房,显然就是镇街往‘迦南庵’的通道,老师太带了莹姑娘走后,生恐佛门圣地遭人所扰,这些父老乡民,干脆在通道上盖上一幢瓦房除了本乡乡民走漏秘密外,真是天衣无缝,来白马山的人,谁也无法找到这座‘迦南庵’所在! 三人推门进“迦南庵”佛殿上,发觉这座庵堂虽然占幅很少,却是幽致清净,令人有脱尘离俗之感! 老掌柜向三人哈腰道:“您三位在此随善膜拜,小老儿回店去生起炉灶,待会回小店时,小老儿把吃喝的都准备了啦!” 施鸣峰含笑道:“老伯伯,要你多费神啦!” 老掌柜轻轻道:“哪里!哪里!小老儿应该侍候。” 老掌柜走后,梁上伸手莫八喟然不已道:“难怪‘南天堡’这些牛蛇鬼神,和咱们三人没法找到‘迦南庵’,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感动人的曲折经过呢!” 施鸣峰感慨地道:“妙乙师太在江湖上有‘疯尼’之称,是个出名难惹的人物,想不到对当地乡邻,竟是这般恺悌慈爱!” 莫八眼皮翻了翻,道:“本来嘛江湖上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林翠翠朝他一瞪眼:“大哥,你是不是算江湖上人?” 莫八给她一语堵死,只有咧嘴“嘻嘻”一笑了起来! 施鸣峰蹙眉不安地道:“咱们虽然找着妙乙师太老前辈的‘迦南庵’,不知她老人家将‘银鼎香果’珍藏在何处?” 梁上伸手莫八有恃无恐的接上道:“这事还不简单?” 林翠翠抿嘴一笑,接了他的口气,道:“本来嘛,莫大哥乃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位妙手空空,梁上君子,让你来寻找的话,不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莫八脸上一红,大声分辩道:“疯尼姑已经答应送给施兄弟的东西,怎能算是‘偷’呢!” 施鸣峰含笑道:“大哥,你有何锦囊妙计,兄弟洗耳恭听!”莫八自负地道:“这事谈不上锦囊妙计,说出来太简单了,就有‘银鼎香果’这四个字,咱们在这‘迦南庵’里很快找到。 两人听得殊感意外! 莫八接着道:“‘银鼎’该是用银子铸制的炉鼎,‘香果’,香喷喷的果子,看到银鼎,闻到香味,‘银鼎香果’就在啦!’” 梁上伸手莫八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两人听到确有几分道理“迦南庵”四围占幅不大,没有半个时辰,三人已找遍佛殿、禅房、卧室、厨房每处角落! 林翠狐疑地道:“二哥,妙乙师太不会将‘银鼎香果’随身携带施鸣峰把经过情形说了遍,接着道:“妙乙老师太亲口有说,自‘南天堡’赴宴,回‘迦南庵’后将此‘银鼎香果’相赠,当然她老人家不会信口随便说的。” 人在妙乙师太的禅房里,商议如何搜找“银鼎香果”。 窗外吹来一阵风,梁上伸手莫八掀掀鼻子:“什么味道,好臭” 林翠翠朝他白了眼,揶揄地道:“大哥,你这张嘴是最馋的,怎么连味道也闻不出来!” 莫八掀了掀鼻,点头道:“不是臭味,是股酸霉的怪味。”施鸣峰听得微微一怔,暗道:“会不会妙乙师太把‘银鼎香果’贮藏不妥,离开时日一久,变了味道啦!” 站起身含笑道:“咱们去看看,什么东西会发出酸霉怪味!” 三人循这股怪味找去,发现在贴近墙沿的毛坑边,风势吹送,这股酸霉怪味,突然间加浓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皱眉道:“又酸又霉,再加上这股大粪臭味,这味道可不好受!” 施鸣峰用足尖踩毛坑边泥土,朝每一角落细心找去! “哦!”他一脚踩着松土,不由惊呼起来。 “这地下会不会藏有东西?” 莫八瞪直眼大声道:“咱们挖起泥土看看。” 他卷起衣袖,帮了施鸣峰挖掘泥土。 深不到一尺处时,发现泥土里埋了一只有双掌大,紧闭了盖子,生锈的铁钵! 施鸣峰一手拿起铁钵,喃喃称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风势面对了林翠翠吹去,只见她皱了眉道:“对了,这股酸霉怪味,就是这只铁钵里发出来的!” 梁上伸手莫八不耐烦道:“疯尼姑做事疯疯癫癫,粪坑的泥土里埋了这么一只铁钵,里面不知放些什么东西?” 朝施鸣峰望了望:“兄弟,这脏的东西,还拿在手里干嘛,把它丢了算啦!”施鸣峰犹疑地笑了笑,道:“大哥,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辛辛苦苦从泥土里挖掘出这只铁钵来,总该打开看看才是!” 莫八一撇嘴,道:“你打开吧,准是一堆三百年前的大粪!” 林翠翠接道:“二哥,把它打开看看!” 施鸣峰点了点头,左手腕指略一动手,铁钵盖子旋开突然,一股闻之欲吐的酸霉怪味,扑鼻冲起-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掩鼻,跌退不迭,嘴里埋怨的道:“兄弟,跟你说你不信,这股味道多难闻!” 施鸣峰瞪直了两眼,注看了铁钵里,大声道:“大哥,你快来看,铁钵里放的是什么?” 第十章 铁钵银丸 施鸣峰旋开铁钵盖子,诧然大声道:“大哥,你快来看,铁钵里放的是什么?” 梁上伸手莫八一手掩鼻,皱眉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好看的,准是三百年前留下的一堆大粪!” 田舍村姑林翠翠朝他白了眼,探头向施鸣峰手托的铁钵看去:“咦!是颗银丸子!” 莫八听到“银丸子”三字,才始放心似的走近前来! 这颗银丸子有龙眼大,滴溜滚圆,银光熠熠,施鸣峰看得奇怪,一手从铁钵里取了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不胜狐疑地道:“疯婆子搞的什么玄虚,臭铁钵里放了颗银丸子。” 林翠翠从施鸣峰手里接过银丸子,好奇的用鼻子闻了闻,摇头道:“哦,一点没有臭,还是香的呢!” 莫八朝她望了望,一手把银丸子拿了过来,反复地仔细看过,触在鼻尖上闻了下,点头道:“果然有点香味道,这么说来酸霉怪味的,该是这只铁钵了。” 施鸣峰纳闷不已:“大哥,铁钵里放了颗亮晶晶的银丸子,妙乙老前辈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莫八用手指摸捏银丸子,摇头道:“老尼姑既有‘疯尼’之称,她做出的事情,亦是疯疯癫癫的根本说不上‘用意’两字。” 林翠翠看了他手里这颗银丸子,突然大声道:“这不是颗银丸子,只是外面包了一层薄薄的银箔而已。” 梁上伸手莫八抬头正在跟施鸣峰说话,没有注意到,他低头看时,原来银丸子在他手上一阵揉捏,竟揭了一层薄薄的银箔。 顿时,一股如兰似麝的氤氲异香,四周缭绕开来! 莫八禁失笑道:“酸霉怪味的铁钵里,秘藏了一颗香喷喷的丸子,疯尼姑给想得真周到!” 林翠翠狐疑地道:“莫大哥,里面既然藏了一颗香丸子,这只铁钵怎会有这股怪味道发出来?” 莫八含笑道:“小妹子,这点你会不知道?铁钵埋藏在粪坑边泥土里,经年累月隔了有很多时间。再说银箔里包的毫无疑问的是颗药丸,它闷在铁钵里透不过气来,慢慢地就发出这股怪味出来啦!” 莫八似通非通的说出这话,施鸣峰霍然一怔:“大哥,这么说来,这颗就是‘银鼎香果’了?” 莫八点头道:“疯尼姑诡秘的珍藏这颗丸药,当然不会是普通东西,照我看来该是‘银鼎香果’,不会有错了!” 林翠翠诧异的道:“‘银鼎香果’会藏在毛坑边的铁钵里?” 施鸣峰听两人前后说这话感到有几分犹疑,他几番风波,找来此地“迦南庵”,就是为了此“银鼎香果”,可是他无法断定眼前这颗龙眼大的药丸,是天下武林所瞩目的稀世珍物? 他楞楞出神时。 莫八把药丸交给他手里,催促的道:“兄弟,快把它吃了吧,街上老掌柜烧了一锅子东西,还在等着咱们呢!” 施鸣峰想了想,点点头,把药丸塞进嘴里! 药丸进入嘴里,顿时化作一股津液流进肚里! 田舍村姑林翠翠睁大了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胜关怀地一眨不眨注看了他!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道:“兄弟,你服了这不世之遇的珍药,恭喜你了,吃下去后,舒服不舒服,肚里有什么感觉没有?” 施鸣峰朝他笑了笑,突然两条剑眉紧蹙起来,脸色渐渐泛出一层骇人的纸白,牙关打颤喃喃地道:“好……好冷……” 莫八不以为然,道:“现在天气怎么冷呢?兄弟,你夜晚是不是着了凉啦!” 施鸣峰浑身哆嗦,站立不住,跌倒地上! 田舍村姑林翠翠忍不住大声向莫八道:“你扯到什么地方去啦,你叫他乱服药物,说不定中毒啦!” 施鸣峰跌倒地上,一阵哆嗦过后,两眼一合晕死过去! 莫八惊叫道:“兄弟,你快快回来嘛!” 林翠翠两行珠泪夺眶流下,忙不迭双臂托起施鸣峰,脸上泛出一层寒霜,紧咬牙根道:“莫八,如果他有三长两短,我林翠翠不但不认你作大哥,我要你立毙此地‘迦南庵’。” 莫八又惊又急,机伶伶混身冒出一阵冷汗。 “小妹子,干嘛这么凶嘛!” 林翠翠朝他瞪了眼,抱了施鸣峰疾奔庵里卧室! 这时,施鸣峰除了胸膛处奄奄一息,尚有一丝暖意外,周身好像冰块似的冰凉! 梁上伸手莫八急得泪水直流,哭叫道:“兄弟,你没有死在‘南天堡’这伙人手里,竟丧命在你莫大哥身上……呜……呜,兄弟,你真是要去见阎王爷爷,你大哥不会离开你,还是跟你走在一起的。” 田舍村姑林翠翠两眼噙泪,朝仰卧床榻上的施鸣峰周体细细诊看了番,转身向莫八大声娇喝道:“你出去,把门扣上,你要偷看一眼,我不救施鸣峰,先杀了你。” 莫八听得暗暗惊疑,却不敢多问,连连点头道:“小妹子,你说就是啦,我守候在外面,就是三天三晚,一辈子我都可以!” 莫八退出卧房,旋身把门扣上! 田舍村姑林翠翠朝房门看了看,把里扣拴上。 这时,一张苍白的粉脸,陡然像掩上一块张纱似的红。 两行珠泪“簌簌”流下,纤手抚了施鸣峰的脸,轻语道:“鸣哥,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你误服毒物,周身剧寒,鬼使神差之下,你会跟我林翠翠在一起,偏偏我的一颗心已紧随了你。 鸣哥,你翠妹虽然是一个不知自己身世的孤儿,却是宇内奇人‘冰魄圣婆’郑琳的衣钵弟子,我有驱寒之技可以将你救治。” 她衣袖拭了拭泪,幽幽地轻叹了口气:“鸣哥,你在晕迷中不知道,你翠妹要替你驱除寒毒,必须裸露我玉洁冰清女儿家的身体,唉!日后你若离我而去,我林翠翠一辈子没有脸见人了。” 林翠翠说到这里,忍不住两行清泪又顺腮流下。 她朝房门,四周看了看,把床上施鸣峰的衣衫一件件脱去,只剩下贴身内衫短裤,接着她将自己衣裳亦一件一件脱去。 林翠翠浮凸玲珑,细腻嫩白的胴体上,只是一件浅红的肚兜,紧裹了一对挺立坚实的乳峰,和一条短短的内裤,上了床榻,舒臂把施鸣峰搂住! 她合上两眼,仿佛运功似地肚里一阵“咕咕”作声,不多时,在她通体嫩白凝肤上,泛出一层稀薄的白雾! 她睁开眼! 娇躯腾身而上,把施鸣峰重压在下面,紧紧搂住! 一张红菱似的小嘴,接在他嘴上,运自周天动元,吹出一股玄阴真气,灌输进他体内! 经有盏茶时间,施鸣峰四肢蠕蠕抽动,身上渐渐暖和起来! 当他神智恢复,睁开眼来时,眼前的情景,不由错愕震住。 林翟翠粉脸通红,移坐在他身边,垂首轻轻地道:“你醒来啦!还有没有感到冷?” 施鸣峰摇摇头,朱颜酡红,呐呐道:“翠妹,这是怎么回事?” 林翠翠螓首微挺,朝他幽幽看了眼:“鸣哥,方才情形你还记得吗?” 这声“鸣哥!”施鸣峰听得心神暗暗一怔,他点点头道:“我在‘迦南庵’院子里一阵剧寒,突然晕迷过去,哦,这儿是什么地方?” 林翠翠羞红了脸:“这里是我们来过的妙乙老师太的卧房,刚才你误服铁钵里丸子药后毒发,冻晕过去,很危险,我用恩师‘冰魄圣婆’郑琳她老人家所传的躯寒绝学,将你救转过来的。” 柔声轻语的说到这里,两行珠泪“簌簌”流下,道:“鸣哥,方才你情形十分凶险,我才不惜女孩子的矜持、庄严,替你贴肤暖身,接口输气,将我本身精元灌输进你体内。” 施鸣峰听得感动至极,把她纤手紧紧握住! 林翠翠流泪的又道:“今天之事,不得已才如此,我玉洁冰清女儿家身体,都……” 说到这里,欲语还止,掀肩抽泣起来! 施鸣峰拉了她手,并肩躺了,轻唤了声:“翠妹。” 林翠翠粉脸藏进他耳鬓处,流泪不止:“鸣哥,你若把我忘记,我一辈子见不得人!” 施鸣峰轻抚她粉脸:“翠妹,你对我太好了,人非草木,我施鸣峰岂敢负心。” 林翠翠珠泪盈眶的美目,朝他看了看! 施鸣峰托起她粉颊,迎上她吹气若兰的樱唇,接了个长吻! 林翠翠轻轻推开他,关心地道:“鸣哥,你现在身体感觉到怎么样?” 施鸣峰含笑道:“翠妹,妙手回春,医技之绝,远在扁鹊、华陀诸流之上,我已经好啦!” 林翠翠妩媚地朝他白了眼! 施鸣峰长吸口气,诧异地道:“翠妹,我现在感到中气充沛,混身是劲,方才吃下的那颗药丸,会不会真是‘银鼎香果’。” 林翠翠轻抚他的俊脸,含笑道:“是与不是,要以后碰到妙乙师太,问过她本人才知道!” 林翠翠丰满、嫩白,近乎裸露的娇躯,看得施鸣峰心猿意马,心神荡漾,忍不住伸手抚摸到她玉峰挺立的胸前。 林翠翠羞红了脸,嚅嚅道:“鸣哥,待得我俩正式名份定后,翠妹总是你的……现……在……别……好不好?” 施鸣峰俊脸一红,缩手回来,“嘻嘻”笑了道:“翠妹,这就是‘情不自禁’了!” 林翠翠朝他白了眼,偎进他怀里! “哦!”施鸣峰一眼看到她胸前这块浅红的“肚兜”,出声惊呼起来:“翠妹,这‘肚兜’……” 他不知道下面该如何接说下去! 林翠翠抬起红喷喷的粉脸,诧异道:“鸣哥,‘肚兜’又怎么啦?” 施鸣峰感到奇怪:“翠妹,你这幅‘肚兜’怎么画上山水风景、日月星辰,看来倒真像一幅地图呢!” 他向林翠翠说出这话,“幻变千相”路文的话响起在耳边:“施少侠,这幅‘霄汉天星图’的去处,我有点眉目啦,就是在‘神州五女’中一个身上!” “‘肚兜’、‘霄汉天星图’!”施鸣峰心念流转:“我父三年前,携带‘碧海庄’传家之宝‘欧冶圣剑’出手,迄今行踪不明,据‘八荒天地盟’之一的‘地龙’孙七所说,此口‘圣剑’现入‘梦巫城’中! 父亲随身携带‘欧冶圣剑’,剑随人走,难道他老人家目前,亦入这扑朔迷离的‘梦巫城’? 江湖上只知有‘梦巫城’其名,不知其地点所在,唯有获得‘霄汉天星图’,始能按图索骥! 翠妹胸前的这块‘肚兜’,难道真会是过去‘幻变千相’路文所说的‘霄汉天星图’?” 田舍村姑林翠翠含笑道:“鸣哥,你是不是看了感到奇怪?” “嗯!”施鸣峰试探的问道:“是你母亲她老人家叫你带上的?” 林翠翠幽幽轻叹了口气:“是恩师命我带上的,我林翠翠不知生身父母,自幼由恩师‘冰魄圣婆’郑琳扶养长大的!” “哦!”施鸣峰听得殊感意外:“有这回事……翠妹,你‘林翠翠’姓名是谁题的?” 林翠翠道:“师父给我取名‘林翠翠’!” 胸鸣峰道:“照此看来,你师父老人家还是知道你身世来历的!” 林翠翠点头道:“恩师命我将此‘肚兜’束在身上,游侠江湖,添增一番阅历。我身世来历之事,会从这幅‘肚兜’上找到蛛丝马迹!” 施鸣峰听得惊疑不已暗道:“会有这等事情!” 他狐疑地问道:“翠妹,这幅画有日月星辰、山水风景的‘肚兜’,有没有它的名字?” 林翠翠听他问得出奇,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看了看! “师父说是‘霄汉天星图’!” 施鸣峰听得暗暗一怔:“果然不出‘幻变千相’路文所料,这位江湖怪杰,如何会给他找得这桩不可思议的武林秘闻的?” 他笑了笑道:“这幅奇怪的‘肚兜’果真有它名称的!” 林翠翠推推他羞红了脸道:“鸣哥,我们快穿衣裳起来吧,莫大哥在外面等久了!” “慢点!”施鸣峰咧嘴一笑:“翠妹,再给我亲亲!” 林翠翠羞得玉脸像块红布,芳心甜甜,妩媚地白了他一眼! 施鸣峰涎脸笑了道:“你不给我亲亲,我赖在床上不起来啦!” “不害羞?”林翠翠涨红了脸娇啼道:“我穿了衣裳叫莫大哥进来。” 施鸣峰含笑接上道:“我告诉他,你不肯给我亲亲!” 说着,两条有力的手臂,把她紧紧搂住! 林翠翠混身酥软之下,欲拒还迎,给他一个甜甜的香吻! 门外梁上伸手莫八说话声起:“你们小俩口在房里鹣鹣鲽鲽说个不休,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门外死等……多……多没有味道!” 林翠翠推开施鸣峰,纤手指门外,涨红了脸朝他白了眼! 两人“悉悉索索”穿起衣衫! 施鸣峰打开房门,梁上伸手莫八一个跟斗跌了进来! 原来莫八不耐烦,头脸顶了房门,想偷看两人在干什么事情,施鸣峰冷不防拉开房门,一个饿狗吃粪,莫八跌进门来。 林翠翠心知怎么回事,涨红脸娇啼道:“做人家大哥还是这份德行,丢……人。” 梁上伸手莫八从地上爬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嚅嚅道:“小妹子,别冤枉人了,我靠在门上睡觉的。” 林翠翠大声接上道:“睡觉?还会张开嘴说话?” 莫八一语被堵死,只有转脸向施鸣峰道:“小妹子妙手回春,医技之能,远在扁鹊、华陀一流之上,小兄弟,大哥向你恭喜啦!” 施鸣峰俊脸一红,听莫八照式不误的说出这几句话,知道两人在房里说的话,这位莫大哥已全数听到! 林翠翠又羞又气,朝莫八死瞪了眼,急步出房门去! 两人出卧房,莫八“嘻嘻”笑了道:“兄弟,你因祸得福,值得恭喜,我们快到镇上老掌柜那吃喝一顿才是!” 大声向走在前面的林翠翠道:“小妹子,你说对不对?” 林翠翠扭身一撇嘴,道:“你只知道吃喝就是!” 三人回到白马山麓“边山镇”街上的酒肆! 老掌柜正在引颈等待,见他们回来,喃喃嘀咕咕道:“三位这时候才回来,锅里烧热的汤,都凉了,还得再烧火起炉灶呢!”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你老人家别费神了,咱们有吃的就行啦!” 梁上伸手莫八连连点头接上道:“小妹说得对,老掌柜你别费心了,咱们有吃的就行。” 三人围桌坐下,老掌柜端上鸡鸭两大盆,和海碗盛的碎肉汤,他嘴里还是嚅嚅不安地道:“三位千万别见怪,乡镇店里实在弄不出什么好菜,这些鸡鸭还是咱小老儿的老伴自己喂养的,本来准备过年吃,三位来了只拿来凑凑数啦!” 施鸣峰含笑道:“老伯伯,多麻烦你了。” 老掌柜连连哈腰,道:“小客官,你别这么说,小老儿担当不起。” 老掌柜退下后,三人吃喝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连酒带菜把嘴塞得满满的,还是含糊不清的一边说话:“不错,不错,究竟自己喂养的鸡鸭,又鲜又嫩,美味可口,吃来别有风味!” 林翠翠朝他白了眼:“大哥,把嘴里东西吞下肚里后,再说话嘛!” 莫八囫囵吞刺,把满嘴鸡鸭咽进肚里,“嘻嘻”笑道:“小妹子,你不生莫大哥的气啦,嘻嘻嘻!” 突然门店处一暗,走进一个客人! 施鸣峰转脸看去,原来是个六十开外的老人家,这付尊容长相,看来令人忍俊不住,少有见到。 老人的脑袋长得特别长,活像一个马头,头顶上却是童山濯濯,寸草不长,还是个秃子,穿着一套粗布短褂,拦腰束上一根布带! 老掌柜含笑张罗道:“爷要吃点什么?” 老头儿旋首朝三人桌上看了看:“有吃喝的酒菜端上来行啦!” 掌柜的退下后,他一手摸了摸口袋,自语地在道:“出门身上银钱千万不能露眼,一不小心碰上绝子绝孙的小偷儿,给他使上一点手脚才惨了。” 掌柜的端上一盆鱼干、一壶暖酒,老头儿这张马头脸上两个滴溜滚圆的眼珠儿一瞪,大声问道:“喂,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出现过‘小偷儿’?” 老掌柜给他问得错愕一怔,楞了半晌,始摇头含笑道:“大爷,穷乡僻地的小镇,怎会有小偷儿,就是有,也不会找到咱们这里来打主意,得光顾县城、闹镇的大户人家啦!” 老头儿斟上满杯酒,灌进嘴里,摇头不迭道:“说不定,说不定,这些缺德的小偷儿,不但六亲不认,见了雪花白银,连自己祖爷是谁也忘记啦!” 三人桌上的梁上伸手莫八,听老头左一声小偷儿,右一声小偷儿,骂得满不是味道,放下酒杯瞪了他一眼! 老头儿一边跟掌柜聊天,一边注重目四顾,他又接着在道:“掌柜的,贼有贼眼,是不是小偷儿,你看他这对眼珠儿就知道,准不会错!” 小店里生意清淡,掌柜的见老头儿信口扯谈,亦就含笑接上道:“你这位大爷,倒是见闻不少。” 这边桌上的施鸣峰听得暗暗奇怪:“敢情这马脸老头儿,也是江湖中人,冲着莫大哥来的!” 他想到这里,不禁朝老头儿暗暗打量了眼! 老头儿转脸朝他看了看,忽地大声道:“掌柜的,老夫虽然怕小偷儿施手脚,大堆的银子还化得起来,我叫你端上酒菜,你怎么就是一盆的鱼干,怕老夫吃了拔腿溜走不认帐?”老掌柜拉长了脸苦笑的道:“您这位大爷,小老儿开了店怎会不做买卖啦!” 朝三人桌上指了指:“这三位客人的菜是早前定下的,等到您大爷来这里,小店只剩下一点的鱼干了!” 老头儿瞪眼大声道:“到你这一家酒肆来吃喝,还要先定下酒菜?” 掌柜的给他问得呐呐半晌,找不出话来回答,当然他不敢说出三人去“迦南庵”一段经过。 这边桌上施鸣峰,见桌上堆了大盆鸡鸭,自己三人亦吃不下这些,看到老掌柜这付窘迫的样子,心里感到不忍,于是长身站起,向老头儿含笑道:“这位老丈请了,如不嫌弃,来在下一桌共席吃喝如何?” 施鸣峰亦有他一番心机,如果这老头儿果真冲着莫八来的话,来一桌上吃喝,容易探出他的底细。 田舍村姑林翠翠听得微微一怔,梁上伸手莫八阻止不及,两眼直瞪了他! 老头儿哈哈笑了道:“小哥儿这份人情做到了,老夫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有叨扰了!”说着,移座在他们一桌坐下,掌柜的忙不迭添上一付杯筷! 老头朝三人游目一瞥,含笑向施鸣峰道:“小哥儿,你等三位如何称呼?” 梁上伸手莫八不等施鸣峰回答,冷冷接上道:“咱们三位是兄弟、妹子,我莫八是他们的大哥!” 言下之意,你老头儿要白吃这顿酒菜,还要看看我梁上伸手莫八的脸色! “哦!”老头儿听得殊感意外,朝施鸣峰、林翠翠看了眼,不胜狐疑似地摇头喃喃道:“不像!不像!一个器度轩昂,浊世无俦,一个清丽出尘,枝头飞凤。” 朝莫八盯看了眼,又摇了摇头把话停下来! 莫八翻了翻眼皮,道:“在下莫八又如何?” 老头儿感慨地轻叹了口气:“尊驾嘛……不说也罢!” 老头儿神情之际,似乎在说:“凭你这付貌相,说什么也不配是他们两人的大哥!” 梁上伸手莫八当然听出他话中含意,气得两眼直瞪,冷冷的“哼!”了声,拿起杯子吞了大口的酒! 旁边林翠翠看到莫八狼狈之状,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施鸣峰含笑道:“在下施鸣峰。” 指了梁上伸手莫八,和林翠翠又道:“这位是义兄莫八,她是江湖人称‘神州五女’之一的‘田舍村姑’林翠翠林姑娘!” 施鸣峰对这位莫大哥的江湖称号,听来不雅,就把它省略掉,他把林翠翠详细介绍一番,暗中却注意这老头儿神情。 如果他是武林人物,显然因林翠翠的称号,有异样神色流露! “哦!”老头儿殊感惊愕地朝林翠翠打量了眼:“原来你就是……林姑娘!” 施鸣峰看得暗暗称奇:“这老头儿不但是武林人物,他说出此话前后不但非常勉强,似乎对翠妹还有一段渊源!” 林翠翠亦不禁睁大了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胜诧异地朝他盯看了眼! 施鸣峰含笑试探地道:“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老头儿一指自己童山濯濯的秃头,道:“‘秃子’……你叫咱‘秃子’便了!” 林翠翠纤手掩嘴“噗!”的笑了出来! 施鸣峰忍了笑,故作不安地道:“岂能用‘秃子’两字称呼你老人家!” “秃子”摇头不迭道:“施相公别这么酸溜溜的咬文嚼字,名字不过作为一个人的称呼而已,如果念得顺口,你叫咱‘小偷儿’亦未尝不可!” 施鸣峰含笑点头,心里却是嘀咕称奇:“这‘秃子’老儿,看来不像是牛蛇鬼神之流,说话中却是专找莫大哥岔子,这是怎么回事?” 梁上伸手莫八举起酒杯大声道:“‘秃子’我莫八敬你一杯酒!” 他出口鸟气似的,把“秃子”两字叫得特别响! “秃子”老儿嘻嘻一笑,拿起酒杯道:“行,咱爷儿俩干一杯!” “咕嘟!”一声,把酒灌下肚里! 莫八听得眼睛一瞪,暗道:“老家伙,我敬你酒,你竟不识抬举,还占我便宜!” 这时施鸣峰虽然还没清楚这自称“秃子”老儿何等来历,不过他已看出是个游戏三昧,风尘奇人之流! 施鸣峰含笑问道:“‘秃子’老丈来此偏僻小镇,敢情路过此地,还是寻访朋友?” “秃子”老头笑了笑道:“跑跑腿,替人传个口讯,才来这儿白马山!” 施鸣峰听他这话,暗暗惊疑:“白马山连续出现‘金戈叟’房震父女等,和‘河川翁’鲍环这些人,这‘秃子’老儿自称替人传讯,难道会是‘南天堡’中一流人物?” 梁上伸手莫八绷了脸,冷冷道:“传口讯?该向阎王爷爷那里去找才对!” “秃子”老儿脸露惊愕之色,却向施鸣峰道:“施相公,这么说来,三位知道老夫所要找的人已经死掉了?” 施鸣峰星眸眨了眨,暗道:“我还不知道你老头儿找的是谁,怎会知道‘死的’‘活的’?” 他只有含笑问道:“在下还不知‘秃子’老丈所找的是何等样人物?” “秃子”老儿皱皱眉,道:“没有姓,没有名,只有一个称号。” 田舍村姑林翠翠见“秃子”老儿疯疯癫癫,说话有趣,含笑接问道:“老丈,不知此人外号如何称呼?” “秃子”老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口袋,才始缓缓道:“老夫把两只藏钱的口袋记住,才不会忘记此人大号!” 施鸣峰听得出奇,急得问道:“‘秃子’老丈,此人是谁呀?” 老头儿朝自己口袋看看,点头道:“对了,是个妙手空空,见不得人的一个‘小偷儿’。” 梁上伸手莫八这张脸涨得像块半生半熟的猪肝,两眼死劲的盯着了“秃子”,心里暗暗惊疑不已:“这老家伙替人家带口讯,要找的人,难道会是我‘梁上伸手莫八’?还有谁知道我莫八行踪,出没在白马山麓一带?” 他想问这“秃子”老儿,又怕会结结实实碰他一个钉子。 施鸣峰心头震惊,却是含笑问道:“‘秃子’老丈,不知哪一位,要找这个‘小偷儿’?” 老头儿想了想,道:“一个老太婆,风骚非凡,据说还是这没有出息‘小偷儿’的枕边心上人!”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又惊又奇,却是给这“秃子”老儿挖苦的入木三分,恨不得裂开一条地缝钻了进去。 施鸣峰倏即会意过来,惊喜不已的道:“‘秃子’老丈,你说是‘花婆’李映红李老前辈,在找‘小偷儿’?” “秃子”老儿晃了晃马脸脑袋,朝莫八盯看了看,慢条斯理的道:“‘花婆’、‘草婆’老夫就不清楚啦,她是满头白发,穿了一条大红裙子,手里拿了一根拐杖的老太婆。” 施鸣峰听到这里,大喜过望,大声道:“李婆婆果然给路文救出‘蜂巢死牢’了。” 指了梁上伸手莫八:“‘秃子’老丈,这位就是你要寻访的‘小偷儿’,莫大哥。” 梁上伸手莫八见施兄弟这样介绍自己,不由啼笑皆非,朝他瞪了眼! “秃子”老儿听他这话,满脸春风,离椅站起,故友重逢似地向梁上伸手莫八含笑道:“失敬,失敬,原来尊驾就是老夫寻访的‘小偷儿’,如果尊驾已走向阎王路上去的话,老夫来白马山空跑一次啦!” 梁上伸手莫八给他一语堵死,半晌找不出话来回答! 施鸣峰诧异的道:“‘秃子’老丈,你如何知道来白马山找我莫大哥?” 老头儿马脸上两条眉毛一掀,道:“你们自己事情还不知道,还来问老夫?” 施鸣峰碰了一鼻子鸟灰,啼笑皆非,心里暗暗嘀咕:“此老何种来历,只有以后问李婆婆才清楚,她老人家会把此事重托他,当然不会是外人了!” 他想到这里,抬头朝他望了望狐疑地问道:“‘秃子’老丈,不知李婆婆现在何处?她老人家请你来白马山,就只找莫大哥一人?” “嗯!”老头儿点了点头,道:“老太婆要我转告小偷儿,赶快往皖中淮阳山七旗岭,她在‘铁瓦寨’相候,至于你施相公,由老夫结伴同行往蜀西青城山‘西寨,羽虹寨’。” 施鸣峰听到这里,不禁骇然一怔,诧声道:“‘秃子’老丈,这是怎么回事嘛?” 老头儿慢条斯理的道:“人家杀人,咱们救人,就是这回事!” 施鸣峰豁然理会过来:“你老人家所说的是‘南天堡’这些人?” 他头儿点了点头:“目前东、西寨寨主,还没有救出‘蜂巢死牢’,吕奎老家伙虽然登上武林盟主之席,他却是心狠手辣来个赶尽杀绝之计。” 施鸣峰听得吓了大跳,暗道:“这老头儿装模作样,酒店里噜嗦了半天,原来还带来这么一桩骇人听闻的事!” 他还想知道很多事情,可是他相信从这“秃子”老头儿身上,不会找到满意的回答,是以只有抑下满腹疑团,用自己的智慧来慢慢把它解开! “秃子”老头儿眯了眼睛,朝莫八看了看:“小偷儿,老夫口讯已经带到,你该起驾往淮阳山七旗岭啦!” 莫八何尝不像施鸣峰一样,跌进五里层浓雾里似的,一肚子百思不解的疑窦,可是他知道这“秃子”老头儿身上,问不出一个究竟出来。 他满肚子不乐意的朝“秃子”瞪看了眼! 老头子一边吃喝,一边缓缓地又道:“小偷儿,老夫把话放在前面,听与不听就在你啦! 你此去皖中淮阳山七旗岭,必须披星戴月,漏夜才是,要是晚了一步,有人血溅‘铁瓦寨’,你得向天下武林提头相见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到这话,吓得酒意醒了大半,相信这“秃子”老头儿不会危言耸听,立刻站起身向两人道:“施兄弟、小妹子,我莫八这就去了,咱们后会有期啦!” 扭转身朝“秃子”老头儿看了眼,出酒肆店门而去! 两人心头黯然,站起身相送时,梁上伸手莫八脚步疾速,已消失在大街一端! 田舍村姑林翠翠疑惑地道:“‘秃子’老丈,你说咱们现在去蜀西青城山?” 老头儿朝她看了看,道:“老夫说话难道还会有假,不过‘花婆’李映红可没有提起你‘田舍村姑’林姑娘的名号!” 施鸣峰心里暗暗纳闷不已:“这位‘秃子’老丈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对‘南天堡’之事,了若指掌,十分关心,李婆婆且托他找来白马山传递口讯,他还要伴我施鸣峰同往蜀西青城山‘西寨,羽虹寨!” 想到这里,侧目朝吃喝中的“秃子”老头儿打量了眼,“自从我离鲁东‘碧海庄’后,浪迹江湖结识了不少武林人物,可是从没有听他们提起过有这样的人物。” 施鸣峰思潮流转之际,他想开口动问,转念一想:“这老头儿说话吞吞吐吐,且爱捉弄人,连平时刁钻古怪的莫大哥,还碰了几个大钉子,如果我问他来历,这老头儿一定不会爽快说出来的,好在他要与我同往青城山,沿途相处不难探出他的底细!” 施鸣峰嘀咕沉思时,只见田舍村姑林翠翠菱角小嘴一嘟,冷冷地在道:“‘花婆’李映红没有提起我名号,我跟鸣哥在一起,去哪里她可管不着!” “秃子”老头儿对林翠翠却是异常恭顺柔和,他听林翠翠说这话后,哈哈大笑的道:“林姑娘,老夫可没有说不叫你去青城山的‘羽虹寨’。” 三人离白马山“边山镇”后,往蜀地方向而来! 路上,施鸣峰不厌其详向“秃子”老头儿问东问西,这时他又接着问道:“‘秃子’老丈,据你所知的除了‘花婆’李映红外,脱走‘南天堡’‘蜂巢死牢’的还有哪些人?” “秃子”老头儿马脸上一对眼珠瞪了瞪,不耐烦地道:“施相公,老夫已有对你说过,以后你遇到李映红,或是路文时自会知道,这是‘南天堡’圈子里的事,老夫哪能会这等清楚!” 施鸣峰又碰了他一个钉子,咧嘴苦笑了下! 老头儿走在两人前一步,他满腹牢骚似的喃喃地自语起来:“小子,做事不干脆,早知你是这么一个窝囊脓包,咱老头儿也别费这么些年的心血把你救出来了。” 林翠翠纤手一指,悄声道:“鸣哥,老怪在跟谁说话?” 施鸣峰摇了摇头,心里暗暗狐疑不已:“这老头儿自言自语地在骂谁呀?” “秃子”老儿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小子,你不把‘南天堡’之事弄个清楚明白,老夫顾不得数年师徒之情,把你逐出门墙。” 施鸣峰听到这里,心头一震,生恐这老头儿起疑,一手拉了林翠翠故意走得慢一点,他暗自感到惊疑至极:“这老头儿‘南天堡’还有他徒儿,难道他是‘雷火金轮’吕奎一伙的人,使出调虎离山之计遣走莫大哥,再来找我施鸣峰的主意!” 他想到这里,剑眉微轩,朝“秃子”老儿后影瞪了眼,轻轻冷“哼!”了声! 走在前面的老头儿,可能这时他思潮凌乱不堪,忘了目前所处的环境,他还是喃喃地悄声自语着:“小子,你不把‘南天堡’的事赶快弄清楚,不但你江湖‘幻变千相’四个宇砸了,你这条命也留不下来啦!” 施鸣峰听到这里,差点失声惊叫起来,颔首欢愉地道:“原来是他老人家!” 林翠翠悄声问道:“鸣哥,你说他是谁呀?” 施鸣峰在她耳边细语几句。 林翠翠诧异道:“这老怪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三人到了一处镇上,找了家酒楼打尖用膳! 施鸣峰打开话匣子后,“嘻嘻”笑了道:“‘秃子’老丈,江湖上见不得人的勾当,除了‘偷’‘盗’外,还有哪一些?” 老头儿听他问得古怪出奇,只有摇头道:“施相公,你倒说来与老夫听听!” 施鸣峰道:“‘偷’‘盗’两字,固为天理国法所不容,最下流的该是‘骗’字了,俗语所谓骗死人不尝命。” 林翠翠暗暗称奇:“鸣哥突然提起这些话来干嘛?” “秃子”老头儿听得错愕了怔,诧异道:“施相公,据你所知,江湖哪些是‘骗’人物?” 施鸣峰冷然一笑,缓缓道:“我施鸣峰说话公私分明,就以‘幻变千相’路文此人来说,依私人交谊,施某与他相交不错,如果论‘公’字,他是一个靠‘骗’成名江湖的人物!” “秃子”老头儿脸色一红,朝他瞪了眼! 鹏峰接着道:“路文以易容绝技,博得江湖‘幻变千相’称号,其实他并无一点真本实学,仅是靠了易容骗人而已!” “秃子”老头儿这张长长的马脸,一阵白一阵红。 施鸣峰哂然一笑,又道:“如果‘骗子’以大小来分,路文承受乃师之学,不过是个小骗,他的师父才是靠‘易容’厮混江湖的一个大骗子!” “秃子”老头儿酒杯一摔,忍不住大声道:“好小子,你敢出口不逊,侮辱老夫。” 施鸣峰一阵惊愕之色,诧异道:“‘秃子’老丈,你何出此言,咱们在此谈论‘幻变千相’路文,与你老丈风马牛各不相关。” “啪!”的声,秃子老头儿朝自己童山濯濯的秃顶脑袋打了下,涨红了脸,大声的道:“路……路文就是老夫徒儿。” 田舍村姑林翠翠忍俊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心里暗暗激赞施鸣峰智卓绝之处,硬把这老头儿身份,重刑逼供似地套了出来! 施鸣峰一脸狐疑的样子,注看了老头儿道:“‘秃子’老丈,据施某所知,‘幻变千相’路文师承,乃是江湖人称‘秃翅飞燕’的梁立老人家,你……” 老头儿一指自己晶亮发光的秃顶,大声道:“你看老夫这光溜溜的脑袋,难道还会有假?” 施鸣峰歉然含笑道:“施某酒后失言,你老人家千万别见怪才是!” 秃翅飞燕梁立朝他瞪看了眼,却又感慨地道:“施相公,老夫今儿才佩服你机智之处了!” 施鸣峰俊脸一红道:“施某如不用‘偷、盗、骗’三字,你老人家再也不会吐露自己身份,承认是路文的师父!” 林翠翠诧异地道:“梁前辈,你老人家江湖上的声誉如日中天,堪称一代风尘异人,为什么不说出自己名号呢?” 秃翅飞燕梁立老脸一红,喟然道:“林姑娘,你们夸奖,如果与你师父‘冰魄圣婆’郑老相比,真是霄壤之别,老夫不吐露自己名号,亦有不得已之处! 自‘南天堡’吕奎霸据盟主之席后,江湖上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老夫接获请柬不参加这老贼寿宴,已是他眼中之钉! 老夫风烛之年,虽将生死置于度外,在这些牛蛇鬼神尚未歼灭之前,还得替武林正义保留一点元气。” 施鸣峰听得暗自感动! 秃翅飞燕梁立说到这里,突然咧嘴一笑,又道:“方才施相公所说,变容易相,不过是骗人玩意,这话有点道理,老夫浪迹江湖这些年来,江湖上虽有‘秃翅飞燕’之号,却少有人看到我老头儿这付庐山真面目,也就是平时不轻易向人吐露自己名号的原故!” 施鸣峰含笑道:“梁前辈,你老人家头顶童山濯濯,没有半根头发,该换称‘秃顶飞燕’的名号才对!” 梁立怅然点头道:“施相公,你年事虽轻,说话见解不错,老夫自幼天生秃顶,远在二十年前,在江湖混出一个‘秃顶行者’的名号!” 后来江湖上人,发现老夫一身轻功,神龙见首不见尾,颇有几分造诣,而‘秃顶行者’听来不雅,于是又给我改称了‘秃翅飞燕’的名称!” 施鸣峰听得心里暗暗替自己抱愧:“我施鸣峰说话未免忒以刻薄了,居然说这位‘秃翅飞燕’梁前辈,不才无学,靠骗成名江湖。” 三人座头贴近酒楼楼上窗阁处。 田舍村姑林翠翠转脸往窗外看时,突然一声惊呼,诧异道:“这只鸽子好漂亮,羽毛五色缤纷,真少有见到的。” 施鸣峰朝他手指方向看去,不由心头一阵激荡,果然一只五色彩羽的鸽子,在半空翱翔飞舞。 只见它“吱吱”数声,震翅往云天一角飞去! 他心里暗暗惊疑不已:“这只分明是我‘于静弟’的‘彩羽灵鸽’,静弟已去塞外大漠草原,他这只灵鸽怎会在此地出现。” 田舍村姑林翠翠粉脸上漾溢出一缕甜甜的笑容,凝看了白云蓝天,自语似地喃喃说:“这么美丽的鸽子,把它捉来多好玩!” 施鸣峰侧目朝她看了看,心里又暗忖道:“静弟弟如果知道我有这么一位目下‘神州五女’之一的‘田舍村姑’翠妹的红粉知己,他也会替我高兴了!” 施鸣峰想到这里,含笑向林翠翠道:“翠妹,你喜欢这只彩羽飞鸟,以后我碰到这只飞鸟的主人,我向他借来给你玩几天好不好?” 林翠翠高兴的道:“真的,鸣哥。” 施鸣峰点头道:“方才这只飞鸟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就是我金兰义弟于静的‘彩羽灵鸽’,前次分手时,他说去大漠草原,这只‘彩羽灵鸽’突然出现,可能我那位静弟弟已从塞外回来啦!” “‘彩羽灵鸽’?”林翠翠还没有接上说话,沉思吃喝中的秃翅飞燕梁立,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惊疑之色:“在哪里?” 林翠翠“吃吃”轻笑道:“梁前辈,这只‘彩羽灵鸽’早飞走啦!” 施鸣峰见梁立听到“彩羽灵鸽”神色有异,心里暗暗称奇,试深地道:“梁前辈,你老人家知道这头‘彩羽灵鸽’的来历么?” 秃翅飞燕梁立点头道:“此只‘彩羽灵鸽’乃是今世武林硕果仅存前辈人物中,‘戴笠翁’安政所豢养的灵禽之一!” “戴笠翁’安政?”施鸣峰诧然一怔:“梁前辈,你是说‘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占有‘湖海’两宇的‘湖海亭主’老前辈?” 梁立颔首道:“就是这位老人家!” 田舍村姑林翠翠诧异道:“鸣哥,这位于静是你金兰兄弟,你怎么还不知他师承来历?” 施鸣峰听梁立说此话,惊愕之余,摇头向她苦笑道:“我与他结义兄弟,虽然交谊极好,却是少有谈到身世来历之事,我这位义弟曾说我与他来历,以后自然慢慢会知道的。” 林翠翠称奇不已:“会有这等事情?” 秃翅飞燕梁立诚然江湖上掌故秘闻,远在他徒儿路文之上,他一语道破“彩羽灵鸽”来历后,使施鸣峰满腹狐疑,百思莫解。 他暗自思忖:“过去‘幻变千相’路文奉他师父之谕,窃取少女‘肚兜’,探讨江湖上少有人知道的‘霄汉天星图’下落,可见此老对武林掌故,江湖秘闻十分清楚! 他能说出‘彩羽灵鸽’来历,当然不会故作玄虚,信口扯谈,难道我静弟弟是这位风尘侠隐,一代异人的衣钵传人。” 田舍村姑林翠翠“吃吃”碎笑,揶揄地道:“鸣哥,别皱眉苦思了,到时碰到你那位兄弟时,问个清楚明白,不就行啦!” 施鸣峰朝她一笑,点头道:“翠妹说得对,以后碰到我兄弟时,问个清楚。” 他向林翠翠说过这话后,忽地想起向梁立道:“梁前辈‘神州五女’之一的‘雾林黑狐’罗玉英,她与‘八荒天地盟’有何渊源?” 梁立喟然道:“提起这小妞儿,来历亦不小呢,她是目前流窜塞外,创立‘八荒天地盟’帮会,‘八、荒、天、地’四大寇中‘八臂神翁’舒尚文的义女。” 施鸣峰听他说此话,才始理会过来:“怪不得在‘南天堡’吕老儿寿宴时日,‘八荒天地盟’之一的‘地龙’孙七称她‘孩子’!” 田舍村姑林翠翠柳眉一掀,狐疑道:“梁前辈,这小女子有没有师父?” 秃翅飞燕梁立朝她笑了道:“此女没有师父,怎会身怀绝学,忝列目下‘神州五女’之一,她当然有师父啦!”林翠翠给他说得粉脸一红,朝他白了眼! 梁立接着道:“‘雾林黑狐’罗玉英平素行止阴险歹毒,有她师父‘驼姥’马盈的性格,江湖正派中人物,少有跟她交往!”施鸣峰听得暗暗钦佩不已,心道:“这位梁前辈对江湖见闻委实不少,连罗玉英的性格,他亦清楚!”“蹬蹬蹬”楼梯声响,上来一位年有六七十岁,穿着方巾长衫的老者! 施鸣峰转脸看去,一声惊“咦!”,长身离椅站起,大声道:“您老人家怎会亦来这里啦!” 老者见施鸣峰在座,含笑走来,点头道:“老夫萍踪江湖,浪迹天涯,想不到来此蜀南小镇上,又遇到你施少侠!”酒楼店伙见他们相识的,就在施鸣峰桌上,添了一付杯筷! 老者向田舍村姑林翠翠,和秃翅飞燕粱立两人含笑打量了眼。 施鸣峰正要替他们引见时,秃翅飞燕梁立朝老者盯看了眼,摇手道:“施相公不必介绍,我知道这老头儿是谁?” 老者微感一震颔首含笑道:“足见阁下见多识广,阅历丰富!” 梁立朝他肩头行囊看了看,冷然道:“算不了什么,你是卖卜论相,测字算命‘铁笔神算’屠牧!” 施鸣峰暗感惊奇。 铁笔神算屠牧连连点头道:“屠牧区区贱名阁下知道,幸见!幸见!” 梁立指了指自己鼻子,道:“屠老儿,江湖上你有‘铁笔神算’之称,你倒算算老夫是谁?” 施鸣峰确差点失声笑了出来,暗道:“卖卜论相,测字算命,哪能算得出陌生人的名字!” 屠牧微微一笑,吩咐店家端上笔墨纸砚,道:“请阁下赐下一字,待屠某触机一算!” 秃翅飞燕梁立暗道:“江湖上有我‘秃翅飞燕’之号,可是认出我庐山真面目的人还没有几个,你屠老儿碰到我梁立,可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斗啦!” 他想到这里,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鸟”字! 铁笔神算屠牧接过纸笺,沉思半晌,抬头朝梁立流转一瞥,眼神落到他童山濯濯,寸草不长的秃顶脑袋上。 突然放下手握的笔杆,“哈哈”大笑道:“不必测字细算了,阁下不是别人,乃是扬名宇内,一位江湖奇士‘秃翅飞燕’梁立梁道友。” 梁立诧声惊“哦!”忽地狐疑的大声道:“屠老头儿,别装模作样,你早就知道我是‘梁立’的了!” 施鸣峰、林翠翠看得震惊不已! 屠牧纵声大笑道:“梁道友休得怨怪老夫,我屠牧如侥幸取巧,在今日江湖上岂能博得‘铁笔神算’之称?” 梁立瞪直眼,大声道:“屠老儿,你倒把个中理由说来听听!” 铁笔神算屠牧吩咐店伙拿回笔墨纸砚,颔首笑道:“卖卜论相,测字算命,有进不须细算,配合天时、地理、人和,触机之下就能找得一个结论! 你梁道友挥笔写上一个‘鸟’宇,按说鸟字乃是宇内飞禽之总称,而你梁道友童山濯濯寸草不长,有这么一个秃顶脑袋! 在此酒楼座上,你梁道友据桌高坐,与施少侠等三人共席,显然不是泛泛之流,是位知名之士。” 铁笔神算屠牧说到这里,大笑接着道:“老夫从‘鸟’字,看到你秃顶脑袋,突然想起今世宇内高人中,含有飞禽名字作称号的是何人! 触机之下,就想起一位身怀绝世轻功,行踪神出鬼没而有‘秃翅飞燕’之称的你这位梁道友了!” 铁笔神算屠牧从不可思议中,讲出这番玄理来,三人听得愕然怔住! 秃翅飞燕梁立连连点头道:“屠老头儿,今日我梁立开眼了,认承江湖上有你这么一位‘铁笔神算’的风尘奇士了!” 铁笔神算屠牧谦冲一笑,道:“辱蒙招爱,汗愧之至,我屠牧不过是一个萍踪飘泊的‘相士’而已!” 施鸣峰忽然问道:“屠前辈,你老人家去往何处?” 屠牧扪须笑了道:“施少侠,这话该是我向你问得才对,老夫浪迹江湖,随遇而安,哪有一定去处!” 他微感诧异的向同桌村姑打扮的林翠翠望了望! 施鸣峰含笑引见道:“屠老,这位是扬名宇内,‘神州五女’之一的‘冰魄圣婆’郑琳老前辈的衣钵传人‘田舍村姑’林翠翠林姑娘!” 林翠翠粉脸一红,娇啼道:“鸣哥,你把话拉得这么长!” “‘冰魄圣婆’郑琳?”屠牧听得倏即离椅站起,一脸虔诚、惊恐之色,向林翠翠施过一礼,又道:“原来女侠竟是这位‘老人’衣钵传人,老夫失敬了!” 林翠翠粉脸又是一红,裣衽回了个礼! 施鸣峰看得暗暗震惊不已! 按说,“铁笔神算”屠牧亦是目下武林中前辈人物,方才他跟“秃翅飞燕”梁立说话时,谈笑风生,十分随便! 施鸣峰说出“冰魄圣婆”郑琳时,屠牧肃然起敬,竟向这一个晚辈,年不满二十的少女施礼! 他暗暗纳闷:“翠妹的师父,究竟是位何等人物?” 两人行过礼后,屠牧接问施鸣峰道:“施少侠,你三位仆仆风尘来到蜀地,准备去哪里?” 施鸣峰听他问此话,于是就将‘南天堡’吕奎寿宴的经过,武林正派人物遭禁九嶷山“蜂巢死牢”,自己三人前往蜀西青城山“羽虹寨”前后情形,简略扼要的说了一遍! 铁笔神算屠牧感慨不已地道:“‘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竟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令人不齿的事来,可恨复可怜。” “‘可怜!’”施鸣峰听得不禁诧异地朝他看了眼! 秃翅飞燕梁立道:“屠老儿,你有‘铁笔神算’的尊号,能不能替老夫再触机一算?” 屠牧眉宇微微一蹙,含笑道:“梁道友所问何事?” 梁立道:“咱们此去青城山‘羽虹寨’吉凶如何?再有‘南天堡’吕奎老家伙窃据武林盟主之席,有几年清福可享?” 屠牧笑了笑,道:“梁道友,此事不必触机细算,‘羽虹寨’寨主‘剑山游龙’孟鸿元,富可敌国,为人仁厚,在此天府之国的蜀地,素盂尝君之美号。 目前虽然孟鸿元遭陷九嶷山‘蜂巢死牢’,吕奎老儿如要斩尽杀绝,遣派高手来蜀地扬威,血溅‘羽虹寨’,我屠牧可以事前先下断语,这些牛蛇鬼神,绝不能占到一点便宜!” 秃翅飞燕梁立听得眼珠滚转,连连点头。 “屠老儿,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屠牧接着道:“至于‘南天堡’吕奎老儿窃据武林盟主之席,能有多久时间。”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梁道友,我屠牧能算来世事演变,人海浪涛,不必餐风露宿,浪迹天涯,做一名卖卜算命的相士了!” 梁立听到这里,碰上一个钉子,气得眼睛直瞪。 施鸣峰对刚才铁笔神算屠牧所说,指出“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可恨又可怜之话,暗暗感到纳闷。 他诧异地道:“屠前辈,吕奎老儿暗算武林正派人物,令人发指,可恨至极怎会有他‘可怜’之处?” 屠牧喟然道:“施少侠,正如方才老夫所说,世事演变瞬息无常,吕奎老儿虽然登上武林盟主之席,其实他往后的命运,不过一具傀儡而已!” 施鸣峰听得错愕一怔! 屠牧又道:“如果老夫料得不错,中原武林再次的浩劫,正邪对垒之际,可能已非雷火金轮吕奎之流了!” 秃翅飞燕梁立忘了刚才碰钉子之事,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 施鸣峰听来一片困惑! 他抬头正要向屠牧接问下去时。 铁笔神算屠牧离座站起,朝三人含笑道:“不速之客,打扰三位,老夫酒醉饭饱,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了!” 抱拳一礼后,匆匆下楼而去! 秃翅飞燕梁立冷冷的“哼!”了声,道:“穷酸老头儿,仗着肚子里一点儿才,目中无人,若人生气!” 施鸣峰颔首缓缓道:“屠老虽然说得重机深奥,亦有几分道理!” 三人离镇甸酒楼后,往蜀西青城山方向而来! 沿途上,听到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 “飞燕刀”再度出现,扬威蜀地江湖! 施鸣峰悄然问林翠翠,道:“翠妹,蜀地江湖的‘飞燕刀’,是不是‘神州五女’中的‘瑶池玉女’吕宗凤吕姑娘?” 林翠翠给他问得错愕一震:“鸣哥,你怎会想到她身上去啦?” 柳眉一掀,嘟起菱角小嘴,冷冷又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鸣哥,你在想吕姊姊,是不是?” 施鸣峰给她说得啼笑皆非,抱怨不迭道:“翠妹,你把事情想到哪里去啦?” 林翠翠绷起脸蛋儿,道:“你异想天开,把‘飞燕刀’扯到吕姊姊身上去,这是你说的?” 施鸣峰叫屈苦笑道:“翠妹,这不是异想天开,我曾见过‘瑶池玉女’吕姑娘一身之学,十分了得,所以才说此话!” “‘十分了得’?”林翠翠冷然道:“比我如何?” 施鸣峰拉长脸,喃喃道:“翠妹,你身怀之学,亦不错嘛!” 林翠翠紧接的道:“那你为什么不说我是‘飞燕刀’主人呢?” 施鸣峰给她咄咄迫逼,没有话可说,只有咧嘴苦笑了一下。 林翠翠螓着垂胸,幽幽地接着又道:“我知道你在想吕姊姊!” 抬头朝他白了眼:“我知道吕姊姊亦在想你!” 施鸣峰楞楞道:“翠妹,我与她素昧生平,她想我干嘛!” “哼!”林翠翠嗤之以鼻,冷冷道:“她将贴身佩带的‘子母青虹剑’中一口‘子剑’相赠,给你作防身所用,还说是素昧生平?” 施鸣峰想了想,道:“翠妹,你别再说下去了,我遇到‘瑶池玉女’吕宗凤时,把此口短剑还给她就是啦!” 林翠翠紧绷的粉脸,渐渐绽出一缕笑容,朝他妩媚的白了眼。 两人在官道上嘀嘀咕咕说话时,走在前面的秃翅飞燕梁立,旋首朝他们瞪看了眼,不耐烦地道:“你俩一路上自有说不完的话,我‘秃翅飞燕’梁立跟你们走在一起,不施展轻功,简直成了‘旱地鸭’了!” 林翠翠甜甜一笑,道:“梁前辈,咱们何必匆匆忙忙呢?” 梁立听得眼珠连转,大声道:“林姑娘,咱们往青城山‘羽虹寨’,是救人去的,不是急急赶去,晚了一步怎么办?” 林翠翠道:“梁前辈,过去‘铁笔神算’屠牧有说过的,在这儿天府之国的蜀地,‘羽虹寨’可不怕‘南天堡’里这些家伙。” 绽唇笑了笑:“咱们又何必急急忙忙赶了去呢!” 梁立听得啼笑皆非,摇头不迭道:“老夫不该跟你们两个孩子结伴同行,一起赶路!” 施鸣峰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官道边一脉苍葱浓密的树林,林翠翠纤手一指,含笑道:“梁前辈,咱们到树林里休息一会再走吧!” 秃翅飞燕梁立光溜溜的脑袋,气得汗气直冒,大声道:“林姑娘,还要休息?” 林翠翠朝他一笑,拉了施鸣峰走进树荫下! 梁立气得“呼呼”直吼,亦只有跟了他们进去! 三人找了树荫底下草地上坐下,田舍村姑林翠翠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分递给他们两人。 三人围坐在草地上,梁立囫囵吞枣,几口把干粮咽下肚里,连连催促道:“林姑娘,咱们已经休息过了,该走啦!” 施鸣峰含笑站起,道:“翠妹,咱们走吧。” 他话刚说到这里。 陡地,“唰唰唰”掠风锐响,出自树顶浓林荫处,朝施鸣峰背后致命之处,电射而至! “啊!”林翠翠一眼看到,失声惊叫起来! 眼前的转变,不过眨眼一刹那而已。 在这同一时间里! “咝咝咝”一股激厉刺耳声响,出自斜侧面树荫里,准头之绝,令人无法思议,“当当当”极有音韵的声响下,将起先袭向施鸣峰背后的暗器,不偏不斜,一支支打落地上! 秃翅飞燕梁立两眼直瞪,喝声道:“鼠辈,竟敢暗算袭人。” 施鸣峰修即转身看时,地上三支仅两寸来长的短箭,一支支各都击成了方型,不远处又发现三颗比黄豆稍大的银丸。 他弯腰要捻取短箭时。 突然传来一缕急促的示警声:“短箭有毒,不能手拿。” 施鸣峰听到这缕声音,手指离短箭不过三寸距离,忙不迭缩手跌退数步! 林翠翠惊恐中,一股无比的愤怒,脸色泛出一阵青白! 她见施鸣峰没有遭着意外,芳心宽下,咬牙恨恨道:“鸣哥,咱们追!” 施鸣峰突然失神似的怔住,他对这响示警说话声,听来非常熟悉,他在尽量从脑海里,搜找这个人的影子! 林翠翠见他纳闷之状,诧异道:“鸣哥,你……你怎么啦!” 施鸣峰慨然摇头道:“我施鸣峰这性命,从生死边缘抢了回来!” 梁立道:“林姑娘,别去追了,偷袭的人早逃走啦!” 他朝施鸣峰看了看:“施相公,老夫浪迹江湖数十年迄今,第一次在你身上看到这桩不可思议的怪事,恩与仇、敌与友,会在同一刹那间出现在你身上!” 施鸣峰惘然道:“梁前辈,敌是谁?友人又是谁呢?我施鸣峰委实想不起来!” 梁立朝地上两付暗器看了看,喟然道:“施相公,据老夫看来,你恩、仇两方,俱是绝世高手,二寸淬毒短箭,袭取你身后致命部位,出手阴毒至极!” 林翠翠听得咬牙跺足道:“好狠毒的东西,碰上我林翠翠手里,就不会放过你!” 秃翅飞燕梁立把三颗银丸捻起,交给施鸣峰道:“大丈夫涓滴之恩,涌泉相报,施相公,这三颗银丸的主人,是你今日树林惊变的救命恩人,你把这三颗银丸好好保存起来,他日有缘,你自会见到这位恩公!” 施鸣峰把三颗银丸贴身藏起,喃喃称奇道:“听来声音很熟,是谁呢?” 第十一章 萍踪奇语 施鸣峰收起三颗比黄豆稍大的银丸子,称奇不已地自语着:“这说话声音听来分明很熟悉,是谁呢?” 低头蹙眉,频频搜思! 田舍村姑林翠诧异道:“鸣哥,既然是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会听不出是谁呢?” 施鸣峰朝她苦笑了一下,却是黯然摇头道:“很像我静弟弟的说话声音,可是从事实上判来又极不可能!” “哦!”秃翅飞燕梁立不由奇怪的问道:“施相公,此话怎讲?” 胸呜峰道:“我静弟已出玉门关,往大漠草原,若是他果真已来蜀地,发现我遭着凶险,挺身出来除掉强敌,到时我弟兄俩该一聚离别后情形才是,他怎么会躲在树林隐处,不露形相暗中救后,突然又不知去向呢?” 两人听施鸣峰说得很对! 施鸣峰叹了口气,幽幽自语地道:“静弟一定会知道,我施鸣峰魂牵梦萦,多么的想他……” 林翠翠小嘴一嘟,挪揄自语地道:“他是个大男孩子,又不是女娃儿,瞧你说得多可怜!” 一阵风吹过,树巅浓荫处,发出一缕“沙沙沙”发音! 秃翅飞燕梁立旋首环顾一瞥。 这时,他似乎给一桩百思莫解的疑团所困扰住,梁立道:“今日江湖上,竟有这等绝世高手,三颗黄豆大的银丸子,居然把三支仅仅两寸长的短箭,不偏不差,一颗扣一支,将三支短箭打得拦腰折弯,这事若不是亲眼目睹,流传到江湖上,谁也不会相信!”摇了摇头又道:“老夫委实想不出江湖上有这等样的人物?” 旁边林翠翠恨恨地道:“鸣哥,你知道使放淬毒短箭的家伙是谁吗?” 施鸣峰抬头眺看了树荫深处的蓝天一角,喟然地道:“不会是别人,只有是她了!” 林翠翠听了接道:“鸣哥,你说是谁?” 一瞥冷酷而使人憎厌的影子,浮映起施鸣峰脑海里…… 一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孔,穿了一件黑色的罗衣,通体所配称的,只是黑、白两种单调的颜色。 这是他在湘地大仓河畔,巧获“月华玄镜”后,第一次见到她。 后来在白龙坡凉亭又狭路相逢,给她用诡奇阴毒的“循天迥地十一式”鞭招所辱,打得遍体鳞伤,几乎丧命她手,幸亏“瑶池玉女”吕宗风现身相救,才免此劫! “雷火金轮”吕奎寿宴前日,“南天堡”练武场上再次相见施出“月华玄镜”所载绝学雪此胯下之辱! 施鸣峰思潮流转之际,颔首自语地又道:“是她!不会有错!” 秃翅飞燕梁立接道:“施相公,是谁?” 施鸣峰感慨不已的叹了声,道:“这次短箭袭击的不会是别人,就是‘神州五女’之一的‘雾林黑狐’罗玉英! 此女跋扈乖张,阴险狠毒,与我施鸣峰有几次过节,可能这次给‘南天堡’吕老儿所邀,御尾追踪前来扰事!” 林翠翠听得凤眸龙威,怅然不已道:“见不得人的‘小狐狸’,凭她这点儿能耐,竟敢目中无人,张牙舞爪起来,撞在我林翠翠手里.就不客气要这小贱人立毙掌下!” 翅飞燕梁立不禁喟然道:“这些牛蛇鬼神之流,专门使云诡波谲的阴谋毒计来害人,到时天网灰灰时,就要他们交出一个公道来。” 向两人又道:“施相公、林姑娘,咱们赶紧往青城山‘羽虹寨’才是,万一晚了一步,形成一幕不能收拾的场面时,咱们三人还有何颜面见天下武林?” 两人听梁立含意深长的说此话,不由心寒神凛,暗暗一怔! 施鸣峰碰到这次袭击暗算后,自己随时随地警惕注意,沿途上倒没有遇到意外变故,不多天,三人仆仆风尘,已人蜀西地带! 夜晚,三人投宿镇客店,就寝时间尚早,在客房里聊谈着! 房门外,廊沿处传来说话声音:“店家,此离青城山尚有多远?” “回客官爷,这儿是新津北城南郊的‘青龙潭’镇上,去青城山没有几天的脚程可到了!”“店家,你有没有听到过,青城山有处叫‘羽虹寨’的所在!” “‘羽虹寨’?”店家话声突然响亮起来,笑了道:“客官爷,这‘羽虹寨’地方,别说是小的,就是刚会说话的小娃娃,除了会叫爹娘外,还会说出这‘羽虹寨’三个字呢!” 客房里的三人,听得暗暗一怔,相对看了看! 施鸣峰悄声道:“这人向店家问出此话,当然不会是本地人氏。难道‘南天堡’吕奎老儿爪牙已潜入蜀西!” 梁立朝门外指了指,暗示地道:“咱们听他说下去!” 店家接着在道:“‘羽虹寨’剑山游龙孟鸿元寨主爷,他老人家可说是蜀地一位万家生佛的活菩萨,提起孟爷的名讳,无人不晓! 你客官爷去青城山找‘羽虹寨’,远在百里外的老百姓,他们就会详详细细告诉你去的方向啦!” 客房里施鸣峰诧异地道:“这说话声好像哪里听到过的!” 林翠翠“噗嗤”一笑:“鸣哥,你听到熟悉的声音真多,就是可惜记不下来啦!” 施鸣峰俊脸一红! 房门外脚步走动声中,缕自语似的说话声在道:“哦,我乐华此来蜀西,如果找不到恩公施少侠,后果之虞,不堪设想了!” “是他!”施鸣峰听到此话,陡然暗愕一怔,离椅站起,道:“原来在‘南天堡’寿宴上,有一面之缘的‘金笛子’乐华,他怎么会来蜀西找我?” 说着,推开房门纵目朝走廊两边看了看! 当他看到一瞥方巾儒衫的后影时,大声道:“乐英雄,施某在此!” “金笛子”乐华正走向廊沿一边的客房去,听到唤叫声,旋身过来,看到竟是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来蜀西寻访施鸣峰。 还怕认错人似的楞了半晌,才始呐呐道:“您……是施少侠,皇天不负苦心人,果然给我乐华碰到!” 施鸣峰点头笑了笑,却狐疑地道:“你怎会知道我来蜀西?” 金笛子乐华听得感慨不已:“施少侠,你是我乐华救命恩公,使我重见天日,怎么不知道你的行踪!” 这时施鸣峰才始想起金笛子乐华亦是遭禁九嶷山“蜂巢死牢”的一个,可能已经服了“昊天玉芙丸”。 他在流转沉思时,乐华已接着在道:“施少侠,你也投宿此家客店?我正有很多事要跟你谈呢!” 施鸣峰一指自己客房,含笑道:“我就住在这里,里面有两位不是外人,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肃容将乐华请进客房里! 金笛子乐华见房里坐了一位马头脸、秃脑袋、粗布短褂,年有七十开外的老者,和一个村姑打扮清丽的少女,感到微微一怔! 他听施鸣峰说这两位不是外人,于是就含笑示礼的点了点头,一边坐落下来! 施鸣峰眼前正焦急的想知道“南天堡”囚禁在“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中人的动静,所以没有替三人引见,就问道:“乐英雄,你如何出‘蜂巢死牢’的?” 金笛子乐华长叹了口气,道:“我乐华重见天日,恢复一身功力,能出‘蜂巢死牢’,全是你恩公施少侠所赐!唉!还有一位谅是‘南天堡’里的堡丁‘吕忠’了!” 施鸣峰听到他说出‘吕忠’名字,知道就是“幻变千相’’路文,可能他将自己交待他的“昊天玉芙丸”一颗相赠乐华,没有透露自己身份。 施鸣峰已经猜出,于是就接着道:“乐英雄,你此来蜀西寻访我施鸣峰,敢情也是‘吕忠’告诉你的!” “正是!”乐华点了点头,道:“这位‘吕忠’在‘蜂巢死牢’给我一颗您施少侠交给他的‘昊天玉芙丸后,将我救出死牢! 临走时还告诉我,您施少侠目前行踪,已前来蜀西青城山‘羽虹寨’,要我御尾赶程前来找您!” 他朝秃翅飞燕梁立,和田舍村姑林翠翠望了望,伸手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封沉甸甸的书信,交给施鸣峰,又道:“这里是一部份人的‘名单’!” “‘名单’?”施鸣峰接过书信,不由错愕一怔。 “乐英雄,你说是‘南天堡’吕奎老贼这些牛蛇鬼神的名单?” 金笛子乐华喟然摇头道:“这位堡丁‘吕忠’,不知是何等样人物,真使我乐华百思不解!此封袋里写的乃是目前遭陷九嶷山‘蜂巢死牢’中,一部份武林人物的‘名单’,据‘吕忠’说上面详细写有这些人的地点住处……” 田舍村姑林翠翠听得诧奇不已! 秃翅飞燕梁立手扪短须,不胜满意似地含笑点头! 施鸣峰讶然道:“原来是遭陷‘蜂巢死牢’中武林人物名单!” 他拿了“名单”狐疑地道:“乐英雄,施某拿此名单又如何呢?” 金笛子乐华道:“吕忠’有说‘南天堡’吕奎老贼,出手之毒,令人发指,他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后,将我等遭陷九嶷山峰腰‘蜂巢死牢’中这些武林人物的家族后裔,要一个个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三人听得骇然色变! 乐华又道:“载录此名单上的,俱是今日武林中,极有声望的正派人物,经‘吕忠’说来,赶紧照名单所录地点,通知遭害在‘蜂巢死牢’中这些武林人物的家族后裔,免得措手不及,遭害毒手,使他们事前有所准备!” 旁边秃翅飞燕梁立,喃喃自语地道:“这小子还不算笨,能从死牢囚犯嘴里,找出这些资料来!” 乐华感到诧异地朝他看了看,接着道,“‘吕忠’叮嘱乐某,转语遭害死牢中武林人物的家族后裔,要他们联手并肩,先声夺人,共声申讨‘南天堡’吕奎老贼,救出‘蜂巢死牢’中人!” 施鸣峰看了看手里的封袋,几分理会的道:“敢情‘吕忠’的意思,乐英雄将此名单交我施鸣峰由施某逐一前去通知死牢武林中人的后裔家族! 乐华摇头道:“名单上所记下的地点,占有湘、鄂、蜀、皖四省之广,您施少侠一身功力虽然极有造诣,还无法荷负这桩艰巨重任!” 三人听他说出这话,不禁纳罕称奇起来! 秃翅飞燕梁立不耐烦地喃喃道:“这小子还要搞些什么鬼名堂?” 金笛子乐华暗暗嘀咕:“这老气横秋的马脸老儿,跟施少侠在一起,不知是何等人物?” 他还是接着道:“‘吕忠’请施少侠将此名单交给另外一个人,据说此人武功造诣,冠绝天下武林,只有他始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完成此任务!” 施鸣峰侧目朝梁立看了眼,问道:“乐英雄,‘吕忠’所指是哪一位?” 金笛子乐华道:“吕忠说,此公江湖人称称‘秃翅飞燕’的梁立,梁前辈,他还有说梁立行踪虽然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没无常,只有您施少侠才能找到他!” 秃翅飞燕梁立听到这里,梁不住大声道:“好小子,倒行逆施,居然徒儿支派师父起来啦!” 金笛子乐华听这话,蓦然一怔,朝梁立多看了一眼,不胜狐疑地向施鸣峰注目看去! 施鸣峰含笑,感慨地道:“乐英雄,将你救出九嶷山峰腰‘蜂巢死牢’,不是别人,‘吕忠’之名,只是卧底所用的假名字而已,此君乃是易容千变,享誉江湖的‘幻变千相’路文!”“‘幻变千相’路文?”乐华听得一惊:“有这等事情?” 施鸣峰又道:“至于他所说的‘秃翅飞燕’梁立,是他授业恩师!” 指了梁立道:“就是这位老人家!” 金笛子乐华听得这话,才始恍然大悟,急忙上前见过一礼! 这时,施鸣峰替田舍村姑林翠翠,向乐华引见一下。 施鸣峰接问道:“乐英雄,路文是否尚有其他事情交待给你?” 金笛子乐华摇头道:“这位英雄路文所吩咐的,就是方才所说的事!” 施鸣峰听得殊感失望,到目前为止,他所知道脱险‘南天堡’九嶷山峰腰“蜂巢死牢”的,只是花婆李映红,和眼前这位金笛子乐华而已。 秃翅飞燕梁立愤愤地道:“小子,轻描淡写说了这几句话,涂上这几个字,老夫要跑遍湘、鄂、蜀、皖的四省,两条腿够受了!” 田舍村姑林翠抿嘴不笑道:“梁前辈,你老人家有今日‘秃翅飞燕’的名号,本来就是从跑腿跑来的嘛!” 施鸣峰点点头道:“路文能想出这主意,委实不错,‘南天堡’吕奎老贼千夫所指,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暴行,咱们先机制人,联络囚入死牢的衣族后裔,共声申讨,教吕奎老贼向天下武林交出一个公道。” 将封袋名单交给梁立含笑道:“梁前辈,你老人家什么时候首途起程?” 梁立把名单贴身藏起,蹙眉搜思,半晌始道:“好在青城山‘羽虹寨’已离此不远,吕奎老儿不知要在‘剑山游龙’孟鸿元身上,想出什么云诡波谲的毒计,老夫和你等先往‘羽虹寨’,看过动静以后,再首途起程未晚。” 施鸣峰道:“‘羽虹寨’寨主‘剑山游龙’孟鸿元在此蜀地极负声名,方才店家亦有说过,乃是一位万家生佛的活菩萨,这些牛鬼蛇神要在他身上打主意,看来不见得是桩容易的事!” 梁立喟然感触地道:“吕奎老儿不择手段,称主武林,他岂会轻易放过素有‘东西寨、南北堡’之称的‘西寨,羽虹寨’……” 抬头注看了两人,又道:“咱们不能耽留,赶程前往‘羽虹寨’才是!” 四人在“毒龙潭”镇上客店打尖一宿,翌晨,金笛子乐华向三人告辞,回转黔地,施鸣峰等往青城而来。 路上,秃翅飞燕梁立感慨不已说:“世事的演变,似乎都有一点不可思议的安排,平宁数十年的江湖,还会罗上这场浩劫!” 两人听得一怔!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梁前辈,此话怎讲?” 梁立缓缓地道:“南天堡’吕老儿寿宴上的凶变,罪恶魁首该是‘佛心毒医’虞冲,他替吕奎配制了这种剧毒无比的‘雨花散’毒物,把中原正派武林,几乎一网打尽,陷入九嶷山‘蜂巢死牢’!虞冲遭害‘银须针芒,鬼使神差之下,临死前碰到施相公,迥光反照,天良发现,以十四颗‘昊天玉芙丸’相赠,来挽救不堪收拾的场面。” 说到这里,顿了下又道:“这好像在不可议中,老天爷派下这么一个‘佛心毒医’虞冲下凡人间,撩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 两人喟叹不已。 梁立接着道:“如果没有‘雨花散’毒物,即使‘施鸣峰’吕老儿有席卷江湖,有称主武林的野心,也不会给他这样迅快如愿!” “羽虹寨”位于青城山之麓,占地数顷,巍峨富丽,楼台亭阁,廊宇衔接,不下王公将相之府。 这日,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剑山游龙孟鸿元夫人‘银枝芙蓉’扈晓虹,昔年乃是西南江湖上,一位杰出的巾帼女杰! “银枝芙蓉”扈晓虹经家丁传报后,大厅接见三人,始知来自湘地的施鸣峰、秃翅飞燕梁立、田舍村姑林翠翠。 宾主寒喧过后,秃翅飞燕梁立朝孟夫人扈晓虹暗地打量了眼,见她雍容华贵,脸色安祥,似乎还不知她丈夫遭‘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囚禁“蜂巢死牢”之事,且发现此地“羽虹寨”并未遇有意外之变的情形,心里暗自宽慰下来! 梁立试探地向孟夫人说:“敢问孟夫人,除老夫等三人来此青城山拜访‘羽虹寨’外,是否尚有来自湘地的江湖人物?” 扈晓虹听得出奇,不禁暗暗纳闷,简略地答道:“自拙夫鸿元往湘地‘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寿宴迄今,这里‘羽虹寨’还未见有远客来此。” 狐疑地朝三人扬目一瞥,向梁立又道:“敢情鸿元烦请三位携带口讯来此?” 眼前情形之下,三人似乎很难启口说出剑山游龙孟鸿元,在“南天堡”“蜂巢死牢”遭罹不幸之事。 会使这位年龄该在四十开外,而姿容绝世的中年美妇人,骤然间经不起这么一桩惨厉的打击! 秃翅飞燕梁立猛抓自己秃顶脑袋,搜肠苦思,楞了半晌,在自己脸上使劲的露出一缕笑容,故意轻描淡写地道:“老夫等三人来此,口讯倒有,却不是出自孟寨主所说的!” 铁枝芙蓉扈晓虹见他吞吞吐吐说话,殊感疑惑,若有所思地轻“哦!”了声,脸色一转,道:“梁道友有话只管直说,我‘铁枝芙蓉’扈晓虹昔年浪迹江湖,亦曾上过刀山,闯过剑林。是不是孟寨主在外遭着意外,三位为了江湖道义,专程来此‘羽虹寨’,孟寨主如遭罹意外凶变只管说来无妨!” 施鸣峰接道:“梁前辈,孟夫人既然这样说我,咱们就把经过情形说了,可让孟夫人有所准备!” 扈晓红不胜困惑之色,流转在这位英姿挺拔的少年书生身上。 秃翅飞燕梁立咧嘴苦笑了下:“施相公,因为这事你曾亲眼目睹,说来比较详细。” 施鸣峰缓缓地道:“孟寨主已遭陷‘南天堡’,目前囚禁九嶷山‘蜂巢死牢’,雷火金轮吕奎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除掉异己,拔去眼中之钉,使出赶尽杀绝毒手,已派高手前来青城山‘羽虹寨’,吾等三人赶程前来通知,恐孟夫人到时措手不及,最好事前有所准备才是!” “铁枝芙蓉”扈晓虹听得脸色骤变,震颤不已道:“孟寨主赴宴‘南天堡’久久未回,竟有这等事情发生?” 她注看了施鸣峰,诧异地又道:“施少侠,你如何知道这事的内委情形?” 施鸣峰就把剑山游龙孟鸿元,赴“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寿宴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遍。 接着又道:“孟寨主亦是遭吕奎老贼所忌的正派武林人物之一,目前囚禁在‘蜂巢死牢’!” 铁枝芙蓉扈晓红脸色惨白,咬牙忿然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吕奎老贼近年来江湖上行止诡秘,显然这厮心怀叵测,有所阴谋,想不到他以六十寿宴之名义,柬邀群雄,竟施出这等丧心病狂的毒计,可恨!可恨!” “唉!”她忧愤不已的叹了口气:“鸿元不相信我的话,以致会罹上这桩惨变。” 盈眶泪水,已忍不住顺腮流下,转脸向施鸣峰道:“照你说来拙夫鸿元遭禁‘蜂巢死牢’,敢情已凶多吉少了?” 施鸣峰安慰道:“孟夫人,此点到目前还不必忧虑,吕奎老贼用‘雨花散’毒物,废掉正派武林人物一身武功后,将他们囚禁在九嶷山峰腰‘蜂巢死牢’,自以为高枕无忧,让其自生自灭,是以如果急予设法营救,据我施鸣峰看来还不会有意外变故!” “营救!”扈晓虹泪眼中吐出两楼坚毅、愤怒的光芒,点头说:“吕奎老贼为要满足自己私欲,霸居武林盟主之位,竟使出这等令人发指的毒计来,我铁枝芙蓉扈晓虹岂能轻易放过他。 ‘羽虹寨’坐镇西南江湖,称雄武林,到时我扈晓红带领蜀、黔、滇三省英杰,踏平九嶷山,要这老匹夫的‘南天堡’玉石俱焚!” 秃翅飞燕梁立听得暗暗点头:“这位‘铁枝芙蓉’扈晓虹雄才大略、精明干练之处,似乎要远在她丈夫孟鸿元之上!” 梁立沉思时。 “哦!”扈晓虹殊感狐疑地说:“施少侠,吕奎老贼囚禁我夫在九嶷山‘蜂巢死牢’,眼中之盯已除,为何尚派高手来‘羽虹寨’?” 梁立接道:“吕老儿虽然目前霸据武林盟主之位,生恐日后真相大白,囚禁死牢的衣属后裔将其罪状揭露,激起宇内正义人士共声申讨,于是干脆来个先机制人,杀人灭口!这可能就是吕老儿派高手来‘羽虹寨’的原因……” “哼!”扈晓虹嗤之以鼻,冷冷说:“老贼,将我‘羽虹寨’看得忒没出息了!” 说到这里,向三人又道:“多蒙三位餐风露宿,仆仆风尘,从湘地来此‘羽虹寨’报讯,我扈晓虹感激不尽!” 施鸣峰谦冲地道:“此事侠义门中分内之事,孟夫人切莫挂怀不安!” 秃翅飞燕梁立这时对“羽虹寨”和这位“铁枝芙蓉扈晓虹的孟夫人,心里不禁有了新的看法:“‘羽虹寨’威镇西南江湖,这位孟夫人最是一位足智多谋、精明能干的巾帼女杰,别说‘南天堡’想暗派高手前来侵扰,就是吕老儿统率大军,‘御驾亲征’来‘羽虹寨’,恐怕会叫这些牛鬼蛇神,折羽断翅,落个大败而归!” 梁立想到这里,发觉自己三人来此,原是助“羽虹寨”一臂之力,从眼前情形看来,这位孟夫人有足够的力量,来应付“南天堡”派下的高手,显然自己这三人已没有耽留此地的必要。 他在意念流转下,朝施鸣峰、林翠翠示意一瞥,含笑向扈晓虹道:“孟夫人,老夫等三人‘口讯’已经传到,该告辞了!” 铁枝芙蓉扈晓虹还没有把话接上,林翠翠幽幽娇啼道:“梁前辈,咱们来了就走,这么急的干嘛?” 敢情,这句话该是此间“羽虹寨”主人,孟夫人说的才对! 她脱口说出此话,连铁枝芙蓉扈晓虹在内,不禁错愕一怔! 这时,她朝这位方才梁立引见的,目下扬名江湖,“神州五女”之一的翠姑娘多看了眼,含笑地道:“林女侠说的甚是,三位来‘羽虹寨’该多耽留几天才是!” 田舍村姑林翠翠粉脸一红,忸怩地道:“孟夫人,我不是……这……意思……” 三人听得又是一怔! “既不想马上告辞,又不是耽留“羽虹寨”,这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含笑道:“翠妹,你有何高计,说来给咱们听听!” “谁说是高计?”林翠翠朝他白了眼,红了脸又道:“咱们路远迢来此‘羽虹寨’,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秃翅飞燕梁立听得眼珠连转,满腹狐疑地问道:“林姑娘,咱们不走又该如何呢?” 林翠翠红了脸“噗嗤!”一笑,始道:“孟夫人乃是享誉西南江湖的一位巾帼前辈,咱们何不趁此谈谈西南武林上的形势,向孟夫人聆受教益。” 扈晓虹听她说得脸色一红,含笑薄责地道:“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施鸣峰和梁立听她说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心里暗暗纳闷! 田舍村姑林翠翠朝孟夫人绽唇一笑,接着道:“‘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派下高手来犯这里‘羽虹寨’,虽然这是一桩千真万确的事。” 脸色渐渐凝重,接着说:“‘羽虹寨’坐镇西南江湖,雄踞武林一方,咱们固然知道,或许雷火金轮吕奎等这些人,比咱们知道得最清楚!” 三人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却不知她在指哪一件事情! 林翠翠又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吕奎老儿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他正值跋扈飞扬之际,怎会没有摸透对方底细,来找这场霉气呢!” 秃翅飞燕梁立忍不住大声道:“林姑娘,有话快说,别转弯抹角的叫人听了肠子发痒……” 林翠翠朝他看了看,接道:“‘南天堡’吕奎老儿派人来此‘羽虹寨’,据我林翠翠看来,不会偷袭暗算,动刀动剑,可能已给他们这些坏蛋,想出一个云诡波谲,歹毒的鬼主意,有恃无恐的来找孟夫人!” 三人听她说出这话,不由醍醐灌顶似的愕然怔住!” 秃翅飞燕梁立连连点头道:“林姑娘说得有理!” 他眉宇一皱,诧异道:“林姑娘,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你说他们会找些什么鬼主意呢?” 田舍村姑林翠翠朝他白了眼,道:“梁前辈,剩下的这一半说了,咱们就不必耽留此地‘羽虹寨’啦!” 秃翅飞燕梁立碰了个软钉子,眼皮连翻,楞住半晌! 铁枝芙蓉扈晓虹连连点头道:“翠姑娘慧心兰质,机智过人,原来你说的要在‘羽虹寨’耽留下来,是商议应对‘南天堡’之训!” 施鸣峰听林翠翠这话,心里暗暗激赞不已:“翠妹转弯抹角,说出这些刁黠古怪的话。原来还有她这番道理!” 秃翅飞燕梁立一手猛搔自己秃顶脑袋,嘴里喃喃自语地道:“林姑娘一半话说对了,留下这一半可叫人搜肠苦思,找不出来了! 铁枝芙蓉扈晓虹吩咐家丁摆上筵席,替三人洗尘、并向梁立等道:“这事我等慢慢商议,自会找出答题来的!” 酒筵时,孟夫人扈晓虹替三人引见在目下西南江湖上有一流高手声誉的数位武林人物。 其中有“铁背苍龙”洪健、“雁翎秀士”何世聪、“玉指灵官”杨记、和有“天南双燕”之称的“剪风燕”夏黑、“迫电燕”夏清昆仲俩!” 秃翅飞燕梁立虽然跟这数位武林人物没有会过面,他们这几位的名号听来很熟悉,显然都是目前江湖上知名之士。 这时,梁立心里暗暗嘀咕起来:“过去‘铁笔神算’屠牧有说过,‘羽虹寨’剑山游龙孟鸿元有西南江湖‘孟尝君’之称。 照目前情形看来,我等三人不速之客来‘羽虹寨’,这位孟夫人能随时邀出这五位武林一流高手作陪宾,显然‘羽虹寨’有昔年‘孟尝君’古风,有借养门客三千的景举,不敢说言过其实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替孟夫人扈晓虹宽慰起来,心道:“眼前虽然孟鸿元囚禁‘蜂巢死牢’,吕奎老儿派下武林高手,来‘羽虹寨’耀武扬威,该自取其辱了!” 筵席间,铁枝芙蓉扈晓虹向梁立问道:“梁道友,你等三位离开‘羽虹寨’后,是不是转回湘地?” 秃翅飞燕梁立听她问话,一摸自己童山濯濯的秃顶,抱怨不迭道:“撇开施相公和林姑娘不谈,老夫为了九嶷山‘蜂巢死牢’里囚禁的这些武林人物,要跑断两条腿啦!” 扈晓虹愕蟾道:“梁道友此话怎讲?” 傍边施鸣峰就把“蜂巢死牢”中部份武林中人的名单之事,详细说了一遍,他接着又道:“梁前辈的高足:幻变千相’路文,他卧底‘南天堡’,探得死牢中一批武林人物家族后裔的地点,这些人原本散居湘、鄂、蜀、皖等地! 梁前辈轻功之绝,冠盖武林,烦托他老人家分别往各地去联络通知,到时共声中讨,要吕奎老贼向武林交出一个公道!” 扈晓虹听得感慨不已说:“难得,难得,梁道友义薄云天,武林千古留名!” 梁立咧嘴一笑,指了施呜峰道:“孟夫人别捧了,老夫不过跑了腿而已,要谈到千古留名,还要从施相公身上说起才是! 如不是他机知卓绝,分别运用‘昊天玉芙丸’,嘱令小徒路文挽转大局,老夫跑断两腿还是没有用处!” 桌上众人,显出钦赞之色,纷纷朝施鸣峰看来。 铁枝芙蓉扈晓虹忽地问道:“梁道友,凭你轻功脚程,绕转湘、鄂、蜀、皖四省,分别通知死牢遭害人的家族后裔,需多少时间?” 秃翅飞燕梁立听她问出此话,猛搔自己秃顶脑袋,想了半天才始道:“确实时间很难断定,如果顺利的话,该在‘端阳佳节’前后数天!” 田舍村姑林翠翠突然插嘴道:“梁前辈,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你可以省掉不少脚程、时间了!” 梁立听得连连点头说:“林姑娘,你有何锦囊妙计,说给老夫听听!” 林翠翠道:“梁前辈,你老人家不必挨家挨户前去联络通知,譬如说,你来此地‘羽虹寨’,见了孟夫人后,再由她分别通知在附近一带名单上载到的武林中人,这样岂不省掉不少时间啦!” 秃翅飞燕梁立激赞不已地说:“林姑娘说得对,就凭你简单的这么一句话,老夫可少走了不少路啦!” 铁枝芙蓉扈晓虹听他们两人说到这里,提出主意,道:“梁道友,你此去湘、鄂、蜀、皖四省联络众人,请他们在五月初五‘端阳佳阳’湘中邵阳城会众,商讨应付‘南天堡’之计!” 秃翅飞燕梁立眨了眨眼,道:“孟夫人,此计虽然不错,这么大的邵阳县城,上哪儿去找人呢?” 施鸣峰忽然想起,道:“孟夫人,邵阳城有家‘玉壶春’酒楼,堂厅宽阔,足可排下数十张桌子,不如就约定这家酒楼会合!” 旁边这位“羽虹寨”座上嘉宾“雁翎秀士”何世聪接上道:“盂夫人,既然邀你会聚,就定下一个时间,依何某之见,在五月五日‘端阳佳节’的中午,请各地武林同道在湘中邵阳‘玉壶春’酒楼会合,共同商讨应付‘南天堡’之计!” 众人听“雁翎秀士”何士聪此话,都颔首赞同! 扈晓虹向秃翅飞燕梁立道:“梁道友,就是这么决定,劳你驾,分别通知遭陷死牢的武林人物家族后裔,请他们照约定时间、地点会聚!” 铁枝芙蓉扈晓虹请了五位西南江湖上知名之士作陪宾,替施鸣峰等三人设宴洗尘,同时商议应付“南天堡”之策。 忽见一名家丁,一手拿了大红名帖,匆匆来到大厅上,向孟夫人禀报,道:“回禀夫人,有三位来自湘南‘南天堡’的爷们,来‘羽虹寨’拜访要见夫人,有他们名帖在此!” 众人听得蓦地一怔! 秃翅飞燕梁立扬声道:“可巧得紧,‘南天堡’的爪牙喽罗,竟跟了咱们尾巴后面来了!” 扈晓虹接过名帖一看,上面按次席写有三个人的名号:“‘碧漠山樵’倪丙! ‘海天丧门客’邹清! ‘瀚海石虎’竺英!” 扈晓虹看到名帖上名号,神色微感愕然! 梁立诧异道:“孟夫人,名帖土写的,是那一路上的牛蛇鬼神?” 扈晓虹默然无语,一手把名帖递给梁立! 秃翅飞燕梁立瞪直眼朝贴上名号看过半晌,“嘿嘿”笑了道:“吕奎老儿还真有他一套手法呢! 撇开‘瀚海石虎’竺英这厮不谈,‘碧漠山樵’倪丙、‘海天丧门客’邹清这两人都是邪门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扈晓虹转脸向那名家丁,道:“孟彪,这三人来‘羽虹寨’带了多少随从武生?” 孟彪摇了摇头:“回禀夫人,就是他们三个,没有看到随从人……” 扈晓虹朝桌上众人环顾一匝,狐疑地道:“列位看来吕奎老贼邀请这三人到‘羽虹寨’来,其用意何在?” 她问出半晌,没人接答上来!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孟夫人,这三人有恃无恐来此地‘羽虹寨’,不像是厮杀打闹,可能有所企图来的!” 扈晓虹颔首道:“翠翠姑娘说得有理,‘碧漠山樵’倪丙、‘海天丧门客’邹清,固然不是目下江湖泛泛之流,可是光凭单身一剑,大模大样要来蜀西青城山‘羽虹寨’找岔子,他们该会想到不是桩简单的事!” 铁枝芙蓉扈晓虹话正说到这里时,一股“豁啦啦!”震耳欲聋的巨响声起! 合上的大厅门,连同两侧的粉墙突然倒塌下来! “嘿嘿嘿”狞笑声,一个银须白发、体态魁伟,年有七十开外的老者,御尾紧随着曾出现“南天堡”吕奎寿宴的“瀚海石虎”竺英,和一名瘦长如竹,年在六十左右的老汉,从倒塌的残墙中跨步进来! 扈晓虹抬眼看时,神色微微一怔! 白发老者冷笑声落,缓步走近众人桌前,戟指扈晓虹峻声冷厉地道:“‘羽虹寨’押寨夫人,老夫‘碧漠山樵’倪丙先礼后兵,递上名帖,想不到居然你敢在老夫跟前搭起臭架子来了!” 敢情,众人在大厅桌上谈说时,可能扈晓虹忘了命家丁回报外面等候迎接的三个不速之客! “碧漠山樵”倪丙目中无人,跋扈飞扬说出此话,激怒了桌上西南江湖道上这位高手“铁背苍龙”洪健! 洪健离椅站起,喝声道:“老匹夫,此地‘羽虹寨’岂容你等撒野放肆!” 说着时,移步走近三人前! 碧漠山樵倪丙不屑一瞥地朝洪健扫过一眼,旋首像“海天丧门客”邹清、“瀚海石虎”竺英道:“这家伙是谁,你们可认识?” “海天丧门客”邹清“桀桀桀”好像荒冢鬼哭似地冷笑了几声,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倪道友,待我‘丧门客’送他回老家,你再跟这押寨夫人谈事不迟!” 眼前的演变,不过眨眼间而已! 铁背苍龙洪健喝叱声落,丧门客邹清走近他跟前,冷冷道:“咱爷们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嘴”字才说出口,宽大的袍袖,朝洪健顶面一挥:“去你娘的!” 袍袖挥舞过处,一股锐厉无比,奇寒澈骨的劲风涌起。 这股劲风刮起,田舍村姑一声惊呼:“‘铁尸飞袖功’。” 几乎在同一刹那间! 林翠翠这声惊呼声中,铁背苍龙洪健“啊!”的一声惨叫,身形恍若断线纸鹤似地飞射而出,撞着大厅墙角,脑袋震裂,立即死毙! 海天丧门客邹清掸了掸宽在的长袍,“桀桀”冷笑地道:“不中用……不中用……竟是这么一个窝囊,太不中用了!” 铁枝芙蓉扈晓虹看得心头一震,掠目朝秃翅飞燕梁立等一瞥,正待思索如何应付眼前场面时。 “南天双燕”、“剪风燕”夏云、“追电燕”夏清弟兄两人,暴喝声中,身形离桌,电射飞出! 两人猱身疾扑海天丧门客邹清时,碧漠山樵倪丙“嘿嘿嘿”一阵纵声狂笑,移身挡住两人,冷冷道:“鼠辈,老夫正要找你等晦气上来吧!” 只见他轻描淡写,翻腕疾吐,朝着夏家兄弟一招使出! 施鸣峰看得一声惊“哦!”,正要出手相助之际,“南天双燕”两人身形暴退,口血狂吐,跌倒地上! 碧漠山樵倪丙,侧目朝两人扫过一瞥,“嘿嘿嘿!嘿嘿嘿!”一阵得意狂笑,指了扈晓虹道:“押寨夫人,就凭老夫一双肉掌,可把你‘羽虹寨’玉石俱焚!” 施鸣峰看得愤懑已极,长身从椅站起,冷冷道:“不见得!” 倪丙一怔,瞪直眼诧奇的道:“小鬼,你在跟谁说话?” 施鸣峰哂然一笑,道:“‘碧漠山樵’倪丙,区区施鸣峰倒要向你讨教几手!” “你?”倪丙朝这位穿着方巾儒衫的少年盯看了眼,不由“嘿嘿”冷笑起来:“你要在老夫手里找个超渡,还不简单!” 桌座众人见施鸣峰挺身而出,要跟这个销声匿迹江湖多年的“碧漠山樵”倪丙周旋,感到震惊之余,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田舍村姑林翠睁大了一对晶莹流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看了眼前形势的演变。 旁边的“瀚海石虎”竺英,走到倪丙跟前,指了施鸣峰道:“倪前辈,这小子就是吕堡主邀请十四位高手,和二百零八名‘雷火铁骑’追踪缉捕的要犯,千万不能放过他!” 碧漠山樵倪丙殊出意料的楞了下,倏即点头不迭道:“小子,你碰上老夫,该是你自认倒霉了! 施鸣峰冷然一笑,道:“倪老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到时再口吐狂言不晚!” 施鸣峰有恃无恐,挺身周旋碧漠山樵倪丙,原来他在倪丙向夏家兄弟翻腕一招之际,突然有个新的发现! 倪丙“嘿嘿”冷笑道:“小子,你这张嘴倒会说话,亮出兵刃来吧,老夫就是这对肉掌,打发你回姥姥家!” 施鸣峰傲然一笑,道:“不必,施某就是一对肉掌奉陪!” 碧漠山樵倪丙听得银发根竖,暴喝道:“小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未落,双掌翻腕疾吐,一股浑厚无比的掌劲,朝施鸣峰汹涌扑来! 施鸣峰心头一沉,身如风移,轻巧闪开! 倏即,他将学自“月华玄镜”所载“摹凤八绝”武学连绵施出! 施鸣峰在展使招式之际,发现自己身上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奇迹,觉得四肢展舞,轻巧灵活,所发出的威力,突然添增数倍! 这时,他初遇劲敌,沉着应付,连绵展出“凤栖梧桐”、“凤翅剪波”、“雏凤归巢”、“彩凤展翼”、“云天凤舞”、“朝阳凤鸣”、“瑶池落凤”、“九天飞风”八招绝技! 眼前的演变,若非亲眼目睹,很难使人相信竞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情形发生! 碧漠山樵倪丙掌风呼呼,银发飘舞,在这么一个后生晚辈手下,不但占不着一丝便宜,当施鸣峰将“摹凤八绝”全数展出,再从第一绝“风栖梧桐”开始时,他已有措手不及之势。 施鸣峰陡然舌绽春雷,一声厉叱! “八绝”中第三绝“雏凤归巢”舒臂疾吐! 左手翻腕划出一股劲风,若切若点,疾落对方中盘“玄机”、“七坎”、“章门”三穴! 右手招式本来该是骈指戳上敌人脸腮“开空”穴上,他突然间改指作劈,“啪!”的一记结结实实响声,碧漠山樵倪丙口血狂吐,左边牙齿悉数掉下,挨上施鸣峰一记大耳光! 田舍村姑林翠翠目不转睛,瞪看了施鸣峰招式演变,他一记大耳光,掴得倪丙拿桩不住“蹬蹬蹬”暴退时,不由鼓掌叫好起来:“打得好,打得好,鸣哥,那边脸上也赏他一下!” 施呜峰听到林翠翠大声叫“好!”声,转脸朝她一笑! 蓦时扈晓虹一声尖锐惊叫:“施少侠,身后!” 她话没说完,施鸣峰陡觉颈后劲风袭起! 只听他一声冷叱:“孽障,找死!” 扬声说话时,挫腿一蹲,身形斜刺电射而出! 海天丧门客邹清,见倪丙竟栽在少年书生之手,掴了一记巴掌,心神暗自一惊,倏即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双掌抱拳,施展周天之劲,朝施鸣峰脑后劈下! 施鸣峰如果吃着这记重手,饶是大罗金仙下凡,脑袋亦要给海天丧门客邹清击得粉碎! 施鸣峰躬身游走,发现偷袭的竟是用“铁尸飞袖功”震死“铁背苍龙”洪健的“活僵尸”,咬牙切齿,痛恨至极! 就在他身形扭转刹那间! “蓦凤八绝”中“彩凤展翼”、“云天凤舞”,尽绝联手使出! 施鸣峰出手展到“云天风舞”一绝时! 右手弯臂,肘尖疾扣对方“凤凰三点头”“牙腮”两穴,左腿膝盖一挺,朝海天丧门客邹清“下阴”袭到! 一声惨厉号呼,邹清脸上泛出一层骇人的灰白色,弓腰凸背,踉跄跌退数步,倒地死毙过去! 田舍村姑林翠翠粉脸一红,她已看出海天丧门客邹清死毙的原因! 眼前的演变,不过眨眼刹那间而已! 碧漠山樵倪丙脸上给施鸣峰掴了一记巴掌,口血直流,一颗颗牙齿沾了血水吐出来,一手摸了红肿的脸部,连连哼啼! 当他抬头一瞥过处,施鸣峰举手投足之际,已把海天丧门客邹清处于死地,使得他魂飞魄散,连抽寒噤! 施鸣峰缓步走近他跟前,厉声冷冷道:“倪老儿,你身列目前江湖上前辈人物,竟助纣为虐,仗艺欺人,今日落人施某之手,你还有什么话说?” 瀚海石虎竺英,站立大厅一隅,进退两难,哆嗦不已! 施鸣峰凭一对肉掌,制伏一代巨憝,“羽虹寨”大厅众人看得骇然怔住,连他红粉知己田舍村姑林翠翠看得亦不禁怀疑至极! 碧漠山樵倪丙听施鸣峰说出此话,一脸惊恐、愤怒之色,朝他瞪看了一眼,却是嚅嚅地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老夫只不过替‘南天堡’传讯而已,你想把老夫怎么样?” 大厅众人见倪丙凶焰消失,嚅嚅说出此话,大出意料之外! 铁枝芙蓉扈晓虹向施鸣峰道:“施少侠,他既承认‘来使’身份,就让他说出来‘羽虹寨’的企谋?” 倪丙羞愤已极,冷冷“哼!”了声,转脸向竺英道:“竺道友,你取出吕堡主画翰,给押……孟夫人一看!” 碧漠山樵倪丙挨了施鸣峰一记巴掌,把他跋扈飞扬之态,打得云消烟散,本来脱口要叫“押寨夫人”,倏地改称了“孟夫人”。 瀚海石虎竺英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书信一封,走近众人卢旺达前,颤巍巍地双手递给扈晓虹! 碧漠山樵倪丙带了海天丧门客邹清、和瀚海石虎竺英两人,由“南天堡”吕奎的委托,请他;带信来“羽虹寨”。 倪丙仗了他昔年江湖上的声望,和一身诡奇高深的武学,来“羽虹寨”后,他要恣意糟蹋、嘲笑铁枝芙蓉扈晓虹众人一番,才拿出这封书信。 他的用意,不仅是在雷火金轮吕奎跟前,炫耀自己的武功能耐,好像他来“羽虹寨”并非尽然是一个“来使”而已。 施鸣峰挺身而出,挽转了这场危险,殊出“羽虹寨”众人意料之外,海天丧门客邹清死毙倒地,倪丙却栽了一个比死还难受的跟斗。 扈晓虹打开书信看后,脸上骤然变色,咬牙切齿恨恨地道:“卑鄙无耻的老匹夫,自封武林盟主究竟还是土匪盗贼之流!” 众人听她这话,殊感诧异! 秃翅飞燕梁立不禁狐疑问道:“孟夫人,吕老儿写些什么玩意?” 他从扈晓虹手里接过书信,瞪眼看了半晌,连连摇头道:“不要脸,不要脸,凭这么一个土匪头做了武林盟主,江湖上人都成了土匪强盗啦!” 田舍村姑林翠翠诧异说:“梁前辈,书信上写些什么呀?” 秃翅飞燕梁立把信给了她,道:“林姑娘,你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林翠翠接过信,从头到尾看了遍,柳眉儿一皱,朗声念道:“字付‘羽虹寨’押寨夫人扈晓虹:肥猪孟鸿元现在‘南天堡’,限你付出明珠一斛、黄金十万两前来赎取,不然老夫就将肥猪孟鸿元就地活埋。 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手笔” 林翠翠看得惘然道:“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梁立瞪眼大声道:“这就是强盗巢里的土匪嘛,掳夺活口人质,出纸敲诈要挟,苦主若不拿钱出来,这些强盗就把人质杀了。”梁立说到这里,连连点头又道:“林姑娘,这事给你猜着啦,你方才说的一半,吕老儿会给他想出一个云谲、歹毒的阴谋来照顾‘羽虹寨’,果然不错,你剩下还没有说出的一半,就在这封信上啦!” 碧漠山樵倪丙见扈晓虹书信收到,朝地上海天丧门客邹清的尸体扫了眼,一手摸了挨施鸣峰一记巴掌掴起的脸孔,大声道:“孟夫人书信已经收到,老夫等该告退啦!” 扈晓虹凤眸龙威,冷然道:“你既是吕老贼派下的来使,我扈晓虹如果没有给你一个回答,难道你就能离此‘羽虹寨’!” “哼!”梁立嗤之以鼻,冷冷接上道:“怕挨揍,就别来‘羽虹寨’,来的时候跋扈飞扬、目中无人,好像‘羽虹寨’里人,一个个可以给你生吞活咽吃下肚里似的,挨了施少侠一记巴掌就像病猫死老鼠似地不敢作威作福了,何必呢?” 碧漠山樵倪丙给梁立入木三分,尽挖苦嘲笑之能说出这几句话,气得银须直抖,半边没有挨打的脸,骤然涨得通红。 他怒目朝梁立瞪了眼,即向扈晓虹道:“孟夫人如何回答,老夫转知吕堡主就是!” 铁枝芙蓉扈晓虹吩咐家丁打扫厅上尸血,让倪丙和竺英两人,楞楞地站立大厅一隅,自己与施鸣峰、林翠翠、秃翅飞燕梁立、“雁翎秀士”何世聪、和‘玉指灵官’杨纪等,悄声商议如何应答“南天堡”之事。 秃翅飞燕梁立筷尖蘸酒,在桌上写了数字:“可令碧漠山樵倪丙和竺英两人,带回口讯给吕奎老儿,准在‘端阳节’后第十天,明珠一斛、黄金十万两送上‘南天堡’。” 众人看到桌上字迹,都感到惊愕地朝梁立看来! 梁立筷尖蘸酒,继续写着:“这两个家伙离这里后,咱们详细再谈!” 铁枝芙蓉扈晓虹凝看了桌上数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脸向倪丙道:“你回‘南天堡’可向吕奎老贼说,‘羽虹寨’富堪敌国,不答区区之数,明珠一斛、黄金十万两,准于‘端阳节’后第十天送上‘羽虹寨’!” 碧漠山樵倪丙拔指算了算,怀疑地道:“‘端阳节’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吧!” 秃翅飞燕梁立大声道:“老头儿,你不过是替人跑腿传话的而已,要你管到这些屁事!” 碧漠山樵倪丙昔年乃是扬名江湖的突出人物,他向吕奎要下这份差使,传说“羽虹寨”,本想趁此抖露自己作为,江湖风云际会中,展扬他的声誉。 来到“羽虹寨”扬掌击倒大厅墙门,举手投足之间,伤倒“南天双燕”,偏偏中途陡的杀出一个“魔星”施鸣峰,他所施展的“摹凤八绝”绝学,正把倪丙所怀之学全数化解,还挨了一记大巴掌! 秃翅飞燕梁立冷言嘲笑,尽情挖苦,倪丙一再折辱之下,把他气得呼呼直吼,脸色由红泛白,朝梁立死盯了眼,冷厉地道:“尊驾是谁?” 梁立答非所问地道:“倪老儿,别探听人家祖宗三代,以后你要跋扈飞扬,抖露威风,先得摸清人家底细,才不会挨巴掌!” 碧漠山樵倪丙给梁立冷语讽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颔下银须“索索”直抖,咬牙恨恨道:“马脸老儿,老夫一时失慎栽落人手,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何必恶言讽刺,尽情嘲弄,海角天涯,自有相逢之日,到时老夫自会问你一个清楚!” 梁立一撇嘴,冷冷道:“倪老儿,别在自己脸上贴金啦,你嘴里牙齿给一记大巴掌打掉半数,等你这些牙齿长出来的时候,再找老夫还不晚呢!” 铁枝芙蓉扈晓虹方才听倪丙说出此话,一时语塞,几乎找不出话来回答,梁立缠缠他信口扯谈时,才给找到一个合理、满意的答话。 扈晓虹接上道:“倪丙,你怎能说出此话,明珠一斛、黄金十万两,就是官家国库亦无法一时提出这么多现银,你回去告诉吕老儿,‘羽虹寨’将黄金十万两筹集后,‘端阳节’后十天自会运达‘南天堡’!” 倪丙听她说出此话,才始释疑! 施鸣峰双掌挽狂澜,碧漠山樵倪丙自取其辱,折羽败归,同了瀚海石虎竺英悻悻离“羽虹寨”而去! 这时扈晓虹试探地问梁立道:“梁道友,黄金十万两之事,你计将安出?” 梁立含笑道:“孟夫人,你有没有想到他计?” 扈晓虹凝容半晌,始道:“经你提出这主意后,我亦想了起来,不知我们两人所想出的计谋,有没有相同之处?” 秃翅飞燕梁立吩咐家丁取来一支蘸墨毛笔,含笑道:“孟夫人,在咱们掌心各人写上一字,看看有没有相同?” 田舍村姑林翠翠看得满腹狐疑,忍不住问道:“梁前辈、孟夫人,你们搞什么玩意儿?” 施鸣峰含笑道:“翠妹,他们在互相猜测,以后应付‘南天堡’吕老儿之计是否相同!” 他对林翠翠说后,含笑向两人道:“两位前辈,让我施鸣峰参加一份如何?” 扈晓虹点头笑了笑! 秃翅飞燕梁立大声道:“有你施相公参加再好不过,说不定以后你还是这大局主持人呢!” 三人用毛笔,把字写在自己掌心上,紧握手拳,相顾看了眼! 梁立含笑道:“请孟夫人张开掌心看看!” 铁枝芙蓉扈晓虹掌心写了一个“火”字! 梁立脸色神情一怔,大声道:“无独有偶,有志者一同!” 他张开自己掌心,赫然上面亦写了个“火”字! 扈晓虹转脸向施鸣峰道:“施少侠,这下轮到你啦!” 梁立不耐地道:“施相公,你掌心写的什么字?” 施鸣峰朝两人环顾一瞥,倏即翻开手掌,掌心却写了个“炸”宇! 两人看得错愕一怔! 梁立连连点头道:“施相公,你身怀盖世绝学,更是机智卓绝,凭你掌心一字,运机之妙,已远在老夫与孟夫人之上了!” 田舍村姑林翠翠看得彷佛跌进五里层浓雾里,娇声的道:“鸣哥,你们在玩什么花样嘛?” 施鸣峰咧嘴笑了笑! 梁立颔首道:“林姑娘,你暂且别焦急,这出连台好戏到时少不掉有你一份!” 林翠翠问不出一个究竟,气得小嘴直嘟! 扈晓虹含笑慰抚。翠翠听她说此话,知道他们掌心斗智,各人想出“锦囊妙计”,日后来应付“羽虹寨”吕奎,她绽唇一笑,亦就不追问下去! 宴后,“雁翎秀士”何世聪、“玉指灵官”杨纪两人,去探视遭“碧漠山樵”倪丙所伤的“南天双燕”夏家兄弟俩,大厅上剩下施鸣峰、田舍村姑林翠翠、秃翅飞燕梁立、和孟夫人等。 梁立一摸秃顶脑袋,朝施鸣峰、林翠翠笑了笑道:“施相公、林姑娘,这儿‘羽虹寨’事情,眼前已有一个交待了,你俩不妨在孟夫人处逗留几天,老夫不能耽延,可要动身赶路啦!” 扈晓虹诧声道:“梁道友,你准备去往何处?” 梁立咧嘴一笑,道:“孟夫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了,五月初五‘端阳佳节’,赴宴湘中邵阳城‘玉壶春’酒楼的这些佳宾,老夫跑腿要一个个把他们请来呢!” 扈晓虹脸色一红,释然笑了起来! 她吩咐家丁包上一包足够的盘缠给梁立,武林中人不拘小节,梁立含笑接过银袋,离“羽虹寨”而去! 铁枝芙蓉扈晓虹虽然驻颜有术,看来雍容华贵,天香国色,年纪已在四十开外了,她与剑山游龙孟鸿元夫妇俩,蜀中首富、财资万贯,却是膝下没有一男半女,暮年将临,已感到空虚、寂寞。 扈晓虹这次见到这位清丽出尘,村姑打扮的林翠翠,一见有缘很喜欢她,谈到身世时,才知道她是一个尚不知父母是谁的孤儿。 扈晓虹握了她柔若无骨的纤手,怜爱关切地道:“翠翠,你既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把你扶养长大的?” 林翠翠垂首幽幽地道:“恩师将我扶养长大。” 扈晓虹诧异道:“恩师……翠翠,你师父是哪位前辈高人?” 傍边施鸣峰接答道:“翠妹的师父是黔南白云山玉宇峰‘冰魄圣婆’郑琳老前辈!” “啊!”扈晓虹殊感意外,不胜惊诧地道:“翠翠,你是这位老人家的衣钵传人?” 林翠翠点了点头:“就是她老人家!” 扈晓虹万感喟集地喃喃道:“这位老人家乃是西南武林硕果仅存的一位前辈人物,唉!如此说来,我扈晓虹高攀不上了!” 两人听扈晓虹喃喃说出这话,不由惘然困惑至极! 施鸣峰道:“孟夫人,你……你老人家此话怎讲?” 扈晓虹朝身边的林翠翠看了下,脸色一红道:“我本想把翠翠认作螟蛉义女,现在才知道她是一位陆地神仙,盖代侠隐郑琳老人家的衣钵传人,唉!我扈晓虹如何高攀得上呢!” 林翠翠听她说出这话,忍不住两行清泪顺腮流下,扑进她怀里,流泪地道:“娘……翠翠是个不知生身父母的孤儿,有你娘疼我,恩师知道高兴还来不及呢!” 意外的惊喜,扈晓红激动得热泪盈虹,一手轻抚着她嫩白的粉脸,含笑道:“翠翠……孩子……你是娘所疼爱的女儿。” 施鸣峰看得咧嘴“嘻嘻”笑了起来,却是感到湿润的眼眶浮一了层泪水! 扈晓虹扶起翠翠,一手搂了她纤腰,关怀地道:“孩子,你离白云山玉宇峰时,你师父没有提到生身父母之事?” 林翠翠哀怨地点了点头! 扈晓虹接道:“翠翠贴身‘肚兜’上之事,你……你施少侠如何知道?” 她这话问出口,施鸣峰顿时语塞,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唔!”林翠翠把头脸偎埋她义母怀里,不胜娇羞地道:“娘……你……你别问他嘛!” 扈晓虹一见义女神情,豁然大悟,不禁莞尔笑了起来,歉然不安地道:“翠翠,你在娘身边,娘才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连说话亦婆婆妈妈起来啦!” 她含笑向施鸣峰道:“施少侠,翠翠的‘肚兜’秘图怎么样,你说下去。” 施呜峰红了脸,结结呐呐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翠翠欲语还羞地幽幽道:“我贴身束上的‘肚兜’,师父说是幅‘霄汉天星图’。” “‘霄汉天星图’?”林翠翠话没有说完,扈晓虹一脸惊诧之色:“翠翠,你可知道此图乃是传闻武林,一座扑朔迷离‘梦巫城’地点的所在,想不到竟在你‘肚兜’上!” 林翠翠轻轻地“嗯”了声! 扈晓虹不禁狐疑地道:“翠翠,照此看来,难道你生身父母,与传闻江湖的这座‘梦巫城’有关系?” 林翠翠道:“娘!这事我就不清楚啦!” 扈晓虹安慰道:“翠翠,别难受,你师父留下这条线索给你,到时按图搜骥,找着‘梦巫城’所在,你一家天伦就能团圆啦!” 林翠翠黯然道:“娘,我还不知道如何寻找呢?” 扈晓虹道:“这还用说,当然娘会帮助你!” 抬头朝施鸣峰笑了笑,又道:“施少侠,寻访翠翠生身父母,你义不容辞,该有你一份!” 施鸣峰听她含蓄地说这话,脸上一阵发烧,苦笑的点了点头! 扈晓虹说出这话后,忽地黯然轻叹了口气,道:“翠翠,目前你义父遭陷‘南天堡’‘蜂巢死牢’生死不知,只有等他脱险归来,才能伴同你浪迹江湖,从‘霄汉天星图’’中找‘梦巫城’了!” 林翠翠恭顺地道:“娘,我知道!” 三人在大厅谈话时,匆匆忙忙进来一名总管打捞的老家丁,似乎有桩重要的事情来禀报扈晓虹。 扈晓虹有了这么一个比玉生香、比花解语的义女,满心欢喜,见老总管匆忙走进大厅,却是指了林翠翠含笑地道:“孟龙,快过来见过小姐!” “小姐?”盂龙蓦然一怔,楞楞地看了林翠翠,心道:“夫人哪里来的这么一位村姑打扮的闺女呢!” 扈晓虹含笑又道:“孟龙,这是老身认下的螟蛉义女,她是目前扬名江湖‘神州五女’之一‘田舍村姑’林翠翠!” 孟龙听得神色一震。 扈晓虹又道:“小姐的恩师,乃是西南武林上一位有‘陆地神仙’之称的‘冰魄圣婆’郑琳老前辈!” 盂龙听到这里,忙不迭伏跪地上道:“小的孟龙见过小姐!” 敢情,“羽虹寨”家丁都是习武之流,才会知道“冰魄圣婆”郑琳的声誉! 田舍村姑林翠翠白幼跟“冰魄圣婆”郑琳蛰居黠南白云山玉宇峰,少有见到眼前这等情形,见这样一个年迈老人,跪地拜见自己,粉脸通红,手足无措。 扈晓虹朝义女看了眼,向盂龙道:“孟龙,别多礼了。” 她说出这话,忽地想起问道:“孟龙,你匆忙进到大厅,是不是有事禀报?” 孟龙站立一边,垂首道:“小的刚从龙溪回来,想不到‘羽虹寨’贴邻的县城里,会发生这样惊人的事情。” 施鸣峰暗暗一惊,心道:“难道‘南天堡’除了碧漠山樵倪丙这夥来‘羽虹寨’外,还有喽罗爪牙潜入西南江湖扰事?” 铁枝芙蓉扈晓虹脸色骤变,接问道:“孟龙,发生什么事情?” 孟龙呐呐道:“流传江湖的‘飞燕刀’,竟出现在龙溪县城里!” 施鸣峰不禁失声道:“又是‘飞燕刀’!” 扈晓虹诧声道:“‘飞燕刀’出现,是不是伤了人?” 孟龙垂首道:“龙溪城大街酒店里,一名江湖中人,遭‘飞燕刀’所伤,不知不觉之下一条手臂断下。” 第十二章 天涯情归 施鸣峰听老总管前来禀报,江湖上谈虎色变的“飞燕刀”,出现在“羽虹寨”贴近的龙溪县城里,感到惊疑不已! 铁枝芙蓉扈晓虹向这名老总管问道:“孟龙,在酒店给‘飞燕刀’断臂的,你可知道这是哪一路上人物?” 孟龙道:“从外地来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这家酒店老掌柜‘李缺嘴’跟小的很熟悉,过去他跑过不少地方,听他说给‘飞燕刀’断臂的,不像是中原人物,倒好像从很远的大漠草原上来的。” “大漠草原?”孟夫人听得凛然一怔。 “这又奇了,‘飞燕刀’在此地蜀西龙溪行凶,断臂的竟是大漠草原上的人物。”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娘,可能是御尾追踪,给‘飞燕刀’追上,才会在这里龙溪县城里下手的了!” 孟夫人点头道:“咱们还不知道内委真相,你所说的这情形,倒也很可能!” “娘!”林翠翠问道:“出现江湖,使用‘飞燕刀’的,是何等人物?” 施鸣峰正要张嘴说时,孟夫人扈晓虹已在说了:“使用‘飞燕刀’的此人,神出鬼没,行踪诡秘,远在十年前,凭他这口‘飞燕刀’曾瓦解造孽江湖,拥有三千人之众的‘石田斗’帮会,天下武林为之震惊,可是迄今还不知道是何等样人物!” 施鸣峰想接下去说,朝林翠翠看了眼,又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施鸣峰和林翠翠,在铁枝芙蓉扈晓虹殷殷接待下,两人就在“羽虹寨”逗留下来。 田舍村姑林翠翠自幼失估,不知自己身世来历,师父“冰魄圣婆”郑琳将她抚养长大。 郑琳对她虽然十分疼爱,在严师立场,难免有苛责之处,林翠翠自叹身世伶仃,只有幽怨在心。扈晓虹把她认作义女,献出一片慈母心肠,林翠翠孕育在这暖阳般的气氛里,除了认识施鸣峰外,对人生的际遇,又到了一个新的境域里。 孟夫人将施鸣峰安置在一间精致、幽静的书房里,推出门窗就是一座仿佛与世隔离,世外桃源的花园,这时林翠翠不在身边,虽然感到有点寂寞,他趁着这时候韬光养晦似地清静几天。 林翠翠整日磨着她义母,母女俩似乎有说不出的话,从武学谈到家事,扈晓虹又把少女时候的回忆,谈到江湖辛秘,武林掌故。 施鸣峰一个人在书房里,不想去打扰她们母女俩的兴致,自己伏案观读,或是推窗看景,把时间打发过去! 突然,“剥剥剥”敲书房门的声音! 施鸣峰离椅站起,嘴角含了一缕笑意,心想:“翠妹不伴她义母聊天,来找我啦!” 心念一转间,打开书房门! 施鸣峰抬眼一看,意外至极下,不由错愕怔住! 一缕幽幽的声音:“鸣哥,你不认识我啦!” 施鸣峰醍醐灌顶似地惊“哦”了声,始呐呐道:“静弟,是、是你?你你怎会知道我在此地?” 一手把他紧紧握住,拉进书房,把房门扣上! 于静黯然苍白的脸,泛出一片浅红色,沉郁地朝他看了眼! 施鸣峰让他在椅子上坐下,紧握着他的手,还是没有放下,嘴里喃喃不休地道:“静弟,静弟,你去大漠草原后,我多想你,你来了,静弟,我多高兴,嘻嘻嘻!” 脸上露出一阵傻笑! 于静给他这阵“傻笑”的传送,亦笑了起来! 他这缕淡淡的笑意,好像雨过天晴似的,充满着满足,和安慰! 施鸣峰握了他柔若无骨的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给他想出一句话:“静弟,你从玉门关外,很远的大漠草原来此地?” “嗯!”于静点点头,轻应了声!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羽虹寨’这个小书房里?”施鸣峰催促地说:“静弟,你快告诉我!” 于静一对又圆又晶莹澄澈的眼睛,突然浮起一层薄薄的泪光,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施鸣峰听他答非所问的说此话,一脸茫然,想了想才嚅嚅地说:“静弟,你、你在恨我?” 于静把头脸低垂胸前,幽幽轻叹了口气,轻轻的回答他:“没有!” 施鸣峰知道自己这位“静弟”有他古里古怪的脾气,不敢再追问下去。 于静忽地道:“鸣哥,那女娃儿对你很好,是不是?” “女娃儿?”给他问得不知所答,惑然道:“静弟,你说的是谁。 于静低了头,凄惶地说:“跟你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田舍村姑’林翠翠,还会有谁?” 施鸣峰心里一奇:“静弟才从塞外回来,怎会知道我和翠妹在一起的事,不知是准告诉他的?” 他听于静提到林翠翠,高兴含笑道:“你说的是翠妹,你不说我真忘了,静弟,待会我替你们两人引见一下,你一定亦喜欢她的!”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这是你未来嫂子呢!” 于静一撇嘴,紧绷了脸蛋儿,冷冷道:“谁稀罕她!” 施鸣峰碰了个钉子,啼笑皆非,想了想道;“静弟,你认识翠妹?过去你们有过节?” 于静轻蔑地道;“谁认识她!” 施鸣峰心里暗暗称奇! “静弟还没有见到过翠妹,干嘛会这么讨厌她?” 他霍然想了起来! “静弟虽然临风玉树,人品俊逸,究竟年事尚轻,还没有想到儿女之间的微妙!” 他想到这里,看了他咧嘴笑了! 于静给他一笑,好像有秘密给他发现似的,一张嫩白的俊脸突然通红,嚅嚅道:“你笑什么?” 施鸣峰笑了道:“静弟,你年纪还轻,不知这儿女之间的这回事呢!” 于静给他说得本来通红的脸色,突然泛出一片苍白,伤感地轻叹了口气! 施鸣峰见他神情倏而喜,倏而怨,心里暗暗嘀咕,这时他只有关怀地问道:“静弟,这次回来了,要不要再去大漠草原?” “不去了!”他摇了摇头,接着娓娓细语地说:“我去塞外后,在动荡不安,杀机四伏的江湖上真担心你的安危,想不到果然在树林里,遭人毒箭暗算,若是我晚了一步。” 施鸣峰听到这里,差点一颗心从嘴里跳了出来,张了嘴结口楞住! 于静轻幽地接着在说:“罗玉英虽然年事尚轻,在江湖上却是毒逾蛇蝎,一个有名阴险歹毒的女人,后来我把她赶走了。”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段话,迷梦回苏似地醒了过来,暗道:“怪不得以后一路平安,没有发生意外变故!” 他把于静嫩白的手又紧紧的握了,感动地道:“静弟,你这样照顾我、关心我。” 于静轻轻挣脱他手,红了脸嚅嚅道:“我俩不是亲逾同胞的结义兄弟嘛!” 施鸣峰点了点头:“静弟说得对,我们俩是不能分开的兄弟。” 他接下去想说:“你在树林里,银丸子救了我,为什么当时不现身相见?” 他怕碰了这位脾气古怪的“静弟”的钉子,结果要问出的话,又把它咽下肚里去! 施鸣峰把他说的话,前后情形连贯起来。 在蜀南小镇酒楼,看到那头“彩羽灵鸽”时,他断定那时于静已从大漠草原回来!后来一直御尾他的身后,暗中保护,所以他清楚田舍村姑林翠翠的事情,会找来此地‘羽虹寨’书房里! “剥剥剥!”又是扣书房的声音! 于静进退维谷似地有点忸怩! 施鸣峰拍了下他肩膀,含笑道:“静弟,翠妹来了,我替你们介绍一下!” 他打开书房门,田舍村姑林翠翠柳腰款摆,满脸春风走了进来,当她看到施鸣峰身后椅上,坐了一位俊逸潇洒,浊世无俦的美书生时,脸蛋儿一红,急忙把脚步停落下来,嚅嚅道:“鸣哥,你书房里有客人嘛!” 施鸣峰笑了道:“翠妹,他不是外人,就是我常跟你提起我的那位‘静弟’,我替你们引见一下!” 于静脸色木然,离椅缓缓站起! 施鸣峰含笑道:“翠妹,他是我静弟,该是你‘静哥’啦,静弟,翠妹年纪小了你一二岁,你跟鸣哥一样,叫她一声‘翠妹’了!” 施鸣峰替他们介绍后,两人没有招呼,都怀有一种复杂、微妙的神情,相互对看了眼! 爱美是人的天性,尤其少女,她要尽量表现出自己的“美”,亦在尽可能欣赏别人的“美”如果对方同样是少女的话,会看得更仔细! 田舍村姑林翠翠不知有多少次,曾听施鸣峰提起他的“静弟”,在她没有见到于静前,脑海里已留下一个极深刻,而无法捉摸的影子! 现在骤然见到,施鸣峰既然有说不是外人,她这时俏眼儿流转不息的要在于静身上,“捕获”如何会使施鸣峰留念的地方! 少女爱美,她会像玩赏一宗精致古玩似地,细细欣赏别人的美! 林翠翠从于静身上,初步发现到的奇迹,这少年书生委实太“美”了,眼前他是个俊秀飘逸,含有一股“脂粉气”的男孩子,如果他是易弁为钗,作个“女儿身”的话,简直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林翠翠有了这个发现后,美目流转,又朝他仔细打量了眼,她这一“打量”,如果施鸣峰不在旁边,她一定会惊呼出来,敢情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意外发现! 这时,她含有某种怀疑地向施鸣峰看来。 于静淡漠地朝她看了眼,在他眼神流转的刹那,发现这村姑打扮的少女,姿容姣好,一位清丽出尘的小佳人,难怪“鸣哥”,会对她一片倾心! 施鸣峰不知道他们在这瞬息间情绪的转变,只觉得他们见面时没有热烈的招呼而有点遗憾! 不过他们还是很高兴,一个是久别重逢的“静弟”,一个是红粉知己,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翠妹,三人会聚在这书房,是桩很难的事,他咧开嘴,“嘻嘻”地望了他们笑! 田舍村姑林翠翠看到施鸣峰这付坦然不羁,毫无隐私的神情,她方才所有的怀疑,顿时释然消失。 林翠翠袅袅移步,走到于静旁边坐下,脸上漾溢出甜甜的娇笑,迎对了他的脸孔,刁黠地道:“静哥,你什么时候来这里,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脸蛋儿一绷,突然娇笑地又道:“‘羽虹寨’守门的这些家丁真该死,贵客莅临,竟不通报一声,待会告诉义母。” 施鸣峰不待她说完,拉长脸苦笑道:“翠妹,别那么费事,你静哥不、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林翠翠眼珠滴溜一转:“不是从大门进来的,敢情是后门。” 施鸣峰给她说得语塞,搔头答不出话来,于静淡淡一笑手指窗户道:“越梁窗户,一个不速之客,翠妹不要见怪才是!” 林翠翠歉然笑了道:“真该死,我忘了,过去鸣哥有提到你静哥,乃是身怀绝技之流呢!” 于静听她话中带刺,脸颊不禁微微一红! 施鸣峰就将于静在树林以银丸暗中出手救自己之事说了遍,又道:“静弟不敢惊动孟夫人,才暗中来书房探视!” “哦!”林翠翠轻叫了声,一对美目睁得又圆又大,指了指静诧声道:“树林里出手银丸子的,是你静哥。” 于静谦冲地笑了笑:“愚兄雕虫小技,望翠妹切莫见笑!” 田舍村姑林翠翠听到这话后,不由震惊起来心想:“你‘静哥’扮装有术,骗过鸣哥多时,可是女儿家有她自然的体态形相,与男人迥然不同,岂能瞒过我林翠翠的一对眼睛。 目前江湖上,身怀盖世绝学的巾帼英雄,能屈指可数,你‘静哥’是何等样人物,倒把我林翠翠搞糊涂了!” 她朝于静流转一瞥,暗道:“难道会是!” 林翠翠嘀咕沉思起来,只见于静忽地向施鸣峰道:“鸣哥,目前‘秃翅飞燕’梁立已离‘羽虹寨’,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不成?” 两人听他问此话,殊感惊疑,好像于静对他们行动,了若指掌,非常清楚! 施鸣峰朝林翠翠看了眼,含笑道:“翠妹要在这‘羽虹寨’伴她义母孟夫人数天,所以我亦就耽留下来了!” 林翠翠听得娇啼不已的,“鸣哥,不来啦……这是你自己愿意留在此地‘羽虹寨’,怎能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来呢!” 于静喟然轻叹了口气,纵目看向窗外蓝天白云。 施鸣峰诧异道:“静弟,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点出来,让鸣哥替你分忧一二!” 于静转脸朝他注看了眼,冷然道:“鸣哥,我要去了!” 施鸣峰听得心头一震,呐呐道:“静弟,你刚才不是说,不去啦?” 于静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还是道:“我方才说的不去,是指塞外大漠草原,现在要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施鸣峰焦急得几乎要失声哭出来,嚅嚅道:“静弟,我们才相见,怎、怎么又要分手了!” 于静听他这话,顿时脸色黯然,把头低垂在胸前! 这时,田舍村姑林翠翠移坐到书桌边,手上拿了枝笔,低了头涂鸦似地不知在写的什么! 施鸣峰见于静垂首不语,把椅子靠近他旁边,喃喃地问道:“静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去大漠草原的情形呢?” 于静一脸伤感之色,轻叹了口气,始道:“我去塞外多时,总算探听出一点端倪来,大漠四寇‘八臂圣翁’舒尚文、‘荒漠行者’帅达、‘天雷子’卓允明、和‘地龙’孙七,为要洗雪昔年被逐走中原武林之辱,先是在大漠草原,收罗塞外高手,组成‘八荒地盟’帮会,以扩张势力,准备再度进展中原。” 施鸣峰听得凛然一怔,可是他心里暗暗奇怪:“静弟仆仆风尘,去大漠草原,给他侦获这宗辛秘骇闻回来,真是不负此行,干嘛说话时还要忧伤感叹呢?” 他意念流转之际,于静接着在道:“‘大漠四寇’统率‘八荒天地盟’中人物,进军中原武林前,免得措手不及,先奠定了根基。 他们怂恿雷火金轮吕奎,在一批摇旗呐喊的牛蛇鬼神闹乱之下,把他抬出来做了武林盟主,其实不过傀儡木偶而已!”-施鸣峰心里暗暗惊疑不已:“我与静弟分别几时,他现在的见解阅历,处事为人比以前要成熟多了,能将当前武林形势,说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于静朝身后伏桌写字的翠翠侧目一瞥,又道:“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鄂南五老峰“上德观”。 “五老峰‘上德观’?”施鸣峰听得愕然,插嘴道:“静弟,你说五老峰‘上德观’,是不是去找‘玉面真人’妙清……?” 于静诧异问道:“鸣哥,你如何知道是‘玉面真人’妙清。” 施鸣峰听于静问这话,就把南天堡变乱,和来‘羽虹寨’的立情形,详细说了遍! 感慨不已地又道:“静弟,果然不出所料!” 于静点头道:“你说的情形,我已有点知道,就是还不甚详细!” 施鸣峰接着道:“‘上德观’妙清老道的事,是花婆李映红,和梁上伸手莫八莫大哥,他们告诉我的!” 他狐疑地问于静道:“你去‘上德观’有什么事?” 于静喟然道:“云诡波谲的江湖上,奸诈险毒之处,令人匪夷所思,雷火金轮吕轮吕奎沐猴而冠,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后:“静弟,此话怎讲?” 于静道:“暗中监视吕奎的,就是五老峰‘上德观’观主妙清老道,他却是受命‘八荒天地盟’而行事的!” 施鸣峰听得惊疑不已:“竟有这种情形。” 他忍不住问道:“静弟,前往鄂南五老峰‘上德观’是干什么的呢?” 于静道:“这些人奸中有奸,毒中更毒,我去‘上德观’暗中探查这些来自塞外的牛蛇鬼神,究竟还竞要搞些什么名堂!”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话,突然想起日前“羽虹寨”老总管来禀报,龙溪县城里一名来自塞外的江湖中人,遭‘飞燕刀’断臂之事,不禁朝他多看了几眼! 于静又道:“鸣哥,你刚才有说,秃翅飞燕梁立目下已往湘、鄂、蜀、皖四省去请遭陷‘蜂巢死牢’的武林人物家族那里,约定他们五月初五‘端阳节’在湘中邵阳‘玉壶春’酒楼会向雷火金轮吕奎共声申讨,你自己也得准备起程才是!” 这时,田舍村姑林翠翠独在书桌上,倏而凝容深思,倏而提笔挥写,施鸣峰纵目朝她后影看了眼,点头回答于静道:“静弟,你说得很对,梁前辈轻功脚程称绝武林,说不定他四省跑遍,会先在湘中邵阳等候了。” 说到这里,突然咧嘴一笑。 “静弟,以前你的行踪扑朔迷离,很少告诉我的,现在你既然已说出五老峰‘上德观’的去处,鸣哥跟你结伴同行一起去好不好?” 顿了顿,又接上一句:“经过鄂南,转往湘中邵阳,也可说是顺路。” 于静感触地轻叹了口气,侧目朝林翠翠后影一瞥。 林翠翠突然收起纸笔,旋首大声接上道:“鸣哥说得对,咱们伴静哥一起往五老峰去!” 施鸣峰蓦然一怔! 于静冷然道:“到时候再说吧!” 注目朝施鸣峰看了眼:“鸣哥,我走了。” 说着,站起身。 这时,于静陡然发觉身后的林翠翠把一团龙眼大的东西,悄悄塞进自己手掌心来,他用手轻轻一捏,才知是纸团! 他不知林翠翠搞的什么玄虚,不敢向施鸣峰说出,只得顺手放进衣袋里。 夜深人静万籁沉寂,“羽虹寨”一角庭院里,传出一阵轻幽的说话声:“深更半夜,你邀我来此有什么事情?” “嘻嘻!别那么凶霸霸的说话嘛,咱们谈谈不是多好!” “你我有什么事谈的?” “我想了很久,才不得已用纸笺把你约出来,唉!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是!” “……” “你别怪我,更不能怪我,实在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有这样的演变,鸣哥经常提你,我只知你是他义结金兰,情逾同胞的兄弟,直到白天在书房里见到你,才、才知道。” “知道什么?” “你是跟我一样的女儿身,你已将一片真情给了鸣哥,眼前他虽然不识你庐山真面目,有一天真相揭露时,他发现所疼爱的兄弟,是个裙钗的女儿的话,他会惊喜不已,到时山盟海誓,缔订良缘,唉,我,嘤嘤嘤。” “要哭就别说了!” “我现在叫你‘静姊’,静姊,不是你翠妹横刀夺爱,坏了你的好事,当初‘迦南庵’一幕,在不得已下,才会有今天的情形。” “‘迦南庵’,你、你跟他!” “静姊,你别怨苦我了,‘迦南庵’鸣哥误食毒物,周身冰冷,已将死毙过去,我用恩师所传的驱寒绝学,赤裸玉洁冰清的女儿家身体,替他偎暖驱寒,接口输气,才始把他性命救转过来。 一个清白的女儿身,赤身裸体在一个男人跟前,除非百日后他自己的丈夫,嘤嘤嘤,原来我和鸣哥的中间,还有你静姊姊,嘤嘤嘤。” “翠妹妹,别哭,想不到你和鸣哥,还有一桩曲折的内委,我现在已知道这情形,再也不会怪你,唉!自古多情空遗恨,由来好梦最易醒,翠妹,你别哭,我成全你!” “不!不!静姊,鸣哥不能没有你,天下没有一件事,不会水落石出的,有一天他知道这心爱的兄弟,是个女孩子的话,你虽然为了我抱恨终生,离他而去,我相信鸣哥发现这事真相后,铭心刻骨,片面相思终会为你而死!” “唉!” “静妹!不要哭,唉!我‘银翅飞凤’于静婉杀人盈野,丧命我手的江湖败类,不知有多少,我从来没有皱眉眨眼过,想不到今日为了儿女之情,使我于静婉进退维谷,翠妹,你不能走。” “阿!静姊,你亦是‘神州五女’之列的。” “‘亦是’,翠妹,怎么用上‘亦是’两字,难道你?” “于姊姊,江湖人称‘田舍村姑’就是我嘛!” “怪不得你一身穿着,村姑打扮!” “于姊姊,鸣哥的事情怎么办呢,你走也不是,我走也不是。” “唉!这个冤家害人不浅。” “于姊姊,别骂鸣哥嘛!” “翠妹,你是个好姑娘、好孩子,鸣哥哥对你好,以后于姊姊会待你更好!” “于姊姊!翠妹身世伶仃,你要多疼才是,于姊姊,你干嘛一身书生打扮,浪迹江湖呢!” “唉!师门之谕不能违叛,你于姊姊行道江湖,做了不少好事,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静妹!我相信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翠妹,我行藏之谜,已经给你知道,以后千万不能在任何人跟前揭露,鸣哥那里也是一样!” “……” “唉!我奉师之谕行道江湖,刀山油锅不知要闯多少场面,如果我裙钗打扮,行动上有很多不方便,最重要的不希望江湖人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至于鸣哥,这是以后的事,现在还不需要他知道我的行藏。” “静姊,虽然我听得还不太明了,不过我听你的话!”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羽虹寨”来了一位衣着方巾儒衫,玉树临风,英恣飘逸的少年书生,自称“于静”,蓦名前来拜访孟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 孟夫人接见了,才知道不是外人,原来还是“羽虹寨”座上娇客施鸣峰施少侠的结义兄弟。 施鸣峰因田舍村姑林翠翠给孟夫人认了螟蛉义女之故,他才做了“羽虹寨”的一位上宾娇客。 于静既是施鸣峰的结义兄弟,慕名来访“羽虹寨”,孟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立即接待这位不速之客的少年嘉宾! 孟夫人见于静精华内蕴,神仪外莹,丰神俊逸,玉树临风,虽含有几分娘儿们的“脂粉气”,已看出是一位身怀绝艺,不露形相美少年! 孟夫人暗暗感到惊奇:“施少侠这位义弟,从他神仪的外形看来,是个怀才不露的绝世高手,可是江湖上却少有听到过‘于静’这名字!” 于静尽量避免跟孟夫人过份的接近,设宴洗尘过后,向孟夫人道谢一番,就和施鸣峰、林翠翠到书房里! 林翠翠绽颜含笑道:“静哥,我义母孟夫人为人如何?” 于静笑答道:“人灵地杰,巾帼英豪,不愧是坐镇西南,‘羽虹寨’寨主孟寨主的夫人!” 施鸣峰见他们两人,不像昨天淡漠冷然之状,现在谈笑风生起来,心里虽然有点奇怪,却暗暗感到高兴! 于静含笑向施鸣峰道:“鸣哥,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往鄂南五老峰?” 施鸣峰听得不禁一怔,暗道:“静弟的脾气,晴雨莫测,真是无法捉摸,昨天提到五老峰之事,还讲‘到时再说’,现在竟自动邀我们去了!” 他心念转动刹那,点头不迭道:“静弟,咱们说走就走,不必再耽留了!” 林翠翠笑盈盈接上道:“鸣哥、静哥,我告诉义母一声,说咱明天要走啦!” 说着,翩然出书房而去! 孟夫人扈晓虹听三人要离开,知道挽留不住,分赠他们金叶、明珠作途上盘缠所用,殷殷道别。 临行前,扈晓虹向施鸣峰道:“施少侠,老身将在五月初五之前,来湘中邵阳,细则,到时咱们再郑重计议作定夺!” 施鸣峰点首道:“夫人说得甚是,到时我和翠妹等,亦会按时赶往邵阳。” 田舍村姑林翠翠垂首站立一边,抬头望孟夫人一眼,泫然嚅嚅地道:“娘!我,去了!” 孟夫人眼圈一红,点头含笑的叮咛道:“孩子,路上多小心。” 顿了顿黯然地又道:“孩子!娘没有其他孩子,此地就是你家了,倦鸟知返,想到娘的时候,就来看看娘。” 林翠翠流下两行珠泪,哭着说:“娘!翠儿知道,你回去吧!” 田舍村姑林翠翠义母孟夫人挥泪话别,黯然地跟了施呜峰、于静两人,前途往鄂南方向而来! 三人横越蜀境,出长江口三峡,换鄂西。 于静道:“说来五老峰该在鄂南偏西地带,咱们再去不远就到了!” 林翠翠含笑道:“静哥,我真羡慕你!” 于静侧目朝他一瞥,诧异道:“翠妹,此话怎讲?” 林翠翠挨近他身边,“咭”笑了说:“静哥!我羡慕你一肚子装的都是有用的东西,上至日月星辰,下至山川地理,统统都知道!” 于静转脸朝衔尾走在后面的施鸣峰看了眼,含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肯下苦功,埋首精研,天下没有学不会的事情。” 接向施鸣峰道:“鸣哥,你说是不是?” 施鸣峰点首含笑道:“静弟说得真是,不过一个天赋资质,亦有很大关系。” 他向林翠翠含笑揶揄地道:“别人在三月半年内学得成的东西,碰上翠妹的话,至少该花上三年五年才行!” 林翠翠听他说这话,一脸幽怨凄苦之色,嚅嚅道:“鸣哥,你、你挖苦我,骂我笨。” 于静陪笑安慰道:“翠妹,你怎么认真起来啦,鸣哥是说玩的。” 说着,水袖一挥,翘起拇指,大声道:“翠妹资质异禀,天生奇才,乃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林翠翠听他说出这话后,才始绽颜“噗嗤!”笑了起来! 沿途上来,于静几若慈母长兄似地对林翠翠关怀、爱抚,施鸣峰看得暗暗感到快慰不已! 可是在他辗转思忖下,又百思莫解起来,心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是一桩无法思议的事,记得过去他们在:羽虹寨’书房初见面时,两人连招呼亦不愿招呼一下,奇怪,不知怎么的一来,他们两人竟会这样的好起来了!” 三人来到一处颇热闹的镇甸,大街上人众熙攘,商店林立,酒肆客店到处可以见到,林翠翠笑了道:“这里镇上真热闹。” 施鸣峰一摸腰袋含笑道:“孟夫人分赠我们三人这么多金叶、明珠,沿途上我们怎么地吃、喝亦花不完啦!静弟、翠妹,咱们在这里大街上,找家大的酒楼吃一顿!” 于静手指大街一隅,含笑接上道:“鸣哥,那边已有一家大酒店在等咱们去呢!” 三人谈笑中,移步走到酒店门口。 突然,大街一端,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叫声:“孩子!孩子!快回来吧,你到哪里去啦,孩子,你是娘的心肝,孩子。” 一个蓬头散发的中年妇人,边哭边叫,疯疯癫癫似的在三人跟前走过! 三人看得错愕怔住! 林翠翠诧声喃喃道:“哦!这是怎么回事?” 酒店门口店伙,已知道三位客人来自己店里,哈腰迎上道:“三位大概从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这事底细。” 施鸣峰朝店伙点首轻“哦”了声。 三人进楼入座,端上荤素吃喝后,施鸣峰唤过那名伙计,问道:“店家,方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唉!”店伙摇头叹了口气说:“这事别说这里‘落河镇’镇上,近百里方圆已闹得一片风声鹤唳了,连官家也弄得束手无策。” 林翠翠忍不住大声道:“谁跟你说这些,咱们问你的是方才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店伙咽了一口口水,哈腰含笑道:“是的!姑娘,方才那女人是这里‘落河镇’上卖豆腐的金大娘,两代寡妇留下一脉单传六岁的儿子。前几天不知怎么地,这孩子突然失踪了!” 于静插嘴道:“孩子不见常有的事,去找嘛,大街上哭哭啼啼的干嘛?” 唉!店伙又是叹了一口气,才说:“这位客官爷有所不知,金大娘孩子的失踪,该要从小的刚才说的事上面说起啦。” 施鸣峰听店伙说到这里,已听出不是桩简单的事,点首道:“店家!你倒说来听听。” 店伙道:“最近这些时候来,鄂西一带常听传闻有人失踪的事发生,后来这桩怕人的事渐渐传到这儿‘落河镇’一带来了!” 施鸣峰道:“失踪的都是小孩子?”“不是!不是!”店伙摇头不迭的说:“据小的知道,就在此地‘落河镇’一带失踪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林翠翠突然想起,问道:“是不是都是有钱人?” 店伙连连摇头,道:“不!失踪的人口,穷富都有,以前在此地‘落河镇’拾荒的李三儿,这些时来,突然不知往哪里去了,有人断定他亦是失踪的啦!” 于静诧异道:“难道失踪的人,没有一具尸体发现?” 店伙道:“这就是官家束手无策,无法侦查的原因啦,按说,谋财害命、打闹仇杀,都该有尸体发现才是!” 他一摇头,道:“就是没有一具尸体看到!” 林翠翠狐疑不已地道:“这些失踪的人都到哪里去啦! 店伙咧嘴一笑,道:“姑娘,要是晓得失踪的人去哪里,官家早就破案啦!” 林翠翠不由粉脸一红,朝他瞪了眼! 施鸣峰挥手命店伙退下,不胜惊疑地向两人道:“静弟、翠妹,天下会有这等扑朔迷离,令人无法思议的骇人怪事?” 注看了两人,又道:“何况是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怪事!” 施鸣峰感慨的道:“眼前多事之秋的江湖上这就难说了。” 于静两条又细又长的眉儿一掀,诧异地接道:“如果真是江湖上这些歹徒所干的事,其目的又是何在呢?” 顿了顿又道:“假定是仇杀,听方才这名店伙说来,失踪的男女老幼都有,这些江湖败类再是狠毒,又怎会找上这些人的麻烦呢? 如果是要胁诈财,掳拐人质,这些人失踪后,就没有下文传出来,那店伙说连镇上拾荒的亦失踪了,这事又如何解释呢?” 林翠翠突地道:“会不会有人把这些人拐去,杀人做人肉包子的馅儿吃啦?” 于静听得莞尔失笑起来,摇头道:“翠妹,你把话扯得太远了,‘人肉包子’只是过去江湖上一种传说而已,眼前牲口肉类的价钱并不贵,何必冒这些划不来的险呢!” 林翠翠一嘟嘴,道:“说什么都不对,那该是这些失踪的人,都白日升天,做仙人去啦!” 于静笑了安慰道:“翠妹,你别焦急。” 说到这里,低首凝容地缓缓又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沿途上慢慢侦查,说不定会给咱们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三人离开“落河镇”,沿路所经过之处,果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街小巷的乡镇上,时有听到槌胸顿足,仰面悲嚎,哭叫失踪人的名字! 这日,他们抵达鄂南清江边的长阳县城里,找了家饭店打尖用膳。 于静道:“咱们再南行不远,就是五老峰了。” 他见施鸣峰剑眉紧蹙,凝容沉思之状,不禁又道:“鸣哥,怎么不说话,在想些什么呀!” 施鸣峰黯然叹了声气。 林翠翠一边接上道:“我猜得不错的话,鸣哥一定是在想咱们沿路上来,所发现人口失踪的事!” 施鸣峰点了点头,道:“翠妹说得是,这事委实令人百思莫解,费煞猜疑了,其他的不算,就由咱们沿途上来,亲眼目睹所知道的,失踪的男女老幼,不下三十之数,这些人都往哪里去了呢?” 顿了顿又道:“这些人口失踪的原因,咱们所想到的理由,都不可能会有的,可是……” 于静不待他说完,安慰地道:“鸣哥,眼前你焦虑也没有用,这事只有慢慢侦查才行,总会给咱们找到一个水落石出的原因的。” 田舍村姑林翠翠的座位,正对了饭店门外的大街上,她眼珠子连转,出神似地看了大街上。 于静看她神情出奇,笑了道:“翠妹,你瞪直眼看着外面街上在找什么呀?是不是有了鸣哥,再想找个心上人!” 他脱口说出这话,施鸣峰听得朱颜酡红,一脸啼笑皆非。 林翠翠红了脸一撇嘴,道:“谁像你?” 施鸣峰没有注意听到。 于静玉脸通红朝施鸣峰侧目一瞥,注目瞪看了林翠翠一眼! 林翠翠忙不迭纤手掩嘴,做了个鬼脸,“噗嗤!”一笑,才始指了店门外,道:“大街上好热闹,车马衔接,把我看出神了!” 施鸣峰含笑接上道:“咱们来的时候,我也感到奇怪,长阳城里会这等热闹!” 店伙刚端了一盆菜来,听他们说这话,哈腰插上话道:“客官爷说得不错,这些时候,连长城里的客栈、饭馆都沾了不少光啦!” 三人听得一怔! 于静道:“店家,照你这么说来,过去长阳城里就没有这样热闹了?” 店伙笑笑点头道:“正是,过去长阳城里现在暮色时分,除了几家饭店、旅馆外,其他买卖商贾,都休息打烊了,哪里还会听到骡马蓬车的声音。” 施呜峰不禁狐疑地道:“店家,此地长阳城怎会热闹起来的,有庙会、赶集的?” 店伙含笑摇头道:“您三位该是游山玩水的过路客人,其实长阳城里,有了一位‘白衣翁’吴良,附近数百里都知道啦!” 三人听店伙说这话,好像跌进五里层浓雾里似地一片模糊! 田舍村姑林翠翠大声道:“唠唠叨叨的谁问你这些!”店伙给她娇声一喝,刚要接说下去的话,吓得又咽下肚里! 施鸣峰含笑问道:“店家,长阳城的繁华,跟这位‘白衣翁’吴良有什么关系?” 店伙生恐再碰钉子,不愿再多说了,只有嚅嚅地答道:“‘白衣翁’吴太爷是位医生,附近数百里方圆的老百姓,知道他会治病后,都赶来此地,这儿长阳城就热闹啦!” 说着,一哈腰旋身离去! 三人听店伙说出此话,还是一片惑然! 施鸣峰喟然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位精研岐黄之道的医生,居然能使县城市面繁荣起来,这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情! 于静摇头笑了道:“鸣哥,这事仔细想来很简单,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之处了,方才店伙说的这位‘白衣翁’吴良,可能是医理精辟,医德仁厚,曾治愈不少疑难绝症的医生,以致使他的声誉渐渐传播,数百里方圆为之震动,纷纷前来求诊,连这儿长阳县的市面,亦给这位吴大夫繁荣起来了。”施鸣峰点点头道:“静弟说得有理,使我茅塞顿开!” 于静朝他甜甜一笑! 施鸣峰忽地想起问道:“静弟,咱们此去五老峰,探查些什么事?” 于静道:“我去塞外草原,无意中使我探得‘上德观’的妙清老道,受命‘大漠四寇’暗中监视‘南天堡’吕奎老贼的秘密后,感到意外至极,后来又探得吕老儿在席居武林盟主前,‘八荒天地盟’经常金银财资上给他援助,才使他行事方便。” 林翠翠突然插嘴道:“静哥,‘大漠四寇’隐居在万里无垠的沙漠里,哪里还会有金银来给吕奎老家伙的挥霍?” 于静道:“这事就无法思议了!” 顿了顿又道:“咱们此去五老峰‘上德观’这事情亦是要探访之一。” 施鸣峰豁然道:“静弟,你曾经说过‘八荒天地盟’收拢各种人物,高手如云,‘大漠四寇’如果派下几名高手,来中原杀人越货,掳劫镖银,做上几笔这样没本钱的买卖,就地取材,供给‘南天堡’金银就有啦!” 于静摇摇头道:“我此去大漠草原,往来脚程,踪迹遍数省,还没有听到当地江湖传闻,有镖银遭人洗劫之事。是以据我看来,‘大漠四寇’还没有打过就地取财的主意!” 众人正在谈说时,蓦地传来‘嘻嘻嘻’的笑声! 林翠翠吓得一跳,原来这响笑声就从她身后发出来的! 三人转脸看去,一个肥硕臃肿,满头银发,年寿足在八十开外的老者,他穿了一件粗布大褂,腰间束了一条布条,两脸肥肉一抖,咧开一张嘴,活像一尊弥勒佛似的,移走近三人桌边,“嘻嘻嘻”的在笑! 林翠翠朝老人这付诙谐突梯的神情看了看,又向于静看了下,“格格格”笑了起来,她一笑,于静亦跟了笑了起来! 施鸣峰忍不住含笑问道:“不知您老人家有何贵干?”老人咧开这张肥秃肉脸上的阔嘴,“嘻嘻”笑了道:“没,没有什么,就问你们三个孩子要点钱!” 三人听得殊感意外。 敢情,普天下行乞要饭的,都是拉长一张脸,一脸苦相的来博取人同情,向人求乞布施! 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竞咧开一张嘴,“嘻嘻嘻”笑了向人求乞! 要饭的求人布施,口称别人不外是,“爷爷、大爷、少爷”等恭维话,哪有叫人“孩子”的道理呢! 施鸣峰转念一想:“可能这位老人家流落他乡,没有盘缠回故里,看他这身打扮,不像是行乞求布施的老要饭!” 他想到这里,伸手从腰袋里掏出一块足有十两重的纹银,含笑给老人,道:“老人家,这点银两你拿去吧!” 施鸣峰这一出手震惊四座,连掌柜、店伙看得一对眼珠儿直瞪。 须知,他出手这十两纹银,足可维持一家数口几个月的吃喝,不能说不阔绰了! 老人看了桌沿这锭银子,咧嘴“嘻嘻”笑了说:“太少了,不够嘛!” “啊!”店门柜台老掌柜不由惊呼起来,连连摇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咱赵老三一次能讨到十两纹银,这家‘长春酒楼’亦不想开了,早去要饭啦!” 三人不由诧然一震! 林翠翠柳眉儿一皱,正要开腔说话时! 施鸣峰倏然一想,就问道:“你老人家要了钱去干什么?是不是回故乡?” 老人伸出一团肥肉似的手掌,摇了摇头,“嘻嘻”笑了笑,又指了自己一条腿:“不是!不是!我老头儿要钱来治病!” 说着,一拐一拐走了几步,原来是个瘸子! 施鸣峰豁然理会过来,他怀了一片仁厚的心肠,又掏出十两银子堆在一起,指了指道:“老人家,这些银子你拿去吧! 他心里却是暗暗嘀咕! “这位老人家太可怜了,瘸子乃是终身残废,不是一般病症,怎能治愈过来!” 这时,老掌柜已忍不住大声喝道:“喂,老头儿,找到这么一位财神爷你也差不多啦,快出去了吧!” 老人收起银子,亦不向三人道谢,咧嘴“嘻嘻嘻”笑了笑,一拐一拐出店门而去。 于静起先看到老人这付诙谐发噱之状,跟了林翠翠笑了起来,老人跟施鸣峰说话时,于静侧脸朝他多看了眼,垂首凝容,默然不语! 老人走后,林翠翠替施鸣峰抱屈不迭道:“鸣哥,你可上当了,雪花纹银十两了,白白送这么一个老头儿。” 她话还没有说完,施鸣峰薄责地注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翠妹,金银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足够的力量来帮助别人,不是一桩坏事情,何况这位老人家年迈苍苍了满头银发,还是跛了一条腿残废的瘸子!” 林翠翠听得满脸羞容,低下头来! 于静激赞地抬头朝他看了眼,忽地含笑问道:“鸣哥,你看方才这人满头银发的老人,是何等样人物?” “何等样人物’?施鸣峰给他问得一楞,半晌始道:“是个孤老无依流浪外地的老人!” 于静朝他瞅了眼:“真有你说得那么可怜?” 施鸣峰给他问得不禁失笑道:“静弟,据你说来还是一位风尘侠隐,江湖奇人啦?” 于静颔首缓缓道:“现在还不敢下断语,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老人有可疑之处?” “‘可疑之处?”施鸣峰给他问得不禁又是错愕一怔:“静弟,你倒说来听听看。” 于静含笑道:“这老人咧嘴嘻笑,向你要钱说治他跛足瘸子,看他这付满不在乎的神情,如果真是瘸子,他这和腿的被废该远在十年前的事了,所以他现在并没有感到痛苦的样子!”施鸣峰听得点头不已:“静弟,你说的很对!” 于静笑了笋又道:“这老头儿跛脚瘸子已经过数十年时间,怎么又会突然想起要治愈他这条腿,此时此地,向你索取银子呢?” 施鸣峰豁然所悟,道:“不错!不错!静弟你说得有理!” 田舍村姑林翠翠想到刚才给施鸣峰责备的话,这时幽幽地接道:“鸣哥碰上骗子了,他还不相信呢!” 于静摇头道:“如果说是‘骗子’,从这老人的脸相、神情看来,倒也不像。” 施鸣峰忍不住道:“江湖上奇人异事,不胜枚举,至于方才这位臃肿老人,虽然还不清楚是何等样人物,不过依我看来不会是等闲之流!” “哦!”施鸣峰听得殊感意外! 三人在酒店谈谈说说,把时间很快打发过去,这时已夜色深浓,就在长阳城里找了家客店打尖宿下。 这些时候来,于静对他这位爱护倍至,情逾同胞的“鸣哥”,推说没有与人同宿的习惯,是以遇有投宿客店时,就分房就寝,他们找着客店后,和林翠翠三人,要了三间客房息下。 施鸣峰酣睡中,给一缕刺耳的声音惊醒过来。 一缕彷佛在挨受极大的痛苦中,所发出凄厉的哀叫声! 施鸣峰心神一震,披衣从床榻上坐起! 夜静更深时分,这缕声音听来特别清晰、刺耳,凄厉哀呼声中,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璜儿,咬牙忍耐一把吧,咱们已经到这里长阳城啦。” “少爷,再熬过今儿晚上,明天经吴大夫诊治后,就会好转过来的!” “爹,我痛,得,实在,受不了啦,还,是让,我快死掉算,啦!” “璜儿,你千万别这么想,你是廖家的单丁一脉,如有三长两短叫你爹爹如何对得住廖家祖先! 唉!庄上这些长工,一个个都该死,重逾千斤的石臼,不放在地上,竞搁在木凳上,你左腿骨虽给石臼压碎,明儿见到这位吴大夫时,放心,他会把你治救过来的!” “爹,爹,璜儿腿骨已碎,不,是,一般,病症,怎能,治愈呢?” “少爷,您放心,安心熬过今晚,别想得太多了,老奴曾跟吴大夫亲口谈过你,治愈你这条左腿开价黄金一万两。 少爷,一万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除了咱们是鄂中首富之一的‘廖庄’外,普通人就没法凑出来啦!” “璜儿!经吴大夫治愈的疑难绝症,四肢残废的人,不知有多少,他能开出这诊金数目,自然会把你治救过来的!” 万簌沉寂的夜晚,施鸣峰听到这阵说话声,心里暗暗惊疑不已:“骨骸已碎,残废的左腿,还能治愈过来,诊金之数竞费万两,会有此等骇人听闻的怪事!” 翌晨,于静、林翠翠前后来施鸣峰客房里。 林翠翠一嘟菱角小嘴,娇声的道:“这家客店夜晚儿嚷叫的,叫人睡得不舒服,早知道这样小,咱们该另外找家客店才是!” 一名店伙正在打扫门外廊沿,听林翠翠说这话,抬头进来哈腰施了个礼,咧嘴笑了道:“您等三位来长阳城打客店,上哪一家都是一样,说来还是小的这家‘高兴客店’比较清静些呢!” 店伙道:“三位有所不知,长阳城里客店生意,大半靠了外地来往‘白衣翁’吴良医生那里看病房的人。他们夜晚受不住苦,就‘哇!哇!’叫起来啦!” 于静一指里间,问店伙道:“昨晚嚷叫的病人呢?” 店伙耸耸肩道:“早走啦,天色还没有太亮,叫了一辆篷车去啦。到吴老太爷那里去看病可不容易呢!先要备下大堆黄金百银,还要大清早去排列等候,一过时候就得再挨过一天啦!” 于静道:“小二哥,长阳城里这位吴大夫,难道真是着手成春,能治愈肢残废的各种疑难绝症吗?” 施鸣峰不胜狐疑地道:“医家之道再是高明,怎能将残废的四肢治愈过来呢?” 店伙神秘的一笑,道:“客官爷,这你就不知道啦,这年头只要有很多的钱,就能做天样大的事情,有一位治愈的病人,来投宿此地‘高兴客店’,经他说来听得叫人害怕,可是又要你不相信厂店伙见三人爱听自己说话,放下手里扫把,在房门后小凳上一坐,接着道:“这位客官来这里长阳城时,就投宿在小店,那时他左肩下面衣袖虚荡荡的,原来少了一条左臂。 第二次经吴大夫诊治后来投宿时,小的亲眼目睹,见这位客官爷过去没有的左臂,突然长出来了啦!” “啊!”三人失声同时惊叫出来! 施鸣峰惑然道:“天下哪有这等事情?” 店伙道:“小的不敢信口胡诌,您客官爷不相信的话,就在小店住上三五天,就知道真有这种事了!” 店伙用手袖抹了嘴边口水,又道:“小的再把其中内情说出米,您三位就清楚了,听那位来投店的客官说,他花了五千两黄金,来求治吴大夫,吴大夫不知在什么地方找了一条血淋淋活人手臂,替他破肉接骨配上,再敷上一些什么药,就行啦!” 三人听得机伶伶猛抽了个寒噤! 施鸣峰凛然道:“五千两黄金,找来一条血淋淋活人的手臂,上哪里去找的?” 店伙“嘻嘻”笑了道:“这年头就行了,五千两黄金就是五万两白银啦,有人出这么大堆银子要咱小莲子这条命,咱也会答应的!” 于静听得脸色骤变,喃喃自语的道:“这岂不是医家之道所忌的‘杀生养生’之术。” 突然传来一阵苍老的说话声。 “喂!有房间没有,我老头儿投店打尖啦!” 店伙听得一怔,喃喃诧异地道:“‘高兴客店’开了这么些年,大清早来店投宿的还是碰到第一次!” 说着,向三人哈腰施了个礼,向廊沿一端走去! 田舍村姑林翠翠一脸惊诧之色,道:“要不是店伙说,真还不知道天下会有这等怕人的医生呢!” 施鸣峰豁然道:“原来‘白衣翁’吴良有这种骇人听闻的医技,才震惊这长阳城的数百里方圆! 外面廊沿一端,传来一阵争论的说话声:“老客人,这一端廊沿边客房有人住着,都已满啦,待小的带你往那一端去吧!” “嘻嘻,你别看我老头儿衣衫不鲜,穿的粗布大褂,腰袋里有的是雪花白银,嘻嘻,饭店客栈的店伙,最是狗眼看人低,生恐我老头儿打尖一宿过后,拔腿就溜走!” “老客人,这是你太多疑了,小的再也不敢瞧不起你老人家,两端廊沿边客房都是一样的。” “既然一样,让我老头儿先看过这一端再说。” 一阵“踢达踢达!”的脚步声音,顺着廊沿,往施鸣峰住的客房一端走来! 林翠翠转脸往房门处看去时,陡然,啊!一声惊呼起来,纤手一指呐呐道:“是,你,老人家!” 房门外探进一个满头银发,一张肉脸,咧开一缕弥勒佛似的笑容脑袋,看了三人“嘻嘻”的在笑! 施鸣峰见方才跟店小二争论的,原来还是这位老人家,倏即想起于静在酒店时说的话,急忙肃容含笑道:“您老人家请里面坐坐! 老人一拐一拐走进房里,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咧嘴“嘻嘻”笑了道:“真巧,又碰到你们三个孩子啦。” 摸了摸腰袋,伸出一只肥秃秃的肉掌:“一见到你们就要钱了,还有没有,银子没有的话,金叶、明珠,只要值钱的东西都行! 施鸣峰听得暗暗一惊:“这老人家怎么会知道咱们身上有金明珠呢?” 于静含笑缓缓地道:“您老人家要了这么些银子干什么用的?” 老人朝施鸣峰看了眼,一指自己大腿咧嘴笑了道:“我老头儿走路不方便,想把条腿治好它!” 施鸣峰含笑试探地道:“您老人家这条是残废跛足,如何能请医诊治呢?” “行!行!老人点头不迭道:“这里长阳城里,一个叫什么‘翁’什么‘良’的老头儿,只要给他大堆的钱,会替我老头儿另外换一条腿,就是没有钱!” 说到这里,咧开嘴朝三人“嘻嘻”的直笑! 施鸣峰见这么一个白发盖顶,孤苦伶仃的老人家跛了一条腿真够可怜的,是以点头道:“不知您老人家需要多少钱,待在下三人凑齐给您,让您把这条腿治好就是!” 老头儿朝他看了眼低头沉吟了下,道:“难得有你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需要多少钱,我老头儿不清楚。” 脸上两块肥肉一抖,“嘻嘻”笑了笑,又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孩子!你伴同老夫一起,去这医生那里到时亦有个照顾! 要是老夫一个人捧了大堆金银前去求治,碰到这个什么‘良’的老头儿,见孤老夫可欺,来个谋财害命,这就划不来啦!” 施鸣峰听老人说得有理,连连点头! 于静忽地接道:“鸣哥、翠妹,咱们把孟夫人临走时所赠的金叶、明珠等值钱的东西,三人凑起来看有多少,伴这位老人家前去治病!” 老人跟施鸣峰说话时,于静搜肠苦思,想起一连串百思莫解的疑团! 他从大漠草原所探查到的,“八荒天地盟”授命鄂南“上德观”观主妙清老道,暗中监视“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的行动动静,且时常有金钱资助吕奎,使他方便行事! 这些金银从何而来? 鄂地西南一带,时常发生人口失踪之事,迄今未见下文,这些失踪的男女老幼,究竟去往何处? 长阳城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衣翁”吴良的医生,医家所忌用的“杀生养生”之道,替病家转移肢接体,医技之绝震惊数百里方圆,此老医生是何等样人物? “白衣翁”吴良索取诊金之昂,空前绝后,骇人听闻,以金万千计数,此老因擅于医技之绝,勒索民财,是不是江湖道上人物? 于静在前后沉思之下,才决定伴同这不知底细来历的老人家,以求治为名,一探白衣翁吴良的动静! 老人朝于静咧嘴一笑,道:“一客烦三主,我老头儿就由这孩子伴同前去行了,你跟这位姑娘。” 说到这里,食指蘸上茶水,在桌上划上一块块地理形势,指手划脚的说个不休! 三人听得骇然惊疑至极! 施鸣峰暗暗嘀咕称奇:“这位老人家对吴良大夫家的地理形势会这等清楚?” 于静听得心头凛然:“照此看来,这个人称‘白衣翁’吴良的大夫,寻下这座堪称天堑之险,巍峨富丽不下王公将相府邸巨室的‘吴园’,显然其真正身份,不会仅是悬壶济世的医师大夫之流!” 至于眼前这位肥硕臃肿,满头银发,笑口常开,活像一尊勒佛似的老人家,看来也不会是寻常之辈,说不定还是一位江湖奇人,风尘侠隐呢! 田舍村姑林翠翠暗暗惊诧不已:“这银发老头儿把‘白衣翁’吴良住的‘吴园’,说得头头是道,从他口音中听来,显然已知道咱们三人都是谙悉武功,身怀绝技之流,他是谁啊?” 老人说了半天,抬脸朝三人咧嘴“嘻嘻”一笑,道:“你们三个孩子,老夫说的话,都听懂了没有?” 林翠翠豁然所悟、一撇嘴娇啼的道:“这么说来您老伯伯不是治病去的嘛!” 老人“嘻嘻”笑了道:“姑娘,天下事情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别当他那么一回事!” 施鸣峰心里狐疑,本想问他:“您老人家是哪位前辈人物?” 他这话却没有问出口,其实他亦知道,如果这位老人真是一位玩世不恭,萍踪失涯的风尘奇人,怎么问他亦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号! 老人笑脸一收,向于静、林翠翠叮咛地道:“你们两个孩子,老夫方才所说的话,都记得了吧!” 于静点了点头! 林翠翠刁黠地道:“记得了,就是还不太清楚!” 老人脸上两块肥肉一抖,“嘻嘻”笑了道:“调皮的孩子,你爹娘要是看到你眼前情景,准会高兴的淌下眼泪来啦!” 施鸣峰、于静听他说这话,不由错愕一怔! 田舍村姑林翠翠听得脸色骤变! 敢情,老人脱口说出这几句话,虽然平生素昧,才始相识,好像知道林翠翠的身世来历! 从他言下之意听来,心乎还清楚林翠翠父母的行踪去向! 老人不经意地还是“嘻嘻”笑了道:“金童玉女,伴随玉皇大帝往凌霄宝殿,孩子们伴老夫起驾往‘吴园’去啦!” 施鸣峰听他信口乱扯,朝林翠翠咧口一笑,于静看到此景,心中黯然,幽怨的朝施鸣峰瞟一眼,接口说道:“咱们走吧!” 老人离椅缓缓站起,又向于静、林翠翠道:“你们两位孩子先走一步,到‘吴园’后,照老夫的话见机行事!” 敢情,于静行道江湖这些日来,闻到武林上不少辛秘掌故,骇人奇闻,眼前遇到这位银发盖顶,行踪离奇的老人,却是百思莫解,“咱们先走吧!” 林翠翠想到自己身世之谜,一脸黯然之色,御尾跟于静的身后,缓缓移步出客房而去! 两人走后,老人一易往常喜笑之色,感慨不已地吁了口气,喃喃自语似地道:“孽障,丧心病狂,竟会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暴行来,真叫我老头儿憋不过这口气来。 施鸣峰听得暗暗诧异:“这位老人家说的是谁呀?” 第十三章 十一加三 施鸣峰听老人说出此话,殊感陀异:“此老说的是谁?” 老人转脸朝他笑了笑,道:“孩子,救人要救,杀人也要杀,碰到那些为非作歹,失去人性的家伙,就别在他们身上留情啦!” 施鸣峰一怔,故意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袭方巾儒衫,含笑试探地道:“老人家,在下一个书生,岂敢杀人?” 老人家肥秃秃的一对眼睛,朝他瞅了眼,笑责道:“别在老夫身上装模作样了,你们这几个孩子有几斤重,我老头儿早已秤过,不然,还会找上你们?” 施鸣峰听了忍俊不禁,朝他笑了起来,暗道:“老头儿,你自己装模作样,装得可怜兮兮的伸手向我施鸣峰要钱,你现在倒把这话用到咱们身上来了!” 他想到这里,咧嘴笑了道:“老人家,您既然秤过咱们有几斤重,您呢?不知是哪一位武林前辈,我施鸣峰总该对您第人家有个称呼才是啊!” 老人听得肉脸上这对眼珠儿连连滚转,大声道:“好小子,把话说得转弯抹角,叫人听了转不过气来,我老头可服你啦!” 施鸣峰朝他咧嘴傻笑。 老人接着道:“老夫这一行有‘十一个’,不,再加‘三个’!” 施鸣峰听得一片惘然,不禁楞楞朝他看去!老人突然摇头不迭的又道:“不……不……不谈这些,不谈这些!” 施鸣峰见老人自己脱口说出后,又显得后悔不已之状,心里不由暗暗惊诧、狐疑起来:“这位老人家自称他一行‘十一个’,加‘三个’,‘一行’两字作何种解释?这数字又是何种含意呢?” 老人脸上肥肉一抖,“嘻嘻”笑了道:“孩子,你问老夫如何称呼,告诉你就是啦!” 用手指蘸了点茶水,边写边道:“老夫叫‘游子仁’,还有个称号‘嘉禾生’,知道了吧!” 施鸣峰连连点头,心里却嘀咕不已:“嘉禾生游子仁,或许我江湖上见闻浅薄,才听来生疏,以后遇到莫大哥,或李婆婆时,他们恐怕会知道! 哦!待会问静弟也行,他江湖阅历丰富,提起这名号,说不定他会知道这位老人家的来历!” “嘉禾生”游子仁离椅站起,衣袖掸了掸粗布大褂,道:“孩子,咱们走吧!” 施鸣峰跟了他离客店后,出长阳城,他手指了指前面一脉苍葱浓茂的树林,含笑道:“前面就是啦!” 施鸣峰点点头,心里不由暗暗称奇:“这位游老前辈对‘吴园’的地理形势摸得这等清楚,这么看来他早在咱们三人前,要踩探‘白衣翁’吴良这医生的底细了!” 他纵目看去,果然发现不少走在官道上的骡马篷车,一到云卓立的这脉树林,这时纷纷转弯进去! 施鸣峰忽地问道:“游老前辈,你可知道这位自称‘白衣翁’吴良的医生,是何等样人物?” 嘉禾生游子仁肥秃秃的肉脸一沉,不耐地道:“屁的医生,是个大坏蛋。” 施鸣峰碰上一鼻子乌灰,要再问的话亦不敢问下去了! 两人到官道边树林,施鸣峰抬头看去,不禁心头一震。 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把树林划分左右和块,纵目看去,大路尽头,一幢巍峨无匹、盖筑诡奇的住宅! 这座住宅四围风火墙筑有四丈多高,像头巨兽似的踞伏在树林里,准对大路两扇高阔无比的红漆大门,门顶中央,金字黑底写有斗大的“吴园”两字! 大门两侧停有不少牲口,篷车,门沿四名衣衫鲜明,管家打扮的彪形大汉,大门虽然宽阔,出人人数众多,还是显得十分拥挤。 嘉禾生游子仁转脸悄声向施鸣峰道:“孩子,咱们进去吧,记得,要叫‘爷爷’,不能再叫‘游老前辈’啦,咱们是爷孙俩!” 施鸣峰含笑点头道:“您老人家不必叮嘱,我早知道了!” 两人来到红漆大门前,嘉禾生游子仁故意畏畏缩缩,东张西望,一手牵了施鸣峰挨近其中一名管家打扮的大汉,嚅嚅地在道:“鸣儿,是这里不会错吧!” 施鸣峰应声道:“爷爷,错不了,您看一个个残废生病的都走向里面去,当然是吴大夫的家了,您看大门上还写有‘吴园’两个字呢!” 门沿这名大汉,朝他们“爷孙俩”扫过一瞥,大声道:“长阳县有几个县壶济世的神医吴老太爷,你们找对啦,快进去吧!” 游子仁朝他眯眼一看,“嘻嘻”笑了笑,指了自己跛足的左腿道:“这位爷,咱老头儿想先问一问,治好这条腿要多少钱,待会再准备银子前来!” 大汉朝他睨目一瞥,冷然道:“多少钱需经吴老太爷过目后才能决定,别在大门口噜嗦,你要看病待我带领你去是啦!” 游子仁哈腰道谢:“多谢你啦!” 大汉带了他们进入一间金碧辉煌,豪华无比的大厅上,厅上虽然已有不少来此应诊就治的人,似乎都给周围这富丽豪华的气魄所震慑住,一个个都静悄悄的默然不作声响! 两人大厅坐落下,大汉朝一名形相狼琐,师爷打扮的汉子耳语数声,举手指了指他们,迳自离大厅而去! 这名师爷到两人跟前,鼠目滴溜一转,朝游子仁冷冷道:“老头儿,你要询问病情,先付挂号金,才能见到吴大夫!” 游子仁连连点头,含笑道:“对!要找医生大夫,腰袋该先准备下银子才是!” 朝师爷瞅了眼:“请问这位爷,挂号金该付多少?” 这名师爷眼皮一翻,伸手一只食指,不耐地道:“黄金一百两!” “啊!”施鸣峰吓了一跳,诧声道:“黄金一百两?” 师爷朝他们瞪了眼,含怒道:“小子,鬼嚷鬼叫的干嘛?吴大夫有的是上门求医的病人,还会少了你一个,连挂号金也付不出,替我滚出去吧! 嘉禾生游子仁生恐施鸣峰忍不住气,拉了下他衣角,笑不迭地道:“爷,你千万别见怪,小孩子没有见过世面,不懂事,本来嘛,这年头医生大夫不要钱的话,还有谁要钱!” 师爷听得眼珠连眨! 游子仁大声向施鸣峰道:“鸣儿,还不快把钱掏出来,得罪了你家爷爷可以,可千万别得罪了大夫!” 施鸣峰咽下一口气,从贴身衣袋里,取出过去“羽虹寨”孟夫人,分赠给他的明珠一颗,托在掌心冷冷地向这名师爷道:“这颗明珠能不能值黄金一百两!” 这名师爷突然眼前一亮,睁看了这颗晶莹澄澈,滴溜滚圆的明珠半晌,始点头道:“好吧!” 一手接过明珠! 敢情,施鸣峰迄今还不知道这些明珠的真正价值,他本意从一袋明珠中先取出一颗,如果对方不同意时,再一颗颗添加上去,想不到一颗珠的价格,就值黄金一百两,心里暗暗吃惊不已! 显然“羽虹寨”富堪敌国,他所相赠的珍品,冠绝宇内,岂是一般所能比拟! 师爷收起明珠后,一变方才傲然之色,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待会吴大夫如果有问,你们别说明珠一颗,就说是黄金一百两行啦!” 施鸣峰听得暗暗诧异:“听他这么说,此明珠价值远远在黄金百两之上!” 嘉禾生游子仁脸上肥肉一抖,“嘻嘻”笑了道:“这位爷,放心,你说得就是啦!” 师爷把明珠贴身藏起,点了点头道:“我先伴同你们进去,不必大厅等候啦!” 有钱能使鬼推磨,施鸣峰出手一颗明珠,同了游子仁优先进入“白衣翁”吴良的治病书房里。 师爷将两人伴进书房后,躬身退下。 施鸣峰发现这位“白衣翁”吴良的大夫,形相魁伟,颔留银灰长须,眼神炯炯,精神矍铄,看他年岁该在七十开外,身穿一袭白色长袍,可能他“白衣翁”的称号,就由此来的! 嘉禾生游子仁一拐一拐进书房后,好像不胜辛劳地就在“白衣翁”吴良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吴良朝两人看了眼,一对锐利有神的眼睛落在游子仁脸上,缓缓道:“尊驾有何病状,不妨详细说来!” 游子仁一指自己左腿,咧嘴笑了道:“就是这条腿,走路不方便,想请大夫妙手回春,治看一下。” 吴良注看了他脸上,沉思似地道:“此病如何得来的?迄今有多少时间了?” 嘉禾生游子仁听他向话,猛搔自己肥秃秃的后颈,搜思似地息了半晌,才嘻嘻笑了说:“吴大夫问得好,老夫这病的来源,远在二十年前,追人追不到,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成跛脚瘸子啦!” “二十年前?”白衣翁吴良两眼吐出利剪寒冰似的凌世,朝他扫过一瞥,脸色渐渐转变,冷然问道:“追人,追谁?” 游子仁还是满脸春风地道:“追一个大坏蛋,结果给他溜走了,溜到大漠草原去啦!” 施鸣峰听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对得出奇,心里暗暗诧异! 吴良冷冷地接问道:“尊驾所说此人是谁?” 游子仁“嘻嘻”笑了道:“此人姓‘郎’名‘欣’,还有一个听来不顺耳的绰号,叫‘九幽翁’。” “白衣翁”吴良离椅缓缓站起,脸上笼上一层骇人的青紫色,还是冷冷道:“尊驾迄今可曾找着此人?” 嘉禾生游子仁脸上笑容突然一收,两眼精光进吐,注看了吴良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海角天涯岂无相逢之时。” 说到这里,暴声大笑起来,戟指“白衣翁”吴良缓缓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相好的,可把咱老头儿找苦了,想不到你在这里发福发财,竟改行做起医生来啦!” 施鸣峰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接肢移体,杀生养生的大医生,还是昔年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九幽翁朗欣嗤之以鼻,峻声冷厉道:“老家伙,算你有眼力,揭破老夫底细,你是谁?” 嘉禾生游子仁“嘻嘻”笑了说:“老夫是谁?‘十一个,再加三个’,说来该是现在你们这批魅魑魍魉,牛蛇鬼神的催命瘟神勾魂使者啦!” “‘十一个,再加三个’?”九幽翁郎欣愤怒中显出一片惑然之色,瞪看了游子仁,冷厉地说:“老家伙,老夫不跟你搞玄虚,你来此作甚?是不是想要在老夫手下讨个超渡?” 游子仁咧嘴笑了道:“相好的,不是我该是你啦,二十年来没有韬光养晦,闭门思过,居然又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暴行来,你等这些人失去人性,已经不是人了,留下来,可要把清清朗朗的世界,搞尴一片腥风血雨啦!” “嘿嘿嘿”朗欣一阵刺耳狂笑,哂然道:“老匹夫,有这份胆识找上老夫,你连自己名号亦不敢提一提出来,还敢放肆,看你这份窝囊相,就是活口留在此地‘吴园’,还派不了用处。” 施鸣峰听得错愕出神之际,陡闻“唰”的一裂帛声起,郎欣右手五指箕张,推臂疾吐,仅隔一张书桌二三尺距离下,出手朝游子仁顶面抓来! 施鸣峰识不透这是什么招式。 眼前的演变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再是出手迅捷,已无法援助,这是凭着他一付侠胆义肠,处事仁厚的想法,至少目前他还不知道“嘉禾生”游老前辈,与九幽翁郎欣武功比拟下,谁操胜券。 游子仁一声冷叱:“话还没有说完,就动手动脚起来,多没有味道。” 突闻一声尖锐惨呼,施鸣峰还没有看出怎么回事,却见“九幽翁”郎欣脸色惨白,“登登登”跌退墙沿! 嘉禾生游子仁绕过书桌,一拐一拐走到他跟前,脸上肥肉一沉,冷冷道:“郎欣,你真是长了一付豺狼的心肺,流窜大漠草原,投入‘八荒天地盟’,做了‘大漠四寇’的应声之虫,为非作恶的鬼名堂,竟变本加厉的更凶毒了!” 施鸣峰听嘉禾生游子仁说出此话,想到过去于静的话,有几分理会过来。 游子仁冷厉地接着在道:“你造孽江湖这些年来,肚子里诈取民财、造孽生灵的办法有的是,怎么给你想出一个毒得不能再毒的诡计来。 你竟用‘大藏瑜珈术’中一门忌用的‘换体大法’,摇身一变,做了悬壶济世的大夫,以杀生养生的残毒手段来杀害无辜,骗取钱财。” 敢情,九幽翁郎欣这条右臂已遭游子仁所废,虚荡荡的藏在袖里,这时他知道遇上一位风尘侠隐中的绝世高手,经游子仁把他全部底细揭露,这张狰狞阴毒的脸孔,涌起一层死灰色! 朗欣震颤嚅嚅地道:“老头儿,你想把老夫怎样?” 就在这时候,“唰!唰!”身形两瞥,轻烟般破窗飞进书房里,他们两人正是于静、和田舍村姑林翠翠。 于静拢目一瞥,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倏即向游子仁道:“您老人家说的,咱们找不到。” 嘉禾生游子仁微微点头,瞪眼向郎欣道:“孽障,你还不快说出来!” 九幽翁郎欣见窗外飞进一对少年男女,轻功身法之绝江湖罕见,突听游子仁问出此话,惑然地道:“你叫老夫说些什么?” 嘉禾生游子仁寿眉微轩,怒道:“孽障,你自己做的伤天害理的缺德事,还不知道,给你拐骗来的失踪人口,你把他们囚禁在何处?” 郎欣结口呐呐,支吾不语! 游子仁挥起蒲扇大的肉掌,“啪!”的一记结结实实声响,打得郎欣口血直吐,左脸肿起一块。 游子仁收起平时喜笑诙谐之色,愤愤地道:“你这孽障,父母给你留下‘狼心’之名,一点没有错,真是毒逾豺狼,别人医家之道,用草石治病,你这厮找上鲜活的人来做药材,恁是杀不可赦……” 须知九幽翁郎欣,早年就是黑道上一位成名人物,身怀之学,已非泛泛之流的江湖中人所能比拟,方才他骤下毒手,一记“天魔爪”袭向游子仁,按一般说来,对方再是一位绝世高手,纵使不立即丧命,上盘要穴遭指风所袭,重伤难免! 眼前嘉禾生游子仁举手投足之际,不但将对方“天魔爪”劲势化解,他这条手臂活生生给游子仁所废。 名家一出手,便知对方虚实,郎欣一招就栽在这个自称“十一个,再加三个”的老汉手里,已知道此番遇上劲凶克星,是以,他强图反抗,不啻自取其辱,只有俯首看眼前情形演变! 九幽翁郎欣衣袖拭了拭嘴边血渍,垂首道:“都在这里‘吴园’后院石板下的地窖里!” 旁边田舍村姑林翠翠气得小嘴直嘟,恨恨道:“这老头儿好坏,把失踪的人囚禁在地窖里,难怪咱们找不到!” 于静忍不住问道:“郎欣老儿,你是不是与五老峰‘上德观’妙清老道沆瀣一气,以医家之名,诈取民财得来的金钱,暗中资助‘南天堡’吕奎老贼?” 九幽翁郎听得殊感诧异的脸色一怔,倏即冷然道:“既然已知道,何必再多问呢!” 施鸣峰朝书房门处看了看,道:“游老前辈,这老头儿如何处置?” 嘉禾生游子仁脸上肥肉一阵抖动,气咻咻地道:“这孽障留下来亦是造孽生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把他宰了再说!” 他侧脸向施鸣峰说话。 于静和田舍村姑林翠翠两人,注目看了游子仁,听他在说如何处理郎欣。 陡闻“咔嚓!”裂木声响! 众人错愕一怔,抬眼看时。 九幽郎欣身后板墙裂开,一闪身跳进,紧接着又是一响“啪!’的声,板墙天衣无缝,原形合上!” 眼前演变,不过眨眼一刹那间而已! 游子仁看得两眼直瞪,一拍自己后颈肥肉,恨恨道:“篷船倒翻阴沟里,这厮竟给他溜走了!” 施鸣峰道:“游老前辈,咱们击破板墙,还怕他往哪里去!” 游子仁摇头道:“鸣儿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咱们能想到,这孽障在书房里筑下这秘密通道时,亦曾有想到啦。” 朝三人注目一瞥:“咱们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指了指林翠翠道:“姑娘,你急速设法找着这里存放金银之处,千万不能给‘吴园’里,这些牛鬼蛇神搬走。” 转向于静道:“孩子,你保护乡民,叫他们赶快撤离‘吴园’,免得遇上无妄之灾!” 接着对施鸣峰道:“鸣儿,咱爷儿俩,今日大开杀戒,血洗‘吴园’,将这些造孽生灵的孽障,杀他一个鸡犬不留!” 嘉禾生游子仁有条不紊说出这话,寿眉轩动一脸震怒之色! 于静和林翠翠还是扑窗飞出,进行他所指派的事务! 就在这时候,方才收下施鸣峰一颗明珠的那名师爷,推开书房门进来,垂首不敢正视地喃喃在道:“吴爷,是不是该叫下一名病人进来。” 显然,他还不知道书房里发生了变化! 这时嘉禾生游子一收平时诙谐风趣之色,一响暴喝声起。 “孽障,来得正好!” 右手指弹,一股劲风电射而出! 这名师爷“啊!”字还没出口,脑袋震裂,头脸血肉一片已倒死地上! 可能这师爷平时作恶多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之下,到了大限之期,连自己丧命在什么人之手还不知道! 施鸣峰一见这名师爷的死状,心寒神凛,暗暗一震。 这倒不是因看到这师爷狰狞可怖的死相,而使他感到不安。 原来,他陡然间想起,过去在湘西白马山,同了梁上伸手莫八,和林翠翠找寻“迦南庵”时,无意中在山顶野草堆里发现一具身穿缁衣的尸体,后来才知是“赤地堡”“金戈搜”房震一伙人中的“铁珠佛”法宫大师。 这名出家人的死状,正跟眼前这师爷死得一模一样。 施鸣峰心头震惊之余,暗暗嘀咕:“难道……” 他思潮流转,心自起疑的刹那之间,嘉禾生游子仁一声暴喝,推臂疾吐,书房门墙撞着这股浑厚无比的劲风,“豁啦啦!” 倒塌下来! 游子仁转脸道:“鸣儿,咱们找向后院地窖,先将囚禁的乡民救出来!” “吴园”中九幽翁郎欣平时蓄养不少江湖高手,闻过书房惊变,纷纷手执兵刃,涌围而来! 一个是人中之龙,盖代英才! 一个是风尘侠隐,绝世高手! 这些江湖人物,平时呼么喝六,欺压乡民,该是拿手杰作,现在碰上这“老少”一对”,何异遇到勾魂使者,一个个送进幽冥地府。 初时,“吴园”中无法计数江湖汉子,前仆后涌地朝他们两人,水泄不通的围绕拢来。 “呼呼”拳掌劲风声中,折剑断刀,激起一阵阵刺耳惊心的惨号厉呼声! 从死亡数目中剩余下来的一些,显然已知道“吴园”来了武林中绝世高手,再也不敢将自己生命注下一赌,纷纷拔腿逸去。 嘉禾生游子仁掌臂挥时,大声转向施鸣峰道:“鸣儿,这些坏蛋别放过他。” 施鸣峰展开学自“月华玄镜”的“摹风八绝”武学,掌臂指处,摧配拉枯似地撩起一蓬血雾…… 他听游子仁此话,眼见血尸遍地,心里委实几分不忍,当他又想到沿途上来,所看到这些失踪人的家族,槌胸顿足,仰面悲嚎惨状时,对这些失去人性的江湖败类,更是痛恨至极! 这阵厮杀,不过盏茶时间,却已真个血洗“吴园”,把这些平素作恶多端;丧天害理的江湖中人,杀得鸡犬不留! 纵目四顾。 断肢残躯! 血尸遍地! 施鸣峰当他神智已宁静下来后,拢目朝地上看时,不由嚅嚅地道:“游老前辈,咱们杀了这么多人!” 游子仁慨然道:“鸣儿,老夫平时除了食用家畜之外,不敢伤害一头无辜的禽兽,眼前死在地上的这些人,他们一身都是罪恶…… 如果再让他们留在世上,遭害在这些人之手的,不知还有多少,所以只有用死亡来解脱他们的罪恶! 施鸣峰喟然点头! 游子仁拍了拍他肩膀:“孩子,方才是杀人,现在咱爷儿俩该去救人啦!” 施鸣峰颔首道:“游老前辈,咱们这就去吧,据九幽翁郎欣所说,囚禁乡民的地窖,在‘吴园’的后院。” 游子仁道:“这孽障的话,目前还不知道是虚是实,咱们只有找去看看?” 说到这里,寿眉一轩,忿然道:“这厮纵使此地‘吴园’给他漏网脱走,天涯追踪,老夫要将他伏诛掌下!” 两人找到“吴园”后院,玲珑假山,澄清池水,花树扶疏,四下一片宁静,施鸣峰不禁狐疑道:“九幽翁郎欣有说,地窖在石板底下,这儿花园里没有见到一块石板!” 游子仁道:“别慌,孩子,咱们慢慢地仔细找去,会找到的!” 忽见人影一瞥,翩然而至! 施鸣峰转脸见是于静,就问道:“静弟,你将这些乡民都撤离‘吴园’啦?” 于静还没有回答,游子仁笑着道:“孩子,你问得多余的,咱们在跟这些牛鬼蛇神厮杀时,没有半个乡民出现,这就是你‘静弟’工作表现了!” 于静笑了笑,道:“这些乡民离走时,我将此地‘吴园’的内委经过告诉了他们一下!” 游子仁忽地想起道:“这里血淋淋的这么多尸体,要是给官家知道了,倒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呢!” 于静含笑道:“您老人家别为了这事耽心,我已吩咐过他们啦,叫他们自管自回家,不必告到官府去,我跟他们说,到时我们自己会去处理的!” 游子仁听得连连点头,道:“你这孩子做事周密,倒省了不少手脚。” 于静玉脸微微一红,接问道:“你们有没有找到石板地窖?” 施鸣峰咧嘴苦笑了道:“静弟,连石板都没有见到半块,还哪里去找地窖呢?””风势吹送,于静纵目四顾,微感诧异地轻轻“哦!”了声:“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声响?”嘉禾生游子仁诧然一怔,凝神听去。 施鸣峰边听边看,找这音响来源,嘴里喃喃地道:“要不是静弟听到,这么轻微的声音,谁也不会注意……” 于静两条细长的眉儿一皱,凛然道:“声音虽很轻弱,听来像是哭叫哀叫,哦!还不像是一个人的声音。” 游子仁豁然道:“不错,这就是啦!” 施鸣峰抬头凌空看了看,又拢目朝四下环顾一匝:“奇怪!这缕声响的音源又在哪里呢?” 娥,“砰!”的一声大响,众人猛然一惊,注目循声看去,水池边的假山石竟倒塌下一块来! 三人闪身隐处,蓄势应变! 山石倒塌处,现出一口三五尺方圆,黑黝黝的洞口! 施鸣峰悄声道:“游老前辈,此洞穴无疑是暗道出口处,郎欣这厮可能会从这口洞穴里潜出来!” “嗯!”游子仁点了点头,两眼一眨不眨注看了洞口动静! “悉悉索索”声中,探出一个俏脸儿脑袋,却是田舍村姑林翠翠! 于静匆匆上前,一手把她拉了出来,诧异不已道:“翠妹,你……你怎么从这里面出来的?” 林翠翠脸色阵青阵白,一手扪在自己胸前,颤声嚅嚅道:“好怕人,血淋淋的。” 施鸣峰莞尔揶揄道:“翠妹,你是经过不少凶险场面的女孩子,看到地上几具尸体,就把你吓得这份模样?” 林翠翠朝他白了眼,娇啼道:“谁说是尸体?” 游子仁诧声道:“不是尸体又是什么?” 田舍村姑林翠翠转脸朝黑黝黝的洞口看了看,始道:“这洞里进去,好怕人,里面这些人都是半死不活的,有的少了手臂、大腿,有的少了眼睛、鼻子。” 于静听得这话,猛打了个寒噤,诧奇道:“这是怎么地呢?” 嘉禾生游子仁转脸朝施鸣峰一瞥,慨然道:“鸣儿,方才咱们出手将这些孽障处于死地,你可能会感到咱们太残忍,现在翠姑娘说的你去看看,才会知道这些牛蛇鬼神在咱们掌底丧命,只是便宜了他们!” 施鸣峰听得不禁惑然,楞楞道:“游老前辈,此话怎讲?” “唉!”游子仁轻轻吁吐了口气:“这些人狠毒之处令人发指,翠姑娘所看到的就是郎欣这些孽障拐骗来的无辜乡民,作为杀生养生药材的遭难人。” 三人听得此话,咬牙切齿,叫恨不已! 田舍村姑林翠翠伴同他们,又进入洞口黝黑的洞穴里;踩过一段石阶,走上迂迥曲折的币道! 一阵刺耳惊心的惨叫悲号,从甬道尽处传来! 林翠翠纤手一指,喘喘道:“就在前面了,好怕人!” 众人走不到盏茶时间,推进一扇铁门,拢目看去,一幅惨不忍睹,人间地狱的景象! 里面有数十名男女老幼,都给捆在石柱上,正如林翠翠所说,都是残废不全的遭害人! 于静看得震颤不已的嚅嚅道:“游老前辈,这些可怜人怎地处理呢?” “唉!”嘉禾生游子仁不禁长叹了口气:“目前只有能救的把他们这条命救下来,无法治救的,免得他们还遭受凌迟之苦,只得给他归天了!” 嘉禾生游子仁就贴身衣袋,取出两只用玉瓷瓶装的珍药,颔首缓缓道:“这两只玉瓷瓶里的,一瓶是止痛结口的金创珍药,另一瓶里是麻木致死的毒药。” 三人听得心头一震! 游子仁接道:“能治救的用这瓶金创珍药,无法治救的,就用这瓶麻木致死的毒药!” 一老三少就在这间人间地狱的石室里,把这些遭难者,一个个妥善安置下来! 这时,嘉禾生游子仁忽地想到,向林翠翠道:“翠姑娘,老夫要你找存放金银之处,你有没有找到?” 林翠翠指了指通里的石室铁门,道:“这里进去是库房,越过库房,又是一间石室,囚禁了很多人!” 游子仁赞许地道:“总算给你找到了!” 施鸣峰忍不住狐疑地问游子仁道:“游老前辈,‘八荒天地盟’竟愿意背上这罪名,派下高手来中原做出这一桩丧天害理的暴行,结果诈得民财,却又转赠给‘南天堡’吕奎老贼,这些巨憝魔头难道还提得上这份‘情义’?” 游子仁摇头喟然道:“鸣儿,这点你就不知道啦!‘大漠四寇’昔年遭我辈中人,给逐走到塞外沙漠,这些年来,时时刻刻想来中原蠢动扰事! 这些魔头资助吕老儿,做了武林一代盟主,其实还是替他们自己铺路、筑桥梁,将来有机会进军中原时,他们已奠下巩固的基础了!” 施鸣峰听他们说出这话后,不禁转脸赞许似地朝于静看去! 好像在说:“静弟,你以前所说的,跟游老前辈不谋而合!” 于静朝他笑了笑! 嘉禾生游子仁将“吴园”地窖库房存放的金银悉数取出后,按数分拨这些乡民,身体残缺遭害的取得双份,囚禁地牢的拿到一份,至于无法治救死在地窖石室的,已是无头公案,只有作罢! 一老三少将这些乡民遣后。 施鸣峰道:“游老前辈,这座‘吴园’大宅,盖造得云诡波谲,把它留下后,如果给那些为非作歹的败类霸占,将来亦是一块是非之地,不如将它毁了!” 于静接道:“最好把它烧掉,里面存有不少尸体,时日一久,尸体腐蚀会使附近发生瘟疫!” 嘉禾木游子仁点头道:“你们两个孩子说得很对,老夫已有此意!” 四人在“吴园”四周引起火种,不多时风势吹刮,一蓬熊烈火冒顶燃起。 施鸣峰等众人处理“吴园”之事,出手迅捷快速,等得长阳城里乡民知道事实真相时,“吴园”已成一堆废墟,至于他们四人已首途往五老峰路上了。 施鸣峰问游子仁道:“游老前辈,您伴同咱们一同往五老峰‘上德观’去?” 游子仁摇头笑道:“这个牛鼻子贼毛道,就是你们三个孩子中一个来对付他,已足足有余了,老夫不必插手这事啦!” 他说到这里,不禁凝容缓缓地又道:“九幽翁郎欣这厮,出手毒辣,作恶多端,沿途小心,老夫跟你们分手了!” 嘉禾生游子仁走后,于静不禁问道:“鸣哥,你称这位老人家‘游老前辈’,他是何等样人物?什么来历?” 施鸣峰笑笑道:“静弟,你不提起,我倒真忘了,老早想问你呢?” “问我?”于静愕然一怔:“我连这位老人家姓什名谁还不清楚,你怎问我?” 施鸣峰含笑道:“静弟,武林上‘十一个,再加三个’,你可知道是位何等样人物?” 他问出这话、连旁边的田舍村姑林翠翠,亦不禁楞然! 于静两条细长的眉长一掀,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珠儿滴溜连转,诧声道:“鸣哥,你从哪里听来这么一个怪名字儿?” 施鸣峰一笑道:“就是那位‘游老前辈’说的,他先是说‘十一个,再加三个’,后来才说他的名号是‘嘉禾生’游子仁。” “‘嘉禾生’?”于静沉静吟地缓缓说:“今儿武林上,几位身怀上乘绝技的前辈人物,我还能提得出来他们名号!‘嘉禾生’就没有听到过?” 侧脸向林翠翠道:“翠妹,你有没有听师门谈起过这位前辈名号?” 林翠翠摇了摇头,笑了说:“静哥,连你还不知道,就来问我了!” 于静笑脸看了她一眼,接着却是皱眉喃喃地道:“‘十一个,再加三个’,天下哪里会有这样古里古怪的称号!” 林翠翠“噗嗤!”一笑,道:“静哥,你别搜肠苦思了,这老儿一定是从半空掉下来的。” 施鸣峰听她说出这话,不禁笑了起来,反而劝止于静道:“静弟,另怯想这些了,既然有名号,以后还怕打听不出他的来历!” 三人脚程已近五老峰! 这时驿道峰回路转,顺着山坡峰势而上! 驿道两侧,一边是陡立如削的峰壁,一边是山雾迷蒙,深不见底的渊谷! 三人纵目看去,驿道尽处,山天衔接,前面已无路通行,当移步趋前时,又复一条通路横在前面了! 山穷水尽疑坎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于静朝周围山势环顾一匝,不禁慨然道:“江湖上常有听说,冤家狭道相逢,拚个你死我活,用在这条山道上,倒是再恰当不过了!” 林翠翠小嘴一嘟,娇啼的道:“静哥说话寒森森的,叫人听了不舒服!” 施鸣峰笑了道:“翠妹,你是名列今日江湖‘神州五女’之一,一个铁铮铮的巾帼英雄,怎地连人家说话你都害怕起来啦?” 林翠翠给他说得粉脸通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转头纵步朝驿道前面走去! 于静笑责道:“鸣哥,翠妹童心未泯,一付天真孩子相,你怎么把这话去逗她,岂不损了她平素高傲的自尊心?” 施鸣峰拉长脸朝他苦笑了下,道:“我脱口说出这话,她竟生了这么大气!” 他话还没有说完,驿道前端传来一阵吼喝娇叱的声音! 于静脸色一变,诧声道:“哦!这是翠妹的声音,了无人迹的山道上,她在跟谁打架?” 施鸣峰焦急道:“咱们快去看!” 两瞥身形疾驰而去。 施鸣峰走在前头一步,当他抬眼一瞥之际,心头骇然怔住! 田舍村姑林翠翠给一个身穿白袍,颔留角灰长须的老头儿,挥使左手单臂,以诡奇绝伦的掌招,已将她追逼到驿道悬崖一隅。 施鸣峰发现这老汉竟是“吴园”漏网之鱼,嘉禾生游子仁正去天涯追踪所要搜找的九幽翁郎欣。 眼前林翠翠已是在千钧一发,生死边缘之际,已不容他再有思考的余地,舌绽春雷,一声吼叱:“孽障,你居然在此地出现。” 身随声飞,急展“月华玄镜”所载“蓦凤八绝”中“瑶池落凤”一式绝招! 只见他身形落地之际,右手疾吐,横掌切下,盖向九幽翁郎欣正进招追逼林翠翠跌进深渊的左手。 同一个时间下,左手戟指展张,急扣对方中盘“气门”、“将台”、“期门”三处大穴。 九幽翁郎欣尚未辨识对方招式时,一股激厉无比的掌风,已朝自己左臂肘腕处电射似的扣来。 一声惊“哦”! 硬生生的缩手,将自己身形后退三步! 这时,田舍村姑林翠翠乃是一代异人“冰魄圣婆”卷琳的衣钵传人,身怀之学还在目下武林一流高手之上,此番狭道遇到九幽郎欣,竟在举手投足的刹那间,给人逼退到驿道边缘,险险香消玉殒埋恨深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施鸣峰一招“瑶池落凤”,挡住九幽翁郎欣,嗤之以鼻,冷冷道:“孽障,‘吴园’漏网之鱼,遭游老前辈断臂窜逃,居然在这里出现,张牙舞爪起来!” 郎欣给他说得一张老脸骤然通红,两眼精芒进吐,注看了施呜峰,“嘿嘿嘿”冷笑道:“老夫断臂之辱,就要从你小杂种身上,连本带利要回来!” 九幽翁郎欣说到这里,见于静从驿道山路转角现身出来,诧然注目一瞥,当他发现仅是于静一个人时,一阵狂笑,道:“老匹夫派了你们这三个小鬼衔尾追踪老夫,老的欠了债,正好从你们身上找回来。” “来”字刚说出口,“唰”声劲风陡起,左臂五指箕张,一记“天魔爪”绝招,朝施鸣峰扣来! 施鸣峰闪身如电,游走两尺,扭身急展“摹凤八绝”! 高手一招使出,便知对方虚实,这时施鸣峰虽然以这门精辟深奥,绝传今世武林的“摹峻八绝”绝学,与九幽翁郎欣周旋,心头暗暗震惊不已:“这老贼身怀之学,远在过去在‘羽虹寨’大厅所交手的‘碧漠山樵’倪丙之上,难怪翠妹碰到他,吃了一场大亏,险险把命丢掉!” 施鸣峰一瞥思潮流转之际,展施周天之劲,连绵展出“摹凤八绝”的八式绝招,向郎欣扑来。 九幽翁郎欣“嘿嘿嘿”狞笑道:“瞧不出你小于还有这么一手。” 冷笑之间,单臂展舞“天魔爪,招式益加毒厉! 于静,和林翠翠两人,注目看了施鸣峰,蓄势应变! 施鸣峰激战郎欣时,陡然给一个百思莫解的“疑团”,分神涌起脑海里:“十一个,再加三个’,这位‘嘉禾生’游老前辈,究竟是何等人物,‘吴园’书房里,轻描淡写下,把这孽障的这条右臂废掉,自己反覆运用了三次‘摹凤八绝’,还没有占到一点优势! 他在分神沉思时,“嘶!”的裂帛声响,左手衣袖被郎欣“天魔爪”指风所扫,裂开一缝! 施鸣峰给这一惊,立即醍醐灌顶地吓醒过来,他稳住方寸,沉着应敌,把“摹凤八绝”精髓之处,接连展使出来! 就在迷刹那间转变下,突然发觉自己不但没有感到一丝疲惫,周天精力骤然绵绵不断的添增起来! 眼前情形的演变,使九幽翁郎欣突然感到惊诧至极! 他用“天魔爪”指风裂碎的施鸣峰衣袖后,照一般常情判来,对方已黔驴技穷,该有措手不及之势。 可是在施鸣峰招式的转变下,竟然愈战愈勇,精堪深奥之处,反使郎欣手慌脚乱,连连跌退! 旁边掠阵的于静,和林翠翠两人。 林翠翠见施鸣峰衣袖“嘶!”的声撕裂一缝,吓得脸色骤变,正要猱身扑去助战施鸣峰。 于静凝视注看他每一招式演变,当施鸣峰欲临凶险场面时,只见他伸手摸进自己长衫里面,好像要掏出某种东西来相助。 突然间的转变,两人看得不禁惑然。 林翠翠忍不住悄声向于静道:“静哥,鸣哥搞的什么玄虚,突然会变得勇猛起来。” 于静惘然摇头道:“连我亦看得糊涂了!” 他想了想又道:“可能鸣哥过去曾饮服一种珍稀药物,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潜力,蕴伏在他体内,当他周天筋血运转时,使这股潜力慢慢发挥出来!” 朝她看了眼,道:“据我所推断的,只有这种解释了!” 林翠翠注看了恍若猛虎出柙,神勇惊人的施鸣峰,一边却是沉思似地在道:“‘珍稀药物’、‘潜力’,这么说来鸣哥在白马山‘迦南庵’吃下的毒物,该是‘银鼎香果’无疑了!” 她朝于静瞧了眼:“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事。” 于静脸色一红,正要张嘴说时。 “啊!”一阵刺耳的惨呼声起。 两人注目看去,九幽翁郎欣彷佛断线纸鹤,席地震起三四丈高,掉入驿道这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林翠翠一脸欢愉之色,急步走向施鸣峰跟前,侧目朝云雾掩盖的深渊看了看,含笑的道:“鸣哥,这害人的老家伙打下去啦!” 施鸣峰朝指风划破的衣袖看了眼,喟然感触地摇了摇头。 林翠翠不胜高兴地接着道:“鸣哥,我告诉你,你已服下‘银鼎香果’啦!” 施鸣峰瞠目一楞,惑然道:“什么时候吃的?” 林翠翠突然涨红了脸,嚅嚅地道:“就是在白马山‘迦南庵’嘛!” “‘迦南庵?”’施鸣峰困惑地说:“那时候我们并没有找到‘银鼎香果’!” 林翠翠抬脸朝他“嘻嘻”一笑,红了脸道:“就是藏在铁钵里的那颗银丸子!” 施鸣峰诧异道:“翠妹,你怎么现在才会想了起来?” 于静走近人跟前! 林翠翠扭首朝于静一瞥,含笑道:“是静哥推断出来的!” 施鸣峰愕然不已,暗道:“原来翠妹也把‘迦南庵’的一段经过,说给静弟听了!” 他笑了问道:“静弟,这事你又如何推断出来的?” 于静微微一笑,道:“鸣哥,方才你跟九幽翁郎欣激战,先是交个平手,后来显然有措手不及之势。” 他侧目朝林翠翠看了眼:“我和翠妹担心不已,正要上前援助时,想……想不到你突然变了。” “变了?”施鸣峰狐疑地道:“怎么变呢?” 于静含笑道:“这事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到?” 施鸣峰想到方才激战情形时,对于静细心观察自己之处,而发觉自己言不由衷,不由得俊脸一阵发热! 他朝于静点头笑了笑:“静弟,你说下去!” 于静朝他脸上溜过一瞥,含笑地又道:“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转变,昔年有听师父说这,习武之流,以奇逢奇遇,当时未见有显著的现象出现! 经过若干时间后,他因这桩奇遇所服下的稀世珍药,孕蕴在体内,逐渐产生了一股威猛无比的潜力! 这股潜力,在他本身体质上能足够应付时,它并不发挥出来,可是,一旦周天精元无法连绵填补时,体内的这股潜力出现!” 朝他笑了笑,又道:“鸣哥,这就是你方才的现象嘛!” 施鸣峰听得连连点头,赞佩不迭地道:“聆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使我施鸣峰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于静听得心里十分受用,嫩白的俊脸上微微一红,朝他白了眼! 田舍村姑林翠翠,朝岚雾迷蒙的深渊死谷上看了眼,不禁诧异道:“奇怪,这老家伙怎么也会出现在这条山道上?” 施鸣峰摇头道:“翠妹,这事咱们仔细一想,就不感到奇怪了!” 林翠翠朝他瞅了眼,道:“鸣哥,此话怎讲?” 施鸣峰笑了笑道:“翠妹,你忘啦! 咱们走上这条山路,是往五老峰‘上德观’,找玉面真人妙清老道,这牛鼻子是‘八荒天地盟’派来‘南天堡’卧底的人物! 九幽翁郎欣受命‘大漠四寇’,用‘大藏瑜珈术’中所忌用的‘换体大法’,来这里残害无辜,诈骗民财,所得来的造孽钱,给‘南天堡’吕奎老贼挥霍,这次他吃了这场大亏,‘南天堡’离此路途遥远,当然先投奔五老峰‘上德观’,往妙清贼道那里先有过连络!” 田舍村姑林翠翠晃了晃纤手,道:“好!好!别说下去啦,我知道啦!” 于静见她这付娇憨之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施鸣峰忽地想起道:“静弟,咱们三人此去‘上德观’,该想个万全之计来对付牛鼻子老道! 于静道:“找这贼毛道,还费什么脑筋!” 胸呜峰道:“静弟,咱们伸讨诛伐,这些牛蛇鬼神,江湖败类,总该师出有名,有所证据、理由才是! 如果这些家伙,捏造歪曲事实,说咱们仗了身怀之学,捣乱出家人静修之地,咱们又如何向天下武林对答!” 施鸣峰这话听来似乎拘俗勉强,却有几分道理,两人听得不禁木然楞住! 施鸣峰又道:“咱们此去五老峰‘上德观’,乃是剪除败类,替民间除害,更不需要偷偷的下手行事!” 于静两条细长的眉儿一掀,不待他把话说完,接上问道:“鸣哥,依你之见,又将如何呢?” 施鸣峰在路边大石上坐下,颔首凝容道:“静弟、翠妹,咱们坐下仔细谈谈。” 两人诧奇地朝他看了眼,在他傍边坐下! 施鸣峰捡起几个小石子,好像代表某桩事物似地,一颗颗放在地上移动,嘴里不厌其详的说个不息! 于静凝看了地上几块小石子,默然点头。 田舍村姑林翠翠长身站起,不耐地道:“鸣哥说得很对,咱们就这么进行吧!” 鄂南五老峰“上德观”,这日来了三名不速之客! 一位英姿飘逸,穿着文生长衫的少年书生,从他一对精芒流转,炯炯有神的眼睛看来,虽是文生公子打扮,显然是位含英不露的武林人物! 少年书生带了两名随从,一个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书童,御尾书童身后的,是个武生打扮,脸蒙黑巾的汉子! 观主玉面真人妙清道长,听说有这么一位不速之客的少年书生来“上德观”要求见观主,只有在满腹狐疑下,把他们接进内殿! 宾主寒暄中,少年自称于静。 妙清道长含笑道:“不知于相公莅临小观,有何赐教?” 于静沉吟了下,抬脸朝侍立傍边的四名道童,纵目扫过一瞥,欲语又止。 妙清老道暗暗诧异,心道:“难道这位于相公,有机密要事,来此‘上德观’?” 他笑了笑道:“于相公,这四名道童不是外人,有话直说无妨!” 妙清说这话后,朝于静身后的书童溜过一眼! 他发觉这位于相公同来的蒙脸武生,虽然行止诡奇,却不敢并肩入坐,垂首侍立后面亦是随从身份,心里殊感诧异之余,忽地又想了起来。 “这位少年书生,既带书童侍候,必有随从武生,看来不会是寻常之流了!” 他心念流转时,于静凝缓缓道:“于某从长阳城郊‘吴园’来此!” 话说到此,捉摸对方反应地把话停了下来! “吴园’?”玉面真人妙清听得神色一怔,滴溜朝他脸上掠过一瞥,才接道:“于相公来此,敢情有所见示?”。 于静从玉面真人妙清的脸色神情上,找到了个接说下去的话,笑了笑道:“于某奉‘大漠四寇’之一‘八臂圣翁’舒老前辈之谕,先往‘吴园’会过九幽翁郎欣后,才来这里‘上德观’,拜访妙清老道长。” “啊!”妙清听到这里,一脸惊愕之色离椅站起! 玉面真人妙清垂首嚅嚅道:“卑职不知于小侠来自大漠草原,奉舒老前辈之命,临大江南北巡视,不知……不知他老人家对卑职有何谕示吩咐?” 于静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妙清道长请坐下,不必拘泥多礼。” 妙清老道缓缓坐落顺势抬脸朝于静一瞥,暗暗嘀咕道:“老夫曾去塞外数天,‘大漠四圣’座下,还没有见过这一个少年书生!” 于静凝容缓缓地道:“妙清道长,这些时候来,你和九嶷山‘南天堡’吕堡主,是否保持极融洽的友好气氛?” 妙清听他问得无法听出语中含意,亦只垂首含糊的回答道:“卑职不敢疏忽!” 于静衔尾接问道:“妙清道长,迄今为止,吕堡主对你的身份,可曾有所怀疑?” 妙清老道凛然一震,暗道:“幸亏方才自己没有疏神把话回答错了,这位于少侠正是御命‘大漠四圣’,来大江南北、中原一带!” 他垂首唯唯答道:“这事情请于少侠转上四位老前辈,请不必挂虑,目前为止,妙清与雷火金轮吕奎交谊弥笃,须问‘南天堡’大小事宜,不啻是吕堡主得力助手!” 于静点头赞许地道:“他日‘八荒天地盟’大事有成,妙清道长该列功臣之一!”。 妙清老道听得受宠若惊,攒手喃喃道:“仰仗于少侠在四位老前辈跟前美言,和他们四位老人家的提携。” 于静俊脸一正,突问道:“妙清道长,九幽翁郎欣会不会按时将金银送来?” “金银?”妙清愕然,瞠目不知所答! 于静见他愕然狐疑之状,神色一怔,侧脸朝身后俊童,和蒙脸武生一瞥。 妙清低头想了想,豁然所悟轻“嗯!”了声,抬脸含笑地道:“敢情于少侠所指‘金银’,是不是九幽翁郎欣在‘吴园’悬壶济世,替民间治病所得来的金银?” 于静脸色回济,含笑点头道:“不错,于某所说,就是指此事!” 妙清老道听于静这话,立即离椅站起,恭顺地道:“请于少侠稍待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匆匆走进里间。 于静看了他后影,脸显狐疑之色。 须臾,只见妙清老道捧了一本厚厚宽阔的册子出来。 于静暗暗嘀咕:“牛鼻子贼毛道,在搞的什么名堂?” 妙清将册子双手捧到于静跟前,道:“于少侠,这是此地五老峰‘上德观’与塞外‘八荒天地盟’,长阳县‘吴园’,九嶷山‘南天堡’及其他等地,有关‘大漠四圣’四位老前辈所指派下进行了难得交往细册! 这细册上详细‘吴园’九幽郎欣每次派人送下的金银,和老夫送往‘南天堡’吕堡主的款数! 请于少侠过目,可以约略了解老夫妙清目下所进行的事宜!” 于静听得心里暗暗诧然:“居然有这么好的买卖送上门来,倒省了咱们以后不少手脚!” 他接过册子,翻页看去。 果然,除了载有九幽翁郎欣送下一笔,巨额款数外,这里面挟有“上德观”对外间连络的重要秘密信件。 玉面真人妙清和盘托出这些丑行恶迹,惊人辛秘,给于静过目,原因是他发觉这位来自塞外的少年书生,不是外人,乃是“大漠四圣”指派来大江一带巡察了作动听的“耳目官”,炫耀自己这些丑行事迹,希望获得晋升的机会! 于静把册子上各项细看一遍后,没有交还妙清老道,却转身给了侍立后面的那个蒙面武生。 妙清老道见于静收起册子细看一遍后,骤然色变,一脸错愕之状。 于静冷然缓缓道:“妙清道长,是否尚有其他‘证据’交出给于某看的?” 妙清愕然呐呐道:“于少侠,就这些,难……难道老夫妙清有行事不适当之处?” “哈哈哈”于静突然笑了起来:“妙清老儿,你不愧为‘大漠四寇’所重托的心复人物,所作之事精密周到,天衣无缝!” “‘大漠四寇?”妙清发觉这四字被换掉了其中一字,听来已变了味道,不禁凛然一震下,暴喝声道:“你……你是谁?来……来这里‘上德观’!”,“嘿!”于静嗤之以鼻冷笑了声,转脸向身后蒙脸武生看了眼,冷冷道:“贼毛道,少爷是谁,你不配知道,‘他’你就认识啦!” 侧脸又道:“鸣哥,把你蒙面布巾取下来,让他认认来‘上德观’的一位勾魂使者!” 施鸣峰胁下夹了‘上德观’这种‘造孽帐’,一手撕了自己脸布,冷冷道:“贼毛道,小爷正是‘南天堡’吕奎老贼铁骑追踪的施鸣峰,过去寿宴上还有过一面之缘,你总该认识吧!” “施鸣峰?”玉面真人妙清听得脸色一变,踉跄跌退三步,厉声接道:“施鸣峰,‘上德观’乃是出家人静修之地,敢情你仗了身怀之学,想来此地惹事生非?” 施鸣峰挟了这本‘上德观’‘造孽细帐’,缓步走近玉面真人妙清跟前,峻声冷厉地道:“妙清,眼前已不容你乱珠成碧,颠倒是非了,你既皈依三清,脱尘离俗,信静修养自己真果才是,想不到你助纣为虐,做下这等暴行劣迹,丧心病狂的事来!” 施鸣峰说到这里,拿起胁下这本册子,朝他眼前举手一晃,又道:“贼毛道,这是你亲笔替自己录下的罪状,施某等来此,就替天行道,剪除你等这些武林蠢贼,江湖败类。” 玉面真人妙清脸色泛出一层骇人的纸白,震颤嚅嚅地道:“你等想把老夫如何处置?” “处置?”施鸣峰朝他冷然一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长阳城郊‘吴园’,巍峨华厦已是废墟一堆,九幽翁郎欣在来这里‘上德观’路上,施某已把他埋骨千仞深崖,至于你妙清老道……” 玉面真人妙清脸色苍白,嗫嚅分辩道:“施少侠,老夫行为欠正,承认此事,至于长阳县‘吴园’之事,九幽翁郎欣系受命‘八荒天地盟’而行的事,老夫不但无权过问更从未参与其间。” 侧目朝于静看了眼:“老夫所说虚实之处,这位少侠既然熟悉‘八荒天地盟’内幕情形,他谅必清楚!” 妙清说到这里,突然长叹了口气,又道:“老夫话已有分明,生死两字,就听你等决定了!” 任何人,除非在特殊情形之下,他就有天赋生存的要求于静注视了他,冷然道:“妙清老道,你想摆脱这场是非漩祸不难,且把‘八荒天地盟’,在天江一带活动的情形详细说来!” 妙清指了指施鸣峰手上这部册子,坦然道:“老夫所知有关‘八荒天地盟’中的事,尽数载录在这本手册上。” 于静身后这名俏童摘下自己帽子,露出一蓬柔丝般的秀发,原来是田舍村姑林翠翠的扮装! 这时她插嘴道:“鸣哥、静哥,眼前真相已经清楚,只要这老道改邪归正,不再跟那些坏人在一起,咱们就放他走吧!” 玉面真人妙清两眼露出异样的神色,朝林翠翠多看了眼! 敢情,于静找来这里五老峰:“上德观”,原想探听“八荒天地盟”在大江一带活动的情形,眼前在误打误撞之下,玉面真人,妙清竟自动送上这本详细载录的原本手册。 至于这名玉面真人妙清老道,可能是茫茫人海中,常所发现的一种利欲薰心,不计后果之流,他真正江湖行止,只是一个“应声虫”而已。 施鸣峰意念一转,接问道:“妙清,你方才自己说过,是雷火金轮吕奎得力助手,当然你很清楚目下‘南天堡的动静了。” 妙清点头道:“南天堡’中大小事情,老夫与吕堡主时有信件往来,是以知道一二!” 施鸣峰听他直率的答出此话,不由对他起了几分好感,就即道:“九嶷山峰腰‘蜂巢死牢’里,遭陷的这些武林中人,目前情形如何,你能不能详细说着听了!” 玉面真人妙清道:“关于‘蜂巢死牢’事,个中细节,还不甚清楚,不过‘南天堡’吕堡主曾与老夫谈到过这事情!”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骤然心神一紧,注目看了他接问道:“吕老儿如何处理此事?” 玉面真人妙清愧然不安地垂首半晌,始抬脸呐呐道:“吕堡主迄今还不知老夫与塞外‘八荒天地盟’之间的联系,他认为江湖‘道义’立场,‘大漠四圣’才以金银资助,以一臂之力,成全他武林盟主之愿。 当然他更不会想到,在他‘盟主’一席的四周,有不少像老夫同样身份,‘大漠四圣’的人物。” 三人听得殊感诧然! 于静一对大大的眼睛,出神似的看了妙清,显然他所说这些话,出于于静意料之外,有不少同样身份的人,受命于“大漠四寇”。 妙清接着再道:“雷火金轮吕奎席居武林盟主之位后,了断生平之愿,已心满意足,目前的顾虑之处,则是他认为肉中刺,眼中钉的九嶷山峰腰‘蜂巢死牢’中这些武林人物,该如何处置才是” 他说到这里,有难言之处似的顿了顿,结果还是喃喃地说了:“‘大漠四圣’率领‘八荒天地盟’中高手,有进军中原武林的企谋,‘蜂巢死牢’中这些武林人物,如没有适当处置,亦是他们日后心腹之患。” 妙清娓娓说着时,似乎对他们三人已消失了不安的神情,他朝施鸣峰笑了笑,口接道:“雷火金轮吕奎正值踌躇不决之际,‘大漠四圣’自己不愿有杀害武林人物,霸占江湖的罪名流传后世,于是就将此事往吕奎身上推去。” 施鸣峰听到感到一阵喘不过气来似的窒息,两眼一眨不眨地注看了妙清,听他如何交待暴风雨将临的一幕! 妙清缓缓地接着道:“于是‘大漠四圣’怂恿吕堡主,以借力杀人之计,让他将‘蜂巢死牢’中武林人物,一个个处于死地。” 施鸣峰忍不住诧声道:“果真有这等事情!” 妙清慨然道:“施少侠,老夫如若愿意说,就只字不提啦,何必从头至尾详细说出其中内委秘闻呢?” 施鸣峰朝他歉意一笑,接道:“妙清道长,‘南天堡’吕奎老儿他决定如何处理遭陷九嶷山峰‘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人物呢?” 他这声“妙清道长”老道士听得十分受用,连连点头道:“施少侠,待老夫说下去。 吕堡主对老夫所说,他准备把这些武林人物,分成六拨数目,在九嶷山荒岭前后分拨活埋。” 三人听到这里,不由机伶伶猛打了个寒噤! 施鸣峰咬牙道:“好狠毒的老贼!” 玉面真人妙清,忽地想起又道:“据吕堡主说,他发现有天堑之险,防卫森严的九嶷山峰腰死牢里,居然有人脱走。”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想起幻变千相路文易容卧底“南天堡”,使用佛心毒医虞冲所遗下的‘昊天玉芙丸’之事! 他焦迫地问道:“妙清道长,‘蜂巢死牢’里有脱走几人?” 他本想接问下去:“脱走‘蜂巢死牢’的是何等样人物?” 妙清老道听他问出第一句时,已歉然摇头道:“老夫所知,仅此而已!” 施鸣峰朝于静、林翠翠两人看了眼,焦急地又问道:“妙清道长,吕奎老贼准备什么时候活埋这些遭难的武林中人?” 玉面真人妙清略作思索,即道:“可能在‘端阳佳节’的前后数天!” 第十四章 僧与人骨 施鸣峰听“上德观”观主玉面真人妙清老道,说出有关雷火金轮吕奎如何处置这批遭陷“蜂巢死牢”的武林人物的毒计后,心头大为震惊。 经妙清所说,吕奎要把这些人分拨三批,“端阳佳节”的前后,活埋在九嶷山的荒山野岭。 田舍村姑林翠翠豁然想起道:“哦,也是‘端阳佳节’!……” 施鸣峰知道她是指“羽虹寨”那件事上,眼色示意一瞥,叫她别说下去,一边岔开话题的问妙清道:“妙清道长,我等离‘上德观’,你将如何打算?”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你是不是还替‘八荒地盟’和‘南天堡’吕奎等舍命效劳!” 妙清老道听出他弦外之音,脸色一红,赦然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亡羊补牢,不能一错再错,您三位走后,贫道打发这四名道童返俗回家,将这里‘上得观’封闭,自己游云闲鹤,萍踪天涯,再也不涉是非江湖的浑水里了!” 施鸣峰听得殊感欣慰,慨然道:“妙清道长有此转变,茫茫苍生,能挽转不少孽劫!” 妙清一脸羞愧之色,垂首默然! 施鸣峰抬脸朝他一瞥,凝容接道:“目前江湖已临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一场腥风血雨之劫势将难免,你妙清道长萍踪天涯,以山水自娱,固是脱尘离俗,一桩雅事,如此一来岂不是辜负了你一身所学!” 施鸣峰语短意长,说出这话,妙清听得怦然一震,惶愧不已道:“施少侠此话,不啻暮鼓晨钟,给贫道指出一条迷津。” 连连点头的又道:“贫道不敢忘怀您施少侠今日之言,如果江湖需要老夫之处,当尽绵薄之力!” 旁边于静,和林翠翠听得心里暗暗赞佩不已。似乎施鸣峰现在说的话,与他目前年事比来极不相称,像个饱经世故的老人! 妙清指了施鸣峰身边这本宽厚的册子,又道:“这册上所载录人物,都是‘八荒天地盟’中曾与贫道过去曾有交往的,一些并非大江南北所有人物尽人此列! 据老夫所知,还有位是“大漠四圣’礼聘来此的武林高手,此公行止贫道还有点清楚,常出没在湘北洞庭湖一带!” 施鸣峰不禁诧然接道:“妙清道长,你说此人是谁?” 妙青答道:“此人过去在西北武林中颇负声誉,当地江湖上称他‘酒尸’卜乙和尚。” “‘酒尸’?”林翠翠称奇不已道:“一个出家人,怎会有这样的称号?” 傍边于静听得倏然神色一变,接问道:“妙清道长,你说的‘酒尸’其人,是不是酒后会迷失真性的出家人?” 妙清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林翠翠诧异道:“静哥,你认识这和尚?” 于静摇头道:“不认识,过去我往大漠草原,曾听塞外武林中人有提过这和尚!” 施鸣峰喃喃自语地轻吟道:“一个酒后迷失真性的出家人?” 接着问妙清道:“妙清道长,你说的此人,现在何处?” 妙清歉然道:“贫道所知仅此而已,详细地点还不清楚!” 顿了顿又道:“这和尚来大江一带,可能替‘大漠四圣’负有使命,如果能够将他找到,‘八荒天地盟’进军中原的内委底细更清楚了!” 他听妙清老道说这些话后,心里暗暗感触不已。 “人的善恶之间,仅是一念之差,眼前这位妙清道长,不到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个助纣为虐的一个江湖上的败类,就在这刹那间的演变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已是位武林中正派人物!” 三人在“上德观”与妙清老道谈过一阵后,辞别下五老峰! 路上,田舍村姑林翠翠刁黠含笑地道:“鸣哥,你的嘴真会说话,居然把这么一个在肮脏水里打滚的牛鼻子老道,当头一棒劝醒过来。” 侧脸朝于静瞅了眼“吃吃”碎笑地又道:“怪不得静哥多喜欢你。” 施鸣峰没有听出他弦外之音,淡然一笑道:“翠妹,这并不算是桩意外事情,人之初,性本善,赤子之一是善良的,以后与社会接触后,禁不住利欲熏心,意志转变,才会有违悖人性天良的事做出来,如果在善言规劝,一念转变下,正如佛经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于静给林翠翠脱口说出这话,一张嫩白的俊脸,骤然间涨得通红,这时施鸣峰在娓娓细说,没有注意到。 林翠翠发觉自己失言,侧脸朝于静一瞥,含笑接问道:“鸣哥,咱们现在该上哪里去?” 施鸣峰沉思地缓缓道:“听妙清说来,吕奎老儿要将‘蜂巢死牢’里的这些武林人物,活埋九嶷山荒岭,这事如果不去拦阻,真是武林中一桩骇人听闻的惨剧!” 林翠翠道:“鸣哥,‘端阳佳节’还没有到嘛,你现在急什么!” 于静心念一转,接道:“鸣哥,咱们此去湘中邵阳,顺路湘北,何不一探‘上德观’妙清老道所说的‘酒尸’卜乙和尚动静再说!” 施鸣峰听他说这话,突然想了起来:“静弟,你可知‘酒尸’卜乙和尚是何等样人物?” 于静道:“我所知道亦是从塞外或武林中人打听来的,据说这老和尚年在六十开外,肥硕臃肿,练得一身‘玄天龟灵功’的内家修为,却是个不可思议的怪和尚!” “肥硕臃仲,年在六十开外。”施鸣峰回忆中,似乎有过这么一瞥熟悉的影子,他忍不住诧声接问道“静弟,怎么会是个怪和尚?” 于静绽唇一笑,道:“经塞外武林人说来,谁也不会相信,天底下竟有这么一个老怪物,据说他嗜酒如命,可是不能喝酒!” 林翠翠听得惊疑的大声问道:“静哥,你的话叫人听糊涂啦?这胖和尚既然不能喝酒,他怎么还会嗜酒如命呢?” 施鸣峰辗转沉思下,要在脑海里找出这个胖和尚的影子! 于静笑责道:“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这个和尚嗜酒如命一回事,他不能喝酒又是另外一回事!” 施鸣峰听得愕然,不禁朝他侧目一瞥! 林翠翠急巴巴地道:“静哥,你快说出来给人家听听嘛!” 于静接道:“这个‘酒尸’卜乙和尚,生性好酒,所以说他嗜酒如命,可是他酒一灌进肚里,顿时真性完全迷失浑浑噩噩的一份窝囊相,要是不知道的人谁也不会相信他是怀有‘玄天龟灵功’上乘绝学的武林高手!”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心神一震,转念忖道:“难道会是他?” 田舍村姑林翠翠诧异地道:“想不到江湖上会有这等样的怪人,静哥,这胖和尚有‘酒尸’的称号,可能就是从这样来的!” 于静点头道:“正是,这胖和尚一喝酒后,行尸走肉失去本来的人生,所以当地江湖上给他一个‘酒尸’的称号!” 林翠翠一撇嘴,不屑一说地道:“这种人再是身怀绝技,在江湖上也派不了用处。” 于静含笑道:“听塞外武林中人所说,‘大漠四寇’因利用他一身炉火纯青的‘玄天龟灵功’确是费了不少苦心! ‘酒尸’卜乙和尚要喝酒时,据说‘大漠四寇’先把他送进一座坚实无比的石室里,还派人守护直到他酒意完全清醒,这门‘玄天龟灵功’恢复过来,才放出来。” 于静顿了顿又道:“大漠四寇’虽然对他防范森严,费煞苦心还是出了事情。” 施鸣峰在凝神搜思中,听于静说出这话,诧然转脸朝他看去! 林翠翠接问道:“静哥,这胖和尚出了什么事情?” 于静道:“当地江湖上人流传‘酒尸’卜乙和尚那次酒后,溜出石室,竟偷偷地窃取了‘大漠四寇’的一宗稀世珍物,继后行踪不知去向,这次经‘上德观’妙清老道说来,才知道这和尚竟来大江一带!” “窃取‘大漠四寇’稀世珍物?”施鸣峰听于静说这话,脑海里一团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朗起来,不由问道:“静弟,这胖和尚偷了‘大漠四寇,什么东西?” 于静摇头道:“详细情形就不清楚了!” 施鸣峰接着问道:“静弟,你可知这胖和尚是何等样打扮的?” 于静想了想,道:“听他们说来,这胖和尚蓬头垢面,邋邋遢遢,尤其是酒后,谁也看不出是个绝世高手!” 他转脸诧异地道:“鸣哥,你问得这样详细干嘛?敢情你还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施鸣峰不胜感慨地道:“照此说来,前后情形有几分相符,可能会是他了!想不到他会在我施鸣峰身上,出现了一桩奇迹。” 两人听得错愕一怔! 林翠翠忍不住问道:“鸣哥,别转弯抹角的叫人听了不舒服,怎么样情形快说嘛!” 施鸣峰蹙眉喟然道:“如果真有这事的话,‘八荒天地盟’的‘大漠四寇’,他们身上又要添上一笔造孽血债了!” 两人听他郑重地说这话,不禁诧然。 施鸣峰向于静道:“静弟,湘地‘松沟岭’之事,你是否还记得?你从玉臂枕朗胡媚手里,将我救出‘卧云宫!” 于静听他提起这段往事,不由玉脸一红,薄嗔的道:“你突然提起这事干什么?” 施鸣峰抬脸朝他含笑一声,慢慢地从他回忆中已勾起这段往事,接着道:“这是你走了以后的事情。我在‘松沟岭尾端的树林里,碰到一位肥肥胖胖,年在六十开外,形相邋遢窝囊的老和尚!” 林翠翠道:“鸣哥,你说就是‘酒尸’卜乙和尚?” 施鸣峰慨然道:“是不是静弟说的老和尚,目前还不敢断定,不过从情形上判来,倒有几分相符呢。”于静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珠儿滴溜直转,不胜狐疑地道:“你跟他怎么回事?” 施鸣峰突然把话题又岔开,向两人道:“你们过去有没有听到过皖中淮阳山七旗岭‘铁瓦寨’少寨主服下‘玉露子’珍药后,暴毙身死,尸骨失踪之事?” 林翠翠小嘴一嘟,不耐地道:“这是过去震惊大江南北江湖上一桩骇人疑案,谁都知道这事,还用你来翻出这笔陈年老帐!鸣哥,你是在说老和尚的事,怎么把它岔到那里来啦!” 施鸣峰喟然吁叹了口气,于是就把“松沟岭”树林里遇到一个蓬头垢脸的胖和尚,以五两黄金买下尸骨之事,前后经过详细说了遍! 转脸向于静又道:“静弟,你方才所说,‘酒尸’卜乙和尚酒后真性迷失,窃取‘大漠四寇’一件稀世珍物出走,可能会是一具尸骨!” 于静两条细长的眉毛一蹙,怀疑地道:“鸣哥,此话怎讲呢?” 施鸣峰道:“如果我在树林遇到的胖和尚,就是‘酒尸’卜乙和尚,无可否认的‘铁瓦寨’摘星移月范平之子,服下‘玉露子’暴毙而死,继后尸骨失踪的骇人疑案,都是‘大漠四寇’这些牛蛇鬼神所施下的阴毒奸计!” 两人听得惊疑不已! 于静听他这样解释后,点头道:“鸣哥,你说的倒有几分可能!” 林翠翠接问道:“鸣哥,你从胖和尚手里买下这具尸骨后,又怎么样呢?” 施鸣峰忙将“白龙坡”凉亭,瑶池玉女吕宗凤现身相救,跟雾林黑狐罗玉英结下一段过节,后来经吕宗凤指点,取服尸骨中一根“脊椎骨”的情形,又说了遍。 他感触地又道:“如果我在“松沟岭”树林所遇到的胖和尚,真是妙清老道所说的“酒尸”卜乙和尚,这老和尚在我施鸣峰身上,却做了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 两人对施鸣峰过去的情形,只有几分清楚,现在经他连贯的将经过说后,对他逢到际遇才始完全了解过来。 这时施鸣峰忽向林翠翠问道:“翠妹,你可知瑶池玉女吕宗凤的师承来历,和她的身世?” 林翠翠朝他瞅了眼,含笑揶揄地道:“鸣哥,吕姊姊以‘子剑,青虹剑’相赠,给你作防身之用,又告诉你如何饮服‘脊椎骨’,你们感情不错嘛,怎么还来问我呢?” 这时,于静满含了困惑、迷惘之色,流转在施鸣峰脸上! 施鸣峰给她说得啼笑皆非,涨红了脸呐呐道:“翠妹,你、你不能这么说的,我等侠义门中拔刀相助,成人之美,这是常有的事,怎么能谈到感情呢?” 施鸣峰拙于辞令,一脸窘迫之色说出此话,林翠翠绽唇“吃吃”笑了起来,她转脸向于静看了眼,才始道:“鸣哥,你不知道的话,我更不清楚啦!” 施鸣峰认为她借辞推托,咧嘴苦笑了下,道:“不说也就算了,你和瑶池玉女吕姑娘私交不错,怎么连她师承来历还不知道?” 林翠收起笑容,幽幽吁吐了气,认真的道:“鸣哥,我不骗你,这事说来我也感到奇怪,我有几次问过吕姊姊,她总是含笑把话题岔开,她的家世好像很不愿给人知道似的!” 施鸣峰听了诧然道:“有这等事情?” 三人离五老峰后,顺着鄂南驿道,入湘北地带,这日抵湘北重镇华客县!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鸣哥、静哥,再去不远就是洞庭湖啦,没有详细地点,咱们上哪里去找这个胖和尚?” 于静含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这么一个生性古怪的老和尚,出现在洞庭湖一带,附近江湖上不难探听到。” 三人投宿在这家客店里,要了三间客房,这时睡寐尚早,就在施鸣峰的客房里聊谈起来,施鸣峰听他这么说,含笑接道:“什么事情落到你静弟身上,再困难的亦好办啦!”这时,甬道对面客房里,传来一阵浑浊的说话声音:“曹斌,该回去啦,咱们又不是过路客商,待在客店里算什么呢?” 接着一阵大响的说话声起:“小子,事情是你的,现在话也是你讲的,若不是为了你这小子,俺曹斌还会龟缩在客店里不回去!” 分划两排客房的走廊,不过三五尺宽,对面房里传来的声音,三人听得还是轰轰直响! 林翠翠诧异地道:“对面房里这两个家伙说的话,听来好奇怪!” 施鸣峰听得亦感到奇怪,含笑问于静道:“静弟,你看对面房里说话的这两个人,是何等样人?” 于静不屑地道:“还不是那些地痞恶少,不长进的东西,外面出了乱子,不敢回去了!” 对面房里又传来说话声音:“曹斌,你不能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吃喝不是我小李子一个人,还有你曹斌一份呢!”“小子,吃喝当然有我一份,谁叫你喝得酩酊大醉,像头死猪似的,不是俺把你拖回客店来,外面给人宰了你也不会知道!” “算啦!算我小李子不对,费你曹大哥心啦,昨晚到现在咱们溜出来一天一晚,该回去啦!” “不行,你这股酒味还没有退,要是一闻出来,咱们脑袋搬家,小李子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三人听得神色一怔! 林翠翠悄声诧异地道:“喝酒要斩脑袋,这是什么规矩?” 对面房里,又传曹斌的声音:“小李子,俺先回去,待会老怪查点人数,少了咱们两个又是麻烦了,你在这里歇息,叫店小二泡壶浓茶来,喝下去可以醒酒解去一点酒味道。” “曹大哥,别那么费事了,我睡了一天一晚足足十二个时辰,哪里酒还不醒,等等咱们一起回去吧!” “‘老怪’、‘酒’!”于静俊眸流转,轻吟了声,缓缓点头向两人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能是啦!” 林翠翠惑然道:“静哥,是什么呀?” 于静一指房门,悄声道:“咱们要找“酒尸”卜乙和尚行踪,在对房说话的两人身上可以找到线索!” 施鸣峰初时微感一楞,倏然理会过来,连连点头道:“静弟,你细察秋毫,处处留意,真是古谚所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给你这一说,对面两个家伙,倒真有可疑之处!” 对面房里又传来一阵说话声:“曹斌,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酒味道,早没有啦,咱们走吧!” “小李子,不是俺曹斌做事胆小如鼠,见不得人似的,你知道老怪实在太难侍候了,上面三申五令,几次吩咐下来,咱们侍候老怪的这些人,别的嗜好、消遣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喝酒,一经查出,立毙杖下,你看多、多划不来。” “曹大哥,这事咱小李子早知道啦,还用你来说,走吧!” 这时,施鸣峰房里三人,交耳细语一番后,只见林翠翠小嘴一嘟,道:“这么一来,咱们夜晚睡不成了!” 对面打开房门,接着一阵脚步声起。 湘北华客县城外! 夜静更深,戌尾亥初时分。 一条迂迥曲折的羊肠小道,像长虫似地伸进一脉苍葱浓茂的树林里,夜风吹送,传来说话声音:“曹大哥,走在这条树林小路上,黑黝黝的好怕人?” “小子,真没有出息,亏你还是个挂刀带剑的江湖人物,夜晚在树林里,竟疑神疑鬼起来了!” “谁说疑神疑鬼,咱小李子死鬼不怕,怕的倒是那些活鬼。” “活鬼……小子见你妈的大头鬼,我看你准是酒还没有醒,满口醉话!” “曹大哥,咱们昨晚喝下肚的,不是王母娘娘天宫里的玉器琼浆,几斤玉干会醉了一天一晚还没有醒?” 说真的,可能是曹大哥没有注意,这几天来,咱在华客城里常发现到一些阳生脸孑l,穿着疾服劲装的江湖中人,真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小李子,你这么说了,俺倒也想起来啦,这些日子来,常有看到异装怪样,眼神锐厉的人,看来分明是身怀武技的武林人物,匆匆路过这儿像往湘中一带的方向去的。” “是嘛,咱们所说的鬼,就是这些活鬼。” “小子你脑袋想的东西太多啦,咱哥儿俩,吃人饭做人事,怕这些干嘛,咱们……” 两人语声刚说到这里,突然传出一阵尖锐怪叫声音! 原来施鸣峰、于静、林翠翠暗中衔尾追随到这里人迹稀绝的树林,将客店里这两名汉子截下…… 于静戟指疾吐,将曹斌这名汉子死穴制住! 施鸣峰反腕出手,把小李子“脉腕”穴扣住。 小李子顿时气血逆涌,两眼金星直冒,结结呐呐道:“怎,怎么,回事,找财路,找,到咱哥儿身上,找,找错门啦。” 林翠翠听得挥手“啪!”的一掌,娇啼道:“小子,你当咱们是拦路打劫的强盗土匪?” 小李子给她一记巴掌,打得昏头转向,脸上火辣辣一阵疼痛,他还是嚅嚅叫苦不已的道:“你们,不是,强,盗。” 施鸣峰仅使两分腕劲扣住他“脉腕”穴,这时指略使些劲,叱声道:“住口!” 这一来,小李子已熬忍不过,“唔唔”哀呼,好像窒死过去的样子。 施鸣峰松开掌指,厉声道:“小爷爷问你的话,你要照实说来,有半点虚言,小心你脑袋。” 小李子一手猛提方才给施鸣峰扣住的“脉腕”穴处,头颈一扭道:“有话尽管问嘛,这么凶霸霸吃人似算什么呢,咱小李子又没得罪了你。”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不由暗暗地楞,心道:“原来是个浑小子!” 这时他只有温和地道:“你是不是叫‘小李子’?” 他殊感意外的一震,点头道:“哦!你还知道咱的名字!” 施鸣峰手指挥死地上的曹斌道:“你跟他深更半夜到哪里去?” 小李子头脸一抬,诧异地道:“当然是回家了!” 施鸣峰直截问道:“小李子,你们方才在客店说的‘老怪’是谁?” 小李子手搔后脑颈,喃喃道:“你这位爷对咱们情形倒满清楚的,咱们说的‘老怪’是个老和尚,亦是个怪和尚,所以咱们暗地称他‘老怪’! 他说到这里,两眼朝施鸣峰身后的于静、林翠翠滴溜一转,诧奇不已地道:“你们三个深更半夜在树林里找咱哥儿俩,就是问的这些事?” 施鸣峰点头微微一笑,接问道:“小李子,你们说的老怪,是不是肥肥胖胖的一个老和尚,还有人称他‘酒尸’卜乙和尚的?” 小李子眨眨眼,道:“你知道还要问咱小李子干嘛?” 施鸣峰暗暗高兴,心道:“静弟说得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这浑浑灵灵的傻小子身上,用话一套就套出来了!” 他含笑的道:“小李子,这和尚现在住在哪里?” 黑黝黝的树林里,小李子使劲的睁大眼睛,朝三人身上溜转了眼,才道:“你们要找他?走出这儿树林,看到一间茅屋,这就是啦!” “茅屋?”林翠翠听得奇怪,含笑问道:“傻小子,老和尚躲在茅屋里干什么?是不是练功夫?” 这声“傻小子”听得小李子眼皮连翻,楞了半晌才道:“茅屋是住人的地方,有什么事好干的?老和尚他一身都是本领,还要练屁的功夫!” 于静试探地问道:“老和尚除了一门‘玄天龟灵功’,难道还有其他惊人绝技?” 小李子自负地道:“这点你们就不知道了,老怪一身‘玄天龟灵功’横练功夫刀剑不入,烈火不惧,精锋坚石,在他手里可以捏成面粉一般。 听说这老和尚使出这门武功时,普天下武林中只有‘彩石神斧’,和‘欧治圣剑’才能伤他!” 三人听得凛然一怔! 小李子又道:“他除了这门‘玄天龟灵功’之外,更怕人的这老和尚还怀有一种震惊天下的‘银须针芒’独门暗器。”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心寒神凛骇然震住,暗道:“原来我在‘松沟岭’碰到这个肥硕臃肿,一身窝囊的邋遢和尚,竟是目下震撼江湖的一名杀人刽子手! 从时间上算来完全相符,我在‘松沟岭’碰到他,那时他正值酒后迷失真性,所以才肯五两黄金卖掉尸骨。 酒后神智清醒,这‘酒尸’贼秃驴可能由‘大漠四寇’的授意,用‘银须针芒’连施毒手,杀害了‘佛心毒医’虞冲,和‘石旗三星’中老二白宇峰这些武林人物,以致又获得‘八荒地盟’的重用,潜伏来此湘北一带!” 三人无意中从小李子这名汉子身上,听到这桩秘密骇闻后,震惊已极。这时于静见小李子知道的,全都说了,突然戟指疾吐而出,冷然道:“你就在这里歇息吧,咱们自己去啦!” 小李子“哼!”还没有出口,给于静点着“晕穴”,跌倒地上。 三人走出树林,纵目看去,夜雾迷蒙之下,不远处果然有间孤立的茅屋! 林翠翠纤手一指,道:“你们看那边有间孤零零的茅屋,不知是不是方才那傻小子说的?” 施鸣峰遥目看去,摇头道:“静弟、翠妹,敢情是这傻小子信口胡扯,前面这间看来不到两三丈见方的茅屋,顶多能住下一二个人而已! ‘酒尸’卜乙和尚潜入湖北后,还有不少人侍候他,这间小茅屋子里,怎住得下这么些人!” 于静道:“鸣哥,浑人说话少有心机,这名小李子汉子说得历历如绘,不像是捏造出来的,说不定所指的茅屋,另外还有一幢,咱们在附近找找看。”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翠翠遥目注看了这间茅屋,突然惊诧地道:“你们看,茅屋里有人出来啦。” 三人藏进大树下,凝神看去见茅屋里人影闪晃,流星似地飞出身影数瞥,疾往洞庭湖方向而去! 林翠翠拨指算了算,愕然道:“这么小的茅屋里,会出来七个人,他们怎么住的?” 林翠翠悄然自语时,陡闻“唰唰”衣袂飘声起,又是两瞥身形,从这问茅屋里电射而出;施鸣峰颔首道:“照此看来‘酒尸’卜乙和尚匿藏之处,就是这问茅屋啦!” 施鸣峰向两人又道:“咱们前面一探动静再说。” 三人直扑茅屋前,先在屋外四下察看一番,发现茅屋不过二三丈见方,孤零零的单独一幢! 施鸣峰悄声道:“咱们进屋里看看。” 林翠翠一手推开茅屋门,三人进里拢目环视一匝,于静讶然道:“哦!这里布置倒像一座寺庵祠堂的佛殿?” “原来茅屋里正中一张横桌,桌上供有佛龛一具,接下是两边木椅,中间一张方桌,隐约中还能闻到一缕香烟味道!” 施鸣峰暗暗称奇起来:“方才九名汉子,从这间茅屋里出来,显然这里排设,仅是掩人耳目而已,‘酒尸’卜乙和尚等人匿居之处,又在哪里呢?” 这时,于静忽地想起道:“鸣哥,‘酒尸’卜乙和尚身怀‘玄天龟灵功’,又带有‘银须针芒’毒厉暗器,咱们碰到他时,只能智取。” 林翠翠从腰袋取出细颈大肚的瓶子,拿给施鸣峰道:“鸣哥,这瓶陈年白干还是你藏在身边。” 三人正在说话时,突然传来一缕冷厉的话声:“上面是谁?” 施鸣峰听得不错由一惊,倏即朝两人示意一瞥,机智回答道:“曹斌、小李子回来啦!” 话落,闪身游退,跟于静、林翠翠两人,在茅屋泥墙一隅贴壁站住,凝神注目,蓄势待变! “轧轧轧!”数响,施鸣峰注目一看,发现声音出自方桌底下! “嚓!”的声,方桌下裂开一口二三尺见方的窟窿,探出一个头包布巾的脑袋,嘴里还在喃喃的埋怨着:“你们这两个死家伙,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还要你家爷爷来侍候你们。” 这名汉子说话时,半个身子已露出外面,旋转身朝四下看来! 施鸣峰一声轻叱,移身如电,掌指疾吐,猛朝他后颈死穴磕去! 这名汉子“啊!”还没出口,脑袋已垂落下来! 他臂腕略一使劲,把汉子托出洞口,这具尸体推进横桌上,转脸向于静、林翠翠挥手示意,三人蹑足蛇行,潜入洞里! 衔接洞口的是数十级的石阶,走完石阶一条迂迥曲折,黑黝黝的甬道,方才这名汉子,可能是他防守洞口的,是以三人顺着甬道走去,未见人迹聘风! 不到盏茶时间,甬道转弯处,传来一阵“壳壳壳”脚步声,三人藏进隐处,见两名彪形大汉,冲着他们方向而来! 施鸣峰见他们身形在甬道转角处出现,“唰!唰!”两声掠风声起,左右掌指连绵疾吐。 走在前半步那名汉子,吃着施鸣峰这股凌厉无比的指声,戳着死穴部位,立即晕死地上! 御尾那名遭他反腕一托,肘臂“脉腕”穴紧紧扣住! 眼前演变,不过眨眼刹那间而已! 施鸣峰掌指略一使劲,朝这名汉子峻声冷厉的道:“孽障,你要留下这条命,小爷问你话乖乖说来!” 这名汉子陡然发觉眼前一瞥身形闪晃,正要喝问时,自己“脉腕’’穴已给人扣住,顿时气血逆涌,眼冒金星,几乎窒息晕死过去。 施鸣峰问出此话,他咬了咬牙硬把神智清醒过来,才始发现甬道上两男一女,三个不速之客! 这名汉子一见施鸣峰出手,同行的伙伴在眨眼间,已倒地上,自己“脉腕”穴遭被他所扣,知道遇上绝世高手,这时只有垂首呐呐道:“不知,少侠,有何吩咐。” 施鸣峰问道:“‘酒尸’卜乙和尚在何处,你得照实说来!” 这名汉子给他“脉腕”穴扣住,经脉逆流,血翻气涌,头额流下颗颗汗珠,咬牙震颤地道:“这条甬道再去不远,分有左右两条,右道直去,就是卜乙老前辈的禅房,左边的甬道,是咱们这些侍候他老人家所住的卧房!” 施鸣峰听这名汉子此话,说来不会有虚,松开掌指,一手戟指已把他晕穴点住! 于静朝甬道两端一瞥,道:“呜哥,咱们分拨行事,我和翠妹前去将地窟里这些江湖败类制下,你去禅房应付这老怪物。” 施鸣峰点头称是。 三人顺着甬道走去,不多时果然甬道分岔左右两线。 于静叮嘱地又道:“鸣哥,你找着老怪物时,只宜智取,让他乖乖就范,切莫……” 施鸣峰不待他说完,点头道:“静弟,我知道,你放心就是!” 施鸣峰和于静、林翠翠两分手后,自己单独一人往边南甬道探去! 他走在乌黑的甬道上,经有盏茶的时分,发现尽头处吐露出一条丝缝的光亮,在他判别下,已断定走到了甬道尽头的门沿处。 施鸣峰走近前一看,果然不去所料,用手摸去还是一扇沾手生凉的铁门,他回答使腕劲推去,铁门而开。 突然里面一响暴喝响起:“是谁?不敲门就推进来?” 施鸣峰吓了一跳,他抱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雄心,还是缓步走进里面,他拢目看去,是间布设幽致的禅房! 横过桌座上,坐了一位寿眉覆目,身穿紫色袈裟,肥硕臃肿,神态肃穆而庄严的老和尚! 只见他双目开合之间,睛光如电错愕而含愠之色,朝施鸣峰看来! 施鸣峰一眼看到这老和尚,心头骤然间一震,暗道:“果然是他,却是前后判若两人,已非过去‘松沟岭’树林里所见到的这份肮脏邋遢的窝囊相了。” 更是暗暗称奇不已。 “天下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形态变化,喝下酒后,有真性迷失,做出自己所不愿做的事情出来! 施鸣峰意念流动刹那,缓步走近“酒尸”卜乙和尚前,满脸春风,显得十分念熟地道:“大师父,久违了。” 酒尸卜乙和尚两条冷电似的睛芒,朝他流动半晌,冷然道:“你是谁,老衲与你素昧平生,并不认识。” 施鸣峰走到他书桌边,含笑道:“卜乙大师父真是贵人多忘,在下与你‘松沟岭’一别,曾几何时,你老人家忘记啦!” “老衲从未知道有此处地名,又怎和你见过呢?” 施鸣峰“嘻嘻”笑了起来,一手摸进袋囊,取出这瓶陈年白干,在卜乙和尚面前晃了下,道:“大师父贵人多忘,已记不起区区在下,你该记得‘松沟岭’树林里,狗腿白干有过共席之谊!” 说到这里“剥!”的声,拔去酒瓶塞子,顿时一股酒香缭绕涌起! “‘松沟岭’、‘狗腿’、‘白干’!”这股酒香扑进酒尸卜乙和尚鼻子里,一对锐厉有神的眼睛,渐渐委顿下来,两眼注看了酒瓶,喃喃自语地道:“可能老衲一时记不起来!” 施鸣峰把酒瓶口,送到他嘴唇边,含笑道:“大师父喝下这口酒,可能会想起区区在下,曾跟你有过一段酒中知己,忘年之交的情份呢?” 酒尸卜乙和尚点了点头,道:“小友,你说得对,酒能提神,酒能醒脑,老衲喝下一口,可能会把过去往事回忆过来!” 他一手接过酒瓶,张嘴喝下大口灌进肚里,舌辨了辨味道兴趣盎然的道:“好酒,好酒,一口下肚,混身骨骸松弛起来!” 施鸣峰含笑道:“在下知道你老人家酷爱杯中之物,特地买了这瓶三百年陈年的白干,来孝敬你老人家。” 一指酒瓶,又道:“大师父,陈年白干容易化气,开了瓶塞子不喝,它自己会消失掉,太可惜,大师父快把这瓶酒喝下去吧!” 酒尸卜乙和尚眯了眯眼睛,笑了道:“小友,难得你有这番心意。” 说着,“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半瓶! “小子,你是谁?竟敢带酒进‘养心宫’,给卜乙老前辈。” 施鸣峰转身看去。 禅房门外,闯进一名高颧鹰鼻,脸腮削瘦,年有四十岁左右,穿着疾服劲装的武生,怒目而视,移步走来! 施鸣峰见酒尸卜乙和尚喝下酒后的神情演变中,他很快知道如何来处置眼交将发生的场面! 他推了推卜乙和尚,指了指武生在声道:“卜乙老前辈,这人是个坏蛋,连酒也不准你老人家喝,快把他宰了。” 酒尸卜乙和尚一手拿了剩下的半瓶酒,武生闯进禅房,神色一变,听施鸣峰这话,却又点头不迭起来。 “喝酒乃是人生一桩乐事,‘养心宫’里这些家伙居然禁止老衲喝酒,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巍然离椅站起! 这名武生一见老和尚站起身,走近过来,大声分辩的道:“卜乙老前辈,你老人家喝酒不得!” 酒尸卜乙和尚晃了晃身体,气咻咻地道:“你是谁?老衲喝酒还容你管。” 施鸣峰拢目一瞥,暗道:“酒尸贼秃驴仅是喝下半瓶子白干,在他体内还不会发生多大作用,这厮如将酒瓶拿去,神智会很快醒转过来。” 他意念刹那流转之间,大声道:“卜乙大师父,这家伙是坏人,你老人家快用‘银须针芒’。” 酒尸卜乙和尚拿起瓶里酒,“咕嘟!咕嘟!”喝下两大口,施鸣峰的话似乎点醒了他,一手伸进衣袋瞪眼看了这名武生,道:“我看到你们就讨厌。” 施鸣峰这句“银须针芒”,这名武生听得错愕一怔,就在这眨眼问,洒尸卜乙和尚一手伸进衣袋。 只见他挥手一晃之间,丝丝数条,银线似的朝武生身上洒去。 可是他忘记酒尸卜乙和尚,酒一下肚,真性迷失,什么事情他都会做出来! 陡闻一声惨号,这名武生四肢一阵抽搐,立即死毙过去! 旁边施鸣峰看得暗暗震惊,心道:“这酒尸贼秃驴,除了他一身惊世骇俗的‘玄天龟灵功’之外还有这么一门毒厉无比的暗器。 天下诸生,冥冥中都有一个安排,这贼秃驴居然喝酒能使他真性迷失,成了他唯一的克星,不然是非不断的江湖上,又多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施鸣峰心念一转之下,“嘻嘻”笑了向卜乙和尚道:“大师父,快把这酒喝下,在下替你准备很多酒在外面,叫你老人家喝个痛痛快快!” 酒尸卜乙和尚脸上肥肉直抖,“哈哈”大笑起来,张嘴把瓶子里酒喝个干净,一脸贪婪之色的道:“小友,真有此事?” 施鸣峰点头道:“在下与你老人家杯中知己,怎敢骗你呢!” 一手指了禅房外,又道:“大师父,酒逢知己干杯少,咱们出去喝个痛快!” 酒尸听得连连点头,道:“说得对,对。” 这时,于静和林翠翠两人,那边早已得手,生恐施鸣峰发生意外变化,匆匆会同前来! 两人看到眼前情形,知道施鸣峰已大功告成! 酒尸卜乙和尚朝两人瞪眼一看,向施鸣峰道:“小友,这两人是谁?” 施鸣峰朝他挤挤眼,转脸含笑地道:“大师父,这是在下的兄弟和妹妹两人,知道你老人家喜欢喝酒,一起来这里请你的!” 酒尸听得肥肥的肉脸上,展出一缕笑容! 施鸣峰叮嘱似地向林翠翠耳语数句,只见她走在前面,先出甬道而去。 酒尸卜乙和尚在施鸣峰与于静伴同下,出茅屋地窟! 他凝目朝四周一看,惘然道:“小友,你请老衲喝酒,酒呢?” 施鸣峰一指前面树林里,含笑道:“大师父,就在前面树林里,那儿清静幽致,咱们两人可痛快一番呢!” 酒尸高兴的笑了起来,喃喃自语地道:“最臭是罪,最香是铜,金银比铜好,酒比金银更好,嘻嘻嘻杯酒在手,万事不愁,嘻嘻。” 于静朝酒尸看了眼,悄声道:“鸣哥,这贼驴给他喝下这瓶白干后,目前虽然真性迷失,恐怕酒力不强,他会很快醒转过来的。” 施鸣峰道:“我已叫翠妹疾速从邻近镇弄些酒菜来,她会在前面等着的。” 他含笑的接问道:“静弟,咱们出甬道时,没有见到半个鬼影子出现,你和翠妹出手一定很顺利了!” 于静笑了道:“对付这些牛蛇鬼神,摧朽拉枯地还费什么手脚,咱们去的茅屋下那间地窿里占幅不小,里面有数十名江湖大汉,结果还不是没有几个招呼就栽了下来!” 他转脸朝酒尸一瞥,又道:“鸣哥,你把这贼秃驴逗到树林里喝酒,还打什么主意?” 施鸣峰悄声道:“过去‘上德观’妙清老道有说过,‘大漠四寇’礼聘这贼秃驴来此地,负有某种使命,我想在他喝醉时,探听他负些什么任务。” 喃喃自语中的酒尸卜乙和尚,突然大声向前面施鸣峰道:“小友,你请老衲喝酒,在什么地方?到了没有?老衲喉咙里酒虫爬动,痒得难受呢!” 施鸣峰指了指树林,含笑道:“大师父,到啦,就在前面树林里。” 这时,林翠翠站在树林边缘,遥远的在挥手招呼。 施鸣峰笑了又道:“大师父,在下小妹子在树林里备下酒菜,招呼咱们去呢!” 来到树林里。 田舍村姑林翠翠在一块干净的草地上,放了一大缸子的酒,和几盆异香扑鼻的凤鸡腊肉! 施鸣峰含笑赞美地道:“翠妹真能干,备下这么好的酒菜!”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翠妹,你能在人迹稀少的树林附近,找来一缸子洒,和风鸡腊肉,可真不容易的事了! 林翠翠理会似的,报之甜甜一笑。 酒尸卜乙和尚看到草地上这缸子酒,猛咽口水,一脸贪婪窝囊之相。 傍边于静看得暗暗感慨不已,心道:“照此看来,这酒尸卜乙和尚再是身怀‘玄天龟灵功’,和藏有震惊江湖的‘银须针芒’毒厉暗器,亦是如同废物一般! 显然,目前虽然给‘八荒天地盟’所收用,才派人暗中守顾,禁他接近杯中之物,可是这贼秃驴酒后真性迷失,乃是他终生怪病,岂能一辈子要人守住他呢!” 施鸣峰打开酒缸泥塞,一股酒香扑鼻涌起,他勺了一大杯给酒尸卜乙和尚,只见他张嘴牛饮似地倒进肚里! 袈裟衣袖一抹嘴边酒渍,伸出空杯向施鸣峰要第二杯,施鸣峰接连的替他斟了三杯,酒尸才喘了喘气把酒杯放下。 施鸣峰含笑的道:“这一缸子酒,你大师父一个人慢慢受用,在下一边陪伴就是!” 酒尸卜乙和尚听得“嘻嘻”笑了起来,点头不迭道:“小友这等盛情,老衲可受之有愧了!” 傍边于静朝施鸣峰示意一瞥。 施鸣峰微微点头,接向酒尸道:“卜乙老前辈,你老人家是不是受‘八荒天地盟’之重托,才来湘北一带?” 酒尸若有所思的微微一怔! 施鸣峰一手接过他空杯,替他从缸子里勺了满杯酒,送到他面前,满脸笑容地缓缓道:“大师父,话要说,酒也要喝,快喝下这杯酒。” 说到这里,含笑的又问道:“大师父,在下要听了你从大漠草原来此地的这般经过?” 酒尸卜乙和尚给这股浓香的酒味,冲得昏头转向,听施鸣峰问这话,连连点头道:“小友说得不错,酒中聊天,最够滋味……” 说到半截时,把酒杯子酒对准嘴巴,“咕嘟!咕嘟!”灌进肚里! 田舍村姑林翠翠看酒尸这份馋相,干脆捧起酒缸子搬到他跟前! 酒尸卜乙和尚朝她咧嘴一笑,接着就边喝边说起来! “‘八荒天地盟’四个老怪物,请了咱老和尚来这里,说是暗中察看‘南天堡’吕老儿动静。 等到吕老儿屁股坐定武林盟主的宝座后,这四个老怪物就送他归天,接下来中原武林就属于‘八荒天地盟’的啦!” 酒尸卜乙和尚边吃边喝,谈笑风生,好像在说一桩极有趣的事似的,三人听得不禁怦然一震! 施鸣峰故意轻描淡写含笑的问道:“那么你老人家来此地是干什么的呢?” 酒尸喝下满杯酒,“嘻嘻嘻”笑了道:“老衲住在茅屋地底,一到时候就出来杀人啦。” 三人闻到这话,惊诧至极! 林翠翠忍不住问道:“老和尚,你杀谁啊?” 酒尸把大块肉塞进嘴里,咀嚼了半晌始嚅嚅地道:“杀谁?还不是‘南天堡’的吕奎老儿。” 施鸣峰听得一颗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暗暗慨然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雷火金轮吕奎为了想登上武林盟主之席,不惜尽云诡波谲,残忍阴毒之能,来杀害武林正派中人物,想不到他自己已危机四伏,隐含着这种命运!” 他还是不露于容,笑嘻嘻的问道:“大师父,你如何能杀死吕奎呢?” 酒尸大口酒灌下肚里,却显得不耐烦地道:“咱老和尚喝酒第一,杀人第二,杀人的花样多的是,如何杀死吕奎老衲现在还没决定呢!” 施鸣峰听得心里感触不已。 “酒尸贼秃驴,酒前酒后判若两人,进‘养心宫’禅房里看到他时,道貌岸然,威严至极,照他现在所说的话断定,诚是一个出手凶险阴毒,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可是天下诸事,就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安排,这老家伙在阴毒很辣之际,竟犯了‘洒狂’的怪毛病,促使他所怀之志,永远无法如愿以偿!” 这时,于静伸出右手掌心,在施鸣峰面前晃了下! 施呜峰诧然一眼看去,他手心上写有‘蜂巢死牢’四宇! 他看到这四字,豁然想了起来,一边向洒尸殷殷劝酒,一边含笑道:“大师父,你可知‘南天堡’的‘蜂巢死牢’之事?” 酒尸卜乙和尚虽然酒后真性迷失,做出他平时不会做的事,叮是当他一瞥模糊的意念流转时,仍然有相当的记忆力! 他蹙眉一想,才缓缓点头道:“哦,是了,九嶷山峰腰的‘蜂巢死牢’里面关了不少武林人物,很多,很多。” 说到这里时,肥秃秃的肉脸上,一对眼睛眯成一条线缝,想来很有趣似地笑了笑道:“小友,咱老和尚说了,你一定会不相信,关上‘蜂巢死牢’里的人,老衲只要一纸通知给吕奎老儿,他们该死都死啦!” 施鸣峰暗自凛然不已。 “原来这酒尸贼秃驴,还握了‘蜂巢死牢’里这些武林人物的生杀大权。” 这时旁边于静听来又有一种想法。 “‘八荒天地盟’的‘大漠四寇’,出手之毒,杀人不见血,既不愿背上杀人的罪名,先有‘南天堡’吕奎做傀儡,又推出一个酒尸贼秃驴来做挡箭牌!” 酒尸卜乙和尚把一缸子酒喝去大半,这时已酒意深浓,睁开了一对惺松的酒眼,喃喃地又道:“咱老和尚跟‘八荒天地盟’四个老怪物,立下约法三章,嘻嘻嘻。” 施鸣峰发现又有新的资料从酒尸嘴里说出来,急急迫问道:“大师父,你跟‘八荒天地盟’立下什么条文?” 酒尸含笑地道:“咱老和尚搬走吕老儿脑袋后,不想名不要利,只要吕老儿‘南天堡’的传家之宝‘彩石神斧’。” 三人听得殊感意外。 林翠翠忍不住问道:“老和尚,你拿了这把‘彩石神斧’有何用处?” 她“噗!”地一笑,又道:“‘彩石神斧’不能把它当酒来喝!” 酒尸卜乙和尚的酒灌下肚里,听林翠翠这话,摇头不迭道:“这事情你们就不知道啦!老衲身怀绝技之一的‘玄天龟灵功’,这门绝学展出时刀剑不入,烈火不惧,普天下只有这把‘彩石神斧’能伤咱老和尚。” 音字模糊的又道:“还有,还有一口‘欧冶圣剑’的仙家神兵!” 施鸣峰听他提到“欧冶圣剑…”,不禁心头一震。 酒尸卜乙和尚酒量之大,委实惊人,果然将大缸的酒,喝得涓滴不存,醉眼惺松,满口醉话的还嚷着要喝酒! 于静眉宇一皱,朝席坐草地上的酒尸扫过一瞥,向施鸣峰:“鸣哥,在这贼秃驴身上需要知道的事情,咱们都已经知道了,你看该如何把他处置才是?” 田舍村姑林翠翠插嘴接上道:“这个洒尸魔头,天网恢恢居然杯中之物是他克星,不然这贼秃驴又不知造孽多少生灵。” 她向施鸣峰提议道:“鸣哥,这种人留在世上只有害人,干脆把他宰了!” 酒尸卜乙和尚斗大一酒缸的酒下肚,虽然嘴里嚷着还要喝酒,其实早已神智不清了,所以他们在说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施鸣峰点头道:“我亦正有这主意! 此等造孽生灵的巨憝魔头,死不足惜,死有余辜,还能把他留下来,不过我在考虑的,如何将他处置,才是天衣无缝,不会使‘八荒天地盟’中这些牛蛇鬼神的发现!” 林翠翠菱角小嘴一撇,道:“咱们挖个深坑,把他活埋了,谁也不会知道!” “谁说不知道?”草地近围树林里,突然响起一缕说话声音:“天知、地知、我知,谁说没人知道?” 三人听到这响声音,蓦被错愕一怔,猜疑地相对看了一瞥。 施鸣峰抬眼冷叱道:“哪位高人,何必鬼鬼崇崇躲在树林里说话呢?” 顿了顿大声又道:“请出树林现身一见!” 施鸣峰说出此话,三人六只眼睛,流动不停地朝草地四周的树林看去! 半晌! 又是方才这缕冷冷的说话声音:“凭你们三个小娃娃也配?” 这阵话虽然不大,却缭绕在草地每一角落,可是不容易找出这响说话的声音起自何处? 施鸣峰脸色骤然一变,冷然道:“藏头掩尾不见得真是位高人能手。” 田舍村姑林翠翠嘟嘴恨恨道:“鸣哥,咱们分头找去,看这家伙长了翅膀飞掉?” 于静浪迹江湖迄今,少有碰到今日这等难堪的事情,是以含怒道:“鸣哥,咱在近围搜找看,倒要看看是位何等样的前辈高人!” 三人身肩微晃,以“品”字形成,扑往树林找去! 经有盏茶时间。 刚舍村姑林翠翠首先气咻咻,不耐烦地飞回草地上。 当地抬眼一瞥看去,楞然一声惊“哦!” 这时施鸣峰、于静前后赶来。 朴翠翠大声道:“这烂醉如酒的老和尚怎么不见啦!” 她这声话说出,两人看到洒缸边的酒尸卜乙和尚,胁生双翅,鸿飞冥冥,已不知去向! 施鸣峰叫恨不迭道:“咱们中着别人调虎离山的奸计。” 林翠翠娇啼的道:“鸣哥、静哥,咱们追踪找去!” 于静摇头道:“翠妹,咱们方才没法找到,这厮既有所企图而来,现在衔尾追去也是枉然!” 林翠翠脸腮鼓得高高的,不耐地道:“咱们辛辛苦苦抓来的人,还花了大缸酒给他喝下肚里,难道就这样给人带去,就算啦!” 施鸣峰慨然苦笑的道:“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眼前不算也得算了。” 他转脸向于静道:“静弟,你看劫走酒尸卜乙和尚的,是何等样人物?” 只见他两条剑眉紧蹙一起,又道:“会不会茅屋地窟里的这些孽障?” 于静摇头道:“不可能会是这些喽罗爪牙之流,方才咱们三人,分头追踪出去,说话的人,影踪杳然,不知去向。 咱们拧身回来,这人居然能把月巴如牯牛,酩酊大醉的酒尸贼秃驴,不声不响中取物似地劫去,这人身怀之学傍的不说,就恐轻功高绝,神龙见首不见尾,已远在咱们三人之上了!” 施鸣峰给他说得扑朔迷离,彷佛跌进五里层雾里,不由喃喃称奇地道:“这人又是谁呢?” 林翠翠豁然道:“鸣哥,劫走酒尸贼秃驴的家伙,会不会来自大漠草原‘八荒天地盟’中‘大漠四寇’之一的人物?” 于静摇头含笑道:“翠妹,你这么说更不可能了! ‘大漠四寇’派了这酒尸卜乙和尚,来大江一带执行重要任物,他们派下人手严加看顾,将这老和尚藏进地窟里,不让他接近酒! 当然,酒尸卜乙和尚愿意接受‘大漠四寇’要求,亦出于他所甘心愿意,现在咱们三人截下这些江湖人物,把他骗出地窟,灌下一缸子酒给他喝了,‘大漠四寇’之一如果发现有这等情形,他们会只是劫走酒尸,轻易放过咱们三人?” 两人听得点头默然! 施鸣峰惑然不已地自语道:“这人又是谁呢? 他劫走酒尸卜乙和尚和用意何在呢?” 于静安慰道:“鸣哥,现在不必搜肠苦思,不过在我想像中,劫走酒尸卜乙和尚的,不像是我们对敌中人物!” 他说出这话,两人不禁诧然。 林翠翠忍不住问道:“静哥,你这话怎么说呢?” 于静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珠,闪射出两缕智慧的光芒,沉思地缓缓道:“劫走酒尸卜乙和尚的,凭他这份神出鬼没,干净俐落的身法,毫无疑问该是一位前辈高人。 至于我想不像是咱们敌对中人物,刚才他在树林隐处冷冷地说出儿句活,才仗咱们警觉过来,如果当时他骤下毒手,至少咱们其中的一个,会伤在这人的手里。 此人劫走酒尸卜乙和尚的原因何在,这却是扑朔迷离,叫人费煞猜疑了!” 三人折腾了一个夜晚,直到酒尸给人劫走,已近晌午时分,白白空忙了一场,怅然离树林而去! 路上,镇店用膳时。 施鸣峰拿出过去“上德观”玉面真人的这部宽厚册子,道:“华客城外树林里,咱们落了个空,现在还是照原有的计划进行吧。” 小镇饭店虽然晌午时候,打尖用膳的人还是不多,他旋首环顾顾一匝,饭店用膳的几张桌上,都是当地乡民之流,未见有起眼注意的人在座,于是他就翻开册子,指了上面所载列的两人道:“从这本册子上看来,除了‘上德观’妙清老道外,与‘八荒天地盟’有密切联系的,该是三人了! 这三个人所在之处,都是贴进湘北一带,‘叱火龙’周荣,他住在湘北偏南的重冈镇,‘九莲玉环’杨天送,这人在湘北偏东的官渡城,最后这个‘玉山秀士’范新,却在已近湘中的湘乡县城,我等三人分拨前去寻访,探听他们与‘大漠四寇’活动的情形! 他说到这里,抬脸看了他们,又道:“到时咱们三人,不管探听之事进行如何,五月初五‘端阳佳节’前,在湘中邵阳城‘玉壶春’酒楼会合!”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咱们分拨三处,鸣哥,我就去湘北‘重冈镇’的地方,去找这人‘叱火龙’周荣!” 静哥脚程快,该去湘东官渡城,访‘九连玉环’杨天送,剩下来往湘中乡找‘玉山秀士’范新的事,就轮你鸣哥啦! 于静不置异议的点点头! 施鸣峰笑道:“我真有取道湘中之意,想不到翠妹替我先说了!” 于静诧问道:“鸣哥,你为什么一定拣道去往湘中?” 施鸣峰喟然道:“过去‘上德观’妙清老道曾有说过,‘南天堡’吕奎老贼将在‘端阳节’前后要把囚禁‘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人物,活埋九嶷山荒山野岭! 我此去湘中湘乡,找着‘玉山秀士’范新,将事情有所交待后,取道直到湘南‘南天堡’。” 于静愕然道:“你准备只身闯闯关,去救蜂巢死牢众人?” 施鸣峰道:“详细行径,目前还无法决定,好在‘秃翅飞燕’梁立的徒儿‘幻变千相’路文,他化名吕忠,卧底在‘南天堡’,待我找着他后,获得吕奎老贼处置这批武林人物的资料后,再作决定了!” 林翠翠幽幽叮咛地道:“鸣哥,你此去千万要小心,免得我和静哥替你担心,如果事情无法决定时,只有等到五月初五‘端阳节’时候,到时‘羽虹寨’我义母铁板芙蓉扈晓虹,亦会自蜀西赶来湘中邵阳。” 施鸣峰含笑点头道:“你们别替我担心,我自己会知道。” 施鸣峰与于静、林翠翠两人分手后,取道往湘中方向而去! 这日,抵洞庭湖南隅的宁乡城。 施鸣峰在城里大街闹处,找了家酒楼打尖用饭! 他正在吃喝时,身后发出一响轻“噫!”声,接着一阵哈哈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竞在宁乡城的大街酒楼上,竟又遇到你施少侠。” 施鸣峰诧然一怔,正待转身看去时。 已缓缓走来一位年有六十开外儒衫儒服,一派斯文打扮的老者,只见他一手抚须,含笑的又道:“老朽不敢说学究天人,手上几枚青钱,能卜卦通灵该毫无疑问了。” 挪开椅子,在施鸣峰横座坐下,又道:“老朽今日替自己问卦一算,测出午时左右,能逢到一位贵人,果然在此时此地遇到你施少侠!” 施鸣峰见这位不速之客,竟是浪迹天涯,萍踪无定的“铁笔神算”屠牧,亦大感意料之外! 他吩咐店伙摆上杯筷后,含笑问道:“你老人家怎会又来湘中一带?” 屠牧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含笑简略地答道:“找人!” 施鸣峰惑然问道:“你老人家找的是谁?” 铁笔神算屠牧举杯喝了口酒,淡淡地笑了道:“老夫所要找此人,乃是一位目下饮誉江湖,二十年内君临天下,号称武林的少年俊杰。” 施鸣峰听他说得满腹狐疑,困惑不已,接着问道:“可找到此人?” 屠牧两眼注视在他脸上,点头道:“终于给老夫遇到了!” 施鸣峰不禁诧问道:“屠前辈,你说这位少年俊杰是谁?” 铁笔神算睹牧缓缓含笑地道:“此人正与老夫同桌饮酒。” 施鸣峰朝左右一看,豁然理会过来,顿时俊脸通红,呐呐道:“你老人家休得取笑了!” 屠牧正颜道:“施少侠,老夫怎敢有取笑之理,目前湘、鄂、蜀、皖四省,对施少侠的名讳,可用得上‘如雷贯耳’四字!’,施鸣峰红了脸道:“施某行踪所至,亦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处而已,他们怎会知道我施鸣峰?” 屠牧微感诧奇道:“真个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施鸣峰茫然摇了摇头,才笑着道:“屠前辈,你倒说来给施某听听。” 第十五章 行踪飘忽 施鸣峰听铁笔神算屠牧说他目前武林中声誉,已远播湘、鄂、蜀、皖四省,且赞佩他的行止,二十年内君临天下称主武林,该是意料中的事。 施鸣峰给他说得脸色通红,心里却是暗暗嘀咕。 “这话从何说起,凭我施鸣峰之流,将来能称主武林?这位老人家的玩笑开得太大了!” 屠牧见他脸色神情,不禁诧异问道:“施少侠,你声誉能晓传江湖,远播四省的在因,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施鸣峰摇头茫然道:“施某委实不知。” 屠牧颔首徐徐道:“这事得要从秃翅飞燕梁立道友说起。” 施鸣峰一听到他说到秃翅飞燕梁立,已料着几分。 屠牧道:“梁道友与你在蜀西青城山‘羽虹寨’,和孟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等数位会商,经你施少侠授意决定,请梁道友往湘、鄂、蜀、皖四省,通知遭陷‘南天堡’‘蜂巢死牢’的家属后裔。”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已知道大概情形,就问道:“屠前辈,您已见到秃翅飞燕梁立?” 屠牧含笑道:“不然老夫怎会知道这等清楚?” 施鸣峰接问道:“您在哪里遇到这位老人家?” 微微一顿,又问道:“不知他进行的情形如何?” 铁笔神算屠牧道:“老夫路过皖西吴家店,碰到这秃顶老儿,听他说来似乎进行得很顺利,秃顶老儿还说,如果老夫来湘地遇到你施少侠时,要我转言,说是遭陷死牢的后裔家族,会准时赴会邵阳。‘玉壶春’酒店!” 施鸣峰听得心里大感安慰。 屠牧颔首慨然道:“施少侠,你做下这桩旷古迄今的功德善事,万家生佛,名垂千古,连老夫等亦沾上你的一份光了!” 施鸣峰闻听,玉脸通红,垂首不知所答。 半晌,他才始道:“屠前辈,怎么你老人家又转道折回湘地?” 屠牧听他问出此话,扪须笑了含蓄地道:“施少侠,你问起此事,该要从你身上说起了。” 施鸣峰不禁诧然。 屠牧接道:“老夫有位武林同道,昔年江湖人称‘驼山公’李四七,此老金盆洗手,业已退出是非江湖,想不到在‘南天堡’寿宴之日,亦遭雷火金轮吕老头儿所算,遭陷入九嶷山蜂腰‘蜂巢死牢’中。” 施鸣峰不禁一声轻“哦!” “有这种事?” 屠牧颔首徐徐道:“此老囚禁‘蜂巢死牢’,居然给一名‘南天堡’堡丁所救,给他服下一颗灵丹,才脱险九嶷山。” 施鸣峰暗暗点头。 屠牧接着道:“‘驼山公’李四七离九嶷山时,这名吕老堡丁才吐露他身份,原来是秃翅飞燕梁立之徒,号称幻变千相路文,卧底来此地‘南天堡’。 路文告诉李四七服下的这颗灵丹,乃是你施少侠所赠的‘昊天玉芙丸’,叫他出‘蜂巢死牢’后寻访你施少侠,商议应付‘南天堡’之策。” 屠牧抬头朝他微微一笑:“施少侠,你就是这位李老的救命恩公了!” 施鸣峰赫然道:“这是施某份内之事,怎能配称‘恩公’两字!” 铁笔神算屠牧激赞地朝他点点头,又道:“老夫在鄂地遇至‘驼山公’李四七,据说服下‘昊天玉芙丸’后,李老一身功夫恢复,他正在寻访你施少侠的行踪。 老夫告诉他,你施少侠请秃翅飞燕梁立梁道友连络四省武林人物,在湘中邵阳城‘玉壶春’酒店会合应对‘南天堡’之事……可能你目前行踪会转回湘地,极可能会在湘中一带出现。”施鸣峰听得感触不已,暗道:“想不到我施鸣峰会受武林中人这等重视!” 屠牧又接道:”驼山公’李四七听得少侠行踪已有着落,高兴至极,亦已衔尾赶来此地,五月初五‘端阳佳节’湘中邵阳堀‘玉壶春’酒店之会,这位‘驼山公’李四七亦要参加一份!” 两人正在说话时,匆匆走来一位银髯垂胸,身穿长衫,年寿有七十开外的老者,一见铁笔神算屠牧后影,扪须朗笑起来,大声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屠老,这可给我找到了!” 铁笔神算屠牧诧然转身看去,大笑道:“李老!咱们正谈到你,你就来了。” 施鸣峰转首看去,一位银须飘然精神矍铄,背脊隆起的一位驼背老者,他从形相看去,已知道这位老人家就是屠牧所说的驼山公李四七! 驼山公李四七朝施鸣峰眯眼一瞥,含笑问道:“屠道友,这位小友是谁?” 屠牧笑了道:“驼老!你向这位小友施下三跪九叩大礼后,老夫才说出他的来历。” 李四七瞪眼大声道:“老不正经,老夫年届八十,岂能向童稚幼儿叩头之理!” 施鸣峰听得朱颜酡红,肃客让李四七入座后,吩咐店伙摆上一付杯筷后,横坐一边,呐呐不知所言。 屠牧含笑问道:“驼老,你转道来湘中则甚?” 驼山公李四七不耐地道:“老夫过去听你所说,恩公行踪会在湘中一带出现,故又回来希望能找到他,道谢我老儿恢复武功,重见天日之恩,再则‘端阳佳节’已近,老夫要参与邵阳城‘玉壶春’酒店之会。” 朝屠牧一瞪,又道:“屠老儿,何必明知故问!” 屠牧一指施鸣峰,大笑道:“驼背老儿,说话老气横秋,叫人听了不舒服,既是专程找来湘地,见到恩公何不道谢救命之恩!” 驼山公李四七听得错愕一怔,转脸注看了施鸣峰,急忙离椅站起,施礼道:“原来,小友就是我李四七恢复一身功力,能重见天日的施少侠。” 施鸣峰忙不迭的站起,呐呐道:“你老人家切莫多礼,我施鸣峰担受不起,施某此举替武林保留一脉元气,诚属份内之事。” 驼山公李四七听之连连点头,道:“施少侠说出此话,实在难能可贵,不愧盖代俊彦,老夫若非服下‘昊天玉芙丸’,脱险‘蜂巢死牢’,遭雷火金轮吕奎所算,埋骨九嶷山后,武林中仅知老夫失踪,而是成了一桩千古沉冤了!” 施鸣峰听李四七说这话,倏然想起道:“李前辈脱险‘蜂巢死牢’前,有没有听到雷火金轮吕奎,分拨三批活埋这些蒙害的武林人物于九嶷山之事!” 两老经施鸣峰此说,各个诧然。 驼山公李四七道:“老夫被禁‘蜂巢死牢’中一所洞穴里,只是单独一人,后来由一位幻变千相路文英雄暗地送下一颗‘昊天玉芙丸’,老夫功力恢复,破铁栅脱身死牢,是以施少侠所说老夫就不清楚了。” 傍边屠牧接问道:“施少侠,你怎会知道九嶷将会有此变故?” 施鸣峰就把离蜀西“羽虹寨”后,遇到所经过的情形前后说了遍! 说到这里,接着又道:“我义弟于静已去湘东官渡南桥集,找‘九连玉环’杨天送,林姑娘已去湘北重冈镇探查‘叱火龙’周荣动静。” 两老听施鸣峰说出这段经过,喟然感慨不已! 施鸣峰殊感迷惑地接问道:“您两位老人家是今日武林前辈,江湖见识过不少风尘奇士之流,施某在路上遇到那位自称‘十一个再加三个’的老者,您们可知道是何等样人物?” “‘十一个再加三个’?”两老给他问得愕然怔住,两人相顾一瞥,半晌找不出话来回答施鸣峰。 屠牧一脸茫然之色,问李四七道:“驼老,老夫虽然萍踪天涯,浪迹各地,江湖上见闻、阅历之深该轮到你了,施少侠所问之人,你说是谁?” 驼山公给他问得瞠目不知所答,半晌才始道:“老夫浪迹江湖迄今数十年,自隐退休的前辈中人,即使并无渊源的,老夫亦该知道他的名氏称号。 施少侠方才所说的那位‘十一个再加三个’,这光怪陆离的称号,确是闻所未闻,就不知道了!” 施鸣峰接着又问道:“这位‘十一个再加三个’的老人家,后来他又说出自己一个称号,说是‘嘉禾生’游子仁。” “‘嘉禾生?”驼山公李四七怀疑地道:“施少侠,你不会听错吧!该是‘嘉禾圣公’四字才是!” 施鸣峰含笑道:“不会听错的,我和义弟于静,和林姑娘等曾跟他相处一起,这位老人家肥硕臃肿,诙谐有趣。”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道:“对了,他还是个瘸子呢!” “瘸子,‘嘉禾生’!”李四七搜思地喃喃自语:“这么说来此老正是‘嘉禾圣公’无疑了。” 这时他又感到奇怪起来,抬脸朝两人一瞥,又道:“这瘸子老儿这么些年来少有听到他动静,怎么突地称号改换,又出现江湖,这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听得星眸连转,忍不住问道:“李前辈,这位‘嘉禾生’游子仁,昔年在江湖上是何等样人物?” 驼山公李四七感慨不已道:“这些才是身怀绝技,游戏人间的真正风尘侠隐!” “‘这些’?”施鸣峰脱声接道:“还不止一个?” 李四七颔首徐徐道:“据老夫所知这些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尘奇士,就有六七名之数,他们行道江湖,做下功德善事,从不留下名号,是以武林中很少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和行踪出没之处。 后来一段时间,老夫虽然退出是非江湖,可是在武林亦很少有听到他们这数位的侠义事迹出现!” 注看了施鸣峰含笑接道:“若不是你施少侠提起,老夫还认为这些绝世高人,已返璞归真,魂游太虚了,真想不到的事!” 施鸣峰从这位驼山公李四七嘴里听到这话,心里暗暗震惊不已:“眼前这位驼山公李四七,在今日武林中已是一位前辈人物,而他对‘嘉禾生’游子仁之流,还是称颂倍之,可见游前辈昔年武林中身份了!” 他意念流转之际,突然想起,“铁瓦羽虹赤地城,湖海金蛟南天盟”中的两位高人,不由稚然地问道:“李前辈,你老人家所说的人物,如果与‘湖海亭”主、‘金蛟园’主两位老人家一比又如何呢?” “施少侠,这些风尘侠隐绝世高人,他们处世行事,对江湖所取的观点都不一样,是以无法比拟了!” 施鸣峰脸一红,想接问的话不敢说出来。 驼山公李四七关切地问道:“施小侠,你离这里宁乡后,准备去往何处?” 施鸣峰若有所思地徐徐道:“目前行止未定。” 铁笔神算屠牧叮咛道:“施小侠,目下江湖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你此去行止,需得小心才是,免遭这些奸人所算。” 施鸣峰听得感动不已,含笑向二老道:“多谢您两位老人家关心,我此去会自己随时注意。” 施鸣峰在宁乡城的酒店里,跟铁笔神算屠牧,和驼山公李四七两人分手后,顺着官道往湘中方向而为! 这日,来一处市面繁荣的镇上,施鸣峰午膳过后,沿着横贯官道的大街走向镇郊时,大街尾端围了大堆乡民,各个仰头在看泥墙上一张告示,这些乡民离走时,脸上都挂了一缕忍俊不禁的笑容! 施鸣峰转脸看到,心里暗暗弥奇:“泥墙上贴的的什么玩意儿,把这些乡巴佬看得一个个掩嘴在笑。” 他一时好奇之下,亦挤进入堆里,抬头朝泥墙上看去。 施鸣峰看得不但笑不出来,心头骤然一震。 原来泥墙上贴有一张红纸,写有寥寥数字。 “兄弟!青树坪的关帝庙外,一只大乌龟好大!” 字的下面,添画了三只手臂。 施鸣峰看到墙上数字,心自嘀咕。 “梁上伸手莫大哥,他最喜欢别出心裁的搞这些怪名堂,从泥墙红纸上数字看来,莫大哥已跟李婆婆从皖中淮阳山七旗岭‘铁瓦寨’来湘地,他张贴这红纸,显然正暗示在寻访我施鸣峰呢。” 他一问当地乡民,才知道这里是鲁店镇,此去青树坪已近湘中邵阳,尚有一大段的脚程! 施鸣峰见泥墙这张红纸犹新,料定梁上伸手莫八经过这里鲁店镇张贴没有多久,可能他知道这青树坪有关帝庙之处,把会晤地点定下才走的! 施鸣峰意外地有了这个发现,漏夜赶路,往青树坪而来,他路过镇集时,大街小巷时有看到这样的红纸。 他沿途经过处,都是人口稠密地方,生恐惊世骇俗,不敢展施轻功,他徒步赶到青树坪时,已是第三天黄昏! 施鸣峰在当地乡民探问下,只知关帝庙在青树坪镇外,是一座荒无香烟的古庙,他到古庙纵目四顾,却是藤萝密布,蔓草丛生,一片荒凉,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施鸣峰暗暗感到怀疑起来,自己疑神疑鬼想到梁上伸手莫八,可能把事情弄错了! 这时夜色深浓,他转首朝古庙看去,嘴里自语地道:“回到青树坪镇上,还要走一大段路,今-晚就在这关帝庙里将就一夜口巴!” 施鸣峰走进古庙,在大殿一隅把尘土挥干净后,就席地坐下。 蓦地! “壳壳壳!”一阵脚步声响,渐渐逼进庙门前! 施鸣峰一听到这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个人,心里诧奇之下,站起身移步闪进大殿的隐僻一角处! 他从隐处注目看去,推门进来的是个体态魁伟,穿着疾服劲装的中年大汉,衔尾跟着梁上伸手莫八! 施鸣峰一眼发现莫八时,正要现身招呼时! 只见梁上伸手莫八冷冷的向这名劲装武生道:“大殿上坐下!” 这名彪形大汉两眼直视,莫八说出这话后,好像木偶似地“噗!”的跌坐地上。 施鸣峰看得诧奇不已,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跟莫大哥分手这些时日,他又学到了左道旁门的邪法,在作弄这名武生!” 他本想现身招呼莫八,一见他这种扑朔迷离的行止,看得心里暗暗惊奇,索性就藏身隐处一观动静! 梁上伸手莫八朝大殿中看了眼,冷冷道:“把那只石鼎拿过来。” 大汉两眼直视毫无表现,听莫八说的话,如奉纶旨,站起身捧了那只足有数百斤重的石鼎到他跟放下! 梁上伸手莫八撩起长衫一角,解开裤头,“嗖嗖”撒了一泡尿,冷冷地又道:“把石鼎里尿倒在庙门外。” 大汉两手捧起石鼎,乖乖地走到庙门外,把尿倒了又捧了回来,轻轻放落大殿,挺直了身站在莫八跟前! 莫八冷冷地接道:“睡吧!” 大汉听莫八说,“咕终!”倒在地上睡去! 藏身在隐僻处的施鸣峰看得啼笑皆非,暗道:“莫大哥最爱捉弄人,什么地方给找来这样邪门手法,把这名疾服劲装的大汉,制得服服贴贴。” 这时只见梁上伸手莫八瞪看了死尸似地倒睡在地上的大汉,自语地在道:“你这厮害人反害己,你想暗算我梁上伸手莫八,该你自己受罪啦!” 施鸣峰听得疑惑不已,暗道:“这个‘活死人’似的大汉,怎么还会暗算莫大哥呢!” 施鸣峰藏身大殿隐处,见梁上伸手莫八行止诡奇,令人百思莫解,忍不住游身闪出,大声道:“莫大哥,你怎么啦!” 梁上伸手莫八见一瞥身形从隐暗角落电射而出,蓦地一震,当他发现竟是施鸣峰时,堆下满脸的欢笑,道:“兄弟,是你,我知道你行踪如果在湘中一带,见了红纸条一定会找来,我料得不吧!” 施鸣峰眉宇一皱,手指躺睡在地上的大汉,诧问道:“莫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梁上伸手莫八笑了自负地道:“木匠做棺材,做了让他自己睡,这小子活该,他想在你莫大哥身上打主意,结果自作自受。” 施鸣峰听得一片迷惘。 为乙又道:“我来青树坪时,前面小镇上碰到这家伙,素昧生平,这小子竟像遇到爷爷似地一见如故,还拉了我上酒店。” 施鸣峰听得暗暗称奇,心道:“像你莫大哥这样怪人,才会碰到这种怪事!” 梁上伸手莫八朝睡在地上的大汉死盯了眼,才道:“人情一把锯,你来我去,哥儿俩大块肉,大口酒一起吃喝,总该攀得上积分的交情才行啦。 这小于把我请进酒店,叫了不少酒来,满堆笑脸的请我吃喝,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施鸣峰听得出神,楞楞地看着他!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一笑,接道:“果然这小子下手啦。他拿了酒壶替我斟酒的时候,故意把肘臂一挪,把我筷子撞落地上,装得浑然不知似地替自己添酒! 我看得暗暗嘀咕,这小子搞的什么名堂,我弯下腰捡地上筷子的时候,偷偷侧目一瞥!” 施鸣峰豁然想到,道:“莫大哥,他在你酒杯里下了手脚?” 莫八摇头道:“兄弟,你猜错啦。” “他把自己酒杯给我,把我的一杯酒拿去,下手好快!” 施鸣峰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道:“兄弟,你就不知道啦!这是黑道上偷天换日的手法,他先在自己酒杯里下了手脚,只要一霎时间,他就能把两只杯子换过来!” 施鸣峰愕然道:“莫大哥,你把这杯子酒喝下去啦?” 莫八笑了说:“我捡起筷子后,故意好像发生什么事似地瞪直眼,一眨不眨的看了他后面的酒店门口处。 嘻嘻,这小子可上了我大当啦,他见我神情出奇,亦转身朝店门看去,就在他转身时候,你莫大哥也来个‘偷天换日’,把我这杯子酒换了过来,这厮掉身过来时,我煞有其事地告诉他,方才出店门的汉子,真像我六年没见面的舅子。” 施鸣峰听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莫八接着道:“这小子,该是他倒霉,深信不疑,连连点头道:‘脸膛相像的人常会碰到!’你莫大哥忙举杯相邀,和他干下这杯子酒。” 施鸣峰听得出神,急问道:“莫大哥,后来呢。” 梁上伸手莫八一指睡得像死猪似的这名大汉,道:“后来?后来他就迷失真性似地跟了我啦,你莫大哥要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地听我的指使!” 施鸣峰诧异不已道:“会有这不可思议的怪事!” 梁上伸手莫八含笑道:“兄弟,这不算奇怪,只是江湖黑道上的一种下流之手法而已!” 施鸣峰狐疑道:“莫大哥,这汉子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莫八摇头道:“这小子现在浑浑噩噩,真性没有更醒过来,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道:“你有没有法子把他治愈过来?” 莫八答道:“我用江湖上一般治救的药物试过,却没有一点效力,可能这小子使的,是种极毒厉的东西。” 施鸣峰听得殊感疑惑:“莫大哥,这汉子为什么找上了你呢?” 莫八苦笑道:“这事你莫大哥更不清楚啦!” 施鸣峰暗暗惊疑,心道:“过去铁笔神算屠前辈曾有说过,江湖上山雨欲来风满楼,杀机四伏,此去行止,需要多加小心。 莫大哥遇到这个‘活死人’的大汉,极可能隐含了一种云诡波谲的阴毒奸计,幸亏碰到他的手里。” 施鸣峰辗转沉思找不出一个结论,忽地想起的问道:“莫大哥,你和李婆婆去皖中‘铁瓦寨’情形如何了?” 梁上伸手莫八略作沉吟,始道:“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施鸣峰听他回答得出奇,不禁心里迷糊起来,但楞了半晌,忍不住接着又道:“莫大哥,你和李婆婆是去皖中‘铁瓦寨’?” “嗯!”莫八简略地应了声! “‘铁瓦寨’有没有遭人所算,遇到凶险?” “‘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等这些牛蛇鬼神,还会放过摘星移月范老儿的一家门,当然有嘛!” “莫大哥,你跟李婆婆赶往皖中淮阳山七旗岭,是不是刚巧遇上他们?” “晚了一步了。” “啊,这么说来我义父一家已给人所害,血洗‘铁瓦寨’了。” “没有,这些牛蛇鬼神,魅魑魍魉,一个个却拔腿溜走,哪里像你说的那么严重。” “莫大哥,你跟李婆婆去‘铁瓦寨’,不是晚了一步,来自‘南天堡’这些奸匪,又如何溜走的呢?” “兄弟,别追问那么紧,打退‘南天堡’这些牛蛇鬼神的:可不是你莫大哥,和你那位李婆婆呢。” “是谁呢?”施鸣峰听得像跌进五里层浓雾里,他接着道:“莫大哥,是不是义父‘铁瓦寨’,事前已知有些凶变,已邀请武林高手,严阵以待,才把他们打退的?”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道:“兄弟,不是你说的那回事啦!‘铁瓦寨’里众人,还不知道他们寨主爷范老儿已跌进‘南天堡’雷火金轮吕老儿所设的‘蜂巢死牢’里!” 施鸣峰一片惑然地看了看莫八! 莫八接着道:“据‘铁瓦寨’里的人所说,那天夜晚突然出现不少身怀绝技的江湖人物,四面围袭,来势凶厉。 ‘铁瓦寨’里正待应变时,同时又出现了脸蒙巾布,身穿长袍,行止离奇的人物,没有几个招式下,摧朽拉枯地把这些坏蛋打跑啦!” 施鸣峰听了诧奇至极,喃喃道:“这些人又是谁?” 梁上伸手莫八又道“‘铁瓦寨’里这些酒囊饭袋,起先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等到你的莫大哥和老太婆赶到‘铁瓦寨’,把前后情形一对照,才知道这江湖高手,却受命吕奎老头儿,来自‘南天堡’的!” 施鸣峰忍不住又道:“这些脸蒙巾布,身穿长袍,暗中守护‘铁瓦寨’的,是何等样人物?” 莫八慨然道:“这事别说你莫大哥,把老太婆亦搞糊涂啦!” 展脸一笑,又道:“有人出手相助,省了咱们一番手脚,这是一桩再便宜不过的事情,偏偏这个老太婆不领这份感情。 她认为有损她的威风,赌气离开‘铁瓦寨’,要把暗中守护的这些人,要调查一个水落石出。” 施鸣峰诧然道:“李婆婆人呢?” 梁上伸手莫八双掌一摊,没可奈何地道:“走啦,去找那些蒙面人去啦!” 施鸣峰暗暗称奇不已:“天下会有这等不可思议的事!” 莫八又道:“老太婆一走,你莫大哥亦掉身回转湘地了。” 施鸣峰豁地道:“莫大哥,你有没有碰到秃翅飞燕梁前辈?”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道:“这个马头脸,秃脑袋的老头儿,一看到他就厌烦了,最好一辈子不见他。” 莫八说到这里,朝他滴溜注视一眼,始道:“兄弟你莫大哥的话都说完了,你呢,你怎么来湘地,对啦!又怎么看到我贴的红纸?” 施鸣峰把他分手后的经过说了遍,接道:“这位秃翅飞燕梁前辈,就是卧在‘南天堡’,化名吕忠,‘幻变千相’路文的授业师父。” 莫八一撇嘴,道:“凭这么一个活宝似的师父,会教出一个好徒弟来!” 施鸣峰感慨地道:“莫大哥,对人不能取之貌相,更不能存有偏见,此番江湖上‘南天堡’的变乱平静,梁前辈师徒的汗马之功该列第一。 幻变千相路文卧底‘南天堡’,抄录‘蜂巢死牢’中武林人物的名单,由金笛子乐华脱险死牢携带出来。 路文知道他师父轻功脚程神速,由他老人家转知湘、鄂、皖、蜀四省的家属后裔,共声申讨‘南天堡’!”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说出这段经过后,虽然不敢否认,只有点头轻“嗯!”了声,接着却恨恨地道:“吕奎老头儿真死不要脸,堂堂一个‘南天堡’堡主,竟做出掳劫人质,邀胁勒索的勾当出来。” 抬脸向施鸣峰又道:“兄弟,‘羽虹寨’铁枝芙蓉孟夫人,她已答应交出明珠一斛,黄金十万两,给吕老头儿?” 施鸣峰颔首道:“答应他‘端午节’后十天,将明珠、黄金送到‘南天堡’!” “‘端午阳’后第十天?”莫八诧异道:“兄弟,孟夫人为什么不前不后,偏偏找上这一天把明珠、黄金送去呢?” 施鸣峰道:“我方才已有说过,湘、鄂、蜀、皖四省遭陷在‘蜂巢死牢’的后裔,家属,由秃翅飞燕梁前辈转告,邀他们在五月初五‘端午节’中午,会聚在湘中邵阳城里‘玉壶春’酒店,共同商讨应对‘南天堡’之策。” 他朝莫八抬脸一瞥,又道:“就在这十天之间,显然咱们已有决定对付‘南天堡’吕老贼之计了!” 梁上伸手莫八惑然道:“你们准备如何对付老头儿?” 施鸣峰道:“不外是‘火攻’两字!” 莫八凝容点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吕奎老儿平素出手狠毒,此番让他们尝尝‘毒’的味道好不好受!” 突然咧嘴“噗”的一笑,含蓄地道:“兄弟,你那位半男不女的宝贝兄弟,和田舍村姑林姑娘,有没有吵架,是不是很合得来?” 施鸣峰听他把话问得出奇,不由玉脸一红,道:“怎么合不来呢?” 抬起脸朝莫八狐疑地多看了眼,心里暗暗纳闷! 这时,晨曦初曙,将黎明时分! 施鸣峰朝殿上“呼呼”酣睡了的大汉看了眼,道:“莫大哥,这大汉你想如何处理才是。” 微微一顿,又道:“据我看来,不会是桩单纯的事情,此人显然有人唆使,才会打你莫大哥的主意的,是以……” 梁上伸手莫八不待他说完,蹙眉点头道:“兄弟说得对,我也有这样想法,可是这厮真性迷失,叫他做什么,他就做,就是不会说话,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施鸣峰颔首自语似道:“如果静弟在此的话,他会把这汉子救过来!” 梁上伸手莫八朝他瞅了眼。 这时他忽地想起,道:“兄弟,你说‘南天堡’吕奎老儿,分批活埋‘蜂巢死牢’武林中人在九嶷山,可真有此事?” 施鸣峰颔首道:“这事不会有错。过去鄂南五老峰‘上德观’妙清老道说过,‘大漠四寇’以借刀杀人之计,用吕奎之手把这批人救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两眼滴溜注看了他,徐徐道:“兄弟,你看怎么办才是,把关在死牢里的武林中人救出来。” 施鸣峰慨然地道:“莫大哥,把这些武林人物救出‘蜂巢死牢’非你我兄弟两人所能做到的,目前只有设法如何让他们挨过五月初五,直到‘端午节’第十天后的这一段时间,那时,‘南天堡’发生变乱时,才能趁机把他们救出来!” 莫八搔首喃喃道:“兄弟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又如何进行呢?” 施鸣峰垂首搜思地缓缓道:“莫大哥,在‘端午节’,我想一探‘南天堡’!” “一探‘南天堡’?”莫八诧然一震,道:“兄弟,你先说给大哥听听看,到‘南天堡’又该如何呢?” 施鸣峰苦笑地道:“现在亦说不出究竟来,只有到时见机行事了!” 莫八连连点头道:“兄弟,咱们兄弟俩,祸福共受,我跟你一起往‘南天堡’,到时咱们俩碰上刀山油锅,再作打算了。” 施鸣峰听梁上伸手莫八朗爽豪迈地说出这些话,心里感动不已,他知道莫八的个性,不敢推辞,只有不安地道:“莫大哥,为了我兄弟的事情,怎能劳你神呢?” 莫八两眼一瞪,不乐意的道:“兄弟,你说这话太见外了。别说咱们俩情逾同胞,共生共死,就是以今日乱糟糟的江湖形势看来,谁都该出份力量,把那些妖魔鬼怪一个个斩掉。” 施鸣峰激赞地道:“莫大哥,兄弟早看出你是个血性男儿。” 莫八听他说出赞扬自己的话来,突然脸膛一红,欲语又止地嗫嚅了半晌,咧嘴“噗!”的一笑,始道:“兄弟,你莫大哥不是替自己脸上贴金,处事为人还真过得去,就……就是有这么一点儿怪毛病!” 莫八猛搔自己后脑,喃喃道:“就是,看到喜欢的东西,手上痒,眼睛红,心儿噗噗地直跳,想来个妙手空空,顺手牵羊!” 施鸣峰听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心里暗道:“莫大哥,这不是你怪毛病,该说‘贼脾气’才是!”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朝地上这名汉子瞪了眼,蹙眉道:“这小子怎么办呢?一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 搜思地喃喃又道:“我莫八委实想不起,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施鸣峰颔首徐徐道:“莫大哥,这汉子找你麻烦,来龙去脉,如果咱们把这事细细分析的话,也许可以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莫八倏然道:“兄弟请道其详,你莫大哥洗耳恭听!” 施鸣峰接道:“这汉子害人反害己,迷失真性的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错将冯京作马凉’,张冠李戴,找错了你莫大哥!” 莫八点头不迭道:“兄弟说得有理,还有一种呢?” 施鸣峰凝容缓缓道:“说到第二种就可怕了!这汉子受人教唆,就冲着你莫大哥来的。” 莫八茫然道:“有谁会找上咱莫八的岔子?” 施鸣峰贪首道:“最有可能的,就是‘南天堡’吕奎老儿了!” 莫八狐疑道:“吕老儿麾下高手如云,他想找我莫八的麻烦,不会太困难,随便叫上一二个武林高手,暗算明斗就可以了,何必刁钻古怪来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鬼名堂。” 施鸣峰道:“这事我现在才把它想通过来。 如果要搜索这汉子的来龙去脉,该从皖中淮阳山七旗岭,吕老儿派下高手围袭‘铁瓦寨’,铩羽败归说起才是。” 莫八皱眉道:“兄弟,你把话扯得太远啦,你莫大哥发生这事,就在此地湘中一带,怎会拉到皖中淮阳山去呢?” 施鸣峰颔首徐徐道:“莫大哥,你听我说,一点没有错。‘南天堡’吕老儿派下高手,铩羽败归,据你说是栽在数名身穿长袍,脸蒙巾布的怪客手里。” “‘铁瓦寨’这事的发生,完全出于‘南天堡’里的这伙人意料之外,他们遭受此挫,虽然败退,可能并未离开‘铁瓦寨’近围,显然要找个水落石出,这些蒙面人何等来历,方能在吕老儿跟前有个交待。” 莫八点头道:“兄弟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施鸣峰朝他抬脸一笑,接着道:“可能这时候,你莫大哥出现在‘铁瓦寨’,给这些牛蛇鬼神暗中注意到,他们一边飞报雷火金轮吕奎,一边对你来个衔尾盯踪,接吕奎老儿谕示以后,就对你莫大哥下手啦。” 梁上伸手莫八殊感疑惑地道:“兄弟,照你这么说来,我有点不清楚啦!” “事情出在皖中淮阳七旗岭,怎会一拖就拖来湘中交待啦。” 施鸣峰道:“‘南天堡’吕老儿派下高手,在‘铁瓦寨’栽了一个大跟斗,惊弓之鸟,摸不清对方底细,还敢放肆。 你莫大哥进入湘地一带后,就是吕奎老儿严阵布防的心腹地带了,于是想出这么一个阴毒奸计‘请君入瓮’!”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一对眼睛儿滴溜滚转,闭目沉思了半晌,始道:“兄弟,你说得入情入理,可是吕奎老儿派下这小子来找你莫大哥的用意又何在呢?” 施鸣峰展脸一笑,道:“莫大哥,转弯抹角把话说到这里,现在就简单了! 如果真是出我所料的话,吕奎老儿在人不知鬼不觉之下,将你真性迷失,骗进‘南天堡’后,再把你治愈过来,要你乖乖说出暗中守护,铁瓦寨的蒙面高手,他们的来龙去脉,何等样人物!” 梁上伸手莫八听到这里,豁然理会过来,点头道:“兄弟,你说对了,真像亲眼目睹似的!” 施鸣峰朝地上这名汉子看了眼,又道:“这不过是猜测而已,详细情形还要他亲口说才行!” 两人正在说话,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李魁,别卖命的找啦,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奇怪!钱三儿你说张清这小子上哪儿去啦?” “我亲眼看他跟那个穷酸进酒店去的,后来你在街尾招呼我,咱们谈不了几句话,转身再去酒店看时,不但张清不见了,连咱们奉命盯踪的那个穷酸,亦影踪杳然,不知去向了,这事可叫人想不通啦,奇怪!” “钱三儿,你看张清会不会遭意外?” “这事就很难说了!不过咱们三人奉命盯踪到现在,这穷酸看来不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而且张清身上还藏有‘失魂散’珍药,除非张清遇到了穷酸一伙中的人物,行藏揭穿,这时就没法预料了啦!” 说话声音渐近庙门外! 大殿上施鸣峰和莫八,听外面两人的对话,殊感诧奇! 施鸣峰悄声道:“莫大哥,这两人说话有点蹊跷,他们会进庙殿来,咱们先藏身暗处,看看他们什么行径?” 莫八点了点头,两人游身闪进庙殿的隐暗处! 果然,“伊啊!”一声,庙门推开,两人暗处注目看去,原来衣着一色疾服劲装的两名彪形大汉。 走在前面一个,拢目一见庙殿上睡得像头死猪似的汉子,突然大声道:“好哇!你这小子,爷们到处搜找,还以为你跌进幽冥地府了,原来你躲在古庙里呼呼大睡,做起太平王来啦!” 转脸对身后的伙伴道:“钱三儿,你看气人不气人?” 说着,飞起一腿朝酣睡中的大汉,臀部肥肉处踢去。 这一腿有几分劲道,踢得这汉于几个翻身,爬了起来,却是两眼直视,瞠目看着两人,却一语不发! 李魁这名汉子气极了,挥手一记巴掌,大声道:“张清,你小子躲在古庙里蒙头大睡,敢情你梦里还没有醒过来?” 张清给他打得“登登”连退,却是浑浑噩噩的瞪看了两人,失魂落魄似地,还是没有半句话说出口来! 李魁走上来要揍他时,后边钱三儿突然道:“李魁……慢着……你看张清这般窝囊相,不大对劲!” 李魁听他说这话,豁然亦想了起来,走近前,一推张清的肩膀,大声道:“喂,小子……你……你怎么啦?” 他使劲的推了几下,张清还是两眼平视,一语不发。 李魁诧然掉脸问钱三儿,道:“这……怎么回事?” 钱三儿走到张清面前,用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张清两眼一眨不眨,还是睁着大大的眼瞪着前面! 钱三儿叫苦道:“李魁,坏了,怎么搞的,张清身边藏的‘失魂散’给他自己吞下了肚里面去啦。” 藏身庙里暗处的施鸣峰、莫八两人,听到他们说出这些话后,虽不知事实真相,已能料出一个大概情形。 施鸣峰一声薄叱,身形电射而出! 两人蓦被一震,正待开腔说话时。 施鸣峰举手投足之际,这名李魁汉子被他戳着“肩井”穴,跌倒地上,钱三儿“脉腕”穴处已给紧紧扣住! 钱三儿周天筋血逆流,眼冒金星,一颗颗黄豆大汗珠直流下来,瞪直眼,颤声呐呐地道:“您……您这位少侠,咱钱三儿又不认识您……您有话可说嘛,这么凶地干嘛?”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衔尾出现。 莫八还不知这钱三儿是何许人,钱三儿一见莫八脸色骤变! 施鸣峰略松掌指,沉声喝问道:“你等三人奉谁的命,暗底盯踪,用‘失魂散’毒物来害人?” 钱三儿“脉腕”穴处给施鸣峰一松,长长地吁吐了口气,始嗫嚅的道:“小,小的三人,奉堡主爷吩咐行事!” “堡主爷?”施鸣峰听得一怔,转脸朝莫八一瞥,冷厉地接问道:“是哪一个堡主爷?” 钱三儿苦了脸,徐徐道:“就是‘南天堡’的吕堡主嘛!” 施鸣峰心自忖道:“果然是‘南天堡’吕奎老贼所出的诡计!” 他又问道:“吕奎老儿命你等暗地盯踪的用意何在?”钱三儿支吾了半晌,抬脸看到莫八时,始呐呐道:“小的奉命行事而已,详细内委就不甚清楚了!” 施鸣峰一声冷“哼!”扣住他“脉腕”穴的掌指,骤然加上几分劲道,钱三儿混身一阵哆嗦,脸色泛白! 他熬忍不住下,只有嚅嚅说道:“少侠,小的实说了,您松松手吧! 小的三人这份差使,是堡主爷派下来的,前两天箭书飞报来-‘南天堡’,说是奉堡主爷吩咐去皖中‘铁瓦寨’的几位大爷,遇到强敌,败退下来,强敌身份来历不明……只发现一个可疑的中年文士。” 钱三儿畏缩地朝莫八望了眼,又道:“咱们三人是湘北洞庭湖畔,接替这份差使下来的,堡主爷吩咐咱们牢牢盯踪,用‘失魂散’骗来‘南天堡’问个清楚。” 说到这里,苦了脸喃喃道:“少侠,小的们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啦,您少侠贵手高抬,饶了咱们三人吧!” 施鸣峰听这名钱三儿汉子说出这段经过后,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不相连贯,显然跟自己所猜测,已有几分相符。 傍边梁上伸手莫作赞佩不已的连连点头,他见施鸣峰问出一个究竟,于是就接道:“兄弟,真相已明,这三个小子打发他们回去吧!” 钱三儿听到“打发”两宇,“噗通”在施鸣峰跟前跪下,哀求地道:“少侠,饶了咱钱三儿吧。” 施鸣峰见他这份窝囊相,不屑一顾的冷冷道:“小子,你想留下这条命可以,我问你几句话,你要从实详细说来。” 钱三儿捣蒜似叩头,道:“小爷,咱钱三儿知道的,半句不瞒告诉您。” 施鸣峰道:“听说你们堡主吕老儿,要把囚禁在‘蜂巢死牢’的这些武林人,一个个活埋在九嶷山野岭。钱三儿,可真有此事?” 钱三儿连连点头道:“少侠,您这事问到咱钱三儿身上,可找对人了,‘南天堡’里人,不一定都知道这桩秘密。 施鸣峰爷已决定在‘端午佳节’前就在这些日子里,把‘蜂巢死牢’中人,一个个活埋了,不过……” 钱三儿垂首道:“小的听堡主爷贴身的一位总管说,这事情的最后决定,他老人家还要听命一位老前辈的主意才行。” “老前辈!”施鸣峰听之殊感意外。 “是谁?” 钱三儿呐呐道:小的没有见过,只知道是个爱喝酒,不能喝酒的老和尚。” 施鸣峰听之不禁跌足叫恨地道:“果然是他。” 梁上伸手莫八看得暗暗惊奇:“兄弟是怎么回事啊?这汉子提到老和尚,看他这份出奇的神情。” 莫八肚里想,两眼滴溜溜地直看了他!半晌,施鸣峰朝钱三儿和另外两名汉子一瞥,道:“今儿放过你等三人回去,以后你们再为非作恶,撞在我施鸣峰手里,就得小心啦!” 接着,把这名点着“肩井”穴的李魁汉子,解开穴道始转过来,两人拉了张清出庙门而去! 三人走后,梁上伸手莫八忍不住诧异问道:“兄弟,方才怎么回事?那名钱三儿汉子提到喝老和尚时,瞧你这股咬牙恨恨的样子。” 施鸣峰喟然道:“刚才钱三钱所说的老和尚,就是我曾有跟你提起的那个‘酒尸’卜乙和尚!” 莫八不禁楞然道:“‘酒尸’卜乙和尚又怎么样?” 施鸣峰道:“‘酒尸’卜乙和尚该是宇内江湖黑白道上,一个突出的人物,怀有一身刀剑不伤,水火不惧的‘玄天龟灵功’! ‘八荒天地盟’的‘大漠四寇’,把他收拢后,派来中原武林,匿居在湘北华客城郊的一间茅屋的地窖里。” 莫八大声道:“兄弟,方才你草草讲了经过情形,就忘了这一节!” 施鸣峰歉然一笑,接道:“这老和尚来湘地的任务,暗中察看‘南天堡’吕奎老贼的动静,等吕老儿坐定盟主宝座,‘大漠四寇’授意卜乙和尚,送他归天。” 莫八听得两眼直瞪。 “有这等事情?” 胸鸣峰又道:“吕奎老儿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还不知团团危机四伏,时有罹上杀身之祸的凶变,自己还浑然不知。 方才这名钱三儿汉子所说的话,一点没错,‘南天堡’吕老儿有所重要变故,还要听命卜乙和尚吩咐!” 莫八摇头喟然道:“这种虚有其名,傀儡似的武林盟主有屁的味道!” 施鸣峰忽地想起,又道:“还有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过去吕老儿寿宴前后,有不少武林正派中人物,丧命在一种毒厉暗器‘银须针芒’之下,这就是‘酒尸’卜乙和尚贼秃驴,经‘大漠四寇’授意,所下的毒手。” “啊!”莫八霍然震住,喃喃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施鸣峰道:“这事我已有向你提过,那次我和义弟于静,还有林姑娘,把卜乙和尚骗出‘养心宫’,在草地上摆下酒菜,想从贼秃驴身上,问出一点秘密要闻,突然树林传出一缕话声,咱们三人四出搜找,未见人影出现,等到再回草地时,这肥硕臃肿,烂醉如泥的老和尚已不知去向!” 梁上伸手莫八惑然道:“给人劫走了?” 施鸣峰点点头道:“正是!此人用调虎离山之计,劫走‘酒尸’卜乙和尚。”莫八狐疑道:“此人将死猪似的老和尚偷走,有什么用处?” 施鸣峰慨然不已道:“这就是个‘谜’了,不过从当时情形断来,出手劫走卜乙和尚的,显然是位绝世高人,且不像是敌对中人物!” 莫八又问道:“兄弟,你方才跌足叫恨,又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感慨地道:“如果‘酒尸’卜乙和尚还在我手里,可以用这贼秃驴名义,假传真谕,吩咐吕奎老贼暂且缓行处死‘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人物之事!”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惋惜地道:“兄弟,你的主意想得是很好,就是太晚啦!” 突然! 施鸣峰注目朝庙门处,一声冷叱:“谁?” 他出庙门睁目四望,古庙四周围藤罗密布,蔓草丛生,未见有可疑之处! 这时莫八衔尾出来,诧问道:“兄弟,怎么回事嘛?” 施鸣峰道:“刚才我在跟你说话时,分明看到半掩的庙门处有人影闪晃。” 莫八笑了道;“兄弟,咱们在黑黝黝的古庙里耽了一个晚上,可能眼睛晕花啦。” 施鸣峰垂首轻应了声,蹙眉搜思方才发生的情形! 莫八拍了拍他肩膀,道:“兄弟,芝麻大的事情,别搜肠苦思了,咱们走吧!” 两人离古庙,绕上大路,往湘南方向走去。 施鸣峰对庙门口处,看到人影闪晃之事,他相信不是自己眼神晕花,心里暗暗称奇不已。 “我施鸣峰即使接连数天彻夜不眠,亦不致会眼神晕花,我朝庙门看到的,分明是怀有一身上乘轻功的武林中人的身形,难道是偶尔经过古庙?抑是窃听我和莫大哥的说话。”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倏然想起,转脸向施鸣峰道:“兄弟,咱们此去往湘南九嶷山,这一段路程不少呢,五月初五前又要转邵阳,时间不知道够不够?” 施鸣峰听之骤然一怔,他凝容略作思忖,点头道:“咱们脚程加快,时间就够了!” 莫八又道:“兄弟,现在胖和尚不知去向,咱们此去湘南九嶷山‘南天堡’,你看该如何进行这事情呢?” 施鸣峰心绪沉重的徐徐道:“眼前‘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中人,已临生死边缘,纵是剑山油锅我亦要闯进去,到时只有见机行事了!” 莫八颔首赞佩地道:“兄弟说得对,大丈夫义无反顾。” 夜晚,两人投宿镇甸客店。 晨起,正要首途赶路时,客店老掌柜匆匆来到两人共宿的房里,先向梁上伸手莫八上下打量了眼,又朝施鸣峰身上滴溜溜的滚转的看不息! 两人给老掌柜这付神情看得奇怪起来。 莫八不耐地大声道:“老头儿,咱弟兄俩可不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你瞧得这么仔细的干什么?” 老掌柜脸一红,呐呐道:“回两位客官爷,外面有人拖来一辆篷车,要小老儿进来传一个口讯。” 两人听得一怔! 施鸣峰诧问道:“老掌柜你找的是谁呀?” 老掌柜嗫嚅地道:“篷车上的人,要小老儿传讯给两个穿着文士巾衫的客,小店昨晚来投宿的客官,就是您两位穿的文士巾!”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忍不住又是大声道:“老头儿,说话婆婆妈妈的,叫人听了不耐烦,天下穿文士巾衫的多的是,总该有名有姓。” 老掌柜嚅嚅地答道:“篷车上的人,没有说出姓名,只是交待小老儿,两个穿着文士巾衫的,一个是大大少爷,还有一个是小小偷儿,把篷车上的东西交给大大少爷,别交给小小偷儿。” 老掌柜老眼晕花地又朝两人盯看了一会,喃喃接道:“篷车上东西交待两位是不会错的,不知您两位,哪一位是大大少爷,哪一位是小小偷儿?” 施鸣峰听得不由嘀咕称奇起来,暗道:“这儿是湘中官道沿的小镇,谁也不会知道我施鸣峰和莫大哥的行踪,怎么会有人拖了一辆篷车来找我?” 倏然,意念一转。 “难道是蜀西青城山‘羽虹寨’,孟夫人派人架来的一辆篷车,可是孟夫人对莫大哥并无交谊,她决不会说出‘小小偷儿’三字!” 施鸣峰辗转一想,找不出一个结论,只有含笑道:“真是在下兄弟两人,‘大少爷’和‘小小偷儿’之称,是驾车来的故意开玩笑。” 老掌柜睁大了眼睛,朝梁上伸手莫八盯了眼,才点头缓缓道:“只要不错就行啦,篷车在外面呢。” 说着,一拐一拐小房而去。 老掌柜走出客房,梁上伸手莫八气得脸色通红,咬牙恨恨道:“哪一个缺德的王八龟孙,到众乡僻地的小镇上,找莫爷爷的开心?” 施鸣峰忍俊不禁,笑了道:“莫大哥,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平时你最爱捉弄人家,今天就给人家捉弄啦。” 朝房门一看,又道:“莫大哥,咱们出去看看,篷车上放的什么东西?” 两人出客店一看,路边停了一辆竟是双马曳拖的大篷车,这位老掌柜似乎责任重大,巍颤颤站立车旁,不敢离开。 他见两人出店门过来,指了大篷车对施鸣峰道:“客官爷,就是这辆车子,不会错吧!” 施鸣峰含糊地应了声,心里暗暗叫奇不已! 他向莫八示意一瞥,到篷车后端,揭开车帘看去! 陡地,一股浓烈的酒味,朝两人扑来! 莫八凛然一怔,诧声道:“篷车里有酒味道。” 施鸣峰注目朝车厢里看去,里面就是放了一只硕大无比,圆滚滚水桶似的大木桶,这股浓烈酒味就出自木桶里。 他转脸殊感诧奇地向莫八道:“莫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真找错了人?” 他探出头问老掌柜,道:“老掌柜,驾车的车把子呢。” 老掌柜见两人认领下来,就走回客店里,听施鸣峰问这话,转脸简略地道:“车上的人,交待给小老儿后,自己就走啦!” 施鸣峰满腹狐疑,百思不解! 梁上伸手莫八突然一咧嘴“噗!”的笑了笑道:“兄弟,别问了不会错啦!” 施鸣峰愕然道:“莫大哥,你知道啦?” 梁上伸手莫八脸上展出一缕春风得意的笑容,舌一舔嘴唇,徐徐道:“兄弟,篷车里是桶又烈又香的上好美酒,一定是你莫大哥方外知己,武林同道专程送来的,他知道我莫八酷爱杯中之物。” 施鸣峰听之亦有几分道理,不然,方才老掌柜转言时,不会说出“小小偷儿”三字了! 两人进篷车里,施鸣峰见这只硕大无比的木桶上,鉴有一颗颗黄豆大的小孔,这股浓烈的酒味从小孔里冒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看到桶盖点点小孔,惋惜地喃喃道:“可惜,可惜,陈年美酒该密封起才是,什么盖子去凿了这么多孔,真不懂事。” 自语时,一手使劲的撬开酒桶盖子,探头朝酒桶里看去。 他这一看,“啊!”声惊呼,脸色骤变,跌退两步指了指酒桶呐呐道:“兄,兄弟,酒,酒桶里泡了个人呢!” 施鸣峰探头朝酒桶里看去,果然里面泡了一个混身赤裸,肥硕臃肿的老头儿。 他注目看去,这肥老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想要找的“酒尸”卜乙和尚。 大桶子的酒泡到他胸腹处,这老和尚已烂醉如泥,醉倒在酒桶里。 施鸣峰见老和尚气息低弱,伸手摸进头额,一阵火辣辣烫手,知道他并非有意外不测,只是酗酒过度而已。 梁上伸手莫八两眼发直,惊诧不已的道:“兄弟,这事可把我搞糊涂了。” 施鸣峰感慨地道:“眼前的演变,委实出人所意想不到的。莫大哥,可能暗中有绝世高手之助,现在咱们就利用这辆双骑快车,赶往湘南九嶷‘南天堡’行事。” 他见莫八楞楞出神之状,含笑又道:“莫大哥,你就在篷车里守护‘酒尸’卜乙和尚,详细情形,咱们在路上再谈吧!”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这样说,亦只有钻进篷车里。 施鸣峰一声吆喝,挥鞭策马,把这辆双骑篷车,电掣风飘似地驰向湘南方向而来。 路上…… 梁上伸手莫八拉开篷车前端的帘子,忍不住问道:“兄弟,这究竟是恁地一回事?一头肥猪似的老和尚泡在酒桶里,怎么说是有绝世高手暗中相助呢?” 施鸣峰一边驾车,一边道:“这是我的猜测,大概情形的演变,亦可能是如此! 过去在湘北华客县城郊树林草地上,劫走‘酒尸’卜乙和尚,和这次把贼秃驴泡在酒桶里用篷车送来的,前后都是一个人。 此人劫走卜乙和尚的原因,现在还无法把它猜出来,不过毫无疑问这人是今日正派武林中一位绝世高手。” 莫八点头道:“从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没无踪的行止看来,你兄弟说的有几分道理!” 施鸣峰又道:“咱们俩人的行踪、遭遇,此人可能了若指掌,是以会暗中将‘酒尸’卜乙和尚放进酒桶里用篷车送来客店!” 莫八诧异道:“奇怪,为什么把这胖和尚脱得光光的,泡在酒桶里来呢?” 施鸣峰含笑道:“这贼秃驴有过‘酒尸’的称号,原因就是一喝下酒,行尸走肉,真性迷失,前后判若两人了。 酒是这老和尚唯一的克星,这位老前辈把他泡进酒桶里用篷车送来,人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的妙计!” 莫八颔首道:“这样说来也对。” 两人披星戴月,风尘仆仆,驾了这辆篷车已抵湘南嘉禾县城里,在街巷隐僻一隅,找了家客店歇下。 客房里,梁上伸手莫八如释重负的吁吐了口气,道:“兄弟,好快,你大哥坐这辆篷车,好像飘在云雾里似的。” 说到这里,忽地笑了起来,又道:“这贼秃驴江湖上给他一个‘酒尸’尊号,再恰当不过了,这两天来我常揭开酒桶盖子,暗地里注意他的动静,他眼睛睁开醒转过来后,就把头脸埋进酒里,‘咕嘟!咕嘟!’不知喝下多少酒后,就闭上眼晴,像一头死猪似地呼呼酣睡去了!” 施鸣峰含笑揶揄地道:“莫大哥,你跟他一比又如何?” 莫八摇头道:“你莫大哥与他一比,小巫见大巫,只配称个‘酒虫’啦!” 施鸣峰忍俊不禁,又笑了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凝容郑重地道:“兄弟,笑话说过,现在谈正经了! 九嶷山‘南天堡’已在咫尺之间,咱们把一只死猪似的胖和尚拖来这里,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先说出来给莫大哥听听!” 施鸣峰歉然含笑道:“莫大哥,咱们这次来‘南天堡’,兄弟要重用你了!” 莫八坦然道:“赴汤蹈火,只要你一句话。” 施鸣峰听得感动的点了点头,道:“明儿咱们离店时,找个僻静处化装一下,免得给‘南天堡’里的牛蛇鬼神注意到。” 莫八连连点头道:“兄弟说得对,这个好主意。” 抬脸看了他,又道:“接下去呢。” 施鸣峰凝容搜思的徐徐道:“咱们在这嘉禾城,再另找一家客店住下……” 莫八出神地听他说下去。 施鸣峰又道:“我在客店看守卜乙和尚,你到大街小巷,找十几名小要饭来,每一个要饭的给他们一枝梆子,一个小锣带上。” 莫八听得瞪直眼,愕然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狡黯的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会明白,莫大哥,你依计而行就是啦!” 莫八两颗眼珠滴溜滚转,大声说:“你不把事情说明怎么行,叫你莫大哥盲人骑瞎马‘乱闯’!” 他理直气壮地又道:“兄弟,你莫大哥这条命丢掉是小事,到时候我为了不知内委真相,把大事坏了,这笔帐该算在哪一个头上,还能怨你莫大哥?” 第十六章 偷天换日 施鸣峰听他说得振振有理,一时回不出话来,只有抿嘴一笑,含蓄地说:“请你莫大哥去找个人。” 莫八听得又是一怔,紧问道:“找人不外是暗中察访,或是登门求见,找十名小要饭又是怎么回事?” 他搔了搔后颈,又道:“还要这些小要饭的每个人手上带一个小锣、一枝梆子?” 施鸣峰给他追问得剑眉微微一皱,沉吟了半晌,才始道:“莫大哥,不是你我兄弟见外,因这是一种秘密连络的法子,不能轻易说与第三者听得。” 施鸣峰说到这里,见莫八一脸不安之色,他只有含笑接着道:“莫大哥,你知道‘吕忠’此人?” “你早有跟我说过,是秃翅飞燕梁立的宝贝弟子,叫什么‘幻变千相’路文这人!”“路文现在卧底在‘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那里,所以要连络。” “兄弟,你别婆婆妈妈的,我问的是你叫我找十名小要饭,还带了梆子小锣,这是怎么回事?” 施鸣峰见他追问不休,只有喟然地道:“莫大哥,我要大街小巷,找来十几名小要饭,就是用在这上面的!” “兄弟,你快说吧,我愈听愈糊涂了!” “我请你去叫来这十个小要饭,就是去找幻变千相路文的!” “兄弟,你真是多此一举,路文吕忠现在‘南天堡’,咱们找他何必那样费事呢?” 施鸣峰给他说得啼笑皆非起来,觉得这位莫大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连这些极浅近的事亦想不转来,有点替他抱屈! 莫八接着又说:“十个小要饭的拿了小锣、梆子,又算什么回事?” 施鸣峰道:“路文卧底南天堡,一旦给他们发现底细身份,他长了几个脑袋,亦给搬家了,我们岂能轻易地前去上门找他!” “我方才所说的小锣、梆子,是给幻变千相路文连络的一种暗号,他过去曾有跟我说过,路文听到这阵梆锣声,会衔尾找来!”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笑了起来,道:“兄弟,你转弯抹角说了半天,原来其中还有这番道理!” 他朝施鸣峰乜了眼,又道:“兄弟,咱们把他找出来,后又怎么呢?” 施鸣峰有点不耐了,他含笑说:“莫大哥,你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只能跟你说到这里为止啦!” 梁上伸手莫八碰上了这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朝施鸣峰直瞪了眼,才道:“好吧,兄弟你这么说,我就这么做就是啦!” 说着,出客店而去! 莫八走出客店,又把他楞住了,说得容易,做起来就不简单了! 这些行乞的小要饭,你厌烦的时候,会接连不断地去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现在真要找他们,而且要凑足十名之数,上哪儿去找呢? 粱上伸手莫八,在嘉禾城里的大街小巷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要饭的,他走在大街一眼看到傍边一家乐器店时,事前就买下十付梆锣! 他把九付梆锣叫店家包扎起来,扛在肩上,剩下来的一付他一手梆子、一手小锣,就在大街上自得其乐的敲打起来。 “笃笃!当!” “笃笃笃!当当!” “笃笃笃笃!当当当!” 莫八的梆锣声,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他认为这样好听的就是这样敲打! 大街小巷的这些本地乡民,见这到一个文巾衫打扮的中年文士,竞不伦不类的手里拿了梆锣在大白天敲门,莫不侧目朝他看来! 这个中年文士一定是疯子,当地乡民都注意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他本是个不拘小节,放浪不羁的人,他只要自己喜欢,就任性这样做下去。 大街小巷,拿了梆锣边敲边走,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碰到的新鲜玩意儿! 他愈敲愈有劲,愈打愈大声,他认为自己敲出的这调儿,很有味道! 莫八敲小锣、打梆子,经过大街一家“奎无居’’酒楼而过。 这缕梆锣声音,传进这家酒店里,楼下大厅上还有几名衣衫鲜明,管家打捞的中年人,在谈笑风生,边吃边喝! 其中一个听到这阵梆锣声,神情之情,微微一怔! 这名中年管家,随着这阵梆锣声音慢慢在大街两端消失时,他离椅站起,向三位同桌的酒友含笑道:“三位多喝一杯,我‘吕忠’先走一步了!” 吕忠离‘奎元居’酒楼后,疾步往大街西端的方向走去! 他在搜找这阵梆锣的去处! 梁上伸手莫八拿了梆子小锣,边打边敲,走在大街小巷! 他听施鸣峰的话后,要找十名小要饭的,奇怪,街边巷口就是没有看到半个,他嘴里喃喃地嘀咕起来,道:“这些死要饭的都上哪儿去啦!敢情要来一些冷饭冷菜把肚子填饱后,一个睡‘懒觉’,做‘太平王’啦!” 莫八走了几个圈子,有点不耐烦了,这条巷子拐弯就是他和施鸣峰住的那家客店,他扭转身拐进巷子里,一边又在自语地说:“买到梆子小锣,算交一半‘差’,剩下一半找小要饭的事,让兄弟他自己去做吧!”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跟来! 梁上伸手莫八对这阵脚步声,已听到很久了,他发现御尾后面的是个青衣小帽管家打扮的,他亦就没有多去注意了…… 莫八弯进僻静小巷里,他发现这名管家打捞的中年人,还是死盯在后,不禁有点恼怒起来! 莫八转过脸,朝后面狠瞪了眼! 这名管家的见他转身过来,竟回给他一缕和善、亲切含蓄的笑意! 这时莫八他再要瞪眼,亦瞪不下来了,掉转脸疾步往前面走去。 这条小巷子里没有半个人影,后面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见莫八疾步走去,突然大声地道:“前面这位尊驾,请暂且留步。” “这小于果然是冲着我来的!”莫八心里有点称奇,亦就把脚步站住,转过脸朝他打量了眼,漠然冷冷说:“你叫我,有什么事?” 莫八的这话问得极不礼貌,简直不像穿着文生巾衫,斯文中人所说的话! 这名“吕忠”管家的,并不介意他说的话,却朝他带在身上的这些梆子小锣看了眼,含笑道:“尊驾买了这么些梆子、铜锣干什么用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莫八发觉自己这话有点太生硬了,于是接着加上一句,道:“替人家买的!” 吕忠试探似地曼声含笑道:“尊驾在大街小巷边打边走,好像在找人。” “噫!”莫八给他说得错愕一怔,睁大一对眼睛死盯了他,道:“你怎么知道?” 吕忠见对方话已人港,发觉自己所说似乎有几分可能,就直截地说道:“尊驾认不认识一位施鸣峰施少侠?” “你……你是谁?”莫八给他说得吓了一跳,紧问道:“你认识他?” 吕忠不慌不忙含笑说:“如果尊驾受施少侠之托,拿了梆子小锣在此地嘉禾城里找人,麻烦你伴我去见他一次!”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说出这话,又看到对方是一身青衣小帽的管家打扮,似乎几分理会过来,可是他还追问了一句,道:“你是谁呀?” 吕忠“嘻嘻”笑了笑,好像觉得莫八的这身文巾儒衫跟他所讲的这些粗鲁的话极不相称,于是接着说:“我是谁你不知道,如果是施少侠的话,他就会知道啦!” 梁上伸手莫八碰上这么一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朝他死瞪了眼,冷冷说:“好吧,你去找施少侠说话,别来问我啦!” 莫八走进这家客店里,吕忠脸上堆了笑脸,亦从后面跟了进来!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心里已有几分清楚,这小子给自己误打误撞碰上了,不会错准是他,莫八推进客房门,吕忠也衔尾走了进来! 施鸣峰见梁上伸手莫八,和吕忠两人前后走进房来,不由微微一怔,就问莫八道:“莫大哥,你就让他进来啦!” 路文在“南天堡”卧底,化名“吕忠”,上前跟施鸣峰见过后,指了莫八含笑问道:“施少侠,这位兄台是谁啊?”施鸣峰替两人引见,道:“路文,他是我义兄‘梁上伸手’莫八大哥!” “‘梁上伸手’!”路文一对眼珠滴溜溜一转,有意无意似地笑了说:“久仰!久仰!原来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位‘神偷儿’!” 他话下留情,把“小偷儿”换了“神偷儿”。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这张本来黑黝黝的脸膛,骤然涨得又黑又红像块半生半熟的猪肝,他重重的“嗯!”了声,才道:“你知道就行啦!” 幻变千相路文见施鸣峰出现在与“南天堡”咫尺之隔的嘉禾城来寻找自己,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就问道:“施少侠,您请这位莫兄来找路文,有什么重要事情?”施鸣峰把经过情形,扼要地说了遍,又道:“路文,吕奎老贼活埋‘蜂巢死牢’里武林人物的事情你可知道?” “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路文一听他提起这事,接着就道:“施少侠,我正为了这事在焦急呢,可是卧底在‘南天堡’只有我路文一个,孤掌难鸣,抓破脑袋找不出一个好的主意!” 施鸣峰点头道:“我跟莫大哥就是为了这事情来的!” 于是他把“酒尸”卜乙和尚,现在泡在酒桶里,已带来嘉禾城的经过又讲了遍,接着说:“吕奎老贼一切重要事情都要听命这‘酒尸’卜乙和尚,所以目前解救这些武林中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贼秃驴身上了!” “您说我们来个‘假传圣旨’,让吕老头儿乖乖听命!”路文已理会他的用意,接着说:“施少侠,这事我们需要郑重处理,不然弄巧成拙那就惨啦!” 施鸣峰点头说:“路文,你讲得很对,我叫莫大哥用梆锣连络,把你请来亦就是这原因!” 他坦诚地又道:“梁老前辈与你对于乔装改扮之技,称绝天下武林,这次应付‘南天堡’,挽救‘蜂巢死牢’这些武林中的性命,又要你鼎力相助了!” 路文谦虚地说:“施少侠,您言重了,这是我路文份内之事,即使赴汤蹈火不敢有辞!” “假传圣旨?”梁上伸手莫八在旁边轻描淡写地接上道:“何必这么费事呢,咱们把‘酒尸’贼秃驴带往‘南天堡’,事前吩咐几句话,不就行啦!” 幻变千相路文听他这话,转过脸朝他诧异似地多看了眼。 施鸣峰摇头说:“莫大哥,事情哪会这么容易,过去‘酒尸’贼秃驴自己曾有说过,‘南天堡’吕老贼周围,危机四伏,有不少‘八荒天地盟’里的死党卧底!” 他略作沉思后接着道:“目前卜乙和尚能给我们所控制,完全是因为‘酒’的关系,万一这些卧底死党,给他们发现内委真相,我们前功尽弃了!” 莫八眨眨眼,说:“兄弟,依你之计该如何呢?” 施鸣峰颔首道:“我们要对付吕老头儿,必须假传圣旨,把他钓出‘南天堡’……” 雷火金轮吕奎在书房里,跟数位江湖同道,低声轻语似乎在商谈一件重要机密的事! 当他抬脸之际,忽见书房门沿人影一瞥,闪晃而过! 吕奎微感一怔,冷叱声道:“是谁?” 书房外走进一名青衣小帽的堡丁,向吕奎恭顺一礼,嚅嚅道:“小的吕忠!” 雷人金轮吕奎薄责地瞪了他眼,说:“躲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小的不敢!”吕忠恭顺地又施丁礼,转过脸朝书房里几位宾客掠过一眼,始压低声音道:“小的有重要机密事报告堡主爷……” 他又朝这几位来客看了眼,好像有点为难似地嗫嚅地又道;“恐怕……会……打扰……您堡……主爷,和这里几位贵客!” “哦!”雷火金轮吕奎微微沉吟了下,才始抬脸向书房数位来客含笑说:“列位稍待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吕奎到书房这一间精致清雅的小客厅里,就向吕忠问道:“什么机密事情?” 吕忠垂首道:“回堡主爷,外面来了一位中年文生秀土,自称‘何雄’说是带了一位‘酒尸’卜乙大和尚的书信前来求见堡主爷……” 他又接上一句,道:“这位‘何雄’特别吩咐小的,这事回报您堡主爷时,如果有人在座,不传第二人耳里,所以……所以小的……” 吕忠还没有讲完,雷火金轮吕奎接上说:“这位‘何先生’说得很对。”他抬起脸注看了吕忠,又道:“吕忠,这位何先生人呢?” 吕忠哈腰道:“小的没有您堡主爷吩咐,不敢请这位‘何先生’进来。” 雷火金轮吕奎似乎对吕忠说话伶俐,做事得体而感到满意,连连点头道:“你快请这位何先生进来,老夫就在此地小客厅接见他!” 不多时,吕忠带丁一位鲜明文生巾衫,脸色黝黑,漠无表情的中年秀士进来! 吕忠一指中座的雷火金轮吕奎,向这文生秀士引见似的道:“这位是我们堡主爷!” 文生秀士漠然略施一礼,大模大样就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雷火金轮吕奎似乎并没有见怪这何先生傲慢无礼,还是含笑说:“何先生是从卜乙大师处来此?” 何雄点点头,简略地答道:“是的!” 吕奎捋须又道:“何先生有带卜乙大师父书信来此?” 何雄又点点头,照式的回答一句:“是的!” 接着,从囊袋拿出一封摺得皱皱的信封给吕奎,一声不响呆坐下来! 雷火金轮吕奎抽出信笺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极简单的寥寥数字:“吕奎老儿,不要带随从,单身一人,晚上来见我。” 下面具名是画了一只大酒壶。 吕奎看得心神一怔,转过脸问何雄道:“何先生,卜乙大师父现在何处?” 何雄朝他眨眨眼,道:“他在嘉禾城东门外,一座‘太公祠’里!” “‘太公祠’?”吕奎似乎对这地名很生疏,他点头含笑道:“请何先生转告卜乙大师父,老夫今晚亥末子初会来‘太公祠’就是!” 何雄听吕奎这么说,转过脸咧嘴一笑,说:“吕堡主,何某书信转达送到,就要告辞啦!” 雷火金轮吕奎含笑站起,道:“老夫恕不远送了!” 雷火金轮吕奎依他目前的身份说来,乃是君临天下,称主武林的前辈人物,现在他会对一名穿着文巾儒衫师爷之流的人物,这样谦虚执礼,亦可以看出‘酒尸’卜乙和尚,他在“南天堡’所占的地位的重要了。 这次替“酒尸”卜乙和尚传带书信的,就是幻变千相路文施转手脚,乔装改扮后的梁上伸手莫八。 夜色深浓,星月无光! 一瞥黑影,疾若风驰电掣,往嘉禾城东门方向而去! 只见他轻巧灵活的转城廊,绝无声息之下,已出东门! “‘太公祠’!”这瞥身形就是当今武林盟主,“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他困惑地轻念一声,接着又自语地说:“嘉禾城与九嶷山‘南天堡’近在咫尺,我还不知东门外有这么一处所在。” 他凝目回头一看,倏即疾步朝山东门驿道的树林一带而去! 经有盏茶时间,突然看到驿道边树林里有一盏光亮幼弱的红灯! “哦!”吕奎眼顾四周,耳听八方,一见树林里这盏鬼火似的红灯,暗暗称奇起来,他自语地说:“荒无人迹的树林里,怎么点起灯来了。” 忽地想了起来:“是了,卜乙和尚说是东门外‘太公祠’等候,生恐老夫不容易找到,故意点燃一盏红灯连络!”雷火金轮吕奎艺高胆大,一手推动古庙庙门,侧身进里。 陡然,大殿传出一声冷叱声:“谁?” 这股声音沉迫有力,虽然仅是吐出一个字音,已把这位黑道称霸的雷火金轮吕奎吓了一跳! 吕奎不亢不卑地缓缓道:“老夫吕奎来自九嶷山‘南天堡’!” 他说出这话后,贯输周天之功,运转在一对眼睛上,朝乌墨漆黑的大殿里看去! 大殿正中盘腿趺坐了一个老和尚,虽然对方脸容、在他视线限度内,还有看不甚清楚,不过从这付轮廊看来,真是千真万确的“酒尸”卜乙和尚! 大殿里传来一阵冷漠凌厉的说话声:“吕老儿,今日你身列武林盟主,该饮水思源,想了从何处来的?” 雷火金轮吕奎,虽知道这老和尚喜怒无常,生性怪癖,可是吕奎这一被骂,却骂得昏头转向的,莫名其妙! 他缓步要向大殿里走去! “站住!”殿里又传出一股冷叱声:“吕奎,我老和尚在的地方,就不该有其人进来,即便你身列武林盟主的吕堡主亦不例外。” 雷火金轮吕奎乃是称霸道一方的黑道枭雄,何曾受人这等跋扈之色,心里恼怒不已,可是他亦有几分的顾忌,是以只有抑怒下火,沿在大殿外的门阶沿,两眼注看了黑黝黝“酒尸”卜乙和尚的身形,冷冷道:“大师父夤夜要老夫来此古庙,不知有何赐教?” “赐教?”大殿里的声音冷得出奇,缓缓在道:“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别说那么文诌诌的,我老和尚要你杀人!” “杀人?”雷火金轮吕奎听得很意外,诧异问道:“杀谁?” 大殿里这股冷漠的声音,缓缓在说:“就是关在九嶷山峰腰‘蜂巢死牢’里的这些牛蛇鬼神!” 雷火金轮吕奎听得很快接上回答道:“这事不必大师父吩咐,老夫已有准备,把他们悉数处死。” “处死?把他们一个个杀了?” “不,把他们分成三拨,就地活埋在九嶷山峰腰,第一拨,就在明天上午下手!” “把这些家伙活埋,还是太便宜了他们。” “依大师父之计,该如何处置呢?” “把他们一个个扔入油锅里,炸成‘油炸人饼’,再磨成粉末,丢人臭毛坑里……” “这?” “这是‘大漠四圣’吩咐下来,要我老和尚转告你,这么做才是毁尸灭迹,不留一点线索!” “是!老夫就照大师父旨意,明天吩咐他们铸制大油锅,把‘蜂巢死牢’里的这些江湖败类,一个个把他们油炸处死了!” “这事不必操之过急!”大殿里冷厉的说话声,突然柔和下来,接着说:“可在‘端午佳节’后,十天才进行不晚。” 雷火金轮吕奎听他说到这里,暗暗纳闷,为什么一定要我在“端午节”后十天呢? 大殿说话声又道:“吕堡主,蜀西青城‘羽虹寨’之事,定在‘端午节’后十天,再过十天才‘油炸人饼’,这事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了!” 雷火金轮吕奎听得浑身一阵震颤,暗暗抽了个寒噤,原来向“羽虹寨”押寨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诈取一斛明珠,十万两黄金之事,这老和尚亦知道! 这时他只有唯唯应道:“大师父既是这样吩咐,请转上‘大漠四圣’,老夫遵嘱处理就是。” “吕堡主!”大殿里声音又说了:“老衲即日就离此地嘉禾城,关于我老和尚行踪之事,你在任何人面前不能透露。” 雷火金轮吕奎连连点头道:“这点老夫知道,大师父不必吩咐!” “很好!很好!”里面话声柔和地又道:“吕堡主,我老和尚今晚可打扰你啦,咱们说话就到这里为止,你回‘南天堡’去吧!” 雷火金轮吕奎对蜀西青城山“羽虹寨”之事,怀了一肚子鬼胎,见老和尚竟轻描淡写之下没有追问下去,心里暗暗安慰下来,一听对方说出这话,不敢再耽留下去,急忙告退,离古庙而去。 雷火金轮吕奎走后盏茶时间光景,古庙里传出“蓬”的二声大响! 大殿中盘腿趺坐的“酒尸”卜乙和尚,像尊泥塑木雕大佛像似地倒在地上,后面站起来的一个,竟是梁上伸手莫八。 接着又是“叭!”的声,从大殿正中梁上跳下一个身形,却是施鸣峰。 施鸣峰含笑赞美地道:“莫大哥!你肚子里藏的名堂真多,做什么像什么,方才你说的这些话,这老魔头做梦也不会想到,是从一个替身嘴里说出来的!”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说:“兄弟,别在你莫大哥脸上贴金啦!若不是你兄弟想出的锦囊妙计,光凭我莫八这些鬼名堂,嘻嘻嘻,有屁的用处!” 施鸣峰稚然一笑,他转过脸,指了指翻倒地上还是盘腿趺坐,原式不变的“酒尸”卜乙和尚,说:“这贼秃驴我点了他‘哑穴’,竟乖乖地完成这桩功德事,现在大功告成,这个肥秃秃的贼秃驴,我们该把他如何处置?”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问出这话,一转身朝黑蒙蒙的大殿上环顾一匝,接着注看了大殿中央横桌上端的佛龛,喃喃地道:“白天我跟吕老儿说是‘太公祠’,其实我还不知道这座古庙里供的是二尊老佛爷呢!” 说到这里,突然“噗!”的失声笑了起来,他对施鸣峰道:“兄弟,你莫大哥有个好主意,不知道你听了认为如何?” “莫大哥,什么主意?” “这‘酒尸’贼秃驴,他这辈丧天家理的造孽事不知做了多少,现在我想请他做尊‘活菩萨’,亦可消消他的罪孽!” “莫大哥,什么是‘活菩萨’?” 梁上伸手莫八指了佛龛里这尊与人身差不多大的佛像道:“咱们把佛龛里这尊大佛像捧下来,再把大佛身上这件‘彩衣’借用一下,穿在这贼秃驴身上,把他进佛龛里,这样岂不成了一个‘活菩萨’啦!”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样一个刁钻古怪,匪夷所思的怪主意,不由错愕一怔,瞪直眼道:“莫大哥,这‘酒尸’贼秃驴只是点着‘哑穴’,他还是活的嘛!” “兄弟,这点你就不懂了,活的才叫‘活菩萨’嘛!” “莫大哥,贼秃驴身上的穴道时间一过,他还是自己会醒转过来的!” “那就没有给他这样简单了,我们把老佛爷的‘彩衣’给他穿上,放进佛龛里,再用你兄弟内家功力,拍断他周身几处重要筋脉,这贼秃就是给他醒来,不死也活不了啦!” 施鸣峰听得背脊一阵发凉,楞楞地看了他,找不出话来说!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说:“兄弟,天下事情天理循回,因果不爽,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你在这贼秃身上下的手,不过是替老天爷行事而已!” 莫八接着又加了一句,道:“兄弟,不然你说怎么办,这么一个肥肥胖胖像头猪似地大和尚,难道叫咱们兄弟俩把他扛在肩上走?” “莫大哥,你的主意不错,也很新奇,就是太毒了一点!” “你不知道这才是无毒不丈夫,你曾经听我说过,以前武林众派中人物,莫名其妙地丧命在‘银须针芒’下的,就是这贼秃驴下的毒手!” 施鸣峰抬脸他看了眼,显然莫八说话并不过份,如果这老和尚不是中着‘酒毒’,嗜酒如命的话,不折不扣是个江湖上的大魔头! 梁上伸手莫八接着又道:“话又说回来,今儿‘酒尸’卜乙和尚没有迷失真性,跟‘南天堡’吕老儿串通一气,来对付咱们两个,兄弟,那时活的不是我们,轮到这‘酒尸’贼秃驴那些人啦!” 施鸣峰听莫八说得实在有几分道理,不由朝他多看了眼,点头说:“莫大哥,你说得很对!” “那就下手了啦!” “如何下手呢?” “那简单不过了,把这贼秃驴脱得光溜溜一丝不挂,再把菩萨的这件‘彩衣’穿上!” 施鸣峰经莫八说后,两人七手八脚的把‘酒尸’卜乙和尚脱得精光,再把菩萨的这件“彩衣”给他穿上! 梁上伸手莫八给“酒尸”卜乙和尚这么一装扮,果然维妙维肖活像放在佛龛里的一尊菩萨。 莫八吡牙咧嘴看了自己这付“杰作”,含笑的连连点头道:“真缘!真像!太像了!就是便宜了这贼秃驴,白日升天,竟然给他做了一尊菩萨啦!”说到这里,转过脸对施鸣峰道:“兄弟,现在该轮到你啦!” “轮到我?” “你用内家功力拍断他身上几处重要筋脉,免得这贼秃驴尸体还魂,变了一具僵尸来害人!” 施鸣峰听得微微点头,只见他脸色凝重,左右两掌缓缓推出,朝“酒尸”卜乙和尚背脊处轻轻按下!” 他这一按,给指着‘哑穴’的卜乙和尚,身体一阵震颤、抖动,不到盏茶时间,嘴角淌下滴滴鲜血,头脸一垂,这个作恶多端的老和尚已死毙过去! 梁上伸手莫八把他嘴角鲜血拭去,大声向施鸣峰道:“兄弟,咱们把他送进佛龛里去吧!” 施鸣峰皱眉摇头道:“莫大哥,人一死骨头都硬了,咱们如何把他放进佛龛里去呢?” 这时晨曦欲曙,东方鱼白,已近黎明时分! 梁上伸手莫八一听他说出这话,不由楞住了,点头不迭道:“兄弟说得有道理,该死!咱们折腾了半天,把这重要的地方竟忘了!” 突然大殿里隐暗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一阵“咭咭咭!”稚儿顽童的笑声接着在说:“小偷儿,生了一付笨肚肠,偏偏要学鬼灵精,本来就应该死啦!” 两人吓得一跳,转身循音看去,乌黝黝的墙角处,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三尺不到的幼童! 梁上伸手莫八平素最刺耳不愿听的,就是“小偷儿”三个宇,一听这小童出口不逊,一句话刺到他伤处,就即大声喝道:“小鬼你是谁?躲在墙角里骂你家爷爷小偷儿,替我滚出来!” 顽童“咭”笑了说:“小偷儿,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爷爷的爷爷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无名火起,吼喝道:“没有爹娘教养的小鬼,竟敢找你莫爷爷的开心!” 说着,挥起一掌,朝墙角处顽童的脸上打去。 旁边施鸣峰看得心里暗暗发惊奇,这小孩子什么时候潜入大殿墙角来的,难道会是身怀绝技,风尘异人的衣钵传人。 他刚在转念刹那,只听莫八一声呼叫:“嗳唷,我的妈!” 他使劲的挥出左掌没有打着顽童脸上,竟击在尖角突生的墙角上,打得他手掌心鲜血汨汨直流。 这顽童藏身的大殿一角,已给施鸣峰和莫八两人,成弧线型似的围住! 施鸣峰只听得耳边“嗖!”的一缕掠风声音,这顽童好像把自己身体压扁了似地,竟从他们两人相隔两三寸的缝隙里闪出来! 施鸣峰看得不禁心头一震,这时他从大殿外射的光亮看去,这顽童穿的红裤绿袄,小脑袋后面梳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小辫子,身高三尺左右,是个六七岁的调皮捣蛋的娃儿。 顽童连跳连蹦,小手指了梁上伸手莫八,“咭咭”笑了说:“小偷儿,活该!活该!” 这几声“小偷儿”,施鸣峰听得心中大奇,显然这顽童知道这莫八的来历,他才会叫出这样的称呼,施鸣峰忍不住含笑问道:“小弟,你是谁呀?” 顽童一对滴溜滚圆,黑白分明的眼珠儿一瞪,一脸不高兴的大声道:“放屁!你敢称老夫‘小弟’吗?” “老夫?”施鸣峰听得想笑没有笑,却是陡被错愕怔住,这个乳臭未退,黄毛没脱的小鬼,竟口称自己“老夫”,这是怎么回事? 梁上伸手看了自己这只鲜血淋淋的手掌,愈看愈怒,一对眼珠直吐出来似的瞪看了顽童,咬牙切齿地大声道:“小鬼,今晚你家爷爷不把你一根根骨头折断,我不叫莫八了!” 顽童咧嘴“咭”笑了说:“亦本来就叫‘小偷儿’嘛!” 莫八气极,挥起他右臂.-招“苍鹰攫鸡”,朝顽童后襟抓来。 他这一招捞了个空,顽童好像一瞥魅魑游魂似已不知去向! “啊呀!”梁上伸手莫八后屁股给人踢了脚,一个“饿狗吃粪”扑倒地上。 顽童身形矫捷至极,把莫八一脚踢倒地上,鼓掌大笑说:“小偷儿,吃大粪,味道好不好。” 梁上伸手莫八从地上爬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哇哇”叫了道:“小鬼,今晚你家莫爷爷不把你碎尸万段……誓……誓不……为人!” 莫八抓爪弄拳,咬牙切齿,好像七世仇,八世恨似地又朝顽童扑去! 顽童在这数十方圆的大殿上,足不沾地的身形飘游,还是“咭咭”笑了说:“小偷儿,你再轮回投胎十次,也不会给你捞到老夫一丝衣角呢!” 顽童说过这话后,就像逗孩子捉迷藏游戏似的,伴了莫八游起来。 旁边施鸣峰听这个稚龄幼儿,自称“老夫”,发现他在大殿上这套“凌虚飞渡”的轻功身法,心里不由暗暗惊诧起来! 他心里嘀咕不已,难道眼前这个调皮捣蛋的小顽童,是个不露真相的绝世高人。 梁上伸手莫八这时不但没有把顽童抓住,还跌得眼青鼻肿,一脸的尘土,连走路有点踉踉跄跄起来了。 施鸣峰看得忍不住大声道:“莫大哥,你有眼无珠,碰到绝世高人了,还要现眼丢人,就算了吧!” 莫八经施鸣峰这声呼唤,始泄气地跌坐到大殿上! 他瞪了眼,气吼吼地大声问顽童道:“小鬼,你……你究竟是谁?” 顽童把两条手臂,在胸前绞了个结“咭咭咭”笑了说:“小偷儿,我已经告诉你,你问老夫是谁?是你爷爷的爷爷!” 梁上伸手划八张嘴“呸!”了声,狠狠地道:“放屁,你小鬼做莫爷爷的孙子,我还嫌你小呢!” 顽童笑了说:“小偷儿,凭你这一句话,要在二十年前老夫听到,可要把你身上的骨头折断啦!” “二十年前?”莫八听得楞了楞,“噗!”的失声笑了起来,一拐一摆地从地上爬起,揶揄地道:“小鬼,二十年前你还在幽冥地府阎王路上喝‘孟婆汤’呢!” 这时施鸣峰听得,疑窦丛起,暗暗称奇,难道天下就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怪事,于是他抱拳含笑向顽童道:“您,您贵姓?该如何称呼?” 这次他不敢用“小弟弟”来叫他了! “我是谁?”顽童掀了掀鼻子,做出一个调皮的鬼脸,接着道:“你是问我姓什名谁?老夫姓名已经几十年没有用着它了!”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像遇到妖魔鬼怪似的,两眼注看了顽童机伶伶抽了个寒噤!’顽童“咭咭”笑了又说:“老夫是‘十一加三’中人,对,‘幻觉生’孙凯,就算老夫的姓名、称号吧!” “‘十一加三’?施鸣峰听得像脑袋挨了一棍,不禁诧然呆住,半晌才喃喃说:“又是一个‘十一加三’。” 他忍不住又问道:“您……您认不认识一位‘嘉禾生’游子仁老前辈?”顽童“咭咭”笑了说:“这‘死胖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呢,说来还是我孙凯的小兄弟!” 施鸣峰听得暗暗称奇不已,“嘉禾生”游子仁满头银发,看他高寿少说在八十开外,你这一个小家伙,又有多少岁呢? 梁上伸手莫八可能跟施鸣峰有同样的想法,他眯了眯眼,冷冷道:“喂,小鬼,你有多大年纪啦?” “幻觉生”孙凯扭转脸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笑了说:“小偷儿,你家爷爷的爷爷有多大,我就有多大!” 梁上伸手莫八一撇嘴,冷冷道:“鬼才相信!”其实他是嘴上硬,心里早已相信了! “幻觉生”孙凯朝倒死地上的“酒尸”卜乙和尚看了看,小手一指莫八却冷冷说:“你这小偷儿亏你想得出这样一个缺德的歪主意,老天爷有灵,不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才怪!” 施鸣峰听幻觉生孙凯说这话,知道他已潜入大殿多时,只是自己两人没有发觉而已! 他含笑地说:“孙老前辈,这大和尚的尸体,你看怎么办?” 孙凯一耸肩,笑了道:“死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说:“小鬼,兄弟的主意想把这贼秃驴尸体,藏进佛龛里去!” 幻觉生孙凯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他扫了眼,道:“废话,是你自己的鬼主意,推到你兄弟的身上!” 梁上伸手莫八脸膛一红,接着又说:“小鬼,不管谁的主意都行,看你能不能把这具胖和尚的尸体,照式盘腿跌坐,把他装进佛龛里,给他做一尊活菩萨!” 幻觉生孙凯绽脸一笑,道:“小偷儿,这很简单嘛!出家僧尼死掉后,都是坐化归天的!”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说:“别慌,我下面还有话,你说我笨肚肠,我倒要请教请教你鬼灵精了。” 施鸣峰听得暗暗嘀咕,不知这位莫大哥又要想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鬼主意出来了! 幻觉生孙凯点头含笑说:“小偷儿,你尽管把难题提出来好了!” 莫八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说:“把老和尚尸体盘腿跌坐,装进佛龛里,不算是桩难事。” 他说到这里,一指旁边这具泥塑木雕的佛像,接着又说:“小鬼,你把老和尚尸体装进佛龛后,要像这具小泥菩萨一样,又硬又结实,十年百年不会腐烂掉! 旁边的施鸣峰听得一震,这莫大哥的鬼主意可想到家了,人是血肉之躯,三寸气一断,这具尸体岂有不腐烂掉的道理,而且还要又硬又结实,跟这具泥塑木雕一样,真荒天下之大唐了! 幻觉生孙凯微微点头道:“小偷儿,老夫把你提出来的难题解决,你又将如何呢?” “你能做到,咱梁上伸手莫八就‘服’你啦!” “废话!这个‘服’字看不到,拿不着,又有什么屁的用处!” “小鬼,你说该如何呢?” “老夫把胖和尚这具尸体,照你说的完全做到,你跪在地上,叫老夫三声‘爷爷’!” “你吹牛屁,冒大气,只说不能做又如何呢?” 幻觉生孙凯听他说这话,“咭咭咭!”的笑了起来! 施鸣峰听到这股笑声,心头暗暗一怔,这笑声虽然像孩童们的嘻笑声,却是沉迫有力,使人听之耳朵里会激出一股“嗡嗡嗡”的回响声! 孙凯笑声落,颔首冷漠地说:“老夫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立即退出‘十一加三’之例,从此江湖上没有我幻觉生孙凯此人!” 梁上伸手莫八虽然不知道“十一加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从他脸色神情看来,似乎不是一件平凡的事情! 莫八点头道:“行!咱们就一言为定!” 幻觉生孙凯把“酒尸”卜乙和尚尸体扶起,用手轻拍尸体的四肢骨节,把他形成盘腿趺坐的状态。 幻觉生孙凯转脸对莫八说:“小偷儿,你把尸体扶住,别给他倒下来!” 梁上伸手莫八这张嘴永远不会饶人的,碰到任何机会的时候,一定要占点小便宜才甘心。 他一手把尸体背后托住,嘴上揶揄地道:“要用我莫八手扶尸体,咱们就别打赌啦!” 孙凯朝他一笑,说:“小偷儿,别慌,等一下就不用你扶了!” 这时,只见幻觉生孙凯亦是盘腿趺坐,面孔对准了尸体,两只嫩白的手掌缓缓朝尸体顶上推吐而出! 不多时,他两只手掌心,冒出一缕缕淡薄的白霜,这缕白雾好像通灵似地注入“酒尸”卜乙和尚眼、鼻、耳、口四处孔穴! 旁边施鸣峰看得心里大奇,这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是什么功夫! 孙凯掌心白雾注入尸体头上“窍门”,经有盏茶时间,尸体头顶上彷佛炉灶蒸笼似地冒吐出一阵阵白雾! 两手托住尸体的莫八,看得惊叫起来,道:“唷!我的妈,这贼秃驴返魂过来啦!” 他说出这话,也顾不得尸体倒不倒下,连跌带爬溜到一边去了! 这具趺坐的尸体,并没有倒下来! 孙凯掌心薄雾,汨汨灌注输入尸体的体内,尸体头顶的白雾愈来愈浓密! 这时只见这具肥硕臃肿的“酒尸”卜乙和尚尸体,在这不可思议的演变下,竟渐渐削瘦拢来! 他浪迹江湖到现在,可以说眼前看到的事,是他无法运用智慧所能解释、想像的! 经有半个时辰光景…… 这具肥肥胖胖的尸体,已变得半斤八两肉,削瘦如柴了! 这时见幻觉生孙凯从地上站起来,他含笑地对莫八道:“小偷儿,你在这具尸体上打一拳,愈重愈好!” 梁上伸手莫八一撇嘴,心里对孙凯这门功夫有点怀疑,他一听对方这么说,冷冷地“哼!”了声,运使周体的劲力,挥出右拳,猛朝尸体背脊处打下! 莫八出手这一打,杀猪似地怪叫起来:“啊唷!我的妈……痛……死……了!” 他的右拳好像击在一块坚硬无比的钢铁上,拳骨手指几乎根根折断,痛得眼泪直流出来! 施鸣峰看得狐疑,不禁向孙凯道:“孙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幻觉生孙凯朝莫八“噗!”的笑了声,转过脸向施鸣峰道:“老夫用本身内家功力,将这具尸体中所有‘水气’,已完全逼出体外,现在剩下的尸体骨、肉,和已凝结成固体的血块。现在这具尸体,已变成石岩钢铁一样,千百年亦不会腐蚀朽化了!” 施鸣峰听得惊诧不已! 孙凯接着向莫八道:“小偷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夫跟你这场赌注,谁输谁赢已经定啦,你还有什么话说!” 梁上伸手莫八看了两只受伤的手,苦了脸硬嘴大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输就输了有什么关系!” 幻觉生孙凯“咭咭”笑了说:“小偷儿,输有输的条例,赢有赢的条例,你还不跪下地叫老夫三声‘爷爷’!” 梁上伸手莫八嘟起嘴,诉苦似地道:“咱莫八这把年纪,叫你这样一个红裤绿袄,扎了小辫子的娃娃叫‘爷爷’,在咱莫八三代祖宗跟前,亦交不了这笔帐!” 孙凯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瞪,大声道:“老夫‘百龄人瑞’,还不配做爷爷!” “百龄人瑞”,连施鸣峰听得亦惊诧称奇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起来,说:“喂,你要我叫你‘爷爷’可以,可是你总得告诉我你今年高寿有多大了?” 他接着又揶揄地道:“你这一付模样,叫谁看来,都会认定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嘛!” 幻觉生孙凯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是老夫心头一桩别扭事,咱们先把和尚尸体放进佛龛里,再慢慢告诉你们!” 三人一番折腾以后,将“酒尸”卜乙和尚肉身尸体穿上“彩衣”,放进佛龛后,抬到横桌上端供下。 施鸣峰感慨地说:“从此‘酒尸’卜乙和尚的江湖行踪,除了我们这里三人之外,永远是个‘谜’了!” “这老和尚嗜酒如命,还是一个武林上阴险歹毒的魔煞,可是在鬼使神差之下,他会有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收场!” 幻觉生孙凯转脸朝他看了眼,老气横秋地说:“年纪轻轻的小娃娃,说出这么消沉的话来,世界上坏人不死,好人又如何活下去呢!” 施鸣峰听孙凯叫自己“小娃娃”,再看他这打扮,红裤绿袄,后脑袋拖了根细细长长的小辫子,不由啼笑皆非起来! 孙凯看了大殿放了的这尊泥塑木雕佛像,摇头自语地说:“一座庙里放了两尊大佛,一个已经坐定宝座了,一个让他回西天吧!” 孙凯说过这话,只见他右掌朝佛像缓缓推吐而出,一股轻柔无比的风势,从掌心袅袅而出。 这尊泥塑木雕的佛像,给这阵软风吹过,好像烈日融雪似地竟成了一堆泥尘! 施鸣峰,和梁上伸手莫八看得骇然震住,天下竟有这种神乎其事的武功! 幻觉生孙凯同两人解释似地说:“老夫笃信佛祖,万万不敢对佛爷有轻慢之处,刚才我毁掉的这尊佛像,并非是正统之列,所以老夫才敢把他除掉!” 梁上伸手莫八等得不耐烦道:“喂!你别婆婆妈妈了,快告诉我们你高寿有多大,怎会是这样一个乳臭未退的小鬼一样。” 孙凯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他瞪了下,转脸又“咭咭”笑了说:“你不是一个‘小偷儿’,该是一个‘笨贼’才对,你们在嘉禾城东门外古庙里,干下这桩‘谋财害命’的勾当,九嶷山‘南天堡’就此地咫尺之间,万一吕奎心里突然起疑,找来此地古庙,你小偷儿就惨啦!” 施鸣峰听得很有道理,点头道:“孙老前辈说得很对,咱们先离开这里古庙才是!” 施鸣峰、梁上伸手莫八,和幻觉生孙凯三人,离湘南嘉禾县后,往湘中一带而来。 梁上伸手莫八碰了孙凯一鼻子乌灰,愈想愈气,满肚子的不舒服! 三人走离嘉禾县一段路后,莫八忍不住大声的向孙凯问道:“喂!我们话还没有说完,你该讲下去才是。” 幻觉生孙凯听他追问这事情,显得几分憋握而非常不自然,他轻轻叹了口气,才道:“这事情该从三十年前说起才是。” “三十年前?”施鸣峰听得一怔,转脸朝这个红裤绿袄的“小娃娃”看去,心里暗暗嘀咕,三十年前该是你上一辈子的事啦!” 孙凯接着说:“那时候我年纪有六十开外,学得一身绝技,在当时武林中薄有声誉。”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一边走一边拨动手指在算,嘴上喃喃地道:“三十岁,再加上六十岁,算来真有一百开外啦!” 幻觉生孙凯纵目看了远处云天一角,在说:“当时江湖上传闻,大漠草原南天山有一宗稀世珍药‘西苓子’异物出土,习武之流能服下这味珍药,不但一身功力,剔髓换骨有极大的帮助,且能返老回童,青春永驻!” 梁上伸手莫八嘻嘻笑了插嘴道:“老不死想做少年郎,结果却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儿了!” 孙凯朝他瞪了眼! 施鸣峰含笑问道:“孙老前辈,这味‘西苓子’珍药,结果给你老人家所得了?” 幻觉生孙凯点头说:“我经千辛万苦,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味‘西苓子’珍药,果然给我获到,原来是一棵仅小指粗细,长不到五寸的树根!” 孙凯感慨不已地轻叹了口气,道:“三十多年前,我年纪六十多岁,已满头灰发,数十年浪迹江湖,把我折磨得老态龙钟了! 我获得‘西苓子’珍药后,回到中原,这时整个江湖知道我取得珍药而为之哗然,我生恐夜长梦多,‘西苓子’遭武林高手觊觎所夺,就用酒泡煮,把这味珍药连汁带渣吃下肚里。” 施鸣峰听得出神,旁边梁上伸手莫八,却是一脸幸灾乐祸之色,笑嘻嘻的连连点头。 孙凯接着在说:“服下‘西苓子’药物后,果然一身体质前后判若两人,内家造诣较前添增数倍,心里不禁暗暗高兴起来,可是就在体内资质更易时,外形亦同时起了变化!” 施鸣峰忍不住问道:“孙老前辈,外型起了什么变化?” 幻觉生孙凯伸手把后脑袋这根又细又长的小辫子拉了过来,“咭咭”笑了说:“过去老夫生了满头又粗又硬灰白的头发,不知怎么一来,渐渐都变成乌黑细软的头发了! 这还不说,这付老态龙钟的身体,突然挺直起来,满脸皱纹的脸膛,亦变得又嫩又白了。” 梁上伸手莫八揶揄地笑了笑说:“这不是很好吗,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秘方,你返老还童啦!” 孙凯替自己叫苦地喃喃说:“这样返老返童,老夫实在有点受不了,昂然七尺的男子汉,身体竟慢慢缩小下去,这样不到五年工夫,老夫就变成一个三尺儿童啦!” 施鸣峰听幻觉生孙凯说出这段闻所未闻的旷古奇闻,不由“喷喷”称奇起来! 幻觉生孙凯朝莫八一瞪眼,道:“小偷儿,凭老夫这一把年纪,能不能做你的‘爷爷’,你说。” 莫八一撇嘴,满脸不自然地说:“‘爷爷’就‘爷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爷爷’上面还要加个‘小’字,不然给人家听来,还当你是我亲爷爷了!” 幻觉生孙凯把两瓣红润的嘴唇一嘟,显出不屑之色的冷冷道:“我孙家世代清白,如果出了一个做‘小偷儿’的孙子,连三代祖宗都倒了楣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一张脸膛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向孙凯瞪了眼,针锋相对地说:“人家年寿愈长愈高,道貌岸然,形相庄严,谁会像你愈长愈小,将来你百年身故,不用棺材盛装,找根手臂粗的竹竿放进去就行啦!” 幻觉生孙凯见施鸣峰忘形大笑,朝他盯了眼,他忽然想地问道:“小娃娃,你姓‘施’?” 施鸣峰见他说到自己身上,就点头说:“晚生姓施,叫施鸣峰!” 他一边说时,一边在手掌心上写出自己名字! 孙凯接着问道:“你是不是鲁西人氏?” 施鸣峰给他问得怔,诧异道:“孙老前辈,你怎么会知道”? 孙凯“咭咭”笑了说:“这是我猜测而已!” “猜测?”施鸣峰心里暗暗嘀咕,天下这样大地方,你别处不提,就会找了个“鲁西”来问我? 幻觉生孙凯曼声地又道:“施少侠,钱西胶州湾这地方你可知道?” 孙凯改口称“施少侠”,突然问出这话来,连旁边的莫八亦感到有点意外! 施鸣峰楞然道:“这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我怎会不知道!” 幻觉生“咭咭咭”又笑起来,接着道:“施少侠,那里听说有个“碧海庄”,你知不知道?” “‘碧海庄?’”施鸣峰给他问得头皮发炸,忍不住大声说:“孙老前辈,这是我施鸣峰的老家嘛!” 孙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施少侠,那是我问对啦!” 他转过脸朝施鸣峰做了个怪脸,又道:“这么说来‘量天玉尺’施维铭,是你一家人了?” 施鸣峰给他不重不轻的问得满腹狐疑,连连点头说:“他老人家就是我施鸣峰的父亲。” 说到这里,忍不住向孙凯道:“孙老前辈,你老人家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幻觉生孙凯“咭咭”笑了道:“盲人骑瞎马‘乱闯’,给我问对啦!” 施鸣峰见他含糊地说这话,紧接地问道:“孙老前辈,你……你老人家……认识……家父施维铭?” 孙凯“咭咭”笑了说:“傻孩子,你父亲‘量天玉尺’施维铭,乃是武林中一位杰出人物,当然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名号啦!” 梁上伸手莫八走落半步,没有插嘴一句,两只眼睛滴溜溜地死盯了孙凯后影。 孙凯接着又道:“施少侠,你这次离家踪游江湖,是不是就为了寻访父亲?” 施鸣峰黯然点头道:“他老人家离家三载,音讯全无,不知他吉凶如何,是以浪迹各地,探听他消息!” 幻觉生孙凯还是含笑地说:“施少侠,虽然是你一番孝心,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替他担心的!” 后面的梁上伸手莫八,很想接上问孙凯一句:“老怪物,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这句话正要溜出嘴,突然一瞥意念转过,又把它缩进肚里! 施鸣峰垂首幽幽道:“但愿如此!” 孙凯接着又道:“施少侠,武林传闻你家‘碧海庄’珍藏稀世神兵‘欧冶圣剑’,可真有其事?” 施鸣峰点头道:“确有此事,我父三年前携带‘圣剑’离走,迄今行踪不明。” 施鸣峰说到这里,喟然地又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欧治圣剑’乃是天下武林所瞩目的一口稀世神兵,他老人家携带‘圣剑’在身,如遭武林中人觊觎暗算,后果不堪想了!”幻觉生孙凯肯定地摇头说:“施少侠,你别想得这么远,凭你父样‘量天玉尺’施维铭的武林声誉,和他一身所怀之学,岂是目下武林中人所能匹敌!” 施鸣峰朝他感激的看了眼,微微点头! 幻觉生孙凯似乎知道的事情很多,他接着又道:“据老夫所知,这口‘欧冶圣剑’,能磕断当今武林一把‘彩石神斧’的神兵利器外,如果再能找着配合‘欧治圣剑’使用的一套剑法,那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了!” 后面的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忍不住插嘴道:“老怪物。” 幻觉生孙凯转过脸,一瞪眼大声道:“小偷儿,你叫我什么?” 孙凯这响喝声,真有几分力量,顿时把莫八下面要说的话打进肚里! 莫八吡牙咧嘴“嘻嘻”笑了几声,才呐呐说:“小……小……小爷爷……你说那套剑法,叫什么名称?” 幻觉生孙凯朝他扫过一瞥,冷漠挖苦地道:“小偷儿,没话说找话说,慌什么,你不问我也会说下去的!” 梁上伸手莫八碰了一鼻子灰,这张脸孔一阵青一阵红,一咬牙床,朝他狠狠地死瞪了眼! 孙凯接着向施鸣峰说:“老夫所指配合‘欧冶圣剑’使用的这套剑法,叫‘赤比九式’!” “‘赤比九式’?”施鸣峰听得错愕一怔。 孙凯安慰地又道:“施少侠,你不必为了你父亲三年行踪而担心,可能他除了某种意外情形外,这次离‘碧海庄’,就是要寻访这套‘赤比九式’的剑法!” 施鸣峰脱口失声道:“孙老前辈,这套‘赤比九式’剑法,我已经学到了!” “怎会给你学到这门旷古绝学?” “这是一种极偶然的奇遇,我不但学到‘赤比九式’剑法,还有一门‘摹凤八绝’!” “是谁传授给你的?” “没有人传授,我从一面‘月华玄镜’中学得到的!” “‘月华玄镜?’” 施鸣峰就把过去在‘大仓河’边,遇到雾林黑狐罗玉英的一段经过,扼要地说了遍,又道:“后来在月色映照下,才发现‘月华玄镜’上竟录下这两门武学!” 幻觉生孙凯听得感慨不已,道:“人灵地杰,天赐异迹,想不到你施少侠会逢上这桩奇遇!” 他忍不住紧问道:“施少侠,‘赤比九式’中每一招式,你已完全都记得了!” 施鸣峰雅然点头道:“‘赤比九式’中这九个招式是:‘江村渔火’、‘寒松卧谷’、‘踏雪寻梅’、‘平林夕照’、‘错竹横枝’、‘五鹤朝元’、‘星移斗转’、‘空谷飞霜’、‘尊前细语’等。” 这时三人走在一条僻静宽阔的官道上,施鸣峰捡起一根树枝作剑,一边连念出招式,一边以手上树枝抡舞使出每一招式。 幻觉生孙凯看得连连点头,说:“难得,难得,日后你父亲这口‘欧阳圣剑’传到你手里后,不出二十年,君临天下,你施少侠该称主武林了!” 施鸣峰并不因受到孙凯的赞美而感到欢愉,他想到三年来父亲的行踪不明,心头愈发沉重了。 三人行程匆匆,这日已抵离湘中邵阳不远的一处“塘水湾”镇上。 幻觉生孙凯突然道:“施少侠,你跟小偷儿去邵阳,咱们暂时得分手啦!” 梁上伸手突然道:“小爷爷,你去哪里?” 孙凯“咭咭咭”笑了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夫去找人!” “找谁?小爷爷!” “是个大姑娘!” 孙凯话还没有说完,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起来,毫不顾忌地大声说:‘百龄人瑞’的老家伙,原来还是一个色迷迷的老色鬼,偷偷摸摸找大姑娘去啦!” 莫八这几句话,说得幻觉生孙凯这张白嫩的脸上,涨得通红,咬牙瞪眼的道:“你这小偷儿,老夫话还没有说完,你竟断章取义的扯下一段来,你真该死!” 施鸣峰看得笑了起来,接问道:“孙老前辈,你找这位姑娘是谁?” “是位朋友的闺女!” “她叫什么?是不是武林中人?” “她……她姓‘林’,说来该是一位巾帼英雄了!” “嗯!叫‘林翠翠’!” “啊!”施鸣峰不禁失声惊呼起来,他紧接着问孙凯道:“孙老前辈,这位翠姑娘是不是黔南白云山玉宇峰‘冰魄圣婆’郑琳的徒儿!” “哦!”幻觉生孙凯感到困惑起来,笑了笑说:“施少侠,你倒知道她很清楚!” 梁上伸手莫八不甘寂寞,一边笑盈盈接上道:“小爷爷,你打听这位姑娘行踪,问到我这位兄弟,真是找对人啦,他不但对翠姑娘很清楚,而且,他们……” 施鸣峰玉脸涨得绯红,大声喝止道:“莫大哥,你不能信口胡说!” 幻觉生孙凯“咭咭咭”笑了接上道:“而且,他们小俩口很不错!”-朝莫八做了个鬼脸,道:“小偷儿,是不是这回事?” 梁上伸手莫八掀了掀嘴唇,含笑道:“小爷爷,是和不是,这要问我兄弟啦!” 幻觉生孙凯听莫八说到这里,他就不必追问下去了,转过脸向施鸣峰道:“施少侠,这位姑娘现在何处?” 施鸣峰到这时候,不能不说下去,朱颜酡红,呐呐地道:“她去湘北重冈镇。” “去那里干什么?” “她去探听一个江湖中人‘叱火龙’周荣的动静!” “叱火龙周荣?他是何等样人物?” 这时施鸣峰将从五老峰‘上德观”妙清老道处得来的资料,关于“八荒天地盟”,与“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之间的阴谋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接着又道:“翠翠去重冈镇就是为了这事情!” 幻觉生孙凯点头说:“这事你们不必费神去探听,我们已经很清楚了!” 施鸣峰听得心里暗暗嘀咕,又不知道孙凯所指的“我们”是哪一些人。 孙凯凝容接着道:“‘南天堡’吕奎一辈子用计害人,结果他最后收场,可能还是给人用计所算了!” 三人走进一家“塘水湾”大街的酒店里,座头坐定,店家上前张罗。 梁上伸手莫八一闻到酒味,顿时觉得周身舒畅起来,满堆笑脸的向孙凯道:“小爷爷,你吃喝些什么?” 旁边那名店家见这么一见中年客官爷,竟叫这一个红裤绿袄的娃娃“爷爷”,不由瞠目怔住。 孙凯“咭咭”笑了说:“这还用问,你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莫八转过脸正要吩咐这店家时,这名多管闲事的店家,悄悄问莫八道:“客官爷,旁边那个红裤绿袄的小娃娃,是您爷爷?” 梁上伸手莫八给这名店家问得涨红了脸,结口呐呐半天,才吼喝地说:“混蛋,你吃草根树皮长大的?爷爷的弟弟,不叫‘小爷爷’叫什么?” 店家碰了一记硬钉子,吓得不敢再开腔了,莫八却是一肚子说不出的别扭,酒菜端出来后,一杯杯酒张嘴朝肚里灌下去‘这时施鸣峰就问孙凯道:“孙老前辈,您寻访翠姑娘有什么事?” 幻觉生孙凯道:“她爹娘也是‘十一加三’中人物,父母思念女儿,顺便叫老夫探访一下!” 孙凯无意中脱口说出这简单的几句话,施鸣峰从翠翠‘肚兜’上的‘云满天星图’,再搜思到她身世之谜,这时他才豁然理会过来,所谓‘十一加三’之列,都是行踪诡奇,却是震惊天下武林的‘梦巫城’中人物。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把一杯杯黄汤灌下肚里,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说话。 施鸣峰很想接下去问孙凯:“普天下武林中人所传说的‘梦巫城’在何处?” 他转念一想,方才孙凯的话,是无意中溜出口的,可能再也不会想到,自己在转弯抹角下,找出这条蛛丝马迹! 江湖所传闻“梦巫城”中人,个个身怀绝技,行踪飘忽,恍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直截的问他这位幻觉生孙凯老前辈,不会说出来的。 施鸣峰有了这种想法后,待要问出口的话,又咽下肚里! 不过他得到一个极大的收获,武林流传所谓“梦巫城”中人物,不但一个个身怀绝学,且是同仇敌忾,都是正派中风尘侠隐之流。 施鸣峰从这一点上连贯起来,过去“嘉禾生”游子仁,和“酒尸”卜乙和尚突然失踪,后来又用酒桶装在篷车中载回来,这些都是“梦巫城”中人物。 在他一瞥思潮流转之际,又想到离家三载,他父亲的行踪上,不由幽郁地轻叹了口气! 幻觉生孙凯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他不胜疑惑地看了下,忽地“咭咭”笑了问道:“施少侠,你跟翠翠姑娘感情不错吧?” 施鸣峰给他问得玉脸一红,笑了说:“彼此都是浪迹天涯的江湖儿女,只是我们谈得投机而已!” 他说过这话,忽地想起过去在“迦南庵”和田舍村姑林翠翠一幕时,这张淡红的玉脸,骤然间,一阵阵火辣辣发烧起来! 幻觉生孙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上,朝他含蓄地一笑,道:“施少侠,翠翠姑娘行踪跟你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老夫亦不必费脚程来找她了!” 施鸣峰默默没有回答,心头却是涌起一连串的事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幻觉生孙凯朝醉眼惺忪的莫八看了眼,接着说:“目前武林上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凌乱已极的局面,‘南天堡’堡主雷火金轮吕奎,沐猴而冠,自封武林盟主,只不过是一个跋扈乖张的狂徒而已,他自己给人利用傀儡登场,还沾沾自喜” 施鸣峰没有等他说完,就接上道:“孙老前辈,这场傀儡战的幕后,是不是‘八荒天地盟’的‘大漠四寇’?” 幻觉生孙凯一对平素柔和温蔼的眼睛,闪射出两道锐厉的神光,缓缓道:“不是他们还有谁?”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对付一班阴险毒辣之流,不能留下一点余地,否则遭害的是自己,昔年如果斩草除根,把这些家伙一个个宰了,就不会留下今日的后患!” 施鸣峰见幻觉生孙凯说出这话,心里暗暗惊愕,从他话意中听来,过去中原几位武林前辈,逐走大漠四寇时,亦有他一份。 施鸣峰诧然地问道:“孙老前辈,据你老人家所知‘八荒天地盟’实力如何?” 孙凯沉重地道:“这还用说,他们不会像吕奎老儿一般,既有席卷中原武林的野心,当然有充分准备。” 他说到这里,突然“咭咭”笑了起来,说:“这些魔崽子,除了霸占中原的这股野心外,说是要申昔年胯下之辱,要把咱们这些老不死一个个超渡送往西天!” 施鸣峰见他这付说话神情雅然有趣,不但不像“百龄人瑞”分明是个调皮捣蛋的顽童,不由失笑地道:“孙老前辈,你们去不去?” 孙凯没头没脑地给他问得一怔,诧声道:“去哪里?” 施鸣峰笑了说:“去西天嘛!” 幻觉生孙凯似乎并没感到施鸣峰说话有失礼之处,摇头说:“哪有这么简单,咱们这些老不死往西天还没有到时候,倒是这些魔子魔孙跌进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了!” 他沉郁地接着道:“远在二十年前,‘八臂圣翁’舒尚文、‘荒漠行者’神达、天雷子’卓允明、和‘地龙’孙七这些牛鬼蛇神,铩羽败落,不知闭门自悔,远走大漠草原时,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知道一子错落,已影响全部棋局,我们在这时候,已准备他有变乱了!”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话,倏然连想到这座扑朔迷离,而被天下武林所瞩目的“梦巫城”上。 这时他忽地想起,道:“孙老前辈,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南天堡’吕奎老儿藏有这把‘彩石神斧’之事。” 幻觉生孙凯给他问得“咭咭咕”笑了起来,朝他掀了掀鼻子,做了鬼脸,道:“傻孩子,这事还用你说,天下武林谁都知道啦!” 施鸣峰给他说得玉脸通红! 孙凯收起笑容,道:“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为珍藏这口‘彩石神斧’而自负,而且得陇望蜀,还想获得你‘碧海庄’传家之宝的‘欧冶圣剑’!” 他说到这里,两眼注看了下施鸣峰又道:“你父亲‘量天玉尺’施维铭,三年前携带‘欧冶圣剑’离家远游,可能这也是个原因!” 施鸣峰听得暗暗惊奇不已,这位孙老前辈对他父亲的情形会这等清楚! 第十七章 逆流暴波 施鸣峰、梁上伸手莫八,和幻觉生孙凯三人,在近邵阳城的“塘水湾”镇街酒店里打尖用膳! 莫八几杯子酒下肚里,已醉眼惺忪,迷迷糊糊了! 施鸣峰在吃喝时,眼孙凯聊谈,发现这个返老为童的老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尤其对自己老家“碧海庄”,和父亲行踪的推断,恍若亲眼目睹似的,说得头头是道非常清楚。 施鸣峰心里暗暗嘀咕称奇! 这“梦巫城”的谜,无意中给自己揭开了,就是眼前幻觉生孙凯、嘉禾生游子仁,这些他们自称“十一个加三个”中的人物! 至于“量天玉尺”施维铭的行踪,会不会跟“梦巫城”亦有关系! 施鸣峰两眼滴溜溜滚转地看了幻觉生孙凯,希望能知道得多一点! 孙凯似乎猜到他的心意“咭咭”笑了说:“施少侠,不是老夫故作虚言,没有多告诉你一点,其实老夫一半是猜测,咭咭咭!还有一半老夫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些而已!” 幻觉生孙凯说到这里,离椅站起身,朝酒意深浓迷迷蒙蒙的莫八望了眼,道:“施少侠,我们再见啦!” 施鸣峰微感一怔,诧问道:“你老人家去哪里?” 孙凯笑了说:“天南地北,我去的地方多呢!” 施鸣峰跟着从椅子站起,接问道:“孙老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傻孩子,咱爷儿俩还怕没有见面时候!”孙凯给他问得“咭咭”笑了起来,又道:“湘中邵阳离开这里不远,施少侠,你们该进行的事情,赶快可以进行啦!” 施鸣峰知道他在指“玉壶春”酒楼,湘、鄂、蜀、皖群雄会聚的事,是以点头道:“你老人家别操心,我知道!”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眯了一对酒眼,把黄汤一杯杯灌下肚里,浑然不知孙凯离走之事。 幻觉生孙凯颔首说:“你知道就行了……说不定没有多少天,咱爷儿俩又在邵阳见面啦!” 施呜峰听得点头称是! 这日他目送幻觉生孙凯一瞥人影,消失在大街尽处,心里暗暗感触不已…… 像这样一个红裤绿袄,拖了一根细细长长辫子的小顽童,竟是“百龄人瑞”,天下事情可说无奇不有,若不是亲眼目睹,谁也不会相信! 施鸣峰跟幻觉生孙凯,在酒店的这段谈话中,依稀地揭开了他蕴藏心头的“谜”! 所谓“十一个加三个”,原来就是当今天下武林所瞩目的“梦巫城”中人物。 现在有“城”的称呼,当然在占地极广阔的区域里,不会仅是“十一加三”这些人物而已,很可能尚有另外的绝世高手。 施鸣峰辗转沉思之下,从孙凯话中细细分析,他父亲“量天玉尺”施维铭,三年来行踪不明,可能跟“梦巫城”有关系! 施鸣峰回城坐下,梁上伸手莫八醉糊糊地举起杯子,朝孙凯的空位子,举杯相邀,说:“小爷爷,来,让‘老孙儿’敬你一杯,洒逢知己干杯少,把这杯干了!” 施鸣峰看得啼笑皆非,大声喝道:“莫大哥,你还放屁的酒,你的‘小爷爷’早已走掉啦!” 莫八给他大声一喝,酒意醒了一半,朝空位子醉眼惺忪的看了看,突然朝地上“呸!”的吐了口痰,睁大了一对醉眼,气咻咻地说:“老怪物,凭你这付怪相,配做人家‘小爷爷’,分明是个妖魔鬼怪嘛!” 施鸣峰见他口沫飞溅地还要说下句,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冷冷接上道:“孙老前辈去毛坑就要回来的,莫大哥,待会我一字不漏告诉他行啦!” “还要……回……回来……”莫八两眼再看了施鸣峰嚅嚅地说:“兄弟!你把我的话都告诉他?” “嗯!”施鸣峰朝他瞟了眼,煞有其事地道:“莫大哥,你说得很对,等一会我问问这位孙前辈,他是不是妖魔鬼怪?” 梁上伸手莫八摇头摇手,连连不承认道:“兄,兄弟,你不能跟‘小爷爷’说,酒能化气,酒能放屁,咱刚才的话,你当它放屁行啦!” 施鸣峰看得忍不住“噗!”得笑了起来,吩咐店家来付了帐,笑了说:“嘴硬骨头软酥,说了又害怕,走吧!孙老前辈说不定已离开这里‘塘水湾’小镇有几百里路啦!”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一对醉眼像要暴出来似的,直瞪了施鸣峰,恨声不迭道:“好哇!兄弟你现在也捉弄莫大哥起来啦!” 两人出酒店,往“塘水湾”镇郊走去,施鸣峰含笑地说:“莫大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往往会碰到一种以人的智慧无法解释的事,咱们所遇到的幻觉生孙凯,就是这个例子。” 说到这里,收起脸上笑容,恺切地又道:“莫大哥!我们平素行事,‘敢说敢为’,不能在背后道人是非,揭人疮疤……” 施鸣峰转过脸朝莫八一笑,接着道:“我们既然话已说出口,就是天塌下,也要用脑袋去顶,千万别‘龟缩’而不认帐!”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心里很激动,也很高兴,觉得自己这位兄弟有这等光明磊落的胸襟,真是不可多得的品德,可是这张嘴却不肯认错下来,“哇哇”大声地道:“好哇!兄弟,你目无长幼,竟敢教训你莫大哥起来啦!” 施鸣峰玉脸一红,道:“兄弟有天大胆子,亦不敢教训你莫大哥,只是良药苦口,肺腑之言而已!” 梁上伸手莫八微微点了点头,一对红红的醉眼里,衔了一层薄薄水雾,微微点了点头。 施鸣峰、梁上伸手莫八,抵湘中邵阳城。 这时离“端午节”已没有多少天了,大街小巷时可看到穿着疾服劲装,或是异装怪饰的武林中人。 两人前有在邵阳耽留过,眼前这种异样的情形,以前所没有的。 两人走在热闹大街上,莫八东盼西顾看个不息,悄声又向施鸣峰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咱们离开这儿邵阳没有多少时候,就有点不一样了!” 施鸣峰不知道他在指说些什么,惘然道:“邵阳城还是邵阳人,有什么不一样?” 莫八嘻的一笑说:“街上常看到那些红眉绿眼,一脸凶霸霸怪样子的江湖人……” 他突然想起的又接上一句,道:“上次咱弟兄俩见面在这里‘玉壶春’酒店,碰巧是吕老儿六十‘寿庆’,有不少江湖人上经过这里,可是没有现在这么多!” 施鸣峰转脸朝他看了眼,试探似地道:“莫大哥,我们这次来邵阳城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莫八给他问得一怔,一瞪眼道:“这还用说,‘端午节’快到了,你要碰碰那些从湘、鄂、蜀、皖各地道儿邵阳的这些武林人物的面!” 施鸣峰挪揄地道:“莫大哥,那你就明知故问啦,我们街上所看到的这些江湖人,当然都是从那里来的!” 莫八感到有点狐疑,摇头道:“哪会有这么多?” 施鸣峰慨然不已地说:“这次给‘南天堡’吕奎老儿,囚禁人‘蜂巢死牢’数百名武林中人,他们都是称王一方,极负声望的前辈人物,否则亦不会给吕老儿瞧上眼! 这些人们本身都有一个相当势力的环境,除了他的家属后裔外,江湖上有他们刎颈相交的知友,或是传艺弟子诸类。” 梁上伸手莫八听他说到这里,就接上道:“还有处身道义立场,正派中武林人物!” 施鸣峰朝他一笑,接着说:“这次秃翅飞燕梁立,巡迥湘、鄂、蜀、皖四省,通知这些遭害人家族,取得连络,可说是一桩震惊当地的重大事件。” 莫八点头笑了接上说:“这就是啦,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兄弟,说不定‘端午佳节’的正日那天,可要把‘玉壶春’那家牺楼挤碎啦!” 施鸣峰听他说这话后,突然把一件忘记的事又想了起来!他含笑向莫八说:“莫大哥,趁着‘端午节’还有几天,我们往湘乡去一次!” 莫八瞪眼诧声道:“去那里干什么?” 施鸣峰见他一脸惊疑之色,故作玄虚的曼声道:“找人!” 莫八听得不耐烦地大声道:“我知道你找人,不然无原无故去哪里干什么!你去湘乡找的是谁呀?” 施鸣峰转过脸一笑,说:“亦是武林中人,叫‘玉山秀士’范新!” “兄弟!我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你去找他有什么事?” 施鸣峰回答说:“从这人身上,可以探听到有关‘八荒天地盟’在大江南北活动的情形。” 他接着就把过去在五老峰“上德观”,从妙清老道那里得到一本名册的事又说了遍。 梁上伸手莫八点头道:“这么说来,你那位半男不女的‘静弟’,往湘中官渡‘南桥集’寻访‘八连玉环’杨天送,翠翠姑娘去湘南‘重岗’找‘叱天龙’周荣去了!” “正是!” “兄弟!你们三个人分道扬镖,以后都把事情交待了,谁去找谁?” 施鸣峰听他问话问得出奇,“噗!”的笑了起来,摇头说:“谁也不找谁,就在‘端阳佳节’那天,都到邵阳城里‘玉壶春’酒楼见面!” “你们想得到满周到的。”莫八说这话忽然想了起来,又道:“兄弟!你说‘玉山秀士’范新,他在湘乡哪里?” 施鸣峰给他这一问,问住了,沉吟地说:“‘玉山秀士’范新,该是当地有声望的武林中人,我想会找到他的。” “湘乡”是湘东大城,市面繁荣,商店林立,大街小巷,到处可以看到酒肆、客店,是个热闹的城市。 两人到湘乡城里后,探访这位‘玉山秀士’范新的行踪! 他们这一找,自街头巷尾穷家帮那些伸手要饭的,一直探听到酒楼、茶肆的那些跑堂伙计们,竟没有一个知道湘乡地面上,有这样一位“玉山秀士”范新的武林中人物! 梁上伸手莫八这时不禁泄气,诉苦地说:“兄弟!算了吧,别再找啦!依我看来不是你兄弟把名号记错,就是这妙清牛鼻子老道在向你们三人耍的‘鬼把戏’,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玉山秀士’范新这等人的!” 说到这里,衣袖一抹嘴唇,不胜委屈地又道:“兄弟!天色不早啦,咱们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后,该打尖休息下来啦!” 施鸣峰听他说后,亦不由狐疑起来,难道张冠李戴,真把事情弄错啦! 两人在街尾一端,找了家酒店吃喝起来! 梁上伸手莫八每餐不离酒,他一口酒灌进肚里,话亦像河溪里的水,滔滔不绝起来! 莫八两只醉眼一眯,嘻嘻笑了道:“兄弟!你喜欢翠翠姑娘,还是你那位半男不女的‘静弟’?” 施鸣峰楞了半晌,玉脸红红恼怒地说:“莫大哥!你几杯黄汤灌下肚里,又是信口雌黄,醉话连篇了!” “兄弟!你莫大哥才两杯酒倒下肚里,哪能会醉呢,咱们弟兄情同手足,我关心你才说这话的!” “莫大哥!你问得太奇怪了,静弟和翠翠根本是两回事,怎么能连在一起说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兄弟聪明的时候,咱莫八万百之一都及不上你,笨的时候真是一具木头人,连头‘呆鹅’还比你聪明。” 施鸣峰给他说得满脸通红,睁大了眼睛注看他,似乎不知怎么说才是! 梁上伸手莫八咧嘴嘻嘻笑了又道:“兄弟!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莫大哥说的都是实在话。” 说到这里,突然收起笑容,接着说:“‘黄蜂尾上刺,最毒妇人心’。儿女之情如果没有事前警觉,到事后一旦造成失足之恨时,就无法把它收拾了。” 施鸣峰当他酒话连篇,除了叫他快吃外,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两人酒醉饭饱,就找了附近一家客店打尖宿下,他们住的这间客房,有排下两个床位,莫八拥衾鼾声呼呼酣睡去时,施鸣峰却是辗转反覆,无法入眠! 刚才酒店里莫八说的话,又像一缕轻烟似地缭绕在他耳边! 施鸣峰闭上眼睡时,于静一瞥英俊潇洒,风姿翩翩的影子,从眼皮上映现出来,似笑似嗔的看了他! 正在这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蓬”推门声响,接了一阵“哇哇哇哇”刺耳的说话声! 施鸣峰本来无法入睡,这时又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邻房的说话声音,虽然他不想听,结果还是一字不漏的注进耳朵里! “徐晶,你听他们说话是什么地方口音?” “在‘悦宾居’酒店里这几个江湖中人说的满口蜀言,横街那家‘老丰盛’酒楼,圆桌上七八名武生,说的却是皖西口音。” “你会听得这么清楚?” “嘿嘿嘿,俞大哥,不是我徐晶说大话,浪迹大江南北这么多年,到过多少地方,难道会连说话口音也分不出来?” “这么说来,咱们是找对人了!” “本来就是嘛!在湘乡附近带走动的江湖上人,即使跟咱徐晶没有交道,这张脸膛看来还是很熟的,这几天就怪了,突然间从各地来的武林人物,都往湘中一带方向去的!” 邻房的施鸣峰听得不由心里暗暗一怔,本来不想听的话,这时注意起来了! “俞大哥,这点我就不清楚了,‘玉甸庄’范爷要咱们探听这些干嘛?” “详细情形我亦不清楚,昨晚‘玉甸庄’范爷手下的人,可是现在咱们替他卖命做事,也该知道一点来龙去脉才行啊!” “徐晶!你想知道这些是么,我告诉你行啦!” “俞大哥,范爷好像跟‘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有点不太对劲似的,上次我从何魁那里听到。” “徐晶!这话给你说对啦,范爷是‘大漠四圣’之一‘天雷子’卓允明前辈弟子,他老人家怎么会听命‘南天堡’吕堡主的吩咐呢。” “那么这次要咱们探听这些事又为什么呢?” “据说范爷得到可靠的消息,有湘、鄂、蜀、皖武林中人,准备集合湘中,可能向九嶷山‘南天堡’采取行动,范爷邀请高手来‘玉甸庄’,就是为了要阻止这件事情!” “俞大哥!这下我听得更迷糊啦,范爷既然跟‘南天堡’堡主不对劲,怎么他又请了高手来暗中帮助这位吕堡主呢?” “徐晶!时间不早了咱们睡吧,你问的这些事,就是今儿一个晚上也说不完,慢慢我会告诉你,还有关于‘玉甸庄’和范爷的行踪,不能随便向人提起,这里湘乡一带,知道‘玉山秀士’范新的人还不多!” 施鸣峰听得心里一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在鬼使神差之下,无意中会碰到这条蛛丝马迹的线索! 施鸣峰从他们两人片段的对话中,已揭开了这桩云诡波谲的阴谋! 原来所要找的“玉山秀士”范新,行踪诡秘,乃是“大漠四寇”之一“天雷子”卓允明的弟子。 关于四省武林中人,会集湘中邵阳之事,可能“南天堡”吕奎还没有知道,而给“八荒天地盟”中获得可靠资料。 当然“八荒天地盟”派下高手来“玉甸庄”,并非暗助“南天堡”雷火金轮奎,而是进行一桩诡秘阴谋。 眼前的演变,施鸣峰陡然感到自己荷负沉重起来,他还不知道来自大漠草原的高手是何等样人物,可是他必须进行邵阳城“玉壶春”之事,而将这些人的行动阻止,再加之扑灭! 施鸣峰整晚没有入睡,这时远处传来鸡啼的声音,窗外透进一缕淡淡的光亮,他知道已是黎明破晓时分,就把酣睡中的莫八推醒过来。 “莫大哥,天亮啦,快起来吧!”施鸣峰把衣衫穿上,揭起莫八棉被叫起来,接着又说:“我们还有事情呢!” 梁上伸手莫八披衣坐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嘴里呢喃地在说:“刚闭上眼睛一下,就天亮了,好快。” 他睁大眼睛朝客房里一看,转脸又朝窗户看去,大声埋怨的道:“兄弟,你看,看天还没有放亮,太阳没有爬起来,你急什么呀!”施鸣峰用食指一堵嘴,轻轻“嘘!”了声,一手指了指隔壁房间,悄悄说:“昨晚鬼使神差之下,揭开了‘玉山秀士’范新的行踪之谜,隔壁房里住的就是范新所雇用的爪牙,我趁早起来,暗中探查他们行动。” 梁上伸手莫八狐疑地摇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嘴上这么说,亦穿上衣衫下了床。 两人走出客房,离客店后,找了一个视线清楚的巷口墙角隐僻处站下来,施鸣峰就把昨晚经过说了遍。 这时他看了这家客店大门道:“莫大哥,我们就在这里,等这两人出来!” “等他们干什么?” “从昨晚他们对话中听来,‘玉山秀士’范新还是‘大漠四寇’之一‘天雷子’卓允明的徒儿!” “原来是魔头下面的魔子魔孙!” “可能‘八荒天地盟’中人,对这次湘中邵阳‘玉壶春’酒楼四省武林人物会聚之事,已有了警觉,在设法暗作探查中。” “兄弟,那再好没有了,两件事情一手做,我们就连同‘八荒天地盟’中人一起除掉!” “莫大哥.你把事情说得忒轻松了,连幻觉生孙凯等这些人亦不敢贸然行事,可见‘八荒天地盟’这些牛蛇鬼神,不是‘南天堡’诸类所能比拟,我们还没有清楚对方细前,岂能盲目行事。” 施鸣峰正说到这里时,两个江湖中人打扮的大汉鬼鬼祟祟从这家客店大门出来! 梁上伸手莫八伸手一指,道:“兄弟,是不是这两个人?” 施鸣峰听他问说出这话,一时给愣住了,昨晚只是听到话声,却是没有看见人相,怎么断定客店出来两人,就是昨夜说话的人呢?” 梁上伸手莫八一见施鸣峰脸色神情,已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眼睛一眯,“嘻嘻”笑了说:“兄弟,昨晚你听到说话的这两个家伙,一个叫‘徐晶’,一个叫‘俞大哥’是不是?” 施鸣峰悯然点了点头,说:“莫大哥,你问这些干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莫八咧嘴一笑,道:“兄弟,你在这里等着,不必亮相,我去去就来!” 梁上伸手莫八朝街巷转角,疾步拐了个弯,兜到这两名大汉前面,接着一摇一摆地向两人面前走来! 莫八走近两人跟前,两只眼珠滴溜一转,堆下满脸笑容道:“俞大哥、徐晶你们在这里!” 两个大汉给他问得错愕一怔,发现这位身穿文生巾衫的中年人,素昧平生,从没有见过面。两人相顾对看了眼,好像在问对方,认不认识这个中年秀士。 梁上伸手莫八看到两人这份神情,已知道十有八九错不上哪里了! 在莫八的判断下,两人中间有一个称得起一声“大哥”的,一定年事比较长一点,于是他朝一名颔留虬髯,年有四十开外的大汉“嘻嘻”笑了又说:“‘俞大哥’,你真贵人多忘,连咱‘胡七’也不认识啦!” “‘胡七?’”虬髯大汉的“俞大哥”,显然脑袋挖不出“胡七”这个人的影子! 莫八好像觉得对方不领情似地埋怨道:“俞大哥,我们在‘玉甸庄’见面没有多少天,你就不认识我‘胡七’啦!” “‘玉甸庄’?”莫八如数家珍似地说出来龙去脉,这位俞大哥就是不信,也得相信了,他急忙放下笑脸,抱歉地道:“原来‘胡七’胡老大,该死,我俞伯平竟记不起来了!” 俞伯平接着寒暄含笑地道:“胡老大进城来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莫八一本正经,煞有其事朝俞伯平,和旁边的徐晶瞪了眼,才说:“幸亏我在这里碰到你们两位,不然我胡七可要走不少冤枉路啦!” 俞伯平一听话中有音,接着就道:“胡老大,是不是范爷在找我们?” “谁说不是呢!”莫八这付神情,可能连大罗金仙也识不出是假的,他接着又说:“范爷想问问你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旁边徐晶忍不住道:“胡老大,范爷是不是叫我们马上就去!” 梁上伸手莫八不耐地大声道:“不然我大清早来找你们干嘛!” 徐晶碰了个钉子,闷了不敢再开腔了。 俞伯平感到这位“胡七”胡老大火气真大,心里暗暗嘀咕,不知他在“玉山秀士”范新跟前,是何等样人物。 这时俞伯平只有抱拳道谢地说:“多多麻烦胡老大了,我现在就去‘玉甸庄’!” 莫八点头满意的道:“咱胡七口讯带到,在范爷跟前有个交待了,你们快回去啦!” 说着,向两人挥手道别。 藏身隐僻处的施鸣峰,离隔他们不远,所以说话都能听到,心里对梁上伸手莫八这套师门“鬼名堂”暗暗佩服。 梁上伸手莫八往街巷绕了个大圈子,回到施鸣峰那里,点头含笑道:“兄弟,一点没有错,这小玩意,做起来有条不紊,却是头头是道!” 莫八听他这几句可捧可贬的话,一对眼珠连连滚转,大声道:“兄弟,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莫八一番好心好意,替你做下一桩功德善事,反挨了你这么一场奚落!” 施鸣峰“嘻嘻”笑了说:“莫大哥,这是实在话嘛!” 莫八一撇嘴道:“兄弟,咱莫八线索给你接上了,下面要看你的啦!” 施鸣峰点头说:“这两人刚走不远,我们衔尾跟去,先探查这藏头露尾的‘玉甸庄’在什么地方!” 施鸣峰和梁上伸手莫八,追随这两名汉子出湘乡城西门,只见他们鬼鬼祟祟地疾往城郊一脉苍葱浓茂的树林小路走去。 两人暗中衔尾盯踪,经有半个时辰光景,到了一片荒坟墓在所在。 梁上伸手莫八诧异道:“兄弟,咱们跟了他们后面,俞走俞荒凉,竟到坟堆里来了,‘玉甸庄’敢情还是幽冥地府中蛇鬼神设下的‘鬼宅’啦!” 施鸣峰里也有点狐疑称奇! 这时只见俞伯平,和徐晶两名汉子,突然身形消失在一座巍峨富丽的坟邱前! 莫八喋喋不休地接着又道:“这么看来,咱们都碰到鬼啦,这俞伯平,和徐晶两人,一定是幽冥地府里的小鬼!” 施鸣峰食指一堵嘴,朝他轻“嘘!”了声,手指前面这座坟墓,悄声道:“莫大哥,我们到这座大坟墓前看看,说不定这些诡秘的江湖败类,活人不做宁愿做死鬼,在坟邱里面搞名堂!” 这块墓在盖筑得巍峨富丽至极,墓基用一块块巨石砌成。 墓的周围竟有数十尺见方,背面一片阴沉的树林,四周有雕花石拦扦围绕,墓前一列石阶通上墓台,一块高过人头的墓碑前,之排下石桌石椅,墓碑上刻着一个个斗大漆金楷书,上面写着“显妣洪母张太夫人之墓”数字粱上伸手莫八看得赞美不迭地说:“好大的气魄,这些‘孽子孽孙’,老人活的时候不孝顺,等到死了就靠死人来充‘死场面’。” 说到这里,转过脸向施鸣峰“嘻嘻”笑了又道:“兄弟,你莫大哥百年身后,有这样一座‘阴宅’就不错了!”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朝他瞪了眼,悄声说:“莫大哥,别大声说话!” 这时他一手在扳动墓碑,悄哨地又道:“这块巨石砌成的大墓碑,用手使劲一推,微微有点摇动,昨晚这两名汉子所说的‘王甸庄’,可能就没在这座墓里!” 他话还没有说完,这块高过人头的墓碑,突然传出一缕“轧轧轧”极轻微的声响! 施鸣峰知道有异,一手拉过莫八,两人闪身藏进墓碑前的石桌隐僻一角! 这响“轧轧轧”声起后,这块墓碑竟像一扇拉门似的,朝一边张开来。 施鸣峰注神看去,这块墓碑原来是扇狭大的小门,这是从坟墓里出来一前一后两个体态魁梧的彪形大汉! 眼前的演变,施鸣峰当机立断! 只见他一声冷叱,身形恍若冷电一瞥,从石桌后弹射而出! 几乎同一个刹那间。 施鸣峰左掌戟指,直落走在前面一个汉子中晕穴部份,一只右手已像钢爪似的把后面这汉子的“脉腕”穴上紧紧扣住! 他两眼射出威严冷毒的凌芒,悄声向后面这名大汉道:“你若呼叫声张,小爷先废掉你这条手臂!” 这名汉子给他“脉腕”穴扣住,顿时血翻气涌,筋血逆转,眼冒金星之下,几乎晕死过去,一对失神的眼睛惊诧地看了施鸣峰,哆嗦的道:“这位少侠,咱,咱钱四虎不认识你,可没有得罪过你,你,饶了咱们吧。”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已从石桌后面,一摇三摆地出来了,他眼皮-翻,冷冷道:“小子,得罪咱爷们的不是你,是‘玉甸庄’的‘玉山秀士’范新。” 他朝这名钱四虎汉子瞪了眼,又说:“你们鬼鬼祟祟从墓里出来,干什么勾当?” 钱四虎朝两人畏怯地看了眼,嚅嚅地说:“你们要找范爷,他还在这,这座墓的下面,小的只是跑腿的人。” 钱四虎脉腕穴给施鸣峰扣住,他转首看了看后面坟墓,说话声音一阵哆嗦、震颤。 施鸣峰把掌指一松,喝问道:“‘玉山秀士’范新的‘玉甸庄’在何处?” 钱四虎指了坟墓说:“少侠,你说的‘玉甸庄’就在这座坟墓下面的地窖里!” 施鸣峰听得暗暗一怔,果然不出所料!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接上道:“大爷,你带路,咱们正要找‘玉山秀士’范新呢!” 钱四虎抖颤地嚅嚅道:“大爷,你,找范爷也没有用,下面人都已差不多啦!” 施鸣峰听这名钱四虎说这话,心头一阵惊疑,诧声问道:“钱四虎,你这话怎讲?” 钱四虎指了指晕死地上的伙伴,喃喃说:“少侠,这么说你们两位跟他们不是一起的了,小的和这个杨通是漏网脱身的,下面人死的死、伤的伤。” 他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口水,又道:“你们两位要找‘玉山秀士’范爷,他,他老人家恐怕也差不多啦!”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活,好像当胸挨了一拳似的闷得喘不过气来,心里暗暗称奇不已! 半晌才接着追问道:“你说这里‘玉甸庄’发生事故了,庄主范新已给人暗算?” “是的!” “来袭‘玉甸庄’的是何等样人物?” “有六七个人,头脸都掩上布巾,看不出他们庐山真面目,一身功夫却是十分了得,庄主爷范新,和从大漠草原来的数位客人,没有动手几个招式,都败落在这些蒙面人手里啦!” “你们怎么会逃出来的?” “地窟‘玉甸庄’有几处出外的秘密通道,这些蒙面人武艺虽然十分高强,却专找‘玉甸庄’几个有本领的人的晦气,对咱们这些没太注意!” 旁边莫八大声接上道:“小子,你们庄主爷死掉啦?”钱四虎嚅嚅地道:“咱跟杨通逃出来时,范爷伤势很重,现,现在就不知道啦。” 钱施鸣峰听得喷喷称奇不已,天下竟有这种扑朔迷离的怪事! 梁上伸手莫八朝这名钱四虎汉子盯着了眼,一脸狐疑之色,道:“兄弟,别听这小子胡扯,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施鸣峰听得有理,转首对这名钱四虎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到时自然会醒过来的!” 说着,一手戟指疾吐,钱四虎晕穴给点着,仰天翻倒地上! 施鸣峰和莫八两人,照着方才他们出来的墓碑小门侧身进去! 里面一片黑黝黝、寒森森的气氛,脚上踩处是一级级石阶,两人依了石阶而下,不到盏茶时间,走上一条迂迥曲折、狭仄的甬道! 间隔数十步,石壁上插有一枝枝如婴儿臂粗的火把,照出高低不平的甬道路面! 梁上伸手莫八不胜诧奇地道:“兄弟,这事情我想不通了,难道‘玉山秀士’范新这些人,窝里造反起内讧啦!” 施鸣峰走在前面,沉思似地说:“现在还无法断定,我们看过情形再说。” 两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地窟甬道,走进一间布置富丽,别有洞天的大厅上! 莫八抬脸看去,诧然大声道:“兄弟,方才那小子说话倒是实在的,果然魔窟里遭上一场‘兵劫’!” 施鸣峰脸色凝重,微微点头,进入这间大厅看去,地上横七竖八有十来具尸体,有的遭害不久,四肢还在微微仙搐,景象凄厉令人惨不忍睹! 他朝一具具尸体看去,俱是身穿疾服劲装,或是异装怪饰的江湖中人! 其中有几具尸体脑袋,好像给一股沉重的内家功力所震,头颅破裂,脑浆迸流,除了看出是具尸体外,无法辨认是何等样人! 施鸣峰看到这些尸体,顿时想起过去在湘西白马山草堆里发现的,跟眼前的一模一样! 梁上伸手莫八嘴里喃喃地在说:“这些人虽然死有余辜,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两人由大厅通道里的一条狭道进去,里面屋宇衔接,有一间间昆连的房间,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出现,阴气森森,人毛发栗然! 梁上伸手莫八诧异地说:“兄弟,这就怪了,死的人都在大厅上,咱们经过地方,竟没有一具尸体发现!” 施鸣峰沉思地道:“照眼前情形看来,可能这里墓窟‘玉甸庄’里人,都围聚大大厅上,在讨论事情,这些身怀绝技的蒙面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才会使这些牛蛇鬼神一个个死在大厅上。” 莫八狐疑道:“兄弟,你说这些蒙面高手,又是哪一条路上的武林人物?” 施鸣峰摇头道:“这就是令人百思不解了!” 两人顺着迂迥曲折的狭道走去,不过半个时辰路面坡势渐渐剁上,跨过段石阶,发现竟是没有出口的一条死路! 莫八嚷了道:“兄弟,咱们走了冤枉路,快回头兜转去吧!” 施鸣峰怀疑地说:“有这样一条漫长的通道,它的尽头决不会是没有出口的死路! 他使劲的朝堵塞的石壁推去,一阵“豁啦啦”松土碎石声响,一道光从亮从外面射来,施鸣峰弹身朝光亮处电射而出。 梁上伸手划八跟着跳了出来,举目朝四周一看,大声道:“兄弟,咱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在墓窟里打圈,这里又是一片坟场!” 施鸣峰谓然地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会遇到这种光怪陆离的怪事。” 说到这里,转过脸朝方才出口的墓窟看了眼,接着又道:“莫大哥,这种云诡波谲,害人的场所,把它留下来没有用,让我把它出口处毁了!” 说着,展施周天内家真力,运转在左右两条手臂,只听他一声薄叱,朝墓窟洞口推臂疾吐! 就在他掌臂推吐之际,一股激厉无比的劲风席地涌起,朝墓窟洞口吹去! “豁啦啦!”一阵震天撼地的巨响声中,墓窟口高起的一圈坟堆,往下倒塌下去!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看得咋舌惊诧至极,赞佩不已地道:“兄弟,真有你一手,你莫大哥可开眼了!” 这时他殊感狐疑地又说:“兄弟,我有点不清楚了,每次你展使功力时,都是要比前进深一层这是什么原故?” 施鸣峰玉脸微微一红,含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混身蕴藏了一股劲力,要一吐为快似的!” 施鸣峰有此内家造诣,显然要归功在“疯尼”妙乙师太的“银鼎香果”,和那根服下“玉露子”珍药后,所腐化成的“脊排骨”上,以及蕴藏他体内的一股真力,慢慢展游周天,而他本身并没有感觉到。 施鸣峰朝他瞪了眼,悄声责备道:“莫大哥,你说话亦太缺德,人家生性如此,怎能说他是‘木头人’呢!” 梁上伸手莫八强词分辩道:“兄弟,喝酒不说话多蹩扭,再说咱们又是说得来的弟兄,没有话说找些话来说嘛!” 施鸣峰没有理会他,两眼看了菜盆里一块鸭肉,用筷子夹,送进嘴里! “嗳唷!”突然莫八一声怪叫,哀哀地道:“我的妈,什么东西打在我脸上,好痛!” 施呜峰抬起头,瞪直眼道:“谁打过你的?” 他这一抬头,看见莫八脑袋左额上,突起一块有胡桃大的紫色青疙瘩。 莫八用手使劲的揉疙瘩,嘴里喃喃地道:“妈的,光天化日下碰到鬼了!” 施呜峰笑了说:“莫大哥,是你自己洒杯子碰上的!” 梁上伸手莫八大声道:“酒杯子碰的话,顶多碰上鼻子,能碰到额上去,难道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把额顶打一个乌青疙瘩出来?” 施鸣峰听他说得很有道理,心里也不由暗暗狐疑起来,叶三有人暗算莫大哥不成。 他想到这里,朝这家酒店环顾了一眼,这家小镇上酒店,里面拢设不到十张座头,买卖并不好,只占了一半座的客人,这些吃喝的客人,都是一般行商客旅之中没有刺眼的江湖人物在座! 这时,施呜峰断定是这位莫大哥自己不小心,不是碰上杯子,可能自己脑袋撞在桌边上。 梁上伸手莫八几杯子酒灌下肚里,把脑袋挨打的事,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吡牙咧嘴笑了道:“兄弟,你头脑很聪明,咱莫八说出一桩事情,你解释我听听?” “哦!”施鸣峰不知道这位莫大哥又要想出什么刁钻古怪的名堂就问道:“什么事?” 梁上伸伸手莫八把头一抬,朝施鸣峰座后看了看,嘻嘻笑着说:“兄弟你说‘死人’跟‘活人’有什么分别?” 施鸣峰听他问出这话,不由啼笑皆非起来,两条剑眉一皱,诧异道:“莫大哥,你问这些干嘛?” 莫八嘻嘻笑了说:“闲了没事,一边喝酒一边聊谈嘛。”他说出这话后,抬起头又朝施鸣峰座后看了眼。 施鸣峰给他问得头皮发炸,只有冷漠地答道:“会动的,有气的是活人,不会动,气也没有了的就是死人!” 梁上伸手莫八给他回答得很满意,连连点头道:“对,兄弟回答得对!” 施鸣峰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施鸣峰座后,给莫八说的那个“木头人”客人,唤过店家会了帐后,在莫八的背后擦身而过匆匆出店门而去! 施鸣峰抬脸注目一看时,才发觉这客人年寿甚高,看来至少七十开外! 梁上伸手一扭脸,朝这位老客人的背影“嗤!”了声,冷冷道:“看了叫人讨厌,喝酒该是寻欢作乐高兴事情,看到他这张冷得像僵尸似的脸孔,咱莫八酒也喝不下去了!” 施鸣峰皱眉责备道:“莫大哥,这里是酒肆,不是自己家里,来这里的客人爱怎么,就怎么,凭你管得着!” 莫八给他说得嘻嘻笑了起来,分辩似地道:“兄弟,你莫大哥就是这张嘴,爱乱谈,其实一点没有心眼儿的!” 施鸣峰喟然道:“古人说‘祸从口出’,很多事情往往就坏在这张嘴上,你心眼好坏,人家看不到,摸不着的!” 梁上伸手莫八一撇嘴,冷冷道:“兄弟,瞧你这老气横秋-酸溜溜的样子,像三家村冬烘先生似地!” 施鸣峰莞尔一笑道:“莫大哥,你说怎么就行了,我们酒醉饭饱,该赶路啦,邵阳城不家重要事等着呢!” 莫八听他这么说立刻想了起来,大声叫过店家问道:“掌柜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去湘中邵阳该怎么走的?” 店家哈腰答道:“回客官爷,这里是湘乡东郊的‘香云桥’小镇,您两位去邵阳,出此地大街西郊,经过一带树林,前面就是湘东门外了!” 施鸣峰听店家婆婆妈妈说到这里,含笑接上说:“老掌柜,多谢你了,我们知道啦!” 两人离酒肆后,出版时云桥镇甸不多时,果然看到一带苍翠滴露的树林,风势吹送,还能闻到一阵阵野花香味,这里树林似乎还经人工改造过,是以景色宜人,十分清丽。 两人进入树林后,莫八深深了吸了口气,惬意含笑地说:“不错!不错!这里真是世外桃源,辊有洞天!” 转身对施鸣峰又道:“兄弟,‘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做人要及时行乐,才不辜负一片美好景色,咱们在这里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吧!” 施鸣峰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就停了,他在花草边一块大石上坐下! 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嗡!嗡嗡嗡!”声,两人扭身一看,大群的黄蜂朝这边飞来! 梁上伸手莫八忙不迭站起身,大声道:“兄弟,咱们快走,这些野草堆里的黄峰,要是给它叮上一口,痛三天三夜还不会完呢!” 施鸣峰见黄澄澄、黑黝黝的大群黄蜂飞来,就急忙同了莫八往远处一角走去! 两人这一走,这大群黄蜂好像找着吃的一样,竟紧随不舍,衔尾飞来! 莫八两手抱了后颈,吓得朝草地一边奔去,说也奇怪,这大群黄蜂却舍了施呜峰不理,“嗡嗡嗡!”的向他身边飞来! 就在这时候,莫八后面给黄蜂追赶,迎面又响起一阵“嗡嗡嗡!嗡嗡嗡!”的声音! 莫八抬头一看,吓得惊魂出窍,神不附体,原来前面又飞来大群黄蜂,这些无法计数的黄蜂,就朝了他前面扑来! 梁上伸手莫八究竟还是谙悉武技之流,一见自己给黄蜂前后夹攻,倏即身形移转,想往侧边闪开去! “嗡嗡嗡!嗡嗡嗡!”不知什么时候,左右两边亦同时出现大群黄蜂,朝准莫八身形方向飞来。 这时莫八四面楚哥,竟给大群黄蜂所困住! 施鸣峰看得心头惊住! 他给黄蜂追逐,跟梁上伸手莫八分手两个角度,一个左走,-个右转! 眼前这黑黝黝像堆乌云似的黄蜂,却不理自己,专往莫八身扑去,这是怎么回事? 黄蜂不像人,会找一个指定的目标袭击,它们只是花蕊采蜜而已,可是眼前的梁上伸手莫八,却给层层密密的黄蜂所困住了! “救命哪!救命哪!”梁上伸手莫八抱头窜走,仆地打滚,嘴里哀哀呼叫:“兄弟,快来救命哪!” 说也奇怪,这密密稠稠的大群黄蜂,好像跟梁上伸手莫八七世代冤八世仇似地,他窜到哪里,黄蜂紧随不舍,又跟到哪里! 施鸣峰看得惊诧不已,舌绽春雷,一声沉叱。 “孽障,竟敢欺侮人起来了!” 倏即展施学自“月华玄镜”的“摹凤八绝”武学,猱身扑进重困莫八的这大群黄蜂堆里! 施鸣峰一身内功造诣,这时已抵炉火纯青之境,拳腿掌指展使时,发出一阵阵的划风锐响。 这些黄蜂触着施鸣蜂掌指劲风,纷纷扑翅坠落地上,可是趴落一批又一批,大群黄蜂不怕死的前仆后涌又围绕拢来! 施鸣峰展使“摹凤八绝”武学,抢救梁上伸手莫八,心里却是暗暗惊疑不已! 这些无知的飞虫,恁会死缠了莫八不放,难道其中还有云诡波谲的阴谋不成? 梁上伸手莫八虽是用手掌捧了脸,扑地打滚,依然给黄蜂叮得眼青鼻肿,一脸红块,两只手背上更不用说,肿起一颗颗大疙瘩! 施鸣峰扑进黄蜂堆里,一边展使“摹凤八绝”武学时,舒伸这条右臂,把跌卧地上的莫八抱起,倏即身肩微晃,以轻功绝技电闪似地转身飞出! 莫八挟在他臂弯里,还是“嗳嗳嗳!”的呻吟不息。 施鸣峰把他放下草地,这时见莫八虽然又给黄蜂叮咬,伤势却是不轻,脸孔浮肿,身上露出的地方,都凸起一粒粒的疙瘩。莫八哀哀地道:“兄弟,我痛得受不了啦!” 施呜峰点头安慰他,说:“莫大哥,你暂时熬忍一下,我带你到前面湘乡城里,找个大夫治看一下。” 施鸣峰说到这里时,“嗡嗡嗡!嗡嗡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过脸一看,顿时头皮发炸,背脊透凉,机伶伶抽了个寒噤! 原来大群的黄蜂,移山倒海地朝他们两人的草地上扑飞过来! 施鸣峰看到这情形,知道黄蜂已发现莫八目标,衔尾飞来,像莫八眼前的伤势,如果再给黄蜂叮咬一阵,准会把命送掉! 他意念刹那一转,立即双臂托起莫八,运转周天之劲,使出轻功绝技,弹身飞出树林而去! 施鸣峰抱了莫八,朝湘乡城方面疾驰飞奔,心里对莫八这场“黄蜂之灾”,暗暗纳闷称奇不已! 按说黄蜂是不通灵性的飞虫之类,除了有入侵扰它,而它才会反击外,寻常就是采取花蜜而已! 树林里出现无法计数的大群黄蜂叮咬莫八,这是一种出于循理而不可思议的怪事! 施鸣峰对这事情,只能做一个假定,有这么一个人要作弄莫八,他有一种驱使飞虫的绝技,于是在树林里就把梁上伸手莫八痛整了一下! 这人是谁呢?据施鸣峰所知道的,在梁上伸手莫八的四周,还想不起怀有这等绝技的怪人。 施鸣峰抱了莫八快到湘乡东门外了! 这时,莫八身体一阵发抖、抽搐,神智已渐渐进入昏迷状态了! 施鸣峰心里百思莫解,像梁上伸手莫八这种人,除了这张嘴信口雌黄,说话不格边外,真正出手毒辣要他害死几个人,还没有这股狠心,有谁跟他过不去呢? 他手臂托了莫八,一边走一边沉思时,蓦地听到一声阴阴“哼!”的声音! 这虽然是一个极单调的音响,听来非常刺耳,就好像冲着他来似的! 施鸣峰一抬脸,不由心头蓦被一震,他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 原来迎面过来的这人,就是在前面镇街酒店,给莫八嘲笑“木头人”的老者!” 这老者虽脸口没有一丝表现,两只锐厉有神的眼睛,却朝施鸣峰臂弯里的莫八瞪了一眼! 他从施鸣峰身沿过去时,一缕细细的声响,从后面袅袅传来:“小偷儿,活该!” 施鸣峰听到这句话声,心里怦然一震! 这老者从施鸣峰旁边擦身而过,所说的“小偷儿”当然不会是别人,而是他臂弯里的莫八了! 这时施鸣峰暗暗称奇起来:“莫八这‘小偷儿’三字,只有自己圈子里几个人,对他才有这样称呼!这老头儿是谁?怎么会叫出‘小偷儿’三字!” 施鸣峰脑海里找不出这老者的影子! 至于梁上伸手莫八讲来,更不用说来,如果他认识这老者,不会在镇街酒店里,向施鸣峰暗暗揶揄对方是木头人。 一个素昧生平的人,不会脱口叫梁上伸手莫八‘小偷儿’的。 施鸣峰转过身,盯看了老者的后影,嘴里喃喃地自语道:“这位老人家是谁?” 他这句话溜出口,豁然想了起来,莫八遭黄蜂叮咬,这种绝无仅有的怪事,极可能跟这位“木头人”老者有关系! 梁上伸手莫八的这张嘴,想说就说,从不有所顾忌的,他在酒店里平白无故批评,嘲笑人家“木头人”,可能这位老人家不但跟施鸣峰诸人有渊源之处,而且还是一身怀绝技之流! 莫八祸从口出,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棍,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施鸣峰想到这,赶紧追上那老者,开口道:“老前辈,你老人家最好把他治救过来!” 老人话声说得出奇,落寞地道:“放心,这小偷儿死不掉,只是叫他受几天罪而已,不必替他担心!” 施鸣峰听他说到这里,忽地想了过来,就道:“老前辈,你老人家认识义兄莫八?” 老人颔首说:“小友,老夫似乎知道的是你‘施鸣峰’,至于这小偷儿,常和你一起的原故,所以晓得有这么一个妙手空空的梁上君子!”施鸣峰听得心中大奇,这位老人家是何等来历,竟知道自己,而且对两人行踪十分清楚。 他有这样想法后,就恭顺地问道:“敢问你老人家名讳,怎会知道晚辈施鸣峰!” 老人又笑了起来! 施鸣峰听到他这阵笑声,暗自惊疑不已,他笑声洪亮,脸上却是硬绷绷地没有一丝笑容透露出来,好像这笑声跟他毫无关系的。 老人笑声落,接着道:“老夫‘傀儡生’舒虹,有几位道友说起,才知道你施少侠此人!” “道友?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 “呵呵呵,‘嘉禾生’游子仁,‘幻觉生’孙凯,施少侠不会不知道吧?” “原来是他们两位老人家!” “还有很多人呢!” “这么说来,你老人家是‘十一加三’中的人物?” “正是!” 施鸣峰一听老人“傀儡生’舒虹说出自己称号,才知道这位老人家原来是“梦巫城”中高手。 这时他心里暗暗责怪莫八,信口扯谈乱说话,自己找上这个大钉子! 傀儡生舒虹朝他臂弯里的莫八看了眼,道:“这小偷儿该让他受点罪,以后才不敢出口无忌,道人是非!” 施鸣峰诧异问道:“舒老前辈,你老人家有驱使飞虫的绝技!” 舒虹摇头说:“老夫用‘千年蜂精’放在他身上,是以他才会给群蜂叮咬!” “‘千年蜂精’?”施鸣峰听得惊疑不已,稚然接问道:“舒老前辈,这是什么东西?” 傀儡生舒虹道:“昔年老夫踪游南海,从一座荒岛上找得的,乃是千年蜂皇所留下的精卵,能治救身体内毒的一味难能得到的稀世珍药! 如果普通黄蜂闻到这股‘千年蜂精’的香味,会衔尾找来,小偷儿给群蜂所螫,就是这原因!” 施鸣峰这时才始理会过来! 他诧异地问傀儡生舒虹道:“舒老前辈,你什么时候在莫八身上放下这‘千年蜂精’的?” 舒虹呵呵笑了说:“我出酒店门,小偷儿正兴高彩烈的时候,就在他背后襟领上弹下一撮。”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从晕迷中,悠悠醒转过来,嘴里喃喃叫苦地在说:“嗳,唷,痛死了。” 施鸣峰看待心里不忍,又替莫八向舒虹求情:“舒老前辈,你老人家饶了他吧,莫大哥痛得受不了啦!” 傀儡生舒虹感慨地微微点头说:“施少侠,你宅心仁厚,心地善良,老夫就看在你份上,饶过这小偷儿一次!” 舒虹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只悬胆型的玉瓷小瓶,抬脸向施鸣峰道:“这玉瓶里所装的,就是‘千里蜂精’,给小偷儿服下少许,身上蜂伤就会痊愈过来的!” 他打开瓶塞,用细长的小指指甲剔起一撮,放进莫八嘴里! 不到盏茶时候,梁上伸手莫八的头脸、手背上,给黄蜂螫过的肿起疙瘩,骤然平复下来! 莫八一睁眼,跳下施鸣峰臂弯,摸了摸自己头脸手背,大声惊诧地道:“兄弟,你给我吃下什么仙丹灵药,怎么我一下子全好啦!” 他不等施鸣峰回答,一转脸看到傀儡生舒虹,诧然一怔地又道:“哦!‘木头人’,你,你也会在这里?” 施鸣峰大声责备道:“在‘傀儡生’舒老前辈跟前,你说话太随便了!” “‘傀儡生’?”莫八两眼在舒虹脸上滴溜滚转的看了半晌,连连点头道:“一点没有错,真像傀儡木头人一般!” 施鸣峰忍不住大声又道:“莫大哥,你出口没忌讳,再说几声‘木头人’,给黄蜂咬死,没有人救你啦!” 梁上伸手莫八给施鸣峰这么说后,才始点头理会过来,朝舒虹嘻嘻笑了说:“多谢你啦傀儡生,舒老儿!” 说到这里,突然大声怒骂起来,道:“不知哪个龟孙王八蛋,暗算咱莫八,缩头露尾,自己不露相,竟叫黄蜂来咬人!”傀儡生舒虹对他怒目直瞪! 施鸣峰听得啼笑皆非,大声劝阻道:“莫大哥,你别再骂啦,谁叫你在镇街酒店里出口伤人呢!” 莫八一听这话,倏然想了过来,睁大了一对怪眼,注看了舒虹道:“原来就是你舒老儿捣的鬼,害得我给黄蜂咬得遍体鳞伤,解铃人就是系铃人,你做的这份人情,我莫八根本不用谢你的!” 舒虹冷冷说:“小偷儿,谁要你道谢!” 他说出这话后,又自语似地道:“可惜多浪费了我‘千年蜂精’?” 施鸣峰故意把话题岔开,含笑问道:“舒老前辈,你老人家从何处来,有没有见到游老前辈?” 舒虹慨然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平静一段时候的江湖,又要遭临一场暴风雨了!目前我们这些老头儿,为了挽救这场武林浩劫,四处奔波!” 旁边莫八冷接上一句:“人家问了一句,就把话题扯得这么远,叫人听了讨厌!” 舒虹朝他瞪了眼,又道:“老夫数人,干了一桩功德善事后,又分道扬镖了!” “‘功德善事’?”施鸣峰诧异道:“舒老前辈,你老人家指的是什么事情?” 傀儡生舒虹答道:“把来自大漠草原‘八荒天地盟’里的几个牛蛇鬼神,一个个送他们归天!”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话,倏然想起“玉甸庄”里高手,给蒙面人除掉之事,猜测地道:“舒老前辈,湘乡城郊一块墓地下有‘玉甸庄’之称的,里面数名江湖中人给蒙面人所杀,’你老人家知不知道这事?” 傀儡生舒虹漠然点头,说:“这些牛蛇鬼神,就是我们这几个老头儿,送他们归天的!” 施鸣峰听得栗然一震! 梁上伸手莫八冷冷的又接上一句,道:“好哇,原来你舒老儿,亦是谋财害命的凶手中一个!” 舒虹朝他瞪了眼,道:“小偷儿,若不是我们几个老人,先除掉‘玉甸庄’里这几个高手,你这条命也不会留到现在了!” 他接着掉过脸,就向施鸣峰道:“施少侠,你要去何处?” 施鸣峰把湘中邵阳“玉壶春”酒楼四省群雄会聚之事,跟舒虹说了遍,又道:“我们现在就去湘中邵阳!” 施鸣峰听傀儡生舒虹问他此去的行踪,就把湘、鄂、蜀、皖四省武林人物,会聚湘中邵阳城里一家“玉壶春”酒楼,共同商讨应对“南天堡”雷火金轮吕奎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他接着又说:“我和莫大哥此来湘乡,原是探查‘玉山秀士’范新行踪的,现在既有几位老人家为江湖除害,把他们去掉,我们此去就往邵阳了!” 傀儡生舒虹这张落寞的脸上,毫无一点表情表露出来,可是他这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注看了施鸣峰,显然很注意对方所说的话! 施鸣峰讲完后,舒虹微微点头道:“施少侠,一切需要慎神,免得打草惊蛇,反遭对方所算!” 施鸣峰恭顺答道:“晚辈知道!” 傀儡生舒虹听他这么说,脸上透出一丝笑意,却是一抹而过,很快消失,颔首道:“很好,老夫要先走一步了!” 说毕,只见他身肩一晃,好像一缕轻烟掠过,身形已消失在官道傍的小路上! 梁上伸手莫八见舒虹离去,才冷冷地“哼!”了声,道:“老家伙,三分不像人-匕分倒像鬼,这么坏把我莫八整得好惨!” 施鸣峰笑了说:“莫大哥,这是你自己找来的,还怨得了谁?” 莫八气咻咻道:“兄弟,你竟帮了这家伙说话?” 施鸣峰含笑分辩道:“本来就是如此嘛……如果有人知道你莫大哥是小偷儿,你听到后味道会如何?” 梁上伸手莫八给他一语堵塞,涨红了脸楞着半晌,才道:“兄弟,算你说得有理,咱们走吧!” 两人抵湘乡城! 梁上伸手莫八嘴里“呱呱”的叫个不息:“兄弟,你瞒了我没把这事详细给我说。” 施鸣峰歉然含笑说:“那天你醉得像死猪一样,怪得谁来,至于‘梦巫城’之事,是我自己猜测而已!” “你揣测得一点没有错,那些鬼鬼祟祟的老家伙,准是传闻武林的‘梦巫城’中人物。” “‘十一个加三个’可能只是‘梦巫城’中的一个团体的称呼而已!” “兄弟说得对,既然有这样一个‘城’的所在,当然不会只是这么几个老怪物了!” 两人边说边谈地走在湘乡城一条热闹的大街上,梁上伸手莫八转过脸儿见街巷尾端一处大广场上,围了不少人,他看得心自好奇,就对施鸣峰道:“兄弟,那边在干什么事,咱们过去看看!” 施鸣峰童心未泯,欣然点头,两人挤进入墙堆里看去,原来是两个江湖卖艺的,从他们年龄看去,年老的有七八十岁之间,穿着一套粗衣短褂,腰束布带,体态壮硕矍铄,眼神熠熠有神。 旁边那个从年岁看来,可能是老汉的孙女儿,年纪不至二十岁,长得清丽出尘,容貌娟秀,如果从一般看去,不像是江湖卖艺的少女。 少女一对纤手,舞过一门剑法后,四周观众喝采叫好之声不绝! 施鸣峰在莫八耳边悄声道:“莫大哥,我们走吧,这些卖艺人手上的武技,我们看得不过瘾!” 莫八似乎发现什么似地摇头说:“兄弟别慌,要看‘连台好戏’还在后面!” 少女舞过一阵子剑法后,接着有这老汉出场,展出一套拳法! 这老人虽然满头银发,年寿很高,手上这套武技却不含糊,只见拳风呼呼,震得场子里尘土飞扬! 老汉一套拳法使过,朝围着的观众抱拳施礼一匝,始含笑道:“老夫牟荣这次带了孙女霞儿浪迹天涯,以武会友,在场诸位,如对武技爱好的,请不吝出场指教一番,赢得老汉孙女儿一拳一脚者,老汉以纹银十两致酬……” 老汉牟荣刚说到这里,场子西端站了六七个疾服劲装,却是形相狼琐的中年大汉,其中一名“嘿嘿嘿!”大笑地接上道:“喂,老头儿,咱们把你孙女儿打倒地上,又该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