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江湖》 第一章 蓬门夜半丽人来 浪花朵朵,飞溅在岩岸的四周漩涡处处,回卷着滑石白沙,皓月高悬,长夜寂寥,却只有海涛声响,吵嘈不休。 海风带着腥味,不断拂送;一条砌入海中的青石长堤,被海水淹没得只剩下十来丈长,该是潮满的时候了。 是的,该是潮满的时候了。 仁立在长堤上的徐经纬默然退回岸上,但他的鞋面已溅满水花。 徐经纬抖一抖衣襟长长地吁厂一口气,他那年轻俊美的脸上,却无端露出一片怅然。 深锁的眉梢,使人一望而知他有满腹心事。 仰望着明月当空,徐经纬不觉感慨良多,暗暗忖道:“十年寒窗苦读,而今却一事无成,徐经纬你对得起抚育你二十载的寡母吗?” 他一念及此,几乎泣然泪下,恨不得长啸释怀,将一腔悲怅任凉风送走。 不远的渔村已灯火俱熄,徐经纬唏嘘良久,也只得寻路回家,因为夜已深了。 他撩起长袍,沿着沙滩的碎石路,步回居处,长堤上仍然只有浪花翻滚,以及那扣人心弦的涛声。 徐经纬很快地走完沙地,来到了通往渔村的石于路口,这条他走了将近二十年的石子路,今晚却特别冷清,横躺在沙地上,除了那发白的石子依稀可辨外,竟是静得令人有窒息之感。 徐经纬打了一个寒噤,加快了步伐,疾行回家。 可是当他走了两三步,猛然兴起一股寒意,逼得他不得不嘎然停步。他只觉得在他左侧的黑暗处,有一对眼睛盯着他,他知道在他左侧有一个斜坡,斜坡之下有一条经常干涸的河床,如果有人藏在那里窥视他的活,实在不易发觉。 徐经纬胆气一向很壮,但此刻四野昏黑,又是骤然地发觉有人伏在他的左近,也不免心里发毛。 他迅速将思路一整,寻思道:“假使真的有人潜伏在路旁窥探,那么这人一定不是村内的人,因为同村的人谁不认得我徐经纬?既然不是村内的人,这人会是谁?深更半夜躲在路旁是为了什么?小偷?海寇?或者是过路人?” 徐经纬虽然足智多谋,碰上这种场面,一时也难以判断出来。 他将目光投向他的左侧,想道:“莫非我一时眼花?” 他念头犹在转动,目光已赫然触及有一个人站在路旁! 虽然徐经纬心里有所准备,但是这一望之下,也吓了他一大跳,脱口道:“谁?” 那人站在离他六、七步的路旁,穿着一身白衣,配上那一头凌乱的长发,在黑暗中看来,实在相当恐怖。 徐经纬脑中一阵轰然,但仍能保持三分镇定;期期说道:“你…-你是谁?” 那人细声道:“公子!你能不能帮个忙?” 徐经纬一听是女人声音,心情大为轻松,口齿也清晰了许多;道:“姑娘有什么事要区区帮忙吗?” 那女子道:“我家小姐受伤甚重,只不知公子肯不肯帮忙救助?” 徐经纬一面迎向那女子,一面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会露夜到这小渔村来?而且又有人受了伤?” 他发问之间,已走到那女子面前,而且很清楚地看到那女子的面貌,不觉怔了怔,愕然止步。 只见那女子头发虽然凌乱不堪,但在月光下;仍可看出她长得雅逸秀丽,明艳逼人,美得出奇。 那美貌玉女似乎没有发觉徐经纬看着她发呆,悄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公子能不能先帮我救人?” 她一连说了两遍,徐经纬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红着脸道:“是…是的,自然是救人要紧,人呢?” 那少女指着背后的河堤道:“就在那堤后,公子可不可以先找个地方将我家小姐安置好?” 她的声音哀怨动人,充满了无助的韵味,使徐经纬根本无法拒绝。 他想了一想,道:“好吧!区区领路,姑娘将人扶到区区的家中去!”那女子道:“那就多谢了……” 她很快地下了河堤,不一会儿就挟了一名全身染红了鲜血的女子上来。徐经纬看得出那女子受伤甚重,因此没有多问,转身当先领路,一直回到他的家中。 他推开木门,找到油灯,亮起了火折子,将灯点上之后,才让那两名女子进来,并搬来一条长竹椅,将那受伤的女子扶躺在椅子上。 只见那女子脸色苍白,人已昏迷不醒。 虽是如此,徐经纬仍然感到她长得甚美,比陪侍她的那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经纬忖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会突然冒出这两名艳绝人寰的少女来?” 是的,徐经纬有生以来,确是未曾碰上这么美貌的少女。 这时那名未受伤的少女,已经开始动手替伤者疗治。 但见她手法纯熟,似乎是个治伤能手,不一会儿便已止住伤者的血。徐经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从那少女的手法中,认出她用的止血行气的方法,看来虽是针灸之类的功夫,可是她却不使用银针,完全以十只手指,透气闭穴,尤其地认穴之准,隔着一层衣衫,也丝毫不爽。 片刻之后,她已点遍伤者的十二处穴道,她长长嘘了一口气,用翠袖拭去额前的汗珠,姿态优雅动人,使徐经纬看得又是一怔。 那少女倏地说道:“还没请教公于尊姓大名!” 徐经纬忙拱手道:“不敢,区区徐经纬,自小在这石头村长大……”那少女望了那受伤的女子一眼,道:“我叫后英,我家小姐姓来,叫朱绮美,今晚真谢谢公子仗义相助,请受小婢一拜!” “不,不-…”徐经纬双手摇动,后退不迭地道:“那怎么敢当,区区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唐英幽幽道:“今晚设非遇上公子,我们主婢两人将不知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小姐她……” 徐经纬道:“这算不了什么,区区只不过借个地方供姑娘你们疗伤而已,还请姑娘不必客气。” 唐英突然抬眼道:“公子一定也懂得医病疗伤之法,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区区虽曾涉猎医典术经,但像姑娘刚才那种点穴止血之法,却是见所未见!” 唐英笑笑道:“公子会不会武功?” 徐经纬虽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问,但他还是毫不考虑地道:“区区手无缚鸡之力,哪会什么武功,但区区看得出姑娘一定有一身功夫,是吧?” 唐英坦然道:“是的!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徐经纬从她的言语中,感觉出她这种自怨自艾,无非是起于那朱绮美受伤之故,因此安慰她道:“朱姑娘之伤,必是什么凶人所为了,那些凶人武功必定很高,对吧?” 唐英知道徐经纬在安慰她,要她不要将被人打败受伤之事看得那么严重。 对徐经纬这份关切,唐英自是非常感激,她道:“我和小姐诚然碰上武功很高的对手,但设非他们人多势众,小姐也不至于受了重伤!” 徐经纬道:“区区相信姑娘的话,但是那凶人为什么必欲置姑娘等于死地呢?” 唐英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甚至于今晚之事,公子也不要声张出去。” 徐经纬心里奇怪,正待发问,那昏睡中的朱绮美倏地在此时发出了呻吟之声。 唐英很快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道:“有烦公子取一杯开水来,我要喂小姐吃药!” 徐经纬答应一声,摸黑走进厨房,端了一碗开水出来,递给唐英。 唐英自瓷瓶中倒出药未,和着开水灌进那朱绮美口中,不久朱绮美又昏昏睡去。 就在这个时候,内室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声有道:“纬儿呀!你跟谁说话?”接着一声咳嗽,一名年约七旬,穿着一身破祆的老妇人,自内室中徐步走到堂中来。 徐经纬慌忙迎了上去,扶着那老妇,一面对她说道:“娘,夜来风大,您怎不好好歇着?” 那老妇一抬头,看到了唐英站在面前,讶道:“纬儿,这姑娘是谁?怎么半夜跑到咱家来?” 唐英心知这老妇人是徐经纬的母亲,忙施了一礼,道:“伯母,我们是路过的,因夜深路难走,蒙公子不弃,让我们来此打扰……” 那老妇人这时又已看到了竹椅上的朱绮美,道:“那姑娘受伤了?” 徐经纬忙道:“是的!娘,所以孩儿才让她们进屋来,不想吵醒了娘!”老妇人道: “那姑娘既已受伤,纬儿,你还站在这里做啥?怎不赶快找王大夫来呀?” 徐经纬还待说明,唐英已造:“不用了,伯母,我家小姐已经服了药,该无大碍……” 老妇人“哦”了一声,徐经纬趁机把唐英自己动手替朱绮美疗伤之事说了出来,老妇人才道:“既是如此,姑娘你们就好好休息,天亮再找大夫来她居然不问朱绮美受伤的原因,就转身欲进入内室,但走了两步之后,又道:“姑娘!你们安心在这里养伤,老身这里虽无大鱼大肉,但还供得起你们吃住…——” 唐英很感激地道:“多谢伯母,小婢记下了!” 那老妇人露出慈祥的笑容,徐步走了进去。 唐英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很感慨地道:“徐公子,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位慈祥的母亲……” 徐经纬闻言而有得色,道:“是的!家母是咱这附近顶有名的良母……”他话讲了一半,突然发觉唐英的神色黯然,若有所思的样子,忙改口道:“姑娘,咱们谈别的好了……” 唐英凄凉一笑,道:“徐公子一定已看出我是个没了娘的人,是也不?” 徐经纬不好否认,但又不便多扯,搓着手不知怎么回答。 唐英正要说什么,眼光猛然触及桌上那盏火光跳跃的油灯,不禁惊出一冷汗来,急道: “不好了,公子,赶快将灯吹熄,快!” 徐经纬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唐英已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旁,一口气将桌上的油灯吹熄,室内顿时不见五指。 她吁了口气,对徐经纬道:“公子!我们真是太大意了,竟然亮着灯说话…——” 她正好站在徐经纬的旁边,近得徐经纬可以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在黑暗中的徐经纬,心底覆地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慌得他将身子赶忙移开,不敢站在唐英之分。 唐英根本没有感觉到徐经纬手足无措的举止,伸手握住他,道:“公子!怎么啦?” 这一握,徐经纬全身像触了电般的竟然说不出话来,心也跟着怦怦跳动,他正要设法使唐英松手;那后英却已进一步挨近他的身旁,虽然在黑暗中,徐经纬也感觉到唐英竟是将她的脸蛋儿也偎了过来。 徐经纬心下大骇,他长到这么大,也未曾经过这男女情爱之事,更料不到唐英这么大胆,居然自动投怀送抱,心里一急,奋力就要摔脱他被握的手。 可是他才一用力,便觉手腕早已被紧紧扣住,一点力量也使不出来。 这一来,徐经纬真是急怒攻心,本能地用他另一条手臂,运力拉住唐英扣住他的玉腕,想挣扎避开,这时却传来后英急促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道:“公子,请别动!好像有人潜伏在屋外。” 徐经纬闻言愣了一愣,只听唐英又悄悄说道:“你好好蹲在此地不要动,我出去查看一下,以防万一!” 徐经纬发觉唐英不但松开她的手,而且身子也移向门口,心里不禁暗叫一声“惭愧”。 伸手扳住唐英的香肩道:“姑娘,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吧?” 唐英道:“那可不一定,我还是出去查看一下的好——”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出去之后,公子务必要把门窗拴紧,不论外面有什么情况,都不可打开,请公子谨记这一点!” 说话之间,唐英已到了门边,他继续又对徐经纬道:“万一我这一去到天亮还未曾回来,那么在天亮之后,就请公子雇辆车,火速将我家小姐送到台州,交给戚大人,千万不可耽搁!”她说得很快,徐经纬根本就没有表示可否的机会。 但他还是道:“区区记下了,只是姑娘能不能等朱姑娘醒了再出去?”唐英道:“不行!我如果不赶快出去的话,那些歹徒一查到此地,大家就都没命了……” 徐经纬恍然道:“原来姑娘还没确定是不是有人追杀,既是如此,姑娘此刻出去,万一碰上了那些歹徒,岂不自投罗网?” 只听后英道:“就是因为那些歹徒还没查到这里,我才有必要出去……”徐经纬讶道: “姑娘!区区委实不知道你这句话的意思?” 唐英道:“因为那些歹徒在天亮之前,一定会追到这里来,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须得在他们大举来犯之前,先采取行动。” 徐经纬脑筋反应得很快,立刻体会出唐英此时坚持要出去的理由,原来是牺牲她自己,将敌人诱离这一带。 换句话说,唐英似乎是算准了敌人很有可能追查而来,所以她要在敌人来到之前,让他们先发现她,然后再设法将他们诱开,使徐经纬在天亮之后,有机会送走受伤的朱绮美。 后英这种牺牲自己的作法,徐经纬自然体会得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同时,她的勇气和毅力,徐经纬也不能不钦佩。 但是有一点令徐经纬难以了解的是,唐英凭什么在毫无征兆的此时,一言断定她的敌人将追踪而来?他正想提出他的疑问,屋外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直朝他的住屋走了过来,使得他不得不住口屏息。 外面的脚步声很快地来到屋前,接着有人轻噫一声,道:“汪老,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呀,怎么突然不见了那亮光呢?” 汪老二道:“大鼻子!半夜三更的你怪叫个什么劲?万一被那妞儿听见了,岂不打草惊蛇了吗?走,咱们到那边搜搜看,顺便看老大来了没有两人交谈了之后,果然就走了开去,徐经纬松了一口气,但仍然压低了声音道:“敢情他们是循着刚才咱这室内所透出的灯光而寻到此地来的!” 唐英道:“不错!他们自海边一路追过来,我们这里地势高,而且这一带又没有人燃灯,恐怕一、二里路之外,都可清楚看到!” 徐经纬道:“嗯!看来姑娘这些对头的追踪之术确有一套,连一盏灯都瞒不了他们……” 唐英道:“其实光凭那灯光,他们也不见得就会将全部人手调集到这边来……” 徐经纬觉得她这句话,与刚刚她坚持要出去的举动,有相互矛盾之处,不禁诧异地望着唐英,道:“这么说,姑娘可以不必在这个时候出去了?” “不,我要照原定计划出去!” 她歇一会儿,又道:“我的臆测若是不差的话,那么,他们的大队人马在半个时辰之内,应该都会拥到此地来!” 徐经纬道:“姑娘适才明明提到过,他们不见得会为了一盏灯光之故,而将人手调到这边来,这回怎又断定他们会大举而来呢?” “是的,他们不会为了一盏灯而劳师动众是事实!” 她的语气一转,道:“可是,当他们发现沙滩上的滴滴鲜血之时,公子你想想看,难道说他们不会因此联想到你这屋子大有问题吗?” 唐英这一分析,徐经纬顿觉情势确是如此,心想:是呀!那朱姑娘失血那么多,有谁敢保证白沙上不会染上滴滴红血?徐经纬想及朱绮美满身鲜血的情景,再联想到屋内灯光的外泄,蓦然觉得唐英之所以敢断定追踪他们的人,将很快找来之言,确实不是出于庸人自扰。 这回他已完全同意后英的推断,同时也了解唐英决定在敌人出现之前,外出诱敌之举,实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 唐英此举诚然有可能因此送命,可是为了保全朱绮美,除了牺牲她之外,看来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 徐经纬一念及此,竟无端黯然神伤起来。 他实在想不出话来安慰唐英,恨只恨他自己没有丝毫能力可以帮助唐英却敌……唐英不用察言观色,只从徐经纬默然良久的姿态,也能感受出他此刻的心情,因此她道:“徐公子!请不必为我的生命担忧,有道是:义不容辞,我若因义舍生,死亦无憾……” 她靠近门闩,将它抽了出来,又道:“如果公子了解我此刻的心情,那么,就清照顾我家小姐吧!” 徐经纬用手压住唐英拉开的木门,很感动地道:“姑娘义薄云天,区区钦仰得很,请放心去吧,区区就是赔上这条命,也要将朱姑娘送到台州!” 唐英惨然一笑,道:“咱们萍水相逢,想不到能得公于如此仗义相助,但望来日我有报答公子的机会……”她的语气虽甚凄凉,但却没有些许惧意,显见得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态度,使徐经纬大受感动。 他心中甫有“何必多管闲事”的念头,此刻面对着唐英那种舍生取义的豪情,心里头的那些念头,早就被融化得无影无踪。 同时,有一股奔放壮烈,激昂跌宕的力量,在他的心底处激荡不止,使徐经纬顿觉豪气在胸中翻滚,道:“姑娘!区区虽无丝毫武功,但天下间有很多不是光凭武力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比如说正义和真理,它们往往是对抗邪恶的最有效武器,今晚区区就是站在正义这一边,因此区区不相信那些凶徒能奈何得了我…-” 唐英道:“公子有此胆识与魄力,我相信小姐必能获得安全……” 她缓步走出门外,仰起粉首,望了一眼飘浮在云间的明月,又道:“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徐经纬嘴唇蠕动了一下,望着唐英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兴起了一股肃然的落寞,宛如目送着一名前往疆场,慷慨就义的壮士。 他心中有无限的感慨,恨不得长啸悲歌。 一阵冷风吹来,使徐经纬幡然而醒,忙将木门掩好,摸黑回到堂中,坐在黑暗处苦候天明。 时刻在苦候中消逝,徐经纬睡意倏浓,他看一眼熟睡中的朱绮美,忖道:“看她睡得那么安详,想来伤势没什么大碍,外头又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何不趁机歇一会?”他确实需要睡一会。因此念头打定之后,才趴在桌上片刻,便已沉沉睡去。 外面晨鸡已高叫了两遍,只有几棵寒星闪烁着。 徐经纬睡得并不安稳,他一直在做梦,有时梦见他突然间学得了一身武功,帮助唐英将敌人击走,一下子又梦见有很多执械的凶徒围在屋外,大喊大叫,扬言要放火烧房子,他觉得那些囚徒太可怕,为了保全他和他娘的生命,只有将朱绮美交给他们带走…“不! 不….” 徐经纬出了一身冷汗惊醒,室内虽然还是漆黑一片,但从门缝透过来的亮光,却使徐经纬精神一振,心想:莫非天已亮了?他霍地站了起来,正要走到窗口张望,突然有人用力的拍着木门,叫道:“开门!开门!再不打开老子就要拆房子了!” 徐经纬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知他梦中所见的那批囚徒,敢情早已围住了他的房舍。 他顽然坐在椅上,心底倏地涌起了无助和绝望的感觉,吓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外面的人仍在大声叫喊,门拍得震天价响,看情形不去应门的话,他们果真敢动手拆掉房子。 可是徐经纬不要说连应门的勇气也没有,就是站起来的力气,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内室中传来徐母的声音,接着头发皤然的徐母,走到徐经纬之前,道:“纬儿!你怎不去看看谁来了呢?” 徐经纬苦着脸道:“娘!我……” 徐母伸出手拍着他的背后,很平静地道:“纬儿!外面那些人,必是那姑娘的仇家,是吧?” 徐经纬点点头,徐母又道:“那些人一定很凶,如果让他们伸进来,不但那姑娘会因此送命,甚至咱们母子的命也难保,对也不对?” 徐经纬又点点头,徐母突然问道:“要咱们将那姑娘交给他们,那些凶人说不定就会放过我们母子,是不?” 徐经纬终于开口道:“大概是吧?” 徐母道:“那么你就去开门让他们进来呀!” 徐经纬露出诧异的眼光,好像不相信这句话是出自他的亲娘之口似的。他还没开口询问,那徐母却冷哼一声,道:“亏你手回自承是个知书达礼的书生,哼,不想今天竟露出了不知仁义是何物的贱相!” 这一席话仿佛一顿棒喝,使徐经纬茅塞顿开,霍地站起来,对徐母道:“多谢娘的教训,孩儿知道怎样处理此刻的场面了!” 徐母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到现在才浮现了笑容,但她眼中却充盈着泪珠。 徐经纬感觉出他母亲的那滴滴泪珠,是显示着她内心的安慰,和对他的嘉许。 这一滴慈母泪,使得徐经纬壮怀激烈,豪气干云,早先的无助。绝望。害怕,均已消逝到九霄云外。 呈现在徐经纬脸上的神情,是一片威武不屈的傲气。 徐母望着他,微点白头。 此刻,门外的人已开始用身子撞门,显然那些囚徒看准了徐经纬这一家大有藏人的嫌疑。 徐经纬走到门边,大笑道:“外面是什么人?” 他这一出言询问,外面的人果然停止撞门的举动,有人道:“大爷有事找你,赶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徐经纬欺近门旁,凑眼自门缝往外瞧。 此时门外已经大亮,因此他很清楚地看到有十数名执着兵器的大汉,分站在门外沙地上。 他一判明情势,立刻扬声道:“你们大清早找上门来,有什么事啊?”他一面说话,一面作手势要他的母亲将那受伤的朱绮美扶进内室。 外面有人道:“姓徐的!你不用装蒜,我们已经查出性朱的那贱婢就藏在你的屋子里,赶快将门打开!” 那人言犹未了,徐经纬已全力运思在考虑两个问题。 第一、外面那些人连他的姓名都已经查出、足见全村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惊动了。 换句话说,村里的人若不是未被惊动的话,那么他们决计不会连他的姓名都知道的。 第二、朱绮美躺在这里,只有他们母子和唐英知道,现在这些人寻上门来,会不会是唐英出卖了他们?对于第一个问题徐经纬认为于他有利无损,因为这些人既已惊动了整个石头渔村的人,那么只要他能拖下去,必定可以得到村人的援助。 这是由于石头村这些年来,因海盗横行,为了自保,早准备一套守望相助的方法,只是外面那些凶徒不知道而已。 至于第二个问题,徐经纬认为已没有考虑的价值,不管唐英是不是出卖了他们,那些凶徒既已寻上门来,显见他们有很正确的线索,纵使徐经纬此刻否认朱绮美不在屋中,那些凶徒也不会轻易就撤走的! 屋外那些凶徒可能是因为得不到徐经纬的反应,又开始用力撞门。 眼看着柴门就要察受不住连番猛撞,徐经纬心中虽急,但他依然镇定如恒,因为他深知一旦他乱了方寸,让那些囚徒进了屋子,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他抖动丹田,大声叫道:“朋友你们等一等,我这就替你们将门打开!” 外面的人,这回并未因徐经纬这句话而停止撞门的举动,显然他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徐经纬等他的母亲将朱绮美扶进内室之后,横下心将门闩一拉面开,外头的那些囚徒,立刻一拥而进。 进到屋子里的凶徒,有八名之多,那为首长得粗壮高大,提着一把宽背大刀,形状剽悍之至,使人一望之下,内心不寒而采! 他进到屋子之后,狠狠地盯了徐经纬一眼,才开口说道:“姓徐的,你将那妞儿藏在什么地方呢?” 徐经纬冷冷一笑,道:“你们来晚了一步。朱姑娘早已离开多时了!”那为首的囚徒,候地扬起他手中的大刀,奋力砍断他面前的那张木桌,嚷道:“放屁!你在老子三眼神雕之前,也想扯谎!老实说出来,要不然老子送你上西天!” 徐经纬双手一摊,道:“信不信由你,我这屋子又不大,你们何不搜搜看?” 三眼神雕向他的手下努嘴示意,意思是要他们进内室按人。 那些人轰然一声应答,立刻分途搜查房子。 徐经纬这所居处本就不大,那些囚徒人手又多,花了不到半盏热茶的工夫,早已将整个屋子搜遍,但却连一条人影也未见。 三眼神雕等最后一名手下按完之后,发然果然不见朱绮美,不禁心头火起,一巴掌打得徐经纬踉跄退了五、六步之多。 他并未因此放过徐经纬,一个箭步蹿到徐经纬之前,举刀作势欲砍。 坐在地上的徐经纬却道:“三眼神雕!你用不着吓唬我,你这一刀根本不敢砍下去,我没猜错吧?” 三眼神雕被说得一怔,居然将高举的大刀,缓缓放了下来,脱口道:“姓徐的!你怎会知道我适才那一刀,只是作势吓唬你而已?” 徐经纬用袖口擦掉口角的血丝,道:“你还没有问出来姑娘的行踪之前,杀了我不等于绝了你抓人的明路吗?” 三眼神雕道:“这么说,你确是知道那姓来的贱婢此刻的去处了?” 徐经纬道:“我再说不知道的话,你阁下也不见得就会肯信,是也不是?” 三眼神雕怒眼一翻,粗声道:“老子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闲磕牙,你再不乖乖说出实话,有你罪受了!” 徐经纬低头沉吟,像是在考虑是不是要将实话说出来的样子,因此三眼神雕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好一会儿,徐经纬才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手?” 三眼神雕道:“你问这个子吗?” 徐经纬道:“我要先知道你们有多少人手,才能确定你们是不是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找到朱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那三眼神雕已狞笑道:“敢请你这小子在消遣我?” 徐经纬很快地接下去道:“你不必误会我有这个意思,我是完全出于一番好意的!” 三眼神雕道:“哼!你想打听出我们的实力,然后再盘算对付我们的方法,你以为我会中计?”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我要是有这层打算的话,岂不显出我这个人来得很?” 三眼神雕征了一怔,道:“为什么、’徐经纬道:“因为这计谋连你都瞒不过,不就表示我比你还笨上好几倍吗?” 三眼神雕想了一想,蓦地翻脸道:“他妈的!你敢骂我是笨蛋?” 徐经纬的神色仍是蛮不在乎,道:“你用不着发火,我只是打个比喻,以证明我没有必要刺探你们的实力之意而已,这回你相信了吧?” 三眼神雕道:“相信了便怎样?” 他的语气,谁都听得出确有几分相信徐经纬的意思。 于是徐经纬道:“你若是信得过我,将你们来此的人手说出来,我必会指点你一条明路,好叫你顺利抓回朱姑娘!” 三眼神雕还在犹豫不决,这表示他心中还不能完全相信徐经纬之言是否可靠。 徐经纬装成一副“信不信由你”的神态,缄口不语,等待三眼神雕去作决定。 双方沉默了一会,三眼神雕终于说道:“这次你若再骗我的话,我必定要你生不如死!” 徐经纬道:“碰上那种情形,我只要嚼舌自毙,你便奈何不了我,对不?” 他不让三眼神雕开口,又道:“所以你无须再恐吓我,我根本不吃你这一套!” 三眼神雕道:“你既然连死都不怕,何必要说出那贱婢的行踪?” 徐经纬很快地接道:“谁说我不怕死?我只不过在求生不能的情况下才不怕死,这话你听懂了吧?” 三眼神雕道:“我自然明白,既是如此,你透露消息给我们知道,是另有其他理由了?” 徐经纬发觉三眼神雕的脑筋还很灵敏,于是提高了警觉道:“当然是有其他理由,否则我何必帮你们的忙?” 三眼神雕道:“总不至于仅仅是为了想活命吧?” 徐经纬不料他语锋如此锐利,想了一想道:“阁下认为我除了想活命才出此下策,主动协助你们追查朱姑娘之外,还会有什么原因吗?” 三眼神雕冷冷一笑,道:“假使你不能说出第二个原因来,我决不会轻信你的诚意!” 徐经纬念头电转,忖道:“这三眼神雕委实聪明得很,居然能将事情看得如此深入,幸亏我没有低估他,否则岂不全盘皆输,白白赔上了一条性命?” 他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没,口中却有意透出诧异的声音,道:“我确是不明白你怎会有此想法呢?” 三眼神雕道:“你如果仅是为了活命,才打定出卖朱绮美的主意,那你就是在骗我!” 徐经纬道:“此话怎讲?” 三眼神雕道:“因为朱绮美既然有足够的时间在我们破门之前逃出此屋,你自然也有的是时间,那时你不逃,却偏偏留在这里,这行为不太矛盾吗?所以我不敢说,此刻你如果真有意说出朱绮美的行踪,那就决计不单是为了想活命而已,对也不对?” 徐经纬还待开口,那三眼神雕又已接着道:“要不然,你留在这里挡住我们,一定别有用意,我没猜错吧?” 徐经纬从容道:“就算你猜得不错吧,可是我问你,朱姑娘若是在你们未包围此地之前便已逃走,而我又估计你们不会侦知她在我家中躲过,我又何必跟她一齐逃命呢?” 这个反间合情合理,在这种情形之下,徐经纬确是没有逃走的理由,因为他事先根本就没料到三眼神雕会寻上门来,他又何必往外逃?可是三眼神雕却道:“这事绝对不可能,因为在我们找到你这里之前,早已封锁了石头村的所有通道,所以那姓朱的贱婢再怎样也逃不出我们的监视…” 他滔滔提出他的理由,又道:“其次是,你这屋子早就被我们包围起来,那贱婢显然是在我们进屋之前,才离开此地的!” 徐经纬道:“你这话也仅是推测而已,根本不能确证朱姑娘是在你们进屋之刹那才逃走的。” 三眼神雕道:“要证明不难,我且问你,你不是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娘吗?她呢?她人在哪儿?” 徐经纬道:“你提她做什?家母与此事难道有关系?” 三眼神雕眼中精光突然暴现,道:“关系可大了,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蒜,其实你那老娘,是陪着姓朱的那贱婢一齐逃走的,是不是?” 他没等待徐经纬回答,迅即作了结论道:“由此可见,姓朱的贱婢如在我们包围之前逃走,你自然没有陪他逃走的理由,而你那老娘更没有这个理由,这是你自己提的话,你该不会否认吧?” 徐经纬不言语,三眼神雕遂又道:“因此你老娘这一失踪,显见那性朱的贱婢是在我们叫门之时才逃走的,那时你本该也可以走,但你却不走,此刻反为了活命不惜出卖那贱婢,岂不矛盾之至?” 徐经纬道:“算依厉害,你的话全然不假……” 他的神情甚是沮丧,三眼神雕觉得这一次可让他说出实话了,乃道:“那么,你坦白说说看,为什么纵走了那贱婢之后,还要出卖她?” 徐经纬叹了一口气,道:“我实是为了我娘之故,才协助她逃离此地的!” 三眼神雕“哦”了一声,道:“请你将话说明白点!” 徐经纬道:“我娘逼我帮助她,我又有什么办法?” 三眼神雕道:“你既已干了,怎还敢留在此地、’徐经纬道:“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打算……‘’三眼神雕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徐经纬望了他一眼,道:“我看得出如果跟她们一齐逃走,实在是最愚蠢的下策,所以我才留了下来!” 三眼神雕露出困惑的眼色,显然他不了解徐经纬这句话的含意。 徐经纬不等他出口询问,便道:“你试想一下,如果我同那朱姑娘在一起时,不幸被你们抓到,是不是还有活命的机会?” 三眼神雕想了想,才道:“在那种情形之下,你活命的机会确是不大!”徐经纬道: “这就是了,所以我才没有与她们一同逃走,因为那时、让你们抓住,不就百口莫辩了吗?” 三眼神雕道:“这话我懂,可是你何以一点信心也没有?难道说你早知道一定逃不出我们的追捕吗?” 徐经纬颔首道:“我实在是有此看法!” 三眼神雕讶道:“为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如何,为什么会有逃不掉的看法?” 徐经纬道:“这不是有关你们有什么实力的问题……” 三眼神雕道:“那么会是什么问题?” 徐经纬道:“问题是,她们那种逃走的方式,根本瞒不了任何人,换句话说,没有丝毫成功的机会,我自然不会跟着去受罪!” 三眼神雕道:“哦?依你这么说,她们的逃亡方式,一定是其蠢无比,对也不对?” 徐经纬不断点头,表示三眼神雕完全猜对了。 这时三眼神雕浮现了笑容,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相信你不走的原因,纯是为了你自己想活命之故了。” 徐经纬舒了一口气,道:“幸亏能让你相信我的话,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三眼神雕道:“可是你还没说出她们逃走的方式到底愚笨到何种程度,我仍然不会完全相信你!”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我要是说出来,就等于透露出她们此刻的行踪,万一你不饶我,我岂不上了大当?” 三眼神雕道:“你说出来,我自然会饶你活命,这点你用不着担心……”徐经纬道: “我娘呢?你是不是也能饶她?” 三眼神雕点点头,徐经纬又道:“但凭你这么点点头,没有一点保障,我委实很难下决心说出实话来……” 三眼神雕被他吊足了胃口,不禁怒声道:“你到底说不说?” 徐经纬很委屈地道:“说当然会说,只是……只是……我怕你说话不算……” 三眼神雕阴沉一笑,道:“这话自是不假,可是你除了冒险说出来之外,已是别无选择,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徐经纬考虑了好一会,才道:“果然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好吧,我将朱姑娘藏身之处说出来……” 他望了三眼神雕一眼,然后指指内室,道:“你们可在那内室的床铺下,找到一条地道,我娘和朱姑娘便是躲在那地道之内……” 三眼神雕露出笑脸,挥手要他的手下进内室查查看。 徐经纬则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等候三眼神雕的最后裁决。 三眼神雕的手下,不久便在内室中叫道:“三船主!您过来瞧瞧,这床下果然有一道地洞。” 三眼神雕闻声走了进去,待了一会,又走了回来,站在徐经纬之前,道:“那地洞黑漆漆的,人到底躲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名堂啊?” 徐经纬道:“咱家这地洞可长得很呢,你在洞口就那么探一下子,自然看不见躲在那里的人。” 三眼神雕道:“既是如此,我派几个人去搜一搜便知……” 他正要分派人手,徐经纬却道:“慢着!你这一派人进了地道,不但抓不到人,而且一旦.打草惊蛇,以后要抓她可就更难了:” 三眼神雕道:“难道说她会飞上天不成?” 徐经纬道:“那倒没那回事,只是我家地道与本府所有人家的地道相连,成为石头村的地道网之一,你们这一进去抓人,她们难道不会从别家的地道逃走吗?” 三眼神雕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这石头村防备力量做得可不错,那么我们该怎么样才能抓到人?” 徐经纬道:“这是我适才问你有多少人手的原因,要进地道抓人的话,你最少要动用二十个人才能手到擒来,否则只有徒呼无奈而已!” 三眼神雕道:“我有二十七个人在这里,那尽够调配了,你告诉我方法,我来调集人手。” 徐经纬点点头,站起身来,徐步走到屋角的神案下,取出一份图样摊在桌面上,对围拢过来观看的三眼神雕道:“这是本村所有地道的设计图,有这份设计图,你们便不难进地道抓人了!” 三眼神雕道:“你怎么会有这份地道设计图?” 徐经纬道:“因为这些地道都是我设计的,目的是用来防备海寇的侵袭他顿了一顿,又道:“你看!这设计图不是勾划得相当清楚吗?” 三眼神雕凑过脸很仔细地望着桌面上的地道设计图,但他看了半天,就是看不出所以然来,道:“你解释一下好了,我实在弄不懂这玩意儿……” 徐经纬笑笑,道:“啊!这些地道网一共有二十一个出口,你们可派出二十个人进入地道搜索,留下东边这唯一出口,那么躲在地道的人一定会试图从这唯一活路逃出来,然后你们就可以一个个手到擒来,不很简单吗?” 三眼神雕道:“这方法甚妙,就像赶鸭子一样将地道的人赶出来,但是有一点我不大明白,你能不能解说一下?” 徐经纬道:‘哪一点不明白?” 三眼神雕道:“我们为什么非进地道抓人不可?” 他有这个疑问,显然是还不大相信徐经纬之故。 只听徐经纬道:“除非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守株待兔,否则你们就非进去不可!” 三眼神雕道:“为什么?” 徐经纬道:“因为地道之内,备有足够的干粮和水,躲在那里的人,足可消遥个一个月也不虑匾乏,可借你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三眼神雕道:“既是如此,我即刻派人进地道!” 他迅速下达命令,将人手调集起来,然后依照徐经纬的指定,分出二十个人,每人找到一处地道的出入口,同时进入地道搜查。 其余的则在三眼神雕的率领之下,与徐经纬守在东边的唯一出口,等候抓人。 此刻那一轮旭日,早已高挂天边,海面上风平浪静,只有几只海鸟在空中悠闲地飞翔。 本是个很适宜捕鱼的早晨,可是石头村的几条渔船,却依旧静静地躺在沙滩上,任那海水冲击。 时刻在等候中消逝,三眼神雕不时仰头打量那一轮红日,神情焦急不安,心里头也渐渐烦躁起来。 一个时辰差不多都快过完,但那二十个进入地道抓人的海寇,却不见一个人出来复命,甚至连躲在地道的朱其美,也未见被逼出地面来。 三眼神雕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他转脸注意身旁的徐经纬,却发现他神态悠然,看来心情笃定得很。 这就奇了?三眼神雕心想:“徐经纬如果在搞什么鬼的话,理应现出慌乱不安的表情来才对;此刻他镇定如常,难道他真的未怀歹意?”三眼神雕心里有如此感觉,本想出口责问徐经纬的话,就强忍了下去,耐住性子注意事情的变化。 不久,一个时辰很快的过去,三眼神雕看看太阳的位置,估量时刻已在辰已之交,可是他那些进入地道的手下,依旧没有动静。 三眼神雕再也忍耐不住,高声问道:“姓徐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经纬漫应一声,道:“快了!马上就会有消息,请你稍安毋躁!” 三眼神雕道:“他们已进去一个多时辰,不可能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吧?”徐经纬瞪了他一眼,道:“你别以为那地道好走,里边极反且黑,非一步步摸索不可,怎可能那么快就有消息?” 三眼神雕道:“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徐经纬道:“你怕官军赶了来是不是?” 三阳神雕心急如焚,道:“是呀,再这样子磨下去,怎么得了?” 徐经纬道:“委实是不能拖下去了!可是人已经进了地道,你不等也得等啊!” 三眼神雕怪眼一翻,道:“莫非这全是你在搞鬼?” 徐经纬道:“你别狗咬吕洞宾,我人又没有溜掉,除非不想活命,否则我怎敢捣乱?” 三眼神雕想想此话也是有理,但他却觉得事情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来想去,除了等下去之外,实在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等下去又怕官兵赶来。 心中实是拿不定主意,不觉坐立不安起来。 徐经纬冷眼旁观,深知三眼神雕方寸已乱,私心感觉相当得意。 但他不敢将得色露了出来,因为他不能在官兵赶来之前,被三眼神雕看出他的计谋。 半个时辰又很快地过去,三眼神雕斜目瞅着徐经纬,那神情一望而知,他对徐经纬已失去了信心。 徐经纬心知摊牌的时刻已到,暗地里长吸一口气,将胆气一壮,准备应付三眼神雕的责问。 果然三眼神雕大步走到徐经纬之前,伸出肥大的巴掌,一把揪住徐经纬的衣襟,吼道: “好小子!你胆敢消遣我大半天的时间,你说,你安着什么心?” 徐经纬用手缓缓拨开三眼神雕的巴掌,道:“三眼神雕!我安着什么心,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三眼神雕不想徐经纬会答得那么干脆,神态又是那么安详镇静,些许怯意也没有,不由得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我那二十名弟兄,都已经看了你的道儿了?” 徐经纬得意一笑,道:“那还用说,你那二十名脓包,此刻大概都躺在地道里,等候我下令送官究办!” 三眼神雕大喝一声,抡拳将徐经纬打得躺在沙地上起不来,他那种狂怒之下的举动,骇人已极。 挨了一拳的徐经纬,虽然嘴角已泌出血丝,但仍含着笑容道:“三眼神雕!作用不着神气,官兵即刻就会到,你逃不掉的!” 三眼神雕拔刀在手,恨恨地道:“老子先宰了你这小子出一口怨气——”他提着刀就要冲过去,站在旁边的一名形状畏缩的海寇却拉住他道:“三船主!此刻已不是杀人的时候,咱们得先设法弄出受困的弟兄们呀!” 三眼神雕叹了一口气,道:“李粗皮,本座已被那小子气得没了主意,你有办法,赶快替我设想一下!” 李粗皮道:“咱们那二十个弟兄全陷在地道里,可知那地道甚是厉害,我们自不能再派人下坑刺探……” 他言犹未了,三眼神雕已大声道:“你这不是废话连篇吗?谁不知那地道有名堂?” 李粗皮道:“是的,三船主!但我们如果以那姓徐的领头带路下去,说不定就不会有危险呀!您说,这办法值得一试吧?” 三眼神雕道:“嗯!这办法确是值得一试…——担是万一那胜徐的不肯合作怎么办?” 李粗皮压低声音道:“三船主!像他这种读书人,说话嘴巴个个都很硬,可是骨头却比不上咱这种老粗,属下不信软的他不吃,硬的他敢吐?” 三眼神雕走回徐经纬之前,道:“胜徐的!你好好听着,老子要你领头带我们进地道,你要干的话,我还可以饶你一命不死,你怎么说?” 徐经纬道:“你这是做梦!” 三眼神雕狞笑道:“好,好,老子看你嘴巴有多硬,来人啊!替我着实的打一顿!” 于是有两名执木棍的海寇上前,没头没脑地将徐经纬一顿狠打,片刻之后便将徐经纬打得遍体鳞伤。 三眼神雕下令手下接了徐经纬一顿之后,始才挥手制阻,道:“徐经纬!你答不答应?” 徐经纬看来已奄奄一息,他张开青肿的眼皮,喘着气说道:“我……我答应带你们下去……就是了!” 三眼神雕闻言一喜,吩咐左右道:“你们分出三个人守在这里,其余的人扶起那姓徐的,跟本座一齐下地道救人!” 这时与三眼神雕同来的海寇,有二十名已陷在那地道之内,就只剩下八个人;此刻分出三人守地面,那么就只有五个人下地道而已。 他们人力虽极单薄,但三眼神雕并不在乎,他认为只要不迷失在地道之内,凭他们五人之力,也足可应付数十个强敌。 徐经纬在一名海寇搀扶之下,全身虽然疼痛难当,但他心里却甚得意,因为他已算准了这一进入地道,三眼神雕等人,将步入他所设下的陷阱。 是以,徐经纬捱了一顿毒手,却使三眼神雕下决心亲自进地道,无疑是件很合算的事。 几个人很快地来到了地道的出入口,三眼神雕分配好前进的次序,就要进入。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自他的背后,道:“三哥!且慢进去!” 三眼神雕回头一看,登时笑道:“四妹子!你这一来可正是时候呀!” 来的是一名年约二十岁上下的娇艳女子,只见她穿一身红统罗裳,打扮得花枝招展;人长得美貌,那丰盈的体材,更是诱人之极。 在那妖艳的女子之后,还跟着四名青衣美婢,抱剑侍立,神态甚是动人。 三眼神雕望着她们,呵呵笑道:“四妹!你把四娃都带来了?” 被称为四妹的女子道:、“岂止四娃她们来而已,连五弟都来了……” 三眼神雕诧道:“五弟也来了?他人呢?” 那女子道:“五弟带了百余名兄弟,埋伏在这石头村通往县城的官道上,等候截击来援的官兵们!” 三眼神雕“哎”了一声,道:“既是如此,我们赶快将这边的事处理好,好让五弟他们撤走!” 那女子点点头,缓步走到徐经纬之前,刁着眼瞧他望,那神情宛如在欣赏一幅名画。 徐经纬不禁心里有气,冷冷道:“姑娘这样子瞧着在下,是什么意思?”那女子笑道: “看你气宇神情,处身在这种不利的情境之下仍不慌张,胆识实是高人一等,你叫什么名字?” 徐经纬别过头去没有理她,那女子却毫不在意地道:“你不将名字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我问别人也是一样……你可愿意知道我是谁?” 徐经纬仍旧保持缄默,没有答理。 但那女子却道:“我姓邱,江湖上的朋友都称呼我叫黑海蛇娘,这名字不太雅吧?” 她说完话之后,见徐经纬依然不理不睬,只耸耸肩,对三眼神雕道:“三哥!这人满身酸儒气,个性倔强之至,你相信他会乖乖听你指使吗?” 三眼神雕征了一怔,道:“你是说,他到现在还敢玩什么花样?” 黑海姥娘邱真珠道:“他有什么不敢的?不信你进地道试试看?” 三眼神雕将怒眼投向徐经纬,果然看到他的神情颇为不安,当下道:“四妹一向足智多谋,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邱真珠道:“最近老船主得了一项情报,说是这台州附近的沿海城镇,有人设计地道以逃避海盗的劫持,不想咱们却在这石头村发现果有此事……” 三眼神雕道:“纵是有什么地道,咱们又何惧之有?” 邱真珠道:“三哥你就是不喜欢动脑筋,那地道如是没有什么名堂,那些渔民怎敢躲在那里?” 她顿了一顿,又道:“不信你问那小子便知!” 她指一指徐经纬,意思是要三眼神雕问徐经纬到底她的猜测有没有错。 徐经纬不待三眼神雕开口,便道:“黑海蛇娘的话没错,本村的地道若非有妥善的设计,我怎敢驱使五百七十八口的村民,悉数躲进地道引颈待戮”’邱真珠抿嘴一笑,容貌越发动人道:“怎么样?三哥,你刚才若是冒冒失失地进去,岂不要吃了大亏?” 三眼神雕重重地哼了两声,道:“徐经纬!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徐经纬双手一摊,道:“废话!我的生死已不关躲在地道所有入的安危,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邱真珠道:“三哥!五弟虽可截阻官兵一时,但阻不了大队来临,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在此耽搁下去了,你用不着跟那小子生气……” 三眼神雕道:“那么依四妹之意,我们应该怎样才能进地道抓人?” 邱真珠想了一想道:“这抓人之事,过几天再说,我们先设法使官兵无法到这石头村来带走那姓朱的贱婢,以后自然有机会擒住她!” 三眼神雕道:“那么这姓徐的小子,干脆就由我将他处置掉……” 邱真珠拦住他道:“他的用处可多了,我们一并将他带到鲨尾屿去!” 三眼神雕道:“咱们不回老窝?” 邱真珠道:“暂时还不能回去,鲨尾屿离这里只有半天的航程,咱们可以遥遥监视,同时也可以支援陆地上的五弟!” 三眼神雕道:“五弟还须留在陆地?” 邱真珠道:“是的!他要负责断绝石头村和府城的联络,要不然那贱婢一溜回台州,咱们就没希望抓住她了。” 三眼神雕又道:“可是我那些被困在地道的兄弟,可该怎么办?” 邱真珠道:“让他们暂时待在这里无妨,反正渔村里的人也无力押解他们到县城交官……” 徐经纬冷笑道:“你不要将我们太低估,否则你会后悔的!” 邱真珠望着徐经纬一笑,掠了掠她被风吹散的长发,从容道:“石头村的渔民,没有你阁下领头,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干出什么惊人的事业。我这话不错吧?” 她停了一下,又道:“何况官兵势力单薄,也不能派出太多的人马来石头村坐镇,我们只要断了石头村的对外通道,这地方还不是等于在我们控制之下?” 徐经纬听她这么一说,想想确也是实情,心头不禁大为着急起来。 他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三眼神雕完全听任黑海蛇娘安排指挥的原因,原来这黑海蛇娘确是有过人的机智。 一念及此,徐经纬不觉开始对躲在地道内的人,担起心来。 因为,一者那些村民完全不了解外面的状况,万一久藏不耐,跑出地道来,岂不要落入盗手?二者如果这些海寇静静地埋伏在石头村的左近,委实可以使官兵与村民双方,都误以为盗已撤走,而疏于防范。 那么危险就更大了。 徐经纬只恨没有机会将地面的情况,传达到地道中,让村民们有所防范,所以很焦急地捏紧了拳头。 黑海蛇娘看到他这种神情,指着他笑道:“徐经纬!你万万没料到时间拖下去,反会对我们有利吧?” 徐经纬淡淡地道:“热闹还有得瞧,你不必那么快就显出得色来……” 邱真珠道:“那咱们走着瞧好了,看看我能不能进入你的地道抓人!” 她挥一挥手,徐经纬只觉眼前一黑,人便失去了知觉,双足一跪,昏倒在沙地上。 三眼神雕见状道:“四妹!你决定要将他掳走?” 邱真珠粉首微点,道:“要进地道抓人,只有他知道进出之法,所以我要在他身上探出消息来,自然非将他掳走不可!” 她指示两名手下将徐经纬扶了起来,又值:“咱们开航吧,这地方就交给五弟监视……” 于是他们一行沿着石路,鱼贯走到海边,分乘三条木舟,离岸而去。 第二章 美人醇酒奇男子 徐经纬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陈设华丽的内室之中,盖着一床柔软的棉被,暖和舒适。 他一发现他所处的地方,立刻知道自己已陷身在盗窟之中,可是他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将他监禁在如此华丽的内室中。 他霍地挺身而起,放眼打量室中的陈设。 只见室内一尘不染,一张净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屋角还置着一盆盛开的秋菊,丝绸的布幔,配上柔和的烛光,色彩鲜艳,情调动人。 徐经纬从窗口望出去,只见夕阳已然西照,敢情已是黄昏的时刻。 他站到窗后,打量窗外的景物,却看到窗外竟是波浪滚滚,有一条宽约三、五丈的内河,将他所处的屋舍与一座岛屿分隔开来。 那岛屿之上,屋舍严然,住着很多人家,此时只见炊烟袅袅,远远还可以看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徐经纬再到另一个窗口往外望,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也不知离陆地有多远。 他看得心下大奇,这房子怎能改在海面上?难道不怕大风大浪的吹袭吗?他正咸疑惑之时房门却“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一名翠衣丫鬟,提着饭盒子走了进来。 那丫鬟一看徐经纬站在窗口,将饭盒轻轻放在桌上,露出笑容道:“公子醒来多时了?” 徐经纬冷冷道:“你们将我关在此他是什么意思?” 那丫鬟笑道:“那是四船主的意思,我们做下人的怎会知道?” 徐经纬道:“四船主?四船主莫非就是黑海蛇娘?” 那丫鬟点点头,然后举起她的双手,轻轻拍了两下,门外登时进来了两名壮汉,合力提着一桶热汤,放在屋用,一句话也不说,便自掉头离去。那两名状汉出去之后,又有一名翠衣女婢,端着一袭锦衣,走了进来,并随手将房门轻轻带上。 先前那名丫鬟伸出玉葱似的手指,试一试桶水的热度,然后抬眼道:“澡水正合适,请公于宽农沐浴……” 徐经纬道:“慢!我诚然极需洗个澡,但你们两位不出去我怎能洗?”那丫鬟抿嘴笑道:“我们两人奉命派侍候公子的,公子怎好将我们撵走?” 徐经纬道:“你们若不离开这屋子,我便不洗,由你们决定好了……”先前那丫鬟还在犹豫,后来的那丫鬟却道:“琴姐,人家既然嫌我们,我们何必赖着不走?” 那被称为“琴姐”的丫鬟道:“菊妹你有所不知,四船主要是知道我们没有好好侍候的话,怪罪下来,可就不得了!” 小菊冷笑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强迫人家宽衣解带呀?” 小琴道:“你少贫嘴,想想办法呀!” 徐经纬道:“你们也不必想什么办法,就这样好了,你们暂时等到外面去,让我一个人洗个舒舒服服,万一你们四船主问起,咱们都不提,可以吧?” 小琴不置可否,那小菊却道:“那敢情好,反正四船主也未必会知道……” 小菊既已赞成,小琴自无反对之理,两人果然联袂走出屋外。 徐经纬满身恶臭,实在也需要痛痛快快大洗一番,一见两名女婢出了屋外,立刻将门拴牢,迅速解衣沐浴。 全身污垢尽去,徐经纬只觉得精神一振,想想自己失陷盗窟,居然还有这种享受,不禁哑然失笑。 他虽明知海寇如此善待他,必然不怀好意;但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自始保持坦然,反正过一刻算一刻,度一天算一天,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花了大半天才从澡桶里爬出来,穿上衣服,自己也觉得精神奕奕。装束完毕后,他拉开房门,让小琴和小菊两人进来收拾,一面等待着黑海蛇娘还要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小琴进了屋后,怔了一怔,道:“公子看来容光焕发,比刚才要俊美得多了……” 徐经纬道:“你认为我长相还不错,是不?” 小琴眼光一亮,道:“公于是小婢所见的男人之中,长得显英俊的一位……” 徐经纬满意一笑,道:“你们将房中收拾收拾,我有话想请教……”小菊很快地道: “公子有什么话可以问我好了!” 徐经纬转脸望着她,道:“哦!你可知道这房子是谁的住处?” 小菊道:“原是四船主的住处……” 徐经纬道:“原来是黑海蛇娘住的地方,难怪陈设如此华美!” 他歇了一下,又道:“可是她为什么要将房子盖在海面上?” 小菊道:“你看清楚了没有,此地是浮在海中的一块大岩石呀!” 小菊徐步走到门前,将门推开指着外面又道:“你看!从这里往外看,就可一目了然!” 徐经纬走到小菊之旁,朝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外看,果然看到门外有一道凿在岩石上的石阶,连着一条石板桥,直通到二十来丈远的岛上。 由此而知,徐经纬所处的地方,确是从一块孤悬在海口的巨岩开凿筑成的,既然四面有岩壁挡护,自然就不怕风浪的侵袭。 加之这屋子正好控制岛屿的出海口,来来往往的船只,均难逃过它的监视,看来实是一座很理想的了望之处。 不过使徐经纬不解的是,如果他能有机会逃出这屋子,只要有船只接应,要想划出外海,却是最方便不过,难道说黑海蛇娘没有想到这一点,抑或是她另有打算?再说,如果徐经纬得不到接应的船只可以潜逃,但只要他有泅泳百丈的能力,他也可以游到那岛屿找到一条木舟,独力驶离。 这是徐经纬在观察了石屋四下的情势之后,所看出的实际情形,委实是很有逃走的机会的。 那么,黑海蛇娘将他禁闭在这种防备松懈的石屋中,是不是看准了徐经纬没有逃走的能力?否则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徐经纬不是一个冒失的人,自然没有将这事看得那么简单,他想:“黑海蛇娘必然另有安排!” 只是他此刻还弄不清楚她有什么安排而已。 是以徐经纬虽然觉得以他的泅水能力,要逃到那岛上盗走一条船并不太困难,但他此刻仍旧不敢存有妄图逃走的念头。 小菊这时已重新将屋门关上,帮着小琴将漱洗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替徐经纬酌酒布菜,侍候他用过了晚餐。 外头海风很大,但石屋内却是温暖如春,一对粗如儿臂的泪烛,将室内照得极为明亮。 徐经纬酒足饭饱,显得精神很好,他主动与小琴和小菊闲聊,三个人谈得甚是开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螺鸣,听来悲凉已极。 那小琴和小菊一听那螺鸣之声,相偕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的样子。徐经纬很想从她们口中打听一些这帮海寇的消息,当然不愿在双方谈兴正浓之际让他们离开,因此也站了起来,道:“两位,时刻还早,何必急着要走?” 小琴笑道:“时刻虽早,无奈宵禁就要开始,我们不走就回不去了!”徐经纬道: “哦?你们每晚都有宵禁啊?” 小琴颔首道:“是的,从酉末到翌晨卯初,岛上一律禁止闲杂人等出进得……” 徐经纬闻言忖道:“原来这帮海寇戒备如此森严,难怪官兵奈何他们不得……” 他心里不禁有点感慨,心想:“如果官兵能够掌握这些海寇的行踪,何至于疲于奔命,还得不到剿寇的效果呢?” 这时小琴和小菊两人,已鱼贯走出室外,留下徐经纬一个人在室内胡思乱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刻,徐经纬突然听见有人拍他的门,他皱皱眉头,很不耐烦地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黑海蛇娘邱真珠,背后则有两名婢女提着两盏气死风灯,并排侍立在石阶上。 邱真珠一见徐经纬打开了门,露齿一笑道:“你住这边还觉得满意吧?”徐经纬冷冷道:“既是姑娘的闺房,住起来哪有不满意的道理……” 邱真珠缓步走进了室内,回过头吩咐那两名婢女,道:“你们下去吧!”那两人应了声“是”,提着风灯转身就走。邱真珠反手将门关上,嘘了~口气,道:“你一个人住这里相当寂寞吧?” 她突然将话打住,口里“啧啧”两声,又道:“真没想到你长得如此潇洒……” 她说话的声音和神态,都不是做作出来的,显然她确是很欣赏徐经纬的长相。 徐经纬笑笑不语,邱真珠已经走到了离他仅一大步的地方,又道:“你对我适才夸赞你的话,一点都不觉得欣喜?” 徐经纬耸耸肩,正要说话,邱真珠却又说道:“我明白了,你一定被女孩子赞惯了,所以我的赞美你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那也不一定,不管你的话对不对,被异性夸赞总是件使人愉悦的事,我怎能例外呢?” 邱真珠很快地接道:“那么你刚才怎会一丝愉悦的神情也没有?” 徐经纬道:“因为我人如瓮中之鳖,你又是磨刀霍霍,等着定我生死,我哪有心情领受你的赞美?” 邱真珠扑哧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看得出你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如你说的那么紧张,对吧?” 邱真珠倏然现出很正经的神色,道:“难道说,你从不考虑能不能使我将你放走这件事?” 徐经纬双手一摊,道:“有这个可能吗?” 邱真珠很快地道:“自然有这个可能!” 她的神情坦然,使人一望之下,便知道她并非有意说出进骗人的。 因此徐经纬得了一愣,才道:“我是有点相信你有将我释走的诚意;不过,你的条件我决计不能接受,所以咱们说也无用,不提也罢!” 邱真珠美眸浮出一丝笑意,微微侧着头,看来娇憨之至,动人已极。 她轻启樱口,声音沥沥莺莺,相当悦耳,道:“条件固然有,但我还没提出来,你怎会知道你决计不能接受?” 徐经纬心想:“除了要我说出擒捉朱姑娘之法外,难道说她还会有别样的条件?” 他的愕然神情,邱真珠觉得相当有趣,故意说道:“你很想生离此地把?” 徐经纬道:“当然,没有人愿意如此战战兢兢地生活在恐怖之中,换上作也是一样……” 他说的实情,邱真珠自然可以意会,所以她很快地接下去道:“那么你真愿意平安离开我这个地方?” 徐经纬心里骂道:“废话,这话不是多余的吗?” 但他口中却道:“你能让我高高兴兴地回去,我自然乐意之至!除非你……” 邱真珠打断他的话道:“你用不着再提条件的事,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朱绮美,因此我的条件保证与她无关,你听是不听?” 徐经纬诧异地望着邱真珠,那神情不用说,确是极想听听她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于是邱真珠又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然后再谈我们的条件,好不好?” 徐经纬道:“好吧!你有什么问题?” 邱真珠道:“朱绮美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经纬虽不知她这一问的用意,但他还是据实道:“朱姑娘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邱真珠微点粉首,道:“你说的是实话,她确是与你非亲非故!” 徐经纬突然有点生气,提高了声音道:“你既然已经调查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问我?” 邱真珠道:“我要知道你这人的内心,是不是像你外表那么老实……”这叫徐经纬有点啼笑皆非,心想:“我老不老实,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差一点就想开口骂人。 因为他这时突然有被她取笑的感觉。 邱真珠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意,浅浅一笑道:“你用不着对我有所不满,我今晚来此找你,全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她不管徐经纬有不耐烦的表倩,继续又道:“但是,让我想不通的是。姓朱的既然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你会拿生命护着她?” 徐经纬咧嘴笑了起来,那样子看来相当开心,显然他很乐意看到邱真珠为这事感到迷惑不解。 邱真珠皱着黛眉,突然又道:“你这样子做,是不是因为她长得美丽之故?” 这问题真大荒唐,徐经纬不禁失笑道:“你满脑子里,怎会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邱真珠道:“除了因为你爱上那姓朱的贱婢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你护着她的理由,这有什么可怪的?” 徐经纬道:“难道我不应该为了至仁至义,而保护一个极待人家给予援手的人吗?” 邱真珠道:“假使你的理由这么单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徐经纬表情变得很严肃,道:“正邪之分就在这里,你是生活在邪恶中的女子,当然很难理解我的做法……” 只见邱真珠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仿佛正在细细咀嚼徐经纬这一席话。 过了好一会,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剥啄之声,邱真珠神色一整,露出欣悦的光彩,朝门口道:“谁呀?是小菊吗?” 外面有人应道:“是的,小姐,酒席已经送来了!” 邱真珠喜孜孜地道:“小菊她们送来了酒菜,咱们可以对酌几杯,你等等,我开门让她们送进屋里来……” 话一说完,她也不管徐经纬同意不同意,径自将门打开,让小菊将酒菜送了进来。 等小菊将那些酒菜摆好退出屋外后,邱真珠坚持邀徐经纬坐定,替他满满地酌上一盅酒,道:“来,咱们干一杯,别翻着脸装出那么委屈的样子,多扫人兴!” 徐经纬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下去。 突然听见邱真珠道:“你仰着脖子就这样干厂下去,不怕我那酒里下了毒药?” 徐经纬面不改色,举着筷子夹了一块肉片送进口中,才道:“进了你这鲨尾屿,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什么酒我都敢喝!” 邱真珠笑道:“你这句话根本不是由衷之言!” 徐经纬诧然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不是吗?” 他又将邱真珠再次斟上的酒一饮而尽,只听邱真珠笑道:“诚然你不会在这件事上骗我,但我知道你适才那句话不是由衷之言,确实是可以肯定的!” 徐经纬道:“你不妨说明白点,我这人笨得要命,不会听懂人家拐弯抹角的说话……” 邱真珠道:“你这人一点也不笨,而且是我生平仅见的聪明人,否则你现在就不会坐下来吃喝了。” 徐经纬心里一动,道:“再愚笨的人也不会放过有吃有喝的机会,你怎能凭这件事说我聪明?” 邱真珠道:“可是在你此刻的处境下,相信没几个人,能像你一样饮食自如。” 徐经纬道:“你紧盯着这个问题,莫非别有用意?” 邱真珠神色如常,道:“我只是相当敬佩你的胆识和机智而已!” 既是表示她钦佩的心意,那么这顿酒席,恐怕不那么简单了。徐经纬默默思忖着:“她用的是软功夫,就叫人更难防了。” 他端起了一杯酒,耳畔又传来邱真珠的声音道:“你原就知道我不会在酒菜里下毒,对也不对呢?” 徐经纬耸耸肩,道:“不错!” 邱真珠绽开了笑容,很欣慰地道:“这一次才是你由衷之言……” 她的欣慰之色,引起徐经纬的注意,也使他大为迷惑,想道:“为什么她那么看重我对事情的判断力?” 思忖之间,邱真珠又已说道:“这下子,我可证明你的才智确非泛泛……” 徐经纬突然发现邱真珠的脸,掠过一抹微微的得意之色,不禁心念一动,寻思道:“她不会在酒菜中下毒,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拿这事来测验我的反应,有什么目的吗?” 邱真珠将徐经纬擒回鲨尾屿,等于已捏住了他的一条命,杀剁由她。自是不必暗中下毒将他毒毙。 徐经纬认为,这是很寻常的推理,实在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可是邱真珠对这件事像是有莫大的兴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经纬心念电转,运思筹忖,将邱真珠进屋之后的言表,反复推测一番,禁不住恍然大悟。 他迅速地在心里想道:“原来她考验我机智的目的,全为了要知道我这人的聪明程度,好决定拿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一有这种感觉,徐经纬不觉大感警惕。 此刻徐经纬所能推断出来的,只是:第一,邱真珠将对付他的手段,一定是施软不施硬,否则她不会对他那么客气。 第二,她所施的方法,必定险诈难防,而且针对着徐经纬的弱点而来,这是可以预期的。 想到这里,徐经纬禁不住大大后悔刚才竟一点戒心也没有。 现在他只能临机应变了,因为他根本清不透邱真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种情势,当然表示邱真珠在心计运用上,已占了上风,假使徐经纬没法推演出她的计谋,落入她的掌握中,则是可以预料的。 徐经纬边吃边想,邱真珠脑筋也不闲,她没有低估徐经纬,所以她决定耐心地去进行她的谋略。 三杯酒下肚,邱真珠显得兴高采烈,她频频替徐经纬夹菜酌酒,从外表看起来,屋中的两人,宛如一对分享喝酒之乐的知己。 但尔虞我诈的心机,却已渐渐扩大,一个是步步为防,一个是进退不懈,只是两人心照不宣而已。 还是操纵攻势的邱真珠打破了沉闷,她道:“你多喝两杯,你知道我这顿酒席,不是那么容易下咽的……” 徐经纬果然干了一杯,道:“你这人看来还很坦诚,为什么要落草为寇?” 邱真珠道:“这问题跟我问你的一样,你为什么要为朱绮美舍命呢?”徐经纬喏然不语,人的观点很难相同,因此人与人之间的行为,很难彼此相互了解,这是自有人类以来就有的现象。 邱真珠既是那么说,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因此徐经纬又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邱真珠柔和地望着他道:“你这样喝下去,不怕醉倒?” 徐经纬道:“我的酒量有多少,心里自然明白,何况目前我确是极需酒来镇定心绪……” 说着他又灌了杯酒,邱真珠道:一既是如此,那么你就多喝两杯,不过不要喝得迷迷糊糊,因为我们还有事情没有商量好!” 徐经纬道:“就是你想放走我那回事啊?” 邱真珠粉首微点,道:“正是那件事……” 徐经纬道:“何不趁现在说出来?” 邱真珠道:“你觉得我这个人长得怎么样?”话一岔开,徐经纬戒心大起,不禁运思私忖应该如何答复她这句话。 她长得美,这是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不能否认的,徐经纬想来想去,只好直截了当地道: “你长得很漂亮,属于美人儿之类的女子!” 邱真珠又问道:“那么朱绮美呢?” 提起朱绮美,徐经纬心中立刻浮现她那份雅逸秀丽、卓而不凡的美。这种美,正如浑金玲玉般的,平实可爱,一点也没有做作。 徐经纬想及这些,马上说道:“她当然也很美了……” 邱真珠道:“听你的口气,她一定胜过我好几倍,是吧?” 凭良心讲,论她们两人的外貌,实在各有千秋,于是徐经纬道:“依我看,你们两人不相上下的……” 能有机会对女人评头论足,原是一件赏心乐事,所以徐经纬兴致很高,有点兴高采烈的样子。 邱真珠看在眼内,故意道:“你能不能将我们两人作个比较?” 徐经纬道;“比较?比较谁生得动人?” 邱真珠笑道:“不!比较看看我们两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如何?” 徐经纬沉吟一会,他果然在认真比较,然后道:“你美在媚,她嘛,美在含蓄……” 邱真珠紧盯一句话道:“那么我们两个人让你挑的话,你挑谁?我?或者是她。,她问得相当快,使徐经纬似乎来不及考虑,想了一下,才道:“我根本无此福分,叫我怎么挑呢?” 邱真珠噗呼一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嘛,反正说说有什么关系?” 徐经纬觉得她的声音,入耳舒坦已极,心情不觉微微兴奋。 他依言回想来峡美的美丽,又仔细地端详坐在面前的邱真珠。 只感到邱真珠的面貌,在他脑海越来越显著,而朱崎美的倩影,则更形模糊……心底一惊,徐经纬甩了一下他的头,忖道:“这是怎搞的,我怎会突然对邱真珠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 他再将眼光投向邱真珠之时,攀觉邱真珠的神色,有点古怪。 而邱真珠好像没有察觉他的神态有所激动,催着他道:“说呀!你怎么不开口了?” 徐经纬迅即道:“真要我挑的话,我还是要你!” 此言一出,连徐经纬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有点不相信他自己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夜里与一位年轻女性,躲在室内饮酒谈天,已大违他平日读书做人的礼范,何况还说出那种挑逗性的话来! 邱真珠却道;“你刚才的话,我绝对相信……” 徐经纬真怕她再扯上刚才的事情,所以装着喝酒吃菜,没有理会邱真珠。 但邱真珠顿了一顿之后,又道:“你此刻和我独处饮酒,自然心思就会放在我的身上;而朱绮美不在你的身边,在你心中的份量就比我轻得多了,所以你说会挑选我的话,我不会觉得惊奇!” 这席话很中肯,徐经纬心里好过多了,邱真珠接着又道:“何况,你跟朱绮美连说句话都没有过,我当然要占上风,对不?” 徐经纬心想:“是呀!那么我适才的话是很合清理的,我为什么没考虑到这点?” 这时他已完全不把刚才的话,视为有反常的现象,心里也就坦然了不少。 屋中的气氛,因徐经纬心情的转变,再度显得和谐起来。 两人对干了一杯酒,徐经纬突然发觉邱真珠的美眸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心弦但觉一震,迅速低下头去,心里也飞快地想道:“那邱真珠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为什么越来越强烈呢?难道说她确是个那么可亲的人?” 他反复地思索这些问题,心里叫道:“不,她是个无恶不作的女强盗,甚至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我不应对她生出好感来……” 事实上邱真珠在他的观感中,已大有好感,徐经纬怎能否定这个已经存在的事实呢?他咬了一下舌头,咬得很重,目的是要使他保持极度的清醒,一面暗自忖道:“我不应该醉倒,对她突然产生出好感的程度,是不是她的美色会引我自醉?” 心底下的终念使徐经纬再度依然,他真不敢相信他会有这种可怕念头。这么说决计是邱真珠在搞鬼,徐经纬继续想道:“否则酒不醉人,人为什么自醉?” 他念头触及邱真珠的手段,心中一阵颤抖,投向邱真珠的目光,也就充满骇异。 但见邱真珠依然笑容可掬,两朵浮在面颊的红晕,使她看来平添不少媚力,本是娇艳的面靥,此时更是砂破若愁,如怨如讽,叫人一望之下,大起怜香惜玉之心。 徐经纬心里一阵冲动,几乎忘记了刚升起的警惕,想伸手握她的柔美。正好邱真珠及时说道:“你醉了吧?” 徐经纬道:“我的酒量大得很,醉不了的!” 邱真珠嫣然一笑,徐徐推桌而起,道:“我却是有点醉意了,我们改日再喝吧……” 她的声音呢呢哺哺,好听已极,就是有些含糊不清,听来果然有些许醉”意。 徐经纬见她有走的意思,忍不住道:“你要走了?” 邱真珠打了一个哈欠,道:“是啊,再喝下去我非醉不可,我可不愿意酒醉出丑……” 她果其走向门口,徐经纬脱口说道:“你不想再留一会儿?” 邱真珠反问他道:“你要我留下来?” 徐经纬猛点其头,邱真珠微笑道:“那我就留下来……” 实际上她在说话之前,早已由门旁走了回来。 徐经纬愣了一愣,心想道:“我为什么要留下她?” 但邱真珠却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她。 她袅袅娜娜走到了徐经纬之分,假着他坐了下来,含着迷人的笑容,凝视着徐经纬,使徐经纬泛起一股温柔。甜蜜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徐经纬第一次感受到的,使他有一种晕眩的痴迷,完全从他的眼神中表露出来。 邱真珠把握机会,缓缓投入了他的怀抱,一股女人特有的发香,令徐经纬血脉倏涨。 他贪婪地将邱真珠紧紧搂住,只觉得体内欲火中烧,再也把持不住。 邱真珠却在此时,将他轻轻推开,道:“你真的那么喜欢我?” 徐经纬‘嗯”了一声,又想伸手将她搂抱。 邱真珠掉了他一下,道:“不!我要先弄清楚你的心意,否则不能让你温存!” 徐经纬嘘了一口气,突然清醒起来,但脸上依旧一片惆然,仿佛没听见邱真珠的话。 邱真珠赶忙伸出手来,抚着他的肩膀,道:“其实我的确很喜欢你,就是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而已……” 徐经纬神色又缓和了许多,道:“我的心意你看得出来,何必要问呢?”邱真珠推开他凑过来的脸,轻笑道:“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辈子?” 徐经纬点点头,两手有点不老实。 邱真珠又道:“这就对了,你用不着回石头村去,我不会亏待你!” ‘石头村”三个字,像一把利刃般地刺入徐经纬的胸膛。 他霍地跳了起来,将邱真珠一把推开,骇然道:“你……你在干什么?”邱真珠冷笑一声,道:“问问你自己呀,难道说,你自己在于什么都不知道?” 徐经纬只觉得摇摇欲坠,全身热乎乎的,再看邱真珠那凌乱的发誓,半解的罗编,刚才的举动飞快地在脑海中一掠而过,登时明白过来。 这时他体内又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使他咬紧牙根,轻轻颤抖起来。 他奋力抑住体内那股异样的欲念,道:“你……你在酒……酒中下了媚药……,,邱真珠媚眼一转,道:“是啊!你没有提防我这一手吧?” 徐经纬双眼红丝密布,骇人已极,冷汗也从他的额前,直淌而下。 邱真珠得意地笑了一下,顺手将衣带一拉,立刻露出赤裸的胭体,然后柳医款摆,徐步走向徐经纬。 徐经纬大声喊道:“不!求你不……不要过来……” 但他的双目却瞪得大大的,舍不得离开邱真珠的胸前。 邱真珠已走到他的跟前,她呵气如兰,急促的呼吸声更加深了徐经纬的欲念。 看来徐经纬的神智就要崩溃,药力的发作,加上邱真珠刻意的挑逗,使他仅存的一丝定力,几乎就要无影无踪。 邱真珠两只雪白滑嫩的手已环抱着他的颈部,艳红朱唇,配上那双半固半开的媚眼,在徐经纬眼前晃动着。 徐经纬再也无法把持,喉底发出声音,目光喷着红焰,气息淋淋,一个探身,将邱真珠抱个满怀。 邱真珠轻笑一声,两人滚卧在地上。 徐经纬像一只疯狮,迫不及待地要寻找他的猎物,而邱真珠却是欲迎还担,吃吃地笑着道:“你不想再回石头村了吧?” 这次,徐经纬毫不考虑地点头,邱真珠又道:‘那么你把石头村地道的进出之法,详细告诉我好吗?” 徐经纬嗯嗯啊啊的,根本无暇回她的话。 邱真珠霍地坐了起来,道:“你听见了我的话没有?” 她这一坐起来,使徐经纬神情一震,望着她发呆。 邱真珠皱眉道:“好吧!咱们卧着说话……” 徐经纬却怔怔的出神,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不!我不能出卖全村的人……我不能做出这种事……” 他声音愈来愈大,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大声喊叫出来的。 显然他正全力抗拒药力的作怪。 邱真珠望着他惨白的脸,冷冷道:“今晚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段;告诉你,我那媚药还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你就认了吧!” 徐经纬张大了嘴,大声喘着气,道:“求你……饶了…我吧!” 邱真珠“嗯”道:“只要你说出石头村地道的进出之法,我立刻饶了你……” 徐经纬仍旧抑住内心的冲动,他深知一时让药力迷住他,他就会为了一逞欲念,而道出了石头村的所有秘密。 可是跳跃在他体内的欲火,又渐渐强烈起来,眼前的邱真珠,也越来越诱人……他又开始想亲近她,想听她的温言软语,想摸抚她的嗣体,想……就在这紧要关头,修地传出徐经纬的一声惨叫,但见他口中喷出一股血箭,人往后一仰,立即不省人事。 邱真珠差点儿被他喷出来的鲜血射上,她一见徐经纬昏厥在地,很得直跺脚,匆匆忙忙将衣服穿上拉开屋门,叫道:“来人啊!” 她一连叫了两遍,石板桥那头立刻有两个大汉跑了过来。 邱真珠吩咐他们道:“你们一个人去请三船主过来,一个人去拿创药,快!快一点!” 那两名大汉应声“是”,迅即分头去办事。 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三眼神雕已匆匆而来,治伤的创药也已取来。 邱真珠先板开徐经纬的嘴巴,将创伤药酒在他的舌头上,然后恨声对三眼神雕道:“这小子真难缠,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居然来这一手,真大出我意料之外!” 三眼神雕道:“他想嚼舌自绝,就让他死掉算了,何必再救他!” 邱真珠道:“他死不得,他一死的话,我们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三眼神雕讶道:“有这么严重?” 邱真珠道:“当然,三哥你不想想,要是这附近所有近海村庄,都完成了像石头村那么厉害的地道,我们靠什么生活?” 三眼神雕想想有理,道:“确是如此,难怪你一直反对杀他!” 邱真珠道:“我本想利用媚药之力,使他吐露出石头村地道的进出之法,不料他在无法抗拒之情形下,竟然想出嚼断舌根自尽的手法,害得我白忙了一夜…” 三眼神雕笑笑,道:“这小子那么聪明,又那么顽强,可以想象四妹今出一定花了不少功夫,才使他眼下媚药吧?” 邱真珠神情有点儿沮丧,道:“是呀!我知道他足智多谋,故意将他的思路引入毒药一事之上,以免打草惊蛇,天晓得,他会突然想出这种解脱之法…” 三眼神雕道:“你的意思是说,在他喝下药酒之前,你先故意透露出你有下毒的可能?” 邱真珠道:“是的!这叫做明修栈道的高明手法,果然将他的注意力引入我‘会不会毒毙他’这个问题上……” 三眼神雕道:“你要杀他易如反掌,他当然不相信你会费那么大手脚毒毙他,可是,他应该会想到你有可能上迷药呀!” 邱真珠道:“这点他可能也考虑到了,但他万没料到我会下媚药,所以他以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来着?就这样,他中了我的计谋……” 三眼神雕道:“四妹这一手真针对了他的弱点,确是高明之至……” 邱真珠啐道:“高明个屁!那小子这一手才是绝妙,使我措手不及,功亏一货!” 三眼神雕见她露出钦佩之色,不禁多看了徐经纬一眼,才道:“这小子行事坚决,才智出众,虽然不会武,但还是相当令人为之伤脑筋的!” 等了一会儿不见邱真珠接腔,三眼神雕禁不住愣了一愣,抬眼注视邱真珠。 只见邱真珠凝神沉思,看来像是陷入一项难题之中,三眼神雕一时不敢再出言打扰他。 半刻之后,邱真珠突然兴奋地对三眼神雕道:“三哥!我有个办法可以约住朱绮美那贱婢了!” 三眼神雕“哦”了一声,道:“什么办法?” 邱真珠脸上又绽开笑容,道:“请附耳过来……” 她在三眼神雕的耳畔,悄悄地说了一些话,当然是有关她要擒捉朱绮美的计划。 三眼神雕一面听,一面频频点头,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道:“那小子比狐狸还精,你这办法行得通吗?” 邱真珠道:“行不通也得试一下,反正对我们有益无损,对也不对?” 三眼神雕道:“可是老船主已经有任务给我们,我们不能老是为姓朱的事耽在这里呀!” 邱真珠道;“不错!但我们也不能放弃捉她的机会!” 三眼神雕沉吟一会儿,道;“突然间我有一个念头,四妹!你看那唐英会不会趁我们忙着对付姓徐的时候,回到石头村救走朱绮美?” 邱真珠美眸一亮,道:“唐英那丫头的确也是个令人头痛的人物,不过我已通知五弟提防着她,大概不至于被她潜入石头村吧?” 三眼神雕道:“五弟这一来可够忙的了,既要拦截官兵,又要防范唐英带来的援手……” 邱真珠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用替他操心,三哥!难道你不知道五弟的武功才智吗?” 三眼神雕精光一闪,道:“是的!五弟的才智武功,出类拔革,那些事他一定应付得了。” 邱真珠浅浅一笑,道:“这就是了,其实五弟留在陆地,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哩!” 三眼神雕道:“对!老船主计划很周密,他派五弟出来,一定另有深意……” 她说完话之后,听见徐经纬的呻吟声,皱着黛眉,又遭:“姓徐的快醒了,我们按计划行事,走吧!” 三眼神雕点点头,随在邱真珠的背后,很快地退出室外。 徐经纬在他们走后不久,果然悠悠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室内一灯如豆,虽然有点儿昏黑,但他还是可以看清楚室内的一切。 他轻叹了一口气,私自想道:“他们不让我死,不知为着什么原因?” 舌头虽还有点痛,但徐经纬脑筋相当清醒,这时倏地兴起一个念头:何不趁机逃走?他想:邱真珠既然没有杀我的意思,万一逃不成功,也只不过再被囚禁起来罢了,试~次应该值得。 他很快的下了决心,覆地坐了起来。 外面海涛拍岸的声音,虽然很大,但徐经纬凭他自小在海边长大的经验,一听之下,立知此刻海浪虽大,不过凭他自小练成的泅水功夫,游个百来丈远,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搞到门旁,借着门缝,仔细朝外头侦查一番。 他首先辨明天星座的位置,计算出正是个有利他逃走的时辰。 其次他发觉潮水涨落方向也正是适合他泅泳逃走的时刻。 唯一的困难就是如何夺船出海的问题。 他考虑再三,觉得只有冒险,他虽知自己很难对付那些凶悍的海寇,不过他有信心可以避免与他们正面碰上。 徐经纬有这种信心,并不是全没理由。 一来他知道此时正是岛上的人酣睡的时候,二来没有人会料想到他会突然逃走。 所以他深信在这种出其不意的情形下,偷偷夺船而逃,成功的机会相当高。 他毫不犹豫地卸下外衣,悄悄掩到右侧窗下,准备从窗口跃入海中,然后游过海湾,直达岛上夺船出海。 由窗外眺望鲨尾屿,只是朦胧一片,但岛上灯光闪烁,确可判断出距离并不太远。 由这里过去应是最妥当的,徐经纬综合白天侦查的印象,迅速如此决定。 当下他推开窗口,爬了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要~跃而下。 不料裤带一紧,他立知有人拉住他,一惊之下,赶快掉头过来。 他真不敢相信拉住他的人是唐英,愣了一下才道:“唐姑娘?是你?” 那人确是唐英,她已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挂着笑容,道:“公子没想到会是我吧?” 徐经纬跳了下来,道:“是啊!在下还以为是那些天杀的狗男女……” 唐英扑啼一笑,娇憨引人,美丽已极,道:“看你连骂人的话都出口,~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徐经纬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恨根地道:“那些人卑鄙无耻……” 他怕又说出骂人的话来,连忙打住,停歇一下,才又说道:“姑娘怎会到这鲨尾屿来?” 唐英道:“我来救你走啊!” 徐经纬道:“救我?” 唐英点了一下头,徐经纬又道:“可是朱姑娘还困在石头村呀!” 唐英道;“小姐在那里很安全,可是你在这里却不安全,所以我要先救你走……” 徐经纬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道:“其实你不用替在下冒这个险……” 唐英沉吟一会儿,轻咬着下唇,突然说道:“公子大可不必为此事感激我唐英!” 徐经纬讶道:“这是什么话?姑娘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来此搭救在下,在下怎敢不感激?” 唐英眸珠一转,道:“来此固然要冒很大的险,但如果我救你的目的,不全是为你一人打算,你就不需感激我!” 她的意思明显的表示出,她的救人之举,还有其他的目的,换句话说,她救徐经纬,并不是因为纯是要使他免于丧命而已。 徐经纬虽知她话中另有他意,可是他还是问道:“在下不明白姑娘之意……” 唐英露出歉然的眼色,迟疑一下才道:“我本来可以不必老实说出来,可是为了不愿瞒你,却又不得不将话说清楚……” 她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徐经纬自然可以领会她有难言的苦衷,于是他道: “姑娘既然有话说不出口,那就不必说了!” 唐英迅即道:“不!我要将话说出来,还希望公子能原谅我……” 徐经纬没有打岔,唐英逐又道:“我来此救你之举,虽是不假,可是我的原意,实不是担忧你的生命安全之故……” 徐经纬皱着眉,道:“救我离开此地,我便可苟全生命,难道说这会有什么差别?” 唐英道:“当然不会有什么差别,只要我能将公子救到安全的地方,公子就无生命之虞,问题在,此举我另有私心……” 这话使徐经纬越发糊涂,道:“你是说,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打算而已?” 唐英道:“不错!” 徐经纬细细思考她的话,最后还是诧异地望着唐英,显然她还是弄不懂唐英真正的心意。 唐英美眸流盼之间,黯然伤感,道:“坦白说,我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来这里救你,实在是因为怕你受不住那些海寇的胁迫利诱,帮他们擒捉我家小姐…” “原来如此……” 徐经纬私忖着:“她对我了解不深,有这层顾虑也算是人之常情,可是她为什么考虑了那么久才决定说出来呢?” 这其中想来另有隐衷,所以徐经纬的表情凝重之至,沉默不语。 他认为唐英心中的算计,可能不只救不救他这个问题,必定另有更难启齿的图谋。 徐经纬想了又想,遂道:“在下有句话请教姑娘,希望姑娘坦白告诉在下!” 唐英道:“公子清说!” 徐经纬于是道:“姑娘来此之前,大概已经晓得石头村那边的情况了吧?” 唐英道:“是的!从开头到你陷在这鲨尾屿之事,我全知道……” “那么…” 徐经纬很快接着道:“在下没有出卖朱姑娘的事,你必定也知道吧?” 唐英道:“是的!” 徐经纬道:“可是你为什么还担心在下会出卖朱姑娘?” 唐英正要回答,徐经纬又拦住她道:“假使你仅知道我陷在鲨尾屿的消息,而仍不知朱姑娘有没有被我出卖的事,因此对我有所怀疑的话,我可原谅,可是…” 唐英打断他的话,道:“任何人处在我的境况下,都难免像我一样惴惴不安,狐疑猜忌,这话公子应该意会得到吧?” “话虽是这么讲!” 徐经纬顿了一顿:“但你总不应该到现在还不放心我?” 唐英道:“凭良心说,除非在极度安全的情况之下,否则我决计不会相信任何人!” 她说得冷傲之至,听起来一点儿感情也没有,使徐经纬不禁大失所望。 他表情木然地望着唐英,好一会儿才道:“姑娘竟是这种冷漠的人,实是在下始料未及的!” 唐英叹了一口气道:“请你不要那么快说出对我的观感,好吗?” 她的语调一下子又变得幽怨哀愁,与一分钟前的冷傲真有天渊之别。 徐经纬是个聪明人,登时恍然大悟,想道:“她为了坚定她对朱姑娘的忠心,除了一切为未姑娘设想之外,委实别无选择,这么说,她对所有人抱着怀疑的态度,似是可以谅解的。” 心里一有如此想法,原先的忿怒不满,也就释然了。 徐经纬放松了紧绷的脸,道:“姑娘的心请与所处的立场,在下十分了解,不管怎么样,今晚你冒险而来,在下仍是感激……” 唐英幽幽道:“我实在不应该对你表示不信任,但是黑海蛇娘的手段诡异狠毒,在没有救出小姐之前,你留在此地,我总是放不下心的!” 徐经纬道:“你既然有此顾虑,那么我们趁早走吧!” 唐英抽出佩剑道:“你随我来!” 她一转身,居然想从大门出去。 徐经纬知道大门虽有一道石桥直通鲨尾屿,但桥那边日夜有人把守,这一去哪能瞒住看守的人?因此他道:“姑娘!咱们还是由此泅水过去吧?” “不行!” 唐英将头猛摇,道:“我们还是由石桥过去!” 徐经纬问道:“姑娘敢是不知水性?” 唐英笑道:“我游水的技术说不定不比价差!” 徐经纬诧然道:“那么我们何必跟那些守桥的人正面冲突呢?” 唐英反问他道;“你以为泅泳比由石桥过去更安全吗?” “是呀!” 徐经纬很有把握地道:“一来海浪不大,二来我们可以利用潜泳避过任何监视,不是比硬碰硬要安全得多吗?” 唐英道:“事情若是那么简单,你不用说,我也会依言去做……” 徐经纬心道:她一定另有理由,但是他却猜不透理由安在。 唐英望着他愕然的神情,道:“你试着想想,黑海蛇娘为什么只派人守住桥头,而其余几个窗口都没有派人看守呢?” “这一定有原因!” 徐经纬一经唐英提醒,恍然道:“莫非那海湾中有什么古怪?” 窗口下两面都是海,石室的通道也只有一道石桥而已,所以徐经纬马上联想到海湾中有所古怪。 “公子猜得一点儿也不错!” 她徐徐而道:“此地与岛上间隔的这一大片海湾,有不计其数的巨鲨出没,你想,我们有可能由海中游水过去吗?” 徐经纬摇了一下头道:“在下真是笨得要命,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唐英道:“此刻体明白黑海蛇娘为什么不在海湾设防的原因了吧?” “我明白了……” 徐经纬又问道:“可是我们如果惊动了守桥的人,哪有逃走的机会、’唐英道:“我自有安排,咱们走吧……” 她提剑走在前面,走了三、四步之后,又回过头来叮嘱徐经纬道:“你要紧跟着我,万不可慌张,好吗?” 徐经纬道:“在下省得!” 于是由唐某领头,两人很快地窜到桥上。 那石桥有二十来丈长,只见唐英几个起落,人如飞花落絮,且轻飘飘地落在桥那头。 但桥头那两名海寇,还是发现了唐英,正要出声喝问。 只见唐英纤手微杨,寒芒一闪,那两名海寇闷哼两声,立刻倒地身亡。 这时徐经纬正好也赶了过来,看到那两名海寇前胸均中了一只飞镖,不禁眉头一皱。 唐英对他道:“这些人死有余辜,你用不着可冷他们……” 徐经纬道:“话虽是这么说,但乍看活生生的人骤然毙命,在下心中仍“我知道第一次看到杀人的感受……”唐英岔开他的话道,“我们快走吧!” 唐英将尸体推入海中,作个手势在前领路,徐经纬紧跟在他的后头,两人很快地奔向码头,准备夺船出海。 他们在黑夜中审行,避过数处明哨,不久便来到离码头不远的一块大石之旁。 鲨尾屿的码头只有一道突出的长堤,但长堤两边停靠的各式海船,却有二、三十艘之多,沿着滩岸也有数不清的小木舟。 如果由徐经纬他们停身的大石走到码头,距离约莫三十余丈,可是却要穿过一排房舍,而这一排房会又显然是海寇们的住宿之处。 虽说横躺在房屋之前的那条石路此刻黑漆漆的,但要疾行通过却也不太容易。 因此唐英迟疑不决,徐经纬却悄声道:“姑娘!看来码头上没有什么防范,咱们何不趁这个时候掩过去?” 唐英两眼盯着前面,道:“前面情况不明,我们还是等了解了情况之后,再过去不迟……” 她一言未了,那码头上突然出现了十数个人影,手执火把,将长堤照得一片光亮。 徐经纬见状惊道:“糟了!他们已发现我们逃走的事了……” 唐英道:“不会的!你不用惊慌!” 徐经纬镇定一下自己,道:“可是在这半夜里,那些海寇突然执火把聚集在一起,不是有点奇怪吗?” 唐英道:“是有点奇怪,不过我可以断定他们不是为了我们而出动的!”她不待徐经纬发问,又道:“第一,他们如发现有人潜在岛上,必以海螺声示警,此刻他们并未发出警讯,可知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潜在此地这是一般常情,徐经纬深觉后奖推断得很有道理。 因此没有反驳。 只听唐英又道:“第二,我附搭他们的粮船潜入鲨尾屿已有一天之久,如果他们有所警觉,早就出动搜索,也不会等到现在,因此我们没有理由相信他们是为了我们而聚集人手的……” 她特别将‘我们’两字的语气加重。 徐经纬却没听出地话中之意,道:“可是,姑娘!他们说不定已发现我已经不在石室中了?” 唐英道:“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徐经纬讶然道:“但……这么一来,他们岂不马上要发动搜索了吗?” “是的!” 唐英言语仍然相当平静,道:“不过,他们搜寻的对象是你,而不是‘我们’,这话你懂吧?” 徐经纬剑眉一轩,道:“我搞不清楚这里边有什么分别……” “分别可大了!” 唐英指着突堤上那些手执火把的海寇,道:“你看,那些海寇执着火把聚集在突堤上,他们的样子像不像碰上了情况?” 徐经纬瞄了那些人一眼,只见他们停在突堤上聊天,状极悠闲,丝毫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这是什么原因?” 徐经纬问道:“他们看来一点防备也没有,难道说不怕找逃走?” 唐英反问他道:“那些人现身在码头上,你有胆量一个人过去吗?” 徐经纬当然没此胆量,不要说那边有十数人之多,就是有三、四个人,徐经纬自忖自己也不敢走上码头。 既是如此,他们现身在堤上,必然另有深意了?徐经纬运思一想,顿时明白过来,道: “莫非那些人现身在那边,只是虚张声势恫吓我不敢妄想从码头夺船逃走?” “他们正是有这个意思。” 唐英迅即接道:“在这个情形之下,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徐经纬想了一想,道:“当然只有避开他们,到别个地方想办法找条船了……” “这就是他们要你做的事……” 唐英掠了一下秀发,又道:“而且这一切都在他们算计之中!” 徐经纬道:“他们既已知道我已逃出石室,怎还要让我有机会在岛上四处找船逃走?” 唐英笑道:“因为他们正是要给你一个逃走的机会呀!” 听唐英的口气,那些海寇显然故意要徐经纬逃出鲨尾屿,要是这样的话,这里头自然大有文章了。 徐经纬当然不会笨到往好处去想,最显然的是,邱真珠有诚意释人的话,只要下令派人派船便行,根本用不着花费那么大力气,安排这一出戏。 基于这个浅显的理由,徐经纬略略思忖,就将邱真珠的诡计猜个八九成。于是他道: “邱真珠这一手也真厉害,要不是姑娘提醒,我可真会上了大当……” 他的语调充满余悸,显见他确是经唐英提示之后,才想及邱真珠的计谋的。 唐英道:“邱真珠一定早已安排好船只人手,准备在你上船的地方跟踪你,直到你进入石头村地道为止,如果你一时不察的话,这个当可上大啦!” 徐经纬道:“不错!他们只要封住地道出口,就不怕我不将人带出来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邱真珠既然要我顺利逃走,何必再犯人守在码头上,不让我夺船?” 后英道:“假设你很容易就可从码头上找船出海,难道说你不会生出疑心来?” “对!”徐经纬道:“太容易了就会使人联想到其中的蹊跷,如果我从别的地方偷到船,一定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事,对他们的跟踪就无戒心……黑海蛇娘委实太厉害了……” 他接着又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英道:“自然是冲上码头,夺船出海……” 徐经纬凛然道:“这……这不太妥当吧广他当然是深恐唐某一个人应付不了那十数名海寇,所以才认为由码头夺船不太妥当。 但唐英却道:“我刚才说过,他们现在只知道你一个人潜逃而已,做梦也没想到有我在,所以他们的防备力量必然不大,那码头上虽有十数人之多,不足为惧……” 她转过脸看了一眼徐经纬,继续道:“何况他们既是有意让你籍机逃出此岛,就更不会调集高手对付你,对不对?” 徐经纬道:“姑娘之言诚然有理,不过,别的地方既然可以找到船,我们又何必跟码头上的人正面冲突?” 唐英道:“除了从码头出海之外,都免不了受到跟踪追击,因为别处他们早已埋伏人手,准备跟踪作出海,要逃避这些暗里的海寇,倒不如冲上码头,将明里的人杀掉,你以为如何?” “嗯!” 徐经纬道:“看来只有这样子,否则敌暗我明,当真不易甩脱他们……”唐英道:“所以我们只有出其不意地冲向码头,等他们调集人手追击之时,我们早已逃出海口了。” 徐经纬点点头,表示同意唐英的办法。唐英遂又道:“等我冲上码头之时,你同时在堤上找来一条快舟,先将快舟划到离堤五、六丈远的地方等我,我自会赶上船,你要记住这点……” 徐经纬道:“我记下了……” 唐英又道:“还有,不论我碰上什么凶险,你都不必管我,总之,你能夺到船,而且越快越好,我一定可以赶上你,知道吗?” 这话自然是说,唐英要以一人之力,缠住那码头上的十数名海寇,以掩护徐经纬夺船,徐经纬一听之后,便了解她的语意。 换句话说,徐经纬能尽快将船划开,唐英就可尽早脱离海寇的纠缠,是以徐经纬的动作,决定着唐英能否早点逃走,他哪能不关心?因之唐英话一说完,徐经纬立即表示他已完全明白。 第三章 胸列甲兵破轻舟 两人分配好潜行至码头的方向,以及会合逃走的地点,立刻开始行动。伏行大约有十来丈远,他们俩正好闲躲在一条破船之旁。 由破船右侧绕过去,有一条小路直通长堤右边的石阶,那里挤满十数条各型各色的船。 唐英指一指那条小船,要徐经纬一个人潜到那些船只之后,她自己则打算越过破船的左侧,直接由正面抵达码头。 这一来,码头上的海寇,一定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唐英一人身上。 徐经纬夺船的成功机会,就大得多了。 徐经纬打量一下情势,觉得唐英如此安排,成功机会甚大,当下点点头,起身准备行动。 可是唐英却拉住他的衣袖,道:“公子!请作稍等一会儿!” 徐经纬回过头来,漫问道:“还有什么事?” 他的目光却触及唐英那一双深湛的美眸,不禁愣了一楞。 只见唐英的眸中,充满着盈盈杀机,正望着他出神。 徐经纬诧异地道:“姑娘眼光好怕人啊?” 唐英低下头,道:“我此刻心中全是骇人的杀机,眼光自然怕人了……,’徐经纬“哦”一声道:“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真不相信像姑娘这么美丽的少女,居然会有那样可怕的杀机……” 他歇了一会,又道:“那些海寇真是该杀吗?” 唐英倏地抬起头来,坚决地道:“凡是威胁到我家小姐安全的人,都该杀!” 徐经纬闻言不觉大皱眉头,心想:“看来唐英的作风已大出常人的理智,这样的忠义,值得吗?” 他仍在思忖之时,唐英又说道:“就拿此刻来说吧,连对公子你,我都有无限的杀机,公子你相信吗?” “你想杀我?” 徐经纬大吃一惊道:“难道说,我对朱姑娘的生命安全也有威胁?” 唐英毫不考虑地道:“是的!” 徐经纬深入一想,顿时意会过来,徐徐道:“原来姑娘深恐我今晚逃不出此地,所以有杀掉我之意,是吧?” “不错!”唐英道:“如果你逃不成,那么邱真珠就随时有机会自你身上探出擒捉我家小姐的方法,这点不能不有所顾忌……” 徐经纬心底凉了半截,他真模不透唐英心腔里,所充盈的仇恨,是从何而来。 但他没有出言驳斥唐英的意思,唐英却又道:“不过,我能够帮你逃离此地的话,我还是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去做的……” 徐经纬挤出一丝苦笑,仍然没有开口,心里头却说道:“你干脆将我杀掉不就省事了吗?” 唐英当然不知道徐经纬心里有这个念头,她缓缓自囊中取出一粒药丸,道:“你赶快服下这颗药丸,我们好早点动手!” 徐经纬接下那颗药丸,看了一眼,道:“这…-这一定是颗毒药吧?” 唐英双眼透出冷漠,道:“不错!眼下两个时辰之后,药力自然发作!”徐经纬仰望一下星辰,道:“两个时辰之后正是天亮不久……” “你用不着计算时刻!”唐英打断他的话道:“如果我们进行顺利的话,花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逃出他们的追捕,那时我自然会将解药让你服下徐经纬很冷静地道:“万一我毒发身死,我想我也不会怨恨你的!” 他一仰脖子,将手中的毒药一口吞下去,望着唐英苦笑。 不问可知,徐经纬此刻的心情,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他本是为了唐英之故,才卷入这场是非,惹上了生命之险,不料唐英却为了朱绮美的安全,逼他眼下毒药,此举说来不就是“恩将仇报”吗?可是徐经纬眼下毒药之后,心里反而特别平静。 唐英却露出歉然之色,道:“咱们动手吧!” 徐经纬长吸一口气,道:“你放心对付那些贼寇,反正我夺了船之后,非等到你不可……” 这话听来似是有意讽刺唐英的,唐英道:“我要你服下毒药,并不是怕你夺了船自行逃走,求你不要当我是那么自私的人,好不?” 徐经纬心想:“难道为了朱绮美就可以那样对待我?这不也是自私的举动吗?” 他虽有不满,但他天性纯厚,再听见唐英语音柔软,心里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唐英握紧长剑,推一推徐经纬,示意他先绕过破船,然后按计划动手。 正在这个时候,那堤上聚集的海寇,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后英一看到这种情景,黛眉微蹩,道:“糟了,我们这一耽误,他们一定发现情况有异了!” 徐经纬道:“一定是那两具尸体被发现了!” 唐英迅即道:“八成是这样,这么一来,他们再也不会相信只你一个在逃。” 徐经纬一点也不慌乱,他镇定如常地道:“咱们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何不趁他们高手未集,情况未明之此刻,赶快动手?” 唐英道:“看来只此一途了,咱们动手吧!” 于是两人方由破船的两旁,循路掩向码头。 唐英动作之快,使徐经纬深信她的身手确是不小。 当他才掩到堤下的船坞之时,唐英已放倒了三名海寇。 两人这一突然施袭,实是大出那些海寇意料之外,因此不但徐经纬夺船之举进行得相当顺利,唐英也杀得那十数名海寇招架不住。 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徐经纬便已夺得一条木船,划向堤岸,准备接应唐英。 当他奋力将木舟划到离堤只有二丈多远之际,鲨尾屿四处突然螺角齐鸣,火炬四起。 那长堤之上,突然又拥来了大批海寇,将唐英层层围住。 这个突变,使徐经纬骇得目瞪口呆,万料不到鲨尾屿应变之速竟至如此程度。 此时不仅岛上火炬通明,连海面上也照得如同白昼,徐经纬一望之下,登时丧了胆,心想这如何有可能逃得成功?那离他二丈之远的长堤之上,仍然激烈地缠着,唐英虽则杀死了不少海寇,但那有增无减的援手,徐经纬根本不敢相信唐英有突围的机会。 情况越来越急,徐经纬却不能将船划开。 不要说徐经纬需要唐英的解药才能活命,就是在道义上,徐经纬也做不出舍下唐英独逃的事来,因为没有唐英缠住邵批海寇,徐经纬根本就没有机会夺船而逃的。 所以徐经纬虽知拖下去情势将更形不利,但他也只能焦急地等在水面上。 蓦地,乌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十数条快船鼓浪而来,从那船头上的风灯,一望而知,那些快船,竟都是鲨尾屿的盗舟。 这一来,徐经纬如果继续停在海堤旁的话,等那些快船一拢近来,也、然难以遁形。 逃吧?徐经纬又不能,等下去也只有束手就缚一条路,真叫徐经纬进退维谷。他权宜一下利害,终于横下心等了下去。 那些快舟来势很快,一转眼间已离海堤只有二、三十丈远,徐经纬不觉叹了一口气。 但是堤上的缠斗场面,正在这个时候,倏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只听唐英娇叱连连,两手飞扬不停,首当其冲的前排海寇,登时惨呼之声四起,有七。 八个人倒地气绝! 于是海寇的包围圈迅速地扩大,唐英压力大减。 她一步步往堤边挪移,不时扬手打出暗器,果然将那些悍不畏死的海寇暂时镇住。 但这种优势并没有维持多久,海寇突然有人大声喝道:“三船主来了,大家将那丫头收拾下来,冲!” 这一叫喝,果然又有十数名海寇,大吼冲了上去。 唐英左手一扬,立刻又倒了六、七名,其余的又没命退了回去。三眼神雕喝退了众人,走到高唐英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道:“敢情是唐姑娘驾临敝岛,难怪孩儿们奈何不得,幸会幸会!” 唐英冷哼一声,道:“邹不鸣!昔年本姑娘饶过了你一命,不想你却落草为寇,还在台州道上暗算我,今晚本姑娘要你血溅五步!” 三眼神雕邹不鸣哈哈大笑,道:“唐英!别人怕你独门暗器手法,邹某可决不将它放在眼里,不信你再施展‘满天花雨’看看本座接得下或接不下!” 唐英虽然已不像刚才被围攻时那样,抽不出空来打量徐经纬的位置,可是此时她背向海面,依旧无法摸清徐经纬是否已将木舟划到预定的地点。 因此唐英为了要转换面对的方向,突然一声不吭地执剑攻向邹不鸣。 这一招虽是淬然出手,但由于双方距离太近,唐英剑式才出,三眼神雕邹不鸣早已警觉。 他就势格刀一拨,很轻易地便将唐英招势化解。 可是唐英志在与邹不鸣调换个位置而已,因此她招式一发便收,人却如狂风般地欺向邹不鸣。 此举果然吓了三眼神雕邹不鸣一大跳,他以为唐英情急拚命,忙挪身闪避。 如此一来,唐英一溜身已落在邹不鸣背后,等他反身戒备之时,双方已经调换了位置,唐英正好面对着海面。 邹不鸣以为唐英的第二招将连绵而至,不料唐英攻了一招之后,却按剑不动,使邹不鸣不禁一愣。 人还在狐疑之际,唐英已估量出徐经纬所驾木舟的位置,当时心里放心不少。 于是她开始思忖怎么才能在三、五招之内,冲出海寇的合围,跳上徐经纬接应的船只之上。 唐英很快地想了三个办法,但都被她自己否决,因为她深知此刻的寇势,咄咄逼人,绝非硬拚硬攻就可以逃得脱的。 因此她认为只有施点计谋,才能冲到堤岸之分,跃向徐经纬的木舟之上。 她把握了这项攻敌原则,立刻出招攻向邹不鸣。 三眼神雕邹不鸣对唐英的武功,早就有相当的戒心,加之他只希望能困住唐英,等黑海蛇娘邱真珠一来,两人合力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收拾下唐英来。 因此唐英攻势一发,邹不鸣没有正面阻挡的意思,立刻避向左侧。 唐英并没有趁邹不鸣闪躲之际,向前直冲脱逃。 她知道邹不鸣虽然不敢正面挡她,但邹不鸣的守势却可变守为攻,她这一逃反倒败露心机。 于是她银牙一咬,根本不理会邹不鸣挪避时腾出来的空档,振剑直剁,一招“鸡龙翩翩”,带动点点剑花,直取邹不鸣的咽喉部位。 邹不鸣心弦一震,足走偏门,右手宽背大刀顺势一磕,“当”一声两件兵器乍接骤分,他只觉得眼睛一花,已失去了唐英的方位。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很清楚唐英的暗器手法高绝一时,忙旋身搜寻唐英的位置。 这只是眨眼间的事而已,邹不鸣还未弄清楚唐英的所在。 耳畔传来唐英一声轻叱,眼角掠过三点寒芒,敢情唐英已打出了暗器。 那三点寒芒来势奇快,直取邹不鸣的“期门”。“将召”及“肩井”三处穴道,看来必欲将邹不鸣置之死地。 邹不鸣大吼一声,连磕带闪,毫不费力地将三件暗器避过。 却不料身形未稳,唐英又已娇呼一声,仗剑攻向他的上盘。 这一剑剑式甫发便收,邹不鸣立知这是四川唐门施出“满天花雨”的欺敌前奏! 因此他在唐英扬手作势打出暗器之同时,疾如奔马般地低身后退。 但他退了十来步之多,却发觉后英并未打出暗器,抬眼一瞧,那唐英早已掠过海堤,投入漆黑的海面而去! 邹不鸣一怔之下,登时憬悟上了唐英的大当。 原来唐英先后以凌厉的剑招及暗器攻他,并非情急拼命,而是要使邹不鸣无暇提防,她便可突然抽身跃入海中。 邹不鸣心中虽有点懊恼,可是他一见唐英跃入海中,心想:“这回你更休想逃得掉!” 他心念犹在打转,靠近堤边的海寇已有人高声嚷道:“三船主!你快些来瞧,那边好像有船只接应!” 三眼神雕邹不鸣一面赶到提边,一面忖道:“原来那丫头有人接应,才敢跃入海中……” 他急得大声叫嚷:“快!快点投出火把呀!” 那些海寇立刻有人向海中投出火把,由于不断的掷出,因此近堤岸七。 八丈远的海面上,一时火光耀眼,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一条小船载着唐英,渐渐划向深海,不一会便消失在火把的照射范围之外。 邹不鸣浓眉一皱,光秃秃的前额微冒汗珠,吩咐他的手下道:“你们快驾船拦截,并打灯通知前面的四船主,叫她就在前面以快船围捕!” 这一连串命令下达,那些海寇立即分头办事,行动迅速,果然不是寻常的乌合之众可比。 再说唐英跃下徐经纬安排接应的船只之后,徐经纬一言不发,即刻操桨将船奋力划向外海。 他出身近海渔村,对操桨划舟,素有训练,因此那条快舟在他操纵之下,快如疾矢,破浪而行,不到片刻工夫,就已离岸十数文。 可是迎面那十数艘寇船,却越来越近,徐经纬一见势头不对,只好停止划桨,紧张地对唐英道:“唐姑娘!我们恐怕不容易越过那些敌船的拦截唐英冷冷道:“我知道,事已至此,我们只好硬着头皮硬图,你依照我的吩咐操桨,其余的我来应付……” 这时前面那十数条寇船,在离他们五丈多远的地方,突然减低了速度,并开始排开搜索的阵势。 唐英很快地道:“前面的船只想来已得到我们夺船图逃的消息,他们就要出动搜捕了!” 徐经纬握着桨柄,道:“我们是不是继续往前走?” “是的!”唐英迅即接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自然要往前冲!” 徐经纬一看敌船的间隔,虽只三、五丈远,但他们船上的灯光,绝不可能将周围照得通亮,因此如果小心从中穿过,是很有可能逃出拦截的! 当下他精神倏振,双掌交相一搓,握好桨柄,将船轻轻一划,再度往前冲了过去。 徐经纬的操舟技术,的确高人一等,他不但运桨如飞,而且保持着最低的破浪之声,悄然前敌船而进。 设使情况不变,他们这种大胆地迎向前去,委实很有可能出其不意地,摆脱黑海蛇娘邱真珠的快舟拦阻。 眼看着他们已接近到敌船二丈之内,正是最紧张的时刻。 那些敌船却在这个时候,灯火大亮。 将船与船之间的海面,也照耀得如同白昼。 原来寇船早就备有长竹竿,他们在竿尾各自系上一盏特大的气死风灯。 将它伸入海面,顿时将两船间的间隔,整个照明起来。 黑海姥娘邱真珠这一手,不但太突兀诡奇,而且时间拿摸得恰到好处,使徐经纬和唐英两人,一时难以逃遁,终于暴露在寇船灯光的照射之下。 由此足见,邱真珠早就算定有人在她拦截之下,必然会冒险闯过她的船队。 所以她故意将拦截队形,空出三、五丈的距离,好诱使企图闯关的人,大胆投入地的陷饼。 这一计说来也玄,玄在唐英根本没料到黑海蛇娘邱真珠的船上,会备有用长竿悬挂的气死风打。 徐经纬一见行踪败露,正在进退维谷不知所措之际,唐英及时提醒他道:“继续往前冲,不要停下来!” 她这一提醒,徐经纬根本不知她用意何在。 可是他仍是依照唐英的嘱咐,运起全力,将船顺势往前划开! 转眼之间,木舟已距离该船只有一丈远近,但仍然鼓浪而进,沿着敌舟之间隔,直穿过去。 这一来,他们等于陷入两艘敌船的合围。 可是唐英自有她的主意,她算准了两边的距离,等她的木舟,堪堪抵达敌船的间隙前方只有五迟远之刹那,基见她两手飞扬,“哧,哧…-”数声,两边敌船上的所有照明设备,悉数熄灭! 同时,徐经纬运足全力,已将木舟顺利划过敌船之间,再猛力加劲,舟行如箭,早闪过敌船船阵,将他们抛在后头。 但是徐经纬这时突然有精疲力尽之感,他虽然奋然使力,那木舟前行之速,却越来越慢。 唐英发觉有异,忙道:“徐公子!速度不能慢下来,我们还没脱出险境!” 她猛然看见徐经纬额前暴出青筋,两眼突出,咬牙咧嘴的样子,又道:“你……你支持不下去了?” 徐经纬气喘如牛,哪有力气回答她的话,只连续地点头。 唐英微皱蛾眉,还没有表示出她的意见,背后寇船突然传出一阵隆隆鼓声。 她迅速对徐经纬道:“敌舟已开始重新调度,你休息一会,让我观察一下,他们将用什么阵式对付我们……” 徐经纬如奉圣旨,将双桨一摆,便仰着身子喘气。唐英趁这刻四望寇船,只见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有二、三十丈远,心里略略宽松。 但那隆隆鼓声随风飘来,听来相当刺耳,而那些敌船,也开始在鼓声的指挥之下在迅速移动中。 从敌船从容布阵的情形看来,只要他们两翼一包抄,唐英他们仍然难保不被追上。 不过,唐英觉得他们机会仍多,一者外海很大,海寇的快舟很难维持完美的追捕阵式。 是以他对徐经纬说话时,口气依然充满信心,她道:“徐公子!你如果能将木舟控制好,不受海浪冲击的影响,我们逃走的机会一定有,你做得到吗?” 徐经纬还在气喘不休,不过他却坚决地点头。 唐英见状大是放心,道:“那么你再休息一会,等我看出敌舟在阵的苗头,咱们再决定往哪个方向走!” 黑海姥娘邱真珠所率领的船队,在鼓响的催促调动下,首尾相衔,已由两翼缩小包围圈。 唐英看了一会,突然喃喃自语道:“黑海蛇娘这种布阵之法,是最寻常的兜网式,难道说她想用这种阵式对付我们?” 徐经纬突然插言道:“这兜网式虽是最寻常的行舟布阵之法,可是也最易移型换式,灵活之至,我看黑海蛇娘邱真珠一定另有打算!” 这席话显出徐经纬对行舟布阵内行得很,唐英诧异地看着他道:“你好像对行舟布阵有相当的研究?” 徐经纬倏地露出飞扬的神采,将身子坐正,道:“不瞒姑娘说,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自小就热衷于研究阵式之法,不要说水中的行舟布阵我略知一二,就是陆上的行军对阵,奇门阵法等,我也涉猎不少……” 唐英兴奋地道:“那再好也没有,我这人天生愚笨,这些布阵的玩意儿我最头痛。你看目前我们该如何应付?” 徐经纬略一环顾渐渐围拢过来的敌船,沉吟一会,才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黑海蛇娘在包围圈缩成直径十五丈的距离,一定会命令将阵式收成饿虎式,然后熄灭所有外围船只的灯火。” “饿虎式?” 唐英讶然问道:“邱真珠如果用这种阵式,我们不是更可趁乱觑空而逃吗?” 徐经纬解释道:“她如果没有熄灭外围船只的灯火,或者是在白天的情形下,我们确可觑空而逃……” 他顿了一顿,指着周围的寇船,又道:“可是此刻伸手不见五指,邱真珠大可在缩小包围之时,先将外围船只停住,然后再抽出三、五艘备有照明设备的快舟,冲入圈内兜捕我们,我们必然顾此失彼,撞上外围那些隐伏的船只,而难逃一捕……” 唐英立刻会意,道:“嗯!我们一见有船只过来,必会设法逃遁,而他们不但可以用照明设备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外围的船只,同时又可以将我们追得精疲力竭,委实不容易逃脱……” 他们说话之间,敌船已移行至十五丈方圆,形成一个圆圈圈,将唐英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隆隆鼓声就在此时,更然而止,徐经纬猜得一点也不错,黑海蛇娘邱真珠,果真在周围十五丈的地方,下令停船。 海浪拍击着木舟,哗啦之声,在这种紧张的情势之下,听来特别刺耳。 远处鼓声重新擂起,敌船的灯火在鼓声响起的同时,~齐熄灭,只留下四面八方共四艘船的灯光没有灭掉。 那四艘亮着灯光的船只,又开始移动,直驶向圆圈中央而来。 唐英叹了一口气,道:“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我们即使逃过那四艘船的追捕,也逃不了外围那些敌船的虎视眈眈!” 徐经纬没有回答,因为他正在运智思付破阵之法。 这情景叫唐英更加难过,她想:“你懂得布阵之法,却不知破阵之计,又有什么用处? 两人各有心思,而那四艘敌船,已疾驶而至。” 眼看着最接近的那艘快舟,仅离开他们不及五、六立远。 时刻已在千钧一发之际,徐经纬突然将双桨挥动,移舟划向最近他们的那艘快舟。 唐英忍不住嚷道:“公子!你这去送死啊?” 徐经纬一面使劲划行,一面匆匆道:“姑娘!您将暗器扣好,只管将他们船上的照明打灭便行了!” 唐英已没有时间考虑,她扣紧五枚飞石,定好身子,“飕!飕!”数声,朝那快舟上的五盏灯火,打了过去。 那灯光登时应声而灭,徐经纬将长桨一操,木舟正好与敌船惜身而过。 一晃之下,两艘船已然离开了一、二文远。 但徐经纬不进反退,哗地将木舟方向一转,竟然又掉转了头,往圆圈中心回航。 唐英虽则大惑不解,但她并没有惊叫出声。 这时第二艘寇船,正好迎面而来,他们的船型较大,船速比徐经纬所驾的木舟快得多。 因此他们可以不必考虑会不会撞船。 徐经纬这方则不同,是以他将木舟迎向敌船,简直是疯狂的举动。 转眼间,徐经纬所驾木舟,眼看就要与第二艘寇船正面撞上,只听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说道:“唐姑娘!打灭他们的灯光,快!” 他喝声才起,唐英双手飞扬,掌中飞石已顺势而发,那敌船上的灯光立刻熄灭。 可是敌船仍然鼓浪而来,灯光虽灭,却仍可用直进之势,将徐经纬他们的木舟,撞个粉碎。 说时迟,那时快,徐经纬操舟之术,确是不同凡响,只见他左桨一沉,那木舟尾部,猛向敌船左侧撞上。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徐经纬右桨倏地往前一推,那条木舟,竟似飞鱼船的跃出海浪,再一着水,已飞跃出十数丈之远。 唐英被徐经纬这一手操舟之术,吓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喝彩道:“好一手撞船借力,看来我们脱困有望了。” 原来徐经纬刚才不但避开了敌船正面相撞之厄,而且借那船尾与敌船相撞之力,就势使木舟弹离开去,这一手的确惊险大胆。 然而徐经纬却做得完美无缺,精彩之至,难怪唐英要大声赞叹了。 他们的木舟虽避过两艘敌船的拦截,但危险仍未解除,冲入阵中的两艘敌船,依然灯火通明,将他们的位置照得一清二楚。 徐经纬不容敌船改弦更张,他要在黑海蛇娘邱真珠发现他企图破阵之前,以相同的手段,将剩下的那两艘敌船的灯光,悉数打灭。 因此木船甫脱出第二艘教船的追缠,徐经纬旋即将舵一转,他所驾的那艘木船,又笔直朝第三艘追击而来的寇船,破浪迎了上来。 唐英已明白了徐经纬的心意,因此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船接近的速度与距离,两手扣紧十块飞石,蓄势以待。 片刻之后,木船迎向寇船,后英如法炮制,飞石连扬,又打掉了第三艘敌船的照明设备。 徐经纬也以轻巧的操舟之术,将木船荡开。 这一来,海面上只靠一艘寇船照明,光线已大为减弱,唐英顿觉心中的威胁减低了许多,不觉舒了一口气。 但徐经纬却道:“唐姑娘!咱们危险未除,且慢放松心情!” 唐英道:“依公子你的看法,邱真珠还会有什么花样?” 唐英显然已非常佩服徐经纬对行舟布阵之法的了解,是以才有此一问。 徐经纬道:“姑娘!你看,剩下的那艘尾船,已回航归队了……” 那四艘备有照明设备的寇船;果然已快速往回驶,足见黑海蛇娘邱真珠所市下的饿虎式阵法,已被徐经纬所破。 唐英见状喜道:“邱真珠她的行舟布阵法奈何我们不得,你看我们是不是趁现在往外冲?” 徐经纬道:“寇船的布阵之法,虽已无功,但是他们仍布下兜网式在外围伺机而动,我们仍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怕要措手不及,那就糟了!” 唐英道:“你的意思是说,要等他们新的阵式布成之后,我们才开始行动?” 徐经纬道:“在下正有此意……” 唐英诧然问道:“为什么?这样做岂不有点违背‘出敌不意’的仗阵原则吗?” 徐经纬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指着周围海面,顿了一下又道:“我们目前离敌船之距离,估计也有十数丈之远,如果出其不意地冲过去,最快也得一柱香之久,而在这段时间之内,黑海蛇娘恐怕早已将新的阵式布好,姑娘你试想,一等到我们接近他们之时,会不会有机会冲出重围呢?不一样还在未定之数吗?” 唐英~想徐经纬的话是有道理,不过她仍问道:“但我们干等在这里,情况依旧不明,难道能比冲过去稳当?” 徐经纬坚决地道:“自然稳当得多了……一来我们有机会推敲敌舟布阵新法,从容破它,冲过去则不免手忙脚乱,为敌所乘。二来我们以逸待劳,使敌人有一种神秘之感,自比冒失往前冲阵要来得高明……” 后英正要说话,外围的寇船突然灯光大亮,那低沉的鼓声,又已咚咚响起。 是以她改口道:“看来黑海蛇娘新的阵式,已经布置完竣了?” 徐经纬凝目而望,好一会才缓缓道:“这一回,我看咱们难逃劫数了唐英道:“情势其已那么险恶了?” 徐经纬叹了一口气道:“黑海蛇娘邱真珠想来已发觉了咱们以飞石对付她照明的计策,这回她已用护网将灯光罩住,我们却如何是好?” 那些寇船已疾驶而来,唐英注意到从寇船射出的灯光,果然有一条一条的黑影,显然那些照明设备,均已加上了灯罩保护着。 唐英着急地道:“那怎么办?这~来我们岂不要完全暴露在他们灯光照射之下了吗?” 这话问得多余,徐经纬心想:“唐英已失去了镇定,我不应该也被险恶的情况所惑!” 此刻寇船阵式大变,因为合围的范围已收缩了许多,那些寇船遂采取两层的包围圈,交叉重叠鼓浪而来,简直密不透风。 徐经纬突然道:“唐英姑娘,准备好冲阵!” 唐英惊道:“他们的阵式密不透风,我们冲去除了船破人亡之外,哪有机会冲出重围?” 徐经纬道:“不然,你不觉得此刻海浪比先前凶猛得多吗?” 唐英道:“纵使海浪比刚才还大,我们脱困的机会仍微,咱们干脆不要妄动逃走之念,等他们靠近之后,让我跳上船去,杀它一场痛快,也好捞点本钱!” 徐经纬摇头道:“姑娘此举只是匹夫之勇,末到绝望之时,这样做太不值得!” 唐英讶道:“莫非你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有信心想逃?” 徐经纬还没说出他的打算,四面寇船已全数拢了过来,最近的距离,估计不超出六丈远。 于是徐经纬急忙道:“姑娘!我自信有把握利用翻滚的海浪,借力闪躲敌船的碰撞,你有没有信心以飞石扰乱敌船的掌舵驾驶?” 唐英看了一下敌船道:“硬打落他们入海不易,打得他们无暇照顾船舵却不难……好吧!咱们冲它一场!”她一言甫毕,前面敌船所带动的海浪,已在木舟的正前方,宛如排山倒海般的罩了下来。 接着敌船船头的灰白巨影,出现在唐英的眼帘! 只见徐经纬看准那巨浪的来势,双手微将木桨一划,一条木舟已沿着浪头,兜转开去。 但背后敌船已然扑上被徐经纬闯出的空档,自木舟左侧,撞击而来。 唐英就在此时,飞石出手,噗噗数声,打得那艘企图撞沉木舟的敌船,一时控舵不及,往右偏开。 这一偏,徐经纬精神倏振,将木舟朝左一转,正好蹿进一道泪流,徐经纬只把船桨控稳,那木舟便已随势疾驰而去。 这一情势正在徐经纬预料之中,却显然大出黑海蛇娘邱真珠的意料之外。 她的合围阵式,无非要以密集的船阵,使徐经纬的木舟避无可避,然后再将之撞沉或掳获。 不意浪头太大,加上两船并行之间的距离太小,行进之时难免将船侧海浪带得更高更大。 反而给善于操舟及深知水性的徐经纬有机可乘。 他尽量将木舟随波逐流,那么每当舟身撞向寇船之刹那,由于海浪必然冲激对方船侧面引起反激浪头,反而能使木舟在碰撞之前,依势自转方向。 因此寇船无论如何,总是差那么一个浪头的距离,却是没法将徐经纬的木舟撞着。 徐经纬和唐英就是这般得海浪冲激之助,配上他本身的操舟技术高超。 以及唐英飞石扰乱了寇船控行之力,终能在敌舟之间,穿行无碍,眼看着就要脱阵而出。 黑海蛇娘邱真珠在主船之上,将这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大叫不妙! 假使在十数艘快舟围困之下,被徐经纬安然脱困的话,这事传出江湖,黑海蛇娘邱真珠的一世英名,势将付之东流,她哪能不焦急?于是她下了严令,不论生死,务必要将徐经纬和唐奖的木舟,截留下来。 黑海蛇娘邱真珠命令一出,寇船之上,登时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鼓声。 这阵急骤的鼓声,随风飘进徐经纬和唐英的耳中,使他们两人全吃了一惊。 唐英迅速对徐经纬道:“徐公子!邱真珠已情急奔命,我们要加倍小心才是厂徐经纬定下心神,道:“事已如此,咱们再也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他好像才下了决定,准备与寇船拚似的,使唐英大是不解。 只听徐经纬又道:“唐姑娘!等下双方错船之际,你尽管用飞石将敌船上的风灯系绳打断,我们来个火烧寇船。” 唐英闻言兴奋地道:“对啊!~旦那风灯掉在甲板上,进烈之后必然会引起火头……我们刚才为什么不用这个法子?” 徐经纬苦笑道:“刚才我还不忍施出这种惨绝的手段来,如今情势已逼得非做不可了。” 唐英听得啼笑皆非,暗骂一声“愚蠢”,心想:“你这家伙吃了那些海寇的苦头还不够多啊! 哼!偏偏有办法回敬他们却不拿出来,还甘心跟他们捉了一夜的迷藏!”她心里虽很恨不平,气徐经纬存有“妇人之仁”,可是一想到徐经纬“火烧寇船”的绝招儿,却什么忿恨也都忘记了。 兴奋之时,第一艘寇船已出现在唐英的左侧三丈左右的地方。 她将寇船上那盏盏挂在杆上的风灯看得分明,心里一阵狂喜,握住三把飞刀,凝目注视。 这时正好又有一道狂浪急袭而至,徐经纬大喝一声:“小心”将桨一翻。这回他不再顺流而下,却是将木舟驶进漩涡之中,任其打转。 一木舟虽然转得厉害,但却稳住了下冲之势,唐英一俟漩涡消失,舟身将又平直之时,候他将手中三把飞刀,打向寇船上的风灯吊绳。 那吊绳经飞刀一划而断,三个风灯随即应声落在甲板上,一声破碎,四溅的火油,立刻将甲板烧了起来。 那边第一艘寇船着火燃烧,这边又有一条快舟疾赶而至,唐英还未及找到目标,好要出飞刀,寇船上却又先下手为强。 只见自那船上的左侧船头,忽地飞来三条铁链,链头都是十几斤重的大铁锤。 这三条铁锤一抛了下来,徐经纬已知不好,他将木舟死力撑住,不让侧向寇船,想避开铁锤的重击。 无奈风急浪大,徐经纬费尽了力气,木舟还是被卷了过去。 徐经纬大叫“不好”,唐英这才发觉黑黑的大铁锤砸了下来。 这一砸若被砸中,人身成为肉泥绝无疑问,就是木舟被砸着,也非船破入水不可。 唐英不禁惊叫一声,只见徐经纬不知哪来的神力,猛力将双桨一顶,那木舟居然微微顿了一顿呢! 这一顿虽则不能抵住海浪的卷滚,可是在这一顿之下,那三条长链居然有二条不够及上木舟,便自坠在海中,溅起一股花。 只见一条长炼迅速飞到,但也因木舟一顿止势,那链尾所挂的大铁锤,掉下之后,正好击中木舟前头的外侧。 虽然这一击之下,木舟前已打烂了一个缺口,所幸并未翻覆沉没。 唐英气得柳眉倒竖,她疾扬飞刀,立刻又将那艘寇船的风灯打落,于是第二艘寇船,登时又陷在熊熊火光之中。 有两艘寇船着火燃烧,那情景已够徐经纬和唐英两人精神大振,浑忘了那船中铁锤的厉害。 尤其唐英正是兴高采烈,大声叫道:“徐公子,靠右首!我好发刀攻敌!” 右首果然已出现了一艘寇船,但唐英飞刀还待出手,当头却已看到又是三条铁链,急抛而至。 那三条铁链自然都系有铁锤,但见那三个大铁锤,疾如星坠,又往木舟猛然碰落。 这回徐经纬根本没有将木舟挪闪的机会,舟身已看着实实的被一锤击中。 砰然一声巨响,那木舟猛烈一阵摇晃,差点翻覆在波浪之中。 木舟没有在一击之下沉没,但海水已急速灌入里边,看来倾覆只是时刻迟早的问题而已。 唐某虽在这杂乱之中,她仍不忘将飞刀出手。 “刷,刷…——”” 数声,寇船应声着火,一时与先前那两艘寇船一样,火光冲天。 海面上因为有三条寇船烧将起来,一下子已火光大盛,配上那些呼天抢地的海寇,那情景的确叫人触目惊心。 黑海蛇娘邱真珠损失了三条船,终于不敢再行抢攻,她下令鸣金退却,却将所有船只退离二十丈远,便自打住,但依然形成合围之势。 徐经纬和唐英在木舟之上,虽因此得获喘口气的机会,不料他们所驾的木舟,就在此时因受创不轻,开始涌入大量海水。 这一变化,使徐经纬和唐英大为震惊。 海水毫不留情地自破洞中灌了进来,唐英虽全力用双手将水拨到舟外,无奈海水有增无已,终于使木舟开始倾斜。 不料在木舟倾斜之刹那,又有一阵七、八丈高的骇浪,迎头盖下。 那木舟哪经得起这一股巨浪袭击,只一声轻隆,便已沉没,仅露出半截船尾,在海中载浮载沉的! 舟中的徐经纬和唐英两人,也同时被摔落到海里,随波起伏。 徐经纬在慌乱中,不忘抓牢木桨,因此他落水之后,还有木奖助人,没有被卷人海中。 唐英则在巨浪冲翻了木舟之时,就已不知去向。 徐经纬抱紧木桨,望着茫茫大海,连个影子也不见,心中不觉一阵怆然。 此刻黑海蛇娘所率的寇船,又已鼓声大作,疾驰而来。 泡在海水中的徐经纬,一看这种情形,唱然一叹,心想:这回恐怕难逃一死了。 敌方的快舟眨眼间已出现在徐经纬左近,并开始在海面上搜索,好几次差点就搜出徐经纬。 但徐经纬深知被发现只是迟早问题,是以他根本就懒得避开他们,只默然地抱住船桨,等候被捕。 因为风高浪大,搜寻委实不易。 然而他们并没有放弃搜索的行动,依旧在海面穿梭而行,全力寻找孙希定和唐英。 不意正在此时,东北方向突然火箭连天,战鼓频催,一批巨型海船,破浪而来。 徐经纬还未弄清楚这一批海船的来历,那些搜索他的寇船,突地敲起一阵急锣,掉头而去。 寇船去得好快,不多久就已消逝在徐经纬的视线下,海面上一时又恢复了黑暗与平静。 那批不明来历的大型海船,仍然全速朝徐经纬落海的地方赶了过来,片刻之后,已能看到他们巨大的桅杆和船首。 徐经纬猛然有个想法,这批海船会不会就是官家的兵船?他泡在海水中一心只是如此期望,而且越想越有可能,他思忖道:“那些海船来势汹汹,显然不是黑海蛇娘邱真珠的救手,否则地为什么要遁走?” 既是邱真珠的敌人,那么除了是官兵来料之外,还会有哪一方面的人马?徐经纬觉得他自己的判断,应该不会太过离谱才对,当下心情大为宽松,巴不得那批官兵快点赶到。 他抓住木桨引颈眺望,那批官船没多久已然驶近,船上所射出的灯光,越来越光亮。 徐经纬精神大是振奋,等为首的那艘海船朝他一接近,他立即伸长了手臂,准备高声喊叫,以引起船上官兵的注意。 没想到徐经纬刚把手臂举了起来,墓地发现那海船之前杆上,高挂着一幅鲜明的蓝旗,大画一个“徐”字,有数名手执宽背刀的红巾大汉,正探首在海中搜寻。 徐经纬一看势头不对,忙将右手缩了回来。 再仔细一瞧,赫然发现那批海船之上,竟然都是亡命海中的海盗! 他一惊之下,第一艘船已到了他的左前方三丈远的地方,徐经纬忙不迭将身体潜入海中。 他胸口怦怦跳动,真是又惊又骇,万没想到送走了一批海盗,又遭遇另一伙穷神恶煞。 当徐经纬露出头到水面换气时,那批海船已在他附近绕了几个大圈,停留了一会儿,又鼓掉而去。 徐经纬望着那批来去匆匆的寇船,心里想道:“原来这一批寇船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赶走侵入他们地盘的黑海蛇娘邱真珠而已!” 他虽然受了这么一场虚惊,可是邱真珠被他们一吓而走,倒也免了徐经纬一场灾厄,所以徐经纬对那批突如其来的寇船,还真感激哩! 此刻海面上除惊涛骇浪之外,就只有徐经纬独自在海中飘流。 邱真珠率船离去,徐经纬又避过另一批海盗的搜索。 此时,他人在海中飘浮,心情虽已恢复了平静,但人却极端的困乏起来。 他想尝试着用手划行,然而连握住木桨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只好趴在木桨尖端,半浮在海水中,任那海浪冲来冲去。 海水很冷,冷得徐经纬咬牙苦撑,还是不免发抖打颤。 渐渐的,他开始有昏昏欲睡之感。 一抹晨曦照射在白色的沙滩之上,海浪单调又贫乏的冲击声,使昏然欲呕的徐经纬,感到既亲切又熟悉。 地趴在沙地上,努力用全神去领受这一阵熟悉的海涛声,以支撑住逐渐消失的意念。 他内心狂喊着:“我不能昏睡过去……我要赶快找到唐姑娘要解药……”红日升得好快,转眼之间,朦胧的晨光,已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徐经纬奋力地从海水中朝海岸爬行过去。 他急促地喘着气,布满血丝的双眼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意念在消失中,胸内涌起一股酷热,使他口渴难耐,四肢更形倦乏。 是药力发作的时候,看那一轮旭日,已升出了地平线,天是亮了。 徐经纬再也没有气力前爬,他颓然地躺卧在沙地上。 开始等待死神的来临。 这时,他突然觉得死亡的可怕…-她想到他那年迈的母亲…-朱绮美、唐英、甚至邱真珠。 他很自己将事情看得太天真,世后海卷入这场是非,此时他唯一的心念,就是活下去……胸中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徐经纬已不敢相信他自己有活命的希望。 当他开始陷人昏迷之时,隐隐之中,似觉唐英出现在他的眼帘,此后他什么也不知道,终于昏绝过去。 徐经纬再度清醒之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之上,离石床不远之处,则坐着七、八个人凑在一起说话。 他放眼打量四下环境,只见他处身之处,原是一个很大的石洞之内,洞中打扫得甚是干净,而且火炬通明,刀枪并阵。 徐经纬一望之下,立即知道这石洞原来是个盗窟,不禁心底一凉,赶快闭目不敢动弹。 耳中传来室中有人说道:“唐姑娘!令师兄伤势不会有碍吧?” 只听唐英道:“我已喂他眼下本门疗伤之药,大概也该醒来了!” 徐经纬正弄不清楚唐英怎会好端端与那批海盗混在一起,耳中又传来后英的声音道: “此次小妹与家师兄如非及时得获贵会援手,此刻怕已葬身鱼腹厂,小妹心里正是感激万分!” 那名首先开口的大汉,哈哈大笑道:“姑娘不用客气,令师兄与姑娘是远来的贵客,本会理应保证航程的安全,否则本座怎能向余泛老交待?” 唐英道:“提起余泛老,小妹想请教徐坛主一件事,只不知贵会通过余泛老联络了多少道上朋友呢?” 那回答的大概就是徐坛主,徐经纬听他道:“余泛老虽受本会会主之托,但联络的对象只有他老人家一个人知道,本座实也不知……” 唐英“哦”了~声,道:“余泛老此举虽可保守秘密,但却也容易被外人趁机混入,难道贵会亦可以放心吗?” 余坛主道:“姑娘之言甚是,不过余泛老行事一向谨慎,谅来不至于会发生问题才对,否则会主怎会信任他。” 双方沉默了一会,只听唐英又道:“此事小妹想来终有不妥之处……” 姓徐的坛主问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唐英很慎重地道:“就拿我和家师兄来说吧,若非徐坛主认得我,我们两人身上一张余泛老的介绍函也没有,贵会怎能接纳?” 徐坛主笑道:“唐姑娘出身四川唐门,本会请都请不来,如今得承泛老推介,本会怎敢拒绝?” 唐英依然道:“可是我身上并没有泛老的推介函件呀!难道贵会不怕我是冒名混进来的?” 徐坛主道:“这是什么话,唐姑娘使名满天下,道上的朋友有谁不识?我们决计不会起什么疑心……” 唐英轻笑一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贵会对我当然不会有所怀疑...” “只是万一今天落水的是两名贵会不识的贵客,而他们身上的推介函也跟我一样,被海水泡烂丢弃了,贵会该怎么办?”她不待姓徐的回答,又道:“是接纳呢还是不予接纳?” 徐坛主道:“姑娘之言甚有见地,不过本座相信本会会主会处理这种场面的,而且决计不会亏待所有远道而来的贵客……” 唐英道:“既是如此,小妹就放心得多了,否则无意中得罪了余泛老约来的朋友,对泛老和贵会都不是件解释得清的事,对不对?” 徐坛主连连称是,于是他们话题转入一些武林上的见闻。 徐经纬听听没趣,遂用全神思忖唐英和那姓徐的之间关系。 他越想越难了解,为什么唐英会跟这些海盗扯上关系?他们口中的余泛老又是谁?这些人通过余泛老的推介,正在进行什么事?这一连串的问题,使得徐经纬大感迷惑。 何况唐英言语中,似乎已宣称徐经纬是她的同门师兄,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要隐瞒徐经纬的真正身份?徐经纬在没有摸清楚底蕴之前,自然不敢贸然坐起来,因此仍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石床之上。 片刻之后,唐英突然说道:“家师兄此刻仍然昏迷不醒,徐坛主能不能借个僻静之处,让我替家兄推拿行功?” 徐坛主道:“当然没问题,隔壁就有一间石室可供姑娘使用。” 唐英道声谢,立刻走到徐经纬之旁,道:“为了尽快使家师见清醒过来,我决定用本门推宫过穴之法帮助他行气,请徐坛主派人看守门……” 徐坛主道:“姑娘放心,不会有人打扰的……” 于是徐经纬被人抱进一间五室之内,他一直紧闭着眼睛,任由人摆布。 过了一时,倏听唐英道:“徐公子!你可以睁开眼了……” 徐经纬闻言坐了起来,只见石室内只有他和唐英两人,登时神情一松,笑道:“唐姑娘!没料到还有命与你相见……” 唐英道:“称现在觉得怎么样?” 徐经纬舒舒身体,道:“好多了,是不是姑娘让我服下了解药?” 唐英道:“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谁?” 徐经纬苦笑道:“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唐英道:“昨晚自落船之后,也自忖没有生还之理,幸亏徐力率船赶到,将我捞上了船,不想却找你不着,今晨才在沙滩上发现了你,还好没有误过服下解药的时辰,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徐经纬问道:“徐力定必是那徐坛主吧?姑娘怎认得他?” 唐英道:“徐力是海龙会的坛主之一,我们的师门与海龙会有点关系,所以我认得他!” 徐经纬道:“海龙会?一定是横行江浙一带的海盗帮派,他们为什么跑到这附近来?” 唐英道:“海龙会会主老神君雄心勃勃,看来有意联络山赋和海寇横行全国,详细内容我也不清楚。” 徐经纬望一眼她的神情,见她一脸茫然,心想唐英很可能确是不清楚海龙会的真正图谋。 可是那徐力为什么要将唐英视为上宾?她真是不清楚老神君的图谋吗?徐经纬正想问问唐英,唐英却已先开口道:“海龙会不论有什么图谋,反正对善良百姓均属有害,我们应设法查一查……” “查?”徐经纬惊道:“就凭我们两人之力?” 唐英道:“是啊!” 徐经纬皱眉道:“唐姑娘!你有武艺在身,还可凑合与海龙会的人周旋……我这个泥菩萨,什么用?” 唐英笑道:“目前我们已混了进来,不装下去是不行了,所以咱们何妨将错就错,能查出海龙会的阴谋自是最好,横竖我们非况下去不可,你说是也不是?” 那是当然的道理,徐经纬岂会不知?海龙会既已将他和唐英误认做他们的同道.人在人家的岛上,自然只有硬着头皮伪装下去了。 问题是到底如何伪装下去,这点关系他们两人的安危,徐经纬不能不问明白。 于是他道:“海龙会这次有没有正式邀请你来?” 唐英道:“没有,因为我离开四川唐门已有三年之久,他们怎会邀我来此?” 徐经纬讶道:“可是姑娘看来跟他很熟检,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英道:“熟什么?我还不是昨晚才认识他们的!” 徐经纬道:“哪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听见你和那姓徐的脚得蛮起劲的唐英接言道: “那姓徐的知道我确是出身四川后门的人,自然对我客客气气的。” 徐经纬恍然道:“这么说,他们确是透过那名叫余泛老的人过过四川庙门派人与会,而你又正是唐*忏,所以他们就以为你是被派来此的,对吗?” “大概是吧!” 唐英沉吟一会,又道:“所以我一落到他们的手中,就顺着他们的口气,自承是应余泛老之约而来的,还说你是我的师兄……” 徐经纬道:“余泛老是什么人物?” 唐英道:“这人我倒有点耳闻,他是黑道中最得人缘的魔头,据说不论水陆双方的黑道帮派,跟他都有点渊源。” “原来如此……”徐经纬道:“难怪海龙会要请他出面代邀人手……” 两人沉默了一会,唐英又道:“你现在应该已经了解我们的处境了吧?”徐经纬道: “知道了,咱们是师兄妹,应余泛老之邀来此,半途被黑海蛇娘追击落海……” 说到这里,徐经纬突然改口道:“海龙会的人好像跟黑海姥娘邱真珠他们那一伙有嫌隙,姑娘有没有发觉到?” 唐英道:“这些人在争地盘我早有所闻,否则徐力不会相信邱真珠追击我们之事,是为了阻止海龙会扩张势力的。” 徐经纬吐了一口气,道:“设非他们之间水火难容,我们再怎么样也难混进海龙会来。 接下去我们该如何行事?” 唐英道:“由于此地情况不明,我们大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机会当然还是逃之大吉。” 徐经纬闻言忖道:“真是倒霉透了,往后的日子,看来还是凶险的。” 他心念才动,神情顿时露出焦虑来。 唐英深深地看他一眼,才道:“我们这条命算是拣了来的,公子有什么好怕的?” 徐经纬叹了口气,道:“话虽然这么说,但身处如此凶险的境地,怎能不令人忧心忡忡、’唐英轻轻一笑,走到石室门口,道:“你先定下心来,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咱们也该出去面对着他们了!” 徐经纬下了石床站好,苦着脸道:“但愿不要露出马脚才好,否则我已心寒胆裂,再也经不起什么风险…” 第四章 剑树刀丛仍从容 唐英准备拉开室门,闻言回头道:“你注意我对他们的言行,然后依样画葫芦,千万不可心慌,知道吧?” 徐经纬点点头,于是两人相偕走出室外,回到刚才他们坐的地方。 他们才一出现,徐力已堆满笑容,迎了上来,抱拳对徐经纬道:“恭喜徐少侠玉体康复……来来,请上座!” 徐经纬还是有点心慌意乱,征了一怔,没有立刻还礼寒喧。 他正不知说些什么门面话才好,站在徐力之后的,一名瘦瘦高高的中年汉子,已冷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当然是误会徐经纬对徐力过于失礼之故。 唐英心里一震,忙对徐力道:“徐坛主,家师兄外号冷面书生,其实是面冷心热,就是不善与人交际,希望坛主不要见怪!” 徐力对徐经纬的初次印象,本来极为恶劣。 此刻因唐英如此解释,始才不以为意。 而徐经纬也在唐英一言提醒之下,憬然而悟。 当下他顺水推舟,装出冷漠的表情,微向在场的人拱一拱手,道声“有了”,竟然大刺刺地坐在上首。 由于唐英声言在先,在场的人也就没有人再计较徐经纬傲慢冷漠,纷纷落座。 徐经纬趁机将眼光投向唐英,但见她美眸露出奕奕的光彩,想来甚是满意徐经纬的做作。 唐英既然希望徐经纬装出傲然的神态,徐经纬自然可以减少开口说话的麻烦,此举正可避免露出马脚。 这时徐力已开始引见场中的人。 坐在徐力左首的那名瘦瘦高高的中年汉子,原来是黑道中大名顶顶的鬼头大王谈金。 在谈金下首的是冀北五王谷的代表鹰王米才发,接下去是独行大盗,恶名昭彰的黑衣秀士梁不温,还有来自东瀛亡命武士代表片冈二郎。 大家正式见过面之后,徐力便开门见山地道:“此次本会会主老神君,为同道利益着想,通过余泛老联络水陆双方的名士高手,计划虽未开始付之履笔,但已得到各方响应,成功机会甚大……” 徐力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等徐经纬将眼光投向他时,才又道:“可是同道中仍有不少顽劣之徒,妄图与众人的共同利益抗衡,不接受老神君的好意。因此老神君已订下最后期限,等待这批人的答复,期限一过,我们将视这些为害群之马,予以铲除,这是老神君要本座转知各位的。” 鬼头大王谈金插言道:“敢问徐兄,老神君的最后期限,不知订在什么时候?” 徐力道:“就订在本月十五日,也就是后天……” 唐英道:“这么说,过了后天,我们就要对那些不合作的同道,采取行动了?” 徐力精光一闪,毅然道:“不错,而且老神君已交待下来,要本座负责第一次惩戒行动,由我们这里先行发动!”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除了唐英和徐经纬之外,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因此徐力一眼就发现他们两人神情有异,不免讶道:“唐姑娘像是不大赞成老神君的这项指示呢!” 他指名询问唐英,是因为徐经纬太过阴沉冷漠之故。 不料唐英还没有开口,徐经纬却说道:“徐坛主没有将我们行动的对象说出来,叫我们师兄妹如何赞同?” 这一反问不仅显示出徐经纬的狂傲,而且也问得合情合理。 徐力不由得对徐经纬的反应另眼看待,忙道:“徐少侠说得也是……老神君的第一项指示,是要咱们在期限过后,先行突击离此不远的五船帮分坛……” 徐经纬“哦”了一声,表示他已明白,但他却仍然未置可否。 其实他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意见,于是唐英迅即道:“师兄!五船帮是黑海蛇娘邱真珠那一伙人,咱们正好趁此报他们追击之仇呀!” 徐经纬听唐英如此一说,还是沉吟不语。 他装得可真到家。 在场的人一见徐经纬缄口沉默,莫不将目光凝注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徐经纬心知室内所有的人,都巴不得他赶快说出决定来。 可是他偏偏用冰冷的语气,道:“黑海蛇娘邱真珠这帮人,固然该杀……但本人却不愿受人支使去做这种事,师妹,你该晓得为兄的脾气吧?” 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连后英都大为吃惊,徐力他们颇有意外之感则不问可知。 唐英如同徐经纬心意一样,不愿在徐力他们之前,被邱真珠拆穿真正的身份,是可以意会的。 但是唐英却料不出徐经纬居然那么坚决地拒绝徐力的要求,神色自是有些焦急。 她担心徐经纬操之过急,引起徐力等人的疑心。 果然徐力在听了徐经纬的话之后,微微动容,道:“徐少侠之言,只不知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没有说出不满的话来,但在场的人都可以从这句话中,听出徐力心中已有所不满。 徐经纬挥了一下手,道:“本人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难道徐坛主还听不明白?” 徐力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使徐力感到意外的,只是徐经纬为什么会一口拒绝参加突击五船帮分坛的事。 于是徐力耐着性子道:“徐少侠!你可能有你自己的理由,所以不愿参予袭击五船帮分坛的事,不过你既是余泛老推介面来的,事前应该知道本会邀请你们来的目的……” “不错,本人早就知道……”徐经纬道:“我们来此等于是贵会的人一样,自应听任贵会差造。” 他目光扫过众人,才又道:“但贵会却也要顾到我们的立场,总不能东支西使,不问我们的意思,对也不对?” 徐力道:“本会自然要尊重各位的意思,但是像袭击五船帮分坛那么合理的要求,你都要拒绝参与的话,声会就不能不考虑尊重的程度了……” 徐力越说下去,火药味越来越重,显然他甚是不满徐经纬一开头就不合作。 而有拿他“开刀”惩戒的意思。 他这种心思,徐经纬是可以体会到的。 今后徐力要想指使得动像徐经纬这一批外来客,自非先确立他的权威不可。 要不然大家都有意见,大家都有主张,徐力哪能利用这一批人为海龙会效命? 所以徐力有拿徐经纬惩戒的打算,唐英也看了出来。 当事者徐经纬则格外了解这种情势发展下去的后果。 他心中极是骇然不安,表面上却保持最高的冷静,满不在乎地道:“徐坛主!请你说话不要自相矛盾好不好?” 徐力脸色微变,但他在没有取得在场的人同情之前,虽有惩戒徐经纬之心,却仍不敢付诸实行。 他道:“我的话有什么矛盾之处?” 他说话之间,故意编过头看鬼大王谈金,然后将眼光溜过五王谷的鹰主米才发,黑衣秀士梁不温及片冈二郎等人。 虽然这一眼只是一溜而过,但谈金等人无不觉得徐力受到不少委屈。 换句话说,徐力带着委屈的语气说话,谈金他们听来,已对他生出同情,何况徐力那一眼包含的请求支助的神色,更使谈金他们替他大为不平。 徐经纬不是傻蛋,当然知道徐力正试图博取谈金等四人的同情,以取得动手杀他的藉口。 这当然不是徐经纬所愿意碰上的事情,于是他挖空心思,想瓦解徐力的计谋。 不但如此,徐经纬还想争取谈金等四人的支持,以抗拒徐力所施的压力。 场中的气氛形成如此微妙,只在弹指间的工夫而已,设非徐经纬思路敏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应付徐力的压力,还真不容易。 徐经纬仅顿了一顿,便道:“徐坛主,贵会既然通过余泛老邀我们来此,阁下就不能限制我们的意志,刚才阁下这言,大有不惜用硬的功夫对我们,这岂不是自食其言,矛盾之至吗?” 他不容徐力有反驳的机会,迅速又道:“当初若不是看在余泛老之面,我们根本犯不着来此替贵会卖命,是不是?” 这话很明显地指出,要徐力尊重他们“客卿”地位。 谈金等四人,与徐经纬同属海龙会的客人。 徐经纬的这项要求,他们四人自是听得过去。 因此他们四个人脸色一下缓和下来。徐力看在眼里,心知不妙,说话也就客气得多了,他道:“徐兄之言固然不差,但是你来此之前,总也应该知道余泛老对你的要求吧?” 谈金、米才发、梁不温、片冈二郎等四人闻言都垂下了眼皮。 四人的神情也推测得出个大概来。 徐经纬迅速忖道:“余泛老一定要求过所有应约到海龙会的人,要绝对服从海龙会调度指使。” 如果是这样的话,徐经纬就不能再坚持他的立场,不顾徐力的指挥。 这该如何是好?听徐力的? 一碰上邱真珠,他和唐英就得露出马脚,不听吧? 不但徐力要翻脸,想争取谈金他们四人的支持也不可能。 置身在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况之下,实非徐经纬始料可及的。 他调整一下思路,道:“余泛老的要求,并不一定对大家都一样呀!比如说,他对本人的要求是如何?徐坛主是不是知道?” 徐力露出愕然的表情,显然他还真不知道余泛老对所有邀请的人提过不同的要求。 徐经纬这句话也不全是信口胡扯,他算定那名被称为余泛老的人,绝对不可能公开说出他对所有被邀的人,所提的条件。 这从在座请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以及不知余泛老到底一共邀了多少高手到海龙会来这件事,也可以推测出余泛老必定未作公开的要求。 既然余泛老将邀请人手前来海龙会的事,保密得如此周到,则在座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他们互相之间,受到余泛老什么样的请求。 是以徐经纬刚才一问,果然深深打动了谈金等四人的心。 从他们露出迫切的眼光去推断,不但可证明余泛老本必对所有被邀的人作过同样的要求,也可猜想到谈金他们四人极欲明白徐经纬是不是曾受到余泛老的特别优待。 就是徐力也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余泛老对徐兄的要求,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徐经纬胸有成竹地道:“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说出来徐坛主你也未必肯信,所以本人不说也罢!” 这话说得机巧已极,隐隐之间,已显示出余泛老确曾特别礼遇徐经纬。 可是徐经纬为什么不愿说出来,这就非问个明白不可,徐力遂道:“徐兄不将余泛老交代之言说出来让本座知道,本座哪能依照泛老的吩咐去办?” 徐经纬道:“现在说之无益,反正徐兄你未必肯信就是啦!” “为什么?”徐力追问道:“真有那么一回事的话,本座怎敢不信泛老之言?” 徐经纬耸耸肩,道:“我不说个明白,你们一定当我信口开河……” 他掉过头看一下唐英,只见她表情极为平静,心知她很欣赏他这一阵胡扯。 于是放心又道:“余泛老在我们师兄妹来此之前,曾经交给我一封推介函,函中对我们来此的权利义务交待得极为清楚,可惜那封推介函却失落在海里了……” 谈金露出恍然之色,道:“那么,余泛老所提的事,徐兄一定知道?” 徐经纬迅速接道:“当然知道,否则我怎会应约来此?” 函中所提的条件,既然能得徐经纬他们同意来海龙会应约,必是徐经纬认为有利的条件。 既是有利于徐经纬的条件,则刚才徐经纬反对徐力的颐指气使,必然是条件所允许的。 这么说,徐经纬所受的遭遇,一定高出谈金他们许多,否则他怎敢拒绝徐力的调度? 这是相当浅近的道理,谈金他们四人仅仅认真推敲一下,就全都了然于购。 余泛老如此厚彼薄此,设非徐经纬自己说出来,谈金他们还当是海龙会对所有应邀的人一视同仁呢! 既然有此差别,谈他们四人忿然之色,也就露了出来。 但他们不满的对象是代表海龙会的徐力,而不是徐经纬。 这点可以从谈金怒视徐力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同样是余泛老推介过来的人,凭什么徐经纬要得到特别的礼遇? 这是使谈金等人忿忿不平的原因,徐力哪会想象不到呢? 但他不敢正面反驳徐经纬之言,因为徐经纬曾经落海之事,在座的人都知道确有这么一回事。 此处如果徐经纬真是余泛老特别看重的人物,徐力也犯不着顶撞他,他深知余泛老在海龙会中的影响力。 所以徐力只专心一意的,想设词稳住谈金他们四人的不满。 他运思想过所有较得体的解释辞令,可是却想不出一句适当的字眼来。 徐经纬却突然说道:“谈兄!你好像心里不大痛快?” 这是明知故问,徐力以为徐经纬有意火中泼油,挑拨谈金他们四个人对他的印象,不由得心下骇然。 不料徐经纬却将语气一转,道:“其实我要是谈兄的话,就不会为我刚才的话,生徐坛主的气了。” 谈金放缓了脸色,讶道:“徐坛主如此瞧不起人,也难怪大家不平!” 米才发、梁不温、片冈二郎等三人,都点头附和谈金之言,这情景叫徐力更为不安。 徐经纬却笑笑道:“谈兄!不是兄弟有意批评你,说句不客气的话,像谈兄如此老实,怎能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来?” 谈金愣了一愣,他有生以来,也许是第一次被人说他“老实”,禁不住露出迷惑的神情来。 道:“什么?你说我这人老实?” 徐经纬道:“嗯!老实到不肯花脑筋去考虑任何事情……” 这就等于是指称谈金的老实,是不会动脑筋之故,也就是说,谈金生性太笨,“老实” 只不过是说得客气一些而已。 谈金听在耳中,却不觉得徐经纬有意骂他,这由于他急切想听听徐经纬的意见。 他道:“你不妨将你对事情的看法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到底是你聪明,还是我太老实……” 徐经纬将面容一整,道:“好吧!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我受到到余泛老的礼遇程度吗?” 谈金怔了一怔,道:“你根本没有说出来,我如何知道?” “这就是啦……”徐经纬迅即接道:“你既然不知道我所受的礼遇,那么你凭什么断言我高人一等?” 谈金想想道:“从你的言行也可以猜测得到,无须你说出来。” 徐经纬道:“光从我的言行你们就相信了?你们问问看徐坛主会不会相信?” 他没等谈金回答,又适:“再说,你们难道不认为我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而佯装出余泛老对我的敬重,以博得你们另眼看待吗?” 自然有此可能,可是徐经纬为什么要自己点破?答案当然有待徐经纬解释,只听他道: “其实我可以不必说出这些话的,可是你们要知道,如果徐坛主一直以领导地位自居,不问大家的意见,或者是谈见我们对海龙会存有芥蒂的话,那么我们不但有负泛老的重托,对今后的工作也就不会有帮助,我们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呢?” 这一席话深深打动在座的人之心,徐力不由得露出感激的目光,忖道:“原来他说来说去,全是一番好意呀!这番好意就是促成大家的团结,徐力怎能辜负了人家这份苦心?” 徐力一念及此,霍地站了起来,抱拳道:“听徐兄一席话,本座茅塞顿开,本座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他态度一下子如此转变,显见徐力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徐经纬淡淡地道:“徐坛主不必言谢,我完全是为了自己着想才说出此中的利害关系,徐坛主如能接纳,以后的日子大家也好过一点,对也不对?” 徐力道:“是……是……作座哪敢有负阁下善意……” 谈金他们四人冷眼旁观,对徐力的态度仍有不满,只是顾虑到徐经纬有言在先,不好表示出来破坏了大家的团结而已。 他们四人既未再开口,座中的气氛也就恢复了融洽。 唐英始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话题又转到施袭五船帮分坛的事。 徐力此时对徐经纬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因此谈论攻打五部帮分坛的事,终于采纳徐经纬的意见分批行动。 分配工作的结果,由徐力负责率领手下,佯攻船尾,以牵制黑海蛇娘邱真珠所派的援手。 然后徐经纬负责猛攻五船帮分坛之一的定军岛。 定军岛离陆岸有四里之遥!岛上有三十余户渔家,五船帮在岛上设有分坛一处,由一名外号叫独眼龙的凶悍寇首所统领。 这一日,海面风平浪静,定军岛北方的海面上,突然旌旗招展,出现了三艘大型战船。 时值天亮不久,因此定军岛的把哨海寇,老远就看到那三艘大型战船的出现。 片刻之后,定军岛上螺声齐鸣。 独眼龙率领一批手下,全副武装,领舟杨帆,迎向那三艘来意不明的战船。 这是徐经纬所设下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以片冈二郎正面向定军岛挑战,自己则偕同唐英和谈金两人,分乘五艘快舟,率领一批杀手,自定军岛南边悄然掩了过去。 等独眼龙发觉上了大当之时,徐经纬等人已登上了定军岛,攻入五船帮分坛的心脏地带。 依照徐经纬的计划,他要趁双方混战之时,与唐英偷偷溜走。 可是他上得岸来,竟发现谈金似乎一直在监视他的行动。 直到黄昏之时,定军岛战事将近尾声,徐经纬仍不能找到甩下谈金逃走的机会。 他心中不察暗暗在着急,唐英更不明就里他趁机质问他道:“徐公子!咱们到现在还不走,要等到何时啊?” 这时定军岛仍然喊杀震天,谈金正全力率领手下顶住独眼龙的反扑,因此徐经纬能有机会与唐英说话。 他拉住唐英,躲到一座巨岸之下,道:“我看情形有点不妙,所以一直不敢溜掉!” 唐英讶然道:“真的?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徐经纬很快地说道;“那姓谈的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可能和徐力串通好,想暗中揭露我们的底牌……” 唐英不相信地道:“不会吧?咱们装得那么象,他们如有怀疑,早该对我们下手了呀!” 徐经纬道:“徐力所顾忌的只是那名姓余的推介人,因此他隐忍住对我们的疑心。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我们的疑点,否则他怎会安心?” 唐英心知徐力能登上海龙会坛主的地位,必定有他的真才实学。 徐经纬认为徐力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们,似是相当合理。 徐经纬又将谈金显然负有监视他们行动的话说了出来,唐英越发相信她和徐经纬确已陷入凶险的环境中。 逃吧?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但谈金虎视眈眈,他们逃得掉吗?不逃吧?放弃这个大好机会,想来总是不太甘心。 于是唐英说道:“那么,我们逃还是不逃?” 徐经纬道:“当然要逃,否则迟早会被徐力揭出底牌来!” “该如何设法逃跑呢?”徐经纬接着道:“等下咱们仍得到前面应付一下,然后分途溜到南崖下会合,那边我已备有船只接应……” “船只?” 唐英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什么时候在南崖备下接应的船只?” 徐经纬笑道:“你忘了我是本次行动的调度人吗?我命人备船在南崖,以防备五船帮的人从那边溜走……” 唐英道:“其实你是为我们的逃走打算?” “不错!”徐经纬道:“这定军岛南崖怪石林立,是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我们分途溜走,就在那里会合逃跑吧!” 事情既经徐经纬决定,唐英自不反对,她想想此计可通,遂点头同意。 剩下来是如何逃出谈金视界的细节,依照徐经纬的办法,是先安下谈金的疑心再逃。 安下谈金的怀疑徐经纬自有妙计,他要和唐英两人,先佯装突然失踪,等谈金发觉正感焦虑之时,又突然出现,几次之后,谈金必然渐渐对他们的失踪不以为意,松懈了警戒心,他们便可争取到逃走的机会。 他们计划半个时辰内在南崖会齐,然后杀掉守船的人,扬帆而逃。 如果过了半个时辰,能等便等,不能等就只有各自设法了。 两人计议既定,立刻分头行事。 他们这一耽搁,前面谈金果然已亲自寻来。 由此可见,徐经纬疑心他有监视他和唐英的任务,一点不错。 为了消除谈金的疑心,徐经纬和唐英两人一直磨到天黑了下来,方始分别输空溜走。 徐经纬一路沿南崖而来,这时定军岛上的五船帮海寇,虽已全军覆没,但残存的少数漏网之人仍未肃清。 是以徐经纬一路提高警觉,生恐碰上五船帮的盗匪。 路面很黑,徐经纬全力疾行,很快地来到了南崖之前,他只要越过一片怪石山坡,便可抵达备有船只的岸边。 可是那山坡虽然不陡,怪石横阵,却极是难走。 徐经纬花了一往香之久,才爬过一块巨石,手掌却已划破出血。 他正在进退维谷之际,背后突然有人道:“老兄!你想越过这些怪石?” 徐经纬心底发毛,转身面对背后的人。 只见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正有三条黑影缓缓向他逼过。 这一惊非同小可,徐经纬猛地拔腿就跑。 他这一跑,那三人也立刻追了过来。 徐经纬慌得顾不得择路,一脚差点踩空,几乎掉进一个深坑里。 那深坑介乎两块巨石之间,黑不见底,方圆约有数十丈左右。 徐经纬略略打量一下,心想除了越过深坑,到对面那块巨岩之上,绝没法逃得过背后的追兵。 然而由他立足之处,要跳上对面那块巨岩,却有数十丈远,徐经纬纵有绝顶轻功,也难办到。 跳下深坑以避过追兵,却是冒险的举动,因为他根本看不清楚那深坑有多深。 被逼到如此绝地,徐经纬再急也没有用,他突然横下了心,缓缓转身对着背后追来的那三人。 就在他转身之际,隐隐中,徐经纬突然听见背后传来海涛拍岸之声。 他心底一喜,心想:“莫非深坑之下,竟会通向海洋?”如果深坑通海,乡么徐经纬一跃而下,凭他的汹泳之术,自能逃脱。 问题是他已没有时间确定那海涛之声,是不是从背后深坑传来的。 因为追他的三人,此时已站在他的跟前,徐经纬大是后海刚才没有仔细回察那深坑是不是通海,此刻他只有先应付了眼前的三人再说。 那三名来意不明的大汉,一字排在他的面前。 徐经纬先声夺人地道:“你们三人无故追我是什么意思?” 当中那人冷冷:“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怕见我们?” 徐经纬道:“敌友未分,本人自然不便跟你们见面,何况你们人多势众,难道说本人不该跑?” “跑?”原来那人道:“阁下莫非是海龙会的人?” 徐经纬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人缓缓道:“是的话,今晚就要你抵命……” 他这么一说,徐经纬不问也知道这三人是五船帮的人。 他迅速思忖应付之策,但是那三人已亮出了兵器,逼了过来。 徐经纬心下骇然,但他仍维持镇静的外表,将手一挡,道:“慢!你们既是五船帮的人,一定已知道今晚定军岛的惨状了吧?” 那人道:“知道又怎么样?” 他一开口,三人都停下逼近之势。 徐经纬援一口气,道:“五船帮定军岛分坛已悉数被毁,如果你们是五船帮的人,一定是漏网之鱼,本人没猜错吧?” 那三人均缄默不语,因此徐经纬又道:“你们既是漏网的人,我不妨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定军岛在天明之时,将有一次大规模的搜索扫荡,你们自信进得了吗?” 那三人神情微微一变,虽在黑暗中,徐经纬仍旧看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儿,那为首之人却道:“就算是逃不掉海龙会的搜索,但届时杀他几个人垫本,也还划得来……” 徐经纬冷笑道:“你要是有这种勇气的话,也不会躲到这地方来,对不对?” 那人喏然不语,徐经纬又道:“要想活下去,本人倒是可以指给你们~条明路!” 左侧那人问道:“你能帮我们什么忙?” 徐经纬道:“带你们离开此地!” 那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 这一问,反叫徐经纬听出他们三人急欲逃走的意愿,于是他心情大为宽松,说话也更有分量,道:“假使你们三人愿意跟我合作的话,我可以伴同你们很顺利逃离此地!” 为首那人不禁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离开定军岛?” 徐经纬道:“我是什么人,你们可不必管,反正听我的话没错就是了……” 那人又道:“那么你可以解释看看,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三人逃走?” 徐经纬耸耸肩,道:“第一,我不帮你们,你三人一定也不放过我,这点没有疑问吧?” 那三人均露出相信他这项理由的眼色来。 于是徐经纬又道:“再说,本人也极想早点离开这定军岛,所以,我们双方何不携手合作,也许大家都有逃走的机会!” 如真有逃走的机会,那三名五船帮的海寇,岂有不动心之理?可是此刻连一艘木舟都没法找到,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定军岛呢? 那为首的人不禁问道:“就算咱们可以合作,可是尊驾有什么办法将我们一齐带走?” 徐经纬道:“本人当然有办法,只要你们三位领我到南崖沙滩上,我自有办法找到木舟,供我们离开定军岛!” 那为首的汉子道:“原来阁下找不到前往崖岸的路径?” “这是原因之-……”徐经纬很快地接道:“再就是有你们三人拦阻我,我如何能寻路到南崖?” 他说得如此坦白,将他自己碰上的难处都说了出来,那三名海寇委实不能不相信他有合作逃走的诚意。 于是他们三个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那为首的大汉终于说道:“好吧!咱们可以合作……” 徐经纬露出欣然之色,道:“那么请三位领路道南崖去吧!” 那为首的大汉突然道:“尊驾既是海龙会的人,为什么要逃出定军岛?” 徐经纬忖道:“这问题如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很难脱身。” 于是他道:“我不但是海龙会的人,而且今天袭击走军岛的事,还是我策划的,你们信也不信呢?” 那为首的人骇然道:“什么?你是冷面书生徐经纬?” 他这么一叫,站在一旁的另两名大汉,登时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来,显见徐经纬这言,使他们大为震惊。 徐经纬颔首道:“不错,本人就是徐经纬!” 那为首的大汉突然仰天狂笑,道:“姓徐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本座今晚势必手刃你这小子,看刀!” 他将刀势一摆,就要冲向徐经纬,但徐经纬却轻叱一声道:“独眼龙!且慢动手,你这一冲,咱们都休想离开这定军岛了……” 那独眼龙果然停下步伐,讶然地盯着徐经纬,道:“尊驾怎晓得本座的外号?” 徐经纬冷冷一晒,道:“这就是本人比你聪明的地方……” 他神态自若地缓步走到独眼龙之前,徐徐又道:“本人设非比你更能用心智,你今晚怎会败得如此凄惨?” 独眼龙嘿嘿笑道:“本座虽败在尊驾之下,但此刻能将你杀掉,多少还捞点本钱回来,虽死无憾……” 徐经纬道:“独眼龙!我要是没把握说服你放下武器的话,试想,我敢在你面前说出真正的身份吗、’ 这话自是有道理,可是独眼龙此刻杀机盈胸,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放过徐经纬之理,徐经纬这话说得不显得过于玄虚吗? 独眼龙坚定一下心念,使胸中那股必欲杀掉徐经纬的心意,越发扩大。 徐经纬却将话题一转,道:“你如果用心思忖一下你此刻的立场,便不会有杀我之念,独眼龙你何不试试看?” 独眼龙缄口不语,果然用心考虑他所处的境遇。 徐经纬见状又道:“比如说,你何不想想我为什么能一下子叫出你的名号?还有,我为什么要透露自己的身份?这些问题你想通了没有?” 独眼龙满脸迷惑之色,显然他真弄不懂徐经纬的心意。 徐经纬遂道:“其实,这些问题都相当简单,只要稍稍动点脑筋,应该就可以获得答案的……独眼龙!你找到了答案没有?” 独服龙摇摇头,忖道:“他说得那么简单,而我却一点头绪也摸不着,此人心智岂不高出自己太多了吗?”他天性好强,也就没有开口要求徐经纬将问题解释清楚,仍一味用全神自己找答案。 徐经纬暗暗好笑,但他并没有笑出声乐,仍保持着一脸凝重的神色,道:“独眼龙!你此刻心中已没有杀我之念了吧?” 独眼龙吓了一大跳,道:“你……你怎么晓得?” 徐经纬微微笑道:“这又是个问题,如果我不说出来,你还会有更多的问题,你信也不信?” 独眼龙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你的心智比我更高,行吧?” 徐经纬耸耸肩,道:“如此最好,否则你一轻举妄动,咱们就休想逃出这定军岛……” 他将语锋一转,又道:“我现在把我心中的问题说出来,好叫你相信我合作的诚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得出你的名号吗?一来,定军岛上的五船帮帮众,此刻大都非死即伤,要不然也都已就逮,就只差你们几个漏网的人 独眼龙道:“既不是只我一人漏网,你怎能断定我是独限龙?” 徐经纬道:“咱们碰面之时,我已发现你们三位之中,地位以你最高,这点从你一直代表你们三人同我说话,便可了然……”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既是你们三人的头儿,开口闭口又自称‘本座’,不是独眼龙会是谁?再说,你虽已除去左眼眼罩,但那道额前白痕仍依稀可辨,这不是证明你是独眼龙的最好证据吗?” 这一番解释已很清楚,徐经纬遂没有再说下去。 独眼龙这时不能不佩服徐经纬的观察入微,眼光锐利,不由得私下承认定军岛之败,败得一点也不冤枉。 徐经纬正要独眼龙对自己生出敬畏之心来,当下抓紧机会,又道:“我确定了你是独眼龙,所以就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以坚定你同我合作之意念,这点你能体会吧?” 独眼龙要能体会出徐经纬的意图,他早就说了出来,何需徐经纬多此一问。 因此有点不耐烦地道:“你何不干脆说出来?” 徐经纬道:“好!我说……因为你既是独眼龙,我们合作的机会就更大,何况你一知道我是徐经纬的话,你的兴趣也自然更高,这话你懂吧?” 懂当然懂,双方身份地位相当,目的相同,携手合作,看来才是顺理成章的事。 人心原是如此卑下,尤其在江湖上混出名号的人,更没有委屈求全的可能。既然如此,独眼龙虽有逃走之念,也不会贱到去哀求一个陌生人。 这种微妙心理,徐经纬可谓摸得透彻,他自是不怕独眼龙翻脸杀他。 独眼龙深深一想,此刻如能利用敌方主脑人物,逃出定军岛,安然回到五船帮总坛,由他亲口渲染出来岂不是件美事?他这种心思,是徐经纬早已推测到的。 所以他不待独眼龙开口,又道:“咱们可以开始行动了吧?” 独眼龙说道:“等等,你何以看得出我有合作之意?” 徐经纬道:“情势所遏,你心中疑念丛生,除非有我,否则你根本没机会逃脱。是以你虽一度有杀我之念,却抵不住你利用我的心机,反过来当然只有合作一途了,对不?” 独眼龙心想道:“是呀!原来他发出一连串的问题的用意,就是要困住我的心意,将我杀人之念,轻轻抹掉,使我冷静下来啊!” 先将双方的利害关系指明,再以心理攻势瓦解独眼龙的仇恨,徐经纬这么做,高明之至,独眼龙此刻竟然敌意全消。徐经纬一见时机成熟,道: “咱们快走,要不然谈金那斯一来,大家就没机会了……” 独眼龙果然还刀入鞘,道:“徐兄好像与鬼头大王谈金有什么仇恨?” 徐经纬迅速道:“不是谈金那厮跟我作对,我今晚也就不必不告而别,趁机脱离海龙会了……” 经他这么一解释,独眼龙疑念全消,道:“徐兄!随我来……” 他们回到那深坑之前,独眼龙又道:“你看得清坑底吗?” 这回徐经纬有时间供他端详,他仔细一打量,顿时发现那深坑波涛汹涌,与他刚才的判断,毫无二致,足证深坑果真通向海洋。 他不禁有点后悔,付道:“我早知道底下都是海水,就该一跃而下,何需和他们三人瞎磨了半天,只听独眼龙继续道:“这坑下海潮虽不算大,但漩涡处处,掉下去可就不得了……” 徐经纬问道:“那么我们怎能渡过那深坑?” 独眼龙笑笑,道:“咱们先下了坑再说……” 他不明言渡坑之法,徐经纬自是猜得出他的用意。 “你怕我一得知渡坑之法,便甩下你们不管,对不对?” 独眼龙坦白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徐兄不会见怪吧?” 既是这么说,徐经纬若然有不满的表示,岂不显出他的气量太狭。 他道:“你的心意我可谅解,咱们下坑吧!” 一时间,双方充满同舟共济的气氛,使大家心情特别畅快。 独眼龙一马当先,很快地沿着岩壁爬下那深坑。 徐经纬可没有独眼龙的身手便捷,好不容易爬下坑底,独眼龙他们三人早站在那里等候。 他们立脚的地方,只是一片突出的岩石,勉可置身。 但是脚底下汹浪拍击,看来的确是惊心动魄。 徐经纬根本看不清楚对岸有多远,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巨浪上下翻滚,还有星罗棋布在浪涛中的无数巨岩。 他真弄不清楚独眼龙有何方法强渡那一片浪头,这时独眼龙突然递给他一葫芦酒,道: “徐兄!喝一口压压寒……” 酒是灌下去了,徐经纬也寒意全消,然而独眼龙还是没有行动的表示。 徐经纬不禁诧异的暗自忖道:“人已下了坑,独眼龙还在这里等待,为什么?”心念一动,徐经纬一时恍然大悟,心想:“原来独眼龙想等退潮了再过坑?他虽不清楚此地退潮的情形,但他从浪潮起伏的情形,及那深坑的地形去判断,也想象得出即使海浪退至最低点,那深坑仍然不会干涸。 深坑潮水既没有退尽的可能,他们仍免不了要泅水过坑,等待下去,虽可因潮缓易泳,只是此刻对他们不利,岂不一样有利亦有弊? 这个问题徐经纬不能不搞清楚,道:“咱们是不是要等到潮退再过坑?” 独眼龙道:“不错!” 徐经纬证实了他的推断,又道:“我看等此地退潮,非到天亮不可,咱们没有时间了,何不现在就过去?” 独眼龙摇头道:“不行,漩涡和暗礁太多,危险甚大,等潮退了,我们可以利用露出来的礁石飞越,不消一刻就可渡过这深坑,到南崖再也没有其他障碍了……” 利用潮退露出的礁石飞渡,没有轻功根底也不行,对徐经纬来讲,仍是一项难题。 那么,等下去难题仍在,徐经纬自是没有等下去的必要。 但他不愿意独限龙他们知道他不想耽搁下去,只在心里私自计划该如何泅过那一片海涛。 场面显得出奇的沉静,双方都没有人开口,倒是那海浪有节奏地发出哗啦之声,消除了场中的沉闷。 海潮终于开始退落,然而退得相当缓慢。 那独眼龙徒然冲着徐经纬道:“徐兄,你像是没有多大把握越过礁石?” 徐经纬道:“如何见得?” 独眼龙狞笑道:“你别瞒我啦,我看得出你手底下稀松得很,对不对?” 徐经纬大是震骇,还未及想出掩饰的理由,独眼龙已又道:“难道说我的看法有错?不过你不要担心,待会我不会将你丢在这里,没有你,我们可没法弄到船啊?”徐经纬定了定神,道:“你能背我跃过那片礁石?” 独眼龙道:“当然可以……” 他答得干脆,徐经纬疑心更重,怎么也不敢相信独眼龙会心甘情愿地帮助他。 他深知独眼龙是在刚才爬下深坑时,发现他没有武功的,可是独眼龙直到下来这么久才点破,可知他已决计利用刚才那段时辰,计划好收拾他的方法。 徐经纬既有如此新的顾虑,那么独眼龙打着什么算盘,是他必须弄清楚的~件事。 他全力思索了一会,心想:“独眼花既然不怀好意,那么他深知自己武功稀松之后,不正是有害人之心吗?” 一想到独眼龙心存不良,徐经纬固然大为惶恐,但几日来的磨练,他还能维持表面上的镇静。 当下他决定以牙还牙,先下手为强。 海潮经过半个时辰的退落,虽未退尽,但海中的礁石,已露出不少。 独眼龙在这个时候,突然收起酒葫芦,道:“咱们准备纵跃过去吧!” 徐经纬点头同意,让独眼龙挟住他的臂膀,一跃纵上了第一块礁石。 几个纵落之后,他们四个人已越过大部礁石,只剩下两个踏脚处,便可上到南崖。 独眼龙这时突然停了下来,道:“你老实告诉我,南崖滩边,有多少海龙会的高手等在那里?” 此刻他们正站在一块巨岩之上,四周全是疾速后退的浪涛,汹涌澎湃,势甚惊人。 徐经纬心知独眼龙在这种紧要时刻,极险恶的地方提出他的询问,正是含有威胁他的味道。 他故意沉吟一会,没有提出回答。 独眼龙却催道:“你不坦白说出来的话,本座可就不客气了!” 此言既出,徐经纬心存万一的希望已全破灭,他料得不错,独眼龙已看出他没有利用价值,而已动杀他之念。 他后退了一步决定自保的步骤,才道:“独眼龙!你想干掉我是不是?” “不错!你后悔了?” 徐经纬冷笑一声,道:“你先别得意,看!我的手下不已经全出现了吗?” 他将手指向对面崖顶,独眼龙和他的两名手下,不觉全循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徐经纬猛地暴喝一声,奋起全身之力,朝独眼龙撞了过去。 那岩面本就不大,独眼龙又站在边缘,闪都来不及闪,被徐经纬这么奋力一撞,一个拿桩不稳,立刻栽进海浪之中。 徐经纬也利用这一撞之力,跃了下去,两人终于全落了海。 这一落海,正符合徐经纬的计划。 他自恃泳术高明,何况离岸已经不远,这段波涛虽凶,徐经纬还不看在眼里。 因此他一掉进海中,自忖了掌握逃命的机会,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不想他才运手游了一下,便已发觉情形不对。 原来他不论如何使力,总觉得脚下有力量将他吸住,使他游了半天,只游了半丈不到的距离。 糟的是,这半文不到的距离,还是他施出吃奶之力,所得到的一点成绩。 而他的体力,却已消耗了一大半。 他一面用力泅水,一面观察独眼龙落水之处的情况。 他想:“独眼龙久住定军岛,总应该知道此地的水性才对。” 徐经纬不看独眼龙还罢,一看之下,顿时信心全消,大呼不妙。 只见独眼龙被一道游涡吸住,渐渐被吸进中心之处,眨眼工夫,就已没了踪祭,而那道游涡,也正巧是此刻吸住徐经纬的那股力量。 同样,徐经纬也缓缓被吸进中心里去。 越接近游涡的中心点,徐经纬越发感到吸力增强,他挣扎了一会,咕噜一声,最后还是没了顶。 那游涡转得很快,徐经纬但觉身体迅速往下沉,最后叭喀一声,肩膀竟碰上一道坚壁,脚似乎也踏上实地。 可是水流依然疾如奔马,将他迅速冲走。 只是徐经纬感觉出这次不是往下沉,而是往横里卷了过去。 这仅是转眼间的事,当徐经纬再度发现自己身体悬空之时,人已掉进一个坑洞里。 那坑洞是水道石壁凹进去的地方,是以除了水珠喷洒不绝之外,竟是个可以容人的地方。 他将身子尽量缩进坑洞,喘了一口气。 然后抬眼看他置身之地。 那坑洞面积甚大,开口处就是水道,外面水势汹涌,也就是将徐经纬吸进来的那道水流。 徐经纬环顾一会,突然兴起一个有趣的问题,心想,这坑洞既是深入海底,那么四面的微光,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供人呼吸的空气,从什么地方灌进来的? 有微光和空气,那么这坑洞必有通路。 徐经纬生念陡增,开始朝坑洞内侧爬行进去。 他只爬了一会,就被他发现了前面果然有三个洞口,一大两小,透着微弱的光线。 那大的坑洞,足有~人多高,徐经纬迟疑了一会,终于举步走了进去。 走了一丈多远,岩壁突然横在眼前,他不小心碰了上去,却发现原来坑道已经向右弯斜,有~股冷飕飕的寒风,正自那右首吹了过来。 徐经纬打量一下,但见坑道尽头,强光激射,明亮之至,心里一喜,迫不及待朝前奔了进去。 他很快地走了数十步,双眼死盯着前面的那~片光亮,却不防脚底一个踏空,整个人律进另一个斜坑里,滚了数个筋斗,才停了下来。 这一摔摔得他七荤八素,等他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掉在一处很大的坑洞里。 那坑润光线不弱,使徐经纬一下子便分辨出方圆约有十来丈许,隐约之间,又可看出四下岩壁又有大大小小的好几个缺口。 徐经纬看见这种情景,禁不住大皱眉头,心想:“这里边坑洞如此之多,宛如陷入迷魂阵,这怎么办?” 这回他再也不敢贸然寻路举步,站在原地,大有不知如何是好之感。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缺口之中,传来一阵嘶嘶之声,很像有人在那缺洞之内,大声喘着气。 这声音使徐经纬好奇心大炽,于是移步靠近发声之处,以便探个究竟。 距离越接近,那嘶嘶的声音更加清晰,徐经纬终于从那发出声音的缺口,探首一望。 他只那么望了~下,又迅速将上身抽了回来,眼中爆出骇然之色,双脚也开始挪移后退。 不料那缺洞之内,却传来一阵急迫的声音,道:“徐兄!请你过来帮帮忙,不……不要去……丢下我……” 徐经纬果然停止了移步,靠在岩壁之旁,对那洞口说道:“独眼龙!我…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忙?” 在洞里的原来是五船帮的独眼龙,他一听徐经纬回他的话,迅即道:“你先走进洞里来,我自然会告诉你方法…” 徐经纬心地朴实,对独眼龙曾想害死他的事,似已不再计较,闻言之后,果然再度移步靠近那缺洞。 只见独眼龙正高据在一块大石之上,岩石之下,正有一只大如桌面的绿毛巨蟹,瞪着两颗碗口大的突眼,仰视看着石上的独眼龙,口中不时发出嘶嘶之声。 那绿毛巨蟹的横足业已攀在石上,一对粗如人臂的长螯,正伸在独眼龙的脚跟前,“咔碴、咔碴”的剪动,使独眼龙不断地飞舞他的宽背大刀,以挡住那对长螯地攻击。 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是,独眼龙已没有退后的余地,连腾挪闪避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他只有一味用刀抵住巨螯的攻势。 徐经纬看了一下,不禁讶道:“独眼龙!你不会将那畜牲的长螯砍下来吗?” 徐经纬听见叮当之声,道:“哦,难怪你的刀一碰上它的巨螯,有如碰上兵器一般,才会发出交鸣之声……” 独眼龙突然大声道:“徐兄!我可不是请你来观戏的呀,你帮个忙行吗?” 徐经纬道:“我一点武功也没有,再说手中亦无寸铁,叫我如何帮你忙啊?” 他也大声回答,那绿毛巨蟹这时突然停下攻击独眼龙的举动,将一双突眼,朝洞口的徐经纬望了过来。 徐经纬大吃一惊,忙缩回身子躲起来,心里怦怦跳动,生怕那绿毛巨蟹舍下独眼龙,朝他追了过来。 所幸片刻之后,洞中又传来一阵叮当之声,不问可知那绿毛巨蟹又开始攻击岩上的独眼龙了。 果然独眼龙又叫道:“徐兄!你赶快进洞来,随便拉些石子砸它,我便有脱身的机会……” 徐经纬依言捡了几块石头,但却没有走进洞里边去。 独眼龙等了好一会,不见徐经纬进来,着急地说道:“徐兄!你还在洞外吗?” 徐经纬道:“是啊!你还好吧?” 这话真叫独眼龙啼笑皆非,在这个时候居然还问他好是不好。 他近乎哀求地道:“徐兄!石头捡好了,就请快进来呀!” 徐经纬沉吟了很久,才道:“独眼龙!你这小子可真不够意思,在这个时候你还想出点子害我,我失陪了……” 他并没有真的走开,那独眼龙却急得哇哇叫,道:“徐兄!你千万走不得…” 徐经纬任他哀叫了好几遍,才道:“独眼龙!你这小子为什么在这当口,还想害死我?” 独眼龙一听见徐经纬的声音,大喜过望,忙道:“徐兄!你……你误会了!” 徐经纬冷冷道:“你还说我误会……好吧!你不实说,我可真的要走了独眼龙大为着急,道:“徐兄!其实我为了脱离这畜牲的纠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请你千万不要动怒……” 徐经纬性子再好,听见他这种话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道:“混蛋,王八蛋,你为了逃出那巨蟹的纠缠,就可骗我走进洞里去吗?!” 独眼龙舞动他的兵器,时间一久,不免有力不从心之感。 此刻一见徐经纬发火,真是又急又累,期期道:“徐兄!这……这叫我如何解释呢?” 他的语气,已听不出一点威严来,使人泛起怜悯同情的感觉来。 徐经纬终于说道:“我如果按照你的方法去做,那绿毛巨蟹一发现我,必定舍下了你追过来,我用石子打它,又有什么用?” 独眼龙原来就只有考虑他自己逃走之法,徐经纬的生死毫不在意,可是此刻他的诡计被徐经纬看穿,原想利用他以移那巨蟹的目标,已经万万不可是以徐经纬一提出问题,独眼龙也只能缄口不语而已。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付道:“看来徐经纬不会冒险进洞来救我了!” 片刻之后,突然又传来徐经纬的声音,道:“独眼龙!你能支持多久?” 独眼龙就怕徐经纬舍下他,一走了之。 既听徐经纬又出言询问,忙道:“一柱香的时间大概没有问题……” 洞外的徐经纬又沉默不语,使独眼龙心情大为紧张,问道:“徐兄!你没有走开吧?” 徐经纬道:“你别吵我……我正在想办法使你逃出来……” 洞外又恢复岑寂,独眼花心知徐经纬心思镇密,他既然正在设法救他,那么他逃走的机会甚大,这一来,独眼龙不禁精神大振,奋力抵住那巨蟹的攻势。 可是等了很久,却仍然没有徐经纬的声音,独眼龙一时又慌了手脚,心想:“姓徐的莫非已溜走了?” 他越想越有如此可能,忍不住高声道:“徐兄!你……你没有走开吧?” 这人如此多疑,倒叫徐经纬好笑,他故意不开口,等独眼龙又叫了两声,才道:“你准备好了没有,我已经想出让你逃走的办法!” 独眼龙大喜道:“真的?那就快呀!” 第五章 机缘巧获蟹黄珠 洞口露出了徐经纬的上半身,独眼龙宛如服下了一颗定心丸,道:“徐兄!我们该怎么办?” 徐经纬没有理他,他仔细打量那洞中的地势,发觉那绿毛蟹所在的地方,正是洞的右侧,左侧则一片乌黑,也不知有多深多大。 他试着投出一块石子,叭一声正落在那左侧的岩壁之下。 这一声清脆之至,那绿毛蟹居然将一双突眼,转向石子落地的地方。那对长螫,也停止对独眼龙的攻击。 那绿毛巨蟹的反应,使徐经纬大感不满,趁它全神注视左侧角落之际,徐经纬又投了一块石子过去。 绿毛巨蟹果然完全被那五子落地之声吸住了注意力,它开始收回攀住独眼龙立足之处的横足缓缓倒着退了下来。 徐经纬又投出一块石子,叭一声才响,那绿毛巨蟹居然舍下岩上的独眼龙,迅速移向左侧的角落而去。 它的移行速度,快得宛如一阵狂风,使独限龙瞪大了一只独眼,竟不知逃出洞口! 徐经纬不得不道:“独眼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走当然可以走,因为那绿毛巨蟹已消失在左侧的岩壁之下,独眼龙只要快速纵了下来,不须三四个起落,便可逃到洞外去。 但独眼龙居然没敢动,他对徐经纬道:“徐兄,我好像看到左边有一双惨白的突眼,正瞪着我瞧!” 独眼龙身在洞中,而且又是居高临下,左侧的情景他自是比徐经纬看得清楚,因此徐经纬闻言之后只好说道:“你没着走了眼吧?” 独眼龙道:“决计错不了,确是有一双眼睛监视着我!” 徐经纬问道:“距离你的位置有多远?” 独眼龙估量一下,道:“约莫三丈远吧?” 徐经纬计算洞口离独眼力约有五丈多远,如果独眼龙突然一跃而来,也是很有可能逃了出来,当下他道:“独眼龙!你何不试一试看?” 独眼龙为难地道:“这绿毛蟹移动起来,快如迅雷,除非出其不意的逃出去,否则必难逃脱,我还是不试的好……” 徐经纬道:“有机会你又不敢跑,那我有什么办法救你?” 他们说话之间洞内左侧黑暗之处,传来一阵沙沙之声,高踞在岩壁之上的独限龙,突然惊恐万分地叫出声来,道:“我的妈呀!幸亏我没有听你的话往那洞口跑,要不然哪有命在……” 徐经纬闻言,又将眼睛凑进那缺口,朝洞内一瞧,登时毛骨惊然,吓得目瞪口呆。 原来从那左侧的角落里,又爬出了两大一小的绿毛巨蟹,连同刚才那只小型巨蟹,这时洞中已有四只之多。 尤其那才出现的两只更大的巨蟹,比原先攻击独眼龙的那一只,足足大了五、六倍之多,光那圆型外壳,少说也有丈许方圆,一对巨蟹,足有六尺多长。 那四只巨蟹同时出现之后,徐经纬立刻闻到一股冲鼻欲呕的腥味,使他不禁掩鼻闭气。 不过,他的双眼并没有离开那缺口.依然全神注视洞口的情景。 但见独眼龙四肢并用,迅速地往岩壁爬了上去,一下子便爬到离开地面有七、八丈高的地方,停在另一处破壁之中。 徐经纬本来担心他无法逃得出那巨蟹之四,此刻一见他躲在那岩壁之上,乃略略放心。 只见徐经纬突然有一个感觉,独眼龙此时一见那更大的绿毛巨蟹出现,便能毫不犹豫往上揉升躲避,刚才当那小型巨蟹攻击他之时,他为什么要执刀抗拒,而不躲进现在他所藏身的地方?这是值得推敲的一个问题,徐经纬忍不住用心思去思虑这个问题的答案。 以独眼龙刚才揉升的举动看来,毫无疑问的,他早就知道岩壁之上,还有更高更安全的避难之所。 既已知道,独眼龙刚刚宁可涉险拿刀与那巨蟹抗拒之举,就显得太过矛盾了。 徐经纬想来想去,不禁恍然憬悟,心道:“原来独眼龙有意造成一个惊险的场面,使我心急之下,听他的指点,捡着石子进洞诱引那绿毛巨蟹。” 徐经纬如此推测,是相当合理的。 因为人在急迫之下,往往会做出有欠考虑的行为出来,而事后反悔,已然不及了。 不错,独眼龙刚才就是存心要使徐经纬一急之下,冒冒失失地踏进洞里去,否则他决计不会冒险面对着那绿毛巨蟹的攻击。 徐经纬一念及此,忍不住暗骂独眼龙狡诈阴险。 他正在暗很独眼龙之际,藏在安全之处的独眼龙却大声道:“徐兄!你身上有没有火石?” 徐经纬摸摸之际,发觉他身上的火石还在,但他不知道独眼龙突然问他有没有火正的道理,因此反问道:“你要火石做什么?” 独眼龙道:“取火呀!你到底有没有火石?” 徐经纬对他存有戒心,还是没有说出来,“即使我有火石也没有用,此地又没有燃火之物,如何取火?” 独眼龙很快地道:“你可以退后到坑道那边找找看……” 徐经统依言退了下去,走了二十来步之后,果然看见有一条宽可容人的坑道。 黑漆漆的,看不出到底有多长。 那坑道出口,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为数不少。 这情景使徐经纬大惑不解,心想:“这些木头是从何处来的?还有独眼龙为什么知道?” 他好奇心一起,不觉走进了那坑道,探头一望,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那坑道通海,当海水满潮之时,便注入大量海水。 这时飘浮在海中的木头等物,也就随海水灌进坑道之内,掉进他此刻所站立的洞中来。 而且洞底比坑还低,退潮之时,有些掉在洞底的木头等物.就因此留在洞中。此刻是退潮之时,坑道中无人,洞中只有一些水迹而已,因之徐经纬自忖他的想法,应该没有离谱才是。 他正想捡些木头,突然听到离他不远之处,传来叭嗒、叭嗒之声。 那坑洞之中,本来就静得怕人,这一突然传来的叭嗒之声,怎不叫徐经纬骇然后顾?他瞪着一双骇异的眼睛,小心搜寻那声音的来源,可是那声音却突然就此中断。 徐经纬心里怦怦跳动,手中紧紧握住一根木棒,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凝注着那发声之处。 突然,又是叭嗒一声,这回徐经纬看清楚了,原来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条离水的活鱼,在那边挣扎跳跃着。 他发现这一情形,不觉哑然失笑,移步走了过去。 那条活鱼起码也有十来斤重,还在挣扎跳动,此外更有大大小小的海鱼,布满一地。 他随手抓了五、六条较名贵的死鱼,又回到独眼龙受困的那坑洞之外。然后爬上缺口,望了洞中一眼。 这回他看到有一只绿毛巨蟹,已爬上岩壁,朝独眼龙嘶嘶怪叫,但却没法够得上抓他。 徐经纬知道独眼龙暂可无虑,遂找来一块尖利的石片,及另一块石头,设法劈开他所寻来木头。 费了好一会工夫,他终于用火石引燃了水头。 木头既经引燃,他等火势一旺,就加入更多的木材,那些木材虽有点潮湿,但久烤之后,也堪供燃火。 转眼之间,徐经纬就弄好了一处火堆,安稳地坐在旁边烤鱼充饥。 洞中的独眼龙大概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忍不住道:“徐兄!是你在烤鱼吃?” 徐经纬道:“不是我又会是谁?” 独眼龙被整得有点啼笑皆非,道:“徐兄!你既已引好火堆,为什么还要我眼巴巴在这儿等呢?” 徐经纬凑近那缺口,才道:“你要我取火,火已有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将火把送交给你?” 独眼龙道:“你执着火把,大胆地爬进那缺口,我保证这些巨蟹决计不敢惹你,不信你试试看吧……” 徐经纬心想:“你这厮花样可真不少,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岂会这么容易上当?” 但他还是依言拿了一把火把,凑过那缺口去。 不过他并未听从独眼龙的话,贸然爬进洞里,仅只将火把在那缺口之外,亮了一下。 他不亮还不知厉害,这一亮之下,那缺口突然伸出一只绿毛巨蟹的长螫,慌得徐经纬惊叫一声退了五。六步之多,才拿桩站稳。 要不是那缺口太小,说不定那绿毛巨蟹,早就越洞而出,将徐经纬当场咬个尸骨无存。 那绿毛巨蟹大概也知道出不了洞外,一只巨螫挣了两下之后,就伸了回去。 徐经纬惊魂甫定,登时将洞中的独眼龙根得咬牙切齿,大骂他不是东西。 独眼龙却道:“徐兄!你先不要骂我,等我把话说清楚,你再骂我不迟!” 事实摆在眼前,独眼龙还有什么好辩的,委实很难叫徐经纬相信。 因之徐经纬没好气地道:“独眼龙!你这小子眼睛只有一个,心窍倒有两、三个,你还想拿什么话诳我?” 独眼龙没有理会徐经纬的嘲讽,道:“徐兄!那绿毛巨蟹见到红色的火光便会追过去倒是真的,可是你只要用火烧它,一痛之下,它必然害怕后退,不信你再试一次看看……” 这么说倒真有点合理,于是徐经纬又执了火把,靠近那缺口。 缺口火光一亮,里边的巨蟹又深出一只毛茸茸的长螫来。 这次徐经纬早知会如此,因此没有吃惊。 他看准那只在缺口的巨螫,缓缓将火把凑了过去。 只听“呲”一声,巨螫上的绿毛遇大即着,那巨蟹果然负痛将巨螫快速的收了回去。 这时独眼龙又道:“怎么样?徐兄,我没有骗你吧!” 独眼龙确是没有骗他,可是徐经纬仍旧没有勇气执着火把进入洞内。于是他继续保持缄默,没有回答独眼龙。 这一来,独眼龙可就有点着急,道:“徐兄!你怎么不进来呀?” 徐经纬不好说出他没有勇气进去的话,灵机一动,倏地说道:“要我进去可以,可是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独眼龙很快地道:“你问题怎会那么多?” 徐经纬道:“你不回答也可以,咱们再见了……” 这话徐经纬说出口,自己也感到有点勒索、威胁人家的味道在,但他一想到对手是独限龙,也就心安理得,冲口而出。 独眼龙终于道:“好吧!你提出你的问题来,我知道便据实回答你,这样子你满意吧?” 徐经纬道:“如此甚好……” 他想了一下他的第一个问题,又道:“你对这些绿毛巨蟹的习性,好像知道得不少,对也不对呢?” 独眼龙很干脆地答道:“不错!这些绿毛巨蟹的习性,我知之甚详……不过坦白讲,我还是第一次碰上它们……” 这些话没有瞒人的必要,因此徐经纬相信独眼龙之言并没有骗他。 是以他又问道:“那么,这些巨蟹除了畏火之外,它们还有些什么习性?” 独眼龙道:“喜食腐臭之物,行动快如旋风,凶恶嗜杀……” 徐经纬听了之后,转身便跑,片刻之后,又回到缺口之前,手中多出七、八条腐烂的死鱼。 他扬手将三条死鱼丢进洞内,那四只缘毛巨蟹果然像独眼龙所说的一样,争先恐后抢食那三条死鱼。 独眼龙突然一阵大笑,道:“徐兄!我是出名的多疑人物,你居然比我还要多疑,真真令人好笑……” 徐经纬道:“对你这类阴险狡诈之徒,还是不要轻易相信的好,否则连命都保不住……” 独眼龙又笑道:“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吧?” 徐经纬道:“你从什么地方获知这些巨蟹的习性?” 独眼龙道:“这附近的人有谁不知?” 徐经纬道:“这么说,一定有不少人碰到过这些绿毛巨蟹了?” 独眼龙道:“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听人家谈起它们的习性……” 徐经纬不大相信他这句话,一来他出身渔家,就从未听到过邻近渔民谈过这些巨蟹。 二来他他读典籍,虽不敢说志在皓首穷经,但平日所花费的时间,也全在各类经典之上.然而他从未读到过有人记载这些绿毛巨蟹的来历,甚至连历代名家小说笔记,也没有这种记载。 由此可见,若说独眼龙了解这些巨蟹的习性无话可说,但要说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徐经纬自是不大相信。 不过徐经纬并不计较这点,他道:“独眼龙!这些巨蟹的习性,你还知道多少?” 独限龙道:“就是这些了,你还满意吧?” 他既然不肯说出来,不满意也得满意。 当下徐经纬转了话题道,“你好像对这洞内的地形很熟,是吧?” 独眼龙道:“我在这定军岛住了三、四年之久,哪会不知道这岛上有这些坑洞?” 徐经纬又问道:“那么我们能不能找到出口?” 独眼龙道:“这我怎么知道,我还是跟你一样,第一次被困在这里。”徐经纬冷冷道: “你别瞒我,你若不是进到过这里,为什么知道我前面二、三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处坑道? 独眼龙迅即答道:“刚才我已经到过那里,我当然知道!” 徐经纬道:“你是说,你是从我这里爬过你现在所处的洞里去的?”独眼龙道:“是呀!这洞里比外面明亮,我本以为可以寻到出口,不想爬进来之后,却被这些巨蟹困住了……” 独眼龙既是由洞外爬进去的,那么他知道外面有坑道及木头之事,就算合理的了。 不过徐经纬总觉得独眼龙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只是他一时想不到而且,是以他很认真地思忖独眼龙到底还有什么话没有老实说出来。 洞里的独眼龙却在这个时候道:“徐兄!你到底进不过来救我?” 徐经纬终于拿了两根火把凑进那缺口之外,他不敢露出亮光,引来那些绿毛巨蟹,只随手将火把技进洞内。 他一连投了四支火把之多,然后才靠近缺口朝洞内望了一下。 洞内那四只巨蟹,此时已缩在岩壁的角落,但仍对徐经纬所投进去的火把,张牙舞爪,形状甚是骇人。 徐经纬见状,又迅速地投入了七、八支火把,一时洞中升起广熊熊火光。 他一看到那四只巨蟹已被火把隔住一边,又继续添了一些木材,使洞内火光更盛。 于是对独眼龙道:“你现在可以自己出来了吧?” 独眼龙道:“不行!火光太弱,万一我一下地,那巨蟹越火而至,我跑也跑不掉,还是你送来掩护我才行得通……” 徐经纬仔细观察洞内的情形,但见那四只绿毛巨蟹,已缩成一团,挤在岩壁的角落里.而且他所投进去的火把,正燃烧得烈火冲天,这情景正是独眼花最佳的逃走机会,根本无须他进去掩护。 可是独眼龙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徐经纬进洞帮他?徐经纬心知这里头一定有问题,而且不会是简单的问题,他当然不会经他一要求便进去。 因此他又投了三、四根火把,道:“独眼龙!我仅能帮你这点忙,你再不出来,我可不管你。” 说话之间,徐经纬发现他所引燃的火堆,已因抽出太多的火把投进洞内之故,而显得奄奄一息。 因此他不理会独眼龙再次要求他进洞帮忙的话,准备添些木材,使火势旺盛起来。 可是当他举步往坑道方向走了两步,猛地发现不知何时,跑来一只绿毛巨蟹,就挡在通往坑道的通路上。 双方距离大约有十来步远,那绿毛巨蟹瞪着一双突眼,缓缓向他移了过来。徐经纬大为震骇,忙跑近火堆,将火势挑旺。 火势是大了起来,可是已无多余的木头可供添加,那火堆终究要熄灭的。 那只绿毛巨蟹已移近火堆之旁,隔着熊熊火光,与徐经纬对峙着。 它蹲在那里的姿势,使人一望而知它正耐心地要等待火光熄灭,好冲过来外食徐经纬。 徐经纬背部靠在墙壁上,心急如焚,忍不住对独眼龙道:“独眼龙!我这边也出现一只绿毛畜牲……” 独眼龙突然哈哈大笑,道:“那敢情好,让你也尝一尝,面对它们的滋味……” 徐经纬好似没有听见独眼龙那句幸灾乐祸的话,他正在全神筹思应付眼前危机的方法。 独眼龙却又道:“徐兄!这次你非爬进我这边不可了吧?” 爬进洞里去委实是个权宜之计,但他摸不清有什么恶毒的企图,贸然进去的话,仍是凶多吉少。 何况诡计多端的独眼龙是人,人是最难对付的动物,前面那绿毛巨蟹骇人,不过徐经纬相信应付起它来,一定比应付独眼龙容易得多了。 因此他按兵不动,故意大声道:“独眼龙!我已想到脱身的办法了……”洞内的独眼龙没有回答,但片刻之后,徐经纬突然看见独眼龙从那缺口爬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支火把。 徐经纬看了他一眼,道:“你早就有办法自己逃出洞外来,为什么还要设计诱我进去?” 独眼龙狞笑道:“你可知道这些绿毛巨蟹另有习性吗?” 徐经纬道:“我要知道,刚才也不会问你那么多……” 独眼龙道:“这绿毛巨蟹除了喜食腐臭之物之外,也喜欢吸饮动物的血,尤其是人血,它们百喝不厌……” 徐经纬皱眉道:“体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意?” 独眼龙阴沉一笑,道:“等会你便明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这绿毛巨蟹的腹脐之下,有一块手掌大的软骨盖,里边有很多蟹黄……” 徐经纬打断他的话道:“废话!凡是雌性螃蟹,一到秋天成熟,莫不有美味的蟹黄,这些绿毛巨蟹既是蟹类,哪能例外?” 独眼龙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指的是这些绿毛巨蟹的蟹黄,偏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你不相信吗?” 徐经纬见它们的长相,确是与众不同,独眼龙之言,他自然甚是相信。独眼龙见他没有打岔,遂又道:“这些绿毛巨蟹的蟹黄之中,有一粒蟹黄珠,约有拇指头大小,眼之妙处可多了……” 徐经纬不禁问道:“有什么妙处?” 独眼龙道:“练武的人眼下去之后,可抵得上数十年内功修行,就是普通人眼下,也能延年益寿,不畏寒冷……” 徐经纬笑道:“虽有这么多好处,可惜藏在那畜牲的腹脐之中,你敢过去掀开它的软骨盖吗?” 独眼龙露出掩不住的凶态,道:“我有何不敢?” 徐经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么?你敢惹那些富牲?” 独眼龙道:“这些绿毛巨蟹饮血之后,必定醉得十足朝天,非有三个时辰不醒,那时不要说掀开它的骨盖,就是将它下了油锅,它也无力反抗徐经纬笑道:“人血虽有这等妙用,但你哪来的人血?” 独眼龙逼近一大步,抽出钢刀道:“你呀?你身上不是有热乎乎的血流着不停吗?” 徐经纬吓得倒退了两步,镇定一下自己的神经,期期道:“你想以我的血液喂饮那些绿毛巨蟹吗?” 独眼龙道:“不错!” 徐经纬沉冷一下,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千方百计哀求我进入洞内协助你,你想杀了我让那四只巨蟹吸饮,对不对?” 独眼龙冷冷道:“不错!可是你太聪明,使得我一时拿你没办法…” 徐经纬一面思忖脱身之法,一面跟他胡扯,以稳住独眼龙杀他的心念,道:“后来你听说我这边又出现另一只巨蟹,所以你决定到外边来杀我,是吧?” 独眼龙道:“你猜得不错,既然没法诱你进洞,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外边动手杀你也一样!” 徐经纬突然笑道:“独眼龙,你真是个傻蛋……” 独眼龙惊愕地瞅着徐经纬,他万料不到徐经纬在这个时候神情还那么轻松。 只听徐经纬从容道:“我说你这个傻蛋,当你没法诱我进洞之时,你为什么不跑到洞外来,将我杀死之后再拖进洞里喂饮那四只绿毛巨蟹?” 独眼龙注意力果然被他稳住,道:“我确曾考虑到这一点,可是那绿毛巨蟹喜饮的人血非有热度不可,杀了你再拖进去,流出来的血怕已变凉引个起它们的兴趣,我岂不要错过一次机会?” 徐经纬怕他的心念又集中在杀他的事上来,立刻又接口扯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来捐我进去,再杀我喂蟹?” 独眼龙道:“这办法我确曾考虑到,可是我也顾及到你的武功及才智,所以不敢贸然这样做。” 徐经纬耸耸肩,道:“我根本就没有武功,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独眼龙道:“你这人太聪明,使我疑信参半,所以迟迟不敢下手生擒徐徐经纬问道: “那你现在为什么说出你的企图来?是不是有把握擒住我了?” 独眼龙道:“此时情势不同,你懂得我的意思吧?” 徐经纬当然懂,此刻前面正有一只巨蟹,独眼龙纵使没有办法生擒住他,也有把握杀掉他,那么便来得及以他的热血供那巨蟹吸饮了。 扯了这么久,徐经纬已想了好几种脱身之法,只是他拿不定主意该用何种方法脱身。 他还在筹思设想,独眼龙已举起他的钢刀准备攻他。 徐经纬见局势紧张,忙道:“独眼龙!我承认没法抵住你的攻势,可是在你杀我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考虑一个问题……” 独眼龙攻击的架势并没有放松,但他道:“我为什么要再考虑?” 徐经纬道:“这个问题你非考虑不可,否则你杀了我之后,说不定徒劳无功,得不到蟹黄珠,那时你后悔也就来不及厂…” 独眼龙听他如此说,不禁问道:“什么问题?” 徐经纬迅即道:“你有没有考虑到前面那只巨蟹,是雌的还是雄的这个问题?” 独眼龙怔了一怔,道:“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呢?” 徐经纬道:“你这个傻鸟,万一那巨蟹是只雄的话,你杀我喂它,不是白白便宜了它吗?” 独眼龙恍然忖道:“是啊!我当真没想到这一点,那畜牲要是只雄的,哪能找到蟹黄珠?” 经徐经纬这一指点,独眼龙果然迟迟不敢动手攻击徐经纬。 因为这仅有的一个机会,独眼龙非有相当的考虑委实不敢糟塌掉。 他正迟疑不决之际,徐经纬突然道:“独眼龙!你再不过去将火堆的火拔旺一点,我们两人恐怕都要让那绿毛畜牲饱餐一顿了……” 独眼龙回头注视那火堆,果见火势已不大,同时原先蹲在火堆之前的那绿毛巨蟹,此时已站了起来,发出嘶嘶之声,大有越过火堆,冲过来之势。 独眼龙慌忙走到火堆之旁,用钢刀撩拨,将那些残余的木头全部拨进火里去。 正当他全神拨火之时,徐经纬突然捡起地上两条腐臭的死鱼,这些死鱼是他刚才从坑道那边检来试喂洞内那四只巨蟹剩了下来的。 他将死鱼提在手中,趁独眼龙一个留神,轻轻抛到他的身旁。 独眼花正担心那堆火旺不起来,突闻一股恶臭,抬眼喝问道:“姓徐的!你干什么?” 他喝声才起,摹觉一股旋风卷到,眼帘映处,那绿毛巨蟹已不顾火堆中的余火,扑了过来。 独眼龙见势不妙.长身欲起,殊不料绿毛巨蟹的目标本是他身旁的死鱼,此时一见独眼龙站了起来,两只长螫左右一夹,将独眼龙夹个正着。 徐经纬只听见一声惨叫,抬眼处,那独眼龙的腹部,已在蟹吻之下,泌出大量的鲜血来。 那只绿毛巨蟹将独眼龙抱住之后,便一动也不动,日中发出喷喷之声,显然正在他饮独眼龙的鲜血。 这时独眼龙张大了嘴巴,瞪着一只独眼,痛苦地望着徐经纬,肚肠流满一地,使徐经纬一阵惨然。 他移近了两步,道:“独眼龙,是你通我出此下策,你不应该恨我……”那独眼龙来不及回答便断了气,垂下了头之后,四肢还在抽搐着,徐经纬看得一阵恶心,忙将头别了过去。 好一会,他才缓缓回过头来,绿毛巨蟹已停止吸血的动作,四肢松软,敢情正如独眼龙所说的,那畜牲已醉卧不起。 徐经纬望着那动也不动的绿毛巨蟹,心里犹有余悸,居然连提步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那只趴在独眼龙死尸上的绿毛巨螫,只觉得它那丑恶不堪的体态,染满了人血之后,看来越发叫人厌恶。 徐经纬倏觉一股莫明的悲愤涌上心头,默默忖道:“难道我会因独眼力之死,而感到悲伤?” 他越想越觉得他是因为独眼龙之死才伤起感情来的,不觉诧异地望着蟹吻之下的独眼龙。 徐经纬忖度道:“不错!我此刻的心情,正是所谓物伤其类,独眼龙是人,不论他是好是坏,此时横尸在那畜牲血口之下,终究是令人于心不忍的……” 他一念及此,不禁对那只醉卧不起的绿毛巨蟹,生出恨意来。 当下他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胆力,大步走到那绿毛巨蟹之前,捡起独眼龙留下的那把钢刀,双手握紧,朝那绿毛巨蟹的庞大身躯,奋力劈了下去。 “叮当”一声,钢刀着着实实地砍中那绿毛巨蟹。 但徐经纬只觉得握刀的虎口一热,抬眼望过去,那绿毛巨蟹的身上,连一道刀痕也没有。 他连续砍了两下,才想起独眼龙说过,那绿毛巨蟹不畏刀枪的话。 因此他舍下钢刀,取来一根火把,投在那绿毛巨蟹的身上。 火势很快地将那巨蟹身上的绿毛烧个精光。 但那绿毛巨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依然醉卧不醒。 绿毛烧光之后,火也就熄灭,徐经纬突然想起巨蟹腹下的那片软骨盖,可能就是它的致命之处。 他大胆地靠近那绿毛巨蟹,拿起钢刀顶住它的外壳,使尽全身力气,想把它扳翻过去。 可是那巨蟹不但体型很大,而且其重无比,徐经纬使尽力气,也只能板上去一点点而已,要想将它翻开,实不可能。 徐经纬停下手来抱臂思忖。片刻之后,他找来一根有一人高的木棍。 他先将钢刀架住巨蟹的外壳边缘,使巨蟹成倾斜之状,然后再用那木棍占它撑住。 这一来,他虽然没法弄翻巨蟹,但他却可以从木棍撑起来的空隙,清楚的看到巨蟹肚脐部份。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用木棍将那绿毛巨蟹的一侧撑高。 嘘了一口气后,徐经纬继续进行杀死那绿毛巨蟹的第二个步骤。 他低身拿着钢刀,走到巨蟹的腹下。 不一会,他便找到巨蟹的软骨盖,就在他头顶之处,一上一下地掀动着。 徐经纬看准那掀动的软骨盖,一刀砍了下去。 这一刀砍得结实,那软骨盖果然应声破碎。 就在这个时候,那醉死般的巨蟹,突然猛烈地抽搐起来,慌得徐经纬忙销身后退,生怕被那巨蟹压住。 绿毛巨蟹颤动不止,那根撑住它身体的木条,也左右摇晃起来。 这时徐经纬已退至离巨蟹五、六步的地方,握着钢刀目注着那巨蟹颤抖动情景。 不消一盏热茶的工夫,绿毛巨蟹终于停止了抖动,十只螫脚也垂软松下。 徐经纬突地瞥见从它腹肤之处,淌下一大片带着血丝的蟹黄,腥臭无比。 他慌忙俺鼻闭气,但眼睛却未离开绿毛巨蟹的腹下,一直到那些蟹黄流满一地,徐经纬始吐了一口气。 他记起独眼龙告诉他蟹苗珠的话,心想:“这畜牲是只雌蟹,只不知是不是也有蟹黄珠?”本来徐经纬想尽办法杀死这只巨蟹的目的,只在厌恶它吸食人血而已。 这时他既已杀了它,又看到流满一地的蟹黄,不觉怦然心动,想证实一下独眼龙所说的蟹黄珠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回事。 他等那绿毛巨蟹停止了颤动,就再度靠了过去,将那根木条重新支牢。然后他小心翼翼用钢刀挑动那破碎的软骨盖。 不一会,他已将那绿毛巨蟹的腹脐.桃开了好大一个缺口,腹中蟹黄一时汩汩流下,一下子便流得精光,徐经纬定睛仔细地在那一堆蟹黄中寻觅,没有费多大工夫,就叫他找到一颗晶莹可爱的淡黄明珠。 他将那颗比拇指还大的明珠托在掌心,遇到火堆之旁,借着火光一瞧一但觉它有点透明,软绵绵的犹有余温。 徐经纬心想:“独眼龙对这绿毛巨蟹的一切,果然知之甚详。既然独眼龙所说的都没有离谱,那么这蟹黄珠功能使人延年益寿,不畏寒冷,应该也是真的。” 徐经纬考虑了一下,觉得独眼龙之言,应可采信。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粒蟹黄珠,仰着脖子吞了下去。 吞了蟹黄珠之后,徐经纬很快又搬来一大批木头,引火燃烧,一齐拎到那绿毛巨蟹及独眼龙的尸体之上。 他等大火燃旺了起来,才移步走向那坑道。 坑道这时已有海水缓缓流了进来,徐经纬估量一下,心想:“莫非外头的潮水已开始涨了起来?” 如果外头正在涨潮,那么他忖度这坑道通海的想法,就有八成以上的可靠性。 是以徐经纬迟疑一会,就拿着火把,进入那黑漆漆的坑道。 他手中既有火把,寻起路来自然方便得很,不到半往香的时刻,徐经纬就人坑道二十余义之处。 但他突然发觉那坑道漫无边际,好像永无尽头的样子。 这情景,使徐经纬不得不停步犹豫起来。 继续往前走呢?还是退回原先坑洞之内,另觅别的过道?徐经纬考虑了好一会,一时竟难以下决心。 他只觉得脑中混饨一片,胸中散漫无章,连一点思路也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徐经纬心想:“到底中了什么邪?为什么突然烦躁起来?” 他心念才动,心胸间的烦闷不安,越形扩大,口中也觉得干渴难熬。 最后连四肢也开始有僵硬麻痹的感觉,喉中不时涌起一股躁臭之味,使他猛烈的想要呕吐。 他弯着腰子呕了一会,就是呕不出东西来。 渐渐地,他觉得焕然难当,昏然欲睡。 突然间他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来。 他不觉喃喃自语道:“独眼龙啊,独眼龙!你这厮为什么如此奸恶狡诈,竟然处处不放过我?” 他深知这时体内的反应,都是听信独眼龙之言,眼下那要命的蟹黄珠之故。 蟹黄珠药力催发,徐经纬但觉浑身痛苦难当,而坑道中涨潮的海水,已没到他的足踝之上了。 徐经纬虽然竭力倚靠在石壁之上,可是身体还是缓缓蜷伏下去,最后整个人终于力尽坐在海水中。 他手中的火把,也掉在水里头,‘哧”一声,坑道顿时暗i下来。 潮水开始大量涌进坑道,不到半个时辰,已浸到徐经纬的腰际。 然而徐经纬像是睡熟了一般,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水中……朦胧之间,他倏地瞥见有一点火光向他移近。 徐经纬奋力地将头抬起来,正好看到前面站着一名长发披肩的怪人。 他根本来不及打量那人的长相,就发现衣领被那人拉紧,随即整个身子就被拉向坑道而去。 徐经纬有点昏昏沉沉,他也没有说话的力气,自然只有任凭那人将他拖着走。 也不知被拖到什么地方,徐经纬醒来之时,只觉得全身温暖舒适躺在一堆干草之上。 他霍地坐了起来,一眼瞥见离他七。八步远的地方,有一名身着破旧袈裟,坐在蒲团之上的长发怪人,正用一双炯人眼眸凝往着他。 不问可知,他就是救醒徐经纬的人,因此徐经纬一一骨碌跪在地上,恭声道:“小可徐经纬,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那怪人道:“贫僧释昙光,不敢受施主如此大礼,清起来吧!”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但中气十足,震人耳膜。 徐经纬站了起来,又施了一礼,道:“原来是昙光大师,小可多有失敬昙光大师打断他的话,道:“施主为什么会掉进这地方来?” 徐经纬发觉昙光大师语气慈祥,虽然外形有点骇人,但他深知昙光大师决计不是坏人。 因此他原原本本地将坑洞中的遭遇说了出来。 昙光闭目沉思一会,缓缓道:“施主此刻有什么感觉?” 徐经纬道:“小可只觉得身心均甚舒畅……” 昙光道:“那是蟹黄珠的妙处……” 他顿了一顿,又道:“施主真的未曾练武?” 徐经纬征了一下,才道:“是的!大师很觉意料之外,是也不是?” 昙光摇头道:“不,贫憎一点也不觉得有意外之感……毕竟世人会武的比不会的少之又少……” 他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来,又道:“施主!请你靠近贫僧一点……” 徐经纬发现他那干枯的手腕,伤痕累累,深可见骨,不觉犹豫了一下,才徐步走到昙光大师之前。 昙光露出眸中精光,从头到脚打量徐经纬,然后道:“施主禀赋奇佳,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人材……” 徐经纬讶道:“莫非大师是武林前辈?” 昙光大师道:“不瞒施主说,贫僧出身少林,三十年前确曾轰动过武林一阵子……可是那是以前的往事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又道:“三十年来,贫僧禁闭在这海岛岩洞之中,已不敢妄想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徐经纬闻言心里一动,道:“为什么?难道大师已失去了武功?” 昙光大师道:“没有,三十年来,我不但有更深一层的武功修为,而已早已领悟禅机,圆满得到了……” 徐经纬露出诧异的神情,道:“那么,大师何以要禁闭在这岩洞之中他停歇一下突然自作聪明地道:“哦?小可明白啦,敢倩大师找不到出洞的通道?” 昙光大师道:“没有这回事,每逢期日,此地的海水有一个最低潮,届时你也可以找到出洞的缺口……” 这话叫徐经纬心中一喜,但他还是比较关心昙光大师自行禁闭洞中的原因。 是以他话题又转到这一个问题之上,道:“那么大师不想重人武林,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了?” 昙光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是三十年来贫俗所碰到的第一位同类,贫僧很愿意将此事告诉你…不过施主听完贫僧的遭遇之后,一定要答应贫僧办一件事!” 徐经纬不是个轻言寡诺的人,自然要先弄清楚昙光所要他办的事,遂道:“大师要小可答应之事只是不知能不能先说说看……” 昙光大师目出喜色,道:“果然施主是个可以托付重责的年轻人……”他徐徐自蒲团之下,抽出一本薄薄的画册来,道:“这本画册内,记载贫增三十年来在这岩洞之中所悟出的武术及禅道,请施主先过目……” 徐经纬自是光大师手中接过那发黄的画册,略一浏览,只见封面上写着六祖慧能的一首倡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首倡子儿是稍知禅宗的读书人,莫不意相传颂,因此徐经纬并不觉得有甚么出奇之处。 倒是次页的那首揭子,吸引了徐经纬全神默诵。 那首们子写道:“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 这也是六祖慧能顿悟时所指出的禅机,可是昙光将它写了下来,莫非有更不寻常的意义?他不禁将目光投向昙光大师,只听昙光大师道:“三十年来贫僧悟道虽不仅如此,可是我的心境和一如六祖的名揭,施主值很贫僧的意思吗?” 徐经纬恍然道:“大师之言,小可似乎有些了解了……” 昙光大师嘴角泛出淡淡的笑容,道:“施主真是明白了?” 徐经纬道:“六祖坛经云:‘妙佛诸理,非关文字’,大师没有在自己的画册中,写出三十年来证道明果,不正是真正的‘理人’吗?” 昙光道:“贫僧费了三十年工夫,所得到的正如楞严经所说的:‘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闭,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唉!说来惭愧!” 他慈眉微耸,又道:“因此贫僧今天将毕生所得,托施主替贫僧转交给一个人,只不知施主答不答应?” 徐经纬没有轻率答允,他将目光凝注在那画册的第三页。 只见第三页潦草地写了几行字,徐经纬凑服过去,仍不能完全辨了字体来。 昙光大师知道:“施主!那是贫憎突三十年的岁月,在这岩洞所悟出的武学上乘功夫蟹行八步……” 他这一说,徐经纬果然发现那发黄的字体,正是写着“蟹行八步”及一少林禅宗昙光手绘”几个字。 徐经纬将第三页翻了过去,只见一直到最后一页,每页都画有三只绿毛巨蟹的图样,笔工及姿态,均属上乘之作。 可是徐经纬除了觉得那二十四只缘毛巨蟹的样子.甚是狰狞可怖之外,并不觉得那图案之中,有何特别之处。 他很快地将一本画册看完,愕然地望着昙光大师。 昙光大师笑道:“施主都看完了?” 徐经纬点点头道:“这画册载有大师研创的蟹行八步?” 昙光大师道:“画册上共有八页二十四个图形,每图有一招三式一招一步,正好有八步之多。” 他顿了一顿,又遭:“这蟹行八步是贫僧呕心沥血之作,希望施主能亲送到皖浙交界西天目山交给一名叫武曼卿的女子。” 徐经纬道:“小可记下了!不过西天目山那么大,小可找得到武曼卿吗?” 昙光大师道:“不,你只需在皖浙一带江湖之上,透露出你身怀少林昙光和尚的秘籍,武曼卿自然会找上你来,……” 徐经纬道:“那好办得很……” 昙光却道:“贫僧话还没说完呢……” 徐经纬露出恍然的表情,倾听昙光大师接下去道:“施主将蟹行八步送给武曼卿之时,务必要做得像是被逼到没办法,才勉强交出来的样子,这话施主懂不懂?” 徐经纬想了一想,道:“大师的意思,是要小可将蟹行八步交给那武曼卿,却还要装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对不对?” 昙光大师道:“对!对极了,贫僧要武曼卿相信她是从施主的手中,夺得贫僧的秘籍的……” 徐经纬虽知他的意思,但他却不知昙光大师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此徐经纬忍不住问道:“小可为什么不可直截了当地将大师秘籍,奉送给武曼卿?” 昙光大师道:“施主如是这样做的话,武曼卿一定不肯接受,即使接受了,也一定疑心重,不敢修练蟹行八步……” 徐经纬问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昙光大师道:“因为武曼卿是贫僧的仇人,她深知贫僧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她哪敢轻信贫僧的赠与……” 徐经纬道:“原来如此…可是大师为什么还要将三十年心血结晶的武学秘籍,赠送给武曼卿那仇敌?” 昙光大师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露出痛苦的神色,又道:“今天谅必又是望日了吧?” 徐经纬默计一下,道:“大概是吧。” 昙光大师很快地道:“贫僧每逢朔日的子时及望日的午时两个时辰,脑伤就会发作,请施主避开一下,三个时辰之后再来此地,贫僧还有很多话要交代施主……” 徐经纬瞥见那昙光大师额前已淌出汗珠,心想他一定要旧病复发。 忙道:“小可应该避到什么地方去?” 昙光大师已缓缓站起来,道:“施主最好避到外边的坑道,等下不论有什么声音自贫僧这里发出去,请施主都不要过来窥探……” 徐经纬心想:“这老和尚发病的模样,必定相当骇人,所以他不愿外人看见他的隐秘。” 那昙光大师露出感激的目光,道:“施主在外头如觉无聊的话,不妨将画册中的蟹行八步之图案,默记起来……” 徐经纬闻言忖道:“自小背过的文字不知有多少,却从未听过有人背图画的。” 但他并没有出言顶撞昙光大师,点点头立刻举步走出岩洞,转人坑道之中。 那坑道原是徐经纬昏迷的地方,此时海水几乎漫过他的腰际。 他一进人坑道之中,一见海水那么多,几乎想重新爬回昙光大师所住的岩洞去。 可是他念头才起,却听见那岩洞之中,传来一阵阵混浊的喘气之声。 那声音夹着哀号,入耳惊心,徐经纬越听越觉不忍,慌忙涉水远离那洞中。 走了一会儿,那地形越来越高,水也越来越浅,徐经纬心头一喜,立刻找一块较亮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心里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徐经纬修觉百般无聊,终于抽出昙光大帅的画册,细细欣赏。 他越看越用心,不一会就叫他发觉那第一页的三只蟹形,乍看之下虽有点像,只是仔细一比较的结果,它们的根足和长螫,均略有不同。 徐经纬逐一比较其他页上的蟹形,几乎都是这种情景。 他想:“原来每页一步,一步即一把三式,难怪看来都那么相像。” 他先将每页蟹形的不同处找出来,再将各页作一比较,使他越看越着迷。 因为他发现昙光大师下笔之细腻,已达巧夺天工之境界,若非他耐着性于加以比较,还真看不出同页上的三只绿毛巨蟹,动作上有不同之处。 徐经纬抱着欣赏名画的心情,把昙光大师每一笔都不放过,一面喷喷称奇,赞叹昙光大师的笔力神妙。 这样子就花了徐经纬一个多时辰,才把整本画册比较出来。 他像完成了一项杰作,松了一口气,墓地觉得肚中有点饥饿的感觉。 他不敢贸然走回昙光大师的岩洞,想了一想,遂走回坑道的深处,打算挑几条鲜鱼烤来充饥。 当他回到原先那坑道之四时,只见独眼龙和那绿毛巨蟹的死尸,已被火烧得只剩一团灰烬。 而那火堆只是余烟袅袅,虽未全熄,但已无火头在燃烧。 徐经纬随手捉了一条鱼,又在那火堆之中添了木柴,一面洗净腹中的污秽,一面等火势旺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已将火势吹开,于是他架上鲜鱼。 只吃了一条鱼,徐经纬便觉得已无胃口,遂拍拍衣襟,站了起来。 他正想举步回坑道之时,却看到独眼龙早先所藏身的那岩洞缺口,有一只巨螫伸了出来。 徐经纬知道那洞中还有四只绿毛巨蟹,是以虽在突然间看见那长螫晃动,他并不觉得有意外的吃惊。 相反的,徐经纬一时童心大起,执着一把火棒,将那长螫烫得伸了回去。 他乐得笑出声来,心想:“那绿毛巨蟹虽然残暴嗜杀,刀枪不入,可是偏偏就是经不住火烧。” 这是天生一物降一物,恶马也有恶人骑。 徐经纬蓦然对世间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人生悲们来,所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像绿毛巨蟹这类畜牲,固然难以理解。 然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偏就有很多人执迷不悟,以为这人世间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人,岂不可悲?一时之间,徐经纬胸中潜伏的争强好胜之心,竟因有此感触,而消失了一大半。 他顺手拉起五、六条死鱼,由那缺口抛进岩洞之中,饲喂那四只绿毛巨蟹。 死鱼才掉落洞内,那四只绿毛巨蟹立即闻声抬眼。 徐经纬发觉当先的那一只绿毛巨蟹,候他长螫一撩,横足就那么弹动一下,已抢到那些死鱼之前。 它的动作使徐经纬怦然心动,只觉得昙光大师的画册之中,好像也有这种动作的图案。 这一发现使徐经纬大感兴趣,忙又捡了七条死鱼,投给洞中的那四只绿毛巨蟹。 可是他所投进的那十几条死鱼,却全被那只抢先的绿毛巨蟹所霸占住。它一面嚼食口中的一条鱼身,一面横行测旋,以阻挡另三只巨蟹的抢夺。 他投足横行之时,虽然快速无比,但徐经纬还是看出它的一举一动,均有脉络可寻。 他忙掏出昙光大师交给他的蟹形八步那本画册,一边注意那绿毛巨蟹的举螫投足的动作。 这一印证结果,让他看明白那绿毛巨蟹守住死鱼的举动,竟与画册中的第三、四两页所载的六个型式,完全相同。 唯一不同之处,只在那绿毛巨蟹将那六式交互使用而已。 至于另外那三只企图抢夺死鱼的绿毛巨蟹虽则在外围满地嘶叫,旋动横行,但它们出螫枪鱼的招式,看来还是有一定的规则。 徐经纬拿着画册对来对去,不管那三只巨蟹换了多少方向,抢了多少次,他只觉得它们所有的动作,也全包括在那蟹形八步的画册之中。 他看了好一会,心中不禁对昙光大师大为叹服。 他想:“若非自己看过那画册的记载,就是花上一辈子的工夫,坐看那四只巨蟹枪上一辈子的死鱼,也难理解它们攻守之间的妙处。” 他感叹一会,才发现那四只绿毛巨蟹已停止抢食,各自拖了一条死鱼,吃得啧啧有声。 他刚从那四只巨蟹抢来死鱼的动作之中,看出一点蟹形八步的苗头,自然不愿那四只蟹罢战休兵。 于是徐经纬又抓了一大批死鱼,这回他只投进一条,目的是要那四只巨蟹再次抢夺一番。 果然那四只巨蟹一见死鱼落地,立刻又从四个角落冲了过去。 这次死鱼只有一条,因此那四只绿毛巨蟹,争夺得更为激烈。 同时奇招尽出,大有不获不休之势。 徐经纬逐页对照,看得过瘾之至。 因为他早已将画册默记数遍,此时一经活蟹示范出来,心中对画册中的图案,就更加熟悉。 除经纬最后干脆收起画册,凭印象对证那四只缘毛巨蟹的动作,如此,他仍能将图形想得很清楚。 这时,他不得不承认那昙光大师,要他默记那些蟹形举止,并非是一句戏言。 徐经纬对那画册中的图案一着了迷,就什么也都忘记了,直到他所投进死鱼,已引不起那四只巨蟹的兴趣,他才想起该回去与昙光大师相见了。 他对那四只吃饱了肚子的绿毛巨蟹,投以感谢的一瞥。 感谢那四只缘毛巨蟹帮他默记了最光大师的蟹形八步。徐经纬转身回到坑道,他走了三、五步,却突然听见背后有沙抄之声。 他猛一回头,一眼曾见不知何时,从岩隙缝又爬出一只绿毛巨蟹来。 那绿毛巨蟹沙沙移近徐经纬,使徐经纬吓得连爬带滚,冲向那坑道。 但他才离坑道十几步远,又发现早有另一只缘毛巨蟹,盘踞在坑道口,用一双突眼瞅着他。 徐经纬前后受敌,心知不妙,不觉高叫一声“救命啊!”叫是叫过了,但徐经纬深知昙光大师不一定就能听见他这声喊叫,只好定下心来,筹思逃生之法。 这时背后的那绿毛巨蟹,已迫近了徐经纬,只要一扑而上,便可将徐经纬扑着。 但它却停了下来,徐经纬侧身注意它的行动,同时也注意坑道口那只巨蟹的动作。 换句话说,此刻徐经纬的左右两侧,都有一只绿毛巨蟹虎视眈眈,要命的是坑道口那一只,因为它正好挡住徐经纬的退路。 幸亏那两只巨蟹都没有迅速采取过来的行动,使徐经纬能有机会打量四下情势。 他忽然发觉那两只绿毛巨蟹所摆出的姿势,相当眼熟,仔细一想,却原来与蟹形八步中的格式,一模一样。 他迅速在脑海中推断它们可能的攻击角度与部位,心想:“除了第二页所载的三个逃避法之外,似乎很难同时逃过它们两面的攻击。” 徐经纬犹在转念,那两只缘毛巨蟹,竟然不约而同地扑了上来。 徐经纬大叫一声“我命休矣!”脚步一滑,根本看不清那两只巨蟹的来势,但觉腥风扑面,眼角已看到长螫剪至! 他记住蟹形八步的图样,也不知进得过逃不过,就势一个弓腰,右足运起全力弹路,人往左侧刺里疾冲而去。 这一冲,居然躲过了两只巨蟹的攻扑。 当徐经纬止住冲势,回头一望,只见那两只巨蟹却碰在一起,互相缠咬,徐经纬身处危境,看到这种情形,也禁不住心里一阵好笑。 原来那两只缘毛巨蟹由不同方向扑向徐经纬之后,由于徐经纬滴溜溜地冲出它们的长螫之下,却不料它们前扑太猛,终于互相撞在一起。 它们失去了到口的美味,哪能不怪根对方的阻碍,所以一撞上之后,立刻大打出手。 徐经纬心知他能逃过巨蟹之吻,全是蟹形八步的妙招,他相信只要他沉住气,按画册中的步伐去做,进出绿毛巨蟹的攻击,似乎不太难。 心里一有如此信心,就觉得踏实镇定多了。 是以徐经纬瞪住那两只绿毛巨蟹在一起揪打的方式,很镇定地等待它们一旦离开坑口,他就要趁机逃进坑道。 他看了一阵子,那两只绿毛巨蟹虽然打得非常激烈,然而却离坑口很近,使他不敢贸然冲近坑道。 片刻之后,两只巨星已打得断足伤身,但看来还是难分难解,实力相当。 不过,徐经纬全神一研究,立刻看出那只原先挡在坑通口的巨蟹,似已注定失败。 因为徐经纬从它的攻守之间,发觉太过凌乱,换句话说,有很多招式,都不合蟹形八步所载的攻守原则。 徐经纬料得不错,没多久那只缘毛巨蟹,已被攻得失去了招架之力,一个旋身,气咻咻地跑进岩壁角落的黑洞之中,躲了起来。 获胜的那只绿毛巨蟹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磨着一对长赘,沙沙沙迎向徐经纬。 徐经纬目注它的来势,飞快的思忖化解它这一袭击的方法。 那绿毛巨蟹这次攻势发动地出乎意料得快,只见它后足一弹,“刷”一声已扑了过来。 徐经纬灵光一现,一招蟹形八步中的绝式“临风低姿”,堪堪躲它这一扑之势。 他在巨蟹还未扑过来之前,早将逃走的步伐算计好,因此一躲过它的前扑,片刻也不敢拦躲,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那坑道之中。 他三步并两步,寻路而逃,很快地就来到昙光大师栖身的岩洞外。 一到昙光大师的岩洞,徐经纬不觉吐了一口长气,心想:“好险啊!”神情由紧张转为平静,徐经纬才发觉他的肩膀裂了一道血口,流出了不少鲜血。 他浓眉一皱,觉得伤口一阵奇痛,但不知几时被那绿毛巨蟹所抓破的。徐经纬想了一想,既然伤口并不厉害,也懒得去管它,于是出声朝岩洞道:“大师!小可可以进去了吗?” 他一连叫了数声,才传出昙光大师微弱的声音,道:“施主进来吧……”徐经纬爬上岩洞,伏身进去。 第六章 海底拜师得真传 昙光大师仍然坐在那蒲团之上,可是徐经纬却发觉他的神情沮丧,看来有如大病初愈的样子。 昙光大师惨然一笑,道:“让施主久等了……请坐……请坐!” 徐经纬施了一礼,就坐在昙光大师对面的干木堆上。 只听昙光大师又遭:“贫僧昔日作孽太多,活该受这等罪……” 徐经纬奇道:“大师的脑症相当严重吧?” 昙光大师徐徐道:“说出来也不怕施主笑话……唉!自三十年前贫僧中了武曼卿所下之毒后,这脑症每月均得发作两次,而且一发作之后,贫僧满脑子里全是奸、杀的恶毒念头……” 徐经纬很同情地道:“真有如此可怕?” 昙光道:“贫憎要不是这脑痛之害,也会不将自己禁锢在这绝地了……”徐经纬恍然道:“哦?原来大师怕病发作起来,做出那种奸淫。杀戮的事来?” 昙光颔首道:“是的!三十年前贫僧着了武曼卿的毒手之后,每当症状一发,贫增就像十恶不赦的淫混一样,到处奸杀妇女,也不知有多少良家妇女,命丧在贫僧的淫威之下……” 他的眼中突然渗出泪水,然后又道:“后来,家师兄得讯率同门弟子下山问罪于贫僧,贫增还不相信自己的行为…直到有一天,贫僧被一名会武的女子所伤,第二天伤痕犹在,对证之下,师兄才查出贫僧是中了武曼卿的毒手…” 徐经纬望着昙光大师的泪眼,道:“大师之所为,虽系大师已将自己禁闭了三十年之久,应该已得报应,请大师不必伤悲了……” 昙光大师摇摇头道:“贫僧的罪孽难赎,此生此世已见不得人……” 徐经纬道:“恨只恨那武曼卿的恶毒,可是大师为甚么还要将蟹形八步送给她?” 昙光大师道:“贫僧要她迷上蟹形八步的招式,然后苦心钻研……” 这话更叫徐经纬不懂,他又问道:“这么一来,武曼卿岂不要更上一层楼,练成更厉害的武学了吗?昙光大师突然将话岔开,道:“施主肩膀哪来的伤口?” 徐经纬道:“是刚才被一只绿毛畜牲所伤的…” 他立刻将碰上两只缘毛巨蟹的经过说出来。 昙光大师含笑道:“施主福分不小,如非服下蟹黄珠,此刻施主怕早已毒发身亡了……” 他顿了一顿又适:“何况施主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辰内,悟出了蟹形八步的奥秘,贫僧不能不佩服你……” 徐经纬笑道:“可是小可还不是被抓伤了吗?” 昙光大师道:“这不能怪你所悟出的步伐有错……” 徐经纬道:“那么是蟹行八步有暇疵了?” 昙光大师点点头道:“不错!贫僧为了使武曼卿迷上蟹形八步,很巧妙地将其中招式,安排得深奥之至,而且有不少窒碍难行的地方,武曼卿一旦沉迷钻研,必然会因此走火入魔,成为残废……” 徐经纬恍然道:“哦,难怪小可会被那畜牧给孤伤,却原来是画册中的蟹形八步,有所不对。” 昙光大师道:“施主请将画册拿出来,待贫僧指出错处来……” 徐经纬将画册双手呈上,站在昙光大师的背后,听他将画册的图样,解释得甚是清楚。 最后昙光大师道:“施主都了解了?” 徐经纬道:“原是些微的不同而且,小可已了解了。” 他露出好奇的目光,又问道:“可是武曼卿在研习蟹形八步之时,难道不会发现这画册另有文章?” 昙光大师坚决地道:“不会!不要说是武曼卿,就是天下至尊的武林三尊,也无法看出贫僧的蟹形八步中,有何不对之处。” 他怕徐经纬不明白其中道理,不待徐经纬提出问题,就又接下去道,“这是因为蟹形八步之中所含架式步位,并没有不对之处,问题仅在提气收放之际,对内功精良的人来讲,将在悄没声中伤害了他的奇经八脉。” 徐经纬道:“小可明白啦,等到奇经八脉受损,发觉之时已走火入魔,不可救药了,对不对?” 昙光大师欣然地望着徐经纬,像是极为欣赏他的悟性,好一会儿才道:“对的!引起走火入魔的原因,不在图样之上,修习的人怎会发觉?” 这等于致人死命于无形之中,昙光大师这番心计,委实骇人听闻。,那么以他这种得道的高僧,为什么还有如此重大的杀机?是不是武曼卿这女子有十恶不赦之罪?徐经纬不好意思提出他心中的疑问,只好道:“小可虽然可以按照大师的意思,将蟹行秘籍交给武曼卿… 可是万一地根本无动于衷,一点兴趣也没有,小可该怎么办?” 这确是个难题,万一蟹行秘籍引不起武曼卿的兴趣,不屑向徐经纬动手抢夺的话,景光大师的心血,岂不白费?但昙光大师却道:“武曼卿不知施主怀有蟹行秘籍则已,一知道她必会设法夺取,此事施主不用担心……” 徐经纬听他这么说,遂道:“万一别的武林高手闻讯后也插上一手,小可该怎么办?” 昙光大师道:“施主身怀蟹行秘籍的事,一传出江湖,必定有不少人会生出觊觎之心,设法夺取。因此施主要小心维护,不可叫蟹行秘籍落入他人之手…” 徐经纬道:“可是小可缚鸡之力,怕不容易保住秘籍的……” 昙光大师道:“凭施主的聪明才智,及坚定无比的毅力,贫僧相信秘籍必不至于失落的……” 徐经纬心想:“就凭昙光大师对我的信心,要想保住秘籍,似不大可能……可是大师为什么有此信心?” 他的脸上阴睛不定,全被昙光大师看在限内,只听他咳了一会,道:“施主莫非想学一身功夫吧?” 徐经纬确有这种想法,但他不敢向昙光要求,此刻被人家一言点破,不禁涨红着脸道: “小可确有如此想法……” 昙光大师垂下慈眉,道:“施主千万不要有这种念头,否则施主将后悔不及!” 徐经纬忖道:“学得一身功夫,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件坏事情,为什么后悔?” 他正在疑信参半,不知昙光大师言中之意,耳中已传来昙光大师幽幽的声音道:“三十年前,贫惜和施主一样,英俊潇洒,满腹经纶,而且又是列至少林门墙,是同代少林俗家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人……” 他露出悠然的神情,又道:“可是,如今竟落得困死这岩洞的地步,施主知道什么原因吗?” 徐经纬摇摇头,昙光大师遂又道:“当年贫僧自恃武功高人一等,又是威名赫赫的少林俗家弟子,正可纵横武林,创一番事业…不料,贫僧一失足成千古恨,栽在武曼卿那女子的毒手中,此时想来,当年贫僧要是不会武,怎会有今日的报应呢?” 他顿了一顿,又道:“因此,贫僧有悔不当初之感,施主了解贫僧的心境吧?” 徐经纬道:“小可了解…不过小可总觉得…” “施主不用说……” 昙光大师打断他的话道:“蟹行八步虽在施主手中,施主只要尽你的一切力量交给武曼卿便行,万一没有成功,那只是天意如此,贫僧不会怪施主的…” 这些话使徐经纬安心不少,但他又道:“大师相信传艺给小可,就会使小可万劫不复吗?” 昙光大师道:“也没那么严重,不过还是把握‘真理自然’方是人生最高境界……何况人间事也不是武力便可解决的是不?” 徐经纬想道:“武功是人生体能的极致表现,智才是人生境界的支配力量,我应该了解昙光大师的心意才对。” 他一有如此念头,脸上便现出无忧无愁的神情来。 昙光大师看在眼内,宣声佛号,道:“至像无形,至音无声,希微绝朕之境,岂有形言哉。施主,你的福分将无穷无尽……” “小可劣根太重,此刻得大师点悟,真如恩同再造,请受小可一拜!”昙光大师眸光闪闪,道:“不敢!贫僧罪孽深重,本以为今生今世已无赎罪机会,不想吾佛慈悲,遣施主来此,使贫僧能一偿心愿…贫僧岂敢受施主之拜,” 徐经纬仍然拜了一拜,才道:“大师洞悉禅机,已是无我之境界,小可以世俗眼光观察大师,不免有冒渎之处,这一拜是小可知罪……” 他停歇一下,又道:“只不知大师肯不肯收小可这个徒弟?” 昙光大师面露笑容,道:“施主慧根素率,贫僧有徒如施主,正是求之不可得,哪有推辞之理呢……” 他黯然一叹,又道:“不过,贫僧却不能有以教施主,惭愧……” 徐经纬道:“大师武传蟹形八步,文教样机禅理,小可今生受用不尽,怎会无以教我? 请大师收纳吧!” 昙光大师道:“这么说,施主真有意替贫僧完成心愿了?” 徐经纬坚决地道:“小可不自量力,正有意以大师为榜样,以慈悲为怀,替众生设想,大师请答应吧!” 昙光大师闪动着泪光,徐徐道:“吾佛对贫僧实在太慈悲了……” 徐经纬道:“不!大师不惜以数十年修为,不惜以入地狱的襟怀,拿一生道行赎罪,这份胸怀,真叫小可感动……” 昙光大师“啊”了一声,道:“贫僧计毁武曼卿,可是为自己泄恨报仇的呀!” 徐经纬摇着头道:“决计不是!小可至死也不信大师会这样做……” 昙光大师泪眼模糊,伸出一双枯瘦的手,道:“施主,请过来让贫僧看清楚你…” 徐经纬站了起来,毫不犹疑地走向昙光大师,他的眼中,也闪烁着感极而泣的泪光。 昙光大师终于握住徐经纬的手臂,他感动地摇晃徐经纬的臂膀,喃喃歌道:“是非憎爱世偏多,仔细思量奈我何……” 徐经纬立即接口吟道:“宽却肚肠须忍辱,豁开心地任从他……” 昙光大师吟道:“若逢知己须依分,纵遇冤家也共和,若能了此心头事,自然证得六波罗。” 昙光大师吟罢,用枯瘦的手擦干眼泪,露出笑容道:“施主!这一切莫非都是佛祖的旨意……是啦,否则贫僧哪有如此福分,得徒如此?” 徐经纬闻言一喜,慌忙跪拜在地,恭谨地道:“弟子徐经纬,拜见师父!” 昙光大师的皱脸上满布慈光,笑着道:“徒儿!起来吧!” 徐经纬拜了一拜,才站起来。 昙光大师这时神采飞扬,显得心满意足的样子,道:“徒儿!为师毕生修习禅法,你希望为师传授你什么?” 徐经纬恭声道:“但求一窥禅机,小徒心愿已足……” 昙光大师道:“徒儿你错了,这事为师却无从帮你……” 他望一眼徐经纬,又道:“为师三十年来,为武曼卿之事,从无法顿悟大道,此刻所有的,只是禅宗中的一点微光而已,更何况修禅但靠自己,为师却是无力助你。” 徐经纬道:“师父说得是,但愿徒儿能得师父灵机,顿悟得禅…” 昙光大师含笑道:“徒儿有此愿望,心愿可成,须知‘了本识心,识心见佛,是佛是心,是心是佛,念念佛心,佛心念佛’,一切众生,莫不是佛,亦皆泥垣。这‘佛’与‘泥桓’之分别,只在一个‘心’字,徒儿你懂吗?” 徐经纬道:“小徒懂……” 昙光大师道:“那么为师要你记住宝志大师的一首揭子,宝志禅师与初祖达摩是同时期人物,同是禅宗古禅德的大师,所以他的这首渴,你务必谨记…” 徐经纬匍伏在地,突觉肩膀传来一股温暖,耳畔听昙光大师的声音,道:“徒儿!你收下为师这个表记,再听为师临别数言……” 他歇了一下,才又道:“宝志禅师的揭是这样的:‘众生迷倒羁绊,往来三界疲极,觉悟生死如梦,一切求心自息,懈解即是菩提,了本无有阶梯。 你记下来!” 徐经纬依言念了一遍,道:“小徒记下了……” 昙光大师领首道:“那么你准备出洞吧!” 徐经纬听见昙光大师要他准备走出岩洞,不禁急道:“可是师父还没有将事情交代清楚呀!” 昙光大师道:“你是说有关武曼卿之事?” 徐经纬点点头,昙光大师缓缓道:“这事是为师三十年来的心魔,为师已说了不少,不愿也不想再提起……徒儿!你一旦到外界去,一定会听见更多的传闻,届时你自己去体会便可!” 徐经纬道:“是!” 昙光大师道:“一切求心自息,悟解即是菩提……徒儿!你走吧!” 徐经纬纳身便拜,呜咽道:“师父!小徒今日一别,何日能再见慈颜?”昙光大师道: “阿弥陀佛!咱们一别,将成千古,徒儿此去,断勿再有思念为师之心……” 他露出坚毅的表情,使人一见之下,也知道他正强按住心中的怆然。 徐经纬抬眼望处,只见昙光大师掌中握着一根纤细的琉璃金刚杵,约有三寸多长,晶莹可爱。 忙接在手中,聆听昙光大师道:“这琉璃杵是为师的表记,为师传你作个纪念,同时也可证明你是为师亲传弟子……” 昙光大师扶起徐经纬,又道:“今后你不论在什么地方,如没有得到少林代掌门的允许,仍不得自称是少林弟子,这点你要记住!” 徐经纬讶然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原因?” 昙光大师的山道:“因为为师三十年前已被逐出少林门墙,待罪之身,岂敢让你有辱少林之名呢?” 徐经纬“哦”了~声,心里迅速忖道:“师父并非有意脱离少林门墙,他是被迫的呀!” 这里头必然有难言的隐衷,徐经纬心想:“师父莫非要我替他反冤情?”他正想开口问话,倏见昙光大师已跌坐在蒲团之上,瞑目打坐,从他脸上所射出的千层祥光,使人如沐春风。 徐经纬将心中的话忍了下去,他知道这是辞行的时候了。 当下他又拜了一拜,将金刚杵揣在怀里,忍住泪水,大步走出岩洞。徐经纬望着又长又深的坑道,真想掉头转回岩洞之内,他踌躇一会,终于还是徐徐向前走了过去。 那坑道越走越是狭窄,最后居然仅能容身而已,海水却越来越多,几乎漫过徐经纬的胸部,坑道之前仍是乌黑一片,看不出有出口的样子。 昙光大师虽没有指明他由此而进,不过显然是出路不错。 因为坑道是唯一通路,并没有其他岔道。 既是如此,徐经纬只有硬着头皮直进。 不~会儿,他感觉海水急速地倒退出去,有一股吸力使他根本无法站住脚。 他虽然本能地想抵住海水的吸引,可是最后他还是被吸了过去。 这一来,他只好随波逐流,任由海水将他冲往坑道口。 片刻之后,徐经纬倏地眼帘一亮,发现有一道强烈的阳光,在他前面十丈之远处,射了进来。 他借着那道强光,发觉自己正载浮载沉于一个坑道中,头顶上允岩峥嵘,遮住天幕,唯一的出口,正是前面那阳光射进之处。 徐经纬毫不考虑地用力游了过去,一个潜泳,已穿出那岩洞之外。 当他再度冒出水面之时,已在一处高崖之下。 眼前是一片汪洋大海,背后则是高崖矗立,回首一望刚才所置的岸洞,竟是一片茫然。 他深知那岩洞在海水之中,此刻虽是潮退低点,但因为他身在明处,岩洞则在暗处,自然没法发觉。 不过他如果潜泳回去的话,大概还不至于失去它的位置。 当下他默记四下的地势,然后沿崖下游向西边,不久便让他找到一处小沙滩。 那沙滩三面都是插天的巨崖,徐经纬上得滩上,仰望着骄阳照射,面对着海涛滚滚,不禁有再世为人之感。 从前在他的脑海中,只有求取功名,奉养母亲的念头,而今,沉甸甸的责任,居然都汇集到他的身上来。 朱绮美和他母亲的安危之外,还有神秘的海龙会,师父昙光大师的荣辱,使他心头涨得满满的。 徐经纬嘘了一口长气,心想:“等设法回陆地再说吧!” 于是他开始筹思离开定军岛的方法。 首先他发觉沙滩有不少流木藤草,那么编成木筏渡海的材料,想是不虑缺乏。 担心的是西行回石头村,不知有多远?正确的方向应在何处?海流潮汐的情形又是如何?他沉吟一会,立刻动手编筏准备渡海。 他一面动手,一面忖度刚才的问题,猛然心念一动,忖道:“师父的意思是要我自己设法上陆,那么他老人家一定深知我有成功的机会,我何必再迟疑呢?” 心里一有如此安慰,动手编筏就更加起劲,不到两个时辰,徐经纬已编好一条相当结实的竹伐。 他以一根扁木头代浆,哗啦一声,划向深海而去。 海水将徐经纬所乘的木筏,一冲而去,没有多久,已离开定军岛十丈多远。 徐经纬看到这种情形,越发深信昙光大师早已推算出此刻的潮汐,正有利于他的航行,不由得私下大喜。 他只要把住木舵,使木筏航行的方向正确,像这种海流,一定可以送他返回陆地。果然,一个时辰不到,徐经纬已望见远处山影重重,不就是陆地吗?他奋力运浆划行,且划且息,居然只半日工夫,就顺利地上了岸。 徐经纬站在沙岸上遥望着定军岛的方向,禁不住黯然欲泣,他想:“没有师父昙光大师的协助,今生今世,哪能重见天日?” 拖着沉重的心情,徐经纬开始往内陆走过去。 不一会,他便看见前面有一座渔村,当下疾步走进村内。 那渔村萧条已极,像是一座废墟,村内只有老弱妇孺,设精打采地补网作活。 徐经纬打听之下,才知道此处是离楚门不远的一个小渔村。 既然离楚门不远,那么由此北行,越过温岭,不要一日的路程,便可抵达他的家乡石头村了。 他心下大喜,谢过那名指点地方向的老渔夫,就要登道北行。 不料老渔夫却叫他道:“这位公子,你想到温岭去?” 徐经纬止步道:“是的!不才正想趁天黑之前赶到温岭……” 那老渔夫却道:“不可!不可!这一路极不平静,公子千万不可一人独行!” 徐经纬讶道:“是不是有海寇侵扰?” 老渔夫道:“是呀!近日里这一带倭寇猖獗得很,公子还是等平静了再走吧!” 徐经纬忖道:“这些海寇必定是五船帮的人,怎么办?我走还是不走?”他想想还是只有冒险赶回石头村要紧,因为他极想知道他母亲和朱绮美的情形。 于是他谢过那名老渔夫,不顾对方的劝阻,沿路奔向温岭。 天黑不久,徐经纬已走到温岭,突觉饥肠辘辘,饿得有点发昏。 温岭市集本就不大,也许是受了海寇的骚扰,此刻更见萧条。徐经纬信步走进镇内,竟然发觉一片死气沉沉。 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小馆,看来还开着营业。 徐经纬饿得发慌,一脚就要踏进那家小馆,猛地记起他身上分文也未带。 心中一阵尴尬,徐经纬立刻抽身退了出来,站在店外,不知如何是好。他当然不敢厚脸皮上前求乞一碗米饭,只好吞下口水,悻悻退了下去。冷不防有人自后拍他的肩膀,道: “兄台请慢走!” 徐经纬回头打量,发现一名身着白色长衫,背插一把奇形兵器的俊美年轻人,正含笑站在他面前。 他正要开口说话,那位美年轻人却道:“小弟冒昧!正想进那小馆一酌,却又没有酒伴,刚才看见兄台也有意思进去的样子,就不觉叫住兄台说话!” 徐经纬怔了一怔,道:“只不知兄台有什么指教?” 那俊美年轻人道:“小弟有意邀兄台同饮,兄台会不会嫌弃?” 徐经纬道:“这……咱们素昧平生,兄弟不敢相扰……” 他抱一抱拳,就想走路,那俊美年轻人却又道:“兄台等等……咱们都是年轻人,有道是:四海之内告兄弟,这个东小弟非做不可,何况小弟正苦无人同饮,兄台必肯赏脸的吧?” 徐经纬身无分文,肚子又饿得发慌,有人请客自是巴不得的事。 只是他考虑到两个问题:第一,这人身份不明,坚邀他同饮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第二,就算这人没有什么目的,如此平白吃喝人家一顿,也不是读书人处世之道。 因此徐经纬踌躇再三,就是答应不下来。 可是那俊美年轻人,却已恭声让路,请徐经纬同进那小馆一酌。 请就请吧! 徐经纬一来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二来也实在捺不住腹中的饥饿。 两人分宾主坐定,点菜酌酒,互相道了姓名,不一会就聊得相当起劲;原来那俊美年轻人自称姓段,名裕,出身徐州世家,因耳闻浙海寇势猖獗,遂挟技南下,要替百姓除害。 段裕这么一说,使徐经纬更是仰慕不已。 酒至半酣,段裕突然对徐经纬道:“小弟有一事相询,只不知徐兄会不会见怪?” 徐经纬爽朗一笑,道:“依我虽是初逢乍识,但年龄相仿,志同道合。段兄有什么话不能说?” 段裕告了一声罪,才道:“小弟觉得徐兄谈吐文雅,外表轩然,是难得一见的人材,可是为什么看来甚是落魄,不知是什么原因?” 徐经纬浅浅一笑,坦然道:“区区本是离此不远的石头村村民,只因日前救了一名不相干的女子,却遭海寇掳劫,才落得如此地步……” 段裕眸光一亮,问道:“原来徐兄才从虎口逃出来?” 徐经纬颔首道:“可不是吗?要不然怎会如此狼狈!” 段裕笑了起来,道:“那么,请徐兄多用点菜……” 徐经纬掇了一口酒,突然停杯道:“莫非段兄早就猜出区区身无分文,才坚邀区区来此同饮?” 段裕坦然道:“实不相瞒,徐兄料得不错,小弟刚才在店外已看见徐兄的情形…” 这人既知徐经纬身上没钱,又是饿得发慌,可是他在邀请徐经纬同饮之时,却不点破,这份盛情,委实叫徐经纬感激万分。 因为要不是段裕出言得体,徐经纬哪会跟他踏进这家小馆饱餐一顿?徐经纬忙敬他一盅酒,道:“段兄盛情,兄弟没齿难忘……” 段裕道:“徐兄太谦了。”两人这一顿饭足足吃了将近~个时辰,方始相偕走出店外。 段裕望望天色,道:“徐兄真的决定摸黑赶回石头村?” 徐经纬道:“是的!小弟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到家……” 段裕插言道:“如果徐兄坚持非回去不可的话,不如由小弟送你一程……” 徐经纬摇手道:“这万万使不得,小弟叨扰兄台一顿酒食,于心已是不安,如再烦段兄相送,如何敢当?” 段裕道:“不然,一来此去不太平静,有小弟护送当可无虑;二来小弟南来的目的正是想杀几个毛贼替地方除害,陪徐兄赶一趟路,或可如愿,徐兄千万别再推辞……” 他不等徐经纬表示意见,又适:“徐兄请在此稍后,待我回居处向家世伯招呼一声,顺便讨两只毛驴供咱代步,立刻便来!” 一席话说完,段裕一溜烟便离开了徐经纬。 徐经纬忖道:“这人热情可感,可是有点刚愎自负的味道,真是十足的公子哥儿脾气。” 他对段裕有这种观感,无非是感觉到段裕某些举动,有点自负和傲慢。不过凭良心讲,徐经纬还是相当欣赏段裕这个人:年轻、俊美、身世高人一等,又有一身功夫,这等朋友,实非随便可交到的。 他正在东想西想,那段裕已笑嘻嘻地拉来两匹毛驴,对着他打招呼。 徐经纬这回看他,更加欣赏他的举止文雅,只觉得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好像都有一定规律,使人一望之下,便生出好感来。 段裕露着和善的笑容,道:“徐兄!咱们这一趟,有如骑驴夜游,比那月夜泛舟,秉烛谈心,别有一番滋味。” 徐经纬没想到这段格有此兴致,只好陪着笑道:“段兄有此心情,惭愧!小弟却不是滋味……” 段裕朗朗一笑,道:“感情徐见担心路上碰上那些毛贼?” 徐经纬缄口不语,段裕遂又道:“徐兄放心!有小弟相随,兄台尽可放松心情,观赏沿途夜景,走吧!” 徐经纬一下子便被那朗爽的笑声,以及轻松的神情所感染,心情也渐渐舒坦起来。 两人骑着牲口,踏月而行,出了温岭镇外,望北而去。 路上,段裕谈兴甚浓,话题也多,徐经纬自是不觉得孤独寂寞。 徐经纬被段裕勾引起兴趣,两人大谈寒山的诗,浑忘了沿路有海寇出没,好似两名狂生,骑驴夜游! 蹄声得得,缓慢向前推进,不觉已走进温岭镇外的山丘之中,随着曲折山路,蜿蜒蠕动。 正走到一处密林之前,段裕突然拉住牲口。低声说道:“徐兄,林子里有人窥探……” 徐经纬探然四顾,只见月色正浓,却不见对面林子有何奇怪之处。 可是那段裕却取下背后的奇形兵器,道:“徐兄!万一小弟与人遭遇,你千万不可乱窜,就可保无虑,请记住!” 徐经纬道:“兄弟知道…” 段裕接着抬高声音,朝林子里喊道:“前面是哪一道上的朋友拦路,何不现身一见?” 他一连喊了两遍,可是没人答应,徐经纬不禁想到:“这段裕也未免太过紧张。” 可是徐经纬心念犹在转动,对面林子里突然“刷,刷”数声,纵出四名执刀大汉。 那四名大汉一字排开,就拦在段裕和徐经纬之前。 两下距离虽不过三丈,可是在月光下,彼此之间仍难看清面目。徐经纬但觉那四人块头都很大,忍不住望了段裕一眼。 段裕好像满不在乎,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边有人道:“五船帮的人,你们呢?” 那人声音才落,段裕理也不理,身影一晃;已快逾闪电般地自驴背扑了过去。 徐经纬楞了一下,那边一声轻叱,接着传来数声惨叫,他根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白影一闪,段裕又已端坐在毛驴之上。 这变化只不过一刹那的光景而已。 徐经纬张口结舌地瞪着前面四具尸体,再回望端坐在驴背上的段裕,那份表情真是充满骇异。 段裕却像没事人般的冲着徐经纬笑道:“徐兄!小弟这一身功夫,谅必够资格护送徐兄这一程吧?” 他杀人只在眨眼之间,徐经纬再怎么外行,也看得出他一身功夫,已达惊世骇俗的境界。 不过个徐经纬吃惊的并不在此,徐经纬只觉得像段裕这么年轻的人,居然手段那么毒辣,出手之间便毙了四名活生生的人,而且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种手段,如此心肠,委实令徐经纬感触良多。 可是他口中却道:“今晚若非段兄相送,可真归不了石头村哩!…” 段裕神态自若,道:“那么!徐兄,请!” 于是两人又往石头村而进,越过了那片林子,终于走出山区。 此去一路平坦,路上再无耽搁,天亮之时,他们已距石头村不远了。 段裕这时突然道:“前面想来已没有海寇拦路,况且天色已亮,小弟就送到此处……” 徐经纬也不想让外人进入石头村,遂道:“那么!咱们就在此地分手…多谢段兄相送!” 段裕挥挥手,道,“咱们后会有期,请徐兄不必客气…” 两人寒喧一阵,拱手分别。 徐经纬站在原地上,遥望着段裕一手拉着毛驴,渐行渐远,心想:“这姓段的真不失是位侠士呀!” 从认识到分手,虽只半夜的时间,但段裕留给徐经纬的印象,却充满了神秘之感。 说他是朴实无华,却见多识广;说他坦诚豪爽,却又手段毒辣,年纪虽轻,武功已是不同泛泛,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徐经纬确是百思不解。 他扫去满腹狐疑,徐步走回石头村。 中午时刻,徐经纬已回到石头村口,他担心村外有五船帮的海寇埋伏,是以躲在村口那道矮墙下,一直不敢贸然进村。 他悄悄地打量村中的情况,只觉得平静如常。 然而徐经纬还是不敢贸然现身。 他正在村口探首探尾,倏听有人喝道:“什么人!” 这一喝,冷不防吓了徐经纬一大跳,他迅速回过头去,正看到背后站着同村的陈大牛。 那陈大牛也认出了徐经纬,脱口欢声道:“是你?经纬哥?” 徐经纬也笑道:“大牛!你怎的跑到村外来了?” 陈大牛道:“经纬哥!我刚从外头侦察回来,可真有天大的好消息啊徐经纬问道:“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陈大牛道:“那批五船帮的海寇,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半个时辰前统统撤走了!” 徐经纬道:“这么说!我不在村中这半个多月,他们一点都没放松监视咱村中的动静?” 陈大牛道:“可不是吗!害得村中父老日夜躲在地道之内,战战兢兢的……” 徐经纬皱眉道:“官兵从不派部队来?” 陈大牛道:“来有什么用,还不是半路便被拦了回去?” 徐经纬又问道:“那么……朱姑娘还在地道中吧?” 陈大牛道:“在,在!” 徐经纬遂道:“我们赶回去将消息告诉他人!” 陈大牛应声“是”,当先奔过村内,不多久徐经纬回来,以及海寇走的消息,已传遍村中的地道。 困守了半个月的村人,终于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大家莫不拍手称庆,徐经纬并不放松。他先派出人手再次出动监视海寇撤走的情况,有没有佯装。 然后他吩咐将那二十几名被掳的海寇,全部集中在一齐,派专人日夜看管,等待官府派人提走。 忙完了这些事,徐经纬方始有机会拜见他的母亲。 他们母子两人在堂屋中见面,徐母免不了拉着徐经纬的手,问长问短。徐经纬将被捕后的情景约略地禀告了他的母亲,两人交谈一阵,朱绮美已不请自来。 她进入厅堂与徐经纬相见,谢过徐经纬相助之思,两人寒喧坐下。 这回徐经纬才将朱绮美看得更为仔细,只见她穿一身村妇衣裤,流了两条长辫子,外表看来与渔村中的妙龄少女无异。 可是她那一份典雅、含蓄的气质,尤其飘浮在她那修目凤眉之间淡淡的幽寂,更使人心弦为之铿锵! 虽是一身村妇衣裤,然而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却越发别有一番风情。天生貌美的女子,委实用不着浓抹盛妆的打扮,也依旧动人。 朱绮美就是属于这一类的女子,那股眩人的气质,连徐经纬也有点坐立不安之感。 还是朱绮美大方,她谢过徐经纬之后,立刻引出话题道:“公子有没有见过唐英那丫头?” 徐经纬道:“我们在定军岛失败后,怕有三、五天未再碰面了。” 朱绮美粉首微俯,然后又抬眼道:“定军岛?莫非是五船帮的贼窝之一?” 徐经纬点点头,遂将他和唐英到定军岛的前后情形说了出来。 朱绮美听完了他的陈述,突然轻叹一声,道:“想不到海龙会扩张得那么快,这次有余泛那魔头出面帮他忙,其势更将税不可当……” 她脸上有忧愁之容,显然是由于获知了海龙会和余泛勾结之事。 徐经纬不禁好奇地道:“余泛是什么人?那么厉害啊?” 朱绮美道:“余泛外号摇花翁,是武林三尊之一,凡列名武林三尊的前辈,黑白两道莫不尊敬有加。” 武林三尊?徐经纬听到过他的师父提起,眼下朱绮美重又提到,他的兴趣更浓,道: “那么现存的武林三尊又是些什么人?” 朱绮美道:“摇花翁余泛、少林寺道泓大师,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逍遥汉陆而…” 她停了一下又道:“武林共尊他们三人为武林三尊,而摇花翁余泛出身黑道,少林寺道泓则代表侠义人士,消遥汉陆而却是善恶不分。 徐经纬道:“这倒有趣……他们三人的武功一定相当惊人了?” 朱绮美含笑道:“这还用说?三家各有所长,只是难分轩轻,但不论是哪一位的武功,均足以惊世骇俗,凌驾武林……” 徐经纬又问道:“难道说他们三位高手并存武林,能够相安无事?” 朱绮美笑道:“当然,一者至尊的名号只是武林公认的虚名而已,他们利害互不冲突,自然相安无事。二来三人之中,除摇花翁余泛经常在江湖走动之外,消遥汉陆而根本难得一见,也少得理会江湖中事……” 徐经纬道:“道泓大师呢?” “道泓大师已在十五年前闭关修禅,目前少林掌门已由昙字辈的弟子接掌,他根本不过问俗中事。” “昙”字辈的少林弟子?岂不正是与师父昙光同辈的人吗?徐经纬急急又问道:“目下少林掌门人叫什么名字?” 朱绮美只认为他对武林中事有奖大兴趣而已,没想到徐经纬别有心意。道:“少林掌门人现由他们第十四代弟子昙明大师接掌,道字辈的人多半已退隐了。” “昙明?”这名字听来应该是师父昙光的师弟辈,徐经纬想了想,觉得自己既非少林弟子,想这些问题也没有什么意思。 乃道:“朱姑娘对武林之事,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未绮美浅浅~笑,美丽已极,道:“跟你相比,我算得上见多识广…唉,不谈这些事也罢!” 她突然伤感起来,使徐经纬惶然道:“姑娘对不起,都是我问得太多朱绮美美眸流盼,凝注着徐经纬道:“我只是忽然向往起以前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已……” 她的神情微露幽怨,使徐经纬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出言,生怕触动了她的心事。 可是眨眼功夫,朱绮美却又撇嘴笑了起来,道:“我差点忘了……光只顾跟你聊,居然忘记是来向你辞行的……” 徐经纬正要说什么,徐母已不知何时进了厨房,端出热腾腾的数碗饭菜,闻言道:“朱姑娘要走了?” 朱绮美忙站了起来道:“是的!伯母!打扰太多,这些日子的恩情,没齿难忘…” 徐母将饭菜摆在桌上,笑道:“说什么沿齿难忘?快别说了,真是折煞老身。” 她说着又道:“姑娘要走,也得吃点再走呀!” 朱绮美见她盛情难却,道:“是,那我不客气了……” 说完之后,果然端起饭碗,吃将起来。 徐母望着动也不动的徐经纬道:“纬儿!你怎不也吃几碗?” 徐经纬征了一下,忙应声“是”,也举起筷子,端起饭碗。 可是他才举着夹了一口菜,又道:“姑娘不准备等唐英姑娘了?” 朱绮美抬头道:“不等了!她自己会找上我的…” 徐经纬道:“你相信唐英姑娘逃得出定军岛吗?” 朱绔美道:“区区定军岛困不住她的,公子大可放心!” 她说得蛮有信心的样子,徐经纬不能不信。 朱绮美吃了半碗米饭,就放下了碗筷,站了起来道:“伯母!我该走了徐母道:“姑娘到台州去?” 朱绮美道:“我伤势已愈,也不急着到台州去……” 徐经纬关心地道:“姑娘不是计划到台州投靠威大人吗?外头不平静,我看姑娘不如就到台州去较为安全。” 朱绮美掠一下额前散发,道:“我还有很多私事末了,台州之行尚可暂缓……至于个人安全与否,也无暇去计较了。” 她深恐徐家母子会因此替她担心,又道:“好在我有一身武功,想来几个毛贼还奈何不了我,两位不必担心我安全问题。” 说罢,她提起宝剑,告辞道:“伯母高谊,请受小女子一拜!” 徐母慌忙拉住她道:“朱姑娘使不得……” 可是朱绮美早已盈盈下拜,她缓缓又站了起来,徐步走出了徐宅。 外面阳光普照,满村一片忙碌,敢情石头村的渔民,才走出地道,就又忙着要出海讨活。 朱绮美回眸对走在她背后相送的徐经纬道:“唉!只不知哪一天妖寇才能肃清,让这些善良的百姓过些安静的日子?” 徐经纬插口道:“有道是邪不胜正,安静的日子不会太远的!” 他说话之时,突觉胸中涌起豪气万丈,心里羡慕起行侠江湖,为民除害的段裕来。 朱绮美发觉徐经纬义形于色,不禁笑道:“有一腔热血,奈何一介书生……” 说话之间,朱绮美已渐渐远去,留下徐经纬一个人痴立在沙滩上,回味她临去的那句话。 蓦地徐经纬但觉一刻也不能留在五头村。他疾步回屋内,对他的母亲道:“娘!孩儿有事想出去一趟,不知娘答不答应?” 徐母怆然道:“纬儿!你一回来,我便知道你心中有事,去吧!但不要忘记早日回来……” 徐经纬大喜过望,道:“多谢母亲……” 他急着收拾随身衣物,交代邻人好生照顾徐母,作别而去。 他沿着朱绮美前行的方向,疾步而行。 走了半个时辰,觉得这一路追上朱绮美有所不妥,遂停步忖道:“人家朱姑娘也不知道有什么和事要办,这一穷追猛赶,算是哪一门子的事?” 他开始有点后悔如此鲁莽地便追过来,万一朱绮美误会他不怀好意,岂不自取其辱。 当下徐经纬将脚步放缓,一个人且行且想,不觉来到了一座市集。 那市集热闹非凡,徐经纬见状忖道:“这姚家集据我所知,平日也没有如此热闹,今天何以人山人海?”姚家集离石头村不远,徐经纬自然晓得当地的情形。 因此他抱着好奇,拦住一名路人询问道:“这位兄台请了!只不知姚家集今日有什庙会,怎地如此热闹?” 那路人看了徐经纬一眼,道:“公子你不知道吗?这可是这附近三乡二十四村近年第一桩大喜事呀!” 徐经纬讶道:“可是为什么?” 那路人道:“唉呀!我们这附近三乡二十四村,受了倭寇之害已有一年多了,日前来了一名救星将那些海寇统统给惊跑了,今后可以安稳过些日子,这不算是喜事吗?” 徐经纬恍然道:“原来如此,当真是件喜事……” 那路人兴冲冲地道:“可不是嘛,公子?你要设事的话到庙前瞧瞧,那边可热闹得很呢!” 徐经纬漫应道:“嗯!这么说我倒不想错过……” 那路人拔脚欲走,却又停了下来道:“公子要是有兴趣的话,我领你去庙前,说不定还可一睹那位救星的风采咧!” 徐经纬道:“哦?那位赶跑海寇的大英雄还在这姚家集?” 那路人道:“在,还在,姚家大爷拦着他盘桓几天,此刻说不定陪着他在庙前看戏呢!” 徐经纬心里~动,忖道:“这人行侠仗义,不逊那段裕的抱负,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一位人物。” 当下他拱手对那路人道:“那么有烦兄台带路,咱们到庙前。”路人答应一声,领着徐经纬往姚家祠庙而去,他一面走一面指手划脚,细述那大英雄如何身手了得,如何将横行姚家集的海寇,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就像他亲眼看到的一般。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姚家祠庙,只见庙前人山人海,一片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徐经纬一见庙前那一片人潮,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这如何能找到立足之地。”他游目四顾,发现庙前石阶一带观众较少,遂向那路人告辞而去,行近那石阶。 那石阶果然没有几个人,而且居高临下,视野广阔。徐经纬见状,徐步拾级而上。 他才走了几步,冷不防有人轻喝道:“喂!想要看戏到底下去,不准上庙里来……” 徐经纬目往那名发话的人,那人早已快步跑到他的跟前,又遭:“这边不准上来,你听见没有呢?” 徐经纬道:“听见了…可是那边人多,我不到这边瞧,实在连个站立的地方也找不着……” 徐经纬话还没说完,那人已道:“去,去,去,这边不准闲杂人过来!”徐经纬天性忠厚,虽觉那人凶暴无礼,也不予计较,讪讪又复走下台阶。他刚要挤入人丛中,背后有人拍下他的肩膀,道:“公子可是徐经纬?” 徐经纬诧然回顾,只见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笑脸相迎,遂道:“小可正是,只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那人笑道:“我家员外有请,烦相公殿中见面……” “小可却是不认识什么员外,这就奇了?” 那人道:“一见面便自相识,公子请!” 徐经纬见那人热忱可感,不好推辞,乃信步跟在那人背后,拾级走进姚家祠庙。 这回再没人阻拦,不一会,徐经纬已被领进正殿之中。他四面一望,但见殿中筵开十数席,众人一面喝酒酬谢,一面观赏殿外演戏。 那人将徐经纬让到正中席位,他正感纳闷,一抬眼,赫然发现年轻俊美的段裕,居然高踞在首席中,摇手向他招呼。 徐经纬亦惊亦喜,疾步过去与段格相见。 一见面之下,徐经纬始才明白段裕原来就是姚家集人人夸赞的那位英雄。 他被让到段裕下首坐定,-一与座中之人相见,主人殷勤劝酒,徐经纬喝得心中却蛮不是滋味,心想:“这顿酒喝得不知是何名堂。” 他心中的不自在,段裕似已发觉,只听段裕放言高论道:“不才喝酒一向不拘小节,想喝便喝,有酒当醉,这样喝起来才痛快……” 主人姚老员外呵呵笑道:“痛快!痛快!老夫最是欣赏这种豪迈不拘的年轻人,来,段壮士,你我尽此三杯!” 段裕道:“不,不,老丈天高德厚,不才不敢干起平喝,不如由不才喝六杯,老丈就喝那三杯了!” 姚员外笑道:“好!就凭段壮士这句话,老夫今天也得尽兴而醉!” 两人说干就干,座中的人莫不喝彩起哄。 段裕喝完了六杯,道:“这酒真好,不喝的人,真真不解风情,不知享乐!” 徐经纬被说得一怔,忖道:“座中就我一个人不喝酒,段裕这一席话,莫非是对我而发?” 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段裕,段格却道:“徐兄!陶渊明这个人,你欣赏不欣赏?” 徐经纬愣了一愣,道:“陶靖节乃高士也!小弟仰慕得很!” 段裕道:“那么徐兄仰慕他哪一点?能不能说出来让座中的人听听?”徐经纬沉吟一下,道:“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件事就足为士林风范,不知小弟的见解对也不对呢?” 在座的人闻言莫不点头称是可是段裕却道:“陶靖节不为五斗米而折腰,诚可谓是高风亮节。可是不才还有一个想法,有点怀疑陶渊明是不是会因五斗米而折腰……” 徐经纬讶然道:“段兄认为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之举,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段招扫了座中请人一眼,道:“嗯!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是这不能证明他是不是也能不为高官厚禄而折腰呀?” 他作了一项结论道:“渊明一生,惟在彭泽八十余日涉世故,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彭泽令而已,仕与不仕,无关重要。如要他高踞庙堂,官高位显,而仍不留恋,欲隐则隐,不才才真正服他。” 徐经纬只觉得段裕这番话有点贬陶渊明,但想想却也是实情,遂道:“那么,段兄认为渊明这个人没什么值得你佩服之处的了?” 段裕含笑道:“也不然!他那种率直纯真的性格,就使人心向往之,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底亮了亮,又道:“比方说渊明喝酒的个性,‘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遇酒则饮,酣醉便反’,‘我醉欲眠卿中去,蛤可等率真’何等摊洒呀!” 徐经纬恍然笑道:“段兄说来说去,莫非是要小弟陪你开怀畅饮一番?”段裕高声笑道:“哈……徐兄一猜便中……” 徐经纬闻言举杯道:“好,段兄有此吩咐,小弟哪敢不饮……”此言一出,座中一阵哄然,于是主客开怀畅饮,使席间气氛,热闹非凡。 这一席酒自午时直吃到掌灯时刻,众人方使尽欢而散。 段裕和徐经纬两人,扶醉被送到姚家客舍歇息时,那段裕已是醉话连篇。 徐经纬也觉得颇有酒意,他等主人辞去,立刻将段裕扶到床上,伺候他睡下,自己也昏然想早点休息。 不想看来已醉得熏陶陶的段裕,却坐在床治道:“徐兄!你可知道我今午何以要劝你多喝?” 徐经纬道:“许是段兄兴致好吧?” 段裕迷着醉眼,连连摇头道:“不,不,我是有意要使咱们两人都灌醉为止…” 徐经纬问道:“澳?可是为什么?” 段裕道:“酒后吐真言,此刻咱们两人酒意正浓,不是可以一叙衷怀吗?” 徐经纬失笑道:“那最好,小弟对段兄正有神秘之感,咱们能开诚布公的一谈,对我们的友情必有益处,你说对不对?” 段裕道:“小弟正有此意……” 他露出极为诚恳的态度,道:“我觉得咱们可以携手创一番事业,徐兄有没有意思与小弟合作呢?” 徐经纬很快地接道:“那要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事……” 段裕道:“小弟此次挟技南下,主要目的是要使自己在武林中出人头地.虽不敢有争霸武林之念,但起码也要扬名立万,使人人知道我……” 徐经纬道:“凭段兄这一身功夫,扬名立万是件轻而易举的。” 段裕道:“当然,可是要创一番局面,却非徐兄帮忙不可!” 徐经纬道:“别开玩笑了,小弟才流学浅,又没有一手功夫,能帮上什么忙?” 段裕正色道:“徐兄这么说就不够坦白了……” 徐经纬道:“你认为我有什么才能?” 段裕道:“徐兄才智高人一等,绝非村夫穷儒之类的人,你以为小弟看不出来?” 徐经纬耸耸肩道:“就算我不是村夫穷儒,但对你有什么好处?” 段裕道:“只要徐兄肯推心置腹,对咱们两人都有好处……” 徐经纬道:“说了半天,段兄到底要小弟帮什么忙?” 段裕道:“我有一个足以震动武林的大计划,如果徐兄能帮我完成,咱们两人必可睥睨一世!” 徐经纬忖道:“原来段裕念念不忘威震武林,这人的功利之心甚重,我何必跟他同流合污、’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段兄有什么震动武林的计划?” 段裕道:“我要臣服海龙会,力歼武林三尊……” 如能臣取海龙会那帮贼寇倒是件大大的事业,但他为什么要力歼武林三尊?不待徐经纬开口询问,段裕已又道:“海龙会目前是沿海一带最具实力的海寇组织,武林三尊又是天下武林共尊的人物,我要是能使他们臣服于我,不是可以睥睨~世了吗?” 话是不错,不过段裕的口气未免大一点,使徐经纬不能不露出惊异的表情,道:“那你为什么看上我?” 段裕笑道:“不瞒徐兄,小弟注意你已经很久了…你要不要我说出你和五船帮的那一段事来呢?” 听他的口气好像徐经纬曾经从五船帮手中漏网的事,已全被他知道。 段裕看得出徐经纬还不相信他能知道那件事情,遂又说道:“你计擒五船帮二十余名海寇将黑海蛇娘邱真珠及三眼神雕,玩于股肱之间的事,我已调查得清清楚楚……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找上你协助的原因了吧?” 徐经纬笑道:“段兄倒是有心人呀!” 他不待段裕插嘴,又道:“就算兄弟愿意与段兄携手合作,凭良心讲,兄弟却有不知从何下手之感……” 徐经纬说出这席话的意思,无非是要表示他的才智并不如段裕想象的那么高明,而使段裕打消邀他合作的念头。 但段裕却道:“不瞒徐兄!此事兄弟早有计较……” 徐经纬讶道:“段兄自己既然已有计较,何以还要找我?” 段裕道:“因为这其中关系到一件海龙会失落的营垒设计图,关于这件营垒图,则非徐兄鼎力相助不可!” 到底要他怎么帮忙,这倒是徐经纬感兴趣的事,因此他道:“你以为我能寻到那份营垒图?” 段裕道:“那是另外一个问题,此刻急需解决的事,谁能辨识那份营垒围的真假……” 徐经纬道:“我明白了,段兄认为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段裕反问他道:“难道徐兄不是吗?” 徐经纬沉思一会,道:“海龙会所失落的,倒底是什么营垒图?” 段裕道:“海龙会当年曾将他们盘踞的所有海岛据点,请人绘制成一张营垒图,图中详列地道营盘,海湾里堡,甚至潮汐升落情形,也都写得极是清楚…” 徐经纬道:“这份营垒图一定是海龙会用来控制那些岛屿之用的吧?”段裕道:“不错!” 徐经纬道:“怎么失落的。’段裕道:“被人潜入窃走的!” 徐经纬讶道:“他们不会赶紧重绘一张吗?” 段裕道:“失落之事,是在所有营垒图完工之后,何况完工之后,那名设计者就被杀之灭口,使他们一时别无补救之法,营垒图一旦被盗,海龙会象被人扼住脖子,一时大为恐慌!” 徐经纬忖道:“有这份营垒设计图,的确是扼住了海龙会的命脉,海龙会的一举一动,均能予以监视,如果按图围剿的话,海龙会更是吃不消。” 可是海龙会既知失落了一份如此重要的营垒设计图,他们怎不全力追回,或更改营垒的设计呢?徐经纬将他心中疑团提了出来,段裕闻言道:“海龙会早已派人四处追寻那份设计图,不过他们做得甚是机密,深恐此事泄漏出去……” 这是当然的事,海龙会再怎么样也不愿将失落营垒设计图的事,弄得人人尽知。 因此徐经纬点点头,表示他了解段裕的话,段裕遂又道:“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将各地营垒的设计变更的理由,想来徐兄你这名地道设计的专家,一定可以自己找到答案吧?” 徐经纬抬眼凝注着段裕,心里甚是佩服段裕查探事情的能力,居然连他曾经替石头村设计地道防寇的事,都瞒不了他。 不过,段裕为什么能将他的一切查得那么清楚?在徐经纬心中已不是项重要的事。 因为此刻他急于要找到海龙会在失落设计之后,何以不变更现有营垒设计的答案。 徐经纬很认真地用心思忖,不一会便让他找到答案,笑着对段裕道:“他们的确非得找到那份设计图不可!” 缎裕道:“这不就说明那份设计图的重要性,仍然存在了吗?” 徐经纬点头道:“嗯!营垒设计到完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海龙会虽可改变现有营垒,但那不是三、五天就可改变好的,何况每座营垒的详细位置,既已载明在那份原始设计图上,除非他们自动弃守,否则地点暴露,已无秘密可言!” 段裕道:“营垒等于是贼窝,你想一旦全部暴露了位置,海龙会岂会安心?” 徐经纬问道:“那么那份设计图目下在谁的手中?” 段裕道:“在谁的手中小弟还不敢确定,不过小弟却有一条可靠线索可以追查出来!” 徐经纬道:“什么线索?” 段裕道:“从朱绮美朱姑娘的身上,就可查出那份设计图的下落……”徐经纬恍然笑道:“段兄是因为知道小弟救过朱姑娘,所以想央我负责从朱姑娘身上追查那份设计图,对不对?” 段裕坦然道:“这事除了徐兄之外,怕没有人可以获得采绮美的信任。”徐经纬虽不知自己在朱绮美心中的分量,但段裕既已找上了他,则必有相当的道理。 要不然段裕不会千方百计的结识徐经纬。 纵是如此,徐经纬仍有不少顾虑,比如说段裕得了海龙会的营垒设计图之后,是不是另有目的呢?换言之,徐经纬还得考虑段裕这人的可靠性。 再就是,那份设计图的下落,如果是落在侠义之士的手中,是不是有必要再协助段裕去追查?徐经纬心念电转,心想:“追查设计图的工作是消灭海龙会的方法之一,我何不先与段裕互相利用,等有了眉目再决定怎么办、’心里一有如此计较,徐经纬显得轻松多了,他笑着对段裕道:“段兄如认为可利用朱姑娘这条线索,必然没错,不过段兄怎知道从朱姑娘身上,可能查出设计图的下落?” 段裕道:“徐兄或许还不知道朱姑娘的真正身份吧?” 徐经纬摇摇头;心里说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段裕接着又道:“朱姑娘乃是巡抚浙江,兼制福、兴。漳、泉、建府军事的朱纨朱大人的女儿。” 徐经纬“啊”一声道:“怪不得朱姑娘气质如此不凡,原来是巡抚朱纨大人之后。” 他歇了一下,又道:“朱巡抚据说自杀身亡,这消息确是不确?” 段裕道:“是的!朱巡抚得罪权势,背了不少洗不清的罪名,最后走上愤而自杀的绝路。” 徐经纬道:“这事发生已有五年之久了吧?这么说朱姑娘是在乃父亡故之后才流浪江湖的,唉!说来也真令人同情!” 段裕定睛注视徐经纬那份传情的表情,浅浅一笑,道:“朱绮美是针神曲圣的唯一徒弟,来头甚大,你不必担心她撑不下去……” 徐经纬道:“针神曲圣是什么人?” 段裕道:“针神人称活命半仙,医术盖世,活人无算。曲圣则是活命半仙的夫人,外号乐娘子,一手琴操,名震武林。针神曲圣夫妇两人,可惜已隐居不出,否则威名绝不在武林三尊之下……” 徐经纬道:“也许是针神曲圣已厌倦武林时日,隐居山林也是件享受的事,并没有什么可惜之处!” 段裕道:“徐兄有所不知,针神曲圣性喜游戏人间,他们自绝武林乃是起因他们的掌上明珠武曼卿……” 徐经纬闻言瞪大了眼珠,道:“武曼卿?是那位住在皖浙西天目山的武曼卿吗?” 段裕从徐经纬震惊的言行中,看得出徐经纬对武曼卿像是甚是熟悉,不禁问道:“就是她!徐兄跟她有什么渊源?” 徐经纬坦然道:“是的!武曼卿是小弟师门的仇人!” 这回轮到段裕露出惊讶的表情,想来徐经纬碰到过昙光大师的事他根本不悉。 只听徐经纬又道:“武曼卿这女子我志在除她,段兄能不能多提供一点有关她的消息?” 段裕道:“可以!可是武曼卿作恶甚多,她的仇敌更是不少,徐兄的师父是谁?” 很明显的,段裕想先弄清楚徐经纬师门与武曼卿之间仇恨,始肯说出武曼卿的底蕴。于是徐经纬道:“家师昙光大师……” 段裕沉吟一下,道:“昙光大师?是了,小弟听到过这位前辈的大名,是不是当今少林掌门昙明大师的师兄,武林三尊之一的道泓大师亲传弟子,三十年前人称无肠公子的那少林俗家高手?” 徐经纬也弄不清楚是不是,不过他也有如此感觉。 尤其他的师父以前外号叫无肠公子,使他想起岩洞与师父朝夕相处的那些绿毛巨蟹,因为蟹也被叫做无肠公子。 因此徐经纬毫不考虑地点头道:“是的!家师就是无肠公子,出家后释名昙光…” 段裕道:“相传昙光前辈就是因为武曼卿退隐不出的,而针神曲圣也因为无法制止他们的女儿武曼卿的恶行,自惭教子无方,也就此宣布退隐,并断绝他们和武曼卿之间的关系,至于内情如何,小弟就不知道了……” 徐经纬听了这一番话,心中真是感慨良多,对武曼卿无形中,更增一份憎恶。段裕望着他默然的表情,胸臆之中,却另有一番不同的感受。 他本以为徐经纬只不过是个老实的书生,机智又有才气的青年而已,不想他竟是昙光大师的徒弟,少林掌门人的师侄?这真是段裕始料未及的事,使他隐隐之间,有被徐经纬欺骗了的感觉,心中无端涌起一股妒恨。 徐经纬正好将目光投向他,发觉他神态有异,脱口问道:“段兄眉宇之间,涌现杀机,只不知是什么人得罪了你?” 段裕恢复了常态,道:“小弟还不是恨不得制伏海龙会,才不觉露出焦急来…” 他没有掩饰心中的恨意,反使徐经纬深信他的话,遂爽然道:“小弟决定协助段兄追查那份营垒设计图!” 段裕喜道:“那好,有徐兄协助,此事定能成功!” 徐经纬道:“可是段兄还没有将这事跟朱姑娘的关系说明白呀?” 段裕道:“朱绮美是朱纨的女儿,当年朱纨出任浙江巡抚之时,曾派出细作渗入海龙会,夺取了海龙会设在各处的营垒设计图,朱巡抚正要派兵按图围巢之际,不料却被免职,终于自杀而亡…”他顿了一顿,又道:“朱纨自杀之前,曾经派人到针神曲圣那里接回朱绮美,就在朱绔美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朱纨就自尽了!” 徐经纬道:“段兄可是怀疑朱巡抚在临死之前,将那份海龙会的营垒设计图交给了朱绮美?” 段裕道:“嗯!因为巢灭海龙会是朱纨最大心愿,他既已含恨而终,自然希望有人继续他未完之志,而这人正是他的女儿朱绮美!” 他怕徐经纬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道:“朱绮美一身功夫,得自针神曲圣的真传,尤其从他们失去女儿武曼卿之后,再将朱绮美视如自己孙女儿,自小百般调教,倾囊相授,所以朱纨临终托以重责是很合理的……” 徐经纬马上同意段裕的见解,道:“段兄所见甚是,朱纨纵使没将那份设计图亲手交给朱姑娘,必然也告诉过她那设计图的下落!” 段裕笑道:“那么徐兄同意小弟的主张了吧?” 徐经纬道:“小弟同意!” 段裕立刻道:“如此朱姑娘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在她身上多下点功夫呀!” 徐经纬很不满段裕言语如此轻浮,不过他没有表示出来。 他正在暗自盘算,如能取得海龙会的营垒设计图,该如何交给可靠的官吏去执行围巢重任?段裕却另有他的打算,他正在憧憬着一旦执有设计图的美梦。 第七章 阴险狡诈一少年 他们这一聊,不觉已至更深夜静的时刻,徐经纬首先提出歇息的建议。段裕旋即附议,于是两人熄灯烛,正要入寝。 倏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接着有人气急败坏地猛拍他们的房门。段裕一跃而起,重新剔亮灯火,将房门打开。 这时徐经纬也下了床,只见一名姚家的家人,铁青着脸对他俩道:“两位公子,不好了!有……有…大批海寇侵入了姚家集来,正在到处劫掠!” 段裕脸色一变,冷哼道:“这些人也真大胆,居然敢在本人面前撒野!”他转脸对徐经纬道:“徐兄,咱们出去看看!” 徐经纬将外衣披上,浑然忘了自己没有武功,也毅然于色的道:“走!咱们出去看看什么贼寇如此猖狂!” 段裕取出他的奇形兵器,喊一声“走”,大步领先而出,不一会他们已到姚府大厅。 他俩才踏入大厅之内,一眼就发现厅中模八竖七地躺着一地尸首,男女老幼都有。 徐经纬目睹厅内惨状,惨然道:“段兄!看来我们已来迟一步了!” 段裕正要说话,外面忽然有人高声尖叫,他招呼徐经纬一声,道:“贼寇正要撤走,我们赶快过去,看看能不能救什么人……” 他说得很快,动作更快,一个纵身,已迅如奔马般地冲向姚府大门外。徐经纬忙自后追了过去,他气息咻咻地越过两栋屋宇,跑到姚府大门,却发现白衣白袍的段裕已被一群海寇围了起来。 徐经纬差点冲了过去,他脚跟才提起,眼光正触及段裕正面的那名海寇,吓得他赶紧藏了起来。 在火把的照耀之下,徐经纬认出那人正是与他见过面的黑衣秀士梁不温。 徐经纬迅速想道:“这群海寇既是黑在秀士梁不温带来的。那么一定是海龙会的人厂。” 徐经纬曾经冒充四川唐家的高手,与唐英见过那黑在秀士梁不温,自然不愿再被他碰见。 他躲在离梁不温等人几步之遥的屋角,大有进退不得之感。 这时段裕已和梁不温开始对话,他道:“你们是海龙会的人?” 梁不温道:”‘不错!阁下是什么人?” 段裕气宇神定地道:“本人是徐州段裕。” 梁不温哈哈大笑,道:“末学后进,居然敢出面架本人的梁子,大概是活得有点不耐烦了!” 段裕大声道:“放屁!对付你这种小辈,凭你手中折扇,不出十招就可要你的小命!” 梁不温仰天笑道:“大话可是你自己吹的……假使十招还要不了我的命,尊驾还待怎么办?” 段裕愣了一下,心想十招之内,要收拾下对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禁有点后悔自己牛皮吹得太大了。 但话出如风,段裕只好硬着头皮道:“十把之内本人如收拾不了你,立刻放你一条生路,让你离开此地!” 梁不温这回笑得肆无忌惮,道:“我要是怕你们,刚才也就不会自己送上来,尊驾这话不太臭美吗?” 他将兵器一摆,又道:“本人既敢上来见你们,就有能力离开此地,我看尊驾还是收回你的条件。” 段裕轻蔑地道:“我看不必了,我保证你接不下我十招,不信,咱们战个十招看看!” 黑衣秀士梁不温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虽在微光之下,也使人感受出他已气到极点。果然倏闻梁不温大喝一声,忽地扑向段裕。 他暴起发招,威势不同凡响,手中一柄墨骨折扇换张忽合,连点段裕“臂穴”,“曲池”两处穴道,徐经纬见状大惊,心想段裕这回万难躲过梁不温的骤然攻击。 冷不防看到段裕脚底一滑,白影微微一晃,已绕到梁不温的左侧发招反击! 他的奇形兵器非钩非剑,长约三尺许,却似灵蛇吐信般的,闪动一道白光,划向梁不温的后脑。 这一反击,显然出了梁不温的意料之外。 但见他脚步有点踉跄,很勉强地避了开去。 然而段裕的招式却是连绵不断.一招甫落,那奇形兵器只微微一动,第二招又已如影随形般地朝梁不温逼了过去! 这一次段裕运足八成功力,又是窥准梁不温身形的变化而发,其势骇人已极。 梁不温暗吃一惊,眼看挪闪退避必然不及,手中的墨骨折扇毫不考虑地朝段形的兵器磕了上去。 他想利用这一磕之势,抵住段裕连番的进逼。 只是段裕看来早就胸有成竹,他运式虽疾,但梁不温的折扇才堪堪磕了下来,候见他猛地抽回兵器。 这一抽,梁不温扇式旋即落空,人自然随势微倾。 就在梁不温错愕之际,那段裕刚刚抽回的奇形兵器,已又反卷而来。 反卷之式,看来密不透风,逼得梁不温顾前失后,大有应接不暇之状。幸亏梁不温身手不弱,勉勉强强挡了几下,突见左侧露出空当来。 他心头一喜,折扇遮遮掩掩,正想由那空当脱出段裕严密的攻势。 不料一缕寒风袭向他的“玉海”穴,那缕寒风来得悄没声息,等梁不温发现之时,右臂已动弹不得。 他手中的墨骨折扇叭贴一声掉在地上,人如皮球打滚,堪堪逃出段裕的追杀。 梁不温一落败,鬼头大工谈金已迅速拦住段裕,总算没有让他遭了段裕的毒手。 段裕嘴角含着冷笑,望着狼狈不堪的梁不温道:“尊驾的右臂已然报废,本人要你记住我段裕之名!” 梁不温怒眼瞅着段裕道:“好!好!你今晚伤我一条胳臂,有朝一日我要你拿命来偿!” 段裕纵声狂笑,好一阵才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在第六招便落得如此之惨吗?” 梁不温和谈金相顾愕然,段裕却道:“尊驾连自己为什么无法支持我十招攻击的原因都不知道,还想报我今晚之仇,岂非痴人做梦?” 谈金道:“阁下之意,是不是说梁兄不应该十招不到就落败?” 段裕道:“不错!以他的身手起码可以应付我二十招以上的猛攻!” 鬼头大王谈金觉得段裕之言很有意思,道:“段兄何不将你的见解说来?” 段裕神情冷傲,道:“梁不温一开头便犯了错误,到了第六招之时又上了本人诱敌之计,败在本人之手是当然之事!” 梁不温愤怒的脸上,突然转为沮丧。 谈全冷眼旁观,心知连梁不温自己也承认段裕刚才之言。 于是谈金好奇地问道:“段兄能不能进一步说明?” 段裕道:“可以……梁不温轻敌于先,又是在盛怒之下出手,已违反了武学上所要求的气宇神定的原则,气躁心浮,是他落败的原因之一!” 他歇一下,又道:“其次,本人连续三招引诱他磕我的兵器,第六招时倏地故意落出破绽,他便忍不住见猎心喜,上了我的诱敌之计。” 鬼头大王谈金恍然道:“阁下心机如此缜密,怪不得功夫与阁下伯仲的梁兄无法支持十招……” 他向前跨了两步,又道:“不过,阁下人单势孤,我看今晚仍逃不了落败身亡的厄运…” 躲在暗处的徐经纬闻言一震,担心段裕应付不了海龙会的围攻。 但段裕却满不在乎,他环视一下四周,道:“你们如不怕死,尽管上来!” 谈金闪眉凝注段裕,迟迟不敢下令动手只见段裕屹立如山,白袍微扬,似有一股凛人的潜势围绕在他的身边,那份气势委实不同凡响! 鬼头大王谈金久经战阵,却从未有像此刻这般,正感受着对手的压力。他突然有了与段裕罢战言和的念头,那念头虽只一闪而逝,然而他心中已禁受不住段裕那股逼人的威严。 谈金刚牙一咬,将心一横,大喝了一声。 喝声充满了挣扎的意味,人却勇猛异常地扑向了段裕,一柄钢刀也随后劈了下去。 段裕好整以暇,奇形兵器迎面横拦,身形一晃,居然疾射向外围的海龙会那些高手! 谈金只觉得段裕身形如飞矢,刚想变式拦阻,那边已响起数声惨叫。 谈金迅速回望发声之中,眼帘白影一闪,那段裕却又悄没声息地回到他的面前。 段裕在谈金之前,如此卖弄身手,简直是没将谈金放在眼内。 当谈金再度触及挂在段裕嘴角的那丝冷笑之际,原本闷在胸中的那股恨火,一下子爆发开来,劈面一刀,运足全力攻了出去。 段裕只退了两步,就化解了他这一刀,道:“谈兄!这一刀盛怒而出,不怕蹈了梁不温覆辙?” 谈金闻言怔了一怔,收住刀势,凝望段裕,心中倏地升起失败的绝望。但他城府极深,忙收摄心神,使自己浮躁的心请安定下来。 段裕待了一会,才道:“嗯!你能那么快恢复了冷静,果不失为高手之流,看来咱们这一仗,必然精彩万分……” 他的言语中透出盎然的兴趣,象似能有鬼头大王谈金这类高手过招,是件痛快过瘾的事。 徐经纬却大是紧张,暗暗发愁,耳中猛地传来段裕高声说道:“徐兄,你赶快离此北行,照计划行事,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徐经纬听出段裕是对他说话,心知段裕已经猜出他躲在附近,却不知回答他或者不回答才好。 他正在迟疑之际,段裕又道:“徐兄你尽管快走,三天之内小弟一定可以赶上你!” 谈金道:“原来阁下还有帮手!” 段裕迅速道:“我这帮手比你我都厉害,你们还是少惹他!” 此言一出,那些蠢蠢欲动,准备分途拦截徐经纬的海龙会高手,果然都打消了阻止徐经纬离去的意念。 段裕冷冷一笑.道:“你们没有分出人手前往拦阻我那位朋友,可算聪明,否则你们实力分散,今晚胜负立决……” 他说完话,手中奇形兵器一振,一招“笑指南山”,毫不留情地刺向鬼头大王谈金的咽喉。 可是他招式才发,受伤的黑衣秀士梁不温却同时暴起发难,自后点他的“大抒”穴! 段裕翻腕变招,奇形兵器立发即收,“刷”的反手一招,正好砍中梁不温的墨骨折扇。 他捷如狸猫飞跃,顺势扭身,舍下正面的谈金,一式“鹞子翻身”,疾扑正在后退的梁不温。 谈金怕梁不温有失,钢刀带动劲风,拦腰扫向半空中的段裕。 钢刀霍霍生风,势甚骇人,果然是名家手法。 扑向梁不温的段裕见状一惊,忙不迭使足腰力。 段裕就靠这一顿之力,堪堪躲过谈金的钢刀,硬生生将身形顿住。 但是他才化险为夷,竟然毫不迟疑地改守为攻,第二招扑去梁不温! 梁不温冷不防段裕对他兴趣如此之大,折扇连磕常点,敌住对方的奇形兵器。 这次他有谈金联手,虽觉段裕锐不可当,但他出手分量不减,使段裕攻击一挫。 那谈金却又已迅如电光石火地掩到,不过眨眼工夫,只见寒光耀目,“当”的一响,钢刀已砍中段裕的奇形兵器! 不料谈金倏觉虎口一紧,那把钢刀宛如被什么东西吸住似的,直想脱手而去。 他心底大吃一惊,急沉步挫腰,运力抵住那股吸位钢刀的吸力,同时迅速瞥了一眼。 但见他的钢刀,正被段裕的奇形兵器两刃的金钩扣得牢牢的,任他怎么扯都扯不出来。 梁不温一见段裕和谈金两人的兵器缠在~起,心头大喜,立刻掩了过来。 谈金知道梁不温是要利用机会袭击段裕,不禁急急高叫道:“梁兄住手!千万不要攻他!”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谈金为什么要放弃?梁不温大惑不解,停步讶道:“谈兄这话怎讲、’但他仍然保持攻击的架势,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谈金忙又道:“我的钢刀被他夹住了,难道梁见没有看到?” 梁不温道:“看到了呀!可是这一来除非你放手,姓段的也动弹不得,岂不是杀他的良机?” 谈金道:“话是不错!可是万一我内力差他甚远,你这~掩了过来,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原来谈全担心的是内力比不上段裕,如真这样的话,梁不温贸然掩来,段裕只须轻轻一扯,便可将谈金扯了过去,梁不温一招出手,岂不正好伤了谈金?也难怪谈金一发现梁不温的企图,立刻就紧张起来。 梁不温想了一下,道:“这么说谈兄的内力真的距姓段的甚远?” 谈金道:“真是的!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何必阻止你攻他?” 他抱怨了梁不温之后,猛地将钢刀用力一扯。 段裕笑道:“谈金!你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钢刀抽去吗?那简直是做梦!” 谈金尴尬一笑,梁不温却突然道:“谈兄你能不能在我出手之同时,用全力拉住你手中的钢刀?” 要谈金拉紧钢刀确是明智之举,可以使梁不温争取到伤敌的时间。 然而此举仍有问题,比如说,梁、谈两人的动作如果没有配合好的话,梁不温仍很难达到攻击的目的。 换句话说,假若谈金禁受不住对方内力的反击而放手,段裕就可腾出手来应付梁不温的攻击。 除非谈金在梁不温出手之刹那,段裕扯动了片刻才放手,否则都将徒劳无功。 因为梁不温须得靠谈金扯住段裕之力,争取段裕还手前的刹那时间,始能成功。 是以谈金沉吟一会才道:“梁兄!小弟恐怕很难做到!” 段裕却笑道:“梁不温!你别听谈金胡扯,其实他很容易便可办到!”梁不温不禁问他道:“你是说谈金如果用全力的话,起码可以抵住你的扯动好一会儿?” 段裕坦然道:“嗯!他的确可以奋力抵住我的拉扯,不过不会太久,但至少也可以抵住半盏热茶的光景!” 有半盏热茶的时刻尽够了,梁不温半信半疑,心想:“谈金要能做到的话,将对段裕大是不利,那段裕为什么要自己点破?” 他疑信参半,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谈兄!姓段的话可是真的?” 谈金吐了一口气道:“是真的!我确是可以稳住一会儿!” 梁不温不由得大感诧异,道:“那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袭击他?” 谈金自然有他的苦衷,但他没有说出口,倒是段裕替他说道:“谈金聪明得很!他如果同意你的作法,吃亏是他,功劳是你的,姓梁的你说!谁会于这种傻事?” 梁不温用心思忖段裕的话中之意,片刻之后,恍然憬悟道:“谈兄!你伯段裕在我攻击之时,情急拚出内力伤了你?” 谈金仍是未置一言,段裕却道:“当然是这样,我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好空出手来挡住你的攻势,除了拚出内力使谈金受伤一途之外,别无选择,所以谈金不同意你的作法是有道理的!” 他怕梁不温不顾谈金的安危蛮干,立刻又补充说道:“所以如果你扑了过来,谈金除了冒生命之险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立即松开钢刀,以求自保!” 谈金如在那种紧要关头松开手,那么进攻的黑在秀士梁不温决计逃不掉段裕的反击。 梁不温神色甚是凝重,道:“谈兄!则才假设我扑了力气,你会松手呢?还是同他拼一下内力?” 谈兄徐徐道:“不瞒梁兄,我还是会松手的!” 他既已决定松手,那么适才梁不温如贸然前扑,此刻怕不已倒地受伤了?梁不温心中甚是不满谈金,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平和地道:“谈兄!咱们还是撤走吧!” 他故意将声音说得极低,使谈金和段裕两人都听不大清楚。 谈金大声道:“梁兄你说什么?” 段裕也露出渴望梁不温回答的表情。 不料梁不温突然在他们两人分神之际,将手中墨骨折扇一扬,但闻“喀凛”一声,扇尖同时疾射出三支细长的金针,分袭段裕“阳谷”、“天完”、“天窝”三大穴。 这变化大出段裕意料之外,金针所袭穴位,全在他握兵器的手部,如果他想避开一针之厄,则非将兵器移开不可。 他的奇形兵器这时又和谈金的钢刀绞缠在一起。 那么他要移开兵器,使臂部三穴避开金针的方法,只有猛力拉动谈金的钢刀。 要不然,就仅有松手一途了。 梁不温碎然间发出的金针,声如蚊吟,已疾射而至。 段裕如要硬将钢刀扯过来,办是办得到,可惜时间已然来不及了。 段裕正想放弃他的奇形兵器,松手倒避。 那谈金比他松得还快,段裕突觉对方抗力弛懈,根本无须他用力,已轻而易举地拉动钢刀,退了三步之多。 梁不温愣了一下,面对着段裕和谈金两人的怒容,暗叫不妙。 段裕很他用最卑鄙的手段偷袭他,因此怒目而视,大有将他碎骨分尸之感。 而与他同伙的谈金,则气他居然不顾自己人的死活,淬然向段裕偷袭。不待段裕发脾气,那谈金已戟指骂道:“梁不温!你这是什么意思?”梁不温歉然道:“兄弟此举虽有点冒险,但谈兄要不松手的话,此时那姓段的必已中针倒地。” 他话未说完,谈金又已怒声道:“放屁!你怎么不说我已受人家全力一击,倒地气绝了?” 梁不温道:“不会的,谈兄!我那扇中金针是用机关弹射出去的,其快无与伦比,姓段的自顾不暇,除了弃械一途,根本无暇发力伤你……” 事实也正如梁不温所说的,段裕委实有松手弃械的打算,无如谈金胆子太小,比人家先松手。 但段裕有意利用谈金的误会,以造成敌人之间的互相猜忌。 于是他哈哈一笑,道:“梁不温!你实在太低估本人的能耐了……” 梁不温心弦一震,道:“莫非你有时间可以发内力退退谈兄,再应付本人的扇中金针?” 段裕摇摇头,梁不温心情一松,忖道:“幸亏他没有承认我的猜测,否则我和谈金这场误会可就不易化消的了。” 但是梁不温高兴才只片刻,段裕已道:“本人虽不能在一瞬间逼退谈金,可是我却能够使谈金伤在我的内力之下,而自己安然无恙!” 梁不温霍然动容,道:“你!你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 段裕笑道:“你不必太抬举我,想那金刚不坏之体是少林达摩祖师不传之秘,数百年来在武林之中也仅是传闻而已,是不是可使刀抢不入,水火不侵,也没人亲眼见过,本人诚然想吹牛,也不敢吹那么大的牛皮……” 这是段裕心智高人之处,目下他正想设词吹牛,以挑拨梁、谈两人,却先拿话镇住他们,那么等下他说出来的话,其说服力就大得多了。 他故意考虑一下,才道:“不过本人虽没有练成金刚不坏之体,但本人全身的十二经脉,却有半数以上不怕寻常点穴之法,你信也不信?” 这当然是可信的事实。 人身的十二经脉及奇经八脉,多数都可练得封闭自如。 梁不温和谈金虽没有这种能耐,但他们所知道的高手奇人之中,就有不少人任、督两脉畅通无阻,行气运血,随心所欲。 是以段裕之言一出,梁不温登时脸色大变,赶快对谈金道:“谈兄!姓段的内功修为如此之深,是兄弟始料未及之事,所以我用金针制他的穴道之举,诚属正常的做法……” 谈金冷冷道:“哼!作为什么不打听清楚了再出手?” 是啊! 梁不温一时语塞,其实他可以说出很多理由来回答谈金这句话,只是在没有一句合理的解释之前,徒说无用,反而伤感情。 梁不温不愿跟谈金争辩,自自然然就运思去反驳段裕的话了。 他抬眼对段裕道:“谁能证明你已练成闭穴之法?” 这话相当厉害,段裕自然无法提出人证。 就是他能说出人证来,梁不温也可以用人证不在场之类的话,表示不信任。 那么,梁不温就可提出当场试验一下的要求。 他的心思段裕不必花脑筋也料得清清楚楚,他从容说道:“你想证明一下是不是?” 梁不温阴沉沉道:“不错!不试一下的话,谈兄的误会就难解释清楚!”假若段裕不敢接受梁不温的试验,或试验的结果证明段裕根本不会闭穴之法,那么,梁不温偷袭段裕之举,谈金就不能不承认确实得体。 段裕哪有不知道梁不温的心意之理,他表现得异常镇定,道:“好吧!你准备发针.看看伤得着我不?” 这回轮到黑衣秀士梁不温大感犹豫,他不能不慎重考虑一试之下的后果。 鬼头大王谈金虎视既眈地注意梁不温的举动。 梁不温忙道:“谈兄!假使我能发打伤他,你就会相信我造才绝无置你不顾之理吧?” 谈全冷冷道:“梁兄请吧!用不着浪费时间!” 他口气极端不满,梁不温深知若不能打伤段裕的话,说不定谈金会因此反目与他为仇。 目注着含笑而立的段裕,梁不温突然兴起骑虎难下之感。 他将手中的黑骨折扇缓缓举厂起来,道:“段裕!小心我的扇中金针了!” 段裕伸手一摆,道:“慢!我可以不闪不避挨你三支金针,以证明我能闭穴之法,不过,你发针之时,也应该有个规定,以示公允!” 梁不温有点不耐烦,道:“什么规定?” 段裕道:“比如说,你所取的部位就应该受到限制…” 梁不温道;“你怕我伤了你?” 段裕道:“自然!我身上的穴道有的经不住点,这是我早声明过的,万一你漫无限制地随意发针,我哪禁受得了?” 梁不温道:“好吧!你把那些可自行封闭的穴位名称说出来,我答应就照那些穴位发针,这总可以吧?” 不料段裕又摇摇头,道:“我若是将自己身上的那些穴位说出来,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这话不错,段裕要是将自己身上的穴位,哪一部分可以封闭的话说出来,对方不就知道哪些是不堪一击的穴道吗?但一直闭口的谈金却道:“梁兄已答应不伤你的要穴,你担心什么?”梁不温没想到谈金会替他说话,不禁投以感激的一瞥。 段裕却笑道:“谈兄说得倒轻松…纵然梁兄今晚可以不伤我的要穴但我还是不能自毁长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梁不温不禁有点发火,道:“你这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段裕道:“我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梁不温道:“你如信不过我,那么今晚也不用试了,反正你所说什么闭穴之法,大概都是些鬼扯!” 梁不温真的巴不得不试,因为他委实没有把握能伤得了段裕。 段裕却道:“我自然信得过你,有谈兄在场,你绝不会发针伤我要穴……不过过了今晚,你再碰上我之时,那可没有人敢保险了,对也不对?” 原来他的顾虑是以后的事,梁不温心想:他的话确实有道理,我要是知道了他身上的穴道,哪部分脆弱不堪,将来再碰上,我岂会放过?谈金当然也有同感,是以他道:“那么今晚梁兄岂不没机会试一试你闭穴之法了吗?” 段裕道:“不!我们照试不误!” 梁不温本以为段裕讲了一次理由,坚持不说出身上有哪些穴道可以封闭的原因,是想设词不让他发针试验。 此刻段裕居然表示照试不误,梁不温自不能不相信段裕实是有封穴之能。 他迟疑了好一会,道:“那么我发针之时,所取的部位,该不受限制了吧?” 段裕道:“当然要受限制!” 他不待梁不温抗议,又道:“刚才我和谈兄纠缠之时,你发针袭我的部位是阳谷、天宗、天窗三穴,对不对?” 梁不温点点头,段裕又道:“这三穴均属于手太阳脉,正好本人可以随意封闭。你就以这三穴为准,发针袭我……” 梁不温道:“手太阳脉起小指之端少泽穴,至目锐毗,人耳中,计有少泽、阳谷、天宗、天窗、听宫等大,难道说你只能随意封闭三穴而已?” 段裕笑着说道:“你不必管我能封闭几处穴道,咱们就以那三穴为准,其余的你不准发针攻击的!” 梁不温道,“也许你只能封住那三处穴道而已……” 段裕迅即接道:“那你也不用管,我们旨在证明你刚才发针袭我之举,是不是太过莽撞自私而已,是也不是?” 梁不温默然不语,诚如段裕所说的,如若他伤了段裕手太阳脉上的那三处穴道,段裕实可振振有辞地指称他发针偷袭之举,能不考虑同伴的安危。 不幸梁不温一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发针,尤其当他触及段裕那种神态自若的表情,心底处就更加犹豫不决。 谈金看得出梁不温的心意,冷冷道:“梁兄!你不敢发针是不是?” 梁不温道:“哪里的话……” 他缓缓举起左手,但却未按下扇骨机关,发射扇中金针。 谈金已大感不耐,道:“梁兄算了!你也用不着证明了!” 他望了面露愕然之色的梁不温,又道:“由你的举止,我已明白你刚才所发的三针,根本没考虑到我的处境就发出来的!” 段裕有意火中浇油,接口道:“那是当然之事,否则梁兄此刻何必再迟疑不决,他设使有把握伤我的话,早已发出金针了!” 梁不温怒眼瞪住段裕,手中折扇一扬,显然已气极要发出金针! 段裕很快又道:“梁兄!你可不能随意伤我其他穴道呀!” 梁不温本打算袭击对方的胸前要穴,好出~口冤气,经段裕这么一说,不觉扇势顿了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东面夜空中突然爆出一道红色火焰,摇曳在半空中,醒目已极。 鬼头大王谈金脸色微变,道:“段裕,你到底带了多少帮手来?” 段花心里好笑,口中却道:“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吃掉你们!” 谈金闷声不响,段裕话音才落,“呼”地向段裕的前胸捣了一拳。 他的拳出得相当猛,又是骤然出手.使段裕差点措手不及,叫他打个正着。 谈金一拳才出,段裕踉跄后退闪避,他的右腿也已电扫而出,砰,砰攻了两腿。 段裕迭遭对方猛攻,一时挪不出手反击。 正当谈金腿势用老,段裕就要递出兵器之刹那,忽见谈金两手一张,整个身子快如飞矢,疾向姚家大宅的墙外弹射而逝。 他从攻击段裕到飞身跃逃这段期间,只用了一招网式而已,可以说把握了电光石火的时间。 是以不要说段裕,就是旁观的黑衣秀士梁不温,也料不到谈金会突然逃走。 谈金一走,与谈金同来的梁不温心胆皆裂,暗骂谈金一声,觑空也想飞出墙外。 走了一个谈金,段裕岂肯让梁不温溜走。 因此梁不温身形才起,段裕的奇形兵器,已飒然攻到他的脖子边。 梁不温反手一扇,桃开对方兵器,去势只微微挫了一下,仍然疾扑向墙外而去。 段裕冷哼一声,翻腕变式.脚下同时加劲,一式“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人已是一步弹到墙上。 他作了一个美妙的翻身动作,那黑衣秀士梁不温正好迎面也上了高墙。段裕奇形兵器毫不犹豫的当胸扎去,喝一声“下去”,梁不温的身形一沉,果然又被逼回墙内。 与梁不温同来的海龙会人手,仍有十数名未逃。 他们一见梁不温受伤落地,纷纷冲向段裕。 段裕长身飞落地上,奇形兵器宛如利刃切瓜,左挥右扫,~下子就将那十数名海龙会高手杀个精光。 他将兵器上的血迹拭擦干净,重新插在背后,缓步走到墙角向黑衣秀士梁不温,道: “你还想逃得了吗?” 梁不温右臂被废,如今肩呷之处又挨了一伤,显得有点惊慌的样子。 段形浅浅一笑,道:“你怕了是不是?” 梁不温挺起胸膛,道:“你若落在我如此场面也应该会害怕的!” 段裕哈哈笑,道:“那倒不一定!” 语言才落,突见他将右掌伸了出来,冷冷道:“我这一掌劈下去,你必定有死无生对不对?” 梁不温道:“那还用说,我此刻连还手之力也使不出来……” 他发觉段裕的右掌仍高举在半空中,慌忙又道:“段兄!咱们并无深仇大恨,你真的饶不过我吗?” 段裕道:“你想活命是不是?” 梁不温迅速道:“蝼蚁尚且贵生,我哪肯死得不明不白……” 段裕道:“那么谈金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否则他不会舍下你一走了之!” 梁不温道:“他是因为中了你的离间之计,恨我入骨,才舍我而逃。”段裕笑道:“你错了!谈金根本就知道我不会什么闭穴之法……” 梁不温吃惊道:“那……那他为什么要我证明?” 段裕道:“这就是他比你聪明的地方……你想,他若不藉机将今晚你们失败之罪推给你,他如何向海龙会交代?” 梁不温怒形于色,道:“哼!姓谈的果然阴险得很……我如果有机会生还回去,倒要看他如何向老神君解释明白!” 段裕微笑道:“那也倒不担心这些……” 梁不温讶道:“为什么?” 段裕道:“道理相当简单:第一,他连随身兵器都不要,回去可证明他是力战而逃,换言之,他可向老神君说明已尽了最大的力量……而且老神君也一定相信他的话!” 梁不温不解地道:“谈金的钢刀确是落在你的手中,但如果这是他有意做的,老神君会相信地吗?” 段裕道:“我说过,你们的会主老神君必然会相信他的话,试想,武林人物最重视的是他的兵器,谈金连兵器都不要,足见他所遭到的生命危险,比什么都大,对不?” 梁不温深知这个事实,兵器等于武人的第二生命。 那么,谈金弃械而逃,老神君肯定会相信他是迫于无奈的。 他这回才深深体会出谈金的老奸巨滑,原来他明知打不过段裕,早有舍下同伴逃走的念头。 这念头也真狠,不但使梁不温成为替罪的羔羊,替他挡住段裕,甚至将来有机会再见面,他也可以振振有辞地在老神君面前指责梁不温。 梁不温忿很难乎,段裕又道:“此外,谈金是在你们放出紧急火焰之后才逃走的,你能说他临阵退却吗?” 确是说不过谈金,梁不温想起刚才那道红色火焰,那是海龙会遭遇强敌,准备撤退的信号。 梁不温道:“那么,你的帮手真的已出现在这附近?” 段裕道:“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哪有什么帮手?” 这就奇了,那么那道火焰因何而发?梁不温道:“你没骗我?” 段裕道:“我一个人在此没错,那些突如其来的人,必定是你们海龙会的对头,你何不想想是些什么人?”黑衣秀士梁不温认真地想了想,道:“本会对头不少,我一时也想不出来!” 段裕道:“你这人真正愚蠢之至!那些人一定是五船帮的人!” 梁不温吓了一跳,道:“什么?是五船帮的人?” 段裕道:“当然!这附近临海一带,只有你们和五船帮活动,昨天五船帮的人才被我赶出姚家集,今晚你们就聚众而来,不很明显是想趁机来此抢这地盘吗?” 梁不温不能不承认段裕确是比他聪明,也不能不佩服他一下子就推断出那么多事情来的能耐。 只听段裕又笑道:“所以谈金在这个时候舍下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你有机会在老神君面前反咬他一口了……” 梁不温再笨也听得懂段裕言下之意,闻言骇然瞠目,期期说道:“你是说我今晚有死无生?” 段裕道:“不错!谈金早知道舍下你之后,你即使逃得出我的手下,也难逃五船帮的追杀!” 这席话可绝不是恐吓之言,五船帮卷土重来,其势力必大,何况段裕身手也自不弱。 梁不温一念及此,突然涌起绝望的感受。 他几乎想出声求段裕饶他,想厂一想,道:“那么,你会不会放过我?”段裕道:“那要看清形如何……” 梁不温一听段裕的口气,大有转圆可能,心里一喜,忙接口道:“看……看什么样的情形?” 段裕微笑道:“比方说,此刻我就不想杀你!” 梁不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什么?你不杀我了?” 段裕道:“嗯…你恨不得跪地称谢是不是?” 梁不温何止仅想跪地称谢,段裕此时要他喊三声“爹爹”他都会答应。段裕瞅住他那欣喜的神色道:“人的观点毕竟因人而异,假使是我,就不会因此表露出卑下的神色来……” 梁不温道:“我有机会活命,哪有不高兴之理?” 段裕道:“那是因为你这个人一向贪生怕死之故,所以不择手段想苟活……就像某种人,为了吃一口饭,不惜摇尾乞怜,卑屈行贱一样……” 他顿了一下,又遇:“你相信世间有人宁死不屈,更有人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吗?” 梁不温不敢妄发言论,段裕遂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梁不温摇首表示不知,段裕接着道:“是因为你不配死在我的手下……”梁不温听出段裕口气变得冷淡,忙道:“是……是……我不配……你杀了我等于沾污了你那双手……” 段裕突然纵声大笑,道:“你知道便好……我这人的对手绝对要与我实力相当,甚至比我更厉害的,我才想招惹他,你懂吧?” 梁不温心想:“那最好,有一天必定有人代我出这口气。” 但他口中却道:“懂,懂……那是因为你艺高胆大!” 段裕道:“你懂!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梁不温忽略了散发在段裕脸上的那股傲气,所以才会胡乱出言拍马尼。其实段裕生性目无余子,在他的胸臆之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再也没有人比他更聪明更高强的人。 这种自大自傲的心性,段裕自己也未体会得到,否则他的举止言谈,也不会那么狂傲。 段裕突然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了~颗药丸递给梁不温,道:“这是一棵伤药,你吃下去!” 梁不温接在手中,犹豫一下,才仰着脖子吞了下去,段裕笑笑道:“你这人疑心太重,许是伤天害理的事做得太多,一定不得好死……” 梁不温以为段裕改变心意要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段爷饶命……” 段裕皱着眉头,道:“我说过不杀你就不会杀你,你不必求饶……” 梁不温惶恐万分地道:“不!段爷,求你饶命……” 段裕瞪了地跪在地上的姿势,道:“我不拉你,你就不敢起来是不?”梁不温迅速点头,段裕果然徐步走向他,在离梁不温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道:“梁不温你不必装蒜了,我不会上前拉你起来的!” 梁不温霍地坐在地上,左手折扇一指,咯吱一声,打出数支扇中金针。段裕长袍一拂,冷哼一声,欺近了梁不温,道:“你这人也太笨,我既已有备,你的金针怎伤得了我?” 梁不温料不到在那么短的距离之下,居然还是伤不了段裕,眼中不禁暴出骇然的神色。 段裕叱道:“起来!” 梁不温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段裕又道:“你可以离开了…” 梁不温两眼盯住段裕,脚不觉往墙角移动。 段裕冷冷又道:“你的伤势虽已好得多,不过,你还是不要从大门逃走,否则终究会陷在五船帮的包围之中……” 梁不温停住脚道:“那么我该向哪一个方向逃?” 段裕指指背后的小花园,道:“从这花园越过去,投东而行,就可安全了!” 梁不温称谢不已,果然举步往那小花园走了过去。 他才走i十数步,突然觉得有所不安,忙止住去势,回望背后的段裕。背后空荡荡的,只不知何时,段裕已失去了踪迹。 梁不温心下凛然,倏觉黑暗的四周,有阵阵杀气涌一厂过来。 此刻梁不温才深深体会到段裕的狡黠阴狠,敢情段裕整了他半天,还是没有饶过他的意思。 唯一不同的是,他将杀死梁不温的事交给别人去做而已。 梁不温缓缓后退,因为他隐隐觉得在花丛中,好像有人潜伏在那里等着向他施袭。 可是他虽然退了三步之多,从前面花丛中所射发而来的杀气,却越来越重,压制得他心弦微微战凛。 他壮了壮胆,道:“前面什么人拦路!何不现身一见!” 前面静悄悄的,花木在夜风摇送之下,宛如万千鬼影在张牙舞爪,看来恐怖之至。 梁不温打了一个寒噤,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清脆已极。 他斗然旋身戒备,只见离他一大多远的地方站着一名妙龄女郎,挂着一抹冷艳的微笑瞅着他。 黑衣秀士梁不温一见是名少女,心里轻松了不少,抬眼道:“姑娘是什么人?” 那女郎美丽大方,反问道:‘你是海龙会的人?” 她的声音入耳动听,使梁不温升起一股愉悦之感,毫不考虑的道:“是!在下正是海龙会的人呀!” 那女子袅袅娜娜地迎向梁不温,她那摆动的身躯,可真摇曳生姿,风情万种。使梁不温瞪大了双眼,想道:“世间哪有如此妖艳的女子?” 不一会那女子已站到梁不温的跟前,娇声滴滴地道:“你这人甚是贪淫好色,对不对?” 梁不温伍了一怔,目光正好触及那女子的脸蛋,但见她靥泛桃色,眸含春意,吐气如兰,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 梁不温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神一荡,道:“何以见得?” 那女子挺了一挺高耸的胸峰,道:“我从你目光第一眼盯我的情形,便可看出你是个大色鬼!” 她说来丝毫没有生气的味道,使梁不温以为是块送上门来的肥肉,胆气~壮,嘻嘻笑道:“哦,姑娘眼光真那么锐利?” 那女子展然一笑,道:“当然!我经历的男子已不在少数,你们男人家的心意,我一看便懂……” 凭这席话,也可断定她不是个正经女子。 梁不温胆更大,诞脸笑道:“那么,你何不将你对我的观感说出来?”那女子道:“我说过你是个贪淫好色之徒……” 她轻笑一声又道:“因为你第一眼看我,就死盯在我的胸前,这话你懂吧?” 梁不温纵声笑道:“没想到你有此妙论,你倒说说着有什么道理?” 那女子道:“男人偷看女人,有的喜看脸长得如何,有的看双手、双腿。头发、身腰、臀部……不一而足.而以第一眼就注意人家胸部的男子最为下流,这种人必定心怀不轨,唯色是图……”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便是这类唯色是图的男子!” 梁不温拍手道:“妙论!妙论!哈……不过我告诉你,女人尚且会思春,何况我们昂昂六尺之躯?” 那女子缓缓偎向他,道:“所以…我一点也不怪你对我色迷迷的样子呀!” 梁不温倏闻一股发香,心神一荡,正想伸手环抱对方。 冷不防右腹部“天枢穴”一麻,张大了口就是出声不得,耳畔传来那女子冷嗤之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抵住他的胸膛。 只听那女子迅速说道:“你这小子居然想吃天鹅肉,看老娘送你上西天!” 梁不温还待求饶,胸部只一阵疼痛,两眼一翻,立刻气绝丧命,到地下风流去了。 那女子一刀结果了黑衣秀士梁不温,立刻有三名大汉一跃而出,迅速将梁不温拖进草丛中。 她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好像很欣赏自己杀人的杰作。等她的帮手将尸体藏好,就要离开。 蓦地,夜色中缓步走出了段裕,冷笑道:“姑娘好狠毒的手段呀!” 那女子霍地转身面对着段裕,当她看清楚年轻俊美的段裕走了过来,开心地笑道: “你……你不是五弟吗?” 段裕与她正面相对,却冷冷道:“你是谁?” 那女子道:“我是邱真珠呀!” 段裕道:“五船帮的四船主黑海蛇娘邱真珠之名,本人倒听说过,却不知我是你的什么五弟!” 邱真珠变脸道:“尊驾是谁?” 段裕道:“徐州段裕……跟你们五船帮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邱真珠黛眉微蹩,露出不相信的口吻,道:“尊驾真不是咱家的五弟?”段裕道:“奇怪!我是不是什么五弟,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为什么还要问我?” 邱真珠神色有点凝重道:“你的话诚然不错,我自己的兄弟,我理应一眼便认出来才对,只是……” 只是为什么?邱真珠似乎不想说出来。 段格耸耸肩,道:“姑娘的那位五弟,谅必很少在贵帮走动吧?” 他一言便说出了关键,使邱真珠大是讶异,道:“老实讲,我只匆匆见过他一面…” 段裕道:“这也难怪,你们五船帮成立只不过三年而已,对不对?” 邱真珠道:“嗯!我们感于老船主的德成才结合在一起创一番事业,可是五弟一位被派在陆上工作,除了老船主之外,我们对他都不太熟……” 段裕道:“你们老船主城府极深,如此安排委实高明之至……” 邱真珠突然警觉道:“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扯那么多本帮的秘密?”段裕笑道:“那是因为不论我的年龄或外表,都极像贵帮五船主之故,所以你情不自禁地扯了下去……” 邱真珠变脸道:“尊驾既非五弟,那么是什么人?” 段裕道:“我是徐州段裕,早在见面时就已告诉过你!怎么啦?姑娘?莫非你心中已有点慌乱了?” 她的确被段裕那种神秘的态度,逼得有点不大自在。 尤其段格对五船帮的一切好像知之甚详,而她竟连人家的名号,还是第~次听到,她当然安不下心来。 邱真珠强忍心头的惶恐,道:“我替你杀掉海龙会的黑衣秀士梁不温,难道你不感激我?” 段裕双手一摊,道:“自然无须感激作,因为我杀他易如反掌,留给你动手,无非是要让你在贵帮主之前添一份功劳而已!”邱真珠露因一笑,笑得妩媚之至,道:“那么倒是该我向你表示感激了?” 段裕徐徐道:“不敢!” 邱真珠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我今晚率众来此的目的吗?” 段裕道:“不会是为了徐经纬吧?” 邱真珠反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是为他而来的?” 段裕笑道:“石头村的事我早已知道……邱真珠,我劝你别惹徐经纬!”邱真珠寒着脸道:“你想撑他的腰?” 段裕坚决道:“不错!” 邱真珠突然笑了起来,道:“你不怕太过人单势孤吗!” 段裕拍拍他背后的兵器,道:“够了!我仗着它已足可纵横天下!” 邱真珠望着他那副傲然神态,以及充满自信的表情,心想:“这人要不是真的艺高胆大,就是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 她宁愿段裕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因为假使段裕技艺真个出众的话,外加才智胆气均高人一等的徐经纬协助,携手与五船帮为敌,后果太可怕了。 她为了一试段裕的身手,常地将长剑拔了出来,道:“我倒想试一试等驾的功夫,有没有言过其实!” 段裕道:“好!我也正想会一会名闻四海的黑海蛇娘,究竟有什么真功夫!” 邱真珠振剑踏位,刷的就攻了出去。 段裕长袖微摆,化解了邱真珠的封式,左掌以“空手人白刃”的手法,迅如鹰爪,探进了邱真珠的前胸。 这一式用来对付像邱真珠如此年轻的女子,委实有点轻浮。 是以邱真珠啐了一口,心头火起,剑招改刺为削,拉回来横扫段裕的左腕。 段裕纵声狂笑,笑声才落,右掌飞速斩下。 邱真珠力道刚刚用尽,提剑的手已无法抽回,被段裕的掌势斩个正着。吧哒一声,她的长剑落地,脸部露出痛苦的表情,紧张地望着段裕。 段格将长剑捡了起来交还给她,一面说道:“我根本没有轻薄你之意,你要没有自作聪明地抽回长剑,就不会失手了,哈……对不?” 邱真珠不大服气地道:“你太卑鄙下流!” 段裕微微笑道:“你不服气是不是?” 邱真珠怒道:“我当然不服气……” 段裕道:“你不服气的话,咱们可以重新来过,我请你先出手攻出三招,给你有一个占上风的机会!” 邱真珠冷哼一声,道:“你先别说大话,咤!看剑!” 她的剑式比招呼警告的声音快了一步出手,显见邱真珠连些许便宜也不愿放过。 段裕哈哈一笑,奇形兵器就势一磕,便已磕开了邱真珠的剑势,两人甫交手一个照面,邱真珠便已感受到段裕的武功的确深不可测。 她心中一旦有怯敌之意,刻把自然气势大减,段裕忽然说道:“邱真珠,你用不着害怕,哈哈哈……” 双方很快的交手一招,邱真珠狠下心来,和剑一式“直捣黄龙”,正面直刺段裕的胸膛! 段裕叫道:“好毒的招式!” 喊叫之间,他的步伐毫不敢放松,人向侧面一闪,快速向五行方位移挪躲避。 这一博斗,只看得一旁窥觑的徐经纬暗暗心喜,忖道:“换上自己是段裕,此刻怕不早已溅血五步了。” 只听段裕又大声一喝,道:“邱真珠!三招已过,我可要还手了!” 邱真珠突然在这个时候,刷、刷、刷、连绵攻出三剑,一剑紧似一剑,一招快比一招。 段裕心中一紧,心想:“邱真珠果然还有点真功夫。” 他手中奇形兵器正待攻出,忽见邱真珠攻了三剑之后,人~个旋身,倒纵到丈许远之处,刹那间,业已越过墙头,走得无影无踪。 段裕似乎不放过她,身形一长,衔尾追了过去。 第八章 神琴一曲慑四魔 场中一阵惊心动魄的厮杀,顷刻间又恢复了平静,徐经纬缓缓站起,恍如做了一场恶梦。 他百般无聊地走了出去,这时庄中已寂静一片,偶尔传来遭劫的村民的痛哭之声。 徐经纬百感交集地朝庄外走去,不知不觉已走上了官道他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只沿着官道往北而行,心中尽是那些海寇杀人的情景,使他久久难于释怀。走到天亮,他忽然觉得自己又饥又渴,立刻想要找一处人家讨水喝。 他沿路寻来,越想找到人家.偏是越找不到,无奈只好强忍饥渴,信步而行。 突然,他发现路旁丛林深处,露出一道红墙,心里一喜,忙快步过去,却原来是一座尼庵。 他踌躇一会,正要扣门讨水,忽然听见尼庵中传来一声大喝,接着是一声女子的尖叫之声。 是不是有人在尼庵中作恶?徐经纬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不详。 他想:“这一带不太平静,确是有此可能。” 何况尼庵中尽是女子,更容易被歹徒欺侮。 徐经纬涌起不平之念,登时忍不住走向尼庵。 他正要推门进去,一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公然过去抱不平,委实不妥。 他考虑一下,还是走进门内,不过这次徐经纬是悄悄掩了进去,准备探清楚庵中发生的事情,再见机行事。 庵门是虚掩的,徐经纬一闪而入;他四下一打量,正不知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正面佛殿又传来数声吆喝。 徐经纬循声而进,几个闪躲,已被他掩到了佛殿的侧墙。 侧墙墙旁正好有三棵槐树,粗壮的枝干,一直延伸到佛殿外面的高窗。 徐经纬选择一株地势较佳的槐树,四肢并用,很快地爬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沿树干接近那高窗口,片刻之后,果然被他找到一处视线甚佳,可以看清殿内的位置。 徐经纬先将身子牵牢,然后移目凑近那窗口,朝殿中望去。 只见宽大的佛殿之中,端坐着一名素衣少女,从她的背影,就可推测出她是那么婀娜多姿。 那素衣少女的四周,围坐着三男一女,共是一增三俗,四个人全露出微微的紧张,凝注着那名素衣少女。 那僧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此时又大声吆喝了一声,声音震得徐经纬心底可是坐在那僧人旁边的那名盛妆少妇,用呖呖莺莺的声音道:“怒尊者!你在一旁鬼吼,鬼吼的,伤不了那丫头,却吼得我们心摇神动,我看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那被叫做怒尊者的中年僧人,瞪着一双怒眼盯着那盛妆少妇,粗声粗气地道:“银二姑!你以为贫僧的怒音魔声伤不了成如岑?” 银二姑嫣然一笑,“事实摆得很明白,你鬼叫了大半天,人家成如岑根本无动于衷,不是最好的说明吗?” 怒尊者怒形于色,大声道:“成姑娘一直不开口说话,足见她怕分神中了我的魔功,不信你问问她看看!” 银二姑露出诧然的神情,道:“这么说,你的怒声魔音,真的可以帮助我们擒下姓成的丫头?” 怒尊者十分自信地道:“当然,等我的魔音冲破她的定力,你们便可一举而上,手到擒来!” 银二姑和另外两人互相交换了眼色,突然道:“赛少堡主和周大护法两人有什么高见?” 赛少堡主是一名华服年轻人,长得俊美已极,可是盼顾之间,却掩不住那股流里流气,显然是一名好色之徒。他出身豫北赛家堡,赛家堡是国内有名大股山贼之一。 这赛统正是赛家堡老当家赛风的独生子。 被银二姑称为周大护法的男子,生得剽悍之至,真个虎背熊腰,坐在那里宛如一座人山。他穿一袭宽大的黑衣,袖口各绣一个白色骷髅标志,一望而知他了是横行大江南北的神秘帮会,黑衣秘教的护法。 这时赛少堡主突然插言道:“银二姑!怒尊者的魔音能伤人于无形之中,我觉得不妨再让他试试看……” 他一言未了,姓周的也道:“赛兄之言,兄弟表示同意……” 周丹大声出言,却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可见他不是个善于词令的人。银二姑道:“两位既然如此表示,那就请怒尊者再试试他的怒声魔音……” 那怒尊者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但一闪而没,脸上的表情,依然恶气冲冲。 他盘膝而坐,双手叉腰,显然正在行功运气,好发出他的怒声魔音。 徐经纬已看出那三男一女,围住那名叫成如岑的素衣少女的目的,是要将她一举擒下。 令他不解的是,他们人数占了优势,而且似乎都有一身高深的武功,却不一齐动手将那成如岑抓住,而如此围住她,不知是何道理?徐经纬百思不解,只听那名素衣少女,修地幽幽说道:“怒尊者!你的藏地魔音诚然厉害,但决计伤不了我的。你省省力气吧!” 怒尊者露出惊讶的样子,道:“成姑娘已练到六欲不惑,心魔不入,归真返法的境地? 否则怎能不被贫僧的魔音所伤?” 成如岑缓缓站了起来,慢慢地转动着身子。 这回徐经纬将她的脸靥看得甚是清楚,只见成如岑长得亭亭玉立,全身荡漾着一股无暇的美态,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欣赏,都会使人感受到她那纯真的风度,和那美若天池的外表;无人能及。 她这一站了起来,那三男一女也立刻跟着站起,但仍保持了包围之势。成如岑一直挂着微笑,美眸一转,道:“心魔不入,归真是佛道心法的圣境,我岂有如此法力?” 她笑了起来,笑容立刻感染厂周围的人,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连怒尊者的怒容,也因这一笑松了不少。 只听成如岑缓缓又道:“你们让我离开好吗?” 此语一出,赛统第一个生出退步让路的念头,其余三人也几乎想让出路来,答应成如岑离开。 就在成如岑徐徐举步之时,银二姑第一个叱道:“我们大家怎么啦?难道真要让姓成的丫头走吗?” 她这一喝。 其余三人都怔了一怔,好像突然醒了过来一般,竟没有人答话。 成如岑仍然柔声道:“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何必为难我?”周丹大笑道: “姑娘若是交出东西来,我们便不为难你!” 成如岑黛眉微蹩,那神态使人生出怜惜之心。 她沉吟了一会,才道:“我说过图不在我身上,你们不信又有什么办法?” 银二姑道:“海龙会重金搜求那份营垒设计图,又指明图在你的身上,姑娘要赖也赖不掉的!” 成如岑道:“你们的消息错了!设计图自始不在我的身上……” 怒尊者道:“姑娘既然口口声声说什么身上没有设计图,敢不敢让我们搜搜看?” 成如岑很爽快地道:“可以!请银二姑过来搜搜看!”银二姑望了在场的人一眼,迟疑不敢向前。 成如岑又道:“银二姑!放心过来,我决计不会出手偷袭你的!” 银二姑绽开笑容,很快地依言走近成如岑,好像非常相信成如岑不会伤她的样子。 可是躲在树上偷窥的徐经纬,却替成如岑捏了一把汗。 他想:“成如岑可以不偷袭银二姑,可是谁能保证银二姑不会趁机偷袭成如岑?” 徐经纬忧心忡忡地注视着银二姑的举动,只见她一阵搜身,很快地又空着双手退开,道:“成姑娘的身上确实没有那份设计图…” 赛统冷笑一声,道:“这个我们早知道啦,何劳你说……” 银二姑讶道:“那么你们何必再劳动我搜她的身?” 赛统道:“成姑娘答应让你搜,已可证明她身上绝对没有设计图……我们是希望你利用搜她的机会,一举将她的穴道点住,好擒下她来……” 银二姑恍然道:“是啊!我大可利用刚才的机会,将她抓住呀?” 赛统冷冷道:“可借你平白的失去了机会……” 银二姑道:“你们怎不暗示我一下?” 周丹道:“江湖上有谁不知道你银二姑是个暗算能手,谁想到这次你会放弃?” 怒尊者也道:“周施主的话不错,银二姑!真不明白你何以要放弃刚才的机会?” 银二姑自己也弄不懂,刚才她上前搜身之时,委实一点偷袭成如岑的意念也没有。 她仿佛之间,似是只有想搜出成如岑身上的那份设计图而已,连丝毫害人的念头都不曾产生。 这对银二姑来讲,实是从未有的反常现象。 正如黑衣秘教周丹所说的,银二姑是江湖上出名的偷袭能手。 她生性狡黠险诈,什么阴险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因此,她没有利用搜身的机会伤害成如岑,确是出人意料之外。 银二姑的神情甚是沮丧,她凝视着成如岑的侧影,心里不禁恶念电转。只见她霍地抽出一支三尺长的晶莹玉尺,露出隐隐杀机,准备动手。 这时成如岑正好转身面对着她。 银二姑怔了一下,只觉得成如岑柔和的目光,深深地射入她的心坎上,使她升起不忍下手的感觉来。 银二姑想将胸中的杀机振作起来,但却无法做到,不禁将玉尺缓缓放了下来。成如岑这时又道:“银二姑,你觉得刚才没有趁机偷袭我,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是吗?” 银二姑居然点点头,表示成如岑说得不错。 成如岑微微一笑,表情安详和睦,令人想起观音菩萨的庄严法相,也使人心念无尘,只觉得像成如岑如此善良美丽的女子,最是可亲可敬。 周丹、赛统及怒尊者三人,心中的毒念也在成如岑这一笑之间,消失了一大半。 成如岑惊一下额前秀发,姿态曼妙之至,道:“你们明知那份海龙会的营垒设计图不在我身上,也明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吐露出它的下落,何苦还要逼我?” 赛统轻轻咳了一声,道:“成姑娘虽是与世无争的人,但这事既已牵涉到你,我们自然不能不问……” 成如岑仍然用悦耳的声音道:“照赛堡主这么说,你们将不择手段对付我了?” 赛统忙道:“成姑娘误会了,我们岂肯如此冒犯姑娘……” 银二站等三人闻言,居然没有人表示异议,好像他们三人也正是没有冒犯成如岑的意思。 这情形让在外头观看的徐经纬大感有趣。 因为从他们四人的态度看来,早就有非从成如岑身上打听出那份设计图不可的样子,此刻却没人敢露出动手的意愿来,委实叫人想不通。 再说,他们四人虽然多属不同的帮派。 但凑在一起对付成如岑的目的是一致的,而且已经将人围了起来,怎能说他们没有冒犯对方的意思?徐经纬仔细观察的结果,忽然让他看出其中的道理来,使他越看越有趣。 原来他发觉不论周丹、怒尊者、或是赛既、银二站等人,当他们没有正面与成如岑正眼相对之时,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却是阴晴不定。 可是,一旦他们触及成如岑的面靥之时,却立刻消失了暴戾之气,变成详和温驯。 这是什么缘故呢?成如岑何以有那么大的魅力,使那四名武林魔星如此敬畏。 徐经纬用心思忖了一会,一时恍然大悟。 他发觉成如岑美丽的脸上,永远挂着和善的微笑,而且全身散发出一份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这份气质是那么端庄自然,使人一望之下,都会生出不忍下手伤害的意念。 就像一朵清丽超俗的花,更如白葩欲绽,飘逸清奇,雍容高贵,令每一位欣赏她的人,除了由衷的赞叹外,绝无攀折的意思。 成如岑气韵峻疾,如出尘的奇花,连一向风流自赏的赛统,面对着她都不敢仰视。 这就是成如岑的魅力,圣洁纯真,只此而已,并非她练有什么迷惑人心的妖术。 徐经纬一有如此感觉,对成如岑的安危,就大大放了心。只见成如岑收拾一下她随身的东西,举步走向佛殿之外。 那四名黑道高手,没有人出声制止她离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头。不一会,五个人先后走到殿外的院子里。 成如岑仰望着天边,徐徐道:“看来阵雨就要发来了……哪!东边之乌云四合了!” 银二姑等人也都仰着脖子望一下东边,举动滑稽之至,使徐经纬忍不住想笑。 赛统看了一下天边之后,漫应道:“是啊!成姑娘,看来真要下雨了……” 他发觉没有人接腔,回顾一下其他的人,喜然发现怒尊者等三人,正用冷眼瞅着他。 赛统吃了一惊,心想:“我今天怎么搞的,为什么对姓成的姑娘如此乖顺?”他经常以风流公子自居,任何美艳女子只要他看上,绝少不被他俘掳。 可是自从他碰上成如岑之后,不要说有侵犯她的意思,就是正眼也不敢望她一下。 这是什么道理?赛统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尴尬地笑一笑,道:“咱们不能让成姑娘就这么走吧?” 这话自然是对其他三名魔头说的,银二姑道:“成姑娘这一走,咱们追查营垒图样的线索就此中断,当然不能放成姑娘离去……” 周丹粗声道:“干脆合力将她抓下算啦!” 他话虽是如此说,可是眼光根本不敢正对成如岑。 好像看了她,会改变他的心意似的。 成如岑道:“我一向疏于练功,你们任何一人上来,都可将我擒下,又何必合力出手呢?” 怒尊者立刻接口道:“对,对,周护法的提议好生没理,你们要联手对付成姑娘,你们自己上,贫僧可不愿如此做……”赛统和银二站也表示不愿联手对付成如岑。 成如岑闻言道:“那么……周大护法只好一人上来抓我了、’黑衣秘教的周丹涨红了脸,面有怒容。 可是在场的人,包括爬在树上的徐经纬在内,都看得出他不是生成如岑的气,而是气怒尊者他们三人反对他联手的提议。 周丹大声道:“你们以为我一个人抓不到成姑娘?” 众人没有答腔,周丹负气走到场中,对成如岑道:“成姑娘!在下领教几招…” 成如岑含笑道:“我一向轻易不与人动手,就是动了手也从不伤害人,周大护法你知道吧?” 周丹点头道:“在下晓得!” 成如岑垂下眼帘,心平气和地道:“那么你出手吧!” 周丹不敢正眼看她,唯恐将胸中仅有的斗志消失掉。 他道声“得罪”,掌势一送,攻向成如岑。 只见成如岑身形凌空而起,宛如出水芙蓉,动人已极。她的身形看来很慢,却正好在周丹双掌击中她之前,已飘浮在半空中。 然后看她翩然飞舞,穿梭在周丹的掌影之中。 只见倩影晃动,如落叶飞花,如烟岚幻形,真个多彩多姿,缥缈无际。尤其成如岑举手投足之间,看不出杀伐戾气,绝少凶险狠辣,恰似一出美妙绝伦的仙境舞曲,叫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可是虽然如此,那周丹却大感吃力,应付得手忙脚乱,颇受威胁。 两人很快地拆换了十余招。 那周丹越来越觉得压力大增,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成如岑身影,毫不松懈,使他心惊肉跳,打得寒心之至。 勉强应付到二十招,周丹斗志已消逝殆尽,一心只想跳出场外,罢于休兵。 正当他寻找脱身之法时,那成如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意,突然停止攻势,停在他的面前。 周丹额前冒着冷汗,向成如岑欠身道:“在下甘拜下风,自愿退出这场争执…” 他缓步退出场去,但并没有离开现场。 只是从他那份悠闲的态度看来,谁都看得出周丹已无意再找成如岑的麻烦。 成如岑见状道:“银二姑,你是不是也要退出这场争执?” 银二姑垂着首没有答,却缓缓从身上掏出一个黑木盒出来。 那黑漆木盒约有半尺见方,她揣在怀里,道:“我要试一试看才能决定……” 成如岑望一下她怀中的黑漆木盒,笑着道:“银二姑,你想放出黑线毒蚊伤我?” 银二姑没有否认,那怒尊者和赛少堡主却忙不迭退开,怒尊者道:“银二姑,你怎可大庭广众之前,放出那黑线毒蚊?” 银二姑道:“这有何不可?” 怒尊者道:“常闻被黑线毒蚊叮上一口就没命,你万不可在这里乱放!”赛统也道: “是啊!万一毒蚊不识好歹,连我们也要遭殃呀!” 银二姑来自广西蟾蜍岩,她们这一派的人擅长施放毒物,使人防不胜防。 是以在场的怒尊者及赛统两人,听说银二姑黑漆木盒中装的是其毒无比的黑线毒蚊,莫不出言反对,阻止银二姑施放出来。 银二姑除了放出毒蚊之外,实在没有勇气上前与成如岑正面交手。 她将黑漆木盒愤愤地收了起来,道:“你们两位既然反对我施放毒蚊对付成姑娘,那么我就放弃这场争执,由你们两位去应付她……”说着,银二姑果然退了开去,与周丹站在一起。 这时场中只剩下怒尊者和赛统两人,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赛统先开口道:“尊者的意思是?” 怒尊者道:“如果赛少堡主你也想放弃的话,贫僧仍将坚持到底……”赛统道:“尊者一人之力,想擒下成姑娘怕不容易吧?” 怒尊者道:“赛少堡主想与我合作?” 赛统点头道:“嗯!在下有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凭咱们两人之力,将成姑娘捉了下来!” 怒尊者露出无比的兴趣,道:“哦?请少堡主说出来看,是否可行!”赛统很快地接道:“我的办法是这样,由我上前对付成姑娘,尊者则在一旁以魔音激起我心头之恨,好使我有勇气下手将成姑娘捉住!只不知尊者做不做得到?” 怒尊者道:“当然做得到……” 赛统现出诡异的笑容,道:“尊者你觉得我这办法行不行得通?” 怒尊者的怒眼,居然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行!此计甚妙!” 怒尊者说得不错,此计确实甚妙。 因为他们发觉自己只要面对着成如岑,无不被那股圣洁的光辉所慑,竟然一点嗔念也无从升起。 在这种情形之下,如要与成如岑对敌,岂非自找苦吃?所以赛统如能得到怒尊者魔音之助,将心中的恨火激了出来,那么与成如岑对敌之时,必然不会有怜惜不敢亵读之心,获胜可能有望。 要不然,每招每式存有投鼠忌器的心念,怕伤了成如岑,这场架也不必打了。 当下怒尊者和赛统两人,将合作的细节商量好。 赛统立刻兴冲冲地抽出一支金笔,缓步走到成如岑之前。 成如岑站在那里,毫无逃走的准备,她那圣洁美丽的面庞,含有一种忘俗出尘的佛性,使人自然不敢有亵读之想。 赛统愣了一愣,笑道:“姑娘……在下……在下……” 他慌慌不能出口,成如岑柔声道:“赛公子想出手擒住我?” 赛统尴尬一笑,突然想退了回去。 蓦地,在背后的怒尊者,运足全力传出了魔音。 只听引吭高叫,初时声如雷吼,在场的人心神为之一震。 渐渐的怒尊者的声音越来越高.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疼,可见他是以内家真力,将魔音传了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细长,入耳心烦。 片刻之后,在场的人除了成如岑之外,包括银二站,周丹在内,无不太人现出怒容。 尤其趴在树上的徐经纬,听见怒尊者的魔音之后,立刻显得焦急不安,脑中映现出种种过去那些气人的往事。 他越想越气,甚至孩提时代,有一次被人误会份食邻居果物,挨了母亲一顿打的委屈,也一幕一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怒尊者的魔音持续不歇,那赛统果然紧握着一支金笔,眼中射出骇人的杀机。 成如岑则微暨黛眉,双手交叉抱胸,保持她那不但不火的风度。 魔音催促不停,业已进入紧要关头。 这时,赛统已举起金笔,摆出进招的姿势。 而周丹也紧握着双拳,一副找人打架的姿态。 银二站则抽出五尺,也表露跃跃欲试的架式。 徐经纬最惨,他被魔音催促得目眺皆裂,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大有杀尽天下人的愤慨。 成如岑就在这个时候,缓缓地将她的随身包袱解开,取出一张古香古色的七弦琴来。 她端坐在地上,置琴而弹,“铿锵”一声,传入众人耳中。 这一声,宛如仙鹤长唳,清悦新奇,深深的浸润众人心中,使人一刻难忘。 接着,铿锵之声四起,琴声如行云流水,悦耳动听,人人为之一畅。 那琴声掺合怒尊者的魔音,不一会,便将之压制下来,在场的人,但闻琴音琮琮,无不色舞神飞。 初时胸中的愤满开始消散,渐渐的,紧绷的脸,也慢慢转变,开始喜形于色。 怒尊者虽全力想用魔音抗拒成如岑的琴曲,无奈成如岑技高一筹,使他大有力不从心之感。 豆大的汗珠已出现在怒尊者的额角,显然他全力抗拒的结果,内力消耗大多,已经支持不仕。 终于,怒尊者魔告中断,一个提气不起,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声喘起气来。 成如岑的琴音也在此时嘎然而止。 只见场中的人,除了怒尊者痛苦地坐在地上运气之外,那周丹、银二姑,还有离成如岑最近的赛统,莫不露出和颜悦色,瞅着美若天仙的成如岑。 那情景叫人望见了,决计会相信赛统等人,心中除了畅舒满足之外,必无丝毫的恶毒邪念。 徐经纬在树上也咧着嘴笑,看来开心已极。 但见成如岑徐徐收起她的古琴,站了起来。 她将衣服上的沙尘轻轻拂掉,连这份动作,也极是优美雅致,令人赏心悦目。 赛统由衷赞道:“姑娘丽质天生,在下钦羡之至……” 他不但已消失了刚才那股骇人的杀气,而且言语表情,均极温和正派,看不出他还是个淫邪的人物。 成如岑笑道:“多谢公子夸奖……” 她将声音提高,又道:“咱们后会有期了!” 成如岑这话当然是要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那周丹居然拱手相送,银二站也报以微笑,赛统当然没有例外,忙不迭道:“成姑娘好走……” 他们三人的言语表情,使徐经纬差点笑出声来。 他想:“这名叫成如岑的少女,真是个闻所未闻的奇女子,竟然能使那些充满敌意的魔头,变得如此恭顺。” 徐经纬目睹成如岑缓步朝庵门而去,一想她马上可安全离开,心情不禁大为宽松。 可是跌坐在地上的怒尊者,突然出声叫道:“姑娘慢走!贫增有事请教!” 他这一叫,场中的人莫不讶然望着他。 成如岑依言止步,不慌不忙地道:“尊者有何见教?” 徐经纬以为怒尊者还想找麻烦,骇然地望着场中的变化。 怒尊者却道:“姑娘刚才所弹的琴曲,是不是失传已久的猗兰操?” 原来他是想打听成如岑,所弹的琴曲名称,徐经纬心情一松,竖耳倾听。 成如岑反问怒尊者道:“尊者以前听过猗兰操这曲琴曲吗?” 怒尊者道:“没有!不过贫僧久闻此琴曲之大名,而且也知道此类琴音,可以破掉本门魔音。” 成如岑道:“尊者错了,我适才所弹的并非猗兰操…” 怒尊者露出意料之外的诧然表情,好像不相信成如岑之言。 成如岑又道:“我适才所弹奏的曲子,乃是曲圣乐娘子所谱成的采采曲怒尊老道:“可是采采曲怎能破除贫僧的魔音?” 成如岑道:“不瞒尊者,贵门喜、怒、哀、乐四种魔音诚然能控制人的七情六欲,杀人于无形,但曲圣乐娘子的琴曲,却是高你们一筹,尊者你不信吗?” 怒尊者默然不语,成如岑又道:“古琴曲有所谓五曲、九引、十二操,如今这些琴曲虽已大部失传,但曲圣乐娘子自小浸淫琴里,精诸音律,她所整理出来的传世琴曲,却有不少空前之作,掠必尊者亦有所闻吧?” 怒尊者道:“曲圣乐娘天资聪明,高人一等,贫僧哪有不知之理;可是贫增却不知她的传世之作,有什么琴曲能破除本门魔者的……” 成如岑和颜悦色地道:“这你就不懂了……能破除贵门魔音之琴曲,可说车载斗量……” 怒尊者大吃一惊,道:“这……怎会有那么多?” 成如岑道:“有好的琴曲,配上名琴名家,弹奏出来的琴音,必然沁人肺腑,贵门魔音难道能与此相比吗?” 怒尊者恍然大悟,同时心情一松,道:“姑娘之言有理,如有名家名琴,琴音自然感人至深,这种浑成自然的声音,本门魔音当然难以相抗……” 他转言询问道:“姑娘可知当今天下,有几位琴家有此功力?” 成如岑道:“寥寥可数…唉,知音可真难逢呀!” 她从刚才被围开始对现在,还是第一次露出愁容,显见她对“知音难逢”这件事,有不少的感叹。 怒尊者却是听了一件好消息,因为如果武林有不少功力高深的琴家,他们这一派靠魔者起家的藏地魔音门,就没什么好混的了。 但怒尊者还是不放心,他想多打听一些名琴家的消息,将来好作防范。于是他又道: “不知除了姑娘算得上是名琴家之外,还有什么人有此高超琴艺?” 成如岑自然晓得怒尊者如此一问的目的,但她没有扯谎的习惯,坦然道:“曲圣乐娘子才算是当今第一古琴名家,我只是未学后进,算不了什么……” 怒尊者早知道曲圣乐娘子的厉害,他根本没有惹她的意思。 怕只怕像成如岑这类深藏不露的人。 因此他客客气气地道:“姑娘一手琴操,已然出神入化,贫僧佩服得很。” 话虽如此说,怒尊者心里却在打着歹主意,看看有没有机会收拾成如岑。 成如岑看来一点心机也没有,她善良的天性,连“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都从未考虑过。 只听她坦坦诚诚地对怒尊者道:“其实,我刚才能够破了尊者的魔音,最主要的还是靠我随身的这一张古琴……” 怒尊者闻言暗地窃喜,忖道:“她的话如若不假,事情就好办了。” 事情确是好办,怒尊者要是能够设法毁掉或偷走成如岑的古琴,以后岂不就不怕她了吗?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随口道:“姑娘那古琴一定大有来历的吧?”成如岑道:“嗯! 古今名琴中;如蔡扈的焦尾琴,是由火中抢救出来的木材制成的,唐柳宗元赞赏的霹雳琴则是取用被雷电霹过的桐木制成……” 她停了一下,看场中人人都全神倾听她的话,遂又说道:“其他如松雪琴,是在大风雪中到深山松林中听松声,将声音悠扬的松木作为罕材……而我这张古琴,是本朝刘伯温家藏的名琴,名叫芙渠琴,相传已有一千六百年的历史…” 众人发出惊“啊”之声,赞赏不已。 成如岑又道:“我这张芙渠琴,具有奇、古、透、静、润、清、匀、芳等九德,弹出来的琴音,自然不同凡响了。” 赛统忍不住道:“能不能借我们一看?”成如岑毫不考虑的道:“当然可以…” 她很快的将随身包袱解开,将芙渠琴取了出来,向前两步,递给了赛统。 赛统捧在掌中,仔细欣赏,口中喷喷称奇,只不知他真懂得欣赏名琴,还是故意做作。 周丹、银二姑和怒尊者也围了上来,大家瞅着那芙渠琴,指指点点。 其中只有怒尊者别有心思,他挨在赛统之旁,飞快地思忖该如何趁这个时候夺下那美渠琴以绝他们藏地魔音门一派的后患。 他本想将夺琴的心意透露出来给赛统等人知道。 可是他考虑之后,又怕万一得不到他们三人的同意,阴谋外泄,反使成如岑提高警觉,将来就不好下手。 怒尊者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先将芙渠琴骗到手,再一举将之击毁,较为妥当。 当下他道:“赛少堡主,让贫僧也端端看这名琴,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赛统道:“好吧!你可要小心端好……”赛统一面答应,一面就要将芙渠琴交给怒尊者。怒尊者见状大喜,正准备伸手接来。 冷不防有人沉声喝道:“且慢!我还没有轮上,怎能让怒尊者先看?”喝声来自庵门外,因此在场的人,莫不将目光投向庵门。 只见门外出现一名风姿绰约,气度不凡,长得极为俊美的少年人,缓步走到众人之前。 他向赛统抱一抱拳,道:“赛少堡主!这‘芙渠琴’除了像你这种人之外,不是凡夫俗子可以随便摸它的,请将它交给在下吧!” 赛统一来被那人气势所摄,二来那人的话使他受用之至,不知不觉便将芙渠琴交给了他。 那人将芙渠琴提在手中,望了一眼,赞道:“此琴不论断纹、铭文,均极古雅,果是名琴呢……” 怒尊者打断地的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抢在贫俗之前,欣赏那‘芙渠琴?” 那俊美的少年人眉头微微一扬,理也不理怒尊者,伸出指头轻轻抚弄一下琴弦。弦声“当”一声发了出来,那人又道:“嗯!清丽而静,利润而远…当得上‘清微瞻远’这四个字,好,好琴啊……” 怒尊者见他如此桀傲,自顾自地对芙渠琴评头论足,正想发作。 这时成如岑却道:“阁下尊性大名?看来也是琴学名家?” 那俊美少年笑道:“不敢!在下徐州段裕,只是自幼好听琴,不敢担当名家两字……” 他徐步走到成如岑之前,将芙渠琴交还给她,又道:“此琴天下少见,姑娘应好生保管……” 成如岑将芙渠琴收好,嫣然一笑,道:“琴虽名贵,但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能有就有,说不上该特别珍惜……” 段裕不料成如岑心境如此淡薄,愣了一愣,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道:“姑娘可以离开了……” 成如岑道:“我正要离去,后会有期……” 她向众入点头示意,珊珊离开了尼庵,消失在庵门之外。 徐经纬一见段裕出现,忍不住想现身相见,因为碍着有四名魔头在场,终于又趴在树上,耐心等候。 成如岑一走,怒尊者终于大声斥道:“姓段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裕道:“怒尊者,刚才你要是趁机毁掉成姑娘的‘芙渠琴’,哼!不出十天,你这条命就要送掉……” 怒尊者还没有出言,赛统已先道:“什么?怒尊者毁掉‘芙渠琴’,为什么?” 段裕道:“芙渠琴能发出破灭藏地魔音的琴曲,怒尊者当然将之视为心腹之患…” 银二姑道:“原来如此……设使我是怒尊者,我也会设法将它毁掉……”怒尊者将感激的目光投向银二姑,口中说道:“贫僧终要毁掉芙渠琴的……” 段裕道:“在下并非反对尊者毁掉芙渠琴……在下只是想提醒尊者一件事!” 怒尊者好奇地道:“什么事?” 段裕道:“尊者可知这芙渠琴的来历?” 怒尊者摇摇头,段裕将眼光投向银二姑等三人,他们三人也都表露出迷惑的神色。 段裕遂道:“那芙渠琴是曲圣乐娘子最喜爱的三张古琴之一,怎么样?怒尊者,你敢公然将它毁掉吗?” 怒尊者表情甚是凝重,道,“如真是曲圣乐娘子所喜爱的古琴,贫增毁掉它,委实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段裕道:“何止是很大的麻烦,恐怕拿你的命相抵都难消乐娘于心头之恨,说不定你们藏地魔音门会因此遭灭门之祸也未可知……” 这席话说得怒尊者耸然动容,心里暗自庆幸不已,忖道:“幸亏刚才没有鲁莽将那芙渠琴毁掉。” 要知曲圣乐娘子平生嗜爱古琴,芙渠琴又是她心爱的古琴之一,一旦被毁,她还有不报复之理?何况曲圣乐娘子一身武功深不可测,连武林三尊都得让她三分,藏地魔音门再狠再凶,也惹不起她。 段裕深知怒尊者已被他一席话所吓住,当下清清喉咙又道:“其实尊者想毁掉芙渠琴也并非难事……’“他淡淡的一句话,使怒尊者爆出极其复杂的表情来,他粗声道:“段裕;你在寻贫僧的开心?” 银二姑、周丹和赛统等三人,甚至趴在树上的徐经纬;也与怒尊者的感觉相同。 段裕却道:“在下怎敢开这种玩笑?” 那么段裕必有毁掉芙渠琴的方法,只不知他的方法是什么。 这不但是怒尊者所关心的,就是银二姑等三人,也觉得兴趣极浓。 只听段裕道:“尊者真是当局者迷,你既然不敢公然毁掉芙渠琴,难道不能暗中进行吗?” 一言提醒了怒尊者,他道:“对呀!如能瞒住成姑娘,不叫曲圣乐娘子获知芙渠琴是被贫僧毁掉的,岂不大下太平?” 段裕之法马上获得怒尊者的同意。 可是有一个问题怒尊者不能不慎重考虑,那就是段裕何以要设法使他毁掉芙渠琴?再就是,银二姑他们三个人也都知道怒尊者准备暗中毁掉成如岑的芙渠琴,这该如何叫他们三人守口如瓶,替他保守秘密?怒尊者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妥善的办法。 段裕心思缜密,他马上看出怒尊者迟疑不决的心意,当下说道:“尊者好像有点怀疑在下的企图是不是?” 怒尊者道:“这……是有一点……” 段裕道:“当然,在下告诉尊者对付芙渠琴的方法,老实说是别有所囹!” 他说得如此坦白,反叫尊者大表意外。 段裕笑笑又道:“不瞒尊者说,在下是因为嫉妒那张芙渠琴之故…” 怒尊者似乎听不懂段裕之言,赛统却道:“在下明白段兄之意……段兄也是个古琴的爱好者,对不对?” 段裕道:“不错,在没有见到芙渠琴之前,在下一直以为家藏的‘寒霜琴’天下独尊,是现有最名贵的古琴,不想芙渠琴却凌驾于在下的寒霜琴甚多……尊者应该知道在下为什么要帮助你毁掉芙渠琴了吧?” 段裕生性桀傲,他这种自私的念头,很容易让在场的人所接受。 怒尊者马上露出充分了解段裕的表情来。 他认为段裕此刻怨恨芙渠琴的心情,应该跟他一模一样。 可是他纵然信得过段裕不会出卖他,但银二姑他们三人该如何对付?怒尊者对段裕作了一个暗示,段裕道:“尊者此刻认为毁掉芙渠琴的事重要,还是追查海龙会营垒图的事重要?” 怒尊者立刻说道:“芙渠琴令人寝食难忘,当然是毁掉它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段裕道:“这就是一了,尊者毁掉芙渠琴之后,如能以魔音协助他们三位将成如岑擒下,又不与他们三人争分奋得营垒图的报酬,相信他们三位必然会同意替你守住秘密的……” 怒尊者转眼目注赛统,赛统考虑一下,道:“就照段兄之言去办,你帮我们擒住成姑娘,我们替你保守毁掉芙渠琴的秘密!” 银二姑和周丹两人也表示可以这样做。 怒尊者沉吟一会,道:“好吧!看来贫僧已无选择厂……” 段裕表情诡异,不堪地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双手一挥,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就尾随那姓成的姑娘,找机会下手吧!” 怒尊者等人马上表示同意。 于是他们一行人鱼贯走出尼庵大门,朝成如岑离去的方向,迅速追了过去。 躲在树上的徐经纬,一直在段裕等人走得远远之后,方始爬了下来。 他站在地面上,百思不解的思忖心中的问题。 徐经纬想:段裕是不是真的要帮助怒尊者毁掉成如岑的芙渠琴?他会不会帮助其他的人抓住成如岑呢?除经纬深知段裕的武功才智,也相信他不插手则已,一插手这件事的话;成如岑必将凶多吉少,他虽然与成如岑素昧平生,可是他想:成如岑是那么善良,实在不应该受到邪恶的迫害。 徐经纬心头泛起那张圣洁美丽的面庞,豪情倏涌,片刻也难抑制,当即举步往前走去。 徐经纬走出那尼庵之后,猜度成如岑离去的方向,心知她必定是要往台州而去。 他几年前曾经和朋友相偕游过天台山,走过这一段路程,也记得由此循官道而行,虽有两条路北上,但过黄岩之后,最后仍相交于台州。 是以徐经纬考虑之后,决定以一日之时刻,先行赶到台州,看看能不能在段裕他们之前,找到危机四伏的成如岑,要想赶在成如岑之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抄近路,及设法找一头牲口代步。 因此徐经纬一路攒行,想找个农家买匹坐骑。 不想他试了几次,都不能如愿,因为没有人愿意将牲口卖给他。 徐经纬逼得没办法,只好用借的方式,以等于一匹牲口的代价,借到一匹老马。 他在马主的陪伴之下,直起黄岩。 马主人姓白,人很健谈,当他得知徐经纬急着赶到台州,乃自告奋勇,表示要带领徐经纬抄小路而走。 果然徐经纬得那白姓农人之助,比预计时间早两个时辰抵达台州。 这时正是倭寇横行之际,明廷设在沿海的卫所,久已船敝伍虚,无力作战。 台州府城也是凄凉得很,只靠一些临时招幕的壮丁把守,实力甚是薄弱。 徐经纬进得城后,支走那姓白农人独自守在城南,等候成如岑的到来。他耐心的等了差不多一个下午,才看到成如岑一个人珊珊而来。 徐经纬迎上去,对成如岑拱手道:“姑娘为什么此刻才到?莫非路上有所耽搁?” 成如岑微微一怔,道:“公子认得我?” 徐经纬听了她的话,才想起对方根本不认得自己,讶然笑道:“在下与姑娘确未曾相识……不过在下有要紧消息告诉姑娘……” 成如岑打断他的话,道:“你我既不曾相识,公子那末的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她虽觉徐经纬举止有点冒失,但她的口气仍然保持温和,态度也极为镇静。 徐经纬忙道:“此非谈话之所,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成如岑微皱着眉头道:“公子既然如此坚持,那么就随我来……” 除经纬跟在她的后面,一直往城外而行。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城郊的一座祥寺之前。 成如岑回眸对徐经纬一笑,一面伸手扣门,一面对徐经纬道:“这是我临时落脚之处,公子有事请进内一谈!” 徐经纬觉得这成如岑似乎一点心机也没有,不禁说然问道:“姑娘连在下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就领在下到别处来,难道不怕发生什么意外吗?” 成如岑道:“我与人无冤无仇,从不担心有人会害我……” 她的神态显得极为妙雅恬淡,歇了一下,又道:“何况,我看得出公子决计不会是坏人。” 徐经纬道:“独善其身……因为有时候,你不惹人,而有人却会无故惹你,姑娘不能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否则……” 成如岑平静的打断徐经纬的话,道:“我了解公子的意思,也知道有不少人正全力设法找我,这些人虽多不怀好意,可是我毫不在乎……” 徐经纬正要说什么,那禅寺的大门,却在此时“呀”然而开,有一名沙弥提着灯站在那里。 成如岑道:“慧日!你居然又长高了不少……” 那小沙弥看来年约十三。四岁,长得眉目清秀,他露出微微的兴奋,道:“是……是成姑娘?” 成如岑噗呼一笑,道:“不是我会有谁敢在此刻叫门?” 慧日也笑了起来,忙欠身让路。 他们一直被带到寺中客间,方始落了座,便有一名中年和尚,施施然进来。 成如岑见了他便道:“慧月大师,久违了……” 那慧月朗声道:“原来是成姑娘,越发出落得标致了!” 成如岑笑着说道:“大师真会说笑……” 慧月神情极是愉快,道:“姑娘此来正是时候,师父就要在这几天内出关,正可陪姑娘下几盘棋呢!” 成如岑道:“师父用功真勤,看来悟道就在眼前了……” 她突然记起徐经纬站在一旁,忙道:“我只顾着说话,却忘了介绍客人地指着徐经纬,又道:“这位是……” 徐经纬笑笑道:“在下徐经纬,见过两位师父…” 意月和意日两人合掌还礼,只听成如岑道:“徐公子有事与我深谈,我们明日再聊,可好?” 慧月道:“当然!我这就去按排客房,两位请!” 他一说完话,立刻与慧日合掌告退。 成如岑等两位和尚离开,才道:“我是此寺常客,一到台州总在此落脚,主持昙澄大师乃少林高僧,与我甚是熟稳,公子在此可不必拘谨…” 徐经纬闻言一震,心想:“原来这禅寺是少林支院之一,难怪那慧日和慧月气度如此不凡。”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感受,不知不觉所有心思全部集中到他的师父昙光大师的身上。 算来我也是少林弟子呀!徐经纬忖道:“可是师父的冤情未偿,我怎能承认自己是少林弟子呢?” 他正在胡思乱想,成如岑却道:“公子有什么心事?” 徐经纬怔了一下,忙道:“没……没有……” 成如岑嫣然一笑,他心知徐经纬心中一定有所感触,但她并没有追问下去,道:“那么,公子可以将你的消息告诉我了吧?” 徐经纬正色道:“是的,姑娘还记得徐州段裕这个人吗?” 成如岑道:“今早才碰见!自然记得……这人眉宇之间,充满了狡黠险诈,天生桀傲,虽有雄心大志,却不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徐经纬愕然道:“姑娘仅凭一面的印象,就能如此断定吗?” 成如岑道:“嗯!我很少看错人,就像你,我敢料定作这人天生淳厚,是个具有仁心侠义的男子……” 徐经纬被她夸赞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道:“多谢姑娘瞧得起在下……”成如岑道: “我从不轻易批评人家的长短,只因你提到了段裕,所以我才说出来,我想,你一定是听到了段裕有不利于我的消息才赶了来见我,对也不对?” 徐经纬不能不佩服成如岑洞察细微,他想:“原来成如岑表面上看来毫无心机,其实她的心思极是细密,只是不愿表露出来而已。” 当下他将段裕联合怒尊者等四人,准备暗算成如岑,毁掉芙渠琴的事说了出来。 成如岑表情极为平淡,好像这件事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她沉吟一会,才道:“既然他们几个人苦苦追逼,怪不得我只好跟他们摊牌了!” 徐经纬道:“在下与段裕有一段交情,说不定可以劝他放弃与姑娘为敌,姑娘是不是同意先让在下试试看?” 成如岑道:“段裕不是那么容易就可说服的人,何况怒尊者等四人,一个个阴狠毒辣,公子此去,只有自找苦吃而且!” 徐经纬道:“那也无妨,事情总得一试才行……” 成如岑缓缓站了起来,道:“好吧!不过公子不必太过勉强!” 徐经纬兴冲冲地道:“在下省得!” 他跟着也站了起来,抱拳道:“在下就此出去,姑娘请在此地等在下,段裕如能听在下的劝,其他的人必不敢再找姑娘的麻烦了……” 成如岑不愿向他泼冷水,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徐经纬道一声“好说”,不一会便离寺而去。 他认明了回城的方向,徐步而行。 前行不到十丈,祥寺中突然传来一阵琼瑶琴声,划破漆黑的夜空在四野飘荡,那琴声入耳动听,徐经纬精神为之一振。 他知道成如岑正在抚琴自娱,不由得驻足倾听。 琴音四下飘散,宛如千花婢停,仿佛碧天无际,清丽超俗,悦耳已极;徐经纬一时听得入迷,心中被那琴音所感染,充满闲适隽雅,恰如置身月下高楼,触目尽是依依杨柳,桑影满屋。 他一时性起,忍不住按着若断若续的琴音道:“手笔太纵横,身材极魁伟,生为有限身,死作无名鬼。自古如此多,君今争奈何,可来白云里,教你紫芝歌。” 吟声才罢,琴音也倏地停了下来。 徐经纬征了一怔,心想道:“成姑娘的琴声高古奇绝,已入忘我无嗔的境界,我…我这一去岂不是有点多管闲事的味道?”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不但有点贸然,而且根本不是成如岑所愿意他这样做的。 “回去吧?”徐经纬仍在犹豫。 “不行!成姑娘虽然可以明哲保身,超俗忘我,不会跟任何人计较,但我不能,我决计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于是,徐经纬抖擞精神,朝前举步。 在国清禅寺的客房之中,成如岑轻轻将芙渠琴摆好,对站立在她身旁的慧月道:“徐公子毕竟太老实,慧月大师,你相信老实人的心眼,有时候比什么都僵硬吗?” 慧月合掌笑道:“姑娘答应他前去说服段裕于先,且明知他的个性淳厚,心眼太死,又何必想用琴音把他回来?” 成如岑眸光闪动着智慧的火花,道:“我看得出他的古道热肠,绝不是一言可以改变他的心意的……何况,让他了解一下顽劣的人性,也未尝不是一件很好的教训!” 慧月道:“阿弥陀佛!所以姑娘就这么让他涉险去了?” 成如岑轻笑一声,道:“慧月,你明知我不会的……” 慧月爽然笑道:“那么,由贫僧陪姑娘走一遭吧。” 成如岑徐步走了出去,一面说道:“不敢劳动大师,就叫慧日陪我去好了!” 慧月道:“也好!让慧日去见识一下也是应该的,贫憎就去吩咐慧日!”慧月说完立刻转身当先出去,成如岑收拾起芙渠琴,随后也走到寺外。片刻之后,慧日已快步而来,两人会合一起,沿城外默然而行。 再说徐经纬还未回到台州城,就在半途碰上了段裕等人。 段裕看到徐经纬出现,似乎有点意外,招呼他道:“徐兄!你从国清禅寺来?” 徐经纬道:“嗯!正有事来找段兄你!” 段裕闻言心知徐经纬必已见过成如岑,他道:“可是为了成姑娘之事?”徐经纬坦然道:“正是!你们和成姑娘之间的事,小弟均已知道了!”段裕皱起浓眉,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那周丹却道:“尊驾可是想替成姑娘出力?” 徐经纬道:“不敢!” 怒尊者接着怒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他看来虽然气势凌人,但徐经纬却毫无惧意,使在场的人对他均有莫测高深之感。 赛统是四人之中比较阴沉稳重的脚色,在没有弄清徐经纬来历之前,说话也较客气,只听他道:“段裕兄!这位朋友尊姓大名啊?” 段裕显得有点急躁不安,道:“他是少林弟子,名叫徐经纬!” 赛统展颜笑道:“哦?原来是少林高手,怪不得气宇不凡,只不知是那一辈分的?” 徐经纬纬道:“家师昙光,但我还未列少林门墙,不敢自承是少林弟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心念均甚复杂。 因为昙光大师的大名,在场的人均知之甚详,徐经纬既是他的高足,他的身手决计不会差到哪里,此其一。 再就是徐经纬未被列入少林门培,是有可能。 那么,与他为敌的话,至少可以减少一项顾忌,不用担心会得罪少林一派。 这是怒尊者、周丹、赛统和银二姑,在得知徐经纬来历之后的想法。 换句话说,他们四人对徐经纬已没有开始时那种神秘之感。 然而段裕的想法却不同。 他认为此时此地,万一为了成如岑之故,而得罪了徐经纬,将是非常愚蠢的事。 第一,他看得出徐经纬精明能于,才智出众,必是有备而来。 第二,他发觉徐经纬神采奕奕,显然内功精湛,具有高深武功的人。 在这种情形下,除非能一举将之除掉,否则一旦惹上了他,改日必将后患无穷。 段裕老谋深算,心中已不再存有胜算的念头,他算计好凭他们五个人。想面对面与成如岑和徐经纬交手,必然有输无赢。 有这种顾虑,段裕自然另打如意算盘。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既有徐兄出面,小弟就不坚持找成姑娘的麻烦!” 徐经纬大喜过望,没想到他还未提出要求,段裕就大方地答应退出这场是非。 他很感激地说道:“我知道段兄绝不会为难成姑娘……” 段裕耸耸肩,目注着怒尊者。 怒尊者冷冷道:“段施主!你怕这姓徐的少林弟子?” 段裕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尊者不知在下和徐兄原是好朋友吧?”这句话使徐经纬觉得段裕这人甚够义气。 但他却没有看到段裕的表情,因为段裕对怒尊者说话之时,是侧着脸问他。 怒尊者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很快地点头会出段裕的心意。道:“既然如此,贫僧也不勉强你,这姓徐的就由贫僧收拾他好了……” 段裕双手一摊,道:“尊者既有此意,恕在下不帮你了……” 他飘然后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徐经纬愣了一下,登时明白段裕的用意,敢情他为了两面讨好,暗示怒尊者先收抬下他来。 怒尊者并非不知段裕的用意,但他有把握杀掉徐经纬,而且他认为只要除去徐经纬,段裕一定会帮他暗算成如岑的。 所以怒尊者任令段裕退走,然后宏声道:“徐施主!你还想超这混水吗?” 徐经纬当然不敢与怒尊者动手,但已势成骑虎,他不能不思索说服怒尊者罢手休兵之法。 怒尊者显然已经有点不耐烦,他摆出进招的架式,大声道:“施主小心了!贫僧就要出手了!” 徐经纬瞪目盯住对方,不禁怔住了一下。 他望了一下怒尊者的架式,但觉他不论从那一个方向攻过来,他都有三种以上闪避的方法。 他迅速将“蟹行八步”思索一遍,心中对逃避怒尊者的攻势,更有十成的把握。 这一来,徐经纬心底踏实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安详镇定。 怒尊者皱眉忖道:“这姓徐的气宇神定,果然是个名家高手!”他立刻收起轻敌之意,很慎重地考虑进招的方式。 不料徐经纬却冷笑道:“怒尊者!你的起手式无非是踏中宫门洪门,或是由乾入类,不必考虑了……” 怒尊者吓了一大跳,吃惊地道:“尊驾果真高明,一眼就看出了贫僧的第一个招式…你再看看我这一把将由何处攻你!” 他又换了另一种架式,徐经纬马上道:“嗯!这一次严密多了,但如果我抢先自你末位而入,然后反手攻你,尊者你可知道后果吗?” 怒尊者沉吟一会,然后露出骇然的表倩,居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徐经纬见状相当得意,因为他已由怒尊者的表情获得了证实,证实他的蟹行八步足可破解对方的招式。 怒尊者终于道:“尊驾武技出群,贫僧甘愿放弃这场挑战!” 周丹却不大服气,在一旁说道:“尊者!这小子说不定光会说说而且,你别被他唬住了!” 怒尊者道:“同兄有所不知,他见招拆招,若非有真才实学,怎有如此能耐?” 周丹道:“未必见得吧?说不定姓徐的小子,真的交手起来,就要手忙脚乱哩!” 赛统极想知道徐经纬的功夫,接口说道:“周大护法何不下场试试看?”周丹为人粗暴,经不起赛统这一激,道:“赛少堡主以为我不敢?” 赛统道:“哪里!小弟极想开开眼界!” 周丹将黑袍一拂,大步走到徐经纬之前,道:“姓徐的!本座来此讨教!” 他连姿势也不摆,“呼”一拳当胸打向徐经纬! 徐经纬根本看不清楚周丹这一拳的来势,但觉眼前一花,脑筋还没有转过来,“哟”一声,胸部结结实实地挨了周丹一拳。 他踉跄后退了五、六步之多,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丹心下大喜,回过头得意洋洋的道:“赛兄!本人不是一拳便得手了吗?” 赛统冷冷道:“周兄!你何不先看看姓徐的受伤了没有?” 周丹再度注视徐经纬。 但见徐经纬已经站了起来,像没事人似的,正在拍他屁股上的灰尘。 周丹骇然瞠目,期期道:“你……你已经练成了神功护体?” 徐经纬心想:“这一拳的确挨得结实,被打得坐在地上,周丹理应高兴才对,他为什么反而显出很吃惊的样子?” 他想不通周丹骇异的道理,却听银二姑道:“周护法!刚才你那一拳贯足内家真力,起码也有千斤之力,人家硬是顶了下来,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丹废然道:“不瞒银二姑,适才我那一拳,寻常的金刚罩铁布衫之类的外家功夫,均难抵挡呀……” 银二姑道:“我看得出来,要是我决计禁受不住……” 他们两人正在说话之际,徐经纬突然走了过来。 周丹和银二姑不禁露出紧张的神色,尤其周丹的脸色更是惨白。 他想:“姓徐的一定要对自己动手了!” 但徐经纬却露出笑容,道:“周兄这一拳可真用力呀户周丹以为徐经纬在笑他,不禁涨红了脸,很想变脸相向,却又没有胆量,神情甚是尴尬。 银二姑却讨好地说道:“徐公子内功精湛,真是看不出来呀!” 她的声音听来阴阳怪气,使徐经纬大皱眉头,叱道:“你少罗嗦!” 银二姑差点还嘴,但一想到徐经纬的身手,只得强忍心头的怒火,闭口不语。 徐经纬又道:“周兄!咱们还可以打一架吧?” 徐经纬刚才跌坐在地之时,已经想起化解淬然受袭的步法,因此他主动想找周丹试验一次。 周丹却以为徐经纬让他一拳之后,此番重新找他,必已决定好修理他一番。 他脸上阴暗不定,打吧?显然打不过徐经纬,不打嘛?人家已找上门来,这该如何是好?徐经纬只觉得周丹实在没有考虑的必要,他哪里知道周丹已被他的神功吓着了。 徐经纬委实是不知道,他更不清楚他自取下蟹黄珠之后,再练习了昙光禅定静坐法的结果,任督两脉早已打通,体内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内家真力。 周丹额上冒着冷汗,他虽是个粗鲁异常的人,但他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答应跟徐经纬再度交手。 是以他忍下一口气,道:“本座愿意服输,承认不是徐兄的对手!” 徐经纬讶然道:“周兄已打了我一拳,为什么要认输?” 周丹气得长袍一拂,转身离开了现场。 徐经纬大惑不解,他实在想不出周丹这魔头何以不愿跟他交手。 场中诸人各有心思,银二姑娘则因徐经纬不给她面子,出言叱责她,怒尊者和周丹两人则早对徐经纬生出了俱意。 只有赛统还保持相当的冷静,他冷眼一瞧,心想:“这姓徐的功力高强,但有一个弱点,就是江湖历练太少,如能利用他这个缺点,不难把他收拾下来。” 当了赛统毒念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只听他提高了声音,对银二站道:“银二站!怒尊者和周丹已打了退堂鼓,咱们也算了吧!” 银二姑愣一下,忖道:“这赛统一向心高气做,阴狠狡诈,怎会如此轻易就表示罢手呢?” 她很快地就想出了答案;道:“是啊!少堡主言之有理……” 顿了一下,银二姑又道:“等我向徐兄说句门面话,我也要走了……”但见她徐步走向徐经纬,道:“徐公子气势如虹,令人敬佩,但不知公子能不能将你刚才的功夫,说出来让大家见识一番?” 徐经纬盯着面前的银二姑,倏地发觉她的眸中掠过一抹杀机。 他正在思忖银二姑话中之意,一旦见她眸中的杀机,心下骇然,付道:“敢请她一面跟我胡扯,一面正准备趁我分神之际暗算我?”\徐经纬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银二姑一见心机败露,狠心一起,怀中的黑木盒已打了开来,那盒中的黑线毒蚊,疾自她的衣袖中闯了出来。 场中虽有月光照耀,但徐经纬并未发觉银二姑的毒蚊已扑向他的面门。他只觉得银二姑神色有异,正苦于不知她将用什么方法暗算自己。 但闻蚊声如雷,嗡然作响。 徐经纬这才想了起来,那银二姑居然悄没声地放出了奇毒无比的黑线每蚊,企图伤他。 他才发觉银二站的诡计,黑线毒蚊已然成群而至,自他的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那毒效生性嗜人血,又经过银二姑特别调教,一旦放出盒外,如虎如狼,见人便咬。 徐经纬倏觉颈部一阵篷痒,啪一声伸手打了一下,面颊竟然又闯来两只毒蚊。 他忙不迭将手挥去,耳边又传来嗡嗡蚊吟。 徐经纬两只手忙个不停,身体也急速扭动旋转,看来滑稽已极。 但场中请人,包括银二姑在内,莫不瞪大了一双眼睛,神情紧张地目注徐经纬。 他们同时发现徐经纬趋避那毒蚊纠缠的举动,看来虽然忙乱不堪,可笑之至,但仔细观察的结果,却是中现中矩,有条不紊。 只见那些黑线毒蚊,虽然不放过每一寸空间,紧紧逼迫,然而徐经纬每次均能及时的避开。 渐渐地,徐经纬的动作越来越纯熟,那十数只大如黑蜂的毒蚊,虽分由各个角落攻了过去,竟然奈何不了徐经纬。 这情景看在银二姑等人的眼中,无不大为震骇。 因为黑线毒改是广西蟾蜍岩最厉害的毒物之一,不但天性凶残,而且灵活快速,使人避无可避。 可是徐经纬此刻却生似摸清楚了那毒蚊的习性一般,举手投足,潇洒得很,使那些毒蚊,急得在他四周嗡嗡乱飞。 徐经纬一旦有闪避毒蚊攻击的把握,他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他一发觉用手挥扫.只能将毒蚊扫开而已,根本伤不了它们。 于是他改弦易张,看准一只疾蹿而至的毒蚊,双掌一合,啪一声打个正着。 他将手掌摊了开来,只是那被击中的毒蚊,业已碎骨粉身。 徐经纬心下大喜,正好又有两只毒蚊攻了过来。 啪啦两声,那两只毒蚊竟然又被他毫不费力地打死。 那赛统看得心惊肉跳,悄声对银二姑道:“银二姑!那小子眼明手快,出手惊人,你看要不要将你的黑色毒蚊召回来?” 出主意用黑线毒蚊暗算徐经纬的人是赛统,此刻毒蚊已连续被打死了好几只,赛统忍不住出言要银二姑将毒蚊收回。 银二姑却转忧为喜,道:“不必了!姓徐的支持不了顿饭工夫的!” 赛统自然不信银二姑之言,因为徐经纬手起蚊落,那十数只毒蚊,早已所剩无几了。 他忍不住又道:“可是…你的毒蚊已所剩无几,而姓除的动作却看不出有阻滞的样子呀?” 银二姑冷笑一声,道:“哼!你看着好了,姓除的终要支持不住,我牺牲几只毒蚊算不了什么呀……” 赛统委实看不出银二姑凭什么说得那么有把握。 他将眼光移向场中的徐经纬,不由得大感意外。 原来徐经纬这时果然已经没有先前的气势,目注着仅余的三只毒蚊,却说什么也打不到它们。 他挥掌与移步,看来均甚吃力,大有气心力竭之感。 赛统还没有看出其中的缘故,那徐经纬已一声惨叫,栽倒在地上。 银二姑发出得意的狂笑,将残存的那三只黑线毒蚊召了回来,道:“赛少堡主,怎么样?我的话不假吧?” 赛统竖起大拇指,道:“高明!高明,在下佩服得很……” 银二姑道:“我早看出姓徐的绝少江湖历练,所以就忍痛让他拍击我的毒蚊,果然他满以为这样可以杀掉我所有的毒蚊。” 赛统恍然道:“哦?原来姓徐的是因为拍击毒蚊才中毒倒地的?” 银二姑道:“正是!他料不到我那毒蚊浑身剧毒,只要碰上就不得了,试想,他双掌拍死了我那么多的毒蚊,岂有不中毒倒地之理……” 这时怒尊者和周丹两人也围拢过来,怒尊者道:“姓徐的已中毒而亡?”银二姑道: “没有,毒素是从他的毛孔穿入,他根本末被毒蚊咬上,不会死得那么快!” 赛统问道:“那么他还是会死的吧?” 银二姑笑道:“自然会死,也许不必等到天亮,他便将毒发身亡。” 怒尊者道:“真亏银二姑你的协助;否则要收拾这娃徐的,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银二姑显然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道:“好说!想我广西蟾蜍岩的毒物,不施则已,一施放出来,绝少有人察受得住,嘻!嘻!” 怒尊者,周丹和赛统等三人,对银二姑的话,虽有点刺耳,只是三个人都没有人吭声顶她。 于是银二姑又道:“姓徐的既然已经收拾下来,咱们何不赶到国清禅寺去?” 周丹道:“说得也是……” 怒尊者和赛统两人还没有表示意见,段裕已徐步走了出来。 他先打量一下昏迷在地的徐经纬,然后说到:“你们不怕有人趁咱们走了之后,将他救走?” 银二姑道:“救走他也没有用,非得有我的独门解药,否则还不是死人一个?” 段裕“哦”了一声,蹲下身子,抓住徐经纬的手,把了一会脉,才道:“他的脉跳静而不浮,清而不浊,这是怎么一回事?银二姑?” 银二姑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一言不发地也蹲了下去,把住徐经纬的脉门。 片刻之后,银二姑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整眉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她口气里不必出言相询,也能听出徐经纬的脉搏情形,正如段裕之言。 段裕想了一下,道:“他中毒昏迷清静,足见毒蚊的毒素是伤不了他的!” 银二姑道:“可是他……他显已中毒了呀?” 段裕道:“不错!不过本人敢断言,过了一段时间,他必会不药而愈!”银二姑道: “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赛统道:‘那么,我们何不现在杀掉他?” 段裕沉吟一会,道:“本人不赞成这样子做!” 怒尊者诧然道:“为什么?你刚才不是暗示我将他除掉吗?” 段裕一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我已改变了主意!” 周丹道:“段兄这话真是叫人不懂!” 岂止他一个人不懂,就是怒尊者、银二姑,甚至脑筋反应很快的赛统也不知段裕是什么意思。 因此段裕道:“以前我仅仅觉得姓徐的有坚强的毅力和过人的机智,实在没想到他有如此深厚的内功潜力……” 他指着徐经纬,又道:“所以……我决定留住他的生命!” 银二姑不解地道:“这人既是如此可怕,理应趁现在将之除掉才对,何以要留他一命?” 段裕道:“不错!但是他的天性朴实,又缺乏江湖经验,我们如能利用他,不是个得力的帮手吗?” 赛统道:“万一他不与我们合作,岂不成为心腹之患?我看还是除掉他的好!” 段裕道:“赛兄有所不知,我若没有把握利用他的话,就不会救他一命!” 他顿了一顿,又道:“当然,这事要我们大家竭诚合作才行!” 周丹道:“本人委实看不出利用姓徐的会有什么好处!” 段裕道:“凭良心讲,你们要想夺得营垒图,就非有徐经纬协助不可!”此言一出,众人都有意外之感。 段裕看到众人的表情,又道:“你们相信我就不会错……” 他伏身过去,将徐经纬抱起来,道:“哪一位帮我将他抱回台州城?”赛统第一个道: “我来帮忙段兄!” 怒尊者亦道:“贫僧替你们押后,大家走吧!” 于是他们一行抱着徐经纬,移步走回台州,找了一家客栈歇了下来。 段裕一行才走,成如岑和慧日两人立即现了身,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慧日道:“成姑娘!徐公子落在他们手中,怕有危险吧?” 成如岑道:“暂时不会有危险,段裕想利用徐公子追查营垒图的下落这一次,他将后悔莫及了!” 慧日问道:“为什么?” 成如岑道:“因为他低估了徐公子,以为他是个诚实可欺的人,殊不知徐公子外柔内刚,不是那么好欺侮的!” 慧日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这么说,段裕他们那一帮人有苦头好时的了?” 成如岑道:“是的!但徐公子善良淳厚,置身在那一群魔头之间,使人放心不下……” 慧日立刻接口道:“姑娘是不是要小僧暗中保护他?” 成如岑道:“最好如此,因为我已与朱姐姐有约,离不开国清寺!” 慧日道:“那么你回寺去吧!徐公子的事由小僧前往处理就是了!” 当下两人分手告别,慧日立即动身赶往台州。 第九章 蟹形八步出江湖 且说徐经纬醒来之时,已是翌日巴时。 他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间客房之中,立刻挣扎地坐了起来。这时他全身仍觉乏力倦困,但他还是打开房门,准备离去。 正好段裕在这个时刻进来,道:“徐兄身体还未恢复,急着想到哪里去?” 徐经纬道:“我是不是中了黑线毒蚊之毒?” 段裕道:“是呀!不过已无碍了,我已用银二姑的解药让你服下,再休息半天,就可完全康复的!” 徐经纬仍然走向门口,一面说道:“多谢段见相助,我该走了……”段裕道:“徐兄好像对我有所误会,对不对?” 徐经纬一句话也不说,便走出了客栈之外。 他站在大街上,心想:“事情没办好,怎好意思回国清寺见姑娘?”于是他信步沿街道而行,心理仍然很不满段裕昨天的行为。 他走到街角,胡乱买了一些点心充饥,不久,居然走出了城北。 徐经纬本想折回城里,蓦地发现有一名壮汉眼在他的背后,好像特地跟踪他来的。 他一时好奇,索性又往城外而走,一面暗中注意那名壮汉的动静。 果然那名壮汉一路跟着他走,行动鬼鬼祟祟,敢情正是冲着他来的。徐经纬心下不禁大奇,这名壮汉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跟踪他?不久,徐经纬已离开了台州城三里多远,越走越荒凉。 时刻差不多已是午时,烈日当空,这一路走来不免使徐经纬浑身是汗。他停在一株大树之下,回头已失去那名跟踪他的壮汉。 徐经纬耸了耸肩,径自坐在树下歇息。 倏地,通往城里的路上,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有五匹骏马奔驰而来只见尘烟才落,那五人五骑,已更然停在他的面前。 徐经纬抬眼一瞧,赫然发现那五名大汉之一,正是跟踪他走了半天的那名壮汉。 那五个人迅速下马,动作利落之至,显然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 但闻那名为首的人道:“阁下叫徐经纬?” 徐经纬道:‘不错!只不知你们找我何事?” 另队很有礼貌地抱拳道:“在下黄庆,来自西天目山,听说阁下是少林昙光大师的高足,所以冒昧寻来!” 徐经纬道:“谁告诉你们家师是昙光大师?” 他言语保持不慌不忙,其实他刚听见黄庆自称来自西天目山,心里已着实震动了一下。 那黄庆道:“不瞒阁下,是怒尊者告诉我们的!” 徐经纬道:“原来是他!” 他沉吟一下,又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黄庆道:“想打听令师的近况!” 徐经纬道:“家师隐居不出,恕在下不便说!” 黄庆两眼一翻,道;“这么说,令师还在人间?” 徐经纬道:“自然还在人间!” 只见黄庆的表情,显得不太平常。 徐经纬看在眼内,心知武曼卿必已获得了消息,知道师父不但还在人间,而且还有传人在江湖上出现。 他虽然对武曼卿消息之迅速有点震惊,但他终究是要让武曼卿知得的,是以毫不在意。 这时黄庆又道:“令师既然还在人间,他有一位故人想知道他的消息,阁下可不可以跟我们走一遭?” 徐经纬道:“家师的故人?是不是武曼卿?” 黄庆道:“正是武令主想见阁下!” 徐经纬问道:“令主?没听说过武曼卿是什么令主呀?” 黄庆道:“武令主新近才掌理三花令,难怪阁下不知!” 徐经纬又问道:‘三花令?三花令是干什么的?” 黄庆很有耐心地道:“三花令是三山五岳十二门派的共同信仰!” 徐经纬恍然道:“我明白了,武曼卿是那十二门派的盟主,对是不对?”黄庆很客气地道:“阁下猜得不错!” 徐经纬突然道:“其实你用不着对我解释那么多,因为我根本没有打算要见武曼卿!” 黄庆道:“为什么?” 徐经纬道:“因为我与她素不相识,没有理由去见她,再说家师也从未交代我必须去拜望她这一位故人!” 黄庆露出意外的表情,道:“可是我们令主却认为阁下有寻她的意思!”徐经纬摇摇头,道:“没有!家师叫我出来找另一个人,跟武曼卿一点关系也没有,失陪了。” 他一说完话,举步欲走。 那黄庆却在他背后高声道:“阁下准备寻访什么人?” 徐经纬止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黄庆道:“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忙你呀!” 徐经纬忖道:“他们眼线极多,这话自然有道理,但我没有理由要他们协助我找到朱绮美。” 他考虑了一下,才信口道:“这事没让你帮忙的理由,算啦!” 黄庆迅速道:“既是如此,我们也不愿相强……” 黄庆这么一说,徐经纬以为他可以安稳离开。 不想那黄庆将手一挥,与他同来的人立刻拔出兵器。 徐经纬见状一惊,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黄庆仍然保持礼貌的风度,道:“我们要试一下阁下的身手!” 徐经纬冷笑一声,道:“哼!你何不干脆承认想生擒本人回去?” 黄庆笑道:“那也不一定!” 徐经纬道:“岂有此理,你们爽快地将企图说出来,也许我会跟你们走也未可知!” 黄庆道:“阁下如果不是少林昙光的门下,我们也无意要请你走一趟,所以非试一场不可!” 徐经纬道:“原来如此,你们想从我的功夫,判断是不是家师的高足。对不对?” 黄庆道:“不错!清阁下小心了!” 他将门户一摆,就要进招攻向徐经纬。 徐经纬皱眉摇手道:“且慢!” 黄庆果然恢复平常的姿势,道:“阁下不敢跟我们交手?” 徐经纬道:“我如是昙光门下,必不会不敢与你们交手,是不是、’黄庆道:“阁下知道便好!如是昙光亲传的弟子,功力必然盖世,岂有怯战之理?” 徐经纬道:“我自然不会害怕,不过你们想从我的身手去推测我的身份,你们可能要失望!” 黄庆讶道:“哦?阁下倒说说看是什么道理?莫非阁下以为我们看不出少林绝艺的奥妙?”’徐经纬插手道:“当然我不会有如此想法!” 黄庆道:“请你将话说明白点!” 徐经纬很快的接道:“因为我根本未曾练过少林功夫!” 黄庆大觉意外.道:“这么说。阁下不是昙光大师的门下了?” 徐经纬道:“本人是家师昙光亲传的弟子,只不过他没有传给我少林一派的功夫而已,这话你应该懂吧?” 徐经纬不待他回答又道:“家师传给我的功夫,是他老人家新近悟创的一门深奥武学,武林之中,大概只有我们师徒两人知道而已!” 他这话不是吹牛,但黄庆似乎有些不相信,道“能不能说出来一长我们的见识?” 徐经纬道:“这门武学叫蟹行八步,你们没听到过吧?” 黄庆自然是第一次听到的,徐经纬接着又说道:“你们不会再坚持一试我的身手了吧?” 黄庆道:“当然还是要请教几招!” 徐经纬脾气再好,听见这话也忍受不付,人声说逍:“你们苦苦相通究竟是什么意思?” 黄庆道:“不管阁下学的是什么功夫,既是昙光大师门人,身手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们只想证实阁下到底有几斤伎俩而已!” 徐经纬冷冷道:“可惜本人无意相陪!” 他大步走向官道,也不管黄庆他们会不会反对,径自走路避开,黄庆迟疑了一下,一个纵身起厂上去,他这一动,他的手下随后也跟上。 黄庆这次毫不客气,大喝一声,道:“徐经纬!着刀!” 徐经纬迅速回过头来,黄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已闪动一道寒光,朝他面门砍来。 徐经纬倏地一矮身,黄庆的大刀正好改砍为扫,他也正好避过那一刀之厄。 黄庆不禁征了一下,道:“阁下怎知道我那一刀必会改砍为扫?” 徐经纬冷冷晒道:“我要不知道的话,刚才弯下去,岂不被你一刀劈为两断?” 他顿一下,又道:“你刚刚那一刀砍过来,必以为我会向左右任何一方躲开,对吧?” 黄庆没有开口,因为他将刀势由正面砍下,改为左右横扫,已充分证明徐经纬之言完全正确因此徐纬接着道:“其实你右手执刀,而以左脚直踏中宫而来,咱们两下距离在三步以上,如不用右脚跟进,岂能砍上我?” 黄庆道:“因此你认为我会改砍力扫了?” 徐经纬笑道:“我如果一口承认,你必然不信,对也不对?” 黄庆笑笑,显然他有此心意。 徐经纬遂义道:“我干脆对你明言算了,其实你在那种情形下,不将刀势更改,以扫代砍的话,你重心无法拿稳,你不会自陷险境吗?” 黄庆道:“高明!原来你早看出我那一刀砍得太过勉强,非改为扫式不可…” 他一说话,将长刀竖胸,吸了一口气,道:“这次我不怕追不上你,再不会像刚才一样仓促出手,露出那么多破绽,你可千万小心!” 徐经纬已经过怒尊者、周丹两人的交手经验,又避过黄庆适才那一刀,对本门蟹行八步已大有信心。 是以他目注着黄庆的架式,心中却一点惧意也没有。 黄庆一见徐经纬的气势,心知碰上了高手,毫不敢大意攻出他的第一刀。 徐经纬但见刀光一闪;那黄庆连人带刀,势如万骑,已向他卷了过来!他灵光一动,一式蟹行八步的绝式“气吞八荒”,迅速化解黄庆蓄势而为的这一刀。 徐经纬根本没有反击的意思,但他双手在闪避之时为了附和“气吞八荒’把式中的姿势,很自然地向前推了一下。 不想徐经纬这一推,正好将黄庆的小腹推个正着,使黄庆退了一大步之多。 黄庆骇然瞠目,拿着长刀,愣然而立。 徐经纬也有意外之感,因为他自始以为蟹行八步仅是守式而已,不想还有那么厉害的攻着。 黄庆气势已竭,其他的三名手下却不识好歹,大喝一声冲下了场。 得到了同伴的助威,黄庆信心又起,长刀一阵舞动,配合他的手下,联手攻向徐经纬。 徐经纬第一次遭到围攻,又听见黄庆他们四人大声吼叫呐喊,心里不免有点慌张。 黄庆等四人此时已执刀在他四周游走,不断大声喊叫助阵。 徐经纬屹立如山,看来镇定之至。 就凭他镇定如恒的这份功夫,便可抑住黄庆等人的凶炽。 果然黄庆片刻之后,就发现自己老是提不起斗志。 他深知自己再不动手,他的同伴亦将跟他一样,成为强弩之末,那时将更无获胜之机会。 当下黄庆暴喝一声,率先由正面攻了一刀。 徐经纬在对方绕着他游走之时,已想好了化解他们四人联手的步伐。 黄庆刀式才出,他早已有所行动。 只见他长腰挫背,不疾不徐地穿出黄庆的刀圈。 不料黄庆的二名手下,正好堵在徐经纬的退路。 如此一来,徐经纬虽可一穿而出,却难逃另二名敌人的左右拦截。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二名大汉.已窥宁徐经纬的去路.今出了凌厉的刀式。 但徐经纬好像成竹在胸,居然两手一张一场,同时攻向敌人的面门。 这两式正是昙光大师呕心沥血的不朽之作,也是蟹形八步的精华“巧贯蓬矢”的两式! “巧贯蓬关”一招三式,一守二攻,徐经纬一招使来,不但避过了黄庆的刀招,同时回攻另两名敌人。 黄庆的那两名手下,一见徐经纬伸出手来分攻他们的面门,不禁心头一喜。 他们似有默契,立刻将刀剪一圈,同时削向徐经纬的手臂。 不料刀势才发,只见徐经纬两手缩了一下。 这只是雷光石火般的变化而已,待他们两人发觉自己的招式已老之际,面门已完全暴露。 徐经纬根本没有变招,就在这个时候,缩下去的手又打了出去。 只听两声清脆的耳光,那两名大汉已被打得魂飞魄落,大叫而退。 而黄庆的另一名手下,此刻又已悍然自徐经纬背后攻来。 徐经纬万没料到这一着,但他的姿势连绵不断,连他自己都大觉意外。换句话说,他使足了刚才那一招“巧贯蓬矢”,接下去很自然的就施出另一招“鞭零勒风”。 是以黄庆发觉他的背后有如长了一对眼睛似的,很巧妙地又躲过了一刀。 黄庆大吃一惊,居然忘了挥刀再攻。 他这一住手,他的三名手下自然也都不敢轻举妄动,执刀凝注徐经纬。徐经纬一见黄庆他们四人已丧失了斗志,暗呼一声“惭愧”,表面却冷然地道:“你们还有意打一架吗?” 黄庆抱拳道:“阁下功夫惊人,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阁下同意的话,咱们就罢手言和!” 他言下之意,设使徐经纬还想打一场,他已决定舍命奉陪。 徐经纬当然不想无端找架打,于是道:“你们不苦缠着我,我又何必多费力气?” 他向黄庆四人抱拳表示,又道:“我要走了……” 这次黄庆立刻让路,徐经纬遂缓步往台州城而去。 不一会徐经纬已消失在官道那头,那黄庆将刀收好,对身旁的那名大汉道:“老三!放出信鸽通知台州舵子,叫他们派人拦截姓徐的小于,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生擒下来!” 那老三答应一声,却问道:“可是老大,台州舵上并无能手,咱四人都奈何姓徐的不得,要他们拦截生擒那姓徐的,他们怕外不到吧?” 黄庆道:“不妨,令主已派人到台州,姓徐的跑不掉的!” 老三道:‘老大可知道是谁来?” 黄庆道:“光知君!” 老三惊呼一声,道:‘啊?是光知君?生擒一个姓徐的,令生居然派出这只老龟来!” 黄庆叱道:“你别龟呀龟的乱喊,让光知君听见,看你还有命在?”老三吐了一下舌头,果然不敢多言,自顾走向他的坐骑,取出一只鸽子放了出去。 那黄庆一切办好,道:“咱们跟着那姓徐的回台州去吧。” 于是四人四骑,徐行走回台州。 再说徐经纬安步当车,沿着回台州的富道,慢慢走了回去。 蓦地,他发现天空中掠过一只信鸽,急急蹿回台州方向。 他停步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黄庆硬是不放过我……” 他飞鸽传书,看来这一路回台州,必定凶险得很。 他考虑了一下,心想自己已能灵活应用蟹行八步,又何惧之有?是以他仍然住台州进发。 走了~会儿,跟着离台州已然不远,徐经纬突然闪身躲在~块大石之后。 片刻之后,只见黄庆等人超过了地,并马走向台州城。 徐经纬等他们走远,才现出身来,心想;“我的判断的确不错,武曼卿己全力想抓我到西天目山去。” 他摸一下怀中的蟹行秘籍,不禁想起师父和武曼卿的那一段恩怨。 徐经纬且行且想,根本没发现背后有人跟踪。 他拐了一个弯.已望见了台州城墙,相度一下距离,估计大概半里的路程,就可走进台州城。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前突然站着一名小和尚,露齿对他微笑着,徐经纬虽然觉得这小和尚出现得有点蹊跷,但他觉得他长得眉目清秀,使人一见之后,不禁对他生出由衷的好感来。 因此徐经纬继续走向他,并打着招呼道:“小师父可好?” 那小和尚正是慧日.他待徐经纬走到他面前。竟然问也不问,双手一拂,便发招攻了出去。 徐经纬吓了一大跳,退了一大步。 不想慧日掌势如风,双手交相拂动,人也迅如闪电般地数了过来。 徐经纬得了一下,脚步还没站稳,屁股已被对方打了一下。 他迅速想脱出纠缠,慧口居然刷刷连攻了他两掌之多。 而且这两掌竟很轻易的击中徐经纬的肩部。 徐经纬慌忙闪避,直退了十来步之多,那名小和尚才没有再逼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经纬不禁问道:“小师父!你何故找我动手?” 慧口笑着走向徐经纬,一面说道:“施主!你的蟹形八步仍然隐含本派心传,小僧这一试果然不差。” 徐经纬连日所碰到的,居然都是要找他试试武功,甚至这少林派的慧日也不例外,使他人有啼笑皆非之感,他道:“小师父是说我的步伐,仍离不开少林心传?” 慧日道:“嗯!小僧自昨晚到现在,一直不高施主左右、曾经很仔细看过施主施展蟹行八步,发觉这门功夫竟与本派心传大有关连…” 徐经纬打断他的话,道:“所以你就在这儿向我下手了?” 慧日合掌施礼,道:“事非得已,还请施主原谅小僧唐突!” 徐经纬道:“算年就算是我倒霉好了!” 徐经纬的语气显然露出不满,慧日年纪虽小,也听得出他的指责.这就不能不解释明白。 慧日遂道:“施主万如动气,小僧这样做.仅是因为关心昙光师伯而且!” 这话慧日没有撒谎,而且徐经纬也相信他。 是以徐经纬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下来。 慧日乃又说道:“只不知师伯可好?” 一句话问得徐经纬泪如泉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流泪的原因,一来从慧日的言行看来,可知慧日已相信自己是昙光的门下。 二来他感到师父的那段恩怨,面对着少林慧日,自己竟不能上前以同门之礼相认,岂不可悲?慧日见他流泪,心底一惊,道:“师兄!莫非师伯他老人家……” 这一声“师兄”叫得徐经纬大为震动,但他立刻记起师父交代他不可自承少林弟子的话,当下寒着脸,冷冷对慧日道:“谁是小师父的师兄?” 慧日愕然看着徐经纬,甚觉意外的样子。 徐经纬又道:“家师很好,小师父可以上复贵寺掌门人!”慧日虽然从未见过昙光大师,但他自小长在少林寺,他的师父昙澄又是昙光最疼爱的师弟,慧日经常听到他的师父提起昙光的过去。 他虽知昙光被逐出少林门墙的事,但他也知道少林上下,莫不为这事叹惜,也莫不为这位师伯叫屈。 因此他一碰上徐经纬,证明了他的确受过少林心传,又知道他是昙光之徒,自然倍感亲切,一意想相认了。 不料徐经纬迎头泼地一头冷水,使慧日大为困惑。 这时徐经纬准备要走,慧日一时有不知如何才好的感觉。 徐经纬连~声招呼也没有,越过慧日的身边,向台州方向而去。 他走得很慢,因为他心里矛盾得很。 尤其对慧目的态度,徐经纬甚感愧疚。 纵使慧日给人印象是那么良好:年轻、稳重、十几岁的孩子已有那么深的修为,可是徐经纬却不能与他论交。 都是因为慧日是少林子弟,使徐经纬不得不跟他保持距离。 徐经纬一念及此,不禁又回头望一眼慧日,他实在不忍心如此拂袖而去。 只见慧日站在离他二丈多远的地方,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徐经纬心中泛起一阵惭窘,差点走回慧日之前,与他握手言欢。 但他忍住心底的冲动,硬起心肠,继续举步向前走去。 这回他只走了三、四步,斜刺里突然冲出十数名大汉,将他围得密不透风。 那十数名大汉个个虎背熊腰,一色黑衣紧身衣靠,动作利落之至。 徐经纬面对那十数名大汉,尽力保持镇定的态度,徐徐道:“你们大白天之下,围住本人有何贵干?” 那十数人之中,有人缓步而出,回答他道:“尊驾必定是徐经纬了?”徐经纬打量那人,只见他年约四十上下,穿一袭黑色长衫,领绣有三朵白花,醒目之至。 遂道:“阁下是三花令属?” 那人道:“不错!本人正是三花令主座下护法!” 他的个子不大,但声音宏亮得很,短短的一句话,却震得徐经纬耳膜隐隐作痛!徐经纬张嘴吸了一口气,才道:“只不知阁下拦住我有什么事?” 那人道:“本人奉令主之命,想请尊驾到西天目山一趟!” 徐经纬环顾四周,但见那批围住他的人,莫不虎视眈眈,大有一拥而上之慨。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看来本人不走也由不得我自己对也不对?” 那人点点头,道:“除非你能逃得过我光知君这一关!” 徐经纬突然大笑道:“光知君?你的名号叫王八?” 光知君本是龟的别称,所以徐经纬才说得那么刻薄。那人脸色一变,道:“本人叫光知君,你再敢在本人面前说出龟字,别怪我出手无情!” 徐经纬双手一摊,道:“光知君也好,乌龟也好,反正本人没意思到西天目山去,失陪了!” 他待要走,那光知君却喝道:“站住!” 徐经纬面露不屑地道:“本人要走便走,阁下穷嚷个什么劲儿?” 光知君连连冷哼,拿出一对金色尖刃,道:“阁下别以为没人打得过你!咤!看招!” 他话说得很快,双刃来得更快,金光一闪,已朝向徐经纬面门攻来。 徐经纬看得真切,一式“横空而下”,穿出光知君那一片金光,疾速奔向后侧。 但光知君追得更快,徐经纬才退,他招式倏变,一双尖刃左拦有扫,又已封住徐经纬的退路。 他手起刀落,招式狠毒,又快又准,使得徐经纬狼狈之至。 徐经纬全心全力.以蟹行八步化解光知君的攻势,无奈光知君功力高绝,徐经纬大有力不从心之感。 那光知君是三花令下十大护法之一,一向心高气傲,因此在取得优势之后,立刻放缓攻势,由他的四名手下顶替。 他负手伫立场外,观看他的手下擒抓徐经纬,一副悠闲之状,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 光利君一退,徐经纬力敌四名三花令的人,压力已减轻不少,但仍然险象环生,看情形必难支持太久。 果然,徐经纬左腰首先挨了一拳,接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半天,过了一会才站了起来。 光却君见状笑道:“徐经纬!你还是认输投降,免得自找苦吃!” 徐经纬虽然挨了一拳一脚,但却没有疼痛不适的感觉,即使有他也不会就这样认输投降。 他迅速恩忖失败的原因,心里焦急得很。 先知君看在眼内,道:“你还想再动手是不是?好吧!让你考虑一下再想动手的话,本人今天一定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徐经纬没有理他,心想:到底怎么搞的?我为什么突然感到缚手缚脚起来?不错,徐经纬发招之时,完全处于被动。 换句话说,每次都是对方出了手之后,徐经纬才以悟出下一步化解的招式。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岂有不缚手缚脚之感?徐经纬正不知该如何打下去,那四名大汉业已拉开架式,再次扑了过来。 这回他们四人分成两批,轮流而上,每次有两人同进出手攻徐经纬。 虽不像刚才一下子有四个人攻他,然而徐经纬还是感到应付不过来。 不过三、五个照面,徐经纬又挨了三拳之多。 这一拳打得徐经纬信心全消,大声叫道:“住手,住手!” 先知君喝退手下,道:“阁下服输了吧?” 徐经纬叹了一口气道:“本人承认打不过你们!” 光知君哈哈一笑,道:“你这人倒也磊落,好,你乖乖跟我们走,本人绝不为难你!” 徐经纬正待起步眼光知君他们走,慧口却走了过来,道:“施主等一等!” 三花令的人看见一名小和尚走了过来,都现出好奇的神情望着慧日。 但见慧日缓步而来,道:“施主如果改守为攻,三花令的人决计打不过你,何不试试看?” 徐经纬闻言呆了一下,心想:“这不太可能吧?”只听那慧日又道:“施主不要太拘泥于实际情形,而误以为你的攻着发生不了作用……” 徐经纬压低声音,道:“小师父是说,不论敌方攻势若何,我只要放手而攻,依照蟹行八步的心法妙诀,就可发生作用?” 慧口道:“小僧正是此意!” 徐经纬沉吟一下,扬声对光知君道:“本人想再向诸位讨教一场!” 光和君道:“你不是已经认输了吗?难道那小和尚指点了你什么绝招了不成?” 话中充满了轻视慧日之意,慧日虽~笑置之,但徐经纬却大是不平。 他大步走向光知君,指着他道:“不论我有没有什么绝招,这次就我们两人放手对打一招,你敢是不敢?” 光知君发觉徐经纬义形于色,心知他是因为慧日之故,而表示对自己的愤感。 光知君实在想不通徐经纬和那小和尚的关系。他脑筋动了一下,就抛开这个问题.笑道:“好,本人跟你玩三招!” 徐经纬要试~试慧日指点他的话,道:‘那么你可要小心!” 这次他抢先动手,一招“临风低姿”,右掌拍向光知君的灵台穴! 光知君大喝~声,双刃一挥,凌空扫向徐经纬的右肘部;徐经纬吓了~跳,差点将拿势收回。 忽然间;他记起慧日指点他的话,掌势仍然不变,~成不改地依照蟹行八步的心法,将那招“临风低姿”使完。 光知君倏觉他的尖刀所取的对方肘部,竟然够不着。 除非他跨上半步,不过这样子,他的“灵台穴”决计难逃对方掌下。 无可奈何,光知君硬生生将刀收回。 不料他招势才变,那徐经纬竟然已欺到他的左侧,迎击他的侧面。 光知君再沉着也不免被这情景吓了一跳! 他霍地劈出一刀,却发觉徐经纬已不知去向。 当下他打住去势,熊腰一挫,左手刀招划向左面。 这一刀,先知君是算准徐经纬的可能位置,因此出手时分量极重。 可是他刀招甫出,才感觉出徐经纬根本不在他的左面。 光知君惊然一惊,却无法将刀势收回。 徐经纬一见他的刀势雄浑,心知光知君用上了全力,因此避开他两刀之后,马上放手又攻过去了。 这一招“巧贯蓬矢”,发招所取的部位,看来离光知君有半尺之遥。 换言之,徐经纬如按式出招,委实很难碰上光知君半根毫毛。 如果没有慧日指点在先,徐经纬这一把根本不会出手,因为他看不出确可能伤到光知君。 不料事情完全在徐经纬意料之外,他拳拳方始送出,那光知君竟然朝前迎了上来。 这一来,等于徐经纬算好光知君会迎上来才发招,光知君哪有幸免之理。 只听“砰”一声轻响,光知君的面门被打个正着,打得他眼冒金星,心胆皆裂! 徐经纬一拳中的,他的招式仍有变化,左掌顺势砍了下去,正好又击中光知君的右肋骨。 这一拳一掌,将光知君打退了五、六步才敢停下来。 徐经纬望着光知君骇然惊愕的表情,笑道:“怎么样?光知君!我不是好惹的吧?” 光知君有点老羞成怒,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很仔细地在心中计划第二次的攻扑。 慧日帕徐经纬忘了提防,见状忙道:“师兄!运聚内力,重重下手,否则收拾不了那光知君!” 徐经纬应道,“我晓得!” 其实他根本不知提聚内力之法,只因与慧日那一声“师兄”听得他舒坦之至,才随口漫应着。 光知君却笑道:“好哇!原来小秀驴也是少林门下,我倒看走了眼,好,待会儿我一并收拾!” 慧日道:“施主!你好大的口气,难道武令主没告诉过你她为什么躲到西天目山的原因?” 武曼卿当年受少林门人围剿,针神曲圣又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使她不得不避祸西天目山,这事武林人物有谁不知。 是以慧日提了出来,那光知君的凶焰登时消失了不少。 但他奉命擒拿徐经纬,自然不会因慧日在场,就打了退堂鼓。 何况,光知君深知三花令主武曼卿将东山再起,迟早会跟少林寺一派旧帐重算。 因此,光知君考虑之后,决定将慧日一举成擒,一并带回去让武曼卿处置。 慧口冷眼一瞧,道:“光知君!你先别忙着想对付小僧,能够通过我的师兄这关,就算你运气好!” 徐经纬也道:“对!对!咱们再玩几招!” 光知君怒不可遏,暴喝一声,双刃一扬,凌空扑向徐经纬。 徐经纬心弦一震,心想:“这光知君果然是名家高手。” 敢清光知君双刃飞扬,那蒙蒙金光,已将他的身影遮住,使人摸不出他确实的位置。 徐经纬脑筋一转,顺手向前攻了一掌。 他掌势才发,对面金光圈中的光知君,突然破光而出,尖刃疾射徐经纬的前胸。 徐经纬刚才那一招是试探一下而已。 因之光知君尖刃一刺到,他立刻警觉。 一式“气吞八荒”,不退反进。 徐经纬这样做自然非是自寻死路。 须知徐经纬既已放手与光知君相搏,他就完全不考虑出招收招之时机,一味按蟹形八步的招式,一板~眼地连绵出手。 这是由于徐经纬深恐重蹈先前的覆辙,作太多的考虑之时,反限制片自己攻敌的先机,其次他知道慧日旁观者清,照他的话将招式接步就班地发出,决计不会错。 何况,他已经这样做,而且取得了上风。 所以徐经纬没有理睬光知君的进逼,不退反进。 好个空手太白刃的手法,但见徐经纬掌影探进光却君的刀光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 连慧日都不敢相信光知君撤招换式。 然而光知君竟然在这可以杀伤徐经纬的关头,一式“分波掠影”,截然将双刃分开。 这个动作无异给徐经纬抓住攻击的机会。 果然,光知君~改攻势,徐经纬已毫不客气地戟指点向他的双目。 就这么一瞬间,光知君生机尽失,还落得差点失去了双眼。 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却不能不退。 徐经纬得寸进迟,紧紧逼住光知君,使得光知君左冲右突,显然已无心恋战。 在一旁观战的三花令徒众,因为没有光知君之命,不敢冲进去帮忙,仅仅大声鼓吹,替光知君助威。 双方很快的拆了十数招,徐经纬突然停手道:“光知君!这回该作认输了吧?” 光知君脸上微微冒汗,气喘吁吁地道,“我看未必吧?” 他缓缓将双刃举厂起来,对着徐经纬义道:“是你退找施出煞着,怨不得我!” 两下距离大约三球之远;徐经纬在光知君举起双刃之时,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脸上杀机重重。 可是他没料到光如君竟是那么阴险恶毒。 才一眨眼之间,光知君倏地跨前一步,金色双刃一指! 徐经纬只注意双月的来势,不想“喀峻”一声,光如君双刃一收,宽大的袖口之中,忽然白光一晃! 徐经纬呆了一下,还没弄清光知君在弄什么玄虚,那道白光已然疾射而至。 虽然徐经纬应变不慢,但仍没法逃过那道白光的袭击。 徐经纬只觉得肩胛一阵奇痛,抬眼之时.却发现已被光如君的刀刃刺中! 更令人惊讶的是,刀刃的尾部连着一条细小的金链,握在先知君的手中。 而光知君的左手,仍然高举着另一把金刀。 换句话说,光知君的右手刃刺入徐经纬的肩肿.他只要牵动刀链就可逼使徐经纬靠过去,那么他左手刀迅速即能取下徐经纬的性命。 但光知君并没有这样做,他道:“徐经纬!你料不到我手中金刃也可以当暗器使用,而且又连着一条全链子,对吧?” 徐经纬痛得冷汗直冒,本能的运动左肩胛,想把他利进肉中的金刃拔出。 冷不防才微一用力,却是一阵啃骨剧痛.光知君笑道:“你不要自讨苦吃,须知我那金刀之中有个倒钩,你妄想拔它出来,只有多受一份苦头而已!” 徐经纬果然不敢妄动,光知君又道:“此刻我只要拉你一把,你就非靠近我不可,你信也不信呢?” 徐经纬实在禁受不住被他拉那么一把,因此慌忙点头。表示同意光知君之言。 光知君显得相当得意,道:“那么你就乖乖地让我点住你的穴道,我便取下你肩胛中的金刃。” 穴道一经人家点住,等于落入人家的手中,徐经纬虽知光知君的打算,却也不敢反抗。 光知君见状,又道:“那么,我可要靠近你了?” 从光知君那种慎重的言表,也能看出他仍然不敢确信徐经纬到底会不会拼力反抗。 因此光知君迟疑了一卜,方始慢慢移步靠近徐经纬。 他才移了半步,蓦地发现慧日走了过来。 光知君忙大声喝道:“小秃驴站住!” 接着他下了一道命令,道:“赶快拦住那小秃驴,不能让他靠过我这边来!” 他的手下一拥而上,立刻将慧日围了起来。 慧日皱眉道:“阿弥陀佛!你们不必紧张,小僧不会贸然出手救人的!”光知君道: “你再向前走一步,我管叫姓徐的血溅当场!” 不料徐经纬却冷冷道:“光知君!你不用拿话唬人,没有武曼卿许可,你不敢杀我的!” 慧日自然也看出了这种情形,光知君要杀徐经纬早就动了手,不会迟迟不动。 不过慧日并不想冲过去救下徐经纬,所以他听了光知君的话之后,果然住了脚。 徐经纬逐又道:“小师父,你就停在那里好了,免得光知君一紧张拉动金链,我可是受不了!” 慧口笑道:“师兄说得也是……我站着不动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光知君登时放缓了紧张的神色。 但慧日突然又道:“不过,师兄!难道你没听人家说过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句话吗?” 这一说,顿时又使光知君露出紧张之色。 徐经纬却道:“你的话固然不错,我虽可奋力后退,也许可以藉那一退之力,将金刃拔出,逃出光知君的控制……” 他歇了一下,抑住肩肿的疼痛,又道,“只是我考虑到了一个问题!”慧日讶道:“有什么好考虑的,顶多肩肿少一块肉而已,又不会伤了性命!” 徐经纬迅速道:“话虽然这么说,但一退之下,金刃虽可拔出,可是我知道自己必经不住那一阵奇痛,非得当场昏倒不可,所以我迟迟不敢那样做!” 光知君闻言露出笑意,道:“算你聪明,须知金刃拔出来也没用,你一昏厥,岂不是一样逃不出我的手底?” 徐经纬道:“是啊!要不然我怎会不知‘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早就全力后退了……” 慧日道:“师兄现在可以不必担心昏厥的事了!” 徐经纬一听便领会了慧日的暗示,心想:“既然慧日有把握掩护我,我何必担心逃不掉光知君的手底?” 况已奋力一拔,一阵奇痛难免不了,但也不见得就会因此昏厥呀?那光知君还在推测慧日的话意,冷不防右手金链一紧。 他念头还没转过来,徐经纬居然拼力跃身后退。 容不得光知君左手金刃有时间攻敌,右手拉住徐经纬的金链已然一松,但见链头金刃勾出血淋淋的一块肉,那时徐经纬已然脱出他的控制。 在这同时,慧日长腰一掠,双拳齐出,迅速击倒前面两名挡住他的三花令徒众,快逾一阵疾风赶到徐经纬的身旁。 好个慧日,委实不失为少林门下。 但看他猿臂一撩,正好环腰抱住摇摇欲坠的徐经纬。 这一个变化,实在大出光知君意料之外。 第一,光知君料不到徐经纬敢拼命后退。 第二,他更想不到小小年纪的慧日,居然有那一份足可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夫。 是以光知君竟是眼睁睁的,看那徐经纬落在慧日的手中。 慧日抱住徐经纬之后,迅速点穴止血,然后才查看徐经纬的伤势。 徐经纬的左肩去掉了一块肉,肩骨碎裂,鲜血已染红了一大块。 但他并没有晕倒,咬着牙道:“师弟……不,小师父!我没有当场丢人现眼晕了过去吧?” 慧日笑道:“师兄傲骨天生,这点皮肉之痛算得了什么!” 徐经纬苦笑道:“对!咱们危境未解,我会振作起来对付他们的!” 他的脸色虽因失血不少而有点苍白,但是表露在脸上的神情,却是凛然无惧。 慧日相当感动,道:“师兄不必费神,此地由小弟收拾就够了……” 徐经纬道:“你用不着骗我,那光知君功力高绝,人又阴狠残毒,我看今日咱两人都难逃劫数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也罢!咱们不如奋战而亡,作一时难兄难弟!”他挣扎着站定,又道:“小师父!光知君已摆下攻扑阵式了……” 慧日闻言抬目,果然发现四下阵式严密将他和徐经纬团团围住。 他低宣一声佛号,扬声道:“光知君!兵刃无眼,你何不放弃这场杀戮?” 光知君纵声笑道:“小秃驴!除非你束手就缚,否则本人决计不会任你全身而去的!” 慧日垂目合掌,道:“佛祖慈悲,恕弟子开戒了!” 光知君愣了一下,修地发觉那慧目的眸中,闪烁着骇人的杀机。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未曾有的战栗,忖道:“这和尚小小年纪,居然含有那么强烈的威严……” 这时慧日已知道血战难免,他估量了敌势之后,悄然对徐经纬道:“师兄!等下动手之后,你务必要保留气力,我们才有脱困的机会!” 徐经纬讶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将受到更大的压力吗?” 慧日道:“但师兄失血太多,体力居弱…因此你只顾着逃开此地便行,小弟当会尽力掩护师兄逃走!” 徐经纬道:“不行!你一个人应付不了先知君他们的!” 慧日道:“但我们能逃走一个,总比两人死在一堆合算吧?” 徐经纬正待反对,三花令的门人,在光知君催今之下,展开了攻势。 只见他们以长枪队在前,大刀队在后,外围又有人布岗戒备,那阵式当真凌厉无比。 八名长枪手由四面徐步逼近,枪尖直指慧日和徐经纬。 慧日知道刹那间混战将起,急道:“师兄,你若不走,我们只有投降一途!” 徐经纬问道:“为什么?” 慧日道:“因为投降还可以苟延残喘,动手则败亡必至,如此死法,太不值得了!” 不料徐经纬却道:“你不必固执,我心意已决,绝没有理由让你一人在此受死!” 一言才罢,那八名长枪手已然疾冲而上,分攻慧日和徐经纬。 慧日深叹一声,双掌一推,暗运内功,打出一股狂飘,撞向三花令下的长枪手。 霍地见他抱袖一拂,顺手拉住徐经纬,低喝一声:“走!” 徐经纬被拉得微微一倾,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随慧日一踏而出。 但敌人长枪却在这个时候疾别向徐经纬的咽喉。 徐经纬一时不备,惊呼出声。 眼看那长枪几乎中的,慧日却适时探手一捞,然后顺势推了出去。 那执枪的大汉经不起这一推,人往后仰倒。 说时迟,那时快,慧日一马当先,拉着徐经纬趁这空档,一闪而过。 可是他们虽然闪过那八名长枪手的攻击,却碰上了另八名长刀手的拦截。 那八名长刀手剽悍之至,劈面就砍。 慧日左右受敌,又要掩护徐经纬,确是很难面面俱到。 因此敌人长刀一出,他不能不先将拉住徐经纬的手放开,以便空出双掌来应付。 然而他与徐经纬才一分开,那八名长刀手竟然分出三人缠住他,而以五人对付徐经纬。 这情形一望而知光知君的企图,显然要全力先擒下徐经纬。 慧日见状大急,因为他深知徐经纬体力不济,支持不了多久。 当下他奋力想脱出那三名长刀手的纠缠。 不料那三名长刀手竟然焊不畏死,拼命拖住慧日,使慧日根本无法靠近徐经纬。 而徐经纬却已经险象环生,他在五名敌人围攻之下,虽然全力在闪右突,无奈头晕目眩,显得极为软弱无力。 五招不到,徐经纬左肋已中了一刀。 他负痛挣扎,并力施出一式“蟹行八步”的救命绝招“临风低姿”,蹿出了那五名长刀手的刀圈。 慧日一见徐经纬突围而出,当下不敢怠慢。 他拳脚并用,一个“鹞子翻身”,也穿出敌人的纠缠。 但是那三名长刀手刀法凌厉,居然一卷而上,堵住慧日的去路。 就这么一耽搁,慧日重陷刀阵。 徐经纬因此得不到他的援手,被光知君拦个正着。 光知君深恐夜长梦多,同时他也发现徐经纬已豁出了命。 人一旦命都不要,其势可知。 是以光知君拦住徐经纬之后,双刃齐出,攻的是徐经纬的要害,丝毫也不敢大意。 徐经纬奋力冲出那五名长刀手的围攻,早已成为强弩之末,显得力尽气竭的样子。 何况他左肋又中了一刀,伤势不轻。 光知君的金刃却在此时绝招尽出,受了重伤的徐经纬如何禁受得住?他勉勉强强进过光知君的一砍一扫,当光知君第三次长刺而至之时,徐经纬已经举步维艰了。 光知君这次本是对准徐经纬的心窝扎了过来。 可是他的金刃才递出一半,墓地发现徐经纬双腿一矮,前胸竟对着他的金刃偎了过来。 光知君心底一震,硬生生地将刀招煞住,金刃迅速抽回。 虽是如此,他的金刃仍不免扫中徐经纬的胸口。 徐经纬哼也没哼,就这样子栽倒在地。 慧日见状大叫一声“师兄”,掌式一紧,三式煞手一气呵成,只听三声惨叫.那三名与他对敌的长刀手,立毙在他的拿下。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身形一跃,扑到了徐经纬的身旁。 但光知君距离比慧日近,不待慧日赶至,他已先一步拦在前面,不让慧日靠近徐经纬。 慧日态极攻心,指着光知君道:“你胆敢杀了小僧的师兄……纳命来!”那光知君就那么呆了一下,慧日双拳已至。 这一招简直快通闪电,光知君差点没逃开。 慧日拳落腿起,嘶地又好了一下。 这一拳~腿,正是名震武林的少林伏虎降龙拳最精密的招式。 要不是光知君~身功夫了得,加上慧日情急出手,这一拳一腿,就足可要了光知君的命。 光知君金刃飞舞,抵住慧日的掌势,双足换步更快,刷地溜向右侧。 虽是如此,仍被慧日的掌风打中左腰,踉跄撞跌了三、四步之多,才拿桩站稳。 他将金刃高举护住面门,道:“小秃驴!徐经纬并没有死,你发什么疯?” 慧日神情一缓,道:“他连中了两刀,岂有命在?” 光知君道:“刚才本人本可一刀剁中他的心窝,但我硬将功力撤回而保住了他一命,难道你瞎了眼?” 慧日回想刚才的情形,的确有可能像光知君所说的一样。 因此慧日道:“幸亏你没有害他,否则今日小僧必不甘休!” 光知君道:“你一个出家人嗔心居然如此之重,当真叫人看不出来……”慧日幽幽道: “你不知道我这师兄的生命有多重要……我即使拼着这条命不要,也非护着他不可!” 光知君闻言露出诡异的表情,使慧日大惑不解。 他正在动脑筋思忖光知君的心意,那光知君已欺近徐经纬。 意目惊然憬语,轻叱一声道:“光知君,你敢!” 可是光知君已快步一冲,以金刃指着躺在地上的徐经纬,冷冷对慧日道:“不要妄动,否则我就一刀结果了他!” 慧日果然不敢轻举妄动。 先知君遂又适:“你既然那么重视性徐的安全,那么就乖乖就缚,本人或许可准留他一条命在呢!” 慧日废然一叹,道:“好吧!小僧任凭你处置,但怀绝不可伤害师兄!”光知君道: “咱们一言为定!” 慧日果然垂手肃立,等候三花令的人过来擒捉。 正在这个时候,路旁走出了段裕。 他大摇大摆地徐步走到慧日之前,道:“小师父!你自愿投降,倒让光知君白占了便宜,太不值得!” 慧日恢复了戒备之势,正要开口,那光知君已先喝道:“尊驾是什么人?胆敢插手管这件事!” 段裕徐徐道:“在下徐州段裕,虽是武林末学,不过看不惯阁下欺负出家人,在下还是敢出面架梁!” 光知君脸色甚是难看,道:“好!尊驾报出师承来,本人好替令师管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段裕哈哈一笑,道:“阁下无须担心在下师承来历有什么惊人背景,在下既不是武林三尊之后,也不是针神曲圣的什么亲人,更与九大门派。海龙会、五船帮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大概可以放心对付本人了吧?” 他这席话尖酸刻薄之至,无异是暗骂光知君只会欺负人孤势单的人光知君气得哇哇大叫,道:“姓段的!你是来找死!” 段裕轻松一笑,道:“本人敢来就不是来找死!不信阁下试试看!” 他将奇形兵器抽了出来,动作潇洒之至,又适:“光知君!你敢不敢跟我斗上百招?” 光知君哪经得起年轻的段裕这一激,金刀一摆,跃身冲到段裕之前,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看招!” 但见他双手金刃飞动,一招“仙人指路”,攻向段裕的上盘。 段裕奇形兵器一撩,摆开了对方的刀刃,迅速以一招“虬松倒垂”,反击光知君的肩井、风池两穴。 两人一出手均拼全力猛攻,霎那之间,已换了五招之多。 慧日眉心打结,倏地沉声喝道:“住手!” 段裕首先跳出战团,跃至慧日的身旁,道:“小师父!你……你为什么还没有抱走徐兄?” 慧日道:“施主好意心领,只是……” 段裕很快地打断他的话,道;“小师父你不用担心逃不掉,趁他们阵势未稳快救走徐兄,否则再也没有机会……” 说话之间,那光知君已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段裕迅速又道:“在下好不容易将光知君激了出来,小师父再不走,徐兄恐怕又要落入光知君之手,那时局面就不好收拾,快!” 慧日还在迟疑,那段裕奇形兵器一挥,势如恶虎,已抢攻向光知君。 光知君正想重新抢到徐经纬之旁,段裕的奇形兵器,已迎面砸到。 他逼得弯腰挫背,止住去势,金刃“叮”他猛碰段裕的兵器。 这一举,光知君本想以一碰之势,震开段裕挡在他正面的身形。 不想他内力虽贯注刃身,但段裕力道更猛。 两般兵器交接的结果,光知君才发觉那段裕的内功修养,已至惊人的境地。 两人甫接乍分,相互之间都没有讨到好处。 旁观的慧日眸光一亮,心想:“有段裕这种身手,何患不能突围、’当下他心意一决,猿臂一探,将徐经纬拦腰抱起。 段裕看得真切,大喝一声,奇形兵器带动一股冷风,当胸撞向光知君。他人随势出,直指光知君的中宫。 这一式宛如狂风骤雨,势狂力壮,使光知君无暇多顾,连连还击了六招之多,方始抑住段裕这一阵抢攻。 段裕的本意只在掩护慧日救走徐经纬,此时看到慧日已躲过三花令徒众的截击,立刻将攻势放松。 那光知君心知段裕想逃,金刃绝招尽出,又将段裕卷入刀光之中。 此刻段裕才真正感受光知君的功力高绝。 他拼力以奇形兵器抵住光知君,一面迅速急索脱困的方法。 十招一过,双方大吼一声,倏见段裕穿出光知君的刀光之下,巍然屹立二丈开外。 他的嘴角渗出滴滴血丝,修然笑道:“光知君!早估计到你决计不敢与我以命相搏,一试之下果然不差!哈,哈……” 光知君胸前被划开一道血口,形状跟段花一样狼狈不堪。 他极力忍住上涌的血气,吸了一口气,道:“刚才我要不是摔然收回内力,此刻等驾早已毙命气绝……” 段裕接口道:“不错,本人承认结果可能是这样,可惜阁下胆量太小,不敢不先求自保,哈……你必定相当后悔是吗?” 光知君的确相当后悔,因为刚才他如果拼力将内力逼出,确实可以一招结果段裕的。 可惜他太过谨慎,没想到段裕硬接下他内力的举动,只在跟他赌命而已。 换句话说,他早知道段裕的内功修养比不上他的话,他就应该全力用刚才的机会,搞断段裕的心脉。 光知君一念之差,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倒被段裕打伤,岂有不后悔之理。 段裕傲然~笑,道:“此刻你的伤势比我更重,我本可一举将你击毙……” 光知君道:“那你怎不试一试?” 段裕摇头道:“用不着!一来咱们无冤无仇,二来我也犯不着在此地拼老命…” 他将奇形兵器收好,又道:“因此阁下不反对的话,本人想尽快离开,好找个地方疗伤……” 光知君衡量一下情势,心知再打下去也不一定可以干掉段裕,是以默然不语。 段裕微微一笑,向光知君拱手示意,徐步走向台州城而去。 且说慧日得段裕之助救走徐经纬,很快地回到了国清寺。 徐经纬终于在成如岑细心疗治之下,得回一条性命。 这一日,春暖花开,时日又近清明,因此国清寺游人如织,好不热闹。徐经纬在国清寺一呆半月,身体业已康复,只是元气没有完全恢复而已。 他每日有慧日结伴,读书写字,谈佛论经,过得极为悠闲自在。 他像往常一样,一早就在寺后园中徘徊,等候慧日早课休闲,好与他一齐练功。 可是这一日他~直待到响午将近,却不见慧日的到来,不觉心中纳闷,独自忖道:“会不会寺中游人太多,慧日拨不出时间来看我?” 他心中记挂着慧日,整个上午都不得安宁,直到日落之前不久,慧日方始迟迟而至。 徐经纬老远就招呼着慧日道:“师弟!闷了我一天,你可来了!” 他兴冲冲地迎了过去,却发现慧日满是愁容,不禁讶道:“怎么啦?师弟?” 慧日叹了一口气,道:“师兄!师父他……” 徐经纬问道:“师叔他怎么了?” 慧日遭:“他要我转告师兄,请师兄明日一早离开国清寺!” 徐经纬急道:‘为什么?” 慧日道:“因为掌门人来谕,不准师父收留你!” 徐经纬脸色一变,道:“这令谕什么时候来的?” 慧日道:“大概是前几天吧?” 徐经纬徐徐道:“难怪昙澄师叔一直不肯与我相见…” 他冷笑一声,道:“小师父!请你上复昙澄大师,小可今晚就会离开贵寺。” 他的口气和态度变得冷漠之至,慧日知道已经伤了他的心。 忙道:“师兄!师父说,他将暗中帮你替师伯雪冤,要你忍耐下去……”徐经纬长袖一拂,道:“不必了!小可既不是少林门人,也不用劳顾昙澄这一遭…” 他转身进入屋内,将随身衣物收拾好,然后掩门走出屋外。 慧日跟在他的背后道:“师兄!太阳下山了,何不明日再走?” 徐经纬仰望天色,叹道:“师弟!我何尝要走呢?唉……你应该了解我此刻的心情吧?” 毕竟慧日年纪尚小,闻言眼圈一红,道:“师兄你…你还会理我吗?”徐经纬露齿一笑,道:“我怎会不理你呢?” 他忍住心中的酸楚,突然有一股孤寂被弃之感。 慧日怯怯地道:“师兄,你这一走将到什么地方去?” 徐经纬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不会消沉颓废,对也不对?” 慧日道:“我知道师兄不是这种人……” 徐经纬坚决地道:“有朝一日,我要掌门人亲自迎我进入少林寺大门,否则我誓不甘心!” 慧日喜道:“我知道,而且相信师兄一定做得到!” 徐经纬笑笑道:“多谢师弟的鼓励……” 地走了两步,又道:“能不能容我向成姑娘道声谢?” 慧日道:“成姑娘早已走了!” 徐经纬“哦”了一声,道:“她走了?” 慧日道:“是的!是朱姑娘前日邀她一齐离开的…” 徐经纬问道:“朱姑娘?是不是朱绮美,朱姑娘?” 慧日道:“是的!好像有什么急事,所以没有通知师兄就走了!” 徐经纬道:“成姑娘既已离开了,我就不再耽搁了……” 他拍拍慧日的肩膀,默不发一语地掉头而去。 慧日突然又叫住他道:“师兄!请你等一等…” 徐经纬讶然停步,那慧日又道:“师兄此去最好先到杭州城找一名姓万的铁匠,据说他和昙光师叔关系相当密切……” 徐经纬心中一动,道:“姓万的铁匠?” 慧日点头道:“是的!你到杭州一间便知,师兄可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不少有关昙光师叔的珍贵资料也未可知……” 徐经纬道:“你认识这名姓万的前辈?” 慧日摇手道:“我不认得,不过我从师父的言语中似乎听出这姓万的与师叔一生经历大有关联,所以提议师兄何不走一趟杭州城碰碰运气?” 徐经纬道:“既是如此,我就到杭州走一遭……” 第十章 奇女施布木竹阵 于是两人互道珍重,就在国清寺门前分手道别。 徐经纬沿路北行,为了节省盘缠,不得不找些零工糊口耽搁,行程自然很慢。 这一日秋高气爽,徐经纬走在官道之上,贪恋沿途风光,走来速度就越发缓慢。 他本就不在乎时间,何况进入余姚,人烟已渐稠密,他也就不必担心会错过了宿头。 因此这一天他花了四、五个时辰,总共才走了十多里路。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才赶到一处十来户大的庄口。 心想:“既然赶不到余姚,何不在此找个地方将就一宿?” 当下他走进村内,不料却发现村内空无一人,静悄梢的,连一丝炊烟也不见。 徐经纬好生奇怪,不禁站在街心发愣。 修地,前面一家瓦房“噗”一声射出一盏冲天火焰,摇曳在薄暮之中。那火焰冲上来丈高之后,就开始徐徐下降,眩人的蓝光在这凄清的孤村里,看来格外动人心魄。 徐经纬微微一怔,正要跑出村外,四下的民房突然传出一阵桀桀怪笑。那笑声听来恐怖之至,随着笑声之后,屋顶上一下子冒出了一大批白衣长发的怪人,散落在徐经纬四周。 最令徐经纬惊奇的是,那些白衣长发怪人,居然都是足不沾地地飘浮在屋顶之上,作势欲扑。 徐经纬平日虽不相信有什么鬼魂之类的话,但一旦骤然碰上,仍不免吓得毛骨悚然。 他惊噫一声,不自主地退了五。六步。 所幸屋顶上的那些怪人,并没有真的扑了下来,只在半空中上下摇晃,不时传出桀桀怪声而已。 徐经纬心情略定,但却不敢冲出村外。 因为一来他尚不知那些怪人的企图,二来就在他的前后,也同样有作势汹汹的怪人。 是以他极先稳定情绪,使自己的判断力维持清醒,以免心智被迷。 他一镇定下来,果然被他发现那些长发怪人荡在半空中的姿态,大有蹊跷。 第一样是他们飘荡的范围,均不超出十尺,换句话说,他们虽然作势欲扑,可是却无法扑过来。 第二样则是他们的举止显得千篇一律,举手投足之间,太过呆滞单调。既是如此,徐经纬第一个念头,就很自然地想及这些怪模怪样的白衣长发人,是不是都是由人操纵的假人? 他越看越像,不禁胆子一壮,喝道:“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吓唬本人?” 他喝声才起,蓦见左右两排怪人口中吐出一串串蓝色火焰,像骤雨般地向他袭来。 徐经纬大吃一惊,心想那火焰来得离奇,当下不敢久留,一个翻滚冲进一家民屋檐下。 他身形才站好,倏闻一声娇叱,抬眼望处,只见一名身材娇好的少女,正穿梭在那一片火焰之中。 那少女身形之快,使徐经纬看得大声喝彩起来。 但见她翠袖飞舞,身影宛若蒙蒙晓晖,似幻实真,使人目不暇给。 片刻之后,那些蓝色火焰登时被压制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修闻那少女轻叱出声,脱出了火焰。 徐经纬心念才动,那少女素手微扬,“嘶、嘶”数声,屋顶上的怪人应声掉了七。八个来。 她的步伐好快,暗器才出手,入已冲到徐经纬之旁,急急道:“公子快跟我走!” 由不得徐经纬表示意见,那少女己握住他的手,紧紧拉着他就走。 徐经纬撞撞跌跌地跟她跑到街心,只见原先那些怪人已不知去向。 徐经纬心下大奇,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少女头也不回,道:“公子先别问,危机一过,我自然会告诉你!”他们两人继续往村外而去,徐经纬道:“既是如此,姑娘能不能放开在下的手?在了相信跟得上姑娘的!” 那少女果然放开了握住徐经纬的手,回眸一笑,道:“小妹紧张无礼,还请公子原谅!” 这回徐经纬看清了那少女的容貌,只见她长得凤眉修目,娇丽动人,但却掩不住一脸纯真的稚气。 他正感到这陌生少女未得唐突,她却道:“这些人是毒火教的门下,不知还会耍什么花样,咱们快离开此地!” 说着,她一马当先,疾冲向村外。 徐经纬全力跟住她,两人很快冲进村外的一片竹林。 那少女这才停步吐了一口气,道:“此刻暂可无碍,咱们歇一会再逃!”徐经纬发觉他们停身之处,是一片疏疏落的竹林,地上满是干燥易燃的断枝败叶,不禁讶道:“姑娘所说的毒火教,是不是擅长用火?” 那少女道:“当然!他们不但擅于用火攻敌,而且所施放的火莫不有毒!” 徐经纬道:“那那我们躲在这竹林之中,不是太过危险了吗?” 那少女问道:“公子深恐这竹林容易看火,对也不对?” 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徐经纬心想:“难道毒火教的火烧不到这竹林来?”他正在心中打鼓,只见那少女拔出匕首,很快地砍断身旁的几枝长竹。他将砍下的竹枝尖端削好,然后一根根扬手投向四面八方,一共投出了十二支之多。 那十二支竹枝插在他们四周的松土上,正好将他们围了起来。 除经纬看得莫明奇妙,弄不清那少女这个举动有何意义。 他正要开口询活,突然间竹外传来一阵沙沙脚步声,接着传来一阵吆喝。 徐经纬紧张地道:“姑娘!八成是毒火教的人追来了…” 不料那少女却很轻松地道:“我知道!是毒火教的人不错,一共来了三十几个人分由四面搜索过来……” 徐经纬大为惊骇,道:“这么一来,我们岂不要束手就缚?” 那少女道:“不妨!放心待在这儿,绝不会叫他们发觉!” 徐经纬抬眼正看到离他们十来步远的地方,已出现七、八个白衣长发的毒火教徒众,遂将一句到口的话吞了下去,睁着双眼,屏息望着那些怪人朝他们走过来。 那少女却噗哧一笑,道,“公子说话呀?” 徐经纬轻轻嘘了一声,指一指正面过来的毒火教徒众。 那少女笑道:“我看到了,不用怕,他们不会看到咱们在这里的!” 她的声音很大,徐经纬慌忙用手掩住她的朱红小嘴,示意她别出声。 那少女等徐经纬的手伸回,却又道:“不出声也没用,我们站在这里目标显著,他们一下子就可发现的!” 那七、八个毒火教的人,这时已停在不及十步远的地方,四下搜寻。 徐经纬忙全神戒备起来,那少女却道:“公子!你省省精神吧!他们要是看得见我们,此刻还会停在那里吗?” 徐经纬一想有理,不觉诧异地望着那少女。 她笑了笑道:“他们不仅看不到我们,而且连我们说话的声音他们也听不见,公子你相信吗?” 不信也不行,因为事实上便是如此。 那些毒火教的人离他们仅有七、八步左右,除非他们个个耳聋目瞎,要想不被他们发现,委实是不可能的。 可是从他们的言行一望而知,他们确确实实是看不到徐经纬和那少女。徐经纬越看越奇,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只不过略施一种阵法而已!” 徐经纬恍然道:“原来如此,在下还以为姑娘会隐身术!” 那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妩媚动人,徐经纬登时被她感染,心情开朗,又道:“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那少女看一下四周,道:“那些毒火教的人暂时还不会离去,我们坐下来歇一会……” 他们在原地并肩坐了下来,那少女掠一下秀发,神态恬雅端庄,道:“公子刚才问我什么?” 徐经纬刚要开口,那少女又道:“哦!我记起来了!公子问我姓名……我叫唐宁,唐朝的唐,安宁的宁!公子呢?” 她说话的措词和表情,含有一股掩不住的淳朴,毫不扭妮作态,吞吐做作,令人听在耳中,涌起一份清凉沁人的滋味。 徐经纬道:“在下徐经纬,幸会姑娘…” 唐宁打断他的话道:“说话别那么迂腐好不好?咱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免得浪费时间……” 徐经纬笑道:“姑娘个性爽朗,从这句话就可听出来……” 他顿了一顿,又道:“敢问姑娘此刻所摆的阵法叫什么名字?” 唐宁道:“最寻常的五行阵变化中的一种,我自己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木竹阵!你就称它为木竹阵好了!” 徐经纬觉得她的话很有意思,从她的言语之中,不难想到这木竹阵必定是唐宁随便摆出来的。 第一、这阵法到现在才有个名字,第二、五行阵变化何止万端,依据五行变化的原理,临时摆出这木竹阵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这人对五行变化的了解,一定要相当深刻才能如此临时利用上它。 所以徐经纬深信唐宁不但对五行变化有很高深的研究,而且已达临可以到时利用地形地物摆出阵法的境界。 他不禁对唐宁大感佩服,道:“唐姑娘一定出身很高明的阵法世家了?”唐宁道:“我出生在四川唐家,生长在豫北……” 徐经纬闻言道:“那么姑娘一定和唐英有关系?” 唐宁露出雪白的贝齿笑道:“是呀!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公子认得她?” 徐经纬点点头,道:“在下蒙英姑娘救过一命,当然认得她!” 唐宁很仔细地端详徐经纬,突然道:“姐姐眼光真高,有你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的心上人,叫人好不羡慕……” 徐经纬慌忙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和令姐只是寻常朋友而已!” 唐宁突然推推他的肩膀,要他注意正前方。 正前方出现了一名黄衣怪人,正站在那里四下眺望,好像对眼前景物甚觉讶异。 唐宁脸色开始不太平静,道:“这人人称黄毒,是毒火教三毒之-…他已经有点怀疑这附近的景物……” 徐经纬道:“这人是不是很厉害?” 唐宁道:“那还用说,否则如何能名列毒火教三毒之位!” 他们正在说话之间,那黄毒突然喝道:“丫头!本座知道你躲在这附近,乖乖出来,本座或可饶你一命!” 唐宁面带忧容地道:“这毒鬼果然已看出此地有点蹊跷!” 徐经纬道:“在下从不知江湖上有毒火教,他们为什么要找在下的麻烦?” 唐宁笑道:“他们找的是我,公子只是凑巧碰上而已……” 徐经纬不觉讶然失笑,道:“原来如此……” 这时那黄毒已经又大声道:“丫头!本座知道你就在前面,再不出来本座可不客气了……” 徐经纬道:“咱们怎么办?” 唐宁神色有点紧张的样子。 徐经纬遂又道:“在下既然跟他们并无过节,姑娘是不是可以容在下出面跟他们一谈?” 唐宁道:“谈什么?你以为他们这一伙人很讲道理是不是?别天真了,你出去只有送死而已!” 徐经纬不大相信唐宁的话,正想站起来,那黄毒又大声说道:“丫头!再给你片刻考虑,如不出来,可怪不得本座的黄磷毒火了……” 他语声才落,随着长袖一拂,居然打出了一团黄色火焰,直射到徐经纬和唐宁之前,一声落地。 唐宁仓皇道:“快闭住呼吸,站到上风的地方!” 他们移到上风的地方,七手八脚地用双手摆上将那团黄火掩了起来。 等火势一熄,唐宁才吐一口气道:“这毒鬼真阴险,想用这催泪毒火将我们逼出阵外,哼,我得还点颜色!” 徐经纬道:“姑娘不必再想办法,我看,我们迟早要被逼出去的!” 唐宁此刻已一言不发地取出囊中暗器,握在手中,准备出手。 徐经纬见状道:“姑娘别忙!” 唐宁讶道:“干嘛不让我发出暗器?” 徐经纬道:“你由此地发暗器,万一伤不了那黄毒,岂不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唐宁道:“这事我当然考虑到了……” 徐经纬“哦”了一声,心想这唐宁看来天真无邪,心思竟也如此细密。只听唐宁又道: “须知我这暗器经过特别设计,打出去不但可以扰乱敌人耳目,而且可依手法的轻重,及风的大小而改变方向……” 徐经纬恍然道:“真是闻所未闻!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这厉害的暗器……” 唐宁道:“这暗器叫做无头翁,是我们唐家最厉害的暗器之一,今天可用来对付毒火教的人!” 她说话之际已作势欲打,等活一说完,突见她双手交相扬起。 徐经纬只听见一阵细如蚊吟的声音响起,片刻之后对面毒火教的人群已传出一声惨叫,一下子倒下了五、六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黄毒突然转向左边,打出一团黄色毒焰。 本来黄毒他们是面对着徐经纬和唐宁,这一转竟成为面向徐经纬他们的右边。 因此他虽然迅速打出毒焰,但却落在离徐经纬他们右边十丈开外的地方。 徐经纬见状笑道:“姑娘的无头翁确有意思,他们果然以为我们是从他们的左侧出暗器的!” 黄毒的感觉确如徐经纬所说的,他不但对着他的左侧发出了毒焰,而且还面对着那个方向,全神戒备起来,就像已发现唐宁躲在那里一样。 片刻之后,黄毒开始向前移动,他的手下也分由两个面包抄过去。 唐宁浅浅一笑,道:“黄毒已经上了当……” 只见毒火救的人颁行渐远,不一会就穿林而出,走得一个也不剩。 徐经纬露出轻松的心情,道:“好了!姑娘总算将他们诱开了!” 唐宁道:“我们快走,否则黄毒一发现上当,必然又折了回来,那时就没那么容易再叫他受骗了!” 徐经纬一想果然如此,道:“我们该走哪一个方向比较安全?” 唐宁想一下,道:“当然与他们反向而逃。” 徐经纬又道:“是的!村子较安全,一来黄毒决计想不到我们会再回到村子去,二来那村子有一处安全地方,可以让我们躲到天亮……” 唐宁话一说完,便当先走出木竹阵,因此徐经纬不得不跟她而行。 他们毫不耽搁地走到阵外,很快地回到那座无人的小村子。 唐宁驾轻就熟地领着徐经纬来到一座破屋之前,然后推开柴门进入。 那屋子很小,又显得破破烂烂,徐经纬不禁皱眉问道:“姑娘认为这地方安全吗?” 唐宁很肯定的道:“是的!” 他走到屋角,然后将一座神案用力一推,神案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可以容人的地窖。 于是唐宁道:“我指的是这个地窖,秘密又安全…” 徐经纬道:“姑娘对这个村子相当熟?” 唐宁将神案推好,道:“当然!我来过好几次,而且这些地客还是我设计的!” 徐经纬大觉意外,道:“真的?” 唐宁笑道:“我骗你干嘛?因为以前常有海寇在此骚扰,所以我就香村子里的人设计了许多避难所!” 徐经纬道:“哦?这么说,此刻村子里的人一定都躲避避难所了?” 唐宁道:“是的!包括我的奶娘在内!” 既然唐宁的奶娘是这村子里的人,那么唐宁所说的一切,就相当合理的了。 徐经纬疑团尽去,道:“咱们要躲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此地?” 唐宁道:“明天一早就走!” 徐经纬道:“我觉得我们这样子躲起来,似乎有点蠢!” 唐宁边:“我知道!毒火教的人呆会便会转回来……” 徐经纬显得极为吃惊的样子,道:“姑娘明知毒火教的人还会折回,那我们何不趁现在离开此地?” 唐宁道:“不行!我在明天早上之前,绝对不能离开此地!” “原来姑娘有事情得办,所以非冒险待在此地不可,只不知姑娘有什么要紧事?” 唐宁道:“我奉命在这里等候家姐唐英……” 徐经纬道:“原来是你们姐妹有约……” 他笑笑走向门口,又道:“碰到了英姑娘,请代在下问候一声……” 唐宁道:“你要走了、’徐经纬道:“是啊!趁毒火教的人未回,在下还有机会离开此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继续走到门口,背后的唐宁却道:“公子这一走,恐怕要错过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徐经纬诧然停步,回头道:“什么精彩好戏?” 唐宁道:“是关于家姐的事……” 徐经纬耸耸肩,道:“事情又不关在下,在下留此何用、’他拉开了柴门,正待走出去,唐宁用一手顶住门板,道:“公子难道不关心家姐的生死、’徐经纬道:“英姑娘的生死?你们姐妹见面,居然涉及了什么生死之事,倒是令人大觉有趣!” 唐宁倏地冷笑一声,道:“我将事情说穿了,说不定公子还会感到更有趣呢!” 徐经纬听见她的语气有点冷冰冰的味道,不觉注视着唐宁,道:“姑娘何不将事说明白点?” 唐宁道:“我正要说出来……” 她的脸面闪动着根然之色,又道:“坦白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奉命来此追杀家姐唐英的!” 这真是徐经纬说什么也想不到的事,因此他在出极端诧异的表情,道:“姑娘不是开玩笑吧?” 唐宁道:“我用不着拿这种事开你的玩笑,对不?” 徐经纬仍然半信半疑,道:“唐英不是姑娘的同父异母姐姐吗?你们之间居然存有那么大的仇恨,非以性命相搏不可?” 唐宁冷冷道:“她背叛了本门,所以非按门规处死不可!” 徐经纬道:“这事定然相当严重,否则你也不会连手足之情也不顾,是也不是?” 唐宁截然道:“不错!何况她已经欲置我于死地在先……”徐经纬想了一下,道:“姑娘怀疑毒火教的袭击,是出自今姐唐英的授意?” 唐宁点头道:“毒火教是海龙会的走狗之一,只有他们才会受家姐策动攻击我!” 徐经纬越听越糊涂,说道:“这么说唐英姑娘也是海龙会的人了?” 唐宁道:“她应该是海龙会的人,因为她已背叛了五船帮!” 徐经纬用心思忖,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道:“敢请你们四川唐家跟五船帮和海龙会都有关系?” 唐宁道:“正是如此,我们利用这两大海寇之间的争逐,本可左右逢源……” 徐经纬打断她的话,道:“可是因为你们派在五船帮的唐英背叛,共救走了朱绮美,使你们跟五船帮的关系恶化,是吧?” 唐宁边:“你很聪明,居然推断出这么多事情来!” 徐经纬道:“可惜有件事姑娘未必知道……唐宁道:“什么事?” 徐经纬道:“唐英姑娘根本不可能得到海龙会的协助!所以这毒火教很可能是受其他人的支使而在这里拦截你的!” 唐宁冷笑道:“你这话不是信口雌黄吧?” 徐经纬道:“当然不是!须知我曾经和令姐陷在海龙会所属的定军岛上,跟海龙会为敌,有这件事发生过,难道海龙会容得了令姐吗?” 徐经纬本以为这句话就足可启开唐宁的疑窦,不料唐宁又通:“哼!据我所知,家姐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定军岛!” 徐经纬沉吟不语,他突然想起他和独眼龙陷入岩洞之事,且从此未再碰见唐英。 如此说来,唐英在他逃开之后,一直和海龙会的人留在定军岛是有可能的了?徐经纬一念及此,登时开始有点相信唐宁之言了。 他转身回到神案之前,站在地上。 唐宁见状笑道,“怎么啦?你不走了?” 徐经纬道:“我打算当面请教令姐,她是不是真的已投入了海龙会!”唐宁道:“就为了这么一件事,你立刻决定冒险留下吗?” 徐经纬道:“这件事在你看来不一定值得冒险留在此地,但对我来讲,却是项重要的!” 唐宁问道:“难道说家姐是不是加入海龙会的事,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徐经纬道: “我并没有说我的性命不重要……再说毒火教再狠,我留在这里也未必就会伤了性命,对不对?” 唐宁笑了起来,而且笑得相当甜,道:“你这人倒不失有书生本色,固执得率直天真!” 徐经纬正要回答,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人走得很急,而且一直朝徐经纬他所停留的那破屋走了过来。 唐宁黛眉紧皱,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她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连徐经纬都没听清楚。 可是外面那人却停了步,道:“妹妹!是你在屋里吗?” 唐宁闻声色变,但很快的又恢复了她的镇定,道:“姐姐,不错是我,你推门进来吧!” 外面的唐英果然应声直往破屋而来。 屋里的徐经纬突然在这个时候,发觉身旁的唐宁的表情,完全换成另一个人似的,涌现着骇人的杀机。 他灵光一现,覆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英姑娘!千万不可进来!”这时屋外的唐英,正好将门推了一下,还没有完全推了开来,因此她还是看不清屋里的情形。 只听徐经纬那适时的一喝,使她停了推门的举动,就站在门的那一面道:“宁妹!你跟谁在一起?他为什么不准我进屋里去?” 唐宁两手不知何时,已分别扣住两枚暗器。 一见徐经纬警告了唐英,不由心头火起。 但她并没有迁怒徐经纬,一面缓缓将暗器收起,一面说道:“姐姐!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唐英毫不迟疑地将此门一推而开,一眼便发现屋中的徐经纬和唐宁。 她神情一松,笑道:“原来是徐公子和宁妹在一起,我还以为有什么外人在哩!” 说话之间,唐英神色愉悦,看来压根儿就不知道唐宁有取她性命的意思。 是以她又高高兴兴地道:“宁妹用本门暗器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唐宁平静地道: “自然有事才敢劳动姐姐来!” 唐英“哦”了一声,道:“咱们姐妹等一会再好好聊,我得先问问徐公子几件事……” 徐经纬闻言道:“姑娘有何指教?” 唐英道:“我新近听到一个有关你的消息,对你甚是不利,只不知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对在下不利的消息?那么一定是三花令欲擒住我的事了?” 唐英粉首微点,道:“是的!除此而外,据说一会一帮的人也都在找你……” 徐经纬讶道:“一会一帮?那大概是海龙会和五船帮了?” 唐莫道:“是啊!他们都对你抱有很大的兴趣,这是什么原因?” 徐经纬双手一摊,道:“这就怪了!除了鲨尾屿和定军岛之事外,我与他们也无甚过节,姑娘是知道的!” 唐英道:“当然!一会一帮假若为这件事找你,当日我也有份,理应也不放过我才对,可是他们的兴趣似乎只集中在你一人!所以决计不会因为当日之事的……” 徐经纬问道:“姑娘为什么知道他们仅对我一个人有兴趣?” 唐英道:“因为从我所获知的消息显示,一会一帮已发出重酬,指明要擒下你!” 徐经纬道:“怪了!姑娘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唐英道:“据说是因为你精通营垒地道的设计……” 徐经纬“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想了一想,又道:“那么一定是海龙会失落的那一份营垒图已经有了着落了吧?” 唐英道:“海龙会失落的营垒图是不是有着落是另一回事,但他们为了未雨绸缪,所以非先控制像你这种人才不可!” 徐经纬表情极是安静,徐徐道:“这算是有趣的很……天下之大又非仅我一个人精通营垒地道的设计而已,他们居然只对我一人有兴趣,这其中必有耐人寻味的事!” 唐宁突然插口道:“徐公子!当然是有人事先推荐了你啊!” 她将‘推荐’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使徐经纬恍然悟及,道:“对!而且这人一定与我很熟……此言一出,徐经纬和唐宁均将目光投向唐英。 唐英冷哼一声,道:“你们不会以为是我‘推荐’徐公子的吧?” 唐宁道:“姐姐莫非有些心虚?” 唐莫道:“奇怪!妹妹今天好像对我不大满意,这是什么道理?” 唐宁脸色倏变,道:“岂止对姐姐不满意而已……” 唐英转向徐经纬道:“徐公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经纬道:“令妹奉命来此杀你!姑娘不知道?” 唐英叫道:“杀我?宁妹你要杀我?” 唐宁冷漠地道:“不错!” 唐英表情渐渐和缓,叹了一口气,道:“能使宁妹不顾姐妹之情而来杀我,一定是爹娘的意思对不对?” 唐宁依然冷峻地道:“你背叛五船帮,救走朱绮美,致使本门与老船主关系恶化,爹娘也袒护不了你的!” 唐英道:“可是我有我的苦衷,难道说老奶奶没有听我解释就下令杀我?” 唐宁边:“老奶奶本有烧你之意,可借你居然暴露了我们与海龙会之间的来往,使五船帮大为震怒,老奶奶为了安抚他们,杀你是唯一的办法了!” 唐英低下了头沉思一会,才道:“我早该料到妹妹约我来此的目的才对,可惜我从没有往坏处去想,只一心一意想赶来跟妹妹一叙三年离情,唉她的语音悲切,完全表露出他心中的感怀,使人深为她的处境生出同情来。 唐宁却道:“姐姐别想拿话打动我的感情……凭良心讲,在毒火教未围杀我之前,我很可能相信你此刻的话,现在我除了杀你之外,已别无他念!”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显出唐宁的心坎里,确实有杀掉唐英的坚决意念。徐经纬忍不住插言道:“宁姑娘!你有何证据指出毒火教围攻你的事与英姑娘有关?” 因为这是关键问题,如能指明毒火教不是受唐英指使而来的,说不定她们姐妹就可以避免相残了。 徐经纬基于这个想法,不客气地提出了他的问题,使唐宁怔了一下,才道:“毒大教是海龙会组织中的一个帮派,姐姐既已投入海龙会,就有可能借他们之力为难我……” 徐经纬将眼光注定唐英,示意她自己提出意见。 是以唐英接道:“毒火教是海龙会一份子不错,但我们唐门也曾派人协助过海龙会,而且经由摇花翁余泛老的推介,我们跟海龙会的关系不也很密切吗?” 她顿了一顿,又道:“再说,宁妹对这事应该比我清楚才是,本门跟海龙会暗中往来已久,除了瞒住了五船帮之外,难道连宁妹也不知道?” 徐经纬等唐英说过话,发觉唐宁似很认真地在考虑。 于是紧紧接着道:“英姑娘的话已很明显,只不知宁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唐宁抬起头来,道:“我不否认姐姐言之有理,但姐姐这番话却不能证明毒火教与你无关!” 说着,她“锵”的一声拔出了佩剑,又道:“所以,我还是要取你之命!” 唐英微变色,道:“在我记忆之中,宁妹你不是这么不讲情理的人,难道说三年不见,你会变得如此绝情绝义?”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可知唐英此刻心中的感受,必定相当激动。 唐宁掠过一丝悔意,但很快地又板下面孔来。 徐经纬一见她有动手之意,忙道:“宁姑娘且慢动手……” 唐宁转脸问他,道:“我与公子素无交情,莫非你以为可以凭三言两句就打消我的心意?” 徐经纬道:“在下不敢!不过我觉得要证明毒火教截击姑娘之事,是不是与英姑娘有关并非难事,姑娘似乎不必在事情未明之前,急忙骨肉相残,对不对?” 唐宁道:“公子有什么办法查明?” 徐经纬道:“毒火教的黄毒不是还会折回吗?届时一问他不就明白了、’唐宁冷笑一声道:“等黄毒折回,再助上英姐姐,我哪里还有命在?”徐经纬道:“质问黄毒的事由在下出面便行!姑娘可以躲起来,如此对姑娘的安全一点威胁也没有…何况说不定还可以使你们姐妹言归于好……” 唐宁垂首心想:“这倒是可行的办法……” 但当她再度举起头来之时,却摇摇头道:“不行!我不想冒这么一次险!” 徐经纬对她的话大感意外,道:“敢情宁姑娘自始就是在找藉口好向今姐动手?” 唐宁心弦一震,怒叱道:“住口!你管不着我的事……” 徐经纬被她这一喝,对她大是反感,因此也不客气地道:“在下自然管不着姑娘,只是在下若是想管的话,姑娘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你相信吗?” 唐宁尖声道:“好哇!我差点忘了姐姐的心上人,怪不得你处处护着姐姐!” 徐经纬正想解释,门外突然传来一名低沉冰冷的男人口音,道:“宁妹!那你就叫他们成为同命鸳鸯,死在一难呀?” 他一面说话,一面推开破屋的柴门,巍然屹立在门口,用一双冷峻的鼠目,扫过屋中诸人。 唐宁和唐英一发现那名漳头鼠目的削瘦中年人,都恭声说道:“参见二哥!” 那削瘦中年汉子,将目光由唐宁脸上一溜而过,停在唐英面上,哼一声道:“好啊!失踪了三年的英丫头,居然还认得我这个做二哥的?” 唐英露出骇然的神情,身体微微发抖,那样子一望而知是害怕到极点。那中年汉子又将目光转往唐宁。 唐宁不待他开口便道:“二哥几时南来的?” 那人道:“哼!九妹我问你,好不容易找到英丫头,你为什么不执行命令,和她在这里磨蹭了半天?” 唐宁吓退了两步,怯怯地道:“我……我正要下手!” 那人重重地哼道:“你正要下手?我怎么交待你的?叫你不准跟英丫头扯一句半言,位居然跟她在这里聊了半天!你说!你眼中还有我这二哥了吗?” 唐宁被训得眼眶一红,差点掉下眼泪来,低声说道:“二哥恕罪!” 那人将袖一拂,便转向徐经纬,道:“你是谁?胆敢插手管本门门内之事?” 他的态度极为恶劣,徐经纬心中有气,也傲然道:“在下徐经纬,并未插手贵门之事!” 那人倏地变脸,只见他两袖同时交相一挥,摔出一股狂风,打向徐经纬。 两人距离不及五步,那人又在淬然间出手,但听唐英惊呼一声,徐经纬已被那股狂风打个正着。 他被打得一跤退了三步,背部“砰”的撞上神案桌角,显然跌得相当结实。 可是那中年汉子却露出惊异的表情,徐徐道:“原来阁下有一身绝顶内功,难怪敢与本门作对,咤!再吃我一掌!” 他掌随声出,语音才落,人已欺近徐经纬,双掌迅速切了下去,徐经纬刚才跌了一跤,还有点眼花撩乱,不想那人竟然又已二次攻到! 徐经纬大吃一惊,心想这一掌叫他劈中,哪还有命在……他突然灵光一现,悟及蟹行八步的救命把式,一抬脚踹了过去。 那人以掌劈敌,不能不靠近徐经纬,可能他万料不到跌坐在地上的徐经纬会突然来这么一把精妙的脚式,一时间避不及,小腹被踢个正着。 徐经纬也趁这一踢之势,迅速跃起。 只见那人瞪着一双惜愕的眼,盯着徐经纬。 徐经纬耸耸肩,道:“尊驾打了在下一掌,在下还了尊驾一脚,互不吃亏,你瞪着我干吗?” 那人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才道:“好!好!你能接下唐某人的七成掌力,可见并非泛泛之辈,来,咱们到外面比划比划……” 说着那人就要转身出去,唐宁忙道:“二哥,八姐的事还没解决,这场架缓一缓再打吧?” 那人怒道:“九丫头!你敢教训我、’唐宁赶忙闭嘴,眸中却充满了忧虑。 那人催促徐经纬道:“小子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难道你怕打不过我?”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觉得你这种人乖戾难驯,是个十足恶霸型的人,令人好笑!” 唐基怔了一怔,道:“你骂我是个恶霸?” 徐经纬道:“连对自己的妹妹都那么凶,难道不算是恶霸?” 唐基正要开口,徐经纬却举手阻止他,然后道:“不幸本人最看不惯像尊驾这种地痞流氓的作风,因此决定出手教训你!” 说话之间,徐经纬已将他的长衫下摆撩起,将袖口挽好,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 唐基不禁心里嘀咕,忖道:“这性徐的举止如此从容不迫,一定是个高手,否则就是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 他左看右想,再怎么样也不相信徐经纬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是以唐基定定神,道:“别光会嗑牙胡吹,走,走,有种的到外面去!”这回他一说完话就走了出去。 徐经纬冷冷一笑,随后跟出门外。 但背后的唐英却道:“徐公子!想个办法能逃就逃,不要招惹我二哥!”徐经纬回头讲道:“令兄一定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了?” 唐英点点头,唐宁也接口道:“你还是听我姐姐的话,否则不出三招,你必将身首异地……” 徐经纬冲着唐宁一笑,道:“你的意思也要我逃?”唐宁迅速点头,但一会儿却道: “逃不逃是你自己的事,命是你的,与我何关?” 徐经纬道:“其实你并不愿意我死在今兄之手,对不对?” 唐宁急道:“胡说!我用不着关心你的生死!” 徐经纬哈哈笑道:“宁姑娘,你无须骗我,我看得出你的心肠并没有作的外表那么硬……就像你说过要杀死令组一样,可是你下得了手吗?” 唐宁脸色一变,焦急地望着门外的唐基。 徐经纬又道:“放心,令兄听不见我的话……” 他挺一挺胸,没有等唐宁再开口,便大步朝十余丈外的唐基走了过去。唐基拿出他的随身兵刃七节鞭,用力甩了一甩,目注着徐经纬朝他走来。 徐经纬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道:“唐基!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唐基微微一怔,心想:是啊?我为什么会生出紧张来?他不禁多望了徐经纬一眼,只见徐经纬显得气宇神定,镇定如恒,而月含着轻松的微笑对着他。 唐基突然明白他略感紧张的原因,原来是:一来师出无名,二来对方气势太强,令他有莫测高深之感。 当于他清清喉咙,定下心来,道:“姓徐的!小心接着,本人可要出手了!” 徐经纬道:“等一等!你先答复我几句话,咱们再动手不迟!” 唐基很慷慨地道:“你说吧!” 徐经纬略略回顾,只见唐英和唐宁两人已均走出门外,站在一旁观看。于是他道:“唐基!请你老实告诉我,一个时辰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到这村子来了?” 一个时辰之前,正是毒火围攻唐宁和徐经纬的时候,只不知徐经纬问这话干什么?唐基心生疑问,迟疑了一会才道:“本人刚刚才到!” 徐经纬嘿地冷笑一声,道:“明眼人之前用不着说瞎话,你明明和黄毒的人一齐跟踪宁姑娘来此地的,还想骗我?” 唐基心弦一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经纬从容道:“你真的不懂?” 他顿了一顿又道:“好吧!我将话明明白白说出来,免得你两位妹妹也跟你一样听不懂……” 说着他转脸看一下唐英和唐宁,但见她们两人均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他。是以徐经纬又道:“说得露骨一点,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毒火教在此围攻宁姑娘之事,原是你唐基授意安排的,没错吧?” 唐基微微色变,道:“好小子!原来你说了半天,是想拿话挑拨我们兄妹?” 他一说完话,霍地将七节鞭一场,迎头砸向徐经纬。 徐经纬不慌不忙,看清那七节鞭的尾势变化,突然向左一闪,人已跑到唐基的背后道: “唐基莫非你已经老羞成怒了?” 唐基听声辨位,鞭尾忽兜,迅速扫向徐经纬,这一式“神龙掉尾”是唐基鞭法的煞着之一,他满以为此式一出.不能扫中徐经纬,起码也可以制之于被动,那么接下去几招必可将他解决。 没想徐经纬的移位比他想象中更为灵活,他的七节鞭始才呼啸攻至,招式未满,已失去了徐经纬的踪迹,旁观的唐英这时才放下吊在心口的一块石头,吁了一口气,心想:“这徐经纬数月不见,哪来的这一身功夫?” 心中暗想,唐英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将扬中两人交手情形,丝毫也不放过。 这时徐经纬已三次闪过后基的攻击,不动声色地站在唐基左侧寻丈之远的地方,道: “唐基!你这不是想杀我灭口吗?” 唐基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冷静下来,心想:“我要是表现巴不得杀死他的举动,岂不等于证明了他这句话言之成理?” 所以唐基没有再逼攻徐经纬,道:“好!本人让你说个仔细,再找你算帐!” 徐经纬道:“你认为我提不出证据证明毒火教是你支使来此的?“’他笑了一笑,道: “其实你做这事,只要花一点脑筋想一下就可明白,比如说,拿你的动机来说吧……” 徐经纬说到此处,故意停下来望了唐宁一眼:唐宁正全神倾听,一发现徐经纬中途住口,忍不住问道:“我二哥安排毒火教来此的动机是什么?” 徐经纬道:“显而易见的,他想加深体对英姑娘的仇恨,好让你下手无情……” 唐宁“啊”了一声,道:“这……这不可能吧?” 唐基大声道:“九妹!别听他胡说八道!” 徐经纬道:“我一点都不胡八道……试想,你和英姑娘手足情深,令兄派你来此杀她,他会放心吗?” 他顿了一顿,马上又道:“除非宁姑娘你亲口否认你和英姑娘的感情从未好过,否则我这个推断,你不能不三思!” 唐宁沉吟一会道:“二哥!他说的可是真的?” 这句无异已证实唐宁和唐英的感情,正如徐经纬所观察的一样,一直相当好。 唐基私心大急,忙道:“九妹别信他的话……” 徐经纬哼了一声,道:“我干脆实话实说,将我的推断全部说出来,唐基!你不反对吧?” 唐基故作镇定地耸耸肩,道:“反正你的话无凭无据,都是推测之言,我又何必阻扰你呢?” 徐经纬遂道:“你深知宁姑娘和英姑娘之间感情很好,先以贵门命令要挟宁姑娘约请英姑娘来此,然后再安排毒火教在此地埋伏,企图将她们一网打尽,委实狠毒之至!” 他越说越火,最后恨声道:“不幸今天凑巧让我碰上,我绝不让你诡计得逞…” 唐基块地纵身笑道:“说够了没有?” 他忽然间发觉徐经纬竟浮现了隐隐杀机,忙道:“我那九妹又不是三岁孩童,她会相信你这一番胡言乱语吗?” 徐经纬冷冷道:“那么我问你,宁姑娘函约英姑娘来此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唐基没有回答,唐宁却道:“应该只有我们兄妹三人知道而已……” 徐经纬乃道:“这就是了!事情一旦只有你们三个人晓得而已!那么去掉宁姑娘,而泄密给毒火教来此设伏的人,就只有唐基你和英姑娘涉嫌最大!” 第十一章 神神秘秘三花令 他看看唐英,又道:“如果宁姑娘回味一下刚才英姑娘初见你那一刹那的愉快神情,那么是谁支使毒火教来此,宁姑娘心里应该明白了才对!” 唐宁很认真地回想刚才唐英见到她时的表情,果然记起了唐英那时的惊喜,根本毫不虚饰。 那么八姐不会是支使毒火教的人了? 唐宁忖道:“可是二哥为什么要连我也一举杀掉呢?” 唐宁疑信参半,但她的心思已受到徐经纬的影响,从她此刻的神情,是很显然可看出来的。 她正想进一步追问唐基,徐经纬却先道:“唐基!你可以请出毒火教的黄毒了!” 唐基哈哈笑道:“看不出你小子心思如此细密,居然连毒火教去而复回的事,也瞒不过你!” 唐英和唐宁闻言愕然四顾,只见四下屋宇之前,已出现了大批毒火教的徒众。 黄毒当然也在内,他在对街屋顶上高声道:“唐基兄!我们可以下手了吧?” 唐基也遥遥应道:“毒兄慢点,我还有话没说完……” 黄毒“哦”声道:“那么兄弟再等一等!” 唐基遂又转向徐经纬,道:“好小子!本人做事一向隐秘周详,你怎能将我的安排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徐经纬很快地道:“第一,你心术不正一望而知,像你这种人次计不会轻易予人以信。 第二,毒火教就在这附近,但白你出现之后却一直未折回,显见已接受了你的吩咐,不到紧要关头不出现,由此足以证明你和他们早有勾搭…” 他歇一会又道:“最重要的是,我一开始就看出宁姑娘对英姑娘的真挚感情,接着你的出现自然使我恍然悟出这其中的纠葛,就更不难想象出毒火教来此的目的了厂唐基道:“但你还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杀死两位妹妹吧?” 徐经纬道:“那是你们唐门之事,我当然瞎猜不出来……不过我相信宁姑娘她们一定心里有数的!” 唐宁突然道:“二哥!难道说这都是为了大哥之事?” 唐基冷冷道:“你料对了!不是因为你们是大哥的心腹死党,我怎会杀你们?” 唐宁骇然:“这……二哥你未免太狠毒了!” 唐基哼道:“你们仗着爹娘的疼爱,联合欺负我这没娘的人不算狠毒了吗?如今爹年事已高,掌门之位我要不弄到手,等爹一死,我还有命在吗?” 唐宁喊道:“不!大哥和你虽非同母所生,但他决计不会害你的……” 唐基喝道:“住口!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多嘴!” 一直不开口的唐英,此时徐徐说道:“宁妹!二哥这些年无时不在想谋害大哥,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出走的原因了吧?” 唐基桀桀笑道:“明白了也太迟!今天我已下决心在这里诛除你们!” 他露出骇人的杀气,掉转头又道:“毒兄!这里交给你了!” 黄毒道:“唐兄你尽管先走!此他兄弟自会处理!” 唐基将七节鞭收好,一阵得意怪笑,身形一长,飞掠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黄毒毒焰也迅速打了出来,正好阻住徐经纬企图拦住唐基。 徐经纬退了寻丈,沉声道:“英姑娘,宁姑娘!快退进木屋里……”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疾退进那木屋里。 唐宁当先搬开那神案,进入地窖,最后的徐经纬则将神案重新拉好。 地窖很大,足可容纳十余人,可是徐经纬仍觉躲在那里有所不妥,他略略看了四下环境,道:“黄毒知道我们躲过木屋,一定毫不考虑地放火将我们赶出去,困在这里确是有点不妙!” 唐英粉首微点,也道:“徐公子说得一点也不错,等下上面的木屋经火一烧,我们这地窖不就露出来了吗?” 那地窖就筑在木屋之下,唐英的忧虑深有道理。 不过唐宁却道:“这倒不必担心!” 徐经纬和唐英都露出诧然的目光,凝视着唐宁。 唐宁逐道:“这地窖另有三条通道可通向村子的外面……” 她看到徐经纬和唐英都恍然点头,又道:“目前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到底该不该出去?” 徐经纬道:“既有地道可逃出村外,我们自然没有困在这里的道理!” 唐宁道:“可是毒火教的人分布在村子的四周,我们总该先有一个对付他们的方法才对啊!” 唐英道:“嗯!徐公子你的意思怎么样?” 她们两姐妹都向徐经纬望过去,那份神情,大有以徐经纬“马首是瞻”之慨。 徐经纬只好道:“我看干脆我们攻他个措手不及,彻底将毒火教的人赶跑…” 唐宁闻言喜道:“是呀!凭我们三人之力,必可赶跑他们……” 她一句话没说完,却又忧容满面地道:“可是姐姐,万一二哥没有离开,如何是好?” 唐英同样现出焦虑之色,咬着下唇,迟疑不言。 徐经纬却轻声笑道:“你们怕唐基怕成那个样子,一定吃过他不少苦头,对也不对广唐宁道:“二哥好坏哟,从小就欺负我们……” 她的声音充满恐怖,足见她所受的欺负必定令她难忘。 徐经纬道:“你们从小就怕他,一下子要你们与他对抗,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敢保证,唐基不会留在外面的,你们大可放心!” 唐宁道:“你没有骗人吧?” 徐经纬笑道:“绝对没有!因为唐基虽有杀害你们之意,但他还不能不有所顾忌,所以他决计不会待在村外……” 唐英恍然道:“对!二哥要留下一个不在场的证据!” 徐经纬点头道:“正是如此,唐基既然不在场,那么将来你们姐妹的死讯传出之后,他就可将责任推得一十二净!” 唐宁恨得咬牙道:“他真的将计划算得相当紧密,幸亏我没有被他利用.偷袭姐姐…” 徐经纬道:“假若你杀了英姑娘一仍然逃不出唐基的魔手的……” 唐宁越想越寒心,道:“咱们别再提那件事,快点设法离开呀。” 徐经纬道:“咱们分由地道出去之后,你们尽快往北跑……” 唐英关切地道:“那公子你呢?” 徐经纬道:“我不但要设法阻止黄毒拦截你们,而且还要让他以为已经烧死了你们……” 唐英道:“这又何必呢?我们一齐逃走算啦!” 她深恐徐经纬受害,所以反对徐经纬去招惹毒火教的人。 徐经纬感激地望了唐英一眼,道:“我实在不得不冒险一次……” 唐宁讲道:“这又是为什么?” 徐经纬道:“因为我要安排好计使唐基黄毒火拼!” 唐这问道:“你是说我二哥会找黄毒的麻烦?” 徐经纬蛮有自信地道:“是的,当唐基得知黄毒杀了你们姐妹的消息,一定会设法将黄毒除掉以防消息外泄……” 这倒是唐英姐妹从未想到的事,因此唐英问道:“我二哥何必那么费事呢?他既然怕杀害我们的消息外泄,当初就可由他自己动手,何必拐弯抹角地搬出了毒火教?” 徐经纬道:“这其中当然还有原因,比如说毒火教是海龙会的一员,他消灭了黄毒,不是可以向五船帮邀功吗?”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只是我猜测之词,是不是这样,日后便知,反正我有把握叫他们火拼就是了……” 唐宁道:“我看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齐逃算了!” 徐经纬摇摇头道:“不!贵门唐基的出现,毒火教的横行,正意味着江湖中将有事情发生,我打算趁这刻就近一查!” 他们正说话之时,候觉有一股浓烟闯过地客,温度也迅速上升。 唐宁道:“咱们上面的木屋已经着火广,不走不行了呀!” 徐经纬道:“走吧!到村外之后,请记住速离此地……” 唐宁提剑在前,徐经纬殿后,三人鱼贯走到出口。 唐宁轻轻推开出口的石板,探头侦察,看看四下没人,始才招呼徐经纬和唐英爬了出去。 徐经纬出了地道之后,发现他们已置身材外,道:“咱们在此分手,你们往北走,我处理了黄毒,就会赶上你们!” 唐宁有点不忍分手,唐英却推推她道:“走吧!宁妹!” 于是她们两人舍下徐经纬,穿过一片稻田,来到了村北的一座小丘之上。 唐英突然住脚道:“宁妹!咱们现在可以折回村子了!” 唐宁说道:“徐公子不是要我们逃吗?” 她迅速地想了一下,恍然道:“敢情姐姐担心他难敌毒火教的人?走,我们回村子看看!” 唐宁说着就要转回村子,唐英倏地道:“宁妹!你这回下山之事,大哥知道吗?” 唐宁怔了一怔,没想到唐英在这当口,会忽然换了这么一个话题。 但她还是回答道:“不知道,二哥不准我面见大哥辞行……” 唐英沉吟一会,道:“那就糟糕了……” 唐宁问道:“什么事情糟糕?” 唐英道:“大哥既然连你被派下山的事都不知道,很显然二哥已在老奶奶之前得势,岂不糟糕吗?” 唐宁惊异地道:“是啊!我竟会没想到这点。” 她又反问唐英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唐英道:“目前唯有分头办事,你设法偷偷回去将二哥已下山的事向大哥禀报,我仍然留在浙江注意二哥在搞什么阴谋……” 唐宁问道:“二哥下山跟大哥何关?” 唐英道:“傻妹妹,他要是得了海龙会的营垒图,凭这么一件功,他不就可顺理成章地受老奶奶支持,成为咱们唐门的继承人了吗?” “是呀。”唐宁心想:“那时二哥一朝大权在握,怎么得了?” 因此她露出忧容,道:“那我得赶快回去将这里向大哥报告……” 唐英道:“这件事不宜迟,但你绝不能叫二哥知道,还有老五和老七,可也要防范点……” 唐宁道:“我知道,那八姐你呢?” 唐英想了一想,道:“我必须在二哥之前,找到那份海龙会的营垒图唐宁道:“这可真难为八姐你了……”唐英笑笑道:“也没什么,其实要不受到五船帮那黑海蛇娘邱真珠的破坏,我早已得到营垒图i。” 唐宁心知她指的是石头村和朱奇美被五船帮追杀那件事,是以惋惜地道:“是的!五船帮消息也真灵,否则大哥的计划不就成功了吗?” 唐莫道:“还有朱姑娘也相当精明……” 唐宁道:“她精明?你当了她三年的婢女,她自始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束缚美这还算精明?” 唐英浅浅一笑,道:“妹妹你有所不知,朱姑娘早就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只不过她没有揭发出来而已……” 唐宁吓了一跳,道:“真的?那你怎能跟她一处三年之久?” 唐英道:“这是她精明之处,第一营垒图根本不在她的身上,她既知我投她为婢的目的,只想图谋那份营垒图,东西不在她身上,她怕我作什?” 她顿了一顿,又道:“第二,她深知咱们唐门跟一帮一会都有关系,拉拢住我,不等于多了她一条眼线吗?” 唐宁咋舌道:“姐姐说得不错,朱奇美的确精明得很,设使是我,必然不敢收作为婢……” 唐莫笑道:“所以我无异被她利用了三年之久……” 唐宁道:“那么姐姐打算怎么办?” 唐英迅即遭:“我还是要回去找朱姑娘……” 唐宁讶道:“既然无法在她身上寻出营垒图的线索,跟在她身旁不是徒费时间?再说她还会收留你吗?” 唐莫道:“营垒图虽不在朱奇美身上,但她一定知道落在何处,所以跟她在一起比独个儿摸索要方便得多。至于她一直待我情同手足,我去找她,她绝不会当我是陌路的……” 唐宁道:“姐姐不怕被她感动了心,自此死心塌地地跟从她?” 唐英叹了口气道:“唉!朱姑娘以诚待我,而我却计划力谋于她,说来令人惭愧………… 这席话充分显露出唐英对朱奇美的感情,唐宁无须追问下去,自己也感受得到。 因此她沉默不语,唐英却道:“不过,为了夺取营垒图,我还是会摒开私情的…” 唐宁道:“但愿如此!” 唐英挥挥手,道:“那么我们就此分手……” 唐宁道:“姐姐保重!” 唐英道:“妹妹知道我为什么要折回村子的原因了吧?” 唐宁点点头,但旋即又摇头,她的天真率直,使唐英忍不住噗妹一笑,遭:“九丫头! 你到底知不知道?” 唐宁秀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姐姐打算从朱奇美的身上追出营垒图,可是却不知姐姐何以要回村子找徐公子……” 唐英笑道:“徐经纬目前在武林中身份已然不同,我当然要好好拉拢他……” 唐宁“哦”了一声,道:“因为一帮一会对他有兴趣,所以姐姐对他也发生了兴趣?” 这话使唐英脸上一阵着羞红,陈道:“说什么我对他有兴趣?多难听……” 她笑笑又道:“此人来路不凡,我的兴趣在他这一点,丫头你懂吧?” 唐英讶道:“莫非他与海龙会的那份营垒图也有关系?” 唐英正色道:“这正是我的怀疑,而且我早已暗中调查过他……” 唐宁道:“这么说,一帮一会是了重赏抓他,不是姐姐提供的消息了?” 唐英摇首道:“当然不是!” 唐宁问道:“那会是谁?” 唐英耸耸肩,道:“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徐经纬自己心里可能有数!” 这人既然知道徐经纬的底细,显然与他极为熟捻,徐经纬应该不难猜测出是谁。 同时徐经纬也未必知道这人是敌非友,因为只有嫉恨他的人,才会唆使海龙会和五船帮出价擒他。 这是极为浅显的道理,是以唐宁同意的道:“看来这将是徐经纬的祸根……” 唐英道:“嗯!这也是我决定回村子找徐经纬的原因之一,因为我不能叫这名嫉恨徐经纬的人将徐经纬给害了!” 唐宁道:“那姐姐快去吧!迟了怕找不到徐公子……” 于是两人就在土丘前方分手暂别,唐宁潜回四川,唐英则掩进原先那座村子里去。 片刻之后,唐英就已掩至村口,她躲在暗里小心打量村内的情况。 小村子仍然静悄悄的,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唐英惊噫一声。忖道:“奇怪,毒火教的人和徐经纬都跑到哪里去了?” 她确定了村内无人,才缓步进入村中。 只见适才他们躲藏的那木屋已烧成一片灰烬,还有袅袅余烟未熄。 可是街上却没有打斗的现象,足见徐经纬并未曾和黄毒动上手。 唐英心里好生奇怪,她想:“莫非双方的人约到村外僻静之处打了起来?” 这念头迅速被唐英自己否定,因为他们要动手的话,村中有的是空旷的地方,根本用不看到村外去。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村子里委实一点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英站在街心发起愣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信步朝村口而去,不一会便上了官道,略一犹豫,正准备往北而行。 突然间背后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四匹快马如风卷至。 唐英让过路旁,那四匹快马一擦而过,扬起一片灰尘,将席英弄得一头一脸。 唐英正要抗议,四匹马早已冲出数丈之遥,渐去渐远。 人马既已去远,唐英暗呼一声倒霉,伸手扑去在上的灰尘,一面继续前行。 冷不防前面蹄声又起,那四人四骑居然去而复返,刹那间又冲至唐英之前。 他们来势如飞,一到唐英之前,竟然同时拉住坐骑,夏然停在唐英前面寻丈的地方。 唐英愕然仰望,只见那四名骑士也正端坐在马背上拿眼瞅她。 双方互相看了一眼,马背上有人娇声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唐门的八小姐飞红袖唐英!” 唐英这时也看出那说话的人,笑道:“银二姑这一向可越发娇艳了!” 那四名骑士正是广西蟾蜍岩的银二姑、黑衣秘教的周丹、豫北赛家堡少堡主赛统,和藏地魔音门四尊者之一的怒尊者。 四人之中只有银二始与唐英是旧识,因此银二姑立刻替唐英引见其余三人。 双方一阵寒喧,那赛统一双贼眼死盯着貌美如花的唐英,道:“唐姑娘一个人到杭城?” 唐英很大方地道:“是啊!你们也到杭州?” 赛统道:“正是!我们正要到杭州去,唐姑娘可以跟我们结伴走一程他言语大有竭诚欢迎唐英结伴同行之意,不想怒尊者却冷冷道:“谁说我们要到杭州的?” 赛统征了一下,道:“难道我们不是到杭州去?” 唐英听他们这一问一答,忍不住噗呼一笑,道:“怒尊者!你用不着担心行踪被我知道……” 怒尊者心意被唐某一眼看穿,尴尬一笑,道:“不瞒姑娘!我们此行受人之托,人家早已再三交待行踪务必隐秘,我们自不能误人之事,对也不对?” 他说话的言词虽然很客气,但表情却仍是那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正和他的外号相同。 唐英道:“那么我不将你们行踪告诉任何人就是了……” 银二姑却银铃般地笑道:“其实后姑娘也不是外人,我们也用不着瞒着你什么,是吧?” 她扫一眼她的三名同伴,又道:“唐姑娘既已知道我们是要到杭州去,我干脆将我们去杭州的目的也一并告诉你……” 唐英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的神情。 那赛统却露出震惊的样子,道:“银二站!你真要告诉她?” 银二姑笑容依旧,道:“是呀?咱们的行踪是赛少堡主透露出来的,难道说你还有什么意见?” 赛统表情有点不大自然,缄口不语。 黑衣秘教的周丹突然粗声道:“银二姑!用不着理他……” 他说话之时,脸面虽然没有对着赛统,但在场的人有谁不知道这话是冲着赛统的? 是以赛统立刻翻脸,道:“周兄!你说话客气点……” 周丹怒哼一声,道:“怎么样?你见着漂亮娘们儿,就将我们的行踪败露出来,我用得着对你客气?” 赛统一时语塞,因为他刚才的确看见美艳的唐英,才忘情说了出来的。 唐英听周丹将事情扯到她的身上,仔细思忖,不禁大为震骇。 地暗中忖道:“原来银二站因赛统暴露了他们四人的行踪,而动了杀我灭口之念?” 她继续在心中飞快的想到:“看情形这推测不会错,果真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四人此行,必然负有什么重大的秘密,否则何至于杀我灭口?” 这一念之间,唐英已看出了处境的危险。 但她经验老到,江湖风浪见过也不少,是以仍能保持表面上的镇静,道:“你们无须在那里争执,横竖我也无意知道你们到杭州城的目的!” 她嫣然一笑,又道:“尤其赛少堡主更用不着因周护法的话动气…我先行一步,诸位后会有期……” 银二姑见她错身而去,哼道:“唐姑娘!你不能多留一会?” 唐英继续前行,一面说道:“用不着!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银二姑你是知道的!” 银二站将目光移向周丹,暗示周丹出手。 那周丹原是个鲁莽汉子,他想也不想,霍地从马背上纵身而起,一式“凌空飞渡”,动作美妙的落在唐英之前,挡住后英的去路。 唐英见状浅浅一笑,道:“你们真的迫不及待想杀我灭口?” 银二姑这时也已经下马走过来,道:“唐姑娘,你应该明白我们容不得你离开的原因,对吗?” 怒尊者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银二姑,贫僧决定作壁上现,你要动手就快一点,我们好赶路呀……” 怒尊者这一番话,使局势急转直下。 银二姑不禁睁大杏眼,问周丹道:“周护法你的意思怎么样?” 周丹道:“要打便打,不打就拉倒,反正我无所谓……” 银二姑见他如此没有立场,差点为之气绝。 不过她不敢拿话刺激他,免得他一缩腿,银二姑岂不入单势孤,骑虎难下? 于是银二姑迅速道:“周护法应该明白我们这一趟买卖的重要吧?” 周丹道:“当然!否则我们何必风尘仆仆赶去杭州!” 银二站打铁趁热,忙道:“那么我们绝不能叫第三者撞破,坏了我们这一趟生意,是不是?” 周丹点点头,银二姑乃又道:“好,我决定擒下后英,你帮不帮我?” 周丹道:“可以!你要我先上,还是大家联手?” 银二姑有周丹这句话,心情大为轻松。 她想:“即使没有怒尊者和赛统协助,有周丹帮忙,杀掉唐英就不会太困难。” 当下银二姑道:“咱们一齐上,办好了事好赶路……” 周丹果然将宽背长刀取了出来,不料赛统却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周护法!你别受人利用!” 周丹怔了一怔,道:“银二姑的话甚是有理,我们应该杀死唐英才对,你说我帮她有不对之处吗?” 赛统道:“我刚才的话就没道理吗?” 周丹不禁用心考虑:“杀后英是为了保密?” 可是银二姑会不会是为了私仇唆使我帮她也是个问题。 他的脑筋原来就不大灵光,想来想去,竟是越想越糊涂。 心里一急,不禁脱口道:“银二姑!我看这场架咱们不要打算了!” 周丹态度变得那么快,使银二姑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但她头脑甚是冷静,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既然如此不顾大体,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她望着唐英得意的笑脸,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你们要仔细考虑,我处理这事并非商人自扰,将来万一纸漏出在唐英的身上,大家可别后悔……” 银二姑既已如此说,另外三人可就不能不往深一层考虑。 万一将来事情果然坏在唐英手中,银二姑可脱掉关系,另外三人可就不一定能担当得起。 因此怒尊者率先说道:“银二姑!贫僧倒有一个解决此事的办法……” 他不待银二姑问起,又接下去道:“我们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对不对?所以你不能怪我们不帮你擒下唐英……” 怒尊者已很明显地表示他的想法,不错,无缘无故谁愿意凭银二姑的三言两语,就帮她擒住唐英? 何况四川店门也不是好惹的。 银二姑闻言仍保持缄默,怒尊者又道:“同时,唐姑娘也得替我们四人的立场设想一下……” 唐英道:“慢着!我到现在还不知你们到杭州城的目的,你们的立场毫不受影响,叫我从何替大家设想?” 怒尊者道:“你晓得我们的目的是杭州,对我们已构成威胁,这你该相信吧?” 唐莫道:“既然你们将事情看得那么严重,我自然相信……” 怒尊者道:“嗯!所以我们双方的立场相等,杀你虽太过分,但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唐英道:“你说吧!” 怒尊者道:“贫僧的办法是,姑娘不如跟我们一道走……” 唐英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办法岂不等于将我绑走?” 怒尊者道:“说得难听点确有这种味道,不过贫僧认为这是唯一不伤双方和气的方法,姑娘要是觉得有所不妥,你可以拒绝!” 他虽表示唐英可以不接受他的办法,然而唐英却听得出怒尊者语气中充满恫吓。 这就叫唐英不能不慎重考虑,尤其她感受到赛统和周丹必然都不会反对怒尊者的这个提案 她很快地在心中想着,终于道:“好吧!我跟你们一道去,不过你们不能耽搁我太多的时间。” 怒尊者道:“不会,等我们见到了一个人,立刻让你走,绝不食言!” 唐英道:“一言为定……” 她转向银二姑,又道:“银二姑!真没想到我们两人会同挤在一匹马……” 银二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走到她的牲口之旁。 于是一行五人纷纷上了马背,唐英和银二姑合乘一骑,往杭州而去。 他们连夜赶行,翌日午时之前,就已经来到了杭州城南。入得城来,银二姑指指对街一家酒楼道:“悦宾楼就在那边,咱们过去……” 行不到百步,果然看到一家气派不小的酒楼,高悬悦宾楼的招牌。 当下他们下了马,将马匹交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 然后鱼贯立了悦宾酒楼。 他们五个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胡乱地点了几样酒菜,边吃边聊。 唐英一面吃一面观察银二姑等四人的脸色,只觉得他们均微露出紧张焦虑的神情。 她好奇大炽,默默忖道:“这四个人在江湖上均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以会现出如此紧张的神色?” 唐英心念未了,修见一名中年汉子出现在楼梯口,向楼上四下张望。 这人引起唐英注意的原因,一则他有一对精芒四射的眼神二则他的举止沉着,颇有那份名家高手的气派。 只见他上得楼来,立刻有两名劲装壮汉迎向前去,恭敬地领他落座。 唐英看他们坐在一处,谈了一会,就起身会帐,下楼而去。 当她视线收回之刹那,忽然发现那名中年汉子下了一半楼梯,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唐英心里奇道:“这中年汉子举止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只不知是什么来历?” 她正在思忖,突听怒尊者道:“银二站!咱们会不会被人耍了?” 银二姑道:“那怎么可能!午时未到,不用急……” 赛统这时端起一杯酒,道:“约我们来此相见的人,他的身手我们都领教过,像他功力如此高绝,谅必不会开我们玩笑才对!” 周丹道:“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他警告过我们今午之前要是逾时来此,咱们四人都有性命危险,这该从何说起呢?设使那人想在此收拾我们,前晚他便有机会,何必又叫我们来?” 赛统道:“别提昨天晚上的事好不好?周兄!真正丢人丢到家,咱们四个人竟然斗不过人家一个……” 唐英突然插嘴道:“有这等身怀绝技的人啊?” 赛统道:“不信姑娘可以问问他们三位……” 怒尊者、银二姑和周丹都默然不语,很显然的,他们确曾碰见像赛统所说的武功奇绝的人物。 唐英微微笑道:“你们大概是斗不过人家,才乖乖听命来此的吧?” 赛统道:“姑娘只说对了一半……” 他突然想起何必将丢脸的事告诉唐英,于是住口不语,没有将到口的话说完。 但唐英“哦”了一声,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使赛统一时不忍拒绝说下去。 遂又道:“那人约我们来此,据说有很肥的差事交给我们去办,你知道我们等于是职业打手,有好处我们岂会不来?” 唐英道:“话虽如此,可是你们不来也不行,是吧?” 赛统没有否认,他似乎已决定不对后英隐瞒。 所以就默认下来。 唐英道:“那人以利诱恫吓的手段,使你们不能不来此供他差遣,委实相当高明…” 赛统道:“但此刻我却有被愚弄了的感觉!” 唐英看出他的心意,道:“你以为那人寻你们的开心?” 赛统点了点头,银二姑却道:“姑娘认为那人必定会来。” 唐英后问她道:“银二姑你的看法呢,” 银二姑道:“我有八成的把握断定他会依时而来……” 唐英道:“那就对了!。” 她指着楼梯口,又道:“哪!你们所等的人不是来了吗?” 大家都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刚才出现在酒楼的那名中年人,又施施然爬了上来。 他一上楼,就发现银二姑他们那一桌五个人十道眼光,都同时凝注在他的身上,不禁微一错愕。 但那人还是走了过来,抱拳道:“诸位可是三花令的客人?” 唐英不待银二姑他们开口,便抢先道:“尊驾明知我们是,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人征了一怔,望着唐英,似乎有出乎意外之感。 唐英又道:“尊驾不用吃惊,我刚才已经注意到你上了楼又下去,这回要不是确定我们是你所要接头的人,你怎会径自就过来了?” 那人露出恍然之色,道:“姑娘见微知著,眼力如此厉害,倒叫在下吃了一惊,佩服! 佩服!” 他转向银二姑他们,又道:“诸位还没有回答在下刚才的问题哩?” 怒尊者道:“尊驾是三花令的人?” 那人客气地道:“不错!在下秦沛,忝为三花令香主之-……” 银二姑道:“不瞒秦香主说,约我们来此的那人未说是三花令访我们来的,很抱歉,连我们也不知道自家是不是三花令的客人……” 秦沛道:“在下真是糊徐,居然忘了约定见面的信物!”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面晶莹可爱的玉制小腰牌,又适:“你们是来找这腰牌主人的吧?” 银二姑道:“对的!” 秦沛将腰牌收起,道:“那就没错了!” 他扬手招呼店家会帐,一面说道:“诸位都吃饱了?” 众人点点头,秦沛遂道:“没吃饱酒食的人,这一顿绝不可省,因为我们还要赶大半天的路。” 说着他扫了唐英一眼,眼中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唐英忖道:“秦沛像是有些得意的样子,是不是存心不良?” 她念头一闪而逝,人也跟着大家站了起来。 众人随那秦沛走出悦宾酒楼,只见店外已有六名壮汉拉着十二匹骏马,在那里伺候。 上了马背,秦沛一马当先,朝杭州城北策马驰骋,不一会便出了城门。 马行约摸半个时辰,他们已离开杭城很远,来到一座小农庄之前,唐英打量那农庄,人随众人进入,才发现庄舍只不过才五、六栋而已,但里边似乎住了不少人,因为她看到马厩少说也有三十匹以上的骏马。 这时,那农舍正厅走出四个黑衣汉子,板着面孔迎众人走近。 秦沛快步向前,朝中间那矮胖的人施了一礼,恭声道:“启禀总堂主!属下已将最后一批五个人接来…” 那人瞪眼道:“最后一批不是只有四个人吗?怎多出一个来?” 秦沛脸色倏变,道:“这…-属下查查!” 那人哼i一声,怒道:“秦沛!你身为外三堂堂下香主之职,居然犯下如此严重之错误,该当何罪?” 秦沛惶然变色,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总堂主饶命!堂主开恩……” 那堂主哼一声,脸上布满杀机,道:“本座蒙总令主抬举,掌理三花今外三堂总堂主之职,身居所有内外六堂堂主之首,今日要不按令罚你,你说,本座如何向总令主交待?” 秦沛闻言,生似被判了死刑,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连声求饶。 但那名黑衣汉却冷峻地道:“秦沛!你犯下企图泄密之罪,按令当斩……下去吧!” 他这一声宣判,立刻有两名黑衣人上前,将秦沛自地上拖了起来。 银二姑突然出声道:“且慢!我有件事想向堂主说明……” 那堂主将目光移向银二姑,道:“你是不是来自广西蟾蜍岩的银二姑?” 银二站淡淡笑道:“是!只不知堂主如何称呼厂那人道:“本座人称扶桑客……” 在场的人都露出茫然之色,一望而知他们没有一个人听边扶桑客这个名号。 扶桑客似乎也知道没人认识他,笑道:“本座新近才渡海到中土,诸位对本座当然认识不深,对不广 他的口音有点生硬,唐英从他矮胖的外型和生硬口音,攀然想起这扶桑客是倭国人。 心里有此念头,不禁抬眼深深打量他。 不巧扶桑客这时也将眼光移至唐英,他发现唐英正盯住他,笑道:“姑娘必定是那名不请自来的客人吧?” 唐英道:“我也是不得已才来的……” 扶桑客讶道:“哦?难道说有人擅增名单,将姑娘邀来?” 唐英道:“不是!银二姑正要告诉阁下这件事,阁下何不听她说?” 扶桑客闻言转向银二姑,示意她接唐英的话说下去。 于是银二姑一五一十将碰上唐英的事了说出来。 扶桑客听完银二姑之言,道:“你替本令立下一件不小的功劳,本座必将重重谢你,至于唐英既已同来,本座一视同仁,仍将重用……” 唐英问道:“但不知贵令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扶桑客道:“姑娘不可多问,这是犯禁例的,犯禁例当死!希望姑娘记住!” 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又道:“唐姑娘因为是临时加入,不谙禁例,我姑且饶她一次,诸位可犯不得呀!” 这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齐齐动容。 扶桑客似是很满意众人这种反应,哈哈一笑,转身吩咐身旁的手下,道:“传令下去,咱们开始试合,将所有客人集中在正厅,农舍四周不准有陌生人走动!” 那名手下得令而去,扶桑客又吩咐另一人道:“秦沛准予带罪立功,降级三等!去!传本座的命令……” 那人也应声下去,扶桑客乃率同众人,走进农舍的正厅。 正厅本就不大,这时挤了十几个人,显得拥挤,尤其所有人对扶桑客的企图,均有莫明其妙之感,厅中的气氛,更显得沉闷之至。 不单是唐英,几乎所有被邀集“试合”的人,都莫明其所以,但却没有人敢问,足见那扶桑客的禁例,确有相当的权威。 不久,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人,唐英发觉这些人几乎代表了武林现有帮派,换句话说,不论黑白两道,稍有点名气的帮派弟子,大部有人前来。 唐英暗中计算一下,单只她认识的人所属的帮派,就有十四个之多。由此推知;三花今这次至少强邀了二十五个以上的门派。 这一发现使唐英暗中讶异不已,她想:“三花令一下子强邀这么多帮派的弟子,难道不怕成为武林公敌吗?” 后英不禁注意起厅中请人的表情,但见人人面泛不渝之色,心知这些人只是敢怒不敢言,并非甘心来这农舍接受三花今的“试合”。 既是如此,三花令显然不怕引起武林公愤,或者他们根本早已经有了应付的办法。 唐英正在心中纳闷,那正厅的侧门,突然走出一名高大的汉子,道:“试合就要开始,总堂主有令,凡唱到名字的立刻进来,其余的人坐在原位不准动,也不准大声喧哗,否则格杀勿论……” 他顿了一顿,又道:“试合之时,必须诚心诚意,依令去做,此事关系诸位的生命及前途,堂主极盼诸位不可等闲视之厂 那高大汉子宫谕既毕,接着唱名,第一个被点进去的人,居然是江湖上大名赫赫的独行盗伍更天。 伍更天被点了名之后,那些像唐英一样,只闻其名不曾见过他的人,莫不惊异万分,窃窃私议。 只听那名唱名的大汉,大声叱道:“噤声!不难说话,听见了没有!” 他这一喝中气十足,厅中果真鸦雀无声。 伍更天回过头作了一个苦笑,然后一语不发地由侧门进入内室。 半晌之后,伍更大就重新出来,表情亦惊亦喜,让人猜不透他经过试合到底有何结果。 接着那名唱名的大汉,又点了一人进去。 如此挨次试合,进去的人时间虽是久暂不一,但试合出来的人,表请莫不跟伍更大一模一样,惊喜参半。 那些经过试合的人,一出来便有人带走,是以,厅中人数越来越少。 一个多时辰过去,就只剩下寥寥七、八个人而已。 最后终于点到了银二姑,接下去怒尊者、周丹、赛统也都被点进试合,轮到唐英之时,厅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久等之下,原先心中那股微微紧张不安的感受,早已麻木。因此她进入试合之时,显得意外的镇定。 唐英推开一扇柴门,进入了试合场所。 但见那场所仅是一例厢房改成,既厂且小,中间一张长桌,端坐着三名黑衣人,桌前摆了一张木椅,除此而外,房内别无陈设。 坐在桌中的是扶桑客,他的左右则有两名神情冷漠的助手,正目注着进入屋内的唐英。 扶桑客指指桌前的那张木椅,示意唐英坐下,然后问道:“姑娘出身四川唐门?” 唐英点点头,心想:“这叫什么试合?” 原来只是审问而已。 扶桑客问了一句话之后,拿起一份资料看了一下,又遭:“你虽然是被银二姑随时拉来,但我们仍有一份有关作的详尽资料,换句话说,你跟他们一样,底蕴我们清楚得很,你相信呜?” 唐英忖道:“要知道我的出身来历,何难之有?他为什么要我非相信不可?” 扶桑客见她默然不发一语,微微笑道:“姑娘莫非不信?” 唐英道:“信当然信,只是我有点怀疑你们到底知道了我多少……” 扶桑客道:“你前田曾在一处叫做南安的小村中,险被毒火教黄毒放毒焰烧死,有这么一回事吧?” 唐英瞠目骇然,道:“你们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扶桑客道:“这算不了什么,今大早上我们抓住了一名黄毒的人,审问的结果,他将黄毒袭击南安的事供了出来,我们就晓得有这么一回事。” 唐英还是相当惊异,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抓黄毒的部下?” 扶桑客道:“这事与你无关,牵涉上你只因巧合而已……” 这就对了,唐英寻思道:“他所说出我之原因,才派人攻击黄毒之类的话,打死我也不相信。” 只听扶桑客又道:“我们抓黄毒的部下,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他们正在这附近搜寻一个人吗?” 唐英心想这人可能是徐经纬,于是道:“是不是徐经纬?” 扶桑客道:“不错!黄毒要杀他,正巧我们要保护他,所以双方发生冲突,毒火教大败而去,黄毒仅以身免……” 唐英对三花令和毒火教间冲突的情形,根本没有兴趣,她只想知道徐经纬的遭遇如何。 是以她打断扶桑客的话,道:“结果徐经纬在你们保护之下了?” 她特别将“保护”两字的语气加重,因为他晓得三花令所谓保护徐经纬,仅是说得好听一点而已,其实有谁不知道三花令是想生擒他? 扶桑客道:“没有!徐经纬趁我们和毒火教争执之际,逃得无影无踪……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再找到他的!” 唐英深知扶桑客想找徐经纬并不困难,问题是三花令为什么对徐经纬也有兴趣,是否也因为营垒图之故? 可是营垒图并不在徐经纬的身上呀? 扶桑客似是看出了唐英的心思,道:“本座知道姑娘与徐经纬是很熟,当然猜得是出我们为什么要找徐经纬的!” 唐英这回不能不佩服三花令消息的灵通,就连这点他似都调查得如此清楚,可见扶桑客一进门所说的话,并非只在唬唬她而已,他们的确将她的一切查得很详尽,很彻底。 她心中的惊疑落在扶桑客的眼中,那扶桑客乃利用这个机会道:“现在本座可以将我们强邀各门派的人来此的目的告诉你,你仔细听清楚!” 唐英道:“请说吧!” 扶桑客道:“本座奉总令主之命,正在执行一项计划,强邀二十八名武林高手来此,仅是计划的开头而已……” 他说本座的这开头一点麻烦也没有,唐英忍不住提醒他道:“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但你如此开头,可说已经失败了一大半……” 扶桑客面不改色,道:“你一定以为本座惹了很大的麻烦?” 唐英道:“难道没有?别以为三花今主来头大,就是武林三尊,针神曲圣,甚至九大门派,也不敢不顾武林公愤!” 扶桑客居然笑道:“武林公愤当然没人惹得起……” 唐英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便好!” 扶桑客并不以为仵,仍然心平气和地道:“姑娘你错了,本座虽然强邀二十八名各门各派的高手来此,但是决计不会引起这些门派的不满,相反的,还可能得到这些门派的大力支持呢……” 唐英蓦地想起刚才那些人经过试合后,走出门外那种惊喜的表情,不禁皱眉沉思。 扶桑客道:“姑娘你相信了?” 唐英道:“我是有点相信,只不知其中道理……” 扶桑客面泛得色,道:“道理简单之至,本座恩威并济,那些人就得乖乖地听命于我!” 后英道:“你不怕有人不买帐?” 扶桑客道:“不会的!本座看透了人性之贱,稍稍利用这等人性之贱,就万事妥当!” 他说得如此深刻,倒真有点哲理在,唐英虽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却说不出驳倒他的话来。 扶桑客滔滔而谈,道:“人世间虽不乏现死如归之士,但人的本性还是畏死的!就拿荆轲来说吧,他有胆量刺秦始皇,他不怕死吗?怕!他并不是不怕死才敢受命于燕太子丹前去刺秦。他之所以表现得那等轰轰烈烈,纯系因为他有理想,有抱负,决计不是由于其不畏死之故。” 他将语锋一转,又道:“这就是说,同样杀一个人偿一命,此事发生在荆轲,设使燕太子丹请他去杀一名小无赖,而不是秦始皇的话,姑娘你说,荆何去还是不去?” 唐英道:“他当然不会去!” 扶桑客问道:“你知道理由何在?” 唐英道:“死有泰山鸿毛之别,道理浅显之至,不待多言……” 扶桑客摇摇头,道:“姑娘你错了!” 唐英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讶道:“莫非你还有什么歪理?” 扶桑客道:“荆轲不杀小无赖,是因为他怕死之故!” 他知道唐英还弄不懂他这一套理论,又追:“佛家有言,凡是人,不分贵贱贫富,总须受生老病死之幼,姑娘同意这话吧!” 唐英道:“那是当然的!” 扶桑客道:“那么本座问你,一个人临到老病将死,大限已至之时,他是不是能够想不死便可免于一死?” 唐英道:“除非有人修炼成仙,否则无此可能!” 扶桑客道:“你已经触及问题的核心……可见得人虽怕死,但碰上老病将死,再怕也得死,对不对?” 唐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荆轲刺秦的情形,正是跟那老病将死的人一样?”,扶桑客道:“你很聪明,猜出了我的意思……不错,荆轲就像那老病将死的人一样,心中虽怕死,但却不能不死,所以他死了……” 唐英驳道:“可是他原本可以不死的呀?比方说,他拒绝冒死刺秦,不是可以苟活下去?” 扶桑客道:“对!他原本可以不死,但他也知道人终不免一死,所以他提早赴死!然而这不能说他不怕死,只是他懂得选择死的时间而已!” 唐英道:“然而这不是荆订的伟大之处吗?” 扶桑客道:“我不否认他的伟大,但你也不能证明他不怕死,对也不对?” 唐英被问得哑然无语,扶桑客逐又道:“总而言之,荆轲像你我一样,潜在本性实际上是怕死,他敢于赴死只因适逢机会,所以他能流芳百世。然而,世上能有几人像他?” 后英虽觉他的语有点勉强,不过往深一层推想,事实上也有点如扶桑客所说的。 是以她道:“你证明了人怕死的本性,应该回到本题了吧?” 扶桑客道:“人既然畏死,我便以死相胁,那二十八名来此的各派高手,岂有不畏我如虎之理呢?” 唐英道:“就算作是虎,我们都是虎爪下的羔羊,但是你能不信羊有机会还是可整死老虎这件事吗?再说我们每人各有门派当靠山,纵然我们甘喂虎吻,我们那些师友难道会坐视吗?” 扶桑客道:“此是本座说了半天的问题疑结,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我诱之以利,且刑之以死?” 唐英道:“许是我笨拙,凭良心讲,找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你这里,有何利可图?或已经受到什么死亡的威胁?” 扶桑客仰大笑道:“哈……你们二十八个人均已被本座暗中下了毒,二十八条命控在本座之手要活要亡,但在本座一念之间。” 唐英大惊道:“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扶桑客道:“你不信已经中毒的话,何不试行运气看看。” 唐英依言运气一匝,果然发觉气行于手少阴与足太阴之间时,有点阻碍难行。 不过设非扶桑客有言在先,这轻微碍塞,是不易发觉的。 扶桑客凝视着唐英那骇异的神色,半晌道:“本座不是虚言恫吓吧?” 唐英道:“这毒性极缓慢,如非剧毒,必甚寻常,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扶桑客道:“本座正要告诉你,这毒叫‘蚕毒’,是本令门下内三堂一名堂主人称毒娘娘所配制的……” 唐英然道:“什么?那位毒婆毒娘娘在三花令担任堂主?” 扶桑客得意地道:“还好姑娘晓得毒娘娘的大名,免得你漠‘蚕毒’之厉害……” 歇了一会,扶桑客又道:“蚕毒性虽然缓慢,但服下之后,只有毒娘娘配制的解药可救,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唐英自然知道,不过她也知道蚕毒服下虽很麻烦,唯须误服入腹,才有中毒之虞,换句话说,此毒由口入,手触鼻闻,均可无碍。 是以唐英运思忖度,回忆她如果真的中毒,应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吃下蚕毒的。 这是唐英精明镇密之处,如无中毒的可能,她是绝不会轻易相信扶桑客之言的。 她微一沉吟,立刻想到在杭州税宾楼进午餐之事,也记起秦沛两次上楼的鬼祟行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我果然已吃上蚕毒了!” 扶桑客料不到唐英坚持到现在才肯承认她已中毒之事,不禁微微一怔,道:“姑娘处事缜密,委实不是寻常的江湖武师可比……” 他顿了一顿,又道:“现在你不能否定性命操之在我们手中了吧?” 唐英道:“蚕毒非寻常药物可解,确是生死由你们了!” 扶桑客道:“你愿意如此不明不白死掉吗?” 唐英当然毫不考虑地摇头表示她不愿意。 扶桑客遂道:‘好!那么现在本座告诉你第二项,也就是你们二十八个人求活的唯一方法。” 唐英拦住他的话,道:“等一等!你说过我们虽受死亡威胁,但只要听命于你们,便有利可图,不仅仅可保住性命而已,对也不对?” 扶桑客道:“对!否则也难令你们心服,就算不得是恩威并济……” 唐英问道:“可是这些事既然非出于我们自愿,而又别无让我们选择之余地,要人心服,并不容易!” 扶桑客道:“那是因为你还不晓得,我们将要求你做什么事,以及将给你什么好处之故……” 唐英道:“奥?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们的工作不但轻松愉快,而且又能有很大的好处对不对?” 扶桑客颔首道:“你有点意料之外是不是?事实上正如你所说的,你们二十八个人每一个的任务均极简单轻松,而且都有一份极重的报酬!” 正如扶桑客所说的,后英确实有意外之感。 假使扶桑客之言属实,唐英想:那么所有被强邀来此的人,当真将如扶桑客所预料的乖乖听命于他。 扶桑客迅速将话转入正题,道:“就拿你来讲,我们要你做的只是监视一个人而已,而你却可学得十二种唐门所无的暗器手法,工作期间又仅一年而已,一年之后,你便可获得一份解药及自由,难道你不会动心?” 唐英道:“说来确会动心,但问题是我要监视的人是谁,这监视工作是否令我为难……” 扶桑客又瞄了他手中资料一眼,道:“这些问题我们都考虑过了,我只要把那人说出来,你就知道我们派你担任这项工作,不是轻率决定的!” 唐英追问道:“你们要我监视的人是谁?” 扶桑客道:“朱绮美!” 唐英直到现在才真正佩服扶桑客的计划,确是高明到绝点,使她突然涌起一份怅然之感。 扶桑客又道:“你监视她的工作内容也不难,只要将她的一举一动,三天一报就行,有重大事情则随时报来……至于如何传递这些报告,我们自会安排得很妥当,不会加重你工作的麻烦……” 唐英心想:“他们已算准非答应不可,何况接近朱绮美不正是我计划的吗?” 扶桑客凝视她一眼,道:“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的话本座就安排你跟朱绮美见面!” 唐英突然问道:“其他的人到底被派些什么工作?” 扶桑客道:“姑娘你太好问,好问在这里是犯法的……” 他歇了半晌,又适:“不过这次我可以答复你这个问题……另外二十七个人,有九人进入海龙会,七人到五船帮……” 唐英道:“干什去?” 扶桑客道:“做的都是谍报工作,另外有四人原是官家捕快军官,也都遣回去当我们的细作,剩下来的七个人,将负责围捕徐经纬!” 唐英由衷地佩服道:“你们的计划太高明了!” 扶桑客哈哈大笑,道:“武林各帮各派在一帮一会之间,莫不为重利替双方做事,海龙会和五船帮也乐得雇用我们,殊不知我们看出这方面的漏洞,如今乘虚而入,一帮一会绝没有想到居然花钱雇用了细作!哈……” 唐英所佩服的也是这一点,因为一帮一会所用的武林人物,既是重利可以买到,那么三花令利诱胁迫双管齐下,那些人岂有不乐于遵从之理?这就难怪三花令胆敢强邀二十八门派的高手,而不怕引起武林公愤的原因。 再说,用下毒的手段来控制那二十八人,虽显卑鄙,但是三花令如能遵守诺言,在任务期限完成之后,给了解药,事后必定可以获得大家谅解。由此而之,一方愿买,一方愿卖,下毒之事等于是双方买卖行为的一项保证,三花令凭这个理由,那些被暗中下毒的人也能“体谅”三花令的立场。 这计划当得上详尽周密,三花令确可得到二十八个人的忠心效命!易言之,那二十八个人决不敢故违任务,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唐英默然思忖,那扶桑客及另两名助手已站了起来。只见扶桑客长吁了一口气,道: “本座总算替总令主完成了一项计划,这一来,海龙会,五船帮以及官家三方的行动,都将落在本座的掌握之中,哈,哈……” 他看到唐英蹩眉沉思,又道:“唐姑娘!现在可能还不习惯受人宰制,但过几天,当你发现三花今大有可为之时,说不定会求个香主之类的职位于哩……” 唐英冷冷道:“到那个时候,可要请堂主多多帮忙了!” 扶桑客哈哈一笑,然后别过脸吩咐他的助手,道:“派人将后姑娘送到红花令主那里……” 他发现唐英有讶异之色,乃又适:“我们三花令在总令主之下,设有紫、红、白花三令,及内外各三堂,底下有香主,舵主及头目,你现在隶属红花今主…” 说着扶桑客取出一面铸着红花的小三角牌交给唐英,又道:“你执这红花令牌向你的令主请求到达……” 唐英将红花令牌收下,问道:“我如何与朱绮美见面?” 扶桑客神秘一笑,道:“见了红花令主便知!你去吧!” 唐英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多问,当下随一名黑衣壮汉,走出了正厅,一直到那农舍门前。 那黑衣汉子道:“姑娘在此稍后,待小的牵来牲口……” 唐英嗯了一声,望着那汉子走向马厩,不禁忖道:“看情形还得赶一段路才能见到那红花令主,如今只有一人带路,我大有机会可以杀他而逃。” 她开始犹豫起来,心里继续想着:“逃开三花令的宰制就得冒蚕毒毒发的危险。” 她虽则有点不相信扶桑客那套人性怯死贪生的理论,但她一想到毒发之后的死亡,仍不免下不了决心是不是要乘机逃走。 这时那名黑衣汉子已拉来两匹骏马,唐英暗叹一声,忖道:“罢了!且跟他走再说。” 于是唐英和那名领路的人双双上了马,朝南而进。 他们马行甚速,约摸一盏热茶的工夫,已上了富道。 只见那领路的人,将马头一兜,往杭州方向而去。 唐英不禁问道:“我们到杭州去?” 那人应道:“是的,姑娘,红花令主此时停驻杭城,小的奉命送姑娘到那里!” 唐英道:“哦?那我们非连夜赶路不可了!” 那人道:“是的!但不妨事,小的是杭州分舵的头目老江,这一带小的路熟,姑娘跟着小的走就错不了!” 他们一边策马而行,唐英一边跟他闲谈,道:“红花今主一向就在抗州住?” 老江道:“不是!前几天才来,听说杭州就要发生大事情,所以总令主才派他来……” 唐英问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大事?” 老江道:“小的也不大明白,听说官兵在沿海一带增防,海龙会有倭人为助,准备大举骚扰。” 唐英叹道:“这三花今有什么事?” 老江道:“上面下令准备趁这次骚乱,扩展地盘,红花令主许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唐英闻言默忖,只觉得三花令不但计划周密,而且野心极大,可能准备一举成事,然则三花令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她想了一下不得要领,只好放弃自己胡乱猜测,心想慢慢调查,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目前最主要的是如何应付这未来的一年期限,以及用什么方法打听出营垒图的下落,因为那是他们四川唐门最重视的东西。 唐英不再开口,老江也就专心骑马领路。 五更天蒙蒙亮,两人已到了杭州城外,正巧城门亦在这个时候打开,因此他们毫不耽搁地进得城来。 老江领着席英到城西一条街巷,进入一家气派不小的深宅大院。 那宅院里边戒备森严,唐英和老江虽未被盘查,但也看得出四下布满明岗暗哨。 他们经过门后天井,迎面走出一名鹤发长胡的老者,缓步而来。 老江一见那老者,赶紧向前,作礼道:“启舵主,属下奉令带唐姑娘到差!” 那老者用冷眼扫了唐英一下,道:“奥?令牌带来了没有?” 唐英取出红花令牌,亮了一亮,道:“令牌在此!” 那老者见到了那令牌,态度突然变得熟络起来,很客气地道:“姑娘带的是红花令牌! 本座有限无珠,还请姑娘总罪……” 唐英看他前倔后恭,不禁讶道:“你以为我会带什么令牌来?” 那老者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这……本座以为姑娘带的是寻常的差牌!” 唐英心想:“看他的样子,执这令牌的人可能身份高他一等,否则他不会如此恭谨。” 于是她胆子一壮,道:“你是本地分舵主?” 那老者道:“是!属下皇甫煌,乔为杭州分舵舵主,敢问姑娘可是红花令者?” 唐英压根儿就不知道“红花令者”到底在三花令中是个什么职位,因此没有诳他,道: “我奉派来此见红花令主,请替我通报!” 皇甫煌恭声应是,道:“请命者进内稍坐,属下立刻代为通报……” 他只认唐英是红花令者,态度越发恭敬,客气地将唐英让进厅中,然后吩咐老江道: “老江!你赶快去厨房准备早点,令者这一路来,肚子一定饿了……” 老江答应而去,唐英一面落座,一面忖道:“这皇甫煌左一个‘令者”右一个‘令者’,可是扶桑客为什么没有明言我是什么红花令者?” 这情景使唐英想及二点:其一、皇甫煌既然连她的来意及身份都不知道,显见扶桑客利用二十八名不属于三花令的外人之计划,保密得相当到家,三花令中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 其二、红花令者在三花今中的地位,一定与红花令主相差不远,要不然皇甫煌绝不会一大清早吵醒令主,将她到来的消息报上去。 她一念及此,不由得对她未来的任务,大感好奇。 比如说,她目前的地位在三花令中,果真不小于一名令主的话。 那么扶桑客派她监视朱绮美,足可显出朱绮美在扶桑客眼中的分量,必然很重。 唐英这些推测相当合理,只是她无法预料出扶桑客的真正图谋而已。 她思忖之时,皇甫煌已去而复返,向唐英施了一礼,道:“令主晨妆未了,请令者用过早餐,再来见面!” 唐英点头道:“好吧!” 她的心里头却暗自诧异:“红花令主晨起妆扮,这令主莫非是个女红妆?” 唐英一面在心中嘀咕,一面随皇甫煌过饭厅用早点。当地再度回到客厅之时,天井当空,已曙色大白。 唐英坐了一会儿,内室中走出一名红衣丫环,向唐英福了一福,道:“启禀令者!令主已在书房候驾!” 唐英站了起来,大刺刺地道:“带路!” 那丫鬟应了声“是”,转身带路。 她们穿过正厅侧门,折入一座设满了奇花异草的花园,来到第二进一排厢房之前。 唐英一面测览四下景物,一面随那丫鬟沿长廊而行,远远看到厢房尽头,有一个长满荷花的池塘一座精美的亭阁,就筑在那荷花池之旁。 大约走了百来文到那亭阁之前,唐英抬眼望处,只见阁上横匾,黑底红字,写着“耘岚斋”三个朱红大字。 再看那耘岚斋,画阁雕梁,虽不算大,但有一番气派。 尤其周围景物优美,有假山有池塘垂柳摇曳,花团簇锦,暗香频送。 使人置身阁前,便有舒畅之感。 那丫鬟走到阁前,示意唐英在外面稍候,然后进内通报。 眨眼工夫,那丫鬟又出现在阁外,道:“禀令者,令主有请!” 唐英应声走了上去,随那丫鬟徐步进入“耕岚斋”,一眼见一名身穿大红衣裙的绝色美女,笑盈盈地站在她的面前。 当唐英看清楚那女子之时,不禁惊噫一声,张开樱唇,哑然说不出话来。 红衣美女却笑道:“英丫头!你找得我好苦啊!” 唐英趋前一步,拉住红衣美女的手,高兴地摇了好几下,嚷道:“小姐!是你?你是红花令主吗?” 唐英语音透出无比的兴奋和惊讶,因为她万没料到站在面前的这位红花令主,竟是她侍候了三年之久的朱绮美。 朱绮美也喜滋滋地挽住她的香肩,道:“你没想到我会是红花令主,我也一样不知道你是红花令者呢……” 说着她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转脸嘱咐那名丫鬟道:“小红!你下去,同时传令今早不准有人到耘岚斋来打扰,知道吗广 小红遵嘱而退,朱绮美和唐英双双坐定,唐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你怎会到这三花令担任什么红花令生?” 朱绮美反问她道:“三花令总令主武曼卿是家师祖的女儿,我怎能不到三花令来帮帮忙?” 唐英道:“武曼卿被针神曲圣两位前辈公开逐出门墙,小姐不至于甘冒不韪吧?况且针神活命半仙和曲圣乐娘子两位老人家决计不会允许你投靠武曼卿!” 朱绮美道:“你有所不知!我自小既受武姨娘的疼爱;长大后每以姨娘为念,如今师祖已允许我下山,又未禁止我与武姨娘来往,我来此投靠姨娘是顺理成章的事,你说对不对?” 唐英觉得朱绮美这一番解释有点勉强,但她既不知外神曲圣门下的内情,也不知朱绮美与武曼则之间有何感情,自不能不点头承认朱绮美之言。 朱绮美望着唐某一笑,道:“现在你该告诉我这几个月的经历了吧?” 唐英忖道:“她没有问起我来此的原因,可知她已知道这三花令强邀二十八名各门各派高手的事。” 是以唐英也就没有提起碰见扶桑客的事,仅约略说出她和朱绮美在石头村分手之后的经过。 朱绮美静静倾听,似是很关心唐英的遭遇,等唐英将话说完,才道:“这半年来江湖上风起云涌,动荡不安,我的心愿越发难于达成……” 唐英道:“小姐是为老爷的遗嘱操心“ 朱绮美道:“嗯!先父抱恨而终,贼寇猖极日紧,使我颇有人孤势单之感!” 唐莫道:“所以你投弃武曼卿来了?” 朱绮美道:“嗯!我觉得此时此景,投身三花今仍不失为一条明路,尤其三花令人材济济,势大力强,前途大有可为……” 唐英诧然盯着朱绮美,心中分不清她这一番话是否是由衷之言。 她几乎忍不住想说出扶桑客派她来此的任务,同时也暗暗替朱绮美的处境担心。 她想:“朱绮美投入三花令之举,如果真出于她的心愿,那么她的处境委实堪虑。” 因为朱绮美显然得不到三花令总令主武曼卿的信任,否则扶桑客不会派唐英监视她,朱绔美既然得不到武曼卿的信任,置身三花令中,必然动辄得咎,可能连生命安全都没有保障。 唐英眉头皱了一下,思忖道:“我该不该设法暗示她?让她提高警觉?” 忽然间,唐英迅即想起扶桑客那阴沉的表情,刚才想暗示朱绮美的念头,一瞬消逝得无影无踪。 朱绮美此时又道:“英妹!现在你来了正好帮我指挥红花令届百名弟兄,于一番事业户唐英笑道:“小婢愿凭小妞吩咐!” 朱绮美银铃般地笑了起来,道:“你少贫嘴!我们谈正经事她似乎恢复了住日的爽朗,唐英见状心有感触,忖道:“小姐这份愉悦的神情,定是因见到了我之故,她待我如此情深,我是不是应该出卖她?” 唐英心情极端矛盾,开始有点不安起来。 朱绮美则显得高兴异常,道:“总令主派我来此,交待了我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你来正可帮我执行!” 唐英打起精神,听她继续说道:“最近我们获得一项消息,据说五船帮的五船主单人匹马在杭州活动,总令主要我们查出他的企图,并将他擒住……” 唐英道:“这人是谁?” 朱绮美道:“不知道!” 唐英讶道:“难道我们不能从五船帮查出他们的五船主是谁吗?” 朱绮美道:“这条线我们试过,但没有用,因为除了五船帮的首领老船主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五船主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唐英道:“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从何查起?” 朱绮美道:“这事当然颇有困难,不过据说是五船主甚是年轻俊美,功力高绝,我们可从他的这些特点查起……” 唐英同意道:“年轻度美的男子不多见,何况他的功力又很高,如此找他似乎不难……” 朱绮美道:“我已下个监视抗城内外,一发现有此等人物,马上就会报上来……” 唐英倏地问道:“小姐!你看这事会不会跟徐经纬徐公子有关?” 朱绮美眸光一闪,道:“不会是他!” 唐英道:“徐经纬应该属于年轻俊美的男子,何况他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夫…” 朱绮美道:“你也知道他的身手不弱?” 唐英嗯了一声,朱绮美又道:“不错!徐经纬确有一身不凡的武功,但他是少林门人,你说,少林门人可能变成五船帮的海盗吗?” 少林弟子戒律甚严,这是武林所公认的事实,如说少林门人成为盗首,绝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唐英却道:“可是海龙会要捉他,三花令也不放过他,小姐!这是什么原因?” 朱绮美沉吟一会,道:“我也不知道,捉他的事是由外三堂总堂主扶桑客负责,他才晓得内情的……” 唐英道:“小姐觉得徐经纬这个人怎样?” 朱绮美考虑了一下,才道:“人很朴实淳厚,胆识高人一等,更重要的是坦诚谦恭,耿直可靠。” 唐英笑道:“小姐几乎将形容男子的好处都加在他的身上,看来小姐对他甚是钟情,是也不是呢?” 朱绮美呸道:“我与他又无深交,哪谈得了对他钟情丁” 唐英道:“有道是一见钟情,难道说小姐不可能如此吗?” 朱绮美突然将面容一整,正色地道:“我不否认徐经纬是个可以附托终身的男子,但是要知道我选择伴侣的条件,像他这些条件并不是顶重的唐英诧然道:“莫非小姐属意像潘安那样的貌美男子?” 朱绮美份首微微一摇,道:“不是的!我的立场与人不同,我活在世间的意义也与人迥异,所以设使要择偶的话,我的条件也不会跟人家一样唐英闻言,心弦微微一震,不禁凝视着朱绮美。 她从朱绮美的神态和语气,深深感受到朱绮美的确与人不同。 她不仅具有动人的神韵,更重要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坐在此里,使人深觉地有一份超凡绝俗的美丽。 唐英蓦然明白过来,像朱绮美这等仙姿慧心的女子,绝不会甘心投靠在三花令下当一名走狗。 唐英的思路被皇甫煌打断,只听他在外面道:“启禀令主,属下有紧急消息禀告……” 朱绮美蹩着黛眉,道:“英妹!你去让那老儿进来……” 唐英答应一声,让外喊道:“皇甫舵主!令主有请!” 那皇甫煌应声而进,步至朱绮美之前,态度恭谨地宏声道:“属下皇甫煌叩见红花令主!” 朱绮美挥挥手,道:“皇甫兄不必多礼,请上坐!” 皇甫煌将身站直,又施了一礼,才在对面椅子坐了下来。 朱绮美待他坐好,问道:“只不知舵主有何紧急消息奉告?” 皇甫煌道:“城内一早就发现数批武林人物……” 朱绮美打断他的话,道:“可是发现有什么特异之人?” 皇甫煌道:“是的!有一名年轻俊美的人像似徐经纬!” 朱绮美朝唐英望了一眼,道:“那人什么时候进城的?” 皇甫煌道:“据查可能是昨夜进城的,今天一早就出了客栈,此刻大概已到了城西!” 朱绮美问道:“查出他到城西的目的没有?” 皇甫煌道:“好像在找一个住在那里的人,至于找谁,或者找那人有什么目的,属下相信立刻就可查明报来!” 朱绮美将粉首微微一点,道:“嗯!贵舵办事效率甚高……好好将这事办好,本座自会呈报总令主赏赐!” 皇甫煌施礼道:“多谢红花令主!” 朱绮美道:“你代本座传令负责监视杭城武林人物的人,务必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惊动了他们!” 皇甫煌恭声应“是”,道:“令主还有什么吩咐?” 朱绮美沉吟一下,道:“本座决定亲自到城西走一遭,看看那人是不是徐经纬,此间与总坛联络之事,暂由你负责!” 皇甫煌道:“令主何必亲自操累呢?还是属下代令主跑一趟城西好了!” 第十二章 百毒飞镖鬼神惊 朱绮美已经站了起来,道:“你们没见过徐经纬,怎知出现在城西的人是不是他?此事还是本座去一趟较妥当……” 说着她不待皇甫煌多言,便起身招呼了唐英,相偕走出了耘岚斋。 皇甫煌的报告甚是正确,徐经纬这一日一早,确已来到了杭州城西,沿路打探住在那里的万铁匠。 他根据少林慧日告诉他的路径,在城西摸索寻找那万铁匠的住处。 然而花了他一个多时辰,仍然一无所获。 时已近午,徐经纬正走到一条横巷之前,突然斜刺里冲出一名戴着一顶宽边草帽的人,横在他的面前。 徐经纬讶然止步,那人将帽缘拉了一拉,冷冷道:“尊驾是找万铁匠来的?” 徐经纬只能看到那人说话时牵动的嘴唇,他的眼睛和鼻子都这在帽缘之后,因此那人是老是少是美是丑都难分辨出来。 徐经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尤其他从那人冰冷的质问口气,更难决定要不要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他。 那人显得有点不耐烦,又追问道:“在下的话,尊驾听见了没有?”徐经纬终于道: “听见了!” 那人道:‘那么尊驾是不是找万铁匠来的?” 他又重复了他刚才的疑问,徐经纬只好道:“此事与见台有何关系?”那人道:“尊驾费了一个上午还找不到万铁匠,对也不对?” 徐经纬未置一言,因为他如果承认“对”,岂不等于承认他确实是找万铁匠来的?他觉得这人的出现太过离奇,尤其他利用头上的那顶宽边大帽将面容这位,足见他的身份亦大有疑问。 既是如此,徐经纬自然不肯轻易说出他是找万铁匠来的。 那人似乎发现徐经纬警觉性颇高,放松口气道:“尊驾如果想找到万铁匠的话,在下倒可帮忙呢……” 这句话深深打动了徐经纬的心,但这些日子来的江湖阅历,使他深知江湖的险诈。因此他淡淡地回答对方道:“就算是在下找不到万铁匠,可是在下凭什么相信尊驾可以帮我寻到他?” 那人道:“尊驾如能将寻找万铁匠的目的说出来,在下便可回答尊驾的询问……” 于是徐经纬道:“在下是受万铁匠一位故友之托,顺路来此探望他的那人追问道:“那位万铁匠的故友叫什么名字?” 徐经纬见他问个不停,忍不住皱眉道:“这个……在下恕难奉告……”那人沉吟一会,道:“咱们彼此之间均具戒心,如此谈下去很难妥协徐经纬耸耸肩道:“在下倒不在乎这点,因为尊驾不帮在下找到万铁匠也无所谓,反正在下只是顺路拜访而已!” 他说的是实话,所以那人很难相信。 只见他考虑了一下,道:‘审实上尊驾可能只是顺道拜访而已,但尊驾来的时间太过凑巧,不能说此来没有疑问!” 徐经纬讶道:“原来尊驾怀疑在下来意不善?” 那人道:“可以这么说……” 他顿了一顿,又道:“在下说过,尊驾此来太过凑巧,因为一早尊驾出现在城西追访万铁匠之后,接着就有两股不明身份的江湖人物先后到家骚扰……” 徐经纬大吃一惊,道:“可真有这回事?” 那人道:“在下没有骗你的理由!” 他说得斩钉截铁,徐经纬委实不能不信,道:“尊驾怀疑这事与在下有关?” 那人迅即道:“起初由于事情太巧合,我确曾以为此事是由首驾引起的……后来却又发现那些江湖人物的出现,可能与尊驾无关!” 徐经纬道:“你们为什么有这等前后两种不同的看法?” 那人道:“因为在两批人骚扰过万家之后,尊驾却仍一无所知,依旧到处打听万铁匠的住处,足证他们与尊驾必无关联……” 徐经纬恍然笑道:“所幸你们推断事情的能力还不差,否则在下岂非背了黑锅?” 那人道:“也亏得我们警觉性高,要不然万铁匠此刻可能已经遇害了!”徐经纬吃惊道:“那些人找万铁匠的目的是要杀他、’那人道:“反正不是善意就是啦!” 徐经纬道:“可知是为了什么?” 那人冷冷道:“这要问尊驾呀!” 徐经纬大感意外,道:“问我?尊驾别开玩笑……” 那人正色道:“在下总不会无故来此找你吧?” 徐经纬想想也是,道:“尊驾必是为了那些人的出现才决定找在下问个究竟,是吧?” 他停一停,迅即又适:“然而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呀!” 那人道:“尊驾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说不定尊驾认得他!”徐经纬问道: “谁?” 那人道:“这人长得英俊潇洒,年纪与尊驾相仿,带着一把奇形兵器他还没说完,徐经纬已脱口道:“会是段裕?” 那人淡淡地道:“不错!他自称是徐州段裕!” 徐经纬发觉那人口气中似时段裕不满,因此问道:“段裕可曾找到万铁匠?” 那人道:“没有!但他警告我们,如果不在今晚子时之前将万铁匠送到城外小西庄院,就叫我们寸草不留!” 徐经纬道:“他一定提起过我,对也不对?” 那人道:“嗯!他还交代不准我们跟你搭上线!” 徐经纬诧然心想:“这就怪了?段裕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居然找上了万铁匠?而且还怕我知道了这件事?”他对段裕的行径和身份越来越感到神秘,甚至觉得段裕游侠江湖的动机,必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单纯。 徐经纬默忖一会,道:“在下此刻假使说出根本不知段裕在搞什么名堂之类的话,尊驾信也不信呢?” 那人毫不考虑地道:“相信!” 徐经纬吁了一口气,道:“多谢尊驾信得过在下……” 那人却突然哼道:“可是这不能证明你对万铁匠没有恶意!” 徐经纬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那人道:“我们对万铁匠的安全负有很大的责任,自然不会轻信任何人这话甚是合理,徐经纬却道:“尊驾不是承认在下与段格无关了吗、’那人道:“你虽与段裕不同伙,可是这并不能说你找万铁匠的目的没有恶意……” 徐经纬突觉烦躁起来,道:“不管你的想法如何,横竖在下亦无意请你帮忙找到万铁匠……” 他横过一步,准备从那人的身侧走过去。 不料那人突然将头上的凉帽摘了下来,露出整个脸,神情冷漠地道:“尊驾怕没那么容易离开吧?” 徐经纬忽然发现对方的双目中射出一股骇人的杀机,不觉证了一怔,道:“你想杀我?” 那人道:“不错!” 徐经纬道:“你还是认为我对万铁匠的安全有威胁?” 那人道:“不错!” 徐经纬笑道:“尊驾神经未免过于紧张……” 那人很快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宁可错杀一人,也不能让万铁匠的生命受到伤害!” 他的态度极为坚决,生似已下定了决心,将用全力杀死徐经纬。 徐经纬心中大不是滋味,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拦住我的目的,只是想杀死我,是吧?” 那人道:“可以这么说!” 他一言未了,修地将手中凉帽掷向徐经纬。 徐经纬但觉那凉帽带动一股旋风,呼啸而来,忙向左一让,避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但那人拿势已在这时猛然劈到,徐经纬抬眼一望,右手很自然的施出~招少林绝艺“伏虎降龙拳”!这一招“伏虎降龙拳”手法,徐经纬学自慧日小和尚,虽然第一次施出,但因深诸少林心法,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那人掌势一碰上徐经纬的右手腕,忽觉顺势一滑,力道竟然就此无影无踪。 这时他的左面已因这一式落空,而整个暴露出来。 他以为徐经纬会趁机攻他左面,骇得心惊胆战,只顾跃后躲闪。 意外的,徐经纬并没有攻他,那人停步抬眼,却看见徐经纬含笑而立,连一些攻击的动作也没有。 那人呆了一呆,忽然掣出一柄长刀,凝神盯着对面的徐经纬。 徐经纬近日来对自己所学的功夫已大有信心,刚才又一招逼退了对方,虽然那人掣出利器,但徐经纬仍然保持着渊停岳峙的姿态,平静地站在原地。 那人忽觉有点气馁,因此他大吼一声,将他的胆气提了起来,然后才一刀砍向徐经纬。 这一回刀势果然颇为森严,将徐经纬一连通退了二、三步。 那人不禁胆气更壮,手中长刀威势自然增强。 但见他将刀招舞得利落之至,虹射溯戮,刀风洪洪,当真一时无两! 徐经纬不敢轻樱其锋,因此一面闪躲,一面缓步向后直退。 那人一连攻了凌厉无比的五招,以为可以就此取得主动,吃定了徐经纬。 当他准备使出更厉害的第六招之际,冷不防徐经纬突然飞出~腿来。 这一腿又正巧乘虚而入,攻至那人下腹中空之处,慌得那人顾不得发招伤人,赶紧吸腹躲开。 徐经纬一腿奏效,忽地双掌紧接着依势而出。 他的掌势迅若电奔,那人只顾下腹被击,根本没料到徐经纬这时还能配合他的腿招,攻出这么一掌。 那人错愕之际,肩头已被一击而中,踉踉跄跄往后倒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用一双又惊又恐的眼睛,直瞅着徐经纬瞧! 徐经纬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道:“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出毒招,欲置我于死地………此刻在下若有杀你之意,你还有命在吗?” 他以为那人会知难而退,不料徐经纬才说完话,那人一个挺身站起,抡刀便砍! 徐经纬措不及防,差点被他破个正着。 那人一刀落空,忽然一改刀式,连续横扫着出手,一时之间,但闻刷刷刀风,势甚凌人。 徐经纬这回已被激起怒火,他万没想到会碰上如此难缠的对手。 一气之下,徐经纬不觉使出反击煞着,两式蟹形八步的攻招,连绵而出。 “吧哒”一声,那人根本不知是什么原因,手中长刀居然被震落地上。徐经纬左掌正在此时横着切下,目光却触及那人慌乱惶恐的眼神。 他将左掌停在半空中,一时不忍下手。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在下学艺不精,有辱师门英名……你这一掌切下去,在下死亦无憾,请下手吧!” 徐经纬收回了他的左掌,发现那人此时的神情甚是沮丧,好像这一次落败,是他一生中的奇耻大辱似的。 他忍不住道:“动手过招,非赢既搞,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那人道:“在下并非输不起,乃因在下输得一点面子也没有。” 徐经纬道:“双方实力悬殊,你打不过我是预料中的事,还想输得体面一点,岂非笑话?” 那人道:“这你就不懂了,在下出身名门,今天居然打不过你这个无名小卒,这面子可丢大了。” 徐经纬笑道:“原来如此……你可是出身什么名门大派?” 那人道:“不说也罢!反正我不会向你求饶就是了!你要杀我就请下手吧!” 那人果然缓缓闭上眼大有宁死不屈之慨。 徐经纬觉得他倒不失为一名磊落汉子,至少他所表现出的激昂慷慨,就非寻常人可及。 于是徐经纬道:“如果今天你败在一名武林公认的高手之下,你必然会觉得好过一点,对也不对?” 那人睁开眼睛,道:“当然!可借你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而我居然不堪一击!” 徐经纬含笑道:“你错了!在下在江湖上虽无赫赫之名,但在下的师承却是大大有名,绝不是你想象中的不见经传!” 那人讶道:“听尊驾的口气,莫非尊驾系武林三尊门下?” 徐经纬摇摇头,那人又道:“那么是出自针神曲圣门下了?” 徐经纬道:“除了武林三尊,针神曲圣之外,难道说武林中就没有高人了?” 那人道:“是了,尊驾一定是一位隐遁山林的异人之徒了?” 徐经纬道:“可以这么说!” 那人问道:“敢问令师是哪一位异人?” 徐经纬道:“家师是三十年前纵横江湖的无肠公子!” 那人睁大一双眼,显然大为震惊,道:“尊驾是少林昙光之徒?” 徐经纬傲然道:“怎么样?这下子你心里舒服一点了吧、’.那人陡地哈哈大笑,道: “在下有眼无珠,居然冒读了尊长还不知道说着他突然一拜到地,恭声道:“师叔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徐经纬这下子可慌了手脚,忙阻止那人道:“等一等!在下并不是尊驾的什么师叔,你用不着如此多礼!” 那人还是拜了三拜才站了起来,肃立一旁,道:“小侄容世友,乃是少林俗家弟子,由慧字辈传艺,论起来师叔是本寺慧字人物,小侄自当以重礼拜见!” 徐经纬想想辈分,他应是慧字辈没错。 可是他却道:“容兄!在下与少林寺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愿掠人之美,你这师侄在下也不敢认呢……” 容世友正色道:“师叔是指三十年前师叔祖昙光被逐出门墙的那段公案?” 徐经纬道:“你知道便好……” 容世友道:“师叔有所不知,本门上下对师叔祖的失踪均甚关心,何况这些年来本门弟子并未将师叔祖视为外人……” 徐经纬黯然道:“这些我都知道……唉!可惜门现森严……” 容世友打断徐经纬的话,道:“虽是格于门规,使我们表面似有隔关,但在我们的心中,师叔你能否认不是出自少林一脉的人?”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的确很难不承认……” 容世友喜道:“既是如此!小侄有件事要师叔鼎力协助,师叔必不会推辞吧?” 徐经纬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有事求我,才左一声师叔,右一声师叔地叫个不停!” 容世友也笑道:“难道师叔会坐视小使受人欺侮?” 徐经纬对容世友实际上已深具好感,何况容世友是少林寺的裕家弟子,更难使徐经纬不关心他。 容世友似是碰上救星一样,滔泪而谈,道:“事情是这样的,侄因系居杭城,先叔是少林慧子辈的人,早年曾奉掌门之令,就小近在杭城照顾万铁匠的安全……” 徐经纬问道:“可是因为万铁匠与家师昙光是故友之故?” 容世友道:“内情小侄亦不明白,先叔在世之时,对万铁匠可照顾得无微不至,虽曾遭遇到武林人物的麻烦,但均能化险为夷,尤其当大家都知道万铁匠在少林寺保护之下后,这些年来更没有人敢来骚扰!” 他歇了一下,又道:“后来先叔因病去世,照顾万铁匠的责任,自然就由小侄负起,这只是去年的事……” 徐经纬道:“不想如今却发生了麻烦,对也不对?” 容世友点头道:“是的!今天一早,这一带突然出现许多不明身份的武林人物,其中有师叔您和段裕等等……” 徐经纬道:“你跟人家交过手了?” 容世友道:“小侄一看势头不对,仗着地熟人和,偷偷设法将万铁匠移到城外躲起手来,不想碰上有人拦截,伤了几名朋友……” 徐经纬惊道:“那么万铁匠呢?” 容世友道:“已安全藏好,所以小侄又折回城内,准备调查大家寻找万铁匠的目的何在,不想被徐州段裕打败在先,刚才又打不过师叔您,说来惭愧!” 徐经纬笑道:“徐州段裕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打不过他并不是丢脸的事……” 顿了一顿,徐经纬又道:“段裕将你击败之后,就威胁你将万铁匠交出?” 容世友道:“是的!那厮还交代小侄,务必要注意您的企图,他说万铁匠万一落在师叔您的手中,恐就没命了!” 徐经纬皱眉道:“这段裕如此胡说八道,只不知是何居心!” 他仰起脸来:“不论如何,这事我不能不管,咱们找段裕去!” 容世友面有难色地道:‘顺叔!那段裕凶狠险诈之至,去了怕有麻烦!”徐经纬讶道: “你怕他杀了我?” 容世友道:“小侄深恐师叔涉险……” 徐经纬甚是感动:“他或许还不敢对我存心不良,你先回去照顾万铁匠,等我找到段裕之后,再去找你!” 容世友见他坚持如此,遂道:“那么师叔小心了!” 他将万铁匠躲藏的地方告诉了徐经纬,又将走法说得极为详细,最后容世友道:“小侄已向掌门师伯祖发出求援的要求,如有援手到达,小侄自当请他们到小西庄院支援师叔……” 徐经纬末置可否,仅露出感激的微笑,问明小西庄院的去处,举步而去。 他一面走一面想,那段裕行为鬼祟,此去并不一定有好结果。 一念及此,徐经纬刚才的信心,突然减少了~大半,他不禁自问道:“万~和段裕动起来,是不是打得过他?”徐经纬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实非段裕的对手。 但他一想到容世友发现他的惊喜,以及容世友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心中斗志又高昂了许多。 徐经纬很快地走出城西,一个时辰不到,他已来到了小西庄院之前。 那庄院外表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见那朱红大门和高大的围墙,却显得隐秘之至。 徐经纬上前用力扣那门环,片刻之后,那朱红大门便自呀然而开,有一名神态凶悍的壮汉当门而立。 徐经纬忙抱拳道:“兄台麻烦一二,在下是找徐州段裕来的!” 那壮汉上下打量徐经纬,倏地问道:“尊驾是不是徐经纬?” 徐经纬愣了一下,道:“区区正是……” 他心里不禁嘀咕,忖道:“难不成段裕会预卜无知,料准了我会找到这在院来?” 这时那壮汉已让身道:“尊驾来得正好!里边请!” 徐经纬道声谢,跟着那壮汉走向正厅,一面忖道:“这算是怪事了,段裕居然早在此等候我的到来。” 他抱着满腹狐疑,徐步随那壮汉走入厅内。 厅中有七、八个人坐在那里闲聊,当那徐经纬步入厅内之时,那七。八个人十几道眼光,莫不凝住在徐经纬的身上。 徐经纬也扫了大家一眼,不禁呆了一呆。 原来座中坐的竟是五船帮的三船主三眼神雕邹不鸣,和四船主黑海蛇娘邱真珠等人。 那邱真珠一见徐经纬进来,笑盈盈道:“徐公子这一向可发达起来了?”徐经纬定了定神,道:“段裕呢?” 邱真珠伸手一让,道:“请坐啊?难不成段裕不在,你便不坐了?” 徐经纬道:“抱歉!在下专程寻段裕的,没空闲陪诸位聊天,告辞了!”说着他转身就要走出厅外。 但当他堪堪踏在门槛之时,忽然看到外头天井之上,出现大批执械的壮汉,虎视眈眈地拦在前面。 徐经纬两道创眉一挑,回头对背后的邱真珠道:“黑海蛇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邱真珠笑了起来,似是相当得意的样子,道:“你不愿留下来,本座只好强留呀!” 徐经纬哼了一声,道:“咱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姑娘如逼人太甚,别怪区区得罪……” 邱真珠道:“听说你已学得一身功夫,今天不正好让大家开开眼界吗?”徐经纬冷冷道:“黑海蛇娘!你一味逞强,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邱真珠冷漠地道:“后悔?你以为我们杀了你,少林寺会为你报仇?”徐经纬道:“在下倒不敢有此想法,但冤仇易解不易结,万一你们杀不了我,咱们这仇恨岂不更深了吗?” 邱真珠道:“杀了你,对我们五船帮来说,只不过像踩死一只蚂蚁而已。” 徐经纬冷冷道:“不见得吧?我若无让你们感到威胁的地方,你们又何必设计埋伏在这里准备除掉我?” 邱真珠愣了一下,道:“那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们自然不会失去这一次杀你的机会,你认命吧!” 徐经纬不相信邱真珠他们埋伏在小西在之举,不是出自段裕的安排,因此道:“要动手不迟,先找段裕出来说话!” 邱真珠露出诧然之色,道:“谁是段裕?” 徐经纬哼道:“你用不着装蒜,你们早就接到段裕的消息,知道我必会来此找他,因此埋伏人手准备杀我,哼!手段未免太卑鄙!” 邱真珠正想说什么,身侧的三眼神雕邹不鸣已宏声说道:“这小西庄院原是我们五船帮的产业,那姓段的怎会躲到这里来?小子!你拿这事纠缠不清,莫非是吓破了胆以致胡言乱语?” 他说话的表‘情虽甚粗鲁,但徐经纬却觉得他这话可能有几分真实。 徐经纬不禁忖道:“五船帮既然与段裕毫无纠葛,我自己跑到这小西在来,岂不真的像邱真珠所说的,是送上门来?可是容世友明明告诉过我段裕在这里,难道说他在骗我?或者是段裕骗了容世友?设使是段招骗了容世友也说不通,因为段裕不会要容世友将万铁匠送到五船帮控制下的小西在来的。” 徐经纬百思莫解,况且他又看不出段裕和五船帮之间有何牵连之嫌,使他越发想不通邱真珠他们埋伏在小西庄等他,是不是早有预谋。 他正在用心忖量这些疑惑之际,邱真珠已斥道:“你还是乖乖就擒,或许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可知!” 徐经纬讲道:“你们用心计较,千方百计为难我,只不知有何目的呢?”邱真珠道: “据说你深请营垒地道的设计,本帮正需要你这种人材……”徐经纬打断她的话道:“所以你们想要宠络我加入五船帮?” 邱真珠道:“阁下有兴趣的话,加入五船帮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徐经纬笑道: “荣华富贵?你拿这事来诱惑我,也未免太瞧不起徐某人了!” 邱真珠道:“那么你有什么别的条件,尽管提出来……” 徐经纬道:“说出来就怕你们做不到!” 邱真珠道:“何不说说看?” 徐经纬冷冷一晒,道:“我的条件是:你们先向官家投诚,然后我便替你们设计各种营垒地道好管官家剿灭各路妖寇广邱真珠喝道:‘称这是开玩笑?” 徐经纬双手~摊,道:“那么我誓死不从贼!” 邱真珠杀机修现,咬着银牙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傲气!” 她将手一挥,那些困在四周的海寇,立刻一拥而上,舞弄着兵器,迅即冲至徐经纬的身侧。 徐经纬将浓眉一皱,定神注意那些海寇一冲而来的方位,一面迅速在心中思忖脱围的招式。 这时那些海寇已纷纷拥至,只见徐经纬舒臂踢腿,一招蟹形八步的攻着“气吞八荒”,立刻施展开来。 前面四名海寇首当其冲,四声闷哼几乎响自同时,才一错愕,那四人已倒在地上。 徐经纬把式一发,势不可竭,紧接着“气吞八荒”之后,立刻又施出“巧贯蓬矢”! 这两把一气呵成,连绵不断,一攻一退,时间和部位均拿捏得恰到好处。 是以那四名挡在前面的海寇一被徐经纬击倒,他人已如脱缓之马,迅速破围而去。 要不是天井之外仍有大批海寇聚集在那里,徐经纬还可逃出小西在的。可这回徐经纬才落到天井之外,那边的海寇已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徐经纬一看海寇的人数约在三、五十名之间,如果邱真珠他们那一批再赶来增援,徐经纬便得被上百的海寇围住,那时真是插翅也难飞。 因此他不敢怠慢,落地之后立刻发动攻势,一路少林寺的伏虎降龙拳,配上蟹形八步的移位步伐,将那些海寇逼退到大门之外。 他人一个闪身,很快地逃出了大门,拔腿没命狂奔而去。 跑了大约有一顿饭的工夫,徐经纬停在一处农舍之前,然后回头张望。他发觉邱真珠他们并未追来,不禁大为诧异。 但他还是不敢多作停留,仍然沿田间小路,寻路而逃。 半个时辰之后,他又重新回到官道,心想段裕既不在小西庄,很可能已经寻到万铁匠藏身的地方去。 一念及此,徐经纬立即决定赶去找容世友,他似乎意识到段裕将他引到小西在来是故意安排的,目的要使他无法分身找万铁匠。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念头不错,当下打量一下路径,朝容世友告诉他的方向,举步朝万铁匠藏匿之处而去。 但他始才走了十来步,墓地发觉四周涌起一股森严的杀气,使得他不得不驻足停步,凝神戒备。 这时他正好走到一片乱葬岗之前,路的两旁乱坟林立,野草丛生,如果有人躲在墓地,的确不易发觉。 徐经纬转脸朝四下张望,却未发现有什么人躲在附近,当下不禁怀疑自己不免太过疑神疑鬼。 他正想提步续向前走,忽然眼帘一动,左边一座孤坟之上,似有白影一闪。 他心弦微微一动,心想:“若非在大白天之外,刚才那一道白影,委实会令人心底发毛。” 话虽这么说,徐经纬此刻仍有点不大自在,因为当他迅即转向左边那座孤坟之时,却发现孤坟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风吹草动之外,根本没有半条人影。 他真不相信自己会眼花看错,犹豫了一下,干脆举步走向那座孤坟。他~味走,一面目不转眼地死盯在那座孤坟,生怕~眨眼被对方躲开。 眨眼之间,他已走到离那座孤坟之前只有六、七步的距离。 徐经纬神情不觉有点紧张,因为他不能确定躲在那孤坟之后的,到底是人是兽。 尤其他心中已确认孤攻之后必有东西躲在那里,如今自己移步靠近,他不能不防备对方的突然施袭。 虽是如此,徐经纬仍然硬着头皮靠近那座孤坟。 那座孤坟虽是高高隆起,但方圆并不大,占地亦不广。 是以徐经纬一走近坟前,孤坟的前后四方,均可一目了然。 他移目一阵搜索,不由得讶然失笑。 原来那孤坟之后有~丛野草,枯枝上挂着~条数尺长的破烂白布随风招展。 徐经纬望着那条在微风中拂动不停的白布,忖道:“这白布一定是丧家遗落的,刚才我看到的坟头白影;必定是这白布被风吹上了坟头之故…… 他想想好笑,顿时放松了神情。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右后倒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三点寒芒同时袭到。 徐经纬转脸回望之时,那三点寒芒己摔然打来! 他慌得用衣袖拂了过去,只听噗噗轻响,有两只飞镖掉在地上,另一只却扎进徐经纬的大腿,痛得他蹲了下去,奋力将它拔了出来。 当他再度抬眼之时,才发现黑海蛇娘邱真珠手中握着另三把飞镖,神情冷峻地在他的面前三丈多远的地方,虎视眈眈。 三眼神雕邹不鸣则站在他的左前方一座坟头之上,他们两人正好成简角状态,封住他的去路。 徐经纬微觉有点立脚不稳,但他仍然打起精神,面对着两名敌人。 双方互相对望厂一会,邱真珠先道:“你这回跑不掉了吧?” 徐经纬将手中的飞镖掷在地上,道:“我应该料到你们会拦在此地才对!” 他说得不错,因为邱真珠他们既然连他到小西庄找段裕的事都已经知道,那么他将前往万铁匠那里的事,必也在他们算计之中。 既是如此,他逃出小西应之后,五船帮的人只要在通往杭城的路上设伏,徐经纬便无法走脱,因为要找万铁匠,就得先回杭州。 徐经纬想通邱真珠和邹不呜突然出现在乱葬岗的道理之后,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邱真珠忽然发现徐经纬神情甚是肃穆,表情极为沉着稳重,不觉诧异道:“原来你的心智武功,均已达到一流的水准,怪不得刚才差点叫你查出我们藏身之处……” 徐经纬道:“你知道便好……”他止口不语,用一双税利的眼光扫了邱真珠和邹不鸣一眼。 邱真珠黛眉微蹩,心想:“这姓徐的委实越来越难对付。”她迅速和邹不鸣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开始分由左右逼近徐经纬。 徐经纬倏在这个紧要关头,微觉头晕,小腿上的伤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忙低头注视腿上的伤口,一望之下,不由得骏然瞠目。 原来刚才被邱真珠一镖打中的小腿部,已肿起一大块,伤口变成乌黑,并已开始腐烂。 徐经纬身上虽有慧回赠他的创伤药,但他想拿出来之时,邱真珠和邹不鸣已逼了过来。 徐经纬只好一面后退,一面全神注意邱真珠他们逼近的举动。 他一直退到一座坟墓之前才停了下来,然后摆出应战的姿势。 邱真珠却在此时停了下来,皱眉望着徐经纬,脸部充满诧然讶异的表情。 邹不鸣也露出讶然之色,停步道:“老四!这是怎么一回事?” 邱真珠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 徐经纬忽然涌起一阵恶心之感,他伸手掩住嘴,忍住一口自腹中涌出来的恶气。 这时邹不鸣又道:“四妹!咱们上!” 他招呼邱真珠一声,立刻举起手中宽背长刀,准备出手。 邱真珠却遭:“三哥等等!反正他已没有跑掉的机会,再等一会便可毫不费力地捉住他!” 邹不鸣果然又将长刀放下,用眼睛盯住徐经纬。 徐经纬忽然憬悟,飞快在心中想道:“他们两人宁愿等着捉我,莫非刚才那一镖大有名堂?”他想一想中缥后果有昏迷的感觉,还有那伤口的腐烂情形,心中立即确定自己的推断没错。 既是如此,徐经纬自然不愿毒发遭擒。 他长吸一口气,忽然出招攻向邹不鸣。 他的掌势又疾又狠,邹不鸣大吃一惊,长刀就势一磕,想逼使徐经纬撤掌退去。 不想徐经纬这一招乃是少林伏虎降龙拳最精密的招式,隐含“空手入白刃”手法。 邹不鸣一刀居然磕空,徐经纬两掌倏地一搓,张开之时,已探入邻不鸣的上盘洞开部位。 说来这仅是眨眼间的事,因之邹不鸣胸前着实中了一掌之时,邱真珠始纵身跃过来。 徐经纬此刻招式已变,他算好邱真珠扑过来的方位,步伐以蟹形八步迅速挪移,右掌快逾电奔,疾切侧面扑到的邱真珠。 这一掌大出邱真珠意料之外,骇得她惊噫出声,硬生生将前扑之势打住! 徐经纬却在此时一个车转身,身形拔地而起,掠过三座坟头,走得无影无踪。 三眼神雕邹不呜这时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赶紧掏出随身伤药来服下去。 邱真珠则一脸惊讶的表情,望着徐经纬消失的方向,错愕不已。 邹不鸣吐了一口气,道:“四妹!这姓徐的功夫竟是如此深不可测!”邱真珠紧绷着脸,道:“他的功夫并没什么惊人之处,倒是他能不受百毒镖之毒侵体,令人有不可思议之感!” 邹不鸣道;“是啊!他的小腿分明已中毒腐烂,可是经过了那么久,他为什么还能支持下去?” 邱真珠徐徐道:“这正是我们要弄清楚的事……”她咬牙一阵沉默,片刻之后眸光一亮,道:“是了!徐经纬并非百毒不侵,这次他运气太好,所以才叫他逃了开去。” 邹不鸣道:“这怎么讲?” 邱真珠道:“他中了我的百毒镖之时,便立即拔出镖来,因此他所中的毒较轻……” 邹不鸣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么最后他还是会毒发昏迷吧?” 邱真珠点头道:“当然!这毒只要一沾上便可致人死命,他被扎了一镖,毒发只是迟早之事而已。” 邹不鸣道:“既是这样,我们随后追过去,看看他跑得了多远!” 邱真珠道:“对!我们赶紧随后追过去!” 于是他们两人循徐经纬逸走的方向追去。 可是追了约摸有五、六里路,却未发现徐经纬的踪迹,邱真珠不得不停步思忖。 她想了一会,对邹不鸣道:“三哥,咱们分头寻找,你一路追进杭州城等我……” 邹不鸣道:“你呢?四妹!” 邱真珠道:“我折回去找找着,如果仍未找着他,立刻会赶到杭州与你相会……” 邹不鸣不解地道:“为什么还要折回去找?” 邱真珠道:“我觉得姓徐的可能躲在乱葬岗的附近,要不然我们绝对不会追了五、六里路还不见他的踪影片邹不鸣道:“四妹说得也是!那么我们一起回去找!” 邱真珠道:“不!三哥还是继续往前追,这样一来,万一我的判断失误,就不至于追丢了徐经纬的行踪!” 邹不鸣迅即同意邱真珠的安排,两人就在原地分手,一个往杭州追去,一个又回头寻回来。 且说徐经纬奔出乱葬岗之后,约摸疾行半盏热茶的工夫,忽觉腹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之感。他忍不住在路旁呕了一阵子,心想如果一路往杭州路,必然很快便会被邱真珠追上。 当下他舍下大路,由一条田间荒径,落荒而逃。 走了约摸~刻钟,徐经纬觉得全身极端疲乏,四肢软弱无力,大有力竭之感。 他心下大为震惊,心知必是镖毒作祟,慌忙寻了一个偏僻处,坐下来歇息。 他藏身在一块大石之劳的草丛中,先将心神定下来,然后按照少林心法,吐纳行气。 静坐了顿饭工夫,全身开始冒出热汗,精神也振作了许多。接着取出治伤药,半服半敷,处理了镖毒伤势,心中那股欲呕之感,顷刻间就消除了不少。 他虽然仍觉得有困乏力竭的感觉,但精神已没有先前那么萎糜,心里登时大为轻松。 须知徐经纬自从在定军岛吃下了蟹黄珠之后,已打下极好的内功根底,再时时修司昙光大师所传的少林心法,体力与抵抗力自非寻常人可比。 他虽然中了邱真珠的百毒镖,但一来中镖之后幸能很快拔出,二来精湛的内功逼使毒素吐出不少,三来他又狠下少林秘制解毒治伤之药,以致他能保住一条性命。 大约又过了顿饭工夫,徐经纬只觉得使不出力气之外,胸腹之间已无欲呕之感,当下站了起来准备寻路而走。 不料他才站直了身子,却看到银二姑和周丹两人就站在他前面丈许远的地方,冷眼瞅着他。 徐经纬愣了一愣,道:“喂!你们上哪儿去啊、’银二姑撇撇嘴,道:“当然是来找你的……” 徐经纬大觉意外,讶道:‘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 银二姑道:“自然有人将你的行踪告诉了我们,怎么样?邱真珠那一镖没把你打惨吧?” 徐经纬耸耸肩道:“小腿肿得举步维艰……” 银二姑上前瞄了一眼徐经纬的腿伤,道:“此刻你有头昏脑胀,困乏力竭之感,对也不对?” 徐经纬坦然道:“是有这种感觉……” 银二姑转向周丹,道:“他中了邱真珠的百毒镖!” 周丹讶道:“百毒镖毒性至烈,他跑了那么一大段路,怎还受得了?”银二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上次他中了我的黑线毒蚊之毒,还不是没事了?” 周丹道:“我们该怎么办?” 银二姑想了一想,道:“咱们联手对付他,必能将他擒下!” 徐经纬吃了一惊,道:“敢情你打听我是不是中了百毒镖之举,是想趁机捉我?” 银二姑笑道:“是啊?莫非你以为我预备替你疗伤?” 徐经纬征了一怔,忖道:“我居然没防她这~着,一开始便说出中镖后的情况,此刻该如何应付呢?” 银二姑见他沉吟不语,又道:“你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有力难使,只要我和周丹一出手,你便得乖乖受缚!” 徐经纬皱眉道:“你们捉我干嘛?” 银二姑道:“请赏啊?你不知道三花令和海龙会都是了重赏捉你吗?’”徐经纬道: “五船帮也在捉我,这附近五船帮的人很多,你们既使捉了我,也逃不出黑海蛇娘的拦截!” 银二姑露出紧张的神情,因为他生怕周丹如此大意出手,遭到徐经纬攻击之时,必无幸免之理。但周丹却一指肇功,轻而易举的将徐经纬的曲池、天府两穴点住。 他还不知银二姑替他捏了一把汗,转向银二姑笑道:“银二姑!这姓徐的果然中毒力散,一点反抗也没有!” 银二姑道:“我没骗你吧?” 周丹道:“没有!” 他拉住徐经纬的手臂,又道:“咱们如何处置他?” 银二姑沉思一会,道:“咱们先找个地方将他藏起来,等应付过五船帮的人之后,再将他押送到扶桑客那里交差!” 周丹道:“就这么办!” 当下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徐经纬,走进附近的一座树林之内。 那树林到处杂草丛生,枯枝横陈,很容易便找到一处适合藏人的地方。那地方正好有两株大树倒在地上,树干之间的空地极为隐秘,银二站指指那地方道:“咱们就将他藏在此地2” 周丹看看甚觉满意,道:“好,上面再加点枯枝,就不会被人发现了于是银二姑道: “咱们动作要快,否则五船帮的人必定很快寻来!” 周丹忙又点住徐经纬的哑穴,以及腿上的麻穴,这一来徐经纬不但动不得,而且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迅速将徐经纬抱进那两株横倒的大树之间,让他很舒服地躺在那里,然后用枯枝将上面盖了起来。 一切弄好之后,银二姑四下绕了一圈,觉得没什么破绽,便和周丹走出树林外。 他们绕上了官道,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邱真珠。 只见邱真珠一马当先,带着十余名彪形大汉,一阵风似的冲至银二姑和周丹之前,然后勒住坐骑,停了下来。 邱真珠冷眼一扫,道:“敢情是蟾蜍岩的银二姑和黑衣秘教的周大护法,你们上哪儿?” 银二姑“哟”了一声,故作惊奇地道:“四船主一向在海上得意,这回怎么骑起马来,又匆匆忙忙的,是不是有什么好买卖?” 邱真珠道:“你知道我们买卖是固定的,不像你们有乳便是娘,吃谁靠谁……” 银二姑不理会她的冷言讽刺,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呀!我们哪像你们人多势众,有固定的地盘讨生活……不能不在你们大帮派之间,谋个活儿呀!” 邱真珠冷道;“据说你们替海龙会做事,今日叫我们碰上,可说是仇人见面,对也不对?” 银二姑笑道:“说什么仇人不仇人的,我们拿人家钱财,替人家消灾,并没有妨碍了你们五船帮什么的,四船主何必那么凶呢?” 邱真珠倏地将脸色~沉,道:“银二姑!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打哈哈,据实将你们两人的来意说出来!要不然……” 银二姑道:“不瞒四船主,我们要到杭州去,路过此地,没有意思与贵帮冲突!” 邱真珠沉吟一会,道:“好!那么我问你,刚才你们有没有碰到~名年轻俊美的伤者?” 银二姑想了一想,道:“这一路来不知碰上了多少人,四船主所说的那一位,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邱真珠突然转问周丹,道:“周大护法呢?有没有这人的印象?” 周丹没有像银二姑那种掩饰事情的功夫,乍然间被邱真珠这么一问,得了一下,才道: “这……这……我也没注意到……” 邱真珠嘴角浮现了一抹冷笑,道:“周大护法!你的言行已充分显示出你的确见过我所指的那人,何必再瞒我?” 周丹一时不知如何措词,转脸望着银二姑。 这么一来,银二姑已知没法瞒住邱真珠,她念头飞快地在脑中打转,道:“四船主目光锐利,佩服!佩服!” 她顿了一下,又道:“不错!我们刚才确曾碰见四船主所问的那人!”此言一出,周丹立即露出惊疑不解的表情。 邱真珠看在眼内,心想像周丹这种粗人,如想用虚伪的表情诳我,也难在一时之间表露得如此真切。 因此她对银二姑之言信了八分,道:“那么此人现在何处?” 银二站道:“慢着!慢着!咱们本是敌对的双方,我怎能将消息告诉你?” 邱真珠杀机忽现,道:“这事由不得你自己,你还是乖乖将话说出来!”银二姑不服地道:“我要是不,你想用强?” 邱真珠道:“你别以为我和我的手下打不过你们两人!” 银二姑道:“就算是我们两人无法力敌,但相信还有逃走的机会,我们不打便跑,你又待如何呢?” 邱真珠道:“这附近尽是我们五船帮的人,你们逃得掉?” 银二姑皱眉道:“真是这样的话,确是不易逃走……” 邱真珠心知她不死心,立刻转向她的手下,道:“朱头目!立即通知第二队来此增援!” 她的手下中有人答应,只见他取出弓箭,搭箭拉弦,飕一声向半空射出。 那支长箭是专供白天联络的响箭,射上天空之后,立刻发出一阵呜呜响声,偏向北边飞去。 邱真珠等那响箭射出之后才道:“银二姑!你不妨看看,不出半柱香的工夫,我的手下立即赶到!”银二姑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这么一来,你们真是占尽了上风!” 邱真珠道:“所以我劝你们两人还是不要逞强的好!” 银二姑道:“好吧!我将那人藏身的地方说出来,但你得先告诉我追捕那人的原因才行!” 邱真珠徐徐道:“我要是不说呢?” 银二姑道:“不说也就算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不会觉得甘心就是了!”邱真珠笑道: “我们追捕的那人叫徐经纬,擅长营垒地道的设计,你知道原因了吧?” 银二姑故意露出惊奇的样子,道:“那人竟是徐经纬?” 邱真珠道:“海龙会也在注意他是不是?” 银二姑道:“是啊……可惜就要落在你的手中,否则我和周丹将他押回去,岂不是大功一件?” 邱真珠道:‘胆你们拿他换回一条性命却也值得,否则今天我绝无饶过你们之理!” 银二姑想了想,道:“说得也是,算我们倒霉碰上了你!” 这种口气已显然有甘心雌伏之意,一直没有开口的周丹忍不住道:“银二姑!你不能说出来!” 他拉出了长刀,又道:“我们至少也该拼一拼!” 一言未了,北面突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银二姑道:“周兄!他们援手已来厂,还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附近呢?咱们怎么拼?” 周丹口没遮拦地道:“那么你何不胡乱指出姓徐的藏身之处,让他们扑个空?” 银二姑失声笑道:“周兄!就算是我有意思这样做,但此刻你已经说了出来,我还能骗四船主吗?” 周丹抬眼一瞧,发现五船帮的人都瞧着他笑,才发觉刚才他那一句话声音说得太大,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听见了,不由得涨红了脸。 这时五船帮的援手已到,只见场中一下子又多出了二十名彪形大汉。 银二姑遂道:“四船主!我带你到除经纬藏身的地方,你可不能自言杀我们啊!” 邱真珠道:“一言为定!” 银二姑毫不掩饰地将徐经纬藏身之处说了来。 周丹突然道:“银二姑!这么一来黑海蛇娘还会饶我们吗?” 银二姑道:“四船主不会为难我们的,你放心!我们两个又不是海龙会的什么重要人物,她何必冒损失大批手下的危险为难我们?” 他俩的话邱真珠听得很清楚,道:“银二姑见解正确,除非你们没有坦白说出徐经纬的下落,要不然我不会为难你们!” 这话表示邱真珠还未尽信银二姑之言,因此银二姑旋即接着说道:“当然我们得陪四船主你亲自走一遭,对不对?” 邱真珠道:“你在江湖上混久了,果然是识时务的俊彦,对!还得烦两位陪我走一遭!” 银二姑很干脆地道:“那么走啊!” 邱真珠道:“好!等我把手下的人布置好……” 她很快地吩咐那些手下在附近布置起来,然后带了十名高手,在银二姑和周丹的带领之下,走向徐经纬藏身的那片树林。 片刻之后,他们已到了那树林之前。 邱真珠看着那些高大的林木,以及林中横七竖八的乱枝枯木,长及人腰的草丛,不禁皱眉道:“这树林里很易藏身,银二站!你没有埋伏人手在里边等着袭击我吧?” 黑海蛇娘邱真珠显然对银二姑深具戒心。 银二姑却道:“四船主不放心的话,可由我和周丹走在前面领路,行吧?” 邱真珠想了一想,道:“这倒不必!” 接着她吩咐五名手下走到前面探路,让银二姑和周丹走在中间,她自己殿后率另五名手下策应,一行人开始鱼贯循路而进。 走了几步之后,到处都是乱草枯枝,因此移行的速度甚慢。 银二始走在周丹之后,她一面走一面注意邱真珠,在一个拐弯之处,突然拉了拉周丹的衣服。 周丹转过脸来,正想出言询问,银二姑迅速抬手,将一颗药丸纳入他的口中,~面示意周丹赶快吞下去。 周丹一咕喀将药丸吞下之后,心里却充满狐疑,猜不透银二姑没头没脑塞给他一颗药丸,竟不知在弄些什么玄虚。 但他没有将疑问说出来,这回他已学会了不在外人面前冒冒失失地讲话。 众人不一会就到了那两株横在地上的巨木之前,银二姑上前一步,道:“四船主!哪! 徐经纬就躲在那横木之间……” 邱真珠点点头,朝前方道:“徐经纬!你可以出来了……” 她喊了一声没有反应,银二姑已道:“那厮被周兄点住哑、麻穴,不但动弹不得,而且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邱真珠道:“原来如此!那么请周护法扶他出来……” 邱真珠道:“不!不敢劳烦银二姑你……” 她冲着周丹一笑,道:“周兄!你人比较老实,帮我抬出徐经纬那厮好不好?” 周丹道:“好哇!” 说着他大步跳上那横水,邱真珠见状,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跳了上去,银二姑则留在底下不动。 周丹一上了横木,立刻蹲了下去,准备动手将盖在上边的那些枯枝搬走。 此时邱真珠也跳到对面那株横木之上,帮着周丹动手清除枯枝。 不料她才探手伸向前去,忽觉枯枝之间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正想缩手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枯黄色的匹练,突在这时候射向邱真珠的胸口。邱真珠惊呼一声,人往后仰,同时用手去拦那射来之物。 一拦之下,她只觉得手背上微微一麻。 这时她人已跳在地上,将手臂抬起一看,赫然看见有一条半尺多长的枯黄色的小蛇,正牢牢地咬住她的右手背。 邱真珠吓得心胆皆裂,奋力将右手一摔,人踉跄退了好几步。 那小蛇“叭”一声摔在地上,但却迅速游向银二姑站立的地方去。 周丹这时也跳了下来,大声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说话之时,正好看见那条半尺长的小蛇已游上银二姑的身上,一眨眼就钻入了银二姑的腰里去。 邱真珠却脸色苍白,淌着冷汗,用一双骇人的眼睛瞪着银二站。 银二姑撇着嘴冷笑道:“邱真珠!你已经被我的小焦蛇咬了一口,一个时辰之内若无灵药服下便将毒发惨死……” 周丹闻言恍然道:“银二姑!你真有一手……” 银二姑道:“周兄!先别忙着说话,将五船帮的人打发了再聊不迟!”周丹这回可谓士气大振,他霍地拔出长刀,准备干掉那十名邱真珠的手下。 邱真珠那十名手下早已将她团团护住。 只听邱真珠吩咐他们道:“你们只管拼死抵住他们两人,让本座设法逃出去找人增援!” 那十人轰然应诺,摆出一副拒敌的姿态,掩护邱真珠徐徐往树林外退了出去。 银二姑忽然冷哼一声,道:“邱真珠!你还想逃吗?” 邱真珠已觉出蛇毒正在慢慢发作,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不料银二姑的两袖一扬,忽然飞出大批黑线毒蚊,蜂拥袭向五船帮的人。 周丹大惊道:“银二姑,你怎可在我面前放出黑线毒蚊!” 银二姑笑道:“放心!你已服下本门特制的药,十二个时辰之内,我的毒药不会伤到你的!” 周丹这时才知道适才银二姑塞给他的那颗药丸,敢情就是广西蟾蜍岩特制的驱毒药物。 至此他才憬悟到银二姑早有计划要用毒物在林子里收拾五船帮的人。 同时他也了解银二姑坦白说出他们藏了徐经纬的用意,却原来是要引邱真珠他们来送死。 周丹不由得对银二姑的缤密安排大表佩服,尤其她让邱真珠放心同他上横木清除枯枝这一手更叫周丹暗中佩服不已。 这时那些黑线毒蚊已飞至五船帮人的头顶之上,绕着他们飞行大有一击而下之概。 周丹一见毒蚊已将那些五船帮的人困住,使他们不敢轻易移步,不觉大感轻松,道: “银二姑,你几时将小焦蛇藏在枯枝里的?” 银二姑看到那些五船帮的人去路已被控制,也轻松地道:“当然是在我们藏进徐经纬的同时!” 周丹道:“高明!高明!” 他想想又道:“那么徐经纬也服了你的避毒药?” 银二姑道:“是的!要不然早被小焦蛇咬死了!” 周丹道:“事先你怎不知会我一声?” 银二姑道:“要是我先告诉了你,怕不早已被邱真珠窥破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呢?” 周丹笑道:“委实是这样……” 他坦然承认自己粗心大意,显见周丹这人还不至于是个死要脸的人。 说话之间银二姑墓觉气氛有点不对,仰脸望处,却发现那邱真珠已逃得无影无踪。 她惊然一惊,忙发出信号催促黑线毒蚊攻击那十名掩护邱真珠逃走的五船帮海寇。 那些黑线毒蚊果然凶狠,一接到银二姑的信号,立即飞扑目标,顷刻之间,就咬死了三个人。 银二姑一见剩下来的那七个人,致命仅是迟早的问题。 因此招呼周丹道:“周兄!咱们快扶出徐经纬,准备离开此地!” 周丹道:“咱们逃得了五船帮的拦截吗?” 银二姑道:“大概没问题,目前邱真珠已中毒甚深,五船帮在这杭州附近群龙无首,我们大可突围而出!” 周丹道:“对!没有黑海蛇娘邱真珠,那些喽罗人再多也没用,走,我们趁早带姓徐的离开此地!” 于是银二姑和周丹两人分头爬上横木,七手八脚地将遮盖徐经纬的那些枯枝取开,准备带走徐经纬。 不料他们扔掉了大半的枯枝,却仍然不见藏在树于底下的徐经纬。 银二姑首先发现情形不对,惊噫一声,道:“糟糕了!姓徐的早已跑掉了……” 同丹愣然望着四周.只见与邱真珠一齐来的那些五船帮众,都已经被黑线毒蚊毒毙,附近除嗡嗡蚊声和摇曳的树影之外,别无他人。 他惊奇万分,道:“姓徐的居然跑掉了……” 银二姑挥手召回她的黑线毒蚊,一面说道:“徐经纬不但中了百毒镖之毒,而且穴道被你所制,他竟然又能逃开,实是令人不可思议!” 她和周丹纵身跳下树干,站定之后,修地露出惶然的表情,道:“我看有点不妙!” 周丹征了一下,道:“有什么不妙的?” 银二姑迅速地道:“徐经纬不是被人救走,就是他自己冲开穴道逃掉的,但不论如何,事情对我们都极不利!” 周丹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徐经纬的人不在那树干之下,当然不是人家救走,就是他自己逃开的。人抓住了又被逃走,除了得多费一番气力去寻回之外,真不知有何不妙之处?银二姑明知周丹想不到问题的关键,因此很快地分析给他听,道:“设使徐经纬是被人救走,我相信救走他的人,定必还在这附近……” 周丹恍然道:“原来你怕姓徐的同伴找我们的麻烦?” 银二姑道:“这人不知是谁,他要是敢露脸找我们的麻烦,则必然有把握宰掉我们,我担心的是这点……” 这句话周丹倒是一听就懂,银二姑的忧虑委实有点道理:寻衅打架,自然有把握才敢出头,所以救走徐经纬的那人不露脸则已,一露脸必有银二姑他们好看的。 周丹遂道:“那么咱们还是离开此地吧!” 银二站道:“那人要是下定决心找我们麻烦,此刻我们想走已太迟了!”周丹被说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觉左盼右顾。 林子里不是空荡荡的,根本看不出有人在一旁窥伺的迹象。 于是周丹道:“说不定救走徐经纬的人功夫不济,他怎能进开五船帮在这附近的埋伏?” 周丹心想此话不错,但他却道:“也许没人救走徐经纬,是他老兄自己溜掉的!” 银二站道:“是有这个可能……” 她的脸色变得更为凝重,又道:“但……这一来,我们的处境不是更不妙吗?” 老是将事情往坏处想,实则是由于银二姑做事一向谨慎,所以一碰上情况,她总是作最坏的打算。 但周丹却不同,一来他不喜欢用脑筋,二来他有大塌下来还有头顶着的想法,因此凡事在他看来,都没有什么严重的。 是以他对银二姑的小心谨慎,开始觉得厌烦起来,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请你赶快说出来,不要老在这里不妙的讲个没完!” 银二姑沉吟一声,道:“万一徐经纬能自解受制的穴道逃走,他的内功可知已致惊人的境界,咱们必须先设法弄清楚这件事……” 周丹道:“姓徐的既有这么厉害的功力,我们避之唯恐不及,没事却自己找上门送死?” 银二姑道:“我们自然要暗地里调查……” 周丹道:“调查出来又怎么样?一知道姓徐的功力奇高,反倒不敢下手捉他!” 他的意思是说,宁可不要知道徐经纬的功力到底有多高,免得晓得之后,影响擒捉他的信心。 须知攻伐战阵,讲究的是知己知彼,周丹有此想法,足见这人行事的鲁莽。 银二姑本就很了解周丹这个人,知他除了有一身蛮力之外,余无是处。她暗中定下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拉周丹在一起,要不然她实在没胆量独自一人招惹徐经纬。 当下银二姑道:“周兄!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若能查探出徐经纬的深浅,回到扶桑客那里,也是功劳一件……” 第十三章 袖里乾坤杀四方 周丹心念一动,道:“扶桑客要咱们捉人交差,人未捉到,有什么屁功劳?” 银二姑道:“你试想一下,徐经纬这人高深莫测,连扶桑客对他都有神秘之感,咱们要是将他的底细弄清楚报上去,扶桑客岂有不嘉许我们之理?” 周丹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本人就听你的……” 银二姑道:“那么我们先离开这林子……” 周丹反正没有主意,银二姑要离开林子,他便收起随身兵器,大步先走。 但他才走了几步,一抬眼忽然看到三丈开外,站着神色冷漠的徐经纬。饶是周丹这人胆大,看到徐经纬拦在前面,也不免骇然退了一步。 走在他背后的银二姑还不知徐经纬出现在前面,讶然道:“周兄!你怎地不走了?” 周丹道:“姓徐的……站在前面!” 他的声音居然略略颤抖,银二姑凝目望去,看见徐经纬挂着冷笑,负手站在前面。 徐经纬突然冷冷道:“银二姑!” 银二姑心知要糟,退到周丹背后,一面轻声告诉周丹道:“周兄!你大胆向前缠住他,我来设法将那小子放倒!” 周丹不知银二姑已作了溜之大吉的准备,毫不考虑地答应一声,将兵器拿在手中,缓步欺近徐经纬。 徐经纬突然叱了一声,“站住!”张着怒目,道:“周丹!你让银二姑过来……” 周丹停了下来,道:“有老子斗你就够了,用不着银二姑出手……” 徐经纬大声道:“好!你再走三步,我必叫你好看的!” 周丹走了一步,修地发觉徐经纬怒目发出骇人的杀机,于是又停了下来,心想:“这小子内功必定极精湛,我不能跟他拼内力。” 他明知徐经纬不好惹,却又没有退却的意思,一心一意想上前打斗,可知周丹这人真个悍不畏死。 徐经纬冷哼一声,道:“银二姑已脚底抹油,你还上来干什么、’周丹转脸一看,银二姑果然站得远远的,忙道:“银二姑!你不会跑掉吧?” 银二姑大声应道:“周‘你尽管向前,我会设法支援你!” 周丹心想银二姑诡计甚多,这回她不知搞什么名堂对付徐经纬,也就没有怀疑到银二姑有可能弃他而逃。 其实银二姑站在十丈开外,早准备好一候周丹落败自掉头跑掉,根本没有支援周丹的打算。 周丹却抖擞精神,举步逼近徐经纬。 只见徐经纬缓缓推出双掌,一面大声道:“银二姑你别跑,等我收拾了周丹就找你!” 银二姑神情紧张地望着周丹逼近的姿态,一面作势要掉头溜走。 徐经纬双手已举了起来,周丹看不出他这是什么招式,银二姑离得更远,自然更难看出徐经纬用的是哪一门派的功夫。 周丹迟疑了一下,仍旧移步靠近徐经纬,但他临到面对面拼命,神情还是相当紧张,两只牛目般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徐经纬。 这时,徐经纬突然长吸一口气。 周丹知道他已纳气丹田,接下去必是惊天动地的奋力一击。 周丹抱着先发制人的主意,大喝一声,抡动长刀,快步冲厂上去! 徐经纬也在这个时候,隔空向周丹作势拍了一掌! 银二姑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徐经纬掌势甫出,周丹突然扑倒在地,正好扑在徐经纬的跟前。 银二姑看得瞠目结舌,心惊胆战,一转身,便跑得无影无踪。 这时徐经纬已迅速捡起周丹掉在地上的长刀,架在周丹的后颈,道:“周丹!你起来站好,如敢轻举妄动,我便一刀宰了你!” 周丹道一跤跌得他七晕八颠,当他站直身子之时,徐经纬已用长刀指住了他的心窝。 他自骂了一声,道:“妈的!真是邪门,早不跌倒,晚不跌倒,偏偏在这拼命的紧要关头,跌了一个狗吃屎……” 徐经纬微微笑道:“因为你心情太过紧张,所以没顾到脚底下草丛有一条绊马索。” 周丹骂道:“他妈的!谁在草丛中绑了那么一条绊马索?” 眼睛一抬,发现徐经纬正笑脸盯着他,不由征了一下,又道:“是你?对了,一定是你这小子事先绑了一条绊马索在那里,害得老子跌了一跤!” 徐经纬笑出声来,道:“当然是我绑在那里的……” 那绊倒周丹的枯藤,确是徐经纬所安置的。 他一面作势出掌,引诱周丹快步冲过来,以致周丹一跌跌得结结实实。也因为周丹这一跌,使诡诈阴狠的银二姑吓得落荒而逃。 徐经纬暗呼侥幸,心想银二姑设非对自己有高深莫测之感,他这个行险利用枯藤绊倒周丹的计策,不可能成功…… 周丹被徐经纬用长刀抵住心窝,却不见银二姑出面解危,不禁急道:“银二姑!你出来呀……” 他还不知银二姑已吓得逃之夭夭,连声叫了几遍,才听徐经纬道:“银二姑早已溜走了,你省点力气吧……” 周丹四下看了一下,果然没有银二始的影子,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一个大当,不由得破口骂个不休。 徐经纬等他骂够了,才道:“周丹!你要活要死?” 周丹愣了一下,道:“当然要活,那还用说?” 徐经纬道:“要活容易,我此刻便放你走!” 话一说完,徐经纬果真收回抵在周丹胸口的长刀。 周丹大感意外,讶道:“你不杀我?” 徐经纬浅浅一笑,道:“咱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去杀你……但我放你走却有一个条件!” 周丹道:“有什么条件?” 徐经纬道:“不要再来缠我,否则下次犯在我手上,我绝不轻易饶恕你!” 周丹道:“这事实由不得我,你知道我并无意找你麻烦,是三花令要我们来的……”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三花令?” 他正想接下去说话,腹中倏地涌起一阵剧痛,痛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周丹虽然看到徐经纬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他万没想到那是残存在徐经纬腹中的百毒镖毒性正在发作,只愣然地望着徐经纬。 徐经纬强按腹中的疼痛,道:“你走吧!下次不要再让我碰上……” 他深恐自己毒性发作的事被周丹窥破,那时周丹可就很容易便可擒住他,是以催促周丹离开。 周丹这人却是死心眼,他想这次离开徐经纬,下次三花令必然又会派他前来捉徐经纬,岂不有负徐经纬不杀之情?因此周丹道:“我走可以;但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呀!”徐经纬忙道:“一切由你自己决定,你快走,否则我说不定改变心意杀你!” 最后一句话使周丹一凛,慌忙收起他的兵器,转身离开。 徐经纬果然没有阻止周丹离去,他目注着周丹离开了他的视线,突然身体一软,跪了下去。 接着他的头部也重重垂下,两手握紧拳头,奋力支在地上,但身体仍然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 他奋力地想挣扎站起,无奈全身乏力,且不断地打着寒战,微微的颤抖着。 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呕出一日浓血,徐经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动,就此不省人事。 当他再度醒来之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难干草之中,一盏油灯放在离他寻丈远的地方,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四下虽然昏暗,但徐经纬略一抬眼,也晓得他已陷身牢中,他缓缓支起身子,但见根根铁条在前面,外头有一条长廊在通到十丈多远的石阶之旁,长廊两旁,大约有十门左右的牢房;徐经纬皱眉默忖,只不知他是落在什么人的牢中?思忖之间,臂见自己脚上的镖伤,居然已好了大半,伤肿几乎已完全消褪,只留有寸许长的乌黑伤口还未结疤。 他舒一下手脚,丹田立刻提起气来,心想:“镖毒敢情也已不药自愈了。” 心里一喜,使他精神一振。 差点忘了他正置身在陌生的牢中。 徐经纬觉得饥肠键精,正想开口讨来酒食,那长牢尽头的石阶之上,墓地传来~声轻叱,接着一阵巨大的声响,好像有人从那高高的石阶之上摔了下来。 徐经纬翻身站起,一步便到铁栅之前,如那长廊望过去。 石阶之下果然躺着两具尸体,另外有三名大汉正挡在石阶之上,拿着长刀抵住一名蒙面人的攻击。 一时兵器交鸣之声四起。 双方恶战了数回合,那名蒙面人剑术极为精妙,不一会便将那三名大汉-一刺倒。 得手之后,那名蒙面人纵身赶到徐经纬的牢房,叮当一声,斩断了锁在牢门的铁链,喊一声“走”,便自转身朝外而去。 徐经纬虽觉这蒙面人来得有点突然,但牢门已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下抖擞精神,紧跟在那蒙面人之后,沿长廊走上石阶。 石阶之上就是牢房的出口,这时那蒙面人已等在门外,一见徐经纬出来,便急急道: “你赶快由此绕过前面那排房子,然后翻墙出去,自然可以寻路逃走……” 徐经纬道声谢,忽觉那蒙面人的声音极为熟悉,想了一想,道:“你……你是?”那蒙面人焦急地道:“我是谁作不用管,此地是三花令杭州分舵重地,由不得我们在此闲聊,快走!否则就逃不成了……” 徐经纬闻言一惊,也没空去请教那蒙面人是谁,略一拱手,立即转身而返。 他循那蒙面人所指的方向,跑到一排房子之旁,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道高墙。 他选了一株靠墙的大树,很快地一爬而上,沿着树干爬到墙头站定,审一审墙下的地势,然后纵身跃下。 人才落地,背后院落里就传出沸沸人声。 徐经纬心知行踪已然败露,心底一慌,忙不择路而行。 这时他才发现杭州城内一片寂静,想来定是午夜时分,街上行人沓然,他沿街快跑,脚步声显得特别清晰,心下不禁大急。 果然片刻之后,便有一批人执械追来,徐经纬心知那些人只要听清楚他的脚步声,马上就可追上。 当下他毅然止步,打量附近有无供他暂时躲藏的地方。 正好路旁一排人家,全是低矮的瓦屋,屋檐下又堆积木料柴薪,几与窗齐。 徐经纬见状大喜,一跃跑到那排瓦屋之前,先爬上柴木,然后一翻身就上了瓦面。 他堪堪伏在屋面上将身躲好,街上已拥来一大群气势汹汹的大汉。 他们分两面包抄而来,正好在徐经纬藏身的那一排矮屋之前碰头,就站在屋顶下交换追踪的消息。 不久又有一群人簇拥着两名为首人物来到,那些大汉马上有人上前禀报追查徐经纬的消息。 那两名为首人物之一道:“你们再分头找找看,本座不信他逃得了!”此言一出,那些大汉轰然应诺,不一会便三五成群地纷纷离去。 站在原地里只剩下那两名为首的人物,先前说话的人又道:“小姐!咱们还要继续追寻吗?” 另外一人道:“当然,在天亮之前定要找到……” 徐经纬伏在瓦面上,将他们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觉大吃一惊。他初时只觉得那两人的声音极熟,而且又像是出自女子之口,不料仔细一听,却原来是朱绮美和唐英在说话。 徐经纬当然不知朱绮美和唐类投入三花令的经过,是以他的惊奇骇异,是可以意料的,这时朱绮美已转身先走,背后的唐英却“噫”厂一声,道“小姐!等一等!我看这排房子有点问题,尤其屋面上一应该上去搜一搜!” 徐经纬暗啊一声,心想:“就算被你们搜到了,又持如何?”他正想自己现身出来,朱绮美却道:“不用了!咱们走吧!” 唐英暗觉奇怪,道:“咱们不上屋搜一搜,漏了此地,万一徐经纬就在屋面上岂不可惜?” 朱绮美浅浅一笑,道:“不想英妹你对本会的事倒是挺热心的呀!” 唐英道:“小妹只是想替小姐立一件功劳而已……” 朱绮美已提步走开,唐英紧紧跟了上去,一面忖道:“徐经纬经人劫车救走,救他的人难道就是下个监禁他的朱绮美?” 唐英一念及此,随即想起扶桑客交代好的任务,心想如果将朱绮美放走徐经纬的事报了上去,必会得到扶桑客的另眼看待。 她跟在朱绩美的后头,心中反复地考虑如何呈报扶桑客这件事,不觉跟朱峡美来到城墙之下。 远远有一处人家露出亮光,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特别惹眼。唐英讶道:“小姐,咱们到这地方来干嘛?” 朱绮美指着那幢透出亮光的屋子,道:“外王堂总堂主扶桑客驾到,我们这就去见他。” 唐英“哦”了一声,心想:“扶桑客到这杭州城来,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很快地走到屋前,扣门而进,那堂屋之中,果然端坐着扶桑客和三名待从。 朱绮美上前一步,道:“见过总座!” 扶桑客微微回了一礼,道:“令主不用客气,请!请坐!” 唐英也上前参见,众入分别落座。 扶桑客眸光一闪,道:“听说贵今找到了徐经纬?” 朱绮美道:“是的!” 扶桑客道:“人呢?” 朱绮美道,“刚刚又被逃走了!” 扶桑客两眼一瞪,颇有些威严,道:“令主可知道徐经纬是总令主指定要揭捉的人吗?” 朱绮美不慌不忙地道:“当然知道,总令主亲自下谕捉拿徐经纬,本座亦已接到令谕!” 扶桑客冷冷道:“那么贵令捉到徐经纬之后,为什么不好好看守,被地逃了出去?” 朱绮美道:“是本座下令纵他逃走的,而且也是本座亲自动手劫他出牢的!” 此言一出,堂屋中人人莫不露出诉然之色,尤其唐英更不知朱绮美何以要承认这件事。 她心中不禁惴惴不安,心想:“莫非朱绮美已看穿了我有暗中向扶桑客通消息的可能,所以她先自己承认放走徐经纬的事?” 这事非同小可,唐英真不知朱绮美如何自圆其说,来解释她释走徐经纬的用意。 唐英暗自惴惴,扶桑客却哈哈笑了起来,道:“今主这样做,定然有原因了?” 朱绮美道:“自然有原因……” 扶桑客哼了一声,道:“哦?这里边还有比总令主抓人的谕令更重要的吗?” 朱绮美道:“总令主下令捉拿徐经纬,本座自不敢等闲现之,但是在此之前,本令却同时奉派调查万铁匠的底细,两件事碰在一起,本令自当以后者为重!” 扶桑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道:“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朱绮美道:“总座这句话就不对了……” 她的神色不变,说话的口气也不留情,又道:“捉拿徐经纬的谕令,总令主是亲自下达给整个三花今及内外堂所有弟子,但调查万铁匠的秘令却仅下给本令而已,本令自当以这事为重……” 扶桑客证了一怔,道,“所以贵令便放走了徐经纬?” 朱绮美驳道:“放走了徐经纬之前,本今早计划要从他的身上追出万铁匠的下落,并非无端释走,总座似乎大可不必为此事恼火……” 扶桑客忍住怒气,道:“本座不信贵令释走徐经纬之举,有更合理的解释,请贵令最好明言……” 朱绮美缓缓道:“总座可知道一会一帮大举搜寻万铁匠的事?” 扶桑客道:“略有所闻……” 朱绮美道:“那最好……总座必然知道这里边的过节了吧?” 扶桑客摇摇头,朱绮美道:“嗅?怪不得总座漠然视之……” 扶桑客浮出不耐之色,道:“这里边有什么大不了的过节、’朱绮美道:“根据本令弟子调查,一帮一会大举搜捕万铁匠的原因,是为了那一份营垒图之原故!” 扶桑客眸中精光暴现,吃惊道:“什么?营垒图在万铁匠的手中?” 朱绮美道:“是的!” 扶桑客忽然笑了起来,道:“这消息不会是贵令故布疑阵吧?” 朱绮美怫然色变,道:“总令主早已知道营垒图并不在本令手中,总座说出这种话莫非有意跟本令过不去?” 扶桑客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重,忙道:“那份营垒图原是令尊朱大人冒险窃自海龙会的,令主沦落江湖,难道不是为了它吗?” 朱绮美冷笑一声道:“不错!但先父逝世之前,那份营垒图已不知下落,这事总令主也知道……” 三花令总令主武曼卿笼络朱绮美出任红花个主,目的也是要借着求绮美寻查营垒图的下落,扶桑客自然知情,因此扶桑客一时不知如何措词,默然不语。 唐英却在心中忖道:“原来营垒图真的不在小姐手中,怪不得她要投靠三花令。” 只听朱绮美将声音略略提高,又道:“总令主为了那一份营垒图,将此事交给本座全权处理,总座似可不必干涉这件事!”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过分,但却是实情。 扶桑客心中虽不甚痛快,也不得不说道:“贵令释走徐经纬既是为了营垒图,那么令座可否将其中计划透露一二?” 朱绮美心知不将事情说清楚,绝难使扶桑客消除猜疑之心,于是道:“徐经纬是少林弟子,万铁匠与少林派关系密切,从这份关系,总座应该猜得出我纵走他的目的吧?” 扶桑客道:“原来个座想从他的身上,造出力铁匠的藏身之处?” 朱绮美道:“对极了!此刻他的行踪正在本座的监视之下……” 扶桑客道:‘今座已经派人跟踪他?” 朱绮美道:“本今杭州分舵皇甫煌已奉本座之命,负责监视他的事,天亮之前,必有好消息报来……” 扶桑客作了一个逐客的表示,一面说道:“那么本座就等候贵令佳音,否则别怪本座另遣人手缉拿徐经纬,干扰了贵令的计划……” 朱绮美道:“本令之事若调查不出眉目来,天亮之后贵堂尽可放手拿人,本座绝无怨言!” 扶桑客站起来道:“咱们就这么办,但愿在天亮之时,徐经纬的行踪仍在责令弟子监视之中……” 言下之意,大有威吓警告朱绮美的味道。 朱绮美心知扶桑客对她猜疑仍重,但她不计较,略略向他施了一礼,转身率同唐英离去。 且说徐经纬伏在瓦面之上,等四下又恢复了沉寂,才悄悄自屋上溜了下来。 他在城中胡乱地转了半天,才认清自己原来又绕回了城西。 这地方白天他曾经来过,大街小巷几乎都踏遍,为的是寻找万铁匠。 此刻虽是夜城,但街道仍是依稀可辨,徐经纬从明方向,心想找个地方躲到天亮,待城门打开再出城不迟。 当下他穿过一处十字路口,路上仍无行人,一切显得寂静无比。徐经纬暗暗舒了一口气,很快地掩人一条巷子之中。那巷子左右两排高墙延伸到另一道口,徐经纬沿着墙根疾行,片刻已走完那条巷子。不意他正要左转拐向。 大街,墙角却闪出一个人来。 那人戴着宽边帽,原来是一个矮瘦的糟老头,他迎上徐经纬,咧嘴一笑道:“小爷可是臭三介绍来的?” 徐经纬愣了一下,正要说话,那糟老头已经又说道:“不打紧!老儿来领路,卫所那些爷们不会寻麻烦的……” 他作了一个送钱的手势,表示城内那些负责治安的卫所兵丁,都已经拿了好处。 徐经纬只怕三花令的人追来,倒不担心巡夜的兵丁,道:“这一路不会有人寻麻烦?” 老头道:“当然不会!” 他压低了声音又道:“荣爷开的场,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要是连这起码的事都办不到了,你们这些爷们儿有谁愿意半夜来找乐子?小爷您说对不对?” 徐经纬冲着他笑一笑,心想:“这糟老头半夜在这儿拦住我,又说什么自己是臭三介绍的,莫非他认错了人”’他正想出言解释,那糟老头已当先而去,去的方向又正是与徐经纬相同。徐经纬只得跟了上去,两人走过三条街巷,果然一点麻烦也没有。 不一会,他们来到一座深宅大院之前,那糟老头上前扣门,一面对徐经纬说道:“小爷尽管进内,要喝有酒有婊子,要赌有伴,骰子牌九一应俱全,有荣爷坐镇,玩上三五天也不用怕有人打扰的!” 徐经纬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这糟老头原来是赌场的,狗子替人把风看门的。 他正想找个地方躲到天亮城开,既有这么一个场所,徐经纬虽不会赌,也觉得进去混混,总比在外头乱走乱转安全。于是他笑了一笑,那糟老头又道:“再说咱们荣爷开场子最大方,对客人招待也最周到,比如说输光了仍想翻本,只要在杭城有名有姓,报个名儿,借个五十,一百两银子做本,荣爷也做得到!” 徐经纬想:“我又不赌,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但他的脸上仍保持笑脸,那糟老头又道:“不过老儿看小爷财星高照,财神爷就在您身边,今晚可要发财了……” 这些赌场的人最会说吉利话讨赏,可惜这种话对徐经纬却无用处。 那老头料不到徐经纬连一点表示也没有,白说了奉承吉利话,心里不免嘀咕。他用力地扣了几下门,那道大门才“呀”地打开,探出个人头来。 老头没好气地道:“臭三!你的客人来了……” 开门的人原来就是臭三,他骨碌碌地望着徐经纬一眼,徐经纬心想这家伙必定要撵我出去。 那臭三却堆下笑脸道:“唉?来,来,请进!请进!” 徐经纬浅浅一笑,大步跨进门内。臭三将门重新关好,领着徐经纬朝内就大,背后的糟老头却有点不甘地道:“妈的!又被臭三捞了五两银子……”徐经纬先是有点忐忑不安,听了糟老头这句话,才略略放心,忖道:“原来臭三贪图那五两银子,明知我不是他介绍的客人,却抢着将我让了进去。” 臭三将徐经纬让进宅内,越过一片花园,徐经纬便听见两排厢房传出嘈杂人声。 他们走到一间敞开的厢房之间,臭三哈腰道:“小爷!骰子今晚注大,您先试试手气,小的这就去安排酒菜,找映雪姑娘来侍候您!” 徐经纬闻言吓了一跳,忙道:“不忙找姑娘,我是见赌眼开,人家是吃喝嫖赌,我是吃喝赌嫖的,不忙找姑娘,让我过足了赌瘾再来!” 他一听见臭三要替他找姑娘,不会赌也得充内行,一脚踏进了那厢房。房中放着两张圆桌,每一张桌子都围着十数人,赌的正是最寻常的骰子。 那些人正在呼么喝六,徐经纬一脚踏进房内,喜的是没有人理会他。 他左看右看,手里故意揣着数两银子,表示他同机而动,一碰上走霉运的庄家,就趁机赢个头彩。 这种观望态度,正是行家应有的持重,假使一近了赌桌,便急急下注,反倒令人好笑。 徐经纬其实只抱着蘑菇的打算,本就没有开赌的心情,所以这边看了一会,那边站了片刻,转来转去,手上的银子还是好端端捧在掌心。 所幸臭三一去不见回转,大概忙着招呼客人去了,徐经纬乐得一个人自在,一混到天亮,就可安安全全出了城门。 他想得安稳,事实上他一踏进了厢房,还没挨近赌桌,早已有人暗中盯住了他。 这些赌场的闲汉,练就一双锐利的眼光,他们靠赌为生,进来的生客,身份不能不注意。 赌场最忌讳有郎中混进来,再其次是吃公饭的巡探军爷,流氓无赖。 郎中设使诈赌大赢,庄家既使不输钱也得不到好处,有时庄家自己设诈,也怕被郎中揭发。所以一有郎中在杨,赌场闲汉,必定软的用钱使开,硬的架走撵跑,绝不许吓走了场中豪客。 徐经纬在两张赌桌之间溜达,那些闲汉早已盯上了眼,这一回又见他久不下注,岂不更加起疑?于是两名闲汉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慢慢偎近徐经纬的身旁,其中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爷可是挑不到中意的庄?” 徐经纬闻言心想:“原来我在这里左看右看不下注,早有人注意到了。”他尴尬一笑,随口道:“这骰子不大合我胃口……” 那闲汉会错了他的意思,以为徐经纬嫌两张柜子的赌注太小,立刻道:“那没关系,小的领您到左边厢房,那边宝大,一押就是三、五十两……” 一押三、五十两银子,数目的确不小,但徐经纬身上总共只有十七、八两碎银,就是想去押他一宝也押不起。 但他不动声色,心想应付过这两名闲汉,我赌与不赌,转眼天亮了,照样一走了之。 于是他设词想将那两名闲汉支走,乃道:“既是左厢有大注赌,我待会便去……” 说着转脸就走,但却不是走向厢门外,重又挨近柜面看人家赌骰子。 那两名闲汉是决心抱定了徐经纬,一左一右又欺近了他的身旁。 刚才说话的那人又道:“少爷!小的这就侍候您去押宝……” 他虽然有点怀疑徐经纬混进赌场的目的,但还是不敢太过得罪,万一得罪一名大豪客,岂不糟糕?是以那名闲汉说话之时,脸上仍挂着笑容。 徐经纬暗暗发急,心知再不赌上一赌,这两名闲汉,说不定就会翻脸撵人。 他耸耸肩,道:“去,去,难得你这么客气,我跟你押宝去!” 那闲汉露出笑容,哈腰让路,领着徐经纬到左面那座厢房。 只见偌大的一座厢房,仅放了一条长桌,长桌之后有一条布慢将房子的右角围了起来。 徐经纬踏进厢房之时,布漫之后正好缓缓走出一名长袍老汉,但见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具四四方方的黑木盒,高约一尺,宽有八寸。 他将木盒端到长桌之前,神情凝重地放在桌角,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进宝了!列位下注……” 他这一哈,那些围在长桌旁边的赌客,纷纷在桌上划好点数的格子放下赌注,有银子,有金锭等,数目果然可观。 这时那名开宝的老汉,仍然神色不动坐在宝盒之前,将宽帽斜拉至眉梢,微微垂着头,像似入了定的老僧,使场面倍增紧张神秘的气氛。 霎时间,赌客均已下完了注,旁边一名庄家帮闲的汉子,倏地拉着嗓子大喝一声,道: “开宝了!” 顿时所有赌客的眼光,全都凝住在那个宝盒之上。 那名负责开宝的老以,却是不慌不忙,慢吞吞地举起一双干枯的手,先将帽檐顶了一顶,露出呆滞的眸光扫了柜面的赌注一眼,然后缓缓抹把脸。 他这番动作,登时将一名性急的汉子惹火,嚷道:“他妈的!你开是不开?” 那老汉依然好整以暇,双掌托住木盒两旁,一寸一寸地将那盒盖子掀了开来。 场中顿时一阵哗然,有人跌足长叹,有人喜形于色,更有人开口叫骂。刚才那名性急的汉子,这时又骂道:“他奶奶的!这装宝的家伙硬是心狠,这五把竟然开的全是大六!” 宝盒之中,确是竖着一颗大型骰子,殷面点数一排一点,两排正好是六,不是大六是什么?庄家这时吃。赔完毕,那名老汉将宝盒收起,从容晃过那布慢之后装宝去了。 原来这押宝的玩意儿,赌法甚是简单,就是从未开赌的人,一望也会了然。 押法是以宝盒开出来的点数定胜负,台面上有六个格子,从一到六,清清楚楚,赌客只要将银子放在自己中意的格子便行。 庄家赔钱便以赌客所押的钱数和格数为准,如下注单格一个号码,赔四倍,两格两个号码赔两倍,三个号码一赔一。 宝由往家留人在布慢装好,有什么点数号码,全由装宝的人决定,他高兴出六就出六,要幺就幺,装好了骰子之后,再端出来让赌客下注,然后开宝吃赔,简简单单,干干脆脆。 但押宝讲究“以心比心”,换句话说,不论开宝的庄家抑或是下注的赌客,一定要先摸透对方的心意。 比如说,任家开了一次大六的宝,下一宝会不会连着大六?还是出土二三小点子?同样的,任家开宝之前,也须先揣摸赌客的心理,有时以声东台西之势,忽大忽小,有时突然来三把小么,再硬顶五庄大六。 赌押宝既然如此讲究心理战,那些负责开宝的入,莫不神情冷漠,不动商色,否则宝一端出来时,高明的赌客便可在下注之时,从开宝人的表情猜出这回的点数。 讲究一些的庄家,为了怕主持开宝的人不小心露出马脚,往往由两人分开来做宝和开宝。 他们~人在布幔之后装宝,另一人则仅负责端出宝盒,让人下往开宝,却不知宝盒里骰子的点数,这样一来,外边的赌客就很难从开宝的人的神色,推测出点数来。 而做宝的人却可从庄家吃赔的情形,得知赌客下注的喜恶,从容做出下一把宝来。 据说有这么一次,很多人聚在一起押宝,庄家也是由两人负责做宝及开宝。 开始时有大有小,有吃有赔,押宝的赌客均甚精明,使庄家有点招架不住。 赌到最后,情形越来越紧张,赌注也越下越大。 就在这个当口,在家忽然连开了八把小么,赌场有句话,“吃不过五,赔不过三”,同样,做宝的连开相同点数,也很少超出五把,因为实在太过冒险。 偏偏这一次开了八把小么,整得那些赌客叫苦连天,第九把大家一致押在六点子,小么竟是没有人理会,因为谁都不信任家胆敢再吃一次小么。 第九把开出来,赫然又是小么,在家来个通吃。 这时连端宝的帮手也认为那做宝的同伴,委实太冒险太过份。 因此那汉子第十次端宝盒进到布幔做宝之时,特地悄声关照那名做宝的同伴,要他不可再冒险开小名,砸了一把可不得了。 他说了一大堆,那做宝的兄弟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那汉子一发急,将宝盒一放,轻轻地推了他的同伴一把,这一推竟将他推得跌倒在地,一按之下,那做宝的兄弟,居然已死去多时。 后来才知道,那做宝的庄家,可能因紧张过度,在做出第一把小立之时,便已吓死了。 可是那负责端宝盒的人并不知情。 是以他每次将主盒端进去,等一会又将宝盒端出来开,开出来的点于当然都是小么,如果他在第十把时没发现同伴已死,开出来必然也是小么无疑。 这插曲虽是闲话.但由此可知押宝这门子赌,心术的讲究,比任何赌都重要。 因之,押宝赌钱,方法虽甚简单,却是极为引人入胜,使人乐此不疲。闲话表过,再说徐经纬在台边看了一会,发觉那两名帮闲的汉子,一直不放松他,心想再不下点注押上一宝,却是如何是好?他挨近台桌之秀,正好与那名输得发急的莽汉站在~起。 这时那开宝的老汉又已端出了宝盒,庄家喝道:“下注了!通哈……”赌客纷纷下注,那莽汉却拿着一锭十两重的金锭,犹豫不决。 徐经纬冲着他一笑,道:“兄台!这一把可押在大六。” 那莽汉两道浓眉一挑,道:“小哥你说什么?押大六”” 徐经纬道:“是啊!你刚才不是骂那装宝的人心狠,连开了五把大六号?” 那莽汉道:“这……我是说过……” 徐经纬迅即道:“这就是啦!那人既然心狠,这把八成也是大六,否则也算不得是心狠的庄家了……” 那莽汉登时喜形于色,道:“小哥要得!我当他是心狠,这把必是大六!” 说着他把一锭黄澄澄的金子,拍的一声押在六字的格子上,喝道:“六字押心,赔四倍来!开吧!” 台面就只有他一个最后下注,他金子一下,那开宝的人微微怔了一怔,才缓缓掀开盒盖。 赌客们都伸长脖子,注视盒子里那颗大型骰子,一时场中竟是鸦雀无声。 宝盒的盖子终于掀了开来,那莽汉两眼一瞪,欢声叫道:“六!大六!他奶奶的!这回老子可捞回了本……” 可不是吗?盒中瑞放着那颗骰子,果然现出六点,庄家的确心狠,但那莽汉押得更狠。 场子里一下子爆出轰然喊叫之声,这一把大六,可开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单只那莽汉笑开了嘴巴。 他拿回任家赔出的银子,揣在怀中,对徐经纬道:“咱们不赌了!他奶奶的!这鬼宝押得人心惊肉跳,走!兄弟请你喝一杯去!” 这话正中徐经纬下怀,道:“好啊,喝两盏再赌不迟……” 他很熟络地搭着那名莽汉的肩膀,相邀到右面花厅饮酒,那两名监视徐经纬的闲汉,也就无可奈何。 原来这家赌场场面甚大,不但有各色各样的赌具供人赌钱,还没有妓院歌班,供人玩乐。 因此整个宅院喧闹不休,煞是热闹。 徐经纬和那莽汉在一名龟奴的引导之下,来到一间陈设华丽的花厅坐定.早有数名花枝招展的姑娘过来侍候,眨眼间供上了酒菜,那莽汉和徐经纬对喝了一盅,说道:“小哥胆识过人,兄弟敬这一盅!” 徐经纬欠欠身,道:“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又喝了一盅,徐经纬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莽叹道:“兄弟卓大,原是三门县人,打渔贩盐为生,这杭州还是第一次来,哈……” 徐经纬道:“原来兄台是三门县的人,在下石头村人,也是打渔人家,贱名徐经纬!” 卓大道:“你是打渔人家却不像我这般粗鲁,真正看不出来!” 徐经纬道:“在下念过几年书,可惜一事无成……” 卓大道:“我是斗大的一个字也不识,拳脚倒练了两手,但却不管用,他妈的!要不是海边闹强盗,我也不会跑到这杭州来!” 徐经纬道:“敢情卓兄吃过海寇的亏?” 卓大道:“是呀!一个月前碰上他们,差点就没了命……” 他们两人一提到海盗莫不咬牙切齿,话一投机,一时痛饮起来。 徐经纬只盼望挨到天亮城开,卓大则是赢了钱有心结交,于是两人开怀畅饮,天南地北聊了一阵,感情就更加熟络。 那卓大谈吐虽甚粗俗,但徐经纬出身渔村,逢小见惯了像他这种人,并不为意,倒是卓大坦诚相待,一见如故,使徐经纬心怀为之一畅,不觉多喝了几盅。 这一顿酒喝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仍然四更不到,那卓大突然道;“兄弟!咱们仗着几分酒意,再去押他两宝怎么样?” 徐经纬酒菜也吃不下,离天亮还有一会,心想去混一会也不碍,遂点头道:“好!卓兄你押,小弟助阵!” 卓大哈哈一笑,道:“好!妈的!把今晚这顿酒菜钱给赢回来……” 于是卓大吆喝龟奴过来结清了酒菜钱,两人勾肩搭背地又回到左厢。 左厢内仍有人在赌宝,但人数已没有刚才那么多,只寥寥落落七、八个人而已。 卓大当先进入屋内,和徐经纬两人占了两个位置,冷眼瞧那场中赌宝的情形。 在家这时正要开宝,台面上的赌注很大,而且全都一古脑儿押在三点格子之上。 卓大看得大奇,心想:“敢情庄家正霉,赌客吃定了他这一宝,我倒要看看这一崖是不是三点。” 那掀宝的在家额前冒着汗,站在一旁的帮闲汉子,神色也相当凝重,而那六、七名赌客却是个个笑逐颜开,想是赢了好几把。 慢慢地,那任家掀起了宝盒,骰子亮在众人之前,哗一声哄堂大叫,一点也不差,正是斜斜的三个黑占子,庄家通赔。 这一赔赔了至少有千把两银子,只赔得那庄家脸一阵青一阵白,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赌客中有一名胖大中年人,穿一身破旧袄子,袖子一截长一截短,蓬乱一头散发,看起来慵慵懒懒的,却粗着大嗓门叫着:“装宝!装宝!快,快! 老子赢得正顺手。快!” 那庄家慢吞吞又进布慢后头装宝,好一会才端了宝盒出来,神情凝重地放在台桌上。 左面的一名帮闲汉子,喝道:“宝来了!列位下注……” 他这一吆喝,一时在场的赌客全捏着银子,齐齐将眼光投向那名肥胖懒散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干咳一声,道:“咳!咳!这回……嗯!这回咱们押小二子!”说着便把赌注下在那二字的格上,眯着眼瞄那庄家。 他这一押,旁边的赌客果然纷纷将赌注下到那小二的格子之上。 卓大见状悄声对徐经纬道:“这胖子有来头!咱们也下他一注!”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场内又极嘈杂,隔着三人之远的那中年人都像似听了去,转脸向徐经纬眨一眨眼,伸过脖子来低低说道:“小哥!你也押一宝,包赢无输!” 徐经纬摇摇头,那胖子还想说什么,在家已喊道:“开宝了!通吃!”“吃”字还在舌尖儿转,庄家的两眼竟傻了,嘴巴一时合不拢来。 那胖子却叫道:“嘿……小二子!退赔……哈……”众赌客~看骰子一对红点,嘻嘻哈哈之声大起,党对个个乐得手舞足蹈。 那装宝的在家倏地哼了一声,道:“妈的,有鬼!” 胖子道:“怎么了?老哥,莫非你刚才装的不是两点二?” 庄家道:“是啊?老子装的明明是大六号,这不是有鬼吗?” 他忽然若有所悟,冲着那胖子道:“老子想起来了,一定是你这胖子搞的鬼!” 胖子脾气很好,笑着道:“宝是你们自己装的,我摸都没摸到,怎能搞鬼?” 众赌客纷纷议论,无不表示胖子说得有理。 庄家却道:“不然!胖子若是没有搞鬼,你们怎么能够一连赢了十几把?” 原来在家已连输了十几个庄,八成输得也急了。 胖子道:“庄家!你要是输不起的话,赔了这一把,老子拍屁股走路,不赌,可以吧?” 那庄家却道:“赔?妈的!你诈赌还要老子赔你钱?” 他开口骂人,胖子仍然面不改色,笑道:“乖乖!你这在家这么凶,人成不想吃赌场这碗饭了,谁还敢上门?” 旁观的赌客均表愤慨,但却没有人敢出面说句公道话,只是你一言我一语,私下谈论着。 须知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像目前这个情况,庄家大输,抓不到赌客诈赌,做得漂亮点应该私下请出那胖子,给几个银子打发他走。 再不然用硬的方法请走,但也不敢在衣食父母赌客之前公然行凶。 除非抓到了赌客诈赌的证据,否则再黑暗的赌场,也没人像这庄家如此无礼。 是以那些在家这一闹,那些赌客再也提不起兴头,纷纷脚底抹油,准备溜之大吉。 正在这个时候,厢门外拥进了五个打手,个个面带煞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庄家一见来了自己人,说话更不客气,道:“来,来来,你们现在别忙着走,大家先把帐算清楚!” 一名赌客道:“咱们输赢付现你不欠我们,我们也不少你一个子儿,还有什么帐好算?” 那庄家冷啊一声,道:“你们串好了行诈骗赌,这笔帐就够算的!” 那赌客道:“这是什么话?” 他一言犹未了,那打手已“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情况已很明显,庄家输钱翻脸,想用硬的讨回输去的钱。 胖子倒还沉住气,含着微笑冷眼看那庄家发狠。 卓大却早已按捺不住,沈咤一声,道:“喂,喂,你们怎么可以打客人?” 庄家一听卓大嚷了起来,打量地一眼,道:“怎么样?你管得着?” 卓大原没有参加赌局,本来事情就不干他事,但他为人好抱不平,行事又有点卤莽,~旦看见了在家欺侮赌客岂肯不插手管一管?道:“老子赌了大半辈子,今晚倒是第一遭亲见在家如此凶狠的,妈的,老子硬是要管……” 那庄家正待发作,胖子却道:“兄弟!这里庄家来头大,今晚输急了打客人一个耳光还算客气呢,你最好忍一忍,别自讨苦吃……” 这话是对卓大讲的,但听在那庄家和打手的耳中,却无异在讽刺他们。当下有一名打手上前揪住那胖子,问声不响一拳就朝他的鼻梁揍了过去。 那胖子怪叫一声:“打人了!” 肥胖的身于忽地一缩,一缩就缩到那打手的怀中。 那打手一拳打空,胖子两手抱着一大把碎银子,趁机一头往那打手撞了过去。 那打手被撞得拿椿不稳,登,登退了两步,一跤跌在地上。 胖子这时大声喊道:“庄家打人了!快呀!快快逃命嗅!” 他这一喊,那些赌客争先恐后夺门而出。 但庄家似乎早已有备,一声叱咤,几个打手一齐出手,将那些赌客打得怪叫连天,在屋子里团团转,卓大见状大怒,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开打,身旁的除经纬却拉住他,道:“卓兄且慢!你瞧……” 他向胖子那边努努嘴,示意卓大注意那胖子。 卓大转脸望去,只见那胖子弯着腰抱住了一大把碎银,在屋中到处乱转,好像急着要寻路而逃的样子。 他的样子滑稽可笑,慌慌张张,居然连厢门都找不到,一个劲儿在屋子里乱兜乱转.口中哇哇怪叫。 卓大却看得一怔,因为那胖子看似慌张,但那些打手却没有一个打得到他,每次都被他恰到好处地避厂开会。 卓大大奇道:“看来这胖于大有名堂……” 徐经纬道:“说不定是个武林异人!” 他们说话之时,那胖子已叫嚷着道:“乖乖!你们两个小哥倒开心,还在那里磕牙聊天,还不帮我们夺门逃走呀?” 卓大原就有帮助众赌客的打算,经胖子这一嚷,立刻暴喝一声,一冲而下。 他人长得粗壮,天生又有几分蛮力,迎面揪着一名打手,抡拳就打。 卓大这一拳全力打下,少说也有百数十斤,那名挨打的打手,身体本就外强中干,伤了一拳,两眼登时翻了翻,仰天倒毙在地。 卓大还不知他一拳打死了人,掀位第二名打手,相准后脑又是一拳打过去。 徐经纬在一旁却看得一清二楚,心底一惊,急忙一步冲过去,拉住卓大道:“卓兄歇手,咱们快走!” 卓大打得性起,哪顾得歇手,随口道:“不忙,不忙!待我挫挫这场子的凶焰!” 徐经纬深恐他这一路打下去,那些打手又有人要遭殃,忙道:“卓兄不能再打了,你已经两拳毙了两个人,不逃不行的……” 卓大这时才愣然松手,一看地上果然直挺挺地躺着两名打手,心知己闯下一场大祸,忙道:“咱们要逃?” 徐经纬道:“你打死了人,不走,脱不了一场人命官司,快!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番话完全是一番好意,卓大却道:“此刻还能走吗?” 徐经纬讶道:“为什么?” 卓大指指屋内乱糟糟的情景,道:“咱们一走,他们岂不倒霉?” “他们”当然指的是那胖子和那七、八名赌客。 敢情这卓大倒是蛮够义气,是个敢做敢为的响当当汉子。 徐经纬心知像他这种讲义气的汉子,要他舍下赌客一走了之,必难办到。 心念一动,立刻又道:“咱们先到外头去,以防赌场又有人过来……”卓大心想有理,何况屋内那几名赌客已逃出了大半,那些打手又不知何时已全倒在地上,只那胖子坐在庄家之前,正在数地的银子。 卓大回头道:“胖子,快走啊……” 那胖子摇摇手,示意卓大不要打扰他,口中哺哺数着银子:“二十、三十、四十……” 连头都没有转过来。这时门外已扬起一片沸沸人声,卓大道:“不好!赌场八成已引众赶来……” 他一面说话却~面抢上前去,徐经纬忙道:“你上哪儿?” 卓大道:“将那些人一发打跑,你快劝那胖子快逃……” 徐经纬怕他又一拳打死人,道:“咱们拉那胖子一起走,不要理会外头的人……” 正在说话之时,厢门外已围着一大批人。那些人有的带刀,有的带棍,起码也在十五个人以上。 为首的是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眸中精光暴射,一望而知这人内功必有相当火候。 他一脚踏进门槛,道:“混帐!你们三个是难动手伤了我的手下?” 厢房之中,就只有胖子、徐经纬、卓大和那当庄的庄家还好好的站在那里,其余的赌客早已溜走,那些打手却全都躺在地上。 因此那人这一喝问,自然是冲着卓大他们三人。 徐经纬正想解释,那胖子却指着卓大和徐经纬,道:“你的手下是他们伤的。” 那为首的人瞪了卓大一眼,道:“我的手下是你伤的?” 卓大道:“不错!” 那人重重哼了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说着抢前一步,扑向了卓大。 这时那胖子已将数好的银子揣在怀里,一见那为首的扑向卓大,只骇得大叫大嚷,道: “不好了!你们又要打架,等等,等等,让我先出去,要打再打!” 他那肥胖的身子,也在叫嚷的同时,撞撞跌跌地颠向厢门去。不料他这一颠,人却拦在那为首的人之前,那人正全力扑向卓大,被胖子这一拦,顺势推了他一把,叱道:“胖子你找死!” 那胖子哇哇怪叫,一个立脚不稳,双手乱摇乱晃,正好将那人的裤给拉了一下,同时倒向挡在门前另四名赌场打手。那人裤带经此一拉,裤子一卸到地,忙不迭提了起来,哪还顾得扑攻卓大。 徐经纬见状推一推卓大,道:“快走!” 卓大这回不再迟疑,当胸一拳掏出,将那名扑向他的人打了一个踉跄,裤子又掉在地上。他们一冲而出,那胖子却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外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人。 徐经纬暗呼一声侥幸,也没工夫去理会谁打倒了外面的打手,率先跑向赌场的大门。他记得穿过长廊就是花园,花园之外便是这座宅院的大门,当下毫不犹豫快步而去。 不料他和卓大还没走到大门,外面又拥进一大批人。 徐经纬不察暗暗叫苦,道:“卓兄,好汉不吃眼前亏,所幸那些人还不知我们已逃出屋外,咱们就在这里避一避,觑个空再逃!” 卓大却道:“怕什么鸟!老子过去三拳两腿将他们打发走!”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徐经纬要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前面有人沉声喝道:“什么人?” 这一喝,立刻有人亮起火把,朝徐经纬和卓大立身的地方照过来。 卓大早已挺身而出,粗声道:“老子在这里!” 徐经纬深恐卓大一人有失,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两人这一出面! 对方忽地扬起一阵笑声,有人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撞到我的手上来,真是老天有眼,哈……” 徐经纬骇然张目,赫然发现说话的人竟是四川唐门的老二唐基。 唐基这一出现,确是大出徐经纬的意料之外,不觉又惊又奇。 卓大却不知徐经纬的惊奇,以为唐基一见面就在嘲笑他,喝道:“妈的!老子揍了你,看你还笑不笑!” 徐经纬心知唐基的功夫了得,十个卓大也不是他的对手,情急之间,只好抢先出面,道:“唐基!料不到你会沦落到杭州当起赌场保镖来,这一向境况必定奇差吧?” 唐基曾利用毒火教追杀他的妹妹唐英,毒火教的黄毒反被徐经纬三言两语挑拨,与唐基反目成仇,亏得他再三说明,才没有被毒火教暗算。 此刻与徐经纬碰上,真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一掌将徐经纬击毙。只见他满脸杀机,刷地取出他的随身兵器七节鞭,桀桀笑道:“好小子,死期已近,还敢取笑老子?接招!”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这一鞭更见凌厉,忽地兜向徐经纬的头颅。 徐经纬窥定鞭梢,一面喝道:“卓兄退后!” 卓大正站在徐经纬之旁,一见唐基扬鞭打来,那气势已使他大为心寒,不自主地退到徐经纬背后。 这时七节鞭已呼啸而至,徐经纬探手一捞,那鞭尾霍地抖了一抖,鞭式立改,斜向徐经纬拦腰扫至。卓大大吃一惊,顾不得什么凶险,一步抢了过去,出手接住唐基打向徐经纬的这一鞭。他不接还好,一接之下,虎口立觉一阵剧痛,鞭梢竟透出一股强大的内劲,将他带向左边,卓大慌忙松手,人却经不起那股劲道的技引,踉跄顺鞭势跌出。 几次他想拿桩站稳,双脚却不听使唤,一直撞上了一处花架,将那花架撞得稀哩哗啦跨了下去,卓大方始止住了去势。但这一跌却跌得他眼冒金光,乌天暗地。等他睁开眼定了神之时,场中的徐经纬已被卷入唐基的一片鞭影之中。卓大但闻四下鞭声刷刷作响,却分不清徐经纬是不是占了上风。 他睁大了一双眼睛,顺手提起一根木棍,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就要过去帮徐经纬打架。可是他才走了两步,前面却挡住了一个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黄袍汉子。卓大不知这人正是恶名昭彰的毒火教三毒之一黄毒,顺手一棍打过去,喝声道:“让开!” 黄毒丑脸杀机浮现,抱抽一拂,那卓大忽觉胸口有千斤之物压住,一口气喘不过来。他哪里知道黄毒这一拂已贯注了八成以上的内家真力,寻常人撞上非得立刻吐血而亡不可。换句话说,黄毒这一出手,已下了决心要卓大的命。卓大拼力抵住黄毒拂过来的狂风,无奈他力气虽大,却抵不住那一腔内家掌力,眼前一黑,差点就当场气绝身亡。他的身子被一抛而起,飞向十丈开外的花园,掉在花草丛中,没声没息。黄毒嘴角含着诡异的笑容,心想那浑小子这回必已经跌得全身骨头都松落。他作势扑扑袍袖,扬声对缠斗徐经纬的唐基道:“唐兄!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唐基虽然占尽上风,但却越打越不是味道,觉得徐经纬好像在作弄他一样。原来唐基的鞭法学自西域异人,招式诡秘,罕逢敌手,但这次对付徐经纬已经使出了平生所学,一连番攻了二、三十招,都被徐经纬巧妙地躲了开去。更叫唐基啼笑皆非的是,徐经纬并不还手,只一味用巧妙的脚法躲闪,使他的鞭法~筹莫展,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唐基心中暗暗发急,正好黄毒扬声叫他,于是他迅即道:“毒兄下场帮忙最好,你攻他的正面,我来抄他的背后……” 黄毒答应一声,唐基立刻跳出战圈,绕到徐经纬的背后……” 徐经纬登时前后受敌,但他仍然不慌不忙,负手而立,道:“你们两个人联手对付我,不怕人家耻笑?” 黄毒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唐兄打不过你,我来帮他自是应该的……”徐经纬浅浅一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一双宝贝,居然成为患难与共的好朋友,真是天大的奇迹!” 黄毒道:“我和唐兄坦诚相待,今后携手合作之事还多,成为好友是必然的趋势,这也没什么意外……”他接着又扬声对唐基道:“唐兄!你说对不对?” 唐基见黄毒跟徐经纬闲扯,正在暗暗发急,生拍脑筋不太灵光的黄毒被徐经纬说动了心,不帮他打这一架,一听黄毒问他,虽不知对他说些什么,也随口漫应道:“毒兄说的很有道理……” 心里头却暗骂一声:“呸!凭你黄毒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黄毒露出了笑容,道:“怎么样?姓徐的!唐基这个朋友我该不该帮忙?” 他说得洋洋提意,意指他和唐基非比泛泛,是一对生死之交。 徐经纬却冷冷道:“你当唐基是好朋友,对不对?” 黄毒愣了一下,道:‘当然!难道你看不出来?” 徐经纬笑出声来,道:“这个……我当然早已看出来了……” 黄毒终于浮出笑容,不料徐经纬紧跟着一句却道:“你是将唐基视为心腹好友不错,可是,你没注意到唐基是不是也同样待你……” 黄毒叱道:“妈的!你又要挑拨是非……” 他有一次被说得差点与唐基反目成仇的经验,那次他几乎相信了徐经纬之言,误会唐基将杀他灭口,以防唐门手足相残的事泄露出去。因此他对徐经纬深具戒心,一听徐经纬之言,立即联想到上次的经验,不由得破口骂了出来。 徐经纬摇摇头道:“你认为我在挑拨是非?” 黄毒道:“谅你的狗嘴也长不出象牙来……” 徐经纬道:“那你就错了……我是看不惯唐基一直欺侮你这老实人,所以才好心点明你……” 黄毒哼了一声,然而眸光却不自主的一闪一亮。 徐经纬接着又道:“就拿现在来说吧,唐基就占尽了你的便宜,而你却还当他是个朋友……” 第十四章 憨傻小子逍遥郎 黄毒心念一动,问道:“他占了我的便宜?” 徐经纬道:“是啊!” 他指指黄毒,直截了当地道:“唐基心知我功力盖世,不敢正面与我交手,自己溜到后面去,这不是占你便宜吗?” 为了使黄毒相信自己的话,徐经纬将自己的功力说得盖世无敌的样子,同时外表也显出狂傲不可一世,大有一出手便可毙了黄毒之概。饶是黄毒经过了不少战阵,碰上徐经纬如此镇定,如此高深莫测,心中也不能不信他的话几分。 黄毒沉吟一下,道:“你的话深有道理……”他忽然若有所悟,又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警告我介 徐经纬含笑道:“咱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我不愿伤你,你懂吧?” 黄毒“嗅”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其实他似懂非懂,未必全部了解徐经纬之言。 既然黄毒点了头,徐经纬乃顺水推舟地道:“那么你让开,我不为难你……” 黄毒沉默不语,似乎很难下决心决定是不是不管这件事。他两眼开始有点惊疑不定,徐经纬看在限内,不禁暗暗忖道:“难道说黄毒怕唐基报复,所以不敢与他反目?” 思忖之时,徐经纬忽觉黄毒看他的眼光,由疑惧转为紧张煌乱。他看得好奇,心想: “毒火教势力较大,黄毒应该不至骇怕唐基到这种程度才对。那么他的眼光何以顷刻间爆出仓皇心乱的神色来呢?”徐经纬脑筋转动得很快,突然想起了黄毒这时的意念,敢情是另外一回事。 他一看黄毒的神色不定,越发深信所料不差,心里一阵扑通,强自忍住心中的震骇,仍然平静地道:“黄兄!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黄毒震了一下,道:“我……我……没有啊?” 徐经纬知道时刻紧迫,道:“是不是唐基已从我的背后掩了过来,准备偷袭我?” 黄毒骇然退了一大步,道:“你……你怎么知道?” 他确是不相信徐经纬头转都没转,居然便知道背后的唐基已准备偷袭他。唐基果然已潜至高徐经纬仅三步远的地方,闻言也吓得停了步。徐经纬暗吃一惊,心想若非黄毒表情诡异,触动了灵感,唐基这一偷袭,自己哪有幸免之理?他舒了一口气,道:“唐基一走了过来,我就已经察觉到,我两眼虽然看不到,可是我练就了一双顺风耳呀?” 这表示他的听力已练到出神入化境地,黄毒如非亲眼目睹,委实不信徐经纬有如此高的功力。 唐基本以为他的行动太过大意,行踪才被涂经纬侦知。不想徐经纬牛皮吹得太大,唐基是行家他明明蹑手蹑脚掩近,徐经纬却能一言点出,这份功夫也未免高得太玄。因之他仔细一想,马上想到徐经纬正在吹牛。唐基性本狡猾聪明,一怀疑徐经纬之言,旋即联想到很可能是黄毒暴露了他的行动。他越往深一层想,更觉得毛病一定出在黄毒身上。当下他壮一壮胆,道:“毒兄!你别受了这小子的愚弄!” 黄毒道:“这……这小子还真厉害得很!” 唐基看出黄毒已疑惧太甚,绝非几句话就可叫他清除怯意。于是他硬着头皮道:“不信咱们前后夹攻,你在后,我在前,管叫他有命难逃!” 徐经纬暗叫一声糟糕,唐基大方地由他自己正面攻敌,黄毒在后危险性较小,看来黄毒必会答应。 果然黄毒道:“咱们就这么办!” 两人迅速地交换了攻敌位置,唐基一晃又站在徐经纬之前。徐经纬霍地转了一个身,康基和黄毒立刻移位,仍是唐基正面对徐经纬,黄毒在后包抄。这时徐经纬已微微观出紧张慌乱的神色。 唐基冷笑一声,道:“姓徐的!你认命吧!” 说着七节鞭一扬,迎面抽了一下,徐经纬一式“临风低姿”,穿出鞭影。 不料康基招式一变,封住徐经纬去路,黄毒立刻赶上,忽地拍了一掌。这掌将徐经纬打得立脚不稳,还待站直,唐基的第三鞭又已抽至。徐经纬百忙中两手一晃,一式蟹行八步的绝招,“巧贯蓬矢”,人忽的绕出战团之外。唐基和黄毒只一错愕,便不见了徐经纬的人影。 徐经纬三步并两步,堪堪冲到大门口,心中一急,竟然没看见大门口挡着一个大汉。他收势不及,人往那人撞过去。冷不防那人将手一抬,一抓便抓住徐经纬的胸口。 徐经纬抬眼一瞧,赫然发现抓他的人,竟是鬼头大王谈金。 他急中计生,露齿一笑,道:“谈兄来得正巧!” 谈金回问道:“什么事正巧?” 发问之时,抓住徐经纬胸口的掌力不免略松。说时迟,那时快,徐经纬猛地使出一记少林伏虎降龙拳的擒拿招式,两手迅速扳住谈金的腕部,轻轻一带。 谈金一来借不及防,二来徐经纬这一招学自少林慧口小和尚的擒拿术甚是精妙,高大的身子不觉顺势挥了出去。“嘶”的一声,徐经纬只不过领口被撕去了一片衫布,人却脱出了鬼头大王谈金的掌握之中。 谈金差点没跌倒,大门却洞开,徐经纬心想此时不走,良机不再。正要冲出大门,门外却又走进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宽大的和服,头顶上扎了一根辫子,腰系一条花带,斜斜插厂一长一短的两把刀刃。 徐经纬一见那人的架势,便知来的是海龙会重金礼聘的浪人片岗二郎。 这时片岗二郎已缓缓拔出腰刀,作势封住大门,不让徐经纬逃出门外。 徐经纬顿时四面受敌,大有插翅难飞之苦。 谈金站稳了身子,冷笑一声,道:“徐经纬!你不是四川唐门的人吗?怎么和唐门老二唐基兄干了起来?” 唐基这时已迎了上来,道:“谈兄这话从何说起?” 谈金笑了一笑,将昔日徐经纬和唐英冒充余泛老推介的客人,混入海龙会分舵的事说了出来。 唐基闻言骂道:“妈的!原来英丫头就是被这姓徐的小子教坏的!” 谈金道:“这话怎么说?” 唐基道:“小弟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敝门唐英叛门之事而来的,附带要向江湖同道解释误会……” 谈金恍然道:“原来唐英已叛了贵门,此事后兄不提,敝会会主还在责怪贵门太不够意思哩!” 唐基道:“就是呀,所以小弟急急东来,此刻碰上谈兄,正好托谈兄向贵会会主解释一番,免得碍了贵会与敝门之间的感情2” 谈金道:“这事好办!兄弟一定将话传到!” 唐基称谢道:“那就省去小弟跑一超海龙岛了!” 谈金将话转入正题,道:“徐经纬这小子怎会跑到这地方来?” 唐基耸耸肩,道:“兄弟也不知道这……”他压低了声音,又道:“谈兄可知道这小子的来历?” 谈金道:“此人与少林派大有渊源,却不知师承是谁?” 唐基道:“难道贵会连他的出身来历都没摸清楚?” 这句话使谈金脸色微变,口气也不甚客气,道:“三花令、五船帮的人还不是摸不清楚他的底细,岂止是敝会而已?” 康基心知谈金误会他有瞧不起海龙会的意思,忙道:“兄弟不是这个意思,兄弟是…… 是……” “是”了半天,唐基情急更难措词。 徐经纬趁机冷哼一声,道:“唐基认为他一个人便能直出本人的来历,你们海龙会空有上万之众,却没他的本事大……” 谈金倏然变色,道:“唐兄既然知道徐经纬的来历,何故隐瞒?” 唐基道:“兄弟……兄弟不知道吗!” 徐经纬道:“笑话!不知道本人是无肠公子之徒,为什么要置本人于死地?” 唐基还待辩驳,谈金已道:“什么?阁下是三十年前纵横武林的无肠公子高足?” 徐经纬道:“是啊!” 谈全哼一声道:“怪不得唐基不放过你……” 唐基抗声道:“谈允!兄弟根本就不知他是无肠公子的传人……” 谈金冷冷笑道:“昔年四川唐门三老被无肠公子杀了两人,你们唐门想在后辈的人找仇报,也未免太过分!” 徐经纬忖道:“原来还有这段过节。他的目的只在设法使谈金和唐基两人不联手对付他就成,也管不了师门有何仇恨。” 当下徐经纬随口道:“是啊!所以地唤使唐宁谋杀我于先,现在又找来毒火教的人追杀于我……” 谈金听他说出唐宁的名字,对徐经纬这番胡扯,已信了八分。 他挺一挺胸道:“没关系!只要你加入海龙会,我保证四川唐门绝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口气虽然太大,但谈金之言并非纯系吹牛。徐经纬故作喜色,道:“真的?雄霸西南的四川唐门,竟然对海龙会如此服贴?” 谈金道:“不是兄弟吹牛,敝会势力,当今武林惟我独尊……” 他还没说完,黄毒已骂道:“他妈的!偏是咱毒火教不买海龙会的帐!” 唐基也冷笑道:“谈兄这话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谈金恼羞成怒,道:“不信咱们走着瞧!” 黄毒叫道:“何必等着瞧?现在就让你瞧瞧是不是有人敢动海龙会一根汗毛!” 他说干就干,忽地两袖一抖,将两枚毒火弹打向谈金。 谈金不料黄毒如此大胆,口中叫骂出声,慌忙躲开毒火弹的攻击。 一直没有说话的片岗二郎,一见谈金差点吃亏,举起长刀,“呀”鬼叫一声,迅速冲入阵内。 唐基见片岗二郎来势汹汹,握刀的架势也与中土刀法大不相同,不知他这一冲有何名堂,七节鞭微扬,却不敢硬接。 他将身子一侧,片岗正好冲至他的身旁,霍地将长刀斜斜一扫,拦腰砍向唐基。 这一招是在快步奔驰之时出手,大违武学原理,但片岗的刀势却仍然极为雄浑。 唐基大吃一惊,因为他自始以为片岗应在止住去势之后才会出刀,不料片岗刀法自成一格,又狠又快,使唐基几乎被他扫中。 唐基骇出一身冷汗,长鞭迅速反击,刷的卷向片岗握刀的双手腕。 片岗将手腕一沉,唐基以为他将改用单手攻他的左侧,不想片岗宁可让后基回复正面位置,仍然用双手牢牢握住刀柄。 此举又使唐基大觉意外,他哪里知道东瀛刀法,多数是用双手握刀的。 须知东瀛刀法讲究气势,攻敌之时,走的全是雄浑沉壮的招式,因此他们握刀必用双手,浑力之际则将全部腕力贯注在刀把之上,全力推出。这种施刀之法,可使刀势加倍凌厉,气势更惊人。 尤其他们每在出招之前,拼力号叫嘶嚷,然后才狠狠出招。乍然碰上,那种惨烈的呐喊,委实震人心弦,胆小的人无不生出畏惧。设非康基经验老到,刚才片岗那种攻敌气势,必使他先畏缩了一大半。场中唐基和片岗二郎、谈金和黄毒,四个人捉对儿厮杀,徐经纬反倒轻松地作壁上观。 他等场中四个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便悄悄退向大门而去。 黄毒第一个发觉徐经纬想溜,一面发弹攻击谈金,一面哇哇叫道:“姓徐的!有种不要跑!” 徐经纬先是下了一跳,一来一看场中四人,无不拼死缠斗不休,心知他们不可能突然罢手拦他,心中转为轻松,高声道:“你们四个人打一场架也就够了,多我一个人闲着也无聊,失陪了……” 缠斗中的四个人打得火气上涌,虽然不甘心徐经纬溜走,却不肯罢手。 徐经纬心中一乐,长笑一声,就要踏出门外。 没想到大门外又涌进一批人进来,使徐经纬愕然四顾,不知这批人的来历。 这批不速之客人数众多,由一名年迈老头带头,一进门就将徐经纬团团围了起来。 徐经纬见状不妙,道:“喂!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头大步向前,道:“尊驾可是徐经纬?” 徐经纬道:“是啊!” 那老头道:“老夫是三花今杭州分舵舵主皇甫煌,你既是徐经纬,就请跟老夫走一遭!” 徐经纬讲道:“跟你走,干什么去?” 皇甫煌道:“去了便知!老夫仅是奉命行事……” 说着不待徐经纬同意,便挥手要他的手下动手,大有硬行架走之慨。 徐经纬急中生智,将双手乱摇,高声叫道:“慢!慢!你们三花会怎可强行掳人?” 他这一叫,谈金等四人立刻一齐停手,一纵身全跑了过来。 谈金冲着皇甫煌吼道:‘你们是哪一道上的朋友?” 皇甫煌冷冷道:“你们呢?” 谈金道:“海龙会!” 皇甫煌嗤道:“海龙会没什么了不起,我们是三花令的人!” 这句话引起唐基和黄毒一阵狂笑,他们两人这一笑,显然是有意笑来气死谈金的。 谈金果然怒火倏涨道:“好!我倒要看看三花令有什么了不起!” 皇甫煌为人比较冷静沉着,闻言道:“这事他日自可证明,我们不必在此逞口舌之能!” 他顿了一顿,又道:“姓徐的老夫带走,失陪了!” 谈金嘿嘿冷笑,长刀一挥,劈面向皇甫煌攻了过去。 皇甫煌大怒,反手回了一招,他的十数名手下立刻一拥而上。 但片岗二郎突在这个时候,石破天惊地大喝一声,刀风洪洪,冲入了三花令的人群中。 他的步伐稳健,刀法特异,一阵砍杀,皇甫煌的手下登时倒了三、四名。 皇甫煌冷眼旁观,大为震惊,但谈金却不容他抽空回身,将长刀攻得密不透风。 这边三花令和海龙会的人打了起来,那边唐基向黄毒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分由左右掩向徐经纬。徐经纬一面后退,一面大声说道:“唐基。黄毒,你们不要命了、’唐基桀桀怪笑,长鞭首先出手,财的点向徐经纬的“不容”。“灵墟”两穴。黄毒心知徐经纬躲避之法别有溪径,唐基这一鞭未必就可奏效。就在康基出手之同时,两袖倏抖,一口气打出两枚毒火弹。这两枚毒火弹来势惊人,带着兹兹的声音,几乎与唐基的长鞭同时攻到。 徐经纬这一来可够忙的了,他觑准唐基长鞭来势,避开被袭的穴道,两手一式少林擒拿术“分波掠影”,将袍袖一拂,两枚毒火弹经不起袖风扇动,方向一变,朝三花令和海龙会两帮人激战之处打了过去。轰隆两声,皇甫煌的手下立刻被炸死了二名,谈金也被吓了一大跳。 他们两人顾不得互相缠斗,分别跳开战团,冲到黄毒这边来。 谈金性烈如火,开口骂道:“他妈的!黄毒,你偷偷打了两枚毒火弹过来是什么意思!” 那两枚毒火弹本是打向徐经纬的,黄毒万没想到徐经纬借力使力如此巧妙,反将毒火弹拂向谈金那边去。 此刻经谈金一骂,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经纬已退到谈金这边来,道:“谈兄!黄毒动了杀机,六亲不认啦……” 谈金哼了一声,转向皇甫煌道:“皇甫舵主!咱们合力先将姓唐的和姓黄的撵走,怎么样?” 皇甫煌脸色阴晴不定,显然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这样做。 黄毒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唐基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只要皇甫煌一答应与谈金联手,他第一个开溜。 皇甫煌沉吟一会,终于道:“好!咱们先打发他们两人走!” 谈金一听到皇甫煌如此说,马上浮现出诡秘的笑容,生似打发了唐基和黄毒,他就有绝大的把握可以战败三花令的人。 唐基心下惶然,他再怎么样也不敢同时得罪海龙会和三花合两大帮派。于是他飞快地思忖逃走之策。 黄毒却凶光大炽,通知了他的手下准备应战。 双方阵式一摆出来,场中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夹在两大帮派之间的徐经纬,也大有惶惶不安的感觉。 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黑海蛇娘邱真珠的声音,道:“大家等等出手,先听小妹一言!” 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向门外,但见艳丽妖冶,春情焕发的邱真珠,摆动着小蛮腰与三眼神雕邹不鸣一先一后走了进来。 她的右手用一条彩带包扎着,吊在脖子上,脸色微显苍白,显然伤重初愈。 轻移看莲步走到众人之前,邱真珠开口道:“你们有谁看到了蟾蜍岩的银二姑?” 众人不想她一开口竟是题外之言,均露出愕然的神情,摇了摇头。 只有徐经纬笑道:“你要找银二姑报仇?” 邱真珠根根地道:“她设计用小焦蛇咬了我一口,使我不得不砍断右手掌,我找她还我两条膀子来!” 众人现出恍然的表情,徐经纬道:“啧!啧!这断掌之根,确是非报不可……不过你能保住一命,实在也够幸运的!” 邱真珠没有理他,掉过头又问道:“有谁看到了银二姑没有?” 黄毒大不耐烦,怒道:“你这婆娘好没道理,你什么时候访我们大家帮你找银二姑来看?” 邱真珠怒眼一瞪,道:“你说话可要当心点儿!” 黄毒不甘示弱,道:“我哪里说错了?” 邱真珠气得柳眉倒坚,正待发作,皇甫煌已道:“邱姑娘与银二姑之间有断掌之仇,急着问大家有谁看到银二姑是人之常情,毒兄说话不应该那么粗鲁……” 黄毒道:“妈的!我又没见到银二姑,她穷问个什么劲?” 邱真珠道:“我又不是只问你一个人,你凶什么?” 黄毒征了一怔,心想:“是啊,她又不是只问我一个人,我顶她作什?” 心里一有这个念头,口中也就懒的回嘴反驳。 皇甫煌道:“姑娘曾遭银二姑的暗算?” 邱真珠点点头,脸上一直怒气重重,大有很不得生喷银二姑之慨。 皇甫煌又道:“她不在这里,我们也没人见到她,姑娘何不到别的地方找找着?” 谈金也道:“是呀!我们一直都没看到银二姑……” 大家随声附合,都劝邱真珠到别的地方找找看。 邱真珠沉吟不决,一旁的徐经纬突然道:“银二姑确实不在这里……” 邱真珠抬眼望他,他又道:“不过!我劝你暂时还不要离开,不必急着去找银二姑算帐!” 心中想道:“反正大家都冲着我来,在场的人都想抓我回去邀功,我何不留住邱真珠,让场面复杂点?” 徐经纬这一手相当厉害,场中已有三花今、海龙会。唐门、毒火教等四派人在,早已弄得纠缠不清,倘若邱真珠的五船帮再插上一手,岂不热闹非凡? 徐经纬忖道:“横竖要逃已不容易,不如搅得大家争斗不休,说不定可以觑个空跑掉。” 邱真珠当然不知徐经纬打着这种主意,问道:“为什么我暂时不该离去?” 她一心一意只想找银二姑报仇,反倒将擒抓徐经纬的任务给列为次要的了。 徐经纬道:“你没看清楚他们这些人在此的目的吗?” 这话令场中的人大皱眉头,邱真珠却道:“嗅?对,他们几个帮派的人聚在一起,事非偶然,一定大有名堂!” 徐经纬道:“当然不会是凑巧碰在一起的!” 邱真珠面色一整,道:“他们……他们志在将你掳走?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对啊!” 邱真珠笑了起来,道:“我真是被私仇冲昏了头,居然连这事都给忽略了……”说着转向三眼神雕邹不鸣道:“三哥!咱们不能走了……” 邹不鸣道:“一切依四妹的意思!” 邱真珠道:“我的右掌为了与银二姑争夺徐经纬受伤,设使能先掳下徐经纬,心里也好过点!” 谈金在旁冷冷道:“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要不然说不定连左手手掌也得报废!” 邱真珠杏眼圆瞪,道:“放屁!” 皇甫煌道:“那么姑娘就试试看!” 邹不鸣冲上前一步,喝道:“妈的!你这老儿找死!” 忽地迎面劈了一刀,皇甫煌一闪而退,邱真珠左手微杨,一股破空之声响起,三点寒芒快逾电闪,打了过去。皇甫煌不料五船帮将他当做厮杀对象,左右陷入夹击,只气得他又叫又吼。 这两方面的人一动手,扬中顿时乱糟糟的。 突然间,黑暗中一声断喝,震得在场的人耳膜隐隐作疼,一时都呆立当场。喝声甫落,黑漆漆的花园之中,大步走出了一名硕大的汉子。 那汉子提了一截木棍,摇摇摆摆地走到众人之前。 徐经纬眼光一亮,吃惊道:“来的可是卓大哥?” 来人正是卓大,他看到徐经纬还在那里,例着嘴巴笑道:“嘿,嘿!我正担心你是不是吃亏,却原来好端端的……” 这句话说得虽然不大得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卓大在咒徐经纬,但徐经纬听在耳中,却感到卓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他兴奋地拉住卓大的手,低声道:“你没有受伤吧?” 卓大笑开了嘴,道:“没有!”接着挑起浓眉,将目光朝黄毒望去,道:“小子!你过来……” 黄毒一掌将卓大打出了十来丈,以为阜大早已一命呜呼,没想到他又突然间冒了出来,心里正在嘀咕,卓大此刻指着叫他,饶是黄毒胆大,也不免吓了一跳。他站着一动不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不知过去呢?或者是找个藉口开溜。 所幸徐经纬拉住卓大,道:“卓兄!这些人一个个凶残毒辣,武功高强,还是不要意他们为妙呀!” 单大道:“不妨事!这回我有把握!” 徐经纬征了一怔,道:“你有把握?” 卓大道:“当然!我管叫他们一个一个夹起尾巴逃命!” 徐经纬望着卓大,心想:“莫非他刚才被黄毒摔了一跤,到现在还昏头昏脑的?” 但是卓大的神情却没有昏头昏脑的样子,他踏前一步,指着黄毒又道:“臭小子!老子叫你过来你没听到吗?” 在场的人一见卓大凶巴巴的模样,居然敢这样叫骂凶名卓著的黄毒,一时都没人插嘴。 黄毒被场中的气氛压迫得透不过气来,他觉得所有的人,甚至唐基在内,莫不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在一分瞧热闹。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他大叫一声,纵身停在卓大的面前。 徐经纬心下骇然,拉着卓大要退,卓大却摔脱他的手,迎了上去,道:“黄毒!你刚才摔了我十文远,现在我要回敬你二十丈!” 黄毒岂能忍住这口气,重重哼了一声,喊道:“打!”,劈面就是一拳。 卓大虎腰微挫,两手不知使了什么招式,霍地一伸,将黄毒的拳头一抓而住。 黄毒慌忙想抽了回去,不想卓大冷笑一声,黄毒只觉得右手被扯了一下,两腿立刻离地。 刷地一声,黄毒庞大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摔出院墙外。早有黄毒的手下追了出去了,不一会抬着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黄毒进来,向卓大交代了几句狠话,又匆匆忙忙抬着出去。 卓大一招半式,解决了毒火教三毒之一的黄毒之事,在场的人均有目共睹,无不露出骇异的表情。徐经纬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着卓大,就是说不出话来。 卓大却轻松地道:“徐兄你说说哪一个最混蛋,兄弟教训他一番!” 徐经纬惊疑万分,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卓大道:“那姓唐的很坏是不是,他还抽了我一鞭……” 唐基一听扯上了他,心中飞快思忖脱身之计。 卓大瞪了他一眼,道:“姓唐的!你过来!” 唐基一叠声道:“是!是!不知高人驾到,唐基这厢有利!” 他态度恭谨之至,而且说得文绉绉的,使卓大反倒一怔,道:“你在骂我?” 唐基心底一慌,道:“不敢!不敢!唐某在向您向安……” 卓大叱道:“你过来!” 唐基苦着脸道:“唐某……唐某就在这里敬领教诲!” 他和卓大约摸高了丈许远,由这句话足见唐基对卓大深有顾忌,所以不敢靠得太近。不过,在场之人虽知唐基不敢靠近卓大的原因,然而唐基何以表现出那么懦弱畏怯,一反他平常的作风,却无人能够了解。 谈金第一个看得不顺眼,冷冷哼一声,道:“唐兄!你们唐门的威风哪里去了?对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居然如此奴颜奉承,卑下恭顺至此程度?” 唐基转向谈金道:“谈兄!嘿嘿,你根本不知这卓大爷的来历……” 他的意思是说,谈金倘若也知道卓大的来历,说不定也得像他一样奉承卓大。 谈金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卓大却道:“唐基!这厮是谁?” 他指着谈金问唐基,唐基道:“他是海龙会的一名舵主……” 卓大道:“海龙会?海龙会不是横行浙海一带的海盗吗?” 唐基浮起诡异的笑容,没有承认也未加否认。但他的神态无疑是肯定的。 卓大又问道:“刚才他说话骂我?” 谈金刚才是拿话讽刺唐基,不过语中透出瞧不起卓大的味道,说他骂卓大亦无不可。 因此唐基点了点头,卓大霍地转向谈金,两眼爆出骇人的怒色,道:“妈的!老子早已很不得杀尽你们这批强盗,你居然敢骂老子?” 说着摆出发招的门户,大有动手打架的姿态。 谈金哪甘示弱,正要回嘴大骂卓大一顿,抬眼看到了卓大出招的态势,不禁将到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他征了一怔,堆下了笑脸,道:“您……您是?” 本来是要骂卓大,突然间又想奉承卓大几句话,谈金口才再好,也难启口,因此他的言表显得尴尬之至,哭笑不分,令人为之喷饭。 卓大怒道:“我是你的老子!” 谈金退了一步,道:“是!是!您是谈某的老子,谈某是您的儿子……” 他的态度一下子转变得比唐基更加恭顺卑下,在场的人莫不愕然相顾。 卓大冷笑一声道:“你是乌龟王八,我哪有你这个儿子?” 谈金慌忙道:“是,是,我是乌龟王八,您没有我这个儿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俊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三眼神雕邹不鸣趁机讥道:“谈舵主!你什么时候变成乌龟王八了?”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谈金很得咬牙切齿,对卓大道:“您老看看那厮,居然敢在您老面前撒野骂人……” 卓大瞪了邹不鸣一眼,问谈金道:“他是什么人?” 谈金道:“他是五船帮的三船主邹不鸣,外号三眼神雕!” 卓大道:“原来也是个打家劫案的贼胚子!” 他怒气冲冲地走向邹不鸣,谈金和唐基两人,不由得时了一口气,放下紧张的心情。 卓大很快地走到邹不鸣之前,道:“你是五船帮的海盗?” 邹不鸣哼一声,道:“怎么样?” 卓大道:“好!你留下命来!” 说着将左手平伸,右手握拳下垂,就要进招。 邹不鸣楞了一下,觉得卓大这招式甚是眼熟,徐徐将长刀拉了出来。 在一旁的邱真珠却大为恐慌,警告邹不鸣道:“三哥快将刀收起来……” 邹不鸣征了一征,倏地记起卓大的来历,吓得当一声掉下手中的长刀,一连退了两步。 卓大道:“将刀捡起来!” 邹不鸣哪敢如此大胆,道:“小的不……不敢……” 他一紧张,竟然自称“小的”。 邱真珠堆下笑容,上前一步适:“三哥出言无状,态度恶劣,顶撞了您老,贼妾斗胆,请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 邹不鸣也躬身道:“是,是!请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 卓大没有理会他,朝徐经纬道:“老弟!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徐经纬心中又惊又奇,万没想到眼下这些凶神恶煞对卓大如此恭顺,更不知卓大有何来历,一时之间,叫他如何回答卓大这个问题。 他随口说道:“卓大哥看着办好了……” 卓大道:“好!我来处置他们……” 他提高了声音,要大家都站过来。这时在场的人都已经知道卓大的来历,心中莫不对卓大深具戒心,因此卓大要他们站过去,一个一个迟疑不决,脸上浮出惊恐之色。 卓大甚是恼火,道:“哪一个最慢站过来,老子先将他宰掉!” 这一喊,唐基、谈金、片岗二郎、邱真珠、皇甫煌,还有邹不鸣,立刻快步挤到卓大的面前。 卓大冷眼扫了大家一下,道:“你们要不要命?” 众人迅速地点点头,心中七上八下,就不知卓大这话是凶是吉。 卓大道:“要命的话,就替老子做一件事……” 众人松了一口气,皇甫煌胆子较大,问道:“只不知您老要我们干什么事?” 卓大道:“我先问你们肯不肯……” 唐基第一个道:“您老吩咐,唐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谈金也道:“你老请吩咐,谈某上山下海,绝不推辞……” 其他的人也不示弱,纷纷说些听凭差遣之类的话。 卓大很满意地道:“难得你们如此忠心,老子就暂时饶你们一命!”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众人如获大赦,立刻喜形于色,大感轻松。 卓大接着又道:“你们立刻分途向东而行,在今日午时之前,替我抓回一个人来……” 皇甫煌看看天色道:“此刻才是如初时分,离午时还有三个时辰,时间想是绰绰有余!” 他不问卓大要抓的是什么人,只担心时间够不够,足见他心中早已决定不论如何也要抓回那个人来。 只听卓大又道:“这人功夫甚是厉害,你们碰上他之时,最好联手合力,否则被他溜走,老子唯你们是问,听见没有?”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知道。 最后卓大道:“你们抓到他之后,将他送到城南五里外的那座破庙,老子会在那里等候!” 在场的人如泰圣旨,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徐经纬看得暗暗称奇。 卓大挥挥手,他们六个人转身就要出发,徐经纬忍不住说道:“你们知道卓大哥要抓的是什么人吗?” 谈金说道:“是呀?只不知您老要我们抓回什么人?” 卓大还没有回答,邹不鸣却道:“管他的!反正咱们分途朝东而进,路上遇见什么人就抓什么人,到午时之间统统送交卓老不就行了吗?” 皇甫煌道:“不行,不行!这一来抓的人太多,我们人手不够,谁负责押送人?” 唐基道:“这样好了,咱们一路往东走,碰上了人就试他一招,凡是手底下有点功夫的,统统给抓起来。” 徐经纬笑道:“你们这样一路试下去,没有武功的人岂不要大倒其霉?” 邹不鸣道:“唐基兄的方法直截了当,我们采用这方法……” 徐经纬道:“慢着!你们这样等于滥杀无辜,决不可这样子做!” 邹不鸣叱道:“大爷受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得着?” 徐经纬也怒道:“你们现杀人的事如儿戏,我拼了命也要管!” 邹不鸣抡动钢刀,就要冲过去找徐经纬动手,突然想起卓大是徐经纬的朋友,忙止住去势,尴尬地望着卓大,神情令人发噱。 卓大却道:“你们去吧!” 徐经纬急道:“卓大哥!你怎么任令他们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呢?” 卓大道:“这事你不要管……” 徐经纬哼道:“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丘之貉!” 卓大有点焦急,道:“老弟你不要误会……” 徐经纬道:“误会?你纵容他们任意出去杀人,我还当你是个耿直忠厚的汉子,哼!算我瞎了眼,当你是朋友!” 邹不鸣道:“卓老,姓徐的胆敢对您老如此无理,要不要小的教训他一顿!” 卓大喝道:“妈的!没你的事,你少废话!”邹不鸣马屁拍在马腿上,吓得发亮的秃顶,微微冒汗,吭都不敢吭一声。 卓大扫了大家一眼,发令道:“你们统统滚出去,限你们午前回来见我!”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率领手下离去。 徐经纬大急,叫道:“你们回来!” 那些人岂肯理会,刹时间走得一个不剩。 卓大抱歉地道:“徐老弟!我身不由己,请你不要生气……” 他言表有点惶然,好像很担心徐经纬误会他,不跟他做朋友的样子。 徐经纬心里本来怒极,一见卓大的神态,一时有所不忍,叹口气道:“卓大哥!你知道纵容那些人这一路过去,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吗?” 卓大道:“我……回我也不知道!” 徐经纬气道:“告诉你!至少有上百的人在今日午时之前,会因此莫明其妙的丧命,上百的人你知道吗?” 他越说越生气,最后气得拂袖而去。 卓大在他背后叫道:“徐老弟!你上哪儿去?” 徐经纬道:“我要去阻止他们的暴行……” 卓大嚷道:“你……你不能……” 但徐经纬头也不回,一纵身夺门而去。卓大焦急万分,连连跺脚。 这时背后花丛中走出那名慵懒肥胖的赌客,道:“卓大!你过来……” 卓大闻声埋怨道:“胖子!都是你不好,暗,将我新交的好朋友给气走了!” 那胖子将银子揣好,笑道:“他妈的!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叫你替我做那么一件小事,体居然敢埋怨我?” 卓大道:“可是……可是徐老弟误会了我……” 胖子道:“没关系,姓徐小子年轻气盛,正需要磨练一番,这一去,对他有好处!” 卓大道:“真的?” 胖子皱皱眉道:“我几时骗过你了?” 卓大转忧为喜,道:“是,是,你当真没骗过我……嘻,你教我那一招半式,当真管用得很!” 胖子道:“你听话点,我还会再传你几手绝招……” 卓大道:“那就感激不尽了……” 胖子捧着肚子道:“他妈的!折腾了大半夜,老子的肚皮可真饿了……” 他拉着卓大的手,又道:“你酒量好不好?” 卓大怔一下,道:“还可以!” 胖子道:“有几斤白干的量?” 卓大吃一惊暗道:“乖乖!寻常人能够喝上三、五两白于就算不错,这胖子一问就论斤,他的量必大。”口上答道:“喝个一斤大概没问题!” 胖子摇摇头,道:“不行!不行!” 卓大讶道:“什么不行?” 胖子道:“量太小,还得多练!” 卓大道:“练酒量?” 胖子点头,拉着卓大走进那赌院的花厅。这时赌场客人已走得一个不剩,连那些龟奴小厮,保镖打手,也躲得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胖子见状道,“他妈的!看来要吃喝一顿已不可能!” 卓大道:“后面厨房必定有现成的酒肉,咱们何不取来自酌自饮?” 胖子喜道:“自酌自饮?对!” 于是卓大到后面转了一转,取来两只烤鸭,胖子抱了几壶酒,两人就地喝了起来。那胖子果然量大,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卓大舍命相陪,只喝得醉醺醺的。 约摸喝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胖子才道:“酒足饭饱了咱们走吧!” 卓大道:“睡一觉再走不迟!” 胖子道:“妈的!哪还有时间睡,起来!起来……” 卓大已醉得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胖子一面喊他,一面将卓大拉了起来。胖子微一使力,卓大被提着走出赌场,来到了大街之上。 胖子道:“卓大!你醒醒!” 卓大“嗯”了一声,依然半醉半醒,胖子又道:“妈的!喝了不到二斤酒就醉成这个样子,你再不醒,你那姓徐的朋友可要遭殃了!” 卓大一听他提到了徐经纬,霍他睁开眼,道:“你不是说过不害他吗?” 胖子道:“我当然不会害他!” 单大道:“那……那他追了出去,不会有危险?” 胖子道:“你再不过去看看,他就有危险了……” 卓大酒醒了一大半,道:“我这就去寻他!” 胖子道:“你这小子真是忘恩负义,不行!不行!你这一去,我少了一个酒伴,不行!” 卓大道:“可是你不放我走,万一我那朋友有个三长二短,我怎对得起他?” 胖子笑道:“你去了他就担保无虑吗?” 卓大愣了一下,道:“那批凶人单怕我一个,我去了,他们就不敢欺侮徐经纬!” 胖子道:“你这岂不自相矛盾吗?” 卓大讶道:“哪一点矛盾?” 胖子道:“那些人是你支走的,要他们在午时之前寻一个武功最好的人抓回来也是你的主意,这回徐经纬出面阻止,说起来等于找你的麻烦,你这一去帮他.天下哪有像你这种自己打自己嘴巴之人?” 卓大愣了一下,道:“支走他们抓个武功最好的人回来,是你的主意.我只不过替你传传话而已!” 胖子怔了一下,一时语塞,遂骂道:“他妈的!这不是一样吗、’卓大道:“管它一样不一样,反正我非去不可!” 胖子笑了起来,道:“就凭你这块料也想去?” 卓大道:“怎么去不得?他们不是顶怕我的吗?” 胖子道:“怕当然怕,可是你通急了他们,有道是狗急跳墙,人急悬梁,万一他们将心一横,找你拼起命来,你拿什么对付他们?” 卓大道:“你不是已经教我很厉害的一招半式了吗?” 胖子道:“我的妈哟!那才只一招,外带半个架式而已,唬唬一时可以,真正动起手来那够用吗?” 卓大道:“那么你再教我几招不就够用了吗、’胖子道:“你这笨蛋!学武功这么容易的吗?我纵然有意此刻就教你,远水也救不得近火,等你学会了,你那姓徐的朋友,八成已完蛋大吉了!” 卓大道:“既是如此!你跟我去救他!” 胖子骂道:“老子说过不论如何也不能出面跟人打架,要不然昨晚何须依代我出去唬他们”’ 卓大道:“他妈的,脖子,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我那朋友岂不注定没命?” 胖子道:“也许他命大福大,逃得过这一劫,不必我们替他担心……” 卓大哼道:“你说得倒轻松,他妈的!老子答应天天陪你吃喝玩乐,你再不想办法救他,老子可要撤下你不管了……” 胖子惊道:“你从此不陪我吃喝玩乐了?” 单大道:“你这胖子这么不够意思,我陪你干嘛?对不起,老子先走一步了……” 胖子脸上发急,好像没有卓大陪他吃喝,像是一件什么严重的事情一般,道:“卓大! 你等一等!” 卓大住脚道:“不等了!再等下去,我那姓徐的朋友可就没命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提步跑开。 胖子急得满头是汗,目后造了上去。 可是转了两个弯,却不见了卓大的踪影。 原来杭城这一带弄巷特别多,胖子地头不熟,卓大一转两转,他再也寻不着。 卓大正在气头上,气那胖子太不够意思,一溜烟出了城外。 这对东升的太阳,已斜挂在天边,天边无半丝云彩,使大地显得热烘烘的明高。 卓大赶了一程,酒气上涌,浑身上下,但觉酷热难当。 他干脆撇开衣襟,大步而行。 不一会,来到一处村庄之前,远远就看到庄日围了一堆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卓大迈步而进,还没走到那堆人群,就听见人群中传来妇女抢天呼地的哭声。 他一步抢过去,推开人潮,抬眼一瞧,只见人群当中,倒了三具死尸。 那三具死尸一滴血也没有,旁边围着十数名男女,大声哭喊着。 卓大讶然请教一名村人,道:“老兄!这三个人莫非得了急症同时死掉?” 那村人眼圈红红,道:“哪里是得了什么急症,唉、唉、真是作孽,一大早还好端端的,这回却在这里挺尸!” 卓大问道:“可是碰见了什么凶种恶煞?” 村人道:“是啊!正是碰见了凶神恶煞……” 他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又道:“今天天蒙蒙亮,村外突然晃进了二男一女,村上的男人大部荷锄准备下田,那二男一女,将我们喊了过去,开口就问我们会不会武功……” 卓大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数,心知那二男一女,女的一定是黑海蛇娘邱真珠,两男不用说,除了邹不鸣他们,别无可能。 他心感愧歉,徐经纬料得不错,他支走的六人,这一路下去,将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 一念及此,卓大不禁大为后悔,不该听从胖子的坏主意,要谈全他们抓什么武功最好的人。 他心中暗骂胖子,一面偷偷溜出村外,耳边还隐隐听到那些村妇抢天呼他的哭声。 心里好生悔恨,卓大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路快步而行。 不多久,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叱喝之声。 卓大两脚一紧,赶了过去。 只见徐经纬正和三眼神雕邹不鸣对峙,旁边站着黑海蛇娘邱真珠和鬼头大王谈金。 四人之外,地上跪满了十几个村人,个个面如土色,瑟缩在一起。 这时邹不鸣已取出长刀,正在找机会出手。 谈金和邱真珠则在一旁冷嘲热讽,讥笑徐经纬。 徐经纬心里头充满了无比的愤慨,透露出来的神情,大有杀死邹不鸣等人之后方始甘心之慨。 谈金却在一旁道:“邹兄!你不是说过,碰上第一个练家子,由你第一个上吗?” 邹不鸣嘿嘿笑道:“是啊!兄弟不是已经准备动手了?” 谈金道:“邹兄小心呀!这姓徐的可真有两手啊……” 邹不鸣道:“放心!看兄弟的!” 说着一刀劈出,果然勇猛异常。 徐经纬一闪而过,道:“姓邹的!你退开!” 邹不鸣怔了一怔,道:“我为什么要退开?” 徐经纬道:“不退的话,等下你定必大为后悔!” 邹不鸣讶然朝邱真珠望去,显然他有点相信徐经纬的话,却不知其中道理。 邱真珠道:“三哥,你还是退下来……” 谈金嘿嘿笑道:“邹兄这一退下来,咱们谁先上去?” 邱真珠迅即道:“当然是谈舵主你……” 谈金道:“你想得倒自在,谁不知姓徐的是卓大的好朋友,万一卓大怪罪下来,哪受得了?” 邱真珠冷笑道:“那么你刚才为何一再唆使我家三哥上去斗他?” 谈金心计被拆穿,有点老羞成怒的样子,道:“刚才是邹兄自告奋勇,于我何事?” 邱真珠哼了一声,转向邹不鸣道:“三哥!咱们走!” 说着就要离去,徐经纬却道:“你们不准离开此地一步!” 邱真珠道:“放屁!我们有卓老的任务在身,为什么不能离开此地?” 徐经纬心想,这三人继续东行,将不知有多少人要倒霉,当下一拦拦在邱真珠之前,道:“要想离开此地,就得先将我放倒!” 邱真珠怒道:“你以为我们不敢?” 徐经纬道:“那么就试试看!” 邱真珠再也忍耐不住,忽地将佩剑抽了出来,劈面就是一剑刺过去。 徐经纬将蟹行八步练得已有几成火候,一闪就闪了过去,左掌快速地回了一招。 邱真珠停剑道:“这小子闪躲之术虽然别具一格,但出手的攻招只是少林擒拿手法而已,别无惊人之处,咱们一起冲过去擒下他来!” 邹不鸣首先一冲而上,长刀霍霍,一式“天马行空”,扑向徐经纬。 他这一动,谈金生怕徐经纬被他们五船帮的人掳走,不敢怠慢,也一扑而上。 徐经纬顿时三面受敌,饶是蟹行八步别有闪躲模径,他也大感深受威胁。 邹不鸣打得性起,煞招一举出手,将一柄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单只那洪洪刀声,就足以撼人心弦。 这时他一刀补上空位,徐经纬正巧跑到他的右首,邹不鸣大喜过望,长刀一卷,迅如奔马般地朝徐经纬拦腰扫到。 可是他的眼角倏地一亮,但见卓大就站在前面,冷眼瞧着他。 邹不鸣大吃一惊,硬将攻出去的刀势撤回,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撞上了负手而立的卓大。 此时谈金和邱真珠二人,也都发现卓大,纷纷停止攻势,形状甚是尴尬。 卓大冷哼一声,道:“你们三个人好大胆,居然放着正事不干,在这里围攻老子的朋友!” 谈金皮笑肉不笑,道:“您老误会!” 卓大两眼一瞪,道:“闭上你的鸟嘴!老子亲眼看到,你们还说什么老子误会?” 邱真珠道:“这……这是因为……” 卓大挥手打断她的话,道:“好了!好了!老子懒得听你们的……” 他朝徐经纬望去,又道:“徐兄!借一步说话,兄弟有些肺腑之言告诉你!” 徐经纬道:“既是如此!咱们到那边去!” 他指着前面一家农舍,农舍之后有一片密林。 卓大颔首道:“好!你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徐经纬一运朝那农舍徐步而去,卓大向着谈金等三人说道:“你们三个人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幄……” 他随即转身,看到了跪满一地的那些村民,又道:“将他们全部放走,不准伤人,知道吗?” 谈金等三人唯唯应诺,目送着卓大离去。 邹不鸣松了一口气,道:“乖乖!幸好卓老没有发狠……” 他发觉谈金和邱真珠没有理化,却双双用四只眼睛,盯着卓大离去的方向,不禁伟然问道:“你们怎么啦?” 邱真珠收回目光,道:“谈舵主!你的意思怎么样?” 谈金清了清喉咙,道:“我不敢肯定,不过,的确令人怀疑!” 邹不鸣讶道:“你们在谈些什么啊?” 邱真珠道:“我们对卓大的来历有点怀疑!” 邹不鸣睁大眼睛,道:“你是说,他不是逍遥汉陆而的门下?” 邱真珠压低声音道:“三哥!说话小心点,陆而前辈的名号,岂是我们可以乱叫的?” 邹不鸣现出惶恐的神色,自己打了一个嘴巴,道:“该打!该打!这张嘴真是该打!” 要知逍遥汉陆而名列武林三尊,武功深不可测。 尤其他行事介于正邪之间,只凭他一时的喜怒哀乐,不管什么人碰上他,都够头痛的。 陆而还有一个禁忌,就是最讨厌有人在背后道他的长短,哪怕只是提到他的名字,他也绝不容许。 因此邹不鸣不小心说出陆而的名号,立刻感到惶恐不安,大祸临头。 谈金神色凝重地道:“我们要不要查一查卓大的来历?” 邱真珠道:“万一查对了怎么办?” 她的意思是说,万一查出卓大确是出自陆而门下,又该如何? 谈金道:“我看!卓大八成不是那人的门下!” 他不敢道出消遥汉陆而的名字,只好用“那人”代替。 邱真珠知道他的意思,道:“你的看法呢?” 谈金道:“卓大打伤黄毒的那一招,确是很像那人的手法,不过我们总不能但凭一个招式,就被他唬住,对也不对?” 邱真珠道:“话是有理,但卓大的架式门户,与那人又极为相像,这该如何解释?” 谈金道:“令人伤脑筋的只是这一点……” 邹不鸣却道:“伤什么脑筋,卓大不是在那边跟姓徐的说些私底话吗?咱们何不掩过窃听一番便知?” 邱真珠抚掌道:“对!说不定可窃听到什么秘密……” 谈金道:“只是咱们这样做,未免有点冒险!” 他行事一向谨慎,深恐掩过去窃听,万一被卓大知道,而卓大又是陆而的门下无误,那时可真死定了。 邱真珠道:“不冒险也不行,倘若卓大不是那人门下,咱们如此敬畏他,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谈金心中一动,道:“好!咱们小心掩过去!” 于是三个人俯低了腰,鬼鬼祟祟地分途掩到那栋农舍去。 卓大和徐经纬压根儿没料到他们三人敢来这么一手.就在农舍之后的树荫下谈话。 卓大道:“徐兄谅必明白兄弟的立场了吧?” 徐经纬道:“那胖子是武林异人.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卓大道:“他教了我一招之后,说是足可吓走唐基他们,我起先还不信,后来果如其言!” 徐经纬道:“设非卓兄证实,这些事说来实在令人难予置信!” 卓大笑笑道:“目前要阻止唐基他们六人一路伤人,只有找那胖子来,徐兄以为如何?” 徐经纬颌首道:“说得也是!咱们就去找他……” 两人计议既定,相偕走了出来。冷不防谈金,邱真珠和邹不鸣三人,突然目前面出现。 卓大还不知底细已被他们三人探清楚,大声怒道:“谁叫你们到这边来的?” 谈金狞笑一声,道:“你这挥小子倒真会唬人,妈的!老子一掌毙了你!” 他越想越气,忘了卓大虽然不是消遥汉陆而的门下,但他有一招极为凌厉的招式,居然正面一掌劈了过去。 卓大顾不得谈金这一掌来势如何,反正他只会那么一招,霍地开打,双手齐齐推出。 谈金蓦觉卓大双手涌出一股风,猛然记起这一招正是致使黄毒遭殃的招式,还待退下,却已然不及。 “砰”一声巨响,谈金只觉得眼冒金星,登时失去了知觉,一跤跌在二丈开外的猪栏里。 邹不鸣心里一虚,抽腿想跑,邱真珠却叫道:“三哥别跑,这小子只会那么一招!” 邹不鸣还是有些害怕,道:“可是一招已经够厉害的了……” 邱真珠迅速道:“别慌!咱们避开他的正面,那小子就无可奈何!” 邹不鸣打起精神,道:“好!咱们试他看看!” 他言下之意,大有试一次不行,立刻逃跑的味道。 邱真珠提剑在右,邹不鸣握刀在左,两人小心翼翼地包抄过去。 卓大一看势头不对,忙向徐经纬道:“咱们快走!” 他话一出口,邱真珠他们早已听见,二人互相作了一个手势,立刻冲了上去。 卓大心底一慌,将胖子教他的那一招忘得一千二净,掉头就跑。 徐经纬见状,心知自己绝不是邱真珠和邹不鸣的对手,随后也跟着一溜烟逃开。 两人一先一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足足跑了三里多路,才敢慢了下来。 卓大形状甚是狼狈,道:“他妈的!都是胖子害人,招式也不多教一招,害得咱们如此狼狈!” 徐经纬吐了一口气,笑道:“这怪不得胖子,他教了你一招,已经便宜了你!” 他语音才落,小路旁蹿出了那胖子,笑嘻嘻的说道:“还是徐小哥有良心,说话公道……” 卓大被他的突然蹿出吓了一跳,骂道:“妈的!胖子,你不会先打个招呼再出来?” 胖子被骂得有点啼笑皆非,怒道:“臭小子,我要不是见你吃喝嫖赌都有一套,惹火了,一掌毙了你介 卓大哼道:“你发什么火?他妈的!老子从此不陪你喝酒……” 胖子立刻难下笑容,道:“你千万别这样,拜托!拜托!” 徐经纬见他行事诙谐,不禁好笑.道:“老前辈不要跟卓兄一般见识,晚辈保证卓兄陪你喝到底就是了……” 胖子转化为喜,道:“真的!那可真谢谢你卜一”他顿了一下,拉住除经纬的手,道: ‘十恩大德,无以为报,来、来、来,胖子传你几招绝艺。” 徐经纬想抽出被拉住的手,但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只好道:“老前辈别忙着传晚辈武功……” 胖子诧然适:“我这人就是想到就做,等等忘了可不好意思……” 徐经纬道:“晚辈的意思是说,唐基、谈金等等六个人,此刻正一路往东伤人,请老前辈先制止他们再传晚辈武功不迟……” 他根本只记挂唐基他们之事,至于胖子传不传他武功,反正他也没多大兴趣。 胖子偏过头,道:“原来作为这件事担心,那好办……”他歇一下,又道:“你们到前面农舍准备酒食等我,我立刻替你办这件事,行吧?” 徐经纬大喜过望,边:“行,行!一切拜扎老前辈……” 那胖子扬扬手,眨眼间竟不知去向。 徐经纬证一下,道:“这胖子果真大有来历,他是谁?” 卓大道:“人这么一晃便不见踪影,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徐经纬道:“是轻功,而且是绝顶的轻功……” 卓大随口道:“他身体肥得像猪,能练得如此轻快,嗯!确是不容易!” 徐经纬心知卓大对武林中事,可能知道得比他更少,乃笑道:“咱们到前由农舍预备些酒食。等胖子回来、得好好陪他喝一盅。” 两人提步往前走,卓大道:“宿酒未醒,此刻又要喝酒,真有点提心吊胆!” 徐经纬笑道:“等下咱们得陪胖子喝个高兴,对我们必有好处!” 卓大道:“你既然这么说,我拼命跟他喝个痛快就是了……” 卓大出身渔家,一向拿喝酒不当一回事,但自从和胖子喝了一次之后.可真喝怕了。 因为他发觉那胖子有千杯不醉的量。 第十五章 巧取豪夺营垒图 两人很快地来到农舍之前,徐经纬找到主人,客气地说明来意。那村夫年约四十开外,一见徐经纬和卓大两人相偕而来,登时难下笑容,将两人让进屋中,态度意外的殷勤。 晤谈之下,才知道那村夫刚才险些被谈金等人杀死,因徐经纬和卓大两人及时出面,他和村里的其他人始才免于遭难。 是以那村夫招待甚殷,徐经纬拿出银子请他治酒置食,他说什么也不肯收。 片刻之后,不但摆出了一席丰富的酒食,村里的其他人闻讯之后,也都纷纷携带酒食,前来向徐经纬和卓大两人道谢救命之恩,弄得他们二人好不自在。 大家喝了一会酒,那胖子方始施施然自外面进来,一进门便嚷道:“喂!喂!你们两个也不等我,怎么就喝起来了?” 徐经纬起身相迎,那胖子抢过一条板凳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一壶酒,-口气灌下肚子里,才道:“好酒!好酒!” 在座相陪的那些村夫,被那胖子的举动,弄得如坠五里云雾,只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徐经纬却忙换上一壶酒‘笑道:“这酒既然合老前辈的胃口,您请尽量多喝!” 胖子夹了一口肥鸡,一面嚼动一面说道:“自然!自然!”他将鸡肉吞了下去,又道: “来,来,谁敢跟我划上三拳?” 那些陪宴的村夫看到徐经纬称呼那胖子叫老前辈,知道他必然大有来历,顿时有人凑趣道:“老英雄既然有划拳的兴致,小的就陪您……” 说话的一名魁梧的汉子,看来蛮有点酒量。 胖子闻言笑吟吟道:“好!小哥咱们一拳三碗……”说者挽起了袖子,伸出右掌又道: “来!哥俩好,一口高升!” 于是两人开始划拳,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喝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胖子大碗灌酒大块吃肉,显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徐经纬觑个空,拉了胖子一把,低声道:“敢问老前辈,唐基他们六个人现在何处?” 胖子道:“他们六个人暂时被我罚在太阳底下站一会,作不得怪的,你放心!” 徐经纬道:“不知老前辈如何个罚法?” 胖子道:“我点厂他们一处穴道,罚他们呆立路旁,再过半个时辰穴道才能解,你满意吧?” 徐经纬恍然道:“满意!满意!” 胖子道:“来!喝酒,再不喝可没工夫了!” 大家又喝了一会,座中的人都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那胖子加面不改色,依然故我,一碗一碗地喝下去。 喝到最后,就只有卓大一个人陪着胖子,徐经纬和那些村民,早已醉得东倒西歪。 胖子笑吟吟道:“这些人连喝酒都不去,能做什么事?” 卓大心想:“喝酒跟做事根本扯不上关系,这胖子比喻得不伦不类。”心坚忍不住想驳他,胖子却又道:“卓大!你愿不愿再管我做一件事?’卓大吓了一跳,心想这可万万答应不得,上次答应他应付唐基他们一干人,差点害惨了这一带的百姓,这次可不能再听胖子的坏主意。 当下卓大一口回绝道:“不愿!不愿,老子再也不听你胖子的鬼主意……” 胖子哭丧了脸道:“这事非你帮忙不可,拜托行个好事,拜托!” 卓大道:“什么好事不好事,我才不管呢……” 胖子忽然伸手抓住卓大的手腕脉门,微一施力,卓大立刻痛得冷汗直冒,酒意全消。 只听胖子冷冷道:“你帮不帮忙?” 卓大倏地道:“老子就是不帮忙,你待怎地?” 他勉强将话说完,却早已痛彻肺腑,差点没叫出声来而已。 胖子依然扣住卓大的脉门,道:“你不怕我一掌毙了你?” 卓大道:“他妈的!老子就是怕,也不能被你这胖子看扁了!” 咬咬牙,卓大狠狠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种你就将老子废掉!” 胖子怒道:“你妈的!软硬都不吃,要吃哪一套?” 卓大道:“老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你胖子这一套!” 胖子突然叹了一口气,将手一松,卓大登时疼痛全消。 他抬眼朝胖子望去,只见胖子神情甚是治丧,目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卓大征了一下,将到口骂胖子的话吞了下去,改口问道:“胖子!你怎么啦?” 胖子双手乱摇,道:“我在气我自己!” 卓大闻言笑了起来,心想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胖子的言表均极认真,遂道:“你干嘛生你自己的气?” 胖子道:“我气我自己不争气,老是交不到朋友,就连你卓大也不理我了…” 卓大愣然望他,只见胖子眼圈红红的,心里头像是很伤心的样子。 看来引人同情。 胖子喝了一口闷酒,卓大心中有些不忍,道:“胖子!你怎么哭了?”不是吗?胖子的脸上果然挂着串串泪珠,已不知何时抽抽搐搐地哭了起来。 卓大这太平生别无所怕,最怕就是看到人家泪眼相对,胖子这一哭,他顿时慌了手脚。 胖子哭了一会,自己觉得没趣,站了起来,往外就走。 卓大叫道:“胖子!你上哪儿去?” 胖子道:“你不当我是朋友,我只好另外去找个朋友!” 卓大道:“谁说我不当你是个朋友?” 胖子道:“可是你不愿帮我忙?” 卓大追到他的身旁,道:“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胖子道:“替我教训一个人!” 卓大道:“是谁?” 胖子道:“我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卓大道:“不知道名字如何教训他?” 胖子道:“是这样的,大约一年多前,我无意中碰上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这人不但嘴巴会说话,酒量也很好,因此一见面就甚投我的缘!” 他歇了半晌,又道,“我们两人就此结伴道游,天天喝酒赌博,玩得开心之至……” 卓大笑道:“原来你交了一个酒肉朋友!” 胖子继续说道:“后来我一时兴起,传了他不少功夫,那小子有一天趁我不备,居然想暗算我呢!” 卓大道:“你当然没遭到暗算……” 胖子道:“我被他打了一掌,幸亏底子不错,没有死在他的掌下,那小子就此溜走!” 他顿一顿.又道:“后来我将伤养好,就追到这里等他,但如碰了一个难题.不能亲手教训地!” 卓大问道:“什么难题?” 胖子道:“这难题是,那小子曾经威胁我说,如果我找他报复,他就要公开我的身份来历!” 卓大讶道:“你怕自己的身份来历被公开?” 胖子道:“是的!如果天下的人知道我被那无名小子打了一掌,那时……那时……” 卓大接口道:“那时你就很丢脸,对也不对?” 胖子道:“是的!是的!” 卓大道:“那么你在武林中必是大大有名了?” 胖子道:“大概是吧?” 卓大沉吟道:“如果你在武林中名气如此之大,为了这一件事找那小子报复,委实有人会说你闲话……” 胖子喜道:“是啊!” 卓大道:“但你要我帮你教训他,也有困难!” 胖子道:“不难!不难!那小子现在所用的名字,我早已经查出来了!”单大道:“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胖子道:“叫徐州段裕!” 卓大想了一想,道:“既有了那小子的名字,就不难找到他,只是那段裕敢暗算你,你又传他不少武功,我怎能教训他?” 胖子道:“段裕那小子武功深奥博大,算得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你不须怕他,我可以传体一手专门制伏他的功夫,让他碰上了你头就大!” 卓大道:“也好,但是你要我怎么教训他?” 胖子想了想,道:“碰见他就狠狠替我捧一顿,让他不死不活!” 卓大道:“这人心眼既然这么坏,我就答应你这差事!” 胖子大喜过望,拉着卓大的手,道:“来,来!咱们找个僻静之处,我来传你功夫!” 卓大道:“不忙!不忙!先叫醒我那姓徐的朋友再走!” 胖子道:“叫醒他干嘛的?” 卓大反问他道:“你不是也要传他两手武功吗?” 胖于摇摇头,道:“姓徐的大有来历,根本用不着我传他武功!” 胖子讶道:“你不知道他是出身少林派的?” 卓大摇摇头,道:“我是不知道!” 胖子道:“我见过他的手法,与少林一派的心法极是相近,很可能是我一位故友的徒弟!” 卓大道:“我们何不当面问问看!” 胖子道:“说得也是.你去喊他出来!” 卓大答应一声,转身走到原先他们喝酒的那农舍,推门进去,却倏地惊噫了一声。 原来屋内杯盘狼籍,那些喝醉了的村夫一个个歪歪斜斜的爬在桌前,却独独不见了徐经纬。 卓大四下叫了两声.仍是没有人答应,走出屋外,还是人影杳然。 他觉得甚是奇怪,屋前屋后绕了两圈,依然寻不着徐经纬。 这时那胖子也已走了过来,问道:“姓徐的不见了?” 卓大道:“是呀!我们才离开那么一会儿,只不知他人到哪里去了!”胖子皱起浓眉,道:“我们到前面路上寻寻看!” 于是两人走上小路,片刻之后就到了村外。 村口这时凑集厂不少村人,有认得卓大的,不待卓大出口询问,就跑了过来,道:“这位壮士作快赶过去,你那位年轻朋友被人劫持往东而去了!” 卓大闻言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村民道:“刚刚才离开的!” 卓大转向胖子,道:“走!咱们去看看什么人那么大胆!” 胖子点点头,突然欺近卓大,将他裤带一提。 卓大两脚离地,急急叫道:“喂!喂!胖子你这是干什么?” 叫声之中,卓大耳畔传来呼呼风响,人已被胖子提着风驰而去。 刹那之间,两人已来到一座废墟之前。 胖子将卓大轻轻放下,指指前面。 卓大眼望过去,只见有一名高大的外地和尚和一名华服少年,就站在废墟之前,愣然望着他和胖子,地上躺着一个人,赫然就是徐经纬。 卓大胸中大怒,喝道:“你们将我的朋友抓到此处是何道理?” 华服少年人道:“你是徐经纬的朋友?” 卓大道:“当然!” 华服少年转向那高大的和尚,道:“怒尊者!这两人既是姓徐的朋友.我们何不一起抓回去?” 那高大的和尚原来是藏地魔音门的怒尊者,华服少年则是豫北赛家堡的少堡主赛统。 只听怒尊者道:“多带两个人反而累赘,贫僧之意,不如将之杀了干脆!” 赛统杀机倏现,取出一对金笔,道:“也好!这事由小弟动手!” 说着徐步走了过来,胖子突然道:“卓大!这打架之事由你来!” 卓大气道:“你功夫比我好,怎地如此畏缩?” 胖子向他挤挤眼,道:“那小子一过来,你就使出我教你的那一招,我去救姓徐的!” 卓大还持讲话,胖子已经退了下去,留下他面对着徐步而来的赛统。 赛统连连冷笑,一步步逼近卓大。 他神色冷峻,杀气重重,卓大几曾见过如此气势,心中早已生出怯意,胖子教他的招式,本来已记不牢,此刻更是忘得一千二净。 赛统一见卓大神态惶乱,心里一直,金笔微微一晃,一笔点问卓大胸腹间的“天泉”,“阳谷”“大赫”等重穴。 卓大掉头想跑,但赛统的招式诡异迅速,幌眼间已当胸而至。 修地,赛统但觉虎口一麻,右手金笔几乎脱掌而出,慌得他赶紧卸肩撤式,饶过卓大一命。 他心知有人暗袭他,舍去卓大,正要开口叫骂,抬目瞧去,却看到徐经纬站在他的左近,怒尊者却已不知何时溜掉。 赛统见状微微一震,道:“是你偷袭在下的?” 这话对着徐经纬说,因此徐经纬答道:“不错!” 赛统心想,那胖子和那蠢汉,看来也没多大道行,此到怒尊者虽然不在,难道我怕你徐经纬不成?于是他冷冷一笑,道:“好!在下就还你一招!” 说着忽的一笔点出,点的部位竟是徐经纬脸部的“听会”、“风他”两穴。 这一招虽然风驰电掣,快速无伦,但未免太过狂傲托大,有瞧不起徐经纬的味道。 徐经纬冷哼一声,使出擒拿术中的“引”字诀,将赛统笔招化解,不料赛统右笔无功,左笔却超虚而至。 这时旁观的胖子倏地嚷道:“徐小哥,不要理会八卦主位,出手加三方,步位多三寸,包你有赢无输!” 徐经纬闻言福至心灵,不待赛统左笔点到,打出去的左掌猛加三方力道,两脚一式蟹行八步的“横空而下”,本应自在切入,霍地多踏出三寸,成为自右中掏进。 “砰”的一声,这一来徐经纬的左掌正好劈中赛统的颈部,那赛统一阵窒息,通地被打倒在地上。 徐经纬愣了一愣,道:“赛少堡主,你服是不服?” 赛统是吃软不敢吃硬的人,不服也得说服,道:“在下输得心服!” 徐经纬道:“那么你给我滚!” 赛统捡起金笔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去。 徐经纬等他一走,立刻抱拳向胖子施了一礼,道:“多谢老前辈搭救之恩!” 胖了摇摇手,道:“不必多礼,举手之劳,也没费了我什么力气,都是那秃驴没胆量……” 他指的是怒尊者被他吓跑之事,徐经纬道:“怒尊者可能知道老前辈的来历,所以吓得撇下赛统而逃,敢问老前辈尊性大名,晚辈也好称呼!” 胖子搔报头,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是无肠公子的徒儿?” 徐经纬道:“是!家师昔日人称无肠公子……” 胖子道:“怪不得他教你的一套功夫,隐含少林心法!” 他顿了一顿,突然问道:“他现时隐居在哪里?” 徐经纬道:“老前辈明鉴,家师隐居海外孤岛,已不问江湖俗事,恕晚辈难于奉告!” 胖子道:“他躲在什么乌龟洞我可不管,我问你,他教你的武功叫什么名字?” 徐经纬道:“蟹行八步!” 胖子沉吟一会,道:“一定是他隐居之后才研创出来的,对也不对?”徐经纬有:“是的!” 胖子露出恍然之色,道:“难怪本是一套非常适用的攻守拳术,教了你之后却是只守不攻……” 徐缓纬诧然地望着他喃喃自语,胖子又道:“无肠这人也真迂腐,他自己戒色戒杀,隐居等死,传徒弟的武功,也不可只传守招不传攻式呀?” 徐经纬忖遣:“原来师父传的蟹行八步只守不攻,胖子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只听胖子继续道:“你用无肠这套功夫,在江湖上混.防身固是有余,克敌则赚不足,来,来,我来指点你两手!” 徐经纬笑着道:“家师传晚辈武功之用意,既然是在供晚才防身之用,晚辈自不敢多有逾越,有违师父心意!” 胖子道:“你不想将蟹行八步练得成为攻守俱佳,独步武林的功夫?”徐经纬道:“晚辈不敢有违家师严训!” 胖子道:“你怕有了上好身手,就会大开杀戒?” 徐经纬不语,果然心中有些念头。 胖子哈哈笑道:“你跟无肠一样迂……” 徐经纬道:“晚辈不敢存有杀人念头,岂算得上迂?” 胖子道:“但是有武功的人并不一定就会犯杀戒啊!同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一定就不杀人,对不对?” 徐经纬怔了一下,道:“老前辈之言虽是,晚辈还是,不敢有违师父心意!” 胖子道:“你这种迂念头,使我想起了一段笑话!” 卓大插言道:“什么样的笑话?何不说来大家笑笑!” 胖子道:“从前有个皇帝老儿下了一道严令,宣布全国上下不准造酒卓大道:“乖乖! 不难造酒,岂不害苦广你胖子?” 胖子道:“幸亏那时我还未出生哩……” 他顿了一下,又道:“有一个县官奉了严令,亲自私眼到外面抓那些偷偷造酒和喝酒的人。来到广大街上,嘿!前面正好有一名乡农,挑着一套造酒的器具,施施然而来……” 卓大道:“那乡农自投罗网,活该倒霉!” 胖子笑道:“县官一见乡农胆敢挑着酒器在大街上出现,气得瞪眼吹胡子,喝令左右将那乡农拿下。” 这时随行的一名师爷却道:“慢着!老爷万万不可如此鲁莽!” 那县官道:“这人挑着酒器,显然有抗命造酒的意图,师爷何故阻止?”卓大接口道: “是啊!县太爷说得不错!” 胖子却道:“那那师爷偏偏几句话,说得那县官哑口无言……” 卓大讶道:“师爷说了什么惊人的话?” 胖子看了徐经纬一眼,道:“那师爷说,老爷!咱们不能因那乡农挑了酒器,就治他私自造酒之罪。” 卓大问过:“为什么不能?” 胖子道:“师爷说:比如拿老爷您来讲吧!下头生就了一副行淫之具,官家也不能据此办您意图淫人妇女之罪呀?” 卓大拍手大笑,道:“妙!妙!” 徐经纬也芜尔道:“老前辈比喻得妙……” 胖子正声道:“那么你懂得我的意思了?” 徐经纬道:“晚辈敬领教诲,只是……” 胖子打断他的话,道:“别再推三阻四的,人有淫具,但无淫念,则不能视之为犯有淫行之人,同样的,你有武功,但能戒之于杀,亦不能视你是个杀人魔头,凡事一念而已,你还有什么顾虑?” 徐经纬毅然道:“那么请老前辈指点!” 他这一念之间,就此改变了他往后际通,武林中平白冒出了一名新的杀手,是祸是福,连站在他眼前的胖子也料不到。 徐经纬一口应允,当下胖子吩咐他将昙光大师所传的蟹行八步演练了一遍.然后一招一式从头到尾,逐式点出其中的煞看。 昙光大师所创的蟹行八步,本是一套退可守,进可攻的武功,但当初徐经纬受教之时,昙光并未认真指点,徐经纬自己摸索的结果,也仅能悟出其中的守势而已。 此刻在名扬天下的武林三尊之一的消遥汉陆而指点之下,徐经纬恍然有拔云见日之感,始知师传蟹行八步如此奥妙。 胖子花了半个时辰,方始解说完毕,道:“他日无肠如果问起谁点破他的蟹行八步,你直说无妨……” 徐经纬道:“可是晚辈还不知老前辈是谁!” 胖子道:“你将我的形貌说出来,无肠不会不知!”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的任督两脉,无肠公子已替你打通,但你万不可依照蟹行八步的心法去练,知道吗?” 徐经纬闻言一惊,心想:“这胖子莫非已知道师父安排在蟹行秘咒中的秘密”’昙光大师在蟹行秘咒中,故意创出漏洞,好叫三花今主武曼卿有朝一日误练这套心法,走火火魔。 这秘密徐经纬也知道,他想,万一胖子侦知这其中的秘密,而转告了武曼卿,师父的愿望岂不落空了吗?他越想越担心.只听胖子道:“你还是从少林心法着手去练,将来才有大成,你知道吗?” 徐经纬松了一口气,忖道:原来他并未看出蟹行秘咒的秘密,口中应道:“是!晚辈记下了!” 胖子道:“好!那么你就依照少林心法调息几遍,我来传卓大几下子徐经纬退在一旁调息,卓大道:“胖子.你要传我什么武功?” 胖子道:“掌法!这一套单法叫逍遥掌,你记下来……” 说着他一招一式传给卓大。 这回花厂三个多时辰,直到黄昏时分,卓大才勉强记住。 胖子看过单大演练最后一遍,乐道:“哈……这套逍遥掌最适合卓大练!” 卓大道:“为什么?” 胖子道:“粗中有细,有时平实,有时诡诈,管叫徐州段裕伤透脑筋,卓大,你可要好好整他呀!” 卓大道:“晓得,我答应合作出这口气!” 胖子道:“那么你招呼徐经纬,往东直行,就可碰上那徐州段裕!” 卓大问道:“我们往东走,你呢?” 胖子道:“我?我还要去逍遥一番,咱们后会有期了!” 卓大急道:“喂!等一等……” 他喊声才起,胖子伸个懒腰,人影晃动,却已经不知去向。 卓大无奈,只好走到徐经纬调息之处,叫醒了他,将胖子突然离去的事说出来。 徐经纬道:“那胖子是武林异人,当然不会跟咱们泡在一起,你说是也不是?” 卓大道:“我一向不在武林中走动,也不管什么武林‘一人’不‘一人’的!” 徐经纬笑道:“武林异人是指武林中特殊人物,不是武林一人……”卓大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武林一人二人什么的……” 徐经纬心想:“卓大不是武林中人,不知武林人物之厉害,难怪他连胖子都不假辞令,不给好脸色看。” 他想想好笑,说起来也是卓大运气好.否则胖子一翻睑,不要说卓大早就没命,就是他徐经纬也要遭殃。 卓大不知徐经纬一时之间,有如此多的感慨,道:“天色看看也不平,找个地方歇一晚吧?” 徐经纬心中记挂同门的容世友和杭城万铁匠,顾不得歇息,道:“咱们往东寻过去再说!” 卓大向来就没什么意见,道:“那么就走吧!” 当下两人结伴而行,找上官道,往东而走。 片刻之后,一轮红日已坠入西方天际,四下暮色苍茫,慢慢黑将起来。徐经纬一心赶路,倒不觉得什么,卓大却想找个宿头,却又不见一处人家,口中不免嘀咕。 走了一会,背后忽然啼声大作,有两匹快马,冲刺而至,刹那间已来到他们两人之后。 徐经纬和卓大均料不到那人骑来得如此之快,待要躲闪,那人骑已一冲而至。 两人慌得几乎用滚的动作,才避了开去。 冷不防那两匹马才擦肩而过,殿后的那么骑上,忽地硬生生将马勒住,一个打转,吭都不吭一声,手中马鞭“啪”一声,朝卓大打来。 卓大根本没有提防,上半身被打个正着,还没站稳的身子,被打得差点滚到路旁田里去。 打人的骑士却还不甘休,居然喝道:“蠢汉你耳聋目瞎了?” 卓大正想用脏话骂人,一听见说话的女子声音,将话吞了下云,改口道:“你这娘们儿好没道理呀!天黑路暗,又不是奔丧赶路,将马地骑得那么快作什?” 这时走在前面的那匹人骑也已经兜转回来,马背上的人问道:“什么事?” 这回是一名男子说话.那女子道:“碰上了一名不要命的庄稼汉,你没听见他说出那气人的话吗?” 卓大道:“是你气人,还是我气你?姑娘家向男人撒娇,说话可也得公平点!” 那男子冷哼一声,道:“这蠢汉当真气人.要不要在下抽他一鞭?” 那女子还没有回答,徐经纬已忍不住道:“段兄这一鞭万万抽不得,一鞭抽下去,小弟的朋友哪还有命在?” 给这一开口、马上那一男一女同时惊噫一声,只听那女子悦耳的声音道:“徐公子!原来是你啊!” 徐经纬级个走到马前,抱拳道:“区区见过段裕兄和唐宁姑娘……” 段裕和唐宁也都还了一礼,徐经纬又道:“不想唐姑娘和段兄是旧识,只不知此次结伴而行;意欲问往?” 唐宁抢着答道:“我和段公子是今早才结识.他说可以领我找到家姐唐英,所以我和他才结伴而行!” 说着脸上不禁一红,徐经纬道:“奥?姑娘一定回了四川又转回来了?”唐宁道“是的!有重要消息要通知家姐,却不知她此刻在何处,你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徐经纬想说出唐英在杭州的事,因有段裕在旁,遂摇摇头道:“区区不知令姐下落.你何不在这杭城附近找找着,想来令姐必不会走得太远的……” 唐宁道:“说得也是!” 段裕一时没有插嘴的机会,但在这一阵之间,他突然感到徐经纬对他相当冷落,似乎有意疏远地出样子,有了这种感觉,段裕警觉心大起,心想:“徐经纬大有利用价值,我万不能与他疏远。” 当下堆下笑容,道:“徐兄是不是也往东走?” 徐经纬本来就是朝东而行,这事当然不用瞒住段裕,额首道:“是的!”段裕正想开口邀请徐经纬一路走,卓大突地指着他道:“你是徐州段裕?”段裕怔了一怔,忖道:“这人粗声粗气,看来是条莽汉,徐经纬为什么会跟他走在一起?” 他脸色一松,道:“嗯!在下就是徐州段裕!” 卓大叱道:“你给我下马来!” 段裕讶然道:“你要在下下马?” 卓大道:“你耳朵聋了不成?” 段裕恍然心道:“敢情这莽汉不怀好意,是想寻衅闹事。” 他故意装做不懂,因为他还不知卓大和徐经纬的关系,道:“尊驾要在下下马干嘛?” 卓大道:“老子要揍你一顿!” 段裕冷冷一晒,道:“原来尊驾还为刚才的事生气?这样好了,在下向尊驾赔个礼,咱们化敌为友如何?” 段裕说出这些话,表面听来充满息事宁人的味道,其实骨子里头有很深的用意。 第一,他为了宠络徐经纬,在没有深入了解卓、徐之间的关系前,自然不会得罪卓大。 第二,在唐宁和徐经纬面前,段裕有愈显出他的宽宏大量,深具教养的态度,以博取他们二人的好感与同情。 卓大却道:“今天你就是说破了嘴,老子还是要教洲怀一顿,有种的下马来……” 他说话的神情甚是激动,连徐经纬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道:“卓兄段兄已向你致歉,算了吧!咱们走吧!” 卓大坚决的道:“不行!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徐经纬不知这是胖子的主意,讶然道:“这……这不太过分吗?” 他觉得有些奇怪,卓大人虽粗鲁,但也不是个变不讲理,喜欢惹事生非的人,何以非修理段裕不可?段裕仍然保持不恼不火的态度,唐宁却哼了一声,说道:“他不自己掂量掂量,看看几斤斤两,居然开口闭口说什么要揍人!” 卓大道:“我跟姓段的事你少插手!” 唐宁将脸一仰,道:“怎么样?我管不着吗?” 卓大愣了一愣,他本就有点木讷,一时竟然不知该不该向唐宁翻脸。 唐宁出身江湖名门,一向娇生惯养,像卓大这种外型粗鲁的汉子,在她眼中自是微不足道。 只见她将马鞭抽了一下,又道:“你要找碴儿容易,看本姑娘教训你!”她说到做到,“涮”地将长鞭打向卓大。卓大这回已有准备,将身子一踏,跃了开会。 唐宁叱道:“好啊!原来你手脚还蛮不错的!” 说话当中,她人自马背上长身而起,飘然落在卓大之前。 鼻中哼了一声.唐宁不屑地逍:“本姑娘倒要看看你躲得过我几鞭!” 她将架式摆好,就要动手。 徐经纬却道:“唐姑娘!你何必惹事生非?” 唐宁嚷道:“事情是他惹起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经纬别过脸去,对段裕道:“段兄,此事因你而起,你想袖手旁观?”段裕耸耸肩,道:“他们说不上两句就要动手,兄弟又有什么办法?” 涂经纬道:“难道你不会劝走唐姑娘吗?” 段裕爽快地道:“好!你负责劝住你那位朋友,我来劝劝唐姑娘!” 唐宁在一旁有点不高兴地道:“你不用烦心了,咱们走吧!” 她扭身走到坐骑之前,跳上了马又道:“哼!我好心帮你出气,你不帮我反倒罢了,还说什么要劝劝我,哼!” 这话自然对着段裕而发,段裕开口想解释,唐宁已用力在马身上狠狠地抽了一鞭! 那马儿受惊负痛,嘶叫一声,猛然冲刺而出! 段裕一面叫着唐宁的名字,一面纵骑追去。 一眨眼间,两人两骑已走得无影无踪。 卓大恨声道:“这回被那姓段的小子便宜了去!” 徐经纬道:“段裕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卓大道:“不是他得罪我……” 徐经纬诧然道:‘哪你何必跟他结仇?” 卓大道:“这事另有原因,咱们一面走一面谈好吧?” 徐经纬道:“好!” 于是两人重行上路,沿东而去,路上卓大遂将胖子拜托他的事说了出来。 徐经纬一面走一面道:“胖子教你的逍遥掌,既是用来对付段裕的,你得好好练熟!” 段裕讶然道:“你要在下下马?” 卓大道:“你耳朵聋了不成?” 段裕恍然心道:“敢情这莽汉不怀好意,是想寻衅闹事。” 他故意装做不懂,因为他还不知卓大和徐经纬的关系,道:“尊驾要在下下马干嘛?” 卓大道:“老子要揍你一顿!” 段裕冷冷一晒,道:“原来尊驾还为刚才的事生气?这样好了,在下向尊驾赔个礼,咱们化敌为友如何?” 段裕说出这些话,表面听来充满息事宁人的味道,其实骨子里头有很深的用意。 第一,他为了宠络徐经纬,在没有深入了解卓、徐之间的关系前,自然不会得罪卓大。 第二,在唐宁和徐经纬面前,段裕有愈显出他的宽宏大量,深具教养的态度,以博取他们二人的好感与同情。 卓大却道:“今天你就是说破了嘴,老子还是要教洲怀一顿,有种的下马来……” 他说话的神情甚是激动,连徐经纬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道:“卓兄段兄已向你致歉,算了吧!咱们走吧!” 卓大坚决的道:“不行!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徐经纬不知这是胖子的主意,讶然道:“这……这不太过分吗?” 他觉得有些奇怪,卓大人虽粗鲁,但也不是个变不讲理,喜欢惹事生非的人,何以非修理段裕不可?段裕仍然保持不恼不火的态度,唐宁却哼了一声,说道:“他不自己掂量掂量,看看几斤斤两,居然开口闭口说什么要揍人!” 卓大道:“我跟姓段的事你少插手!” 唐宁将脸一仰,道:“怎么样?我管不着吗?” 卓大愣了一愣,他本就有点木讷,一时竟然不知该不该向唐宁翻脸。 唐宁出身江湖名门,一向娇生惯养,像卓大这种外型粗鲁的汉子,在她眼中自是微不足道。 只见她将马鞭抽了一下,又道:“你要找碴儿容易,看本姑娘教训你!”她说到做到,“涮”地将长鞭打向卓大。卓大这回已有准备,将身子一踏,跃了开会。 唐宁叱道:“好啊!原来你手脚还蛮不错的!” 说话当中,她人自马背上长身而起,飘然落在卓大之前。 鼻中哼了一声.唐宁不屑地逍:“本姑娘倒要看看你躲得过我几鞭!” 她将架式摆好,就要动手。 徐经纬却道:“唐姑娘!你何必惹事生非?” 唐宁嚷道:“事情是他惹起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经纬别过脸去,对段裕道:“段兄,此事因你而起,你想袖手旁观?”段裕耸耸肩,道:“他们说不上两句就要动手,兄弟又有什么办法?” 涂经纬道:“难道你不会劝走唐姑娘吗?” 段裕爽快地道:“好!你负责劝住你那位朋友,我来劝劝唐姑娘!” 唐宁在一旁有点不高兴地道:“你不用烦心了,咱们走吧!” 她扭身走到坐骑之前,跳上了马又道:“哼!我好心帮你出气,你不帮我反倒罢了,还说什么要劝劝我,哼!” 这话自然对着段裕而发,段裕开口想解释,唐宁已用力在马身上狠狠地抽了一鞭! 那马儿受惊负痛,嘶叫一声,猛然冲刺而出! 段裕一面叫着唐宁的名字,一面纵骑追去。 一眨眼间,两人两骑已走得无影无踪。 卓大恨声道:“这回被那姓段的小子便宜了去!” 徐经纬道:“段裕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卓大道:“不是他得罪我……” 徐经纬诧然道:‘哪你何必跟他结仇?” 卓大道:“这事另有原因,咱们一面走一面谈好吧?” 徐经纬道:“好!” 于是两人重行上路,沿东而去,路上卓大遂将胖子拜托他的事说了出来。 徐经纬一面走一面道:“胖子教你的逍遥掌,既是用来对付段裕的,你得好好练熟!” 卓大道:“胖子这套逍遥掌简单易记,我不会忘的!” 徐经纬笑笑道:“最好不要忘掉,段裕这人身手不凡,你不将消遥掌练得极有火候,恐难对付他!” 卓大道:“既是如此!我一有空就练……” 徐经纬突然“噫”了一声,停步道:“你说胖子教你的那套掌法叫逍遥掌?” 卓大停下步来,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劲?” 徐经纬继续前行,卓大也跟着提步,只听徐经纬若有所悟的道:“是了!胖子教你的掌法叫逍遥掌,他的功夫又是如此之高,行事且太奇特,那么他很可能就是逍遥汉陆而!” 卓大问道:“谁是逍遥汉陆而?” 徐经纬道:“他是武林三尊之-……” 卓大又向道:“武林三尊是什么意思?” 徐经纬道:“武林三尊是当今武林中最有身份,武功最好的三个人!” 卓大道:“胖子居然是什么三尊之一?” 徐经纬道:“我想不会错,要不然像段裕那种派头的人,不会设计骗他武功,还有像谈金他们那一批杀人不眨眼的黑道人物,也不至于被胖子传你的一个招式吓住!” 卓大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胖子自己也说过他在江湖上还算有点名气!” 徐经纬道:“那就对了!当面见到逍遥汉陆而,居然不知跟他拉点交情!” 卓大道:“干嘛要跟他拉交情?” 徐经纬道:“不瞒你说,我在江湖上奔走,其实另有目的!” 卓大道:“什么目的?” 徐经纬道:“我要查出一份营垒设计图的下落……” 接着他将营垒图的来龙去脉,全部解释给卓大听。卓大听了之后,问道:“你要这份营垒图,莫非也想发一笔大财?” 徐经纬笑道:“目前一帮一会,以及三花令等等各方的人,无不各逞其能,不择手段,想将营垒图弄到手!如果我能找到那份营垒图,当然可以待价而沽!” 他顿了一顿,反问卓大道:“可是卓兄你要知道,这份营垒图关系闽浙海防至大,你想我会轻易让它落在那帮山寇海贼之手吗?” 卓大道:“徐兄看来不会是这种唯利是图的人!” 徐经纬道:“多谢卓兄如此看重我……” 卓大插言道:“那么倘若营垒图落在你的手中作准备怎么办?” 徐经纬道:“这事我已决定好,我一得到营垒图,必定设法送交官府,让官府能按图深入各岛大举剿灭那些盘据海外多年的海寇!” 卓大竖起大拇指,道:“徐兄有此雄心壮志,兄弟算是没白交你这位朋友,如你不嫌弃,兄弟决定跟你干这趟子事!” 徐经纬喜道:“小弟正感人孤势单,有卓兄帮忙,自是求之不得的事他歇一下,又道: “只是这事非同小可,弄得不好,咱们两人都可能因之丧命,卓兄不妨考虑考虑!” 卓大不悦地道:“废话!你当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徐经纬道:“小弟哪敢如此看待卓兄!” 卓大道:“那么你敢冒险去干,我这人无牵无挂,怕了不成?” 徐经纬道:“卓兄快人快语,小弟有幸得你协助,使小弟信心倍增!” 卓大笑道:“我是个老粗,你不嫌弃,我听你的主意就是了!” 两人一有携手之意,且均出之于至诚,两人间的感情自然更将接近。 一路摸黑而行,他们二人且行且聊,倒也不觉寂寞无聊。 大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时刻已近子时,徐经纬停下来道:“咱们得找个地方休息一宿再走!” 卓大道:“四处都没有人家,不如露宿算了!” 徐经纬道:“也好!看看能不能找个树底下干净之处……” 两人向前又走了几步,卓大突然惊呼道:“徐兄你看!前面失火了!” 前面约摸二里之遥,一片火光冲天,在黑漆漆的空中摇荡不定,极是骇人。 徐经纬道:“一定是整个村子都烧起来了,否则火势不会如此之大!” 卓大道:“我们过去看看,或许能帮村子里的人抢救!” 徐经纬当然不会有异议,两人开始跑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们已可听见沸沸人声。 只见熊熊火光之下,村人忙着灌水救火。 徐经纬拦住一名村民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村民提着一个空桶,道:“有人放火烧村……” 徐经纬惊道:“什么?居然如此无法无天,到底是些什么人?” 村民哭丧着脸道:“也不知是些什么人,他们十数个人一冲进村来,就挨家搜索,像是在追捕一个人……” 徐经纬问道:“追捕什么样的人,兄台可晓得?” 村民摇摇头,道:“就是不晓得才冤枉,那十几个人在村子搜一阵没有结果,就放起火来……” 这时整个小村均已在火海施威之下,徐经纬道:“那些人呢?” 村民道:“刚刚已经离开了,所以大家才敢出来救火……” 说着那村民提着水桶救火去了。 徐经纬推一推卓大道:“此地火势已无法控制,咱们走吧!” 卓大叫道:“走?我们不帮他们救火了?” 徐经纬道:“救火之事是次要的、我们得追赶那十几名纵火之人,看看他们干这件事的用意!” 卓大道:“对!那些人无故纵火毁人村庄,非得要他们还个公道不可!”两人匆匆出村,往东追了过去。 但刚刚造出村口不远,修听前面传来兵刃交鸣之声,徐、卓二人赶快掩上前。 只见火把照耀之下,有数名三花令的手下,正在围攻一名浑身是血的年轻人。 徐经纬一见之下,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喝道:“住手!” 他情急之下,拼全力大喝,声音震慑全场,不单那些执火把在一旁观战的壮汉悉数将目光投向他,那数名激战中的人,也都不觉歇下手来。 徐经纬一冲而上,卓大紧随在后,冲到那名被围攻的人身旁,一手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 那人浑身鲜血淋漓,望着徐经纬的双眼,却透出无比的兴奋。 徐经纬道:“容世友!你何以浑身是血?” 那受伤的人原来是少林俗家弟子,负责就近在杭州护卫万铁匠的容世友,他舒了一口气道:“师叔,大事不好了!万铁匠的行踪已被他们侦查出来了!” 徐经纬皱眉道:“你打起精神来,等我将这些三花令的人打发走,再将详情告诉我!” 容世友现出痛苦的神情,屏声道:“师叔!徒侄……已不行了……” 徐经纬道:“你千万撑住……” 容世友身体一软,被徐经纬环腰抱住,道:“师……师叔……万铁……匠在……在前面山……山洞中……您……” 一席话没说完,容世友两眼一翻,气绝在徐经纬的怀中。 徐经纬虎目中珠泪盈眶,缓缓放下容世友的尸体,霍地站了起来。 与卓大对峙的三花令香主秦沛,被徐经纬的神情骇了一跳。 只见徐经纬两眼通红,面带怒色,大有择人而噬之慨。 秦沛不自主地退了一步,道:“姓容的并非死在本人的刀下,阁下用不着拿那种骇人的眼光瞪我!” 徐经纬心里悲伤到极点,他和容世友虽然萍水相蓬,但容世友并不把他当成外人,就凭这份情份,徐经纬已下足决心要替他报仇。 他抑住心中的悲痛,哼道:“那么是谁杀了他?” 秦沛道:“这个……这个……本人也不知道!” 徐经纬怒道:“看起来你在三花今中的地位并不低,居然如此畏首畏尾,真令人好笑!” 秦沛也变脸道:“就算是本人杀死姓容的,你待怎么样?” 徐经纬哈哈一笑,道:“那么,本人就要你偿命!” 秦沛忽然发现徐经纬的神情大异寻常,使人一望之下,便知他有击毙敌人的决心。 他不禁退了一步,将长刀比了比,道:“好!报上名来!” 徐经纬道:“你还不配问我!” 他心中已然态极,说完了话之后,双掌一错,按照胖子指点过的心法,使出一招。 “鞭云敕风”,呼地拍向秦沛。 徐经纬掌势才吐,方始知道按照胖子指点的心法,施出蟹行八步的招式,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秦沛长刀一撩,想削向徐经纬的手腕,倏觉对方掌力雄浑壮阔,宛如怒涛排壑,猛撞而来。 他骇得撤刀卸力,想脱出徐经纬的掌风之下。 冷不防徐经纬将双掌吐实,秦沛当胸被拿风撞上,已然斜口歪去,立脚不稳。 左肩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打得他翻出三丈开外,撞在一株合抱的树身之上,当场脑浆涂地而亡。 秦沛一死,他的手下登时起哄,拿着兵器火把,蜂拥而上。 卓大不待徐经纬招呼,大声喊打,一连使出三招逍遥掌法,居然打死了三名三花令的徒众。 这一来他胆气大增,一招一招施展下去,打得那些三花令的徒众,抱头鼠窜而遁,不一会便走得一个不剩。 卓大乐得拍手叫道:“哈,哈……胖子这套掌法果然管用……” 他忽然发现徐经纬怔怔地站在秦沛的尸体之前,讶然问道:“徐老弟! 你怎么了?” 徐经纬回过头来,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道:“我正在想,这秦沛是不是真的该死!” 卓大露出不解的表情,道:“他不是死在你的掌下了吗?” 徐经纬忽然问道:“卓兄!你杀了人之后,心中有没有什么感觉?” 卓大脸上一片茫然,耸耸肩道:“没有啊!难道说杀了人之后应该要有某种感觉?” 徐经纬想起卓大的生性,原不是个喜欢思虑的人,他拿这种问题问他,当然不会有结果。 于是他笑着道:“自然不是要有感觉不可……” 他徐步走了过来,拍拍卓大的肩膀,道:“不过一个人该不该杀,却是很难判断的!” 卓大迷惑地望着他,猜不透他心中的感受,是不是与人不同,不同之处又在哪里。 徐经纬又道:“走吧!我们找万铁匠去!” 卓大道声“好’,心中的迷惑登时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徐经纬将卓大表情看在眼内,忖道:“像他这种无忧无虑,了无牵挂的人,也是一种福份呀!” 他们离开秦沛的尸体之旁,捡起掉在地上的兵刃,两人合力挖了一个坑洞,将容世友的尸体理好,才相偕离去。 走了一会,天已蒙蒙发亮,忽然路旁窜出了一大群执刀的人,将徐经纬和卓大围了起来。 徐经纬冷眼扫了那些人一眼,心生厌烦,顿时涌起了一股杀机,道:“朋友拦住我们两人意欲何为?” 那群人共有十个人之多,一人发话道:“此路不通,识相的就掉头回去!” 卓大道:“这条路又宽又大,你说什么此路不通?” 那人道:“路是又宽又大,可惜老子不准你们向前走一步!” 卓大道:“敢情这条路是你修的?” 那人仰天发笑,道:“路虽然不是老子修的,但老子一对拳头却不准你们走过去,你待如何?” 卓大转向徐经纬道:“这些人蛮横讨打,不是咱们喜欢殴斗,对也不对?” 徐经纬笑着点头,道:“对!对!” 卓大转向那些人道:“你们是山贼还是海寇?” 那人道:“老子是阎王使者,要你死你就不能生!” 卓大“哦”了一声,道:“凭你这句话,也可知道你们这帮人不是山贼便是海寇,说来也是你们倒霉!” 那人愣了一下,道:“谁说我们倒霉?” 卓大道:“因为本大爷平生最恨的人,就是你们这帮人,这不该你们倒霉吗?” 那人怒道:“你这浑小子也敢消遣我?” 他骂了一句粗话,大声道:“伙伴!上!” 围住徐经纬和卓大的那些大汉,立刻拥了上去,抡刀就砍。 徐经纬哈哈长笑,道:“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休怪徐某不留情!” 他倏地充盈着满怀杀机,神态也变得冷峻逼人。 几个拥上来的大汉,忽然感到一股强烈撼人的杀气自徐经纬身上逼迫而来,不觉怔了一怔。 徐经纬忽在这个时候欺身而至,双掌把式猛发,一招甫出,那几个大汉已中掌而亡。 他飞快地一个旋身,帮助卓大将那些拦路的人杀得一个也不剩。 路侧躲满了一地的尸体,卓大哺哺数道:“嘿!嘿!你杀了七个,比我多四个,十个人喀嚓、喀嚓,只有两个回合,简简单单,利利落落……” 徐经纬倏地喝道:“卓大!不要说了……” 卓大伟然道:“你……你不舒服?是不是受了伤?” 徐经纬的脸色有些苍白,好一会才道:“没有,我没有受伤!” 他激动的外表渐渐平伏,声音也变得柔和多了,停一停又道:“这些人是三花今的山贼……” 卓大插口道:“那他们死有余辜……” 徐经纬道:“我们现在暂时不谈这些问题,我的意思是说,三花令的人大批在这附近出现,是不是只为万铁匠一个人而来的,或者他们另有目的?” 卓大问道:“如果是为了寻万铁匠一人而来的呢?” 徐经纬神情凝重的道:“三花令如果为万铁匠一人而动员了如此多的人力,那么问题可不简单了!” 卓大道:“什么问题不简单?” 徐经纬想解释,却也无从解释起之感,遂道:“三花令越急着想找到万铁匠,越可证明万铁匠对他们的重要!” 他如此说明,卓大反倒听懂,道:“对!对!否则他们就不必动员那么多人,是也不是?” 徐经纬颔首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五花今之前找到万铁匠……” 卓大道:“这是当然的!走吧!”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反问徐经纬道:“我们该到哪里将万铁匠找出来?” 徐经纬道:“自然往前走!” 卓大道:“往前走?” 徐经纬笑道:“三花今的人把守在这里,足证他们的人在前面办事,此去必然可查出个端倪来的。” 卓大恍然道:“是,是!” 两人相偕前行,片刻之后陆陆续续的发现有几具尸体倒在路旁,徐经纬逐一查看,但见那些受伤死去的人,清一色是三花令的人。 他停步凝思,道:“看来有人跟三花令的人拼上了……” 卓大问道:“会不会是少林派的人?” 徐经纬运思一想,摇摇头道:“看来不大可能,第一,少林容世友已经丧命,这附近已无少林高人可与三花令相抗,第二,这些三花今的人均死在一种极为锋利的兵器之下,而且都是一招毙命的,显见行凶的人必然下手又狠又辣,不会是少林寺的人……” 卓大道:“可是除了少林寺之外,有谁与三花令作对?” 一句话将徐经纬点醒,他道:“这人除了徐州段裕之外,别无第二人!”卓大道: “嗯!段裕走在我们前头,一定是他!” 徐经纬道:“段裕显然对万铁匠也抱有很大的兴趣,否则他不至于连三花令也敢得罪……只是为什么呢?” 卓大道:“你不要再花脑筋了,问一问段裕不就知道了吗?” 徐经纬道:“说得也是,咱们快赶过去看看!” 两人疾如奔马,飞快的跑向前去。 绕过一片农田,隐约间传来一阵叱喝之声。 徐经纬在前,卓大殿后,一直跑到一座树林之前始止住去势。 只见场中站着一排三花令的人,约摸有十来个之多,为首是大名赫赫的光知君,段裕手执奇型兵器拦住他们,他的背后则站着唐宁,用一把长剑抵住一名三花令的人,那人是徐经纬见到过的黄庆。 场面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段裕和三花今双方已交过手,黄庆被俘,三花今赶来了光知君将段裕和唐宁截了下来。 徐经纬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段裕却见到了他就道:“徐兄来得正是时候……” 徐经纬与卓大相偕走近众人之前,三花令的人一时紧张地戒备起来。 不料徐绝纬却道:“段兄还不知小弟的来意,怎知小弟来得正是时候呢?” 段裕伍了一怔,道:“不管徐兄此来对在下有利不利,此刻徐兄必须你先帮在下一个忙!”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好像徐经纬必然会听他的话帮忙一样,使在场的人莫不愕然望着他。 徐经纬亦觉意外,问道:“兄弟为什么非帮你不可?” 段裕现出痛苦难忍的表情,道:“因为在下已经负伤了……” 段裕的言表果然深深打动了徐经纬,使徐经纬不觉忖道:“他既然负了伤,我不帮他,岂不见死不救了吗?” 他衡量一下情势,道:“好!在下帮你这一次!” 段裕将兵器一收,道:“那么多谢了!” 他转向唐宁道:“唐姑娘!咱们将黄庆押走……” 唐宁边:“徐公子!我们先走一步,一切偏劳你了……” 徐经纬挥挥手,目送着段裕和唐宁押走了黄庆。 先知君一直未表示意见,也没有派人截住段裕的意思,徐经纬大感兴趣,问道:“你对这事居然漠不关心,实是出人意料之外!” 光知君撤一撇嘴,道:“本座对这事不表意见,自然有本座的道理,你觉得很奇怪吧?” 徐经纬承认道:“确是甚觉奇怪!” 光知君道:“段裕离开此地,对本座有利无损,本座当然宁愿他走得远远的!” 徐经纬讶道:“你怕段裕与本人联手对付你?” 先知君道:“不错!所以段裕一走,连同唐宁一起,本座顿时少了两个劲敌,本座目无阻他离开之理,对也不对?” 徐经纬皱眉道:“但是……段裕受伤甚重,你还如此畏惧于他?” 先知君道:“你错了!段裕只受本座一掌,并未伤及要害,换句话说,他用受伤之事引你同情,使你留在此处替他挡住我们!” 徐经纬惊道:“真的?” 光知君道:“掌势是本座所发,伤他到何种程度自然本座知之最详……只可惜阁下有太多的同情心!” 最后一句话说得徐经纬有些哭笑不得,道:“那么刚才作何以没有当面揭穿段裕的谎言?” 光知君耸耸肩,道:“本座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经纬忖道:“他果然不需要这样做,因为段裕和唐宁一走,他的敌手少了两位,情势于他有利。” 只听光知君又道:“现在!你还愿意替段裕出头为难本座了吗?” 徐经纬想了一想,反问道:“如果我坚持出手呢?” 光知君道:“本座推想你不会甘休,不过本座在动手之前有句话告诉你,咱们双方如果在此苦斗不休,只有段裕一人渔人得利,希望你三思!” 徐经纬一晒,道:“你想用另外一番话劝我罢手休兵?” 光知君道:“不是!本座知道你未必肯相信我刚才的话!” 徐经纬打断他,道:“你很聪明,我倒宁可相信段裕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光知君道:“这是必然的!不过咱们这一架打下去,不论谁胜谁负,任何一方想赶去找万铁匠都将很晚,这也是一件可料的事!” 徐经纬神情一震,道:“你是说段裕将捷足先登找出万铁匠?” 光知君道:“本座正是此意……” 他怕徐经纬不信,又遭:“坦白告诉你,万铁匠住处刚刚已被敝令查出,段裕押走黄庆,就是要遏黄庆带他找到万铁匠藏身之所!”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看来本人不能不相信你这一次!” 光知君嘴角挂着冷笑,道:“时间稍纵即逝,战与不战,但在阁下一念之间……” 徐经纬道:“好吧!本人允许你离开此地……” 光知君松了一口气,道:“那么本座告辞!” 徐经纬迅即道:“慢着!本人有个条件还没说出来!” 光知君道:“什么条件?” 徐经纬道:“请你不要插手本人和段裕之间的事!” 光知君道:“你要找段格算帐?” 徐经纬道:“如果他果如你所说的,以诈伤进我,然后趁机追踪万铁匠,本人是要找他问个明白!” 光知君沉吟一下,道:“既是如此,我同意暂时不派人拦截他!” 他望了徐经纬一眼,又道:“不过本座将随时监视你们的举动……” 徐经纬道:“这点本人预料得到,你是怕我们趁机带走万铁匠,对不对?” 光知君道:“阁下能了解这点最好不过,请!” 徐经纬也作了个“请”的姿势,送走了光知君等一行三花今的人卓大等他们走远,问道:“你们谈了半天,为的是什么事?” 敢请他自始在旁,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经纬心知他这人心不在焉,浅浅一笑,道:“当然是为了万铁匠的事!” 卓大道:“是不是从姓段的身上可追出万铁匠的下落?” 徐经纬道:“嗯!所以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卓大笑道:“你吩咐就是了!不用客气!” 徐经纬道:“咱们这一回要是再碰上段裕的话,请你重重地出手教训他一顿!” 卓大喜道:“这原是胖子教我武功的条件,你不说我也做得到,行! 行!” 徐经纬道:“不过段裕这人武功诡异,心智高人一等,胖子的逍遥掌虽说是专门对付段裕的,你可千万大意不得!” 卓大道:“晓得!晓得!咱们追过去吧!” 徐经纬道:“咱们用不着追过去,段裕目会找回来!” 卓大讶道:“你跟他约好了?” 徐经纬道:“没有!但我猜得出这种人的鬼心眼,咱们何不歇一会等他?” 卓大虽然不信段花会如徐经纬所料的折回来,但他还是依言和徐经纬坐到树下歇息。 第十六章 真真假假万铁匠 片刻之后,前面果然传来一阵脚步审。 接着传出唐宁的声音,道:“你这人怎么搞的嘛,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却又折回来干什么?” 既然唐宁在埋怨,那么段裕已经折转回来已无疑问,卓大不禁瞠目望着徐经纬,心想: 徐老兄莫非指指能算,有未卜先知之能?” 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段裕惊噫一声,道:“奇怪,光知君居然没跟徐经纬干了起来?” 唐宁接口道:“这关我们什么事?” 段裕道:“当然关系重大,要不然我何必再转回来看看!” 唐宁嚷道:“你这人做事也未免太过于缚手缚脚的!” 段裕道:“姑娘此言差矣!对别人可以马虎应付过去,对付像徐经纬和光知君这种人,可一点马虎不得!” 说着他四处查看了~番,又适,“幸亏我小心谨慎,否则咱们可真摆不脱三花今的追踪!” 唐宁道:“就算你谨慎得有点道理,接下去咱们该怎么办?” 段裕道:“咱们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一言未了,唐宁已嚷道:“躲起来?带着一个黄庆躲起来?” 段裕道:“不错!等三花令弄不清咱们的所在,我们再突然将万铁匠找出来……” 唐宁道:“这方法其笨无比,而且一点也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段裕笑着道: “你错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这一‘屈’正是大丈夫的行径!” 唐宁叱道:“贫嘴!” 她瞪着眼说话,唇边却露出嫣然的微笑。 段裕哈哈笑道:“唐姑娘,咱们相处时日一久,你就可体会出在下的柔情蜜意,哈……” 唐宁娇羞万分,扭着身子啐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可不理你了……”段裕笑得极为开心,正想开口与唐宁嬉笑几句,忽然看到卓大叉手站在丈许远的地方,不由得惊啊了一声,道:“你……你还没有离去?” 卓大缓步过来,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离去?” 段裕道:“徐兄呢?” 卓大道:“他要我问问你的伤势……” 段裕紧张的神情顷刻间化为冷峻,道:“唉?徐兄倒是有心人,可惜他已不在此,否则我还得当面谢谢他……” 他逼近卓大,唐宁倏地道:“段公子!不要伤他!” 段裕征了一怔,心想:“唐宁已看出我有杀死卓大的打算,我必须改变方式才行。” 于是他露出了笑容,道:“在下正要与卓兄把臂言欢,拉拉交情,怎会出手伤他呢?” 他转向卓大又道:“卓兄!你说对也不对?” 卓大冷哼一声,道:“你刚才想偷袭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段裕料不到草大也洞悉了他的心计,道:“卓兄这话就太瞧不起兄弟了……” 他想拿话激怒卓大,然后找藉口杀他,那时唐宁就不会怪他手段毒辣了。 果然卓大道:“瞧不起你又怎样?” 这话正合段裕的心意,他故意道:“土可杀不可辱,卓兄既然瞧不起在下,在下拼个一死,也要澄清这个侮辱!” 卓大道:“拔出你的兵器来!我奉陪就是!” 段裕心中喜道:“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他急着想将卓大毙掉,因为他怀疑卓大已将他和唐宁的话听了去。 一方面又怕唐宁不满,因此他神色不动地道:“在下以双手向卓兄讨卓大道:“反正你有输无赢,随便你怎么办!” 卓大表现得越狂傲自大,段裕越觉得有籍口杀他,不禁暗暗得意。 段裕抱拳道:“好!请赐招……” 唐宁这次没有出言阻止段裕,显见她已同意段裕出手教训卓大一顿。 段裕暗自窃喜,双掌一抱,叫声“得罪”,忽地向卓大面门抓去。 这一掌非拍非击,表面看来像是要抓破对方面门,其实段裕五指暗使十成劲道,等指尖抵达卓大面门数寸远之际,霍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改抓为点。 卓大屹立不动,有点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段裕的指尖已点向卓大颈部的天缨穴,唐宁看得真切,不由得惊呼出声。 天缀穴在铁盆中上些骨际中央,虽非重穴,但因手火阳三焦脉,从小指次指之端而起,循胞表,出天井穴,贯肘,循外,出明经之后,与此穴相承。 如被点中,整条臂膀也就作废。 何况段裕一指点无缀穴,得手后必然再点卓大的死穴,那时卓大何来反抗之力?唐宁觉得段裕这一指点得未免太过狠,正想出言警告卓大。 不料卓大左手一格,右掌比段裕的指法更快,“啪”的打中段裕的左脸。这一掌打得段裕楞愣的,愕然立在当场。 唐宁路过来关心的道:“段裕!你没有受伤吧?” 段裕半边脸由红而白,两眼射出怨毒的凶光,突然间像发了狂性的野兽般的,惨号一声;扑向卓大。 卓大好整以暇,但仍然免不了被段裕那种骇人的神态所吓着。 他退了一步,段裕“锵”的抽出奇形兵器,前扑的姿势仍未中止,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攻去。 卓大但觉对方气势强大无伦,心知段裕已豁出命来。 不由得有点胆怯,又退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正好避开段裕的一招。 卓大一看段裕落空的情形,蓦然想起应该发掌反击才对。 当下他将熊腰微挫,一招“笑指东南”,朝段裕的侧面打去! 段裕只觉侧面掌风微动,猛然旋身欲进。 不料卓大第二把“拈花微笑”,恰在此时打了出来。 段裕眼前一花,当胸挨个正着。 这一掌卓大并未运足内力,但段裕却噔、噔、噔,被打退了三步之多。他一手抚着胸口,眼中凶光已被骇异所取代,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才道:“你……你是逍遥汉陆而的传人?” 卓大逼进一步,哼道:“什么传人不传人的,我是胖子的好朋友!” 他根本不知道“传人”就是“徒弟”的意思,所以说是胖子的好朋友。逍遥汉陆而正是长得矮矮胖胖的,段裕与他相处过一年,岂有不知陆而外貌之理。 此刻一听卓大直呼陆而叫胖子,骇得心胆欲裂,废然跌坐在地。 唐宁仗到赶至道:“段裕!你伤势不要紧吧?” 段招摇摇头,突然有死到临头之感.阵中充满了绝望的光芒。 唐宁却道:“你在一旁调息,待我砍他一条手臂,报你一掌之仇!” 她将长剑指向卓大,就要动手。 段裕忙站了起来,道,“唐姑娘!体得对卓老前辈无礼!” 唐宁讶道:“什么?你挨了人家一掌,就改口称呼人家老前辈?好没骨气!哼!” 段招苦笑道:“他是逍遥汉陆老前辈的朋友,我这种称呼难道有错?”他用尽心机,想用“马屁战术”消除单大的敌意,好叫卓大留他一命。唐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问卓大道:“你认识陆而?” 卓大道:“当然!否则我何必替他出头教训段裕?” 唐宁道:“啊,原来是陆而托你教训段裕的?为什么呀?” 卓大指指段裕,道:“你问他自己!” 段裕这时已完全相信卓大是逍遥汉陆而的好朋友,急道:“晚辈当年一时糊涂,惹得陆老前辈生气,请老前辈恕罪……” 唐宁一见段裕诚煌诚恐的样子,心中有气,哼道:“看你如此儒怯!哼!我偏不信姓卓的有多高明!” 她将创一振,刷的斜斜劈出,攻那卓大的上盘。 卓大一跃而退,唐宁快速移动,抢占出剑的方位,一连攻击三招。 三招连绵不绝,卓大闪躲之间,却觉得无暇可击,一时被逼退了七、八步,直退至一株大树之下。 那大树横在卓大背后,他只顾闪躲唐宁凌厉的剑招,不想背部一撞,撞上了那株大树。 一个立脚不稳,卓大身于一歪,唐宁的快剑却在这个当口,一剑刺向卓大的咽喉。 她狠狠扎了下去,蓦地卓大身旁涌起一股狂部,将她的长剑逼歪。 卓大将头都轻轻一摆,长剑一刺刺进了树身之上。 因为唐宁用力太猛,剑身没进了半尺深,她心底慌乱,用力拔了三下才拔了出来。 回过头来,却发现卓大在她的背后含笑而立。 唐宁露出惊慌的神色,道:“你……你的内功功力,居然练到收发由心的境界?这…… 但不可能吧?” 卓大心中笑道:“什么收发由心,是徐经纬躲在树后发掌救了我的。”但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使唐宁和段裕更增一层莫测高深的感觉。 卓大道:“将黄庆带出来!” 段裕道:“是!晚辈立刻就去!” 说着转身欲走,卓大喊道:“漫着!用不着你去,唐姑娘去便行!” 段裕表情极为失望,卓大忖道:“这小子是如徐经纬所料,一到危险关头,连唐宁也舍得丢下不管。” 唐宁转身而去。 早大故意追:“唐姑娘这一去如果一定了之,哼!我立刻动手剥你的皮!” 段裕大吃一惊,心想:“糟糕!糟糕,换上我一定趁这机会一走了之,唐宁哪有不逃之理?”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将心一横,暗中忖道:等会唐宁万一不回来,得找个机会暗算这姓卓的,就算不成功,死得也甘心些。” 段裕在那里打主意,卓大倏地道:“你别打歪主意想暗算我……” 段裕闻言骇得心惊胆战,心中涌起未曾有过的惧意,想道:“完了!完了!这姓卓的看来浑浑噩噩的,却比胖子陆而更聪明” 卓大这时也在暗自笑道:“这小子果然有暗算我之意,徐老弟料得真难。” 段裕搜遍枯肠,想不出应付卓大的方法,正感绝望之际。 唐宁押着三花令的黄庆,就在这个时候转了回来。 段裕有如绝处逢生,松了一口气,道:“老前辈,唐姑娘将人押来了……” 卓大颔首道:“好!带过来……” 唐宁用剑推推黄庆,走到卓大之前。 卓大问道:“黄庆!你知道万铁匠的下落?” 黄庆道:“知道又怎样?” 卓大道:“说出来!” 黄庆道:“我要是不说呢?” 卓大变脸道:“你不说,老子就宰了你!” 黄庆蛮横的道:“谅你也不敢杀我吧?” 卓大举起掌来,作势要劈下,段裕却道:“老前辈使不得!” 卓大本就无杀死黄庆之意,但他仍然问道:“你有什么不能杀他之理?”段裕道:“因为我们得靠黄庆指出万铁匠的去处!” 卓大道:“难道说没有黄庆,我们便找不到万铁匠?” 段裕道:“是的!人是黄庆藏起来的!” 卓大道:“他能将人藏起来,我们就能将人找出来,对也不对?” 段裕想了一会,才想出卓大话中之意,道:“老前辈说得是,不过是举资上更多的工夫!” 卓大哼一声,道:“我倒宁愿多费点工夫自己找,却不甘被黄庆要胁!”他再度举起右掌,黄庆凛然后退,刚才那股偏激的表情,一扫而光,变得面无人色的,道:“且……且慢!” 卓大冷笑道:“你不是说我不敢杀你吗?” 黄庆道:“不敢!晚……晚辈知罪!” 他想:“连段裕都称他为老前辈,我岂可失礼?” 卓大道“好!那么你说!方铁匠藏在哪里?” 黄庆道:“藏在……藏在……” 他想想不妥,将万铁匠的去处说出来,自己的命岂不完蛋了吗?段裕插言道:“黄庆! 你老实说出来……” 黄庆惶然道:“可是……可是……” 卓大道:“你老实说出来,我饶你一个不死!” 黄庆转化为喜,道:“真的!那晚辈说出来就是……” 卓大道:“干脆你带我们去找……” 黄庆一口答应。 段裕却道:“老前辈有黄庆带路,那么晚辈先行一步……” 卓大心想:你小子想得便宜,我们要将你留住。 他道:“你也一起走!” 段裕道:“可是” 卓大叱道:“我要你一起走,你就一起走!” 段裕恨不得离卓大远远的,此刻卓大硬要拖他在一起,他委实有点心惊肉跳。 不料唐宁却道:“走就走,怕什么?” 卓大道:“你可以不必跟来……” 唐宁怒道:“我偏要跟去,难道说你敢无缘无故地将我杀死吗?” 卓大笑道:“随你便!你要来便来!” 他顿了一下,朝黄庆道:“咱们走吧!” 黄庆答应一声,在前领路,段裕和唐宁走在中间,卓大殿后,一行人往东而行。 前行不到三里,他们来到一座占地甚广,野草丛生的孤攻之前黄庆将众人带到墓门,止步道:“万铁匠就藏在这孤攻之中……” 卓大道:“你开什么玩笑?” 黄庆笑笑不语,朝墓门走去,两手用力将墓碑报向左边,嘎嘎声起,那抓坟立刻现出一个石洞来。 他俯身爬进洞内,不一会,扶出~名白发皤皤的老头来那老头除了一头白发之外,还微微驼着背,一穿一身破旧布袄,年约八十开外。 他颤巍巍地站出坟外,苍白的脸,迟钝的动作,发抖的双脚.今人担心他一个喘不过气来,就会倒毙在地,一命呜呼卓大扶着他坐在墓碑之上,道:“他就是万铁匠?” 黄庆道:“是的!老前辈!” 卓大“哦”的一声,将目光投向段裕。 段裕突然道:“这人不是万铁匠!” 卓大讶道:“他不是万铁匠?” 黄庆急道:“老前辈别听他胡说八道,这老儿确确实实就是万铁匠!”段裕冷冷道: “是不是万铁匠.咱们一问便知……” 卓大道:‘“对!问那老地一声,就可~切明白……” 他俯身摇摇那老头,着急道:“喂!喂!你是不是姓万的铁匠?” 那老头垂看花白的头,一直在发抖,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唐宁也过去推了他一下,一连问了几声.那名儿依然不理不睬唐宁耸耸香肩,道:“这老头儿非聋即哑,问也是白问的了……” 段裕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此人装聋作哑,哼!看我的手段……” 他伸出手来,走到那老儿之旁。 卓大问道:“你要做什么?” 段裕征广~怔.道:“晚辈要以分筋错骨手法.叫这老儿说话!” 卓大忖道:“什么是分筋错骨法?” 他发觉段格表情狠恶,又想:“对!必然是一种相当恶毒的武功” 幸亏卓大没有将心中的问题问出来,否则必定使段裕和唐宁怀疑到他的身份。 要知分筋错骨法乃是一种相当稀松平常的点穴手法,只要消知穴道点法之人,莫不会使。 以卓大在段裕心目中的身份,连分筋错骨法都不懂.岂非笑话?段裕见卓大沉吟不语,以为卓大反对地向那老儿动粗行刑,乃道:“如果前辈有办法叫这老儿开口,晚辈就不必用分筋错骨法逼他说话。” 卓大当然不会有什么办法叫那老儿开口说话,但又不知分筋错骨法是什么功夫,一时举棋不定.想不出该如何答复段裕。 段裕却淡淡一笑.道:“其实老前辈用不着问他是不是万铁匠!” 卓大道:“为什么?” 段裕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万铁匠!” 唐宁忍不住插言道:“何以见得?” 段扭转脸向黄庆望去,问道:“这孤坟的地道,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造完成的,对也不对?”’黄庆不知他这一问的用意,但却老实道:“对的!像这种孤坟地道,敝令杭州分舵在这一带设有多处!是专门用来……” 他将话打住,显然发觉自己透露太多三花令的秘密有所不妥。 段裕笑笑道:“孤坟地道既是三花令杭州分航设置的,那么你们三花令的人必定都知道弧坟的所在,是也不是?” 黄庆道:“只有舵中职高位尊的人才知道……” 段格面向卓大道:“这就是了!那么这老儿不是万铁匠似可确定!” 卓大脑筋根本转不过来,心想:“段裕问了黄庆三两句话.就确定老儿不是万铁匠,这从何说起呢?” 只听唐宁道:“段公子的意思是,咱们中了三花令的偷天换日之计?”段裕颔首道: “可以这么说,光知君这老乌龟果然奸诈无比,他设计让我们以为黄庆是找到万铁匠的关键人物,而忽略了他的声东击西之计,委实可恨!” 唐宁边:“这么说,万铁匠自始末藏在这孤坟之中?” 段裕道:“藏是藏过了,但早被光知君捷足先登,换了出去!” 黄庆抗声道:“人是我亲自藏在此处,何况我本及将消息传给本令任何人之前就被你们掳获,光知君哪会知道?” 段裕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光知君不是傻子,你不用告诉他人藏在什么地方,他一猜也可以猜出来……” 黄庆想了一想,顿时哑口无言。唐宁也想出其中的关节.道:“对!对!你们三花令杭州分舵所营造的这些孤坟地道,敢情就是用来关人之用,光知君既知人落在你的手中,他哪有猜不出你将人藏在何处之理……” 段裕道:“所以黄庆不必告诉他,他自可找到……” 卓大这时总算听懂大家话意,道:“黄庆!我们四个人只你一人见过万铁匠.你仔细看看这老儿是不是!” 黄庆依言审视那老头好一会,含糊道:“看起来好像是,可是却又……”段裕插口道: “却又不像对不对?” 黄庆道:“但……但是……” 段裕道:“你既然不能肯定,我的推测八成不错,这人不可能是万铁匠……” 他的话声才落.孤坟之后突然闪出了徐经纬,道:“段兄之言不免太过武断了吧?” 段裕露出吃惊的神情,等徐经纬走到他们之前,才说道:“不想徐兄会在此处出现……” 徐经纬负手走了出来,道:“我早在此处等你们多时了……” 段裕皱眉道:“那么徐兄谅必知道这老儿的来历吧、’徐经纬道:“这老人的来历我并不知道!” 段裕诧然道:“可是你怎能确定我刚才的推测太过武断呢?” 徐经纬道:“第一.光知君虽可谁知黄庆有可能将人藏在这孤坟地道之中,但他未必能在我们之前找来此地……” 光知君与大家分手不到一个时辰,徐经纬之言甚是合平道理,因此段裕运思不语只听徐经纬又道:“更何况光知君在那么短的时辰之内,要找一名顶替万铁匠之人亦有困难.再说光知君如已找到万铁匠,没有理由必得找人冒充他,对也不对?” 卓大心想:“对呼!他只须带走万铁匠,又何必多费一番周折?” 段裕却道:“如果光知君平已准备好找人顶替万铁匠,这该如何解释?”卓大又想道: “不错!不错!光知君如已预先找到顶替万铁匠之人,这掉包的事就不难办到。” 徐经纬笑笑道:“段兄之言虽亦有理,但光如君似不可能预先布置顶替万铁匠之人……” 段裕有点不服气,道:“徐兄之言,理由安在?” 徐经纬道:“因为光知君未必见到过万铁匠!” 段裕道:“那也只是徐兄推测之言而已!” 徐经纬道:“是不是兄弟推测之言,一问黄庆便知!” 他迅即转向黄庆,又问道:“三花令除了你之外,光知君是不是也见至过万铁匠?” 黄庆想了一想,道:“没有!” 徐经纬道:“当然没有!” 段裕冷笑道:“你相信黄庆的话?” 徐经纬道:“绝对相信!” 此言一出,大家莫不露出讶然之色,连黄庆也深觉意外。 徐经纬从客解释道:“黄庆并没有骗我们,大家试想一下,如果光知君见过万铁匠,人怎会落在黄庆之手,而不被光知君掳走呢?” 他这一分析入微,众人均露出佩服之色。 徐经纬迅速下了结论,道:“光知君既未见过万铁匠,自然没法以人冒充,由此足见这老人很可能是万铁匠没错!” 他顿了一顿,又道:“第二,黄氏对这老儿亦极面熟,显见他见过他至于黄庆无法确认是不是万铁匠,乃因心情紧张,以及被段兄一下子否定的影响……” 黄庆忖道:“不想这姓徐的将我的心思都推断出来了。” 段裕沉吟一下,道:“但你也不能确认他,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当然!因为我同大家一样,根本就未见过万铁匠!” 唐宁插言道:“这人又哑又聋,该如何处置……” 徐经纬道:“带他走!然后证明出他的真正身份!” 唐宁问道:“到哪里去找人证实?” 徐经纬道:“找少林派的人,应该可以证实!” 段裕道:“此人与少林寺大有渊源,徐兄此法可通!” 徐经纬道:“可是目下却有一个难题!” 段裕道:“什么难题?” 徐经纬道:“这附近已被三花令封锁,外围更布满片海龙会、五船帮的人手,我们几个人恐不易突围而出……” 段裕道:“倘若没有这老儿和黄庆得手碍脚,突围倒是不难!” 徐经纬道:“可是我们非带走他们两人不可!” 段裕回光移向黄庆,道:“老头是非带走不可,但黄庆他却可不必……”黄庆忽然发觉段裕凶光一闪,立知不妙,惊恐万分地退了一步,道:“你……你要杀我?” 段裕杀机重重,道:“杀你灭口是应该的!” 他缓缓掣出奇型兵器,又道:“否则谁敢担保你不会暗中向三花令通消息,暴露我们的行踪?” 黄庆透出临死绝望的神情,骇然道:“我……我发誓绝不……不会败露你们的行踪……” 段裕冷哼一声,道:“谁会相信?” 他已举起兵器,就要劈了下去。 徐经纬却道:“我相信黄庆之言!段兄实在用不着妄动杀念!” 段裕征了一怔,道:“什么?你要带他同走?” 徐经纬坚决地点了点头。 段裕转向唐宁,道:“这……这不是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 唐宁道:“徐公子!我觉得带走黄庆并无多大意义!” 徐经纬道:“但也不能因此妄杀一条人命!” 唐宁邹眉沉吟,片刻之后道:“既然你坚持不杀黄庆,则只有一个解决之祛!” 徐经纬道:“姑娘说说看!” 唐宁道:“点住黄庆的穴道,将他关进孤坟地道之中……” 徐经纬摇摇头,反对道:“此法不通,三花令的人立刻可以将他寻到,那时黄庆必然无顾忌地说出我们的行踪!” 唐宁道:“杀了他最是干脆不过的!” 徐经纬道:“三花令封锁这附近,我们人地不熟,正需要黄庆带路突围……” 段拍打断他的话,道:“如果他不将我们往外带,却带到三花令的重地去,大家岂不有死无生吗?” 徐经纬浅浅一笑,心想:“段裕这太多疑成性,实在不可理喻。” 他朝黄庆望过去,道:“那时再杀黄庆不迟!” 段裕哼了一声.忖道:“那时杀他恐怕就太迟了。” 他正要反唇相讥,目光触及卓大的态眼,赶忙将话吞了下去;果然卓大说道:“大家不必再喀苏,照徐老弟的话去做,谁再多嘴,我就揍他一顿!” 段裕顿时唤若寒蝉,徐经纬道:“黄庆!你小心领我们走出重围!” 黄庆道:“是!不过……” 他面有难色,徐经纬道:“你不搞鬼的话,本人保证决计不会有人伤你……” 黄庆终于下了决心,道:‘’好!大家随我来……” 卓大扶起那老者,黄庆在前,徐经纬殿后,一行人迅速离开那座孤坟。一路无阻地走了半个时辰,黄庆忽然停步,道:“前面有情况,大家暂时停一停……” 众人停了下来,黄庆紧张的道:“前面林子里有本令之人埋伏……” 段裕冷冷道:“此地离那林子还有一里之遥,你怎么知道?” 黄庆指着路旁摆好的几块石子,道:“喏!那是本令的暗记!” 大家将眼光投向那七、八块石子,只见七零八落地摆在那里,设非黄庆指明,根本不会有人去注意那堆石头的。 徐经纬问道:“这些暗记有何意义?” 黄庆迅即道:“只是告诉本今来往之人,在那前面林子有暗桩埋伏而已……” 段裕道:“这事又何必留下暗记?” 他言下之意,当然是不相信黄庆的解释。 黄庆道:“本令在这附近显然已设下暗椿明哨,并已派出往来巡查追捕之人,这些暗记专供巡查人员联络之用,可使他们了解所有情况!” 徐经纬颔首道:“嗯!这一来可省下巡查追捕的人很多气力!” 歇了一下,徐经纬又道:“黄庆!照目前的情况,我们是不是继续往前走?” 黄庆道:“往前走必然会碰上林子里的埋伏!” 段裕没好气的道:“难不成我们该退回去?” 徐经纬道:“当然没有退回去的理由……” 段裕还持说话,来路突然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黄庆微微变色.道:“糟了!~定是巡查追捕之人接获我们的行踪消息赶了过来……” 徐经纬迅速道:“黄庆!你能不能在那堆石子动一下手脚?” 黄庆征了一怔,反问道:“动些什么手脚?” 徐经纬道:“比如说,将那些暗记改变一下,让追来的人以为我们已绕过林子投南而去!” 来路的蹄声已越来越近,黄庆道:“可以!大家暂时到路旁避一避!”他跳到那堆石子之旁,三两下就将石堆重新叠过,然后和大家一起避到马路之旁。 大家堪堪将身藏好,一群快马已迅速奔至。 大约有八名骑上策马而过,忽地又兜转回来,敢情是发现了路旁的暗记。 八个人十六只眼睛齐齐打量石堆好一阵子,耶为首之人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道:“这是什么令下的暗记?” 在面一名老头恭声道:“启禀总堂主,此地属红花令负责有防!” 为首之人“哦’了一声,道:“姓段的一行居然能连闯光知君和红花令的防区,真是想不到!” 他抬眼四下扫一眼,两道冷峻的目光又回到那堆石子之上,道:“咱们往南追过去!” 另外七个人轰声应是,大家兜转马头,改向南边折了过去。 八匹马渐去渐远,伏在路旁的徐经纬等人等他们去远,始才现身站了起来。 黄庆嘘了一口气,满脸惊煌之色,道:“幸亏没有被他发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徐经纬道:“你是指那名贵令的总堂主?” 黄庆犹有余悸,道:“是的!” 徐经纬问道:“他好像不是中原人氏,是也不是?” 黄庆道:“他是东倭之人……” 段裕按道:“那~定是大名鼎鼎的扶桑客,对吧?” 黄庆点点头,段裕浓眉一皱,道:“扶桑客号称东瀛第一刀家,据说刀出如风,从不虚发,凌厉无比,三花令迫份咱们之事由他主指,看来已倾力而来了……” 徐经纬道:“三花令既已派出了总堂主,显见他们对万铁匠的重视,我门无论如何也得拼力突围!” 黄庆道:“大家别尽在此处说话好不好?再不赶路。我们总堂主立刻就会掉头回来!” 徐经纬道:“说的也是,扶桑客一到前面,便知我们不向南行,一、定会兜回来追捕我们……” 唐宁哼了一声道:“回来便怎样,我们大可杀杀他的威风!” 徐经纬笑道:“此时此刻还是不与三花今起冲突为上策,否则他们人手聚拢过来,我们插翅也难逃!” 段裕道:“依徐兄之见呢?” 徐经纬道:“咱们设法穿过前面林子……” 段裕讶道:“这一来岂不是跟不花令的人干上了吗?” 徐经纬望着黄庆道:“黄庆肯帮忙的话,应该可以顺利通过林子……”黄庆道:“要我帮什么样的忙、’徐经纬道:“我们冒充你的属下,由你带我们押着这老者通过那林子黄庆期或道:“这个……这个……” 徐经纬道:“反正三花今认识我们的也不多,说不定可以说过那片林子!” 黄庆还在犹豫,唐宁大声道:“你怕什么?万一露出马脚来,有我们几了人在,还怕打不过他们吗?” 黄庆摄搔头,道:“好吧!大家随我来,咱们就冒充杭州分舵的人!”众人簇拥着那老者.随在黄庆之后,徐徐向那树林子移了过去。 不~会,他们已抵达树林之前,黄庆作了一个要大家止步的手势。 众人旋即停了下来,只听黄庆朝树林里喝道:“花开三朵,红黄紫共一色……” 停厂…停,林子里果然有人沉声道:“人分九派,黑向推我独尊!” 黄庆道:“杭城舷上,行香叩头!” 那林子的人接道:“红花令卜,差遣跑腿!” 接着嗖嗖数声,林内现出了十个黑衣大汉来。 黄庆定定神,道:“哪一个是红花令下的头目?” 一人排众而出,作礼道:“属下洪三,率弟兄们在这里伺候!” 敢情黄庆在三花令中的地位,比那十几个人为高。 黄庆亮了亮腰牌,道:“本座押有重犯回分舵,快送我们过林子!” 洪三迟疑了一下,道:“是!” 他接着下令道:“撒网!” 只见那些三花令的徒众,动作敏捷地跃入树林里,不一会传来籁籁之声,林间小径,一下子撒下五、六个大型渔网。 徐经纬见状心道:“原来他们在此张网以待,如果没有黄庆带路,刚才贸然进了树林,若是被那渔网网住,还真不容易脱身呢……” 他一面思忖,一面随在黄庆之后,踏网而过。 不到半往香的光景,一行人已穿出那一片富林,重新上了宜道。 黄庆暗暗吁了一口气,道:“洪三!” 那洪三应道:“属下在!” 黄庆道:“好生守住这片密林,别叫陌生人闯过去!” 洪三道:“敬领教谕!” 于是黄庆一行大摇大摆地循官道而行,离那林子渐去渐远。 看看四下无人,黄庆露出笑容道:“咱们运气真好!遇上的人居然在令中的地位都比我低,否则必然没有如此容易就混过去!” 他语音才落,忽听段裕沉声喝道:“什么人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紧接着嗖嗖数声,路旁草丛一阵闪动,跃出一大批执械大汉,团团将徐经纬他们围了起来。众人抬眼一瞧,只见围住他们三人,个个赫赫有名,都是武林有头有脑的高手,无不面面相觑了。 从左至右是藏地魔音门的怒尊者,广西蟾蜍岩的银二姑,接下去是三花令的高手光知君,豫北赛家堡少堡主赛统,黑衣秘教的护法周丹。 黄庆平已面无人色,段裕却反而精神一振,哈哈笑道:“有趣!有趣!今天大家凑在一起,可真有一场热闹的了!” 他的话中透出棋逢高手的那股兴奋。 徐经纬心知激战难免,吩咐卓大道:“将万铁匠背牢,等下突围之时,务必不要让他受到伤害啊!” 卓大答应一声,徐经纬和段裕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左一右,暴起发难! 他们两人身形一动,唐宁仗剑护住卓大背上的万铁匠,也冲了过去。 挡在徐经纬前面的正好是赛统,他匆匆忙忙抽出一对金笔,徐经纬已毫不留情地发掌攻到。 赛统疾步后退,段裕的奇形兵器亦将怒尊老逼了过来,使得赛统几乎与怒尊者碰在一起。 赛统怒骂一声,金笔白光耀眼,不点徐经纬,却点向段裕。 光知君嚷道:“赛统!你……你弄乱了方位!” 赛统这时想起,良机已瞬间即逝。 但见徐经纬和段裕两人交相错身而过,一个抡动中土罕见的奇形兵器,一个发出凌厉无比的掌招,错愕之间,竟然连攻了光知君等五人。 原来赛统如果守住自己的方位,不去理会段裕,那么其余的人自然可以填补被逼退的怒尊者,攻守自可有条不紊。 不料赛统一时乱了步伐,使光如君等人全部处在挨打的地步,光知君岂有不为之气结之理?他大声嚷道:“堵住左边!快!”左面正是卓大和唐宁的去路,除了几名三花令的三流角色拦住那里之外,别无高手。是以唐宁长剑一出,拦路的人立刻望风披靡,挡者即死,根本只一个照面唐宁和卓大已冲出重围。 这边段裕打一个唿哨,和徐经纬两人一闪而过,也随后突围而去。 光知君恨根地顿了顿脚,道:“窝囊!窝囊!” 怒尊者道:“气也没有用,咱们快追!” 一群人街尾直追,疾如流星而逝。 徐经纬和段裕跑了数里路,忽然看见黄庆在前面向他们两人招手。 段裕上前按住兵器道:“你真的不死不休,嗯!” 他的兵器在喝声中迅即出手.黄庆但见白光一闪,本能地将头部趋避。但段裕存心杀地,出招又诡又狠,黄庆避得开上身要害,却无法在段裕的奇招之下安然无忑“噗”的一声.黄庆中了一刀,身体斜了一斜。 只见段裕奇形兵器一横,格式变得快无伦比,第二招朝黄庆的心窝扎了下去。 徐经纬叫声“使不得”,掌势疾吐,向段裕的侧面发掌攻去。 段裕但觉掌风袭体,慌忙一跃而开,不高兴地道:“徐兄为什么发掌攻我?” 徐经纬先查看黄庆的伤势,发觉并未伤及要害,才抬起头来,道:“我们正要借重黄庆,进出三花令的围捕,段兄何故自毁长城?” 段裕道:“这小子暗中向光知君通消息,致使咱们差点中伏受缚,你还相信他?” 徐经纬道:“黄庆并未出卖我们!” 段裕哼了一声,道:“他是三花令的徒众,你以为他会帮我们到底?”徐经纬道:“不错!他确是三花令的人,但此一时被一时,现在他除了跟我们走之外,已无害身之地,所以我相信他!” 段裕除了生性偏狭外,终究是个明白事体的人,他想想徐经纬之言并无不当,乃道: “好吧!我不伤他就是!” 徐经纬舒了一口气,转向黄庆道:“你如能带我们逃出此地,我一定设法负责你的安全。” 黄庆露出苦笑,道:“本人已违犯了三花令惩逆大罪,当然会死心塌地带大家逃!” 徐经纬颔首道:“那么咱们同心协力!” 黄庆道:“咱们绕过前面小丘再谈!” 徐经纬道:“还是先找到卓大和唐姑娘……” 黄庆道:“可是后面追兵立可赶到……” 徐经纬道:“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不找到卓大和唐姑娘,我们暂时还不逃……” 段裕皱皱眉毛,道:“如此冒险,似乎没有多大意义吧?” 徐经纬道:“在你可能没有什么意义,但在我则不同,段兄如若想独逃,兄弟亦不为难,你请吧!” 段裕微微变色,朝黄庆道:“你呢?” 黄庆看着徐经纬,逍:“本人自然以徐兄之意见为意见!” 段裕耸耸肩,故作轻松地道:“这么说,找更不好撇下他们不管了……”但他心里头却将黄庆恨透了,因为他深知凭他一个人,也休想逃出三花令的全力搜捕。 黄庆道:“既然要等唐姑娘他们,我建议先找个隐秘之处藏起来再说徐经纬道:“这附近有什么隐秘之处没有?” 黄庆略一运思,道:“前面有一处荒废的村庄,住在那里的村民已避乱他去,我们或许可以找到容身之地!” 当下三人小心往前走,不多时,果然看到一处庄院。 那庄院气派非凡,远远望去,层层叠叠,有无数的屋宇,但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三人来到庄口,徐经纬停步叹了一口气,道:“一定又是海寇抢掠过甚,害得这繁荣的庄院变得无法容身,真是作孽!” 段裕则一语不发地当先走进那庄院。 他们穿过广场,黄庆指指在边一座祠,道:“那是蔡姓家祠,坚固无比,或许可以避一避!” 于是他们朝左走向那座家祠,拾级入内。 抬眼一看,除了门窗有损毁之外,四壁仍然极为完好。 徐经纬道:“咱们就在这里略略休息!” 段裕叉腰而立,道:“光知君他们要是追来怎么办?” 黄庆道:“这蔡家庄院少说也有上百的屋宇,我们若是小心藏好,不轻举妄动的话,他们很难找到我们……” 徐经纬审视了家祠里外,道:“黄庆说得不错,咱们等光知君追过了头,再出去找唐姑娘他们!” 当下三个人各自在祠堂里头,占了一个干净之地坐下来休息。 徐经纬取出干粮供大家分食,一面轻轻说话。 吃到一半,外头忽然蹄声大作,使他们三人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自地上跃了起来。 他们凑近门缝往外瞧,正好看到三花令的人骑,已经冲进庄内,纷纷在庄门口下了马。 徐经纬迅即道:“咱们得快点藏起来!” 黄庆指指屋顶横梁之上的那块天花板。 段裕摇摇头道:“那边不行,他们一进门就会注意到!” 徐经纬道:“我们找个不起眼的地方……” 段裕道:“那就躲到神案下的干草堆中……” 徐经纬毫不考虑地道:“好!” 黄庆却道:“什么?那地方最不安全了……” 徐经纬道:“此刻最不安全的地方,应该是最安全之处,快!咱们躲进去!” 黄庆摇头道:“恕不奉陪,本人要躲到那横梁之上!” 段裕冲前一步,用掌抵住黄庆的背心,冷冷道:“你休想离开我的左右!” 这时调堂外头已传来隐隐人声,段裕押住黄庆,和徐经纬三人挤到神案下,用稻草遮住。 他们三人刚刚遮好,台阶上已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接着银二姑首先道:“除经纬他们不是傻子啦,既已冲出咱们的包围,哪还会在这无人庄院逗留!” 答话的人居然是扶桑客,他用生硬的汉语道:“他们的行动,银二姑你若是料得出来,也就显不出他们的高明!” 银二姑被损了一下,蓦然无语。 祠堂的大门就在这个时候“呀”的一声打了开来,扶桑客当先而入,背后跟着银二姑,赛统和周丹,其余的人显然在外头布防。 扶桑客冷眼将相堂一扫,突然转向赛统问道:“赛少堡主,如果你是徐经纬或是段裕,你会躲在这词堂的哪个角落?” 赛统怔了一怔,将调堂审视一番,指指横梁,道:“在下会躲在那横梁之上!” 扶桑客浅浅一笑,道:“为什么?” 赛统想了一想,道:“因为横梁之上甚是隐秘.而且居高临下.可监视底下敌人的一举一动!” 扶桑客道:“可是横梁目标极大,一望而知是个藏人的地方,敌人一进来,第一个搜索的地方必是那里,本座猜想,聪明如徐经纬和段裕的人,决计不会躲到那里去!” 赛统露出不信的神色。 扶桑客接道:“不信的话,少堡为何不亲自上去搜换看?” 赛统道了一声好,果然一惊而上,跃到了横梁。 他很快地又跳了下来,一脸失望之色。 扶桑客露出得意之色,道:“怎么样?那上头没人吧、’赛统点点头,扶桑客又问银二姑道:“你呢?银二姑!是你的话,你会躲在这沉堂的什么地方呢?” 银二姑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一会,道:“我会躲到左面那厢房里!” 扶桑客透出询问的眼光。 银二姑清清喉咙,又道:“厢房之内,退可守,进可攻,是个理想藏身之处,不知钧座以为如何?” 扶桑客道:“不然!不然!这祠堂总共才两间厢房,敌人一进来必定先搜那两处,躲在这里其蠢无比……” 他歇了一下,又道:“何况既已躲入祠堂之中,就表示不愿与敌人正面交锋,所谓进攻退守,均不适宜,否则又何需躲躲藏藏呢?” 他这席话深有道理,如果有意与敌人一战,根本就不必藏进祠堂之中,是以银二姑那一套“退可守,进可攻”之言,无异是废话。 扶桑客接着将目光移向周丹。 周丹不待他出言,便道:“本人宁愿不躲进这祠堂!” 扶桑客哈哈一笑,道:“周大护法莫非已无处可躲了?” 周丹道:“不是无处可躲,是躲不过你阁下!” 这话拍得恰到好处。 扶桑客开心一笑,道:“你何不也躲到厢房去?” 周丹愣了一下,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也有这个意思?” 口中答道:“银二姑已躲不成了,我还能躲吗?” 扶桑客道:“说不定徐经纬他们正躲在那里呀?” 周丹想道:“对,对!这倒说不定。” 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便走到左右两座厢房,逐一打开来查看。 扶桑客等他看完,道:“人不在那里吧?” 周丹点头道:“确是不在这里……” 赛统道:“也许徐经纬他们根本就不在这祠堂之内!” 银二姑也道:“是啊!倒叫找们在这里瞎猜……” 他们两人言下之意,当然含有不服扶桑客驳斥他们的味道在。 扶桑客岂有不知之理,但他却道:“徐经纬他们不在这祠堂之中还有可能,但是如果他们在,决计不会像你们一样躲到横梁或厢房之中,确是可以推测到的!” 银二姑问道:“那么!依钧座之见,他们会藏到什么地方去呢?” 这就考到扶桑客头上来了,银二姑心想:“老娘不信你这东瀛矮子,比老娘高明到那里去!” 扶桑客目光如炬,突然扫向徐经纬他们藏躲的神案之下,道:“这祠堂之内,以那神案之下的干草堆中,最适宜藏人!” 赛统、银二姑和周丹莫不露出意外的神情,只听扶桑客又道:“你们不相信是不是?” 周丹忍不住道:“那堆干草虽可藏人,但未免太不安全!” 扶桑客微微笑道:“就是因为大家认为那里最不安全,所以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本座断定徐经纬他们倘或在这座祠堂之内,必定会选那个地方躲起来!” 赛统道:“我们何不查一查看?” 银二姑亦道:‘对!查一查便可证实钧座之言!” 扶桑客道:“查当然要查,只是万一人不在那里,必难令你们信服本座的推断,对也不对?” 周丹没有听懂扶桑客的话,冲口说道:“人不在那里的话,你的推断当然跟我们的一样!” 扶桑客道:“也是胡说八道?” 周丹等三人都没有接口,但他们的神情已很明显地表露出不屑的表情。扶桑客从容道: “请周大护法过去查一查!” 周丹恨不得扶桑客丢一次脸,抽出长刀,道:“好!” 他提刀欺近神案,正待动手将神案推倒,扶桑客倏地又道:“且慢!”周丹停止动作,讶道:“为什么?” 扶桑客道:“本座忽然想以这件事跟三位赌一赌!” 赛统问道:“跟我们赌?” 扶桑客道:“不错!赌赌看本座的猜测正确不正确!” 银二姑道:“那么,钧座必定赌那干草堆中有人了?” 扶桑客道:“自然是赌那边藏着徐经纬他们!” 银二姑问道:“咱们赌什么?” 这话表示她已同意跟扶桑客赠上一场! 扶桑客道:“这件事关系非同小可,因此咱们的赌彩必须要大要奇才合理!” 赛统不禁问道:“大到什么程度?奇到如何地步?” 扶桑客道:“赌银子,赌命,算不了奇……” 赛统道:“那么什么才算奇?” 扶桑客沉吟一上,道:“咱们赠名誉自主!” 银二姑问道:“这怎么赌?” 扶桑客道:“如果人不在那里,本座立刻奉上毒娘娘的解药,还你们的自由,从今以后,你们可不必受本座的节制………” 银二姑等三人怦然心动,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赛统道:“人要是在干草堆中呢?” 扶桑客迅即道:“人若是在干草堆中,你们就得终生侍候本令总令主武曼卿,任令差遣,与本令弟子无异……” 以一生的不自由赌今后的自由,这赌注还算合理,但毕竟太大太奇了。是以赛统、银二姑和周丹,都认真地考虑起来。 祠堂之中的气氛突然凝结,赛统他们三人的心里头,顿时受到极大的压力。 过了一会儿,扶桑客道:“考虑好了没有?” 周丹道:“本人考虑好了,赠一赌倒也值得!” 决定跟扶桑客一赌之后,周丹登时有如释重负之感,心想:妈的!老子就赌给你看看! 扶桑客道:“你们二位呢?” 银二姑舒了一口气,道:“我也同意一睹!” 剩下来只有赛统迟疑不决,他左思右想,偏是没有赌赢的信心。 他忖道:“赌输了就得供三花令差造一辈子。” 目下虽然已失去自由,但一年后得到解药,又可回豫北当少堡主,我宁愿忍一年之苦,不愿冒这一次险。 扶桑客早看透他的心意,道:“你不愿冒险一赌是不是?” 赛统很难启口,道:“这个……这个……” 银二姑哼道:“你不赌便拉倒!” 她将目光移往扶桑客,道:“赛少堡主没胆量,我和周护法跟钧座赌也是一样的!” 不料扶桑客却道:“赛少堡主一人不参加,这场赌也就没意思了……”他顿了一顿,又道,“要赌的话,三个人一齐来……” 周丹大声道:“赛统!你快作决定!” 赛统神色有点慌张。 扶桑客道:“倘若赛少堡主不反对,本座就要掀开那神案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徐步走向神案。 众人的心情又陷入紧张的境界中,随着扶桑客的步伐,一步紧跟一步。扶桑客终于两手按住神案,回头道:“赛少堡主!本座就要掀草了?”说着作势欲起,赛统这回再也忍耐不住,道:“等一等!” 他微微淌出冷汗,嘘了一口气,又道:“本人不赌!” 银二姑和周丹在这个时候,也都兴起不跟扶桑客赌一场的念头,是以没有开口说话。 扶桑客两手依然扶住神案,笑着道:“你既然坚持不赌,那就算啦……”赛统道:“但是钧座还是可以跟银二姑他们继续赌下去!” 银二姑心里骂道:“小子!你非得我们好看不可是不是?” 周丹说道:“你没胆量随大家一齐赌,就闭上嘴!” 扶桑客故意笑道:“敢请银二姑和周护法也都不赌了?” 银二姑怔一下,道:“赛少堡主不参加,这赌也没意思……” 周丹也道:“对,对!三个人赌你一个才有意思……” 不料赛统却道:“你们又不是跟我赌,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这真是存心要银二姑和周丹好看…… 他们两人登时露出怒色。 如此一来,如果扶桑客有意一人赌银二姑和周丹两人,银二姑他们的确不好推辞,推辞的话,岂不叫赛统争回了面子?银二姑和周丹两人神色大变,但却无法说出反驳赛统的话来,一时何中气氛,相当紧张。 只听扶桑客笑道:“你们不必再为这件事心烦气燥了!” 他缓缓转到树堂门口,又道:“咱们走吧!” 银二姑和周丹两人均露出喜色,赛统却道:“你们不赌了?” 扶桑客摇摇头,道:“不必赌了,赌下去反而伤了大家的感情,银二姑,你说是不是?” 银二姑迅即道:“是!是!大家既是自己人,不赌也罢……” 周丹也连连点头,只有赛统一人神色甚是失望。 说话之间,几个人均先后走出祠堂,祠堂之内,一时又悄然无声。 又过了片刻,躲在神案下草堆中的段裕首先现出身子,跃到窗前往外审视一番,才道: “徐兄,他们都已经走了!” 徐经纬一钻而出,接着神色惶恐的黄庆也现身出来。 他道:“咱们快快离开这座村庄……” 段裕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扶桑客他们都已经撤走了?” 黄庆讶道,“难道说他们还会留在此处不走?” 段裕断然道:“决计还没走!” 黄庆道:“外头一个人也没有,不是全都走了吗?” 段裕道:“我们要不要学他们的样,也来赌一赌?” 黄庆面有难色,徐经纬适时说道:“段兄不要为难黄庆,为今之计,咱们应该同心合力设法躲过三花令的追缉才对!” 黄庆道:“徐兄也相信扶桑客等人仍埋伏在这庄院中?” 徐经纬点点头,道:“当然!扶桑客不但还留在这在院中,而且他已经知道我们就藏在这蔡姓祠堂之内!” 黄庆脸色大变,道:“徐兄不是故意拿话吓唬兄弟的吧?” 徐经纬道:“在下何必放作惊人之言呢?” 黄庆道:“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动手抓住我们?” 徐经纬浅浅一笑,道:“此刻万铁匠才是他们主要追寻目标,扶桑客又何必打草惊蛇,与我们动手?” 黄庆恍然道:“原来他们也在等唐姑娘他们送上门来?” 徐经纬道:“不错!” 黄庆想想又不对,问道:“但是扶桑客刚才又未掀开神案,怎知道躲在稻草堆中的只有我们三人而已?” 徐经纬笑着反问道:“换上你是唐姑娘,你会跟我们这几个臭男人躲在草堆中吗?” 黄庆笑了起来,道:“果然是不会跟咱们挤在那稻草堆中……” 徐经纬郑重道:“扶桑客见微知着,心思缤密,他在掀开神案之刹那,突然想及唐姑娘不可能跟咱们躲在草堆中,居然不动神色地取消与银二姑他们打赌的心意,这份心计,委实非常人可比!” 黄庆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扶桑客放弃打赌是突然决定的?” 徐经纬道:“是!但他却做得一点痕迹也没有,不要说银二姑和周丹大表感激,我们如果冒失一点,此刻说不定已走出祠堂之外,上了他的大当!” 黄庆咋舌道:“久闻扶桑客心计高人一等,今日一见,才知名非虚传!”段裕哼了一声,道:“这份心计也没什么了不起,至少徐兄已经窥极,对也不对?” 他的话有点酸溜溜的味道,徐经纬道:“好说!好说!段兄一样将他的心计着穿,并非区区一人而已……” 段裕登时露出满意的表情,道:“扶桑客既然知道我们分做两路逃走,那么他们必然也分两批追捕,唐姑娘他们此刻怕已经遇上麻烦了!” 徐经纬正色道:“兄弟也有这项顾虑……” 段裕迅即道:“那么我们何必在此枯守?”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段兄也有冒险一闯之意?” 段裕“锵”的抽出奇形兵器,道:“有何不可?” 徐经纬毅然值:“既是如此!咱们出庄一战,同时赶快设法与唐姑娘他们会合!” 段裕道:“好!” 黄庆这时才看出他们两人想干什么,忍不住一脸惶然之色,道:“你们除是说外头有高手埋伏吗?” 徐经纬道:“不错,但我们却不能株守此地!” 黄庆退了一步,道:“我……我不想往外闯!” 段裕道:“你间不闯都无所谓,但本人绝不能饶你一命!” 黄庆又退了一步,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裕冷冷道:“意思很明白,本人要先拿你祭刀!” 他举步数近黄庆,徐经纬制止他道:“黄庆对这附近的路径极熟,段兄暂且饶地一命!” 接着又向黄庆道:“你留在祠中只有等死一途,聪明的话跟找们冲出去,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黄庆不做声,显然还拿不定主意。 徐经纬接着道:“段兄!咱们走吧!黄庆来不来由他自己决定!” 段裕点点头,与徐经纬相偕走向祠堂之门。 背后的黄庆忍不住出声道:“两位等等!” 徐经纬停步适:“你来是不来?” 黄庆没有正面回答,道:“两位著是碰上扶桑客的话,最好不要与他缠斗!” 段裕道:“你怕我们联手也打不过他?” 黄庆道:“据说扶桑客的东瀛刀法,气势雄浑,刀一出鞘,立可侵人心魂,两位务必小心一点啦……” 徐经纬道:“多谢你的忠告,不过你不必如此惧怕扶桑客,我保证他已不在庄内就是了……” 黄庆诧道:“扶桑客不是埋伏在外吗?” 段裕不耐烦地道:“在不在此地,咱们出去便知,你嗜苏个什么劲?”他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显见段裕这人心底深处,隐藏着一股凶狠好斗的心性。黄庆随在段裕之后走出蔡姓祠堂,一见徐经纬那副笃定沉着的外表,心里头顿时信心倏起。 三个人沿街走向在门,隐隐之间,已可感到果然四下有人埋伏窥探。 段裕和徐经纬交换了一下眼色,扬声道:“银二姑!此地是不是你负责?何不现身出来?” 徐经纬露出会心的微笑,低声道:“段兄先声夺人,高明!高明!” 他一言才罢,四周果真出现了大批三花令的人。银二姑、赛统、周丹、怒尊者等四人并肩而来,脸上莫不透出错愕惊疑之色。 段裕迎了上去,道:“你们越是惊疑不安,今日一战,对我们更是有利,徐兄,你说对也不对呢?” 银二姑愣了一下,方始叱道:“胡说!惊疑不安的应该是你们!” 段裕道:“明眼人之前不用尽说瞎话,本人不但看出你们此刻心中的感受,而且也知道原因何在!” 他不待对方插言,又道:“你们心中惊疑的原因,第一,惊疑扶桑客早已料到我们是躲在祠堂里,第二,却料不到我们敢自动走了出来,是也不是?” 银二姑等四人暗然无语,显然他们是如此惊疑。 赛统清清喉咙,道:“纵使你们走出调堂,也仅是自投罗网而已!” 段裕哈哈一笑,道:“要真是这样,我和徐兄也不敢出来了……” 银二姑微微变色,心想:“听他这么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们埋伏的人手,为什么?” 她念头还在转,段裕已道:“你们虽然人多,但扶桑客已带走了主力,我和徐兄胜算就大得多了……” 银二姑脸色大变,道:“你们已知道扶桑客不在此地?” 段裕道:“当然!这是扶桑客失策的地方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在他离去后不久就走出祠堂!” 他冷冷一晒,又道,“以扶桑客的心智都斗不过区区一人,凭你银二姑的为人心术,岂是本人和徐兄的对手?如此一来,我们的胜算不是又加了三成吗?” 银二姑等四人顿时大感气馁。 一来段裕所说出的话,简直与事实没有什么出入,二来段裕和徐经纬突然走出祠堂,不但银二姑他们四人做梦都想不到,连扶桑客也没料到,就更加使他们四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第十七章 妖治淫荡水晶宫匠 古来兵家讲究攻心为上,此刻段裕已掌握心里上的优势,他自然步步紧逼。 只听他又道:“扶桑客以为我们三人将枯守在祠堂之中,哈哈……也未免太低估我和徐兄了!” 徐经纬帮腔道:“如今咱们势钧力敌,正好决一死战……” 银二姑道:“慢着!战端一起,吃亏的还是你们!” 徐经纬笑道:“果真如此的话,你必然不会说出来,对吧?” 他转向段裕,又道:“因此足见战端一起,吃亏的是你们,段兄!你对付怒尊者和周丹、黄庆收拾那些噗罗,银二站和赛统由我负责!” 银二姑神色大变,段裕奇形兵器一扫,第一个攻向怒尊者。 徐经纬和黄庆两人也在此时发动攻势,分扑自己的对手。 他们三人动作迅速,而且说干就干,使三花令这一边的人,心理深受威胁。 换句话说,银二姑等人虽知徐经纬他们志在一战,却料不到他们敢碎然发动,因此回击之时,显得有些慌乱。 银二姑一面叱喝,一面接住徐经纬,手中一柄玉尺点戳并用,心想,只要拿住徐经纬,对扶桑客就好交代。 当下精神抖擞,将玉尺点向徐经纬的涌泉穴。 不想徐经纬变招奇快,他的蟹行八步经逍遥汉陆而指点,攻击威势已非昔日可比。 银二姑但觉眼帘掌影幻动,掌风已然逼体。 这下子她不得不改攻为守,将玉尺猛地一撤! 这一撤,银二站满以为可以轻易逃过徐经纬的掌势,但是徐经纬如影随形,~攻而至。 银二姑但闻对方冷哼一声,握住玉尺的右手腕忽然~阵酸疼,玉尺不觉脱手而飞。 她惊得叫出声来,还未及想出应变招式,徐经纬的左掌已然横切而下。一股死亡的威胁涌上心头,银二姑倏觉要逃出徐经纬这一掌,宛如登天之难。 化在这个时候,怒尊者适时补位上来,并发掌攻向徐经纬。 银二站觑得一个空,得怒尊者这一掌之助,方始有能力后退五步之多,脱出徐经纬凌厉的攻击。 她一时之间有恍如隔世为人之感,心神甫定,却发觉怒尊者已救徐经纬的掌影所罩在,不禁惊骇不已。 她真不相信徐经纬几日不见,身手居然变得如此高强,只看得她呆若木鸡。 怒尊老这时叫道:“银二姑!你赶快过来帮助贫增呀!” 银二姑如梦初醒,捡起地上的玉尺,道:“来了!来了!” 她脚步才提了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周丹跌跌撞撞地跑到她的身旁来。 随着周丹的步伐,滴滴鲜血洒在尘土上,银二姑正想开口,周丹已倒了下去。 这回银二姑瞧得很清楚,倒在血泊中的周丹,竟然紧紧握住一条连肩卸下的臂膀。 银二姑一时六种无主,因为周丹握的是他自己被砍下的手臂。 她正要上前查看周丹的生死,却听怒尊者大吼一声,双手抱腹,噔噔噔地退了下来,用一双怒眼瞪着她,口中断断续续地道:“银二姑……你……你……” 接着怒尊者也翻身倒卧在地。 这时场中除了徐经纬他们三人之外,三花令就只剩下银二姑一人,赛统却已不知去向。 银二姑方寸大乱,心中只有逃走一个念头。 徐经纬却逼过来,冷冷道:“银二姑!怒尊者这回要是不死的话,第一个必然找你算帐!” 这话是事实,因为怒尊者在银二姑危急之际,出掌接援银二姑,而银二姑却任令他伤在徐经纬手中,这笔帐真不知如何算清。 事实上银二姑刚才并无撇下怒尊者不管的心意,只因情势变化太快,使她穷于应付。 但怒尊者既已伤重倒地,银二姑可谓百口莫辩,怎么交代也交代不清。银二姑面如土色,段裕却又笑道:“还有周丹那条断臂,除非赛统陪他双手,否则这笔帐也很难结算!” 银二姑忖道:“原来赛统那小子撒下了周丹逃走了。” 她禁不住退了一大步。 徐经纬道:“这一战胜负已分,我可以不为难你……” 他扫了段裕和黄庆一眼,又适:“只要你说出扶桑客此刻在哪里,我便放你走!” 银二姑略一沉吟,便道:“他率众往东北方向而去!” 徐经纬笑笑,对段裕道:“段兄!咱们快追过去,或许来得及救援唐姑娘他们!” 段裕道:“你相信银二姑之言?” 徐经纬不假思索地道:“平时可能不会相信,不过现在我倒相信!” 段裕想了一下,恍然道:“不错!银二姑目前只想活命,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所以她的话应是可信!” 他顿了一下,又道:“徐兄等我办一件事之后,咱们即可离开……” 不待徐经纬同意,段裕立即举步走向怒尊者。 徐经纬在他背后问道:“你要救醒怒尊者?” 段裕回道:“是的!他的伤势如何?” 徐经纬道:“伤在天枢,不过并不严重,我下手之时曾收了几成掌力说话之时,段裕已走到怒尊者身旁,蹲下去查看了一番,道:“果然只是血气突然不畅昏过去而已……” 他扬手在怒尊者身上穴道迅速地拍了几下,那怒尊者长长吐了一口气,立刻醒了过来。 怒尊者张眼看到段裕,表情自然惊诧万分。 段裕冲着他笑道:“你可以站起来了吧?” 怒尊者依言站了起来,心中惊疑不定,只不知段裕在搞什么鬼。 段裕又道:“你试着行气一匝看看!” 怒尊者吸气入肺,缓缓运了一匝。 段裕道:“没大碍吧?” 怒尊者道:“贫僧觉得很好……” 他因为不知段裕何以要救他,所以到口的感谢之言,一时说不出来。 段裕笑道:‘你弄不明白我何以要救你对也不对?” 怒尊者坦然道:“贫僧实是不知施主此举用意何在……” 段裕哈哈大笑,道:“我救你当然别有深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回报我,也不敢奢望他日你会报答我……” 他走向徐经纬,一面又道:“徐兄!咱们走……” 怒尊者如坠五里云雾,苦思不解段裕救他的用意。 然而银二姑念头一转,已知道段裕如此做的用心,不由得又很又惊,大声道:“段裕! 你好毒的心!” 段裕毫不在乎,道:“我的心计诚然毒辣一点,但对付你这种人就显得没有什么……” 他转向徐经纬道:“是吧?徐兄?” 徐经纬笑笑不语,银二姑却恨恨道:“你们何不干脆将我杀掉!” 段裕道:“那就太便宜你了……” 怒尊者这时已听出了一个端倪,道:“段兄相救之情,贫僧倒不能不谢……” 段裕摇手道:“你不用谢我,坦白讲,你也不欠我什么情不情的!你应该已知道我救你一命的用意!” 怒尊者道:“贫僧已经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施主出手相救,贫僧自是感激不尽……” 段裕道:“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反正我救你是为了整银二姑,让她有生不如死之感,那我就称心了!” 银二姑不觉破口大骂,段裕笑着又道:“你不用骂我,咱们是半斤八两,你的心狠,我的计毒,我要是没有来上这么一手,等我和徐兄一走,你必定趁机除掉怒尊者这个后患,你以为我料不到?” 银二姑气得柳眉倒竖,道:“好!姓段的算你厉害,这梁子咱们结定了!” 段裕嗤道:“银二姑!你和怒尊者之间的帐还没算清,还轮得上我吗?”他故意停一下,又道:“何况你应付过怒尊者,还得应付扶桑客,要不然我和徐兄安然脱逃,扶桑客该找谁承当这责任?” 银二姑将段裕恨得银牙咬得作响,却是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倒是怒尊者说道:“单只她见危不救,扶桑客也饶不了她!” 银二姑道:“我不救你是因为乍见周丹受伤耽误了,谁知你那么不中用,三两招就败在姓徐的手中!” 她不辨还好,像这样子申辩出来,怒尊者更是怒不可遏,重重哼了一声,道:“咱们不妨请徐兄和段兄在扶桑客之前做个见证!” 这个提议委实新鲜之至,天下间哪有请敌人为自己作证之理。 不想段裕却爽快地应道:“可以!等万铁匠这件事一解决,本人很愿意替你们做个见证!” 怒尊者道:“贫僧先行谢过施主如此仗义执言!” 银二姑真是哭笑不得,道:“放屁!他存心整我,你这个秃驴还说什么仗义执言?” 段裕扬声笑道:“怒尊者!你是个明白人,徐兄虽然打你一掌,但设非他下手有分寸,此刻你早已魂归西天,再说,这一掌说来说去,还是银二姑袖手旁观所致,冤有头,债有主,想来你知道找谁算这笔帐才对!” 他歇一下,眸中透出得色,又道:“何况,如非我存一念之仁,将你救醒的话,嘿,嘿,银二姑的手段又毒又狠,我和徐兄一走了之的话,你还有命在吗?” 怒尊者表情极为复杂,但他的忿恨之情,却是在场的人有目共睹的。 只听段裕又道:“所以,今日你不除银二姑,他年被害的该是你,对也不对?” 怒尊者再也忍耐不住,只听他暴喝一声,忽地扑向了银二姑,一掌劈了过去。 他将毕生功力所聚,全贯注在这一掌之上,因此掌势才发,方圆数丈之内,立到狂风大作,呼吁作响;银二姑暗呼“不妙”慌忙后撤段裕一见他们两人已经交上了手,与徐经纬作了一个会心微笑,高声道:“怒尊者!你的掌功伤不厂银二姑的,不妨施出你们藏地魔音门配合掌势伤她,或许有取胜的希望!” 他向徐经纬和黄庆作了一个“走”的手势,一面提步往任外走,一面又扬声道:“不过,怒尊者!你也要防备银二姑赠珠岩独门的毒物,可千万别大意啊!” 说话之间,段裕、徐经纬和黄庆早已走出任外,拉了三匹三花令留下的马匹,扬鞭上马。 徐经纬策马而行,一边笑道:“段兄!你临走这一招,实在使人叹为观止厂段裕面露得色地道:“好说!好说!只不过提醒他们施出自己的煞着,制对方于死地而已!” 徐经纬道:“但是,这一来,银二姑和怒尊者两人却非两败俱伤不可,对也不对?” 三人纵声大笑,三匹马往东北方向直进。 约摸奔跑了五、六里路,黄庆忽然挥手要大家停下马来。 徐经纬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黄庆指着插在路旁的几根枯木,道:“奇怪!” 段裕不耐烦地催道:“什么奇怪不奇怪?” 黄庆道:“银二姑说是扶桑客率众赶往东北,但此地的暗记却是指示三花令所有援手必须尽快驰向西北方向接应!” 徐经纬皱眉道:“这倒真有点奇怪了……” 段裕道:“银二姑会不会骗我们?” 徐经纬道:“她处身在那种情况之下,只求自保都恐不可得,应该不会骗我们才对!” 段裕沉吟一会,道:“我也相信银二姑不会骗我们才对……” 黄庆问道:“那……这暗记又是怎么一回事?” 段裕倏地目在黄庆,眸中露出烁烁凶光。 黄庆骇然道:“你……你不至于怀疑我在搞鬼吧?” 段裕冷漠地道:“这三花令的联络暗记,我们三人只你一个人懂得,你要指鹿为马,信口雌黄还不是件容易之事……” 这话已表示出段裕是有点怀疑黄庆。 黄庆苦丧着脸,道:“天地良心,这暗记明明是指明应援西北方的!”段裕正待翻脸,徐经纬已插嘴道:“黄庆是不是诳我们,查一查就知道!” 段裕道:“如何查起?况且我们时间紧迫,也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下去!”徐经纬道: “这个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指指前面,又道:“这官道直通东北方向,三花令既然要大家改道西北,则前面必有岔道通向西北,我们过去便知!” 段裕道:“就算是有岔道通向西北,我们也不能证实黄庆之言真是不真!” 徐经纬道:“我自有办法证实,走!咱们继续向前赶路!” 段裕抱着怀疑的心情,驱马随徐经纬前奔,果然发现有~条通向西北方的岔道横在前面。 徐经纬一声不响地跳下了马,跑到两条岔道观察~番,很快的又转了回来。 段裕在马背上问道:“怎么样?徐兄?” 徐经纬一跃上马,道:“黄庆之言不假,三花今的人果然都赶到西北方向去了!” 段裕道:“徐兄如何得知?” 徐经纬道:“西北岔道马蹄痕凌乱,那是最好的证明!” 段裕“哦”了一声,想一下才道:“咱们要改向西北?” 徐经纬道:“是的!” 他接着解释道:“银二姑可能还不知道三花令的人突然拥向西北,换句话说,扶桑客这个决定是突然的!” 段花点头道:“你这番解释还算合理,走!” 当先一人策马改向西北,黄庆却暗暗发急,心想:“这一去碰上扶桑客可不知怎么办。” 但是徐经纬和段裕快马如飞,尤其段裕紧紧贴着他而走,黄庆就是想趁机溜走,也是没有机会的。 不久,三人来到一座山脚之下,才绕过那山脚,远远就看到一条帘子迎风招展,斗大一个酒字醒目之至。 他们一掠而至那家酒店,段裕突然勒住坐骑,道:“咱们添饱肚子赶路如何?” 徐经纬拿眼打量那酒店,只见店面不大,看起来倒也雅致。 不过最引徐经纬注意的是店前并排挂着的那十数匹马匹。 他转脸问黄庆,道:“黄庆!这些马可都是三花令的?” 黄庆这时才明白段裕忽然勒马停下来的原因,同时心中不得不佩服段裕的观察入微,居然在策马疾行的当口,一下子看出那十几匹三花令的马。 他点了点头,道:“看那些马的表记,是红花令的人在店里……” 徐经纬向段裕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双双下马,左右挟着黄庆,举步走进那酒店。 他们才到门口,眼尖的店小二已朗声道:“客官请!请里边坐!” 三个人依次入得店里,抬眼一瞧,只见店中有十数个大汉,分坐在四个桌子大吃大喝。 那酒店本就只有五张桌子而已,因此徐经纬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在仅余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徐经纬一面呼酒点菜,一面冷眼察看店中的客人。 他发觉座中除了三花令的十几个徒众之外,居然连一个外客也没有。 其次,这十几个人虽然聚在一起吃喝,但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显得极为反常。 徐经纬笑了笑,低声对段裕道:“段兄!有戏瞧哩……” 黄庆突然噫了一声,瞠目前视。 徐经纬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古怪之事?” 黄庆道:“糟了!我们被人下毒了!” 段裕道:“你怎么知道?” 黄庆道:“因为这些人是本令毒娘娘的手下!” 他话一说完,突然两眼一翻,昏卧在桌上。 段裕也在此时,摹觉一阵天旋地转,倒卧在桌上。 徐经纬因服过绿毛巨蟹之血,根本不怕寻常毒物。 但他灵机一动,干脆也伏在桌上假装中毒。 他们三人一倒在桌上,四下那些三花令的人立刻停止吃喝,纷纷站了起来。 一名高大的汉子提刀走近,冷冷道:“押下去!” 旁边的人一拥而上,将徐经纬他们拥出酒店,早有一辆马车在门口等候。 三人被送上车,车夫扬鞭哈喝一声,十数匹快骑押着马车,驰往西北方向。 徐经纬在车中悄悄张开双目,只见黄庆和段裕就躺在他的身侧。 他一见车内再无三花令守卫之人,立刻慢慢坐了起来,凑眼自车蓬外瞧。 看了一会,东经纬不禁大皱眉头,心想三花今抓了他们三个人,只不知要送到什么地方去?他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重又将身体躺好,一面心里思忖。 想了一下,霍地惊得差点失声叫厂起来。 他用力想将段裕和黄庆摇醒,但他们俩人任徐经纬怎么摇,仍旧昏迷沉睡。 徐经纬大为着急,马车却在这个时候更然而止。 车外有人沉声道:“奉毒娘娘之命,将入押到庙里来!” 徐经纬静伏不动,外头已有人动手掀开车篷。 接着有一名汉子探身进来。 他抬眼正与徐经纬的笑脸相对.愣广一下,才想起是怎么一回事。 正要出声警告同伴。 说时迟,那时快,蓦见徐经纬右手一拂,一缕寒风已射中他的穴道那汉子只闷哼~声,便趴在车辕上动也不动。 外头有人催声道:“妈的癞皮子!还不赶快将人拉出来!” 那人催了两次,突然叫了一声,道:“咦?大伙儿过来瞧瞧!癞皮子莫非中风?” 他这一嚷,车中的徐经纬不敢怠慢,忽地掀开车篷,飞身而出。 车外站着五名三花令的人,莫不愕然相顾。 他们念头还未转过来,徐经纬已如一阵旋风般的一卷而上,毫不留情地发掌攻击。 那第~名受到攻击的大汉,根本连武器都未及拉出,就已中掌倒地。 徐经纬掌势顺势往右横切,左脚飞起之同时,第二名三花令的徒众,又已中掌身亡。 剩下来那三名大汉,登时吓得魂魄飞散,掉头分作三个方向而逃。 徐经纬也不追赶,跳上了马车,将车子掉过头来,改向东北而行。 看看约模已奔出三里多路,徐经纬将马车停在路旁,从车上跳了下来,顺手拿着挂在车把上的水桶,跑到路旁溪边提了一桶水回来。 他迅速地用溪水拔在段裕和黄庆的身上,将他们两人没得一头一脸。 俩人被冰凉的溪水一冲,终于悠悠而醒。 徐经纬不待他们开口,便道:“两位快跟我来……” 段裕道:“徐兄居然没有中毒!” 徐经纬道:“咱们已经中了扶桑客的声东击西之计,耽误了不少时间,快点走!” 段裕一面自车中站起,一面问道:“徐兄如何得知?” 徐经纬迅即道:“扶桑客安排假标志,使我们误向西北,又派人在酒店下毒擒住我们,我已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我们中了他的诡计!” 黄庆跟在段裕之后下了车,道:“那暗记并不假,而且我自认不会看走了眼,确确实实是指令中人应改向西北集结……” 徐经纬一面走一面道:“暗记是不假,问题在扶桑客已看安我们正利用黄庆替我们辨识他们的联络暗记!” 段裕恍然道:“所以他就故意以暗记骗我们祈向西北追过去。’徐经纬点点头,道: “然后又有意派人在酒店等我们!” 段裕皱眉道:“扶桑客这一手确是高明,他早料准我们一发现三花今的人停留在酒店,必定会自动下马进店一查……” 徐经纬道:“结果我们统统给耽误了!” 段裕倏地又露出凶光来,道:“这事诚然可能是扶桑客的安排,但黄庆也有暗中捣鬼的嫌疑!” 黄庆道:“段兄疑心未免也太重了!” 段裕停住前进的脚步,将黄庆拦住,道:“你敢说本人的怀疑是无的放矢?” 黄庆道:“本来就是无平生有,何必我说出来才算?” 段格不想黄庆敢如此顶撞他,恶哼一声,错地拔出了他的兵器,道:“今日我必叫你血溅五步!” 不料黄庆仅仅退了一步,哈哈笑道:“姓段的你不必吓唬我,此刻作根本无力杀我!” 段裕证了一怔;居然将奇形兵器收了起来,转身朝前走去。 徐经纬正担心段裕和黄庆两人干了起米.见状不由得大为讶异,问道:“黄庆!你怎么知道他无力杀你?” 黄庆道:“因为他的武功已暂时被废!” 徐经纬恍然倏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毒娘娘所下的毒药,一定大有明堂了?”’黄庆道:“是的!这毒药可迷人三个时辰不醒,三个时辰之后即使醒了过来,一时片刻也休想恢复武功!” 徐经纬沉吟一下,道:“那么我们这一路要特别小心,在你和段裕武功恢复之前,绝不能跟三花令的人遭遇上!” 黄庆道:“这个当然,否则单靠徐兄一人,又有我和段裕拖累,绝难与追兵力拼!” 说着两人不由得加紧脚步,追上段裕。 三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处陡坡之旁。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蹄声,不问可知,定是三花令派来的追兵。 四下除了长石陡坡之上的一些矮树丛之外,已别无藏身之处。 于是三人毫不选择地冲上了斜坡,挤在那些矮树丛中。 三人屏息待了一会,就看到一群人骑自坡下官道一掠而过,所幸没有人停下来搜寻。 又待了片刻,看看再不会有追兵追来,徐经纬舒了一口气先站了起来,道:“好险!要不是坡上有这些矮树丛堪供躲人,我们真是走头无路……” 他突然发现段裕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而黄庆则还蹲在树丛下动也不动。 他征了一下,惊道:“段兄!你已经杀了黄庆?” 段裕哈哈大笑,出脚将黄庆踢了一下,黄庆的身体立刻滚到坡下去。 接着段裕扬一标握在手中的一把短刃,道:“刚才我虽然无法运功杀他,但此刻近身出刀扎他要害,就是三岁孩童也办得到的事,哈哈……” 徐经纬想不到世上居然有此心狠卑下的人,恨然地自己走下坡去。 段裕跟在他的后头,道:“黄庆已无利用价值,我杀他出一口怨气也是应该的,徐兄何必为此事耿耿于心!” 徐经纬冷冷道:“他与你无怨无仇,你这算哪一门子的出气法?” 段裕耸耸肩,双手一摊,道:‘咱们不要为这事伤了感情好不好?” 徐经纬心想:“我跟你伤什么感情?” 一有如此念头,他立刻默然向前而行。 这时暮色已然四合,四下景物开始辨认不清,官道只他们两人路路前行。 走了一个时辰,路已看不清楚,徐经纬停下来道:“咱们歇了再走!”段裕道:“咱们不是要争取时间吗?” 徐经纬自顾自他地坐了下来,道:“此刻急也来不及了!” 段裕讶道:“难道说唐姑娘他们已落在扶桑客之手?” 徐经纬道:“就算人没落在三花令之手,咱们去了又有什么用处?“’段裕登时恍然,道:“原来你在担心我的武功还未恢复……” 徐经纬道:“这自是令我担心之问题。” 段裕道:“还会有其他问题吗?” 徐经纬皱眉道:“段兄向来乖戾,处事险狠,就算咱们联手之后,能闯出三花令的围堵,将来亦无成事之日!” 段裕哈哈大笑,道:“你怕被我出卖利用?” 徐经纬道:“不错!我确有这种预感!” 段裕目光移向远方,然后道:“徐兄有此预感,难道我不会有吗、’徐经纬浅浅一笑,道:“所以我建议咱们还是各行其是的好!” 段裕似乎有点吃惊的样子,心想:“徐经纬虽然老实可靠,但心计高超,决计不能欺骗他,否则吃亏的怕是自己。” 他口中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追查万铁匠这件事吗?” 这样子说出来,已经表示段裕有心要坦诚地跟徐经纬携手合作。 徐经纬关切地道:“愿闻其详。” 段裕轻轻一叹,找个地方坐了下来,道:“你可知道我的出身来历?”徐经纬反问他道:“难道你不是出身徐州世家?” 段裕道:“我自小生长在徐州段家是不错,但我知道我的身世另有内幕,因此不惜流落江湖探访!” 他说得恳切已极,大有对徐经纬推心置腹之慨,使徐经纬不能不表示关心,问道:“结果探出什么真相了吗?” 段裕摇头道:“可惜没有很详尽的资料……” 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有一个人似可解决我身世之谜,我却是已经打听出来!” 徐经纬问道:“是谁?” 段裕道:“万铁匠!”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哦?这就怪不得你不惜冒险寻他!” 段裕道:“徐兄是不是愿意帮忙我完成这个心愿?” 徐经纬仔细考虑起来,夜风中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道:“徐公子万不可轻信段裕之言!” 徐经纬和段裕吓得双双站起,只见四下倏地火光大亮,现出一大群三花令的徒众。 火光照耀之下,正面并肩站着一对可人儿,原来是朱绮美和唐英。 只见朱绮美娇脸含霜,神态冷漠地走了过来,道:“段裕!你急切寻访万铁匠的动机,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你信也不信?” 段裕似是怔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道:“姑娘还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 朱绮美道:“难道你找万铁匠不是为了那一份营垒图?” 段裕笑道:“你们的消息倒真灵,不错,本人寻找万铁匠的第二个目的,正是为了那~份营垒图!” 他一口承认朱绮美之言,倒叫在场的人有意外之感。 朱绮美一双美眸微微一转,道:“但是你却蒙住徐公子一人!” 段裕道:“以前我确是不打算对徐兄明言,不过我刚才已预备说出来……” 朱绮美打断他的话道:“这话无人能信!” 段裕道:“也不尽然!如果你们没有突然出现,以致中断了我和徐兄的谈话的话,此刻徐兄早已经获悉我找万铁匠的第二个目的了!” 事实上是有可能,朱绮美或徐经纬纵使不信段裕刚才真会透露出来;也找不出足以驳倒他的话。 场中沉默?来,唐英倏地出声道:“段裕!你在扯谎!” 众人将讶异的目光凝注在艳绝人表的唐英身上,但见她的黛脸上流露出忿然之色。 段裕俊脸上毫无表情,道:“唐姑娘此话怎讲?” 唐英树前激昂,道:“徐根本无意将事实老实告诉徐经纬!” 段裕透出轻松的神情,道:“姑娘真会挑拨离间!” 唐英道:“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对徐经纬说出你的企图与目的?” 段裕不假思索地道:“因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唐英哼一声,道:“你的嘴巴说的倒甜,我问你.舍妹唐宁是不是你的朋友?” 段裕道:“她是啊!” 唐英冷笑道:“那么你告诉过她,有关你找万铁匠的真正目的了没有?”段裕道:“没有!我何必告诉她?” 唐英道:“你当然无须告诉她,可是你却用一派花言巧语,骗得宁妹爱上了你,有没有?” 段裕道;“她对我生情,我对她有意,这是很正常的事,我什么时候骗过她?” 唐英道:“哼!目前就有一桩,往后还不知有多少!” 段裕心平气和的道:“哪一桩?” 唐英道:“万铁匠的事……” 她不容段裕插言,又道:“你如真心对她有意,为什么骗了她陪着你寻找万铁匠,却不将你的真正目的说出来?” 段裕道:“姑娘怎知我本将万铁匠的事告诉过她?” 唐英道:“她人已落在红花令手里,本姑娘又是红花个中重要人物,当然是我问出来的!” 段裕不由得哑口无言。 徐经纬忍不住问道:“两位姑娘都已投入三花令?” 唐英道:“不错!而且卓大和宁妹都已被我们抓住了!” 段格急道:“万铁匠呢?” 他不问唐宁的安危,只关心万铁匠的下落,足见唐宁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渺小。 唐英忍不住暗暗心酸,因为她和唐宁恳切地谈过话。 深知她已深深地爱上段裕,不想段裕却是如此无情。 这时场中无人接腔,段裕突然发现朱绮美。唐英和徐经纬都用冷漠的眼神凝注着他,使他大感不自在。 片刻之后,徐经纬才道:“你们没有为难卓大吧?” 朱绮美道:“没有!” 徐经纬舒了一口气,道:“桌大为人与世无争,希望贵令不要拆磨他!”朱绮美道: “我已下令将他放走了!” 徐经纬道:“如此甚好!在下就此谢过……” 说着举步欲走,朱绮美忙出声道:“公子不想知道万铁匠的去处吗?”徐经纬道:“不必了!在下自己可以寻上他!” 他的意思是说:“就是想知道,也不要三花今供给他的消息。” 可是段裕却不同,他急急地道:“徐兄且慢!我们听听来姑娘的消息又何妨?” 徐经纬冷冷道:“要听你自己留下来,在下失陪了!” 段裕道:“徐见要撇下我?” 徐经纬道:“你连宁姑娘那么纯洁的少女都忍得下心骗她,兄弟哪敢与尊驾同行?” 段裕道:“你不信我对你的诚意?” 徐经纬迅即道:“自然不信!” 他显得懒得多讲的样子,转身欲走。 段裕却道:“咱们这一分手,才真正中了扶桑客所安排的好计,徐兄请三思!” 徐经纬霍地止步,道:“你是说朱姑娘她们是扶桑客特地安排来挑拨我们的?” 段裕反问道:“莫非徐兄认为不此可能?” 徐经纬移目注视保持冷静的朱绮美一眼,道:“似是无此可能!” 段裕道:“她们是三花令的人,自然是受扶桑客之命而来的,徐兄认为无可能吗?” 徐经纬没有答理他,凝注朱绮美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移开。 段裕又道:“何况万铁匠不在他们手中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徐见怎可轻信她们之言?” 朱绮美和唐英一直没有说话,宛如事情跟她们毫无关系一样。 徐经纬沉思一笑,道:“在下告辞!” 他向众人抱抱拳,终于迈开脚步,朝前而去。 段裕露出失望的表情,转向朱绮美道:“在下不能不佩服姑娘的心智……” 朱绮美露出雪白的贝齿笑道:“客气!客气!你想利用徐经纬与少林一派的关系,助你接近万铁匠,而我,只不过想防你这一着而已!” 段裕道:“姑娘恐怕别有深意吧?” 朱绮美反问道:“你说呢?” 段裕道:“只有瞎子才发觉不出姑娘见到徐经纬之时,那对含情脉脉的眸子!” 朱绮美居然没有否认,道:“诚如你自己说的,我要是喜爱上徐公子,又有什么稀罕之处呢?” 段裕将眼光扫向唐英,道:“男欢女爱,事属平常,无奈姑娘和徐经纬之间.果真发生感情的话,在下看来……” 他故意将话顿住,朱绮美忍不住道:“怎么样?” 段裕道:“在下看来,这事可不比别人简单!” 朱绮美道:“你怕徐公子不会看上我?” 段裕摇摇头道:“姑娘天生丽质,有闭月羞花之姿,除了痴呆之人外,人见人爱,问题在像徐经纬这种男子,却也是女子喜欢的对象!” 朱绮美很大方地道:“依你这么说,我们两人不是很相配吗?” 段裕道:“就是因为太相配了,所以恐怕有人要因此而醋海兴波哩!”朱绮美这才听出段裕话中之意,待她警觉之时,段裕已走出她的视线。她深深地望着唐英~眼,叹口气道: “段裕的心计实在太高明了……’”唐英低着粉首,道:“小姐!你不要听段裕胡说!” 朱绮美又轻轻叹了一声,道:“英妹!你不用瞒我,只恨我晚一刻察觉段裕那厮的心计……” 唐英道:“难道小姐信了段裕之言?” 朱绮美说道:“信自然是不信,因为我与徐公子之间根本未发生什么感情,你自是不会醋海生波……” 她凝视着唐英微红的娇脸,又道:“但我在段裕之前承认喜欢徐公子之言,却早已印在你的脑海中,段裕这一番藉机挑拨,至少已使咱们两人之间存下了芥蒂,可恨我刚才竟不知那厮的好计!” 唐英道:“小姐!即使徐公子对你好,我也绝不敢吃醋的,逞论生波?”朱绮美移步过去,轻抚着唐英的香肩,道:“你几时爱上了他的?” 唐英羞得低下了头,朱绮美道:“你既已爱上了他,果真他对我好的话,你不会不吃醋的!” 唐英连忙否认,道:“不!他对别人好,我可能会吃醋,但对小姐作,我绝对不会!” 纵使唐英这席话说得斩钉截铁,坚决已极,但是朱绮美还是摇摇头、道:“男女感情本是最微妙的事情,诚然你我情同手足,然而碰上这种事,就是亲姐妹也难免醋海生波!” 她顿了一顿,又道:“尤其咱们两人都是极为平凡的女子,而女子对感情这一件东西,又是最敏感,最白私的.谁敢担保真正到了那么一天,咱们不发号龊塘?” 唐英仰起黛脸正要说什么,朱绮美已接着又道:“我坦白告诉你,英妹!说不定有那么一天,他对你好,而冷落了我的话,我也照样会吃醋的……” 唐英浅浅一笑,道:“小姐不会如此……” 朱绮美吁了一口气,道:“其实你有这种想法最好,否则段裕刚才挑拨之言,在你心胸积存不去,以后咱们之间,再不会有往日的坦诚了……” 唐英脸上又是一红,但这次却不是因为提到徐经纬之事而脸上泛红。 她是有感于朱绮美对她的真诚,而她却暗中替扶桑客做那监视朱绮美的工作。 她实在不敢用正眼看朱绮美,然而朱绮美似是没有发觉唐英的心虚.道:“咱们也该跟踪下去了……” 唐莫道:“这事没有扶桑客的同意,不会出问题吧?” 朱绮美道:“哼!就算扶桑客不同意,他也奈何不了我!” 顿了一顿,接着道:“再说!三花今亦非咱们久居之地,时机一到,大阿一走了之,就是武曼卿也拿我们没办法!” 唐英道:“营垒图的下落真有可能从万铁匠身上查出?” 朱绮美道:“目前连五船帮都已相信营垒图已不在我身上,莫非英妹你还在疑心我骗你?” 唐英忙道:“小姐万勿生气,我只不过随口问问而已…-‘-” 朱绮美道:“那就是了!咱们离开这里……” 她的话突然被一名匆匆奔行过来的人影打断。 那条人影一下子就到朱绮美眼前,恭声道:“启禀令主!” 朱绮美挥挥手说道:“有话快报上来!” 那人道:“属下刚刚接到消息,东北方向三里之外突然出现大批五船帮的人……” 朱绮美冷冷道:“他们来得可真巧呀!” 唐莫道:“姐姐!你看,五船帮因何而来?” 朱绮美浅浅一笑,道:“还不是为了万铁匠之故?” 唐英道;“可是,他们消息为何这样灵通?” 朱绮美抬眼道:“这……据我所知,可能与徐州段裕有关!” 唐英问道:“姐姐的意思是说,徐州段裕有可能向五船帮通消息?” 朱绮美臻首微点,道:“为什么我是不清楚,不过,段裕似与五船帮有所沟通,似无疑问!” 唐英现出惊讶的神情,道:“这消息当真令人大表意外!” 朱绮美笑道:“意外的事还多着呢。英妹!咱们走着瞧好了……” 朱绮美徐徐招呼四周的手下准备行动。 唐英却一直难于释怀,她想:“朱绮美言下之意,莫非已注意到我暗中奉扶桑客之令而监视她的行动?” 一行人陆陆续续消失在夜空中,大地似是沉陷在夜的恬静里。只是,人类争权夺利的行为,均水无止境!永远纠缠不休。 段裕很快地来到一座茅舍之前,他轻快的击掌三下,那茅舍木门,立刻呀然而开。 门内露出一名妙龄悄婢,一看见段裕,迅即露出笑容,道:“段爷!你可回来了!” 段裕一面走进屋内,一面道:“可有什么重大消息没有?” 那悄婢道:“大爷有手谕来,前天才到!” 段裕坐在椅上,道:“拿来!” 那悄婢道:“是!小婢这就去拿!” 不一会,那婢女自内室拿了一封信函出来.交给段裕。 段裕先注视一下那封信的缄口,看看没问题,然后才拆开信来看,他的脸色一直相当凝重,使人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乐。 那俏婢屏息传立在一旁。 段裕突然问她道:“我不在这几天当中,可有人来过?” 那悄婢想卜一‘想,道:“有是有!但小婢都照爷您的吩咐,支走了他们!” 段裕“哦”了一声,陷入了沉思,那婢女轻声道:“爷!要不要小婢弄些东西吃?” 段裕道;“不用了!” 他抬起人来,那消婢忽然发现他冷峻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机,骇然地退了一步,怯怯道: “爷!你……你怎么了?” 段裕冷冷道:“小青!我本不愿杀你,但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不能不痛下心来杀你!” 小青骇然四顾,看看决计逃不出屋外,道:“爷!我……我一直小心侍候着您,是不是我……我犯了什……什么大错?” 段裕依然冷漠地道:“你没有犯什么大错,只是这茅屋是我对外联络的据点之一,如今已被我的对头起疑,我不能不废弃……” 小青道:“那……那我们可以搬走呀?” 段裕摇摇头,道:‘太迟了,不论我们搬到哪里,那些人只需盯住你就晓得我的行踪,所以,你已成了我的累赘……” 小青惊骇得靠在壁上,段裕徐徐又道:“唉,当初重价买了你来,是因为你既聪明又美丽,可惜你侍候我不到三个月,我就得毁掉你,喷,喷,是我段裕无福消受你这美人儿……” 段裕用手托住小青的下巴,目光透出嘲弄的神情,使小青大为震骇。 她道:“段……段爷……你……你可以卖……卖掉我……” 段裕冷晒道:“行不通的!除非你死,否则他们迟早会从你口中逼出我的一切……” 小青惶然道:“我……我不会透露什……什么的……” 段裕依然摇头,小青又道:“我……我根本不知段爷的秘密呀!” 段裕道:“你知道不时有人与我通消息,那就够了……” 他缓缓伸出手掌叉住小青的脖子,道:“喷!喷!这又白又嫩的粉颈,实在使人不忍下手……” 小青露出乞求的眼光,心存最后一线希望。 不想她还没有开口,只觉得喉间一紧,连求救的声音都未及出口,人己窒息昏了过去。 段裕估量小青已死,才慢慢松开双手,放下小青的尸体,恢复了冷静的态度。 他将屋中家俱弄得一片凌乱,然后才从容走出茅屋,消失在夜色之中。段裕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唐宁提着一把宝剑,悄悄掩至茅屋,在屋外轻轻唤道:“段裕!段裕!” 她一连叫了两遍,见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油灯自门缝射出微弱的灯光。 唐宁走上台阶,推开虚掩的水门,忽然瞪目而视。 屋内躺着消婢小青的尸体,更令唐宁讶异的是那杂乱的家俱。 她鼓足勇气踏入门内,检视小青,发现她死去的时间,还是不久前的时候。 唐宁忖道:“这就怪了?这女子是谁?怎会死在段裕约定与我见面的这茅屋内?” 她遍思不解,忽然觉得有人自她身后掩来。 唐宁一有警觉,迅即回身凝视。 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顿觉毛骨惊然,魂飞晚散,差点昏了过去。 原来门口并排站着两名人不久,鬼不鬼的高大影子,凌乱的头发四散披在肩上,各有一双惨惨的眼睛,狰狞的脸比无常还要骇人。 那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仿佛没看见屋中的唐宁似的。 唐宁壮了壮胆,道:“你……你们是什……什么人?” 那两名鬼魅般的人,不约而同地逼近一步。 唐宁迅速抽出长剑,跃退一步,道:“你们再不报上名来,本姑娘可要不……不客气了!” 她的语意虽狠,但谁都听得出语音颤抖。 那两人根本无视于唐宁的存在,继续缓缓逼了过来。 唐宁一退再退,正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出手攻击。 只见那两人突然停在俏婢小青之前,蹲了下去。 唐宁松了一口气,凝注那两人的动作。但见左面那白衣人将小青的头抬起来,俯下身去,撬开她的嘴巴,凑近他自己的嘴,朝口中吹气。 右面那黑衣人则蹲在小青身侧,用一双枯干的手,在小青高耸的胸前,轻轻的抚摸推拿,动作极为丑恶不堪,唐宁不禁大怒,心想:“这两名怪物,居然如此对待~具尸体,简直不是人。” 她怒气一来,浑忘了那两名怪物形状的可怕,仗刻就单攻过去。 忽地,死去的小青轻轻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将唐宁去势阻了下来,不由得凝目看下去。 小青轻叹一声后,身体也微微蠕动了一下,那两名怪物互视一眼,脸部竟然微现喜色,吹气和推拿的动作也越发快速。渐渐地,小青四肢开始张动,喘气的声音也越来越浑浊。 她在地上扭动的样子,虽然有点不堪入目,但唐宁却被她死而复活的事实,震骇得无暇想及别的事。 不到半住香的工夫,小青突然道:“闷死我也!” 她一出声,那两名怪物立刻停止动作,高兴万分地将她扶上起来。 小青望着那两名怪物,道:“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 左面那白衣人道:“属下等一接到宫主的信号,立则就赶来……” 右面那黑衣人的丑脸上,居然也推出笑容,道:“是的!我们一接到信号就来了!” 不料小青却冷哼一声,道:“你们再耽搁一会,本宫恐怕要真的闭气而亡了!” 白衣人惶恐道:“宫主恕罪……” 小青挥挥手,道;“那段裕果然心帮手辣,设非本宫早就防他这一着杀人灭门之计.此刻已遭了他的毒手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可是这回他没有料到本宫的背景,竟会是他的死对头,他隐藏身份再怎么神秘,也已经被本宫侦知得差个多,哈……接下去有他苦头吃的了!” 白衣人陷笑道:“宫主神机妙算,段裕哪里是它主的对手!” 小青冷冷道:“你们不要低估段裕,至少他企图杀我灭口之举,你们就万万做不出来!” 她瞪了那两名怪物一眼,义道:“他为了自身安全,不贪恋美色,警觉性之高,无人能及,设使是你们这两位色徒,哼!狠得下心杀我灭口吗?” 那两名怪物尴尬万分地互望一眼。 小青又道:“咱们还是赶快揭发段裕的身份.免得人家被他蒙在鼓里。受他利用犹还不知!” 那两名怪物连声答应。 唐宁却忍不住出声道:“你们想对段裕怎样?” 小青诧异地望着唐宁,好像此刻才发现唐宁的存在似的,道:“这女子是谁?” 那两名怪物摇头表示不知。 小青又问道:“那么刚才你们替本宫行气推拿之事,这女子都看到了?” 白衣人道:“都看到了!” 小青眸中突见凶光,缓缓道:“这,我们就留不得她……” 那两名怪物同时答应道:“是!这事由属下等来办!” 小青颔首道:“好的!本宫在外面等你们……” 说着徐徐转身,准备走出门去。 唐宁倏地喝道:“慢着!你这妖女到底想对段裕怎样?” 小青面含煞气,道:“你和段裕是朋友?” 唐宁道:“不错!” 小青笑了起来,道:“段裕这厮,可真是艳福不浅呀!” 唐宁怒道:“你胡说什么!” 小青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唐宁道:“你!你?” 小青很平和的道:“你听说过水晶宫这个地方没有?” 唐宁嗤道:“谁知道什么水晶宫!” 小青道:“水晶宫在海的某一个地方,男的个个丑恶不堪,就像他们两人一样!” 她指一指那两名似人似鬼的怪物,又遭:“可是,宫中的女子却是一个个貌美如花,妖冶诱人呢,而且莫不热情似火!” 唐宁冷冷道:“你何不干脆说是淫荡成性……” 小青哈哈一笑,道:“哈……就算是淫荡成性又如何?” 唐宁道:“哼!真是不要脸!” 小青居然毫不动容,道;“你别小看本宫的人,否则你将后悔莫及……”白衣人插言道:“启禀宫主,咱们还有别的事待办……” 小青道:“本宫知道!” 她深深地瞧了唐宁一眼,道;“段裕既然与你相识,那么!” 她换地转向白衣人,道:“本宫想留下这丫头一条性命!” 白衣人道:“但是咱们的秘密……” 小青岔口道:“我晓得,本宫计划将她带回去……” 白衣人露出笑容,道:“那敢情好,我们正感人手不够,有这俏女子加入,我们的阵容就越发坚强了……” 小青忽然变脸道:“你先别高兴,本宫不会将她赐给你的!” 白衣人道:“这!这是为什么?” 小青道:“本宫计划以一月为期,将她变成可为我们效力之人,然后遣她亲近段裕,替我们传递消息!” 白衣人露出失望的神情,小青又道:“所以,本宫禁止你侵犯她,我要保持她的白壁无暇,哈哈……哈……一旦如此,段裕必然如获至宝,对她如痴如狂!” 她望着白衣人,又道:“等她任务完成之后,本宫再将她赐给你们兄弟享受!” 黑衣人吞了一下口水,抢先道:“多谢宫主!” 小青缓缓又道:“砚在,你们设法先擒下她来,我们也该回宫会了!”两名怪物立即答应一声,分由左右,慢慢地逼近了唐宁。 唐宁仗剑凝立,两名怪物桀桀大笑,越逼越近,那笑声淫秽难听,与常人大是不同。 唐宁正想出剑攻去,忽觉心神~荡,同时鼻中闻到一股芬芳的香味,不禁怔了一怔。 这时那两名怪物已几乎欺至唐宁的面前,但唐宁却像中了魔似地,凝视着他们两人。 她突然有一股奇怪的念头,那两名原是十分丑陋的人,此刻却变得俊美异常,而且从他们两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男性诱惑,让唐宁心底一阵颤抖。 渐渐地,她陷入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渐渐地,她无力的伸出手来,让那两名怪物握住…… 任他们两人将她搀扶出茅屋。 突然,一声优雅的琴音打破了夜的岑寂,“钵”~声灌入唐宁心中,大有如雷灌耳之势。唐宁霍地惊醒,发现人被那两名怪物一左一石地夹住,不觉大惊,叱道:“你们干什么?” 而那白衣怪物~声不响,迅即出手点住唐宁的穴道,使唐宁连挣扎之力都发不出来!她不禁大为惊恐,道:“你……你们放不放人?” 这时小青已快道:“走!此地不能久留!” 她当先纵跃而去,身手快无伦比!那两名怪物也一左一右的挟住唐宁,迅即逸去。 水晶宫诸人走了一会儿,茅屋之前又出现了三个人,却原来是老迈的万铁匠,在少林小和尚慧日及成如岑的陪伴之下,缓步走进茅屋。 成如岑怀抱着扶渠琴,长发素衣,风姿绰约,神态动人。 她将眸光扫向室内,道:“万老前辈,你可闻到一股异香?” 万铁匠皱了皱眉,道:“嗯!余香未散,想来是新撒未久!” 慧日也道:“这异香有点邪门,到底是什么香味?” 成如岑道:“这是东海水晶宫的三日春,~种极为建邪的媚香!” 慧口道:“阿弥陀佛,使用这种三日春的人,可真是作孽呀!” 成如岑道:“谁说不是,只不知刚才他们用来对付什么人!” 万铁匠道:“姑娘已经用了扶渠琴音警告受害之人,难道没有用处吗?”成如岑道: “可惜晚了一步,还是被水晶宫的人将人掳走!” 慧日问道:“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成如岑道:“来不及了!水晶宫之人行踪飘忽,擅长逃遁之术,追过去也难追及……” 慧日道:“那!我们怎么办?” 成如岑凝思一会,道:“此刻我们也莫可奈何……何况为了营垒图之事,也极欲找到徐经纬!” 慧口道:“对!但不知徐师哥人在何处?” 成如岑突然道:“慧日!你陪着万老前辈回杭城,我去找徐经纬!” 慧日遭:“姑娘!还是小僧去找师哥!” 成如岑道:“不行!此地危机重重,三花令,五船帮、水晶宫的人群集,你必须先将万老前辈送到安全之处!” 慧日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姑娘找到徐师哥,务必要赶快回杭城来!”成如岑道: “那是当然的!” 第十八章 貌自明媚智自高 她转向万铁匠,又道:“万老前辈,有慧日护送,谅他们也不敢在少林门人面前逞凶!” 慧日道:“姑娘!我们走了!” 成如岑道:“小心了!” 慧日扶着万铁匠,露齿一笑,道:“小僧省得!” 说着搀起万铁匠,轻巧地走出了茅屋。 成如岑等他们两人走了出去,移目看着那盏微弱的灯光,凝神沉思。 片刻之后,她缓缓取下扶渠琴。 调理好琴弦,十只纤纤玉指,就在琴面上行云流水般的.按指弹奏起来。琴音初时像淙淙水流议的,清越静远,使人入耳心凉,精神一舒。 接着,琴音宛如远水温碧,遥峰孤清,使人想起那草满山野,千花聘停,清丽已极! 夜风吹送,琴声挣然,四下的气氛.突然显得那么清静和谐,安详飘逸。 茅屋外,走来了三批人,他们是三花令的扶桑客、光知君、海龙会的鬼头大王谈金、片岗二郎及鹰王米才发,另外一批则是五船帮的邱真珠和邹不鸣。 他们几个人聚集在茅屋之外,驻足围听,居然喀然无语。 琴声弹奏了好一阵子才停了一户来,扶桑客首先吁了一口气,道:“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有,姑娘琴艺果然名不虚传!” 谈金也道:“名师出高徒,曲圣乐娘子门下.果非浪得虚名之辈可比.姑娘这首琴曲,使谈某如沐春风…” 黑海蛇娘邱真球也道:“成姑娘瑶琴他曲,使人听广之后,大有飘逸超俗之感…” 他们说话之间,屋前日影一晃,站着素衣长发,出尘超逸,丽质天生的成如岑。 只见她斜抱着名琴扶渠,带着圣洁纯美的笑容,向大家颔首为礼。 屋外的人一见成如今出现.纷纷抱拳为礼。 成如岑笑容未敛,道:“夤以琴音劳烦各位大驾来此,小妹心觉不安。” 扶桑客打断她的话,道:“姑娘说哪里话……” 其余的人纷纷附会。 成如岑道:“外面风大,大家何不进屋里一谈?” 众人纷纷答应.跟随成如岑之后,鱼贯走入茅屋之中,然后依次坐下,成如岑正面而坐,其余的人散坐在四方,他们表情都显得有点局促下安的样子,仿佛在成如岑圣洁美丽的逼视之下,产生出卑视自己的意识。 成如岑轻轻拂去飘在颔前的秀发,姿态美丽已极.道:“小妹有件事,想要转告各位!” 扶桑客道:“姑娘请吩咐!” 成加以道:“那是关于海龙会营垒设计图之事!” 众人都聚出惊诧方分的表情,谈金道:“姑娘也知道本会失落了那件营垒囹?” 成如岑道:“不错!而且更知道那份营垒图落在何入手中。” 众人闻言万不坚耳倾听,大表诧异。 成如岑道:“目前,除了一帮一会之外,三花令和官府均已插上一手,干方百计想弄到营垒图,只是……” 邱真珠道:“只因有问题是不是?” 成如岑道:“是有问题!” 邱真株连问道:“生了什么问题?” 成如岑缓缓站了起米,她的一举一动,此时已深深吸引传在场人人的心思。 只见她缓缓抽出一份蓝图来,道:“你们瞧!这一份是不是大家所瞩目的营垒设计图!” 蓝图自她手中徐徐展开,一幅营垒地道设计的图案,展示在众人面前,使他们七个人十四只眼睛,莫不凑近盯视。 谈金首先道:“这份营垒图,正是本会所失落的!” 扶桑客道:“是海龙会的那份营垒图应是不错!” 成如岑微微一笑,又取出一幅蓝图展示开来,道:“那么这一份呢?” 众人惊叫出声,不禁面面相觑。 只见成如岑拿出来的第二份蓝图,与第一份毫无二致,海岛地道,山水壕沟,营舍垒堡,绘得均极精妙。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扶桑客道:“本座居然不知海龙会的营垒图有二份之多!” 成如岑将蓝图卷好,道:“岂止二份而已!” 扶桑客道:“什么?不止这两份?” 成如岑道:“据小妹所知,目前已发现的,就有四份之多,两份在小妹之手,另两份在万铁匠保管中!” 谈金道:“这……这不大可能的吧?本座在海龙会之中,也算是一名重要人物,据本座所知,当初本会绘制营垒图之时,就只给了一份而已!” 邱真珠问道:“既是如此,成姑娘手中为什么有两份?” 谈金道:“我也不知道啊!” 成如岑道:“这个!小妹倒是略知内情!” 众人又将目凝注在成如岑身上,但见她含笑道:“谈兄之言不错,当初海龙会所绘制的营垒图确是仅有一幅而已!” 歇了一下,成如岑又道:“如今有四。五幅之多,显然是事后有人请来巧匠,按图描绘出来的……” 扶桑客问道:“敢问姑娘,这话可有什么根据?” 他虽然出言质问,但言语却甚得体。 成如岑道:“当然有根据,因为我手中这两份营垒图乍看之下,虽然毫无二致,但是仔细对照后,才知大不相同!” 谈金问道:“什么地方不相同?” 成如岑道:“方位距离,山势水深,均有出入,你们想,在图上的方位巨离有一个点儿的错误,与实际地形,岂不谬之千里了吗?” 众人都露出恍然之色,只扶桑客又问道:“当初复制描绘的人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点?” 成如岑道:“据小妹猜想,这名绘制的人,很可能是一个不知堪舆方位,地形测量之术的人,所以复制之时,忽略了这些一致,绘出来的图形,与原图不能一致了!” 扶桑客道:“这一来麻烦不就大了吗?” 谈金道:“是呀!我们为了找一份营垒图,就已经弄得人困马乏,现在平白又冒出三份出来,如何是好?” 成如岑道:“岂止四份而已,说不定真假凑在一起,有五、六份之多呢!” 这话说得众人愕然相顾,邱真珠忍不住道:“这么说,目前真假营垒图到底有多少份,连成姑娘你也不知道?” 成如岑道:“是的,否则我怎么敢在大家之前展示那两份蓝图呢?” 谈金说道:“这么说来,就算本会将姑娘和万铁匠身上的四份营垒图收回,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成如岑微微笑道:“那要看贵会是不是有辨识蓝图的人才!” 谈金皱眉沉吟,似是想不出他们海龙会有这种人才。 邱真珠突然笑道:“找当初替你们绘制蓝图的那人不就行了吗?” 谈金脸色阴晴不定。 扶桑客道:“那人一定已不在海龙会了……” 大家将扶桑客这句话想了一想,立刻恍然憬悟。 谈金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哺哺道:“是的!那人早已死去多年!” 扶桑客道:“这就对啦!当年香海龙会绘制营垒图及设计营垒之外,海龙会会主老神君事成之后岂有不杀之灭口之理?” 谈金怒道:“扶桑客!事实是否如此,你根本不晓得,怎可信口雌黄?” 扶桑客哈哈笑道:“目前已无暇争辩这件事,而且辩之亦无补于事,我们急欲知道是还有什么人能辨识营垒图的真假?” 成如岑道:“什么人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邱真珠插嘴道:“是不是徐经纬?” 成如岑徐徐道:“正是他!徐经纬精于营垒地道之没个只有他才能分辨出海龙会那一份营垒图……”’ 室中诸人默然沉思,显然各怀鬼胎。 三眼神雕邹不鸣突然问道:“敢问成姑娘,你将这些事告诉了我们,只不知有何用意?” 成如岑吁了一口气,道:“我告诉你们这些事,只是要你们认清一项事实,就是说,你们不论想从擒抓除经纬下手,抑或从夺取营垒图下手,都将是徒劳无功的……” 扶桑客道:“姑娘能不能进一步解释?” 成如岑道:“徐经纬计智过人,即使你们抓到他,也很难取得他的合作以辨识那份真的营垒图的,此其-…” 她顿了一顿,又道:“何况.小妹和万铁匠已拥有四份蓝图之多,你们要搜求全部营垒图,岂不也得自小妹手中抢这两份吗?” 众人闻言都皱眉沉思,那神情足证没有人愿意强取成如岑那两份的。 只听成如岑缓缓又道:“本来小妹可以将手中这两份营垒图交出来,但是,我该交给谁呢?海龙公?三花今?或是五船帮?” 谈金道:“姑娘确是很难决定交给谁。” 邱真珠亦道:“是啊!这事委实不易做得很公平…” 成如岑笑道:“因此一小妹私下作了一项决定,想趁此到征求大家的同意!” 众人都出现征询的眼光,但没有人开口。 于是成如岑又道:“小妹想奉劝诸位,不要再为营垒图之事争扰不休了!” 这话颇叫在场的人感到意外。, 扶桑客道:“姑娘有此意思,我们不敢不遵,唯此事关系重大,姑娘如不解释清楚,我们如何向上头交代?” 成如岑道:“我自然会解释清楚。”’ 她用柔和的眼光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又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暂时停止争夺营垒图之事,由我设法搜集起来,再交给徐经纬辨认出真的那份!” 谈金忍不住道:“然后呢?” 成如岑道:“然后,我将永远将那份营垒图保管好,这一来,海龙会就可以不再为失落营垒图之事,而整日惴惴不安,怕别人觊觎,其它的人也不会再有觊觎之心……” 这席话说得在座诸人经然动容,一时没有人接腔。 成如岑又道:“当然!你们之中要是有人信不过我的话,这事就很难成立…” 扶桑客道:“以姑娘的身份名望,我们自无信不过姑娘之理……” 成如岑见他突然住口,乃道:“但是怎么样?” 扶桑客清清喉咙,又道:“但是这事还待本令令主决定!” 成如岑微微笑道:“当然,我也没有要你们立刻决定的意思……” 她歇了一下,又遭:“你回去告诉贵今武总令主,就说是我的意思,我想,她没有不答应之理的……” 扶桑客站了起来,拱手道:“那么本座告辞!” 其余的人也都表示待请示上头之后,再作决定。 于是成如岑送走了所有的人,凝目沉思。 片刻之后,她突然拍起眼来,道:“什么人?请进屋里一叙!” 屋门应声而开,走进了风度翩翩的徐州段裕。 他向成如岑抱抱拳,道:“在下段裕,见过成姑娘……” 成如岑道:“段兄都已经听见我和他们的谈话了?” 段裕道:“不瞒姑娘,在下听得一清二楚……” 成如岑“哦”了一声,道:“那么!你有什么意见?” 段裕道:“姑娘苦口婆心,有意消除这场营垒图之争,不惜将真假蓝图之事说出来,但在下认为姑娘犯厂几样错误!” 成如岑讶道:“我犯了什么错?” 段裕道:“第一,姑娘太相信一帮一会以及三花令的诚意!” 成如岑问道:“难道我不应该用信吗?” 段裕道:“一帮一会以及三花令,诚然会震于姑娘的威名,答应姑娘的提议,但暗地里,却难担保他们不继续争夺下去!” 成如岑露出极有兴趣的神情,逍:“哦?这一来他们不是自食诺言了吗?” 段裕道:“不然!这事他们大可借手于人……” 成如岑轻盈地笑了起来,宛如一朵绽开的莲花,美丽而纯洁,道:“那么,我的第二项错误是什么呢?” 段裕道:“姑娘仅限制一帮一会和三花令三大势力争夺营垒图,却未禁止武林其他同道,万一将来营垒图落在这些人手中,一帮一会和三花令岂会心服?” 成如岑仍然带着微笑,道:“你这句话,莫非在告诉我,你有觊觎营垒图之心?” 段裕坦然道:“在下确是有此雄心,何况在下不属三大势力任何一方,谁也管不了在下的行动呢!” 成如岑徐徐道:“说得也是……江湖上帮派林立,加上那些独来独往之人,数如恒河沙粒,也不知有多少…” 她顿一下,又道:“不过,你们即使夺得了营垒图又有什么用处呢?再说,有营垒图在身.祸端立起.谁愿意意这个麻烦…” 段裕笑道:“在下一旦有营垒图在身,倒不怕惹祸上身……” 成如岑道:“你是少数之中的少数,试问,江湖上除了他们三大势力之外,有几个人像你段裕一样,也想夺取营垒图呢?” 段裕想想,道:“姑娘说的也是实情,不过有那么几个人,也够使营垒图争夺之事复杂下去了呢!” 成如岑浅浅一笑,道:“这事我早有计较了,你信也不信?” 段裕露出讶异的表情,显然不信成如岑之言。 成如岑又道:“你不相信是不是?” 段裕坦然道:“确是令人难以相信…但不知姑娘对我们这些非属于三大势力的人,将采取什么行动?” 成如岑摇摇头,道:“听其自然!” 这话叫段裕更难了解,因为成如岑既已表示心有计较,为什么又说要听其自然呢?” 他运思思忖,片刻才道:“我明白了,姑娘认为有三大帮派问意停止争夺营垒图.就可使其他人销声匿迹是不是?” 成如岑道:“不错!三大帮派既已停止争夺,他们自然不会容许他人染指,所以你们要动脑筋的话,得先考虑三大帮派出面干涉……” 这席话已说得极为显著,段裕心想,原来成如岑心中的计较,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段裕心中不禁有说不出的滋味,想不到眼前这名被武林中人捧为仙女般的美丽少女,竟有如此境密的心思。 这是自负的段裕第二次感受到的威胁,第一次是对徐经纬产生出来的,这一次则是对成如岑生出了怯意。 他突然有百般无聊,心灰意冷的感觉。 成如岑望着他一笑,抱起扶渠琴,道:“我该走了。” 段裕正陷入沉思,只轻轻点点头,那成如岑已消失在茅屋之几片刻之后,段裕才发觉成如岑已不在屋中,正想走出屋外,蓦地骇然镇住。 他迅速扫厂屋中每一个角落一眼,不由得心中暗暗惊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小青的尸体怎么不见了?” 他一面思付,一面在屋中迅速查看一遍,证实了小青的尸体已沓然无踪,登时面无人色。 在屋中呆了一会儿,段裕迅即匆匆冲往屋外,消失在夜色苍茫之中。 他一口气沿官道往北直行,速度快得出奇,天亮之时,已奔行了三十余里路。 越近杭州城,人烟越见稠密,但所有的村庄,几乎都是个室九空,被海寇骚扰得逃的逃,散的散。 只有靠近杭州一带的几个村镇,还算有些繁荣。 段裕每过一个村庄,必定停下来查问一番,只不知他在追查什么人的下落。 约模中午时分,段裕经人指点。来到一座村镇的一家农舍之派他露出喜色,上前扣门道:“开门!开门!” 里边有人应道:“谁呀?” 段裕道:“徐兄!是我,徐州段裕!” 门迅即打开,露出徐经纬不悦的脸色.道:“你怎么找来的?” 段裕道:“咱们里边说话……” 说着不待徐经纬应允,一脚踏了进去,却透出惊愕的眼光来,期期道:“卓……卓老前辈也…也在这里?” 卓大正坐在一堆干草堆上,粗声道:“妈的!你将老子好梦吵醒,就为了这句话?” 段浴忙不迭道:“不!不!晚辈有急事禀告……” 卓大指指地上,道:“你坐着告诉徐老弟!反正跟我说也没用……” 这时徐经纬已掩好门进来,淡淡地道:“段兄有什么消息奉告?” 段裕坐了下来,压低声音道:“营垒图之事,成如岑姑娘已经插上一手了!” 徐经纬道:“在下早已知道了……” 段裕愕然膛目,好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道:“徐兄……你已经知道了?” 徐经纬点点头,道:“是的!成姑娘找过我……” 段裕道:“那,那你是不是已经答应管成姑娘辨识营垒图?” 徐经纬笑笑,道:“你说呢?我是不是应该答应?” 段裕皱眉凝思,好一会才道:“徐兄当然会答应的!” 徐经结道:“你既然已经料得到,何必多此一问呢?” 段裕道:“这事我们两人得好好谈一谈!” 徐经纬“哦”了一声,并没有接口,但他的表情大有不以为然的味道在。 段格又道:“我们能不能单独谈一会儿?” 他的意思自然是碍着卓大在场,有很多话不愿叫卓大听到。 卓大大声道:“徐老弟!要不要我离开这儿?” 徐经纬道:“卓大哥暂时离开一会儿不妨!” 卓大站了起来,道:“好吧!你先跟姓段的聊聊,呆会儿我还有事找他!” 徐经纬笑笑,心想卓大受逍遥汉陆而之托,见了段裕之面,倒真不放过接他一顿的机会。 段裕露出大可奈何的苦笑,目送卓大走出农舍。 徐经纬道:“有什么话,请说吧!” 段裕道:“你决定什么时候管成姑娘辨识真假营垒图?” 徐经纬道:“等成姑娘将所有蓝图搜集起来,她就会通知我…” 段裕“哦”了一声,道:“那么,这事可能要拖很久的时间才能办成!” 徐经纬耸耸肩,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段俗倏地面容一整,道:“有一件事想邀请徐兄一齐办,只个知徐兄有没有兴趣?” 徐经纬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段裕道:“我觉得与其等着成姑娘收集所有蓝图,倒不如咱们自己去绘制一幅来得快些!” 徐经纬道:“到哪里去绘制一幅?” 段裕笑道:“当然到海龙会去。” 徐经纬道:“海龙会岂肯答应我们前去绘制他们的营垒!” 段裕道:“他们当然不会答应……” 徐经纬恍然道:“原来你想潜入海龙会.偷偷地绘制一张!” 段裕道:“正是!这方法不是便捷多了吗?” 徐经纬道:“可是,要找死路也变便捷的!” 段裕笑道:“徐兄没有胆量潜入海龙会一试?” 徐经纬道:“你不用激我,这不是有没有胆量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这样做的问题!” 段裕心中好像早有版案,闻言立刻道:“这是剿灭海龙会的方法,难道不值得我们冒险吗?” 徐经纬道:“能将海龙会的营垒绘成一张图。无异使海龙会屏障尽失.但是你以为这件事是容易干的?” 段裕道:“事情固然不易。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徐兄觉得此事值得冒险,我可负责策划的!” 徐经纬将话题合开,道:“你千方百计想弄垮海龙会,只不知是何原因?” 段裕笑道:“此刻我若是说出为民除害之类的话,徐兄未必肯再相信徐经纬道:“这个自然……” 段裕迅即接道:“我因为受人之托,要设法在半年之内一举摧毁海龙会,这话想来徐兄应该相信才对!” 徐经纬凝思一会,道:“你有摧毁海龙会的企图应是没有骗人,不过,这事不会是单纯受人之托的吧?” 段裕道:“你了解了我有这项企图,不就够了吗?” 徐经纬沉吟不语,心想:“海龙会原是施虐沿海的海寇,不管段裕居心如何,如能助他将之摧毁,岂不也是一件为民除害的大事吗?” 他考虑了一下,终于道:“反正海龙会也好,五船帮也好,甚至于三花令那一批山贼,都是人人得而诛之之辈,你的意见,我可以考虑,考虑段裕透出宽慰的笑容,道:“以徐兄的武功才智,加上对营垒地道设计之才能,海龙会必将属于咱们两人手下无疑!” 徐经纬道:“你不要烦我,让我好好考虑!” 段裕道:“那么,三日之后,咱们在杭城内悦宾接见面,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徐经纬漫应道:“好吧!” 段裕含笑一拱手,转身而去。 可是才走到门口,却发现卓大挡在前面,满面笑意不禁一扫而光,继之以惊疑不定的表情。 卓大粗声道:“你要走也不招呼我一声?” 段裕期期道:“老前辈,这” 卓大突然挥挥手,道:“你走吧!”段裕喜出望外,忙作礼欲行。 卓大却又沉声道:“慢着!” 段裕慌忙止步,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卓大道:“你别以为我这次不揍你,以后就不再揍你了!” 段裕苦笑道:“是,是!晚辈哪敢有这种想法……” 卓大道:“这次是因为没有外人在场,所以放你走路,你懂了吧?” 段裕岂有不懂之理,心想:“将来如果有外人在场,定要避卓大远远的,免得被他在众人面前屈辱。” 卓大见他没做声,乃挥着手道:“你可以走了!” 段裕躬身退下,徐经纬望着卓大道:“段裕这人城府极深,又是雄心勃勃,却是惹上了逍遥汉陆而这个麻烦!” 卓大道:“他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看?” 徐经纬将段裕和他所谈的内容,毫不隐瞒地说出来。 卓大想想道:“老弟,不是我说你,什么人不好合作共事,偏偏你对段裕这厮有兴趣?”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卓大哥,这事你用不着担心,段裕虽然神秘难测,阴狠奸诈,但这事主动权操在我,他想利用我还不见得能如他愿!” 卓大听得似懂非懂,道:“反正这种动脑筋的事你比我在行!……但是你还是小心为上!” 徐经纬露出感激的目光,道:“小弟记下就是了!” 卓大伸出大巴掌拍拍徐经纬的肩膀,道:“你不是跟朱姑娘有约吗?” 徐经纬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此刻时辰还早……” 卓大道:“但是我们得找个地方填饱肚皮呀!” 徐经纬笑出声来,道:“说得也是,我忘了卓大哥是个大饭桶!” 卓大笑声震屋宇,显然对徐经纬的取笑甚是欣赏,道:“你知道就好!走!吃它个饱去!” 徐经纬不再说话,两人相偕走了出去。 他们央请寄宿的农家,整治了一顿谈茶粗饭,将就地将肚子填饱,付了银子,向主人拜谢而离去。 由于时刻还早,两人安步当车,北走向杭城方向,不一会,就来到了一座精舍之前。 那精舍盖在林木之内,看来安清恬静,徐经纬不禁由衷赞道:“好一个去处,这精舍安静舒适,真是个隐居之地!” 他们绕过一片竹篱,只见篱间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摇曳生姿,煞是美丽。 过了花圃,已到了精舍之前,但见竹屋之绿,槛前修筑得清静整齐,使人精神一畅。 不待徐经纬叫门,篱笆内探出了一颗光头,向他们两人招呼道:“师哥!你可来了!” 徐经纬欢声道:“怎么?慧日,你也在这儿?” 慧日迅速地将篱笆门打开,将徐经纬和卓大两人让了进去,一面说道:“朱姑娘早已经来了,还有成姑娘,大师兄!” 徐经纬跟在慧日之后,道:“慧月师兄也来了?” 慧日道:“是啊,还有万铁匠万老前辈也在!” 说话之间,徐经纬已踏进了当中那间竹屋,只见厅堂之中,坐着那慧日所说的那几个人,正含笑相迎。 徐经纬-一见过,并替卓大介绍一番。 朱绮美首先微微笑道:“你们见过万老前辈了吧?” 卓大怔一怔,道:“他……他不就是那又聋又老的哑巴吗?” 万铁匠呵呵笑了起来,中气却是十足,道:“不错!还亏你们两位自那孤坟中将老朽救了出来呢!” 卓大道:“那么,你真是大家争着要找的那位姓万的铁匠了?” 万铁匠道:“正是!当日咱们致友不分.所以老朽不得不装聋作哑。倒叫两位笑话了!” 徐经纬欠身道:“岂敢!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万铁匠将徐经纬仔细端详一会,迫:“朱姑娘和成姑娘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此子气宇轩然、神威凛凛,确是可以赋予重托之人!” 这席话成如岑听在耳中倒不觉得什么,朱绮美脸上却微微一红。 徐经纬道:“只不知万老前辈召见,有何事吩咐?” 万铁匠沉吟一会,道:“你可知道老朽和昙光和尚的关系?” 徐经纬恭声道:“家师未曾提及,所以晚辈并不知道…” 万铁匠眸中精光一闪,道:“唉!老朽和令师之间,有一段很深的过节,既然令师不提,老朽也不好背着他向人诉说……” 徐经纬大为失望,道:“万老前辈,家师可能无暇向晚辈提起当年往事、老前辈您……” 万铁匠作了一个制止徐经纬的手势,道:“这事将来你必定会知道,此刻不提也罢,不过老朽同以告诉你,我们之间还牵连到武曼卿这个贱人!” 说到这里,万铁匠的神情突然有点激动的样子,歇了一下,才又道:“昙光与武曼卿之间的事你必然略有所闻吧?” 徐经纬点点头,道:“是的!但晚辈仅知道家师和武总会主之间结有仇恨而已,至于事情的始末,晚辈一概不知!” 万铁匠问道:“那么一你愿不愿替今师雪耻?” 徐经纬道:“师恩浩大,晚辈只要能替家师效劳,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万铁匠环视在场的人一眼,道:“那么,老朽的计划就好办了……” 朱绮美道:“是……事情是这样的,目前一帮一会及三花令等三大势力,已经向成妹妹保证不再争夺海龙会那一份营垒图……” 徐经纬插言道:“但是,贼寇的势力仍炽,沿海黎民还是很不到安居乐业的日子呀!” 成如岑接下去道:“对的!不过营垒图在我手中,海龙会对我甚是忌惮,却也无可奈何,所以一年之内,海龙会决计不敢妄自台动!” 徐经纬道:“一年之后呢?” 成如岑道:“一年之后,我已经答应将营垒图当着三大势力主脑人物之前,化为灰烬……” 保经纬讶道:“他们相信成姑娘这项保证?” 慧日笑道:“成姑娘一言九鼎,江湖上有谁不知?” 徐经纬歉然一笑,道:“这……这倒是我的孤陋寡闻了,可是成姑娘既然已得到了营垒图,为什么不送交官府,让他们派兵歼灭海龙会呢?” 朱绮美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们还没有得到那份真正的营垒图!” 此言一出.室中突然一阵沉默,似乎所有的人都为了这件事而忧心忡忡,甚至连恬适清静,沉着大方的成如岑,也有掩不住的忧容。 徐经纬讶然道:“你们不是已经搜集了四份之多了吗?” 朱绮美道:“不错!但那四份显然都是假的!” 徐经纬笑道:“原来朱姑娘也精于辨识营垒地道?” 未统美臻首微微大摇,徐徐说道:“我根本不懂得什么营垒地道的设计。” 徐经纬道:“那么,你们之中,一定有人精于此道了?” 室中诸人纷纷摇头,表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懂得什么管全地道的设计。 徐经纬万分诧异,又问道:“既是如此,在成姑娘手中的那四份营垒图,你们怎知道全是假的呢?” 万铁匠大声笑道:“那四份所谓海龙会的营垒图,是我们自己绘制出来的呀!” 说着,万铁匠吩咐慧日取出了四份绘制精妙的营垒图,将它们-一摊在桌上,让徐经纬逐一审视。 徐经纬报用心地看了一会,道:“这些营垒图绘制得天衣无缝,看起来并非凭空杜造的,一定有原图根据,对也不对?” 朱绮美颔首道:“徐公子果是行家,不错,这些图虽然不是海龙会的营垒图,但件件都有根据的,而不是胡乱绘出来的!” 她指着左边那一件蓝图,道:“这一件,是昔日先父命人在横屿岛附近所绘制的营垒图,原件刻在戚继光大人手中!我只是复制了一份而已!” 徐经纬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与真件一样,那么其余三件由都是真品复制的了?” 朱绮美点点头,叹口气道:“唉!先父当年巡抚浙江,兼制福、兴、漳。泉。建宁等五府的军事,曾花了很大的工夫,将所辖岛屿地势、营垒,甚于潮汐涨落情形,都命人调查绘制成图,可惜壮志未酬,人却已……” 她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本纨含冤自杀的事,忍不住声喜有点呜咽起来。 徐经纬也感慨万平地道:“唉!昔年朱大人如果能将这件大事办成,今日沿海贼势,何至于如此猖极,说来委实令人扼腕长叹!” 成如岑伯谈下去,会使朱绮美更加伤心,忙道:“朱大人逝世之后,他命人绘制的营垒图一部分散失,尤其那一份窃自海龙会的营垒图,更是不知下落…” 徐经纬叹道:“可惜!可惜!海龙会目前是最大批的海盗,偏偏失落了那一份最重要的海龙会营垒图!” 朱绮美道:“是的……目前在义岛鸟县练兵的成大人,已经练成了四千名义鸟兵,带到了台州,准备伺机扫荡沿海的海寇!” 徐经纬兴奋地道:“成大人战功辉煌,这一来,浙海一带,或许有安宁的日子了……” 朱绮美却幽然一叹,缓缓道:“威大人虽然用兵如神,四千义鸟兵也个个能战,然而,没有海龙会那一份营垒图,戚大人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向浙海群寇采取攻势!” 徐经纬听得浓眉一皱,沉思一会才道:“说得也是,那么取得那一份海龙会的营垒图,确是势在必行的了!” 他将眼光抬了起来,又道:“只不知诸位有何线索?” 朱绮美道:“线索是有,但没有徐公子你来办,这条线索也没什么用处!” 徐经纬慨然道:“如有徐某出力之处,还请朱姑娘吩咐!” 朱绮美幽幽道:“徐公子义薄云天,令人由衷敬佩,唉,为了要寻找那一份真的营垒图,也不知花了我多少心血…” 她缓缓将目光凝注在徐经纬脸上,道:“你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吗?” 徐经纬怔了一下,是不知朱绮美突然将话题岔开的缘故,但他还是没有插口说话。 只听朱绮美又道:“当日,我拿了一份复制营垒图,使五船帮误以为海龙会的那份营垒图在我的手中……” 徐经纬恍然记起,道:“所以当夜,姑娘和唐英就遭到五船帮的截杀了?” 朱绮美道:“是的!五船帮迫不及待想抢走我手中的蓝图,正是我的安排…” 徐经纬大表诧异,因此成如岑立刻在一分解释道:“朱姐姐有意叫所有觊觎营垒图的帮派,误以为海龙会那份营垒图就在她的手中!” 徐经纬讶然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朱绮美道:“因为三花令武曼卿的手中也有一份营垒图,她正在沾沾自喜之际,江湖上突又传出我手中另有一份之后,万老前辈、成姑娘又分别故意宣称他们手中也有营垒图!” 徐经纬笑道:“这一来,武曼卿不是大为震惊了吗?”、朱绮美也微微笑着,显见她很满意她们一伙人这一条鱼目混珠的计策。 她崭然道:“武曼卿获知一下于出现了那么多营垒图,结果对自己拥有的那一份到底是真是假的,也就失去了信心!” 徐经纬道:“难道她不会找人鉴定吗?” 朱绮美道:“她当然有这个想法,只是.天下之大,有这门鉴定营垒留学问的人,却遍寻不着,武曼卿只好另谋他法……” 徐经纬想了一想,目光亮动,道:“因此,她断然派人四处搜回所有的营垒图,对也不对?” 朱绮美道:“不错,但我是自动将手中的那一份送给她的!” 徐经纬问道:“这当然大有用意的了?” 朱绮美道:“是的!一来,武曼卿根本分不清孰真孰假,我送一份给她,无异加深了她对自己的那一份的疑心!” 她歇了一会,又追:“二来,当她获悉万铁匠也藏有两份之时,仅有的那份信心,也源消灭……” 徐经纬道:“如此一来,武曼卿必然对自己手中的那一份,没什么兴趣了?” 成如岑接口道:“当然,反正她越弄越糊涂,对我们越发有利,最后我干脆出面,向大家表示我也有两份!” 徐经纬批掌道:“这一手奇绝,怪不得武曼卿答应依烧毁营垒图,敢情这事已弄得她昏头转向的!” 不料朱绮美却道:“徐公子要是如此估计武曼卿这人的心智,那你真是把她低估了……” 徐经纬不解地道:“什么?她别有他意?” 朱绮美道:“当然别有他意,因为她认为她拥有一份营垒图的事,只久她一人知道,哼!她正在等待成姑娘将所有营垒图收齐焚毁之后……” 徐经纬突然跳了起来,打断朱绮美的话,道:“然后,她便以奇货可居的姿态,宣称她拥有一份营垒图!” 成如岑道:“嗯!这一来,我在江湖上的威信,不但会因此一败涂地,而且…” 徐经纬接了下去,道:“而且,人人都会以为姑娘你跟武曼卿勾结!” 成如岑平静地道:“是的!尤其武林中人,人人都知道我和武曼卿的亲娘曲圣乐娘子是忘年之交!所以一旦她诡计得逞,我纵使有百口也莫辩呀!” 徐经纬凝思良久,方始说道:“那么,诸位对这事有何看法?” 朱绮美道:“我们早已商量过了,非得夺回武曼卿那份营垒图不可!” 徐经纬讶道:“何必那么费事呢?只要抢在武曼卿之前,由成姑娘向江湖同道透露出武曼卿也有一份营垒图,武曼卿岂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朱绮美微微一笑,道:“这是因为徐公子你不清楚此中还有内情,才会有如此想法!” 徐经纬诧然道:“内情?还有什么内情!” 万铁匠清清喉咙,道:“徐公子!朱姑娘怀疑武曼卿手中的那份营垒图,是真正的海龙会那一份!” 徐经纬惊“啊”一声,道:“原来如此!” 朱绮美道:“所以我们就不能将武曼卿也有一份营垒图的事透露出来。” 徐经纬问道:“武曼卿大概也不敢肯定她那一份是不是真的?” 成如岑道:“她原来还蛮有把握,后来被我们唬住了……” 徐经纬笑道:“这是因为她找不到一名行家替她鉴定之故,否则你们即使弄出八份、十份的蓝图出来,也唬不倒地的!” 话是不错,但徐经纬深入一想,却觉得这其中可能还有内情,比如说,武曼卿找不到鉴定营垒图真假的人,难道说她没想到按图对照这个方法吗? 徐经纬心里头想,海龙会盘踞的岛屿虽多,但武曼卿只需找几个防备力量较薄的小岛,按图勘查岛上的营垒,只要有几处相符,不就可证明她手中那份蓝图,大有可靠了吗? 何况,武曼卿真要这样做的话,海龙会势力再如何庞大,必然也难阻止她。 武曼卿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徐经纬忍不住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朱绮美答道:“据我在三花令中所探出的消后、,一来武曼卿怕打草惊蛇,让海龙会列她生出戒心。二来,她想在打倒成妹妹在武林中的地位之后,才将矛盾指向海龙会!” 徐经纬听得连连点头,道:“想不到武曼卿如此老谋深算,不错,营垒图既已在她手中,是真是假,她要实没有必要在打倒成姑娘之前,叫武林中人都知道她也有一份……” 他顿了一顿,扫了座中诸人一眼,道:“现在在下已经约略明白诸位邀我来此的目的了!” 朱绮美柔声问道:“只不知徐公子肯不肯仗义相助?” 她的声音不但柔软,而且充满了求助的韵味,显见她非常重视徐经纬的协助。 徐经纬慨然道:“就凭朱姑娘一片意志,以及诸位的赤胆忠心,还有那万千受害的百姓,诸位如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在下赴汤蹈火,亦所不辞!” 朱绮美盈盈走到徐经纬之前,福了一福,道:“那么,我先在此谢过徐经纬慌忙道:“不敢!不敢!姑娘这就太见外了!” 朱绮美眼圈一红,几滴晶莹的泪珠,沾腮而下,也不知道她是高兴的埋怨呢?抑或是伤心的哭泣。 万铁匠呵呵笑道:“朱姑娘!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别尽在那儿掉眼泪,快将我们的计划说出来吧!” 朱绮美拭去泪水,她本来长得极美,就是她扶泪的动作,也极为优雅括适,诱人已极。 她缓缓启口道:“我想请徐公子你,前往西天目山三花令总坛,拜会武曼卿!” 徐经纬问道:“在下迟早都会找她的,但不知姑娘要在下去干什么工作?” 朱绮美还没出言,万铁匠已道:“我们已向外宣称你是昙光大师的得意弟子…” 徐经纬讶道:“是啊!本来在下就是!” 万铁匠微微一笑,道:“诚然你是昙光大师的高足不错,但这消息传到武曼卿耳中,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徐经纬猛然憬悟,道:“在下明白了,武曼卿必然不肯与我甘休!” 不料万铁匠却摇摇头,道:“堂堂三花令今主武曼卿,岂会将你这个后生小辈看在眼内…你可知道她一旦证实你是昙光的徒弟,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 徐经纬筹思良久,终于还是摇摇头,表示他实在猜不出武曼卿见到他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万铁匠微微笑道:“你不知道当然是因为你不清楚令师昙光与武曼卿之间的关系,但,老夫可以告诉你,一旦武曼卿知道你是昙光的徒弟,她非杀你不可!” 万铁匠清了清喉咙,又道:“而且,武曼卿必定会慢慢折磨你,至死方休!” 徐经纬讶道:“如此说来,我一到西天目山,不是只有死之一途吗?那么,朱姑娘要我到那边去,又有什么用处?” 万铁匠道:“我们要你盗出武曼卿手中那份营垒图……” 徐经纬大为惊奇,道:“这怎么可能,武曼卿既然非杀我不可,我哪有机会下手盗图?” 万铁匠徐徐道:“这就是关键所在……第一,由你去找她,武曼卿除了以为你是为师报仇外,不会想到你另有企图……” 徐经纬点点头,道:“但是她如果一气便杀了我怎么办?” 万铁匠肯定道:“不会的,武曼卿从不知昙光已有徒弟,既然知道了,她必然会先设法弄清昙光的存亡,才会杀你……” 他怕徐经纬仍然搞不清楚,又道:“因为武曼卿平生所最顾忌的人,除了她的父母针神曲圣之外,就只有令师昙光了……” 徐经纬“哦”了一声,仍然没有接口。 万铁匠乃又道:“第二,武曼卿知道你是个营垒地道的设计专家,你说,她会率尔杀掉你吗?” 徐经纬道:“敢情她也知道晚辈精于此道……” 成如岑笑道:“是朱姐姐说的!” 徐经纬不由得失声笑道:“原来你们早有安排了?” 朱绮美道:“是的!一切早有安排,就等徐公于答应前往三花令总坛一行!” 徐经纬想了一想,道:“在下业已答应,绝无反悔之理,但你们认为武曼卿会为了借重我对营垒方面的专长,以及为打听家师昙光下落,而容许我留在三花令吗?” 朱绮美道:“那是当然……” 徐经纬道:“那么,在下决定前往西大目山一行,只要有成功的可能,在下就无所惧!” 他说得慷慨激昂,使在场的人均不禁动容。 连万铁匠也非常感动地站了起来,道:“那么,请徐公子即刻上路吧!” 徐经纬霍地站起,抱拳作一环礼,道:“在下先行一步!告辞了!” 万铁匠道:“事成之后,咱们仍在此相会,至于三花令之内,朱姑娘随时都会照应你!” 徐经纬道:“多谢了!” 他转向卓大道:“卓大哥!你干脆就在这儿等我…” 卓大急道:“那……那怎行?我也跟你去。” 徐经纬道:“此去凶多吉少,不敢劳顿卓大哥你!” 卓大道:“管它的!反正不能将我卓大丢在这儿就是了,走,我陪老弟作一起走,怕他妈的什么三花令!” 徐经纬转向万铁匠,道:“老前辈意下如何?” 他当然是请教有关卓大要同去的事; 万铁匠微微笑道:“有卓大同行,也未尝不可!” 徐经纬考虑一下,道:“好吧!卓大哥,咱们走吧!” 卓大喜道:“走,走!” 他的表情就像要跟徐经纬一道去游山玩水一样轻松,与徐经纬那种心有重担的沉重心情,大异其趣。 徐经纬向室中诸人-一告别,朱绮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使在场的人心中一阵黯然。 徐经纬反倒很潇洒地笑道:“十日之内,咱们再见了!” 说罢,和卓大两人,愉快地走出了精会,投北而去。 两天之后,两人就来到了杭州城内的悦宾楼。 他们站在那气派豪华的悦宾楼前,只听卓大说道:“你要找段裕?” 徐经纬说道:“我与他有约,如今我们要到西天目山去,势必无法在约定期间内赶了回来。” 卓大插言道:“同此你是先见了他再走?” 徐经纬道:“是的!我们进酒楼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段招!” 他举步先走,卓大跟在后头,埋怨道:“你又何必理会段裕这种人呢?” 徐经纬头也不回地道:“段裕为人如何,与我要见他之事无关,不论如何,我们总不能失信于人,对也不对“ 卓大怔了一怔,两人已经走进了悦宾楼。 店伙将他们让进了里头,找了个雅座坐下,徐经纬抬眼问道:“店家,在下与一名朋友有约,说好了近几天在贵店相见,只不知柜前有没有留话?” 店伙哈腰道:“贵友是谁?小的这就去问掌柜的!” 徐经纬道:“徐州段裕!” 店伙抬起头来,笑道:‘论子是要找段爷?哪!那不是吗?” 徐经纬循着店伙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段裕安步当车,神态悠闲地走了过来。 他先向卓大拱手为礼,然后自己拉了椅子坐下,吩咐店伙送酒添菜,一面说道:“难得卓老前辈也来杭城,今日这顿晚饭,就让我段裕做个小东!” 卓大闻言道:“你就只这么一句话.我还听得人耳!” 段裕笑道:“多谢前辈赏脸!” 他们说话之间,店伙已送来一壶酒,还有一道下酒的小菜。 段裕殷殷劝酒,卓大三杯落肚,对段裕的敌意消厂一大半.座中气氛,方始慢慢融洽起来。 段裕敬了卓大一杯酒,道:“徐兄好像提早一天来?” 徐经纬道:“是的!我有事要到西天目山去……” 段裕透出诧然的表情,道:“那么,咱们不到海龙会去了?” 徐经纬道:“去当然要去,但得等我自西天目山回来!” 段裕沉吟一会,道:“西天目山乃是三花令总坛所在,徐兄此去可是要找武曼卿?” 徐经纬坦然道:“正是!你也晓得家师与武文卿之间的那段过节的!” 段裕将手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欣然道:“既然徐兄决定到西天目山去,小弟反正闲着没事干,不如陪你走一趟,徐兄意下如何?” 徐经纬考虑了一下,道:“段兄谅必知道西天目山是龙潭虎穴吧?” 段裕笑道:“三花令高手如云,威名震江湖,小弟自然知道…” 徐经纬道:“那么,你何必跟我去冒险呢?” 段裕道:“小弟性喜冒险,此其一,何况徐兄去得的地方,小弟更不甘落后,此其二。” 徐经纬扬声笑道:“这么说,段兄是要跟我装装苗头了?” 段裕端起酒来,将酒杯朝徐经纬和卓大两人微微一扬,作了一个敬酒的姿势,一面说道:“跟徐兄耍苗头倒不敢,但不愿落徐兄之后倒是真的!” 徐经纬喝了一口酒,道:“既是如此!咱们就结伴走一趟,如能全身走出西大目山,小弟再陪段兄一闯海龙会!” 段裕微露兴奋的神情,道:“好!一言为定!” 三人继续喝酒吃菜,一面闲聊,这一顿酒食,足足吃了将近一个时辰之久。 当晚他们在杭州一家小客栈住了一宿,翌日一早,三人顾了驴车代步,徐徐驰向西天目山的方向而去。 车行两日,进入山区,他们舍车徒步,又走了足足半天之久,来到了山口。 那山口虽有数户人家,但却无人知道三花令所在,三人无奈,只好在山区乱间。 这一日黄昏,三人走得精疲力竭,忽然发现山拗中飞起了两只白色信鸽,直冲云霄,修忽之间已折向北方,投入一片朦胧山岚之中。 徐经纬欣然跃起,道:“走!咱们翻过前面山头……” 段裕讶道:“前面山头?” 徐经纬道:“是的!难道段兄没看见那两只信鸽逸去的方向?” 段裕问道:“徐兄认为那是三花令的信鸽传讯?” 徐经纬道:“是啊!否则这山野荒郊,有谁养有信鸽?” 段裕想了一想,道:“嗯,如果徐兄推测不错,那么三花令的岗哨,必定已发现咱们闯入山区了!” 徐经纬道:“而且他们也发现我们不是寻常村夫或路人,有闯进三花令总坛的企图!” 说着,徐经纬已当先寻路而行,段裕和卓大立刻跟在他的后头,紧紧相随。 可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已黑将起来,三人无奈,只得找一个干净地方,露宿一夜再说。 由于日来走得确也够累,三人不一会都进入厂梦乡。 不料,朦胧之间,忽被一片刺目的火光惊醒,段裕第一个跃起,却发现上下有十来个大汉,拿着火炬和兵器,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了起来。 段裕迅速犁出奇形兵器,那边徐经纬却道:“段兄不可鲁莽!” 火光之下有一大汉扬声笑道:“段裕!这是什么人的地盘,你也不打听清楚,居然还敢拔刀反抗?” 段裕将兵器纳入鞘中,冷冷道:“扶桑客!你以为我们三人是无意中闯进你们这西天目山的?” 先前说话之人,果然是东流刀家扶桑客,他怔了一怔,道:“这么说,你们三人是冲着我们三花令来的?” 徐经纬接口道:“不错!请你带我们到贵令去!” 扶桑客颇觉意外的样子,道:“哦?你们想到本令总坛,有何贯事?” 徐经纬道:“本人要面见责令总令主武曼卿!” 扶桑客愣了一下,道:“你们要见本令武总令主?哈……” 卓大怒道:“你笑什么?难道我们见不得那婆娘?” 扶桑客冷冷道:“住口!你这挥汉胆敢出言不逊,侮辱本令总会主!哼!左右!替我掌嘴!” 他身旁的两名壮汉轰然应是,将手中火把交给同伴,迅即欺近卓大,左右开民毫不客气地出手便打。 卓大哈哈一笑,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手法,双掌迅速送出,那两名壮汉倏觉冷风扑面,顿觉不妙,打出的手掌,不由缓了一缓。 就在这一缓之间,两声清脆的耳刮子,啪啪响起,但见那两名壮汉齐齐掩着面颊,一脸骇然地退了一大步方始站稳。 扶桑客微吃一惊,道:“好身手!报上名来!” 段裕笑道:“扶桑客!我劝你还是不要惹卓老前辈的好,难道你有眼无珠,看不出刚才卓老前辈的那一招逍遥掌法吗?” 扶桑客眼中爆出骤然的光芒,道:“你……你是武林二尊之一的逍遥汉陆两?” 第十九章 气吞八荒震扶桑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了大寨之前,徐经纬暗暗观察,但见营坚垒高,好一座固若金汤的山寨,只看得徐经纬暗暗心惊。 他们走入塞内,寨内竟是屋舍怦然,井然有序,足见三花令已花了不少时间心血,经心营之,才有这一番气派。 扶桑客将众人让至寨中一座大厅,徐经纬等人方待坐定,只听一阵号角高鸣,两排执戟卫士.服饰鲜艳,魁梧高大,簇拥着一名华服中年人.缓缓进入大厅。 众人抬眼之处,但见那名华服汉子年约三十岁上下,他的步伐稳健.气度非凡,那一份威严.却颇有名家风范。 他大步步入厅中,冷眼扫了徐经纬等三人,启齿宏声说道:“区区三花令少令主武杰,见过三位远来贵客!” 他说话的神情和气度,不卑不亢,令人一听之下,便由衷地对他产生了好感。 徐经纬、段裕和卓大,忙不迭站起还礼,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来历。 武杰作势揖客,双方重新坐下。 那武杰道:“据报徐兄是无肠公子之高足,但不知求见家母有问贵干?” 徐经纬心想:“原来这武杰是武曼卿的儿子,只不知他为何从母性,而不从父姓?” 心里虽有如此想法.但徐经纬还是客气地道:“在下奉家师昙光之命,来此拜访故人!” 武杰哈哈一笑,道:“兄台口口声声说是昙光之徒,但不知有何证据?” 徐经纬道:“少令主的意识是说,往下若非昙光之徒,你们便不接待了?” 武杰道:“不错!” 徐经纬自怀中取出昙光大师昔日送给他的金刚杆,亮了一亮,道:“这是家师之信物,谅武曼卿必然见过!” 武杰道:“也不尽然,不过眼下本座倒有点相信兄台是无肠公子之徒!” 说着,他转身向身旁侍卫,击掌两下,道:“吩咐三力士,殿前侍候!” 那侍卫声应“是”,立刻传言下去。不一会,只见三名宛若小山的高大汉子,赤膊而至,向武杰恭声道:“三花令殿前三力士,拜见少令主!” 武杰嘴角浮出诡异的笑容,道:“三力士!本令今天难得有三位贵客驾临,你们就按照本令规矩,先陪三位贵客玩两招!” 他不待三力士说话,转脸又对身旁一传卫道:“吩咐厨下备酒!” 厅中爆出一阵轰然应诺之声,威势甚是骇人。 武杰似乎非常满意这种排场,面有得色地道:“本令三力士一向最喜欢向贵客讨教功夫,只不知三位肯不肯赏脸?” 徐经纬当先道:“武少令主,你本就有意考验本人的身手,何必转弯抹角的说什么讨教功夫?” 他霍地站了起来,又道:“在下不揣浅陋,想会会贵令三力士!” 武杰道:“本令三力主力大无穷,但不知兄台有没有把握以一敌三?”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在下设若没有把握,想来少令主也不会放过,对也不对?何况少令主既然有意让在下露上两手,在下哪敢藏拙?哈……” 他口中在说话,人已走了出来,又道:“但不知在下与三力士在何处过招?” 武杰也站了起来,道:“也罢!大家就在殿前玩两手……” 殿前正好有一块空旷之地,看来是三花令练武的地方,因为地上不但铺得极为平坦,而且檐下设有两排放满兵器的架子。 徐经纬在段裕和卓大的陪送之下,缓步走入空地之中,四平八稳地朝当中一站,道: “在下肚子饿得发慌,三力士!咱们快动手吧!” 武杰桀桀笑道:“快人快语,哈……三力士!听见没有,贵客肚中已俄,料理了好筵席请客人座!” 三力士同声答应,分别摆出过招的架式。 徐经纬屹立如山,微微笑道:“武少令主!咱们是点到为止呢?还是至死方休?” 武东道:“至死方休岂是本会待客之道…” 徐经纬迅即接口,道:“那么,咱们是点到为止了?好!三位进招吧!”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凝结,加上三力士开声运气,使人但觉涌起一股重重杀气。 徐经纬目注三力士的动作,心中飞快地思解出招的招式,一瞬之间,他已想到了至少四种以上的攻守步伐。 忽地,三力士互相做了一下暗示,联袂攻了过来。 左面那一位使的是擒拿手法,意图以柔克刚,右面那人则完全走的是以硬碰硬的招式,而当中那位虚虚幻幻,企图掩护左右两名同伴。 就这么一个联手把式,也可得知那三名力士是久经训练的家伙,绝非泛泛之辈。 徐经纬心中一惊,虎步微沉,忽的就是一掌。 这一掌看来像是攻向当中那名力士,可是左右那两人,却同时发觉掌影幻动,朝自己面门打来了。 三力士哪里知道徐经纬的掌势配合着蟹行八步,这一式“临风低姿”,收守兼顾,变化繁杂。 三力士总觉得自己不撒手躲开的话,必会遭殃。 三人像有默契似的,一齐煞住去势。 突然间,三个人脸上都爆出愕然的神情,敢情他们都以为自己煞住去势,其余两名同伴未必会停下来。 此刻才发现竟然三人遭遇到同样的险境,是以禁不住面面相觑。左面那名力士,似乎是为首人物,他最先恢复冷静,忽然大声喝叫,两手上下徐徐摆动,做出一副进招的姿态,但两脚却不移动, 另两名力士则发出“哺!哺!”的发音助威,开始由两面向徐经纬抱抄过去。 徐经纬倏觉他们三人这回所采取的联手阵式,严密之至,连他的退路也在三人夹击之间。 他皱眉凝思化解手法,耳中传来“荷!荷!”之声,已由缓而急,最后汇成一股惊人的呐喊之声。 那三名力士中气十足,三人这一齐声呐喊,声震屋宇,大如雷鸣,威势骇人已极。 徐经纬灵机一转,忽然抢了先机,一步枪向那为首的力士。 他的身体笔直平飞,飞扑之势又完全靠那弹足之力,但姿势却美妙动人,只看得两旁的人,忍不住喝起彩来!这是蟹行八步中最有名的攻着“横空而来”,徐经纬经逍遥汉陆而指点之后,还是第一次用来攻人。 那为首的力士似乎意想不到徐经纬会来这么一着,他靠着自己力大无穷,居然双掌同时推向前去,想用内力卸去徐经纬撞来的力道。 徐经纬身在空中,眼睛却没有离开三名力士的动作,人未到,他倏地在半空中变把,改成一式“巧贯蓬矢”。 三力士同时发力的目的,是想以硬碰硬,徐经纬岂有不知之理? 是以他这一招“巧贯蓬矢”走的是轻巧路子,借力使力,端的厉害!表面看来,徐经纬步伐直趋中富,殊不知蟹行八步的妙处,在于一眨眼间的变化。 三力士仍然联合施出蛮力,说时迟,那时快,双方眼看着就要正面碰上,在一旁的武杰也浮出了笑容,心想:“你这小子想和我的三力士排内力。简直是自找死路,” 武杰心念还在打转,场中忽然生出突变。 只听“噗”一声轻响,徐经纬身形有如穿梭蝴蝶,轻快地在三力士相隔之处飞转。 武杰还未及想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力士已分别鬼叫一声,噔,噔,噔,各自后退了一大步,以骇然的目光,瞪着含笑而立的徐经纬瞧瞧。 徐经纬迅即作揖,道:“承让!承让!” 武杰脸色微微一变.厉声道:“你们三个饭桶,退下!” 三力士躬身退了,脸上仍自有骇异的表情。 徐经纬微微一笑,徐步走到众人之前;向武杰抱拳道:“献丑了!” 武杰迅速堆下笑容,还礼道:“名师出高徒,佩服,佩服!”他表现得磊落豪爽的样子,分别对段裕、卓大及徐经纬道:“请!请到花厅入座,本令早已设筵等候贵客多时了! 哈……哈……” 徐经纬他们也不客气,随着武杰与扶桑客,步入花厅,酒筵颇为精美,而且确歌有舞,武杰又执礼甚恭,频频劝酒,倒像是招待远来的贵客。 三个人除了徐经纬之外,卓大和段裕均开怀畅饮,因此席间宾主尽欢,只喝到过午方休。 武杰命人将他们三人安顿在一座华丽的客舍。就这样住了一宿,三餐自有人侍候。 但到厂第二大入夜.除了下人之外,居然再也不见厂武杰或扶桑客。 卓大第一个忍耐不住,掌灯时分,他抓住一名前来送酒菜的汉子问道:“你替老子找姓武的来!” 那汉子惶然道:“大爷!我们做下人的只知侍候诸位,却不能替大爷找少令主!” 徐经纬见那汉子诚煌诚恐的样子,心知他所言不假,他想:武杰设若无意在此时见客,通那汉子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徐经纬道:“卓大哥,让他去!” 卓大闻言放手,但却讶道:“我们就这样被软禁在这里啊?” 徐经纬国送那汉子匆匆放下酒菜出去,笑着道:“三花令故示神秘,正要通使我们坐立不安,卓大哥阳此心烦气躁,不是正好坠入他们的算计之中吗?” 段裕道:“徐兄说得极是,这里有吃又有住,屋外园中又是百花盛开,咱们何妨偷得浮生半日闲,赏花把酒,清静它几天?” 徐经纬哈哈一笑道:“难得段兄有此雅致.来,咱们把酒菜搬到窗前,放怀一醉,击筑高歌,如何?” 段裕道:“有何不可?哈…” 于是两人动手将酒菜桌椅搬到窗前,靠窗而望,只见月色渐明,清风徐来,虫声卿卿,正好把酒对酌,开怀而饮。卓大虽觉得两人形状有异,但也懒得动问,横竖喝酒吃菜,总不是件坏事。 三个人就这样畅饮起来,喝得性起,段裕首先击节吟哦,继而大声唱了起来。 卓大更是不甘落后,小调接着出笼,什么“妹呀”“哥呀”唱个没完。 他本来声音就大,这时仗着酒兴,唱将起来,更是惊天动地,恐怕一、二里外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喧闹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他们三人始才尽兴而罢,眯着醉眼,各自摸到自己的床位倒下歇息。 第二天,仍然不见三花令武杰或扶桑客前来,徐经纬等人也不询问,照样喝酒唱歌,着实热闹一番。如此继续了三天,第四天午后,武杰突然匆匆而来,一见面便对徐经纬等人道:“真是怠慢了贵客,只因日前本座突有急事外出,是以无法前来相陪!” 徐经纬和段裕只微微一笑,卓大却道:“你不来也没关系,反正有酒有菜,有吃有喝,我们三人作伴,还不寂寞……” 武杰道:“难得三位赏脸,今晚本令已备有盛筵招待,届时三位务必驾临!” 卓大道:“这你放心,我们绝对去!” 武杰装得很热情地道:“此刻离日落尚早,不知三位有没有雅兴,随本座到寨内四处走走、’ 徐经纬道:“如无不便之处,就请少令主带路!” 武杰道:“那么!请!”他将三人让出屋外,只见外头早有人备马侍候,徐经纬见状忖道:“看来这三花令的山寨必定占地甚广,否则武杰何须要大家骑马参观?” 一行人上了马,武杰当先领路,一群三花令传卫四下簇拥,将徐经纬等三人拥向塞中而去。 徐经纬的猜想果然不差,他们沿路而行,但见一栋栋屋宇柿比鳞次,环着山坳而建,少说也有百数十栋之多。尤其山寨形势险要,杀气腾腾,不难想象三花令处心积虑的企图。 几个人绕了半天,虽是走马看花,但三花令的威势,已使徐经纬暗暗焦急。武杰则显得趾高气扬,得意非凡的样子,好像这一路领他们三人在寨中走了半圈,已达到了示威的目的。 日落之时,武杰领三人来到一座堂皇的厅殿之前,将他们让了进去,厅中此时已灯火通明。 徐经纬一脚踏进,就看到里边排满两班人马,有男有女,有者有少,数十个人数十道目光,悉数集中到徐经纬等三人的身上。卓大第一个显得有点不自在,他压根儿就未碰上这种场面,饶是胆大,也不免有些惶惶不安。 他硬着头皮随在徐经纬和段裕之后,穿过那两班人之间,直趋厅内,方始松了一口气。 厅中早已设下十几桌酒席,武杰报客入座,忽地一阵悠扬钟声响起,厅中诸人一时现出紧张之色。 徐经纬看得暗暗奇怪,武杰已低声道:“家母已离开三花宫,正移驾来此…” 徐经纬道:“原来今晚是武总令主赐筵?真是不敢当!” 这时厅中诸入已然肃立,人人屏息以待,连那武杰也不例外。 徐经纬和段裕交换了一下眼色,心想:“武曼卿有此威严,她的手下如此敬畏她,怪不得她敢与一帮一会.分帮称然。” 正在思忖之间,厅外有人传声而来,道:“总令主驾到!” 声音由远而近,显见武曼卿已快抵达,厅中那些三花令的人,纷纷垂目俯首,躬身而立。 不一会,厅外火光一闪,六名紫衣美婢,枕着六盏大型宫灯,当先走进厅来。 接着,一名高大黑衣壮汉,大步而入,吃喝一声,道:“跪接!” 于是,两班三花今徒众,全都拜倒地上,只剩徐经纬。卓大和段销站在原地。 那高大的黑衣汉干瞪了他们三人一眼.退在一磅。 接着又有六名执或侍卫进来。然后才是一项软轿在四名红在美婢扶持下.直趋厅内。 软轿四平八稳地停在厅中,那四名美婢掀帘而起,徐经纬等三人但觉服中一亮.只见轿中走出一名身着紫色宫装的中年美妇来。 她的年纪看来大不厂武杰多少,风姿绰约。神态从容,当真是个领袖群伦的人物。 尤其她的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有那一份慑人的威严。 一名美婢迅速伸手计她搀扶,于是武曼卿移步走近除经纬等人。 徐经纬虽然对她充满了敌意,但武曼卿一到跟前,他仍然忍不住抱拳为礼,恭声说道: “武林后辈徐经纬,拜见武总令主!” 段裕和卓大也纷纷报出自己的姓名,武曼卿向二人颔首为礼,道:“坐!” 三人陪着武曼卿坐下,那名高大的黑衣汉子这时才拉开嗓子,大声道:“总令主赐坐!” 跪在地上的那些三花令男女,同声应道,“谢总令主。”然后纷纷站起入坐。 武曼卿满意一笑,道:“杰儿!吩咐酌酒上菜!” 武杰答应一声击掌数下,一帮下人,应声端出酒菜来。 坐在第一桌的人除了武曼卿之外,还有武杰、扶桑客、光知君。毒娘娘等三花今的高级人物,独独不见朱绮美在场,徐经纬心中虽然纳闷,但却不敢出言询问。 酒过三巡,武曼卿突然说道:“徐经纬!令师昙光还好吧?” 徐经纬早知他有此一问,立刻道:“托总令主之福,家师壮健如初……” 武曼卿眼中掠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但迅即隐没,道:“三十年故人音信全无,好生叫人悬念!” 她突然无端地叹息一声.又道:“只不知你下山之时,令师有没有交代户来看我?” 徐经纬道:“家师提起过,但并未交代一定要来此拜见总令主!” 武曼卿“哦”了声.自言自语道:“那么,他定还念着三十年前那一段误会了,哈……” 徐经纬见地装模作态,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意,暗暗哼了一声,忖道:“师父被你这婆娘害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居然还想在我面前装蒜?” 他这一忿忿太平,脸色自然难看得很,武曼卿哪有看不出之理。她道:“你不必管个师不平,也无须生我的气,三十年来昙光隐居不出,使我受尽天下人的奚落.如今他的徒弟已经出山,我决定要洗刷我们之间的误会。” 她这么说,徐经纬再怎么样也不好发作,只好道:“总令主口口声声说是与家帅之间的事是场误会,那么到底是场什么样的误会?” 武曼卿徐徐道:“上一辈的事,本不该让你们这一辈承当或知道,但昙光既然遣你下山,我深知他的个性……” 她扫了座中指人一眼又道:“那表示他要你替他解决三十年前那一段不白之冤,对也不对?” 徐经纬忽觉胆气一壮,昂然道:“不错!师家交代我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此言一出,座中除了武曼卿之外,人人变色,段裕更是替徐经纬暗中提了把汗,生怕武曼卿当场翻脸。 可是武曼卿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微微笑道:“昙光如果说过这种话,我决计不信!” 这一回轮到徐经纬吃惊,他想:“师父没说过要我杀她报仇的话.她怎么知道?” 正在惊疑之间,只听武曼卿又道:“我与昙光相处多时,他的心思我非常厂解,所以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说狠话、想杀我的是你自己的主意,昙光决计不会命你这样做!” 段裕忍不住问道:“总令主有何根据?” 武曼卿道:“第一,昙光要想杀我的话,决计个会放心一名后生小辈,他一走亲自动手。他这个脾气.至死不会改的……”顿了一顿,她又道:“第二,假如他有困难无法来自动手,他也会耐心等待机会,万不可能派人来!何况是派一名武功比不上代的人呢、段裕恍然道:“徐兄!只不知武总分主的推测对是不对?” 徐经纬道:“就算家师没有命我杀你,我还是会找机会下手的!” 武曼卿平和地道:“当然,那是你自家的事……不过今晚你是本会的客人,我如此盛筵款待,你总不好意改现在就下手吧?” 这席话说得徐经纬怔了一任,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武曼卿又道:“你年纪虽轻.但胆识过人,人更是出众,据说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能不能告诉我,昙光传了你什么绝艺?” 徐经并道:“蟹行八步!” 武曼卿露出诧异的眼光,道:“蟹行八步?昙光人称无肠公子,蟹又名无肠公子,那么他这一套蟹行八步,必定是他的得意之作了,可是我为什么听都没听过?”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这套蟹行八步是家师隐居后才研创出来的,总令主当然没听说过……” 武曼卿道:“唉?听说你一招击退了本分三力土,用的可是蟹行八步的招式?” 徐经纬道:“当然!” 武曼卿透出极大的兴趣,道:“这么说,本座非见识一下昙光新创的蟹行八步不可,你愿不愿露一手?” 徐经纬爽快地道:“只要总令主有兴趣,有何不可?” 武曼卿指着殿前那几名执朝传卫,道:“你敢不敢以一对敌,与本令六名金戟侍卫一搏?” 徐经纬道:“印证武功,又不是拼命厮杀,我当然敢!” 武曼卿摇头道:“不!不!我的意思并非点到为止,而是要你尽力施展,能一举杀了他们六人最好……” 徐经纬讶道:“这又是为什么?” 武曼卿笑道:“你想想,你要不尽力施展出武功来,我如何能见识到蟹行八步的精妙?” 除经纬道:“那我答应尽力施展就是了,又何必非搏杀他们六人不可呢?” 他为人厚道,心想,大家无怨无仇,说什么也犯不着动手杀人。 但武曼卿却仍然坚持道:“他们六人是本令三十六金戟侍卫的一部,又是本座随身侍卫,功力由此可见一斑,坦白讲,他们六人只因不在江湖走动.否则早已扬名立世了,所以你万不可低估他们的实力!” 徐经纬道:“既是总令主跟前传卫,功力必然不差,我不会看轻他们的!” 武曼卿道:“此外他们六人平日统有一套联手戟法,使他们的攻守威势超出本身功力三倍以上,你可千万小心!” 徐经纬道:“我自然会小心!” 武曼卿微微一笑,道:“好!记住!紧要关头之时,可别忘了自救要紧呀!” 徐经纬没有回答,他当然听得出武曼卿的弦外之音,正是在警告他,那六名金戟侍卫将放手跟他拼斗,绝不会丝毫留情, 他心中虽有点不快,但深入一想,武曼卿想借机收拾他,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谁叫他是武曼卿的对头昙光大师之徒呢?心里有此念头,不快之感迅即消逝无踪。 这时武杰已传下命令,厅中酒席立刻中断,不一会,桌椅尽撤,空出一大块空间来。 那六名金戟侍卫早已并排站在前面等候,徐经纬缓缓站起,道:“段兄,卓兄,请稍候同尽一杯!”他的气概昂然,卓而不凡,令武曼卿暗暗赞赏。 向座中请人抱一抱拳,徐经纬徐步走人杨中,向那六名肃立的金戟侍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立刻摆开架势。 六名金戟侍卫互相打了一下眼色,左面那入猛地大喝一声,六人同时行动,迅速地拉开阵式,将徐经纬团团围了起来。徐经纬冷眼一扫,毫不犹豫地摆出蟹行八步的起手式。 武曼卿眼光一直没有离开他,一见徐经纬的起手式,不禁赞道:“好!脚踩莲花,身居中宫,面朝登门,昙光的蟹行八步,果然不俗!” 六名金戟侍卫在她的喝彩声中,缓缓朝屹立如山的徐经纬逼近,他们每拉近一步距离,就更强烈地感受出自徐经纬身上所射发出来的威势。 他们六个人突然都兴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迫使他们不敢轻易出手。 就好像一旦他们手中的金戴一挥,将因此决定他们的命运似的。 是以他们六个逼近的速度非常缓慢,简直是挪着脚底在移动,而不是提着脚步走过去。 这种慎重的欺敌之势,越发使场中呈现出慑人的紧张气氛,一时之间,厅中鸦雀无声,人人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场中的变化。 不到十五步的距离,那六名金戟侍卫花了将近半往香的光景,却仅只挪动七、八步而且,他们虽则迟迟没有出手,旁观的人却没有人敢出声催促。 那六名金戟侍卫好不容易又哪近了一大步,突然间,屹立不动的徐经纬先行暴起发难,轻叱一声,扑向正面那人。 他这一动,那六名金戟侍卫不能不跟着动,只听他们闷声不响,一齐挥戟攻向徐经纬。 六个人六只金戟,有的横空而下,有的拦腰扫来,有的斜斜劈到,更有当胸扎至,几乎将徐经纬身上所有部位全都招呼到。 这攻势何等精密惊人,武曼卿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心想;看你手无寸铁,如何逃出这一联手之式!” 然而天下之间,偏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在瞬间发生,武曼卿的笑容还挂在嘴角,场中却有了极大的变化; 但见徐经纬两手迅速托出,单脚同时扫去,侧面两名侍卫的金戟才挥出一半,已分别中了一脚,另外两名手腕被托,手中金戟正好迎向另外两名同伴砸来的金戟。 一阵金铁交呜声过后,徐经纬已一个旋身,脱出六人的围困,站在场外。 场中猛地爆出一阵喝彩,武曼卿道:“好!好!你这一招可有名堂?” 徐经纬道:“这一招叫‘气吞八荒’!” 武曼卿不觉喃喃道:“气吞八荒!气吞八荒,哈哈……三十年前昙光扬言要创出一招足可震撼天下,气吞八荒的招式,看来昙光的心愿已经得偿了!” 扶桑客突然插嘴道:“启禀总令它,属下以为这一招‘气吞八荒’精妙是精妙,但未免言过其实。不值总令主如此夸奖!” 武曼卿道:“总堂主有何高见?” 扶桑客道:“属不以为,这一招气势确是够,但是守多于攻。不能攻守并容,是其缺点!” 武曼卿“嗯”厂一声,道:“总堂主眼光不错,但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扶桑客道:“请总今主赐教!” 武曼卿道:“刚才徐经纬施展那一招‘气吞八荒’之时,根本未用全力也未使满,所以你就以为他那一招缺少攻势威力了!” 扶桑客轻轻“哦”了一声,他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武曼卿却看得出扶桑客心中颇不以她的话为然,于是冷冷一晒,又道:“总堂上可知道中土武学有一种极合恕道的技艺吗?” 扶桑客微微一怔;道:“属下出身东瀛,并不知中土有此家派……” 武文卿昂起首来,道:“那就是了,东瀛以刀法见长武林,但东瀛刀法仅讲究气势与霸道.换句话说.每一个招式的创设,全在于制敌之势,夺敌之志,杀敌之命,决计没有像中土那种合武道与恕道于一炉的家派……” 她顿了一顿;将美眸扫了座中诸人一眼.又复娓娓而道:“拿眼下中土武林来说吧,八大门派的技艺,多数就走的是恕道的路子……” 扶桑容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合于恕道的技艺?” 武曼卿含笑道:“那就是在招式之中,处处给敌人留下余地,绝不逼人太甚.也不落井下石,更不会有欺凌敌人的味道在!” 扶桑客想了一下,道:“这么一来.像这类合于想道的武功,岂不等于花拳绣腿,一点也没有防身杀敌的用处吗?” 武曼卿笑着摇摇头,道:“理论上,一门功夫如果完全替敌人预留退路,则有可能失去克敌制胜的光机,事实上却不然……” 她只停了一下,迅即又接逍:“咱们就以昙光这套蟹行八步的招式来说。刚才徐公子施展的那一一招‘气吞八荒’,看起来并未去多大的威力,这当然是他未尽力雄出之故……” 扶桑客插言道:“这话总今主刚才已示下!” 武曼卿道:“然而,‘气吞八荒’实是一把非常谨密的技艺,创始人昙光在研创之时.心顾恕道,听以这一套蟹行八步,遇乘则柔.遇刚刚刚……” 扶桑客“啊”了一声,道:“属下明白了,所谓合于恕道的武艺,换句话,要看对手的压力如何,对手压力大,则反击强。对手压力小则反击力亦弱……” 武曼卿道:“不错,而中原家派之中,则以小林寺的武技最存恕道.除非作执迷不悟.自寻绝路,否则他们这一派的武功,处处都会给人留了余地的……” 她歇了一会,又道:“刚才与徐公子过招的本令六名金击侍卫.能够在徐公子一招‘气吞八荒’中全身而退,就是因为他们七个人没有置人于死地的念头,否则,早已非死即伤了!” 扶桑客霍地站了起来,道:“总令主是否允许属下下场试一试?” 武曼卿笑道:“好!但你可千万别情急拼命啊!” 扶桑客躬身道:“属厂省得!” 武曼卿道:“那么你上前讨教吧!” 扶桑客应声“是”,提着一把东瀛宝刀,移步走到徐经纬之前,道:“请徐公子指教!” 徐经纬有了几次交手的经验,对自己的武功已有相当的信心,因此微微一笑,还礼道: “不敢,请!” 两人互相谦让,走到了场中,面对面的凝立互视。 扶桑客两眼平现,缓缓拔出刀来,那份架势,当真孤傲冷漠,威势不凡,尤其在他拔刀的姿态之中,已隐隐自他身上涌出杀气,使人有些禁受不住。 他费了不少的工夫,才算将刀拔出,而且他尽量夸张他拔刀的举动,以加强对手心里上压力。 这是东瀛刀家讲究气势的作风,可是徐经纬的态度却极为平和,站在那里,宛若一名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使扶桑客不禁怔了一怔。 这一怔,扶桑客心中原来的致胜信心,倏地消失了一大半,使他不觉涌出一股凛然的感觉 当下不敢怠慢,扶桑客大喝一声,脚步移动,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将刀尖刺向徐经纬的咽喉部位。接着扶桑客又鬼叫一声,以助长自己攻击的威势,然后双手握刀的姿势不变,两脚却迅速以小跑的步伐冲向徐经纬,口中发出一串扣人心弦的呐喊。 他从起步开始,直到冲至徐经纬之前,除了移步之外,执刀的姿势完全不变,喊出的助威之声却倍增凄凉,仿佛这一击之下,就是他的孤注一掷。 徐经纬仍然凝立不动,他以侧面对着扶桑客,头微微垂下,宛如陷入沉思的样子,令人摸不透他正在打什么主意。 扶桑客很快的冲至徐经纬的侧面,忽然他将握刀的双手高高举起,吐气开声,配合“哈!”“哈!”之声一连向徐经纬猛砍了两刀。 这两刀全是猛劈下去,因此刀风特别刺耳,仅从那丝丝长刀破空之声,也能感受出这两刀的威力,确是强大无比。 徐经纬身于笔直不动,脚步略略一挪,就闪开厂扶桑客两刀的攻击。 双方突然又屹立不动,扶桑客的刀尖仅离徐经纬半尺不到,但他却没有继续出刀,反而凝思屏息、,用一双充满凝重的眸子,注视着徐经纬。 徐经纬仍旧以侧面向敌,仍旧保持着稳定沉着的外表,仍旧好整以待地站在那里。 僵持持续片刻,旁观的人却有漫漫长期之感,只觉他们两人这一对峙,不知到何时何日方休。 旁观的人渐渐受不住场中两人那种对峙的场面,换句话说,他们受不了那撼人的压迫感,心中莫不希望着两人赶快动手一次高下,谁输谁赢反倒没有人关心。 正在众人引颈期望之际,扶桑客的长刀忽然缓缓举了起来,他举起长刀的速度又是那么缓慢。 旁观的人都知道扶桑客已蓄势准备出手,但因为他的举动慢得出奇。使人紧张之中又略带烦燥不安。 大家看紧扶桑客准备攻击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扶桑客长刀才学到一半,不料徐经纬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当先向扶桑客打出一拳。 扶桑客两手迅即将刀撤回,接着“嘿,嘿”的左右横挥两下。 但是他这两下挥刀的动作,是在徐经纬出拳之后才做出来的,而且是在离徐经纬三尺远的空间比划了一两下,不但毫无效果可言,甚至连力道也没有用上。 不过扶桑客比划了两下之后,停了一停,又挥动一下长刀.轻轻的喊一声“咳”。 他的动作好像不关徐经纬,因为他在挥刀之时,徐经纬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而扶桑客挥得又是蛮起劲。 由于扶桑客独个儿在离徐经知丈许远的地方挥刀,态度又是那么认真,神情更是那么凝重,不明内情的人,反倒有滑稽之感,只是没有人笑出声音来而已。 扶桑客歇了一会,又掣出刀来,在离徐经纬一丈多远的地方。反复比划了数下,每次挥刀,他依然很慎重地吐气开声。 扶桑客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有点古怪,但是徐经纬心中相当清楚,扶桑客正在蓄足气势,准备全力一击。徐经纬不禁皱紧眉头,暗暗忖道:“东瀛刀法霸道狠毒,如果他这一全力攻击,我是不是也会激发出全力来对付他呢?” 他念头不断打转,扶桑客那边已一声暴喝,人起刀落,决如奔马般地攻向他的头部!这一次扶桑客不但刀出得快,狠而且夹着一声长长“杀”字,威势倍增,足以撼人心弦。 “杀”声在空中激荡不已,一条刺人双目的闪光,就在“杀”声高涨之时,朝徐经纬卷到。 徐经纬心神微微一怔,他感受得到扶桑客这一刀所充盈的悲壮意味,是那么无可奈何,是那么感人肺腑,令人无暇多想,几乎要引颈就戮。 “杀”声在众人耳中缭绕,凄厉撼人,使人莫不确毛骨悚然之感。 长刀在喊杀声中迅速劈到,配合着扶桑客稳健的步伐,委实威力惊人。气派不凡! 大家睁着眼目注徐经纬的化解,但见他人如矫龙,技如飞豹,两手徐徐推出,双脚配合着眼睛盯视白光的方向,忽地穿入刀光之中。 众人不由发出惊叫,扶桑客也大觉意外,因为他料定徐经纬必然会先设法避其当头一击之后,才能寻出反击他的机会。此刻万没想到徐经纬居然不畏刀势,迅即反击过来。 扶桑客不得不将刀式一缓,因为他不能只顾攻敌,而自己一点防备也没有。他将刀式缓下来,就是要先弄清楚徐经纬反击的部位,以便决定他这一刀还不是尽势施满,或者先变式自保。 不料扶桑客还没考虑清楚,忽觉右胸“期门”有一缕寒风袭到。 他想业不想,“期门”系人身重要穴道之一,扶桑客哪还在时间考虑攻敌之着。 他将长刀迅速收回,大喝一声,改臂为扫,用力掣住刀柄,一招“横波式”的攻式,在喝声中又送了出去! 这是东瀛刀家一流的绝艺,守中有攻,攻中有守,的确霸道之至,徐经纬差点被砍中右肩,他慌得步伐有点乱,退了两步才拿桩站住。 扶桑客又停下攻势,这次他改以单手擎刀,站在那里,看着徐经纬,表情之中,看不出是喜是忧。 旁观的武曼卿突然说道:“总令主!你如果想施出一流的连环三刀,你得先斟酌一下对方的可能反应!” 扶桑客将长刀换到左手提着,淡淡地道:“属下知道了!” 武曼卿道“好吧!你既然知道,那么你就出手吧” 这时扶桑客右手已经徐徐举了起来,握刀的左手也慢慢移近右手.当他重新用两手握住刀柄之时,忽然“咳”了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咳声,将旁观的人吓了一跳,众人以为他已经突然的出了手。 不想扶桑客咳了一声之后,动也不动,站在那里。举刀凝视着徐经纬。 他的动作越是侵吞吞的,越显得有板有眼,也更加使场中的气氛紧张起来。 扶桑客不慌不忙,他这一瞄,又瞄了好一会儿,好像有意吊大家的胃口,旁观的人心越急,他越不想出手似的。 终于,他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挪移着靠近徐经纬,神情是那么慎重,行动是那么小心。 武曼卿突在这个时候扬声道:“徐经纬!小心了!扶桑客的高招就要出手了!” 果然,扶桑客在接近徐经纬之前,蓦地又喊了一声“杀!”,人紧接着一冲而上。 徐经纬眉头打结,他发觉扶桑客这一次冲过来的姿态大有不死不休的味道在。 扶桑客人还未到,长刀已然电射而至,但见刀光耀眼,刀风洪洪,宛如怒涛排壑,锐不可当。 徐经纬一看势头,心知除了反击之外,绝对没有躲闪之余地,换句话说,除了以招易招.以式换式,跟扶桑客对上手之外,没有第二个化解的方法。 当下将心一横,迅速将身形纵起,一招“气吞八荒”顺势带出! 两人身形一交,很快的一合而分,瞬间交换了三招九式之多,但旁观的人除了少数高手之外,却只觉得两人像是只换了一扫而已。 再抬眼往场中瞧,只见你经纬的头发束带已被砍断,一头长发散了开来,站在那里微微喘息。 扶桑客则一把长刀略略下垂,头部俯向地上,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 武曼卿却叹了一口气,道:“杰儿!快,叫人将总堂主扶下去,好生派人调理!” 武杰道:“是!”他亲自带人走到扶桑客身旁,伸手扶住他的肩部,轻轻道:“总堂主!咱们下去歇息吧!” 扶桑客突在这个时候,全身一软,靠向了武杰。武杰急忙将他扶住,这时才发觉扶桑客嘴角沁出血丝,脸色苍白可怕,敢情已受了很重的内伤。 他吩咐左右道:“快!快将总堂主扶送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扶桑客扶了进去,卓大和段裕也急急奔向了徐经纬,尤其卓大人未到,已大声道:“徐老弟!你,你没关系吧?” 徐经纬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道:“没,没关系!” 卓大道:“谢天谢地!” 段招笑着指着徐经纬的乱发,道:“扶桑客这一刀要是攻进去一寸,徐兄的脑袋可非开花不可!” 徐经纬道:“侥幸!侥幸!扶桑客的刀法凌厉,气势骇人,当得上东瀛第一刀家!” 段裕笑道:“奥?那么我是非跟他比一比刀法不可了?” 这句话段裕说得极轻,听起来好像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因此徐经纬没有理会,他道:“走!咱们见武曼卿去……” 三个人又转回武曼卿座前,这时席上酒菜已重新又整治出来,就等待他们三个人回座。 武曼卿含笑揖客,不待徐经纬坐好,就端起了酒,从容道:“徐公子一鸣惊人,力败东瀛第一刀家一我们三花令的总堂主,这等身手,值得喝一大杯。来,干!” 徐经纬站着饮了一杯,方始坐了下去,道:“晚辈惭愧之至,未能将家师手创的蟹行八步精华使出,抱歉!抱歉!” 武曼卿笑道:“听你这么说,你学蟹行八步没有很长的时间?” 徐经纬识:“是的!新学乍练,叫总令主看了笑话…” 武曼卿道:“哦!你确是没有瞒我,我刚才很仔细看过你出招的姿势,的确有点生疏…” 她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突然改口道:“据说你还精于营垒地道的设计,有速回事吗?” 徐经纬道:“略知一二,不过,坦白讲,就算是我精于这项设计,你们三花令也休想利用我这方面的才能!” 武曼卿笑道:“你先拿话堵住我,哈……我当真不能求你帮我设计营垒地道了!” 她的表情突然变为严肃起来,使人在顷刻之间便受她的表情所影响,转喜为忧。 只听武曼卿又道:“不过!这么一来,不是跟你来此的意图互相矛盾了吗?” 徐经纬骇然忖道:“她知道我来此的企图?不会吧!”口中却漫应道:“总令生认为晚辈来西天目山有何意图?” 武曼卿笑道:“总不会是来游山玩水,或专程看我这个老婆子吧?” 徐经纬道:“当然不是!” 武曼卿依然笑脸可掬,道:“也不会是专程来这儿找人打架的吧?” 徐经纬迅即道:“自然也不是来此打架闹事的……” 武曼卿笑容凝结,道:“那么,你是未干什么的呀?” 徐经纬道:“说来你或许不信,我是专程来借阅一样东西!” 武曼卿证了一下,忽然笑得前俯后仰,好像徐经纬的话有什么令人非笑不可的样子。 徐经纬等地笑完,才又道:“晚辈并不觉得刚才的话中,有何好笑之处!” 武曼卿停止狂笑的举动,道:“我,我是笑你这个人太老实了!” 徐经纬万没想到武曼卿会有这种想法,心想:“我太老实了?太老实也不值得你这般笑法呀!” 他干脆闭口不语,武曼卿又道:“你说你想借我一样东西看,我却认为你何需将这话说出来?偷偷下手窃走不就行了吗?” 徐经纬道:“原来总令主认为晚辈来此,是想窃取贵会的一件东西?” 武曼卿正色道:“是啊!你们不是计划好这样做吗?” 徐经纬又是一惊,心想:“难不成他和朱绮美等人的计划,武曼卿已有警觉了?否则她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 他一时再不敢胡乱开口,生怕说多了,被武曼卿探出更多的口风,那岂不糟糕。 武曼卿此时却道:“其实,咱们肚子里都很清楚,你要看也好,偷也好,反正在你离开西大目山之前,我一定如你所愿,绝不食言……” 徐经纬正要开口,武曼卿却用手势阻止他说话,继续说道:“我实在不能不承认有点嫉妒昙光了,他有徒如你,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唉!我武曼卿真没有昙光的福气……” 她伤感地端起酒来,又道:“你们三人安心再住几天,现在不要谈那些令人伤感的事,来,多喝点酒,用点菜……” 她这么一说,徐经纬实在不好再开口,但他心中却迅速忖道:“武曼卿在搞什么名堂呀!” 徐经纬仰着脖子灌了一杯酒,狐疑满腹,武曼卿越表现得对他没故意;越使他忐忑不安,因为他深知武曼卿决对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感的。 那么,武曼卿是不是正在进行欲擒故纵的手段,她在打什么主意,她有什么厉害的圈套? 徐经纬越想越迷糊,武曼卿那一套虚虚实实的言语举动,已开始使徐经纬有神秘难测之感。 一席酒吃了一个多时辰,加上动手过招的时间。等撤席之时,离子夜已然很近了。 徐经纬、段裕和卓大仍然被送回原先住的那栋客屋,直回到屋里,徐经纬心情依旧相当沉重。 段裕将屋门关好,对着徐经纬一笑,道:“徐兄!你被那老狐狸精吓着了?” 徐经纬道:“未必就这样被吓着,不过……” 段裕道:“不过如何?” 徐经纬道:“不过,咱们处境已越来越危险……” 段裕笑道:“反正咱们进了西天目山,就已经是进了虎穴,徐兄还有什么好怕的!” 除经纬道:“话虽是如此,但我们到这里来是有目的的,总不能一点目的都没达到,就被他们给收拾了呀!” 段裕问道:“那么,徐兄准备怎么办?” 徐经纬卸下了鞋,躺在自己的床上,神情甚是疲惫的样子,道:“怎么办?咱们只有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份儿,还能拿他们怎么办?” 段裕“哦”了一声,没有接腔,但心里头却冷冷哼了一声,忖道:“哼,你假装心里没有了主意就以为我会放松戒心?”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合身而卧,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打探出徐经纬的意图。 这是段裕陪伴徐经纬到西天目山三花令总坛的主要目的,如果他连徐经纬的意图都不清梦,岂非一大讽刺? 因此段裕认为,不仅要知道徐经纬此来西天目山的真正用意,以及徐经纬下一步中采取的举动,尚且自己也要争取先机,以免跟着徐经纬团团转,却转不出结果来。 于是段裕运思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应采取主动,起码要先设法使武曼卿重视自己,才有机会一吐自己的计谋。 当下暗暗决定,霍地一跃而起。 他轻轻推开后窗。捷如狸猫,一跃而出,沿着屋后的斜坡,穿过两排屋舍,直趋山寨的西南方向。 山寨西南方向是三花令的禁区,这里不但住着总令主武曼情及总坛重要人物,而且有一座三花令的聚宾楼。 因此禁区一隅,守卫森严,戒备缜密,寻常人想接近禁区,真是谈何容易。 段裕当然知道要进入禁区,困难重重,但他艺高胆大,抱定非一探禁区不可的信心,还是摸黑而至。 此刻子时已过,三花令禁区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远远望去,除了几盏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的明灯之外,四下竟然是死气沉沉。 段裕躲过几处桩卡,很顺利来到禁区之前。 只见一排木桩将禁区围了起来,使这个三花令枢纽所在的禁区,成为山寨时另一个独立的关卡了。 栅门有两名金戟侍卫,提着两盏大型气死风灯,往来基巡,段裕一旁暗忖,要越过栅门不难,但要不惊动其他人则显然有困难。 他迅速地在心中考虑一下,放弃由栅门而入的念头,身形一纵,沿高大木墙,绕向禁区之后。 禁区之后的高墙侧面,有一大片树林。 段裕不敢越林而过,因为他深知三花令必然在林中设有暗哨。 他身如飞燕的掠到树林边缘,毫不犹豫地飞上一株大树之上,以居高临下之势,暗中向林中窥探。 他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将几处可能没有暗桩的地方默记心头,然后自树端跃向另一株大树。 他尽可能避开地下的暗桩,如此飞跃前进,利用树林的掩护,逐步深入林中。 不到半往香光景,段裕就已经越过大半林子,就要穿出树林,越栅而进入禁区。 他正在暗暗得意,底下突然有人沉声喝道:“什么人?” 段裕心中一凛,就势缩在树干上,一面将眼光扫向发声之处。 只见对面一株大树之后,迅速跃出两名金戟侍卫,执著金戟,向他藏身的那株树搜了过来。 两下距离不到五丈远,段裕不禁吃惊暗道一声“好险”。 如果他刚才冒失跃了过去,身形必然早已暴露了。 两名金戟侍卫可能没料到他们所要找的人,正躲在树上,因此四道目光,只在地面上打转。两人寻了一会,自觉没趣,左面那侍卫开口道:“老金!妈的,害老子紧张了好一会!” 老金收起金戟,道:“奇了,我明明听见叭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样子。咱们搜了半天,却连个鬼影也不见……” 先前那侍卫又道:“八成儿你肚子里的酒虫在嚷,好了,好了,呆会儿换了班,我陪你喝两盅行了吧?” 老金喃喃道:“奇怪,那一声叭的响,是什么道理?” 段裕闻言不禁大皱眉头,心想这老金果然机警过人,刚才那一声轻响,是他踩断了一株枯枝所弄出来的声音,不想因而引起老金的戒心。 这时老金的同伴已掉头准备回到哨位,段裕心头石落,暗暗吁了一口气。 不料那老金却突然惊噫一声,道:“对了,老殷!我想起来了……” 那姓殷的侍卫有点不耐烦地道:“你又想起了什么来着?” 老金道:“声音既然响自地上,而且又像落物之声,会不会是因为树上掉了什么东西下来所引起的?” 段裕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老金的判断非常正确,已与事实相符。 姓殷的侍卫却道:“算了吧!风吹叶落,这树林子里有的是枯枝残叶,那么叭的一声算得了什么……” 老金固执的道:“不!我们还是要查一查!” 姓殷的没好气地道:“我们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老金道:“这一次要彻底的查,你负责查地面,我爬到树上看看,万一我们这里没有情况,也得通知林中哨卡,彻底搜一下!” 殷侍卫道:“你自己找麻烦还不够吗?别人为什么要跟你一样自找麻烦,算了,算了! 别出洋相了……” 老金坚持道:“你怕麻烦,我可不怕麻烦,万一真的闹出事体来,哼!咱们瞧着好了,那才算真的麻烦!” 这句话说得姓殷的一愣一愣,道:“好!好!听你的,你到树顶上查,我在地面上搜查,行了吧?” 老金道:“那么咱们开始吧!” 说着抬眼前段裕藏身的树上瞧,显然已准备跃上去,从段裕藏的那株树查起。 段裕微感紧张,心想姓金的这一上了树,他的行踪立即暴露,如何是好? 他自忖要杀死眼下这两名侍卫并非难事,难的是杀了他们两人之后,能不能不惊动其他人? 这时那姓金的已走到树底下,看来要叫他放弃树上搜索是不可能的了。 段裕将心一横,蓄势而发,准备那姓金的侍卫一跃.上来,就要出其不意的一掌毙了他。 他并且已考虑好毙了姓金的之后,迅即杀掉那姓殷的步骤。 他两眼凝视树下姓金的举动,但见那姓金的果然已将金戟倒提,作势就要纵身而上,而那姓殷的也已经朝前搜了过去。 正在这个紧张的当口,老金的背后突然有人出声叫他道:“老金!老金!” 老金闻声停止了纵身上树的预备动作,正要回头,那姓殷的侍卫已经欢声道:“老金! 好了,好了;没咱们的事了,老刘他们来换班了。” 老金提着金戟走了回去,树上的段裕这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大呼侥幸。 黑暗之中走出两名与老金和老殷一样装束的汉子,手中也提着又长又重的金戟,其中一个还连连打了数次哈欠,一副没精打采的神情。 老金和那两名换班的同伴打了一个招呼,走过去和他们说话。段裕看他那种迫不及待地向同伴连指带比的神态,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心里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见机不可失,哪敢再呆在树干之上,当下振臂一挥,人如树后飞了出去。 他早已看准落身之处,因此人在半空中一掠,已悄无声息的掠到另外一株大树之上。 段裕料不准新来换班的那两名全戟传卫,会不会听从老金的建议,继续在林中搜查。 但他却不能不未雨绸谬,预作脱身的准备。 因此他离开原先那株大树后,立刻回观老金他们的反应。 还好,只见他们四人正围在一起说话.这表示没有人发觉他离开刚才的位置。 这时段裕离老金他们四人所站的地方,已拉开到十丈多远,段裕心中略宽,心想,此刻正是脱身的好机会。 他放眼略一观察,将方向选择妥当。身形暴起,人如飞鸟。刷地射门禁区木栅。 他一连越过十几株大树,看看那高耸的木栅正在眼前,心里头不禁一喜;略之一停,看着四下一点动静也没有,便纵向禁区的木栅。 可是他人堪堪跃到墙头,修地左侧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一股劲风射到。 段裕左手一探,抓住一支长箭,不由心底一凛,两脚在栅头一点,整个人倒翻过去、头下脚肝的栽向墙内。 这一个动作乍看起来,就像他已被那冷箭射中,掉到墙底下去的样子。 果然他人一掉下去,黑暗里立刻有人叫道:“快过去扯出那小子来,他已中了我一箭!” 这一嚷,片刻之后,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朝段裕落地之处跑了过来,还有人执着火炬声势汹汹。 段裕略一环顾.一看不远处有一栋精舍,忙不迭奔了过去。 不出半盏热茶的工夫,就接近那栋精舍之外,他略一迟疑,一跃超过短墙,躲在墙内的花园。 这时段裕才有时间可以重新打量四万的环境,他凝目注视着从精舍窗口所射出的灯光,不由暗暗嘘口气。 囚为他发现他所藏的地方,离那窗口居然不到半丈距离,刚才他仓促间躲了进来,根本没料到距离如此之近,也没想到屋内的人还亮着灯未眠。 幸亏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段裕乃略为放心,开始思付应该如何离开才不会惊动屋内的人。 外头那一阵喧哗之声平已停止,但这不能表示三花今的搜索行动也已停下来。 段裕躲在暗处,忽然有些烦躁不安的感觉,因为禁区中越是平静,越发使段裕忧虑;他开始体会到三花令徒众的训练有素,也开始有些禁受不住那一股宁静中的压力。 于是他一咬钢牙,悄然站起。略一顾盼,人迅即移近精舍那道窗口。 他轻轻服破窗纸,凑眼窥探, 只见灯光之下,坐着一名年轻少女.虽然段裕只能看到她的背面,却可清楚地看出那少女垂着头,正在专心一意地绣着一件衣服。 她的身旁侍立两名女婢.正探身凝注那少女刺绣的动作,屋里静悄悄的,显得那么安详恬静。 段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准备跃墙出去当地堪堪要转身之时.耳中却飘来一阵愉悦的声音,道:“丫头!你们还不睡?我可要歇息了呀……” 段裕听在耳中,倏他心头一震,忙又将眼睛凑了过去。这时那个少女站了起来,可是仍然以背部对者段裕,段裕不禁心中暗呼道:“转过来呀!” 他怎么不转过身来?那少女却只伸了一个懒腰,便朝前行去。 段裕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屋子那头,心中疑虑起伏,忖道:奇了!她!她会是唐宁吗? 不,不可能,唐宁怎会跑到这三花令总坛来,而且弃剑学起女红来?” 他继续想着:“不会是唐宁,可是,可是她的声音和背影,跟唐宁毫无二致呀?” 段裕几乎脱口出声,招呼那名女子。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但一惊之下,强行将声音忍住。 屋内灯光已经灭掉,精舍四周顿时一片漆黑,段裕愕然站在那儿,大有如坠五里雾之感。 黑夜中突然传来两声“嘟,嘟”轻响,将段裕从沉思中惊醒。 他的身形宛若飞矢,其决无比,不一会便已接近了三花令总坛那座聚宝楼。 那聚宝楼是一栋三楼木造房子,在黑暗中巍然而立,显得极为阴沉而可怖,仿佛楼中所藏的,不是三花今历年所搜刮而来的奇珍异宝,而是千百条血腥人命。 因此段裕很仔细的观察那株聚宝楼,然后才一掠上楼檐,略一迟疑打开二楼窗口,进到里边。 片刻之后,只见段裕又出现在二楼窗槛,手中却多出一柄古剑。 他四下略一顾盼,挟着古剑跃下实地,飞也似地往禁区高墙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聚宝楼的守卫才发出有人侵入的警报。 段裕驾轻就熟,从刚才潜入的路经逃出禁区,那边三花令围堵的人,却已如群蜂出巢,蜂拥而至。但段裕狡黠异常,武功又高,三花令禁区侍卫,虽然很快地便出动拦截,段裕却从容不迫地跑出山寨,消失在山区之中。 他将那柄从三花今聚宝楼中偷出来的古剑,藏在山中一块大石之后,然后才掉回头回到他的居处,这一阵折腾,大约费了一个多时辰,段裕回到居处之时,山寨中又已恢复了平静。 第二十章 良宵苦短忘军机 第二天一早,段裕像没事人般的起床,漱洗完毕,用过山寨中准备的早饭不久,武曼卿已命人过来相请他们三个人过去一叙。 徐经纬不知夜里段裕偷了一把三花令的古剑,只觉得武曼卿一早饭人来请,颇非寻常。 三个人骑了三匹马,很快的来到了三花令禁区,他们由栅门而进,迎面便看到一栋朱红的殿堂矗立在眼前。徐经纬当先下马,拾级而上,段裕和卓大随在后头,三个人不一会就走到殿上。 一道横匾写着三个“议事堂”的金字,徐经纬忖道:“敢情这里是三花令总坛发号施令的地方。” 殿前站着两班金戟侍卫,威势撼人。 那武曼卿高踞在殿中正座,两旁坐着武杰、毒娘娘、光知君等人,将眼光全投注在徐经纬身上。 武曼卿冷冷道:“请坐!” 徐经纬等三人道谢一声,坐了下去。 武曼卿乃又徐徐说道:“三位可知道本会昨晚发生一件不寻常的事?” 徐经纬和卓大均摇摇头,武曼卿突然用冷峻的目光,凝注在段裕的脸上,道:“段公子你呢?知不知道?” 段裕故意清清喉咙,慢吞吞地道:“昨晚子时前后,在下……”他将声音打住,做出动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武曼卿不耐地道:“怎么了?” 段裕道:“在下似乎听见山寨内有很多脚步声……” 武曼卿“哦”了一声,道:“你没有走出房门看个究竟吗?” 段裕摇摇头,道:“在下在贵令是客,哪敢如此后突冒失?何况事情发生在子夜,在下如果贸然走出屋外,说不定碰上什么误会,岂不糟糕?” 武曼卿微微牵动一下嘴皮,但没有露出笑容,道:“你倒是很知趣的呀,很好,三位在此做客期间,最好不要无故走出客舍,尤其在夜间或者无本令弟子陪伴的情形之下,更不要随意在山寨乱闯……” 徐经纬冷冷一晒,道:“省得!反正今天在下就要告辞了!” 武曼卿神情甚是意外的样子,道:“你们要走了?” 徐经纬道:“不错!” 武曼卿顿了一下。突然大声笑厂起来,道:“你想在我面前故弄玄虚?” 徐经纬道:“那要看总分主你自己的想法,在下有没有这个意思,你心里明白!” 武曼卿撇嘴一笑,道:“委实叫人难予置信,你居然这么容易就要离开此地……” 她顿了一顿;又道:“让我来猜猜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决定要离开此地……” 徐经纬打断她的话,道:’‘在下觉得彼此耗下去,对我们两方都无好处因此……” “因此你要开门见山的蛮干?”武曼卿一面说话,一面站了起来,又道:“好吧!我让你看看那一份你所要的东西!” 说着,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一名金戟侍卫应声而出,武曼卿吩咐他道:“立刻到聚宝楼将营垒图拿来……” 那侍卫恭声应是,转身快步走出殿堂。 武曼卿笑容满面地坐了下去,道:“昨天夜晚,突然有人潜入本合的禁区,并从聚宝按中,偷走了一把汉代古剑……” 徐经纬讶道:“汉代古剑?” 武曼卿道:“是的!那人武功奇高,身手不凡.但令人难于理解的是他偷走那把汉代古剑不知是何用意……” 徐经纬忍不住问道:“难道说贵令那把汉代古剑没有什么名堂,不值心那人去偷?” 武曼卿顾d道:“正是如此,那把汉代古剑,既非切铁如泥的宝剑,也不是武林神器,只能供玩赏之用,确是值不得那人去偷!” 徐经纬道:“武总令主对这件事必然相当费解是也不是?” 他想:“武曼卿必然被那人偷剑之事,弄得迷迷糊糊的。”不想武曼卿却神秘笑道: “开始本座确是大觉意外,但深入一想,也就恍然大悟了!” 段裕不禁“哦”了一声,插言道:“原来总分主已经知道那人偷剑的用意了?” 武曼卿毅然道:“不错!” 她的声音极为坚决有力,充分显出她胸有成竹。 段裕微微皱眉,道:“那么,那人为什么要偷剑呢?” 武曼卿道:“这事现在还不能透露……” 段裕大感失望,同时心中对武曼卿的举止兴起神秘难测之感。 他暗暗忖道:“武曼卿故示神秘,我绝不能就此服输,我一定要她知道我段裕的手段。” 段裕正在思忖之际,那名被派到聚宝楼去的侍卫,已陪着一名青衣女婢,捧着一个黑色木盒,缓步走回殿堂而来。 武曼卿一面作手势要那名青衣女婢将那黑色木盒送到她跟前,一面说道:“徐经纬!你过来打开木盒!” 徐经纬道声“好”,大步走了过去,将青衣女婢手中的木盒接了过来,徐徐打开。 他快卜一下,然后才从木盒之中取出一卷布轴,小心地张开来。 在殿堂中的所有人,全被徐经纬的动作所吸住,当徐经纬掀开木盒之际;座中诸人的目光,几乎全凝注于徐经纬的动作。 那一卷布轴缓缓张开,果然是一幅营垒图, 徐经纬略略看了一下,皱眉道:“武总令主,在下有一句不大中听的话,不知总令主肯不肯听呢……” 武曼卿微微一笑,道:“请!有话请尽管直言……” 徐经纬顿一顿,道:“这一幅营垒图完全是假的!” 武曼卿抬眼道:“真的?凭哪一点说是假的?” 徐经纬坚决道:“因为按图而论,如有营垒设计绝大可能!” 武曼卿问道:“哦?为什么呢?” 徐经纬指着图中的一处标志,道:“就以这处标志为例,依照这种图型,决计不可能使上面的水流下来,那么,请问,图下这些房舍,到哪里去找水喝呢?” 武曼卿接过图来,很仔细地看了一会,道:“嗯!果如你所说的……” 她一面说话,一面作手势要那名青衣女婢,取出第二幅营垒图来。 徐经纬接在手中,道:“这一幅也是假的……” 武曼卿“呀”了一声,道:“这一幅也是假的?” 徐经纬肯定的道:“不错!正是赝品!” 在一旁的武杰忍不住问道:“真是假的?” 徐经纬道:“当然,因为图中所示的山水,连方向都描错,怎么可能是真图呢?” 武杰看了一下图,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懂你的解释!” 徐经纬正要开口,武曼卿却道:“杰儿!你听徐公子说下去,不要插口……” 武杰恭声答应,立刻退到一旁。 徐经纬乃继续说道:“这一幅图不但连山势水向都描错,而且山高水深都没有一定标志,请问这可能会是真图吗?” 接着,徐经纬将手中的营垒图摊了开来,一连指出七、八处他认为不合理的地方。 武曼卿很用心地听完徐经纬的说明,凝神想了一会,道:“照你这么分析,这两份营垒图均毫无用处了?” 徐经纬道:“也不尽然!” 武曼卿问道:“嗅?这话怎么讲?” 徐经纬道:“因为这两份营垒图只是被人改写而已,如果我们能寻出图中的错处予以修正,仍是有用!” 武曼卿又问道:“那么,从何寻出图中错处?” 徐经纬抬起头来,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按图索群,到现场仔细对照修改,但……” 武曼卿用手势阻止徐经纬再往下说,接口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海龙会合肯让外人这么做?”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在下当然知道这事很难,但如果总令主认为值得去做,这事也并非没有成功机会!” 武曼卿耸然动容地道:“是呀!设若我们有意全力去办,海龙会实力虽大,也不见得就可阻止我们啊……” 她站起来徐徐在座前走动,一面垂头思忖,一望而知她正全心在考虑要不要与海龙会正面冲突。 因为一旦三花令派人掩进海龙会的营盘岛屿,双方冲突是免不了的,那时将是江湖两大势力的一场殊死战。 是以座中那些三花令的高级人物,无不露出紧张的神色,等待着武曼卿出言决定。 武曼卿似乎很难下决心,她在座前徘徊了一会,又坐了下去,支肘沉思。 武杰忍不住低声道:“娘!这事关系重大,请娘三思!” 武曼卿道:“娘知道,你让我考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适:“看来这事有待本令会议决定,杰儿!” 武要恭声应“是”,武曼卿乃又道:“吩咐本令内外各堂堂主,三花令各令主及长老,订后日午时,群集总坛议事堂议事!” 武杰又答应一声,大步走出殿堂。 武曼卿转脸对徐经纬道:“你能不能留到后日午时,本令集议之后再走?” 徐经纬很干脆地道:“可以,但你们别想将我牵涉到与海龙会冲突的事件中……” 武曼卿笑道:“你放心,要你在这件事中协助我们的话,本座必然会先取得你的同意……” 她说着站了起来;道:“送客!” 两班侍卫轰然应诺,徐经纬、段裕和卓大只好站了起来,抱拳作别而下。 他们回到了宿处,段裕突然道:“徐兄!你看那武曼卿会不会跟海龙会动上手?” 徐经纬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三花令要动手的话,非有足够理由和把握不可!所以这事目前还难预料!” 段裕却道:“不然,依照兄弟看来,三花令下手的成份极大!” 徐经纬研然问道:“哦?你的看法是……” 段裕迅即接口道:“兄弟认为,第一,他们两大黑道势力,勾心斗角,暗中互相排挤的时日已甚久,双方面都心不和,早知一战难免,所以三花令抢先动手,势所难免……” 徐经纬道:“第二个理由呢?” 段裕道:“第二,三花令最近势力扩张报快,海龙会已深受威胁,他们不动手,海龙会也不可能任情势如此发展下去,因此三花令唯一抢先动手的时刻就是目前,武曼卿心里不会不明白!” 徐经纬微微点头,段裕乃泪滔又说道:“第三点,你刚才说过可以修改那两张营垒图,进而寻出真正营垒图的那句话,已深深打动武曼卿的心,很可能使武曼卿下采取行动的决心!” 徐经纬凝思一会,道:“这话虽有道理,但武曼卿还得考虑我会不会协助她这个问题,是也不是?” 段裕颔首道:“不错!因此徐兄的话就是促成他们双方兵刃相残的导火线,徐兄何不先考虑该不该利用这次机会?” 徐经纬反问段裕道:“你认为如何呢?我该不该抓住这次机会?” 段裕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徐兄岂可错过……” 徐经纬喀然无语,看了段裕一眼,旋即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房中,段裕跟在后头,问道:“你认为机会不大?” 徐经纬道:“机会诚然有,但咱们似乎不能抱有大大的乐观,比如说,我们不能低估三花令的能耐!” 段格笑道:“敢情徐兄担心画虎不成反类犬,白白便宜了三花令,叫他们给利用了?” 徐经纬坐在床沿,道:“这倒在其次,要紧的是,万一我们协助了三花令,却不能促使他们两大势力大于一场,岂不是偷鸡不着蚀了把米?” 段裕道:“徐兄如果决定干,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定可使他们两大势力搞成一片乌烟瘴气!” 徐经纬问道:“你有什么把握?” 这一问,显示出徐经纬还不相信段裕有如他所言的能耐,段裕不得不补充道:“不瞒徐兄;事实上我早已在进行让三花令和海龙会大拼的计划……” 徐经纬道:“哦?你早已有此计划?” 段裕靠近徐经纬,压低声音,道:“你记得武曼卿所说的昨晚他们丢了一把汉代古剑吗?” 徐经纬道:“是啊!这跟你所说的计划有关吗?” 段裕神秘一笑,道:“当然有关,否则我提它作什?” 徐经纬没有插言,但段裕知道他正在等待进一步的说明,于是说道:“昨晚前往三花令聚宝楼偷出那把汉代白剑的,就是区区在下!” 徐经纬露出诧然不解的神情,盯了段裕一眼,才道:“你?是你偷了那一把汉代古剑?” 段裕得意的道:“不错,而且我已经将占划安全地藏了起来。” 徐经纬摇头道:“在下真想不透你冒险偷三花令的一把古剑,与你如说的计划有何牵连!” 段格又露出得色,迫:“这是兄弟计划中的一部分,当然互有牵连!” 徐经纬忍不住插口道:“有什么牵连?” 段裕道:“我要嫁祸海龙会!” 嫁祸海龙会,让海龙会润起萧墙而仍不知事出何因,却也是个聪明可行的方法。 但是三花令会为了一把仅供玩赏的汉代古剑,而大兴问罪之师与海龙会拼个死活,却仍是一个问题。 这里边既有问题,徐经纬自然不能不向段裕请教明白,是以他作出一个请段裕说下去的手势。 于是段裕说起他的计谋,他的计谋是:打算利用夜晚时间,潜入三花令禁区的聚宝楼,偷几件宝物出来,然后嫁祸海龙会,使他们两派翻脸。 但徐经纬只听了一半,就摇头道:“你这计谋有两难,恐不能达成目的!” 段裕道:“有哪两项难处?’” 徐经纬道:“就拿第一桩困难来悦,你有什么办法叫三花令的人深信是海龙会派人偷了他们的宝物?” 段裕笑道:“这没有什么难处!” 他自体中掏出一块精制的铁牌,交给徐经纬。 徐经纬略略一看,只见铁牌之上刻有一条自水中飞跃而上的龙,栩栩如生,不由恍然道:“这铁牌定必是海龙会的信物了?” 段裕接回铁牌,将它纳在怀中,一面说道:“是的,而且是海龙会高级的信物,我费了很大功夫才得到这一件……”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如果将这海龙会的信物,故意失落在聚宝楼的附近,让三花令的人捡了去的话,计划不是已经告成了一半?” 徐经纬道:“但你不偷他们的珍贵宝物,他们也未必肯信!” 段裕道:“这是我故意这样做的,否则能潜入聚宝楼,要偷他几件珍宝又何难之有?” 徐经纬讶道:“那么,你昨晚怎不干脆偷走那两幅营垒图?” 段裕道:“营垒图他们另有秘密之处藏着,根本不在聚宝楼,那是武曼卿骗我们的!” 听段裕的口气,似乎他早已知道三花令藏有营垒图之事,徐经纬深知段裕这人神秘难测,这件事段裕是有知道的可能,因此他没有询问。 只听段裕又道:“我潜入聚宝楼份那些并不重要的珍玩,无非是故弄玄虚,让三花今猜不透我的意图……” 猜不透段裕的意图,就等于猜不出海龙会意欲何为,这时极可能造成三花令心理上的威胁。 三花令上下一旦心理受了威胁,他们因惧成畏.因畏行险,干脆提早下手.与海龙会摊牌,是很可能的。 徐经纬迅即同意了段裕的看法,但是他还是提出他心中所认为的第二项难处,道:“但是你只偷他们一把汉代古剑,并不能就可造成三花令惶惶不安.对也不对?” 段裕道:“当然,因此我计划今晚再潜入聚宝楼……” 你经纬笑道:“你以为聚宝楼是任你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段裕道:“我当然晓得三花今的聚宝楼防范严密,但我们非再闯一次不可!” 徐经纬叹道:“我们?你打算连我也拖进去?” 段裕道:“是的!我的计划本没有包括你在内,但现在情势不同,有徐兄你帮忙,这计划才能成功!” 他怕徐经纬拒绝,顿一顿又道:“我们今晚如果再潜人聚宝接,成功机会甚大,第一,昨晚我已经进去过一次,三花令万料不到我们胆子那么大,敢在今晚又去。第二,有徐兄和卓前辈帮忙,必然使三花令疲于奔命!” 他的话深有道理,徐经纬想:“这事若能成功,将可促使三花令和海龙会火拼,这两大帮派一交手;不论胜负如何,对官府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下徐经纬下了决心,道:“好!咱们先计划一下今晚的行动……” 他这一决定,段裕顿时有如释重负之感,忙向徐经纬提出禁区出入路径,以及分配晚间工作。 计议既定,时已近午.三个人举杯互祝,然后回房歇息,养精蓄锐,准备夜来行动。 这一晚子丑之交,三花今的山寨已寂静无声。 段裕摸黑敲开徐经纬和卓大的房门,低声道:“徐兄!咱们走吧!” 徐经纬一跃而起;道:“好的g” 三人会在一处,将行动计划又略略商议一遍,正准备推窗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锣声,接着纷沓的脚步声响起,原本漆黑一片的山寨,突然灯光大亮。 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徐经纬等三人不觉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徐经纬迅即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段裕皱眉道:“看来有人潜入山寨了……” 徐经纬道,“不错,一定有人潜入山寨被发现!” 卓大性急道:“我们何不出去看看?” 段裕道:“不!卓老前辈,此时不宜出去,易生误会。” 徐经纬亦道:“对!比去替人背黑锅可划不来,咱们还是各自回房,静待动静为上!” 当下三人各自回房,宽衣卧下。屋外仍然传来沸沸人声,不久,脚步声居然拥到徐经纬的居处来,接着停在屋外,有人上前扣门。 片刻之后,徐经纬才拉开门闩,光知君一脚踏入屋内,卓大将灯剔亮,但见光知君露出一脸愕然之色。 他怔了一怔,道:“你,你们……” 徐经纬道:“我们怎么样?” 光知君脸色讪讪,道:“没……没什么,又有人潜入本个聚宝楼,偷走了一座佛像……” 段裕笑道:“你以为是我们干的是也不是?” 光知君道:“不……不是!本令绝没有这个意思!” 段裕紧逼一句。道:“那么你半夜三更叫开我们的大门干什么?” 光知君人本就圆滑,他脑筋一转,迅即道:“本座奉令来通知三位,本令正在全力追捕潜入山寨之人,因此三位最好不要离开此屋……” 说着向三人一抱拳,转身偕同他的手下离去。 徐经纬将房门关好,讶道:“想不到另外有人对偷宝之事,与我们抱着同样兴趣!” 段裕想了一下.道:“这人的行动绝非寻常……” 卓大道:“横竖他已经替咱们偷了一件宝物,省去咱们一趟辛苦.管他行动寻不寻常……” 段裕道:“不然!这人的目的令人怀疑,我认为今晚窃宝之举,绝不是巧合……” 徐经纬“嗯”一声.道:“确实不是巧合……莫非这人已知道咱们窃宝的用意了?” 段裕考虑了一下,才道:“有此可能,因此他想助咱们一臂之力!” 徐经纬讶道:“助咱们一臂之力?” 段裕解释道:“其实是想助我一臂之力,因为他不可能知道咱们三人已经联手,不过他并不知前晚那把古剑是我偷的,他只是要利用前晚三花令那一次失窃机会而已……” 徐经纬恍然退:“是厂!他的目的也是想引起三花令对海龙会下手,窃宝之举则是段兄你前晚的行动给他的灵感,对也不对?” 段裕额首道:“不错!故此可见这人心智奇高……” 徐经纬道:“但是他没有海龙会的信物,难道三花令相信这是海龙会干的吗?” 段裕道:“他手中有没有海龙会的信物,咱们却是不知……” 徐经纬道:“段兄何不顺水推舟,将你手中的海龙会信物,拿出来运和一番!” 段裕道:“我正有此意……” 徐经纬看见他迟疑不决的样子.心知他心中还有问题考虑。 果然段裕只道:“但是,万一那人也有海龙会信物,我如果再摆上一个,一下子出现两个,岂不弄巧反拙?” 徐经纬想了一下,道:“嗯!这点地确值得三思,否则一下子出现两个信物,三花今一定会怀疑有人嫁祸海龙会……” 段裕道:“还有,万一那人目的与我们不同,或者落网被捕,被三花令查出不至海龙会之人,咱们将信物拿去运用,三花令未必肯相信是海龙会干的……” 徐经纬道:“当然,万一如此,三花令即使搜出海龙会的信物,也知道是有人从中挑拨的!” 卓大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卓大在一旁听段裕和徐经纬谈论了半天,觉得心烦.是以忍不住插上了那么一句话。 段裕道:“三花令已疑心前晚那把古剑是我们窃走的,因此刚才聚宝楼一发生情况。光知君立刻赶来我们这里,不想却大出他们的臆测之外!” 徐经纬道:“这对我们当然大大有利,三花令必定将古剑失窃之事,全都推到今晚洒人的那人身上!” 段裕额首道:“当然!但我们该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使三花今认为两次潜入聚宝楼的人是来自海龙会的呢?” 这是个关键性的问题,因此段裕和徐经纬均疑神思忖,全心考虑起来。 过了一会儿,徐经纬才道:“看来我们非得冒险出去探一探风声不可!” 段裕道:“兄弟亦有同感,不过,有一个人出去也就够了,用不着咱们三人结伴出去,那风险更大!” 徐经纬道:“对!那么你们留在屋里,万一三花令又派了人来,你们就负责应付,我出去外头打探一番!” 段裕忙道:“还是我出去的好,因为我路径比较熟,况且我还可见机行事,将海龙会的信物留下让三花令的人发现取走,以达到我们的目的……” 徐经纬想想也是,点头道:“也好,那么就烦段兄这一趟……” 段裕装束停当,取了他的奇形兵器,一面走到门口,一面说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两位都不要出来接应兄弟,万一我行迹败露,相信我还应付得来,咱们还需将意图保秘到底要紧……” 徐经纬道:“就这么办……” 段裕从窗口看外头动静,一见屋子四周并无可疑埋伏,遂向卓大和徐经纬两人作了一下手势,长身由窗口一纵而出,一闪身就消失在黑夜中。 卓大见段裕出去,道:“看不出这厮轻功如此高绝!” 徐经纬道:“段裕不但武功高超不凡,心智也非寻常,身份更是使人难测,唉,这人才真正是令人头疼的人物。” 不说徐经纬对段裕兴起感叹的话,再说段裕离开居处之后,迅速潜向三花令禁区。 片刻之后,那高高木栅已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略略环顾,发觉三花令的明哨暗桩均已撤出,正全力在追捕那名潜入聚宝楼的夜行人。 段裕心想:“如果此刻出其不意的进入禁区,虽然被发现的危险仍大,但并非绝无成功的机会。” 当下长吸一口气,迅速移向禁区外的树林。 这片树林,段裕已出入过一次,虽是如此,他仍然不敢有丝毫大意,小心翼翼地穿林面入。 出乎段裕意料之外的是,林中原来的那些明哨暗桩,此时居然撤得一个也不剩,这情景,除了他们已全被调往参加追捕行动之外,别无理由可以解释。 如果这些三花令的哨桩不是被调参加追捕的行动,那么段裕所处的情况,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段裕心中雪亮得很,他暗地里一咬钢牙,刷的一声,飞上林梢,快速地在树上飞跃。 不到一柱香的时光,居然毫无阻拦,非常顺利地来到了高大的木栅之下,也就是进入了禁区后方的墙边。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使段裕又惊又喜,他定一定神,硬着头皮跃到木栅之上,看看底下没有什么动静,迅即纵身而下。 那木栅离地面大约有十数丈高,段裕人在空中,坠到一半之时,忽然看见地面拉起一道大网。 他暗呼不妙,可是他下坠的气力已由不得他自己控制,因为在如此慌乱的情形下,根本就没有改变坠地方向的可能。 段裕只觉人掉入软绵绵的一面网绳之中,他正想借势弹起逃生,不料那网底就势一松,两边拉网的人立刻将网口一收,段裕就此动弹不得。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自投罗网,心中又气又急,但他还是沉住了气,不敢出声叫嚷。 只听四下有人叫道:“快,快禀报上去,这边逮到了一个……” 段裕生怕身份暴露,忙抽出奇形兵器,奋力想破网而出。可是他砍了几下,就知道那网子是一种特制的绳子织成的,不由得颓然一叹。就在这个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叱,接着一声惨叫,那面绳网忽然掉了下去,网口也就张了开来。 段裕哪有放过这种机会之理,他只微微一蹬,人如脱兔,忽地闯出了那网口,眨眼间已落地数丈之遥,霍地发现前面有一条纤弱身影,遥向他招手。 段裕心知那人就是刚才奇袭三花令侍卫,掩护他脱困的人,因此毫不犹豫地快步过去。 那纤小身影一见段裕向他跑来,立刻转身领先而奔,段裕只好紧随后头,跟了前去。 片刻之后,段裕蓦地发觉他们奔行的方向,竟然是朝禁区里边深入,不由大起狐疑。 他想出声招呼跑在前面的那人,又怕惊动三花令的侍卫,心中颇有不知滋味之感。 他想掉头不顾而去,又抑止不住心中那股强烈的好奇心,终于他将心一横,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两人奔行的速度均极快,顷刻间就来到一栋精舍之前。只见前面那人路径似乎很熟,他推开花园的矮木门,消失在花园之后。段裕随后赶到,略之一看那栋精舍,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那株精舍就是他前一夜发现唐宁的地方。 这回他不再犹豫,立刻跃过花园,奔过那栋精会。 人才移近精舍门口,里边已传来一声娇滴滴的低呼,道:“段公子,快请进来!” 这声低呼正是出自唐宁之口,段裕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跨进屋内。 他人堪堪跨进门槛,鼻蝇暗香浮动,一只软绵绵的柔费已轻轻握住他的手,接着大门砰一声被紧紧关了起来。 段裕低声道:“是唐姑娘吗?” 握住他的那女子轻笑一声,道:“不是我唐宁,有谁敢如此冒失地出手握住你?” 段裕松了一口气,道:“真吓了我一跳……” 唐宁边:“走!此地谈话不便,咱们到内室好好聊一聊,唉,这些日子真叫人想苦了你……” 她的声音充满柔情蜜意,有说不尽的诱惑之力,使段裕无端地兴起一股未曾有的冲动,不禁用力地握住唐宁的柔美。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进入了内室。 唐宁轻轻地将门掩起,然后用雪白的工手将灯剔亮,盈盈地回眸一笑,道:“此地安全得很,绝对没有人会撞进来……” 唐宁的内室市置得极为雅美,使人一望之下,便有恬静安祥之感,是那么柔和温馨。 段裕吁了一口气,道:“真料不到在这种地方与你相逢!” 唐宁崭然一笑,妩媚已极,道:“谁又料得到呢?哪,你万没想到我也会在西天目山吧?” 段裕微微点头,眼光却没有离开唐宁那动人的娇靥,他的目光如痴如迷,仿佛要将唐宁看个饱才甘心似的。 唐宁噗呼一笑,掩口道:“你瞧什么呀?” 段裕笑道:“奇怪,我以前何以不知你如此美艳动人?” 唐宁道:“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段裕坐在椅子上,道:“大不一样……” 唐宁轻轻“哦”了一声。 段裕坐直身子。 他又说道:“你看来更为美丽成熟……” 唐宁阵了一声,道:“你少贫嘴,来,我们来谈正经事!” 段裕双手连摇,道:“不!不!我们不谈什么正经事,那多煞风景!” 唐宁道:“你不想知道我到西天目山来的原因和目的吗?还有,你不问我怎么来西天目山的?” 段裕道:“此刻我只想多看你几眼……” 唐宁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坐在段裕的面前,眨动那双美丽的眸子,道:“好吧! 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行了吧?” 段裕握住她的双手,将唐宁轻轻拉了过来。 唐宁只微微一笑,就投入了段裕怀中。 两人温存一会,唐宁推开段裕,道:“你也真大胆,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也敢跟我调笑!” 段裕涎脸道:“谁叫你几日不见竟出落得如此美丽?” 唐宁道:“他们今晚丢掉的那尊玉佛像,是你偷的?” 段裕心知她要谈正事,只好道:“不是我偷的……” 唐宁讶道:“你没骗我?” 段裕道:“当然没骗你,要是我偷的,我哪会潜进禁区里?” 唐宁想了一想,道:“嗯……可是除了你之外,只不知谁有这种兴趣!” 段裕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窃宝的兴趣?” 唐宁反问他道:“你说,连这点我都不知道的话,怎能设法混进三花令,而且又救了你?” 段裕道:“你的神通倒不小呀!” 唐宁道:“你可知道我姐姐唐英也在三花令吧?” 唐英在三花令,难道唐宁就凭这个关系,混进了西天目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段裕心有疑问;因此很自然地摇摇头,道:“你决计不是凭令姐唐英的关系进西天目山来的,是吧?” 唐宁道:“你实在厉害,一下子就猜出那么多问题来……” 她深情地看了段裕一眼,又道:“不错,我是一名武林前辈推介到三花令来的,因此武曼卿不但高兴地接纳,而且非常礼遇我……” 段裕笑道:“三花令总不会要你安闲地当一辈子大小姐吧?” 唐宁道:“当然!他们有求于我,我也乐予替他们效力,就拿此刻来说吧,表面上我陪你在谈天说地,其实,我并未亏了他们托付给我的工作段裕诧然而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管三花令在进行某项工作了?” 唐宁微点臻首,段裕顿时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唐宁道:“你不会知道,这次你决计猜不到……” 段裕道:“你不是奉派调查三花令宝物失窃的事?” 唐宁道:“不是!这事与我无关,你尽可放心……再说,我也不会出卖你,对也不对?” 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唐宁那含情脉脉的神态,心中的疑惑竟一扫而光,脱口而道: “是的!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 一刹那之间,段裕居然对唐宁兴出绝对信任的感觉,段裕自己亦感到莫明其妙。 唐宁笑道:“你又不肯相信我了?” 段裕道:“不,不!我绝对信得过你……” 这时唐宁靠近段裕,用手轻轻挽住段裕宽大的背部,道:“你是应该相信我的,否则就枉费我对你的一片痴情,你知道吗?我已深深地喜欢上了你……” 段裕睁大了眼睛,他深信唐宁喜欢他,但他却料不到唐宁会将喜欢的话说了出来。 他心中一阵沸腾,原以为她是一个羞怯的女孩,此刻竟然使他心跳目眩,眨眼之间,段裕已不能否认自己已经爱上了唐宁。 他将唐宁揽人怀中,狂乱地吻着她那两片诱人的朱唇,心中汹涌着情欲,使段裕再也把持不住。 唐宁霍地推开他,道:“你真的喜欢我?” 段裕越看越爱,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唐宁的爱情,点点头,道:“你难道不信?” 唐宁边:“我不是不信,只不过你今晚所表现的,与往日咱们在一起时完全不同,你以前从未想到要吻我是不是?” 段裕道:“以前我是傻瓜,我是浑球……” 一面说话,一面打了自己一下嘴巴,而同时心中忖道:“是啊,我以前为什么从未有一亲芳泽的念头?今晚却那么强烈的喜欢起来?” 段裕设法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当他一触及唐宁那一双美眸,不禁又浑身热了起来。 他那种如醉如狂对唐宁痴迷的情景,与他的性格大不相同,可惜,段裕自己并没有发觉,否则他必定会大吃一惊的。 他痴痴地望着唐宁,忽地扑了过去。 两人抱在一起,就势一滚,就滚到屋角的木床上段裕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紧紧地搂住了唐宁…… 晨鸡已唱了三遍,徐经纬却不能合目安睡,他伸了伸懒腰坐了起来。 忽然,屋外有人轻轻弹了两下,徐经纬一跃而起,将屋门拉开。 段裕一闪而入,徐经纬吁口气,道:“你这一去将近两个时辰,眼看天就要亮了,真是急死人了!” 段裕取下兵器,眉宇间喜色洋溢,徐经纬忍不住又道:“事情成功了吧?” 段裕走向自己的房中,一面漫应道:“当然!” 徐经纬道:“那好,这下子可有好戏瞧了!” 段裕突然道:“徐兄!我碰到了唐宁姑娘……” 徐经纬讶道:“唐宁?你在山寨中碰见了她片段裕道:“是的!而且她已答应要暗中接应我们……” 徐经纬皱眉道:“你已经将咱们的计划告诉她了?” 段裕怔了一怔,道:“是呀!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徐经纬道:“这事你做得太过轻率……” 段裕问道:“你是说,我们不能信任唐宁?” 徐经纬道:“这不是能不能相信唐宁的问题……” 段裕有点不悦,道:“那么是什么问题?” 徐经纬道:“你知道,咱们的计划是何等重大,万一弄巧成拙,受害的人不只你我,而是关系着沿海黎民的生命财产,这等事怎可以随便告诉人?” 段裕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我要休息一会,你请吧!” 徐经纬愕然道:“嗯,看来你已迷上了唐宁……” 段裕不在乎地道:“是又怎么样?” 徐经纬道:“那是你的私事,我管不着,不过一担牵涉到咱们之间的计划,休怪我会管……” 说着,徐经纬转身走了出去,段裕愕然坐在床前,喃喃自语道:“我迷上了唐宁?我真的会迷上她?”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断地思忖这个问题,头脑一旦冷静下来,段裕对自己夜来的举动,不禁也大觉异常。 他默默自忖,从昨晚与唐宁重逢想起,以及两人缠绵一夜的经过,一幕一幕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出来。这时天已蒙蒙的亮,段裕却是睡意全消,瞪眼躺在床上。 他暗地里下了决心,没有完成他的大计划之前,绝对不再与唐宁见面。 心里有这种决定,心绪也就好过一点,于是段裕在朦胧中睡着了。 醒来之时,日已过午,徐经纬和卓大正从屋外回来,一见段裕,卓大便道:“小子!吃饱了饭咱们要赶路了……” 段裕讶道:“赶路?咱们要离开三花令?” 徐经纬道:“是的!咱们即刻前往海龙会的总坛……” 三人吃过午饭,装束停当,屋外早有数名三花令的侍卫,拉来马匹,等候他们上路。 一行人匆匆上道,那数名金侍卫一直送他们三人到了山口,方才折回。 段裕这时才有机会开口,他道:“徐兄,咱们的计策如何?” 这句话当然是试探三花令的动向,有没有会向海龙会采取行动的可能。 徐经纬坐在马背上,道:‘咱们三人是三花令的先锋……” 三花令既然请他们三人先到海龙会去,那么是已经采取进袭的行动了? 当下段裕兴奋地道:“这么说,三花令已准备动手了?” 徐经纬道:“是的!他们已经调集精英,蠢蠢欲动,我们三个人负责先入海替他们勘查海龙会的营垒图……” 段裕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哈……徐兄,这消息大令人兴奋了!” 卓大却道:“但是咱们此去海龙会,无异闻人龙潭,可是拼老命的事啊!” 段裕道:“只要达到目的,就是拼了命也值得,徐兄,你说对也不对?” 徐经纬“嗯”了一声,心想:“段裕恨不得三花令和海龙会之间掀起一场火拼,必然另有用意,绝对不是像自己的想法那么单纯。” 他将段裕那股掩不住的兴奋之情看在眼内,不禁微觉不安,心想一味计划戮除海龙会或是三花令,万一掉在段裕的馅饼中,岂不让人笑话? 段裕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为什么心甘冒危险,促使海龙会和三花令火拼? 徐经纬一面策马而行,一面思忖着这些问题。 走了一个下午,他们在一座小镇歇息一宿。第二天上路不久,已进入海龙会的势力范围。 这一日午时,徐经纬等三人已来到了海边。海边有座小村叫大鹏湾,有一道长长的海堤和一座码头,村中倒也相当繁荣。他们三人走进村中茶楼,要了一些点心充饥,堪堪入座,就有一名形状猥琐,头戴一顶破笠的老头走了过来,道:“三位可要鲜鱼下酒?” 徐经纬迅即问道:“可有螃蟹?” 那老头露出一口缺牙,道:“公子真会说笑话,此时才立夏不久,哪来的螃蟹?想吃螃蟹得等到人秋才有!” 徐经纬道:“我一时忘了……” 老头道:“黄鱼倒是有,不过不太肥!” 徐经纬道:“不肥没关系,鲜就行!” 老头喜道:“那么我替三位弄两条来……” 说着那老头转身欲走,徐经纬却又道:“老丈!有两斤上下的,一条也就够了……” 老头道:“老汉家中有现货,公子不嫌麻烦,何不跟老汉去挑?就只有几步路……” 徐经纬想了一想,对段裕道:“两位坐坐,我去挑条黄鱼下酒……” 段裕正要开口,徐经纬已迅速站了起来,随那老头走出茶楼。 卓大讶道:“徐老弟兴致也不小,居然跑到这小渔村来买鱼下酒……” 这句话忽然使段裕恍然而悟,心想:“这其中必有原因,因此他没有接口。” 不一会,徐经纬果然提一条一斤多重的黄鱼回来,他吩咐店中备酒宰杀,然后对段裕道:“时间还早,我们喝了酒再走!” 段格低声道:“你已经接上头了?” 徐经纬略一额首,不再多言,段裕也就没有再开口询问。 三个人好整以暇地喝酒谈天,一个时辰之后,始才尽兴步出店外。 徐经纬以目示意,段裕和卓大跟在他的后头,又步出了村外,上了官道。 他们走上一个斜坡,徐经纬忽然说道:“段兄!有人跟踪咱们……” 段裕道:“我早已发觉……” 徐经纬道:“咱们要尽快设法杀了他们,否则来不及与三花今派来接头的人会合……” 段裕道:“三花令的人呢?” 徐经纬道:“刚才那卖鱼的老头就是三花令的人,据他表示,他们的接应船只,已停在码头,扬帆待发……” 段裕道:“好!咱们走到坡上村子之旁,就动手杀掉那些跟踪的人!” 徐经纬道:“就这么办,杀了他们之后,要立刻折回海边,不要耽误,否则潮水一退,咱们今天就休想出海……” 说话之间,三个人已缓步走到了斜坡上的树林。段裕使了一个眼色三人突然行动,迅即躲入树林里去。不一会,路上果然奔来三名大汉。 那三名大汉显得行色匆匆,他们发现徐经纬等三人失去了踪影,脸上不禁透出惊愕之色。 为首的那名大叹道:“小秃子,你没弄错吧?” 那名被称为小秃子的大汉道:“回甲螺的话,小的确实调查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走眼……” 甲螺道:“这就奇了,我们怎会追丢了他们……”他话才说完,修地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小秃子大声嚷道:“你……你怎么啦?” 他的另一名同伴道:“不好了!甲螺中了暗算……” 他话还没说完,人也踉踉跄跄地往右一倒,双脚一区,就此气绝。 这回剩下小秃子一个人,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心胆皆裂,拔腿就溜。 不料他的脚跟才提起,后领子却着着实实地被人抓住,双脚顿时悬空,使尽了全身力追,就是无法挣脱。 小秃子吓得魂魄出窍,忍不住大声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2” 背后传来段裕冷冷的声音,道:“小秃子,你是不是海龙会的人?” 那小秃子忙道:“是!是!小的正是海龙会的人!” 段裕松开手,使小秀于脚可着地,问道:“小秃子!你要不要命?” 小秃子转身面对段裕,但见段裕一脸寒霜,杀气腾腾,登时心底凉了半截,期期道: “小……小的要命!” 段裕迅即道:“要命容易,大爷问什么,你就据实说出来,听见了没有?” 小秃子惶恐地道:“是!是!听见了……” 段裕道:“行!大爷问你,你们海龙会怎么会知道我们出现在这大鹏湾的?” 小秃子道:“那……那是上头一早晨传下来的谕今,要我们注意像大爷你们的人物!” 段裕“哦”了一声,怒眼朝向由村子里缓步而出的徐经纬和卓大两人。 徐经纬道:“咱们的行踪显然已经暴露,段兄!这事实在太过蹊跷……” 段极讶道:“徐兄的意思是” 徐经纬飞快地接道:“海龙会在我们离开西天目山之际,就已经知道了咱们的目的,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安排入手在大鹏湾等候我们的……” 段裕恍然道:“徐兄的意思是说,三花令里边,已经有海龙会的奸细混过去了?” 徐经纬道:“兄弟的意思正是如此,要不然咱们离开西天目山之时,连段兄都不知目的何在,海龙会怎么可能预先安排入手在大鹏湾等我们呢?” 段裕沉吟一会,道:“徐兄说得也是,三花令果然有海龙会的奸细混进里边,你看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徐经纬心想:“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一走了之,脱离海龙会和三花令的这场争执,以求自保。” 但徐经纬深觉已身同骑虎,何况他奔彼江湖,主要目的就是要协助官府,荡平倭患,如今有一个绝妙的机会,他能放弃吗? 徐经纬念头电转,道:“我们还是要干下去……” 段裕正是要徐经纬这样做,他道:“好!那么我先问问这小秃子,看看能不能探点什么口风。” 小秀子不待段花开口,便道:“大爷!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段裕重重哼了一声,露出重重杀气,正要动手用刑,徐经纬己道:“段兄!小秃子只是海龙会之中的小角色,连个甲螺也当不上,他能知道什么?” 段裕想想道:“徐兄说得不错!”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甚是骇人,两道凶狠的目光直盯得小秃子打了一个哆暖,退了一步,道:“大爷饶命!” “命”字还在小秃子舌尖打转,段裕已然手起刀落,一道白光朝小秃子颈部砍下,徐经纬根本来不及阻止,小秃子早已惨呼一声,脑袋搬了家。 段格还刀人鞘,道:“这人留之没用,杀了他倒也干净!” 徐经纬望着地上三具死尸,没有与段裕争辩,因为他深知说之无益,只淡淡地道:“将他们埋了,咱们也该走了!” 段裕道,“还埋他们做什?” 徐经纬不悦地道:“你仅知杀人灭口,却不知掩埋死尸,留这三具死尸在此,不怕海龙会得知咱们的行踪吗?” 段裕道:“嗯!咱们快动手……” 于是三人将三具尸体拖进林子,动手埋好。他们三人将尸体埋好之后,也不歇息,立刻走出林外,准备赶回大鹏湾,与三花令派来接应的船只会合。 但是他们还未踏出林外,走在前面的徐经纬突然轻“噫”了一声,道:“奇怪,这四下的景物为什么改变了‘!” 卓大接道:“是啊!咱们会不会走错了方向?” 段裕道:“这不可能,咱们并未深入林中,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迷失方向……” 卓大讶道:“是呀!可是咱们走了半天,为什么还在这林子里头转?” 徐经纬和段裕一时默然无语,低头凝思。 片刻之后段裕问道:“徐兄!你看怎么样?” 徐经纬抬眼道:“我看咱们已经陷入在一种奇门阵法之中了……” 段裕诧然地看着四周,眸中不禁透出惶然之色,道:“奇门阵法?” 徐经纬道:“是一种奇门阵法不会错,而且布阵之人目的只在暂时困住我们,并无催阵取我们的性命之意……” 卓大问道:“他们困住我们干嘛?” 徐经纬道:“他们必然知道我们急着想要与三花令派在大鹏湾的人会合,所以才将我们困住户 段裕道:“这么说,这些困住我们的人,必定是三花令的对头了?” 这句话乍听起来,等于多此一问,但细细一想,段裕问得却颇为深入。 他话中之意,已经否定困住他们之人是来自海龙会,也就是说,这奇门阵法不是海龙会布来困住他们的。 既然不是海龙会派人在此布阵,则很显然另有其人,这人会是三花今的另一对头吗? 这是段裕刚才所提出的问题重点。 徐经纬自然知道段裕这一问的重点,他道:“不错!这些困住我们的人是三花令的对头,但他们的目的却不一定纯为打击三花令而来的!” 不是为了打击三花令而来,却困住徐经纬他们三个人,这倒是件令人费解的事。 因此段裕和卓大都露出惆然的表情来。 徐经纬只好解释道:“到目前为止,我也仅能推测出端倪而已,只要我们能查出布阵之人的家派来历,就不难弄清楚他们的真正意图……” 段裕喃喃道:“江湖上有哪一个家派擅长奇门阵法呢?” 徐经纬道:“段兄见多识广,这事还要段兄你多费神想一想……” 段裕倏地露出骇异的表情,道:“啊?是,是东海水晶宫!” 徐经纬道:“东海水晶宫?他们擅长阵法吗?” 段裕道:“东海水晶宫人行动诡秘,最擅长阵法及媚术!” 徐经纬皱眉道:“媚术?” 段裕道:“是的!东海水晶宫的女子,个个妖饶艳丽,而且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媚术,定力再高的男子碰上她们,也得神昏颠倒,落入她们的算计之中……” 徐经纬笑道:“这真是新鲜事儿,天下居然有这种专门以媚术诱人的家派,实在无耻之至!” 段裕道:“徐兄千万不要小觑她们,东海水晶宫人手段狠毒、邪恶之至,比毒虫还怕人……” 他说话时的表情甚是惶恐,声音也极为不自然,使徐经纬兴起莫大的兴趣,道:“段兄一定吃过她们的亏?” 段裕道:“在下并未吃过她们的亏……” 既然没有吃过东海水晶宫人的亏,段裕在谈论她们之时,何以表现得那么惶恐的样子? 徐经纬好奇的思忖一下,立刻恍然道:“那么段兄必定跟东海水晶宫有什么过节吧?而且她们手段狠毒,段兄亦深有所悉,对也不对?” 段裕废然一叹,道:“是的!兄弟确是与东海水晶宫,有一段很深的过节!” 徐经纬道:“这就对了!她们悄然布阵困住我们,敢情是为了对付段兄一人!” 段裕道:‘加果这阵式确是东海水晶宫人所布下的,徐兄之言就不离谱了!” 他的神情甚是焦虑,显见段裕确是非常忌惮东海水晶宫。 这时卓大忍不住道:“东海水晶宫既然只与你结仇,她们为什么连我和徐老弟都困了起来?” 段裕耸耸肩道:“这个……晚辈也不知道!” 徐经纬接口道:“会不会是为了对付三花令?” 段裕想想道:“不会是吧?因为据兄弟所知,三花令虽然与东海水晶宫不和,但东海水晶宫人与海龙会亦不相往来,所以她们困住我们之举,很可能只是为了除掉我们三人而已……” 他将“我们三人”的语气特别加重,想激起卓大和徐经纬两人的同仇敌代之心,好帮他应付东海水晶宫人。 徐经纬听得出他的语气,微微一笑,道:“不论东海水晶宫人是不是仅为了对付段兄你一人,或者对付咱们三人,横竖我们三个都已经受困了,就该合力设法脱困才对……” 这席话使段裕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徐兄好意……” 卓大道:“但我们如何走出这捞什子的阵式?” 徐经纬道:“让我想一想……” 徐经纬既然表示要想一想,无疑地他必然懂得奇门阵法的布置。 段裕闻言,脸色立刻转缓,也没有先前的紧张。不错,徐经纬自幼就钻研过奇门阵法,这方面他确有专长。只见他很用心地四下观察,时而播头沉思,时而来回走动。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忽然振奋起来,道:“我记起来了,这是最寻常的七星阵,走!你们随我向前走!” 段裕料不到徐经纬那么快就想出出阵之法,有点怀疑地问道:“徐兄没看走了眼吧?” 徐经纬蛮有把握地道:“决计不会看走了眼……” 卓大道:“那么徐老弟赶快带路!” 他是绝对相信徐经纬的能耐,因此忍不住出声催促。当下徐经纬在前,段裕和卓大紧紧跟随,三个人很顺利地迈步前行,不一会果然上了官道。 段裕吁了一口气,道:“咱们总算出了七星阵!” 徐经纬道:“咱们赶快到大鹏湾码头,否则联络不上,就大大误事,走!” 说走就走,三个人一路奔回大鹏湾,顿饭工夫,又回到了那座小渔村。 他们奔向码头,走在前面的徐经纬忽然中途停步,满脸疑惑之色,道:“唉?村子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卓大略一环顾,道:“是呀!大白天一个人也没有,真怪!” 段裕忽觉毛骨惊然,急促地道:“不好了!咱们中了埋伏!” 他一言才罢,修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啸声,接着四面八方冒出了大批白衣长发,人鬼不像的神秘人,缓缓向他们三人合围过来。 段裕一见那些人的装束,迅速恢复冷静,道:“原来是毒火教的人!” 他怕的是碰上东海水晶宫人,此刻发现围住他们的是毒人教之人,心中顿时笃定不少。 但见那些白衣长发怪人出现之后,接着又冒出一群黑衣长发及黄衣长发的人来,他们除了服饰颜色有别之外,其他装束大致相同,表情个个同样冷峻骇人。 徐经纬听说来的是毒火教的人,登时想起昔日他和卓大在杭州城内,打伤了毒火教三毒之一的黄毒之事,心中便有了计较,道:“这些怪物敢情是找梁子来的!” 段裕道:“找谁的梁子?” 徐经纬道:“你待会便知!” 果然带头的毒火教白毒,一面桀桀怪笑,一面逼近卓大,道:“好小子!你打伤了本教黄毒,却还敢在江湖上走动,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卓大怔了一怔,猛然记起打伤黄毒的事,道:“怎么样?你也想挨一拳?” 那白毒怒目一张,丑脸上充满了重重杀机,大有杀死卓大认消心头恨之慨,道:“今日不将你碎骨粉身,誓不甘休!” 但见白袍一扬,忽地欺近卓大,迎头就是一掌劈下! 卓大兀自愕然地站在原地,生似没看见那白毒已向他全力扑来似的,使段裕忍不住出声道:“老前辈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白影一闪,白毒一双赤红的毒掌已晃到卓大面前,眼看就要触及卓大的身躯。卓大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宛如大梦初醒般地,将身子微微后仰,同时快逾闪电地抬起右脚踢了出去!此举虽然看似轻率,但却把握了攻守之间的精、妙。狠。准等特点,完美已极。 白毒但觉自己在对方这一脚的攻势之下,屏障尽弃,机会全失,慌得他不得不撤招换式,改攻为守。尽管白素撤式之快,令人踉花撩乱,叹为观止,无奈卓大掌招更快,一脚才踢出去,当胸又是一拳!那白毒骇出一身冷汗,噗一声被打得摇摇晃晃,退了七、八步之多。 双方这一交手,自始至终,所花的时间只不过眨眼工夫而已,结局却是令人大出意料,没想到阜大居然反败为胜,打伤白毒。 毒火教的另一毒黑毒怔了一怔,有点不相信白毒会败得如此之快,快得使他想救援都来不及,忍不住讪讪地道:“二哥!你的伤势如何?” 第二十一章 恶虎狞狼军旗盟 白毒强按住翻腾上涌的血气,道:“没……没关系,三弟!那小子果然大有来历,咱们万不可逞能力拼!” 黑毒听见白毒可以开口说话,登时放心,道:“水晶宫宫主已经警告过我们,黄毒大哥也一再表示,那浑小子武功诡异,二哥你偏要强行出手白毒挥挥手阻止黑毒说下去,道:“咱们快依照水晶宫主的指示,布下毒火阵收拾他们要紧……” 黑毒答应一声,自袖中拿出一面彩旗,举起来挥动数下,那些毒火教的徒众,立即迅速移位布阵,不一会便将徐经纬他们三人围在核心。 徐经纬见状皱眉道:“这些毒火教的人,莫非也在行阵布法吧?” 他一言未完,毒火教已经布阵完成,困在阵中的三人,突然有陷入千军万马包围之中的感觉,只觉得四下密密麻麻站着毒火教的人,看不出有一处空虚可供突围。徐经纬凝神思忖突围之法,那些毒火教的徒众,却在此时迅速向后疾撤。他们的动作奇快,但行动却颇一致,不仅有条不紊,而且一点也不因朝后移动以致弄乱了阵式。 段裕问道:“他们这是干什么?不战而退?” 徐经纬道:“哪里是不战而退,他们要扩大包围圈,使阵式运用达到灵活的境界,然后就攻击我们……” 段裕道:“他们只是人多而已,冲出去他们未必就能堵得住我们,走!咱们快冲!” 徐经纬摇摇头,道:“太迟了!喏,你们看!” 段裕和卓大依言凝目循徐经纬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多出了十几把冒着浓烟的火炬,接着他们的四周又出现了好几十把相同的火炬。 毒火教的人将那些火炬全插在地上,一时熊熊火光四起,威势甚是骇人。 卓大讶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他说话之时,眼睛一直注视着前面,话一说完,忽然瞠目结舌,惊呼道:“毒……毒火教的人怎么一下子全不见了?” 段裕也发现情况有异,道:“是呀!那些家伙都跑到哪里去了?” 徐经纬道:“他们仍在原地不动,只是这回我们再也分不清楚他们的位置了!” 卓大道:“这就奇怪了,只隔了一层烟火,我们为什么看不清他们?” 徐经纬道:“这就是阵式变化的厉害之处,咱们准备应付第一波攻势吧!” 段裕道:“徐兄的意思是说,他们掉在地上的那些冒烟的火炬,就是一种奇门阵法?” 徐经纬道:“是的!咱们已经陷在阵中,等下他们必然催阵攻击,两位要特别注意……” 他说得如此慎重,使段裕和卓大不能不提高警觉。 场中忽然间静了下来,使原来紧张的气氛,显得更为高涨。 霍地场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充满了激昂、凄冷的味道,入耳震撼心弦,使人不寒而采。 徐经纬急促地道:“两位注意,他们就要催阵攻来了!” 语音一落,阵式东北角的地方,侯地涌起一股五彩缤纷的浓烟,有红。有黄等颜色,煞是美观。那股浓烟涌现之后,随着风势缓缓拥向徐经纬他们三人立身的地方。 只见浓烟逼近,连连翻滚汹涌,上下腾飞,令人目不暇思,眼花撩乱。 段裕讶道:“这又是什么名堂?” 徐经纬道:“等下那股浓烟一逼近我们,我们便将陷入阵式之中,不但分不出敌我,就是距离方向也会产生错觉!那时就是毒火教出手的时候了!” 段裕忧虑的道:“这可怎么办?徐兄有没有应付的办法?” 徐经纬没有回答,凝思一会,道:“我们先设法避过他们的第一波攻势再说……” 段裕心想:“敢请他还没有看出这阵式的来历,而毒火教的攻势可能很快就要发动了。” 他正在思付之间,那股五彩缤纷的浓烟,突然自四面八方激射而到,不一会就将他们三人掩遮起来。三个人一陷入浓烟围绕之中,修觉四下一暗,居然伸手不见五指,不禁心头齐齐一凛! 卓大首先嚷道:“徐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经纬急道:“卓大哥!小心你的左右……” 他的声音极为急促,同时微显紧张,由此足见毒火教的攻击,可能随时而来。 徐经纬的警告才说出口,那边卓大已怒斥一声,快速地推出了一掌,一面骂道:“他妈的!那些毒火教的王八羔子,果然混帐透顶,无耻之至!” 段裕在卓大身边道:“怎么回事?” 卓大接道:“他们欺负咱们看不清四周景物,居然抽冷子想暗算老子!” 徐经纬道:“看情形咱们三人最好背靠背站在一起……” 段裕道:“对!这样才能顾前顾后,专心一意应付自己前面的敌人……” 说话之间,三个人已靠在一起,成为一种三角攻势,登时心情安定不少。 徐经纬正要设法使他们三人恢复原来的攻势,突然之间,左侧又有人抡刀攻到。他几乎措不及防,险些被对方的长刀所砍中,匆忙中脚步移晃,一式蟹行八步的救命奇招,堪堪躲过那一刀之势。由于毒火教的暗中袭击,徐经纬不禁心中火起,忽地拍出一掌。这一掌迅如奔雷,又是徐经纬在盛怒之中出手,当真锐不可当,浓烟中倏地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有人扑倒在地。 徐经纬一招得手,他心知想与卓大和段裕再次取得联系,事实上已经很困难,因为毒火教趁那阵浓烟,已全力发动阵式攻了过来。他心念电转,一面注意毒火教的攻击,不一会人已深入阵中。 这次徐经纬感到那四下的浓烟越聚越多,几乎已布满了方圆二、三丈之处。 尤其那些浓烟浮动迅速,不论他身形如何移位,那股浓烟仍然如影随形般的,向他涌至。这是令人伤透脑筋的事,因为人困在浓烟之中,等于置身在挨打的地步,主动权完全操之在敌。 这情形对徐经纬等三人来讲,是非常不利的,徐经纬心里明白得很,如果不设法驱散那一股浓烟,或是设法逃出浓烟笼罩之下,后果必然不堪想象。 徐经纬抑住焦虑的心情,凝立静思,霍地憬然而悟,心想:这些浓烟原就轻飘飘地随风浮动,人在浓烟中移位,带动空气,浓烟岂有不跟随涌至之理? 如果凝立不动,则浓烟必然会渐渐静止,说不定会随风上升或下降,这一来岂不可使浓烟轻淡了吗?徐经纬一想通这项道理,立刻静立不动,心想除非有人攻来,我就这样保持不动的姿态,看你们奈何得了我不?他一屹立静止,身畔的浓烟,果然变得柔和许多,不再激荡变幻令人摸不清方向。如此下去,要是毒火教的人乘虚攻人,静止的浓烟必然会有变化,徐经纬不是可以预先得知警告而有所防备吗? 徐经纬心智过人,他这一静立不动,使外层的毒火教徒一时之间,对他莫测高深,不敢轻举妄动。片刻之后,徐经纬四周的浓烟,已经静止下来,使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戒备着,一面筹思应该如何通知段裕和卓大的方法。忽然,他的右前方的浓烟又快速地激荡起来。徐经纬心知有人掩至,忙运力贯右掌,准备出手痛击掩来的那人。 他看准距离要发掌劈过去,修地传来段裕轻微的呼唤声。 徐经纬忙回答道:“段兄!你再向前走两步,我在这儿……” 段裕讲道:“徐兄看得见我吗?” 徐经纬道:“看不见,但我知道作约略的位置……” 说话之间,段裕和卓大果然相偕出现,又与徐经纬会合在一处。 段格问道:“徐兄刚才是以声音判断出我的位置的吧?” 徐经纬摇摇头,道:“不是!我另有方法!” 段极想了一想,仍然想不出徐经纬能在浓烟中辨认出他的位置之法,不觉问道:“徐兄另外有什么方法?” 徐经纬道:“人在浓烟中走动,自然带动烟雾,兄弟就是凭此判断出段兄的位置的!” 段裕恍然道:“原来如此!” 接着他以兴奋的口吻道:“既然有这个方法可辨识敌人的位置,我们只要以逸待劳,仔细注意四周浓烟的浮动,毒大教岂能奈何咱们?” 卓大亦道:“段裕说得也是,徐老弟认为如何?” 徐经纬道:“小弟正计划用以静制动的方法,来破除这个阵式!” 段裕问道:“徐兄的方法是” 徐经纬迅即接道:“咱们各守住一个方向全神注意岚烟的变幻,一发现有敌人欺近来,立刻就地发举攻他们,但却不要被诱离开自己的位置……” 段裕道:“此法或许可行,不过主动仍然操在毒火教,我们仅能防止他们的偷袭,却无法脱困的,实非长久之策……” 徐经纬道:“也不尽然,段兄试想,这股岚烟诚然又浓又密,但是它们能够历久不散吗?” 段裕恍然道:“小弟明白了!徐兄的意思是要咱们暂时稳住,等阵中岚烟飞散之后,再行设法脱阵,对也不对?” 徐经纬颔首道:“在下正是此意……” 卓大道:“那么咱们就依言去做!” 卓大似乎从不反对徐经纬的决定,足见他对徐经纬信任之诚,至深至大。 段裕虽然觉得徐经纬的方法不够积极,只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段裕委实不能不依照徐经纬所指示的办法去做。 于是三个人均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正前方,注意层层浓烟飘动的情形,以防备毒火教突施的暗袭。他们得到徐经纬所悟出的这个诀窍,毒火教几次利用浓烟的掩护所施的偷袭,果然都被识破,片刻之后,毒火教已有十数人受了伤。 那一股凝聚的浓烟这时果然变得淡薄许多,毒火教想靠它掩护,也越发困难。 卓大发觉透过浓烟找出毒火教掩进来的杀手,已不像先前那么困难,不禁高兴地道: “徐老弟的方法真不错,咱们再等一会儿,大概就可出阵了……” 段裕这时也信心倍增,不觉暗暗佩服徐经纬的判断。 毒火教突然停止利用浓烟掩护攻击,显然他们也看出阵式已成强弩之末,那一股浓烟已渐渐失去了效果。片刻之后,那股漫在阵中的浓烟,已开始谈了下来,困在阵中的徐经纬等三人,渐渐可以看清四周的景物。 段裕不禁嘘了一口气,道:“这鬼阵法不破自解,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哈哈……” 徐经纬目注四方,冷冷地道:“段兄先别高兴,危险的还在后头呢!” 这时阵中浓烟已散得差不多,段裕闻言抬眼打量四下,但见毒火教的人仍然执看兵器,遥遥地将他们三人围困起来。 除了他们三人仍然被围之外,段裕实在看不出眼下的境况,比刚才浓烟未散之时更凶险。 是以他忍不住抬眼凝注徐经纬。 徐经纬淡淡地道:“毒火教的人正在重新调整阵式,适才那股浓烟奈何不了我们,这回他们使出的手段必定更加厉害,段兄千万不可大意!” 段裕正要说话,忽然发现毒火教的人取出一截截长长的竹管,吹了起来。开始时,竹管吹出来的声音,有点像高亢的笛声,渐渐地,声音由高亢而低沉,也由大而小,交织成一股极为难听的杂音。 卓大不禁讶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徐经纬道:“这是藏地魔音门的魔音……” 段裕道:“藏地魔音门?他们怎会跟毒火教搞在一起?” 徐经纬耸耸肩道:“这个谁知道?” 段裕又待开口,竹管吹出的声音忽然转为呜呜悲吟,人耳凄凉,使人莫明其妙地打心底涌出一胜悲哀的滋味。 段裕惊道:“果然是藏地魔音门的魔音,而且出自魔音门四者老三哀尊者的杰作……,, 藏地魔音门有喜、怒、哀、乐四尊者,他们擅长以魔音伤人,这竹管吹出来的声音,既是使人入耳心悲,那么出自哀尊者的杰作应该不会错了。 竹管吹出那哀怨的声音不一会儿使人再也忍受不住,卓大第一个被感染得老泪纵横,无端地悲泣起来。徐经纬心头亦觉使闷难舒,似乎很不得痛哭一场,虎目中泪光隐现,大有伤心哀怨之慨。段裕先是透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接着频频挥泪,哭得伤心已极。 站在阵外的毒火教白毒和黑毒,陪着一名硕大的僧人和一名妙龄红衣女郎,全神注视着徐经纬三人的反应。 那名高大的僧人,一张脸拉得长长的,眼皮微微下垂,愁眉苦脸的表情,好像有满腹的辛酸,使人一见之下,莫不兴出同情怜悯的感受。他身旁的那名红衣女子的模样,恰恰与他大异其趣:美丽天真的黛脸,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丰盈适度的身材,宛若一朵盛开的玫瑰,诱人已极。 而她的眉宇之间又一直充满着愉悦的笑容。他们两人站在那里,是那么不相配,只看得徐经纬大皱眉头。 这时只听白毒恭谨地对那怪异的僧人道:“哀尊者!你看还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入阵抓他们三个人?” 哀尊者将马脸拉得更长,一副浩然欲泣的样子,用呜咽的声音道:“你不用急,反正东海水晶宫小红姑娘所摆下的回原阵,足以困住他们,多等一会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到最后,语音居然越加颤抖,就像伤心得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名红衣女子却笑盈盈地道:“多承哀尊者看得起我们东海水晶宫……” 她一开口说话,声音呖呖莺莺,使在场的人听在耳中,莫不有婉转悦耳之感。 顿了一顿之后,小红又崭然道:“哀尊者说得不错,咱们多等一会儿无妨,本宫的回原阵非比等闲,他跑不掉的……” 黑毒看了白毒一眼,道:“是!小红姑娘既然如此嘱咐,咱们就多等一会儿,待哀尊者的魔音奏效,再人阵擒人!” 小红嫣然一笑,道:“只不知哀尊者的魔音什么时候可以奏效?” 哀尊者哭丧着脸,道:“等贫僧的魔音传脑,他们三人便会痛哭不止,理智尽失,最后昏迷不醒……” 他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要费多久的时间,才能使徐经纬他们三人昏迷的话来。 小红很有耐心地又追问一句,道:“那要多久呀?” 哀尊者悲声道:“要,要一盏热茶的光景……” 他舒了一口气,就像说出刚才那么短短一句话,令他甚觉痛苦的样子。 又道:“黑毒兄!请吩咐贵教弟子,多费点力气,将贫僧所传的魔音吹得响亮一些,那,他们三人就更禁受不住啦!” 黑毒迅速答应一声,旋即下令手下,拼力将那特制长竹管,呜呜地吹奏起来。一时之下,魔音靡靡,在阵中的徐经纬三人立刻压力大增,胸臆之间,尽是一片哀怨欲绝的伤心事,齐齐悲从哀来。 小红在回原阵外看到徐经纬他们三人,那种悲不自胜,情不由己的情景,愉悦地道: “藏地魔音门的神功,当真教人开了眼界,依小妹看来,再有半盏热茶的工夫,他们三人就会昏迷了……” 哀尊者道:“姑娘眼力惊人,的确再有半盏热茶光景,咱们就可抓人了!” 小红微微笑着说道:“咱们待会抓人之时,可别忘了大家的约定!” 白毒道:“姑娘放心!你们东海水晶宫要的是段裕,我们毒火教要抓卓大那小子,徐经纬则归藏地魔音门所有,讲好了不会有人异议!” 小红将眸光移向衰尊者,显然是要哀尊者提出他的意思。哀尊老干咳一声,道:“就这么决定,咱们说一不二,我们藏地魔音门要的只是徐经纬他语音才落,远处忽然铿锵一声,传来清远冷寂的琴音,使人心弦为之一震。 琴音锋地响过,四下倏地静了下来,十数名执着特制长竹管,吹奏魔音正起劲的毒火教弟子,不约而同地全停了下来。 他们兀自拿着长竹管,但脸色均一片迷惘,仿佛适才那一声琴音,将他们的心神迷住了似地。 小红道:“看!阵中徐经纬他们三人,似是清醒过来了……” 众人齐将目光投入回原阵中,但见徐经纬他们三人已恢复了冷静,不再有刚才那种伤心欲绝的场面。 哀尊者急道:“不好了!有人破了贫僧的魔音神功!” 黑麦道:“这!这如何是好?” 小红道:“快!快吩咐你的手下,再将庭音吹奏起来……” 黑毒拿服朝哀尊者瞧,只见哀尊者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吆喝一声,催促手下继续吹奏魔音。 那些毒火教的弟子,经黑毒这一吃喝,方始如梦初醒,怔怔地你看我,我看你。 黑毒心中大急,嚷道:“他妈的!你们这些混帐小子,吹啊!快快吹起回音呀!” 毒火教的吹手,这时才纷纷将长竹管凑进嘴唇,又呜咽地吹将起来。 黑毒嘘了一口气,道:“幸亏他们没忘了调子,嘿嘿……” 他于笑了两声,突然发现衰尊者和白毒,面无笑容地盯着回原阵瞧,就是一直笑盈盈的小红,此刻也表情严肃地凝视着阵中。 黑毒一想不妙,也将眼光移向徐经纬他们。 但见徐经纬他们三人跌坐地上,背靠背,表情安祥肃穆,仿佛入定的老增。 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望而知,徐经纬等人已经气宇神定,杂念尽除,恢复了原有的冷静。 黑毒皱眉道:“哀尊者!那三个小子好像不怕你的魔音哩……” 哀尊者眼圈一红,道:“他们定力虽强,但是贫僧不信他们有祛除庭音的能耐,咱们走着瞧好了……” 黑毒道:“我看咱们不如一拥而上来得干脆……” 白毒亦道:“是啊!咱们人多势众,干脆人阵抓人算了!” 小红倏地冷哼一声,道:“人多有什么用?但只段花那厮,咱们想抓他都不容易,何况还有姓徐的和姓卓的?” 哀尊者也冷冷地道:“敢请你们兄弟信不过贫僧的魔音和小红姑娘的回原阵?” 他的语气充满怒意,黑毒慌忙道:“没……没有这回事,我们绝对信得过两位的安排……” 白毒亦道:“就是呀!要不然我们兄弟何必找两位来帮忙!” 小红笑一笑,道:“那么你们就别出坏主意,等着抓人好了!” 她的脸上虽然笑意甚浓,但语气却不怀好意。 黑毒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道:“有道是夜长梦多,如果如此拖延下来,姓徐的援手一到,咱们几个月来的心血岂不白费了吗?” 小红道:“难道大家都是饭桶吗?咱们出动了那么多人,如果抓不到他们三人,岂不无大的笑话……” 她的话才说完,白毒倏地大声道:“你们看!阵中那三名小子,又已被魔音所动了!” 大家将目光凝注在阵中的徐经纬等人,果然看到他们三人,又已悲容满面,露出反常的神情来了。 哀尊者嘘了一口气,道:“这次或许可以抓人了!” 不料他一语未了,远处倏地又钻的一声,传来清晰的琴音。 哀尊者脸色大变,道:“这……这琴声是怎么一回事?” 小红皱着眉道:“人家弹琴,干我们什么事?大师何必紧张?” 哀尊者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突如其来的琴音,大有破除贫僧魔音的可能……” 说话之间,阵中的徐经纬等三人,果然又恢复了常态,看得小红微微一震,道:“那琴音果真可以破除大师的魔音……” 这时远处的琴声又重新弹起,琼瑶锋挣,人耳动听,使人心神为之一畅。 阵中的徐经纬舒了一口气,道:“幸亏成姑娘适时赶来,否则咱们三人今日断难逃出哀尊者的魔音……” 段裕讶道:“会是成姑娘来了?” 徐经纬道:“一定是她!” 段裕凝神聆听那琴音好一会,微微颔首道:“确是成姑娘的扶渠琴所弹奏出来的琴音不错,否则不可能弹出如此天然意韵……” 那琴音这时已完全压制了哀尊者的竹管魔音,使在场的人均沉醉在那优美的音色之中。 只听琴音如行云流水,越来越近,有时如天地般那么广,如风水之荡,有时如蜻蜓点水,粉蝶浮飞,轻盈清脆,有时更如钟鼓之巍巍,有金石之韵,浑如天成。 段裕不禁赞叹道:“成姑娘琴艺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听那琴音的境界,温润调畅,清回忝韵曲折,立声孤秀,委实令人闻之赞叹……” 徐经纬笑道:“美而不艳,哀而不伤,质而能文,辨而不诈,是古琴的特质,成姑娘这支琴曲确是把这种特质都表达出来了!” 他们完全陶醉在成如岑的琴曲声中,连毒火教、哀尊者及东海水晶宫人已完全退走,回原阵不破自解都还没发觉。 过了一会儿,卓大先道:“你们看!咱们什么时候跑到这鬼地方来的?” 徐经纬和段裕闻声打量四周,只惊得他们两人瞠目结舌,大为骇然。 原来他们自从被东海水晶宫的回原阵困住之后,根本没有走多远,但这时他们三人却同时发现置身在一片乱葬岗之中。 卓大讶道:“咱们明明在大鹏湾的渔村中被困住的,什么时候跑到这儿来居然都不知道!” 段裕道:“当然是咱们自己走来的……” 卓大道:“咱们自己走来的?” 徐经纬笑道:“是呀!你以为有人抬着咱们来的吗?” 卓大摇摇头道:“自然不是被人抬来的,只是……只是……” 徐经纬很快地接口道:“只是怎么走来的,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对也不对?” 卓大道:“是呀!难道你知道?” 徐经纬露出苦笑,道:“我自己也摸不清楚,不过我倒想起了一个解释……” 卓大问道:“什么样的解释?” 徐经纬道:“咱们被回原阵困住之后,曾经与毒火教的人交过手,可能在闪躲挪移之间,不知不觉地移到了此地……” 段裕接着说道:“嗯!当时咱们根本不辨方向,不知四周景物,所以移到此地来,连自己都未发现,徐兄这项解释似乎有点道理……” 卓大正待开口说话,那琴音却倏地中断。 徐经纬讶然道:“一曲琴音未了,成姑娘居然不再弹奏下去,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时他们三人才发现哀尊者。小红和毒火教的人,竟然一个都不见。 徐经纬心底一震,道:“糟了,成姑娘处境可能已相当危险,咱们快去看看!” 说罢徐经纬转身就要走,卓大诧异地道:“咱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徐经纬指指海边的方向,道:“琴声自海边传来,咱们自然朝那个方向寻过去!” 段裕却道:“成姑娘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力,就算是毒火教的人倾巢而出,也未必伤得了她,徐兄,咱们还是赶往海边搭船要紧……” 徐经纬坚决地道:“不行!成姑娘人孤势单,纵使有一身绝高的功夫,毕竟毒火教的人多,何况又有藏地魔音门的哀尊者,以及东海水晶宫的人助阵,咱们非去看看不可!” 他说得又急又快,一口气将话说完,人已纵身向边奔了过去。 这一来段裕连劝阻的机会也没有,只好紧跟徐经纬之后,和卓大两人追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了海边,”但见大海茫茫,沙滩上却一个人影也不见。 徐经纬住脚打量一下,透出诧异不解的表清道:“怪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卓大和段裕也已跟了上来,卓大道:“咱们会不会弄错了方向?” 徐经纬道:“不可能如此,因为琴音明明是从这海边传出的!” 段裕也道:“是啊!这该如何解释呢?” 徐经纬站着思忖一会,突然发现有两名壮汉从前面奔了过来。 那两名汉子奔行的速度相当快,一会儿的工夫,就来到了徐经纬他们三人的面前。 徐经纬正想开口请教那两名汉子,不想左边那壮汉却先开了口,道:“敢问三位之中,可有姓段的壮士?” 段格接道:“你们找性段的干嘛?” 那先前说的汉子,恭声道:“有人请他移步上船一叙……” 段裕道:“是谁?” 说话的汉子抬起眼来,神情突告冷峻,很机警地凝思一下,才道:“阁下如果是段裕,在下才能说出是谁来,要不然阁下没有必要知道……” 段裕哈哈一笑,道:“你怕有人冒充段裕,骗你说出那人的身份,对也不对?” 那人爽快地道:“不错!” 段裕道:“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本人若是有意冒充段裕的话,适才你前来搭讪之时,本人早已一口承认,何需等到现在?” 那人却道:“不然!阁下刚才若是一口承认自己是段裕,在下却未必就会相信……” 段裕皱眉思忖一下,道:“你的话有道理,因为本人若是段裕,在不清楚你们找他的意图前,自然不会贸然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顿了一顿,又很快地接下去道:“然而本人刚才要是迅即说出我是段裕,你们心中必然也会信了一半,是也不是?” 那人眸中透出诧然的表情,思忖一下才道:“这……为什么?” 段裕道:“第一,你们虽然没有见过段裕,但要你们前来寻段裕的人,必然见过,而且已经将段裕的容貌向你们仔细描述过,所以你们一发现我,便知道上前搭讪,本人这话没错吧?”那入道:“当然没错,否则我们怎能找到你们?” 段裕笑笑又道:“第二,命你们来此的那人,必定也知道我们三人结伴而行,而且出现在大鹏湾一带,要不然你们不会到这海滩寻人,是也不是?” 那汉子迅即道:“是的!我们是奉派到这儿找段裕的!” 段裕道:“这就是啦!那么刚才你见面问起之时,本人若是自承我就是段裕,难道你还会有什么怀疑的吗?” 段裕的容貌。行踪,既然都与那汉子所知的吻合,那汉子当然不会有所怀疑。 因此他忍不住点点头,道:“那么阁下就是段裕了……” 段裕反问道:“你认为本人是不是?” 那汉子道:“应该不会错……” 段裕迅即道:“那么你将那位想见我的人说出来……” 说了大半天,段裕为的是使那汉子相信他自己没找错人,目的原来还是要那汉子说出难支使他来的。 由此可见,段裕这人行事之谨慎,心计之高明,非常人可比。 那汉子果然忍不住说道:“是唐姑娘命我来此的……” 段裕问道:“哪一位唐姑娘?” 那汉子道:“唐宁姑娘……” 段裕讶道:“唐宁?她什么时候到这大鹏湾来的?” 他说话之时,目光移向徐经纬,示意徐经纬注意唐宁突然出现在大鹏湾那汉子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却不知唐姑娘什么时候驾临大鹏湾……” 从那汉子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唐宁的身份特别,那汉子仅是一名下属,他不知唐宁什么时候到大鹏湾来之事,是可理解的。 徐经纬突然插言道:“你是三花令的弟子?” 那汉子摇头道:“不是!” 段裕又问道:“那么你们是四川唐门的弟子了?” 段裕心想:“唐宁目前住在三花令,西天目山总坛,这汉子如果不是三花今的弟子,那么应该是四川唐门的人,因为唐宁本来自四川唐门。” 不想那汉子又摇头道:“我们也不四川唐门的人……” 这就令人不解了,段裕心里头突然对唐宁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忖道:“想不到唐宁这丫头如此莫测高深,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心中一有如此不安,段裕顿时恨不得快点与唐宁见面,当下说道:“你们带我去见唐姑娘……” 那汉子道:“好!请随我来……” 他发现徐经纬和卓大也有随他前去会见唐宁的意思,忙又道:“唐姑娘嘱咐只见段裕一人,两位可不必跟来了!” 卓大怒道:“谁稀罕见那丫头!” 徐经纬道:“段兄请借一步说话!” 段裕打住去势,朝徐经纬走过去,两人离开那两名汉子。 徐经纬道:“段兄决意去见唐宁,兄弟自然不便反对,但有一事兄弟不能不说在前面……” 段裕问道:“什么事?” 徐经纬道:“有关前往海龙会的事,难道想半途退出?” 段裕笑道:“放心!小弟决计不会半途退出,小弟一定陪徐兄前往海龙会……” 徐经纬讶道:“但是!咱们先得找成姑娘,看看是不是碰上了危险,然后赶到码头搭船,你这一去找唐宁,耽搁了怎么办呢?” 段裕指着不远处那一片茫茫大海,道:“徐兄!潮水已退,咱们非等子时过后,是出不得海的,此刻离子时尚有四、五个时辰,我答应无论如何,在今夜子时之前必定赶回,可以吧?” 徐经纬道:“小弟就是要你这一句话,行!你请吧!” 段裕抱一抱拳,举步迎向那两名带路汉子,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道:“至于成姑娘,小弟一直认为她不会有危险,就是碰上什么凶险,以成姑娘之才智武功,不用我们操心,也必定能化险为夷。” 徐经纬道:“成姑娘之事,段兄暂且可以不必管,兄弟自有道理,不过段兄今晚子时之前,务必要赶回来!” 段裕道:“一定!但咱们约在什么地方碰头?” 徐经纬道:“就在今午咱们吃饭的那家茶楼……” 段裕道声“好”,将身上的奇形兵器挂好,旋即转身与徐经纬作别,随那两名汉子而去。 卓大等段裕走远之后,问徐经纬道:“我们两个人此刻去找成姑娘了吧。” 徐经纬拿眼注视那渐退渐去的海潮,道:“是的!反正今午已错过潮涨之期,只有等待子时过后了!走!我们找成姑娘去!” 说着正要转身,前面倏地蹄声大作,奔来四匹骏马,四名配刀骑士,眨眼间已来到徐经纬面前。四匹马宛如一阵狂现,迅速卷到,但见扬起一阵沙尘,徐经纬抬眼处,那四名骑士巴勒马走在面前,用冷眼直向他和卓大瞧。 徐经纬心里有气,道:“四位壮士有何贵子?” 中间一名干瘦中年汉子,咳了一声,道:“请问哪一位叫徐经纬?” 徐经纬道:“在下便是!” 那中年汉子皱眉道:“你真是徐经纬?” 徐经纬冷笑道:“你不信?” 中年汉子向他的三名手下以目示意,四个人一齐下了马,将马儿交由一人拉起,其余三人则同时拉出了兵器,缓步走向徐经纬。 他们三人来势汹汹,使徐经纬为之一怔,道:“敢情你们是找碴儿来的?” 为首的那名枯瘦汉子冷冷道:“正是!你亮兵刃吧!” 徐经纬淡淡一笑,道:“在下从不携械,你们尽可动手,不过,在动手之前,你们以不能将身份门派告诉在下?” 那汉子扬扬手中长刀,道:“你试试我们的身手,不就知道了吗?” 徐经纬怔了一下,那为首汉子已招呼他的同伴道:“伙计!并肩子上!” 其余三人答应一声,立刻舞动长刀,随那名瘦骨鳞峋的为首汉子,冲向徐经纬。 徐经纬不觉退了一步,左侧那人倏地长刀一抡,发出一股洪洪刀风,用力砍下。 他的刀法极为诡异,砍下之势非劈非剁,但其式甚速,有如江河下泻,怒瀑倒悬,叫人为之眼花缘乱。 徐经纬仍不知对方这一招的来历,不敢妄拆,忙又退了一步。 但是第二名敌人却在他后退问避第一刀之同时,吆喝一声,猛然拦腰攻到。长刀金光夺目,夹杂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徐经纬不用回顾,也知道这一刀势非寻常。换上普通武人碰上这一砍一扫的联手夹击,要化解还真不容易。可是徐经纬身怀蟹行八步绝代武技,而昔日昙光大师研创这套武技之时,正是最重视闪躲敌人联手夹击之法。 因此徐经纬只轻轻挪身移位,人已脱出长刀威力之下。那为首的汉子愣厂一下,打个手势要他的同伴停止攻击,道:“阁下果然身手不凡,怪不得他们极力推荐你……” 徐经纬道:“谁极力推荐本人?推荐本人干什么?” 他口中虽然连续提出了两个问题,但心里却忖道:“这些人一定是来自海龙会的吧?” 那瘦高汉子道:“你的问题等逃出我们的攻击再知道不迟,阁下准备接招吧!” 他说话之时,缓缓将长刀提在左手,然后用右手解开长袍的带子,脱下了长袍,露出一身怪异的服装。他的三名同伴,这时也如法炮制,纷纷将长袍脱下来,摔在沙滩上。 但见他们四个人均是一身宽袖长衫,袖口绣着一个白色标志,除了那为首之人的领口绣两条黄边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一身黑色。他们的衫裤与中上女子所穿的裙子极其相似,使人看来有点不伦不类之感。 徐经纬见状忖道:“这四个人的衣着装束,与中土大不相同,看来他们必非大汉华胃,他们是谁呢?”徐经纬一念及此,脑筋略略一转,登时恍然而悟,开口道:“你们是东瀛武士?” 那瘦高汉子发出桀笑声:“阁下眼力不错,我们兄弟四人正是来自扶桑三岛,本人叫龟太郎!” 他如果不承认自己是倭国之人,又报出自己的姓名,光从他的口音和外表,实在很难看出他不是汉人。 徐经纬诧然问道:“那么你们是不是扶桑客的手下?” 龟太郎哈哈大笑,道:“阁下何以将我们兄弟和那厮扯在一起?” 经纬讶道:“你们跟扶桑客谈不上有关系?” 龟太郎道:“当然没有关系……” 徐经纬凝思一会,道:“你的话也许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本人深知你们倭人一向狡黠阴狠,善用心计,因此虽有很多地方足以证明你们与扶桑客不是同伙,不过……” 龟太郎紧盯一句话,“不过怎么样?” 徐经纬道:“不过本人认为,你们四人与扶桑客渊源极深,很可能是扶桑客的同伙人!” 龟太郎微微一怔,道:“我们既然与扶桑客有渊源,为什么还联手围攻你,这不是大悻常理了吗?” 徐经纬思忖一会,道:“你这句话倒提醒了我……” 龟太郎讶道:“提醒了你?” 徐经纬道:“是的!使我更确定你们与扶桑客的关系,果然诚如我的推测一样!” 龟太郎沉默一会,但他的表情仍然甚是沉着,看不出他内心深处有何惊异之处。由此足见龟太郎城府之深,情绪之稳重,高于常人,他抬起眼问道:“你推测的根据是什么?” 徐经纬微微笑道:“你想知道?” 龟太郎道:“当然!本人正洗耳恭听你的推测理由……”他语气含有轻蔑的味道,似乎不相信徐经纬能在双方交谈的三言两语之中,迅速地就推断出他和扶桑客之间大有渊源。 徐经纬忖道:“龟太郎这厮分明是个自恃智力过人之辈,他有意卖弄他的心智,我不能教他瞧走眼。” 他徐徐开口道:“本人推测你和扶桑客大有关系的第一个理由,乃因为你们都是东瀛武士……” 他还持说下去,龟太郎已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才道:“你这个理由不嫌太过于肤浅吗?” 徐经纬从容:“不忙!不忙,你且听我说下去……” 龟太郎笑容凝结,道:“请说!” 徐经纬道:“本人的第二个理由,乃因为你跟扶桑客极熟,而且是旧相识之故!” 龟太郎讶道:“我跟扶桑客很熟?你凭什么说我跟他是旧相识?” 徐经纬笑道:“你忘了当我们刚才见面之时,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扶桑客说的话吗?” 龟太郎道:“当然记得……” 徐经纬道:“倘若你不认识扶桑客这个人的话,当你听到我提起扶桑客的名字之际,理应反问我扶桑客的来历才对,比如说,问明扶桑客到底是谁……” 他歇了一下,又道:“但你没有,而且迅即否认你和扶桑客之间有任何牵连,足见你本就认识扶桑客!” 龟太郎道:“你料得不错,我确是认识扶桑客……” 他想了一下,才又道:“但是这不能证明,我和扶桑客是同伙!” 徐经纬迅速地接道:“当然不能就此证明出来!” 龟太郎道:“那么你还有第三个理由推测这件事了?” 徐经纬道:“自然还有,而且我的第三个理由是你提醒我的……” 龟太郎“哦”了一声,神情已没有先前的稳重沉着,显然他的心思已被徐经纬所打动。 除经纬继续又道:“表面上说来,你们四个人如果和扶桑客有密切关联,自然不会在此围攻找了,何况又大有置我于死地之慨,对也不对?” 龟太郎道:“这是我说过的话,当然对极了……” 徐经纬却道:“但是假使我说你们围攻本人之举,是有意做出来蒙骗他人,以隐瞒你们与扶桑客之间的关系,使扶桑客不致涉嫌,你有什么意见?” 龟太郎浓眉微皱,道:“就算你这个臆测有可能,但我请问你,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经纬道:“我当然无法将你们意图全都给清出来,不过如果我的臆测不太离谱的话,你们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三花令之故!” 龟太郎讶道:“为了三花令?” 徐经纬接道:“是的!扶桑客还在三花令中充任外三堂总堂主,你们不能不考虑他的立场……” 龟太郎突然用骇异的目光看着他的同伴,神情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瘦长的脸上充满了惶然。 片刻之后,电太郎才道:“你这人才智之高,已达惊人的地步,你可知道我此刻心中有何念头呢?” 徐经纬看了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想杀死我,对也不对?” 龟太郎目光由骇异中爆发出重重杀机,他的同伴不待吩咐,顿时不约而同地拔出长刀。 徐经纬见状笑道:“你们果然与扶桑客有勾结,否则用不着杀我灭口,是也不是?” 龟太郎狠狠地咬着牙,闷声不响地注视着徐经纬,似乎想专心一意地将徐经纬解决掉。 卓大突然道:“徐老弟!这些倭鬼交给我打发……” 徐经纬迅即道:“不!卓大哥你在旁边千万别插手!” 他说得极快,卓大不觉打住去势。 就在这个时候,那龟太郎已一马当先,双手紧握着一把长刀大声哈喝地冲了过来。 长刀透出森严的寒光,在午后的目光照射之下,显得极是夺目。 加上龟太郎那凄厉的喊叫之声,委实能使人不寒而凛。 但徐经纬却仍然气宇神定,渊亭岳峙地站在原地。 龟太郎一面往前冲,一面冷眼凝注着徐经纬的表情,但见他屹立如山,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之概。 心中已知道徐经纬的气势绝非他这一次冲刺可以夺走的。 是以龟太郎冲到徐经纬之前五。六步远的地方,立刻停了下来。 他将长刀指向徐经纬。 徐经纬冷冷道:“你心中并无致胜克敌的把握,所以本人警告你最好不要妄动出手……” 龟太郎的表情甚是难看,将目光移向他的三名同伴,示意大家一起动手。 四名东瀛武士提着四把长刀,默不发一语地围着徐经纬打转。 他们伺机就要出手。他们的联手之势,密不透风,森严谨慎,看来神威凛凛,威势超俗。 徐经纬迅速在心中忖道:“这四个东瀛武士,俱是一流刀家,这联手一击,定然石破天惊,我决计不能大意。” 他的心念电转,设法寻出一把攻守俱备的招式,准备化解龟太郎他们这一联手合击。 龟太郎不让徐经纬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他率先发动,跨前三步,长刀配合着“杀”声,猛砍而下。 这一刀大有千军万马冲刺而来之概,破空的刀风,迸射激荡,使徐经纬感到有一股窒息逼迫之感,仿佛排山倒海而来。 他微吃一惊,慌忙提脚避过,龟太郎将刀一收,第二刀宛如怒涛排壑般地疾砍而下。 这一刀来势很汹,但收势更快,刀式甫起,龟太郎立刻又撤招换式,一连发出五招之多。 五招一气呵成,有如彩蝶沾花,舞弄翻腾,又像羚羊挂角,了无痕迹。 这种刀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使徐经纬讶异中透出无比的惊煌。 他发觉龟太郎的刀法,不在扶桑客之下,甚且比扶桑客更为凌厉。 几乎兼俱了东瀛刀家及中主刀法之长处。 龟太郎看得出徐经纬心中的惊愕,收刀笑道:“你小心了,我还有更厉害的招式!” 徐经纬定神,没有出言回答,龟太郎的另三名同伴,却在这个时候如一阵狂风般,同时出刀攻到。 他们默契良好,刀式又快,三刀同时发动,虹射溯戳,果然威力惊人。 但徐经纬的反击也不弱,他的掌式快无伦比地劈出,带起一阵狂风,将那三名东流武士,逼得慌忙收刀。 龟太郎皱眉道:“你的内力如此之强,莫非天生神力?” 徐经纬笑道:“我若是不能以掌风制敌,这双肉掌岂能敌住锋利的长刀?” 龟太郎道:“拳脚功夫,你们中土比我们东流更胜一筹,但若论刀法则是我们东流武士的专长呀!你虽然内外俱佳,但今日作必败无疑!” 徐经纬哈哈笑道:“本人曾修过正宗内家心法,而且服下了蟹黄珠,内力收发由心,你们不可轻视!” 龟太郎“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的内功修为,必然高人一等了?” 徐经纬虽然明知龟太郎在盘探他的武功根底来历,好筹思对付他之法,但他还是没有隐瞒地道出:“不错!扶桑客就曾经败在本人掌下!” 龟太郎道:“我们知道他曾被你所败……” 龟太郎已不再隐瞒他和扶桑客之间的关系,他目前所关心的是要如何打败徐经纬这名年轻的高手。只见他握刀凝思,那副慎重的态度,使他的三名同伴,也感到微微急躁不安。 龟太郎凝思一会,急然将眼我移注在徐经纬的身上,当他发觉徐经纬那副超凡绝俗、气宇神定。蛮有自信的样子,心中不免犹豫不决。 他还在犹豫,他的三名同伴,已禁受不住徐经纬那庞大的气势所给予他们的心理上压力,突然之间,同时攻向徐经纬。 他们大声嘶叫着,一听而知,答三名东派武士,已将毕生精力所系,全部聚在这一次攻势之中。 徐经纬双眼一直没有离开三名敌人的来势,换句话说,徐经纬外表虽则静止如山,但心念之间早已想好反击之法。 龟太郎是个行家,他忽然发觉他的三名同伴如此鲁莽地出手,定然敌不过徐经纬的反击。 他想吐声警告,可是又怕惊扰了他们三人,饶是龟太郎定力高人一等,此时仍不禁捏了一把汗来。 他瞪眼静观场中的变化,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三名东瀛武士,冲至徐经纬之前约半文多远之处,忽然像碰上一道无形之墙似的,全煞住了去势。 龟太郎怔了一下,还不知他的同伴碰上了什么情况。 当中的徐经纬倏地吐气开声,双掌凌空比划起来。 说也奇怪,徐经纬一开始比划,外围的三名东瀛武士,居然配合他的手势动作,渐渐移步,绕着徐经纬的身旁,走圈打转。 他们三人的动作,甚是滑稽,让人看了几乎忍俊不住。 但见他们紧握着长刀,时而飞舞,时而跳跃,但却不进不退,脚步踉踉跄跄,人却不栽倒在地上。 换句话说,他们三人此刻的动作,与被人以线操纵的傀儡,毫无二致。 徐经纬两手凌空比划的动作越来越快,那三名东瀛武土的动作也越发紧凑! 不一会,便听见他们三人微微传来气息琳琳之声。 龟太郎看了一会,突然惊惶万状,越看下去,越觉得心惊胆战。 当下他气纳丹田,大声叫道:“徐兄!请你手下留情!” 他一连叫了两遍,倏听徐经纬向外推出一掌,哈喝一声“去!”,那三名东流武士,在他的掌势推出的同时,一起倒在松软的沙滩之上,跌得四脚朝天。 从他们三人外表一看,就知道他们三人并未受伤,可是他们的神情,却比受了伤更为难看。 龟太郎退:“你们起来站在一旁……” 他迅即转向徐经纬,道:“阁下这一手以掌搏气之法,当真世所罕见,在下服了你!” 徐经纬道:“以掌搏气,只不过是本门正宗心法之一而已……” 龟太郎问道:“阁下是少林弟子?” 徐经纬道:“可以这么说……” 龟太郎怔了一怔,道:“怪不得阁下能学到如此上乘武学,也难怪他们极力推荐阁下加……” 徐经纬道:“谁推荐本人加入什么盟?” 龟太郎道:“不瞒徐兄,推荐徐兄的人,扶桑客是其中之一,至于加入什么盟,请徐兄与在下走一趟便知!” 徐经纬忖道:“扶桑客行事诡秘,他又在弄何玄虚?” 他一想起扶桑客,就想到他的阴谋重重,心想扶桑客既然身任三花令外三堂的总堂主,此外又适龟太郎邀他加入什么盟,此事太不寻常。 事情既是太不寻常,徐经纬岂有置之不顾之理,看来要消除心中的疑虑,只有跟龟太郎走一遭了。 但徐经纬不愿耽误了今晚于时与段裕之约,当下问:“你要带本人到什么地方去?” 龟太郎似乎早知道徐经纬的心意,很快地道:“很近,就在这大鹏湾附近的一艘海船之中……” 徐经纬道:“路途既然不远,好吧,咱们走!” 龟太郎向徐经纬和卓大拱拱手,“两位请!” 一共六个人分乘四匹马,龟太郎一马当先,领路往前而去。 不一会他们越过大鹏湾,沿海边来到一处山岩之前。 那山崖虽然不高,但倒插在海水之中,崖壁笔直悬岩,加上不断冲激崖面的朵朵浪花,声势仍极撼人。 他们弃马步行,爬上了崖顶,自顶上往下望去,才发现那里静悄悄地停着一艘双桅海船。 卓大停步讶道:“我们刚才在沙滩之时,何没看见这艘船?” 徐经纬笑道:“这艘船在崖底海边,有左面那道崖壁遮住,从沙滩望过来,自然看不到它……” 龟太郎道:“对的!我们不愿别人发现它的行踪……” 说话之时,他们已走到崖壁的顶端,从上面往下望,那艘双桅海船,正好就在他们脚底下的海面上。 但见海船载活载沉,被浪花摇荡得甚是厉害。 龟太郎道:“咱们快上船,此地潮退得又疾又快,太迟了怕会搁浅……” 卓大问道:“咱们怎能上船?” 他们站在高崖之下,底下高悬着百数丈的断崖,委实不知从何处落崖登船。 龟龟太郎却道:“此事我们早有准备……” 他以目向他的同伴示意,两名同行的武士,立即自怀中拿出两卷粗如小指的长绳来,并迅速将长绳垂到崖下,钉上两个圆口粗钉,将绳头绑牢。 卓大一面望着那两名东瀛武士的动作,一面说道:“这绳子只有小指粗大,咱们要靠它落崖,恐怕不太安全吧?” 角太郎道:“不妨事,这是特制长绳,不但便于携带,而且拉力极佳,两人同时靠它落崖,也可靠得很……” 这时那两名东瀛武士,已将绳子准备妥当,并试试它们的拉力,然后满意地站起,掏出一面镜子,迎着阳光,向那艘海船打出暗号。 片刻之后,那艘海船就有了回音,龟太郎望着自甲板照射而来的闪光,道:“行了,咱们可以落崖了……” 说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徐经纬先行下去。 徐经纬心想:“这厮如果有意害我和卓大,趁我们借绳下到崖壁一半之时,迅即砍断长绳,我们岂不要粉身碎骨,有死无生?” 他心念电转,但还是拉起长绳,试试拉力,缓缓落崖而下。 片刻工夫,徐经纬已首先着地,接着崖上的人也一个一个下来。 那海船派来接应的小船,就搁在岩礁之旁,徐经纬他们只好涉水而上。 潮水退落奇快,小船颠簸得甚是厉害,好不容易才上了那一艘双桅海船,但人人几乎都弄湿了一身。 徐经纬根本无暇顾及身上已被弄湿,他环目四顾,打量那一艘双桅海船的陈设。 但见那艘海船甲板极狭且厌,船身极为修长,船头昂起,竖着一尊火炮。 光从这份外表看来,也知道这是一艘设计新颖,能征惯战的海船。 这时舱门“呀”一声打开,两名身着和眼的美貌少女,笑盈盈地走出舱外,向龟太郎一颔首,示意龟太郎陪徐经纬和卓大进舱。 龟太郎问道:“洋子姑娘!人都到齐了没有?” 左边那人答道:“都到齐了!” 龟太郎指着那名说话的东洋美女,回头对徐经纬笑道:“她就是洋子姑娘,人长得甜,歌舞更是一流的,咱们待会大可开开眼界,哈……” 徐经纬向那洋子姑娘拱拱手,几个人鱼贯走进船舱,只见舱中早有五、六个人在座。 神采奕奕的扶桑客当中而坐,他的左首坐着一名长发披肩的少女,正是东海水晶宫的主脑人物叶小青。 坐在扶桑客右首的人,赫然是三花少令主武杰,其余三、四个人都是宽额束发的倭人。 徐经纬向众人抱拳一礼,与卓大相偕人座。 扶桑客含笑道:“徐兄料不到我们会在如此场面之下重逢,对也不对?” 徐经纬淡淡地道:“是有点意料之外……” 扶桑客和武杰并未提起过他们将到大鹏湾与他会合之事,而且武曼卿亦未曾透露过这个计划,徐经纬自然深觉意外,也略感不快。 因为徐经纬早先与三花令的约定,是由他和段裕卓大先行勘查过海龙会盘踞的海岛地势之后,才大举向海龙会攻伐。 此刻三花令遣出扶桑客和武杰,显然主力已然出动。而此举已有违徐经纬自己所订下行动的方案,徐经纬当然不高兴。 扶桑客似乎明白徐经纬心中的感受,他笑了一笑,转向龟太郎道:“太郎兄!请即刻扬帆起锚吧!” 龟太郎答应一声,转身走出舱门。 扶桑客又吩咐侍立的武士,道:“吩咐备酒上菜……” 那名武士应是退下,扶桑客笑容满脸地朝徐经纬说道:“咱们边吃边谈,兄弟邀约徐兄来此,定会给徐兄一个满意的解释……” 徐经纬默然思忖,忽然大为震惊,心想:“这扶桑客的言行,完全是一副发号施令模样,无视于武杰在座,难道说武曼卿会将她的独子造出供扶桑客调度指挥?” 依常情判断,这是不大可能的!徐经纬心念转动,继续忖道;“第一,武杰不但是武曼卿的独子,而且他在三花令的地位显然高于扶桑客,武曼卿决不会将武杰调派给扶桑客调度。” “第二,纵使武曼卿另有用意,因而重用扶桑客,武杰反受下属指挥,他也不会甘心。” 徐经纬将这些问题反复思忖,突然想起龟太郎谈起那件加盟的事,心底下登时若有所悟。 他保持着心里的宁静,等待着扶桑客进一步的解释,因为他发觉武杰显然已受到扶桑客的牵制之故。 这时船身忽然震动一下,徐经纬感觉船已缓缓启锚,只不知驶往何处扶桑客却道:“兄弟这艘海船,经过一番精心设计,浅滩深水来去自如火力速度均非寻常战船可比……” 他似是很满意这艘双桅海船,又道:“咱们就在这海域之中兜转一圈兄弟保证让徐兄开一眼界……” 说话之时,舱外拥进八名倭女,四人执壶端盘,四人拿着倭国乐器,依次走了进来。 那八个倭女一色和服,带着光滑滑的假发,涂上一层红白脂粉,浓妆盛昭,使徐经纬一见之下时,但觉庸俗恶心。 扶桑客却哈哈乐道:“来,来!叫洋子姑娘出来唱曲助乐!” 他话一说完,那名叫洋子的姑娘,不待吩咐,已由舱门外闪了进来。 接着四名倭女,便自怪怪常常地弹奏起来。 洋子且歌且舞,在狭厂的舱中搔首弄姿。 扶桑客听了一段,有点乐不可支的样子,道:“兄弟这几年枯守三花令全在陆上生活,已好久未听见这么美妙的谣曲了!” 徐经纬忖道:“原来这种听来类似哭声的歌,就是东瀛有名的谣曲?” 他看到扶桑客那副手舞足蹈的样子,本已不耐的表情越发透出厌烦。 扶桑客本来兴高采烈地和着节拍舞之蹈之。 忽然间,他发现徐经纬的厌恶神情,忙停止了动作,道:“停,停!你们都下去吧!” 琴声和歌声嘎然而止,洋子愕然地站在中间,一脸尴尬之色。 扶桑客再度挥挥手,那九名倭女只得狼狈而去。 等她们走出舱外,扶桑客运:“徐兄既然不喜谣曲,咱们就把酒长谈如何?” 他那巴结恭维的姿态,简直要把徐经纬视为船上的贵宾。 徐经纬淡淡地道:“总堂主深知在下身负武总令主重托,任务在身,不能有所耽搁,歌舞也就免了……” 扶桑容笑道:“是!是!咱们谈正事……” 徐经纬道:“只不知总堂主有何指示?” 扶桑客道:“指示不敢,正要与徐兄商量一件大事……” 徐经纬故意问道:“是不是武总令主另有任务交代?” 扶桑客摇摇头,道:“不,不!这件事跟武曼卿丝毫无关……” 他在武杰面前对武曼卿提名道姓,而且一点也没有尊敬武曼卿的样子,使徐经纬大感意外。 是以徐经纬迅即将眼光飘向武杰,但见武杰端坐如初,毫无不悦之色,仿佛未曾听到扶桑客适才之言。 徐经纬有意装傻,道:“难道说,武少令主此来,不是为了贵令与海龙会之间的事?” 扶桑客道:“自然不是!” 徐经纬装出诧异的神情,扶桑客继续说道:“我们找徐兄你来,另有要事,而且这件事将是徐兄始料未及的!” 徐经纬“哦”了一声,他虽然心里甚是震惊,但表情却极力显出淡漠,道:“莫非你扶桑客要我背弃三花令?” 扶桑客愣了一下,道:“佩服!佩服!徐兄才思敏捷,智力过人,当真罕有伦比,居然一猜便中!” 扶桑客冷眼扫了舱中诸人一眼,神情变得极为严肃,又道:“我们几个人在数年之前,由于志同道合,暗中组织了军旗盟,几年来大家同心协力,如今羽翼已丰,正实着手干一件大事……” 徐经纬打断他的话,道:“军旗盟?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有这一帮派,必定是因为你们这几年来,从不透露之故,对也不对?” 扶桑客道:“对!我一向托身三花令,小青姑娘则任东海水晶宫西宫官主,那位片岗二郎兄是海龙会的高手……” 徐经纬循着扶桑客的手指,眸光朝叶小青。片岗二郎等-一望去。 只听扶桑客又介绍道:“坐在二郎兄旁边的川崎一夫和楠木,则已托身于五船帮四年之久,深得五船帮帮主老船主的器重。” 川崎一夫脸圆体壮,长得一脸大胡子,外形甚是威猛,而楠木见则显然是个矮个子,因为他坐在桌前,仅能探出一个头而已。 徐经纬-一向他们点点头,道:“原来阁下处心积虑已久,武林中三大黑道帮派,居然都有你们军旗盟的人渗入……” 扶桑客笑道:“哈……不这样的话,我们军旗盟如何存有吞并沿海地盘的雄心?” 徐经纬暗暗吃惊,他万料不到沿海除了两大寇五船帮和海龙会之外,又冒出一个军旗盟出来。 而且看样子,军旗盟不但人才济济,谋略亦是高及过三大帮派,更令徐经纬吃惊的是,军旗盟显然被倭人所把持。 那么军旗盟的身份背景,比起五船帮和海龙会要更复杂,更不单纯的了。 徐经纬一时思潮涌起,心里惊骇万分。 他所担心的是,一旦三花令、海龙会或五船帮覆灭,军旗盟必然趁机而起,沿海所受的毒害,必然更大更烈,那么他此刻正在进行的消除三大帮派的计划,岂非等如引狼入室?他按住心中的激愤,道:‘那么贵盟的盟主是谁?” 扶桑客道:“本盟盟主已到浙海一带,徐兄不日中就可谒见,此时不用急着知道……” 他顿了一顿,又适:“此刻希望徐兄告诉我们,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军旗盟?” 徐经纬没想到扶桑客会当着众人面前,单刀直入地提出他的邀请,不由怔了一会,才道:“兄弟如果加入军旗盟,会有什么好处?” 如此回答,就有契机,扶桑客心想:“怕的是你徐经纬淡泊名利,既然一谈就问起加盟的好处,那岂不是大有收买的可能?” 扶桑客私心窃喜,迅即道:“你加入本盟之后,盟主已经答应任你为军旗副盟主之职……” 他想,副盟主一衔,至大至尊,徐经纬要名,就凭这个尊衔,谅徐经纬必定见猎心喜,一口应允下来。 不料徐经纬淡淡地又问道:“你呢?你在军旗盟中任何职位?” 扶桑客愕然道:“本人也是副盟主之一!” 徐经纬道:“哦?你们军旗盟到底有几位副盟主?” 扶桑客道:“目前共有三位!” 徐经纬打断他的话,道:“这么说我一加入,军旗盟就有四位副盟主了吧?” 扶桑客道:“嗯,正好是四位!” 徐经纬不屑地道:“副盟主既然如此之多,这个席位也不见得有什么崇高之处,不干! 不干!” 此言一出,舱中诸人莫不面面相觑,大出意外。 川崎一夫瞪眼道:“我们出生入死,替本盟效力多年,还捞不到副盟主干,你这小子坐享其成,还嫌副盟主地位不高,难不成你想干盟主?” 徐经纬注视着川崎一夫,道:“你以为我干不了军旗盟盟主?” 川崎一夫冷冷道:“除非你在做梦!” 徐经纬哈哈笑道:“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舱中诸人又是一怔,因为没有人猜得到徐经纬凭什么说他自己可以登上军旗盟主的地位。 川崎一夫以征询的目光望了扶桑客一眼,只见扶桑客没有阻止他打赌的意思,当下大声道:“咱们赌什么?” 徐经纬道:“江湖中人一诺千金,你万一赌输了,可不能后悔食言呀!” 川崎一夫道:“本人最重诺言,放心!” 徐经纬道:“好!如果我当上了军旗盟主,你就得一辈子供我差遣,唯我是命,做得到吗?” 川崎一夫很快地道:“可以!要是你当不上军盟盟主呢?” 徐经纬道:“你说呢?” 川崎一夫道:“你也得听命于我,任我差遣!” 徐经纬道:“行!如此还算公平,咱们一言为定……” 他转向一脸疑惑之色的扶桑客,又道:“请你做个见证……” 扶桑客讶道:“徐兄不以为你这种赌法,太过荒谬吗?” 徐经纬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等我见过了贵盟盟主,你便知道我的想法一点也不荒谬!” 扶桑客一时大为凛惕,因为他深知徐经纬不是个狂妄之徒,他的所言所行,必定谋定而发。 换句话说,他和川崎一夫间的赌约,决计不是信口雌黄,随兴而发。 然而扶桑客却又想不出徐经纬有致胜的可能,使扶桑客顿时陷入无比的疑惧之中。 他只好端起杯,道:“徐兄既有出任本盟盟主的雄心,咱们等见过了盟主再谈,来,兄弟敬徐兄一杯酒!” 徐经纬尽饮一杯,道:“你们心中必定以为本人想当贵盟盟主,是痴人说梦,突发的狂想,对也不对?” 他眼光扫过舱中诸人,发现大家均沉默不语,当下又道:“我请问大家,军旗盟的盟主,是你们大家所共同推选出来的,是不是?” 扶桑客道:“不错!本盟盟主是我们共同推出来担任的!” 徐经纬道:“既然如此,你们能推出那人出任盟主,难道不能改推本人吗?” 扶桑客道:“更任盟主当然是件有可能的事,但本盟规定,须得盟主有重大过失或变故,否则无人有权利更选新盟主……” 川崎一夫插言道:“也没人有此胆量!” 徐经纬点道:“这理由当然合理,但是我再问你们,你们当初组织军旗盟,推走那人出任贵盟盟主,目的是什么?” 扶桑客沉吟一下,道:“这……当然是领导本盟上下,完成大业……”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好!那么再请问一句,如果你们发现我的才智武功,比你们现任盟主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是说,当你们发现我更有可能领导你们完成军旗盟大业之时,你们会不会舍他就我,选我出任新盟主?” 这句话说得舱中诸人,齐齐一震,几乎不约而同地兴起一个想法,那就是齐认徐经纬之言,大有道理。 徐经纬仅从大家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一席话,已深深打动座中诸人之心,又道:“你们组织军旗盟,选任那人当盟主,心甘情愿地供那人差遣,当然各有各的目的,因此你们不必否认,我如果能使你们个个目的达到,这盟主我岂不是当定了吗?” 扶桑客忍不住咳了一声,道:“但是我们还看不出徐兄有此能力,可荣登本盟盟主之职!” 徐经纬反问他道:“你以为我不能领导大家达成目的?” 扶桑客坦然道:“徐兄的才智武功,固然出类拔草,高人一筹,但是,仍不及本盟盟主甚多……” 徐经纬笑道:“那么,咱们走着瞧好了,反正我不加入军旗盟则已,我要是想加入军旗盟,那么盟主席位,舍我无人!” 他说得极为坚决,语气中亦充满自信,仿佛军旗盟盟主真的非他莫属。 舱中的气氛突然沉闷起来,大家低头喝闷酒,显然各有心思,只徐经纬一人暗暗得意。 海船已驶进茫茫深海,破浪之声,不时传入舱中,越发使人有烦躁不安的感觉。 一会儿,叶小青响起银铃般的声音,道:“我觉得徐公子之言,大有可能……” 只有扶桑客一人将诧异的目光投向叶小青,显然只有他不以叶小青这话为然。 叶小青盈盈而笑,道:“副座!难道你不以为徐公子有可能出任本盟盟主吗?” 扶桑客突然之间,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忽然发觉座中除了川崎一夫,楠木见之外,武杰、龟太郎及叶小青,似乎都对徐经纬生出一股由衷的佩服。 徐经纬笑道:“你们这几个人,除了川崎一夫、楠木见两人之外,都已领教过本人的武功,相信大家心里有数……” 叶小青笑盈盈道:“小妹虽不曾亲睹徐公子风采,但小妹私心却早已崇仰甚久,我绝对相信徐公子之才能,不在本盟盟主之下!” 扶桑客皱眉道:“小青姑娘!你身为本盟长老之一,怎可如此说话?” 叶小青噗步一笑,将一双明亮的眸子投向徐经纬,徐徐道:“我就是因为是本盟首座长老,才如此据实而言呀!” 她美眸一扫,又道:“副盟主!别忘了咱们军旗盟的执事人选,上至盟主.下至执法,全都是本盟长老们选定的啊!” 扶桑客微微变色,道:“话虽不错,但却不是你这位首座长老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叶小青仍然笑容可掬,道:“说得是啊,但是,万一本盟十二长老同意徐公子出任本盟盟主,你扶桑客制止得了吗?” 她的声音尖锐,语音酸刻,使扶桑客怫然变色,大声道:“首座长老,咱们此时并非在评选本盟盟主,你少说这种话!” 叶小青冷冷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扶桑客怔一下,道:“不错!” 叶小青睫毛一扬,道:“那敢情好,等见过盟主之后,本座将设法召集十二长老会,那时咱们再瞧瞧结局如何?” 扶桑客脸色甚是难看,但他并没有当场发作,只将怒眼扫了舱中诸人一眼。 当他的目光触及武杰之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武杰,忽然咳了一声,道:“其实副盟主也用不着为首座长老的话感到不安,咱们组织军旗盟,这几年忍辱负重,为的只有一个目的,完成独霸海域的大业,谁来当我们的盟主这个问题,倒是其次的!” 叶小青立即接口道:“是呀!这几年大家忍气吞声,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完成霸业?” 扶桑客冷冷道:“那么大家都得同心协力,听候盟主调度!” 武杰道:“禀副盟主,咱们可都是忠心耿耿的呀!” 扶桑客不悦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杰迅即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本座要副盟主知道,这几年来,本盟对三大帮派的行动了如指掌,至少在座的人都还有点功劳……” 扶桑客道:“是又怎么样?” 武杰道:“那就情副盟主遵重大家的意见……” 扶桑客道:“你们又有些什么意见呢?” 武杰道:“禀报盟主,火速召集本盟十二长老大会!” 扶桑客将目光逐一前舱中请人扫了一遍,只见大家正襟危坐,避开他的目光,不禁废然一叹,道:“好吧!我立刻吩咐传书盟主,请他在今晚子时之前,召见咱们!” 武杰露出得色,道:“多谢副盟主!” 扶桑客果然附耳吩咐一名侍立的武士,即刻飞鸽传书,通知军旗盟主。 第二十二章 瓮中捉鳖海螺岛 正在这个时候,舱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只震得海船摇摆不定。 扶桑客大声吼道:“怎么一回事?” 舱外适时冲进一名武士,大声嚷道:“启禀副盟主,在舷出现一条大型海船,向本船发炮一发!” 扶桑客道:“本船有无损伤?” 那武士道:“幸喜无伤……” 扶桑客一跃而起,道:“好!咱们出去看看来的是哪一路的朋友!” 他当先走出船外,徐经纬和卓大也跟着众人,鱼贯走到甲板上。 徐经纬游目四顾,发现海船上布置了数尊火炮,数名军旗盟的炮手,早已待命发射。 扶桑客回过头来,对徐经纬道:“徐兄!这下子让你瞧一瞧本船威风!” 说话之时,桅上倏地传来一声步喝,接着有人在上面拉长声音,嚷道:“官船!来的是大型宫船!” 扶桑客微微一震,道:“这……这大鹏湾海面,居然出现了官船?” 卓大道:“这里原是官家的海域,官军在这一带运巡,又有什么稀奇之处!” 那大型宫船这时似乎全速而来,只从那船头浪花飞溅的情形,也可判断出官船来速甚快。 扶桑客道:“啊!这是一艘有四十名划手的大型快船,它……它不应该在此地出现的呀?” 叶小青道:“不错!这艘大型快船,名叫飞鱼,副盟主,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飞鱼号还在闽海一带吗?此刻怎地跑到浙海来了?” 那艘官船来速如飞,扶桑客似乎已无暇回答叶小青的问题,迅速下个道:“掉舵航转,快!” 一名副手立刻大声复领命令,扶桑客又道:“大家抓紧,本盟这艘快船,掉头转身,可是灵活得很哩!” 他一言未完,海船果然向右一斜,船成十五度倾向面,哗啦一声,轻巧地掉了头。 那官船或许发现海船有逃走的迹象,轰隆一声,又打出一发火炮。 炮弹带动风声,从半空中呼啸而至,最后落在船尾十余丈远的海面,激起一条二十来丈的水柱来,威势果然骇人。 武杰咋舌道:“乖乖!这一弹打下来,万一被打个正着,咱们这条船可真非翻不可/扶桑客却道:“官军的火弹虽然厉害,射程百二十丈,比本船更远,但是哈…… 哈……看本座今日活抓飞鱼号,好替本盟增一份威风!” 卓大接口道:“据说官军的飞鱼号纵横海七、八载,栽在它手下的盗船已不计其数,扶桑客!你可别吹大牛/ 徐经纬望了卓大一眼,心想:“卓大哥怎么知道飞鱼号的这段掌故?”这时卓大正好向他眨眼睛,表情甚是轻松。 徐经纬报以一笑,心中对卓大突然聪明起来,不觉若有所思。 卓大却又道:“扶桑客!你加速南窜,莫非想利用前面那座小岛做掩护伏击飞鱼号?” 扶桑客心底一震,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他震惊的原因,乃是看不出一向浑浑噩噩的卓大,竟然一语道破了他的企图。 卓大耸耸肩道:“知道这事容易得很,哪!咱们的船不是正驶向那小岛吗?” 武杰忍不住插嘴道:“本船正驶向那小岛不错,但是你何以知道副盟主要在那里伏击飞鱼号?” 卓大道:“扶桑客刚才不是夸口要抓住飞鱼号吗?但他却全速南逃,南面正好又有一个岛山,再蠢的人也猜得出他的企图……” 武杰抓抓头,恍然道:“原来你是从副盟主夸言活抓飞鱼号那句话所找到的灵感,嘿,嘿!凭良心讲,这道理极简单,可是本座却未料到!” 卓大道:“那是你太愚蠢之故!” 武杰被骂得怔了一怔,道:“本座愚蠢?” 卓大毫不客气地道:“是呀!你不信此刻你有点笨头笨脑吗?” 龟太郎等人闻言笑了起来,武杰恼羞成怒地道:“你们笑什么!难道刚才你们都看出副盟主南逃的企图了吗?” 龟太郎等人立即收敛笑容,足见他们刚刚也跟武杰一样,不知扶桑客南逃之意。 武杰见状心请好过一点,道:“副盟主老是逃,有几个方向比朝南有利,他舍别的有利方向不逃,足证他心中有诈……” 他喃喃自语,但旁边的人却坚耳倾听,武杰顿了一顿,转向卓大问道:“如果副盟主有伏击飞鱼号的意思,在此地发炮与绕到那小岛之后才发炮,有何两样?” 卓大道:“这海面空荡荡的,毫无掩护,飞鱼号炮程较本船为远,若在此交战,本船很明显不利!” 武杰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副盟主有收拾飞鱼号的胜算……” 卓大却道:“那也不见得……” 卓大的声音大,此言一出,左近的人闻言莫不诧然朝卓大望过来,连扶桑客也不例外。 叶小青忍不住讶道:“你又有何高见?” 卓大愣了一下,道:“道理相当简单,用不着发表什么高见……” 他露出傻笑,又适:“大家试想一下,扶桑客掉船南逃的企图,连我卓大都猜得出来,难道说官船飞鱼号之上,没有比我卓大更聪明的官佐吗?” 这席话道理的确甚明,飞鱼号上要找出一名比扶桑客才智更高的人比较难,但要找一名比卓大更聪明的官佐,似是不难。 那么,卓大能一语道出扶桑客诈逃的企图,飞鱼号上的人岂不也大有可能推测出来呢? 叶小青忍不住道:“副盟主!看来你诈逃的计谋,不太妥当啊?” 扶桑客沉吟一会,突然道:“我们不能更改攻计飞鱼号的计划!” 他的语气透出无比坚决的信心,使人觉得他决定伏击飞鱼号之未,绝无可能更改。 叶小青问道:“副盟主!你还是不放弃伏击飞鱼号的计划?” 扶桑客道:“当然!而且本座有相当把握可以击沉或活抓飞鱼号!” 叶小青道:“嗅?你有把握致胜?” 扶桑客昂然道:“区区一条官军的大型快船,本座要无法对付,怎能率领本盟船队,纵横四海呢?” 叶小青道:“话是不错,不过,此刻咱们与敌船相比,情势显然不利,不知副盟主有何妙策破敌?” 扶桑客道:“所谓情势不利,仅凭那卓大一番揣测之言,也未必就是如此……” 他歇一下,又道:“退一万步说,万一官船看出咱们有伏击的企图,我们也未必就敌不过他们吧?” 武杰插言道:“恕本座说一句放肆的话……” 扶桑客摆摆手,示意武杰说下去。武杰乃又说道:“如果飞鱼号看出咱们有伏击的企图,咱们岂不是劫数难逃吗?” 扶桑客道:“他们若是事先防范了我们的伏击,本座仍有克敌的把握,你们不必担心!” 扶桑客一再坚持他有把握打退官船,叶小青和武杰纵使心中不以为然,此刻也不好再浇以冷水了,因为毕竟扶桑客在军旗盟的地位,比他们两人要高。 这时海船已笔直地朝前面一座海岛疾驶而去,前舷对正那小岛的山腰,鼓浪而进,看来好像要往那山腰撞过去一般。 眨眼工夫,那小岛越来越清晰。 扶桑客却仍然命令舵手,将海船疾驶向小岛。 船上的人,包括徐经纬在内,莫不屏息瞪眼,注意着船行的方向,看看扶桑客此举有何名堂。 紧随在后的那艘官船,仍然全速鼓掉而来,而区将双方距离,拉进了不少。 足见官船的速度,比军旗盟的船快速甚多。 扶桑客指挥的海船,仍然驰向小岛,叶小青忍不住蹩眉道:“咱们全速接近那小岛,官船只要截住我们的后方,我们岂不成为瓮中之鳖了吗?” 扶桑客冷眼扫了叶小青一眼,似是很不满意她所说的话,但却忍住没有发作出来。 徐经纬突然插言道:“小青姑娘,请你不要打扰扶桑客,让他全神指挥海船!” 叶小青抗声道:“可是,可是他将船疾驶向对面小岛,是不对的呀!” 徐经纬道:“姑娘等着瞧好了,扶桑客必能躲过官船的拦截!” 扶桑客闻言露出感激的眸光,朝徐经纬望去。 这时船只业已接近那小岛仅只二十来丈距离,扶桑客回头看一下那官船追来的方向距离,亲自把舵,猛地大喝一声道:“大家抓紧,小心船身倾斜!” 众人纷纷出手抓住栏杆,突然之间,扶桑客将船舵朝左猛地推出,海船忽地向右打旋。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扶桑客钢牙一咬,拼力将舵拉直,船只一阵晃动,忽地像一条受了惊吓的鱼,蹿出了海面。 船上的人但觉船行倾动得甚是厉害,正当大家心惊胆战之余! 抬眼处,原在正前方的小岛,此刻已落在右舷之后。 换句话说,扶桑客以他高超的把舵技术,将船行方向,出其不意地由南行转向西去,而所费的时间,却仅是眨眼工夫而已。 后面的官船显然料不到军旗盟这只双桅快船,掉头行速得如此灵活,因此改变追纵方向的应变之故,不觉慢了一筹。 等到飞鱼号斜行疾闯而来,扶桑客所指挥的海船早已绕过小岛之后,消失在官船的视界之内。 扶桑客将船傍行那小岛的岩壁之下,穿梭前进,来到一座突出在海面上的巨岩,突然下令道:“停!停下来!”船手立刻停止划动,船速一下减慢许多。 他将船缓缓开近那突出的巨岩之旁,不一会,船已滑行接近那棱角峥嵘的大岩石之下。 扶桑客又下令道:“右航备竿!” 备竿是靠岸的动作之一,在舷的划手依令举起特制长竿,那船只的右边,已轻轻地碰上巨岩。 虽只轻轻一触,但却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之声,船身也激烈地震动一下,使船上的人几乎立脚不稳。 接着扶桑客命令右舷靠近巨岩的划手都用长竿撑住岩壁,以防船身与岩壁碰出声音来。 这时船尾及左舷,已有十数名炮手,举着火把守在四尊火炮之前,准备引火发炮。 众人的眼睛全都朝小岛转弯之处凝神望过去,船上因此鸦雀无声。 情势已甚明显,用不着扶桑客多加解释,船上诸人也都知道扶桑客的用意何在。 原来扶桑客将船绕过小岛之后早已知道岛后有这么一块巨岩,他将船停在巨岩之下,将火炮瞄向转弯之处,如果飞鱼号贸然而来,火炮定可迎头轰其不意,打它个措手不及。 这种伏击手段,当真阴狠毒辣之至! 唯一的问题是,飞鱼号会不会冒冒失失地,全速从那转弯之处追纵而至? 大家屏息以待,那海浪冲击着船身,发出沉闷的声音,使人打心底泛出一股凛然惧意,不禁略感紧张。 时刻迅速消失,以飞鱼号追缉的速度,它出现在岛角转弯之处的时辰,已相当迫近了。 扶桑客发令道:“炮手注意!听令发炮……” 此言一出,大家莫不伸长脖子,凝目瞪视着岛角,仿佛飞鱼导必然会从那个地方转向过来似的。 正在这个紧张逼人的节骨之上,卓大突然冒出话道:“你们只注意那岛角转弯之处,以为飞鱼号必然会从那边追蹑而来,却没考虑到飞鱼号万一改变了方向,目后包抄而至这个问题,真是令人好笑……” 这话说得众人心头一震,齐齐将目光转向背后。 船后是小岛的另一端岛角,卓大之言不错,刚刚飞鱼号追纵而来之时,如果舍去尾随直追的方式,在军旗盟的船只绕过岛角之际,改由岛的另一端包抄过来,此刻岂不是成为目后掩至之势了? 扶桑客听见卓大之言,不由得微微一震,忍不住也掉头注视他们背后的岛角。 幸喜背后那一处转弯的地方,仍然空荡荡的,并无飞鱼号的踪影,大家均暗地里舒了一口气。 扶桑客为了免于顾此失彼起见,迅即下令在船首船尾各安置炮位。 炮手得令拉炮布置,卓大却笑道:“扶桑客,连你也没把握飞鱼号会从哪一边绕过来吧?” 扶桑客道:“本座已经安排火炮,守住两个方向,此时飞鱼号不论从哪一边绕过来,均已不成问题……” 卓大“哦”了一声,道:“万一飞鱼号不追过来怎么办?” 这一问题使众人听得齐齐一怔,扶桑客皱眉道:“飞鱼号不会不追过来的……” 卓大冷冷道:“你这话根本不是你由衷之言,对也不对?” 扶桑客又是一怔,勉强道:“是不是本座由衷之言,你怎能知道?” 卓大道:“这还不简单,以飞鱼号的航行速度,倘若它直追而来,不论从哪一个转弯角绕至,此时它应该早已出现,喏!你看!没有它的影子呀!” 扶桑客闭口不语,他正好在为这个问题操心,飞鱼号迟迟不现使他烦躁不安,他哪有心情回答卓大的话。 卓大却又道:“怎么样?你也感到飞鱼号有可能不追来了吧?” 扶桑客再也掩不住他不安的神色,叶小青见状不禁讶道:“副盟主!飞鱼号不敢追来,咱们岂不就此脱险了吗?你何故露出不安之色?” 扶桑客紧闭着厚厚的嘴唇,依然沉思不语。 卓大却道:“叶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飞鱼号迟迟不出现,对我们可是大大不利哩……” 叶小青美眸转向卓大,一脸诧异之色,道:“这话如何解释?” 卓大笑道:“飞鱼号此时不出现,很明显的,他们船上之人,已洞悉了扶桑客设伏于此的阴谋……” 叶小青以及左右的人闻言均想:“是呀!因为怕中了伏,所以飞鱼号不敢贸然绕过岛角。” 这是相当浅显的道理。 但是船上请人却仍弄不懂飞鱼号不追来,对他们有何不利之处,因此都拿眼凝注卓大,显然希望卓大能作进一步的解释。 卓大这时严然已成为船上的智囊,使徐经纬觉得疑窦丛生,心想:“与卓大相处多日,竟然不知卓大心思如此缜密。” 徐经纬倏地对卓大的身份来历,大觉疑问重重。 但有一点他觉得可以放心的地方,就是卓大显然与军旗盟处在敌对位置,而且跟三大黑道帮派也不可能扯上关系。 换句说,徐经纬认为,纵使卓大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不论他代表着哪一边,他的一切行为,必定都不会危害到他。 徐经纬有这种感觉,乃是从卓大毫不掩饰的淳厚外表,正直无邪的目光所得来的。 徐经纬相信卓大绝不是坏人,是以他虽知卓大此刻正以语言瓦解船上诸人的士气,他仍然保持缄默的态度,不妄发一言。 卓大似是很了解徐经纬的心意,向他眨眨眼,扮了个鬼脸,继续又道:“飞鱼号既已知道扶桑客设伏的诡计,立刻也下令按兵不动,这一来飞鱼号岂不是反客为主,迫使咱们陷入逃也不是,退也无路的局面吗?” 叶小青惊叫一声,道:“是呀!倘若如此的话,我们真不知该走还是该,这……这实在相当严重……” 卓大道:“严重的还不止于此呢……” 众人听到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不由面面相觑,更加惶然不安。 扶桑客突然喝道:“卓大!你不要胡说八道,否则……” 卓大慌忙道:“好!不说!不说……” 徐经纬心中笑道:“卓大哥,你不说,叶小青他们可非听不可,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厉害得紧呀!” 果然叶小青冷冷道:“副盟主,卓大一番分析,大可让我们明白敌我双方通盘情势,你还是让他说下去吧……” 扶桑客急道:“他在那里胡说八道,已严重地影响了咱们的军心士气,不能听他再胡扯下会……” 卓大耸耸肩,作个无可奈何之状,朝徐经纬调皮地笑一了一笑。 叶小青自作主张地道:“卓大,你说咱们此刻的局面,还有什么更严重的吗?” 卓大指指扶桑客,表示他没得到扶桑客的允许,不敢再说下去。 叶小青却道:“你且说无妨……” 扶桑客忍住怒气,冷冷道:“首座长老,你这样做,显已超越本座权责,将来你如何向盟主交代?” 叶小青道:“此事本座自己去向盟主禀报,副盟主不用替本座操心……” 她断然朝向卓大又道:“你说吧……” 卓大望了扶桑客一眼,故意迟疑一会,才期期说道:“咱们此时已经进退不得,如果飞鱼号利用这个时候,以飞鸽传书,再调来一艘官船,然后左右包抄,试想,咱们岂不被他们手到擒来……” 这确是相当严重,而且大有可能的问题,船上诸人,再也掩不住惊恐之色。 卓大之言,诚非虚言恫吓,飞鱼号按兵不动,使扶桑客陷入进退不得之境,确是很可能打着如意算盘。 叶小青再也按耐不住,道:“副盟主!你听见卓大的话了没有?” 扶桑客徐徐道:“本座听见了……” 叶小青紧逼一句话,道:“那么副座有何良策对付?” 扶桑客沉吟一会,道:“首座长老,咱们借一步说话!” 叶小青怔了一下,道:“你要跟我私下一谈?” 扶桑客颔首道:“是的!本座有几句话,单独与首座长老一谈!” 叶小青迅即同意,两人走到船尾,避开众人,交头接耳地谈了起来。 徐经纬等人从甲板上朝船尾望去,但见扶桑客指手划脚地对叶小青说话,叶小青的表情先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但是片刻之后,却露出一副倾听的神态。 那种神态,一望而知叶小青已开始同意扶桑客的解释,徐经纬不禁微微蹩眉。 卓大忽然靠近徐经纬,悄声道:“这扶桑客的确有一套……” 徐经纬道:“是的!他在顷刻之间,便说服了反对他最烈的叶小青,实在不简单……” 卓大道:“咱们得设法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否则你的目的必难达到!” 徐经纬又问道:“我的目的?卓大哥你以为我抱着什么目的?” 卓大笑一笑,道:“你不是有意夺取军旗盟主的宝座吗?” 徐经纬道:“那只是小弟一时兴起,说出来逗逗川崎一夫他们而已,卓大哥不要当真……” 卓大突然表情严肃地道:“不!这事咱们非认真不可!” 徐经纬道:“为什么?难道你要我放着正事不干,去谋取旗军旗盟盟主的地位?” 卓大正色道:“兄弟是要老弟你这样做!” 徐经纬大觉意外,心想从不表示意见的卓大哥,此刻不但以命令式的口吻要他去做事,而且所欲为的事又甚是出人意料之外。 只听卓大迅即又道:“谋取军盟主的地位,比深入海龙会更为重要,此时时机对我们大为有利,万不能错过……” 徐经纬讶道:“卓大哥!你为什么要我这样做?” 卓大反问徐经纬道:“徐老弟!你信得过我吗?” 徐经纬毫不考虑地点点头,卓大立即又道:“那么你先别问什么原因,有机会我必定解释清清楚楚,总之,你加入军旗盟之后,对官家有利无害,千万记住!” 徐经纬问道:“这件事与官府有关连吗?” 卓大正要回答,扶桑客与叶小青已走回众人之前,卓大只好打住话,随口道:“副盟主!看情形你已说服了你们的首座长老!” 扶桑客一脸冷漠的表情,大步走到卓大之前,冷眼略略一顾,忽然指着卓大,大声道: “拿下这小子!” 他忽然下令将卓大擒住,使在场的人莫不愕然,不知扶桑客用意何在。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上前动手抓下卓大。 武杰咳了一声,道:“禀副盟主!此人是徐兄的好友,副座为什么要抓他?” 扶桑客看了叶小青一眼,叶小青接道:“这娃卓的小子,是官府的奸细!” 众人闻言均愕然地将目光移向卓大,只见卓大外表敦厚,看来木讷质朴,像这种人说什么也不是当奸细的样子。是以武杰忍不住道:“他他会是个好细?” 叶小青道:“不错!副盟主的怀疑大有道理,此人很有可能是官府派来的奸细……” 徐经纬倏地笑了起来,道:“扶桑客!你这种企图掩人耳目,转移大家注意力的手段,未免太幼稚吧?” 叶小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经纬道:“扶桑客使本船陷入进退维谷的场面,深知如果不设法摆脱纠缠,船上诸人必然联合反对他,事情一闹,纵使船能平安脱险,见了你们军旗盟主,他的副盟主席位也可能不保……” 叶小青道:“但那是过去的事呀,此刻副盟主已有退敌之法!” 徐经纬哼了一声,道:“有退敌之法?请问叶姑娘,扶桑客说出了他的退敌之法了没有?” 叶小青征了一怔,从她的表情,也能揣测出扶桑客并未将退敌之法告诉她。 于是徐经纬又道:“首座长老!说呀,扶桑客有何退敌之法?” 叶小青道:“等抓下了卓大,副盟主自然会告诉大家……” 徐经纬,道:“叶姑娘!没想到你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扶桑客根本就想不出什么退敌之法!” 扶桑客叱:“你胡说!” 徐经纬道:“我胡说?哈……扶桑客,你若是已有退敌之法,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制造出诬赖卓大哥是官府派来的奸细这件事呢?” 扶桑客道:“他本就是官府的好细!” 徐经纬冷冷道:“扶桑客!你诬赖卓大哥的居心,昭然若揭,无非是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以掩饰你自己的窘境而已,对也不对?” 扶桑客纵声大笑,道:“我早已声明过,击退飞鱼号易如反掌,徐经纬,我还不至于窘得六神无主,你看着好了!” 徐经纬道:“那么你何不先带我们逃出飞鱼号的纠缠,再行下令擒住卓大哥?” 武杰插言道:“是呀!不论卓大是不是好细,本座以为先击退飞鱼号才是当务之急!” 其余在旁的人,包括叶小青在内,听了武杰之言,莫不颔首称是。 扶桑客沉吟一会,道:“好!我即刻设法击退飞鱼号,但卓大这厮须得先禁闭起来……” 卓大耸耸肩,道:“也罢,要不然你打不过飞鱼号,又可藉口我在捣鬼,那时我才更冤枉哩……”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打算将我关在什么地方?” 武杰道:“当然在客舱里……” 扶桑客道:“好!就关在客舱里!” 卓大转身走向甲板,一面说:“可别忘了送点酒肉来!” 他很快地消失在底舱之下,扶桑客见状吁了一口气,道:“设非我发觉卓大的言行不太对劲,及时怀疑他是好细,咱们这一仗必定有输无赢!” 徐经纬语带讽刺地道:“现在卓大哥已经不在此地,扶桑客,你可以发挥海战的才能了?” 扶桑客没有理他,迅速下令道:“启锚!” 徐经纬讶道:“咱们就这样子冲出去?” 扶桑客摇头道:“冲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武杰道:“可是副盟主下令起锚,意欲何往?” 他的意思是说,将船开航,当然只有往外驶一条路。 往外驶等如冲出去,扶桑客既知往外冲不是办法,他何故又下令启锚开航呢? 只见扶桑客微微一笑,道:“我们要靠岸上陆!” 靠岸上陆? 这不等于弃船而逃吗?” 可是纵使逃得上小岛,官军合力一围,他们未必就能安全,扶桑客此举委实令人莫明所以。 扶桑客望着众人讶异的表情,道:“这小岛名叫海螺岛,本座曾经勘查过,深知岛上的地形地质…” 武杰插口道“话虽是这么讲,咱们弃船上陆,也不是个妥善的办法呀?” 扶桑客坚决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上陆的目的,并非躲避官军,而是要攻击官军!” 这时船已缓缓起行,扶桑客无暇多作解释,亲自上前把舵,将船开向岸边。 那海螺岛海岸极为曲折,布满暗礁,加之海浪回旋汹涌,使船行极为不稳。 但扶桑客把舵技术甚是高明,但见他高踞舵旁,心无旁骛,两眼盯着前方,时而快速转舵,时而缓缓操作。 因此海船有时突然转向,有时几乎撞上浮在海中的石岩之上,真是险象环生。 大家见此情景,莫不暗暗捏了一把汗,大家都不敢喘大气。 大约有一盏热茶光景,船终于驶进一处山拗,远远看见岸边正好有一处平坦的登陆之处。 这时扶桑客下令全速靠岸,船笔直地冲向那登陆的岸边。扶桑客将舵交给助手,嘘了一口气后,道:“前面是此岛唯一可供登陆之处……” 他望着船尾的外海,又道:“刚才我们通过的海面,处处暗礁浮石,正是阻碍官军追入陆地的最佳屏障!” 徐经纬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官船绝不可能像本船一样,通过那片暗礁追到陆上来,是不是?” 扶桑客道:“是的!他们决计做不到……” 他顿了一下,因为他发觉在旁的人,似乎不相信他这句话,因此扶桑客又补充道:“一来宫船吃水比本船为重,二来这海螺岛很少有人到过,官船不可能找到领航之人。是以本座有信心相信他们绝不敢冒险迫人陆地……” 徐经纬道:“你的话不错,但万一他们放下舢舨,大批而来,那些暗礁如何能阻住他们?” 舢舨吃水极轻,操作亦较灵活,徐经纬的顾虑甚对。 但扶桑客仿佛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如果官兵派出舢版追来,那么他们只有自找死路,决许无法靠岸登陆……” 歇了一下,扶桑客又道:“小型舢舨虽然不怕碰上海底暗礁,但是暗礁区域,海浪湍急,旋涡处处,小舟航行其上,操作困难,就是不碰上暗礁,,也会撞上那些危立的石岩……” 这一解释,众人莫不露出恍然之色,深以为然。 这时船已缓缓靠岸,扶桑客下令落锚,然后命令手下卸下三门火炮,及数桶火药铅弹,合力涉水搬上陆地。 他们略略休息,扶桑客立刻催促众人离开海滩,由他领先带路,朝耸立岛上的一座山岩爬了上去。 那山顶虽然不高,但极为难走,尤其路面全是坚硬的岩石,有时湿滑难以落脚,有时尖锐得将双手割破。 因此短短百来丈远的斜坡,却费了一番工夫才爬完。 几名炮手抬着甚重无比的钢炮,亦步亦趋,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才将三门火炮扛到山顶上。 上得山顶,徐经纬一望四下情势,方始深佩服扶桑客的眼力。 但见那山顶虽只百米大高,但四下视野广阔,由山顶下望,正好将海螺岛四周瞧得一清二楚。 换句话说,如果扶桑客以三门火炮架在山顶之上,正好可以控制整个海螺岛的海域。 众人上得山顶之后,莫不对扶桑客的计划大为赞赏。 一刹那之间,无不眉飞色舞,转忧为安。 扶桑客命令将三门炮架好,面露得色地道:“这海螺山顶,足可监视四周海域,你们看本座击沉飞鱼号……” 飞鱼号这时正停在地螺岛的西面,正如卓大所料,它打算以包抄的方法,攻击扶桑客的海船。 扶桑客指着山脚下的飞鱼号,冷冷一笑,道:“飞鱼号已成瓮中之鳖,本座命令一下,定可将之击沉……” 叶小青崭然道:“副盟主神机妙算,使人深深敬服……” 扶桑客傲然叱道:“架炮!” 三门火炮立刻架成,轰隆数声,炮弹毫不留情地呼啸而至。 扶桑容忽然脸色大变,仓皇下令应战。 飞鱼号的火炮虽然由下往上轰了过来,但却打得极远极准,一下就将山顶轰得断石横飞,众人被那气势所摄,不禁有点张煌失措。 扶桑客强作镇定,因为他深知处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果他一再慌乱,后果将更不堪设想。 是以他用平静的语气,快速地下令道:“大家保持冷静,赶快将火炮拉到山岩背后安全之处,快!” 一言提醒了众人,大家合力抬炮,不一会便把三门火炮拉到一处山岩之旁。 这时海面上的飞鱼号,快速由西面移动,正航向寇船停泊之处的海面。 川崎一夫见状道:“启禀副盟主!咱们要不要发炮攻击?” 扶桑客道:“此刻不行!” 叶小青道:“咱们弃船上陆,又费了不少力气抬炮上山,不就是要以居高临下之势,发炮攻击飞鱼号的吗?” 扶桑客道:“不错,但此刻发炮对我们大大不利,还是暂缓为上策……” 叶小青皱眉道:“副盟主如此决定,真教人好生不解!” 扶桑客道:“本座如此决定,乃因情势实出本座意料之外,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 叶小青问道:“有何意外之处?” 扶桑客道:“飞鱼号船上备有重炮,射程超出本座原先估计的甚多,此为意外之一。在这种情形之下,纵使咱们发炮,也难予击伤飞鱼号,反倒会因此暴露咱们的炮位,使飞鱼号找到攻击的目标!”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扶桑客又道:“其次,飞鱼号之上,显然有一名深悉海战的能手负责指挥,因此咱们更不可轻举妄动……” 叶小青道:“照副盟主这么说,咱们岂不只有困死在这海螺岛了吗?” 扶桑客道:“情势并未如此不利!” 他指着飞鱼号疾驶而至的方向,又道:“你们看!飞鱼号居然敢于靠近海螺岛来,必然还不知咱们已架炮在山上,正等候收拾他们,哼!一旦飞鱼号进人射程,就有他们罪受的了。” 众人拿服朝山下望去,梁然发现飞鱼号正以全速接近海螺岛,委实可能忽略了架在山上的火炮。 徐经纬望着飞鱼号接近海岛的雄姿,道:“倘若由此发炮攻击飞鱼号,他们岂不也可以发炮还击吗?” 扶桑客道:“他们当然会还击,但一旦他们进入咱们射程,还是咱们胜算较大!” 双方彼此之间,如果都在对方的射程之内,火炮射程的距离既使较远,已不一定就占便宜,扶桑客所谓胜算较大,应该基于这个理由。 而扶桑客所提的胜算判断却不仅仅基于这点而已,只听他又补充着道:“如果飞鱼号进入咱们射程,由于他们在明处,咱们在暗处,攻击由我们发动,几炮轰过去,一俟他们还击之时,可能已被我们击伤,这是咱们有利的条件之一!” 这些话说得众人颔首称是,扶桑客乃又道:“再就是,飞鱼号处在海面之上,我们只要击中船身就可,而他们却非击中我们的炮位不可,这是咱们有利条件之二。” 船身被攻,目标较大,何况一旦中炮,不是起火燃烧,就是进水下沉,自然比不得在陆地上安全。 因此叶小青迅即赞道:“到盟主的分析令人不能不佩服!” 扶桑客微微一笑,又道:“还有呢,此刻飞鱼号笔直朝海岛驶过来,左右两侧的地位,已形同虚设,光凭船首那门重炮的火力,岂是咱们的对手?” 武杰忍不住道:“难道他们不会在接近海岛之时,将船身改与海岸平行吗?” 扶桑客道:“为了发挥甲板上的火力,将船行改变与海岸平行,飞鱼号或许会这样做,但这么一来,他们的目标更加暴露,不是一样对我们有利吗?” 武杰“哦”了一声,没有再开口,显然他对扶桑客的这番见解,深觉有理。 徐经纬却突然问道:“万一飞鱼号在射程之外下来,扶桑客体又有什么办法奈何得了他们?” 扶桑客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道:“倘若如此的话,本座可是孤注一掷,冒险一战了!” 徐经纬又问道:“如何个战法?” 扶桑客道:“利用潜泳,突击上船,夺下飞鱼号来!” 叶小青道:“此举太冒险了吧?” 扶桑客道:“冒险也是不得已之事,与其坐困此岛,不如冒险一拼;对也不对?” 众人相顾默然,眺望着飞鱼号已驶近海岸,心情不由得更加紧张,生怕飞鱼号突然停了下来。 扶桑客忖度一下距离,道:“炮手准备,飞鱼号已经进入咱们的射程之内了!” 这时众人都屏息以待,但见那飞鱼号在众人眼巴巴的观望之下,忽然掉头转变方向。 扶桑客皱眉道:“飞鱼号之上果然有能手指挥!” 飞鱼号并未停下来,继续朝南而驶,不一会已驶近扶桑客原先停船的那一座浮在海中的巨岩之旁,消失在巨岩那边。 扶桑客转喜为忧,道:“莫非飞鱼号不知近海的暗瞧,想靠陆掳下咱们的船?” 川崎一夫喜道:“这样的话,他们岂不要触礁下沉了吗?” 扶桑客道“但愿如此!那就省下咱们不少力气!” 说话之间,飞鱼号已驶过那块巨岩,叶小青忽然嚷了起来,道:“大家看,飞鱼号果然绕了过来,驶进暗礁区,哈哈……真是谢天谢地!” 不料她一言未了,飞鱼号却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露出惊疑不定的眼光,注视着飞鱼号的一举一动,就不知他们突然停在那里的原因。 正在这个时候,飞鱼号的船头倏地火光一闪,惊天动地的轰隆一声,打出一发火炮。 众人纷纷仆倒在地,扶桑客却惊呼一声,道:“糟糕!他们居然向咱们海船动了手!” 那一发从飞鱼号射出的火炮,打在倭船的右舷海面之上,在不及倭船十丈远的地方,激起一股高高的水柱,差点就击中倭船。 扶桑客干瞪着眼,急道:“这……他们怎不开火还击呀!” 但见那艘倭船,不但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且船上的人也未见有人逃上陆上来。 扶桑客咬咬钢牙,坚决地道:“看来咱们只有发炮支援船上的人!” 他迅即挥手下令,嘱咐燃火待命的炮手,发炮攻击飞鱼号。 片刻之后,三门火炮一齐点燃,三声隆隆重响,三发铁弹立即朝飞鱼号打了过去。 但是由于距离太远,炮弹走在半途之中,便自落在海面,溅起三道浪花而已。 扶桑客见势不妙,立即下令拉炮后撤。 不想他们将三门火炮才一拉动,飞鱼号已隆隆数声,打来一排炮弹。 这一排炮弹来势惊人,飞鱼号的炮手打得又是奇准无比,只听山岩上一阵惨呼,登时有两名军旗盟的手下,被打得血肉横飞,当场死亡。 如此一来,扶桑客虽然重新找到一处阵地,将炮架好,但却再也不敢发他还击了。 飞鱼号似是志在掳下倭船,没有再盲目朝扶桑客他们所处的山顶发出火炮。 但他们却又转移目标,向倭船猛轰了两发铁弹。 这次两发铁弹,均飞越倭船的桅顶,落在海螺岛的岸上来,扬起一片飞砂走石。 扶桑客他们伏在山岩之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座船遭受攻击,却又无计可施,人人焦急万分。 这时飞鱼号官船又向倭船轰了两炮,但仍没有击中军旗盟的那艘倭船。 川崎一夫讶道:“他们似乎没有击沉咱们座船的意思,但不知是什么原因?” 扶桑客道:“飞鱼号想掳走咱们的快船,因此有意发炮示威,走,咱们将炮拉下山岩,与飞鱼号决一死战!” 众人正要依言将炮拉下山岩,徐经纬却道:“快船已无斗志,显然有投降的迹象,你们下了山岩只有徒送一命而已,在下劝你们还是稍安毋躁!” 叶小青道:“咱们的船上有人有炮,却无人指挥应战,徐兄的话大有可能!” 川崎一夫道:“船上有楠木见和龟太郎两人坐镇,有谁敢弃船向飞鱼号投降?” 叶小青问道:“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发炮还击?” 川崎一夫为之语塞,道:“这这我怎么知道?” 徐经纬忽然冷冷笑了一声,扶桑客拿眼瞧他,候地心底一震,失声叫了起来,道:“会不会船上的人全着了卓大那厮的道儿?” 武杰惊道:“副座的意思是说,楠木见、龟太郎他们一大批人,都被卓大所擒了?” 扶桑客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理由可以解释咱们的快船,为什么不放炮还击……” 川崎一夫道:“不会吧?副盟主,楠木见和龟太郎两人的武功高强,卓大定非他们的对手,可况咱们的船上还有十数名本盟一流的高手在!卓大那厮哪能得手?” 叶小青亦道:“是呀!再说咱们离船上岸之时,卓大那厮不是被我们关禁在舱房之内吗?” 扶桑客表情沉重地道:“这是咱们疏忽之处,而且我们也太低估卓大的能耐,因此…… 唉,因此使得他全叫我们吃了瘪!” 叶小青道:“卓大是不是已控制了咱们快般还未可知,副盟主何故叹气?” 扶桑客道:“卓大是不是已占据了咱们的船是仍不清楚,但船上必然凶多吉少,似已无疑问。” 叶小青问道:“那么咱们该怎么办?” 扶桑客道:“先赶下山去再说!”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拉着三门火炮,全力赶下山岩,朝那艘军旗盟的倭船赶去。 但是他们才爬到一半,却看见倭船已缓缓启锚,驶离了岸。 众人不约而同地驻脚观望,只见自己的船离岸之后,微一掉头,立刻缓缓迎向停在暗礁区外的飞鱼号。 武杰讶道:“他们打算将船开向哪里呀?” 川崎一夫紧接着道:“会不会是龟太郎下令将船开出去,准备与飞鱼号决一死战?” 叶小青叱道:“你瞎了眼是不是?不会睁眼瞧瞧咱们那条船桅顶上挂着是什么吗?” 川崎一夫等人闻言将目光集中在振顶上;一望之下,不由得均骇然色变。 原来军旗盟那艘倭船之上,不知何时升上了一面大型免战旗,正迎风招展,远远望去,醒目已极。 除了徐经纬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垂头丧气,斗志全消。 扶桑客更是气得怒眼圆睁,满脸杀机,道:“发炮,替本座轰叛船!” 几名炮手迅即准备妥当,叶小青却道:“且慢!万万不可发炮!” 扶桑客怒气冲冲地道:“首座长老何故阻止?” 叶小青道:“船上还有桶水见和龟太郎等多人,万一咱们将船击沉,折船损人,回去如何向盟主交代?” 武杰也反对道:“对呀!我们不能为卓大一人,将自己的船击沉!” 扶桑客道:“话虽是这么说,你们不知本盟这艘快船之上,有许多特别设计,如落在官军手中,秘密泄露,本盟其他同类型的快船都将无用武之地,所以本座还是坚持不能将此船资敌!” 叶小青道:“咱们船上的特别设计,既是秘密,官军或许不会发觉,何不冒险留下它,将来再设法夺回?” 武杰道:“这话极是,再说我们一旦发地,飞鱼号如果还击,咱们哪吃得消呢?可能躲都来不及……” 扶桑客经武杰这一提醒,才发觉他们正踞处在山岩半腰,四下不但狭厌得不好转身,而且崎岖难行,飞鱼号一炮轰过来,想躲也躲不开。 扶桑客只好按下怒火,改变主意道:“那么咱们快快下山,找个可以躲避炮火的安全地方再说吧!” 当下众人急急如丧家之犬,果真慌忙择路下了山岩,躲在岸边的巨岩之后。 这时那艘倭船早已驶出暗礁区,正缓缓靠近十丈开外的飞鱼号。 片刻之后,两船已缓缓靠在一起,但见倭船之上的军旗盟手下,一个个爬上了飞鱼号,成为官军的俘虏。 众人以为飞鱼号掳走快船之后,必定会迅即离去。 不料等俘虏了官船,飞鱼号的官兵却拨出一批人上了快船,将快船驶回陆地来。 大家看得莫名所以,扶桑客却叹了一声,道:“这下子咱们可真要束手就擒了!” 川崎一夫道:“官军虽可利用咱们的快船通过暗礁登陆,但是咱们个个武功了得,来了反倒可以夺回咱们的船,岂不天赐良机?” 扶桑客道:“他们要是真敢登陆倒还罢了,怕只怕他们不会登上陆来!” 川崎一夫脑筋根本还没转过来,又道:“那他们怎能抓住我们?” 扶桑客道:“那还不简单?只要他们将船停在外海之中,饿上我们几天,我们武功再了得,他们还不是照样手到擒来?” 一席话听得众人愁容满面,大有手足无措之感。 只有川崎一夫恨然道:“就算他们将船停在海外不动,咱们也可在人夜之后,潜泳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徐经纬有意出川崎一夫的洋相,冷冷道:“你自信可以游上三、五百丈的距离吗?” 川崎一夫道:“这……勉可一试!” 徐经纬道:“就算你可以游那么远,其他人行吗?其他人不行的,凭你一人之力,夺得回快船吗?” 他一连串提出教川崎一夫为难的问题,使得川崎一夫尴尬万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 这时由官兵操舵的军旗盟快船,驶进暗礁区之后,忽地又将船掉头往外海驶去。 川崎一夫自言自语道:“他们开着咱们的船出出进进,真要气炸人!” 徐经纬倏地又紧盯一句,道:“你以为他们将船驶进驶出,单只为了气你的?” 川崎一夫愣了一愣,心想:“这姓徐的怎么老是与我过意不去?” 只听徐经纬道:“官军开着快船进出暗礁区,目的只是要大家明白,没有你们军旗盟的人操船,他们一样可以开快船驶过暗礁区靠岸,上陆擒抓你们!” 武杰道:“唉!情势演变至此,真真意想不到……” 说着将目光扫向扶桑客,那意思很明显地有责怪扶桑客的意味在。 叶小青接着道:“如此僵持下去,咱们不是活活饿死,就是束手就逮,副盟主!你打算怎么办?” 于是扶桑客说道:“首座长老的意思,莫非想向官军投降?” 这问顿时惹起叶小青的反感,道:“副盟主带领大家身陷绝地,就算大家投降了官兵,其罪亦不在我们,对也不对?” 武杰附合道:“对!战亦不能,和亦不可,难道说副盟主要领导大家自杀而亡?” 扶桑客脸上表情甚是难看,唱然叹息,正想开口说话,忽然一发炮弹射了过来,落在岸上。徐经纬道:“官军已在警告大家,到底投不投降?” 叶小青倏地问他道:“徐公子的意思明?”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以本人的看法,还是降了为上策。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你们和战均由不得自己,投降之后,说不定还有伺机逃走之希望,僵持下去一样被擒,何不干脆一点?” 叶小青皱着眉,道:“这意见值得考虑,请副盟主做个决定!” 她心中早已完全赞成投降,但却把做决定的责任推给扶桑客,足见叶小青这人的奸诈,不逊任何人。 扶桑客专心考虑着降与不降的问题,因此喀然无语,两眼呆滞地望着海外那两艘战船。 徐经纬心知扶桑客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范,他在一旁打量着扶桑客,一面暗中思忖着扶桑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四周除了海浪拍激之声之外,一片默然。 午后的阳光,仍然强烈地照射在众人身上,使人更觉难以忍受。 叶小青打破了沉寂,道:“副盟主!请做个决定啊?” 扶桑客收回目光,嘴巴动了一下,但是仍然没有说出话来。 武杰一急,道:“副座不降,我们也要降!” 扶桑客这才说话,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有了投降的意思,本座亦无能为力,只好依你们的。” 这一下,扶桑客等于被下属所迫,不得不向官军投降,他的反应的确很快。 叶小青和武杰急于求降脱困,虽知扶桑客有意推倭投降的责任,也懒得理会,互相交换个眼色,叶小青乃道:“那么清下令通知飞鱼号,我们已准备投降!” 扶桑客眸中闪烁着阴沉的光芒,挥手向三名炮手示意。 那三名炮手迟疑一下,将炮口调向空中,-一引火发炮,三声炮响过后,官军立刻有了反应。 被他们掳获的那艘军旗盟快船,应声鼓浪而来。 这边由扶桑客为首,全部现身走到沙滩之上,一字排开,由三名军旗盟手下,撕下衣布,缓缓在空中摇动,向官船示意。 这时快船已进人暗礁区,徐经纬忽然道:“扶桑客!你不会反悔吧?” 扶桑客怔了一下,道:“事已至此,只有慢慢想办法,此刻被俘也是不得已的事!”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呆会儿快船靠岸接我们,但愿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纵使你能夺回快船,也势必被飞鱼号击沉,决计无法逃走的……” 扶桑客脸上的杀机,闻言慢慢消失,黯然道:“本座知道了。” 川崎一夫插口道:“启禀副盟主!官军势必将快船靠岸接走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一冲而上,夺回咱们的快船?” 扶桑客没有答理,武杰却叱道:“我们这边一有变,飞鱼号立会察觉,一炮轰来,大家岂不是同归于尽?” 川崎一夫振振有辞地道:“只要咱们夺回快船,船上也有巨炮,咱们迅速还击,说不定还可获胜!” 他似乎觉得在场的人,在这紧要关关,一定会听从他这个建议。 不料徐经纬却道:“万一夺下船来,发现船上的火药已被官兵移走,川崎,你怎么办?” 川崎一夫脸上讪讪,道:“这……这……” 武杰道:“你没想到这点吧?”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川崎一夫脑筋要是灵活一些,怎会那么热心出坏主意?” 他转向扶桑客,又道:“官军有备而来,轻举妄动只有徒造伤亡,希望副盟主三思!” 扶桑客忽然道:“徐兄认为咱们落在官军之手后,还有没有逃走的机会?” 徐经纬道:“此事目前还不晓得,但与其此刻妄动丧命,还不如伺机而动,对也不对?” 众人都点点头,只有川崎一夫道:“徐经纬和卓大一向称兄道弟,卓大如果真是官兵奸细,徐经纬的身份定然也有问题,大家为什么要听他的?” 徐经纬轻松地道:“卓大哥倘若真是官军,本人也是现在才知道,扶桑客,你总该很清楚吧?” 扶桑客沉吟一会,道:“不错!这事本座最清楚!” 徐经纬乃又道:“那么你应该不会怀疑本人的身份吧?” 扶桑客道:“至少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的意思很显然的,还没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徐经纬,但徐经纬事实上不以为悖,愉悦地道:“很好!我们能够衷心合作的话,或许还有逃出官兵掌握的机会!” 叶小青问道:“你要协助我们?” 徐经纬:“当然!但有一个条件!” 叶小青转喜为忧,皱眉道:“什么条件?” 徐经纬道:“如果本人能协助大家脱险,你们必须合力举荐本人继任军旗盟盟主的地位!” 川崎一夫抗声道:“那怎么可以!” 叶小青道:“川崎一夫!这事轮不到你插口,你少废话!” 川崎一夫变脸道:“这是本盟大事,我为什么不能开口?” 扶桑客平静地道:“川崎!你别插嘴!” 川崎一夫还要争辩,但他的目光一触及扶桑客,顿时将话忍住。 叶小青道:“副盟主,你的意思怎么样?” 扶桑客沉吟良久,才道:“此事太过重大,咱们还得慎重商量!” 武杰道:“徐公子须先履行协助我们脱险的任务,我们才得推举他为本盟盟主,此事虽关重大,但本座认为实无在此议论之必要!” 他一面说话,一面拿眼遥望那艘由官兵控制的快船疾驶而至,神情似乎有点紧张。 扶桑客也看到那艘快船,业已离岸只有十数丈远,当下说道:“好吧!如果没有人表示异议,咱们就答应徐公子的要求!” 反对最强烈的川崎一夫一听见扶桑客这么说,也只有吞忍不语。 第二十三章 驾飞鱼跃飞鱼舰 就在这个时候,那艘原是军旗盟的快船,已在官兵控制之下,缓缓靠了岸。 但见一名全副戎装的官佐,昂立在船首,高声命令道:“请依次迅速上船,咱们要趁潮涨开船罗!” 于是一行人由扶桑客率领,乖乖的涉水而上,爬上了原属于他们的快船。 船上操奖的官兵,似乎全不防备着,他们动作熟练的扯帆转舵,快船立刻转向,缓缓的向飞鱼号驶去。 扶桑客等人仅被安置在甲板之上,由两名官兵看守,川崎一夫见状忍不住悄声道:“副盟主,看来他们全无防备,我们何不趁机将船夺了回来?” 扶桑客被说得有点心动,不禁抬起一双冷峻的眼睛,偷偷地四下观察。 他估计船上大约只有二、三十名官兵左右,而己方扣除徐经纬,共有十四人之多,以十四人对付二十几名官兵,可说绰绰有余。 何况在他们十四人当中,就有叶小青、武杰、川崎一夫和他自己等四位高手。 问题是,夺下快船之后,船上的火炮,有没有火药可用? 官军是不是将火药搬上了飞鱼号? 倘若船上根本没有火药和铅弹,那么纵使他们将船夺下,也只有绝路一条。 是以他第一件所要做的事,就是要先明白船上的火力能否发挥。 扶桑客思忖一会,用眼色向川崎一夫示意。 川崎一夫愣了一下,低声问道:“副盟主有何指示?” 扶桑客飞快地道:“你全神注意右舷的动静!” 川崎一夫怔了一下,登时会意,略带兴奋地道:“副盟主打算动手了?” 扶桑客轻叱道:“别罗嗦,你照我的指示去做,一有动静,立刻通知我!” 川崎一夫点点头,扶桑客打量那两名看守的官兵,只见他们正站在附近悠闲地聊天。 扶桑客装作没事人似的,向那两名官兵走了过去,主动地道:“船可要驶入暗礁区了吗?” 在面那名官兵和气地回道:“是啊,你还是回到原地跟大家站在一起,要不然等一会船可颠得厉害!” 扶桑客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忽然探出右手,点向两名官兵,只听二人哼了一声,登时昏迷。 他将两人拉到靠舱之处,让他们两人并排坐好。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得手之后,徐经纬、叶小青和武杰才发觉,不禁诧异地站了起来。 这时扶桑客已走了回来,叶小青问道:“副盟主!你这是干什么?” 扶桑客笑笑不语,徐经纬道:“扶桑客还不死心,叶姑娘!由他去吧!” 叶小青差点嚷了出来,道:“这怎么可以,飞鱼号的火炮正对准我们,这边一有变化,他们立可将我们轰沉,这……” 扶桑客打断他的话,道:“首座长老,你用不着如此激动,本座只是点了那两名官兵的穴道而已!” 叶小青道:“可是,你这样做必然另有目的,对也不对?” 扶桑客坦然道:“本座打算查看本船所藏的火药,是否已被官兵抄出!” 叶小青美眸一转,略带不悦地道:“如果本船火药,仍在船中,副盟主可是打算动手夺船?” 扶桑客坚决地道:“不错!难道首座长老反对吗?” 有了船炮,表示他们已有可战之机会,虽然一战未必就胜。 但是能战就得战,输赢应为其次,这是习武的人所一向坚持的信念。 是以,叶小青这时也不便再加反对,她道:“副盟主要不要大家帮忙?” 扶桑客道:“此事不宜人多,你们就在此地掩护本座就行,本座探一探就回来。” 叶小青深知扶桑客的武功,曾经受过中土异人的指点,揉合东瀛和中士武学的特长,高绝超人。 由他出马查探船中火药有无被移走之事,简直如探囊取物,必然不会有什么错失。 因此叶小青迅即点头同意,扶桑客略一顾盼,身形便消失在船舱的角落。 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扶桑客就去而复返。 但见他面带欣喜之色,在众人之中坐了下来,道:“咱们所藏的火药,仍然在本船底舱之中。” 叶小青道:“真的?” 她的语气并非不信,而是因过分的惊喜,情不自禁所流露出来的。 扶桑客肯定地道:“本座不但亲眼目睹成桶的火药安好地堆积在一起,而且亲自打开验过,绝对无误片 叶小青道:“那么咱们打算动手夺船了?” 扶桑客道:“还不急,等船行通过暗礁区,接近飞鱼号之时再下手不迟!” 武杰讶道:“通过暗礁区之后,本船已距离飞鱼号不远,在那个时候下手,飞鱼号不是很容易就可发现了吗?” 扶桑客道:“不错!但那也是不得已之事。” 叶小青问道:“什么事不得已?” 扶桑客道:“本船要通过暗礁区,仍得靠官兵操舵行驶,如果我们此刻下手,将因人手不足,困死在礁区之内!” 扶桑客深谋远虑,考虑得相当周全,他们操驶船只的人手,已大半随同楠木见和龟太郎被官军所俘,要通过暗礁区,委实非靠现在操船的官兵不可。 一旦船开出危险礁区,那时即使人手不够,但只要有一人操舵,数人控帆,就算浮沉于海面之上,也不会生出危险来,那么就有足够的人手操炮与飞鱼号决一死战了。 当下众人毫无异议地同意扶桑客的计划,准备船一驶出暗礁区,立刻分头夺船。 扶桑客又规定了一些细节,以及船夺回之后,应战飞鱼号的激战方法。 正在他们窃窃私议之际,船身忽然激烈地摇晃起来,连坐在甲板之上;也有天旋地转之感。 扶桑客道:“船已驶入暗礁区,咱们可以准备了。” 众人听到了这句话,莫不微感紧张,因为只要船过了礁区,就将展开一场生死决战。 扶桑客神情肃穆地遥望着远处的飞鱼号,脸上一片肃杀,一望而知,他已下定决心,只要有一点胜机,就不惜以任何代价,与飞鱼号周旋到底。 徐经纬突然之间,发现这名东瀛高手的毅力与决心,均非俗士可比。他想:“像扶桑客这类高手,一旦成为敌人的话,委实相当难缠。” 于是,徐经纬开始暗中替飞鱼号担心,尤其他深知扶桑客率领下的这批军旗盟高手,不动则已,一动上手的话,夺回倭船,绝不困难。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倭船被夺回,然后袖手旁观地任凭飞鱼号被击沉吗? 徐经纬反复地考虑着这个问题,倏忽之间,他感到犹豫难决。 假使要介入这场夺船之战,以徐经纬的立场,当然义无反顾地奋起协助官兵护船。 可是,一来徐经纬孤掌难鸣,他深知以他一人之力,要协助官兵护船,显然仍敌不过扶桑客他们。 二来他一表现了立场,此后就再也没机会渗入军旗盟,完成卓大嘱咐他的工作,夺下盟主的地位。 显然徐经纬还不知卓大要他渗入军旗盟的用意,但他深切地了解,卓大所嘱咐他的这项工作,意义必然相当重大。 所以徐经纬一时难决,协助官兵护船呢?抑或是任凭扶桑客他们下手夺船? 他冷眼凝注着扶桑客他们,但见他们摩拳擦掌,只要扶桑客命令一下,船上就将展开一场煤血之战。 快船已经穿过暗礁区的漩涡,平稳而缓慢地穿行在暗礁之间。 停泊在海中的飞鱼号,也越来越清晰。 这时扶桑客突然掉过头来,问徐经纬道:“徐经纬!你参不参加夺船?” 徐经纬沉吟一会,反问道:“你要派什么工作给我?” 扶桑客想了一想,道:“你负责下舱,将那批操桨的兵士统统杀掉!” 徐经纬皱眉迟疑了一会,道:“能不能改派其他的工作给我?” 扶桑客断然道:“不行!反正你不干这差事也没关系,咱们有的是人手!” 徐经纬心知扶桑客有意给他出难题,如果他拒绝进入底舱,将那批操桨的官兵一律杀绝,那么军旗盟的人必定瞧不起他,不再信任他。 然而要徐经纬下手杀害那些官兵,则是万万行不通的事,徐经纬心里明白,扶桑客更是心里有数。 因此扶桑客说完话之后,立刻掉头过去,替其他人分配工作,不理会徐经纬正在伤脑筋。 徐经纬沉吟一会,突然说道:“扶桑客,本人下舱杀死那些操桨的官兵之后,还有其他工作没有?” 扶桑客诧然地将目光投向徐经纬,道:“你真的要下手?” 徐经纬耸耸肩,道:“工作是你分配给我,我能拒绝吗?” 扶桑客表情忽然疑重起来,想了一想,才道:“你已想通我不至于会杀害那些负责操奖的官兵了,因此才答应前去,对也不对?”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不错!你怎么可能杀害那批官兵呢?” 武杰插口问道:“副盟主!咱们为什么不能杀死那批操桨的官兵?” 徐经纬替扶桑客回道:“杀了他们,这条快船叫谁来划桨?” 武杰“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他转脸又问扶桑客道:“那么副盟主你刚才只想试一试徐经纬的诚意而已,是也不是?” 扶桑客对武杰的问题,微觉不耐,岔开话题道:“大家准备好动手,船已驶离暗礁区了……” 快船果然已驶出暗礁区,旋即加速前进,全速朝飞鱼号靠了过去。 众人经扶桑客交代之后,正要分头行事,将船夺回,徐经纬倏地开口道:“别忙!别忙!在下还有个问题!” 众人正跃跃欲试,恨不得动手将船夺回之际,徐经纬这一开口,大家莫不忿然作色。 川崎一夫忍不住骂道:“妈的!你的问题特别多,莫非想拖延时间?” 徐经纬道:“你听不听无所谓,可是胆敢开口骂本人,本人绝无饶恕之理!” 川崎一夫反唇相讥,道:“骂你又怎样?” 徐经纬道:“姑念你初犯一次,本人就罚你一个耳光!” 川崎一夫呵呵大笑,正要开口相激,不料徐经纬一晃而至,使他大吃一惊。 他料不到徐经纬身形如此快得出奇,本能地举掌护住嘴巴,脚尖迅即踢出。 徐经纬见他踢出右脚,心想:“川崎一夫这厮反应之快,果真有名家风范。” 当下冷哼一声,一式蟹行八步的“巧贯蓬矢”,忽地捣出右拳。 川崎一夫愣了一下,他实在没看清楚徐经纬何以能避开他一脚的攻势,又能同时掏出这么一拳反守为攻。 徐经纬这一拳是虚招,拳头打出去之后,猛地探前一步,右掌朝川崎一夫的左脸就打。 川崎一夫顾此失彼,顾得了化解徐经纬一拳之势,却顾不了打来的右掌,心叫不妙,双肩一晃时,想纵身后退。 岂知徐经纬的右掌又快又疾,川崎一夫脚步方始挪动,左脸已啪的一声,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打得川崎一夫失魂落魄,愣在那里,脸上尽是惊疑之色。 徐经纬冷冷道:“川崎一夫!你若是不服气的话,咱们可以重新打一场!” 扶桑客见状叱道:“川崎!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兴头打架?” 川崎一夫抗声道:“姓徐的欺人太甚,我非找他拼命不可!” 扶桑客冷冷道:“退下去!” 川崎一夫狠狠地瞪了徐经纬一眼,悻悻地退了下去。 扶桑客乃转向徐经纬道:“时刻已然紧迫,徐兄有什么问题请快说!” 徐经纬道:“副盟主已查过船上的火药仍然放置在舱中,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到那些钢炮的发射问题?” 扶桑客讶道:“有火药就能引燃发射,这有什么问题?” 徐经纬道:“不错!可是官兵如果事先将船上的每尊炮都予破坏,我们光有火药又有什么用?” 叶小青接道:“是呀!钢炮一被破坏,有火药也徒负奈何,徐公子言之成理……” 扶桑客沉吟一下,道:“那么,本座再去查看船炮有否被官兵破坏掉!” 叶小青道:“时刻紧急,副盟主快去!” 扶桑客点点头,正想转身,冷不防能角闪出一名官佐,含笑走了过来。 那名全身披挂的官位,年纪约在三、四十岁之间,看来极是稳重沉着,走路的姿态,是那么不慌不忙。 徐经纬一见那官佐,但觉面目极熟,等他走到跟前之时,才发现原来是少林寺的慧月和尚所乔扮的。 慧月这一出现,虽然大出扶桑客之意外,但扶桑客只当他是船上的官军,心中仍然保持镇定地,道:“你来干什么?” 慧月一举一动,尽量模仿官兵的举止,他两手叉腰,含笑道:“我来告诉你们一项消息,免得副盟主你轻举妄动!”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大为震惊,因为从这句话之中,已显示出官军早侦悉他们有夺船的打算。 扶桑客平静地道:“什么消息请说!” 慧月微笑道:“你不是想查一查船上钢炮管不管用吗?” 扶桑客道:“是又怎么样?” 慧月道:“那……阁下可以不必费事了!” 叶小青美眸一转,道:‘军爷的意思是说,船上的钢炮已经不能使用了?” 慧月含笑道:“不错!” 叶小青蹩眉望着扶桑客,只见他神情黯淡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飞鱼号上的指挥到底是什么人?” 慧月道:“等下见到了,阁下就知道!” 他用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又造:“咱们将驶回大鹏湾,你们万不可再轻举妄动,否则大家都得葬身海底!” 说罢,慧月向众人行一军礼,扶起那两名被扶桑客点了穴道的官兵,缓步离去。 扶桑客望着慧月的背影,道:“就凭这名军佐的气势风度,也可知道那名在飞鱼号坐镇指挥的官佐,定是一名高人!” 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聊以自慰的无奈,仿佛是说,落在那名官军的高人之手,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叶小青亦道:“想不到官军之中,藏龙卧虎,有那么多的高手!” 徐经纬倏地插嘴道:“你们看出刚才那名官佐的来历吗?” 叶小青反问道:“他会是武林中人?” 徐经纬颔首道:“他的举止及气势,充分显示出他是一名有极高武功的人,这点相信大家都感受到了!” 扶桑客点点头,道:“嗯!从他的举手投足的气派看来,刚才那名官佐的武功,绝不在你我之下!” 叶小青道:“这真是料想不到的事。” 扶桑客突然振奋起来,道:“倘若咱们所料不差,那么咱们今日之败,就令人稍稍忍得住气。” 他的意思虽然有点自我安慰的味道在,但却不无道理。 江湖上讲究面子,将成败之事看得特别重要,然而武林中人也最输得起,技不如人,就是当场自绝,也不足为借。 因此扶桑客这一番话,使大家略略忍下那口输得不服的气。 武杰首先道:“真恨不得面对面的会一会飞鱼号上的那名高手!” 这句话几乎是大家共同的心声,他们本性原就争强好胜,潜意识之中,每每以能击败比自己更强的敌人为荣。 因此他们一想及飞鱼号上的那名高人,莫不有尽快一睹风采的冲动。 这时刚刚那股急欲下手夺船的气势,已都消失无踪,扶桑客当先坐在甲板上,其余的人也都不发一语地找位置坐了下来。 快船此刻已擦过飞鱼号的左舷,继续朝东而行,笔直地往大陆前进。 午后的阳光显得特别沉闷,连断断续续吹来的海风,也是那么干燥闷热。 甲板上一片岑寂,但徐经纬看得出枯坐一地的扶桑客等人,并未放弃反击官军的意望。 他们虽然不发一语地坐在那里,但这批悍不畏死的海寇,心中仍然燃烧着抗拒的热火。 徐经纬浓眉微皱,对自己目下所处的立场,突然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慧月居然以官佐的身份出现在快船之中,难道说,少林派已经介入了这场荡寇的行动中? 军旗盟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三花令、海龙会和五船帮目前的动向如何? 会不会已经被军旗盟所压制下去了呢? 一连串的问题涌现在徐经纬的脑海之中,使徐经纬的思路更加紊乱,他轻轻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我连眼下的局势都弄不清楚,如何能以一己之力,报效官军呢?”一念及此,徐经纬不禁有一股急欲见卓大的冲动,忍不住站了起来,朝一名监视的官兵道:“军爷!军爷,本人有事要商量 那名官兵交代一下同伴,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扫了一眼徐经纬,道:“你有什么事?” 徐经纬道:“本人想即刻上飞鱼号!” 那官兵讶道:“你想要到飞鱼号去?” 徐经纬道:“是的!现在就要去!” 官兵道:“为什么非现在去不可?” 徐经纬道:“本人有要紧事,非得快点禀告贵指挥不可,请军爷替本入转报!” 那官兵怔了一下,道:“我替你转报是可以,不过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名字?” 徐经纬很快地报出自己的名字,那官兵又道:“好!你等一等!” 他毫不耽误地转身而去,背后的叶小青忽然对徐经纬道:“你这是干什么?” 徐经纬回过头来,但见所有军旗盟的入,都用一股冷峻的目光凝注着他,仿佛他已经做了一件对不起大家的事似的。 他心中忖道:“军旗盟的人怕自己弃他们不顾,显然他们心里头已有将自己当成同伙的念头。换句话说,这些军旗盟的人,似已默认自己是他们的同伴。” 当下徐经纬微微一笑,用安慰大家的口气,道:“你们放心,我请求此刻上那飞鱼号,是为了设法解决大家所处的困境!” 扶桑客冷冷道:“你打算怎么办?” 徐经纬道:“见到了那名指挥的官佐,本人自可随机应变……总之,本人一定要将各位救出危境!” 他说得极为坚决肯定,听在众人耳中,使大家忍不住兴起一股不得不信赖的心念。 扶桑客道:“看来咱们非信任你不可,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你们别无选择呀!” 他歇一下,又道:“再说本人此言,对你们来讲,有利无弊,你们委实不必疑神疑鬼……” 叶小青道:“不错!咱们已落在人家手中,徐公子此去就算他有意落井下石,了不起仍然只是一死而已……” 扶桑客舒了一口气,道:“那名在飞鱼号坐镇的指挥,心智才能都是罕见的一流人物,你万万不可低估他……” 他的语气透出关切徐经纬之意,显见扶桑客寄望徐经纬之殷,换言之,扶桑客似乎已将他们全体逃走的希望,完全托付在徐经纬一人身上。 徐经纬不再开口,因为此时多说无益,何况他能不能救走扶桑客他们,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一切只有等上了飞鱼号再谈,倘若不是卓大曾暗示过他设法渗入军盟,徐经纬真不敢确定自己,该不该协助扶桑客他们逃亡。 这时慧月所装扮的官佐,在那名前往通报的兵士陪伴之下,又重新出现在众人之前。 那名兵士一上来,就指着徐经纬向慧月禀道:“启禀将军,他就是徐经纬!” 慧月颔首道:“你退下吧!” 那名兵上答应一声,退在一旁。 于是慧月又道:“你说有急事要见大将军,对吧?” 徐经纬道:“是的!只不知你们答不答应?” 慧月沉吟一道:“好吧!我来替你安排!” 他招手唤来刚才那名兵士,道:“吩咐减速,等飞鱼号迫近之时,就通知船上,咱们这边有人要过船。” 那兵士回道:“是!小的立刻去安排!” 他向慧月行了一个军礼,立即退回舵房。 慧月仍又道:“请徐老弟到左舷甲板,准备过船!” 徐经纬道谢一声,随在慧月背后,绕向左舷。 这时快船已减低了船速,让跟在船后的飞鱼号接近。 只片刻工夫,飞鱼号便已追了上来。 两船并排停在海面上,慧月隔着五。六丈远,将徐经纬想登上飞鱼号,求见大将军的事传报过去。 飞鱼号迅即转回话来,答应让徐经纬过去。当下慧月道:“徐老弟稍等一下之后,再行过去!” 徐经纬看看两船相距并不远,因此道:“我看不必等船靠近,这种距离,我大概可以一跃而过去!” 慧月道:“既是如此,那么你自行跳过去吧!” 徐经纬微微颔首示意,吸足一口真气,看准两船随浪浮起之刹那,微微一晃,便已上了飞鱼号了。 不料他双脚堪堪登上飞鱼号的甲板,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使得他慌忙掉回头。 但见扶桑客率领着军旗盟的人,像恶虎般地扑向官军,一阵砍杀,业已抢上甲板。 慧月等人措不及防,已有多名官兵被杀。 徐经纬暗呼不妙,心想扶桑客他们居然利用两船并排靠近的当口,暴起发难,实在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他深知扶桑客他们打算要冲上飞鱼号,一举将船夺下,不由得心急如焚。 正当徐经纬迟疑不决之际,武杰已一马当先跃上飞鱼号,砍倒敌住他的三名官兵,大声向徐经纬嚷道:“徐兄!咱们快冲至舵房,先将船舵控制住!” 徐经纬还没答话,他的左侧忽然闪出两名士卒,一声不吭的举着长戈刺出。 徐经纬本能地反手一捞,一招“穿针引线”,快速地抓住攻来的长矛,顺手一带,将那名执矛的官兵,拉得踉跄前俯。 但是左边的那名官兵,却又恶狠狠用长矛直刺而至,攻取徐经纬要害。 徐经纬窥得真切,他本可闪身欺近,然后以掌,将那名官兵击倒。 但是一来他不忍这样做,二来大批军旗盟的高手,已都跃入飞鱼号之中,展开了一场激战,徐经纬只望赶快脱身,好找到卓大。 因此他不进反退,双眉微晃,施出蟹行八步的妙招。围住他的官兵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已失去了徐经纬的踪迹。 徐经纬很快地绕到舵房,抬眼一瞧,但见武杰已然得手,控制了飞鱼号的舵室。 他向武杰招招手,超过舵室,进入了内舱。 飞鱼号内舱并不大,但这时却挤满了人,徐经纬一走近,那些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人群壁垒分明,有四名高级官佐按剑站在一张长形方桌之后,而扶桑客、叶小青、川崎一夫等人,则率领数名军旗盟的高手,堵在舱门,形成对峙之势。 叶小青一见徐经纬进舱,便道:“徐兄!快过来,我们已经围住了飞鱼号上的四名首脑人物。” 徐经纬拿限凝视那四名穿着军服的官位,不由张口结舌,大觉意外。 原来那名穿着将军服的为首官军,赫然是朱绮美,她的左处站着明艳逼人的唐英,以及两名虬髯将士。 但见扶桑客撇嘴一笑,道:“说来令人难以相信,红花令主朱姑娘以及红花使者唐姑娘,居然都穿起官服,背叛了三花令!” 朱绮美冷冷道:“你身为三花令外三堂总堂主,武总令主待你并不薄,你都敢设计算计于她,我投身官兵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扶桑客哈哈大笑,道:“可惜武曼卿那老婆娘已死,否则见到咱们现在这个场面,不活活将她气死,那才怪哩!” 朱绮美哼了一声道:“你休想得意,以为武总令主已被你们毒毙,哼!没那么简单!” 扶桑客吃惊道:“你是说武曼卿没有死?” 朱绮美道:“不错!武总令主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发誓非将你们这帮人利了皮不可!” 扶桑客等人闻言变色,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叶小青才道:“贱人你撒谎!” 朱绮美笑道:“撒谎?哼!你们不信最好,等武总令主下了山,你们就准备好纳命吧!” 扶桑客道:“我们所下之毒,是由武杰亲自所干的,而且武曼卿毒发之后,我们才离开西天目山,我们不信她有办法自行解毒!” 朱绮美道:“别忘了西天目山上,还有一人未叛呀!” 扶桑客问道:“是谁?” 朱绮美徐徐道:“毒娘娘!” 众人惊啊出声,扶桑客微微一沉道:“毒娘娘在事情发生之时,人远在杭州,她纵使是个使毒能手,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不信武曼卿是她所救的!” 朱绮美道:“不错,你们下毒之事,是趁毒娘娘外出杭州之际干的,可是你们万万没料到武总令主随身经常备有毒娘娘所配的解毒圣丸吧?” 叶小青道:“这么说,是那些解毒圣丸救了武曼卿一命的?” 朱绮美道:“正是那些药丸及时救了总令主,现在你们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扶桑客咳了一声,道:“本人不相信!” 朱绮美淡淡地道:“信不信由你,你们让开……” 说着提剑逼近舱门,扶桑客见状喝道:“慢!你们一逼近,我必定叫你们血溅五步!” 朱绮美冷冷道:“那么你们试试看!” 她反手拔出长剑,唐英和那两名将士也同时拔剑,一时舱中呈现箭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扶桑客却平静地道:“今日之势,咱们终需决一死战,但在话未谈完之前,用不着这么急。” 朱绮美道:“咱们双方势同水火,没什么可谈的!” 扶桑客道:“我要先明了武曼卿死了没有……” 朱绮美道:“她不会如此轻易被害!” 扶桑客问道:“那么她为什么不下山追杀我们?” 朱绮美道:“这是迟早的事,顶多十天之内,武曼卿就会找上你们!” 扶桑客皱眉道:“她的个性刚烈,如真不死,决计忍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一定是你吓唬人!” 朱绮美道:“武总令主诚然毗仇必报,但是她从不假手于人。此刻她的毒疾还未全愈,所以你们才有机会在外逍遥。” 扶桑客“哦”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叶小青等人,只见他们脸上莫不笼罩着惊恐慌乱之色。 朱绮美把握机会又道:“你们背叛武曼卿,自组军旗盟,以为就可横行天下。殊不知武总令主这回不死,就算是你们今日可以夺走飞鱼号,暂时逃出王法,但是……” 叶小青叱道:“你不要以为我们怕那姓武的老贱婆!” 朱绮美微微一笑,不屑地道:“你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就表示你心中的害怕,武林之中,有谁不知你们东海水晶宫之人对武曼卿最为忌惮?” 叶小青忿然作色,道:“不错!可是当年我们怕的是武曼卿人多势众;现在三花令已濒瓦解,我们水晶宫还怕她作什?” 朱综美徐徐道:“你这么说就太孤陋寡闻了,你以为武曼卿身边已没有心腹之人了吗?” 朱绮美道:“那么你们等着瞧好了,总括一句话,武曼卿目前的人手,并不比你们军旗盟少……” 说话之间,她已经提步逼近舱门。 扶桑客冷冷道:“你们还妄想冲出去?” 朱绮美平静地道:“当然!我们绝无束手就缚之理!” 她的语气坚决肯定,行动更是一致,一柄长剑倏地刺向当门而立的扶桑客。 双方距离极近,因此朱绮美这一剑看来十拿九稳。 不想扶桑客早已有备,只轻轻退了一步,朱绮美的长剑便自落空。 徐经纬在后面冷眼旁观,心想飞鱼号已被军旗盟控制住,朱绮美人孤势单,如作困兽之斗,很难讨好。 他怕朱绮美有所损伤,当下说道:“朱姑娘!且慢动手!” 朱绮美反问他道:“为什么?” 徐经纬道:“你们不是军旗盟的对手,何况飞鱼号已落入军旗盟手中,反抗无益……” 朱绮美冷冷道:‘北们设非你的帮忙,岂能冲上飞鱼号?” 徐经纬闻言,心知此事百口奖辩,只得将话岔开,道:“你如果不反对的话,我想与姑娘私下一谈!” 朱绮美指着扶桑客等人,道:“他们会答应吗?” 徐经纬道:“这事他们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这句话其实是说出来给扶桑客等人听的,扶桑客浓眉一挑,道:“徐兄何必多此一举,何不干脆抓下她们?” 徐经纬:“不!双方动手,伤亡难免,你们暂且退下,将舱门关好,这样你们就可空出手来将两条船开走!” 将船舱关好,无异关起了朱绮美她们。扶桑客一想有理,立刻率众退出,并将船舱关好。 一俟舱门关好,朱绮美舒了一口气,将长剑纳入鞘中,道:“这么一来,军旗盟就对你信心倍增了!” 徐经纬讶道:“我?姑娘说的是我?” 朱绮美道:“当然是你,我们为了掩护你渗入军旗盟,才故意让他们有机会夺船,如今总算目的已达。” 徐经纬恍然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姑娘有意安排的!” 他沉吟一下,又道:“只是官军损失了一条大型快船,以及姑娘等一大批人,而只为了让军旗盟信任我服我,这代价岂不太大了吗?” 朱绮美道“这你不用担心,扶桑客想扣住我们的人船,恐怕还办不到,我若非早有安排,这种代价岂是我甘心付出来的吗?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姑娘被关在舱中,除非扶桑客答应放人,否则岂有机会逃走?” 朱绮美嫣然一笑,宛若绽开的花朵,美丽已极,道:“我说过这事我早有安排!” 她伸出雪白的玉手,指着室中的左角,又道:“我们早在这底舱左角,留下一道出口,通向飞鱼号的左侧海面……” 这时唐英已不待吩咐,扳动机关,那室角果然现出一道可容一人出进的出口,正通向汹涌澎湃的海面。 唐英重新将出口关好,道:“只要我们想跑,我们随时都可利用这道出口逃走的,是吧?” 徐经纬恍然地道:“你们果然已有准备!” 他顿了一顿,突然又道:“你们投了官军的事,武曼卿知道了吗?” 朱绮美道:“当然知道!” 徐经纬讶道:“那么她会放过你们吗?” 朱绮美含笑道:“我们曾经征得武曼卿之同意……” 徐经纬大觉意外,道:“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朱绮美道:“这事很容易解释,武曼卿众叛亲离,连她自己的儿子都想杀她,伤心之余自必急欲报复,杀掉扶桑客一干人,以消她心头之恨!” 她歇了一下,又道:“可是,她身边除了毒娘娘之外,三花令的高手已都加入军旗盟,被扶桑客和武杰带走,她想杀死扶桑客等人真是谈何容易徐经纬道:“所以你劝她改邪归正,投入官军?” 朱绮美摇摇头,道:“不是!你想,武曼卿不但心高气做,自负甚高,而且她曾经设宗立派,纵横江湖,她会甘心投入官府,受人支使吗?” 徐经纬问道:“那么你们是用什么办法说服她的?” 朱绮美道:“我们并未说服她,我们只将当前的利害衡量出来,让她同意我们先投入官军,等收拾了军旗盟再说……” 徐经纬想了一想,道:“此计果然高明;武曼卿恨军旗盟入骨,但又孤掌难鸣,她除了同意你的方法之外,委实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唐英插言道:“是啊!除非武曼卿不想报此心头大恨!” 朱绮美笑道:“武曼卿听了我的建议之后,考虑一会,唱然叹了一声,勉强同意我!” 她深深地看了徐经纬一眼,又道:“武曼卿要我联络你,务必铲除军旗盟,不计任何手段,因此我们便投效官军!” 徐经纬道:“官军怎会收留你们?” 朱绮美道:“别忘了先父曾有功于朝廷,何况目前负责剿寇重任的,正是率领义乌兵的戚继光戚大人,他与先父当称莫逆!” 徐经纬笑道:“我差点就给忘了,怪不得姑娘一投入官军,就当起官带兵来了!” 他收起笑容,又道:“可是姑娘明明有机会抓住扶桑客等一群人,为什么又故意纵走他们呢?” 朱绮美道:“这是卓大哥的命令!” 徐经纬道:“卓大哥?他怎能命令姑娘?” 朱绔美道:“卓大哥是戚大将军跟前的红人,身居剿寇要职,我们都受他的节制!” 徐经纬笑道:“敢情卓大哥真是官军中的要人,他人呢?” 朱绮美道:“他早已离开飞鱼号!” 徐经纬“哦”了一声,现出失望的表情,只听朱绮美又道:“卓大哥军务繁重,要事缠身,不过,过了些时候,他会来看你的……” 徐经纬沉吟一会,道:“那么,他交代我们什么事?” 朱绮美道:“卓大哥要我协助你,先取得军旗盟的信任,再设法控制他们,其次调查海龙会的营垒,以及段裕的来历……” 徐经纬道:“我们该从哪件事做起?” 朱绮美道:“当然是军旗盟的事……此刻他们那帮人已对你另眼看待,以为你真心在协助他们,只要你再表现一下,他们当会心悦诚服……” 徐经纬问道:“我该如何表现呢?” 朱绮美道:“待会儿你出去之后,可向扶桑客通风报信,就说咱们这室中有一个秘密出口!” 徐经纬打断她的话,皱眉道:“这事万万不可!” 朱绮美道:“嗅?为什么?” 徐经纬道:“这秘密通口,是你们唯一逃走的通道,一旦被破,你们岂不是完全绝望了吗?” 朱绮美道:“放心!卓大一直命人在暗中保护咱们,只要情况不对,官军随时会出现,我们何惧之有呢?” 徐经纬道:“这……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姑娘的安全要紧,万不能太过冒险!” 朱绮美道:“冒险固然大可不必,但一来非如此不能达成卓大哥所嘱咐的任务,二来我们已付出了代价;不贯彻到底,我们岂不是白白付出去了吗?” 徐经纬正想说什么,朱绮美却又道:“目前时刻紧迫,咱们已别无选择,再说我们纵使落入军旗盟手中,他们也未必就会杀了我们!” 徐经纬道:“扶桑客心狠手辣,他哪有不敢杀害你们之理?” 朱绮美道:“我们还有利用价值,扶桑客自然不敢杀死我们!” 徐经纬不知朱绮美所说的利用价值何在,正想开口问个明白,那舱门突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了。 舱外探进川崎一夫的头来,他道:“将姓朱的姑娘带出来,副盟主有事找她!” 徐经纬冷冷道:“你在命令我?” 川崎一夫道:“这……这……没有啊?” 徐经纬哼了一声,道:“那么你何不进舱来将她带走?” 川崎一夫敢怒不敢言,一个箭步蹿了进来,伸手抓向朱绮美的雪白手臂。 朱绮美将手一缩,右掌迅速拂出,啪地打了川崎一夫一个耳光,打得他愣然怔立。 朱绮美道:“你胆敢无理,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川崎一夫老羞成怒,骂道:“臭娘们儿!你不想活了!” 朱绮美冷笑道:“怎么样?你有本事何不出手?” 川崎一夫大吼一声,拔出长刀,一式“横扫千军”,猛地拦腰砍向朱绮美。 那舱旁之内本就狭厌,何况这时挤了五、六个人之多,因此川崎一夫这一刀,逼得朱绮美几无后退之地。 川崎长刀霍霍,运足全力砍去,势甚骇人。 但见朱绮美猛地蹲了下去,川崎一刀落空,刀势却砍向了徐经纬。 他心底一惊,想收住刀势,却已来不及,只慌得他手足无措。 徐经纬却轻轻伸手一探,抓住川崎手腕,道:“你这是想干什么?想出其不意地杀掉我?” 川崎一夫忙道:“徐兄何必讲这种话,我……我并没有伤你之意!” 徐经纬道:“那么你明明看见我站在朱姑娘之旁,为什么还出刀攻人!” 川崎一夫期期道:“我……我是情急出手,没考虑到那么多的后果!” 徐经纬冷冷道:“这事我会找扶桑客评评看,现在你先滚出去!” 川崎一夫自知理屈,道:“可是……朱姑娘她呢?” 徐经纬道:“我自会带她去见扶桑客,你少罗嗦!” 川崎一夫本性凶残,但他的目光一接触到徐经纬那隐隐含威的神情,登时气馁,不敢多言,转身而去。 徐经纬问朱绮美道:“扶桑客要姑娘前去,只不知为的何事?” 朱绮美笑道:“我知道为的是什么,走!咱们去瞧瞧!” 唐英道:“小姐,我陪你走一趟!” 朱绮美道:“不用了!你和两位将军在此,免得启人疑窦!” 唐英无可奈何地答应一声,目送朱绮美和徐经纬离开舱房,消失在前舱转角之处。 徐经纬和朱绮美在舵室找到扶桑客,但见飞鱼号已换上军旗盟的旗帜,船上到处都是军旗盟的人执刀戒备,人人趾高气扬,志得意满的样子。 朱绮美看到扶桑客,便冷冷的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扶桑客道:“这飞鱼号体型之大,航速之快,是区区第一次见到的,可是……” 朱绮美不持扶桑客说完,便道:“可是你却无法将船开得很快,对也不对?” 扶桑客颔首道:“不错!这是什么原因?” 朱绮美道:“这当然是你不知本船的特殊设计之故!” 扶桑客道:“飞鱼号有什么特殊设计?” 朱绮美道:“我就是告诉你,你也没法利用它,因为那不是正言两语就可解释清楚的!” 扶桑客沉一会儿,道:“那么,你可以动手启开飞鱼号的秘密设计,使它驶得快一点吧?” 朱绮美爽然道:“当然可以!” 扶桑客很客气地道:“那么,请!” 朱绮美果然走下舵房,扶桑客和徐经纬随在她的后头,三个人来到主桅之前。 朱绮美指着桅顶上的巨大布帆,道:“命人将主帆降下……” 扶桑客依言命人将中间那面被风鼓得满满的主帆降了下来,只听朱绮美又追:“你们打算将船开向哪个方向?” 扶桑客想了一想,道:“朝东南前行三里!” 朱绮美看了一下方向,道:“那不正是大鹏湾的方向吗?” 扶桑客道:“不错!” 朱绮美道:“好吧!那么你们将那面特制的黄色布帆,升上主桅,帆面接受风力,这么一来,船速就可加快了!” 扶桑客命人依言升帆,但见那面黄色布帆冉冉上升,等帆扯满之时,忽地噗一声,吃进了全部风力,飞鱼号也在这一刹那之间,摇晃了一下,立刻增加了速度。 这情景看得众人一愣,扶桑客诧异地道:“那黄色布帆看来并无特异之处,何以能使船速增加呢?” 朱绮美笑笑道:“你们军旗盟人才济济,何不慢慢研究研究?” 她转身走开,径自走回底舱而去。 扶桑客不禁赞叹道:“官军之中,当真卧龙藏虎,能人极多!” 他突然兴起一股未曾有的俱意,倏忽之间,使他第一次体会到力抗官兵的信心,受到了严重的考验。 徐经纬察言观色,拍拍扶桑客的肩膀,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扶桑客怔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徐经纬道:“你居然在朱姑娘的面前,表露出畏怯之意,这岂不长了她们的威风?” 扶桑客微微皱眉,道:“凭良心讲,目前我们虽然已经夺下了飞鱼号,围住了朱绮美她们,但是……我仍然有处于下风之感,只不知是什么原因?” 徐经纬微笑道:“这乃是因为朱姑娘的气势强过于你之故!” 扶桑客“嗯”了一声,道:“但不知她人在软禁之中,气焰何以还是那么高涨?” 徐经纬道:“这当然有原因……” 扶桑客道:“徐兄何不说说看!” 徐经纬道:“比如说,表面上看来,我们已控制了飞鱼号的人船,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你说嘛,朱姑娘又何惧之有?” 这席话换上别人听见,一定认为徐经纬说得矛盾之至,毫无道理。 但是扶桑客听了之后,却思忖了一会,频频点头,然后“嗯”了一声,道:“这么说,徐兄认为朱绮美她们,还别有所恃,是也不是?” 徐经纬道:“当然是这样……” 扶桑客问道:“她们人被控制,船被咱们夺走,还会有什么凭藉呢?” 徐经纬道:“例如!她们可随时与官兵联络,追寻咱们的去处,或者朱姑娘她们根本就可以随时随地离开飞鱼号……” 扶桑客沉吟一会,道:“你是说她们可以任意逃出飞鱼号?” 徐经纬颔首道:“嗯!我以为这个可能最大……” 扶桑客露出恍然之色,道:“咱们非得彻底查一查不可!” 徐经纬问他道:“这该从何处查起?” 扶桑客反问道:“徐兄的意思呢?” 徐经纬考虑一下,道:“我看还是从关禁她们的底舱开始,你以为如何?” 扶桑客露出笑意,道:“对!对极了,底舱之内若无逃走的秘密出口,相信朱绮美不会若无其事地任我们关在那里……” 徐经纬点点头,道:“这正是我的看法,而且我敢说,底舱若查不出名堂,那么其余的地方,大概就不会有问题了……” 扶桑客道:“好!咱们就命人查底舱!” 他旋即吩咐手下数人,结伴进入底舱,嘱咐他们务必仔细详查。 四名军旗盟的人领命而去,徐经纬这时又道:“咱们还是下去看看的好!” 扶桑客想了一下,道:“对!倘若底舱果然有秘密出口,朱绮美她们绝对不会允许咱们的人进去查,一动起手来,咱们那四名手下,定然吃亏,走!我们一齐去看看片当下两人随后走向底舱,不料堪堪举步,舱内倏地传来一声惨叫。 扶桑客回头对徐经纬道:“果然不出咱们所料……走!” 他一马当先,疾掠而去,人才到舱门,但见舱内一人撞撞跌跌地退了出来,旋即倒地气绝。 扶桑客一冲冲至舱门外,他不敢贸然而进,只在外头喝道:“朱绮美!你胆敢伤我手下,还不弃械出降!” 舱内传来朱绮美的声音,道:“扶桑客!是你逼我们太甚,休怪我们下手无情,有胆量何不进来?” 这时徐经纬已来到扶桑客身后,道:“朱绮美连伤四人,显然咱们料中了……” 扶桑客道:“万一她们从秘密出口逃遁,咱们岂不大大丢脸?” 徐经纬道:“要逃她们早就逃了,目前她们仍然不会逃的……” 扶桑客怔了一怔,讶道:“这话有何道理?” 徐经纬道:“她们有路可逃,却又不逃的缘故,依我推测,很可能是因为船在大海航行,致使她们不敢轻举离船他逃,除此而外,再无第二种解释扶桑客道:“说得也是,下一步我们应如何对付她?” 徐经纬道:“除非朱姑娘冲杀而出,否则我们任其困在舱内,不须理她扶桑客道:“就这么办,我们将舱门锁上!” 他完全接纳徐经纬的意见,足见扶桑客与徐经纬的距离,已拉近了不少!甚至于可以说,扶桑客已完全不将徐经纬视为外人。 他迅速地将门拉上,不料门内剑光一闪,一道寒光直射而出,对准扶桑客的“肩并穴” 刺到。 扶桑客不得不将手缩回,移步后退。 可是困在舱内的朱绮美等四人,却在他后退之瞬间,一拥而出。 尤其朱绮美的长剑,宛如毒蛇出洞,快捷无比地紧攻扶桑客三剑,逼使扶桑客一退再退,狼狈不堪。 正当扶桑客危急之际,徐经纬适时挺身而出,从侧面拦住朱绮美。 不料朱绮美娇叱一声,毫不客气地一剑直取徐经纬的咽喉,她的剑势凌厉,剑法奇幻,使扶桑客不由得替徐经纬捏了一把汗。 徐经纬心知朱绮美决计不会伤到他,但他为了逼真,不让扶桑客心疑起见,快无伦比地出一掌,硬生生地切向朱绮美握剑的手腕。 这一招掌法,深得少林家派的心法,看似平淡,但却奥妙复杂,变化多端。 平实中隐含煞着,只看得扶桑客暗暗喝彩。 扶桑客是行家,因此他知道朱绮美非卸力撤剑不可,他看得出徐经纬这一拿不仅仅只在击中朱绮美的手腕而已,如果朱绮美不撤刻的话,吃亏定在眼前。 是以扶桑客睁大了双眼,全神注视着朱绮美应变之法。 但见朱绮美长剑倏地改刺为挑,将握剑的手腕猛然下沉,避开徐经纬的掌势,仍然把握攻势,改取徐经纬的双眼部位。 她的剑招虽然狠毒泼辣之至,但她的姿态却柔美恬适,煞是好看。 使人不相信在这种优雅的举止之下,会出现那么厉害的剑式。 因之扶桑客简直目瞪口呆,一面深叹朱绮美运剑之美妙灵活,一面暗惊朱绮美剑势之凌厉威武。 同时他又对朱绮美的出手无情,感到大大的意外与震惊,他委实没想到徐经纬这人,朱绮美也会拼命想杀掉而后甘心。 徐经纬被朱绮美的长剑一刺,直逼得踉跄后退,唐英却在这个时候,出剑夹击而至。 扶桑客见状大惊,但他却未出手救援,仍然在一分保持观战的姿势。 徐经纬两面受敌,看来危机四伏,尤其朱绮美与唐英联手之势,严密已极,招招凌厉,剑剑毒辣。 长剑所发出的啸吟,扣人心魄,寒光夺目,剑气如虹。 徐经纬开始就处下风,三招之后,更是相形见绌,他深知扶桑客按兵不动的心意,是想看看朱唐两女,是否忍心杀掉自己。 这时船上其余的人已被惊动,叶小青、川崎一夫、武杰、楠木见等军旗盟高手,纷纷赶来围观看。 叶小青一见徐经纬情况危急,忍不住道:“副盟主!咱们要不要下场帮忙?” 扶桑客眼睛不离场中激战,道:“不必,咱们在一旁掠阵就行了……” 徐经纬这时连遭两手险招,叶小青忧虑地道:“徐公子情势甚是危急,咱们不能坐视不救!” 扶桑客道:“朱、唐两女目前虽然占尽上风,但徐经纬非省油之灯,她们杀不了他的……” 叶小青塔然无语,心中却暗自决定,一候徐经纬碰上凶险,她就立刻出手相护。 两方很快地打完二十招,徐经纬仍然没有还手的机会,而朱绮美和唐英两人,越打默契越好。但见她们两人,如穿花蝴蝶般的,舞剑猛攻。 朱绮美忽然振剑使出一招“投鞭断流”,攻取徐经纬的上盘,唐英立刻将剑一指徐经纬的左背,以一式“浮云遮日”,紧密配合,先断了徐经纬的退路。 叶小青惊噫出声,道:“不好了!徐公子绝难活命……” 她毫不考虑地一个纵身,扑向唐英,人未到,掌式已然推出。 扶桑客要想阻止,已经太迟。 叶小青一个箭步上前,迅即向唐英踢出一腿。 这一腿只比朱绮美攻向徐经纬的动作,慢了眨眼工夫而已,但却及时解了徐经纬背腹受敌的危境。 虽是如此,徐经纬仍然难逃唐英长剑的威胁,只见唐英闪开叶小青碎然攻来的同时,迅速向闪躲朱绮美攻势的徐经纬划出一剑。 徐经纬迎个正看,嗤一声,左肩登时衣破血流,痛得他咧开嘴巴,就差没叫出声音来。 叶小青见状怒急攻心,娇喝一声,猛然尽全力跃向朱绮美,劈面就是一剑。 朱绮美用创格开叶小青的长剑,却觉得沉重无比,芳心禀然,抽剑旋身,一招“回头是岸”,忽地以剑尖点向叶小青的“将台穴”。 这是华山剑法的精妙救命绝招,朱绮美演来恰到好处,叶小青但觉剑势一懈,朱绮美的长剑,已以雷霆之势长泻而至。 叶小青稳下下盘,以金鸡独立之式,美妙地架住朱绮美之剑,然后迅即回攻一招。 双方一交上手,就显出半斤八两,势钩力敌,攻守之间,各有所长。 但是扶桑客却在这个时候,大喝道:“住手!首座长老,不要打了!” 叶小青还剑后退,讶道:“副盟主何故叫停?” 扶桑客道:“咱们无需与他们拼命。” 朱绮美冷哼一声道:“你害怕了是不是?” 扶桑客笑了一下,道:“哈……你们已是瓮中之鳖,生死操之在我,我们何必再跟你动手呢?” 朱绮美道:“你别自恃人多,咱们这一场打下去,固然你们略占优势,可是你们仍然免不了要付出伤亡代价的……” 扶桑客笑道:“哈……哈……你在做梦?” 说罢向武杰把手示意,大声又道:“请吩咐弓箭手侍候!” 武杰随即下令,顿时有十数名军旗盟的弓箭手,手执强弩,出现在扶桑客背面,以居高临下之势,对准朱绮美等四人,候命发箭。 扶桑客面有得色地道:“须知你们身处之地,极狭且厌,你自信有办法逃过一阵骤然而至的箭雨吗?” 朱绮美蹩起黛眉,默然思忖,心中甚是明白自己所处的情况,因此轻轻地叹息一声,道:“扶桑客!你准备怎样处置我们?” 扶桑客道:“只要你们缴械投降;听命于我,本人绝不为难!” 朱绮美沉吟一下,“好吧!我们不再反抗就是了……” 扶桑客道:“将兵器放下,本人要点住你们四人的穴道!” 朱绮美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耸耸肩道:“有道是弱肉强食,我们今日受制于你,身不由己,任宰任割,你下手吧!” 她一面说话,一面将长剑丢到地上,唐英他们三人也都-一将兵器丢掉。 第二十四章 藏地魔音雪山蚁 扶桑客道:“我现在就要命令四名手下,将你们四肢的麻穴点住,你们万不可利用这个机会轻举妄动……” 他歇了一下,又道:“须知你们如果想胁持他们四人,本人仍然会下令射出箭雨,绝不在乎我那四名手下的牺牲,也要一举将你们全体射死!” 朱绮美淡淡地道:“这是我可以预料得到的事,你不必提醒我……” 扶桑客道:“那最好不过……” 他转脸朝一名个子矮矮的中年胖子道:“王勤!你带领三名擅长点穴的兄弟,下去将他们四人手脚关节的麻穴,全部替我点住!” 那名叫王勤的矮胖子微微变色,道:“这……启禀副盟主,属下……” 他话还没说完,扶桑客已不悦地道:“怎么了?你敢抗命是不是?” 王勤惶然道:“属下不敢!属下以为……” 扶桑客打断他的话,道:“那么你快领人下场!” 王勤只得道:“是!属下遵令……” 他躬身而退,不一会便找来三名擅长点穴的军旗盟高手,一起走向朱绮美等人。 背后是十数名弓箭手高举着弓箭戒备着,前面是四名充满敌意的官军,王勤等四人只觉得心底发毛,微冒冷汗,深怕朱绮美一动,那么他们四人不死于官军之手,也得死在自己的弓箭手箭下。 因此王勤他们亦步亦趋地接近朱绮美她们,忽见朱绮美神情肃穆,脸上游漫着一股祥和之气,使王勤等人不禁愕然止步。 扶桑客心知王勤已生了怯意,忙喝道:“王勤!还不赶快下手!” 他的意思是要激起王勤等人的斗志,使他们壮胆上前。 不想他不逼还好,这一逼之下,反使王勤吓了一跳,不自主地退了一布。 扶桑客见状大怒,道:“没用的东西,退下!” 王勤果然立刻退了下去,其余三人也慌忙后退,他们的表情都有如释重负之感。 扶桑客当真气炸,走过去就是一掌,打得王勤翻倒在地,嘴角泌出鲜血来。 徐经纬忙道:“扶桑客,不要打死王勤……” 扶桑客住手道:“王勤胆敢抗命丢人,死有余辜,你不必管这档子事……” 徐经纬笑道:“扶桑客!王勤在十数名弓箭虎视眈眈的监视下,面对着武功比他高的敌人,心生怯意是合理的,换上你我,也不一定就不怕……” 他停了一下,只见那些站在四周的军旗盟手下,莫不露出感激钦佩的神态,徐经纬在替王勤说公道话,就像替他们全体抗辩一样。 扶桑客浓眉微皱,徐经纬接着又追:“你让王勤等人心理负担太重,再责罚他们是不合理的……” 扶桑客正要变脸,徐经纬却紧跟着说道:“我看,这点穴的任务还是交给我……” 扶桑客怔了一怔,道:“好吧!那么就有烦徐兄!” 徐经纬笑着道:“你们还是保持戒备,万一她们出手反抗,弓箭手万不可迟疑……” 扶桑客点点头,叶小青却道:“这如何使得?你这么一来,不就跟他们同归于尽了吗?” 徐经纬含笑道:“以我一人换她们四条命,还是咱们合算……” 他转向朱绮美,又道:“朱姑娘,你说对也不对?” 朱绮美一脸寒霜,黛眉微整,朱唇略略牵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说出话徐经纬说完话之后,立刻举步靠近朱绮美,背后的军旗盟弓箭手,一见他脚步移动,顿时不约而同地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弓箭,凝神瞄准。 一时之间,四周泛起一股紧张的气氛,使人大感不安。 叶小青忍不住又道:“且慢!” 徐经纬诧然停步,回过头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叶小青道:“你还是回来,不必上前了……” 徐经纬讶道:“这又是为什么?” 叶小青道:“我们何必多费手脚点住她们的穴道呢?依我看,不如乱箭将她们四人射杀未得干脆!” 扶桑客道:“我们要留话口……” 突然听见朱绮美冷笑一声,道:“你们既然要留活口,摆着那些弓箭手,不是只为了唬人的?” 扶桑客道:“你们乖乖听令,自然用不着那些弓箭手,否则的话,我们宁可不要活口……” 朱绮美忽然住目沉思,她的表情极为镇定,使人猜不透她心里打何主意。 叶小青有点沉不住气,道:“你不会碎然出手反抗吧?” 朱绮美张着美眸,望了叶小青一眼,继续保持缄默,她的从容不迫,连扶桑客也感到有点受不了。 徐经纬却道:“朱姑娘不会反抗的,大家用不着紧张!” 叶小青讲道:“你万不可太有把握,掉以轻心……” 徐经纬道:“朱姑娘态度祥和,表情宁静,足证她没有拼死一战的决心,不信我去点她的穴道时,她决计不会反抗!” 说着徐经纬果然大步走近朱绮美,大声道:“姑娘,恕在下得罪!” 不待朱绮美表示意见,徐经纬立刻扬手拂去,将朱绮美四肢的麻穴点住,然后依次又点了唐英等三人的穴道,从容走回扶桑客之前。 他的动作奇快,使人看不出到底是朱绮美来不及出手反抗,或者朱绮美真如徐经纬所料的未加闪避。 叶小青松了一口气,笑道:“她们当真听话得很,早知道咱们也不必如此紧张。” 徐经纬道:“你试想一下,假使我没有把握叫她们就范,怎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叶小青道:“说得也是,但你为什么知道她们不会拼死出手,与你同归于尽呢?” 徐经纬微微笑道:“换上扶桑客上前,朱姑娘可能冒死反抗,我嘛,不值得她们拉我垫本,你说对也不对?” 他随口说出,叶小青却深以为然,额首道:“假使我是朱绮美,我大概也会这样做……” 这时扶桑客已命人将朱绮美等四人关入舱中,派人看守,当他料理完峻,回到甲板之上,却发现叶小青与徐经纬两人倚在栏杆之上,谈笑风生。 扶桑客见状倏地涌起一股莫名的醋意,径自走向舵室,闷闷不乐。 船在风势的助力之下,很安稳地驶向大鹏湾,不一会,已遥见了远处的陆地。 扶桑客一直心神不宁,他无法专心把舵,干脆走出舵房,只一抬眼,又瞥见徐经纬和叶小青两人,仍然兴高采烈地在一起谈心。 他忽然有上前制止的冲动,不过,他勉力克制自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只见徐经纬忽地掉过头来,扫了扶桑客一眼,然后又继续同叶小青说话,偶尔还传来叶小青格格的笑声。 扶桑客迟疑一下,终于大步走开。 徐经纬这时道:“小青姑娘,船就要靠岸,咱们得帮他们戒备,走!到船舷去!” 叶小青道:“算啦!那边自有扶桑客料理!咱们去不去无所谓,何不歇一会儿?” 徐经纬道:“我怕扶桑客会不高兴……” 叶小青讶道:“他不高兴干咱们什么事?” 徐经纬道:“我倒无所谓,怕的是你……” 叶小青道:“我?” 徐经纬道:“嗯!你是军盟的首座长老,放着船上正事不干,在这里与我闲聊,你不怕扶桑客在你们盟主跟前讲你的闲话吗?” 叶小青粉脸一变,道:“哼!他敢?他敢的话,就让他说去,我不在乎!” 徐经纬道:“在不在乎是另外一个问题,问题是扶桑客身居军旗盟副盟主,地位自然比你还高,你以下犯上,说什么斗不过他的!” 这话使叶小青不禁大为反感,道:“我倒要试试看谁比谁厉害……” 徐经纬打断她的话,道:“武杰来了……” 叶小青掉过头去,果然看见武杰自前般施然而来,不禁蹩眉道:“他来干什么?” 徐经纬迅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定是扶桑客差他来的,你何不问问他?” 叶小青道:“哼!我正想问问他……” 徐经纬笑笑不语,这时武杰已走了过来,一面说道:“前面已是大鹏湾,首座长老为什么还不回你的岗位去?” 叶小青含怒道:“你管得着吗?” 武杰一怔,讶道:“我并没有管你的意思呀!” 叶小青道:“那么你就少开口……” 武杰道:“我好意转告你船要靠岸的消息,并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何以无缘无故地发我的脾气?” 叶小青道:“哼!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来意?” 武杰道:“难道你认为我另有目的、’ 叶小青道:“当然!” 武杰道:“你说说看……” 叶小青道:“你不愿我和徐公子太过接近,所以前来阻止,对也不对?” 武杰愣了一愣,道:“我?哈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话使叶小青反倒一怔,道:“我怎知你为什么要这样……” 徐经纬插口道:“武兄并没有前来阻止的意思,叶姑娘不可误会人家。” 叶小青不悦地道:“你怎么帮起他来了?” 徐经纬道:“我是凭公道说话……” 叶小青道:“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是来阻止咱们聊天的,那么他来干什么?” 徐经纬道:“不错!武兄来了,咱们自然不好意思继续闲聊下去,但是你要知道,是扶桑客叫他来的呀!” 叶小青沉吟一下,道:“这么说,他被扶桑客利用了,对不对?” 徐经纬点点头,转向武杰道:“武兄,可以坦白明言,刚才是不是扶桑客要你来这里的?” 武杰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徐经纬道:“我只不过猜猜而已……” 武杰一脸疑惑之色,道:“随口猜猜,总该有所根据吧?” 叶小青道:“刚才副盟主看见我和徐公子在此地聊天,他就很不高兴地走开,接着你就走了过来,事情巧得太过离谱,我们自然知道你是副盟主支来的!” 武杰思忖一会儿,道:“副盟主用心可谓狠毒,敢情他要咱们貌合神离,互相猜忌……” 徐经纬道:“扶桑客的心计正是如此……” 武杰愤愤地道:“哼!我倒要问问看他安着什么心!” 徐经纬叫住转身而去的武杰,道:“武兄,你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叶小青代武杰问道:“为什么?” 徐经纬道:“扶桑客有意在我们之间挑拨离间,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查出他真正的阴谋来呢?” 武杰想了一下:“对!我们故作不知,暗中合力对付他,也好出一口冤气……” 叶小青道:“扶桑客如此阴险,这人不能留在军旗盟中,我们要设法除掉他!” 徐经纬道:“除他容易,但要做得人鬼不知,否则易生祸端,连咱们在军旗盟也呆不下去,那就太不划算了……” 武杰道:“说得也是,徐兄有何妙计?” 徐经纬道:“此事最好找个不相干的人去干……” 叶小青和武杰闻言不语,他们飞快地动着脑筋,要想出一名合适的人手。 片刻之后,武杰露出笑容,道:“有个现成的人了,这人再恰当也不过徐经纬和叶小青同时问道:“是谁?” 武杰道:“徐州段裕!” 叶小青拍手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他!” 徐经纬道:“看你们两位的神情,好像段裕一定会听从咱们的话,替我们除掉扶桑客,为什么呀?” 武杰反问道:“你可知道我们折返到大鹏湾的目的吗?” 徐经纬耸耸肩,道:“这我怎么知道……” 武杰将目光移向叶小青,似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将他们折回大鹏湾的目的说出来。 叶小青道:“武兄!事到如今,我们如果不将徐经纬视如知己,咱们恐怕扳不倒扶桑客,甚至于连军旗盟也无法呆下去,你说吧!” 武杰咬一咬牙,思付一会,道:“扶桑客害得我冒了大不孝之名,如今又不容我托身军旗盟,我非整他个半死不活不可,可是……” 叶小青道:“快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你不说,我可要说了武杰目光充满怨恨,道:“还是我来说,因为这事我比你清楚!” 可是他又住口不语,叶小青顿足催道:“那就快呀!” 武杰道:“我们到大鹏湾的目的,是要与段裕共同商讨合作的大计,好共同对付海龙会!” 徐经纬问道:“你们如此借重段裕是什么原因?” 武杰道:“因为段裕是五船帮的人……” 徐经纬诧异地道:“段裕是五船帮的人?这……不对呀!” 武杰道:“什么地方不对?” 徐经纬道:“我亲眼看见过他大显身手,杀死五船帮的人……” 叶小青插言道:“杀几个五船帮的毛贼,在他来说是小事。你不知段裕这人工于心计,这么一来,你对他不就另眼看待,大有好感了吗、’徐经纬道:“就算是他为了博得我的好感才这么做,但是几次与黑海蛇娘邱真珠与三眼神雕邹不鸣见面之时,何以他们互不相识?” 武杰道:“这是五船帮老船主弄的玄虚,段裕昔年在外学艺,老船主就命他学成之后留在江浙一带,便宜行事,所以他出道之后,他们帮里鲜有见过他的人……” 叶小青补道:‘他们的老船主老谋深算,江湖无人知道段裕的真正身份,因此很多人被段裕利用了还不知道!” 徐经纬道:‘哪么你们又是如何探知的?” 叶小青道:“那是我们东海水晶宫的杰作!” 她嫣然一笑,不由得媚态横生,连徐经纬也看得呆了一呆。 但听叶小青又道:“段裕性好渔色,我们利用他这个弱点,使她入谷,不到三个月的工夫,就叫我侦悉他的真正身份……” 徐经纬“哦”了一声,道:“这事是叶姑娘亲自干的吗?” 武杰道:“是的!首座长老牺牲色相,被段裕收为侍婢,终于查出段裕与五船帮暗中勾结……” 徐经纬打断武杰的话,道:“这也不能证明段裕就是五船帮的人呀?” 叶小青道:“我窃看过他和五船帮老船主往来的信函,你知道老船主如何称呼段裕吗?” 徐经纬摇摇头,叶小青乃又道:“他们的老船主每次来函,都称呼段裕五弟!” 徐经纬笑着道:“说不定段格行五,老船主称他五弟不就对了吗?” 叶小青道:“不对!江湖上都知道五船帮乃是昔年横行闽浙沿海的五股海寇合则成的,五名匪首排行由老船主开始,最小的是五船主……” 她顿了一顿,又道:“五船帮四个船主我们都晓得是谁,单只五船主无人知道是什么人,由这些迹象去推测,舍段裕之外,恐怕不会有第二人!” 徐经纬思忖了一会儿,道:“想不到段裕居然是五船帮的海寇!” 他突然极端厌恶起段裕来,以往徐经纬总以为段裕只不过是一名养尊处优,自大自私的贵胄子弟而已,那时对他的行为,总是以容忍宽恕的心情来原谅他,此刻徐经纬的感触,当真恨恨不已。 叶小青和武杰不知徐经纬何以变得如此忿很难安,不禁互望了一眼。 武杰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道:“徐兄你怎么了?” 徐经纬抬起眼来,随口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不通如何假借段裕之手,来除掉扶桑客……” 武杰道:“这个简单,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加以挑拨离间,使他们自相残杀……” 徐经纬道:“段裕和扶桑客都不是很简单的人物,他们心智均高人一等,想挑拨他们俩人,真是谈何容易!” 武杰笑道:“那要看徐兄的手段啊!” 徐经纬微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负责说动段裕,将扶桑客除掉?” 武杰道:“这事非得借重徐兄不可,只不知徐兄意下如何?” 徐经纬心想:“看情形武杰和叶小青早有诛除扶桑客的心意,此刻他们顺水推舟,将我也拉进去参予他们的计划,可真是心计高明。” 他心中虽如此转念思忖,但并没有意思要当面拆穿,因此沉吟一下,便道:“你们跟段裕约在哪里见面?” 叶小青很快地道:“就在大鹏湾那家唯一的小客栈里!” 徐经纬忖道:“段裕和我也约好午夜在那边碰头,难道说他不怕我获悉他和军旗盟勾搭的事?” 徐经纬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倘若段裕爽约,我们到哪儿找他?” 叶小青道:“段裕绝对不会失约的!” 她的语气极为坚决肯定,使徐经纬不禁一怔,道:“你好像有十成的把握,对也不对?” 叶小青笑道:“我不但有把握,而且可以保证他一定先在那里等候我们!” 徐经纬道:“哦?这其中必定有缘故的了?” 武杰插言道:“我们早已派人接他来了!” 徐经纬道:“纵使你们已派人去接他,但你们怎能知道段裕必然践约而至?” 武杰面带得意的道:“我们派去接段裕的这人,有十成的把握可将段裕接来,你信也不信?” 徐经纬问道:“你先说说看这人到底是何人物!” 武杰道:“四川唐门的老九,外号飞翠袖的唐宁!” 徐经纬惊道:“唐宁?飞红袖唐英的妹妹?” 叶小青道:“你万没想到会是她吧?” 徐经纬道:“委实出我意料之外,唐宁姑娘几时投入你们的组织?” 叶小青道:“那是最近的事……” 徐经纬又问道:哪么,段裕见到她,何以非听她的话来会你们不可?” 叶小青妖媚一笑,正要开口,忽听前舷有人大喝一声,忙改口道:“船已近岸,咱们上岸再谈吧,反正还有半个多时辰才是约定与段裕见面的时间!” 武杰道:“说得也是,咱们快分手,免得扶桑客起疑!” 说着他和叶小青匆匆离去,只留下徐经纬一人在原地凝神沉思。 这时船已缓缓靠岸,徐经纬抬起眼来,蓦地发现飞鱼号上,居然布满了官兵,不禁愣然。他仔细望去,才看出那些官兵,原来都是军旗盟的人手所乔份的。 两船并排靠近长堤,那些穿着官军服饰的军旗盟手下,动作迅速地将船靠稳,放下了扶梯,大声哈喝着将围观的百姓驱开,看来颇有军爷威风。 扶桑客率领着军旗盟的高手,准备离船,他站在扶梯之前,朝徐经纬问道:“请徐兄在船上稍候,我们出去会个人马上回来!” 徐经纬未置可否地望了扶桑客一眼,道:“天已不早,咱们不是说好要去见贵盟的盟主吗、’ 扶桑客道:“等这边事办好,即刻起锚前去,请徐兄最好不要离船,免得临时找不到你……” 徐经纬点点头,道:“请吧!我不离船就是了!” 扶桑客满意地率众离去,船上除了被关在舱中的官兵之外,就只有乔扮官军的军旗盟弟子往来运巡。 徐经纬眺望着大鹏湾市镇的灯光,忽觉心中烦闷不耐,当下信步走下了扶梯。 但他才走了两步,立刻有一名军旗盟卫士上前拦住他道:“奉副盟主令谕,不准任何人离船,请回吧!” 徐经纬冷冷道:“本人又不是军旗盟弟子,不受扶桑客的命令,你还是少惹我的好!” 他的语气冰冷,神情凛然,那名卫士一见之下,不由自主的侧身让路,让徐经纬从客走下扶梯去。 徐经纬下了船之后并无目的地,他信步朝不远处的市镇,漫步而去。 通往市镇的小路,又黑又暗,徐经纬走了一段,几乎想折回飞鱼号,不想再前往。 正当他迟疑之际,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徐经纬念头一转,忖道:“莫非扶桑客他们一上岸,就碰上了截击的官兵?” 他提气纵身,一个箭步向前奔过去,片刻之后,就看见百余丈远的一块石地之上,火把通明,有几个人正在一起厮杀。 徐经纬将身子隐藏起来,凝目望过去。 只见段裕执着奇型兵器,独战赛家堡少堡主赛统和黑衣秘教的护法周丹两人。 旁边站着一名高大的奇装僧人,敢情是藏地魔音门的怒尊者,还有右手拿着玉尺,左手托着锦盒的银二姑,也在一边掠阵。 另一旁站着孤价伶的唐宁,她单手握剑,焦急地用一双美眸,注视场中的缠斗。 徐经纬见状忖道:“这些黑道人物,何以联袂来此,找段裕拼斗?” 双方缠战一会,段裕显然已占上风,他的奇型兵器,指东打酉,变化神奇,时常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奇特招式出现,使赛统和周丹两人,饱受威胁。 测的怒尊者突然粗声道:“银二姑!咱们要不要从旁协助周、赛两位施主?” 银二姑道:“当然!有道是夜长梦多,段裕那厮的帮手随时都会赶来,那时就得多费周折!” 怒尊者一脸怒容,道:“那么待贫道施出魔音助阵!” 银二姑摇摇她手中的锦盒道:“贵门魔音虽能伤人于无形,但我认为不宜在此施为!” 怒尊者征了一怔,忿恨之色溢于言表,道:“为什么?难道说你敢瞧不起本门魔音吗?” 银二姑道:“不是!不是!我岂敢不将贯门魔音瞧不在眼内!” 怒尊者如连珠炮般地道:“那么你为什么阻止贫僧施展魔音神功?” 银二姑道:“尊者何不仔细想一想,这大鹏湾今晚可以预料得到,将有不少江湖朋友聚集于此地,尊者魔百一出,岂不将他们统统招引过来了吗?” 怒尊者“哦”了一声,道:“就算他们都来了,我们又何惧之有?” 银二姑跺足道:“唉呀!尊者你难道忘了吗?毒娘娘是怎么交代我们的?” 怒尊者充满怒意的眸光,忽然变得颓废柔弱,徐徐道:“贫僧几乎忘了毒娘娘的交代,实在该死!” 银二姑迅即道:“那么我要放出毒物助阵了?” 怒尊者也很快地接口道:“请!否则周、赛两位施主,恐怕无法招架了!” 银二姑道:“我这雪山蚁来去无踪无息,决计不会惊动附近的江湖朋友,而且凶残无比,一经蜇中,必定毒发而亡,我不信段裕那厮禁受得住!” 说着杨一扬手中的锦盒,面露得意之色。 这时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但见拿着金笔的赛统,噔噔噔地退了三步,跌坐在地上。 怒尊者道:“银二姑!快!赛施主已然负伤落败!” 银二姑仰起尖尖的下额,凝目望去,正好触及段裕那一抹冷漠的笑容,不禁愣住。 忽尊者讶道:“银二姑!你怎么了?” 银二姑发觉自己失态,正要掀开锦盒,段裕却道:“银二姑!你不要妄动!否则你将悔之莫及了!” 银二姑果然停止掀盒的动作,最靠近段裕的周丹忍不住说道:“银二姑!你再不插手,我可要退回了!” 周丹大敌当前,居然说出他要退下的话,显见他已没有信心与段裕单打独斗。 银二姑终于道:“周大护法,我就要放出雪山蚁,你大可不必畏缩!” 周丹估计银二姑所站的位置,离他和段裕少说也有二十来丈远。 心想,就算那雪山蚁足以制敌死命,但毕竟蚂蚁行动太慢,等它们爬行过来之时,说不定自己死在段裕那厮的奇形兵器之下了。 因此他拉开嗓子道:“老子还是先退下的好!” 他声音很大,不但要银二姑和怒尊者听清楚,而且也要段裕知道他弃战的决定,他的意思是要明告段裕,双方罢战。 段裕却道:“周丹!你害怕银二姑的雪山蚁远水救不了近火,无法在你落败之前替你解危,对也不对?” 周丹生性老实,闻言连点了三次头。 段裕哈哈一笑,道:“周丹,你这人真是愚蠢之至!” 周丹愣了一愣,道:“你说我愚蠢?” 段裕道:“是啊!你何不动动脑筋?银二姑的雪山蚁若非属于行动快捷之类的虫蚁,她怎么敢叫你不要畏缩退下?” 周丹怔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说,银二姑的雪山蚁非寻常的蚂蚁,是也不是?” 段穴道:“不错!至少雪山蚁的动作,必然迅捷如风……” 周丹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段裕道:“只是猜测而已……” 周丹露出失望的表情,道:“原来你只是推测而已,并不能肯定那雪山蚁的动作比普通蚂蚁还快……” 段裕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周丹问道:“打什么赌?” 段裕道:“赌一赌我的预测是不是正确……” 周丹将目光投向银二姑,但不见银二姑有什么表示,他略一转念,心想:“一定是段裕那厮猜错了,否则银二姑必定会暗示自己不可与段裕打赌。” 心里一有如此想法,周丹忍不住道:“好!咱们赌一睹……” 段裕道:“你将条件开出来!” 周丹沉吟半响,道:“如果你猜错了,你可不能再为难我……” 段裕含笑道:“行!我猜错了的话,绝不为难依,让你自由离开此地!” 他顿了一下,反问道:“倘若我猜得不错呢?” 周丹吁了一口气,道:“本人甘愿任凭尊驾处置!” 段裕仰天一笑,道:“好!本人敬你是条汉子,决定从轻发落体……” 他言下之意,生像已十拿九稳的确是他自己的猜测,定然跟事实毫无二致。 周丹不禁大感紧张,转向银二姑问道:“银二姑!你的雪山蚁是不是像段兄所说的一样,动作迅捷如风?” 银二姑眉尖一批,向着段裕道:“姓段的!你怎么知道我锦盒中的雪山以,行动快无伦比?” 段裕道:“雪山蚁行动若是不够快,你会放它们出来对付我吗?” 银二姑道:“当然不会……” 这话无异承认段裕的推测已全与事实符合,周丹闻言不由得心底凉了半截,心想:“是呀!段裕是何等身手,雪山蚁动作若是慢吞吞的话,银二姑怎会放出它们来对付段裕?” 他不禁暗骂自己愚蠢之至,竟然连这个最浅显的道理都没想通,只一味担心雪山蚁来不来得及救助自己。 银二姑却别具心思,她原以为段裕深知雪山蚁的习性,是以不敢贸然掀盒放蚁,生怕被段裕所诛灭。 她考虑再三,决定要先弄明白段裕到底对雪山蚁有多少了解。 因之当周丹与段裕打赌之际,银二姑虽知段裕稳赢无输,她还是让周丹与段裕赌。 此刻当她确知段裕根本只凭推断,而不是真的知道雪山蚁的来历之时,禁不住心中直恨段裕的奸诈狡猾。 银二姑根根地盯着段裕,冷冷道:“姓段的!你既知姑奶奶的雪山蚁攻击的快速,那么你就准备纳命吧!” 她将右手玉尺纳入怀中,伸出五指,再次作姿势要掀开左手装有雪山蚁毒物的锦盒。 段裕却神态自若地出声道:“银二姑!雪山蚁聚养极度不简单,你那锦盒之中,一共有多少只呢?” 银二姑停止掀盒的动作,道:“共有四对之多!” 段裕道:“四对共是八只!喷!喷!这毒物得之不易,养它、训练它更是不简单,你一下豢养了八只之多,委实令人羡慕之至!” 银二姑倏地变脸,厉声道:“姓段的!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段裕问道:“知道什么啊?” 银二姑道:“你不用装蒜!你一定深知雪山蚁的习性——-…” 段裕打个哈哈,道:“本人自幼就最讨厌虫啊蛇啊之类的东西,凭良心讲,这雪山蚁我见都没见过,哪知道它们的习性,信不信由你……” 银二姑突然信心动摇,一时难子决定是不是放出锦盒中的雪山蚁。 要知雪山蚁乃是一种大型飞蚁,除了腹部有一条赤色红纹之外,全身雪白。 外型与蚂蚁没有两样,但比寻常蚁类要大上五。六倍。 雪山以不但行动敏捷快速,而且毒性惊人,一经咬上,当场昏厥,一时片刻就会麻痹而死。 这种毒蚁产在高山极寒地带,与一般的蚁类生性畏寒大异其趣。 由于数量甚少,又凶残无比,因此捕抓不易,退论还要豢养训练,以供驱使了。 当年精研毒物的广西蟾蜍岩一派,为了豢养雪山蚁,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人力,总共才不过训练出十对而已。 雪山蚁既然如此珍贵,难怪银二姑不肯轻易放出去对付段裕。 因为她深恐段裕了解雪山蚁的习性,有除灭雪山蚁之法,万一放出去的毒蚁伤不了段裕,反被段裕诛除,岂不要痛心不已? 银二姑的心意,段裕早已看出,他徐徐又道:“银二姑,你若是舍不得那四对雪山蚁,那么本人也不为难依,你趁早夹起尾巴吧!” 银二姑狞笑一声,粉脸上杀机涌现,唐宁在旁看得真切,生怕段相有失,忙道:”“小心了!银二姑就要出手!” 唐宁一言未了,银二姑已迅即掀开锦盒,但见两点寒芒自盒中蹿出,疾如流星,朝段裕面门一泻而至。 这只不过眨眼工夫而已,段裕但觉两缕腥风袭到,眼帘星光一闪,那两只雪山蚁已然扑上。 他心底微微一凛,因为雪山蚁飞来的速度,简直快得离谱,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雪山蚁奇毒无比,段裕当然不敢大意,他使出腰力,人笔直而退,两手双肩,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须知雪山蚁由于速度奇快,它的攻击本能,全靠听风辨位。 换句话说,如果遭受雪山蚁的攻击而妄想逃开的话,如无过人之法,反而会因移动时所带动的风声,而陷于无情的缠攻。 段裕似乎深知这一点,因此他人虽后退闪避,但由于他的动作奇特,宛若僵尸移位,所带动的气流风声已减少到最低程度。 是以那两只凶悍快速的雪山蚁,几乎失去了攻击的对象。 就在段裕后撤之同时,突然间像两点在黑空上的星点,停在离段裕头顶约五丈远的空中,一动不动。 段裕心里有数,他深知那一对雪山蚁正在重新寻找攻击目标。 因此他两眼凝神而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双雪山蚁在半空中只停了那么一会儿,忽地俯冲而下,并肩攻到。 段裕也在这个时候,挥出奇形兵器,迎向疾如星坠的雪山蚁。 一攻一守的速度都快无伦比,令人目不暇给,看得人眼花缘乱。 众人只见段裕的奇形兵器,倏地涌出一股森严的金光,化成朵朵光圈,卷向雪山蚁。 一时之间,那一对雪山蚁本身所泛出的光芒,与那朵朵光圈相较,大有四然失色之慨,显不出有何醒眼之处。 银二姑见状大惊,她深知雪山以气盛之时,身上所发出的白光,就越发在目。 反之,就会在突然之间,黯然失色。 她深恐她那两只雪山蚁失去斗志,慌忙自腰间掏出一个特制的小竹片,含在口中,运气吹了起来。 那小竹片所发出的声音,极为尖细,而且不大成调,听在耳中,使人有不忍卒听之感。 但是那两只雪山蚁,却有如打入了振奋剂,突然间光芒迸射,自段裕的刀光之中,飞弹出去,迅即脱出困境。 他们交叉飞过段裕的头顶,然后获绕一圈,一个快速转弯,这次分两面,合攻段裕的左右。! 段裕浓眉一皱,将兵器快速运转,化成数不清的数条光链,将他的四周守得密不透风。 但是那两只雪山蚁似乎深俱灵性,它们一见无法攻进刀光之内,居然分成一左一右,停在外面伺机而动。 如此一来,除非段裕继续将他手中的兵器舞动不休,否则一停顿下来,那两只雪山蚁必会疾射攻到。 可是人的体力并非无止无休,终有倦困之时,段裕自然不能例外。 时间一久,他还是会支持不住的。 相持的场面显然时段裕大为不利,不要说唐宁看得焦急难安,就是徐经纬也暗暗替段裕担忧不已。 周丹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道:“银二姑!嘿,嘿!段裕那厮这回可跑不掉了!” 情势一好转,周丹早把银二站利用他和段裕打赌,以探知段裕是否了解雪山蚁习性的事,忘得一于二净,因此他的语气甚是轻松。 银二姑露出得色,道:“是啊!你说段裕还能将兵器挥动多久的时间?” 怒尊者接口道:“就算他天生神力,内功高人一等,如此舞动下去,也难支持半个时辰……” 周丹道:“是呀!换上我,说不定一柱香之久就泄气了!” 银二姑笑道:“咱们等着段裕毙命就对了!” 她的笑声才落,忽听两声低微轻脆的弹指之声,等她抬眼之际,那两只雪山蚁已应声落地。 银二姑还没转过念头,段裕已收起兵器,得意的笑着道:“怎么样?你的雪山蚁奈何不了我了吧?” 银二姑。周丹和怒尊者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情势变化得太快,太令人意料不到。 他们三个人目瞪口呆,露出骇异的表情,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唐宁却欢呼一声,奔近段裕,拉着段裕的手,愉悦地道:“你,你没关系吧?” 段裕报以一笑,搂住唐宁的腰,道:“有你助阵,我可什么也不怕呀!” 唐宁甜甜笑道:“贫嘴!” 他们两人状极亲密,而且目无旁人,显然感情已如胶似漆。 银二姑很得银牙咬得直响,道:“还我雪山蚁来!” 她将五尺一场,就要扑上前去,段裕却道:“慢!你绝非我的对手!” 银二姑道:“就算是如此我也势必拿你的命抵我一对雪山蚁!” 段裕哈哈一笑,道:“你那两只雪山蚁自寻死路,死在我出其不意的指风之下,该怨平时调教无方,哈……”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可知道我如何杀死你那两只雪山蚁的?” 银二姑嘴角牵动了一下,但是将话忍住,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盯着段裕。 段裕微微一笑,道:“雪山蚁虽是罕见毒物,深通灵性,可是毕竟还是虫类,如何敌得住万物之灵的人呢?你们说对也不对?” 怒尊者和银二姑都没有做声,周丹却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表示他同意段裕的观点。 段裕乃又道:“因此你的雪山蚁虽然按兵不动,想趁我力竭之际攻我,就犯了大大的错误!” 这回银二姑再也忍不住,问道:“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段裕道:“守以待攻,却不知防御敌人摔然的攻击,因此我先以剑式的变幻将你那两只雪山蚁催眠,然后突以指风攻击,不要说它们是蚁类,就是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亦必劫数难逃,是也不是?” 银二姑冷冷道:“原来你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法,杀死了我的雪山蚁的!哼!咱们这梁子结定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用右手拂去她额前的乱发,段裕却道:“你说我的手祛卑鄙,我倒要你自个儿说说看,你现在想做的事,是不是也算卑鄙……” 银二姑道:“我想做什么事?” 段裕“哼”了一声,道:“你此刻正打算出其不意地放出盒中的雪山蚁伤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呀!” 银二姑骇然地退了一步,讪讪道:“你,你怎么知道?” 段裕道:“你刚才一面说话,一面用右手轻拂头发,你想用这个动作来分散我的注意,岂不显得太嫩了点吗?” 银二姑闻言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怒尊者!这段裕实在太厉害了,咱们只好以魔音伤他了。” 怒尊者道:“好!你和周大护法准备联手攻击,贫僧魔音一出,就是姓段的授首之时……” 周丹却道:“本座不能参于这场打斗!” 银二姑讶道:“为什么、’ 周丹道:“本座打赌输给了段裕,自然不能赖皮再度与他为敌。” 银二姑咬咬银牙,道:“你既然如此决定,毒娘娘要是知道了,怪罪一卜来,你自己向她解释,我们可不管……” 周丹道:“这个当然!” 银二姑以为周丹会因害怕毒娘娘之故,改变主意,不料周丹却仍不为所动,不禁愕然望着怒尊者。 怒尊者道:“周大护法既然不愿与段裕动手,咱们俩也就够了银二姑,上!” 银二姑实在有点畏惧段裕,她犹豫了好一会,终于拿出了玉尺,准备动手。 这时在一旁养伤的赛统,忽然一跃而起,道:“我来协助你们!” 银二姑喜道:“你的伤势无碍了?” 赛统道:“段裕以剑驭气,高明是高明,可惜还没有多大火候,自然伤不了我!” 银二姑道:“如此最好不过,咱们上!” 她有了赛统助阵,不觉胆气一壮,右手五尺,说上就卜,一招“仙人指路”,点向段裕“期门”、“玄机”两穴。 段裕让了一让,斜刺里却冲出唐宁,一剑磕开银二站的玉尺。 银二姑娇叱一声,道:“贱婢找死!” 忽地她的玉尺攻击一变,紧接着一式“旱地拔葱”,人一掠离地,很轻盈地落在她的左后侧,玉尺以“引”字诀攻出,连点唐宁的三处要穴。 她出手狠毒,动作迅速,唐宁几乎招架不住,连闪带扫,始才脱出银二姑的攻势。 那边赛统为了报复一刀之恨,手中一双金笔,毫不留情地朝段裕猛攻.使段裕一点都不敢大意。 双方廖战得方酣,忽然一股亮亢刺耳的声音,响自怒尊者的口中,传入众人耳中。 银二姑和赛统闻声登时精神大振,但段裕和唐宁却在这刹那间,感受到一股恶心的不适,差点掩耳躲避。 但是银二姑和赛统攻势未懈,唐宁和段裕哪敢怠慢,他们不约而同地拼内力以抵受怒尊者的魔音,一面应付银二站和赛统拼命的抢攻。 藏地魔音门怒尊者的神功,委实不同凡响,段裕和唐宁开始急躁不安起来,心中莫名其妙地涌起满腹怒意,神志也渐渐不能集中。 徐经纬也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但是一来他的内功已因蟹黄珠及最光大师的帮助,大有进展。 他并未遭敌人的攻击,因此能专心一意地控制自己的心绪,不受魔音的干扰。 但他深知长此下去,段裕和唐宁必然要伤在银二姑和赛统手中,不禁大为焦急。 徐经纬几次想现身援助段裕,但一则他对怒尊者的魔音神功也没有破解的方法,二则他不愿在这个时候让银二姑他们四人发觉他已到大鹏湾来。 因此他犹豫不决,一时难于决定是否现身出手。 这时场中战况已然明朗,银二姑和赛统在怒尊者魔音协助之下,打得得心应手,控制了八成以上的攻势,迫使唐宁和段裕险象环生。 就在紧要关头,夜空中忽然“锵”一声.传来清脆琴音,接着琮琮铮铮响起,很清晰地传人众人耳中。 片刻之后,修听怒尊者大喝一声,魔音顿时中断。 银二姑只觉兵器一滞,居然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口的气闷感觉,抬眼处,却看见怒尊者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人踉跄跌坐在地。 这时不仅银二姑或赛统都有力竭气衰之感,就是段裕和唐宁厌战的意念也涌出。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心胸之间,居然都被一股祥和之气所填塞着,刚才那种必欲置敌人于死地的念头。均已消失无踪, 他们瞪着眼睛,朝琴声发出的方向望去,但见美若天仙;兰心惠质的成如岑,手抱扶渠琴,在慧日小和尚的陪情之下,轻移莲步,出现在众人之别。 挂在成如岑嘴角门的笑意,宛若和风吹向众人,使人一见登时浑身舒坦,有如沐春风之感。 她那恬静安祥的神情,刹时间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使他们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银二姑第一个迎上前去,道:“实不知成姑娘芳驾光临,有何指教?” 成如岑崭然一笑,道:“小妹特来化解姐姐和段兄之间的这场争斗!” 银二姑“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但不知成姑娘为什么要插手此事?” 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均极为和气有利,而且小心谨慎,深恐一言惹得成如岑生气伤心。 成如岑缓缓道:“姐姐有所不知,你们在这里寻仇厮杀,而你们的仇人业已来到大鹏湾,你们再不罢手,岂不要误了大事、’ 赛统插言道:“成姑娘所指的人,是不是扶桑客他们?” 成姑娘美眸一闪,粉首微点,道:“正是他们!且这附近三里方圆,就要封锁戒备了,你们知不知道?” 银二姑:“不知道!是不是官军出动了?” 成如岑道:“不是!是扶桑客下令封锁的!” 银二姑道:“这,莫非扶桑客已经知道我们都来了?” 成如岑道:“目前他还不知道,但是他一定可以很快地接获你们大举来此的消息,所以姐姐最好早做安排,免得届时打草惊蛇……” 最后一句话深深打动银二姑的心,使银二姑猛然惊觉,转向态尊者等人道:“我看咱们还是暂时避一避扶桑客,免得被他发觉溜走!” 怒尊者道:“毒娘娘他们随时就会到,就算扶桑客此时发现咱们已出现在大鹏湾,想溜恐也来不及了,咱们又何必避他呢?” 银二姑道:“尊者的意思是要坚持抓住他们两人的任务?” 她指指段裕和唐宁,怒尊者道:“这是毒娘娘派我们来此拦截的目的,难道你要放过姓段的?” 银二站道:“可是成姑娘已经出面化解,咱们总不能不给面子,再说咱们在此僵持下去,结果还是扶桑客坐收渔人之利,这又何必呢?” 怒尊者自然也明白此中道理,尤其他天不怕他不怕,就怕成如岑的琴音,所以他自始自终,根本就没有惹火成如岑的打算。 但是他生性固执,情绪暴躁,任何事都喜强出头,是以明知成如岑惹不得,他还是说: “咱们为毒娘娘娘办事,就不能考虑那么多,毒娘娘要我们抓下段裕和那丫头,咱们就得依令行事……” 银二姑转向赛统,道:“赛少堡主的意下如何?” 赛统沉吟一下,道:“毒娘娘或许已来到大鹏湾,咱们还是动手吧!” 银二姑道:“好!咱们动手……” 她转向成如岑,带着歉意的口吻,道:“成姑娘!我们受人之托,不能不忠人之事,请姑娘原谅!” 成如岑道:“这么说,不管后果如何,你们还是要向段裕下手?” 银二姑道:“事成骑虎,我们已不能多作考虑了!” 成如岑道:“看来这事非毒娘娘亲来解决不可了,对也不对?” 银二姑道:“是的!没有毒娘娘答应,我们是不能饶过段裕和唐宁的!” 成如岑道:“好吧!那么我当面跟毒娘娘说去!” 银二姑道:“对不起!我们不能等那么久!” 成如岑美眸一闪,道:“用不着等多久!” 银二姑道:“可是,你到哪里去找毒娘娘呢?” 成如岑道:“毒娘娘老前辈已经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莫不为之惊讶,他们都不相信毒娘娘已经来到了附近。 但是成如岑紧接着却道:“毒娘娘老前辈!人既已来了,就请现身一见吧!” 她语音才落,东边夜空中倏地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惊然的厉笑声,接着但见十数丈外火光一闪,涌起一股淡红色的毒雾,迅速向成如岑等人所站的地方卷到。 慧日小和尚见状大惊,道:“不好了!这是每娘娘成名天下的毒雾阵。咱们快退!” 成如岑道:“毒娘娘老前辈的红云毒阵,岂是咱们退就可以躲得了的?” 段裕皱眉道:“红云毒阵中者必死,姑娘有什么应付之法、’成如岑道:“让我勉力一试看看!” 说着只见成如岑右袖一甩,顿时从她的身旁涌起一股狂风,推向那卷到的毒雾。 当成如岑所推出的掌风与毒娘娘的红云毒阵相遇之时,突然响起一声震人耳膜的轰然巨响,众人忍不住凝神望了过去。 但见毒娘娘所催迫的那股淡红色毒雾,在强风压制之下,去势登时滞了一滞,朝上空反卷,呼地卷向银二姑她们所站的方向而去。 银二姑、怒尊者、赛统以及周丹等四人,见状骏然失色,不约而同地反身就退,生怕被那毒雾沾上,遭了池鱼之殃。 毒娘娘皱脸上充满怒意,狠狠地哼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替我站住!” 她的命令果然有效,银二姑等四人果然打住。 说时迟,那时快,毒娘娘就在这个时候,伸出十指,在半空中作势抓了几下。 说世奇怪,那股反卷迸散的毒雾就顺着她的手势,迅即聚合凝结起来。 成如岑道:“老前辈驭气之功已臻化境,佩服,佩服!” 她话说得轻松,暗地里却一点也不敢怠慢,只见她长袖凌空排出,宛如仙女散花,龙飞凤舞般,姿态美丽已极,看得人征了一怔。 毒娘娘睁大了一双怒眼,脱口道:“凌空驭气!好丫头,果然有一身俊功夫,老身得罪了!” 她在说话之时,双掌已聚集了八成真力,奋力将凝聚在周围的毒雾再度催逼而出,迎向成如岑驭动的强风。 两股真力迅即接触,“砰”一声巨响,毒娘娘所催动的毒雾,忽然向四下迸射而去,就在这个时候,分站在她身旁的四名三花今金侍卫,猛地惨叫一声,身中毒雾倒了下去。 毒娘娘气得白发乱颤,两袖连拂,费力地将毒雾收了回去,喘着气喝道:“光知君!快过来吧!” 站在身后的三花令高手光知君一跃而出,躬身前毒娘娘一礼,道:“属下在!只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毒娘娘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道:“赶快将瓷瓶中的解药,喂给中毒的金侍卫,每人一粒,迟了就没命,快!” 光知君答应一声,接着瓷瓶,迅即替那些不小心中毒的金侍卫疗毒。 毒娘娘这时将手中龙头拐一跺,将老迈的身子挺了一挺,居然毫无龙钟之态,看来威风凛凛,道:“久闻曲圣乐娘子神功盖世,姑娘琴艺既是乐娘子嫡传,必定有惊人之处,老身今晚必无错过之理……” 成如岑黛眉微皱,和颜悦色地道:“老前辈身为一代宗师,何必与晚辈为难呢?” 毒娘娘道:“你不愿者身动手过招,行!但老身有一个条件,姑娘非先接受不可!” 成如岑道:“老前辈要晚辈不过问今晚之事,对也不对?” 毒娘娘道:“不错!只要姑娘立刻离去,老身就不为难你!” 成如岑沉吟一下道:“这事晚辈万万不能答应!” 毒娘娘细眼一翻,不悦的道:“那么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 她不容成如岑多说话,手中龙头拐一扫,一招“推窗望月”,拐影蒙蒙,带起一股狂风,当头劈向站立不动的成如岑。 毒娘娘动作雄猛,招式阴狠,这一拐的威势,极其凶猛壮阔,委实令人不相信出自一名老妪之手。 她一拐扫出之后,根本不敢奢望能克敌奏效,因此招式未起,立刻连连出手,动作奇快地劈出五招。 成如岑自始自终保持不慌不忙的姿态,但见她白衣飘荡,长发宛如拂面柳丝,轻柔柔的四下飘动,令人有轻盈飘逸之感。 她一连躲过毒娘娘的五拐,姿势优雅美妙,尤其那一份从容不迫,安稳宁静的神情,更令人自叹不如。 毒娘娘见状不禁大觉气沮,因妒生恨,龙头拐一招紧似一招,倏忽之间,已向成如岑攻出了十几招之多。 但是毒娘娘却发现成如岑依然那么稳重沉着,依旧那么有条不紊地闪躲着,心知她再攻下去时,也只徒费力气而已。 当下将心一横,轻叱一声,拐杖龙头突然对准成如岑的咽喉,咋喳一声,龙口忽然疾喷出一股浓烟。 这时双方距离极近,但那股浓烟疾射出去后,也许是受空气的阻力,却无法直接喷洒在成如岑的脸上。 众人正觉奇怪,不知毒娘娘以龙头拐喷出毒雾的用意何在。 突听成如岑娇呼一声,踉踉跄跄退了三步方始站稳,受眉望着满脸惊疑之色的毒娘娘,道:“老前辈,您何必下此毒手呢?” 她的语气仍然极为平和,一点也听不出有愤怒不满的意味在。 毒娘娘子笑一声,道:“你居然躲开了老身雾里针的袭击,佩服,佩服卜’众人正被她们两人的对答弄得如坠五里云雾,但见成如岑伸出纤纤玉手,望了一眼道: “老前辈暗藏龙头拐杖中的雾里毒针,见血封喉,诡异狠毒,天下间不知有多少成名人物,丧命在此针之下,老前辈用来对付晚辈,实在太霸道了!” 这时众人才看清成如岑的五指之间,分别夹住四根细长尖利的赤红长针,不觉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毒娘娘龙头拐杖所喷出的那股浓雾,只是为了掩护同时射出的毒针,使敌人分散注意,中针身亡,怪不得成如岑语气中有责怪之意。 第二十五章 无肠雪夜除淫贼 在场的人了解当时的情形,忍不住对成如岑的武功由衷的敬畏。 因为她在那么短的距离之下,不但看出那股浓雾只是障眼法而已,而且迅即接下四根毒针,这种身手,的确骇人听闻。 毒娘娘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可说变了好几样,不知是羞是恨,是妒是怒。 片刻之后,她突然将拐杖缓缓举起,道:“成如岑!今晚不是你亡便是我死,喂!看招!” 她一杖击了过去,同时拐杖龙口发出滋滋之声,四道红、黄、白、绿的火焰,疾向成如岑喷了出去。 成如岑轻盈避过,不料毒娘娘似乎志在必得,但见她龙头拐杖疾速抽回,左袖一甩,噗噗数声,成如岑四周忽然爆现数条冲天火柱,将她和慧日围了起来。 毒娘娘站在大圈之外,狂笑一阵,道:“成如岑,老身这毒火阵成名赫赫,今晚看你如何脱身,哈……” 成如岑道:“原来老前辈是毒火教的那名退隐的教主,真是幸会!” 毒娘娘闻言头发一阵乱颤,厉声道:“谁说老身是毒火教的火婆? 成如岑道:“是晚辈说的!” 毒娘娘道:“你凭什么说老娘就是她?” 成如岑道:“老前辈如非火婆,这毒龙火阵已三十年未现江湖,连毒火教当家三毒也只闻其名而已,老前辈何以能运用自如?” 毒娘娘突然发出一串骇人的笑声,道:“你,你还知道了什么?” 成如岑道:“仅此而已,但是老前辈千万记住,昔日少林无肠公子昙光老前辈的传人已出现在江湖上,老前辈如果真是火婆的话,最好进一避他……” 毒娘娘全身一颤,厉声道:“你指的是徐经纬?” 成如岑道:“不错!那人正是徐经纬徐公子!” 毒娘娘忽然哈哈狂笑,道:“就算老身是火婆,当年一段过节,也只有体成如岑一人知道,如今老身就要将你烧成灰烬,徐经纬能知道什么呢?哈成如岑平静道:“将晚辈烧死,也休想将老前辈与无肠公子首年那一段过节烧光,须知徐经纬有少林一派倾力相助,老前辈还是没法逃出他们的追逼的……” 毒娘娘大声道:“住口!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她声音惨厉,显然已怒到极点;一语未完,忽然见她双袖齐飞,向火圈中的成如岑和慧日打出数团烈火。 这在这个时候,黑暗中冲出一条人影,两下一照面,便有一股强劲无比的掌风向毒娘娘当胸袭到。 毒娘娘但党人影一幻,她变招奇快,龙头拐杖往后一圈,化解了徐经纬的招式。 但是她的手腕却隐隐酸痛,心知碰上了劲敌,将拐杖守住面门,沉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负手而立,站在毒娘娘面前,冷冷道:“区区徐经纬!” 毒娘娘骇然退了一步,道:“你,你就是老不死的徒弟徐经纬?” 徐经纬神态冷漠地道:“如假包换,区区正是徐经纬!” 毒娘娘凝目望去,但见徐经纬显得气宇轩昂,一表人材,禁不住心中暗暗称奇,想道: “料不出无肠公子那老不死的,居然调教出如此出色的弟子。” 她的心中一时充满护恨,刹那间涌起盈盈的杀机,暗暗决定无论如何.势必要先杀死徐经纬再说。 徐经纬从毒娘娘的表情,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分,当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似是对晚辈没有好感,只不知是何原因?” 毒娘娘怒哼一声:“老身岂止对你没有好感,还想要你的命呢……” 徐经纬“哦”了一声,道:“老前辈乍一见面就要取晚辈性命,这必定报家师有关?是也不是?” 毒娘娘道:“不错!因为你是无肠公子之徒,这世上凡是跟那老不死的人或物,老身都要毁灭掉,你也不能例外。” 徐经纬道:“如此说来,老前辈昔日必定与家师有一段很深的过节,对也不对!” 毒娘娘道:“废话!若非有过节,我干嘛要处处为难他!” 徐经纬:“敢问老前斐,您与家师之间,只不知有何仇恨?” 毒娘娘脸色倏变,她那凶恶的表情,此时越发难看,大有生吹徐经纬之慨,道:“你想拿话套老身说出苦年之事,对不对?” 徐经纬:“莫非老前辈有何难言之隐?” 毒娘忽然桀桀怪笑,从她的表情,一望而知徐经纬这一望已深深刺痛她的心坎。 她笑过之后,龙头拐杖忽然如泰山压顶般地朝徐经纬当头劈落。 徐经纬慌忙后退,但毒娘娘的拐杖如影随形,一式“云龙入海”,发出尖锐的啸声,连同扫出的狂风,向徐经纬全身卷到。 这一式拐法当真诡异难测,威势骇人。 在场的人莫不瞪大双眼,注视着徐经纬如何化解。 徐经纬身在拐影之中,他只觉得四面八方均已被毒娘娘的拐杖封死,不论往哪个方向逃,都没有成功的希望,不禁心中一凛。 说时迟,那时快,顷刻之间,毒娘娘的拐杖已突破徐经纬的守式,拐尖袭向徐经纬“期门”、“气海”两穴。 在众人惊“啊”声中,那龙头拐杖宛如一条毒蟒,眼看着就要击中徐经纬。 徐经纬忽然灵光一现.忽地施出经过逍遥汉陆而指点过的蟹形八步绝招.以“分波掠影”之式,脱出毒娘娘拐尖之下 毒娘娘不禁一怔,但她还在惊疑之际,徐经纬的反击却迅速攻至。 毒娘娘但觉左肋一缕寒风袭来,已知情势不妙。 别小觑她老态龙钟,变招换式却迅捷无比,当今之世恐没有几人抵得上她。 只见她将拐杖一收,整个人像只活虾,躬腰急往后一弹而去。 待众人看清楚之时,人已站在离徐经纬余文远的地方。 她的脸色这时反而转起平和,吁了一口气,道:“徐经纬!你这一身功夫都是无肠公子调教出来的吗?” 徐经纬道:“是的!” 毒娘娘突然沉默不语,陷入沉思,使人不知心中正盘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毒娘娘又道:“令师在遣你下山之前,有没有当着你的面提到过老身?” 徐经纬道:“没有!” 毒娘娘脸色极为凝重地道:“老身深知昙光这人的个性,他没有提起老身,就表示他已将老身恨到极点……” 她还待说下去,那些困住成如岑和慧日的火柱,忽然迸射激荡,爆出无数的火光,在黑暗之中,显得极是好看。 毒娘娘却道:“老身的毒龙火阵,威力一展现至极,姓岑的丫头和那小秀驴,就会死在眼前的!” 徐经纬道:“不管家师与老前辈有何过节,晚辈并没打算要过问,但今晚老前辈急于杀害成姑娘灭口,晚辈就非查个清楚不可!” 毒娘娘狞笑道:“你想要插手管昙光的事?” 徐经纬道:“师恩浩大,难道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毒娘娘道:“那么你死定了!” 徐经纬昂然道:“未必见得!” 毒娘娘仰天狂笑,道:“好!有道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今晚老身就让你开开眼界……” 她一说完话,忽地举起龙头拐杖,缓缓推出。 徐经纬在她这一推之下,登时受到一股冷风的袭击,浑身不觉一颤,赶忙挪身后退。 毒娘娘杖势却由慢而快,如狂风扫叶般地,骤然连挥三杖之多。 徐经纬不敢轻樱其锋,但却因毒娘娘的出手毒辣,激起他满腔怒火,以一式“飞燕式” 掠过毒娘娘身侧,只见他含怒而立,目不转睛地瞪着毒娘娘。 毒娘娘收杖回视,但见徐经纬站在那里,一副威武不屈之态。 徐经纬的表情极为坚毅,似乎有一股坚决无比的信心,形成壮大无比的气势,叫毒娘娘不敢轻海。 毒娘娘忍不住怔了一怔,忖道:“看不出昙光眼界如此之高,居然叫他物色到这种罕见的人当弟子。这姓徐的气势如此强盛,还是老身第一次碰到的。” 她忽然失去打败徐经纬的信心,道:“今晚若非你纠缠不清,老身倒是很愿意放你一条生路的……” 徐经纬道:“那么老前辈可以先撤掉毒龙火阵,放出成姑娘和慧日两人!” 毒娘娘摇摇头,道:“来不及了!毒龙火阵威力已现,成如岑和慧日不出片刻,就要化成灰烬,就算老身此刻撤阵放他们出来,他们还是活不了!” 徐经纬道:“为什么不能活命?” 毒娘娘道:“因为在老身催阵围住他们之时,他们便已中毒,此刻怕已经倒地昏迷了!” 徐经纬闻言大惊,心想这么久没有听到成如岑或是慧日的声音,会不会真如毒娘娘之言,两人都已经中毒昏迷了呢? 他忍不住走近火圈,朝里边大声道:“成姑娘!你没事吧?” 火圈之内传来慧日的道:“是徐师哥吗?我是意日啦!” 徐经纬闻言大喜,道:“慧日,成姑娘没事吧?” 慧口道:“成姑娘正在思索破解毒龙火阵之法,咱们不要惊扰她!” 既然如此,那么成如岑必然踉慧日一样,并未中毒昏迷。徐经纬心情大定,转向毒娘娘,道:“老前辈!看来你的毒龙火阵,还是难不倒成如岑姑娘的,对也不对?” 毒娘娘表情极为复杂,哼了一声.道:“成丫头福分不小,但是她想设法破老身的毒龙火阵,恐怕还办不到!” 徐经纬道:“咱们何不等着瞧?” 毒娘娘道:“可以!老身暂且放过你,等成丫头丧命之后,再收拾你不迟……” 她果然收起龙头拐杖,停止继续攻击徐经纬的姿态,全神贯注地目注毒龙火阵。 这时,那毒龙火阵的火势忽然大炽,无数条火龙,向火圈中的成如岑和慧日疾射而出。 慧日忍不住叫道:“不好了!成姑娘!情势越来越不妙……” 成如岑却道:“慧日,不用惊慌!” 毒娘娘尖笑道:“成丫头,你可真沉得住气呀!”” 成如岑没有理会毒娘娘出言讽刺,却问毒娘娘道:“老前辈,此刻您是不是以全身真力,在催动毒龙火阵,想一举将我们俩人杀死?” 毒娘娘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成如岑道:“是的话,您这毒龙火阵也就难不倒晚辈了。” 毒娘娘语带不屑地道:“嗅?那么你何不自行出阵,还待在那里干什么呀?有办法就拿出来啊!” 成如岑平静地道:“晚辈正准备出阵……” 她一语才落,修听一声悠扬的琴声响起,接着琴音如大雨骤至,铮铮不绝。 片刻之后,琴声忽又转缓,听来哀怨苦绝,使人人耳心酸。 接着又如泣如诉,令人百感交织,情不自禁地长叹出声,极欲掩耳疾走。 就在众人心浮气躁之时,琴音倏地一转,这回叫人一听之下,周体舒泰,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了。 慧日突然大声道:“毒娘娘老前辈,您此刻有没有跟着大家微微地笑呀?” 众人闻言将目光移向毒娘娘,只见她果然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先前那凶狠的表情,业已一扫而光。 毒娘娘发现大家都在看她,收起笑容,怒道:“你们看老身作什?” 大家忙把眼光移开,慧日又道:“你笑了没有?毒娘娘老前辈?” 毒娘娘怒哼一声,尽可能要表现出怒气冲冲的样子。 她摸不清慧日一再追问她有没有笑的用意,因此闭口不语。 段裕却道:“慧日!毒娘娘刚才笑得好开心!” 慧日道:“真的?小僧出道已不算太短,却从未看到过毒娘娘老前辈露齿一笑,喷喷,真是太可惜了!” 毒娘娘怒道:“小秀驴!你敢贫嘴,老身要你死得更惨!” 慧口道:“您不想笑也不行!成姑娘此刻正准备换个曲子,要您痛痛快快地大声笑个够哩。” 毒娘娘心底一惊,心想:“老身如果心绪被扶渠琴的琴音所控制,哪里还能全神以真力催动毒龙火阵呢?”一旦没有本身真力催阵,这毒龙火阵岂不要不攻自破了吗?” 一念及此,毒娘娘不能不屏去杂念,准备应付成如岑的琴声。 慧日所言不虚,从成如岑平日指下所弹出的琴音,修忽之间,变得极为轻松悦耳,美妙舒畅。 在场的人聆听之下,胸臆之间,顿时涌起一阵快意,这阵快意且迅即扩大,顷刻间便塞满了心中。 琴声转为明快流畅,宛若百风和鸣,仙女齐唱,令人一听之下忍不住要手舞足蹈起来。 银二姑。赛统、周丹都喜形于色,就是怒尊者的怒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而定力最高的毒娘娘,皱脸上扯紧的眉结,这时也松了下来。 紧接着琴声转为急促,听起来有如群丑献唱,热闹得很,毒娘娘渐渐笑了起来。 场中一时笑声呵呵,闹作一团,尤其那高大的周丹,居然笑得捧腹弯腰,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这时又传来慧日的声音,道:“你们笑够了没有?” 除了毒娘娘闻声忍住笑声之外,其他的人仍然随着琴声的变化,尽情地笑着,仿佛要将心中的快意,完完全全宣泄出来似的。 慧日又道:“接下去可要你们欲哭无泪,此刻你们尽情地笑吧!” 除了毒娘娘之外,似乎没有人理会慧日的警告,他们仍然笑作一团,你拉我扯,就像一群无忧无愁的顽童似地。 毒娘娘见状心中大为凛惕,忖道:“成如岑的琴艺已登峰造极,出神入化,老身虽拼命以真力抗拒,居然还不免心绪被控制。” 她正在筹思破除琴音之法,成如岑指法一变,琴声由急而缓,由明快而呆滞,最后奏出来的显然是一首哀怨凄凉的曲子。 场中的人在爆笑之后,一听见这首琴曲,莫不停止笑声,愕然四顾。 他们表情奇特,配上那笑出来的泪水,使人有突梯滑稽之感。 怒尊者突然开口骂道:“妈的!贫僧已有数十年未曾如此开心了,成姑娘何故又改了调子?” 赛统亦道:“是啊,成姑娘不是要大家笑个够吗?改弹这种哀伤调子,多伤感情。” 银二姑道:“噫!这调子虽然闻之炫然,可是别有一番韵味,也蛮动听的呀!” 周丹嚷道:“谁管了那么许多,反正成姑娘的琴声有如天池曲,咱们静下来欣赏不就得了吗?”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论不休,已浑然忘了他们所处的境地,就像是专程来大鹏湾聆听成如岑弹奏扶渠琴一样。 那琴音随风飘送,初听之时,有如置身一处广无边际的大漠之中,不觉泛起孤独落漠之感。 渐渐地,琴声高远清越,圆润明朗,宛若松风送爽,白鹤清唤,大家莫不兴起一种遗世独立的感受。 毒娘娘也像其他人一样,全已忘怯了警惕之心,她一受琴声感染,立刻运动抗拒,将心念集中。 她深知一旦心意被琴声所袭,真力必然无法提聚,那时想以本身真力催通毒龙火阵烧死成如岑和慧日,将大有问题。 因此毒娘娘很快的屏弃杂念,将心境完全集中在如何催使毒龙火阵一事之上。 可是她的抗拒企图越大,琴声的侵袭仿佛有增无止,也越发强大。 毒娘娘但觉心绪一荡。整个意念居然都浸沉在琴声之中。 意念随着琴声飘荡,毒娘娘心念之中,开始浮现出往日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 她的感受早已神驰,她的心绪再也无法自行控制,思念在回忆中奔跑,想要抹去存在心中的那一些残存的记忆,已经不可能。 过去那些让她蚀骨怀念,让她缠绵排侧的遭遇,就像万马奔腾,一幕一离重现在她的眼前,使她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 她记得三十七年前的某一天夜晚,那年她二十五岁,她的名字不叫毒娘娘,叫火儿。 火儿是当年毒火教始祖毒火魔君的独生女儿,幼年丧母,因此从小百般受毒火魔君的呵护。 人不但长得娇艳异常,而且尽得其父嫡传武功。 这一年,她仍是待嫁之身,因为从没有一位男子被她所喜爱,时光耽误到二十五岁,火儿早已是一名热情似火的美女。 这一天晚上,火儿在四名近身传女的陪伴之下,瞒着父亲离开了毒火敦总坛,想来一次雪夜游历。 她们打算尽一晚的工夫,骑马冒雪奔行百里路。 不为什么,只为好玩。 五个人五匹马,天一暗便出发。 她们往东而行,打算到开封城吃羊肉,然后再折回。 雪下得奇大,是近年少见的,因此前行不到十里,火儿的一名近身女侍便央求道:“小姐,雪下得如此之大,夜深前咱们恐怕到不了开封城,羊肉恐怕没得吃了……” 火儿拉住马头,说道:“喜儿!你若是胆怯了,何不明言,何必编造那些理由呢、’那名叫喜儿的女侍道:“小姐,事实是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吃一顿羊肉,咱们何必受这趟苦呢?” 另外三名女侍闻言莫不点头,火地却道:“咱们出发之前,不是都已经讲好了吗?这一趟出门纯是为了尝一尝雪夜纵骑的滋味,吃不吃羊肉倒在其次,对也不对?” 喜地面有难色地道:“可是” 火儿摇手示意,阻止喜地说话,道:“别再多说了,噶!你们看!难得今晚雪光如此之亮,附近一草一木都如此清新动人,这种雪景到哪里去找?走!咱们赶路吧!” 她说完话,发觉她的四名女侍,均面有难色,怔了一怔道:“你们怎么了?” 喜儿道:“不瞒小姐,咱们这一路来,小婢等不知怎地,一直瑞揣不安,好像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火儿道:“哦?你们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喜儿道:“就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才心中不安!” 火儿嗤一笑,美丽已极,道:“你们还不是怕回去被我爹责罚,对也不对?” 喜儿道:“不是!不是!教生深爱小姐,何况小姐已亲口保证担当一切责任,我们回去了不起受一顿训斥而已,不会如此瑞惴不安!” 火儿道:“这就怪了!难道咱们这一趟出门,真会碰上什么事不成?” 说罢她的黛眉微蹩,满脸不悦之色。 但是神态仍然甚是动人,不要说寻常男子看了会因之倾倒,就是贵胄产弟,看到她这种似嗔似怒的表情,也会看得发呆。 只听火儿歇了一会儿,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头似乎也有种不祥的感觉……” 喜儿骇了一跳,道:“小姐有什么不祥的感觉?” 火儿忽然很快朝右首路旁望去,冷冷道:“喜儿!咱们已被人暗中盯上了……” 喜儿她们是久经战阵的能手,闻言不约而同地抽出背后长剑。 只听喜儿道:“想不到有人竟敢盯住咱们……” 她语音才落,道旁忽然响起一串长长桀笑,只惊得夜眠的山鸡四处乱飞。 长笑声中,雪白的野地上,平白冒出五名全身雪白的高大人影,迅速欺近火儿她们五人之旁边。 那五名穿白袍的人,看来都极为年轻英俊,尤其那名为首之人,年纪约在三十上下,外表斯文,眉目清秀,使人乍见之下,大有好感。 他们五人一现身之后,立刻将火儿她们五人五骑团团围住,一个个色迷迷地前她们打量。 火儿哼了一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领头之人道:“喷!喷!这寒夜之中,荒野之上,居然冒出五位美人儿来,嘿!” 他“嘿”了一声,转向他的同伴道:“嘿!弟兄!这不是天赐良机,天作之合吗?” 他那四名同伴闻言立刻爆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火儿心中明白他们五人的来意,不免微微紧张,但她表面上却极为镇定,道:“你们是哪一道上的朋友、’ 那为首三人指着火儿道:“这雌儿见了咱们兄弟五个在一起,居然还出言询问咱们是哪个道上的朋友,这,兄弟!你们说,她们嫩不嫩?” 另一名汉子道:“这一带咱们开封五义的名字,道上的朋友大人不识,就算毒火教毒火魔君,也不敢小看我们兄弟五人2” 火儿恍然道:“原来你们五人是恶名昭彰的淫贼,谁是白文印?” 那为首的人浮笑道:“区区便是白文印!” 火儿吟了一声,道:“你们胆子也真大,居然敢踩本姑娘的盘,你们可知道本姑娘是何来历吗?” 白文印道:“你是毒火教的大儿,咱们兄弟早已仰慕多年,今晚我们兄弟是专程来此等候芳驾的!” 火儿闻言一惊,因为由白文印的口气听来,他们五人是冲着自己而来,那么若想以毒火教的名气压制他们,是绝无可能的, 她缓缓抽出佩剑,道:“你们与本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大家最好不要扯下脸来,否则……” 白文印笑着打断火儿的话,道:“否则怎么样?想吃了我们不成?哈……所谓来者不善,姑娘!你们还是乖乖地陪我们兄弟走一趟!” 喜儿叱道:“你们竟敢如此无礼!还不滚开!” 白文印道:“滚?那得等咱们兄弟乐过了之后!” 他转向他的同伴,道:“兄弟!一人一个!咱们用硬的来,抓了人好带回去乐一乐,大家上啊!” 他声音才落,人便已疾扑火儿,将火儿的坐骑.惊得扬起前蹄.长啸后退。 火儿被这骤然举动,震下马来。 她虽然没有受伤,可是白文印右手已拦腰抱了过来。 火儿心头又惊又急,长剑迅即掣出,赶忙将娇躯站稳,左掌配合右手剑决,攻向白文印的手腕。 白文印动作奇怪,修地侧身闪过正面,人滴溜溜地转到火儿的背面,伸手想抱住火儿的腰肢。 火儿剑式泼辣,她虽然被白文印的调戏动作激起了怒火;但长剑自然凌厉异常,一招“柳暗花明”的反手式,右封左掌并出,朝白文印胸腹要害攻去。 白文印迅即后退,心中大为凛惕,因为他已看出火儿的剑法纯熟凌厉,而且别具一格,相当厉害,绝不能大意。 是以他以退为进,故意让火儿改守为攻,人抢到上风的地方站好,道:“火儿姑娘!你的功夫也不错,人美武功俊,哈,哈哈……正适合在我们白家庄当夫人……” 火儿问声不响,举剑便刺,将那白文印逼到一旁。 但是白文印不论如何,总是占住上风的地方,火儿攻了几次,白文印宁可一退再退,也不愿出手还击。 火儿不禁大觉奇怪,心想:“白文印占在上风之处,莫非暗中想搞什么把戏?” 她人本冰雪聪明,而且又出身黑道世家,转念之间,便想起白文印的目的,不禁停创哼道:“白文印!你想对本姑娘施出下三滥的迷药,对也不对?” 白文印暗吃一惊,心想火儿念头转得如此之快,居然猜出他的心意,不由得怔住。 只听火儿又道:“此刻风势正好施毒!白文印,你何不试试看呀?” 白文印打了个哈哈,道:“姑娘果然聪明得很,一眼就看出本人站在上风之处的用意,佩服佩服!” 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本人用毒手法与众不同,就算是你看出本人的心意,你仍然无法防范,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 火地道:“你何不试试看?” 白文印道:“不用试了,你已中了本人的七步迷香……” 火地花容失色,道:“你是说你已暗中作了手脚?” 白文印道:“不错!我在咱们谈话的当口,本人就已施出七步迷香,姑娘虽然冰雪聪明,可是却忽略了这一点,哈……还是本人的手段高吧?” 火儿又惊又急,暗骂白文印卑鄙,提起长剑,转身就跑。 可是她只走了两。三步远,却感到一阵晕眩,顷刻之间,人便失去了知觉。 白文印一个箭步冲至,哈哈长笑,一伸手便将火儿抱住,道:“你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呀!哈……” 这时喜儿她们一见火儿被擒,立刻舍下白文印的同伴,冲来搭救。 但是她们只一提气,便觉不妙,几个人东倒西歪地倒在雪地上,惹得白氏五义拍手大笑。 白文印道:“兄弟!人已到手,咱们回去吧!” 五个人挟着五个美女;一声哄笑,纷纷上马而去,一路兴冲冲地赶回白家庄。 白家庄在开封道上,是有名的富户,寻常百姓都以为白氏五义是规规矩矩的商人,殊不知他们是黑道上大大有名的淫贼。 白文印将火地趁夜带回,却不带进任内,朝庄外一家尼姑庵疾驰而去。 他们推开庵门,揭开佛座挟着人走进地道,来到一处设备豪华的地下室,不由得笑逐颜开。 白文印道:“老五!你去吩咐备酒菜来,咱们先喝酒冲寒!” 白家老五道:“老大!这火儿是毒火魔君的掌上明珠,可不是好惹的,咱们何不办完事将她们杀了!” 白文印道:“你怕什么?老五!今晚咱们干得神不知鬼不觉,有谁会知道?再说像火地这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不多享用几天,杀了岂不可惜?去!去!去吩咐备酒!” 那白家老五没再开口,转身走出地下室。 室中这时已走出五名女婢,个个长得美丽娇艳,侍候白家兄弟换上宽软的便服,又将室内火炉升了起来,一时室中温暖如春。 那室中陈设本已华丽,又有五名身材丰满,穿着短袖短裤,媚限额送的女婢侍候,一时春意盎然,令人心摇意动。白文印呵呵笑道:“翠儿!你们先替她们五个雌儿沐浴更衣,送到房中,大爷要先喝顿老酒。” 翠儿撇嘴笑道:“大爷可别喝过了量呀……” 白文印道:“翠儿!你几时看我喝过了量呢,嘻!嘻!喝酒助兴,今晚倒是真要喝个痛传……”他突然“噫”了一声,又道:“奇怪?老五去吩咐备酒菜怎么去了那么久?” 翠儿道:“五爷或许有事耽搁,大爷何不先喝盏茶润润喉?” 说着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白文印。 白文印接在手中,喝都没喝便道:“不对啊?老五到后面吩咐备酒上菜,哪会耽搁那么久?” 他转向旁边的一名大汉,道:“老四!你去看看老五什么事耽搁了……” 白家老四站了起来,道:“大哥!你急什么吗?” 白文印道:“咱们喝了酒还要找乐子,怎么不急?” 室中所有的人听了这句话,都笑了起来。 白文印又道:“翠儿!你陪老四去,帮着厨房将酒菜端来,快!老子肚里的酒虫再也耐不住了!” 白家老四只好拉着翠儿的手,道:“走!陪我去一趟!”两人走出室外,白文印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时一名女婢进来禀报道:“启禀大爷,姑娘已都沐浴更衣,送进房里了!” 白文印道:“好!好!她们醒了没有?” 那女婢道:“没有!一个个睡得蛮甜的!” 白文印道:“别忘了每人喂她一颗回春丸,知道吗?” 那女婢道:“是!大爷!” 白文印道:“有翠儿陪我们喝,你们没事了,先去歇着吧!” 那女婢福了一福,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白文印突然对白家老二道:“妈的!老四。老五莫非死了不成,怎么一出去就没了消息?” 白家老三站了起来,道:“大哥!我去看看!” 白文印道:“也好!快去快回!” 白家老三走向地下室的出口,正要扳动暗门,白文印倏地若有所思,“噫”了一声,自座位跳了起来,朝白家老三的背后叫道:“老三!你等等!” 白家老三这时已打开地下室暗门,正要低头侧身走出地道,闻言止步道:“大哥还有什么吩咐呀?” 白文印道:“我陪你一道去后厨瞧瞧!” 白家老三讶道:“这种事我去就行,何须劳动大哥?” 白文印道:“我觉得老四和老五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事有蹊跷,还是我亲自去看看!” 白家老三道:“大哥今晚未免太过紧张,一定是因为弄来毒火教的妞儿之故……大哥! 人已弄来了,毒火魔君再厉害,我们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何必紧张呢?” 白文印道:“我担心的倒不是毒火魔君,因为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出火儿是我们兄弟劫来的啊……” 白家老三道:“那么大哥担心的是谁?” 白文印道:“是那个爱管闲事的无肠公子!” 白家老三“啊”了一声,道:“我记起来了,据说无肠公子出现在开封道上,只是咱们白家五义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一向没有过节,大哥何必担心他找麻烦?” 白文印道:“这你就不懂了,你可知道无肠公子跑到咱这开封道上来为的是什么吗?” 白家老三道:“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白文印道:“可以这么说,据传他是来调查一件艳尸案……” 白家老三问道:“艳尸案?什么样的艳尸案?” 白文印道:“你还记得去年年底刘家三位千金的事吗?” 白家老三大惊道:“当然记得!” 白文印道:“老四和老五去年深夜侵入刘家,奸杀他家三位千金,而且叫她们赤裸裸的死在床上,无肠公子就是为了这件事来开封道上!” 白家老三道:“刘家只不过是开封城外的一座农庄,怎能请来无肠公子管他们调查?” 白文印道:“无肠公子是少林俗家弟子,正好刘家有一名远房侄儿也在少林出家,他将这事告诉了无肠那厮,所以他就顺道到开封来了!” 白家老三道:“怪不得事隔三月之久,却平白又冒出了这么一位无肠公子来……” 白文印道:“你现在知道我所担心的事了吧?据说无肠公子不但嫉恶如仇,而且心狠手辣,一撞在他的手中,绝难活命,所以咱们不能不小心谨慎!” 白家老三“哼”了声,道:“大哥何必长他人威风,无肠公子在江湖上虽然名气很大,但咱们白家五义也非没得虚名之辈,真的找上门来,还不知谁胜谁负哩……” 他话才说完,突然自地道外头,袭来一股劲风,白家老三慌忙又跃入室内。 白文印大觉奇怪,正要发话,但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当头击到,他只征了一下,那黑物已然快无伦比的打在他的面门。 白文印被打得退了两三步之多,咔嚓一声,撞断一张坐椅,但他却仍然能够探出手来,捞住那颗黑物。 他只觉入手湿滑,腥气冲天,不禁放眼细瞧。 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修地大叫一声,将手中黑物丢在地上。 人一跃而起,抓起挂在壁上的钢刀,神色紧张地道:“老三!快紧闭入口!” 白家老三反应极快,心知有变,白文印一叫,他立刻跃到地道,将通向地道外头的暗门扳过来。 但他的手才碰上机关,外头又袭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将他打得跌坐在地。 白文印见状骇然,因为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是白家老四和老五的人头,被人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这已很明显地表示外头已然生变,不但如此,敌人的武功定必甚高,因为一举之间,就砍下他们白家五义的两颗人头。 白文印心胆皆裂。 但他心知不冲出室外,定然死路一条,因此他吩咐白家老二和老三道:“兄弟!咱们冲出室外去!” 他不愿多所耽搁,一马当先,往外就冲。 心想:“敌人守在尼姑庵佛殿之上,这一冲必然困难重重。” 因此他人还未爬出佛座出口,立刻先打出暗器以作掩护,然后人才敢拣出佛殿。 人一出到外头,白文印心情顿时轻松不少,他将钢刀架势一摆,等候他的兄弟陆续上来。 白家老二和老三神色慌张地一闯而出,心里以为他们家老大一定已与外头的敌人干上了,不想抬眼一瞧,却发现白文印独自掣刀在手,就在那儿发愣。 白家老二道:“老大,你碰上敌人了没有?” 白文印道:“没有!” 白家老三道:“会不会已经吓跑了?” 白文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决计还在附近……” 白家老二道:“敌人一定来了不少高手,否则老四和老五怎会不是他们的敌手……” 白文印道:“不管他们来了多少高手,咱们能够冲出地下室,情势对我“们已是大大有利……” 白家老二道:“对!设使刚才他们封住出口,咱们就非困死在地下室中不可!” 白文印道:“这是敌人的疏忽,他们忽略了这点,正如纵虎人山,兄弟!咱们出去替老四和老五报仇!” 白文印的语音才落,佛堂外突然传来一声极为刺耳的冷笑,接着闪进一名书生打扮的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年约二十出头,长得极为英俊,尤其眉宇之间那股傲气,特别引人注目。 他气宇神定,从容不迫地走到白文印他们三人之前,冷眼扫了来人一下,道:“你们可知道本人放任你们三人冲出地下室的原因吗?” 他言下之意,表示白文印他们三人能够冲出地下室,换句话说,他并未忽略封住出口,可以将白文印等三人困死在地下室中这件事。 白文印不禁怔了一下,道:“难道说阁下让我们出来别有用意?” 白衣人道:“不错!” 白文印忍不住问道:“什么用意?” 白衣人道:“本人虽然很容易便可以将你们三人困死在地下室之中,但因为地下室中还有你们掳劫来的女子,你们在走投无路之情形下,必定会以那些女子之性命要胁本人,本人为了防患未然之故,所以才放你们出来,此其一。” 白文印忖道:“这人考虑得如此周详,早知他会因火儿的性命而投鼠忌器,我委实不必一而冲出……” 他忍不住问道:“阁下是毒火教的人?” 白衣人道:“不是!” 白文印道:“阁下既非毒火教之人,为什么破坏咱们兄弟的好事,杀了咱们老四和老五?” 白衣人忽然纵声大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侠义中人应做之事,何况你们白家五淫棍,还欠了本人一笔债……” 白文印道:“咱们夙昧平生,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衣人语气一转,变得冷冰冰地道:“白文印!本人问你,刘家三女被奸杀而死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白文印闻言骇然退了一步,道:“你……你是无肠公子、’白衣人道:“不错,本人正是无肠!” 他顿了一顿,反问白文印道:“现在你该明白本人为什么任凭你们冲出地下室的第二个原因了吧?” 白文印强作镇定,道:“原来阁下是有意在这室外见我们兄弟的!” 无肠公子道:“本人有绝对把握可以一举歼灭你们三人,所以放你们出来,比将你们困死在地下室中来得干脆,你们懂吧?” 白文印突然发现眼前这名敌人,不仅有极大的信心可以击败他们三兄弟,而且还有一股凌人的气势使人在他面前,总觉得处处落他下风。 他定定神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阁下说话未免太瞧不起人……” 他随口说话,一面拿眼睛向围住在无肠公子左右两侧的白家老二和老三示意。 他们兄弟一向同出同进,相处时久,默契极好。 因此白文印只瞟了他们一眼,他们登时会意。但是无肠公子也不是易与之辈,他早已看出白文印故意要拿话引开他的注意力,好让他的两名兄弟有机会暗袭于他,因此道:“白文印!你打算向本人暗暗施放迷香,是也不是?” 白文印道:“阁下此刻被我们兄弟三人围住,就是不用迷香,你也不见得就占优势……” 无肠公子哈哈一笑,道:“这句话就表示你已决定睛中以迷香迷倒本人,哈哈……可是本人先警告你,此地不像在野外,你们施放迷香的动作,绝难瞒住本人!” 他倏地将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扫向站在他右侧的白家老二,道:“白老二!你还是乖乖地将握在手中的七步迷香收起来吧!” 白老二征了一怔,他实在想不通无肠公子何以知道他握住一把七步迷香,因为他自始自终都在注意无肠公子和白文印的说话举动,却未发觉无肠公子转眼瞧过他。无肠公子警告了白老二之后,迅即掉头朝白文印道:“你们三人作恶多端,居然敢占住这尼姑庵,暗设地下室,作为邪淫之所,就凭这拈辱佛堂之罪名,本人就不会饶恕……” 他歇一下,眼光有如利刃般地盯了白文印一眼,继续又道:“你们既然如此贪生怕死,那么本人就送你们三人一起上路吧……”他缓缓举起掌来,白文印等三人只觉得他的气势雄浑辉宏,顷刻之间,已充满在佛堂四周,使人感觉到目无肠公子身上所产生的力量,愈来愈不可抗拒。 白老三第一个忍受不住这种心理上的压力,忽然暴喝一声,轮动钢刀,劈向无肠公子。 这一刀刀道十足,因此刀式一出,就有一股洪洪刀风,当头朝无肠公子罩下,钢刀所带动的风声,亦显得极为刺耳。 总之白老二这一刀,是在水准之上。 无肠公子冷哼一声,双肩微一晃动,人已闪进白老三的刀光之中。 白文印见状大为震惊,他深知无肠公子使的是少林派独一无二的空手入白刃手法。 少林派这套手法,看似寻常,但近战闪搏,任何家派的手法均不能与之匹敌。 这时白文印已顾不了那么多,甚至连招呼白老二一起加入战阵的工夫也没有,身形一冲,举钢刀就砍。 但他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只听白老三一声惨叫,颈部被自己所执的钢刀砍中,喷出一股血箭,将佛堂洒得满地都是。 白老三这时还没有断气,他瞪着一双骇人的眼睛,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地,右手握住颈上的钢刀撑地,那形状甚是伯人。 白文印和白老二这时已顾不得找无肠公子动手,他们双双欺近白老三,那白老二语带凄凉地道:“老三!你,你怎么拿钢刀抹自己的脖子呢?” 白老三张开嘴,可是说不出话来,白文印道:“老三!你不要说话……” 白老三突然喝出声来,同时握刀的手迅速一抽,想将砍在脖子上的钢刀拔起来。 白文印见状急道:“老三!刀子拔不得!” 说着一个箭步向上阻止,可是已晚了一步,那白老三奋力抽出长刀。 他不抽还好,钢刀一抽出来,脖子上的伤痕更深,血如泉涌般地喷出来,将他的上半身全部染红,人却仍然硬挺挺地站在原地,一颗头颅摇摇欲坠,脖子仿佛已经断了似地。 白文印手足连心,悲叫一声,道:“老三,你” 叭塔一声,白老三的钢刀落地,双手垂了下去,人往后栽倒,砰的声响人耳,白文印心痛道:“老三!你,你死得好惨啊……” 他和白老二冲前一步,只见倒在地上的白老三,头颅歪在肩膀上,仅剩一点点皮骨与身体连接着,死状的的确确是相当的惨。 白文印真是目眺皆裂,大吼一声,提刀扑向冷眼旁观的无肠公子。 无肠公子喝道:“站住!” 白文印被那如雷贯耳的喝声叫得适时停步,心神也清醒过来。 只听无肠公子又适:“白文印!你们白家已有三人做了无头之鬼,你想留个全尸,最好自行了断,否则由本人下手的话,眼下白老三就是好榜样!” 白文印这时反而镇定下来,道:“无肠公子!你下手未免太狠了!” 无杨公子道:“狠?哈……刘家三女是怎么死的?你们淫人子女,奸杀之时,可觉得自己太狠吗?” 他不待白文印说话,又道:“据我一路来的调查,这几年来你们白氏兄弟,已不知蹂躏多少女子,而且全是先奸后杀,甚至连美貌一点的孕妇都不放过,你们简直连禽兽都不如,你知道本人对付禽兽用何手段吗?” 白文印嘴角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开口,他知道自己这几年来的恶行已被无肠公子调查清楚,同时他也深知无肠公子决计没有饶恕他的可能。 因此他将心一横暗中聚集毕生功力,准备奋力偷袭无杨公子,因为他深知不如此的话,决计无法将无肠公子撂倒。而无肠公子却轻松地道:“白文印!你还不下手自行了断?” 白文印暴喝一声,就在这个时候,猛地扑向无肠公子,钢刀顺势劈出,颇有名家之风。 白老二动作亦快,白文印那边一动,他这边已随着一刀砍下,配合白文印,攻向无肠公子的后脑。 无肠公子看来全无防备,那白家兄弟出手又如一阵风卷到,眨眼间,劲风已然拂面。 但是无肠公子的长袍,突然在这间不容发的紧要关头,急速澎涨,他的四周也忽然涌出一股强大无比的强风.撞向白家兄弟。 白文印首先感到身形一滞,人仿佛掉进漩涡里一般,整个身子顿时失去重心,有如失去重量般的,想浮起来。 他心中大吃一惊,就势想纵身跃开,不料他人一离地,却完全失去了控制,被一阵强大的狂现往右吸了过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白老二也碰上同样的情形,他硕大无比的身躯,居然拿桩不住,往左斜飞。 令白老二更为吃惊的是,他斜飞的方向,正是白文印冲过的正面,两人速度均快,万一碰个正着,定要碰成头昏眼花。 尤其两人手中均拿着锋利无比的钢刀,一个不慎,岂不要自相惨杀? 因此白老二奋力想将钢刀收回,可是他却发觉拿着长刀的右手,居然不听使唤,再怎么样也拉不回来。 他心中大骇,白文印的三魂七魄也飞出九霄云外,说时迟,那时快,两人意念方动,心知不妙了,“砰”的一声,已面对面的碰个正着。 那白文印的钢刀同肘砍中白老二的左后脑,将白老二的脑袋砍掉了一半。 而白老二的钢刀扫中白文印的腰际,使白文印痛得几乎昏厥。 白老二只吭了一声,即翻身气绝,白文印却栽在白老二的身侧,大声喘气。 无肠公子冷冷道:“白文印,你如此死法,还真便宜你呢!” 白文印白眼翻了一翻,道:“你,你太狠……狠了……” 无肠公子哈哈长笑:“狠?哈……对付你们这种人,本人的手段还算客气,你说对也不对呢?” 他顿了一顿又道:“至少,你们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哈……” 他一说完话,理都不理白文印的生死,转身走向佛堂地道的出口,弯腰走了进去。 他一出现在地下室门口,才发现有三名消婢正拿着匕首,守在地下室门口。 无肠公子浓眉一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中间那俏婢道:“出去!否则我们定跟你拼命!” 无肠公子道:“那火儿呢?” 那俏婢道:“人在室内,有办法就进去救人,但是得问问本姑娘手中的匕首……” 无肠公子道:“白家兄弟均已引颈受戳,身首异地,难道说你们还执迷不悟?” 那俏婢冷笑道:“我们家主人武功盖世,凭你这无名小辈,也别想与我们主人为敌……” 她说话之时,忽然芳容大变,两眼凝视无肠公子背后的那地下室人口。 无肠公子缓缓回头,只见白文印满身是血,正趴在地下室人口,微微喘气。 那俏婢一个箭步闪过无肠公子,跃至白文印身旁,扶起摇摇欲坠的白文印,道:“大爷!你,你怎么了?” 白文印勉力张开无力的眼皮,道:“你,你……” 他声音吐了一半,头已垂了下去,任那悄婢大声叫喊,也无法再醒了过来。 无肠公子道:“白文印已经死了,姑娘!你叫也没用……” 他一面说话,一面徐徐走向内室,那些俏婢居然都不敢再出言阻止他。 无肠公子很快地进入内室,当他掀开门帘进去之时,不禁皱眉停步。 但见被白文印摇劫的火儿和她的女婢,此时均仅穿着内衣,横陈在五张床上,形状有点不堪入目。 无肠公子迅即将解毒药丸喂进火儿她们五人的口中,然后退了出去,撇下室中诸人,走出那尼庵。 毒娘娘的回忆一直延缓下去,从此她天涯海角地追寻无肠公子,她内心中倾慕着他,却不敢向无肠公子表明爱意。 为了无肠公子,毒娘娘放弃了继承毒火教主的机会,不惜屈身在武曼卿手下当一名微不足道的婢女,直到她明白无肠公子深爱着武曼卿,她仍不放弃亲近无肠公子的任何机会。 随着年岁的增长,毒娘娘对无肠公子的爱意,也渐渐由妒生恨,她的意念之中,也慢慢累积起无名的妒很。 琴声在空气中荡漾,毒娘娘不知何时,已老泪纵横,突然,扶渠琴的琴音,具然而止。 毒娘娘登时醒了过来,她发觉成如岑和慧日已不知何时站在她的面前。 赛统、周丹、银二姑、怒尊者都以无比怜悯的表情望着她,使她愣了好一阵才道:“你们看着我干嘛?” 银二姑干笑一声,道:“没有啊?我们都在欣赏成姑娘的琴艺呀?” 毒娘娘轻轻叹息一声,道:“成姑娘!老身不得不佩服你的琴艺高超!” 成如岑展颜一笑,道:“老前辈心中好过了一点了吧?” 毒娘娘竟然点点头,道:“是好多了,多谢姑娘!” 成如岑道:“那么晚辈可以告辞了……” 毒娘娘道:“请!但愿有一天能再聆听姑娘的琴音……” 成如岑微笑道:“老前辈若不嫌弃,晚辈随时候教……” 她很大方地向毒娘娘等人施礼辞行,缓步偕同慧日消失在黑夜之中。 银二姑等成如岑和慧日走远,才道:“老前辈!那段裕、唐宁以及徐经纬都走了……” 毒娘娘皱眉道:“他们几时离开此地的?” 银二姑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 毒娘娘目光-一扫向周丹。赛统以及怒尊者,只见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段裕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毒娘娘道:“成姑娘的扶渠神曲委实太厉害了,刚才她若出手将我们一一杀掉,恐怕我们死后还不知遭了谁的毒手……” 银二姑道:“是呀!要不然段带他们三人离开,我们也不会不知道……” 赛统道:“若非身历其境,这种事说出来,绝对无人肯信……” 毒娘娘道:“所幸成姑娘心胸宽厚,并无取人性命之意,否则这种敌人,真够你头疼的……” 她顿了一顿,又道:“走吧!咱们不必在这里发愣了,办正事要紧……” 银二姑问道:“咱们还要找段裕吗?” 毒娘娘道:“不必找他了,我们还是按照武总令主的指示,先全力将扶桑客一干人收拾了再说吧!” 赛统道:“扶桑客他们现在势力甚是庞大,这咱们恐非他们的对手吧!” 毒娘娘将脸一拉,道:“你想不干是不是?” 赛统道:“这赛某哪敢有此念头……” 毒娘娘冷冷道:“你们四人要晓得,老身能解除你们被扶桑客所下的毒药之毒,也有办法叫你们四人再中毒,所以你们四人最好乖乖听命,不能心存二意……” 银二姑道:“我们哪敢如此……” 毒娘娘道:“如此甚好!你们随同老身到大鹏湾去!” 赛统他们四人心中虽是不愿,但又怕惹火了毒娘娘,性命难保,因此只好硬着头皮跟随毒娘娘投东而去。 第二十六章 纤手牵衣魂自迷 再说段裕和唐宁两人脱出毒娘娘的纠缠之后,相偕走到离大鹏湾一里之遥的一片密林之前面。 密林漆黑一片,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唐宁黛眉微皱,停步道:“裕哥!咱们到这地方来干什么呢?” 段裕道:“我来会见一个人……” 唐宁讶道:“会什么人啊?” 段裕道:“五船帮的人……” 他语声一歇,突然发觉自己近日来,何以在唐宁面前越来越日无遮拦,只要唐宁一提出问题,他总是毫不考虑地据实做答。 他不禁怔了一怔,凝目注视着唐宁,虽在黑暗的密林之中,他仍然感受得出唐宁那一双关切的眸光,使他情不自禁地想将藏在内心的秘密都说来给唐宁知道。 段裕忍不住道:“这人在五船帮中的地位甚高,因此等下我替你引见之时,你务必要保持礼貌点,万不可被他看轻……” 唐宁伸出柔美,轻轻握住段裕,将香唇凑近段裕的耳畔,悄声道:“我一定使你觉得很有面子,你放心!” 段裕被唐宁的柔情蜜意,弄得心神一荡,不自禁地伸手搂住唐宁的小蛮腰,愉悦地道: “这样才是我的好妹妹……” 唐宁道:“你要会见的那人,对我们将来成亲的事必然有相当的影响力,对也不对?” 段裕道:“当然!” 唐宁道:“奇怪,你又不是五船帮的人,为什么要那人管你的私事?” 段裕怔了一怔,道:“那人虽是五船帮的人,但他与我的师门大有渊源,所以凡事我不得不与他商量……” 唐宁露出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 她含情脉脉地看了段裕一眼,又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对我们将来的事做得了主,我自必对他客客气气,对也不对?” 段裕点点头,密林外突然传来一声沉喝,道:“老五!你在林中吗?” 段裕欢声道:“二哥!你快进来……” 林外那人道:“果然是老五……” 他的声音极是愉快,充满久别逢故人的愉悦音韵。 唐宁凝目注视林外走进来的三人,只见他们的身形均极为高大,穿着一色宽大的黑衣。 领头那人的一双眼睛,虽在黑夜中,仍然精芒四射,显见必有一身惊人的内功。 他一发觉段裕身旁的唐宁,原是充满喜色的脸上,忽然沉厂f去,冷冷道:“老五!这女子是谁?” 段裕道:“她就是小弟提到过的唐宁!” 那人注视唐宁一眼,道:“姑娘是四川唐门的人?” 唐宁很大方地道:“是!武林本学,敬请大哥指教!” 那人脸色稍微好看点,“哦”了一声,道:“老五!咱们借一步说话段裕赶忙答应一声,朝唐宁道:“宁妹!你在这儿稍等一等,我跟二哥说完话就来!” 唐宁露齿一笑道:‘哦知道!你尽管去好了……” 那名被段裕称为二哥的人,道:“委屈姑娘了!” 唐宁迅即道:“哪里!哪里!你们谈正事要紧,我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于是那人带段极深入林中,走到一块空地之上,那人道:“老五!这姓唐的姑娘真是唐门的人呀?” 段裕道:“是啊!二哥不是都调查清楚了吗?” 那人沉思一会儿,道:“唐宁是出身四川后门不错,但最近与她接触过的人,身份却极为复杂。” 段裕问道:“二哥的意思是说,除了后门的人之外,宁妹还跟其他门派的入有过接触?” 那人道:“是!” 段裕道:“都是些什么门派的人?” 那人道:“说来五弟你或许不信,最近频频与那唐宁保持联络的人,居然全是来自东海水晶宫的!” 段裕差点叫出声来,道:“什么?东海水晶宫的人?” 那人道:“不错!你知道有东海水晶宫人牵涉在内,这唐宁的身份就大非寻常,值得人注意了……” 段裕道:“只不知二哥有何真凭实据,足以证明于妹与东海水晶宫人有所关联……” 那人道:“难道说五弟还不相信咱们自己人的调查工作能力?” 段裕道:“小弟自然相信!” 那人道:“那么后于跟东海水晶宫有很深的关系必然没错,五弟,这事可大意不得……” 段裕沉吟一会儿,道:“二哥!这事交给我自己办!” 那人皱眉道:‘称要怎么办?” 段裕道:“我自然有办法!” 那人警告道:“东海水晶宫一直想取你之命,五弟!你千万不可大意,否则海之莫及……” 段裕闻言,心中突然有不知如何适从之感。 段极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但他沉吟片刻之后,摇摇头道:“二哥这话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那名被段裕称呼做二哥的壮汉,冷冷道:“五弟莫非不信为兄的消息?” 段裕忙道:“小弟只觉得这消息太过突然,因为这几年来除了大哥和二哥你之外,江湖上无人知道小弟的身份,何况小弟行事一向谨慎,东海水晶宫人怎可能派人盯住小弟呢?” 那人道:“东海水晶宫人出没无常,行动飘忽,他们表面上看来,虽不常在中原武林活动,但他们自有一套秘密侦查组织,因此武林一举一动,他们均了如指掌。” 他欧一下,又道:“所以五弟的行踪被他们盯上,大有可能!” 段裕想了一想,道:“假使唐宁是东海水晶宫的奸细,那么就留她不得了……” 那人这时才露出笑容,拍拍段裕的肩膀,亲切地道:“五弟如此明白事理,怪不得大哥如此欣赏你……” 说到此处,那人将声音压低,才又道:“那姓唐的姑娘就交给你了!” 段裕颔首道:“小弟省得!” 那人准备离去,却又回过头来道:“还有!有烦五弟将营垒图的下落确实查明,万不可再拖下去!” 段裕施了一礼,道:“是!小弟近日中必有佳音上复大哥!” 那人连声说好,一转身便消失在密林之外。 段裕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走回唐宁的身边。 这时与那人同来的人均已撤走,只剩下唐宁孤伶伶地站在原地等候段裕。 她一发现段裕走了回来,顿时露出喜色,招呼道:“裕哥!他们都走了?” 段裕“嗯”了一声,抬起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凝注着唐宁,默然不发一语。 唐宁在黑暗中虽然看不到段裕的表情,但她却感受得出气氛不对,不由得惊讶道:“裕哥!你有不适吗?” 她的语气尽是关爱之情,段裕本已将内力提聚右掌之上,准备一掌将唐宁击毙,一听见唐宁的声音,忽然心底一软,竟然狠不下心动手。 他自己怔了一怔.道:“没……没有啊?” 心中却忖道:“他妈的!我段裕今晚心地怎么一下变得如此软弱?” 唐宁还不知她随时有丧命之险,道:“不!你一定有什么地方不适……哦?对了!一定是这几天休息太少,走!咱们找家客栈,好好歇一宿再说,不要累坏户身体……” 段裕闻言,修觉心中涌起一股无法宣泄的怒意,猛地大喝一声,举起掌来。 唐宁离他只有三。两步之遥,这段裕设使一掌劈出。唐宁全无防备,必然有死无生。 只听后于娇声道:“裕哥!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除了关切之外,全无怀疑段裕之意,那段裕纵是铁石心肠,竟也不忍下手。 但见他别过头去,说时迟,那时快,猛地将举在半空中的右掌,挥了出去。 唐宁轻轻地“啊”了一声,段裕聚足内力的掌势,已然劈出。 唐宁只觉一股狂风卷起,拂动了她的衣袂,几乎使她立脚不稳。 这在这个时候,一声裂帛巨响响自她的身旁,接着一声哗啦,左侧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树,被段裕的掌风拦腰扫断,缓缓倒了下去。 唐宁看得杏眼圆瞪,道:“花哥!你?” 段裕这时却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道:“宁妹!咱们走吧!” 他突然有如释重负之感,刚才一掌扫倒那株大树,心中的烦闷也一掠而空。 唐宁轻快地走近段裕身旁,看见段裕额前淌着冷汗,忙掏出香巾,小心地替他拭净,然后拉住段裕的手一道:“裕哥!你一定是累了……” 段裕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心想自己风流一世,今天才真正体会到爱上一位少女的滋味,竟是那么使人无可奈何。 他徐徐叹了一口气,紧紧回握唐宁的手掌,一语不发地与唐宁并肩走出那密林。 恢复了宁静,但过不了多久,周才段裕和唐宁谈话的地方,却闪出三条人影。 那三人四处勘查一会儿,又合在一处,忽地有一人开口说话道:“副盟主!看来宁丫头的任务已完成一半了……” 说话的人声音呖呖莺莺,甚是悦耳,原来是东海水晶宫的小青。 被称为副盟主之人,就是东派第一刀家扶桑客,另一人则是武杰。 只听扶桑客回道:“唐宁的确不辱使命,这么一来,咱们的计划就可提前完成了!” 武杰道:“依副盟主的看法,三花会的那一幅营垒图,确是落在姓段的那厮手中吗?” 扶桑客道:“不错!否则咱们离开三花令之时,不会突然找不到,而且事情发生在一夜之间,姓段的又是翌晨才离开西天目山的,舍地之外,别人嫌疑甚小!” 叶小青道:“武曼卿宣称她失落了那份营垒图的消息,会不会是她自己捏造出来的?” 扶桑客反问道:“如果这消息有假,武曼卿怎会倾巢而出,派她的第一助手毒娘娘带队下山?” 武杰道:“说不定我娘派他们下山是来对付我们的!” 扶桑客道:“本座原来也有这种看法,但深入一调查,事实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沉吟一会,又道:“毒娘娘等人一离开西天目山三花令总坛之后,本座就陆续接到本盟弟子的报告,深知他们一行一路东来,居然是为了追踪段裕那厮……” 叶小青恍然道:“这么说,毒娘娘他们追到这大鹏湾附近,是段裕引来的,而不是查出咱们在这附近出现之故,对也不对?” 扶桑客道:“正是如此!因此本座打算利用这个机会,于一件令三花令进退不得的大事!” 叶小青讶道:“咱们此行之目的,不是要冒充官兵,在这一带掠劫食物粮米,以补充本盟之需吗?” 扶桑客道:“这事可以暂缓,目前还是先设法打击三花今,以后机会难逢,此刻我们自不能再坐失良机……” 叶小青道:“三花令势力仍然极为庞大,副盟主有把握与他们相抗吗?” 扶桑客道:“咱们现在还不能公然与武林任何帮派为敌,就算是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吃掉他们,还不到公开活动的时候,也不能显出实力来,这话首座长老谅必清楚!” 叶小青道:“但是三花令呢?你不是说过现在就要给予打击吗?” 扶桑客道:“不错!但我们要借重海龙会之力!” 武杰插言道:“原来副盟主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但不知此计安出?” 扶桑客哈哈一笑,道:“武兄!你别忘了,除了三花令弟子之外,武林中人,可没有一个人知道咱们已脱离三花今呀!” 武杰想了一想,登时会意,道:“副盟主的意思,莫非是” 扶桑客“嘘”了一声,道:“慎防隔墙有耳……” 他掏出一张纸条,又道:“这是海龙会派在这大鹏湾附近的暗桩名单,武兄,希望天亮之前时,由你率领盟中高手,将他们-一除去,但别忘了留一活口,让他将实情报知海龙会!” 武杰接过纸条,道:“成事之后呢?” 扶桑客迅即道:“成事之后,你就率领人手到吕州本盟会所会合,咱们要斗一斗官军!” 叶小青问道:“那段裕和徐经纬该如何处置?” 扶桑客道:“本座安排海龙会和三花令互相残杀,主要目的就是要段裕和徐经纬有机会潜入神龙岛!” 叶小青道:“原来如此,设使段裕能从神龙岛回来,我们必然大有收获!” 扶桑客道:“是的!因此唐宁你务必要严密控制,使她自始自终都能博取段裕的欢心……” 叶小青道:“这个自然,控制了唐宁等于控制住段裕,本座随时会以药物及施术,使唐宁为我们所用!” 她歇了一下,眸光透出异样的光芒,道:“徐经纬呢?” 扶桑客道:“徐经纬也交给你,在他和段裕出发前往神龙岛之前,你必须设法找机会控制住他的心神,像对付段裕一样……” 叶小青道:“这事由本座亲自下手,必定十拿九稳……” 武杰突然道:“何必由你去做?另找个美貌女子,不就成了吗?” 叶小青道:“你懂个屁!徐经纬是何许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他这种定力奇高的人,没有本座亲自动手,如何能在短期内便控制住他?” 武杰道:“谁不知道你打心底想亲近徐经纬,如今想假公济私,哼!不要脸!” 他的语气中充满醋意,扶桑客忙道:“我看这件事还是换个人去做,不知首座长治意下如何?” 叶小青:“换个人?说来可是容易,但是到哪里找个适当的人选呢?何况咱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扶桑客道:“闻言贵宫的迷神大法,不论何人一被施法均难自拔,对是不对?” 叶小青很快地道:“对!但是那是对一般人而言,对付徐经纬则非有特殊的女子不可!” 扶桑客问道:“什么样的女子才算特殊?” 叶小青道:“除面貌气质均需上选之外,这女子还须已具备足以个除经纬动心的条件……” 扶桑客又问道:“到底该具备哪种条件?” 叶小青道:“第一,必须是徐经纬所熟悉的女子,第二,必须是名已经让徐经纬有好感的女子呀……” 扶桑客想了一想,道:“这很容物色到……” 叶小青讶道:“副盟主内心中已经有这么一个人了?” 扶桑客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个人,她的条件完全吻合作的要求!” 他望了叶小青一眼,又道:“说来不相首座长老生气,这女子的条件不但适合,而且比首座长老你更适合!” 叶小青脸色微变,显然有不悦之色,冷冷道:”是谁?” 扶桑客徐徐道:“朱绮美!” 叶小青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的,有气无力地道:“她确是很适当的人选,只是……” 扶桑客接道:“只是怎么样?首座长老有话但说无妨……” 叶小青自己都已经承认朱绮美是个迷惑徐经纬的适当人选,此刻如果再提出理由反对,坚持非她自己亲近徐经纬施法不可的话,那就无异有“假公济私”之嫌,因此她想了一想,才道:“也没什么,咱们就利用朱绮美好了!” 她已里头却甚不甘心,心想:“这下子倒便宜了那朱绮美,叫她得享徐经纬的浓情蜜意。” 扶桑客道:“既然决定了利用朱绮美,那么有烦首座长老回船向朱绮美下毒施法……” 叶小青道:“这事容易,本座管叫那朱绮美将那姓徐的迷得七荤八素,唯命是从!” 扶桑客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咱们分头行事要紧。”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步道:“本座先前往吕州打探官军行动,两位办完事之后,亦请立刻赶来!” 武杰部道:“副盟主此刻就要去吕州?” 扶桑客道:“是的!本盟高手均已聚集目州,盟主也可能赶到,所以本座非立即赶去不可!” 他向叶小青和武杰挥挥手,道:“咱们吕州再会!” 说话声中,扶桑客已在持从掩护之下,很快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武杰等扶桑客走远,道:‘有座长老,咱们走吧!” 叶小青“喷”了一声,问道:“武兄,你说什么?” 武杰怔了一怔,心想:“原来叶小青另有心思,怪不得我站在地旁边说话,她居然也没听清楚。叶小青在想什么心事?” 武杰沉吟一会,心中炉火不禁更炽更浓,暗暗哼了一声。 忖道:“哼!原来你还舍不得将那徐经纬交给朱绮美。 他正想出口讽刺叶小青几句,不想叶小青却先道:“你觉得徐经纬这个人,值不值得笼络他?” 武杰不知叶小青这突然一问的意思,想了半天之后才道:“咱们为什么要笼络徐经纬?” 叶小青道:“你认为扶桑客这人怎么样?” 武杰愣了一下,他实在弄不清楚叶小青一下子又扯上扶桑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小青两眼紧盯着武杰不放,又道:“你不觉得扶桑客这人,不但阴险狡诈,而且诡秘难测,是个难于共事的人吗?” 武杰这时才露出恍然之色,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些……” 说了半句话之后,武杰却又往口不言,叶小青等一会儿没有下文,忍不住道:“怎么样?” 她问的当然还是有关扶桑客的事.武杰考虑了一会儿,才道:“扶桑客的为人诚然有如你所说.阴狠险恶,但是这和笼络徐经纬有何关联?” 叶小青道:“关联当然有,我且问你.咱们在军旗盟中想求发展,目前全靠何人提携?” 武杰很快的道:“当然是扶桑客!” 叶小青又遭:“扶桑客这人既是反复无常,咱们靠他岂不一点保障也没有?” 武杰道:“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叶小青道:“当然有办法,否则我何必提起徐经纬这人来……” 武杰道:“敢情你想宪络徐经纬以对抗扶桑客?” 叶小青道:“对!我正是此意……” 武杰诧然道:“可是徐经纬是外人,扶桑客则是本盟副盟主,咱们目前的行动又直接受他指挥控制,你这种联络外人以对抗自家人的想法,未免太过离谱了!” 叶小青道:“你有所不知!” 武杰摇手打断叶小青的话,道:“我哪点不知?本盟盟现森严,就凭一项勾结外人之罪名,你我都得受盟中上下弟兄的唾弃,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叶小青笑道:“我们当然不能犯上勾结外人之罪名……” 武杰讶道:“那么你有意笼络徐经纬是什么意思?” 叶小青反问道:“如果我们先设法使徐经纬加入我们军旗盟,然后再联合他以排斥扶桑客,你说,咱们有没有触犯盟现?” 武杰沉吟一会,道:“这样的话,了不起只是犯上在盟中结党询私一项罪名而已,事情就不会严重。” 叶小青马上接道:“就是啊,我们就这么办,你先设法使徐经纬加入本盟,然后我们利用他排除扶桑客!” 武杰拍掌道:“对!这方法行得通!” 叶小青道:“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们务必要将徐经纬捧红……” 武杰道:“捧红?这有什么作用?” 叶小青道:“须知扶桑客在盟中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高势大,徐经纬入盟之后,地位如不能高过扶桑客,权势也必须与扶桑客相持才行,否则如何能与扶桑客分庭抗礼呢?” 武杰道:“说得也是!” 他想想不妥,又遭:“首座长老!你这样做不会存有私心吧?” 叶小青诧然道:“我会有什么私心呢?” 武杰道:“比如说,你不会是因为喜欢徐经纬,所以才不惜全力帮助他,以扳倒扶桑客吧?” 叶小青闻言本待发作,但转念一想,武杰这人酷劲十足,如不以好言相向,恐难取得他的合作。 当下故意微蹩黛眉.满脸尽是委屈之色,幽幽道:“你这人真叫人家白白付出那么多的情意。” 武杰:“你付出那么多情意,可是对我?” 叶小青嚷道:“不是为了你,我早回东海当我的宫主去了,何必在这军旗盟受罪?” 她说话的声音,大有泪然欲泣之慨,武杰忙道:“你以前对我好,我很明白,但是自从我叛了我娘后,你就从未对我好过……” 叶小青作唤道:“胡说!我一直都想对你好,只是……只是怕扶桑客知道而已……” 武杰露出讶然之色,道:“当初你和扶桑客要我背叛我娘,加入军旗盟之时,扶桑客不是极力促成咱们的好事吗?他怎会反对我们两人相好呢?” 叶小青道:“这原因难道你不知道?当初扶桑客极力想拉拢你,因此不借鼓励我亲近你,如今他的目的已达,你已背叛了三花令,他还怕你不听话不成?” 武杰脸色一变,愤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也对我冷淡!” 叶小青迅即道:“你可别冤枉我!” 武杰本有被愚弄的感觉,正要拿叶小青出气,一听叶小青的话,心已软了半截,道: “你倒说说看,我什么地方冤枉了你?” 叶小青故意顿了了一顿,才道:“我承认自从你脱离三花令加入军旗盟之后,的确冷落了你,但你可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武杰强忍心头之根,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这样做是因为身不由己?” 叶小青点点头,那神态看起来,委实有很多的委屈似的。 武杰不禁问道:“那么是谁要你疏远我的?” 叶小青一字一字地道:“扶桑客!” 武杰冷笑一声,道:“我早知道你一定会说他!” 叶小青道:“你不信?” 武杰道:“我自然不信,扶桑客决计不会要你如此做!” 叶小青道:“你以为扶桑客要我亲近你在先,就不会反对我们继续交往,对也不对?” 武杰道:“对!果真如此的话,不是太不合常理吗?” 叶小青咬咬银牙,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武杰淡淡地道:“你说吧!” 叶小青沉吟一下,道:“我当然要说,有件事我想不须再瞒你,说出来你再不信,我也没办法再解释清楚了……” 她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哀怨动人,使武杰忍不住感到微微的心焦,屏息、等待她再说下去。 只听叶小青轻叹一声,又道:“凭良心讲,我从未对他有过好感,可是他却视我如禁裔!” 武杰有点急躁地问道:“你到底指的是谁啊?” 叶小青道:“我指的当然是扶桑客!” 武杰大出意外,道:“原来扶桑客自己也喜欢你?” 他仔细想了一想,又道:“现在我已相信扶桑客这厮用计之毒,怪不得他一直要你疏远我,原来他自己也想分得一杯羹……” 叶小青道:“不管怎么样,我将事情讲了出来,心中也就舒坦了不少。” 武杰忽然恨恨地道:“咱们非扳倒扶桑客不可!” 叶小青心中窃喜,表面上却仍然不露声色,平静地说道:“要扳倒他,单凭咱们两人之力是不够的!” 武杰道:“我知道,所以我们非拉拢徐经纬不可!” 叶小青道:“难得你会同意我的见解!” 武杰道:“那,你要用什么方法拉拢徐经纬?” 叶小麦道:“我们先取得他的信任,让他们相信我们是站在他那一边,然后再推荐他,帮助他进入军旗盟!” 武杰道:“咱们如何取得他的信任?” 叶小青道:“扶桑客不是要我施术让朱绮美迷诱他吗?” 武杰道:“是呀?你准备怎么做?” 叶小青道:“我准备将阴谋坦然告诉他们两人!” 武杰道:“这,这样做固然可使徐经纬和朱绮美两人感激而信任我们,可是如何向扶桑客交代呢?” 叶小青道:“这当然不能叫扶桑客看出破绽……” 武杰问道:“你有办法?” 叶小青点点头,很有自信地道:“只要徐经纬和朱绮美肯合作的话,我就有办法叫扶桑客蒙在鼓里!” 武杰沉吟一会.道:“莫非你要他们两人假戏真做?” 叶小青道:“对极了!我们将计划告诉池们,然后要他们两人前往神龙岛,再由我供给扶桑客假情报,扶桑客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未曾向朱绮美施术!” 武杰心想:“原来你还是怕朱绮美占有徐经纬、不过如此也好,反正徐经纬心神未被控制,你叶小青也别想得到他的垂青。” 于是他道:“那么这事由你去做,我还得率盟中弟子前去揭海龙会的蛋!” 叶小青道:“好!我们就此分手!”’ 两人挥手作别,走了两步,叶小青倏地又叫住武杰,甜甜地道:“武杰,你可别让我失望唤!” 武杰怔了一怔,旋即会意,笑道:“只要你对我一往情深,就是要我赴汤蹈火,我武杰也会替你去做!你放心!” 叶小青道:“如此甚好!咱们忍耐过一阵子不如意的时光,相聚的日子总不会远,再见!” 武杰摇手招呼,道:“再见!祝一切成功!” 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密林。 旭日东升,晨光在林消间荡漾着,晒在人的身上,使人有暖洋洋的感觉。 海面上,波平如镜,风似乎已经静止。 徐经纬小心地操着船桨,将一条小舟,平稳地驶向东方。 船头轻吻着水面,偶尔传来一声哗啦之声。 除此而外,一切似已静止,天是闷热,海是枯寂,回望着渐离的陆地,再发觉自己置身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之上,令人兴起一股落摸凄凉的感觉。 徐经纬划桨的动作,情不自禁地缓慢下去。 侧身在船尾假寐的朱绮美,张开了美眸,道:“徐公子!船怎么慢了下来?” 徐经纬笑了一笑,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原来你还醒着哩!” 朱绮美干脆坐了起来,偏着脸望着茫茫大海,微微笑道:“我们离神龙岛敢情还有一段距离,你是不是划不动了?” 徐经纬尽力将双桨一划,船头忽然跷了起来,船身急速地往前冲了出去。 朱绮美差点没坐稳,喊道:“喂!喂!你省点力气呀!” 徐经纬将双桨一收,道:“你不是说划不动了吗?” 朱绮美道:“就算是你划得动,也用不着使足了力气,害人家差点没坐稳!” 她镇怪徐经纬的神态,看起来是那么娇美动人,使徐经纬看得一愣,道:“你再休息一会儿,等到了神龙岛海面,我再叫醒你,好不好?” 朱绮美摇摇粉首,道:“不必了,我来帮你划浆倒是真的!”说着,朱绮美果然挪动身子,想靠近徐经纬。 不料那船儿重心不稳,突然一阵晃动,将朱绮美吓了一跳,又赶紧坐了下去。 地掩着胸口,满脸惊悸地道:“真吓了我一跳!” 徐经纬笑道:“这小舟上不比陆地,你坐着吧!” 虽然淡淡的一句话,但却充满了无比的关切之情,使朱绮美心中一动,道:“你慢慢划,我来陪你聊天好了!” 徐经纬道:“好!趁这一刻风平浪静,咱们赶他一程!” 船在徐经纬稳定的操桨之下,安稳地在海面上滑行。 说要陪徐经纬聊天,朱绮美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话题,只用一对美眸,凝视着对面的徐经纬。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朱绔美终于道:“你不以为咱们答应那叶小青的事,是有点荒唐吗?” 徐经纬摇头道:“不!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咱们已是求之不得,叶小有如此安排,不是正中我们下怀吗?” “弄清楚了神龙岛的营垒之后,你真的要给出图来交给军旗盟?” 徐经纬道:“当然!将神龙岛的营垒绘制出来,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交给军旗盟则是我们混入该盟的手段,样样与我们有利,对也不对?” 本约美道:“万一军旗盟疑心,岂不弄巧反拙?” 徐经纬:“有你和那叶小青掩护,扶桑客决计不会疑心,我担心的倒是段裕!” 朱绮美道:“段裕那厮果真难于捉摸,他会不会临阵脱却,不敢依约前来神龙岛与我们会合?” 徐经纬道:“除非有重大意外,否则他定必赶来。” 朱绮美道:“那么你将如何对付他?” 徐经纬想了一想道:“对付他只有见机行事!” 朱绮美突然无端的红了脸,将粉首垂了下来,小声地道:“我现在仍然很后悔答应跟叶小青合作!” 徐经纬见状,心知她指的是什么事,道:“叶小青没有施术害我们两人,她确实志在利用我们扳倒扶桑客,咱们协助她是应该的!” 朱绮美道:“东海水晶宫的妖法,据说相当厉害,幸亏叶小青没有施法,否则……” 她的脸黛整个红了起来,不好意思说下去。 徐经纬正色道:“不!不!扮成你的爱侣,是我的光荣,我可没有受委屈的感觉!” 她发觉这句话语病太多,急着又适:“我……我的意思是……” 越想解释越解释不来,心头一急,朱绮美只好娇羞万分地道:“我……我不来了!” 徐经纬道:“承蒙姑娘看得起在下,在下并没有占姑娘任何便宜之意,但是希望姑娘从此在人前人后,千万记住我们两人此刻所扮演的关系,免得功亏一赏……” 朱绮美点点头,正色道:“我一定尽力去做……” 徐经纬道:“那么我们今后透过叶小青传递给扶桑客的假消息,扶桑客必然深信不疑!” 他抬起一双坚毅的眼睛,凝视着远处,一句一句的又说道:“等收拾了扶桑客,也就是军旗盟解体之时。而在此之前,海龙会将先一步被歼……” 朱绮美很郑重地接口道:“紧接着是五船帮和三花令……” 徐经纬点点头,道:“是的!那时我们已把握了荡寇工作的七成胜算;东海水晶宫、毒火教以及无数的唆罗,亦将-一就歼……” 朱绮美情不自禁地浮现了笑容,道:“从此平生意愿已足,你我大可做啸山林,过那悠闲的日子,再也不必奔波江湖……” 徐经纬闻言不觉神往,勇气百倍。 船依然平稳地向前驰航,两人改了话题,轻松地闲聊着,不知不觉已划了两个时辰。 前面水平线上,隐约地现出了数座小岛,矗立在海面,看来是那么清晰,仿佛一下可及的样子。 徐经纬道:“姑娘!你打开海图看看,那群海岛屿是不是神龙岛群?” 朱绮美打开随身海图,看了一会儿,然后递给徐经纬,道:“你自己看吧,反正这海图我也看不懂,你这一问,等于问道于盲!” 徐经纬接过图,将随身携带的磁针拿出来,先对照了方向,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道:“前面正中那座大山,就是海龙会总坛所在地,神龙岛!” 朱绮美循着徐经纬所指方向凝目望去,只见远方群岛环诗之中,果有一座较大的岛屿,看来巍峨壮观,气势不凡。 只听徐经纬又道:“咱们此刻可以缓速而行,等日落之时,再行靠岸上陆…” 朱绮美道:“那么段裕呢?” 徐经纬道:“段裕地自己会设法混进神龙岛,自然会与我们取得联络!” 他将小舟用双桨稳定下来,又道:‘咱们得歇一会儿调息调息!” 说着径自闭目养神,朱峡美却张着美眸,凝望着徐经纬,心里思潮起伏,哪能静下心来调息。 海浪轻柔地拍击舟侧,发出清脆的声响,朱绮美在心中感咽地轻叹一声,那朵朵白云,微微泛着浪花的海面,轻轻掠过船的海鸟,看来都是那么售困难逸。 就是舟中独对的两个人,也意态悠扬地各自歇息,有谁看得出即将来;临动凶险? 朱绮美心想:“如果眼前这一刻的宁静,就此静止下来,不知有多好。” 她正入沉思之中,偶一抬头,忽然发现正前方出现一艘小型快船,正鼓浪而来。 她一惊之下,忙抽出佩剑,徐经纬闻声张眼,讲道:“姑娘?怎么了、’朱绮美用剑尖指着背向徐经纬的海面,迅即道:“那边有不明快船出现!” 徐经纬转脸后瞧,见一艘快船,正全速朝他们的小舟驶了过来。 他忙抽起双桨将小舟摇动,一面说道:“姑娘!将长剑收起来!” 朱绮美诧然道:“来船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何以要收起长剑?” 徐经纬道:“此地海面已全属海龙会的势力范围,那艘快船一定也是属于海龙会的寇船! 朱绮美道:“既是如此,我们更应该全力戒备才是!” 她又要将长剑拔出来,徐经纬忙摇手制止他道:“来船虽然八成是海龙去的寇船,但我们的来意他们未必知道,就算被他们碰上,如果应付得法,都不定可以免去一场麻烦。假使你一见面就亮着兵器,岂不启人疑窦吗?”一来统美一听就知道徐经纬的意思,忙将长剑收好,歉然地道:“说得也是!我是有点沉不住气!” 徐经纬道:“你将长剑收好,但多小心戒备,如有必要,说不定我们逼不得已非动手不可,那时你再亮剑出手!” 朱绮美道:“小妹省得!” 徐经纬道:“等下场面由我应付,你看我的暗号行事好了!” 朱绮美颔首答应,说话之间,那艘快船已迎面而来。 船上高悬着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一望而知,那快船果然是海龙会的船只。 徐经纬将船缓缓朝那快船划了过去,并一面伸手向他们招呼。 那船来得奇快,顷刻之间,已疾驶而至。 快船带起一阵大浪,将徐经纬他们的小舟冲得激烈地晃动起来。 徐经纬这时故意嚷道:“喂!喂!你们小心开船,别弄翻了我的船呀!” 他这一叫,快船之上传来一阵暴笑。 说时迟,那时快,那快船居然偌那擦身而过之刹那,将船头猛起一兜,那船尾倏地有如神龙摆尾,朝徐经纬他们小舟撞了过来。 徐经纬深知侠船上的人有意出他洋相,一见时机紧迫,忽地将船桨一抬,就势点向快船扫过的尾部。 这一点正是借力之势,他的手法奇快,力道拿得又准又绝,船桨只那么轻轻一点,整条小舟不但闪过快船的碰撞,而且滑出了水面,换忽之间,已经远离那快船十来丈远。 此举显然大出快船之上的人意料之外,当那快船再度转舵而来之时,速度居然减慢了下来。 他们缓慢地将船驶近徐经纬,船上有人发话道:“阁下刚才使的那一手,的确精妙绝伦,请问是哪个道上的朋友?” 徐经纬故意装傻道:“老兄你说什么呀少 这时快船已接近徐经纬的小船,只见船头之上,站着一名黑衣大汉,全身水靠劲装,颇为神气。 那人又道:“我问你们是何方朋友?” 徐经纬道:“我和妹子碰上了沉船,迷了方向,可没见过老兄你,咱们怎会是朋友?” 他冲朱绮美一笑,又道:“妹子!你说是不是?” 朱绮美很快地点点头,船上那人好好打量徐经纬和朱绮美,只见他们穿着破烂,谈吐又俗,心里骂了一声,暗道:“敢情是两个渔人村九” 但那人仍不敢大意,想了一想,道:“你们是打渔的?” 徐经纬咧嘴一笑,道:“是,是!老兄一看就知我们是打渔的,高明!高明!” 那人冷笑一声,忽地将手中抚弄的一条粗绳顺手丢向徐经纬。 他丢绳的动作,看来漫不经心,但那条粗绳来势却奇快无比,宛如毒蛇出洞,直向徐经纬的腰际卷到。 徐经纬早注意到那人手绳的用意不善,他很快地想着几种应付的方法,最后决定装蒜到底。 因此那条粗绳虽然快速卷到,徐经纬仍然没有闪躲反抗的动作,任由那绳子缠住腰身。 那人一见绳子不偏不倚,正好将徐经纬缠住,遂发出一阵狂笑,手腕略一用力,迅即将绳子收紧,往后猛力一带。 只见徐经纬整个人立即飞离小舟,扑通一声,掉入了大海。 快船上登时传出一阵哄笑,那些海龙会的海盗,个个乐得手舞足蹈,笑弯了腰。 徐经纬落水之后,那水面冲出一阵浪花,只见徐经纬挣扎一会,眨眼间便沉了下去,再也没有浮出来。 一名海盗见状道:“彭老大!那小子敢情不会泅水?” 彭老大道:“妈的!真想不到旱鸭子也敢在海面上讨生活!” 朱绮美自始保持冷静,她深知徐经纬任由那彭老大用绳子卷入海中,必然另有用意。 但她不能不装成惶恐的样子,乃道:“救命呀!你们将我大哥淹死了彭老大大声道:“你大哥不会泅水啊?” 朱绮美可怜兮兮的道:“是呀!你们快下去救人呀!” 彭老大沉吟一会道:“那你大哥死定了,这海水那么深广,就算我们有意下去捞,也捞不到的!” 他不管朱绮美苦苦哀求,又道:“开船!咱们还有工作做!” 船上的人答应一声,那条快船立刻驶动,不一会儿就已去得无影无踪。 徐经纬就在这个时候从水中冒出头来,攀住自己的小舟,笑道:‘哪条贼船,此刻大概已经进了水!” 朱绮美一面伸出玉手,帮助徐经纬上了小舟,一面问道:“你在他们船上动了手脚?” 徐经纬拿起干布将水珠拭净,道:“不错!我用匕首在船底打了一个洞广朱绮美道:“只用匕首打了一个洞,能灌进多少海水?” 徐经纬道:“你别小看那么小小一个破洞,海水一灌进去,自然会将破洞冲大而一发不可收拾!” 朱绮美道:“既是如此,我们是不是追过去看看?” 徐经纬道:“当然!我的目的就是弄沉他们的船,抓一名海龙会的人来刺探一点神龙岛上的动静!” 朱绮美笑道:“原来如此,弄沉他们的船的确比上他们的船硬攻更高明!” 徐经纬道:“此举是我临时得到的灵感!这一来,海龙会连他们的船怎么沉下去的,大概想破了头也不清楚……” 朱绮美道:“亏得你心眼还不少,这下子可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啦!” 徐经纬举起木浆,道:“你小心坐好,我可要拼力追过去了!” 朱绮美作个“请”的优美姿势,含笑示意徐经纬向前划动。 于是徐经纬奋起双桨,将小舟急急划向那艘受创的海龙会快船逸去的方向。 不一会儿,坐在船尾的朱绮美便发现了盗船,道:“那艘船就在前面,看来已经跑不动了!” 徐经纬掉头望去,只见那艘快船,果然停在离他们不远的海面上,看来已动弹不得。 他正想说话,那艘快船却突然成倾斜之势,接着头上脚下,缓缓地沉了下去。 他和朱绮美远远便可听见船上乱嘈嘈的人声,又望见船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海寇,正纷纷跳水逃生。 徐经纬加紧力追,迅速地将小舟靠近那艘已经沉下去一半的盗船,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已接近。 这时那些落海的海龙会手下,一见有小舟靠近,以为适时来了搭救他们的人,莫不奋勇游近徐经纬他们的小舟,并挥手叫嚷。 朱绮美见状问道:“咱们如何处置这些落水的人?” 徐经纬立即回道:“这些人留之不得,我们只要一个活口就行!” 朱绮美抽出佩剑,道:“好!那边有三个游了过来,你将船划过去,我一剑结果他们!” 徐经纬点点头,将船头朝靠他们最近的那三名海盗杀了过去。 那三人还不知死话,一见徐经纬的小舟靠了过来,不但不知趋避,反而拼命游了过来。 等他们三人发觉徐经纬赫然是操舟的人,又看见朱绮美拿着明晃晃的长到,才知道不妙,想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徐经纬将小舟略略掉头,那三名自己送上门来的海盗,正好暴露在小舟左侧的水中,离小舟只有二、三尺远而已。 朱绮美抓住这个机会,娇叱一声,长剑泛出朵朵剑花,迅如电光船地射向那浮在水面的头颅。 她出剑和收到的动作,看来只划了一匝而已,但那三名海盗却齐齐惨叫一声,登时气绝。 徐经纬赞一声道:“好剑法!姑娘居然已练到以气驭刻的地步,在下算是开了眼界!” 朱绮美笑道:“想不到你这个生长在石头村的书呆子,数月前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小子,现在已摇身一变成为武学名家民佩服!佩服!” 徐经纬纵声大笑,将小舟掉向另一堆正想游开的海盗而去,一面道:“姑娘下手务必要快点,那些落水的海盗,已知道咱们不是他们的救星,而是来要他们命的煞星!” 朱绮美道:“我晓得!你将小舟划好,我一个人都不会漏掉!” 说话不久,小舟已穿进五。六名正在水中挣扎想逃生的人堆之中。朱绮美长剑一收一放,那精芒四射的剑光在剑气的助威之下,呼啸而出,那五、六名海盗旋即毙命。 徐经纬一见朱绮美剑出如风,一招得手,丝毫没有浪费时间,又将小舟方向一转,那小舟有如出弦飞箭,又冲向数名海盗。 朱绮美如法炮制,以气驭剑,又将那几名海盗杀死在浪里。 他们就这样追杀一圈,那海面上只剩下两颗人头泡在水中,拼命想游开。 徐经纬指指那两名仅剩的人头,道:“姑娘,那两人可能是硕果仅存的两名海盗,等下我们追上去,你可别忘了要留下一个活口。” 朱绮美道:“好!我就留那名叫彭老大的头于!” 徐经纬一面操桨,一面讲道:“你怎么知道那两人之中,有一人必定是彭老大?” 朱绮美耸耸香肩,样子极是美丽,道:“死在我的剑下的那些海盗,我曾经注意过,彭老大并未在内!” 徐经纬“哦”了一声,道:“姑娘果然细心,那头号彭老大很可能就在前面,不过那两人之中的一位不是他,也有可能!” 朱绮美迅即接道:“当然!彭老大很可能没有逃出沉船,而与船偕亡了,你说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朱绮美道:“万一彭老大不在那仅存的两人之中,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只要有一名活口便行,也不计较他在海龙会中的身份地位,是吧?” 徐经纬道:“倒是事实,不过以彭老大的身手看来,他很可能不仅仅是海龙会盗船中的一名头子而已,他在海龙会中的地位,定然高过一船头子甚多。果真如此的话,我们未能有这种活口,是有点可惜!” 朱绮美道:“彭老大在海龙会中的地位若是高过一般头子,失去了他确是可惜,他所知道的消息必定比其他人多!” 她顿了一顿,突然道:“你瞧!那两人居然没有一个是彭老大……” 徐经纬不用回头,但凭本绮美这句话,也知道他们的小舟业已靠近那两人。 他将舟身掉成侧向,然后移目望去,果然看见那两名在水中载沉载浮的海盗,面貌甚是陌生,不是那名气焰凌人的彭老大。 徐经纬指着左边那人道:“咱们留下这人做活日……” 朱绮美讶道:“多一人不是更好吗?” 徐经纬摇头道:“另外那人神色镇定,一脸焊不畏死之色,就是有意留他一命,咱们也未必能从他的口中间出所以然来!” 朱绮美经徐经纬如此说,始才发觉左边那人的表情,的确比右边那名更惶恐不安,于是她道:“咱们就留下左边那人,他必定比右边那位听话得多,是也不是?” 徐经纬道:“大凡贪生怕死之辈,口风也就松得多,咱们只要答应让他不死,他必然什么话都讲,你就下手杀掉右边那人,然后将左边那人救上来吧。” 不等朱绮美答应,徐经纬已将左桨一划,小舟轻快地接近那两名落在海中的海盗。 紧接着未绔美手起剑落,右边那人立刻冒出鲜血,应声毙命。 左边那人亲眼目睹朱绮美居然下手如此无情,吓得忍不住大声道:“姑娘饶命……” “命”字还在舌尖打转,一口海水早已灌进那人口中,“咕咕”一声,那人只觉得一阵倒胃,禁不住连吐几次口水。 朱绮美将长剑一比,道:“你上船吧!” 那人闻言惊喜万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样子,迟疑了一下,船板虽然伸手可及,但是却不敢伸手攀上船去。 朱绮美只好又提高声音,道:“叫你爬上来听见没有?” 那人这回听得真切,忙不迭满口称谢,两手扳住船身,朱绮美再拉他一把,人就上了小舟。 他正好坐在小舟的中间,船头有徐经纬,船尾则是杀气盈脸的朱绮美,两人冷眼盯着他,使他惶恐万分,小心地道:“多谢两位大侠不杀之思……” 他发觉不论是朱绮美或徐经纬,表情都极为冷漠,好像要将他吞噬掉一般,忙又道: “两位大侠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彭老大有限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大侠,害得我们这些属下陪他受罪,真太冤枉……” 他滔泪而谈,显示那人口才不差,而且又是个喜欢动嘴巴的人,徐经纬心想:“这人既然怕死,又喜欢讲话,正是最适当的活口。”当下寒着脸道:“彭老大那小子呢?死了没有?” 那人赶紧答道:“他没有那么容易就死,他……” 突然发觉自己说得不对,忙又想改口。 可是话出如风,一时又想不出适当的话来,害得那人又急又怕。 徐经纬冷冷道:“彭老大怎么样了?” 那人道:“他的生死不明,小的不知彭老大的下落!” 徐经纬“哼”了一声,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徐经纬本来无意追查彭老大的生死,但那人的话却一下子使他引起莫大的兴趣,心想: “那彭老大落水之后既然有逃生之法,我不能不问个明白。” 因此他又紧盯一句,道:“你老实告诉本人,彭老大为什么没那么容易就死?” 那人面有难色,道:“这……” 朱绮美一见那人有意搪塞,不发一言,长剑“琳”的一声出鞘。 那人只觉得胸前一股冰冷的剑气掠过,低头一瞧,倏地吓得脸如土色。 朱绮美道:“你不据实作答,我便一剑结果你。” 这时那人才觉得胸前隐隐作痛,原来刚才朱绮美那一剑,已将他的胸部划了一道血口。 那人早已被朱绮美有意装出来的泼辣凶狠吓傻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女侠饶命!” 朱绮美道:“那么你就据实答话!” 那人道:“小的再也不敢隐瞒,那彭老大是因为有会主老神君特赐的游龙器,所以没那么容易就被淹死!” 徐经纬问道:“潜龙器?什么叫潜龙器?” 那人道:“潜龙器是……” 他只道出了四个字,小舟之旁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一伸手扳住船板,猛地往下一拉。 徐经纬和朱绮美反应迅速,慌忙运力稳住身体。 但那名活口却经不住舟身往下一倾,扑通一声,便自掉入了海中。 小舟幸好没有翻覆,但徐经纬所抓住的那名活口,掉入水中之后,却再也没有浮上来。 徐经纬见状迅即道:“朱姑娘!小心那彭老大弄翻咱们的船!” 朱绮美讶道:“刚才冒出来的那人是彭老大?” 徐经纬道:“一定是他!” 朱绮美道:“他?彭老大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潜在水中那么久?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徐经纬道:“必定是那个什么港龙器使他比常人潜得更久,你将小舟控制好!” 说着他站了起来,脱下外层那套破衣,露出一身水靠。 朱绮美惊道:“你想下水寻那彭老大?” 徐经纬道:“这样才能争取主动,否则他人潜伏在水中,咱们处于被动,大是不利!” 朱绮美道:“可是他带着潜龙器,潜起来比你久,你在水中一定斗不过他,我看还是不要下水的好!” 徐经纬道:“放心!我的水性还不差,你小心注意我在水中的动作,只要我引他出水,他必然不是我的对手!” 他语气充满信心,使朱绮美迅即受他感染,一时不忍再出言阻止。 徐经纬小心地滑下水,生怕弄翻小舟,朱绮美移到操桨的地方,准备随时以小舟接应徐经纬。 她眼看着徐经纬潜入水中,顷刻间消失无踪,心中突然泛起一股紧张。枯寂的感觉。 海面上依旧没有反应,徐经纬虽然入水中只那么一段短短的工夫,但朱绮美却有一刻难挨之感。 她睁大一双美眸,不时四下搜寻,紧张与不安纷扰她的内心。时刻一分一秒消逝掉,最后朱绔美终于忍不下去。 她的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心中喊道:“快浮上来呀,真急死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徐经纬终于在离她二丈多远的海面浮了上来,向她摇手招呼。 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然后将小舟摇近徐经纬,迫不及待的道:“怎么了?有没有发现彭老大那厮?” 徐经纬在水中道:“我虽然看不见彭老大,但他一定知道我已经下水寻他!” 朱绮美打断徐经纬的话,道:哪么你千万要小心,彭老大那厮可能随时会偷袭你……我看你还是上船来吧!” 徐经纬道:“彭老大虽有潜龙器,在水中潜伏可能比我方便,但一来他已如惊弓之鸟,二来他深知我的水性不差,因此他非有相当把握,绝不敢先惹我!” 朱绮美道:“既是如此,他很可能设法想逃,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我想他有这念头应该不错,所以咱们必须设法诱他攻击,然后才能找到他!” 朱绮美道:“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徐经纬很快地道:“你将小舟稳在此处,我则潜游离开这里,彭老大那厮可能会抓住这机会,先攻击你的小舟,那时他就会暴露他的目标,再想达也就不容易,只是这样做需先考虑一个问题……” 朱绮美插言道:“你无须担心我的安危,彭老大那厮我还应付得了,咱们就按照你的方法去做吧!” 她本来冰雪聪明,一听就知道徐经纬不放心她。 徐经纬略一沉吟,道:“那么咱们就这么办,我游开之后,立刻会折转回来,你千万不可大意,小心注意小舟四周的动静,别叫彭老大有机可乘!” 朱绮美甜甜一笑,道:“我知道啦!” 徐经纬道:“还有!你万不可将那厮杀掉,免得咱们忙了大半天连一名活口也没有!” 朱绮美粉首一点,道:“知道了!” 于是徐经纬向朱绔美挥挥手,矫捷无比地向外游去,然后一个滚翻,潜入了水中。 时刻似乎过得特别慢,海面上已微微起风,因此卷起浪花朵朵,使小舟摇摆不定。 朱绮美紧握着长剑,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左右前后,不停地搜寻小舟的四周,以防备彭老大的攻击。 过了一会儿,朱绮美隐隐之间,感到小舟底部似乎被人碰了一下。 她怔了一怔,旋即明白是怎么一会事,原来彭老大那厮靠着能在水中长久潜伏,居然想自船底将小舟拾起弄翻。 朱绮美心念电转,心想彭老大避重就轻,不敢由小舟两侧将船板翻,此举的确是人人始料未及。 此刻他人在船底,委实使人一筹莫展,奈何他不得。 时刻正当紧迫,如果小舟让彭老大弄翻,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她深知自己的水性绝对无法与彭老大相比,落水之后只有受制于他。 当下她一面运功稳住小船,使小舟的重量增加数倍。 那彭老大在水底下倏觉小舟涌起千钧之力,虽然施出全身力道,亦无法将小舟顶起。 第二十七章 渔女竹篮来者谁 他还不知道那是因为朱绮美已运功稳住小舟,还以为那是由于自己脚不沾地,浮在水中无法发挥全身力气之故。 于是他闭口调息一会儿,奋力用双手向小舟底部须去。 可是他倏觉一项落空,小舟居然向前划了出去。 彭老大征了一怔,两手伸出水面。 朱绮美早已预料有此一着,她将小舟一划而开,长剑迅即出手,彭老大想缩手回来,已经太迟了。 长剑一击中的,彭老大的右手腕登时连皮带骨,应声而断,痛得他差点昏倒。 朱绮美桨双将一划,探手揪住彭老大的领口,略一用力,庞大无比,壮如一头小牛的彭老大,居然被她这一提,提上了小舟。 这时彭老大已经昏昏沉沉,朱绮美快速地出手点住他的三处穴道,一面阻止他断腕的血流出来,一面冷冷地说道:“姓彭的!你可要识相点!” 彭老大冷汗直冒,痛得只差渡有叫出声来。 朱绮美让他缓了一口气,才又道:“你如今撞在我的手里,如不乖乖听话,还有罪受,不相信你走着瞧好了!” 彭老大握住断腕的血管,有气无力地道:“姑娘作何故赶尽杀绝,咱们夙昧平生,彭某自认未曾得罪过姑娘,姑娘你……” 朱绮美叱道:“废话少说!你忘了不久之前,将我大哥打进水里吗?咱们是一报还一报!” 彭老大略然无语,但他的表情却仍然充满不服气的味道在。 朱绮美哼了一声,道:“呆一会儿我大哥回来,看你还服不服气!” 彭老大忍不住问道:“那名水性奇佳的小伙子,就是被我打落水中的渔人?” 朱绮美道:“你的记性也太差,不错!只是现在咱们已宾主易位,你总不能再逞凶了吧?” 彭老大被讽刺得脸色更白,他真万料不到适才一时性起,得罪了这一对男女,此刻竟然成了他的克星。 这时他才发现坐在他面前的朱绮美,不但人长得美丽极了,而且具有一流的武功,与她那一身村姑打扮,极不相衬。 彭老大一时恨自己看走厂眼,道:“姑娘像是有意来招惹本会的,是也不是?” 朱绮美反问道:“你以为你们海龙会没人敢惹?” 彭老大道:“当然不是没人敢惹本会,但是这种人毕竟少之不少,除非大有来历!” 朱绮美道:“你想拿话套出我们的来历?” 她一语道出了彭老大的心意,彭老大只好大胆据实问道:“姑娘只不知道出身哪一个门派?” 朱绮美道:“我还没打听你的消息,你倒先盘问起来了?” 彭老大想起目前自己身处的局面,不觉尴尬地垂下眼,道:“原来姑娘早就打算要擒住本人。” 朱绮美道:“笑话!否则的话,你以为我们是干什么事的?”彭老大态度突然转为倔强,道:“本人早该猜出姑娘是三花令派来的细作……” 朱绮美道:“是又怎么样?” 彭老大道:“姑娘既然是三花令派来的人,那么就休想自彭某口中得知一言半句的消息!” 海中‘哼”一声,倏然冒出徐经纬,插言道:“你先别讲得如此把握,我们要你说你非说不可,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彭老大用充满惊讶的目光盯视着徐经纬,他惊疑的原因,是因为徐经纬人在水里边,竟然可以听见他适才对朱绮美所讲的话。 这时徐经纬已翻上了小舟,正好坐在彭老大的背后,与朱绮美一前一后地将彭老大围在中间。 他抹去脸上的水珠,道:“你们海龙会一共有多少具潜龙器?” 彭老大不料他会开门见山地提出问题,好像看准他非回答不可的样子,一时之间,竟心下大乱,不知该保持缄默,或跟他胡扯。 徐经纬似乎不计较彭老大回不回答他第一个问题,过了一会儿,又道:“据本人估计,你们海龙会的潜龙器,不会超出十具,也可能只有三、四具左右而已,对也不对?” 彭老大露出钦佩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徐经纬像是胸有成竹地道:“这潜龙器是利用罕见的海螺制造而成的!” 他指着彭老大背后的那具潜龙器,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这一个潜龙器是用三种不同的海螺配成,可以使你在海底潜望、呼吸,对也不对?” 彭老大道:“潜龙器如不能助我在海中港望呼吸,我岂能比常人潜泳更久?” 徐经纬道:“这当然是潜龙器设计的目的,但问题在设计之时,倘若没有那三种罕见的海螺,这潜龙器也发生不了效果,对也不对?” 彭老大得意地道:“这是我们老神君的杰作,不错,当初他老人家设计这潜龙器之时,一共采用了百余种海螺,最后才完成这一种最理想的杰作。” 徐经纬沉吟一会儿,道:“让我想想看,这三种海螺是何名称?” 他目光凝注在彭老大背后的潜龙器,一面在脑中思索。 彭老大嘴角则含着不屑的微笑,道:“这三种海螺来头可大,有的人一生也难得见到一种,你能叫出三种来,我彭某便服了你!” 徐经纬突然张口道:“服了我便怎样?” 彭老大怔了一怔,反问道:“你待怎样?” 徐经纬道:“这样好了,我们不如来赌上一睹,如何?” 彭老大愣了一愣,道:“我们拿什么作赌?” 徐经纬道:“假使我猜得出你那潜龙器三种海螺的来历,就算你输,否则算你赢,如何?” 彭老大想了一下,道:“输了便怎样?赢了又如何?” 徐经纬笑道:“输了的话,你对我所问的问题都要据实回答,赢了,我立刻放你走路,决计不为难!” 彭老大心想:“这条件还算公平,但是你小子既然敢开出来,就表示你有绝大的把握,换句话说你必然早知道那三种海螺的来历。你找老子赌,老子岂不是稳输无赢的吗?” 他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本想不理会徐经纬,但心中却又禁不住那一份好奇,只不知道这姓徐的如何一眼看出那三种海螺的来历? 须知海龙会的会主老神君,为了搜集配制潜龙器的三种海螺,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人力,才摸清那三种海螺的来历,如果徐经纬一眼认出,他的能耐岂不太惊人了吗? 彭老大越想越不服这口气,当下道:“咱们说话算话吧?” 徐经纬道:“哪有说话不算的道理,你考虑好了没有?” 彭老大又忖道:“妈的,跟他赌一赌也无所谓,横竖输了他,待他问我话之时,我设词骗他,他也未必知道我会扯谎。” 当下彭老大清清喉咙,道:“好!本人偏不信邪!” 徐经纬问道:“你决定一赌了?” 彭老大点点头,于是徐经纬伸手要彭老大将背上的潜龙器卸下来交给他。 徐经纬将潜龙器拿在手中,凝神注视,眉尘不觉打了结。 他注视了一会儿仍不开口,坐在对面的朱绮美不由得略感紧张,心想徐经纬不知能不能认出那海螺的来历。 片刻之后,徐经纬终于指着最下边的那个大型海螺,道:“这海螺必是装气用的,对也不对?” 彭老大道:“不错,你知道是什么名称?” 徐经纬道:“乍看起来,有点像千年龙宫贝,但事实上又不是,让我仔细看看!” 说着徐经纬又闷声不响,彭老大忍不住道:“老实告诉你,那海螺确不是龙宫贝,你用不着在那上面花脑筋。” 徐经纬微笑道:“你用不着替我担心,龙宫贝看来虽然也是锤型,但开口三处有一道深痕缺口的,极易辨识,我不会看走了眼!” 他歇一下又道:“你那潜龙器上装气用的海螺,定然是大钟螺!” 彭老大讶然道:“钟螺近海到处可见,你怎么扯上它?” 徐经纬道:“不然,像你潜龙器上的钟螺,则非远至西洋打捞不可,对也不对?” 彭老大竖起拇指道:“阁下的确见多识广,居然连那大钟螺的产地也知道,本人亦不必相瞒,本会潜龙器所须的大钟螺,都是红毛蕃人自西洋带来的!” 徐经纬道:“这种罕见的大钟螺,我在数年前见过一个,也是红毛蕃人自西洋带来的,因此印象极深……”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要找到没有碎缝蛀口钟螺已然极不容易,足见贵会所采用的大钟螺更是精选之上品,只不知是也不是?” 彭老大道:“一千个之中能找到一个可供合用可说异数!” 徐经纬颔首道:“此言不假!” 他沉吟一会儿,又道:“至于此潜龙器中间那个海螺,谅必是装在脸部,以供吸气及潜望之用。” 彭老大道:“可以这么说!” 彭老大对徐经纬显然已心生顾忌,因此不愿将潜龙器的构造讲得太清楚。 徐经纬微微一笑,道:“本人对你的潜龙器并无兴趣,你大可不必隐瞒,何况就算本人晓得潜龙器的构造之法,也未必就能找到合用的海螺,对是不对?” 彭老大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阁下神通广大,是彭某平生仅见之年轻高人,有谁知道阁下有没有办法弄到那些海螺?” 徐经纬笑道:“闲话少提,本人已经想起中间那海螺的来历……” 彭老大焕地涌起一股紧张的寒意忖道:“这小子如此高明,老子一生杀人无算,偏偏会对他生出怯意,只不知是何原因?” 他正在胡思乱想,徐经纬却道:“姓彭的!那海螺可是大香螺?” 彭老大大为震惊,道:“阁下也知道香螺有大小之分?” 徐经纬道:“何止知道而已,本人还知道那大香螺产自何处,但不知你信也不信?” 彭老大忍不住想点头表示他相信,但是他还是强忍下来,端坐不语。 只听徐经纬又道:“近海香螺颜色较淡,也不像你那粒香螺如此之大,本人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东瀛有此货色!” 彭老大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若非我亲耳听见,亲自碰上,绝对不会相信有人能如阁下这么博学多闻!” 他的言表很自然地流露出钦慕之情,原先对徐经纬的敌意,在这一瞬间里已消逝无踪。 徐经纬看在眼内,道:“至于最上面那粒海螺……” 彭老大突然插言道:“我深信阁下必然知道它的来历,不说也罢!” 徐经纬道:“那可不行,咱们有赌在先,我不说出来,你岂会服输!” 彭老大道:“坦白讲,我此刻早已认输!” 朱绮美道:“那么纬哥何必再多费一番唇舌呢?他认输不就行了吗?” 朱绮美怕徐经纬输在最后一次猜测之上,虽然她相信徐经纬第三次也有猜对的把握,但她认为不必猜就不必猜,来得稳当。 徐经纬却不然,他要彭老大输得心服口服,因此仍然很仔细地端详潜龙器上面的那一粒有斑点的锥形海螺,一面思忖它的来历。 朱绮美有点紧张,道:“你猜它干嘛?” 徐经纬愣了一愣,道:“我为什么不猜?” 朱绮美道:“彭老大不是已经认输了吗”” 徐经纬问道:“彭老大,你确已认输?” 彭老大道:“阁下连来自西洋的大钟螺,以及从东瀛运来的香螺都认得出来,我不认输行吗?” 徐经纬原来已被那海螺难倒,闻言脑中倏地掠过一种印象,心想这粒海螺原来是近海底物?他迅即将思路集中在近海各种海螺之.上,但是仍然想不出那海螺是何来历。 虽然如此,他还是说道:“彭老大,你不必此刻就认输,凭良心讲,这最后一粒海螺,我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彭老大道:“那是因为你第一次见到像这么大的,以前你见过,必然都很小……” 徐经纬恍然道:“原来如此,这种海螺敢情也像钟螺一样,大小相差极大!” 他靠近彭老大,仔细注视那螺上的黑色的斑点,只见那黑点排列得甚是整齐,配上那白底螺身极为醒目。 他想了一想,道:“真不相信佛螺的大小相差如此之大,如非亲眼目睹,说来令人难信!” 彭老大道:“对了!这粒正是大佛螺!” 他抬眼又问道:“阁下谅必知道什么地方才有如此之大的大佛螺吧?” 徐经纬道:“据说闽海东方的东夷之岛,才有如此之大的大佛螺,但本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彭老大道:“我倒是见过不少,但是见的都是死螺,还没有见过活螺,直到我们老神君派人自东夷之岛采回来,方始看到活的大佛螺。” 朱绮美道:“海螺还有死活之分啊,这应该如何辨别?” 徐经纬解释道:“所谓活螺,就是采捕上来之时,本来连壳带肉的。待挖掉螺肉,剩下来的外壳,就是活螺。” 朱绮美恍然道:“我明白了,如果采捕上岸之时,只有外壳而没有螺肉的话,那就是死螺了,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对的!因为它早已死掉烂掉,没有了生命之故。” 朱统美道:“原来有这些道理!” 徐经纬道:“你不妨试想一下,像彭老大那具潜龙器那么大的佛爆,已是千载难睹之物,更何况还是活佛螺,足见那潜龙器配制之不易!” 朱绮美道:“这么说,我倒非弄一个潜龙器不可了!” 她突然向彭老大杨扬手,又道:“拿来!” 彭老大诧然道:“姑娘要拿什么东西?” 朱绮美道:“潜龙器呀!我要的是你那具潜龙器!” 彭老大面有难色地道:“这……姑娘!彭某万难答应,因为失去了潜龙器,彭某绝无活命的机会!” 朱绮美哼了一声,道:“可是你现在不将潜龙器交给本姑娘,立刻就得身首异处啊!” 彭老大脸色一变,不由得将目光移向徐经纬,双目里充满求救的神情。 徐经纬还没有说话,朱绮美却又道:“你别巴望纬哥会替你解围,还是乖乖地将潜龙器拿出来吧!否则的话……” “铬”的一声,朱绮美拔剑出匣,大有一剑杀死彭老大之慨。 徐经纬终于出声道:“绮妹!不要乱来!” 朱绮美唤道:“他不给,我便一剑结果他,谁叫他输了不认账!” 徐经纬道:“什么输了不认帐?” 朱绮美道:“姓彭的不是答应过吗?你猜得出潜龙器上那三个海螺的来历,他就听咱们的话,可是他现在就不听!” 徐经纬搔搔头道:“绮妹,咱们只要他据实回话,你强要他的潜龙器似乎不大公平!” 朱绮美道:“如何才算公平?” 徐经纬道:“我侥幸猜出那潜龙器上的那三个海螺来历,这样好了,我们也不必占人便宜,只要彭老大据实回答本人三个问题,咱们就算扯平,立刻放他走路!” 彭老大闻言一阵惊喜,朱绮美却蹩起黛眉,诧然问道:“就这么简单?” 徐经纬道:“不错,就这么简单!” 他不待朱绮美同意,便向彭老大道:“你同意不同意?” 他赢了赌约,又自动将问题限制至三个而已,彭老大哪有不同意之理,心想:“反正人落在人家手中,就是没有输掉赌约,也不能不任凭人家处置。” 一念及此,彭老大当然不敢讨价还价,迅即点了点头,道:“彭某完全同意……” 十多丈外,还有四个海龙会的手下,向他们的小船游了过来。 很显然,那些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同伴,已死于朱绮美的创下。 因为,风浪太大,那些人的听觉和视觉,都受了很大的影响。 徐经纬驾着小舟,围着那些人飞快地绕了一圈,那些人中,两个死于朱绮美的创下,两个被徐经纬生擒,并点了穴道。 朱绮美讶问道:“纬哥,你不是说过,只留一个活口的吗?” 她这一声“纬哥”叫得好自然! 听得徐经纬心中甜甜的,道:“我现在改变了主意。” 朱绮美道:“为什么?” 徐经纬道:“先问口供,然后,借用他们的衣服和号牌,混进海龙会去,不来方便得多吗?” 朱绮美点点头道:“对!对……” 一声劲叱,划空传来道:“对个屁!” 只见十多丈外,一叶扁舟,乘风破浪而来。 徐经纬一怔道:“这嗓音好熟。” 话声未落,那小船已到了三四丈之外,小船上只有一个人,赫然就是那酒量奇大,一般人都认为他就是逍遥汉陆而的胖子。 徐经纬苦笑道:“老前辈,原来是你……” 胖子一手操舟,徐徐地靠拢,一面却咧嘴笑道:“小两口儿比我老人家还要逍遥自在啊!” 接着,又笑问道:“小伙子,你以为我老人家是谁?” 徐经纬道:“难道你不是逍遥汉陆老前辈?” 胖子点点头道:“是的,我就是逍遥汉陆而,但我不希望你们叫我老前辈。 “那……该怎么叫法呢?” “你们叫我胖子,我叫你们小子,丫头,这样,两不吃亏。” 徐经纬笑道:“看来,我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而道:“这才对我的胃口,否则,我才不理你们哩!” 徐经纬道:“胖子,你准备去哪儿?” “我是专程赶来救你们小两口的。” “救我们?” “不错!” 陆而笑问道:“你们不是想混进海龙会去吗?” “是啊!” “年纪轻轻,就这样去送死,多可惜!” “胖子,你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陆而道:“我要是小看你们,才不跟你们这些娃儿订交哩!” 接着,又笑问道:“你们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朱绮美娇笑道:“不愿意的是大笨牛。” 陆而道:“那么,掉转船头,回到岸上后,我再跟你们详谈……” “这两个人怎么办?” 徐经纬指着那两个海龙会的人问。 陆而道:“丢下海去喂王八……” 沙滩上,一艘废弃的渔船旁,三个渔人装束的人,正登上废船中,那正是逍遥汉陆而,徐经纬朱绮美三人。 陆而首先坐在船板上,笑道:“这儿视界开阔,不怕有人偷听,不论说甚么,咱们可以毫无顾虑了。” 徐经纬。朱绮美二人也在他对面坐下之后,陆面才接着问道:“我知道,你们小两口心中有很多疑问,现在,可以尽管问了。” 徐经纬道:“胖子,方才,你为甚么说我们去海龙会是去送死广陆而道:“你们知不知道,摇花翁余泛,目前也正在海龙会?” “啊” “那么,你们这一赶去,岂不是嫌命长了?” “身为武林三尊之一的摇花翁余泛,怎会去海龙会呢?” “我也算是武林三尊之一,但我却跟你们这些小娃儿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经纬苦笑道:“这个……” 陆而打断他的话道:“现在,我问你,海龙会和五部帮的后台老板是谁?” 徐经纬道:“胖子,我正想问你哩!” “是余泛。” “余泛?你是说,海龙会的后台老板是余泛?” “不错!” “那么,五船帮呢?” “也是余泛。” “那……怎么可能呢?那两个组织,是水火不相容的呀!” 陆而道:“这正是余泛的高明之处啊!” 徐经纬道:“他是故意这么做,让别人发生错觉的?” “不错,不但让别人发生错觉,他们自己人也同样地被蒙在鼓中。” “这么说,海龙会、五船帮,也不知道真实内情?” “是的,他们各自以为自己获得余泛的支持,而想将对方并吞,必须这样火拼起来才逼真。” “这样自相残杀,对余泛有甚么好处?” 陆而道:“反正死的是别人,而且都是一些小峻罗、对他的实力不发生影响,而他却一俟时机成熟,才向双方的首脑说明真相,两个组织,立即可以统一运用,明白了吧?” 朱绮美插口道:“我还是不懂。” 陆而道:“有句话,叫树大招风,你们懂吗?” 朱绮美道:“哦!我明白了。” “说说看!” “这是说,如果让人家知道这两个组织都是余泛在幕后主持,会引起别人的猜疑嫉妒,招致不必要的损失。” 陆而点点头道:“余泛正是这意思,” “胖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如果连这些都不知道,还配称为武林三尊中的人物吗?” 他一顿话锋,又道:“其实,知道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哩!” 朱绮美娇笑道:“那我要考考你啦!” “你尽管问。” “目前还没正式活动的那个军旗盟,又是谁在主持?” “还是余泛。” “又是余泛?” “不过,盟主却是余泛的儿子余宏。‘’ 徐经纬插口道:“看起来,军旗盟才算是余泛的核心组织?” 陆而晤了一声道:“不错。” 徐经纬道:“余泛年纪一大把了,位列武林三尊,为甚么还要在暗中掀风作浪呢?” 陆而道:“人的欲望是没止境的,武林三尊也不是天下第一人,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开创一番唯我独尊、世代相传的事业,又何乐而不为?” 徐经纬一惊道:“难道他想夺取大明的江山?” 陆而道:“你小子猜中了。” 徐经纬道:“如果结合军旗盟、海龙会、五船帮这三股势力,再加上倭寇的外援,这股实力可的确是够瞧的。” “可不是。” 玩世不恭的陆而,居然长叹一声道:“皇帝老儿只相信奸臣和太监。” 他的目光凝注朱绮美道:“你那老子的被退而自杀,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朱绮美。徐经纬二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声。 陆而道:“至于武林中人,有力量和余泛一较雄长的人,如少林寺的道弘大师,已于十五年前闭关,不过问江湖中事;针神曲圣,则因他们那个宝贝女儿的倒行逆施,气得遁迹深山,剩下我这个亦正亦邪的逍遥汉,虽然有心做点好事,却有孤掌难鸣之感……” 朱绮美忽然截口道:“有人来了。” 箭远外,一个渔家女挽着一只竹篮,徐徐地向他们这边走来。 陆而向那渔家女凝注了一下道:“那丫头是你的师姊成丫头。” 他口中的“成丫头”,指的是擅长以琴音却敌的成如岑。 朱绮美注视了一下道:“不错,看那走路的样子,的确是我师姊。” 陆而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朱绮美笑道:“胖子,是你约她来的?”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我还另外约了人呢。” “还有谁?”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成如岑已到达他们身边,一面含笑招呼,一面放下手中竹篮,道:“胖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竹篮中有一大竹筒酒和一些菜肴,陆面“咯咯,咕喀”地灌了一阵之后,才笑道: “好!你丫头很能干!” 成如岑扶着朱绮美坐下之后,娇笑道:“胖子,能于二字,我是不敢当,但目前,兵荒马乱,在这偏僻的海边弄这些吃的,可的确不容易。” 陆而笑道:“丫头,不用表功了,说!希望一些什么?” 成如岑道:“自然是你那些不传纶学呀!” 陆而道:“那没问题,我的不传绝学,你们三个娃儿都有份。” 成如岑道:“那我先谢啦!” 陆面道:“这算不了什么,该谢的还在后头哩!” “此话怎讲?” “我还特别替你物色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老公……” 成如岑消脸上飞上一片云,偷偷地向徐经纬瞟了一眼。 陆而向徐经纬咧嘴大笑道:“小子,我好嫉妒啊!” 徐经纬苦笑了一下道:“胖子,别寻我开心,还是说正经的吧!” 陆而道:“好!咱们边吃边谈,你们也吃呀!” 接着,又笑问道:“朱丫头,方才,我说到什么地方了?” 朱绮美道:“方才你说,想做点好事,却苦于孤掌难鸣。” “对!所以,我才找上你们这三个娃儿。” “可是,我们力量有限……” “这个,不用担心,我既然找上你们,自然是认为你们有力量,可以派用场。”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将话题岔了开去:“人家都说我正邪不分,只顾自己逍遥快乐,你们三个娃儿说说看,我真是这样的浑球吗?” 徐经纬抢先道:“自从我认识份以来,我就不曾有这种想法。” “那你是怎样的想法呢?” ‘俄认为,你是一位不拘小节,古道热肠的性情中人。” “照你这么说,我是一个属于侠义道中的人了4’“不错。 “可是,人家都说我亦正亦邪,事实上我也的确杀过不少侠义道中的人。” “我想,你杀的那些侠义道中的人,一定是一些假仁假义的伪善者……” 不等他说完,陆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摇撼着笑道:“你小子是我生平唯一的知己,不愧是我逍遥汉的忘年之交。” 说完,立即捧着竹筒,牛饮了一阵之后,才哈哈大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成丫头,你给我准备的酒太少了啊!” 成如岑笑问道:“胖子,你杀的那些侠义道中人,既然都是一些该死的伪君子,为何事后不加解释,让别人去误解你呢?”。 陆而道:“他们的误解于我何损,我不是照样活得逍遥自在吗!” 成如岑道:“这……倒也算是有点道理。” 朱绮美笑问道:“胖子,该言归正传了吧?” 陆而道:“朱丫头,别嫌我罗嗦,我说的可不是题外话,我之所以要说明这些,只为了要你们三个娃儿明白,跟我这个亦正亦邪的人交朋友,决不会沾染我身上的邪气。” 朱绮美娇笑道:“这些,我们都已明白啦!” “明白了就好。” 陆而接道:“目前,江湖情况,已经够糟,如果再没人出面加以消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胖子你是义不容辞,也算是当仁不让。” “话是不错,但我一个人独木难撑大厦,所以,必须找你们三个娃儿帮忙。” 你经纬道:“这是我们的光荣。” 陆而道:“我们人数虽少,但徐小子可以代表少林寺,两个丫头代表针神曲圣,就实力方面而言也不能算小了。” 成如岑道:“胖子,想必已经成竹在胸?” 陆而道:“我的计划是,重点攻击,擒贼擒王,各个击破。” 徐经纬点点头道:“对,这是以寡击众的最佳策略了。” 陆而道:“至于细则方面,以后再详加研究,当然,武功方面,你们三个,也得加以充实才行呀。” 朱绮美道:“胖子,武功方面,要想速成,可不简单啊!” 陆而道:“这些,我自有安排,现在,最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个娃儿,一切都得听我的!” 徐经纬等人同声道:“好的。” 陆而沉声道:“也从现在开始,对于正在这沿海一带活动的,所有邪恶组织中的人,不必再敷衍他们,更不许姑息他们。” 朱绮美笑问道:“那是说,见一个就杀一个?” 陆而道:“对!见两个就宰一双。” 这一阵子的陆而,他的口是够忙的,既要说话,又要喝酒,吃东西。 这时,他抚摸着自己的大肚皮,咧嘴笑道:“酒足饭饱,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的另两位客人也快要来了。” 朱绮美道:“那两个客人是谁?” 陆而道:“段裕和唐宁。” 徐经纬讶问道:“你约段裕来干吗?” 陆而道:“我要宰他,他给我造的孽,已经够多了!” 朱绮美道:“段裕那匹夫,是该死!” 成如岑道:“他明知你会杀他,还敢赴约?” 陆而道:“据我所知,唐宁跟段裕要好得不得了,你杀了段裕,可如何安排她?” “现在,情况不同了,唐丫头对段裕,已经是恨之入骨。” “那是为什么?” “是我拆穿了段裕的阴谋,因为唐丫头之所以跟段裕要好,是受了水晶宫邪术的禁制……” “啊” “当我替唐丫头解除禁制,她已经如梦初醒,很透了段裕啦!” “那……以后……唐宁的出处,将怎样安排?” 陆而向徐经纬瞟了一眼道:.“只要你们这两个丫头够度量,这问题包在我身上。” 朱绮美、徐经纬二人互望一眼,都腼腆地垂下了头。 陆而笑道:“别怕难为情,现在说正经的,我虽然要杀段裕,却不会亲自下手。” 朱绮美道:“那……由谁下手呢?” 陆而道:“由你们三个联合下手。” 朱绮美道:“你将他估计得这么高?” 陆而道:“并不是我特别高估他,在目前,凭单打独斗,你们三个中,谁也杀不了他,最近我才知道,他是余泛的徒弟。” 徐经纬“哦”了一声道:“加上由你身上骗走的武功,已算是身兼两家之长,那就怪不得啦。” “所以,我才要你们三人联手。” 陆面接着笑道:“不过,你们三个也不要泄气,短时期内,你们也可以身兼两家之长了……” 朱绮美道:“看情形,你是准备将你的家当倾囊相授了?” 陆而苦笑道:“目前时机紧迫,你们必须现学现用,所以,倾囊相授是不可能,我暂时只能择优相授……” 朱绮美娇笑道:“那是所谓压箱底的本领?” 陆面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你们三个中,两个丫头根基好,成就也高,至于徐小子,虽然没扎下根基,却有特殊的际遇,所以,我传授起来,都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你打算用多少时间来传授我们功夫?” “一个月” “对了,你有没有徒弟?” “没有徒弟,也没老婆儿女,否则,我怎么能够逍遥自在。” 远处,一道人影快速地奔了过来。 朱绮美道:“胖子,你的贵客来了。” 陆而道:“记着,不可轻敌。” 徐经纬道:“有点不对啊!” 陆而一怔道:“有何不对?” 徐经纬道:“你约好两个,但现在来的却只有一个。” 陆而苦笑了一下道:“我是有点糊涂了。” 成如岑道:“可能是唐姑娘没有来?” 朱绮美道:“对!来的是一个男的……” 那人已到了十丈之外,不错,那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老渔夫。 就当他们老少四人一征之间,那老渔夫已到他们面前,并笑问道:“请问,哪一位姓陆?” 徐经纬抢先问道:“什么事?” 那老渔夫道:“小老儿是替人送信来的,找一位姓陆的老丈。” 陆而道:“我就是……” 那老渔夫道:“陆老丈,有一位姓唐的姑娘,你认识吗?” “我认识。” “唐姑娘要我带口信给你,她说,你约好的人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 “我不知道,唐姑娘说,请你赶快跟着小老儿到她那边去。” 徐经纬轻叹一声道:“胖子,可能有了意外的变故。” 陆而站起身来,苦笑道:“好!咱们跟去瞧瞧再说……” 那老渔夫将他们带到一座废弃的词堂中,才向陆而道:“陆老丈,唐姑娘就在右边的厢房中。” 陆而扬声叫道:“唐丫头,唐丫头……” 连叫两声没人答应,那老渔夫道:“小老儿替你去瞧瞧。” 不用老渔夫自告奋勇,陆而等四人已必知情况不对,而一齐奔向左厢房。 这一瞧不打紧,使得他们四人一齐脸色大变,那老渔夫更是惊呼一声,几乎晕倒过去。 原来呈现他们眼前,是一间简陋而蛛网尘封的房间,只是被人临时清理出一半的地面。 也就在那临时清理出的一半的地面上,躺着一具一丝不挂的血淋淋的艳尸也就是唐宁的尸体。 徐经纬禁不住一错钢牙道:“段裕这贼子好狠毒的手段!” 陆而却轻叹一声道:“是我害了她。” 成如岑目含痛泪,俯身拾起两件衣衫,将唐宁的尸体遮盖起来。 徐经纬向老渔夫问道:“老丈,唐姑娘请你带口信时,她身边有没有别的人?” 那老渔夫道:“没有!” 陆而道:“我没想到,唐丫头太老实,而段裕那兔惠子却大精明了。” 朱绮美道:“一定是段裕觉得唐宁的话可疑,加以追问,唐宁太紧张,露出了马脚,才酿成这样的结果。” 陆面苦笑道:“那是可以想见的……” 朱绮美“咦”了一声道:“那件白衫上,好像有字迹?” 那是唐宁所穿的一件白衫,上面显然是段裕以手指蘸着唐宁胸前的鲜血,写了几句话: 陆老儿我警告你,少管闲事,否则,唐宁就是你的榜样。 下面没署名,但除了那老渔夫之外,谁都明白,那是段裕写的。 一向玩世不恭的陆而,那张胖嘟嘟的脸上,居然呈现一片杀机,并切齿说道:“小兔崽子,错过今天,我一定亲手宰你,除非咱们永远不碰头。” 朱绮美道:“如果是我们这些人碰上呢?” 陆而道:“不论是谁碰上那小狗,都给我宰掉!” 成如岑轻叹一声道:“胖子,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咱们该先行将唐姑娘的遗体安葬好才行呀!” 陆而连连点首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办好唐宁的后事之后,已经是薄暮时分了。 朱绮美幽幽地一叹之后,道:“胖子,现在咱们去哪儿?” 陆而道:“去一个很秘密的地方,咱们四个,算是暂时在江湖上失踪了。” 徐经纬道:“只是便宜那狗杂种多活一个月……” 流光如失,弹指间一个多月过去了。 在这一个多月中,活跃于浙闽沿海一带的群寇们,形势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海龙会、五船帮的名号给取消了,代之的是以余宏为首的军旗盟。 三花令方面,也重整旗鼓,并招兵买马,大事扩充,而段裕居然登上了总令主的宝座,原先的总令主武曼卿,已退居幕后,成为太上总令主了。 当然,像那些甚么毒火教、水晶宫,以及不入流的阿猫阿狗的小帮派,也都分别投靠在军旗盟和三花令这两大势力之下。 至于以陆而为首的徐经纬等人,自他们突然之间“神秘失踪”之后,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甚至由于群寇势力的急剧变化,他们这五个人,至少在表面上是被人遗忘了。 晌午时分。 官道旁的南北小吃店内,徐经纬、朱绮美二人刚用过午餐,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止于店门口,涌入十多个横眉怒目的劲装大汉。 徐经纬、朱约美二人,由那些人的衣着和标记上,一眼就认出,那都是三花令中的喷罗们。 最后涌入小店的,是毒娘娘和光知君。 由于徐朱二人已改装成一般商旅,因此,他们能认出光知君等人,而光知君等人却不认识他们了。 最先进入小店的一个劲装大汉,一见徐朱二人已经吃完了,居然还在饮着香茗,不由大声地喝道:“吃饱了,就快点滚!” 徐经纬眉梢一扬,却终于忍了下去,苦笑道:“我们将茶桑到外面去喝,该可以了吧?” 那劲装大汉道:“只要你们让出位子就行,还不快滚/徐经纬向朱绮美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各自端着茶杯,向外面走去。 出了店门,才看到慧日小和尚满脸泪痕,被五花大绑,搁在门外的草地上。徐朱二人又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装成不认识慧日的样子,各自端着茶杯,在门外的一株榕树下,就地坐了下来。 小店内,已是七嘴八舌,乱哄哄地闹成一团。 徐经纬低声冷笑道:“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朱绮美也附和着道:“本来就是嘛……” 只听小店内传出光知君的沉喝道:“大家肃静!” 他这一喝,还真管用,小店内立即显得鸦雀无声。 哄罗的嘴都堵住了,但光知君和毒娘娘二:人却低声交谈起来。 他们的语声虽低,但由于徐朱二人听力奇佳,距离又不算太远,因而在他们凝神静听之下,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毒娘娘轻叹以半天之差,就白跑这一趟。 光知君道:“可不是,由此可见,军旗盟的消息、,比我们灵通多了。” 毒娘娘道:“这一来,可够热闹哩!” 光知君道:“这话怎讲?” 毒娘娘道:“少林寺也被拖下水了,以后的热闹,还能少得了吗!” 光知君道:“对!军旗盟这一手,可真够绝,不但夺去了营垒图,也硬生生地将少林寺拖下了水。” 毒娘娘道:“但少林寺不是好惹的,他们的上一代掌门道弘大师,位列武林三尊之一,据说,道弘大师闭关已十五年,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光知君道:“这传说,应该不会假。” 毒娘娘道:“这情形,军旗盟也应该明白。” 光知君道:“不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军旗盟如此猖狂,必另有所持?” “你以为们的后台是谁呢?” “至少也该是武林三尊中的人物,不是余泛,就是陆而。” “立此一来,倒是咱们三花令的实力最弱了。” “那也不见得,你以为,咱们这位新任的总令主,那么简单?” “哦……难道说,你已获得什么秘密消息?” 以后的话变成了耳语,徐经纬、朱绮美二人,已没法再听到。 徐经纬向朱绮美使了一个眼色,站起身来,装作送回茶杯的样子,走向门口。 但当他经过慧日身边时,却以传喜人密功夫,向慧日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以食指在慧日身上飞快地一划,那些拇指船租的麻绳,立即像刀切似地散了开来。 徐经纬的动作,自然而又快速,等那个在一旁看守慧日的劲装汉子察觉情况不对时,慧日已被徐经纬随手一甩,扔向朱绮美身边。 那劲装汉子惊呼一声:“有奸细……” 话声中,人已向徐经纬扑了过来。 徐经纬一把抓住那人的臂膀,朗笑一声道:“去你的!” 随手一扔,那劲装汉子像一根木头似地,扔向店内,一阵“啼里哗啦”声中,将小店砸得一塌糊涂。 一阵惊呼怒叱声中,一道人影飞射而出,一拳捣向徐经纬的前胸,并怒叱道:“小子找死……” 那“小子找死”的“死”字尚未说出,那人影又闷哼一声,向小店内倒射回去。 那道飞来飞去的人影,就是光知君。 他那愤然击出的一拳,可说是结结实实地捣在徐经纬的胸脯上。 但结果却是:挨揍的徐经纬夷然无损,而按人的光知君却被震得反射回去,跌了个狗吃屎。 光知君飞快地挺身而起,满脸铁青,狞视着脸含微笑,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似地徐经纬,像是一头急欲择人而噬的疯虎。 但他的样子虽凶巴巴地,却并未付诸行动。 其实,这也难怪。 光知君对自己功力的深浅,最是明白。 方才那一拳,有多大的力量,也最是清楚。 他自信,即使对方是一个石头人,方才那一拳,也是可将其击碎。 但他不能不承认目前这一残酷的事实。, 因此,尽管他快要气炸肚皮,内心中却是惊凛已极,使得他的额头上也沁出了冷汗。 其余的人,也都将惊讶的目光,集中投射在徐经纬身上。 这刹那之间,四周是一片死寂。 老店主哭丧着脸,缩在角落里簌簌发抖。 榕树下,慧日满脸兴奋,在听朱绮美向他低声解说着。 徐经纬淡淡地一笑道:“龟儿子,这一拳不算,你可以再来过。” 光知君最忌人家叫他乌龟,但此刻,徐经纬叫他龟儿子,他也不计较了。 只见他色厉内在地哼了一声道:“你是谁?” 徐经纬道:“你不配问。” 毒娘娘插口问道:“你是哪一道上的,该可以说明了吧?” 徐经纬道:“没这个必要。” 光知君全身骨节一阵爆响,怒喝一声,道:“老子不信邪!” 徐经纬笑道:“我已说过,你可以再来过。” 光知君道:“我正要再试……” 说话间,他已亮出长剑,沉喝一声:“亮兵刃!” 徐经纬漫应道:“我亮不亮兵刃,与你不相干。” “小子找死!” 话声中,寒芒一闪,以身剑合一之势,向徐经纬飞扑过来。 那位缩在角落里的老店主,连忙闭上眼睛,牙齿捉对儿厮打着,一面语无伦次地在念着:“南元救苦救难现世音菩萨……阿弥陀佛……太上老君……齐天大圣……” 只听徐经纬朗笑道:‘启家别怕,有我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老店主睁开眼睛,但匆匆一瞥之下,又立即闭了起来。 而且,他那籁籁战科的身子也抖得更厉害了。 原来他所见到的是光知君那血淋淋的无头尸体。 至于光知君的脑袋滚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可根本没看到。 徐经纬以右手食、拇二指,将夺目光知系手中的那柄青钢长剑,一寸一寸地折断,“锋”然脆响,就像折一根甘蔗似地。 毒娘娘缓步而前,一面冷笑道:“我也不信邪!” 徐经纬道:“我知道你不信邪,也知道你已经暗中施了毒。” “你明白就好。”毒娘娘接着一怔道:“你……你认识我?” 徐经纬道:“我如果不认识你们,又何必浪费工夫!” 毒娘娘道:“你……究竟是谁?” 徐经纬道:“由于我的身份特殊,我特别优待你,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听好!” 他一顿话锋,才沉声接道:“我,无肠公子的徒弟,徐经纬。” 毒娘娘骇然退了一步道:“你真的是徐经纬?” “如假包换。” “为何要易容?” “高兴。” “哼!我看你还能高兴多久!” 徐经纬笑问道:“你认为我已中了毒?” 毒娘娘冷笑道:“你那老鬼师父,都逃不过我的手腕,我不信你能例外。” 徐经纬道:“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服过蟹黄珠,最近闭关一月,蟹黄珠的功效,已全部发挥了,不但增加了一甲子的面壁之功,也成了百毒不侵之体……” “真的?” “方才,我杀光知君,目前我没中毒,就是最好的证明。” 毒娘娘苦笑道:“看来,我必须相信了。” 徐经纬注目问道:“我问你,我师父身上那定期发作的剧毒,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不错!” “还有!当年,使我师父迷失本性,犯下滔天罪行,也是你的杰作?” “唔……” 徐经纬厉声道:“那是为什么?” 毒娘娘道:“我以前对你说过,我爱她,爱得不惜投身武曼卿身边做婢女,但他却一直连正眼也不瞧一下,所以,我对他有多深的爱,就有多深的恨。” “所以,你就暗中下毒,毁了他老人家。” “不错,迷失本性的药和毒药,都是我配的,但下手的却不是我。” “下手的是武曼卿?” “唔……” “我师父跟武曼卿是夫妻?” “不是夫妻,只是同居在一起。” “他们感情很好?” “当然……” “既然感情很好,为什么武曼卿要向我师父暗下毒手?” “因为,后来,你师父变了心。” 徐经纬讶问道:“我师父会变心?” 毒娘娘道:“不错,不过,并非你师父移情别恋,而是武曼卿的过失,因为,她同时还跟一个小白脸暗中来往。” “那小白脸是谁?” “万铁匠。” “哦……” “怪不得万铁匠曾说,他和我师父之间有一段过节,而且是为了武曼卿。” 他一顿话锋,又接问道:“于是,当我师父发觉武曼卿和万铁匠之间的秘密之后,就不理武曼卿了,而武曼卿认为我师父变了心,就联合你,配好毒药,暗下毒手?” 毒娘娘点点头道:“是的,事情经过,就是这么简单。” 徐经纬冷笑道:“好!我先宰了你,然后去找那人尽可夫的贱婢……” 朱绮美连忙喝道:“徐公子,不能杀毒娘娘。” 徐经纬道:“我不过是吓她一下而已,因为,我还要留着他解除我师父身上的剧毒。” 毒娘娘道:“你想得好如意算盘!” 徐经纬道:“我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毒娘娘道:“我不合作,你行吗?” 徐经纬道:“此时此地,可由不得你……” 抬手扬指凌空连点,并沉声道:“我已废了你的功力,从现在起,你已和平常人一样了。” 毒娘娘颓然一叹,没接腔。 朱绮美走近徐经纬身边,道:“徐公子,我之所以要你留下她,是另有作用。” 徐经纬道:“啊!是哪一方面的作用?” “你知道慧日小师父是如何被擒的吗?” “对了,我还来不及问他。” “他已告诉我了,国清寺已成了一片劫灰,全寺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徐经纬一惊,道:“那是谁干的?” 朱绮美道:“军旗盟。” 慧日双目中还含着热泪,道:“徐师兄,你一定要替我师父报仇。” 徐经纬抬手拍拍慧日的肩膀,道:“请放心,虽然我不是少林寺的正式弟子,但我学的是少林心祛,更重要的是,你我一向相处得很好,所以,于公于私,替你师父报仇,我都义不容辞。” 慧日感激地道:“谢谢你!师兄……” “自己弟兄,不用说这些!” 徐经纬接问道:“慧日,你是怎么逃生的?” 慧日道:“血案发生时,我刚好不在寺内,所以才幸进一死。” “怎么又落在三花令的人手中?” “他们是随后赶去的…” “这么说,三花今的人也是赶到国清寺去的?” “是的,当时,我正想赶往嵩山去报讯,结果却落入他们手中。” “篙山……篙山……” 嵩山二字似乎触发了徐经纬的灵感,他接连重复了两声之后,忽然说道:“好!我正好借这机会,跑一趟少林寺。” 第二十八章 双煞神驼铩羽归 由闽渐沿海赶往嵩山少林寺,迢迢二千多里,路程是够长的。 但徐经纬等一行人,为了争取时间,日夜兼程急赶之下,三天之后,就已到达嵩山的少室峰下。 而且,一路上并未遇上什么麻烦,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这些,似乎足以证明,他们的确是比军旗盟的人员先行赶到的。 他们在少室峰下的一家猎户中,休息了半天,养足精神之后,才于暮霭苍茫中,向少林寺走。 但他们才登上一道斜坡,旁边的密林中却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那是成如岑,不过,此刻的成如岑,也是易钗而卉,成了一位游方秀士。 朱绮美首先讶问道:“岑姊,怎么你也来了?” 成如岑道:“不但我来了,胖子也来了。” 徐经纬道:“你们不是要去台州的吗?” 成如岑道:“说来话长,这儿是交通要道,不太方便,我们到林中再谈吧!” 一行人进入林中之后,成如岑才含笑道:“诸位,就地坐下来吧!” 她顿住话锋,一面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一面道:“我已经在这儿等了一整天了。” 朱绮美笑问道:“等我们?” 成如岑笑道:“我又不知道你们会到这儿来,怎会是等你们哩!” “那你是等谁?” “等胖子。” 徐经纬插口道:“对了,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成如岑道:“我们是帮少林寺助拳而来。” 徐经纬道:“这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成如岑道:“你说的是有关军旗盟准备对少林寺突击的事?” “是啊!” “其实,这是胖子所获的消息,消息中并定今宵为突击日期,所以,我和胖子兼程赶来,本来是要通知你们也一齐赶来的,但由于时机紧迫,来不及通知,只好先行赶来了。” “幸亏我们也获得了这一消息,否则,错过了这一场热闹,多可惜。”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朱绮美笑道:“其实,我们还有最新的消息哩!” 成如岑道:“是哪一方面的消息?” 朱绮美道:“自然也是有关军旗盟方面的,他们对少林寺的突击行动,已延后两天。” 成如岑“哦”了一声道:“那就怪不得啦!” “怪不得什么?” “我在这儿等了一天,不但没见到胖子,也没见到一个可疑的人物。” 她-顿话锋,又笑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获得这一消息的,还没说明哩!” 朱绮美道:“还是你先说吧!” 成如岑道:“胖子所获的消息是这样的,军旗盟定于今天晚上对少林寺发动突击,他们此行是志在消灭少林寺,以圆其称霸武林,并进而夺取大明江山的野心,所以,除了出动军旗盟的全部精锐之外,摇花翁余泛并且邀请了两个遁迹多年的老魔前来助阵!” “那两个老魔是谁?” “就是曾经被道弘大师逐出中原的太行双煞。” 朱绮美道:“那一定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成如岑道:“是的,据胖子说,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那两个老魔这些年来,一直在北天山的绝顶苦练玄阴寒煞,此番应邀前来,既可跟余泛拉交情,又可洗雪当年耻辱,算得上是一举两得啦!” 徐经纬插口道:“这些,少林寺是否也知道?” 成如岑道:“还不知道,昨天,胖子见过少林掌门人昙明大师,本想将这消息告诉他的,但双方见面之后,胖子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没有将这消息告诉他们?” “是的。” “为什么呢?” “因为昙明的态度很高傲,胖子想和道弘大师叙叙旧,他却藉口乃师正闭关,而一口回绝了。” 朱绮美道:“胖子也真是的,人家在闭关,怎么可以随便会客哩!” 成如岑道:“胖子也有胖子的理由,闭关固然是大事,但接见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也不是小事,何况,他又是怀着满腔热诚,前往报警并助阵的。” 一顿话锋,又苦笑道:“最使他不满的是昙明的态度虽然表面上也将胖子当一位前辈人物接待,但神情之间,却是冷漠得很。” 徐经纬道:“胖子会不会因生气而不管了?” 只听陆而的语声,遥遥传来道:“我胖子的确是生气了,但事情还是要管!” 话没说完,胖嘟嘟的陆面已盘膝坐在他们五人的旁边。 成如岑一皱眉峰道:“胖子,你又喝酒了。” 陆而笑道:“你们都知道,酒是我的命,不喝酒,活着干嘛?” 成如岑道:“让人家等一整天,你跑到哪儿去了?” 陆而道:“别发娇嗔,胖子虽然喝了不少酒,却也有了新的消息!” 成如岑道:“是哪一方面的?” 陆而道:“国清寺已成一片劫灰,扶桑客、武杰、光知君被人宰掉,毒娘娘生擒,军旗盟对这儿的行动,已挪后两天……” “这些,已不算新闻。” “我知道,而且,我也能想象到,除了国清寺的血案之外,其余都是徐小子和朱丫头二人的杰作。” 成如岑白了他一眼:“既然知道,那你还表什么功。” 陆而苦笑道:“别跟我过不去,丫头,我也还有你们不知道的消息哩!” “啊……什么消息?” “三花令的首脑人物,也全都到了这儿。” “真的?” “你丫头何妨去登封城瞧瞧?” 徐经纬道:“三花令既然已由段裕出任总令主,那么,他们赶到这儿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接着,又向陆而笑问道:“胖子,对于目前这个局面,你打算如何处理介陆而反问道:“你说呢?” 徐经纬道:“我想,先见了少林掌门人再说。” “你认为你小子的面子比我大?” “话不是这么说,胖子……” “那该怎么说呢?小子,我告诉你,少林寺夜郎自大,连我这个武林三尊中的人物都没放在眼中,会有好颜色对你吗?” “我知道,但我和少林方面,总算有那么一点儿渊源。” “得了,不提渊源还好,你要是提及和无肠公子的关系,他决不会见你。” 不等徐经纬接腔,又冷笑道:“我最气他们不过的,也就是这一点,少林寺的上上下下,都知道当年的无肠公子是被人暗算,为了维护少林寺的清誉,将无肠公子逐出门墙!” 朱绮美插口一叹道:“其实,这不是维护少林清誉的上策。” 陆而道:“依你之见呢?” 朱绮美道:“依我之见,应该由少林寺主动出面,将案情真相查明,公诸武林同道之前,才是上上策。” 陆而笑道:“对了!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徐经纬一叹道:“事情已经过去,不用再提了,咱们还是谈目前的事吧!”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胖子,方才你说,这码子事,你还是要管?” “当然!”陆而点点头道:“不过,方式方面,可得变更一下了。” “如何变更法?” “且等少林寺受了教训之后,再插手……” 徐经纬苦笑道:“胖子,那又何必呢!” 陆而道:“我决定的事,决不更改,不过,你要是想去碰碰钉子,我不反对。” “我想,至少我该将这消息,先通知他们一声。” “好!你碰你的钉子,我就在这儿等你们,但你必须在三更之前回到这儿来。” “然后呢?” “陪我去登封城,宰那姓段的小狗。” 徐经纬道:‘三更之前,我们一定回到这儿。” 他站起身来道:“朱姑娘。慧日,咱们走吧!” 成如岑也站了起来道:“我也去。” 陆而笑道:“你们这两个丫头,根本就进不了少林寺的山门,你跑去干吗?” 成如岑道:“至少我可以在山门外瞧瞧!” 逍遥汉陆而的忖测没错,徐经纬这一行两男三女中,只有慧日一个人见到了少林寺的掌门人昙明大师。徐经纬一个人在山门内的客房中呆坐着。 成如岑、朱绮美、毒娘娘等三人,却在山门外的草地上乘凉,因为,依照少林寺的惯例,妇人女子是禁止入寺的。 在山门外桔等的成如岑等三人中,毒娘娘是阶下囚的身份,自然没话说。 成如岑本性文静,也能忍耐。 但朱绮美可不同了。 她一见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仍然没有反应,不由霍地站了起来,大步向山门内走去,却被守在门口的两个中年和尚给拦住了:“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朱绮美冷笑道:“为什么?” 右边中年和尚道:“这是本寺的禁例,请施主多多包涵。” 朱绮美道:“女人不能入寺,这是根据什么理由?” 那中年和尚道:“小僧只是奉命行事!” 朱绮美冷笑道:“我问你,和尚是不是女人生的?” 那中年和尚苦笑道:“施主言重了。” 朱绮美道:“我说的是实情,少林寺的和尚出了家就连包括自己母亲在内的女人都否定了,你们修的是哪门子的行!” 她的语声又急又响亮,而且理由充分,因而窘得两个中年和尚一脸苦笑,却是答不上话来。 徐经纬由客房中匆匆走出来,道:“朱姑娘,请忍耐一下!” 朱绮美道:“我为什么要忍耐!我们不是前来向他们化缘,也不是向他们有什么要求,我们是一番好意,三天三夜,赶两千多里,前来示警,并替他们助拳,却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你能忍耐,你自己去忍吧,我可没这么好的涵养。” 说到这里,返身步下台阶,沉声喝道:“成姊姊,咱们走!”只见一道人影,飞快地纵落她身前,合十为礼道:“朱姊姊清息雷霆!” 来人是慧日,另一个年纪半百的黄衣老僧也匆匆地跟了上来。 朱绮美截口问道:“怎么样?” 慧日苦笑了一下道:“掌门师伯说,诸位前来示警,并助拳,他老人家非常感谢!” 朱绮美道:“因为感谢,所以才给我们吃闭门羹!” 慧日道:“朱姊姊,这是本寺历代相传的禁冽,务请多多原谅。” 朱绮美道:“我问你,当年订了这禁例的人,难道不是女人生的?” 一旁的黄衣和尚高喧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 朱绮美道:“如果你大和尚能说出充分的理由来,我愿意为我方才的话道歉。” “这个……” “原来你也难以自圆其说,那么,我的话,差在什么地方?” 她的辞锋咄咄逼人,使得那黄衣和尚张目结舌,怔立当场,做声不得,但她却是得理不饶人地注目问道:“大和尚,说话呀!” 慧日不得不打圆场道:“朱姊姊,这是我师叔昙元大师,现任本寺知客!” 朱绮美冷冷地道:“慧日,我的事情怎么说?” 慧日讷讷地道:“掌门师伯说,他……他……他现在很忙。” 徐经纬道:“我早已料到,他不会接见我!” 昙元忙道:“这位想必就是徐施主了?” 徐经纬道:“区区就是徐经纬。” 昙元歉笑道:“徐施主请莫误会,掌门师兄的确是很忙!” 徐经纬道:“我没有误会,倒是贵寺对我那恩师的误会,可太大了。” 昙元老脸一红道:“诸位施主远来是客,贫僧谨代表掌门师兄,恭请诸位去宾馆安歇。” 徐经纬讶问道:“贵寺不是禁止妇人女子入寺吗,怎么又要我们去宾馆?” 昙元道:“施主有所不知,本寺宾馆分寺内与寺外两种。” “大师是要我们去寺外的宾馆?” “正是。 “盛意心领了。”徐经纬侃侃地接道:“贵寺不将徐经纬师徒当作少林弟子,我恩师的事,姑且不谈,先谈我自己,我曾经接受少林心法,饮水思源,不能不对少林寺聊尽绵薄,而这也就是我们这些火星夜兼程,赶来报警的原因!” 昙光讪讪地笑道:“这些,敝掌门非常感激。” 徐经纬道:“这是我应尽的本分,用不着感激。” 接着,又轻叹一声道:“对于造成恩师当年迷失本性的祸首之一的毒娘娘上官倩,我也一并带来!” “这些,贫僧已知道。” “本来,我是想当着贵掌门面前,在当面说明当年事实真相,以洗刷恩师的冤屈,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有力量生擒毒娘娘上官倩,也有力量生擒三花令主武曼卿,为什么一定要少林寺来主持这一公案?我自己不是也可以径行将事实真相,公诸武林同道吗?” 昙元苦笑道:“徐施主,这事情,贫增非常抱歉!” 徐经纬道:“你用不着抱歉,请上复贵掌门,就说我徐经纬心意已尽到,心愿已了,但愿佛祖保佑你们,告辞!” 他的话声未落,寺内忽然钟鼓齐鸣,叫嚣叱喝之声,此落彼起。 昌元脸色一变道:“徐施主千万别走……慧日,你陪同诸位施主先去宾馆,我去里面瞧瞧!” 他边走边说,话没说完,人已飞身疾射而去。 寺内,金铁交鸣声,喊杀声,惨号声不断地传来。 徐经纬讶然自语道:“看情形,是军旗盟提前发动了?” 慧日道:“怎么事先没有一点迹象呢?” 徐经纬道:“他们存心偷袭,自然会做得很秘密。” 朱绮美冷笑道:“这倒好,咱们可以乐得看热闹。”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慧日含笑道:“徐师兄……” 徐经纬截口接道:“算啦!别叫我师兄了。” 慧日道:“徐师兄,别生气呀!我去里面瞧瞧。” “好!你走吧!” “可是,你们不能走啊!” 徐经纬道:“放心,我们不会走。” 朱绩美冷笑道:“可是,也别想我们会帮忙……” 慧日已一溜烟似地走了。 此刻,对少林寺发动突击的,是以太行双煞牟金山、牟银山二人为首,连同他们勾引来的关外三凶,大漠飞狐,以及他们自己的八个徒弟,一共才十四个人。 但他们人数虽少,却是一个个剽悍无比。 尤其由于事出意外,尽管少林寺人多势众,却因太平日子过久了,战备松懈,人多反足以增加伤亡。 何况,牟氏兄弟是想趁道弘大师闭关之际,以霹雳手段,消灭少林寺的徒众们,既可以洗雪当年受辱之恨,又可以向军旗盟邀功,算是一举两得,公私仅便。 等到少林寺的首脑人物出场时,手下的徒众们死伤已超过百人了。 少林掌门昙明敌住牟金山,罗汉堂主持昙亨敌住牟银山,知客僧昙元敌住大漠飞狐百里明,尽管他们都感到压力奇重,而不得不拼命苦撑,但总算将对方三个功力最高的人给缠住。 但其余的关外三凶和那八个弟子,却仍然是形同疯虎似地,到处冲杀。 那些少林寺的二三代弟子中,二对一甚至三对一也不是他们的敌手。 至于首脑人物方面,昙明与昙亨,一个身为掌门人,一个是罗汉堂主持,和藏经阁主持昙贞,算是少林寺方面功力最高的三员大将。 可惜的是,昙贞正轮值替闭关的道弘大师护法,以致少了一员主将。 昙明和昙亨二人虽然是少林寺中的顶尖儿高手,但他们的对手实在太强了。 因为,太行双煞牟氏兄弟,是跟乃师道弘大师同辈的人物,何况,牟氏兄弟复仇心切,经过多年的潜修之后,更是功力大增。 因此,五十招后,景明。昙亨二人已被迫而完全采取守势了。 至于力战大漠飞狐百里明的昙元,虽然情况较好,却也是处于挨打的状态中。 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向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今宵这个筋斗,是栽得太惨了。 牟金山一见自己胜券在握,不由得意地笑道:“昙明,我不愿难为你这后生小辈,赶快派人过去,将你那老鬼师父叫来。” 昙明讶问道:“施主是跟贫僧恩师有过节?” 牟金山沉声道:“废话!” 景明道:“施主能否先报个万儿?” 牟金山道:“老夫牟金山。” 昌明哦了一声道:“原来施主是太行双煞中人。” 牟金山道:“明白了就好,还不赶快叫那老秃驴出来领死!” 昙明沉声道:“牟施主,当年之事,恩师已是手下留了情……” 牟金山厉声道:“放屁!” 昌明道:“牟施主请冷静地想想,当年如非恩师手下留情,你哪还有命在。” 牟金山道:“那么,今宵老夫就算是前来偿还这桩人情债吧!” 就这说话之间,惨号连传,少林寺方面,又死伤十多个。 昙明高喧佛号道:“佛祖慈悲,弟子不得不大开杀戒了!” 牟金山冷笑道:“小辈,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昙明手中禅杖奋力一挥,荡开对方的钢拐,人却趋势飞身而起,凌空一杖,扫向一个牟氏兄弟的徒弟。 只听一声惨号,那人被一权扫飞五文之外,惨死当杨。 另一边,昙亨也同时发动,也杀了一个牟氏兄弟的徒弟。 但这种好景,有如昙花一现,昙明、昙亭又被牟氏兄弟追上,陷入苦撑局面之中,这时,慧日纵落昙元身边,促声道:“师叔,事急矣!我去请徐师兄他们来。” 昙元已被百里明杀得没有还手的余力,闻言一怔道:“你说谁呀?” 慧日道:“我说的是徐公子徐师兄呀!” 昙元道:“好!快……快去请他们来。” 慧日道:“可是,他们有三位姑娘家。” 昙元苦笑道:“现在顾不了这些,快去请他们来,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慧日连声应是,飞奔而去。 只听牟金山冷笑道:“昙明,你的道行还差得远哩!” 接着,又呵呵狂笑道:“股若掌也不过如是!” 股若掌是少林绝艺之一,只有掌门人才能修练。 很显然,昙明情急之下,已使出看家绝艺来了。 但听牟金山的语气,昙明的看家绝艺,也显然奈何不了他。 只听昙明冷笑道:“你再尝尝这个……” 牟金山笑道:“罗汉拳又怎样……小辈,老夫不妨老实告诉你,当年,老夫就是败在你那老鬼师父的这两手绝艺之下,今宵是来讨债的,如果连你这个小辈都对付不了,岂非笑话?” 接着,又冷笑道:“我知道,你这个掌门人还有几项绝艺,现在,你可以一项一项地施展,老夫一定让你死得口服心服!” 山门外,徐经纬等人目睹少林寺那庄严宏伟的殿宇,耳听寺内人耳心惊的杀伐之声,一个个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自己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朱绮美首先打破沉寂道:“徐公子,你还想进去助阵吗?” 徐经纬轻叹一声道:“站在道义立场,我们都该进去助阵……” 朱绮美道:“你要去助阵,是可以,可是,我们可不行啊!” 徐经纬道:“朱姑娘,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朱绮美道:“我懂得,我也并不介意他们那种不合情理的作风!” “那么,咱们就勉为其难吧广 “可是,人家不让咱们这些妇人女子入寺呀!” “这个……”徐经纬眉梢一扬道:“目前是非常时期,我们顾不了这些。” 朱绮美道:“但这是人家祖传的禁例,如果咱们一番好意,反而弄得自己下不了台,可犯不着啊!” 徐经纬目往成如岑,苦笑道:“成姑娘,你说呢?” 成如岑漫应遵:“我也赞成以大局为重,其他的,暂时不必顾虑。” 只见慧日飞奔而来,一面促声道:“徐师兄,二位姊姊,快请进去帮忙。” 朱绮美笑道:“慧日,天塌下来有你们掌门人顶着,你这小和尚急个什么劲。” 慧日苦笑道:“朱姊姊,里面情况很危险哩!” 朱绮美道:“我们想帮忙,也进不去呀!” 慧日忙道:“朱姊姊,昙元师叔已说过,一切后果由他负担。” “你们掌门人没说话?” “掌门人正被人家逼得手忙脚乱,我没法跟他说话啊!” 徐经纬插口道:“慧日,进犯的敌人是一些什么人?” 慧日道:“是的太行双煞首,一共才只有十四个人。” 朱绮美道:“这么说,军旗盟的首脑人物还没来?” “没看到。” “人家主力还没来,你们的掌门人就被人家杀得落花流水,看来,你们这位掌门人,除了会端架子之外,可并没什么真才实学。” “朱姊姊,那太行双煞是我师祖的敌人啊!” “你要明白,你徐师兄的辈分,比你们掌门人还要低一级,他去,又怎能帮忙!” 成如岑笑道:“大妹子,你这张嘴就是不肯饶人,但你找错了对象了!” 慧日也笑道:“是啊!赶走敌人之后,朱姊姊尽可以向掌门人出出气。” “我会的!”朱绮美含笑道:“慧日带路。” “得令……” 寺内广场上,牟氏兄弟带来的那批人,除了被昙明、昙亨各自宰掉一个之外,剩下的十二人中,都是一个个有如生龙活虎,把少林寺的人杀得节节败退。 只听牟金山呵呵狂笑道:“小辈,所有掌门人特有的绝艺,你都试过了,有没有伤我一根汗毛呢?” 景明不吭气,只是尽力苦撑着。 牟金山道:“看情形,你好像另有所传?” 昙明冷笑道:“你明白就好!” 牟金山道:“是不是你那老鬼师父快启关了?” 昙明道:“不错,由于恩师快要启关,本寺大批高手都在替他老人家护法……” 一旁正与牟银山作殊死战的昙亨,也冷笑道:“只等思师启关,你们这些魔崽子,一个也别想全身而退。” 牟金山狂笑道:“本来我不想对你们这些小辈下杀手,现在,老夫可顾不了这些,只好拿你们两个先行开刀……” 接着,语声一扬道:“老二,立下杀手!” 牟银山暴啃一声:“知道啦!” 牟金山大喝一声:“小辈,你且尝尝老夫的玄阴寒煞……” 就这当口,现场中人影纵横,惨号之声,连绵不绝。 刹那之间,牟氏兄弟剩余的六个徒弟,一齐惨死当场。 关外三凶也只剩下了一个。 原来是徐经纬、朱绮美、成如岑等人赶到了。 这三位,有如出押猛虎,一到场,就杀掉对方八个高手。 尤其是徐经纬,被杀的八个中,他一个人就宰了四个,包括那八个功力最高的,关外三凶中的老大和老二在内。 但就当他继续追杀关外双凶中的老三时,也正是牢氏兄弟对昙明。县亨二人痛下杀手之际。 只听昙明、昙亨二人,各自问哼一声,踉跄地退后一文有余。 牟氏兄弟双双进步欺身,同声大喝:“小辈,认命了吧!” 一声巨震过处,三道人影一触而分。 昙明、昙亨,各自以禅杖拄地,嘴角沁着鲜血,目射骇芒,注视着正对峙着的三个人…… 徐经纬、牟金山。和牟银山。 原来这刹那之间,徐经纬以无比快速的身法,和无比雄浑的掌力,接下牟氏兄弟的一掌,于生死间不容发之间,救下昙明、昙亨的生命。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太快速,也太意外了。 关外三凶中的老三,已死于成如岑手中,成如岑并立即将大漠飞狐百里明由昙元手中接下来。 她一上手,就将百里明杀得连连后退。 百里明自然不是成如岑的敌手,但成如岑却是以灵猫戏鼠的姿态,在游斗着。 整个现场,也只有他们这一组还在厮杀了。 对昙明而言,目前情况的变化,使得他深深地既惊且愧。 他虽然不认识及时替他解危的这些人,但他心中已明白就是徐经纬他们。 自己身为一派掌门,却要一个声名狼藉,被逐出门墙的昙光的徒弟来解危,试想,此刻他的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昙明固然是既惊且愧,一时之间,感到无地自容。 另一边的牟氏兄弟,心中的震惊,可远比昙明更为严重。 因为,方才他们的对手是素负盛名的少林掌门和罗汉堂的主持,而他们方才的那一掌,是存心将这两位高僧立毙掌下的,其威力自不难想见。 但他们那雷霆万钧的一掌,却被徐经纬于电光石火之间,同时接了下来。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位列武林三尊的道弘大师已提前启关。 但当他们看清楚对方竟然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时,心头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 愣了一下之后,牟金山才沉声问道:“小子,你是谁?” 徐经纬冷然答道:“区区徐经纬。” 牟金山道:“没听说过。” 徐经纬道:“现在你听说过了。” 牟金山道:“你是少林弟子?” 徐经纬道:“现在还不是,但也可以算是少林弟子。” 牟金山又是一愣道:“此话怎讲?” 徐经纬笑道:“听不懂就算啦!” 牟金山脸色一沉道:“小子,老夫可没工夫跟你闲磕牙!” “我也一样!”徐经纬冷笑道:“你们两个一齐上吧!” 一声惨号,大漠飞狐百里明已死于成如岑手中。 到目前为止,以牟氏兄弟为首的十四个人,就只剩下牟氏兄弟本人了。 但对牟氏兄弟而言,百里明的临死惨号,还远不如徐经纬的这句话来得使他们震惊。 试想,连昙明、景亨这两个少林寺的首脑人物,都不是他们兄弟的敌手,如今,这个自称“也可以其是少林弟子”的年轻人,却夸下海口,教他们一齐上,岂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由于方才徐经纬曾经接过他们那石破天惊的一掌,因而尽管他们心中有着太多的震惊,却也不能否定方才的事实。 沉寂了少顷,牟金山才冷笑道。“小狗,你能接下老夫三掌再说。” 徐经纬道:“那你一定会后悔。” 牟金山一怔,道:“老夫为何要后悔?” 徐经纬道:“我已了解你一个人,绝对不是我的敌手。” 牟金山道:“这要试过才知道,如果老夫真的不是你的对手,自然会两人联手。” 这老狐狸的语气不但不再托大,也还替他自己留下了退路。 这情形很显然,他在心理上,已承认徐经纬是一个强敌了。 徐经纬笑了一笑道:“好!进招吧!” 牟金山将右手钢拐向地下一插,沉喝一声:“小辈接招!” 右手一扬,一股阴寒无比的劲气,向徐经纬身前潮涌而来。 徐经纬身形一闪,已避过对方掌力的主锋,到了八尺之外。 牟金山挥掌进击,一面沉声喝道:“为何不敢接把?” 徐经纬再度飞身闪避,一面朗笑道:“我会在第二掌上反击!” 话没说完,牟金山的第二掌已经攻到。 徐经纬忽然飞身而起,迎着对方的掌势,硬架地挥掌相迎。 “砰”然巨震中,牟金山的身子被震得一连退出七八步才勉强站稳,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徐经纬并未乘胜追击,只是谈笑道:“我没骗你吧?” 牟金山以衣袖抹去嘴角的血渍,怒喝一声:“老二,咱们联手上!” 其实,牟银山不待招呼,已挥掌飞扑过来,牟金山也飞身夹击。 尽管牟金山已受内伤,但以他们太行双煞的身份而言,联手合击之下是何等威力。 但说来真令人难以相信。 尽管牟氏兄弟的攻势快速而又凌厉,而且,他们的掌风中,还夹杂着他们在北天山绝顶苦练成玄阴寒煞,影响所及,斗场周围五丈之内的地面上,已结成厚达半寸的寒冰,但被他夹攻着的徐经纬,却是若无其事地以他那神奇的蟹行八步,从容游走着。 倒是牟氏兄弟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是连他的衣角也不曾沾上一点。 而目,徐经纬还朗声笑道:“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赶快使出来,否则,区区可要回敬了哩!” 真够太行双热气炸肚皮,原来打了这一阵子;徐经纬还没还手哩。 牟金山色厉内荏地怒叱道:“小狗,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只听一声洪烈狂笑,划空传来道:“驼鬼,有我在,容不得你撒野!” 那显然是逍遥汉陆面的语声。 徐经纬心念电转着:“那驼鬼是谁?” 只听一个抄哑语声道:“姓陆的,谁还怕了你不成!” 陆而的语声道:“不怕就别逃!” “轰!轰!” 两声巨震过处,那沙哑语声冷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陆而的语声道:“咱们彼此,彼此……” 那沙哑语声道:“牟老弟,咱们走!” 牟氏兄弟一声不响,双双长身而起 徐经纬大喝一声:“留下命来……” 陆而忽然有如天神下降似地泻落当场,笑道:“小子,穷寇莫追,咱们办正事要紧……” 徐经纬硬行刹住已经腾起的身形,讶问道:“还有啥正经事?” 这时,成如岑、朱绮美、慧日等人已围了上来。 少林寺方面的昙明、昙亨、昌元等人也围了上来,但却是一个个腼腆地欲言又止。 以陆而为首的这批人,却故装没看到他们似地,陆而并向徐经纬反问道:“你小子知道方才跟我交手的那个驼鬼是谁吗?” 徐经纬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陆而道:‘借诉你小子,那是黑道上最难缠的老魔,九指神驼司太虚。” “难道他比摇花翁余泛更难缠?” “虽然不比余泛更难缠,却也相差无几。” “那老魔也是余泛找来的帮手?” “不错。 “怎么我以前没听说过呢?” “你小子武功方面,虽已小有成就,但对江湖阅历和见识方面,却还没入门哩!” 徐经纬笑道:“所以,一有机会,我就向你请教呀!” 陆而道:“你小于别嬉皮笑脸的,我问你,对于方才那太行双煞,你有没有把握宰掉他们?” “有!” “需要多少招数?” “单打独斗,百招以上!” “一对二呢?” 徐经纬道:“那至少要五百招以上了。” 陆而道:“那么,我告诉你,在司太虚手下,你最多只能支持五百招。” 徐经纬讶问道:“难道他比余泛更厉害?” “不!他比余泛要略逊一二筹。” “可是你以前估计过,我可以在余泛手下支持五百招的。” “那是我估计错误,现在,你最多只能在余泛手下支持三百招。 “难道你最近已和余泛交过手了?” “没有。” “那你怎会有这种估计?” “是方才司太虚透露给我的消息。” “他……他会透露消息给你?” “他当然不会透露消息给我,但我可以于他的言外之意中忖想出来。” 徐经纬道:“那……现在,咱们该如何部署呢?” 陆而道:“这就说到我方才所说的正经事了。” 他的目光瞟向昙明。 这位少林寺掌门人,总算得到说话的机会了,他连忙向着陆而等人合礼道:“方才,多承诸位仗义援手,贫僧这厢有礼了。” 陆而笑道:“大和尚,你有礼,我可失礼得很呀!” 徐经纬却向他抱拳长揖道:“区区徐经纬,见过掌门人。” 如果昙明承认徐经纬是少林弟子,则按江湖和数,是应该以大利参拜的。 但以目前情况来说,徐经纬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尽管如此,却也慌得昙明连忙还礼道:“不敢当,方才小施主对贫增师兄弟的救命之恩,贫僧还不曾致谢哩!” 徐经纬淡然一笑道:“些许微劳,掌门人请不必挂齿。” 一向嘴上不肯饶人的朱绮美,向着昙明躬身一礼道:“小女子等擅闯贵寺,触犯贵寺禁例,尚清掌门人多多包涵。” 昙明老脸一红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言重,贫僧无地自容……” 陆而插口道:“大和尚,受过这次教训之后,贵寺这个禁止妇人女子入寺的禁例,是否也该修正一下?” 昙明道:“是是……贫僧马上召开长老会议,进行修改。” 陆而道:“那是你们少林寺的事,现在,老夫旧事重提,你大和尚能否通融一下?” 昙明一怔道:“就是要见恩师的事?” “不错。” “好!贫僧马上亲自前往禀报。” “那我先谢了。” 陆面的话虽然客气,但神情却冷漠得很。 说来也难怪,陆而是亲自领教过昙明的做态的,所以,尽管昙明已于受到血的教训之后而改变了态度,陆而却仍然不肯原谅他。 昙明匆匆地走了。 陆面等人也在昙亨、昙元二人的殷勤接待之下,进入贵宾室。 身为阶下囚的毒娘娘上官倩,也算是沾光而暂时成了贵宾。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昙明匆匆赶了回来,含笑道:“诸位久等了。” 陆而问道:“令师怎么说?” 昙明道:“恩师有请老施主和徐小施主。” 朱绮美娇笑道:“谢天谢地!这一关总算打通了,据我记忆所及,先父当年身为封疆大使,请见的人,也好像没这么困难……” 她这张利嘴,仍然不肯饶人。 陆而也附和着笑道:“丫头,令尊当年不过是小小的一省首长,怎能和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相提并论。” 昙明一脸窘态,苦笑道:“二位施主请!” “掌门人请!” 道弘大师闭关的地点,在少林寺后面的一个隐蔽而具有危险的峡谷中。 这是说,外人不易发现,即使被发现了,也不容易进得去。 陆两、徐经纬二人,在少林掌门人的前导之下,自然是轻车熟路,一路上通行无阻。 但在最后一道关卡上,景明却被轮值护法的藏经阁主持昙贞挡驾了。 昙贞先向陆而、徐经纬二人合十为礼之后,才向昙明道:“恩师已传下法旨,请掌门人暂时不要进入。” 昙明苦笑了一下道:“好!我在这儿等。” 昙贞这才向陆而、徐经纬二人含笑说道:“二位施主请!” 陆而道:“大和尚清!” 昙贞道:“贫僧有稽了……” 在昙贞的前导之下,经过一道下临千仞绝涧,长约二十来文的独木桥才进入对岸峭壁之上的一个天然石洞之中。 道弘大师在洞口含笑相迎,陆而抢先笑道:“大和尚,干吗这么客气呀!” 道弘大师笑道:“陆施主大驾光临,贫僧未能远迎,罪过,罪过。” 道弘大师身材高大,白髯垂胸,霜眉盈寸,满面红光,满脸慈祥,令人一见之下,一种亲切之感油然而兴。 因此,随在陆而后面的徐经纬,立即市容长揖道:“晚辈徐经纬,参见老前辈。” 道弘目光炯炯地在徐经纬周身上下打量着,手抚长髯,连连点首道:“好!好!” 接着,又喝然长叹道:“可惜啊!可惜……” 陆而笑道:“才说好,又说可惜,我看大和尚,你是闭关闭出神经病来了吧!” 道弘正容道:“贫僧神经正常得很。” 陆而道:“那你为何说话颠三倒四的?” 道弘道:“我说他好,是由于他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说他可惜是因为他情孽太多,也不是佛门中人。” 陆而道:“反正他不是少林弟子,这些,跟你大和尚不相干呀!” 道弘道:“谁说他不是少林弟子?” 陆而道:“这么说,你已宽恕昙光的罪过,让他重返少林了?” 道弘点点头道:“是的!” 陆而道:“是不是因为这小子方才有功于师门的原因?” 道弘一叹道:“我承认,这也是原因之-……” 陆而朝徐经纬沉声道:“小子,还不叩见师相!” 徐经纬连忙跪了下去,道:“孙儿叩见师相……” 不等他叩下头去,道弘僧袍大袖一拂,一股无形潜劲将徐经纬的身子托了起来道:“孩子,师祖也跟你这位陆前辈一样,不兴这一套!” 陆面笑道:“我跟你才不一样哩!” 道弘一楞道:“此话怎讲?” 陆而道:“他叫你是叫师祖,你猜猜看,他对我是怎么叫法的?” 道弘精目一转道:“我想,如果不是叫你老哥哥,就是叫你胖老哥……” “都不对。” “那他是怎么叫的、’ “干脆得很,他叫我胖子,我叫他小子!” 道弘笑道:“这是你自己为老不尊呀!”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好!咱们到里面再谈。” 陆而道:“你总算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闭关十多年,连人情事故也忘了哩!” 道弘苦笑道:“胖子,留点口德吧!否则,我窖藏多年的一坛猴儿酒,你就没福消受啦!” 陆而呵呵大笑道:“你真不愧是我的老朋友,一下子就击中我的要害!” 道弘却向一旁的昙贞道:“昙贞,顿饭工夫之后,你和掌门人一起到这儿来。” 景贞恭应道:“弟子遵命。” 道弘道:“好!你可以走了。” “是” 目送昙贞飞快地通过那条独木桥,徐经纬禁不住暗道一声:“惭愧!”原来徐经纬方才通过那条独木桥时,不仅提心吊胆,也暗中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仍有余悸。 他念转未毕,只听陆而笑道:“大和尚,你这地方一定是风景绝佳的洞天福地,只可惜现在是夜晚,没法观赏。” 道弘道:“这儿风景的确不错,如果你胖子不嫌简慢,可以在这儿多盘桓几天。” 陆而道:“我胖子天生的劳碌命,没法享受清福,所以,你大和尚的这一番感意,只能心领了吧。” 道弘作肃容状道:“胖兄请!”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天然石洞,却被以人工隔成三个房间,分别为练功室、起居室,和专责伺候的小沙弥的寝室。 道弘将陆而。徐经纬二人带人起居室中,分别就座,小沙弥献上香茗之后,道弘才正餐轻叹道:“胖兄,我很抱歉。” 这位佛门奇人,倒确如陆而所说,并不古板,此刻,与老友欢聚,竟然一如俗家人的口气,连那什么贫憎、施主的字眼都不用了。 陆而笑道:“你大和尚又没什么得罪我,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道弘道:“我指的是昙明不肯替你通报的事。” 陆而道:“昙明不肯给我通报,吃亏的却是你们少林寺的小和尚……” “也不是吃亏,那叫做在劫难逃。” “听你这语气,对这场劫难,好像早有预感?” “不错。 “而且,你也显然早已功德圆满,方才,应该可以亲自出手的了、’“也可以这么说?” “那你为何坐视不管?” “我已说过,这叫做在劫难逃,是天数,我不能逆天行事。” 陆而道:“我最痛恨的就是什么无数、命运之类的胡说八道。 道弘道:‘担事实上,你不能不信,任何人都得受命运的支配。” 陆而道:“大和尚,我不是来跟你谈命运的。” 道弘道:“我知道。” “那么,对于目前的局面,你已知道多少?” “昙明已完全告诉我了,他这个人也就是这点好处,很诚实。” “你对昙明很欣赏?” “当然!否则,我不会让他当掌门人。” “就是欣赏他的诚实?” “是的,比方说,像这次他做错了事,不用我问他,他会自动地,原原本本地向我报告,当然,我也欣赏他的武功成就。” 陆而哼了一声道:“算了吧!别的我不再置评,但他的武功成就,我可实在不敢恭维。” 道弘笑问道:“你是指今宵所发生的事情而言?” 陆而道:“难道还要别的证明吗?身为一派掌门人,连他这个不肯承认的师侯都比不上。” 道弘笑道:“胖子,你这种说法,不觉得太嫌偏激了吗?” “我说的是事实。” “我也不否定这事实,但徐经纬这小子,是不能以常情衡量的。” “此话怎讲?” “这小子除了特佳的资质和秉赋之外,神仪同蕴,肤泛宝光,我断定他必然有过旷代难逢的奇遇。” 陆而禁不住笑道:“大和尚,这一点,我不能不服你。” 道弘手拈长髯,向徐经纬笑道:“小子,将你的奇遇,说给我听听。” “是……” 徐经纬恭应着,随即将他巧取蟹黄珠,和乃师昙光结识以及经陆而指点的经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道弘正容道:“这小子福缘深厚,目前已超过了本门掌门人的成就,稍假时日之后,胖子,你我这些老不死的也赶不上他哩!” 陆而笑道:“那是武林苍生之福,目前,咱们不谈未来。大和尚,我问你,对于眼前的这一场浩劫,你打算如何收拾?” 道弘含笑道:“有你胖子出面主持了,还用得着我多管闲事吗?” 陆而瞪了他一眼道:“你别惹我生气!” “别生气,胖子,我有消气的妙方!” 道弘含笑沉喝一声:“松风,给胖子拿酒来!” 一旁的小沙弥恭应一声,飞奔而去。 陆而绽颜一笑道:“就是方才所说,已经客藏多年的猴儿酒?” 道弘道:“不错,这坛猴儿酒,足足窖藏了十年以上,三年前,武当的玄真子顺道拜访,我都没拿出来,这该算是够交情吧!” 陆而点点头道:“够交情,凭心而论,我也算是受之无愧,不过……” “还有什么不过的?” “咱们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交情归交情,酒归酒,眼前的事,你可不能置身事外。” 道弘苦笑道:“胖子,不是我偷懒,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你有什么苦衷?” “十五年前开始闭关时,已在佛祖面前立下重誓,今生不再开杀戒。” 陆而冷笑道:‘哪没关系,你尽管重开杀戒,一切罪过由我承担,死后你还是可以上西天,由我胖子去进地狱。” 道弘又苦笑一声:“胖子,绕我这一遭吧!” 陆而道:“我本来不想拖你下水,因为,我自信对付一个余泛,还能应付得了,但目前情况不同……” “如何不同法?” “今宵已经证明,一些潜隐多年的牛鬼蛇神,都被余泛勾引出来了,我一个人,如何应付?” 道弘神秘地一笑道:“由我派一个代表来帮助你,怎么样?” “代表?”陆而讶问道:“谁能代表你?” 道弘一指徐经纬道:“就是这小子。” 陆而苦笑道:“这小子虽算是少林弟子,却是由我一手调教出来……” “那么,他有多少分量,你应该最清楚。” “当然!” “他目前和你比,还差多少分量?” “至少还差三成。” “这算不了什么,胖子!”道弘含笑接道:“还记得我方才说过的话吗?” “每一句都记得。” “方才我说过,只要稍假时日,这小子的成就,一定超过你我。” 陆而苦笑道:“可是,那是以后的事呀!” “胖子,你相不相信我?” “当然相信。” “那么,我说短时期内我能使他再增十年面壁之功,并传他一招剑法,是否就可以代表我,做你的主要助手了?” “可以,你所说短时期,究竟是多久?你要明白,人家的弓,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哩!” 道弘注目问道:“你们所获的消息是,他们要在两天之后发动攻势?” 陆而点点头道:“不错,但目前情况略有不同!” “如何不同?” “原先,他们断定我不会管闲事……” “这是说,经过今宵证实你已插手之后,他们可能会重作部署?” “不错,这一来,势必影响他们的行动日期。” 道弘沉思着道:“我希望你能设法延缓他们的行动日期!” “德要延缓多久?” “七天。” 陆而点点头道:‘好!但我要先说明,如果延缓不了七天,而你这个代表不能及时派上用场,我还是要拉你出来的。” 道弘笑了笑道:“好!咱们就这么说。” 陆而笑问道:“对了,大和尚,你那一招剑法,叫什么名称?” 道弘含笑答道:“这是我十五年闭关的心得之一,暂时就叫它为‘惊鸿一剑’!” 陆而向徐经纬笑道:“你小子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天下的便宜都给你检尽啦!” 此时的徐经纬,可只有傻笑的分儿。 一阵冷冽酒香,随松风进入。 只见松风手捧一只足可盛上十斤的白瓷坛,例嘴笑道:“师祖,酒都干了哩!” 道弘笑道:“傻小子,不是干了,是凝结成酒育了呀!” 松风傻笑道:“是的,是结成酒膏了……” 不等他说完,陆而已由他手中将酒坛接过,并笑道:“好酒!傻小子,快去取清水和一只海碗来……” 道弘忙提醒他道:“胖子,可不能醉啊!别忘了你现在是三军统帅。” 陆而笑问道:“你见时听说过逍遥汉陆而喝醉过的?” “可是,目前这酒不寻常。” “算了吧!别再表功了!这固然不错,但该我感谢的对象,可不是你。” “那你要谢谁?” “谢那些辛苦酿酒的猴儿患于,你不是由他们手中偷来的吗?” “看你说得多难听!” “我说的是老实话,不像有些和尚们,”口中在念阿弥陀佛,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去害别人” 道弘苦笑道:“胖子,留点口德吧!” 陆而呵呵大笑道:“不用啦!我逍遥汉陆而已经是绝子绝孙的老光棍,为何要积德?又为谁去积德?” 道弘道:“至少,也该为你自己的舌头着想呀!” 陆而一楞道:“此话怎讲?” “难道你不怕死后人拔舌地狱?” “这些,我根本不用担心,如今坏人太多,十八层地狱中,都已人满为患,就算我自动去报到,也挤不进去了哩……” 他们互相笑渡之时昙贞师兄弟已悄然到达门口。 道弘含笑招呼道:“快进来,不用行礼。” “是!” 昙明、昙贞二人恭应着,缓步而入,松风连忙替他们搬过两张椅子。 徐经纬早已站了起来,等昙明就座之后,立即拜了下去道:“弟子徐经纬,参见掌门师叔!” 原来论排行,昙明还是昙光的师弟,所以徐经纬称他为师叔。 但不等他拜下去,昙明已将他托住,并苦笑道:“贤任免礼,你师祖不喜欢这一套,我这个师叔更是愧不敢当……” 道弘沉声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坐好。” 昙明、徐经纬二人同声恭应:“是。” 道弘向陆而笑道:“胖子,你虽然不是三宝弟子,却也不算外人,我要当着你面前,处理一些家务事,请莫见笑。” 陆而一口灌下一碗刚调理好的猴儿酒,道:“好酒啊!” 道弘神色一整,道:“昙明,你虽然是我的好徒弟,平常我也非常欣赏你,但你这次的错失太大又太多,我也没法周全。” 一顿话锋,又沉声问道:“你知道自己所犯的过失吗?” 昙明正容道:“弟子明白,第一,未能防患未然,事先没察觉敌人阴谋,致使邪恶扩大,国清寺惨遭浩劫,今宵,本寺也几乎不保……” “还有呢?” “对昙光师兄存有偏见,未曾替他洗刷冤屈。” “够了!现在,你该如何自处?” “弟子立即辞去掌门职务,请师尊按律处治。” 道弘沉声道:“好!你们两个听着,从现在起,昙贞暂代掌门职务,昙明暂不处分,但须带罪立功,侯目前这一场浩劫消弭之后,再交由长老会议处置。” 昙明、昙贞同声恭应:“徒儿遵命!” 道弘又道:“从现在起,我要闭关七天,在这七天中,此间不容任何干扰,而且,你们必须接受陆前辈的安排,并成如岑、朱结美二位姑娘。” “是!” “好!你们可以走了!” 第二十九章 迭逢奇缘祸源深 登封,这朴实的小县城,这两天,突然之间,显得热闹起来。 原因是,为了对付少林寺,军旗盟中的精英人物,已陆续地向这儿集中。 当然,表面上和军旗盟分庭抗礼,而实际上却是一家人的,以段裕为首的三花令方面的人,也到了登封。 朴实的小城中,突然增加了数以百计的武林人物,自然会显得热闹起来。 这是登封城东大街上,一幢古老的巨宅,也就是三花令租赁作为临时总舵的所在。 上灯过后不久。 趾高气扬的段裕,脸含微笑,走到一间精舍前,举手在旁门上轻叩了三下。 室内传出武曼卿的语声道:“进来。” 段裕徐徐推开房门,入目所及,那是一间陈设相当讲究的寝室。 武曼卿斜倚在一张雕花大床上,蓬着一头乱发,脸色蜡黄,这短短的三个月当中,似乎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年以上。 床沿上,坐着一个青衣侍女,正在替她轻轻地按摩着。 对于段裕的进入室内,武曼卿视如未见,只是冷笑一声道:“段裕,你干脆杀了我吧!” 段裕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之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太上……” 武曼卿截口怒叱:“闭嘴!”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太上,这称呼倒是很中听的。” 段裕笑道:“事实上,我们上上下下,尊作为太上令主呀!” “也包括在我身上下毒!” “这个请太上谅解,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还有谁能命令你?” “我师父,摇花翁余泛。” “你?你是余泛的徒弟?” “如假包换。” “那么,你跟军旗盟” “我是军旗盟的第一副盟主。” 武曼卿苦笑道:“栽在余泛的手中,我还不算太冤,只是,你们尽可以将我杀掉,却为何要抬我出来作这傀儡太上?” 段裕截口笑道:“因为,必须借重你笼络三花令的人心。” “同时又怕我反叛,所以才在我身上下毒?” “那怎么会哩!天下大定之后,你也是开国元勋之一,到时候,分疆裂土,也一样的有你的份呀!” 武曼卿叹了一声,道:“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已一无所有,一无所求,段裕,如果你能让我有所要求的话,我只要求痛快一死。” 段裕笑了笑道:“太上,对于有用的人才,我们是不会让他轻易而死的。” 武曼卿道:“现在,你已控制了三花令的势力,我已失去利用的价值了。” 段裕道:“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是吗!你说说看?” “第一,你是外神曲圣的女儿,我们控制你,就等于控制着针神曲圣。” “第二呢?” “第二,成如岑、朱绮美二人,现在在少林寺,她们等于是你的师妹!” “你的意思,希望我用师门关系,将她们争取到你们这边来?” “不错。 “哼!你错得太厉害啦!” “此话怎讲?” “你应该明白,她们不耻我的为人,根本没将我当作同门。” 段裕冷笑道:“如果不能争取她们,那你就干脆一宰了事。” “你为何不自己下手?” “由你这位师姊下手,不是更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吗!” 武曼卿居然笑道:“段裕,你又错了!” “是吗?” “你想想看,她们等于是我爹娘的关门徒弟,一身所学,纵然不强过我,至少也不会比我差,你想,我能宰得了她们吗?” 段裕道:“至少,由你去对付他们,比别人要省力得多。” “那可不见得。”武曼卿接道:“现在,说到我爹娘的问题,他们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这情形,你应该明白才对?” 段裕点点头道:“是的,我明白。” 武曼卿笑道:“那你想由控制我来控制我的爹娘,岂非是痴人说梦?” 段裕也笑道:“我的想法可不同。” “你是怎么想法?” “这些,暂时不谈,太上,咱们先谈你的切身问题。” 武曼卿苦笑道:“目前,我只求痛快一死,已谈不上有什么切身问题了。” “你之所以只求痛快一死,是由于受不了那定时发作的剧毒。” “不错。 “如果我设法替你解除那种剧毒,你是否还要求痛快一死呢?” 武曼卿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道:“是的。” 段裕讶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 “太上,俗语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啊!何妨多考虑一下。” 武曼卿沉思了一下,道:“要替我解除剧毒,必然有你的条件!” “当然!” “好!说出来试试看?” 段裕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先解决成如岑、朱绮美那两个丫头。 “解决那两个丫头,就可以替我解除剧毒?” “不错。” “你说得多轻松!” “由你去执行,也决不困难。” 武曼卿注目问道:“看情形,你已有周详计划?” 段花点点头道:“是的!” 接着,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啼咕了一阵子之后,才笑问道:“怎么样?” 武曼卿“晤”了一声道:“办法是不错。” 段裕笑道:“既然你也认为这办法不错,那咱们就决定这么办。” 武曼卿沉思着道:“我要先行了解一下情况。” “是有关哪一方面的?” “双方的情况,我都须要了解。” “我们这边的情况很好办,但他们那边,我知道的却不多。” 一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 “好!”段裕接道:“目前,他们是以逍遥汉陆而为首。” 武曼卿道:“道弘大师是否已启关?” “这个我不知道,但到目前为止,那老和尚还没露过面。” “还有哪些人?” “另外,除了少林寺的和尚之外,还有成如岑、朱绮美、和徐经纬等三人…” “徐经纬那小辈,还够不上算一号人物……” 段裕截口苦笑道:“错了,太上,徐经纬是最令人头痛的一个。” “此话怎讲?” “徐经纬的功力,日长夜大,好像时时都在增进之中。” “是吗?” “当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穷得连进小馆子的钱都没有,饿得可怜兮兮的,在小馆子外面,直咽口水。” “还有呢?” “他也根本不像一个练家子,江湖阅历更是一窍不通。” 武曼卿笑道:“现在,可抖起来了。” “可不是。”段裕苦笑道:“以后,我每次碰上他,武功都比以前精进,前天晚上,居然能和太行双煞杀得难分轩轻……” 武曼卿一惊,道:“有这种事?” 段裕道:“一点都不假,严格说来,如果单打独斗,太行双煞还未必是他的敌手哩! 武曼卿苦笑道:“这简直难以令人相信。” 段裕道:“但这是铁的事实,不由你不相信,而且,我敢断定,不久之前,杀死令郎。 扶桑客和光知君等人的那位神秘人物,也就是他。” 武曼卿眉梢一扬道:“这次,我倒要好好斗斗他!” 段裕笑了笑道:“太上,我要特别提醒你,对徐经纬那小于,可千万个能轻敌。” “我自有分寸。” 武曼卿沉思着问道:“你师父是否也来了?” “还没来,目前,这儿暂时由我负责。” “就是说,你们的盟主也还没来?” “是的。 “九指神驼和太行双煞呢?” ‘那三个老怪物都走了,可能要三五天才能回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现在,你是抖起来了!” 段裕苦笑道:“太上,别说得这么难听,好吗?” 武曼卿道:“我是实话实说。” 段裕眉梢一场道:“太上,你也该明白,我段裕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明白!”武曼卿冷笑道:“但我不能不问你一声,如果陆而趁这空档前来,你如何招架?” 段裕神秘地一笑道:“太上,那自然是兵来将挡呀!” 接着,又自信地一笑道:“同时我也料准他这几天之内不会前来。” 武曼卿挥挥手道:“好!你走吧!在出发之前,我必须调息一下!” 三更已过。 少林寺的里里外外,虽然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但外表上却是一片寂静,也是一片黝黑。 宾馆中,贵宾室中,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那是成如岑。朱绮美等人所住的房间。 人,是最现实的,出家人也不例外。 一向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少林古刹,自从经过了一场血的教训之后,不但立即废除了这项不合理的规定,同时对成如岑等人,也特别地优礼有加起来。 那还透出灯光的房间,也就是成如岑所住的一间,室内并还传出琼琼琴音。 一阵快速脚步声,由远而近。 室内琴音也要然而止,并传出成如岑的语声问道:“谁?” “小僧慧圆。” “什么事?” “回成姑娘,山门外有一位女施主求见。” 室门“呀”然而启,成如岑俏立门口讶问道:“是找我的?” 慧圆合十为礼道:“是的,是请见成姑娘和朱姑娘二位的。” “有没有问过她姓甚名谁?” “问过也不肯说,只说二位姑娘见到她时,自然会认识!” 朱绮美也由另一个房间中探出身来,插口问道:“那女的有多大年纪?” 慧圆道:外表看来,约莫三十多岁。” “她有什么理由要见我们?” “她说,是很重要,也很紧急的事。” “就只有她一个人?” “是的。” 朱绮美向成如岑道:“成姊姊,你守在这儿,让我去瞧瞧。” 成如岑点点头道:“可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 朱绮美到达山门外时,不由一怔,道:“是你?” 原来那求见她们的女人,竟然是曾经辉煌煌赫一时的三花令总令主武曼卿。 武曼卿苦笑道:“你很意外吧?” 朱绮美“晤”了一声道:“不错。” 武曼卿苦笑如故地道:“我自己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朱绮美冷然问道:“总令主深夜光临,有何指教?” 武曼卿道:“此间非谈话之所,如果你信得过我此行未怀恶意,我希望到你的住处后,再作详谈。” 朱绮美道:“即使你怀有恶意,我也不在乎。” 接着,摆手作肃容状道:“请!” 回到朱绮美的房间之后,成如岑也由隔壁走了过来,笑道:“总令主,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的?” 武曼卿苦笑道:“那已经过去了,二位大妹子,不管你们心中如何的鄙视我,请不要再叫我总令主。” 成如岑道:“那该怎么叫法呢?” 武曼卿长叹一声道:“虽然我的爹娘早已不认我这个女儿,但我总算是你们的师姊,是吗?” 成如岑道:“话是不错,但目前,谈这些问题,却不太合适。” 武曼卿苦笑道:“是的,我也明白。” 朱绮美道:“还是先谈你的来意吧!” 武曼卿点点头道:“我也正是这意思……”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忽然变成一片煞白。 成如岑讶问道:“你…你是怎么啦?” 武曼卿颤声道:“我…我身上的毒……又……又发作了……” 成如岑、朱绮美二人闻声讶问道:“是谁在你身上下的毒?” “是段裕!” “段裕也会用毒?” “不!毒药是……唐基……给他的……” “就是四川唐门的老二唐基?” “是……是的……” 武曼卿说出这“是的”二字,似乎用了很大的劲。 只见她身躯颤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 她使劲地挥着手,道:“二位请……暂时出去一下,半…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再谈” 朱绮美问道:“有解药吗?” 武曼卿摇摇头道:“没有半个…时辰之后…自己会好……‘’成如岑、朱绮美二人互望一眼之后,双双默然退了出去,并将房门带拢。 半个时辰之后,武曼卿又恢复了正常。 她目注重行进入室内的成、来二人,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道:“二位大妹子,说句不怕你们见笑的话,对我来说,这是报应,但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朱绮美笑笑道:“过去的不用谈了,还是先说你的来意吧!” 武曼卿点点头道:“二位当已听说过,我已经被尊为太上总令主了?” 朱绮美娇笑道:“百尺竿头,更上一步,可喜可贺呀!” 武曼卿苦笑道:‘可是,我这个太上总令主,事实上却等于是一个阶下囚……” 朱绮美道:“这有点不对吧!” 武曼卿道:“是哪一点不对?” “一个阶下囚,能自由行动到这儿来?” “他们在我身上下了定时发作的剧毒,还有什么顾虑的。” “就是说,你到这儿来,是奉存特别使命?” “是的,只要能完成任务,回去后,他们就给我解药。” 一顿话锋,又轻叹一声道:“但那只是临时性的解药,每天在发作之前服下,可以止痛!” 成如岑禁不住轻叹道:“这手段,倒的确是够狠毒的。” 朱绮美却注目问道:“你此行,负有什么任务?” 武曼卿道:“他们要我伪装因悔恨而投向你们,乘机杀你们两人,尤其是徐经纬。” 朱绮美笑道:“你这一说,还能暗杀我们吗?” 成如岑道:“他们认为你此行,一定能够成功?” 武曼卿道:“在他们的立场,是认为我一定可以成功的,因为,他们已计划好,我到达这儿之后,正是剧毒发作的时间……” “让我们亲眼看到你剧毒发作时的痛苦,相信你的确是因悔恨交进才投诚的?” “不错。 朱绮美接道:“再加上我们的师门的关系,就更会深信不疑了?” 武曼卿点点头道:“是的,他们也正是这么想。”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向我们投诚了?” “当然!否则,我用不着告诉你们。” “可是,这么一来,你这一生,就必须忍受每天剧毒发作之苦。” 武曼卿长叹一声道:“我已说过,这是报应,目前,我已没法顾虑这些了。” 朱绮美正容道:“站在同门的立场,我们欢迎你迷途知返,但目前,我们可不敢轻易相信你的。” 武曼卿幽幽地一叹道:“这一点,我能谅解,如果我站在你们的立场,也一样的不敢相信。” 说着,她已站了起来。 成如岑接问道:“你还要回去?” 武曼卿苦笑道:“我已一无所有,也没有家,我能回哪儿去?” “那么……” “放心,我不会赖在这儿,天地这么大,也不至于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可是,你身中剧毒,每天都要忍受定时发作的痛苦。”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只好认了。” 成如岑沉思着道:“不管你此行是否有诚意,看在咱们同门一场的情分上,我们总该管你尽点力。” 武曼卿一征道:“替我尽点力?” “是的。”成如岑点点头道:“也许我能设法替你解除身上的剧毒。” 武曼卿设问道:“你……是几时学会这一套的?” 成如岑道:“我并未学这一套,但这儿有一位用毒的大行家……” “谁?” “毒娘娘上官倩。” 武曼卿苦笑道:“上官倩还活着,我还以为她和光知君一样,已死于徐经纬手中了哩!” 朱绮美插口道:“成姊姊,你想叫上官倩替她解毒,恐怕行不通。” 成如岑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咱们不妨试试看。” 武曼卿接问道:“上官倩在这儿是怎样的情形?” 成如岑道:“目前也很受礼遇,本来,徐公子带她来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要她在少林掌门人面前说明当年陷害昙光的经过!” 武曼卿截口问道:“她说明了没有?” “没有,她很不合作,不过,目前,这问题已不成问题了。” “此话怎讲?” “因为,少林当局已宽恕了昙光大师的一切。” “……徐经纬的第二个目的又是什么?” 成如岑道:“第二个目的,是要她替昙光大师解除剧毒。” 武曼卿道:“她都一口拒绝了?” “是的。”成如岑道:“徐公子封闭了她的功力,却故意吓她,说是废了她的功力,本意是想以恢复她的功力来交换她的合作的,便她却是一直不肯合作。” 武曼卿沉思了一下道:“且让我亲自跟她谈谈看。” 成如岑点点头,道:“好!咱们不妨死马当作活马医。” 于是,上官倩请了来,成如岑、朱绮美二人却退了出去。 武曼卿和上官清二人单独密谈了将近顿饭工夫,然后武曼卿才扬声说道:二位大妹子,可以进来了。” 人还没进门,朱绮美已抢先问道:“怎么样?” 武曼卿笑道:“一切问题都已解决。” 朱绮美道:“就是说,她已愿意替你解除所中的剧毒?” 武曼卿道:“是的,也包括交出昙光的解药,不过……” “还有条件?” “不是条件,是你们承诺过的,必须先行恢复她的功力。” “可以,但这必须等到七天之后才行。” “为什么?” “因为,封闭功力是徐公子的独门手法,我们可无能为力。” “怎么?徐经纬不在这儿?” 朱绮美不便说徐经纬正在闭关,只好顺着对方的口吻,含含糊糊地“晤”了一声。 上官倩苦笑了一下道:“那就只好等到七天之后再说了。” 武曼卿道:“我可不可以在这儿等呢?” 朱绮美道:“你最好是七天之后再来。” 这等于是在下逐客令,武曼卿只好轻叹一声道:“好!我暂时告辞。” 七天时间,很快过去。令人诧异的是:这七天,竟然过得非常平静很显然,正邪双方都明白,对方不是省油的灯,都在争取时间,暗中加强部署。 这也就是说,这段平静的日子,等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杀劫,正在酝酿之中。 徐经纬准时启关了。 虽然不过是短短的七天工夫,但徐经纬却好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地。 这倒并不是说他像一般武林高手一样,双目神光如电,两太阳穴高高鼓起,而是英华内敛,变成完全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了。 首先向他道贺的是陆而:“小子,恭喜你百尺竿头,又进了一大步。” 徐经纬笑道:“别向我灌迷汤,胖子,最近几天,情况如何?”陆而道:“情况可多哩!先说好的方面,武曼卿已痛改前非,并已劝导上官倩,愿意交出你师父的解药了。” 徐经纬禁不住目光一亮道:“真的?” 陆而瞪了他一眼道:“我胖子几时骗过你!” 徐经纬歉笑道:“算我失言。” 陆而笑道:“我不会计较这些,走吧!七天不见,你那两个小媳妇可等急了哩!” 徐经纬俊睑一红,跟在后面,边走边问道:“胖子你说还有坏情况?” “也说不上坏,不过是增加咱们一些麻烦而已!” “此话怎讲?” “事情很明显,余泛正在四处找帮手,据我所获得的消息,有五个很厉害的东洋武士,最近十天之内,可赶到这儿。” “是跟扶桑客一样的角色?” 陆而道:“都是扶桑客的同门,两个是师叔,三个是师弟,据说,都是倭国方面的顶尖儿武士们,比扶桑客厉害多了。” 徐经纬笑笑道:“但愿如此就好了……” 武曼卿很准时。徐经纬才和陆而回到宾馆,正与成如岑、朱绮美二人谈笑之间,门外已传来一个小沙弥的语声道:“启禀二位姑娘,那位姓武的女施主又来了。” 朱绮美道:“好!劳驾小师父带她来。” “是!” 小沙弥恭应着匆匆离去。 朱绮美却趁这机会,将和武曼卿、上官倩二人谈判的经过,向徐经纬简略地复述了一遍,同时成如岑也将上官清清了过来。 当这段经过快说完时,武曼卿也在小沙弥的陪同之下进入室内。 双方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谈到主题。 双方也都很干脆,徐经纬首先替上官倩解除了被封闭的功力,上官倩也交出了解除昙光身上剧毒的处方。 但这情形,却使徐经纬一怔道:“没有现成解药?” “是的!” 上官倩道:“即使有现成解药,你也可能会怀疑它是毒药,所以,临时去药铺配解药,是最好的办法。” 不等徐经纬接腔,又立即接道:“你该看得出来,处方上的几味药,都很普通,即使是最小的药铺也可以配齐,而且,即使是稍诸药理的人,也知道这不是毒药,所以,你可以放心使用。 徐经纬晤了一声道:“设想倒是很周到,只是……” 上官倩道:“如果这解药没效,可以任凭处置。” 徐经纬道:“我本来不应该这么怀疑你们,但俗语说得好,知人却面不知心,何况,这关系我师父的生死,所以,我不得不特别慎重一点。” 武曼卿道:‘你用不着多加解释,我们都不怪你。” “可是。”徐经纬接道:“既然留下来作人质,我可必须封闭你们的功力。” 武曼卿苦笑道:“不要紧,你尽管下手。” 徐经纬道:“那么,请恕我放肆了……” 他毫不客气地,扬指凌空连点,将武曼卿、上官倩二人的功力封闭住,上官倩注目问道:“徐公子,你打算几时替你师父送解药去?” 徐经纬不加思索地道:“等这儿事了之后。” 武曼卿道:“这么一来,令师可得多受半个月以上的煎熬。”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他老人家多年的痛苦都挨过了,再挨几天也算不了什么!” “但这多挨的几天,是可避免的。” “此话怎讲?” 武曼卿却反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军旗盟会在这几天发动攻势?” “唔……” “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尽管先替令师送解药去,我保证十天之内,他们决不会发动攻势。” 徐经纬没接腔,却用目光在对方脸上划了一个问号。 武曼卿加以补充道:“据我所知,他们还有大批助手尤未赶来。” 徐经纬道:“你是说,他们的助手,必须还有十来天才能到齐?” 武曼卿点点头道:“不错。” 一直静听着的陆而插口道:“这消息倒是实在的。” “那么。”徐经纬接着笑道:“你胖子也赞成我先给我师父送解药去。” 陆而道:“是的,快马加鞭,五天足够来回了,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增加一个得力的助手。” 徐经纬兴奋地点点头道:“好!我马上动身!” 两天后的黄昏,徐经纬又回到他和昙光大师邂逅的那个海边的天然石洞刚。 两边天际,晚霞似锦。 海面上,一波跟着一波的浪花在翻腾着。 天空中,有着两只海鸥在滑翔着。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那么样和。 可是,徐经纬的心中,却有如海涛一样地,在汹涌着,翻腾着。 人的际遇,是多么不可思议。 当徐经纬当初因逃避敌人的追杀,和昙光巧遇时的情景,是多么狼狈。 曾几何时,他已迭膺奇遇,成了当代武林中极少数的顶尖儿人物之一,但那最初将他引上幸福之路的昙光大师,却仍然在这阴暗而又潮湿的天然石洞之中,受到那定时发作的剧毒的煎熬。 此情此景,怎不教他一时之间,为之百感交集哩! 他默然良久,终于快步奔入洞内,井边走边大声嚷道:“师父,师父,徒儿回来啦!” 一阵沉重得有如牛喘的喘息声,打断了他的兴奋,也打断了他的话声。 原来洞中的昙光,正是剧毒发作之际,因而他一下子愣住了。 须知此刻的徐经纬,一身成就,已超越了武林三尊。 因此,尽管石洞中阴暗得很,他却能清晰地看到,曼光大师脸色白里透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c 昙光当然也看到了徐经纬,他强忍着无边痛苦,连连挥手道:“快出去……待会再来……” 徐经纬连忙道:“不!师父,我已取得解药……” “哪儿来的解药?” “师父,先解除剧毒之后,我再慢慢告诉您……” 说着,他不由分说,已取出配好的药丸,给昙光喂了下去。 而且,立即右掌贴上乃师背后的“灵台”大穴,以本身真力,助长乃师体内药力的发挥。 毒娘娘上官倩所开的处方调制的药丸,倒真是很有效。 不到袋烟工夫,昙光的痛苦已由逐渐减轻而完全消失无踪。 当徐经纬将别后经过,以及目前的江湖情况详细地说明之后,景光却深长地一叹道: “孩子,我这个徒拥虚名的师父,算是生爱你的了。” 徐经纬正容道:“师父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没有您,徒儿不会有今天。” 昙光苦笑道:“话是不错,但严格说来,一切都得归功于你的福绕深厚才对。” 不等他接腔,又立即接问道:“孩子,你还马上要赶回嵩山去?” 徐经纬点点头道:“是的。” 是光道:“那么,我不耽搁你了,你立即启程吧!” 徐经纬道:“我想跟师父一起走。” 昙光笑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师父在中途发生意外……”徐经纬连忙道: “不!师父,我的意思,是想请师父趁机多指点一些本门武学。” 昙光笑道:“傻小子,不要在师父面前来这一套,你已毋须我指点,我也不必要你来照顾,你该明白,这些年来,我的功夫并未放下,任何情况之下,我自信有力量足以自保。” 徐经纬讪然一笑道:“师父……” 昙光道:“别说了,快点走吧!如果由于你的行程延迟,再使本门发生意外,那我就罪孽深重啦!” 徐经纬只好站了起来道:“那么,师父几时动身?” 昙光沉思了一下道:“我也会很快赶去。” 破晓时分。 兼程急赶的徐经纬,已进入闽赣交界处的武夷山山区。 对一个仆仆风尘的旅人来说,目前这晨光,已经是够早的了。 但俗语说得好: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此时此地,居然还有比徐经纬更早的人。 晓色迷蒙中,只见山径旁居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依偎着,喝喝细语。 那是军旗盟的第一副盟主段裕,和四川唐门的八小姐飞红袖唐英。 唐英和段裕在一起,本不足为奇,但此时此地,不期而遇,可就太不寻常了。 因为,据徐经纬所知,段裕正在登封坐镇,策划突击少林寺的事宜,他要和唐英亲热,随时随地都可以,怎会于这“军书旁午”之际,迢迢千里地跑到这武夷山的山区中来?这情形,固然使徐经纬纳闷,同样地,段裕和唐英二人也殊感惊讶。 由于他们双方都是艺高人胆大,并未掩饰本来面目,因而触目之下,双方都是一目了然。 徐经纬“咦”了一声,一勒马恒,停了下来。 段裕一征之下,冷然一笑道:“徐经纬,对你我来说,似乎天地太狭小了一点” 徐经纬端坐马上,淡然一笑道:“是啊!我也有此同感。” 段裕徐徐站了起来,道:“听说你的功力,日长夜大,今宵,啊不!现在已经天亮了,应该说是今天才对,今天,我要好好的称称你的斤两。” “在下舍命奉陪。” “希望莫使我失望,” “保证不会。” 说话间,徐经纬已飘身下马,像一片落叶似地,飘落段裕身前丈远。 唐英忽然插口道:“不!裕哥,让我来!” 紧接着,厉叱一声:“姓徐的,还我妹妹的命来!” 她话出招随,厉叱声中,已手挥长剑,向徐经纬飞扑过来。 徐经纬一面飞身闪避,一面沉声叱道:“唐英,你疯了!” “少废话!”唐英一面厉叱着,一面飞身进扑,刹时之间,已攻出五剑。 徐经纬一面闪避,一面沉声问道:‘你认为唐宁是我杀的?” 唐英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杀了人,为何不敢承认!” 徐经纬大袖一拂,怒叱一声:“闪开!” 一股无形潜力,将形同疯虎的唐英,逼得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下来。 徐经纬沉喝一声:“唐英,咱们话说清楚再打。” 唐英厉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问你,是不是段裕告诉你,唐宁是被我杀死的?” “不错。 徐经纬扭头向段裕冷笑道:“段裕,我不在乎背黑锅!” 段格截口笑道:“你毋须替我背黑锅。” 徐经纬一怔道:“这是说,你已承认,唐宁是你杀死的了?” “本来就是我杀的呀!” “那你为何要在唐英面前说是我杀的?” “我如果不这么说,怎能教这娇媚如花的美人儿,自动地投怀送抱哩!” 徐经纬怒声道:“段裕,你好卑鄙的手段!” 段裕漫应道:“是吗!我却一点也不觉得!” 徐经纬沉声道:“唐英,现在,你该明白事实真相了!” 他边说边扭头向唐英瞧去,只见唐英俏脸煞白,娇躯颤抖着,摇摇欲倒。 他连忙纵落她身边,将她扶住,并沉声道:“唐英,冷静一点!” 段裕邪笑道:“徐经纬,现在,我把她移交给你了,虽然已是残花败柳,玩起来,却是很够意思的!” 唐英忽然挣脱徐经纬的扶持,挥剑向段裕扑了过去,并厉声道:“贼子!姑奶奶跟你拼了……” 唐英自然奈何不了段裕。 只见段裕轻轻一闪,已避了开去,并呵呵大笑道:“唐英,你我拼命的日子已过去了,还是留点精神,跟徐经纬到床上去拼吧!” 徐经纬厉声道:“段裕,你究竟是人还是畜牲!” 段裕邪笑道:“人和畜牲,有多大分别呢……哟哟……唐英,一夜夫妻百日思,你真这么忍心呀,要杀死我吗?” 说话之间,他又避过了唐英的三次抢攻。 徐经纬一把将唐莫拉住,沉喝一声:‘清英,让我来!” 他一手拉开唐英,右手已“刷”地一剑,向段裕斜劈过去。 真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徐经纬虽然是那么随手一封,却迫得段裕接连使出三个身法才算是避了开去。 段裕脸色一变之间,徐经纬却是身随剑进,第二剑又闪电劈出。 段裕一面还击,一面冷笑道:“谁还怕了你不成!” 徐经纬也冷笑道:“我不要你怕,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今天是作恶贯满盈的日子,我决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儿!” “刷,刷,刷!” 一连三剑,将段裕迫退八尺之外。如果是在徐经纬闭关深造之前,这两个年轻高手,还有得较量的。 但目前,相形之下,段裕可实在差了一大段距离。 他不但被逼得连连后退,脸色也显得无比凝重起来。 徐经纬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赶快使出来呀!” 段裕色厉内在地道:“徐经纬,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哩!” 徐经纬道:“我敢夸句海口,你死定了!” 段裕道:“咱们骑驴着唱本,走着瞧吧!” 唐英忽然插口道:“徐公子,快点宰了这小狗,他请的帮手快来了。” 徐经纬笑道:“唐英,本来我是准备要他十招之内溅血横尸,既然他请了帮手,倒要让他多活一会儿了。” 唐英讶问道:“为什么?” 徐经纬道:“不为什么,只是要他死得口服心服。” “不行!那两个牛鼻子武功很高。” “武功很高,才够意思呀!” 说着,他居然停止进攻,并向段裕笑问道:“你说是吗?” 被迫得已失去还手之力的段裕,获得这喘息的机会,自是求之不得。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清气,使自己的呼吸略为缓和,才冷笑道:“希望你不后悔。” 徐经纬道:“别说废话,我问你,那两个牛鼻子是什么人?” “见了面,自然会知道。” “不能先告诉我?” “先告诉你,如果将你吓跑了,那多遗憾。” 徐经纬轩眉笑道:“段裕,你该明白,即使是你那老混蛋师父前来,也吓不倒我。” 段裕漫应道:“但愿如此。” 唐英插口道:“徐公子,我知道那两个牛鼻子的来历。” 徐经纬道:“好!你说说看。” 唐英道:“那是武当派的两个叛徒,论辈分,不在武林三尊之下。” 段裕接道:“武功也不下于武林三尊……” 唐英道:“所以,我要你先宰了这小狗!” 段裕笑道:“现在已来不及啦!” 徐经纬冷笑道:“段裕,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决定要杀的人,没人能保得了……” 他也明知道后面有人来了,却是故装不曾察觉似地,头也不回地侃侃而谈。 只听后面十多文外,微风飒然,并传出一声苍劲的佛号道:“无量寿佛!施主年纪轻轻,这口气可实在不小。” 徐经纬应声接道:“手底下更不含糊。” 随着话声,他已徐徐地转过身来,冷眼向对方打量着。 初升的朝阳照耀之下,距他文多远外,并排站着一高一矮,两个须发全白的老道。 这两个老道,除了高矮不同之外,却有很多相似之处。 两人都是须眉全白,脸色红润,双目开合之间,神光如电。 两人都穿着古铜色的道袍,佩着一支古色斑斓的长剑。 妙的是两人都以左手抚着长须,那只手莹白如玉,指甲足有二寸以上。 当然,他们两人也都目光炯炯地,在徐经纬的周身上下扫视着。 双方相互打量了少顷之后,高的一个向矮的一个笑道:“这年轻人的这副狂劲,倒有点咱们年轻时候的味道。” 矮的一个也拍须笑道:“是啊!可惜,看这样子,恐怕会叫我们失望。” 高的一个道:“此话怎讲?” 矮的一个道:“你没看到他的外表,不是平凡得很吗!” 高的一个道:“也许他已练到了反朴归真的境界了哩!” 他的话虽然说得好听,但脸上却是一脸的轻视和嘲弄神色。 矮的一个没看到同伴的神色,因而吟了一声道:“你呀!是越老越糊涂了!” 高的一个笑问道:“我哪一点糊涂了?” “我问你,你我隐居在这儿,有多久了、’ “快有一个甲子了吧!” “你自信已练到了反朴归真的境界吗?” “没有啊!” 矮的一个冷笑道:“那么,我问你,咱们已有将近一个甲子的修为,都没练到反朴归真的境界,目前这小子,充其量不过二十多岁,就算是在他祖母的肚皮中就开始练武,也不可能练到反朴归真的境界呀!” 高的一个笑道:“你瞧你,我不过是说着玩玩,怎么认真起来了。” 这时,段裕走近他们身前。 悄声暗咕了一阵子,只见那高的一个讶问道:“这小子就是徐经纬?” 徐经纬含笑道:“徐经纬就是我。” 那高的一个道:“你就是昙光的徒弟?” 徐经纬傲然点首道:“不错。” “你知道我们是谁、’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我偏要你知道不可!” “行!那你就报上名来!” 那两个老道,本来红润的老脸,气得变成一片铁青,垂胸银髯也无风自动。 徐经纬笑道:“老道,气坏了身体可不划算啊!” 那矮的一个怒声道:“小子,以前你师父在咱们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 徐经纬正容问道:“二位认识我师父?” 那高的一位抢先怒叱道:“你师父是什么东西!咱们不认识!” 徐经纬脸色一变,冷笑道:“不认识,那是再好没有了,否则,我还不好意思放手宰你们哩!” 高的一个怒极之下,反而笑问道:“你……你要宰我们?” “不错。” “凭什么?” “凭我这腰间的三尺青锋。” “你知道我们为何重行出山吗?” 徐经纬冷然接道:“我虽然不知道,但可以猜得到。” 那矮的一个倒是沉住气了,他以手式制止他的同伴说话,他自己却淡然一笑道:“说说看。” 徐经纬冷冷地一吟道:“还不是受了余泛的邀请,前去送死的。” “还有吗?” “听你们方才的口气,也可能是为了对付我而来。” 那矮的一个笑道:“你猜对了,今天在这儿狭路相逢,倒可以省去咱们一番跋涉之势。” 那高的一个道:“听说你小子很了不起,是当代武林中少见的高手。” 那矮的一个道:“可是,见面不似闻名,你小子看来令人失望。” 徐经纬笑道:“老道,别以貌取人,你们俩何妨先行联手一试?” “联手一试?” 那矮老道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扭头向高的一个问道:“他是这么说的吗?” 徐经纬抢先道:“不错。” 那矮的一个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徐经纬道:“方才我已说过,你们是谁我没兴趣想知道,不过你们一定要自我炫耀一番,我也不反对。” 那矮的一个道:“好!你听好了,我老人家法号一心,站在我身边的,是我师弟一德。” 徐经纬飞快地接道:“没听说过。” 他说的本是实在话,因为他对于武林中的一切,太陌生了。 但这句话听在对方耳中,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因而对方两人脸色齐都一变之下,仍由一心冷笑着接道:“现在,你已听到了。” 一德接口道:“论辈分,现任武当掌教该叫我们师叔,你的师祖道弘和尚,也恭恭敬敬地称我们为道兄。” 徐经纬正容道:“如此说来,二位可真算是年高德望,只是,以二位的身份地位,怎会替余泛那种人去助阵呢?” 一心抢先答道:“因为他是我们最要好的朋友。” 徐经纬道:“二位是名门正派中人,怎会和余泛那种人订交的?” 一心冷笑道:“名门正派又怎样?告诉你小子,我们跟你师父昙光一样,早已被逐出武当门墙了。” 徐经纬“哦”了一声,道:“所以,二位就自甘堕落,甘心与邪恶为伍了!” 一心怒叱一声:“住嘴!” 徐经纬笑道:“行!咱们废话已经说得太多,还是在艺业上一较雌雄吧!” 说完,已“铬”他一声,首先亮出长到。 那是一枝长约三尺七八,澄如秋水,剑叶上隐隐透着一条龙形图案的宝剑。 一德首先目光一亮,道:“白龙剑!” 徐经纬点点头道:“你很有点眼力。” 一心道:“那是你师祖当年行道江湖时的兵刃,所以,我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徐经纬手中的白龙宝剑,是这次闭关期间,才由道弘大师赠给他的。 道弘并特别交代过,白龙剑煞气特重,出必伤人,如非必要,不可轻易使用。 由于目前这两个老道非等闲人物,又是余泛那老魔头的好朋友,而且此行又是冲着他徐经纬而来。 试想,此等场合不使用,还有什么场合更适合于使用的哩! 剑是亮出来了,但由于对方一眼就能认出它的来历,却使他有点忐忑不安。 因此,他犹豫了一下才注目问道:“如果二位道长跟我师祖也是朋友,我希望二位能……能……” 他“能’了半天,却是接不下去。 一心哼了一声道:“有屁快放!” 徐经纬毅然接道:“希望二位退出这一场纷争,以免伤了和气。” 一心冷笑道:“放心!像你师祖那样的正派人物,不会有我们这样的朋友。” 徐经纬道:“经你这一说明,我倒是真的放心了。” 一心又冷笑一声,道:“那你还不进招?” 徐经纬道:“我等着你们两位联手哩!” 一心道:“只要你能先接下我三招,咱们自然会联手。” 说完,也“铬”他一声,亮出一支奇特的宝剑来。 那宝剑色呈紫金,长约三尺,但剑身却比一般长剑宽大一倍以上。 一旁的唐英人目之下,忙道:“徐公子当心!这也是一支罕见的宝剑。” 一心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此剑的来历?” 唐英点点头道:“是的,此刻名和合金剑,应该是雌雄两支!” 一心笑道:“不错,另一支在我师弟手中。” 唐英目注徐经纬道:“徐公子,和合金剑的锋利,不在白龙剑之下,你要多加小心。” 徐经纬道:“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一心沉喝一声,道:“小子,准备好没有?” 徐经纬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尽管进招……” 寒芒一闪,一道金虹向着徐经纬横扫过来。 徐经纬挥刻相迎,“铬”地一声,两技宝剑已粘在一起。 由于双方使的都是宝剑,如果以剥刃相向,可能双方的宝剑都会受损。 同时,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徐经纬又不甘示弱而闪避,所以才以剑叶互贴,较上了内力。 徐经纬此举,对一心来说,固然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却也是他所欢迎的。 试想,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要跟他这个已有一甲子修为的人较量内力,岂非是自讨苦吃吗? 但事实上,一心虽然感到高兴,暗中却也同时感到震惊。 因为,他方才这一招横扫,虽然是试探性质,却也用上了六成真力,但双方长剑相触之下,他并未占到丝毫便宜。 尽管一心不知道对方已用上多少真力,但以对方的年龄来说,即使是已用上十成真力,而这结果,也足以教他震惊的了。 一心脸色微微一变,手上的真力已由六成而增加到七成、八成。但徐经纬状如未觉,两支互相粘贴着的宝剑,也纹风未动。 这也就是说,一心增加的两成其力,徐经纬是满不在乎地承受了。 一心一横心,手上真力猛然加到十成。 这回,徐经纬有了反应,但那反应却是轻微得很,不过是手中长剑微微震动了一下而已。 这情形,不但使一心感到惊上加惊,而且额头上也沁出了冷汗。 因为,他如果竭尽所能,还可以增加两成真力,但那样一来,当对方反击时,就连一丝回旋的余力也没有了。 而事实上,他目前用上十成真力,已经是冒着很大的危险了,此情此景之下,只要徐经纬一反击,他至少也得受伤。 但徐经纬并未反击,只是注目问道:“是否还要增加其力?” 一心漠然地道:“不必了。” 徐经纬道:“凭这两下子,是否可以抵得上接下你三招呢?” 一心已点点头道:“可以。” 徐经纬一面徐徐地卸除剑上的其力,一面笑道:“那么,二位可以一齐上了。” “了”字声中,粘贴着的长剑已经分开,徐经纬长剑一挑,创尖上冒出尺许长的剑芒,徐徐地逼向一心前胸,并朗笑一声,道:“二位别客气呀!” 一心沉喝一声:“师弟,咱们联手上!” 话声中,他身形一闪,挥创横轨,一德也配合得恰到好处,两柄长剑一齐冒出尺许长的剑芒来,向徐经纬的长剑斩落 当然,为免自己的宝剑受损,他们是以剑芒斩向对方的剑芒。 而且,一起手就算是以两人之力联手相搏了。 只听一声裂帛暴响过处,一心一德的长剑,就像是斩在什么弓弦上面似地,一下子弹了回来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一心一德的长剑一被弹起,一道白色精虹陡地伸展,像游龙夭矫似地,一下子将一心一德二人圈入绵密而又奇幻无比的创幕之中。 在旁观的唐英、段裕二人眼中,已分辨不出人影,只见一白二金三道寒芒,在电疾地闪动着。 不过,尽管他们分辨不出人影,却已断定是徐经纬占了绝对的上风。 因为,那道白虹比两道金虹要长出一倍有奇,而且那两道金虹也一直在后退之中。 他们搏斗的地方,是山径旁的一个斜坡,影响所及,只见周围五丈以外的林木,为之枝叶纷飞,远在十文之外观战的唐英、段裕二人,也但觉寒气侵肌,有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约莫袋烟工夫,一心一德两人已被扭退七八丈之外,退到一片密林旁边了。 在劲风锐啸、残技断叶纷飞之中,传出徐经纬的朗笑道:“二位,有什么看家本领,赶快使出来,否则,可没机会了哩!” 他的话声未落,背后却传出一声苍劲沉喝道:“徒儿不得无礼!” 闻声知人,徐经纬已知道是乃师昙光大师到了。 他连忙虚晃一招,倒飞五丈之外。 几乎在这同时,又响起一声佛号,道:“二位道长别来无恙?” 景光已恢复了出家人的本色,多年末理的齐肩乱发,已别得精光,身上也换上了整洁的月白僧衣,配合着那垂胸的白色长髯,显得法相庄严。 当徐经纬纵离战圈时,昙光正向着一心一德合十为礼。 一心一德满头满脸的汗珠,满脸的尴尬神色,一面还礼,一面由一心答话道:“托福,托福,如非作大和尚未得及时,咱们的脑袋已和肩膀分家了哩!” 徐经纬目注乃师苦笑道:“师父,您要是和徒儿同行,又怎会有这种误会。” 一心抢先苦笑道:“这样也好,让我们这两个坐并观天的老不死,知道目前的江湖是年轻人的了。” 昙光含笑叱道:“经纬,还不向两位老前辈郑重赔礼!” “是!” 徐经纬向一心一德二人抱拳长揖,道:“二位老前辈在上,晚辈这厢有礼了。” 一心一德二人连连摇手,苦笑道:“免了,免了,不敢当,不敢当。” 徐经纬含笑道:“如果二位前辈方才说明是家师的好朋友,那就可以省掉!” 一心截口笑道:“小子,我们并没怪你……” 一德也苦笑道:“要怪也只能怪咱们自己太糊涂,误信奸人之言。” 徐经纬也讪然一笑道:“我也知道,方才我的态度太过狂做了。” 一心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了……晦!景光,你这位高徒,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昙光长叹一声道:如二位有所不知,这小子福缘深厚,迭经奇遇,才有这超人的成就,其实,我这个师父,不过是挂个名义而已。” 一心道:“能否清道其详?” 昙光道:“说来话长,且到二位的住处再说吧!二位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前来拜访二位的呀。” “慎的?” “其实,应该说是前来投奔二位才对。” “有理由吗”’ “当然有。咱们都是被逐出门墙的人,同病相怜,此其一。” “第二呢?” “第二,武夷山中,多的是洞天福地,这些年来,我在那又暗又湿的山洞中受够了活罪,找个舒服一点的地方,补偿一下子。” 一心笑问道:“昙光,你说的都是由衷之言?” 昙光正容点首道:“字字由衷。” 一心呵呵一笑道:“好!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昙光含笑道:“请二位道长带路!” 徐经纬忙道:“师父,您不去少林?” 昙光苦笑道:“我还去少林干嘛?” 不等乃徒接腔,又正容说道:“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了,你已有了非凡的成就,我这个挂名师父,没别的给你,只有一句老生常谈的临别赠言,记着:满招损,谦受益……” 他挥挥手,又接上一句:“走吧!” 目送乃师和一心一德二人的身形消失于莽莽丛林之中后,徐经纬禁不佳百感交集地长叹了一声。 他徐徐地转过身来,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原来这时的山径旁,已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自乃师出现之后,他就没分神注意到旁人,现在,现场中已只有他一个人,这也就是说,唐英和段裕二人也早已离去了。 段裕的悄然溜走,不足为奇,因为,任何人站在段裕的立场,在眼看一心一德不是徐经纬的对手时,都不会呆在那儿等死的。 令他诧讶,也使他深感不安的,却是唐英。 他心中明白,目前的唐英决不会再自动跟段裕在一起的。 那么,最合理的解释是:段裕已于方才他们分神之际,摔然出手,将唐英劫持走了。 兴念及此,他不加考虑地,立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说来也算是徐经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才使得段裕这只煮熟了的鸭子又飞了去。 其实也难怪,任何人处于徐经纬当时的环境,也不会去注意那不堪一台的段裕的。 于是,段裕不但等于是鬼门关上抢回了性命,也出其不意,将唐英制住并带走了。 当然,他劫持唐英的目的,是准备万一被徐经纬发觉或追上时,作为人质,以便脱身的。 他为了怕惊动徐经纬等人,自然不敢再骑马,同时,为了争取时间,脱离险境,得手之后,也自然是尽展脚程,拼命急赶。 第三十章 情侠情女大团圆 虽然带着一个唐英,难免增加累赘,但为万一之需,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因此,当徐经纬开始追赶时,段带已到达约莫二十里外的一个小村落中。 那是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山区村落,由于这儿是交通要冲,因而十来户人家中,却有六家小馆子,供来往行旅打尖之用。 段裕虽然艺高人胆大,但大白天,肩上抗着一个大美人,进入山村中,毕竟太过招摇,因此,他在进入山村之前,已将唐英的穴道解开,却又临时封闭她的功力,并警告说:“唐英,你是聪明人,我不多说一句话,你必须乖一点广唐英冷笑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段裕邪笑道:“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绝对舍不得杀你。” 唐英又冷笑一声:“你如果想利用我作为摆脱徐经纬的盾牌,这算盘可打错了!” 段裕被对方一口道破心事,不由尴尬地一笑道:“你认为徐经纬还能追上我们?” 唐英道:“你应该心中有数,最多半个时辰之内,他一定追上来。” 段裕笑道:“闲话少说,咱们充填饱肚皮再作计议……” 他们边走边谈,已进入那小村落中。 段裕目光一扫之下,禁不住欢呼一声道:“妙极了,这儿还有现成的马匹,正好借用一下!” 唐英冷笑道:“当心那是你的冤家对头!” 段裕笑道:“唐英,我有多少分量,你最是清楚不过,够资格作我对头的人并不多!” 唐英披唇一晒道:“像徐经纬呢?” 段裕苦笑道:“徐经纬的确是我的大对头,但你也该明白,像他那样的人,武林中并不多见。” 段裕是聪明人也是疑心最重的人,此时此地,别说是唐英已经提醒过他,即使后英不提醒他时,他也不会那么冒失的。 因此,他紧接着又向唐英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将马牵过来!” 说完,也不等唐英的反应,立即独自向前走去。 目前的唐英,功力被封闭,已形同平常人,因而段裕很放心,不怕她乘机开溜。 由于视界角度关系,最初段裕只看到一匹马的臀部,当他走近时,才看到那是六匹神骏的黄骠健马。 他犹豫了一下,才故装漫不经心地,走向控马的地方,并举目扫向三丈外的小店中。 这一瞧,可使他大喜过望地,禁不住欢呼一声:“邹兄,真是巧极啦!” 原来小店中正在狠吞虎咽地进餐的,一共是六个人,其中赫然有邹不鸣在内。 邹不鸣是五船帮的三船主,如今也是军旗盟的副盟主之一。 由于邹不鸣精通倭寇语言,凡是跟倭奴打交道的事,都由他负责。 而目倭奴高手扶桑客丧命于徐经纬之手后,向倭奴方面援兵的,也是邹不鸣。 段裕身为军旗盟的第一副盟主,这些事情,都是由他策划,尽管他对于那另外五个并不认识,却可以想到,那一定是邹不呜请来的倭奴高手。 试想:对目前的段裕而言,还有什么事情比目前这一发现更使他高兴的呢! 邹不鸣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他们的第一副盟主,一愣之下,连忙咽下满口的食物,含笑起身道:“五弟来得正好,来,我给你们介绍!” 段裕曾经是五帮主,所以,尽管目前段裕的地位已在邹不鸣之上,但邹不鸣为了套交情,还是称之为五弟。 经过一番客套之后,段裕已明白了那五个倭奴的身份。 其中两个五旬左右的老者,是扶桑客的师叔,一个叫山口二郎,一个叫田中角牛。 另外三个三十来岁的壮年人,则都是扶桑客的同门师弟,分别叫大平贞夫、井口原二、武田信夫。 这五个,都是倭奴中的一流高手。 当然,此刻他们都已换上中国服装,也都能说得一口颇为流利的中国语。 当他们听说杀死扶桑客的徐经纬即将赶来时,一个个面露杀机,跃跃欲试。 站在段裕的立场,他固然不会将他自己那丢人现眼的遭遇说出,但却不会放弃这坐山观虎斗的机会。 因此,他除了极力夸张徐经纬的武功高强之外,还特别强调除经纬对倭奴的仇视和轻蔑。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也算是宽心大放了。 他估计,徐经纬绝难逃过他们七人的联手,而五个倭奴中,至少将有三个会死在徐经纬的手中。 这是一石二鸟的巧计,既可杀掉徐经纬这个超级强敌,又可消除倭奴的实力,省得将来军旗盟成功之后,再多费手脚去对付倭奴。 因此,当他达到目的之后,才含笑说道:“好,就决定这么办,咱们立刻启程,在前面找一个适当的地点,以逸待劳。” 山口二郎讶问道:“为什么不在这儿动手?” 段裕道:“山口兄有所不知,这儿地势开阔,又有居民,有很多不方便之处。” 邹不鸣接口道:“所以,必须找一个有利于咱们的险要所在,出其不意加以狙击,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段裕又立即接道:“同时还可以避免咱们这边的无谓伤亡。” 山口二郎点点头道:“道理是不错,只是,二位未免将那姓徐的估计太高了。” 段裕正容道:“徐经纬的确是一个少见的一流高手,不过,我敢断定,在山口兄等五位面前,他今天是死定了!” 山口二郎站了起来,道:“好!那么,咱们就快点走吧广这时的段裕,才想起了唐英,忙道:“我外面还有一个朋友,先去招呼一8。” 他边走边向小店吩咐:“伙计,给我准备干粮和卤菜,我们要带到路上去吃。” 店小二恭应道:“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段裕匆匆走到外面,却不见了唐英的影子。 他问向附近的人,问不出名堂来,飞快地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毫无迹象,不由蹩眉苦笑着自语道:“奇怪……” 邹不鸣已当先走了过来,讶问道:“什么奇怪呀?” 段裕苦笑道:“唐英丢了。” “你要招呼的朋友就是唐英?” “不错。” “那么大一个人,怎会丢掉?” “邹兄有所不知,这臭婊子已有异心,所以,我封闭了她的功力。” 邹不鸣笑道:“既然封闭了她的功力,谅她也走不了多远。” 段裕道:“话是不错,但如果她躲入这附近的丛林中,搜寻起来,可就麻烦了。” 邹不鸣道:“算了,五弟,漂亮的女人到处都有,何必为一个已经变心的女人烦神哩!” 段裕之所以劫持唐英,不过是为了万一被徐经纬追上时,作为脱身的盾牌。 此刻,时过境迁,唐英已失去作用,因此,他也不打算再去寻找,而洒脱地一笑道: “好!算了,咱们办正事要紧……” 段裕那一行人走了。 唐英却由三丈外一个牛棚中钻了出来。 这是唐英的聪明之处,她知道,自己功力被封闭,想逃,绝对进不远。 同时,他也断定,段裕绝对不会想到她就躲在附近的牛棚中。 而事实上,她这一大胆的冒险,也的确是成功了。 她拍掉身上的灰尘,很大方地走进方才邹不鸣等人进餐的小馆子,掏出一些碎银,买了些卤菜和馒头,匆匆地向原路折返,就在小村落外一箭远处道旁的丛林中躲了起来,一面慢慢进食,一面窥探着官道上的来往的行人。 毋须赘言,她是在等徐经纬。 照时间推算,她断定徐经纬等人,必然在正午之前到达这儿。 她的一个馒头还没吃完,来路上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已由远而近。 这情形,自然使得她精神为之一振。 但造化小儿似乎有意跟他为难,来的不是她所期待的徐经纬,而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她的二哥唐基,另一骑上却是五船帮的四船主黑海蛇娘邱真珠。 唐英像见到了鬼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也幸亏唐基、邱真珠二人,一路上谈笑甚欢,没注意到路旁有人窥探,否则可就麻烦了。 因为,唐基狼子野心,为了觊觎掌门职位,不惜对自己的同胞手足迭加残杀,唐英、唐宁二人已不止一次吃过他这位二哥的大亏。 如今,唐宁已死了,虽然唐宁是死在段裕之手,但也可以说是间接死于唐基之手。 一念及此,唐英禁不住两行清泪,顺腮滚落。 这也难怪,试想,目前的唐英,正处于急难之中,以常情而论,一个处于急难中的人,当他遇见自己的亲人时,应该是特别高兴才对。 但事实上,她的这个二哥,却比敌人还要可怕,此时此景,又怎不教她因伤心而流泪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另一次马蹄声由远而近时,才将她由沉思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这回,来的可真是徐经纬。 但徐经纬的坐骑奔驰得太快了,当她看清楚是她所期待的徐经纬时,徐经纬已经一晃而去了三丈之外。 她情急之下,拼出全身气力,大叫一声:“徐公子等一等!” 真该谢天谢地,徐经纬居然于急骤的马蹄声中,听到了她的叫声而停了下来。 不过,他显然还不曾分辨出是谁在叫他,因而兜转马头,讶问道:“是谁?” 唐英已由丛林中飞奔而出,道:“是我。” 徐经纬一见唐英,不觉大感意外地笑道:“真巧极了!我还以为你是被段裕劫持走了呢!” 唐英一叹道:“事实上我是被那天杀的劫持到这儿来的。” 徐经纬道:“那你是怎么摆脱他的、’ 唐英道:“说来话长,你先坐下来,我想,你也该饿了,我这里准备了干粮……” 徐经纬忙道:“不!我不饿,还是先说你的遭遇吧!” 其实,此刻的徐经纬,可饿得很哩! 不过,由于这几个月来的历练,使他深深体会到人心的可怕。 他深恐唐英在段裕的胁迫之下,会玩什么花格,所以才强忍着肚子中的饥火,说出违心之言语。 而且,他还暗中提高了警觉,凝神默察周遭的动静。 唐英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意。 但她也非常明理,所以,她能谅解对方这种必要的措施。 她轻轻一叹之后,才幽幽地道:“事情是这样的……” 当她将自己被劫持,如何脱险,以及方才看到唐基和邱真珠经过这儿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才加以补充道:“他们的谈话,我大致都听到,他们必然在前面等候你,暗中加以狙击,所以,这一路下去,你随时随地,都得特别当心。” 徐经纬暗道一声惭愧:“看来,我是疑心病太重了!” 但他口中却道:“谢谢你!唐姑娘,我会格外当心的。” 接着,又注目问道:“他们离去有多久了?” 唐英道:“约莫已有顿饭工夫。” “那五个倭奴,就是他们新请来的帮手?” “是的。 徐经纬冷哼一声:“就近解决也好,免得他们以后再作怪。” 唐英道:“徐公子那五个倭奴的功力,都比扶桑客要高,你可不能轻敌。” 徐经纬冷笑道:“他们武功再高,我也不怕。” 唐英道:“但他们人多势众,又在暗中,而你却只有一个人。” 徐经纬笑道:“你不是我的助手吗?” 唐英苦笑着一叹道:“我只能增加你的累赘,所以,我不打算跟你一起走!” 徐经纬讶问道:“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天地这么辽阔,总不至于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吧?” “唐英,你知道我为什么急急赶来吗?”。 “当然是为了赶赴少林寺。” “同时,也是为了怕你有危险,所以,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唐英凄然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另有去处。” 徐经纬道:“那是以后的事,但现在我决不让你一个人走。” “为什么?” “第一,我怕你有危险。” “还有第二?” “是的,第二,你是使我介入江湖中来的第一个关系人,饮水思源,我应该有保护你的义务,还有……” 唐莫笑问道:“那是第三个原因啦!” 徐经纬道:“也可以这么说。”- 唐英道:“好!清说下去。” 徐经纬道:“你的老搭档朱绮美也在少林寺,我将作交给朱绮美之后,就没我的事了。” 唐英笑笑道:“这些以后再谈,请替我解开被封闭的穴道吧!” 徐经纬歉笑道:“这是我的疏忽,我早该给你解开穴道的……” 扬指凌空连点,解了唐英的穴道后,才含笑道:“上马吧!委屈体暂时坐在我背后。” 唐英一面活动着娇躯,以便气血运行,一面道:“你先走吧!在前面小店中等我,可能我那个混帐的二哥,也在那边打尖。” 徐经纬说她坐在他后面为“委屈”,其实,唐英的心中,是多么希望有这一份“委屈”。 可是,由于她已是败柳残花,自惭形秽;不得不藉词婉拒了。 徐经纬自然不会知道她的心事,只是朗笑一声:“好!我先走,你快来啊!” 唐莫道:“我随后就来!” 目送徐经纬疾驰而去的背影,她的美目中,又涌现一片泪光。 唐基和邱真珠二人并未在小店中打尖。 徐经纬实在是饿了,同时,他也明白,下午可能还有一场艰苦的恶斗,空着肚子,可不是好玩的。 因此,他一进入小店,立即吩咐伙计喂马,他自己也叫了一碗牛肉汤,四个大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可是,唐英并未跟上来。 一直到徐经纬填饱了肚子,还是没见到唐英的踪影。 于是,他只好折返与唐英相遇的地方去。 唐英当然不会等在那儿,但地面上却留下一行潦草的字迹:“我走了!千万别找我。” 他沉思了一下,然后唱然一叹,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徐经纬一阵急赶,终于在十里之外的官道旁,看到两匹挂在树枝上的黄骠骏马。 他勒位坐骑,凝目向四周扫视间,只见唐基。邱真珠二人,正匆匆地由林木间走出。 邱真珠鬓乱钗横,满脸春色。 唐基却还在边走边整理衣衫。 这情形,他们两人在干些什么勾当已可不言而喻。 而且,他们显然是听到徐经纬的马蹄声之后,才草草收场,匆匆出来的。 当然,他们见到徐经纬时,难免大吃一惊,而脸色为之一变。 徐经纬淡淡地一笑道:“二位倒会及时行乐呵!” 邱真珠那张满脸春色的俏脸,飞起一片红云。 唐基却是哼了一声,精目溜转着,显然是在打算如何脱身。 徐经纬笑笑道:“咱们不必再说废话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话声中,他已飞身飘落唐基身前丈远之外。 唐基、邱真珠二人情不自禁地也不约而同地连退了三大步。 徐经纬笑道:“别怕,我一定等你们准备好了再动手!” 老羞成怒之下,唐基不由截口厉声道:“谁还怕了你不成?” 邱真珠也冷笑道:“姓徐的,别神气,今天,一定叫你躺在这儿!” 邱真珠的右掌曾因被蟾蜍岩银二姑的小焦蛇咬中,而忍痛砍去,但现在却已装了假手掌一只黑黝黝的假掌。 徐经纬笑道:“邱真珠,今天,我不会放过的是人面兽心的唐基,还没打算为难依,你该识相一点,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邱真珠左手拔出一把短剑,沉声道:“唐基,你还等什么!” 后基大喝一声:“小子躺下!” 话声中,寒芒一闪,一剑劈向徐经纬的左肩,同时左手一扬,并屈指轻弹,一蓬白雾,向徐经纬兜头罩落。 唐基是四川暗门的老二,既然想谋取掌门职位,武功自不会差,用毒更是他的本行。 目前他这一招二式同时发动,武林中能够接下来的人,还真不多见。 他自己也满怀自信,认为徐经纬纵然能接下自己的剑招,也绝难逃过那蓬毒雾。 但事实上,徐经纬状如未觉地卓立当地,显得很安详地,屈指轻弹,就将唐基那势沉劲猛的一剑,给弹得荡了开去。 同时,徐经纬的周身五尺之内,似乎布有一层无形罡气,使得外围的毒雾,根本没法进入。 这情形,使得唐基额头上冷汗涔涔,一时之间,做声不得。 一旁的邱真珠,更是为之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徐经纬笑笑道:“唐基,现在,你已大开眼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武学了。” 话落,一股罡风,将外围的毒雾吹散,并扬指凌空连点.含笑接道:“以你的所作所为,我本该宰了你才对,但姑念你是唐姑娘的二哥,我不能做得太过分,所以,只废了你的武功……” 只见唐基一阵颤抖,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顿地倒下去。 徐经纬目光移注邱真珠,笑道:“邱真珠,你们已算是同命鸳鸯,你既然不走,我如果厚此薄彼,未免有失公平……” 邱真珠骇然退了三步道:“你……你要怎样?” 徐经纬道:“我不怎样,只是也要废去你一身仗以作恶的武功。” 邱真珠厉叱一声:“我跟你拼了!” 厉叱声中,左手短剑一扬,和身飞扑过来。 而且,她那右边的假手手指,也化作五道黑影,射向徐经纬的前胸。 徐经纬仍然是赤手空拳,气定神闲地卓立当地,就像邱真珠扑杀的对象是别人似的。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邱真珠的短剑,和那右手假手指所变化的暗器,一齐击个正着。 这也就是说,她的短剑和五枚暗器,都插上了徐经纬的胸膛。 她一击得手,似乎深恐对方会作垂死反击似地,立即一个倒翻,飞纵三丈之外。 说来也真令她泄气。 她刚刚一个倒翻,飞纵三丈之外,而徐经纬赫然也站在她的面前。 而且他的前胸上,也仍然插着那支短剑和五枚暗器。 邱真珠像见了鬼似地,脸色一变,愣住了。 徐经纬却咧嘴一笑道:“邱真珠,你也不检查一下我的伤势,是否足以制命?” 邱真珠脸色煞白,徐徐地,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徐经纬一面徐徐跟进,一面将短剑和五枚假手指-一拔出,道:“哟!还给你!” 徐经纬的前胸,连衣衫上都不曾受到一丝伤害,那短剑和暗器上,自然更是见不到一丝血渍。 这有点像变戏法似的情况,使得邱真珠忘了继续后退,又愣住了。 徐经纬笑笑道:“我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唯一的长处是,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他再度扬指凌空连点,只见邱真珠俏脸惨变,也步向了唐基的后尘。 徐经纬已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约莫顿饭工夫过后,徐经纬已进入一段左旁密林右临千份绝涧的险道中。 他心知段裕必然在此狙击他,因此,他将坐骑拴在路旁的树干上,徒步向前走去,并边走边自语似地笑道:“此等险要所在,如果不知设伏,那是多么可惜的事!” 他的话没说完,人影连闪,段裕和邹不鸣已率同四个倭奴由林中闪出,将前后通路都阻住了。 挡在前头的是段裕。山口二郎、田中角牛。 截断退路的是邹不鸣、大平贞夫、井口原二。 只有一个武田信夫还不曾出面。 段裕首先得意地笑道:“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徐经纬笑道:“段裕,这正是我要说的话啊!” 段裕冷笑道:“徐经纬,听你方才的语气,你一定已联想到三国演义上华容道的故事了?” 徐经纬道:“是啊!可惜我徐经纬不敢和汉寿亭候相比,你段裕更不配和曹孟德相提并论。”。 段裕道:“也许你说得不错,但我不能不提醒你,现在的鹰愁涧,和从前的华容道不同了。” “如何不同法?” “从前的关羽,可以活着通过华容道,现在的徐经纬,却必须躺在这儿了。” 徐经纬笑笑道:“光冒大气不管用,我知道,你已请到五个东洋矮鬼,咱们还是在艺业上一分高下吧!” 段裕道:“这倒算得上是快人快语,我也深具同感。” 接着,又笑问道:“要不要我替你引见一番?” 徐经纬道:“不必多此一举。”“铭”地一声,他已亮出了长剑。 段裕扭头向两个倭矮奴笑问道:“哪一位先上?” 山口二郎道:“由我来。” 站在徐经纬背后的井口原二忙道:“师叔,这第一阵由我来!” 说着,已手横钢刀,向徐经纬一步步地逼近。 徐经纬徐徐地问道:“这位要打头阵的矮鬼,我问你,扶桑客是你的什么人?” 井口原二道:“是我师兄。” “你自信比你师兄强?” “你试过就知道。” “那你为何还不出手?” “我不想背后暗剑伤人,等你转过身来。” 真教人为之气愤,原来说了半天,徐经纬还是以背对着对方。 徐经纬笑笑道:“你尽管出手!” 井口原二道:“你不转身过来?” 徐经纬道:“不必啦!” 井口原二冷笑一声:“小子找死……” 冷笑声中,双手拍刀,猛然向徐经纬拦腰斩了过来。 那金刃劈空的啸风之声,令人入耳心惊。 由此,也不难想见,井口原二的这一刀,有多大的威力。 但当事人之一的徐经纬,却仍然是状如未觉似的,以背向着敌人。 前文已经说过,这一段官道,一边傍着密林,一边临千例绝涧,形势奇险。 而其宽度,也仅能容一人一骑通过,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也就是说,徐经纬目前的处境,除了转身挥剑,硬接对方一刀之外,即使想闪避也不可能。 但事实上,他却是既未转身硬接,也无门避的任何迹象。 难道说,他准备以血肉之躯,硬挨对方那雷霆万钧的一刀吗?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当井口原二的钢刀,快要砍中徐经纬的腰间的瞬间,正面的山口二郎,也猛地快如闪电似地挥刀飞外,并发出有如鬼叫的一声大喝。 但徐经纬似乎料中对方会有此一着。 所以,他一直等正面的井口二郎也发动之后,才于生死间不容发之间,陡地腾升三丈有奇,避过了对方那联手合攻的致命的一击。 山口二郎和井口原二做梦也没想到徐经纬会来上这意外的一手。 同时,他们也深信,即使徐经纬果如从段极目中所形容,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也决难逃过他们这联手的一击。 但目前,事实上,不可能的事终于发生了。 影响所及,几乎使他们这叔侄二人,互相残杀起来。 总算他们都是倭奴中的顶尖儿高手,尽管因事出意外面几乎自相残杀,却总算在危机一发之间时,双双硬行将攻势刹住。 徐经纬当然不会以避过对方这联手一击为满足。 他乘着对方二人手忙脚乱之际,已一式“平沙落雁”,以泰山压顶之势,俯冲而下。 以徐经纬目前的功力而言,这居高临下的一击,两个倭奴已绝对难逃一死。 同时,其余的人,也绝对来不及抢救。 也就当井口原二,山口二郎二人生死一发之间,官道旁的林间,忽然消设无声地,飞出一道寒芒向徐经纬拦腰斩下。 此情此景之下,徐经纬自然顾不得杀敌,而只好挥剑格拒这道偷袭的寒芒。 只听“当”他一声,那道偷袭他的寒芒,被他一剑震得荡向宫道外面。 这时,徐经纬已看清了,那个由林间偷袭他的人,是一个黑衣人也就是那个未曾露面的武田信夫。 官道外边,就是深不可测的绝涧。 按说,武田信夫被涂经纬一剑震到官道外边之后,应该是直坠那千仞绝涧中才对。 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只见武田信夫挟着一道寒芒,在绝洞上空绕了一个半弧,又飞了回来。 原来,这些都是段裕事先所安排,武田信夫的腰间,系着一根长绳。 他们是谋定而后动,而且,事先还曾经演练过。 但对徐经纬而言,却由于时间太急促了,根本没法去察看,还以为武田信夫已练成了御剑飞行的功夫了呢! 这时,徐经纬那凌空的身形,已势尽下泻。 上面有武田信夫凌空下击的钢刀,地面上,井口原二。山口二郎已严阵以待。 同时,段裕和另两个倭奴田中角牛、大平贞夫,以及邹不鸣等四人,也一齐向他那身形下降之处,疾射过来可以说,徐经纬由于一念轻敌,不曾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因而自陷于危机四伏的危境中。 但他毕竟是艺高人胆大,临危不乱,而且险中弄险,乘着身形下降之势,双足分端井口原二。山口二郎的钢刀,手中长剑,却猛然迎向凌空下击的武田信夫。 在徐经纬的想法中,以为会“御剑飞行”的武田信夫功力最高,所以才将重点放在武田信夫的身上。 没想到这一来,又几乎造成无法补救的危机。 由于他高估了武田信夫的功力,这一剑,自然是全力攻出。 结果,武田信夫被连人带刀,斩成两段。 而徐经纬分踹山口二郎与井口原二的欢足,却只有井口原二的钢刀被他踢了开去。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不过是刚才发动攻势时刹那之间的经过。 试想,凭山口二郎身手之高,徐经纬这凌空一端落空之下,是多么危机。 好一个徐经纬,尽管他心中感到震惊,但他却藉着踹中井口原二钢刀的反震之力,使他那下坠的身形,陡地再度上升,以毫发之差,避过山口二郎那要命的一刀。 有着这刹那之间的缓冲,徐经纬已算是心神大定了。 他那再度凌空的身形,环空一匝,以雷霆万钧之势,凌空下击。 一声惨号过处,首当其冲的井口原二和山口二郎,一个被腰斩,一个脑袋飞向绝洞之中。 徐经纬一招克敌,连斩两个倭奴高手之后,身形已经落下。 刚好,他身形一落地,立即陷入段裕等四人的包围之中。 由于片刻之前,一念轻敌而受了一场虚惊。 所以,此刻的徐经纬,于惊定思惊之下,下手绝不留情。 尽管他面对的是四个武林罕见的高手,但在他的含愤冲杀之下,还不到十招,邹不鸣、田中角牛。大平贞夫等三人,已先后溅血横尸,只剩下一个段裕了。 这倒并不是说,段裕的武功高于已死的人,而是徐经纬并未向段裕下杀手。 这时,他以灵猫戏鼠的姿态,和段裕游斗着,一面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段裕苦笑道:“这就是俗语所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紧接着,又笑问道:“徐兄,咱们之间是否有什么仇恨?” 徐经纬笑笑道:“谈不上啊!” 段裕道:“既然咱们之间无冤无仇,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我呢?” 段裕不愧是能屈能伸的人物,此情此景之下,他居然跟徐经纬打起商量来。 徐经纬道:“说实在话,你我之间,不但谈不上仇恨,严格说来,咱们还算有点私交。” 接着,又笑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 徐经纬索性虚晃一招,不再进攻了。 对于徐经纬的突然提及往事,并停止进攻,段裕虽然模不准他的意图,但总不是坏事,至少可以乘机喘口气。 因此,他连忙笑道:“怎么不记得,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徐经纬笑笑道:“当时,我刚由五船帮逃出,身无分文,正是饥渴交迫之际,所以,你招待我的那一餐,我会永远记在心中。” 段裕笑道:“俗语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些许小事,徐兄请不必挂齿。” 徐经纬道:“但事实上,你请我吃那一顿,是别有目的,是吗?” 段裕讪然一笑道:“徐兄说笑了。” 徐经纬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要提起这些?” 段裕道:“那自然是认为我姓段的还有这么一点可取之处。” 徐经纬道:“是的,你应该明白,人人都说你该死,而且是死有余辜。” “你也这么认定?” “不错。” “那你为何还不下手?” “我想,由于我曾经欠过你的一饭之情,尽管你当时是另有目的,但我还是决定要对你有点补报。” 段裕不由心中暗喜道:“你打算不杀我了?” 待经纬道:“这可不行,你要明白,我之所以要杀你,是为江湖除害,为朝廷除好!” “怎么又扯到官家去了?” “难道你们的军旗盟不是准备要夺取大明的江山?” “就算是吧!你又没有吃官家的俸禄,何必多管闲事呢?” 徐经纬道:“乱臣赋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懂这道理吗?” 段裕冷笑道:“你一个人,杀得了这么多?” 徐经纬道:“我只要杀掉像你这样的一些罪魁祸首,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接着道:“现在,你们外结倭寇,内驱盗匪,已经使沿海地区千万生灵涂炭,如果让你们羽翼长成,正式造反,那还得了!” 一顿话锋,又淡然一笑道:“所以,我虽然怀念你那别有目的的一饭之情,却不能因私而废公……” 除段裕苦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杀我?” 徐经纬道:“这只能怪你的罪孽太深重。” 段裕道:“那你又何必提起那一饭之情的事?” 徐经纬道:“我之所以要提起这段往事,并非是有意调侃作,而的确是要补报你。” “这不是很矛盾吗?” “一点也不矛盾。” “你杀了我,还能怎样扑报呢?” “我会将你的尸体,运回你徐州的老家去,给你隆重地安葬。” 段裕苦笑道:“人死如烟灭,即使你将我的尸体喂野狗,甚至于挫骨扬灰却无所谓了,所以你的盛情,我心领啦!” 徐经纬也苦笑道:“你不要我替你安葬?” 段裕道:“如果你能放我一马,我倒是非常感谢你。” 徐经纬正容道:“那不可以。” 段裕道:“你一定要杀我?” 徐经纬道:“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 “不错!” “好!你下手吧!” 说完,他抛下长剑,两手向后一背,眼睛也闭了起来。 段裕自知不是徐经纬的敌手,竟然使出市井流氓的要赖手段来。 这一着,自然大出徐经纬的意料之外,而讶问道:“这是干嘛?” 段裕漫应道:“引颈受我呀!” 徐经纬怨声道:“段裕,你也算是一号人物!” 段裕飞快地接道:“我本来就是一号人物!” 徐经纬道:“那你为何如此窝囊?” “错了。”段裕笑道:“我这不是窝囊,而是道地的英雄本色。” 徐经纬怒笑道:“你连狗熊都不如!” 段裕忽然睁开眼睛,笑道:“徐经纬,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你该听说过。” 徐经纬道:“你这也是从容就义?” 段裕傲然点首道:“不错,同时,也算是大丈夫本色。” 他明知徐经纬决不会杀一个不加抵抗的人,才使出这种下策,但却偏要说出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使得徐经纬几乎为之失笑出声。 而且,段裕又闭上眼睛道:“下手吧!” 徐经纬道:“你以为你不加抵抗,我就不好意思杀你?” 段裕冷笑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徐经纬眉峰紧蹩,没接腔。 段裕又将眼睛睁了开来,道:“徐经纬,你如再不下手,我可要少陪啦!” 徐经纬冷笑道:“段裕,你以为装死狗,我就奈何不了你?” 段裕笑道:“我可没这么想过,更没这么说过呀!” 徐经纬又冷笑一声,道:“不错,话是我说的……” 他忽然一错钢牙,扬指凌空连点。 只见段裕脸色大变,接连打了几个寒供,人也萎顿地坐了下去。 徐经纬冷笑道:“我本来想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既然你要耍赖,就让你活下去吧!” 段裕以哀求的语声道:“徐经纬,你废了我的功力,今后,任何人都可以杀我了,我求求你,我情愿死在你的手中……” 徐经纬道:“算了,好死不如赖活,你就将就一点吧!” 说完,他已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平静了几天的少林寺,由于徐经纬的折返,又热闹起来。 尤其是徐经纬在回程中杀死五个倭奴高手,以及废掉段裕的武功这一消息,更给予群侠们无比的兴奋。 当然,也由于情况的急转直下,群侠们经过周详的部署之后,决定先发制人,主动向军旗盟发动攻势。 这是一个风雨如晦的黑暗约莫三更时分。 登封城郊区,作为军旗盟临时总舵的宋氏宗词中,仍然是灯火辉煌,有如白昼。 情况很明显,军旗盟的首脑人物,正在举行很重要的会议。 此时此地,其戒备之森严,是毋庸赘述的。 就在这戒备森严之中,屋顶上却传出一声朗笑道:“余泛,不必商量后事了,快点出来领死。” 话声未落,四周劲叱连声,人影飞闪,至少已有十名以上的高手上了屋顶。 本来嘛,余泛是何许人?目前的宋氏宗们,又是什么所在? 此时此地,居然敢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向位列武林三尊的摇花翁余泛叫阵,岂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但事情可透着蹊跷,那清朗语声,明明是传自屋顶,可是,当军旗盟中的十多个高手纷纷上屋之后,却是连鬼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当然,那些高手不会就此罢休。 同时,夜色也实在太浓,兼以天际浓云密布,加上一片斜风细雨,视野受到很大的影响。 因此,他们认为敌人一定隐伏于什么阴暗的角落里,而一个个小心地搜索起来。 那清朗语声又笑道:“别枉费精神了,还是叫你们头儿出来吧!” 真叫那些军旗盟的高手们丧气。 因为,那清朗语声,仍然是发自屋顶上。 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那语声就好像是在自己身边发出。 但事实上,他们却是连鬼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以为自己遇上了鬼。 但他们都是武林高手,自然不信鬼,不过,他们却比碰到了鬼还要心寒。 不知是谁状着胆子大喝一声,道:“有种,就给我滚出来!” 那清朗语声,仍然发自屋顶,道:“小爷就站在这儿,是你们有眼无珠,不管用……” 何堂中的灯火,忽然熄灭。 一片漆黑中,一道人影飘落屋顶上,威严地沉声喝道:“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都给我下去!” “是!” 那些高手们恭应着纷纷纵了下去,但另三道人影却腾升屋顶,站在那个颇具威严的人身边。 那颇具威严的人,是一个约莫四旬上下的中年人,由于能见度太低,只能看到他那中等身裁和两道神光如电的目光。 至于随后上来的三个,却是九指禅驼司太虚和太行双煞牟金山、牟银山二位兄弟。 这四位一现身,一声佛号也随之传出,紧接着,另四道人影,也飞登屋顶上。那是逍遥汉陆而,少林寺的代理掌门人昙贞,三花令的前任总分主武曼卿,和毒娘娘上官倩。 陆而目往那中年人,笑问道:“你小子大概就是军旗盟的盟主余宏吧?” 那中年人冷然答道:“不错。” 陆而笑笑道:“我老人家不愿以大欺小,叫你老子出来!” 暗影中,一个苍劲语声接道:“不用费心,老夫已经来了。” 话到人到,一个五短身裁的黑衣老者,已经幽灵似地出现在余宏的身边。 这就是余泛位列武林三尊,把江湖搞得乌烟瘴气的摇花翁余泛。 由外表看来,余泛可平凡得很。 如果不是认识他的人,谁也不会相信,这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儿,会是名震江湖的一代老魔。 余泛一现身,陆而立即抱拳长揖,咧嘴笑道:“余兄,胖子这厢有礼了。” 余泛一面还利,一面冷笑道:“胖子,你这大礼,我可担当不起啊!” 话声中,两人都各自退了一大步。 原来他们双方已借着敬礼、还礼,较上了内劲。 但由于他们较量的方式迥异于一般武林高手,以致不为旁人所觉而已。 由他们各被震退一大步的情形推测,这一次较量,显然是一个平局。 只见陆而呵呵一笑道:“多年不见,余兄是越来越精进啦!” 余泛冷冷地道:“咱们彼此,彼此。”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你这个一向不问世间俗务的逍遥汉,几时在少林寺兼起差来?” 陆而咧嘴笑道:“反正是闲着嘛!借机会活动一下也好啊!” 余泛道:“道弘怎么没来?” 陆而道:“放心,他正在闭关,不会来凑热闹的。” 一听道弘大师不来;余泛暗中松了一口气。 但陆而又含笑接道:“不过,他派了一个代表。” 余泛注目问道:“谁?” 陆而道:“你应该听说过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年轻人。” “是他的徒孙徐经纬?” “不错。 “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雏儿罢了。” “你别瞧不起这个雏儿,这几天,他却做了一件足以震撼整个江湖的大事,你老儿可能还听说过吧?” 余泛一怔道:“是什么事?” “唔……” 陆而道:“你老儿不是请了五个倭奴方面的顶尖高手吗?” “你也叫你的宝贝徒弟,也就是身为第一副盟主的段裕前往恭迎?” “不错。” “那么,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现在在哪儿呢?” 余泛已意识到情况不妙,但他外表上,却仍然是平静地反问道:“难道你知道?” 陆而含笑点首道:“当然!” 余泛道:“说说看?” 陆而道:“据我所知,五个倭奴高手,已惨死于武夷山中。” “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 “是谁杀的?” “自然是徐经纬。” “段裕呢?” “段裕那小子临死耍赖,徐经纬又太忠厚,不忍心杀一个不加抵抗的人,所以只废了他的功力。” 余泛冷然地道:“如果你还能说出另一个人来,我就完全相信了。” 陆而笑问道:“你老儿口中的另一个人,是不是邹不鸣?” 余泛点点头道:“也被徐经纬杀死了?” “唔……” “怪不得他们迟迟没有赶回。” “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消息,如何谢我?” 余泛冷笑道:“这还用说吗!你自己也应该可以想象得到。” 陆而含笑点首道:“对,对……” 余泛截口冷笑道:“方才,那个以借物传声说话的人,就是徐经纬?” 陆而又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余泛接口道:“这会儿怎么不出面?” 陆而笑笑道:“时间还没到呀!” 余泛转目凝注昙贞道:“堂堂少林寺,怎么只来一个代理掌门人?” 昙贞大师合十接道:“有劳施主垂询,少林寺本是局外人,贫僧此行,不过是聊备一格,所谓意思意思而已。” 余泛冷笑道:“老夫可不是这么想法。” 昙贞笑问道:“老施主是如何想法呢?” 余泛流声道:“除非是少林寺接受老夫的节制,否则,你大和尚也就不用回去了!” 陆而含笑道:“昙贞是我把他强行拉来的,你老儿要发狠,别找错了对象。” 余泛哼了一声道:“好!你划下道来!” 陆而笑道:“事到如今,也用不着划什么道,只好各凭本领,拼个强存弱亡了。” 一缕“琮琮咚咚”的琴音,划空传来。 余泛脸色一变道:“难道那龟缩了多年的曲圣也来趟这浑水?” 陆而含笑接道:“别紧张,那不过是曲圣的徒弟。” “是成如岑那丫头?” “不错。” “你就不能找个把有点气候的人来?” “老儿,气候太深,就成了过气的人物,像你我都成了过气的人物,你别瞧不起年轻人,他们却是我这边的主力哩!” 余泛冷笑道:“好!别在暗中弄鬼了,叫他们都滚出来!” 陆而道:“不用你操心,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出面的!” 那琴音忽然急促,急促得有如千军杀伐,万马奔腾得令人入耳心惊。 余泛向一旁的九指神驼努嘴,道:“司兄,请下去瞧瞧!” 司太虚恭应一声,身形微闪,已投入沉沉夜色之中,余泛目注陆而,冷笑道:“胖子,咱们也该活动一下了吧?” 陆而含笑点首道:“我胖子舍命奉陪……” 暗影中,传来司大虚的急促语声道:“太上,您快来瞧瞧。” 余泛沉声道:“什么事?快说!” 司主虚的语声道:“咱们的弟兄都睡着了!” 余泛道:“那是成丫头的琴音在作怪,别管他们,先把成丫头解决。” “是!” 司太虚恭应声中,飞身而起,循着琴音发出的方向,飞扑过去。 暗影中又腾起一道人影,向司太虚凌空横截。 “砰”然巨震中,两道人影一触而分,只听司大虚发出一声惊呼:“般若神掌!” 不!其实只能算是半声惊呼,因为,那“股若神掌”四字,一字比一字微弱,最后那个“掌”字已微弱得听不清楚了。 很显然,一代老魔的九指神驼司太虚,已在般若神掌之下遭了报应。 双方一经接触,就损失一员大将。甚至于在未经接触之前,手下的喽罗就被成如岑的琴音所制。 这情形,使得余泛老脸大变之下,厉声叱道:“陆而,你骗我!” 陆而沉声道:“余老儿,你我今宵是势不两立,但我决未骗过你。” 余泛道:“方才,你说过,道弘不来。” 陆而点点头道:“不错,我说过。” 余泛适:“那么,使般若神掌震毙司大虚的是谁?” 陆而反问道:“你以为那是道弘?” 余泛适:“不是道弘,谁会练成般若神掌!?” 陆而笑笑道:“余老儿,冷静一点吧!其实,你应该想得到那是谁的。” 余泛一怔道:“难道是徐经纬?” “你猜对了!” “我不信!” “那你何妨亲自试试看?” “好!你教他滚过来!” “不用叫,他们都已经来了。” 不错,不但徐经纬来了,成如岑。朱绮美二人也来了。 不过,他们三人都没上屋,只是并肩俏立大厅前的广场上。 由于斜风细雨一直没停,所以,不论屋上屋下的人,全都成了落汤鸡。 当然,目前的群豪们不在乎这些,其实,即使下的是刀,他们也没法在乎了。 余泛沉声问道:“站在当中的那小子,就是徐经纬?” 徐经纬笑道:“不错,徐经纬就是我。” “方才,司太虚是死在你手中?” “唔……” “你怎么不上来?” “地面上交手,不是方便得多吗?” 余泛“唔”了一声,道:“有道理,有道理……” 陆而笑问道:“你老儿不是要试试他吗?” 余泛道:“老夫还不屑眼后生小辈动手。” 陆而道:“对!咱们两个老朋友,先行活动一下也好。” 余泛向他的儿子余宏和太行双煞道:“你们三个先去称称那小子的斤两。” “是……” 这三个人倒干脆得很,恭应一声,各自亮出兵刃,飞身而下,立即和徐经纬杀得难解难分。 徐经纬也亮划应战,一时之间,但见剑气冲霄,难辨人影。 余宏身为军旗盟盟主,又是余泛的独子,家学渊源,一身武功,自非等闲。 而太行双煞牟氏兄弟,更是成名多年的老魔。 余泛叫他们三人联手对付徐经纬,足见他一点也没敢轻视徐经纬。 而徐经纬也没令人失望。 方才,他一掌震毙司太虚,目前,独战三个顶尖儿高手,仍然是有攻有守,威风八面。 妙的是,成如岑、朱绮美二人,居然像局外人似地,俏立一旁,在低声谈笑着。 军旗盟方面,小喽罗被成如岑的琴音所制,司太虚惨死徐经纬手中,剩下的三个高手,又被徐经纬缠住,吉凶未十。 此刻,余泛只剩孤家寡人一个,他身边已无用之兵了。 但他的确沉得住气,此情此景之下,居然安详地向陆而笑道:“陆胖子,俗语说得好,兵对兵将对将,现在,该咱们两个啦!” 陆而道:“我早已说过,舍命奉陪。” “咱们也下去。” “我同意。” “那么,你先请!” 陆而笑道:“咱们这样子,倒真像是一对老朋友啊!” 余泛也笑道:“本来就是老朋友嘛!” 陆而道:“那么,我胖子有稽了!” 陆而说着,人已飞身而下,但屋顶上却传出余泛的狂笑道:“胖子,余某人少陪啦!” 只见一道人影长身而起,有如经天长虹似地,向东南方疾射而去。 像余泛这等身份的人物,谁会想到他会临阵脱逃,而又逃得这么窝囊? 但事实上,就有人料他会有这么一着那是成如岑、朱绮美二人。 这二位姑娘是得到徐经纬的指示,而徐经纬却是得到他师祖道弘大师的指示。因为,道弘大师对余泛了解得太透彻了。 成如岑、朱绮美二人,几乎是当余泛飞身而起的同时飞身截击的。 她们二人虽然不是余泛的敌手,却足以阻滞余泛的行程。 一声沉雷似的巨震声中,传出一声惨号和一声清朗劲叱:“老贼留下命来!” 那声沉香似的巨震,是成如岑、朱绮美二人拦截余泛的结果。 一声惨号,则是余宏被徐经纬一剑腰斩时所发出。 徐经纬于幼叱声中,飞身而起,并扬声喝道:“胖子,太行双煞由你料理!” 由于余泛被二位美姑娘联手横里一击,使他那凌空激射的身形,不得不泻落地面,当他再度飞身而起时,徐经纬已如天马行空似地,一晃而来。 同时,武曼卿也疾射而前,并促声招呼道:“徐公子,算我一份!” 武曼卿是武林三尊和针神曲圣等老一辈人物以次的第一高手,虽然她还不能和目前的徐经纬相提并论,但徐经纬加上她之后,却有如猛虎添翼。 此情此景之下,别说余泛早已心无斗智而只想进命,即使他要拼命,也势将力不从心。 而事实上,在徐经纬、武曼卿二人的联手合击之下,当代武林中恐怕难以找出一个承受得住的人。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道寒芒成交剪状,朝着余泛那凌空疾射的身形一绞,这一代袅雄余泛,连惨号都不曾发出,就被斩成三段,洒下一蓬血雨。 这情形,使得昙贞高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武曼卿长叹一声道:“徐公子,虽然是沾你的光,我也总算做了一件有益江湖的事了。” 这时,陆而也杀了太行双煞,含笑接道:“武丫头,这叫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武曼卿苦笑道:“徐公子,这儿善后事宜由我负责,目前,元凶已伏诛,有关进剿倭寇事宜还得赶快通知戚继光大人,立即进行才好。” 徐经纬正容道:“是的,天亮之后,我就和成姑娘、朱姑娘赶赴戚大人行辕,顺便也好替威大人聊效绵薄……” 斜风细雨还没停止,但这一场腥风血雨,却算是暂时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