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麟异凤》 第一章 群雄聚会 寒风凛冽,白雪飞舞,终年积雪的长白山,正漫空飘着鹅毛大雪。 远处,山岭起伏,重峰连绵,白雪皑皑,无涯无际,茫茫一片银装,仅几座高耸入云的绝峰上,尚能看到参天古木,巨大松林,所显示的斑斑黑点。 长白山的绝岭会仙峰,矗立在苍山雪岭,万峰拱围之中,气势雄伟,高接雪天。 峰上,狂风怒吼,雪花旋飞,带起尖锐刺耳的厉啸。整个峰顶,笼罩在狂飞疾旋的雪雾中,天色灰暗阴沉,数丈以外,人影难辩。 一座巨大的苍劲的松林中,露出三座巍峨殿脊,脊上积雪盈尺,数丈以外,人影难辨。 无数参天古木,稀疏散立在峰上,宛如无数冲霄冰柱,插入云端,蔚为奇观。 峰南边崖,绝壁千寻,突岩丛生,崎险至极。 在一座宽有数丈,斜斜突出绝壁的飞岩上,卓然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少年长得眉如古剑,目似晓星,鼻挺额广,唇红似朱,一张如玉俊面,显得英姿勃发,和善中透着凌威。 少年穿银衣劲装,头戴一色武生巾,肩披米黄鹅绒大风氅,背插一柄奇形古剑,丝穗赤红,随风飞舞,艳丽触目。 银装少年负手卓立,剑眉紧皱,仰面望着阴沉的天空,一脸忧郁神色,任由寒风卷起的雪花冰屑,击在他的身上、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久久,在他薄而红润的双唇中,突然发出一声深沉叹息,立有一道乳白色的暖气,由他的口里扑出来,但,随即便被凛冽的寒风吹逝了。 这少年不知为何,在此寒风狂吹,大雪疾飞中,一个人孤独地立在这座奇险的飞岩上叹息! 但,任何人看得出,他胸中正怀着一件极为沉重的心事。 他望着大雪飞舞的天空,神色凝重,双唇微牵,似在祈祷,又似在自语。但,没人知道他为谁祈祷,为何叹息,自语些什么? 突然,他那双朗星似的双目,精光一闪而逝,一张如玉的俊面上,骤然掠过一丝坚毅神色。 他似乎对他的沉重心事,做了最大的决定,又似乎解开了心中忧郁之结。 他一双凌厉目光,缓缓移向已被风雪笼罩的后峰…… 就在这时,远处旋飞疾舞的大雪中,突然飘来两声清脆似银铃的呼声:“龙哥哥龙哥哥” 声音中,充满了迫切、焦急! 银装少年听得心头一震,立即转身大声说:“兰妹妹,我在这里。” 话声甫落,只见远处,一道白影,宛如一只巨大白色蝴蝶,在狂风大雪中,飞驰而来。 银装少年身形微动,疾如脱箭般,向着飞驰而来的白影迎去。 同时,焦急的大声阻止道:“兰妹妹,不要来,这里太危险。” 但,疾驰而来的白影,速度丝毫未减,依然电掣飞来! 电掣飞来的白影,竟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长得玉貌雪肤,丰姿绝色,双瞳似水,黛眉如月,琼鼻樱口,秀发如云,显得清丽恬静,脱俗出尘。 少女一身白绒劲装,肩披短毛乳狐大风氅,迎风驰来,发出噗噗沙沙的破风声。 银装少年见白衣少女飞驰中,神色仓惶,面显焦急,知道定是发生了严重事情。 于是在闪电飞扑中,同时焦急的问道:“兰妹妹,寺中发生了什么事吗?”话声甫落,双方又至近前,同时刹住飞驰身形。 白衣少女,粉面苍白,神色惶急,娇喘吁吁的颤声说:“龙哥哥,听说有不少高手,即将来寺,要在今天午时三刻,将禁锢于后山九曲洞中已满五年的‘蛮荒龙女’老前辈,提出洞外执行死刑了。” 银装少年全身一颤,面色突然倏变,厉声问:“是谁说的?” 白衣少女,被少年这突如其来的大声喝问,不觉吓了一跳,立即肃容说:“是师父对两位师叔祖说的……” 白衣少女的话尚未完,银装少年突然仰面发出一声怒极的纵声狂笑。 笑声凄厉,入耳惊心,声震山野,直上苍穹。 凄厉笑声,随着狂吹的寒风,疾舞的大雪,旋绕空中,历久不绝。 银装少年,倏敛大笑,剑眉飞竖,举臂翻腕,呛啷一声清越龙吟…… 顿时,红光暴涨,光华耀眼,刺目难睁,银装少年的手中,已多了一柄晶莹透明,长约三尺的赤红宝剑。 剑芒射处,雪花闪避,遇光即融,在旋飞疾舞的大雪中,顿时形成一团数丈方圆的赤红的彩霞。 白衣少女骤然一惊,一声尖叫,暴退两丈。 银装少年,手横赤红宝剑,再度发出一声狂笑,说:“有我萧银龙在此,岂能让他们在长白山逞凶撒野!” 说话之间,俊面带煞,手中宝剑,顺势一挥,向着身侧一座冰柱上扫去。 轰隆一声大响,雪屑四射,坚冰横飞,白衣少女一声尖叫,再度暴退八尺,圆睁凤目,面现惊容,纤手指着银装少年萧银龙手中赤红宝剑,颤声问道:“龙哥哥,这……这不是‘蛮荒龙女’老前辈,挂在九曲洞口铁栅门上的赤晶剑吗?”萧银龙怒气正盛,厉声一笑,说:“不错,正是那柄上古宝剑。” 说着,举臂翻腕,“赤晶剑”应声入鞘,光华骤失。 白衣少女惶急的望着萧银龙,她似乎被龙哥哥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惊呆了。 就在这时,数声悠长厉啸径由峰前,划空传来! 厉啸,音质浑厚,响彻群峰,在狂吹的寒风大雪中,尤能远远传来,足见来人俱是内功精湛的高手。 萧银龙顿然大怒,厉喝一声:“让我先来会会这些前来杀人的刽子手。” 喝声未毕,身形如烟,直向厉啸传来的方向飞去。 白衣少女花容失色,芳心惊碎,立即一声凄婉疾呼:“龙哥哥回来”“来”字刚刚出口,噗通一声,翻身栽倒在雪地上。 萧银龙闻声转头,不禁大吃一惊,一扭腰身,一式“旋身回飞”,身形一旋,闪电飞回。 萧银龙深知师妹裘若兰,秉性温柔,体弱多病,偶受打击,轻者泪挂香腮,重则顿时晕厥。 这时飘身掠回,立即将倒在雪地上的白衣少女裘若兰揽在怀里。 微-推拿,裘若兰已经睁开双目,珍珠大的两行清泪,簌簌滚了下来。 裘若兰,仰面望着萧银龙,惶俱的颤声说:“龙哥哥,不要去,师父说他们都是武林有名的高手。” 萧银龙怒哼一声,恨声说:“即使他们是世外高人,我萧银龙也要会会他们。” 裘若兰娇躯一颤,凤目含泪,惊惧的望着剑眉飞挑的萧银龙,又惶急的连声说道:“龙哥哥,你不能去,你不能去!”萧银龙知道师妹一直深爱着自己,对自己的安危尤为关注,这时,如仍说要去,若兰势必再度晕厥。 于是,只得强耐心中怒火,焦急的连连点头,但他的一双星目,却仍不时望着啸声飘来的方向。 厉啸,已经停止,但厉啸的余音,仍随着凛冽的寒风,飘向遥远的天边,裘若兰见银龙已点头应允,立即离开萧银龙的怀抱,缓缓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由峰前旋飞的风雪中响起。 萧银龙、裘若兰,同时转首,循声一看 只见七道模糊人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恍如踏云驭风,电掣飞来,萧银龙-见,剑眉飞挑,冷电暴射,忍不往又要飞身扑去。 裘若兰伸手握住萧银龙的手臂,正待出声劝阻…… 蓦然,一声震山撼峰,直上霄汉的巨大钟声,由松林寺院中荡出。 洪钟巨响,只震得树上浮雪飞飘,崖边积雪飞坠。 银龙、若兰,两人心头俱都猛的一震,几乎是同时急呼:“啊!警钟!” 急呼声中,两人身形似箭,疾向松林飞去。 萧银龙飞驰中,仍不时忿然望着飞向寺院的七道人影。 穿进松林,风雪立减,两人一阵狂驰,冷云寺的高大红墙,已隐形前面林隙间。 两人驰至近前,迳由侧门进入。 刚刚进侧门,数声哈哈狂笑,径由前面山门处,破空传来。 若兰娇躯一颤,立即惶声道:“龙哥哥,他们已经来了。” 银龙俊面铁青,薄唇下弯,眉宇间充满了煞气,一声不应,径向殿前疾奔。 只见寺内,不少灰袍僧人,个个神色惶急,纷纷向前殿奔去。银龙、若兰,两人几个飘身,已至大殿角门,举目一看,立即闪身纵入侧殿。 这时,雄伟的大佛宝殿上,已立满了各院僧人。 大殿九级阶前的丈二巨鼎,正冒着袅袅香烟,随着狂吹的寒风大雪,瞬息消逝。 通往山门的宽大甬道,已经过僧人打扫,这时,光滑的大青石上,早又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雪。 大雄宝殿上,正急步走下一个中年僧人。中年僧人,剑眉星目,面如古月,身穿一袭朱色织金僧袍,手持玉柄金丝拂尘,强绽微笑,向着由山门以外走进来的两僧,两道,和三个身着劲装的老人,急步迎去。 这位中年僧人,正是长白山冷云寺的主持方丈“了情大师”,亦即是萧银龙、裘若兰的授业恩师。 立身侧殿中的银龙、若兰,看得非常清楚。恩师虽然面绽微笑,但眉宇间,仍隐藏着无限深忧,跟在了情大师身后前进的,是两位身披黄色袈裟,霜眉银髯,满面红光,慈祥和善的老僧人。 两位老僧,一持如意,一持梵铃,俱都面色凝重,隐泛怒容。这两位老僧,正是了情大师的师叔,冷云寺的两位长老。 再看由山门进来的七人,个个神色狂傲,面现狞恶,几人虽然相貌不一,高矮不同,但每人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却俱都怨毒的望着了情大师。 七人在甬道上,急步匆匆,争先恐后,似乎都想走在前头。 当先两人是两个身穿宽大僧袍的胖大和尚,一持降魔杵,一佩大戒刀。 那持降魔杵的胖大和尚,浓眉、环目、狮子口、人称“恶韦陀”悟清。 佩大戒刀的和尚,身形尤为胖大,大头、大嘴、大肚皮、细眉、小眼、酒糟鼻,人称“凶弥勒”悟义。 恶韦陀、凶弥勒,俱是五台山大静寺的行云凶增,是一对极难惹的黑道人物。 急步走在凶僧左边的,是那邛崃派三清观主“无尘真人”。无尘真人,一身血红道袍,年约五十余岁,鼠眼无眉,须发皆灰,一望而知不是一个善与之辈。 点苍派的“金镖”马大刚,全身黑缎劲装,两腮无肉,左颊已少了一只耳朵。马大刚走在两僧一道之后,满面怒容,忽左忽右,始终走不到前头。 两僧一俗一道之后,尚有崆峒派“无双剑”一清道人,终南俗家弟子“飞索”黄家详,崂山“燕翎刀”赵任明三人。 急步前进中的了情大师,细看七人,俱是切齿痛恨蛮荒龙女的人物,于是,急停脚步,双手合什,低声宣了一声佛号,道:“诸位道友施主,同莅寒寺,请恕贫僧未曾远迎之罪! 了情大师的话声甫落,立在前面的两僧一俗一道,同时发出一声哈哈狂笑。 三清观主“无尘真人”倏敛大笑,立即抢着说:“贫道等急于赶来,匆匆入寺,大师不要见怪才好。” 了情大师也爽朗的哈哈一笑,道:“诸位千里赶来,定极辛苦,外面风雪犹劲,就请诸位随即至云斋待茶。” 了情大师的话声甫落,金镖马大刚,立即插言说:“今日适逢狂风大雪,分不清是何时辰,这时恐怕午时已过,超过时限,‘蛮荒龙女’将不再履行她的诺言。”说着一顿,观察了一下了情大师逐渐苍白的面孔,又道:“现在就请大师速将‘蛮荒龙女’提出洞来,以便了却昔年的那段过节。” 了情大师立即对金镖马大刚道:“贫僧之意,请诸位先至云斋稍坐,以便商议如何处刑蛮荒龙女。”浓眉环眼、狮子口的“恶韦陀”未待了情大师说完,环眼一瞪,重哼-声,傲然怒声说:“宫子云,你何必如此罗嗦,将贱婢蛮荒龙女拉出洞来,让我一杵将她毙命,何必再浪费时间。” 说罢,环眼圆睁,凶光闪烁,手中百斤降魔杵,似无意实有意的轻轻一捣脚下石面,立即火星四射、石屑横飞。 隐身侧殿的萧银龙,看得勃然大怒,转身就待纵出…… 蓦见恩师了情大师,低声宣了一声佛号,道:“贫僧自皈依吾佛,久已不用俗家姓名,请悟清禅友,今后直呼贫僧了情,以往旧事,亦请不必再提。” 细眉、豆眼,大肚皮的“凶弥勒”,嘿嘿一阵冷笑,极轻蔑地道:“谁管你俗家姓名,剃度法号,没人同你宫子云套交情拉关系。” 话声一顿,仰起肥大秃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小眼一瞪,怒哼一声,有些不耐的道:“宫子云,废话少说,没人喝你的茶,赶快将禁锢期满的‘蛮荒龙女’拉出来,让佛爷一刀将那贱婢了结,我们转身就走。” 了情大师看了凶僧两人嚣张狂妄的样子,再也按不住心头怒火,不禁仰面发出一声怒极凄厉大笑,声如裂帛,入耳惊心。 顿时,殿瓦积雪纷飘,檐边冰柱坠落…… 恶道、凶僧、马大刚几人,俱都面色一变,凝神运气,蓄势准备,以防了情大师怒极出手。 了情大师倏敛大笑,星目冷电一扫面前七人,忿然朗声道:“诸位入山发啸,已属失礼,未待贫僧出迎,即自行飞身入寺,更为不当,如今又言语狂傲,咄咄逼人,不知诸位可曾将冷云寺数百僧众,放在眼内?” 恶韦陀暴喝一声,闪身而出,一横手中降魔杵,怒声道:“什么言语狂傲,不知礼数,佛爷一概不知……” 就在恶韦陀话声未尽之际…… 蓦地,一声怒喝,一道宽大黄影,挟着噗噗风声,径由侧殿中,闪电扑来。 恶道、凶僧、马大刚几人,心头同时-震,俱被宽大黄影这种绝快身法,惊得不禁一愣。 即使了情大师,两位长老,也看得心中一动。 宽大黄影,倏然停身,傲然立在了情大师背后,恶道、凶僧,定睛一看,竟是-个剑眉飞挑,俊面铁青,星目中冷电闪烁的银装少年。 恶韦陀一定神,环眼一瞪,厉声喝问:“你小子是什么人?” 了情大师未待银龙答话,立即道:“这是贫僧俗家弟子萧银龙。”说着,转身对萧银龙,道:“龙儿,快向前见过诸位仙长。” 萧银龙不敢违背师命,强耐心中怒火,急步向前,正待行礼…… 凶弥勒小眼一瞪,暴喝一声:“且慢” 暴喝声中,缓步走出,小眼精光闪射,一直盯在萧银龙的脸上,嘿嘿一阵慑人冷笑,阴沉沉的问:“看你满面铁青,煞气直冲天庭,莫非你小子心中有些不服?” 萧银龙再难受抑制心中暴怒,厉声一笑,闪身而出,暴喝一声,道:“既然看出,又何必多问。” 了情大师关心爱徒安危,深怕的凶僧骤下毒手,立即斥声道:“龙儿不可无礼,还不快些退下去!” 就在了情大师话声甫落之际,恶韦陀凶性大发,厉声暴喝道:“佛爷就试试你这狂妄小子,究竟有何惊人本领。” 暴喝声中,手中百斤降魔杵,倏然抡起,呼的一声,带起-阵历啸,向着萧银龙拦腰扫至。 了情大师神色大变,一声怒叱,玉柄金丝尘拂起处,振腕一挥,正待迎出…… 蓦见,宽大黄影一闪,银龙已至凶僧身后。 恶韦陀眼前一花,一杵扫空,由于用劲过猛,收势不及,身影一连几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 凶僧一声嗥叫,急刹冲势,秃头左右摇摆,两眼慌急的去找银龙。 定睛一看,却见银龙正傲然立在他的身后。 萧银龙这一施展旷古绝学“龙女飘”,除了情大师心中明白,其余在场之人,俱都惊呆了。 立在一侧的凶弥勒,见萧银龙正立在他的身前,歹念立生,嘴角立即掠过一丝狞笑,一声不响,右掌闪电拍向萧银龙的后脑。 全场僧众看了,立即暴起一片惊呼。 萧银龙早已有备,冷哼一声,再演“龙女飘”,身影动处,早又闪至凶弥勒身后,暴喝一声,左掌出手如电,疾拍凶弥勒的肥大秃头。 凶弥勒未料银龙身法如此奇快,眼前一花,劲风已至脑后,顿时大惊失色,一声嗥叫,缩头塌肩,纵身前扑。 萧银龙岂肯放过惩治凶僧的机会,左手微顿,右掌呼的一声劈出- 道巨大潜力,直奔凶弥勒的后股。 一声闷哼,骨碌连声,凶僧一个肥胖庞大的身躯,宛如一个大肉球,直向大佛殿前滚去。 一阵惊叫,人影闪动,立在殿前的各院僧人,俱都纷纷闪避,疾身暴退。 黄影闪处,手持如意的长老,已伸臂将凶僧滚动的身躯拦住。 凶弥勒暴喝一声,挺身而起,已滚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刷的一声,撤出雪亮的大戒刀,左顾右盼,急找萧银龙的影子。 无尘真人,金镖马大刚和飞索黄家祥等人,想是平素与这两个凶僧不睦,这时,俱都发出一阵哈哈讥笑。 了情大师唯恐事端闹大,即对傲然而立的萧银龙,怒声道:“龙儿怎可胡闹,还不速回禅院!” 萧银龙见恩师发怒,顿改肃容,躬身应是,转身就要离去…… 两个凶僧一见,同时暴喝一声,疾抡降魔杵,飞舞大戒刀,再度向萧银龙疯狂扑来 萧银龙星目冷电一闪,立即止步,怒哼一声,杀机陡起。 就在这时,灰影闪处,暴声大喝:“两位大师请住手……” 恶韦陀、凶弥勒,闻声同时刹住身形。 众人循声一看,竟是一个鼠耳猴腮,鹰鼻鸡眼,颔下无须,身穿灰袍,背插长剑的老道。 恶韦陀、凶弥勒,两人见是崆峒派的“无双剑”一清道人,于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几乎同时沉声问道:“大惊小怪,什么事?” 一清老道毫不介意,嘿嘿两声,慢条斯理的说:“没有什么事,不过两位再打几个回合,午时三刻恐怕就过了。” 凶僧、恶道、马大刚等,面色同时-变,俱都转向了了情大师,齐声喝问:“宫子云,你敢莫是有意拖延时间?” 了情大师顿时大怒,纵声一笑,怒声道:“诸位来寺,片刻不到,斋室未入,谈话尚不足十句,拖延时间,不知由何谈起?” 恶道、凶僧,俱都被问得哑口无言。 了情大师忽然转身,向着大殿,毅然大声问道:“看看大殿漏斗,现在什么时刻?” 大佛殿阶上,立有一个灰裕僧人,转身跑进大殿。 这是,所有在场之人,俱都心情激动,鸦雀无声,除了狂风吹过殿檐发出的啸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恶道、凶僧、马大刚几人,个个面色逐渐苍白,焦急等待着时刻报告。 了情大师神色凝重,在一个时辰以前,他已坐在漏斗前。 他忧心如焚的望着漏斗,手心里渗着汗水,暗暗感谢上苍的大风雪。 但是他失望了。恶道、凶僧、马大刚等,俱从数千里外星夜赶来,大雪、寒风,并没有阻止他们登上会仙峰。 萧银龙剑眉紧蹙,薄唇紧闭,双拳紧握,心急如焚,一双星目,紧盯着大佛宝殿的殿口,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上滚下来。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大殿中传出来。 殿前,数百道难以形容的目光,一齐集中在大殿上。 方才跑进大殿的僧人,又急步跑了出来。 殿前立即掀起一阵焦急、不安的骚动。 那僧人来至阶前,向着殿前院中,双手合什,朗声宣了声佛号,大声宣布道:“现在时刻,午时正” 宣布声音方落,恶道、凶僧、马大刚等几人,立即暴跳雀跃,发出一阵快意狂傲的哈哈大笑。 了情大师依然神色凝重,星目冷冷的望着如疯如狂,哈哈大笑的七人。 萧银龙剑眉飞挑,双目微合,薄唇下弯,俊面铁青,冷汗如雨而下,钢牙格格作响…… 突然,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由萧银龙的背上响起。 紧接着,卡的一声,萧银龙背上的“赤晶剑”,竟自动弹出鞘外八寸。 顿时,红芒暴涨,耀眼刺目,光华大盛,全寺生辉…… 恶道、凶僧、马大刚等,俱都倏敛大笑,同时打了一个冷颤! 两位长老,各院僧众,俱都面色大变。 了情大师只惊得高宣一声佛号,不禁脱口道:“古剑示警,杀难将临,骨如山,血成河,浩劫降世。” 就在了情大师呼声甫落之际…… 灰暗的天空上,一道宽大如银河的刺目电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苍穹暴起一声惊天动地,震撼宇宙的霹雳巨响,顿时,狂风骤息,大雪立止! 大雄宝殿两端的洪钟,巨鼓,自动发出嗡嗡轰轰的响声。 殿前两百僧人,俱都两眼呆滞地望着天空。 两位长老手持如意,轻摇梵铃,双目微合,低诵佛经。 了情大师闭目合什,双唇微动,他预感到,武林另一次浩然大劫,已经开始了。 恶道、凶僧、马大刚等,完全惊呆了,惧都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簌然。 苍穹这突如其来的震撼宇宙的惊人霹雳,将在场的所有人,俱都惊呆了。 萧银龙星目突然一亮,似乎想起一件极端重要的事情。 于是,翻腕将剑按进鞘内,身形微动,快如飘风,绕过众僧,腾空而起,飞身纵上侧殿,向后峰电掣而去。 而这时,骤然停止的狂风、大雪,再度扑向大地。 萧银龙心急如焚,尽展轻功,不知这时是否已过了时刻,恨不得立刻赶到九曲洞口。 突然一声震撼雪峰的尖锐清啸,由后峰绝壁间响起,接着暴起一声轰隆巨响,声震谷峰,久久不歇。 狂驰中的萧银龙,只急得脱口疾喝道:“不好,龙女老前辈要走了……” 话声甫落,身形骤然加快 一阵狂驰,来到后峰绝壁崖边,立即刹住冲势。 低头一看,两座绝壁之间,雪雾飞旋,狂风带啸,视力不及五丈。 萧银龙于深夜前来九曲洞学艺,因此,虽狂风大雪,仍可熟悉的判断绝壁上斜松突石的正确位置。 于是,来到崖边,毫未停留,身形一晃,飘身而下。 眨眼之间已降落在一道宽约三尺,断断续续的突石小道上。 绝壁中间,风势较弱,大雪缓飘。石道之下,一片漆黑,深不可测。 尤其,道窄冰滑,弯弯曲曲,非轻功绝佳高手,休想通行。 萧银龙轻车熟路,飘纵如飞,几个飘掠,已达石道尽头。 尽头是-座宽度不足三丈的突岩,由于常在此习练武功,是以岩上积雪并不太厚。 数株老梅,斜生岩边,虬技如铁,梅花盛放,有红有白,枝枝繁衍,在白壁雪岩上,红白相映,显得艳丽无比。 突岩绝壁上,是一座高约丈五,宽约八尺的畸形石洞,洞内漆黑,寂静异常。 萧银龙飘落岩上,神色荒张,直向洞内扑去 扑至铁栅门前,他完全呆了。 只见粗如儿臂的铁栅门,已被一种巨大掌力,全部击碎,残断铁栅,散布洞前,零乱已极。 萧银龙痴呆的望着破栅门,两行热泪不禁簌簌的滚下来。 他痛心的讷讷自语道:“龙女老前辈走了,走得这么快,学艺五年,竟然没能见上一面!”说话之间,不由缓步向洞中走去。 洞内漆黑,静得有些怕人,丝丝冷风,迎面扑来,显得洞中阴气森森。 萧银龙缓步前进,仍希望龙女老前辈仍在洞中,因此,情不由己的连声低呼:“老前辈……老前辈……” 洞内深处,顿时响起一阵嗡嗡回响,久久不停。 前进数丈,洞势突变,直向左弯,黑暗更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萧银龙立即停住脚步,虽集中目力,前视距离,仍不及一丈。 再-举步,脚下竟发出一阵“沙沙”声音,心中一动,立即蹲下身去,伸手一摸,竟是一堆又细又长的枯草。 逾向前摸,细草逾厚。他不禁脱口道:“这里可能是老前辈栖身之处。” 果然,他的手触到一段极粗的铁索,用力一拉,铁索竟固定在洞壁上。 萧银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将手中铁索一丢,愤然大声说道:“恶人,你们为何如此残忍,如此虐待龙女老前辈,为什么?为什么?”说话之间,声泪俱下,几乎是疯狂的怒吼。 全洞顿时嗡声震耳,恍如百人在洞中咆哮,可知这座九曲洞,尚极深远。 这时,萧银龙已完全明白了龙女老前辈,在这五年来,为何从未走近洞口铁栅门的原因。 想起龙女老前辈,每次传授自己武功口诀时,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想是双手或是双足被锁在这条铁索上…… 心念至此,萧银龙突然脱口呼了声怪,他忍不住在心里问着自己…… 龙女老前辈,既然有如此高绝的功力,能自断索链铁栅,为何不及早出洞,甘愿受这五年禁锢之苦!是谁将龙女老前辈禁锢在九曲洞中? 是恩师了情大师? 是今天冒着狂风大雪前来的恶道、凶僧、马大刚等几人? 他们既然有将龙女老前辈锁在洞中铁索上的功力,为何五年前不将龙女老前辈处死,何必再等到今天? 为何将龙女老前辈禁锢在长白山,而不禁锢在邛崃山,或五台山? 方才马大刚说,过了今天午时三刻龙女老前辈将不再履行她自己的诺言,这又是为什么? 还有,我与师妹每每谈起龙女老前辈时,恩师立即神色黯然,问及恩师,也总是避不作答,这的确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几次向龙女老前辈请教她的身世,也总是回答一声深长的叹息。 昨夜,赠剑时,龙女老前辈曾在暗处忧戚的说,只有恩师知道她的身世、音容,和其凄惨的沧桑史。 她又伤心的说,今天的午时三刻,她将去一个极遥远的地方,任何人将再也看不到她。 龙女老前辈所说的极遥远的地方,是指恶人今天前来将她处死,抑或是指她方才的离去? 萧银龙蹲在细草上,愈想愈难解,愈想问题愈多…… 突然,萧银龙的星目,焕然一亮,他看到眼前草堆上,横卧着一堆黑影,心头不禁猛的一震,惊喜交集,不住颤声急问:“老前辈,您……您还没走?” 说着,双膝立即跪在地上,惊喜、孺慕、兴奋的热泪,顿时流下来。 但,那堆黑影,竟没有一丝反应。 一个可怕的阴影,在银龙的脑海里闪电掠过难道龙女老前辈为免受辱,已自绝了? 于是,心情激动,泪如泉涌,缓缓向前跪行,伸出剧烈颤抖的双手,向着黑影一摸,黑影竟是一堆余温尚存的毛毡! 萧银龙心头突然一震,纵身而起,大声疾呼:“老前辈老前辈” 狂呼声中,直向洞外,闪电驰去。 因为,他断定龙女老前辈离洞并不太久,可能仍在会仙峰上。 就在银龙奔至栅门之际 数声不同的哈哈狂笑,由洞外不远传来。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知道恶道、凶僧、马大刚等人,正向九曲洞奔来。 于是,立顿身形,倏然暴退。左右一看,两侧洞壁上,竟有不少宽可容人的裂隙。于是身形一闪。已隐在一道裂隙中。 就在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已清晰可闻。 萧银龙立即将背紧贴洞壁,星目机警地望着洞口。 洞口外面的突岩上,白雪皑皑,梅花艳丽,显得无比绮丽。 蓦然,一道宽大人影,疾如脱箭,飞身落在突岩上。 萧银龙心头一震,定睛一看,正是恶韦陀悟清。 紧接着,风声飒然,人影闪动,一清老道、无尘真人、凶弥勒悟义、燕翎刀赵任明、飞索黄家祥几人,相继飘落岩上。 萧银龙嘴角冷笑,怒哼一声,杀机顿时充满心头。 恶道、凶僧、马大刚几人,拥塞洞口,探头探脑,议论纷纷,十数道精光闪闪的目光,向着洞中望来。 这些目光,充满了焦急、不安,和恐惧。 洞外,又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接着,一连又落下三道人影。 萧银龙一看,顿时大惊,身不由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刚刚落下的三道人影,竟是恩师了情大师,和两位师叔祖。 萧银龙心中焦急万分,手足无措,星目紧紧盯着洞口。 只见了情大师神色凝重,步履匆匆,越过恶道凶僧等几人,走至洞口,看了一眼已被掌力去断的铁栅门,然后退出洞外肃声说:“栅门已破,蛮荒龙女可能已不在洞中了。” 只见金镖马大刚,双目暴睁,怒声说:“时刻尚早,期限未过,为何不守她五年前的诺言?” 说罢,忿然以手分开一清道人和飞索黄家祥,急步向洞中走了两步,双目精光四射,向着洞内看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立将身形向洞壁靠紧了一些。 马大刚看了一阵,立即转身,怒哼一声,对着了情大师,怒声道:“蛮荒龙女仍在洞中。” 一清老道似乎对马大刚方才忿然用手一推,极感不满,这时见有机可乘,立即鼠眼一转,嘿嘿两声,未待马大刚话完,立即冷冷地问道:“马施主可看到蛮荒龙女在内?” 马大刚深知一清老道是个出了名诡机险诈人物,虽明知要上当,这时也不能改口说没有看到了。 于是,狠狠的瞪了一清老道一眼,怒哼一声道:“不错,我是看到那贱婢仍在里面。” 马大刚此话一落,恶道凶僧几个,俱都神情紧张,面色大变,纷纷来至洞口,集中目力,一齐望着洞口。 萧银龙心中猛的一震,他确没想到马大刚的目力,居然如此厉害。 于是,身形再向壁隙中靠紧了些,仅留一双眼睛望着洞口。 心地险恶的一清真人,远远立在几人之后,嘴角挂着一丝阴险狠毒的狞笑,故意扬声道:“既然马施主已看到蛮荒龙女仍在洞中,诸位已不必再看,午时三刻现尚未到,蛮荒龙女决不会食言杀人,就请马施主进洞将蛮荒龙女拖出洞来,马施主可优先割下蛮荒龙女的左耳,以泄昔年削耳之恨。” 马大刚暴睁双目,凶光闪闪,极怨毒的望着一清老道,只气得老脸铁青,浑身只抖。 三清观主无尘真人似乎也希望马大刚先进去看看,于是立即附声说道:“一清道友说得有理。现在时刻未到,马施主尽可放心进去。” 马大刚再也按不住心头怒火,怒哼一声,厉声喝道:“你以为我马某人不敢进去吗?” 一清真人佯装谦恭的说:“哪里,哪里,马施主金镖无敌,浑身是胆,岂有不敢进洞之理。” 马大刚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厉喝一声,转身向洞中走去。 萧银龙看得清楚,马大刚怒容满面,两臂微圈,已急步向洞中走来,于是暗哼一声,力贯双臂、蓄势以待。 马大刚越过洞口栅门,蓦然停止了。 这时,萧银龙在洞中,已看不清马大刚忿怒的面孔,仅看到两颗忽明忽暗的眼睛,目光闪烁,忿怒中显得畏怯、恐惧! 只见马大刚缓缓由腰间取出一支金镖,紧紧握在手里。他的手掌和两腿,已开始有些微微发抖。 萧银龙再看洞外突岩上,恶道凶僧几人,俱都神色紧张,目闪精光,两眼注视洞中和立在铁栅门口的马大刚身上。 恩师和两位师叔祖,俱都神情凝重,立在岩边,并无意阻止马大刚入洞,他们可能也认为蛮荒龙女已不在洞中。 忽见马大刚目光一闪,突然向着洞中高声怒喝道:“蛮荒龙女,今天你已禁锢期满。午时三刻将至,是英雄赶快出来受死,畏畏缩缩,你不怕有失你昔年威震江湖的声誉吗?” 洞中立即暴起马大刚的回音,嗡嗡震耳,久久不停。 萧银龙虽然已怒不可遏,但由于恩师立在洞外,反而显得手足无措,焦急不安! 洞中回声甫落,洞口又响马大刚的厉喝:“你想拖延时间吗?我已看到你立身之地,不信你看。” 说罢,右手倏然一抖 一点金光,挟着一阵凉风,向着萧银龙立身之处,如电射来。 萧银龙大吃一惊,本能地将头迅速隐进裂隙中,他确没想到这老贼果真已发现自己的藏身位置。 金光一闪,当的一声,火星四射,石屑横飞,马大刚打来的金镖,正击在萧银龙身侧的石壁上。 当啷一声,金镖坠落地上,全洞顿时掀起一声清脆的回声。 萧银龙被石屑烟尘洒了一脸满身,不禁怒火高涨,恨不得闪身而出,立毙老贼,但,洞外恩师在场,怎敢轻举妄动! 马大刚虽见金镖落地,洞中毫无反应,但他依然立在洞口,不敢举步。 了情大师低声宣了一声佛号,正待发话阻止…… 凶弥勒悟义,突然仰面发出一阵极轻蔑的哈哈狂笑。 狂笑声中,唰的一下,挥臂撤出悬在腰间的雪亮大戒刀,一面狂笑,一面横刀,急步向洞中走去。 马大刚见凶弥勒经过身侧时,忍不住暴喝一声道:“那贱婢仍在里面” 凶弥勒哪里肯听,依然横刀狂笑,直向洞中奔去。 马大刚见凶弥勒毫无惧意,依然横刀直进,知他是听到洞中金镖坠地的响声,深信蛮荒龙女早已离洞,是以,有意炫耀他的勇气。 萧银龙紧贴洞壁,摒住呼吸,细听洞口的动静…… 凶弥勒的狂笑停止了…… 步子仍极急促…… 洞口透进来的光线,已显得有些明暗不定,同时,凶弥勒的步子已经放慢…… 洞内余光,渐趋黑暗,几乎被凶弥勒庞大身影完全遮住。 洞里,洞外,一片死寂,落叶可闻,萧银龙已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虽看不见洞外的情形,但他想像得到,立在洞外的人,心情是如何的紧张、恐惧、惶急,这时,凶弥勒的步子更慢了,全洞回响着他极轻微的沙沙脚步声。 萧银龙根据洞中显示的暗影,断定凶弥勒距离自己立身之处,已不足一丈了,同时,已听到凶僧因恐惧而发出的急促呼吸声。 黑影中,渐渐显出一片蒙蒙刀光…… 萧银龙剑眉紧蹙,薄唇紧闭,蓄满功力的右臂,情不由己的缓缓提起来。 想是银龙举臂发出了响声,凶弥勒的身形,立即停止了,停步的位置,距离银龙最多五尺。 洞中静得有些怕人,只有深处流出来的冷风,带起一丝轻微的嗡嗡声。 突然,凶弥勒猛的发出一声暴喝:“还不出来吗?我已听到你的心跳声了!”说着,呼的一声,立将手中大戒刀猛力空挥了一下,壮了壮胆子。 凶弥勒这声突加其来的厉声暴喝,宛如平地焦雷,只震得洞内积尘飘落,灰烟轻扬,回声震耳,历久不绝。 萧银龙立身近在咫尺,骤觉有如暴雷贯耳,凶僧戒刀一挥,他已能看到刀尖划过的一线光弧。 洞中回声甫落,凶弥勒又哈哈一阵狂笑,厉声高喝道:“你还不出来吗?我已看到你坐在那里了,难道要我过来动手不成吗?哈哈!英雄些,不怕死的就快出来。” 喝声中,再度缓缓向前欺进,同时嘴里仍不停的狂笑高喊:“告诉你,午时三刻就要到了……你要实践你的诺言,在时刻未过前,你是不许出手杀人的……” 凶弥勒一面前进,一面狂笑高喝着…… 隐在洞隙中的萧银龙,已看到一点发着暗光的刀尖,正逐渐的露出刀身。 萧银龙立即摒住呼吸,心中也不禁有些紧张,一双星目,紧盯着又宽又厚,闪着银灰暗光的大戒刀。 渐渐,已露出凶弥勒紧握刀柄的肥大毛手…… 接着,是凶弥勒圆大如鼓的肚皮…… 凶弥勒缓缓前进中,依然不停地反复高喝着那几句话。 “哈哈!知道吗?午时三刻就要到了,你要实践你的诺言,我已看到你坐着的位置……” 这时,凶弥勒手挺戒刀,微微发抖,庞大如牛的身体,正缓步经过萧银龙的面前…… 只见凶弥勒,小眼圆睁,精光闪烁,紧紧盯着前面深处,宽大的前额上,青筋暴涨,冷汗直流,在灰暗的刀光反射下,愈显得凶狠,狰狞、怕人。 他嘴里不断地高喝着:“哈哈……午时三刻就要到了,你要实践你的诺言……哈哈……你是不许出手杀人的……” 凶弥勒高喝着过去了,前进的步子特别缓慢,任何人想得到,凶僧这时是如何的焦急、紧张、恐惧…… 倏然,洞外传来马大刚的暴喝:“她就在那附近的壁缝里……”凶弥勒闻声一颤,立即停止了前进。 萧银龙顿时大惊,就在凶弥勒闻声止步的同时,身形一闪,飘身而出。 凶弥勒顿时警觉,一声亡魂丧胆的嘶叫,手中戒刀,一招“怪蟒翻身”,呼的一声,幻起一道光弧,挟着一阵劲风疾向身后扫来。 萧银龙早已有备,身形一闪,已至凶僧身后,一声不响,出手如电,蓄满功力的右掌,已闪电劈向凶僧的后脑。 一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叫,由凶僧的口里嗥出。 叭的一声,血浆迸射,脑盖横飞,噗通一声,凶弥勒庞大如牛的身体,翻身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一道黑影,挟着呼呼惊风,直向萧银龙如电射来。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微一闪身,黑影擦身而过,顺势-看,竟是恶韦陀的百斤降魔杵。 紧接着,一个庞大人影,露出两只凶睛,向着萧银龙狂扑而来。 萧银龙知道是恶韦陀,但想不到他竟悄悄跟在凶弥勒的身后,这时见他扑来,不禁勃然大怒、两臂一圈,急跨半步,双掌同时闪电推出,蓬然一声大响 恶韦陀的庞大身躯,挟着一声尖如狼嗥的惨叫,直向洞外横飞出去。 刚刚听到洞内惨叫,围在洞外张望的恶道几人,蓦见恶韦陀的庞大身影迎面飞出,俱都惊得怒叱暴喝,纷纷疾退。 恶韦陀的身形飞至洞口,竟无一人出手抢救,呼的一声,直向突岩下千仞绝涧中落去。 了情大师远立洞口,刚刚看到恶道几人叱喝暴退,接着一道横飞人影,势如脱弦之箭,飞出洞口,直向绝涧中落去。 于是,心头一震,再想抢救,已来不及了。 飞身掠至岩边,低头一看,恶韦陀的庞大身形,已坠入飞旋弥漫的雪雾中。 第二章 水晶冰蟾 这时,洞中的萧银龙已完全惊呆了,星目滞呆的瞪着洞口,茫然望着恶韦陀坠入绝涧的岩边,他确没想到,他的两掌一推,居然有如此惊人神力。 因此,他本能地转首看着身后,身后漆黑一片,冷风丝丝扑面,除了凶弥勒的尸体,洞中再没有别人。 再回过头来,萧银龙惊得几乎叫出声来,身不由己的一连打了几个冷颤。 因为,他看到恩师了情大师,已向洞中走来。 萧银龙顿时大急,紧张万分,闪身又隐进洞隙中。 了情大师,神色自若,步履从容,手持金丝拂尘,左臂摇动自如,看来丝毫没有运功蓄势。 萧银龙觉得非常奇怪,难道恩师不怕龙女前辈杀他? 心念间,浑身突然又是一颤,他看到了情大师,亮如寒星的眸子,每经过一个宽可容人的洞隙,必停步细看一番。 萧银龙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冷汗籁然流下来,于是,闪身掠出洞隙,提气摒息,疾步向洞中走去。 同时,频频回头,惶急的看着走进洞来的恩师了情大师,额上,已是汗如雨下了。 走至洞势左弯处,立即停住脚步,回头一看,了情大师已走至凶弥勒的尸体处。 了情大师将凶弥勒的尸体移至侧,继续向洞走来,每至一个较宽的洞隙,必停住脚步,轻呼一句萧银龙听不懂的语言。 萧银龙愈加浑身奇怪,心想,恩师在说什么? 凝神细听:“乌兰娜莎,乌兰娜莎……” 萧银龙听了,在紧张焦急的心情中,又多一份迷惑,心说:乌兰娜莎?……马兰娜莎是什么意思? 在这一刹那,他要想的问题太多了,但,这时已不容他去想他的问题了,因为,了情大师已逐渐向他立身之处走来。 萧银龙心情惶急,闪身纵至左弯的草堆上。 沙的一声轻响由萧银龙的脚下发出,全洞立即响起轻微的嗡声。 萧银龙大吃一惊,心中狂跳不止,他想后退,又怕再发出声音,不退,又怕恩师扑来。 因此,强抑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几乎窒息,双手一握,两手如洗,油油汗水,竟由指缝间流下来。 了情大师听到沙声,立即停止前进,轻声低呼:“乌兰娜莎,你为何还不回你的故乡去?……” 萧银龙紧张地立在草堆上,摒息静听,他不敢探头看恩师站在什么地方,他听了恩师的声音,相信不会远过两丈。 他这时的心理是矛盾的,既骇怕,又好奇,既想跑,又想听。恩师与龙女老前辈究竟有何关系? 他听得出恩师的声音中,充满了戚然,伤感和颤抖。 他又听了情大师黯然地说:“乌兰娜莎,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的倔强、任性……” 萧银龙提心吊胆,摒息静气,聚精会神地听着…… 蓦地,一支形如月牙的利锥,突然刺进他的背脊骨内。 萧银龙全身一颤,顿时知觉全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萧银龙在万箭穿身般的痛苦中痛醒。 睁眼一看,一片漆黑,冷风丝丝,风声嗡嗡,发现自己仍倒身在草堆上,这令他顿时想起晕倒前的情形。 他凝神一听,全洞寂然,除了冷风带起的嗡嗡声外,再听不到一丝声音,心中不禁急问:恩师呢?还有恶道、马大刚等? 他很想坐起来看看,但甫一用劲,剧痛更烈,只痛得他牙关紧咬,冷汗直流,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虽然,浑身剧痛,但他的头脑仍清晰的记得,当他晕倒的一刹那,他仍听到恩师了情大师说:“乌兰娜莎,走吧,宫子云将终生……” 以下的话,和以后的情形,他再也不知道了。 片刻之后,剧痛渐消,他发觉他的大氅已被脱去,古剑也被解下。 他想转首看看左右,头重如铅,他想用手摸摸附近,又感力不从心,浑身疲倦,骨如脱节,乏力已极。 不觉间,他又昏昏睡去…… 再度醒来,不由大吃一惊,漆黑的九曲洞,已有了光亮,全洞如晨如暮,他已能看到凹凸不平的洞顶。 翻身立起,轻如柳絮,微一运气,真力充满,畅通无阻。 一至转弯处,悄悄探头一看,直达洞口,一目了然,恩师已不在洞中,即是凶弥勒的尸体,也不见了。 再看洞外岩上,阳光照耀,冰雪反光,岩边盛开的梅花,愈显得艳丽可爱。 萧银龙心情一爽,不禁脱口急呼:“啊!天晴了。” 呼声中,闪身而出,飞身纵向洞口 突然,萧银龙脱口发出一声惊呼,双掌向着洞口突岩上,猛力推出一掌。 蓬然一声大响 积雪四射,石屑横飞,岩边正对洞口的三株老梅树,梅花全部脱枝,没空梅花飞舞,缓缓坠下万丈深渊中。 萧银龙痴呆地立在洞口,冷汗已籁籁流下来。 他确没想到,他这尽力一纵,竟能达七八丈远的洞口,冲势依然不竭! 如非适时发掌减速,势必冲入岩下绝涧中。 仰望天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一轮红日,已升上遥远的峰顶。 萧银龙觉得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这次的大风雪,天气如何晴得如此快? 再看远处,一片云海,无边无际,几座较高的雪峰,穿出云层,闪着强烈刺目的雪光。 掠至岩边,俯视涧中,冷云弥漫,缓缓飘动,他看到冷云中,无数斜松突石,生在两侧峭壁上。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他发觉他的目力增强了不知多少倍,双目不但能注视强烈的雪光,且可透视云层数丈。 因此,心中狂喜难抑,身形微动,纵上小石道,闪电前驰,来至石道尽头,一长身形,飞身纵上岩顶。 萧银龙纵上岩顶,身形如电,直向前面松林飞去。 这时,他恨不得立刻飞进冷云寺,将自己一夜之间功力猛进的奇迹,禀报恩师,告知师妹。 一阵狂驰,来至松林,身形丝毫未停,掠身飞上林顶,展开“登枝渡叶”轻功,直向冷云寺后殿的禅院奔去。 来至寺后,越墙而入,闪身落在后殿院中。 萧银龙双脚刚一着地,顿时发觉有异,不知为何,后殿院中静悄悄的,往日来来往往的僧人,这时竟一个也不见了。 于是,凝神细听,竟能听到由前殿,隐约传来的梵铃,诵经声。 萧银龙心中又是一喜,他发觉听力也增进了不少,因此,对后院中异乎寻常的寂静,并未细加注意。 当然,他也没有注意到,早课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 他心情愉快,步履轻松,直向师父的禅院中走去。 进入禅院,见恩师了情大师的禅房,双门紧闭,知恩师不在房内。 转首看看师妹住的厢房,房门虚掩,窗户半开。 于是,举步向厢房走去…… 突然,一声深沉的呻吟,退由厢房内飘出来。 萧银龙大吃一惊,知道师妹裘若兰又病了。 于是,身形微动,飞身掠至门前,轻轻推门,闪身而入,直奔内室。 举目一看,只见裘若兰,侧卧床上,秀发蓬乱,娇躯覆在锦被内。 萧银龙急步来至床前,低头一看,全身猛的一纸,不由心痛如割。 只见裘若兰粉面削瘦,苍白如纸,神志已有些昏迷了。 萧银龙觉得非常奇怪,师妹仅仅一夜之间,病况为何如此严重?心中一酸,两滚热泪,倏然掉了下来。 两滴泪水,恰巧滴在若兰的脸上。 裘若兰娇躯一动,立被惊醒,缓缓睁开双眼,见立在床前的竟是龙哥哥,不禁惊喜交集,泪下如雨。 于是,缓缓转动娇躯,有气无力的问:“龙哥哥,这六七天,你去了什么地方?” 萧银龙一听,完全呆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更不相信他在洞中,仅仅一阵昏迷,居然过了六七天? 裘若兰见银龙神色有异,一阵喘息之后,又流泪问:“龙哥哥,你为何不说话?” 萧银龙一定神,不答反问:“兰妹妹,你已病了六七天?” 裘若兰流泪颔首说:“是的,那天在侧殿,我见你发怒纵出,心中一急,又晕了过去,直到下午,才被僧人们发现,把我送回来。” 萧银龙举袖为若兰拭着眼泪,同时关切的问:“兰妹,你现在觉得好一些吗?”裘若兰幽怨的看银龙一眼,低声说:“现在好些了。”说着一顿,似乎想起什么,急问:“恩师呢?” 萧银龙顿时想起前殿传来的诵经声,于是,毫不迟疑的说:“在大佛殿和全寺僧人做功课。” 裘若兰听了,对一直未见恩师前来看她的事,似乎放心不少,于是又问:“龙哥哥,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一去就是六七天?” 萧银龙立即说:“我去了后峰九曲洞!” 裘若兰凤目一亮,精神不禁一振,憔悴的粉面上,也立即有了笑容,于是,撑臂坐起身来,急问:“龙哥哥,你看到龙女老前辈没有?” 萧银龙黯然一叹,轻轻摇了摇头。 裘若兰一见,芳心立即掠过一个可怕的阴影,不由急声问:“龙女老前辈真被那些人杀了?” 萧银龙立即解释说:“不,龙女老前辈走了!” 裘若兰一听,惊喜交集,凤目蕴泪,不禁有些激动的颤声说:“龙女老前辈终于自由的走了……” 萧银龙突然想起那支刺入自己背脊中的月牙锐锥和功力的骤增,不觉又改口说:“龙女老前辈可能仍在洞中。” 裘若兰芳心一喜,急声说:“真的?龙哥哥,我要去看她老人家!” 说着,掀开锦被就要下床。 萧银龙大吃一惊,伸手按住若兰的香肩,慰声说:“兰妹,你的病还没好,不宜行动,我只是说龙女老前辈,可能仍在洞中,是否仍在洞中,我也不知道。” 裘若兰如此一阵激动,真气立感不济,不由娇喘吁吁,冷汗淋淋,粉面愈显苍白。 萧银龙一见心急如焚,立即扶她躺下,为她覆上锦被。 裘若兰一阵娇喘之后,两眼望着房顶,似在回忆往日,梦呓般的说:“去年,我偷偷去九曲洞,刚刚纵上突岩,便听到龙女老前辈在洞中问:‘你是龙儿的师妹吗?’” “那声音是多么慈祥,亲切、柔和,让我这个一生下来,便是孤女的人,听了顿时如慈母在唤她的爱儿,我当时忍不住流泪痛哭起来。 “可是,她竟警告我不要再向前走,并且不准我再去九曲洞,尤其不要我动铁栅门悬着的那柄古剑……” 裘若兰哺哺的说着,凤目突然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转首望着银龙,急声问:“龙哥哥,你的大氅和古剑呢?” 萧银龙心头一震,顿时想起古剑大氅仍在洞中,虽然他并不能确定,但,至少也该回去看看。 于是,强抑心中焦急,轻轻对若兰说:“我方才急于要回来见你和师父,竟将古剑和大氅忘在洞中,你在此静静的躺着,我去洞中取剑,立刻回来。” 话声刚落,身形微动,闪身掠出室外。 萧银龙来至院中,腾身飞上屋面,直向后峰驰去。 刚刚掠过松林,遇见后峰一道人影,一闪而逝,捷愈闪电,宛如惊虹。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后峰绝壁千切,涧深万丈,奇险至及,除由前峰可入,别处没有进路,心中不禁暗问,这人是谁? 是恩师,或是两位师叔祖? 他们不是在大佛殿诵经吗? 如此一想,心中警觉顿生, 来到绝壁崖边,飘身而下,登斜松,踏突岩,宛如喜鹊移枝,眨眼已达小石道,几个掠身,已纵上突岩。 有了方才那道一闪而逝的人影,萧银龙心自警惕,不敢直扑进洞。 立在九曲洞口,首先举目内看,洞内依然漆黑,但他的视力可已可模糊看到洞势左弯处。 于是,功贯双臂,迎着扑面冷风,缓步向洞中走去。 萧银龙有了凶弥勒入洞的经验,不敢一直往前,因此缓步前进中,双目精光闪烁,游动不停,特别注意两壁上的洞隙。 俞向前走,光度愈暗…… 走至洞势左弯处,低头一看,心中不禁大喜,古剑、大氅,俱在草堆上。 由于,古剑、大氅,仍在洞中,断定方才那一闪而逝的人影,并未来洞,因此,警惕之心立除。 萧银龙系好古剑,披好大氅,一连串的问题,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时,他断定第一次进洞时,龙女老前辈仍在洞中。 当凶弥勒横刀高喝向洞中走来时,龙女老前辈可能也隐身距自己不远的洞隙里。 他深信自己的功力,如无龙女老前辈暗中发掌,决不可双掌一推,即将恶韦陀震飞至六七丈外的绝涧中。 恩师进洞时,低呼的“乌兰娜莎”,可能是龙女老前辈昔年少女时的芳名。 他想,恩师与龙女老前辈之间,昔年定有一段不平凡的事迹,因此,龙女老前辈似乎极怕别人或后辈知道她心中的隐私,因此,在恩师向她发话时,出手点晕了自己。 他断定那支月牙形的利锥,即是龙女老前辈的手指,只是他不知道,当他晕倒时,恩师为何没闻声进来将他救醒?难道那时恩师没听到声音?抑或是龙女老前辈将他运到别处? 心念至些,不禁举目向前望去…… 果见前面五丈开外,洞势又向右弯去。 于是,身形微动,飘身掠至右弯处,低头一看,洞势斜降,一望之下,竟然未能见底。 萧银龙好奇心动,飞身飘下,直向深处,斜斜泻去 愈往下泻,冷风愈冽,寒气侵肤,毛骨悚然,冷焰刺骨。 双脚落地,眼前竟是一道弧形左弯有大洞,两壁牙石丛生,地下凹凸不平。 萧银龙轻掠缓飘,游目前进…… 突然,一声惊魂丧胆的尖锐惨嚎,由洞的深处传来。 萧银龙顿时大吃一惊,立即刹住身形,心中不禁暗问:谁?谁在洞中? 凝神细听,除了噗通一声跌倒的声音,一切又趋沉寂。 萧银龙心中暗呼一声不好,身形直向深处奔去。 洞势弯弯曲曲,有升有降,来至第六个转弯处,是一道笔直方形大洞,长约十数丈。 萧银龙突然止住身形,星目惊惧的望着五丈以外,横卧血泊中的一道瘦小人影。 于是心中一震,飞身扑了过去。 低头一看,果是一个女人,头发淡黄,一身苗疆花衣,头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令人看来惨不忍睹! 萧银龙断定女尸必是龙女老前辈,因此,悲怒交集,一齐涌上心头,不禁仰面发出一声怒极的纵声狂笑,嗡嗡如雷,震撼全洞。 继而,修敛大笑,慕地跪在女尸身旁,痛哭厉声道:“龙女老前辈,弟子罪该万死,未能及时赶到,以致老前辈遭人毒手,龙儿要仗老前辈的赤晶剑,走遍天涯海角,定要手刃仇人。” 就在萧银龙痛哭悲呼之际…… 哗啦一声清脆破水声,由前面响起。 萧银龙倏然立起,厉声喝问:“什么人?” 喝问声中,剑眉飞挑,目射精光,功贯双掌,蓄势待发。 定睛一看,不禁惊得脸身一颤,暴退三丈 只见前洞尽头,隐约现出一蓬毫光,直冲洞顶,色分七彩,瑰丽至极。 一个似蛟似龙的大头,带起-声水响,缓缓爬了上来。 萧银龙神情紧张,缓缓后退,哺哺地低声说:“怪物!怪物!” 细看怪物,头绿、角红、双目如灯,鼻冒水泡,呼吸咻咻,缓缓向前爬来。 怪物渐渐露出背脊上如刀的倒刺,身上碗大的甲鳞…… 这怪物,可能是被萧银龙的狂笑惊醒,或是闻到血腥,而爬出水面。 形似蛟龙的怪物,蓦然一声轻吼,昂起怪头,张开血盆大口,直向倒在血泊中的女尸扑来。 萧银龙一见,顿时大怒,一声暴喝,翻腕拔剑 一声清越龙吟,光华大盛,满洞通红。 怪物长约三丈,四爪如钩,一见宝剑,立时将刚刚噬到嘴里的女尸,又吐了出来,一双如灯暴睛,光芒立敛,缓缓向后退去。 萧银龙手持宝剑,星目闪光,也缓步向前逼去。 怪物见萧银龙逼来,后退速度顿时加快,样子显得极为畏怯。 萧银龙经过女尸,低头一看,不禁目毗欲裂,女尸身上,一套苗疆花衣,已被怪物咬烂。 于是,一挥手中赤晶剑,勾起无数晶莹红花,直向怪物刺去。 同时,暴喝一声:“妖孽纳命来” 暴喝声中,无数剑花,骤变一道红光,直刺怪物的红角。 怪物一声怒吼,身形后退如箭哗啦一声大响,水花飞射,巨浪暴翻,激流涌出。 萧银龙立顿身形,横剑而立,游目一看,眼前竟是一个圆约五丈的深潭,四壁墨绿,顶呈馒头形,不见天日,正面尚有两个丈许大洞,半浸入水中,潭水几达边沿、伸手可及。 龙形怪物,已退进左面一个大洞中,两只如灯暴睛,由水中射出两道冷电。 萧银龙两眼盯着怪物,向着潭边缓步接近。 龙形怪物,睛芒立敛,跟着缓缓向水中隐去。 萧银龙来到潭边,潭水立被剑光照得通红。 激动的潭水,渐渐静止下来,继而纹丝不动。 一蓬七彩瑞光,立由潭底冲出水面,直达圆顶。 萧银龙心中一动,低头一看,只见潭水深处,缓缓飘上一个体大如拳,晶莹透明,洁白如玉的物体。 晶莹洁白的物体,愈向上升,水面的瑞光愈盛。 萧银龙凝神细看,竟是一个腹圆尾尖,宛如冰雪的白蛙! 宛如冰雪的白蛙,浮至水面,顿时彩华大盛,与赤晶宝剑的艳丽红光,相互映照,幻成一团绮丽的彩霞。 萧银龙灵机一动,顿时大悟,这可能是一件人间至宝,于是,立将赤晶剑收入鞘内,伸出两手,蹲身潭边,正待捕捉白蛙突然,潭水暴涨,水浪翻腾,沉入水下的龙形怪物,疾向水面浮来。 萧银龙大吃一惊,身形闪处,暴退数丈 定睛一看,龙形怪物的大头,再度爬上潭边,两只暴睛,一直怒视着银龙。 萧银龙知怪物怕光,或者是怕赤晶古剑,于是,翻腕拔剑,一声暴喝,再向怪物扑去。 龙形怪物,非常机警,就在萧银龙举手翻腕之际,哗啦一声水响,疾速退入洞中。 萧银龙扑至潭边,再看晶莹如雪的白娃,早已沉入潭底。 片刻之后,潭水静止,瑞光立现,晶莹白蛙再度浮上水面。 萧银龙剑尖微触潭边,轻轻一按,宝剑入石数寸! 于是,蹲身潭边,张开两手,准备捕捉白蛙,同时星目不时望着沉入洞中的龙形怪物。 只见怪物两只暴睛精亮如灯,依然怒视着萧银龙。 洁白如雪的白蛙,浮上潭面,颤颤巍巍,直对赤晶剑游来! 刚刚游到潭边,萧银龙出手如电,两手一捧,立即将白蛙捕在手中。 晶莹白蛙,一入银龙之手,寒冷逾冰,两臂立麻,痛入心脾。 萧银龙骤吃一惊,立将白蛙放在大氅上。 再看水中龙形怪物,如灯两眼,暴射两道冷电,两股翻腾浪花,由怪物鼻孔中,滚滚喷出。 萧银龙知怪物已怒至极点,只是畏惧赤晶剑而不敢扑来,既然宝物到手,愈早离开愈好。 于是,伸手去拿白蛙,低头一看,完全呆了。 只见放在大氅上的白蛙,体大如拳,转眼之间,竟然缩小到不足两寸。拿在手里,洁白透明,清凉如水……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不禁脱口轻呼:“冰蟾,这一定是冰蟾!” 呼声中,倏然立起,左手托着冰蟾,右手拔出赤晶剑,转身疾步,匆匆走去。 这时,萧银龙惊喜欲狂,疾步前进,两眼紧紧注视着手中的冰蟾,同时,心中默诵着冰蟾的神奇功用…… “冰蟾”,人间罕物,稀世珍品,是武林人物,梦寐难忘的至宝。 将冰蟾浸入水酒之中,练武人服之,有洗骨伐髓之功,普通人服之,有却病延年之效。 一只冰蟾,生食入腹,寿高百龄,功增百年,可抵两甲子以上的至深修为。 萧银龙愈想愈高兴,尤其,师妹裘若兰正在病中,回寺将冰蟾浸入水中令师妹服后,必可立痊,心念至此,恨不得立刻飞回寺去。 走至左弯洞口处,萧银龙不觉突然一颤,顿时想起横卧血泊中的龙女老前辈来,他意识中,似乎没有看到龙女老前辈的尸体?转首一看,龙女老前辈的尸体,果然不见了,萧银龙这一惊非同小可,冷汗顿时流下来。 他确没有想到,有人来至五丈以内,移走一具尸体,而自己竟然丝毫未觉,来人功力如何,可想而知。 心惊之下,立将手中冰蟾,机警地收进怀里。 就在这时,一声低微冷笑,突然由身后响起,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暴喝一声,反臂挥剑,手中赤晶剑,闪电扫向身后 他自信这奇快无比,势如惊虹的一剑,必能击中身后冷笑之人,但是,他的剑竟然击空。 心惊之余,立即沉臂收剑,游目全洞,全洞一片寂然,哪有一个人影? 心中不禁暗呼奇怪,他分明听到身后响起一声低微冷笑…… 萧银龙星目倏然一亮,心中似有所悟,立即仰头上看果然,在将近三丈高的洞顶上,有一个直径五尺的黑洞,洞势垂直上升,不知究竟有多高。 萧银龙知道发笑之人,已进入顶上洞中,不禁暗哼一声,冷冷一笑,想到龙女老前辈的惨遭毒手,再难抑制心中怒火,顿时忘却厉害。 于是,高举赤晶,对正洞口,微-长身,腾空而起,直升入洞。 升至洞中,赤晶光华愈盛,洞内立被照得通红。 萧银龙藉着凹凸不平的洞壁,一跃上升七丈,急行到达洞顶。 停身横剑,游目一看,竟是一个婉蜒斜升的扁形大洞。 洞内漆黑,冷风甚强,依然没有冷笑人的影子! 萧银龙不禁有些奇怪,细看洞势,除婉蜒转弯处,洞内似再无隐身之处。 于是,右手横剑,左掌蓄劲,藉着剑光,沿着洞势,疾步向前走去。 前进中,星目闪动,快进疾停,每至转弯处,必细察一番洞势。 渐渐,愈前进愈寒冷,愈上升洞势愈狭小。 一阵奔驰,前面已露出一片光亮。 萧银龙知是出口,身形微晃,飞身扑了过去。 来至光亮处,竟见一个笔直上升的圆洞。 仰首一看,洞势高约十数丈,洞口如碗,露出一圈蔚蓝天空。接近洞口数丈,俱是晶莹冰层。 萧银龙看罢,剑眉微蹙,不知自己能否纵上洞口?方才身后冷笑之人,是否由此出洞? 同时,对龙女老前辈,是否真的在洞中禁锢了五年,也起了疑问。 因为,他想到这五年中,龙女老前辈口授传他武功,有时令他五天去一次,有时令他三天去一次,但,也有不少是一个月或两个月去一次。 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发现这个出口,他断定龙女老前辈在那期间并不在九曲洞中。 显然,以龙女老前辈的功力,由此洞口进出,当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龙女老前辈,在洞中的行动是自由的,为何五年来,从不让自己一见她的真面目? 莫非龙女老前辈相貌长得极丑,不敢见人? 这时,最令萧银龙痛心的是,龙女老前辈的惨死,竟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看不清轮廊,分不出丑俊。 萧银龙一想到龙女老前辈的惨死,顿时血脉暴张,怒不可遏! 他决定先登上洞口,看看上面情形。 于是,微一塌身,腾空而起,直向十数丈高的洞口上升去。 升至半途,振腕吐剑,赤晶一点洞壁,挺身再升数丈,如此一连三次,已登上洞口边沿。 萧银龙即稳身形,定睛一看,不禁楞了。 洞口四周,竟是一片覆满积雪的松林,尤其令他惊异的是,六七丈外即是冷云寺的高大红墙。 细看之下,墙内不远即是恩师了情大师的禅院。 萧银龙心中一动,不觉脱口说:“这不是寺后的那口千年枯井吗?” 话声甫落,转身去看身后枯井…… 萧银龙这一转身,顿时惊得面色大变,全身一颤,惊呼一声,暴退两丈在他身后五尺,枯井的对面,居然立着一个身穿艳红衣裙,肩披红绒大风氅的艳丽少妇。 细看少妇,年约二十六七岁,长得肤如凝脂,面似熟桃,一双柳眉,斜飞人鬓,尤其一双明眸,晶莹、亮澈显得深邃无底。 方形樱口,高挺琼鼻,在一种富有诱人的妩媚中,透着逼人凌威,显示着一丝煞气。 萧银龙一敛心神,断定面前少妇,必是洞中击毙龙女老前辈的人。 因此,怒火高涨,杀机陡起,暴喝一声:“恶妇,还我老前辈的命来……” 暴喝声中,身形如烟,闪电越过两棵巨松,飞身疾扑,振剑直刺红装少妇的肩井。 红装少妇,冷冷的望着萧银龙,一双斜飞柳眉,已紧紧的蹩在-起。 就在萧银龙,剑尖刺到之际红装少妇,香肩微微一动,身随剑退,宛如飘风,直向身后射去。 继而,红影一闪,身形顿时不见 萧银龙吃一惊,急刹冲势,手中赤晶,一招“暴虎扫尾”,幻起一道晶红光弧,闪电扫向身后。 喳的一声骇响,红芒过处,身后一棵高大巨松,立被斩断。 克嚓一声,矗立空中的庞大树身,立向地面缓缓倾下。 顿时,积雪漫空飘落,冰屑纷纷坠下。 萧银龙仰面一看,心头不由猛的一震,闪身横飘两丈。 这时,树身倾势,愈来愈疾,风声呼呼,触目惊心。 轰隆一声大响,冰雪四射,枝干横飞,巨大树身,猛砸地面,只震得整个松林,枝摇干动,雪花齐飞。 萧银龙游目一看,仍没看到红装少妇的影子。 一转身,红装少妇依然立在身后。 萧银龙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确没想到,这个红装少妇,居然也会龙女老前辈的奇诡身法“龙女飘”。 红装少妇,静静的望着萧银龙,粉面上,绽着一丝忧虑失望神色。 萧银龙心中突然一动,暗说,眼前少妇既会龙女飘,定必是与龙女老前辈有关之人。 如此一想,怒气顿消,立即扣剑上步,抱拳恭声问:“请问前辈,尊姓大名,因何在冷云寺后徘徊?方才晚辈冒然出手,不是之处,尚望前辈海涵。” 红装少妇面色微霁,一双深邃的眸子,立即射出两道柔和光辉,继而,柳眉一蹩,黯然发出一声深长叹息。 萧银龙听了这声深长叹息,一心头不禁猛的一震,身不由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几乎忍不住脱口喊出龙女老前辈来。 因为这声叹息,与他以往五年中,在九曲洞口所听到的叹息,毫无二致。 红装少妇见银龙面色逐渐苍白,神情愈显紧张,一双星目,惊异的望着自己,立即黯然说:“龙儿,你确是一个好孩子,不过,我确没想到,你的秉性,居然较我昔年尤为刚烈。” 萧银龙听了这极端熟悉的声音,再难抑制过份的激动,孺慕之情,如山洪暴发般在他心中泛滥翻腾,热泪,夺眶而出。 于是,弃剑在地,急上数步,仆身跪在地上,立即激动的哭声说“龙儿五年受教,朝夕梦寐,无时不渴望一睹慈颜,方才无意冒犯,万望老前辈宽恕龙儿不知之罪。” 说罢,匍伏在地,声泪俱下。 红装少妇杏目含泪,神色戚然,轻轻一叹,悲声说道:“龙儿起来,我不会怪你,只怨我乌兰娜莎命苦,禁锢洞中,长达五年,由于许多原因,在这五年中,使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现身。” 说着,微俯上身,将伏跪在地上的萧银龙扶起来。 萧银龙起来后,躬身垂首,他实在没有想到,禁锢洞中五年的龙女老前辈,竟是一个看来仅二十六七岁的艳丽少妇。 “蛮荒龙女”含泪亲切地说:“龙儿,把剑捡起来。” 萧银龙立即恭声应是,俯身将剑捡起,翻腕收入鞘内。 “蛮荒龙女”仰首看了看偏西的太阳,立即黯然道:“龙儿,现在我必须走了,再不能在此多呆下去……” 萧银龙听得心头一震,面色倏变,不由惶声问:“老老……老前辈,你要去什么地方?” 萧银龙似乎觉得“蛮荒龙女”如此年轻,不便再呼“老”前辈,但,五年来一直如此称呼,一时又改不过口来,因此,依然称呼老前辈。 “蛮荒龙女”似乎并没注意这些,于是黯然道:“我要尽快赶回故乡孙布拉蛙山,今后终生老死苗疆,永不再入中原了。” 萧银龙星目闪泪,焦急的问:“老前辈为何不再多待些时日?” “蛮荒龙女”仰望蓝天,轻摇螓首,深深一叹,极悲伤的说:“往事如烟,心愿成空,飓尺天涯,伊人薄幸,再待十年。又有何用?” 说话之间,珠泪籁然,顺腮而下,喉间一阵哽咽,再难说出话来。 萧银龙听得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立即恭声道:“老前辈有何未了心愿,请告诉龙儿……” “蛮荒龙女”未待银龙说完,戚然一笑,道:“事已绝望,说也无益。” 萧银龙又惶声恳求说:“请老前辈再多待些时日,龙儿定要……”蛮荒龙女一摇螓首,断然道:“不,为你增长功力,已误了我七天行期,如今我必须日夜兼程,才可如期赶回苗疆!”萧银龙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洞中身穿苗疆花衣的女尸来,不禁急声问:“老前辈,方才洞中那具女尸是谁?” “蛮荒龙女”娇躯一颤,面色顿时大变,不禁恨声说:“我一生幸福,即是葬送在她的手里,想不到她居然由苗疆星夜赶来,竟想向我暗下毒手。”说着一顿,怒哼一声,继续道:“如果这次我再放过她,恐怕子云的生命也难保了。” 萧银龙心中一惊,急问:“老前辈,那身穿疆花衣的女人是谁?她与恩师有何仇恨?” “蛮荒龙女”粉面微微一红,神色立显幽怨,轻轻一叹,黯然说:“龙儿,回去问你的恩师吧,现在我要走了。” 说着,转身就待离去。 萧银龙顿时大惊,立即惶声急呼:“老前辈慢走。” 急呼声中,闪身拦在“蛮荒龙女”身前,又急声问:“老前辈能否将你的故乡住处告诉龙儿?” “蛮荒龙女”略一沉思,说:“苗疆,孙布拉蛙山,北麓,毒龙谷!” 萧银龙牢牢记在心里,于是又急声问道:“老前辈,我真的在洞中一睡就是七天吗?” 蛮荒龙女立即点点头道:“不错,如不是我在你身旁照顾,不断为你推拿,你至少还要多睡十天。” 萧银龙听得心头一惊,急问:“我为什么如此好睡?” “蛮荒龙女”仰首看了看天色,道:“因为你吃了我母亲在我父亲腹中取出的一颗毒龙丸。” 萧银龙听得全身一颤,不禁惊急的问:“什么?老前辈父亲腹中的毒龙丸?” 蛮荒龙女戚然一笑,说:“龙儿,你觉得奇怪……”萧银龙连连点头。 “蛮荒龙女”轻轻一叹,又道:“这些话说来太长了,还是我走后问你的师父吧!” 萧银龙立即摇头说:“恩师不会告诉龙儿的,还是请老前辈说罢。” “蛮荒龙女”眉着一皱,正待说什么…… 突然柳眉飞挑,杏目闪光,转首望着冷云寺,厉声喝道:“墙内什么人?”萧银龙骤然一惊,回身一看。 只见裘若兰粉面苍白,秀发蓬乱,刚刚由寺内纵上墙头,正待飞身扑下地面。 萧银龙大吃一惊,顿时想起她仍在病中,不禁脱口惊呼:“兰妹不要……” 呼声未毕,若兰已由高大红墙上飞扑下来。 萧银龙惊得暴喝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红影一闪,“蛮荒龙女”身形如电,直向飞扑而下的若兰射去。 继而,身形一旋,倏伸双臂,已将若兰的娇躯接住。 萧银龙来至近前,立刹冲势,低头一看,若兰已晕了过去,心中一阵慌乱,眼泪顿时流下来。 于是,立即望着“蛮荒龙女”,含泪急声问:“老前辈,怎么办?她已晕过去了!” “蛮荒龙女”柳眉紧蹙,低头望着怀中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裘若兰,轻轻一叹,说:“想不到这孩子的身体,竟是如此纤弱?” 萧银龙立即含泪解释说:“师妹正在病中,已六七天了……” “蛮荒龙女”杏目一亮,未待银龙说完,立即急声问:“冰蟾呢?快拿出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顿时大悟,知道龙女老前辈,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于是,探手怀中,立将彩华万道,瑞气千条,晶莹透明的冰蟾拿出来。 这时,“蛮荒龙女”已将若兰放在地上,斜依胸前,并由怀中取出一只色呈碧绿的翡翠小碗来,立即对银龙说:“龙儿,把冰蟾放进碗里,快去取一些干净雪来。” 萧银龙恭声应是,将冰蟾放进碗里,转身用两手取了一些洁白的净雪来。 “蛮荒龙女”一看,立即说:“龙儿,放进碗里。” 萧银龙已完全明白龙女老前辈的心意,立将净雪放进翡翠小碗中。 净雪一入翡翠小碗,顿时冷气四射,丝丝有声,眨眼之间,已全部深成清水。 “蛮荒龙女”一面望着碗中冰水,一面问:“龙儿,你知道冰蟾的功用吗?” 萧银龙恭声道:“龙儿知道。” “蛮荒龙女”感叹的说:“万事皆由天定,凡事不可强求,孩子,你如此深厚的福缘,今后要好自为之才好。” 萧银龙连连恭声应是。 蛮荒龙女说罢,仰首看了天色,斜飞入鬓的柳眉,不禁立即蹙了一蹙。 萧银龙知道龙女老前辈仍急于下山,心中虽甚焦急,但却不敢出口挽留。 这时,翡翠碗中的雪水,已变成一种乳色液体,在晶莹透明的冰蟾身上,如热水沸腾般,冒着无数细小水泡。 同时,一蓬七彩毫光,由碗中射出来,丝丝冷气,扑面刺目。 “蛮荒龙女”一看,立即俯首对正若兰的樱唇,轻轻一吸,若兰娇躯一颤,深深吁出一口长气,凤目立即睁开了。 “蛮荒龙女”亲切的笑了,慈爱的说:“兰儿,把这些雪水喝下去!” 说着,将翡翠小碗,送至若兰嘴边。 萧银龙急上一步,低声对若兰说:“兰妹妹,抱着你的就是龙女老前辈。” 裘若兰粉面苍白,眼神无光,神志模糊中,听说抱着自己的就是龙女老前辈,脸上顿时现出一片惊喜神色。 萧银龙又对若兰说:“兰妹妹,把老前辈碗里的雪水喝下去,你的病就好了。” 裘若兰似乎没听到银龙说什么,一双凤目,一直以惊异怀疑的目光,盯在“蛮荒龙女”的粉脸上。 “蛮荒龙女”一直绽着微笑,见裘若兰痴痴看着自己,立即又笑着说:“兰儿,快些喝下去!” 裘若兰轻轻张开樱口,凤目依然望着“蛮荒龙女”。晶莹泪珠,颗颗顺腮滚下来。 “蛮荒龙女”立即将碗内乳色雪水,缓缓让若兰饮下去。 碗内雪水,一入若兰之口,立有一丝清凉异香,由若兰口里飘了出来。 若兰喝完,“蛮荒龙女”即将手中的翠碗和冰蟾交给银龙,接着轻举衣袖,为若兰拭着眼泪,并亲切的慰声说:“兰儿,不要难过,回去睡一个时辰就好了。” 说着,又举起纤纤玉手,亲切的为若兰整理了一下蓬乱的秀发。 裘若兰一直怀疑这位艳丽少妇,是否真的是龙女老前辈,但听了这梦寐难忘的声音,又令她不得不信了。 于是,不解的颤声问:“老前辈,你还没走吗?” 蛮荒龙女戚然一笑,说:“兰儿,如不是你出来,我这时已在会仙峰下了。” 说着,仰首望了望天空,神色略显焦急的对银龙说:“龙儿,将你兰妹妹扶回寺去休息吧,现在我必须走了。” 说罢,轻轻将若兰推开。 萧银龙恭声应是,立即伸臂将若兰扶过来。 裘若兰见龙女老前辈要走,立即面色一变,惶声问:“老前辈,你真的要走吗?” “蛮荒龙女”黯然一叹,点点头说:“孩子,我并不愿离开你们,可是,我现在不得不走了。”说着一顿,又望着萧银龙,指着小翠碗,道:“龙儿,这只碧翠小碗,也是苗疆至宝之一,我已用它不着,现在就送给你吧!希望不要落入恶人之手。” 萧银龙神色黯然,立即惶声说:“老前辈已将赤晶剑相赠,龙儿怎敢再受老前辈的至宝?”裘若兰望着蛮荒龙女,已经泪如雨下。 “蛮荒龙女”目闪泪光,黯然说:“孩子们,回寺去吧,告诉你们的恩师,就说龙女老前辈走了,他将再看不到乌兰娜莎……”话未说完,珠泪夺眶而出,倏然转身,香肩微动,身形宛如掠波惊鸿,直向林外飞去。萧银龙、裘若兰,几乎是同时哭喊:“老前辈珍重,恕晚辈不远送了。” 两人的话声甫落,“蛮荒龙女”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无数巨松之中。 裘若兰含泪望着“蛮荒龙女”的身影消失在巨松之间,喃喃的道:“龙女老前辈,为何不自己去见恩师呢?……” 萧银龙将手中冰蟾翠碗,轻轻放进怀里,举袖一拭眼泪,毅然道:“即使恩师震怒,我也要请他老人家将龙女老前辈的身世告诉我们。” 裘若兰缓缓摇了摇螓首,黯然说:“恩师不会告诉我们的!”萧银龙似乎很有信心的道:“我一定请恩师说出来。”说着一顿,望着若兰逐渐红润的粉颊,关切的问:“兰妹,你现在觉得怎样?” 若兰黛眉一蹙,仰面望着银龙,说:“腹内热流四窜,全身疲倦无力。” 萧银龙心中一动,知道冰蟾浸的雪水已发生效力,急道:“兰妹,我送你回房去休息,老前辈说,睡一个时辰就好了。” 说着,伸臂将若兰抱起,一长身形,飞身纵上寺墙,身形微晃,飘身而下,直向恩师禅院奔去。 若兰倒在银龙臂弯里,芳心微跳,粉面绯红,虽然,银龙抱她,这并不是第一次,但,每次她总忍不住心跳脸红。 这时,体内一股阳和热流,已分别流向四肢,同时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神志模糊,不知龙女老前辈给她喝的是什么? 于是,忍不住仰面不解的问:“龙哥哥,方才龙女老前辈给我……” 若兰的话未说完,突然发觉龙哥哥神色有异,停步不走了。 侧首一看,已到了禅院门口,龙哥哥星目中,暴射出两道惊疑冷电,一直注视恩师禅房紧闭的双门。 于是,又茫然不解的低声问:“龙哥哥,你为何不走了?” 萧银龙一定神,微哦一声,立即含糊的说:“没什么,我送你回房去。” 说着,纵身掠走厢房门口,匆匆进门,急步走进室内。 裘若兰心中一阵迷惑,不知龙哥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萧银龙将若兰放身床上,顺势拉过锦被为若兰盖好,强抑心中焦急,轻声问:“恩师今天可曾来过?” 裘若兰一倒在床上,顿觉眼帘特别沉重,勉强望着银龙,摇摇头说:“恩师已六七天没来看我了。” 说罢,立将双目合上。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面色倏然大变,再难抑制心中慌乱,于是急声说:“兰妹,你在此静睡一会,我去去就来。” 说着,仓促的拍了两下若兰的香肩,身形一闪,飘身掠出室外。 一个纵身来到了情大师的禅房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应手而开。 室内气氛,异常沉寂,禅床上的宽厚蒲团,不知为何已覆上了一方黄巾。 萧银龙心中非常不解,这是往日没有的现象! 床前小几上的古铜香炉,炉中檀香已熄,炉盖烟孔内,已没有了袅袅的香烟,但室内仍残留着丝丝檀香气息。 萧银龙看了室内景象,心中立即泛起一丝不祥之兆! 于是,急步退出禅房,反手将门扣好,直向院外奔去。 来至后殿,空无一人,一切静悄悄的! 再奔中殿,仅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小沙弥,神色优戚,正在加添神前的灯油。 两个小沙弥一见银龙,顿时急促的哭声说:“龙师哥,快去峰前极乐场。” 萧银龙惊得全身一颤,面色如土,无暇细问,飞身纵出殿外,直向大佛宝殿,疾驰而去! “极乐场”是冷云寺历代掌门长老们的灵骨墓地,全寺僧人,齐集“极乐场”,定有长老以上人物圆寂或丧命。 因此,一个可怕的意含,闪电掠过银龙的心头恩师七天未回禅院,莫非那天已遭恶道和马大刚等人的毒手? 心念至此,全身猛的一震,一个踉跄,几乎仆倒在地,于是立收心神,飞身纵入大佛宝殿的角门。 大佛宝殿内,香烟缭绕,神前已燃起佛灯。 一个枯瘦老僧,拿着火种,正缓步向殿外走去! 萧银龙忧心如焚,惶恐万分,身形丝毫未停,越过老僧,直向高大寺门奔去! 老僧似乎听到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由身侧响起,但等发觉,一道宽大黄影,已向山门以外射去! 萧银龙飞身纵出寺门,腾空登上林顶,尽展“登枝渡叶”轻功,直向峰前狂驰! 这时,日已落山,暮色苍茫,峰上,已升起淡淡薄雾,远处,已渐渐黑暗下来。 萧银龙疯狂前驰,星目中,暴射两道焦急冷电,额上,已渗出丝丝汗水! 举目前看,遥见峰前极乐场上,十数座高约数丈的白色灵骨塔,屹在蒙蒙薄雾中。 全寺僧人,一色灰袍,齐集一座新塔之前,俱都面对新塔,合什肃立,山风飘来阵阵沉痛的哀悼诵经声。 萧银龙一见,神色如狂,情不由己的张口发出一声发泄性的悲忿长啸。 啸声响彻雪峰,冰谷回应,在会仙峰的上空,飘忽不定,直上苍穹。 极乐场上的诵经声,顿时停止了,所有僧人,同时转首,数百道惊异目光,一齐向萧银龙射来。 萧银龙一声啸毕,已至林边,飘身而下,继续前驰,举目再看,星目不禁一亮遥见众僧之中,缓步走出一个披朱红袈裟的僧人来! 萧银龙心中一喜,不禁暗呼一声“恩师”,身形骤然加快,宛如脱箭流矢。 但,再一细看,身穿朱红袈裟的僧人,竟是手持玉如意的二师叔祖! 萧银龙全身猛的一颤,心情再度紧张起来。暗呼:恩师和三师叔祖呢? 心念间,一双星目惶急的望着新筑的白塔上 这时,全寺僧人,已看清高吭长啸,电掣飞来的黄影,竟是失踪七日未见的萧银龙,因此,俱都面色微变,含泪的双目,同时闪着惊异的光辉。 他们确没想到,掌门大师的俗家弟子萧银龙,轻功高绝的竟是如此惊人。 身披朱红袈裟,手持玉如意的长老,神色悲戚,寿眉紧蹙,望着如电飞来的萧银龙,也不禁心头一震,面现惊容。 就在众僧惊异之际,萧银龙已飞身扑至近前。 飞扑中的萧银龙,突然眼望新塔,俊面倏变,厉声发出一声悲呼:“师父” 呼声未毕,身形一个踉跄,仆身栽倒雪地上,滚了两滚,立即晕了过去。 全寺僧人,顿时大惊,俱都发出一声惊呼,纷纷涌了过去。 红影闪处,手持如意的长老,已飞身纵了过来,伸臂将银龙扶起来,一阵推拿,舒掌在银龙背上,轻轻一拍。 萧银龙星目倏睁,泪如雨下,一声暴喝,挺身跃起,直向新塔扑去! 手持如意长老大吃一惊,出手如电,疾扣银龙右臂。 同时,惶声急呼:“龙儿” 就在长老呼声未毕,闪电出手的同时 “哇”一的一声,萧银龙张口喷出一道血箭,洁白的雪地上,立即洒上一片鲜红醒目的血花。 但,萧银龙已扑跪在新塔祭桌之前。 萧银龙手攀祭桌,仰首望着了情大师的灵骨塔,狂呼师父,声泪俱下,嘴角溢血,目眦俱裂…… 手持如意的长老,神色激动,黯然立在银龙身后,止不住老泪泉涌! 在场众人,看了银龙悲痛欲绝的情形,俱都忍不住双手抚面,痛哭失声。 这时,天色渐暗,冷雾渐浓,极乐场上,一片哀悼哭声。 蓦然,萧银龙骤然停止了大哭,星目惊异的望着祭桌上的一把弯形金刀。 金刀长近一尺,宽约寸半,金光闪闪,明亮照人。 长老立即悲声说:“龙儿,你师父就死在这把金刀上!” 萧银龙倏然立起,伸手握住金刀,举至目前一看,不禁全身一颤,脱口轻呼:“乌兰娜莎……” 全寺僧人,俱都停止哭声,惊异的望着银龙。 长老一听,急上两步,手指金刀,不解的问:“龙儿,你知金刀上这四个字的意思吗?” 萧银龙没有回答,双目滞呆的望着天际,讷讷自语似的道:“乌兰娜莎……杀死恩师的会是龙女老前辈?……” 长老一听“龙女”两字,心头不禁猛的一震,立即大声怒喝:“龙儿,这把金刀,可是蛮荒龙女的?” 萧银龙双目望着遥远的天际,突然仰面发出一声凄厉大笑,声震山野,入耳嗡然! 在场僧人,俱都面色一变,心头气血,顿觉微微翻腾。 长老不禁又是一惊,想不到银龙七日不见,内力竟高得如此惊人! 萧银龙倏敛大笑,星目电射,暴声怒喝说:“追上龙女老前辈,不怕查不出杀师仇人!” 话声甫落,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继而,一挺腰身,直向蛮荒龙女飞走的方向扑去。 全场僧人,俱都被银龙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 长老一见,顿时大惊,疾声高呼:“龙儿回来” 萧银龙哪里肯听,身形如烟,直向前面松林驰去。 驰进松林,一片漆黑,手中弯刀,顿时射出一蓬耀眼金光。 萧银龙心头一震,这才发觉手中弯刀,竟是一柄宝刀。 手握金刀,疯狂疾驰,穿出松林,即是峰崖,低头一看,顿时呆了。 峰下数丈,云雾弥漫,斜松突石,俱被掩没了。 萧银龙看罢,忧心如焚,焦急万分,由于他恨不得立即追上龙女老前辈,问出杀师仇人是谁! 因此,不顾危险,顿忘厉害,飘身而下,直向峰下泻去 由于视线模糊,天色已暗,下降速度,不敢太快。 正在飘身掠向脚下一颗斜松之际…… 胸间蓦然一阵隐痛,丹田真气浮动,星目中,无数金星,旋转飞舞…… 萧银龙顿时大惊,面色骤变,冷汗籁然流下来。 顿时,下降速度,骤然加快,身形距离斜松,尚还有数尺。 萧银龙强忍痛楚,猛提真气,疾挺腰身,暴喝一声,手中弯刀,闪电插向树身。 喳的一声,金刀锋利无比,一滑而过,宛如插中泥土,粗约半尺的树身,竟被削断一半,尚有数寸相连。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身形再度下降,一声尖叫,伸臂握住一支下垂树枝。 咔嚓一声,树身顿时由伤处折断,庞大树身,缓缓坠下来! 萧银龙惊魂之中,低头一看,脚下三丈之处,竟有一块丈余方圆的冰岩,岩上积雪甚厚,光滑无比,心中一动,趁树身缓缓下坠之势,震臂一推,疾向冰岩上落去。 双脚尚未踏实,头上庞大树身,挟着呼呼劲风,已由上面砸下。 萧银龙连番遇险,神志慌乱,本能地吸气伏身,闪电滚向冰岩里面。 轰隆一声大响,坚冰四射,雪屑横飞…… 萧银龙贴峰伏身,双目紧闭,手中金刀,轻轻一按,尽没冰中。 庞大树身,随着无数雪块巨冰,挟着轰轰如闪雷的惊风,直向峰下坠去。 萧银龙睁眼一看,身上溅满冰雪,卧身之处,宽度尚不足三尺,一块丈余方圆的冰岩,几乎尽被击碎,身下裂痕斑斑,浮冰颤动。 一收心神,胸间隐痛再起,知是方才急怒攻心,呕血受伤,再-飞奔狂驰,伤势愈加严重。 看看周围,浓雾弥漫,一片黑暗,不知身下尚有多高多深。 萧银龙知道心急无用,必须先行疗伤,想想怀中冰赡,用手一摸,身下浮冰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萧银龙不敢乱动,心想,将冰蟾含在口里,不知是否也有效用? 于是,极端谨慎,缓缓伸手怀中,轻轻将冰蟾取出,慢慢放进口里。 即使如此谨慎,身下浮冰,依然摇摇颤动,几有下坠之势。 冰蟾一入口内,异香立生,丝丝清凉津液,顺喉而下,胸间立即产生一股阳和热流,隐痛立止。 萧银龙心中一喜,想不到冰蟾灵气散布如此之快,立即运气引导,真气畅通无阻。 顿时,热流滚滚分窜四肢,同时,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渐渐,瞌目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凉风将萧银龙吹醒,睁眼一看,雪消雾散,夜空高远,万千寒星闪烁。 萧银龙一定神,顿时想起口中冰蟾,舌头一动,不禁惊得脱口疾呼:“冰蟾呢?”呼声中,拔出弯刀,翻身坐起哗啦一声,身下浮冰,骤然下坠。 萧银龙身形一滑,随着巨冰,直向峰下坠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叫一声,心胆俱裂,本能的一挺腰身,下坠身形立变“大鹏栖枝”,头下脚上,斜向数丈下的一颗悬松扑去! 距离悬松尚有一丈,立即提气弯腿,展臂挺腰,飘身而下,踏在松上,轻如柳絮,声息毫无,枝不摇,树不动! 飘落松上,急拭冷汗,立敛心神,心中虽仍惊乱,但依然念念不忘,口中冰蟾为何没有了,反而忽略了本身武功惊人的进境。 仔细一想,莫非冰蟾溶成津液流下腹中,还是昏睡时吞进肚里?还是不觉中滑出口外? 心念间,仰首去看那座冰岩,哪里还有影子? 俯首下看,立即发觉手中尚握着那柄弯形金刀。 因此,顿时想起比寻着冰蟾更重要的事尽快追上龙女老前辈,查出杀师仇人是谁。 于是,立将金刀收进腰间,一扑身形,直向峰下泻去 踏松攀腾,登石飘飞,下降之势,捷愈猿猴纵跃,快如喜鹊移枝,片刻之间,已达峰下。 立稳身形,举目一看,只见冰壁雪谷,银岭起伏,巨木森林,绵延百里,俱是皑皑白雪,一望无际! 萧银龙看罢,毫不犹疑,认准方向,直奔西南,尽展轻功,狂驰如飞,他决心日夜兼程,在数日内,追上龙女老前辈。 登岭绕峰,穿林越谷,身形之快,宛如掠波惊鸿。 一阵狂驰之后,激动心情渐趋平静,许多问题,一齐涌上心头…… 他在想,恩师是怎样遭人毒手?是在寺内?是在禅房?是在九曲洞中?能向恩师暗下毒手的人,必是武功高绝,轻功已臻化境的人,这人是谁? 还有,三师叔祖呢?在极乐场上为何没看到他老人家? 难道也遭了恶人的毒手? 但,极乐场上,又没有他的灵骨塔! 这时,他对匆匆驰下峰来,不免有些后侮,为何不先向二师叔祖问清楚呢? 恩师那天在洞里的情形? 恶道、马大刚等人以后怎样了? 洞中穿苗疆花衣的死尸是谁? 这些问题,本来都是急于回寺要问恩师的,如今,只有去问龙女老前辈了! 他不相信龙女老前辈会向恩师下手,但,龙女老前辈一定知道她的这把金刀,曾落在何人手里。 萧银龙一想到恩师的死,便血脉暴张,恨不得立即追上龙女老前辈。 他想狂喊,但,龙女老前辈,恐怕早在百里以外了。 这时,已飞越几座雪岭,数道冰壁和几座森森寒谷。 口头看看会仙峰,雄伟巍峨,插天矗立在夜空中。 他想起全寺僧人,这时,可能早已进人梦乡。 年高九旬的二师叔祖,可能正在寺前雪地上,孤独的徘徊,感伤! 纤弱多病的师妹裘若兰,知道了恩师被害,我已下山,将不知如何悲伤,痛哭! 萧银龙的眼睛模糊了,已流下两行泪水!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蓦地,双目一黑,阴风扑面,定睛一看,又驰进一丛松林中。 再向前进,双目突然一亮,心头猛的一震,立刹身形,不禁呆了。 举袖一拭泪眼,前面一片摇曳矮松中,竟有一间独立小屋,一道强烈光亮,由小屋唯一的小窗内射出来,显得分外刺目。 萧银龙看罢,心中不解,不知为何这片荒凉残垣中,尚独留一间小石屋,并透着强烈光亮。 细看窗口,光亮纹丝不动,似乎不是烛光灯光。凝神细听,小屋内毫无声息,寂静的有些怕人。 萧银龙好奇心动,立即功行两臂,力贯双掌,缓步向前走去,双目一直盯着小屋的窗口。 咕咯一声大口饮水的声音,由身侧响起。 萧银龙心头一惊,倏然转身,双掌平胸,循声一看,心头猛的一震,不禁几乎惊出声来。 距身侧八尺的一棵矮松前影下,竟坐着一个蓬头垢面,一身油衣,赤着双足的老乞丐。 赤足老丐,须发皆白,两腮无肉,骨瘦如柴,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两只污手抱着一个酒葫芦,刚刚喝了一口,一阵浓醇酒香立即飘了过来。 萧银龙万没想到,树影下尚坐着一个老乞丐,因此,心情顿时紧张,蓄势以待,以防老乞丐出手。 赤足老丐,喝了一口酒,盖好酒盖,微闭双目,自顾搓着脚指间的臭泥,对眼前立着的银龙,理也不理,似乎根本不知面前有人。 萧银龙见老丐在如此寒冷的冰雪上,居然双脚尽赤,不着草履,老丐功力如何,可想而知。 这时,他觉得应该尽速离开此地,于是,转身就要离去。 刚一转身,心头双是猛地一震,惊得一连退后两步,面色顿时一变。 就在他身后不足一丈的残塌墙角暗影中,静静的坐着一团黑影。 细看之下,竟是一个豹头、环眼、狮鼻、方口、大耳朵的肥胖和尚。 肥胖和尚盘膝而坐,一袭宽大灰布僧衣,已将两足盖住,一双环眼,寒光烁烁,正冷冷地望着萧银龙。 银龙一收心神,见老和尚长像,虽然凶恶,但却无意向自己下手。 因此,对这一僧一丐,夜半更深,静静的坐在这片荒凉残垣中,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萧银龙心中一动,暗说,莫非这两人是来此较量武功的?其中一人可能即是小石屋的主人? 心念间,本能的瞟了一眼数丈外的小石屋。 这时,小屋窗口的强烈光亮,竟闪着千万道柔弱彩霞。 萧银龙心头一震,心中暗说:小屋内莫非有什么宝物? 一想到室物,心情立趋紧张。如果确是如此,这片破残垣中,决不止僧丐两人。 想及至此,星目闪光,机警地游目一看果然,不少暗影中,隐着有人。 最明显的是一个皓首如银,长发披肩,面貌奇丑,双目已瞎的老太婆。 瞎老太婆一身麻布大褂,长及双膝,小脚裹腿,裤管特肥,手中一根铁鸠杖,乌光发亮,静静的立在一道半坍的屋墙下。 距小屋三丈处的一株畸形孤松下,一个头戴黑皮帽,身穿皮毛大皮袄,满脸黑胡子的大汉。大汉庞大身躯,正斜倚在树身上,年岁看来,约有四十余岁。 黑胡大汉,双目半合,阔嘴下弯,慑人冷电,在两道眼缝间,炯炯闪射,毫不在意的望着银龙。 尚有几人,隐身较远的暗影和树后,看不十分清楚。 萧银龙看罢,不知小屋内究竟有些什么惊人的东西,居然吸引了这些武林人物,因此,好奇心再动。 萧银龙初次下山,尚未涉足江湖,根本不知江湖风险,心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立即功贯双臂,提气凝神,摒息静气,缓步再向小屋走去。 萧银龙一举步前进,四周立即响起数声惊疑,投来无数惊异目光。 同时,僧、丐、大汉、瞎婆婆俱都身躯一动。 僧、丐及周围暗影中的人,似乎为萧银龙的大胆前进担心,又似乎为萧银龙的绝世轻功震惊。 萧银龙听到惊疑声,看到暗处射来的惊异目光,心中惊觉顿生,知道接近小石屋必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但,他尚不知道自己脚下经过的雪地上,仅留下浅浅的痕迹。 萧银龙星目闪光,双臂微圈,缓缓向着小屋走去,脚下举步,声息毫无。 这时,四周一片寂静,除了矮树摇曳发出的轻微沙声,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黑胡大汉已立直了身躯,瞎婆婆偏头侧耳,凝神细听,赤足老丐、肥胖和尚,俱都瞪大了眼睛,紧盯着萧银龙前进的背影。 愈是如此,萧银龙的好奇心愈盛,愈要看个究竟。 第三章 雪地飘红 跨过一道高墙,萧银龙全身突然一颤,脚步立即停止了,星目惊异地盯着小屋窗前地上的两团横卧黑影。 细看之下,竟是两具尸体,左边一具,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侧身向内,面目看不清楚。 右边一具,是一个身材瘦削,一身蓝缎道袍的老道,皱眉、瞪眼、呲牙裂嘴、马脸已变成了腊黄色,嘴角挂着黑紫血渍,死状极惨。 蓦然,一声轻蔑冷笑,径由左侧暗处飘来。 萧银龙知是笑的自己,不禁勃然大怒,顿时勇气百倍,挺胸阔步,越过两具尸体,直向小屋窗前走去。 这时,四周暗处,矮树影中,目光闪烁,人影幢幢,俱都立起身来。 显然,他们都为萧银龙的胆量、豪气而震惊、折服。 萧银龙来至窗前一看,心头又是一震,室内一张石床上,竟垂目盘膝,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枯瘦老人。 老人皓发蓬乱,银须几根,鼻挺额高,薄唇下弯,削腮上隐含冷笑,显得冷漠、孤傲、严酷。 老人床前,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一面其大如盘的圆形亮镜。 射至窗外的刺目强光,即是由镜面发出。 萧银龙细看亮镜,光华刺目,耀眼生辉,因此,看不清是铜是银,抑或是水晶石。 小几距银龙立身之窗前,远不足三尺,几上亮镜,伸手可及,银龙心里虽觉奇怪,但却没有一丝贪意。 再看枯瘦老人,鼻息毫无,胸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萧银龙看罢,心中一叹,黯然说:“老人已经死了。” 但是,枯瘦老人的两眼,竟倏然张开了。 萧银龙心中一惊,身不由主的退了半步。 就在银龙退步的同时,身后立即飘来几声低微惊呼! 枯瘦老人以柔和的目光,看了银龙一眼,双目又合上了。 萧银龙与老人柔和的目光一接触,惧意全消,戒心立除。因为,他在枯瘦老人冰冷严酷的面容上,看到一丝慈样的光辉。 这时,他断定围在这间小屋四周的人,俱是一些见利贪心之辈,毫无疑问的,这些人都在企图攫取老人床前的这面镜子。 根据窗前尸体,周围静立而不敢接近小屋的人们判断,老人定是一位奇人。 但,这位老人是谁? 回忆往日恩师所说的武林奇人异士中,似乎没有这么一位枯瘦老人。 萧银龙虽不知眼前这面镜子的功用,但他断定这面镜子一定是件价值连城,震惊武林的至宝。 因此,心中对围在小屋四周的人,立即起了一丝厌恶之感。 于是,转过身来,以轻蔑的目光,缓缓扫了身后一眼,发觉暗影中立着的人,竟有二十人之多。 萧银龙觉得,自己既无夺宝之心,又无协助枯瘦老人的必要,应该尽速离开此地才好。 于是,转首又看了枯瘦老人一眼,疾步向林外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身后突然暴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喝:“回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知是喝的自己,立即停步转身,只见瞎眼婆婆正面向着自己,翻白着一双盲目,仰面望着夜空,似在凝神细听动静。 赤足老丐、肥胖和尚、黑胡大汉,以及已走出暗影的几人,俱都一脸诡笑,冷冷的望着瞎眼婆婆。 瞎眼婆婆想是没有听到银龙的动静,手中铁鸠杖,猛向地面上一捣,厉声道:“我叫你回来,你听到了吗?” 萧银龙见瞎眼婆婆声言厉色,蛮横无礼,心中不禁有气,但念她年事已高,又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婆婆,平静了一下胸中的怒气,和声问道:“这位老婆婆,可是要在下回来!” 瞎眼婆婆似乎听出银龙的话声是个年青人,不禁丑睑-变,微微一愣,接着沉声道:“不错,正是要你回来。” 萧银龙依然和声问道:“老婆婆要在下回来,有什么事吗?” 瞎眼婆婆听出银龙没有走回的意思,立即又怒声说:“我叫你回来,你就回来,何必多问。” 萧银龙再难抑制心中怒火,于是也大声说:“有话尽管说,何必一定回去!”瞎眼婆婆一听,面色大变,盲目射光,只气得浑身直抖,阴笑不停。 萧银龙知道这个又瞎又丑的老婆婆,是个不可理喻的人,觉得何必与她浪费时间,于是,怒哼一声,转身就走。 刚一转身,身后再度暴起瞎眼婆婆的厉喝:“小子站住” 喝声未落,风响影动,又瞎又丑的老婆婆,身形快如电掣般,已拦在银龙身前。 萧银龙心头一震,立停脚步,想不到这个双目已瞎的老婆婆,“听风辨位”的功夫,竟高的如此惊人。 但她这种蛮横狂态,实在气人,于是,剑眉一轩,怒声问:“无端拦住在下去路,你要怎样?” 瞎眼婆婆手中鸠杖,一指小屋,厉声命令道:“回去把那面镜子给我拿来。”萧银龙勃然大怒,厉声道:“为什么?” 瞎眼婆婆白眼一瞪,暴喝一声,道:“不拿镜子,就拿命来。” 话声未落,手中鸠杖,已闪电扫出,直击银龙腰际,势如奔雷,凌厉无比。 萧银龙怒哼一声,身形一旋,已至瞎眼婆婆身后。 瞎眼婆婆宛如生有眼睛,银龙脚下尚未立稳,怪嗥一声,闪电转身,手中鸠杖,顺势旋飞,幻起如林杖影,直向银龙砸下 杖势凶猛,势如山崩,较之第一招,尤为骇人。 萧银龙心中暗吃一惊,疾演“龙女飘”,身形一闪,横飘三丈 瞎眼婆婆果然厉害,一收杖势,厉声大喝:“小子想走吗?”喝声中,一挺铁鸠杖,一式“乌龙出洞”,身杖合一,杖化一道乌光,直向三丈外的银龙扑去。 就在这时,骤然响起一声暴喝:“住手” 喝声未落,人影闪动,黑胡大汉已纵身扑了过来。 扑向银龙的瞎眼婆婆,急刹冲势,立顿身形,白眼一翻,向着疾扑而来的黑胡大汉,暴声道:“黑胡子,你又来破坏老娘的好事!” 说着,手中鸠杖,振臂高举,一招“泰山压顶”,闪电击下,杖势落处,恰是大汉的当头。 立身三丈以外的银龙,看得直皱眉头,觉得这个瞎眼婆婆,好比一只疯虎,见人即扑。 黑胡大汉疾顿身形,暴退八尺,同时怒声道:“老瞎婆,哪个管你的屁事,我是要问这小子……” 瞎眼婆婆怒哼一声,不容对方说完,一抡手中铁鸠杖,再度向飞胡大汉击去,同时,厉声道:“你说的天花乱坠,老娘也不受骗了。” 飞胡大汉暴喝一声道:“老瞎婆,你不要持技凌人,我飞胡子李得奎怕过谁来?” 说着,双掌飞舞,势挟劲风,直向瞎眼婆婆的周身罩来。 瞎眼婆婆一阵怪笑,连连恨声道:“好,好,好,老娘叫你飞胡子知道我的厉害。” 说话之间,杖势倏变,乌光闪闪,劲风呼呼,杖影纵横,势若山崩,威势锐不可当。 飞胡子李得奎毫不退让,一味抢攻,连声暴喝,愈战愈勇。 就在这时,暗影中,骤然响起一声大喝:“小子想溜吗?” 静立观战的萧银龙,不知说的是谁,立即游目左右…… 蓦见瞎眼婆婆一声厉喝,又闪电扑了过来。 萧银龙顿吃一惊,本能的退后半步。 瞎眼婆婆听到萧银龙的退步声,知道又受了飞胡子同路人的骗,只气得白眼直翻,浑身颤抖。 于是,手中铁鸠杖,猛力一捣地面,厉声喝问:“方才发话的是哪个鼠辈?你可敢动一动?” 问罢,仰面向天,侧耳凝神,蓄势前扑。 但,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息。 这时,萧银龙已知方才发话之人,说的是自己,心中不禁怒火高烧,杀机陡起。 于是,剑眉飞挑,星目射电,向着发话之处望去。 只见那面,人影幢幢,俱都目闪精光,摒息静立,不知发话之人是谁! 就在这时,三丈以外,突然暴起一阵轻蔑的哈哈大笑。 萧银龙循声一看,只见李得奎分张两手,仰面大笑,直笑得飞胡子颤动,皮毛衣只抖,看来得意至极。 瞎眼婆婆白眼一翻,横杖转身,厉声大喝:“飞胡子,你不要得意,老娘终有一天要你的狗命!” 说罢,竖眉翻眼,咬牙切齿,但没有纵身前扑,想是怕萧银龙真的跑了。 飞胡子李得奎倏敛大笑,不屑的沉声道:“老瞎婆,我笑你自诩听力高绝,江湖无敌,与人动手一次,终生不忘对方把式,你身边那小子诡异身法,正是你切齿仇人,贱婢蛮荒龙女的……” 萧银龙见李得奎居然骂龙女老前辈贱婢,顿时大怒,未待李得奎说完,一声暴喝:“鼠辈闭嘴” 暴喝声中,身形如烟,闪电扑向李得奎。 就在银龙暴喝起身的同时 瞎眼婆婆一声嗥叫,手中鸠杖,已如风扫至。 萧银龙身形未停,一闪一旋,绕过扫来的鸠杖,依然直扑李得奎。 瞎眼婆婆一杖扫空,不觉惊得一愣。 周围暗影中,立即飘出无数轻声惊呼。 李得奎大吃一惊,顿时慌了。 萧银龙飞扑中,右掌倏然举起,向着李得奎闪电劈下。 就在这时,一道蓝光,挟着尖锐刺耳的破风声,疾向银龙面门射来。 萧银龙怒哼一声,跨步闪身,劈向李得奎的右掌,顺势一抄,暗器已挟在指中。 低头一看,手中暗器,竟是一支喂有剧毒的柳叶飞刀。 于是,倏然抬头,只见方才发话方向的暗影中,一个人影正向地面疾伏下去。 萧银龙剑眉一竖,杀机顿生,运足功力,右腕一扬 蓝光一闪,一声凄厉惊心,尖锐刺耳的惨呼,径由暗影中响起。 这声音,正与方才发话人的声音相似。 萧银龙呆了,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柄蓝光-闪,去势如电的柳叶飞刀,是由他的手中发出。 周围暗影中,寒星闪闪,寂静无声,似乎俱为银龙这种骇人功力惊呆了。 李得奎突然急上一步,暴喝一声,右掌闪电劈向发呆的萧银龙。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待银龙发觉,猛烈掌风已至胸前。 萧银龙大吃一惊,身形一闪,疾向三丈外的一道坍墙前飘去。 双脚刚刚立稳,墙角暗影中,如风窜出一人,举掌就劈银龙的后脑。 萧银龙勃然大怒,杀机再起,一声厉喝,身形疾旋,右掌倏举,闪电下劈暗影扑出之人,顿时吓得张口发出一声亡魂丧胆惨叫。 砰的一声,萧银龙的右掌,已击在那人背上。 一个翻滚黑影,直向两丈以外滚去,哇的一声,雪地上立时洒上了一片血雨…… 就在那人尸体尚在滚动之际 李得奎飞胡倒竖,环眼暴睁,已纵身扑至银龙身前。 紧接着,双臂一圈,一声厉喝,两掌同时推出 一道猛烈狂风,卷起破瓦积雪,直向萧银龙击来。 萧银龙连番杀人,杀机已迷心智,一声怒哼,两臂运足十成功力,向着卷来的狂风,闪电迎出。 轰隆一声震耳大响,残砖横飞,破瓦上升,砾砂疾旋,积雪弥空…… 四周暗处,人影闪动,惊呼连声,纷纷暴退。 一直坐在墙角树下的赤足老丐、肥胖和尚,也惊得面色大变,疾退三丈! 只见李得奎的庞大身躯,宛如横飞的水牛,直向五丈外的瞎眼婆婆飞去。 萧银龙又呆了,顿时想起九曲洞中,双掌一推,立将恶韦陀击出洞外坠下悬崖的一幕。 他两眼望着李得奎横飞的身影,依然不敢相信,他的两掌一推,果有如此惊人的功力。 蓦见瞎眼婆婆白眼一翻,面色倏变,骤然一声厉喝:“又来暗算老娘了。” “了”字出口,呼的一声,向着李得奎横飞的身形,狠狠打去。 砰的一声,横飞中的李得奎,立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庞大身躯,随着瞎眼婆婆的杖势,叭的一声跌在地上。 瞎眼婆婆一听李得奎惨叫,立即发出一阵尖锐惊心的得意怪笑,笑声刺耳,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萧银龙游目一看,只见赤足老丐、肥胖和尚,以及隐身暗影中的人,俱都摒息静气,冷冷的望着瞎眼婆婆。 同时,有不少人的目光中,露出惊惧怯意,由此,足已显示瞎眼婆婆是一个极端狠毒难惹的人物。 瞎眼婆婆倏敛怪笑,仰着丑脸,翻着白眼,嘿嘿两声,狠狠的道:“嘿嘿,飞胡子,老娘倒底要了你的狗命了!” 立在五丈以外的萧银龙,看得直皱眉头。 就在这时,数声鸡啼,由山区以外,隐约传来。 于是,再不犹疑,认准西南,直向林外驰去。 瞎眼婆婆一声厉喝,身形如烟般,又拦在银龙身前,同时怒声问道:“你是谁?” 萧银龙见瞎眼婆婆,三番两次无理拦阻,顿时大怒,厉声说:“要你管!” 瞎眼婆婆白眼一翻,勃然大怒,也厉声说:“果然是你这小子,不去拿镜子来,休想活着离开。” 萧银龙剑眉飞挑,杀机再起,纵声一笑,恨声说:“不要说你一个瞎眼婆婆,就是再多十个八个,又怎能拦阻得住我?” 瞎眼婆婆气得丑脸铁青,一咬老牙,厉喝一声:“好狂的小辈,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怎知厉害。” 说话之间,一抡手中铁鸠杖,幻起一轮光影,向着银龙拦腰扫至。 萧银龙剑眉一竖,纵声一笑,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身在空中,肩背一挺,疾翻右腕,空中暴起一声清越龙吟…… 顿时,赤芒暴涨,光华大盛,残垣矮树中,人影毕现,惊呼连声,十丈以内雪地上,雪光耀眼,立闪红光。 萧银龙一声暴喝,剑化“龙女飞花”,幻起万千晶莹红星,向着瞎眼婆婆当头罩下。 瞎眼婆婆一声怪笑,银发飞竖,翻眼射光,手中杖势一变,暴起千百杖影,幻成一座杖山,直迎击下的万朵剑花。 一阵沙沙响声中,火星四射,铁屑横飞。 瞎眼婆婆面色倏变,大吃一惊,一声怪叫,暴退三丈 瞎眼婆婆立稳身形,翻着白眼,伸手一摸鸠杖,一颗拳大鸠头,竟然不见了,只气得浑身直抖。 于是,霜眉一竖,尖声厉喝:“小辈,仗着贱婢的宝刃,削人兵器……” 萧银龙勃然大怒,暴喝一声:“闭嘴,你要再喊一句贱婢,今夜在下定然不会饶你。” 瞎眼婆婆面现狞恶,一声凄厉嗥叫:“好狂妄的小辈,老娘与你拼了。” 声落前扑,疾舞鸠杖,挟着震耳劲风,向着萧银龙疯狂袭来。 萧银龙恨声应好,进步欺身,振腕抖剑,赤芒万千,立即迎了上去。 只见两道人影,上纵下跃,左闪右飘,疾时如电闪雷奔,缓时似雪舞叶飘,周围十丈之内,荡起一阵旋转劲风。 顿时,赤虹耀眼,寒风刺骨,杖影如山,威猛惊人…… 萧银龙身法诡异,剑术精绝,由于赤晶剑削铁如泥,不愿仗宝刃取胜,因此处处受到限制。 瞎眼婆婆久经大战,鸠杖无敌,愈战愈勇,加之势在拼命,手中鸠杖,愈显凌厉,锐不可当。 这时,晓风袭面,薄雾渐升,山区以外,金鸡齐唱。 萧银龙顿时大急,如此纠缠下去,何时才可追上龙女老前辈? 于是,立展恩师昔年仗以成名的绝技“幻云掌”,大喝一声,掌剑齐施。 顿时,剑摇千朵红花,翻掌如云,光化万道惊虹,绵绵不绝! 瞎眼婆婆久经大敌,听力如神,一根铁鸠杖,鲜逢敌手,是个黑道有名的狠辣人物。 这时,突觉劲风陡起,压力骤增,不由面色倏然大变,顿时想起昔年的“玉面书生”宫子云。 正待发声喝问,蓦闻对方大喝一声,右臂一麻,虎口剧痛,手中鸠杖,嗖的一声,脱手飞出。 瞎眼婆婆这一惊非同小可,厉嗥一声,疾舞双袖,飞身暴退五丈,冷汗倏然流下来。 萧银龙念瞎眼婆婆双目失明,尚能练成一身惊人武功,确属不易,因此,一掌震飞鸠杖后,并未再施杀手。 于是,横剑朗声说:“在下念你年事已高,身为武林前辈,不为己甚,劝你速离此地,找一清幽之地,静享晚年吧,在下走了!” 了字出口,身形腾空而起 正待挺腰纵身扑向林外,蓦闻脚下响起一阵暗器破风声。 萧银龙骤然一惊,双臂一展,两脚互蹬,疾演“梯云纵”,身形再升两丈。 一挺腰身,低头一看,不禁面色大变。 只见两蓬暗器,闪着银蓝光辉,分由两处墙角树影中,向着惊魂未定,发呆而立的瞎眼婆婆,电掣射去。 萧银龙侠肝义骨,嫉恶如仇,焉能容忍阴险狂徒,乘人之危,暗下毒手? 于是,大喝一声,挥剑下扑,幻起一道耀眼红光,宛如经天惊虹,向着地面,闪电下泻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惊心的尖锐惨叫,由瞎眼婆婆的口里叫出。 豆豆书库论坛http://wuxia999.yeah 紧接着噗通一声,瞎眼婆婆翻身栽倒,滚了向滚,登时气绝。 萧银龙泻落地面,扑至瞎眼婆婆身边,低头一看,不由气得目x欲裂,浑身只抖。 只见瞎眼婆婆尸体上,飞刀、银弹、洞孔无数,血渍斑斑,惨不忍睹。 萧银龙看罢,剑眉飞挑,目射冷电,嘴角间,绽着一丝怒急冷笑,一横手中赤晶剑,朗声问道:“方才是哪几位,乘这位老婆婆神惶意乱之际,暗施杀手,不妨请出来,在下萧银龙,要向几位讨领几招绝学。” 说罢,缓缓转身,游目扫视。 但,四周一片死寂,竟没一人回应。 赤足老丐静坐地上,一手按着酒葫芦,一手扣着脚指泥,一双三角眼,正不屑的望着萧银龙。 肥胖和尚依然盘坐原地,浓眉紧皱,环目圆睁,一脸怒容,也怨毒的望着萧银龙。 这时,天已拂晓,残垣中,薄雾渐浓,暗影中,目光闪动,俱都集中在银龙身上,再无人去注意小石屋的变化情形。 萧银龙看了僧丐两人的表情,心中怒火更炽,立即横剑向着两人走去。 赤足老丐面色-变,三角眼精光一闪而逝! 肥胖和尚环目暴睁,神情立显紧张。 萧银龙愈觉两人可疑,来至近前一丈处,反手扣剑,剑眉一轩,向着肥胖和尚微一躬身,问道:“这位大师,目注场中,想必知道乘人之危,暗下毒手的那人是谁!” 肥胖和尚满面铁青,沉声说:“贫僧未曾注意。” 萧银龙强忍暴怒,冷冷一笑,又转向赤足老丐,依然微一躬身,问:“敢问老当家的,久坐此地,定然看到向那位老婆婆骤施杀手的人是谁了?” 赤足老丐三角眼一翻,不屑的看了银龙一眼,蓬头一摇,双目又合上了。 萧银龙满腔怒火,几乎爆炸,正待喝问…… 蓦地一声怒哼,由左侧树下响起。 萧银龙心中一动,立演“龙女飘”,身形如烟,直向发哼处扑去 飞扑中,只见五丈以外矮树丛中,卓然立着一个欣长人影。 来至近前,立顿身形,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隆鼻丰额,美髯飘飘,一身灰布道袍道人。 道人双眉修长,目闪柔光,飘逸出尘,令人望之顿生虔敬之感。 萧银龙立即举腕收剑,双手抱拳,恭声说:“晚辈萧银龙,参见仙长,不知仙长可曾看到暗下毒手之人?” 说罢,深深一揖,恭身到地。 再抬头,心头猛的一惊,惊得连退两步,美髯飘飘的道长,竟然不见了。 就在这时,身后暴起两声凄厉惨叫。 萧银龙倏然转身,游目一看,身形如箭,疾向赤足老丐、肥胖和尚处射去。 来至近前,低头一看,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僧丐两人身形依然端坐,但,两颗头颅,已完全被按进胸腔里。 两人手中,尚握有几柄飞刀,数粒银弹。 萧银龙心情紧张,游目一看,蓦见小屋窗口,已没有了强烈毫光。 于是,心头一震,飞身扑至窗前,室内漆黑,床上已没有了老人,小几上,也没有了亮镜。 转身游目残垣中,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萧银龙呼吸急促,心情紧张,被这一连串的奇异变化,完全惊呆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长啸。 啸声悠扬,直上苍空,愈吭愈高,愈来愈近…… 这声清越悠扬的长啸,一入银龙耳鼓,心中顿时大喜,一展身形,腾空而起,身在空中,举目一看 果然,数里以外的冰原上,一团红彤,宛如一朵红云,越过一道雪岭,向着这面,电掣飞来! 萧银龙一见电掣飞来的红影,心中大喜若狂,想不到在龙女老前辈又回来了。 于是,身在空中,一挺腰身,大声高呼:“老前辈,龙儿在这里” 高呼声中,双臂一挥,一式“苍龙入海”,飞越林顶,向着电掣驰来的红影迎去。 萧银龙一声高呼,远处长啸立止,飞来红影,双目立即射出两道冷电,直向银龙奔来,身形之快,宛如流星疾失,势如贴地飞行。 只见蒙蒙薄雾中,皑皑雪地上,两道红黄人影,恰似两缕轻烟,相对疾驰。 萧银龙见红影直向自己迎来,心中愈加高兴,身形骤然加速,同时,举臂连挥,高声大呼:“老前辈,老前辈!” 大呼声中,已驰进一座雪谷中。 在谷内薄雾中,发现有不少道人影,仓皇向山外驰去。 萧银龙知是由残垣中惊慌逃走的人,因此,继续前驰,并未注意。 越过雪谷,前面横x着一道宽约数里,高约十数丈的冰壁。 驰至近前,腾空直上,脚尖-点突冰,再度上升,身形已登上冰壁,冰壁上面,即是一片广大无垠的冰原。 这时,飞来红影,愈见宽大,并清晰听到衣袂迎风发出的噗噗声。 渐渐,萧银龙的速度慢了,星目中闪着两道疑惑光辉。 再向前进,萧银龙心中大感失望,接着,立刹冲势,身形骤然停止了。 因为,他已看清迎面飞来的宽大红影,虽是一个全身艳红劲装,肩披红锦大风氅的女子,但却不是龙女老前辈。 红衣女子,背后露出一段鲜红剑柄,两道红绳,赤红如血,长长秀发上,包着一方宽大红绫,迎风飞舞,艳丽触目…… 就在萧银龙刹住身形,微-呆神之际 一团红云,挟着噗噗风声,已迎面飞来。 继而,身形一族,围着银龙,闪电一绕,娇躯已亭亭玉立在银龙面前。 萧银龙一定神,心头顿时一阵狂跳,骤觉眼前宛如立着一团红火,令他几乎目眩,不敢直视。 只见立在面前的红衣女子,竟是一个看来年甫二十的绝色少女,生得杏眼,黛眉、琼鼻、小口、瓜子形的粉脸,嫩白得吹弹可破。 一双纤纤玉手,轻摇蛇腰肥臀,一双荡人魂魄的大眼睛,一直盯在银龙的俊面上,一张醉人的小嘴,绽着一丝夺人的笑意。 萧银龙看罢,只觉心跳脸红,想不到方才那道轻功惊人的红影,竟是这么一个风骚入骨,狐媚绝伦的艳丽少女。 这时狐媚少女想是看了银龙的呆像,忍不住发出一阵银铃似的格格娇笑,蛇腰一摆,道:“弟弟,方才是你在喊姊姊吗?” 萧银龙听她称呼过份亲热,俊面顿时通红,立即垂目抱拳道:“在下连夜赶路,双目已有些模糊,加之山中晨雾又浓,以致将姑娘认错了,请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狐媚少女又是一阵格格娇笑,摆着春葱似的纤纤玉手,亲切的连声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弟弟不要介意,姊姊不会怪你!” 说罢,面含微笑,眼望萧银龙,扭摆着蛇腰肥臀,款步径向银龙走来,媚态横生,情意撩人。 萧银龙见她这幅妖媚像,心中顿生厌恶之感,觉得这种女人,招惹不得,应该尽速离远些。 于是,剑眉一皱,俊面一沉,道:“在下,尚有急事待办,不便在此久停……” 狐媚少女未待萧银龙说完,立即停步笑着问道:“弟弟可是去追你那位浑身穿红的老前辈吗?” 萧银龙心中一动,面色一变,急问:“姑娘入山时,可曾遇到一位身穿艳红劲装,肩披红大氅,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女侠吗?” 狐媚少女俏眼一瞟,极轻佻的道:“那么年轻的老前辈?真骗鬼!”萧银龙见她的话意中,含意轻视,不禁怒火渐生,于是,沉声道:“姑娘既未遇见,在下走了!” 说着,绕过狐媚少女,疾步向前奔去。 狐媚少女立即轻呼一声,红影一闪,已挡在银龙身前。 萧银龙勃然大怒,不禁大声怒喝问:“你要作什么?” 狐媚少女被银龙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娇躯本能的退了一步,微一定神,立即娇声说:“哟,这么凶,简直吓死人。” 说着,纤手轻拍酥胸,佯装一脸惶急的望着银龙,尚不停的吁吁娇喘。 萧银龙看也不看,身形一闪,直向横里飘去。 狐媚少女微微-笑,身形疾动,宛如一缕红烟,又超越银龙前面。 萧银龙心中一惊,怒火更炽,身形疾转,又向正前方掠去。 狐媚少女轻哼一声,身形未停,疾如飘风般,依然飘向银龙的前面,同时,娇声傲然道:“弟弟,姊姊今天要让你跑了,牟娴华便永远不叫‘雪地飘红’了。” 说着,又横身挡在银龙身前。 萧银龙再难抑制心中怒火,剑眉一竖,暴喝一声,道:“站远些,谁是你的弟弟了!” 暴喝声中,右掌一挥,呼的一声,斜削“雪地飘红”的肩头,同时,闪身跨步,疾向横里纵去 雪地飘红牟娴华毫不生气,格格一笑,身形一旋,轻轻躲过银龙斜挥的一掌,紧跟着,出手如电,玉掌翻飞,立将银龙纵出的身势逼住。 萧银龙停住身形,俊面铁青,不由怒声说:“姑娘如再一味胡缠,误了在下时间,可不要怨在下无礼了。” 雪地飘红牟娴华,眨了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问:“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人家好端端的赶路,谁要你来招呼人家?” 萧银龙铁青的俊面上,顿时一红,立即沉声说:“在下自知理屈,已向姑娘赔过礼了……” 雪地飘红未待银龙说完,轻哼一声,不屑的道:“赔礼有什么用!” 萧银龙已被逼出真火,大声喝问:“赔礼不行,你又待怎样!” 雪地飘红牟娴华,怒哼一声,嗔声道:“哼,不能那么容易让你走!” 萧银龙勃然大怒,厉喝一声,道:“看谁拦得住我!” 话声甫落,右掌倏举,向着雪地飘红的粉脸,狠狠劈下。 雪地飘红黛眉一挑,杏目圆睁,也怒声道:“看你能走得了!” 说着,一招“玉女飞梭”,右掌闪电封出。 一声轻哼,雪地飘红的娇躯,踉踉跄跄,立被震退三步! 萧银龙劈下的一掌,只用了三成真力,即将对方震退三步,即知雪地飘红仅轻功惊人,内力了了。 于是,剑眉一竖,望着两臂互握,粉面微白的雪地飘红,沉声道:“你再无理纠缠,可不要怪我下手无情。” 说罢,转身就走。 “雪地飘红”牟娴华,心中一急,厉叱一声道:“站住,我们不分死活,谁也别想走得了。” 说话之间,揉身扑上,玉掌翻飞,如疯如狂。 萧银龙已被她气昏了,于是倏然转身,厉声大喝:“好,我就要你死!” 死字出口,右掌一翻,遥空掌力,猛然打出 一道凶猛狂风,挟着滚滚雪屑,势如山倒般,向着雪地飘红击去。 “雪地飘红”牟娴华,大吃一惊,花容失色,停身挫腕,双掌闪电迎出 蓬然一声大响,“雪地飘红”牟娴华,一声尖叫,身形立被震起三丈多高,斜向五丈以外的雪地上落去。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不由傻了,他虽在盛怒之下,但仅用了五成真力,想不到竟将对方震飞三丈多高! 于是,一收心神,大喝一声,直向“雪地飘红”由空坠下的身形扑去。 扑至近前,双臂倏伸,立将雪地飘红的娇躯接住。 低头一看,见她双目紧闭,粉面通红,高耸酥胸,起伏不定,阵阵似兰幽香,由她微张的小嘴内呼出。 萧银龙见雪地飘红神志昏迷,内心无限愧咎,顿时慌了。 但,看她粉面通红,毫无痛楚,似是并未震伤内腑。 因此,心中暗暗庆幸,心说:“如再加二成真力,势必将她震伤吐血。” 于是,立将“雪地飘红”放在雪地上,右掌运足功力,即在她周身几处要穴上推拿。 怪,他愈推拿,“雪地飘红”的呼吸愈微弱。 萧银龙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急出汗来,立即停手细想,默记疗伤活血方法。 苦思良久,觉得一丝不错,为何不见发生效果? 于是,依着疗伤方法,再细心的依序推拿…… 渐渐,“雪地飘红”的杏眼,缓缓睁开了。 萧银龙心中一喜,立即收掌,一面拭汗,一面急声问:“姑娘,你觉得好些吗?” 但,“雪地飘红”的双目,又无力的合上了。 萧银龙心中又是一惊,想是收掌太快,于是,右掌赶快又抚在牟娴华的“气海穴”上,星目焦急的注视着她粉面上的变化。 萧银龙愈看心情愈紧张,他发现“雪地飘红”牟娴华的粉脸,通红似火,呼吸急促,那张红润小嘴,已微微张开了。 于是,掌上再加一成真力,焦急的问:“姑娘,你觉得怎样?” “雪地飘红”牟娴华,双目紧闭,有气无力的颤声道:“冷……冷死了……” 萧银龙立即收掌抬头,游目四顾,希望找到一个冰洞或是雪窟。 但,他却不知道,仰卧地上的牟娴华,微张杏眼,轻绽微笑,正偷偷地睨视着他那醉人的下颔。 憨直的萧银龙,发现那片矮林残垣,就在背后雪谷对面的横岭上。 这时,旭日已升,薄雾渐散,绵延雪岭上,到处闪着雪光,残垣中的那座小石屋,看得极为清楚。 萧银龙看罢,心说:“枯瘦老人,早已离去,何不将她移至那座小屋内?” 于是,伸臂将牟娴华抱起,平托臂上,转身向冰壁崖边奔去。 萧银龙情急救人,虽然佳人在抱,但心中毫无一丝邪念,而怀中的牟娴华却吓得粉面苍白,芳心狂跳,忍不住惶急的大声问:“你……你你要去哪里?” 说罢,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盯着银龙的如玉面孔。 萧银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叫,骤然吓了一跳,同时,也恍然大悟,方才牟娴华的震飞、晕厥,完全是伪装的。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倏然冲上心头,于是,立顿身形,怒喝一声:“去吧……” 怒喝声中,双臂一推,牟娴华的娇躯,直向雪地上坠去。 事出突然,距离地面又近,牟娴华丝毫未加注意。 但听一声娇呼,砰的一声,雪屑四溅,牟娴华的娇躯,已着实跌坐在雪地上。 萧银龙想是气极了,看也不看,转身狂驰,直奔西南。 牟娴华一定神,挺身跃起,一见萧银龙跑了,心中焦急万分,香肩一晃,尽展轻功,奋力直追,同时恨声大呼道:“木头人,你这个木头人!” 大呼声中,身形如烟,恰似一朵红云,直向狂驰而去的银龙追去。 萧银龙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摆脱这个狐媚少女,偏偏对方是个以轻功出名的“雪地飘红”。 只见一黄-红,两道宽大人影,狂驰在一望无际皑皑如银的群山雪岭上,忽升忽降,忽隐忽现,登岭越谷,宛如电掣飘风,直向山区以外飞去。 萧银龙急急狂驰…… 牟娴华穷追不舍…… 就在这时,前面雪峰上,突然响起两声惊心长啸。 紧接着,两道宽大黑影,势如殒星坠地般,由峰顶上闪电泻下。 牟娴华一见,芳心大惊,立即尖声惊呼:“木头人站住,木头人站住” 呼声中,娇躯如箭弹起,一式“彩凤栖枝”,身形立变头下脚上,向着银龙闪电扑去 萧银龙充耳不闻,依然狂驰不停。 由前面雪峰上泻下来的两道宽大黑影,宛如两朵黑云,掠过一道横岭,向着萧银龙截来。 牟娴华轻功果然惊人,一式“彩凤栖枝”,身形落地处已扑至银龙身后不足三丈了。 一声焦急关切的娇叱:“木头人还不站住,前面来人就是塞外双魔!” 萧银龙怒哼一声,心说:“塞外双魔与我何干?” 心念间,转头一看,只见牟娴华已伸手向他肩上抓来。 萧银龙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于是,暴喝一声,立展“龙女飘”,身形一闪,横飘三丈,继续前驰。 牟娴华看着就要抓住,只觉眼前一花,银龙顿时不见了,不由惊噫一声,立顿身形,定睛一看,发现银龙已向正西驰去。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暴起两声哈哈厉笑,声震山野,入耳惊心。 牟娴华循声一看,芳心大惊,“塞外双魔”已扭转身形,再度向前银龙截去。 于是,厉叱一声,身形再度弹起,同时,焦急的大声道:“木头人,快停下来,那是塞外双魔” 喝声中,再度向银龙闪电扑去 萧银龙一心想摆脱“雪地飘红”,哪把疾驰而来的两道黑影放在心上。 于是,回头一看,“雪地飘红”宛如一只艳红飞凤,再度由空中向他扑来 萧银龙大吃一惊,心说,雪地飘红轻功确实惊人,今天要想顺利摆脱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心念未毕,蓦见扑落地面的牟娴华,突然一声焦急尖锐惊叫:“小心前面” 萧银龙骤然一惊,立即回头,只见两团宽大黑影,已扑至身前。 接着,黑影中暴起一声大喝:“师妹,让愚兄替你毁了这小子。” 大喝声中,一道疾劲掌风,已向银龙袭来。 萧银龙刚刚转过头来,还没看清来人面目,劲风已至胸前。 于是,怒哼一声,身形一闪,横飘两丈 这时,牟娴华一声厉叱,玉掌已迎着袭来的掌风,闪电劈出。 一道极猛狂风,挟着疾旋雪屑,势如狂涛般滚滚迎去。 轰隆一声大响,冰屑四射,雪花族飞,蹬蹬连声中,人影晃动,雪地飘红与发掌之人,身形踉跄,各被震退三大步。 萧银龙这时才看清,飞来的两个宽大黑影,竟是两个全身黑缎劲装,肩披黑绒大风氅,背上各插一柄长剑的中年人。 左边一个方脸、高额、浓眉、猪眼,鼻下留着短须,一脸凶残之像,猪眼闪着精光,贪婪的望着雪地飘红的娇嫩粉面。 这人,正是偷偷劈了银龙一掌的“塞北人魔”。 右边一个三角脸、狗唇胡、老鼠眼、八字眉,无肉削腮上,挂着一丝狞笑,一望而知是个阴险奸诈之徒。 这人正是妇女闻名惊心的淫贼,“塞上情魔”。 两人同时一阵嘿嘿冷笑,“情魔”阴恻侧的道:“师妹几年不见,越发长得风华绝代了,尤其轻功,进步得更为惊人,昨夜我与老大,分头追赶,想不到,竟将师妹追丢了!” “人魔”一直嘿嘿冷笑,这时未待“情魔”说完,立即怒哼一声,恨恨的说:“想不到师妹竟跑到冰窟里来找小白脸了。” 说罢,双魔同时转头,极怨毒的望着卓立两丈以外,正以茫然目光望着他们三人的萧银龙。 牟娴华娇靥一红,杏目一瞪,厉叱一声,说:“闭嘴,小妹奉大师兄之命,前来查看带镜老人的底细来历,你们怎可信口胡说?”说着一顿,杏目精光如电,看了双魔一眼,又继续怒声说:“你们两人,早已自行脱离师门,不听恩师管束,在外为所欲为,自恩师西登极乐后,你们更是无法无天,如非大师兄念及同门之情,你们两人今日焉有命在。你们三番两次,拦阻小妹,一味胡缠,不知居心为何,今日不妨说个明白,如再无理取闹,可不要怨小妹不念同门之情。” 牟娴华黛眉飞挑,杏目含威,粉面上英气凛然,逾说声调逾激昂。 双魔两人愈往下听,面色愈难看,不由气得仰面发出一阵怒极哈哈狂笑。 立在两丈以外的萧银龙,茫然望了一眼,这时,才听明白牟娴华与塞外双魔的关系。 在这刹那,他觉得这位狐媚撩人,蛮不讲理的牟娴华,并不是一个下贱女人,只是一个活泼任性,未曾严加约束的泼辣丫头。 细看之下,又觉得她,狐媚中透着秀美,明艳中含蕴着清丽,实是-个天真不羁的少女。 因此,心中对她的一丝厌恶也消失了。 本想乘他们师兄妹斗嘴之际,早些摆脱牟娴华,这时看了眼前情形,又觉得不容他丢下雪地飘红不管。 这时,“塞外双魔”相继收敛狂笑,俱都面色铁青,眼射凶光,面目愈显得狰狞怕人。 “塞外双魔”凶睛一瞪,怒极大声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丫头,居然胆大包天,直言教训起我兄弟来了,今天乖乖的随我兄弟走,我兄弟决不会亏待你,否则,嘿嘿……” 牟娴华气得娇躯直抖,只待对方说完,黛眉一竖,厉声道:“否则又怎样!”话声甫落,疾翻右腕,呛啷一声,长剑已然在手,寒光闪闪,冷气森森,光华逼人。 塞上情魔看了,立即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老鼠眼精光如电,一扫立在两丈以外的萧银龙,沉声道:“要想和这小子好好离开,可没那么容易!” 萧银龙听得一愣,心中不禁有气,暗道:“你们师兄妹吵嘴,与我萧银龙何干?” 因此,剑眉一轩,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蔑冷笑。 牟娴华粉脸一热,娇靥上立现红晕,向着萧银龙妩媚一笑,纤手一招,立即亲切的说:“弟弟过来,我们姊弟俩,还怕打不过这两个丑八怪!” “塞外双魔”听了,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妒恨交集,暴怒如狂,同时一声厉喝:“气死我也” 厉喝声中,双双出手,同时前扑,人魔一招“青龙戏珠”,直点牟娴华的双睛,情魔一招“怪蟒觅洞”,径戳牟娴华的乳下“期门”,出手之快,宛如电光石火,又疾又狠。 牟娴华一声冷笑,纤腰一扭,娇躯一闪,让过情魔的一招“怪蟒觅洞”,右腕顺势一翻,剑尖幻起一道光孤,直削人魔点向双睛的手腕,避招出剑,俱在同一时间,逼得双魔同时暴喝,立顿身势。 萧银龙看得心头一震,想不到雪地飘红在剑术造诣上,也高得惊人。 因此,情不由己的脱口呼了声“好”! 牟娴华听到银龙喝彩,芳心窃喜,兴奋难抑,樱唇绽笑,忍不住深情的看了银龙一眼。 “塞外双魔”听了银龙喊好,只气得凶睛暴睁,面色铁青,两人恶狠狠的瞪着银龙,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同时发着慑人冷笑,说:“小子,我看你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就让大爷们先宰了你这小子,再收拾那个无耻丫头!” 说着,两人功贯双掌,微圈双臂,咬牙切齿,向着萧银龙缓缓逼去。 牟娴华一见,芳心大惊,立即高声疾呼:“弟弟小心,赶快撤剑,双魔功力深厚,你决不是他俩的敌手。” 萧银龙被人魔无端劈了一掌,已是满腹怒火,这时又见双魔缓步逼来,不禁仰面发出一阵纵声大笑。 笑声震撼冰谷雪峰,响彻长白晨空,直上云端。 牟娴华立觉心血有些浮动,不禁花容失色,她确没想到这个英俊挺拔的美少年,内力居然如此深厚。 “塞外双魔”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一闻笑声,面色同时大变。 于是,两人一递眼神,一声暴喝,四掌同时推出 一阵势若山崩海啸的狂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卷起漫天冰块雪屑,向着大笑中的银龙,凶猛卷去。 牟娴华一见,不觉脱口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叫,完全吓呆了。 萧银龙初历江湖,虽曾有过几次打斗经验,但,仍不知江湖上的险恶! 这时,怵然一惊,倏敛大笑,仓促间,双掌闪电推出 但,双掌功力尚未完全用实,双魔排山倒海的掌风已然到了。 砰的一声大响,劲风激旋带啸,冰屑四射飞扬… 蹬蹬蹬蹬,萧银龙马步不稳,身形踉跄,竟被双魔骤然偷袭的汹涌掌风,一连震退四大步。 就在这时,一道宽大黑影,一声不吭,势如飘风般,穿进飞扬的雪屑中,向着立身未稳的萧银龙疯狂扑去 砰然一声,劲风再起,雪屑横飞。 第四章 风走雷行 一阵沉重的急剧退步声中,两人身形,又踉踉跄跄的分开了。 紧接着,风声响处,黑影疾动,塞北人魔,也一声不响,扑身而前,倏举右掌,向着萧银龙当头劈下。 萧银龙怒哼一声,身形如电一闪,横飘三丈外。 这时,牟娴华一声娇叱,振腕挺剑,挟着一道刺眼寒光,向着塞北人魔的后脑刺去。 塞北人魔只觉眼前黄影一闪,身披鹅黄大氅的银装少年,顿时不见了。 于是心头一愣,骤觉后脑冷风已至,吓得嗥叫一声,低头塌肩,仆身伏向地面。 哧的一声,剑光过处,人魔的黑色大氅,立被牟娴华的剑锋划破一道长缝。 塞北人魔再度惊叫一声,一式“做驴打滚”,直向两丈以外滚去。 接着,一挺腰身,倏然立起,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被银龙拳力震退的情魔,立稳身形,塞北人魔一收惊魂,两人同时一声暴喝,翻腕撤出长剑,齐向牟娴华疯狂扑来。 双魔飞扑中,同时厉声说:“先杀了你这贱丫头,回头再杀那小子。” 喝声未落,两人已扑至近前。 人魔-招“拨云见日”,剑化朵朵银花,直削牟娴华的粉颈。 情魔一招“伏地苍龙”,剑似灵蛇绕身,劈刺牟娴华的下盘。 牟娴华一声娇叱,手中长剑左右打闪,舞起千百银锋,正待分利双魔…… 三丈以外,突然暴起一声焦雷似的大喝道:“住手” 大喝声中,呛啷一声清越龙吟,红芒暴射,光华大盛,周围十丈以内,立即罩上一团红光。 扑向牟娴华的塞外双魔,骤闻大喝,心头不禁同时一震,收招撤剑,疾刹身形,俱都暴退八尺。 两人横剑转身,循声一看,不禁面色倏然大变。 只见萧银龙剑眉飞挑,星目射电,俊面上,充满了杀机,正向两人缓步逼来。 尤其,手中横握一柄赤红长剑,晶莹透明,红芒刺眼,极似昔年蛮荒龙女的赤晶剑。 牟娴华看了萧银龙手中的赤晶剑,虽然不知赤晶剑的来历,但她确信是柄削铁如泥的上古神兵。 萧银龙嘴晒冷笑,横剑缓步,向着双魔冷冷地道:“无耻狂徒,专施偷袭围攻,你们算得什么英雄……” 塞外双魔一听,满面铁青,浑身只抖,两人未待银龙说完,同时仰面一阵狂笑,声似鬼哭狼嗥。 立在一侧的牟娴华,只听得黛眉紧皱,左手掩耳。 萧银龙立停脚步,怒声大喝:“少在小爷面前卖狂,快些出手吧!” 说着,手中赤晶顺势一挥,红芒暴涨,眩眼刺目,剑身幻起半轮晶红匹练,带起一阵慑人啸声。 “塞外双魔”倏敛狂笑,凶睛射光,两人狠狠的望着银龙,咬牙恨声道:“无知小辈,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怎知‘塞外双魔’的厉害。” 说着,两人举手解开颈间暗扣,唰的一声,同时将肩上的黑绒大氅解下,呼的一声丢在雪地上。 牟娴华一看,忍不住笑了,知道双魔已生怯意,自知难胜萧银龙,否则,绝不会脱下大氅来,因为,与人打斗脱下大衣,是一件极失体面的事,也表示决心拚命了。 萧银龙冷冷一笑,不屑的说:“别装腔作势,你俩就一起上吧!” “塞外双魔”浓眉立竖,凶睛暴睁,同时暴声应“好”,一挥手中长剑,直向银龙扑来。 人魔在左,情魔在右,各自舞起一团剑幕,向着银龙滚滚击至。 萧银龙身形疾旋,冷哼一声,手中赤晶,精光如电,一招“日月交辉”,直向双魔滚来的剑影削去。 “塞外双魔”,一声怪嗥,停身撤剑,两人一进-退,一动一静,轮番出手,乘隙进攻,尽量避免碰上银龙的赤晶剑。 萧银龙冷冷一笑,剑势倏变,手中赤晶,一招“秋水横舟”,幻起一道弧形匹练,闪电扫向人魔的前胸。 塞北人魔嘿嘿-笑,立即收腕沉剑,暴退二丈! 突然,萧银龙一收剑势,身形如电一旋,已至情魔身后。 紧接着,一声暴喝,剑化“横扫千军”,唰的一声,已扫向情魔的腰间,剑势凌厉,快得骇人。 塞上情魔,未备有此,吓得嗥叫一声,倏然转身,手中长剑,一招“划地交兵”,疾封银龙的赤晶剑。 红光如电,白光一闪 嚓的一声轻微响声,情魔手中的长剑,立被削为两断。 塞上情魔大惊失色,吓得脱口发出一声亡魂嗥叫,身形闪电倒向地面。 萧银龙冷冷一笑,剑眉一轩,欺身进步,挺剑直刺。 就在这时,塞北人魔情急救人,挟着一道耀眼寒电,如疯扑来,一声暴喝,直向银龙的前胸刺到。 萧银龙心头一震,疾刹冲势,闪身跨步,翻腕擎剑,手中赤晶立变“孔雀开屏”,幻起一轮晶红光圈,直向人魔刺来的寒电迎去。 塞北人魔顿时惊觉,嗥叫一声,疾沉右腕,左掌倏举,猛劈银龙的面门。 但是,已经迟了! 只听“呛啷”一声金铁交鸣,手中长剑,立被赤晶削为两断。 塞北人魔,厉叫一声,魂飞天外,顾不得再伤银龙,一式“就地十八滚”,疾向地面跌去。 萧银龙厉声大喝:“留下命来” 厉喝声中,手中赤晶顺势一挥,疾向人魔滚动的两腿削去。 就在这时,牟娴华突然发出一声尖锐惊叫! 萧银龙心头一动,转首一看 一道滚滚寒光,挟着呼呼劲风,势如脱箭般迎面射来。 萧银龙怒哼一声,身形一闪,飞来寒光,擦肩而过,顺势一看,竟是情魔的半截断剑。 萧银龙顿时大怒,一声暴喝,正待扑向情魔,脑后风声又至。 萧银龙知是人魔抛来的断剑,赶紧低头塌肩。 嗖的一声,一阵冷风,掠顶飞过。 萧银龙暴怒如狂,恨透无耻双魔,抬头再看,双魔两人,仓惶急逃,已在十丈以外了! 立在三丈以外的牟娴华,立即高声疾呼:“弟弟快追,万万不可放走双魔,否则,你今后休想有安宁之日。” 说着,香肩一晃,仗剑追去。 萧银龙气忿填胸,本想疾追,但听了牟娴华的话,反而不追了。 于是,剑眉一挑,怒哼一声,道:“哼!我偏要放他俩一条狗命,看他俩有何本领对付我。” 牟娴华一听,立刹冲势,转身望着银龙,只气得娇靥通红,正待发作…… 蓦然一声凄厉怪笑,径由远处传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循声望去,只见四十丈外的一座小雪丘后,闪身掠出一个人影来,立将双魔的去路挡住。 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八旬老人,短发长髯,霜白如银,浓眉虎目,面大如盆,一袭麻布大褂,一直盖到膝前。 短发老人手持一根旱烟杆,长约六尺,金光发亮,一颗拳大烟袋锅,重足有二斤。 只见“塞外双魔”一见老人,惊惶失措,噗通一声向着老人跪下了。 萧银龙看罢,剑眉一皱,觉得这个老人,极似以前恩师所说的雪天三友之-的“踏雪无痕”金烟袋富多鹏。 心念间,蓦闻一声委屈娇呼:“大师兄,他们两个欺负我!” 娇呼声中,红影一闪,牟娴华身形如烟般,已向着老人扑去。 萧银龙心中一动,觉得牟娴华的师兄,可能知道小石屋中枯瘦老人的来历,至少也该知道那位美髯飘飘的仙长是谁。 因此,举腕将剑收入鞘内,身形一晃,疾如脱箭般,扑了过去。 飞扑中,已听到跪在地上的“塞外双魔”,惶声分辩道:“小弟两人多年未曾给大师兄请安,内心甚感愧疚,今天巧遇牟师妹,还未待小弟等问候大师兄近况,牟师妹即恶言指责……” 牟娴华杏目一瞪,立即怒叱一声道:“闭嘴,胡说八道,不说实话,你两人昨夜在镇上说的什么话,可曾问过大师兄好?今天你俩一味向我胡缠,又说些什么话?” 说着一顿,一指刚刚到达的萧银龙,又道:“问问我弟弟,你两人今天可曾问过大师兄好,哼……” 短发老人霜眉一皱,虎目迷松,似笑非笑的将手中金烟袋一碰牟娴华的玉臂,极随便的道: “好了,好了,先说清楚你的事,再说他们俩的事!” 说着一顿,又用金烟袋一指一丈以外的萧银龙,问道:“你什么时候跑出这么一个小伙子弟弟来,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先说给老哥哥听听。” 说完,虎目望天,侧耳凝神,静待牟娴华的回答,似乎根本不知地下尚跪着双魔两人。 萧银龙看得只皱眉头,觉得这位老人,如此没大没小,不拘小节,牟娴华怎不被他庞成一个倔强任性,蛮不讲理的泼丫头呢? 心念间,只见牟娴华张口结舌,粉面通红,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转,立即绽唇一笑,向着银龙一招手说:“弟弟过来,你一条一条的向大师兄说个清楚。” 萧银龙一听,啼笑不得。为了要知道一些枯瘦老人和美髯道人的来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短发老人定睛一看银龙,虎目一亮,面色不禁一变,心中立即暗呼奇材,这娃娃形如临风玉树,貌比温候子都,将来定是武林一朵大放异彩的奇葩。 牟娴华见大师兄,神色一变,芳心吓得狂跳不止,但她的娇靥上,依然强自绽着微笑。 萧银龙来至距老人五步处,抱拳躬身说:“晚辈萧银龙,恭请老前辈金安。” 说罢,躬身一揖到地。 短发老人仰面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笑声柔和,听来毫不刺耳,竟无一丝怪诞音调。 老人一敛大笑,左手一捋银髯,极愉快的笑道:“小兄弟,你是小妹的弟弟,我是小妹的大师兄,你怎可称我老前辈,应该称我老哥哥才是正理呀。” 说罢,又是一阵爽朗地哈哈大笑。 牟娴华一看,芳心大喜,知是师兄高兴已达极点,立即对银龙,说:“弟弟,快把今天的经过告诉你的老哥哥……” 跪在地上的“塞外双魔”,未待牟娴华说完,立即直腰抢着道:“大师兄,这小子根本不是牟娴华的弟弟……” 短发老人突然虎目一眼,暴喝:“闭嘴” 这声突如其来的暴喝,宛如平地起了一个焦雷,立在咫尺的萧银龙,也觉得有些震耳。 只见跪在地上的“塞外双魔”,面色顿时大变,冷汗倏然流下来,但两人的一双凶晴,却极怨毒的望着银龙和娴华。 短发老人接着厉声说:“你两人在外胡作非为,愚兄无一不知,恩师仙逝之时,一再命我追回你两人的一身武功,但我一直不忍下手。” 说着,手中金烟袋在双魔面前一晃,只吓得双魔,裂嘴、闭眼、冒冷汗,躲不敢躲,动不敢动。 短发老人看了双魔的可怜像,接着又说:“愚兄受到多少好友们的指责,一致认为我姑息养奸,不顾大义,今日愚兄再饶你们一次……” 牟娴华一听,大吃一惊,扑至短发老人身边,握着老人右臂惶急的说:“大师兄,这次你决不能再饶过他们,否则,你无法向疯、醉两位哥哥交代了……” 萧银龙听了疯醉两字,即知牟娴华指的是雪天其他二友“疯癫叟”和“醉仙翁”两人。 因此,断定面前的短发老人,即是雪天三友之一,性情最古怪的“金烟袋”。 “雪天三友”,飘泊四海,游戏风尘,侠踪遍及天下,三老俱以轻功冠绝武林,震惊江湖。 萧银龙仍记得那首武林尽知的传诵歌谣是: 轻功冠绝属三友, 掠草飞行疯癫臾, 踏雪无痕金烟袋, 一苇渡江醉仙翁。 萧银龙心念间,一瞟眼前,心头不禁一震 只见牟娴华,神情惶急,樱口微张,玉手紧握“金烟袋”富多鹏的手臂,唯恐老人放走双魔。 “金烟袋”富多鹏,霜眉紧蹩,大嘴紧闭,虎目中,精光闪烁,正显示出老人心中的犹豫难决。 手中金光闪闪的大烟袋,在双魔面前,缓缓移动,只要老人轻轻一点,双魔势必即刻血溅当地。 “塞外双魔”挺直跪立,神色惶急,两双凶睛,随着老人手中的金烟袋游动,只吓得额上青筋暴涨,脸上汗水如雨。 “金烟袋”富多鹏,微摇皓首,轻轻一叹,想是觉得话已出口,不便收回,于是,大袖一挥,断然说:“你两人去吧,今后再为非作歹,可不要怨我不念同门之情。” 说罢,神色黯然仰首望着晴空,想是自觉愧对恩师在天之灵。 牟娴华见大师兄又放走双魔,只气得粉面铁青,杏目圆睁,娇躯微微直抖。 “塞外双魔”立即伏身在地,同声说:“谢大师兄宽恕之恩,小弟们走了。” 说罢,缓缓立起,四道凶狠眼神,向着银龙、娴华、金烟袋三人,极怨毒的一扫,转身疾步走去。 萧银龙看得心头一震,觉得双魔面目狰恶,眉透杀气,决不会就此干休,因此,警惕立生,星目一直盯着双魔背影。 果然,双魔两人疾步前进,远尚不及一丈,突然停步,倏然转身,一声暴喝,四掌同时推出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喝声未落,一阵石破天惊的绝猛狂风,挟着滚滚冰屑,已向银龙三人袭到。 萧银龙星目注定双魔,戒心早生,一见双魔四掌一推,立即大喝一声:“鼠辈找死” 死字方自出口,双掌已闪电迎出 同时,立身一侧的“踏雪无痕”富多鹏双袖一抖,暴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 轰隆一声震天大响 劲风疾旋,冰屑弥空,娇呼暴喝,蹬蹬连声。 萧银龙定睛一看,“踏雪无痕”金烟袋富多鹏,早已腾空的身形,宛如大鹏临空般,向着踉跄后退的双魔身影,如风扑去。 接着在冰屑弥空中,暴起富多鹏的震耳厉喝:“两个狼心狗肺” 喝声未落,金光连闪 叭叭两声中,暴起两声凄厉刺耳的惊心惨叫。 只见“塞外双魔”,血浆四射,骨盖横飞,四掌扑天乱舞,踉跄退后两步,翻身栽倒在地,登时气绝身死。 萧银龙再看牟娴华,心头大吃一惊,牟娴华已卧在雪地上。 于是,一声轻呼,飞身扑了过去,蹲身将牟娴华的娇躯揽起。 低头一看,只见牟娴华粉面苍白,杏目紧闭,呼吸已极微弱了。 萧银龙知道这次是真的晕厥,顿时慌了,于是,慌急中紧伸手去摸衣内……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袭面,踏雪无痕金烟袋击毙“塞外双魔”,已飞身扑了回来。 老人低头一看,立将手中的金烟袋丢在地上,急忙蹲下身来,伸手一抚牟娴华的酥胸,紧张的老脸,立即平静了不少。 一抬眼,见银龙惶急的摸向怀中,立即问道:“你掏什么?” 萧银龙立即失神的说:“冰蟾!” “踏雪无痕”金烟袋富多鹏顿时一愣,接着虎目一亮,急问:“冰蟾呢?” 萧银龙立即淡淡的说:“我在不觉中掉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显然很焦急的问:“掉在什么地方?” 萧银龙立即解释说:“昨夜我内腑受伤,环境不容许我用碗浸水喝,我只得将冰蟾放在嘴内……” 富多鹏一听,立即轻哼一声,笑着说:“傻兄弟,冰蟾早掉到你肚里去啦,你不知道‘冰蟾入口,津液立生,热流陡起,自入腹中’,那句话吗?” 萧银龙听得一愣,这时才悟到,昨夜为何功力骤增,双掌一推,立将飞胡子震飞数丈的原因了。 富多鹏见银龙发愣,立即笑声安慰说:“小兄弟不要急,小妹只是惊急攻心,被疾旋的掌风震晕了,你只要在小妹背后“命门”上,舒掌一拍,暗劲轻吐,她就醒了。” 萧银龙一定神,俊面通红,发觉自己仍把牟娴华的娇躯揽在怀里。 富多鹏看了,又是一声轻哼,愉快的说:“哼,害什么臊,还不快点动手?” 说着,立起身来,将地上的金烟袋和牟娴华的长剑,一并捡起来。 萧银龙立即红着脸,舒掌在娴华“命门”上,轻轻一拍 牟娴华立即吁出一口幽香似兰的长气,杏目缓缓睁开了。 一看自己倒在银龙的怀里,顿时娇靥微红,芳心急跳,一双杏目,深情的望着银龙的俊面,樱唇上绽着甜甜的微笑,看来毫无一丝要离开银龙的意思。 萧银龙被她看得神魂飘飘,心旌摇摇,正待轻轻推她起来…… 牟娴华蓦地小嘴一张,杏目一亮,一声娇呼,挺身而起! 萧银龙不觉一愣,举目一看,牟娴华粉面通红,已一头扑进立身一丈以外的富多鹏怀里。 这时,他才发觉富多鹏手捋银髯,面含微笑,一双虎目闪着柔和光辉,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与牟娴华两人。 萧银龙看罢,俊面一热,立即立起身来。 牟娴华一头扑进老人怀里,连捶带跳,一味撒娇,小皮靴跺得啪啪直响,同时,连声嚷着道:“大师兄不喜欢我了,大师兄不喜欢我了!” “踏雪无痕”金烟袋富多鹏,左手轻抚牟娴华的香肩,不由爽朗的哈哈笑了。 同时,一脸慈祥,极亲切的笑着说:“别闹,别闹,谁说我不喜欢你?” 牟娴华似乎羞得一直不敢抬头,依然佯怒撒娇道:“小妹被掌风震晕了,你为什么不管?” “金烟袋”富多鹏又是哈哈一笑,有意打趣的笑着说:“有小兄弟关心,何必再要大师哥?”牟娴华一听,红飞耳后,琼鼻内,连声咕嘤,螓首一直埋进老人及胸的银髯中,更不依了。 富多鹏望着俊面通红的萧银龙一眼,轻拍娴华香肩,慰声笑着说:“我要照顾你,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跑了!” 牟娴华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离开老人,游目一看,只见五丈以外的雪地上,横卧着双魔的两具尸体。 “塞外双魔”一个伏倒,一个仰卧,两人的头颅,俱被金烟袋击成粉碎,雪地上已染上两大片鲜红血浆,看来悚目惊心! 牟娴华看后,轻哼一声,恨恨的道:“不知多少侠士,毁在人魔之手,多少无辜妇女被情魔摧残,这两人实在应该万剑分尸都有余辜。” 富多鹏望着双魔尸体,不由黯然一叹,道:“愚见几番饶恕他们,两人始终不知悔改,依然胡作非为,如今居然狠心向他的师兄妹,也暗施杀手了。” 说罢,仰首看了看天空,红日已爬上远处几座绝峰上。 于是,伸手将长剑递给娴华,说:“小妹,把剑收起来吧!” 牟娴华将剑接过来,举腕收入鞘内。 http://wuxia999.yeah| 这时,萧银龙已走了过来,抱拳当胸,微一躬身,正待说话,“噗嗤”一声,牟娴华笑了。 萧银龙一愣,不禁有些茫然,要说的话也忘了。 牟娴华看了银龙的呆像,笑得更厉害了。 于是,急举纤手,轻掩樱唇,强忍笑意,问:“你要作什么,那么文邹邹的?” “金烟袋”富多鹏,立即哈哈一笑,说:“看得出,小兄弟必是出身正大门户,人家派规森严,长幼有序,持礼有节,不像老哥哥这些草莽野人,要说就说,要做就做,只求合乎天理人情,哪管它俗礼小节和天子王法。”说着一顿,立即对银龙,笑着问道:“小兄弟,可否将你的师承门派告诉老哥哥?” 萧银龙虽知这些风尘豪客,多不拘小节,但他一时之间,仍不能做到随和,依然抱拳躬身说:“在下……” 萧银龙刚一开口,牟娴华立即摆出一副大姊姊的姿态,杏目一瞪,佯怒嗔声说:“什么晚辈在下,老哥哥就是老哥哥,小兄弟就是小兄弟,你这人怎么老是改不过口来?” 萧银龙被她无端抢白了一顿,心中不禁有气,正待顶她几句,富多鹏一捋银髯,哈哈的笑了。 富多鹏一敛大笑,轻拍着银龙的肩头,笑着说:“小兄弟,一切放自然些,你那些彬彬有礼,恭而敬之,老哥哥我,只觉得浑身不大对劲儿。” 萧银龙仍记得恩师说过,遇到这些驰名江湖的怪杰,定要小心应付,如不违背情理大礼,最好依照他们的心意去做。 心念到此,立即态度自然的笑着说:“既然老哥哥如此见爱,小弟也就不再拘礼了!” 富多鹏一听,立即爽朗的笑了。 牟娴华格外高兴,轻绽樱唇,皓齿微露,笑得如百合初放,妩媚至极。 于是,立即对银龙柔声亲切的说:“弟弟,快把你的师承门派告诉你的老哥哥。” 萧银龙立即肃容说:“小弟授业恩师,即是本山会仙峰冷云寺的主持方丈‘了情大师’。” 说罢,神色黯然,强抑心中悲戚,未曾表露出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霜眉一整,虎目凝神,手中金烟袋,缓缓移动,似在极力回想这个了情大师是谁。 雪地飘红牟娴华,一看大师兄神色,知道这位英俊弟弟的师父,定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和尚。 否则,以大师兄阅历,江湖上稍有名望的人物,无不一提便知,何况近在咫尺的长白山会仙峰。 牟娴华深怕心爱的弟弟难为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立即抢着说:“大师兄,我想起来了。” 富多鹏听得一愣,霜眉一皱,立即“噢”了一声,问:“是谁?” 牟娴华立即煞有介事的说:“大师兄,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你忘了上次在会仙峰上,遇到一个穿僧袍的老和尚……” 萧银龙说出恩师法号后,对两人茫然不知的神情,毫不在意,但听了牟娴华的话,却忍不住笑了,心说,天下和尚当然穿僧袍,难道还穿马褂子? 富多鹏尚不解小师妹的心意,略一沉思,依然摇头道:“我实在想不起来!” 牟娴华非常焦急,立即没好气的说:“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你忘了吗,那位老禅师,满面红光,慈眉善目,胡子这么长……” 萧银龙实在忍不住笑了,于是立即插言说:“你们遇到的可能是我的师叔祖……” 富多鹏对小师妹的斥叱,毫不介意,反而一捋银髯,乘机笑嘻嘻的对银龙,说:“老哥哥老了,实在想不起尊师是谁了。” 萧银龙泰然一笑,并未说什么。 富多鹏又转首望着小嘴嘟得高的牟娴华,亲切的问:“小妹你可探到了一些消息?” 牟娴华依然满不高兴的说:“我还没到达残垣,就被双魔缠住了。” 富多鹏微微一笑,说:“既然没去,我们一起去吧!” 说着一顿,转首对银龙,说:“小兄弟可曾听说前面残垣中,一个月前,那间小石屋内,突然来了一位带着亮镜的老人?” 萧银龙说:“小弟并未听说,不过……” 富多鹏未待银龙说完,立即说:“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吧!” 萧银龙骤然急声说:“不,昨夜小弟已去过了……” 富多鹏顿时一愣,接着不解的急声问:“你怎样去的?” 萧银龙立即解释说:“小弟并不知道那道雪谷中,有一片残垣,也不知道残垣小屋中有一位带镜老人,我昨夜只是路经那片矮林,才发现小石室内,床上坐着一个枯瘦老人……” 牟娴华听得娇躯一颤,急声问:“弟弟,你可知道接近小屋三丈以内,立有被带镜老人击毙的危险。” 萧银龙微一摇头道:“我当时只为好奇心驱使,一直走近小屋窗口,根本不知有危险。” 富多鹏似乎有些不信,但他又确信萧银龙不是说谎之人,于是,以试探的口吻问:“小兄弟,你还看到小屋内有什么?” 萧银龙毫不犹豫的说:“枯瘦老人床前,尚有一面毫光四射,耀眼刺目的亮镜……” 牟娴华立即插言说:“傻弟弟,那就是三百年前‘武林圣僧’的勘宝‘地镜’,埋藏地下的任何宝物,只要用地镜深夜一照,立可发现宝物由地下射出的宝光瑞气,既然你已接近窗口,你为什么不拿宝镜呢?” 萧银龙听了微微-笑,仅摇了摇头。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打趣道:“小兄弟当时要真的一伸手,恐怕现在你便没有这个傻弟弟了。” 牟娴华粉面一红,微哼一声,小嘴一撇,一句话不说了。 萧银龙心中一动,立即对富多鹏,问:“老哥哥可知那位枯瘦老人是谁?” 富多鹏缓缓一摇皓首,说道:“在没有看到那位老人前,老哥哥也不敢断是谁,待会我们看后才可知道,我想总不会是昔年的‘武林圣僧’。” 萧银龙觉得很失望,于是说:“那位老人昨夜五更时分,已经走了,现在残垣中除了几具尸体,再没有一个人影了。” 牟娴华显得很焦急的问:“是真的吗?弟弟!” 萧银龙毫不迟疑的点点头。 富多鹏略一沉思,说:“小兄弟说的可能不错,方才我来时,在前面横岭上,遇到几个武林人物,俱是急急向山外驰去。” 牟娴华仍有意去看个究竟,即问:“大师兄,我们要不要再去看看?” 富多鹏一摇皓首道:“现在已没有必要了。” 说着一顿,仰首看了天色,又说:“现在将近正午,以我们三人的脚程,仍可赶到山下小镇上吃午饭。” 牟娴华唯恐银龙单独离开,赶紧附和着笑声道:“好,我正要与弟弟赛赛脚程。” 萧银龙微微一笑说:“姊姊以轻功驰名塞外,老哥哥以轻功冠绝武林,小弟自知望尘莫及甘愿服输了。” 萧银龙这般“姊姊”一喊,牟娴华只惊得一愣,微一定神,仍有些不太相信的追问了一句:“弟弟,你是喊我姊姊吗?” 萧银龙被她问得也是一愣,立即茫然说:“你喊我弟弟,我不是应该喊你姊姊吗?” 牟娴华狂喜难抑,连点螓首,急声说:“应该,应该,当然应该!” 她心情兴奋得已不知再说什么才好了,于是,转身握住富多鹏的右臂,连连摇晃着,急声问:“大师兄,你说弟弟应不应该喊我姊姊?” 富多鹏见小师妹如此高兴,心中欢愉的程度,实不亚于牟娴华,于是哈哈一笑,连声愉快的说:“应该,应该,当然应该!” 牟娴华立即兴奋的说:“大师兄,我们赶快走吧,到镇上我一定让你多喝几杯。”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哈哈一笑,道:“哈哈,今天又可一醉了!” 话落人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大袖一挥,宛如临空大鹏,挟着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当先向前驰去。 萧银龙见富多鹏,去势如风,一掠数丈,又两个起落,身形已驰到前面一座雪谷中。 于是,剑眉一轩,暗赞不止,心说:如此精纯惊人的轻功,“踏雪无痕”的美号,当之无愧。 心念间,离闻耳边响起一声催促娇呼:“傻弟弟,发什么愣,还不快追,再慢一步,你连老哥哥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牟娴华说完,一塌香肩,身形如烟般,一直向前追去,去势之快,疾如脱兔,端的惊人。 萧银龙见牟娴华的身影,飞掠在到处闪着耀眼银光的皑皑雪地上,宛如一朵艳丽红云,随风飘去,恰如她的美号“雪地飘红”。 萧银龙淡淡一笑,毅然自语道:“在此雪岭深山中,再不一展恩师震惊武林的绝世轻功“风走雷行”,下山后再没机会了。” 自语甫落,立展“风走”心诀,一凝真气,脚下风声立生,身形宛如风吹般,一直向前驰去。 萧银龙祛虑凝神,杂念尽除,只觉冷风迎面,耳旁呼呼,自觉缓缓前进,实则如飞而驰。 前面疾驰的牟娴华,唯恐银龙不来,未敢尽展轻功,因此,不断频频回头,这时一见,顿时大惊。 只见银龙双目凝神,身形微倾,鹅黄大氅,飞舞迎空,前进身形,看似慢,实则快,宛如驭风飞行。 牟娴华看罢,立收心神,尽展轻功,身形骤然加快,一直向前狂驰。 这时,已能看到山下婉蜒如带的官道,官道上显示着人马踏过的棕黄泥色。 萧银龙见牟娴华身形加快,忍不住微微一笑,再看“踏雪无痕”富多鹏,心中不禁有些急了。 只见“踏雪无痕”富多鹏的宽大身影,宛如殒星般,已向着山下官道泻去! 萧银龙究竟年轻,顿时起争胜之心,口诀一变,立展“雷行” 只见萧银龙身似黄烟,快比闪电,身形过处,劲风疾旋,雪屑飞腾,脚下隐隐发出隆隆的风雷声。 全力飞驰的牟娴华,蓦闻身后隐约响起的风雷声,芳心顿吃一惊,回头一看 一道黄影,一阵疾风,嗖的一声,擦身飞过 定睛一看,身后已没有了萧弟弟! 牟娴华这一惊非同小可,再回头看,银龙的宽大黄影,挟着滚滚族飞的雪屑,已向大师兄追去。 “踏雪无痕”富多鹏,听到身后隐约响起的风雷声,心中一惊,面色倏变,疾转皓首,定睛一看,竟是小兄弟萧银龙,因而,对萧银龙的授业恩师,立即起了怀疑。 于是飞驰中,暗将金烟袋交至左手,右臂运功,蓄势准备出手。 势如雷奔的萧银龙,只觉两侧景物飞掠倒逝,一闪而过,山下泥泞官道,宛如游龙般,如飞迎来。这时,距前面狂驰的金烟袋富多鹏已不足百丈了,而富多鹏,距山麓官道,也不足一里了。 萧银龙微微一笑,直向富多鹏靠去。 “踏雪无痕”富多鹏,脚下疾驰,右掌蓄劲,虎目中,神光游动,双耳凝神,细听极速接近的风雷声。 萧银龙愈来愈近,风声听得愈真切…… 忽然,金烟袋富多鹏,暴喝一声,出手如电,疾扣飞来的银龙左腕。 萧银龙大吃一惊,雷奔中,本能的疾展“龙女飘”,身形一闪,横向山下飘去。 富多鹏一掌扑空,心头一震,立即大喝一声:“小兄弟,有你的。” 大喝声中,身形已紧跟扑上。 两人-前一后,相距不足两尺,宛如两只激斗猛烈的巨鹰,由空中滚滚泻下。 萧银龙听了富多鹏的大喝,知无恶意,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尚在百丈以外的牟娴华,一看前面情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芳心惊碎,不禁脱口疾呼:“大师兄不要” 呼声未毕,珠泪夺眶而出,喉间一阵便咽,以下的话再也喊不出来了。 这时,萧银龙已达山麓,几近官道,听了牟娴华惊急娇呼,心头一震,身形一缓,富多鹏的一只大手,已抚在他肩上了。 两人立稳身形后,只见富多鹏虎目闪光,面现惊容,大手连连拍着银龙的肩头,急声问:“小兄弟,快说实话……” 富多鹏的话倏然停止了,只见萧银龙转首望着山坡,俊面顿时大变,突然一声暴喝:“姊姊要慢” 暴喝声中,身形如烟,直向山上扑去 富多鹏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小师妹牟娴华,身形如电,疾扑而下,即将抵达山麓,速度丝毫未减,依然快得惊人。 只见萧银龙如箭迎去的身形,猛的一旋,一式回飞,伸臂将牟娴华的纤腰揽住,接着顺势扑下山来 富多鹏衣袖微拂,立即迎了过去。 萧银龙来到近来,急刹身形,松臂放开了牟娴华。 富多鹏急上一步,伸手去扶,老脸上,充满了焦急关切之色。 牟娴华一见富多鹏,立即扑进老人的怀里哭了,哭得宛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富多鹏神色愈显焦急,大手不停的拍着牟娴华的香肩,接着虎目一亮,似有所悟,立即爽朗的哈哈笑了。 这时的萧银龙,愣愣的站在那里,完全呆了。 想起方才在山上,礼貌的呼了牟娴华一声姊姊,当时见她惊喜欲狂,兴奋难抑,心中甚是感动。 如今,见她为自己的安危,竟然关心逾己,惶急失魂,顿时慌了。 同时脑海里,立即浮上一个温柔恬静,秀丽出尘,一身白衣的少女倩影。 萧银龙一想起师妹裘若兰,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战。 于是暗暗警告自己,决不可误己害人,因此,决心尽速离开“踏雪无痕”富多鹏与牟娴华两人。 这时,富多鹏已收大笑,轻轻推开牟娴华,举起衣袖,为她拭着眼泪,并慰声笑着道:“小妹,你是怕我伤了你的弟弟?哈哈,傻妹妹,我和你疯哥哥、醉哥哥三人,任何一人,都不能轻易伤得了他!” 牟娴华小嘴高嘟,粉面微红,轻转螓首,看了呆立一旁的银龙一眼,忍不住破涕笑了。 萧银龙俊面一红,也歉然的笑了。 富多鹏看了,又是哈哈一笑,然后,望着萧银龙正色说:“小兄弟,说实话,不要骗老哥哥,尊师到底是谁?” 萧银龙立即肃容说:“小弟怎敢欺骗老哥哥,家师确实是冷云寺主持方丈……” 富多鹏霜眉一轩,未待银龙说完,急问:“我说一人,小兄弟可知?” 萧银龙立即说:“小弟知无不言!” 富多鹏虎目闪光,一直注视着银龙的俊面,似在察言观色,唯恐银龙不说实话,于是,急问:“昔年后起之秀,武功震惊武林的‘玉面书生’宫子云,小兄弟可知?” 萧银龙心中一酸,强忍涌至眼帘的热泪,立即垂首恭声道:“正是小弟的恩师!”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捋银髯,又是一阵快意的哈哈大笑,接着说:“一代俊杰,咤叱风云,几易寒暑,居然看破红尘,诵经朝佛了,看来,我这个老不死的,也该坐坐蒲团了。” 说罢,又向萧银龙笑头说:“我与尊师,已近十年未晤,明后日我一定专程前访……” 富多鹏话未说完,突然停止了。 因为,他看到萧银龙,剑眉紧蹙,目闪泪光,一脸悲愤神色。 于是,茫然不解的急声问:“小兄弟你……” 萧银龙再难抑制心中悲痛,星目中泪下如雨,立即流着泪说:“家师已于数日前,突遭恶人毒手,老哥哥今将再见不到家师了。” 富多鹏心头猛的一震,面色顿时大变,不禁急声问:“这人是谁,武功竟如此高绝?即使是‘武林四异’中的人物,要想对尊师‘玉面书生’下手,也不是一件易事。” 说着,略一沉思,又道:“小兄弟,我看这人,必是极易接近尊师之人,不知当时有何人目睹,现场可有什么标记痕迹,小兄弟不妨说出来,让老哥哥揣测一下,说不定我会知道这人是谁。” 这时,牟娴华自己的眼泪尚未干,却急步过去掏出一方雪白的绢帕,深情地为银龙拭着眼泪。 萧银龙正感为难之际,恰好富多鹏问话了,于是,立即由腰间取出那柄金光耀眼的弯刀,说:“就是这柄弯刀!” 说着,立将金刀递给“踏雪无痕”富多鹏。 富多鹏接过金刀一看,面色微微一变,道:“这是一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断金弯匕,用这种“金弯匕”的人,多是苗疆人物。” 萧银龙心头一震,觉得这位驰名江湖的怪杰,果是一个见博识广的人。 牟娴华凑前一看,立即指着金对上的四个小字道:“小师兄你说,这四个小字什么意思?” 富多鹏霜眉一蹙,缓缓道:“这可能是一个苗疆女人的名字!” 萧银龙心头又是一震,愈加佩服金烟袋富多鹏的精确判断。 牟娴华杏目一亮,立即欢声道:“乌兰娜莎,喝!这个名字好漂亮哦!” 萧银龙立即解释道:“这就是蛮荒龙女老前辈……” 富多鹏面色一变,急道:“蛮荒龙女?我昨天尚在前面遇上她,这个丫头一直痴恋玉面书生,可能因爱成恨!” 萧银龙一听,星目倏然一亮,未待富多鹏说完,立即插言急声问:“老哥哥,现在龙女老前辈是否仍在前面镇上?”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摇头道:“不知现在是否还在……” 牟娴华对弟弟的事,总是特别关心,一见银龙一脸焦急之色,立即插言道:“不要说啦,我们到小镇上一看就知道了。” 说着,当先向官道疾步走去。 山下依然皑皑一片,银光遍地,仅官道上的冰雪,在人马践踏,骄阳照射下,显得有些泥泞。 萧银龙希望希望即刻赶到小镇上,因此,牟娴华话一说完,也转身就向官道上走去。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面将金刀交给银龙,一面前进道:“小兄弟,蛮荒龙女那丫头,今年至多二十八岁,你怎的呼她老前辈!” 萧银龙一面将金刀收起,一面解释说:“因为我与师妹裘若兰,一直呼她龙女老前辈,现在一时也改不过口来了。” 走至前面的牟娴华,一听银龙还有一个师妹,芳心立即泛起一丝醋意,纤腰一扭,嗖的一声,已纵到官道上。 憨直的萧银龙,尚以为牟娴华,心急赶路,立即转首对富多鹏,说:“老哥哥,我们也快一点吧!” 说着,纵身跟了上去。 “踏雪无痕”富多鹏,老经世故,早已洞烛小师妹的心意,于是,皓首微摇,一脸无可奈何之色。 就在这时,数声悠长的烈马惊嘶,由三人身后掠空传来。 萧银龙三人,闻声转首,只见数里以外,两匹健马,形如黑点,沿着官道,向着这面,如风驰来。 萧银龙着罢,立即轻声说:“这两匹马好快,我们要离远些!” 说着,大步向路边走去。 “踏雪无痕”富多鹏,也随声说:“不错,这是两匹异种大马,马速高得确是惊人。” 说着,也向路边走去。 只有牟娴华,琼鼻一哼,理也不理,嘟着小嘴,眯着杏目,步子走得更慢了。 萧银龙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只皱眉头。 就在这时,两声震耳惊心的烈马怒嘶,再度响起! 三人回头一看,好快! 只见两匹高头异种大马,全身乌黑发亮,四蹄翻腾,电掣飞来,眨眼之间,距离三人已不足半里了。 马上坐着的两人,身材高大,俱是虎头燕额,大嘴阔腮,一双环眼,精光四射,各穿一件黑毛大皮袍,头戴黑毛大皮帽,长像凶猛,宛如半截黑塔。 两人呼喝挥鞭,迎空飞舞,马鞭叭叭打在马股上,对官道行走的萧银龙三人,视若无睹,依然狂驰如飞。 两匹大马,惊嘶狂奔,蹄声如雨,马身过处,风起呼呼,雪泥飞射,势如狂风般,直向道中的萧银龙三人冲来 萧银龙见身后两匹高大黑马,势如狂风疾雨,电掣驰来,对马速之快,心中不禁一惊。 再看马上两个皮袍皮帽大汉,明知路上有人,依然挥鞭打马,奔驰如飞,心下不禁有气。 于是,强忍心中怒火,转首望着道中的牟娴华道:“姊姊,靠边些,这两匹马太快了。” 牟娴华看也不看银龙,轻哼一声道:“除非你纵身五丈以外,否则你就是走到路外,仍兔不了要溅一身泥!” 说着,依然走在官道中间。 萧银龙剑眉一蹙,回头看看,只见两匹黑马,双耳前迎,马鬃竖立,惊嘶连声,四蹄如飞,速度依然快得惊人,一直向前冲来,看来相距已不足二十丈了。 萧银龙勃然大怒,正待喝阻。 一阵浓重烟雾,一直扑进银龙的口鼻。 萧银龙骤然吸了一口辛辣浓重的烟雾,忍不住一阵咳嗽,转首一看,富多鹏已燃起他手中的旱烟袋。 看他那副神情,像没事人一样,似乎根本不知身后有两匹大马就要向他冲来。 富多鹏望着银龙,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道:“这两小子,八成是蒙古达里冈牧场的人物。” 就在富多鹏话声甫落之际 蹄声震耳,惊嘶连声,两马未到,风声已至! 萧银龙心头-惊,已冲到牟娴华身后。 只见牟娴华柳眉紧蹙,杏目射光,一声厉叱,倏然转身,玉臂-圈,双掌闪电推出 立有两道惊涛骇浪,势如海啸般的狂风,挟着滚滚泥雪,分割向飞驰冲来的两匹健马击去。 牟娴华满腔醋劲,一肚子怒火,尽在这一推之中。 马上两人顿时大惊,一声暴喝,两马腾空而起,飞越牟娴华头上,直向道前三丈以外落去。 萧银龙看得心头一震,正待扑向牟娴华…… 只见红影一闪,牟娴华已腾身空中,接着一挺娇躯,宛如一团由空中下降的烈火,直向马上两人扑去。 萧银龙转首再看,只见踏雪无痕富多鹏身形如箭,已飞至两马跟前。 紧接着,霜眉一竖,虎目一瞪,暴喝一声:“回去” 暴喝声中,手中金烟袋幻起一轮光影,带起一道弧形浓烟,闪着隐隐火光,向着两马身前呼的-声,虚空挥去。 两马刚刚自空落下,骤见烟火,同时发出一声震耳惊嘶,前蹄倏举,人形直立 马上两个大汉,还没看清眼前景物,只觉人影一闪,一声暴喝,一阵烟雾,两条马腿直立起来。 两人大吃一惊,吓得嗥叫一声,立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接着,两马剧烈一旋,扑通两声,两个大汉同时跌下马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跌得呲牙咧嘴,头脑发昏。 就在这时,牟娴华宛如一团红云,已由空中疾泻而下 紧接着,急上两步,一声喝叱,右掌一挥,立即打出一道强劲掌风,直向就近一个跌下马来的大汉击去。 另-大汉一见,顿屹一惊,面色倏变,急声大喝:“吉里瓦多,小心” 大喝声中,挺身而起,翻腕劈出一掌 立有一道滚滚狂风,直向牟娴华的掌风迎去。 第五章 黑道霸主 被称为吉里瓦多的大汉,早已惊觉,就在另一大汉惊喝的同时,一式“鲤鱼打挺”,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两丈。 接着一式“云里翻”,正待飘落…… 轰隆一声大响 劲风疾旋,泥雪飞溅,牟娴华和另一大汉身形踉跄,各自退后三步。 吉里瓦多心头一震,一挺腰身,疾展双臂,下落身形又向横里飘去,身法轻灵,落地无声。 箫银龙剑眉一蹙,觉得这两个蒙古大汉,虽然体大如牛,外表粗笨,但展开身手,却灵活无比,干净利落。 吉里瓦多一落地,立即对刚刚拿桩立稳的另一大汉,急声道:“亚里哈巴,这小红娘子比咱们窝里的娘子们美多了,拿家伙上,捉回去咱们两人分。” 说着,立即探手袍中,哗啦一声,顺手抖出一条链子锤来,锤大如拳,链长近丈,锤头缀满了狼牙,在日光照射下,闪着乌黑亮光。 亚里哈巴连退三步,满面通红,浓眉立起,环眼暴睁,大嘴已咧得像个八字,显得狰狞怕人。 毛茸大手,缓缓伸向腰间,唰的一声,顺势抖出一条九节亮银索子鞭来。 同时,一阵喋喋怪笑,咬牙恨声道:“小娘子,还真有点气力,小心别弄断了你的手。” 说话之间,缓步向着牟娴华逼来。 牟娴华连番无功,又被震退三步,只气得粉面苍白,娇躯微抖,再听到“小娘子”三字,更觉刺耳。 于是,柳眉一竖,杏目圆睁,举臂翻腕,呛啷一声,长剑已撤在手中,一声厉叱,振腕吐剑,一道寒光,直向缓缓逼来的亚里哈巴刺去。 亚里哈巴暴喝一声,飞舞手中九节亮银索子鞭,宛如一条飞腾蛟龙,舞起滚滚银光,直卷牟娴华的长剑。 牟娴华立即沉腕撤剑,身形一旋,剑化“彩凤展翅”,右臂斜挥,幻起一道如虹匹练,疾削亚里哈巴的右腕。 亚里哈巴怪声喝了声好,手中亮银索子鞭,倏然一变舞起千百鞭影,直向牟娴华罩来。 顿时,银光闪闪,鞭声呼呼,剑影如林,耀眼眩目…… 立在一边的吉里瓦多,手握链子锤,环眼一直盯着两道旋飞纵跃的身影,准备随时出手。 萧银龙卓立路边,目注场中,两眼余光,却不时地注视吉里瓦多,以防他暗施杀手。 场中打斗的二人,越打越烈,只见鞭如狂风骤雨,剑似翻滚银虹。 萧银龙看得很清楚,牟娴华身形活泼轻灵,剑招诡谲,亚里哈巴艺技高超,鞭式精纯。 眨眼之间,三十招过去了,两人依然杀得难解难分,胜(此处缺1页)鼠窜。 踏雪无痕富多鹏飘身落地,仰面发出一阵爽朗大笑。 萧银龙、牟娴华,两人同时飞身纵了过去。 牟娴华来至近前,小嘴一噘,望着富多鹏,佯怒嗔声道:“大师兄,你总是爱用烧红的烟袋锅吓人,你万一真的烧着人家的后颈肉怎么办?” 富多鹏哈哈一笑,幽默地道:“我这手火锅送客已施展了十年了,还没有烧过一次客人的后颈肉呢!” 说着,神色一整,望着银龙、牟娴华两人又道:“对付这些嚣张狂妄,飞扬拔扈,平素又无甚恶迹的粗人,只能乘机煞煞他们的傲气,偶尔也可以给他们一些皮肉之苦,切不可动手伤人,更不可任性嗜杀,总要给人一个省悟的机会。” 富多鹏越说神色越严肃,虎目一扫两人,又道:“当然遇到十恶不敕,阴险狠毒之人,也不能故施慈悲,留他们害人。” 说着,手中火热的金烟袋,漫不经心地一触雪地,顿时嗤嗤有声,热气沸腾,地面上立即融了一窝雪水。 萧银龙、牟娴华看了,俱都忍不住笑了。 牟娴华琼鼻一哼,望着萧银龙笑着道:“每次大师兄施展这手火锅送客时,看到那些拼命狂逃,吓得鬼叫狼嗥的人,我就浑身起鸡毛皮!” 富多鹏见小师妹说得高兴,看来肚子里似乎已没有一丝醋劲,又愉快地哈哈笑了。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两声烈马长嘶。 三人同时转目,循声一看,只见两匹异种黑马,远远地立在百丈以外,机警地望着这边,竟没有去追它们的主人。 三人赶紧回头看急急逃走的吉里瓦多和亚里哈巴,只见二人早在数里以外,已只剩下二个小黑点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笑着道:“这二个莽汉,只知逃命,马都不要了。” 说着,又望了一眼远处逐渐缩小的二个小黑点,无可奈何地道:“现在还得给他们送马去。” 说完,立即转身,举起手中金烟袋,向着两匹黑马迎空连挥,同时,口里拖着长长的音调,大声喝着:“喔嗒嗒喔喔” 萧银龙、牟娴华二人看了,不禁一愣,转目一看 只见二匹高大黑马,一闻老人的拖长呼声,立即双睛射光,竖耳立鬃,昂首发出一声高亢长嘶,声震山野,直上苍穹。 紧接着,八蹄翻飞,马鬃矗立,带起飞溅泥雪,挟着呼呼风声,宛若两团乌云,电掣驰来。 眨眼之间,蹄声震耳,惊嘶连声,二马相距三人已不足十丈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左手-举,右手挥动的金烟袋立停,向着如飞奔来的二马,大喝一声:“唷” 两马一听,立即昂首惊嘶,速度顿时慢下来。 牟娴华见冲来的两马,挟着骇人惊风,势如电驰雷奔,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立即偎至银龙的身边。 萧银龙看得已经入神,一丝似兰幽香,直扑鼻孔,尚不知丽人已入半怀。 两马来至近前,急缓冲势,带起一阵回旋劲风,围着三人疾走起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高举两手,望着两马,随着缓缓转身同时,口里不停地轻轻呼着叹声。 两匹高大黑马,昂首绕了两圈,渐渐走近老人面前停了下来。 富多鹏立将金烟袋反插在颈后,两手轻轻抚在两马马脸上,缓缓抚摸着马颈马鬃。 两匹黑马摇头摆尾,低嘶连声,脚下四蹄,不停地移动。 萧银龙也想去摸摸两匹黑马,正待举步,发觉牟娴华的娇躯,几乎是偎在自己的怀里。 因此,俊面不禁一红,立即笑着道:“姊姊,我们也去摸摸吧!” 牟娴华杏目望着萧银龙的俊面,闪着万缕柔情,立即绽笑摇头道:“我怕踢,我不敢摸!”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转首道:“小妹别怕,你只要不去摸它们的屁股,它们不会踢你的。” 说着,将一匹浑身乌黑,四蹄雪白的大马交给牟娴华,将另一匹全身漆黑,无一根杂毛的大马交给银龙,又道:“你俩摸罢,待会还给人家后,再想摸也摸不到了。” 说罢,举手将颈后的今烟袋抽了下来。 萧银龙、牟娴华两人都有些紧张,伸手一摸,两马动也不动,俱都双目微合,宛如入睡,神态顺驯已极。 两座马鞍俱是上等皮革制成,鞍前两具行囊,高高鼓起,鞍后尚系着一捆绳索,想是在牧场套马之用。 萧银龙摸了一阵,似乎想起什么举目一看,官道远处,连吉里瓦多两人的影子都没了。 于是,心中不禁一阵焦急,立即道:“老哥哥,他们两人看不见了,我们要快些追,否则追不上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哈哈-笑,道:“放心吧小兄弟,不出一刻时分,便追上他们。” 说着,手中金烟袋一指牟娴华摸着的白蹄马,道:“这是一匹乌烟马,人们多喊它乌云盖雪。” 接着,又一指银龙牵的黑马,神色一整,手中金烟袋连连指点着道:“这匹马是乌骊马,是几万匹马中难遇一匹的良马,又称乌龙驹,跑起来步疾身稳,坐在鞍上杯水不滴。” 萧银龙听了,连连颔首,觉得这位老哥哥,确是一个见识广博的老人。 牟娴华看了两马一眼,轻哼一声,忿忿不平地道:“如此好马,怎会落在这两个莽汉手里!” 踏雪无痕富多鹏面色一整,一拂银须,道:“小妹,你不要小觑这两个粗笨莽汉,根据他们的武功及所乘的这两匹好马来判断,两人在蒙古著名的达里冈牧场,至少是栏主以上人物,目前塞外第一流高手要想胜过他俩,也不是一件易事。” 这时,萧银龙已无心再听富多鹏说些什么,仰首一看天色,丽日当空,正是午时,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是何等人物,立即看出银龙脸上显出的着急神色,于是急问:“小兄弟,可是耽心追不上那两个蒙古大汉吗?” 萧银龙立即焦急地道:“不,我怕龙女老前辈已不在前面小镇上了。” 富多鹏立即一晃手中金烟袋,道:“走,上马,你俩一人一匹,我在你们后头。” 萧银龙心中顿感不安,正待说什么…… 红影一闪,-声欢呼,牟娴华已飞身坐在鞍上。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式“旱地拔葱”,身形未见如何作势,双足已立在乌云盖雪的屁股上了,萧银龙看了,不禁笑了,也飞身纵上马鞍。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一挥手中的金烟袋,口中一声轻喝,两马惊嘶一声,立即向前驰去。 萧银龙一直担心富多鹏会由马屁股上跌下来,因此,特地跑在牟娴华马后。 他坐在马上,剑眉紧蹙,心想不知能否追上逃走的吉里瓦多两人,以及龙女老前辈是否仍在镇上…… 他想,只要找到龙女老前辈,杀师的仇人是谁,那天洞中的情形,恶道马大刚等人的结果,一切都揭开了…… 心念间,蓦闻富多鹏一声大喝:“嗒,滴滴,喔” 喝声甫落,惊嘶连声,马鬃竖立,四蹄翻腾,跨下乌骊,宛如箭射,狂奔如飞。 萧银龙大吃一惊,双手赶紧握住鞍头,只觉风声呼呼刺耳,景物飞掠倒逝,马腹几乎擦着地面。 乌骊一声惊嘶,呼的一声,已超越牟娴华的乌云盖雪了。 心急好强的牟娴华一看,神情显得非常焦急,不停地娇叱催马。 富多鹏哈哈笑了,立在马股上,衣袂飞舞,稳如泰山。 这时,前面已现出一座茂林,横卧官道上。 萧银龙只觉茂林飞扑迎来,顶上云天,飞舞旋转。 回头一看,已超过牟娴华三十多丈了。 萧银龙虽然略懂马术,也骑过几次马,但从没有这次之快,简直快得惊人。 眼睛一黑,冷风袭面,回过头来,乌骊已驰进茂林。 穿出茂林,眼睛一亮,已能看到官道尽头的那座小镇。 萧银龙定睛一看,前面官道上,竟没看到古里瓦多两人的影子。 于是,轻轻一拉马缰,马速立即慢下来,接着停止了。 萧银龙的乌骊,刚刚停步,牟娴华的乌云盖雪已经追上了。 牟娴华显得极为高兴,一声欢呼,嗖的-声,马蹄带起无数碗大雪泥,挟着呼呼劲风,如飞过去了。 立在马上的富多鹏,大袖一抖,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身在空中一式“大鹏栖枝”直向银龙的马股上落来。 乌骊一见盖雪过去了,立即双耳竖立,昂首怒嘶,马身不停地打转,萧银龙几乎无法控制。 富多鹏双脚一踏实马股上,立即对银龙道:“小兄弟放马吧。” 萧银龙转首急声道:“老哥哥,怎么看不到那两人的影子?” 富多鹏毫不犹疑地道:“先到镇上再说吧,想不到这两个家伙的腿,还真快!” 萧银龙一听,马缰-松,乌骊狂驰如飞,直向乌云盖雪追去。 乌骊一阵狂驰,已追上前面的乌云盖雪,两马几乎是同时抵达镇前。 富多鹏为免惊世骇俗,立即由马上跳了下来。 萧银龙、牟娴华也相继翻身下马。 踏雪无痕富多鹏手持金烟袋走在前头,萧银龙、牟娴华拉马走在他身后,三人缓步走进镇中。 小镇不大,街道尚宽,街道住户,参杂建立,街上行人多是捕狼打猎,贩卖皮货之人,也有不少身着劲装,肩披大氅的武林人物。 三人两马一进镇街,立即引起行人注目,不少武林人物都驻足望着银龙。 萧银龙无心注意这些,立即向走在前面的富多鹏问道:“老哥哥,你在什么地方看到小弟的龙女老前辈?” 富多鹏一面向前,一面左顾右盼,似在寻着吉里瓦多两人,听到银龙的问话,一指前面唯一的一家客栈,道:“就在这家客栈门前。” 萧银龙举目一看,竟是一家设有酒楼的客店。 三人缓步前进,距离客栈尚有数丈,便听到酒楼上猜拳行令,高谈阔论的声音。 富多鹏立即笑着道:“以前这座小镇上,多是商旅行人,自山中来了那位带镜老人,武林人物骤增,小镇也显得热闹起来了。” 萧银龙游目一看,果然发现向他注目的行人,似曾在残垣中见过。 牟娴华一听酒楼上嘈杂的声音,柳眉一蹙,道:“大师兄,我们选一间上房吧,酒楼上太乱,说话也不方便。”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点头应好。 三个来至店前,立即急步过来两个店伙,一个将两马接过,一个向着富多鹏笑脸恭声问道:“老爷子,您老是吃酒,还是住店?” 富多鹏手拂银须问:“有上房吗?” 店伙连连点头道:“有,有,请三位跟我来。” 说着,转身向店内走去。 富多鹏、萧银龙、牟娴华三人跟在店伙之后,走进一间上房,三人一看,还算满意。 这时,另一店伙,已送来一壶上好的茶。 三人落座后,富多鹏望着两个店伙,问:“请问两位,方才可曾看到有两个身穿黑皮袍,头戴黑皮帽,身材高大的路人,走进店来吗?” 引三人进来的店伙,毫不迟疑地道:“没有看到这样装束的两位客人。” 富多鹏霜眉一蹙,立即看了萧银龙、牟娴华一眼,似乎在道:“怪!这两个小子莫非躲在那座茂林里?” 萧银龙一直念着龙女老前辈,立即插嘴问:“请问,贵店可曾住着一位像这位姑娘一样,全身红衣,红披风,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女侠吗?” 说着,指了指坐在身边的牟娴华。 引三人进来的店伙,还没答话,送茶来的店伙,两眼睁得大大的,连连点着头道,“有,有!有……” 萧银龙听得星目一亮,未待店伙说完,倏然立起身来,急声问:“现在哪个房间?” 端茶店伙被银龙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定神道:“这位女侠,昨晚就在隔壁房间,吃了一餐晚饭,就走了。” 萧银龙非常失望,缓缓坐下,俊面上立即罩上了一层忧急神色。 富多鹏向着两个店伙轻轻一挥手,道:“快送一桌上好酒菜来,越快越好。” 两个店伙恭声应是,转身走了。 富多鹏霜眉一蹙,不解地问:“小兄弟,你不认为向尊师下手的就是蛮荒龙女吗?” 萧银龙毫不犹豫地断然道:“不,龙女老前辈决不会向家师下手的。” 牟娴华立即插嘴道:“既然不是她,为何店也不住,吃完饭就走了?” 萧银龙立即解释道:“龙女老前辈亲自对我说,她要日夜兼程……” 牟娴华似乎有些吃惊,未待银龙说完,急问:“弟弟,你见过她?” 富多鹏末待银龙回答,立即对牟娴华道:“小兄弟不但见过她,还跟她学艺呢!” 牟娴华柳眉一蹙,立即不解地问;“大师兄怎地知道?” 富多鹏立即哈哈一笑,道:“方才下山,你没见我疾扣小兄弟手腕时,小兄弟施展的那手龙女飘吗?” 牟娴华轻哼一声,脱口道:“哼,吓都把我吓坏了,还有心注意他施展的是什么身法?” 富多鹏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牟娴华一定神,自觉话说得太露形了,顿时红飞耳后,深情地瞟了银龙一眼。 萧银龙也被她说得微微笑了。 这时,店伙们已将酒菜送来,在桌上摆好后,相继走了。 三人都有些饿了,尤其银龙,更是饥肠辘辘。 踏雪无痕富多鹏大碗饮酒,大口吃肉。 萧银龙虽然酒量不大,但却酒到杯干,几杯下肚,已有些飘飘然了。 牟娴华忙着为二人倒酒,自己也勉强喝了二杯。 萧银龙坐在牟娴华的对面,一抬眼,心神不禁怦然一动。 只见钦了两杯酒的牟娴华,娇靥笼芍药,粉颊绽桃花,樱口欲滴,杏目生辉、妩媚、艳丽,美得撩人。 牟娴华见银龙痴呆地望着自己,芳心一甜,垂首笑了。 萧银龙心头一惊,立收心神,赶紧去看坐在中间的老人富多鹏。 只见富多鹏正大口啃着一条鸡腿,似乎根本不知道萧银龙满面通红地在看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进隔室里。 紧接着,啪的一声沉重拍桌子的声音,由隔室传过来。 萧银龙心中一动,牟娴华立即抬头,富多鹏照啃鸡腿。 接着,传来一声急促的问话声:“怎么,你们回来的这么快?” 一个粗犷的声音怒声道:“娘的,连个屁也没有了,冤枉白跑了一道。” 另外一个苍劲声音道:“我们去时,小屋是空的,人都走光了。” 萧长银龙头一震,牟娴华凝神细听,富多鹏的鸡腿也不啃了。 又听方才问话的人,轻噢了一声道:“昨晚初更时分,还听有人说,那里仍有不少人呢!” 又听粗犷声音的人,重哼一声,忿忿地道:“哼,人倒是不少,七八个,都是死的!” 问话的人似乎吃了一惊,急问:“死的都是谁?” 粗犷声音的人立即数着道:“赤足恶丐、飞胡子、杖盲婆、花和尚、五毒蛇,大木鹰、一个老道,还有一个老头。” 说着一顿,依然气呼呼地道:“走吧,他们都在店外等你!” 接着,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院中。 萧银龙一想到赤足老丐,和那个肥胖和尚的离奇死因,便能立即想起那位隆鼻丰额,美髯飘飘的道长。 于是,转首望着正在吃喝的富多鹏,问道:“老哥哥可认得一位仙风道骨,飘逸出尘的道长?”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面嚼着满口肥肉,一面点点头道:“你且说来看看!” 说着,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大口酒。 萧银龙略一沉思,立将美髯道人的相貌说了出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听,立即哈哈笑了,接着笑道:“想不到这牛鼻子也动了贪念,竟千里迢迢,翻山过海,还跑到冰天雪地的长白山来。” 萧银龙精神-振,急问:“老哥哥,这位道长是谁?” 富多鹏望着银龙,问道:“小兄弟,你可听说过武林四异吗?” 萧银龙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家师曾对小弟说过,武林四异与老哥哥雪天三友,总称为宇内七奇,即是雪天三友,蒙山老尼,蓬岛云鹤,天南二义。” 富多鹏哈哈一笑道:“这些话老得已经没有牙啦,老哥哥实在不配列为七奇之一……” 牟娴华杏目一亮,未待富多鹏说完,立即插言道:“大师兄,这位道长可是大师兄时常谈起的,蓬莱岛的云鹤道长?” 富多鹏微点皓首道:“不是那牛鼻子还有谁?” 萧银龙似有所感地问:“老哥哥可曾见过天南二义?” 富多鹏微微一笑,道:“也许我们无缘相识,我两次南下,皆未遇到这两位人物。” 萧银龙剑眉一蹙,问道:“老哥哥认为带镜老人,会不会是天南二义之一。” 踏雪无痕富多鹏略一沉思道:“这很难说,不过,这件事已轰动武林,我想很快就会揭晓。” 说着一顿,见萧银龙,牟娴华已经停杯落箸,于是,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俩吃饱啦?” 银龙、娴华两人同时含笑点头,答声应是。 踏雪无痕富多鹏伸手拿起桌边的金烟袋,道:“吃饱了就走吧,还得去找那两个笨蛋。” 说完立即起身来,缓步走向门外。 银龙、牟娴华起身相随。 三人一出上房,立有-名店伙迎了过来,笑脸躬身问:“老爷子,上路吗?” 富多鹏微一颔首,也笑着道:“天还早,我们想再赶一程。” 说着,由腰里掏出一块碎银,足有一两,顺手递给店伙道:“这是饭钱和马料钱,多余的赏给你们几人吧!” 店伙连连点头,恭声笑着道:“谢谢老爷子,太多了,太多了。” 谈话之间,已到客栈门口,门伙立即对着帐房及酒楼,仰头瞪眼,扯开嗓子,大喊一声道:“老爷子重赏” 赏字甫落,楼上帐房立即暴起一片回声:“谢了” 萧银龙、牟娴华两人相视笑了,只惹得酒楼顿时寂静,行人侧首注目。 这时,其他店伙已将乌骊、盖雪拉来。 两马一见萧银龙三人,立即昂首发出一声震天长嘶,只震得拉马店伙,低头、缩脖、掩耳朵。 银龙、牟娴华急上两步,伸手接过马来。 就在这时,方才引三人进店的店伙,已由酒楼上急步下来。 一见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笑脸急声道:“老爷子,你的两个朋友,已经过去了。” 富多鹏听得一愣,立即不解地问:“谁?” http://wuxia999.yeah 店伙-笑,伸手一比,道:“就是老爷子问的那两位身材高大,穿皮袍,戴皮帽、大眼、大嘴巴……” 富多鹏一听是那两个莽汉,又见店伙指手划脚,神气活现,忍不住一捋银髯,爽朗地哈哈笑了。 店伙见老爷子笑了,他却呆了。 牟娴华看了店伙的呆相,忍不住笑着问:“那两个人呢?去了什么方向?” 店伙一定神,向镇外一指,道:“正西。” 富多鹏敛笑点首,随意应了两声好,转头对银龙、牟娴华道:“我们走吧!” 说着,举步向街上走去。 银龙、娴华,拉马跟在老人身后。 街上,三三两两的武林人物,有的疾步走向镇外,有的又匆匆赶进镇来。 萧银龙无心注意这些,他一直想着如何尽速追上龙女老前辈。 牟娴华的芳心,无时无刻不在龙弟弟身上,这时,见银龙剑眉紧蹙,神色忧虑,芳心也不禁急起来。 三人来至镇外,富多鹏停身转首,正待说什么,蓦见银龙、娴华俱都愁眉苦脸,心中似有所悟,不禁仰面笑了。 银龙、娴华两人俱都满腹心事,骤闻富多鹏大笑,不觉一愣。 富多鹏一敛大笑,望着银龙慰声道:“小兄弟,别耽心追不上你的龙女老前辈,任何人南下,必须在大连湾候船,我们走快一点,说不定比她还先到呢。” 说着一顿,望了小嘴嘟得老高的牟娴华一眼,不禁暗暗一笑,又对银龙道:“如果蛮荒龙女不在大连湾,老哥哥就让你的华姊姊陪你去趟江南。” 富多鹏的话声甫落,牟娴华立即高兴得欢呼起来。 萧银龙一听,立即宽心了不少,但听了要牟娴华陪自己一同下趟江南,又不禁皱起眉头来。 这时,牟娴华心喜若狂,转首对银龙笑着说道:“弟弟,快上马,我们再奔一程。” 说罢,双肩微晃,飞身纵上马背。 牟娴华落在马上,萧银龙已翻上马鞍,富多鹏也纵立在马股上。 一声吆喝,两马竖耳惊嘶,放蹄如飞,直奔正西 就在这时,身后小镇上暴起一阵冲天呐喊,声震四野,响彻长空。 萧银龙三人,心头同时一凛,回头一看 只见数十灰衣劲装大汉,肩披-式大风氅,各乘一匹高头大马,挥鞭呐喊,快如狂风,势如潮水般,由小镇上涌了出来。 萧银龙凝神一听,震天呐喊中,竟夹着捉拿偷马贼的叫声。 于是,游目一看,官道上除了自己三人两马外,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萧银龙顿时大怒,暴喝一声,急勒坐马 乌骊一声痛嘶,前蹄倏然高举,顿时人行而立,接着马身一个急烈疾旋,立将马头扳回。 牟娴华见银龙急刹坐马,一声娇叱,也将马头拨回。 突然,嗤的一声,一枝响箭,挟着尖锐刺耳的哨声,划空射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手持金烟袋,立身马上,神色自若,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掠顶飞过的响箭,立即笑着道:“小兄弟,这是天宝山森罗寨,笑面虎胡天豹的喽罗,你们两人可要注意他们手中的蚊筋长鞭。” 银龙、娴华两人定睛-看,果见数十匹健马上的劲装大汉,每人迎空挥舞的长鞭,足有-丈多长。 这时,数十匹健马,已形成一个半圆弧形,挟着震憾四野的怒嘶劲风,溅起飞射泥雪,势如山崩般,向着银龙三人疯狂卷来。 乌骊、盖雪昂首竖耳,目射神光,马身打转,长嘶连声,两马几乎要冲向驰来的马群。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身马上,手中金烟袋迎空一挥,向着疯狂驰来的数十大汉,朗声道:“森罗寨的弟兄们听着,老朽富多鹏在此,赶快停马,请你们领队的大头目前来讲话。” 富多鹏的话声甫落,马上数十大汉,挥鞭呐喊,不少人已冲近不足二十丈了,看来这些人中,似乎没有带头之人。 银龙、娴华怒哼一声,倏举右腕,呛啷一声龙吟,长剑同时出鞘。 只见红芒四射,冷电闪闪,光华刺目,寒气森森…… 就在这时,数匹健马,宛如狂风般已将银龙三人围在核心。 马上数十个大汉,个个竖眉瞪眼,气势汹汹,-声震天呐喊,右臂齐挥,呼呼风声,叭叭连声,无数长鞭,宛如漫空灵蛇,向着银龙三人,抽卷过来。 萧银龙一声怒喝,赤晶剑挥舞如飞,直削卷来长鞭,但听喳喳声响! 牟娴华一声娇叱,真气贯注全身,寒电过处,只见鞭梢靳飞。 富多鹏一声哈哈长笑,左手五指箕张,直抓卷来鞭梢,右手金烟袋,抖起金星万点,直烧抽来的鞭身。 顿时,红光弥空,寒电如虹,鞭梢齐断,惊呼连声…… 富多鹏左手一抖,任鞭脱手而飞,宛如灵蛇游空,金烟袋一挥,人嚎马嘶,扑通连声,数名大汉,应声翻下马去。 就在这时,一片震天呐喊,再度由小镇口传来。 银龙、娴华长剑飞舞中,虚空一看,怒火更炽,杀机陡起。 只见近百匹高头大马,径由小镇口,势如瀑洪般,涌了出来。 当先两匹大马,一青一红,上坐一男一女,俱是金衣劲装,金色大氅。 金衣男女马后,紧跟四个银装大汉,银色大氅,各乘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俱佩兵器。 这六匹健马最快,势如疾风雷奔,向着这面电掣飞来。 立在马上的富多鹏一看,突然爽朗地哈哈一笑,道:“小子们,快停手吧,你们的寨主和压寨夫人来了。” 说话之间,金烟袋一绕,一声嚎叫,扑通一声,一个大汉,又被拖下马来。 围攻银龙三人的数十大汉,正在胆颤惊心,进退两难之际,一见寨主和夫人来了,顿时精神抖擞,胆气大壮,丢鞭的人呐喊助威,有鞭的人挥舞如狂,翻落马下的人,土头泥脸远远站立,呲牙咧嘴。 突然,一声吆喝,叭叭连声,马仰人翻,嚎叫连天。 萧银龙心头一震,挥剑转身,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老人,环眼薄嘴,一袭破衫,手中拿着一根紫竹杖,挥舞如飞,杖下如雨,嘴里不停吆噶,叭叭只打马尾,左冲右撞,宛如虎入羊群。 围攻大汉,只吓得心胆俱裂,嚎叫惊天,抱头伏鞍,纷纷四窜。 蓦闻-声娇呼:“疯哥哥,这些人坏死了,你要好好打他们一顿。” 萧银龙听得心头一震,知道这个形如乞丐的蓬头老人,即是雪天三友中的掠草飞行疯癫叟。 又听富多鹏哈哈一笑,朗声笑道:“疯子,少打两下吧,胡天豹来了。” 富多鹏的话声甫落,立即传来一声惶急高喊:“两位老前辈请住手,晚辈胡天豹前来赔罪了。” 话声甫落,电掣驰来两马。 萧银龙定睛-看,只见笑面虎胡天豹身材高大,一身金衣,浓眉入鬓,虎目有神,方形大脸,白面无须,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看来并不像一个草莽之人。 笑面虎的夫人毒娘子金衣金剑,长得十分艳丽,柳眉樱口,凤目琼鼻,眉宇间,透着一丝凌威英气。 其余四个银装白马大汉,远远停在三十丈外,身后百骑马队,一字排列,静得鸦雀无声。 笑面虎、毒娘子来至近前,同时翻身下马。 银龙立收长剑,飘身下马,立在两老身后。 笑面虎、毒娘子急上两步,向着富多鹏、疯癫叟行礼恭声道:“晚辈胡天豹、白梨花恭请两位老前辈金安,不知弟兄们因何冒犯两位老前辈,晚辈等特来请罪。” 数十大汉一见,心知不妙,顿时慌了,立即匐匍在地,齐呼:“小的们该死。” 富多鹏哈哈-笑,道:“胡寨主过谦了,事出误会……” 疯癫叟未待富多鹏说完,大眼-瞪,怒哼一声,抢着道:“胡天豹,你别装糊涂,你的嗦罗拦路抢劫烟鬼小师妹的好马……” 富多鹏一听不对,立用金烟袋急碰疯癫叟的紫竹杆。 疯癫叟不觉一愣,大眼-翻,转首急问:“什么事?” 牟娴华立即抢着道:“疯哥哥,这两匹马可能是他们的。” 疯癫叟毫不迟疑,居然理直气壮地道:“他们的马骑骑又有什么关系,何必劳师动众,由天宝山追到这里。” 萧银龙听了,直皱眉头,觉得疯癫叟更不讲理,这真是怪杰中的怪杰。 岂知,胡天豹、白梨花两人听了这些也不生气,相反的竟然愉快地笑了。 这时,左右传来数声低微的抱怨声,似乎在互相抱怨,不认识这老人是谁,也该认识那柄金烟袋…… 胡天豹左右一看,见数十喽罗仍跪在两侧道上,立即双目-瞪,怒声大喝:“还不归队,跪在此地等死吗?” 数十大汉,暴喏一声,纷纷立起,拉着马向大队走去。 疯癫叟立即摇头晃脑,连声道:“好威风,好煞气。” 笑面虎连连笑着道:“晚辈不敢,老前辈海涵。” 说着,看了银龙、娴华拉着的马一眼。 萧银龙已知乌骊、盖雪是那两个莽汉,由胡天豹处偷来,觉得理应将马交给胡天豹,于是立即对富多鹏道:“老哥哥,这两匹马既是胡寨主的,我们就将马交给胡寨主吧!” 踏雪无痕富多鹏点头道:“好好,那么就请胡寨主将马……” 富多鹏的话尚未说完,牟娴华立即轻哼一声,忿忿地道:“马是他们丢的,但马却是我们由马贼手里夺回来的!” 疯癫叟闻声,大眼一瞪,自拉自唱地道:“什么?马是你们夺回来的,那还有什么话说,我们夺的就是我们的。” 萧银龙见疯癫叟越说越不像话,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但想到他是出名的疯癫叟,也就不以为怪了。 毒娘子白梨花,似乎对牟娴华颇有好感,于是转身对胡天豹道:“既然这位小妹妹将这两匹马夺回来,就让这位小妹妹将马骑去吧。” 胡天豹欣然应好,立即望着富多鹏道:“老前辈,既是小妹将马夺回,就将这两匹马赠给小妹吧!” 牟娴华一听,立即也望着毒娘子笑了。 毒娘子也望着牟娴华笑了。 疯癫叟一点蓬头:“赠也好,送也好,小妹玩厌了,我疯子给你们送回来。” 富多鹏知道牟娴华喜欢这两匹马,加之银龙可能远下江南,也需一付好脚力,于是一捋银须哈哈一笑,道:“这两匹马就算向寨主借的吧,事后我与疯子决定跑趟天宝山,将这两匹马归还贵夫妇。” 笑面虎、毒娘子,听说两位怪杰要去森罗寨,俱都大喜过望,立即恭声笑道:“两位老前辈如能驾临天宝山,实晚辈夫妇之幸,全寨弟兄之幸,马已送给小妹,就请不必再还了。” 富多鹏立即笑着道:“好,好,事就如此决定,我们后会有期。” 笑面虎、毒娘子两人立即大声道:“两位老前辈珍重,晚辈就此回山,恭候两位老前辈大驾光临。” 说罢行礼,转身拉马走去。 疯癫叟见胡天豹夫妇走远,转首打量银龙,正待问话,牟娴华笑着道:“疯哥哥,他是小妹的弟弟。” 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银龙。 萧银龙立在马侧,俊面绽笑,正待上前见礼,疯癫叟哈哈一笑道:“原来是牟老弟。” 牟娴华知疯癫叟诚心装糊涂,气得杏目一瞪,嗔声道:“他姓萧,叫萧银龙。” 疯癫臾立即仰首噢了一声,这声噢,拖得又重又长。 富多鹏深知疯癫叟一向口没遮拦,怕他信口开河,赶紧对萧银龙笑着道:“小兄弟,来见过你这位疯哥哥。” 萧银龙急上一步,躬身施礼道:“小弟萧银龙,给疯老哥请安!” 疯癫叟看了一眼英姿勃勃的萧银龙,又望了一眼满不高兴的牟娴华,立即哈哈笑了。 接着,一摇蓬头,慢条斯理地道:“小兄弟是瑶池仙品,小妹是仙露明珠,金童玉女,地设天配……” 富多鹏知疯癫叟又要胡扯,立即打岔道:“疯子,你可知小兄弟的授业恩师,即是武功远在你我之上的武林后起之秀玉面书生宫子云吗?” 疯癫叟噢了一声,面现惊容,一双大眼一直望着银龙。 蓦地,疯癫叟的大眼一亮,似乎想起什么,立即急声道:“烟鬼,昨夜我还遇到痴情迷恋宫子云的蛮荒龙女呢!” 萧银龙、牟娴华心头俱都一惊,几乎是同时吃惊地问道:“在什么地方?” 疯癫叟似乎被两人异乎寻常的急问愣住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指银龙,道:“小兄弟正在追找蛮荒龙女。” 疯癫叟也不问追赶的原因,道:“那丫头轻功高的惊人……” 就在这时,一阵马嘶蹄奔声,由数十丈外传来。 四人转首一看,只见胡天豹、白梨花,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已向着小镇驰去。 萧银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翻上马背,如飞驰去,哪还有心去看胡天豹驰去的大队人马。 于是,立即焦急地问:“疯老哥,你在何处遇到小弟的龙女老前辈?” 疯癫叟立即转过头来道:“昨夜在宽甸附近,见她只身越野狂驰,只是不知她为何深夜赶路。” 说着一顿,略一沉思道:“今天你能日落前赶到凤城,或许能追上蛮荒龙女。” 萧银龙仰首-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心中愈加焦急。 牟娴华即对富多鹏道:“大师兄,我们赶快走吧!” 疯癫叟立即急声说道:“要走你们走,我与酒鬼约好与你大师兄今夜在此会面。” 富多鹏略一沉思道:“小妹,你先与小兄弟走,我事完随后去追,我们大连湾渡口见,如果你们先渡海,可沿途刻上我的标志金烟袋……” 疯癫叟-握手中的紫竹杖道:“刻上我这根打狗棒也可以,反正一百个人看见我,一百个说我是老要饭的。” 牟娴华见大师兄与疯癫叟不去,芳心暗暗欣喜。 萧银龙早已心急如火,立即抱拳道:“两位老哥哥既有要事,小弟先走了。” 说罢,飞身纵上马背,牟娴华早已坐在马鞍上了。 两人一抖马缰,乌骊、盖雪,一声长嘶,放蹄如飞,并肩狂驰。 牟娴华回头一看,只见大师兄与疯哥哥,两人已展开轻功,直向西北奔去。 转首再看萧银龙,剑眉紧蹙,星目前视,神色异常焦急。 于是关心地道:“弟弟,不要心急,两马如此快,日落前定可赶到凤城。” 萧银龙依然焦急地道:“我希望比龙女老前辈先到一步。” 说话之间,已越过一片丘陵地带。 举目前看,原野一片黄土,此地可能降雪甚少,因此冰雪早融,两马之后,已扬起两道滚滚土龙。 马嘶蹄奔惊风呼呼,两件大氅,迎空飞舞,发出啦啪响声。 逢林,穿林而过;遇村,绕道而驰…… 一个时辰之后,已越过数座村镇,举目一看,前面已是通向凤城的宽大官道。 主干官道上,行人渐多,推车、赶驴、徒步,多是生意人。 这时,红日已斜向远处一片重叠的山峰上。 牟娴华指着遥远绵延的山势问:“弟弟,你知道那是什么山吗?” 萧银龙举目-看,只见群峰插天,白云缭绕,重山叠岭,险恶至极,宛如-朵多瓣莲花,看罢,摇摇头道:“不知道。” 牟娴华听了,心里很生气,觉得这个弟弟,什么都不知道,还想远上江南,于是微微嗔声道:“那就是九天岭嘛,塞外黑道霸主,赵氏七雄,就盘踞在九天岭上。” 萧银龙无心注意这些,仅轻轻噢了一声。 牟娴华知道他满腹心事,也不为怪,但他什么也不知道,却为他暗暗蕉心。 一声惊嘶,乌骊、盖雪同时驰上宽大官道,两马速度自动减低不少,但路上行人,依然惊得纷纷让道。 牟娴华突然一声低呼:“弟弟要慢!” 萧银龙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里以外,正有十数匹健马,并骑狂驰,马上大汉,俱是一式蓝色劲衣,背挺兵器。 由于灰尘滚滚,面目看不十分清楚。 前面大汉,频频回头,已发现银龙两人。 乌骊一声怒嘶,盖雪一声雷鸣。声震四野,历久不绝。 前面十数匹健马,纷纷惊嘶,疾窜下路,马上大汉,暴喝怒叱,收缰勒马。 就在这时,银龙、娴华两人已至近前。 大汉之中,突然纵马出来一人,一响暴喝,向着银龙遥空劈出一道掌力。 事出突然,马速又快,萧银龙根本未虑有此,心中一惊,暴喝一声,仓促间疾拨马头,右掌闪电劈出 牟娴华一声娇呼,急收马缰,盖雪一声惊嘶,前蹄倏然举起。 就在盖雪前蹄举起的同时,银龙劈出的奇猛掌力,已与对方袭来的劲力相触。 砰然一声,闷哼一声,马嘶倒退,劲风旋空,对方大汉扑通一声,翻下马来。 这时,十数大汉已纷纷下马,同时吆喝一声,俱都撤出兵刃。 被击下马来的蓝衣大汉,浑身泥土,嗥叫连声,连滚带爬,直向道外翻去。 道上行人,俱都惊惶失措,远远站立,不敢接近。 乌骊、盖雪昂首竖耳,长嘶雷鸣,身在官道中,急速地旋转不停,威猛如虎,神骏至极。 十数大汉的健马,俱都惊得长嘶连声,直向四野,狂奔乱窜。 银龙、娴华急收马缰,连呼唷声,才将两马稳住冲势。 两人举目一看,只见一个彪形大汉,一身紫缎劲装,紫色披风,坐骑一匹高大黄马,手横一辆狼牙棒,威风凛凛,气势汹汹,横马拦在官道上。 两道浓眉,宽有半寸,一双环眼,大如铜铃,狮鼻海口,虬髯横生,黑紫面膛,乌光发亮。 彪形大汉双目电射,一声不吭,咧着大嘴,冰冷地注视着萧银龙。 牟娴华一看,吓了一跳,立即对萧银龙低声警告道:“弟弟,这是九天岭赵氏七雄的老四,猛金剐赵德禄,弟弟要小心他手中的巨齿狼牙棒。” 牟娴华的话声甫落,左右暴起数声吆喝。 两侧大汉一阵纵跃,前后瞬即拉上三道绊马索,立将萧银龙、牟娴华和猛金刚三人圈在道中。 猛金刚赵德禄,端坐马上,立即发出一阵得意冷笑。 第六章 九天玉女 萧银龙心急赶路,无端被对方蓝衣大汉偷袭一掌,险些跌下马来,早已满腔怒火,这时再见猛金刚非但不指责属下,反而横马道中,哪里还忍得住,立即大喝一声:“闪开” 大喝声中,向着猛全刚催马冲去,右臂一圈,呼地一掌,猛力劈出 一道绝伦劲风,直袭猛金刚的前胸。 猛金刚一声哈哈狂笑,两腿一夹马腹,横窜一丈,接着,一拨马头,手中狼牙棒顺势一挥 呼的一声,挟着一阵慑人的啸声,直击银龙的马股。 萧银龙一掌击空,顿吃一惊,赶紧一拨马头,疾向横里冲去。 牟娴华一声娇喝,呛啷一声,长剑出鞘,振腕刺向猛金刚的左臂。 猛金刚又是一声大笑,将身一横,手中狼牙棒翻腕扫向牟娴华的柳腰,同时傲热大声道:“丫头知道四爷大名,这招饶你不死。” 说话之间,手中狼牙棒已扫向牟娴华的柳腰。 牟娴华一剑走空,深知赵氏七雄,俱善马战,要想制服猛金刚,必须先将对方打下马来。 心念间,身后狼牙棒已然扫至,厉叱一声,疾按马鞍,纵身飘落地面。 紧接着红影一闪,身剑合一,长剑幻起一道耀眼匹练,直削猛金刚的坐马前蹄。 猛金刚一声暴喝,疾收马缰,黄马一声长嘶,倏然人形立起 接着,猛金刚上身一伏,一式“海底捞月”,手中狼牙棒呼的一声,直捣牟娴华的长剑,声势凌厉,猛不可挡。 牟娴华长剑连番走空,芳心怒火高炽,长剑一绕,直削猛金刚的右腕。 猛金刚心头一震,挺身撤腕,疾带马缰,黄马一个急旋已距银龙坐马不远。 由于牟娴华已撤剑抢攻,萧长缨不便再行出手,避免两人打一之嫌,只得坐在马上蓄势以待。 猛金刚一见银龙坐在马上,立即暴喝一声:“你也下马吧” 喝声未毕,手中狼牙棒,势如奔雷般,向着银龙扫来。 萧银龙勃然大怒,一声暴喝,腾空离马,一跃数丈 身在空中,向着正待挺剑刺向猛金刚的牟娴华大喝一声道:“姊姊站远些” 喝声中,挺身翻腕,呛啷一声清越龙吟,光华四射,光芒暴涨 十数大汉,顿时暴起一片惊呼。 萧银龙身在空中,立展一招“赤晶屠龙”,幻起千百晶莹赤锋,向着猛金刚当头罩下。 猛金刚赵德禄大惊失色,暴喝一声,翻身滚下马来。 萧银龙不愿伤马,一收剑势,飘落在两丈以外。 猛金刚见良机难再,一声大吼,虎扑而上,手中狼牙棒一招“泰山压顶”,挟着-阵劲风,向着萧银龙当头砸下。 萧银龙双脚刚刚立稳,狼牙棒己然砸下,剑眉一竖,怒吼一声,身形一闪,已闪至猛金刚左侧,手中赤晶剑,振腕一挑,疾削对方手腕。 猛金刚赵德禄何曾见过如此奇快身法,顿时吓得嗥叫一声,魂飞天外,右手一松,暴退八尺 砰的一声,狼牙棒入土三尺,泥沙四射,黄土飞扬。 猛金刚唯恐银龙再施杀手,暴喝一声,双臂同时推出。 一道刚猛狂风,挟着滚滚烟尘,向着银龙卷去。 萧银龙怒哼一声,右手扣剑,左掌闪电击出 轰隆-声大响 沙尘滚滚,劲风带啸,噔噔连声,人影晃动。 猛金刚的彪悍身形,踉踉跄跄,一直向后退去。 扑通一声,猛金刚终于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顿时,十数大汉惊呼暴喝,齐挥兵刃,吓得个个面色如土,但却无一人敢去将猛全刚扶起来。 因为,猛金刚赵德禄坐地的位置,距离横剑而立的牟娴华远不足五尺。 猛金刚坐在地上,跃起无力,只得闭目等死! 牟娴华一见十数大汉的表情,芳心大怒,觉得大大伤了她的自尊心,心说姑娘岂是乘人于危,暗施杀手之人? 心念间,柳眉一竖,一扫如痴如呆的十数大汉,冷冷一笑,倏起玉腕,沙的一声,长剑已插入鞘内。 接着柳腰一扭,嗖的一声,已纵至马前。 萧银龙翻腕收剑,立即沉声道:“姊姊,我们走!” 说罢,两人腾身跃落马上,拔转马头,正待离去…… 道上十数蓝衣大汉,突然暴起一阵欢呼。 银龙、牟娴华举目一看,只见二里以外,尘土飞扬,蹄声如雨,数十健马,势如潮涌般,向着这边如飞驰来。 官道上站着的行人,俱都丢车弃担,跑至二十丈外。 这时,当先三匹健马,一黑、一白、一红,上坐一男二女,三匹健马狂驰如飞,势如电掣,眨跟已不足半里了! 黑马上,坐着一个黑缎劲装,黑披风的魁梧大汉,豹头、环眼、虎眉、方口,面如锅底,颔下无须。 黑汉,腰插一对如斗八角铜锤,金光闪闪,重约数十斤,相貌威艋,杀气腾腾,好不骇人。 白马上,是个看来年约二十岁的美妙少女,国色天香,秀美脱俗,鹅蛋形的粉脸上,眉目如画,琼鼻通粱,一张樱口,红润欲滴。 长长秀发披在肩后,上穿青丝紧扣罗衫,下着青绢百褶长裙,弓鞋羚毛,浅蓝披风,斜坐马上,真疑再世洛神。 红马上,是个背插双剑,年为十五六岁的娇憨少女,杏子眼,柳叶眉,小脸红润,火似樱唇。 头上梳着两个丫髻,身上穿着一套粉红衣裙,娇憨可爱,稚气仍深,一看便知是个随侍丫头。 这时,十数大汉吆喝欢呼得更厉害了。 牟娴华立即对银龙道:“弟弟小心,黑马上大汉是赵氏七雄中的老五,修罗汉赵德彪,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浑人。” 说着一顿,又放低声音道:“白马上的少女,是赵家六兄弟的七妹,剑术精纯,轻功惊人,武功却在她六个哥哥之上,人称九天玉女幺姑娘赵飞燕,她今年已二十四岁了。” 牟娴华说至二十四岁时,声调特别加重些,接着又道:“红马上的丫头,最泼辣难惹,有名的鬼精灵,人们都喊她小辣椒小环……” 牟娴华的话尚未完,三马已至面前不足七丈处。 白马上的九天玉女赵飞燕,疾驰前进中,凤目一直望着剑眉微剔,星目凝神,紧扣马缰的萧银龙。 三马来至近前,急刹冲势,蹄声犀响,怒嘶连声,尘土滚滚,直升半空。 乌骊、盖雪同时一声雷鸣,对方三马,愈加甩头摆尾打转不停。 九天玉女赵飞燕-见坐在地上的四哥猛金刚,身在马上,香肩微动,身影宛如风吹般,腾空离马,直向猛金刚身侧落去。 萧银龙看得心头-震,这身法与自己风走雷行中的身法相似…… 突然,-声焦雷似的大喝:“是谁?是谁把我哥哥打下马来?” 萧银龙循声一看,只见铁罗汉竖眉瞪跟,精光四射,坐在不停打转的黑马上,气势汹汹,极似一尊黑煞神。 同时,左顾右盼,怪叫连声,腰间一对铜锤,已握在手中,不停地相互猛撞,铮铮直响,火星四射。 萧银龙剑眉一竖,冷笑一声,正待答话。 只见红马上的小辣椒小眼一瞪,手中马鞭一指银龙,随即道:“五爷,准是他。” 蓦然一声清脆娇叱:“小环闭嘴” 银龙、牟娴华转头一看,只见蹲身扶着猛金刚的九天玉女,黛眉微剔,凤目含威,一直瞪着小辣椒小环。 九天玉女一见萧银龙转首看来,黛眉立展,目闪柔光粉面一红,低头将猛金刚扶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如雷暴喝,“小子,你也滚下马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回头一看,铁罗汉的铜锤,一招横扫五岳,呼的一声,向着乌骊马头扫来。 乌骊一声长嘶,倏然立起,一个急旋,恰好让过铁罗汉扫来的一锤。 萧银龙急扣马鞍,上身疾转,一声暴喝,右掌顺着扫来的锤势挥出。 铁罗汉一锤扫空,心头一惊,大喝一声,正待疾拨马头,手中铜锤已脱手飞出 呼的一声,幻起一道耀眼金光,挟着一声震耳劲风,向着立身三丈以外的九天玉女和猛金刚飞去。 小辣椒吓得一声尖叫…… 周围暴起一阵惊喝…… 铁罗汉只急得连摇右手,哇哇怪叫,恨不得将飞走的铜锤抓回来。 二十丈外围着近百看热闹的人,一阵怪叫,转身乱跑,又站远了六七丈。 只见九天玉女赶飞燕,跨步闪身,疾伸玉臂,出手如电,已将锤柄握住,接着一声娇叱:“接住” 娇叱声中,右臂顺势一挥,手中铜锤直向马上的铁罗汉飞回。 周围顿时暴起-声震天喝彩。 铁罗汉伸手接任铜锤,拨马横在道中,仰面发出一阵怒极哈哈大笑。 萧银龙顿时大怒,剑眉飞挑,杀机陡起,双臂运足功力正待推出…… 蓦闻身后猛金刚大喝一声道:“老五闪开……” 铁罗汉一听,倏敛大笑,环目望了一眼面色微显苍白的四哥,和黛眉深镇,神色幽怒的七妹,一声不吭,-拨马头,悄悄让至路边,黑脸上连一丝怒容也没有了。 前面横拉绊马索的六个蓝衣大汉,一看情形,慌忙将三道绊马索收了起来。 远处随着九天玉女、铁罗汉同来的马队,也纷纷调动,将官道让开。 萧银龙早已心急如焚,等得不耐,转首对身侧的牟娴华道:“姊姊,我们走!” 说着,一抖马缰,乌骊盖雪同时一声长嘶,放蹄如飞。 九天玉女一听银装少年呼红衣少女姊姊,面色一怔,绽唇微笑,凤目中闪着无限希望的光辉。 萧银龙坐在飞驰的马上,-看天色,太阳已被远处高耸入云的九天岭遮住了…… 一阵香风,突然扑向银龙的俊面。 萧银龙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道路左侧一排大马上,俱是红粉佳丽,个个娇艳如花,背插长剑,一身红衣。 乌骊一声长嘶,狂驰如飞,数十佳丽,一闪而过。 回过头来,凤城高大巍峨的箭楼,在夕阳余辉中,已隐约可见。 渐渐,凉风迎面,暮色渐浓,风城高大的城墙,看得更清楚了。 盏茶之间,已至城门。 城门宽大,高约数丈,上悬四个斗大的红灯,地上一式青石铺地,两马踏在石地上,发出嗒嗒的清脆的声响。 守门官兵,进出行人,俱向银龙,牟娴华投来惊异地一瞥。 这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正多,两侧商店灯火通明,酒楼猜拳行令,茶肆高谈阔论,热闹异常。 萧银龙坐在马上,左顾右盼,注目行人,希望在这些人中,发现龙女老前辈的影子。 牟娴华望着银龙,深情一笑亲切地道:“弟弟,我们先找好客栈,将马寄好,再至每个酒楼客栈中,打听一下,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龙女老前辈那样装束的一位客人。” 萧银龙觉得有道理,连声应好。 就在这时,马后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婉急促地娇呼声:“龙哥哥,龙哥哥!” 萧银龙心头猛地一震,倏然回头 只见身后数丈外的人群中,一个白衣劲装,白披风,身背宝剑的少女,目闪泪光,一脸惶急,挥着纤纤玉手,在人群中正向这边慌张挤来。 定睛一看,正是清丽恬静,秀美艳俗的师妹裘若兰。 萧银龙心中惊喜,一阵戚然,星目顿时模糊,不禁脱口急呼:“兰妹妹。” 急呼声中,突转马头,迎了过去。 街上行人,多停足注目,以各种不同的目光望着银龙和若兰,有的以为是兄妹,有的以为是情侣。 萧银龙来至近前,飘身下马,伸手轻握裘若兰的玉臂,关切地急声问:“兰妹,你何时到的?” 裘若兰一见银龙,立即想起遇害的恩师,顿时珠泪夺眶而出,恨不得扑进缨哥哥的怀里大放悲声。 于是,玉手抚面,轻声抽噎着道:“今天中午到的。” 接着一顿,取出一方丝帕拭了拭眼泪,又呜咽着道:“那天我在房里醒来,立即到前殿找你,正遇到二师叔祖和全寺僧人回来,才知道恩师遇害,你已下山……” 袭若兰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泪下如雨了。 萧银龙眼泪模糊,强抑悲痛,正待安慰裘若兰几句,身边乌骊蓦然发出一声惊嘶。 裘若兰被这突如其来的震耳惊嘶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街上围了不少行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龙哥哥和自己。 因此,粉面不觉一红。 再看龙哥哥,满脸泪痕,神色惶急,左顾右盼,游目张望,顿时想起方才与缨哥哥并肩骑马的那位红衣少女。 于是,也左右看了一眼,哪里还有那位美艳少女的影子?不觉脱口问道:“龙哥哥,与你在-起的那位姑娘呢?” 萧银龙心中虽然很焦急,俊面不禁一红,立即解释道:“那位姑娘是踏雪无痕富老哥的小师妹,雪地飘红牟娴华。” 说着一顿,举袖拭了一下眼泪,剑眉一蹙,迷惑地慢声道:“真怪,转眼就不见了。” 裘若兰立即柔声道:“龙哥哥,她恐怕生气了。” 萧银龙顿时大悟,知牟娴华负气走了,想到富老哥、疯老哥四人约好在大连湾渡口会面,届时如牟娴华不在,如何向两位老哥哥交待? 如此一想,鬓角冒汗,心情愈加焦急起来! 裘若兰看到龙哥哥焦急的情形,心中很难过,立即亲切地道:“龙哥哥,我在高隆客栈等你,你快去将她追回来吧,看来她是生气了。” 萧银龙听了裘若兰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愧意,但这时已无暇向若兰解释遇到牟娴华的经过了。 于是,歉然地望了若兰一眼,立即点头道:“兰妹,你在客店等我,我去追她回来。” 说着,身形微动,飞身纵上马鞍,一拨马头,直向来时的北关驰去。 裘若兰望着疾驰而去的萧银龙,粉面顿时掠过一丝幽怨神色,黯然一叹,转身向客栈走去。 萧银龙心急如焚,又不敢在街上狂奔,虽然如此,乌骊一纵足有一丈,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出了北关,夜早降临,官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一轮明月,刚刚升起,给四野罩上一片蒙蒙月辉。 乌骊一声长嘶,放蹄如飞,只觉夜风袭面,风舞大氅。 银龙坐在马上,极目前望,只见远处无数农舍,闪烁着点点灯光,飘来了阵阵犬吠,官道上哪有马奔扬起的滚滚尘烟? 萧银龙心中一阵犹疑,暗道:“莫非追错了方向?” 心念间一声烈马长嘶,由凤城西方蒙蒙的月光中,隐约传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不禁脱口轻呼:“盖雪?” 就在银龙轻呼的同时,跨下乌骊,突然一声雷鸣,疾转马头,自动窜下官道,放开四蹄,向着嘶声传来的方向,越野奔去。 萧银龙一看乌骊的动作,愈加证实那声长嘶,是由盖雪所发,同时,也悟到牟娴华可能是为怕自己追上,有意直奔正西。 乌骊越野狂驰,其快如飞,铁蹄过处,尘烟滚滚,在蒙蒙月光下,宛如-缕乌烟,直向正西驰去。 萧银龙坐在马上,只觉前面景物,如飞迎来,闪电掠去,身在马上,有如驾雾,毫无一丝颠簸平稳异常。 片刻工夫,已驰上一条通往正西的官道。 官道上,风不起,尘不扬,静悄悄地无一行人,乌骊一声长嘶,昂首竖鬃,速度愈形加快。 回头一看,身后凤城,已在十数里外,灯火万点,光亮冲天。 再看前面,只见雄伟巍峨的九天岭,在蒙蒙的月色中,高耸入云,矗立霄汉,禽显得峻拔奇险,虽然远在二三十里外,看来却如在目前。 萧银龙心头-震,暗道:“牟娴华为何奔向九天岭?” 心念间,极目前瞻,官道尽头,依然静悄悄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距离九天岭东麓,已不足三里了。 山前如林怪石,矮松秃树,已清晰可见,只是没有牟娴华的影子。 山上赶氏七雄盘踞九天岭,萧银龙己暗暗提高警觉。 官道沿着山麓,向南绕去,乌骊四蹄翻飞,依然精神抖擞,看来毫无倦意,但马头上已经见汗了。 就在这时,官道前面,现出数个黑点。 萧银龙心中一动,暗想:莫非是九天岭的巡察喽罗? 眨眼工夫,距离几人已不足半里了,细看之下,好像几个急赶夜路的人。 看罢,暗呼路人胆大,继而一想,可能赵氏七雄严禁所属拦劫过往客商,否则这些人焉能不知九天岭上有山大王。 想到今天与赵氏三兄妹相遇的情形,觉得他们虽是安窑立寨的草莽人物,但他们兄友弟恭听命长者的美德,却令人暗暗心服。 当时,猛金刚一声喝叱,浑猛怒极的铁罗汉,顿时敛怒让路,不发一言,赵氏七雄对所属纪律之严,由此可见一斑。 心念间,已驰至近前,见几个赶路的俱是诚朴的乡下人,心中不觉一动,立即停下马来。 于是,就在马上,向着路人一抱拳,和声问:“请问几位,方才可曾遇到一位身穿红衣,背插宝剑,骑着一匹黑马的姑娘?” 几个路人见问,相继停住脚步,俱都茫然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和善老人,微笑着道:“我们日落出村,一直走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有骑马的姑娘经过。” 萧银龙心中一阵怅然,不觉呐呐自语道:“怪,她去了哪个方向?” 就在这时,夜风中,隐约传来数声怒叱暴喝。 紧接着,飘来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萧银龙心中一动,循声转首…… 几个路人,吓了一跳,转身就走…… 但,九天岭东麓,依然月色朦胧,夜风丝丝,除了轻轻摇曳的矮松,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并没发现刀光剑影,和纵跃起落的身形。 萧银龙觉得奇怪,心想,莫非牟菊见我追来,落荒狂驰,闯进九天岭的禁区,已与巡山喽罗动上了手? 心念间,拨转马头,奔下官道,向着喝声传来的方向缓缓驰去…… 突然,一阵怒马咆哮,又掠空传来,声音听来极远,可能发自山的东北麓。 萧银龙心头猛地一震,还未辨清是否是盖雪的嘶声,跨下乌骊,已长声雷鸣,四蹄翻飞,越隙登石,如履平地,向着东北疯狂驰去…… 由于乌骊的循声狂鸣,萧银龙断定牟娴华已陷身重围,虽然马驰如飞,心中依然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数里外的山脚处,闪电般驰出一匹黑马,宛如一团乌云,蹄声如雨,怒嘶连声,向着这面疯狂驰来。 紧接着,马后山脚暴起一阵吆喝呐喊。 乌骊一见,马鬃竖立,双耳前迎,马睛射光,身形如飞,速度骤然加快-倍。 萧银龙心中大喜,知道前面驰来的黑马,即是盖雪,正待高呼姊姊,定睛一看,顿时懂了。 因为,盖雪背上,鞍空蹬闲,并无牟娴华的影子。 眨眼之间,两马已至近前,乌骊、盖雪双方疾转两圈,带起一阵急起旋风。 盖雪神情如狂,暴跳如雷,鬃耳矗立,双目闪光,前蹄高举,人形而立,一声咆哮,转身驰去 萧银龙断定牟娴华已经遇险,心中又惊又怒,一声暴喝,催马紧跟。 越过一片怪石矮松,前面是道竟约三尺的小径,盖雪沿着小径,疯狂驰去。 萧银龙游目一看,小径起自官道,直达山前,愈加证实牟菊是由这道小径闯入九天岭的禁区。 转过山脚,前面即是一片稀疏枯林,枝干虽绿,尚未萌芽,在稀疏林隙间,已能看到由峡谷内伸向东北的一条宽大石道。 盖雪来至林前,立即长嘶打转,不再向前,看来焦急异常。 萧银龙立即停马,游目一看,林间小径上,纵横数道绊马索,林顶树身上,设有活结擒人网,布置异常严谨。 这时,林内寂静异常,已没有一个人影。 林前,盖雪怒嘶连声,暴跳不停. 萧银龙料定牟娴华误触索网,已经被捕,顿时大怒,立即翻腕撤剑,呛啷一声龙吟,光华大盛,整个枯林,立被罩上红辉。 接着,一声暴喝,催马前进,伏鞍挥剑,喳喳连声,红光过处,绳索立断,人马顺利通过。 刚出枯林,嗖的一声,一支响箭挟着刺耳啸声,迎面射来 萧银龙急怒如狂,哪里管什么江湖规矩,赤晶剑一挥,响箭立被击飞,依然向前狂驰。 嗖的一声,第二支响箭又到,但已掠空飞过,落在两马之后。 乌骊、盖霄势如狂风,眨眼已驰上青石大道。 萧银龙举目一看,青石大道,蜿蜒上升,直达入内,两侧山势,宽窄不一,崎险至极。 两侧山上,怪石丛生,黑影瞳瞳,愈向深处,地势倾斜愈险峻。 萧银龙看罢,一拨马头,直向峡谷奔去。 突然,传来-声尖锐的哨声。 紧接着,弦响嗡嗡,嗖嗖连声,漫天羽箭,势如飞蝗过境,挟着慑人劲风,对着银龙人马,漫空射来。 萧银龙一声暴喝,赤晶剑迎空疾挥,舞起一团晶红光幕,喳喳连声中,漫空羽箭,尽被削断砸飞。 转首一看,盖雪去势如电,身比箭快,早已跑出数十丈外。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尖锐哨声,第二批羽箭又至,势如骤雨,掠空飞来。 萧银龙剑眉飞挑,怒哼一声,挥剑催马,羽箭横飞,喳喳连声中,已进入峡谷,直向深处驰去 前面,山道渐窄,两侧陡立,形势绝险至极。 蓦然,-声锣响,起自半山。 接着暴起一阵轰轰闷雷似的声响,声震峡谷,群峰回应。 萧银龙知有变故,急抖马缰,仰首一看 只见前面半山高崖上,沙尘滚滚,雷声隆隆,无数巨大滚木,势如山崩般滚了下来。 萧银龙看罢,顿时大惊,为了乌骊的安全,不得不退出谷外。 于是,疾转马头,狂驰如飞,直向谷口奔去。 只见蹄声如雨,马驰如风,滚木电奔,震撼谷峰,好不骇人。 这时,两侧山头的暗桩,见萧银龙飞马回来,立即狂呼惊叫,嚷成一片,声调中充满了焦急。 萧银龙举目一看,只见谷口十数大汉,神色慌张,在青石山道上,已布好了数道绊马索。 同时,也明白了两山为何不敢发箭的原因。 十数大汉见银龙回来,俱都高声呐喊,齐撤兵器。 乌骊神速如烟,眨眼已至近前,萧银龙一声大喝,赤晶剑一挥,绳索立断。 十数大汉狂喊一声,齐扑而上,但觉蹄声震耳,劲风袭面,定睛一看,人马早至数十丈外,面前石道上,尚残留着一道滚滚石烟。 萧银龙来至谷外,急收马缰,拨转马头一看,只见狭谷深处,烟尘大起,雷声隆隆,山摇地动,触目惊心。 盖雪一见银龙出来,立即奔至乌骊身边,摇头摆尾,低嘶连声。 萧银龙看了盖雪一眼,愈加担心牟娴华的安危,心中急怒交集,决心只身冒险,单剑闯山。 游目一看,发现右边山势崎险,浓荫怪石,绝壁突岩,觉得天险之处,防守必不太严。 于是,一拨马头,沿着山麓,直向西北奔去。 来至绝险处,飘身下马,举腕收剑,这时才发现乌骊、盖雪,俱都身冒热气,通体是汗。 萧银龙立即爱惜的抚摸了乌骊、盖雪几下,右手一挥,两马颇解人意,转身奔入一片高大乱石中。 这时,月近中天,光华似水,分外明亮,看天色,己是二更时分。 魔天岭的绝峰,高耸入云,矗立夜空,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得巍峨险峻。 萧银龙再不迟疑,几个纵身,已至峭壁近前,抬头一看,枯藤突岩,斜松牙石,一眼竟看不到崖顶。 于是,一长身形,腾空而上,攀藤踏石,飞跃蹬松,片刻之间,已登上崖顶。 就在萧银龙双脚刚刚立稳,尚未看清眼前景物之际 突然暴起一声怒喝:“什么人?” 喝声甫落,嗖的一声,一支弩箭,如电射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微一塌肩,弓箭擦耳掠过 定睛一看,五丈以外,一名蓝衣大汉,竖眉瞪眼,正挥刀扑来,另一大汉,手持弩弓,双目炯炯,立在一面铜锣架前。 萧银龙不敢怠慢,身形一纵,疾扑持刀大汉。 持刀大汉-声暴喝,急演“刀劈三关”,霍的一声,寒光电闪,向着银龙当头劈下。 萧银龙意求速战速决,怒哼一声,身形一旋,出手如电,戳指点了大汉的黑憩穴。 扑通-声,当啷一响,持刀大汉撒手丢刀,翻身栽倒。 萧银龙-声冷笑,身形如风,再扑手持弩弓的大汉。 持弓大汉一见,吓得心胆俱裂,面色大变,一声嗥叫,手中驽弓疾向身边铜锣撞去。 萧银龙大吃一惊,暴喝-声,疾扣大汉持弓手腕。 就在萧银龙五指刚刚触及大汉右腕的同时当的一声,弩弓己撞在铜锣上。 萧银龙顿时大怒,飞起一腿,蓬的一声,大汉身形,应声而起,直向两丈以外飞去 顿时,铜锣骤响,当当连声,由近而远,由少而多,刹那间响遍全山。 萧银龙心中大急,举目一看 前面一道横岭,火光一现,嗤的一道火焰,直冲半天。 叭的一声,夜空中立即炸开一团火花。 萧银龙知道这是有高手犯山的信号花炮。 紧接着,遍山暴起一片震天呐喊,瞬即燃起近百只斗大红灯。 顿时,锣声震耳,疯狂呐喊,红灯摇晃,光亮冲天…… 刹那间,惊天动地,东半山乱成一片。 萧银龙知道这是炫赫声势,使来犯的敌人不敢深入,等待内寨高手前来迎击的措施。 于是,冷冷一笑,依然展开轻功,直向绝峰方向驰去。 萧银龙的身形一动,立被桩卡发现,呐喊更烈,锣声更急,虹灯猛烈摇晃。 嗤的一声,一支火箭,挟着一团火焰,带起嗤嗤燃烧的响声,由左侧乱石中,向着银龙飞驰的方向射来。 火箭一起,前面横岭上,立即现出三道人彰,向着银龙截来。 萧银龙怒哼一声,身形一转,直向-座矮峰之前驰去。 “嗤”的一声,又是一支火箭,由右侧暗影中,划空掠来。 第二支火箭一起,前面峰角,立即纵出四道人影,向着这面狂驰如飞。 萧银龙勃然大怒,身法一变,速度骤然加快,在皎洁的月光下,前进身行宛如一道银光线,直向绝峰深处射去 周围呐喊顿时停止了,锣不响,灯不摇,前来截击的七道人影,立即刹住身形,俱都不动了。 东半山的明桩暗卡,大小头目,似乎俱被银龙这种奇快的绝世轻功惊呆了。 就在这时,一声激昂长啸,由前面矮峰上响起,音质浑厚,直达霄汉。 长啸甫落,一道宽大人影,宛如凌空巨鹰,由矮峰上旋飞泻下。 萧银龙心中一动,知来人必是赵氏七雄中的人物,于是,身形微偏,一直迎了过去。 这时,喊声再起,铜锣再鼓,红灯继续摇晃。 周围远处,人影纵跃,不少打锣呐喊,手举红灯的蓝衣大汉,向着萧银龙飞驰的方向涌来。 萧银龙游目一看,不觉冷冷一笑,再向前看,只见由矮峰上泻下的宽大人影,纵驰如飞,已迎着长缨奔来。 越过一道横岭,前面是片二里方圆的浅浅盆地。 盆地中一片黄绿萎草,并无怪石矮松,一目了然,甚是平坦。 萧银龙刚刚掠下横岭,对面宽大人影,也驰进盆地。 这时,月正中天,已是夜半时分,数十丈内,景物清晰可辨。 只见飞来的宽大人影,竟是一个身穿月白宽大长衫的七旬老人。 长衫七旬老人,须发皆白,红光满面,浓眉大眼,炯炯有神,腰后斜插一柄铁拐,显得威猛至极。 萧银龙看罢,心想:“这老人必是七雄中的老大,稍时动手,倒要小心一二。” 心念间,已接近盆地中央,长衫老人,银须飘飘,也同时到达,双方相距,最多三十余丈。 这时无数蓝衣大汉,吆喝呐喊,高举近百盛大红灯,已向盆地包围过来。 长衫老人飞驰中,双目一瞪,精光闪烁沉声大喝:“何方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夜入东岭撒野,先接老夫一掌。” 喝声甫落,已至银龙面前,右掌倏挥一招“力劈华山”挟着一阵劲风,向着银龙当头劈下。 萧银龙本想据理要人,没想到老人言词狂傲,性暴如火,心中不禁有气,身形一闪,已至老人身后。 长衫老人久经历练,早知银龙已至身后,一声暴喝,身形疾旋,右掌倏然一变,斜劈长缨左臂。 萧银龙顿时大怒,一声重哼,左臂猛挥,闪电封住老人的右臂。 砰地一响,噔噔连声,长衫老人身形踉跄,竟被震退三个大步,每步脚下,俱都深陷数寸。 末了,四周数丈外围满一圈举灯呐喊大汉,俱都惊呆了。 全场顿时静下来。 萧银龙心中也是一愣,想不到赵氏七雄的老大,武功竟是如此平庸。 长衫老人拿桩定神,老脸一红,再度一声暴喝:“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掌。” 掌字方自出口,右掌已然劈出。 一道山崩海啸般的劲力,挟着滚滚枯草,直向银龙打来,银龙以一道绝猛狂风直迎长衫老人的掌风。 砰然一声大响 沙石射天,枯草纷飞,烟尘滚滚中,长衫老人的身形摇摇晃晃,噔噔连声,一直向后退去。 周围立即暴起一阵杀声,不少蓝衣大汉,纷纷撤出兵刃,迎空挥舞,寒光闪耀,跃跃欲扑。 扑通一声,长衫老人终于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嗖嗖嗖,风声飒然,人影闪动,数丈外的大汉中,立即纵出三个蓝衣劲装大汉,直向跌坐地上的老人奔来。 萧银龙剑眉飞挑,朗目射光,依然立在原地,并未再向老人进击。 长衫老人微一动气,真气畅通无阻,内腑并未受伤,虽然有些怪,但这时已无暇去想它的原因了。 三个蓝衣大汉,飞身纵至近前,正待伸手相扶,长衫老人倏然跃起,仰面发出一阵厉声大笑。 笑声凄厉,有如猿啼,看来老人已经气极了。 三个蓝衣大汉,俱都吓了一跳,转身往回就跑。 周围涌来的喽罗,已近三百多人,远远在数丈以外,围了个密不透风。 这时见长衫老人跌坐在地,倏然立起,尚能仰面哈哈大笑,俱都暴喝了一声狂采。 长衫老人倏然大笑,霜眉飞挑,须发俱张,翻手撤出腰间铁拐,虎目一瞪,厉声道:“老夫霹雳拐朱正贤,闯荡江湖数十年,尚让后生小子将老夫打个四脚朝天。” 说着,又是一阵哈哈狂笑,突然暴声道:“小子,你算是第一个” 个字方落,纵身而前,一抡手中铁拐,幻起一轮乌光,呼地一声,向着银龙拦腰打去。 萧银龙一听长衫老人名叫朱正贤,便已无心再与他久战,于是,身形一闪,横飘三丈 同时,怒声大喝:“住手,快请你家寨主出来答话。” 霹雳拐朱正贤,暴声大喝,“胜了老夫手中铁拐,我家寨主自会来!” 喝声中,飞舞铁拐,呼呼风生,幻起如山拐影,再向银龙罩来,声势威猛,端地惊人。 萧银龙勃然大怒,暴喝应好,身形如烟,疾闪如电,几个旋身,已进入乌光滚滚的拐影中。 周周数十大汉,神色紧张,目露惶急,惊得鸦雀无声。 近百只斗大红灯,随风微动,照得盆地一片通红,星月无光。 蓦地,场中滚滚激旋的尘土中,突然暴起-声大喝:“快请你家寨主吧!” 吧字甫落,一声闷哼,呼地一道乌光,直向数丈外的大汉群中,如飞奔去,朱正贤的铁拐,已被银龙-掌震飞。 紧接着,吆喝惊叫,暴叱连声,无数人流,急闪快避,纷纷暴退。 就在这时,数十丈外,一连驰来数道人影,直向斗场奔来,快如脱箭,宛如电击。 周围大汉一见,立即猛摇红灯,暴起一声震天欢呼,声震山野,直上霄汉,历久不绝。 这时,霹雳拐朱正贤,老脸铁青,双目暴睁,对场外的震天欢呼,已丝毫不觉了,于是,大喝一声:“老夫与你拼了!” 喝声中,双臂直伸,十指箕张,神情如狂,向着正在望向场外的银龙前胸,如疯抓来。 萧银龙倏然转头,怒哼一声,身形如电,双掌倏分,急扣霹雳拐的双腕。 突然,一声焦雷似地大喝,来至场外。 “朱老头闪开,让我来会会这个小家伙。” 喝声中,一道黑影,宛如乌烟般,挟着两道金光,向着场中如飞扑来。 萧银龙不须用眼去看,耳朵一听,即知扑来的黑影是浑人铁罗汉。 就在铁罗汉扑向插中的同时,萧银龙已扣住霹雳拐的双腕。 霹雳拐须发俱张,双目尽赤,狂嗥一声,飞起-脚,直踢银龙的丹田。 萧银龙勃然大怒,想不到七旬老儿心肠居然如此之狠,于是,双臂奋力一抖,暴喝一声:“去吧!” 噔噔噔,霹雳拐朱正贤,须发蓬乱,气喘有声,身形踉跄,噎噔噔连声,整个摇晃身躯,直向飞扑面来的铁罗汉撞去。 浑人铁罗汉一见,大吃一惊,急想收势,已是不及,只急得惶声大叫:“糟糕要撞……” 上字尚未出口,砰地一声大响,霹雳拐与铁罗汉,两人正好撞个满怀。 扑通一声,霹雳拐朱正贤,又被撞在地上。 浑人铁罗汉大嘴一咧,显得无可奈何地连声道:“你看,你看,我说要撞上,要撞上,果然撞上了吧!” 萧银龙看后剑眉一皱,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霹雳拐朱正贤这一下撞的还真不轻,老脸苍白,浑身微抖,跌坐地上,竟再未能起来。 浑人铁罗汉一见,脸上满是歉然神色,大嘴一咧,立即理直气壮地道:“朱老头,你可别怨我,都怨这个小家伙把你推得太快了,看,我去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说着一顿,转首望着银龙,大喝一声,道:“好小子,不知尊长敬老,居然打起来老头来了。” 说罢,两柄铁锤相互一撞,铮然一声,火星四射,向萧银龙大步走来。 这时,周围大汉摇灯呐喊,声震山野,数百道惊异焦急的目光,俱都注视着铁罗汉和萧银龙。 同时,一面狂呼,一面频频回头,又望着场外电掣飞来的数道人影。 萧银龙心知是寨内又来了高手,但这时他已无暇细看,因为浑人铁罗汉,已双手抡锤,大步走来。 就在这时,风声飒然,人影闪动,一连由场外驰来四道人影。 全场戛然静了下来,静得落叶可闻。 浑人铁罗汉,也立即止步转首,看看来的是谁。 萧银龙举目一看,风声敛处,五丈以外,早已并肩立着四人。 中间一人四十五六岁,身穿淡青锦袍,头戴豹皮圆帽,剑眉、朗目、胆鼻、薄唇、五绺长须飘散胸前,朗目中神光内蕴,和善中蕴藏着正气,极似一位富家员外,看来不像是个会武的人。 但这人却正是塞外黑道霸主,赫然有名的逍遥羽士赵德明。 左边一位浓眉入鬓,双目有神,鼻挺嘴阔,黑须及胸,年约四十一二岁,一身绿缎劲装,头戴灰鼠大皮帽,背插一对护手钢钩,显得威风逼人。 这人正是赵氏老三,赛尔敦赵得谦,手中一对护手钩,使得出神入化,在塞外绿林道上,鲜逢敌手。 两侧稍后立着的两人,正是一身紫缎劲装,手横巨齿狼牙棒的猛金刚和秀美绝伦的九天玉女赵飞燕。 赵飞燕见深夜闯山之人,正是路上遇到的英俊少年,如花的粉面上,立即罩上一层惊异神色,凤目一直盯着银龙的俊面。 萧银龙星月闪电扫了四人一眼,虽然不认识中间两人是谁,但深信是赵氏兄弟无疑。 浑人铁罗汉转首一看,立即纵身扑了过去,同时憨声嚷着道:“大哥,将四哥打下马来的,就是这个小家伙。” 说话之间,已立在逍遥羽士身边,同时,手中铜锤立即指了指站立场中的萧长缨。 猛金刚紫脸一红重哼一声,怒声道:“大哥早就知道了。” 铁罗汉见四哥生气了,立即大嘴一咧,一声不吭了。 萧银龙已知中间穿锦袍的中年人,才是七雄之首,也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面容一整,抱拳当胸,道:“在下萧银龙,与牟娴华姊姊路过宝山,因坐马失惊,误入禁区,陷入设网,为贵寨弟兄擒上山来,望寨主念事出无心,请即将牟娴华姊姊释放下山,在下感激不已。” 说完,上身微躬,卓然而立。 逍遥羽士剑眉微蹙,轻拂五绺长须,神色有些茫然,似乎尚不知属下兄弟们曾擒住闯入禁区的人。 于是,朗目立即扫了跌坐地上的调息的霹雳拐朱正贤一眼,又望着银龙问:“萧少侠令姊是在何处触网?” 萧银龙神情毫不犹疑她道:“就在东麓峡谷中的树林中。” 立在一侧虎视眈眈的赛尔敦赵德谦,立即对逍遥羽士恭谨地道:“大哥,据东麓分寨飞鸽报称,犯山奸细,坐骑黑马,横冲直闯,乱箭不能阻止,人马直入峡谷深处,不得不施木轩……” 萧银龙听赛尔敦指自己是奸细,心中不禁有气,立即怒哼一声,道:“进入峡谷的正是在下,不是奸细。” 赛尔敦一听,浓眉轩动,虎目闪光,立即沉声道:“不依江湖规矩,投帖拜山,不听信号阻止,放马深入……” 九天玉女赵飞燕,一直黛眉深锁,神色忧急,唯恐事端闯大,这时,未待赛尔敦说完,立即插言道:“三哥,这位萧少侠的坐马,是匹宝驹,马速奇快,可能是急于要见大哥……” 赛尔敦未待赵飞燕说完立即重哼一声,一脸怒容地道:“马不知礼数,难道人也不懂规矩?” 赛尔敦此话一出,九天玉女芳心一震,知道银龙定然不能容忍,因此,即闪电扫向长缨的俊面。 果然,萧银龙剑眉一轩,勃然大怒,暴喝一声,掠身而前,纵身逼近三尺,用手一指赛尔敦,厉声暴问:“闭嘴,你说谁不懂规矩?” 说罢剑眉飞挑,星目闪光,煞气直冲眉宇。 萧银龙这一逼进,周围数百喽罗立即暴起一阵呐喊,只震得谷峰齐鸣。 赛尔敦虎目一瞪,纵身而出,怒声大喝道:“路上故意将我四弟打下马来,深夜闯山,又击伤东麓寨主,哪里是来要人,分明是有意前来找碴。” 说着一顿,嘿嘿两声,又怒声道:“今天你不说个清楚,你就休想离此一步。” 萧银龙一听,不禁仰面发出一阵怒极纵声大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周围数百大汉,立即停止了喊声。 猛金刚、铁罗汉两人心头同时一震,立即横棒抡锤,蓄势准备出手。 赛尔敦赵德谦面色立变,功贯双掌,两臂微圈,不停地嘿嘿冷笑。 九天玉女赵飞燕花容失色,芳心焦急,凤目一直望着剑眉微蹙轻抚长髯不言不语的逍遥羽士。 她非常奇怪,不知大哥今夜为何如此沉默,既不阻止,也不发言,任由事态发展。 但九天玉女却不知道,她的大哥正为了她的焦虑不安而在暗察这个豪气干云的英俊少年。 银龙朗声道:“莫说你们数百人拦阻不住我,就是你们九天岭布上天罗地网,在下萧银龙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赛尔敦一听,顿时大怒,只气得竖眉瞪眼,咬牙切齿,突然一声暴喝:“好狂妄的小子” 子字刚至唇边,早已蓄满功力的双掌,已同时推出。 立有一道汹涌狂风,势如海啸般,向萧银龙当胸击到,萧银龙早已怒火难耐,暴喝一声,右臂微圈,振臂劈出一道绝猛的掌风。 砰然一声大响,沙尘激旋,枯草飞空,赛尔敦立被震退五个大步。 九天玉女一声娇呼,闪身将三哥踉跄的身形扶住,黛眉一蹙,幽怨地望了一眼卓立场中的萧长缨。 逍遥羽士看得心头一震,面色微红,细看姓萧的少年,大氅飘飘,卓立激旋的劲风中,气不喘,面不红。 他确没想到,对方只单掌一推,赶紧试行运气,真气畅通无阻,望了身边的七妹一眼,不禁有些呆了,似乎在说,真怪,我怎的会没受伤? 浑人铁罗汉,双锤一碰,暴喝一声,道:“好小子,你再吃我铁罗汉一锤!” 喝声中,纵身而出,左锤“横扫五岳”,反扫银龙左肋,右锤“泰山压顶”,直击长缨的当头,两招齐出,惊风呼呼声势骇人。 萧银龙剑眉微剔,一声冷笑,闪电旋身,黄影一闪,已至浑人铁罗汉身后,但没即时出手。 浑人铁罗汉只觉两眼一花,双锤同时走空,心头顿时一愣。 蓦闻四哥猛金刚大声急呼道:“老五身后” 浑人铁罗汉顿时大悟,双锤一抡,疾演“怪蟒翻身”幻起一轮金色光影,闪电扫向身后 同时,自我解嘲地暴声大喝:“我知道” 喝声未落,身不转,脚不动,右手铜锤,呼地一声,撒手抛向身后。 萧银龙虽然怒火高炽,但对这位憨直的铁罗汉,却不愿突施重手。 这时,双脚刚刚立稳,呼地一声,-圈金光,迎面飞来,心头猛地一震,单脚一点,横飘三丈。 九天玉女脱口惊呼。 周围大汉震天狂喊。 萧银龙定神一看,只见铁罗汉的斗大铜锤,幻起一道金光,挟着呼呼劲风,向着跌坐场中的霹雳拐,如飞击去! 霹雳拐朱正贤突然转首,倏睁双目吓得惊嚎一声,一式“就地十八滚”直向三丈以外翻去。 继而,两掌猛击地面,身形翻空而起,-跃两丈,身手干净利落,毫无一丝受伤迹象,羽士看得不禁有些怀疑。 轰隆一声大响,铜锤入地三尺,恰是霹雳拐跌坐之处,只震得泥草四射,泥沙横飞。 霹雳拐朱正贤,身形落地一看,不由惊得面色大变,冷汗油然。 浑人铁罗汉,听到暴喝惊呼,当以为击中银装少年,心中大喜,倏然转身,回头一看 只见朱正贤面色苍白,周围大汉,神色微急,空中泥草纷纷落下,银装少年,卓然而立。 铁罗汉一看,只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 就在这时,南面众多大汉,突然高声大叫:“老奶奶来了!” 呼声甫落,南面大汉,一阵骚动,纷纷让开一道宽约三丈的通路。 逍遥羽士、赛尔敦……俱都面色一整。 浑人铁罗汉,怪叫立停。 九天玉女、猛金刚,两人纵身迎了过去。 萧银龙听得莫名其妙,举目一看 只见场外三道人影在皎洁的月光下,如飞驰来。 第七章 武林四异 萧银龙见身後两匹高大黑马,势如疾风狂细,电掣驰来,对马速之快,心中不禁一惊。 再看马上两个皮袍皮帽大汉,明知路上有人,依然挥鞭打马,狂驰如飞,心中又不禁有气。 於是,强忍心中怒火,转首对道中的牟娴华,说:“姊姊,靠边些,这两匹马太快了。” 牟娴华看也不看银龙,轻哼一声,喔声说:“除非你纵身五丈以外,否则你就是走到路外,仍免不了要溅一身泥雪!” 说著,依然走在官道中间。 萧银龙剑眉一蹙,回头再看,只见两匹黑马,双耳前迎马鬃竖立,惊嘶连声,四蹄如飞,速度依然快的惊人,一直向前冲来,看来相距已不足二十丈了。 萧银龙勃然大怒,正待喝阻。 一阵浓重烟雾直扑进银龙的口鼻。 萧银龙骤然吸了一口辛辣浓重的烟雾,忍不住一阵咳嗽,转首一看,富多鹏已燃起他手中的金烟袋。 看他那幅神情,像没事人一样,似乎根本不知身後有两匹大马,就要向他冲来。 盎多鹏望著银龙,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说:“这两个小子,八成是内蒙古,达里河牧场的人物!” 就在富多鹏话声甫落之际。 蹄声震耳,惊嘶连声,两马未到,风声已至! 萧银龙心头一惊,转首一看,两匹高头黑马,带起碗大泥巴,挟著呼呼劲风,已冲到牟娴华身後。 只见牟娴华,柳眉紧蹙,杏目射光,一声厉叱,倏然转身,玉臂一圈,双掌闪电推出。 立有两道惊涛骇浪,势如海啸般的狂飙,挟著滚滚泥雪,分向飞驰冲来的两匹健马击去。 牟娴华满腔醋劲,一肚子怒火,尽在这一推之中。 马上两人,顿时大惊,一声暴喝,两马腾空而起,飞越牟娴华头上,直向道旁二丈以外落去。 萧银龙看得心头一震,正待扑向牟娴华…… 只见红影一闪,牟娴华已腾身空中,接著,一挺娇躯,宛如一团由空下降的烈火,直向马上两人扑去。 萧银龙转首再看,只见踏雪无痕富多鹏,身形疾如箭射,已飞至两马身前。 紧接著 霜眉一竖,虎目一瞪,暴喝一声:“回去……” 暴喝声中,手中金烟袋,幻起一轮光影,带起一道弧形浓烟,闪著隐隐火光,向著两马身前呼的一声,虚空挥去。 两马刚刚由空落地,骤见烟火,同时发出一声震耳惊嘶,前蹄倏举,人形直立。 马上两个大汉,还没看清面前景物,只觉人影一闪,一声暴喝,一阵烟雾,两马倏然直立起来。 两人大吃一惊,吓得惊叫一声,且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接著,两马剧烈一旋,噗通两声,两个大汉同时跌下马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跌得龇牙,裂嘴,头发昏。 就在这时 牟娴华宛如一团红云,已由空中泻下 紧接著 急上两步,一声娇叱,右掌一挥,立即打出一道强劲掌风,直向就近一个跌下马来的大汉击去。 另一大汉一见,顿吃一惊,面色倏变,急声大喝:“吉里瓦多,小心……” 大喝声中,挺身而起,翻腕劈出一掌立有一道滚滚狂飘,直向牟娴华的掌风迎去。 被称为“吉里瓦多”的大汉,早已惊觉,就在另一大汉惊喝的同时,一式“鲤鱼打挺”,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两丈。 接著,一式“云里翻”,正待飘落…… 轰隆一声大响,劲风疾旋,泥雪飞溅,牟娴华和另一大汉,身形踉跄,各自退後三步。 吉里瓦多,心头一震,上挺腰身,疾展双臂,下落身形,又向横里飘去,身法轻灵,落地无声。 萧银龙剑眉一蹙,觉得这两个内蒙大汉,虽然体大如牛,外表粗笨,但展开身手,却灵活无比,乾净俐落。 吉里瓦多一落地,立即对刚刚拿桩立稳的另一大汉,急声说: “亚里哈巴,这小红娘子比咱们窝里的娘子们美多了,撤家伙上,捉回去咱们两人分!” 说著,立即探手袍中,哗啦一声,顺手抖出一条链子锤来,锤头如拳,链长近丈,锤头缀满了狼牙,在日光照射下,闪著乌黑亮光。 亚里哈巴,连退三步,满面通红,浓眉立竖,环眼暴睁,大嘴已裂得像个“八”字!显得狰狞怕人。 毛茸大手,缓缓伸向腰间,刷的一声,顺势抖出一条九节亮银索子鞭来。 同时,一阵怪笑,咬牙恨声说:“小娘子,还真有点气力,小心别折断了你的手。” 说话之间,缓步向著牟娴华逼来。 牟娴华连番无功,又被震退三步,只气得粉面苍白,娇躯微抖,再听到“小娘子”三字,更觉刺耳。 於是,柳眉一竖,杏目圆睁,举臂翻腕,呛唧一声,长剑已撤在手中,一声厉叱,振腕吐剑,一道寒光,直向缓缓逼来的亚里哈巴刺去。 亚里哈巴,暴喝一声,飞舞手中九节亮银索子鞭,宛如一条飞腾蛟龙,舞起滚滚银光,直卷牟娴华的长剑。 牟娴华立即沉腕撤剑,身形一旋,剑化“彩凤展翅”,右臂斜挥,幻起一道如虹匹练,疾削亚里哈巴的右腕。 亚里哈巴,怪声喝了声“好”,手中亮银索子鞭,倏然一变,舞起千百鞭影,直向牟娴华罩来。 顿时 银光闪闪,鞭声呼呼…… 剑影如林,耀眼眩目…… 立在一旁的吉里瓦多,手控链子锤,环眼一直盯著两道旋飞纵跃的身影,准备随时出手。 萧银龙,卓立路边,目注场中,两眼馀光,却不时监视著吉里瓦多,以防他暗施杀手。 场中打斗二人,愈打愈烈,越战越凶,只见鞭如狂风骤雨,剑似翻滚银虹。 萧银龙看得很清楚,牟娴华身形活泼轻灵,剑招诡谲,亚里哈巴,气雄万夫,鞭式精纯。 贬眼之间,三十招过去了,两人依然杀得难分难解,胜负难分。 萧银龙心中一动,觉得有些奇怪,踏雪无痕富多鹏呢?怎没听到他的声音? 心念间,游目一看,只见七丈以外,富多鹏正跨在一匹黑马的马股上,上身伏著马鞍,金烟袋衔在嘴里,正在喷云吐雾,大吸旱烟。 左手,抚著另一匹黑马的马头,虎目静静的望著场中,似乎对小师妹的打斗,漠不关心。 盎多鹏见银龙看他,立即颔首笑了笑,接著喷出一口浓重的烟雾。 萧银龙心中立即呼了声怪,这位老人的确称得上是位江湖怪杰,无一不会,无所不能,片刻之间,便将两匹异种大马,驯御得服服贴贴。 就在这时 场中暴起一声娇叱,接著是一声震耳怒喝。 萧银龙心头一震,倏然转首,不禁勃然大怒,剑眉一竖,厉声大喝,右掌闪电劈出一道绝猛狂飘,挟著震耳啸声,向著飞锤偷袭牟娴华的吉里瓦多卷去。 吉里瓦多,大吃一惊,顾不得再伤娴华,右腕一抖,飞锤立即收回,大喝一声,身形横飘两丈。 紧接著 双手一抡,链子锤旋转如飞,厉喝一声,向著萧银龙如飞击来,势如流星,捷逾闪电,尖啸刺耳。 萧银龙,冷冷一笑,翻腕撤剑,呛唧一声清越龙吟,红芒四射,光华大盛,赤晶宝剑已握在手中。 场中再度暴起一声娇叱! 紧接著 一声凄厉惊呼,嗖的一声,一道银蛇,直射半空,亚里哈巴的亮银索子鞭,已被牟娴华的长剑击飞。 同时 吉里瓦多的链子锤,也射至银龙的面门。 萧银龙,冷冷一笑,上身一偏,手中赤晶,旋腕一翻 喳 红芒过处,链子锤的钢链,立被削断,呼的一声,拳大锤头,挟著疾劲风声,直向萧银龙身後射去。 萧银龙本能的星目一瞟,顿时大惊,拳大锤头,挟著劲风,幻起一道乌光,无巧不巧,直奔坐在马股上富多鹏的面门。 只见踏雪无痕富多鹏,伏在鞍上,动也不动,看看锤头来至面前,右手金烟袋,轻轻一挑“当”的一声,烟雾弥漫,火屑飞射,锤头立被击向马後,去势之疾,宛如电掣,快的惊人。 两匹黑马,同时一惊,分向两侧猛窜。 盎多鹏,一声大喝,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大袖一挥,直向官道前面扑去。 萧银龙不知何故,转首一看,只见吉里瓦多,亚里哈巴两人,身形宛如脱箭般,沿著官道,向前疯狂逃去。 再看牟娴华,横剑立在道中,粉面绽笑,杏目注视著狂逃两人,毫无追赶之意。 一声暴喝传来! “两个小子,就这样走了吗?” 萧银龙,循声看去,几乎笑出声来。 只见踏雪无痕富多鹏,身在空中,头下脚上,手中烧的几乎有些发红的大烟袋锅,直向吉里瓦多的後颈落去。 吉里瓦多,只觉一团热气直向後颈扑来,吓得低头塌肩,叫声连天,身形骤然加快,向前狂驰。 亚里哈巴,也惊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尽展轻功,抱头鼠窜。 踏雪无痕富多鹏,飘身落地,仰面发出一阵爽朗大笑。 萧银龙、牟娴华,两人同时飞身纵了过去。 牟娴华来至近前,小嘴一噘,望著富多鹏,佯嗔怒声说:“大师兄,你总是爱用烧红了的烟袋锅吓唬人,你万一真的烧著人家的後颈肉怎麽办?” 盎多鹏又是哈哈一笑,幽默的说:“我这手‘火锅送客’,己施展了几十年了,还没有烧过一次客人的後颈肉呢!” 说著,神色一整,望著银龙、娴华两人又说:“对付这些嚣张狂妄,飞扬拔扈,平素又无甚恶迹的粗人,只能乘机刹刹他们的傲气,偶尔也可以给他们一些皮肉之苦,切不可动辄伤人,更不可任性嗜杀,总要给人一个省悟机会。” 盎多鹏越说神色越严肃,虎目一扫两人,又说:“当然,遇到十恶不赦,阴险狠毒之辈,也不能故施慈悲,留他们害人。” 说著,手中火热的金烟袋,漫不经心的一触雪地,顿时嗤嗤有声,热气沸腾,地面上立即溶了一窝雪水。 萧银龙、牟娴华看了,俱都忍不住笑了。 牟娴华琼鼻一哼,望著银龙笑声说:“每次大师兄施展这手‘火锅送客’时,看到那些拚命狂逃,吓得鬼叫狼嚎的人,我就浑身起鸡毛皮!” 盎多鹏见小师妹说来高兴,看来肚子里似乎已没有一丝醋劲,又愉快的哈哈笑了。 蓦地 远处又传来两声烈马长嘶。 三人同时转首,循声一看,只见两匹异种黑马,远远的立在百丈以外,机警的望著这面,竟没有去追它们的主人。 三人赶紧回头去看急急逃走的吉里瓦多,和亚里哈巴,只见两人早在数里以外,已剩下两个小黑点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笑著说:“这两个莽汉,只知逃命,马都不要了。” 说著,又望了一眼远处逐渐缩小的两个小黑点,无可奈何的说:“现在还得给他们送马去。” 说完,立即转身,举起手中金烟袋,向著两匹黑马迎空连挥,同时,口里拖著长长的音调,大声喝著:“喔……尝尝……喔喔……” 萧银龙、牟娴华,两人看了不禁一楞,转首一看,只见两匹高大黑马,一闻老人的拖长呼声,立即双睛射光,竖耳立鬃,昂首发出一声高亢长嘶,声震山野,直上苍穹。 紧接著 八蹄翻飞,马鬃轰竖立,带起飞溅泥雪,挟著呼呼风声,宛如两团乌云,向著这面,电掣驰来。 贬眼之间,蹄声震耳,惊嘶连声,两马相距三人已不足十丈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左手一举,右手挥动的金烟袋立停,向著如飞奔来的两马,大喝一声:“唷” 两马一听,立即昂首惊嘶,速度顿时慢下来。 牟娴华见冲来的两马,挟著骇人惊风,势如电驰电奔,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立即偎至银龙的身边。 萧银龙看得已经入神,丝丝似兰幽香,直扑鼻孔,尚不知丽人已入半怀。 两马来至近前,急缓冲势,带起一阵急旋劲风,围著三人疾走起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高举两手,望著两马,随著缓缓转身,同时,口里不停的轻轻呼著“唷”声。 两匹高大异种黑马,昂首绕了两圈,渐渐走近老人面前,停了下来。 盎多鹏,立将金烟袋反柄插在颈後,两手轻轻抚在两马马脸上,缓缓抚摸著马颈马鬃。 两匹黑马,摇头摆尾,低嘶连声,脚下四蹄,不停的移动。 萧银龙也想去摸摸两匹黑马,正待举步,发觉牟娴华的娇躯,几乎是偎在自己的怀里。 因此,俊面不禁一红,立即笑著说:“姊姊,我们也去摸摸吧!” 牟娴华杏目望著银龙的俊面,闪著万缕柔情,立即绽笑摇头说:“我怕踢,我不敢摸!”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转首说:“小妹别怕,你只要不去摸它们的屁股,它们不会踢你的。” 说著,将一匹浑身乌黑,四蹄雪白的大马,交给娴华,将另一匹全身漆黑无一根杂毛的大马,交给银龙,又说:“你俩摸罢,待会还给人家後,再想摸也摸不到了。”说罢,举手将颈後的金烟袋抽下来。 萧银龙、牟娴华,两人心情都有些紧张,伸手一摸,两马动也不动,俱都双目微合,宛如入睡,神态温驯已极。 两座马鞍,俱是上等皮革制成,鞍前两个行囊上高鼓起,鞍後尚系著一捆索绳,想是牧场套马之用。 萧银龙摸了一阵,似乎想起什麽,举目一看,官道远处,连吉里瓦多两人的影子都没了! 於是,心中不禁一阵焦急,立即说:“老哥哥,他们两人看不见了,我们要快些追,否则追不上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哈哈一笑,说:“放心吧小兄弟,不出一刻时分,便追上他们。” 说著,手中金烟袋一指牟娴华摸著的白蹄马,说:“这是一匹‘乌驷马’,人们多喊它‘乌云盖雪’……” 接著,又一指银龙牵著黑马,神色一整,手中金烟袋,连连指点著说:“这匹马是‘乌骊马’,是几万匹马中难遇一匹的良马,又称‘乌龙驹’,跑起来步疾身稳,坐在鞍上,杯水不激!” 萧银龙听了,连连颔首,觉得这位老哥哥,确是一个见识广博的老人。 牟娴华看了两马一眼,轻哼一声,忿忿不平的说:“如此好马,怎会落在这两个莽汉手里!” 踏雪无痕富多鹏,面色一整,一拂银须,说:“小妹,你不要小觎这两个粗笨莽汉,根据他们的武功及所乘的这两匹好马来判断,两人在内蒙著名的‘达里问牧场’,至少是‘栏主’以上人物,目前塞外第一流高手,要想胜过他俩,也不是一件易事。” 这时,萧银龙已无心再听富多鹏说些什麽,仰首一看天色,丽日当空,正是午时,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是何等人物立即看出银龙脸上显出的忧急神色,於是急问:“小兄弟,可是担心追不上那两个内蒙大汉吗?” 萧银龙立即焦急的说: “不,我怕龙女老前辈已不在前面小镇上了。” 盎多鹏立即一晃手中金烟袋,说:“走,上马,你俩一人一匹,我在你们後头!” 萧银龙心中顿感不安,正待说什麽…… 红影一闪,一声欢呼,牟娴华已飞身坐在马鞍上。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式“旱地拔葱”,身形未见如何作势,双足已立在“乌云盖雪”的马屁股上。 萧银龙一看,不禁笑了,也飞身纵上马鞍。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一挥手中金烟袋,口中一声轻喝,两马惊嘶一声,立即向前驰去。 萧银龙一直担心富多鹏会由马股上跌下来,因此,特的跑在牟娴华马後。 他坐在马上,剑眉紧蹙,心想不知能否追上逃走的吉里瓦多两人,以及龙女老前辈是否仍在镇上…… 他想,只要找到龙女老前辈,杀师仇人是谁,那天洞中的情形,恶道马大刚等的结果,一切都揭开了…… 心念间,蓦闻富多鹏,一声大喝:“喀,滴滴,喔” 喝声甫落,惊嘶连声,马鬃竖立,四蹄翻腾,跨下“乌骊”,宛如箭射,狂奔如飞。 萧银龙大吃一惊,双手赶紧握住鞍头,只觉风声呼呼刺耳,景物飞掠倒逝,马腹几乎擦著地面。 “乌骊”一声惊嘶,呼的一声,已超越牟娴华的“乌云盖雪”了。 心急好强的牟娴华一看,神情显得非常焦急,不停的娇叱催马。 盎多鹏哈哈笑了,立在马股上,衣袂飞舞,稳如泰山。 这时,前面已现出一座茂林,横卧在官道上。 萧银龙,只觉茂林飞扑迎来,顶上云天,飞舞旋转。 回头一看,已超过牟娴华三十多丈了。 萧银龙虽然略懂马术,也骑过几次马,但从没有这次之快,简直快的惊人。 眼睛一黑,冷风袭面,回过头来,乌骊已驰进茂林。 穿出茂林,眼睛一亮,已能看到官道尽头的那座小镇。 萧银龙定睛一看,前面官道上,竟没看到吉里瓦多两人的影子。 於是,轻轻一拉马缰,马速立即慢下来,接著停止了。 牟娴华显得极为高兴一声欢呼,嗖的一声,马蹄带起无数碗大雪泥,挟著呼呼惊风,如飞过去了。 立在马上的富多鹏,大袖一抖,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一式“大鹏栖枝”直向银龙的马股上落来。 “乌骊”一见“盖雪”过去了,立即双耳竖立,昂首怒嘶,马身不停的打转,萧银龙几乎无法控制。 盎多鹏双脚一踏实马股上,立即对银龙,说:“小兄弟,放马吧!” 萧银龙转首急声问: “老哥哥,怎麽看不到那两人的影子!” 盎多鹏毫不犹疑的说: “先到镇上再说吧,想不到这两个家伙的腿,还真快!” 萧银龙一听,马缰一松,乌骊狂驰如飞,直向“盖雪”追去! 乌骊一阵狂驰,已追上前面的盖雪,两个几是是同时抵达镇前。 盎多鹏为免惊世骇俗,立即由马上跳了下来。 萧银龙、牟娴华,也相继翻身下马。 踏雪无痕富多鹏,手持金烟袋走在前头,银龙,娴华拉马走在他身後,三人缓步走进镇中。 小镇不大,街道尚宽,商店住户,参杂建立,街上行人多是捕狼打猎,贩卖皮货之人,也有不少身著劲装,肩披大氅的武林人物。 三人两马,一进镇街,立即引起行人注目,不少武林人物,伫足望著银龙。 萧银龙无心注意这些,立即向走在前面的富多鹏,问:“老哥哥,你在什麽地方看到小弟的龙女老前辈?” 盎多鹏,一面前进,一面左顾右盼,似在寻著吉里瓦多两人,听到银龙的问话,一指前面唯一的一家客栈,说:“就在这家客栈门前。” 萧银龙举目一看,竟是一家设有酒楼的客店。 三人缓步前进,距离客栈尚有数丈,便听到酒楼上,猜拳行令,高谈阔论的声音。 盎多鹏立即笑著说: “以前这座小镇上,多是商旅行人,自山中来了那位带镜老人,武林人物骤增,小镇也显得热闹起来了。” 萧银龙游目一看,果然发现向他注目的几人,似曾在残垣中见过。 牟娴华一听酒楼上吵杂的声音,柳眉一蹙,说:“大师兄,我们选一间上房吧,酒楼上太乱,谈话也不方便。”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点头应好。 三人来至店前,立即急步过来两个店夥,一个将两马接过,一个向著富多鹏笑脸恭声问:“老爷子,您老是吃酒,还是住店?” 盎多鹏手拂银须问: “有上房吗?” 店夥连连点头说: “有,有,请三位跟我来。” 说著,转身向店内走去。 盎多鹏、萧银龙、牟娴华,三人跟在店夥之後,走进一间上房,三人一看,还算满意。 这时,另一店夥,已送来一壶上好香茶。 三人落座後,富多鹏虎目望著两个店夥,问:“请问两位,方才可曾看到有两个身穿黑皮袍,头戴黑皮帽,身材高大的客人,走进店来吗?” 引三人进来的店夥,毫不迟疑的说:“没有看到有这样装束的两位客人。” 盎多鹏霜眉一蹙,立即看了银龙、娴华一眼,似乎在说:怪,这两个小子莫非躲在那座茂林里? 萧银龙一直念著龙女老前辈,立即插嘴问:“请问,贵店可曾住著一位像这位姑娘一样,全身红衣,红披风,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女侠吗?” 说著,指了指坐在身边的娴华。 引三人进来的店夥,还没答话,送茶来的店夥,两眼睁得大大的连连点著头说:“有,有,有……” 萧银龙一听,星目一亮,未待店夥说完,倏然立起身来,急声问:“现在那个房间?” 端茶店夥,被银龙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定神说:“那位女侠,昨晚就在隔壁房间,吃了一餐晚饭,就走了。” 萧银龙非常失望,缓缓坐下,俊面上立即罩上一层忧急神色。 盎多鹏向著两个店夥,轻轻一挥手,说:“快送桌上好酒菜来,越快越好。” 两个店夥,恭声应是,转身走了。 盎多鹏霜眉一蹙,不解的问:“小兄弟,你不认为向尊师下手的是蛮荒龙女吗?” 萧银龙毫不犹豫的断然说: “不,龙女老前辈决不会向家师下手的。” 牟娴华立即插嘴说: “既然不是她,为何店也不住,吃餐饭就走了?” 萧银龙立即解释说: “龙女老前辈曾对我说,她要日夜兼程……” 牟娴华似乎有些吃惊,未持银龙说完,急问:“弟弟,你见过她?” 盎多鹏未待银龙回答,立即对娴华,说:“小兄弟不但见过她,还跟她学艺呢!” 牟娴华柳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大师兄怎的知道?” 盎多鹏立即哈哈一笑,说:“方才下山,你没见我疾扣小兄弟手腕时,小兄哥施展的那手‘龙女飘’吗?” 牟娴华轻哼一声,随心脱口说:“哼,吓都把我吓坏了,谁还有心注意他施展的是什麽身法?” 盎多鹏一听,笑的更厉害了。 牟娴华一定神,自觉话说得太露形了,顿时红飞耳後,深情的娣了银龙一眼。 萧银龙也被她说得微微笑了。 这时,店夥们已将酒菜送来,在桌上摆好後,相继走了。 三人都有些饿了,尤其银龙,更是饥肠辘辘。 踏雪无痕富多鹏,大碗饮酒,大口吃肉。 萧银龙虽然酒量不大,但却酒到杯乾,几杯下肚,已有些飘飘然了。 牟娴华,忙著为二人倒酒,自己也勉强喝了两杯。 萧银龙坐在娴华的对面,一抬眼,心神不禁怦然一动,只见饮了两杯酒的牟娴华,娇靥若芍药,粉颊绽桃花,樱口欲滴,杏目生辉,妩媚,艳丽,美得撩人。 萧银龙完全呆了。 牟娴华见银龙疾呆的望著自己,芳心一甜,垂首笑了。 萧银龙心头一惊,立收心神,赶紧去看坐在中间的老人富多鹏。 只见富多鹏正大口啃著一条鸡腿,似乎根本不知萧银龙满面通红的在看他。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进隔室。 紧接著 啪-的一声沉重拍桌子的声音,由隔室响起。 萧银龙心中一动,牟娴华立即抬头,富多鹏照啃鸡腿。 接著,传来一声急促的问话:“怎麽,你们回来得这麽快!” 一个粗犷的声音,怒声说:“娘的,连个屁也没有了,冤枉跑了一趟。” 另外一个苍劲声音,说:“我们去时,小屋是空的,人都走光了。” 萧银龙心头一震,牟娴华凝神细听,富多鹏的鸡腿也不啃了。 又听方才问话的人,轻“噢”了一声,说:“噢,昨晚初夏时分,还听有人说,那里仍有不少人呢?” 又听粗犷声音的人,重哼一声,忿忿的说:“哼,人倒是不少,七八个,都是死的!” 问话的人似乎吃了一惊,急问:“是些谁?” 粗犷声音的人,立即数著说:“赤足恶丐、飞胡子、鸠杖盲婆、花和尚、五毒蛇、大爪鹰、一个老道、还有一个老头。” 说著一顿,依然气虎虎的说:“走吧,他们都在店外等你!” 接著,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院中。 萧银龙一想到赤足老丐,和那个肥胖和尚的离奇死因,便立即想起那位隆鼻丰额,美髯飘飘的道长。 於是,转首望著已经开始吃喝的富多鹏,问:“老哥哥可认识一位仙风道骨,神逸出尘的道长?”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面嚼著满口肥肉,一面点点头说:“你且说来看看!” 说著,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大口酒。 萧银龙略一沉思,立将美髯道人的像貌衣著说了出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听,立即哈哈笑了,接著笑声说:“想不到这牛鼻子也动了贪念,竟千里迢迢,翻山过海,还会跑到冰天雪地的长白山来。” 萧银龙精神一振,急问:“老哥哥这位道长是谁?” 盎多鹏轻捻银须望著银龙,问: “小兄哥,你可听说过‘武林四异’吗?” 萧银龙毫不犹疑的点点头说: “家师曾对小弟讲过,‘武林四异’与老哥哥‘雪天三友’,总称为‘宇内七奇’,即是雪天三友、蒙山老尼、蓬岛云鹤、天南二义。” 盎多鹏哈哈一笑,说:“这些话老得已经没有牙啦,老哥哥实在不配列为、七奇。之一……” 牟娴华杏目一亮,未待富多鹏说完,立即插言询问:“大师兄!这位道长可是大师兄时常谈起的,蓬莱岛云鹤道长!” 盎多鹏,微点皓首说:“不是那牛鼻子还有谁!” 萧银龙似有所感的问: “老哥哥可曾见过天南二义?” 盎多鹏微微一笑,说:“也许我们无缘相识,我两次南下,皆未遇到这两位,义薄云天的侠隐人物。” 萧银龙剑眉一蹙,问:“老哥哥认为带镜老人,会不会是天南二义之一?” 踏雪无痕富多鹏略一沉思说: “这很难说,不过,这件事已轰动武林,我想很快就会揭晓!” 说著一顿,见银龙、娴华已经停杯落箸,於是,看了两人一眼,问:“你俩吃饱啦?” 银龙、娴华,两人同时含笑点头,轻声应是。 踏雪无痕富多鹏,伸手拿起桌边上的金烟袋,说:“吃饱了就走吧,还得去找那两个笨蛋。” 说完,立起身来,缓步走向门外。 银龙、娴华,起身相随。 三人一出上房,立有一名店夥迎了过来,笑脸躬身问:“老爷子,上路吗?” 盎多鹏微一颔首,也笑著说:“天还早,我们想再赶一程。” 说著,由腰里掏出一块碎银,足有一两,顺手递给店夥,说:“这是饭钱,和马料钱,多馀的赏给你们几人吧!” 店夥连连点头,恭声笑著说:“谢谢老爷子,谢谢老爷子,太多了,太多了。” 谈话之间,已到客栈门口,店夥立即对著账房及酒楼,仰头瞪眼,扯开嗓子,大声一喊,“老爷子的重赏” 赏字甫落,楼上,账房,立即暴起一个回声:“谢!” 萧银龙、牟娴华两人相视笑了,这声谢谢,只惹得酒楼顿时寂静,行人侧首注目。 这时,其他店夥已将乌骊、盖雪拉来。 两马一见银龙三人,立即昂首发出一声震耳长嘶,只震得拉马店夥,低头,缩脑,掩耳朵。 银龙、娴华,急上两步,伸手接过马来。 就在这时 方才引三人进店的店夥,已由酒楼上急步下来。 一见踏雪无痕富多鹏,立即笑脸急声说:“老爷子,你的两个朋友,已经过去了。” 盎多鹏听得一楞,立即不解的问:“谁?” 店夥一笑,伸手一比,说:“就是老爷子问的那两位身材高大,穿皮袍,戴皮帽,大眼,大嘴巴……” 盎多鹏一听是那两个莽汉,又见店夥指手划脚,神气活现,忍不住一捋银髯,爽朗的哈哈笑了。 店夥见老爷子笑了,他却呆了。 第八章 赵氏七雄 牟娴华看了店夥的呆像,忍不住笑著问:“那两人呢?去了什麽方向?” 店夥一定神,向镇外一指,说:“正西!” 盎多鹏,钦笑点首,随意应了两声好,转首对银龙、娴华,说:“我们走吧!” 说著,举步向街上走去。 银龙、娴华,拉马跟在老人身後。 街上,三三两两的武林人物,有的疾步走向镇外,有的又匆匆赶进镇来。 萧银龙无心注意这些,他一直想著如何尽速追上龙女老前辈。 牟娴华的芳心,无时不系在弟弟身上,这时,见银龙剑眉紧蹙,神色忧郁,芳心也不禁焦急起来。 三人来至镇外,富多鹏停身转首,正待说什麽,蓦见银龙、娴华,两人俱都愁眉苦脸,心中似有所悟,不禁仰面笑了。 银龙、娴华两人俱都满腹心事,骤闻富多鹏大笑,不觉一楞。 盎多鹏一敛大笑,望著银龙慰声说:“小兄弟!别耽心追不上你的龙女老前辈!任何人南下,必须在大连湾候船,我们走快一点,说不定比她还先到呢?” 说著一顿,望了小嘴嘟得多高的牟娴华一眼,不禁暗暗一笑,又对银筮,说:“如果蛮荒龙女不在大连湾,老哥哥就让你的华姊姊陪你去趟江南。” 盎多鹏的话声甫落,牟娴华立即高兴得欢呼起来。 萧银龙一听,立即宽心了不少,但听了要牟娴华陪自己同下趟江南,又不禁暗皱起眉头。 这时,牟娴华心喜若狂,转首对银龙笑著说: “弟弟,快上马,我们再奔一程!”说罢,香肩微晃,飞身纵上马背。 牟娴华刚落在马上,萧银龙已翻上马鞍,富多鹏也纵立在马股上。 一声吆喝,两马竖耳惊嘶,放蹄如飞,直奔正西 就在这时 身後小镇上,暴起一阵冲天呐喊,声震四野,响澈长空。 萧银龙三人,心头同时一凛,回头一看-只见数十灰衣劲装大汉,肩披一式大风氅,各乘一匹高头大马,挥鞭呐喊,情如疯狂,势如潮水般,由小镇上涌了出来。 萧银龙凝神一听,震天呐喊中,竟挟杂著捉拿偷马贼的叫声。 於是,游目一看,官道上除了自己三人两马外,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萧银龙顿时大怒,暴喝一声,急勒坐马,乌骊一声痛嘶,前蹄倏然高举,顿时人行而立,接著马身一个急烈疾旋,立将马头拨回。 牟娴华见银龙急刹坐马,一声娇叱,也将马头拨回。 突然 嗤的一声,一枝响箭,挟著尖锐刺耳的哨声,划空射来。 踏雪无痕富多鹏,手持金烟袋,立身马上,神色自若,漫不经心的望了一眼掠顶飞过的响箭。 立即笑著说: “小兄弟,这是天宝山森罗寨,‘笑面虎’胡天豹的喽罗,你两人可要注意他们手中的蛟筋长鞭。” 银龙、娴华,两人定睛一看,果见数十健马上的劲装大汉,每人迎空挥舞的马鞭,足有一丈多长。 这时,数十健马,已形成一个半圆弧形,挟著震撼四野的怒嘶惊风,溅起飞射泥雪,势如山崩般,向著银龙三人疯狂卷来。 乌骊、盖雪,昂首竖万耳,目射神光,马身打转,长嘶连声,两马几乎要冲向驰来的马群。 踏雪无痕富多鹏,立身马上,手中的金烟袋迎空一挥,向著疯狂驰来的数十大汉,朗声说:“森罗寨的弟兄们听著,老朽富多鹏在此,赶快停马请你们领队的大头目前来讲话。” 盎多鹏的话声甫落,马上数十大汉,挥鞭呐喊,已冲近三人不足二十丈了,看来这些人中,似乎没有带队之人。 银龙、娴华,怒哼一声,倏举右腕,呛唧一声龙吟,长剑同时出鞘。 只见红芒四射,冷电闪闪,光华刺目,寒气森森…… 就在这时 数十健马,宛如狂飙般已将银龙三人围在核心。 马上数十大汉,个个竖眉瞪眼,气势汹汹,一声震天呐喊,右臂齐挥,呼呼风响,叭叭连声,无数长鞭,宛如漫空灵蛇,向著银龙三人,抽卷过来。 萧银龙,一声怒喝,赤晶挥舞如飞,直削卷来长鞭,但听喳喳声响。 牟娴华,一声娇叱,真气贯注剑身,寒电过处,只见鞭梢断飞。 盎多鹏,一声哈哈长笑,左手五指箕张,直抓卷来鞭梢,右手金烟袋,抖起金星万点,直绕抽来的鞭身。 顿时 红光弥空,寒电如虹…… 鞭梢齐断,惊呼连声…… 盎多鹏,左手一抖,长鞭脱手而飞,宛如灵蛇游空,金烟袋一挥,人嚎马嘶,噗通连声,数名大汉,应声翻下马来。 就在这时 一片震天呐喊,再度由小镇口传来。 银龙、娴华,长剑飞舞中,觑空一看,怒火更炽,杀机陡起。 只见近百匹高头大马,迳由小镇口,势如瀑洪般,涌了出来。 当先两匹大马,一青一红,上坐一男一女,俱是金衣劲装,金大氅。 金衣男女马後,紧跟四个银装大汉,银大氅,各乘一匹高头白马,威风棱棱,俱佩兵器。 这六匹健马最快,势如疾风雷奔,向著这面电掣飞来。 蓦地 立在马上的富多鹏,突然爽朗的哈哈笑了。 “小子们,快停手吧,你们的寨主和压寨夫人来了。” 说话之间,金烟袋一绕,一声嚎叫,噗通一声,一个大汉,又被他拖下马来。 围攻银龙三人的数十大汉,正在胆颤惊心,进退两难之际,一见寨主和夫人来了,顿时精神抖擞,胆气大壮,丢鞭的人呐喊助威,有鞭的人挥舞如狂,翻落马下的人,土头泥脸,远远站立,龇牙裂嘴。 突然 一声吆喝,叭叭连声,马仰人翻,嚎叫连天! 萧银龙心头一震,挥剑转身,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老人,环眼薄嘴,一袭破衫,手中拿著一根紫竹杖,挥舞如飞,杖下如雨,嘴里不停吆喝,叭叭只打马尾,左冲右撞,宛如虎入羊群。 围攻大汉,只吓得心胆俱裂,嚎叫惊天,抱头伏鞍,纷纷四窜。 蓦闻一声娇呼: “疯哥哥,这些人坏死了,你要好好打他们一顿。” 萧银龙听得心头一震,知道这个形如乞丐的蓬头老人,即是“雪天三友”中的“掠草飞行疯癫叟”…… 又听富多鹏,哈哈一笑,朗声笑著说:“疯子,少打两下吧,胡天豹来了!” 盎多鹏的话声甫落,立即传来一声惶急高喊:“两位老前辈请住手,晚辈胡天豹前来赔罪了。” 话声甫落,电掣驰来两马。 萧银龙定睛一看,只见“笑面虎”胡天豹,身材高大,一身金衣,浓眉入鬓,虎目有神,方形大睑,白面无须,嘴角挂著一丝笑意,看来并不像一个草莽之人。 笑面虎的夫人“毒娘子”,金衣金剑,长得十分艳丽,柳眉樱口,凤目琼鼻,眉宇间,透著一丝棱威英气。 其馀四个银装白马大汉,远远停在三十丈外,身後百骑马队,一字排开,静得鸦雀无声。 笑面虎、毒娘子,来至近前,同时翻身下马。 盎多鹏早已飘落地面,与疯癫叟,并肩而立。 银龙、焖华,立收长剑,飘身下马,立在两老身後。 笑面虎,毒娘子,急上两步,向著富多鹏、疯癫叟,行礼恭声说:“晚辈胡天豹、白梨花,恭请两位老前辈金安,不知弟兄们因何冒犯两位老前辈,晚辈等特来请罪。” 数十大汉一见,心知不妙,顿时慌了,立即匐伏在地,齐呼“小的们该死。” 盎多鹏哈哈一笑,说:“胡寨主过谦了,事出误会……” 疯癫叟,未待富多鹏说完,大眼一瞪,怒哼一声,抢著说:“胡天豹,你别装糊涂,你的喽罗拦路抢劫烟鬼小师妹的好马……” 盎多鹏一听不对,立用金烟袋急碰疯癫叟的紫竹杆。 疯癫叟不觉一楞,大眼一翻,转首急问:“什麽事?” 牟娴华立即抢著说: “疯哥哥,这两匹马可能是他们的。” 疯癫叟毫不犹疑,居然理直气壮的说:“他们的马骑骑又有什麽关系,何必劳师动众,由天宝山追到这里。” 萧银龙听了,只皱眉头,觉得疯癫叟更不讲理,这真是怪杰中的怪杰。 岂知,胡天豹、白梨花两人听了一些也不生气,相反的竟然愉快的笑了。 这时,左右传来数声低微的抱怨声,似乎在互相抱怨,不认识这老人是谁,也该认识那柄金烟袋…… 胡天豹左右一看,见数十喽罗仍跪在两侧道下,立即双目一瞪,怒声大喝:“还不归队,跪在此地等死吗?” 数十大汉,暴喝一声,纷纷立起,拉马向大队走去。 疯癫叟立即摇头晃脑,连声说:“好威风,好煞气!” 笑面虎连连笑著说: “晚辈不敢,老前辈海涵!”说著,看了银龙、娴华拉著的两马一眼。 萧银龙已知乌骊、盖雪,是那两个莽汉,由胡天豹处偷来,觉得理应将马交给胡天豹,於是即对富多鹏,说:“老哥哥,两马既是胡寨主的,我们就将马交给胡寨主吧!” 踏雪无痕富多鹏,点点头说:“好好,那麽就请胡寨主将马……” 盎多鹏的话尚未完,牟娴华立即轻哼声,忿忿的说:“马是他们丢的,马却是我们由马贼手里夺回来的!” 疯癫叟闻声,大眼一瞪,自拉自唱的说:“什麽,马是我们夺回来的,那还有什麽话说,我们夺的就是我们的。” 萧银龙见疯癫叟,越说越不像话,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但想到他是出了名的疯癫叟,也就不足为怪。 毒娘子白梨花,似乎对牟娴华颇有好感,於是转首对胡天豹说:“既然这位小妹妹将两马夺回来,就让这位小妹妹将马骑去吧。” 胡天豹欣然应好,立即望著富多鹏,说:“老前辈,既是小妹将马夺回,就将两马赠给小妹吧!” 牟娴华一听,立即望著毒娘子笑了。 毒娘子也望著牟娴华笑了。 疯癫叟一点蓬头,说:“赠也好、送也好,小妹玩厌了,我会给你们送回来。”富多鹏知娴华喜欢两马,加之银龙可能远下江南,也需一付好脚程,於是,一捋银髯,哈哈一笑,说:“这两匹马就算向胡寨主借的吧,事後我与疯子决定跑趟天宝山,将两马归还给贵夫妇。”笑面虎、毒娘子,听说两位怪杰要去森罗寨,俱都大喜过望,立即恭声笑著说:“两位老前辈如能驾临天宝山,实晚辈夫妇之幸,全寨弟兄之幸,马已送给小妹,就请不必再还了。” 盎多鹏,立即笑著说:“好,好,事就如此决定,我们後会有期。” 笑面虎、毒娘子,两人立即恭声说:“两位老前辈珍重,晚辈等就此回山,恭候两位老前辈大驾光临。” 说罢行礼,转身拉马走去。 疯癫叟见胡天豹夫妇走了,转首打量银龙,正待问话,牟娴华愉快的说了:“疯哥哥,他是小妹的弟弟!” 说著,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银龙。 萧银龙立在马侧,俊面绽笑,正待向前见礼,疯癫叟哈哈一笑说:“原来是牟老弟!” 娴华知疯癫叟诚心装糊涂,气得杏目一瞪,啧声说:“他姓萧,叫萧银龙。” 疯癫叟立即仰首“噢”了一声,这声“噢”,拖得又重又长。 盎多鹏深知疯癫叟一向口没遮拦,怕他信口开河,赶紧对银龙,笑著说:“小兄弟,来,见过你这位疯老哥!” 萧银龙急上一步,躬身施礼,说:“小弟萧银龙,给疯老哥请安!” 疯癫叟看了一眼英姿勃勃的萧银龙,又望了一眼满不高兴的牟娴华,立即愉快的哈哈笑了。 接著,一摇蓬头,慢条斯理的说:“小兄弟是瑶池九品,小妹妹是仙露明珠,金童玉女,地设天配……” 盎多鹏,知疯癫叟又要胡扯,立即笑声打岔说:“疯子,你可知小兄弟的授业恩师,即是武功远在你我之上的武林後起之秀‘玉面书生’宫子云吗?” 疯癫叟一声,略现惊容,一双大眼一直望著银龙。 蓦地 疯癫叟的大眼一亮,似乎想起什麽,立即急声说:“烟鬼,昨夜我还遇到痴情迷恋宫子云的蛮荒龙女呢!” 萧银龙、牟娴华心头俱都一震,几乎同时惊问:“在什麽地方?” 疯癫叟,似乎被两人异乎寻常的急问楞住了。 踏雪无痕富多鹏,一指银龙,说:“小兄弟正在追找蛮荒龙女。” 疯癫叟也不问追赶原因,立即急声说:“要追快追,那丫头轻功高的惊人!” 就在这时,一阵马嘶蹄奔声,由数十丈外传来。 四人转首一看,只见胡天豹、白梨花,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已向著小镇驰去。 萧银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翻上马背,如飞驰去,那还有心去看胡天豹驰去的大队人马。 於是,立即焦急的问:“疯老哥,你在何处遇到小弟的龙女老前辈?” 疯癫叟立即转过头来说: “昨夜在宽甸附近,见她只身越野狂驰,只是不知她为何深夜赶路。” 说著一顿,略一沉思,说:“今天你能日落前赶到凤城,或许能追上蛮荒龙女。” 萧银龙仰首一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了,心中愈加焦急。 牟娴华即对富多鹏,说:“大师兄,我们赶快走呢!” 疯癫叟立即急声说: “要走你们走,我与酒鬼约好与你大师兄今夜在此会面。” 盎多鹏,略一沉思说:“小妹,你先与小兄弟走,我事完随後追,我们大连湾渡口见,如果你们已先渡海,可沿途刻上我的标志‘金烟袋’……” 疯癫叟一提手中的紫竹杖,说:“刻我这根打狗棒也可以,反正一百个人看到我,一百个人说我是老要饭的。” 牟娴华见大师兄和疯癫叟不去,芳心暗暗欣喜。 萧银龙早已心急如火,立即抱拳说: “两位老哥哥既有要事,小弟先走了。” 说罢,飞身纵上马背,牟娴华早已坐在马鞍上。 两人一抖马缰,乌骊、盖雪,一声长嘶,放蹄如飞,骈肩在驰。 牟娴华回头一看,只见大师兄与疯哥哥,两人已展开轻功,直向西北奔去。 转首再看银龙,剑眉紧蹙,星目前视,神色异常焦急。 於是,立即关心的说: “弟弟,不要心急,两马如此快,日落前定可赶到凤城。” 萧银龙依然焦急的说: “我希望比龙女老前辈先到一步。” 说话之间,已越过一片丘陵地带。 举目前看,原野一片黄土,此地可能降雪甚少,因此冰雪早溶,两马之後,已扬起两道滚滚土龙。 马嘶,蹄奔,惊风呼呼,两人大氅,迎空飞舞,飞出啪啪的响声。 遇林,穿林而过,遇村,绕道而驰…… 一个时辰之後,已越过数座村镇,举目一看,前面已是通向凤城的宽大官道。 主干官道上,行人渐多,推车,肩担,赶驴,徒步,多是生意人。 这时,红日已斜向远处一片重叠的山峰上。 牟娴华指著遥远绵延的山势,问:“弟弟,你知道那是什麽山吗?” 萧银龙举目一看,只见群峰插天,白云缭绕,重山参岭,险恶至极,宛如一朵多瓣莲花,看罢,摇摇头说:“不知道,” 牟娴华听了,心里很生气,觉得这个弟弟,什麽都不知道,还想远下江南,於是,微微喔声说: “那就是摩天岭嘛!塞外黑道霸主,赵氏七雄,就盘踞在摩天岭上。” 萧银龙无心注意这些,仅轻轻“噢”了一声。 牟娴华知他满腹心事,也不为怪,但他任什麽也不知道,却为他暗暗焦心。 一声惊嘶,鸟骊,盖雪,同时驰上宽大官道,两马速度,自动减低不少,怛,路上行人,依然惊得纷纷让道。 萧银龙,不时看著渐渐西下的太阳,神情愈显焦急。 蓦地: 娴华一声低叫: “弟弟要慢!” 萧银龙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里以外,正有十数健马,骈骑狂驰,马上大汉,俱是一式蓝天劲衣,背插兵器。 由於灰尘滚滚,面目看不十分清楚。 前面大汉,频频回头,已发现银龙两人。 乌骊一声怒嘶,盖雪一声雷呜,声震四野,历久不绝。 前面十数健马,纷纷惊嘶,疾窜下路,马上大汉,暴喝怒叱,收缰勒马。 就在这时 银龙、娴华,两马已至近前。 突然,大汉之中,纵马出来一人,一声暴喝,向著银龙遥空劈出一道劲风。 事出突然,马速又快,萧银龙根本未虑有此,心中一惊,暴喝一声,仓促间疾拨马头,右掌闪电劈出 牟娴华一声娇呼,急收马缰,盖雪一声惊嘶,前蹄倏然举起。 就在盖雪前蹄举起的同时,银龙劈出的奇猛掌力,已与对方袭来的劲风相触。 蓬然一响,闷哼一声,马嘶倒退,劲风旋空,对方大汉,噗通一声,翻下马来。 这时 十数大汉,纷纷下马,同时,暴喝一声,俱都撤出兵刃。 被击下马来的蓝衣大汉,浑身泥土,叫连壁,滚滚爬爬,直向道外翻去。 道上行人,俱都惊惶失措,远远站立,不敢接近。 乌骊、盖雪,昂首竖耳,长嘶雷呜,马身在官道中,急烈的打转不停,威猛如虎,神骏至极。 十数大汉的健马,俱都惊得长嘶连声,直向四野,狂窜乱奔。 银龙、娴华,急收马缰,连呼“唷”声,才将两马稳住冲势。 两人举目一看,只见一个彪形大汉,一身紫缎劲装,紫披风,坐骑一匹高大黄马,手横一柄狼牙棒,威风凛凛,气势汹汹,一马拦在官道上。 两道浓眉,宽有半寸,一双环眼,大如铜铃,狮鼻海口,髯横生,黑紫面膛,乌光发亮。 彪形大汉,双目电射,一声不吭,裂著大嘴,冷冷的注视著萧银龙。 牟娴华一看,芳心吓了一跳,立即对银龙低声警告说:“弟弟,这是摩天岭赵氏七雄的老四,‘猛金刚’赵德禄,弟弟要小心他手中的巨齿狼牙棒。” 牟娴华的话声甫落,左右暴起数声吆喝。 两侧大汉,一阵纵跃,前後瞬即拉上三道绊马索,立将银龙、娴华和猛金刚三人围在道中。 猛金刚赵德禄,端坐马上,立即发出一阵得意冷笑。 萧银龙心急赶路,无端被对方蓝衣大汉,偷袭一掌,险些跌下马来,早已满腔怒火。这时再见“猛金刚”,非但不指责所属,反而横马道中,那里还忍得住,立即大喝一声:“闪开” 大喝声中,向著“猛金刚”催马冲去,右臂一圈,呼的一掌,猛力劈出,一道绝伦劲风,直袭猛金刚的前胸。 猛金刚,一声哈哈狂笑,两腿一夹马腹,横窜一丈,接著,一拨马头,手中狼牙棒顺势一挥,“呼”的一声,挟著一阵摄人啸声,直击银龙的马股。 萧银龙一掌击空,顿吃一惊,赶紧一拨马头,疾向横里冲去。 牟娴华一声娇叱,呛唧一声,长剑出鞘,振腕刺向猛金刚的左胁。 猛金刚又是一声大笑,马身一横,手中狼牙棒,翻腕扫向牟娴华的柳腰,同时傲然大声说:“丫头知道四爷大名,这招饶你不死。” 说话之间,手中狼牙棒已扫向牟娴华的柳腰。 牟娴华一剑走空,芳心大惊,深知赵氏七雄,俱善马战,要想制服猛金刚,必须先将对方打下马来。 心念间,身後狼牙棒已然扫至,厉叱一声,疾按马鞍,纵身飘落地面。 紧接著,红影一闪,身剑合一,长剑幻起一道耀眼匹练,直削猛金刚的坐马前蹄。 猛金刚一声暴喝,疾收马缰,黄马一声长嘶,倏然人形立起,接著,猛金刚上身一伏二式“海底捞月”,手中狼牙棒呼的一声,直捣娴华的长剑,声势凌厉,猛不可当。 牟娴华长剑连番走空,芳心怒火高炽,长剑一绕,直削猛金刚的右腕。 猛金刚心头一震,挺身撤腕,疾带马缰,黄马一个急旋,已距银龙坐马不远。 由於娴华已撤剑抢攻,萧银龙不便再行出手,避免两打一之嫌,只得坐在马上蓄势以待。 猛金刚一见银龙安坐马上,立即暴喝一声:“你也下马吧” 喝声未毕,手中狼牙棒,势如奔雷般,向著银龙扫来。 萧银龙勃然大怒,一声暴喝,腾空离马,一跃数丈身在空中,向著正待挺剑刺向猛金刚的牟娴华大喝一声,说:“姊姊站远些” 喝声中,挺身翻腕,呛唧一声情越龙吟,光华大放,红芒暴涨,十数大汉一见,顿时暴起一片惊呼。 萧银龙身在空中,立展一招“赤晶屠龙”,幻起千百晶莹赤锋,向著猛金刚,当头罩下。 猛金刚赵德禄,大惊失色,暴喝一声,翻身滚下马来。 萧银龙不愿伤马,一收剑势,飘身落在两丈以外。 猛金刚,见良机难再,一声大吼,虎扑而上,手中狼牙棒一招“泰山压顶”,挟著一阵惊风,向著萧银龙当头砸下。 萧银龙双脚刚刚立稳,狼牙棒已然砸下,剑眉一竖,怒哼一声,身形一闪,已至猛金刚左侧,手中赤晶,根腕一挑,疾削对方手腕。 猛金刚赵德禄,何曾见过如此奇快身法,顿时吓得惊叫一声,魂飞天外,右手一松,暴退八尺 蓬的一声,狼牙棒入土三尺,泥沙四射,黄土飞榫猛金刚唯恐银龙再施杀手,暴喝一声,双臂同时推出一道刚猛狂飙,挟著滚滚烟尘,向著银龙卷去,萧银龙怒哼一声,右手扣剑,左掌闪电迎出 轰隆一声大响 沙尘滚滚,劲风带啸,蹬蹬连声,人影晃动。 猛金刚的彪悍身形,踉踉跄跄,一直向後退去。 噗通一声,猛金刚终於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顿时 十数大汉,惊呼暴喝,齐挥兵刃,吓得个个面色如土,但却无一人敢去将猛金刚扶起来。 因为,猛金刚赵德禄坐地的位置,距离横剑而立的牟娴华远不足五尺。 猛金刚坐在地上,跃起无力,只得闭目等死! 牟娴华一见十数大汉的表情,芳心大怒,顿时觉得大大伤了她的自尊,心说,姑娘岂是乘人於危,暗施杀手之人? 心念间,柳眉一竖,一扫如痴如呆的十数大汉,冷冷一笑,倏起玉腕,“沙”的一声,长剑已收入鞘内。 接著,柳腰一扭,嗖的一声,已纵至银龙跟前。 萧银龙,翻腕收剑,立即沉声说:“姊姊,我们走!” 说罢,两人腾身跃落马上,拨转马头,正待离去…… 蓦地,道上十数蓝衣大汉,暴起一阵欢呼。 银龙、娴华、举目一看,只见二里以外,尘土飞扬,蹄声如雨,数十健马,势如潮涌般,向著这面如风驰来。 辟道上站立的行人,俱都丢车弃担,跑至二十丈外。 这时,当先三匹健马,一黑、一白、一红、上坐一男二女,三匹健马狂驰如飞,势如电掣,眨眼已不足半里了! 黑马上,坐著一个黑缎劲装,黑披风的魁梧大汉,豹头,环眼,虎眉,方口,面如锅底,颚下无须。 黑汉,腰插一对如斗八角铜锤,金光闪闪,重约数十斤,像貌威猛,杀气腾腾,好不骇人。 白马上,是个看来年甫二十岁的美妙少女,国色天香,秀美脱俗,鹅蛋形的粉脸上,眉目如画,琼鼻通梁,一张樱口,红润欲滴。 长长秀发,披在肩後,上穿青丝紧扣罗衫,下著青绢百摺长裙,弓鞋羚毛,浅蓝披风,斜坐马上,直疑再世洛神。 红马上,是个背插双剑,年约十五、六岁的娇憨少女,杏子眼,柳叶眉,小脸红润,火似樱唇。 头上梳著两个丫环髻,身上穿著一套绛红衣裙,娇憨可爱,稚气仍深,一看便知是个随侍丫头。 这时,十数大汉,吆喝欢呼得更厉害了。 牟娴华立即对银龙,说:“弟弟小心,黑马上的大汉是赵氏七雄中的老五,‘铁罗汉’赵德彪,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浑人。” 说著一顿,又放低声音说:“白马上的少女,是赵家六兄弟的七妹,剑术精绝,轻功惊人,武功却在她六个哥哥之上,人称‘摩天玉女’么姑娘赵丽君,她今年已二十四岁了。” 牟娴华说至二十四岁时,声调特别加重了些,接著又说:“红马上的小丫头,最泼辣难惹,有名的鬼灵精,人们都喊她‘小辣椒’小环……” 牟娴华的话尚未完,三马已至面前不足七丈处。 白马上的“摩天玉女”赵丽君,疾驰前进中,凤目一直望著剑眉微剔,星目凝神,紧扣马缰的萧银龙。 三马来至近前,急刹冲势,蹄声暴响,怒嘶连声,尘土滚滚,直升半空。 乌骊、盖雪、同时一声雷鸣,对方三马,愈加甩头摆尾,打转不停。 “摩天玉女”赵丽君,一见坐在地上的四哥猛金刚,身在马上,香肩微动,身形宛如风吹般,腾空离马,直向猛金刚身侧落去。 萧银龙看得心头一震,这身法极与自己“风走电行”中的身法相似…… 突然 一声焦雷似的大喝: “是谁?是谁把我哥哥打下马来?” 萧银龙循声一看,只见“铁罗汉”,竖眉瞪眼,精光四射,坐在不停打转的黑马上,气势,极似一尊黑煞神。 同时,左顾右盼,怪叫连声,腰间一对铜锤,已握在手中,不停的相互猛撞,铮铮直响,火星四射。 萧银龙剑眉一竖,冷笑一声,正待答话…… 只见红马上的“小辣椒”小眼一瞪,手中马鞭一指银龙,立即说:“五爷,准是他” 蓦然传来一声清脆娇叱: “小环闭嘴” 银龙、娴华转头一看,只见蹲身扶著猛金刚的摩天玉女,黛眉微剔,凤目含威,一直瞪著“小辣椒”小环。 摩天玉女,一见银龙转首看来,黛眉立展,目闪柔光,粉面一红,低头将猛金刚扶起来。 就在这时 一声如电暴喝: “小子,你也滚下马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回头一看,铁罗汉的铜锤,一招“横扫五岳”,呼的一声,向著乌骊马头扫来 乌骊一声长嘶,倏然立起,一个急旋,恰好让过威猛扫来的一锤。 萧银龙急扣马鞍,上身疾转,一声暴喝,右掌顺著扫来锤势挥出,铁罗汉一锤扫空,心头一惊,大喝一声,正待疾拨马头,手中铜锤已脱手飞出,“呼”的一声,幻起一道耀眼金光,挟著一声震耳惊风,向著立身三丈以外的摩天玉女和猛金刚飞去! 小辣椒吓得一声尖叫…… 周围暴起一阵惊喝…… 铁罗汉只急得连摇右手,哇哇怪叫,恨不得将飞走的铜锤抓回来! 二十丈外围著近百看热闹的路人,一声惊叫,转身乱跑,又站远了六七丈。 只见摩天玉女赵丽君,跨步闪身,疾伸玉臂,出手如电,已将锤柄握住,接著一声娇叱:“接住!” 娇叱声中,右臂顺势一挥,手中铜锤直向马上的铁罗汉飞回。 周围顿时暴起一声震天采声! 铁罗汉,伸手接住铜锤,拨马横在道中,仰面发出一阵怒极的哈哈大笑。 萧银龙顿时大怒,剑眉飞挑,杀机陡起,双臂运足功力,正待推出…… 蓦闻身後猛金刚大喝一声说: “老五闪开!” 银罗汉一听,倏敛大笑,环目望了一眼面色微微苍白的四哥,和黛眉深锁,神色幽怨的七妹,一声不吭,一拨马头,稍稍让至路边,黑脸上,连一丝怒容也没有了。 前面横拉绊马索的六个蓝衣大汉,一看情形,慌忙将三道绊马索收了起夹。 远处随摩天玉女,铁罗汉同来的马队,也纷纷调动,将官道让开。 萧银龙早已心急如焚,等得不耐,转首对身侧的娴华说:“姊姊,我们走!” 说著,一抖马缰,乌骊、盖雪、同时一声长嘶,放蹄如飞。 摩天王女一听银装少年,呼红衣少女姊姊,面色一霁,绽唇微笑,凤目中闪著无限希望的光辉。 萧银龙坐在飞驰的马上,一看天色,太阳已被远处高入云端的摩天岭遮住了…… 蓦地 一阵香风,扑向银龙的俊面。 萧银龙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道路左侧一排大马上,俱是红粉佳丽,个个娇艳如花,背插长剑,一身红衣。 乌骊一声长嘶,狂驰如飞,数十佳丽,一闪而过。 回过头来,凤城高大巍峨的箭楼,在夕阳馀晖中,已隐约可见。 渐渐,凉风迎面,暮色渐浓,凤城高大城墙,看得更清楚了。 盏茶之间,已至城门。 城门宽大,一局约数丈,上悬四个斗大红灯,地上,一式青石铺地,两马踏在石地上,发出唱唱清脆的响声。 守门官兵,进出行人,俱向银龙、娴华投来惊异的一瞥。 这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正多,两侧商店,灯火通明,酒楼猜拳行令,茶寺高谈阔论,热闹异常。 萧银龙坐在马上,左顾右盼,注目行人,希望在这些人中,发现龙女老前辈的影子。 牟娴华望著银龙,深情一笑,亲切的说:“弟弟,我们先找好客栈,将马寄好,再至每个酒楼客栈店,打听一下,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龙女老前辈那样装束的一位客人。”。 萧银龙觉得很有道理,连声应“好”。 就在这时 马後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凄惋急促的娇叫:“龙哥哥,龙哥哥!” 第九章 单剑闯山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倏然回头只见身後数丈外的人群中,一个白衣劲装白披风,身背宝剑的少女,目闪泪光,一脸惶急,挥著纤纤玉手,在人群中正向著这面慌张挤来。 定睛一看,正是清丽恬静,秀美绝俗的师妹裘若兰。 萧银龙心中惊喜,一阵戚然,星目顿时模糊,不禁脱口急呼:“兰妹妹!” 呼声中,拨转马头,迎了过去。 街上行人,多伫足注目,以各种不同的目光望著银龙和若兰两人,有的以为是兄妹,有的以为是情侣。 银龙来至近前,飘身下马,伸手轻握若兰的玉臂,关切的急声问:“兰妹,你何时到的?” 裘若兰一见银龙,立即想起遇害的恩师,顿时珠泪夺眶而出,恨不得扑进龙哥哥的怀里大放悲声! 於是,玉手抚面,轻声抽噎著说,“今天中午到的。” 说著一顿,取出一方丝帕拭了拭泪眼,又呜咽著说:“那天我在房里醒来,即到前殿找你,正遇到二师叔祖和全寺僧人回来,才知道恩师遇害,你已下山……” 裘若兰说至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泪下如雨了。 萧银龙泪眼模糊,强抑悲痛,正待安慰若兰几句,身边乌骊蓦然发出一声惊嘶。 裘若兰,被乌骊这声突如其来的震耳惊嘶,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街上围了不少行人,目不转睛的望著龙哥哥和自己。 因此,粉面不觉一红。 再看龙哥哥,满脸泪痕,神色慌急,左顾右盼,游目张望,顿时想起方才与龙哥哥并肩骑马的那位红衣少女。 於是,也左右看了一眼,那里还有那位艳美红衣少女的影子?不觉脱口问:“龙哥哥,与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萧银龙心中虽很焦急,俊面仍不禁一红,立即解释说:“那位姑娘是‘踏雪无痕’富老哥的小师妹,‘雪地飘红’牟娴华。” 说著一顿,举袖拭了一下泪痕,剑眉一蹙,迷惑的漫声说:“真怪!转眼就不见了!” 裘若兰立即柔声说: “龙哥哥,她恐怕生气了。” 萧银龙顿时大悟,知牟娴华负气走了,想到富老哥,疯老哥,四人约好在大连湾渡口会面,届时如牟娴华不在,如何向两位老哥哥交待? 如此一想,鬓角冒汗,心情愈加焦急起来! 裘若兰看到龙哥哥焦急的情形,心中很难过,立即亲切的说:“龙哥哥,我在高隆客栈等你,你快去将她追回来吧,看来她是生气了。” 萧银龙听了若兰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愧意,但,这时已无暇向若兰解释遇到娴华的经过了。 於是,歉然望了若兰一眼,立即点头说:“兰妹,你在客店等我,我去追她回来!” 说著,身形微动,飞身纵上马鞍,一拨马头,直向来时的北关驰去。 裘若兰,望著疾驰去的银龙,粉面顿时掠过一丝幽怨神色,黯然一叹!转身向客栈走去。 萧银龙,心急如焚,又不敢在街上狂奔,虽然如此,乌骊一纵仍有一丈,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出了北关,夜早降临,官道上已没有多少行人,一轮明月,刚刚升起,给四野洒上一片蒙蒙月辉。 乌骊一声长嘶,放蹄如飞,只觉夜风袭面,风舞大氅。 银龙坐在马上,极目前望,只见远处无数农村,闪烁著点点灯火,飘来了阵阵犬吠,官道上那有马奔扬起的滚滚尘烟? 萧银龙心中一阵犹疑,暗说:莫非追错了方向?…… 心念间,一声烈马长嘶,由凤城西方蒙蒙的月光中,隐约传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不禁脱口轻呼:“盖雪?” 就在银龙轻呼的同时 跨下乌骊,突然一声雷鸣,疾转马头,自动窜下官道,放开四蹄,向著嘶声传来的方向,越野奔去。 萧银龙一看乌骊的动作,愈加证实那声长嘶,是由盖雪所发,同时,也悟到牟娴华可能是为怕自己追上,有意直奔正西。 乌骊越野狂驰,其快如飞,铁蹄过处,烟尘滚滚,在蒙蒙的月光下,宛如一缕乌烟,直向正西驰去。 萧银龙坐在马上,只觉前面景物,如飞迎来,脚下溪流田畴,闪电掠去,身在马上,有如驾雾腾云,毫无一丝颠波,平稳异常。 片刻工夫,已驰上一道通往正西的官道。 辟道上,风不起,尘不扬,静悄悄的无一行人,乌骊一声长嘶,昂首竖鬃,速度愈形加快。 回头一看,身後凤城,已在十数里外,灯火万点,光亮冲天。 再看前面,只见雄伟巍峨的摩天岭,在朦胧的月色中,高耸入云,矗立霄汉,愈显得峻拔崎险,虽然远忧二三十里外,看来却如在目前。 萧银龙心头一震,暗忖:牟娴华为何奔向摩天岭? 心念间,极目前瞻,官道尽头,依然静悄悄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距离摩天岭东麓,已不足三里了。 山前如林怪石,矮松秃树,已清晰可见,只是没有娴华,盖雪的影子。 由於赵氏七雄,盘踞摩天岭,萧银龙已暗暗提高警觉。 辟道沿著山麓,向南绕去,乌骊四蹄翻飞,依然精神抖擞,看来毫无倦意,但,马颈上已有些见汗了。 就在这时 辟道前面,现出数个黑点。 萧银龙心中一动,暗说:莫非是摩天岭的巡察喽罗? 眨眼工夫,距离几人已不足半里了,细看之下,竟是几个急赶夜路的人。 看罢,暗呼几人大胆,继而一想,可能赵氏七雄严禁所属拦劫过往客商,否则,这些人焉能不知摩天岭上有山大王? 想到今天与赵氏三兄妹相遇的情形,觉得他们虽是安窑立寨的草莽人物,但他们兄友弟恭,听命长者的美德,却令人暗暗心服。 当时,猛金刚一声喝叱,浑猛怒极的铁罗汉,顿时敛怒让路,不发一言,赵氏七雄对所属纪律之严,由此可见一斑。 心念间,已驰至近前,见几个赶路的俱是诚朴的乡下人,心中不觉一动,立即停下马来。 於是,就在马上,向著几人一抱拳,和声问:“请问几位,方才可曾遇到一位身穿红衣,背插宝剑,骑著一匹黑马的姑娘?” 几个路人见问,想继停住脚步,俱都茫然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和善老人,微笑著说:“我们日落出村,一直走到现在,还没看到骑马的姑娘经过。” 萧银龙心中一阵怅然,不觉呐呐自语说:“怪,她去了那个方向?……” 蓦地 夜风中,隐约传来数声怒叱暴喝。 紧接著 飘来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萧银龙心中一动,循声转首…… 几个路人,吓了一跳,转身就走…… 但,摩天岭的东麓,依然月色朦胧,夜风丝丝,除了轻轻摇曳的矮松,一切是静悄悄的,并没发现刀光剑影,和纵跃起落的身形。 萧银龙觉得奇怪,心说:莫非牟娴华见我追来,落荒狂驰,闯进摩天岭的禁区,已与巡山喽罗动上了手? 心念间,拨转马头,奔下官道,向著喝声传来的方向缓缓驰去…… 突然 一阵怒马咆哮,掠空传来,声音听来极远,可能发自山的东北麓。 萧银龙心头猛的一震,还未辨清是否是盖雪的嘶声,跨下乌骊,已长声雷鸣,四蹄翻飞,越隙登石,如覆平地,向著东北疯狂驰去由於乌骊的循声狂驰,萧银龙断定牟娴华已陷身重围,虽然马驰如风,心中依然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 数里外的山角处,电掣般扑出一匹黑马,宛如一团乌云,蹄声如雨,怒嘶连声,向著这面,疯狂驰来。 紧接著 马後山角暴起一阵吆喝呐喊。 乌骊一见,马鬃竖立,双耳前迎,马睛射光,身形如飞,速度骤然加快一倍。 萧银龙心中大喜,知前面驰来的黑马,即是盖雪,正待高呼姊姊,定睛一看,顿时慌了。 因为,盖雪背上,鞍空蹬闲,并无牟娴华的影子。 眨眼之间,两马已至近前,乌骊,盖雪,双方疾转两圈,常起一阵急起旋风。 扒雪,神情如狂,暴跳如雷,鬃耳矗立,双目闪光,前蹄高弯,人形而立,一声咆哮,转身驰去萧银龙,知娴华已经遇险,心中又惊又怒,一声暴喝,催马紧跟。 越过一片怪石矮松,前面是道宽约三尺的小径,盖雪沿著小径,疯狂驰去。 萧银龙游目一看,小径起自官道,直达山前,愈加证实牟娴华是由这道小径闯入摩天岭的禁区。 转过山角,前面即是一片稀疏枯林,枝干虽绿,尚未萌芽,在稀疏林隙间,已能看到由狭谷内伸向东北的一条宽大石道。 扒雪来至林前,立即长嘶打转,不再向前,看来焦急异常。 萧银龙立即停马,游目一看,林间小径上,纵横数道绊马索,林顶树身上,设有活结擒人网,布置异常严谨。 这时,林内寂静异常,已没有一个人影。 林前盖雪,怒嘶连声,暴跳不停。 萧银龙料定娴华误触索网,已经被擒,顿时大怒立即翻腕撤剑,呛唧一声龙吟,光华大盛,整个枯林,立被罩上一层红辉。 接著,一声暴喝,催马前进,伏鞍挥剑,喳喳连声,红芒过处,绳索立断,人马顺利通过。 罢出枯林,嗖的一声,一支响箭,挟著刺身啸声,迎面射来萧银龙急怒如狂,那还理什麽江湖规矩,赤晶一挥,响箭立被击飞,依然向前狂驰。 嗖的一声,第二支响箭又到,但已掠空飞过,落在两马之後。 乌骊,盖雪,不嘶不鸣,势如狂风,眨眼已驰上青石大道。 萧银龙举目一看,青石大道,蜿蜒上升,直达谷内,两侧山势,宽窄不一,崎险至极。 两侧山上,怪石丛生,黑影幢幢,愈向深处,地势愈高,愈倾斜,愈险峻。 萧银龙看罢,一拨马头,直向狭谷奔去。 蓦地 一声尖锐直上夜空的哨声。 紧接著 弦响嗡嗡,嗖嗖连声,漫天羽箭,势如飞蝗过境,挟著摄人惊风,向著银龙人马,漫空射来。 萧银龙,一声暴喝,赤晶迎空疾挥,舞起一团晶红光幕,喳喳连声中,漫空羽箭,尽被削断砸飞。 转首一看,盖雪去势如电,马比箭快,早已跑回数十丈外。 就在这时 又是一声尖锐哨声,第二批羽箭又至,势如骤雨,掠空飞来。 萧银龙,剑眉飞挑,怒哼一声,挥剑催马,羽箭横飞,喳喳连声中,已进入狭谷,直向深处驰去前面,山迫渐窄,两侧陡立,形势绝险至极。 蓦地 一声锣响,起自半山。 紧接著 暴起一阵轰轰如闷雷的响声,声震狭谷,群峰回应。 萧银龙知有变故,急收马缰,仰首一看只见前面半山高崖上,黑影滚滚,雷声隆隆,无数巨大滚木,势如山崩般,滚了下来。 萧银龙看罢,顿时大惊,为了乌骊安全,不得不退至谷外。 於是,疾转马头,狂驰如飞,直向谷口奔去。 只见蹄声如雨,马驰如风,滚木电奔,震撼谷峰,好不骇人。 这时,两侧山头上的暗桩,见银龙飞马回来,立即狂呼惊叫,嚷成一片,声调中充满了焦急。 萧银龙举目一看,只见谷口十数大汉,神色慌张,在青石山道上,已布好了数道绊马索。 同时,也明白了两山为何不敢发箭的原因。 十数大汉,见银龙飞马回来,俱都高声呐喊,齐撤兵器。 乌骊神速如烟,眨眼已至近前,萧银龙一声大喝,志晶一挥,绳索立断。 十数大汉,狂喊一声,齐扑而上,但觉蹄声震耳,劲风袭面,定睛一看,人马早至数十丈外,面前石道上,尚残留著一道滚滚石烟。 萧银龙来至谷外,急收马缰,拨转马头一看,只见狭谷深处,烟尘大起,雷声隆隆,山摇地动,怵目惊心。 扒雪一见银龙出来,立即奔至乌骊身边,摇头摆尾,低嘶连声。 萧银龙看了盖雪一眼,愈加担心娴华的安危,心中急怒交集,决心只身冒险,单剑闯山。 游目一看,发现右边,山势崎险,浓荫怪石,绝壁突岩,觉得天险之处,防守必不太严。 於是,一拨马头,沿著山麓,直向西北奔去。 来至绝险处,飘身下马,举腕收剑,这时才发现乌骊,盖雪,俱都身冒热气,通体是汗。 萧银龙,立即爱惜的抚摸了乌骊,盖雪几下,右手一挥,两马颇解人意,转身奔入一片高大乱石中。 这时,月近中天,光华似水,分外明亮,看天色,已是二更时分。 摩天岭的绝峰,高耸入云,矗立夜空,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得巍峨险峻。 萧银龙再不迟疑,几个纵身,已至削壁近前,抬头一看,枯藤突岩,斜松牙石,一眼竟看不到崖顶。 於是,一长身形,腾空而上,攀藤踏石,飞跃蹬松,片刻之间,已登上崖顶。 就在银龙双脚刚刚立稳,尚未看清眼前景物之际 突然暴起一声怒喝: “什麽人?” 喝声甫落,嗖的一声,一支弩箭,如电射来。 萧银龙心头一震,微一塌肩,弩箭擦耳掠过定睛一看,五丈以外,一名蓝衣大汉,竖眉瞪眼,正挥刀扑来,另一大汉,手控弩弓,双目炯炯,立在一面铜锣架前。 萧银龙不敢怠慢,身形一纵,疾扑持刀大汉。 持刀大汉,一声暴喝,急演‘刀劈三关’,霍的一声,寒光电闪,向著银龙当头劈下。 萧银龙意求速战速决,怒哼一声,身形一旋,出手如电,戮指点了大汉的‘黑憩穴’。 噗通一声,当唧一响,持刀大汉,撒手丢刀,翻身栽倒。 萧银龙,一声冷笑,身形如风,再扑手控弩弓的大汉。 持弓大汉一见,吓得心胆俱裂,面色大变,一声惊叫,手中弩弓疾向身边铜锣撞去。 萧银龙大吃一惊,暴喝一声,疾扣大汉持弓手腕。 就在银龙五指刚刚触及大汉右腕的同时 当的一声,弩弓已撞在铜锣上。 萧银龙顿时大怒,飞起一腿,蓬的一声,大汉身形,应声而起,直向两丈以外飞去 顿时 铜锣骤响,当当连声,由近而远,由少而多,刹那间响遍全山。 萧银龙心中大急,举目一看前面一道横岭上,火光一现,嗤的一道火焰,直冲半天。 叭…… 夜空中,立即炸开一团火花。 萧银龙知道这是有高手犯山的信号花炮。 紧接著 遍山暴起一片震天呐喊,瞬即燃起近百只斗大红灯。 顿时 锣声震耳,疯狂呐喊……… 红灯摇晃,光亮冲天……… 刹那间,惊天动地,东半山乱成一片。 萧银龙知道这是炫赫声势,使来犯的敌人,不敢深入,等待内寨高手,前来迎击的措施。 於是,冷冷一笑,依然展开轻功,直向绝峰方向驰去。 萧银龙的身形一动,立被桩卡发现,呐喊更烈,锣声更急,红灯猛烈摇晃。 嗤的一声,一支火箭,挟著一团火焰,带起嗤嗤燃烧的响声,由左侧乱石中,向著银龙飞驰的方向射来。 火箭一起,前面横岭上,立即现出三道人影,向著银龙截来。 萧银龙,怒哼一声,身形一转,直向一座矮峰之前驰去。 嗤的一声,又是一支火箭,由右侧暗影中,划空掠来。 第二支火箭一起,前面峰角,立即纵出四道人影,向著这面狂驰如飞。 萧银龙勃然大怒,身法一变,速度骤然加快,在皎洁的月光下,前进身形宛如一道银线,直向绝峰深处射去周围呐喊,顿时停止了,锣不响,灯不摇,前来截击的七道人影,立即刹住身形,俱都不动了。 东半山的明桩暗卡,大小头目,似乎俱被银龙这种奇快的绝世轻功惊呆了。 就在这时 一声激昂长啸,由前面矮峰上响起,音质浑厚,直达霄汉。 长啸甫落,一道宽大人影,宛如凌空巨鹤,由矮峰上旋飞泻下。 萧银龙心中一动,知来人必是赵氏七雄中的人物,於是,身形微偏,一直迎了过去。 这时 喊声再起,铜锣再敲,红灯继续摇晃。 周围远处,人影纵跃,不少打锣呐喊,手举红灯的蓝衣大汉,向著银龙飞驰的方向涌来。 萧银龙游目一看,不觉冷冷一笑,再向前看,只见由矮峰上泻下的宽大人影,纵驰如飞,已迎著银龙奔来。 越过一道横岭,前面是片二里方圆的浅浅盆地。 盆地中,一片黄绿萎草,并无怪石矮松,一目了然,甚是平坦。 萧银龙刚刚掠下横岭,对方宽大人影,也驰进盆地。 这时,月正中天,已是夜半时分,数十丈内,景物清晰可辨。 只见飞来的宽大人影,竟是一个身穿月白宽大长衫的七旬老人。 长衫七旬老人,须发皆白,红光满面,浓眉大眼,炯炯有神,腰後斜插一柄铁拐,显得威猛至极。 萧银龙看罢,心说:这老必是七雄中的老大,稍时动手,倒要小心一二。 心念间,已接近盆地中央,长衫老人,银髯飘飘,也同时到达,双方相距,最多三十馀丈。 这时无数蓝衣大汉,叱喝呐喊,高举近百斗大红灯,已向著盆地包围过来。 长衫老人,飞驰中,双目一瞪,精光闪烁,沉声大喝:“何方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夜入东岭撒野,先接老夫一掌!” 喝声甫落,已至银龙面前,右掌倏举,一招、力劈华山。挟著一阵劲风,向著银龙当头劈下。 萧银龙本想据理要人,没想到老人言词狂傲,性暴如火,心中不禁有气,身形一闪,已至老人身後。 长衫老人久经历练,早知银龙已至身後,一声暴喝,身形疾旋,右掌倏然一变,斜劈银龙左肩。 萧银龙顿时大怒,一声重哼,左臂猛挥,闪电封架老人的右臂。 碰的一响,蹬蹬连声,长衫老人,身形踉跄,竟被震退三个大步,每步脚下,俱都深陷数寸。 呆了,四周数丈外围满一圈的举灯呐喊大汉,俱都惊呆了。 全场,顿时静下来。 萧银龙心中也是一楞,想不到赵氏七雄的老大,武功竟是如此平庸! 长衫老人拿桩定神,老脸一红,再度一声暴喝:“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掌” 掌字方自出口,右掌已然劈出。 一道山崩海啸般的劲力,挟著滚滚沙草,直向银龙卷到。 萧银龙剑眉一竖,大声应好,急上一步,左掌振腕打出一道绝猛狂飘,直迎长衫老人的掌风。 蓬然一声大响 沙石四射,枯草纷飞,烟尘滚滚中,长衫老人的身形,摇摇晃晃,蹬蹬连声,一直向後退去。 周围,立即暴起一阵“杀”声,不少蓝衣大汉,纷纷撤出兵刃,迎空连挥,寒光闪烁,跃跃欲扑。 噗通一声,长衫老人,终於怒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嗖嗖嗖 风声飒然,人影闪动,数丈外的大汉中,立即纵出三个蓝衣劲装大汉,直向跌坐地上的老人奔来。 萧银龙,剑眉飞挑,朗目射光,卓然立在原地,并未再向老人进击。 长衫老人,微一运气,真气畅通无阻,内腑并未受伤,虽然有些奇怪,但这时已无暇去想它的原因了。 三个蓝衣大汉,飞身纵至近前,正待伸手相扶,长衫老人,倏然跃起,仰面发出一阵厉声大笑。 笑声凄厉,有如猿啼,看来老人已经气极了。 三个蓝衣大汉,俱都吓了一跳,转身往回就跑。 周围涌来的喽罗,已近三百多人,远远站在数丈以外,围了个密不透风。 这时见长衫老人,跌坐在地,倏然立起,尚能仰面哈哈大笑,俱都暴声喝了一声狂采。 长衫老人,倏敛大笑,霜眉飞挑,须发俱张,翻手撤出腰间铁拐,虎目一瞪,厉声说:“老夫‘霹雳拐’朱正贤,闯荡江湖数十年,尚无後生小子,将老夫打个四脚朝天。” 说著,又是一阵哈哈狂笑,突然暴声说:“小子,你算是第一个” 蚌字方落,纵身而前,一抡手中铁拐,幻起一轮乌光,呼的一声,向著银龙拦腰打来。 萧银龙一听长衫老名叫朱正贤,便已无心再与他久战,於是,身形一闪,横飘三丈同时,怒声大喝:“住手,快请你家寨主出来答话。” ‘霹雳拐’朱正贤,暴声大喝:“胜了老夫手中拐,我家寨主自会来!” 喝声中,飞舞铁拐,呼呼风生,幻起如山拐影,再向银龙罩来,声势威猛,端的惊人。 萧银龙,勃然大怒,暴声应好,身形如烟,疾闪如电,几个旋身,已进入乌光滚滚的拐影中。 周围数百大汉,神色紧张,目露惶急,静得鸦雀无声。 近百只斗大红灯,随风微动,照得盆地,一片通红,星月无光。 蓦地 场中滚滚激旋的尘土中,突然暴起一声大喝:“快请你家寨主吧!” 吧字甫落,一声闷哼,呼的一道乌光,直向数丈以外的大汉群中,如飞奔去,朱正贤的铁拐,已被银龙一掌震飞。 紧接著 吆喝惊叫,暴叱连声,无数大汉,急闪快避,纷纷暴退。 就在这时 数十丈外,一连驰来数道人影,直向斗场奔来,快如脱箭,宛如电掣。 周围大汉一见,立即猛摇红灯,暴起一声震天欢呼,声震山野,直上霄汉,历久不绝。 这时,霹雳拐朱正贤,老脸铁青,双目暴睁,对场外的震天欢呼,已丝毫不觉了,於是,大喝一声:“老夫与你拚了” 喝声中,双臂直伸,十指箕张,神情如狂,向著正在望向场外的银龙前胸,如疯抓来。 萧银龙,倏然转头,怒哼一声,身形电闪,双掌倏分,急扣霹雳拐的双腕……………… 突然 一声焦雷似的大喝,来至场外。 “朱老头闪开,让我再来会会这个小家伙!” 喝声中,一道黑影,宛如乌烟般,挟著两道金光,向著场中如飞扑来。 萧银龙不须用眼去看,耳朵一听,即知扑来的黑影是浑人‘铁罗汉’。 就在铁罗汉扑向场中的同时,萧银龙已扣住霹雳拐的双腕。 霹雳拐,须发俱张,双目尽赤,狂喝一声,飞起一腿,直踢银龙的丹田。 萧银龙勃然大怒,想不到七旬老人,心肠居然如此之狠,於是,双臂奋力一抖,暴喝一声:“去吧” 蹬蹬蹬 霹雳拐朱正贤,须发蓬乱,气喘有声,身形踉跄,蹬蹬连声,整个摇晃身躯,直向飞扑而来的铁罗汉撞去。 浑人铁罗汉一见,大吃一惊,要想收势,己是不及,只急得惶声大呼:“糟糕要撞” “上”字尚未出口,蓬的一声大响,霹雳拐与铁罗汉,两人正好撞个满怀。 噗通一声,霹雳拐朱正贤,又被撞在地上。 浑人铁罗汉,大嘴一裂,显得无可奈何的连声说:“你看,你看,我说要撞上,要撞上,果然撞上了吧!” 萧银龙看得剑眉一皱,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霹雳拐朱正贤,这一下撞得还真不轻,老脸苍白,浑身微抖,冷汗直流,跌坐地上,竟再没能起来。 浑人铁罗汉一见,黑脸满是歉然神色,大嘴一裂,立即理直气壮的说:“朱老头,你可别怨我,都怨这小家伙把你推的太快了,看,我去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说著一顿,转首望著银龙,大喝一声,说:“好小子,不知尊长敬老,居然打起朱老头来了。” 说罢,两柄铁锤,相互一撞,铮然一声,火星四射,向著银龙大步走来。 这时,周围摇指呐喊大汉,依然狂声欢呼,声震山野,数百道惊异焦急的目光,注视著铁罗汉和萧银龙。 同时,一面狂喊,一面频频回头,又望著场外电掣飞来的数道人影。 萧银龙心知必是寨内又来了高手,但这时他已无暇细看了,因为,浑人铁罗汉,已双手控锤,大步走来。 就在这时 风声飒然,人影闪动,一连由场外驰来四道人影。 全场戛然静了下来,静得落叶可闻。 浑人铁罗汉,也立即止步转首,看看来的是谁。 萧银龙举目一看,风声敛处,五丈以外,早已并肩立著四人。 中间一人,四十五六岁,身穿淡青锦袍,头戴貂皮圆帽,剑眉,朗目,胆鼻,薄唇,五柳长髯,飘散胸前,朗目中,神光内蕴,和善中蕴藏著正气,极似一位富家员外,看来一些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 但,这人却正是塞外黑道霸主,赫赫有名的‘逍遥羽士’赵德明。 左边一人,浓眉入鬓,双目有神,鼻挺嘴阔,黑须及胸,年约四十一二岁,一身绿缎劲装,头戴灰鼠大皮帽,背插一对护手钢钩,显得威猛逼人。 这人,正是赵氏老三,‘赛尔敦’赵德谦,手中一对护手钩,使得出神入化,在塞外绿林道上,鲜逢敌手。 两侧稍後立著的两人,正是一身紫缎劲装,手横巨齿狼牙棒的猛金刚和秀美绝伦的摩天玉女赵丽君。 赵丽君见深夜闯山之人,竟是路上遇到的英俊少年,如花的粉面上,立即罩上一层惊异神色,凤目一直盯著银龙的俊面。 萧银龙星目闪电扫了四人一眼,虽然不知中间两人是谁,但深信是赵氏兄弟无疑。 浑人铁罗汉转首一看,立即纵身扑了过去,同时憨声嚷著说:“大哥,将四哥打下马来的,就是这个小家伙。” 说话之间,已立在‘逍遥羽士’身边,同时,手中铜锤立即指了指卓立场中的萧银龙。 猛金刚紫脸一红,重哼一声,怒声说:“大哥早就知道了!” 铁罗汉见四哥生气了,立即大嘴一裂,一声不吭了。 萧银龙已知中间穿锦袍的中年人,即是七雄之首,也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於是,面容一整,抱拳当胸,说:“在下萧银龙,与华姊姊路过宝山,因坐马失惊,误入禁区,陷进设网,为贵寨弟兄擒上山来,望寨主念事出无心,请即将华姊姊释放下山,在下感激不已。” 说罢,上身微躬,卓然而立。 逍遥羽士,剑眉微蹙,轻拂五柳长髯,神色有些茫然,似乎不知属下子弟几曾擒住闯入禁区的人。 於是,朗目立即扫了跌坐地上调息的霹雳拐朱正贤一眼,又望著银龙,问:“萧小侠令姊是在何处误触设网?” 萧银龙毫不犹疑的说: “就在东麓狭谷口外的枯林中。” 立在一侧,虎视耽耽的‘赛尔敦’赵德谦,立即对逍遥羽士恭谨的说:“大哥,据东岭分寨,飞鸽报称,犯山奸细,坐骑黑马,横冲直闯,乱箭不能阻止,人马直入狭谷深处,不得不施放木雷……” 萧银龙听赛尔敦指自己是奸细,心中不禁有气,立即怒哼一声,说:“进入狭谷的正是在下,不是奸细。” 赛尔敦一听,浓眉轩动,虎目闪光,立即沉声说:“不依江湖规矩,投帖拜山,不听信号阻止放马深入……” 摩天玉女赵丽君,一直黛眉深锁,神色忧急,唯恐事端闹大,这时,未待赛尔敦说完,立即插言说:“三哥,这位萧小侠的坐马,是匹宝驹,马速奇快,可能是急於要见大哥……” 赛尔敦未待赵丽君说完,立即重哼一声,一脸怒容的说:“马不知礼数,难道人也不懂规矩!” 赛尔敦此话一出,摩天玉女芳心一震,知道银龙定然不能忍受,因此,凤目闪电扫向银龙的俊面。 丙然,萧银龙剑眉一轩,勃然大怒,暴喝一声,掠身而前,纵身逼近三丈,用手一指赛尔敦,厉声喝问:“闭嘴,你说谁不懂规矩?” 说罢,剑眉飞挑,星目闪光,煞气直冲眉宇。 萧银龙这一逼进,周围数百喽罗立即暴起一阵示威呐喊,只震得谷峰齐呜。 赛尔敦,虎目一瞪,纵身而出,怒声大喝说:“路上挑衅,将我四弟打下马来,深夜闯山,又击伤东岭寨主,那里是来要人,分明有意前来找碴。” 说著一顿,嘿嘿两声,又怒声说:“今夜你不说个清楚,你就休想离此一步。” 萧银龙一听,不禁仰面发出一阵怒极的纵声大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周围数百大汉,立即停止了喊声。 猛金刚,铁罗汉两人心头同时一震,立即横棒控锤,蓄势准备出手。 赛尔敦赵德谦,面色立变,功贯双掌,两臂微圈,不停的嘿嘿冷笑。 摩天玉女赵丽君,花容失色,芳心焦急,凤目一直望著剑眉微蹙轻抚长髯,抚不言,不语的逍遥羽士。 她非常奇怪,不知大哥今夜为何如此沉默,既不阻止,也不发言,任由事态发展。 但,摩天玉女却不知道,她的大哥正为了她的焦虑不安,而在暗察这个豪气干云,浑身是胆的银装少年。 萧银龙倏敛大笑,傲然朗声说:“莫说你们数百人拦阻不住我,就是你们摩天岭布上天罗地网,在下萧银龙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赛尔敦一听,顿时大怒,只气得竖眉瞪眼,咬牙切齿,突然一声暴喝:“好狂妄的小子” “子”字刚至唇边,早已蓄满功力的双掌,已同时推出立有一道汹涌狂飚,势如海啸般,向著银龙当胸击到。 萧银龙早已怒火难耐,暴喝一声,右臂微圈,振臂劈出一道绝猛掌风。 蓬然一声大响 沙尘激旋,枯草飞空,赛尔敦立被震退五个大步。 摩天玉女,一声娇呼,闪身将三哥跟枪的身形扶住,黛眉一蹙,幽怨的望了一眼卓立场中的萧银龙。 第十章 前辈女侠 逍遥羽士看的心头一震,面色微变,细看姓萧的少年,大氅飘飘,卓立激旋的劲风中,气不喘,面不红。 他确没想到,对方单掌一推,竟将三弟赛尔敦震退数个大步,因此,对银龙的身法,出手,更加注意了。 赛尔敦沉气打坠,拿桩立稳,赶紧试行运气,真气畅通无阻,望了身边的七妹一眼,不禁有些呆了,似乎在说:真怪,我怎的会没受伤? 浑人铁罗汉,双锤一碰,暴喝一声,说:“好小子,你再吃我铁罗汉一锤!” 喝声中,纵身而出,左锤‘横扫五岳’,反扫银龙左臂,右锤‘泰山压顶’,直击银龙的当头,两招齐出,惊风呼呼,声势骇人。 萧银龙剑眉微剔,一声冷笑,闪电旋身,黄影一闪,己至浑人铁罗汉身後,但没即时出手。 浑人铁罗汉,只觉两眼一花,双锤同时走空,心头顿时一楞。 蓦地四哥猛金刚大声急呼: “老五身後” 浑人铁罗汉,顿时大悟,双锤一抡,疾演‘怪蟒翻身’,幻起一轮金黄光影,闪电扫向身後同时,自我解嘲的暴声大喝,说:“我知道” 喝声未落,身形转过,但眼前依然没有姓萧少年的影子。 浑人铁罗汉,顿时大怒,暴喝一声:“你又在後面” 暴喝声中,身不转,脚不动,右手铜锤,呼的一声,撒手抛向身後。 萧银龙虽然怒火高炽,但对这位憨直的铁罗汉,却不愿突施重手。 这时,双脚刚刚立稳,呼的一声,一团金光,迎面飞来,心头猛的一震,单脚一点,横飘三丈。 摩天玉女脱口惊呼。 周围大汉,震天狂喊。 萧银龙定睛一看,只见铁罗汉的斗大铜锤,幻起一道金光,挟著呼呼劲风,向著跌坐场中的霹雳拐,如飞击去! 霹雳拐朱正贤,突然转首,倏睁双目,吓得惊呼一声,一式‘就地十八滚’,直向三丈以外翻去。 继而,两掌猛击地面,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两丈,身手乾净俐落,毫无一丝受伤迹象,逍遥羽士看得不禁有些怀疑。 轰隆一声大响,铜锤入地三尺,恰是霹雳拐跌坐之处,只震得泥草四射,砾沙横飞。 霹雳拐朱正贤,身形落地一看,不由惊得面色大变,冷汗油然。 浑人铁罗汉,听到暴喊惊呼,尚以为击中银装少年,心中大喜,倏然转身,回头一看只见朱正贤面色苍白,周围大汉,神色惊急,空中泥草纷纷落下,银装少年,卓然而立。 铁罗汉一看,只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 就在这时 南面数名大汉,突然高声大叫:“老奶奶来了!” 呼声甫落,南面大汉,一阵骚动,纷纷让开一道宽约三丈的道路。 逍遥羽士、赛尔敦,俱都面色一整。 浑人铁罗汉,怪叫立停。 摩天玉女、猛金刚,两人纵身迎了过去。 萧银龙听得莫名其妙,举目一看只见场外三道人影在皎洁的月光下,如飞驰来。 当先一人,是位鹤发童颜,年约八旬的老婆婆,寿眉善目,满目慈祥,一身天蓝衫裤,手持亮银拐杖,令人望之,如沐春风。 稍後,是位年约二十六七岁,一身白缎劲装,白大氅的俊美少年。 白衣少年,正是摩天玉女的六哥,‘小温侯’赵德俊。 另外一人,则是泼辣刁钻,稚气未除,一身绛红劲装的小丫头小环。 老婆婆到达场中,身形刚刚立稳,周围立即暴起一声欢呼! “老奶奶好” 白发老婆婆,立即含笑举手,望著周围数百大汉,缓缓点头,连声慈祥的轻声应“好”,满口江南乡音。 “好”字声虽不高,但周围数丈外的蓝衣大汉们,却俱都听得清晰入耳。 摩天玉女、猛金刚,两人一见老婆婆,立即亲切的喊了声“妈”。 萧银龙听得心头一震,想不到赵氏七雄,还有这麽一位慈祥和善,武功极高的老母亲。 逍遥羽士、赛尔敦,两人急步过去,肃容向老母躬身请安。 霹雳拐朱正贤也急步向前恭声向老奶奶问好。 萧银龙看了这幅天伦乐的情景,甚是羡慕,想起自己与师妹,两人自小即是孤儿,内心顿时一阵黯然。 浑人猛金刚,飞身纵至老太太身边,一裂大嘴,憨声说:“妈,您不在後寨敲木头念经,跑到东岭来干什麽?” 老太太一听,仰首望著傻儿子笑了,立即慈祥的说:“我听到你们这里一直吵吵闹闹的,我不放心,我和你俊弟,小环忍不住要来看看。” 说著一顿,又望著大儿逍遥羽士,问:“明儿,今晚上你们在此闹什麽……” 逍遥羽士,立即恭声说:“因为今晚有位萧姑娘,闯入禁区,误触设网,她弟弟因情急救人,一直闯进东岭来……” 摩天玉女赵丽君,双手扶著老太太,立即插言说:“妈,那位就是萧小侠。” 说著,举起纤纤玉手,指了指卓立场中的萧银龙。 萧银龙自老太太一现身,完全被老太太的母性光辉感召了。 这时,见赵丽君向著自己一指,竟身不由主的向老太太走去。 赵老太一看,慈目不禁一亮,只见向著自己走来的银装少年,眉如剑,目似星,鼻挺额广,唇红似朱。 一张如玉俊面上,英气勃勃,和善中透著棱威,尤其,鹅绒大氅顶端露出的鲜红剑柄,赤红丝穗,愈显得艳丽醒目。 老太细看之下,觉得这位萧小侠,丰神如玉,资质迥异,较之自己的俊儿,尤高一筹。 因此,不觉游目瞟了一眼身边的唯一爱女赵丽君。 只见爱女粉面微红,凤目闪辉,正柔情万千的望著场中走来的萧银龙。 老太看罢,心中一阵暗喜,不觉微微笑了,心说:小表头,你再不急,妈妈也要为你急了。 逍遥羽士,轻抚柳髯,一侧静立,早已看透七妹和老母的心意,因此,转身对霹雳拐低声吩咐了几句。 霹雳拐恭谨的连点皓首,转身走向大汉群中。 赛尔敦,立在一侧,仍有些气呼呼的。 这时,萧银龙已来至老太面前,立即肃容恭声说:“晚辈萧银龙,恭请老前辈万福金安。” 说著,恭谨的一揖到地。 赵老太太,慈祥的呵呵一笑,亲切的说:“萧小侠不必多礼。” 说著,伸臂做了一个扶礼手势。 萧银龙恭谨的立在八旬高龄的赵老太面前,顿时觉得自己仍是一个孩子。 赵老太太满面祥笑,目闪慈辉,不住的打量银龙,宛如丈母娘看女婿。 浑人铁罗汉,立即向前一步,向著老太,说:“妈,将四哥打下马来的,就是这个小家伙。” 猛金刚见老五,遇人就塌他的台,紫脸一红,心中有气,立即怒哼一声,气呼呼的大声问:“你的锤呢?” 铁罗汉一听,两臂一弯,立将双锤举至胸前,极神气的说。 “诺,这不是。” 说著一看,发现右锤上仍有不少泥土,赶紧在黑缎劲装上擦了几下,同时懑怨著说:“哼,朱老头只知给我捡锤,不知给我擦乾净。” 萧银龙看了铁罗汉的憨直神态,再也忍不住洒然笑了。 摩天玉女,相距咫尺,凤目一直深注银龙,只看得娇靥腓红,神志难宁,芳心跳个不停。这时,见银龙洒然一笑,芳心猛的一震,唯恐对方看透自己的心,立即转首,佯装看著正把铜锤在身上擦得精亮的五哥铁罗汉。 赵老太,对傻儿子似乎特别偏爱,仅皱著慈眉看了一眼,并未斥责,转首望著银龙,笑著问:“萧小侠尊师何人,可否见告?” 萧银龙立即肃容躬身说: “晚辈先师,即是长白山会仙峰,冷云寺圆寂方丈‘了情大师’。” 赵老太,虔诚信怫,终年诵经,一听银龙的先师是佛门人,立即低声宣了声‘阿弥陀佛’,黯然道:“原来尊师已经驾赴极乐了!” 萧银龙一想到恩师之死,星目泪光顿现,恨不得马上将娴华要出,赶回凤城。 於是,强抑悲忿心情,恭声说:“晚辈尚有急事待办,不便在此久停,请老前辈转命寨主,即刻释放华姊姊,晚辈今夜冒昧闯山,有扰老前辈清修,深疚五内,待晚辈事毕,定专程登山,向老前辈请安,及向各位寨主请罪。” 说罢,又是长长一揖。 赵老太,见银龙谈及去世恩师,神色黯然,目闪泪光!知银龙是个性情中人,心中愈加喜爱。 这时听银龙急於要去,虽见爱女神色黯然,但也不得不连声应好,於是,转首对逍遥羽士问:“明儿,萧小侠令姊,现在何处?” 说著,慈目同时看了老三赛尔敦一眼。 逍遥羽士、赛尔敦,两人立即转首去找东岭寨主霹雳拐朱正贤。 摩天玉女赵丽君,立即插言说:“妈,这事要问朱分寨主,大哥还不知道那位萧姑娘现在何处。” 萧银龙知赵氏七雄误会了,立即解释说:“华姊姊不性萧,她姓牟,叫牟娴华。” 萧银龙的话声甫落,久久不发一言的‘小温侯’赵德俊,朗目精光一闪,突然越前一步,急声问:“萧小侠说的牟娴华,可是‘踏雪无痕金烟袋’的小师妹,人称‘雪地飘红’的牟娴华?” 萧银龙知小温侯认识牟娴华,心中一喜,立即和声说:“不错,正是那位姑娘。” 此话一出,赵家兄弟,面色俱都一变。 小温侯的俊面上,却顿时掠上一丝惊喜神色。立即转首,急急寻找朱正贤。 恰好,霹雳拐朱正贤正由大汉群中急步走回。 小温侯一见,立即焦急的大声问:“牟姑娘呢?” 朱正贤被问得一楞,脚步也顿时慢下来。 赵老太并不觉得事态严重,立即祥和的解释说:“东麓闯入禁区的那位姑娘,是‘金烟袋’的小师妹,牟娴华姑娘……” 霹雳拐一听,似乎顿时大悟,立即强自镇定说:“方才二寨主‘铁掌双环震关东’,巡至东岭分寨时,一见网中擒住的那位姑娘,立即慌急的直呼“小妹”,同时亲自动手解开索网,拉著那位姑娘回总寨去了。” 朱正贤虽然说得自然,但老脸上依然神色微变,冷汗油然。 小温侯一听,立即慌张的对老母亲说:“妈,我先回去看看!” 说著,转身起步,向著前面群峰间,狂驰而去。 萧银龙见赵氏兄弟,听说擒住的姑娘是踏雪无痕金烟袋的小师妹,神色俱都显得有些焦急不安。 到此,萧银龙才深信老哥哥‘金烟袋’的这个响万儿,确实震吓著武林中的黑白两道人物。 於是,急忙歉然说:“这事起因坐马失惊,华姊姊自己闯入禁区,陷身索网,这怨不得任何人……” 逍遥羽士微微一笑,未待银龙说完,立即解释说:“萧小侠恐怕还不清楚内情,‘雪天三友’对这位牟姑娘,俱都视如珍珠一般,百依百顺,这事如传到三友耳中,‘金烟袋’倒无所谓,‘醉仙翁’也好应付,只有‘疯癫叟’,疯疯癫癫,软硬不吃,黑白不分,他爱护这位牟姑娘的程度,远较‘金烟袋’为甚多多。” 说著一顿,一拂五柳长髯,又说:“因此,知道个中情形的,多对这位牟姑娘不敢招惹。” 萧银龙听得剑眉直皱,觉得牟娴华倔强任性,急躁好胜,自己武功卓绝是其原因之一,但雪天三友的溺爱,也不无关系。 心念间游目一看,心头不觉一震,只见摩天玉女,黛眉紧蹙,粉面微白,一脸幽怨,方才那种兴奋焕发神采,这时一丝也没有了。 萧银龙看了,不禁有些茫然,觉得这位秀美绝伦的丽君姑娘,较之师妹裘若兰,尤多愁善感。 浑人铁罗汉听了大哥的话,极为不服,立即双锤一碰,怒哼一声,环眼瞪得圆圆的说:“哼,什麽烟袋疯叟,雪天三友,遇到我铁罗汉,一脚一个,两锤一双,俱都打他个大马爬!” 说话之间,踢腿挥锤,好似‘三友’就在面前。 赵老太,见爱女不欢,有些心疼,因此,对傻儿子的惊人豪语,也就懒得斥责了,仅轻轻的嗔声说:“傻子不要胡说,我们快回总寨看看那位牟姑娘,这件事‘三友’知道了,由我来应付,你们不必忧心。” 说著,转首望著银龙,依然亲切的说:“萧小侠,既然牟姑娘已去总寨,就请萧小侠也去趟总寨吧。” 萧银龙一听,心中不禁有些迟疑,因为,他又想起候在凤城店中的师妹裘若兰。 抬头一看夜空,繁星暗淡,皓月偏西,已是四更时分,看看摩天岭的几座绝峰,在偏西的月光下,愈显得峻拔遥远了。 摩天玉女,侧首一直望著银龙,凤目中闪烁著焦急的光辉,似乎唯恐银龙不去。 逍遥羽士,看得清楚,知银龙尚有为难之处,即问:“萧小侠还有什麽事吗?” 萧银龙毫不犹疑的说: “因为在下师妹裘若兰,尚在凤城客栈中,如我天明前尚未赶回客栈,师妹定然放心不下………” 赛尔敦已完全了解萧银龙的心意,立即插言说:“令师妹现在那个客栈?” 萧银龙略一回忆说: “高隆客栈。” 赛尔敦,立即转首对逍遥羽士,说:“大哥,现在请未分寨主,即刻发一只信鸽,通知凤城舵上,明天一早即派人至高隆客栈,通知那位裘姑娘,说萧小侠现在总寨,中午即可回城……” 逍遥羽士甚表赞同,未待三弟说完,立即点头应好。 立在一侧的霹雳拐朱正贤,一声不吭,转身飞驰而去。 萧银龙一听,不安的心顿时静了下来,立即感激的说:“这样太打扰了。” 赵老太,立即笑著说:“萧小侠不必太谦,今後都是自家人了。” 说著,游动慈目,看了几个儿子一眼,又慈祥的说:“大家一齐走吧!” 说罢,挽著黛眉略展的爱女,当先向前驰去。 周围数百大汉,见老奶奶离去,又是一声震山撼峰的欢呼。 一直没发一言的小辣椒,小嘴嘟的老高,两个小星星似的小眼睛,向著银龙气呼呼的一瞪,小腰一扭,紧紧跟在摩天玉女身後。 萧银龙看了有些好笑,心说:这小丫头可能是老奶奶在场,不敢放肆,否则,看她这付神气,岂肯甘心沉默? 逍遥羽士,面含微笑,转首对银龙说了声请,衣袖微拂,身形疾动,直向老太太追去。 萧银龙、赛尔敦,猛金刚、铁罗汉,相继起步。 顿时,衣袂风响,人影似箭,一刖後八道人影,宛如八缕轻烟,向著摩天岭的绝峰间飞去萧银龙飞驰中,举目一看,心头不禁一震,只见赵老太,挽著爱女和小环,已登上前面一座横岭,身法之快,宛如疾矢流星。 再看两侧,左有逍遥羽土,右有赛尔敦,一个锦袍飘飘,一个衣袂飞舞,两人似乎俱都未尽全功。 猛金刚、铁罗汉,两人紧跟身後,大氅迎风,发出噗噗响声。 盆地中的数百大汉,已分向四野散去,红灯点点,人影幢幢。 萧银龙再回头,前面三道人影,竟然不见了。 於是,心中一急,不觉脱口说:“她们不见了,我们也快一点吧!” 说著,回顾左右,看了逍遥羽士赛尔敦一眼。 逍遥羽士、赛尔敦,同声应好,身形骤然加快,势如飘风,疾如脱箭。 萧银龙脚下微一加劲,立时身形如烟,快如电掣,但始终不超前一步。 瞬即已越过一座宽广横岭,举目一看,前面三道人影,已越过一片枯树苍松,嶙峋怪石的丛生地带,向著群峰间驰去。 这时,逍遥羽士,赛尔敦,俱都脚下逐渐加劲,越过横岭,绕树掠石,宛如脚不沾尘。萧银龙,依然神色自若,在两人之间飞驰,既不超前,也不落後。 蓦地 一声焦雷大喊,由身後远处传来。 “大哥,跑慢一点,我肚子饿啦!” 萧银龙心中一动,回头一看,猛金刚已落後二十丈,但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再看铁罗汉,已落後数十丈,两柄铜锤,抗在肩上,龇牙,裂嘴,皱眉头,看情形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萧银龙看罢,几乎笑出声来,但逍遥羽士,赛尔敦,速度依然丝毫不减,自己也不好停下身来。 浑人铁罗汉,见没人理他,气得也不喊了。 这时,三人已进入两座高峰之间,已清楚的看清赵老太太和丽君,两人挽著小环如飞的身形。 进入两峰,谷内景色,迥然不同,野花绿草,石笋小溪,宛如仲春。 再绕过数座峰角,三人已追上赵老太和丽君小环,同时,前面绿谷中,已现出一片极似花园的宅院。 院内,房屋有序,画阁小楼,一片琉璃翠碧。 院墙,高仅及人,红砖绿瓦,墙外小溪围植垂柳,夹杂著几株桃树,柳枝萌芽,桃蕾待放,美景无边,几疑三月早临。 赵老太一见宅院,放开小环,身形逐渐慢下来。 萧银龙知道这片雅致宅院,即是老太清修处所。 就在这时 前面小圆门内,闪身纵出一道娇小人影,飞过横越护宅小溪的红桥,婷立在桥头一株桃树之前。 萧银龙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乌云高挽,一身翠装,娇躯婀娜,背插长剑的艳美少妇。 赵老太,一见翠装少妇,立即祥和的问:“是五媳碧儿吗?” 翠装少妇,娇声应是,见老太来至近前,立即福了一福,说:“妈,二哥,六弟,和一位牟姑娘,俱在花厅上恭候您老人家。” 赵老太点点头,表示已经会意,接著,似乎想起什麽,又慈祥的呵呵一笑,说:“碧儿,,快去接老五,他在後面,不然他回来又要大吵大闹,胡缠不休。” 翠装少妇,粉面一红,立即应是,香肩微晃,直向峰外驰去。 萧银龙确没想到,浑人铁罗汉,已娶了这麽娴静慧美的媳妇,俗语说:“傻人艳福厚”看来果然不假。 赵老太转首对银龙笑著说: “萧小侠请。” 说著,伸手肃客。 萧银龙,慌忙躬身,恭谨的说:“晚辈不敢,老前辈请。” 赵老太祥和的呵呵一笑,也不再谦让,转身走上小桥。 摩天玉女,微垂凤目,轻蹙黛眉,觑瞟了银龙一眼,与小环紧跟在老太身後走去。 逍遥羽士,赛尔敦,依然与银龙并肩前进,猛金刚随在身後。 走进小圆门,即是一道通往前面红亭的甬道。 甬道俱是鹅卵花石铺成,两边绿草如茵,分植奇花,月华轻洒,夜露如珠,晶莹发亮,愈增各花艳丽。 登上红亭,沿著一条高出地面,形如长桥,两侧设有白玉石栏的石道,走进一座横广画楝阁楼中。 通过阁楼大门,即是花厅天井,两侧厢楼,中间花厅,檐前高悬数十宫灯,光明有如白昼。 厅前天井中,立满了身穿五颜六色服装的丫环侍女们,有的鬓髻高挽,有的发髻低垂,俱都指天划地,窃窃私议,想是谈论今夜发生的事。 这时,院中侍女们,一见老太等人进来,立即投来无数惊异目光,顿时静得鸦雀无声,仅听到由花厅中传出的愉快谈笑声。 一个年龄较长的侍女,立即转身对厅内清脆的高声说:“老奶奶回来了。” 话声甫落,花厅内顿时一阵骚动,急步涌出一群人来。 萧银龙第一眼便看见牟娴华立在众人中,但老太在前,不便超前招呼,只得向娴华焦急的笑了笑。 娴华一见银龙,粉面顿现歉然神色,立即颔首回了一个羞涩微笑。 小温候赵德俊,精神焕发,面绽微笑,紧紧立在娴华身侧。 萧银龙再一细看,只见花厅阶前,恭身立著一个身穿蓝缎锦袍,年约四十三四岁的黄面人。 这人长得蚕眉,朗目,挺鼻,方额,长须直达胸间,满面微笑,一直望著老太。 萧银龙心想,这人必是七雄老二,人称‘铁掌双环震关东’的赵德远了。 立在赵德远身後的,尚有四位妇人,年长者约三十馀岁,年轻者年约二十五六,俱都乌云高挽,身穿罗衫,显得温静脱俗。 萧银龙知这四位妇人,即是老太的四房儿媳。 这时,老太己走至厅前,四位贤德媳妇,俱都福了一福,齐声说:“妈,您回来啦,快进厅歇歇吧!” 老太自进院中,一直慈祥愉快的笑著,这时连声应好。 ‘掌环震关东’立即恭声道:“妈,这位是牟姑娘,在厅上候您老人家,已经很久了。” 说著,指了指牟娴华。 牟娴华也即向前给老太请安。 小温侯急上一步,亲切热诚的为母亲介绍。 这时,逍遥羽士,也将银龙介绍给二弟‘震关东’,并将东岭情形,简略说了一遍。 震关东听了,哈哈一笑说:“俗话说‘不打不成交’,今夜得晤萧小侠,真是天赐机缘。” 萧银龙俊面微红,立即歉然说:“在下初离师门,见识浅鲜,江湖礼规尚多不知,今夜冒昧闯山,务请见谅,今後尚请贵昆仲,不吝赐教。” 逍遥羽士,震关东,以及赛尔敦三人听後,俱都爽朗的笑了,猛金刚也跟著笑了。 赵老太听到笑声,这才想起银龙尚立在身後,立即回顾左右,笑著说:“大家进厅坐吧!” 说著,又转首对银龙亲切的说:“萧小侠请进厅坐谈。” 说罢,一手拉著牟娴华,一手扶著爱女,迳向厅内走去。 同时,一面前进,一面对一个身著淡黄罗衫的妇人,愉快的说:“琼儿,快命她们准备茶点。” 黄衣妇人,恭声应是,转身对厅前一个青衣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青衣侍女点头应是,转身向著几个正望著银龙评头论足,指手划脚的侍女们一招手,立即领著几人走了。 众人进入花厅,除老太寿高位尊坐在正中,其馀依礼就坐。 如此一来,银龙与娴华两人更没有交谈的机会了,仅娴华趁机歉然轻轻呼了银龙一声“弟弟”。 就在这时 浑人铁罗汉和他的娇妻已由阁楼大门,急步向花厅走来。 萧银龙举目一看,铁罗汉双锤插在腰间,额上已有些见汗了,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怒意,这当然归功娇妻的前去迎接。 浑人铁罗汉,走进花厅,一见牟娴华在座,不觉一楞,立即大嘴一裂,向著老太,说:“妈,这个小泵娘骑马横冲直闯,将来一定是个疯婆子。” 此话一出,全厅俱都出声笑了。 牟娴华知他是出了名的大浑人,也不介意,但粉脸仍不禁有些红晕。 赵老太一听,太不像话,加之又见娴华脸红,立即沉脸怒声说:“老五,你怎可对牟姑娘无礼。” 说著,手中亮银杖,重重在地面上捣了一下。 铁罗汉见老母生气了,也傻了。 牟娴华觉得过意不去,正待说什麽,赵老太又说了:“还不快过去向牟姑娘赔礼。” 铁罗汉还真听话,立向牟娴华一抱拳说:“牟姑娘别光气,老五向你赔礼了。” 牟娴华立即起身还礼,同时笑著说:“五寨主口快心直,我最喜欢像五寨主这样的人。” 浑人铁罗汉一听,立即裂著大嘴高兴得嘿嘿笑了。 厅内立即,掀起一片愉快笑声! 萧银龙看了虽觉好笑,但心中对老太家规之严,却暗暗钦佩,即是‘长者在,幼必从’,自铁罗汉入厅以来,即使是身为大哥的逍遥羽士,也不轻发一言。 这时 厅外一连走进十数名侍女,每人手中,俱都托著一份精制茶点,几个较大丫环,立即在每人面前摆上一张净几。 铁罗汉夫妇,也依次就坐。 茶点摆好,侍女们分立两侧,老太立即笑著说:“大家折腾了一夜,想必有些饿了,都进些茶点吧。” 说话神情,宛如家人聚会。 萧银龙,牟娴华,两人同时欠身谢过老太。 大家品茶进点,欢笑畅谈,俱都只字不谈今夜牟姑娘陷网,萧小侠闯山之事。 摩天玉女赵丽君,有说有笑,不时偷睇银龙,看来也较初时愉快多了。 相谈之下,银龙已知赵老太即是昔年驰名武林的‘鄱阳女侠’,心中愈加尊敬,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经牟娴华口中,大家也知道了银龙的授业恩师了情大师,即是武林後起之秀‘玉面书生’宫子云。 萧银龙也以沉痛心情,说出恩师遇害和急於追赶蛮荒龙女的情形。 大家听了,俱都为了情大师之死,表示震惊,且多疑是蛮荒龙女所为。 这时,天已大亮,院中宫灯早熄,无数彩羽小鸟,集在阁楼上跳跃歌唱,厅上众人,兴致依然未减。 赵老太,精神奕奕,毫无倦意,足见她的内功深厚,听说银龙出师高人,越发喜爱,神情尤胜几个儿子。 逍遥羽士、震关东,早已看透者母心意,只是不知应该如何才能让老母欢心。 因此,两人不停以目光巡视赛尔敦、小温侯和各房妇人。 浑人铁罗汉,口快心直,想到什麽说什麽,这时见老母两眼一直不离姓萧的少年,由於孝心感动,当即插言说:“妈,您看您高兴的一直合不上嘴,你喜欢小家伙就收他做乾儿子算啦!” 浑人此话一出,全厅震惊,赵氏全家,无不面色一变,欢笑立停,全厅顿时静得落叶可闻,所有目光,一齐投向铁罗汉。 浑人铁罗汉,这次可真的傻了。 蓦地 萧银龙,俊面泛笑,欣然立起,急步走至老太面前,立即恭声说:“母亲在上,受龙儿大礼参拜。” 说著,双膝跑地,伏首四叩。 赵老太一见,大喜过望,慈目放光,眼角含著两颗喜极而涪的晶莹泪珠,呵呵只笑,直的合不上嘴了。 被称为琼儿的黄衣妇人,和一位青衣妇人,立即过来代老太将银龙扶起。 赵老太,立即激动的拍著坐椅,望著银龙,兴奋的说:“来,龙儿,站到妈妈身边来。” 萧银龙立即走到老太身前,立在一侧。 逍遥羽士、震关东虽是素极沉著之人,这时也有些惊喜欲狂,神情激动了。 赵氏兄弟、摩天玉女、五位温柔娴静的媳妇们,俱都欢笑洋溢,纷纷趋前向老太和银龙致贺。 牟娴华也格外高兴,起身挤於赵家媳妇间,向老太说了几句吉利话。 顿时之间,贺声不绝,笑声外溢,一群儿女,立将老太围在中间。 花厅阶前,天井院中,早已站满了侍女丫环,仆妇佣人,俱都喜笑颜开,望著厅中,低声议论。 浑人铁罗汉,也与娇妻挤在兄嫂中,黑脸上汗水油油,裂著大嘴直笑,显得既紧张,又骄傲。 老太一见,立即伸手摸摸傻儿子的粗大手臂,满脸慈祥疼爱的笑著说:“还是我的老五好,最能看透老妈妈的心。” 众人一听,俱都愉快的哈哈笑了。 萧银龙少小即失估恃,今夜乍尝母爱,再受赵氏兄嫂们的热烈抚慰,不由神情激动,血脉奋张。 老太用手向著众人轻轻连挥,笑呵呵的连声说:“大家就座,大家就座,让我的龙儿给你们见礼。” 众人一听,纷纷就座,萧银龙一一向一刖见礼,最後走至摩天玉女身前,深深一揖,大方的叫了声“姊姊”。 赵丽君,粉面微红,起身还礼,也轻声呼了声“弟弟”。 老太一见,即和众人愉快的笑著说:“君儿时常对我埋怨,说她没有个弟弟……” 老太的话尚未说完,全厅又掀起一片欢笑。 就在这时 一个侍女匆匆走进厅来,向著老太,施礼後说:“总寨李执事前来,说有急事要见大爷。” 老太微笑点头,转首对逍遥羽士说:“明儿,你去看看。” 逍遥羽士还没动,小温候已抢著说:“我去看看!” 说著,起身离坐,急步走向厅外,直奔阁楼大门。 萧银龙随著小温的背影一看,发现朝阳已射至窗上,顿时想起候在客栈中的师妹裘若兰。 於是,立即起身,向著老太,恭声说:“妈,现在天已大亮,龙儿必须尽快赶回凤城……” 老太已知银龙心意,立即点头应好,同时,有些黯然说:“孩子,你年纪大小,阅历又少,江湖险恶一些不知,凡事务要小心,你一个人在外,妈实在有些不放心………” 摩天玉女芳心一动,立即插言说:“妈,我好久没出外走动了,我想和弟弟一起去玩玩,彼此也有个关照。” 逍遥羽士,震关东,两人立即附和说:“这样极好,弟弟在外,妈也放心了。” 老太本有些迟疑,经两人如此一说,立即含笑应允。 浑人铁罗汉,倏然站起,望著老太急声说:“妈,我也要和弟弟去……” 老太未待铁罗汉说完,立即轻哼一声,沉声说:“哼,你不可以去,没事惹事,小事闹成大事,大事就闹翻天了。” 铁罗汉见妈妈不答应,大哥,二哥又不帮忙,裂著大嘴一声不吭了。 摩天玉女见妈妈已经允许,芳心大喜,即命丫环准备用物,马匹。 牟娴华知乌骊,盖雪尚在山下,立即对银龙说:“弟弟,你先下山找乌骊,盖雪,我与丽君姊姊在东麓谷口等你。” 萧银龙欣然应好,并向逍遥羽士,震关东,赛尔敦等夫妇告辞。 就在这时 一声焦急呼喊,由阁楼大门传来。 “大哥不好!” 众人一听,心头同时一震,循声一看,只见小温侯手中持著一张纸条,神色焦急,身形似箭,迳由阁楼大门,向著花厅如飞奔来。 第十一章 凶僧贼道 厅上众人,一见小温侯慌张情形,俱都面色一变,纷纷涌向厅前。 赵老太也由椅上立起紧皱寿眉,不解的望着飞奔而来的小儿子。 萧银龙见小温侯疾奔中,神色焦急,双目一直望着自己,心中不禁一震,立即掠过一丝不详暗影。 逍遥羽士,朗目精光一闪,望著小温侯,急问:“六弟,什么事?” 话声甫落,小温候已至众人面前,立将手中纸条交给逍遥羽士,转首封银龙问:“龙弟,令师妹可是身穿白绒劲装,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萧银龙一听,知有变故,连连点头,急声说:“是的,是的!”小温侯神色愈显焦急,转首望著正细看纸条的逍遥羽士,说:“大哥,那就是了。” 逍遥羽士,满面怒容,双目闪光,拿著纸条的右手,已有些颤抖了。 牟娴华显得格外关心,因为裘若兰出了任何意外,都是因她负气出走所致,因此,不觉惶急的向小温侯,问:“六寨主,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温侯立即指著逍遥羽士手中的纸条说: “这是凤城舵上飞鸽送来的报告上面说,昨天掌灯时分,高隆客栈内,一位身着白绒劲装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客,曾与‘铁山八怪’中的‘粉蝶三郎’口角动手,今晨店夥发现那位年轻女客,已经不见了。” 萧银龙一听有如焦雷轰顶,而色大变,立即颤声问:“六哥,你说的那位女客,可是小弟的帅妹?” 小温候点点头,还没答话,即见萧银龙,剑眉飞挑,星目射电,俊面罩满了煞气。 逍遥羽士看完纸条,立即怒声说:“看来裘姑娘定是被那淫贼深夜劫走了。” 说著,即将纸条送给老太。 萧银龙一听“淫贼”两字,怒火高烧,心如刀割,强抑暴怒,急步走至老太面前,深深一揖,急声说:“母亲保重,龙儿走了。” “了”字出口,身形已至厅外,双臂一展,嗖的一声,已登楼顶,身法之快,宛如电光石火。 逍遥羽士,顿时大惊,疾声高呼““龙弟慢走……” 呼声中,已至厅外,即对立身楼顶的银龙,焦急的大声说:“龙弟不要莽撞,老铁山,形势崎险,三面临海,一面绝岩“铁山八怪”个个心狠手辣,俱是阴毒人物……” 萧银龙未待逍遥羽士说完,立即仰天纵声一笑,说:“大哥不必多说,老铁山即是阎罗殿,小弟也要杀它个地覆天翻!” 说罢,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厅内众人俱都纵落天井,焦急的望著楼顶。 老太提足中气,望空大声说:“龙儿小心,凡事冷静,我即命你六哥姊姊前去助你。” 说罢,即对摩天玉女、小温侯、说:“快,你俩快去追你龙弟。” 就在这时…… 小辣椒小环,满怀高兴,如飞奔来。 摩天玉女一见,急问:“马呢?” 小辣椒说: “在外面。” 摩天玉女,一拉娴华,转首对小温侯,说:“六哥,快,我们走。” 说罢,三人转身向阁楼大门纵去。 小辣椒慌了,飞身紧跟,立即大声说:“姑娘,没备六爷的马……” 摩天玉女,头也不回,立即大声说:“你不要去了。” 浑人铁罗汉,见六弟七妹都走了,立即大声嚷嚷说:“妈,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老太惟恐银龙力薄势孤,这时也不阻止了,立即挥了挥手,说:“好,好,你也去吧!” 浑人铁罗汉一听,立即大声高呼:“老六等我……” 呼声中,纵身追去。 突然 一片冲霄呐喊,由东岭远处传来。 逍遥羽士,面色顿时一变,急对赛尔敦,说:“三弟!快放三支花炮,龙弟被椿卡们截住了。” 赛尔敦,飞身纵至厅中,立即取出三支花炮来。 逍遥羽士、震关东、两人各自接过一支。 猛金刚晃手打著火种,急将花炮燃著。 嗤嗤连声中!蔚蓝的晨空上,立即爆开三朵金花。 远处混乱的呐喊声,顿时减少,渐渐一声也听不到了。 这时 摩天岭的东岭上,一道人影,宛如一条银线,挟著隐约隆隆的风雷声,向著东麓如飞泻去东岭上的明楼、暗卡,看了这道势如流星,疾如电火的人影,无不目瞪口呆,乍舌惊心! 萧银龙心焦如焚!尽展‘雷行’,身形势如奔雷,顷刻已达山麓,纵身飞上一株高大枯树,游目一看只见乌骊、盖雪,正在一里以外的乱石丛中。 於是,双手高举,立即发出一声悠扬清啸。 乌骊、盖雪,立即骛觉,昂首竖耳,向著银龙望来。 萧银龙立即挥动两手,再度发出一声啸声。 两马一见,顿如疯狂,怒嘶雷呜,放蹄飞来。 萧银龙双臂一展,旋飞而下,飘身泻落地面。 乌骊、盖雪、飞奔来至近前,掀起一阵劲风,卷起滚滚烟尘。 萧银龙未待两马停好,飞身纵上乌骊马背,一声大喝,抖缰狂驰,势如奔雷,快如电掣,直向东南奔去。 眨眼已至由狭谷伸向东北的青石大道。 就在这时 马嘶连声,蹄奔如雨,两匹健马,一红一白,沿著青石大道,由狭谷中,如箭驰来。 萧银龙转首一看,正是小温侯和丽君、娴华三人。 小温侯骑著小辣椒的枣红马,摩天玉女仍骑著自己的‘小白驹’,牟娴华立在‘小白’的鞍後,宛如金烟袋一样。 三人飞驰中,一见银龙,同时高声疾呼:“龙弟,龙弟!” 呼声中,疾挥马鞭,叭叭打在马股上。 “枣红”“小白”,痛嘶长鸣,速度骤然加快,宛如两缕轻烟。 萧银龙急收马势,立刹身形,乌骊一声怒嘶,几个旋身已停在石道上。 扒雪一见娴华,一声欢嘶,疾转马头,如飞迎去。 牟娴华看看盖雪即将来至近前,一声轻叱,身轻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一挺腰身,宛如一朵红云,直向盖雪扑去。 小温侯、赵丽君,看到娴华展露绝顶轻功,俱都暗暗心服,果不愧称“雪地飘红”。 尤其小温侯看了,心中愈加喜爱,暗暗感谢上苍,赐给他这个良好机会。 牟娴华飘落鞍上,一拨马头,盖雪如飞追上。 三人见银龙坐在马上,神色异常焦急,跨下乌骊,在青石道上,长嘶打转,也显得有些不耐。 因此,小温侯距离银龙尚有十数丈,即将手中马鞭,向著东南一挥,立即大声说:“龙弟快,向东南。” 说著,一拨马头,当先驰下青石大道。 萧银龙,恨不得即刻赶到凤城,也不答话,微一颔首,两腿”夹马腹,乌骊窜下石道,放蹄如飞,疯狂驰去。 牟娴华看了银龙的焦急神态,芳心一阵难过,几乎掉下泪来,於是,轻声一叹,黯然催马紧追。 这时 只见摩天岭的东麓,枯树乱石之间,四匹健马,电掣风驰,铁蹄过处,扬起四道滚滚士龙,直奔东南。 贬眼之间,已看到前面通向凤城的分道。 萧银龙举目一看,正是来时的那条官道。 这时,官道上行人相接多是早起进城的乡下人,和急於赶路的商贾。 萧银龙看罢,剑眉一皱,觉得沿道前进非但慢,且易出事,因此,一拨马头,越野驰去。 摩天玉女三人,已看出银龙心意,俱都拨转马头,越野直追。 乌骊休息一夜,饱餐野草,饮足泉水,精神抖擞,马力充沛,顿时跑的兴起,昂首竖耳,马鬃矗立,一声高吭长嘶,声震四野。 这声长嘶,声高音锐,直上晨空,只惊得路人,抬头驻足,游目张望……………… 只见数十丈外的田野上,四匹健马,狂奔如飞,尤其当先一匹高大黑马,宛如一朵飘风乌云势如一缕疾走轻烟。 再看四马身後,土龙滚滚,沙尘飞扬,黄烟直上半空,几将後面险峻巍峨的摩天岭遮住。 萧银龙,微俯上身,紧扣鞍头,星目注定逐渐迎来的凤城箭楼。 盏茶工夫,萧银龙已超前二里了。 小温侯,挥鞭打马,焦急万分…… 摩天玉女,黛眉紧皱,凤目一直不离银龙背影…… 牟娴华神色黯然,粉颊上已滚下两滴晶莹泪水! 三人骈马狂驰,俱都无心交谈,只听到两耳呼呼风响,和跨下如雨蹄声。 再看银龙,已驰上进城大道,乌骊速度似乎并未减低多少。 三人看後,顿显焦急,看看跨下坐马,昂首竖耳,鼻孔冒气,周围田野旋转飞舞,蹄下大地闪电倒逝。 小温侯明知马速已经高的惊人,但仍不停的呼喝抖缰,而远处官道上的行人,却望著三马,已分不清马首马尾了。 三人驰上进城大道,凤城西关雄伟的箭楼,看得更真切了,但,城门之前,已没有了银龙的马影。 这时,道上行人更多,三人不得不将马速降低下来。 来至城门,三人见守城官兵们,脸上尚留有一丝惊怒神色,想是因为银龙的马,如飞过去了。 三人轻驰进城,街上早市已散,但行人依然不少。 街上行人,也有认得小温侯的,但都停足注目,议论纷纷,目光惊异的望著马上三人。 牟娴华由於心情紊乱上,这时已记不清遇到若兰的确实位置,好在小温侯常来凤城,直向东街高隆客栈走去。 前进中,摩天玉女,突然举手一指前面,急声说:“六哥,龙弟出来了。” 牟娴华举目一看,只见前面一座极大客栈,门前高悬一块白漆巨匾,上写四个斗大黑字,“高隆老店”。 乌骊,昂首竖耳,立在店前显得矶警、神骏、高傲。 萧银龙剑眉微剔,满面怒容,正由店内大步走了出来。 小温侯一抖丝缰,纵马驰了过去,飞身飘落地面,急问:“龙弟,可问出一些路子?” 萧银龙剑眉一轩,几乎是怒声说:“舵上说得不错,我们走吧!” 话声甫落,赵丽君、牟娴华,俱已飘身下马,急步走了过来。 摩天玉女不解的急问: “龙弟,详细经过,可曾问出来?” 萧银龙立即点点头,说:“已问清楚了。” 说著一顿,发现店前已围满了人,立即又说:“我们路上再谈吧!” 说著,急步走至乌骊跟前,踏镫上马,一拨马头正待前进,发现店前,竟围了不下百人之多。 这时,酒楼窗口,客店门前,已拥满了酒客行人,不少店夥酒保,也挤在人群中,议论纷纷,好似一窝苍蝇。 萧银龙等小温侯、丽君、娴华,三人纵上马鞍,微一抖缰,轻驰前进,围著看热闹的人,纷纷让道。 四人通过大街,直奔南关,街人无不交头接耳,评头论足,男的年少英俊,宛如临风玉树,女的风华绝代,娇美有如天仙,尤其四匹健马,高大神骏,气势威猛,端的“人是麟凤,马是龙种”。 四人默默前进,心情俱都沉重,只有马下蹄声嗒嗒和街侧行人的议论声。 萧银龙,既耽心若兰的安危,又牵挂著龙女老前辈的行踪,这时心情急怒已达极点。 四人一出南关,小温侯立即纵马向前,与银龙骈骑前进,同时迫不及待的问:“龙弟,店中人怎麽说?” 萧银龙心中一阵焦虑,立即忿然说:“店内掌柜的说,昨天上灯时分,忽听院中吵闹吆喝声,出外一看见一白衣背剑少女与一个油头粉面,年约三十馀岁,身穿一身粉红劲装的中年瘦小汉子打在一起,院中已围满了客人。 瘦小汉子,见院中客人愈来愈多,怒哼一声,纵身走了,当时有不少人认得瘦小汉子是‘铁山八怪’中‘粉蝶三郎’……” 小温侯性子似乎更急,未待银龙说完,立即插嘴问:“後来怎样了?” 萧银龙忿然说: “第二天一早,店夥发现师妹房门紧闭,窗户大开,店夥探头一看,室内空无一人,据一般人揣测,定是被‘粉蝶三郎’劫走了。 摩天玉女,在後插一言问:“店中房内,可留有什麽标记?” 萧银龙立即回头说: “没有…………” 话未说完,心头不禁一震,因为,他发现牟娴华柳眉紧皱,神色黯然,杏目中已含满了泪水。 萧银龙知道娴华正为兰妹的被劫难过,但他这时,心焦紊乱,已不知如何来安慰她了。 於是,转首对小温侯说:“六哥,我们走快点吧!” 小温侯点头应好,一挥马鞭,正待起步…… 蓦地 一阵吆喝惊叫,由身後传来。 四人心头一震,同时回头,只见南关城门口,官兵吆喝,行人惊叫,纷纷闪躲,急忙让道。 一匹高头黑马,上坐浑人铁罗汉,腰插两柄铜锤,坐在马上,宛如半截黑塔,不停的挥鞭打马,如飞驰来。 四人见飞马而来的是浑人铁罗汉,不觉同时一皱眉头。 小温侯自言自语,有些焦急的说:“五哥怎麽来了?” 摩天玉女,琼鼻轻哼一声,说:“哼,还不是妈妈答应的,大哥才不会准他下山呢!” 这时,只见浑人铁罗汉,尚距四人数丈,即裂著大嘴,笑著说:“哈哈,果然让我追上了!” 说话之间,眉飞色舞,高兴异常。 来至近前,急收马缰,尚不停的嘿嘿直笑,坐下黑马,已跑的通体是汗了。 摩天玉女,立即嗔声问:“谁让你来的?” 浑人铁罗汉,毫不犹豫,立即理直气壮的说:“老妈妈。” 摩天玉女一听,立即看了紧皱眉头的小温侯一眼,似乎在说,怎麽样,没错吧? 浑人铁罗汉,似乎已看出弟妹对他有点不大欢迎,因此唯恐让他回山,於是赶紧说:“走啦,我知道老铁山怎麽走法。” 说著,一抖马缰,当先向前驰去。 四人互看一眼,苦笑一下,放马疾驰。 由於官道宽大,行人也较辰时以前为少,是以五马速度依然奔驰如风。 中午时分,五人已驰出,百多里,前面已隐约现出一座大城,这时,五马跑得都见汗了。 小温侯举鞭一指,对银龙,说:“龙弟,前面就是岫岩城了。” 浑人铁罗汉一听,立即笑著说:“哈哈,岫岩的烧鸡最好吃了。” 摩天玉女接箸轻哼一声,嗔声说:“五哥,你就是知道吃!” 铁罗汉,只想著吃烧鸡了似乎没听到七妹说些什么。 片刻不到,五人已驰至岫岩北关。 北关城外,已是茶楼酒肆,客店林立了。 中午时分,正是商旅打尖的时候,酒楼客店,多是满座,锅勺叮当,酒香外溢,店夥招客酒保报菜,嚷成一片。 为了人马方便,五人决定在北关城外打尖,於是在一家较大的客店兼酒楼的门前下马。 店夥见五人衣著华丽,气度不凡,慌忙跑来几个,纷纷将马接过。 小温侯将马交给店夥,同时说。 “五马要用上好的草料,走时重赏。” 说罢与银龙四人一同登上酒楼。 楼上几乎满座,酒客高谈阔论,猜拳碰杯,酒保跑来跑去,送酒端菜。 萧银龙游目一看,座上默默进食的多是商旅行人,猜拳高谈的多是武林人物。 这时,不少酒客已纷纷转头望了过来,接著,急步过来一个酒保,将五人引至靠街窗的一张圆桌上。 浑人铁罗汉刚一落坐,立即要了两只烧鸡,银龙四人,随意要了几样名菜,和两壶玫瑰酒。 楼上见五人上来,静了一静,又恢复了高谈猜拳。 萧银龙只希望早些吃罢,早些上路,根本无心注意酒客们谈些什麽。 蓦地 一个较响亮的声音,说:“这位老人真古怪,前几天还盛传他在长白山什麽谷内,昨天夜里又跑到大石桥了……” 萧银能心中一动,循声一看,只见中间一桌,坐满了武林人物,有老叟。有中年,发话之人,正是一个红面膛的大汉。 这时,又见一个较年轻的人,说:“听说这位老人真古怪,你不动他的宝镜,他决不会杀你。” 说著一顿,又望著中间老叟说:“张老伯,我们去时,只看一看就好了,千万别动。” 此话一出,全桌笑了,邻近的几桌也都笑了。 萧银龙听得心头一震,想起那天贸然接近小石屋,觉得实在太莽撞了,今後凡事务必要谨慎些。 又听中间老叟,端杯饮了一口酒,说:“这件事,已轰动武林,但尚无人知道那位老人是谁,以前死的多是塞外黑道人物,最著名的有赤足恶丐,花和尚,还有一意孤行的鸠杖盲婆。” 说著,轻轻一叹,又说:“听说现在点苍派的‘金镖’马大刚,邛崃派的‘无尘真人’,和崆峒派的一位道长,也赶到大石桥了。” 萧银龙一听,星目冷电一闪而逝,由老叟口中,已证实恶道,马大刚等人,现在大石桥,他们是如何离开九曲洞,只要遇到他们几人,那天的情形便知晓了,但,目下又急於去大铁山救兰师妹,否则今夜定能找到他们! 如此一想,心情越发焦急了。 再一凝神细听,发现在座的武林人物,多是谈论带镜老人的事。 回头一看,丽君、娴华、小温候三人,也在细听,只有浑人铁罗汉,瞪著环眼,随著端有烧鸡的酒保,溜来溜去,嘴动牙响,显得万分焦急。 蓦见小温候,入鬓双眉一立,朗目精光闪烁,一直盯著银龙身後,俊面上已透出一丝杀机。 萧银龙心头一震,回头一看,只见身後不远的一桌上,坐著一僧一道,看来似已酒足饭饱。 僧人,头戴月牙金箍,长发披肩,身穿黑袍,背插一柄多环短铲,长得浓眉巨目,两眼贼亮,相貌凶恶。 道人,头戴九梁冠,身穿八卦绣金道袍,身材瘦小,背插单剑,长得鼠头獐脑,小眼精光闪射,几根狗缨胡,又黄又细,一看就知是个阴险狠毒人物。 僧道两人,四只贼眼,俱都色迷迷的望著娴华、丽君,嘴角尚挂著一丝奸邪淫笑,令人望之顿生厌恶之感。 萧银龙虽然看了生气,但由於心急赶路,不愿惹事,立即转首对小温侯作了一个忍耐手势。 即使如此,小温侯依然望著凶僧贼道,重重的怒哼了一声。 这声怒哼,顿时引起铁罗汉的注意,正待发问,恰巧这时酒保已将酒菜烧鸡送来了。 铁罗汉一见烧鸡,顿时忘了小温侯怒哼的原因,否则,定把酒楼打个桌翻椅飞,杯盘上天。 萧银龙候酒保将酒菜摆好,立即持壶给每人斟了一杯,铁罗汉早伸手撕下一条鸡腿。 吃饭间,小温侯对娴华斟酒送菜,倍献殷勤,显得体贴入微,热情无比。 牟娴华心情忧郁,一心牵挂著若兰的安危,实无心注意小温侯的亲热动作。 萧银龙昨夜即已看出小温侯暗恋牟娴华了。 这时,心中一动,觉得华姊姊与六哥实是天设一对,地配一双,两人结为夫妇,是再好没有了。 如此一想,心中顿时一畅,在情感上,宛如放下一块大石头。 摩天玉女,看了六哥对娴华的亲热情形,一直望著银龙的玉面,见龙弟弟神色自若,嘴含微笑,愈增追求龙弟弟的信心。 但,当她想到裘若兰时,她又有些默然了。 只有浑人铁罗汉,狼吞虎咽,毫无丝毫烦恼,吃了鸡腿啃鸡头,酒到杯乾,喝了个酒壶底朝天。 五人吃罢,算清酒账,发现凶僧贼道,早已走了。 小温侯,轻哼一声,馀怒犹存的说:“这两个东西,定是佛门败类……” 摩天玉女,立即插言说:“我们急事在身,最好少惹事端。” 浑人铁罗汉一听,立即楞楞的问道:“什麽事?” 摩天玉女立即说: “没你的事。” 就在这时 数声马嘶由楼下传来。 牟娴华靠近街窗,探首一看,五马已拉至门前。 於是,颔首对大家说:“我们走吧!” 四人应好,同时起身,铁罗汉当先向楼下走去。 五人走下酒楼,由小温侯付了店夥一两白银,相继上马,直奔北关,五马穿城而过,出了内门,放马疾驰。 五马一阵狂驰,已离岫岩二十馀里了。 这时,前面现出一片丘陵矮林地带,宽广数里,横卧在官道上。 眨眼之间,已至近前,五马狂驰,势挟劲风,如飞奔入。 罢刚越过第二座丘陵,乌骊昂首一声怒嘶,五人举目前看,发现前面凹部官道上,骈肩横立着两匹花马。 萧银龙定睛一看,不由冷冷一笑,两匹花马上,坐著的正是酒楼上的凶僧贼道。 小温侯立即狠声说: “这两个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浑人铁罗汉,见前面两马横阻在道上,不由顿时大怒,立即反手去撤腰间的铜锤,同时大声说:“你们看我送他俩回老家。” 说话之间,两柄铜锺已握在手中。 乌骊、盖雪、小白驹,同时一声声高吭怒嘶,马速骤然加快。 前面两匹花马,立即惊嘶打转,猛的窜下官道。 凶僧贼道,顿时大怒,暴喝一声,腾空离马,双双纵落官道上,倏举右腕,疾撤兵刃,长剑寒光闪闪,环铲叮叮当当。 两人一阵狂笑,同时高声大呼:“哈哈,吾佛慈悲,果然让我俩如愿了。” 话声甫落,飞舞兵刃,幻起两团光幕,挟箸剑啸劲风,立将官道全都封住。 萧银龙一声大喝,乌骊腾空而起,丽君、娴华,同时娇叱,盖雪、小白,接著腾空,三马飞越僧道头顶,声势惊人,威猛难当。 凶僧贼道,顿时大惊,面色倏变,吓得惊叫一声,低头、蹲身、龟缩脖,全身冷汗直流。 就在这时 暴起一声焦雷大喝: “看五爷的法宝来了” 大喝声中,铁罗汉双手一扬,两团金光,势挟惊风,宛如电掣,分别飞向凶僧贼道。 凶僧贼道,再度大吃一惊,怪叫一声,疾向道外滚去。 轰隆两声大响,沙石四射,尘土飞扬,黄烟滚滚上升,立将官道迷住,铁罗汉的两柄铜锤,已深入地中。 凶僧贼道,刚刚挺身跃起,只见黄尘弥漫中,分别冲来黑红两马,但听马鞭划空带啸,刷的一声,罩头打下。 凶僧、贼道,再想闪躲已是不及,但听叭叭两声,小温侯、铁罗汉的马鞭,分别打在贼道凶僧的头睑上,只打得凶僧贼道,头昏眼花冒金星。 凶僧、贼道,大惊失色,只吓得胆裂魂飞,兵刃乱舞,慌慌张张,直奔自己的马匹。 就在这时 马嘶蹄奔,娇叱连声,两匹黑白大马,挟茗呼呼惊风,横冲过来凶僧贼道,仓徨逃命,转首一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只见马上正是“佛爷”赐给他俩的两位美人。 但,这时都变成了持剑杀人的“女煞神”了。 只见赵丽君,剑舞晶星万点,牟娴华,光化银虹千条,寒光闪闪,剑气森森,向著贼道凶僧当山头罩下。 凶憎恶道,确没想到今天晦星照命,惹出五个男女煞神来。 这时吓得不由同声惊呼: “女菩萨慈悲饶命……” 呼声未毕,两马已到,娇叱声中,剑光飞洒,暴起两声惊心惨叫,人头飞空,血喷如注,凶僧贼道,丢铲弃剑,俱都翻身栽倒。 萧银龙静坐马上,看得心头不禁一震,想不到秀美绝伦的赵丽君,艳丽无匹的牟娴华,杀人时的气势,实不亚於男人。 两女虽然杀了凶僧贼道,依然柳眉飞挑,凤目射电,粉面上杀气犹存,由此,足见两人气怒已达极点。 摩天玉女,手横短剑,寒光逼人,凤目凛然望著地上仍在颤抖的两具尸体,恨恨的说:“万恶淫为首,身为佛门弟子,尚胡作非为,万万饶恕不得。” 说罢,沉腕将短剑收入鞍下。 萧银龙顿时大悟,赵丽君何以骤然多出一柄短剑来。 牟娴华举腕收剑,却笑嘻嘻的说:“杀了两个恶人,还不知道他们是张三还是李四!” 说得赵丽君也绽唇笑了。 这时,小温侯早已纵落道上,帮著铁罗汉拔出深陷土中的铜锤,同时没好气的说:“五哥,你以後最好不要再来‘丢法宝’这一招,随身兵刃怎可见人就抛?” 说罢,飞身纵落马上。 银龙,娴华,丽君,俱都忍不住笑了。 铁罗汉一声不吭,翻身跨上马背。 五人一拨马头,继续向前疾驰。 红日刚落西山,五马已驰抵一座俨如城市的重镇万福庄。 街上行人拥挤,商店林立,晚市已经开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五人决议不走了……。 小温侯选一个较大客栈,要了一座独院,银龙,德俊辈住正屋,丽君、娴华分住厢房,浑人铁罗汉独享一间。 饭後,华灯初放,银龙、德俊,步至街上,挨家客店,查问了一下蛮荒龙女的行踪。 但,每个酒楼客栈,似乎都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位客人。 这一夜,除铁罗汉高枕大睡,鼾声如雷外,银龙、德俊、丽君、娴华四人,俱都心事重重,思朝起伏,辗转不能成寝。 但,四人的心事却迥然不同…… 萧银龙:师仇何人?帅妹安危?龙女老前辈何处? 小温侯:满怀热情,无法展露,暗恋两年,佳人尚茫然不知?” 赵丽君:俏郎在侧,咫尺天涯,柔情万千,不知该如何倾吐…… 牟娴华:既伤心命苦,又恨龙弟弟冷落,想起那位温柔恬静,美如仙子的裘若兰,如今落入贼手,完全由自己的妒嫉任性所造成。 想及至此,心忧如焚,柔肠寸断,止不住泪落枕边愁肠几转,星换斗移,不知不觉中己是金鸡四唱了。 五人匆匆起床,盥漱已毕,共进早餐。 萧银龙见娴华双目红肿,知她昨夜哭了,心中不觉有些难过。 小温侯看了,暗暗焦急,神色言语,处处显得疼爱,关切。 摩天玉女,虽知娴华心伤,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其实自己的一双凤目,还不见有些黯淡无神! 因此,四人早餐吃得极少。 只有铁罗汉,睡得著,精神好,早餐吃个饱。 太阳还没升起,晨雾犹浓,五匹健马,已如飞驰出万福庄。 五人早行夜宿,马不停蹄,途中听到的多是带镜老人的事。 第四天的中午,形势绝险的老铁山,已遥遥在望了。 由於老铁山,三面临海,绝险至极,五人知道闯山必极不易,明访拜山定无结果,反而打草惊蛇,最後决定深夜探山,先去救人,再杀他个天翻地覆。 为免对方眼线注意,五人调马驰下官道,尽走小镇农村。 海岸渐近,浓云漫天,酉时不到,四野已是暮色苍茫了。 初更时分,五人距老铁山北麓,已不足十里了。 天,显得更阴沉,更黑暗了。 银龙五人,悄悄进入一座农户尚不足十家的小村内。 村内昏黑,农人多已入睡,五马嗒嗒蹄响,立即惊起一阵犬吠。 五人在一家用竹篱做围墙的农户门前下马,由小温侯上前叩门。 这时,狗叫得更烈了。 久久,才由上房内传出一声苍老的问话声。 接著,窗上的灯光亮了。 呀然一声,房门开了,房内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七旬老人来。 小温侯立即喊了声老伯伯,说明五人要暂寄一下马匹。 老人隔著竹篱看了一眼,觉得五人骏马华衣,一脸正气,俱都不像坏人,於是毁篱门开了。 五人拉马鱼贯进入院中,俱都向老人颔首呼声老伯伯。 老人见五人个个谦恭有礼,老人睑上已有了笑意。 这时左右侧房已亮灯走出两个朴实青年来。 老人一见,立即命令著说:“大柱子,你俩快将五位的马拉到後院去,把喂驴的草料拌上。” 五人将马交给两个青年,为了行动方便,俱将大氅脱下系在鞍上。 摩天玉女,趁机将短剑束在背後。 老人父子,早知五人都是武林人物,但却不知这五位少年男女,正是要去夜探桩卡密布,惊戒森丛,有如铜墙铁壁的老铁山。 银龙等辞过老人,走出篱门,大步向村外走去。 这时,村内犬吠已停,一如来时般宁静。 五人来至村外,四野黑暗如漆,夜风送来轰轰的海潮声,十里外的大铁山,已完全被乌云笼罩了。 五人计议一阵,觉得今夜探山,再好没有了。 於是,望准方向,尽展轻功,直向老铁山,如飞驰去。 十里路程,片刻不到,已达老铁山北麓。 山前,夜风尤劲一片幢幢黑影,有的像巨人、有的似怪兽、有的静止、有的晃动,除了微带锐啸的风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老铁山,宛如虎视眈眈的庞然巨兽,狰恶的待人而噬,三十丈以上,山势尽为低垂的乌云掩没了。 第十二章 铁山八怪 萧银龙看罢,剑眉不禁一皱,想起逍遥羽士临别警告,看来确未夸大,老铁山果然形势绝险,令人望之却步。游目一看,丽君、德俊、-华、德彪,个个双眉微蹙,面色凝重,想是也看出老铁山的山势险恶了。来至山前,幢幢黑影,俱是畸形怪石,细枝矮松,高者约两丈,低者三五尺,石间树下,草长及膝。 五人尽展轻灵工夫,鹿行鹤伏,快闪疾避,前进如风。 银龙、德俊在前,丽君、-华居中,铁罗汉一人殿後,每人俱都功贯双臂,力透五指,准备遇有暗桩,随时出手。 五人通过山麓,直抵一座绝壁削岩前,幸未被暗桩发觉。 仰首一看,乌云滚滚,四十丈以上,山势模糊难辨。 为免被暗桩发现,五人间歇上升,萧银龙一长身形当先向上升去眨眼工夫,已达崖顶。 银龙有了摩天岭的经验,一达顶端,立将身形隐在石後。 风声过处,一阵淡淡幽香,立即飘入银龙鼻端。 萧银龙心中一动,转首一看,纵至身边的,竟是秀美绝伦的赵丽君,而不是小温侯。 於是,两人相互颔首笑了! 接着,-华也上来了,相继是小温侯、铁罗汉。 五人隐在石後,游目一看,崖上云雾浓重,视线已不及二十丈,除了嶙峋怪石,和远处传来的海潮声,一切是静悄悄的。 再前进,丽君紧跟银龙,小温侯紧跟-华,铁罗汉仍在四人之後。 小温侯处处关心-华安危,唯恐遇上暗桩,-华措手不及。 摩天玉女,虽明知龙弟弟武功高绝,但芳心总是为他的突进不安,看到如此绝险的山势,隐蔽的情形,觉得每个暗处,每个石後,都可能射出一支冷箭,或是扑出一个人来。 因此,每当银龙扑向一座可疑的大石之後,她的心就会猛跳一下,立即闪电跟进,举掌待发。 如此不到片刻,五人已驰至一座矮峰之前,而摩天玉女的掌心鬓角,已是香汗油油了。 五人立定身形,不禁有些奇怪,外传老铁山警戒森严,桩卡棋布,不亚於铜墙铁壁。 但,五人越遇山麓,登上绝崖,深入六七里,居然没遇到一个暗卡,看来外界传说也有些失实。 升上矮峰,杂树丛生,有柏有松,浓雾中挟着毛毛水尘,扑在脸上,有些凉意! 渐渐,愈向前进山势愈险峻,海上惊涛骇浪声,听的愈隆隆震耳了。 由於天色漆黑,云低雾重,五人一阵猛驰,不觉来至一座数峰拱围的广谷中。 五人停身一看,谷内漆黑一片,脚下即是道路,绿草山花,苍松翠竹,俱经人工修植,远处,尚传来阵阵清晰的流泉声。 小温侯心中一动,觉得情形有些不对,立即低声对银龙说:“龙弟,照此地情形看来,我们已进入老铁山的中心,虽然远处看不清楚,我想距山寨已经不会太远了。” 赵丽君游目一看,四周一片死寂,沉寂得有点阴森伯人,於是,悄声说:“龙弟,你们看老铁山会不会发生骤变?” 萧银龙剑眉一蹙,尚未回答,小温侯已低声说:“恐怕不会吧,山上并没发现尸体和打斗的痕迹。” 牟-华轻哼一声,有些生气的说:“那我们为什么一路上没碰到一个活人?” 铁罗汉身高体大,轻功较差,跟在四人身後,紧驰疾追,连个大气也不敢吭,身上也有些见汗了。 这时,那里还忍得住,立即怒声说:“娘的,铁山八怪,恐怕都死光了!” 铁罗汉此话一出,四人面色俱都一变。 摩天玉女,芳心有气,正待警告傻哥哥几句…… 蓦地- 一声阴恻恻的慑人冷笑,由前面黑暗中,掠空飘来。 五人一听,心头同时一震,知道行踪早为对方发现。 萧银龙、小温侯,俱都气得剑眉飞挑,星目射电,立有一丝被愚弄的感觉。 铁罗汉满腔怒火,顿时爆发,立即暴声大喝:“五爷早来了,快叫你们八怪出来受死吧!” 夜静更阑,又在深山,铁罗汉这声暴喝,不啻平地焦雷,只震得谷峰回应,嗡嗡不然。 铁罗汉喝声甫落,前面黑暗中,立即暴起一阵声震夜空,有如枭鸣的哈哈狂笑,令人听来,刺耳惊人! 五人听了笑声,心头俱都暗吃一惊,觉得发笑之人,中气充足,内力浑厚,料定必是八怪中的人物。 狂笑一停,立即传来一声充满得意的狂傲喝声:“小子们何来太迟,老夫‘铁臂秃鹰’,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说罢,又是一声哈哈狂笑! 铁罗汉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反手撤出铜锤,狠狠一碰,火星四射,立即怒声大喝说:“等了好久还不滚出来?” 话声甫落,前面黑暗中,立即发出一声怒极大喝:“好狂妄的小辈,你道我们八杰,真怕你们七雄吗?” 说著一顿,立即暴声大喝说:“左右火把伺候……” 顿时- 左右黑暗中,立即暴起一片惊心狂喊,声震谷峰,直上夜空。 接着,近百火把,相继燃起,光明大放,黑暗尽失,广大绿谷中,立被照得如同白昼。 萧银龙见此情形,更加怒火高炽,游目一看,两侧三十丈外,依着山势,已立满了数百黑衣劲装大汉。 近百黑衣大汉,高举火把,其余各挥雪亮厚背大砍刀,寒光闪闪,耀眼生辉,喊杀震天,声势骇人。 再看前面,心头不禁一震,想不到三十丈外,一片嶙峋怪石中,竟冷冷的立着八个奇形怪状,面目狰恶的人。 八人中,有的秃顶,有的蓬头,有的面色苍白,有的骨瘦如柴,肥瘦不一,高矮不等,个个目光闪烁,一脸煞气。 八人身後数十丈外,即是高大寨墙,在浓重的云雾中,通明的火把下,绵延栉比的高大房屋,隐约可见。 这时- 前面八人,个个嘴哂冷笑,目射凶光,狠狠注定银龙五人,缓缓走出乱石,向着五人逼来。 摩天玉女一见,花容骤变,飘身掠至银龙跟前,立即低声说:“弟弟,这就是‘八怪’!” 说话之间,神情焦急,似乎唯恐龙弟弟不知,贸然扑了过去! 白影闪处,小温侯也掠至-华身後。 摩天玉女、小温侯,分别将八怪指给银龙,-华两人…… 当先一人,秃顶,银须,鹰眼,钩鼻,年约七旬有余,一身宽大长衫,直拖到地,一颗秃头,在近百火把照耀下,愈显得精光发亮。 这人,正是素性阴险,一意孤行的老怪‘铁臂秃鹰’魏世能。 稍後两人是灰须灰发,长眉独眼,一身灰衣的‘独眼龙’黄吉清,和肥头大耳,浓眉环眼,胸腹生满黑毛的‘大肚和尚’法性。 再次两人,一个是面容惨白,一身白衣的四怪‘活僵尸’,一个是死眉吊眼,一袭黑衫的五怪‘黑无常’。 左边是蓬头垢面,一身破衫的‘邋遢王’,右边是浓-艳抹,风骚入骨的女淫贼‘花招蜂’。 最後一人,年约三十余岁,一身粉红劲装,长得油头粉面,骨瘦肌黄,正是回山尚不足两个时辰的‘粉蝶三郎’。 粉蝶三郎,一见五人中竟有凤城街上看到的银装少年,和红衣少女,面色顿时大变,立知五人来意。 因此,做贼心虚,一直不敢走在前面,但一双色眼,仍不时在丽君、-华的粉脸上溜来溜去。 五人打量间,八怪已逼至近前不足七丈了,左右三十丈外的数百大汉们,依然如疯如狂,高举火把,挥刀呐喊。 摩天玉女,一见‘粉蝶三郎’,纤手一指,即对银龙说:“弟弟,最後穿粉衣的就是淫贼……” 萧银龙一见粉蝶三郎:心中暴怒如狂,未待丽君说完,一声厉喝:“淫贼纳命来-” 厉喝声中,身形如烟,向着粉蝶三郎如电扑去-摩天玉女芳心惊碎,脱口娇呼:“弟弟回来-” 喝声未落,银龙已扑向‘黑无常’和女淫贼‘花招蜂’之间。 铁山八怪的心中劲敌是小温侯和摩天玉女,对银龙和-华两人,八怪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时,八怪见银装少年,口呼“淫贼”疯狂扑来,八人不禁顿时大怒,同时止步……… 老怪秃鹰,双目一瞪,精光电射,暴声大喝:“小子站住-” 就在老怪大喝的同时…… 萧银龙已扑至花招蜂与黑无常面前。 黑无常一声怒哼,出手如电,乾枯如钩的右手,直点银龙的‘笑腰穴’。 萧银龙看也不看,怒目依然注定粉蝶三郎,身形一闪,已越过黑无常身边。 黑无常眼睛一花,一招竟然点空,不觉顿时一愣! 一声娇叱,花招蜂已挡在银龙面前,纤手一举,疾劈银龙的面门。 萧银龙剑眉一竖,眉目射电,暴喝一声:“滚开-” 暴喝声中,左掌闪电一挥,斜劈花招蜂的左肩。 同时,身形微偏,一滑而过,再奔粉蝶三郎。 粉蝶三郎看了银龙这等身手,吓得一声大叫,飞身扑向大肚和尚。 萧银龙岂肯让淫贼脱手,单脚一点,如风横截,出掌疾拍淫贼的天灵盖。 摩天玉女,牟-华,同时一声娇呼:“龙弟,不要杀他-”萧银龙心中一动知要留淫贼活口,右掌一沉,变拍为抓,直扣淫贼的前胸。就在这时-大肚和尚,一声震耳大-,翻腕劈出一道凶猛掌风,直袭银龙背後。 小温侯四人一见,大吃一惊,同时一声暴喝,纷纷扑了过来! 萧银龙一闻身後掌风,神情如狂,一声厉笑,丢了淫贼,闪电转身,暴喝一声,右掌猛力推轰隆一声大响- 沙飞石走,咕碌连声,大肚和尚一声怪叫,如牛的肥大身躯,直向三丈以外滚去…… 小温侯四人,身形快疾如风,已同时纵至银龙身後。 邋遢王,双肩一晃,直奔大肚和尚滚动中的身形。 大肚和尚,挺腰坐在地上,厚背倚着邋遢王的小腿,灰头土脸,眼冒金星,张着大嘴,喘气如牛。 这时- 全谷顿时静下来,夜空,仍飘荡着数百大汉的冲霄喊声。 铁山八怪,个个面色大变,惊异的望着银龙。 他们确没想到,这个银装少年,身法诡异,武功卓绝,年纪轻轻,内力牌然高的惊人! 全谷大汉,高举火把,手横单刀,俱都惊呆了,只听到火把噗噗的燃烧声,和山外传来的海潮声。 数百大汉,远远站立,只看得眼花撩乱,胆战心惊,但听轰隆一响,凶狠的三寨主,已滚至三丈以外。 这时,淫贼粉蝶三郎躲在活僵尸身後,早吓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 萧银龙剑眉飞挑,星目射电,举手一指粉蝶三郎,厉声问:“无耻淫贼,快些说出,将在下师妹裘若兰藏在何处……” 老怪秃鹰,满面铁青,立即仰面纵声一笑,说:“好个利口小辈,分明为赵氏前来卖命,意图攫取我的老铁山,反而无中生有,咬我们老七一口……” 小温侯一听顿时大怒,未待银龙发话,大喝一声:“老贼闭嘴-” 大喝声中,反手撤出短戟,纵身而出,挺戟向老怪刺去。 花招蜂自见银龙小温侯,早已欲念高烧,小肮冒火。 这时,媚眼一瞟,荡然一笑,寒光闪处,长剑已握在手,一声娇叱,横扑而出,直截小温侯。 红影一闪,牟-华纵身扑出,一声娇叱,同时撤剑,银虹一闪,剑身带啸,直劈花招蜂的胁肩。 就在这时- 大肚和尚,神情如狂,暴喝一声,挺身跃起,挥舞双拳,直奔银龙。 牟-华见小温侯已战上花招蜂,於是,疾顿身形,剑势倏变,闪电削向大肚和尚的光头,变招之快,宛如电光石火,端的快速惊人。 大肚和尚,不闪不避,咬牙切齿,目射凶光,伸手直扼娴华的咽喉。 当-的一声,火星四射,大肚和尚竟是一颗铁头。 牟-华芳心大惊,微微一楞,对方毛手已然扼到! 萧银龙心头一震,一声怒喝:“秃贼找死-” 死字街在口中,身形已至近前,出手如电,疾扣大肚和尚的右腕。 大肚和尚一见银龙,怒火高涨,分外眼红,一声怪叫好低头猛撞银龙的前胸。 牟-华趁机腾空,一挺腰身,直向横剑而立的丽君飘去。 萧银龙见大肚和尚撞来,剑眉一扬,怒哼一声,身形一闪,已至上方身後,飞起一腿,踢中大肚和尚的後胸。 大肚和尚,用力过猛,一头撞空,加上银铁龙背後一脚,向着铁罗汉直冲…… 浑人铁罗汉,大嘴一裂,怒哼一声,右臂运足功力,高举斗大铜锤,向着大肚和尚的铁头猛力砸下。 活僵尸,黑无常,两人一见,魂飞天外,同时一声鬼叫,双脚一跳,正待扑出…… 碰的一声大响- 脑浆四射,盖骨横飞,大肚和尚的铁头,立被铁罗汉的铜锤击了个粉碎。 噗通一声,仆身在地,两只生满黑毛的大手,十指扣入地中,抓得地上砂草,发出吱吱响声! 老怪一见,顿时大怒,暴喝一声,飞身扑向铁罗汉- 突然- 又是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心惨叫- 老怪立顿身形,转首一看,只见小温侯,剑眉飞挑,朗目射电,亮银短戟,刚刚由女淫贼花招蜂的酥胸间抽出来! 花招蜂,撤手丢剑,仰面跌倒地上,鲜血疾如喷泉般,由双乳之间涌出来。 粉蝶三郎一见,痛入心肝,顿忘利害,一声厉喝,越过二怪独眼龙,向着小温侯疯狂扑去。 萧银龙一声怒喝,亮影一闪,出手如电,已将粉蝶三郎的右腕扣住。 粉蝶三郎,惊叫一声,心胆俱裂…… 老怪一见,银龙须飞张,鹰目射光,厉声大喝,飞身前扑,右掌高举,一招‘力劈华山’,向着银龙当头劈下。 同时,右手一招‘叶底偷桃’疾把银龙的手腕,两招齐出,迅捷无比,果是不凡。 摩天玉女,芳心一震,飞身前扑,拔剑直刺老怪。 邋遢王右袖一甩,手中已多了一柄铁骨摺扇,一声不响,刷声张开,直向丽君奔来。 萧铁龙扣紧淫贼,岂肯让老怪救回,於是,身形一闪,带起粉蝶三郎,横飘两丈。 就在银龙双脚刚刚立稳之际…… 一声暴喝,一道身影,挟着一片蓝光,已向银龙扑来。 萧银龙大吃一惊,转首一看-只见二怪独眼龙,须发俱张,独眼如灯,一柄蓝狂汪的喂毒缅刀,挟着啸声,已经扫来。 同时- 老怪秃鹰,单掌盖顶,势挟劲风,已劈至头上。 萧银龙,剑眉一竖,杀机陡起,一声厉喝,奋力将淫贼推出-接着,闪电转身,暴喝一声,运足八成功力,举臂向着素以‘铁臂’称雄黑道的秃鹰封去。 就在这时- 一声凄厉惊心的惨叫,响自身後! 蓝光过处,血肉横飞,五脏齐出,淫贼粉蝶三郎,已被收势不及的二怪独眼龙,拦腰斩为两段。 紧接牌- 蓬的一声,银龙的右臂与老怪的右臂相接了。 蹬蹬连声中,萧银龙,双肩微晃,老怪秃鹰,身形踉舱,一连退後三步。 一声娇叱,红影如烟,牟-华已飞身扑来,挥剑敌住误杀了淫贼,再向银龙扑来的二怪。 萧银龙趁机游目一看- 铁罗汉与黑无常,摩天玉女对邋遢王牌活僵尸缠着小温侯,六人三对,已激烈的斗在一起。 刹那间- 刀光戟影,剑气森森……… 纵跃如风,摺扇如云……… 只打得劲力激旋,呼呼风生,怒哼厉叱,暴喝连声! 左右数百大汉,高举火把,远远站立,只看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 前山半空中,叭叭五响,火花忽现,一连炸开五朵红花,在浓重的云雾中,煞是好看。 老怪一见,面色大变! 寂静很久的数百大汉,再度暴起一声震撼谷峰,直上夜空的疯狂呐喊。 数百大汉中,不少手持兵器,极像香主大头目似的人物,一声吆喝,纷纷向着前山,如飞奔去。 萧银龙一见,知道又有高手闯山。 蓦闻秃鹰老怪,仰面发出一声凄厉狂笑,声如夜枭,宛如裂帛,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笑声一停,接着一声惊心厉喝:“大家住手-” 喝声甫落,人影立停,寒光顿敛。 黑无常、活僵尸、邋遢王、独眼龙,纷纷纵至老怪身後,俱都面色大变,望着前山。 小温侯、铁罗汉、摩天玉女、牟-华,相继掠至银龙身前,看到现场情形,俱都有些茫然。 老怪秃鹰,目射冷芒,向着小温侯厉声喝问:“小温侯,我们老铁山,与你们摩天岭,素无恩怨,又无牵连,你们七雄今夜为何大举侵犯,意图安在,不妨直说出来?” 小温侯,剑眉一竖,横戟怒声说:“我兄妹与萧小侠,今夜登山,旨在向你们粉蝶三郎要回在凤城店中,深夜劫来的裘姑娘……” 独眼龙未待小温侯说完,浓眉一竖,立即怒声说:“既来要人,为何不明着拜山?” 浑人铁罗汉,见老怪没向他问话,早气得七孔冒烟,这时未待小温侯答话,立即暴声抢着说:“拜山找谁?一路上碰不到一个活的,我还认为你们死光了呢!” 独眼龙无话可答,顿时恼羞成怒,一声大喝:“好狂妄的小辈-” 喝声未华,一挥手中缅刀,幻起无数蓝星,向着铁罗汉飞洒罩来! 摩天玉女,知五哥不是二怪的敌手,一声娇叱,剑化千百银锋,宛如大海中的惊涛骇浪,连绵不绝,猛涌过去。 独眼龙,哈哈一声厉笑,说:“你来得正好,杀了你七雄就不能称雄了!” 说话之间,刀势倏变,蓝光翻滚,风声霍霍,尽展绝学,全力施为,一味抢攻。 摩天玉女赵丽君,冷冷一笑,真气立贯剑身,硬打疾封,不闪不避,剑势诡异,奇幻至极。 顿时- 蓝光银虹,游若蛟龙,身影飘-,上下飞腾…… 摩天玉女,身轻有如棉絮,剑法莫测精奇。 二怪独眼龙,只觉独眼昏花,愈打愈怕,外传摩天玉女,武功高绝,剑法精绝,看来所传不虚。 立在一傍的邋遢王,只看得冷汗油然,心惊胆悸,这才知道,摩天玉女,方才过手处处给自己留有余地。 老怪秃鹰,已看出二怪有些不济,立即大喝一声:“二弟回来-” 铁罗汉不甘示弱,也要大要威风,同样一声大喝:“七妹回来-” 双方一喝,各自停手。 这时- 前山半空,花炮连起,杀声震天,情势紧急,看来老铁山愈显不利了。 老怪秃鹰,再度厉声喝问:“小温侯,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小温侯怒哼一声,冷冷一笑,说:“再说一次,只我们五人,前山来人,根本与我们无关………” 老怪秃鹰,看了五人茫然神情,知小温侯不是说谎,赶紧转首对活僵尸,黑无常两人,焦急的说。 “你两快去前山接应!” 黑无常、活僵尸,两人同声应是,立即转身,如飞驰去,同时,张口发出一声如鬼哭似狼的悠长怪啸,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两侧数百大汉,已有半数,高举火把,狂声呐喊,势如退潮般,向着前山涌去。 萧银龙看了这种混乱情形:心中焦急万分,愈加耽心若兰的安危。 牟-华已看出银龙的不安情形,立即用剑一指秃鹰老怪,怒声问:“你们将裘姑娘,藏在何处,快带我们前去。否则,可不要怨姑娘我心狠……:” 独眼龙一直羞怒交集,怒火高烧,见对方红衣少女,对老怪居然如此狂妄无礼,愈发怒不可遏,立即大喝一声:“臭丫头闭嘴………” 牟-华一听,顿时大怒,柳眉一竖,用剑一指独眼龙,说:“姑娘八岁闯江湖,还没人敢喊我‘雪地飘红’一声臭丫头!” 说话之间,掠身而出,长剑一挥,幻起一道和银匹练,直奔独眼龙。 秃鹰、二怪、邋遢王,一听红衣少女是雪地飘红,面色顿时大变。 老怪秃鹰,立即大声说:“姑娘住手!” 牟-华倏然停身,正待发问…… 只见铁臂秃鹰,老脸苍白,神色惶急,转首对独眼龙,焦急的说:“二弟快走,前山来人可能是‘雪天三友’!” 说话之间,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袖一抖,直向前山扑去。 独眼龙,邋遢王两人,一听‘三友’,全身不禁一颤,紧跟老怪身後,狂驰如飞,直奔前山。 比中大汉,势如潮水般,全部向前涌去,谷中光亮逐渐黑暗。 这时- 前山愈来愈乱,惊呼娇叱,暴喝狂喊,乱成一片。 萧银龙焦急如焚,一心牵挂师妹安危,根本无心注意前面是何人闯山。 小温侯立即对银龙说:“龙弟,趁他们混乱之际,我们赶快进去查看。” 说罢,五人举目一看,不禁面色大变,几乎同时大声说:“不好,有人放火烧寨!” 只见数十丈外的大寨中,浓烟滚滚,直上半天,几处火苗,刚刚窜出房檐。 接着,寨内人声狂喊,情形大乱,锣声当当,响成一片。 牟-华立即焦急的说。 “糟糕,面性裘姑娘不知是否在里面!” 萧银龙一听,不啻万箭穿心,想到淫贱已死,无法逼问,顿时慌了。 突然- 火焰爆炸,红光冲天,万道金蛇,滚滚浓烟,金山满谷,立被染上一片骇人火红。 风助火势,火仗风威,火海逐渐扩大,火焰中发出阵阵连珠爆响,震撼山野,入耳惊心。 就在这时- 一声凄厉惊心,狂怒焦急的的刺耳厉啸,由五人身後响起。 五人心头一震,回头一看-只见铁臂秃鹰、独眼二怪和邋遢王,三人神情如狂,目光似灯,须飞发张,尽展轻功,向着这面又狂驰飞来,扑向前山的劲装大汉,同时也扑回来。 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挟着刺耳厉啸,三人如飞过去了,直扑起火的大寨。 摩天玉女,立即焦急的说:“弟弟,我们快跟上去,说不定裘姑娘现在那里。” 萧银龙微一颔首,焦急应是,身形微动,早在数丈以外。 摩天玉女四人,同时起步,随後紧跟。 这时,寨内火势愈盛,照得全山通红,地下落针可见。 五人风驰电掣,纵跃飞腾,几个起落,已越过大片嶙峋怪石,直达寨墙近前。 寨墙依山建筑高约五丈,俱是巨石砌成,直向左右婉蜒展去。 石-之上,再加木栅,顶端装满了长约尺许的两刀尖刀,精光发亮,在熊熊火焰照耀上,宛如涂上一层血光,愈显得恐怖怕人,望之悚然! 萧银龙,纵身掠至寨墙,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六丈-俯眼一看,寨墙宽约三尺,两人并肩可行,寨墙上竟无一人,游目间,已飘落墙上。 香风过处,摩天玉女,已立在身边,接着是小温侯,牟-华,铁罗汉。 五人立身墙头,游目一看,房屋栉比,阁楼高耸,中间一座建筑雄伟的大厅。 火势发自後寨,正在向前燃烧。 墙下,空无一人,冷清静悄,想是都去救火了。 五人一打手势,萧银龙当先向前纵去。 罢一起步,身後牟-华立即发出一声惊“咦”! 萧银龙立顿身形,回头一看,-华、丽君,已向着左侧一排长房扑去。 只见两人落脚处,地上竟横卧着三个黑衣劲装大汉,手中尚各握一把雪亮厚背大砍刀。 萧银龙望了小温侯、铁罗汉一眼,三人同时扑了过去。 铁罗汉来至近前,一脚一个,立将三个大汉翻开。 只见三个大汉,熟睡如猪,嘴流口水,看来睡得又香又甜。 萧银龙看了立即对摩天玉女四人说:“这可能是放火人,点了他们的睡穴。” 这是,小温侯已将三个大汉的睡穴解开了。 三个大汉,睁眼一看,俱都面色大变,惊叫一声,挺身跃起,挥刀就要出手。 但看了五人神色自若,面含微笑的泰然神态,鄙都楞了。 萧银龙立即和声问:“三位可是遇到了高人?” 三个大汉见银龙英挺俊逸,说话和气,立即恭声说:“小的们在此值勤,只觉一阵风起,知觉顿失,没看到什么高人!” 萧银龙五人一听,心头不禁一惊,知道老铁山今夜确实来了高人,根据三个大汉所说,这人武功必然已臻化境,到了来去如风,行走无踪的境界。 摩天玉女,心中一动,问:“三位可曾看到你们七寨主‘粉蝶三郎’,回山时带了什么回来?” 五个大汉立即茫然不解的摇摇头,说:“我们没有看到七寨主回来!” 五人互看一眼,腾身飞上屋面,直向起火处驰去。 这时,火势更烈了,谷中大汉,已由十数丈外的寨门涌了进来顿时之间,寨内人头钻动,叫声沸腾,拥拥挤挤直向後寨冲去。 萧银龙无心注意这些,五人计议一阵,决定必先捉住几个颇知淫贼内情的人。 於是,五人穿房越脊,直向後寨奔去。 这时,只见後寨火场上,五排长房,全被火焰吞噬了。 数百大汉,空自站立,望火狂喊,不敢近前,水具少,水源远,令人看了,立有杯水车薪之感。 老怪铁臂秃鹰、二怪独眼龙、六怪邋遢王,俱都急得团团乱转,眼冒火星,汗水直流! 老铁山,虽三面临海,一片汪洋,但山高千丈,远水近火,也只有望火兴叹,无济於事了。 就在这时- 左侧一座高楼上的楼窗,突然亮了。 萧银龙心中一动,身形一偏,直向高楼奔去。 小温侯四人,同时折身,随後紧跟。 萧银龙来至近前,立在一座屋脊上,仰首一看,距离亮灯楼窗,高度尚有七丈。 丽君、-华、小温侯,三人看了眉心一皱。 铁罗汉看了,裂着大嘴只摇大头! 萧银龙觑定紧闭的窗门,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而上…… 身在空中,一挺腰身,双臂一展,直向紧闭的窗门扑去。 蓦地- 呀然一声,窗门开了,接着伸出两个云发高挽的女人头来。 萧银龙飞扑中,心头一震,大喝一声,身形直向窗门射去。 就在这时- 窗内,楼下,同时响起数声尖锐娇呼! 嗖的一声,一道青影,摩天玉女赵丽君,唯恐龙弟有失,腾空飞上楼来。 两个女人,惊呼一声,转身就跑。 萧银龙,脚尖一点窗口,扑身直追。 摩天玉女,紧跟纵入楼内。 红影一闪,牟-华也上来了。 小温侯,铁罗汉,想是在外把风,因此没有上来。 这时,银龙已将两个女人捉住。 丽君、娴华,定睛一看,竟是两个浓妆艳抹的花信少妇。 两个浓-少妇,花容变色,娇躯只抖,哭喊一声,噗通跪在楼板上。 萧银龙见两个少妇,俱都不会武功,俊面不觉一红,两手立即松开了。 摩天玉女,牟-华,过去将两人扶起,立即微笑和声说:“两位不要怕,我们是来请问一件事情。” 两个浓-少妇,虽然站起来了,但浑身依然抖个不停,这时听了丽君问话,连连点了点头。 摩天玉女,又和声问:“请问两位,你们七寨主粉蝶三郎,这次回山带了一位裘姑娘来,你们可知藏在哪座楼上?” 年岁较长的少妇,立即打着抖,说:“那位裘姑娘不在寨内……” 萧银龙一听,星目一亮,急声问:“现在什么地方?” 浓-少妇,哆哆嗦嗦,走至窗口,向着东南一座高峰一指,说:“七寨主,怕女寨主花招蜂知道,因此将裘姑娘藏在那座高峰上,并请我们一位姊姊去劝裘姑娘答应七寨主的婚事。” 萧银龙三人,藉着冲天火光一看,只见东南高峰,垂直上升,高耸入云,宛如一根擎天巨柱。 三人看罢,转身谢过少妇,纵身飞出窗外,掠空飘下,直落小温侯,铁罗汉两人立身的屋面。 小温侯一见,迫不及待的急声问:“问得怎样?” 萧银龙一指东南高峰,说:“就在那座峰上。” 说罢,仰首感激的望了一下楼窗,楼上漆黑,窗门早闭,心知这两个少妇,决不敢再开窗偷看了。 这时,前山愈形紊乱,无数大汉,向着大寨,狼狈逃来,後寨火势,正在猛烈向外蔓延! 五人无心注意这些,展开轻功,向着东南高峰如飞驰去。 就在这时- 後寨屋面上,五道人影,暴声怒喝,向着五人截来。 萧银龙定睛一看,驰来五人,正是铁臂秃鹰,黑无常和邋遢王五人。 眨眼之间,双方已至一座长形瓦房屋面上。 铁臂秃鹰一人当先驰到,满脸热汗,双目热汗,双目赤红,神情几近疯狂,一声震耳大喝:“五个小辈纳命来-” 喝声未落,蹲身圈臂,双掌一翻,猛力推出-萧银龙心急登峰,顿时大怒,运足功力,双臂同时迎出! 安隆一声大响- 砖飞瓦走,劲风激荡,哗啦一阵瓦响,老怪身形,踉舱後退,脚下屋瓦,片片粉碎。 一声暴喝,人影疾闪,二怪独眼龙,扑身将老怪扶住。 就在这时- 无数黑衣大汉,慌慌张张,狼狈逃进寨来。 同时- 斑大寨墙上,一连纵上五道娇小人影,略微一顿,向着这面电掣飞来- 第十三章 赵氏五媳 萧银龙转首一看,只见电掣飞来的五道娇小人影,竟是小温侯的五位嫂嫂。 五位婀娜多姿的嫂嫂,俱都是云发高挽,丝巾包头,身穿一式紧衣劲装短披肩,个个背插长剑,显得威棱逼人。 大嫂身著淡黄劲装,二嫂身著藏青,三嫂著浅紫,四嫂著天蓝,浑人铁罗汉的娇妻碧儿依然著翠装。 五个艳丽少妇,个个面现微笑,向著这面如飞驰来! 萧银龙看罢,不觉剑眉一皱,心说:她们为何也赶来了? 浑人铁罗汉一见爱妻来了,立即裂著大嘴笑了。 摩天玉女凤目一亮,立举纤手,愉快的高声问:“五位嫂嫂,你们怎的也赶来了?” 赵氏五媳在飞驰中,也同时举起玉手挥了挥。 身著淡黄劲装的大嫂,接著笑道:“妈妈不放心,怕你们吃了八怪的亏,特命我们妯娌五人追来了。” 话声甫落,五人已驰至近前,相继停身在屋面上。 牟娴华面含微笑,立即趋步迎了过去。 小温侯见由前山赶来的竟是自己的五位嫂嫂,俊面不觉微微一红,入鬓长眉早就蹙在一起了。 老怪秃鹰,适才被银龙一掌震退数步,险些跌下屋面,心中又惊又怒,这时一见面前立著五位劲装少妇,两眼几乎冒出火来。 於是鹰眼一瞪,冷电闪烁,望著小温侯厉声问,“小温候,这些泼妇可是与你们无干吗?” 说著,举起右手,狠狠的指了指小温侯的五位嫂嫂。 小温侯听老怪破口大骂泼妇,不由顿时大怒,一挺手中短戟,正待纵身前扑…… 蓦见紫影一闪,接著就是一声娇叱:“老贼你这是找死!” 娇叱声中,身著浅紫劲装的三嫂,翻腕撤剑,一招‘青蛇吐信’,剑化一道寒光,向著老怪当胸就刺。 黑无常一见之下,顿时大怒,暴喝一声道:“贱妇,我再接你几招!” 话落身动,疾朴而前,右袖一挥,手中已多了一柄乌光晶亮的拘魂牌,呼的一声,直向三嫂的长剑砸去。 三嫂柳眉一竖,怒哼一声道:“剑下亡魂,又来送死!” 说话之间,扭腰塌肩,侧身沉腕,长剑一绕,寒光连闪,滑过拘魂牌,直削黑无常的膝盖。 黑无常未料对方变招较之在前山尤为奇快,只吓得怪叫一声,面色大变,晃身暴退一丈有馀。 三嫂立顿身形,并未追击,望著黑无常,横剑怒声道:“前山已饶你不死,居然又来胡缠。” 至地一顿,轻蔑的望了老怪五人一眼,不屑的道:“想不到铁山八怪,俱是些不堪一击的废料!” 老怪秃鹰只气面色苍白,目光闪动,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二怪独眼龙,仰面一声厉笑,望著三嫂恨声道:“好狂妄的泼妇,老夫倒要试试你们究竟有何惊人本领,居然胆敢来夺我们的老铁山!” 说著,手中缅刀,虚空一挥,急步向前逼来。 老怪在一旁看得清楚,目前形势不利,力斗必然吃亏,立即大声道:“二弟回来!” 独眼龙闻声止步,怒哼一声,狠狠地扫了银龙几人一眼,悻悻的退了回去。 立在摩天玉女和牟娴华之间的大嫂,神态自若,淡淡一笑说:“老怪,你何必如此大的火气,要不是你们几个淫贼肆意劫人,你就是下帖子请我们,我们也不见得来,更谈不上要夺你的老铁山了。” 老怪秃鹰双目一瞪,厉声问:“劫了你们什麽人,有什麽证据?人藏在什麽地方?” 萧银龙早已等得不耐,剑眉一轩,立即怒声道:“要证据吗?你们跟我来!” 说著,身形如风,当先向前驰去。 摩天玉女,小温侯等人,纷纷起步紧随而去。 老怪五人见银龙当先驰去,满面怒容的脸上俱都不由有些茫然,五人互看一眼,相继紧随身後。 这时,火势更烈,光亮烛天,映得夜空一片通红。 火场上,身影闪闪,人头钻动,爆响不绝,呐喊连声,五排高大长房完全被火焰吞噬了。 後寨虽有数百人众,但却无一人注意到冲天火光下,栉比的屋面上,正有十五条如飞人影,向著东南绝峰,电掣驰去。 萧银龙飞出大寨,直奔东南,眨眼已达峰下,一长身形,腾空而起,藉著枯藤斜松,如飞上升。 摩天玉女九人,相继到达,尽展轻功,纷纷向上攀登。 碧儿深知爱夫轻功较差,因此上升之时,始终在铁罗汉附近。 老怪五人,心怀诡诈,上腾纵跃,快捷如飞,极欲先达峰顶,伺机暗下毒手。 但是,抬头一看,只见银龙,丽君,娴华三人,早在他五人二十丈以上,尤其银龙上升之快,宛如鹊飞猿跃,速度尤为惊人。 再看小温侯和赵氏五媳,个个身法轻灵,纵跃如飞,因此,五人心头同时一震,恶念顿消。 片刻,银龙当先登上峰顶。 峰上,古松翠竹,山花遍地,全峰俱被火光罩上一层红辉。 癌首一看,峰腰浓云,鲜红透明,峰下呐喊爆裂声,直透云表,清晰可闻。 人影闪处,丽君、娴华,相继飞了上来。 三人游目一看,直向深处松竹间驰去。 银龙、丽君、娴华,飞驰中,俱都功贯双掌,格外小心,由於云层反光,十数丈内,景物清晰可见。 三人前进中,不停地游目寻视…… 蓦地 前面七八丈外的一座大石暗影下,横竖卧著五个黑衣劲装大汉,五柄厚背大砍刀,寒光闪烁,弃置一地。 萧银龙心中一动,暗呼不好,知道峰上已来了高手,极可能是前寨三个大汉所说的那位异人。 心念间,三人已驰至近前,只见五个大汉熟睡如死,鼾声如雷。 银龙举目一看,只见前面松竹间,隐约透出一丝灯光,不禁脱口说:“恐怕是在那边了!” 说罢,三人飞身扑了过去。 三人来至近前,发现面前竟是一座长方形的石屋,灯光明亮,屋门大开,室内静悄悄的。 石屋左角,又有两名黑衣大汉,倒在地上。 银龙知道又有变故,心中不觉大急,於是功贯双掌,护住胸腹,飞身扑进屋内,丽君、娴华,紧跟而入。 三人游目一看,不禁呆了。 只见室内布置简单,仅有一桌一床,桌上油烛高燃,床上被褥零乱,一个丽装少妇,昏睡在床前地上,那里还有若兰的影子? 银龙不见若兰,心中愈形紊乱,星目中顿时急出泪来。 牟娴华看了,芳心难过万分,不觉珠泪顺腮而下。 赵丽君,立即蹲身,伸手试了试少妇的鼻息。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烛光摇曳,人影闪动,小温侯及老怪秃鹰等人,纷纷赶到,相继纵进屋来。 小温侯和五位嫂嫂,看了室内情形,也都楞了。 老怪五人一直认为放火烧寨的,必是赵氏七雄暗中所为,峰上被点倒的暗桩,也以为是银龙出手。 但是,待至入室以後,看了银龙和娴华的神情,以及地上睡卧的少妇,也不觉有些茫然了。 这时,丽君已舒掌将少妇睡穴拍开。 少妇睁开睡眼,游目一看,不觉大吃一惊,翻身坐了起来。 老怪一见丽装少妇,心中顿时明白,双目一瞪,怒声大喝,问:“你不在内寨,为何跑来此地?” 喝问中,面现狰恶,鹰眼闪动,右掌己微微提起。 少妇一见老怪发怒,早已面无人色,立即颤声说:“是………是是七寨主………” 少妇话尚未完,二怪独眼龙,突然一声暴喝:“贱妇胡说!” 暴喝声中,扑身而前,举起右掌,猛然劈向少妇天灵。 萧银龙顿时大怒,杀机陡起,厉喝一声:“恶贼找死!” 死字方自出口,右掌已遥空劈出一道绝猛掌风,直奔独眼龙的前胸。 独眼龙一声怒哼,倏然停身,右掌未发劲力,翻腕向银龙劈去。 轰隆一声大响 劲风激旋,灰尘纷飘,烛光顿熄,地动屋摇大响声中,接著暴起一声凄厉惊心的惨叫,独眼龙的身体,随著叫声,直向门外飞去。 活僵尸大喝一声,纵身扑出,疾追独眼龙横飞的身影。 叭的一声,独眼龙的身体,硬生生跌在三丈以外的翠竹中,活僵尸并没有及时追上接住独眼龙。 哇的一声,独眼龙张口喷出一道鲜血,两腿一蹬,顿时气绝。 活僵尸扑至近前低头一看,二怪已没有一丝呼吸了。 老怪秃鹰见状顿时大怒,暴喝一声:“老夫与你拚了” 暴喝声中,神情如狂,双臂一圈,运足毕生功力,两掌同时推出一股怒涛澎湃般的狂飘,迳向银龙当胸击到。 萧银龙满腹焦急,一腔怒火,在这一刹那间,顿时爆发,不由剑眉一竖,厉喝一声,双掌运足功力,闪电推出摩天玉女、小温侯等人,俱被这突如其来的两次对掌,惊得面无人色,冷汗涔涔,室内所有之人同时暴喝,齐声娇叱,纷纷出掌。 室内方圆尚不足四丈,如何经得起这多高手的掌力? 一声震耳惊心的轰隆大响: 屋顶震裂,门窗横飞,桌翻椅倒,劲风呼啸……… 一声凄厉惨叫划空而起,接著传来一声清脆响声。 劲风过後,众人俱觉气血浮动,定睛一看,只见老怪此时脑浆四溅,骨盖粉碎,一颗秃头撞在石墙上,早已气绝。 黑无常,邋遢生,眼见大势已去,知道动手也是白白送命,身形一晃,纵身飞出屋外,向著活僵尸一招手,直向峰下如飞驰去。 萧银龙连发两掌之後,完全呆了! 因为,他发觉他的功力,竟是随著心意而发,当他心动杀机的时候,掌力刚猛无俦,出手对方必死。 反之,当他发怒之际,掌力潜劲柔和,虽将对方击出两丈,但却未必将对方震伤。 突然 屋内众人,齐皆发出一声惊呼,纷纷向床前少妇奔去。 萧银龙立收心神,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少妇已被掌风震晕了。 摩天玉女,牟娴华蹲身将少妇扶起,在少妇背上,一连拍了三掌。 丽装少妇,深深吁出一口长气,两眼缓缓睁开,但是立即又合上了。 牟娴华见少妇呼吸微弱,两眼无神,知她内腑受伤极重,立将纤手抚在她的双乳之间。 摩天玉女深知少妇死不得,否则,若兰势必失去线索,於是,俯首急问:“请问,那位裘姑娘呢?” 丽装少妇,再度睁开无神的眼睛,望著丽君,有气无力的说,“被一位道长带走了!” 萧银龙听得心头一震,立即蹲身问:“被那位道长带走了?” 少妇合上眼皮,没有回答,面色愈来愈难看了。 萧银龙显得非常焦急,想起前寨三个大汉被点倒的情形,心中不觉一动,立即大声问:“你说的那位道长,可是美髯飘飘,穿著一身灰道袍的道长?” 丽装少妇,强自睁开两眼,望了银龙一眼,螓首一偏,顿时气绝! 萧银龙在少妇最後那一刹那的目光中,断定少妇的答覆是肯定的,於是,转首对小温侯几人说:“看来我判断的不会错了!” 小温侯剑眉一蹙,不解的问:“龙弟,你认识这位道长?” 萧银龙立即点点头说: “我在长白山雪谷残垣中,曾见过这位道长一面!” 牟娴华凤目一亮,急声问:“你说的是‘云鹤仙长’?” 萧银龙颔首说: “我想目前武林中美髯飘飘,身著灰布道袍,而又有如此高绝武功的人,恐怕只有云鹤仙长一人了。” 摩天玉女一听,立即兴奋的说:“果真如此,裘姑娘可谓因祸得福,云鹤仙长剑术冠绝武林,裘姑娘如能得仙长指点,必将获益极多。” 牟娴华也极高兴的说: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走吧,如果我们天明前赶到大连渡口,说不定会遇到云鹤仙长,和我的三位老哥哥。” 萧银龙、小温侯同声应好,急步走出室外。 赵氏五媳匆匆将丽装少妇的尸体放置床上,用被盖好,也相继走了出来。 这时,峰下火势渐弱,吵杂声音也听不太清楚了。 十人认准方向,直奔正北,泻下绝峰,如飞驰向山外。 虽然火势渐小,但整个老铁山仍罩著一片红辉,因此,十人尽展轻功,飞腾纵跃,片刻已达山麓。 赵氏五媳的马匹,俱在山下,盏茶工夫,已将五马找回。 十人共乘五马,直向十里外的小村驰去。 这时,天已五更,曙光微现,凉风徐徐,飘来远处阵阵的犬吠鸡啼。 五马狂驰中,小村逐渐接近,回首一看,只见奇险的老铁山在浓云笼罩中,火光冲天,宛如旭日东升。 再看小农村前,不少村人集立村边,遥望起火的老铁山,兴高采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突然间,村人哗然大乱,疾走快奔,纷向村内逃散,瞬息一人不见,想是看到由老铁山方向现出五匹健马,如飞奔来之故。 十人一阵狂驰,片刻已达村前,相继刹住马势,纷纷纵下马鞍。 小温侯、铁罗汉,两人入村拉马,其馀人等,俱都候在村边。 大嫂见铁罗汉走後,立即对摩天玉女道:“七妹,妈妈不放心五弟远游,此地事毕,应该立刻让他回山。” 摩天玉女立即笑道: “请大嫂将妈妈的意思转告五哥吧,我们都不好参加意见。” 大嫂立即颔首笑了。 萧银龙剑眉一蹙,觉得为自己的事不应太劳动别人,说实在,人多反而误事,回想一下,如不是下山就遇到了娴华,这时极可能已追上龙女老前辈了。 一念及此,双唇牵动,总觉不知如何推辞,实在难以出口。 摩天玉女、牟娴华,两人视线极少离开银龙的玉面,这时看了银龙的表情,两人几乎同时关切的笑著问:“弟弟,你有什麽话要说吗?” 银龙见问,乾嗽一声,讪讪的道:“我想此地事已完毕……为小弟事……实不该让姊姊与六哥……” 银龙话未说完,丽君笑意尽敛,娇靥上立即掠过一丝幽怨神色! 五位嫂嫂都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丽君的神色,大嫂立即笑著抢道:“龙弟,你是我们最小的弟弟,大家为你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再说你一人单独行动,老妈妈知道了也不放心!” 萧银龙听後,甚是感动,看了丽君一眼,又讪讪的说:“我只是说,这样劳累姊姊和六哥,小弟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身著浅紫劲装的三嫂,未待银龙说完,立即一摆纤手,说:“好了,好了,不要多说啦,自家人还如此客气作甚。” 说著,杏目一闪,愉快的笑了。 接著,大家都笑了。 就在这时 数声烈马长嘶,由村内传来。 村内顿时掀起一阵犬吠,但依然听不到人声。 只见小温侯、铁罗汉,乘著坐马,向著村外驰来,乌骊、盖雪和小白,紧跟两马之後。 乌骊一见银龙,一声低嘶,如飞奔来,盖雪、小白也紧跟而至。 铁罗汉一到众人面前,立即高声嚷道:“大家赶快上马赶路,不然,第一拨渡船要开啦!” 说著,一睑正经,显得非常关心的样子。 大嫂立即笑著说: “你不要管他们啦,他们去大连湾,我们回摩天岭……” 铁罗汉一听,大发脾气,怒吼一声,问:“谁说的?” 大嫂神色自若的淡淡一笑说: “老妈妈说的!” 铁罗汉傻了,吸著大嘴满不高兴的望了银龙、丽君、小温侯一眼,一脸羡慕之色,一声不吭了。 这时,银龙、娴华和丽君俱都紧了紧鞍辔,披上大氅,翻身纵上马鞍。 银龙心急赶路,登上马鞍,立即笑道:“五哥,五位嫂嫂保重,小弟走了!” 赵氏五媳,同时举起纤手,应道:“龙弟凡事谨慎,希望你早日赶回摩天岭!” 铁罗汉却呆呆地坐在马上,依然一声不吭。 银龙笑声应好,马缰轻轻一抖,乌骊一声怒嘶,放开四蹄,当先向前驰去。 娴华、丽君、小温侯,同时挥鞭,疾驰紧跟。 四匹健马,快捷如风,向著东南,越野飞奔而去。 一阵狂驰,东方红日已缓缓爬上地平线,金光四射,红云漫天,大地缭绕著一层淡淡水雾,四野响著嗡嗡不绝的海潮声。 辰时不到,四人已驰进渡口大镇。 罢一入镇,牟娴华,立即发出一声惊呼。 银龙急收坐马,丽君,德俊,同时停身。 三人转首一看,只见牟娴华神色惊异,纤手正指著一棵大树。 银龙看罢,不觉脱口惊呼说:“啊,老哥哥他们已经到了!” 摩天玉女、小温侯,望著大树上刻著的金烟袋,茫然不解的问:“龙弟,你是说,金烟袋富老前辈先到了此地?” 银龙迅速的点点头道: “是的,这正是富老哥的标记,我们分手时讲好的,如果我和华姊姊先渡海,就刻上他的标记,现在看来他们可能先到了。” 蓦见娴华杏目一亮,粉面微变,急声道:“不对,我们要赶快到渡口去,他们可能已经先行渡海了。” 银龙、丽君、小温侯,俱都觉得有理,因此,四人催马直奔渡口。 镇上行人拥挤,多是渡海之人,纷纷向南街走去。 四人一出南街,即见渡口立满人群,岸上货物堆积如山,海边船桅耸立如林,人头钻动,喧声沸腾,乱成一片。 举目前望,水天相接,一望无垠,海水浩浩,风疾浪高,发出震耳的潮汐声。 这时,海上已有数只船开航,正颠簸在小丘似的大浪上,看来好不骇人。 四人看罢,不觉齐将眉头一皱。 银龙游目一看,蓦见七丈外的一堆木箱上,高高绘著一支金烟袋,袋锅正是指向南方。 娴华、丽君、小温侯,三人也都看到了,四人一抖马缰,同时驰了过去。 萧银龙仰首望著标记,剑眉一蹙,道:“看来老哥哥他们,的确已经先渡海了。” 牟娴华小嘴一嘟,满不高兴的咕噜著:“真气人,我们还没有过海,他们倒先走了,为什麽不在此地等我们呢?” 摩天玉女似有所悟的道: “我想这中间一定发生了重大事情,不然富老前辈便不会先行过海!” 小温侯觉得有理,立即爽快的道:“既是这样,我们也过海吧。” 说著一顿,看了看海面,又道:“今天风大浪高,我去定艘大船,这样比较安全。” 说著,拨转马头,就要离去。 银龙有了上次经验,凡事比较谨慎了,立即急声道:“六哥请回来!” 小温侯一勒马缰,茫然不解的问:“还有什麽事吗?” 银龙略一沉思说: “我想先到镇上探询一下,可能有人看到云鹤仙长和龙女老前辈,以及老哥哥几人也未可知……” 牟娴华心中也有此意,立即插口道:“龙弟,我和君姊姊去镇上打听,你在渡口附近询问,德俊扮自去定船,这样在时间上就快多了。” 银龙、丽君,俱都连声应好。 小温侯一听娴华呼他“德俊扮”,心中又惊又喜,又甜密,剑眉一轩,立即愉快的笑著道:“华妹这样安排太好了。” 说著,一抖马缰,向著海边如飞驰去。 牟娴华粉面一红,幽怨的望了银龙一眼,拨转马头和丽君并骑驰向镇内。 银龙见三人走了,缓步轻驰,直奔渡口人群。 来至近前游目一看,在候船的人群中,竟有不少是武林人物。 人们见银龙英姿勃勃,坐骑骏马,黄绒披风银劲装,肩露红丝剑柄,显得俊逸不凡,俱都纷纷让路。 银龙骑在马上,左顾右盼,缓缓前进,希望在喧嚷的人群中发现云鹤仙长和龙女老前辈。 前进中,凝神一听,蓦闻吵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低微的议论声:“……武林至宝,有德者居之,这老人满手血腥,实不配持有‘地镜’………” 萧银龙心头一震,觑目一看,只见不远处围立著六个武林人物,个个一身劲装,肩佩兵刃,发话之人,正是一个五旬劲装老者。 又听一个浓眉环眼的大汉,洪声接道:“近一个多月来,死在老人手下的黑白两道高手,实在不少了,听说在大石桥又一连震毙邛崃派的‘无尘真人’和崆峒派的‘无双剑’两人……” 萧银龙听得又是一震,心中大急,不知马大刚是否仍在大石桥,如果马大刚也死了,那天九曲洞前的情形,势必等到返回冷云寺才能知晓了。 继续前进中,发现左侧人群中,也有几个武林人物,同样谈论著带镜老人的事。 一个身背长剑的中年人道: “……老人如此变换场地,不知他的用意何在?离开大石桥两日两夜,如今又跑到对海的福山了。” 萧银龙听了此话,心中也有些不解,不知这位枯瘦老人究竟为何如此神秘?是为了寻觅宝藏,抑或是故弄玄虚?…… 又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道: “这件事已惹起各派掌门人的注意,纷纷派遣高手,跟踪老人,观察底细,据说,久不历江湖的‘宇内七奇’,也有人暗暗默察此事了。” 萧银龙心中一动,暗忖:老哥富多鹏先行过海的原因,莫非即是为了这位带镜老人不成? 心念间,远处蓦然响起一声烈马长嘶! 萧银龙循声一看,只见六哥小温侯此刻正坐骑著‘枣红’由一里以外的船场上,如飞驰来。 渡口人群,闻声骤停喧哗,纷纷转首,循声看了一看,但,瞬即又恢复了沸腾的人声。 银龙坐在马上,在人群中四下寻视,一目了然,并未发现有与云鹤仙长和龙女老前辈相似的影子,觉得只有过海,亲赴蓬莱岛,叩见仙长,领回兰师妹後再共赴苗疆了。 因,拨转马头,缓缓挤出人群,向著小温侯迎去。 这时,丽君、娴华,也飞马由镇内驰回,挟著如雨蹄声,扬起滚滚尘土,看来,两人神色俱都有些焦急。 银龙挤出人群,一抖马缰,直向丽君两人奔去。 小温侯坐在飞驰的马上,也向著这面挥手奔来。 四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一起,娴华坐骑尚未停稳,立即焦急的道:“不错,大师兄和疯、醉两位老哥哥俱都过海了。” 说著一顿,又望著银龙道:“客栈的一位店夥说,四天前的早晨,确有一位身穿艳红衣裙,肩披红绒大风氅的艳美少妇,由店前经过,直奔渡口,也没有住店打尖,不知是不是蛮荒龙女前辈?” 萧银龙一听,心头一震,连连点首道:“是的,是的,正是龙女老前辈。” 说著一顿,剑眉紧蹙,神色戚然中,显得异常焦急的道:“真想不到龙女老前辈的行程竟然如此之快,看来她的确是在日夜兼程,赶返苗疆了。” 摩天玉女见银龙万分焦急,立即关切的慰声道:“龙弟,宽心些,过海後我们先接回兰妹妹,再连夜追赶几程,不怕追不上龙女前辈……” 小温侯未待丽君说完,立即催促道:“既然都过海了,我们也上船吧!” 摩天玉女接著问: “船雇好了吗?” 小温侯连连点首道: “好了,好了,正是返航船,渡资仅要十两白银,膳食在内。” 说罢,四人拨转马头,直向一里外的码头驰去。 只见前面,船只聚集,桅杆林立,不下百艘之多。 四人来至一艘大船前,收缰停马,小温侯举手一指说:“就是这艘!” 银龙、丽君、娴华,三人举目一看,船高八尺,长近七丈,三根船桅,耸立半空,果是一艘大海船。 三人看罢,咸感非常满意,纷纷翻身下马。 这时,船头上,已涌出不少船夫,俱都以好奇的目光望著岸上这两对英俊秀美的少年男女。 一个霜发银须,身穿长裤短衣,精神矍铄,两眼炯然有神的老人这时急步由舱门内走了出来。 银龙一看,知道老人即是船主。 老人来至船头,立即抱拳笑声说:“请四位上船吧!” 说罢,抱拳含笑,候立船头。 一阵格格响声,底舱大门缓缓启开了,立由里面飞步跑出四名壮汉来,纷纷将马接过。 银龙四人,则由踏板上,鱼贯登上船头。 老人见四人上来,立即愉快的呵呵一笑道:“老朽这艘船,今日能载四位过海,真是备感荣幸!” 银龙知老人说的是江湖场面话,也立即抱拳笑著道:“在下兄妹四人,俱是初历世面,船中情事,大多不知,尚请老丈随时指点。” 老人呵呵一笑道: “小客官过谦了,来来来请舱内坐吧!” 说罢,伸手做著肃客之势。 四人同时颔首,缓步向前走去。 游目一看,只见船面清洁无比,一色橙黄,刷洗得光亮鉴人,阵阵浓重的桐油气息,随著腥咸的海风,迎面扑来。 银龙、德俊,尚不在意,丽君、娴华却早已皱起琼鼻。 来至舱门,老人又谦和的说了声“请”,四人微笑颔首,相继走进舱内。 舱内宛如客厅,桌椅齐全,异常洁静。 四人落坐後,立有小僮送来香茗,船主将内舱四房指给小温侯後,也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送来一桌丰美酒菜,海鲜特多,四人俱是饥肠辘辘,这席饭吃得又香又甜。 饭後,四人个别盥漱沐浴,顿觉身轻气爽。 由於昨夜通霄未眠,四人都有些倦意,分别回至内舱小室休息。 小室内方长七尺,一几一凳,一张木床,被褥皆甚清洁,靠床有一小窗,开窗可望海景。 银龙来至小室,倒身床上,思潮起伏,心绪难宁,心想,师妹虽被仙长救走,但是仍须前往接回,又要耽误一天行程。 心念间,一阵吆喝奔走声忽由窗外传来。 接著,响起一阵吱吱格格的拉桅升帆声。 船身一阵波动,两边响著水声,挟杂著吆喝指挥声。 银龙翻身坐起,拉开小窗一看,船已经离开海岸了。 探首一看红日,已是正午时分,计算日程,明日天明可达对岸,由於风向不稳,不知登陆地点是文登,还是牟平。 入夜之後,风力骤增,船身颠簸极烈,巨浪前扑,几乎超越船面,船舷响著震耳水声,听来令人惊心! 银龙倒身床上,不停地运功调息,毫无一丝晕眩感觉,不觉间阖目睡著了…… 蓦地 一声轻微呻吟,由隔室传来。 银龙立被惊醒,翻身坐了起来,不觉心中暗问,是谁?丽君?娴华?还是德俊? 接著,又知是丽君病了,於是飘身下床,急步走至门外,但是又不禁犹疑起来,他想,应该让华姊姊进去。 於是,转身至娴华室前,轻唤数声,竟无回应。 银龙觉得奇怪,轻掀布帘一看,室内空空,竟没有娴华的影子。 转身走至德俊门前,掀帘一看,小温侯也不在室内! 这时,对室又传来丽君的痛苦呻吟。 银龙无暇再想娴华、德俊为何不在,折身走进丽君的房内。 只见君姊姊倒身床上,粉面微白,秀发紊乱,樱唇微张,黛眉紧皱,看来辗转不止一刻了。 於是急步走至床前,俯首焦急的问:“姊姊,你怎麽啦?” 丽君启凤目,见是银龙,芳心微微一跳,略显苍白的粉面上顿时飞上两片红晕。 於是羞涩的笑著道:“没有什麽……” 说著,撑著玉臂,强自坐了起来。 银龙立即急声道: “姊姊身体不适,不要坐起来!” 丽君张开惺忪的凤目,望了龙弟弟一眼,无力的摇头笑道:“没什麽?我只觉得有些头晕,想吐……” 就在丽君话意未尽之际…… 一个巨浪拍来,船身猛然一偏。 丽君重心尚未坐稳,一声娇呼,整个娇躯,直向床下跌来。 银龙大吃一惊,本能的伸臂将君姊姊抱住。 只觉君姊姊娇躯软若无力,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的双臂上,君姊姊一身高绝武功,这时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银龙两臂轻抱著姊姊的酥胸,双手抚处,恰是两座柔软而富弹性的玉乳,觉得君姊姊的心窝,跳得异常厉害。因此,心中更加焦急,动不敢动,移不敢移,只急得六神无主,额角现汗,已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於是,俯首急声问:“姊姊,你觉得怎样?” 但是,丽君并没有回答。 银龙心中大惊,举臂低头一看只见君姊姊凤目紧闭,玉靥飞红,一张玲珑小嘴,红润欲滴,如画的黛眉,此刻已紧紧地蹙在一起了。 银龙惶急至极,以为君姊姊晕厥了。 於是,俯颊一试鼻息,呼吸微弱,娇靥发烧,阵阵袭人幽香,由君姊姊的粉颊玉肤中透出来,直扑银龙的面颊。 蓬松的秀发,撩在银龙的面颊上,奇痒难耐,令他心神一荡,枰然狂跳,顿时血脉沸腾,抱著君姊姊娇躯的两臂,也不觉有些颤抖了。 再看君姊姊,雪肤玉貌,人比花娇,倏又想到这些天以来,君姊姊柔情万千,处处体贴,深情无限…… 蓦地 萧银龙心头突然一凛,不由自主的一连打了几个冷战,师妹裘若兰的秀丽倩影,闪电般掠过他的心头。 第十四章 福山狭谷 萧银龙一想到若兰,愧念顿生,冷汗油然,赶紧凝神怯念,立将怀中的丽君,放回床去。 就在银龙俯身的同时丽君一声嘤咛,反臂抱住了龙弟弟,蓬乱螓首,一头埋进银龙的怀里,香肩顿时抽动起来。 银龙见丽君突然哭了,也不禁慌了,抱著丽君赶紧坐在床边上,俯首急问:“姊姊你………?” 但他确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丽君抱著日夜萦绕芳心的龙弟弟,好像受了无限委屈,仅抽噎著呼了声“弟弟”,玉臂将龙弟弟搂得更紧了。 银龙看了,甚是感动,但他也很难过,他何尝不知君姊姊对他的爱心? 但,兰妹妹温婉恬静,秀丽若仙的影子,一直萦绕在他的内心深处,令他不敢一刻忘记。 尤其,恩师平素一再叮嘱,师妹身世凄苦,要竭尽所能,善加照顾,并时时暗示师妹,两人即是未来的一对小夫妻! 心念间,骤觉右腕一凉,心头一惊,低头一看,只见君姊姊粉面上,泪痕斑斑,宛如雨後梨花,令人倍增爱怜。 於是,情不由己的举起衣袖,为君姊姊轻拭著香腮上的泪痕,但,丽君凤目中的泪珠,却有如决堤江河,簌簌的滚落下来。 这时,银龙心智已有些清醒,觉得不可误己害人,但他又不能就这样无情的丢下君姊姊就走,那样他自觉也有些太残酷了! 因此,他想安慰君姊姊几句,表明他虽敬爱她,但却不能接受她的爱。 於是,俯首君姊姊的耳边,心中犹疑,嘴唇牵动,在这一刹那,他竟不知应该如何出口了。 丽君,娇躯颤抖,粉面似火,芳心狂跳,呼吸急促,睁开惺忪凤目,缓缓送上两片柔润香唇。 银龙心中一阵战栗,顿时惶急万分,不觉颤声说:“姊姊不……” 但,丽君两片火似的香甜樱唇,已吻在他那幅令她一见心醉的朱唇上。 银龙顿觉血脉奋张,怦然心跳,再难抑制内心的激动,紧紧揽著君姊姊的娇躯,尽情体会著人间至高,至善,至美的爱抚! 一个年已弱冠,一个情窦初开,两人相互紧抱,热烈狂吻,俱都浸沉在神醉魂驰,意乱情迷的爱河深渊里。 船外,风疾浪大,浩浪淘淘,潮汐震耳,波涛惊心…… 舱内,香唇紧合,热情奔放,两情缠绵,满室生春…… 片刻过去了…… 在惊涛骇浪,水声震耳中,蓦然传来一声轻微叹息! 银龙何等功力?顿时惊觉,轻轻放下丽君,飘身掠出室外,但大舱通道上,依然静悄悄的。 觑目看看娴华、德俊的室内,仍是空无一人。 於是,提气凝神,屏息举步,直向厅舱走去。 蓦地银龙星目骤然一亮,立即悄悄贴身在舱板上。 因为,他看到娴华、德俊,分别倚在外舱的左右门板上。 娴华黛眉轻蹙,目闪泪光,幽怨的望著大海。 小温侯,剑眉紧皱,神色黯然,仰首望著灰暗的夜空。 只见娴华轻声一叹,戚声说:“德俊扮,希望你不要难过,牟娴华终身不忘你爱我的一片热心,我今後会以亲哥哥一样的待你。” 小温侯也黯然一叹说:“华妹也不要难过,我想龙弟弟一定会忠诚的爱你……” 娴华待德俊说完,立即缓缓摇了摇头,幽怨的颤声说:“那是不可能的,在他的心目中,早视我是蒲柳野花,形骸放荡的女人,我自知最初给他的印象太坏了!” 说著一顿,接著又叹声道:“如今,裘姑娘又因我而遭致这多磨难,龙弟弟定然恨死我了,俊扮,你不觉得他一直在冷淡我?” 说罢,颗颗晶莹泪珠,顺著香腮滚滚而下。 小温侯,立即断然说:“龙弟近来心情欠佳,你不该太多心,等他接回裘姑娘,追上蛮荒龙女前辈,报了师仇,自然会快乐起来……” 娴华掏出一方丝帕,拭了拭泪痕,又说:“等龙弟弟报了师仇,我便悄悄的离开他,找个清静的深山尼庵,终身伴佛,了此馀生……” 小温侯见娴华愈说愈悲观,似乎不便再谈下去,於是立即慰声关切的说:“华妹,天快亮了,我们进去吧,当心著了凉!” 说著,极大方,极坦然的轻轻拍了拍焖华的香肩,转身就待走进舱来。 银龙心头一惊,立收紊乱心神,悄悄退至自己房内,黯然倒身床上,举手一摸双颊,掌心尽湿,已是泪流满面了。 想到娴华的痴情,丽君的热吻,若兰的期待,愧悔交集,暗暗自责,倒身床上,如卧针毡。 继而一想,觉得情孽越缠越多,自觉无法解脱,如果恩师在世定受重责,後天见了师妹,真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 心念间,蓦闻窗外响起一阵当当的小铜钟声,在轰轰海潮声中,显得格外清朗悦耳。 接著,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和吆喝声。 银龙不知何故,翻身坐起,拉开小窗一看,天已经亮了,不少船夫正在忙著降帆。 这时,海面风和浪静,陆上笼罩著淡淡薄雾,远处已约现出几座高峰。 银龙心中一喜,知道要靠岸了,於是急步走出舱外,只见小温侯正立在船面上与船主谈话。 船主见银龙出来,笑声问早,小温侯也问银龙可好。 银龙应早之後,相问之下,对岸正是牟平。 这时,娴华,丽君,也双双走出舱来,两人俱都换了一套新衣。 赵丽君,上著青色劲装,下穿百褶长裙,身披青缎银边大风氅,肩露黄剑柄黄剑穗,青纱包头拖燕尾,青缎银花小剑靴,桃腮带笑,梨涡微晕,姗姗走来。 柔和海风,吹拂著大氅褶裙,宛如蕙兰临风,几疑仙姬下凡上双明亮凤目,正无限深情的望著银龙。 牟娴华,艳红劲装,红锦大风氅,腰束红罗带,愈显得娇躯玲珑,红剑柄红剑穗,足登红缎小剑靴,长长秀发上,依然包著一方宽大红绫,樱唇绽笑,杏目闪光,与丽君并肩走来。 两人一出船舱,船面所有工作中的船夫,不觉俱都呆了。 只见穿著青衣的少女,雪肤玉貌,飘逸出尘,著红装的少女,国色天香,艳丽无比,一个如腊梅傲霜,一个似仲春玫瑰。 银龙似乎有些心虚,一见丽君,不觉俊面一热,红飞耳後,但看了娴华,心中又顿生一丝愧感。 小温侯望著丽君,娴华,展笑问早,根本没注意银龙俊面上的异样表情。 丽君,娴华,来至近前,谈笑一如昨天。 赵丽君,容光焕发,喜气洋溢眉间。 牟娴华强展微笑,但仍掩不住粉面上的黯然,幽怨! 丽君指著远处薄雾中的几座高峰,问:“那是什麽山?” 船主立即和声说:“那就是福山。” 银龙心头一震,不觉脱口说:“福山?” 船主一拂银髯,哈哈一笑说:“小客官是否也有兴致去看看福山狭谷中,由大石桥前来的带镜老人?” 银龙心中一动,顿时想起马大刚,和雪天三友几人,剑眉一蹙问:“由牟平至蓬莱,是否必须经过福山?” 船主立即笑著说:“不错,必须经过福山北麓。” 说著,望了远处的福山一眼,霜眉一皱,又说:“福山虽方圆仅有三十里,但山势崎岖,险峻无比,小客官等虽有良马,要想进入狭谷,势必徒步前往。” 娴华在长白山,因迟了一步以致没有看到带镜老人,这次却万万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於是附声说:“既然必须经过福山,何不进山看看!” 银龙没有言语,小温侯没有意见,赵丽君是只要龙弟弟愿去的地方,即是龙潭刀山,也不畏难。 这时,距岸更近了,岸边船只聚集,岸上房屋栉比,无数商旅行人,集立岸上,准备渡海北返。 盏茶工夫,船已靠岸,距离渡口,尚有百丈多远。 小温侯付了船费,四人仍由搭板上岸,乌骊四马早已拉出舱来,四马一见它们的主人,俱都昂头摆尾,长嘶连声,显得异常高兴。 四人飞身上马,向著船主一挥手,一抖丝缰,直向牟平城驰去。 银龙心急赶路,仅在牟平北关随意吃些早食,继续直奔福山。 中午时分,已至福山北麓。 四人仰首一看,峰上白云悠悠,地面花著艳丽,山风呼呼,松涛阵阵,突岩阵石,藤斜松,山势果然险峻。 红日当中,金光直射,山色翠黛,恬静异常,看来毫无一丝各派精英汇集此山的迹象。 银龙看罢,微蹙剑眉,转首对小温侯道:“六哥,看形势我们确实不能乘马前进了。” 牟娴华立即抢著回答:“先进山再说,不能乘马时再攀登上升!” 银龙颔首应好,一抖马缰,乌骊昂首雷呜,放开四蹄,直向山区深处当先奔去。 小白,盖雪,枣红,同声长嘶,如飞紧跟。 四马大发神威,登石越溪,绕树穿林,铁蹄过处,急如骤雨,四马相继长鸣,响澈谷峰,直上半空。 四人坐在马上,直觉两侧树木疾倒,蹄下怪石飞逝,坐在马上,宛如腾空飞行,虽然怵目惊心,但却异常平稳。 银龙转首一看,只见小温侯的“枣红”马,昂首竖鬃,长嘶连声,较之“小白”马,尤为神骏,想不到小辣椒的这匹枣红马,竟是一匹颇有潜力的良驹,一阵如飞狂驰,经过无数惊险,踏过不少怪石,前面已现出两座并列高峰,峰下是一道狭窄谷口。 狭谷口外,奇树怪石,高大石笋,耸立如林,野草高约数尺,藤爬满怪石,四马依然狂驰如飞。 银龙一看,心想,前面可能即是传说中的狭谷了,於是,立即举手缓缓收住马势,转首对已将马停好的丽君三人说:“前面恐怕就是狭谷了,我们就在此下马吧!” 说话之间,四人纷纷下马,俱将马缰解下,系在鞍头,小温侯一声吆喝,四马疾向一道激流小溪驰去。 四人紧了一下衣剑,展开轻功,纵跃如飞,四道轻灵身影快如急箭般,直向峡谷口奔去。 银龙在前,丽君,娴华居中,小温侯紧随三人身後。 四人一阵飞驰,已达狭谷外口,停身仰首一看,两侧高峰插天,有几处突石悬崖,俱是藤斜松,有几础暗立如削,寸草不生。 再看谷口,宽阔不足五丈,怪石丛生,绿草及膝,形势确属险极。 四人看罢,仅听到阵阵松涛,和隐约可闻的隆隆急瀑声,除此,一切是静悄悄的。 银龙不觉有些迟疑,心说:莫非不是狭谷? 小温侯已看出银龙的心意,仰首看了看几座直入云端的高峰,剑眉一蹙说:“看这几座高峰的形势,似乎就是这座狭谷了。” 牟娴华性子较急,立即爽快的说: “先进去看看,不是再出来嘛!” 摩天玉女也觉有理,立即点了点头。 於是,四人展开轻功,直向狭谷深处奔去。 四人飞驰中,细看狭谷,宛如一道夹壁,深长至少五六里,两边峭壁,高近百丈,愈向前进,地形愈险峻。 就在这时前面怪石矮松中,突然现出三道极速人影,身法迅捷,纵跃如飞,向著这面,狂驰而来。 银龙四人,心中一动,彼此互望一眼,似乎在说,看来不会错了。 眨眼之间,距离前面三人,已不足十丈了。 四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七旬老叟,和两个身著劲装的中年大汉。 只见三人,满面怒容,神色悻然,看也不看银龙四人,直向谷外,如飞驰去。 小温侯轻噫一声,身法微微一顿,似乎想出声招呼三人,问问谷内情形。 银龙微微一笑,即向小温侯做了一个阻止手势,四人依然向狭谷深处疾奔。 盏茶工夫,来至一道宽约五丈,怪石丛生,矮树成林之处,形势极与谷口相似。 蓦地一声浑厚的“无量寿佛”声,由前面怪石矮树间发出。 接著,缓缓走出六个老道来。 银龙四人,相继刹住身形,俱都有些茫然不解。 只见六个老道,三个穿灰衣,三个穿黑袍,俱都神色冷傲,背插长剑,由衣著上看,六个老道可能不是一个派系。 当先两个老道,须发灰白,俱在五旬以上。 左边穿黑袍的老道,扫帚眉,三角眼,两腮瘦削。 右边穿灰衣的老道,秃眉,塌眼,一脸大麻子。 两人身後,各立两名中年道人,俱都面罩愠色。 身穿黑袍的老道,三角眼一迷忪,望著银龙四人,皮笑肉不笑的微一稽首,朗声又宜了声怫号,说:“贫道妙亮,奉本派两位长老之命,率领本派下代弟子清云,清月,和邛崃派的玄灵道长,及光明,正明两位道友……” 娴华见突然出来六个老道拦住去路,心中已经有气,再见老道,装腔作势,一脸邪气,更感不耐。 於是,未待自称妙亮的老道说完,立即叱声说:“有话快说,何必罗嗦,谁有闲心听你卖字号!” 身穿灰衣,一脸大麻子的老道,冷冷一笑说:“这位女菩萨,小小年纪,好大的火气,居然敢对崆峒派的妙亮道长,出言无状!” 小温侯怒哼一声,厉声问:“你是什麽东西,要你多嘴?” 老道麻脸一红,塌眼一瞪,怒声傲然说:“贫道即是邛崃派的玄灵道长。” 牟娴华柳眉一竖,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哼,原来都是一些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玄灵一听,只气得麻脸发紫,鼠须飞舞,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 立在玄灵身後,年龄较长的一个老道,想是“光明”,这时一声大喝,飞身而出,倏举右掌,直劈娴华的面门。 小温侯顿时大怒,暴喝一声:“鼠辈找死” 暴喝声中,进步欺身,未容娴华出手,右掌已扣向光明老道的脉门。 银龙来此狭谷主因,在寻找“金镖”马大刚,及看看雪天三友是否来此,为了争取时间,决心竭力避免与人动手。 因此,立对小温侯大声说:“六哥不要伤他!” 银龙话声甫落,小温侯已将光明道人的右腕扣住。 小温侯听银龙一喊,右掌未吐暗劲一收,顺势一抖,大喝一声:“去吧!” 喝声中,光明道人,身形踉跄,闷哼一声,蹬蹬连声中,龇牙裂嘴,向著身後一直退去噗通一声,光明道人,终於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玄灵、妙亮,俱都面色一变,想不到,对方出手一招,即将邛崃派的优秀弟子光明道人震倒在地。 两个老道心理明白,如非银装少年及时出声阻止,光明道人的右腕,这时已经断了。 因此,两人知道,别看对方个个年轻,却俱是身怀绝技的扎手人物,因此,托大轻敌之心立敛,脸上冷傲神色顿失。 妙亮老道,又打量了银龙四人一眼,依然怒容沉声问:“几位小施主,是何门派,师承是谁,请快些说出来,说不定贵派与本派极有渊源,不要因此失了两派和气!” 银龙心急前进,无意与他多谈,立即淡淡一笑说:“在下四人,无系无派,说出师门,道长恐也不知,还是请道长说出,为何拦阻在下四人的进路。” 妙亮,冷冷一笑,气得全身有些发抖。 邛崃派的玄灵,麻睑一沉,怒声说:“本派与崆峒派,各选长老二人,率领本门弟子,千里迢迢,连袂北上,寻找带镜老人!清算击毙本派无尘师弟及崆峒派无双剑一清道友的血债,贫道与妙亮道友,奉四位长老之命,看守此地,任何黑白两道的朋友,都不得进入狭谷,如有硬闯者,嘿嘿……” 说著,发出一声傲然狞笑。 银龙一听,顿时想起方才满面怒容,悻悻驰去的三人。 因此,心中不禁有气,觉得对方实有倚势欺人之嫌。 於是,剑眉一轩,未待玄灵继续再说,立即冷冷的问:“要是硬闯,又该怎样?” 六个老道一听,面色同时一变,个个面现怒容。 妙亮三角眼一瞪,厉声大喝说:“即是诚心与本派及邛崃派为敌!” 红影一闪,娴华掠身而出,翻玉腕撤长剑,呛啷一声龙吟,一泓秋水,已握在手中,一声厉叱说:“分明藉口清算血债,实是暗存觊觎宝镜之心,想以两派在江湖上的雄厚势力,欺压各路英雄,不敢进谷。” 说著一顿,柳眉一挑,冷冷一笑,长剑虚空一挥,继续傲然说:“你们仅能去吓唬那些怕事之人,今天遇到姑娘,我倒要看看谁能拦阻得住。” 牟娴华的话音甫落,妙亮身後的清云老道,翻腕撤剑,纵身而出,大喝一声说:“丫头好大的口气,让道爷试试你的剑上功夫,倒底有了几少火候,竟敢如此大胆放肆。” 说话之间,手中长剑,振腕一抖,幻起一团寒光,向著娴华直扑过来。 小温侯顿时大怒,挥臂撤戟,大声怒喝说:“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简直是自不量力。” 喝声未毕,手中亮银短戟,振腕一挺,一招“白蛇吐信”,直迎清云的长剑。 清云老道,尚不知短戟的厉害,一声怒哼,剑势倏变,疾演“大鹏展翅”,斜削小温侯的右腕。 小温侯一声冷笑,右腕一抖,戟钩闪电一绕,大喝一声:“撒手” 大喝声中,当的一声,白光一闪,直射半空,清云的长剑,已经脱手而飞。 清云大吃一惊,一声亡魂惊叫,闪电倒身向後,疾向一丈以外滚去。 清月恐怕小温侯进步追击,再下杀手,大喝一声,向著小温侯挥剑扑来。 娴华一见,怒火更炽,身形一飘,已将清月截住,一声娇叱,手中长剑,闪电挥出,直刺对方的肩井。 清月顿时大怒,疾刹身形,怒哼一声,寒光一闪,直刺娴华的酥胸。 妙亮一见,面色顿时一变,不知清月是有意,还是怒极疏忽,竟忘了对方是个妙龄少女。 娴华粉面一红,芳心陡起杀机,一声厉叱:“贼道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疾如飘风,红影一闪,剑带啸声,寒光过处,立即响起一声惊心尖呼。 清月老道,面色如土,左手抚耳,暴退八尺,鲜血由指缝间汨汨流出,冷汗紧接而出,一只左耳,已掉进草丛堆里。 妙亮一张老脸,已经苍白如纸,不知是惊,抑或是怒,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翻腕撤出长剑,急步向前奔来。 银龙知道动手已不可避免,不如速战速决,於是,望著妙亮,淡淡一笑,神色自若的说:“久闻贵派,掌剑双绝,今日幸逢道长,在下渴望一瞻贵派绝学,尚望道长不吝赐教。” 说著,翻腕撤剑,呛啷一声清越龙吟,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剑芒暴涨,红光洒地,周围数丈内,宛如涂上一层鲜红彩色,赤晶宝剑,已应声撤出鞘外。 玄灵老道,面色骤变,认得这柄宝刃,正是苗疆第一神兵赤晶剑。 妙亮一见,心头猛的一震,立即停身止步,不敢向前,他虽不认识这柄晶红透明的长剑是何名称,但他深信是柄削金断玉的宝刃。 摩天玉女,虽知龙弟弟武功卓绝,但却不愿龙弟弟轻易与人动手。 於是,飘身掠至银龙身边,低声深情的说:“弟弟闪开,让姊姊会会这位道长。” 说著,呛的一声,短剑已握在手中。 顿时,寒光闪闪,剑气森森,光芒几达数尺。 玄灵,妙亮,又是一楞,知道这只短剑,又是一柄吹毛立断的利刃。 这时,丽君手横短剑,粉面凝霜,已向著妙亮缓步逼去。 妙亮身为崆峒派掌门人“妙一真人”的师弟,在派内倍受人敬,自恃剑术精绝,平素目中无人,这时,岂肯示弱,尤其在场的尚有邛崃派的玄灵和下代弟子两人。 於是,三角眼一瞪,大喝一声,说:“女施主既要以剑会会贫道,贫道自当奉陪,但兵刃无眼,出手即有伤人之虞,到时可不要怨贫道以大欺小,长幼不分,出手伤人了。” 说著,手横长剑,也缓缓向丽君迎来。 摩天玉女,淡淡一笑,继续前进,神色间,显得根本不愿与妙亮置谈。 娴华立在一侧,琼鼻一蹙,轻哼一声,望著妙亮不屑的说:“自己的头颅尚且不保,还有心关照别人!” 妙亮一听,只气得暴怒如狂,七孔生烟,厉声大喝,振腕挥剑,幻起一团光幕,直向丽君罩来,剑身带啸,疾如奔电。 小温侯,牟娴华两人一见,心头不觉一震,觉得妙亮老道,剑术火候,果然不凡,较之清云,清月,迥然不同。 摩天玉女,神色泰然,娇躯一扭,身如电闪,绕至妙亮身後,一声娇叱,腾空数丈。 妙亮两眼一花,长剑顿时走空,蓦闻身後一声娇叱,吓得一声惊叫,长剑反臂後挥,身形向前如箭疾纵:摩天玉女,身在空中,无心伤人,意在吓阻,纤腰一挺,宛如临空彩凤,直向妙亮身形扑去。 妙亮纵至三丈以外,闪电转身,神色惶急,两眼闪动,游目疾找丽君。 但,丽君就在妙亮转身之际,已飘身落在他的身後。 妙亮大吃一惊,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怪叫,挥剑反身丽君见妙亮依然不知遇难而退,不觉芳心大怒,黛眉一剔,清叱一声,一招“海底垂针”,手中短剑,闪电下挥,疾封妙亮的长剑。 只听当的一声,寒光一闪,射出数点火星,妙亮手中长剑,应声两断。 妙一见大惊失色,再度怪叫一声,纵身暴退一丈。 红影一闪,一声娇叱,娴华纵身,直扑妙亮,玉手倏伸,疾出如电,纤指已点向妙亮的麻穴。 事出突然,妙亮又在心慌惊乱之际,再想闪躲已是不及,一声闷哼,噗通截倒在地。 玄灵塌眼一瞪,厉喝一声,仗剑疾扑。 其馀四道,顿时神情如狂,俱都大喝一声,纷纷奔来。 银龙,娴华,小温侯,齐声厉叱,同时迎出小温侯挥戟敌住清云,清月,牟娴华振剑直击光明、正明。 萧银龙,手中赤晶,舞起一团晶红光幕,直奔扑来的玄灵。 顿时寒光闪闪,剑气弥空…… 厉叱暴喝,人影纵横…… 摩天玉女,横剑立身三丈以外,仰首一看天色,立即望著斗场催促说:“时候不早了,尚不知这道狭谷究有多深……” 丽君话尚未完,当啷一响,闷哼一声,玄灵老道,撤手丢剑,翻身栽倒,银龙也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银龙,丽君,双双挥剑,再向打斗正烈的娴华德俊两组扑去。 清云四道,一见玄灵、妙亮俱被点倒,顿时慌了,再见银龙、丽君来,更无斗志,转身就跑。 银龙四人,岂容四道逃走,一长身形,相继腾空而起,身在空中,宛如苍鹰搏兔般,向著四道身前落去。 四道一见,惊惶失措,左窜右奔,又转身回逃! 银龙四人,同声大喝,闪电追扑,出手疾点四道的黑憩穴。 一阵惊叫,噗通连声,清云四道,纷纷仆倒草中。 银龙,德俊,两人立将玄灵、妙亮及清云四道,挟在一座大石之後,游目一看,心头不觉一震只见谷口方向,三十丈外的矮树林前,已立满了一群武林人物,竟有四五十人之多,有老有少,有僧有道,俱都闪著惊异目光,静静的望著这边。 银龙知道是由各地闻信赶来的人,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小温侯将短戟插在背後,立即对银龙说:“不要管他们,我们走!” 说罢,四人并肩继续向狭谷深处驰去。 飞驰中,银龙回头一看,只见身後人群,势如潮水般,也向著谷内奔来。 一阵飞驰之後,隆隆震耳的巨瀑声,听得更真切了。 四人经过两处竹林乱石之地,狭谷形势疾向左侧弯去。 转过峰角一看,四人眼睛顿时一亮只见前面一里以外的谷底,一道急流巨瀑,由数百丈高的崖顶上,势如天河倒泻般,倾了下来。巨瀑之下,飞天溅浪,高约数丈,宛如大海滚蛟,势如万马奔腾,虽在一里之远外,已感到阵阵凉风水气,迎面扑来。 只见一道耀眼电光,穿出水浪,直射半天,丽日为之失色,四人看罢,俱都有些不解。 再向前进,只见巨瀑之下,竟是一个圆约三十丈的深潭,翻腾滚浪中,一座突出水面的尖石。 那道透出水浪的冲天电光,即发自那座尖石的顶端。 银龙目力较强,第一眼便看出发出冲天电光的,正是那面宝镜被日光直射的反光。 於是,举手一指,立即急声说:“你们看,那就是老人的宝镜……” 说著,不觉惊噫了一声,剑眉一蹙,又不解的说:“怪,怎麽不见了那位老人?” 丽君,娴华,小温侯三人定睛一看,果然没看到有什麽老人。 只见那面镜子放在尖石上,恰在巨瀑击起的飞浪弧形之下,只是不知那位带镜老人,是怎样放在上面的。 这时距离潭边,尚有三十馀丈,已有无数细小水点,由半空中纷纷落下。 四人停住身形,游目一看,心头同时一震,只见前面,野草乱石之间,横七竖八,竟卧著十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有的缺腿,有的断臂,有的是被震吐血而死,有的是被剑刺丧生,有老叟,有老尼,有中年大汉,有少年书生,令人看来,惨不忍睹。 银龙看罢,剑眉紧蹙,他确没想到,棱威中含蕴著慈祥的枯瘦老人,心肠竟是如此残忍! 牟娴华琼鼻一哼,立即怒声说:“哼!想不到这个带镜老人,竟是一个杀人恶魔,两手血腥的人物!” 说罢,柳眉飞挑,杏目闪光,举目向谷底乱石野草矮树中,扫视了一眼,又忿忿的说:“这个老魔鬼,不知躲到那里去了,不管他的武功如何高绝,我今天也要会他一会!” 萧银龙立即对娴华说:“姊姊,不要冲动,据我上次在雪谷残垣小石屋中看到的情形,老人除一面宝镜外,似乎没有兵器。” 说话之间,转首一看,只见潮水般涌来的数十武林人物,俱都远远停在三十丈外,只是不知他们为何不再进。 丽君看了这群武林人物,凤目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麽,急声说:“弟弟,玄灵妙亮说,他们还有四位长老在此地,为何一个不见?” 牟娴华芳心正在生气,琼鼻一哼,不觉脱口说:“哼,恐怕早死光了!” 就在娴华话声甫落之际一声嘿嘿冷笑,突然由左侧一座大石之後传来。 小温侯倏然转身,暴声喝问:“什麽人?” 暴喝声中,身形如烟,向著冷笑之处,飞扑过去。 萧银龙深知带镜老人厉害,顿时大惊,高声疾呼:“六哥不可去” 疾呼声中,身形微晃,紧跟小温侯身後,飞了过去。 娴华,丽君,也纵身相随。 小温侯刚刚扑至大石之前,身形尚未立稳,石後灰影一闪,突然跃出一个须发皆白,马脸小眼,一身灰布道袍的花甲老道来。 马脸老道,小眼一瞪,大喝一声,右掌闪电劈出立有一道刚猛无俦劲力,挟著一声厉啸,向著小温侯当胸击到。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小温侯虽有准备,但对方却占了先机,於是,仓促间,奋力推出一掌。 银龙一见老道掌势,心头不觉猛的一震,知道小温侯功力不如对方深厚,於是大喝一声,右掌振腕打出一道滚滚狂飚,斜向马云老道的掌风击去。 就在银龙出掌的同时 一声苍劲大喝,石後再度跃出一个身材瘦削,穿著黑袍的花甲老道来,大喝声中,右掌遥空打出一道绝猛劲力,直迎银龙的掌风。 四人出手,虽有先後,但由於双方俱都快如奔电,看来几乎是同一时间。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劲风疾旋,狂风带啸,沙飞石走,野草升空。 蹬蹬蹬瘦削老道,小温侯,在沙石横飞的劲力急旋中,身形踉跄,直向後退一声闷哼,瘦削老道被银龙掌力震得亦一直向後退去,乾枯後背,碰的一声,著实撞在身後大石上。 一声娇叱,红影闪动,牟娴华伸手将小温侯踉跄的身形扶住。 哇的一声,小温侯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娴华,丽君,同时一声惊呼,两人立将面色苍白的小温侯扶住,让他缓缓坐下调息! 萧银龙顿时大怒,剑眉飞挑,面罩杀机,望著马脸老道,一声大喝:“你再接我一掌” 喝声未毕,急上三步,右臂一圈,运足六成真力,翻腕劈出一道刚猛狂飙。 马脸老道,见瘦削老道被银龙一掌震退,已知银龙不可轻视,这时,右臂一圈,运足八成真力,也大喝一声,闪电推出蓬然一声大响草随劲风疾旋,砂石飞射带啸…… 紧接著,一声闷哼,蹬蹬蹬,哇哇连声中,马脸老道,张口吐出两道鲜血,噗通一声,翻身栽倒地上。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大石之後,又跃出两个白须白发的老道来。 穿灰衣的老道,年约八旬,身背长剑,长得鼠头獐脑,尖嘴削腮,飞身扑向倒地吐血两手抚胸的马脸老道人。 穿黑袍的老道,年约六十开外,方脸浓眉,两眼贼亮,纵身掠至闭目调息的瘦削老道身边。 萧银龙无心再看那些,转身纵至小温侯的身边,低头一看,只见六哥剑眉紧蹙,朗目微闭,俊面异常苍白,嘴角仍挂著鲜血。 这时,娴华已将由怀中取出的一粒碧色药丸,放入小温侯的口内。 丽君微合凤目,盘膝坐在小温侯背後,纤掌抚在六哥的“命门穴”上,正以本身真气帮助六哥疗伤调息。 萧银龙越想越气,想不到四个老道,俱是身为一派至尊的长老,年高修深,居然不问情由,突下重手。 继而一想,不觉心头一震,宝镜跟前,为何不见了枯瘦老人?莫非被这四个心地阴险的老道合力谋害了?地上惨死的这些人物,莫非也是死在这四个老道之手? 心念间,星目不觉望了就近的一具尸体一眼。 萧银龙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倏然跳起,大声惊呼:“啊!马大刚!” 惊呼声中,纵身扑了过去,低头一看,马大刚的小肮,被剑刺了一道八寸多长的口子,血浆凝固,大肠挤出,死状极惨。 萧银龙看罢,俊面色变,星目射电,抬头望著四个老道,厉声大喝问:“金镖马大刚,可是你们杀的?” 身穿灰道袍,背插长剑,鼠头獐脑的老道,在马脸老道身边,缓缓立起身来,小眼一瞪,一脸狰恶,向著银龙,冷冷一笑,狠狠的道:“不错,正是道爷超度的,你又怎样?” 萧银龙一听,心瞻气破,仰面一声厉笑,玉牙一咬,也狠狠的道:“是你,我就要你同他的一样死法!” 话声甫落,举臂翻腕,红光一闪,呛啷一声,赤晶宝剑,已经握在手中,正待飞身疾扑…… 蓦闻脚下发出一声极痛苦的低微呻吟! 银龙心中一惊,低头一看,马大刚的无血嘴唇正在抽动。 第十五章 云鹤仙长 萧银龙一见,翻腕收剑,倏然蹲身,伸手一抚马大刚的“中庭穴”,发觉心脉微微跳动,身体尚有馀温。 於是,立即用马大刚的黑缎劲装,掩住他腹部伤口,同时,右掌平贴抚在他的“气海穴”上。 由於银龙与马大刚见过一面,加之心中无时不希望见到他们其中一人,这时一见,心中顿时涌起一丝同情,义忿! 银龙虽知救活马大刚已属无望,但他仍愿尽到他的心意。 因此,右掌默运真力,缓缓输入马大刚的体内。 马大刚,面色依然苍白如纸,但双唇却已渐渐红润,颚下短须也微微颤动,鼻息渐渐有力了。 银龙一见,立即低声问:“马老前辈,你觉得怎样?” 马大刚竭力睁开无神的两眼,一见是银龙,腮肉痉挛,双唇牵动,欲说无力,双目又合上了。 银龙见马大刚已睁开眼睛,内心立即现出一线希望,於是,右掌轻移,再加两成真力。 丙然,马大刚的两眼,再度睁开了。 接著,双唇启合,但依然舌头僵硬,有气无声! 银龙看了,心急如焚,掌上真力逐渐增强,恨不得马大刚立即能站起来。 渐渐,马大刚的喉间已有了一丝声音。 同时,对方獐头鼠脑,背插长剑的老道,霜眉曲扭,一脸狰恶,功贯双臂,两臂微圈,也悄悄的向著银龙逼来。 娴华顿时惊觉,倏然起身,翻腕撤剑,身形一飘,横立在摩天玉女和银龙两人之间,柳眉飞挑,杏目圆睁,凛然瞪著对方,知道形势不利,因此未敢出手。 獐头鼠脑,背插长剑的老道,嘿嘿冷笑两声,立即停止了前进,他似乎已看出银龙武功最高,小温侯已经受伤,而认为两个少女俱是不堪一击的人。 他希望银龙多耗些真力,那时他即可一掌将对方银装少年击毙。 这时,马大刚轻轻一叹,望著银龙有气无力的说:“想不到………没死在……九曲洞……死……在此地了……” 说著,缓了一口气,嘴角强自展出一丝苦笑,又说:“小侠………撒手吧……老朽……已不行了……” 银龙没有住手,依然运功输力,继续不休,这时心中一动,即问:“马老前辈是怎样离开九曲洞?” 马大刚一阵喘息,又有气无力的说:“那天……令师进洞……久久没见出来……午时三刻已过……一清首先……怕蛮荒龙女出来……第一个先跑了……以後……大家都离开了……” 就在马大刚奄奄一息,竭力述说之际…… 远处数丈外,骤然响起两声惶急惊呼:“马师叔” 呼声未毕,两道人影,挟著一阵风声,向著马大刚倒身之处扑来。 银龙抬头一看,只见扑来两人,竟是两个虎目浓眉,狮鼻方口,身著黑紫劲装的中年大汉。 两个大汉,身材魁梧,体型高大,各背一柄大砍刀,神色慌急,目闪泪光,蹲身扑在马大刚身上。 银龙知道两个大汉,俱是点苍派的门人,可能是听了自己方才对四个老道的那声喝问,才由三十丈外,急步走了过来。 两个大汉,双手抚在马大刚的身上,同时哭声问:“马师叔,是谁下的毒手,是谁下的毒手?” 马大刚一见两个师侄,心情激动,顿时流下两行老泪,接著颤声说:“宏尘……和……静……” 说话之间,呼吸急促,目光呆滞,舌头已不能动了。 银龙知道有两个老道合手围攻马大刚,除了宏尘还有一人,这时见马大刚情形不对,顿时大惊,右掌立即运足功力,源源输入马大刚体内。 但,马大刚由於看到两位师侄,心情剧烈激动,唯一凝聚丹田的一口真气也散了,一声长长叹息,皓首一偏,登时气绝。 银龙见马大刚已死,缓缓撤回双掌,心中懊恼万分,不由怒火高升。 一双星目,一直盯在马大刚忿怒的面孔和圆睁的虎目上,忍不住爸牙紧咬,双拳紧握,发出了格格响声。 两个魁梧大汉,见师叔气绝身死,俱都伏尸痛哭,大放悲声! 银龙看了,内心戚然,义忿填胸,抬头一看,只见娴华横剑而立,摩天玉女,小温侯,双双都在调息,獐头鼠脑的老道已欺身至两丈以内了。 这时,身穿黑袍的浓眉方脸老道,也向著场中走来。 银龙看罢,知道对方在摩天玉女与小温侯疗伤,自己与马大刚输送真力时,曾经企图暗下毒手。 因此,满腔怒火,再难抑制,剑眉一竖,大声喝问:“谁是宏尘老道,快些过来受死!” 喝问中,越过两个伏尸痛哭大汉,直向场中欺去。 獐头鼠脑老道,看得一楞,浓眉方脸老道立即止步,两人似乎都为银龙输送那麽久的真力,精神依然焕发,中气依然充足,而感到震惊。 银龙越过娴华,来至距两个老道一丈之处,立定身形,星目冷电一扫两个老道,再度怒声问:“谁?谁是宏尘?” 两个老道一定神,游目看了一眼已渐接近至二十丈内的数十武林人物,老脸一红,又同时望著银龙,发出一阵嘿嘿冷笑。 正在这时两个伏尸痛哭大汉,倏然立起,转身撤出大砍刀,同时大吼一声:“宏尘杂毛,还我师叔的命来!” 大吼声中,飞舞手中大砍刀,越过银龙,直向獐头鼠脑的老道扑去。 银龙看得心头一震,知道大汉决非宏尘对手,但两人为师叔报仇,又不便喝阻! 獐头鼠脑的宏尘上拂花白胡须,仰面厉声一笑,大袖一抖,闪身横飘两丈,同时怒声说:“两个小辈,自己找死,可不要怨宏尘道爷心狠。” 说话之间,举手翻腕,呛的一声,寒光一闪,长剑已握在手中。 银龙一听,顿时大怒,看了宏尘那幅狂态,再难抑制心中怒火,忍不住向著两大汉,厉声大喝:“两位请回来!” 但,两个大汉早已暴怒如狂,那里还听得见别人的大喝,两人将两柄大砍刀舞得寒光闪闪,风声霍霍,宛如两只疯虎,再向宏尘扑去。 蓦闻一声震耳大喝:“两个小辈,先接我静玄一掌!” 喝声中,黑袍方脸老道,扑身而前,斜横里,振臂劈出一道刚猛掌风,直向两个大汉卷去。 银龙一见,气得肝胆欲裂,杀机陡起,暴喝一声,挫腕一翻一道惊涛骇浪,势如山崩的狂飙,卷起滚滚沙石,向著黑袍方脸的静玄老道击去。 蓬然一声大响劲风激旋,沙石带啸,烟尘滚滚中,暴起一声凄厉惊心的苍劲惨嚎! 静玄老道的横飞身影,直向四丈以外的高大巨石上撞去黑影一闪,一声惊叫,刚刚调息完毕的瘦削老道,飞身疾扑,伸臂抱住静玄老道的身体,低头一看,早已气绝了。 就在这时立身二十丈外的各路群豪,突然发出一声震谷呐喊。 银龙一看,只见数十武林人物,个个神色焦急,俱都目闪惊光,握手跺脚的望著这边。 就在银龙转首的同时身後暴起一声惊心惨嚎。 银龙循声一看,紫缎劲装大汉的身体,已被宏尘老道的长剑斩为两断。 接著,长剑一闪,再向黑缎劲装大汉的前胸刺去。 萧银龙顿时大悟,场外群豪的齐声呐喊,正是警告自己,两个大汉已经危险了。 心念及此,愧怒交集,星目射电,大喝一声,翻腕撤剑,红光一闪,已扑至宏尘老道身前。 紧接著,一招“横断云山”,剑尖划地上挑,疾削宏尘老道的长剑。 宏尘老道,骤闻一声大喝,耀眼红光已至面前,顿时大吃一惊,一张老脸倏然大变,立即闪身游剑,暴退八尺。 萧银龙剑眉飞立,杀机已起,这时岂肯放过宏尘老道,尤其对方正是戮杀马大刚的正凶。 於是,一声怒哼,身形闪电跟进,较之宏尘老道身形尤快一倍,长剑一点,已至宏尘的腹前。 就在这时黑袍瘦削老道,放下静玄尸体,纵身飞扑过来,同时一声厉喝:“小辈,还道爷二师兄的命来!” 厉喝飞扑中,大袖一抖,右手已多了一柄软索银丝拂尘,寒光一闪,银丝笔直,迳戮银龙的“志堂穴”。 罢刚立稳身形的黑衣劲装大汉,一见紫衣大汉死状极惨,暴喝一声,神情如狂,举起大砍刀,再向瘦削老道,连人带刀,猛砍过去。 瘦削老道,也如一只疯虎,一声怒喝,双目射电,手中软柄银丝拂,顺势一扫,疾卷扑来的大汉。 这时暴退中的宏尘老道,双脚尚未立稳,银龙赤晶已至腹前,吓得脱口发出一声亡魂厉叫,仓促间,长剑闪电下垂 喳的一声,火星两点,宏尘的长剑,立被削为两断,银龙的剑势依然不变,直刺宏尘的腹间。 红芒一闪,惨嚎一声,鲜血四溅,肠胃齐出…… 宏尘老道,撒手丢了断剑,双手抚腹,踉跄数步,浑身一阵痉挛,立即萎缩在地,他同样被刺个腹破肠出,走上马大刚的同一死路。 银龙杀了宏尘,俊面充满了杀气,停身横剑,转身一看,只见瘦削老道已与黑衣大汉,正激烈的打在一起。 瘦削老道,手中银丝拂,挥舞得银光如雪,嗤嗤有声,招招不离黑衣劲装大汉的周身要穴。 黑衣劲装大汉,虽是满脸大汗,刀法已有些紊乱,但却一味猛攻,硬拚死缠,瘦削老道,也有时被逼得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盘膝调息的马脸老道,骤然睁开两眼,一声不吭,双手一扬无数如线银丝,挟著嗤嗤响声,向著闭目调息的小温侯和银龙,分别射来,快捷如电,一闪即至。 牟娴华,一声娇叱,闪身在小温侯身前,手中长剑立即舞起一道光墙。 萧银龙顿时大怒,一声暴喝,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展臂挺腰,正待扑向马脸老道…… 突然…… 牟娴华脱口发出一声惊呼! 当的一声,长剑应声落地,娇躯翻身栽倒。 银龙一见,大惊失色,知道娴华被银丝般的暗器,透过光幕击中了。 於是,暴喝一声,展臂转身,一招“大鹏栖枝”,头下脚上,疾向娴华倒身之处,如飞扑去。 就在银龙展臂转身的同时一双星目,恰好接触到宝镜直射半空的强烈电光。 银龙心头猛的一震,双目一亮,眼前景物顿失,只觉头昏目眩,地面情形,再复不见。 心惊之馀,挺身凝气,拳腿坠身,缓缓飘落地面。 但,两眼一如瞎子,依然任何景物,不能看见。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嗤嗤响声,破风射来。 银龙知是银丝暗器,立即功贯右臂,力透剑身,红芒暴涨数尺,一声大喝,赤晶舞起一团光幕,飞来银线,纷纷击落草中。 突然…… 场外群豪,同时呐喊,欢声雷动,人群大乱,纷纷闪退,中间顿时让出一条道路来。 银龙心中一动,转首一看,一片模糊,视力依然未复,只能听到隆隆泻瀑声中的喧哗人声,和一阵隐约传来的衣袂破风声。 对方马脸老道,由於暗发牛毛银丝,真力消耗过多,再度震伤内腑,哇哇连声中,鲜血狂吐不停。 这时,一声娇叱,摩天玉女调息完毕,纵身跃起,看了现场情形,顿时大吃一惊,蹲身将娴华揽在怀里。 只见娴华,粉面苍白,杏目紧闭,柳眉紧蹙,显得极为痛苦。 仰首一看,芳心又是一震,只见龙弟弟转首望著喧哗人群,目光呆滞,神情如痴,正待发问…… 蓦见人群中,如飞奔来三个老人。 当先老人,年约八旬,短发长髯,霜白如银,浓眉虎目,面大如盆,一袭灰布大褂子,直达膝间。 手中持著一根长约六尺的旱烟袋,袋锅如拳,金光闪闪,耀眼生辉。 左边老人,蓬头垢面,环眼薄唇,手持紫竹杖,一袭破长衫,两眼精光四射,看来疯疯癫癫。 右边老人,年龄也近八旬,蓬头似霜,须髯如银,两眼眯忪,醉态醺醺,一张大嘴,一直到了腮边。 一袭灰布长衫,直拖到地,背上三个酒葫芦,闪闪发亮,不停摇晃。 三个老人,并肩疾驰,如飞而来。 丽君芳心一动,顿时认出三个老人正是“雪天三友”。 於是,立即轻摇怀中的娴华,急声说:“华妹,华妹,快看,你的三位老哥哥来了。” 娴华听了,强自睁开杏目,看了一眼如飞而来的雪天三友,杏目接著又合上了。 这时,银龙目力已经恢复,已看清飞来的雪天三友,正越过群豪,如飞驰来,於是立即大声焦急的说:“两位老哥哥快来!” 说著,举臂翻腕,立将赤晶收入鞘内。 盎多鹏,疯癫叟,两人一见银龙,立即愉快的哈哈笑了。 但,看到娴华倒身在摩天玉女的怀里,面色顿时大变,掠空扑了过来。 三友来至近前,慌忙蹲身察看,只见娴华柳眉紧蹙,杏目紧闭,粉脸显得异常苍白。 盎多鹏一脸焦急,不停轻呼著娴华,同时,发现娴华的右小臂已经肿了,分明是中了有毒的暗器。 银龙立在一侧,看了娴华痛苦的情形,内心顿时涌起一阵愧意! 疯癫叟看罢,倏然立起,环眼一瞪,大声怒喝问:“是谁?是谁发的歹毒暗器。” 银龙望著疯癫叟,还没说话,牟娴华已强自睁开杏目,左手忍痛指了指马睑老道。 疯癫叟,顺势一看,蓬发飞张,顿时大怒,大喝一声:“那里来的老杂毛,暗招子胆敢喂毒!” 大喝声中,双手高举紫竹杖,向著坐在地上的马脸老道,如飞奔去。 醉仙翁睁开眯忪醉眼一看,大吃一惊,不觉脱口疾呼:“疯子,打不得,那是邛崃派的‘宇尘’长老。” 疯癫叟疯性大发,那里肯听,怒哼一声,不屑的说:“管他什麽派的长老,先打了再说!” 说著,高举紫竹杖,依然直奔宇尘老道。 盎多鹏听了,心头也是一震,立即转首,大声阻止说:“疯子……” 疯子两字刚刚出口,呼的一声,叭的一响,接著暴起一声惨叫,脑浆四射,盖骨横飞,疯癫叟的紫竹杖,已打在宇尘的脑袋上。 盎多鹏、醉仙翁,面色同时一变,觉得这个祸闯大了,如此一来,邛崃派势必纠众北来,大兴问罪之师。 银龙看了老哥哥的面色,心中甚是不服,星目扫了一眼地上横陈竖卧,死在四个老道手中的十几具尸体,正待说什麽…… 蓦见疯癫叟,双目圆睁,大喝一声说:“这里还有一个老杂毛。” 说著,双手高举紫竹杖,再向与黑衣大汉死拚死缠的瘦削老道奔去。 盎多鹏倏然立起,怒声大喝说:“疯子,那是崆峒派的静真长老……” 话声未落,打斗中的瘦削老道,顿时惊觉,大喝一声,跨步闪身,转首一看,大惊失色,手中银丝拂尘,反臂挥了出去。 疯癫叟哈哈一笑,大声喝“好”,紫竹杖招式不变,依然是打狗的架子,直向静真老道的头上打下。 静真老道,见是疯癫叟,面色早已大变,知道疯癫叟这招“棒打莲花”,变化无穷,神奥诡异,大喝一声,一式“就地十八滚”,直向三丈以外滚去。 疯癫叟没有再追,转首又对著有些发楞的黑衣劲装大汉,怒声说:“你在此打架死拚,定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说著,手中紫竹杖,顺势一扫,向著黑衣大汉拦腰打去。 黑衣大汉一定神,仓促间,挥刀封了过去。 银龙一见,顿时大惊,不觉脱口急呼:“疯哥哥,他不是……” 银龙的呼声未落,当的一声,大汉手中的大砍刀,应声飞向半空。 疯癫叟听了银龙的急呼,立即停身收杖,望著大汉,无可奈何的嘿嘿两声,转身掠至娴华倒身之处,立即蹲下身去,神色间,充满了关切,焦急。 这时,醉仙翁已在马脸老道宇尘的尸体上,搜来一个白玉小瓶,立即倒出一粒蓝汪汪的小九,放进娴华的嘴里。 这时,小温侯已将伤势控住,缓缓起身走了过来,但精神仍有些不振。 盎多鹏命银龙见过醉仙翁,银龙也将摩天玉女,小温侯介绍给雪天三友,并将与娴华离开老哥哥的经过说了一遍。 相谈之下,才知雪天三友,与银龙是同一天早晨上船,三友的船先开,但因人多船重,航行较慢,因此,晚到了半个时辰。 这时,各路群豪越集越多了,俱都立在二十丈外,暗暗指点,窃窃私议,有了雪天三友在场,更没人敢向前了。 盎多鹏,游目看了现场一眼,霜眉一皱,望著银龙问:“那位老人呢?为何不见在此?” 银龙望了一眼潭中滚浪中的宝镜,也不解的说:“我们来时,也没看到那位老人!” 疯癫叟扫了一眼附近横陈竖卧的尸体,不觉也奇怪的问:“这些人是谁杀的?” 银龙剑眉一蹙,顿时想起马大刚的死因,立即说:“可能是死在那四个老道手里!” 雪天三友一听,似乎颇感意外,不觉脱口“噢”了一声,俱都转首去找静真。 只见静真老道,抱著静玄尸体,神色慌急,向著谷外,如飞驰去。 疯癫叟立即怒哼一声说:“今天便宜了这个老杂毛。” 话声甫落,娴华已由丽君怀里站起来。 雪天三友,顿现笑容,三人几乎是同声关切的问:“怎麽样?小臂还痛吗?” 娴华见三位老哥哥都到了,顿时展颜笑了,立即摇摇头说:“一丝也不痛了!” 说著,举手翻开衣袖,露出一段白如凝脂,洁似玉藕的皓腕。 众人趋前一看,只见一根细如牛毛的银丝,长约八公分,已有一半进入娴华的雪肤中。 醉仙翁立即拉过背後酒葫芦,滴在银丝上一滴酒,两指一夹,银丝立被取出。 摩天玉女立在娴华身侧,似有所悟的说:“所幸宇尘老道,内腑已被震伤,真力已经不足,否则,这根银丝,一定深入骨内了。” 盎多鹏立即拂髯点首道: “赵姑娘说得极是!” 醉仙翁眯眼一睁,也似有所悟的问:“宇尘老道是谁震伤的?” 说著,眯忪醉眼望了丽君、银龙、和小温侯一眼。 银龙立即接口道:“是小弟震伤的,因为他出掌震伤了德俊扮。” 说著,指了指面色仍有些苍白的小温侯。 醉仙翁听了,立即“噢”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银龙会有如此高的功力,於是霜眉一蹙,又问:“静玄老道是谁震毙的?” 银龙依然毫不迟疑的说:“也是小弟震毙的,因为他向人发掌偷袭。” 醉仙翁听得心头一震,一双眯忪醉眼一直望著银龙,神色显得极严肃的说:“小兄弟,你初离师门,即已树下两派强敌,你今後行道江湖,恐怕要危机步步,劫难重重了。” 银龙听了,神色自若,淡淡一笑,说:“小弟跻身武林,只知除恶务尽,见义勇为,济弱扶危,消灭强梁,自身安危得失,小弟从未想过。” 醉仙翁听得一楞,醉脸又增加了些许红晕,心中暗暗赞佩银龙的豪气。 疯癫叟,蓬头一晃,连声喝好,伸出满手油泥的瘦手,重重拍著银龙的肩头,连连赞声说:“好好好,不愧是我疯子的小兄弟,有胆识,有志气,不畏强,不欺弱,做事顺天,於心无愧,我疯子有了同志人!” 说罢,高兴得仰面一阵哈哈大笑。 银龙被他拍得肩头微微酸痛,剑眉只皱。 摩天玉女,小温侯听了疯癫叟的这套话,觉得他宛如常人一般,但看了他这时的神态,觉得又有些疯疯癫癫。 牟娴华见银龙剑眉微蹙,芳心微痛,立即有些不高兴的说:“疯哥哥,你一高兴,手拍的就那麽重,也不管人家痛不痛。” 疯癫叟一听,顿时大悟,立即望著娴华,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盎多鹏,一拂银髯,也快意的哈哈笑了。 就在富多鹏,快意大笑之际…… 一声清越长啸,由远处群峰间响起。 银龙几人,心头一震,富多鹏立停笑声,谷内群豪,俱都面现惊容,转首望著啸声传来的天空,每个人心中,都在轻呼,又来了高人。 啸声不高,清越悠扬,直达宵汉,响彻长空,全山满谷,到处响著嗡嗡不绝的震耳回声。 啸声,愈来愈近了,似是向著狭谷飞来。 这时,二十丈外,蓦然响起一声惊呼:“快跑,带镜老人来了!” 这声惊呼甫落,谷内群豪,顿时大乱,个个面现惶急,纷纷夺路狂奔,争先恐後,宛如大难临头。 萧银龙看得剑眉一皱,心说:这些人千里迢迢,翻山渡海,不是来看带镜老人的吗?如今带镜老人来了,反而逃命般的跑了。 心念间,啸声渐渐停了。 跑到前面峰角转弯处的群豪,有不少人又停身止步,转首望著潭边,在惶急的神色间,显得有些犹疑…… 蓦地一声沙哑怪诞的厉啸,在银龙的耳边响起。 银龙心头一震,转首一看只见疯癫叟,蓬发竖立,环眼微合,仰面张著大嘴,伸著脖子,正发著凄厉刺耳的怪啸。 小温侯伤势刚刚控住,听了这声怪啸,俊面愈显苍白,冷汗顿时流下来。 银龙,丽君,身形一闪,已至小温侯身边,两人几乎是同时将手抚在小温侯的左右“命门穴”上。 盎多鹏,醉仙翁,俱都神色凝重,仰面望著方才清啸的空中,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应。 银龙游目一看,停身峰角处的群豪,一个也不见了,想是听了疯癫叟的怪啸,吓跑了。 疯癫叟一声啸毕,环眼睁开了,寒光闪闪的望著前面峰顶…… 突然清啸再起,就在前面数百丈高的峰巅之後。 紧接著两道相并灰白人影,宛如两颗弹丸,在前面数百丈高的峰顶上,掠空一闪,向著峰下如风驰来。 雪天三友,萧银龙几人,看了来人这种炉火纯青,已达化境的轻功,俱都心头一震,面色微变。 清啸一停,两道相并的灰白人影,已到达半峰,但那声清啸馀音,仍飘荡在群峰之间,直上苍空! 这时,银龙已能看清灰白人影,是并肩飞来的一男一女。 於是,心中一动,不觉脱口说:“来人并肩飞驰,是一男一女!” 雪天三友,听得心头一震,因为他们还没看清来人是男是女。 尤其醉仙翁,不觉脱口“噢”了一声,他一直想不透这位小兄弟,为何有如此强的目力。 这时如风飘下的两道灰白人影,已达峰底,向著谷中缓缓驰来。 雪天三友看得出,这种轻功,看似缓,实则疾! 突然萧银龙星目冷电一闪,接著脱口惊呼:“师妹,仙长” 呼声中,黄影一闪,势如脱箭般,向著飞来的灰白人影,电射扑去。 摩天玉女听了,粉面一变,心情不禁有些紧张焦急,她深知仙长到来,必然会道破为自己秘密授艺的恩师是谁! 小温侯听了精神一震,心情异常兴奋,觉得今天一日之间,得遇“宇内七奇”之中的四位高人,真是幸运已极。 牟娴华听到龙弟弟那声惊喜欢呼,看到那点如行云流水般飘来的白影,不觉芳心黯然,粉面上顿时掠上一丝幽怨! 雪天三友,这时看清了来人面目,正是隆鼻丰硕,美髯飘飘,一身灰布道袍的“云鹤仙长”。 仙长的身边,是一个清丽恬静,年约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女,正挽著他的右手并肩驰来。 白衣少女,一双剪水双瞳,正惊喜的望著如飞扑去的银龙,三人知道,这个白衣少女可能就是银龙的师妹裘若兰了。 三友看罢,俱都爽朗的哈哈笑了。 这时,银龙已扑至距云鹤仙长七丈处,停住身形,躬身等候。 若兰一见银龙,悲喜交集,飘飞中轻挥纤手,立即凄婉的急声说:“龙哥哥……” 话未说完,凤目中,已是珠泪滚滚,顺腮而落。 银龙强抑激动,正待向仙长躬身行礼,仙长与若兰已经到了。 云鹤仙长,来至近前,立即含笑祥和的说:“小施主免礼,请至潭边谈话吧!” 说著,身形未停,伸手将银龙右臂扶住,立有一股巨大潜力,将银龙扶起,直向三友立身之处飘去。 银龙只觉本身,宛如被风吹般,身不由主的向前飘去。 转首一看仙长,美髯飘飘,面含微笑,神色间,令人望之生敬。 再看兰妹,神色戚婉,凤目蕴泪,娇靥已显得有些憔悴了。 飘驰中,蓦闻身边云鹤仙长,哈哈一笑,朗声说:“数年不见,三位道兄丰采依然如旧。” 话落停身,已至三友及丽君三人面前,仙长立将银龙,若兰两人松开。 盎多鹏,醉仙翁,同时笑声说:“牛鼻子,是什麽风把你吹到狭谷来了……” 疯癫叟未待富多鹏说完,一晃蓬头,瞪著环眼笑声说:“什麽风吹来的,还不是老杂毛动了贪念,不然怎会悄悄跑到冰天雪地的长白山去!” 云鹤仙长上拂美髯,朗声哈哈一笑说:“疯道兄又开玩笑了,上次去长白山,实因去采‘冰果’配药,适逢其会,巧遇带镜老人,决不是专程前去……” 疯癫叟环眼一翻,仍有些不服的问:“这次呢?莫非又是来此采药?” 云鹤仙长,立即笑著说:“这次如非听到疯道兄那声破锣似的啸声,贫道恐怕早出福山了。” 仙长的话声甫落,三友和银龙几人,都忍不住炳哈笑了。 这时,丽君,娴华小温侯同时趋前向云鹤仙长见礼。 云鹤仙长一见丽君,立即抚髯含笑问:“赵姑娘,令师清云师太近来可好?” 丽君粉面一红,芳心暗暗著急,这时知道不能再隐瞒了,立即恭声说:“托仙长的福,家师一向很好。” 雪天三友,听得一楞,心说:久闻摩天玉女,武功居赵氏七雄之首,原来这丫头竟是武林四异蒙山老尼的秘传弟子。 三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说,这件事连我们三人都不知道,武林中当更无人知了。 立在一傍的小温侯完全傻了,他身为六哥,尚不知七妹的恩师是蒙山老尼,一直认为妹妹是跟著老妈妈学艺。 银龙、娴华和若兰三人,并不觉得过分惊奇,因为他们从没问过丽君的恩师是谁。 雪天三友和云鹤仙长久别重逢,立即畅谈起来。 银龙乘机将若兰介绍给丽君,娴华和小温侯三人。 小温侯一见若兰,惊为天人,他确没想到龙弟常常谈起的师妹,竟是这麽一位亲切,圣洁、娇憨、憩美的少女。 一身素装白衣,配著娇憨无邪的笑靥,直疑是西天瑶池玉女。 小温侯游目看了一眼七妹和娴华,看到他们三个少女人相互谈得极亲热,极投合,极愉快。 但,他看得出,在七妹的粉面上,笼罩著一丝幽怨,在娴华的娇靥上,显示著心情失意,在若兰娇憨的面庞上,洋溢著纯真,无邪。 在他心理,对面前的三个少女,很快的作了个比较…… 裘若兰,清丽恬静,透逸绝俗,粉面上,一直挂著娇憨无邪的微笑,令人一看,便知是个心地纯诚,毫无城府的小泵娘。 牟娴华、明媚、艳丽,容光照人,粉面上,始终闪著青春绚烂的光辉,有时英气凌威得令人不敢亲近,但却是个极端热情的少女。 七妹丽君,虽也秀丽出尘,如花似玉,但风姿中,却含有一股凛然风韵,既多情又善感,既高傲又妒情。 娴华、丽君、与若兰,三人站在一起,总被若兰一种无形风仪,掩没了两人的既有光辉。 小温侯一阵沉思之後,顿时为七妹耽起心来,如果她不能委屈求全,再不能慧剑斩情,後果实在堪虑。 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将小温侯由沉思中惊醒,转首一看,云鹤仙长和雪天三友,已趋步向潭边走去。 银龙一看,立即愉快的对小温侯说:“六哥,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小温侯立即含笑点首,与银龙并肩走了过去。 若兰三人,也随在银龙,德俊身後跟进。 众人纵身通过一段飞落水珠地带,停身在一块较乾燥的草地上,距离潭边已不足五丈了。 蓦闻,疯癫叟问:“牛鼻子,你不认为这个带镜老人是‘天南二义’之一吗?” 云鹤仙长,微一摇头说:“天南二义,双双坐关,要至明年新春才可启关。” 说著一顿,略一沉思又说:“那天长白山雪谷残垣中,就在萧小施主向我施礼的一刹那,石屋窗内毫光骤失,只见一缕清烟,掠过赤足恶丐和尚的头顶,立即暴起两声惨叫,待我扑至林外,那缕清烟,已经踪迹全无了。” 雪天三友听得俱都面色一变,醉仙有些不信的说:“牛鼻子,你不要过分渲染,以你绝世轻功‘驭风飞行术’,还能让带镜老人逃脱了视线吗?” 云鹤仙长慨然一叹,说:“那天我曾腾空数次,但四野茫茫白雪中,笼罩著一层薄雾,到处闪动著人影,俱是隐身残垣中的武林人物,令我不知应该追踪那一个人影才好。” 盎多鹏望著潭中的宝镜说:“以你的看法,可知这位老人将宝镜放在奇险瀑潭中的用意何在?” 云鹤仙长,修眉一蹙说:“这位老人,似乎蓄意杀绝见利贪心的人,自他现身以来,死在他手中的黑白两道高手,实在不少了。” 说著一顿,游目扫视了四周一眼,又说:“据我猜测,老人将宝镜置在潭中,目的在造成贪心者,彼此争夺,自相残杀,使武林中再没有见利忘义,贪心不足的人。” 疯癫叟一听,心中顿时有气,不觉忿忿的说:“这不是诚心制造杀孽吗?如果没这面镜子,贪心的人,为何会起贪心?” 说著,又怒哼一声,说:“乾脆将这面镜子毁掉,断了大家的念头!” 说著,俯身捡了一块小石,举手就要投出。 众人一见,面色同时一变,不觉脱口发出一声惊呼。 盎多鹏、醉仙翁,同时大喝一声,伸手将疯癫叟的右腕握住。 第十六章 齐东三煞 云鹤仙长,立即肃容说:“疯道兄不可莽撞,这面宝镜乃昔年武林圣僧的遗物,是件武林至宝,其中功用,决不仅只限勘察地下宝藏之用……” 盎多鹏在傍,也立即插言警告疯癫叟,说:“说不定这位老人,就隐身在附近暗处!” 疯癫叟环眼一瞪,紫竹杖在地上猛力一捣,立即大声说:“我这样做,不是正好将他引出来吗?” 疯癫叟如此一嚷,周围依然没一丝动静,众人相信带镜老人,确实不在附近,否则,定然出来会会疯癫叟。 云鹤仙长轻声宣了声佛号说:“既然诸位俱都无意宝镜,不如早些离开此地,免落嫌言。” 众人听了云鹤仙长的话,俱都一阵缄默。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宝镜的强烈反光,随著日光转移,依然是那样强烈刺目,直冲半空。 银龙来此目的已达,既看到马大刚和雪天三友,又在此巧遇师妹裘若兰,可说是一举三得。 因此,心情不觉一畅,忧郁减去了不少。 如今,只有尽速追上龙女老前辈,探出仇踪,早些为恩师报仇。 银龙一向无意宝镜,自觉已无在此久留必要,正待向三位老哥哥告辞,并向云鹤仙长敬谢挽救师妹脱险之恩…… 蓦见云鹤仙长,仰首一看天色,说:“三位道兄,申时将至,我们必须走了。” 雪天三友连点皓首,同声应好。 银龙五人一听,知道仙长方才已邀好三友,同赴蓬莱岛。 云鹤仙长,一拂美髯,转首对若兰,说:“兰儿,今天在此恰好遇到你龙哥哥,免得你再跋涉寻找了,你们也正好一齐南下。” 说著一顿,又肃容说:“希望你仅记心诀,勤练剑术,不可中途松懈,日久必可大成。” 若兰一听,凤目含泪,立即盈盈下拜,说:“兰儿谨记训诲……” 云鹤仙长,童颜顿时掠过一丝黯然神色,未待若兰说完,立即祥和的说:“兰儿起来吧!” 说著,袍袖微拂,立有一股潜力将若兰托起。 银龙一听,心中大喜,知道师妹已拜在仙长门下,做了记名弟子。 雪天三友也分别叮嘱银龙,娴华两人,南下时,凡事务要机警谨慎,避免生事,才可顺利追上蛮荒龙女。 银龙、娴华,俱都连声应是。 三友说罢,与云鹤仙长,同时大袖一挥,四道人影宛如飘风般,直向左侧高峰前驰去。 银龙五人,躬身相送,齐声高呼保重。 再抬头,只觉雪天三友和云鹤仙长的四道宽大身影,宛如浮云,势如鹰隼般,向著峰顶如飞升去。 眨眼工夫,四人已达峰巅,继而,四点灰影一闪,顿时消失在苍郁之间。 银龙见仙长和三友走了,於是转首对小温侯问:“六哥,你能否施展轻功?内腑是否仍有些隐痛?” 小温侯微一运气,剑眉一蹙说:“让我试试!” 若兰已看出小温侯有些勉强,立即热诚说:“六哥,让龙哥哥和我扶著你前进吧,伤势初愈是不宜凝气用力的。” 说著,伸出纤纤玉手,去扶德俊的右臂。 银龙一见,也趋前去托小温侯的左肘。 小温侯立即退後一步,很自然的闪开了,於是感激望了若兰一眼,摇手笑著说:“还是让我试一试,距离很近,谷外有马,我们走慢些就可以了。” 丽君、娴华,看了若兰的举措,内心非常感动,也趋前要扶小温侯前进,但,俱被小温侯婉拒了。 在这一刹那,小温侯发现若兰有著更多的美德,亲切、热诚、不做作;这种无形风仪,是七妹和娴华所没有的。 几人见小温侯不让人扶,也只得起步缓缓前驰了。 前进中,银龙回头一看,只见潭中宝镜,强光依然直射半空,除了隆隆泻瀑声,谷底一片寂静。 五人来至与玄灵,妙亮动手处,游目一看,六个被点了睡穴的老道,一个也不见了。 牟娴华怒哼一声说:“这六个牛鼻子,武功俱都平庸,居然也敢拦路挡道。” 银龙几人听娴华也学会了用“牛鼻子”称呼老道,俱都忍不住出声笑了。 突然哇的一声,小温侯奔驰中,张口吐出一道鲜血。 紧接著,身形一个踉跄,仆身就要栽倒。 娴华距德俊较近,顿时惊觉,红影一闪,已将小温侯的身体抱住,这时,小温侯浑身颤抖,已无力支持身体重量了。 银龙、若兰、和丽君,俱都大吃一惊,飘身扑了过来。 低头一看,只见小温侯俊面苍白,朗目紧闭,剑眉已紧紧蹙在一起,嘴角下弯,挂著一丝血渍,整个身体,已完全倒在娴华的怀里。 若兰和丽君,帮著娴华将小温侯盘膝坐好。 银龙立即运掌抚在小温侯的“命门穴”上。 娴华吁了一口长气,又急忙在怀中取出一粒丹九,放进小温侯的口里。 盏茶工夫,小温侯的苍白俊面,渐渐转趋红润。 丽君、若兰、和娴华,三人一直蹲在德俊身侧,丽君见六哥俊面已现红晕,立即低声说:“六哥,快将龙弟弟的真气纳入丹田,顺势引导,效果更快。” 就在丽君话声甫落之际……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由谷内深处隐约传来。 丽君、若兰,心头一震,同时转首,循声一看只见狭谷深处,三道宽大人影,飞腾纵跃,宛如三只巨鹰,正掠过一片矮林乱石,向著这面如飞驰来。 娴华一见,倏然立起身来,转首对丽君,说:“君姊姊,我看这三人来意不善!” 丽君黛眉一蹙,问:“何以见得?” 说著,也缓缓立起身来,举目望著三道飞来的宽大人影。 娴华又细看一番,继续说:“姊姊,你看这三人的眼睛,冷芒闪闪,左顾右盼,极似在寻找什麽……” 丽君也有同感的说:“我们最好小心些,看这三人的威棱眼神,和精湛的轻功,来人武功定也不凡,稍时万一动上手,千万大意不得。” 说著,转首看了闭目盘膝与小温侯疗伤的银龙一眼,又说:“华妹,你与兰妹两人护住龙弟和六哥,我自己一人来应付他们。” 若兰依然蹲在小温侯与银龙的身侧,纤手扶著小温侯的右臂,这时一听,立即望著娴华、丽君、插言说:“两位姊姊,尽可放心应付,我必要时可替下龙哥哥。” 说著,举目看了看驰来的三道快速人影,秀眉一蹙,又说:“姊姊,请蹲下身来吧,他们也许是路经此地呢!” 娴华顿时想起三位老哥哥临别叮嘱,於是对丽君说:“姊姊,转过身来,我们不要理他们。” 说话之间,三道快速人影,已来至三十丈外了。 就在娴华、丽君刚刚转过身来的同时骤然传来一声震谷大喝:“小辈们站住!” 丽君、娴华一听,立即转首游目,谷中并无别人,芳心顿时大怒,倏然转过身来。 只见三道飞来的人影,竟是三个年岁不一,俱穿宽大肥衫的人。 中间一人,是个白发苍苍,须髯如银,霜眉下垂,独眼歪嘴的老人。 歪嘴老人,身穿一袭麻布宽大肥衫,手持一根盘龙亮银齐眉棍,歪著大嘴,瞪著独眼,精光闪烁,面目狰恶已极。 右边是个年约四十五六岁,灰发灰须,尖嘴,塌鼻,两耳已失的人。 这人,黑脸环眼,一身宽大黑布长衫,手持一柄蓝光闪闪的喂毒护手钢钩,显得威猛骠悍,一看便知是个难惹人物。 左边是个三十馀岁的中年人,眉如柳叶,眼似桃花,皮肤白嫩,面如凝霜,油头粉面,长发一直披在肩後。 这人,身穿一件宽大绣花锦缎长衫,背插一柄吴钩剑,扮像不伦不类,不男不女,令人一看便生厌恶之感。 飞来三人满面怒容,五只精光闪烁的眼睛,一直盯著娴华、丽君,三人尽展轻功,挟著一阵极速破风声,向著这面纵身飞来。 娴华看罢,立即低声对丽君说:“姊姊,这三人可能是‘齐束三煞’!” 丽君芳心一动,急问:“您怎的认识?” 娴华立即回答说:“我是听大师兄谈过他们的衣著像貌和不等的年龄,尤其‘三煞’,男不男,女不女,更易辨认。” 说话之间,齐东三煞已立身在三丈以外。 大煞“盘龙棍”,老脸肌肉一阵抽动,独眼冷芒一扫丽君、娴华和盘膝疗伤的银龙三人,嘿嘿两声,说:“看你们几个小辈的衣著装束,想是由关外来此……” 娴华一听,顿时大怒,未待大煞说完,厉叱一声说:“闭嘴,姑娘是关外来的与你又有何干?” 二煞“夺命钩”,两眼一瞪,塌鼻一皱,怒声大喝说:“贱婢废话少说,赶快把宝镜献出来,免得二爷动手。” 丽君、娴华,觉得齐东三煞,分明前来找碴,无中生有,不由气得娇躯只抖。 盘膝闭目的萧银龙,听了二煞的话,微睁星目,看了齐东三煞一眼,接著双目又闭上了,想是疗伤正在吃紧之际。 若兰一听,秀眉一蹙,立即站起身来,憨直的对齐东三煞说:“你们三位走错了,宝镜就在巨瀑潭中的尖石上……” 大煞“盘龙棍”末待若兰说完,抚髯仰面纵声一阵哈哈大笑说:“看你丫头有些娇憨可爱,想不到竟有一张说谎利嘴。” 若兰听了,粉面一红,神色显得异常难过,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骂她。 娴华再难抑制芳心怒火,纤手一指“盘龙棍”厉叱一声说:“你这老狗,分明是张利嘴,尚恬不知耻,厚颜说人……” 盘龙棍顿时大怒,独眼一瞪,冷电森森,暴喝一声说:“好贱婢,居然教训起老夫来了……” 大煞话尚未完,只见两只桃花眼,一直在三位姑娘粉面上溜来溜去的三煞“吴钩剑”,掠身而出,一声尖声怪叫,说:“好贱婢,今天不将宝镜献出来,三爷定将你们个个击毙!” 说话之间,蹲身圈臂翻腕劈出一道狂飙掌风,挟著滚滚沙尘直向娴华卷来。 娴华柳眉飞挑,杏目闪光,一声厉叱,右腕一扬…… 突然…… 娴华粉面苍白,大惊失色,脱口发出一声娇呼! 紧接著蓬的一声,娴华再度发出一声尖叫,身形踉跄,两手抚胸,一连後退数步,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道鲜血。 事出突然,丽君虽在眼前,但没能及时出手,这时,骤然想起娴华右腕毒伤刚愈,再想发掌支援,已经来不及了。 白影一闪,娇叱一声,若兰扑身而前,伸臂将娴华扶住。 牟娴华,粉面苍白,嘴流鲜血,已经立身不住,缓缓萎坐在地,强忍剧痛立即指了指自己的怀里。 若兰顿时会意,立即探手娴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来,接著,放进娴华嘴里。 又是一声蓬然大响沙飞石走,尘烟滚滚…… 若兰抬头一看,劲风疾旋中,丽君和三煞“吴钧剑”,各自退後了两步。 丽君黛眉飞挑,一脸寒霜,眉心间,充满了杀气,一声娇叱,举臂翻腕,呛的一声,寒光闪闪,耀眼生辉,短剑已握在手中。 紧接著,凤目闪著凌芒,向著三煞缓缓逼去。 三煞一声尖锐怪笑,轻薄的说:“小泵娘,你胜了我,我的头让你割,我胜了你,你跟我回去做老婆。” 说著,嗡的一声,吴钩剑也拉出鞘外。 丽君芳心大怒,一声厉叱:“鼠辈找死” 死字方自出口,身形已扑至三煞近前,手中短剑,光芒暴涨上招“长河封冰”,幻起一道如银匹练,疾斩三煞前胸。 三煞深知丽君短剑厉害,一声尖笑,跨步闪身,吴钧剑,反臂一挥,直点丽君的纤腰。 就在这时大煞“盘龙棍”,二煞“夺命钩”,两人一阵嘿嘿狞笑,持棍横钩,一个奔萧银龙,一个奔小温侯。 若兰一见,花容失色,知道龙哥和六哥,疗伤正在紧要关头,莫说用钩用棍去击,就是轻轻一推,两人也会走火入魔。 因此,倏然站起,立即怒声说:“希望你俩立刻止步,否则,我将用剑逼你们回去!” 说著,玉腕一翻,呛啷一声龙吟,青钢长剑已握在手中。 盘龙棍,夺命钩,两人哈哈一阵得意大笑,不但没把若兰的话听进耳里,根本也没把小泵娘放在心上。 两人大笑声中,依然缓缓向银龙小温侯欺去。 这声大笑,丽君顿时发觉,打斗中转首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手中长剑一紧,一声厉叱,飘身就待扑过来。 三煞早已洞烛丽君心意,虽然这时他已处於劣势,但他也不愿放丽君过去。 丽君焦急如焚,杀机陡起,一声厉叱,连攻三剑,刹那间,银虹滚滚,寒光闪闪,立将三煞逼了个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大煞二煞,骤然敛笑,同声大喝,一个举棍,一个挥钩,向著银龙和小温侯,欺身直进,猛扑过去。 白影一闪,一声娇叱,若兰振腕挺剑,飞身直迎。 接著,手中长剑,一招“龙伏双虎”,幻起千百寒锋,闪出万千银花,光华闪闪,剑气森森,宛如一道怒舞蛟龙,上击盘龙棍,下封夺魂钩,剑尖疾点两人右手,剑势诡异,神奥无匹,凌厉至极! 大煞二煞久经大敌,横行齐东,会过无数高手,败过不少劲敌,但尚未见过如此神奥奇绝的剑势。 两人大惊之下,厉喝一声,倒身暴退若兰仓促间,施展了一招云鹤仙长中途秘授的一式剑招,想不到竟是如此奇绝、神奥、凌厉无匹。 这时,见大煞、二煞,飞身暴退,立即横剑停身,并未追击。 大煞二煞,停身立稳,立收惊魂,只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三只亮精精的眼睛,一直惊惧的盯著这个白衣少女。 两人楞楞的立在那里,怎麽也想不透,小泵娘如此小的年纪,居然身怀武林罕见的惊人绝学,如果小泵娘欺身直追,两人今天定要溅血此地! 心念至此,两人心中不觉有些战栗! 大煞一定神,老脸显得特别难看,方才脸上的骄横狂态,这时一丝也没有了。 蓦然横剑而立的若兰,凤目一亮,脱口发出一声急呼:“姊姊不要杀人” 若兰的呼声刚落一声娇叱,一声惨叫,寒光一闪,鲜血四溅,三煞“吴钧剑”,撒手丢剑,翻身裁倒地上。 大煞二煞一见,顿时怒火高烧,大喝一声,疾舞钩棍,向著丽君,疯狂扑去丽君黛眉飞立,杀机已起,一声厉叱,挥剑再迎两煞。 就在这时骤然暴起一声焦雷大喝:“住手” 若兰听得芳心一震,转首一看,只见黄影一闪,龙哥哥满面怒容,星目闪光,已立在自己身边。 大煞、二煞,赵丽君,骤然听到这声焦雷大喝,立即停手分开,同时转首望了过来。 丽君见银龙疗伤已经完毕,心头压力骤减,身形一闪,已至银龙面前,立即忿忿的说:“这三人是齐东三煞,横行齐鲁全省,无所不为,今天万万不可放过他们。” 说罢,举腕收剑,与若兰双双向著盘坐地上的娴华走去。 大煞、二煞,见三煞已死,怒火正炽,这时再听了丽君的话,不觉气得仰面发出一声凄厉狂笑。 银龙看了被震伤的娴华一眼,心中顿时大怒,转首望著两煞,大喝一声:“闭嘴” 喝声中,身形未见如何作势,已欺进至大煞二煞两人身前。 大煞,二煞倏敛大笑,心头不觉一震,身不由主的退了半步。 银龙举手一指,怒声问:“你们无理取闹,出手伤人,用意安在,今天如不说个明白,你们两人就休想离开。” 大煞一听,暴怒如狂,厉喝一声说:“好狂妄的小辈” 厉喝声中,进步欺身,左掌倏举,向著银龙肩颈,猛力反劈。 银龙剑眉一轩,冷笑一声,功贯左臂,也以左掌封了过去。 蓬的一声,双方左腕已经接触…… 大煞一声闷哼,身形踉跄,一连退后三步,两脚踏处,深深显出六个极深脚印。 银龙依然卓立原地,仅黄绒大氅微微飘动。 二煞立在一侧,不觉有些呆了! 大煞霜眉一皱,老脸不禁通红,双脚刚刚立稳,暴喝一声,盘龙棍,倏然举起,幻起一道光影,挟著一阵风声,向著银龙当头砸下。 萧银龙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已至大煞身後。 大煞两眼一花,一棍击空,暴喝一声,跨步闪身,手中盘龙棍,一招“横扫千军”,反臂扫向身後银龙脚尖一点,身形腾空而起,一展腰身,再向大煞身後落去。 二煞夺命钩,一声不吭,扑身而前,手中护手钢钩,顺势一挥,幻起一轮银蓝光影,向著刚刚落地的银龙後腰,闪电削去蹲在娴华身边的若兰,一直耽心龙哥哥的安危,这时一见,不觉吓得脱口发出一声惊呼。 银龙顿时惊觉,一声暴喝,身形宛如电闪,倏然伏向地面紧接著呼的一声,一片冷森蓝光,擦著银龙背面,疾扫而过。 萧银龙顿时大怒,杀机陡起,两膝微屈,闪身已至二煞背後,剑眉一挑,暴喝一声,右掌已闪电劈向二煞的後胸。 蓬的一响,惨叫一声,银龙右掌已著实劈在二煞的背上。 哇的一声,二煞仰颈喷出一道鲜血,直奔举棍扑来的大煞面门。 大煞急得立收棍势,跨步闪身,脱口发出一声急叫。 二煞身形一个踉跄,一连又吐出两口鲜血,撒手丢钩,仆身栽倒地上,两腿一蹬,顿时气绝。 大煞一见,须发俱张,独眼放光,暴喝一声说:“老夫与你拚了” 暴喝声中,神情如狂,飞舞手中亮银盘龙棍,幻起一座如山棍影,挟著一阵风雷响声,向著银龙滚滚罩来。 若兰看了这等威猛声势,不觉惊得张著樱口倏然站了起来。 萧银龙剑眉一竖,暴声应好,身形一闪,立演“龙女飘”,黄影疾飘中,红光暴涨,立即响起一阵清越龙吟。 赤晶宝剑一出鞘,光华大盛,红辉满谷,银龙一声怒叱,宝刃直点滚滚翻飞的如山杖影。 大煞已经暴怒攻心,虽知银龙手中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刃,这时也不放在心上,依然暴喝连声,一味猛攻。 铮铮铮,一阵金铁交鸣声,火星四射,钢屑横飞,如山棍影顿失。 大煞明知盘龙棍已被削掉数块,但他的攻势依然不歇…… 左边一招“天外来鸿”,盘龙棍斜击银龙的左肩。 红光一闪,碴的一声,棍端龙头立被削掉。 右边一招“枯树盘根”,大煞银棍,又扫向银龙的膝盖。 红芒过处,沙的一声,亮银盘龙棍,又被削掉一块。 中间一招“指路金针”,银棍直捣银龙的小肮。 晶红光轮一旋,当啷一声,大煞的盘龙棍,立被赤晶剑削为两截。 立在五丈以外的若兰,看了大煞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不禁有些呆了。 大煞这时,老睑铁青,独眼血红,如银须发,根根奋张,数丈以外,即可听到他又急又粗的呼吸。 银龙这时,剑眉紧蹙,双唇紧闭,左封有架,立在原地,一直没有出剑还击,他似乎不愿再杀这个歪嘴独眼老人。 因为,他觉得这个老人,既不怕死,又有骨气。 这时,大煞手中,仅仅握著一截长度尚不及两尺的亮银棍,他立在银龙身前七步处,微屈前身,不停的喘息。 大煞一张老脸上,汗水如洗,独眼满布血丝,凶狠怨毒的望著银龙,看来心中极不服气。 久久,大煞歪嘴一闭,怒哼一声,咬牙切齿说:“小子,你仗宝刃取胜,老夫死也不会服你……” 银龙剑眉一轩,傲然怒声问:“你要怎样比,在下一切都依你!” 大煞独眼一瞪,骤然暴声说:“老夫要与你比比掌力!” 说罢,右手半截银棍,顺势一丢,嘟的一声,全部深入地中,圈著两臂,缓缓向著银龙逼去。 若兰看了大煞的腕力,芳心不觉猛的一震,这时再见大煞咬牙切齿,缓缓逼去,心中显得万分焦急! 人影一闪,丽君已与娴华疗伤完毕,掠身过来,与若兰站在一起。 丽君看了场中情形,黛眉一蹙,不觉发出一声轻噫,似乎不解银龙为何还没将大煞除去。 这时,大煞已走至距银龙五步处停住脚步,独眼凶狠怨毒的望著银龙,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银龙神色自若,横剑而立,星目静静的望著大煞肌肉抽扭的丑脸上,但他的左臂,却已运足了七成功力。 大煞见银龙不丁不八,依然横剑而立,看来似乎毫无准备,心中不禁暗骂:好小子,你简直找死! 心念间,依然望著银龙恨声问:“小子,你为什麽不拉架子准备?” 银龙立即淡淡的说:“你尽避出掌就是!” 大煞一听,暴声应好,咬牙、瞪睛、圈臂、蹲身,厉喝一声,双掌猛力推出银龙不敢大意,就在大煞双掌推出的同时,身形微蹲,大喝一声,蓄势已久的左掌,已闪电迎出由於距离过近,双方出掌几乎相触。 波的一声爆响劲风疾旋,飞石带啸,沙石四射,尘烟弥空…… 狂飙旋转中,响起连声闷哼,大煞的身体,宛如滚地绣球,直向三丈以外,滚滚翻去。 萧银龙双肩急烈一晃,立即稳住身形,接著翻腕将剑收入鞘内,左腕也微觉有些酸痛。 大煞被银龙劈出的巨大潜力,一直推至三丈以外,身形才停止滚动。 身形一停,翻身坐起,衣破脸肿,满身灰土,举目一看,只觉天旋地动,眼冒金星,景物一片模糊,久久才看到银龙,依然立在那里。大煞一阵喘息之後,立即上气不接下气的喝声问:“小辈,留下姓名师承门派来,老夫不死,定要报今日的奇耻大辱……” 萧银龙,冷冷一笑,立即大声说:“在下萧银龙,无门无派,师父是谁,你也不必过问,你何时想报今日之仇,只要在武林中放出一声信息,在下定不会失信於你。” 说罢,向著丽君、若兰立身处,大步走去。 大煞独眼无神的望著银龙,又强自狠狠的应了一声好,独眼一闭,精疲力竭的仰面倒向身後,登时晕了过去。 银龙看也不看,一直走到丽君、若兰面前,望了依然闭目调息的小温侯和娴华一眼,转首对丽君说:“六哥和华姊姊的伤势,恐怕一时不能复原,我们必须将两人安置在一个清静之处,如再奔驰,伤势再发,後果实在堪虑!” 说著,仰面看了看天色,红日已被谷西一座高峰遮住了,谷内光线已经暗下来。 丽君黛眉一蹙说:“现在我们必须走出山区,找个村镇,给他俩舒适的休息。” 若兰立即插言说:“君姊姊和我扶著华姊姊,龙哥哥一人背德俊扮。” 丽君觉得有理,立即点头应好。 两人正待去扶娴华,蓦见银龙仰首发出一声有节奏的清啸。 银龙啸声一落,谷外立即传来一声烈马长嘶,隐约可闻。 丽君黛眉一展,愁苦的娇靥上,立即掠上一丝欣喜光彩,凤目望著银龙,淡淡一笑,说:“你的乌骊实在可爱!” 银龙立即笑著说:“我只是试探一下,想不到乌骊真的听出是我的啸声。” 话声甫落,谷口烟尘大起,四匹宝马,昂首竖鬃,长嘶不停,挟著如雨蹄声,向著谷内如飞奔来。 银龙一见四马奔来,急步走至德俊身前,伸臂将小温侯抱起,丽君、若兰、也将娴华扶起来。 德俊是旧伤恶化,看来要比娴华重的多,因此,他一直在昏睡状态。 一阵急剧劲风,四马已至面前,接著扑来一阵滚滚烟尘。 “盖雪”一见娴华情形,顿时马身打转,目闪慌急,昂首发著连声怒嘶。 再看枣红,正静静的用唇衔著小温侯的衣襟,神情显得无限忧伤。 若兰看了枣红的忧郁表情,内心非常感动。立即伸出纤纤玉手,同情的抚摸著马颈、马鬃。 枣红也以柔和的目光,静静的望著若兰。 银龙看了,立即对若兰道:“兰妹,枣红比较温驯,你就骑六哥的枣红马吧。” 说著,肩头微动,抱著小温侯,飞身落在马鞍上。 若兰拍拍枣红马,踏镫翻上马鞍,丽君抱著娴华,已在马上坐好了。 银龙一声轻喝,乌骊一声雷鸣,其馀三马同声相应,放开铁蹄,直向狭谷口外,如飞驰去…… 驰出谷外,银龙发觉南面只有两座高峰,一拨马头,直向正南奔去。 片刻之後,已通过两座高峰之间,再奔一阵,已登上一座横广山头。 银龙放眼一看,山下即是南麓,暮色苍茫中,前面横著一座山城,城内已闪烁著万点灯火了。 银龙看後,即对丽君说:“姊姊,前面恐怕就是福山城了!” 丽君一点螓首说:“龙弟,我们就奔福山城吧!” 说罢,催马下山,直奔山麓官道。 片刻之後,四马已奔上通往福山城的宽大官道。 这时,官道寂静,几无行人,四马放开铁蹄,狂驰如飞,较之在山上,马连又快了一倍,福山城的高大箭楼,如飞迎来。 狂驰间,蓦见前面官道上,两匹健马,骈肩前驰,马後扬起滚滚尘土,因此,无法看清马上两人面目。 四马狂驰如飞,眨眼工夫,已追上前面两骑。 乌骊昂首一声怒嘶,声震四野,历久不绝。 前面两马一闻嘶声,立即窜向路边。 这时,银龙已能看清前面马上两人。 黄马上,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身著浅蓝劲装,背插长剑,长得柳眉杏眼,清秀可人,桃形的睑蛋上,略施脂粉。 花马上,是个三十四五岁书生装束的中年人,入鬓长眉,朗朗秀目,一身青布儒衫,手持镶王马鞭,潇酒挺拔中,含有一丝英气。 中年书生和劲装少妇,正勒马转首望了过来。 银龙打量间,知道这是一对夫妇,接著,双目一闪,乌骊如飞驰过。 就在银龙、若兰和丽君如飞驰过的同时路边马上的中年书生和少妇,同时发出一声惊噫! 接著,又骤然高声疾呼:“君姑娘!君姑娘!” 丽君一直耽心六哥和娴华的伤势,加之道上烟尘滚滚,因此没有注意路边马上两人是谁。 这时听到呼声,心头不觉一震,立即收住奔驰,拨转马头迎了过去,银龙、若兰,也跟著转回。 中年书生和少妇,立即催马追了上去。 丽君一看,这才认出是“飞索书生”司马仲和他的爱妻洛秀英。 飞索书生夫妇前进中,看到丽君怀中的娴华,和银龙抱著的小温侯,面色俱都微微一变,立即急声问:“君姑娘,六寨主和这位姑娘怎麽了?” 说著,指了指娴华和德俊。 丽君强自一笑说:“被震伤了……” 洛秀英柳眉一蹙,立即热情的说:“你们不能再奔驰了,快到庄上疗伤吧,此地距我们的庄院已经不远了!” 说著,手中马鞭指了指正东。 银龙、丽君和若兰,转首一看,只见五里以外,一片黑压压的树林。 丽君看罢,立即谦虚的说:“这样太打捣贤伉俪了。” 司马仲一听,立即肃容说:“君姑娘太过谦了,昔年愚夫妇,如非令兄援手,司马仲焉有今日?” 说罢一顿,游目一望前後,又说:“请随我来,我们进庄再叙。” 说罢,一催坐马,当先向前驰去。 丽君也不再谦虚,与银龙、若兰,紧随司马仲驰去,洛秀英跟在最後。 疾驰约一里多路,前面司马仲,一拨马头,驰上一道通往正东的乡村大道。 又驰了一阵,已来到一座柳林,林内,即是司马仲的庄院了。 众人一进庄院,立即引起一阵犬吠,这时,不少房屋窗上,都已亮起灯光。 司马仲一马当先,直向一座高悬四盏大纱灯的黑漆大口奔去。 众人一到,立由里面跑出几个壮汉来,纷纷来接马匹。 银龙,丽君,纵身飘落马下,虽都抱著一人,但身法依然轻灵美妙,声息毫无,直如狸猫。 司马仲在前,匆匆将丽君几人引至大厅。 洛秀英,立即吩咐侍女仆妇,速去整理厢房、客室。 这时若兰已将娴华接过来,丽君立将银龙,若兰介绍给司马仲夫妇。 大家略微客套几句,立即随著侍女,步出大厅,向侧院厢房走去。 铁索书生司马仲,早将银龙,若兰两人,仔细的看了一番,暗赞两人俱是练武的上上良材。 尤其银龙,丰神如玉,英挺俊逸,虽然年仅十八、九岁,但已练到双目神光内蕴境地,将来武功成就,实不敢预言。 众人来到侧院,分别将德俊、娴华,安置在东西厢房内。 片刻之後,上房已摆好一桌丰美酒席。 席间,大家谈论著娴华两人的负伤经过,也谈论到了带镜老人。 由於银龙、丽君,心情欠佳,这席饭,二更不到便吃完了。 饭後决议若兰看守娴华,丽君照顾德俊,银龙独宿上房。 银龙倒身床上,想到娴华、德俊的伤势,不知何时可愈,心中异常焦急。 想到恩师的离奇被害,至今尚不知杀师仇人是谁,自匆匆跑下会仙峰,一直有琐事缠身,如此下去,不知何时才可追上龙女老前辈。 如此一想,辗转更难入睡,最後,他决心尽快追上龙女老前辈,再不受任何事故的阻挠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苍劲的哈哈大笑!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立即翻身坐起,凝神一听,笑声愈来愈近了,这时,他断定庄上已来了恶人。 於是,飘身下床,掠身纵出门外,一长身形,飞身纵上房面。 游目一看,夜空繁星万千,一勾弯月,斜挂西天,瓦面上已落下一层薄霜,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著淡淡光辉。 夜风,徐徐吹来,带著阵阵寒意,全庄一片沉寂。 银龙看罢,剑眉一蹙,不觉脱口呼了声,怪! 突然一个老人苍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娃娃,有胆量吗?再去一趟福山狭谷?” 银龙一听,心头猛的一震,不觉倏退半步,游目一看,只见庄外林顶上,赫然立著一个瘦小人影,正在向他招手! 第十七章 水灵岛主 萧银龙看了立在庄外林顶上的瘦小人影,不觉有些茫然不解,不知对方为何向著自己招手? 看了对方的瘦小身影,极似一个纤弱女子,但,听了对方苍劲的声音,又像是一个年高老人。 因此,心中暗想,这人夜阑更深,跑进庄来哈哈大笑,为了什麽?莫非是找“铁索书生”夫妇寻仇,误认自己便是司马仲? 游目一看,心头不觉一震,全庄灯火全熄,一片沉寂,极似大敌临前,正在暗中伺机迎机,但又极似不知有人入庄,根本毫无戒备。 继而一想,顿时大悟,想起瘦小人影呼的那声“娃娃”,看了他的招手,分明是冲著自己而来。 念及至此,心中不觉有气,正待喝问…… 耳边再度飘来一声挑逗性的嘿嘿冷笑。 只见瘦小人影,立在庄外林顶上,身形随著夜风吹动的树梢,摇头晃脑,显得狂傲无比。 这时,银龙再难抑制心中怒火,顿时忘记自己的决定,暗哼一声,向著瘦小人影,如飞扑去。 瘦小人影一见,转身就跑,直奔正北。 追至庄外,银龙心中似有所悟,暗忖:方才他那几声大笑,为何未曾惊动铁索书生和若兰、丽君? 心念间,身形顿时慢下来,因为他想到,这正是内家真力已达化境的“传音入密”。当今武林中有这种功力的人,屈指可数,这人是谁? 瘦小人影一见,立即发出一声冷哼,声音中充满了轻蔑、不屑,前进身影也随之慢了下来。 萧银龙觉得对方诚心戏弄自己,不禁勃然大怒,脚下立即加劲,顿忘厉害,继续向前如飞追去。 瘦小人影,又是一声哈哈大笑,转身越野狂驰,直奔正北山区。 这时,福山整个轮廊,在朦胧的月光下,愈显得高耸、遥远! 前面飞驰中的瘦小人影,频频回头,唯恐银龙不追。 银龙见一直追不上瘦小人影,心中暗暗生气,脚下逐渐加劲。 追了一阵,前面瘦小人影,依然是那麽远,依然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银龙怒哼一声,心中忿忿的说:你就是跑到阴曹地府,我也要追你到阎罗宝殿。 於是,暗哼一声,口诀倏变,立展绝世轻功“风走电行”。 顿时,身似清烟,快逾闪电…… 烟尘滚滚,风声呼呼…… 银龙这一施展绝世轻功,前面飞驰的瘦小人影,似乎吃了一惊,赶紧双袖一抖,身形离地三尺,前进之快,宛如电掣。 瘦小人影和银龙俱都展开武林罕见的神速轻功,在朦胧的月光下,只见两缕清烟,不见两人身形。 银龙在後,去虑凝神,奋力直追,身影过处,响起隐约可闻的风雷声。 瘦小人影,在前狂驰,宛如驭风飞行,身影过处,劲风疾旋,烟尘飞腾,一直向前狂奔,再不回头频看银龙。 萧银龙见对方瘦小人影,施出与“风走雷行”异曲同工的绝世轻功“掠地飘风”,心头不觉暗暗吃惊。 在这一刹那,银龙发现前面瘦小人影的轻功,远超过轻功冠绝武林的雪天三友踏雪无痕富多鹏。 这时,横卧前面的福山,宛如向著两人飞扑而来,眨眼之间,已达福山南麓。 电射般的瘦小人影,依然距离银龙那麽远。 银龙看後,心中又惊又气,一直想不通瘦小人影将自己引来福山的目的,也分不清是友是敌! 前面的瘦小人影,已飞越山麓,停也不停,直向山区深处飞去。 银龙见瘦小人影飞进山区,顿时大急,运足中气,张口发出一声清越长啸,身形骤然加快,脚下已尽全功。 啸声响澈四野,划破夜空,福山群峰,顿时响著回应,历久不绝。 银龙一声啸毕,身形已越过山麓,直向山区深处射去。 再看瘦小人影,已越过前面一道横岭。 银龙看得生气,这是他跑下会仙峰以来,第一次在轻功上遇到劲敌。 再追过两座峰角,一片松林石地,前面已到了福山狭谷。 瘦小人影,回头望著银龙,两眼射出两道冷电,宛如两盏明灯。 银龙看得心头一震,知道瘦小人影,内力深厚,武功高奇,看来似乎远在“宇内七奇”之上。 因此,心中警惕立生,已不敢存有一丝大意。 眨眼已至狭谷外口,瘦小人影,已向狭谷深处奔去。 突然瘦小人影,骤然发出一声震撼群峰,直上夜空的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冷傲、欣喜、得意。 接著,笑声一停,瘦小人影,身形一闪,顿时不见了。 萧银龙心头一震,顿时刹住身形,举目望著谷内。 只见谷内,浓荫郁郁,昏暗沉沉,在暗淡的月光下,峭壁显得更高,狭谷显得更深了。 劲风由狭谷内吹出来,带起阵阵风啸,阴寒砭骨,冷森袭人,在隆隆的巨瀑声中,挟杂著唧唧虫声。 竹梢摇曳,矮树晃动,劲草发出了沙沙响声。 整个狭谷,显得萧瑟可怖,阴森怕人。 银龙看罢,不觉生起一丝寒意,深夜月光下的狭谷,与昼间丽日当空的情形,迥然不同。 细看方才瘦小人影消失的地方,正是日间与“齐东三煞”打斗之处,心想,对方莫非是齐东三煞的同路人? 心念至此,怒火再升,一声轻哼,迎著劲风,直向谷内扑去。 前进中,功贯右臂,运足功力,星目视线,游动在每个荫暗处,只要瘦小人影一出,当头就是一击。 但,直至峰角左弯处,依然未看到一丝人影。 转过峰角,谷底崖巅上泻下的巨大瀑布,在朦胧的月光下,宛如一道泻地银练,闪著暗淡的银辉。 泻瀑隆隆声,较之白日尤为震耳,整个谷底,冷气森森,弥漫著薄薄水雾。 细看之下,飞波溅浪中,已没有了那道冲天电光。 再向前进,空中水珠,宛如大雨,银龙不得不停止前进了。 这时,才发现潭中尖石上,已失了宝镜的踪影。 银龙看罢,心头不觉一震,知道就在自己日间与丽君五人离去的不久,老人已将宝镜取走了。 不然,齐东三煞不会向自己贸然索取宝镜。 如此一想,发觉枯瘦老人可能一直隐身在瀑潭附近。 但,他听了疯老哥的挑战,为何不现身呢? 是觉得功力不如疯癫叟? 但在长白山雪谷残垣中,临走时尚杀了赤足恶丐、花和尚,而云鹤仙长虽及时追扑但却没看到老人的踪影。 由此,足见枯瘦老人的武功不在疯癫叟之下! 继而一想,莫非老人认识云鹤仙长,或雪天三友中的一人,因此不愿现身? 但,这位枯瘦老人又是谁? 丙真是天南二义? 云鹤仙长却说“二义”正在关期…… 游目一看,心中不觉吓了一跳,只见潭边横陈竖卧的十几具尸体,每张灰青痛苦的脸上,似乎都在曲扭、颤动。 银龙立即收敛心神,定睛细看,才发现这是弯月映出的颤动水光,反射在尸体的脸上。 就在这时隆隆的泻瀑声中,隐约听到一丝衣袂破风声。 银龙心中一动,转身一看,身後谷内月色朦胧,竹草摇动,并没看到有夜行人的身影。 但,那声衣袂破风声,却愈来听得愈真切了。 於是,仰首一看,不觉怒火倏起,立即发出一声重哼。 只见左侧高峰上,一连泻下三道人影,方才诱自己前来的瘦小人影,就在其中。 三道人影,宛如陨星坠地,大鹏临空般,向著谷内泻来。 银龙顿时大悟,原来瘦小人影,飞上峰顶,又约来了帮手。 如此一想,再难抑制心中怒火,就在对方三人刚刚泻落谷内的同时,立即暴声大喝说:“在下来此已经多时了,你们人多就能吓得住在下吗?” 说罢,飞身扑了过去。 对方三道人影听了银龙这声震谷大喝,似乎俱都颇感意外,顿时刹住身形。 银龙飞扑中,已将对方三人闪电看了一眼。 中间是个老人,年约七旬有馀,霜眉入鬓,长髯如银,面色赤红,两眼有神,左右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便知内功已臻相当火候。 一袭宽大土布长衫,直拖到地,在胁下撑著一支铁拐,乌黑发亮,仅有一条右腿立在地上。 这个老人,正是威震全鲁的“铁拐单腿”冀武一。 右边是个发白如银,一脸鸡皮的老太婆,目光炯炯,高鼻薄唇,上身蓝布大褂,下著百褶大黑裙。 右手持著一根镔铁鸠头杖,左袖虚飘,是个独臂,神色间显得冷酷、深沉。 这个老太婆,即是昔年以鸠杖横扫豫北的“独臂万太婆”,是“铁拐单腿”冀武一的老发妻。 站在两人之後的瘦小人影,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 少女长得桃形脸蛋、细月弯眉、杏眼、琼鼻、小樱唇,一身碧绿衣裳,下著百褶长裙,香肩上,露出两只绿剑柄,悬著两条绿剑穗。 粉脸细腻,香肤白嫩,秀眉间透著娇憨、淘气,令人一看就知是个顽皮任性的小泵娘。 这个娇憨少女,正是万太婆和冀武一的唯一爱女,冀秀娥。 这时,老叟,老妪,和少女,俱都惊异的望著如飞前扑的银龙。 银龙看了这三人,心中不觉一阵犹疑,飞扑中的身形,顿时停了下来!远在三丈以外便停身立稳。 冀武一见立身三丈以外的银龙,竟是个丰神如玉的少年,心中不觉有些惊奇,并且有些不信对方少年有如此足的中气。 万太婆一见发出那声震谷大喝的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心中一楞,老脸立即一沉。 冀秀娥立在爹娘身後,看了英俊的银龙,无邪的小脸上,也不觉抹上一丝红晕。 银龙立在三丈以外,神色有些歉然,知道自己弄错了,看了对方小泵娘的娇憨像,绝不是诱自己来此的那人。 万太婆,无端被银龙喝了一声,心中已经有气,这时再见银龙一双星目,一直盯著爱女,不觉顿时大怒。 於是,双眼一瞪,转首望著爱女怒声说:“丫头,过去打这小子一顿!” 话音冷峻,神色阴沉,狂傲无比。 小泵娘一听,神色一楞,不觉有些犹豫。 银龙本来想向对方道歉几句,这时看了老太婆的孤傲神态,气得一声也不吭了。 独腿老人冀武一,已看出银龙是个身怀绝技,藏而不露的人,於是,向著犹豫不决的秀娥一打手势,阻止说:“丫头慢……” 老人的话尚未完,万太婆双眼一瞪,手中鸠杖猛力一捣地面,大声说:“丫头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说著,气势汹汹的望著独腿老人。 铁拐独腿冀武一,老脸微微一红,一声也不吭了。 银龙听了对方口气,知道是一对老夫老妻和爱女,同时也看出这个独腿老人有些惧内,但看了老太婆的那幅尊容,实在有些不信,两人身後的少女是她生的。 万太婆见老人没再言语,转首对著少女,又大声说:“快去,打这个轻薄小子一顿!” 说著,举起手中铁鸠杖,狠狠的指著银龙。 银龙一见,顿时大怒,不觉怒哼一声说:“打一顿是那麽简单吗?” 说著,剑眉微竖,星目闪光,一直注视著万太婆和冀秀娥。 万太婆一声气极怒哼,冀秀娥已飞身扑出,一声娇叱,玉掌倏分,左掌“指天”,右手“划地”,出手如电,迅快无比。 上打银龙“天庭”,下点银龙“巨阙”,声落掌至,凌厉至极。 银龙看得心头一震,倒也不敢大意,身形如风一旋,已至小泵娘身後,但没有及时出手。 冀秀娥虽然一身兼具父母两人的武功,无奈火候不足,经验不够。 这时,只觉两眼一花,面前身著银缎劲装,黄风氅,背插红丝剑柄的美少年,顿时不见了。 秀娥一招扑空,顿时楞了。 万太婆一见,手中铁鸠杖猛的一击地面,同时一声大喝:“彩凤回头嘛!” 小泵娘顿时大悟,一声娇叱,纤腰闪电一扭,倏然转过身来,一见银龙立在身後,不觉又是一楞,她似乎第一次遇到如此奇快身法的人。 万太婆一见,顿时大怒,立即怒声说:“笨丫头,第一次出来就丢人现眼,‘彩凤回头’扭腰转身,接著就是一招‘春云乍现’,右掌疾扫对方‘肩井’,并指暗点对方‘璇机’。” 说著,两眼一瞪,又厉声大喝说:“还不赶快回来,看老娘打这小子一顿。” 银龙一听,气往上撞,想不到深更半夜,跑到狭谷来,做了人家的试招对手。 蓦闻一声娇叱,绿影一闪,秀娥已扑至银龙面前,玉手幻起一片掌云,向著银龙当头罩下。 银龙怒哼一声,身形一闪,又至小泵娘身後。 但银龙的双脚尚未立稳,一声娇叱,声落掌至,秀娥的纤纤玉手,已扫至肩井,接著点向璇机。 银龙看得心头一震,觉得小泵娘出手又狠又准,本应翻腕疾扣秀娥的脉门,但身不由已的纵後八尺。 万太婆一见,顿时发出一声乐极大笑。 秀娥自认得手,一声娇叱,再度前扑。 就在这时万太婆已横杖逼来,同时傲然大声说:“丫头闪开,看老娘打这小子一顿厉害的给你看。” 说著,手中铁鸠杖,顺势一挥,一招“横扫千军”,幻起一轮光影,呼的一声,向著银龙拦腰扫来。 冀秀娥一见老娘出手,立即退後一丈,蓄势静立。 铁拐独腿冀武一,撑著铁拐,凝神站立,知道老婆子出手也占不了便宜。 银龙看了万太婆的狂傲神态,童心大发,腹中有气,知道万太婆这招横扫千军可实可虚。 於是,大喝一声,身形故意一晃,依然立在原地。 万太婆,故作聪明,就在银龙身形一晃之际,大喝一声:“好小子,看老娘打断你的腿!” 大喝声中,立演“怪蟒翻身”,手中铁鸠杖,一式“力劈华山”,挟著一阵锐啸向著身後闪电打下。 银龙星目一亮,微微一笑,闪电一个倒纵,立即隐身在一丈以外的大石之後。 冀秀娥看得一楞…… 冀武一的老脸上,立即挂上一抹笑意。 万太婆一看身後无人,大吃一惊,面色大变,厉喝一声,鸠杖倏变“横扫五岳”,呼的一声,再度扫向身後。 转身之後,依然不见人影,心中顿时慌了,冷汗倏然流下来,手中鸠杖接著再演“四海腾云”。 顿时杖影如山,风雷声动…… 敝啸连声,凄厉惊人…… 万太婆将一根铁鸠杖,舞得呼呼震耳,风雨不透,左旋右转,只觉对方少年始终附在身後。 贬眼之间,烟尘滚滚,十步生风…… 宾滚如山杖影中,蓦然响起万太婆的焦急喝问:“死丫头,告诉老娘嘛,那小子是否仍在身後?” 冀秀娥立即天真的噗哧一笑,说:“娘,他没在您身後!” 万太婆一听,倏然一停身,立即收杖,神色慌急的望著秀娥,急声问:“那小子在什麽地方?” 说著,手横鸠杖,气势汹汹,两眼神光闪闪,游目望著左右。 万太婆一见冀武一撑著铁拐,含著笑意的那幅神气,双目一瞪,又怒声问:“老东西,那小子呢?” 冀武一风趣的一笑,向著一丈以外的大石一嘟嘴,幽默的说:“那小子吓得躲在大石後面休息呢!” 话声甫落,一声哈哈大笑,银龙已由石後悠闲的走了出来。 万太婆一见,老脸一红,接著也哈哈笑了。 於是,一敛笑声说:“好小子,顽皮的可爱,这次暂时饶你一次。” 说罢,阴沉冷傲的脸上,立即闪著柔和慈祥的光辉。 冀秀娥见老娘没生气,欢呼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铁拐独腿冀武一,哈哈一笑,说:“俗语说,不打不相识,这位小侠想是由关外到此,可否将尊姓大名见告,为何一人立身在此地?” 银龙如此一顽皮,一场凶打恶斗,顿时变成一团和气。 这时见问,立即抱拳笑声说:“在下萧银龙由长白山来此,这次路经福山城,巧遇铁索书生夫妇……” 冀武一未待银龙说完,又是一声爽朗大笑说:“果然是一家人,小侠原来是司马大侠的小朋友。” 银龙一听,立即整容问:“请问两位老前辈尊姓大名,并请恕在下失礼之罪。” 冀武一轻抚银髯含笑说:“老朽冀武一,绰号铁拐独腿。”说著,指了指满面含笑的万太婆和秀娥,又说:“这是老伴万太婆,这是小女冀秀娥。” 银龙立即向万太婆深深一揖。 万太婆呵呵一笑,说:“萧小子你别先兵後礼,方才把我老婆子耍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话罢四人都同声笑了。 四人相谈之下,才知冀武一刚刚赶到,银龙也将被一个瘦小人影如何引来此地的事,告诉了冀武一父女。 冀武一知道带镜老人已经走了,决定早些回去,最後关心的对银龙说:“萧小侠回庄,请代老朽问候司马大侠夫妇,并请途中特别注意,以防被宵小所乘中了诡计。” 银龙连声应是,并向冀武一致谢。 冀武一道声珍重,与万太婆冀秀娥仍向来时的左侧高峰上升去。 萧银龙说声後会,转身直向谷外疾驰。 这时,弯月已隐进云端,全谷一片黑暗,随风摇曳的竹松,宛如夜游的幢幢鬼影,令人看了不禁心泛寒意。 银龙展开轻功,直向谷外驰去,心中越想越气,想起引自己来此的瘦小人影,既不知是谁,也不知对方的目的。 罢刚转过峰角,银龙的星目顿时一亮只见前面十丈以外的一片乱石地上,赫然立著那道瘦小人影。 银龙有了方才对冀武一三人的教训,不敢莽撞乱喝,凝目一看,一丝不错,正是那道瘦小人影。 这时,银龙心中怒火倏起,大喝一声,如电射去扑至近前一看,银龙骤然打了一个冷战,顿时呆了。 立在一丈以外的瘦小人影,竟是在长白山下雪谷残垣中,小石屋里看到的那位枯瘦老人。 枯瘦老人,依然皓发蓬乱,一身黑袍,冷漠孤傲的脸上,闪著慈祥的光辉。 银龙一定神,急上三步,抱拳当胸,俯首躬身,立即恭谨的说:“弟子萧银龙叩见老前辈。” 说罢,长揖到地,屈膝就要下跪…… 一股巨大潜力,由脚下浮起,接著听到枯瘦老人慈祥的声音说:“银龙不必多礼,站好讲话吧。” 银龙立即躬身说:“不知老前辈,将弟子引到狭谷,有何教诲?” 枯瘦老人,含笑的脸上,又恢复了冷傲,严肃,说:“武林浩劫已然降临,看来这场灾难要应在你的身上,自明日起,也许是片刻之後,必有一些见利贪心之辈,向你纠缠,如你应付得法,此祸逐渐消弭,如果偶一失慎,必定杀孽无边,无休无止。” 说著一顿,双目凝神,游目望了谷内一眼,嘴角掠过一丝棱笑,接著由怀中取出那面宝镜来。 顿时光华大盛,耀眼刺目…… 冷焰闪烁,满谷生辉…… 银龙一见宝镜,心中不禁掀起一阵激动,同时不解的望著枯瘦老人。 枯瘦老人,右手托著宝镜,神色肃穆的说:“这是武林圣僧的遗物‘勘宝地镜’,这面镜子,不但可测出地下宝藏位置,镜面上且深藏著无限玄机和绝世武功。” 说著一顿,望了一眼恭谨而立的银龙,又说:“现在我将圣僧的宝镜转授给你,望你善加保管,不要落入歹徒之手。” 说著,双目神光如电,见银龙面呈严肃,诚形於外,冷漠的脸上,立即抹上一丝欣慰笑意,又继续说:“你能否参悟其中神奥玄机,要看你自己是否有这份机缘福气了。” 说著,将宝镜双手平托胸前,肃容振声说:“银龙还不跪下,叩受圣僧的宝镜!” 银龙自知推辞无益,只得仆身下拜,同时恭声说:“弟子萧银龙虔诚接受圣僧宝镜,今後本圣僧慈悲心怀,行道江湖,仗义除奸,度人向善,非巨恶元凶,弟子不再杀人……” 枯瘦老人未待银龙说完,立即哈哈一笑,说:“届时杀人,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立即接口说:“弟子当尽力而为。” 枯瘦老人慨然一叹说:“人心不古,贪心不足,一事迷心,至死不悟,你如想使那些见利忘主我之徒,贪心不足之辈洗面革心,恐怕要大下一番工夫!” 说著,望了五丈外的一排矮松一眼,立将手中宝镜交给银龙。 银龙双手接过,谨慎放入怀中…… 就在这时一阵阴恻慑人冷笑,由身後不远处的矮松後响起。 银龙心头猛的一震,倏然立起,转身一看只见五丈外的一排矮松後面,缓缓走出两人。 左边是个老者,右边是个道人,两人年岁俱在八旬以上。 老者方脸大嘴,双眉斜飞,两眼宛如一对铜铃,花白胡须,几至腹间,一身天蓝长袍,外加金缎宽边。 老道猴脸尖嘴,细眼吊眉,身材修长,手持拂尘,一身青缎道袍,腰围丝锦,背後尚插著一柄长剑。 猴脸老道与大嘴老人,两人并肩前进,嘴里同时发著慑人冷笑。 银龙看罢,不觉剑眉一皱…… 蓦闻身後枯瘦老人哈哈一笑说:“左边是水灵岛主,右边是琅琊真人,两人俱是出名的恶魔,看你如何劝他们向善吧!” 说话之间,声音愈去愈远。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回头一看,枯瘦老人早在二十丈外了,接著身形一闪,顿时消失在前面竹林间。 银龙一见,顿时大急,不觉脱口急呼:“老前辈,不让弟子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吗?” 耳边,又响起枯瘦老人的声音:“不必为此耽心,将来你自会知道。” 银龙听了不觉一楞,茫然望著枯瘦老人消失的林间,心说:这位老人的确有些古怪。 心念间,蓦闻身後响起两声嘿嘿狞笑。 银龙心中一动,顿时想起身後的水灵岛主和琅琊真人。 於是,闻声转首,只见水灵岛主和琅琊真人,嘴哂狞笑,双目凝神,右手俱都提到腰间,已欺至一丈以内了。 水灵岛主大嘴一裂,嘿嘿两声说:“小子,那老鬼怕死早跑远了,你叫破了喉咙他也听不到了……” 琅琊真人,也发出沙哑的阴笑说:“小子,快将宝镜交给道爷,也许道爷今日格外开恩,饶你不死!” 水灵岛主,如银双眉一轩,嘿嘿两声,说:“小子,快将宝镜放在本岛主手里,不可给这牛鼻子。” 说著,缓缓伸出一双乾枯如钢钩的右手。 琅琊真人,顿时厉声大喝说:“给我” 说著,也伸出手来。 银龙一见两人的狰恶神态,心中已经不耐,再听到两人的狂妄言语,不由顿时大怒,剑眉一挑,暴声大喝问:“凭什麽?” 说话之间,星目冷电暴射,宛如两柄利剑,盯在两人的睑上。 水灵岛主一听,倏然纵声一阵哈哈大笑。 琅琊真人一听,一声怒哼,出手如电,直抓银龙的前胸。 银龙一声冷笑,翻腕就待去扣对方的脉门。 水灵岛主倏敛大笑,暴声大喝:“杂毛你敢” 耙字未落,右掌已闪电削向琅琊真人的左腕。 银龙看得一愕,不觉茫然退後一步。 就在银龙退步的同时对方两人,齐声大喝琅琊真人左腕一扬,封开水灵岛主削来的一掌,接著,左手一低,再抓银龙的前襟。 水灵岛主右腕一沉,闪过琅琊真人的一掌,疾进半步,左掌一招“叶底偷桃”,已抓向银龙胁胸。 两人出手迅快无比,劲力十足,一闪即至。 银龙心头一震,立演“龙女飘”,身形一闪,直向三丈以外飘去水灵岛主,一声厉笑,身形未见如何作势,紧跟银龙身形扑去,同时,左手掌势不变,依然抓向银龙的胁胸。 琅琊真人,尤为厉害,一声狞笑,斜身飞扑,手中拂尘一招“风卷残云”,挟著丝丝响声,已卷向银龙的前胸。 水灵岛主一见,大吃一惊,知道银龙胸襟如被扫中,宝镜定然滑出,对方拂尘再一绕,宝镜必被琅琊真人得去。 於是,大喝一声,右掌一招“大鹏展翅”,呼的一声直向琅琊真人的左肩削去。 琅琊真人,自认已经到手的宝镜,被水灵岛主破坏了,心中顿时大怒,厉喝一声:“老狗找死” 死字刚刚出口,左掌上封,右手拂尘,已闪电扫向水灵岛主的双膝。 水灵岛主一声得意的哈哈大笑,大袖一抖,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三丈。 琅琊真人,身形微微一顿,再向银龙扑去。 水灵岛主,身在空中,大喝一声说:“老杂毛,不和老夫拚个死活,想夺宝镜吗?” 说话之间,一招“苍鹰搏兔”,右掌已抓向琅琊真人的後脑。 琅琊真人怒喝一声,一招“犀牛望月”,翻身旋掌,拂尘紧跟击出。 水灵岛主,哈哈一笑,身在空中,双袖一旋,横飘三尺,右脚直点琅琊真人的天灵。 顿时,两人凶狠激烈的打作一团。 琅琊真人,左掌右拂,舞成一团光幕掌山。 水灵岛主,大袖疾挥,带起阵阵劲风,宛如狂风怒涛。 刹那间,两人身形如星丸跳泻,倏起忽落,劲风激旋中,暴喝连声,两人只打得草木横飞,沙尘弥空,威势惊人。 银龙立身三丈以外,看了这两个海外恶魔的出手死拚,心中不觉一凛,但想起两人都居心抢夺自己怀中的宝镜,心中立即又怒火高炽。 就在这时打斗激烈的两人,身形一旋,突然再向银龙如电扑来。 银龙剑眉一竖,顿时大怒水灵岛主,抢先一步,右掌闪电举起,向著银龙猛力劈下。 琅琊真人,随後也到,左手疾抓银龙的前胸。 银龙骤然一声怒极大喝,一招“力分双虎”,双掌运足功力向外一分蓬的一声,左右双掌同时封住两人的手腕。 水灵岛主,一声惊咦,斜退一步,横飘一丈。 琅琊真人,一声轻哼,一个踉跄,暴退八尺。 萧银龙,肩头连连微晃,双臂微感酸麻! 水灵岛主面色一变,顿时呆了。 琅琊真人,腮肉抽动,不觉一楞。 两人确没想到,对方银装少年,功力高的竟是如此惊人。 银龙猛力封出一掌,两臂微感酸痛,心头不觉一凛,知道这两个恶魔功力深厚,小视不得。 因此,心存警惕,功贯双臂,力透掌心,看了对方两人的呆像,立即想起应该及时“劝人向善”。 於是强按心中怒火,俊面一整,振声说:“两位隐居海外,已是世外高人,正宜修心养性,抛除尘念,参悟至高深奥玄机,……” 水灵岛主、琅琊真人两人一听,未待银龙说完,立即仰面发出一阵轻蔑大笑。 银龙看了两人的狂态,心中怒火再升。 水灵岛主倏敛大笑,接著不屑的说:“这番话还用得著你小子说,本岛主五十年前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琅琊真人,两眼一转,似乎想起什麽,一声沙哑阴笑说:“小子,心里放明白些,识时务,分厉害,量情势,衡轻重,才是俊杰,你小子如肯拜本真人为师,献出宝镜,师徒同参宝镜上所载的绝世武功,不怕不独霸武林……” 水灵岛主闻言,立即哈哈一笑,说:“老杂毛,你想的天真,说的动听,岂知本岛主亦极愿收这小子为本岛主的衣钵传人呢!” 银龙听两人一拉一唱,只气得剑眉飞挑,星目闪光,心知要想劝这两个恶魔向善,不啻对牛弹琴。 因此,怒哼一声,杀机倏起,不觉缓缓向前逼去。 琅琊真人,看也不看水灵岛主一眼,继续狡狯的说:“小子站住,你要冷静,不要冲动,我俩必须合力除去水灵老狗……” 琅琊真人的话尚未完,水灵岛主,须发俱张,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右掌闪电扫向琅琊真人的面门。 琅琊真人似乎早已有备,就在水灵岛主挥掌的同时,右手拂尘已点向对方的丹田穴。 这次,都在蓄意将对方除去,因此,双方递招又快又狠,尽捡要害下手。 就在这时一声鸡啼由山麓樵村上,隐约传来。 银龙一听,顿时发觉天快亮了,觉得必须尽速赶回庄去,否则,若兰、丽君,发现不见了自己,定然焦急万分,四外寻找。 心念间,望了打斗正烈的两个恶魔一眼,立即大声说:“天将破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失陪了!” 说罢,倏然转身,直向谷外驰去。 水灵岛主、琅琊真人,顿时发觉,顾不得拚命相搏,同时大喝一声:“小子不留下宝镜想跑吗?” 喝声中,两人身形腾空而起,一跃五丈,袍袖一拂,宛如临空大鹏,向著飞驰中的银龙疾扑追去。 两人扑落地面,再一个腾跃,距离银龙已不足五丈了。 银龙转首一看,心中大吃一惊,脚下竭尽全功,身形骤然加快。 蓦地银龙身後骤然响起一声清越龙吟,四野寒光一闪,宛如打了一个闪电。 接著,一阵慑人嗡声,向著银龙扑来。 银龙回头一看,只见琅琊真人,手持一柄光华耀眼,青气蒙蒙的长剑,已腾耀空中,舞起千道霞光,构成绚烂光幕,身剑合一,疾射而下身形飞扑中,同时暴喝一声:“小子,不留下脑袋想走吗?” 银龙看罢,怒哼一声,心说:我倒要走给你看! 心念间,口诀一变,身如电射,疾如轻烟,身形过处,劲风疾旋,挟著一阵隐约风雷声,直向谷口奔去。 琅琊真人一看,顿时大惊,真气一滞,直落地面。 水灵岛主,看得一楞,飞驰身形立即停止。 两人定睛再看,只见谷口黄影一闪,对方身披黄绒大氅的银装少年,顿时不见了。 第十八章 琅琊真人 萧银龙展开绝世轻功“风走雷行”,翻岭绕峰,穿林越溪,片刻已达平地,转首一看,身後已没有了水灵岛主和琅琊真人的影子。 於是,认准方向,直奔前面一片隐约可见的庄林。 这时,弯月全没,大地愈趋黑暗,天上的小星,更加明亮。 银龙一阵飞驰,片刻已达庄前,一长身形,腾空登上林顶,游目一看,全庄一片寂静,直奔跨院厢房。 来至近前房面,立即摒息凝气,纵跃起落,毫无声息,飘身落至院中,宛如一团棉絮。 再一纵身,已掠进室内,轻轻盘坐床上,开始闭目调息…… 不觉间,院中已有了脚步声。 银龙睁开星目,天光已经大亮,立即下床打开房门,仆妇们已将盥漱用水送进室来。 银龙匆匆盥漱完毕,立即走出房外,略一沉思,直向丽君房门走去。 来至门前,乾嗽一声,问:“姊姊起来了吗?” 丽君急步走至外间,立即轻声说:“进来吧,弟弟!” 银龙抬头一看,心中不觉一凛,一夜之间,君姊姊艳美如花的娇靥上,显得异常苍白、憔悴。 丽君见龙弟弟一直望著自己,星目中闪烁著关怀怜惜的光辉,心中一阵激动,几乎掉下泪来。 银龙一见,立即焦急的问:“姊姊你……” 但,丽君微垂螓首,转身走进内室。 银龙心头猛的一震,误认六哥伤势转变恶化,急步走至床前,低头一看,小温侯正沉沉大睡。 於是伸手一抚,立即转首问:“姊姊,你点了六哥的黑憩穴!” 丽君凤目含泪,幽怨的望著银龙,轻轻点了点头。 银龙俯首查看德俊的伤势,面色红润,呼吸有力,中气运转正常,较之昨天大有好转。 看罢,剑眉一皱,望著已垂首坐在床前的丽君,久久才问:“姊姊,昨夜你没睡?” 丽君见问,似乎正触到自己的伤心处,珠泪簌簌滚下,点点滴在裙上。 银龙一见,顿时慌了,急上一步,俯身慰声说:“姊姊不要耽心,六哥的伤势再有几天就痊愈了。” 银龙的话声甫落,丽君凄婉的颤声低呼一声“弟弟”,伸臂将银龙抱住了,接著戚声说:“弟弟,我预感到你越来离我越远了。” 说罢,香肩抽动,喉间哽咽,看来伤心已极。 银龙本是多情种,只是他心目中,已有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兰妹妹,尤其有师命在先,这使他不敢热情奔放的爱丽君。 这时,身体被君姊姊紧紧的抱住,听了君姊姊的凄婉低呼,内心甚是感动,情不由己的伸手去抚君姊姊的如云秀发,同时低声说:“姊姊,你想的太多了……” 丽君一阵抽噎,凄怨的低声说:“弟弟,我只希望你不要把姊姊看作路柳墙花……” 银龙一听,知道君姊姊又想起船上小舱内的旖旎事情,因此,未待丽君说完,立即插言说:“小弟深知姊姊志行高洁,是个温柔娴淑的端庄女子,小弟对姊姊的心,惟天可表,姊姊尽可放心,不要再胡思乱想,折磨自己的身体。” 说著一顿,轻轻抚摸著丽君的香肩,又说:“兰妹妹自幼与小弟同师习艺,心地晶莹,毫无城府,希望姊姊要格外关怀她,照顾她……” 丽君未待银龙说完,立即接著说:“弟弟放心,姊姊在家最小,既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我会把兰妹当做我的亲妹妹一样看待。” 银龙听了丽君的话,心中甚是感激,於是轻轻托起君姊姊如雨後梨花的娇靥,衷诚的说:“那我们将会永远愉快的在一起!” 丽君一听,芳心一甜,凤目一亮,急声问:“弟弟,真的?……” 银龙微笑颔首,举袖轻拭君姊姊粉面上的斑斑泪痕。 但,丽君的泪,却像断线的珍珠,簌簌不断的滚下来。 银龙一面为丽君拭泪,一面轻声说:“我们必须去看华姊姊了,我想她的伤势比六哥要轻些。” 丽君一听,粉面微微一红,立即甜甜一笑,羞涩的松开了龙弟弟。 银龙转首看熟了看睡床上的六哥,转身向外室走去。 丽君掏出丝帕拭了拭凤目,急急跟在银龙身後。 两人来至西房,迳向内室走去。 只见若兰,容光焕发,满面笑意,正坐在床前与倒身床上的娴华闲叙。 这时一见银龙,丽君,立即起身问早。 牟娴华粉面依然有些苍白,但精神较昨天却大有起色,这时一见丽君两人,便想坐起身来。 丽君伸手轻轻按住娴华的肩头,说:“华妹,你伤势未愈,不要起来。” 若兰娇憨无邪,心地晶莹,一见丽君凤目微红,立即关切的问:“君姊姊,你哭了?” 丽君见问,红飞耳後,正感无词回答,娴华已关心的急声问:“德俊扮的伤势很严重吗?” 丽君灵机一动,黛眉一蹙,黯然说:“六哥恐怕要多修养些时日才会好。” 若兰立即热诚的说:“我今天还没去看六哥呢!” 说著,转身就要离去。 银龙立即阻止说:“六哥刚睡著,待会再去吧。” 这时,侍女已端来两碗人参莲子汤,同时,恭声说:“大奶奶命小婢送来给六爷和牟姑娘吃的。” 若兰立即取了一碗,望著丽君说:“君姊姊,我同你一起去看六哥吧。” 丽君微笑颔首,转身与若兰走向室外。 侍女将另一碗放在床头高几上,也跟著退了出去。 娴华幽怨的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瓷碗,柳眉一蹙,勉强就要坐起。 银龙见华姊姊坐起尚感吃力,急上一步,伸手将娴华扶起,并将枕头垫在娴华的背後。 阵阵袭人幽香,直扑银龙的挺鼻,薰得他心脉怦然乱跳,赶紧怯虑凝神。 牟娴华久未与龙弟弟亲近,这时已止不住娇靥升晕,杏目微合,不觉微微有些心跳喘息。 银龙一看,立即关切的说:“姊姊不要动,我来喂你。” 说著,端起茶几上的瓷碗,立即满了一匙莲子,轻轻送至娴华的唇边。 娴华虽觉甜密,但芳心却一直忐忑不安,低垂粉颈,羞张樱口,吃著龙弟弟送至嘴边的莲子。 银龙虽知姊姊伤重,情不得己,但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五指捏著汤匙,也不停的微微颤抖。 一个静静的喂,一个静静的吃,你不敢看我,我也不好意思看你…… 就在这时——白影一闪,若兰已走了进来。 娴华一见,顿觉粉脸似火,芳心狂跳,樱口中的莲子几乎不知如何下咽。 银龙没想到若兰会回来得如此快,一张俊面,顿时红到耳後,手中汤匙一颤,一滴甜羹,直滴在娴华的襟前。 若兰心地纯真,依然神色自若,她不视这种缱绻情景为不当,她认为华姊姊不能动,龙哥哥这样做是应该的。 这时,见龙哥哥将汤滴在华姊姊身上,立即掏出丝帕围在娴华的颈间,同时真挚热诚的说:“华姊姊,人参汤要趁热吃才好,你要快些吃。” 牟娴华垂颈闭目,心情激动,热泪泉涌般顺腮流进汤匙内,甜甜的莲子羹,渗进了一丝辛酸咸味。 在这一刹那,她暗暗向上苍宣誓,她宁愿牺牲自身的幸福,决不愿看到这个纯真善良的少女,因得不到完整的爱,而暗自伤心,流泪。 念及至此,忧郁的心情,顿时一畅,一碗人参莲子汤,甜中渗著泪咸,很快的送进柔肠寸断的腹中。 若兰见娴华将一碗人参莲子汤吃光了,立即愉快的将空碗由银龙手里接过来,转身送去桌上。 就在若兰转身送碗的同时,娴华极快的举袖拭乾了脸上的泪痕。 若兰转身走回床前,又服侍娴华舒适的倒在床上。 银龙缓缓立起,看了神色静谧的娴华一眼,黯然走出室外,一直走进上房。 上房已摆好了早餐,若兰、丽君,也相继走了进来。 三人早餐刚毕,铁索书生司马仲夫妇两人,已由院外匆匆走了进来。 银龙举目一看,只见司马仲神色慌急,洛秀英粉面忧郁,看来两人似乎都有满腹心事。 司马仲夫妇急步走进室内,银龙三人同时起身相迎。 五人落坐,司马仲不问德俊、娴华伤势,立即肃容望著银龙说:“城中仆人,今日因事绝早回庄说,福山城中现正盛传萧小侠已得到昔年武林圣僧的“勘宝地镜”,不知这事是否真实?” 银龙一听,毫不震惊,仅轻噢了一声,说:“有这等事?” 丽君黛眉一竖,忿忿的说:“这定是齐东三煞的老大,跑到福山城,大肆宣传,以图报复。” 若兰也嘟著小嘴,说:“这都是龙哥哥自己惹的,人家向他要宝镜,他就说在怀里。” 洛秀英一傍插言,说:“这件事应该尽快阻止,揭发齐东三煞老大的阴谋,不然,会很快的传遍整个江湖,一些见利贪心的武林人物,定向萧小侠纠缠不休。” 司马仲认为爱妻说得有理,立即附和说:“不错,必须尽快澄清传说,否则萧小侠将永无安宁之日了。” 说罢,看了一眼静坐沉思的银龙,继续说:“萧小侠不要忽视这件传说,极可能因此惹来杀身大祸。” 银龙淡淡一笑,说:“这确是没想到的事。” 司马仲夫妇,一直为银龙紧张焦急,但看了银龙既不否认,也不震怒的神态,两人也不好再说了。 丽君、若兰,俱都万分焦急的问:“司马大侠的意思,认为应该如何应付这件事?” 司马仲略一沉思说:“应该尽速派人四出辟谣,揭发齐东三煞老大的阴谋。” 丽君凤目一亮,立即愉快的赞成说:“这样太好了,就请司马大侠这样做吧!” 银龙剑眉一蹙,正待阻止,若兰已看出银龙的心意,因此,未待银龙发话,立即焦急的说:“这样一来,到处遇到有人纠缠,不知何时才可追上龙女老前辈!”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剑眉一展,即对司马仲笑著说:“这样太打扰司马大侠了。” 司马仲哈哈一笑,说:“都是自家人,请萧小侠不要如此谦虚。” 说罢起身,与洛秀英双双告辞。 银龙三人,一直送至院门,才转回上房。 丽君坐下,立即忿忿的说:“龙弟弟好心放他一条老命,想不到这老狗居然恩将仇报,下次遇到万万饶他不得。” 若兰黛眉一蹙,说:“这都是龙哥哥不好……” 银龙未待若兰说完,立即轻声一叹说:“现在我不虑外间传说如何,只愁何时才能追上龙女老前辈!” 三人一阵沉默,同时想到娴华、德俊的伤势。 若兰立即对丽君说:“姊姊,我们该去看看六哥和华姊姊了。” 丽君颔首起身,与若兰并肩走向门外。 前进中,若兰停身转首,望著银龙,又说:“龙哥哥,我看六哥和华姊姊的伤,在三五天内恐难痊愈,我想和君姊姊留此看护,你一人先行起程,……” 银龙未持若兰说完,立即应声说:“让我想想看。” 说罢,星目注视著若兰、丽君的背影,分别消失在左右厢房的门口。 银龙坐在椅上,他在想,如何尽速追上龙女老前辈,如何摆脱这些见利贪心人物的纠缠。 心念间想到狭谷赠镜的枯瘦老人,同时也想到怀中的宝镜及上面记载的绝世武功。 於是,心中一动,缓步走进内室,悄悄取出怀中的宝镜,顿时光华四射,全室生辉。 银龙心中一惊,急用大氅将镜面覆上,凝神一听,院中异常寂静,低头一看,发现宝镜後面,不知用什麽刻上数行清晰小字。 凝目细看,竟是宝镜历代持有人的名字。 第一行上刻著:天一老人於丙辰,仲秋,授宝镜与银髯客。 银龙一看,始知宝镜的原始主人并不是武林圣僧,而是天一老人。 第二行是:银髯客於丁己,暮春,授宝镜与豫皖大侠鲁克忠。 银龙一直看到第五行,上面刻著张士礼於壬午,小寒日,授宝镜与“飘泊叟”魏兴恭。 第六行即是魏兴恭於辛末,清明,授宝镜与萧银龙。 银龙这时才恍然大悟,天一老人即是武林圣僧,而枯瘦老人即是“飘泊叟”魏兴恭。 看了宝镜後面的记载,才知道宝镜传至飘泊叟,已是第六人了。 银龙想通了江湖高手奇人异士,并没有飘泊叟其人,因此断定枯瘦老人在武林中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物。 但,银龙深信,枯瘦老人必是一个秉性纯厚的侠义人士。 谤据宝镜上记载的年日,宝镜在枯瘦老人手中保持了十五年,在这十五年中,老人可能已学会了宝镜上所记载的绝世武功。 由武林圣僧传至枯瘦老人魏兴恭,其中四人,无一人现身江湖,展露宝镜,难道他们都没参悟出宝镜上的绝世武功?抑或是他们修心养性,作了世外高人? 如此一想,他决定效法其他四位前辈,即使自己学成一身绝世武功,亦不在任何人面前,展露宝镜。 银龙想罢,即将镜面在大氅下缓缓露出一角,他发现在七彩霞光中,隐约现出一个血红“谱”字,再一闪动,谱字顿时不见了。 银龙心中灵机一动,缓缓闪动镜面…… 丙然,那个血红“谱”字又出现了。 於是,继续移动大氅,渐渐现出七个血红小字“龙虎凤蛟拳掌谱”。 银龙看罢,心情激动,惊喜欲狂,持镜的两手,已止不住有些颤抖了。 在拳谱之下,又现出了“降龙”、“伏虎”、“擒凤”、“博蛟”,四招掌法的口诀。 细读之下,这四招之中,有拳,有掌,有擒拿。 掌法,迅捷凌厉,气势万钧。 拳法,刚猛无俦,疾如雷奔。 擒拿,点扣如电,神奇无比。 这四招掌法,循环应用,变化无穷。 银龙聪慧超人,过目不忘,仅看了一遍,已将四招口诀记熟,再加细读,便已融会贯通。 正待继续下看,院中已有了脚步声,於是,迅即将宝镜收进怀里。 走至外室一看,红日已近正午,司马仲夫妇,正向上房走来。 银龙立即含笑相迎,若兰、丽君,也闻声走进上房来。 五人落座後,司马仲即将派庄汉二十名,各乘健马已赴城内辟谣的事,一一告诉了银龙三人。 银龙即向司马仲致谢,丽君、若兰,甚是感激。 这时,仆妇,侍女,已送来一桌丰美午餐。 席间,丽君对司马仲夫妇说明银龙尚有急事待办,势必先行离庄,但目前情形极端不利,如让银龙一人南下,总觉势孤力单,如三人同行,娴华、德俊在此又无人照拂,因此,三人甚是苦恼。 司马仲夫妇一听,竭诚表示愿意负起看护之责,银龙三人尽可放心南下,俟娴华、德俊伤愈後,再沿途南下追赶。 银龙见丽君非常赞同这个决定,也就不便再有表示。 饭後,银龙三人和司马仲夫妇,将五人的决定分别告诉了娴华、德俊,两人也觉得这是最两全的办法。 银龙急於赶路,决定即刻起程。 洛秀英即命侍女通知马厩备马,若兰决定乘德俊的“小枣红”。 银龙三人,分别向德俊、娴华告别,小温侯即叮嘱银龙三人路上凡事谨慎,这时牟娴华神色显得异常沉静。 而丽君、若兰,倒有些心情激动,依依难分。 五人来至庄门,马匹俱已备好。 乌骊、枣红,和小白,俱都精神焕发,低嘶连声。 银龙,丽君,和若兰,分别将马接过,齐向司马仲夫妇深致谢意。 司马仲劝银龙绕福山城,越栖霞县,直奔莱阳,为免纠缠,早日达成要务,最好宿在小镇小店上。 就在这时——庄外柳林间,急步奔来一个庄汉。 银龙五人举目一看,只见庄汉神色惶急,目闪惊光,向著五人如飞奔来。 五人看罢,知道庄外发生了事情。 司马仲入鬓长眉一蹙,未待庄汉来至近前,立即高声问:“庄外发生了什麽事吗?” 庄汉见问,立即高声嚷著说:“大爷不好,庄外不少马匹,由福山城向著庄林越野驰来。” 说话之间,庄汉已跑至前。 银龙心中一动,似有预感,剑眉一蹙说:“不循乡道入庄,必是前来寻事。” 司马仲略一沉思说:“自敝夫妇在此建庄以来,有人来犯尚属首次。” 洛秀英柳眉一挑,立即嗔声说:“不管是谁,我们先迎出去看看。” 说罢,五人急步奔向庄外,乌骊、枣红,和小白,自动跟在五人身後,庄门前的庄汉,已有人跑进庄内,通知其他庄汉了。 五人来至庄外林沿,举目一看,十匹高大健马,骈肩疾驰在田野上,挟著如雨蹄声,扬起半天烟尘,如飞驰来。 马上俱是身著劲装,携带兵刃的武林人物,挥鞭打马,吆喝连声,这时距离林沿己不足半里。 司马仲看罢,双眉一蹙,不解的说:“看这些人的趋势,果真有为而来。” 洛秀英柳眉一竖,面罩寒霜,立即怒声说:“如果他们说不出个道理来,决不轻易放过他们。” 说话之间,前面十马,距离已不足三十丈了。 突然——身後乌骊,竖耳立鬃,昂首发出一声震耳长嘶,声震四野,历久不绝。 前面驰来十马,顿时一阵惊惶,有的马人形立起,有的马纷纷四窜,马上十人惊呼喝叱,收缰勒马,立即闹了个手忙脚乱。 洛秀英也被乌骊这声震耳惊嘶吓了一跳,这时看了前面十马的惊乱情形,才发现银龙的坐马是匹宝驹。 马上十人,一阵叱喝,强制十马,向著林前驰来。 银龙五人,举目细看,只见当先一马,上坐一个骨瘦如柴,黑脸灰须,满头长发,一身黑衣,年约六旬有馀的老人。 老人鞍後斜插一根奇形蛇头拐,拐身布满大小不一的钢环,一双虎目,寒光森森,威棱逼人。 左右两人,一穿黄衣,一穿灰衫,俱都四十多岁。 穿黄衣的中年人,髯紫面,浓眉环眼,身材魁梧,背插金鞭,显得威猛骠悍。 穿灰衫的中年人,面黄瘦瘦,胡须几根,细眼无眉,身体削瘦,背插一柄燕翎刀,显得机警狡狯。 其馀七人,俱是彪形大汉,各背一柄大砍刀。 洛秀英一见,琼鼻立即发出一声怒哼,接著喔声说:“原来是崂山三恶。” 铁索书生,一见马上三人,立即哈哈一笑,朗声说:“我道何人,原来是唠山三杰,失迎失迎。” 说著一顿,面色微微一沉,继续朗声问:“不知三位驾临寒庄,有何贵事见教?” 说话之间,前面十马已至面前五丈了。 黑衣老人,右手缓缓举起,十马同时停步,雁形横立摆开,老人接著嘿嘿一笑,说:“我道何人居此,原来是司马大侠,老朽“蛇拐钢环”殷保臣,率领两位兄弟“夺魂”,“索命刀”,贸造宝庄,还请贤伉俪包涵一二吧。” 说话间,神色傲慢,略微抱拳,其馀两人,目光闪烁,表情呆板,一直盯著银龙的俊面。 司马仲又是朗声一笑,接著沉声说:“三位率众越野驰来,有何贵干,不妨直说,在下夫妇有为三位效劳之处,无不照办。” 蛇拐钢环殷保臣,也哈哈一笑说:“司马大侠太客气了,老朽兄弟三人,急急赶来宝庄,只是当面请这位萧小侠坦诚说一句,宝镜是否在他的怀里。” 说著,指了指卓然立在司马仲身侧的萧银龙。 丽君看了对方三人的狂傲神色,早已不耐,这时一听三人来意,芳心顿时大怒,未待银龙答话,立即怒声说:“你们三人枉活数十年,些许小事尚不能明确判断,还闯什麽江湖,立什麽万儿……” 左边身穿黄衣的“夺魂”,未待丽君说完,环眼一瞪,怒喝一声说:“贫丫头,那个要你多嘴?” 洛秀英早已忍不住满腔怒火,一声娇叱,掠身而出,纤手一指“夺魂”,接著怒声说:“有本事你下来,我倒要试试你们有何惊人艺业,胆敢上门欺人。” 说罢,呛的一声,寒光一闪,长剑已撤出鞘外。 夺魂一声冷笑,身形一晃,已飘落马下,右臂一举,金光闪闪的瓦面鞭,已握在手中,接著沉声说:“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二爷心狠!” 说罢,一阵嘿嘿冷笑,缓步向前欺来。 萧银龙剑眉微挑,嘴哂冷笑,卓然立在司马仲身侧,一直保持沉默,他正在想,崂山三恶何以知道自己在此庄上。 这时,见夺魂就要与洛秀英动手,於是剑眉一轩,立即振声说:“且慢!” 这声且慢,声虽不高,但在场之人,无不入耳铮然。 坐在马上的大恶殷保臣,三恶绝命刀,俱都听得心头一震。 缓步欺进中的夺魂,立即停住身形。 其馀七个大汉,俱都面色同时一变。 银龙看了几人神色,冷冷一笑,沉声说:“你们十人越野前来,已属不当,见主人仍踞坐马上,可谓狂傲已极,虽然两鬓斑白,年近半百,生处礼义之邦,但仍不知礼为何物,你们平素行检由此可见,而你们来此的目的,觊觎宝镜,竟想强攫,已昭然若揭。” 说此一顿,星目冷电一扫面色铁青的唠山三恶,冷冷一笑,继续说:“如今故论宝镜就在本人怀中,试问三位要本人将宝镜取出给你们看,是凭藉什麽理由?” 崂山三恶,张口结舌,面色铁青,无言答对。 二恶夺魂,牙齿一咬,环眼一瞪,暴喝一声:“好狂妄的小辈,胆敢顶撞三位大爷。” 暴喝声中,金鞭倏举,一招“霸王赶山”,向著银龙飞扑打来。 洛秀英早已横剑蓄势,岂容二恶前扑,一声娇叱,挥剑一招“拨草寻蛇”,幻起一道匹练,直削二恶的左胁。 二恶怒哼一声,立停身形,手中金鞭,疾演“海底捞针”,呼的一声,猛封洛秀英的长剑。 洛秀英一声轻哼,右腕一挑,剑尖一绕,直削二恶的眉宇,变招之快,宛如电掣,一闪即至。 二恶夺魂,功力果是不凡,一声暴喝,扬眉立目,疾变“一柱擎天”——洛秀英剑势上挑,虚实兼具,这时,一声冷笑,长剑闪电下削,快速奇疾,无与伦比。 沙——的一声,剑光过处,二恶的前摆,应声削下一块。 夺魂一见,吓得惊叫一声,暴退八尺,低头一看,面色大变,冷汗油然,两条裤管,同时破裂,露出两个膝盖。 洛秀英冷冷一笑,不屑的说:“如此不济,也敢前来寻事,简直是不知量力,自己找死。” 大恶殷保臣,只气得咬牙突睛,老脸铁青,浑身嗦嗦只抖。 三恶绝命刀,顿时大怒,暴喝一声,翻腕撤刀,飘身下马,舞起一片雪光,挟著一阵风啸,直扑洛秀英。 丽君一见,黛眉飞挑,一声厉叱,掠身而出,玉腕一翻,呛啷一声龙吟,光华大盛,耀眼生辉,短剑已握在手。 接著,一挺右腕,剑化一道寒光,直向三恶的一团刀光点去。 三恶只听一声娇叱,骤觉两眼发花,心中顿时大惊,一声怒喝,立顿身形,手中燕翎刀,疾封丽君的短剑。 大恶一见,心头猛的一震,不觉脱口急呼:“老三不可——” 呼声中,跃身纵落马下,顺势将蛇拐取至手中。 三恶一听,惊得沉腕低刀,疾身横飘。 丽君冷冷一笑,香肩一闪,身形已经欺到,一声娇叱,短剑光芒爆张,振腕一挑,暴起一声惊叫。 紧接著,寒光一闪,鲜血激射,绝命刀的左耳,已被削掉。 二恶夺魂,一声暴喝,飞身前扑,手中金鞭直向丽君砸到。 洛秀英看了,怒火再起,一声厉叱,说:“方才饶你,如今又来送死!” 死字方落,长剑分心直刺,玉腕一送,剑光已至二恶的前襟。 司马仲一见,急呼:“英妹不要杀他——” 洛秀英一听,杀机顿时清醒,想到自己已结婚成家,今非昔比,立即沉剑停身。 就在这时——二恶夺魂,暴喝一声,再演“一柱擎天”——当——的一声,白光一闪,惊呼一声,洛秀英虎口震裂,长剑直射半空。 二恶环眼一瞪,面现狰狞,金鞭顺势一点,直击洛秀英的天灵。 司马仲、萧银龙,同时暴喝一声,身形疾扑如箭。 赵丽君、裘若兰,齐声发出惊呼,粉面同时骤变。 大恶殷保臣,深知司马仲招惹不得,脱口一声暴喝:“老二住手!” 就在大恶暴喝的同时——人影一闪,一声惨叫,二恶的右腕,已被银龙擒住,接著,银龙倏举右掌,猛劈二恶的面门。 但听了大恶的喝阻,心中一动,骤然一声厉笑,劈向二恶面门的右掌,倏然一变,闪电扫向二恶手中的金鞭。 嗡——的一声,二恶虎口震裂,金鞭应声直射半空。 银龙剑眉一挑,怒喝一声:“去吧——” 怒喝声中,左臂奋力一抖——二恶夺魂,身形踉跄,龇牙裂嘴,面色苍白,腮肉抽动,一个魁梧身体,直向身後退去——大恶殷保臣,看了银龙这种奇快身法,绝快手法,只惊得瞠目色变,呆若木鸡,竟不知伸手去扶一下二恶。 通——的一声,二恶夺魂,终於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殷保臣一定神,纵身扑了过去,三恶绝命刀,仍在那里团团乱转,低头找他的耳朵。 这时,若兰、丽君,双双扶著洛秀英,司马仲正深情的为爱妻揉著虎口,四人身後已立满了一群劲装佩刀的庄汉。 银龙,早已纵身七丈以外,将洛秀英的长剑捡了回来。 蓦地——乌骊昂首竖耳,目闪惊光,再度发出一声悠长怒嘶。 银龙五人转首一看,只见一里以外,黄尘滚滚中,骈肩四骑,疯狂疾驰,向著这面如飞奔来。 再看四骑之後,尘烟大起,黄雾升空,只见无数黑点,不见马上人影。 烟尘遮住了整个福山城,隐约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银龙看罢,剑眉飞挑,星目闪光,顿时发一阵怒极冷笑,俊面上已罩上一层杀气。 若兰看後,黛眉一蹙,不解的自语说:“真怪,这些人怎麽会知道龙哥哥现在此地?” 蛇拐钢环殷保臣,已将夺魂由地上扶起来,一听若兰的话,立即冷冷一笑说:“不是你们的庄丁在酒楼辟谣,谁会猜想到你们就在此地!” 司马仲一听,顿时大悟,自觉这件事,反而弄巧成拙了。 若兰仍憨直的对崂山三恶说:“你们不仔细想一想,武林圣僧的宝镜是容易得到的吗?” 若兰的话声甫落,飞驰而来的四马,距离已不足半里。 银龙举目一看,左边一并三马上,是三个中年老道,身穿一色月白道袍,手持一式钢柄铁拂尘。 一个是三角眼,腰束紫丝带,一个是鹰勾鼻,足登行云靴,一个是四方脸,腰系一个小葫芦。 三个老道,个个眼神闪烁,俱都面含阴笑,端坐马上,显得无比狂傲。 右边马上坐著的,正是白发苍苍,须髯如银,霜眉下垂,独眼歪嘴,一身灰布长衫的齐东大煞盘龙棍。 银龙一见大煞,顿时火冒千丈,星目闪光。 丽君一声冷笑,举臂翻腕,刚刚收起的短剑,呛的一声,再度撤出鞘外,接著,恨恨的道:“这次我定要将这老狗拦腰斩断,以泄心头之恨!” 话声甫落,大煞和三道,已来至近前,四人游目一看,同时哈哈大笑,飘身纵下马鞍。 大煞身形刚落地面,立即向著俊面罩煞的银龙一指,转首对三道说:“就是这小子,宝镜就在他怀里。” 大煞的话尚未落,丽君一声厉叱:“造谣生事的老狗纳命来!” 厉叱声中,飞身直扑,剑化一道寒光,直刺大煞的前胸。 大煞抚髯纵声一笑,衣袖一拂,飘身闪至三道身後。 三个老道一见丽君,顿时惊为天仙,俱都嘿嘿一声涎笑,一挥手中铁丝拂,抢先迎了过来。 丽君一见,怒火更炽,厉叱一声,剑势倏变,幻起千道寒锋,疾摇万点寒星,分刺三个老道的肩井。 三道一见,大吃一惊,暴喝一声,狂态立敛,手中拂尘,左封右闪,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丽君见凌厉无匹的一招“惊虹万星”,竟没将三个老道击伤逼退,心中暗暗有气,再度一声娇叱,振腕抖起三朵银花,分点三道的拂尘。 大煞盘龙棍立在一边,一见三个老道几乎接不住对方绝色少女的一招奇诡剑法,心里顿时慌了。 举目再看,不觉面色大变,只见对方银装少年,剑眉如飞,星目射电,五指如钩,两臂微圈,正缓步向前走来。 大煞看罢,强自镇静,嘿嘿一笑,立即大声说:“姓萧的小子,还不赶快将宝镜献出来,交给这三位道爷……” 打斗中的三个老道一听大煞的话,俱都眼神一亮,觑空瞟了一眼。 就在这时——银龙一声厉喝,身形如电前扑,双掌同时前伸,十指弯曲如钩,直向大煞左右肩井抓去。 司马仲夫妇和若兰,突见银龙施展这种最笨的拚命打法,只吓得面色大变,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打斗正烈的丽君,觑目一看,也几乎吓呆了。 三个老道一见银龙,顿时想起勘宝地镜,同时一声大喝,丢下丽君,直扑银龙。 丽君看得一楞,接著一声娇叱,挥剑直扫三道的後胸。 就在丽君挥剑前扑的同时——萧银龙,骤然一声大喝,前伸双掌,倏然一变,顿时幻起如山掌影。 但听乒乓数响,闷哼三声,人影踉跄,蹬蹬连声…… 第十九章 是孰之过 司马仲夫妇一看,顿时呆了。 若兰看了,立即发出一声惊呼。 赵丽君只觉面前人影闪动,眼花缭乱,惊得立顿身形,沉腕收剑。 崂山三恶,和场外庄汉,俱都看得面色大变,噤若寒蝉。 大煞,完全吓傻了。 萧银龙骤然施展了一招宝镜绝学“入海搏蛟”,只见挥掌如山,出手似电,身在三道中,疾如穿梭般,掌削、肘撞、戟指点。 掌势刚猛无俦,点扣奇快神速,诡异至极,凌厉无比。 但听叭叭响声中,三个老道,同时发出一声闷哼、身形踉跄,分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急步退去。 紧接著,银龙一个飞扑,右手已将大煞的手腕扣住,举起左掌猛劈大煞的面门。 大煞一定神,吓得立即发出一声惊魂惨叫。 银龙听得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什麽,猛力劈下的左掌,倏然停止了。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人影闪动,丽君振腕挺剑,幻起一道耀眼寒光,挟著一阵风声,直刺大煞的前胸。 银龙一看,再想阻止已是不及,於是一声大喝,右手奋力一抖一声闷哼,蹬蹬连声,大煞身形踉跄,两手上下疾舞,霜眉紧蹙,歪嘴扭动,身体直向背後退去,老脸上顿时现出油油汗水。 丽君飞扑刺出的一剑,立即走空,因此,疾刹身形,望著银龙不觉一楞。 银龙罩煞的俊面,望著丽君歉然一笑说:“姊姊,再饶他一次吧,给他一个最後向善的机会。” 丽君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嫉恶如仇,除奸务尽的龙弟弟,今天突然换了一付慈悲心肠。 通的一声,大煞终於拿桩不稳,一屁股在地上,右手握著左腕,裂著歪嘴,不停的喘息,独眼中,再没有了凶狠怨毒的冷芒。 这时,四周一片寂静,静的鸦雀无声,落叶可闻。 但,一里外的数十健马,铁蹄翻飞,尘烟滚腾,形成一个大弧形,已向著庄前,如飞驰来。 银龙举目一看,马上坐的尽是红粉佳丽,俱著彩色霓裳,个个云发高挽,背插刀剑,数十颗亮如明星的眼睛,俱都望著这边。 银龙看罢,心中不觉怒哼一声,接著转首对坐地喘息的大煞,振声说:“盘龙棍,这次再饶你一次不死,望你今後改恶向善,革面洗心,再不要为非作歹,一意孤行,望你在晚年将尽之际,做几件人人称道的侠义事迹,武林豪杰,当必另眼看你。” 说此一顿,转首一看,只见三个老道,鼻青脸肿,拂尘垂地,三道的脸上,再找不出来时的傲气。 银龙看罢,剑眉一轩,依然振声说:“你们三人,身入玄门,已是尘外之人,更不应破戒贪心,妄动无名,望你们速回本观,静参理玄,再不要介入江湖恩怨。” 大煞听了这番话,连连喘息,微微颔首,似是有些感动。 三个老道,装痴作聋,表面傲气全失,心中暗暗不服。 摩天玉女赵丽君,手持短剑,楞楞出神,觉得龙弟弟,一夜之间判若两人,她几乎不敢相信。 裘若兰,只觉得龙哥哥这些天未见,武功高了,也变得会说话了。 司马仲夫妇,昨日已看出银龙神光内蕴,武功不凡,但却没想到武功高得竟是如此惊人,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这时蹄声震耳,惊风呼呼,马嘶鞭响,娇叱莺声,马上数十身著彩色霓裳的红粉佳丽,已催马来至近前了。 银龙举目一看,马上都是妙龄少女,个个娇美艳丽。 中间一匹红马上,坐著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艳美少妇,头上乌云高挽,银钗金凤嵌珠,一身彩色霓裳羽衣,胸佩三方汉玉,腰束一道七彩带,足登锦缎小莲靴。 一身彩衣,紧紧裹著她骨肉肥瘦,修短合度的娇躯,双峰秀拔,腰细丰臀,周身玲珑,曲线毕露。 肤如脂,白如玉,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一双水汪大眼睛,放射出千百媚情,令人一见,销魂蚀骨,不能自己。 彩衣少妇来至近前,玉手挥鞭一举,数十健马骤然立停,掀起一阵旋转劲风,扬起滚滚弥空烟滚,声势浩大,气派逼人。 马上少妇的神态,宛如武后驾到,贵妃降临。 所有庄汉人等,看了马上艳丽少妇,无不神色一呆,怦然心动。 司马仲一见马上少妇,入鬓长眉早已蹙在一起,深知少妇的迷魂香帕厉害,因此即令秀英警告若兰、丽君。 马上少妇,手举马鞭,媚目游动,一见卓立场中的银龙,媚眼一亮,杏脸生春,嫩白的粉颊上,立即罩上一片奇异红晖。 就在这时场中骤然暴起一声怒极大喝:“贱婢‘虚幻仙子’,你还认得老夫吗?” 大喝声中,人影疾动,挟著一阵铮铮响声,直奔马上少妇。 众大循声一看,竟是“蛇拐钢环”殷保臣,双眉飞立,两眼暴睁,手中蛇拐,幻起一团光影,挟著一阵响声,如风扑去马上少妇一见,眉梢上挑,格格荡笑,立即不屑的说:“没用的糟老头子,又来送死了!” 话声甫落,身後骤起一声娇叱,一朵彩云,飞扑而下,一个妙龄彩衣少女,已纵鞍离马。 接著,皓腕一翻,刷的一声撤出背後鸾凤刀,寒光闪处,已向著飞扑中的殷保臣,当头罩下。 殷保臣,一声怒哼,立顿身形,蛇拐一招“天弓射日”,运拐直击绿衣少女。 一阵金铁交鸣声,飞出火星数点,彩衣少女娇躯藉力上升。 银龙看得心头一震,觉得彩衣少女,仅不过是马上少妇“虚幻仙子”的一个侍女,或女徒,居然能接得住殷保臣的蛇拐一击,虚幻仙子的功力如何,可想而知,因此,心中惊觉立生。 心念间,只见再度腾空的彩衣少女,凤刀一挥,翠袖一舞,身形直向殷保臣身後两丈以外落去。 蛇拐钢环,一声大喝,倏然转身,如飞疾扑,手中蛇拐,一式“横扫五岳”,挟著一阵风啸向著双脚尚未立稳的彩衣少女击去。 彩衣少女,骤然一惊,一声娇叱,沉刀疾封。 当的一响,尖叫一声,寒光疾射半空,少女手中的鸾凤刀已应声脱手。 大恶殷保臣,接著一声暴喝,手中蛇拐,一招“怪蟒出洞”,直点彩衣少女的前胸。 虚幻仙子看得粉面一变…… 数十彩衣少女看得疾声惊呼…… 萧银龙顿时大怒,一声暴喝,飞身疾扑,身形未至,右腕一翻,遥空掌力已经劈出一道刚猛劲力,挟著滚滚尘土,直击殷保臣的胁胸。 殷保臣顿时惊觉,顾不得再伤彩衣少女,沉腕收拐,疾身横纵就在殷保臣点足横纵的同时无数娇叱,漫天金星,挟著丝丝风声,向著殷保臣全身罩下。 殷保臣,一声大喝,须发俱张,手中蛇拐,舞起一座如山拐影,叮当铮鸣,金光射空,漫空击来金星,俱被震落砸飞。 银龙定晴一看,击飞震落的金星,俱是精光发亮的金钱镖。 殷保臣横拐停身,望著马上的虚幻仙子,只气得浑身只抖,老脸铁青,蛇拐一指,恨恨的厉声说:“贼婢,今日暂且饶你一死,大爷终有一天将你砸成血浆肉饼!” 说话之间,须飞眉轩,双目射电,看来两人积怨极深,仇恨似乎不共戴天。 虚幻仙子,依然端坐马上,媚眼一瞟,荡然一笑说:“糟老头子,你自己不争气没有用,能怨本仙子一脚将你踢开……” 殷保臣铁青的老脸,顿时通红,未待虚幻仙子说完,立即一声暴喝:“不知羞耻的贱婢……” 暴喝声中,神情如狂,挥动蛇拐,挟著厉啸,向著马上的虚幻仙子,再度如疯扑去。 殷保臣的身形一动,数十彩女,再度暴起一声娇叱,无数玉掌相继倏举,数百金星分批击至。 银龙看得心头一震,所有彩女俱佩一个镖囊,如此轮番出手,每次不下百颗,无休无止,不停不歇,任你殷保臣功力深厚,也无法逼近虚幻仙子。 丙然,殷保臣一声大喝,暴退两丈,横拐厉声说:“贱婢贪生怕死,你可敢下来与老夫决生死?” 虚幻仙子,眉梢一挑,撇著樱嘴不屑的说:“那个有心与你这糟老头子比划,只怕污了本仙子的玉手。” 殷保臣见虚幻仙子,左一个糟老头子,右一个糟老头子,只气得一佛出世,二怫升天,浑身只抖,牙齿直响。 再看二恶夺魂,下摆已失,裤管破裂,显得狼狈已极,三恶绝命刀,满颊鲜血,左耳已掉,不停的龇牙裂嘴。 蓦见彩影一闪,虚幻仙子已飘下马背,俏步轻移,款摆柳腰,向著立身三丈以外的银龙,不停的媚眼飞抛,缓步走去。 银龙一看,剑眉紧蹙,发觉这个孤媚妖艳的虚幻仙子,定不是什麽好路数。 因此,不觉心生厌恶,立即发出一声冷哼蓦闻殷保臣,向著绝命刀、夺魂,暴声喝了声“走”,狠狠的瞪了虚幻仙子一眼,当先向坐马纵去。 二恶、三恶,急急紧跟,三人飞身纵上马背,拨转马头,越野驰去。 虚幻仙子,看也不看驰走的崂山三恶一眼,依然款步向著银龙走去,同时嗲声嗲气的说:“这位小侠,看你年纪轻轻,长得潇洒英俊,恐怕就是得到昔年圣僧宝镜的萧银龙了。” 说著,见银龙满面怒容,立即媚眼一瞟,笑声格格,说:“俗语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相见便是有缘,你何必把英俊的脸蛋,绷得那麽凶?” 横剑而立的丽君,早已气得花容色变,娇躯只抖,醋坛子底朝天,黛眉一挑,一声厉叱:“真不要脸……” 厉叱声中,振腕挺剑,飞身疾扑,直刺虚幻仙子的左股。 虚幻仙子轻蔑的一笑,身形一闪,已经避过,翠袖一拂,立即挥出一股劲风,直袭丽君前胸。 丽君一剑走空,怒火更炽,正待挥剑横扫,骤觉酥胸扑来一股劲力,心头一震,横飘一丈。 虚幻仙子,立即望著丽君不屑的道:“那个要你前来争风吃醋,萧小侠又不是你的丈夫。” 丽君一听,红飞耳後,一声娇叱,仗剑疾扑,真气贯注剑身,剑芒暴涨数尺,光华耀眼,十步生辉。 虚幻仙子,虽知丽君手中是柄宝刃,但自恃武功高绝,身怀奇术,根本没将丽君放在眼里。 於是,轻哼一声,不屑的说:“你自己找死,可不要怨本仙子手毒心狠!” 说话之间,纤腰一扭,翠袖疾舞,娇躯如风一转,已至丽君身後。 一丽君一声怒哼,疾演“彩凤回首”,手中短剑,疾如电闪,已扫向身後的虚幻仙子。 虚幻仙子,暗吃一惊,她确没想到丽君变招竟是如此快速,一声娇叱,双袖疾抖,身形如箭疾退。 丽君黛眉一挑,凤目圆睁,莲足一点地面,飞身疾扑而前,一声娇叱,挺剑直刺,寒芒一长,已至虚幻仙子胸前。 虚幻仙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一声尖叫,赶紧闪腰塌肩,衣袖猛力一拂,身形闪电一旋就在这时丽君身形已至近前,手中短剑,疾演“玉凤展翅”,幻起一道斜升匹练,疾削虚幻仙子的左肩。 虚幻仙子连番受惊,面色大变,一声疾叱,身形斜纵升空寒光一闪,沙的一声,银练过处,一方帛绫应声飘落,马上数十彩女顿时发出一声尖锐娇呼。 虚幻仙子,飘落地面,低头一看,翠袖帛绫已被剑削断,立即惊出一身冷汗。 丽君馀怒未熄,一声娇叱,继续仗剑飞扑。 虚幻仙子一定神,不觉顿时大怒,柳眉一挑,粉面铁青,一声惊心厉笑,同时厉声说:“贱婢,本仙子不杀你,立即举掌自毙!” 说话之间,身形飘舞,衣袂声响,快如电掣,眨眼已将丽君团团围住。 丽君一见,飞舞短剑,劈刺削斩,招招连环,但,看著对方身影是实,一剑刺中,又空无虚幻。 因此,心中一慌,更觉眼花缭乱,只得施展剑术精华,先期自保。 司马仲一见,心中暗吃一惊,知道这妖妇已展开了她仗以成名的“虚幻术”,右手一抖,雪光连闪,手中已多了一条三尺有馀的雪亮铁索。 银龙己看出丽君脚下有些紊乱,於是,大喝一声,飞身疾扑就在银龙扑至的同时虚幻仙子,一声荡笑,飘忽飞旋的娇躯,骤然如电一转,已至银龙面前。 紧接著,一声娇叱,玉腕一扬,一块数尺见方的红绸丝巾,直扑银龙的俊面。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银龙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虚幻仙子的一方宽大红绫,已扑在银龙的俊面上。 司马仲一见,大惊失色,厉喝一声:“妖妇找死……” 厉喝声中,飞扑而前,手中铁索呼的一声,向著虚幻仙子卷来。 同时,丽君一声娇叱,和司马仲的铁索,几乎是同一时间,攻至虚幻仙子的腰间。 虚幻仙子,一声轻佻得意荡笑,身形腾空而起,右手红绫一抛,再向司马仲的面前卷到。 司马中没料到这妖妇变招竟是如此快速,只觉红云一闪,一丝奇异幽香,一直扑入鼻管。 心知要糟,不觉脱口疾呼一声“不好”! 接著,撤手丢索,翻身栽倒。 丽君虽然没有首当其冲,但琼鼻内也嗅到一丝极轻微的淡淡异香。 心惊之馀,一声娇叱,纵身疾退三丈。 银龙被红绫扑至俊面上,只觉闻到一股浓重异香,似乎并未受伤,因此,不觉一呆,看了司马仲翻身栽倒,更加楞了,在这一刹那,他已无暇细想他为何没有被迷倒的原因了。 继而闪电一想,不觉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向著刚刚飘落地面的虚幻仙子,飞身疾扑过去。 虚幻仙子一见,大吃一惊,花容失色,想不到她的“迷魂销春香”,对这个姓萧的银装少年,居然丝毫不起作用。 於是,故技重施,疾演“虚幻术”,一个彩衣身影,再度飘忽飞舞。 银龙一声冷笑,立刹前扑身形,双臂一圈,运足十成功力,双掌同时推出一道惊涛骇浪,势如山崩的狂飙,挟著一阵惊人厉啸,卷起滚滚沙尘,直向飘忽旋飞的虚幻仙子击去。 虚幻仙子何曾见过如此刚猛无俦,凌厉无匹的掌力,只吓得尖呼一声,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那道劈出的刚猛掌力,挟著万钧之势,直向五丈以外的马上数十少女,汹涌卷去,威猛惊人。 马上数十少女一见,俱都吓得尖呼惊叫,催马四散,顿时大乱。 银龙一见妖妇腾空,一声暴喝,跃身追上。 虚幻仙子,大惊失色,翠袖一抖,娇躯再升两丈。 银龙上升身形,并未加劲作势,一直上升不歇。 虚幻仙子,顿时慌了,双袖一收,企图身形闪电下坠。 银龙一声怒喝,立展宝镜绝学“凌宵擒凤”,腰身一挺,双掌骤合,十指倏然抓出,已将虚幻仙子的玉腕扣住。 虚幻仙子,一声惊叫,不由吓得魂飞天外,身形如陨星般,随著银龙的身形,疾泻而下。 银龙扣著虚幻仙子的手腕泻落地面後,立即怒声说:“快些取出解药来,免得你自己吃苦!” 虚幻仙子一定神,立即喘息著说:“本仙子的迷魂销春香,没有解药……” 银龙一听,顿时大怒,暴喝一声,说:“你敢不拿出来!” 说著,右手又加二成真力。 虚幻仙子,面色骤显苍白,神色痛苦,冷汗簌簌滚下来,樱口内发出了牙齿咬得格格响声。 银龙剑眉一挑,星目射电,再度暴喝一声,说:“快些取出解药来。” 但,虚幻仙子,俏目闪光,呼吸急促,面色如土,汗下如雨,咬著满嘴玉牙,已痛得不能言语了。 就在这时:彩影一闪,方才被银龙救了一命的彩衣少女,已飞身纵了过来,向著银龙屈身行礼,俯首低声说:“启禀萧小侠,我们仙子的销春香的确没有解药。” 银龙听了,不觉脱口轻“噢”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於是,剑眉一蹙,不解的问:“那麽司马大侠中了迷香,应该如何救治?” 彩衣少女,粉面一红,樱唇不停牵动,久久没有答出。 银龙顿时大怒,厉声喝问:“应该如何救治?难道就没有救了吗?” 由於过分震怒,右手劲力骤然加足。 虚幻仙子一声尖嚎,顿时晕厥,翻身就要栽倒。 彩衣少女被银龙突然一声厉喝,不觉吓了一跳,这时一定神,伸臂将虚幻仙子即将倒下的身躯扶住。 银龙一看,右手立即松开了。 人影一闪,丽君、若兰,已来至银龙身边,若兰立即焦急的问:“你这位姑娘为什麽不行行好事,将解救的方法说出来呢?” 彩衣少女,似乎下了最大决心,红著脸说:“司马夫人身上,也有解药。” 银龙一听,顿时怒火再起,几乎是暴声说:“简直胡说……” 说字刚刚出口,蓦见丽君、若兰,轻垂粉颈,红飞耳後,转身走了,因此,下面未喝出口的话,顿时也停止了。 这时,一连纵来数名彩衣少女,纷纷将虚幻仙子抬走了。 银龙依然有些茫然不解,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彩衣少女,正附嘴在洛秀英的耳边,轻轻耳语。 真怪,洛秀英焦急的粉面上,也飞上一片红晕。 再一游目场中,三个老道和大煞,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版诉洛秀英“解药”的彩衣少女,纵身掠回,经过银龙的身边,看了银龙俊面上的茫然神色,不觉噗哧一笑,脱口轻声说:“这麽重的凯气,一点不洒脱!” 银龙听得一楞,尚不知少女说的是谁,继而一想,顿时大悟,举目一看,洛秀英已命庄汉将司马仲抬回庄去。 心想,自己在此留居一宿,没想到竟给他们带来如此多的麻烦,如此一想,心中立即升起一丝歉然之感。 於是,纵身来至近前,正待表达几句感谢之意,但,洛秀英一见银龙过来,立即转身如飞走了。 蓦然身後响起一阵马蹄声。 银龙,若兰和丽君,转身一看,只见数十彩衣少女,载著晕厥的虚幻仙子,向著来时的方向,浩浩荡荡,疾驰而去。 丽君看罢,转首对银龙说:“我们也上路吧!” 银龙仰首一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了,於是拉过乌骊,纵身上马,三人一抖马缰,直向正南驰去。 片刻已驰上南下官道。银龙一心想著避免发生事端,因此绕道远离福山城,直奔栖霞县。 一个多时辰後,太阳已隐进西山,四野灰暗苍茫,徐吹轻风渐凉,三人三马,依然狂驰如飞。 举目前看,十数里外,隐约现出一个小村,闪烁著数点微弱灯火。 丽君一举马鞭说:“我们今夜就宿在前面小村上吧!” 银龙,若兰同声应好,觉得宿在小村上,比宿在栖霞县城更为合适。 三人再驰一阵,已来至村口,三马尚未入村,村内已掀起一阵犬吠。 乌骊昂首一声长嘶,声震四野,历久不绝,全村狗吠,骤然一停,接著狂吠的更烈了。 这时,村人尚未就寝,多在晚餐,在一片不太大的广场上,集了不少牧童村女,似乎正在游戏。 牧童村女们一见银龙三人,一声欢呼,如潮涌了过来,俱都瞪著一双眼睛,望著银龙、若兰和丽君。 银龙三人在一家较大农户门停身下马。 门内立即走出一位老公公来。 银龙礼貌的呼了声老伯,并说明要在此借宿。 老公公见银龙三人,衣著华丽,气度不凡,俱都一脸正气,虽然佩有武器,并不像是坏人,便含首应允了。 银龙、若兰和丽君,被老公公引进院内,上房又走出来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老婆婆命少女将西屋的门打开,让银龙三人进去,老公公随即将马拉到後院里。 银龙三人进屋一看,房间是一明两暗,设置甚是整洁,相问之下,才知是老婆婆的儿媳和孙女的住室,他们恰好去了城里,尚有数日才能回来。 老公公将马安置好,又命少女为银龙三人准备晚餐,并特的摆上一壶土制的米酿酒。 由於米酿甘美可口,气味芬芳,饭间丽君、若兰都饮了几杯。 饭後,两位姑娘愈加显得娇美,艳丽了。 丽君脱俗的粉面上,宛如三月桃花,凤目生辉。 若兰秀丽的娇靥上,直如夏日玫瑰,樱口欲嫡。 丽君觉得飘飘欲仙,心情兴奋。 苦兰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欲睡。 银龙望著君姊、兰妹的芳颜,觉得两人妩媚至极,美得撩人,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情思。 因此,一双星目,一直盯在若兰和丽君的艳丽如花的娇靥上。 丽君见龙弟弟一直望著自己,不觉芳心乱跳,绮念顿生,血脉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若兰是第一次饮酒,早已醉了,明亮的凤目,已有些撑不开了,神色间显得娇慵柔弱,立即羞涩的笑著说:“龙哥哥,我恐怕醉了,君姊姊,小妹先睡了。” 说藉,强自支持著有些摇晃的娇躯,直向左面暗室走去。 银龙、丽君,看了若兰摇摇晃晃的样子,都忍不住出声笑了。 丽君也起身闩上房门,一转身,她的心头不觉一阵猛跳。 因为,她看到龙弟弟的英俊面庞,掠上一丝少见的红晖,薄而下弯的唇角,含著醉人的微笑,星目中,闪烁著奇异光辉。 她不觉呆了,芳心中再度升起一丝绮念,这时,她觉得她非常需要龙弟弟,但,她又有些犹疑。 银龙一直望著君姊姊,在这一刹那,他觉得君姊姊无一不美,无一不给他最大的诱惑,他需要和君姊姊亲热。 他觉得血脉逐渐奋涨,他直觉得需要君姊姊坐在他的身边,他又想到船上小舱内的旖旎一幕。 因此,他不觉渴望的轻声呼了声“姊姊”。 这声“姊姊”,在丽君听来,富有无限磁性,充满了吸引力,令她轻“唔”一声,身不自主的走了过去。 她不自觉的与龙弟弟并肩坐在一张长凳上。 这时的丽君,望著龙弟弟射著奇异光辉的眸子,内心感到战栗,胸腔有些发闷,呼吸几乎要窒息了。 她的琼鼻中,由“虚幻仙子”红巾上发出的那丝奇异幽香,渐渐复生了,因此,心中那丝冲动,更加强烈。 这时,她不会想得到虚幻仙子红巾上的奇异幽香,在经过酒劲的挑拨後,龙弟弟血液中的“冰蟾”灵气,也逐渐失掉了抗力。 相反的,龙弟弟较她尤为急需…… 渐渐,龙弟弟已轻轻握住她那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这令她情不由己的偎向龙弟弟的怀里。 她缓缓闭上了凤目,仰首微张著樱唇,呼出了微显急促的如兰气息。 龙弟弟令她醉心的薄唇,又印在她微张的樱口上,她的娇躯不觉一战。 因为,她觉得龙弟弟的脸,比她的还热,龙弟弟的嘴唇,比她的还乾燥。 丽君被龙弟弟用力吮吻著,她的一颗心,似乎已被吸到口腔里,随著她柔润的香舌,送进龙弟弟的口里。 她觉得出龙弟弟强而有力的臂,紧紧的搂著她,但,她希望的是再紧,虽然,她的呼吸已感到有些窒息,纤腰,已经酸痛了。 吻,已不能满足她的心…… 她觉得出强烈的拥吻,也不能令龙弟弟满足了…… 渐渐,她的莲足已离开地面,她的矫躯已被龙弟弟抱起来,但,她的香舌,仍含在龙弟弟的嘴里…… 她被抱进右边的暗室里,放在柔软舒适的床褥上…… 在这一刹那,她的血沸腾,她的神志昏迷,她的需求较方才尤为炽烈。 但,龙弟弟,正给了他所需的…… 凶、猛、狂、狠…… 由於“销春香”的潜力发挥,银龙和丽君像一对饥渴已久的馋龙饿虎。 银龙几乎疯狂了,他像爆发的山洪,炎夏骤来的风雨,他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温情,只是药性僭力的发挥。 丽君,开始挣扎了,她的娇躯已被龙弟弟强而有力的紧紧抱住,没有一丝辗转的馀地。 渐渐,发出阵阵轻微的痛苦呻吟,和辗转闪躲的床第声。 但,阵痛并没有减低丽君内心的需求…… 就在这时昏睡中的若兰醒了。 她被忽隐忽显的婉转娇啼声惊醒了。 若兰,机警的翻身坐起来,左右一看,君姊姊竟没在床上。 举目一看,外间桌上的油灯,火苗如豆,静静的发射著微弱光辉。 阵阵痛苦挣扎的呻吟,更清晰的由对室传来。 这种渴求,痛楚,如满足的嘤咛呻吟,是纯真无邪,心地晶莹的若兰从来没听过的,因此,她慌了。 一个暗影掠过她的芳心君姊姊病了。 若兰如此一想,就在床上,玉掌一撑,飘身掠至外室,那点如豆灯光,几乎被她衣袂带起的微风扑熄。 但,对室飘出的急促呼吸声,令若兰又茫然停止了。 她略一定神,摒息飘至对室门口,定睛一看,若兰吓得芳心狂跳,两腿发软,一连退了三四步。 若兰完全吓傻了,举起纤纤玉手,不停的拍著她起伏不停的酥胸,樱口微张,凤目瞠睁,呼吸已有些阻塞了。 这是什麽?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但,当她神志略清,想到龙哥哥就是她未来的夫君时,她的娇躯猛的一颤,宛如巨雷轰顶,不自觉的又退了半步。 她确没想到,一直被她深爱著的龙哥哥,和一直被她尊敬的君姊姊,都是这样的下流,无耻! 在这一刹那,她的心情几乎要疯狂了,她的内腑几乎要爆炸了,她几乎要疯狂的喊你们这一对寡廉鲜耻的男女! 当她想到,自己深深爱著的龙哥哥变心了,自己未来的夫婿被人夺跑了,自己被龙哥哥抛弃了。 她的内心就如万箭穿心,利刀割般的痛苦! 突然若兰激烈颤抖的玉手,翻腕握住了剑柄。 在这一刹那,她含满泪水的凤目,射出了两道冷电,黛眉间冲起一道煞气,樱口中的玉牙,几乎咬碎了。 但,她没有及时撤剑,她颤抖的手,一直反握著剑柄。 渐渐,若兰黛眉间的煞气消失了,凤目中的冷电收敛了,含满怒意的粉面,换上了一幅哀怨、伤心,被抛弃的痛苦神情。 泪珠,像泉涌般流下来,握剑的玉手,随著簌簌滚落胸前的泪珠滑下来,她再没有一丝杀气了。 因为,她要杀的人,正是她最心爱的龙哥哥,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在这一刹,她万念俱灰了。 若兰想到了自己孤苦的命运,想到了兼具严父慈母的恩师,想到了负心的龙哥哥,她几乎忍不住放声痛哭! 现在,她被抛弃了,她连最後唯一可以依靠的龙哥哥也不要她了。 走吧!她想到了走。 若兰缓缓走到门前,悄悄拉开门闩…… 但,她又犹疑了,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走到那里?奔向何方?栖身何处?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云鹤仙长”,她决心去蓬莱仙岛,她要削发为尼,她要终生老死在岛上,她再不想她的龙哥哥了。 但,她仍痴心的爱龙哥哥,在临走以前,她要再看龙哥哥一眼,即使这时他是丑恶的! 心念间,不觉又走了回来,但,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看一眼。 因此,她又停止在门的一边。 蓦地一丝浓重的汗气,挟著一丝奇异幽香,由室内飘了出来,一直扑进若兰的琼鼻里。 若兰芳心一荡,立即升起一丝绮念,惊得她迅急退後了数步。 於是,赶紧默念“云鹤仙长”秘授的“魔劫万危定心玄功”口诀。 顿时,心神清明,邪念尽敛…… 在这一刹那,她恍然大悟,她立即想到“虚幻仙子”的红巾扑在龙哥哥的俊面上,及龙哥哥没有被迷倒的奇异现象。 她又想到彩衣少女说的那句话司马夫人自己身上也有解药。 这时,她完全明白了。 室内,已平静下来…… 她听到龙哥哥身疲而睡,发出的香甜鼾声,和君姊姊受尽委屈发出的低微无力的阵阵暗泣。 这时,若兰想到方才一瞥的那幕,龙哥哥简直像只猛虎,君姊姊就是虎口下的一只羔羊。 心念至此,娇躯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因为,若兰这时想到,如非自己不是酒醉先睡,方才龙哥哥身下的羔羊,必是自己,因为,她是龙哥哥未来的妻子,这是责只不可旁贷的! 若兰如此一想,吓得摒息提气,急步步回室内,立即倒身床上,生怕龙哥哥就会找到她自己。 她想到方才的一幕,心中仍有馀悸,她觉得君姊姊完全做了自己的替身,完全为自己献身、受屈。 如此一想,内心再没有一丝怒意,她宽恕了龙哥哥,并对君姊姊感激。 片刻过去了,她听到对室传来了嗦嗦的拉被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正悄悄的向著这面走来。 若兰一听,顿时慌了,心中惶急的问:会不会是龙哥哥? 她情不自禁的紧张看向室外。 她看到油灯反射的墙壁上,现出一道纤细窈窕,曲线完美的身影。 这道婀娜身影,正是君姊姊。 她看到君姊姊整理了一下衣裙,平贴了一下有些蓬乱的秀发,掏出丝帕来,拭了拭泪眼。 若兰看了,心中万分难过,她感激的心情,几乎忍不住飞扑过去紧紧抱住君姊姊痛哭,这时,她已决心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为自己献身的君姊姊。 她想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尽情倾吐自己的心意,但,她没有,她知道这样会大大的损伤了君姊姊的自尊。 她看到君姊姊整理完毕,就要进来了,她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 君姊姊极端轻巧的走了进来,首先坐在床边上,轻轻吁了一口气,然後与自己并肩倒在床上。 一切恢复了宁静,除了对室传来龙哥哥的香甜鼾声,和油灯火花的轻微爆炸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若兰想到,君姊姊这时该是何等的难过,痛忿,或许正在怨恨著龙哥哥的无礼,野蛮,也或许为了“销春香”的毒素,给与龙哥哥最大的宽恕。 她缓缓睁开一丝眼缝,轻觑了一眼身边的君姊姊。 她看到昂卧床上的君姊姊,两手抚著酥胸,面部毫无一丝表情,一双明亮凤目,含满了晶莹泪水,正一颗颗的滚至耳鬓。 若兰看罢,善良的心田上,立即掠上一阵悲痛歉意,凤目中也流下了两行泪水。 片刻之後,丽君发出一声轻微叹息,凤目疲倦的合上了。 若兰,也在悲痛的心情下,昏昏沉沉,蒙蒙胧胧的睡著了。 不知过了多久,村上鸡呜四起,窗上已透进一丝曙光。 若兰睁开睡眼,见君姊姊睡意犹浓,立即悄悄下床,走至外室,见桌上油灯早熄,房门已经大开。 於是,心头一震,飞身掠至门外。 室外,凉风徐吹,空气清鲜,晓星高挂东天,显得又大又亮。 蓦见龙哥哥背负双手,立在院中,正微仰俊面,望著东方银灰色的天空。 若兰飞身门外,银龙竟然没有发觉,这时,他内心的沉重郁闷和疚愧达何程度,可想而知。 第二十章 艳丽道姑 这时,村上已有行人和犬吠,挟杂著老人咳嗽声。 银龙立身院中,似乎忘了他置身的环境,徐吹的晓风,轻拂著他的黄绒大氅微微摆动。 若兰看了龙哥哥的神态,芳心深感疼痛,立即趋步迎了过去。 脚步声,把银龙由沉思中惊醒,他立即闻声转过身来。 银龙一见若兰,星目不觉一亮,俊面上立即掠上一层羞愧神色,朱唇不停牵动,似乎要说什麽,但又不知该怎样说才好。 若兰见龙哥哥在一夜之间,竟变得判若两人,神色忧伤,相见不语,心中难过得几乎掉下泪来。 她强自镇静自己,走至银龙身前,凤目注视著银龙的俊面,深情关切的问:“龙哥哥,你在想什麽?” 银龙一见若兰,面对著这个纯真圣洁的少女,他内心羞愧得无地自容,如非师仇未报,这时他早已举掌自毙,离开了这个罪恶人间。 想到昨夜,他几乎不敢相信做下那种事的人,就是他自己,当时的情形,他已记不太清楚了,脑海里仅有一个模糊影子。 但,他心理明白,他为什麽会失掉了理性,会骤然冲动的无法自制,这时,他已恨透了虚幻仙子。 他起来得很早,他没有注意到门闩已被若兰拉开,他静静的立在院中,他决心报却师仇,将宝镜转授给另外一人後,自己便隐居深山,或遁入空门。 因此,他除了对若兰深感愧疚外,心情异常平静。 若兰见龙哥哥久久不答,不觉趋前一步,又深情柔声问:“龙哥哥,你在想什麽?为什麽不理我?” 说著,晶莹的凤目中,已闪烁著隐隐泪光。 银龙满面羞愧的黯然说:“我在想,假设我作了对不起你的事……” 若兰不愿龙哥哥自己说出那件事,因此未待他说完,立即插言说:“不,龙哥哥,你永远不会作对不起我的事。” 银龙听得面色一变,心中宛如刀割,强抑激动心情,问:“兰妹,我要是作了对不起你的事呢……” 若兰立即坚毅的肃容插言说:“那一定是情不得已,为势所迫,或是受了不可抗拒的外力诱惑,如在这样的情势下,不论龙哥哥作了如何对不起小妹的事,小妹都不会计较的。” 银龙一听,心情激动,血脉翻腾,感动的几乎不能自己,他方才已经想过,深知兰妹妹一定会宽恕他,但,他的内心却受著深重的谴责。 若兰已看出龙哥哥有些过份激动,情不由己的又伸出一双柔荑,轻轻握住龙哥哥的两手。 银龙剑眉轩动,玉颊孪痉,星目中已滚动著泪水。 就在这时上房的门闩,哗啦响了。 银龙、若兰,心头同时一震,知道有人即将出来,脚尖一点地面,双双飞身纵回房内。 两人刚刚进入室内,呀然一声,上房的门开了。 接著,响起老婆婆叮嘱少女准备早饭的声音。 若兰落地後,即向内室走去,见君姊姊仍在甜睡,趋前一看,不觉慌了,脱口发出一声惊呼:“龙哥哥快来!”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飞身扑进内室,来至床前一看,只见君姊姊黛眉紧蹙,凤目紧闭,粉面艳红,樱口如血。 额角,鬓间,已渗满了油油汗水,身上仍散发著丝丝奇异香气。 若兰一闻异香,立敛心神,默念“玄功”,琼鼻内再闻不到一丝香味。 银龙看後,暗暗心惊,他确没想到“虚幻仙子”的销春香,居然如此厉害,自此心中已伏下杀机。 若兰那声惊呼,已将昏睡中的丽君惊醒。 丽君缓缓睁开眼睛,一见若兰,凤目立即涌上两泡泪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兰妹妹……” 若兰见丽君醒了,急上一步,俯首关切的说:“君姊姊,你病了!” 丽君望著若兰,神情激动,泪如泉涌,樱唇连连启合许久,心中的话依然没有说出口来。 若兰立即亲切的阻止说:“君姊姊,你现在烧的很厉害,不要说话,多睡一刻吧!” 丽君轻声一叹,幽怨的望了银龙一眼,凤目立即合上了。 银龙立在床前,愧悔交集,心痛如割,看到娇艳如花的君姊姊,被自己粗野疯狂的摧残到如此地步,内心惭愧得无地自容。 但,他也恨透了虚幻仙子,他决心除去这个不知害过多少豪杰侠士的无耻淫妇。 银龙、若兰,默默的望著丽君,只见她的粉面,愈来愈红,香汗愈流愈多。 若兰凤目一亮,似乎想起什麽,急声问:“龙哥哥,那天龙女老前辈给你的小翠碗呢?” 银龙听得一楞,不知若兰要碗何用,立即由怀中掏了出来。 若兰接过一看,只见小碗色呈碧绿,质同翡翠,隐隐闪著万道光华,若兰那天没有看清,这时一看,果是一件稀世珍品。 抬头一看,见龙哥哥仍立著没动,立即急声说:“龙哥哥,快去拿水来。” 银龙满怀不解,立将外室水壶拿来,一面向若兰端著的小翠碗中倒水,一面不解的问:“兰妹,你要水作什麽?” 若兰听得一楞,立即不解的说:“上次龙女老前辈不是也用净雪给我泡水喝吗?” 银龙一听,立即失望的说:“因为那时有……” 银龙的“冰蟾”两字尚未出口,小翠碗的水,已如热水沸腾般,冒著无数细小泡珠,渐渐变成了乳色液体。 只见碗中,再没有冰蟾发出的那蓬七彩毫光,和丝丝扑面的冷气。 银龙看後,完全呆了,也不觉脱口说:“兰妹,赶快给君姊姊喝下去吧!” 若兰再不犹疑,即将丽君由床上揽坐起来,亲切的说:“君姊姊,快把碗里的水喝下去。” 说著,将手中的翡翠小碗,送至丽君的嘴边。 丽君睁开凤目,看了一眼小翠碗,立即将碗中乳状液体喝了一口。 银龙、若兰,四目一直注视著丽君。 丽君尚以为碗中是什麽灵丹妙药,喝了一口,淡淡无味,直如白水,但看了银龙和若兰脸上凝重的神色,立即一口气喝光了。 乳白液体一入丽君腹中,神色顿时一惊,只觉腹内冷气四窜,心烧顿消,头脑清醒,心智立明。 银龙一见丽君粉面上的惊容,心头不觉一震,不知是好是坏,立即惶急的问:“姊姊,你觉得怎麽样?” 丽君精神一振,容光焕发,立即坐直身躯说:“这真是最灵的仙丹,不但心中郁火全消,并觉得心清气爽!” 若兰一听,不觉一呆,立即不解的说:“真怪,我那时雪水一入口内,满口生香,清凉无比,但入腹以後,立生一股阳和热流,分别流向四肢,立感神志模糊,昏昏欲睡,一直睡了一个多时辰,今天君姊姊和我那天却恰恰相反……” 银龙见君姊姊好了,又看到兰妹妹那幅茫然憨态,顿时忘了愁苦,不觉笑了,於是,立即解释说:“因为那时雪水里放有冰蟾!” 若兰、丽君几乎同时问:“冰蟾呢!” 银龙立即说:“给我吃掉了!” 若兰立即不解的问:“你怎的会把它吃掉了呢?” 银龙一笑,立即将那天在会仙峰腰发生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丽君一听,立即说:“难怪那天晚上,在摩天东岭,你单掌一翻,立将我三哥赛尔敦震退数步,那时大哥逍遥羽士就怀疑你必有奇遇,不然,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绝难有那样深厚的功力。” 说话间,老婆婆已命少女将早餐送来。 三人立即走至外室,向著送饭的少女说声谢谢。 只见桌上放著一碟咸萝卜,一碟咸白菜,一盆小米甘薯稀饭,热气腾腾,喷香扑鼻。 三人都有些饿了,尤其银龙和丽君,更感饥肠辘辘。 饭间,若兰格外高兴,三人谈谈说说,顿时忘了一切,只有银龙,心中尚有一些不快。饭後,三人走出屋外,老公公已将马拉来,少女和老婆婆也在院中。 银龙立即取出一锭足有二两的白银,交给老公公为酬资,并向他们深致谢意。 老公公,老婆婆,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不能不要,但也客气了一番,便由老公公的手里,转到老婆婆的荷包里。 银龙三人,拉马出门,登鞍上马,直奔村外。 这时,太阳已升上树梢,原野一片柔和阳光,田间不少勤劳朴实的农人,早已开始耕耘。 乌驱三马,狂驰如飞,扬起三道滚滚烟尘,直奔正南。 正午时分,来到栖霞县城东的一座大镇上,街上商店不少,看来也极热闹,栖霞县城的高大箭楼,仍隐约可见。 由於三人有马,找了一座兼有酒楼的客栈停下马来。 店夥将马拉过,三人立即登上酒楼。 银龙游目一看,楼上酒客并不太多,大致都是过往客商,极少武林人物,因此并无人特别对三人注意。 酒保立即将三人引至靠街窗的一张空桌上坐下。 三人落座後,觉得一路平顺,心情轻松了不少,每人要了两道可口的菜。 酒保见三人没有要酒,觉得有些奇怪,立即对银龙笑著说:“爷,不要壶酒吗?本号有上好陈年白乾、玫瑰露还有特制的女儿红……” 由於昨夜喝酒引发了潜伏腹中的“销春香”毒素,今天银龙和丽君,对酒已不敢再领教了。 这时银龙、丽君,听到酒保报出酒名“女儿红”,两人互看一眼,心有同感,都不觉红飞耳後。 若兰立即佯装浏览街景,转首望向街外,对街也是一座酒楼。 她发现对街酒楼窗前一桌上,坐著四个灰袍老道。 中间老道年约五旬,须发灰白、秃眉、塌眼,一脸麻子,神色有些慌急,两眼正怨毒的望向这边。 其馀三个中年老道,正在匆匆会账,似乎就要离去。 若兰看得有些奇怪,立即转过首来,发现酒保已经走了,於是急对银龙、丽君低声说:“你们快看,对过酒楼上的四个老道。” 银龙、丽君,举目一看,四个老道正在下楼,仅仅看到一点灰布道袍。 丽君不解的问:“兰妹,你觉得他们可疑吗?” 若兰立即把方才见到的情形说了。 丽君黛眉一蹙,望著银龙,说:“莫非是邛崃派的玄灵老道?” 银龙立即颔首说:“可能是他们。” 若兰不解的向丽君,问:“姊姊,你们怎的认识他们?” 丽君立即将在福山狭谷遇到玄灵、妙亮的事,说了一遍。 说话间,酒保已将饭菜送来。 饭後,三人又要了一壶好茶,直到乌骊、枣红,和小白,被店夥拉出街外,三人才付账走下楼来。 街上虽有武林人物,但却无人对银龙注意,由於若兰发现了玄灵老道,三人已提高了警惕。 三人上马,轻驰缓进,直奔南街,一出镇口即看到前面十数里外,有一座方圆不足十里的独峰山。 山势不高,浓荫翠绿,在艳丽的日光下,显得恬静、秀气、景致宜人。 三人一抖丝缰,放马疾奔,狂驰如飞。 前进数里,官道渐向西南斜去,似乎沿著山麓前进。 渐渐,发现前面山腰绿荫中,露出数道巍峨殿脊,琉砖璃瓦,映日生辉,看来气势不凡。 银龙看罢,慨然一叹,似有感触的自语说:“山不高峻秀,潭不深有龙,在此小山立庙,终日礼佛诵经,砝除尘念,节志苦修,亦不难参悟玄机,得道成仙。” 若兰一听,粉面立变,转首看了剑眉紧蹙,神色黯然的龙哥哥一眼。 丽君心头一震,眉间立即掠上一丝幽怨,凤目盈泪,旋滚欲滴,她听得出龙弟弟已有了看破红尘之意。 她在想,果真龙弟弟遁入空门,披上僧衣,她自己也决心找一庵院削发为尼。 这时,三马已驰至山前,官道是沿著山麓前进。 三人转首一看,山虽不高,但巅顶也有百丈以上,全山俱是苍劲松林,山腰那座大庙,已能清楚的看到大开的山门。 再转首前看,半里外的官道中央,并肩立著三个身穿长衫的人。 银龙定睛一看,不觉发出一阵冷笑。 驰至距三人十数丈处,若兰已看出中间一人,正是酒楼上看到的那个麻脸老道,和另外两人,还有一人不知因何不见了。 丽君心情正在郁闷之际,一见玄灵老道,和光明、正明两人,不觉黛眉一挑,立即喔声说:“这三个老道,的确是活得不耐烦了。” 丽君的话声甫落,立即飘来一声浑厚的“无量寿佛”。 银龙来至玄灵三道身前五丈处,举手停马,立即马上扬声问:“三位道长,为何又无端拦阻在下的去路。” 玄灵麻脸强笑,目光闪烁,单掌胸前微微一立,接著朗声说:“贫道玄灵,奉栖霞观观主涤英道长法谕,在此立候,请小施主和两位女菩萨入观待茶稍息。” 银龙心急赶路不愿多事,强忍心中不悦,立即抱拳一笑说:“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不便延误,就烦请三位道长,转告栖霞观主俟在下事毕,再入观答谢观主的盛意吧!” 说著,看了一眼由山麓直达山腰栖霞观门前的,近千级蜿蜒上升的台阶。 玄灵依然皮笑肉不笑的望著银龙,说:“小施主虽有要事在身,盏茶时分,也误不了多少行程,况且三位跨下各有一匹宝马,栖霞观近在咫尺,观主涤英道长,久闻小施主武功高绝,剑术无敌……” 丽君已看出玄灵老道有意拖延时间,故意用言语噜嗦,不觉芳心大怒,黛眉一挑,一声厉叱:“闭嘴” 厉叱声中,翻腕撤剑,呛啷一声,寒光闪烁,背後短剑,已撤出鞘外,同时凤目冷电一闪,继续厉叱说:“分明想报前日狭谷之仇,却籍故邀请入观,有本事快些亮剑,何必赘言胡缠,如果自觉技不如人,劝你三人还是早些离开,再要噜嗦,可知姑娘手中‘白霜剑’的厉害!” 玄灵老道一听“白霜剑”面色顿时一变,想不到马上青衣褶裙少女,竟是“蒙山老尼”的爱徒。 这时,银龙、若兰才知丽君手中的短剑,称名“白霜”,看了玄灵老道的神色,断定白霜剑即是蒙山老尼昔年仗以成名的宝刃。 立在玄灵身侧的光明、正明,早已神色惶急,面黄如土,目光不时望著山腰的栖霞观。 玄灵老道似乎下了狠心,麻脸顿现狰狞,嘿嘿一阵冷笑之後,立即咬牙恨声说:“你们几个小辈,在福山狭谷,连番出手,相继剑劈掌毙了本派上代两位长老,为本派数十年来罪大恶极,不可宽恕的唯一切齿仇人,道爷虽然学艺不精,今日舍却老命不要,也要将你们三个小辈溅血此地,栖霞观主,为本派长老多年道友,稍时也不会放过你们三人。” 说罢,牙一咬,眼一瞪,倏翻右腕,呛的一声,背後长剑已撤在手中。 丽君一见,怒声应好,一长身形,离鞍腾空,飘身落在马前,左手一指玄灵三道,厉叱一声,说:“姑娘急於赶路,没时间同你们久缠,你们三人就一齐上吧!” 玄灵一听,立即仰面发出一声怒极厉笑。 扁明、正明俱都面色苍白,目闪惶急,明知不是对手,这时也不得不硬著头皮撤出剑来。 丽君见三道已撤出剑来上,立即娇叱一声说:“你们不先递招,姑娘可要僭先了。” 说话之间,飞身而前,手中短剑,一招“艳雪飞花”,幻起银星万点,直奔中间的玄灵老道。 扁明、正明,同时一声暴喝,振腕挺剑,分由左右,疾点丽君的香肩,玄灵老道,也疾扑向前。 若兰早已飘落马前,翻腕撤出长剑,这时,看了三道攻势,不由粉面一变。 但想起君姊姊,指名向三道挑战,自觉又不便向前。 因此,看了依然端坐马上的龙哥哥一眼,只得横剑观战。 只见君姊姊一声冷哼,香肩连闪,剑势倏变,疾演“星月交辉”,分迎光明、正明的长剑。 扁明、正明,深知丽君短剑厉害,同时暴喝一声,跨步闪身,沉腕低剑,各自疾退五步。 这时,玄灵老道的长剑,已劈至丽君面前。 丽君攻击光明两道是虚,诱击玄灵是实,於是,一声娇叱,顿身仰面,短剑翻腕一立,疾演“一柱擎天”,变招之快,疾如电闪。 玄灵老道,存心拚命,剑势依然不变喳的一声,火星两点,玄灵长剑,应声而断。 玄灵老道,毫不惊惧,一声大吼,右腕闪电下沉,断剑疾刺丽君的丹田。 同时,光明、正明,已挺剑刺向丽君的双肩,丽君三面受敌,顿时惊险万分。 银龙一见,面色大变,一声大喝,飞身离马。 若兰一声惊叫,连人带剑,飞扑而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蓦见丽君一声厉叱,闪电躬身向前,短剑横阻玄灵断剑护手,藉力莲足一点,娇躯弓形倒窜,疾如脱弦之箭。 银龙一见立顿身形,若兰一见迅急沉剑。 扁明,正明两剑同时刺空,玄灵冲势依然不减,吓得光明两道,大声惊叫,迅疾举剑。 蓬的一声,玄灵三人用力过猛,收势不及,立即撞作一团,光明两道高举的长剑,顿时相撞,铮然一响,火星四溅。 三道撞在一起,只觉天旋地转,眼睛金星乱闪,加之又怕丽君继续出剑,吓得横剑转身,左顾右盼。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厉啸,由半山传来。 玄灵三道一听厉啸,精神同时为之一振,立即转首望著栖霞观。 银龙三人循声一看,只见半山一道人影,沿著千级蜿梃台阶,如飞而下,宛如巨鹏掠山飞行,直向山麓扑来。 渐渐已能看清飞来人影,是个白发苍苍,道髻高挽,一身灰袍,背插长剑的花甲老道。 花甲老道,两臂飞张,口发厉啸,一双电目,寒光闪闪,一张长脸,红润发亮,如银长髯,飞舞胸前。 银龙三人看罢,知道来人即是栖霞观观主涤英了。 蓦然一阵疾如雨点般的清脆云板声,响自栖霞观。 就在栖霞观主涤英,刚刚到达山麓的同时,半山栖霞观内,势如潮水般,涌出数十灰衣道人来。 这时,栖霞观主,已来至近前,一双大袖一抖,飘身立在玄灵二道之间,首先看了撞得鼻青脸肿的玄灵一眼。 玄灵一见栖霞观主,立即慌急的说:“启禀观主,在福山狭谷掌毙剑劈本派两位长老的,就是这小子。” 说著,举手指了指卓立两女之间的萧银龙。 栖霞观主涤英,怒容满面,电目一扫银龙三人,立即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著不屑的振声说:“我道是什麽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三个胎毛未褪,乳臭未乾的丫头小子。” 说话之间,神色狂傲,语气轻蔑,明知银龙掌毙了邛崃派两位长老,依然未将三人放在心上,涤英老道的武功,看来必有惊人之处。 银龙听罢涤英老道的一番话,不由气往上撞,剑眉一扬,立即冷冷一笑说:“道长执掌栖霞观,必是深修有道之士,自然知善恶,辨是非,和道家最忌的贪、诳、嗔……” 栖霞观主,未待银龙说完,霜眉一轩,抚髯一阵狂笑,接著不屑的说:“好个无知小子,居然胆敢与道爷谈起道来了……” 丽君早已不耐,也未等涤英老道说完,一声厉叱,掠身而出,黛眉一竖,横剑怒声说:“既然你这老道不通人性,不懂道理,何必多费唇舌,快些亮剑吧,否则路人越聚越多。” 涤英老道游目一看,官道两端八九丈外,果然立了不少行人,自己观中弟子,也来了不少。 看罢,又是一声狂笑,接著傲然说:“道爷数十年,尚未用过背上长剑,对付你这个黄毛丫头,何需兵刃。” 丽君一听,顿时大怒,一声厉叱,挺剑直刺,势挟劲风,又快又疾。 栖霞观主一声轻蔑大笑,衣袖一拂,身形横飘闪过。 丽君一声冷笑,剑化“拨草寻蛇”,幻起一道光弧,刷的一声,随影刺到。 涤英老道身形刚落,短剑已到,心头猛的一震,脱口一声大喝,上身微晃,倏退三尺。 接著进步欺身,竟展开只身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与丽君的短剑相搏。 丽君怒哼一声,力透剑身,光芒盈尺,一连攻出三剑,抖摇寒星万点,立劈银锋如山,横扫耀眼匹练。 栖霞观主一生用剑,尚未看到过如此凌厉的剑法,如非自己早年即已悟出两种掌剑精华,恐怕方才腹部早已开花。 丽君连攻三剑,竟没将涤英老道逼退,心中警惕立生,顿时不敢大意。 银龙剑眉紧蹙,星目凝神,一直注视著场中的丽君,银龙似乎也没想到,栖霞观主,以一双肉掌,居然敌住了持剑的君姊姊。 横剑而立的若兰只看得玉手出汗,芳心焦急,她已看出如果老道撤出长剑,君姊姊恐怕不是敌手。 再看场中,掌影似山,剑锋如林,劲力疾旋,风声呼呼。 涤英老道,掌袖兼施,凶猛狠准,身形快速绝伦。 丽君姊姊,身形飘忽,剑走轻灵,愈战愈勇,难分胜负。 若兰觉得君姊姊方才力斗三道,受了一番惊险,不宜再斗栖霞观主,决心将君姊姊替出。 心念间,立即默记了几招“云鹤仙长”口授的剑势,於是立即大声说:“君姊姊下来休息,小妹前来替你。” 话声甫落,抱剑领诀,飞身疾扑,前进身形,不疾不徐,宛如凤伏。 银龙一见,顿时大惊,不觉脱口疾呼:“兰妹回来” 疾呼刚刚出口,玄灵一声大喝,夺过光明老道的长剑,如飞截在若兰身前,塌眼一瞪,挺剑就刺。 若兰身形微顿,长剑疾翻,幻成半轮光华扇面,轻点玄灵的剑尖。 嗡然一声轻吟,玄灵剑尖立被点偏。 若兰凤目一亮,一声轻叱,手中长剑快如闪电般,已削向玄灵的右腕。 玄灵只觉两眼一花,右腕寒芒已到,吓得张口发出一声亡魂惨叫,撒手丢剑,纵身暴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若兰身形微顿之後,再向打斗激烈的涤英老道扑去。 涤英老道一见,傲然哈哈一笑,说:“哈哈,道爷再试试你这丫头的剑,到了什麽火候!” 说话之间,竟舍了丽君,转奔若兰,同时,运掌如飞,似实似幻。 丽君一见顿时大怒,厉叱一声,正待再扑…… 只见兰妹妹,身形一旋,手中长剑,随身绕出一道翻腾匹练,接著长剑一停,滚滚剑光骤失。 涤英老道,一声冷笑,双掌似拍似劈,出手迅捷无比,疾如闪电般,分扣若兰的手腕和香肩。 银龙、丽君,顿时大惊,不禁脱口发出一声惊呼。 涤英老道见若兰依然不躲不闪,一声怒哼,两掌倏变为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若兰突然挺剑疾点,寒光一闪,直奔涤英咽喉,出剑之快,宛如电光石火。 涤英老道大吃一惊,不由面色倏变,两袖一抖,身形暴退斜升。 若兰黛眉一挑,接著一声娇叱,欺身直进,长剑猛送,振腕闪电一挥嗤的一声,一角灰布,应声飘落地面,栖霞观主的道袍,立被若兰的剑尖扫下一块。 若兰立顿身形,横剑停身,并未再趁势追击。 这时,银龙、丽君两人完全看呆了,想到江湖盛传“云鹤仙长”用剑为武林之冠,看来果不虚传。 今日若兰施展两招,无不神奥奇异,暗含无穷玄机,静时如止水,快时如惊电,轻灵曼妙,动在意先,确是罕见。 玄灵和栖霞观的数十道人,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蝉,想到观主,掌剑双绝,无人能出其右,尚不敌对方一个白衣少女,无不胆战心寒。 围立官道两端看热闹的路人,其中也有不少武林人物,这时同声暴起一声如雷烈采。 涤英老道,飘落地面,低头一看道袍,只气得面色铁青,银须飞舞,浑身不停的只抖,一双虎目,冷电闪烁,惊异的望著若兰。 这时,听了周围如雷采声,老脸顿时一红,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接著,傲然朗声说:“本观主一生用剑,鲜逢敌手,数十年无人能在本观主剑下走过十招。” 说著,又是一声遮羞大笑,目光一扫银龙、丽君和若兰,继续朗声说:“你们三人,任何一人能胜得本观主一招半式,你们即可拉马就走……” 丽君看了涤英老道的狂傲神态,芳心顿时大怒,未待老道说完,琼鼻一哼,立即不屑的说:“哼,你自信能拦阻得住吗?” 涤英老道,双目怨毒的望著丽君、银龙,立即发出一阵阴森冷笑。 同时,缓缓举手,轻轻翻腕,呛啷一声龙吟,寒光闪闪,耀眼生辉,一柄光华眩目的长剑,已撤在手中。 银龙丽君一见,面色不禁一变,知道栖霞观主手中是柄锋利宝剑,两人心中犹疑,不知应否替下若兰…… 心地淳厚的若兰,立即憨直的说:“道长身为一观之主,说话可不能不算,既是这样,我就先向道长讨领几招不传绝学吧。” 说罢,意态从容,领诀抱剑,樱口含笑,目光悠闲,卓立以待。 栖霞观主乃数十年用剑高手,这时一见,不觉面色一变,只见若兰执剑平稳,心意气合,完全符合剑术最高要求,他一直想不透当今武林中,有谁能调教出如此出色的女弟子。 这时,涤英老道,已完全失却战胜的信心了,於是,眼珠一转,灵机一动,立即哈哈一笑,说:“小泵娘尽可放心,贫道决不食言,只要你能在贫道剑下走过十招,贫道即放你们三人过去。” 若兰虽纯真娇憨,但智慧极高,早已看透老道心意,想以数十年剑上功夫,应付十招,落个全身而退。 於是,微颔螓首,樱唇绽笑,说:“我们一言为定,就请道长赐招吧!” 涤英抚髯哈哈一笑说:“贫道年逾八旬,须发霜白,岂肯抢先递招,你尽避出手就是。” 说话之间,虽乃朗声铮然,但老脸上的狂傲神色,已不复再见了。 银龙、丽君,听了涤英由道爷改称观主,由观主改称贫道的口气,已看出涤英到了进退不能,骑虎难下的境地。 玄灵老道在若兰一招之下,险些丧了生命,知道白衣少女武功更是不凡,这时见栖霞观主,神色数变,已看出涤英老道只抱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能挨过十招,保住一世声名,已经感谢佛祖,决不会再为邛崃派卖命了。 若兰冰雪聪明,岂能看不出涤英老道的心意,於是淡淡一笑,娇声应好,手中长剑,一招“凤雏出巢”,剑化寒星两点,直奔涤英老道的双肩。 涤英老道,深知今日遇到了劲敌,早已凝神怯虑,功贯右臂,力透剑身,准备仗宝刃取胜。 这时,见若兰挺剑分刺双肩,长剑立即领诀迎出,疾演“分花拂柳”,竟图斩断若兰的长剑。 若兰发觉涤英剑式,不但挺刺疾如电闪,且隐含丝丝劲力,尤其剑气寒飙嗖嗖,刺肤扑面,因此,对老道的剑,格外加上小心。 於是,旋身拗步,沉腕低剑,顺势削向涤英的腰间。 涤英老道,见若兰两招剑势,俱都平平,不觉雄心再起,傲气复生,又起了争胜之心。 於是,大喝一声,剑势倏变,以数十年苦修剑法,展开一轮如狂风骤雨般的急攻,招招狠辣,式式进逼。 剑势,迅捷如电,快速如风,寒芒暴涨,光华刺目,剑啸丝丝慑人,风声震耳呼呼,顿将若兰团团罩住。 蓦闻如山剑光中,若兰一声如莺娇叱,剑啸大起,嗡嗡有声,涤英老道的团团光幕,顿时逐渐收缩。 所有在场之人一看,无不心惊欲绝。 只见若兰剑式连绵,顺势疾演,翻翻滚滚,宛如长江大河,不停不歇,尽向涤英老道的持剑右腕点到。 贬眼间,栖霞观主剑势迟钝,光幕缩减,左闪右躲,连连後退,顿时险象环生,危在顷刻了。 围立人群中发出了连声赞叹,数十老道,面色大变,怵目惊心! 栖霞观主,果不愧数十年用剑高手,虽然危在顷刻,快退疾闪,封出之剑,毫不紊乱,尤其没有一般人的乱叫狂喊。 若兰旨在应付涤英老道十招,便早些离开此地,这时见老道抱元守一,已无攻剑馀地,剑势也慢下来。 涤英老道何等眼力,立即看出若兰心意,虽见对方剑势不疾不徐,但方位时机,莫不配合的恰到好处,端的神奇莫测,诡异万分,心中虽想乘隙进击,无奈对方长剑挥舞得天衣无缝。 两人游斗两圈,眨眼十招已到。 蓦闻涤英老道,倏然一声哈哈大笑,袍袖一抖,暴退两丈。 若兰立停身形,抱剑而立,谦虚高声说:“道长剑法,当今少见,拜领之下,确是不凡。” 涤英老道,仰面哈哈一阵大笑,因此,没人看到他的老脸发红,接著敛笑朗声说:“姑娘剑法,为贫道数十年所仅见,在贫道剑下走过十招的,姑娘算是第一人了。” 若兰一听,不觉心中暗暗好笑,觉得这个老道,真是大言不惭。 涤英说罢转身,面向群道,振声大喝一声:“闪开道路,即速回观。” 大喝声中,翻腕收剑,也不待若兰答话,袍袖一拂,疾向栖霞观,如飞驰去。 群道见观主已走,纷纷起步,势如潮水般,也向著半山奔去。 玄灵老道,和光明、正明,自知势薄力孤,只得挟在群道之中退去。 两端围看热闹的路人,但见寒光闪闪,人影飞纵,除了几个武功较深的武林人物看出一些端倪,其馀人等,只觉眼花缭乱,触目心惊,根本不知有胜有负。 若兰举腕收剑,飘身掠至银龙丽君面前,立即有些焦急的说:“我们快走吧!路人都围过来了。” 银龙、丽君,游目一看,不觉笑了,丽君立即解释说:“两端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南边的要向北,北面的要往南,这不是来围我们,他们只是想在经过我们时,多看你几眼罢了。” 说著,不觉出声笑了,银龙也跟著笑了。 若兰游目一看,娇靥立即飞上一抹红晖,几乎所有的路人,都转首向她注视,看得小泵娘,浑身有些不舒服。 银龙仰首一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不少了,立即自语似的说:“怕有事,偏偏遇上麻烦。” 说著,转首一看,发现丽君粉面罩霜,凤目含威,一直盯著身後。 转首再看,星目不觉一亮只见乌骊三马之後不远处,一匹红白夹花的大马上,静静端坐著一个身穿艳丽道装的妙龄道姑。 妙龄道姑,年约二十四五岁,桃形脸,雪玉肤,柳眉花眼,樱口挺鼻,嘴角含笑,媚眼生辉,给人无比的诱惑。 头上秀发高挽道髻,中插一支翠玉道簪,身穿乳黄道袍,外罩粉红短袖对襟长夹衫,一柄玉拂尘,斜倚肩前,一双俏眼,望著银龙,眨都不眨。 银龙看了马上妙龄道姑的一双媚眼,心中枰然一动,俊面不觉飞红,赶紧一收心神,急对丽君说:“姊姊,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说罢,三人急步向乌骊、枣红,和小白三马走去。 但,妙龄道姑,偏偏立在三马之後,不动,也不走。 银龙二人,来至马前,立有一丝淡淡雅香,由道姑身上飘来,不浓,不淡,似郁,似甜。丽君第一个敏感,粉面倏然骤变,轻哼一声,凤目立即瞪了道姑一眼。 若兰虽也看见,但并未细加注意,这时听了君姊姊的怒哼,才发现马上道姑,狐媚撩人,一直望著龙哥哥。 银龙不知怎的,愈向前走,愈觉心慌意乱,对马上端坐的道姑,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丽君看了银龙不安的神色,心起疑窦,异常不解。 心地纯真的若兰,看了龙哥哥这种魂不守舍的神态,也不觉有些茫然。 第廿一章 妙妙仙姑 若兰觉得,道姑乃节志苦修,摒除尘念的人,衣著艳丽已属不当,再乘高头骏马,定是一个佛门不守清规的人。 於是,粉脸一沉,转首对面罩寒霜的丽君,说:“姊姊,我们走!” 说著,香肩微动,当先纵落马上。 丽君见天色已经不早,也不愿再惹事端,听了若兰的话,再度向著道姑发出一声怒哼,飞身翻上马鞍。 艳丽道姑,媚眼一瞟丽君,立即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若兰、丽君,虽也听到那声轻蔑冷笑,但为了不误行程,只好佯装不闻,坐在马上,暗暗生气。 银龙不看道姑,也不看丽君,一踏马蹬,已翻坐马上。 蓦闻艳丽道姑,一声荡然娇笑,问:“小相公,身边有了两位娇美如花的姑娘,就不认得本仙姑了吗?” 银龙被她问得顿时楞了。 若兰听了,也不觉一呆。 只有丽君,芳心怒火再难抑制,不觉黛眉一竖,厉叱一声说:“真不要睑,谁认识你?” 艳丽道姑,粉面一沉,媚眼一瞪,也冷冷的说:“不知谁不要脸,好大的醋劲!” 丽君粉面一红,不觉顿时大怒,一声厉叱,翻腕撤剑,光华闪处,白霜短剑已握在手中。 艳丽道姑,似乎也被惹起真火,一声娇叱说:“不给你一些苦吃,你怎知本仙姑的厉害。” 娇叱声中,竟放马冲了过来。 这时,走至远处的路人,立即停止了,尚未走远的人,又围了过来。 丽君见道姑放马过来,不觉冷冷一笑,反而端坐马上,横剑以待。 艳丽道姑,人马冲至近前,手中玉拂尘顺势一挥,挟著丝丝劲风,直卷丽君胸前的玉乳穴。 丽君气得已不知脸红,莲靴一夹马腹,小白斜窜八尺,再一个疾转,已至道姑花马侧後,一声娇叱,挺剑直刺。 艳丽道姑大吃一惊,吓得疾催坐马,向前窜去。 围观路人,顿时惊慌,纷纷跑至道路两旁。 小白是匹宝马,丽君又善马战,道姑岂能逃得脱手,一声娇叱,紧跟追至,短剑一招‘拨云见日’,向著道姑後腰扫去。 艳丽道姑,回头一看,不觉面色大变,一声娇叱,身形一弹,飞身离鞍,直向道外人群中落去。 由於路人太多,丽君不便追赶,加之银龙一直一言不发,芳心也有些不安,因此,横剑将马勒住,立即不屑的说:“不知羞耻,不守清规………” 艳丽道姑,立在人群中,神色依然自若,未待丽君说完,一声怨毒冷笑,说:“贱婢,终有一天让你知道我‘妙妙仙姑’的厉害,你等著吧!” 这时,若兰已驱马来至丽君身边,立即怒声说:“姊姊,何必与这种人生气,我们走!” 银龙觉得艳丽道姑,可能有些疯癫,不然,怎会在众目炯炯之下,胡乱亲切的招呼男人? 由於君姊姊已经出手惩治,是以自己并未再多发言。 这时,也驱马来至丽君身边,有趣的笑著说:“姊姊,天色不早了,我们赶快走吧,这道姑一定有些疯疯癫癫。” 丽君又瞪了人群中的艳丽道姑一眼,翻腕收剑,一抖马缰,三人骈骑,沿著山麓官道,直奔正南。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一哄而散。 银龙坐在乌骊马上,狂驰如飞,想起方才艳丽道姑竟称认识自己,且呼萧相公,心中不觉暗暗好笑。 丽君一直怀疑银龙认识那个狐媚道姑,但想起虚幻仙子和妙妙仙姑,都说自己醋劲十足,芳心不觉有些不安。 因为,她在想,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有些爱妒。 若兰,也在静静的想,觉得龙哥哥这些天没见,认识了不少人,这其中也包括有-华、丽君。 当然,也在怀疑龙哥哥,认得那个风骚入骨的妙妙仙姑。 丽君深爱银龙,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放心,忍了许久,终於不高兴的问:“龙弟弟,那个娇艳道姑,真的认识你?” 银龙听得一楞,立即笑著说:“你们怎听她胡言,我从来没与她见过面!” 丽君黛眉一蹙,依然有些不解的问:“那为什么她知道你姓萧?” 银龙被问住了,剑眉一皱,也不觉茫然不解的自语说:“是啊,她怎的知道我姓萧呢?” 丽君、若兰,看了银龙茫然不解的神色,也不好再问了。 三人似乎都有心事,一直默默前驰,但听蹄声如雨,两耳风声呼呼。 一连经过三座大镇,三人俱都疾驰而过,三马已跑得肩头有些见汗,鼻孔已冒热气了。 但,三马狂驰的速度,依然丝毫未减。 这时,太阳已落西山,彩霞渐趋灰暗,暮色渐渐浓了。 举目前看,莱阳城门的高大箭楼,已隐约可见。 银龙心中一动,觉得如果尽绕偏道前进,势必失去龙女老前辈的行踪,这样追赶又有何用? 如此一想,立即转首望著丽君,说:“姊姊,我们仍走官道吧,这样绕道前进,定会失去龙女老前辈的行踪。” 丽君、若兰,俱都觉得有理,同时颔首应好。 於是,三人一拨马头,片刻驰上主干官道,直奔莱阳城。 距城尚有数里,已看到城门口上悬著四只巨大红灯,随风摇晃不停,城内灯火光亮冲天。 三人看罢,知道莱阳又是个繁华城。 片刻已驰至莱阳北关,只见城门高大,巨石铺地,守城官兵,盔甲鲜明,刀枪雪亮,三人立即收住马势,缓缓驰入。 守城官兵,一见银龙三人装束,劲装背剑,肩披大氅,知道马上三个俊美少年男女,是由关外来此。 辟兵俱都以好奇的目光,注视著若兰、丽君,似乎觉得关外的少女,别具丽姿风韵。 银龙原籍河南,若兰祖居山东,丽君一家是自苏北迁至关东,但皆因年幼,昔年情景,早已不复记忆。 三人自渡海入关以来,觉得关内气候温暖,市面繁荣,不出数十里,必有一座城池,且道路宽广,行人如织,快马一日,可走两个县市,官道中途,大镇比邻,不愁赶过宿头。 三人进入城内,莱阳街上果然热闹异常,商店林立,灯火辉煌,行人接踵来往,晚市正盛。 丽君一见热闹街景,午後遇到妙妙仙姑的不快心情,顿时一畅,与若兰坐在马上,缓缓前进,左顾右盼,纷面绽笑。 银龙坐在马上,星目游动,心想选蚌合适的客栈酒楼。 街上行人,多停步注目,望著若兰、丽君,暗暗指点,评头论足。 蓦然身後人群中,飘来一声惊喜娇呼:“萧小侠!” 丽君、若兰,心头同时一震,勒马转首,循声一看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穿碧绿衣裳,下著百褶长裙的妙龄女郎,正举著纤纤玉手,闪著一双大眼睛,惊喜的望著这面。 少女看来最多十六七岁,长得桃形脸,细弯眉,杏眼,琼鼻,小樱嘴,皮肤洁白细嫩,脸蛋红润如涂,显得娇憨、淘气、任性、顽皮。 丽君看得黛眉一蹙,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但,看了纯真无邪,面绽微笑的若兰,心中立即警告自己,千万不可吃醋。 如此一想,心情一畅,粉面上也绽出一丝笑来。 绿衣少女见银龙惊愕得没有招呼她,不觉小嘴一嘟,满不高兴的问:“萧小侠,你不认识我了吗?” 银龙没想到在此地会碰上这位顽皮的小泵娘,因此不觉一楞,是以没有及时出声招呼,这时一定神,立即展笑说:“原来是冀姑娘,两位老前辈也在此地吗?” 冀秀娥见银龙展笑回答,不觉脸上又露笑容,立即点点头说:“他们都在此地,就住在这座店里。” 说著,指了指身後的一座大客店,接著又说:“萧小侠,你们不进去看看我娘吗?她一直念到你,说你顽皮得非常可爱,非常有趣。” 银龙知道冀秀娥,又想到那夜,他隐身石後戏耍‘独臂万太婆’的事,因此也不觉愉快的笑了。 心想,反正要住店,大家就住在一起吧,这样会更热闹些,正待回答……… 蓦闻身侧的丽君,向著天真的秀娥笑著说:“冀姑娘,真不巧,我们因有要事,还要再赶一程,改日有机会再去看两位老前辈吧。” 银龙听得一楞,瞬即一定神,也不得不向冀秀娥歉然一笑,说:“请冀姑娘代我们致意,改日有机会,再去拜望两位老前辈吧!” 冀秀娥的无邪粉面上,立即掠上一丝黯然神色,接著淡淡一笑,有些失望的问:“你不将马上两位姊姊,介绍给我认识吗?” 银龙立即一笑,指著丽君、若兰,说:“这位是摩天玉女,赵丽君姑娘,这位是我的师妹裘若兰姑娘。” 冀秀娥立即愉快的颔首为礼,天真的笑了笑。 丽君也颔首答笑,若兰则亲切真诚的说:“冀姑娘,我们要沿途南下,如果你们也是南进的话,我们以後仍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冀秀娥的粉脸上,立即掠上一丝兴奋的光彩,接著举手说:“既然这样,我们以後再见了。” 说著,一看左右,立即又笑著说:“你们有事就请快些走吧,街上的人越围越多了。” 银龙三人游目一看,果然,仅这几句话的时间,街上已围满了人,於是三人同时举手,向著秀娥笑著说:“再见了,冀姑娘。” 说罢三人催马,继续前进,围在街心的行人,纷纷让至两边。 三人穿过大街,直奔南关,由於丽君说了再赶一程,银龙自是不便再说住下来。 出了南关,四野一片黑暗,举目前看,十数里外,灯火万点,光可烛天,必是一座大镇店。 三马似乎也有些饿了,一见前面灯火,顿时一声雷鸣,放蹄狂驰如飞。 丽君自觉作得过分,心中一直不安,因此对冀秀娥的事,一直没提出质问。 若兰从不过问龙哥哥的事,她认为龙哥哥一切都是对的,龙哥哥下山这些天,遇到一些武林前辈,定是难免的事。 银龙见丽君、若兰,俱都默默前驰,自是不愿先行解释。 十几里路,三马片刻驰到,举目一看,果然是座大镇,酒楼客店茶肆俱全,过往客商的车辆,停满在街上。 若兰指著一座较大客栈,说:“我们就住在这个店吧!” 说话之间,已到了店前,三人翻身下马,店内立即跑出两个店夥来,分别将马接了过去。 银龙乘机向拉马的店夥问:“贵地是什么镇?” 拉马店夥立即恭声说:“莱阳县,城南大十二里,来福镇。” 银龙一面向店中前进,一面又问:“贵店在近些日间,可曾看到有一位身穿艳红衣裙,肩披红绒大风氅的女侠,由此经过吗?” 两个拉马店夥,同时恭声说:“没有看到有这么一位女侠经过。” 银龙剑眉一蹙,俊面上立即罩上一层忧郁神色。 三人随另一店夥,走进一座独院,院中植有鲜花,看来尚称雅静,上房,两厢,俱已燃上油烛。 进入上房,身後紧跟一个店童,立即摆好一壶香茶。 店夥走後,若兰拉著丽君,分别看了看左右厢房,两人回来,满面绽笑,想是已分配好了房间。 银龙三人,刚刚洗尽脸上风尘,店夥已送来一桌上好的酒菜。 丽君、若兰,见银龙心情有些不快,知道耽心追不上蛮荒龙女,因此,在县城遇到冀秀娥的事,两人都没再提。 席间,三人谈论了一些行程计划,觉得以龙女老前辈的轻功火候,如果日不出起程,日已落始宿,中途再无事耽误,这时恐怕已通过徐州了。 最後,三人决议明日绝早起程,再不受任何事情的羁延,一直向前追赶。 饭罢,由於银龙心情不快,丽君、若兰也分别回房就寝了。 银龙熄了烛光,和身倒在床上,他在想,如何才能尽快追上龙女老前辈。 由於心情郁闷,不觉蒙蒙胧胧胧睡著了。 银龙睡梦中,蓦闻一声极轻微的衣袂带风声,掠空传来。 於是,心中一动,飘身下来,轻轻推开後窗,脚尖一点,飞身落至後院,继而一长身形,已登上房面,立即隐身暗处。 游目一看,只见一道娇小人影,正在前面数排房屋上,鹿行鹤伏,闪躲前进,起落无声,宛如落叶棉絮。 银龙剑眉一蹙,觉得来人轻功不凡,看情形,来店定有图谋。 对方娇小人影,立在店房,游目一看,直向银龙隐身的房面飘来。 银龙心头一震,闪电退至後檐,身形下垂,仅仅露出两眼。 只见娇小人影,竟是午间栖霞观前遇到的‘妙妙仙姑’。 银龙看罢,心生厌恶,不觉暗哼一声。 妙妙仙姑,立身院墙上,一双如星媚眼,一直盯著上房门口,看到房门未关,脸上立即掠上一丝欣喜神色。 接著,香肩一晃,飘身院中,身形一纵,已至门前,轻如落针,捷如狸猫。 妙妙仙姑,伫立门口,媚眼斜觑里间,脸上春情无限,欲进又止,踌躇不前,看得银龙如入五里雾中。 只见妙妙仙姑,玉牙一咬樱唇,摒息提气,一闪而入,直向内室,悄悄欺进。 银龙飘落地面,由後窗虚掩的缝隙间,看到妙妙仙姑,已向床前逼去,见她神魂颠倒,显得娇慵无力,心有所思,现出淫荡神色。 银龙看罢,心中顿时明白,杀机陡起眉间,但,想到在福山狭谷发得誓愿,怒气顿消,决心尽一番度人向善之心。 只见妙妙仙姑,欺进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心中大感失望,粉面上立即掠上一丝气恼神色。 於是,纤腰一扭,飞身掠至屋外,衣袖一拂,身形已登上左厢屋面。 银龙依然攀住房檐,举目前看。 只见妙妙仙姑,立身东厢房面,神色间,显得极端气忿,似乎心犹不甘,一双媚眼,寒光闪闪,不停乱转。 丽君比若兰尤富江湖经验,但妙妙仙姑来往房上,丽君似乎并未听见,妙妙仙姑的轻功如何,可想而知。 蓦见妙妙仙姑,樱唇一咬,前进两步,走至房檐,上身提气下弯,缓缓向下垂去……… 妙妙仙姑,竟施展轻功绝技‘金钩倒挂廉’,向著窗内细看。 银龙双掌一按,飞身纵上屋面,摒息前进,毫无声息的飘至妙妙仙姑身形下垂的房檐前。 妙妙仙姑,看了一阵,似乎没有看到银龙在屋里面,纤腰一挺,立即飘了上来。 回头一看,魂飞天外,她作梦也没有想到银龙就立在她的身後,吓得娇呼一声,身形暴退八尺妙妙仙姑,脚下一空,顿时惊觉身後就是庭院,再度一声惊呼,衣袖一抖,身形疾旋,莲足一点地面,飞身登上西厢房檐,转身逃去。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风声飒然,丽君、若兰,同时飞了上来。 游目一看,发现银龙正忿怒的望著正面。 丽君,若兰转首一看,只见妙妙仙姑,已仓惶越过两排店房,疾如脱箭般,直向正西驰去。 若兰神色茫然,有些不解,不知妙妙仙姑怎会找到客店里来。 丽君芳心早已大怒,也不多问,飞身疾追。 银龙、若兰,见丽君追去,也只得紧紧相随。 妙妙仙姑见丽君三人追来,脚下加劲,身形骤然加快,眨眼已至镇外。 若兰见龙哥哥紧跟丽君身後,不觉脱口问:“龙哥哥,你为什么不将前面的道姑截住?”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知道若兰也误会了,立即解释说:“在镇上打斗,必然惊动别人,最好追至镇外再动手教训她。” 说罢,身形骤然加快,宛如电掣轻烟,眨眼已超过丽君。 接著,大喝一声,腾空而起,有如大鹏临空般,已扑向妙妙仙姑身前。 妙妙仙姑回头一见,玉牙一咬,双目如电,衣袖一抖,立将身形刹住,一声娇叱,手中拂尘,直向刚刚追至近前的丽君卷去。 丽君一声冷哼,翻腕撤剑,光华大盛,十步生辉,振腕挥剑,直削妙妙仙姑,卷来的拂尘。 妙妙仙姑,见银龙挡在前面并没出手,似乎胆气大壮,身形一旋,直奔丽君身後手中拂尘一抖,再卷丽君的右腕。 丽君已恨透了妙妙仙姑,一声娇叱,身形如幻,短剑一招‘横断江河’,幻起一道刺眼匹练,向著妙妙仙姑拦腰斩去。 妙妙仙姑扭腰退步,手中拂尘,又点向丽君的粉睑。 丽君一声冷笑,粉颈一偏,闪电让过,暗运真气,力透剑身,短剑疾送,光芒暴涨盈尺嗤的一响,接著暴起一声惊呼,妙妙仙姑的锦衫下摆,已被剑芒扫下一块,不觉吓得再退五尺。 丽君纵身疾追,短剑如电一绕,直向妙妙仙姑的粉颈削去,快得令人眩目。 银龙一见,不觉脱口疾呼:“姊姊不要杀她” 丽君芳心一震,剑势一慢,妙妙仙姑乘势低头暴退。 沙的一声,火星一闪,剑光过处,乌丝弥漫,妙妙仙姑的美丽发髻,已被丽君斩断。 妙妙仙姑,粉面如土,尖叫一声,香肩一晃,直向正北亡命逃去。 银龙、若兰,俱都静立,并未追击,丽君看了,也只得停下身来。 只见妙妙仙姑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尽展轻功,身形如烟,一直向前狂驰,尚不停的频频回头後看。 银龙望著仓惶逃走的妙妙仙姑,立即振声说:“妙妙仙姑,望你今後,痛改前非,苦心修行,不要再为恶作歹………” 银龙的话尚未落,远处黑暗中,立即传来妙妙仙姑岔怒怨恨的声音:“小辈们,不要假慈悲。本仙姑终有一天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丽君听了,黛眉一挑,怒哼一声,凤目立即瞟了银龙一眼,似乎在说:你终有一天,要吃她的亏。 银龙剑眉一蹙,轻声一叹,无奈的摇摇头,不觉黯然说:“执迷不悟,恶性难改。” 丽君立即忿忿的说:“下次再遇到,定不会饶她。” 说著,举臂翻腕,短剑沙声入鞘,周围光华骤失,接著对银龙说:“妙妙仙姑,何时入店,我与兰妹为何俱都不知?” 银龙淡淡一笑,说:“妙妙仙姑,小巧功夫,极具火候,她来此目的,可能在报日间之仇………” 丽君未待银龙说完,凤目一瞪,不觉发出一声怒哼,似乎不同意龙弟弟的这种说法。 银龙佯装未曾听见,继续不解的说:“只是不知她,怎的知道我们住在这个客栈里。” 若兰黛眉一蹙,说:“可能她一直跟在我们身後,如果猜的不错,她的坐骑,恐怕也是一匹好马。” 若兰话声甫落,一声烈马惊嘶,由西北黑暗中,掠空传来。 嘶声悠长,直上夜空,飘荡四野,久久不绝。 银龙微微一笑,立即赞声说:“兰妹猜得不错,这声马嘶,可能就是妙妙仙姑的花马所发。” 说罢,仰首一看,夜空阴沉,星月皆隐,看不出是何时辰,凝神一听,镇上的梆声,刚打三响,正是三更。 蓦然一阵急如骤声的马蹄声,由西北黑暗中,隐约传来。 银龙三人一听,断定是向著这面驰来,并且奔马尚不止一匹,想起方才那声马嘶,可能是这群奔马发的。 来马好快,眨眼之间,西北黑暗中已现出四点黑影,飞越田野,疾驰而来。 若兰黛眉一蹙,转首望著银龙、丽君说:“深夜越野放马,必是武林人物,我们最好避开他们。” 对方四匹坐马,果是能行良驹,就在若兰话声甫落之际,四马已驰至距三人立身处不足十丈了。 银龙游目一看,左右十数丈内,并无隐身之处。 就在这一犹疑间,飞来四马,挟著如雨蹄声,带起呼呼风响,已驰至不远。 三人知道再想躲避已是不及,只得自若站立。 只见飞来的四马,一式黑毛白花,神骏高大,威猛至极。 马上坐的竟是身著华服劲装,年龄不一的四个武林人物。 当先马上,是个五旬老人,身体矮胖,一脸松弛肉皮,几根狗唇胡须,平眉猪眼,大嘴狮鼻,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即知是个内功已臻相当火候的人。 一身紫缎劲装,扎束伶俐,背插一对判宫笔,目光炯炯,神态显得傲慢已极,这人显然是四人中的领导人物。 其余三人,俱著一包蓝缎劲装,个个凶眉立眼,一脸邪气。 左边是个身材瘦削,面黄肌瘦的汉子,背插长剑。 右边是个黑面膛,落腮胡子的汉子,腰插两柄板斧。 中间一个,一脸横肉,左缺一耳,腰缠一柄雪亮缅刀。 四人挥鞭打马,狂驰如飞,八道目光,冷芒闪闪,一直望著银龙三人,呼的一声,疾驰而过,带起一阵烟尘劲风。 银龙三人,为免灰尘扑溅,纷纷疾退两丈。 後面马上的三个蓝装大汉一见,立即发出一阵得意开心的哈哈大笑。 丽君心中怒气犹盛,不觉立即发出一声怒哼,正待翻腕撤剑……… 蓦闻缺耳大汉大声说:“尤坛主,这小子的装束,很像传说中的那小子。” 前面矮胖老人,轻噢一声,马上转首,两道炯炯目光立时望了过来。 同时,急收马势,拨转马头,疾驰而回。 银龙觉得愈怕多事,偏偏遇上麻烦,因此心中一烦,怒火顿时高炽。 丽君见四人调马回来,不觉黛眉一挑,一声冷笑,似乎正合了她的心意,呛的一声,立将短剑撤出鞘外。 四人转马回来,距银龙三人六七丈处,同时翻身下马,丢开马匹,向著银龙三人大步走来。 尤其中间老人,对丽君手中寒光耀眼的短剑,看也不看一眼,依然挺著如鼓肚皮,大步向前,似乎根本没将银龙三人放进眼里。 其余三个蓝缎劲装大汉,紧跟他们的尤坛主身後,六只眼珠,不停的在丽君、若兰娇躯粉脸上,闪来闪去,嘴角挂著一丝涎笑。 丽君,越看越有气,恨不得立即挥剑迎过去。若兰看了四人神色,则觉得这个老者三个大汉,都不是什么好人。 银龙嘴哂冷笑,卓然而立,眉宇间,已露出杀气,在这一刹那,他已忘了度人向善的心愿了。 矮胖老人,来至距银龙三人三丈处,一双猪眼,寒光闪闪,向著银龙由头至足,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於是,面部毫无表情的傲然说:“老夫乃‘天灵教’教下,第三坛主,‘混世判官’尤定术,奉本教教主之命,赶赴福山狭谷,探查带镜老人的行踪,据福山城内传说,宝镜已被一个身穿银装,背插长剑,肩披黄绒大风氅的少年得去,又说,这个少年姓萧,叫萧银龙。” 说著一顿,一双猪眼,在银龙忿怒的俊面上闪了两闪,冷冷一笑,又问:“看你装束,极似那个姓萧的少年,是与不是,快些告诉老夫,本坛主还要星夜赶回总坛覆命。” 银龙听了矮胖老人尤定术,这段冗长的话,心中早已不耐,立即沉声说:“不错,在下正是萧银龙。” 蓦见缺耳大汉,仰面哈哈一阵大笑,说:“尤坛主,卑职目力如何?一眼就看出是这小子,卑职请命,愿将这小子拿住,将宝镜献给教主。”说著,急上两步,右手一按腰间,卡登一声,缅刀暗簧脱扣,顺势一抖,刷的一声,迎空虚挥了一下,立即幻起一道如银匹练。 银龙剑眉一挑,立即发出一声怒极冷笑。 尤定术,伸手一拦缺耳大汉,说:“张香主稍待,让他自己将宝镜献出来,免得大家动手,多误时间。” 说话之间,神色狂傲已达极点。 银龙一听,不觉气得仰面发出一声大笑,说:“不错,宝镜就在怀里,有本事你们就拿去!” 尤定术面色一变,猪眼一瞪,望著银龙怒声说:“好不识抬举的小辈,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妄无礼。” 说著一顿,转面对缺耳大汉厉声说:“快过去拿下,本坛主重重报奖你。” 缺耳大汉暴声应好,掠身而出,立即哈哈一笑说:“小子,阎王叫你三更死,何人敢留你到天明,你自己找死,可不要怨张大爷手毒心狠,识相些,赶快将宝镜献出来,免得大爷动手,否则嘿嘿………” 若兰觉得这些人,毫无判断力,不知为何如此容易受人愚弄,因此,未待缺耳大汉说完,立即解释说:“这事完全出自别人阴谋,你们被骗了,你们想想,多少武林高手为宝镜丧失性命,宝镜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 缺耳大汉,两眼一瞪,一声厉喝:“大爷那有时间听你贫嘴,还不站远些!” 厉喝声中,手中缅刀一挥,刷的一声,竟向若兰的纤腰扫去。 丽君横剑伫立,早已气得粉面铁青,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一声厉叱,飞身扑出,同时也厉声说:“那个听你贫嘴,还不滚回去!” 厉叱声中,掠身前扑,手中短剑一挥,幻起一道耀眼匹练,势如奔电般,已削向缺耳大汉的右腕。 缺耳大汉虽知丽君短剑厉害,但却没把姑娘放在心上,一声冷笑,立顿身形,跨步一闪,缅刀刷的一声削向丽君的香肩。 就在缺耳大汉顿身挥刀的同时。 丽君一声娇叱,闪电欺身,挺剑直进,冷焰寒芒,已至大汉面门。 缺耳大汉确没想到对方身法竟是如此奇快,不觉大吃一惊,一声惊叫,身形暴退如风。 丽君早已怒极,岂肯让他逃走,一声冷笑,身形疾进不停,剑尖一挑,接著响起一声惊叫。 叭的一声,一只右耳,应声掉落地上。 缺耳大汉,吓得面色如土,魂飞天外,一摸右耳已掉,所幸脑袋仍在肩上,惊魂一定,心中不停暗呼好险,冷汗顿时流下来。 丽君停身横剑,未再追赶,冷冷一笑,立即不屑的说:“如此不济,也敢出外惹事生非!” 尤定术松弛的肉皮脸,顿时一变,想不到张香主,只一个照面,险些卖掉脑袋,因此,猪眼一转,立生藉机下台之心。 蓦闻两声大喝,其余两个大汉,拉鞭撤斧,同时扑出。 矮胖老人尤定术一见,立即大声喝阻:“两位回来。” 两个大汉,闻声停止,立即又忿忿的退回去。 尤定术,左手抚著如鼓肚皮,老脸微微发红,望著两个大汉,沉声说:“我们奉命查访老人行踪,并未奉命争夺宝镜,我们只要问出底细,转报教主得知,犯不著和这些小辈动手。” 说著,猪眼狠狠瞪了银龙三人一眼,沉声喝了声“走”,四人转身向著马匹走去。 丽君冷冷一笑,缓缓怒声说:“说的简单,要走就走………” 两个大汉,倏然转身,未待丽君说完,同时厉喝问:“不走你又怎样?” 丽君黛眉一挑,也厉叱一声说:“要你们交待个明白!” 尤定术,老脸一青,仰面一声怒极大笑,说:“好狂妄的丫头,老夫不愿多事,你们偏偏自己找死,好好好,老夫就叫你这丫头知道厉害。” 说著,圈臂运功,一脸狰恶,望著丽君大步走来。 银龙剑眉一轩,仰面一笑说:“在下就试试你究竟有多厉害。” 尤定术虽看出丽君剑术不凡,但尚不知银龙的功力如何,这时一见,猪眼一瞪,一声应好,双掌一翻,同时推出。 一道刚猛掌力,足可开碑裂石,向著银龙猛击过来。 银龙一声冷笑,身形一闪,已至尤定术身後。 轰隆一声巨响,砂石横飞,尘烟弥空,丽君、若兰,叱声疾退。 银龙身形刚刚立稳,骤觉脑後生风,回头一看,只见持斧握鞭大汉,高举鞭斧一声不吭已当头击来。 丽君、若兰一见,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银龙一见,顿时大怒,身形一闪,疾动如电,暴喝一声,疾演宝镜绝学,‘龙伏双虎’,左拳猛击持鞭大汉,右掌斜劈扫来板斧。 蓬的一声,持鞭大汉,一声闷哼,身形一个踉跄,一直向前扑去。 叭的一个,握斧大汉,脱口一声惊呼,沉重板斧,脱手飞出。 银龙再一欺身,右腕一扬,拍的声,狠狠打了握斧大汉一个耳光。 握斧大汉,再度一声惊叫,身形几个踉跄,险些就地栽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牙。 蓦闻一声暴喝:“小子为何不敢接老夫一掌。” 暴喝声中,尤定术再度推出一道惊涛掌力,直袭身形尚未立稳的银龙。 银龙一声厉笑,仓促间,暴喝一声,右臂运足功力,单掌猛力推出轰然一声震耳大响,砂石冲天,尘烟飞腾,隆隆之声,直上夜空。 两个身形尚未立稳的大汉,吓得惊叫一声,疾滚快爬,直向三丈以外翻去。 四匹黑花大马,俱都惊得身体乱转,昂首长嘶。 蹬蹬连声中,银龙退後两步,双肩微晃,尤定术挺著如鼓肚皮,两手上下飞舞,龇牙裂嘴,一直向後退去。 通的一声,尤定术的矮胖身体,终於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松弛脸皮,一连动了几动。 持鞭握斧大汉,被掌风吹得灰土满脸,急步跑至缺耳大汉身边,回头一看尤定术,俱都面色大变。 三人六目,闪烁不停,犹疑不定,望著坐在地上的尤定术,俱都不敢过去将他们的尤坛主扶起来。 他们确没想到,对方银装少年,单掌一翻,竟将他们教中以掌力称雄的尤坛主,震坐地上。 矮胖老人尤定术,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泠汗油油,赶紧闭目调息,微一运气,真气畅通无阻,不觉倏睁双目,完全楞了。 睁眼一看,银龙正卓立面前,老牙一咬,心犹不甘,暴喝一声,挺身跃起,同时厉声说:“老夫不想活了!” 话声甫落,飞声疾扑,瞪著猪眼,咬牙切齿,右掌倏然举起,向著银龙天灵,猛劈而下。 同时,左拳一招‘黑虎偷心’,猛捣银龙的前胸。 银龙见矮胖老人不知遇难而退,心中顿时火起,暴喝一声:“不想活我就让你死。” 死字方自出口,身形如电疾旋,一闪已至尤定术身後。 尤定术,似乎早有准备,眼前一花,倏然蹲身,暴喝一声,右腿猛扫身後,带起一阵旋转劲风。 银龙丹田微一提气,双脚倏然离地三尺,心中一动,也想到了用腿。 於是,让过尤定术的‘扫荡腿’,疾坠落地,暴喝一声,飞起一腿蓬的一声大响,暴起一声惊叫,银龙飞起的一脚,正好踢在尤定术的肥厚右股上。 尤定术的矮胖身躯,被踢得飞起一丈多高,翻翻滚滚,挟著惊叫,直向三个蓝衣大汉立身处落去。 三个蓝衣大汉,俱都吓了一跳,同时一声大喝,飞身前扑,伸臂将尤定术接住,缓缓放在地上。 矮胖老人尤定术,勉强站好,手抚右股,龇牙裂嘴,只皱眉头,觉得两眼之中,金星飞舞。 若兰看了,黛眉紧蹙。 满腔怒火的丽君,看了挺著大肚皮喘息的尤定术,不觉掩口笑了。 尤定术,望著卓立场中的银龙,一阵喘息之後,说:“小子,老夫这次认栽,但你们三人别得意,终有一天叫你们知道我们‘天灵教’的厉害。” 说话之间咬牙切齿,冷汗直流,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看来银龙这一脚,似乎踢得还真不轻。 第廿二章 恶魔授首 银龙淡淡一笑,望著矮胖老人傲然说:“莫说你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天灵教,在下没放在心上,就是势力雄厚的各大门派,如为非作歹,在下依然要斗斗他们。” 矮胖老人尤定术,顿时大怒,忍著股痛,一挺肚皮,厉声喝问:“你们三个小辈可敢去趟本教总坛鸡公山?” 银龙一声冷笑,正待用话塞挡过去……… 蓦见丽君黛眉一竖,冷冷一笑说:“小小的鸡公山,又不是龙潭虎穴,姑娘有什么可惧,只怕姑娘去了,你们就要血溅当地。” 说著一顿,凤目一亮,接著厉声说:“快些上马滚吧,最多一月之内,姑娘定要在你们的鸡公山上,要你尤定术肩上的脑袋。” 矮胖老人尤定术,气得猪眼通红,眼球放光,浑身不停的只抖。 於是,瞪著银龙三人,猛一点头,咬牙恨声的说了声“好”,又望著三个大汉暴声说了声“走”,转身向马匹走去。 尤定术,一步一拐,走至马前,单脚一点地面,飞身纵落马上,一抖马缰,当先向前驰去。 三个蓝衣大汉,惶急的纵落鞍上,头也不回,一挥马鞭,叭的打在马股上,三马一声怒嘶,放蹄狂驰如飞。 丽君见四马去远了,心中怒气才消,转首一看,只见龙弟弟剑眉紧蹙,仍望著马影消失的黑暗中。 心中一清,顿时非常後悔,当时在气头上,竟忘了龙弟弟的决定,和追赶蛮荒龙女的重要大事。 如此一想,粉面立即罩上一层郁忧神色,这时她发觉自己大大的变了。变得性燥,易怒,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恬静心情。 若兰见银龙、丽君俱都呆立不语,立即催促说:“他们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店啦!” 银龙闻声转过身来,望著若兰、丽君,问:“鸡公山在什么地方?” 丽君幽幽的说:“我一时气忿,竟然答应他们去鸡公山,其实我根本不知什么地方有个鸡公山。” 若兰也有些不解的说:“我第一次下山,头一次入关,根本不知道江湖上还有一个什么天灵教。” 说著一顿,转首望著银龙问:“龙哥哥,你比我接触的人多,你可听说有个天灵教?” 银龙剑眉一蹙说:“明天上路前,问问店夥,他们也许知道鸡公山在什么省份,天灵教是个什么组织。” 说罢,仰首一看夜空,已有几处浓云稀薄处,露出几点小屋。 若兰也正望著滚滚的浓云说:“希望明天不要落雨,否则,又要耽误一天行程。” 银龙见丽君愁眉不展,知她为了答应赴天灵教总坛的事烦恼,於是立即一笑,慰声说:“姊姊,心情放宽些,不要为这件小事苦恼,如果鸡公山不太绕道,去趟天灵教总坛,也误不了多少行程。” 丽君见龙弟弟并没责怪自己,语气中也没有一丝不快,不觉深情的望了银龙一眼,立即点了点头。 三人展开轻功,并肩疾驰,直向镇上奔去。 来至镇前,飞身纵上屋面,游目一看,全镇一片黑暗,除了大户人家传来的沙哑梆声,一切是静悄悄的。 三人飞驰在栉比的房面上,宛如三缕清烟,直奔客栈独院,三人飘身落地,一打手势,各自纵入房中。 银龙来至上房,已无睡意,立即盘膝床上,闭目调息。 半个时辰之後,前店已有了声音。 银龙睁眼一看,窗上已有了曙光,立即飘身下床,走至门外,见若兰、丽君的窗上,已有了灯光。 看罢,急步向院外走去,只见前店朦胧的曙光中,已有不少人走动,银龙确没想到,竟有这么多急早赶路的人。 来至前店,已听到厨下传出的叮当锅勺相碰声。 一个店夥,一见银龙,立即满面堆笑,匆匆迎过来,接著恭声问:“爷,您早,需要什么吗?” 银龙和声应早,接著含笑说:“请你立即备马,并将早饭送来,我们要急早赶路。” 店夥恭声应是,转身就待走去,银龙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一个问题,又将店夥喊住,问:“请问小二哥,鸡公山在什么地方?” 店夥见问,翻著白眼看天,作著回忆的样子。 银龙看了店夥的神态,知道他也不太清楚。 蓦地左侧一间客房内,窗上灯光一亮,接著传出一声洪亮声音:“是谁在打听鸡公山?” 银龙心中一动,循声望向左侧房门,藉著灯光一看只见一个虎头,燕领,红面膛,身穿墨绿锦缎劲装的中年大汉,由房内走了出来,傲然立在门口。 一双铃眼,炯炯有神,两道浓眉,斜飞入鬓,身躯魁梧,两膀有力,显得威猛逼人。 店夥一见,立即满脸堆笑说:“大爷早,是这位爷问。” 说著,指了指立在身前的银龙。 魁梧大汉,轻“噢”了一声,一双铃眼,寒光闪闪,不停的上下打量著银龙,接著洪声说:“鸡公山,位居黔豫交界,属河南光州县,由此经徐州,奔阜阳,过三尖河,山势已可看见,快马半日可达。” 说罢,也不待银龙说谢,转身走进屋内。 店夥见银龙不语,立即向著大汉背影,高声说:“谢谢你啦,大爷。” 说著,转首望著银龙,又一堆笑,恭声说:“爷,请回吧,我就去通知马厩备马,将早饭送去。” 银龙含笑应好,转身向跨院走回,心中虽觉那个自动答话的魁梧大汉,有些可疑,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不觉间,已走至院门,举目一看,上房已燃起油烛,丽君、若兰,早已梳洗完毕,坐候在上房中。 若兰、丽君一见银龙,即由椅上立起来,同声问:“告诉店夥备马了吗?” 银龙含笑点了点头,接著说:“我已打听出鸡公山的位置,是在河南湖北交界处,经徐州,阜阳前进,正是我们必经之路。” 说话之间,三人已分别坐好,若兰黛眉一蹙问:“如果这段路上,我们已追上了龙女老前辈,鸡公山还去不去?” 银龙略一沉思说:“我们可用钱雇人下书,告诉天灵教主,再定限期。” 丽君似乎一直想著鸡公山的事,即问:“龙弟弟,你怎的问出鸡公山的位置,并且如此详细?” 银龙立即将方才遇到绿衣大汉的情形,告诉了若兰和丽君。 若兰心地纯真,认为绿衣大汉是个好心人。 丽君想法不同,她认为这人如此关心鸡公山,必有原因。 就在这时,店夥已将早饭送来。 三人饭毕,立即起身走出院外,直向前店走去。 银龙经过方才喊住店夥处,转首一看左侧大汉房间,见窗上灯光已熄,想是已经上路了。 来至店外,乌骊三马,正拉在一个店夥手里。 银龙付了店资,三人翻身上马,直奔镇外。 镇外晓风袭面,空气清新,尚有一丝寒意。 天上阴云已渐稀薄,但云层仍然很低,因此,四野昏暗阴沉,远处视浅模糊,所幸没有下雨。 辟道上虽然已有车辆,但仍极少行人,三人放马疾驰,蹄声嗒嗒,四野回声。 这天,全日阴沉,未见日出,由於空中有云,暮色早临,酉时刚过,三人已达诸城,街上已是灯火齐明了。 银龙为了明日启程方便,穿城而过,在南关一家客店前停下马来。 三个店夥,急步过来拉马,同时恭谨道声“辛苦”。 银龙每至一地,必向拉马店夥问一下龙女老前辈的行踪,这时,将马交给店夥,又问:“请问,这些日子,贵店可曾看到一位身穿艳红衣裙,肩披红绒风氅的女侠,由此经过吗?” 拉马店夥之一,立即点头连声说:“有的,有一位一身红衣,年约二十六七岁………” 银龙一听,未待店夥说完,立即急声问:“过去多久了?” 拉马店夥,毫不迟疑的说:“就在今天早晨,似乎昨晚宿在城内。” 银龙一听,惊喜若狂,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首一看三马,精力仍好,决心连夜再赶一程。 他在想,即使今夜追不上龙女老前辈,明天定可赶上,如此一想,立由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急对拉马店夥说:“请你们三位,急速刷刷马身,洗净马腿,用上好食料饲喂,饭後我们仍要赶路,这锭银子,赏给你们三位买茶吧。” 说著,愉快的将银子交给其中一人。 三个店夥看了白花花的银子,几乎惊呆了,连连躬身,不停应好,极为兴奋的拉马走了。 若兰、丽君,听说龙女老前辈刚刚过去,也都非常高兴。 三人登上酒楼,楼上灯火辉煌,酒客几乎满座,三人来一空桌坐下,立即过来一个酒保。 银龙由於心情兴奋,腹中已有些不饿了。 若兰、丽君,随意要了几样合口的菜,并要了一壶玫瑰酒。 丽君见银龙剑眉微剔,星目闪光,精神格外焕发,芳心也甚高兴,这是她自遇到心爱的龙弟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愉快神情。 不一会儿,酒保已将酒菜送来,由於刷洗马匹,上足饲料,尚需一段时间,因此,三人品著玫瑰酒,轻斟慢谈起来。 银龙谈他在九曲洞前学艺的经过,及他仅知有关龙女老前辈,昔年的片断事迹。 若兰告诉丽君,龙女老前辈,如何年轻,秀丽,武功如何高绝出奇。 丽君听得非常入神,根据龙弟弟的惊人武功,及江湖上的传说,蛮荒龙女的武功超群,确实不虚。 想到明後天就可追上蛮荒龙女,决定到时要好好看看这位昔年曾经轰动中原武林的苗疆少女。 三人饭罢,付资下楼,三马已喂足草料,刷洗完毕,三个店夥拉著它们三马俱都精神奕奕。 银龙亲切的拍拍乌骊,脚尖一点,飞身落在鞍上,乌骊立即发出一声低嘶。 若兰、丽君,登鞍上马後,三个店夥俱都笑脸相送。 三人三马,离开南关,已是初更时分,天仍阴沉,四野一片漆黑。 一阵疾驰,竟跑出二十余里,这时,天色已是二更,前面数里外的官道上,横卧著一座广大树林。 蓦然一声隐约暴喝,迳由林前传来,声音虽小,入耳铮然。 紧接著,响起一声哈哈狂笑,声震四野,直上夜空。 银龙三人听得心头一震,跨下三马,俱都发出低嘶。 谤据这声入耳铮然的暴喝,声震四野的狂笑,断定林前两人,俱是内功已达纯青火候的人。 若兰最怕多事,立即低声说:“龙哥哥,前面可能有人较技,或是寻仇,我们最好绕道过去!” 银龙、丽君,虽都赞同绕道,但看了左右田中农人辛苦耕种的油绿禾苗,又有些犹疑了。 举目前看,只见林前黑暗中,两道宽大人影,飘忽如电,闪动如烟,不时闪著丝丝寒光。 银龙见林前两道人影,打得异常激烈,似乎并不在官道中间,转首望著丽君,正待说什么……… 蓬然一声大响,掠空传来。 银龙转首再看,林前爆起一团飞腾尘烟,两道宽大人人影似是刚刚对完一掌。 接著,传来一声尖锐怒喝:“老狗,你一直跟在道爷身後,形影不离,到底有何用意,居心安在?” 银龙一听,心中一动,这声音有些熟悉。 心念间,林前又传来一声苍劲大笑。 “老杂毛,你想一人去找那小子吗?告诉你,没那么简单,我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你!” 说著,又是哈哈一笑,说:“这是一件唯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要想这件事,永远不被别人知道,我俩必须先死一个………” 话未说完,又响起那声尖锐怒喝:“老狗,你为什么不先举掌自毙?………” 林前突然静下来,想是听到乌骊三马的急骤蹄声,四道冷电目光,宛如四盏小灯,望了过来。 丽君、若兰,两人看了俱都生起一丝寒意,转首一看,只见银龙剑眉轩动,俊面罩煞,星目中冷电闪烁,也正望著林前两人。 这时,距离林前,已不足半里了。 蓦然又传来,那声尖锐声音! “快去截下来,这是三匹好马。” 声音方起,林前两道宽大人影,宛如两缕乌烟般,向著前面官道扑去。 若兰一见,不觉脱口说:“这两人要劫我们的马了。” 丽君一声怒哼,翻腕撤出短剑来。 短剑出鞘,光华大盛,官道上立即洒上一片银辉,四野显得更黑暗了。 丽君的短剑一出鞘,两道飞扑的人影中,立即发出一声苍劲大喝:“老杂毛,你已有了稀世珍品‘乌金赤墨剑’,这柄短剑该是我的了。” 话声甫落,两道宽大人影,已停在前面官道上。 银龙一见,立即冷冷一笑说:“这两个恶魔,恶性难改,再不能饶恕他们了。” 若兰、丽君一听,俱都有些茫然,觉得银龙似乎认得前面两人。 这时,乌骊三马,已驰至距立在官道中的两人,最多七丈了。 丽君、若兰,藉著剑光,凝目一看,只见立在道中的两人,竟是一个老道和一个老叟。 老道猴脸尖嘴,细眼吊眉,一身青缎道袍,手中持著拂尘,肩後尚露出乌丝发亮的剑柄。 老叟方脸大嘴,双眉斜飞,铜铃眼睛,花白胡须,一袭天蓝锦袍上,外加金缎宽边。 若兰、丽君看罢,依然不知两人是谁。 银龙早已听出是水灵岛主和琅琊真人的声音,这时见两魔拦在道中,知道飞马硬闯决不可能。 因此,高举左手,与丽君、若兰,缓缓将马收住,停在距水灵岛主两人身前五丈处,飘身下马。 水灵岛主,琅琊真人,一见马前立著的银龙,神色顿时一呆,接著仰天发出一阵喜极狂笑。 琅琊真人,首先敛笑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宝镜合该是本真人的了。” 说著,尖嘴哂笑,手持拂尘,竟缓缓向著银龙走来。 若兰觉得奇怪,不知这个老道为何一见龙哥哥,便认出是传说中得到宝镜的少年。 丽君觉得这两人贫心得厉害,见了龙弟弟,马也不劫,剑也不要了。 水灵岛主,倏敛大笑,铃眼一瞪,立即大声说:“老杂毛站住,你可知这小子的轻功绝世?当心他再跑了,我劝你还是同意本岛主的主张,现在我俩全力将这小子擒住,然後本岛主和你较技拚个死活输赢,再决定宝物谁属。” 琅琊真人,小眼珠一转,果然停止了,想是被水灵岛主的话说服了。 银龙立在马前,看了两个恶魔的丑陋嘴脸,不禁怒火高炽,知道劝说也是多费唇舌,竟缓缓向道中的琅琊真人逼去。 银龙已看出眼前形势,必须先除去一人,才好应付有余。 琅琊真人心怀鬼胎,一心想独占宝镜,这时见银龙逼来,不觉发出一阵嘿嘿冷笑。 水灵岛主,早已洞烛老道的心意,这时紧紧跟在琅琊真人身後,意图渔翁得利。 若兰一见,立即撤出长剑,与丽君并肩立在马前,由於看了银龙应敌的谨慎态度,两人俱都提高了警惕。 银龙剑眉紧蹙,唇角下弯,星目中冷芒闪射,圈著两臂,一直向前逼去。 水灵岛主,和琅琊真人,只知银龙轻功惊人,对於银龙的武功如何,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时看了银龙马步有力,双目有神,两人掌上功力,立即又增加了二成,同时也提高了警觉。 突然,琅琊真人,暴喝一声,双掌一翻,首先推出一道刚猛无俦的掌风,直袭银龙的前胸。 银龙立即停步,冷哼一声,双腕一振,两掌同时推出一道惊涛骇浪,石破天惊的狂飙,挟著刺耳厉啸,卷起滚滚尘土,直迎袭来的掌风。 水灵岛主一见,面色顿时大变,大袖一拂,横飘一丈。 琅琊真人一见银龙掌势,不觉大惊失色,赶紧凝气运功,护住前胸。 轰隆一声大响,劲风疾旋,烟尘升空,砂石飞走,带起刺耳啸声。 蹬蹬退步声中,琅琊真人和银龙,俱都身形踉跄,一连退後三步。 银龙顿时觉出,琅琊真人的功力异常雄厚。 就在这时水灵岛主,双眉一竖,铃眼圆睁,银须飞舞,进步欺身,圈臂,蹲身,骤然一声暴喝:“小子你再接本岛主一掌” 掌字出口,双掌已闪电推出。 丽君、若兰见银龙马步刚刚站稳,水灵岛主的掌风已然袭到,不觉急得同发出一声惊呼。 银龙一见,顿时大怒,剑眉一挑,暴喝一声:“再接你十掌又有何妨!” 暴喝声中,圈臂蹲身,双掌一翻,立即拍出一道巨大无比的掌力。 一声震耳大响,刚刚下落的砂石,再度升起,四周弥漫的烟尘,再度增浓,不远处的树林,掀起了一阵嗡嗡回声。 水灵岛主,一连退了几步,震得身形踉跄,老脸通红。 银龙身形一连几个踉跄退步,觉得水灵岛主的掌力,较之琅琊真人,尤为刚猛凌厉,暗含潜劲。 心念间,赶紧顿身立稳,大喝一声:“你再接我一掌!” 大喝甫落,正待上步欺进,蓦闻身後响起一声娇叱! 银龙顿身回头,循声一看,不觉顿时大怒,只见琅琊真人一声不吭,左掌右拂,已向若兰扑去,似乎想擒住若兰作为威胁人质。 於是,舍了水灵岛主,一声大喝,直扑琅琊真人。 琅琊真人,一声冷笑,脚尖一点,横飘八尺,似乎有意将银龙引到别处去。 就在这时水灵岛主一声厉笑,以诡异身法一闪,已欺至丽君面前,双掌一挥,幻起一片掌云,直袭丽君的面门,右手疾伸企图抢夺丽君手中的短剑。 丽君一声厉叱,疾演‘孔雀开屏’,短剑幻起半轮扇影,直削袭来的掌云。 水灵岛主,一声冷笑,身形如电一旋,已至丽君身後,右臂一伸,疾扣丽君的香肩,又快又疾,令人眩目。 若兰芳心一惊,厉叱一声,手中长剑一招‘白蛇吐信’,剑尖疾如奔电般,直刺水灵岛主的右腕。 水灵岛主,一声不屑冷笑,抓向丽君香肩的右手一绕,三个手指,已将若兰的剑身捏住。 丽君一声娇叱,塌肩跨步,若兰一声惊叫,立即顿身撤剑,银龙一见,暴喝一声,飞身扑来,琅琊真人,嘿嘿一笑,乘机紧跟。 就在这时水灵岛主,功力贯指尖,用力一捏,铮的一声断金清鸣,若兰手中长剑立被捏为两断。 接著一声傲然大笑,右腕一抖,手中剑尖,幻起一道白光,向著银龙面门,闪电射来。 银龙一声冷哼,肩头一闪,擦耳飞过,剑尖挟著劲风,呼的一声,直奔背後偷偷袭来的琅琊真人。 琅琊真人一心想抓银龙的後背,似乎没注意到水灵岛主抛向银龙的剑尖。 这时,只见白光一闪,已到额前,吓得惊叫一声,猴头一偏,嗖的一声,寒光过处,立即削落一缕如银苍发。 琅琊真人,疾顿身形,伸手一摸,手指油油,低头一看,竟是鲜血,不觉勃然大怒,猛一抬头,面色不觉倏变。 只见银装少年,暴声大喝,身形如电,一连几闪,已闹得水灵岛主,手忙脚乱,暴喝连声。 水灵岛主,铃眼圆睁,须发飞舞,拳掌齐挥,只打得风声呼呼。 银龙一声大喝,身形腾空而起,刚刚越过水灵岛主的头顶,闪电俯身,就在水灵岛主仰首上看的同时,出手如电,已将对方双腕握住。 水灵岛主面色大变,厉喝一声,双臂猛力疾抡银龙一招‘天神降龙’,出手擒住水灵岛主的双腕,身在空中,藉著对方一抡之力,疾泻地面,双脚落地,暴起一声大喝:“去吧” 暴喝声中,双腕一抖,猛力一送蹬蹬连声中,水灵岛主一声闷哼,铃眼暴睁,两袖上下乱舞,如银胡须飘动,直向琅琊真人立身处,踉跄退去。 突然琅琊真人细眼一瞪,翻腕将剑撤出乌光一闪,暴喝一声,在一阵清越龙吟声中,一道青蒙匹练,向著後退中的水灵岛主,拦腰扫去一声凄厉惊心惨叫,血光四射,五脏齐出,水灵岛主,立被青蒙匹练,拦腰斩为两断,叭嗒两声,两截尸体,同时倒在地上。 琅琊真人,暗施杀手,挥剑斩了水灵岛主,不觉仰面发出一声震撼四野,直上夜空的哈哈狂笑。 若兰、丽君,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由於事出突然,银龙万没想到琅琊真人会向水灵岛主下此毒手,再想抢救已来不及了。 这时,看了琅琊真人的狂态,顿时大怒,杀机倏起,一声暴喝,挥舞双掌,如飞前扑。 琅琊真人,倏敛狂笑,一声暴喝,手中‘乌墨剑’乌光一闪,幻起一道青蒙匹练,向著银龙当胸扫来。 同时,暗运真力,功贯剑身,光芒骤然暴涨盈尺。 银龙心头一震,左脚一点,闪电横飘两丈,虽然闪避极速,一阵刺肤冷焰,仍扑上俊面,顿觉有如针刺。 琅琊真人,不觉傲然一声狂笑,胆气顿时大壮,拂尘插在颈後,竟向著银龙缓缓逼来。 银龙紧皱剑眉,星目望著琅琊真人,缓缓握住剑柄,呛的一声清越龙吟,红光一闪,赤晶宝剑,已握在手中。 顿时,光华大盛,十丈生辉……… 赤晶、乌墨、白霜剑,三只宝刃,齐在同一场合出现,红光闪烁,青气蒙蒙,寒芒飞射,三剑交辉,幻起一片绮丽彩霞。 周围十丈以内,宛如皓月当空,落针可见。 银龙的赤晶剑,乍然出鞘,琅琊真人手中的‘乌墨剑’,顿时响起一阵隐约可闻的嗡嗡自鸣。 琅琊真人,一见赤晶剑,神色顿时大变,似乎认得昔年这柄苗疆第一宝刃,因此脚步顿时慢下来,一双细眼紧盯著赤晶,闪烁著贪婪光辉。 银龙握剑在手,也向著琅琊真人缓缓逼去。 由於双方手中都是宝刃,都是用剑高手,是以都想在一击之下,判决胜负。 银龙觉得琅琊真人心地险恶,必须除去,万不可留世害人。 琅琊真人觉得水灵岛主已除,宝镜自己即可独得。 这时,两人缓步绕圈游走,四目相对,眨都不眨。 琅琊真人,欲抢机先,暴喝一声,首先出剑,一招‘龙戏双珠’,乌墨剑,抖起两朵剑花,直点银龙双肩。 银龙一声暴喝,身形如电一闪,赤晶疾演‘横断江河’,幻起一道晶红匹练,直削琅琊真人的手腕,快如奔电,一闪即至。 琅琊真人,大惊失色,一声惊叫,沉腕撤剑,身形暴退三尺。 银龙双眉一挑,一声厉叱,身形疾进如烟,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上点眉心,下扫膝间,中刺丹田。 刹那间,剑啸丝丝,红芒耀眼,光华翻滚,直若蛟龙。 琅琊真人,左闪右躲,惊叫连声,立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身形一直向後退去。 银龙一招抢制先机,步步紧逼,手中亦晶,翻滚不停,忽削,倏点,疾扫快斩,剑势宛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 琅琊真人,全仗小巧功夫闪躲,面上傲态尽失,两颊已流下汗来。 这时,银龙脚下,恰是水灵岛主的尸体,势必向左斜错半步。 就在银龙错步的同时,手中剑势一慢琅琊真人,一声大喝,手中长剑,一连几闪,立即抢去机先,乌光滚滚,青气翻腾,剑剑不离银龙腹胸。 两人都视宝剑如命,是以都不敢用剑去封,都怕损了宝刃。因此,两人都极端注意不让两剑相碰。 因此,银龙也被迫得连连後退,伺机出手。 丽君用剑,虽得自蒙山老尼真传,但从没见过如此惊险精绝的斗剑,她深深了解用剑的最高要求,不是身形飘-,长剑飞舞,令人看来,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而是,双目凝神,步稳如山,心、剑、气、意、力、合而为一的剑对剑。 丽君自觉以她目前剑术火候,决敌不住琅琊真人,方才攻击龙弟弟的那三剑。 若兰空著双手,只看得芳心焦急,玉手出汗,她已看出琅琊真人用剑的破绽,如用‘云鹤仙长’口授的剑诀,琅琊真人的右腕,应该早被削断,这时,芳心空自焦急,只苦手中没剑。 蓦然银龙一声厉叱,手中赤晶一闪,故意冒险露出一些破绽琅琊真人,见机不可失,乌墨如电,直刺银龙小肮。 银龙一声暴喝,赤晶一闪已至琅琊真人的颈间,这招又疾又准,快如闪电。 琅琊真人大吃一惊,上身一仰,暴退如风。 嗤的一声,青缎道袍,立被赤晶冷芒划掉一块。 银龙乘势一招‘顺水推舟’,赤晶猛力一送,如电射向琅琊真人的前胸。 琅琊真人,大惊失色,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惊叫,手中乌墨,疾演‘一柱擎天’,猛砸银龙的赤晶,企图双剑同断。 银龙一声怒极厉笑,赤晶下沉一绕琅琊真人,暴起一声凄厉惨嚎,乌光一闪,剑射半空,一双右手,齐腕断掉。 银龙剑眉一挑,赤晶闪电斜挥,红光过处,一颗苍白人头,疾射八尺,一道血箭,喷射如注。 琅琊真人尸体旋了几旋,噗通栽倒就地。 银龙举腕收剑,望著琅琊真人嗦嗦只抖的尸体,顿时想起枯瘦老人在福山狭谷赠镜时的那句话届时杀人,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蓦然身後响起丽君愉快的声音:“兰妹,我去恶道身上解剑鞘,你去田里捡剑。” 话落收剑,光华骤失,四野立趋一片黑暗,人影一闪,丽君已纵了过来。 银龙转首一看,若兰已纵入田中,那柄乌金赤墨剑,几乎全部进入土中,仅有一寸剑身露在土外,洒著一圈光辉。 若兰俯身将剑抽出土外,顿时光明大放,飞身纵了过来。 这时,丽君已将剑鞘解下来,三人俯首看剑,形式竟与银龙背上的赤晶剑,一般无二。 剑身乌光闪闪,青气蒙蒙中,闪烁著乌暗银辉,丝丝冷焰,刺肤袭面。 打开剑鞘油布一看,上涂黑漆,鞘面竟雕刻著一条飞龙,龙身镶满宝石,看来栩栩如生。 丽君看後,立即笑著说:“灵物宝器,有德者居之,这柄宝刀遇到兰妹妹,可谓遇到有德之主了。” 若兰粉面微微一红,立即谦虚说:“小妹何德何能,君姊姊快不要乱加奉承。” 说著,凤目一瞟倒在路边的琅琊真人,芳心不觉泛起一丝忌惑,黛眉一蹙说:“这柄剑虽好,我却不喜欢用它。” 丽君一听,顿时不解,茫然望著若兰,不知说什么才好。 银龙已看出若兰的心意,哈哈一笑说:“兰妹妹不用给我。” 说著,在若兰手中接过宝剑,在丽君手中接过剑鞘。 丽君黛眉微挑,芳心有些不服,立即嗔声说:“你有了赤晶,怎好再要乌墨?” 银龙见君姊-为兰妹妹抱不平,立即笑著说:“我当然会把龙女老前辈赠给我的赤晶剑,赠给兰妹妹用!” 若兰立即正色说:“不,那是龙女老前辈赠给你的!” 丽君立即爽快的笑对若兰说:“龙女老前辈将剑赠给龙哥哥,龙哥哥就有权赠给你。” 说著,不由若兰分说;即至银龙背後将赤晶宝剑解下来。 丽君解下宝剑,心中灵机一动,也将赤晶剑鞘外面的油布打开。 三人低头一看,俱都呆了。 银龙自在九曲洞铁栅门上,奉命解下赤晶剑,一直背在身上,从没打开过鞘外的油布,这时才看到赤晶剑鞘上,竟是一只嵌满多色宝石的彩凤。 丽君凤目一亮,立即愉快的笑著说:“这真是天意,这柄赤晶,合该是兰妹妹的。” 说著,姆指一按哑簧,呛的一声,彩华大放,十丈生辉! 赤晶一出鞘外,乌墨剑身,立即发出一阵嗡嗡自鸣。 三人看了这种奇异现象,同时又是一楞。 丽君一定神,似有所悟的说:“莫非这是一对同时铸造的雌雄剑?” 若兰一听‘雌雄剑’,不觉粉面一红,立即羞涩的一笑。 银龙略一沉思说:“君姊姊说的极有可能,是否如此,只有遇到龙女老前辈时才知道。” 说著一顿,剑眉一蹙,又有些疑惑的说:“不过龙女老前辈当时说,赤晶剑是苗疆第一柄锋利宝刃………” 丽君未待银龙说完,凤目一瞪立即嗔声说:“当然是第一了,‘雌’在先,‘雄’居後嘛!自古人称‘雌雄剑’,没听说有人称‘雄雌剑’的。” 银龙、若兰,听了丽君不合理也有些道理的解释,俱都忍不住出声笑了。 就在这时一滴小雨点,突然落在银龙的俊面上。 银龙立即停笑,不觉脱口轻呼:“糟,要下雨了。” 若兰,丽君一听,仰首一看夜空,浓云滚滚,凉风袭面,果然要下雨了。 於是,银龙背上‘乌金赤墨剑’,丽君也将赤晶替若兰系好,三人飞身上马,直奔树林。 林内漆黑一片,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三马狂驰如飞,眨眼已穿出茂林,空中雨点,已开始断断续续的滴下来。 若兰、丽君,在如此焦急的心情下,再无心去问方才被杀的老叟是谁,老道是谁了。 唯一的希望是尽快遇到一个小村小镇,甚至一个小庙也好,暂时避一下雨,三人一直耽心大雨就要倾下来。 举目一看,三人俱都大喜,前面黑暗中,果然现出数点灯光,一看之下,至少尚有十里。 三马似乎颇解主人心意,一声不吭,狂驰如飞。 只见数点灯火,宛如飞扑迎来,片刻已不足一里了。 三人凝目一看,前面竟是一座岗山,那数点灯火,就在半山上发出。 眨眼已近山前,仰首一看,原来是一座依山建筑的庄院。 这时,三人欣喜已极,拨转马头,直向半山驰去。 穿过一座深长柳林,再驰一阵即是庄前的红漆大门,三人还未看清左右形势,已是倾盆大雨了。 丽君、若兰同时一声娇呼,三人就在马上飞身纵进大门楼内,乌骊三马也紧跟纵上台阶。 三人拍拍身上极少的几滴雨水,都为没有淋雨而愉快的笑了。 蓦地,电光一闪,接著一个巨雷。 三人藉著空中闪电,仰首一看门楼上端,不觉面色同时一变,顿时呆了。 第廿三章 仙姬乐院 银龙、若兰,和丽君,三人一定神,俱都本能的退後了半步。 只见门楼上,高悬著一方宽约三尺,横长近丈的金漆大匾,匾上横刻著四个艳红大字仙姬乐院。 令银龙三人惊愕的不是‘仙姬乐院’四字,而是在每个艳红大字的中央,竟赫然插著四柄寒光闪闪的明亮匕首。 乌骊、小白、和枣红,三马自进门楼,一直目闪惊急,低嘶连声,情绪显得异常不稳定。 银龙三人,也都预感到这座山庄上,今夜可能要发生惊人的意外事情。 若兰看罢,立即焦急的低声说:“龙哥哥,我们赶快走吧,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留刀寻仇………” 丽君未待若兰说完,也焦急的接口低声说:“江湖仇杀,多是暗中进行,双方都以杀绝灭口为快事,我们切不可与来此寻仇的人照面,看这情形,今夜来此寻仇的人,为数定然不少。” 说著,凤目一瞟银龙,见他仍仰首望著匾上四柄雪亮匕首,似是在想什么,於是又接著说:“我们虽然不惧,但介入这种江湖仇杀之中,毫无好处,况且我们今夜赶路的目的,在希望明日能赶上龙女前辈。” 银龙似乎被丽君说动了,回头一看门外,夜空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不觉剑眉一蹙说:“如此大雨,怎么走法?” 丽君、若兰,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两人蹙著黛眉,俱都凝目望著门外大雨激起的水花。 银龙见两位姑娘没有回答,又仰首看了四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一眼,说:“我觉得前来寻仇的人,可能已经走了,这是走时留下的标记。” 就在银龙话声甫落的同时一阵潮湿夜风,挟著一丝血腥气息,由门楼里面吹了出来。 银龙心头一震,转首一看若兰、丽君,发现两人也目光一闪,粉面微变,因此,不觉脱口问:“你们可闻到一丝血腥气?” 若兰、丽君,俱都神色惊异的连连点了点头。 三人同时游目细看,只见门楼深长三丈,朱漆大门门上,挂著一双铜环,在夜空强烈的电光下闪闪发亮。 脚下,青石铺地,顶上,画栋雕梁,右首壁间,尚筑有一间门房。 三人看了门楼这种气势,知道这座山庄,建筑定极堂皇,但看了匾上的四个大字,觉得这座庄院的主人,似乎不是一个正派人物。 夜风,又吹来一阵血腥。 银龙剑眉一蹙,说:“我断定前来寻仇的人,已经得手了。” 说罢,三人凝神一听,除了空中雷鸣,和四野雨声,庄上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气息。 突然丽君凤目一亮,粉面倏变,纤手一指,急声轻呼:“你们看!” 银龙、若兰,顺著指向一看,只见门楼的一角,有一滩暗影,三人趋前一看,心头俱都一震,竟是一只鲜血淋淋的断手。 若兰、丽君,互看一眼,觉得银龙揣测的不错,寻仇的人已经得手了。 同时,也悟到乌骊三马,情绪不安,低嘶不停的原因,想是三马一进门楼,即看到这只断手,和嗅到阵阵血腥气息。 这时,银龙已沿著一道断断续续的血渍,向著门楼里面走去。 若兰、丽君,知道银龙看了断手,惹起心中的义忿,有意一采究竟,因此,两人也默默的跟在银龙身後。 门楼尽头,是座高大屏壁,左右各有一个红漆圆门,地上的血渍,直向右侧圆门内滴去。 三人走进圆门,竟是一道婉蜒上升,直达半山的朱漆长廊,前进中游目一看,廊右是片柳林,廊左是座景致颇美的花园。 花园依山筑成,有假山、有小亭、矮松、花圃,井然有序,花园的对面,也有一道蜿蜒上升的长廊,进口即是门楼左侧的红漆圆门。 两道长廊,圆形拱围著花园,长廊的尽头,即是来时看到的数点灯光,看灯光处的屋形黑影,似是一座大厅。 大厅两侧半山上,屋影幢幢,一片漆黑。 这时,暴雨已停,满山响著哗哗的水声。 夜风中仍挟著蒙蒙毛雨,远处闪著电光,传来隆隆雷鸣。 若兰看罢,立即有些兴奋的说:“雨停了,我们该走了。” 话声甫落,只见银龙轻咦一声,直向长廊左弯处,如飞纵了过去。 丽君、若兰,举目一看,只见前面血泊中,倒著一具无头尸体。 两人同时纵至银龙身边,低头一看,竟是一个体形健壮的锦衣大汉,一颗人头,落在廊外,血渍已被雨水冲光,显得格外苍白怕人。 银龙看罢,一抬头,发现前面小亭上,似乎也卧著两具尸体,於是转首对若兰、丽君说:“我们过去看看。” 说罢,三人同时跃出长廊,直向花园中的小亭纵去。 纵进小亭一看,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竟是两个彩衣少女,前胸俱被兵刃洞穿,死状极惨。 银龙看罢,剑眉一轩,不觉忿然说:“想不到这些人的心肠竟是如此狠毒,即使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也不放过。” 若兰看了,轻轻一叹,说:“如此看来,庄上恐怕再难找到一个活人。” 丽君粉面罩霜忿忿的说:“不杀绝,焉能达到他们灭口的目的。” 银龙抬起头来望著丽君、若兰,毅然说:“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有伤重待救的人。” 说罢转身,正待纵出小亭……… 突然半山上的数点灯光骤熄,全山立趋一片黑暗。 这突如其来的骇然变化,丽君、若兰,俱都惊得脱口发出一声低呼。 银龙星目一亮,剑眉如飞,立即怒声说:“快去,恶人还没走。” 走字出口,当先纵出小亭,身形疾如脱箭般,直向灯火骤息之处奔去。 丽君、若兰,怕银龙有失,香肩微动,尽展轻功,紧紧跟在银龙身後。 三人飞驰中,俱都功贯双掌,蓄劲待发,以防暗中有人偷袭。 眨眼之间,已到半山,三人不敢直入,立即隐身在一座假山之前。 游目一看,前面果是一座大厅,厅前一座宽广方台。 台上围有石栏,一道十数级的台阶,由台口斜斜上升,直达大厅门口。 大厅前檐,悬满了未燃的精致宫灯,随著夜风,摇晃不停,厅内一片漆黑,仅能看到无数微微晃动的宫灯白影。 由於大厅较高,银龙三人无法看到大厅里面的情形。 凝神细听,周围一片寂静,静得有些怕人,除了厅上宫灯发出随风摇曳的吱吱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银龙听罢,俯身捡起一块小石,右臂一扬,振腕打出,小石挟著一阵疾劲惊风,直向大厅之内射去。 噗的一声,由厅内传出,小石似乎击在人身上,又似乎击在皮革物体上。 银龙见无反应,闪身而出,身形一纵,捷如狸猫般,已到了台前。 身形尚未站稳,立有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息,由厅内扑来。 回头一看,丽君、若兰,俱已悄悄来至身後,於是向著两人做了一个小心手势,身形一动,沿著台阶直扑大厅门口。 银龙飞扑中,翻腕撤剑,光华一闪,背後乌墨剑,已握在手中。 丽君、若兰,紧紧跟进,也同时撤出白霜、赤晶。 一片清越龙吟声中,彩霞闪闪,寒气森森,十数丈内立即罩上一层绮丽光彩,大厅门口,顿时光明如同白昼。 丽君、若兰,定晴一看,不觉惊得脱口急呼,连退两步。 只见厅内,尸体狼籍,鲜血已流至厅外,令人看来,忧目惊心,不寒而栗。 银龙看了地上惨绝人寰的景象,不由气得星目冒火,浑身微抖。 丽君,若兰立在银龙身後,藉著剑光,凝目细看厅内,只见高几漆椅,桌亮鉴人,布置得华丽至极。 再看地上尸体,多是华服妇女,仅三五名身穿锦衣的健壮男人,妇女多开胸破腹,男人多断手无头,惨不忍睹。 银龙看罢,不觉忿忿的说:“想不到世间竟真有如此狠毒如蛇蝎的人物!” 说著,手横乌墨,缓缓向厅内走去。 丽君、若兰,横剑跟在银龙身後。 三人一进厅门,血腥扑鼻,令人欲呕,血腥中尚弥漫著浓重的烛油气息。 厅内显得阴森可怖,寂静得有些怕人。 除了赤晶、乌墨,两剑互鸣的嗡嗡龙吟,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尤其,地上每具女尸惨白面孔的痛苦表情,和血淋淋的大汉人头,在闪闪的剑光下,更显得惊心怕人。 银龙、丽君,同时停住身形,两人互看一眼,右手横剑,左掌运劲,绕过数具尸体,向著屏风後面的帏幕走去。 若兰不敢跟的太近,以免阻碍两人遇敌出手,因此,只得横剑而立,蓄势准备。 蓦见两人一个飞扑,手中宝剑,同时一挥,立将帏幕挑开。 三人一看,不觉楞了,帏幕後面,竟然空无一物,三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说:真怪,厅内除了帏幕,再无处可以隐人,方才厅上灯光,是谁熄的? 心念间,三人不约而同的仰首去看厅上悬著的宫灯。 若兰见面前高几上,放有火种,立即翻腕收剑,解下丝绳,放下一盏宫灯来。 丽君一见,也将剑收入鞘内,飞身纵至若兰身边,立将几上火种燃著,走至灯前一看,不觉失望的说:“灯内没油了。” 银龙见丽君打著火种,也翻腕收剑,放下一盏宫灯来。 丽君再绕过数具尸体,走至银龙放下的宫灯前,低头一看,灯内烛油也乾了,不觉摇了摇头。 但,烛内一股浓重的烛油气味,直冲丽君的鼻孔,伸手一摸,烛筒仍有余温,不觉脱口说:“这盏灯刚熄。” 如此一说,银龙顿时大悟,方才数点烛火骤息的原因,是仅余的几盏宫灯,油也燃尽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三人心头同时一震,凝神一听,发觉来人轻功极高,正向著山上驰来,根据传来的破风声响,来人似乎不止一个。 银龙迅速将灯拉起,丽君立即将火吹熄,大厅骤然一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若兰有些骇怕,这时仅能看到龙哥哥的一双闪光星目,於是一声轻呼,飞身扑了过去。 银龙见若兰扑来,伸臂将若兰的纤腰揽住。 他发觉若兰的心跳的很厉害,立即安慰的拍了拍她的香肩。 丽君丢掉手中火种,也纵身掠了过来。 三人正待纵出厅外,举目一看,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三道人影,掠过左侧长廊,飞越花园,已到了厅外台前的假山後面。 银龙、丽君,俱都觉得不管来人是谁,都不宜与对方照面。 於是,回头一看,只有锦缎屏风後面的帏幕可以隐身,三人再不犹疑,纵身掠至帏前。 银龙、若兰隐进左边,丽君一人隐进右边。 三人继而一想,又感不妥,对方三人进厅,势必也怀疑帏中隐著有人。 银龙一想,正待推若兰出去……… 一阵衣袂破风声,已到了厅外台上。 银龙心头一震,情不自觉的将若兰揽在怀里,心中不觉暗呼:来人好快! 举目一看,只见隐身对面的丽君,双掌运功,神色凝重,似乎正在细听外来人的动静。 这时,已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和铁棍捣在石台上面的嗒嗒声,正向著大厅门口走来。 丽君好奇心盛,似乎想探头看个究竟,一抬头,见银龙正在向她摇手,因此没有再动。 蓦然厅口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少女惊呼。 银龙、若兰和丽君骤然听来,不觉心头一震,知道来人中有个少女,想是看了厅内情形吓坏了。 一声惊呼之後,厅外顿时沉默下来。 接著,传来一阵极低的议论声,厅外三人似乎在商量事情。 银龙凝神一听,仅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片断话语。 一个苍劲低沉的声音:“………放心………武功高………那尤物………不是对手………” 一个冷峻声音,似乎不服的说:“………万一………又在不备之下………” 这时,厅外已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少女低哭声。 又是那苍劲的声音,似在劝慰:“………儿………别哭………他们………不在此………或………别院了。” 那冷峻的声音说:“………到别………搜………可………遇到他们。” 那哭泣的少女,似乎极任性,立即哭著低声说:“不,我要………看………方才………有灯………” 厅外又是一阵沉默……… 接著,又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苍劲叹息。 银龙听了,心中有些焦急,也有些生气,觉得厅外少女太任性了,为何一定要进厅看看呢。 嗒,嗒……… 铁棍捣地的声音,挟著轻微的脚步声,已走进了厅门。 这时,丽君再也忍不住要探头看一看,但,视线恰好被屏风遮住了。 蓦闻那冷峻的声音,低声说:“火摺子。” 不久,大厅立即有了亮光。 接著响起两声叹息,是苍劲的声音说:“飞刀黄一郎,果称得上心黑手辣!” 银龙一听,心头一震,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也忍不住要探头看看,正待轻推若兰……… 厅上响起一阵脚步游动声,和铁棍捣地声。 接著是那冷峻的声音问:“丫头,有那小子吗?” 银龙一听,顿时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身体尚未走出帏幕,立即高声问:“外面可是两位冀老前辈吗?” 银龙话声甫落,厅上立即响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 这声音正是威震全鲁的‘铁拐单腿’冀武一。 蓦闻‘独臂万太婆’,慈祥的笑声说:“好小子,还不出来吗?我们丫头一直耽心你被这里的狐狸精吃掉了呢!” 银龙哈哈一笑,领著若兰,走出帏幕来。 丽君见银龙认识来人,也跟著走出,定晴一看,只见傍晚街上遇到的冀秀娥,手中正拿著火摺子,立在一张高几前。 厅上尚立著一个独腿撑拐老人,和一个手持鸠头铁杖的独臂老太婆。 冀秀娥一见银龙三人,一张泪痕斑斑的粉脸,立即笑了,同时,望著若兰、丽君,亲切的呼了声姊姊。 丽君、若兰,也亲切的含笑招呼秀娥。 银龙一见冀武一和万太婆,立即抱拳行礼,接著向若兰、丽君两人介绍说:“这两位即是冀老师辈和万老前辈。” 丽君、若兰俱都绽笑行礼。 冀武一又是一声豪放的哈哈大笑说:“两位姑娘免礼,我们不宜久留,必须尽速离开此地。” 万太婆也笑著接口说:“这些尸体中没有那个狐狸精,说不定还在外面浪荡没回。” 说著,当先纵向厅外,银龙三人和秀娥也相继跟出,冀武一又看了厅内一眼,才走出厅罢。 银龙立即恭声问:“请问老前辈要去什么地方?” 冀武一毫不迟疑的说:“过了这座岗山,再走七八里路就到了。” 万太婆一听,立即接口问:“你是说去李家屯‘李胡子’家?” 冀武一点点头说:“只有他的家距此最近。” 说罢,向著银龙三人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快走!” 说著,大袖一挥,腾空而起,身形一挺,宛如大鹏临空般,直向前面的高大门楼飞去。 银龙和万太婆几人也同时起步,向前疾驰。 越过花园,纵进左侧长廊,眨眼已至门楼,四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仍插在四个艳红大字的中央。 冀武一纵至门外,俟银龙几人到齐後,立即指著乌骊三马,说:“萧小侠,你们上马先至官道上等我们,我们的马,在山下小庙里,我们要先走一步。” 说著,与万太婆、冀秀娥,展开轻功,直向山下柳林驰去。 银龙立即朗声说:“老前辈先走,晚辈随後就到。” 说话之间,乌骊三马,已跑了过来。 三人相继上马,再抬头,冀武一三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林中。 这时,夜风徐吹,清凉如水,天上阴云仍浓,四野一片漆黑,遥远的夜空,仍闪著电光。 三人一抖丝缰,三马放蹄如飞,直向山下冲去。 穿过深长柳林,眨眼已到山下官道,游目一看,道上静悄悄的,尚未看到冀武一的人马影子。 一声马嘶,由东北山麓传来。 接著响起一阵如雨蹄声。 银龙三人循声一看,只见东北山麓柳林间,如飞奔出三团黑影,直向官道这面驰来。 渐渐看清当先一马上,正是冀武一,冀秀娥在左,万太婆在右,三匹大马速度都极惊人。 冀武一飞马驰来,距离银龙三人尚有数丈,立即举手高声说:“萧小侠,老朽先头前带路了。” 银龙尚未回答,冀武一的马,挟著一阵劲风,如飞驰过去了。 万太婆飞马经过银龙面前时,大声笑著说:“小子,老婆子要试试你的马力如何!” 说话之间,与秀娥两马,已驰至数丈以外。 银龙马上含笑,朗声应好,一抖马缰,乌骊狂驰如飞,小白、枣红,骈肩紧跟,直向万太婆和冀秀娥追去。 前面万太婆见银龙三人放马追来,不觉仰面发出一阵愉快大笑,声震四野,宛如夜啼枭鸟,令人听来立有毛骨悚然之感。 万太婆一声笑罢,再回头,不觉大吃一惊,只见银龙的乌骊疾如雷奔般,已追至马後不足三丈了。 於是,一声吆喝,疾挥皮鞭,叭叭打在马股上,万太婆的马,立即发出一声痛嘶,顿时狂驰如飞,疾如脱箭般向前奔去。 冀秀娥的马,顿时落後了两丈,万太婆再一挥鞭,接著又越过了冀武一。 若兰、丽君,见万太婆争胜好强,仍不亚於年轻人,不觉同时出声笑了。 这时,银龙已追上秀娥,由於不愿超越冀武一,立将马速减低了不少。 秀娥见银龙与她骈驰,立即望著银龙甜甜的笑了笑。 冀武一一见老伴越过了自己,心中不觉有气,立即大声嚷著说:“老婆子,你疯了吗?小心闪了你的腰!” 说著,一挥马鞭,叭的一声打在马股上,马速骤然加快,直向万太婆追去。 六马奔驰在官道上,蹄声如雨,风声呼呼,宛如六缕轻烟,不觉间,已超过岗山数里了。 这时,前面数里以外,隐约现出一片黝黑庄林,银龙一看,想是冀武一说的李家屯了。 但,万太婆依然挥鞭打马,狂驰如飞。 不出一里,冀武一已追上万太婆,前面庄林看得更真切了。 万太婆回头一看,见银龙始终没有追上,不觉裂著嘴笑了。 再驰一阵,已达庄前,冀武一、万太婆,同时将马慢了下来,银龙紧跟万太婆马後,六马直向庄内走去。 万太婆见银龙的乌骊,鬃毛光润,双目有神,毫无一丝汗意。 再看自己的坐马,通体是汗,宛如水洗,两个鼻孔,直冒热气。 这时才知道银龙的乌骊是匹宝马,心中那丝得意,顿时消失了。 冀武一指著前面一座黑漆大门,说:“前面就是了。” 说著,转首对银龙说:“这里的主人,是老朽多年好友,姓李名淳,为人豪爽耿直,善用飞胆。 因为生了一付浓髯,人称‘飞胡子李’………” 冀武一的话未说完,六人已达门前。 银龙、若兰、和丽君,三人正待下马,蓦见万太婆回头说:“你们在门外等,我去喊两个老东西出来开门。” 话声甫落,腾空离马,手中鸠杖迎空一挥,已登上门左墙头。 冀武一哈哈一笑说:“要去大家去,你何必一人抢先。” 说罢,向著银龙三人一挥手,身形紧跟纵起。 人影一闪,秀娥也纵身追去。 银龙深知这些游戏风尘的江湖豪客,多是不拘小节的人,因此,也与若兰、丽君纵身飞上墙头。 三人定晴一看,万太婆已向著後院上房奔去。 突然左厢暴起一声大喝:“什么人” 大喝声中,人影一闪,院中飞身纵上一个黑衣少年来,接著双肩一是,直向万太婆迎去。 万太婆一见黑衣少年,立即笑声大骂:“滚下去开门拉马!” 马字刚刚出口,手中铁鸠杖,一招‘横扫五岳’,呼的一声,向著黑衣少年拦腰击去,又狠又疾,宛如对付敌人。 黑衣少年,已看出来人是谁。 身形一闪,迅速躲过万太婆的凌厉一击,接著高兴的嚷著说:“原来是冀大妈………” 妈字刚落,万太婆的铁鸠杖,一招‘毒龙出洞’,又捣至腹间。 黑衣少年,一声惊叫,纵身暴退,身形一挺,已飘落院中。 万太婆望著院中哈哈一笑,说:“兔仔子,快去门外拉马。” 冀秀娥立身房上,也天真的拍手哈哈一笑,望著黑衣少年说:“李仔哥,快听我妈的话,把马拉到槽上喂草吧!” 黑衣少年一见秀娥,一双朗目一亮,黑脸立即掠上一层兴奋光彩,於是愉快的大声应好,转身向大门奔去。 这时,上房已有了灯光,同时传出一声中气充足的老婆婆声音:“房上是万老妹子吗?还不赶快下来。” 话声甫落,呀然一声,上房的门开了!接著走出一个飞胡子老人,和一个老婆婆来。 银龙三人一看,只见飞胡子老人,虎眉朗目,面色黝黑,一袭宽大黑袍,显得威猛逼人。 老婆婆满面红光,双目有神,霜发有些蓬乱,蓝布褂子,尚没扣好上襟。 冀武一、万太婆,同时哈哈一笑,说:“今夜给你们老俩口子接来三位贵客。” 说著,指了指与秀娥立在一起的银龙、若兰和丽君,接著,飘身落进院中。 秀娥欢呼一声“李妈妈”,飞身而下,直扑门前的老婆婆。 银龙、若兰,和丽君,俱都神色愉快,面含微笑,飘身落在冀武一身後。 飞胡子老人一见银龙三人,立即豪放的哈哈一笑,说:“院中风大,请进屋坐。” 蓝衣老婆婆,见有生客,赶紧理了理银发,迅速将上襟扣好,同时笑声说:“快请屋里坐,快请屋里坐。” 说著,连连伸手肃客,一双有神眼睛,不停的打量银龙三人。 大家进入上房,万太婆立即为银龙三人介绍。 这时,银龙、若兰和丽君,才知道李婆婆昔年也是一位响叮当的人物。 大家分别坐好,李婆婆立命闻声进来的两名仆妇准备茶点。 飞胡子李淳抚髯望著冀武一,有些不解的问:“独腿老弟,你们与萧小侠为何这般时候才到此地,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吗?” 冀武一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说:“这么晚来此,正是要连夜告诉你们一件惊人的消息。” 飞胡子李淳夫妇,俱都听得一楞,不觉同时轻噢了一声。 万太婆轻哼一声,插言说:“岗山上的仙姬乐院,被‘飞刀黄一郎’挑了,还不是惊人消息吗?” 李淳夫妇一听,面色俱都一变,不觉脱口说:“真的?” 说罢,四只眼睛,惊异的望著冀武一和万太婆,似乎仍有些不大相信。 银龙、若兰和丽君,看了李淳夫妇的惊愕神色,对仙姬乐院,更感迷惑了。 这时,仆妇已将茶点送来。 冀武一喝了口茶,即将方才在仙姬乐院看到的情形,一一说了出来。 李淳听後,慨然一叹,说:“飞刀黄一郎心狠手辣,看来传说果然不虚。” 李淳话声甫落,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银龙循声一看,正是那黑衣少年,满面含笑的匆匆走来。 万太婆一见,立即佯怒嗔声问:“阿仔,马都喂上了吗?” 黑衣少年立即恭谨的笑声说:“都喂上了。” 说著,又向冀武一和银龙三人一一见礼。 然後,亲热的立在秀娥的身边。 李婆婆望了黑衣少年一眼,立即宽心的说:“仙姬乐院被挑了,我们阿仔以後再不必躲在家里了。” 银龙剑眉一蹙,不觉有些茫然,不知黑衣少年与仙姬乐院的人究竟有什么仇怨,正待发问……… 蓦见万太婆,裂嘴一笑说:“你俩口子先别高兴,仙姬乐院虽然被挑了,但那个狐狸精可还活著。” 李淳夫妇一听,刚掠上心头的一丝高兴,又消失了。 这时,银龙再忍不住了,於是望著万太婆,恭声问:“万老前辈说的狐狸精是谁?” 万太婆对银龙的发问,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立即摇著头问:“小子,你真的不知?” 银龙立即颔首说:“晚辈确实不知。” 冀武一立即插言问:“萧小侠和两位姑娘,可曾听说过豫鲁皖三境之中,有三个武林尤物?” 银龙、若兰和丽君,俱都缓缓摇了摇头,银龙回答说:“晚辈等初历江湖,见闻浅鲜,尚请老前辈说出来,以增见识。” 冀武一又喝了口茶说:“这三个武林尤物,一个是虚幻仙子,一个是妙妙仙姑,另一个就是仙姬乐院的主人,‘青春仙姬’………” 冀武一说话间,看到银龙、丽君,两人神色有异,立即转变话题问:“怎么,萧小侠遇到过‘青春仙姬’?” 银龙俊面一红,急说:“没有,不过晚辈曾遇到过虚幻仙子和妙妙仙姑………” 万太婆口无遮拦,小眼盯著银龙,嘿嘿一笑问:“小子,看你的脸蛋红了,恐怕吃了那两个狐狸精的亏了吧!” 银龙恨透了虚幻仙子,这时见问,不觉面色倏变,眉间立透杀机,星目中寒芒一闪而逝。 李淳夫妇,看得心头一震,俱都暗呼:好精纯的内功。 万太婆一见,立收玩笑之态,也惊得不敢多问了。 冀武一何等人物,立即含笑和声问:“萧小侠,在何处遇到虚幻仙子和妙妙仙姑?” 银龙一看众人神色,知道自己有些失态,立即收敛心神说:“晚辈在福山铁索书生司马仲大侠庄前,曾遇到虚幻仙子,当时晚辈不知虚幻仙子罪恶深重,竟轻轻将她放走了。” 说此一顿,强抑心中忿怒,接著又说:“在栖霞县城南栖霞观前,又遇到了妙妙仙姑………” 飞胡子李淳,未待银龙说完,一摇皓首,轻轻一叹,说:“这个尤物的‘媚人术’,较之青春仙姬的‘乱神香’,虚幻仙子的‘迷魂巾’,尤为厉害,不知多少有头脸的武林人物,禁受不住她的诱惑,被她毁掉一世英名。” 丽君、若兰,听到‘媚人术’三字,顿时想起那天栖霞观前,银龙的目光为何不敢直视妙妙仙姑的原因。 李婆婆望著李淳不屑的一哼,忿然说:“我觉得那些被毁的人,根本不值得惋惜,妙妙仙姑虽然厉害,只要你的心意正,定力强,她的媚人术便不能发生作用。” 飞胡子李淳和冀武一似乎有同病,都有些怕老婆。 这时听了李婆婆的话,连连点头,声声称是。 万太婆也忿然说:“妙妙仙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觉得那些人毁了自己,真是活该。” 说著,小眼立即瞪了铁拐独腿一眼。 冀武一赶紧附声说:“不错,不错,说起来还是青春仙姬的乱神香厉害。” 银龙心中一动,不觉脱口问:“冀老前辈说的乱神香,究竟如何厉害?” 冀武一还没回答,李淳立即抚髯正色说:“萧小侠今後如果遇到青春仙姬,动手时切忌处在下风,否则你在不觉中便中了乱神香的毒………” 银龙剑眉一蹙,不解的问:“中了乱神香的人会怎样?” 冀武一哈哈一笑说:“你立刻神志迷糊,跟著她走,任她摆布。” 丽君、若兰一听,顿时明白了青春仙姬是个什么人物。 这时银龙想起虚幻仙子手中的红绫巾来,接著说:“我们可在青春仙姬施展乱神香时,闭住呼吸………” 飞胡子李淳,和冀武一,同时爽朗的哈哈笑了,李淳接著说:“青春仙姬的乱神香,无色无臭,绝毒至极,施展时令你防不胜防,她只须在上风翠袖一拂,或是向你媚笑掩口,你便在不觉中染上了毒素。” 丽君黛眉一蹙,问:“照两位老前辈如此说法,青春仙姬的乱神香,不是武林独步了吗?” 冀武一拂髯一笑,说:“她这种毒素说也奇怪,对妇女不发生作用,对七旬以上的老公公也不发生作用…………” 若兰听了心中一动,立即插言说:“豫鲁皖三境侠士,就应该针对青春仙姬这一缺点,合力将她除去。” 万太婆毫未考虑的接口说:“兰姑娘还不十分清楚,这个狐狸精身法诡异,武功高绝,一般高手,多在她手下走不过十招。” 说此一顿,小眼又望了粉面含愠的丽君一眼,又老气横秋的说:“不是我老婆子有意替那狐狸精夸口,两位姑娘今後遇到她时,应该尽量避免和她动手才好。” 若兰知万太婆口快热诚,说话无心,因此淡淡一笑,毫不为意的说:“谢谢万老前辈的热心叮嘱,晚辈届时定要小心应付。” 但,心高气傲的丽君,早气得粉面苍白,娇躯微抖了。 飞胡子李淳夫妇和冀武一,阅历极丰,知万太婆说走了口。 为了缓和丽君的情绪,俱都齐声哈哈笑了。 李婆婆敛笑愉快的说:“老妹子,你说那狐狸精的武功高,你们夫妇和萧小侠又怎的敢进入那狐狸精的仙姬乐院?” 说著,指了指铁拐独腿冀武一,又打趣的笑著问:“你不怕那狐狸精把你的老东西迷了去,独腿老弟还没超过七十岁呢!” 李婆婆的话声甫落,全室再度掀起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丽君也忍不住出声笑了。 第廿四章 意外之变 如此一笑,全室顿时显得充满了愉快气氛。 万太婆的鸡皮老脸也不觉有些红了,於是,小眼一瞪,佯装生气的说:“我们是怕萧小侠被那狐狸精迷住了,才由城内匆匆追来,不然,我才不进狐狸精那种污秽地方呢?” 李淳夫妇听了,不觉一楞,立即不解的问:“怎么,你们不是与萧小侠一同去的吗?” 银龙立即含笑解释说:“我与君姊、兰妹,因避雨才跑进仙姬乐院里。” 冀武一接著解释说:“傍晚娥丫头对我俩说萧小侠和两位姑娘,因事赶路出南关了,我俩便一直耽心岗山的小仙姬们,夜间在官道上守人,我们想萧小侠不知详情,定要吃亏。” 说著,看了秀娥一眼,又说:“加上娥丫头一再催促,我们就飞马追来了。” 若兰心中一动立即插言问:“冀老前辈是沿官道追来的吗?” 万太婆立即抢著说:“我们是越野追来,希望能跑到你们三人前头,如果沿官道跑,恐怕早变成落汤鸡了。” 冀武一笑了笑,又接口说:“还好,刚到山前便落雨了,所幸我知道林中有个小庙,才躲过一场大雨,这场雨来的急,过去的也快,片刻就停了。” 说此喝了口茶,见银龙三人和李家父子,都聚精会神的听,笑了笑,继续说:“雨过以後,我们立在庙外,一直望著官道等,那知萧小侠三人乘的俱是宝马,他们早到了。” 银龙淡淡一笑,三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说:我们在中途遇到两个恶魔,还耽误了不少时间呢。 又听冀武一继续说:“我们立在庙外,突然发现半山上,寒光闪闪,彩华大盛,断定有人以宝刃搏斗。” “当时娥丫头缠著要去看看,一到门前,娥丫头立即认出门前三马是萧小侠的,我们断定萧小侠已与里面的人动手了,但看了匾上的飞刀形状,又怀疑黄一郎也在里面。” 万太婆望藉冀武一轻哼一声,说:“我当时就说‘飞刀黄’已经走了,这时想起来插在匾上的飞刀,可能是他得手後,特意留给那狐狸精看的。” 大家听了万太婆的话,俱都同意的点了点头。 冀武一继续说:“我们进入长廊,发现半山上光华已失,暗处闪著一点火光,待我们纵出长廊,那点火光也熄了,那时确令我们吃惊不小。” 说著,摇头晃脑,作了一幅惊愕表情,惹得所有在座的人,俱都出声笑了。 突然银龙的星目一亮,立即敛笑,伸手做了一个请大家静下来的手势。 众人一见,顿时一楞,全室立即静了下来,静得落叶可闻。 只听数声凄厉惊心的长啸,由七八里外的岗山方向,划空传来,隐约可闻。 如不凝神静听,极不易听到。 渐渐,啸声有向李家屯飞来的趋势……… 噗,飞胡子李淳,翻腕震熄了桌上灯光,嗖的一声,当先纵至院中,一长身形,腾空飞上屋面。 接著,风声飒然,人影闪动,银龙等人相继飞上屋面,俱都摒息静立,凝神细听,双目望著岗山方向。 这时,夜空漆黑,凉风如水,吹来阵阵雨後潮湿气息。 数声凄厉长啸,愈来听得愈真切了,啸声充满了焦急,忿怒! 银龙觑目一看,发现李淳夫妇,神色焦急,心情不安,冀武一夫妇,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数声厉啸,此起彼落,吭不绝口,直向李家屯方向飞来。 蓦见银龙剑眉一轩,急对黑衣少年说:“李兄,马在何处,请快拉来!” 此话一出,众人俱都一楞,所有目光,同时望了过来。 银龙立即解释说:“来人定是青春仙姬的同路人,必是发现仙姬乐院门前的雨後马蹄痕迹,沿途追来了,我们必须迎出庄外,以免连累李老前辈。” 如此一说,众人顿时大悟,万太婆首先向著黑衣少年喝声说:“阿仔快开大门,我们到後院骑马。” 喝声未落,身形已奔向後院。 银龙、若兰和丽君,同时起步相随,冀武一和秀娥已越过前面屋脊了。 飞胡子李淳,强自镇定说:“萧小侠太过虑了,谅来人心思没有如此细腻!” 但,远处传来的厉啸,却愈来愈近了。 银龙来至後院,万太婆已飞马向著侧院房後的通道驰去。 接著是冀武一和秀娥驰出。 乌骊三马,似乎早已等得不耐,这时一见飞落槽前的银龙、若兰和丽君,顿时昂首竖耳,齐声长嘶,声震遐迩,直上夜空。 嘶声一落,全村立即掀起一阵疯狂犬吠。 银龙三人飞身上马,直向通道奔去,来至大门,只见李淳夫妇和黑衣少年俱都立在门外。 飞胡子李淳,一见银龙三马出来,立即举手指著村外,正待发话,呼的一阵劲风,三马已如脱箭般飞过去了。 银龙三人知李淳指的是万太婆驰去的方向,立即举手表示会意,回头一看,只见李淳夫妇连连摇头,盛赞宝马。 眨眼来至村外,只见万太婆早已下马持杖立在树下,气势汹汹的望著岗山方向,一双小眼,闪闪发光。 冀武一,撑拐立在一株树下,秀娥立在他的身边。 这时,远处厉啸已经停止了。 冀武一听到银龙三马的蹄声,立即转身悄悄的挥了挥手。 银龙三人飘身下马,俱都纵至冀武一身後静立。 庄外夜风较劲,吹得树上枝叶不断发出沙沙的响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带风声,破空传来。 万太婆一听,精神一振,立将手中的鸠杖横持起来,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银龙三人一见,几乎笑出声来,继而一想,在沙沙的庄树下,加上村内的犬吠,如不凝神细听,确不易辨出破风的方向来。 於是,转首一看,只见李淳夫妇和黑衣少年,三人尽展轻功,快捷如飞般,向著这面狂驰而来。 这时,万太婆也发觉了,仅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注视著岗山方向的漆黑田野。 李淳三人来至近前,同时刹住身形,立即有些紧张的低声问:“来了吗?” 说罢,六只眼睛,一直望著冀武一的脸。 冀武一立即摇摇头,压低声音说:“还没来。” 说此一顿,又转首望了一眼岗山方向继续说:“稍时动手时,李兄和大嫂,最好隐身暗处。” 飞胡子李淳夫妇,立即低声应是。 银龙在这一刹那,深深体会到“家”的重要性。 多少武林豪客,一旦成家安室,便再看不到昔年的豪气了。 於是,剑眉一蹩,说:“来人恐怕转道或停止了。” 李淳夫妇和冀武一,同时转首,俱以怀疑的目光望著银龙,似乎在问:何以见得对方不来了? 银龙继续说:“根据常情,如来人决心追赶敌人,听到方才马嘶和村上犬吠,势必啸声吭得更厉,飞驰速度愈疾才合道理,但目前听来,一丝声息也没了,不无令人怀疑。” 李淳夫妇和冀武一,三人互看一眼,俱都心折的点头,但并没说即刻离去。 四野一片静寂,村内犬吠已经停止,树上的沙沙声显得更响了。 片刻过去了,四野依然一片死寂。 万太婆第一个失望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过来,忿忿的说:“这几个免崽子,乾打雷不下雨,害老娘在此久等,腰都立痛了。” 李婆婆见发啸之人没来,心情放宽了不少,立即低声一笑说:“老妹子,看你那幅凶狠像,天兵天将也不敢来碰你,何况几个虚张声势的鼠辈。” 如此一说,大家都笑了,紧张的空气,又轻松了。 这时,村内已响起几声鸡啼。 若兰、丽君,同时以目示意望了银龙一眼。 银龙立即望著四个老人,一拱手,正待告辞……… 李淳已经会意,立即急声说:“现在天快亮了,几位折腾一夜,早该饿了,回家吃些东西,再走不迟。” 银龙、若兰和丽君,同时婉言谢绝,俱称改日再会。 冀武一立即插言说:“萧小侠确有要事,李兄也不必强留了,不然,萧小侠也不会星夜赶路。” 说罢,转首望著银龙三人,又问:“萧小侠和两位姑娘,欲去什么地方?” 银龙略一沉吟,说:“晚辈这次入关,是因师仇追赶一位前辈,因此,去向不能确定,要看沿途探听到那位前辈的行踪决定。” 李淳夫妇一听银龙身系师仇,便不再挽留了。 冀武一和万太婆久历江湖,深知有关师仇亲恨之事,最好不要多加盘问。 因此岔开话题,说:“既是如此,萧小侠不宜在此久停,今後时日尚远,见面机会仍多,大家不必计较目前一时。” 这时,万太婆转首对若兰问:“兰姑娘,你们现在要去那里?” 若兰立即恭声说:“目前先奔胶县转赴沂山,然後再定行程。” 秀娥杏目一亮,立即欢声说:“我们回泰安,正有一段顺路,兰姊姊,小妹与你们同行可好?” 说著,瞟了一眼银龙,一直望著若兰,期待著答覆。 若兰似乎觉得没有理由拒绝,立即含笑热诚的说:“很好,很好,我和君姊姊正希望途中有娥妹妹作伴呢!” 冀武一夫妇,虽觉同行有些不便,但见两位姑娘谈得很投合,也不便再加阻止。 银龙、丽君,一直含笑望著两人,见若兰已经应允,自是没有话说。 於是,六人相继上马,齐向李淳夫妇拱手告辞,催马直奔村南。 驰出村外,直奔官道,这时,四野显得更黑暗了,远处村落上,也传来阵阵犬吠鸡鸣。 六马奔上官道,狂驰如飞,直奔正南。 天刚拂晓,前面已隐约现出一座大镇,远远看来,宽广约有数里。 冀武一马鞭一指大镇,说:“前面即是沽河渡口了,这座镇店最大,两岸不下千户人家,我们可先渡河,至对岸镇上再吃早饭。” 银龙人地生疏,自是没有意见,立即颔首应好。 来至镇上,天光已经亮了,这时客栈多已开门,不少渡河商旅,向著南街渡口走去。 六人勒马随在人後,缓缓向著南街走去,左右客栈内,仍燃著灯光,不停传出锅勺的相碰声。 银龙游目一看,两街商店林立,除几家客栈外,其余多未开门。 突然,身後传来数声焦急的惊喜大呼:“姑娘,姑娘!” 银龙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商人装束的健壮大汉,正由身後五丈处的客栈内,大步赶来,高举右手,大呼姑娘。 街上行人,多转首望了过来,但并无人停步。 蓦见丽君凤目一亮,粉面倏然骤变,立即勒马转头,望著两个商人装束的大汉,急声问:“张香………啊,你们怎在此地?” 银龙一听,顿感不妙,知道两个大汉必是摩天岭赵氏七雄属下的香主,看来摩天岭定是发生了意外。 丙然不错,两个大汉见问,左顾右盼,吞吞吐吐,其中一人仅含糊的说:“老奶奶不放心姑娘外出,命小的们追来看看。” 冀武一阅历多,知大汉说的不是实情,立即插言问:“你们两位可是住在前面店里?” 说著,指了指五丈外的一座客栈。 两个大汉见问,知冀武一是姑娘的同路人,两人立即恭声说:“是的,老前辈。” 冀武一立即挥手低声说:“我们进店里谈。” 两个大汉,立即恭声应是,转身头前带路。 这件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几人的心情,顿时沉闷下来,尤其银龙,入鬓剑眉,早已蹙在一起。 六人拨转马头,跟在两个商人装束的大汉身後,直达店前下马。 店夥们见一早即有客人上门,俱都满面堆笑,纷纷跑了过来,接马问早,顿时乱成一团。 掌柜的也闻声跑了出来,探头一看,只见缺腿断臂,有丑有俊,男女老少涌进一大堆,赶紧哈哈一笑,欢声问早。 冀武一要了一座偏僻独院,八人由一个店夥引导著,直向後院走去。 店内急早赶路或渡河的人,多伫足立在院中观看,每人面部表情不一,想是觉得银龙八人,丑的太丑,美的太美了。 经过数排长房,两座独院,又走过一条通道,才到达一个圆形院门。 院内,有花有草,非常雅静,两厢共有四房,中间是座小厅,确是一座偏僻清静的独院。 冀武一和万太婆两人看了非常满意,银龙、若兰和丽君,俱已无心注意这些了。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空中仍然阴沉,但房内已不需燃灯。 两名店夥,已紧跟送来香茶和盥漱用水。 冀武一立在院中,即对店夥说:“听招呼送桌上好酒菜来。” 三个店夥恭声应是。 冀武一俟三个店夥走後,即对丽君,说:“君姑娘有话可与这两位至厢房谈。” 说罢,转身向小厅走去。 银龙、若兰,一直望著丽君,和两个摩天岭的香主,走进西厢房门後,才转身走进小厅。 这时,秀娥已为银龙、若兰准备好盥漱用水。 银龙、若兰同时谢过,匆匆洗去脸上风尘。 冀武一和万太婆,虽然老於世故,这时看了银龙和若兰的忧急神色,也不知该谈些什么才好了。 银龙与若兰,刚刚落坐,即见两个大汉由西厢房内匆匆走来。 两个大汉一进门,即向银龙恭声说:“姑娘请萧小侠和兰姑娘。” 银龙、若兰同时起身,转首向冀武一和万太婆含笑齐声说:“两位老前辈坐,我们去看看。” 冀武一和万太婆,立即含笑说:“萧小侠、兰姑娘请便。” 银龙、若兰,转身走出小厅,直向西厢房走去。 这时,两个商人装束的大汉,已急步走出院外。 银龙、若兰,一进厢房门口,即听到君姊姊在里面低声饮泣的声音。 於是,两人心头同时一震,急步走进内室,只见丽君正斜身伏在床上,香肩不停的在抽动。 两人一见,顿时慌了,不觉脱口惶急的问:“姊姊,摩天岭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话之间,两人已急步走至床前。 丽君见问,双肩抽动的更厉害了。 银龙心中很乱,呆呆的立在床前,俊面上充满了忧急。 若兰微俯上身,亲切的将丽君扶坐起来,同时关切的说:“姊姊别哭,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说著,掏出丝帕,为丽君拭著粉面上的泪痕,接著又问:“是赵伯母请姊姊回去吗?” 丽君纤手抚面,连摇螓首,接著抽噎著说:“是大哥派张香主,连夜追来要我急速赶回摩天岭去。” 银龙、若兰心知不妙,不觉同时急问:“那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丽君依然抚面抽噎著说:“方才张香主两人说,铁山八怪的活僵尸,黑无常和邋遢生,目前四出邀请黑道高手,扬言五月初五端阳节要血洗摩天岭,尽杀赵氏七雄,为塞外绿林道上打不平,并报老铁山被毁,其余五怪被杀之仇。” 银龙、若兰两人一听,心中同时涌上一阵愧意。 因为摩天岭赵氏七雄与老铁山八怪为敌,全是为了自己两人惹起。 若兰一定神,立即慰声说:“姊姊安心,五月初五距今尚有一段时日………” 丽君未待若兰说完,立即接口说:“活僵尸三人,已知我和六哥不在岭上,因此经常深夜偷袭,四岭分寨弟兄,死伤极多。” 银龙这时,急怒交集,剑眉一轩说:“姊姊和兰妹先行赶回摩天岭,我加速追赶龙女老前辈,也尽快在五月初五赶回去。” 丽君立即摇头说:“不,你赴南方,正需兰妹协助,在剑术上,目前极少有人是兰妹的对手,兰妹与你在一起我也放心………” 话未说完,又哽咽的泣不成声了。 若兰黛眉一蹙问:“姊姊何时起程?” 丽君强抑哭声说:“即刻就走,我已令张香主准备应用物品,星夜赶回摩天岭。” 银龙轻声一叹,焦急的说:“我定要设法在端午节以前赶回去。” 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接著急声说:“姊姊回途中,如到司马大侠处,见了六哥和华姊姊,如他们的伤势尚未痊愈,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此事,俟他俩伤好後,再请司马大侠夫妇转告他们。” 丽君点点头,抽噎著说:“铁索书生夫妇听说此事,届时一定会去摩天岭。” 若兰见丽君一直抚面低哭,知她不愿离开龙哥哥,立即插言说:“姊姊一晚尚未进食,我去吩咐店夥准备菜饭,多少吃些东西再走。” 说罢转身,未待丽君说话,急步走出厢房。 丽君见若兰走了,立即伸臂将银龙抱住。 一头埋进怀里,仅凄婉的呼了声弟弟,喉间立即哽咽了。 银龙情不自禁的伸手抚在丽君的香肩上,心头顿时涌上无限愧意,不知该怎样安慰君姊姊才好。 久久,才轻轻将丽君泪痕斑斑的粉脸托起来。 只见君姊姊黛眉紧蹙,凤目微闭,泪水,由长长的睫毛中,簌簌的滚下来,红润的樱唇,微微下弯,唇角不停的牵动著……… 银龙在这一刹那,自中途遇到丽君,一直到此刻右手托著丽君的香腮止。 一幕一幕的经过,在他的脑海里,闪电掠了过去。 他不自觉的举袖为丽君拭去两颊上的泪水,最後,微微一叹说:“回去问妈好,告诉她老人家,龙儿要终生侍奉在她的身边。” 丽君缓缓睁开了凤目,泪水,像决堤的江河流下来,这时她想到了纯真圣洁的若兰,她感动的流泪颤声说:“弟弟,希望你好好对待兰妹,我走後你要告诉她,姊姊对不起她………” 说著,双目微合,喉间哽咽,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银龙轻轻一叹,微微点头说:“是的我俩都对不起她………” 说著,星目中也滚下两滴泪水。 就在这时蓦闻院外传来秀娥的亲切声音:“兰姊姊,小妹要进去吗?” 接著是若兰的婉拒声音:“不,娥妹先在厅上等,君姊姊立即就来。” 院中一阵沉默,接著响起若兰的脚步声。 银龙赶紧拭掉眼泪,丽君立即松开双臂。 这时,若兰端著一盆清水,已走了进来。 银龙急步过去将盆接了过来。 若兰立即含笑说:“姊姊洗洗脸,酒菜快送来了。” 丽君内心非常感动,立即起身,含泪亲切的呼声兰妹。 银龙、若兰,看著丽君洗去脸上泪痕,才齐步走出厢房。 走出房门,发现秀娥仍立在院中,一见银龙三人出来,立即笑声说:“君姊姊,酒菜已送来了。” 银龙三人,立即展笑颔首,丽君接著笑对秀娥说:“谢谢你,娥妹妹。” 四人进入小厅,冀武一和万太婆,同时起身相迎,随即入座就席。 由於丽君即要回去,这餐饭吃得相当沉闷。 六人刚刚饭罢,张香主两人已急步走进院来。 丽君一见,立即起身向冀武一和万太婆两人恭声说:“两位老前辈请保重,晚辈因家中老母悬念,必须即日赶回。” 冀武一和万太婆知道丽君说的不是实情,但也不便多问,两人立即起身,冀武一抱拳含笑说:“老朽夫妇和小女,在此谨祝姑娘一路福星,早抵贵府,并请君姑娘代老朽夫妇恭候赵老太太,金安万福。” 丽君急忙还礼,并致谢意,转身见秀娥神色依依,立即趋前握住秀娥的手,说声娥妹妹保重。 秀娥想是早得冀武一的暗示,因此没要求随银龙、若兰去送丽君,仅依依不舍的戚然颔首,也说声君姊姊保重。 丽君在这一刹那,觉得秀娥都是亲切的,因此,更令她觉得离去伤心。 这时,商人装束的张香主,见丽君走出厅来,与另一个大汉立即转身先走了。 冀武一和万太婆,一直送至院门,才止步朗声说:“君姑娘保重,恕老朽夫妇不远送了。” 说罢,抱拳当胸,愉快的哈哈一笑。 丽君立即还礼,请两人和秀娥止步。 银龙、若兰,跟在丽君身後,直向店外走去。 来至店门,竟没看到张香主两人和马匹,若兰不觉脱口不解的问:“张………马匹呢?” 丽君戚然低声说:“我命他们先至镇外等候。” 若兰立即点点头,三人出了店门,直向北街走去。 这时,街上行人更多了,太阳由较薄的云层中透下柔弱的阳光来,街道较来时更泥泞了。 丽君在前,银龙、若兰在後,三人默默前进,心情都极沉重,丽君令张香主镇外等候的原意,是希望与心爱的龙弟弟能够多谈几句。 但,这时三人心乱的已不知说什么好了,丽君转首看看身侧的龙弟弟,剑眉紧蹙,神色忧郁,俊面已有些苍白了。 因此,芳心一阵难过,热泪几乎流下来。 来至镇上,只见张香主亲自拉著丽君的小白,另一大汉,拉著两人的马匹,远远立在官道上。 丽君向著小白驹一招手,张香主一拍马鞍,小白一声低嘶,如飞奔了过来。 小白来至近前,一个旋身,自动停住了。 平日一双炯炯马目,这时已显得黯然无光,似乎也体会到与乌骊分离的痛苦。 丽君一见小白立在面前,凤目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滚下来。 转首一看银龙、若兰,面颊上也挂上两行泪水。 於是,强抑喉间的哽咽,颤声说:“龙弟、兰妹,姊姊等你们回来。” 说罢,泪下如雨,毅然纵起,飞身上马。 银龙、若兰,立即连连颔首,举手轻呼姊姊保重。 丽君坐在马上,一双泪眼,又看了银龙、若兰一眼,才拨转马头,向前驰去。 张香主和另一大汉,早已坐在马上等候,丽君的马一过,立即挥鞭疾驰。 银龙、若兰,两人直到丽君和张香主三马的影子,在模糊的视线中消失,才转身向镇中走去。 这时,街上行人,多对银龙、若兰投来惊异的一声,不知这对璧人,为何四目湿润,面带泪痕。 银龙、若兰,顿时发觉,立即加速了步子。 走回客店,进入院门,发现秀娥一人正孤独的在院中低头徘徊。 秀娥一见银龙、若兰回来,杏目一亮,立即低声问:“君姊姊走了吗?” 若兰立即含笑点点头,接著也低声问:“娥妹,两位老前辈呢?” 秀娥指了指小厅,说:“两位老人家昨夜通霄未眠,正在厅上调息。” 话声甫落,厅内响起冀武一的爽朗声音:“萧小侠和兰姑娘回来了吗?请厅内坐。” 银龙、若兰一听,知冀武一和万太婆已调息完毕,立即回应了一声,与秀娥一齐走进小厅。 冀武一和万太婆调息以後,精神焕发,双目有神,说话声音也嘹亮多了。 五人分别落座,秀娥立即为每人斟了杯茶。 这时,银龙想起丽君应允尤定术,在一个半月内,赴鸡公山天灵教总坛赴约的事。 丽君虽走,但自己却不能失信。 於是,转首望著冀武一和万太婆问:“两位老前辈,可曾听说过,鸡公山上有个‘天灵教’?” 万太婆小眼一亮,首先连声说:“有有,有个天灵教,听说这个教是一双年轻兄妹组成的。” 冀武一抚髯说:“天灵教是最近半年来,才开始在江湖上活动,广收草莽英雄,四出罗致人才,据说教中已有不少黑道有名的高手参加。” 万太婆接著又说:“听说这一双兄妹,俱有一身诡异武功,每逢有人入教,必以比武决定职位,如有人能胜过他们兄妹两人,即以教主之位相让。” 银龙听了,不觉轻噢一声,说:“这对一些贪图高位的人,确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冀武一哈哈一笑,以玩笑的口吻问:“萧小侠莫非也有意一争天灵教主?” 银龙也以玩笑的口吻说:“只怕那把大椅子,不好坐吧!” 如此一说,五人俱都笑了。 万太婆老经世故,似乎早看透若兰是个心地晶莹,不善城府的姑娘,因此,转首笑著对若兰问:“你们是否要去天灵教比武?………” 若兰未待万太婆说完,立即轻摇螓首说:“不,是君姊姊一气之下答应天灵教的一个坛主,要在一个半月内,亲至鸡公山赴约,现在君姊姊虽走了,但晚辈与龙哥哥仍要前去。” 万太婆见若兰恬静,温柔,断定若兰的武功也不能出众,因此,立即警告银龙说:“小子,你不可过分自恃,带著兰姑娘乱跑,天灵教总坛,虽不是龙潭虎穴,但却高手云集………” 冀武一未待万太婆说完,立即豪放的插言说:“大丈夫言出如山,我辈武林人物,最重信诺,岂可轻易食言失信,如果你不放心兰姑娘前去,就该一同跑赵鸡公山。” 说此一顿,似乎有意激怒万太婆,又说:“你自己胆小怕事,还要警告别人………” 万太婆一听,面色倏变,小眼一瞪,手中鸠杖猛捣地面,铮的一声,火星闪射,花砖碎裂,接著怒声说:“哼,老娘怕过谁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鸡公山就是阎罗殿,老娘也要闹它个地覆天翻。” 冀武一强忍笑容,抚髯晃脑,连声得意的说:“很好,很好,我倒很希望你能坐上天灵教主那把金交椅。” 若兰见老两口为自己闹气,觉得非常过意不去,慌得连连劝说双方息争。 银龙知道万太婆关心若兰的安危,但也看出冀武一有意激万太婆前去。 这时见万太婆真的光火了,不觉心中暗暗好笑。 万太婆看了银龙的神色,知道上当了,小眼一瞪,望著冀武一佯怒嗔声说:“老娘才不稀罕那把破椅子呢!” 冀秀娥似乎有意转移话题,唯恐父母会真的大吵起来,因此,万太婆的话声一落,立即插言问:“兰姊姊,君姊姊要几天才可到家?” 若兰略一沉思说:“日夜兼程也要六七天,还要渡海………” 若兰的话,似乎引起万太婆的注意,立即插言问:“什么地方?” 若兰毫不迟疑的说:“摩天岭。” 冀武一和万太婆似乎心头俱都一震,几乎是同时急问:“赵姑娘可是赵氏七雄的七妹?” 银龙、若兰同时颔首说:“是的,她就是摩天玉女。” 万太婆一听,立即看了一眼神色一动的冀武一,似有所悟的说:“难怪呢!昨夜在李胡子家里,我说‘青春仙姬’武功高绝,身法诡异,君姑娘听了小鼻子一哼,粉面立现愠色。” “当然,摩天玉女名噪塞外,武功为七雄之冠,黑白两道群豪,对她无不敬让三分,平素心高气傲,短剑鲜逢敌手,自是不会把青春仙姬那狐狸精看在眼里了。” 冀武一抚髯一笑,说:“老婆子向以双目阅人锐利自认,想不到这次竟走了眼!” 银龙见万太婆小眼一瞪,又要发作,立即哈哈一笑,说:“皆因君姊姊绰号响亮,人多不知她的芳名,是以万老前辈并未细加注意。” 若兰见万太婆的鸡皮脸上,仍无笑意,怕谈久了老两口子真的会吵起来,於是,含笑对银龙说:“龙哥哥,两位老前辈,昨夜通霄未眠,应该让两位老前辈早些休息了,午後还要赶路呢。” 银龙会意,立即含笑起身。 万太婆似乎谈兴犹浓,连连摇手急声说:“不累,不累………” 冀武一接口说:“你不累,萧小侠也累了。” 万太婆瞪了老头子一眼,一声不吭了。 於是,五人同时走出小厅。 冀武一、万太婆和秀娥,分别走进东厢两房。 银龙与若兰,分别走进西厢两房。 银龙走进内室,看到床上的泪痕,顿时想起正在途中飞马狂驰的丽君,因此,心情立即沉闷下来。 盘膝床上,久久不能凝神,索性下床在室内踱步。 这时,他想到万太婆的警告鸡公山天灵教总坛虽不是龙潭虎穴,但却黑道高手云集……… 他又想到丽君走时的那句话在剑术上,目前极少有人是兰妹妹的对手……… 他想,如果将神奥玄妙的‘龙女飘’,传授给兰妹妹,再与云鹤仙长的绝世剑法相辅,不是更具威力吗?……… 一想到剑术,银龙立即感到自己的剑术不够精绝,应该再求精进……… 蓦然,银龙的星目一亮,立即停止了踱步,这时,他想到了怀中的宝镜,凝神一听,院中静悄悄的。 於是,立即盘膝床上,探手怀中,取出宝镜来,依然用大氅掩住镜面,仅仅露出一角,对正後窗,缓缓闪动……… 在一蓬七彩毫光中,渐渐现出无数血红小字,细读之下,是一篇上乘内功吐呐口诀,习成之後,即可驻颜返童。 银龙觉得不急著学,立即将镜面转移过去……… 下面现出的红字,即是已经习成的‘龙虎凤蛟拳掌谱’。 再往下转,银龙不觉呆了。 上面现出的竟是无数血红脚印,前後颠倒,横竖皆有,看来紊乱,实则有序。 细看左侧一行血红小字,顿时大惊,这些个血红脚印竟是武林传为神话的‘星幻紫宫步’。 银龙看後,惊喜欲狂,血脉奋涨,几乎不能自己。 由於上面没注口诀,看了许久,仍不能融会贯通,因此,心情渐渐浮燥起来。 银龙立即惊觉,急忙祛虑凝神,稳定浮动心情……… 心神一定,灵智立生,与‘龙女飘’的口诀,相互对照,顿时大悟,立即入神。 连读数次,默记心中,於是决心下床演练几遍试试,一抬头,只惊得俊面色变,失声轻呼。 不知何时,兰妹妹神色惊异,樱口微张,已痴呆的立在内室门口。 第廿五章 武林尤物 银龙乍见若兰立在内室门口,不觉惊得轻呼一声,本能的将手中宝镜,急忙藏在大氅之下。 继而一定神,立即又兴奋的神秘低声说:“来,兰妹,快来。” 说著,即向神色惊异,茫然望著他的若兰,连连招手,轻轻拍著床边。 若兰看了银龙这幅兴奋神秘的样子,心中愈加不解? 她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值得龙哥哥如此兴奋,看得如此入神。 自己进入室内,立在距他尚不足一丈的门口,他竟浑然不知。 於是一定神,立即缓缓向前走去,同时不解的低声问:“龙哥哥,什么事?” 缓步前进中,一双明亮凤目,一直望著银龙用手抚著的大氅。 银龙实在太兴奋了,这时见若兰来至床前,依然极神秘的低声说:“兰妹你看!” 说著,俊面含笑,缓缓掀开大氅一角,立即射出一蓬七彩毫光。 若兰骤然一惊,低头一看,不觉汾面倏变,脱口轻呼:“啊!宝镜!” 轻呼声中,倏然抬头,瞪著一双明亮大眼睛,一直望著俊面含笑的银龙,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银龙兴奋的一笑,左手迅速拍了拍身边的床面,示意若兰坐下。 若兰的心,完全被宝镜吸引了,立即前上两步,偎著银龙的身边坐下,一双凤目,一直没离开龙哥哥的俊面。 一阵似兰幽香,直扑银龙的俊面。 银龙闻到由兰妹身上散出的熟悉幽香,心神不觉一震,思维顿时回忆到昔日与兰妹在会仙峰习艺的时光。 那时,两小无猜,耳鬓厮磨,携手飞驰在冰天雪地中,观皑皑银妆山景,望万千雪峰无垠,习武小息,偎坐相依……… 一声羞涩娇嗔,把银龙由往昔的时候光里惊醒:“龙哥哥,你呆看什么?” 银龙一定神,只见兰妹妹,神色佯嗔,娇靥绋红,一双明亮凤目,正羞涩的望著自己。 同时,也发觉自己的星目,一直没离开兰妹妹的如花粉容。 若兰见龙哥哥依然痴呆不语,炯炯星目,一直望著自己,不觉黛眉一蹙,红飞耳後,芳心卜卜狂跳,立即怯怯的低声说:“龙哥哥,快说嘛,宝镜怎会在你手里?” 声音中,充满了焦急、羞涩,和怯意。 银龙俊面不觉一红,立即将那夜被带镜老人引至福山狭谷,转授宝镜,遇琅琊真人,水灵岛主及冀武一夫妇和秀娥的事,又概略的说了一遍。 若兰听後,顿时大悟,为何水灵岛主和琅琊真人,一见面就确定龙哥哥是得宝镜的人,於是又问:“冀老前辈和娥妹妹可知你已得到宝镜?” 说著,举起纤纤玉手,指了指东厢。 银龙含笑摇头说:“他们不知道,我与他们分手後,才又遇到带镜老人。” 若兰凤目一亮,似有所悟的说:“据武林中传说,宝镜上载有绝世武功………” 银龙未待若兰说完,立即兴奋的低声说:“兰妹你看。” 说著,再度掀开大氅,露出一角镜面,同时缓缓闪动……… 若兰有些不解,采首茫然望著一角镜面,发现毫光柔和,绮丽美观,久久没发现什么。 银龙知若兰还没发现,手中宝镜继续缓缓闪动……… 突然,若兰一声低呼:“啊,许多血红脚印!” 银龙一听,立即停止闪动,与若兰入神的看著镜面,虽然,若兰的云发磨耳,似兰气息扑面,这时银龙也不觉了。 若兰注视镜面许久,才抬头激动的说:“龙哥哥,这真是传说中的紫宫步吗?” 银龙兴奋的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我已与龙女老前辈的‘龙女飘’口诀对照参究,发觉较龙女飘尤为精奥玄妙………” 若兰心中一动,急问:“龙女飘的口诀是什么?” 银龙似未想到其他,立即背诵说:“凝气运功,足走蛇形,倒旋如飞;气纳丹田,点足侧身,横飘如风;身形鹤伏,倏忽飘行,游走八宫,幻影幻踪。” 若兰一听,心中倏然贯通,立即轻噢一声,说:“龙女飘竟是如此精奥!” 说著,微俯上身,低头再看镜面上的紊乱脚印。 银龙诵完,顿时大悟,知道兰妹有意诳他的龙女飘口诀,心中一喜,伸手去揽若兰的纤腰……… 突然,白影一闪,一声轻呼,身边已没有了兰妹的纤影。 银龙心头一震,立被这种快如闪电的身法惊呆了。继而一想,兰妹施展的正是星幻紫宫步的第一步。 於是一定神,急将宝镜藏好,飘身掠至外间,只见兰妹妹,独自呆立院中,凤目圆睁,樱口微张,一脸惊愕神色。 银龙看罢,不觉好笑,知道兰妹自己也被这种神奥步法惊呆了,於是,轻咳一声,立即悄悄向著若兰连连招手,并指指自己怀中。 若兰立被银龙的咳声惊醒转首一看,立即会意龙哥哥是要自己回去再看宝镜上载的其他绝学。 於是,娇笑颔首,正待起步……… 突然,身後响起秀娥的亲切呼声! “兰姊姊,你没调息吗?” 接著,响起了秀娥的脚步声。 若兰初是一惊,不觉粉面微微一红,接著笑声说:“我刚调息完毕。” 说著,似乎怕秀娥过来看见银龙,立即转身迎了过去。 银龙一听秀娥的声音,早已掠进内室。 这时,冀武一在东厢房内,朗声哈哈一笑,也撑著铁拐和万太婆并肩走了出来,同时爽朗的说:“兰姑娘,是什么时辰了,我们该上路了吧!” 若兰一见冀武一和万太婆,樱口展笑,颔首为礼,接著一看天空,望著阴云光亮较强的地方说:“恐怕已过正午了。” 这时,银龙也由房内走了出来,仰首一看天空,说:“两位老前辈,如果我们现在即刻渡河,不知天黑前能否赶到胶县?” 冀武一和万太婆,听得俱都一楞,不觉同时说:“胶县距此尚有百里,至少午夜才能赶到………” 秀娥立即插言说:“爹娘真糊涂,忘了萧小侠和兰姊姊乘的俱是宝马吗?” 冀武一和万太婆一听,齐声哈哈一笑,以下的话也不说了,冀武一接著愉快的转首对秀娥说:“丫头,快去叫店夥送桌上好酒菜来,吃饱了我要放马飞奔一程。” 说罢,铁拐一撑,嗖的一声,已落在厅前。 银龙未待秀娥转身,立即急声说:“娥姑娘留步,在下去喊。” 说著,急步走向院门。 若兰挽著秀娥的手,跟在万太婆身後,一齐进入小厅。 四人落座後,万太婆立即笑著问:“兰姑娘,我们只知你与萧小侠同师习艺长白山,但不知令师是谁,属何门派,兰姑娘可否见告?” 若兰见问,立即庄容说:“晚辈无门无派,授业恩师即是会仙峰冷云寺的主持方丈‘了情大师’。” 万太婆一听,神色茫然,小眼立即瞟了一眼冀武一,似乎在问:老头子你可认识这位‘了情’老和尚? 冀武一立即会意,於是抚髯含笑说:“尊师想是一位世外高僧,经年少历红尘,设非如此,老朽夫妇常去塞外,不能毫无所闻,如姑娘能说出尊师俗家姓氏,老朽也许与尊师有过一面之识。” 若兰虽心地纯正,这时也不敢直吐详情,於是恭声说:“据晚辈所知,家师确是中途依佛,家师不谈往事,晚辈也不敢多问………” 就在若兰话意未尽之际,银龙已由院门走了进来,身後尚跟随四名店夥,提著四篮酒菜。 万太婆一见,似乎不愿让银龙知道,曾在他不在时探问银龙的师门,於是,立提高声音说:“好快!菜来了。” 说罢,银龙已走进厅来,店夥接著将酒菜摆好。 五人就座,秀娥斟酒,席问冀武一和万太婆,分别谈了不少南方风俗,和各大门派的专长武功。 这餐饭,银龙和若兰俱都增了不少见识,暗暗感激冀武一夫妇。 饭後,五人略微休息,即起身向院外走去。 来到店门,五人马匹早已拴在店外马椿上。 冀武一何等人物,立即笑对银龙,说:“萧小侠已将店资付了吗?” 银龙立即恭声说:“是的,晚辈方才叫饭时,已将店账结清。” 万太婆立即插言笑声说:“小子,看不出你的性子比老婆子我还急,是不是怕老婆子付不起?” 说罢,五人俱都愉快的笑了。 门口店夥一见五人出来,俱都满面堆笑,纷纷抢著将马拉来。 冀武一久走江湖,一看店夥举措,知道银龙已赏了足令他们满意的小账。 万太婆接过马来,探手怀中,立即掏出一块碎银,顺手递给拉马的店夥说:“这些赏给你们几人。” 说罢,纵身飞上马鞍,显得极为神气。 拉马店夥,看得一楞,似乎为这五位客人的阔绰惊呆了,几个店夥一定神,虽觉得万太婆丑得有些怕人,也都纷纷跑至马前向万太婆致谢。 冀武一单腿一点地面,飞身落在鞍上,立即低声说:“你尽做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 说罢,一抖丝缰,当先向前驰去。 万太婆顿时大悟,这才想起银龙一定赏了他们,花了钱还落个没眼光,老婆子小眼一瞪,只有暗暗生气。 这时,街上行人,较之早晨少多了,道上泥泞也乾了不少。 冀武一转首对身後的银龙说:“这时渡河最好,船多人少,行人不如早晚那样拥挤了。” 银龙颔首会意,又问了些过河规矩。 说话间,五人已至渡口,只见河浪淘淘,水流甚急,两岸船只密集,桅杆耸立如林,过河商旅行人,果然不多。 五人至河边码头,相继翻身下马,鱼贯登上一艘即将过渡的大船,不消盏茶工夫,已渡至对岸。 岸边即是大镇街口,五人上马,继续前进,看街上商店之多,较之北岸镇上,尤为热闹。 五人快马通过镇街,奔出镇口,立即放马疾驰。 由於阴雨,天气仍有些寒意,官道上行人不多,因此五人大胆放辔疾驰,五马狂奔如飞。 片刻已奔出十数里,蓦见前面二三里处,围著数十路人。 渐渐,看到一红一灰,两道人影,在人群中上纵跳跃,飘忽如飞,隐约传来数声暴喝,和沉重兵刃带起的破风声。 万太婆一见有人打斗,小眼一亮,精神顿时一振,立即兴奋的说:“有人打架,我们快去看看。” 说著,一挥马鞭,叭的一声打在马股上,当先向前冲去。 冀武一立即大声说:“养养你的老精神吧,别误了萧小侠的正事!” 万太婆一听,破例没发脾气,一收前冲数丈的奔马,立又向前疾驰。 这时,距前面人群,已不足一里了。 五人举目一看,发现打斗两人,见在官道以外有数丈距离。 银龙觉得奇怪,这时打斗两人特异身法。 因此,心中渐渐有气,不觉停下了马。 渐渐,银龙已看清打斗的老僧是谁,立时暴喝一声:“住手” 暴喝声中两腿一夹马腹,乌骊昂首一声长嘶,疾如奔电,快速驰去。 银龙这声暴喝,声震四野,宛如半空响起一个焦雷,围观人众纷纷回首,场中两人打斗立停。 秀娥距银龙最近,震得一声娇呼,险些跌下马来。 若兰定睛一看,粉面一变,立即高声凄呼:“三师祖?” 凄呼声中,枣红马放蹄疾冲,快如电掣。 这时,银龙已至近前,飞身下马,疾向老僧扑去。 灰衣老僧一见银龙,不禁两眼微红,立即指著红衣女人说:“龙儿,这就是杀死你师父的蛮荒龙女。” 银龙立定身形,不觉听得一楞。 白影一闪,若兰已扑进老僧怀里,不停的哭声低呼三师祖。 就在此时……… 蓦闻冀武一夫妇同声焦急大呼:“萧小侠小心,红衣女人正是青春仙姬。” 银龙顿时大悟,为何两端观众远远站立的原因,想是有认识青春仙姬的人警告观众小心她的乱神香。 同时,也断定三师祖,在会仙峰上,从没见过龙女老前辈,否则,今天不会白日认错了人。 想起那天傍晚,在会仙峰极乐场上没有看到三师祖,原来是一怒之下,携杖下山,要赴苗疆找龙女老前辈报仇。 银龙想起恩师之死,顿时心痛如割,看看揽著师妹落泪的三师祖,风尘满身,脸上再找不出昔日的红润光辉。 若兰自幼深得三师祖的爱护,这时一见,宛如孤儿再遇慈母,加之想到恩师之死,忍不住伏在三师祖怀里哭了。 银龙立在三师祖与若兰身边,两行热泪不觉已顺腮流了下来。 这时,冀武一夫妇和秀娥,已飘身下马,如飞扑来。 蓦闻万太婆,一声震耳厉喝:“狐狸精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不停,疾舞手中鸠杖,向著场中的青春仙姬,如飞猛扑。 银龙顿时惊觉,立即闭住呼吸,赶紧试行运气,看看是否已经中毒。 同时,转首去看青春仙姬,只有她媚眼飞瞟,樱口绽笑,一只雪白翠袖,轻轻托著下颚,似乎正在放毒。 青春仙姬,年约二十六七岁,通身艳红衣裙,貌如花,肤如脂,柳腰丰臀,确是一个尤物,只是不知三师祖,为何将她错认为是蛮荒龙女? 青春仙姬,虽见万太婆挥杖猛扑过来,依然神态自若,毫无惧色,格格一笑,不屑的说:“你这母夜叉,鸡皮脸,鼠儿眼,简直吓死人!” 说话之间,身形一旋,顿时飘忽如风。 万太婆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怒极厉声说:“告诉你,昔年老娘貌若天仙,美如春花,毫不逊於你狐狸精。” 说话之间,杖势倏变,只舞得风生十步,杖影如山,令人看来眼花目眩。 青春仙姬,听万太婆在众人面前呼她狐狸精,不觉顿时大怒,一声娇叱:“老丑婆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一变,左袖虚空一挥,右袖疾如白练般,幻起无数白圈,已绕向万太婆的如山杖影。 冀武一顿时大惊,暴喝一声,飞身如飞前扑,单腿一纵,已至近前,手中铁拐一招‘泰山压顶’,呼的一声,猛向青春仙姬砸去。 青春仙姬见铁拐来势凶猛,绕向万太婆鸠杖的右袖闪电撤回,身形一旋,已至冀武一身後。 冀武一武功果是不凡,就青春仙姬身形旋动的同时,一声暴喝,铁拐倏变‘横扫五狱’,幻起一轮拐影,再向青春仙姬扫来。 青春仙姬身形尚未立稳,冀武一的铁拐已到,同时,万太婆的鸠杖,也点向腰间,不觉吓得脱口一声惊叫,身形一跃腾空。 万太婆和冀武一,兵刃同时走空,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青春仙姬早知冀武一夫妇是谁,只是没将两人放进眼里,这时一动手,轻敌之心立收。 於是,身在空中飘忽一旋,一双白袖一抖,宛如两道泻瀑般分袭冀武一和万太婆两人的双肩。 冀武一夫妇知青春仙姬是个劲敌,因此,展尽精绝狠招,丝毫不敢大意。 银龙、若兰,和三师祖,俱都凝神静立,六目注定场中。 秀娥神色焦急,黛眉已蹙在一起,鬓角间已渗出油油汗水。 银龙已看出青春仙姬全凭诡异身法,旋转飘忽,论功力远不如冀武一夫妇,但他曾吃过虚幻仙子的亏,不敢不信万太婆说的‘乱神香’是如何厉害,因此,不敢贸然与青春仙姬动手。 若兰已看出冀武一夫妇的心意,既怕龙哥哥中了青春仙姬的毒手,所以两夫妇才抢先出手。 万太婆是自信本身不会感染毒素,冀武一也觉自己夫妇两人武功虽然不凡,但要想战胜青春仙姬,仍无十足把握。 看罢,立即向场中打斗正烈的冀武一和万太婆。 “两位老前辈请退下,让我会一会她。” 说罢,缓缓举起玉腕将赤晶稳握手中,直向斗场中走去。 冀武一和万太婆也无心久打。 老和尚见若兰持赤晶进场。 冀武一夫妇两人和万太婆望著抱剑进场,神色静谧的若兰。 “兰姑娘小心!” 说罢,两人纵身退至银龙身边。 青春仙姬,久历风尘,阅人无数,颇善察言观色,知道对方白衣少女武功定然高的惊人。 再看对方手中宝剑,晶莹赤红,光芒盈尺,照得对方白绒衣裙,朦胧有光,显得对方少女,格外美丽。 这时,两端围观人众,已有不少胆大的渐渐向前接近。同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响起一片议论声音。 若兰来至场中,距青春仙姬一丈处,立定身形,抚剑绽笑说:“久闻仙姬身法诡异,武功高绝,今日在此幸会,特向仙姬请教几招绝学………” 青春仙姬已知若兰是个劲敌,但自恃身法轻灵,仍未将若兰放在心上,这时未待若兰说完,立即冷冷一笑,说:“贱婢休逞口舌,本仙姬看你长得伶俐,今日可能饶你不死,收你做个贴身使女,再要饶舌可别怨本仙姬心辣手狠,毁了你的如花面皮。” 说此一顿,暗暗运功,再度冷冷一笑,说:“本仙子三招之内,决不出手,有本事就尽量施出来。” 若兰听了青春仙姬的狂傲言词,芳心不禁生气,於是淡淡一笑,说:“仙姬如能略占上风,小女子即愿终身服侍你!” 若兰此话一出,两端数十观众,顿时掀起一阵骚动,觉得手持红剑的白衣少女,狂妄得实在已达极点。 冀武一和万太婆听了“略占上风”四字,心头俱都一震,两人不觉互看一眼,似乎在说:这丫头口气大得的确惊人。 青春仙姬听了,已气得粉面苍白,娇躯微抖,柳眉一挑,厉声说:“贱婢还不出手,再要多说,本仙姬便不轻饶你了。” 说罢,粉面铁青,媚眼圆睁,面目狰狞无比。 若兰颔首应好,手中赤晶,一招‘彩凤朝阳’,幻起一道红光,直向青春仙姬的面门点到。 青春仙姬虽然气极,但却不敢大意,一声厉叱,身形一闪,直奔若兰身後。 若兰一声冷笑,立演宝镜绝学‘星幻紫宫步’,白影一连数闪,反至青春仙姬身後。 冀武一和万太婆两人一见,顿时看呆了。 青春仙姬,身形一闪,双目一花,面前白衣少女顿时不见,心头一惊,疾顿身形,脑後立即扑来一股砭骨寒风。 於是,心头猛的一震,低头躬身,脱口一声厉叱,腰身一扭,一招‘回头望月’,右手长袖,闪电击出。 但,回头一看,长袖击空,身後依然没有白衣少女的影子,寒风仍在脑後。 这时,两端观众,愈集愈多,骤然暴起一声如雷烈采,声震四野,直上苍穹。 青春仙姬,大惊失色,吓得惊叫一声。 身形向前疾纵三丈,回头一看,红芒耀眼,已至面前,白衣少女的剑尖依然直点面门。 青春仙姬这一惊非同小可,心胆俱裂,粉面色变,一双长袖,同时击出。 若兰身形一偏,手中赤晶立化‘娇凤展翅’,玉腕一挥,斜削青春仙姬的一双长袖,快如电掣。 冀武一夫妇深知青春仙姬的一双白绫长袖,不避宝刀利刃,这时一见顿时大惊,不觉脱口疾呼:“兰姑娘不可………” 就在两人呼声甫落的同时,青春仙姬媚眼一亮,双腕一沉,一双笔直长袖,倏变无数环圈,宛如两条翻滚矫龙,疾绕若兰的长剑。 若兰听了万太婆的呼声,心中一动,似有所悟。 立即功贯右臂,力透剑身,赤晶红芒暴涨盈尺,倏然将剑撤出。 接著,疾演云鹤仙长口授剑诀‘开金碎玉’,一声娇叱,赤晶刷的一声慑人剑啸,幻起一道刺目匹练,向著青春仙姬的一双翻滚长袖闪电劈下。 青春仙姬,一声轻蔑冷笑,双腕一抖,长袖立即反卷过来。 沙的一声,红光过处,一双白绫长袖应声两断,立即飘落地上。 青春仙姬,惊得一声尖叫,魂飞天外,双臂一振,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柳腰一挺,直向正西田野间,如飞掠去。 若兰知青春仙姬如此逃走,心中定然不服,一声娇叱,赤晶一横。 一招‘掠地长虹’,红芒暴涨数尺,身形快如电掣,挟著一阵慑人剑啸,幻起一道耀眼匹练,向著狂逃的青春仙姬,掠地追去。 青春仙姬一见,吓得心胆俱裂,张口发出一声亡魂惨叫,声音尖锐,入耳惊心,双手抱头,仆身在地。 若兰旨在惩戒青春仙姬,刹刹她的傲气,并无伤她之心,因此,刺目电光,仅在青春仙姬身上,闪电掠过。 电光一过,青春仙姬,本能的纵身狂逃,口中连呼饶命,直向正西一片矮树林间,疯狂逃去。 若兰口诀一收,停身横剑,望著狂逃的青春仙姬,振声说:“青春仙姬,望你今後改恶向善,重新作人,不要辜负了尊师传授你一身诡异武功的苦心!” 青春仙姬,头也不回,一直向西狂奔,眨眼已消失在前面矮林中。 这时,两端围观人众,俱都看呆了,近百道惊异目光,一齐望著横剑而立的裘若兰,竟无一人吭声。 冀武一和万太婆,两人心头震惊,面色同时大变,这种精绝剑术,是两人有生以来所仅见,两夫妇自信久历江湖,目光锐利,作梦没想到俱都对这位兰姑娘看走了一眼,且有天壤之别。 想到与银龙、若兰赴鸡公山的事,两人都有同感,觉得天灵教高手云集,不乏武功高绝之士,仅银龙、若兰两人前去,进可以战,退可以走,如加上夫妇两人和秀娥,恐怕反而是个累赘。 两夫妇如此一想,俱都打消了前去鸡公山的念头。 这时,四周一片寂静,没人怪声叫好,也没暴起采声,围观的路人,俱都悄悄走上官道,似乎深怕惹恼了这位白衣姑娘,那道刺目电光,会向自己的头上奔来,同时前进中,尚不停的频频回头。 若兰直待看不到青春仙姬的影子,才举腕收剑,飞身驰回。 冀武一盛赞若兰剑术精绝,万太婆一直懑怨姑娘不该放走那狐狸精,冀秀娥则拉著若兰,愉快的只呼姊姊。 老和尚惊喜得低声连诵佛号,他心中一直惊异若兰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么精奥的绝传剑术。 银龙确信若兰能战胜青春仙姬,但却没想到兰妹妹的剑术竟然如此惊人。 若兰看了几人情形,粉面不觉红了。 这时银龙一定神才想起为三师祖介缙冀武一和万太婆。 冀武一方才听到老和尚呼青春仙姬是蛮荒龙女,对银龙、若兰的授业恩师是谁,已有些清楚,但他仍不敢确定。 於是,向著老和尚,含笑恭声问:“不知老禅师,怎会把青春仙姬认为是蛮荒龙女?” 老和尚面颊微微一红,连声低呼罪过,接著说:“老衲方才走至此处,发现迎面来了一位身穿艳红衣裙的女施主,由於年龄衣著极与传说中的蛮荒龙女相似,老衲立即向前和声相问,谁知这位女施主,竟毫不迟疑的称是。” 说此一顿,轻声一叹,又说:“老衲顿时大怒,挥杖向她扫出,她竟将老衲引至此地恶斗,依然不加否认,如非冀施主与龙儿、兰儿赶来,老衲不知要与这位仙姬斗到什么时候!” 冀武一夫妇知道老和尚没见过蛮荒龙女,万太婆也想多知道一些银龙师门的事情,於是插言问:“老禅师说,蛮荒龙女即是萧小侠和兰姑娘的杀师仇人………” 老和尚见问,神色一动,未待万太婆说完,立即宣了声佛号,悲忿的说:“蛮荒龙女,因爱成恨,陡起杀心,老衲师侄,虽已皈依吾佛,蛮荒龙女,依然不能放过………” 冀武一听得面色一变,断定猜得不错,不觉脱口急问:“老禅师的师侄可是昔年远征苗疆,震惊武林的‘玉面书生’宫大侠?” 老和尚手抚及胸银髯,连连颔首称是。 冀武一夫妇同时看了双目隐含泪光的银龙和若兰一眼,齐声惋惜一叹,黯然说:“蛮荒龙女,痴恋宫大侠,武林传为佳话,想不到最後落此结局,实令武林同道惋惜,以宫大侠武功之高,设非亲近无备之人,万难得手,看来蛮荒龙女,因爱成恨,暗下杀手,已属无疑了。” 银龙、若兰虽知龙女老前辈蒙冤,但觉无向冀武一夫妇解释的必要,并且一经分辩,越扯越远,因此,两人俱都不发一言。 因为,终有一天会真象大白,水落石出,何必急在此时! 冀武一夫妇又向老和尚探听了一些塞外老友们的最近行踪。 这时,两端围观人众,早已走得无踪无影,仅身後数丈外的官道上,仍有稀少行人在经过时,投来漠不关心的一瞥。 废地上,除了银龙六人,尚有青春仙姬的一双白绫长袖,被野风吹得微微颤动。 万太婆一见,小眼一亮,似有所悟的说:“娥丫头,快去把狐狸精的长袖捡回来。” 秀娥轻声应是,点足纵了过去。 冀武一与老和尚,两人同时停止谈论,转首望著过去捡袖的秀娥,冀武一也似有所悟的接口说:“听说青春仙姬的一付白绫长袖,乃天蚕丝制成,不避宝刀利刃,与人打斗时,飘舞轻灵,随心所欲,专锁对方兵刃,一经施展,对方兵刃多被绕出手。” 说出一顿,以惊异的目光,看了若兰和肩後鲜红的剑柄一眼,又说:“今天不知是兰姑娘的宝刃锋利,抑或是兰姑娘那招剑法神奇,竟然应剑两断。” 说话之间,秀娥已将两只白绫长袖捡了回来。 经冀武一如此一说,大家好奇心动,俱都趋前围住秀娥,伸手去摸秀娥手中的一双长袖。 长袖人手,清凉如水,柔软至极,两手一捧,缩小如拳,重量不足二两。 若兰与秀娥,拉开一看,长有一丈宽约三尺,莹莹发光,其薄如纸。 六人一看,俱都称奇,老和尚,冀武一同时赞声说:“果是人间珍品天蚕丝!” 银龙好奇心盛,也有些不信,薄薄白绫会有不避宝刃之功,一声不吭,倏然举手,呛啷一声清越龙吟,乌光闪闪,青气蒙蒙,刷的一声,向著若兰秀娥两人拉开的白绫,猛力劈下。 老和尚顿时惊觉,脱口疾呼:“龙儿不可………” 就在老和尚呼声出口的同时,乌墨剑已劈在白绫上,蓬的一声,如击败革,白绫并未两断,细看之下,丝毫未损。 银龙俊面一红,翻腕将剑收入鞘内,举目一看,三师祖和冀武一夫妇,俱都惊得面色一变。 万太婆一定神,接著赞声说:“如非萧小侠当面试过,我老婆子还真不相信,看来不是兰姑娘的宝剑锋利,而是兰姑娘那招剑法厉害。” 说著,转首对秀娥说:“丫头,快将白绫收起来交给兰姊姊!” 秀娥愉快的颔首应好,迅速将白绫折叠起来。 若兰粉面微微一红,立即拒绝说:“白绫虽是至宝,但晚辈用它不著,还是秀娥妹妹收下吧。” 万太婆立即正色说:“俗语说,至宝灵物,遇德主久持,白绫交给娥丫头保管,恐怕永远不能发挥它的功效。” 银龙和若兰,齐声说:“这两丈白绫,放在我们的身上,也不见得能发挥它的功效,还是送给娥妹妹做衣服吧!” 万太婆见若兰一身素装,显得格外恬静清丽,早有意让秀娥改穿白绢,这时一听,不觉心中一动。 冀武一似已看透万太婆的心,立即半打趣半警告万太婆似的说:“娥丫头穿天蚕丝做的衣服行走江湖,功效发挥不了,小命恐怕不知何时丢了。” 万太婆听得心头一震,觉得老头子说的有理,立即笑著说:“兰姑娘原就喜穿素衣,还是留给兰姑娘用吧!” 这时,秀娥满面含笑,已将两丈天蚕丝,强行交至若兰手里。 银龙看情形,知道万太婆不会接受,立即示意若兰收下。 冀武一看了,忍不住炳哈一声大笑,接著爽直的说:“老朽夫妇,原定陪萧小侠,兰姑娘去赵鸡公山,如今萧小侠、兰姑娘,俱都身怀绝技,艺业超群,老朽夫妇前去反是累赘………” 老和尚不知就里,只得一傍含笑静听。 银龙未待冀武一说完,立即插言说:“冀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与兰妹承蒙两位老前辈,关怀爱护,冒雨赶至岗山告警,席间又讲述江南习俗,武林奇事,令晚辈胜走万里路,隆情厚意,晚辈和兰妹永铭五内,如两位老前辈确有要事待办,晚辈等决不敢请留误事,如事不过急,就请两位老前辈同行一程。” 冀武一含笑抚髯,略一沉思,说:“老朽夫妇,行无定址,终年游历江湖,以後与萧小侠兰姑娘见面机会仍多,老朽想就此先行一步了。” 说此一顿,凝神注视银龙眉宇,接著又说:“萧小侠、兰姑娘,俱是师出佛门,必是一付菩提心肠,兰姑娘今日给青春仙姬一记棒喝,再逃返岗山一看悲惨结局,极可能从此革心洗面,痛改前非,看来度人向善,远较嗜杀流血收效尤多。” 说著,满面含笑,抚髯祥和的问:“萧小侠认为老朽说得可有道理?” 银龙听了甚为感动,知道冀武一这番话,完全针对自己而论,於是,连连恭声应是。 老和尚双手合什,低声宣了声‘阿弥陀佛’,接著说:“冀施主这番话,已将吾佛度人向善之苦心,阐述尽净矣。” 冀武一仰面一声爽朗大笑说:“在老禅师面前,阐扬佛理,不啻孔府卖文,遗笑方家,老朽与萧小侠连日相处,发现萧小侠眉宇间煞气过重,故而如此说说罢了。” 说罢又是一声爽朗大笑。 万太婆仰首一看天色,望著冀武一说:“看天气又有落雨趋势,我们必须走了。” 说罢,鸡皮脸上,不觉掠上一丝黯然神色。 冀武一朗然应好,抱拳说声後会,转身和万太婆,冀秀娥,齐向坐马走去。 老和尚臂揽禅杖,合什相送。 银龙、若兰,抱拳当胸,黯然高呼珍重。 冀秀娥神情依依频频回首,杏目中已隐隐闪著泪光。 第廿六章 荒墓古塔 银龙、若兰,早已发觉秀娥是个极富情感的小泵娘,这时看了小泵娘的神情,也极难过,两人同时缓缓举起手来,轻轻挥动。 冀武一夫妇和秀娥,纵身上马,转首说声後会有期,一抖丝缰,如飞奔上官道,直向正南驰去。 银龙、若兰,俱都挥动著右手,望著如飞驰去的三马,看到冀秀娥在飞驰的马上仍不时回头望来。 若兰的视线模糊了,凤目中不觉已含满了泪水。 老和尚低声宣了声佛号,慈祥的说:“有缘终相会,无缘面不识,兰儿,冀施主他们走远了。” 若兰颔首应是,掏出丝帕拭拭泪水。 老和尚轻声一叹,问:“你俩这些时日,追赶蛮荒龙女,可曾踩到她的行踪?” 银龙、若兰,都感傀的低声说:“途中虽有听说,但一直没有追上。” 老和尚立即慰声说:“你俩也不必难过,方才听了龙儿的大喝,和看了兰儿的剑术,你们下山必有奇遇,以你俩目前的武功,合力战胜蛮荒龙女,当无问题,只是如何尽快追上她。” 说此一顿,仰首望天,抚髯略作沉思。 银龙、若兰,恭身静立,等待指示。 老和尚想了一阵,抚髯望著银龙,说:“我想由江苏,安徽前进,你和兰儿沿河南湖北追赶,这样便不虞踩不到她的行踪了。” 银龙、若兰,看了面容削瘦的三师祖,都不愿八旬高龄的老人家再受风霜之苦,银龙当先恭声说:“三师祖徒步追赶,太过劳累,且不易追上,龙儿与兰妹俱乘快马,日行数百里,一经踩到行踪,不难於一二日内追上,仅请三师祖即口返回长白山,以免二师祖终日悬念。” 老和尚一听,连连颔首,说:“龙儿说得有理,我决定即日转回会仙峰协助你二师祖主持寺务,希望你与兰儿,不要为不必要的琐事所羁。” 银龙、若兰,见三师祖决意返回仙峰,心中俱都兴奋,因此连连恭声应是。 老和尚又说:“你们方才谈的鸡公山,能免则免,能不去就不去,江湖风险,你们知之甚少,更不可广结仇怨,贻祸晚年。” 银龙连声应是,俟三师祖说完,立即不解的问:“三师祖,那天在後峰九曲洞口,马大刚等人走後,龙儿师父何时由洞中走出,师父可曾说些什么?” 老和尚霜眉一蹙,说:“那天我在洞口,隐约听到寺中的云板响,当即赶回寺去,我离开九曲洞时,你师父仍在洞中,马大刚和无尘真人等,俱都尚在洞口。” 若兰黛眉一蹙,望著银龙说:“那天我晕倒在侧殿中,这些情形我一些也不晓得。” 老和尚继续说:“那天我赶回寺中,据知客僧说,他发现一道娇小身影,在後殿附近一闪消逝,他断定是个女人………” 银龙心头一震,星目一亮,不觉脱口问:“三师祖可搜到那个女人?” 老和尚微微一摇头说:“没有,我几乎搜遍全寺和前後峰,并未再发现那道娇小人影,傍晚时分,我才回寺,即将此事告诉你二师祖和你师父,据你二师祖判断,来人如不是前来找蛮荒龙女结算昔年积仇的人,便即是蛮荒龙女本人。” 说著,神色戚然,深深一叹,说:“第二天黎明,你师父未到前殿主持早课,派小沙弥去请,才发现你师父已盘膝死在禅床上。” 银龙听得面色苍白,双唇颤动,星目中泪光闪闪,旋转欲滴。 若兰这时,已忍不住双手抚面,低声哭了。 老和尚继续戚然说:“我与你二师祖赶去察看,发现你师父左膝上,僧袍微湿,丹田穴上,插著一柄合金弯刀,当时认出弯刀形式,是苗疆特制的金弯匕,断定蛮荒龙女当日并未离去,深夜即来你师父房中,伏膝痛哭,要求你师父蓄发还俗,後因你师父不允,才乘你师父不备之际,骤下毒手。” 银龙强抑心中悲痛,忿然问:“三师祖不认为杀死龙儿师父是另有其人?” 老和尚不觉一呆,久久才不解的问:“那人是谁?” 银龙被问住了,一阵迟疑说:“这件事龙儿终有一天要弄个水落石出………” 老和尚略闻银龙曾秘密间向蛮荒龙女学艺,是以才不信蛮荒龙女会下毒手,因此,不觉怒声说:“如非蛮荒龙女所为,谁能在你师父丹田穴上插把匕首?谁会伏在你师父左膝上痛哭?” 银龙见三师祖发怒了,立即恭声垂首,不敢再发一言。 老和尚从未斥责过银龙,这时自觉动了嗔念,不觉轻声一叹,说:“也许这其中尚有其他隐情,但愿你与兰儿两人,能够追个水落石出,手刃恶人,为师报仇。” 银龙、若兰,面含悲忿,俱都毅然说:“龙儿兰儿,追上龙女老前辈定要问出仇人踪迹,即使踏遍天涯海角,寻尽深山大泽,也要将恶人之首,携回会仙峰,祭在恩师的灵骨塔前。” 老和尚神色戚然,抚髯颔首说:“你俩如此有志气,苍天定不会辜负你们。” 说著抬头看了一眼阴云渐密的天空,继续说:“天气又变坏了,我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镇上,明日绝早渡河赶回长白山,你俩也乘马出发罢。” 说罢,手提禅杖,向著官道,大步走去。 银龙、若兰,双双躬身目送,直待老和尚沿著宫道,迳奔正北,两人才唤过乌骊、枣红,纵身飞落马上。 若兰坐在马上,转首望著银龙,问:“龙哥哥,我们现在去那里?” 银龙略一沉思说:“目前先奔胶县。” 说罢,一抖马缰,当先向官道上奔去。 两人奔上官道,放马如飞,直向正南驰去。 这时,官道上行人更少了,四野阴云滚滚,随风飘行,几乎低达地面。 银龙、若兰,两人的心就如天上的云一样深沉,两人坐在如飞奔驰的马上,神情焦急,不停的仰首望著天空。 一阵奔驰,跑出三十余里。 酉时不到,四野已灰暗下来,官道上已看不到一个行人,凉风渐强,遥远的天际,闪著刺目电光,传来隐约的雷鸣。 银龙、若兰,依然狂驰在官道上,两马速度之快,宛如两缕黑红轻烟,半个时辰不到,又驰出三十余里。 若兰在马上看了一眼天空,转首望著银龙,焦急的说:“龙哥哥,天要下雨了,方才应该在前面镇上宿下来。” 银龙听了,举目前看,四野一望无际,竟没看到一个村镇,看後剑眉一蹙,心中不禁有些後悔。 若兰游目四野,接著说:“入关以来,途中不出十里必有一村,不知这段路为何长远得不见村落?” 蓦见银龙星目一亮,举手指著远方,兴奋的急声说:“兰妹你看!” 若兰顺著指向一看,遥见远方天际,滚滚浓云中,隐约露出一段塔顶,估计距此,至少二十余里。 蓦闻银龙又兴奋的说:“兰妹,塔的下面,必是一座大镇。” 若兰听了,也极高兴的说:“龙哥哥,我们再跑快些吧,看天气,雨就要下来了。” 说罢,举鞭就待打马,但见枣红,双耳後掠,马鬃倒竖,昂首凝视,四蹄翻飞,身下大地倒掠,两耳风声呼呼,毫不逊於龙哥哥的宝马乌骊。 若兰举起的马鞭,又缓缓的放下了。 银龙看了若兰的神态,不觉哈哈笑了。 若兰粉面微微一红,立即绽笑说:“如此神速的良马,实在舍不得打,尤其枣红是德俊扮的。” 提起小温候,两人心情又沉重下来,不知君姊姊这时是否也在途中狂驰。 两人举目再看,前面的塔尖,看得更真切了,已能分出共有十八层,由於地面逐渐黑暗,塔下景物模糊,看不清楚是否是个村镇。 乌骊、枣红,果是宝马,二十里路片刻已达,这时,除了空中闪电,大地一片黑暗。 由於塔下竟无一点灯火,断定前面不是镇点。 银龙有些失望的说:“看情形,恐怕又要再跑一程了。” 话声甫落,空中强烈电光一连闪了几闪,接著暴起一声震耳长雷,乌骊、枣红,同时发出一声惊嘶。 银龙、若兰,藉著空中电光,举目前看,发现高塔建筑雄伟,塔身灰色,塔窗紧闭,矗立夜空,仰首不能看到塔顶。 斑塔四周,围植矮松,并未看到房屋。 蓦然,雷电过後,雨点紧跟而下,这时距离高塔,尚有六七十丈。 银龙、若兰,顿时大急,俱都以大氅裹住身体。 乌骊、枣红,连声长嘶,快如电掣,银龙、若兰,雨水打面,视线模糊,直觉有如腾云驾雾。 若兰低头一看,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只见两侧矮松倒逝,荒坟後掠,铁蹄过处,白骨四射,棺木横飞,高塔之下,竟是一片荒废已久的墓地。 银龙、若兰,双目一黑,两马骤停、乌骊、枣红,已进入塔的底层。 银龙、若兰举袖一拭脸上雨水,立将大氅脱下来,由於大氅俱是鹅绒猿毛制成,用力一抖,雨水尽落。 电光一连数闪,两人游目一看,只见塔门高约两丈,宽约八尺,底层方圆约有三丈,细看之下,塔内一片凄凉景像,蛛丝鸟粪,积尘满地,塔门早已破碎,墙角尚挂著不少沉睡的蝙蝠。 仰首上看,一二层塔板已没,仅余几根残缺断梁,三层上面,木板也多不齐。 两人凝神一听,尚闻到塔端残余的惊鸟铃,随风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银龙看罢,剑眉一蹙说:“这座塔恐怕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可惜无人保管,多年失修,作了荒野墓地。” 若兰坐在马上,一双凤目一直望著高塔门外电光闪射下的倒碑残墓,破棺白骨,心情显得十分紧张,似乎尚不知银龙对她说些什么。 银龙一见,不觉笑了。 若兰顿时惊觉,转首望著银龙,怯怯的说:“龙哥哥,今夜的雨比昨夜大多了,不知要下多久。” 银龙凝神一听,四野雨声,宛如万马奔腾,剑眉一蹙,说:“看来今夜恐怕不会停了!” 说著,仰首去看第三层,又说:“兰妹,我们上去看看,如果附近有村镇,雨势一小,我们立刻驰去。” 若兰颔首应好,两人将大氅放在鞍头,一长身形,嗖的一声,已纵上一根横梁,接著再一纵,已进入三层上面。 三层上面,尚属完好,已有塔梯可达四层。 银龙想,登得高望得远,且三层塔窗俱都紧闭,决定到四层上面看看,於是沿著塔梯向上走去。 四层上面,塔窗依然紧闭,一片漆黑,劲风大雨,吹打在塔窗上,发出吱吱响声,强烈电光,由窗隙间不停的射进来。 若兰有些骇怕,玉手立即挽住龙哥哥的左臂,紧紧偎在银龙的身边。 银龙伸手将就近一个塔窗上的窗门拔开,缓缓拉开一道缝隙,塔外立有一阵强风暴雨射进来。 若兰迅速凝目一看,塔外漆黑,远处地面上,没有一点灯火光亮。 银龙将窗门闩好,再开对面的塔窗,拉开窗门,仍有蒙蒙雨丝,旋飞进来。 若兰紧偎龙哥哥,举目一看,窗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遥见远处地面,万点灯光,一片红光,在漆黑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看罢,转首望著银龙,有些失望的说:“龙哥哥,看那片灯火,距此至少二十里路………” 银龙未待若兰说完,立即接口说:“那恐怕就是胶县县城了。” 就在银龙话声甫落之际,夜空强烈电光一闪,暴起一声震耳霹雳,似乎就在塔端,只惊得塔内积尘飘落,窗门嗦嗦只响,暴雨更烈了。 若兰骤吃一惊,本能的一声低呼,挽著龙哥哥的玉手,握得更紧了。 银龙立即将窗门闩好,轻轻揽著若兰的纤腰,望著若兰黛眉轻蹙,微显苍白的粉脸,如墨的秀发上,尚坠著数滴雨珠。 在这一刹那,银龙又沉缅在昔年十三四岁时,与兰妹妹在会仙峰上一个黑洞中的一幕,那时洞外是大雪,如今塔外是大雨,唯一相同的是四周一片漆黑。 他仍记得非常清楚,那时他已经知道在兰妹妹苹果红润般的小脸上,偷偷的亲吻一下了。 银龙一定神,缓缓举起衣袖,为若兰拭著额前的雨珠,这时的心情有著如同昔年拭著兰妹妹秀发上的雪花一样的感觉。 若兰微仰粉面,静静的承受,这时,她觉得只有偎在龙哥哥的怀里,才幸福,才觉得安全。 银龙似乎想俯首去吻兰妹妹,但,他没有,接著低声说:“兰妹,今夜我们只有宿在此地了。” 若兰微仰粉面,立即温顺的点了点头。 银龙松开揽在若兰纤腰上的右手,柔声说:“我们下去取毛颤和鸭绒被吧。” 若兰颔首应好,两人沿梯回至三层,飘身而下,直落乌骊、枣红身边。 这时,乌骊、枣红两马,已双双偎在塔的一角,躲在风雨吹不到的地方。 银龙、若兰,分别将马鞍卸下,纵身放在底层横梁上,然後打开油布,取出毡被带好火种及应用物品,腾身纵上三层,沿梯向上升去。 升上四层,若兰立即燃著火种,游目一看,上面积尘不多,塔壁也极乾净。 银龙看罢,举手指著塔梯说:“兰妹,上层也许比这层更清洁,我们上去看看。” 说罢,两人继续上升,一直登上第六层,游目一看,果然比下层乾净,几乎没有什么灰尘,塔壁颜色尚能分出是浅蓝色,窗门完好密封,塔外雷雨之声,听得已不甚真切了。 若兰手中的火种快熄了,见银龙仍有意上升,不觉急声说:“龙哥哥,就在这层吧,太高了下面有动静我们极不易听到。” 银龙颔首应好,即将手中的乾粮包放下,再把两人的大氅挂在窗门闩上,然後将毛毡铺好。 这时,若兰手中的火种已燃尽,塔内顿时变为漆黑,气氛立即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若兰立即怯怯的说:“龙哥哥,火摺子没有了。” 说著,本能的向银龙身边偎去。 银龙深知若兰自幼即怕黑暗,尤其在深山荒野间,於是,立即镇定说:“把剑撤出来,既有光亮,又避虫蝎。” 说罢,两人举臂翻腕,呛啷一声龙吟,赤晶、乌墨,同时撤出鞘外,顿时光华大盛,双剑齐放光辉,响著嗡嗡互鸣。 宝剑在手,若兰胆气立壮,两人将剑立在窗台上,塔内光明宛如白昼,飞洒著彩霞瑞光。 银龙首先脱掉武生靴,盘膝坐在毛颤上,俊面含笑,静静的望著若兰。 若兰虽幼小就和龙哥哥在一起长大,但自有记忆以来,似乎从没在龙哥哥面前露出一双玲珑天足,这时见龙哥哥一直望著自己,芳心不禁有些乱跳,粉面不觉红了。 银龙看罢一双玲珑小足,立即兴奋的说:“雨停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说著,顺手将窗门关上,转身一纵,已至毡边,迅速穿上武生靴,收起宝镜,卷好毡被,又把乌墨宝剑收入鞘内,与若兰直向塔下飘去。 银龙一宵睡得香甜,紧紧跟在兰妹身後,只觉身轻气爽,飘降如飞,直达底层横梁上。 乌骊、枣红,似乎早已等得不耐,不停的摇头摆尾,铁蹄捣著地面。 这时一见银龙,若兰整理马鞍,不禁低嘶连声,团团乱转。 银龙一声欢呼,携鞍飘身而下,迅速为乌骊配好,转首一看,若兰已为枣红配好鞍辔。 於是,脚尖一点地面,飞身纵上马背,当先冲出塔门,乌骊一声震耳长嘶,穿林越墓,狂驰如飞直向官道奔去。 枣红连声低嘶,与乌骊骈肩疾驰,马蹄过处,泥水横飞。 由於时间尚早,官道上没有行人,四野一片哗哗流水声,乌骊、枣红,愈加任性,速度奔驰之快,捷逾电掣飘风。 一阵飞驰,已看到胶县县城,这时道上。已有行人踏著泥泞前进,银龙、若兰,立即减低马速,轻步前驰。 辰时过後,两人已进入胶县城门,由於雨後初晴,街上早市不甚热闹,城内十字大街,俱是巨石铺道,显得异常爽朗。 两人就在进城街头一家客店门前下马,要了一间上房。 饭後,两人上街,探听龙女老前辈的行踪,问遍每个客店俱说没看到有这么一位全身艳红的女侠经过。 银龙、若兰,离开胶县,再奔诸城,过沂水,直抵临沂,两人几天来,每至一城,必停留半日,以便探询龙女老前辈的行踪。 但,得到的回答,多似是而非,令两人不敢确定。 谤据他们这几天探询的结果,银龙、若兰,断定龙女老前辈,确是在日夜兼程,赶返苗疆。 两人重新计议,觉得追半天,问半日,永远追赶不上,不如连奔数日,截在龙女老前辈先头,因此,两人决议直奔徐州。 这天傍晚,银龙,若兰,两人已飞马抵达徐州城。 只见街上行人如鲫摩肩接踵,两街商店林立,灯火辉煌,酒楼上猜拳论酒,茶肆中歌唱欢声,好一幅升平气象。 王孙公子,富家子弟,穿著华丽,携从带仆,开始了他们寻花访柳,挥金买笑的行径。 行人中,大商富贾,贩夫走卒,尚有不少武林人物,多是进店落宿,登楼饮酒。 银龙。若兰,乘坐马上,沿街缓缓前进,看了这番热闹景象,目不暇接,为入关以来所仅见。 俗云徐州自古即是重镇,为鲁、苏、豫,皖,诸省贸易之中心,南下之咽喉,市井客栈通宵街门不闭,酒楼茶肆,灯火达旦不熄,看来所传果然不谬。 银龙、若兰,两人自觉来此不是游历,想找一偏僻客栈住下,於是,两人直向南街走去。 就在这时蓦见前面酒楼下,一个身穿黄衣,又似是粉红长衫的瘦小人影,一闪而逝,看情形极是躲避怕见熟人。 银龙、若兰虽都看见,但却并未注意,依然继续前进。 两人来至南街,在一座中等客栈门前,同时翻身下马,拉著乌骊、枣红,直向店门走去,店夥一见,立即跑来拉马接了,将银龙两人引进後院里。 银龙、若兰,跟著店夥走进一间上房,两人一看,房间清洁,布置高雅,两人同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饭後,两人决议至街上走走,顺便探听龙女老前辈的行踪,由於房内没有贵重物品,因此,也未锁门。 两人徒步走出店门,街上夜市正盛,灯光通明,行人熙来攘往,喧嚣沸腾,掩没了酒楼茶肆中的笙弦竹音和曼妙歌声。 银龙、若兰,问遍了两街所有客栈,直到初更将近,才失望的回来,两人认定龙女老前辈仍在中途,尚未赶到徐州。 两人走进客室,分别坐在椅上,俱都心情郁闷。 蓦然,若兰凤目一亮,不觉脱口低呼:“啊,龙哥哥你看。” 说著,倏然立起,纤手指著小瓷茶壶的下面。 银龙听得心头一震,定晴一看,发现小茶壶的下面,压著一张纸条,恰好在烛光的暗影中,是以两人进来,并未发现。 这时,若兰已将纸条取起,一面俯首阅读,一面走了过来,同时,低声问:“龙哥哥,你可认识一位‘素莲师太’?” 说著,将手中纸条交给银龙。 银龙神色惊异,缓缓立起,俯首一看,只见纸条上写著寥寥两行小字:‘请即来观音庵,有机要面告,湖边已派有小艇接渡过湖。’下面署名:素莲师太。 银龙看罢,脚尖一点,嗖的一声已至门外,举目一看,夜空深蓝,明月中天,店房瓦面上,一片蒙蒙光华。 只见前面屋脊暗处,一点人影,一闪而逝。 银龙剑眉一竖,正待飞身追去,恰好两个店夥走在院中。 若兰立即低声说:“人早走远了,不追也罢。” 银龙怒哼一声,转身走进房内。 若兰俟银龙坐在椅上,才低声说:“龙哥哥,我觉得这张纸条,与来时街上看到的那道瘦小人影极有关连。” 银龙点首同意,剑眉一蹙说:“我自下山以来,从未认识什么素莲师太。” 若兰略一沉思说:“可能留柬之人,故弄玄虚,或者素莲师太是天灵教中的人物。” 银龙剑眉一轩,即由椅上立起说:“兰妹走吧,现在三更将近,我们早去早回。” 若兰芳心一震,急问:“龙哥哥,我们要去吗?” 银龙一笑说:“不去岂不被来人耻笑。” 说此一顿,接著低声说:“况且龙女老前辈尚未到达,明日仍要在此停留一天。” 若兰见龙哥哥去意甚坚,立即颔首应好。 两人熄灭桌上油烛,并将房门带好,直向店门走去。 店前立著不少店夥,一面谈笑,一面等待客人,这时一见银龙、若兰出来,立即弯腰含笑,礼貌招呼。 银龙心中一动,即向一个店夥问:“请问小二哥,贵地可有一个观音庵?” 被问店夥,立即笑脸恭声说:“有有,这个庵很有名气,爷如果要去随喜,明日至独山湖乘游艇,半个时辰即到。” 银龙一听,居然有这个观音庵,於是微微颔首,又问:“观音庵中可有一位素莲师太?” 被问店夥,尚未答话,围过来的另几个店夥,俱都满面堆笑的连声说:“有有,素莲师太即是莲花庵的主持老尼姑。” 银龙一听,断定素莲师太即是天灵教中的人物,於是又问清了去独山湖的路径,才含笑说声谢谢,与若兰并肩走出店门。 街上热闹情况丝毫未减,人群显得更多了,想是在此落脚宿店的外地客人,多已出来逛街。 银龙、若兰,在熙攘的人群中,直向北关走去。 片刻来至北关城门,只见守城官兵,盔甲鲜明,持矛握盾,较傍晚入城时,又增加了几人,重镇必派重兵,由此可证。 两人出得城门,立即展开轻功,按著店夥说的路径,向著西北方疾驰如飞。 这时,皓月当空,夜幕如洗,举目前看,一望无际,只见田畴葱翠,沟渠纵横,间有一两处竹林茅舍点缀田间,显得一片恬静淡泊。 渐渐,已看到数里外的独山湖面,在皎洁的月华映射下,平渐明亮,宛如一面银镜。 片刻已驰至湖边,只见碧波千顷,水光潋滥,徐徐夜风,吹拂著湖边芦苇,摇曳不停,发出沙沙响声。 就在银龙、若兰,举目浏览湖光的同时,一声桨荡水响,左侧芦苇中,应声划出一艘小艇,如箭射来,水面上立即闪著无数银蛇水光。 银龙、若兰,心头同时一震,果然有船在此等候。 只见小艇後舷上,坐著一个娇小人影,运桨一荡,小艇疾进如飞,断定持桨之人是个女子,且功力不凡。 小艇来至近前,两人定晴一看,只见持桨之人,头戴竹笠,外用青巾蒙头,身穿一袭灰布僧衣,断定是个尼姑。 由於尼姑仅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无法断定她的年龄容貌。 银龙看罢,立即抱拳含笑说:“有劳大师傅在此久候了。” 蒙头尼姑,立即泠冷的说:“两位施主,果是信人,贫尼钦佩得很。” 银龙一听对方口气,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只是不知道这尼姑为何用青巾罩头。 又听檬头尼姑,冷冷的说:“两位施主既然来了,就请上船吧!” 银龙、若兰也不答话,身形未见如何作势,已飘身落在小艇上,轻如绵絮,毫无声息,小艇纹风不动。 蒙头尼姑,毫不惊奇,运桨一荡,拨转船头,直向湖心划去,似乎根本没把银龙两人放在眼里。 银龙、若兰,面向湖心,背向尼姑,两人并肩而立,看天上碧空万里。 月光清丽,望湖面浩瀚无际,波止如镜,夜风拂面,衣袂飘飘,不觉心旷神恰,似乎对身後檬头尼姑,也没放在心里。 这时,天已二更,夜风渐趋寒凉,银龙关怀兰妹妹,情不自觉的伸手揽住若兰的纤腰。 若兰面对如此美景,顿忘所历处境,加之微感凉意,也不觉将娇躯偎进龙哥哥的大氅里。 小艇前进极快,宛如掠波飞行,片刻已看到对面一片黝黑湖滨,远处浓郁中,尚闪著数点灯火。 银龙、若兰,断定那几点灯火处即是观音庵。 一阵湖风,飘来一丝清凉芬芳,幽香扑鼻,沁人肺腑。 这时,才发现那片黝黑处不是湖滨,而是一片广约数里的葱翠荷花,小艇如飞冲进。 其中竟有宽约八尺的水道,这片广大荷花,显然有人管理,且经常整修。 两人游目一看,荷叶大如伞扒,蓓蕾挺出湖面,可惜未至花开时季,但已能闻到阵阵清馨芬芳。 若兰看了,不觉想起徐州街上那些游荡人群,於是,黛眉一蹙,慨然一叹,说:“那些士子商贾,终日争名夺利,沉湎醇酒灯红,如此清绝幽静之地,何不来此荡桨一游!” 银龙听罢,不觉爽朗的哈哈的笑了,笑声飘荡湖面,回转夜空,久久不歇,接著敛笑朗声说:“那些庸俗之人,只知锦衣玉食,镇日里风花雪月,享乐一时,平庸一生,那里还知道修心养性,有此高雅志趣?” 若兰微颔螓首,似有感触的说:“那位素莲师太,处此幽静湖滨,终日青灯古佛,过著飘逸出尘的淡泊生活,定是一位苦参佛理,修为至深的有道高人。” 银龙淡淡一笑,说:“果然如是,那位师太便不会潜入客店暗留纸柬,约人来此了。” 银龙的话声甫落,身後立即传来一声怒哼,两人回头一看,不觉同时一惊! 只见蒙头尼姑,一声娇叱,手中木桨,一招‘横扫五岳’,挟著一阵惊风,向著银龙、若兰闪电扫来。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加之船小,又在湖面,银龙若兰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第廿七章 素莲师太 银龙、若兰惊急中出手不及,同时一声怒叱,身形一闪,分向两侧湖面纵去,身法快如电掣。 蒙头尼姑一桨扫空,看到银龙若兰被逼纵向湖面,立即发出一声愉快大笑。 就在蒙头尼姑笑声出口的同时,银龙、若兰一声清叱,疾演‘星幻步’,脚尖一点挺出湖面的莲蕾,身形如风飞回。 蒙面尼姑大吃一惊,顿时呆了,一声惊喝,疾抡手中木桨,再向扑来的若兰猛扫过去。 若兰身法如电,木桨尚未扫到,莲足已踏上艇舷,娇躯一闪,再向湖面另一莲蕾上飘去。 这时,银龙已落身後舷,右掌疾劈蒙头尼姑的左肩。 蒙头尼姑闻风知惊,一声娇叱,扫向若兰的一桨,顺势一挥,再向身後的银龙打来,运桨奇快。 银龙心头一震,身形腾空而起,木桨擦脚扫过。 一声清越龙吟,光华大盛,湖面生辉,一道红光扑来,若兰再度飞回,手中赤晶,闪电削向檬头尼姑的当头。 蒙头尼姑骤然一惊,吓得惊叫一声,赶紧回桨低头红光一闪,沙的一声,赤晶过处,蒙头尼姑头上笠顶应声扫下一块,一篷乌发直射半空。 若兰一看,顿时呆了,蒙头尼姑竟有秀发。 空中银龙一声大喝,振腕劈出一道劲风就在银龙大喝出声的同时,人影一闪,噗通一声,水花飞溅,艇身激动,蒙头尼姑已扑身水中。 银龙心头一震,飘身落在小艇上,微一定神,脱口疾呼:“兰妹不好!” 若兰不识水性,顿时慌了,轻呼一声“龙哥哥”,伸臂蒋银龙的手臂握住。 银龙心中一动,右臂运足功力,大喝一声,倏然一翻一道刚猛绝伦的强劲掌风,直击艇侧湖面。 蓬的一声,水花飞射,艇身疾如脱箭般向後射去。 艇身一过,水面立即露出两只雪白玉手,接著沈下水面,浮起一顶破洞竹笠。 银龙再向水面击出一掌,艇身已至数丈以外。 一阵沙沙响声,小艇已窜进群荷中。 若兰低头一看,所幸木桨尚在艇上,於是俯身取起,开始用力划动水面,小艇立即应桨乱转。 银龙一声哈哈大笑,伸手将木桨接过来。 就在这时若兰凤目一亮,粉面立变,立即脱口急呼:“龙哥哥她又来了。” 说话之间,神色焦急,纤手指著水面。 银龙举目一看,只见数丈外的湖面上,波纹闪动,在皎洁的月光下,闪著银辉,水中人影,宛如一条大鲨鱼般,向著小艇游来。 若兰惊得又伸手握住了银龙。 银龙看罢,心中暗吃一惊,他确没想到这个带发修行的女尼姑,水性竟如此精绝的惊人。 於是,手中木桨,轻轻一拨水面,小艇立即冲出荷群,再度进入水道。 这时,水中人影,已游至不足两丈了。 若兰一看,立即焦急的说:“龙哥哥,快点划嘛!” 说话之间,水中人影,已游至一丈以内。 银龙一声冷笑,运桨一划,小艇再退两丈,水中人影又远了。 若兰一见,又慌急的话:“龙哥哥怎么办,这样她会淹死的!” 银龙立即忿忿的说:“你忘了方才她要淹死你吗?” 若兰一听,顿时沉默下来,想到这个尼姑会被淹死,心中甚为难过。 银龙看了,淡淡一笑,慰声说:“兰妹放心,她在水里五天都不会淹死的。” 说著,哗的一声水响,木桨已划进水面,小艇疾进如箭。 若兰听说蒙头尼姑不会淹死,心中不安似乎平静了不少,这时见银龙仍向著数点灯光的湖滨划去,立即不解的问:“龙哥哥,我们还要去观音庵吗?” 银龙颔首应声说:“当然要去,现在距湖岸已经没有几里了。” 若兰柔顺的点点头,回头再看,距离浮在湖面上的那顶竹笠已有十几丈远了,水中,再看不见那道灰影。 银龙运桨有力,小艇前进速度较之蒙头尼姑快多了。 片刻之後,已到了湖岸,岸上一片如茵草地,十数丈外即是一座广大竹林,观音庵,就在竹林深处。 银龙、若兰,纵身登上湖岸,回头一看,荷莲广阔,一望无边,远处湖面,在月华照射下,映出一道弧形银线,显得极为壮观。 两人看罢,转身向竹林纵去,只两个起落已至林沿。 游目一看,发现左前方现出一道路面,两人沿著竹林纵了过去。 只见路面宽有一丈,俱是青石铺地,一端起自湖边,另一端直伸林内。 两人发现湖边系著不少供人游湖的小艇,形式与蒙头尼姑那艘一样。 银龙、若兰,沿著石路,直向竹林深处奔去。 前进中,发现路面清洁,两侧林内并无落叶,知道庵中尼姑经常清扫,由此,也证实湖中莲荷,亦是庵中尼姑整剪。 两人看罢,知道店夥说的是实,这座雄伟的观音庵确是一个名胜之地!香火定极旺盛。 因此,银龙心中对那位下柬的素莲师太,有了与若兰同样的感触。 这时,已看到十数丈外的观音庵大门,和气势雄伟的巍峨殿脊。 臂音庵的两扇漆黑大门,紧紧关闭著,门上两个大铜环,在暗影中闪著暗淡金辉,门前耸立著一对高大石狮,看来栩栩如生。 两人来至竹林尽头,双目不禁一亮,只见竹林边沿,距离观音庵的高大红墙,尚有数丈,庵外筑有不少小亭石凳,想是香客憩息之处。 来至庵门阶前,发现门上悬著一方横长近丈的大匾,上面横书三个斗大金宇观音庵。 若兰看罢,转首对银龙问:“龙哥哥,我们要越墙进去吗?”说著,游目看了看红墙上闪闪发光的绿瓦………。 银龙立即摇摇头说:“不,我们是正大光明的持柬赴约,当然由正门进入。” 说著,已登上台阶,走至门前,举手拍了两下门环。 由於夜深寂静,铜缓一拍,铮铮有声,遐迩可闻。 这时,皓月当空,光华更皎洁了。 稍时过後,银龙正待再拍,庵内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银龙、若兰互看一眼,同时向後退了两步。 一阵沉重的门闩声,庵门拉开一扇,立即现出一个一身灰僧袍,年约二十二一岁的光头尼姑来。 银龙、若兰一见尼姑光头,不觉同时一楞,想到蒙头尼姑蓄发,两人俱都有些茫然了。 扁头尼姑,面带愠色,但看了银龙,若兰两人的装束,又有些惊异,於是,稽首说:“两位施主为何夜阑打门,莫非是错过了宿头,本庵定有明文禁例,庵内不留宿男客,请两位施主另找别处吧。” 银龙、若兰,听了光头尼姑的话,不觉又是一楞,但看了尼姑身上的灰布僧袍,又与蒙头尼姑所穿的一般无二。 扁头尼姑看了银龙两人神色,尚以为未允入庵而感失望,因此转身就要关门。 银龙一见立即拱手,说:“烦请小师傅禀报素莲师太,就说萧银龙,裘若兰已遵谕前来面谒。” 小尼姑一听,立现诧异神色,茫然问:“两位施主何时接到本庵师太的请柬?” 银龙心知有异,立即和声说:“就是今日傍晚!” 若兰在旁又补充一句说:“我们发现师太的纸柬,已是初更时分了。” 小尼姑一听,神色愈加惊异,略一沉讥思,讷讷的说:“莫非与刚刚逃回的三师姊有关………” 银龙一听,知是说的蒙头尼姑,因此未待小尼说完,立即连连颔首说:“是的,是的,正是那位小师傅。” 小尼姑一听,面色微微一变,光头一点,急声说:“两位施主请稍候,贫尼即去禀报师太。” 说罢,转身疾步走去,脚下显得矫捷轻灵。 银龙、若兰一看,即知小尼姑颇有武功根基。 两人目光随著小尼姑的背影举目前看,只见七八丈外的大殿,建筑巍峨,殿门大开,内悬数盏琉璃灯,射著清亮光辉。 由於正中神像高大,看不清殿内供奉何神,根据庵名判断,想是‘南海菩萨观士音’。 大殿阶前置一巨大香炉,院中青石铺地,左右侧殿之前,植有奇花翠竹,显得井然有序。 银龙正在观看,蓦闻若兰低声说:“龙哥哥,想不到蒙头尼姑的水性竟高得如此惊人,听方才那位小师傅说,她已经逃回庵来了。” 说著,又看了庵内一眼,只见大殿门内,正有几个光头小尼姑,探头探脑的望过来,接著又以警告的口吻说:“稍时见了那位师太,可要………” 若兰的话尚未落,方才进去禀报的那个光头尼姑,已匆匆走出大殿,急步向著庵门走来。 小尼姑来至庵门,神色惊异中,面绽笑容,立即礼貌的说:“两位施主请先至静室稍候,师太即刻就来。” 说罢,转身在前引路。 银龙、若兰随在小尼姑身後,向庵内走去。 经过侧殿阶前,走进大殿右侧的角门,即是一间静室。 室内布置整洁,令人立生闲逸朴实之感。 银龙、若兰两人就座後,即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尼姑,送来两杯香茶。 稍时之後,门外走进一个霜眉童颜,身穿灰布僧袍的老尼姑来。 只见老尼姑,面色红润,眼神内蕴,满面慈祥的含著微笑,手中拿著一串念珠,显得飘逸脱尘,令人望之,肃然起敬。 银龙、若兰,两人一见素莲师太,情不自禁的肃然立起。 老尼姑一进门,立即慈祥的含笑说:“不知两位小施主深夜来庵,贫尼未能亲自相迎,尚请两位小施主海涵。” 银龙、若兰,知老尼即是素莲师太,听了师太的话,知道这中间定有蹊跷,於是,两人立即施礼恭声说:“晚辈等深夜打扰师太清修,已是不当,怎敢再劳师太亲迎。” 素莲师太,立即祥和的笑著说:“两位小施主不必太谦,请坐,请坐。” 三人分别坐好,师太首先问明银龙两人的师承,姓名,才询问两人的来意。 银龙立即恭谨的将店中接到纸柬的经过说了出来,湖中遇到蒙头尼姑的事觉得这时尚不便说出,最後,恭声说:“这是那张纸柬,请师太过目。” 说著,双手的将那张小纸条,递给素莲师太。 素莲师太接过一看,立即祥和的哈哈一笑,神色间毫无一丝嗔意,接著转首对立在一侧的光头尼姑,慈祥的说:“看你三师姊可曾换好新衣,命她即刻前来见我。” 扁头尼姑,恭声应是,转身走出静室。 这时,银龙、若兰,似有所不悟,不觉相互看了一眼。 素莲师太含笑问:“两位小施主,来时途中,可曾发生什么事情?” 银龙不便相瞒,即将湖上遇到蒙头女人的经过述了一逼。 这时,门外与光头尼姑,同时走进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清秀尼姑来。 素莲师太一见,立即祥和的说:“了因,将你今夜所历经过告诉这两位小施主吧。” 说著,指了指坐在宾位的银龙和若兰。 银龙、若兰,立即颔笑欠身为礼。 了因尼姑,面上微微一红,施礼见过银龙、若兰,接著有些羞涩的说:“贫尼傍晚时分赴城购买灯油,距徐州城门尚有半里,即见前面急步走来一位艳丽道姑………” 若兰心中一动,急问:“那道姑约有几许年纪?” 了因尼姑,略一沉思说:“那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我没能看得十分清楚,想来不会超过三十岁。” 说著一顿,神情略带愠色,继续说:“道姑急步匆匆,神色显得有些焦急,在经过贫尼时,极注意的看了贫尼一眼,突然急扑过来,贫尼不知艳丽道姑心怀诡谋,竟被她出手擒住。” 了因尼姑说至此处,清秀的面庞上,又掠上一层羞忿红晕。 银龙似有所悟,正待问话,了因尼姑继续说:“艳丽道姑,将贫尼逼至无人之处,点了贫尼麻穴,急将僧衣脱下,一并拿走,幸遇一位功力深厚的老人,为贫尼解开穴道,并将贫尼护送至湖边,但乘去的小艇已不见了。” 若兰已然大悟,急声问:“那个艳丽道姑,可是身穿乳黄道袍,外罩粉红短袖对襟长夹衫………” 了因尼姑未待若兰说完,立即颔首说:“是的,是的,手中尚拿著一柄玉拂尘。” 银龙立即忿忿的说:“那就不错了,正是以媚术害人的妙妙仙姑。” 了因一听是妙妙仙姑,面色不觉顿时一变,目光立即望了师太一眼。 素莲师太,低声宣了声佛号,神色依然平静的说:“想不到竟是这孽障玩的玄虚!………” 扁头尼姑未待素莲师太说完,俯首立掌,急上一步,恭声请命说:“弟子愿即至湖上除去这个不守清规的佛门败类。” 说话之间,眉宇带煞,双目闪光。 素莲师太,立即肃容正色说:“恶人自有恶人除,妙妙仙姑造孽过甚,终难逃脱劫数,只是时机未至而已,你不可为此妄动嗔念,损害你自己的修为素养。” 扁头尼姑俯首应是,依然退回原处,神色立即恢复静谧。 银龙、若兰见事情已经大白,立即起身告辞,同声歉然说:“晚辈等初涉江湖,阅历浅鲜,遇事不能慎思精辨,以致贸然前来打扰师太清修,现在夜已更深,晚辈等就此告辞,失礼之处,尚请师太见宥是幸。” 说著,双双躬身施礼,一揖到地。 素莲师太慈祥的呵呵一笑,伸手相扶,说:“现在天色已是三更,两位小施主,半夜奔驰,想也有些饥饿,就在庵内进些斋饭再走不迟………” 银龙、若兰,未待师太说完,慌忙接口说:“惊扰师太过久,晚辈等心甚不安,且明日仍须赶路,师太盛情,晚辈等心领了。” 素莲师太见两人决意离去,也不再挽留,转首对两个光头尼姑慈祥的说:“两位小施主因事不便在此久停,你俩可代为师送两位小施主过湖。” 说此一顿,神色略现肃容,继续说:“送至即回,切勿生事。” 两个尼姑同时恭声说:“弟子遵命。” 银龙本待待推辞免送,继而一想,小艇无人驶回,因此话至口边,又停止了。 五人走出静室,素莲师太一直送到庵门,才说声保重转身走进庵内。 银龙、若兰随在两个尼姑身後,沿著青石大道,直奔湖岸。 这时月华似水,夜风徐吹,两侧竹林,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一轮皎月,高悬中天,显得又亮又圆。 来至湖岸,凉气扑人,送来阵阵清馨气息,湖面翠荷中,不时传来鱼儿跃出水面的清脆声音。 两个尼姑,迅速解开一艘较大游艇,银龙、若兰,飘身落至艇上,两人并肩坐在艇前。 桨荡水响,艇身似箭,沿著水道,直向来时的方向驶去。 片刻不到,已驰出荷群,湖面依然静止如镜,小艇疾进如飞,较之在荷群中尤快,两舷已发出啪啪水声。 银龙、若兰互看一眼,知道身後两个尼姑的功力俱都不凡,妙妙仙姑如非暗施偷袭,要想得手,也不是一件易事。 半个时辰不到,小艇已达南岸,银龙、若兰转身谢过两个尼姑,纵身上岸,向著徐州北关,如飞驰去。 遥见城门已关,只得越城而入,这时三更已过,街上仍有三五成群的借游行人和醉醺醺的酒客,不少酒楼茶肆,依然灯火通明,传出谈笑之声。 银龙、若兰回至客栈,店门果未关闭,门下依然悬著两盏灯笼,一个店夥正坐在凳上倚门磕睡。 两人回至上房,顺手闩门,并未再燃烛光,相互说声“晚安”分别进入两端内室就寝。 一阵喧嚣叫卖声,将银龙、若兰惊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 盥漱完毕,店夥已将早餐送来。 饭间仍谈论著昨夜发生的事情,两人一致认为素莲师太是位武功高绝,修养有素的佛门高人。 这时,阳光已射至院中,不急於上路的客人,才开始纷纷离店。 若兰看了,立有感触,急对银龙说:“龙哥哥,一般急於赶路的人,多宿城外,我们为何不至城外客栈中问问,也许龙女老前辈宿在城外。” 银龙立被提醒,不禁轻拍一下桌面,懊恼的说:“真该打,这点简单的道理,我怎的竟想不起。” 说著,匆匆进完碗中米粥,起身急声说:“兰妹走,我们去南关。” 说罢,两人并肩走出上房,直至店外。 街上行人依然接踵擦肩,喊叫喧天,早市正盛。 银龙、若兰,在拥挤的行人中,好不容易挤至南关,出城一看,南关街上仅有四家客栈。 两人抱著满腹希望,由北向南,逐一询问,一连问了三家,店夥俱都摇摇头,两人心中热望不觉凉了不少。 最後一家,也是城外最南端的一家,再向前走已是田野了。 门前两位店夥,一见银龙、若兰走来,立即向前含笑招徕。 银龙即向店夥探听,并将龙女老前辈的衣著,面貌,年龄,一一说了出来。 岂知,两个店夥,竟然同声说有,其中一个较富经验的店夥,并指出那位女客一双微显棕色的明亮眼睛,必是苗疆女子。 银龙、若兰一听,惊喜欲狂,立即取一锭二两重的银子,赏给两个店夥。 两个店夥一见,和银龙、若兰的心情毫无两样,也是惊喜欲狂。 於是两个店夥争著述说蛮荒龙女来店的时刻,住的什么房间,衣裙大氅,发型蛮靴,由头至足,一处无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俱都详述出来,只说得口沫横飞,脸红脖子粗,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银龙,由於心情兴奋,不时随著两个店夥述说龙女老前辈时的神态,发出愉快的哈哈大笑。 若兰立在银龙身侧,也忍不住斑兴的举袖掩口,发出轻微的格格笑声。 相问之下,蛮荒龙女刚刚过去五日。 银龙谢过两个店夥,转身向南关城门走去,这时两人心中显得惊喜、焦急,又有一丝後悔。 惊喜的是,访问到了龙女老前辈的行踪。 焦急的是:街上行人如此拥挤,恨不得即刻飞回客栈。 後悔的是:昨夜为何不至城外来询问,今晨为何不结清店账,骑马出城。 两人好不容易才挤回客栈,结清店账,乘马再驰出南关,已近午时了。 飞马经过南关最後一家客栈时,两个店夥正在门前兴高彩烈的招呼客人,似乎没看到银龙、若兰。 乌骊、枣红,一个全身乌黑,一个通体赤红,俱是良马宝驹,十几里路,片刻即达。 因此,银龙、若兰,途中每到大镇县城,必定下马寻找客栈,探询龙女老前辈的行踪。 几日下来,虽然没追上龙女老前辈,但有了一个正确的结论:龙女老前辈,每两日宿一次店,多在郊外偏僻客栈,想是为减少意外事件,时间上,多在初更以後,次日拂晓即继续行程。 当日夜间,施展轻功,行程较昼间多一倍半。 龙女老前辈,绝少在酒楼进餐,多在小菜馆吃饭,想是为了节省时间及避免有人纠缠。 谤据以上诸点,银龙、若兰,断定龙女老前辈正在前面途中。 下一个落脚地点,应该是柳林店。 但,由新察县至柳林店,中途必经过天灵教总坛鸡公山。 银龙、若兰知道沿途追赶极不易遇到龙女老前辈,必须在预定地点的要道口上等候较为胜算。 如先至鸡公山赴约,在天灵教总坛耽误一天时间,仍可较龙女老前辈先半日到达柳林店。 因此,银龙、若兰,决议快马先奔鸡公山,为君姊姊实践诺言。 於是,两人准备好一些应用之物,沿著南下官道,直向鸡公山驰去。 银龙、若兰,马不停蹄,疾驰如飞,两人一进入光州县境。 峰岭连绵的鸡公山已隐约可见了。 暮色苍茫中,已来至距鸡公山北麓约二十里的长寿镇,两人就在镇上一家较大的客栈内住下。 长寿镇上,已有天灵教的分舵,据说舵主是位美艳少妇。 银龙、若兰,两人分别洗去风尘,正待坐下商议赴约的事,蓦见院中来了两个灰衣汉子。 只见两人,一式灰布劲装,徒手未带兵刃,一个浑呆肥大,一个狡猞瘦削,俱都神色狂傲的走来。 打量间,两个灰衣汉子,已走至门外,狡猞瘦削汉子,小眼先看了银龙、若兰一眼,接著强展笑颜,微一抱拳问:“两位由何处来,往何处去,为何宿在此地,两位的姓名,门派,以及师承来历,可否一一见告,在下也好………” 银龙看了两人神色,心中早已不耐,於是冷冷一笑说:“在下行天下路,住店付钱,既不是盗,又不是钦犯,何劳你们来动问。” 浑呆大汉,面色一沉,大喝一声,说:“小子闭嘴,可知此地本教辖区。” 大喝声中,虎扑跃进门内……… 银龙顿时大怒,厉喝一声:“鼠辈找死,还不退出去!” 去字出口,右掌已劈出一道强劲潜力。 若兰怕打草惊蛇,於事不利,立即连声急呼! “请住手,请住手!” 呼声未落,闷哼一声,一阵沉重的蹬蹬退步声,浑呆大汉已被银龙的掌力逼至门外。 浑呆劲装大汉,面色苍白,双目圆睁,两手抱著肚子,似乎正在调息,发觉自己并未受伤,想是有些呆了。 若兰上前一步,面对两个灰衣汉子和声说:“我们应贵教第三坛主‘混世判官’尤定术之请,前来贵教总坛赴约,今日天色已晚,故而宿在此店,不知两位前来有何见教。” 狡猞瘦削汉子小眼珠一转,误认银龙两人是尤坛主邀来的朋友,赶赴总坛参加比武,因此堆笑躬身说:“小的们该死,不知两位本教总坛贵宾,失礼之处,务请两位海涵。” 这时,店夥已将银龙、若兰的晚饭送来,看了上房门口的情形,吓得远远站立不敢过来。 狡猞瘦削汉子一见,立即叱声说:“这两位是本教总坛贵宾,快去换桌上好的酒菜来,一切费用,悉数记在舵上。” 店夥那敢怠慢,连连躬身,声声应是,转身就待离去。 若兰立即将店夥唤回来,又对两个灰衣汉子说:“时间已晚,不必换了,店账我们自会清结,不必两位烦神。” 两个大汉闪至一侧,让店夥走进房内,狡猞瘦削汉子又恭声谄笑说:“本舵主‘金弓银弹’邬筱英,因事已赴总坛,目下不在舵上,因此不能前来拜见两位,失礼之处,尚请两位见谅。” 银龙见院中远处有不少人在各处角落,探头探脑,已无心再与两人罗嗦,立即有些不耐的说:“明日至总坛定会遇见贵舵主,不必急在一时,两位现在可回舵休息了。” 狡猞瘦削汉子,觉得银龙功力高绝,明日至总坛比武,定被教主任为堂主,执事一类的高职,如能攀上这两位未来堂主,还怕将来不被派个小舵主? 因此,瘦削汉子愈加恭谨的说:“两位明日进山,可要小的今夜飞马报於总坛尤大坛主知道,以更明日亲自寨口迎接?” 银龙依然不耐的说:“不必了,我们自会前去。” 瘦削汉子自觉机会难得,决不能轻易放过,继续大献殷勤的恭声说:“既是这样,小的明日绝早来店,恭陪两位入山。” 若兰一听,立即以目示意银龙。 银龙颔首会意,但仍沈著脸说:“既然你自己要去,明晨你就来吧!” 瘦削汉子一见银龙应允,心中喜极欲狂,一面後退,一面恭声应是,与浑呆大汉,同时转身,急步走向店外,看来高兴的已有些头重脚轻了。 银龙、若兰,俟两个汉子走後,立即就桌进食。 饭後,两人又计议一阵赴约应行注意的事,便分别就寝了。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银龙、若兰便准备妥当,走出店来。 来至店门,发现那个瘦削汉子早已来了,乌骊,枣红俱已备好拴在店外。 瘦削汉子一见银龙两人出来,立即向前见礼问早,并恭声说:“小的‘活蒋干’赵使,在此已候两位多时了。” 银龙、若兰,俱都颔首笑笑,也说了声早,并将自己的姓名也告诉了赵使。 之後,三人登鞍上马,飞驰出镇,沿著南下官道,直奔鸡公山北麓。 晨曦中,遥见鸡公山,显得更高更险了。 一阵飞驰,奔出十余里,一轮似火红日,已爬上东方天际,刺目金光,直射半天,鸡公山苍郁翠黛,云绕半山,显得恬静无比。 辰时过後,三马已驰至北麓,瘦削汉子赵使,远远即由怀中取出一柄小红旗,高高举在手上,三马继续向前飞驰著。 一条青石大道,直通险峻的山口,道路两侧,俱是乱石矮松。 想是由於赵使手中举著小红旗,三马一直驰进山口,并未受到警告拦阻。 山口两侧,形势险恶,石道蜿蜒内伸,三马疾驰中,在石道上发出清脆的嗒嗒蹄声,远近响著回应。 银龙仰首一看,发现两侧山头上,不少矮松巨石下,潜伏著暗椿教徒。 前进数里,山道宽窄不一,山势渐渐崎岖,赵使骑在马上,依然高举著小旗。 蓦然,一声隐约可闻的冲天呐喊,由山区深处传来,声如闷雷,历久不绝。 银龙、若兰,心头微微一震,不知天灵教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活蒋干赵使一听冲天呐喊,立即含笑恭声道:“两位今天来得正好,这是本教最後一次比武论职,也是最後一天了,过了今天,各人职位便永远确定了,小的舵主‘金弓银弹’邬筱英,已向光州城分舵主‘老铁拐’谢启挑战,如果小的舵主胜了,小的即要追随邬舵主至光州分舵了。” 说话之间,神色兴奋,小眼里闪著希望之光,接著又肃容说:“教主兄妹,武功高绝,才通古今,发下宏愿,决心联合江湖上无门无派的武林同志,替天行道,除奸济贫!” 银龙心中一动,未待赵使说完,即插言问:“贵教主兄妹的师承姓名,阁下可知?” 活蒋干赵使,立即摇摇头说:“小的不知道,只知我们教主名叫皇甫英,教主的妹妹名叫皇甫燕,两人武功极高,至今尚无一人在教主手下走过十招………” 这时,山区深处,又传来一声震撼群峰的冲天呐喊。 活蒋干赵使立即转变话题说:“又一个人胜利了。” 若兰黛眉一蹙,不解的问:“贵教坛主以上便是教主了吧,其他几个坛主是谁呢?” 活蒋干赵使,回答说:“任何人的职位都是暂时的,包括至尊的教主在内。” 说著一顿,略一沈思,又说:“听邬舵主说,教主以下,尚有内三执事,外三堂主,再次才是五大坛主,及各坛香主。” 若兰正待再问,赵使接著又说:“前面便是总坛寨门了。” 银龙、若兰两人举目一看,只见十数丈外,一座高大寨门,两侧是以巨石彻成的高大石墙,直向左右婉蜒伸去。 寨门两边立著十数佩刀大汉,一律灰衣劲装,个个气势汹汹,门外两丈处,尚立著四个拉马劲装人物,一个上布长衫老者,三个疾装劲服大汉,俱都携有兵刃。 活蒋干赵使,立即现丑表功似的说:“这四位也是前来比武的,寨门上已飞马通报他们的朋友前来接他们进去。稍时两位不要发言,由小的向守寨弟兄们交涉。” 银龙、若兰同时颔首,也未表示意见。 这时距寨门已不足四丈了,三人立即将马慢了下来。 寨门下的十数大汉们,看到银龙三马驰来,其中一个劲装大汉,立即走至中间,将手举了起来。 银龙三人直达门前,活蒋干赵使,马上抱拳朗声说:“诸位辛苦了,兄弟赵使,第九分舵邬舵主属下副执事,奉第三坛主尤大坛主之命,恭陪萧小侠,裘姑娘来总坛比武论职,这是本副执事的腰脾。” 说著,取下腰间一块铜牌,交给中立大汉。 中立大汉,沉著脸,接过铜牌略一翻看,立即交还给赵使,接著说:“这两位虽是尤坛主的贵友,但尤坛主并未交待下来,现在副执事一人可以进去,请尤坛主前来迎接………” 活蒋干赵使,面色一沉,小眼一瞪,沉声说:“尤大坛主,日理繁务,加之论职在即,可能忘记交待下来,尤大坛主前几天特命邬舵主交待本副执事,今日午前务必陪同萧小侠赶达总坛,参加坛主以上职位之比试,如果误了比武时间,门上那一位担当?” 说罢,傲然坐在马上,小眼炯炯的望著门下几个灰衣大汉。 几个灰衣大汉,听赵使说得严重,俱都相互观望,没人敢吭声,中立大汉,也有些犹疑不决了。 这时,寨中再度暴起一声冲天采声,令人听来心情激动。 赵使神色愈显焦急的说:“诸位,坛主以上比试,已经开始了,诸位既不敢担待,本副执事即做主陪萧小侠进寨,一切责任,本副执事负起,决不连累各位。” 说罢,转身向著银龙两人一抱拳,极恭谨的说声请,未待几个大汉表示意见,立即催马直向寨门内走去。 门下几个大汉似乎也怕尤坛主责备下来担当不起,中立大汉也默默的退回原位。 这时,红日已升上峰巅,左右高峰上,古木苍松,翠竹萝藤,蟠枝仙曲,龙翔凤舞,在柔和的阳光下全山一片油绿。 银龙、若兰两马骈骑前进,赵使马後紧跟。进得寨门,竟是一座广大山谷,林中崖下,已可看到栉比房屋。 比内到处草木葱笼,遍地嫣红诧紫,再加人工修饰,愈显得景色宜人。 前面数十丈外,是座广大茂林,深处林端,已现出几座巍严耸立的雄伟建筑,极似高楼大厅。 若兰前进中,马上回头看了看身後寨门下的几个劲装大汉,见他们仍在望著三人的背影窃窃私议,於是不解的问:“赵副执事,贵教总坛寨门上,似乎没有专一负责之人在此监守………” 赵使未待若兰说完,立即连声说:“有有,可能是参加论职比试去了。” 说话之间,已能隐约听到茂林深处传来的厉叱暴喝。 进入茂林,已清晰的听到阵阵鼎沸人声。 赵使已将小旗收起,举手一指前面,说:“出了茂林便见总坛的‘聚英厅’了。” 银龙、若兰,举目一看,前面远处果有一座建筑雄伟的大厅。 厅前是片广场,左右各搭彩棚,四周已涌满了灰衣劲装教徒,多有千人,俱都摇头晃脑,扳肩跷脚,争先望著厅前场中。 再向前进,已听到场中传来的呼呼拳风……… 场中骤然传来一声暴喝,四周教徒,立即掀起一阵如雷采声,震耳欲聋,直上苍穹,历久不绝。 这时,三人已驰至人群身後不远,银龙、若兰坐在马上,清楚的看到场中一个灰衣大汉,满面通红的挤进围观的教徒中。 另一个大汉,神色傲慢的向著厅前,大步走去。 第廿八章 天灵教主 银龙、若兰打量间,蓦闻身边赵使,谨慎的低声说:“请两位在此下马吧。” 赵使说罢,首先跳下马鞍,将马系在就近一根拴马椿上。 银龙、若兰,相继下马,赵使立即将乌骊、枣红接了过去与自己的马拴在一起。 赵使拴好马匹,即对银龙、若兰兴奋的说:“我已看到尤坛主坐在厅上,现在请两位先到彩棚看台上坐。” 说著,急步在前引路,直向彩棚走去。 三人经过围绕场中的教徒身後时,不少灰衣大汉回头向三人望来。 赵使走在前面,神色显得极端骄傲,小眼威棱的瞪著转首望来的教徒们。 来至彩棚台梯,立有两位佩刀教徒将梯口拦住,以询问的目光望著赵使。 赵使神气的冷冷一笑,将手中铜牌向著两个数徒一闪,立即沈声低喝:“闪开,贵宾到了。” 两个佩刀教徒,看了赵使手中一晃的铜牌,又看了银龙和若兰一眼,迟疑的退立两边。 赵使立即转身含笑恭谨的说:“萧小侠,裘姑娘,请。” 说著,躬身做著肃客手势。 两个教徒一看,也吓得赶紧抚刀肃立了。 银龙、若兰也不客气,大步登上台梯,赵使紧随身後上去。 进入看台,彩棚内已坐满了劲装人物,老少僧道俱有,个个扎束伶俐,准备入场一争较高职位。 银龙、若兰,两人一进梯口,全棚所有目光,立即投了过来,有的惊异,有的漠不关心。 看棚内的坐位似乎分职务高低排列,台上虽然坐满了人,但最先一排上仍有不少空闲坐位。 赵使小眼一转,立即指著前面几个空位恭声说:“两位请前面坐。” 银龙、若兰微微颔首,神色自若的淡淡一笑,立即坐在第一排上。 这时,场中又有两个劲装大汉,比试已经开始了。 想是银龙、若兰坐在最高位置上,全棚的人再度将目光投过来,尤其看了赵使腰间闪闪发光的铜牌,对银龙、若兰两人更加注意了。 银龙、若兰,举目一看,对面彩棚看台上也坐满了劲装人物,似乎正向银龙、若兰望来。 再看大厅上,悬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 厅前排列两排坐位,中间三张金漆大椅,正中一张上,坐著一个二十八九岁的蓝衫书生。 蓝衫书生,像貌英俊,气魄轩昂,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朗目顾盼有神,薄而红润的嘴角始终抹著一丝微笑。 银龙、若兰看罢,知道正中大椅上的蓝衫书生,即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天灵教主皇甫英。 皇甫英的左侧大椅上,是位身穿黄袍,满面红光的七旬老人,右侧大椅上,是个身穿淡紫衣裙的少女。 紫衣少女,长得柳眉凤目,杏脸桃腮,自裁婀娜,皮肤似雪,年岁最多二十二一岁,椅後尚立著两名侍女装束的背剑少女。 银龙、若兰两人互看一眼,知道紫衣少女,即是天灵教主的胞妹皇甫燕,但那位黄袍老人,却不知是谁。 三张大椅的左右,尚坐著六个劲装老人,年岁高者六七十岁,低者也有四五十岁,俱是目光炯炯面色红润,太阳穴高高凸起的人物,一看之下,便知六人内功俱已臻达相当火候。 再看第二排坐位上,一并坐著八人,‘混世判宫’尤定术,正坐在中间第三个位置上。 尤定术,依然是紫缎劲装,背插判官笔,沉著一张松皮脸,两眼炯炯的望著场中打斗的两人。 两排座位之後,立满了身穿蓝缎劲装的大汉,那夜被丽君削掉右耳的张香主,也立在厅上。 蓦见厅上中间几个蓝缎劲装大汉,纷纷回头,接著身形向两侧缓缓闪开,活蒋干赵使已由大汉中挤了出来,左右一看,即向尤定术身後走去。 尤定术似乎已经发觉,望著一脸笑容的赵使,神色不觉一楞。 赵使立即恭谨的在尤定术耳畔悄悄的说了几句,只见尤定术神色茫然的望著赵使,缓缓摇著头。 接著,尤定术和赵使,四道目光一齐向彩棚上望来。 尤定术一见银龙、若兰,面色倏然大变,右臂猛的一推赵使,呼的一声站起身来,急步向中间大椅走去,神色显得格外紧张。 这时的活蒋干赵使,知道事态严重了,已吓得面色如土,冷汗油油,痴呆的立在那里吓傻了。 蓦然,四周再度暴起一声震耳采声。 银龙、若兰,随意瞟了场中一眼,只见场中打斗两人,一个走向厅前,一个走进对面彩棚里。 转首再看厅上,尤定术正躬身在天灵教主皇甫英身後,低声说著什么。 只见皇甫英面色凝重,朗目本能的望著已到大厅阶前的灰衣劲装大汉,两耳却聚精会神的听著尤定术的报告。 由於灰衣大汉久立阶前,顿时惹起全场教徒高手们的注意,俱都将目光投到尤定术和教主身上。 两侧椅上的紫衣少女和黄袍老人,也都低声询问著。 尤定术说罢,天灵教主皇甫英,一双锐利目光,立即向银龙、若兰望来。 接著,黄袍老人,紫衣少女,两排坐位上的高手以及数十蓝缎劲装大汉,也同时向彩棚望来。 刹那间,全场俱都发现了坐在彩棚第一排上的银龙和若兰,鼎沸般的议论声,顿时寂静的鸦雀无声。 天灵教主皇甫英,望著清丽绝俗的若兰,几乎看呆了,於是一定神,立即望著银龙、若兰颔首笑了笑,接著转首对尤定术吩咐了几句。 尤定术神色略一迟疑,接著躬身行礼,立即挤进蓝衣大汉中走了。 天灵教主皇甫英,又看了银龙、若兰一眼,转首对立在前排尽头的一个身穿月白长衫,手持簿卷的中年人,微一颔首,做了一个认可手势。 身穿月白长衫的中年人,立即朗声宣布说:“方功进,在规定三十招内,击胜李长书,依法被派任新安店第七分舵分舵主之职。” 宣布完了,立在阶前的灰衣大汉,立即向天灵教主皇甫英行礼,接受任命,转身大步走向对面彩棚。 月白长衫中年人,用笔在簿子上画了一阵,接著又抬头朗声宣布:“下一场是长寿镇第九分舵主‘金弓银弹’邬舵主,向光州城第二分舵主‘老铁拐’谢舵主争取晋级比试………。” 银龙、若兰一听‘金弓银弹’四字,立即游目向全场看去。 首先看到距坐位不远处的後排位置上,缓缓站起一个五旬老人,一身灰布劲装,手持沉重铁拐,向著棚口走去。 再看对面,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的美艳少妇,一身绿缎劲装,显得体态风流,手持一只金光闪闪的弹弓,已掠身飞下彩棚。 就在这时‘混世判官’尤定术,已由棚後梯口上来,大步走至银龙、若兰身侧,抱拳当胸,强展笑容,说:“本坛奉教主面谕,请两位至厅上坐。” 银龙转首一看厅上,天灵教主皇甫英和紫衣少女皇甫燕正展笑向这边颔首。 於是,略一谦逊,即与若兰起身向梯口走去。 走下台梯,银龙、若兰与矮胖的尤定术,并肩前进。 尤定术,一张松弛脸,皮笑肉不笑的问:“两位果是信人,本坛主倒没想到两位来得如此之快,还有另外一位姑娘呢?” 银龙知他问的是君姊姊,於是微微一笑,说:“赵姑娘已因事回府了。” 尤定术听了,仅漠不关心的“噢”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 三人来至大厅侧门,两个灰衣教徒,立即抚刀肃立。 进入大厅,数十蓝缎劲装大汉,已闪开一道通路。 天灵教主皇甫英,转首一看,立即起身相迎,其余人等,俱都纷纷立起,以惊异的目光望著银龙、若兰两人。 厅上高手,俱是久走江湖的风尘人物,看了英挺的银龙,秀丽的若兰,无不暗暗赞美,为少见的练武良材。 天灵教主一见银龙来至近前,立即拱手含笑朗声说:“在下皇甫英,不知萧小侠和裘姑娘莅临本教,在下未能亲自出迎,尚请两位见宥是幸。” 银龙也抱拳含笑说:“岂敢,岂敢,在下冒昧前来,尚望教主海涵!” 天灵教主皇甫英,立即哈哈一笑说:“萧小侠太谦虚了。” 说罢,立即为银龙、若兰介绍两排高手的姓名。 银龙、若兰一一颔首,一时之间,两人也记不十分清楚,仅记住黄衣老人郑再兴,是皇甫兄妹的义父,其余是三堂三执事,和五大正副坛主。 天灵教主引见完毕,接著含笑说:“萧小侠与裘姑娘,今日来得甚是凑巧,恰是本教比武论职的最後一天,据尤坛主说,两位艺业超群,在下闻之十分敬佩,就请两位入坐,为本教坛主以上比武论职的荣誉评定人吧!” 说罢,伸手做著肃容之势。 说时,在紫衣少女皇甫燕的大椅一侧,已让出两个位置。 银龙听得剑眉一皱,立即含笑说:“教主武功高绝,名重江湖,领袖黔豫诸省,在下钦佩已久,今日特来贵教………” 天灵教主似乎不愿谈赴约之事,未待银龙说完,立即哈哈一笑,打断银龙的话题连声说:“请坐,请坐,场中比试已经停止,正在等候进行。” 银龙举目一看,‘老铁拐’和‘金弓银弹’两人,果然静立场中候命开始。 於是,看了若兰一眼,只得向前排空位走去。 前进中,发现紫衣少女皇甫燕一双凤目一直望著自己,厅上高手,个个面带怒容,想是为了荣誉评定人的关系。 银龙无意在天灵教久停,为了尽量避免与人动手,适时给人向善之机,只得暂时多停一会,加之皇甫兄妹,眉宇间充满了正气,决不是久居草莽之人,也想趁机一探个中原因。 银龙若兰一就位,天灵教主和其他高手也纷纷相继落座。 皇甫英看了场中一眼,即对手持簿卷的中年人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月白长衫中年人,立即面向场中,朗声宣布:“比赛开始!” 宣布声落,场中两人立即抱拳行礼,缓步游走。 银龙、若兰目注场中,只见老铁拐须发苍白,双目有神,马步十分稳健,手中铁拐相当沉重,再看金弓银弹,神色沉重,樱口微笑,横持金弓,对战胜老铁拐似乎极具信心。 一声暴呼,老铁拐谢启,身形一个虎扑,手中铁拐幻起一轮光影,向著金弓银弹邬筱英,猛力击去。 邬筱英一声清叱,娇躯一闪已躲过威猛击来的一拐,手中金弓顺势一挥,直向谢启的胁腰扫去。 谢启一拐走空,转身运拐,再度打来………… 就在这时若兰以肘,轻轻碰了银龙一下。 银龙心中一动,乘机觑目一看,发现尤定术,正与厅上几个高手,窃窃私议,不知在说些什么。 其余几个高手,俱都目闪惊光,面色数变,纷纷向著银龙望来。 银龙心中冷冷一笑,依然望著前面。 这时,场中邬筱英、谢启,已各自尽展所学,激烈的斗在一起了。 只见谢启运拐如飞,风雷俱动,两丈以内,卷起地面滚滚尘土,令人看来惊心动魄,暗赞不止。 再看邬筱英,身形轻灵,金弓飞舞,幻起千百弓影,始终不与沉重的铁拐相触,趁隙进攻,毫不让步。 周围教徒和两边看台上的高手,具都看得缓缓点头,赞不绝口。 转瞬之间,邬筱英和谢启已斗了五十余回合。 银龙看得神色茫然,只皱眉头。 紫衣少女皇甫燕早已看透银龙的心意,立即绽笑娇声说:“方才是比武论战,以三十招为限,他们两人是舵主挑战,必须求出胜负。” 银龙知皇甫燕一直注意著自己,俊面不觉微微一红,剑眉一展,望著紫衣少女,含笑不解的问:“请问皇甫姑娘,他们两人不是俱任舵主之职吗?” 皇甫燕被银龙有神星目,看得芳心乱跳,香腮上立即飞上两朵红云,接著绽笑解释说:“他们虽同为舵主,但级等不同,谢舵主要高邬舵主一等。” 银龙听後颔首表示了解的说:“他们这是晋等比试。” 皇甫燕立即娇羞的含笑点了点头。 银龙剑眉一蹙又问:“假设邬舵主胜了,是不是就派她任光州城的舵主呢?” 皇甫燕毫不迟疑的说:“是的,谢舵主即被降等派至长寿镇。” 银龙淡淡一笑,又问:“这样谢舵主是否甘心忍辱,与邬舵主间是否能和平相处,如一方失手,将对方重伤或致死,他的友人会不会继续激斗,甚至暗中寻仇?” 皇甫燕被问得粉面通红,无言可对。 天灵教主似乎也悟透了这一点,立即庄容诚恳的问:“依萧小侠之见,应该如何改善这项促发部属时时求进的比试?” 银龙见皇甫英神色庄恳,立即颔笑说:“依在下管见,应该限制招数,如在规定招数内未被高一级舵主或坛主击败,即可晋等升级,如此不但可刺激部属苦练求进,亦可使老大之人时时警惕後生可畏,如防其循私,可由教主再指定高一级的一人与之做第二次比试………” 银龙的话声刚落,黄袍老人郑再兴立即抚掌称善,老脸上充满了赞佩之色。 天灵教主皇甫英,即对场中打斗更为激烈的谢启和邬筱英说:“谢舵主和邬舵主现在可以停手了。” 声虽不高,但全场俱能听到,老铁拐谢启和金弓银弹邬筱英,同时虚舞一招,纵身分开了。 银龙、若兰,对皇甫英内力之精深,俱都听得心中一凛。 只见皇甫英,转首向靠近黄袍老人而坐的青袍灰发老人问:“魏执事,他们一共斗了多少招?” 青袍灰发老人一欠身,恭声说:“启禀教主,一共八十一招。” 皇甫英立即对手持卷簿的中年人,将银龙方才说的意思重新说了一逼,并规定就以八十一招为限。 银龙一听,不觉慌了,他仅是将意见提出供天灵教主参考,细节部份尚应由教中详细厘定後才可实施,没想到皇甫英就这样决定了。 於是,俊面一红,正待阻止,持簿中年人,已朗声宣布了:“奉教主面谕,自即刻起,请求晋等者,以八十一招为限,即在高一级者拳掌兵刃之下,相搏逾八十一招者,即可获得晋等。” 宣布之声一落,全场暴起一阵欢呼采声,两棚高手俱都赞不绝口,比试条例如此一改,令下一级减少了死伤顾虑。 欢呼之声久久不歇………… 天灵教主皇甫英俊面含笑,立即由椅上立起来,缓缓举起双手,近千教徒,才渐渐平静下来。 邬筱英获淮晋等看来极为兴奋,转身向教主施礼後,又向老铁拐致歉,才娇靥展笑的纵回彩棚。 皇甫英仰首一看天色,距正午尚有一个时辰,立即又向身穿月白长衫的中年人做了一个继续比试的手势。 持簿中年人,再度朗声宣布说:“坛主以上论职比试开始,如无人挑战,即以现在职务确定任用了。” 这次宣布完毕,全场立即掀起一阵骚动。 坐在厅上前排的老人和第二排的高手,俱都纷纷起身,整理著衣装兵刃,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全场近千教徒的议论声,嗡嗡不绝。 蓦然嗖的一声,人影一闪,厅上应声纵出一人,掠身立在厅前。 银龙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蓝缎劲装大汉,黄面膛,蓄短须,双目湛湛有神,腰围一道乌黑发亮的铁链,想必即是兵刃。 只见黄面大汉,向著皇甫英抱拳躬身,朗声说:“启禀教主,卑职第四坛香主‘飞练客’闵一正,愿向第三坛尤坛主讨领几招绝学。” 黄面大汉的话声甫落,全场哗然,想不到竟真的有人敢向教中以掌力称雄的尤定术挑战。 天灵教主皇甫英,仔细端详了‘飞练客’一眼,立即转首去找尤定术。 但,尤定术并没在厅上,皇甫英入须长眉一蹙,不知尤定术去了什么地方。 这时,全场见尤定术没有出场,议论如沸的人声,渐渐静了下来。 由於这是比武定职,不是晋等挑战,教主也不能指定替代人,因为第三坛,只能任用一个坛主。 皇甫英心中有些不悦,游目一看,发现尤定术正由右面看台上如飞奔来。 尤定术来至大厅阶前,先怨毒的瞪了‘飞练客’一眼,然後向皇甫英抱拳恭声说:“卑职接受闵香主的挑战。” 天灵教主皇甫英,一看尤定术神色,立即叮嘱说:“双方点到为止,不可出手伤人。” 飞练客和尤定术,同时恭声应是,再度掀起如潮人声。 飞练客、尤定术,两人来至场中,相距约有一丈立好,飞练客立即解下腰间铁链,抱拳恭声说:“在下久闻尤坛主双笔如神,今日机会难得,特向坛主请教。” 尤定术霜眉一皱,猪眼一眯忪,神色傲然的发出一阵怒极冷笑,接著咬牙恨声说:“小子,你倒看中了老夫的这个位置了,嘿嘿………” 飞练客淡淡一笑,说:“在下只是向坛主领教几招绝学,并无意坛主的宝座………” 尤定术未待对方说完,暴喝一声:“闭嘴-” 喝声未落,右手判宫笔一招‘魁星点斗’直点闵一正的天灵,左手判官笔‘叶下偷挑’,斜挑对方的下阴,出手狠毒,又快又疾。 飞练客看得双眉一皱,立即仰面闪身,跨步让过双笔,手中铁链呼的一声,直扫尤定术的粗腰。 银龙觉得尤定术出手狠毒,不像比武,立即觑目去看天灵教主,发现身侧的紫衣少女皇甫燕正觑目睇著自己,心头一震,赶紧再望向场中。 这时,尤定术出手狠毒,暴喝连声,一味抢攻。飞练客有攻有守,稳扎稳打,一声不吭。 全场近千教徒和两棚高手,俱都静静的望著场中,除了场中呼呼的兵刃破风声,和尤定术的怒极暴喝,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渐渐,飞练客的攻势转趋凌厉,尤定术的怒喝,变为厉喝了。 银龙看得清楚,飞练客吃亏在临战经验不足,否则,早胜了。 蓦然尤定术一声厉喝,左手判官笔一绷飞练客的铁链,右手判官笔一沉,冒险卖了个破绽飞练客不知有诈,双目一亮,手中铁链一抖,直击尤定术的左肩银龙一看剑眉一蹙,黄袍老人缓缓摇头轻声一叹,不少高手发出惋惜之声! 就在此时……… 尤定术一声冷笑,左手判官笔闪电一绕,立将击来的铁链锁住。 飞练客知已上当,一声惊呼,撤手丢链,闪身暴退。 尤定术一声不吭,纵身前扑,右手判宫笔,顺势点向飞练客的前胸。 全场顿时大哗,两棚高手,轰的一声同时立起身来。 飞练客身形尚未立稳,尤定术的判官笔已然点到,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只得猛坠身形,向右倒去……… 噗的一声,尤定术的判官笔已点中飞练客的左肩,鲜血立即射出来。 飞练客面色一变,身形几个踉跄,险些栽倒地上。 混世判官尤定术,停身收笔,仍余怒未息的看了飞练客一眼,接著,傲然游目全场,发觉近千教徒,怒目斥声,群情激动,两棚高手俱都忿然立起,知道已激起了众怒,心中不免有些慌了。 转身再看教主,俊面苍白,朗目射电,嘴角依然抹著那丝微笑。 尤定术看得心头一震,面色顿时大变,惊得两腿已不敢向厅前举步了。 蓦然……… 一声苍劲大喝,由左边看台上,飞身纵下一个白发苍苍,须髯如银,身穿一袭土布长衫的老人来,直向厅前奔来。 银龙、若兰,循声一看,正是来时立在寨门外面的那个拉马老者,不知何时已到了看台上。 这时,由於土布老人的突然现身,全场不平的骚动,立即静下来,两棚的高手,依然没有坐下。 土布长衫老人,来至大厅阶前,向著皇甫英,抱拳含笑说:“老朽王义忠,久闻贵教近日比武论职,特由陕北赶来参加这场比试盛会,请问教主,老朽是否仍可向场中这位大坛主请领教益?” 天灵教主皇甫英见王义忠不是本教有职高手,立即起身抱拳含笑说:“王老英雄远道赶来总坛,本教主及所属全体弟兄至感荣幸,本教虽是草莽结合,但所作所为,俱是合乎天理,顺乎人情的侠义行为,目前正在奠基初期,一切尚未完善,如蒙王老英雄加盟,本教全体弟兄无不衷诚欢迎。” 说此一顿,望了仍立远处场中的尤定术一眼,继续说:“王老英雄愿与本教尤坛王友谊较技,现是第二场,并不违背本教规定,当然可以。” 土布长衫老者,立即神色自若的含笑说:“如此老朽就要在教主面前献丑了。” 说罢,微一抱举转身向场中大步走去。 银龙俟皇甫英坐下後,即向黄袍老人恭声问:“郑老前辈,可清楚这位王老英雄的来历?” 黄袍老人郑再兴,霜眉一蹙,抚髯略一沉吟,微摇皓首说:“这位王老英雄,必是极有名气的人,只是他没报出万儿来,恐怕姓名也不真实,是以老朽一些也不知悉。” 银龙微一颔首,继续看向场中,只见土布长衫老人王义忠,已在尤定术面前一丈处,立定身形,抱拳含笑说:“老朽王义忠,特来向尤大坛主请教几招绝学。” 混世判官尤定术,猪眼凶狠的望了王义忠一眼,冷冷的问:“你这老儿,可是看到本坛主点伤闵一正,心中有些不服?” 王义忠,淡淡一笑,说:“那是他自己学艺不精,经验不够,再说动手过招,难免有收手不及的时候,在我看来你尤坛主并无要伤他泄忿之心。” 尤定术听得老脸一阵发烧,冷冷一笑,怒声说:“废话少说,老儿快亮家伙吧!” 说著,手中双笔一沉,蓄势以待。 王义忠手抚银髯,仰面哈哈一阵大笑说:“老朽游历江湖,数十年尚未携过兵刃,今日只好以这双肉掌陪尤大坛主走几招了。” 王义忠的话声一落,全场再度掀起一阵骚动,两棚高手无不听得心头一震。 只见尤定术面色一变,勃然大怒,双手奋力一抖,嘟的一声,一双判官笔,已插在地上,接著一阵怒极狂笑说:“好狂妄的老儿,我混世判官尤定术,今天倒要试试你这老儿的掌力究竟如何惊人。” 话声甫落,圈臂蹲身,一声暴喝,右掌猛力推出。 一道刚猛掌风,直向土布老人的身前卷去。 王义忠霜眉一轩,哈哈一笑,右掌一翻,也振腕劈出一道滚滚狂飙。 蓬然一声大响,烟尘疾旋,沙石飞空,蹬蹬连声中,以掌力称雄的尤定术,身形踉跄,一连退後三个大步。 再看土布老人王义忠,银髯飘飘,衣袂飞舞,双肩微微一晃,依然卓立场中。 全场近千教徒,俱都看呆了。 尤定术拿桩立稳,又惊又怒,只气得老脸通红,猪眼一瞪,暴喝一声:“老儿,本坛主与你拚了。” 暴喝声中,飞身前扑,挥舞双拳,再向土布老人疯狂扑去。 土布老人王义忠,朗声应妤,斜身跨步,双掌连环劈出,立将尤定术的攻势逼住。 尤定术被逼的节节後退,暴喝连声,一双猪眼,布满了血丝……… 蓦见後退中的尤定术,身形一闪,横纵五尺,俯身捡起地上的双笔,大喝一声,神情如狂,竟向著土布老人猛烈打去。 土布老人王义忠,霜眉一轩,满面怒容,拳掌一变,身法骤然轻灵,闪过疯狂攻来的一双判官笔,大喝一声,出掌如电,猛向尤定术的後胸斜劈下去。 尤定术招式用老,再想闪避已来不及了。 蓬的一响,闷哼一声,尤定术的身形一直向前踉跄冲去,噗通一声,终於跪伏在地,张口喷出一道鲜血,立即晕了过去。 土布老人王义忠急上两步,伸手将尤定术扶坐起来,舒掌在尤定术的命门穴上,轻拍了一下。 尤定术面色苍白,缓缓睁开两眼,接著又无力的合上了,看来这掌伤的不轻。 全场人声嗡嗡,议论纷纷,不知为何没有高声喝采。 这时,由看台下面,飞步跑出四个灰衣劲装大汉,直奔尤定术的身边。 土布老人王义忠,直至四个教徒将尤定术拾走,才转身向厅前走来。 天灵教主皇甫英,立即起身含笑相迎。 土布老人来至厅前,向著皇甫英一抱拳说:“老朽一时收手不及,掌伤贵教尤坛主,尚请教主不要见怪。” 皇甫英爽朗的哈哈一笑,说:“借用老英雄的一句话,本教主决不认为老英雄击伤尤坛主泄忿之心。” 天灵教主话声甫落,厅上不少高手也忍不住出声称赞。 土布老人红润的老脸上,略显涩然的哈哈一笑说道:“教主武功高绝,情形一望了然,已不必老朽……” 皇甫英未待老人说完,立即哈哈一笑说:“比试由王老英雄获胜,请厅上坐。” 说者,伸手作著肃客之势,右手所指位置,恰是尤定术所在的那张椅子。 土布老人王义忠,立即哈哈一笑说:“老朽无意任职贵教,今日前来总坛,一则是参观盛会,以增见识,二则是适时向教主进言几句………” 银龙一听,知土布老人来此目的,原想向天灵教主邀斗,想是看了皇甫英气度轩昂,风仪不凡,临时改了初衷。 这时,皇甫英再度抱拳,恭声说:“既是如此,老英雄请上座,一俟比试完毕,皇甫英当洗耳恭聆教言………” 土布老人王义忠,未待皇甫英说完,以询问的口吻,说:“依照贵教规定,老朽仍有一场应该接受别人的挑战才是。” 说罢,一双虎目炯炯望了银龙一眼。 银龙看了,知土布老人误会自己是尤定术的朋友,因此淡淡一笑,也未放在心上。 皇甫英似乎也看透土布老人的心意,立即笑声说:“老英雄既无任职本教之心,已不必再接受别人挑战。” 说著指了指银龙,又说:“萧小侠前来,亦是适逢其会,并非参与本教论职比武。” 银龙见皇甫英谈到自己,立即向土布老人一欠身,礼貌的笑了笑。 土布老人王义忠,望著银龙哈哈一笑,接著走上厅阶。 这时,坐在若兰身侧的一个劲装老人,已将坐位让出来,转身坐到尤定术的位置上。 天灵教主皇甫英立即伸手肃客向著走上厅阶的土布老人王义忠,含笑说了声“请”。 由於土布老人年高八旬,在经过皇甫燕、银龙和若兰身前时,三人都礼貌的由椅上立起来。 土布老人王义忠,立即慈祥的笑呵呵的走至坐前。 就在老人落坐之际,身後骤然传来一阵低微冷笑。 银龙转首一看,发现方才与尤定术窃窃私议的几个坛主人物,俱都嘴晒冷笑,轻蔑的望著自己。 尤其那个黑面膛一脸落腮胡子的孟坛主,和身材瘦削的钱坛主,居然怒目而视。 银龙剑眉一蹙,知道他们轻视自己的原因,是没有接受土布老人的挑战,也或许是尤定术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 皇甫燕看了芳心不禁有气,柳眉一竖,凤目一扫几人,冷冷的问:“你们几人为何冷笑?” 几个冷笑坛主见问,同时肃然立起,由瘦身材的钱坛主恭声回答说:“据尤坛主说,这位萧小侠自诏名门正派,掌剑双绝,不屑与本教草莽为伍,今日前来总坛,旨在大展身手,并伺机夺取教主宝座,卑职等笑他既然有意在总坛炫露绝学,方才这位老英雄向他挑战,为何又意显畏缩!这令卑职等非常不解故而情不由己的发出笑声。” 瘦身材的钱坛主如此一说,身为三执事,三堂主的六位老人,俱都面现怒容,数十蓝衣香主,纷纷怒目向银龙望了过来。 若兰觉得空气顿显紧张,不自觉的由椅上站起来。 天灵教主皇甫英,和紫衣少女皇甫燕,同以茫然询问的目光望著银龙。 银龙缓缓立起,神色自若,淡淡一笑,望著瘦身材的钱坛主问:“请问阁下,这话是谁说的?” 钱坛主不屑的回答说:“本教第三坛的尤坛主。” 银龙淡然一笑说:“好在王老英雄方才一掌没将尤坛主劈死,否则,在下百口莫辩了。” 说此一顿,泰然扫下-厅上群豪一眼,继续说:“在下来此赴约是实,但决无卑视诸位之心,更无夺取教主宝座之意。” “至於老英雄有意向在下挑战,是因老英雄误认在下是尤坛主的好友,既是误会,礼应不加介意,尤坛主说在下自诩名门正派,掌剑双绝,他的用意就是在引起诸位对在下不服和仇视………” 黑面膛的孟坛主,未待银龙说完,立即插言沉声问:“你既然胆敢前来赴约,即是自恃武功高绝,未把本教放在眼里。” 银龙听得剑眉轩动,微泛怒意,强忍心中怒火说:“在下如不来赴约,岂不落个失信食言之人。” 话声甫落,右面看台上立即传来几句颇含挑逗性的话:“人家既敢前来,自是有恃无恐,如果几位不服,不妨进场放手一搏,真假虚实一试便知,何必大家一味斗嘴,摆出一付要打的架子。” 银龙听了,顿时大怒,举目一看,竟是五个身穿灰袍,背插一式长剑的老道,俱都坐在右边彩棚上的第一排上。 蚌个鼠耳削腮,一脸诡诈神色,如非剑柄色分黑、红、蓝、紫、绿,极不易分清谁是谁。 正打量间…… 身後蓦然一声暴喝,人影一闪,嗖的一声,纵至厅下一人。 银龙转首一看,正是黑面膛的孟坛主。 只见黑面膛的孟坛主,向著天灵教主皇甫英,抱拳恭声说:“卑职孟广宜,特向教主请命,准许卑职向萧小侠领教几手高招。” 皇甫英入鬓长眉一蹙,似乎有些犹豫,不觉转首去看黄袍老人郑再兴。 银龙知道动手已不可避免,心中尤恨右面看台上的五个丑恶老道。 於是转首对皇甫英问:“请问教主,右面看台上的五位道长,可是贵教的高手?” 皇甫英摇头说:“不是,那五位是‘罗山五道’,尤坛主曾力荐五人为本教罗山舵主,在下尚在考虑之中。” 银龙立即接口说:“在下愿先会会这五位道长。” 前面的孟坛主,忿然要求说:“请教主淮许卑职先向萧小侠请教几招掌法,再让罗山五位道长向萧小侠请领几招剑法。” 想是孟广宜的声音洪亮,右面看台上的五个老道,同时哈哈一笑,竟纵下看台,如飞奔来。 天灵教主皇甫英,似乎也有意要看看银龙的功力如何,看了飞奔而来的五个老道一眼,转首对银龙说:“既是他们苦苦要求,就请萧小侠与他们拆几招吧。” 银龙淡淡一笑,说:“在下只得在教主面前献丑了。” 斑大魁梧的孟坛主听了,转身即向场中纵去。 银龙一见,立即招呼说:“孟坛主请留步,数十招对拆,就在此地吧!” 说罢,举步走向阶下。 孟广宜一听数十招,心中暗生怒火。 在他的心意中,即使不能战胜银龙,也要大战三百回合,於是,立刹冲势,转身纵回。 这时,全场近千教徒,和两棚高手,俱都静静的以好奇的目光望著厅前,没有一人发一丝声音。 银龙立在阶前,俊面含笑,气定神闲,一直望著转身纵回的孟广宜。 他在想,今天如何才能震惊四座,技压群雄,与若兰顺利的离开高手云集的天灵教总坛鸡公山。 第廿九章 威震群雄 孟广宜见银龙如此狂傲,早已气得黑脸膛泛紫,立即朗声怒喝道:“厅前地方狭小,碍手碍脚,恐萧小侠不能大展身手,岂不大煞风景,显不出小侠的惊人绝学!” 萧银龙淡淡的一笑,毫不经意的说:“孟坛主放心!宝力火候,是假不得的,常言道得好,行家一动手,就知有没有,只有打算逃命的人,才找一个宽朗所在!” 这句话不亚於指明孟广宜打算逃命,他焉能忍得下,一弓腰,欺至厅前,气喘嘘嘘毫无礼数的怒声说:“好一张利口!看招!” “招”字出口,双掌挫处,掠起一片劲风,直按萧银龙迎面九大要穴,怒极出手,势如惊涛拍岸,怒潮排壑。 萧银龙一见,若无其事的微微挥手,虚划一招说:“且慢!” 孟广宜若是懂事,就该立刻收势停身,甚而乘机下台。 因为,就在银龙虚划一招之际,无形中有一股奇异的潜力,应掌推出,隐隐之中拒招卸力,自然不露,寸草不惊。 然而,孟广宜却彷如不觉,痰迷心窍似的,厉声大喝:“怎么?还有什么花样?” 萧银龙人如玉树临风,态度潇洒山尘,拱拱手,不疾不徐的说:“在下冒昧登山,身居客席,强龙不压地头蛇,先让坛主三招!” 说完,也不等孟广宜答话,及向天灵教主皇甫英含笑说:“教主!萧某放肆了!” 孟广宜只气得怪吼连声,咆哮如雷:“好大的口气,你也太小看孟某了!” 这时,天灵教一千教众,俱都隐隐鼓噪,觉得萧银龙过於狂傲。 只有教主皇甫英兄妹,以及二人的义父郑再兴,看得清楚,互相点头示意。 皇甫英陡的站了起来,双手高举,朗声对教众说:“研招论艺,仍武林常事,尔等只许静观,不得喧哗!” 他双手放下之後,又面容一肃,对孟广宜说:“孟坛主!不要坏了本教的清誉,贻笑方家!” 皇甫英这话的意思,乃是因为孟广宜身为天灵教的坛主,不应该粗鲁无状,但当著宇内武林,又不便叱喝,所以拿话点醒他。 不料孟广宜会错了意思,以为教主要他奋力而为,不要放过了萧银龙,因此,胆气顿壮,骄态横生,立即回答说:“卑职晓得!” 语出,人也一顿桩式,挫掌招展‘阴差阳错’双腕一正一反,迳向银龙扑去! 孟广宜掌上功夫虽未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境,但在天灵教一众坛主之中,也算得上是顶尖人物,这一怒出手,招式已用上八成修为,自然非比等闲。 萧银龙渊停岳峙,依然神色自若,面含微笑。 这时孟广宜的招式既出,眼看就要拍实。 银光微动,衣袂不震,纹风不惊,但听银龙轻松的说:“这是第一招!” 一踩星幻紫宫步,他的人已如一缕轻烟,早已到了孟广宜的身後。 孟广宜一招推出,眼看接实,不料眼前人影一闪,敌踪顿失,又听银龙在自己身後发话,这一惊焉同小可。 一声暴喝,疾演怪蟒翻身,同时双掌旋腕变势,“雷电交加”第二招随著推出,变招之快,实属罕见。 “这是第二招!” 萧银龙依然故我,脚下斗转星-,快逾惊鸿,妙到毫末。 孟广宜两击不中,怒火更炽,一张黑脸膛,像煞一块猪肝,紫中透青,狰狞恐怖,咬牙切齿,狠声大喝:“姓萧的!你太狂了!” 喉中咯咯有声,跺脚并掌,认定萧银龙立身之处,一低头,连人带掌,一招“猛虎出柙”,拍、推、按、削,只撞过来。 这种拚命打法,已不成章法。 萧银龙一见,不由剑眉一皱,心说:我若出掌硬接,怕不将你天灵盖震个粉碎。 心念间,抖臂运力,功贯右掌。 蓦然…… 他想!还有第三招未让。 百忙中抽招卸力,不由失声而笑。 强敌当前,他这种谈笑自若,如同儿戏的神色,彩棚上各路英豪,全已看个清楚,大厅上的天灵教高手,也瞧了个仔细。 只有孟广宜,怒火攻心,那顾死活,他只见到萧银龙略为一楞,已动的手臂忽撤,更加不放过千载一时之机,猛撞过去,如同千军万马,席地卷来。 真所谓:说时迟,那时快。 孟广宜的掌风已吹动了银龙的衣角,两友蒲扇大的手掌,相距不到三寸,眼看就要拍上“藏血”穴。 土老儿王义忠虽是一个隐名的大行家,也不由从座位上倏然站起来。 皇甫燕的粉面变色,手心渗出冷汗。 彩棚中所有高手,不由失声惊呼,声如雷鸣! 然而,裘若兰深知龙哥哥的步法身手,仍含笑坐在一旁,神情悠闲。 就在此时,但听孟广宜肩头一耸,沉声大喝:“孟某得罪了!” 几乎是同时,又听萧银龙徐徐的说:“不妨事!这是第三招!” 人影乍合即分。 “轰!哗啦………” 一声震天价响,接著哗啦之声不绝。 原来孟广宜招式用老,一时撤手不及,双掌结结实实的拍在厅阶左侧一排高架盆花之上,脚下踉跄几步,出力过猛,因而立椿不稳。 噗通一声竟摔了个“野狗吃屎”,扑倒在一堆破碎花盆木架上。 等到他爬起来,已是满脸血痕,狼狈之至,摇摇欲倒。 萧银龙此时甚为尴尬,忙忙紧上几步,轻舒猿臂,扶著孟广宜,口中搭讪著说:“失礼得很,坛主………” 一言未了,不料孟广宜暴喝一声,突抬右腿,冷不防直向银龙胯下踢来。 两人近在咫尺,奔雷一脚,事出猝然。 裘若兰一声娇叱:“龙哥………” 萧银龙也不觉悚然一惊,偏身急闪,扶著孟广直的右手顺势一推,同时喝问:“这是何意?” 呼……嘎…… 一声厉叫,孟广宜在银龙情急之下失手一推,整个人像一支庞大无比的风筝,直向数丈之外飞去。 “吧哒!”孟广宜应声跌在五丈外的地上。 “哇!哇!”口喷血箭,四肢连弹,伤势不轻。 萧银龙一见,玉面绋红,人也随之而起,一射五丈,到了孟广宜的身边,伸手按上他的玉枕大穴,打算替他施功疗伤。 然而,孟广宜的黑脸惨白,环眼暴睁,嘴角渗著乌血,已是五脏离位,奄奄一息,生命垂危,不可施救了。 银龙心中一阵叹息,只好缓缓站起,腾身转回厅前,向天灵教主皇甫英拱手为礼,语含歉疚的说:“在下一时失手,尚请教主海涵。” 天灵教主皇甫英也是脸色绋红,因为事实显然,全由孟广宜自取之辱,不但陪上一条性命,而以武家研磋武功来说,可以算是大大的失脸。 因此,皇甫英也站了起来,拱手苦笑说:“小侠太谦虚了,孟坛主自不量力,有目共睹,怎能怨小侠。” 一言未了,衣袂齐振,六条人影,由後排跃到前面,同时忿声说:“启禀教主,卑职等也要见识见识萧小侠的绝学,请萧小侠赐教!” 皇甫英的剑眉一皱,一比手式说:“萧小侠功盖寰宇,气吞河岳,可说已入化境,尔等适才谅已看到,岂是你们可以匹敌的!” 第五坛的坛主,“风雷八掌”钱震宇上跨一步,说:“唯有如此,卑职等才不愿坐失向高手领教之机!请教主赐允!” 他的话虽如此说,但二目精光碌碌,隐泛怒极的肃煞之气。 其余六大坛主,也是面有忿色,目射凶光。 萧银龙游目四顾,瞧了个清楚。 此时,後排的数十蓝衣香主,也纷纷鼓噪,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纭,嗡嗡嚷嚷。 皇甫英朗声说:“肃静!” 说完,缓步离位,走近六大坛主,沉声说:“孟广宜咎由自取,难道你们看不出,何况萧小侠的功力还隐而不露呢?” 六大坛主又是同声垂首说:“请教主明鉴!卑职等性命事小,本教声誉至大,本教初创不久,可不能让人看小了!此时传入武林,卑职等尚有何颜在江湖上行走?” 皇甫英爽朗的一笑,大声说:“江湖上虽讲的是强弱,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分个是非,怎………” 天灵教主的话音未了。 忽然对面看台彩棚之内,几声轻屑的冷笑,阴沉可闻。 天灵教主皇甫英脸色一变,扬声问:“是那位高手!对皇甫英的话有不明白的吗?” “教主虽然宽宏大量,欺上门来的血债,只怕一定要找场吧!” 说话的正是“罗山五道”。 天灵教主皇甫英面色一正,大声问:“五位道长,这话的意思何在?” “罗山五道”的老大,“血剑赛纯阳”陡的从坐位上站起,大刺刺的说:“贫道觉得天灵教要任由姓萧的一味横行,这个跟斗就栽得不小!” 萧银龙不等皇甫英答话,即对皇甫英说:“教主!萧某愿会会这五位高人!” 说完,上前三步,厉声喝问:“罗山五道!你们是挑拨是非,还是找岔搅事!” 血剑赛纯阳语含挑逗,阴沉沉的说:“都不是!” 萧银龙见他那阴兮兮的语气,不由怒声问:“意欲何为?” 血剑赛纯阳手拈鼠须,小绿豆眼眨了几眨,摇头晃脑的说:“贫道身在豫南,不能让人目中视我们豫南无人!” 皇甫英一听,剑眉一扬,插口说:“豫南武林千数万,也数不上你们‘罗山五道’!” 血剑赛纯阳仰天发出一阵乾笑:“哈哈!罗山五道可不像别人,情愿丢人现眼,让自己的属下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家门口眼前!” 天灵教主皇甫英佛然作色:“凭你五个牛鼻子,胆敢在本教总坛信口开河,肆无忌惮!” 血剑赛纯阳毫不放松的冷恻恻的说:“姓萧的敢,罗山五位道爷也就无所谓了。” 这话直如指名叫阵,狂傲更极。 天灵教主皇甫英挺鼻一声,腾起丈余,直向场中落去,朗声大喝:“来!本教主伸量你们有何惊人艺业!” 嗖!嗖!数声风震,罗山五道飘身出了看台,一字排开在场子中央,呛啷一阵龙吟,五支长剑同时出鞘。 皇甫英淡然一笑:“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说完,又回首对大厅上的皇甫燕说:“二妹!看我的剑来!” 皇甫燕尚未答言……… 蓦然银光一掠,宛如一片落花,萧银龙的人已到了场子中间,站在皇甫英与罗山五道之间,含笑对皇甫英道:“教主!此事由萧某而起,还是由在下了结吧!” 说完,不等皇甫英回答,一指罗山五道,沉声说:“再相逼,休怪在下手辣!” “辣”字出口,抖臂震掌,立椿沉势。 血剑赛纯阳手中长剑横胸,阴恻一笑说:“小子!你也亮剑!” 萧银龙淡淡一笑,一采手,“铮”的一声乌墨剑出鞘七寸,碧绿晶晶,乌淄闪闪。 但他右手一送,“嗒”剑又入鞘,若不经意的说:“杀鸡焉用牛刀,休要污了我的神剑!” 皇甫英一见,不由跨了一步,凑在他耳畔说:“萧兄!这五个老道的剑法,有两手鬼画符!我看………” 萧银龙淡淡一笑,也低声说:“教主请放宽心!我饶不了他们!” 血剑赛纯阳大吼一声:“小子!捣甚么鬼!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道爷了!” 说完,长剑一震,抖出一片剑雨,迎风一晃,其余四道也快若闪电般开开,各距银龙丈余,围成一圈! 皇甫英深知萧银龙胸有成竹,於是一叠腰,腾身跃起七尺,点脚射回厅上,人在空中同时朗声说:“萧兄!仔细了!” 萧银龙应了声:“多蒙关怀!” 同时,猿臂左右分舒,面色不动,转向五道厉叱一声:“迎招!” 血剑赛纯阳抡起长剑虚空一划,发出“咻”的一声劲风,声如枭啼,怒声说:“小子!看剑!” 喝声甫落,其余四道各挺手中长剑,招数划一,毫无二致,分从四面潮水似的欺进,口中也各自发出一声厉吼。 五柄剑,寒光万点五个人,厉喝连声场子中,但见五道匹练,泛出耀目寒光,俱都指向核心中的萧银龙。 萧银龙仰天一声龙吟凤旷似的朗啸,声震长空,高昂清越,银光晃动之下,展开了星幻紫宫步,混合了驰名的“龙女飘”。 罗山五道五柄长剑引起五缕劲风,抖成漫天剑雨,尽向川流不息的银龙身影施为,招招勇猛,剑剑诡异。 然而,恁他“罗山五道”狠声连连,长剑到处,空若无物,仅只见萧银龙的银灰衣衫,在眼前晃荡不定,剑到人渺,剑撤人至。 大厅、看台,虽不尽是顶尖高手,但却俱是武林行家,也仅能看到五团剑光,围著一条银带似的流光亮影,滴溜溜乱转。 转眼之间,盏茶时分。 忽见那银色流光愈来愈快,越穿越急。 但听萧银龙陡的一声暴喝! “撒手!” 咻咻-划空锐啃应声而起,五条剑影直射半空,远抛十丈。 罗山五道中有四道人影後撤,惨叫震耳。 萧银龙一手抓定了血剑赛纯阳的执剑空手,岳峙当场,气不喘,面不红,隐含怒意,面带笑容说:“我只说你们罗山五道有何了不起的艺业,却原来也是一群酒囊饭袋,不堪一击的平庸草包!” 大厅上、看台上,一众武家,莫不看得呆了。 他们根本没看清萧银龙是怎生将五道的长剑震飞,一个个张口结舌,呆若木鸡,久久,才不约而同的,“嘘!”出了一口长气。 血剑赛纯阳手脉被制,面上无肉的黄皮,连连抽动,龀牙咧嘴,惊惶万状。 其余四道见老大被制,一声大喝,再度扑来。 萧银龙抓著血剑赛纯阳的手,微微用力一震,沉声说:“那个敢来讨死?” 血剑赛纯阳试著手脉如同扣著一只铜钩,疼澈心腑,嘴里却破口大骂:“小子!你不仗著真材实学,道爷一百个不服!” 银龙一听勃然怒喝:“什么叫真材实学?” 其余四道乱糟槽的嚷著:“你不过是遮眼法,加上几步鬼影身法,是好汉手底下见真章!” 萧银龙既气又怒! 他眼瞧当前的形势,若不施些辣手,不说这看台上的一众武林难服天灵教众之心,想出鸡公山,恐须费些手脚。 何不借罗山五道,来个“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想著,一撒手,寒著脸色说:“好!我就还你一个真章实学,叫你们心服口服!” 语音甫落,身形暴起,银光一旋在演武场内兜了一圈,重回原地,手中已将罗山五道出手的五柄长剑捡回。 “笃!笃” 把五柄长剑向五道身前一抛,不远不近,全部插在五个恶道的身侧尺余远近,入土尺余,颤颤巍巍。 银龙抛完了剑,抖然抽出自己的乌墨剑。 绿晶晶,光闪闪,乌溜溜,虽是朗朗乾坤,也觉青光腾腾,瑞气千条。 罗山五道一见,以为银龙要以剑对剑,此前拒乱要紧,也不管已出的兵器,各跨半步,抢著从地上拔出长剑。 萧银龙却将手中“乌墨”一震,青光暴涨五尺,口中说:“在下本要以剑制剑,怎奈你们人是酒囊饭袋,剑是破铜烂铁,来,你们看!” 他说著,乌墨剑尖一倒,身形转处,在地上划了一个七尺大小的圈子,人向圈子内一跳,豪气万丈的说:“谁能攻进圈子,或者把我逼出圈子一分一寸,姓萧的我一步一叩首,拜出鸡公山去,否则!哼!” 他话虽未说完,但那声冷哼,已代表了一切。 谁知看台之上,猛然一声暴喝,人影陡起,衣袂猎猎作响之中,四条庞大的黑影,一掠而至。 其中一人,身子凌空,已高声急呼:“五位道友,看我‘洪山四鬼’出这口气!” 喝声已毕,人已落在场子之中。 四个中年汉子,全是一脸横肉,青筋暴露,一付练家子味道,俨同凶神恶煞,雄纠纠,气昂昂,不可一世。 银龙一见,轻蔑的一笑,眉头随之一皱。 原来他已看出,这“洪山四鬼”乃是练的外五门功力,或许有一把蠢力,甚至连罗山五道的修为也比不上。 洪山四鬼为何胆敢出面找岔呢? 只因他四人看出了便宜。 他一心想著,萧银龙既划下圈子,口出大言,凭自己四人的力道,若能逼他闪出圈外,当著一十三省的武林,岂不是一举成名! 纵然不能将他逼出,自己四人可以远离圈外,决无伤亡之危。 四鬼一心想占便宜,因此,到了演武场也不多讲,呼喝一声,分立四方扬掌待发,口中大声说:“姓萧的!招呼好了!” 八只手掌齐震,矮椿作势,开气出声,全向圈子里的银龙推出,一个个脸上挣得发紫,青筋鼓起老高,似在全力施为。 萧银龙一见,又好气又好笑,於是朗声说:“来的好!” 但见他不立椿,不取式,左掌一挫,运用宝镜上所载的掌式,左推右划,施出七成功力,疾递而出。 顿时狂飙骤起,走石飞砂……… 劲气疾旋,风声带啸……… 几声惊天动地的惨呼,劲风狂卷处,洪山四鬼的四个庞大身子,如同飓风中的四片落叶,随著风势上卷五丈,连连翻滚不迭。 “吧!哒!噗!通!” 劲风顿止,灰尘继扬。 洪山四鬼已尸横就地,不见外伤,不见血迹,只是硬僵僵的躺在圈外地上,如同闷死的一般,生生被萧银龙的无比掌风逼得窒息而死。 事出猝然,既快且疾,场子中人莫不惊得声色俱变。 大厅上的白影一闪,接著一声娇呼:“龙哥哥!不要………” 裘若兰虽欲阻止,但已晚了一步。 萧银龙不料四鬼这等不济,出手之後,已自有悔意,又见兰妹妹粉面色变,心知是为了自己出手过重,有违好生之德,不由玉面一红说:“他们逼人太甚!” 裘若兰哀怨的对他看了一眼,轻声懑怨说:“龙哥哥!你是怎么啦!我们与他无怨无尤!” 大厅上的皇甫燕看在眼内,不由芳心中感到一阵酸意,咬著下唇,对袭若兰是既羡又妒。 谁知,那“罗山五道”如同疯了一般,不向萧银龙,反而各人挺剑,向大厅上的天灵教主皇甫英戟指大骂:“原来天灵教明是比武论职,暗地-却请了高手,意在造成杀劫,消灭一十三省黑白两道的豪杰!” 他们出口恶毒,意在引到场武林人士的公愤。 丙然,看台上来宾之中,已有不少人怒形於色,蠢蠢欲动。 皇甫英虽无所惧,但兹事体大,也不由面色一正说:“五位此言大谬!” 血剑赛纯阳面对看台,语意煽动的高声说:“不然为何任由那小子血手伤人,心黑手辣在你们天灵教总坛所在地耀武扬威任意杀戮!” 此言一出,天灵教中人,也全是怒容满面。 萧银龙眼见皇甫英置身左右为难之中,飘身拦在罗山五道之前,面含微愠的说:“此事与天灵教无关,尔等休得罗叨!” 血剑赛纯阳眼见自己奸计得逞,宾主双方已有了小小的不安,更加得意洋洋的说:“身在鸡公山,乃是天灵教,安窑立柜之地,怎说完全无关!” 说完,故意装成大大方方的,又向皇甫英说:“皇甫教主,姓萧的此话,可没把贵教放在眼内!” 萧银龙不由大怒,振臂一扬怒声说:“杂毛老道,你先前挑事寻岔之时,为何不以天灵教为主!” 说著,脚下欺上一步,震臂一抓! 白影飘至,裘若兰一拦银龙的势子,淡淡的向“罗山五道”说:“五位是不是有未尽所长之感!” 凤目含神,向五道手中的长剑扫了一眼。 血剑赛纯阳见裘若兰弱不禁风,虽也斜佩著一支红闪闪的长剑,料定也不过的装装门面而已。 因此,手中长剑一抖,冷冷一笑说:“姑娘佩剑架事,想必也是剑术名手了!” 裘若兰粉面一红,摩沙了一下剑柄,螓首微颔说:“剑术为武家所忌,乃是由於其奥妙精深,而又源於道家,我不过粗知皮毛而已,剑术名手,更谈不上了!” 血剑赛纯阳见裘若兰话出面红,料定她不会高明到那儿去,索性进逼一步说:“既不长於剑术,佩剑何用,既不能出面架事,多嘴何来?” 言语无礼,态度蛮横。 萧银龙震耳一声怒喝:“杂毛大胆!” 谁知裘若兰早有打算,她要剑惊群豪,功摄众雄,一拦银龙说:“龙哥哥!你先回厅去!” 说完,犹恐银龙不解,凤目眨了一眨。 银龙低喊了声:“小心!” 人就冷哼一声,平地掠回三丈,轻飘飘的落在原先位置上。 裘若兰打发走了银龙,含笑对著“罗山五道”略一扫视,说:“五位若是有兴,我愿陪上几招!” 此言一出,大厅上天灵教众,看台上各路武林,全都互望一眼,静了下来,连一根针跌落地面也可以听得见,静得有些儿怕人。 祗因银龙堂堂一表英俊挺秀,功力高绝还在意中。 而裘若兰只是丽姿天生,美则有之,脸上可看不出有何出色当行的功夫,以一个弱女子,敢向以剑闻名的“罗山五道”叫阵,确实令人惊骇。 血剑赛纯阳闻言,欣然而喜,捧剑在手,对身後“四道”说:“四位师弟退後!愚兄我………” 裘若兰不等他说完,娓娓的说:“道长!慢著!单打独斗,意味索然!” 血剑赛纯阳三角眼一楞问:“姑娘!你?………” 裘若兰漫不经意的,随和著踱开两步,说:“五位何妨连手!再凑个热闹!” 四道之中的另一个,语意双关,意存轻薄的说:“我五道齐上,你吃得消吗?” 裘若兰粉面生晕,怒在眉头,不愿多说,一探手,铮的一声,红光暴射,赤霞泛彩,赤晶剑光华陡现,随手一挽,娇叱一声:“休得轻薄,姑娘我剑不认人!” 赤晶出鞘,宾主双方不由全是一惊,真可说是:“美人如玉剑如虹”,全场立时暴雷似的喝了声彩! 血剑赛纯阳也不由心中暗喊一声:好剑! 他想:这剑血红赤晶,若能到手,也对了我“血剑赛纯阳”的称号,贪念一起,即向若兰说:“五人连手可是你甘心情愿!” 裘若兰黛眉上挑说:“少罗嗦,快亮招!” 血剑赛纯阳阴沉声一哼,对著身後四道一挥手,大喝一声:“并肩子!上!” 喝声未了,他的长剑已挽成斗大剑花,揉身进袭。 裘若兰自接受云鹤仙长的剑诀,连日又与银龙共参宝镜上的绝学,剑术已到了心手合一,登堂入室的阶段,炉火纯青的地步,那把“罗山五道”放在眼内,但她心细如发,不愿过於傲慢,生恐引起天灵教主兄妹的不满,以致节外生枝,到时打斗事小,耽误了追赶龙女老前辈的事大。 因此,盈盈一笑,“星幻紫宫步”一闪退出七尺,并未运剑还手! 她所以跃退七尺,乃是欲擒故纵,又想等五道齐上,一鼓成擒,免致纠缠误时。 罗山五道如在鼓中,那里能想得到,见她不敢硬接,料定她的力道不足,暴喝一声,五剑齐出,五条身影也连袂扑至! 裘若兰见时机已至,一声娇叱:“来得好!” 红芒陡长,剑气逼人。 彩霞一片,劲风激旋。 一阵金铁交鸣,嗖嗖寒光四射。 人影乍合即分,啊呀惊叫连声。 裘若兰横剑当胸面含微笑。 罗山五道各退七尺,手中长剑全剩了半截,俱都眼神无光,呆若木鸡。 场子以外的人,全没有看清楚,等到看出罗山五道的五支长剑一柄不留的都被削断,又是震天价喊了一声好! 裘若兰抱剑肃立,一一颔首为礼。 天灵教主皇甫英在大厅之上,忽然高声惊叫:“裘姑娘快躲!” 萧银龙同时暴喝:“恶道大胆!” 暴喝声中,两条人影凌空扑下,人在中途,双袖连挥,发出两股劲风。 裘若兰闻声知惊,立演星幻紫宫步,疾飘三丈。 五点星光,如同五支利镞,擦身而过。 罗山五道的五支断剑出手,人也没命的向出山之路腾去。 银光如同匹练,唰!的一声从空而降,拦住去路。 五道一见萧银龙後发先至,拦在前面,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回头撒腿就跑。 萧银龙最恨人暗下毒手,焉能放五道,脚尖点地,一弹而起,穿过五道的头顶,又拦在五道的前面。 袭若兰险些被断剑射中,芳心之中,对五道也是厌恶之至,手中赤晶剑一挥,娇声厉叱:“龙哥哥!让我打发这五个杂毛!” 萧银龙那里肯听,抢著说:“兰妹妹!我定要把这五个牛鼻子活活累死!” 说著,人像一条水中的游鱼,在五道的前、後、左、右穿梭游走,左掌右指,时点时按,时拍时拨。 罗山五道欲走不能,欲斗无从,被萧银龙逗得在演武场中团团乱转,如同上元节的走马灯,跑来奔去。 偏生萧银龙的掌指之间极有分寸,虚虚实实,不躲,又全是要害大穴,躲,又要施出通身功力。 片刻之间,萧银龙嬉笑中,已把罗山五道累得嘘嘘喘气,衣履不整,一个个额上的汗水如洗,滴滴下流,加上灰沙泥土,脸上都像京戏上的大花脸,狼狈之像,简直无法形容。 萧银龙童心大起,意犹未尽,像穿花的蝴蝶,闹海的蛟龙,不了不休。 倒是裘若兰,持剑一旁,看得不过,一望天色,大声说:“龙哥哥!天色不早,莫耽搁了到柳林店的大事。” 银龙一听,心头一震,方知时间无多,口中应了声:“啊哎,兰妹不提,小兄几乎忘却了!” 银影晃处,铮的一声龙吟清响,墨绿光芒暴起,又听,萧银龙朗声说:“牛鼻子老道!留下点记号来!” 青光闪烁,漫天黑色雨丝,随著劲风飞舞,细比牛毛,长短不一。 银影一顿,青光遂敛。 劲风未息,黑影仍飘。 萧银龙神剑入鞘,人也含笑挺立。 罗山五道的顶上牛心髻俱都不翼而飞,不长不短,每人头上都留著寸余短发,不男不女,奇形怪状,惹人发笑。 裘若兰不由抿嘴一笑,嗔声说:“龙哥哥!你也太………” 天灵教主皇甫英此时仍在场子中凝神而立,心想:这位萧小侠过份恶作剧了,说不定这份梁子,比血仇大恨还要使人难忘。 血剑赛纯阳铁青了面孔,眼中冒火,厉如鬼哨的说:“姓萧的!你打算把道爷怎么样!” 萧银龙淡淡的说:“我的一套到此为止!只管逃命去吧!” 血剑赛纯阳咬牙切齿说:“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天这事,你记著,罗山五道但有三寸气在,必要你还个公道!” “走!” 其余四道也恶毒的看了萧银龙一眼,又对天灵教主皇甫英冷冷的一笑,才各自晃肩拧腰,穿出演武场,直向山下绝尘而去。 这时看台彩棚之内,一众闻名来观礼的武林,在裘若兰绝剑制五道之後,已对萧银龙、裘若兰两存下了戒心,一个个纷纷溜走。 到了萧银龙剑削五道发髻,已差不多走了个乾净。 天灵教中人,再也无人提起比斗过招之辞。 萧银龙只好随在後面,也步上大厅石阶。 第三十章 往事如烟 大厅里,画梁雕栋,金碧辉煌,不亚於公侯府第。 这时酒筵齐备,山珍海味,水陆并陈,十分富丽。 偌大的大厅,一共怕不有十多席之多,正中一桌虚位以待,其余的按照天灵教中的职位,早已坐了下来。 萧银龙等一进厅门,那般人全都鹄立起来肃静无哗。 天灵教主皇甫英朗声说:“今天一切仪注全免,各位尽避开怀畅饮,一则欢娱萧裘二位佳宾,二则为今天演武论艺之庆,武场的一切过节,但愿在杯酒之中尽消!” 皇甫英言罢,天灵教中,坛、香,舵主,全都雀跃三丈。 这时,皇甫英肃手让客:“萧小侠、裘姑娘,前来本教,鸡公山蓬华生辉,请来上坐!” 萧银龙慌忙说:“万万使不得,帮会教条,主不离位,还是教主献位!” 皇甫英那里肯坐。 两人彼此谦让,久久不决。 还是裘若兰秀眉一扬说:“依我之见,还是由郑老前辈首席,其余就勿须太谦!落入俗套!” 郑再兴一捋髯须,爽朗的哈哈一笑说:“裘姑娘既然如此说,老朽就有僭了!” 说时,大步坐了首席。 於是左面是萧银龙皇甫英,右面是裘若兰皇甫燕。 杯盏交错,猜拳行令,一席饭直吃到黄昏时候,萧银龙一再告辞,怎奈皇甫英兄妹一再殷殷挽留,天灵教教众轮番敬酒。 宾主尽欢,已是斜月东上。 萧银龙由席上站起,举杯朗声说:“各位!在下同裘师妹路过贵教,承蒙多情款待,感激莫名,实因有要事在身,急须离去,今後贵教如有需在下之处,在下定愿效犬马之劳,言尽於兹,借花献佛,请尽此杯!” 说完,一仰脖子,乾了手上的酒。 天灵教主皇甫英见银龙执意要走,这才摆手说:“摆队送客!” 正厅上,轰雷也似的应了声:“是!” 接著-“摆队送客!”之声,依次传了下去,厅上一班教众,立刻走了个尽净,只剩下郑再兴皇甫英兄妹。 皇甫燕拉著裘若兰的手,依依不舍的说:“兰妹妹!办完了事,无论如何,再来鸡公山盘桓几天!” 说时,眼睛湿润润的,又向萧银龙偷窥了一眼。 裘若兰生性敦厚,又是性情中人,也不免有些黯然,低说声:“燕姐姐!只要我与萧师兄的事办妥,回转会仙峰,鸡公山乃必经之路,一定专诚拜访!多聚几天!” 此时,一个中年汉子,手执一枝杏黄三角旗,飞似的跑进厅来,恭谨朗声说:“启禀教主!仪仗已齐,请萧小侠、裘姑娘起驾!” 天灵教主皇甫英一挥手说:“知道了!” 然後含笑向萧银龙说:“萧小侠,请!” 萧银龙不再谦辞,含笑点首,也应了声:“多谢贤兄妹!” 大厅外面石阶之下,雁字排开两列黄衣坛主,人数不多,但一色的黄衫长剑,全都扶剑为礼,甚为恭谨! 萧银龙深知坛主之尊,在一帮一教职位甚高,紧走两步,拱手说:“劳动各位坛主,在下甚为不安!” 一众坛主齐声回应:“小侠太谦了!” 郑再兴送下台阶,朗声说:“小侠师兄妹慢走,恕老朽不远送了!” 萧银龙一拱手说:“前辈请留步!” 於是,银龙若兰在前,皇甫兄妹在後,肃容走过黄衣坛主所列队前。 此时已到了大门,黄衣坛主也随後拥著跟上。 大门外,广场中,数十蓝衣香主,一色劲装,在明月皎洁之下,色彩鲜明,各捧雁翎刀,单掌扶胸,躬身为礼。 萧银龙抱拳齐眉,口中连声说:“有劳各位!” 裘若兰也螓首连点微笑缓行。 出了大门,一箭之地,火炬通明,如同白昼,天灵教各路舵主,高矮不一,老少群集,各执应手兵刃,前後站成两排。 萧银龙等一到,他们同声高呼:“恭送萧小侠下山!” 银龙一见,连忙抱拳还礼! 但见一众舵主,除了随身兵刃以外,胸前各佩一面银牌,银牌之上,刻有各舵的字号,安窑的所在。 天灵教主皇甫英上前一步,含笑说:“萧小侠,在江湖上行走,侠踪所到之处,还望对本教各舵多加照应,如有指使,也请不要客气!” 银龙急声说:“岂敢岂敢,今後所仰仗者正多!” 紧接著众舵主之後,全是一色的黑衣短装大汉,手中高举火炬,一直列到山口的栅门之前,怕不有数百人之多,这个排场,实为江湖一般帮会教派所少见。 栅门之外,八个身穿锦缎的精壮大汉。 两人牵马,两人坠盘,两人执著酒盘,两人捧著两盘黄澄澄的金元宝。 皇甫兄妹这时抢上两步,执壶倒满了两杯酒,分别送到二人面前,同声说:“请尽此杯一纪相逢!” 他兄妹是各有心事,语意深长,使人听来情谊不尽。 生离死别,原是最为恼人的事,此刻怎不叫人黯然神伤呢? 萧银龙裘若兰,虽然与皇甫中兄妹初见未久,但一股诚挚的友情,已在内心里深印不泯,又见这等大礼相送,更加说不出的离情别绪。 若兰银龙接过杯酒一饮而尽,全都留恋的说:“英兄请回总坛!” “燕姐请到此止步!” 皇甫英兄妹又取饼两盘金锭,塞向两人的鞍袋之中,同声说:“以壮行色,聊充膳宿之资!” 萧银龙慌急阻止说:“彼此道义之交,贤兄妹何必破费!” 皇甫燕的星目一转,含意颇深的说:“此乃武林惯例,并非小看了你………你同兰妹妹!” 她的“你”字出,略有腼腆之色,粉面红起耳根! 萧银龙也是无可推托,只好呐呐的说:“如此多谢皇甫姑娘!” 语出,也有些讪讪的,玉面生晕。 皇甫英这时也接口说:“裘姑娘,舍妹自幼无人作伴,盼能抽暇来山盘桓!” 他虽为一教之主,但对儿女私情,也不觉有些腼腆。 却是裘若兰,大大方方的嫣然一笑说:“已与燕姐姐说过,改日一定拜访!” 萧银龙见月色已近初更,立即接口说:“千里终须一别,在下就此告辞,隆情只有後报了!” 天灵教主皇甫英一招手说:“马来!” 四个锦缎汉子,二人侍候一骑,将乌骊枣红带了过来。 萧银龙、裘若兰两人不愿在此上马,坚请皇甫兄妹回山,但推不过皇甫兄妹再三谦让,二人只好认镗上马。 天灵教主皇甫英拱手说:“二位珍重!” 萧银龙还未答言,栅子门内呜啦一声,顿时箫笛齐鸣管笙合奏,细吹轻打,如同行云流水,乐声四溢。 皇甫燕娇声凄呼:“兰妹妹!我可是等著你了!” 裘若兰在马上挥手回应说:“燕姐姐!回去吧!再见了!” 这时,乐声转为“阳关三叠”,曲调婉转凄凉。 萧银龙一再回首,缓驰下山,走出数十丈外,还依稀看到山上火炬迎风,乐声飘荡,不由喟叹一声说:“皇甫兄妹太盛情了!” 裘若兰微笑说:“我看皇甫燕对你有点不胜其情的意思!” 银龙一抖缰绳,乌骊灵驹十分知趣的凑近了枣红,低声说:“兰妹妹!你怎么说出这话,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若兰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也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人事沧桑,谁能逆料,不知未来………唉!” 萧银龙见若兰忽然感慨万千,不由奇异的说:“兰妹妹,你何出此言,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同在冷云寺长大,难道天下还有比我们更亲密的人吗!我若有三心二意,叫我………” 裘若兰一催枣红,霍地前射五丈,同时娇笑高呼说:“尽避相扯干吗?天色已近二更,再要追不上龙女老前辈,真不知那天才能追上,还是快一点吧!” 萧银龙也不再提不愉快的事,接著一紧丝缰,说:“兰妹妹说得对!” 月光如洗,林木萧萧,夜风徐来,凉爽恰人。 两人由於一心赶路,策马疾行,全都没再说话。 但听四野虫声啾啾,蹄声得得,深夜策骑,别有情趣。 忽然银龙在马上一楞,手指远处急声问:“兰妹妹!那是甚么?” 裘若兰顺著银龙手指之处,楞楞的说:“没有甚么呀?大惊小敝的!” 萧银龙焉知裘若兰剑招虽绝,是由於云鹤仙长的指点,内功修为怎比得上自己,既经过龙女前辈的五年薰陶,又有“冰蟾”的奇遇,而目光不同呢。 因此奇怪的讷讷说:“你没看见?” 裘若兰突然由马上一跃,上升三丈,攀著一棵笔直高矗的杉树,极目远望,立即大声高呼:“龙哥哥!是不是有一道红线也似的流光,疾射如矢!” 萧银龙也一跃上树,运极目力看去,惊喜如狂的一拉若兰的衣角,说:“快!快!那必是龙女前辈,在星夜赶路,快!” 由数丈高的树梢一泻而下,轻轻的落在乌骊神驹鞍上。 裘若兰虽仅见到红影一线,但相信龙哥哥的目力极强,也一叠柳腰,一式“乳燕投林” 落在枣红马上。 银龙忙不迭的疾抖乌骊的缰绳,如飞冲下山去一面口中喃喃的说:“乌骊!我千里迢迢,就是为了追上龙女前辈,你可要发出灵性,黑夜之中,千万别走错了路途!” 若兰听他嘀咕祷告,不由好笑,又不敢笑,策马紧紧随著他的後面,寸步也不敢远离。 乌骊枣红两匹马,八只马蹄如同洒豆擂鼓,沿著下坡之势,疾奔狂驰,半点不停,远望田畴千里,已出了鸡公山。 那乌骊宝马,真是通了灵性,不等银龙鞭策,发出一声长嘶,直向柳林方向放蹄飞奔,如同一溜青烟。 片刻之间,月光下,栉次鳞比,一大片屋舍,已远远在望,打量著,必是柳林小镇了。 谁知那乌骊不奔柳林市镇,反而一撒四蹄,转向镇的东北,一大片枫树林处跑去,恁他银龙抖缰勒缆,他也丝毫不停。 百十丈之路,眨眼即到。 萧银龙游目向枫林瞧去,不由大喜过望,不等马停下来,一松手,抛去缰绳,飘身下地,双脚一点,直向枫林射去!口中欢喜如狂的高呼:“前辈!前辈!可把龙儿想苦了!” 说到後来惊喜而泣,呜咽著喉咙,已扑到跌坐在一个极大垒墓碑前运功调息的蛮荒龙女的怀里,如同游子见到了娘一般! 蛮荒龙女风尘仆仆,一脸的轻愁隐忧,双目中,早已湿润润的,一手紧抱著萧银龙,一手抹抹泪眼,哽咽著说:“龙儿!孩子………” 语不成声,泪如雨下。 “前辈………龙………” 裘若兰已滚鞍下马,也依偎到蛮荒龙女怀里。 蛮荒龙女一手抱著一个,抽泣不已,肩头微动,双手发抖,强挣著说:“孩子!难为你们了,我………” 她那能说得下去,只是把银龙若兰抱得更紧,一张脸,在银龙脸上靠靠,又在若兰脸上擦擦,泪流如注,哀痛欲绝。 一时,枫叶飕飕,寒夜如水,三个人拥在一起无言呜咽,只有远山的一二声子规,陪衬这凄凉的场面。 良久……… 蛮荒龙女抹去腮边泪水,幽幽的说:“龙儿!你得到武林圣僧六传的‘勘宝地镜’,此乃武林中千载难逢之机,天大的奇遇!今後武林的兴亡,武道的盛衰,全系在你一人身上,必须要恪守武法,振兴武林,才不负宝镜绝学,数百年的道统!” 萧银龙闻言,立刻心头一震,暗想:原来龙女前辈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 因此肃容说:“弟子必谨守师训,勉力而为!只是………” 萧银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深恐冒昧。 因为,在他的心目之中,认为蛮荒龙女,绝非杀害自己恩师之人。 然而,万里关山,跋山涉水,追赶蛮荒龙女,为的何来?故此又不能不问个明白,不免左右为难起来。 却是裘若兰,娓娓的说:“龙哥哥!把那柄证物取出,请前辈过目!” 一言提醒了萧银龙,开口说:“前辈!龙儿恩师遇害之事,不知前辈可知道!” 提起了“了情大师”蛮荒龙女的神色一檩,顿时面容惨变,泪水泉涌,悲痛不胜的呜咽说:“我………知………道………” 萧银龙霍然一惊,心想:难道真是她……… 他不敢再想,只有探手在怀内取出那柄“金弯匕”来,双手捧著,送到蛮荒龙女面前,也是语带悲凄,哽咽著说:“这………就是杀………害恩………师的………凶………器………因此………” 蛮荒龙女一见“金弯匕”,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伸手抓过了金苗刀,仰天凄声狂呼:“乌兰娜莎!乌兰娜莎!你活著还有甚么意思,你………” 裘若兰见蛮荒龙女哭得泪人儿一般,不由也悲不自禁,哭泣不已。 萧银龙强忍泪眼,悲痛的问:“前辈!你认得这只利刃!” 蛮荒龙女眼睛突然一睁,愕然良久,才沉声指著“金弯匕”上的四个小字说:“乌兰娜莎,即是我的乳名!” 萧银龙心头一震,不相信的问:“难道………” 蛮荒龙女不等他说完,接口说:“你凭此刀,就断定你师父是我杀害的吗?” 银龙恭身呐呐的说:“龙儿………不………不敢!” 蛮荒龙女勃然变色,银牙一咬说:“不敢?你为何不说‘不是!’苦苦追赶,是不是要替那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宫子云报仇?” 她说得声色俱厉,十分激动。 萧银龙不由脚下後退两步,嗫嚅的说:“龙儿天大的胆也不敢!祗不过想问个明白!” 蛮荒龙女怒犹未息的,沉声说:“好,我就还你一个明白!” 她说完,探手在腰际一摸,嗖的一声,金光闪耀,又亮出一柄苗疆利器,与那柄“金弯匕”一式无二的弯刀来,一扬腕,“笃”插在萧银龙的脚下,说:“偌!还你的明白,先看这枝“金弯匕”再说!” 萧银龙此时心乱如麻,只好战战兢兢的从地上拔起那柄“金弯匕”,再三省视,与杀害师父的那一把,一式无二,毫厘不差。 唯一不同之处,那一柄四个小字刻的是“乌兰娜莎”,而手上的这一柄,四个小字却分明是刻著“仙奴金蒂”。 他看完之後,仍然不明白,低声说:“龙儿还………” “还不明白是不是!俟!” 蛮荒龙女说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著身侧的两块大石说:“说来话长,你俩人坐下来,我会要你们明白!” 银龙、若兰二人互望了一眼,分左右坐了下来! 蛮荒龙女眼望著遥远的天际,悠然说:“龙儿!你知道那匕首弯刀上刻的‘仙奴金蒂’是甚么意思?” 萧银龙臆测的说:“若是猜得不错,想也是一位苗疆女子的名讳!” 蛮荒龙女连点头说:“一点也不错,是一个女子的名字,这个女子,你见过!” “我见过?” “嗯!” “前辈………” “你听我说下去!” 蛮荒龙女像是不胜感慨的接著说:“我们苗疆的规炬,无论生男生女,在三朝的浮饼会时,知亲好友,同族中人,都要前来道贺,而来道贺的人,必须带一定的礼物!” 裘若兰半晌无言,至此,觉得奇怪,插口问:“哦!甚么礼物呢?” 蛮荒龙女苦笑了一笑,说:“每人必须带多多少少的铜铁!” 萧银龙觉得奇怪,睁大眼睛问:“带铜铁做礼物!” 蛮荒龙女一双凤眼中光彩不同,仿佛又回到儿时的境界,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望了若兰银龙一眼,继续说:“在苗疆,人人有一把刀,这刀,就是用三朝时候亲友们送的铜铁所铸,因此,门户越大,收的铜铁越多,链成的刀匕就越利,因此,苗疆的刀,是出名的利器。” 萧银龙已意会到这两柄同样的“金弯匕”身上,扬了扬手中刻有“仙奴金蒂”的一把,猜测的问:“这两柄刀就是这样造成的?” 蛮荒龙女略一颔首,接下去说:“这两柄金弯匕,是我同另一个苗女,也就是刻著名字的‘仙奴金蒂’做汤饼的数千斤铜铁提炼冶制,因我们俩家在苗疆都是名门望族,收的铜铁特多,足足炼了十年,到我俩十岁之时,才行了受刀礼!所以也特别犀利,在苗疆也少见。” 裘若兰像小孩听故事一般,听得津津有味。 银龙也听得入神,静静的不发一言。 蛮荒龙女停了一停,又叹了口气,才又如怨如诉的说:“我与‘仙奴金蒂’巧在同年同月同日生,受刀礼又在一个巫坛举行,那时苗疆之人,谁都夸我俩是一对姊妹花,又是门户相当,不但在受刀礼那天结为异性姐妹,而且互换‘金弯匕’,定下香火缘!” 萧银龙像是霍然大悟,陡然说:“噢!是了!杀害我师父的,一定是耶个‘仙奴金蒂’的女人!” 裘若兰霍的一惊,急声问:“可是!她为甚么要杀我师父呢?” 蛮荒龙女叹了口长气,光彩闪闪的星眼,又有了水迹,缓缓的说:“孽障!” 萧银龙剑眉一蹙,忿忿的说:“前辈!仙奴金蒂………” 蛮荒龙女一摆手,止住了银龙的话,又幽丝的说下去:“我与仙奴金蒂长大之後,一直亲如姐妹,她因是武林世家,练成一身好功夫,我因天生异秉,也是苗疆扬名健女,两人出落得鲜花似的,不知颠倒多少苗疆少年,但我俩互相规勉,绝不嫁苗疆庸碌之辈!” 裘若兰原是女儿身,因此小嘴一鼓,同情的说:“这是自然!” 蛮荒龙女望著若兰嘴唇一动,似笑非笑的又说:“平静的苗疆,终於起了波澜,忽然来了一个汉族青年,不但人材出众,而且武功高不可测,数月之间,威震苗疆,未逢敌手。” 裘若兰急忙插口问:“前辈!你同那位仙奴金蒂可向那位汉族青年挑战?” 蛮荒龙女神色一动,恨声说:“就坏在那次挑战上………” 萧银龙慌急的问:“前辈!你失手了!” “没有!” 蛮恙龙女有回忆的甜蜜,也有往事不堪回首的忧容,摇了摇头,然後接著说:“仙奴金蒂的“金弯匕”被他震出手,我与他一连三天三夜,除了各用些野果之外,足足换了千招,没有分出胜负!” 裘若兰更加听得聚精会神,几乎跳起来,迫不及待的问:“後来呢?” 萧银龙也睁大了一双朗星似的眼睛,瞧在蛮荒龙女的脸上,一眨也不眨。 蛮荒龙女贝齿咬了咬下唇,略一沉吟说:“後来,我们三人成了不打不相识的知己,在苗疆游遍了穷山恶水,在溪边洗脚,清潭戏水,月夜高唱,清晨舞剑,的确过了一段多彩多姿的日子,令人追忆温馨犹存的欢娱岁月!” 裘若兰黛眉深锁,红起粉面,脱口说:“男女之间,这样恐怕要引起了情丝缠绵!” 一言中的。 蛮荒龙女幽幽的说:“孩子!你说得对,日久生倩,我与仙奴金蒂无形中,俱都爱上了那位人见人爱的汉族少年!” 萧银龙不以为意的说:“这也不难,他应该有所选择!” 蛮荒龙女深深的吐了口长气,说:“他选择了,他发现我们俩同时爱上了他,他选择了三十六计的上计,一走了之,不声不响的远离苗疆,遁回中原!” 裘若兰插口说:“前辈何不赶到中原,找他把事说清楚!” 蛮荒龙女神情一振,朗声说:“是的,我离开老母,瞒著仙奴金蒂,也单人独自闯进中原,南六北七,走遍了一十三省,但那人却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萧银龙自认主意不错的说:“他既是武林中人,前辈在武林中打听,不怕找不到下落!” 蛮荒龙女压低了喉咙说:“呃!我遍访武林,个性也变得暴燥,动辄伤人,稍有恶名者遇我者死,不知造了多少杀劫,开罪了无数黑道的高手,‘蛮荒龙女’四字,响彻了一十三省,震动了中原武林,一直三年,就这样满手血腥,一身命债………” 裘若兰不由也叹息了一声说:“前辈这样做,一则是心情恶劣,二则想借此激出那汉族青年!” 萧银龙异常关心的问:“不知那汉族少年的高手露面了没有?” 蛮荒龙女摇摇头说:“他没有露面,却惊动了苗疆的仙奴金蒂,她也兼程出了苗疆,在江湖上恣意杀戮,而且她不留真名实姓,同样以‘蛮荒龙女’的名号,在武林中不分皂白,不问善恶,因此,‘蛮荒龙女’便成了众失之的,武林中的女罗刹!” 裘若兰螓首连摇说:“这岂不大糟,恐怕那人心中起了反感,越发不愿出面,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蛮荒龙女面容一动,眼中恢复了先前的光彩,幽然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居然被我打听出他的下落!” 裘若兰不由欣然而喜,愉快的说:“阿弥陀佛!前辈!你可找到他了!” 萧银龙也愉快的说:“他隐藏在那里?” 不料蛮荒龙女神情木然说:“长白山会仙峰冷云寺!” 萧银龙身子一震,陡然站起,高声惊问:“前辈!那汉族少年是………” 蛮荒龙女神情呆滞,怅然若失的说:“玉面书生宫子云!” 事出意外,裘若兰、萧银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三个人,六只眼神一齐望著天上的悠悠白云,林间的萧萧落叶。 许久…… 蛮荒龙女才梦呓一般的说:“昔日的玉面书生,已变成了四大皆空的‘了情大师’,人面已非,岂不是苍天冥冥中的安排,有意捉弄人!” 她言及至此,唏嘘不已,悲凄之色,令人鼻酸。 裘若兰的珠泪不禁夺眶而出,悲凄的问:“我师父当时怎么说法!” 蛮荒龙女摇头说:“宫子云不但一口咬定他已遁入空门,往事勾销,而且大加苛责我不该嗜杀无事,造成武林浩劫。” 萧银龙剑眉一挑,忿然说:“前辈就该将仙奴金蒂之事说明,而且你所杀的乃是著有恶迹之人,杀之无过!” 蛮荒龙女点头说:“我何尝不说呢?无奈子云不信!” 裘若兰小嘴一鼓说:“我师父怎么这等固执!” 蛮荒龙女轻声一叹说:“这不能怪子云,因为他同仙奴金蒂我们三人相处之日,仙奴全蒂的性情就没有我急躁,而且,子云更相信我与仙奴金蒂是连袂进入中原,所作所为,一定互有关连不分彼此。” 萧银龙忽然想起蛮荒龙女被囚在‘九曲洞’的事来,急问:“後来是不是我师父把前辈禁锢在九曲洞中!一关就是五年!” 蛮荒龙女连连摆手,摇头不迭的说:“不是,你师父只劝我急返苗疆,韬光养晦,重新忏悔,以赎江湖上所造的杀孽,期於来生!” 裘若兰不由十分不服气的说:“来生?来生谁知道怎么样?那太渺茫了!” 萧银龙又不解的问:“那是谁把前辈关在九曲洞里呢?” 蛮荒龙女苦苦一笑,欲哭无泪的说:“那是我自己!” “是前辈自己?” “是我为了表明我的心迹,当著你师父,在佛祖面前立下面壁五年,以悔罪孽的宏誓大愿,立咒五年之中不杀不戮,以赎在江湖中五年的血债,并选定了九曲洞,一则让你师父亲自所阻,二则………” 她说到这里,忽然低垂粉颈,有娇羞之态。 萧银龙忽然想起九曲洞的另一出口,直通冷云寺,自己师父禅院後面的松林,不由大澈大悟的急不择言说:“二则与我师父朝夕相聚,是不是?” 裘若兰眼睛睁得大大的,望著萧银龙,心想:你乱猜。 不料蛮荒龙女连连点头说:“是的!我每晚到松林里对著你师父的精舍盼望,先前你师父丝毫未觉,不分晴雨风霜大雪,一连两年之久,我从来没有一夜间断过,有一天的晚上,我不小心,一穿出洞,踏破了地上的冰块,发出声音,他才与我见面!” 萧银龙也不由被她幽幽的语调感动,说:“我师父就该与前辈重修旧好!” 蛮荒龙女淡然说:“那有那么简单,你师父答应我,每逢三六九日子夜时分,淮我到他禅师精舍一次,每次前去,他必叫我伏在他的膝上,也为我念七遍金刚经,替我赎罪,後大讲宏法,导我向佛!” 裘若兰不禁叹了一声说:“就是这样算了吗?” 蛮荒龙女微垂螓首,涩然说:“这样,我已心满意足了,一眨眼,已经三年了,也是我自闭九曲洞的五年之限已到!” 银龙忙抢著说:“所以那般黑道高手,闻风都前去找你寻仇!” 裘若兰也插言问:“为甚么在五年之中他们没去找您!” 蛮荒龙女苦笑说:“五年之中,他们已不知找我多少次,都被你师父给打发走了,并且言定五年面壁期中,任谁也不能在会仙峰找事,他们凛於你师父的功力,才能相安无事!” 萧银龙闭目沉思,像是在想甚么,脸上的神色不定。 蛮荒龙女一见,不由疑惑的问:“龙儿!你在想甚么?” 萧银龙睁著双眼,瞧在蛮荒龙女脸上,久久欲言又止。 蛮荒龙女急闻不解的问:“啊!你为何不说?” 银龙垂头丧气,无精打彩的说:“如此说来,我师父是前辈杀死的了!” 显然的,他已被蛮荒龙女的痴情所感,心中大为矛盾。 蛮荒龙女冷笑一声说:“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怎能下此断语!” 裘若兰应和著说:“前辈的话还没讲完,你急甚么?” 萧银龙不由玉面一红,十分尬尴,望望天色,搭讪著说:“月色偏西,怕是三更已过了!” 蛮荒龙女依然自顾幽幽的说:“前洞来了马大刚等,後洞可来了更大的魔星!” 萧银龙倏的一惊,脱口问:“哦!是谁?” 蛮荒龙女不知是悲是恨,手中的“金弯匕”朝眼前一竖,抖的索索有声说:“就是持有此刀的仙奴金蒂!” 裘若兰也是一惊。 蛮荒龙女侃侃的说:“她风闻我尚在人间,受了五年面壁之苦,你师父玉面书生宫子云毫不回心转意,因爱成仇,逼我同她携手杀了你师父,你们想想,我焉能下此毒手!” 萧银龙不由一阵热血沸腾,手中握紧另一把“金弯匕”也抖得有声。 蛮荒龙女又紧接著说:“那时,龙儿你正在服用我的“毒龙丹”,我半步也不能离开,要为你护法,仙奴金蒂,闪身抢出洞去,一个时辰之後,重回洞来,双眼哭得核桃一般,她告诉我,她已把子云……子云……” 她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裘若兰也泪下如雨,哭泣不停。 萧银龙忍住悲凄,问:“难道我师父恁由她将‘金弯匕’插入丹田,让她得手?” 蛮荒龙女流泪说:“恰巧那天是十九日,乃是我与子云见面谈禅之日,你师父一见去的是仙奴金蒂,也用对我的办法,来对付她,她………却不理会许多,反而劝你师父蓄发还俗,同往苗疆,共渡晚年合籍双修。” 裘若兰黯然一叹,说:“这也是人情之常!” 蛮荒龙女泪流不停,继续说:“你师父素性耿直,焉能依她,仙奴金蒂因爱成恨,由恨生仇,乘著你师父闭目诵经之际,将随身上的‘金弯匕’拔出,骤下毒手………” 哭得泪人儿一般,那还说得下去。 银龙若兰,悲不自胜,淘然泣哭。 蛮荒龙女断续流著泪说:“我听仙奴金蒂回洞说出你师父的死讯,怒火高炽,一时如疯如狂,施用大力手法,竟将幼时的伴侣,义结金兰的仙奴………。” 萧银龙至此,才想到洞中所见的女尸,原来就是杀死师父的仙奴金蒂。 在他凝神沉思之际,蛮荒龙女早又凄凉的说:“我生成薄命,自幼无父,第一个爱人,惨遭金匕穿腹,惟一的女友,又在我手下丧生,我还有甚么力量在芸芸众生中活下去,好在子云留给我很多的佛门禅理,因果定律,我也悟透了,但愿你们………” 她说到这里,手中“金弯匕”一挥,直向自己头上削去。 “啊呀!” 萧银龙、裘若兰同时大惊失色,齐向蛮荒龙女的持刀玉腕扣去。 第卅一章 五路灵官 萧银龙裘若兰双双扑至,探臂夺刀,也算极快。 然而,蛮荒龙女又怎能慢得了,呛唧!一声“金弯匕”落地,她的左手,己握著一大缕乌黑光亮的青丝,泪水洗面,神情激动的有些战抖,苍白了脸色,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如痴如呆。 裘若兰借著一扑的馀势,抱紧了蛮荒龙女,哀痛欲绝的说:“前辈!前辈!你这是何苦呀!” 蛮荒龙女泪眼婆娑的望著手上的青丝,喃喃的说:“斩尽烦恼丝,终身无牵挂,世事如流水,恩情似落花。” 一字一泪,令人鼻酸。 萧银龙也自顾搓手说:“前辈!事情的真象大白,水落石出,何必如此伤心!” 蛮荒龙女像是幽幽梦醒,腮上泪水未乾,但却淡然惨笑道:“苗疆向来祗拜巫师,你师父数年中对我讲经说法,我虽未大澈大悟,惟对佛学之道也小有所得,人生原如梦,四大皆空,我已决心皈依我怫,返真还璞,遁入空门,长伴青灯,也算同你师父走上殊途同归之路,也许尚有相见……之期。” 她说得声泪俱下,凄凉感人。 事已至此,银龙、若兰除了陪著垂泪之外,还有甚麽话可以安慰这个伤心至极的一代女杰蛮荒龙女哩! 草店鸡鸣喔喔,东方已微现曙光。 蛮荒龙女抹了抹泪水,把手上的长发裹了一裹,对银龙若兰缓缓的道:“龙儿!兰儿!你师父在日待你们如子如女,我虽无恩无惠,但对你兄妹二人,也可说出自内心的爱护了!” 萧银龙裘若兰双双跪在她的面前,同声道:“前辈对晚辈恩重如山,与师父毫无二致,大恩难报,晚辈等虽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蛮荒龙女抖了抖手中的长发道:“我与你师父十年聚首,别无可留,这一缕头发你二人携回冷云寺,在你师父灵骨塔前多拜几拜,然後葬在你……子云的墓旁,也算我们……相识……一场。” 她说到这里,把手上的头发向银龙怀中一塞,陡的衣袂一起,人已一射而起,凌空而哭:“龙儿!兰儿!记住了!” 萧银龙倏的一惊,腾身追上,口中大声喊:“前辈!前辈!” 裘若兰也衔尾而追,娇呼:“前辈……” 蛮荒龙女天生奇秉,功力深厚,身法其快无比。 但见红线一缕,在蒙蒙夜雾之中,划出一道显明的痕迹,如同半条彩虹,一只血箭,快逾追风,形同闪电。 萧银龙衔尾而追,如影附形,口中不断高喊,在夜风里声音凄楚。 裘若兰也是奋力而为,娇呼不已。 蛮荒龙女这时已穿越百数十丈,耳闻身後二人的喊叫,陡然一收势子,点地二次弹起,翻身射回,形同一只彩凤,人在空中双臂分舒,左手抓住了萧银龙,右手抓著裘若兰,沉腰落在一片草坪之上。 她泪眼模糊的看了看银龙,瞅了瞅若兰,叹了口气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有你们前程,我有我的去处,冥冥中自有安排,但愿你们二人,随时记取我同你师父的故事,好自为之!不要再……” 她的神情虽然极力装成镇定,但究竟掩不住一股辛酸之情,最後只有连连摇头,双手用力一推道:“我实在不能再留在这伤心的武林中了!” 语落人起,一射五七丈,似乎把所有的悲愤之情,都用在功力上使尽。 转眼之间,已消失在云海茫茫之中。 这时,鸡呜犬吠,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 萧银龙目送蛮荒龙女的身影,呆立凝望,如同一尊石像,久久不见动弹。 裘若兰何尝不心如刀扎,但她见萧银龙这等情景,生恐把龙哥哥急呆了,忙忍住悲凄,上前劝慰道:“龙哥哥!老前辈已走远了。” 银龙如梦初醒,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无限怀念的道:“想不到我师父这等硬心肠,慧剑竟能斩断情丝,但是,他老人家那知道龙女前辈此时的生不如死,心同古井呢!” 裘若兰本是女儿身,心肠更软,对蛮荒龙女也更加同情,然而,她心细如发,生怕话越说越多,陡引起银龙的烦恼,因此,把话题岔开柔声的,道:“龙哥哥!折腾了一夜,我们到镇上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再走!” 萧银龙点点头道:“也好!反正此时也不急欲赶路!” 说完,捏唇打了个呼哨,高亢清越。 蹄声如豆,龙马长嘶。 乌骊带著枣红马,疾奔而来,到了银龙若兰身前,低声出气,鼻子不停在两人身上轻轻的嗅著。 此时,萧银龙又触动了心事,拍著鸟骊的长颈,低声道:“马!马!这一路你算辛苦了,等到我有了归宿,也还你自由吧!” 那马似通人性,头儿摇摇摆摆,前面两蹄在地上速踩几踩。 裘若兰已跨上枣红,催促道:“龙哥哥,快上马嘛!人都困死了!” 於是,二人策骑缓行。 到了柳林,但见鸡声茅店,只有数十户人家,强似荒村少许而已。 这里本不是大的驿站,也不是宿头,因此,并无起早赶路的客商,店家都还没有开店门。 两人叫开了一家客店。 店小二睡眼模糊,闪开了一条门缝,在内张望,半晌才道:“干甚麽的?” 萧银龙上前陪笑道:“小二哥!我们是错了宿头,赶了一夜的路,可有上房,我们憩息半天再走!” 店小二的眼睛眨了几眨,打量了一阵,见萧银龙气宇昂昂,仪表不俗,裘若兰秀丽不群,谅也不是歹人,呀!的一声把门打开。 不料,他看两人都佩著一柄长剑,不由舌头一伸,又把门掩了起来,口中连道:“没有!没有……房子!” 萧银龙焉能看不出来,含笑道:“不要怕,这长剑不过是行路防身用的,我们多给你钱就是!” 说完,从身上摸出一大锭银子,怕不有五两多重,向门缝内一塞,又道:“来?拿去!人的茶水,马的草料,有多的赏你吃茶,不够的临走再补!” 黑眼珠就见不得白银子,何况野店的小二,自然见钱眼开,忙不迭吱呀一声,把两扇板门大开,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线,一面伸手接过马缰,一面嘻嘻的道:“谢谢!二位随我来!” 裘若兰看著不由好笑,向银龙做了个鬼脸,相率进店。 店面虽小,房屋倒称得宽敞清爽。 银龙与若兰要了两间一明一暗的房子,店家送来了热茶自管又去睡了。 若兰饮过茶後,也自进暗间套房安憩。 萧银龙盘膝跌在床上,打算运功调息,不料思潮起伏,心乱如麻。 想到恩师当日威震苗疆,扬名立万,可说是少年得志,何曾想到到头来落得如此的悲惨下场,情之一关,可说误尽苍生。 又想到蛮荒龙女老前辈,姿艺双绝,偏生“红颜薄命”,今後一段日子,少不得古佛青灯,终老泉林,与草木同朽,宁不使天下有情人同声一哭。 这时,套间里的裘若兰,想是疲劳极了,已传出了鼾声。 萧银龙由裘若兰,想到赵丽君、牟娴华、冀秀娥…… 不由心头一懔,福州荒村借宿的一幕,不由又映入脑际。 那是多麽荒唐的一刹那,虽说是受了“虚幻仙子”的“迷魂香”,但大错铸成,又何以善其後呢? 天下事就是这等奇怪,越是想,便越发放不下。 萧银龙人在床上跌坐调息,一颗心几乎没有半刻安静过,人心里一烦,索兴不睡了,由床上下来。 此时,天已大明,满天的彩霞,映在窗子上。 院中,已有人在纷纷攘攘,想是客人起身上路,银龙均并不为意。 忽然一个回音,似乎有些熟悉的叫道:“各位!今天我们可得多赶一程,不然赶不到福山,岂不叫我大哥空等一场,也便宜了那点子!” 又听一个十分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男不女的道:“三当家的,你老板放心,我弟兄论交情,这档子事也要伸手,再说,看在那匹老马的财产上,我们也不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听口音,这是黑道上的………………(原书就是如此,好像是用大量省略号代替部分缺失的文字) 萧银龙打量著这拦路的毛贼,无心打算多事。 院子里的人,似乎………………,喊店家算账。 饼了片刻,又听那尖叫……………… “三当家的,你们老大是打算明里拜庄,还是暗里淌进去?” 似乎在那儿听过的口音冷冷的道:“点子扎手,讲不得只好暗中进他的窑口!” 说著,正由窗外经过。 萧银龙这时恰好站在窗子下,不由就窗子缝内向外面张望。 但见走在前面的是三个两高一矮的中年汉子,身後各背著一个长长的黄色包袱,想是各人的兵刀。 三个人都是雄赳赳的,双眼棱光外露,太阳穴鼓起老高,估量全有著不低的修为,走路虎虎生风。 萧银龙可都没见过,不知是那一路的角色。 走在後面的一个,也是三十以上,四十以下的年纪,姜黄瘦削无肉的一张脸,尖嘴缩腮,一袭长衫,外罩一件黑底白花的褶子散披著,如同披风似的,背後隐隐露出一截燕翎刀的刀柄,也是精光碌碌,惟一使人感觉奇怪的,是少了一只左耳,显得十分不是味道,对他的一股煞气,大大的打了个折扣。 萧银龙虽然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可是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龙哥哥!” 一声低呼,突然发自身後。 不防之下,银龙不由一惊。 原来裘若兰已起身出房,同时已到了他的身後,他尚不知。 裘若兰秀眉皱在一起,问道:“窗外有甚麽好看的,连我到你身後,你还毫无所觉!” 银龙不由玉面一红,讪讪的道:“是一帮客人起程赶路!” 若兰脉脉含情,小嘴一噘道:“客人上路有甚麽好看的,竟看出了神!” 银龙忙苦笑道:“是批江湖人士,所以……” 裘若兰面含哀怨,十分体贴的道:“龙哥哥!自从遇上龙女前辈以後,我看你神情十分沮丧,要是愁坏了身子,岂不大糟之事!” 银龙见若兰关切之情,心中更觉这位师妹对自己是一往情深,而且自己与她,不但是青梅竹马同师在会仙峰冷云寺有十年耳鬓之谊,还在一路上有几度香吻之情,言语行动上,这小师妹分明把自己当成了…… 他实在没法再想下去,祗有吱唔其辞的道:“没……有呀……我那里……” 若兰脸上的愁容更深,娓娓的道:“龙哥哥!你还要骗我,你看!你床上的被子没动,枕头没变,那有睡的半点痕迹!分明是睡不安席,心事重重!” 银龙忙道:“我……我是打坐调息!” 裘若兰不由噗哧一笑,又道:“好一个打坐调息,为何你双眼发红,神不守舍,以你的功力,调息之後,精神必然大振,我到你身後会不知道?同你说话会如同呆子一般,半晌不答?” “这……” “别自欺欺人了!龙哥哥!我看这几月来,你食不安位,席不安枕,也实在该要多多养息一阵了。” 萧银龙见裘若兰对自爱苗已深,也只好应了道:“龙女前辈交代之事办妥以後,我心也许能稍安,到那时,说不定也学我师父的主意,剃度皈佛……” 裘若兰一听,紧步向前,纤手一按他的嘴唇,哀怨的道:“龙哥哥!不准你说这种话?” 那股柔情万种的真挚情谊,使萧银龙不由也十分感动,一手揽著若兰的柳腰,若兰也乘势躺进了他的怀里,仰脸望著银龙的脸色,期待著…… 男女之间的微妙,就在这些地方,身体一经接触,便会不由自己的产生一种特殊感应,何况银龙若兰原本就有饥肤之亲,深吻的往事呢? 此时二人面面相对四目相抱。 萧银龙软玉温香抱满怀,鼻中香息微闻,也难以自禁,略一俯首,两瓣微乾的嘴唇,已压在裘若兰红润发亮的樱唇上。 “唔!” 此时真是无言胜有言了! 良久…… 裘若兰挣脱开来,一张粉脸,喷血也似的鲜红,娇羞不胜的用手一划著粉嫩的腮边,咬著嘴边:“不害羞!还说甚麽皈依我佛!” 萧银龙也不觉大窘,回头看看窗子外面,搭讪著道:“看!怕不有巳时了,我们该赶路了!” 若兰生怕他羞窘起来,忙随著道:“是呀!可是我们可不能像来时那样急,一路上多少名胜古迹,名山大川都没领略,真是白跑了一趟!” 银龙也微微点头道:“是呀!好在如今并不急在一时,我们慢慢的北行也好!” 正好店家送来茶水,两人洗了个脸,胡乱用了些面食,便上马出了柳林。 一路上两人说说谈谈,游山玩水,却也暂时忘却了烦恼。 这一天。 两人已到了灵山。 裘若兰在马上望著灵山城道:“龙哥哥,我们今晚就在灵山住一夜吧,明天可以渡海了,久闻崂山乃是道教的胜地,我们到唠山去游览一天,如何?” 萧银龙面色一懔,忽然惊叫道:“哟!不好!糟了!” 他在马上一惊,面上的神色陡变,显然也不平凡。 裘若兰不由大感奇怪,忙道:“龙哥哥!有甚麽不对吗?” 萧银龙一催乌骊,急道:“兰妹,我们要快,恐怕福山司马仲前辈家里要出岔子!” 若兰更加不解道:“你大惊小敝!怎麽想起的!” 银龙认真的道:“那天在柳林店中见的瘦削汉子,正是崂山三恶的老三,绝命刀。” 若兰也不由心中一动,但口中却道:“你认准是他?” 萧银龙毫不犹豫的道:“绝不会错,他的左耳被丽君妹妹一剑削去,最为好认,怎麽我当时没有想起,若不是你提起崂山,我再也想不到!真该死!” 裘若兰心中虽也感到不妙,但却宽慰的道:“凭崂山三恶,也不是‘铁索书生’司马仲前辈伉俪的对手,怕占不了便宜!” 萧银龙的面色一正,认真的道:“不然!那天店中所见的另外三人,功力似也不凡!” 说完,又把那天所见,对若兰大略的说了一遍,才道:“他们口中的‘那匹老马’,分明是指著司马仲说的,而且是‘暗’进,所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说不定在猝不及防之下,他们夫妇要吃亏!这事原本是由我而起,焉能弃之不管!” 第卅二章 子母连环 白影一点,掠过火场疾奔而来。 裘若兰人在远处,已大声叫道:“龙哥哥!捉一个活口,问问他们司马仲夫妇到那里去了!” 萧银龙一面挥剑拒敌,一面道:“看到华姐姐、君姐姐、六哥没有?” 若兰的人已到了当场,叫道:“全没……大胆狗才!” 原来她的话未说完,大恶蛇拐钢环的蛇头拐已递到。 红霞陡现,赤晶出鞘。 萧银龙手中的乌墨剑一见赤晶流彩,剑身不停的抖动,发出龙吟似的声音,也彷佛同人见了同伴似的。 大恶蛇拐钢环殷保臣深知银龙的厉害,因此,不敢接近他,拐头舞起一片乌光,专找若兰砸去。 焉知,裘若兰的功力修为虽不及银龙,但在剑上的造诣,因受云鹤仙长的指点,比银龙的剑法却毫无逊色。 她一见大恶殷保巨著著向自己进逼,招招追击过来,不由秀眉一挑,怒火如焚,娇呼一声道:“找死!” 赤虹陡射,呛啷一声。 殷保臣手中一麻,接著一松,蛇头拐已被削七尺长短,一点寒星上射数丈,不由惊叫一声,倒提断拐,狂奔的逃出圈子。 这时萧银龙不知司马仲夫妇以及雪地飘红牟娴华、摩天玉女赵丽君、小温侯赵德俊的生死存亡,故而心急如焚,怒火高炽,舞动手中乌墨神剑,如同虎入羊群,顿时忘了赠镜老人“少造杀劫”之言,左一剑血雨四射,右一剑惨呼惊起。 刹时之间,火场中呻吟不绝,尸横血流。 双龙会的飞天蜈蚣贾天雨,云游毒枭费德星两人眼看情形不妙,双双抢起断臂的双尾灵蝎宗子扬没命的奔逃。 萧银龙一时兴起,追著崂山三恶的手下,剑至人倒,招招不空。 裘若兰秀眉一皱,高叫道:“擒贼擒王,龙哥哥,抓著崂山三恶要紧!” 银龙一听幡然大悟,应了声:“言得极是!” 一运目力,但见唠山三恶已逃出五丈之外。 然而火势未熄,光照十里,银龙的目力特佳,早已看出,震臂一冲五丈,凌空身剑合一,追了上去。 崂山三恶如同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正在没命的狂奔。 顶上一缕青光疾如流星,一掠而至。 二恶夺魂叫了声:“不好!” 黄澄澄的双鞭盘顶一招“乌云出岫”护住身子,斜跃躲过。 大恶蛇拐钢环半截蛇头拐,招演“雪飞六出”护顶前窜,险险避开。 三恶绝命刀的雁翎刀乱划一招,没看清银龙是从那里来的。 但听“哎呀!” “呛啷!咻当!” 手中刀,出手、斜飞、落地,只是刹那间事。 也是他晦星照命,雁翎刀出手,略一楞神,只觉璇玑穴一凉,眼前青光一片,萧银龙人已到了面前,乌墨剑尖已抵上了致命大穴。 此时,只要银龙的手腕微震,或者是猿臂稍长一寸,三恶绝命刀必落个血染剑下,横尸当场。 因此,他魂飞天外,魄散九宵,战兢兢的道:“饶……饶……” 崂山三恶到底是武林扬名立万的人,饶了半天,“命”字始终无法出口。 江湖输命不输脸,黑道中也不能不讲究这些。 其馀的大恶、二恶,眼见自己兄弟为人所制,不顾逃命一掠而回,同挥拐、鞭,就待舍命救人。 白光下落,裘若兰横剑当胸,沉声道:“不要命的尽避动手!” 大二两恶,双双停身,不敢妄动。 裘若兰道:“龙哥哥!不要伤他性命,问他司马前辈的下落!” 萧银龙剑尖略略一动,吓得三恶绝命刀脸色大变,脚下软得发抖。 银龙嗤之以鼻道:“哼!没出息的鼠辈,丢尽了武林的脸!” 那崂山三恶之首的蛇拐钢环殷保臣,在一旁吼道:“要命一条,崂山三恶不是好侮辱的!” 裘若兰失声一笑道:“你也想尝尝这个滋味吗?姑娘随时候教,是汉子,你亮招!” 说完,沉剑作势,语音提高道:“再进一步,姑娘的神剑无情,休要自讨苦吃!” 蛇拐钢环噤若寒蝉,老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怒、愤、凶、羞、怕、惧、恨、毒……说不出是甚麽味道。 萧银龙剑尖提进三分,已沾上三恶绝命刀的衣襟,大声叫道:“司马大侠夫妇是不是遭你们的毒手?他庄上两位姑娘同摩天岭的小温候赵德俊到那里去了!” 他说时双目冒光,威棱暴射。 看样子,只要一个不对,他的长剑就要刺个前後皆通。 绝命刀在江湖上数十年,从来没有被人逼著问话过,眼望著自己的老大老二远远站立莫可奈何,怎肯塌下这个台来,万一今晚在剑下逃命,传入武林,今後自己又如何去见人。 因此,咬紧牙关,舍命的道:“绝命刀一柄雁翎钢刀下也送过不少江湖好汉的命,你尽避刺吧!要我这等答话,那万万不能!” 他口中虽然这麽说著,神态话因里,却怯意显然。 萧银龙手腕微动。 绝命刀的身子一震,已有隐隐血迹,从剑尖之上透出,双眼突出,脸色大变,狂吼道:“爷爷的一条命交给你了!” 说完,猛的向前一扑! “噗!” 血雨似箭,绝命刀的人已伏剑而死,青芒芒的剑尖,直透出他的後颈有七寸多长,凄惨怕人。 事出猝然,银龙在不防之下,反而霍然一惊,急忙撤剑後跃。 哧血箭又是一射,绝命刀的尸身结结实的伏在地上。 “龙哥哥……小心!” 裘若兰一声惊呼来了,赤红暴长,晶光逼人,已仗剑迎向直扑银龙的二恶夺魂鞭。 大恶蛇拐钢环殷保臣也舞拐奔来。 两人意存拚命,一味舍生忘死的欺近。 萧银龙因绝命刀死相太惨,一时心中不忍,因此,剑招点到即收,真力含而不露,仅只卸力化招,并不主动追袭。 不料,大恶的拐风里,呜一阵破空厉啸,忽然飞出五个碗大的光圈,直向萧银龙射至,声音刺耳惊魂,寒光耀目生辉。 银龙不知是甚麽歹毒暗器,脚下一滑,後退三步,侧闪丈馀。 说也不信,五道光圈,如同附骨之蛆,竟随著银龙的退路如影随形,尾追不舍,在他顶上盘旋不已,越转越快,愈压愈低。 耳听大恶殷保臣厉笑连连道:“小子!老夫数十年不用的法宝,这番便宜你了!” 裘若兰忽然想起,冀武一曾经说过:这乃是崂山三恶之首的绝门暗器,名叫“子母连环”环身雪薄如同利刃,一环中隐藏五个小环,遇力即分,能随著发环的力道,借旋转之力追寻敌踪,运用自如。 想起,忙叫道:“龙哥哥!‘子母连环’歹毒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 萧银龙已举手扬剑向上削去。 谁知剑未削到,劲风已达,但听“当啷!”之声不绝,刹时间那五道旋转不停的钢环一个变成五个,五五二十五个寒光闪闪,声音刺耳的光圈,依旧飞快的转动,凌空渐渐下压。 数十个光芒四射,旋转不停的钢环,凌空下削,不说它的锋厉,单是这刺耳欲聋,难听至极的破风之声,已足使人毛发倒竖,心胆俱裂了。 银龙此时除了将手中神剑舞得洒水不进,风雨不透的护著顶端以外,一时却莫可奈何! 偏生这种暗器出手之後,全仗外来的力道变化。 因此,银龙舞得疾,那钢环也飞得快,一用力,震飞了钢环,但一收势,它又下落,而且飞得越高,下落之势也越快。 这样纠缠了片刻,由於银龙招招要用内力,实在是大耗元神,若是长久下去,何时是尽头,一旦真力耗尽,数十钢环必然同时下落,旋转起来,岂不把活生生的人削成一滩肉酱。 那厢大恶蛇拐钢环殷保臣在一旁狂笑不已,恶毒的叫道:“你也有今天!要你知道崂山三恶的手段!” 静观已久的裘若兰,心中焦急,但可没有莽撞,眼见银龙困在“子母连环”之下,若是粗心大意,冒险冲去连手,只怕两人全陷在里面,岂不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因此,她运用智慧,冷眼旁观。 这时已被她看出破环之法。 但见她一声清啸声如凤鸣,随之陡然起势,振臂腾起,身子与数十钢环一样高下,远在七尺以外,身子平射,手中赤晶剑,猛的前探急搅,口中也娇叱声道:“都给我落下。” 叮当!之声不绝,赤红匹练一般的光芒急闪之下,数十钢环,变成无数的银星,斜飞数丈,乒乓连响,落满了一地。 原来若兰已瞧出了“子母连环”的力道所在,旋转的道理,果然一举破了人见人怕的歹毒钢环。 蛇拐钢环殷保臣与二恶夺魂不由全是一惊。 银光陡起,青芒暴射,怒极恨极的萧银龙已一扑而至,口中喝道:“好恶毒的暗器!不毁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语未终,人已至,乌墨剑光芒丈馀,劲风一片,神剑加上绝学,如同天河倒泻,怒涛排壑,夹雷霆万钧之势,锐不可当。 大、二双恶脸色惨然,无可奈何之下,分左右疾闪开去。 此时,萧银龙怒冲斗牛,焉肯放手,一招未完,二招又起,剑走中宫,招施宝镜上绝学,式用“左右逢源”,一招二式分取双恶,既疾又狠,辛辣备至。 但听“啊” “嘎” 两声惨厉如同裂帛的高叫,血雨一片,腥气随起。 蛇拐钢环腰断两截,血流如潮。 夺魂的肚破肠流,腥污一片。 萧银龙一剑双毙二恶,怒气略平,威芒四射一收乌墨剑,铮!还入鞘内,沉声道:“是你们找死,莫怪我姓萧的心狠手辣!” 裘若兰不由秀眉一挑,嫣然一笑道:“龙哥哥!今晚忘了好生之德!” 银龙报之一笑也道:“杀恶人即是善念!” 若兰的樱唇一掀,还剑入鞘,双手一摊道:“杀之不冤,可是司马大侠夫妇的去处,还有华姐姐、君姐姐同六哥的行踪,一时尚不知下落!” 银龙也不由剑眉一皱道:“难道这整个庄子没有一个活口吗?” 若兰不由摇摇头道:“我一进庄子就四面梭巡,如今活的只有唠山三恶的手下,他们早已鸟兽散去,庄子的老少数十口,全被他们杀个鸡犬不留。” 银龙愁容满面的道:“虽说六哥同华姐姐有病,但也该痊愈了呀!” 裘若兰:“这点你放心,他们若在庄中,谅崂山三恶同那双龙会的三个脓包,也未必便能轻易得手。” 萧银龙虽明知师妹所言有理,但仍然还是放心不下,一腾身,射回火场,招呼裘若兰道:“兰妹妹!我们再找一下!” 说完,沿著火场,每一个尸身,就省视了一下。 一堆断砖残瓦之中,传来微弱的呻吟之声,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萧银龙不由大喜,抢上前去,双手搬开倒下的砖瓦,更加高兴。 原来压在墙下的,正是司马仲家的老苍头,曾往福山城辟谣的那一个。 此时,那苍头外伤多处,如同泥血渗合的人一般,已是奄奄一息。 裘若兰一见,忙道:“龙哥哥!快给他运功接气,不然可就不行了!” 银龙虽不怠慢,右掌平伸,按上老苍头的後心,视著他的气息微弱,不敢突然运出强大的力道,只是蓄功展气,徐徐的输入他的体内。 片刻之间。 那老苍头失神的眼睛微微睁开,鼻息也略有力道。 他对著银龙若兰看了一眼,似乎依稀认识,所以把头点了一点,仍旧不能说话。 萧银龙大喜过望,凑在他耳边道:“老管家的!司马大侠夫妇到那里去了?” 老苍头脸色忽然转成红润,呛咳两声,嘴唇动了几动,断断续续的道:“摩……天……” 他依然有气无力,十分微弱。 裘若兰忙接著问道:“到摩天岭去了吗?” 老苍头连连点头,然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起来! 银龙心中略略放下一块巨石,又问道:“那生病的客人同後来赶回的赵姑娘也回摩天岭了吗?” 老苍头不住的点头,口中崩出个:“是”字,显然十分吃力。 若兰对银龙望了一望,表示自己猜测的不错。 萧银龙一面对若兰点头,一面将一股真力慢慢的输送到老苍头的体内,认真的替他施功疗伤起来。 这老苍头若是有武功的人,自己会运气行功,内外的力道互接,一些外伤,必能豁然而愈,无奈他既无武功根基,又已年迈苍苍,流血过多,血气两亏,纵然大罗神仙!也不能起死回生。 但是,他经过了盏茶时分,已是大有超色,居然能开口说话,先吞了一口唾沫,然後道:“摩天岭出了事……” 银龙一听,不由猛的一惊,抢著问道:“啊!出了甚麽事?” 老苍头的身子,也随著银龙一惊之势大大的震动了一下,勉强的道:“甚麽八怪,约定五月端阳闯山,家主同主母……” 他已说不下去了,喘息嘘嘘,上气不接下气。 裘若兰皱起眉头道:“八怪?敢莫是铁山八怪要找场!” 萧银龙幽幽的道:“不错!唉!这又是由我闯出来的祸事!焉能置身事外!” 裘若兰不由劝慰著道;“这有甚麽好急的,我们赶去就是了,纵然不是由你而起,我们知道了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银龙十分不安的道:“正是,但是否能赶得上还是问题?” 说著,摇了摇躺在怀中的老苍头,问道:“他们是那一天走的?啊!啊……你……” 那老苍头已软棉棉的,断了气! 萧银龙还打算替他活血接气,点穴拿捏。 裘若兰不由笑道:“任你是费尽心血,那已是没有用了,还是赶路要紧!” 银龙无可奈何的,放下抱著的老苍头,站了起来,面对著火势渐弱的庄院,无限感伤的道:“要是司马仲夫妇知道这等惨状,不知要如何伤心呢!” 裘若兰也跟著叹息了一阵。 此时,天色已明,血红的太阳,从东方爬起,瞧著断墙颓壁,晨风飘过,一股烧焦的血腥气味,冲鼻欲呕。 若兰道:“事已至此,徒呼奈何?走吧!” 她仰天长啸,唤来了乌骊枣红,催促著上马。 萧银龙依旧恋恋不舍的,望著馀烬闪烁的火场,一步三回头的连声叹息,心情十分沉重。 裘若兰又何尝不为那些无辜的死者而感到悲伤,但眼看龙哥哥的神色,只有忍耐的劝慰著他。 一路上,银龙都是沉默无言。 两人在过午时分,已到了登州,用了些酒饭又向海边走去。 海上,风平浪静,碧水连天,使人心胸为之一壮。 包了一只渡海的大橹船。 船家是一对年逾半百的老夫妇。 入夜,残月一勾,海上清风徐来,船家甚是谦和,两夫妻做了四色小菜,一壶竹叶青酒,放在船头上,请银龙若兰到甲板上赏月。 萧银龙特别赏了五两银子,船家喜之不胜,口中衔了个旱烟袋杆,也坐在船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道:“小老儿也许是要交运了,上一次几位客人坐船,也特别赏了一锭银子的酒钱,今晚小客官又额外破费了,真是!” 裘若兰不由心中一动,试探著问道:“上次你载的甚麽人?” 船家将旱烟杆笃笃磕去烟灰,慢吞吞的道:“三女两男,看上去却是大户人家……” 萧银龙闻言,劈口问道:“是不是从福山来的?” 船家连连点头,绘声绘影的道:“不错,可都是练家子,两位年青的姑娘,就同你这位姑娘一模一样,一表人材,美如天仙。” 裘若兰望了萧银龙一眼,萧银龙也点头会意,心知必是铁索书生司马仲等一夥,心里不轻快不少。 银龙又装著不经意的道:“那大约有多久了?” 老船家偏著头看了看月亮,像是计算著道:“大约是……” 不料一语未完,他的脸色忽然大变,忙不迭的从船头弹身而起,慌慌忙忙的跑进舱里,十分机警的把舱内的灯火熄掉,又低声叫道:“小客官,快进舱来!快!快!” 这船家慌张的情景,吃惊的神色,把萧银龙与裘若兰二人倒闹糊涂了,不知发生了甚麽事情。 但是行船走路,自然要依著船夫店家,只好随著钻进舱来。 萧银龙忍不住问道:“船老大!有甚麽事吗?” 那船家从舱门缝里向外一张望,指了指不远的海面道:“你看!你看!” 银龙若兰凑在一起,将舱门推开了一点,对著船家所指之处瞧去。 但见海面上三只双桅楼船,挂满了帆,鼓浪前进,正同自己的船同一方向,船上灯烛辉煌如同白昼,舱内人影摇摇,正在猜拳行令,叱呼之声充耳可闻。 裘若兰不由大奇道:“那是谁家官府的大船?” 船家道:“官府?他们是强盗呀!” 萧银龙对江湖中道路陌生,对水上的绿林更加一无所知,然而心中早已放下不少,淡淡的道:“强盗有甚麽可怕的!” 裘若兰心思比较精细,追问一句道:“他们是那一路的?” 船家又向大船指了一指道:“姑娘!你看!那桅杆上!” 若兰依言看去,但见桅杆上一幅蜈蚣旗,正迎风招展,飘动不已,看不出上面还写些甚麽字。 而三船的大桅上,却都吊著个斗大的“气死风灯”,灯上没有字,黄底裱背的油纸上点著三颗蓝晶晶的星形,十分刺眼! 她看完之後,甚是不解,转向银龙道:“龙哥哥!这灯笼上的标帜,是那一帮派?” 萧银龙沉思半响,也想不出来。 这时,那三艘大船因是顺风满帆,箭一般的,鼓起数尺白浪,破风前驶,嘶嘶水声之中,已同小船擦肩而过,一去数丈,把小船荡得一上一下,颠波不已。 那船家见大船去远,才悠悠的叹了口气,念了句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萧银龙见他吓得那个样子,不觉好笑,问道:“船老大!这是那一路上的好汉?” 船家伸了伸舌头道:“老铁山的寨主!” 裘若兰不由秀眉一挑道:“铁山八怪?” 船家忙不迭的摇手道:“哎呀!泵娘!小声一点!” 银龙一指广阔的海面,笑道:“这里上不沾边,下不著地,你怕甚麽?” 船家仍然神秘的道:“客官,墙有风,壁有耳,这可说不定!” 他说著,走出舱来,四下打量了一阵,果然海阔天空,望著远处的渔火,才燃起旱烟杆,慢吞吞的道:“以前叫铁山八怪,不知怎的现在仅剩下了三人,改称‘老铁山三星帮’可是,唉!为害水陆两路,强收规费,杀人抢夺,半点也没改!” 若兰闻言抢著问道:“他们现在是回老铁山?” 老船家呼噜噜吸了一大口烟,摇摇头道:“往时他们是不大出面,最近一个月,差不多每天都在海上往来,不知是不是招兵买马,每天都从登州接不少人回铁山!唉!看样子,三星帮要大干一场似的!” 萧银龙心中料著是铁山八怪的馀凶作崇,已在招揽人马,要赴端阳之约。 计算著日期,自己恰好,可以在端阳节的当天赶上摩天岭,心里也就定了下来。 老船家看了看天色,走向後舱,一面道:“两位也该安憩了吧!明天傍晚可以上岸了!” 此时,水波不兴,弯月西斜,夜已深沉。 萧银龙见裘若兰倚在船舷之上,远望天际,凝神沉思,甚是入神,不由也移身坐在她的身侧,一手揽著她的柳腰,一手拉著纤指,柔声的道:“兰妹妹!你在想些甚麽心事?” 裘若兰仍然凝神如愣,口中却淡淡的道:“没有!没有想甚麽?” 萧银龙不由著急,摇著苦兰的身道:“嗯!你骗我,你明明是在想著甚麽?怎说没有!” 若兰幽然一声长叹,眼神瞧在银龙的脸上,反问道:“不知龙女老前辈在苗疆甚麽地方?” “兰妹妹!你怎的忽然间起这话?” “奇怪吗?” “并不奇怪,但是你是怎样想起来的呢?” “对著海,我觉得人生比海水还要空,尤其我,自幼被师父抚养,无倚无靠。” “兰妹妹!我也是呀!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男的就不同了!” “有甚麽不同?” “一旦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便有了归宿!可是,我们女……” 裘若兰说到这里,粉面一红之後,立即又变得惨然,显得哀怨不胜,楚楚可怜。 萧银龙不由剑眉上掀,一脸茫然之色,急道:“师妹!你为甚麽说这话,我俩生死与共,自幼……” 谁知若兰似乎更加伤感,泪珠已禁不住夺眶而出,另一双手一伸,按在银龙的嘴上,强忍悲凄道:“这些我都晓得,龙哥哥、你不用说下去了!” 银龙又道:“兰妹!你既然晓得,难道对我还有甚麽怀疑之处吗?” 裘若兰几番要想把银龙与丽君之事说出,但话到唇边,又吞了回去。 她怕她怕使银龙心中不安,说不定羞惭之下出了乱子。 她也怕伤了赵氏七雄的自尊,使丽君无法见人,更加不妥。 因此,连日来,她虽随著银龙一步步的走向摩天岭,但越近一步,她芳心中也越是沉重一分,不知自己应该怎样来善其後。 一路之上,银龙的精神不爽,她也始终隐忍著,因此,萧银龙完全没感受到。 此时,清夜扪思,从铁山八怪身上想起了赵氏七雄,免不得又落在赵丽君身上,所以因景生情,未免使伤心人感慨万千。 萧银龙还在追问著:“兰妹妹,你为甚麽不说话?” 裘若兰被逼不过,才道:“龙哥哥!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不愿自私,不愿为了我使你做一个绝情无义的人,也不愿叫……叫别人比我更伤心!” 银龙乃是聪绝顶之人,焉能听不出若兰的言外之意,心想:难道我与君姐姐荒村借宿所发生之事,己被兰妹知道了吗? 想著,他就打算说了出来,那时由於两者都中了“毒香”。 但继而一想!不对!绝对不是。那有个自己所爱的人被别人夺去,而能隐忍到现在的女子!自己何必故作聪明,若是师妹不知道,此时冒然说了出来,岂不弄巧成拙,使她更伤心。 银龙反覆一想,便绝口不提,只是把若兰的纤腰抱得更紧些儿,手也捏得更紧些,劝慰的道:“兰妹妹!别瞎想了,只等我们摩天岭这一笔账算清楚之後,我们连袂把龙女前辈的云发送回冷云寺,这就闲散了,无论是陪你遨游四海,傲啸烟霞,或者远赴苗疆,去寻找龙女前辈,都可以办到的!” 若兰挣了挣被捏著的手,苦笑一笑,没有回答。 萧银龙又望了望天色道:“夜深露重,海上风凄雾浓,小心受了凉,早些进舱去睡吧!” 裘若兰抖抖身上的衣衫,寂寂的站了起来,脱出了银龙的手臂,颔神道:“该睡了,明天还要赶路!” 她说著,款步向舱中走去。 此时,夜凉如水,残月西沉,海上,已渐渐的起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五丈以外,便模糊不清。 只有银龙脚下的小船,分水逐浪的吃吃声响。 晨汐,一层层的推了过去,在遥远遥远的地方,偶而有轰轰的沉声。 其馀再也听不出大地上有何动静。 萧银龙目送若兰进舱,一时也觉事情辣手。 此番去到摩天岭,万一丽君提起嫁娶之事,自己将何以答对呢? 是接受唾骂始乱终弃,还是将错就错答应下来! 那麽?兰妹妹呢? 想……想…… “龙哥哥!你还不睡?” 舱内的裘若兰在温柔的呼唤:“这就来睡!” 萧银龙说声应著,失神的踱进舱来,合衣躺在若兰对面的舱板上,听著涛声,眼望顶上的席棚。 蒙胧中,若睡若醒的,他做了一连串的恶梦。 梦见…… 若兰的哭泣。 丽君的失望,以及赵氏六兄弟,五妯娌在赵老太太为首之下,一齐戟找著自己叱责,喝问、漫骂! 牟娴华的凄凉冷笑。 皇甫燕,冀秀娥的咬牙、痛恨。 醒来,舱中已是日光洒满,耀目难睁,但见裘若兰俏立身前,面含妩媚,望著自己的睡态发呆。 萧银龙一咕噜爬起,揉著眼睛,楞楞的道:“啊呀!甚麽时候了!” 若兰微微一笑道:“已是近午了!起来吧!,” 银龙十分不好意思,只好苦笑了笑道:“该死,练武的人,怎会睡得这等死法!” 若兰却已捧过了洗面用具,道:“连日累月,难得有这一次安睡,算甚麽奇怪!” 洗盥之後,船家已送来午餐,两人就著舱中窗下同进了些。 因为夜来一些感伤的情调,使两人都避开不谈,专谈了些武功上的修为。 遂後,银龙又取出了宝镜,闪动之下,毫光万道,瑞气千条,映满一舱。 好在因是白天,老船家夫妇,都在後船梢摇橹使帆,一心赶路,舱中不虑有人偷窥,水上波光邻邻,也不怕船外有人识破。 他二人并肩盘膝而坐,钻研了一番宝镜上的绝学。 两人弃舟拉马登岸。 因两人英姿勃发,气宇不凡,全是佩剑骏马,引起码头上人,全都侧目而视。 他两人因急於赶路,对六街三市也都无心留连,匆匆忙忙的买些乾粮,又喂饱了乌骊枣红,继续赶路。 一路上虽也遇上一两批江湖人士,但因两人未加留心,也是恐耽误了途程,自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向前奔行。 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抵达凤城,已是家家蒲艾,处处龙舟的端午佳节。 萧银龙一看天色,对若兰道:“师妹!据司马仲田庄的管家临死时所说,八怪闯山,可就在今天,我们必定要在午夜之前赶到,方得无虑!” 若兰应了声:“是!” 两人穿城而过,扬缰催马,转向西北。 黄昏之後,夜幕未垂,已看得见云封雾锁的摩天岭。 二人更加精神抖擞,坐下的两匹马也善体人意,昂头摔尾,箭似的向岭脚奔去。 初更,已到了摩天岭的第一道隘口,二马进入隘口。 蓦然一支红色火焰箭凌空而起。 顿时,一支,两支……接踵著不绝的射起,全是血红,一棒锣响,隘口两侧火炬齐明,两排削刀手,各执藤牌削刀,现身而出,隘口冲出一匹马来,上面坐的正是七雄中的老六,小温候赵德俊!白马银戟,气宇昂昂。 萧银龙眼力最强,高声叫道:“六哥!六哥!是我!想煞小弟了!” 小温候赵德俊这才听出是萧银龙的口音,也看出随来的是裘若兰,飞马冲出,欢喜不禁的叫道:“龙弟弟!裘姑娘!妈白天还在念著你们呢?这一下子可好了!” 说完,又回头将手一举,两旁的火炬顿熄,削刀手全都隐匿不见。 他又探手由怀内取出一支火焰箭,向银龙照了一照道:“喏!这支箭,是妈妈在一应响箭里面特制的一种,专门为了你回山才施放的,可见妈对你的挂念,恨不得一步就看到你,也恨不得你没上山,就能早一点知道你到来的讯息!” 说完,抖臂一掷。 咻破风上升数十丈之高,吧的清响!炸开了来,一颗其大如盆的银星,在空中飘耀,久久不熄。 接著,一颗,二颗,三颗…… 银星未尽,山上已蜂拥冲下数十匹马来!除了赵氏一家,铁索书生夫妇,牟娴华也在其中,银龙二人忙下马上迎。 赵老太太翻身下马,接著银龙的手,喜欢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挤挤攘攘回进大厅,七嘴八舌,皆不过是问长问短,寒喧一番。 银龙把一路之事说了一遍,只是把蛮荒龙女与师父的隐瞒了起来,随又说到司马仲田庄之事。 司马仲夫妇空自气恼一番,并感谢银龙代自己报仇,力毙三恶之情。 却是赵老太太止住了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道:“贼人今晚前来犯山,眼看二更已到,各人按原来派地守候,有事明天再叙!” 於是,众人纷纷离去。 老太太又对银龙若兰二人道:“你二人一路劳顿,龙儿就在书斋调息,裘姑娘在右厢房休憩,有了动静再四下里接应吧!” 银龙若兰应了声,各自分别回室。 萧银龙独对孤灯,静静运功调息,准备应付变生不测。 谁知二更早过,夜阑人静,四下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心中正在奇怪。 蓦然破空响声,房门一动,一条黑影直向自己怀里扑来。 第卅三章 双凤朝阳 来人身法奇快,又在意料之外。 萧银龙不由猛然一惊,猿臂轻舒,右手食中二指,已抵在来人的“藏血”大穴。 “哎呀!你存心要命!” 来人惊呼一声,并未闪开,腰身一扭,竟将整个身躯躺入银龙怀中。 银龙此时已看清,不由脸上一红道:“君姐姐,是你!吓了我一跳!” 摩天玉女赵丽君眉目含情,脸上生春,撒娇的扭了扭腰道:“你还说呢!多谢你手下留情,藏血大穴,可是要命的所在,分厘之差,我已横尸在你怀里了!” 萧银龙透著十分尴尬,苦笑道:“谁教你闷声不响的突然而至,真的差一点就失手,那时如何交待?” 摩天玉女赵丽君柔情千万的道:“死在你怀里,我亦心愿已足,死也瞑目!” 她星眼中水汪汪的,一种情意绵绵的少女特有的风采。 银龙心中不由一动,通身的血脉奋张。 赵丽君又慵慵的,眯起睛睛道:“龙弟弟!自从离开之後,真是无一日不在想念著你,古人说得好“一日三秋”这话一点儿也不过份,你想,我又……” 她红晖满脸,下面的话,羞得不能说下去,螓首深深的埋在萧银龙的胸前,再也不能抬起头来。 萧银龙当然知道是那晚借宿农家之事,丽君不好出口,也不由耿耿於怀,急急的问道:“君姐姐!这话你……你同妈说过没有?” 摩天玉女赵丽君的耳子一扭道:“我才不敢说呢?要说你去说!” 萧银龙的脸,也涨红得像关二爷似的,急道:“我怎麽好意思出口?” “羞人答答的,难道我好意思出口!” “丽姐姐!你……你可以同五个嫂子说一说,因为你们……” “我们甚麽?” “你们同是女儿身,姑嫂之间,又十分合得来!” “我不管!龙弟弟!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後面的事,全听你怎麽去安排,万一,……万一不能在一起,那我只有一死了之!” 摩天玉女赵丽君说到这里,转悲为愁,眼泪也禁不住掉下来。 萧银龙忙用手抚著她的秀发,凑在她的耳畔道:“君姐姐!你为何说出此话,小弟绝非轻薄浪子,既然我们已………已有了……肌肤之亲,生不同寐,死则同穴,我萧银龙对天可表!” 摩天玉女赵丽君抹去腮上泪水,转悲为喜,身子更依近了些儿,妩媚的道:“龙……” 她索兴把弟弟两字免了去,接著道:“有你这句话,我赵丽君算是终生所靠!” 萧银龙没有答言,只是悠然一声长叹:“唉!” 摩天玉女赵丽君不由睁大了眼睛,十分不解道:“龙!你心里有事?” 银龙神情十分沮丧,但却摇头淡淡的道:“没有!” 丽君不依的摇了摇银龙的身子道:“不!你一定在想些甚麽?” 萧银龙猛一抬头道:“我……” 一字未了,忽然一推摩天玉女赵丽君,噗!吹熄了案上灯火,喊道:“不好!有人!” 语落,箭似的射出门去,一点地上了屋面。 四野沉寂,只有远远的更鼓已是三更三点,在淡月疏星下随风送来。 再有的是,只是摩天岭的要隘孔道处,所放的明桩暗卡,黑影幢幢,若隐若现。 此时摩天玉女赵丽君也上了屋面,四下张望道:“龙!你看见了甚麽?” 萧银龙的剑眉陡皱道:“人!此人算是绝世高手,轻功之快,俨如鬼魅!以小弟的功力,虽未到精进之处,但一个‘快’字还自信说得过去,不料连人影也没见到!” 摩天玉女赵丽君也不由吃惊,她明知银龙的轻功之快,放眼武林,也找不出三两个来,万一真的是敌人,摩天岭今晚恐怕难操胜算。 因此,她特别焦急,虽知银龙不会看错,但却道:“真的!你莫非看花了眼!” 萧银龙摇头不迭,一面苦笑道:“不会,小弟不但看见一条人影在窗下一闪而逝,而且衣佩之声,隐隐可闻,岂会荒唐至此!” 摩天玉女赵丽君这话说得不算得体,因为无形之中,低估了萧银龙的功力,所以一时甚为尴尬。 忽然嗖嗖风响,衣袂齐飘,人动如梭。 赵氏五媳已由大寨四面疾射而至,全都停身在银龙丽君的身侧,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龙弟弟!丽君妹!有甚麽响静吗?” 萧银龙玉面不由一红,讪讪呐呐无言。 因为若说没有动静,自己适才大惊小敝,岂不透著浮燥,更应了摩天玉女赵丽君的话,承认自己看花了眼! 若说有人侵入了摩天岭,眼前又毫无一丝动静。 再说,自己把看到的人给追丢了,这个脸朝那里放。 所以,他楞楞的,勉强苦笑一笑。 摩天玉女赵丽君只好道:“我们好似看见一条影子掠空而过,所以……” 赵氏的三媳不由调笑道:“哎呀!怨我们莽撞!他们分明是在谈私话,我们太也不通人情了!” 其馀四媳全都笑了起来。 把萧银龙与赵丽君两人笑得十分窘迫,全都把头低了下去。 三媳对其馀四人做了个鬼脸,发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咯咯的道:“龙弟弟的轻身功夫,不是出神入化,也可算得上登峰造极,还有落在他眼里的人会走脱得掉吗?岂不是欺人之谈!” 四媳也插嘴道:“不论是真是假!我们该走了,莫让龙弟弟同君妹在心里骂我们做嫂子的太也不知趣了!走吧!走!” 你一言,我一语,弄得萧银龙哭笑不得,红著脸道:“真的,一点也不假!” 赵氏的大媳疑惑的道:“不会吧!我们五人隐身在五处,全是看得远,隐得紧的地方,可没看见半点风吹草动,一只飞鸟也没见到,慢说是有人侵入。” 五嫂也道:“是呀!山外的三道卡子上,也没有一丝动静,料来不会有人侵入,要有,除非是蚊子!” 二媳以转圈的姿态道:“你们四个都是死心眼!走!再守一个更次,眼看的一场热闹就没有了!怎的专门在这里钻牛角尖!” 其馀四媳全都神秘的一笑,对著银龙道:“龙弟弟!你陪君妹妹到隐蔽的地方找找那条影子好啦!” 语声中,五条身形齐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又复各自迅速地隐身埋伏去了! 摩天玉女赵丽君生嗔道:“都是你,大惊小敝,招来她们的调笑!” 萧银龙自信所见一点不假,摇头不迭的道:“这是从何说起?” 忽然他想起来道:“君姐姐!大寨中是不是派人巡视?” 摩天玉女赵丽君答道:“大寨中只留下妈妈一个人坐镇,哥嫂们全在外围,生恐八怪等扰及房舍妇孺,打算不让来敌侵入半步!” 银龙忽然想起来了若兰来,道:“裘师妹……” 摩天玉女赵丽君不由笑道:“哦!我真傻!你分明是想念兰妹妹,想出了神,大概眼中掠过她的影子,她现在厢房安息,你去看看她去!” 萧银龙想起裘若兰,原本真个的打算去看看她,脚下已转过对著裘若兰所住的厢房,但是,经摩天玉女赵丽君这麽一点明,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吱唔的道:“我不过问一问,想她也累了,此时正在好睡呢?” 摩天玉女赵丽君见他收势不去,偏著头道:“你不去看看她?” 萧银龙苦笑一笑道:“男女授受不亲,深更半夜又何必惊扰她!” 说完,一腾身射下屋面,向屋中走去。 摩天玉女赵丽也跟著了下来,仍旧走在银龙的身後。 萧银龙对适才窗外人影之事,始终放心不下,经过窗子特别停了下来,嗅了几嗅鼻子,对丽君道:“君姐姐!你来闻一闻,适才的来人一定是个女的,此时一股幽香,兀自未散,隐隐飘绕!” 摩天玉女赵丽君也真的凑在窗下,用鼻子嗅了两嗅,但她乃女儿之身,本身就有脂粉气息,常年累月,嗅惯了,怎似萧银龙那般敏感呢?自然嗅不出来! 但她却调侃的故作吃惊道:“嗯不错。好香,这恐怕是兰妹妹身上的香味!” 她说话的神色,萧银龙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因此,银龙红起耳根,霞生满面的道:“你又来了!我是说正经的!” 摩天玉女赵丽君,咬著下唇,星眼含怨的道:“也许是‘虚幻仙子’‘迷魂香帕’的味道!” 萧银龙不由更加难为情,因为,要不是虚幻仙子的“迷魂香帕”,自己也不会同眼前的摩天玉女发生荒村借宿的一幕,此时也就不会有这些烦恼。 触动了心事,一时也不愿再提“香味”之事,只有道:“君姐姐!你越来越调皮了,亏你记得这麽多的往事!” 不料摩天玉女赵丽君又抓住了话头,接著道:“任何事不记得,这挡子事终身难忘,难道你忘了吗?” 萧银龙觉得自己动辄得咎,专门划圈子来自己跳,所以索兴苦笑一笑,不再发话,缓缓向屋内走去! 蓦然呜呜号角,此起彼落。 嘶一枝蓝色的火焰箭腾空而起,上射数十丈。 接著,山前、山後、山左、山右,各有一只蓝晶晶火焰箭跟著上透霄汉。 最後,大寨中也射出一枝来。 摩天玉女赵丽君脚下一停,道:“哎呀!都四更天了!” 萧银龙望著天空道:“是四更之时了,敌人到了山外吗?” 摩天玉女赵丽君指著空中已下降快完的蓝色尾光道:“这蓝色是收队的令号!你安心睡吧!我也回房去了!” 她说著,猛的一扑,双手突然将银龙的颈子抱住,啧,在银龙的脸上香了一下,快逾流星的向後寨奔去,那股少女的娇憨,真情的流露,天真而自然。 萧银龙目送丽君的身影去远,才进入房中安憩。 原本是一场暴风雨之夜,就这样平静无波的渡过了。 劳碌了这多天,难得安静片刻,银龙也不打算安睡,盘膝运功调息,功行一周,自觉神清气爽。 窗上,红日朝霞,一片灿烂。 萧银龙此时精力、目力,经过调息之後,十分清朗。 脚步声疾驰而至。 小温候赵德俊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俊脸紧绷著道:“龙弟!大事不好!” 银龙不由大吃一惊,以为昨夜铁山八怪又做了甚麽恶毒的手脚,从床上一跃而起,急忙的道:“六哥!怎麽啦!” 小温候十分懊恼的道:“不知怎的,裘姑娘忽然不辞而别!” 如同晴天霹雳,萧银龙的震惊,真不知要比八怪犯山利害多少倍,探手一抓,把小温侯赵德俊的手臂抓住,大声道,“六哥、你说甚麽?” 小温侯的手臂发麻,红了脸挣脱不得,道:“裘姑娘不知为了甚麽,留书出走!” “哦!书呢?” “现在大房,妈的手上!” “书上写的甚麽?” “密封,写的由你亲启,所以不知道写些……” “这是为何……” 萧银龙如火烧眉睫似的,既不等小温侯的话说完,自己的话也不说完,一迈步,嗖银影一幌已出了房门,拉著小温侯的手都没放下。 小温侯的功力,在赵氏七雄之中,也算一等功夫,但比之萧银龙不免相形见绌,因此,如同被人悬空提起一般,风过耳边,已随银龙出了房门。 银龙面色发白,出了房门,不由角门走去,一弓腰,两腿一弹,越过风火墙,飘身已到了大厅之上。 大厅上,赵老太太居中而坐,男左女右,子媳们都侍候在两傍,“雪地飘红”牟娴华紧靠著摩天玉女赵丽君站在一起。 赵老太太似乎正在生气,一拍太师的扶手,沉声道:“必是我们摩天岭失礼慢客,不然裘姑娘怎会……” 她一见萧银龙走了进来,凝重的面色一改,慈祥的道:“龙儿!裘师妹不知……” 银龙此时心急如焚,不等老太太说完,抢上一步道:“妈。裘师妹留的信呢?” 赵老太太取出一封密封的信来。 银龙伸手抢似的拿过来,但见信封上写著:“留陈银龙师兄亲启” 他不及细看,忙不迭撕开封皮,信笺上十分娟秀的写上:“谨以至诚之心,祝师兄与君姐姐白头偕老,妹原系飘萍之身,拜别恩师之後,或往龙女前辈座下,请勿以妹为念,师妹若兰裣衽。” 字迹撩草,可见裘若兰当时心情之紊乱。 厅上众人见银龙看信之後,脸色凝重,不由齐声问道:“龙弟弟!裘姑娘究竟为了……” 萧银龙此时心如刀搅,那还有心说话,将信向怀中一塞,对赵老太太道:“妈!裘师妹回冷云寺去了,我这就此告辞!” 说完,一长身形,快逾闪电。 唰银影一线,他的人已一射五丈,穿出了大厅。 厅上众人不由全是一愣,同声叫道:“龙弟……” 然而,萧银龙的人,在院中略一点地,已又腾身而起,人在凌空叫道:“银龙失礼了!” “了”字音落,人已去远,连半点破风之声也未听出。 赵老太太的寿眉一皱,再也想不通是为了甚麽,回头一看牟娴华道:“牟姑娘可知道一点端倪吗?” 雪地飘红牟娴华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此时,赵氏五媳的眼神,都落在摩天玉女赵丽君的身上,意思就是说:昨晚你与银龙在一起,料必有些眉目。 但是,这番话只是没有说明而已。 摩天玉女赵丽君心细如发,心中也正在思索,这时粉面一红,凑近赵老太太耳边叽咕了几句。 赵老太太面有隐忧,但却颔首不已。 摩天玉女赵丽君羞容满面,扭扭腰肢道:“妈!你得作个主意才是!” 老太太略一沉吟,转面向雪地飘红牟娴华道:“牟姑娘,老身打算去追赶他师兄妹二人,不知你能否随老身辛苦一趟?” 雪地飘红牟娴连忙笑道:“此乃份内之事,谊属当然!” 摩天玉女赵丽君不由秀眉一挑道:“妈!我也去!” 赵老太太连连摇手道:“你不能去!怕是裘姑娘……” 她说道到这里不由话音一顿。 谁知,赵家的老五铁罗汉赵德彪,手中的八角钢锤一抡,大声冒失的道:“妈!不用你老人家操心,我去把他们拉回来,无缘无故,又没人得罪他,他为何才来就要走!” 厅中众人,不由全皆失声大笑。 赵老太太一沉脸色道:“奴才!傻劲又发作了吗?少说废话!” 铁罗汉赵德彪咕咕噜噜的道:“这话说得有理嘛!” 赵老太太也不理会他,对著逍遥羽士赵德明道:“八怪昨夜没来,内中必有蹊跷,这些日子,山上要小心谨慎,丝毫不得松懈,牟姑娘,我们这就动身!” 说完,一拧腰,穿身也出了大厅。 别看老太太年逾花甲,但那身功夫,却是七雄五媳比不了的。 雪地飘红牟娴华那肯落後,对五媳妯娌一招手,又对摩天玉女赵丽君颔首一笑,人也跟踪而起,追了出去。 却说萧银龙快如流星,捷比鹰隼,展起无上轻功,沿著方向,不找道路,掠起一缕银光,抄直线奔会仙峰而进。 第三天的初更天,已进入了长白山区。 这时,虽然是端阳节初过,但冰封雪积,常年不溶的长白山深处,依然是寒意袭人,夜凉如水,湖风扑面。 好在萧银龙自幼在冰天雪地里长大,却也不觉得其寒,并且一身修为,已到寒暑不侵之地,与常人自是不同。 他忘记了一切的疲劳,更加抖擞精神,舍命狂奔。 远远的,已可见到儿时的旧地会仙峰的影子,在月色之下积雪的山阴,晶晶发光。 蓦然一阵如同子规泣血,孤猿夜啼的泣声,顺风飘了过来。 这饮泣之声十分细微,普通的人固然不易听出,耳力稍差的武林,也未必就分辨得出,但,萧银龙的耳目,已到了虚空生明,听蚊如雷之境,焉能听不出的道理。 他料定此乃裘若兰的哭泣,他更明白裘若兰出走是为了自己与丽君的一段柔情所引起的,同时她孤身一人,见到赵家天伦之乐,未免也生出孤单之处,女儿家的心事,却无一个亲人可诉,惟一的亲人萧银龙,又与丽君先有了夫妻之实,这些因素一逼,她难免感到心灰意冷。 萧银龙一面想,脚下可没有丝毫减慢,一溜烟似的,向冷云寺赶去。 渐渐的离冷云寺已是不远,奇怪的是,先前隐隐可闻的饮泣之声,此时反而沉寂下来,再也听不见了。 银龙心头更加焦急,三几个起落,已到了九曲洞顶。 但见,冷云寺的红墙碧瓦已在脚下,寺内人声寂静,大殿上佛前的长明灯,微弱的射到院落中,但还及不上月光的皎洁。 他心中一动,料定裘若兰绝不像自己的这种快法,两人相距的时候不多,此时也许到师父前哭祭去了。 银龙的一念既起,不再犹疑,腾身一射,直向寺後的极乐场落去。 他落在地上,不由大吃一惊,又是一个跃步,抢到“了情大师”的灵骨塔前。 原来,仰卧在“了情大师”灵骨塔前的地上,不是裘若兰还有哪个。 但见她脸上泪水未乾,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紧咬著牙关,四肢冰冷,怕是昏厥了过去。 萧银龙一见这等情形,也不由泪如雨下,呜咽著道:“师妹!师妹!你这是何苦呢!” 然而,裘若兰此时知觉全无,那还知道银龙在旁叫她呢? 银龙连叫几声,不见若兰动弹,更加惊慌不已,一把按在她的腕脉之上,试觉脉息如同游丝,极其微弱,幸而鼻息尚有馀温。 他不敢怠慢,将若兰的身子扶坐起来,自己也盘膝在她的背後趺坐,隐提丹田之气,功贯双掌,一掌按在若兰的後心正中,一手拍著她的命门大穴,缓缓的把真力运出,贯入裘若兰的体人。 若是以萧银龙此时的功力来论,只要受功之人五脏未被震动,血脉未曾中断,虽不能起死回生,但一些晕厥外伤,自可著手成春。 怎奈!此时,银龙不敢全力而为,生恐施功过猛,冲动了裘若兰的内脏,而裘若兰体质素弱,先天不足,七情六欲,最易伤元动神,时间既久,一时那能奏效。 足有盏茶时分,若兰依然是软绵绵的,仰靠在银龙的掌上,呼吸依然无声,分明尚未醒转。 萧银龙是既急又恼,心神不宁功力难聚,低声在若兰耳畔叫道:“兰妹妹!兰妹妹!” 裘若兰除了脸色稍微红润,惨白怕人的嘴唇有了些血色之外,仍旧不言不语,闭目咬牙,如同老僧入定。 银龙心知虽未一时奏功,但效力显然可见,又摄下心神,专心一意的施功贯掌,隐隐潜地发出。 又是半个时辰。 裘若兰的胸膊一高一低,已有呼吸的稍候。 萧银龙不由顿时大喜,精神一振,知道裘若兰的危险已过,生命断可无虑,不敢打搅了她的气息,双手的功力渐次加大,微微用上三成功力,直向若兰体内贯入。 若兰本身的功力虽不及银龙,但究竟是有根基的人,先前人事不知,自然无法接应,此时心中已经明白,身後有人代自己施功接气,接穴输贯,但可不知是谁,正待回头睁眼去看,已听身後银龙道:“兰妹妹!小心!运用本身真元,接引我的掌力!” 裘若兰一听,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晶晶的落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的道:“龙……师兄……你……你来干……甚……” 萧银龙不由大急道:“此时怎好说话,快,功聚丹田,气纳中庭,引力通穴!” 裘若兰的身子一挣,出其不意的,突然向前一扑!脱出银龙施功的双掌之下。 但是,她未曾复原之身,那里能经得起这股猛烈的一挣,不但没有站起来,而且双膝一软,又已躺在地上,痛苦的道:“你……逼……我……你……” 萧银龙慌了手脚,抢上前去,不问情由,双手环抱著她,又急又怨的道:“兰妹妹!你此时还任性……” 他情急之下,不择话语,生恐若兰生气,又温存的道:“兰妹妹!无论如何!等你身子复原了再说!来!坐好了!” 银龙说完,将若兰的双膝盘好,与自己对面而坐,抓紧她的双腕,提神行功,口中援缓的道:“注意!开始行气,走丹田,窜中庭,纳血入海,辅气归元!” 裘若兰挣扎著睁开了双眼,失神的看了近在咫尺的萧银龙,心中又是一酸,泪下如雨,楚楚可怜。 萧银龙忙不迭的又道:“好兰妹!你听我这一次话好吗?你这样不是太使人伤心了!” 一付恳求的神色,完全出於至诚,两只手,也捏得紧紧的。 裘若兰不禁摇了摇头,幽然叹了口气,只好闭起双目,沉心静虑的运起体内仅有的功力,照著银龙的嘱咐运气顺血。 空山寂静,寒夜寥寥。 两人功力接引,一贯一收,足有半个时辰,相对未发一言。 这时,裘若兰的面色已是白中透红,娇艳如花,呼吸正常,气通血顺,显然已恢复了正常。 但是,萧银龙虽已觉到,双手仍紧握不舍,反而加功施为,使出了七成功力绵绵不休不止。 裘若兰不由星目一睁,急道:“龙师哥!你这是……” 银龙不等她说完,忙接著大声道:“不要动,运功入元!” 若兰见银龙的额上微微发亮,分明已见汗迹,不由心中一动。 她想:龙哥哥这明明是要将他的内功输入我的体内,这怎生使得。 无奈此时正是要紧关头,一个不好,两人未免都有走火入魔之危,芳心是既感激又心疼,既焦急,又忧愁。 终於,低声的道:“快收功力,我初愈之身,接受不了!” 此言一出,银龙信以为真,急忙收功卸力,停止了施为,但双手仍旧未放,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兰妹妹!你负气一走,和我心中的悲痛!” 裘若兰强忍了伤感,咬著下唇,未语先泣,也十分悲切的道:“龙……唉!师兄!多谢你救命之恩,此时我不但复原,而且功力也增进了不少,你该回摩天岭去了,免得使君姐姐伤心!币念!” 她乃是秉性忠厚之人,这话也是由衷之言! 萧银龙面带愧色,呐呐的道:“兰妹妹,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我的心意,我与……君……君姐姐……之……之事,乃是……乃是出於……出於……” 裘若兰忙阻住了他话道:“不!我知道!我在当晚就知道!” 银龙的玉面不由一红,惊愣道:“哦!那……” 裘若兰已娓娓的道:“故无论是否是‘迷魂香’作怪,但你与君姐姐也是郎才女貌,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并无遗憾之处!” 萧银龙摇摇头,无法安慰这位师妹,只好搭讪著道:“兰妹妹,这是孽债,我怎麽对得起你,又怎生对得起死去的恩师呢?” 若兰一听,正色道:“师兄!你怎的说这些话,难道丽君姐姐配不上你吗?要是让她听见‘孽债’二字,叫她如何做人,真不知要伤心到甚麽田地!” 银龙虽知这位小师妹绝不是娇揉做作,但却道:“兰妹妹!你既然原谅我与丽君,就……” 裘若兰已挣脱了双手,站身起来道:“我不但没有丝毫怨慰,还衷心的为你俩祝福!” “那你为何要走呢?” “我生恐丽君有不便之处!” 裘若兰说完,一回身,撩起衣角暗暗擦眼睛,忍耐著悲凄,又道:“龙哥哥!师兄!你与丽君的婚事,事在必成,我不否认我曾经爱过你,但此时已无可能,望你勿再以我为念,我已悟透了师父房中一幅对联:‘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这两句话的至理,去!去吧!”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挥挥手,转身向冷云寺跑去! 萧银龙原还坐在地上,此时一弹而起,叫道:“兰妹……” 蓦然冷云寺阴暗之处射出两条身影,拦住裘若兰的去路,其中一人道:“裘姑娘!” 裘若兰不由一愣,脚下一停,口中娇呼道:“伯母!华姐姐!” 赵老太太一脸的风霜,但却慈祥的道:“裘姑娘!老身可赶苦了!” 雪地飘红牟娴华也紧上两步,握著裘若兰的一双手,情深的道:“兰妹妹!你这是何苦呢?” 她二人突然而至,不但若兰感到意外,连萧银龙也觉十分突然。 赵老太太这时也缓缓的走向若兰,一手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十分亲切的道:“裘姑娘,你这一走,不但摩天岭的人透著惭愧,就是叫老身於心何安?” 若兰感动得泪下,呜咽著道:“伯母!想不到会惊动你老人家,叫晚辈如何担代得起!” 赵老太太摇头道:“不要说客气话,你若能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同我回去,我就是累死,也是心满意足,於心无愧!” 裘若兰十分过意不去,忙道:“伯母!我所以走,乃是……” 赵老太太不等她说完,忙接著道:“不问是为了甚麽?现在我求你随我回去!” 裘若兰勉强的道:“晚辈乃是急於叩拜亡师的坟垒灵骨,所以……” 她这自然是掩饰之词,赵老太太并不反驳,却道:“我知道,现在已经尽了你做弟子的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该无可留恋的了!” 裘若兰是满腹伤心之话,无法出口,双眼中泪水只是打转。 雪地飘红牟娴华心中明白,但一时也是“同病相怜”,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因之一时也无从劝慰! 赵老太太又道:“裘姑娘!老身此来,还有一点事,要放肆的开口,说得不对,你可不能作恼!” 裘若兰心中一惊,但却道:“伯母有何指教,晚辈恭听,怎麽这等谦虚!” 赵老太太面露笑容,十分老练的道:“依老身揣测,裘姑娘所以不辞而别,有两点重要的原因!” 银龙、若兰不由心中全是一楞,生恐这位老太太猜透了机关,三对六面的揭开了来,当面鼓、对面锣,岂不难下阶台。 但是,裘若兰在口中却不能不应道:“没有其他的意思,伯母不要误会!” 赵老太太苦笑笑道:“我乃是过来人,功力不及你们,人情事故也占了痴长几岁的光,裘姑娘一定是自感身事飘零,以女儿之身,在江湖上混迹,有叶落无根之感!到了摩天岭见到老身一家团聚,少不得引起了思家的愁绪,此乃性情中人免不掉的!” 裘若兰不由放下了心,索兴薇微的叹息了一声,表示默认了这句话。 不料,雪地飘红牟娴华一听,微微一笑,凑趣的道:“这个容易得很,只要兰妹妹拜老太太做义母,摩天岭不就是你的家了吗?还有甚麽好想家的!” 赵老太太巴不得有人这麽一提,因之抢著笑道:“只怕裘姑娘看不上我,我能有这个福气,那就好了!” 她这麽一说,分明是求之不得,若兰再不搭岔,岂不是真成了瞧不起她吗?这可说是势成骑虎,不得不尔。 因此,裘若兰的心事虽未猜中,但也不得不强打精神,上前一步道:“若蒙妈妈不弃,我算是前生修得的了!” 雪地飘红牟娴华的性子更急,忙道:“既然两厢情愿,这就算车成马就,就在这儿拜了吧,喜酒明天再补!” 她说完,顺手一拉若兰,催促著道:“兰妹妹!还等甚麽!” 裘若兰还有何话可讲,只好笑道:“太潦草了些儿!妈妈在上,女儿拜见!” 赵老太太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受了半礼,拉起叩头的裘若兰,口中道:“哎呀!真是的!孩子!委曲你了!” 雪地飘红牟娴华又盈盈笑道:“前辈多一个好女儿,裘姑娘有一个好妈妈,这杯喜酒可省不下的了!” 萧银龙虽明白这并没真正的解去若兰的苦恼,但也只好跟著喜欢了一阵。 不料赵老太太又道:“我来得匆忙,可没带见面礼……” 裘若兰忙道:“妈!这就太落於俗套了!” 谁知赵老太太的脸色一正道:“这是少不得的!我已想好一份礼,牟姑娘!你来,一客不烦二主,还是请你送给我这位乾女儿吧!” 雪地飘红牟娴华不由一楞,心想:这是甚麽礼物,自己何不交给若兰? 但却真的走到赵老太太身边道:“举手之劳,拿来吧前辈!” 然而,赵老太太并没有取出礼物,却凑在雪地飘红的耳边,细语了一阵,才又大声的道:“这种事做妈妈的不能开口,一发烦劳你了!” 但见雪地飘红牟娴华的脸色十分怪异,一阵白、一阵红,看看裘若兰,又看看萧银龙,半晌无言,只是沉思。 赵老太太又催促著道:“牟姑娘!你……” 雪地飘红牟娴华一惊,神色显然十分不宁,但却姗姗的走向裘若兰,也凑著她的耳边道:“前辈的意思,是要把你的终身大事许给你的萧师兄!” 若兰一听,不由意外的一惊,楞楞的道:“这如何使得?” 一言未了,忽然,人影齐闪,左右黑影幢幢,有人喝道:“甚麽人,敢深夜在此喧哗!” 第卅四章 摩天沥血 原来是冷云寺的两位长老,率领寺内一干僧众。 萧银龙一见,连忙上前见礼! 两位长老乍见萧银龙与裘若兰和摩天岭的赵老太太连袂而回,又见雪地飘红牟娴华也在内,不由奇怪的道:“银龙!深夜未先回寺,带两位施主先到极乐场,敢莫与你师父之死有关?” 萧银龙生恐引起误会,忙道:“师父之死,已查出眉目,乃苗女所为!” 二位长老勃然作色道:“果是蛮荒龙女干的好事?” 裘若兰忙不迭的道:“天大的冤枉!龙女前辈……” 她不由又想起蛮荒龙女断发明志之事,悲切切的接著道:“乃是仙奴金蒂那婆娘下的毒手!” 赵老太太闻言,不由一惊道:“仙奴金蒂?敢莫是‘大苗双娇’之一吗?她与蛮荒龙女乃是生死之交,俨如同胞姊妹,怎会?” 萧银龙叹了口气,正要说出前因後果,二位长老合十当胸道:“夜深风寒,且进小寺侍茶!” 一行人相率进寺,在客室中坐定,知客沙弥捧出了香茶敬客。 银龙便将事实的真象,以及前因後果说了一番。 两位长老与赵老太太全都唏嘘不已。 其中尤其是雪地飘红牟娴华,不但秀眉深锁面有悲凄,而且珠泪暗弹,对蛮荒龙女的身世极具同情。 赵老太太听完了银龙的话,忽然想起往日随夫远走苗疆的往事,朗声道:“二位大师,可知道蛮荒龙女的来历吗?” 二位长老摇头道;“我等不知?敢莫老太太知道她的来龙去脉!” 赵老太太幽幽的道:“二十年前,随同外子遍游苗疆之事略有所闻,这蛮荒龙女的身世不但是苗疆尽人皆知的传奇,而且近於神话!” 室内之人,不由全是倾神而听,对这位奇女子的身世,来龙去脉,然何以有此不世功力,定性、恒心,均知必不平凡。 赵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道:“原来蛮荒龙女之父,不是普通的人类!” “哦!” 室内众人不由全是一愕,觉得也太奇怪。 赵老太太一语惊动四座,不觉的轩然一笑道:“各位觉得奇怪吗?其实……” 她的话未说完,萧银龙离坐而起,凝神低声道:“哎呀!这般时分,有谁正以极快的功力,向冷云寺奔来?” 众人不由全是一惊,但都不知萧银龙是怎麽会知道的。 萧银龙又道:“咦!渐来渐近,恐怕已在百丈以内了!” 原来银龙的功力已深到这步田地,室内其馀众人自然不能比拟,只有呆呆的楞在那里细细静听。 裘若兰与赵老太太也已听出了破风之声,步履点地。 两人不由全是一震,不约而同的道:“不错!已进入五十丈以内!” 雪地飘红牟娴华的鼻子一耸,嗅了两嗅,脸上忽绽笑容。 萧银龙一整衣衫,抖袖欲射,口中道:“来人离寺不远,我去……” 牟娴华一挺柳腰,伸臂拦住了萧银龙的起势道:“不要!” 说著,她的红影一飘,却已穿身出屋,突的上射空际,发出了声清如凤鸣的的啸声,然後大声叫道:“师兄!大师兄!” 萧银龙这时也已嗅出空气中有一股板烟气味,忙道:“雪天三友的金烟袋富哥哥来了!” 言还未毕,已听屋面上哈哈大笑,声动四野,“金烟袋”富多鹏爽朗的叫道:“小师妹!主人不出来欢迎我,你这算是那一门子!” 雪天三友,在武林之中,不但是威名四扬,黑白两道共尊的人物,而且辈份之高,宇内无出其右。 因此,冷云寺的两位长老,赵老太太、裘若兰,连袂出了客室,都到了阶前。 萧银龙对这位奇人,是衷心折服,一射上了屋面,也朗声的叫道:“老哥哥!甚麽风把你吹到冷云寺来啦!想煞小弟了!” 金烟袋富多鹏朗声笑道:“你掉在众香国里,还会想到我这个糟老头子的臭哥哥!” 萧银龙被他这一打趣,不由玉面腓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雪地飘红牟娴华小嘴一噘道:“大师兄!见面就没有正经话,下去吧!” 她两手用力,对著富多鹏的身後,向屋下推去。 盎多鹏立脚不住,直向屋面落下,口中叫道:“哎呀!有了弟弟不要师兄了!这可不是玩的,啊哟!” 他的人,真像失去重心似的,头下脚上,直向院落石板铺平的地上撞下来,看来异常危险,如同失足一般! 裘若兰原本忠厚老实,惊呼道:“哎呀!这……” 二位长老与赵老太太,三人也是十分吃惊,全都扑身向前,打算接著将要撞上地面的富多鹏,口中同时道:“噢!小心!” 以富多鹏的功力,焉能被雪地飘红牟娴华一推至此。 但见他短发蓬蓬的头顶,离地不到三寸,忽然仰头前趋,平射而起,一式“舟跃龙门”,黑影晃动之下,人竟穿进客室,扭腰一转,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中一把太师椅上,一手拍胸,装成嘘嘘气喘,馀悸犹存十分像煞的道:“哎呀!盎多鹏二世为人!小师妹!你好辣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这时,众人全知道他是出於玩笑。 雪地飘红牟娴华飘身下屋,笑道:“各位看看,我这位大师兄呕人不呕人?” 萧银龙以及众人,全都掩口葫芦!又不好放声而笑。 牟娴华一扑到了“金烟袋”富多鹏的身前,一手抓著他的旱烟袋,一手拉紧他的胡子,双脚乱跳道:“你有正经的没有?再要老不正经,我可要扯下你的胡子了!” 众人不由哄堂大笑。 金烟袋富多鹏探头叫道:“呃!!呃!扯不得,快放手!我有正经的!” 雪地飘红牟娴华这才松了小手,娇嗔的道:“再不说正经的,小心我第二次可不饶你!不扯下你的胡子才怪哩!” 金烟袋富多鹏果然面色一正,对著赵老太太道:“老太太,你该回去了,这儿到摩天岭不眠不休也得三天!” 他没头没尾的这麽一说,不由越发使人如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 但是,见他那脸上的神色虽不凝重,可透著认真的样子,毫无玩笑游戏的神色,詹道事出有因。 赵老太太不由心中一凛道:“老侠士,有何所闻吗?” 萧银龙也不由急道:“老哥哥!你说明白点行不行!” 金烟袋富多鹏慢条斯理的,伸手到怀内去摸。 众人不知他要摸甚麽,不由全瞪著他的手。 雪地飘红牟娴华深知这位大师兄的脾气,急的小嘴一鼓,一伸手,从富多鹏的手上,把他那支金烟袋夺了过来,道:“又要吸烟是不是,不快说出来,休想!” 原来富多鹏摸出一对火石,打算燃火吸烟。 众人真是啼笑皆非。 金烟袋富多鹏却不管许多,对著牟娴华陪笑道:“小师妹!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快!快还我,不吸烟,怎麽说的出话来!” 萧银龙也只好向牟娴华央求道:“华姐姐!盎老哥怎会离开金烟袋,让他抽够了板烟快点说吧!” 雪地飘红莫可奈何的将金烟袋向富多鹏身上一塞道:“臭死了!快说吧!” 说时,真的掩著口,捏著鼻子,走到裘若兰的身旁坐了下来。 金烟袋咧嘴一笑,不紧不慢的,装好一袋黄烟,打燃了火石,咕噜咕噜的吸起烟来,只把屋内弄的乌气浓烟,辛辣之味逼人,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们以为铁山八怪端午犯山之约,就这样轻轻易易的算是过去了吗?” 事态严重,赵老太太与萧银龙全都一楞。 其中尤以裘若兰最为不安。 因为萧银龙离开摩天岭,以及赵老太太牟娴华远来长白山,全是由自己留书出走而起,摩天岭上不但少了萧、牟两人高手,而且主脑之人离山,万一八怪卷土重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担代得下这个干系。 所以,她比别人更加焦急,抢著道:“怎麽?难道说铁山八怪的阴谋未敛?” 金烟袋富多鹏连连点头,把“金烟袋”在地上磕了一磕道:“呃!不但阴谋未敛,而且邀集黑道多人,大举进犯摩天岭。” 此言一出,怎不叫众人齐吃一惊。 赵老太太从坐位上挺腰而起,紧张的问道:“老侠士!此言当真?” 情急之色,概然可见,基业所在,儿辈安危,怎不叫老年人担心。 萧银龙也是急如星火的道:“老哥哥!这事发生在何时?” 金烟袋富多鹏的双手虚按,慢吞吞的道:“稍安勿燥,此时还没有呢?” 这话,使众人又安心了不少。 雪地飘红牟娴华见富多鹏又在装烟,可真急了,红影一飘,劈手夺过了金烟袋,插著腰道:“这一回不把话说清楚,死也不还你的臭烟袋!” 萧银龙也笑著道:“老哥哥!你就忍耐一刻,把话说完再抽吧!” 金烟袋富多鹏哈哈一笑道:“呵!到底你们年轻人,不但一个鼻孔出气,还联起手来欺负我老哥哥!这可不行!” 此时,众人全都要听摩天岭的事,也就一齐怂恿著道:“请你说明白些儿吧!” “说完了牟姑娘少不得要还你!” 金烟袋富多鹏无可奈何,但是,却把手上的烟包,送到鼻子尖嗅个不停,又把一对火石磕得火星四溅,才十分委曲的,对著萧银龙道:“只因你同裘姑娘星夜赶赴摩天岭,试想怎能瞒得过铁山八怪,他们只道你是赵氏七雄邀来的专门助拳的,自料不是你的对手,临时中止了端节之斗!另邀高手,要对付你!” 萧银龙不由冷哼一声道:“敢情好!此时已邀到了吗?” 盎多鹏又徐徐的道:“三天前,你从摩天岭出来,依然被八怪的手下探得了消息,所以有的就主张当晚出其不意,袭击摩天岭!” 裘若兰十分难为情,抢著道:“他们曾经……” 金烟袋富多鹏一顿之後,又接著道:“只因他们延请的高手,最快要到三天之後才能赶到,他们又料定你一时不会再返摩天岭,所以计议著三天以後,再行动手!” 赵老太太牙关一咬,狠狠的道:“如此说来,目前尚未发动?” 盎多鹏点头示意,口中却向雪地飘红牟娴华道:“师妹!懊还我了吧?” 雪地飘红牟娴华将旱烟袋向富多鹏手上一塞道:“你说的三天以後,到底是从那天算起嘛?” 金烟袋富多鹏接过烟袋如获至宝,忙著又装烟打火,一面抽吸起来,一面含著烟袋,咕哝著道:“自然是从现在算起!” 赵老太太一听,不由霍地起身,神色不安的道:“哎呀!只有三天两夜了!多谢三友!” 说时一裣衽又向二位长老道:“事态迫切,老身告辞了!” 萧银龙也是十二万分的焦急,道:“妈,我也要去的!” 裘若兰、牟娴华也全都要走。 赵老太太像是忽然想起甚麽,正待开口。 不料金烟袋富多鹏也站了起来抢先道:“还有一桩更重要的大事,等我说完了你们再走!” 雪地飘红不由小脸一绷道:“大师兄!你真噜嗦!快点说嘛!” 金烟袋富多鹏依然故我,不慌不忙的道:“七月七日,苗疆‘了情庵’开光大典,各位可务必要到!” 萧银龙不由一楞道:“了情庵?” 盎多鹏也不禁叹息了一声,神色凄怆的,收拾起游戏三昧的神色,一本正经的道:“想不到一代奇女的蛮荒女侠,走上古怫青灯的路,她今後尚有数十年的岁月,就这等寂寞的等闲过去,不但是她个人的悲哀,也是武林中一大憾事!” 他娓娓道来,使人不由全陷入悲怆的气氛之中,一时反而忘了速返摩天岭的事情,全都神伤不已。 冷云寺的两位长老,不约而同的合手诵佛:“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萧银龙伤心之馀,忽然想起了怀内蛮荒龙女交给自己的头发,忙道:“我一定按时前往苗疆!” 说完,又对赵老太太道:“妈!少候,我把龙女前辈的云发,埋在师父的墓前,以完成龙女前辈的嘱咐!然後再同返摩天岭。” 金烟袋富多鹏却道:“我还要说句几话,也得走了!” 众人不由都倾神谛听。 他依旧端肃著道:“蛮荒龙女闯进中原,所造的恩怨,可说不胜枚举,此番她落发出家,自然无法再犯杀劫,因此,意料之中,届时必有一些黑白两道的人士,前往寻岔挑事,‘孙布拉娃山’断难平静无波,所以……” 萧银龙豪气干云的道:“老哥哥!慢说有你出头,凭小弟拚了性命,愿替龙女前辈担当一切!” 金烟袋富多鹏面有喜色道:“老弟!不枉我们结交一场,但这事必须让仇家知道,所以我不但约好我们三个老朽,而且另外要去求一位绝世奇人替她开光,尽可能的不分正邪,通告所有的江湖人物,届时前往‘了情庵’,明是观礼,其实,也要把千万笔账一笔勾销!” 赵老太太闻言,忙道:“只要这次八怪犯山侥幸不死,我必率领小儿媳等依时赶往‘孙布娃拉山’!” 金烟袋富多鹏又向二位长老道:“苗疆供佛,也是开天辟地的第一遭!算是佛教光大发扬的一喜!” 二位长老合十道:“大施主的鼎力!” 金烟袋富多鹏做一个鬼脸,龇牙咧嘴的一笑道:“得!话说完了!我可抽不开身到摩天岭!打扰了!” 语落人起,好快的身法。 在座之人,除了萧银龙之外全都没看出他的起势,人已一闪而逝,空中火星一溜,一股板烟之味,随风飘来! 盎多鹏一走,赵老太太就要告辞动身。 萧银龙道:“妈!稍等片刻,我将龙女前辈交办之事办妥,也算完了一桩心事!” 裘若兰也含泪道:“也算完成龙女前辈的一生痴恋!” 说著,他二人出了客室,迳向极乐场中奔去。 二位长老默默念佛。 银龙若兰到了“玉面书生宫子云”的灵舍,就在墓前挖了个深深的土坑,找来几块平滑的石片,砌成一个石匣似的,然後将蛮荒龙女的头发,理得有条不紊!才重又掩埋妥当,相对在灵前哭泣了一场。 此时,四更已过,天色微曙。 萧银龙、裘若兰二人才勉强收拾了泪眼,恋恋不舍的出了极乐场,不由寺门迳直穿身从庙後入寺。 离客室不远,但听赵老太太正大声对冷云寺的二位长老道:“老身这样做未免有点鲁莽,二位长老不会见怪吧!” 银龙若兰二人都不由一楞。 又听二位长老齐声道:“那里话来,他二人本不是到冷云寺剃度出家,而且与佛无缘,如今能由老太太收在膝下,自是二人之福,免得孤苦伶仃!” 接著又听三师祖道:“至於他两人的终生大事,‘了情’在时,原有这个打算,那更是不谋而合,省却老僧等出家之人落俗,诸多不便,感谢犹恐不及哩!” 银龙知是他们乘自己与裘师妹未在座,将结拜义子女,以及自己与若兰的婚事向二位长老已有说明。 回头看,兰妹妹也在自己身後凝神谛听,不由手肘一碰若兰的手臂轻声的道:“兰妹妹!你听到没有??” 其实裘若兰早已听个仔细,不由粉脸一红道:“听甚麽?我没听到!” 萧银龙不由一笑道:“没听到!你是装做没听到。” 裘若兰不由伸出食指,道:“小心!君姐姐不叫你跪到天明才怪呢?” 银龙一晃肩,探臂把若兰伸出的食指抓了个牢,调笑的道:“她不会!兰妹妹!你难道要我跪一夜?” 若兰娇羞至极,一挣未能挣脱。 手上用力,脚下不由一动,“咚咚!”一声,瓦片破了一片,人也一惊的倒向萧银龙的怀里! 客室内几声叱喝:“甚麽人?” “是龙儿吗?” 人影齐动,衣袂连震,赵老太太、雪地飘红牟娴华、与二位长老,全都上了屋面。 裘若兰不由一窘,挣扎著离开了萧银龙的怀抱,侧跃七尺,不能抬头。 但已被雪地飘红牟娴华看了个真切。 她不由含笑的道:“哟!好亲热呀!兰妹妹!龙弟弟竟忘了是在屋面上吗?” 两人全都羞得不能回答。 赵老太太望著东方渐白的天色,就在房上对二位长老道:“一言为定,老身急欲赶路,馀情後感,这就告辞了,” 二位长老同声合十道:“荒寺简慢!” 赵老太太与雪地飘红牟娴华已同展身形,飞身出寺。 萧银龙与裘若兰双双施礼,对著二位长老道:“晚辈等必须一刖往,以解摩天岭之危!” 二位长老同声道:“见义尚且勇为,何况尔等与赵家的渊源极深呢?去吧!” 其中的三师祖又道:“你俩自幼为你师收养,孤苦零仃!於今幸而有了归宿,尚望夫妇合好,白头偕老,也不枉你师生前的十馀年心血!” 萧银龙、裘若兰两人都是满脸飞霞,半晌才互望了一眼,四目相投,似更羞惭,勉强应了一声:“是……!” 语起身动,一双乳燕也似的,掠著屋面,直向会仙峰下射去,快同江鸥掠溅,蜻蜓点水。 两人轻功,全在赵老太太与雪地飘红牟娴华之上,何消片刻,已赶上了二人。 但见长白山的欲曙天色之中,四道不同的身影,风驶电闪,衔尾疾奔,迎著浸晨的微风,如同仙子凌波,流星过渡。 四人一心赶路,全都照准方位,不择道路,逢山过山,遇岭越岭,好在四人全是顶尖高手,深谷险涧,悬岩削壁,都拦阻不住。 似这等全力疾驰,红日东上,已到了长白山的外山。 武功一道,一分力道,一分表现,丝毫勉强不得。 赵老太太虽然是成名的人物,但自古英雄出少年,在四人之中显得稍逊一筹,渐次落後。 萧银龙也不过以七成功力施为,但已远超在百十丈左右,其次是雪地飘红牟娴华,她是以轻巧功力见长,全力而为,舍命好胜,但也被不时停下来的萧银龙抛在五十丈之後,可望而不可及。 裘若兰的轻功,虽比不上萧银龙吃过“毒龙丸”“冰蟾”那等超人一等,但因为有“龙女飘”以及“星幻紫宫步”的绝世奇学,自然不会比雪地飘红牟娴华差。 但是,她眼见赵老太太年高气衰,加上念著摩天岭的安危,心有旁骛,力有未逮,隐隐喘气,落後下来,自己也就不愿争强好胜,却不离赵老太太的前後,最多距开二三丈之谱,陪伴著她。 赵老太太力不从心,但眼睛可是雪亮的,不由心中更觉得裘若兰温顺娴淑,善体人意,因此,对她越发疼爱。 中午时分,四人方才出了长白山区。 萧银龙一收身形,回头望著远在数十丈外的雪地飘红牟娴华,她已略见气喘,粉面绯红,落了下来,笑道:“弟弟!你打算把我们累死!” 银龙不由难为情的道:“只顾赶路,所以……” 雪地飘红牟娴华,回头望著身後,但见赵老太太与裘若兰的两点身形,也不过是隐隐绰绰的,怕不在百丈以外。 她忽然一改语气道:“龙弟弟!抱喜你了!” 银龙一时没会意到,茫然道:“恭喜?喜从何来?” 雪地飘红牟娴华的黛眉一扬,小嘴一鼓道:“哎呀!装呆卖傻,双凤朝阳,两美并收,今後闺房画眉之乐,可不要更把我这个野丫头给忘掉了!” 萧银龙才知是她为了自己的婚事而云,顿时有些难为情起来,呐呐的道:“这……这都是……是……” 雪地飘红牟娴华的眼圈有点湿润。 但是,她装成回头了望,转过身去,口中却道:“姻缘本是前生定,这是半点不由人的!” 银龙遂以为她是劝勉自己,因此,喔喔的应道:“是的!是的!” 牟娴华又幽然的望著天际,有感而发的道:“尤其是身为女儿身,像龙女前辈似的,一生的心血白费,一生的事业落空,纵有天大的武功,依然免不掉落个遁入空门,与草木同朽!想起来,人生在世,也真个的没有多大的意思!” 她说时,双手理了理一头被风吹乱了的秀发。 萧银龙不知怎样搭腔,只好不知所云的嘻嘻一笑。 此时,赵老太太与裘若兰已双双到来。 赵老太太呼吸不匀,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裘若兰搀著她道:“怕是妈不惯长白山的寒冷气候!” 赵老太太道:“兰儿!少向我脸上贴金,功力不成,就是不成,还能假充得来的吗?” 萧银龙搭讪著上前道:“妈!大白天的,施功赶路可不成,只好略为快一点,免得惊世动俗!” 赵老太太连连颔首道:“自然,酌量著,在第三天的二更以前,必能赶回摩天岭,那样,也许不至於太迟,难道他们弟兄六人,姑嫂五个,连一点也不中用?” 雪地飘红牟娴华忙安慰著道:“伯母放心,挑山闯寨,没有在二更以前动手的,说不定又像上次一般,他们又做缩头乌龟,打退堂鼓呢!” 四个人说著说著,已到了出山的大镇临江驿。 此时,正当午饭之际,四人找了间清静的地方,要了菜饭饱餐一顿。 依萧银龙之意见,就要立即赶路。 赵老太太计算了一下路程,却道:“不如大家将息到日色偏西,气温较冷再行加快赶路,大热天,又不能展功,白白的累人,反而影响到夜来的功力。” 裘若兰等都觉得有理,便向店家要了上房,静下来运功调息。 日色偏西,四人才起身赶路。 当晚,四人已穿过了通化,天明不久,已抵达了桓仁县城。 计算著二更以前,必能赶到摩天岭。 因此,四人白天也不再憩息,打算能提前些儿。 焉知端阳节後,天气入伏,果然酷热难当。 初更之後,四人距摩天岭尚有三十里左右。 萧银龙等进入山区,不觉全是一惊,同时感到情形有些不妙。 但见摩天岭上,隐隐火光冲天,恰值云浓月黑,阴霾风高,情形更加触目心惊。 赵老太太不由道:“糟啦!魔冤子们果然犯山了!” 雪地飘红牟娴华不由失声的道:“他们竟一反江湖常例,在初更天竟就动手啦!” 裘若兰道:“他们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呀!” 萧银龙迫不及待,厉叫一声道:“妈!龙儿要先走一步了!” 说著,他的人如离弦之箭,一射五丈,直扑摩天岭奔去。 雪地飘红牟娴华向若兰道:“兰妹妹!你陪著老太太,我也追上一程!” 红影一线,她全力施为,也先驶四丈,一泻而去。 摩天岭此时已乱作一团,火光、锣声、刀光、剑影、嘶喊、喝叱,…… 闹作一团,人影如梭,在火光映照之下,真的分不出敌我来。 萧银龙进入第一道寨门。 但见尸体狼藉,血腥一片,十几个摩天岭的明桩,全都横尸当地,寨门大开,铜锁斩断,显然敌人早已侵入。 他毫不怠慢,飘身向二道门奔去。 二道寨门与第一道寨门情形一式无二,“霹雳拐朱正贤”的尸体,开膛破肚令人不忍卒睹。 远远已瞧见,火光冲天之处,正是摩天岭的粮仓武库,猛金刚赵德禄正在指挥著一些帮众救火。 萧银龙一窜而前,大声叫道:“四哥!敌人从那方面来的?” 猛金刚赵德禄一见萧银龙到了,不由大喜,手中狼牙棒一指左侧,大声叫道:“兔崽子们来的不少,现在正混战著呢?妈呢?回来了吗?”、银龙不愿多言,应了声:“在後面!” 说时,身形一拧,直向左侧穿去。 忽然右侧传来一声娇呼,似是惊极怒极,声音分明是摩天玉女赵丽君的嗓音。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萧银龙既然听出是摩天玉女赵丽君的惊呼,焉能怠慢,一折身形,直向发声之处扑去。 发声之处,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杉树林子,并无人影,正待转身。 忽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君姑娘,李某想你已非一朝一夕,你……” 但又听摩天玉女喝骂道:“好一个吃里扒外的狗才,你……” 下面的话已听不清楚,似乎是被人蒙住了嘴。 萧银龙这一急焉同小可,也不管“遇林莫入”的忌禁,一晃身射进黑黝黝的杉树林子,大声叫道:“君姐姐!你在那里?” 但听一阵息息悉悉之声,全无半点回音。 就凭这点声音,萧银龙已认定了方向,一泻身子,直射而去。 “噢!” 一声惊叫,一条黑影疾穿出林,身法不快,但道路极熟。 萧银龙一点脚就待跟踪而去,口中喝道:“小辈!站住!” 但又听右侧石穴中嗡然的呻吟之声,不太清楚的喊道:“龙弟……我……我……唔……在……” 分明是摩天玉女被人做了手脚。 银龙是救人要紧,顾不得追敌,闪身在石穴之外,大声道:“是君姐姐吗?” 穴内应得不清不楚,但依稀可以听出。 “呃……呃……唔……嗯……” 萧银龙不再怠慢,好在石穴不深,俯身探臂,摸著冲了进去。 但见摩天玉女赵丽君被一个鹿肋捕兽网包成一个粽子似的,口中塞著一块布,粉脸胀的发青。 银龙一面解开了网,取出口中的破布,大声道:“是谁?是谁干的?” 摩天玉女赵丽君咬牙切齿的道:“本山的李执事!” 萧银龙怒不可遏,乌墨剑铮然出鞘,恨恨的道:“好小子,他吃了熊心豹胆……” 一言未了,林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接著道:“哼!外来的野种,居然横刀夺爱!” 萧银龙那能再听下去,厉声吼道:“我把你碎尸万段!” 吼著,人已一穿出林,循声扑去。 就在此时,弓弦声响,破风声起。 忽然红影一闪,但听雪地飘红惊呼一声道:“龙弟……哎呀!” 厉叫随之而起,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响,足有桌面大小的一块巨石,凌空砸下。 雪地飘红牟娴华的人,应声震飞三丈,咕咚倒在树林边际,呻吟不已。 萧银龙五内欲裂,气极似狂。 因为若不是雪地飘红这声喊叫,那块巨石,可不偏不斜正砸在自己头顶之上,纵有天大的功力,怕不被巨石砸成粉碎。 如今雪地飘红牟娴华可说是代己受过。 银龙一扑向前,但见牟娴华躺在地上,头上汗珠粒粒如同黄豆,一条左臂已血肉模糊,牙关紧咬粉面惨白。 原来这边林子外面,却是高约十馀丈的一个削壁,一平如镜,苔藓苍翠欲滴,上不可攀。 崖顶上一个人影,此时阴阴冷笑道:“姓萧的小子,李大爷的好事被你一个人给破坏了,有种的站到崖边来。” 萧银龙此时既要看护雪地飘红的伤势,那能抽身上崖去,而且岩上离地十馀丈高,万万不能冲天而上,只急得银牙紧咬,怒火冲天,大声叫道:“小辈!你下崖来!” 崖上的李执事奸声笑道:“你连磕九个响头,叫三声祖宗爷爷就下……” 他的一言未了,俏影一闪,娇叱道:“与我下去!” “嘎” 一声石破天惊的惨叫,李执事的人平空被那俏影震下崖来,翻翻滚滚,厉叫如同未杀死的一头猪。 那崖上冒起的俏影又高喊道:“龙弟弟!接著他,留他的活口,我要开膛摘心,看看是黑的不是!!” 原来是摩天玉女赵丽君,乘著李执事不备之时,由捷径抄上崖去。 这是悬崖,除了摩天岭的人,还真不知道上去的捷径,李执事还以为摩天玉女的兽网还没解除呢? 萧银龙一听,纵起身形,平地横出三丈,探臂向下跌的李执事抓去,身子一沉,抓了个正著,右手食中二指一弯,同时点了他的肋下软穴。 李执事功力有限,软穴被点,俨同一条死鱼,双眼失神,离死不远。 萧银龙将他丢在地上,这才俯身去查看雪地飘红牟娴华的伤势。 但见她一条左臂因为急切之下迎著巨石挥去,已经骨断筋折,流血过多,此时气息奄奄,双唇如同白腊,星眼紧闭。 银龙心中一阵难过,真如刀搅一般,又听远远喊杀连天,人声鼎沸,一时五内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先伸手封闭了雪地飘红牟娴华的血穴,止住了外流不已的血。 此时,摩天玉女赵丽君已来到当地,也俯身查看雪地飘红的臂伤。 萧银龙目呲皆裂,对摩天玉女赵丽君道:“君姐姐!你在这里看护华姐姐并守住这个狂徒,我到大寨去瞧瞧!” 说完,也不等摩天玉女答话,银光一闪,乌墨剑的青芒暴射,疾如流星直向大寨人声嚣杂之处射去。 第卅五章 龙翔凤舞 萧银龙连越过两个山坡,但见大寨中烈焰冲天,嘶吼叱喝之声不绝,人影霍霍,刀光闪闪,正烧得炽盛,斗得凶恶。 他此时,因受了李执事的这阵气恼,眼见雪地飘红牟娴华为了抢救自己,不顾她自身安危,以致罹下断臂之惨,心中的一股怨气,可说达到了极点。 因此,不由分说,迳往人影最多,杀斗最烈之处射去。 四个高手,正围著小温侯赵德俊,四件兵器齐递,连手合攻。 小温侯赵德俊虽甚了得,然而,好汉最怕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已是额上亮晶晶的汗水如珠,气喘呼呼。 萧银龙一射落地,手中鸟墨神剑一招“狂风落叶”,人剑合一,直向四个汉子扫去,口中怒吼道:“六哥闪开!” 小温侯赵德俊一见银龙到来,精神不由大振,长剑一震,卸开一个疤面大汉锯齿刀,一跃退出圈子,口中叫道:“龙弟!你来了!” 喊声初落。 “哟” 一声厉啸高震九霄,四个汉子中,只有两个齐腰斩成二截,另有一个使三节棍的左手由腕削掉。 血雨四射,腥味冲鼻。 那舞锯齿刀的一个,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掉头就走。 萧银龙两眼发红,杀气满面,那容他走脱,厉叫一声。 “留下命来!” 青芒如箭,银光似烟,一射五丈,如影附形。 “噗哧!” 那使锯齿刀的汉子,连哼也没哼一声,被银龙的乌墨剑刺了个前後皆通,随著银龙的长剑一收,鲜血“嘶!”外射七尺!触目惊心。 萧银龙连毙三个高手,只把小温侯赵德俊看得呆了。 然而,银龙意犹未足,眼中精光一扫,对小温侯问道! “那使三节棍的呢?”-说时,他已看见左手被削的汉子,带起一溜血雨,在五丈以外狼狈的没命奔逃。 银龙口中狠狠的道:“我要把你们斩尽杀绝!” 口中说著,脚下并未稍停,“龙女飘”飞絮落花的身形接连一纵,已到了那汉子的身後,左手一抓,已提著那人的衣领,厉如虎啸的道:“往那里走!” 那汉子做梦也想不到,因他未听到半点声响,已被银龙制住,回头一看,心胆俱裂,声如枭啼的道:“你要杀身负重伤的……” 萧银龙勃然大怒,剑尖抵在他的後心,扬眉喝道:“你搬出江湖规矩打算救命吧!做梦!” 那汉子却也倔强,骂道:“好王八羔子!你动手!” 骂著,右手握拳,咬牙舍命向萧银龙面门捣来。 银龙右手剑一收,左腕陡翻,喝声:“找死!” “嘎” 那汉子的庞大身子,竟被他一扔上飞三丈,“吧哒!”一声跌在五七丈外,脑袋开花,横尸当场! 萧银龙的杀心一开,不可遏止,回头对小温侯赵德俊道:“六哥!指挥兄弟们救火,这些魔患子们交给我了!” 一言未落,忽闻不远之处,铁罗汉嚷著狂奔而来,喊道:“有种的等五太爷找回铜槌再打三百回合!” 他身後三个魔星穷追不舍。 火光映照之下,看得清楚,三人中为首的,正是铁山八怪的馀孽,六怪邋遢生,也恶狠狠的叫道:“一报还一报,摩天岭也有这一天!” 铁罗汉赵德彪跑著叫道:“你再追你是龟儿子!” 此时,邋遢生己追到两丈左右,双脚力点,凌厉一扑,叫道:“赵五!拿命来!” 萧银龙冷冷一笑,斜插而前,沉声道:碧光闪耀,青芒生辉。 扇影翩翩,劲风呼呼。 “嚓!” 邋遢生手中钢骨摺扇,已被乌墨神剑削去了一半,飞得老远。 一招未过,兵器顿失,邋遢生怎不亡魂失魄,百忙中後跃七尺,闪避剑锋。 然而,萧银龙神剑如风,跟踪递到。 邋遢生穷极无奈,手中半截摺扇出手,对准银龙左眼射到,口中大叫道:“看宝!” 萧银龙怎会轻易被他骗过,前欺之势不变,左手猿臂轻舒,大、食、中,三指一捏,把射来的半截摺扇抓了个牢,长剑的剑风,已沾上邋遢生的衣襟。 邋遢生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仰面跌倒。 此时,那後面两个汉子正巧赶到,两只紫铜鞭,一柄吴钩剑,合力向乌墨神剑搭来,险险救了邋遢生一命。 萧银龙剑势被阻,怒火如焚,不收招,不变式横挥一剑,口中道:“多多益善!” 铮然一响,光星四溅,手腕粗的紫铜鞭,已被他削去了三寸。 使吴钩剑的一个见机得早,抽身後退一丈,方免去断剑之惨。 就在这一错愕之间。 邋遢生已在地上拾起先前被活活摔死那人的三节棍,舞起一片棍山,夹著呼呼的劲风,卷了上来。 另两个汉子,也怪叫连天,舞鞭挺剑二次扑去。 萧银龙寒著脸色一笑道:“好魔崽子!你们尽力施为吧!” 在一旁的铁罗汉赵德彪此时叫道:“龙弟弟!别放他们跑了,我去找回槌来,再斗斗他们!” 三节棍风雨不透。 吴钧剑一片剑雨。 紫铜鞭势如雷霆。 萧银龙脚下不动,手中的乌墨神剑左手一挥,右一撩,不屑的道:“累死你们也不成!” 道遢生一面舞棍一面向另外两个同伴叫道:“线上的,‘勘地宝镜’在这点子身上,挑翻了他就是二位的了,铁山上的人决不要分肥!” 他在这紧要关头说此话,分明要另外两个汉子舍命而为,以“宝镜”相诱。 丙然,两个汉子闻言,各自发出一声鬼吼,声震四野,紫铜鞭、吴钩剑骤然一紧,招招狠毒,式式辛辣,全是拚命的打法,都向萧银龙制命部位递招,比先前真的狠毒百倍,凌厉无俦。 邋遢生洋洋得意,怪笑连连,幸灾乐祸的叫道:“好!这不愧是马岭双煞,萧银龙!我看你是死期到了!” 马岭双煞,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黑道,心狠手辣的狡诈之徒,手底下也硬朗得很,同胞兄弟,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横行北七省。 使紫铜鞭的,正是双煞的老大,“双鞭追魂”胡魁。 用吴钩剑的,正是双煞的老二,“三招夺命”胡槐。 他兄弟二人恶名昭彰,但因“双鞭夹一剑”的招势凶狠,又是不单独出道,因之三十年来鲜遇敌手,肆无忌惮,称得上是武林黑道之中扎手人物。 萧银龙闻听邋遢生的吼叫,朗声一笑,招使“飞虹万里”,乌墨剑气一长,震声大喝道:“住手!” 马山双煞陡见剑光暴长,各自忙不迭收招撤式,生恐手中家伙被削,人也随之暴闪丈馀,齐声喝道,“怯战吗?” 邋遢生在一旁挑拨的道:“姓萧的,要命就把宝镜献出来,不然,哼!” 萧银龙只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面含寒意,虚划一招,扬起一溜青光,指著双煞弟兄问道:“你们是马山双煞胡魁胡槐吗?” 马山双煞还以为自己的名头使敌人惊异,不由十分得意,仰天狂笑。 “三招夺命”胡槐一震吴钩剑,大刺刺的道:“正是!你该听说过吧?” 萧银龙强忍怒火,按捺住杀气,扬眉颔道:“久仰‘恶名’,今日幸会!” 马山双煞勃然变色道:“小子,你口舌厉害,可挡不住马山双煞的双鞭一剑!” 银龙脸色一沉,厉吼如电道:“久闻江湖败类,今天你们送上门来!看剑!” 剑字出口,人已一射丈馀,震腕挥剑。 但见一派青光,足有丈五六尺,划成耀目毫气,硬将马山双煞的人罩在剑气之内,宛如一朵青云。 马山双煞全是一惊,欲待化招应敌,已感措手不及。 呼的一声,劲风如同几九寒天,扑面生寒。 萧银龙扬声一笑,朗然收剑道:“见面不如闻名,原来是一双脓包!” 乌墨剑铮的一声,归宗还鞘,丈馀青光顿敛。 再见那马山双煞胡氏弟兄,早已身首异处,倒在血泊里,两个血窖窿的颈子里,还在向外喷著血雨,紫铜鞭、吴钩剑抱在手上,似乎连振臂抖腕亮招都没来及。 萧银龙一怒施出宝镜上的绝学,眨眼闪电之间,剑斩马山双煞,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视同神话一般。 邋遢生一见,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那敢再多看一眼,拔腿就跑。 银龙冷冷一笑,朗声道:“我让你跑出十丈以外,也难逃出我乌墨剑下!” 话声未了,忽见一道黑洞洞的东西,凭空飞来,直向邋遢生砸去,呼呼风响,劲风破空。 耳听铁罗汉赵德彪如吼叫道:“好小子!看五爷爷的法宝!” “砰!” 一声闷响,红光四射。 铁罗汉赵德彪的一个八角钢锤,不偏不移,正砸在邋遢生的天灵盖上,焉有他的活命,脑浆横飞,尸体倒地。 银龙一见,不由哈哈一笑,调侃道:“五哥!好准!” 铁罗汉赵德彪憨笑著,舔舔嘴唇,甚是得意,另一只手上的一个铜锤,一指火场的北面,大声道:“裘姑娘被那些王八羔子围住了!你不去?” 萧银龙一听,面色一整道:“哎呀!你怎不早说?” 语落人起,一式“海鸥掠波”,平地穿过火场,向北奔去。 铁罗汉赵德彪急喊道:“慢!慢!等我……” 然而,银龙此时那还听得见。 他穿过火场,但见一片草坪之上,人影乱窜,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约有二十馀个汉子,正围著裘若兰与赵老太太猛扑恶攻。 赵氏五媳,却有三个在场,但都没参加苦斗,盘坐在旁边,看样子,分明是三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在那边运功调元。 二十多个汉子之中,脸面全都陌生,从来没见到过。 萧银龙乍见,不由无名火起,人在凌空,发声吼道:“兰妹妹!憩著!妈!看我打发他们!” 裘若兰一见萧银龙现身,芳心大悦,精神一振,手中赤晶剑一抖,翻腕扬式,“野战八方”逼退了十馀人,雀跃的叫道:“龙哥哥,快来!” 她蝴蝶穿花似的,闪跃出围,又对赵老太太叫道:“妈!你稍憩!” 萧银龙现身落地,一见之下,不由大惊失色,不管被赤晶剑逼退的二十馀个汉子,却对著若兰道:“兰妹妹!你是怎麽啦?” 原来裘若兰一身雪白的衣衫之上,斑斑点点,染满了鲜血,几乎找不出一瑰洁白的地方来! 裘若兰低头一看,也不觉蛾眉一皱道:“这是适才秦岭九恶的血!” 此时,那退去的二十余人,又蜂涌而上。 为首的一人,高出常人一头,一付鬼王脸环眼海口,短须如刺,一挫蒲扇大手,枭鸣狼啼的叫道:“秦岭九位兄弟的血债未乾,骚娘们!少不得血债血还!” 萧银龙听她出语污秽,不由怒火顿起,乌墨剑一引,怒喝道:“你算甚么来西?” 不料那高大的人狂叫如啼,破锣似的叫道:“好小子!连北五旗的二十八宿都不认识,居然还敢在这条道上混,好叫你死个明白,老子就是二十八宿的盟主,‘开路神’戴忠扬!” 二十八宿大同盟,可是关外黑道的盟主,与铁山八怪,赵氏七雄,算是鼎足而三的金字招牌,不过行走江湖的道路略有不同而已。 萧银龙那理会得这许多,乌墨剑一摆道:“哈哈!既是开路神,就该去替五殿阎王前先去开路,还在这里噜嗦甚麽?我送你去当班吧!” 开路神戴忠扬一向横行无忌,那能受得下这等奚落,但是,他乃老奸巨滑之流,久闻萧银龙初起江湖,功力奇绝,兼且适才对裘若兰的身法剑招,已暗暗吃惊,於今听裘若兰喊银龙做师兄,又见银龙双目如电,神采轩昂,深知功力定在裘若兰之上,未免怯意顿生,存了个全身而退的打算。 因此强捺怒火,大手掌一拍,欲退先进的道:“二十八宿向来怕过谁,三五百招我们弟兄还不在乎!” 银龙一听,振腕亮剑道:“如此甚好,你们速来!” 说完,人如玉树临风,横剑当胸,豪气万丈。 开路神戴忠扬的语气一转,色厉内荏的道:“二十八宿以向不打无名的架,我们无思无怨,你何必淌这场混水?” 萧银龙冷冷一笑道:“一派胡言,是你们找上摩天岭来的!” 开路神戴忠扬一指赵老太太,狠狠的道:“桥归桥路归路!我们找的是赵氏七雄,与你何干!” 银龙见他强辩,也只是一笑道:“赵氏七雄与你有仇?” 赵老太太插嘴道:“赵氏七雄是好欺负的吗?” 开路神戴忠扬此时一心要说服萧银龙,因此转对银龙,语气已温和不少道:“这就不同,赵氏七雄,雄心勃勃,既然挑了铁山,下一步难得不挑我二十八宿大同盟,这叫先下手为强!” 赵老太太一跨道:“姓戴的!摩天岭开山立柜不是金字招牌,但也不是无名之辈,五旗的二十八宿臭声恶名,远近皆知,我们还不屑去挑你的字号,夺你的基业!” 开路神戴忠扬怎能受这当面的辱弄,手中的雁翅铛一举,喝道:“老乞婆,贫嘴!” 赵老太太色然而怒,沉声道:“狗才,大……” “胆”字尚未出口。 银影乍动,青芒暴起。 萧银龙怒哼声道:“二十八宿,今晚全给我留下!” 人剑合一,声身同至。 开路神戴忠扬眼见口舌之利不能奏功,银龙的剑招已起,蟹面铁青,雁翅铛一振,蒙脸护身,胡乱斜闪七尺,口中也喝道:“弟兄们,并肩子上,毁了他!” “你办得到吗?” 萧银龙语动人动,人动剑随,人剑化成一团银影青芒,乌墨毫气,逼得二十八宿的人滴溜溜转动不停,如同众星拱月,在萧银龙外围各振兵刃,一扑一退,此起彼落,虽然拢不近银龙立身之处,但也声势汹汹,其势惊人。 一时刀光鞭影,剑气矛风,长兵器满天飞舞,短兵器劲风逼人。 萧银龙单人独剑,力敌二十八宿,不但毫无惧色,而且进招、拒敌、挥剑,袭击,招出成章,步履不乱,井井有条,一派绝世之学,施展开来,果然不同凡响,如同长江大河一泻千里,翻江倒海,地动山摇。 二十八宿的二十八个黑道高手,似乎是用惯了连手合击的战法,因此,此进彼退,虽俨然有序,却又懔於银龙手中毫光瑞气的神剑。 因此,每个人游打滑斗,没有一人敢贴身进步,一味的稍沾即走,没沾也退,守式多过攻势,全在外围偷袭侧击,更无一人敢将招数使老。 如此缠斗下去,居然有半盏热茶的时分,双方僵持不下,一时胜负难分。 裘若兰深知龙哥哥惯喜一人作战,不爱别人插手,因此,仗剑旁立,星目虽没半刻离开场子,但可没插手之意。 赵老太太也了解银龙的脾味,兼看银龙剑气如虹,攻守有序,并无半点破绽,也就无从插手了。 群殴合击,虽然分不出招式,约莫就在萧银龙的半套剑法已反覆施展了四五次,仍不见奏功,心中开始大急。 私忖:如此缠斗下去,何时才是了局。 想著,心中有了打算。 他想:擒贼擒王,打蛇要打在七寸上,须先制下了开路神戴忠扬再说。 一念既起,不再迟疑,前跨一步,陡的加功运力,挥剑扫向当面的五个高手,猝然而发,锐不可当。 迎面的二十八宿的五个,一见银龙采取重点突破,不由大吃一惊,呼哨一声,忙不迭撤招收势,各自後跃丈馀,闪避银龙的威猛攻势。 正应了说时迟,那时快。 萧银龙招走中途,忽然一个“回水挽波”,星幻紫宫步,脚下一旋,人已来个半面大转身。 他的人快,手中剑更快,大喝一声:“开路神!拿鸣来!” 喝声先发後了,剑尖已抵在开路神戴忠扬的“璇玑”大穴,入肉半分。 开路神戴忠扬初见银龙猛力前扑,仍是“车走旧路”雁翅铛一压,认定银龙身後砸了过去。 他原指望是“围魏救赵”逼著银龙回身应招,以解银龙剑招下五人之危。 不料萧银龙一来是声东击西胸有成竹,二则速度实在太快,出剑太速,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他还未会意过来,立觉著“璇玑”大穴一震,凉嗖嗖的剑尖,已抵上了,再也不敢动弹。 原因是,此时只要萧银龙手腕一动,剑送三分,他的性命就不可保。 但见他面色惨变,环眼失神,大气也不敢出,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 其馀的二十七人,眼见首领性命操在对方手里,投鼠忌器,就是拚命也无法解围,也都各撤兵刀,噤若寒蝉,不知如何是好。 萧银龙冷冷一笑,故意将乌墨剑身一抖,微微颤动,沉声道:“开路神!服也不服!” 江湖输命不输脸,输招不输气。 二十八宿大同盟,虽是黑道,也要顾个脸面,开路神戴忠扬更是一盟之主,怎样会这样认了下来。 但见他脸色一寒,环眼凸出,青筋暴露,狰狞可怕的道:“姓戴的成全你这小子了吧!” 话声甫落,庞大的身子一扑,竟出其不意的凑著银龙的剑尖倒去。 但听。 “噗!” 乌墨剑透进尺馀,顺著剑身的血槽流血不止。 开路神戴忠扬头颈下垂,身子软绵绵的,挂在鸟墨剑上了。 这一来,不但场中众人齐叫了声:“啊!”而连执剑的萧银龙也大出意料之外,楞然若失。 因为萧银龙对二十八宿虽也痛恨,但听开路神的口气,料定乃是受了铁山八怪三个馀孽的挑拨唆弄而来,尚不算是罪魁祸首,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祗打算略子薄惩,也就了事,并未存心要他的性命。 而在另一面的开路神戴忠扬来说。 他眼见萧银龙的功力,料定自己今夜断然不能全身而退,此时大穴被制,觉著如其受辱之後而死,不如自己来个乾脆的了断。 试想,慢说乌墨剑其利如风,就是平常人的钝器,既已抵在“璇玑穴”上,也禁不住他的猛力一扑呀。 开路神戴忠扬这一惨死,其馀的二十七人,可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由一楞之下,全都怒如猿急,同喝了声:“好狠的手段!我们与你拚了!” 此时,萧银龙的乌墨剑尚深深的挟在开路神的体内,一时未能抽出。 然而,二十七条各运兵刃,已不分先後,雨点似的递到。 裘若兰白影一起,赤芒如练。 赵老太太的“龙头杖”一顺,纵身疾扑。 两人双双出手,分左右抵住二十七人的攻势。 蓦然三十丈以外的远处,厉叫一声,刺耳惊魂。 赵氏三媳之中的一人,失惊的叫道:“哟!这是德谦的声音!” 萧银龙一听,後退半步,抽剑回手,口中叫道:“妈!快去接应三哥,这儿的事别操心!” 他说著,杀心顿起,心忖:开路神一死,摩天岭与二十八宿的梁子,就算结定了,一不做二不休…… 念起意动,臂振腕抖。 青芒如同匹练。 赤晶恰似飞虹。 儿女情深,赵老太太耳听三媳之言,担心赛尔敦赵德谦的安危,料定此处有萧银龙裘若兰两人,万无一失。 因此,龙头杖一点地面,纵起丈馀,口中叫道:“龙儿!兰儿!我这可就去了!” 话声甫落人影已去,赵氏三媳也追踪著婆婆,循声而去。 萧银龙乌墨剑一荡,对著裘若兰道:“兰妹妹!你从东杀到西,我从西杀到东,早一点打发他们上路!” 裘若兰盈盈一笑,应了声:“好!” 那二十馀个高手,皆是亡命之徒,首领之仇深似大海,叱喝声中,全都霍地卷来,如同惊涛拍岸,也甚惊人。 然而,青芒由西到东,赤练由东而西。 但见一银一白的影子,掠起一红一青的光芒,如同两幅彩绸,迎风飘舞,又似两道彩虹陡然飞腾,在月色火光之下,蔚为奇观,煞是好看。 这两道彩虹过处,劲风逼人,破空发出龙吟凤鸣之声,金玉齐振,音韵铮锵,隐有风雷之势,虽缓实疾,看来确实凌厉,凶得惊人。 不到两三个来去情形有了变化。 先是逼得二十八宿跃退不迭,阵脚大乱。 继之,乒乓声起,其中有八九人的轻兵器已应声而折,叮当落地。 二十八宿此时势成骑虎,既逃不出两道剑气之外,也无人敢斯欺一分一毫。 忽然萧银龙仰天一声朗笑,声如龙吟,上透霄汉。 啸声一敛,朗朗道:“兰妹妹!宝镜上第十八招剑式,何妨抖出来考验考验!” 裘若兰也是英风挺秀的道:“你等等!” 第二个“等”字出口,也是一引颈,曳起一声清越的凤鸣,宛啭有致,历久不绝。 接著萧银龙一声清啸。 裘若兰应声而和。 一啸一和之间,但见两人手中剑式一变,“乌墨”神剑的青芒如同龙翔,“赤晶”神剑的赤练俨如凤舞。 原来是“勘宝地镜”所载的绝学,“龙翔凤舞双绝剑”。 一代绝学焉同等闲,眨眼之间,只见剑光,不见人影,但见毫光,不分招式,双剑合璧,二人一体。 “啊呀” “铮锵” “嘎” “咻” 惨叫连连,此起彼落,兵刃落地,叮当时闻。 二十八宿之中,却有一半的兵器被削,废铜烂铁,迎著剑风飞起老高,血点腥气,随著剑式四处乱溅。 萧银龙突然大喝一声:“都给我倒下!” 裘若兰也娇叱声道:“全留在这儿!” 嗖人定剑收,毫光骤减。 萧银龙的乌墨剑尖,搭在裘若兰赤晶剑尖之上。 两柄上古神物,如见故友相逢,发出一阵佩玉似的轻响,剑身微微抖动,嗡嗡之声,久久不绝。 再看二十八宿,一个个东倒西歪,有的手断,有的脚残,有的削去耳鼻,有的点瞎双眼,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肚穿肠流。 尸体狼藉,血腥呕人,令人不忍卒睹,惨绝人寰。 包惨的是,那些已伤未死,呻吟之声,使人听来毛骨悚然,如同人间地狱,上古战场。 裘若兰的柳眉一皱,螓首连摇道:“龙哥哥!这……” 言下,大有悔不该一时童心大起,使出自己不能收手的“龙翔凤舞双绝剑”法,造下这等杀孽。 萧银龙心中也有不忍之意,但是,为了安慰裘若兰,只好道:“杀恶人即是善念!谁叫他们杀人放火的?” 裘若兰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话虽如此,但可不能忘了师父同龙女前辈的教训,还有传镜之人的嘱咐!” 银龙心中不由一凛,如同当头棒喝,口中喃喃的道:“是的!多谢兰妹提起!不然……” 一言未了。 忽听先前林子内摩天玉女赵丽君大声叱喝,分明有敌人袭至,正在动手。 萧银龙又将平和的脸色,不觉又转於凶狠,一指兵刃向林内道:“哎呀!不好!丽君姐姐与人动上手了!” 若兰赤晶剑铮的一收,还剑入鞘後道:“你快援手去吧!” 女儿家,在她如何忠诚敦厚,对其他的事全可无动於衷,但是,惟独对“爱情”这一端,都不免心胸狭隘,透著七分妒意,三分酸味。 裘若兰虽然是一代侠女,但对这一点上,只能说较一般平庸女子略为看得淡一些儿,因此,也少不得有七分娇羞,三分捻酸。 萧银龙急道:“你到那儿去!又要淘气!” 若兰不由粉面一红道:“啐!存心呕人嘛!我去接应妈去!” 银龙急得一跺脚道:“小姐!那儿可放著一个重伤的!” 若兰大吃一惊,一敛娇羞,迫近了银龙问道:“哦!你说是丽君姐受了伤!” 一股焦急之色,分明是耽心得紧。 银龙忙解说道:“不是丽君!是雪地飘红牟姐姐!” 裘若兰更加惊惶,因为雪地飘红牟娴华日夜兼程,追到长白山会仙峰,在冷云寺的极乐场,劝慰自己,这份情谊令人可感而且彼此相处甚为情深,怎能不格外耽心,因此,一反先意,抖臂跃身而起,口中道:“怎不早说!这这就去!” 她白影一闪,反而抢在银龙前面疾射而去。 萧银龙不由苦笑一笑摇了摇头,喃喃的道:“女儿心,海底针!真叫人难以捉摸!” 裘若兰人在凌空,一回头道:“还不快一点,唠叨甚麽?” 银龙一腾身如离弦之箭,口中应了声:“是!” 两人三个起落,已风驰电掣到了杉树林子边际。 林子内,摩天玉女赵丽君一人力斗三大高手,虽然说已露败迹倍见吃力,剑势既要护身,又要护住躺卧地上受伤的雪地飘红牟娴华,不敢闪身远离,生恐那三人伤了断臂的雪地飘红牟娴华。 另外两人,一个手使“合金量天尺”,一个用的是“子母鸳鸯拐”,功力均臻上乘,修为更不在活僵尸之下。 萧银龙勃然大怒,穿身进林,大声喝道:“毛贼!以多为胜吗!” 裘若兰也娇叱一声道:“丽君姐姐,小妹来助!” 摩天玉女赵丽君正自急得不可开交,耳听银龙若兰之声,不由精神一振,长剑一挥,一招“分花拂柳”,分取三人,口中应道:“龙弟!兰妹!三贼起意恶毒,不要放走了他们!” 此时,活僵尸等三人,耳闻叱喝,就著摩天玉女赵丽君一逼之势,各自腾身退出丈馀,齐声道:“小辈!来送死吗?” 活僵尸是知道萧银龙的厉害,凑近那另外二人,低声道:“二位,这小子有两下三脚猫,扎手得很!” 手执“合金量天尺”的矮胖汉子,歪脸斜嘴,鼻子中冷然一笑道:“四当家的!看我兄弟的!” 言下,没把银龙放在眼内! 另外一个使“子母鸳鸯拐”的浓眉一皱,三角眼圆睁,双拐对磕,吧哒一声,如同破锣似的叫道:“小子!瞎了眼也该听听风声,敢管大爷们的闲事!” 这时,萧银龙裘若兰已双双落地,并肩而立,真如一双金童玉女。 银龙淡淡一笑,放眼见地上的雪地飘红牟娴华安然躺著,如同熟睡了的一般,心知是摩天玉女赵丽君又点了她的哑穴,再见那树上绑著的李执事,垂头丧气,面色惨白,显然这三人并未得手。 他心中的气势稍平,一指二人道:“你两个是那一方的妖魔鬼怪?地狱游魂?” 使“子母鸳鸯拐”的那人又大刺刺的左拐一挫,右拐斜挥,洋然自得的道:“说出来只怕吓破了你的狗胆!” 萧银龙乌墨剑一动,就待起势。 裘若兰见那人狂得好笑,一拉萧银龙的剑穗嫣然一笑道:“听听他是那层地狱放出来的!” 说著,又转面向那人道:“你试试说出来,我们是铁胆铜心,最是不会吓破!” 向来忠厚老成的裘若兰,也破例的说出俏皮话来。 摩天玉女赵丽君与萧银龙两人,不由都展颜一笑。 那汉子被他们三人一笑,不知其然,吼道:“笑甚麽?死在目前,你们还笑!” 裘若兰道:“报出字号来,看是甚麽了不起的金字招牌!” 那汉子装腔做势,双拐当胸交叉,三角眼望著天际,狂傲至极的道:“三湘双龙会,五路灵官之二‘量天无极’覃子友,‘吞血双拐’粟知机!” 他说完之後,眼高於顶,望著天际,彷佛不可一世,眼前的人如同都早被他这一亮招牌,全都吓死了一般,目中无人。 萧银龙与裘若兰相对噗哧轻笑。 摩天玉女赵丽君也淡然无动於衷。 吞血双拐粟知机见他们三人这等神色,不由又厉声道:“听说过吗?” 萧银龙不疾不徐的,略略的点头道:“我道是那一路的英雄好汉,果然不出所料!” “量天无极”覃子友“合金量天尺”一划道:“怎麽?” 萧银龙缓缓的走了两步,忽然仰天打个哈哈,慢条斯理的道:“我提三个人,你们也许认识!” 量天无极覃子友还以为他要套交情,大刺刺的道:“是谁?要是与双龙会有交情的,我们保管放你一条生路!” 萧银龙心中有气,嘴里却道:“双尾灵蝎宗子扬、飞天蜈蚣贾天雨、云游毒枭费德星,你们该认识!” 吞血双拐粟知机三角眼一翻,大感惊奇的道:“他们乃是我们盟兄,并称五路灵官,你在那里认识?” 银龙道:“福山!” 吞血双拐精神一震道:“与三位大哥有何交情?” “乃是萧某手下的败将,釜底游魂,杀不完的毛贼!” 第卅六章 平地风波 吞血双拐粟知机心知被人玩弄,恼羞成怒,双拐一分,涌身垫步而上,口中如同破锣似的叫道:“小子?放屁!” 萧银龙彷若无事,端等双拐将要沾实,不用剑尖剑身,只是一反手腕,抖起剑柄上的墨绿丝穗,认定拐身一搅。 “咧!” 软如棉,滑如腻的尺八长穗,竟将长短不一的“子母鸳鸯拐”缠在一起,如同打了死结捆好的一般,口中道:“你凭这点玩意,敢大言不惭,在摩天岭撒野吗?” 吞血双拐出招被制,大出意外,双臂用力,猛向内收。 然而,如同蜻蜓撼石柱,那里抽动得分毫,只挣得睑红脖子粗,神情紧张,也异常尴尬。 另一个“量天无极”覃子友,眼看同伴被制,如同儿戏,虽也懔於萧银龙的奇绝内功修为,但可不能不冒死扑救。 因此,不顾利害,一震“合金量天尺”叫道:“小子!你邪门!” 手中量天尺,一式“直捣黄龙”,迳向萧银龙的“俞肾”大穴点到,怒极出手,力道不弱,认穴之准,犹其凌厉。 萧银龙腾出一手,就待硬抓上去。 白影一动,赤练一缕。 裘若兰笑著说道:“龙哥哥,这一个让我试试,我是依样画葫芦,不一定行!” 赤红的长穗飘动。 嘶!唰! 一飘,一缠,两声微响可闻,乾脆俐落。 也不过是刹那间事。 量天无极覃子友递出的“合金量天尺”,再也收不回来,一端虽然尚握在手上,另一端已被裘若兰的赤红剑穗绕了三绕,如同生根,牢实异常。 他二人嬉笑之中,一个随手而挽,一个剑未出鞘,竟把赫赫有名的三湘双龙会五路灵官之二,制了个天大的跟斗,可说是吓人听闻之事。 不但“活僵尸”怅然沮丧,不知所云,连摩天玉女赵丽君也目瞪口呆,楞然望著银龙若兰,心中暗暗折服,自叹不如。 萧银龙面呈冷笑,不经意的道:“怎麽,凭萧某这一下子,够留下你来吧?” 吞血双拐咻咻气喘,脸色铁青道:“这不算真章实学!” 银龙剑眉一掀道:“这算甚麽?” 吞血双拐毫不犹疑的道:“邪门外道,遮眼法!” 萧银龙冷冷的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服的了?” 吞血双拐双手还在使力,向内扯著双拐,口中道:“爷爷一百个不服!” 银龙的脸色一寒道:“好!让你见识见识!” 说著,手腕一晃,剑身不震,剑柄一挽。 “噢!” 吞血双拐原是用力内带,剑穗一松,力道顿失,他的人卸力不及,蹬!蹬………连退了五七步,才算勉强站定,兀自立桩不稳。 另一个“量天无极”手中兵刃被缠,情急拚命,腾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来,迎面向裘若兰的胸前抓去。 这一爪“金豹献爪”,既猛恶,又轻薄。 裘若兰粉面一红,怒泛心上起,手腕用力,沉势将剑穗一卷,猛向侧抖,口中更娇叱声道:“贼子,放肆!” “嘎” 惊天动地的一叫。 “量天无极”的“合金量天尺”虽然仍在手上。 但是,他的人顿感如同被阵狂风卷起,平地飞起三丈,直向林子外摔去。 “噗通!” 撞在一棵合围的杉树干上,反弹而回,跌在林中。 “哇!哇!” 喷出两口鲜血,眼中金星乱冒,跌了个狗吃屎,半晌爬不起来。 吞血双拐勉力收摄心神,一指“活僵尸”怒道:“四当家的!我们是应邀而来,正主儿反在那袖手旁观,看五路灵官的笑话吗?” 活僵尸如梦初醒,十指如戟,楞楞的道:“呃!与这小子拚上了!” 他喝声虽厉如凶神恶煞,但面色紧张万分,踯躅不前,露出怯意。 萧银龙冷哼一声:“拚命?那容易!” 一言未了,人影疾闪。 铁掌双环震关东赵德远、铁罗汉赵德彪兄弟二人连袂而至,同声道:“寨内群贼已经授首,龙弟弟!打发了他吧!” 他二人说著,就待扬环挥锤而上! 裘若兰被“量天无极”轻薄的一招,已引起满腔怒火,飘身亮剑,拦住了赵氏兄弟,抢在银龙的面前道:“这三个算我裘若兰的!” 说时,粉面铁青,赤晶剑抖起一派匹练似的光芒芒一招“炼石补天”直取吞血双拐的面门,横扫活僵尸的肩胛。 裘若兰怒极出手,准确不差分厘。 活僵尸虽明知裘若兰手中的赤晶剑不是凡品,一定犀利异常,但是,他因“僵尸爪”专门抓人兵刃,招数施用惯了。 迎著剑光抓去! “啊呀!” 十指齐被削掉,血脉连心,娘天爷地的吼叫一声,带起一片血雨,连滚带爬的狂奔而去。 裘若兰啐了一声:“呸!不堪一击的匹夫,专门来丢人现眼来了!” 吞血双拐持仗著拐粗力沉,勉力化了一招,但飘起的衣衫,也被若兰剑风扫及,生生的削下一大片来。 量天无极从地上一滚,抡起“合金量天尺”,直砸若兰的膝盖。 裘若兰怒叱一声,一抬脚,口中道:“嗯!你做梦!” 菱尖扬起一阵劲风,不偏不移,踢个正著。 可怜,“量天无极”覃子友,真正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妇人的鞋尖之上,一颗头颅踢去了一半! 铁掌双环震关东赵德远,也不过是惊於若兰功力之劲,暗自赞叹而已。 那铁罗汉赵德彪本是个浑人,舌娇久伸不下,半晌才深深的出了口气,神情如呆的道:“我的天!这一脚怎会有这大的力气,日後谁娶了你,可真得小心!” 他本是个天真未凿的憨性情,言语完全无心。 但是,裘若兰的一张粉脸,不由喷血一般的红,只是抬不起头来。 萧银龙生恐他冲撞了裘若兰,羞坏了小师妹,只顾焦急,可没法搭腔。 铁掌双环震关东赵德远的脸色一沉,喝道:“老五!你满嘴胡言乱语说的甚麽?” 铁罗汉不明就里,仍旧若无其事的嘻嘻哈哈的道:“嘻嘻!我说裘姑娘这一脚厉害,日後嫁……” 铁掌双环震关东的紫膛脸一肃,沉声道:“你好大胆!怎的口没遮拦!” 此时,吞血双拐粟知机已不顾“量天无极”覃子友的尸体,没命的开溜。 摩天玉女赵丽君抢上前来,叱道:“五哥!看我告诉妈罚你跪上一天一夜。” 铁罗汉赵德彪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噘著嘴道:“七妹!为甚麽?我又没招惹谁?得罪谁?” 摩天玉女赵丽君真是又好笑,又好气,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向若兰盈盈一礼,含笑道:“兰妹妹!我五哥生成这个憨傻劲!你可别见怪!” 裘若兰只好红著脸道:“都是一家人了,怎会?” 她想到“一家人”这三个字,不由又是一阵娇羞,粉颈低垂。 摩天玉女赵丽君,并未意会到此类细节,已转面向铁罗汉道:“你去把李执事背起,我抱了华妹妹,同回後厅未烧去的地方,交给妈,或是由大哥去发落!” 铁罗汉赵德彪一楞道:“李执事受了伤?牟姑娘也受了伤吗?” 摩天玉女赵丽君道:“你少问!照办就是!” 铁罗汉又做了个鬼脸,摇头颠脑的嘀咕道:“奇怪!问也不叫问!” 说著,只是向李执事走去,果然不问来风去浪,解了他的绑,背了起来,大跨步地匆匆就走! 此刻,裘若兰早跑到雪地飘红牟娴华身侧,低头看她昏沉沉的,左臂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不由珠泪滴滴而下,转向银龙道:“龙……师兄!牟姐姐穴道被点过久,有没有妨碍?” 萧银龙也皱著眉叹道:“我也不懂!” 摩天玉女赵丽君道:“先前我怕她怒火攻心,又恐她见我力斗三个老怪,便会苦挣著伸手相援,所以在龙弟弟止了她的血穴之後,又轻点了她的睡穴,谅无大碍!” 铁掌双环震关东赵德远,乃是久走武林之人,上前一看道:“牟姑娘虽是外伤,但血路全断,元气受损甚烈,又加闭穴过久,新断的血管脉路已失去了再生之机,人可无恙,可是,这条手……” 他不忍说下去,但神色怆然欲泪。 摩天玉女赵丽君闻言,粉面变色,迫不及待的道:“二哥哥!那是我害了她?” 铁掌双环震关东道:“这却又不是,若不是闭了她的穴道,只怕她不能静下心来,引起血管爆裂,气路齐开,真元不能再聚,也许连命也保不住,所以权衡利害,却算七妹做对了!” 萧银龙此时心如刀割,无从发言。 因为,雪地飘红牟娴华,是自己出道以来最先交游的红粉知己,由她,才认识了“雪天三友”,引起自己一连串的奇遇,回想牟娴华对自己一往情深,体贴入微,自己没有半点作为报答,如今…… 他想著,不由虎目之中滴下几点英雄泪来。 自古道: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有人说:男子汉,大丈夫,死也不会流泪,殊不知,若真是那样,便称不起是英雄好汉了。 因为,人之至情动处,喜、怒、哀、乐、爱、恶、欲,这个七情之关,必定是自然流露,若是遇到真正伤心之处,也不露半点真情,未免是铁石心肠,绝情寡义,最少是矫揉做作,过份的阴沉,算不得爽朗豪迈。 却说萧银龙这一伤心,一旁的若兰、丽君,却不自觉的随著落泪。 铁掌双环震关东叹了口气道:“七妹!抱起牟姑娘走吧!” 摩天玉女双臂抱起软搭搭的雪地飘红牟娴华,站了起来。 萧银龙悻悻的道:“叫我怎麽向金烟袋富老哥哥交代呢?” 说著,只是搓手顿足,挖耳搔额。 裘若兰自己虽然悲伤,但却怕萧银龙急坏了身子,忙劝慰著道:“凡事前生注定,也无可奈何,这伤势究竟是甚麽人的毒手,以牟姐姐的功力,何至於就……” 摩天玉女不由粉面一红。 铁掌双环震关东也问道:“七妹,这伤势不像大力手法,到底是……” 摩天玉女的脸,更加飞霞流丹,呐呐欲言又止,羞怒两兼。 萧银龙不由叹息一声道:“惭愧!见了妈再说吧!走!” 他一言初了,双臂後抖,掌势微按,人已一穿出林。 摩天玉女赵丽君不再窘在那里,一弹脚尖,弓腰跃起,随後而去。 接著,裘若兰不知就里,对著他二人的身影略一楞神,也疾射出林。 铁掌双环震关东前思後想,已有了些端倪,心想:莫非李执事对牟姑娘心怀不轨,不能遂愿,就暗下毒手! “嗯!是的!” 他自认经验老到,人情练达,意想所料不错,急忙跟踪三人,自向後寨射去。 此时,天色大明。 火势已被扑灭下去,只有未烧完的断柱颓梁,冒著阵阵浓烟,馀烬有时爆个火花,一闪而灭。 往日的画楝雕梁,已成了一堆断墙颓壁碎瓦残砖,加上尸体的焦臭冲天,令人作呕,更增惨象。 一场炽烈火热的恶斗,到头来,落得这等下场。 铁山八怪等来人,固然是死伤狼藉,剩下少数馀党锻羽而去。 但是,胜方的摩天岭,何尝也不是一片凄凉,无限创痍呢? 只剩下後寨有两间房子,在大战之後,依然存在,但是,烟薰火燎,也已面目全非,残破不堪。 此时赵老太太居中而坐,面色凝重。 逍遥羽士赵德明长衫飘飘,垂手侍立。 老三赛尔敦赵德谦,左手抱著护手双钩,右臂用白布紧裹,挂在颈子上,分明是带了伤了。 猛金刚赵德禄血眼通红,倒提著狼牙棒疲惫不堪。 另一旁的赵氏五媳,其中的三位面色均呈焦黄,似乎内伤未复。 小温侯赵德俊,一见萧银龙落下,紧上几步,出了大厅,回头向自己的母亲道:“妈!龙弟弟来啦!” 说著,人已迎出厅下石阶。 赵老太太也从坐位上站了起来,缓步向大厅口走去。 一众儿媳,也如众星拱月,随在老太太身後迎了上来。 萧银龙一见,急忙摇手,一拉小温侯的手,抢上石阶道:“妈!你劳碌了一夜,坐著吧,何必……” 赵老太太不由悠然一声长叹,无限感慨的道:“摩天岭数十年的基业,不料一旦毁於半夜,不是你身怀绝学,力毙群恶,恐怕连我这条老命,也就此了结!” 老人家不由悲从中来,说得老泪纵横。 逍遥羽士等全是默然低头,不敢插话。 萧银龙一见,忙的扶著老太太归坐,口中道:“武林人就是在刀尖上过日子,妈为何又想到这些!” 老太太道:“兰姑娘与丽儿呢?” 院子里飘下了摩天玉女赵丽君与裘若兰。 两人双双应道:“妈!我们来啦!” 赵老太太一见雪地飘红牟娴华被女儿抱著,从座位上又霍然而起,急冲上前,慌慌张张的道:“牟姑娘怎麽啦?啊!她怎麽啦?” 小温侯赵德俊比别人更加焦灼。 他找来一幅毛茸茸大豹皮,铺在地上。 摩天玉女赵丽君将雪地飘红牟娴华,放平在豹皮之上。 裘若兰弯腰一并右手食中二指,点开了牟娴华的穴道。 雪地飘红牟娴华的身子一抽,柳腰扭动,哼了一声,喃喃的道:“哎哟……疼煞……” 赵老太太眼睛连眨,面色凝重,向逍遥羽士怒道:“快取我‘还魂接骨丹’来,尽避楞著干吗?我们对得起雪天三友吗?” 她这一发脾气,儿媳们全都肃立鹄候,不敢则声。 逍遥羽士赵德明躬身唯唯应是,忙走向後寨去取伤药。 赵老太太沉著脸向摩天玉女问道:“丽君!这是谁有此功力,居然把牟姑娘伤成这样?” 摩天玉女赵丽君闻言,心中有千万委屈,无法倾诉,一扑倒向妈妈的怀里,“哇!”的一声竟然大哭起来。 赵老太太不由愣然不解道:“丽儿!你这是怎麽啦!” 此时,厅外忽然大声喊道:“七妹!你们早来了!我是绕道来的,你们是轻功太好,把我累死了!” 喊著叫著,铁罗汉赵德彪腰里插著一对八角槌,肩上背著李执事,也不看厅上众人的面色,嚷著进来,把李执事“噗通!”一声丢在地上,喘著气道:“哎,好重!死人似的!” 赵老太太一见他又背了个人来!一时不知是谁,却道是受伤的甚麽人,问道:“德彪!又是……” 萧银龙剑眉一挑道:“妈!他就是毁去牟姑娘一条手臂的人!” 老太太尚未答言,厅上人影双飘。 小温侯一亮怀中的银戟,口中喝道:“哦!好贼子!” 铁罗汉也拔出铜锤,骂道:“早知道,在中途我就毁了他!” 两人全都扑了过去,银戟铜锤双管齐下。 萧银龙飘身而前,双臂左右一分,拦住了二人的招式,口中叫道:“且慢!等妈把话问明白!” 说完,又转脸向赵老太太道:“妈!牟姑娘的伤,就是他干的好事!” 赵老太太闻言,推开怀中的摩天玉女,趋前一步,不由面露惊疑,望著地上的李执事,不解道:“他?凭他能把牟姑娘……” 萧银龙怒火从眼中外冒,双目梭光如电,探臂解了李执事的穴道,沉声道:“姓李的!你把事情的真相,一字不漏的说给老太太听,若有半句虚假,小心我活活的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李执事战战兢兢,只顾对著赵老太太叩头如捣蒜,像小鸡吃米一般,眼泪鼻涕一齐流,口中哀求道:“小的该死!老太太开恩!” 赵老太太一手执著拐杖,一手拢了拢鬓边的白发,寿眉紧皱。 她因见萧银龙脸上的杀气腾腾,口中的语调丝毫没有缓颊的馀地,料定这其中大有文章。 因为,以萧银龙气度恢宏,举止温雅,设若没有特殊的情况,绝不会以客位之身对摩天岭的属下这等如对寇贼。 她年过古稀,多在江湖上打滚,甚麽事情没见过,再就自己女儿大哭的一方面参证已料到了十之八九。 但仍然问道:“李执事!你照直说吧!稍有转机,就念你随山多年,自会饶你一死!” 李执事这时如何敢有半句虚言,叩头道:“小的一时糊涂,自作多情,暗地里热恋著七小姐,所以……” 他言及於此,那厢五个媳妇、妯娌们大吃一惊:铁罗汉咆哮如雷,骂道:“好王八羔子!癫蛤蟆……” 赵老太太神色不宁,拐杖一栏铁罗汉道:“让他说下去!” 李执事战抖著,一层一层的说下去。 摩天玉女赵丽君如泪人儿一般,伏在太师椅上,花容战抖。 老太太的脸色大变,口中咬牙有声。 小温侯一迈萧银龙的拦势,白影穿处,但听“啊呀” 李执事已昏倒在血泊里。 小温侯赵德俊,右手食中二指,已夹著一个血淋淋的眼珠,咬牙切齿的道:“小子!你瞎了眼!以下犯上,六爷饶了你,阎王也不饶你!” 李执事的一只左眼硬生生被小温侯挖了出来,痛澈心腑,怎受得了,在地上翻翻滚滚,如同杀猪似的吼叫,四肢乱弹。 铁罗汉被萧银龙拦住,闯不过去,眼见小温侯挖下眼珠,急得只推银龙道:“你太不公平,六弟挖了眼珠,我要挖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 小温侯此时眼中冒火,闻言大声道:“对!五哥!这句话算是说对了!” 说著,弯腰在靴筒之间,嗖的一声,拔出一柄牛耳拨风解腕刀来,就要动手。 铁罗汉可急了,一面离开银龙,一面叫道:“六弟!他的心是我的,你可不能抢去!” 赵老太太手中拐杖一砸地面,厅上的水磨石砖竟被拐杖插进半尺,面上肌肉战巍巍的道:“把这万恶不赦的强盗拖出去,给我乱刀分尸!” 一言未了。 “嘎” 血雨喷了小温侯的满脸。 但他毫无所觉,手腕一送一钩,牛耳拨风解腕刀,已深入李执事的胸膛,“嘶!”小温侯挑刀後退,刀尖上已多了个茶杯大小的人心,兀自热腾腾的还在跳动著。 他脸上杀气冲天,将李执事的一颗心,就用刀挑著,送到雪地飘红牟娴华的身畔,口中低声道:“牟姑娘!我已替你把那狗才的心摘下来了!” 厅上众人,此时心情都十分沉重,鸦雀无声。 雪地飘红牟娴华望著小温侯的脸,感激的道:“六哥!德俊扮哥!小妹心感!唉!是我自己不济,也不能全怪他!” 说时,转面瞧瞧自己的一条左臂,珠泪再也忍不住了。 此时,逍遥羽士赵德明已取来“还魂接骨丹”,由赵氏的五个媳妇动手,替她敷上,这才将她送到厢房中休息,五媳轮班看侍。 摩天玉女与裘若兰二人,更是不离左右,问茶问水。 厅上的赵老太太,命人将李执事的尸体拖了出去,清扫乾净,又分派六个儿子,集起一些部下,清除道路,看视火场扑熄馀烬。 一众去了之後,老太太才对著银龙道:“龙儿!我原打算回岭来就办你同丽儿、兰儿的事,如今少不得要耽搁些时日了,想那司马仲夫妇回去料理善後,此时也未必妥当,妈妈我原想请他夫妇以为大煤,此时他也未必抽得出空来!” 萧银龙不由玉面一红,嗫嚅的道:“孩儿的事……还是……还是……缓一步吧!” 赵老太太闻言,不由正色道:“难道这还有甚麽犹豫吗?丽儿已把事对我说明,兰儿的心事自不用说,谅你也是知道的!” 这时,萧银龙心烦意乱,一心挂念著如何对“雪天三友”交代,那里听得进这些话,因此搭讪著道:“妈!这事非当务之急,你老人家休息著吧!” 赵老太太见他忧心仲仲,料著此时说也无益,也只好道:“你也去憩著吧!” 萧银龙应了声:“是!” 他送走了赵老太太,望著地上尚未乾净的血迹,不自觉的走向雪地飘红牟娴华的房里。 但见雪地飘红蒙胧睡去,裘若兰、赵丽君与五嫂碧儿,环坐在床前,有的面前放著茶具,有的放著药物,有的放著应用的汗巾手帕,全都凝神贯注的照顾著。 裘若兰一见银龙进来,伸出一个手指在嘴上比了一比,示意叫他不要说话,免得吵醒了雪地飘红。 萧银龙颔首示意,看视了一下,只好又走了出来。 他无精打彩的回了自己的房子,打坐调息了一阵,天色已慢慢的黑了下来。 吃过晚饭,正待上床安睡。 蓦然小温侯赵德俊快同飞鸟的一闪而入,回手关上了房门,显然事属非常。 银龙一见,不由奇怪,问道:“六哥!有何见教吗?” 小温侯望了望窗外,然後十分腼腆的道:“小兄有一事相托,龙弟弟,你务必代为玉成!” 萧银龙见他说得煞有介事,更加不解,满面疑云道:“六哥!甚麽事使你这等慎重?” “这……” 小温侯欲言又止,似乎不便开口,又有不得不说的神情。 银龙益觉事态严重,不由催促道:“你我谊同手足,还有甚麽不能说的吗?” 小温侯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嚅嚅的道:“我想……我想请……请你去对……对雪……牟姑娘……求……求……求婚!” 此言一出,萧银龙大出意料之外。 因为,照伤势来看,雪地飘红牟娴华的左臂,残废已成定局,谁愿去娶一个残废的女子为妻。 虽然,雪地飘红牟娴华系出名门,乃是威慑武林名震江湖雪天三友的小师妹,然而以小温侯赵德俊一表人材,身列七雄,怎会向一个徒有其名的残废人求亲,难道以摩天岭赵氏七雄的名望,还怕找不到名门淑女吗? 因此,萧银龙疑云满面的望著他道:“六哥!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更不能凭一时感情的冲动,遗恨了终生的幸福呀!” 小温侯面容一正道:“小兄何曾儿戏,乃出於至诚!言出由衷,龙弟弟,你何必多疑!难道说,你不愿帮我这个忙?” 萧银龙之所以忧心不释,正是为了雪地飘红救自己而断送了一生幸福,他做梦也想不到小温侯会有这个念头。 他想:六哥若是一片痴心,诚心诚意,这却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一则可与雪地飘红朝夕相聚,再则更不辱没了她的一生幸福。 但口中却仍然道:“牟姑娘的一条手臂可算是残废定了呀!” 不料小温侯赵德俊早接著道:“是呀!所以我请你趁著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去向她说,免得她以残废推辞,多费唇舌!” 银龙不由奇怪的道:“那是为了甚麽?” 小温侯赵德俊急道:“不为甚麽?” “六哥是为了她受伤在李执事手上,要……” “不是!” “是为了她替摩天岭助拳而伤,不好意思!” “不是!” “怕雪天三友找岔?” “都不是!” “是为了……” “龙弟弟,不要追根寻底,只要你替我去说!” 银龙见他十分认真,而且十分焦急,皱起眉头道:“不知妈的意思如何?” 小温侯赵德俊连连摇手道:“这一点请放心,绝不会有问题!” 萧银龙道:“怎见得呢?” 小温侯似乎十分乐观,有把握的道:“妈对我弟兄的婚事,向来采取放任主张,断然不会反对!” 银龙见他意态恳切,心中十分感动,只好点头道:“我答应你,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只要牟姑娘的伤势好转,我一定去为你说项。” 小温侯欣然而喜,长揖到地,红著脸说:“小兄这里先谢了!” 银龙不由嘻的一笑道:“成不成尚在两可之间,六哥的礼,却不要谢媒太早。” 小温侯闻言,正色道:“龙弟!小兄之意甚坚,事在必成,无论如何要为我尽力!” 他说完,一推房门闪了出去。 但是,又匆匆的回到房内道:“牟姑娘所受乃是外伤,明日晚间也许除了手臂知觉失去之外,就算大体痊愈,这事可要在她发现手臂废去之前去提!” 萧银龙颔首微笑。 小温侯走了之後,萧银龙不由感到爱情感人的伟大。 他已体认到小温侯所以出此,乃是为了纯洁的真爱,不是一时的冲动,更不是由於知恩图报,或是同感怜悯。 这一夜萧银龙在心里盘算著,天明之後,如何向雪地飘红牟娴华进言,又想到今後知己变成一家,其乐融融可知。 想来想去,只到天色将明,才和衣凝神调息。 宝运一周,已是日上三竿。 萧银龙梳洗之後,去向赵老太太请安,顺便把小温侯昨夜之事对老太太说明,看看她的意见及反应。 谁知老太太面有喜色,笑著道:“那敢情好,六小子这番心,可说是深得我意,这样不但可完成他爱牟姑娘的一片真心,也可以上告雪天三友,聊赎摩天岭的罪孽,牟姑娘也有安身立命的归宿,你与牟姑娘谊属知己,是最好的大媒,龙儿!快去吧!” 老太太说完,又连连挥手道:“你这就去,我已在天亮时看过了她的伤势,身子已算大致复原。” 萧银龙笑道:“孩儿这就去,凭三寸不烂之舌,也许牟姐姐是要变成六嫂嫂了!” 赵老太太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萧银龙兴冲冲的到了雪地飘红牟娴华的房内,见裘若兰正在替牟娴华梳头。 她一见银龙进屋,笑著道:“你来得正好,陪著牟姐姐谈谈,我去看药熬好了没有!” 裘若兰说著,扎好了牟娴华的秀发迳自去了。 此乃大好良机,萧银龙怎肯放过,兜头长揖到地,笑盈盈的道:“恭喜牟姐姐!” 雪地飘红牟娴华不由秀眉一皱,望了望自已被白绢缠著的手臂道:“恭喜?你为我的残废恭喜吗?” 银龙忙正色道:“残废?不会,而且我的恭喜,是另有原因!” 牟娴华越发不解睁大一双眼睛道:“另有原因?” 银龙道:“是的!我要向牟姐姐讨杯喜酒喝!” 雪地飘红牟娴华的脸色突变,但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宁静,淡淡的道:“喜酒?谁的喜酒?” 萧银龙就著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道:“姐姐的喜酒!” 牟娴华的双目一转,不知是喜是忧,并无羞容,大大方方的问道:“哦!我与谁?” 银龙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道:“六哥,小温侯德俊!” 接著,他把赵德俊对她的爱慕之情,以及赵老太太的欣喜之色,一字不漏的说了个滔滔不绝,娓娓动听。 说完之後,两眼落在雪地飘红牟娴华的脸上,等她的答覆。 不料雪地飘红脸色一阴一晴,一阵红,一阵白,听完之後,望著面前挂的一面亮晶晶的铜镜,呆在那里,久久无言。 萧银龙看不出她在想些甚麽,追问一句道:“牟姐姐!你的意思……” 雪地飘红牟娴华一摇右手,拦住了萧银龙的话,反问一句道:“你来替我做月下老人?” 银龙楞楞的微笑点头。 牟娴华未语先是盈盈一笑,但笑得十分不自然,遂又慢条斯理的道:“你的好心,我很感激,赵家母子的心意,我更加难忘,不过终身大事,也不是一句话就可作定的,你容我今晚想一夜,明天一早答覆你如何?” 萧银龙料不到会这等容易,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先一夜想好的一大堆劝慰之辞,此时反而无从说起。 但是,雪地飘红牟娴华爽快乾脆,还有甚麽可说的呢? 此时,裘若兰捧了药,赵丽君捧了参汤,已进了房来。 银龙也就低声道:“牟姐姐!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 不知怎的,牟娴华眼睛有些湿润润的,像是要哭,但终於转过面去,口中隐隐的应了一声:“好的!龙弟弟!再见!” 萧银龙连忙将此事告知了赵老太太,又找到小温侯,先报个喜讯。 赵老太太同小温侯都觉事有可为,成功的成份已有十之八九,皆自欣喜。 一夜容易过,又是阳光耀眼时。 银龙起身正在洗脸,房门一推,裘若兰、赵丽君双双惊惶而至,同声叫道:“龙哥哥!不好了!你看!” 萧银龙见她二人惊惶之色,丢下手帕,抢过若兰手上的一页花笺,还未看完,也不由面色大变,连连的蹬脚道:“这是从何说起!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第卅七章 七杀令符 原来那花笺之上,写著:“娴华以蒲柳之姿,草莽之人承蒙缔为姊弟,已属意外荣幸,不意又蒙悯及终身,未免受宠若惊,怎奈,身似浮萍飘泊已成定情,何堪。骤成残废对人自惭形秽,谨以福禄鸳鸯祝君百年好合,而後天涯海角还我薄命之身,临行匆匆,书未尽意,方命之处,并请海涵。” 牟娴华留 萧银龙执著花笺的双手,战抖不停。 他不知雪地飘红牟娴华为何竟然出走,字里行间分明是充满了自怨自艾。 然而,她到那里去呢?臂伤犹新,她为何…… 银龙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一顿脚,自言自语的道:“不能!我不能让她就这麽一走,雪天三友日後问起,我还有脸吗?” 他喃喃自语,已将手上的花笺叠起,一射出屋,迳往厅上奔去。 大厅上,人人面色凝重,虽然是一大早,赵氏七雄夫妇兄妹妯娌,可全都侍立在赵老太太的身侧。 裘若兰也俏立在老太太身後,她一见银龙进厅,迎上前去忧愁的道:“龙哥哥!牟姐姐她……” 萧银龙如痴如呆,冒冒失失的抢著道:“她走了!可是,她到那里去了呢?” 说完,他抢上几步,走到赵老太太的身边,又道:“妈!你看她会到那里去呢?” 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溢於言表,怅然若丧的神情,分明掩不住内心的悲哀。 赵老太太也是十分迷惑的道:“是呀!牟姑娘虽然英名四扬,雪天三友威慑武林,敌人自可不怕,怎奈她身负重伤,光是劳碌风尘,也就够她受的了!” 萧银龙闻言,望著厅外的碧天,幽幽的道:“是的,光是奔波劳碌,也就够受的了,我必须去追上她,劝她……” 他说著,一步,一步,已向厅门外走去。 忽然他一回身,对著裘若兰道:“兰妹!你就在摩天岭住下来……” 裘若兰一听,也不由脸色一紧,忙道:“你……” 银龙已接著道:“我去追牟姐姐回来!” 赵老太太也从坐位上霍地站起,紧接著问道:“你到那里去追她,不如大家分途去……” 萧银龙忙拦住道:“不必,牟姐姐必南下中原,孩儿一人破著些日子定能赶上,摩天岭百废待举,贼氛初去。焉能不顾,妈!孩儿这就……” 他说时,已立势一侧,就待腾身射起。 裘若兰、赵丽君,两人不约而同,双双齐出,同时像对穿花蝴蝶,闪身都到了银龙的身前,齐声道:“我……” 她两人因太也凑巧,彷佛是约定了的一般,因此“我”字出口,又都全停顿了下来,互望了一眼,娇羞不胜,反而低下头去,一双粉脸,全是三月的桃花似的,飞霞流丹,嫣红满面。 萧银龙也十分尴尬,强自苦笑道:“两位妹妹也留在摩天岭,听我的好消息吧,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我定把牟姐姐追回来!” 裘若兰峨眉紧颦,面有隐忧的道:“若是追不到牟姐姐呢?” 萧银龙略一思索道:“若是追不上她,我们准备於七月七日在苗疆‘孙布拉娃山’见面!” 他话音甫落,人已一射出厅,银光一缕迳向山下射去。 心急如焚,其势焉能稍缓,出了山口,人像一缕清烟,朝著凤城方向狂驶。 约在中午时分。 凤城县已隐隐在望。 银龙私忖,以自己轻功与雪地飘红牟娴华比较,若是方向没有追错的话,相信是相差不远了。 因此,到了凤城的城郊,收起脚下功夫,转入官驿大路,开始打探。 雪地飘红牟娴华乃是一身大红装束,又是一女流,最是刺眼,凡见到过的人,必定是记得的。 却不料从凤城的北城问到南城,走完了所有的饭馆酒楼,旅店客寓,没有一家是曾经见到过这样一位姑娘的。 萧银龙不由泄了先时的一鼓气。 然而,他毫不犹豫的,决心追下去。 他找了一家酒楼坐下,心中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想:天下有这等巧事,我初下会仙峰之时,寻找的是龙女前辈,她也是一身大红装扮的女流,如今事隔未久,又是找一个大红打扮的雪地飘红牟娴华,真乃无独有偶凑巧得很。 难道牟娴华与龙女前辈…… 一时,他无法对这两人下一个断语。 从追赶蛮荒龙女的经验来说,追赶一个人实在也太不容易,但他心里总觉得雪地飘红牟娴华的功力不及蛮荒龙女,而又是负伤之躯,他想最多追到海口渡水之处,必然可以追上,最少能获得些端倪。 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决定不分昼夜,兼程到渡海之处等她,谅雪地飘红纵然插翅也飞不过“大连渡口”。 萧银龙自以为得计,精神大振,饱餐了一顿,又备了些乾粮,出了凤城,直向大连渡口而去。 第二天的黎明…… 萧银龙已到了大连渡口,但见海上白雾茫茫,船桅如林,旭日未升,船家们还未出海,有的收拾船具,有的在船尾生火煮饭。 照这等情形看来,雪地飘红牟娴华是断然未过海了。 银龙还不放心,一连找了十馀个船家,都没见到过一位穿红的姑娘叫船渡海。 然後他择了一家正当要道的茶馆,要个临街茶座坐了下来,双眼不离往来行人必经的大路同码头上。 天色大明,红日初露,海上晨雾水气全消,商贾如织,行旅络绎不绝。 可是,慢说是牟娴华的人,连像她那等一身大红的姑娘也没见到一个。 萧银龙只等到日正当中,跑堂的店小二已笑著前来问道:“客官,午饭要在小吃店吗?吩咐了小的给你送来!” 他问著,一脸狐疑的望著银龙。 银龙毫不觉其奇怪,只淡然的颔首道:“择上好的送来就是!” 从中午到黄昏,太阳已压山了。 萧银龙大失所望,那有雪地飘红的下落毫无所得。 渐渐的,由失望变为焦急,缓步走出茶馆,没有目的在大街上走著。 忽然迎面一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几乎碰了个满怀,那人踉跄的连退几步,才面现惊慌的站定,眉隐怒气,目露凶光。 银龙见那人乃是个十分瘦削如柴的中年汉子,只当是无心碰上,还对他微笑颔首。 但那瘦削的汉子冷哼一声已自穿入人群之中,扬长而去,三步两步,迳又转过一条横巷,看不见了。 萧银龙不以为意,决心再等一天。 於是,找了个临街的客店住了下来,进了客房之後,伸手去取银子,打算付给店家,但触手之处一凉,不是银子,乃是一块黄澄澄的铜牌,约有贰寸见方,一面刻著一个狰狞恐怖的“鬼王”头,一面刻有七个“杀”字,七个“杀”字排成一个圆型,似草不草,似篆不篆,张牙舞爪,如同鬼爪子一般。 萧银龙不由端视著发起楞来。 许久他才想起,这必是那瘦削汉子施的手脚。 不料以自己一身功力,竟轻易的让人做了手脚还未发觉?算是栽到家了。 这块铜牌又是甚麽来头?从七个“杀”字上面看来,必定不是甚麽好道路,但从未听说过。 想著,萧银龙再也无心安睡,他料定那汉子必然仍在附近。 因此,他在房内略事打坐调息,初更以後,掩了房门,从窗口穿身而出,店中虽有很多客人尚在猜拳行令,饮酒作乐,但他仗著绝世轻功,尘土不惊已上了屋面。 微弱月光之下,忽的一条血红的影子,在数十丈外一掠穿空而过,疾如流星,快如飞矢。 萧银龙不由心中一震,暗念:噫,是一女子,敢莫是牟姐姐! 他的一念初起,不再搜索那瘦削汉子,迳向那点红影追去。 不料,那红影之快,并不在银龙之下,浮扁凝影的,已落在码头船坞堆里。 萧银龙那里肯舍。 然而,等他到了码头,帆桅如林,辘轴相衔,已分不出那点红影落在那条船上,只急得他连连打转,一个起势,人就上冲五丈,认定一个最高的桅杆刁斗之上落脚,游目四望。 许多船上,冗自灯火通明,人影摇摇。 然而,怎能再找到那点红影。 银龙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这千载一时之机,就在刁斗之上一展势子,又认定第二条船的桅杆上落去。 就这样,一船一船的搜寻过去,已深入巍鄙林中,离岸甚远。 蓦然一棒锣响,远在三十丈外,一只三帆大船橹声噜噜,人声高嚷扯起满帆掉头向外海驰去。 银龙心中一动:怎的此时有船出海? 忽然那大船上船头移转,灯光辉煌之下,但见油漆得金碧辉煌,富丽高贵,舱门的珠帘高卷,舱内的陈设华丽,分明有一个大红衣著的女子,背著舱门坐在那里,似乎是卸去晚装的样子。 但是,船头一掉,又已改向而进,顺风扬帆分浪鼓波,快同离弦之箭。 若是在平地,二十丈左右,萧银龙只消三几个起落,自然毫不著力的追了上去看个仔细,问个端的。 而这时是在万千樯桅之中,又怕惊动了船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且必须先找好落脚之点,才能起势,自然要碍手碍脚。 银龙眼看著那三帆大船渐去渐远,不由焦急起来,一蹿向前,对著靠近最外一层的那排小船上落去。 轻身落下,但那小船太小,外海的风浪又大,也不由连连颠不定。 舱内的人已被惊醒。 “啊呀!这船是怎麽啦!” 舱门一开,一个十分精壮的小伙子,赤著上身探出一个头,他一见银龙立在船弦边上叱了声道:“谁?” 萧银龙生恐引起麻烦,忙不迭的道:“船大哥!是我?” 舱内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儿呀?有人吗?” 那小伙子尚未答言,萧银龙已道:“船家,我要雇用你的船!” 船内又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船夫来,奇怪的道:“雇船!有急事要过海吗?” 萧银龙一指已驶出数十丈的那艘大帆道:“不是过海,要你追上那条大船!” 小伙子笑了笑道:“梦想,人家三帆八桨,这如何追得上!” 萧银龙明知他说的是实话,并不怪他,探手在腰中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向船板上一丢,道:“偌!这算船钱,你只顾追就是,追不上不怪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道是,财帛动人心。 老船家与小伙子互望了一眼,才道:“好吧!可不一定准追得上!” 说著,拾起银子,果然父子二人忙著启碇扬篙,摇橹开船。 萧银龙在船头插腰而立,心中如同热锅上蚂蚁,焦急异常。 但是,他空自焦急,前面的那条大船,渐去渐远,再见小船上船家父子,也真的卖力,摇橹划桨片刻未停,已是满头大汗。 无奈两船的船速相差太远,空自望洋兴叹,白白的令人心焦。 蓦然萧银龙异想天开,心忖: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也许可以快一点。 想著,他不再站立船头,一飘身蹿到船尾,与那老船家并肩而立,右脚站桩札实。 左脚跟运功使力,隐隐的向前推去。 老船家忽然大吃一惊,忙不迭双手抱著橹柄,叫道:“哎呀!儿呀!这是甚麽潮汐,把船冲得这般快!” 此时,那划桨的小伙子也停下手来,翻起一对惊奇的眼神,更加诧异的道:“爹!我也不知道!” 原来,那条小船在萧银龙左脚施功推动之下,竟然飞一般的疾驶而前,船头翘起老高,鼓白浪,一往无前,如同御风腾云,凌空飞奔,但听船舷分水之声嘶!嘶!不停,耳畔风声咻!咻!不已。 萧银龙且不说破,只道:“也许海风助力,你父子只顾掌稳了舵吧!” 丙然,船家父子二人,双双的抱定了舵柄,认定大船的方向追去。 这等快法,焉是等闲。 约莫半个时辰,那三帆八桨的“飞鱼快船”已隐然在望,海上视界广阔,大约也不过相距数十丈左右,眼看就要追上。 嗖一只向红的火焰箭冲天而起,上透九霄,带起一溜尾光,在黑夜的海上特别的触目惊心。 吃凌空落下,直坠落在小船周近三丈以内的海里。 萧银龙不由一愕。 在一愕之下,脚下自然的微微的一挫,那快同飞矢的小船,猛的一停,滴溜溜,打了一个转,船头顿时偏了过来。 船家父子面如死灰,仍旧抱著舵柄,愕然无言,互相发呆。 银龙却道:“船家!把船道拨过来!快追上了!” 谁知那老船家竟然“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银龙的脚下,翘首泪下的哀告著求道:“爷台!小的斗大的胆,也不敢!” 银龙不觉一愕,茫然道:“船家!你是怎麽……” 一言未了,那小伙子也跪了下来,双手捧那锭五两重的银子,也道:“小的情愿奉还银子!” 萧银龙还待要问。 但听嘶破风声起,接著:咚一柄明亮亮的匕首,已钉在船舱的门楣之上,闪闪发光,隐隐抖动! 老船家仍旧叩头如捣蒜。 小船放开了舵,此时只在海面上转动不已,顺流飘浮。 萧银龙心知有异,但却不知其所以然,一面扶起船家父子,一面道:“这是怎麽一回事!” 说著,跨出船尾,探臂拔下舱门上那把明亮亮的匕首。 但见,匕首除了锋利异常以外,并无若何出奇之处,但十分精巧的玉把手後面,却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双环连套,似石非石,似玉非玉。 这时,那大船又已远去数十丈。 老船家哭丧著脸,也走到前舱来,离著银龙远远的,十分小心的道:“爷台!你现在要到那儿去?” 萧银龙扬了扬手上的匕首道:“这是甚麽原因!” 老船家对著走远的三帆大船,犹有馀悸的道:“这把刀乃是‘玉环岛’弋巡大船的第二警号,亏得小船停得快,总算天保佑,要是像先前那股怪风,那阵鬼流,这时我们怕不都没命了!” 银龙心知船家此时断然不敢再追那大船,说也无益,但听他的口风,对这大船分明是有些儿知道,只要在船家口中讨出风声,自不难去寻个水落石出。 想著,索性安静下来,含笑道:“如此说,你是再也不敢追那大船了?” 老船家摇头咋舌,两手乱摆道:“爷台,饶了小老儿这条命吧!” 银龙更加发笑,把手上的匕首晃了一晃道:“那你对这条大船同这火焰箭,匕首的事,必定知道的了,能不能对我讲讲呢?” 老船家只是摇头,惧怕至极。 此时那小伙子又已捧著银子走了出来,望著去远的三帆大船,像是放心不少,对著老船家道:“爹!这客人是外乡人,告诉他也不妨,何况,也叫人家知道我们为何答应下来的买卖又不敢追上去呢?” 萧银龙也怂恿著道:“是呀!大船已经去远了,茫茫大海,还怕人听了去吗?” 老船家仍然面色凝重,银龙又道:“这样吧!现在你把船改驶福山,慢慢的说给我听,到了福山,我另外赏你父子,几壶酒钱!” 那小伙子有些动容,把手上的银子向老船家怀里一塞道:“爹!那更好了,反正不是一条水路,送这客官到福山吧,到福山正好赶回来的第一班渡海客人呢?” 他说著,巳自去料理桨板,扳起舵把! 老船家东望海面,那三帆大船,已只剩小小一点点的灯火,怕不已去了千来丈了,才点了点头道:“好!从那里说起呢?” 萧银龙此时已不必赶路,见那小伙子掌舵道:“桨也不要划了,慢一点不要紧,坐下来慢慢的聊吧!” 海上清风阵阵,天上繁星满天,老船家由背後摸出了烟袋,吸了起来,缓缓的吐出口浓烟,指了指已经看不见的三帆大船道:“先前,我们要是知道你追那‘玉环岛’的座船,那我们死也不敢!” 银龙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玉环岛究竟凶恶在那里呢?是海盗吗?” 老船家摇摇头,徐徐的道:“我们也不知,海上的行船之人,全都知道他们厉害,可是,也没有见过他们杀人越货,抢掠放火,只要不闯他的三道警令!” 萧银龙听得津津有味道:“三道警令?甚麽叫三道警令?” 船家道:“第一道是血红火焰箭,你是看到过的,第二道,就是你手上的玉环寒光刀,至於第三道,我没听说有人看到过!” 银龙不由奇道:“却是为何?” 老船家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道:“看到第三道警令的人,少不得立刻一死,所以活著的人谁又看见过呢?” 他说完之後,自己也觉著好笑,不由被旱烟呛得咳了起来。 萧银龙也不觉被逗得哈哈大笑。 笑声初敛,遂又问道:“船家!那玉环岛在海上既有这等威风,为首之人必是三头六臂的人物,你们常在海上行走,料必是见过的了!” 老船家舌头一伸,神秘的道:“我的天,谁见过?慢说他们的首领,连小头目我活了这把年纪,在海上弄船弄了大半辈子,也没碰上过一次!” 兼银龙觉著更有意思,不由兴趣横生的道:“那你们怕从何来?” 船家苦笑摇头道:“你看刚才这个阵式,那第二警号要是射在人身上,还能活著吗?” 银龙几乎又想失笑,但却道:“他们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横行海上?” 老船家也糊糊涂涂的道:“好像有一条不成规矩的规矩,就是凡是他们的船已到了百丈以内,必先发出第一个警号,只要赶快驶开,便不加干扰,五十丈以内,发第二警号,赶快躲开,也就安然无事,也算不得横行霸道!” 此时,海上云雾转浓。 掌舵的小伙子在船尾叫道:“爹!快到福山了,拨著桨吧!小心碰上了别人的船!” 老船家应了一声,站起来双手抓著桨,有一下没一下的拨著,嘴里却又道:“玉环岛离这里很远,岛上的船也难得到内湾来,有一年来过一次,连铁山上的八大王,也吃了亏,结果是陪礼用鸣锣响爆送他们出海口,这一回又不知为了甚麽?怕是海口又不安稳了!” 他唠唠叨叨的说著,又叹了一口长气。 萧银龙知道,从船家的口里,再也讨不出更多的消息来。 他此时只顾想到那红衣女子。 他想:依时间上推断,这女子应该是雪地飘红牟娴华,但以事论事,牟娴华从来没提到过“玉环岛”三字,显然同玉环岛毫无渊源,绝不会是她。 然而,除了这点可追的线索之外,再也没有牟娴华的下落,也只好,弄明白这条蛛丝马迹再讲了。 想著,船外吆吆喝喝,福山已有开出的客船,鼓浪擦肩而过。 晓色蒙蒙,已进了福山码头。 萧银龙心中早已有打算,他又摸出些散碎银子打发船家。 船家父子,千恩万谢的去了。 银龙越过福山,直向司马仲田庄奔去,近在咫尺,片刻即到。 远见庄中已复了旧观,有些地方,新起的房子,青砖灰瓦,兽角飞檐,比先时更为巍峨壮观。 忽然,庄内冲出两匹骏马。 马上坐的,并非别人,正是大侠铁索书生司马仲同洛秀英夫妇,并缆疾驰,马後捆著的行囊甚多,似乎是要远行的样儿。 司马仲已远远的望见了银龙,翻身下马,高喊道:“萧小侠!一个人凌晨驾临,有何要事?” 萧银龙一见,暗喊了声惭愧,私忖:也太凑巧了,若是迟了一步,岂不落个往返徒劳,白跑一趟。 想著,拱手道:“二位前辈将有远行吗?” 洛秀英微微一笑道:“啊呀!这大的事你会不知道?” 萧银龙不由一惊,茫然道:“前辈是说……” 铁索书生司马仲眼睛一闪对著老妻道:“别把人家给吓唬了,他会不知道吗?” 说著,才向萧银龙道:“老朽夫妇接到雪天三友的帖子,七月七日苗疆蛮荒龙女建庙开光大典,届时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前去苗疆,因此也去凑凑热闹!” 萧银龙的一颗心这才算放了下来,恭身道:“晚辈一定赶去!而且已面聆老哥哥金烟袋富多鹏的通知!” 铁索书生司马仲一笑道:“我说吗?你算是蛮荒龙女以外的第一个正主儿!怎能不知,更不能不去!” 洛秀英此时尚坐在马上,闻言插言道:“既然如此,备一匹马,结伴而行吧!” 银龙先谢了一声,然後道:“晚辈有一事不明,特来向前辈请教!” 司马仲闻言,不由一愕道:“小侠太谦,有何事但讲无妨,老朽知无不言!” 萧银龙一探手,在怀内摸出那块铜牌,递向司马仲的眼前,口中同时道:“前辈可知这铜牌的来历?” 铁索书生司马仲陡然脸色大变,脚下不自觉的後退半步,失惊的道:“啊!是‘鬼王七杀令符’!” 喂衣袂一震,洛秀英一个腾身,霍地从马上纵了下来,对银龙手上看了一眼,神色没有司马仲那等吃惊,但也透著十分紧张的道:“幸而是三级铜牌!” 铁索书生司马仲抢上一步道:“噢!是铜牌!我只道是一级金牌呢?” 萧银龙察颜观色,心知不但这铜牌来头不小,而且连质料也有极大的分野,便意会著事态不比寻常。 洛秀英已对司马仲道:“大惊小敝,萧小侠与鬼王一面不相识,无仇无怨擅发金牌做什麽?” 铁索书生司马仲的老脸一红,搭讪著道:“黄澄澄的,在阳光之下可真像的是块金的!” 萧银龙微微一笑道:“前辈!这铜牌之事,可否详细见告,以开晚辈茅塞!” 铁索书生司马仲道:“此地非讲话之所,而且也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完的,进庄一叙吧!” 武林中不分黑白两道,正邪二途,出门之後,最忌中途回转,虽没有甚麽理由可讲但相沿成习,迷信难改。 因此,萧银龙道:“这就不必了,不如且到福山,找一清静茶肆再行领教!” 铁索书生司马仲也不能免俗,深知银龙亦为了这一点,笑道:“这就慢待了!” 说完,也不上马,夫妇二人陪著银龙进入福山城,找了一家清静的茶楼,要了间雅座,叫来几份点心。 萧银龙早已把那铜牌取在手上,反覆把玩。 铁索书生司马仲乾咳了一声开始道:“这令符,乃是浙江玉环岛‘瞽目鬼王’的大令,计分金、银、铜、铁、玉,五级,你这一块算是第三级的铜令符,江湖统称为‘鬼王七杀令符’,实在有些来头,一般人却是怕它几分!” 萧银龙只是微微颔首,淡淡的一笑,沉著的问:“五级令符,既分金、银、铜、铁、玉,料必各有不同的用处?” 洛秀英抢著道:“第一级金令,接令之人,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自裁而亡,不然必遭分尸体肢之残,或割舌挖眼之痛!所以他适才大惊小敝!” 银龙恐他夫妇又扯开了话题,忙道:“哦!有这等严峻?第二级银令呢?” 司马仲讪讪的望了老妻一眼,才道:“银令乃吉祥之兆,见令之人,化干戈为玉帛,排难解纷,无论两家有何血海冤仇,解不开的梁子,见令立刻化解於无形,握手言好!” 萧银龙一听,十分不以为然道:“要是不呢?” 司马仲立即冲口而出道:“玉环岛必定全力而出,接下梁子,同违令之人翻脸成仇,至死方休,否则如附骨之蛆,永无宁日。” 萧银龙也不觉点头道:“立意甚佳,但办法未免有些仗势凌人?” 铁索书生司马仲,指了指银龙手上的那块令牌道:“第三级就是你这块铜的‘鬼王七令符’了!” 银龙微哂道:“是好是坏?” 洛秀英不让司马仲开口,早道:“不好不坏!” 司马仲喝了口茶,娓娓的道:“三级铜令是邀请武林高手时所用,或比武论艺,或为人化解梁子,或慕名结交,或连袂缔盟,或邀请拚斗,或索取宝物……” 洛秀英不由急道:“你太噜嗦,事体太多,你说得完吗?让我说!” 接著,她对银龙道:“四级铁令乃是玉环岛调度帮众至高信物,五级玉令算是全部令符中唯一和善的令符,仅在帮中祭庆大典中一年一度传出,此外除非帮主的婚丧宴事,亦凭玉令晓谕帮众通传武林!” 这位江湖上的一代女杰,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喝了口茶。 萧银龙低顾对著自己手上的铜牌发呆,对“铁”“玉”两种令符,并不关心。 他想:“鬼王七杀令符”的铜令,既落在自己手上,玉环岛必是存心找上自己,可是,偏生这块“三级”令符,含意令人难测,是好是坏,一时还真没了主意。 因此,他笑了一笑道:“不管它,目下我还没有心思管这些!” 铁索书生司马仲问道:“小侠行色匆匆,面上似有隐忧,除了这块三级铜令,难道还有其他不如意的事不成?” 萧银龙只管追问“鬼王七杀令符”的事,却把摩天岭及雪地飘红牟娴华出走之事忘却了。 这时,才想起大略的说了一遍。 铁索书生司马仲夫妇闻言,不由感慨一番,又都替雪地飘红牟娴华担起心来。 司马仲眉头一皱道:“老朽夫妇若是不赴苗疆之会,或可在福山等候牟姑娘,或者……” 洛秀英忽然道:“放心,雪天三友人缘极佳,算是江湖上的金字招牌,扬名立万已非一日,牟姑娘的毫毛,也没人敢动她一根,谁惹得起那三个怪老头子!何况牟姑娘本身也不是好欺负的!包没人敢轻捋虎须!” 萧银龙见两人也没有妙策可以寻找到牟娴华,因此站起来道:“前辈还是赶往苗疆要紧,这次乃是龙女前辈终身最後一次的热闹,晚辈已与摩天岭的义母约定,到时必定不误!我们苗疆再见吧!” 铁索书生司马仲夫妇也只好站起来,出了茶楼,双双策马赶路去了。 萧银龙付了茶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时拿不出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是应玉环岛之邀,前去一问“三级铜牌令”的究竟? 还是寻找雪地飘红牟娴华要紧? 苗疆之会,为期虽尚有数十日之久,但千万里程,迢迢关山,也不能耽搁,自己若是赶不上七月七日的会期,龙女老前辈必然会伤心。 想著他信步向城外码头走去。 忽然他脚下一停,愕然一惊,接著有了喜色。 原来,他抬头无意之中,见一棵大的白杨树上,大力手法划著一根“金烟袋”,心知雪天三友之一的老哥哥,金烟袋富多鹏一定就在附近。 略一省视,依著“金烟袋”所指的方向寻踪追去。 眼前乃是一片荒郊,在四围高梁的青纱帐的中间,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土地庙,倒廊破败,庙内传出大声的鼾息,声闻遐迩。 而金烟袋的标志,正是指的这座破庙。 萧银龙毫不怠慢,紧走几步,人在庙外就大声叫道:“老哥哥!老哥哥……” 一声未了。 唰从庙内穿出一条黑影,快同鬼魅,黑纱蒙面,通身黑色衫裤矫捷异常,陡的射出,眨眼之间,竟已到了银龙的身後。 劲风一丝,直袭银龙的“玉枕”大穴,疾比闪电。 萧银龙一心以为“金烟袋”富多鹏在庙内歇脚,全无防敌之意,试著劲风湛湛袭至,不由大吃一惊,忙不迭脚下星幻紫宫步,霍然飘出七尺,险险躲过,口中同时叫道:“谁?大胆?” 他恐是“金烟袋”富多鹏与他开玩笑,因此闪身一喝,并未还手。 不料转看身後,方看清这蒙面人身材魁梧,完全不是富多鹏的样子,一幅黑纱檬脸,连双眼也没留一点空隙。 那一人击不中,口中“噫”了一声,双掌一挫,“野马分鬃”二次出手,招势初成劲风已起,虎虎惊人,功力显然不弱。 萧银龙不由暴怒,抖臂卸却袭来劲力,沉声道:“冒充字号,引我来此,出手狠毒,却是为何?” 蒙面人一招袭空,二招被挫,凌厉的攻势并不稍缓,脚下上欺又已震掌拍出,比之先前两招更见功夫。 银龙见他闷声不答,一味施展辣手,不由怒气上冲,双掌一分,揉身上跨半步,左搭那人的右腕,右掌一式云手,直取那人的中庭大穴。 “宝镜绝学”焉同等闲,势疾力劲,化招、取敌,一气呵成。 蒙面人忙不迭撤招後跃,失声惊呼:“咦!噢!” 萧银龙一招退敌,怒气未消,口中喝道:“虎头蛇尾,再接我一招!” 语出招到,势不变,掌不收,脚下微挫,已如影随形,直欺过去。 蒙面人顿时手忙脚乱,身子一旋,闪出丈馀以外,身形之快,也是少见。 萧银龙那里肯舍,“龙女飘”乃至上轻功,眨眼不及,又到了那人的身侧,右手五指如钩,直搭向他的肩井之上。 这一招快同闪电,半点不差,眼看就要抓实! 不料嗖!嗖!嗖…… 衣袂齐振,劲风四起,四围的青纱帐里,突然跃出数十个劲装汉子,齐的声如雷吼叱喝连声道:“大胆!好小子!住手!” 第卅八章 玉环岛主 萧银龙不由一愕,手下稍缓,那蒙面人已晃肩後退丈馀,鼻子中咻咻气喘。 因为他黑纱蒙面,看不出脸上惊惶之色,但那股气劲,已知他惊慌,气恼,兼而有之,十分狼狈。 此时,从高梁田畸的青纱帐里现身而出的数十个汉子,全都挺身而上,各种五花八门的兵刃,齐向萧银龙围攻上来。 银龙放眼望去,但见那些汉子,一色青布劲装,迎面左襟之上,白丝绣成一个狰狞恐怖的“鬼王头”。 这时才留心到,那为首的蒙面汉子,襟上也有一个“鬼王头”像,不过是红丝绣成,颜色略暗而已。 数十汉子鼓噪的欺了上来。 萧银龙不由豪气大发,仰天发出声朗啸,怒道:“以多为胜吗?” 如同虎入羊群,掌风到处,望风披靡,数十劲装汉子被迫退离他丈外外围,再也休想逼近一步,但却吆喝连天,虚张声势的舞刀仗剑,呐喊助威。 萧银龙越看越气,脚下游移,奋起神威,运臂抖掌。 “住手!” 一声大喝,先前那蒙面人蹿身拦住去路,厉声喝道:“接了本岛铜令,为何不兼程赶往,却在这里逗留!” 银龙不由一喜,心想,找著发令的主儿了,唉!看他们迎面绣的“鬼王头”分明与“鬼王七杀令符”的图纹相似,为何没有想起来! 想著,手下一停,朗声道:“啊:你们是玉环岛的人?” 蒙面汉子胸膛一挺,手指衣襟上的图形道:“你睁开眼瞧不见吗?” 萧银龙从怀内取出了“三级铜令”扬了一扬道:“如此说这块鬼怪的牌子,是你们发出来的了!” 蒙面人并不答言,大声叱道:“令无虚发,十天之内,赶到玉环岛,万事皆休!” 萧银龙冷冷的道:“要是不呢?” 蒙面人声色俱厉的道:“一级金令追尔性命!” 萧银龙勃然大怒道:“鼠辈!狂妄!接我一招!” 蒙面汉不接招,不出势,却抽身後跃丈馀,喝道:“令符既出,照令行事,此时不与你唠叨,来,走!” 说完,一挥手,对那数十劲装汉子作势欲去。 萧银龙怎肯让他就此一走了之,拦身挡住去路,厉声道:“走!有那麽易得吗?” 蒙面人不由双掌一拍,吧!的一声怒道:“你打算怎麽样?” “我要你把无缘无故擅施伎俩,对我发鬼牌之事,还我一个明白!” “十天之内,到玉环岛,少不得有个交待!” “少侠我没有功夫!” “好!你等著一级金令好啦!” “哼!要你先看少侠的无令行事!” “真要动手?” “少侠让你三招五招!” “少夸大口,有种的到玉环岛!” “玉环岛是龙潭虎穴?” “却也没人敢轻视小看!” 蒙面人说著,一挥手,又待招呼那些劲装汉子离去! 看样子,他全无打斗之意。 萧银龙不由话题一转,朗声道:“沿路的‘金烟袋’可是你留下来的?” 蒙面人像是大感惊异,身子一震道:“金烟袋?你……你与雪天三友认识?” 萧银龙扬声一笑,爽朗的道:“哈…哈…岂止认识‘金烟袋’乃是我老哥哥的讯符,想不到你们这般狗才,却借来欺骗起我来了,冲著这一点,我也饶不了你!” 说著,虚晃一招,揉身欲起。 蒙面人十分迷惑的道:“老哥哥?你叫富大侠老哥哥?” 银龙本作势欲发,乍闻此言,不由一呆。 因为这蒙面汉子口称“富大侠”,显然与金烟袋富多鹏有些牵连,故此,不敢冒昧出手,也十分迷惑的道:“你们究竟甚麽道路,再不说明休怪自己自误!” 蒙面人语气忽然一变,也道:“要察问我的来龙去脉,你还不配!” “噢!你看我配不配?” 萧银龙的话刚落,招式已发,“搏跤”手,快如流星,妙到毫末。 “啊呀!” 蒙面人欲闪不及,一只手腕已被萧银龙抓了个牢。 腕脉被制力道全失,一挣不脱,狂叫道:“偷袭暗算!” 萧银龙一招得手,另一只手一伸,“嘶!”竟将蒙面人的黑纱扯下,口中叫道:“我看看你是……噫!” 他喝到这里,不由愕然无语,面露惊奇。 耙情那蒙面之人脸上五官不分,全是横七竖八的刀疤,而且一双眼睛,只剩下了一对黑窟窿,眼珠无存,彻彻底底的一个瞎子! 蒙面人的黑纱被揭,怒气千丈,趁著萧银龙一楞之际,手臂一抖,挣脱了被制的腕子,双脚一飞,一招“猛虎跳涧”两脚齐向银龙的下盘扫到。 萧银龙斜地飘出七尺,缓缓的道:“念你双瞎残废,饶你不死,逃命去吧!” 蒙面人如疯如狂,双眼虽瞎,功力未废,听风辨位反应灵活,挫双掌认定银龙的九大要穴遥遥发出,丝毫不差! 银龙不知怎的,总觉得对付一个双瞎无眼之人,於心难安,因此祗是退让,全不著力划招卸力,一面道:“玉环岛我一定要去一次,不过此时抽不开身,你们只顾回岛交差吧!” 不料,那瞎子双掌如同雨点,全然不听银龙之言,漫天漫地的发出,招招恶狠,式式辛辣,而且口中叫吼连连,咆哮不已。 转眼二十来招,冗自纠缠不休,拚命进击。 萧银龙不由引起怒火,不再按捺,口中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叫你知道少侠的厉害!” 语出,双掌平地引起一鼓劲风,隐隐中发出五成潜力,向瞎眼人推去。 宝镜绝学,岂是等闲。 但见,草倒叶飞,砂石狂卷,一团劲力,挟翻江倒海之势,惊涛骇浪的威力,迎著瞎子扑去。 那瞎子却是识货的行家,劲风陡起之初,他已高声叫道:“哎呀!这是甚麽功力!” 说著话,人可没敢怠慢,“平地风波”黑衫鼓起,像是一只庞大的苍鹰,上翔三丈,斜落在五七丈外,脸上肌肉不停的抽动。 就在此时。 但听哗啦啦一片声响,左近的人多深的高梁地,被银龙的劲风推倒了五丈方圆的一大片,劲风还未停止,直向远处推去,如同怒涛拍岸,声势惊人。 一旁的数十个劲装汉子全都瞠目乍舌,不知所措。 萧银龙哈哈一笑道:“连这半招也不敢接还到这里来唬人,发甚麽鬼令!真叫人笑掉了大牙!” 瞎眼人怒声震天,如雷的吼道:“气煞我也,今天不拚……” 喝声未了。 忽然在那片被银龙掌风推倒的高梁地里,有人破锣似的叫道:“好啦!好啦!别吵啦:连一个好觉也不让人睡,真是大煞风景。” 众人不由全是一惊! 但见枝叶分开,钻出一个一头乱蓬蓬短发的矮老头出来,一手拖著一根手杖,一脸油泥,十分肮脏,不断的打著哈欠,揉著睡眼。 萧银龙一见,赶忙上前去恭身道:“疯哥哥!你甚麽时候来的?” 疯癫叟愁眉苦脸,鼻涕下流,眼水不断的囫囫囵囵的道:“昨晚就来了,这是趟苦差事!” 此时,那瞎子也闻声趋上前来,肃立的低声道:“你老人家在这里好睡?” 疯癫叟小眼一眯,大嘴巴裂开了来,声如破锣的道:“还不是为了你,‘烟鬼’,约你来的是不是?” 他口中的“烟鬼”,自然是指著“金烟袋”富多鹏了。 瞎子忙应道:“是的!小的就是照著他老人家的‘金烟袋’找到这里来的!” 疯癫叟哭似的一笑道:“那金烟袋是我画的,像不像烟鬼的手笔!” 萧银龙闻言,方知自己错以为是这瞎子所为,不由插嘴道:“疯哥哥!是你干的?” 疯癫叟细眉一扬,指了指那瞎子道:“他敢吗?” 瞎子耳闻银龙连番的叫疯癫叟叫疯哥哥,脸上的神色不由十分不安,显然有些儿拘促,搭讪著道:“富大侠嘱咐要我来此……” 不等他的话说完,疯癫叟已接著道:“屁大的事:要你们七月七日派人到苗疆‘孙布拉娃山’庆贺蛮荒龙女的开山大典,决不能耽误!” 瞎眼人一恭身道:“小的遵命照办,届时必然前往。” 说完,回身对那身後的数十劲装汉子招了招手,又向疯癫叟道:“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小的这就要回岛了!” 疯癫叟乱蓬蓬的头连连点著。 瞎眼人回身大跨步走去。 萧银龙一见,忙道:“慢走!” 瞎眼人闻言,反身回过面来,言道:“阁下意欲怎样?” 萧银龙微笑道:“既是一家人,这块三级铜令,就劳你带回吧,我实在无法抽身赶往贵岛,好在七夕之日,在苗疆又好见面!” 那瞎眼人脸上一阵犹疑,一时没有作答。 银龙早将“铜牌”取在手中,这时抖腕一扬,送了出去,口中道:“接好了!” 一道黄光,直向瞎眼人飞去。 不料,黑影一闪,瞎眼人抓了个空,那块“三级铜令”已挂在疯癫叟的竹杖顶上,冗自迎风摇摆未停。 银龙一见笑道:“疯哥哥!你好快的身子,好准的杖尖,还给人家吧!” 不料疯癫叟的小眼一翻,大声道:“小老弟,你这是甚麽废话,玉环岛令无虚发,这个规矩却坏不得,你不尊重别人的门派帮规,谁又尊重的你的门派帮规,人抬人高,水涨船高,只有千里的人情,没有千里的威风,这一趟玉环岛,你走定了!” 他娓娓道来,侃侃而谈,似是十分认真。 萧银龙知道疯癫叟的脾气,他是说到那里,做到那里,不扣不折。 因此,心中十分为难。 此时,疯癫叟早已竹杖一倒,把杖尖上的那块铜牌送到萧银龙的手边,同时道:“喏!收起来,到岛上再交还吧!” 雪地飘红牟娴华出走之事,当著玉环岛的人,萧银龙真不想说出,因此,苦笑一笑向疯癫叟道:“小弟实在无法分身,因为……” 他欲言又止。 疯癫叟依然疯疯癫癫的道:“因为你的武功高,瞧不起玉环岛,那就同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也一刀两断,不更乾脆吗?” 萧银龙不由急道:“老哥哥!你说那里话,只因……” 他无可奈何,紧上两步,凑著疯癫叟的耳畔,将雪地飘红牟娴华出走的事,大略的说给他听。 疯癫叟面色一沉,手中竹杖一顺,大喝一声:“好小子!你欺负她!” 话未落,杖已到,杖尖如同万点寒星,泛出斗大一片,直取银龙的周身要穴,雪天三友中的怪杰,果然凌厉无俦。 萧银龙不防有此,惊呼了声:“疯哥哥!你!” 人已斗换星移,飘出一丈五尺,躲出杖风之外。 那瞎眼人一见疯癫叟出招,一扫双臂,揉身欺近,同时招呼身後的一众道:“并肩子上!” 数十劲装汉子全都身形齐动,兵刃乱响,竟团团围住。 谁知疯癫叟一招“魁星点斗”之後,杖势一收,转向那些人道:“你们少管闲事,我是一时高兴,那里还有哥哥打弟弟,弟弟打哥哥的吗,真要翻了脸,我疯子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你们行吗?” 他疯疯癫癫的,真真假假的,弄得那些汉子不知所云。 瞎眼人的神情更加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嘻嘻的在旁苦笑。 萧银龙何尝又不逗得啼笑皆非哩,祗好讪讪的道:“疯哥哥!你不要捧我,你这一招‘魁星点斗’没有使出真力,算是给我留了天大的面子!” 疯癫叟全然不理,只顾道:“天大的事,交给我,玉环岛在十天之内,你一定要去,免得‘瞽目鬼王’萧谦……哎呀!你们都姓萧!” 萧银龙听他语到中途,忽然惊奇的一叫,不知又是甚麽大事,听到都姓萧,不由噗哧一笑,心想:天下之大,姓萧的怕不无千万代,何奇之有。 但是,他听疯癫叟说“天大的事有我”,对於雪地飘红牟娴华之事,也就放心了一半。 因为,以牟娴华的身手功力,眼前还不愁有甚麽意外,所愁的是难以找到她,找到她之後,以她的个性之强,也未必就轻易劝得她回转摩天岭。 而这两点疑难,疯癫叟都可以解决。 第一,疯癫叟傲啸烟霞,天下走尽,威名四播,知者甚多,眼皮子杂,江湖阅历广,找人比较容易。 第二,只要找到了人,疯癫叟自然能叫小师妹牟娴华就范。 萧银龙想到这里,伸手接过了“三级铜牌”应道:“好!准定十天之内,我拜访玉环岛!” 那瞎眼人好像在沉思些甚麽,闻言如梦初醒的道:“那麽!十天之内,我‘瞽目鬼王’萧谦,在外岛备船候驾!” 疯癫叟不悦的道:“你少来这些酸秀才礼,去吧!我这位小老弟是说到做到!” 瞽目鬼王萧谦应了声“喏”,一拱手,朗声道:“如此,先行一步了!” 说完,起势上腾丈馀,一射转入远望无垠的青纱帐深处。 那数十个劲装汉子,也呼哨一声,全都狂奔追上,转眼去个无形无踪。 萧银龙望著他们的身影在发呆,手中不断摸著那块“三级铜令”,心想:这人善善恶恶究竟是甚麽道路? 为何同雪天三友拉上了交情? 疯哥哥为何一定逼我到玉环岛去一趟? 想著,不觉的说:“疯哥哥!小弟一身都是事,为何……噫!” 原来身後已没有了疯癫叟的人影,不知到那里去了。 萧银龙私忖:“这疯哥哥的功力,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运集目力,但见百十丈以外,一点黑影星飞丸泻,踏著随风飘荡的高梁杆子渐渐消失。” 银龙不觉摇头叹息,对这位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杰,越加的佩服起来。 他思索了一阵,出了一阵神,一个人走回福山码头,沿路上的“金烟袋”已影踪全无,想被玉环岛的人给抹去了。 码头上行人如梭,水上舟楫交行。 但却看不到雪地飘红牟娴华的影踪。 萧银龙明知再找无益,也就索思不去觅烦恼,找了间酒楼,要了几色可口小菜,饱餐了一顿,不再在福山停留,由陆路南下。 他恐误了十天之期,又怕迟了七月七日苗疆的大会。 笔而,日夜兼程第六天。 萧银龙已出了太湖,进入浙江地界,也不过是黄昏时分。 他久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如今顺路,何不前往一览山水之胜。 因此,天近黄昏,他仍未打算住店,准备连夜兼程,预算著到杭州!也不过是次日的清晨,正好留连半日,玩个尽兴。 此时,正是五月中旬,冰轮乍涌,月光如洗,江浙乃富庶之区,山川灵气所锺,到处一片宁静,夜晚赶路,既可展出轻功,又免日晒酷暑之苦,清风拂面,令人精神为之一爽,心旷神怡。 四鼓以後,萧银龙已约莫著离杭城不远。 但长夜漫漫,一个人施功赶程,未免百般无聊,加之腹中略有饥渴之感,附近虽有人家,但这时夜静更深,自己仗剑叫门,难免使人生疑,故而祗好作罢。 忽然五十丈外,一点红影,站在一个高大的石碑上,向这里翘首而望,像是探哨了望,又似乎是在等人! 萧银龙目力虽好,也祗见到一点红影,他面背月色,无法分出形象。 耙莫是雪地飘红牟姐姐?那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想著,脚下一点,功运力,陡的疾射,迳朝那红影泻去。 不料,那红影乍见萧银龙催功疾驶,也由高大的石碑顶上,一射而没,并且形同红线一丝,惊鸿绝尘而去。 萧银龙的身法虽快,但相去已有百十丈远,而那点红影轻功并不见弱,如何能再追赶得上。 那高大的石碑之下,有一过路凉亭,茅草竹栏别饶风趣。 奇怪的是,凉亭中央的石板桌子上,竟落著一壶香茶,四色点心,不但茶具清洁,点心精美,而且那茶还是热腾腾的。 萧银龙不觉得呆了,再看,茶壶下面,压著一张宣笺,上写:“贲临敝地,蓬荜生辉,披星戴月,风霜侵人,略备茗点,聊解饥渴,区区寸心,尚请勿却。” 字体娟秀,半行半草。 萧银龙生恐著了恶徒的道子,打开茶壶,嗅了一嗅,茉莉香气扑鼻,茶色并无异样,他还不放心,铮!乌墨剑出鞘,剑尖侵在茶里片刻,擦乾水渍,毫无毒状,这才放下了心,倒了一杯迎风凉著,又仔细的省视著点心,也无异味感觉,把宣笺摺叠叠起来纳入怀中。 他想:这必是玉环岛耍的把戏,他们故作惊人之举,另外还含有试试我胆量的意思,我若不吃,岂不被他们当作话柄。 想著,茶也凉了,捧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取了点心吃了下去。 既然吃了第一口,这第二口便不加思索了,何况他原正饥渴之时,犹如雪中送炭,因此,不到半刻,一壶香茶,四色点心,已被他吃了个半点不剩,一扫净光。 这一顿茶点吃了个尽兴,但依然不见一个人来。 萧银龙祗好离开凉亭,重新上了官道。 这时五更初响,路上行人绝迹,沿途风景绝佳,萧银龙暗自纳罕,先前,心中还忐忑不安,时时提防茶点中毒,刻刻运功戒备,打算稍有不适,立刻施功逼毒,吐了出来,免得中毒过深。 棒了好一阵,心中才放下一块石头,反而悠悠然,安步当车,向杭城走去。 渐渐的,东方微曙,天色黎明。 路上,已有了起早赶路的商贾行旅,眼望杭州城,栉次邻毗,亭台楼阁,山水如画,绿栅垂阳,名城胜地,果然风物秀丽,名不虚传。 萧银龙也不打店,就在西湖岸边,择了个适宜的铺头,歇脚饮茶,饱览六桥三笠,长堤卧坡的湖上风光。 这一天,他走遍了西湖十景,凭吊了名胜古刹,畅游一天,只到日沉月上,万家灯火,才尽兴而归,寻个客店住了下来。 忽然,门外有人探头探脑,向内张望。 萧银龙的目力是何等的犀利,喝问道:“甚麽人?” 呀门开处,店小二嘻笑著问道:“客官是贵姓萧吗?” 不由奇道:“是呀!有何事故吗?” 店小二跨步进门,手上拿著一个大红柬子,含笑道:“这儿是一封帖子,是有人送来叫我们店中转交给你老的!” 萧银龙更加诧异,因为,自己都没算到会走到杭州来怎会有人送帖子来,可见这送帖之人,分明是整日的在跟著自己,自己竟一无所知,可说神秘之至。 然而,明知与店家说不清,一手去接帖子,一面问道:“送帖子的人呢?” 店小二眯起小眼神秘的笑道:“是……是一个……一位穿红衣的……姑……娘!” 银龙一听,不由站了起来,忙不及的道:“她的人呢?” 店小二嘻皮笑脸的又道:“早走了!” 萧银龙不再发话,接过了帖子,但见上面写著:“西湖风景虽好,不宜多作流连,请勿误约失信!” 既无上款,也未署名,然而,从字体的清秀出俗,与夜来郊外预设茶点之事,必出之同一手笔。 银龙对店家挥挥手道:“多谢!我知道了!这两银子送你买茶吃!” 店小二一面接过了银子,一面哈腰後退,口中喃喃的道:“谢谢爷台!那送帖子的姑娘已赏过了!嘻!嘻!” 他说著、说著,人已退出门外,连转跑带跳欢天喜地的去了。 萧银龙由怀中取出凉亭的那张宣笺,两下一对,极其神秘,尤其相同的“风”字,“请”字,更是出於一人之手。 他不由对著一笺一柬就著灯下出神。 心想:“这人好生奇怪,既不是敌人,又不出面攀交,这等隐隐藏藏,可说是费尽了心机,到底是为了甚麽!” 蓦的“噗哧!” 一声轻笑之声起自窗外。 接著:“吧哒!” 石块轻响,打熄了灯火。 萧银龙手抓起宣笺红帖,点地穿出房门。 然而,月轮在天碧空如沙,那还有半点人影。 而店中的客人大半未睡,又逢店小二提著茶壶从别房内出来,哈腰为礼道:“爷台还没安歇?” 萧银龙祗好随意应了一声回房,灯也未燃,就坐在床上,打坐调息,意料著,这人必然仍会前来窥探,因此,摒气凝神,静静谛听。 直到远处更鼓四响,夜阑人寂,万簌无声,毫无半点动静。 鱼更四跃,才朦朦中睡去。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窗外通红一片。 店小二又推门进来,一面侍侯茶水,一面道:“爷台,昨天那位姑娘一大早又来小店,嘱咐小的关照官客,让爷台不要沿官塘大路,应该翻会稽山,走临海,并且不要抄近在黄岩过海!因为那儿风浪太大,请客官转往温岭搭船。” 萧银龙心中虽然莫名其妙,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也就随口应道:“好,就这麽走吧!” 说著,取出银子算账。 店小二连忙摇手道:“店饭账,那穿红的姑娘早付过啦,而且外赏不少,客官别操心了!” 银龙料不会假,索兴来个毫不客气,淡淡一笑,装著熟识那“穿红的姑娘”似的,笑著道:“她太客气了!” 说著走出店门,那店小二直送到门外,千嘱咐,万叮咛,要银龙回程再到杭州,一定再来住店。 萧银龙出了杭州,果然不择官塘大道,就按著店小二所说的路道,翻会稽山,经临海,转往温岭。 谁知沿途无论大小站,凡是三餐一宿,莫不都有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真少费多少心血,免去不少麻烦。 第三天的黄昏,已到了温岭地面。 温岭乃是沿海的州分,六街三市,十分热闹,大小船只出海的码头,街道上商贾云集,景象万千。 银龙原打算在靠近渡口找一旅店住了一晚,明日一早搭船渡海。 谁知也不过是踏上旅店的石阶,从内跨出一个锦衣花帽的汉子,却也斯斯文文的迎了出来,一揖到地恭谨的道:“小的奉了岛主之命,在此迎候萧少侠!” 萧银龙有了连日的经验,也已司空见惯,毫不觉其突然,神情自若的略一拱手微露笑意道:“有劳你了!” 锦衣花帽的汉子侧身让路,连说:“不敢!不敢!” 说著,一路缓步侧趋,直向码头走去。 银龙一声不响,跟在他的後面,暗地里却留起心来。 但见码头上的人潮,一见那锦衣花帽的汉子,全都恭敬的让过一旁,那锦衣花帽的汉子,也不时向人群中的人招呼,或颔首示意,那像个江湖武林中的派势,直如地方上的绅士官宦一般。 那锦衣花帽的汉子,来到海边,探手在怀内一摸,扬腕向空际一抖。 嘘…… 一枝飞哨掠空射起,其音尖锐,声响高亢,他的好臂力,这一丢怕不有十馀丈高下,久久才落於海水之中,溅起几点浪花。 哨声初了。 海面上锣声震天,一艘三帆八桨大船鼓浪而来,快如飞箭。 萧银龙一见,心中有数,原来那艘船,正是自己在福山海口所遇的一艘,装璜色彩一般无二半点不差。 这时,三帆大船已驶靠了岸边。 船梯下垂,大船上一连纵下二十四个俊秀的童子,个个都是十三四岁左右,分两侧侍立在码头上,齐声道:“请少侠登舟!” 萧银龙也不再客套,迈步走上扶梯,一如常人,步履轻盈,拾级而上,毫不炫耀功力,也无丝毫戒备。 锦衣花帽的汉子一步一趟,如影子一般紧随身後。 二十四个童子也随之而上,扶梯吊起,他们分两排侍立船头两边雁翅鹄立。 锵……隆!隆!隆! 九棒锣响,三声炮鸣,开始缓缓离岸。 这时,舱门大开,珠帘高卷,从里面出来两个中年妇人,对银龙施礼道:“总管出迎!” 萧银龙心想:必是那日在福山海上所见的红衣人了,因此含笑停步,准备见礼,一颗心也透著紧张卜卜乱跳。 不料,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从舱内传来道:“萧少侠,别来无恙?” 银龙大为诧异,心想:“别来无恙”自然是见过面的了,却又是谁呢? 一念未已,不由失声欲笑,忙强自忍住,谁说没见过。 原来所谓的“总管”,仍正是福山郊外破庙中所见过的“瞽目鬼王”萧谦。 此刻,萧谦一袭长衫,厚底皂靴,手中执著一把洒金摺扇,一顶方巾,居然摇摇摆摆,哈哈大笑迎出舱来! 他的双眼虽瞎,但如同目见,拱手为礼又道:“草莽荒岛,承蒙驾临,蓬荜生辉,接待失仪,敬请海涵。” 两个中年妇人取出两把软椅,并放在船头之上,中间放一茶几,泡来两杯温岭名茶铁观音。 瞽目鬼王萧谦肃容入坐,敬茶如仪。 萧银龙也祗好陪著寒喧一阵。 正待转入正题,询明来意。 蓦然炮声六响,锣声又起。 原来船已驶进玉环岛。 远眺岛上,屋宇井然,阡陌相通,岸上两排哨刀手,全是一色青衣密扣,胸前绣著白绒的“鬼王头”,一个个刀捧左臂,肃静无哗,虽有数百人之众,却无半点噪嚷之声,连低声议论的也没有一点。 草莽江湖,有这等派势的却是少见,除了鸡公山天灵教皇甫兄妹之外,连摩天岭赵氏七雄,也均望尘莫及。 萧银龙料定此番必是岛主亲自出迎,不由精神一振,要瞧瞧这玉环岛主是个怎样的英雄豪杰,慷慨悲歌的人物。 因此,不再追问“瞽目鬼王”萧谦,专心一意的注视著岸上的动静。 船已靠岸:四个汉子,抬了两卷红毡,由船头放起,铺过扶梯,直向码头上大路拖去。 瞽目鬼王萧谦举手让客道:“少侠!请!” 萧银龙略略颔首,步上红毡,迈步下船。 两傍的哨刀手,齐的低身哈腰为礼。 忽然两个手捧三角杏黄令旗的汉子,越众而出,朗声道:“玉环岛,八方首领,奉岛主之命,迎接贵宾!” 说完,施礼又退入两旁。 大路上,迎面驰出八匹高头骏马,每匹马上都坐著一位虎臂熊腰的中年人,一个个精神抖擞,英气逼人,看样子,全是功力不低的高手。 蹄声得得,八马已到了一箭之内,全都飘身下马,拱手含笑道:“恭迎萧少侠!” 萧银龙连忙紧上两步,举手为礼道:“各位太谦了,在下有何德能,敢劳动诸位的大驾!” 瞽目鬼王萧谦的权力,似乎在八方首领之上,他一挥手道:“萧少侠风尘劳顿,褥节仪节全免了!” 八方首领同声应:是! 此时,有人牵过两匹金鞍玉佩的雪白骏马。 萧银龙与瞽目鬼王萧谦各乘了一匹,那八方首领也各自认镫上马,四前、四後,拥著瞽目鬼王萧谦同萧银龙并辔缓行。 银龙一面走,一面心中在思想。 他想:难怪雪天三友同玉环岛有了交情,看这等样儿,玉环岛井井有序,所有之人,全都不像为非作歹的恶徒,只不过平日的令严罚重而已,这位岛主,纵不是三头六臂的金刚,必也是堂堂一表,虎贲的将材,交交这等朋友,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此时,近午时分。 十匹骏马,走了约有盏茶时候,已到了玉环岛的总舵。 一对耸矗入云的旗杆上,各飘著一幅杏黄红边的蜈蚣旗,旗上鲜明的绣著“玉环”两个黑绒大字,迎风招展,猎猎作声。 斑大的箭楼,飞檐兽角,黑漆的大板门,七寸来厚,上面钉满了耀目生辉的铜钉兽环,庄严肃穆。 门上一块黑匾,四个洒金隶书,刻著“玉环总舵”,格外清新。 石狮子两侧,各有八名长矛手,端立凝神。 大门开处,走出两个锦衣汉子,齐声喊道:“岛主请总管及八方首领,陪邀萧侠士正厅相见!” 瞽目鬼王萧谦抢先下马,走到银龙身畔,低声道:“少侠!请恕岛主未便出迎!下马吧!” 萧银龙心忖:这岛主好大的架势,既然这等大张旗鼓的迎客,自己连大门也不出,未免有些矫狂过甚。 然而,此时别人以客礼相待,自己焉能失仪,若稍露不愉之色,岂不太显出了小家子气吗? 因此,微笑道:“萧某理应晋见贵岛主!” 说著,偏身下马,同瞽目鬼王萧谦并肩走上台阶。 八方首领也各自离鞍尾随。 大门以内嫩草铺地,一色碧绿,使人耳目一新,中间平整石板铺成一条笔直的甬道直达大厅。 大厅上,正门敞开,里面一十六张虎皮交椅,分列两旁,厅中的正面也分两边各有一把獭皮缀成椅垫的太师椅。 横著厅门额上,也有一块横匾,四个宋体金字,乃是“宏扬武德”庄正端详。 萧银龙步进大厅,瞽目鬼王萧谦把他让到左首客位上落坐。 炮声连珠九响,发自厅後。 八方首领全都从座位站起。 瞽目鬼王萧谦也面有笑容,对银龙道:“岛主出厅见客了!” 银龙也不觉的从坐椅上站了起来。 厅後环佩叮当,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八个白衣少女,娇声道:“岛主出厅!” 语声甫落眼前忽然一亮,萧银龙不由愕然若呆,几乎尖声叫了起来。 第卅九章 身世之谜 原来,所谓的岛主,既不是虎背熊腰的纠纠武夫,也不是潇洒出尘的武陵少年,更不是长髯白发的江湖硕彦。 乃是个十七八岁的妙曼少女。 那少女,云鬓高挽,淡扫蛾眉,一对澄清如同湖水般大眼睛,妩媚婀娜兼而有之,准鼻樱唇,芙蓉为面,通身嫣红宫装,柳腰款摆,娉娉婷婷的走出厅来,美,是美到了极点。 她莲步轻移,走到右首主位上,左手伸出如同水仙花似的尖尖五指,向萧银龙一照娇媚的梨涡一现,莺声燕语的说了声! “萧少侠请坐!” 萧银龙如梦似幻,也祗好应了声:“岛……岛主请!” 那少女螓首微颔,竟在主位上,与银龙对席而坐,大大方方的打量了银龙一眼,然後才对著尚自恭身而立的八方首领按了按右手,示意叫他们坐下。 那手式大方得体,态度端庄和霭,威仪自然之极。 瞽目鬼王萧谦,还未就座,低声道:“上禀岛主,萧少侠……” 没等他的话说完,那少女接著道:“萧少侠一路风尘劳顿,又当晚餐之时,令他们摆酒接风,一切的话,等饭後再谈好啦!” 瞽目鬼王萧谦忙应了声:“是!” 萧银龙原想开口,闻言也就祗好闭口不言,仅只淡淡一笑道:“萧某此次南下,岛主多方厚待,优礼有加,实在心中过意不去!” 那少女微笑不答,但粉脸之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少女的羞态,妩媚动人。 此时,瞽目鬼王吩咐之下,正厅已筵开两席,水陆并陈,十分丰盛,几个少女往来如梭,捧酒端茶。 酒过三巡,已是掌灯时分,大厅上杯觥交错,灯烛辉煌。 那少女举杯起立,对著银龙道:“少侠远来,荒岛生色,不成敬意,请乾此杯!” 萧银龙虽不善饮,但也无可推却,只好仰脸一饮而尽。 少女杯酒下咽,粉脸微驼,益见娇艳,盈盈一笑,道:“暂时失陪告退,恕不成礼,总管与八方首领多敬几杯!” 说完,离席而起,临行时,秋波一转,流盼了银龙一下,然後向瞽目鬼王萧谦低声道:“大叔,你可问问他!” 萧银龙目送少女进入厅後,正要说话,不料瞽目鬼王萧谦的面色一肃,生满了疤痕的丑脸,肌肉连连抽动,似乎十分紧张的问道:“少侠,请问你,真个的姓萧吗?” 萧银龙是又好笑,又好气,但身在客位,强自忍住,点了点头道:“这不会错,在沿海贵岛,在下不敢夸口,关外关里的数千里内,凡是武林一脉,也都知道萧银龙这三个字,却假不得!” 瞽目鬼王萧谦双手一按桌子,从坐位上猛然站了起来,紧张的道:“你今年是不是十八岁?” 这问话的语音甚是沉重,听在人耳内嗡嗡作响。 萧银龙莫名其妙,祗好楞楞的点点头。 他又想起,瞽目鬼王萧谦是看不见点头的,因此补充了声:“正是十八岁?” 瞽目鬼王萧谦慢慢的坐下,轻声的道:“会吗?十四年了,还像是昨天的事一般!唉!” 银龙见他忽而紧张万分,忽而悠悠长叹,心中的闷葫芦再也无法解开,但料著必有一番不平凡的事体,才会使他这等易怒易噪。 因此,不自觉的问道:“萧总管!你有什麽难言之隐?” 瞽目鬼王摇摇头,却道:“十四年前的冬天,我随著家主同主母,带了小主人,到关外的牡丹江去,那是因为家主闻人传言,在牡丹江有一家武师,祖传的一柄神剑,与家主的一柄剑,乃是同时锻炼的雌雄合壁,因此,不远千里前去拜访。” 凡是练家,最喜听武林往事,萧银龙也不例外,以为瞽目鬼王酒後感怀身世,忆起了武林旧事,白头宫女,谈天宝旧事,却也别有风趣,因此,不但没拦他的话,反而凑趣的道:“见到了没有?” 瞽目鬼王叹了口气道:“谁知找是找到了,见也见到了,那柄所传的神剑,虽也是一时上选,犀利的古物,但却不是家主神剑的雌性的一柄,而且同家主的神剑一经并拢了来,说也不信,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家主的剑安然无恙,而传说中的那一柄,却弯弯曲曲,锋卷刀崩,如同冰雪见了太阳。” 他的话娓娓谈来,比手划脚,颇为引人入胜。 萧银龙不由插了一句道:“真金不怕火炼,神剑利器膺假不得!” 瞽目鬼王却接著说:“家主乘兴而去,败兴而返,冒著大雪,要赶回来过年,一路上江湖已传遍了神剑的奇迹,当时主母一路都担心有人动神剑的念头,每次嘱咐家主及我多加小心!” 银龙不由道:“贵主人既有神剑,亦必是有字号的行家!” 瞽目鬼王抢著道:“这还用说,十四年前,南六北七一十三省,谁不知道‘神州一剑’同‘飞燕王女’夫妻的大名,算得响当当的字号!” 萧银龙虽然没听说过,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头,唯唯的道:“二位前辈!也曾闻名,後来呢?” 瞽目鬼王脸上的肌肉一动,道:“一路上并无风吹草动,有一夜我们在‘老爷岭’打店,当天晚上我就听到主人房中有争论的声音,由於仆主名份,深更半夜,我没敢多事。” 萧银龙心知紧要关头到了,便道:“哦!结果……” 瞽目鬼王凝神道:“结果,大声叱喝了几句,也就没有动静,天明,依著主母,就要改道绕过‘老爷岭’的雪谷,家主没有理会,一大早就叫我套车赶路,从雪谷穿过,记得那天好大的雪,手掌大的鹅毛片,漫天漫地的落著,十尺以外,看不见人影,全是白茫茫一片!” 他说到这里,神情十分激动,伸手摸起面前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乾了,面对著厅外,回忆的道:“山路积雪怕不有三四尺深,车子难行,也是该当有事,忽然咔嚓一声,右车轮夹到石缝里面去,越拉越紧,任怎的也拉不出来!” 银龙不由一笑道:“人下来,把车子倒回去,轮子自然会拉出来的!” 瞽目鬼王点点头,又深深一叹:“唉,不错,在家主同小人跳下车来,正要把夹著的轮子倒拉出来,忽然嗖!嗖!风响,四面八方呼哨连起,接著,暗器如同疾风暴雨,漫天飞蝗,陡的射了过来,飞刀、钢镖、梅花针、透骨钉、丧门锥、飞蝗石、莲子弹……比空中的雪花还来得紧,射得疾!” 厅内的八方首领固然是同声一“哦!” 萧银龙也不由双眼一棱道:“糟啦!” 瞽目鬼王反而安静的沉默,半晌方接著道:“家主身上虽在摔不防之下中了几点暗器,但当时并不慌张,一招‘飞龙入云’在暗器如雨的圈子腾起丈馀,人像只极大的苍鹰,呼的一声向外冲去,我那时,在百忙中暗手向车蓬里抽出铁竿虎筋鞭,打算护住蓬车里的小主人,不料,返身之际,双眼同时中了暗器,痛彻心腑,立刻昏倒在雪地上!” 说到这里,他伸出右手,摸了摸仅剩一对黑洞洞的眼眶,使人有英雄气短的感触,同情的悲哀意味。 萧银龙乃是性情中人,眼看瞽目鬼王的神情,揉了揉眼睛几乎陪著滴下泪来,勉强呷了一口酒,低头掩饰过去,低声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以後……” 瞽目鬼王萧谦的嗓子有些嘶哑,乾咳了一声又道:“等到我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天冷得手脚都冻僵了,血腥冲鼻,双眼痛如针刺,脸上砭骨裂肤,勉强挣扎著,爬进蓬车,不但小主人不知去向,连家主及主母也早已不在车内……” 这时,厅上的人,早已停杯不饮,凝神摒气,听他诉说往事。 他吞了一口唾沫,又接著道:“我滚出车蓬,心想,血腥味重,主人夫妇敢莫遭了毒手,谁知摸索之下,附近十丈馀内,尸体横七竖八,怕不有五六十具之多,当时,我双目失明,遍体鳞伤,两手麻木,那还分得出是不是家主及主母的人来。” 他一口气说完,唏唏嘘嘘的抽咽起来。 萧银龙也不由神伤,但却问道:“你们一行既只有主仆四人,为何留下许多尸体!” 瞽目鬼王萧谦且不回答他的话,自顾道:“那时我,身负重伤,又不知主人夫妻及小主人的下落,原打算一死了之,但心想,或者主人及小主人未遭毒手,又想到若是遭了毒手,我一死之後,连个通风报信的都没有,岂不大错,因此,我苟安偷生活到现在!” 他槌胸顿足,把面前的碗筷酒杯都打翻了,又道:“所以,我鼓起勇气,爬到了天池,天池神医余万明,乃是家主知友,一面医治我的伤,一面派人往‘老爷岭’打探,但是,老爷岭雪谷中的尸体,竟被人打扫乾净,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银龙一面听,一面沉思道:“想是当地的恶道,觊觎你主人的神剑,骤下毒手,你主人夫妻拚命搏斗,虽也杀了不少恶徒,但众寡不敌,同遭毒手,贼人生恐引起血仇,又移尸灭迹,如此推断,恐怕你家小主人也未幸免!” 谁知瞽目鬼王连连摇头道:“不!你祗猜对了一半!” 银龙的脸不由一红,苦笑道:“臆测之辞而已,难道後来已把是非弄明了吗?” 瞽目鬼王叹了口气,又道:“我伤势医好,连夜遍返此地,那时玉环岛岛主,‘云程金刚’杨镇远,就是现在岛主‘凌霄彩凤’杨飞虹的老父,与家主有八拜之交,而且两家有‘指腹为婚’之议,老岛主闻言,立刻带了少岛主‘粉面专诸’赶往关外,要与盟弟报仇找场!” 萧银龙精神不由一震,击节朗声道:“好!朋友义气,理当如此,老岛主令人可敬!” 此时。 香风一阵,玉环岛主“凌霄彩凤”杨飞虹姗姗而出,一身宫装已卸,淡黄的晚衫,在浊光闪动之下,益发清越出俗,落落不凡。 八方首领全都肃立离位。 萧银龙也欠身而起,道:“岛主只管安歇,在下正听贵总管畅叙武林往事,对令尊前辈的为人十分折服,只恨缘吝一面!” “凌霄彩凤”杨飞虹面有浅愁,咬了咬下唇道:“家父当日兼程北上,替世叔找场,总算查出了,那事乃是老爷岭回子营的‘雪口飞狐’沙回子干的。” 萧银龙闻言,不由色然而喜道:“敢情好!斌总管主人的大仇可报了!” 杨飞虹螓首微摇,侃侃而谈:“家父把‘雪山飞狐’马回子带回岛来,再三询问,马回子一口咬定,世叔夫妇确曾当场重伤而亡,至於那柄神剑,却说在混乱之中被他一个手下小头目乘火打劫带走,至於那位……” 她似有娇羞,欲言又止。 银龙深知乃是由於“指腹为婚”,她女儿家难於启齿,为了想听下文,却代为掩饰著道:“萧总管的小主人呢?” 凌霄彩凤杨飞虹星目垂帘,睫毛连动道:“那位世兄据马回子说,就在混乱之时,突遇如今失踪已久的前辈拔刀相助,将他带走!” 萧银龙不由摇头道:“又生枝节了!” 凌霄彩凤杨飞虹又接下去道:“我父一气,掌劈了马回子,二次带家兄北上,曾说,不找回遗孤及神剑誓不回岛,谁知……” 她泪珠如注,泣不成声,勉强抹了抹泪眼,才说:“他老人家去到回子营,不分青红皂白,见了老爷岭的人就杀,终於同家兄双双被回子营的人施毒害死,回子营的人也全部搬走,移民长城以北,时至今日一十四年,老父长兄之仇未报,世叔的遗孤……” 女儿家,秉性如此,她不似瞽目鬼王那等硬心肠,因此,梨花带雨,芙蓉含露,哭泣难禁。 萧银龙祗好安慰她道:“岛主不必过份悲伤,凡事总有个水落石出之日,在下不才,成天便在江湖行走,又是生长在关外,若有音讯,定效犬马之劳!” 凌霄彩凤杨飞虹含悲忍泪道:“多谢!” 瞽目鬼王这时却道:“此番请萧少侠前来,正有一事请求玉成!只是有些冒味!” 银龙闻言,不由一愕,但仔细一想,这正是自己要问的,还有何疑虑之处呢? 因此,慨然道:“总管请讲,但有用我之处,万不推辞!” 谁知瞽目鬼王闻言,离坐而起,躬身一礼道:“小的先行谢过!” 萧银龙不觉一立身形,回让不迭。 瞽目鬼王萧谦紧接著说:“闻近日武林传言,萧少侠有一柄宝剑,可否借来一观?” 银龙不由一楞。 因为武林中人,视兵器如性命,轻易不让外人过问,何况萧银龙这柄剑,确是上古奇珍,怎肯轻易示人。 但是,由於玉环岛待如上宾,情面难却,祗好解下乌墨剑,道:“一观无妨!” 说著,双手递了过去。 不料瞽目鬼王也不过是接过手来,一握剑鞘,脸色忽然大变,“通!”的一声,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捧剑过顶,纳头便拜,口中喃喃的道:“主人在天有灵,小的终於在将死之前,又见到了故主神物!” 他这突然而来,萧银龙固然一惊,八方首领也莫不大感意外,凌霄彩凤杨飞虹,也离席而起,一对凤目落在萧银龙的脸上。 一时,厅上气息沈浊,死似的寂静。 片刻萧银龙才讪讪的扶起地上的瞽目鬼王,问道:“总管!你没弄错?” 瞽目鬼王萧谦双手紧紧的抱著乌墨剑,仰面朝天道:“小的怎能认错,这剑上的每一花纹,每根墨绿丝穗,不知我摩沙了多少次,十馀年来,我做梦也在想它!” 凌霄彩凤杨飞虹打料了一下萧银龙的神色,见他十分不安,说道:“大叔!把剑还给萧少侠!” 瞽目鬼王那里肯舍,把剑鞘贴近了鼻子嗅了再嗅,放到脸上擦了又擦,然後无可奈何的低头递了过去,神情可悯。 要是普通的兵器,萧银龙早已相送,但是,鸟墨剑上古奇宝,用来称心如意,实难割爱,只好红了脸接过来,口中却道:“总管同岛主不以为这剑是来历不明吗?” 瞽目鬼王摇头感伤的道:“敢问少侠此剑是上代相传,还是师门遗物?” 银龙道:“都不是,乃是得自黑道上一个宵小手上。” 此时,八方首领齐声告退道:“属下等要分巡岛域,就此告退!” 凌霄彩凤杨飞虹挥挥手,回头又对瞽目鬼王道:“大叔!酒筵撤了吧,有话请萧少侠到书房细谈!” 於是,三人在八对宫灯引导之下,转入大厅左首侧门,经过了一个具体而微小的花园,进了月洞门,在三间明窗净几的书斋中就座。 瞽目鬼王已急躁的道:“请问少侠?师承门派可否见告?” 银龙感於他义薄云天,一片至诚,毫不隐讳的道:“家师乃会仙峰冷云寺,方外大师,上了下情!圆寂已久!” 凌霄彩凤杨飞虹柳眉微皱,螓首连摇,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麽! 瞽目鬼王也是沉吟一阵,似乎对了情大师十分陌生,却又道:“少侠在随师学艺之前?” 银龙也愁锁双眉,忧伤的道:“惭愧,在下自幼随师,从未听恩师提过往事,究竟是几时入寺,也毫无所知,身世更加的糊涂了!” 凌霄彩凤杨飞虹的粉面有些光彩,抢著道:“那你是自幼入寺的了,是不是四岁?” 萧银龙楞然的道:“这可不知道!” 杨飞虹并不失望,依然道:“那为何姓萧呢?” 银龙道:“师父在日这样喊,我就这样应,想来没错!” 瞽目鬼王又接著道:“少侠令师可曾提到过‘神州一剑’萧邦杰,或是‘飞燕玉女’范骊珠?这两个武林前辈?” 萧银龙摇摇头,但心知他所说的,乃是他的故主夫妇。 至此。 凌霄彩凤杨飞虹幽幽叹了一口气,双目湿润,黯然神伤的站了起来,对著瞽目鬼王萧谦道:“大叔!这只是巧合而已,时已深夜,请萧少侠就在书斋安歇了吧!” 瞽目鬼王萧谦祗是搔头抓耳,一反恭顺之态,粗声道:“我死不下这条心!” 说完,忽然对萧银龙道:“不瞒少侠说,我闻听传言,东北一带少侠威慑江湖,一枝神剑所向无敌,在我意思之中,已有必是小主人的意念,只到福山一见,你的声音言语,更加神似,虽然我双目残废,但心还没残废,酌量著,你的身材长像,必也与老主人一式无二,又有这柄神剑,年纪又半点不差……” 萧银龙见他神情激动,滔滔不绝,心知他故主情深,实属可悯。 但这等入祧归宗之事,岂能轻易的肯认。 因此,祗好苦笑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太为凑巧,致令主管起疑,在下绝不见怪,但请亦不必介意!” 谁知,瞽目鬼王无休无止的道:“依老奴之见,必是宫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主人夫妇已无可施救,把小主人带走,而宫大侠孑然一身,无可安置,将小主人转托冷云寺的了情大……” 银龙听他连提两遍宫大侠,不由面色一寒道:“宫大侠?你说的是那个宫大侠?” 凌霄彩凤久未开口,闻言道:“据马回子说,当日路打不平的,彷佛是那一代儒侠,玉面书生宫子云!” 萧银龙从坐位上一跃而起,忘了节仪,失惊的道:“你说是玉面书生官子云?” 瞽目鬼王精神一震,忙道:“萧少侠!你知道他老人家?” 萧银龙怎能欺师灭祖,坦率的道:“那正是恩师俗家的称唬!” 此言一出,凌霄彩凤杨飞虹,瞽目鬼王萧谦不由全是一惊,同时失声惊呼:“哦!” “啊!” 银龙一言出口,追悔莫及,但却道:“虽然如此,并不能证明在下就是你失去的小主人!” 瞽目鬼王焦急上前两步,哀声道:“却是为何?” 银龙道:“假如在下有此深海血仇,先师焉能不对我讲!” 凌霄彩凤杨飞虹含羞道:“这不足为奇,一则宫前辈既入空门,当忌杀劫,二则他老人家已知回子营已被亡父亡兄血洗,无可再报,三则也许他老人家未到说明之时,已经圆寂西去!” 萧银龙也觉她的话不无理由,但是仍然沉吟不语。 须知,此时萧银龙的心情,已失去了先前的‘听往事’的情趣,渐渐的,引起了自己的忖度。 因为自己不是他们口中的主人翁,这事自然容易摆脱。 无奈,自己的身世,确确实实的是一个谜,凡是人,总有个水之源,树之根!爆子云了情大师突然横死在仙奴金蒂手里,对自己全然没有半句遗言,那麽,自己的父母又是谁? 万一真的自己果是瞽目鬼王的小主人,又怎能轻易放过认宗归祖的机会。 所以,他心中十分矛盾,患得患失,既怕是真的,又怕会弄错,一时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便没法开口。 瞽目鬼王萧谦,猛然一拍後脑,“吧!”的声响,大声道:“真该死,放著现成的铁证,为何竟忘了!” 凌霄彩凤杨飞虹道:“大叔!什麽事?” 瞽目鬼王对杨飞虹一揖道:“请岛主暂避,萧少侠是不是小主立刻可知!” 萧银龙闻言,生恐凌霄彩凤杨飞虹一走,瞽目鬼王蛮不讲理的死缠活缠,那时自己既不能动武,岂不糟糕。 因此,连忙阻止道:“岛主慢走,今日之事,在下记在心头,一俟苗疆大会之後,在下全心全力的弄清楚这档子事,玉环急欲把是非弄明,在下也不能让身世永远含糊下去,好在不在一时三刻,今晚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站了起来,有送客之意。 不料,瞽目鬼王双手乱摇,朗声道:“不必!不必,是非马上分明,真假立刻可辨!” 凌霄彩凤杨飞虹见他煞有介事,不由急道:“你到是说出来呀,穷嚷又有何用!” 萧银龙也道:“你试说说看!” 瞽目鬼王萧谦闻言,口中喋喋有声,但终於说道:“我想请萧少侠宽去上衣!” 凌霄彩凤杨飞虹的一张脸涨得血红,低垂粉颈无限娇羞。 萧银龙的面色一肃,正容道:“总管!取笑了!” 瞽目鬼王萧谦正色道:“老奴怎敢,我家小主人自幼我亲目所见,左右双乳下穴,各有一点朱砂痕记,左边的稍大,右边的略小,但都形同梅花,不偏不移,全都盖在乳下穴上,萧少侠若能脱去上衣,有这两点红梅,老奴叩头认主,若无这两点红梅,在下我磕头请罪!如有失信,任由萧少侠及岛主处死!” 他一口气,说得斩钉截铁,滔滔不绝。 但见,萧银龙脸色大变,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慢慢的脚下後退,後退…… 终於,通!颓然坐在先前的云椅上,如痴如呆,楞然不语,双眼发直,瞧著案上的烛火,久久不则一声。 凌霄彩凤杨飞虹早已看了个明白,芳心这一欣喜,如同天上掉下来一个美貌的郎君一般,真比叫化子拾到黄金还要高兴百倍,不由星眼斜睨,偷偷的打量了个够。 那瞽目鬼王由於心情激动,大声说话,并未留心萧银龙的动静,但不见有人答言,不由急道:“此事轻而易举,脱衫一看何妨……” 凌霄彩凤杨飞虹,含羞一扯瞽目鬼王的衣角,低声道:“大叔!不用看了!” 瞽目鬼王人瞎心不瞎,焉有不懂之理。 但见他一跨步,扑身向前,伏在银龙的腿上,双手环抱著他的蜂腰,似哭不哭,似笑不笑的狂叫道:“小主人!小主人!你想煞老奴了,你……” 萧银龙此时已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如做了场恶梦一般,呓语的道:“这会是……是……是真……真的吗?这……” 瞽目鬼王罗罗叨叨的,翻身朝著北面叩了个响头,大声道:“老主人!老主母!这日你二老的在天之灵!可也算暝目了,我萧谦苦了十四年,现在立刻就死,也可在九泉之下有脸相见了!” 萧银龙不由泪如雨下,望著萧谦,悲痛欲绝。 他想不到自己的身世,竟会这等惨法,不但父母同遭横死,而且连累了玉环岛杨家父子双亡,如今还丢下了一个弱女子…… 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凛,暗暗焦急。 “指腹为婚!” 这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也是一个死结。 自己不但与摩天玉女赵丽君有了夫妻之实,而且与小师妹裘若兰也成了定局,业经一口应允,可说有煤为证。 如今无意之中,突然揭开了自己身世之谜,虽是一大快事,但随之而来的女儿之情,将何以适从。 因此,他的归宗认祖喜色,却被“指腹为婚”四个字所冲淡了。 银龙想了一阵,对凌霄彩凤杨飞虹一揖到地,嚅嚅的道:“岛主!天色……” 不料凌霄彩凤的面色一红,柔情万种的道:“怎麽还岛主长,岛主短的!” 瞽目鬼王哈哈狂笑道:“小主人,不是老奴放肆,这岛主二字,从今以後免了吧!” 萧银龙玉面飞霞,一阵发热。 凌霄彩凤杨飞虹也有些不自然,盈盈一笑道:“你们主仆多谈一谈吧,明日举行大庆,再行参祖礼!小妹告辞了!” 说完,转身出门,门外的十六个随身少女,掌起宫纱提灯,祥云捧月的迳自去了。 银龙目送凌霄彩凤的人转出月洞门,一拉瞽目鬼王,低声的道:“假如你没有欺人之心,我就是你失去十四年的小主人,断然不错的了!” 瞽目鬼王噗哧一笑,一股欣喜之情溢於言表,一拍手道:“我的爷!这是欺骗得的吗?” 萧银龙眉头一皱追问一句道:“那你的话是句句实言了?” 瞽目鬼王对天盟誓,急道:“若有半字虚假,死无葬身之……” 银龙连忙用力拉了他一把,使他停住话音,却对著他耳畔道:“你说我父与这儿的老岛主曾指腹为婚?” 瞽目鬼王那知银龙的心事重重呢,闻言丑陋的脸上刀疤一扯,哑声笑道:“小主人,这叫双喜临门,你看岛主,不但武功少有,而且人材出众,更兼诗词歌赋无所不精,笙箫管乐件件皆能,可说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与小主人相配真乃神仙佳偶,天造地设……” 萧银龙那里有心听他这些话,忙道:“好了!我正为此事要同你商量!” 瞽目鬼王咧开缺嘴傻笑一笑道:“放心!老奴自有安排,包管小主人满意!” 其实,他所想的,正适得其反。 他认为“青春爱少年,英雄爱美人。”萧银龙对於凌霄彩凤,谅来是无话可说的了,而且凌霄彩凤一路来,对於萧银龙的体贴入微,他也有些知道,何况指腹为婚名正言顺的事呢,因此,瞽目鬼王打的如意算盘。 却不料萧银龙呐呐的道:“老总管!这指腹为婚之事,我想暂且不去提它!” 事情大出瞽目鬼王的意料以外,一楞道:“小主人,此是何意?” 萧银龙道:“我有我的困难,所以……” 他羞於出口,不愿把裘若兰、赵丽君的事说出来。 瞽目鬼王似乎十分吃惊,紧问道:“少主人!你不赞成这门亲事?” 银龙咬著牙,在鼻子里应了一声:“嗯!” 瞽目鬼王神色大变,怫然不悦,双手拉紧了萧银龙的手,怆然的道:“小主人,这话千万不可说出口,怕伤了岛主的芳心,试想,她父兄为何而死,如今留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十几年来,她朝夕盼望,不知多少次同老奴谈起,她说,就是明媒大礼也比不上指腹为婚,若是寻不到你的下落,情愿终生不嫁,如今,好不容易……你却说出……这……” 他声泪俱下,悲痛至极。 萧银龙如何不知道这些道理,但是,事实上,却是无可奈何。 瞽目鬼王又道:“放下岛主的人品武功,门第家世不谈,单凭老主人在世之时一句话,小主人!你也不能再有第二个想法,难道说,你愿意落个不……” 他不敢说下去,生恐犯上欺主。 萧银龙也焦急得手足无措,祗好道:“你那知道我的苦衷呢?” 接著,他把自己如何受毒在荒村与摩天玉女赵丽君之事,以及裘若兰师妹的真情实话,一一说给瞽目鬼王听! 瞽目鬼王一面听,一面也叹息不已。 但是听完之後却道:“这些老奴已是尽知,然而,你要是毁了岛主这门亲事,不遵父命,就是不孝,不遵指腹之言,是谓无信,不念杨家父子之情,是为不义,不顾岛主一片真心,就叫无情,不孝不义,无信无情,这八个字的断语,小主人,你受得了吗?” 萧银龙不由呐呐无言。 瞽目鬼王也沉思不语。 片刻,他才道:“此事老奴不敢过逼,但少主人若真的有悔婚之举,老奴祗好投海以死,不然无颜再在玉环岛上做人,也无脸再在江湖上混世面了……” 萧银龙不由急道:“你不要逼我!” 瞽目鬼王闻言,忙不迭肃立恭身道:“老奴该死,夜色已深,小主人安歇一宿,明日再说吧!老奴暂且告退,小主人晚安!” 他说著,连连退步,直到门槛之外,又摸著带上门,迳自去了。 银龙一夜难以安枕,翻来覆去,连打坐的功夫也静不下来,心中有事,偏生的更漏特别难挨。 好不容易五更天明,雄鸡报晓,方才合衣半睡半醒的倒在床上,迷蒙中彷佛见到老父哭母,对自己严加责备,又好似老岛主父子,对自己怒目而视,不旋踵又见到凌霄彩凤哭泣的哀求自己,瞽目鬼王苦苦的劝解,无数人的指责…… 翌日一觉醒来,红日已升起屋檐,洗漱後出了书斋。 但见正厅上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出出进进的人,都忙的不可开交,见到了银龙全是颔首为礼,神秘一笑。 萧银龙不由心中大急,忙到前厅,找到了指东呼西的瞽目鬼王,低声问道:“为何如此隆重?” 瞽目鬼王慎重其事的道:“归祖认宗,乃是人生最大的庆典,焉能潦草将事!” 银龙忙又道:“其馀的事可要仔细商量,千万不能鲁莽!” 瞽目鬼王应道:“请小东主放心,老奴说一句放肆的话,我自十馀岁追随老东主,从来没办错过一件事,老东主同夫人都信过老奴,难道小东人,你就信不过我吗?” 萧银龙不由十分不好意思,祗有搭讪著道:“不是!不是,按礼,你算是我们萧家的恩人!” “那太折杀老奴了!” 瞽目鬼王说著,又去指派手下准备香烛祭品,忙得不可开交。 萧银龙见自己无法插手,祗好转回书房将息。 眼看日色将午。 书房外脚步杂沓,进来两个十多岁的小使,捧著锦衣花帽,大红披纱,进门来放在桌上,双双叩头道:“奉总管之命,请少侠交换礼服,正午吉时,参祖大典。” 银龙这时祗有听人拨弄,应了声,依样穿戴起来。 衣衫才交换整齐,门外进来了岛上的八方首领,完全是衣帽鲜明,齐的拱手道:“将少侠起驾,吉时已到,正厅行礼!” 萧银龙还是呆呆的点了点头,在八方首领拥护之下向前面正厅走去。 第四十章 麟凤徵祥 大厅上焕然”新,玉环岛的大小头目都欢天喜地的济济一堂,银龙一出,顿时爆竹乒乓,乐声高奏。 但是,独独不见岛主凌霄彩凤杨飞虹。 大厅的正中,黄绫佛幔低垂,红毡铺地,赞礼生高声赞礼。 萧银龙按礼跪下。 左首的黄幔开处,却是挂著一幅图像,画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并肩而坐,男的仗剑微笑,英姿挺发,面貌与自己有些相仿。 瞽目鬼王在一旁沉声凄凉的道: “小主人,这就是老东主同夫人的遗容!” 银龙扑倒地上,痛心的道: “孩儿不肖……” 案子天性触发,他已泣不成声。 瞽目鬼王又拉开了右面的绫幔,也是一幅图形,一老一少,老的美髯飘胸,神采奕奕,端坐含威,少年粉面朱唇,侍立在後。 萧银龙不问可知,此必老岛主父子,也连忙叩头道: “世伯仁兄在上,萧银龙叩拜代父复仇之德……” 他尚未说完,瞽目鬼王已接著道: “老岛主安心西去,小东主会照应大小姐,以报大恩!” 说完,他向中间一站,双臂高举,朗声道: “归宗之礼已成,奏乐!” 廊下乐声突然一变,由肃穆改为清快喜悦,瞽目鬼王又叫道: “玉环岛十四年来,首发五级玉令,此乃天下喜事,少时礼成,除了备有水酒百桌之外,不分职位大小,每人可向财理堂领取赏封,纹银五两,喜绸一匹!” 一言未了,厅上欢声雷动,接著,细吹细打。 八方首领众星拱月似的拥著萧银龙。 黄绫佛幔已被一幅绝大的朱红喜帐遮住,喜幛上丈来大一个“喜”字,金光闪闪,耀目生辉,虽在白天,各处纱灯也燃亮起来。 正中香案中,由个两少女捧出一对儿臂粗的龙凤花烛,火舌乱吐。 环佩叮当,八个粉红宫装少女,引出了凌霄彩凤杨飞虹。 她这时,凤冠霞披,珠翠满头,虽然有盖头遮住了脸,但众人也轰雷似的欢呼起来,鼓掌拍手,久久不停。 势成骑虎,根本不容萧银龙有说话或思考的份儿,唯有随著礼生的喊叫,行礼如仪,俨同傀儡,心中是像翻了五味瓶,酸、辣、甜、苦、咸,味味俱全。 一些拜天地俗礼褥节,不必细表。 八方首领同一众头目,吵吵嚷嚷的把新人送入了洞房,少不得喜笑一番。 然後整个玉环岛猜拳行令,充满了喜气洋洋,从中午直吃到入夜。 萧银龙是敬酒的主流,少不得喝了不少酒,只到深夜,宾客云散,才回转金碧辉煌的洞房。 但见 烛影摇红之下,凌霄彩凤杨飞虹益发的娇艳如花,明媚动人。 然而,他心中耿耿於怀的重重心事,始终无法消弥。 因此,他乾咳了两声,呐呐的道: “岛……” “主”还未出口,凌霄彩凤杨飞虹一个手指,已竖点在他的唇上,微笑道: “你这个人,还要叫岛主,祗怕今後玉环岛的岛主,不是我,而是你了!” 萧银龙幽幽的轻叹,脸上一阵发热,搭讪著道: “这个……只因……因为……” 凌霄彩凤杨飞虹面色微动,她见银龙欲言又止,苦笑笑道: “好了!你不必为难,是不是因为有了摩天玉女同你的裘师妹?” 银龙不由一楞,奇怪的道: “你!你怎麽……” 凌霄彩凤不疾不徐的道: “萧总管已把你的事,全盘对我说过了!”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案边的纨凳,神情自然的接著道: “坐下来!” 萧银龙这时的情景十分尴尬,因为男女之事,实在碍难出口,而且这种事又不是能公开的事。 但是,凌霄彩凤早又呢呢喃喃的说: “放心,你既已有了红粉知己,我杨飞虹既不能横刀夺爱,更不善狐媚争宠,今天所以有这一举,不过是为了家父的遗言,做儿女的顺从而已,权当是掩人耳目,我杨飞虹更自知苦命,今後,一切心事已了,另有我的打算……” 她虽然看来平静,但眼睛中那股伤感,再也掩饰不住。 银龙焉能看不出,连忙道: “非是萧某无……” 凌霄彩凤杨飞虹不理会这许多,陡的站了起来,眼睛湿润润的道: “时已夜深,你安歇了吧!你的处境,我已尽知,这叫孽缘前定,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勉强不来的!” 说完,回身向洞房门外走去! 萧银龙不由急了起来,手足无措,也跟著站了起来,道: “岛……杨……虹妹妹……你……” 就在这时,衣袂微动,火光一溜,一股辛辣之味随风飘来,凌空有人发声: “恭喜!抱喜!来迟一步了!” 银龙已听出是谁,喜孜孜的叫道: “老哥哥!老哥哥!” 金烟袋富多鹏已由屋面凌虚落在门前,烟袋中的火烬兀自未熄。 凌霄彩凤杨飞虹一见,裣衽施礼,道: “前辈……” 金烟袋富多鹏摇手不迭道: “慢来!慢来!今晚不比往日,前辈两字,从此一笔勾销!你算是我贤弟媳妇,三天不分大小,我这不争气的老哥哥,可要闹一闹洞房!炳哈!” 他朗声而笑,声动屋瓦,既爽朗而又明快。 凌霄彩凤与萧银龙全部十分腼腆,无意之中四目相投,更加难以为情。 金烟袋富多鹏又是爽朗的一笑:“哈!炳哈……” 凌霄彩凤杨飞虹嚅嚅的道: “前辈!你来得正好,陪著他谈一谈吧!” 说著,她莲步轻移,就待离去。 盎多鹏不由翻大了眼睛,十分不解的道: “啊呀!这是怎麽啦,良辰吉日,你们……是不是要见见真章,比划两招,我这位小老弟可不含糊!这也不成规矩!” 萧银龙生怕这老哥哥吵来了多人,忙道: “老哥哥!小弟的事,你是知道的……” 金烟袋富多鹏豁然大悟,收起喜笑的面色,道: “哦!这算甚麽!来!来!进屋去听我说!” 他先自大跨步走进屋去。 杨飞虹、萧银龙祗好跟著进屋。 盎多鹏就花烛上燃起旱烟,咕噜咕噜猛吸了一阵,不敢乱扯,以事论事,你们这头亲事是名正言顺,我与神州一剑,是好朋友,同云里金刚,也是知己,两家又是通家之好,指腹为婚,我也有点知道,萧老弟,我与你是忘年之交,依我老哥哥的意思,你该心满意足,难道还有甚麽疑问不成!那你不妨冲著我富多鹏!” 萧银龙一时实在无从作答,祗是喃喃的道: “对这事,我是情理二者均不容置疑,无奈……” 金烟袋富多鹏旱烟袋一磕,叫道: “无奈有赵丽君裘若兰是不是!” 银龙祗是愁眉苦脸,睁对大眼憨然无语。 盎多鹏毫不迟疑的道: “这是缘份,我做哥哥的不会偏袒著那一个,论理,这里才是你规规矩矩父母之命的婚姻!你少东扯西拉,胡思乱想。” 此时,凌霄彩凤杨飞虹,已在一旁盈盈泪下,悲楚不胜。 金烟袋富多鹏一见,道: “瞧!瞧!新弟媳这份伤心,别难过,这可是大喜日子,龙弟弟要是欺负你,我做哥哥的先不答应,虽然我不是他的对手,拚了老命也打他三五烟袋!” 凌霄彩凤杨飞虹已呜咽的道: “不!这只怪我命苦!” 盎多鹏忽然也有些惨伤,幽幽的道: “命苦!命苦的人祗有我小师妹雪地飘红牟娴华!” 萧银龙一时没来得及提起雪地飘红的事,闻言不由悚然一惊道: “老哥哥!牟姐姐她……” 金烟袋富多鹏的面色突的一沉,冷不防闪身到了萧银龙的身侧,手中的金烟吸袋嘴之处,快如奔雷,已抵在萧银龙的中庭大穴。 猝不及防,银龙惊呼一声,并未闪躲。 凌霄彩凤尖声一叫,陡的站了起来。 盎多鹏声色俱厉的道: “小傻瓜蛋!小师妹初次相遇,就爱上了你,你笨头笨脑全然不知不觉,竟然还替她做媒如今她…她…唉!算了!这真是她的命苦!” 说完,手臂一软,金烟袋垂了下来,也不觉深深的叹了口气! 萧银龙如痴如呆的道: “她怎麽了……” 盎多鹏脸上的愁容未去,淡然道: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今晚洞房花烛你若存半点疑问,我姓富的先不答应!” 一言未了。 院子中,瞽目鬼王萧谦已嚷了进来,道: “富老爷子到了吗?真是难得!难得!” 金烟袋富多鹏对萧银龙眨了眨眼,示意要他向杨飞虹陪个小心,一面叫道: “萧谦,你这小子苦出头了,这大的喜事,居然不请我,来!来!不要吵了洞房,误了吉时,准备酒吧!” 说完,大跨步走出门去,回头带上房门,又对银龙咧嘴一笑。 金烟袋富多鹏瞽目鬼王萧谦两人说著笑著走向前厅。 至於萧银龙与凌霄彩凤扬飞虹在房内的“动”态,因为不是本书范围,笔者也没法向读者诸君详细报告。 第二天。 萧银龙起身,才知金烟袋富多鹏已经连夜走了。 但他对雪地飘红牟娴华的事,已放心不少,又吩咐八方首领带了礼物去赴苗疆。 玉环岛正欢娱之下已是过去了三天。 第四天,瞽目鬼王萧谦已备好了那艘三帆大船,另外两只小船。 银龙夫妻坐了大船。 瞽目鬼王萧谦带了男性的执事坐一只小,另一只小船载了粮食同侍女,从水路向西进发,预定过了琼岛,再行舍舟登陆。 此乃是瞽目鬼王为银龙新婚夫妻著想,这位忠仆可说是用心良苦。 一路上波光岚影,日出月升,有时白浪滔天,有时碧天一色,说不尽的海上景色,道不完的旖旎风光。 不料船到海陵,正逢霪雨连朝,海上风浪大作,卷起千顷波涛,百丈巨浪,无法行船。 萧银龙只好命船弯入避风港回,躲过风雨。 谁知一连十馀日,雨雨风风,不休不止,眼看已是六月下旬,怕不要误了苗疆七月七日的大会。 凌霄彩凤杨飞虹也甚焦急,对银龙道: “龙哥!天候一时不能转晴,耽误了行程,岂不急杀人!” 银龙皱著眉头道: “我想舍舟登陆,冒雨赶路,祗怕你自幼未离玉环岛,不胜其苦!” 凌霄彩凤不由小嘴一鼓生嗔的道: “你把我当成未出闺门的千金小姐?告诉你,我才是个野丫头呢?你以为岛主是好做的吗,真不知担了多少风险,跑过了多少穷山恶水,也杀过了不少恶人魔头,否则玉环岛的万儿,是怎样闯下来的!” 萧银龙盈盈一笑道: “呵!亮起招牌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俩由陆路赶去,让他们随船後来吧!” 两人商量妥当,对瞽目鬼王说明,便由南粤的阳江登岸,冒雨由陆路向苗疆进发。 由於时期的迫切,加上由南粤走八桂,全是崎岖的山路,高山峻岭,连想骑马也没法走,因此十分的艰辛。 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颇不寂寞,也算是一个别开生面“蜜月旅行”。 进入滇省地界,已是六月底了。 因此日夜兼程,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到了诸葛亮七擒孟获的芦江,已是七月初五,向土人打探,方知离“孙布拉娃山”区,尚有一日路程。 二人在芦江水城歇了一晚,次日清晨带了乾粮西向赶路。 一路上,蛮荒烟雨,山瘴厉气,那有半点人烟,全是荒凉穷壤。 好在他二人俱有一身绝世武功,既不怕猛兽,也不怕瘴气侵袭。 不料直到日奄西山,仍找不到一个山居人家。 萧银龙不由皱起眉头道: “虹妹妹!今晚怕只好找个山洞露宿一宵了。” 凌霄彩凤杨飞虹微微一笑,露出两排贝齿妩媚的道: “如其住山洞,不如连夜赶路!” 银龙不由噗哧一笑,点头道: “只要你有兴趣,我定然从命!” 凌霄彩凤柳眉一挑道: “早一点见到你的丽君姐姐、若兰妹妹不好吗?” 萧银龙玉面绯红,飘身窜到她的後面,右手食指伸出,指向她的痒处,口中道: “你又来调笑我!” 凌霄彩凤杨飞虹发出声银铃似的娇笑,柳腰连摆,人如穿花的蝴蝶,一射飞出丈馀,娇嗔的道: “不来了!人家说正经的,你又动手动脚,难道你不想丽姐姐、兰妹妹!昨晚你做梦还在喊哩!羞不羞!” 说著,一个手指不断的在脸上划著。 萧银龙越发不依,跟踪而至,口中道: “你坏!看我不要你叫饶才怪?” 凌霄彩凤“噫”的一惊,展起轻功腾身射起。 萧银龙也施功衔尾而追。 一红一银,两道流星也似的,在山岭谷底飞驰而过,全都快如飞鸿,煞是好看。 他二人半开玩笑,半赶路程,足有一个时辰,怕不下走了百十里了。 忽然 凌霄彩凤身形骤收,刹势落地。 萧银龙不意有此,猝然之间,收势不及,整个人已扑到在凌霄彩凤的身上,口中笑著道: “我看你向那里跑!” 凌霄彩凤低声道: “住口!你看!” 萧银龙不由一楞,顺著她所指之处放眼看去。 似见数十点黑影,正星飞丸泻的向“孙布拉娃山”方向泻去,一个个身手不凡,轻功绝高,相距太远,分不出面貌。 银龙不由道: “这些武林人物必是赴苗疆大会的,非敌即友,追上去!看个仔细!” 语落人起,抢先追踪而去。 凌霄彩凤本以轻功见长,此时焉能慢得了,也毫不迟滞随之而起。 半盏热茶时分,已追得首尾仅有数丈左右。 萧银龙运起功力,放开眼神,已看出前面一共有十馀人之多,为首的一个轻功特高遥遥领先,瘦骨磷磷高逾常人,但并不相识。 随在那人後面疾驰的,有铁山八怪的“活僵尸”“黑无常”“三湘”双龙会的五路灵官中的四个,另有妖妇“青春仙姬”与“虚幻仙子”,其馀的数人全不相识。 银龙生恐他们警觉,一收功力轻轻落地,向凌霄彩凤招了招手。 凌霄彩凤也落下实地,低声道: “龙哥哥!对盘吗?” 银龙凑在她耳边道: “全是黑道的魔头,有几个认识,我们坠下去,看看他们的动静!” 两人鹿行鹤伏,紧紧盯著。 直到二更左右,前面已隐隐看出迈江一带,沿江倚山好一大片屋宇,弯月暗澹之下,也可看得出是新建的还是旧有的。 这时,前面的一群魔头,忽然停了下来。 银龙同凌霄彩凤,也忙著隐於阴暗之处,缓缓向他们趋近。 但听那为首的瘦高汉子哑声破嗓的声如破竹的道: “那倚山傍水的楼宇,就是那龙女贱人新盖的‘向善庵’,约莫距此只有七八十丈左右。” 其馀众人全然没有开口。 那瘦高之人又道: “我们要等到七夕动手,还是现在?” 八怪之一的黑无常沉声道: “七夕之夜,他们必然戒备森严难以得手!” 五路灵官的双尾灵蝎宗子扬手中的钩一扬,泛起一点晶光,低声道: “上禀会首,依属下之见,立刻下手,给他们一个防而不备,明天看他们的大会要怎麽开得成!” 萧银龙闻言,心知那瘦高之人,必是三湘双龙会的会首,飞云七煞游景章。 但不知他们所谓“下手”,是怎麽一个下法,因此摒气凝神听了下去。 青春仙姬浪声叹气的道: “此时下手最好不过,可是,要把那姓萧的也一股儿埋在火坑里,未免有些儿可惜,咯!咯!” 她这时,还淫荡的笑了起来。 凌霄彩凤手肘碰了碰银龙。 萧银龙连忙把她的玉手捏得紧紧的,生恐发出响声,惊了群魔。 这时,又听虚幻仙子酸溜溜的道: “啊呀,青春妹妹还在挂记著萧银龙呢?那小子无情无义……” 没有等她说完,双龙会首飞云七煞游景士早已冷冷一哼道: “哼!这儿可是虎穴龙潭,脚下庙内都是我们的克星,你们俩还在吃飞醋,是不要命了吗?” 吞血双拐栗知机也沉声道: “你俩个要是接得下来,此处事毕,找一片草坪,我们来个无遮大会,庆祝一番,到时你俩不要大喊吃不消!” 萧银龙不由暗暗吐了口痰。 凌霄彩凤杨飞虹把下唇咬得生疼,强忍怒火。 但听 飞云七煞游景章沉声道: “闲话少说,谁下去安好火药?” 萧银龙不由倏然一惊。 原来这般恶徒所谓的“动手”,不是挑战找场,也不是偷闲暗袭,其是采用卑鄙的恶毒手段,施用火药,要连人带屋夷为平地。 想著,伸手紧握剑柄,气愤得有些颤抖。 凌霄彩凤也扶上自己的“长虹剑”,待机而动。 双龙会首飞云七煞游景章见无人回答,语音阴沉的吼道: “你们没有一人仗著胆子欺进‘向善庵’放火药吗?” 群魔中仍是没有一人回答。 飞云七煞似有怒意,沉声道: “难道叫本会首下去?无用的一群兔儿崽子!” “活僵尸!你去!” 活僵尸声音极不自然,呐呐的道: “我!我的轻功最……蹩脚!还是烦劳贾天雨兄辛苦一趟吧!” 飞天蜈蚣贾天雨急道: “此乃会首之令,何况火药放下之後,火绳乃是在此地点燃,你怕什麽!快去吧,别丢人现眼了!” 飞云七煞游景章又喝道: “老夫一言既出,不去也得去!” 活僵尸息息索索的,似乎在埋好火绳,分枝拂叶的向岭下摸索著去了。 萧银龙计算著,等到活僵尸放置好了炸药,回来时再行动手。 谁知,去了半晌,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飞云七煞游景章焦急的骂道: “没用的东西,难怪铁山的基业都保不住!” 黑无常觉著不是味道,呐呐的道: “我有些儿不安,还是……” 飞云七煞游景章紧接著道: “还是你去瞧瞧吧!” 黑无常语有怯意的说: “我?” 萧银龙已不可耐,一推身侧的凌霄彩凤,霍地一跃而起,大声喝道: “杀不完的地狱游魂,萧某送你们一起去瞧瞧!” 如同飞将军凌空而降,群魔不由全是一惊,各自散开,作势戒备。 五路灵官的云游毒枭费德星大声叫道: “会首,这小子就是萧银龙,量天无极覃子友就死在他手上!” 飞云七煞游景章闻言,白森森的面色一寒,双目寒光闪闪,铮的一声,从腰际抽出一口“九曲缅刀”,迎风一挥,沉声道: “好小子!你找来送死!” 银龙不气反笑,乌墨剑一亮,青芒顿长,寒气逼人,喝道: “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 一言未了。 “嘎” 厉嚎陡起,“向善庵”内人影乱动,齐向这里射来。 飞云七煞游景章缅刀一舞,挽成一片蓝晶晶的光芒,口中道: “接下本会首的‘七煞刀’饶你不死,看刀!” 话落招到,果然不凡。 萧银龙那里把他放在心上,乌墨剑踏洪门走中宫,不化来势,直刺飞云七煞中庭,这一招快如惊电,准狠巧妙。 飞云七煞厉吼一声,蓦地暴退丈馀,挥刀相格。 呛 一声脆响,青芒过处,蓝箭一点向斜地飞出十丈,当!飞云七煞的“九曲缅刀”,已祗剩下一半在手。 他一招未完,兵器被削,亡魂失魄,一矮身子就地滚出七尺,口中喝道: “你们是死人吗?并肩子上!” 一众群魔,这才如梦初醒,各振兵器呐喊而上。 凌霄彩凤杨飞虹“长虹剑”泛起一道五彩的光华,娇喝声已卷群魔中间,舞剑如天女散花,繁星齐动。 群魔虽也舍命而为,但谁敢冒死冲进银龙二人的剑光以内。 青春仙姬身子一闪,高呼道: “各位闪开,看我翻倒这两个小表!” 群魔闻言,各向上风抢去。 萧银龙一见,心知她要使出迷人的乱神香,生恐凌霄彩凤不知厉害,忙不迭的一扯她的衣袖,叫道: “虹妹妹!快退!” 衣袂齐振,人影如梭,怕不有几十个高手,全已来到,全是女的。 摩天玉女赵丽君、裘若兰、冀秀娥、赵氏五媳、洛秀英。 裘若兰首先叫道: “龙哥哥!别怕!你闪开,我来送她上路!” 赤虹陡现,光照生寒,直向青春仙姬抢去,剑到人到,人剑合一凌厉非凡! 摩天玉女赵丽君也仗白虹剑手中挽诀,认准虚幻仙子道: “妖婆!看剑!” 皇甫燕却一纵到了银龙的身边,哀怨的道: “萧小侠!听说又有一位夫人,是那位红衣姑娘吗?” 萧银龙十分不好意思,讪讪的道: “燕姑娘,令兄来了没有?” 说完,也不等皇甫燕答话,挥剑直向飞云七煞游景章刺去。 此时,已成了个群殴群斗的局面。 风声又起,人影杂乱。 云天二友,皇甫英、郑再兴、赵氏昆仲、司马仲、冷云寺的两位长老,玉环岛的八方首领,冀武一。 黑压压的数十人全都到了。 金烟袋富多鹏大声嚷道: “老弟台,用不到你了,你没见全是姑娘们的天下麽,干嘛在女人堆里打滚,快点出来吧!” 一群众人,都不由哄声一笑。 萧银龙果然振剑而起,一射出了圈子,对众人拱手为礼道: “各位全早来了!” 疯癫叟摸一头乱发,裂著蒲包嘴道: “早来了!早吗?天一明,可就算七月七了!” 萧银龙微笑一笑,与众人一一寒喧了一阵。 此时,厉吼连连,血雨乱射,一众娘子军,好似一群雌老虎,刀光闪闪,剑飞如虹之中,把一群魔星都了结在当地,半个也没跑掉。 金烟袋富多鹏含著旱烟管儿,感慨的道: “长江後浪推前浪,我们该洗手归隐了!” 众女侠合力歼毙了十馀个魔头,停下手来,不由相顾一笑。 摩天玉女赵丽君、裘若兰收回长剑,双双跑到凌霄彩凤的身畔,一齐拉著她的手,十分亲切的道: “你就是杨家妹妹吗?” 凌霄彩凤从银龙口中,已听说过她们,此时见她们的穿章打扮,早已知道谁是谁了,因此,也落落大方的叫了声: “丽君姐姐,若兰妹妹!” 其馀的赵氏五媳,冀秀娥、皇甫燕、洛秀英也全围了上来。 裘若兰替她一一介绍。 他们就在这山坡上嘻嘻哈哈的,谈个不了不休,似乎是故友重逢,熟识得很,真可说是一见如故,倾盖而谈。 “哎呀!不好了!” 场中男女侠士,不由全是一惊,一个个游目四顾,蓄功戒备。 但看月牙中天,四野寂静,那有半点异样。 再见疯癫叟无精打彩的,抱著打杖,默默的向山下走去。 一众群雄,全然莫名其妙。 萧银龙忍不住斑声叫道: “疯哥哥,有什麽不对吗?” 疯癫叟头也不回,懒庸庸的道: “你们要中了魔了!如何得了!” 众人闻言,全都不明白,不自觉的拢到他的身後,齐声问道: “中了魔?我们中的什麽魔?” 谁知疯癫叟仍旧一本正经的道: “要是没有中魔,三更半夜在野地里谈个什麽劲!” 男女众侠才知他是存心开玩笑,不由哄堂大笑,也不施展轻功,一路说著笑著,朝“向善庵”走去。 庵内,陈设一新,蛮荒龙女已是一袭灰僧衣,由赵老太太同冀老太婆陪著迎出庵来,柔声的道: “阿弥陀佛!镑位辛苦!” 萧银龙一见,扑倒纳头便拜,口中悲切不禁的道: “前辈!龙儿叩头!” 蛮荒龙女用手抚著银龙的头,也十分凄怆的道: “孩子!起来!有话进屋再谈,各位也劳累了,请便吧!今晚我要与龙儿好好的叙叙往事!” 一众群雄各自分别安寝。 裘若兰、赵丽君,两人拉了凌霄彩凤杨飞虹到一处,三个姑娘叽叽咕咕的直谈到天明,另一间房内,蛮荒龙女也与萧银龙直说到天光。 天明,正是七月七日,向善庵的开光大典。 鸡公山,摩天岭,玉环岛的一干帮众,早就七手八脚的安排了个妥妥当当。 此时,男女群侠,已齐集在两侧偏殿之中。 忽然 远处传来一阵鹤唳龙吟的啸声,声闻九天,清越悠扬。 金烟袋富多鹏面色一扫往昔的嘻笑之态,肃容道: “他老人家替佛祖开光来了,我等出迎!” 说著,雪天三友居然也抖了抖衣衫,足见来人辈长功深。 其馀诸人除了蛮荒龙女跌坐在正殿蒲团上低诵佛号以外,全都迎出庵门之外。 但见远处空际,青光一点,直如飘风飘絮,转眼已落在庵门以外,寸草不惊泥尘不扬,乃是一个瘦小的老者。 萧银龙一见,乃是在福山峡谷传镜的老人魏兴恭。 他正待上前叩见。 但魏兴恭略抬手式,向他微笑一笑,目光慈祥的一扫众人,含笑点头,迳向庵门走去,一声未响。 众人在雪天三友率领之下,随著老人身後鱼贯而入。 魏兴恭跨步进门,左掌一扬,揭开了神座的绫幔,原来是一座大肚弥勒佛,他笑了一笑,毫不停留的向正殿走去,迳到蛮荒龙女身前,手式虚按龙女的天灵,说道: “法名‘慧剑’!” 说完,双手遥遥虚分,已把远在三丈以外的神座绫幔揭开,左右各出一指,迳向丈五全身的如来佛双目点去! 吃!吃! 两声,原来双目未曾‘开光’的全身,忽然双目起了层奇异的光彩栩栩如生。 魏兴恭双指一收,回身向众人一笑,道: “此间事毕,老朽告退!” “退”字出口,风未起,众人祗不过一低头,他的人影已无,直如神人。 此时,金烟袋富多鹏对著蛮荒龙女一揖道: “请慧剑大师主持树庙香堂大典吧!” 蛮荒龙女缓缓起身,低诵佛号,率先而行,众人紧随身後鱼贯而行,全都鸦雀无声,庄严静穆。 穿过了第三进“伽蓝观音”殿,後进是一院三面房。 正面题著“潜龙”二字,蛮荒龙女含泪人殿,黄幔拉开,中间供著一幅“潜龙”图,上写:“亡父潜龙,亡母拉布菩花之神位”。 裘若兰凑著银龙耳边道: “我说龙女前辈武功无师自通,原来她生有异秉,龙父苗母成胎,这话你可不能去问她,免得引起她的伤心!” 萧银龙正待答话,蛮荒龙女对他一招手道: “龙儿!随我来!” 银龙急忙越过众人,走了出来。 蛮荒龙女拉著他的手,向东西殿中走去,东面殿上题著“养心”二字,龙女道: “龙儿!揭开神幔!” 萧银龙随手一揭,却原来是了情大师俗装的影像,不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翻身跪下叩头失声。 蛮荒龙女一见,低诵佛号道: “生死俱空,何必现像!起来!” 说著,拉起银龙,却不向西首题著“恬性”的殿中去,迳直领先转向後面。 穿过一座偌大的天然花园,又是一座广阔的庄院,亭台楼阁,俨如王公府第。 蛮荒龙女神色焕发,一指庄门上的匾额道: “这叫‘四海一家村’,名字不知恰当否?” 众人随她进了庄门,她向左首的暖阁走去,口中道: “这叫‘天灵阁’皇甫教主满意吗?” 天灵教主皇甫英肃容道: “多谢前辈的安排!” 蛮荒龙女含笑又向前去,指著暖阁不远的一座书斋,对著郑再兴道: “老英雄!这几间草舍,够你用的了,我把他称为‘宜神书屋’!” 郑再兴笑逐颜开,一步跨进去,哈哈大笑道: “老朽做梦也想不到有这麽一天!” 书斋不远,有一片莲池,水榭左端停著一艘画舫,蛮荒龙女遥指著道: “那不是船,乃是船形的屋子,我起了个名儿叫‘听雨画舫’司马仲大侠夫妇若是不弃,老尼有心请居停下来!” 铁索书生夫妻齐声道谢! 金烟袋富多鹏对著最後的一座高台叫道: “慧剑大师不必说了,那座‘三星台’必是替我们三个怪物准备的,谢了!” 蛮荒龙女微微而笑,转向冀武一夫妇道: “三星台不远,那叫‘长寿村’,预祝你老夫妻百年长寿吧!” 说时,转过荷池,眼前一片草坪,四周垂杨满地碧绿,一连六楝平房,中间围著一间细致的小楼!清新宜人!龙女对著赵老太太道: “这片‘翠绿坪’是替你设计的,不要嫌弃。” 南面一座高楼,共有四层,楼上题著一块匾额,写著“麟凤呈趾”十分壮观。 蛮荒龙女拉著银龙的手,慈祥的道: “龙儿!江湖上你争我夺,在刀尖上过日子,我已痛心了,不知你愿不愿在这苗荒之地住留下来!” 萧银龙深深的被她感动,也同孺子一般,倚在龙女肩上,诚恳的道: “前辈,龙儿愿长伴左右!” 众人见蛮荒龙女面有泪痕,不由全劝解道: “今日开光大庆,亲友相聚,晚间还有喜事要办,都该欢欢喜喜才是!” 说著,众人蜂拥之下回到前殿。 前殿荤素两类酒筵已排列整齐,彼此吊复高高兴兴的痛饮起来。 入夜。 萧银龙方知道,龙女早已安排好他与赵、裘、杨三家的婚事,心中对龙女的安排,更加如同慈母,感慨莫名。 谁知,原来出来拜堂的不单是自己。 另外皇甫英同冀秀娥,小温侯赵德俊与皇甫燕,两对新人早在礼堂上双双对对的排列等候著。 银龙偷眼看著自己身侧的三位娇妻,喜自心头,笑生眉梢,说不出甜蜜。 花烛光芒一晃,乍暗忽明。 萧银龙的功力最高,叫声:“噫!” 闪身就待追出,空中朗朗一笑,分明是魏兴恭的声音,再看桌子上多了三大包东西,一包是一对如意,上写皇甫教主吉席,一包是一对金玉鼎,上写赵世兄大喜,一包是一只白玉麒麟,三只翡翠彩凤,上面没写什来,分明是送萧银龙的。 众人免不得又叹息了一阵,重又开怀畅饮,一直到三更才席终人散。 萧银龙偕同三位如花美眷,回到“麟凤楼”正待容睡,忽然,他彷佛看见一条灰影在楼窗前一闪而逝。 他不愿惊动三位新娘,不声不息的追踪出楼。 但见那灰影其快无比,直向前庵射去。 萧银龙焉敢怠慢,一腾身全力抢到前面,仔细观瞧,乃是个少了左臂的尼姑。 那尼姑身形一顿,微微叹息了一声,泻进庵去,落在後进三殿西首的“恰性殿”。 银龙略一凝神!心想:哎呀!这是雪地飘红牟娴华!半点不差。 想著,霍地一扑,直向“怡性殿”落去,口中叫道: “牟姐姐!牟姐姐!” 蓦的人影一动,蛮荒龙女疾飘而至,单掌合十,拦住了去路,微声道: “龙儿!麟凤楼三位姑娘在等你!” 萧银龙不由滴下几滴英雄之泪,眼望身形初渺的独臂女尼进入的“怡性殿”久久说不出话来,祗好欠身射回“麟凤楼”。 身後,夜风吹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