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通扫南》 第一章 仗义直言胜赌约 仗义直言胜赌约或许你曾经看过,听说罗通扫北的英雄事迹,而沉迷其中。 但你绝对没听过,或是看过罗通扫南的丰功伟业。因为,除了我老人家之外,尚没有任何人知道,武林史上也有罗通这么一个字号的人物。 罗通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少年郎。 不多不少,他今年二十岁整。 按照惯例,他当然是一个俊逸潇洒,“帅”字辈的人物。 这些并非重要之事。 重要的是,罗通如何扫南?扫什么南?是用力的扫?还是毛起来扫?亦或是痛痛快快的扫?当然。 这许许多多的疑问,除了诸君细细咀嚼,慢慢品味之外,实在也找不出其他更理想的办法了。 “罗通扫南”。您一部绝对不能错过的好书! 麦香堡,为近年来“火力”最强大的一个门派,每日前去朝拜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自从十年前,麦香堡的堡主麦当雄以一柄三尺青锋,挑了黄河十二水寨,与长白三怪之役,便注定麦香堡将傲立武林的事实。 黄河十二寨的总瓢把子黄逊毕,乃黄山派掌门人平生最得意的弟子,十二岁拜在黄山派的门下,短短三年的时间便把黄山派的镇派之功“黄山七剑”的精髓,全部吸收不打紧,且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黄逊毕十五岁艺满了山之后,便四处仗义江湖,不仅使得他个人的形象颇佳,甚至连带使得黄山派在江湖中的口碑亦如日中天。 只可惜,这情景并没有持续根久,因为他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一个人。 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这人是七星山庄的庄主王伟中。 由于王伟中膝下无子,只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宝贝女儿,因此,他很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当时武林中这个形象的少年郎。 但黄逊毕并不领情。 原因是他认为自己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就走入婚姻的死胡同里。 虽然他是这么认为的,但王伟中并不以为然。 七星山庄好歹在武林中也是颇有声望的一处江湖派系,但这小子居然不领情。 于是王伟中利用邀请黄逊毕一游七星山庄的机会,设下了一个天衣无缝,且又令人百口莫辩的圈套。 他只是在黄逊毕的酒菜里加些增益大兴爱福好罢了。 黄逊毕年幼无知,再加上江湖历练少之又少,他当然一头栽进了王伟中的圈套里。 于是他失了身。 于是他美好的一前途也从此划下了句点。 事后,王伟中提供两条路让他选择。 一是立刻娶他女儿。 一是将这件人神共愤的新闻揭发出来。黄逊毕再怎么年幼无知,他也该知道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因为他只记得当时喝了几杯老酒之后,忽然变得异样的兴奋。 然后他就开始发泄内心的欲火。 这种无凭无据的事,他深信即使自己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如此年轻就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对你我而言,婚姻或许是人们所向往,所追求的一项目标,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婚姻无疑就是一个句点。 一个再也无法仗义江湖的句点。 王伟中所提供的两条路,他都无法接受,于是,他选择了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一一拍拍屁股走人。 就在他走后不久,王伟中一状告到了执法联盟,一扬武林公审大会便因而展开了。 公审大会的当天,黄山派掌门人捏著蛋黄,眼眶中含著泪水地宣布,他已决定将黄逊毕逐出门墙,以后他的行为,概与黄山派无关。(他实在根喜欢这个徒弟)有了他这句话,执法联盟当然也就好办事多了。 “黄逊毕!对于王伟中的控诉,你服是不服?” “在下不服!” “哦?那你可有什么反驳之词?” “当晚他在酒里下………………唉!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你不说出来,又怎知本盟不会相信?” “我没什么好说的,总之他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想多做反驳的举动!” “既你提不出有利的证据,本盟可要迳行宣判-!” “………………………………” “本盟的主席只想问你一句话一你肯不肯娶她?” “抱歉,恕难从命!” “那好,既你不肯娶她,本盟将废掉你一身的武功,同时再禁监你十年有期徒刑,你服不服?” “服个鸭子!” “难道你不怕本盟强制执行?” “在下行得正,站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唉!本盟念你昔日仗义江湖,造福武林,功德不浅,所以这会见愿意再多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 “……………………”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在下根本没有考虑,我只当你是疯狗一条,正在乱吠!” “你…………………………找死!” 一声令下,大武林执法者,五大护法不由分说,刀剑一抡,身子一掠,便不约而同地冲了过来。 他们当然只有一个共同目的一一拿下黄逊毕。 但黄逊毕并非吃白菜长大之徒,经过一阵顽强的抵抗之后,居然给他逃了出来。 由于此事给了他重大的打击,所以他一气之下,居然在黄河沿岸,当起了抢匪,而且愈做愈大,最后还搞了十二水寨的总瓢把子玩玩,可谓买卖做得的确不小。 只可惜,在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之际,他遇上了一个大煞星。 麦当雄。 天底下没有一个人知道麦当雄是谁。 也没有人知道麦香堡是什么玩意儿。 但直到麦当雄只身一人挑了黄河十二水寨之后,大家伙这才明了什么人是麦当雄,什么玩意儿是麦香堡。 然而麦当雄继挑了黄河十二水寨之后,回家静养了一个月,随即直上华山,与该派掌门人比试了三十回后,直到第二十九招,才以一招小胜。 接著,麦当雄再上崆峒,上昆仑,上武当………………最后,他来到了八大门派最具代表性的嵩山少林寺。 少林掌门白木大师一向慈悲为怀,不愿与他比试,两人商议一阵之后,双方言明以十八罗汉阵,做为比试的胜败关键。 出人意料的,麦当雄居然在盏茶时间之内,不仅安然出阵,而且还毫发无伤。 白木大师很有风度地承认失败,然后恭送他下了山。 第二天,由木大师便上吊自杀,以显示他羞愧到了极点,四大金刚见了之后,亦相继地撞壁而亡。 这会儿,麦当雄不仅人人知晓,而且只要是练武之人都明了,麦香堡的声望,此刻已凌驾在八大门派之上了。 麦当雄如日中天。 麦香堡为现今武林的泰斗。 金陵栖霞山。 栖霞山有三峰一龙山、虎山、中峰。 龙山蜿蜓有如龙蟠,东首岩石陵噜,古柏森森,有如龙头,因此当地人在东麓间盖了一座龙王庙。 龙王庙不大,只有一座殿宇。 大殿前的神笼里,踞坐著黑脸凸眼的龙王爷,塑得威猛且有生气,彷拂活生生的一个人似的。 两旁围的木栅,站的是雷公、雷母、风伯、雨师,入门处,是八个虾兵蟹将,挺戈执枪,貌极凶狞。 整座大殿除了一张石案,一个香炉之外,就别无他物。 龙王庙的看火,当然没有求子的观音堂,和求才的神殿来得鼎盛,因此,连庙祝都待不住,龙王庙的山门也永远是敞开著,没人管理。 这是元宵节的前一天。 江南地方春天虽然来得较早,但还是风寒料峭,东风如剪,因此游山的人并不多。 午后,东风吹得更紧,天空飘著雨丝,刚下时也只是沾衣欲湿,下了一阵之后则愈来愈密,而且“沥沥”有声。 山前的一片树林间,这时忽然钻出一条瘦小人影,缩著头,拱著腰,急步地朝山径奔了过来。 这人个头儿矮小,头戴瓜皮帽,身上则穿了件古铜色的羊皮长袍,约莫六十出头的年纪,两手在胸前,紧抱著一口朱漆小箱。 奔行之间,神色显得十分慌张,仿-惊弓之鸟似的。 从这条山径上去,只有一座龙王庙。 不用多说,他铁定是避雨来的,虽然雨点很密,避雨的人最多只是淋湿衣衫,心里也是焦急,犯不著惊恐慌张啊!瘦小老头三脚两步,奔入龙王庙,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就像脱力一般,倚著山门,不住地喘著大气。 他的双目不时地注视著山下来路,好像在察看有没有人跟踪他身后而来。 直等他看到的只是山林间一片风雨,潇潇洒洒,行人绝迹,心中才算放下一颗大石,长长地吁了口气,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忽见殿前站立著一个蓝杉少年,含笑招呼道:“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老丈也是来躲……………………” “你………………”瘦小老头脸色微变,一手捧著朱漆小箱,疾退了变步。 他这一注视,才发现蓝衫少年约莫二十来岁,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品貌清俊,敢情是一个读书相公。 蓝衫少年见他有惊疑之色,不由微微一笑道:“晚生也是避雨来的,老丈请进!” 瘦小老头脸色稍缓,点点头道:“老朽经过山下,正巧遇上这场大两,唉………………”显然言不由衷。 他说话之间,随手掩上两扇本门,又小心翼翼的上了门闩,然后举步朝殿上行去。 蓝衫少年虽然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古怪,却也不以为意,跟著走上大殿。 瘦小老头目光如鼠,前后左右忽然一阵乱转,突然问道:“小哥可知老朽是什么人吗?” 蓝衫少年拱手道:“萍水相逢,正想请教!” “哦!”瘦小老头道:“这么说起来…………小哥当真不认识老朽-?” 蓝衫少年忽然觉得这位老人家有些秀斗,但他仍然含笑地答道:“晚生和老丈素昧平生,自然不认识了!” 瘦小老头道:“哼!你不认识最好!” 蓝衫少年听了不禁怔了怔。 正当他想开口之际,那瘦小老头忽然目射奇光,朝蓝衫少年阴沉一笑,然后将右手闪电般地扬起。 只见寒光连闪,从他的大袖中飞射出三柄精芒耀眼的柳叶飞刀“寻夺夺”三声,品字形钉人右边的粉墙中。 那刀身上隐泛著青芒,哇操,分明还淬过毒的。 蓝衫少年似乎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慑住,当下怔怔地望著他,吃惊道:“老丈………………” 瘦小老头得意一笑,说道:“你看清楚了,老朽若是想杀你,可说是比撇条通要轻松。”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已走近墙边,伸手取下三支飞刀,然后收人袖中。 蓝衫少年道:“晚生和老丈无冤无仇,老丈自然不会向晚生出手的了!” “那当然!”瘦小老头溜了他一眼,接著又道:“但为了杀人灭口,那就很难说了!” 蓝衫少年愕然道:“老丈要杀人减口?” “不错,你答对了!”瘦小老头阴阴道:“你可知曹操杀吕伯奢的故事?” “哦!在下明白了!”蓝衫少年道:“莫非有人要追杀老丈?” 瘦小者头道:“你知道就好!” 他的神色阴暗不定,继而缓缓地道:“老朽并不想滥杀无辜,但既然遇上你,你就得替老朽办一件事!” 蓝衫少年道:“不知老丈要在下办什么事?” 瘦小老头面容一整,随即正色道:“老朽虽然一时避过追踪的人,但附近只有这座龙王庙,迟早他们必会寻来,而这里只有神像后可以藏身,老朽这就躲入神像后,待会如有人寻来,你就说没见著老朽即可!” 蓝衫少年点头道:“好,在下记住了!” 瘦小老头阴森地道:“你且记著,飞刀无眼,你若敢出卖老朽,吐露半点口风,那就休怪老朽手下无情了!” 蓝衫少年苦笑道:“老丈要在下替你掩护,至少也该让在下知道,老丈你是谁吧?” 瘦小老头不耐道:“你不用知道太多!” 蓝衫少年道:“这………………” 他刚说了一个“这”字,忽听山门前倏然响起一阵“砰砰”之声,同时有人大声喝道:“开门!开门!” 瘦小老头神色大变,低声道:“他们来了,你必须照我说的做,否则………………”话犹未落,他的双足一蹬,刷的一声,掠上神龛,藏入龙王身后。 这时一一门外那人似乎敲得火起,当下洪声叱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再不快来开门,老子要破门进来了!” 蓝衫少年暗忖道:“这瘦小老头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之间不知道有什么过节?自已该不该帮他撒谎呢?” 思忖之间,人已走出,同时口中应道:“在下来了!” 话声未落,但听“砰”地一声,两扇山门,已被那人一脚踹开,像凶神恶煞似的,冲进两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持刀汉子。 左边的汉子一下子冲到蓝衫少年身前,大声吼道:“好小子,老子叫你开门,你为什么不开?” 蓝衫少年负手而立,凛然道:“两位要干什么?” 左边的汉子只觉眼前这名年轻相公气宇不凡,尤其是一双眼神,十分充足,站在自己面前,大有渊停岳峙之概。 他不觉气势稍缓,说道:“咱们是找人来的!” 蓝衫少年道:“找谁?” 右边的汉子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蓝衫少年道:“我是避雨来的!” 右边汉子道:“那老小子明明是朝这边绕跑的,怎会不见人呢?王得标!咱们搜!” 蓝衫少年道:“且慢!” 右边汉子不耐道:“小子,你避你的雨,咱们搜咱们的人,你吆喝什么?” 蓝衫少年道:“我问你们的话,你们还没回答呢?” 右边汉子道:“你问什么话?” 蓝衫少年道:“你们找的是谁?” 右边汉子道:“咱们找的是毒华陀,一个手捧药箱的瘦小老头!” 蓝衫少年从未听过“毒华陀”这个名字,但他们说的自然就是躲在龙王身后的瘦小老头了。 毒华陀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追踪他的这两个汉子,相貌骠悍,更不是什么好路数。 思忖至此,这就冷声的说道:“这里没有人,你们可以走了!” 左边汉子喝道:“小子,你怎么知道里面没有人?” 蓝衫少年慢条斯理的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右边汉子嘿然道:“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右手一探,搭上蓝衫少年的肩头。 蓝衫少年脸色微沈,喝叱道:“你敢对本公子无礼!”右手五指,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翻,就把他的手腕反扭了过来。 右边汉子但觉手背如被五支铁夹夹住一般,整条右臂骨痛如裂,全身力道顿失,口中业已忍不住轻哼一声,身子亦往下蹲去。 蓝衫少年沉声道:“本公子也不想为难你们,去吧!”话声甫出,五指一松放开了他的手背。 左边汉子目睹右边汉子被人扣住,但因蓝衫少年出手太快了,一时竟忘了出手救援。 那汉子一手脱出了蓝衫少年的五指,一张绿脸早已涨得色如猪肝,当下疾退一步,荔枝眼几乎冒出火来。 “好小子,原来还练过几手,好!老子就卸下你这条手臂!”话声甫落,一声沉喝,霍地欺身而上,手中的单刀直向他的右臂劈去。 蓝衫少年面露冷笑,没有闪躲,只是右肩轻轻一侧,锋利的钢刀,就从他肩头擦衣而过,劈了个空。 那汉子一刀劈空,当然不肯罢休,口中暴喝一声,钢刀随之翻起,斜削而上。 这一刀显然比上一刀更快、更狠、更毒。 但蓝衫少年微一侧身,一道刀光,从他身前掠过,仍然劈了个空。 那汉子似乎劈上了瘾,一柄单刀,上下飞舞,左右逢源,一口气劈出了五刀之多,好不凌厉。 只见蓝衫少年的身子左右晃动,进退之间,居然不出半步,任你刀出如闪电,却连他衣角都没沾到。 那汉子心知肚明,这会儿是遇上棘手人物了。 但他凶狠成性,这时又连砍了七刀,却仍然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反而埋怨同伴袖手旁观不和自己联手。 这时只见他倏然后退了一步,左手朝一旁的汉子打了个手势,口中则尖声吆喝道:“剁了这小子!” 蓝衫少年冷笑道:“你们俩早该联手了!” 左边汉子早想出手,这时经同伴一声吆喝,立即紧握钢刀,横跨一步,和右边汉子相距数步,就要同时扑进。 就在此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清冷的喝声:“住手!”这人的喝声并不太响,但两名汉子有如听到了纶音,奉命唯恐不谨,即各自收刀,向两旁跃开,恭立两旁。 忽见一个身穿青杉,足登粉靴,腰悬一柄青穗长剑的年轻人,从山门外缓缓地走了进来这人年约二十四五,生得剑眉星目,甚是英俊,只是脸型稍嫌瘦削,白中透青,眉宇之间,略显阴沉,似乎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只见他目光一瞥两人,冷然道:“凭你们这点黔驴之技,如何是这位公子的对手,还不给我退下去!” “是,是!”两名汉子见到此人,连头也不敢抬,口中唯唯应是,迅速地退了下去。 那青衫少年目光一抬,朝那蓝衫少年含笑拱手道:“适才下人多有冒渎之处,还望兄台恕罪!” 蓝衫少年还礼道:“言重了,方才只是误会一场,事情都已过去,不提也罢!” 青衫少年朗声一笑道:“兄台快人快语,足见豪爽之至,小弟李三郎,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哦!原来是李兄!”蓝衫少年忙拱手道:“在下罗通!” “久仰,久仰!”李三郎笑得十分亲切,说道:“罗兄人俊如玉,一身武功更是高绝,小弟深感钦佩之至,只不知罗兄是那一派的俊彦?”他虽然说得客气,但显然志在探听罗通的来历。 罗通笑道:“说来不怕李兄见笑,在下只是在家中胡乱练练,并无门派!” 李三郎眸中闪过一丝异芒,接道:“这么说来…………罗兄定是出身武林世家,那就更教小弟钦佩了!”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的目光迅速地朝四周溜了一眼,接著又道:“罗兄好像不是在这里下榻吧!” 龙王庙只有这么一进殿宇,一目了然,罗通当然不会住在这里。 罗通道:“在下乘兴游山,途中遇雨,是避雨来的!” 李三郎淡笑道:“罗兄乘兴游山,那是说只有独自一人,探幽寻胜-?” 罗通听他的口气,似在盘查自己的行踪,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李兄若是有什么见教,不妨直说吧!” “罗兄真是快人快语,小弟确是有件事,想和罗兄奉商!” “奉商不敢,李兄有事,但请说明!” “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李三郎面容一整,继而正色道:“不知罗兄是否认识一个江湖走方郎中,叫做‘毒华陀’其人?” 罗通摇头道:“在下从未行走江湖,故并不认识‘毒华陀。’” “那就好!”李三郎轻咳一声,注目又道:“不瞒罗兄说,小弟乃奉家家师之命,追寻毒华陀而来,倘若遇上了,非把他找回去不可,罗兄不至于出手阻拦吧?”此人果然工于心计,这般单刀直入,使得初次行走江湖的罗通,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这个嘛………………” “怎么?”李三郎疑道:“莫非罗兄有什么为难?” “这倒没有!”罗通慢条斯理,缓缓说道:“令师要李兄追寻毒华陀,想必和他有什么梁子了?” “就凭毒华陀,哼!他还不配和家师有梁子!”李三郎冷笑道:“他只不过是家师堡内的一名食客,刚从堡内不告而别,家师一怒之下,非把他请回去不可!” 罗通淡笑道:“原来如此,也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李三郎含笑道:“小弟把话说清楚了,罗兄不就明白了吗?”言及此处,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朝右边墙上,那三柄飞刀的痕迹溜了一眼。 接著他又朗声道:“毒老先生,李某刚才已和这位罗兄把话说清楚了,我看你也不必躲躲藏藏了吧!”原来,他早就看出毒华陀躲在龙王神像后面了。 人家已经挑明了,毒华陀自然也待不住了,当下只好耸耸肩,从龙王爷神像后面转了出来。 他一跃而下,仍然双手捧著朱漆药箱,摇头道:“李少侠,老朽既然出来了,自无再回麦香堡之理,有劳李少侠,同覆麦老爷子,多多恕罪,多多恕罪!” 李三郎冷然道:“家师把你奉如上宾,毒老先生就是要离开麦香堡,也该和家师说一声,这样不告而别………………” 毒华陀不等他把话说完,连连拱手道:“老朽确有不是之处,还望李少侠替老朽向令师多多告罪!” 李三郎道:“在下乃奉家师之命,特来请你老回去,你老纵然不愿在麦香堡盘桓几日,也该见过家师再走,这样在下才能向家师做个交待!” 罗通一旁道:“毒老丈,这位李兄说得极是,你就随他返回麦香堡,然后再走不迟!”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不!不!”毒华陀只是摇头拱手道:“李少侠务请回覆麦老爷子,就说他所委办之事,老朽实在也是无能为力,回去了也是一样!” 李三郎沉下脸道:“毒老那是真的不肯同去了?” 毒华陀耸耸肩,苦笑道:“老朽方才已经说过,去了也无能为力!” 李三郎冷笑道:“毒老应该知道麦香堡的威名,家师令出如山………………” “这个老朽知道!”毒华陀点了点头。 李三郎道:“家师要在下务必把毒老先生请回去,临行之时,曾交待在下,若是毒老先生执意不肯回麦香堡………………”他语气拖长,故意不说下去。 毒华陀变了脸色,骇然道:“麦老爷子怎么说?” 李三郎冷冷道:“那就要在下带毒老的项上人头回去!” 毒华陀望著罗通,苦笑道:“李少侠这话未免太………………咳咳,未免太凶横了,老朽只是应麦老爷子之邀,到贵堡做客,正因麦老爷子委办之事,老朽实在办不了,才不告而别,怎可要老朽的命?” 李三郎目中闪过一丝冷芒,喝道:“毒陀华,你在江湖上跑了大半辈子,难到没听过麦香堡是个什么地方,容你来去自如,说走就走?” 毒华陀跑了半辈子江湖,心里自然有数。 李三郎外号“铁笔三郎”,是麦香堡主门下三位得意弟子的老三,也是麦当雄最得宠的弟子,生性阴沉,出手更是狠毒阴狠,被他找到了自己,那会这般好说话,迟迟没有下手,想必他是碍于这位姓罗的公子了。 他原是老奸巨滑之人,既然看出李三郎为罗通心存顾忌,自然不肯错过机会,当下耸了耸肩,故意做出畏缩模样。 “李少侠,你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少年英雄,求求你行行好,在麦老爷子面前多美言几句,放老朽一倏出路,老朽一世都感激不尽………………” 李三郎不耐道:“毒华陀,不用说了,你到底去不去?” 毒华佗吓得冷汗直流,颤声道:“老朽去了也是保不住这条老命,求求你你李少侠,你就高抬贵手,放过老朽,老朽这就给你跪下………………” “噗通”一声。 他还真的跪了下地。 李三郎冷冷道:“既然说什么你也不肯回去,那就怪不得在下只好把你项上人头带回去覆命了!” 毒华陀双膝在地上连爬带退,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叫道:“罗公子,你救救老朽的性命!” 李三郎长剑一指,冷笑道:“姓毒的,你以为这位罗兄会救你吗?” 罗通一直站在边上,没有说话。 先前他还没弄清楚他们之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已慢慢弄出一点头绪来了。 好像是李三郎的师父麦老爷子把毒华佗请到麦香堡去,委托他办一件事,而毒华陀办不了,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就不告而别,麦老爷子一怒之下,就派李三郎来追他,若是他不肯回去,就提他项上人头回去。 罗通从未在江湖中走动,金陵更是第一次来,不知道麦香堡的威名,但在他想来,麦香堡也未免太蛮横不讲理了。 人家办不了事,不肯回去,岂能勉强,为何还要提头回去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可视人命如草芥?金陵城里难道没王法了?既然被自己遇上了,岂能袖手不管呢?想及此处,他不由略一抱拳道:“李兄………………” 李三郎溜了他一眼,笑问道:“罗兄可是想替他说情吗?” “在下不敢!”罗通慢条斯理的缓缓道:“只是在下深感这位老丈既然不肯再回贵堡去,这是他的自由,贵堡怎可勉强?” 毒华佗眼见罗通已替自己说情,这时便悄悄地站了起身。 李三郎瘦削的脸上,微微起了点变化,当下应道:“李某刚才已和罗兄打过招呼了,罗兄何必多管这档子闲事?” 罗通接道:“不是在下好管闲事,人命关天,在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李三郎冷笑一声,缓缓道:“李某和罗兄一见如故,不得不奉劝罗兄一句话,烦恼皆因强出头这里是金陵!” 罗通道:“金陵也是有王法的地方!” 李三郎道:“罗兄在武林世家,总听过麦香堡吧!” 罗通道:“在下这会儿是头一次出门,不曾听说过!” 李三郎仰天长笑一声,继而口气冰冷的道:“那就让李某告诉你,金陵麦香堡传出来的令,比王法更重三分!” 罗通双手一摊道:“但在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李三郎冷笑道:“这么说来,罗兄是非插手不可了?” 罗通拱手道:“李兄是否可以看在下的薄面,放过那老丈?” 李三郎似想发作,但又忍了下去。 “好,家师本来要李某带著他人头回去覆命,李某看罗兄之面,可以不杀他,但李某必须把毒华陀带走,这总可以吧?” 毒华陀一旁急道:“罗公子,老朽若被他带回麦香堡去,仍然会没命的!” 李三郎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朝那两名青衣大汉一挥手道:“来呀!你们过来把他带走!” “是!”两名青衣大汉应了一声,大跨步地朝毒华陀走了过来。 毒华陀疾退了三步,沉喝道:“你们谁敢过来?”他把药箱往肋下一夹,双手一翻,业已多了四柄蓝汪汪的飞刀,遥遥作势。 李三郎冷笑道:“莫非你还想顽抗?” “且慢!”罗通一旁摇头道:“李兄要把老丈带走,那和在这里杀了他,有何差别?” 李三郎一挥手命两名汉子退下,接著嘿然道:“罗兄那是一定要插手了?” 罗通正色道:“人命关天,在下焉能不管?” 李三郎道:“在下已经告诉过了你,毒华陀是麦香堡要追缉的人,罗兄若是硬要插手,无异与麦香堡为敌!” 罗通肃然道:“在下不愿惹事,但也不是怕事之人!” “很好,好极了!”李三郎点头道:“那么李某不妨再告诉你一句话与麦香堡为敌者只有一个字死!” 罗通的俊目中忽地射出两道异芒,说道:“在下果然没有猜错!” “哦!罗兄猜对了什么?”李三郎望著他。 罗通冷冷道:“麦香堡果然是金陵一带之霸!” 李三郎沉声道:“现在雨势已停,罗兄若是及时退走,还来得及!” 罗通淡淡一笑道:“在下说过的话,从不更改!” 李三郎闻言脸色一变,凛然道:“罗兄硬要与李某为敌,那就请亮兵刀吧!” 罗通耸然道:“李兄一定要与在下动手?” “不错!”李三郎点了点头。 “也好!”罗通笑了笑,继而又道:“咱们不妨赌上一赌?” 李三郎动容道:“如何赌法?” 罗通伸手一指毒华陀,说道:“咱们不妨就以老丈做为赌注,若是李兄胜了,在下拍拍屁股走人,不再管这档子闲事,但若是在下侥幸获胜,就请李兄高抬贵手放过他,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好!”李三郎爽快地道:“就这样一言为定!” 罗通接口道:“李兄一诺千金,咱们自然一言为定。” 李三郎道:“那么请罗兄亮兵刃!”他这是第二次要罗通亮兵刃了。 罗通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柄尺二长的犀角折扇,在掌心敲了一下,抬目笑道:“在下随身只带这柄折扇,不如就以此扇接李兄几招吧!”他说得十分轻松,但站在一旁的毒华陀脸上却有了喜色。 李三郎目睹罗通取出犀角扇,不禁变了脸色,问道:“罗兄手中此扇,可是通天犀角扇!?” “看不出他年纪不大,见闻却甚是渊博!”罗通心里这般想,一面含笑道:“李兄见闻渊博,在下不胜钦佩!” 李三郎抱拳道:“想必罗兄是太极门的传人了?” 太极门屹立江湖已有数百年之久,但他们和其他门派不同,只传子女,不传外人,因此门人子弟,不如其它门派普遍,也根少在江湖上走动。 五十年前,太极门出了一位怪杰,以一柄通天犀角折扇威震武林,号称“陆地神龙”,黑白两道只要一提起罗老爷子,莫不肃然起敬。 尤其他那柄通天犀角折扇,不但不畏刀剑,且能避毒,因此列名武林十大名兵器排行榜之一。 李三郎是麦当雄门下三杰,自然听师父说过了。 “不敢!”罗通笑笑道:“在下正是太极门下!” 毒华陀一听他果然是太极门的传人,心头压著的一块大石,登时放了下来。 那是因为太极门有一项历代相传的规矩身为太极门子弟,如果没有练成一身武功,是不准出门半步的。 李三郎突然朗声一笑道:“李某何幸,得遇太极门的高人,还请罗兄多多指教是幸!” “李兄此言太客气了!”罗通谦虚地抱了抱拳道:“那就请赐招吧!”说出这些话的同时,“豁”的一声,打开折扇,在胸前轻轻地扇了两下子。 据说陆地神龙罗老爷子这柄通天扇,不但通天犀角不畏兵刀,就是扇面也是用天蚕丝织成一幅水墨龙,同样地不畏刀剑利刃。 李三郎七星剑一个竖立,抱拳道:“罗兄请!” 罗通还了一礼道:“李兄只管先请!” 李三郎的脸上隐隐泛起一抹阴笑,说道:“既然如此,李某就冒犯了!”左手剑诀上引,右腕一振,七星剑平胸推出。 他这一剑毫无凌厉招式,只是一记起手式而已。 敢情他有意结交罗通这个朋友,因此出手十分客气,并未攻敌。 只见罗通手中的折扇一翻,使的是一招“乍现春云”,扇面向右划出,同样心存客气,没有真的攻敌。 蓦地就在罗通扇势划出之际,李三郎剑到中途,忽然加快,左脚随之跨进,欺身直上,一点剑光,疾若流星,点向罗通的将台穴。 “罗兄小心了!”喝声在发剑之后,声音甫出,剑尖离罗通左胸只不过三寸。 正因这一剑是后半招忽然加速,更是显得辛辣无比,令人防不胜防。 罗通折扇右划,左边门户这时已大开,似乎已无力闪躲了。 但就在李三郎剑尖刺到之际,他却不退反进,右脚斜踏半步,身子极自然地向右一旋,对方的剑势正好站著他左胸刺了个空。 李三郎这一剑刺空,这会儿还来不及收剑,罗通的折扇业已“豁”的一声,快速无伦地收拢,接著一点扇头,朝李三郎执剑的右腕敲落。 “李兄留神!”哈!罗通也先发招后出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记正是当年陆地神龙独创的“通天十八式”中的“玉尺叩关”,此招一出,对方的兵刃势必脱手无疑。 李三郎不防罗通避开剑势,趁机反击之余,会有这般神速,自己一时收剑不及,赶忙猛一吸气后退了数尺。 要知铁笔三郎名列麦香三杰,从未被人一招之闲,就逼得狼狈后退过,心头不禁又惊又怒了起来。 但他原是心机深沉之人,喜怒皆不形于色,当下退后数尺,口中反而一声冷笑道:“罗兄扇招,果然不同凡响,兄弟我好生佩服!” 罗通因自已刚才先发招后出声,此时被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暗生愧疚,急忙收招拱手道:“李兄过奖了!” 李三郎见他举扇拱手,自然毫无防备,心中暗喜之余,大笑一声道:“罗兄再接李某三招试试!”喝声犹落,人已一跃而起,手腕连挥,一连三招,快如闪电奔雷似的,接连出手。 这时罗通的确没有防到对方会在说话之时忽然痛下杀手,一时几乎连对方的剑招都没有看清,但觉冷芒纷飞,身前身后,尽是电光般的剑影,一时不敢硬对,脚下仍然不退反进,侧身而过,竟从李三郎的左边闪了出去。 李三郎这三剑原是招中套招的连环剑势,每一剑中都暗藏了三个变化,不论你用兵器封架,或是纵身闪躲,都绝难逃出这三招九个变化之外。 如今眼看罗通居然在一片剑影之中,有如逆水游鱼,侧身而进,从横里闪了出去,心头这份震惊,自是不问而知了。 “好身法!”他不由朗声笑了笑。 他口里虽在赞美,其实心里则巴不得捏碎他的蛋黄。 只见李三郎身子随著一个急旋,把一片错落剑影合而为一,化作一道匹练,紧跟著罗通的身后,拦腰横扫了过去。 这一招“玉带围腰”威势奇猛,剑风如轮,著实凌厉无比。 罗通刚从剑影中闪出,还未站定身于,条地又转了过来,当下右手再一翻,犀角折扇忽然打开,“拍”的一声,压在七星剑的剑脊上。 麦香堡以剑术驰誉江湖,李三郎使的当然也是长剑,但江湖上却偏偏称他为“铁笔三郎”言下之意并非说他剑术不到家,当然,他的剑法不可能高过麦当雄的。 他以铁笔成名,乃是以铁笔做暗器,在同一时间内,他一手可以打出五支之多。 这还是小场面。 可怕的是,他能在与人过招之际,右手使剑,左手配合剑式,发笔取人穴道:他所使的铁笔,细如描花笔杆,长不过三寸,专破各种横功,平时就藏在衣袖之中,故而取用之时,别人也根难发觉,当然就更不容易防范了。 江湖上给他取了“铁笔三郎”这个外号,目的就是在提醒大家,遇上铁笔三郎,慎防他铁笔的意思。 李三郎这一记“玉带围腰”被罗通的折扇压住,心头自是更加气怒,当下功运双腕,力贯剑身,朝上为之一挑。 同时他口中故意大笑一声,左手抬处,只见三支铁笔从掌心激射而出,品字形地打向罗通的咽喉与将台双穴三处地方。 他这声大笑,正是故意引人注意,藉以分散敌人戒备之心,用心可谓阴险毒辣到达了顶点。 只可惜,他却疏忽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他那里知道罗通自幼即得他祖父陆地神龙的真传,对“通天十八式”业已练得十分纯熟,犀角折扇不畏刀剑,不怕剧毒之外,另一最大的功用,就是专接敌人的暗器。 罗通折扇压住对方的七星剑,忽见三点寒芒迎面而至,口中不由冷笑一声,半圆形的折扇,徒然翻起,一下子就兜住了三支铁笔,身形再一侧,但听“夺夺夺”三声暴响,铁笔原形未变,仍然品字形钉入右边的粉墙之上。 人影倏地一分。 李三郎自知非对方之敌,当下长剑一收,含笑抱拳道:“罗兄不愧是太极门之传人,技艺惊人,李某自叹不如,甘拜下风!”言及此处,他左手一摊,只见掌中尚有两支铁笔尚未打出,接著又道:“这两支铁笔,李某就不敢再班门弄斧了!”哈!这人的确有够阴险。 他明知再打出两支铁笔也无济于事,才故示大方,显示他交友的坦诚。 罗通及时收扇,拱手道:“李兄好说,刚才在下已经很惊险万状了!” 李三郎笑了笑道:“罗兄不必太谦虚,今日之事,冲著罗兄的面子,就此揭过!” 罗通忙拱手道:“多谢李兄顾全义气,千金一诺,放过这位老丈,在下这里谢了!”说罢又是一揖。 李三郎哈哈大笑道:“在下能交罗兄这样一位朋友,实在荣兴之至,咱们今后就是好兄弟了!” “李某急于同去覆命,就此别过!”语音一顿,他又转对毒华陀道:“毒老记得,在下冲著罗兄,可以饶过你,但是家师要你回去的决心铁定不会改变,依在下看来,你最好仔细地考虑清楚,要是坚持不再回麦香堡,那就尽速离开此地!”话声甫落,转身带著两名青衣汉子,往外行去。 第二章 拜谒祖师栖霞行 待李三郎走了之后,毒华陀忙把朱漆药箱往肋下一夹,拱手道:“罗少侠援手之情,小老儿没齿不忘!” “些许小事,老丈请不必记挂于心!”罗通朝山门外溜了一眼,接著又道:“现在雨势已停,在下要先走一步了!”说罢,朝毒华陀拱了拱手,就要举步朝庙外走去。 毒华陀这时却急叫道:“罗少侠请留步!” 罗通回头道:“老丈还有什么见教!” 毒华陀就地放下药箱,打开箱盖,取出一青瓷小瓶。 他直起了腰,双手送到罗通身前,正色道:“罗少侠救命之恩,老朽无以为报,这是老朽花费了多年心血,搜集了近百种灵药所炼制的‘百草解毒丹’专解天下奇毒,罗少侠行走江湖,可备不时之需………………” 罗通并不想接受,淡笑道:“老丈盛情,在下心领了!” “是的!” “老朽听说太极门中有一套至高无上的练气功夫,叫做‘太极玄功’,凡是练成之人,可以刀剑不伤,水火不害,百毒不侵,但要练到此一境界,非得一甲子以上的时间不可!” 罗通凝视著他,静静地听著,但没有答话。 “罗少侠的武功虽然得自贵门薪传,但年纪尚轻,当然不可能练成‘太极玄功’,更何况罗少侠初涉江湖,难免遇上了歹人暗中使毒,老朽这瓶百草解毒丹,药方乃出自于华陀,轻症一丸,重症三丸,敢说天下虽大,却无毒不解!”毒华陀面容一整,继而正色道:“罗少侠留置身边,也许有用,这是出于老朽之诚意,罗少侠切勿推辞是幸!” 罗通摇头拒绝道:“老丈这瓶解毒丹,在下实在不敢收!” “哦?”毒华陀久走江湖,罗通的脸色,他怎会看不出来?只听他“呵呵”一笑,接著又道:“罗少快大概因救了老朽,故而不敢收受老朽的东西,这正表现出少侠家教敦厚,人格清高之处,但收受人家贵重东西,和收受老朽的解毒丹,其间却大有区别!” “有什么区别?”罗通怔了怔。 “这区别可大了!”毒华陀笑接道:“譬如说你救了老朽性命,老朽以金银珠宝作为报酬,那是不是轻视了少侠?” “不错!”罗通点了点头。 毒华陀又道:“倘若少侠真的也接受了,那么这些金银珠宝,也只不过是满足了少侠一时的奢侈享受罢了!” “不错!”罗通深有同感,当下又点了点头。 毒华陀道:“但老朽奉赠少侠这瓶解毒丹,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哦!”罗通颇不以为然的道:“是吗?” 毒华陀道:“因为解毒丹善解天下奇毒,这是救人济世的灵药,罗少侠行走江湖,留置身边,固可备不时之需,但如果遇上中毒垂死之人,不也可以救人一命吗?罗少侠岂可因就了老朽之故,而拒绝接受救人济世的灵药?” “这个嘛………………”罗通想了一会儿,继而点头道:“老丈说的极是,那在下就拜领了!”他双手接下青瓷小瓶,纳入怀中,一面问道:“老丈现欲何往?” “唉!”毒华佗叹了口气,道:“麦香堡威震江湖,不但在金陵地面上是独霸一方的雄主,就是大江南北,也有唯我独尊之势,老朽不愿和麦香堡主合作,他才派人追杀老朽,总之,他们得不到老朽,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所以………………老朽想去找一个人试试!” “老丈想去找谁?”此语一出,他顿感不妥,因为这是人家的隐私,自己怎好问他,忙接道:“在下不该有此一问,老丈还是不说的好!” 毒华陀笑了笑道:“不要紧,老朽去的地方,和罗少侠也许同路!” 罗通诧异道:“老丈知道在下要去那里?” “嗯!”毒华陀点了点头。 “本来老朽也不知道罗少侠的侠踪,但方才罗少侠展露了通天犀扇,少侠既是太极门的传人,又是初涉江湖,远来金陵,想必定是去栖霞寺了。” 罗通惊讶道:“老丈如何知道的?” 毒华陀笑笑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稍通江湖掌故的人,谁都知道的!”他语音一顿,接著又道:“远在数百年前,手创太极门的祖师,就是在栖霞寺剃度出家的,而且圆寂于该地!” “贵门一脉相传,每一位传人在他学成之后,行道江湖前,都必须前来金陵栖霞寺叩谒祖师,因此老朽才猜想少侠必是前去栖霞寺了!” “哦!原来如此!”罗通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莫非老丈也是要去栖霞寺?” “是的!”毒华陀道:“栖霞寺的老方丈慈云禅师,乃是当今有道高僧之一,也是麦香堡主唯一敬重之人,得罪麦香堡主,若是能得老禅师一言,便可化解,老朽从麦香堡不辞而别,就是专程赶去栖霞,面恳老禅师慈悲的!” 罗通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同上路吧!” 毒华陀闻言大喜,连忙拱手道:“罗少侠请!” 他当然知道麦香堡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铁笔三郎虽已离去,但极可能有人在附近监视,如今有太极门的传人同行,这一路上,就可确保他的安全了。 因此,他打死也要让罗通走在前面不可。 从东峰到南麓并不太远,两人走了约莫一顿饭光景,栖霞寺就已入了眼帘。 栖霞寺乃是栖霞山的名迹,相传南唐时有一位隐士,道号“栖霞”在此修道,因而得名的。 栖霞寺在栖霞山的南麓,群山环抱,林木成阴,每到深秋时节,满山红叶,像一片瑰丽的晚霞,也如一片灿烂的珊瑚海,故有秋栖霞之称。 在这座栖霞古寺的后面山壁上,怪石耸立,全是洞穴,穴中则是凿著各式神像,最奇险的一个洞,凿的是达摩像,因此也叫做达摩洞。 上去是桃花峰,和紫峰阁。 再上则又是一座山岭,佛像更多,就是有名的千佛岩。 这时他二人刚抵栖霞寺,正要踏上石阶之际,毒华陀忽然脚下一停,朝罗通拱手道:“多谢罗少侠救助之恩,老朽就此拜别,咱们后会有期!” 罗通一怔道:“老丈不也要见此地的方丈吗?” 毒华陀低声道:“老朽要找机会才能见到老禅师,这会儿如若跟著少侠同去,只怕有些不便,罗少侠请吧!前途请诸多珍重!”说罢,手捧朱漆药箱,转身朝右边走去。 这时虽是元宵的前一天,但栖霞寺乃是著名古刹,慕名远道而来的游客,三三两两在寺前徘徊著。 栖霞寺高大的山门,是永远为游客而敞开著的。 罗通转过身,跨进山门,古刹梵宇,高大且又庄严,任何人进了佛门,都会油然而生敬仰之心,不少善男信女,此刻正在佛前拈香膜拜。 罗通缓步跨上石阶,进入大殿,举目望去,殿右正方有一灰衣僧人,这时已迎面走了过来。 “大师父请了!”罗通拱了拱手。 那灰衣僧人忙双掌合什,还礼道:“施主你好,可有什么事要小僧代劳的吗?” “在下罗通!”罗通含笑道:“烦请大师替在下进去通报一声,在下是求见贵寺方丈来的!” 灰衣僧人打量了罗通一眼,见他气宇不凡,那敢怠慢,忙陪笑道:“老方丈年事已高,平日很少接见外客,不如这样吧!施主请在这里稍后,容小僧进去禀报知客大师,施主有什么事,再当面同他说吧!” “也好!”罗通躬身一揖道:“那就麻烦大师父了!” 灰衣僧人连说“不敢”,随即匆匆往殿后而去了。 不久只见那灰衣僧人领著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走了出来,那僧人年约五旬左右,合掌当胸,堆著满脸的笑容,从殿后转出,步履甚是沉稳。 灰衣僧人一指罗通,说道:“这位就是罗施主!” 高大僧人连忙趋前一步,合什道:“罗施主莅临本寺,贫僧广慧,有失远迎,还望施主见谅是幸!” 罗通忙还礼道:“大师父好说,在下…………” 广慧不待他把话说完,含笑道:“此地并非谈话之所,罗施主请到里面奉茶!”说话之时,连连抬手肃客,自己则侧身在前面领路。 罗通随著他穿过大殿,从长廊折入第二进右边的一道月门洞,那是自成院落的一排三间精舍,小天井中放著两排花架,十数盆幽兰,长蕙迎风,清香沁人。 广慧大师把罗通请入一间陈设精致的小客厅,分宾主落座,一名身穿鹅黄僧衣的小沙弥,立即奉上香茗。 “罗施主请用茶!” 罗通点头道:“大师父不用客气,在下远上宝刹,是求见老方丈来的!” 广慧的脸上仍然堆满著笑容,说道:“贫僧刚才已听敝师侄提过,罗施主此来是为了求见方丈的!” “只是方丈年事已高,平日除了静坐,久已不问尘事,自然也不见外客了,罗施主如有什么见教,不知贫僧可否效劳?” 罗通正色道:“劳谢大师父的厚意,只是在下奉家祖之命,远从中原赶来,自然非面谒老方丈不可了!” 广慧陪笑道:“不知令祖如何称呼?” 罗通答道:“陆地神龙!” “哦!”广慧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住了,起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然起敬之色。 “原来施主的令祖乃是罗大侠罗老施主,贫僧失敬了!” 陆地神龙罗赖八誉满天下,威震武林,难怪广慧要这般崇敬了。 罗通缓缓从衣袖中取出那柄通天犀角折扇,然后放在桌上。 “这是家祖要在下特来求见老方丈的信物,烦请大师父转呈老方丈,看看他老人家是否能够赐见一面?” “是,是!”广慧忙起身道:“贫僧这就去,贪僧这就去………………” 他以虔诚之色,双手恭捧起犀角折扇,然后陪笑道:“罗施主且请稍坐,贫僧去去就来!”话声甫落,转身匆匆退出。 罗通拿起茗碗,轻轻地啜了一口,接著放下茗碗,然后站了起身。 他背负著双手,看著壁上悬挂的名人书画,心中却止不住地暗暗思忖道:“不知这栖霞寺的老方丈,和我爷爷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要听爷爷临行前嘱咐我的口气,彷拂我一生的成就,全在此行似的……本门开山祖师依山大师,当年怎么会不远千里,到栖霞寺剃度出家的呢?莫非栖霞寺和太极门有什么关连? 对了!方才毒华陀曾说:本门每一位传人学成之后,都必须前来金陵栖霞寺叩谒祖师,那么自己前来金陵,也只是例行的叩谒祖师的遗像罢了!”他心中转动著念头,脚下缓缓地循著粉壁看画,似已看得有些出神。 蓦地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快且又急促的脚步声,当下忙转过身去。 只见广慧和尚匆匆走入,合掌道:“方丈有请罗施主!” 罗通大喜道:“老方丈答应延见了?” “是的!”广慧和尚笑接道:“罗施主请随贫僧来!”话声甫落,转身走在前面领路。 罗通跟著他走出客厅,折入另一条走廊。 廊外遍植梅花,此时寒萼争放,繁花满枝,人行廊中,颇有暗香浮动,气息煞是清馨极了。行不多久,当前又有一道月洞门,跨出门外,但觉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相当宽敞的院落,庭前两棵老梅,古干临风,苍劲有如铁骨,一树绿萼梅花,疏而不繁。 迎面三间精含,当中的一间门楣上,有一扇形扁额,上书“玄通太极”四个大字。 罗通心中暗自一动,忖道:“看来这栖霞寺与本门渊源极深了!” 广慧和尚走到阶前立即趋上一步,恭声道:“启禀方丈,罗施主来了!”话声甫落,只见棉帘掀处,走出一个身穿鹅黄价衣的小沙弥来,合掌道:“方丈请罗施主入内相见!” “是!”广慧忙退了一步,说道:“罗施主请!” 罗通举步跨上石阶,小沙弥已侧身掀起棉帘,等罗通进入屋中,才又放下门帘。这里当然就是方丈的起居室了。 一间略呈长方形的屋宇,正中间设有一神案,只见古铜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弥漫著一股扑鼻的檀香气息。 两边放著几把紫檀雕花椅几,上首的一把椅子上,端坐著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青灰僧袍的老和尚。 他一边拨弄十八颗檀木念珠,一面打量著罗通,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施主就是罗通吗?”这老和尚两道白眉垂下来足足有两三寸长,白眉底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清澈如水,湛然有光,看他的年纪,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 罗通心知这老和尚就是老方丈慈云禅师,他记得出门时爷爷曾再三交待,老方丈是当今神僧,辈份极尊,绝不可失礼。 于是,他那敢怠慢,急忙走上前几步,跪了下地,恭声道:“弟子罗通,奉家祖之命,叩见老禅师!” 慈云禅师端坐不动,只是徐徐说道:“小施主请起,令祖可好?” 罗通站了起身,恭敬的道:“家祖幸托粗安,要弟子向老禅师问好!” 慈云禅师蔼然一笑道:“老纳与令祖已有数十年不见,今天总算见到他孙子长成了,哦……这叫做有其祖就必有其孙!” 罗通躬身道:“老禅师夸奖了,晚辈怎敢和家祖他老人家相比?” 慈云禅师道:“施主人品如玉,英发有为,将来的成就定不会在令祖之下,正是太极门之幸!” “只可惜小施主杀孽太重,唉!这是天道轮回二十年一转,莽莽江湖,乱像已萌,浩劫重现,小施主岂不正应运而生…………” 罗通因老禅师语近禅机,因此不好作声。 慈云禅师站了起身,肃然道:“小施主远来,还不叩见祖师?” 罗通怔了怔,忙走近佛案,举目望去,只见中间壁上,悬挂一幅身穿杏黄价袍老和尚的画像。上面还题著一行恭楷,赫然是依山大师之像。 画像的两边,尚有一副对联。 “存心皎若青天白日,行道在能寿世拯民!”字体苍劲有力,笔意纵横,下款题著:“武当后学紫阳子沐手恭书!” 哇操!武当紫阳子,岂非就是武当派前代掌门人最著名的一位紫阳真人?罗通见到祖师的神像,就立即跪到佛案前面,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这才又站了起身。 慈云禅师回到上首椅坐定,抬手道:“小施主请坐!” “多谢老禅师!”罗通依言在他下首的一把椅子落座。 慈云禅师道:“小施主大概已听令祖说过,太极门始祖,依山大师是在本寺剃度,也在本寺圆寂的,寺后舍利塔中,藏有祖师的舍利子,达摩洞壁间,有祖师手书遗迹八个字‘皈依三宝,玄门太极’! “寺后的千佛岩和太极门也有极深渊源,小施主要多加留意才好!” 罗通恭声道:“是!” 慈云禅师又道:“自从依山祖师圆寂之后,太极门每一代传人,世代相传,都得前来叩谒祖师! “本寺每一代方丈,也恪遵遗训,必须面授依山祖师的遗训,令祖要小施主携扇前来,就是要老纳面授遗训了,小施主还不跪下听训?” “噗通”一声。 罗通忙跪了下地,恭声道:“弟子恭聆!” 慈云禅师附在他耳旁,低声道:“依山祖师圆寂前的遗训只有四字:‘数、数、数、数’。小施主勿必切记在心,用心去揣摩,有多少成就,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小施主都记下了?” 罗通道:“弟子自当谨记在心!” “那就好!”慈云禅师点了点头,一面抬目向外叫道:“一善!” 小沙弥急忙闪身而入,躬身道:“弟子在!” 慈云大师道:“叫广慧进来!” 小沙弥道了声“是”,随即转身退出。 不久,只见广慧和尚掀帘而入,恭声道:“弟子广慧,听候方丈吩咐!” 慈云禅师道:“罗小施主是太极门的传人,你可领他去客房安顿,然后再领他去参谒舍利塔、达摩洞,和后山千佛岩等处,俾可使小施主领悟太极门与佛门渊源极深,每一代太极门传人,都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广慧和尚躬身道:“弟子遵命!”语音一顿,他转对罗通施礼道:“罗施主请随小僧来!” 罗通站起身,朝慈云禅师恭敬一拜道:“弟子告退!” 慈云禅师蔼然道:“小施主好走,老僧不送了,小施主居留敝寺,如对经义有什么不解之处,随时可来找老纳!” 罗通唯唯应是,随著广慧和尚退出方丈室,出了月洞门,从另一条横廊上走去。 这条横廊两边各有一排僧房,肃静无哗。 广慧和尚一直走到最后一间,这才伸手推门而入。 “罗施主的住处,就是这一间了,方才罗施主一来,贫僧已命人打扫干净了!” 罗通随他走入,目光一瞥,顿时傻了眼。 但见这间所谓的“客房”,地方并不大,除了前面有一扇纸窗,一道木门,三面俱是砖墙,没有一扇窗户,而且房中除了西首壁下的地上,放著一个蒲团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哇操!这算什么客房?” 广慧和尚似是看出罗通的心意,含笑道:“罗施主大概还不知道,这间客房是专为太极门的传人,来敝寺参谒祖师住的,自从令祖住过之后,已经封闭了近一个甲子之久,直到今天才开启。这也是太极门老祖师所规定的,简陋之处,罗施主也只好忍耐了!” 既是祖师所规定的事,自然只好忍受。更何况只有一个晚上,很快地就会过去了。 “没关系,在下打扰一宵,随便就好!” 广慧和尚微微一笑道:“贫僧听方丈的口气,罗施主可能要在敝寺盘桓一段时日才会走的呢!” “哦!”罗通怔道:“是吗?” 广慧和尚道:“这是惯例,贫僧曾听方丈说过,当年令祖就在敝寺住了三个多月才离开的!” 罗通心里暗暗嘀咕,心想自己怎么从未听爷爷说过呢?就在自己动身之前,爷爷事事都叮咛得很仔细,只有说到栖霞寺,就说自己到了那里,老方丈自会有所安排,又说自己的成就,全在此行。 如今想来,爷爷好像是故意含糊其词,莫非其中另有什么隐秘不成?思付至此,广慧和尚已说道:“贫僧现在就领施主去看膳堂!” 两人退出禅房,广慧和尚领著他看过膳堂,又去寺后参观了舍利塔,然后参拜了达摩洞原来,这栖霞寺后面山壁上怪石耸立,全是洞穴,每一个洞穴皆凿著佛像。 其中以达摩洞最为奇险,洞窟也较大,凿著达摩祖师佛像,在佛像两边,是依山大师用金钢指写的一副对联。 皈衣三宝,玄门太极。 罗通心中忽然一动,暗忖道:“祖师用这八字,题在达摩洞中,那么太极门莫非也传自达摩祖师了?” 自达摩洞上去,是桃花涧和紫峰阁,再上去则又是一座山岭,佛像更多,便是有名的千佛岩了。 广慧和尚一直陪著他登上千佛岩,溜了变圈,这时就已是黄昏时分,两人回到寺中,但听一阵悠扬钟声,当当不绝。 广慧和尚道:“这是寺中晚膳的钟声,咱们快去膳堂吧!” 罗通道:“多谢大师父引导,在下感激不尽!” 广慧和尚笑道:“罗施主不必客气,此乃贫僧份内之事!” 言谈之间,两人这时已走入膳堂。只见两行憎人鱼贯走人,各自就位,行动划一,只此一点,就可看出栖霞寺清规之严了。 罗通被安排在膳堂左首一间小膳堂里,那是游客用膳之所,一席素斋,却只有罗通一个客人,另外就是知客大师广慧和尚作陪。 罗通再三谦让,说只有自己一人,可以到大膳堂里吃就好了。 广慧和尚笑道:“方施主不用客气,这里每天至少都准备一席素斋,多的时候,要开五六席才够,并非为施主一人准备的!” 罗通听他既然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客气,和广慧和尚一同用过晚斋。 广慧起身合十道:“贫僧还有晚课,恕不奉陪了!” 罗通忙道:“大师父只管请便!” “贫僧告退!”话声甫落,广慧和尚转身离去。 广慧和尚走后,罗通一个人在大殿上徘徊了一阵,甚觉无聊,当下便回到自己的“客房”里去了。 室中并无床可躺,又没有椅子可坐,有的,就是一个蒲团。 罗通只好在蒲团上蹲坐下来,心中想著方才广慧和尚所说过的话。 从前爷爷曾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自然也只有一个蒲团了。 为什么爷爷要在这里住三个月呢?难道本门历代祖师都要在这里住这么久吗?自己离开的时候,爷爷说过,自己是叩谒祖师,并恭聆祖师遗训来的,祖师的遗训只有四个“数”字,这又是何意思呢?他心头思潮起伏,愈想愈觉自己此来,必然有著极重要隐秘,只是爷爷不肯明白的说,这里的慈云老谭师也不肯和自己明说,大家都像打著哑谜似的。 夜色渐深,栖霞寺古刹已是一片静寂。罗通独居斗室,也渐有倦意,但室中只有一个蒲团,无法赌著睡觉,只好盘膝坐定,默默的调息运功。 这是爷爷教他的太极门的基本内功,每天半夜子时都得坐著练功,他已练了十多年,所以就算没有床可睡,他也不以为苦。 许久……许久………………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突然听到一缕极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祖师遗训,你可曾领悟了吗?” 罗通霍然惊觉,急忙睁开双眼,只见禅房寂寂,那有半点人影,但话声明明就在耳边,自己听得极为清楚,这会是谁?他这一睁开双目,这才发现对面壁上,也镌著祖师手书的“皈依三宝,玄门太极”八个字。 他自幼跟随爷爷练习内功,虽然那时年纪还小,但十多年来,已练得身轻气凝,目能夜同,故而虽在黑夜,对面壁上的字迹,仍可看得十分清楚,当下不由暗道:“祖师这两句话,何以要镌在此室的壁上呢?”他凝足目力,一瞬不瞬地望著这八个字,却看不出有丝毫异处。 渐渐的………………他又朦胧欲睡了。 只听耳边又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你应该仔细研读祖师遗训四个数字,如果再想不通,明日一早不妨上千佛岩去看看!”这话声明明就在耳边,但前门既无人影,其余三面又均是墙壁,那么这话声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尤其说到祖师遗训下面“四个数字”四字,声音就特别沉重有力,仿-是有意特别提醒自己似的。 明日一早,不妨上千佛岩去看看?难道这四个数字和千佛岩有什么关连不成? “这人会是谁呢?他和我说这些话,究竟在指示我什么呢?”这一连串的问题,搞得罗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宵易过,天色尚未大亮,钟声又“当”“当”不绝的响了起来。 罗通随著闻钟而起,匆匆梳洗过后,吃过早餐,全寺僧侣正在忙著早课之际,他就一个人往后寺而来。这时晨曦初升,早露犹浓。 他穿行怪石,登上紫举阁,举目望去,千佛岩佛像罗列,形态不一,经晨曦一照,或坐或立的佛像,看来愈觉生动不已。 昨晚那细声曾说,祖师遗训四个“数”字,如果想不通,就要我上千佛岩来看看,四个数字。四个数字究竟指的是什么呢?对了,爷爷说过,自己成就,全在此行,慈云老禅师昨日说完祖师遗训之后,也曾说过,要自己务必切记在心,用心揣摩,自己有多少成就,那就得看自己的造化之言,若非祖师这四个数字所应藏的玄机,只能由自己去领悟! 由此看来,莫非祖师这四个“数”字所隐藏的,会是一种太极门的武功?他这一想,顿觉心情开朗了许多。 于是他微微一笑,又想道:“这就对了,爷爷六十年前曾在寺中住了三个月,那一定是练功,否则怎会待这么久?尤其那间客房,只放了一个蒲团,不就是在暗示,人一进房门,就是为了练功来的吗?昨晚那声音要我上千佛口来看看,那么这些佛像,必定和太极门的某种神功有关了。” 罗通本是极顶聪明之人,他这仔细一想,虽然让他想出了道理,但再一仔细看这些佛像,却又看不出丝毫头绪来。 他既是奉了爷爷之命,此行关系他一生的成就,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愈是看不出头绪,愈要看个仔细。 心里更是愈发不住的揣摩。 就在他沉吟之际,突听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 “小弟还以为冒著清晨料峭寒风,登临千佛岩的,只有小弟一个,不想兄台早就来了,真是幸会之至!” 罗通这时一心只是揣摩那些佛像身上,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闻言不觉一怔,急忙回过身去。 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形比自己略为矮小青衫少年,对方生得眉清且目秀,面带著笑容,正朝自己拱著手。 罗通急忙还礼道:“兄台请了,在下一意看山,不知兄台也有此一嗜好,真是失礼得根!” “兄台好说,萍水相逢,总是有缘的!”青衫少年目光清澈,注视著他,然后含笑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称呼呢?” “在下罗通!” “哦!原来是罗兄,小弟麦洁七!” 罗通看他说话一副喜孜孜的模样,彷拂和自己相遇,心里十分愉快似的,不觉含笑道:“原来是麦兄!” “不,罗兄怎好称我麦兄,我看不如这样吧………………”语音一顿,他又接著道:“如蒙不弃,罗兄就叫我兄弟好了!” 罗通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麦洁七溜了他一眼道:“小弟和罗兄一见如故,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哦!对了,罗兄今年贵庚?” 罗通道:“在下虚度二十!” “嘻!”麦洁七失声笑了出来。 “你看,小弟说对了吧!罗兄今年二十岁了,而小弟才十八,你比我大了两岁,不就是我大哥吗?” 言及此处,他也不管罗通是否同意,接著道:“好了!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我叫你罗兄,你叫我小弟!” “这个了………………”罗通吱唔了一会儿,硬是答不出话来。 “唉!”麦洁七长叹了口气,继而面容一整,正色道:“你这个人还真有些婆婆妈妈的,咱们之所以兄弟相称,乃是一见如故,萍水论交之意,古人不是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吗?你这个那个的真是扫兴!”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嘟起了嘴,一脸俱是不快之色。 罗通见他稚气未脱,心中暗暗觉得好笑,但却又不忍相拒,只好点头道:“在下遵命就是了!” 麦洁七闻言大喜,笑笑道:“罗兄那是同意了?” 罗通道:“古人一见如故,兄弟论交,也是常有之事,在下当然同意了!” 麦洁七喜得挑起眉毛,说道:“那你就该叫我‘小弟’了,罗兄你快些叫我呀!”他一脸笑意,仰起头,等著罗通叫他“小弟”。 “小弟!”罗通觉得他很顽皮,自己反正自幼即没有兄弟,认这么一个带有稚气的小弟倒也有趣,所以他还是叫了出来。 麦洁七听得益发高兴,当下跳了起身,拉著罗通的手,亲切地道:“罗兄,你真好,走!我们到亭子里去!” 罗通只觉他的小手又小又软,柔弱似无骨,真是一位读书相公。两人手牵手走入亭中。 麦洁七道:“罗兄,咱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好吗?”罗通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便倚著栏杆坐下。 “罗兄,你住在什么地方?” 罗通道:“栖霞寺!” “栖霞寺有地方住么?” “当然有!”罗通笑接道:“栖霞寺是金陵的名胜,每年皆有许多游客前来进香,所以寺内准备了许多客房,可供游客住宿!” “那吃饭呢?” “寺里也替游客备有素斋!” “哈!那好极了!”麦洁七喜道:“小弟住在金陵城客店里,就是嫌进出的人太多,太吵了,待会儿我也搬来寺里住,就可和罗兄朝夕盘桓了!” 罗通笑笑道:“这个你得先和知客大师说一声!” 麦洁七道:“那没关系,和尚吃的是十方,我只要多添一点香油钱也就是了!” 语音一顿,他又接问道:“罗兄借住在寺里,也是为了读书?” “不是!”罗通摇了摇头,说道:“在下是叩谒祖师来的!” 麦洁七忽又嘟起小嘴,不悦道:“我叫你罗兄,你也答应叫我小弟,还在下,在下的,把人家当外人看!” 罗通笑笑道:“小弟请勿介意,愚兄是说惯了!” 麦洁七听他自称“愚兄”,这才满意的笑了笑道:“你以后要再说‘在下’,小弟可要打你了!” “是,是!”罗通苦笑了笑。 麦洁七道:“方才你说是叩拜祖师来的,那就是进香的-?” “不是!”摇了摇头。 “不是进香?”麦洁七怔道:“那是什么呢?” 罗通道:“你是读书相公,愚兄若是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懂的!” 麦洁七不依道:“我爱听嘛!你快说给我听!” 罗通拗不过他,只好说道:“愚兄是太极门的弟子,本门有一项规定,因为本门的祖师当年是在栖霞山剃度出家的!” 麦洁七眸中闪著异辨,说道:“看不出罗兄一表人才,温文潇洒,原来还会武功,等小弟搬来了,你教我好吗?” “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练武很苦,像小弟你这样的文弱书生,练上几天就会吃不消的!” “我不怕苦,罗兄一定要教我!” “好吧!”罗通苦笑道:“等你搬来后,愚兄教你几手就是了!” 麦洁七大喜道:“咱们一言为定,罗兄可不能赖皮喔!” 罗通笑著应道:“好!” 麦洁七道:“罗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罗通道:“爷爷!” 麦洁七道:“那伯父、伯母呢?” 罗通道:“愚兄从小就跟著爷爷,没和家父家母住在一起,听爷爷说,要等我满了二十岁,才能去见家父家母!” 麦洁七道:“罗兄府上除了爷爷外,就没有别的人了?” 罗通道:“现有就是罗福,是侍候爷爷的老人家!” “谁问你罗福了………………” 麦洁七低声道:“小弟是说………………罗兄还没有成亲吗?”这句话问出口,麦田七没怎样,但罗通的脸却红了起来。 罗通皱眉尴尬的道:“小弟说笑了,别说愚兄年纪还小,一个练武之人,那会这么早就成亲?”言及此处,忽听“当”“当”钟声传了过来。 罗通站了起身,微微一笑道:“麦弟,这是寺里的午膳钟声响了,咱们一起去吃些素斋如何?” “好啊!”麦洁七亦跟著站起身,十分愉快地道:“吃过素斋,小弟就赶去城里把行李搬过来,就可以和罗兄做伴了!” 午斋之后,麦洁七果然兴冲冲地赶入城去,把行李搬来,由寺中知客僧引他到第二进的客房中,安顿了下来。 这局房是专门接待香客住宿的地方,自成院落,一条长廊,十几间客舍,小天井中罗列著不少盆栽花木,倒也十分清幽。 从前的读书人,为了便于应试,就有借住寺,苦攻时艺的。所以住到寺院里来的人,并不一定都是进香来的善男信女,麦洁七能搬到栖霞寺中,当然也并不足奇了。 但他显然是个好动之人,才一搬来,就找到罗通,含笑道:“罗兄,你住在那一间,小弟刚搬来,屋中乱糟糟的,还没整理呢,走,到你房里坐去!” 罗通道:“愚兄住处,不在这里!” 麦洁七目中闪过一丝异采,问道:“罗兄不住在这里,那住在那里?” 罗通道:“愚兄是住在禅房里!” “禅房里?”麦洁七诧异道:“罗兄与和尚住在一起?” “那也不是!”罗通笑接道:“只是愚兄的住处和禅房在一起!” 麦洁七注目道:“这也是贵派祖师规定的么?” 罗通点头道:“是的!” 麦洁七展颜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到小弟房中去坐吧,小弟还有不少东西没有整理,罗兄也可顺便帮小弟整理了!”他拉著罗通的手,转身朝廊上走去。 哇操!这拉麦兄弟还真是出身富贵之家,显然平日娇养偿了,否则这双柔弱似无骨的小手,怎会比女人还要柔嫩呢?麦洁七就住在长廊的尽头一间,地方相当宽敞,在壁间一排四扇花格子窗,打开窗户,就可以见到一片远山。 室中除了一张木床,还有一张书案,两把木椅,和精致的文房四宝,茶几上也放了一把瓷壶和两个茶杯。 木床上则搁著一只放衣服的箱子,尚未打开。 罗通道:“麦弟的铺盖尚未打开,愚兄帮你铺吧!” 麦洁七忙道:“这个怎么好劳动罗兄,还是晚上小弟自己来吧!” “小弟刚才只是开开玩笑罢了,谁要你真的动手?来吧罗兄,还是坐下来,小弟陪你下一盘棋吧!”说话之间,一名小沙弥提著开水走了进来。 “麦施主要泡茶吗?”麦洁七道:“多谢小师父,我带了茶叶,你就给我泡在茶壶里好了! 小沙弥泡好茶,便退了出去。 罗通顿道:“小弟的饮食如此讲究,只怕住在寺里不会习惯吧?” “不会啊!”麦洁七微微笑到:你看,这里不是挺舒服的吗?何况还有罗兄作伴,小弟真是感到荣兴之至哩!” 说话间,他打开箱子,取出一副棋子,接著又道:“来罗兄,咱们闲著无事,还是手谈吧!” 罗通忽然觉得能结交这么一位个性开朗,活泼可爱的朋友,心中顿感十分高兴,于是两对面的下起棋来。 这盘棋居然下了一个下午,麦洁七竟输了二十一目,直把他急得脸都红了。 只见他一面收子,一面皱眉说道:“早知罗兄是棋中高手,小弟就不该出丑。来我们再来一盘!” 罗通笑笑道:“时候已不早了,我看明天再下吧!” 麦洁七不依道:“不行,小弟不甘心,说什么也要再下一盘,你赢了就不下了,这不是欺负小弟吗?” 话声甫落,只见一名小沙弥匆匆走入,朝罗通拱手道:“罗施主,老方丈有事相请!” 罗通认识这小沙弥正是侍候老方丈的,当下忙站了起身,问道:“老方丈叫我吗?”走是上小沙弥点了点头。 麦洁七一旁道:“罗兄,老方丈就是寺里的当家,小弟搬来栖霞寺,还未向老方丈道谢哩!” “小弟和罗兄一同去见他可好?”罗通不好替老方丈作主,当然十分难以启齿。 正当他顿感不知所措之际,那小沙弥已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麦施主请原谅,敝寺方丈很少接见外客,方才吩咐小僧,来请这位罗施主,麦施主若是同去,方丈若是责怪下来,小僧就担待不起了!” 罗通忙接口道:“麦弟,这位小师父说得不错,老方丈平日不接近外客,愚兄也是托知客大师向老方丈先容了,才蒙老方丈接见的,你还是吗一天再见不迟!” 麦洁七脸上显有不悦之色,但瞬即消失,含笑点头道:“原来要见老方丈还要先登记,罗兄那就快去吧!” 罗通别过麦洁七,随著小沙弥匆匆到了方丈精舍。 小沙弥趋前一步,躬身道:“启禀方丈,罗施主来了!” 只听老方丈的声音传了出来:“请他进来!” 小沙弥侧身道:“罗施主请!” 罗通跨进方丈室,朝慈云禅师躬身一揖道:“弟子见过老师父!” 慈云禅师蔼然道:“小施主请坐!” “多谢老师父!”罗通依言在下首椅上落坐,同时躬身又道:“不知老师父召我,有何指示?” 慈云禅师目光一抬,缓缓的道:“小施主远来敝寺,为期不过百日,如今已过去了一天,不知昨晚、今朝,对祖师遗训可有什么领悟之处?” 昨晚!今朝?昨晚自然是指自己在那间禅房中对壁靠坐。 今朝,指的是自己今天早晨上千佛岩去参观佛像。 他心念很快一转,脸上不禁一阵躁热,低下头道:“弟子愚昧,还参详不出祖师遗训之奥义,正想请老师父指点!” 慈云禅师道:“祖师遗训,虽是四个“数”字,其实全已包括在祖师手书的八个字中!小施主天资过人,只要澄清杂念,静坐深思,天人相感,自可豁然而解,何须老僧多说?倒是小施主涉世未深,交友宜慎!” 罗通听他语含禅机,说来说去,还是要自己去领悟,看来他是不肯明说了,当下也只有唯唯应是而已。 慈云禅师含笑道:“今晚老僧略备素斋,为小施主洗尘,小施主不如就在这里用膳吧!” 罗通惶恐道:“老师父盛意,弟子如何敢当!”说话之时,小沙弥已在方丈室中,摆上了素斋。 慈云禅师起身道:“施主不必客气,请吧!”罗通举目一看,桌上放著四菜一汤,一副碗筷。 这时小沙弥已经装好一碗白饭,菜肴和膳堂里的并无不同,所不同的只是在方丈室而已。 慈云禅师当先在主位上坐定,小沙弥立即送上一杯开水。 他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请坐,老僧二十年来,只在午时进一碗白饭,此时不吃东西,只好以开水奉陪了!” 哈!原来他晚上不吃饭,难怪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了。 罗通只得依言坐下。 因有老禅师在坐,他显得有些拘束,更何况老禅师不吃,只是看著他吃,自然更不自在了。 所以,他只是低头拨了两口饭,就止住筷子。 慈云禅师站了起身,含笑道:“天色已暗,僧侣们还在做晚课,小施主不妨在此稍坐,就好回转禅房,静参祖师遗训了!” 罗通本就是个绝顶聪明之人,老禅师说的“不妨稍坐”也只是客套话而已。 “就好回转禅房,静参遗训”才是他真正的本意。 老和尚当然这是一番好意。 他希望自己早日参悟祖师遗训,自己还是识相点的好,当下拱拱手道:“多谢老师父的素斋,弟子告退了!” 慈云禅师也不挽留,双手合掌,将他送到门口,然后缓缓的道:“小施主只要一心念佛,三尸自去,五蕴皆空,七情不生,就可证无上道了!” 罗通唯唯应是,便退出了方丈室。 第三章 参透谒语得玄功 罗通一面走著,一面想著老禅师刚才的话。 回到禅房,刚刚跨进房门,心中突然一动,暗忖道:“老师父何以无缘无故要说‘交友宜慎!?’又说‘百日之期,已经去了一天’,这两句话加起来,不是明明指责自己和麦洁七结交,一天时间,虚耗过去了吗?不错,今晚老师父留自己在他那儿用膳,饭后就要我回转禅房来,就是暗示自己当以祖师遗训为重。 “因为自己今晚如在膳堂里用斋,就会和麦洁七见面,说不定他要强拉自己到客房里去下棋,也许还要自己秉烛谈心,不就耽误了自己来栖霞寺的百日期限吗?”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同时也想到祖父的叮咛,自己真要好好用心去参研遗训才是。 关上房门,房中就已显得一片漆黑了。 但他心知事关自己一生的成就,和老禅师对自己期望之切,这些似乎都不下于爷爷,那么这一切的安排,也就不再介意了。 屋中只有一个蒲团,要坐就坐在蒲团上。 既然坐了下来,你又一无所事,自然而然只好望著墙壁,专心一致地去参研祖师的遗训了。只要静下心来,过了不久,室内本来一片漆黑,但渐渐就会觉得亮了一些,“皈依三宝,玄门太极”这八个字也已可看清了。 “这八个字包括了四个‘数’字,数字又在那里呢?” “祖师当年圆寂时,何以要说四个‘数’字?意义究竟何在?数字?数字………………” “哦!”罗通突然想起老和尚才送自己到门口时,说过要自己:‘一心念佛,三尸自去,五蕴皆空,七情不生,可证无上道’,他说的似偈非偈,莫非就在暗中指点自己? 一心念佛,三尸自去,五蕴皆空,七情不生,每一句的第一个字,不就安著一个数字吗?他一直抬头注视著墙上那八个字,心念不住地转动,眼睛却始终没有眨动过一下,当他的口中念到一、三、五、七时,眼睛看到的是皈依三宝的那个“三”字。 这时他忽然想起“三”字上面的“依”,不就和“一”同音吗?“皈依三宝”这一句,就隐藏了“一、三”二字,那么下联“玄门太极”的“太极”两字,岂非就是“五、七”的谐音了。 祖师圆寂时连说了四个“数”字,原来竟是暗示他老人家在达摩洞所手书的八个字中,有四个是“数目”字了。 他这一想,不觉恍然大悟,一时心头狂喜之余,口中也低低的说道:“原来是‘一、三、五、七’了!但‘一、三、五、七’指的又是什么呢?”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话声甫落,突闻一缕细小之声,在耳边响了起来:“一者,依三太极,三者,依三太极,五者,依三太极,六者,依三太极………………” 罗通神情一震,想在凝神细听时,那声在已寂。 他心知一定有人在暗中指点自己,除了慈云禅师外,不会有别的人了。 “对了,昨晚那声音曾说如果还想不通,不妨上千佛岩去看看!那么,这四个数字的精奥,一定就在千佛岩了!” 想及此处,突听外面走廊有人叫了声:“罗兄,你在那里………………”那是麦洁七的声音。 罗通心头不由暗自一震,他怎么这时候还会找来?这禅房到底该不该让他进来呢? 不行。 这是太极门的秘密,绝不能让他进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吭声。 他没有应声,但心头却感到十分的不安,自己和他还是口盟兄弟,人家找来了,自己竟然躲在屋里,故作不闻,不再理他,这还算什么朋友? 麦洁七是因晚餐时候,在膳堂里没见到罗通,心里惦著他,才找来的。 他听罗通说过,住在禅房里,他已经找了好几处禅房,都没有找著罗通,他是个任性的人,心里想到了,就恨不得立刻找到他,管你现在是什么地点,或是什么时间。 就当他一路寻到第三进,跨进月门洞,绕过一座佛堂,立刻就看到了一条长廊,两旁各有一排僧房。 “这里果然是一处禅房,不知罗兄是否住在此地?”他心念一动立刻大声叫道:“罗兄,你在哪里………………”叫声未歇,但见两边僧房中,飞快的一下闪出好多个人影。 麦洁七立刻被他们吓了一跳。 藉著由佛堂里射出的灯光,凝目望去,闪出来的一共有八个人,他们是同一时间,从两边僧房的八扇门中闪出来的。 这八个僧人,穿著一式灰色僧袍,怀抱禅杖,合掌当胸,神色肃穆的站在僧房门中,不言不动,仿佛八尊雕刻地佛像似的。 “他们没有作声,默默的站立不动,显然有意阻拦自己去路,不让自己进去了!” 麦洁七定了定神,理直气壮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站在左首最前面的一个僧人徐徐说道:“施主请回!” 麦洁七道:“你们这样拦我,想动武么?” 那僧人道:“贫僧不敢!” 麦洁七道:“那就让开!”昂首举步朝廊上走去。 他才一举步,本来面对面站著的和尚,忽然身形一动,最前面两人,已经并肩挡在麦洁七面前,仍由左首僧人说道:“施主原谅,施主请留步!” 麦洁七道:“你们敢对我怎样?”不理两人,迎著两人中间走来。 两个灰衣僧人动作奇快,禅杖当胸一横,正好拦住了麦洁七的去路。 麦洁七两条眉毛一挑,似想抬手但依然忍了下去哼道:“你们…………要待怎样?” 左首僧人道:“施主,这是禅房!” 麦洁七道:“禅房又怎样?” 左首僧人道:“禅房乃是僧侣清修之地,游客应该止步!” 麦洁七道:“我是找人来的!” 左首僧人道:“禅房之中,没有施主要找的人!” 麦洁七道:“我问你们,我大哥罗通可住在这里?” 那僧人道:“小僧只知守护禅房,旁的一概不知,施主还是请回吧!” 麦洁七心中暗道:“听他口气,罗大哥明明就住在这里!”想了想,口中则道:“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只要进去看一看,立刻就出来!”说得十分轻松。 这些话一说完,他的身形忽然一偏,从右边僧人边擦身而过,闪了进去,这一下身法轻灵至极,快得如逆水游鱼似的。 但就在他身形闪动之际,另外两个僧人及时掠上,又拦住了他的进路。 这时前面的两个僧人也急忙一个转身,人影闪动之际,四支禅杖就像井字形似的,将麦洁七围在中间。 “此时施主若要退走,尚来得及!” “哼!”麦洁七冷笑道:“你们以为就凭这几支禅杖,可以困得住我了么?”话声甫落,他的双手突发,五指舒张,忽指忽掌,就在一招之间,竟然变幻极多,分向正面和左边的僧人袭去。 同时,他的右足业已接著飞起,朝右边那僧人的腰际踹去。 哇操!这小子还说不会武功,一出手就把当前二个僧人逼退了数步。 说时迟,那时快。 麦洁七趁这一瞬空隙,身形再一晃,朝里掠了进去。 蓦地!一道掌风忽然迎面扑到。 麦洁七虽然早有准备注意看为首的四个僧人,但这道迎面劈到的掌风来得却是十分沉猛,当下忙身形一偏,掌风业已从他肩膀掠过。 就在他身于略一停顿之际,八个僧人忽然同时跨上一步,八支禅杖业已从他四面八方交叉戳到。 方才四个僧人的四支禅杖,是“井”字形的把他困在中间,但现在的情况可就比刚才的更加精辨。 这一同八支禅杖是上下交叉,宛如织成一片细网,将他的头、颤、胸、背,全都叉了住,分毫动弹不得。 其实,这八个僧人同时跨上一步,也是大有文章的。 本来你手不能动,至少你还有两条腿可以用,练过踢腿的人,就是不用双手,也可以踢出十七八个连环腿。但八个僧人跨上的这一步,就是针对练过脚法的人而设计出的,每个人跨出的步子,正好封住了你抬腿路数,使你双腿同样无法抬动。 到了这种节骨眼,麦洁七才知道这八个僧人武功非同小可,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却全然使不出来,心头火不由为之大起。 “你们想把我怎样?” 那僧人徐徐的道:“施主请退!” 麦洁七道:“你们快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那僧人道:“施主恃技夜闯禅房,贫僧等只好把施主交给知客大师了!” 麦洁七道:“知客大师又能把我怎样?” 那僧人道:“施主请吧!”他口中说著「请吧”,但八支禅杖却交叉如故,只有站在麦洁七身后的两个僧人,跨上的右脚给收了回去。 不用多说,他们是要用八支禅杖架著他走出去了。 麦洁七从未被人这样折辱过,当场气得满脸通红,哼声道:“你们敢这样对我,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那僧人仍然平静的道:“施主请吧!” 这一回,他话声出口,八个僧人同时跨步往外走去,八个僧人这一走动,八支交叉的禅杖自然同时向外移动,麦洁七头、手、胸、背,全被禅杖架住,他们走了,自然逼得你非走不可,而且是只能往后退走。 麦洁七身不由己,一面后退,一面恨恨的道:“你们这些臭和尚,终有一天,要你们知道厉害,我要一个个把你们倒挂起来,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八个僧人没有开口,只是一步步的架著麦洁七往外行去。 罗通虽然没有现身出去,但走廊上所发生的事,他都听到了。 其实,他本来是想开门出去的。 但他忽然想到自己所居住的这间禅房,乃是栖霞寺特别留给太极门每一代传人住的,也说是太极门的一个秘密,倘若他走了出去,麦洁七势必也会跟著进来,那么这个秘密不就被人知道了吗?这条长廊上除了居中一间是自己住的禅房,其余两边各有四间禅房,平日房门紧闭,不闻声息。 他一直以为是空著没人居住,想不到却住了八个僧人,而且是八个武功高强的僧人。 任何寺庙,都有一个规定禅房游客止步。 即使麦洁七闯进来,也没必要一下子冒出八个人去,更用不著每人怀抱禅杖,如临大敌似的。 这其中当然只有一个解释。 这八个僧人是专门负责守护此处禅房的。 这里为什么要安排八间禅房,和住了八个僧人来守护呢?可想而知,他们的目的正是为了守护自己的这间禅房。 因为这里是每一代太极门传人练功的地方,这个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因为自己正在里面练功,不能有人惊扰。 哦!麦洁七还会武功,他不是告诉我是应试来的,不会武功,还说要自己教他么?他既会武功,何以要隐瞒著我呢?他想到今晚老禅师说过的两句话:“小施主涉世未深,交友宜慎!” 自己奉爷爷之命,到栖霞寺来,都没和人打过交道,只结交了一个麦洁七,老禅师和自己说的话并不多,句句都隐含玄机,忽然说出这两句话来,自然必有所指,莫非指麦洁七而言。 想到此处,他不禁仔细琢磨自己和麦洁七结交的经过,和他初次见面的地方是千佛岩,当时因为他是一位读书相公,谈吐不俗,颇为投契,他就提议和自己结为口盟兄弟,随著就搬来寺里住。 他明明会武,却故意隐瞒自己……莫非他真是有所为而来?爷爷临行前,也曾一再叮嘱自己,此行关系自己一生的成败,务必谨慎行事,不可疏忽。当时爷爷虽然没和自己明说,到栖霞寺是练功来的,但却一再暗示自己,江湖人心叵测,自己此行另有一个极大隐秘,要用自己的智慧去发掘,他老人家所指的,自然是祖师的遗训了。 罗通愈想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当下不由骛出一身冷汗,自然更不敢开门出去与麦洁七见面了。 麦洁七万般委屈的被八个僧人,八支禅杖硬架著走上大殿。 大殿神案上,点燃著一到蜡烛,烛光熊熊燃烧著。 知客大师广慧老和尚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此刻脸色凝重,合掌当胸,独自站在香案前面,在等候著似的。 这时麦洁七已被架上大殿,八名僧人立即收起禅杖,各自退开。 “启禀知客大师!”八名僧人为首的一个趋前一步,说道:“这位小施主恃技擅闯禅房,已为小僧等带到,请大师发落!” 麦洁七气得两颊通红,理直气壮的道:“哼,知客大师,你们栖霞寺的和尚,持技欺人,我是去找人的,这有什么不对?你们把我押到这里来,这算什么?想私设刑堂,拷打我不成?” “阿弥陀佛!”广慧合十一礼,徐徐说道:“小施主请歇怒,天下名刹丛林,都是十方布施,本寺僧侣怎敢冒犯少施主?” 麦洁七怒道:“你们用八支禅杖架著我来这里,难道你没有看见?这还不算冒犯?难道要他们杀了我才算冒犯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广慧大师又低诵了声佛号,正色道:“施主是本寺香客,僧侣们斗胆也不敢冒犯,事实上,是小施主是犯了本寺禁律。” “禁律?”麦洁七冷笑道:“你是指我闯到禅房里去?” “不错!”广慧大师点了点头。 麦洁七辩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去找义兄罗通的,难道这也犯法?你们栖霞寺的禅房是皇官的紫禁城不成?” 广慧大师道:“天下任何庙宇、禅房,都是游客止步的地方!” 麦洁七道:“这就是你们的禁律?” 广慧大师注目道:“小施主身手不凡,应该是武林中人吧?” 麦洁七避而不答,反问道:“要是武林中人又怎样?” 广慧大师微微笑道:“本寺禁律,是不准武林中人进入禅房,小施主不听劝告,恃技擅闲禅房,才为本寺僧侣所制!” “哼!”麦洁七冷哼一声,干笑道:“就算我恃技擅闯禅房,犯了你们的禁律,你们又能把我怎样?” 广慧大师合十当胸,随节正色道:“贫僧早知小施主是有来历的人,出家人不在江湖中,自然不问江湖事,只希望武林中人不可扰及本寺。小施主既然自承是武林中人,贫僧只好请小施主自行离去了!” 麦洁七神情一冷,哼道:“广慧,你可知道后果吗?” 广慧合掌道:“有因必有果,本寺僧侣不惹是非,也并不怕事,不入江湖,也不准江湖人到本寺来滋事,少施主像是读书明理之人,就应明辨是非,是非只在一线之差,善恶存乎一念之间,好了,贫僧话到这里为止,少施主请回房收拾行装,即刻下山去吧!” 麦洁七铁青著脸,咬牙切齿的道:“我用不著收拾,广慧,你给我记住了,这是你们惹我的,可怨不得我!”说罢,猛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广慧大师一直跟到山门,这才合十躬身道:“施主好走,贫僧不送了!” 麦洁七连头也不回,急步下山,转眼间,便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罗通坐功醒转,天色才现黎明。 他因昨晚领悟了“依三太极”的意思,急于想证实一件事,于是匆匆洗了把脸,就独自往千佛岩而来。 这时晨光乍现,山岭间的晨雾也未消。 罗通登上紫峰阁,眼看半山上只有自己一人,麦洁七并未来找。 他还不知麦洁七已在昨晚,就被知客大师逼著下山了。 “此刻趁他还没找来,自己该仔细找找才是!”心念转动,这就抬头凝目,朝千佛岩上的佛像看去。 他的脑际同时想著昨晚那缕极细的声音在身边说的话:“一者,依三太极,三者,依三太极,五者,依三太极,七者,依三太极!”想及此处,他的目光不觉注视到第一排由右至左,第一、三、五、七,四个神像,这四个佛像果然都是坐姿,看上去并无多大差异。 但罗通毕竟从小就跟著爷爷练武,尤其是修练内功吐纳方面,练的原本就是太极门的基本入门功夫。 此时见到那第一尊佛像,竟和自己修练的内功完全一样,几乎十分熟悉。至于第三、五、七尊佛像的坐姿,在外人看来,根本毫无异处。 他是练过太极门基本内功的人,经他仔细一研究,就可发现这三尊佛像,有很明显的不同。 而这种不同,是从第一尊而第三尊,而第五尊第七尊逐个演变而来的,这也正是修练内功各个的不同境界。 罗通有了这个发现,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同时信心也大增了起来,当下暗暗思忖道:“一者,依三太极”这句话,应该是“第一排的一、三、五、七”,那么由此类推,“三者,依三太极”,就该是“第三排的一、三、五、七”了。 想及此处,目光就数到第三排,第一、三、五、七个佛像上去。 果然这四个佛像,也同样是四个坐像,但姿态各异,和第一排佛像有了很大的差别,而且相当明显。 他知道内功是循序渐近的,自己还没有熟练第一排这四个坐像以前,对其他的坐像,是铁定无法领悟的。 罗通将所有的佛像全部看过之后,心中忽然想起那天毒华陀所说过的一段话。 “老朽听说太极门中,有一套至高无上的练气功夫,叫做‘太极玄功’,凡是练成‘太极玄功’的,可以刀剑不伤,水火不损,百毒不侵……难道这十六式坐像,就是本门‘太极玄功’么?” 蓦地一声佛号,从身后传来:“阿弥陀佛!”罗通忙转过身去。 只见慈云老禅师白眉低垂,一手拨著十八颗念珠,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就站在罗通的身后。 “老禅师早!”罗通躬身一揖。 慈云老禅师注视著他,点了点头,含笑道:“施主天资过人,对祖师遗训,大概已经全盘领悟了?” “老禅师好像是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的呢?”罗通心里这般想,一面连忙虔诚的拱手道:“弟子愚昧,全杖老禅师指点迷津,方才稍有领悟!” “那就好,那就好!”慈云老禅师仰首望天,徐徐的道:“大劫将与,山雨欲来,小施主行藏已泄,只怕已无法在这里完成艺业了!”罗通怔了怔。 慈云老禅师又道:“你悟性甚强,尽这半日工夫,能把你看到的全数记下,自是最好不过,否则能记多少,就算多少。今天午后,你可以下山去了!” 罗通诧异道:“弟子今天午后就要下山吗?” “不错,小施主初入江湖,老纳不愿你多招是非,所以要你提前下山!” “弟子不懂!”罗通满脸疑惑。 “其实令祖对本门‘太极玄功’,已有十二成火候,他所以不肯亲自传授于你,是因格于历代祖训!” “这办法原也不错,但江湖上觊觎本门神功的魔头不在少数,尤以近来为甚,老僧久有把此十八式佛像予于毁去之心,免遭魔障,但终不忍祖师所遗留下的手迹,从老衲手中毁去。自从小施主来了之后,老纳就决定等小施主艺业完成再将它毁去,但目前形势已有了很大的转变!”“唉!”慈云老禅师长叹了口气,继而皱眉又道:“为了不让本门之玄功沦入邪魔之手,只好提前予以毁去!” 罗通讶道:“老禅师真要毁去神像!” 慈云老禅师神色黯然的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小施主回去时,老纳有两句话烦请小施主转告令祖!” 罗通恭声道:“老禅师请说!” 慈云老禅师道:“老衲是出世之人,令祖却不是出世之人,就这两句话,令祖听了自然会明了的!” “弟子记下了!”罗通点了点头。 “那就好!”慈云老禅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肃然道:“小施主是本门最后一个看到这十六式佛像了,希望你多多珍惜,多多记下了!”话声甫落,人已飘然离去。 直到现在,罗通已完全证实了,这十六尊佛像,正是太极门的“太极玄功”,而栖霞寺也是太极门的弟子。 慈云禅师话已说得十分明白!为了不让本门武功落入邪魔外道人的手里,所以他即将毁去这十六尊佛像。 罗通是太极门的弟子中,最后一个能亲眼目睹这十六尊佛像的人,所以他必须珍惜这宝贵的半日时间,珍惜太极门玄功的雕像。 他竭尽目力,竭尽心力,把十六尊佛像每一坐姿神态、手势、目光所注,和衣折皱纹,甚至连每一细小之处都不放过,一遍遍的牢记在心里,印进脑里。 许久………………许久………………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午膳钟声,又一记记悠扬地传来。 罗通对那十六尊佛像投以最后一眼,心头甚觉十分沉重,于是走下紫峰阁,不久就回转寺中,他跨进膳堂,僧侣们这时业已坐满一堂,开始用斋。 左边的一间小膳堂,那是专供游客用膳之所也摆了一桌素斋,但却空无一人。 “咦!奇怪,今天一早就没见著麦洁七的人影,这会儿都已经吃饭了,他怎么还没出现!”想及此处,罗通只好独自在板凳上坐下来等他了。 这时一名小沙弥走入膳堂,双手合十说道:“罗施主请用斋了!” 罗通含笑道:“等一等没关系!” “罗施主还要等谁?” “麦兄还没来啊!” “哦!他早就下山了!” “他下山了?” “是的!” “他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是一早!” “哦!”罗通眉头一皱,暗暗思忖道:“他下山去了,怎么没告诉我呢?对了口他一定是怪我昨晚没理他,心里不高兴,才负气走的!”想及此处,他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小沙弥见他没作声,施礼道:“施主请用斋吧!小僧告退!”话声甫落,便退了出去。 罗通的心情本就十分沉重,如今又听小沙弥说麦洁七走了,心头更觉惘然若失,当下拿起饭碗,真有食难下咽之感。 他勉强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 慈云老禅师要他午后下山,吃过素斋,自该向他辞行的。 正待他要离开膳堂之际,只见那小沙弥又匆匆地走了进来。 “知客大师要小僧进来转告方施主,此时方施主最好不要到前面去!” 罗通听得奇道:“知客大师有没有说为什么呢?” “没有,大师就是这样交代小僧的!”小沙弥想了又想,又道:“好像外面来了什么人……” 罗通道:“什么人?” “不知道!”小沙弥摇了摇头,继而又道:“知客大师已经出去看了!” 罗通道:“我也去瞧瞧!” 小沙弥急道:“罗施主,知客大师特别交待小僧,就是要请施主不要露面……” 言及此处,罗通早已匆匆出了膳堂,人都不见了。 正午。 太阳如火。 栖霞寺的山门前,忽然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接著就见著三匹骏马,及门而止。 前面一匹枣红马上跨下马背来的,是一个中等身材,头戴瓜皮帽,身穿古铜色绸袍。脸上一直堆著笑容的中年人。 后面两匹马上,则是两个身穿青布长袍的壮汉。 他们的身上虽然穿著长袍,但仍然掩不住趾高气扬,一脸剽悍之色。 人由古铜长袍的中年人领头,大踏步地朝寺内走来。 就在他跨进山门之际,一名灰衣僧人急忙双掌合十,迎了上来,口中则喧著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 古铜长袍的中年人脚步一停,不等他把话说完,即一摆手,大喝道:“你去叫广慧大师出来!”能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当然是大有来头的。 灰衣僧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人气派不小,当下连连合十,仰脸陪著笑脸道:“施主…………是…………” 古铜长袍中年人微微一笑道:“麦香堡总管,杜云飞!”他说话是态度极和缓,声量也并不响,但这几个字听到灰衣僧人的耳中,彷拂是挨了记闷棍似的。 “原来是杜大总管光临敝寺,请恕小僧有眼不识泰山,杜总管请!”说罢,侧著身,在前面引路。 麦香堡总管在大江南北也称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只要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还没人取说“不”字的。 为什么?其道理很简单,就因为他是麦香堡的总管。 杜云飞一手抚摸他嘴上的八字须,一面缓缓地道:“大师父快去请广慧大师,不必招呼在下了!” “是,是!”灰衣僧人合掌道:“小僧那就告退了!”话声甫落,急急往后奔去。 不久,广慧大师听到禀报,当然也就匆匆地赶了出来。 他一脚跨进大殿,就合掌当胸,一面陪笑道:“阿弥陀佛,杜大施主光临敝寺,贫僧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杜云飞笑笑道:“好说,好说!” 广慧大师道:“此地非谈话之所,杜大施主请至客厅奉茶!”说话间,忙抬手肃客,陪同杜云飞走入长廊,然后进入一间小客厅,两名青衣汉子则紧跟了进来。 广慧大师请杜云飞上坐,自己在侧首陪著落座,两名青衣汉子并未坐下,只是垂手在杜云飞的身旁站立著。 一名小沙弥送上香茗,接著悄悄地退了下去。 广慧大师道:“杜大施主难得驾临敝寺,小僧命厨下准备一桌素斋……” 杜云飞含笑道:“大师不用客气,在下已经用过了!” 广慧大师面容一整,正色道:“杜大施主的光临必有见示,不知可否有贫僧效劳之处吗?” “哈哈!”杜云飞朗声一笑,说道:“大师太客气了,在下此来的确是有一件小事,想请大师赐助!” 他不愧是麦香堡的大总管,说话时,笑口常开,而且也说得十分谦虚,并无损他大总管的身份。 天底下,只有半瓶子醋,才会狂妄自大。 广慧大师连连欠身道:“杜大施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杜云飞轻啜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在下乃是奉堡主之命,追缉一个人来此的!” 广慧大师心头一沉,笑问道:“未知道麦堡主要追缉的是谁?” 杜云飞道:“大师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个叫毒华陀的人?” 广慧大师苦笑道:“贫僧是出家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故没有听人说过!” 杜云飞徐徐的道:“毒华陀此人善于使毒,以毒敛财,此人作恶多端,乃江湖上一个败类,敝堡主不容许他潜伏在金陵附近,故技重施,毒害乡人,故而命在下务必将他拿住,送官究办!” 广慧大师满脸疑惑,不解道:“杜大施主之意,这毒华陀,可是隐藏在栖霞山中吗?” 杜云飞淡笑道:“在下据报,此人目前正托庇于贵寺之中!” 广慧大师道:“只怕传闻失实,敝寺并无此人!” “哦!”杜云飞笑问道:“大师真的不知道吗?” “阿弥陀佛!”广慧大师低诵了声佛号,继而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会欺瞒大施主,何况敝寺也不会庇护一个江湖凶人!” “有大师这句话那就足够了!”杜云飞仍然含笑道:“只是有人目睹他进入贵寺,不曾离去,想必,他定是隐藏在贵寺之中了!” “这不可能!”广慧大师道:“敝寺近月香客不多,不可能有人匿迹其间!” 杜云飞沉吟了片刻,随即问道:“在下倒要请问一声,不知目前寄住贵寺的,一共有几位香客?” “这个嘛……”广慧大师犹豫了一会儿,歉声道:“贫僧虽然职司知客,但敝寺目前住了几位香客,贫僧需查问一下,方可知道。” 他之所以迟疑,乃是因寺中住了一位太极门的传人,不愿让外人知道。 杜云飞微微一笑道:“那么大师可知寄居贵寺的香客中,可有一位叫罗通的人吗?”笑容仍然十分自然。 “哼!他果然是冲著罗通来的!”广慧大师暗暗一惊,但却仍面不改色的道:“这件事贫僧不太了解,容贫僧一查便知!”言及此处,语音一顿,又注视著杜云飞,满脸疑惑的道:“只不知这位罗施主和杜大施主是……” 杜云飞淡笑道:“在下听说他是太极门的传人,少年侠士,颇想一见!” 广慧大师面有难色的道:“这个嘛……贫僧就难以作主了!” 杜云飞道:“大师无需为难,在下只是慕名求见,这位罗少侠现住何处,烦请大师领在下前去就是了!” “他若是不肯相见,在下也绝不勉强!” 广慧大师一时无一言以对,只得双掌合十道:“杜大施主且请稍待,容贫僧问问罗施主在那里……” 言及此处,只见从门外飘然走进一个身穿蓝衫的少年书生。 “不知那一位要找在下?”广慧大师一见来人竟是罗通,不禁暗叹了口气。 杜云飞目光一抬,看清来人虽是书生打扮,但却生得有如风光霁月,英气逼人,心中不由为之一怔。 “这位小兄弟是……” 罗通抱著拳道:“在下罗通!” “哦!”杜云飞忙站了起身,欣然抱拳道:“原来是罗少侠,杜某久仰英名,方才多有失敬,罗少侠快快请坐!” 到了这个节骨眼,广慧大师一指杜云飞,说道:“罗施主,贫僧替你介绍,这位是金陵麦香堡总管杜云飞,杜施主!” “久仰!”罗通抱了抱拳。 这时一名小沙弥替罗通途上香茶,随即悄悄地退去。 罗通注目道:“杜总管找在下有事?” 杜云飞淡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请教罗少侠一件小事!” “杜总管请说!”罗通望著他。 杜多飞道:“在下听敝堡主门下李三郎说,他奉命缉拿毒华陀时,曾在东峰龙王庙和少侠相执?” 罗通点头道:“不错,在下确曾和李兄见过面!” 杜云飞道:“罗少侠听信了毒华陀的片面之词,而要三郎放过他?” “不错!”罗通正色道:“那时李兄要强迫他回贵堡去,他坚持不肯回去,在下觉得回去与否,他自己该有权决定,别人不得强迫他回去!” 杜云飞含笑道:“罗少侠心怀坦荡,侠肝义胆,在下无任佩服,只是少侠初涉江湖,不知江湖险诈,这毒华陀善于使毒,经常以毒敛财,害人不浅,乃是江湖中下五门的败类。李三郎因既有罗少侠出面,不好和太极门伤了和气,才行退走……”语音一顿,他接著又道:“这事既已过去,这会儿也不必多说了,只是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罗少侠……”他拖长语气,注视著罗通,没说下去。 罗通问道:“杜总管但说无妨!” 杜云飞笑了笑,却面有难色地说了出来。 “在下说出来了,罗少侠幸勿误会,罗少侠是太极门的高徒,自然不会和专以使毒害人、敛财的武林败类为伍,但因罗少侠和他是一同离开龙王庙的,因此在下想请教罗少侠他此刻的去向?”他说得很婉转,也很技巧,但却句句紧逼,不肯放松。 罗通道:“在下当时只是在龙王庙避雨,若不是李兄说出他叫毒华陀,在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会知道他的去向?” 杜云飞笑问道:“那么罗少侠是不知他的去向了?” “在下不知!”罗通神色十分坚定。 杜云飞笑道:“但有人却看到他和罗少侠一路来到了栖霞寺!” 罗通被他去道破,他究竟是缺乏江湖经验,闻言不禁玉面一红。 “栖霞寺乃十方之地,山门长开,任何人在什么时间都可以进来,他若是跟在下身后而来,在下如何得知?” “嗯,罗少侠此言极是!”杜云飞点头笑接道:“少侠也许不知道这没错,但有人见他进入栖霞寺一直没离开,这也是事实!”言及此处,他忽然站了起身,转到广慧大师拱了拱手,微微一笑,然后缓缓道:“直到目前为止,毒华陀极可能仍藏匿在贵寺之中,在下希望大师仔细查看查看,在下明日来听大师的消息,告辞了!”话声甫落,又朝罗通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两名青衣汉子亦紧跟了上去。 广慧大师不敢怠慢,只手合掌地在前领路。 罗通暗道:“事情都已过了好几天,麦香堡却仍然不放过毒华陀,只不知毒华陀现匿何处,是不是真的躲在栖霞寺中?” 不久,广慧大师已匆匆回转。 他朝罗适合掌当胸,脸色凝重地皱眉问道:“罗施主,你知不知道毒华陀是否真的藏匿在本寺中吗?” “在下不知道!”罗通正色道:“当日毒华陀确曾说过,他得罪了麦香堡主,唯有老师父可以化解,因此他是和在下一起来的没错!” “那么他人呢?”广慧大师神色微变。 罗通道:“他到了寺前,就往右边走去,没有进来!” 广慧大师肩头一皱,叹声道:“看来他果然藏匿在本寺之中,唉!此事非同小可,贫僧非得禀报老师父才行!” 罗通接口道:“在下也要和老师父拜别,不如我们一同去吧!”说罢,双双走了出去。 不久,两人已匆匆地来到方丈室。 广慧大师走近阶前,脚下一停,合掌躬身道:“弟子广慧,和罗施主叩见老师父而来!” 一名黄衣小沙弥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师父请罗施主和大师父入内相见!” 广慧大师直起身,朝罗通欠身道:“请!” “不敢,大师先请!”广慧大师也不推辞,脚步一跨,便随著小沙弥进入禅房。 只见慈云老禅师盘膝坐在禅床之上,含笑道:“广慧,你和罗施主同来,莫非有什么要事吗?” 罗通恭敬道:“弟子是向老师父叩别来的!” “哦!”慈云老禅师一挥手,蔼然道:“小施主请坐!”罗通依言坐定。 慈云老禅师转对广慧大师道:“广慧,有事吗?” 广慧大师走上几步,躬身道:“弟子若无重大事故,不敢前来惊动老师父!” 慈云老禅师一手拨著檀木念珠,一面道:“你说!” 于是,广慧大师便把麦香堡总管找上门一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慈云老禅师低诵了声佛号,缓缓道:“麦香堡果然找上栖霞寺来了!”他并没有提毒华陀一事。 广慧大师躬身道:“弟子因杜云飞来意不善,不敢擅自作主,特来向老师父请示一番!” 慈云老禅师淡淡一笑道:“佛门广大,无所不容,毒华陀若真的跨入栖霞寺,求我佛庇护,老衲岂能强迫他走向毁灭!” 罗通一旁暗忖道:“听老禅师的口气,似乎毒华陀已和他照过面了!” 广慧大师合掌当胸,躬身道:“弟子愚昧,方才…………” 慈云老禅师微微一笑道:“佛门清静,一切如常,只要心头无事,一切自可无事,不要庸人自扰了!”语音一顿,转对罗通道:“小施主今日只怕走不成了,且待明日清晨再走不迟!”话声甫落,他已缓缓合上双眼。 广慧大师不敢多问,悄声道:“罗施主,老师父已经入定了!” 罗通朝老禅师恭敬地行了一礼,两人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第四章 金陵邂逅疑故人 二更天。 下弦月。 月光显得有些昏暗,栖霞山成了一座硕大无比的暗影。 栖霞寺一片寂静,万籁无声。 蓦地大雄宝殿前的大天并中,忽然如风飘落叶,悄无声息地泻落七八条人影。 当前一个像是领头之人,身形苗条,头包黑娟,是个黑衣女子,她手中拿著一条大红手帕,向身后轻轻一挥。 她身后是七个黑衣大汉。 立即迅速地在大天井中四散开来,列成了一座北斗阵式。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忽然响起,接著缓步走出一个灰衣僧人,双掌合十,缓缓的道:“诸位夜莅本寺,不知所为何来?” 站在前面北斗阵式的黑衣女子“咯咯”一声娇笑,脆声说道:“大师父,奴家是找老方丈来的,麻烦你去请他出来答话!” 灰衣僧人面色凝重,徐徐说道:“贫僧广慧,职司本寺知客,女施主有何见教,和贫僧说也是一样!” 黑衣女子虽在黑夜之中,但一双眼波,还是亮晶晶的发光,斜瞟了广慧一眼,娇声道:“原来是知客大师,奴家失敬了,只是奴家来见老方丈,有要事奉商,大师傅……” 广慧道:“贫僧怎么了?女施主之意,可是贫僧作不了主吧?”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奴家本来不好意思说出来,大师傅既然自己说出来了,奴家实不相瞒,正是此意!” 广慧合掌当胸,徐徐说道:“本寺老方丈已有多年不问尘俗之事,有什么事,女施主只管和贫僧说好了!” 黑衣女子朝广慧大师明眸一溜,媚笑道:“大师若能作主,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广慧大师凛然道:“女施主讲说吧!” “如此一说,奴家也就不客气哩!”话声甫落,她的右腕忽然一抬,霍地伸出两根青葱似的玉指,在广慧大师的面前晃动一下。 广慧大师唯恐她使诈,顿时朝后退了数步。 “噗哧!”黑衣女子娇声一笑,说道:“大师父怕什么?奴家两根手指,又不是两把利剑,大师父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某些时候女人的两根手指,可能比两柄利剑更要可怕喔。 广慧大师被她这一消遣,神色已有得有些不悦,当下沉声不耐的道:“女施主有何见教,请快说吧!” “好!”黑衣女子仍然竖著两根手指道:“奴家要两个人!” 广慧大师神色一沉,问道:“此话怎讲?” 黑衣女子笑吟吟的道:“大师父连这句话都听不懂?奴家是说要贵寺交出两个人,这很清楚吧?” 广慧大师故作不解,怔道:“那是两个什么人呢?” 黑衣女子道:“一个是太极门传人罗通,一个是毒华陀!” 广慧大师道:“女施主开玩笑了!” 黑衣女子道:“奴家没有和大师父你开玩笑!” 广慧大师道:“但女施主所说的那两个人,都不是敝寺之人!” 黑衣女子道:“可是他们现今都住在贵寺!” 广慧大师正色道:“不错,罗施主是住在本寺,他是太极门的传人,依山祖师是在本寺圆寂,他到本寺叩谒祖师遗像而来,本寺怎能把罗施主交给女施主呢?至于毒华陀并不在本寺,因此本寺无法交人!”他说话的口气,已是十分强硬。 黑衣女子美目流转,直到他说完之后,忽地脸色一沉,冷然道:“大师父,我说你作不了主,对吗?”广慧大师没有吭声。 黑衣女子又道:“奴家说出口的话,从不讨价还价,你若作不了主,还是叫老方丈出来的好,否则……奴家可要不客气-!” 广慧大师勃然大怒道:“女施主要待如何?” “噗哧!”黑衣女子娇笑一声,接著伸手一指她身后的北斗阵式,说道:“大师父看看他们,就知道了!” 广慧大师依言望了过去。 这一望,只觉对方七个人的年岁都在三十以上,面目冷肃,眉宇之间,隐隐笼罩著一股浓重的杀气。 尤其他们每人腰际间,各悬著一柄漆黑的刀鞘,列下阵式,右手皆紧握著刀柄,刀柄也是漆黑的。 经仔细一看,他们每人握刀的姿势也各不相同,七个姿势,所凑合的阵式,就更有浓烈逼人的煞气。 仿佛整座北斗阵,隐约地散发出一股气息似的。 “这是什么凶阵,竟上有如此强烈的杀气!”广慧大师心中暗暗一惊,口里却说道:“贫僧看不出来!” 黑衣女子轻笑道:“就凭他们七个人,足可把栖霞寺翻过来,大师父信不信?” “阿弥陀佛!”广慧大师低诵了声佛号道:“女施主好大的口气!” “哦!莫非大师父不信?”不待他答话,黑衣女子接著又道:“大师父可是想试试?” 广慧大师沉下脸道:“贫僧不才,但也可稍稍看出女施主列下的阵式十分凶险,只因敝寺乃佛门清静之地,女施主最好听贫僧相劝,不可意气用事才好!” 黑衣女子肃然道:“奴家乃是奉命而来,只要贵寺肯交出奴家说的两个人来,奴家立时把此阵撤走!” 广慧大师合掌当胸道:“女施主这么说,不嫌太过份吗?” 黑衣女子哼声道:“奴家方才说过,我说出口的话,是从不讨价还价的,大师父若是想保全栖霞寺一千僧人的性命,那就得交人!” “哈哈!”广慧大师忽然仰天两声大笑之后,说道:“女施主未免也太看轻我栖霞寺里的僧侣了!”他当胸的双掌一开,两只大袖忽然向空挥起,脸色一沉,凛然道:“栖霞寺僧侣,都是佛门子弟,存心与人为善,且从不干与江湖是非,也绝不容许邪门外道之人,干扰佛门净土,女施主不妨看看四周的情势!”随著他双袖挥起,大天井四周的走廊上,同时出现了幢幢人影。 那是数十名灰衣僧人,一个个怀抱禅杖,几乎正好把天井中,那七个黑衣汉子所列成的北斗阵式,围在中间。 在这顷刻之间,一下涌出数十名僧侣,但却听不到一丝一毫凌乱的脚步声。 只此一点,就可看出这数十僧侣,一身武功已是非同小可。 黑衣女子眼波流盼,口中格的一声轻笑,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随著扭动苗条腰肢,一直数到三十六,才用手巾抿抿嘴。 “一共是三十六个,好啊!原来大师父早有准备,在走廊上藏了精兵,差点把奴家吓了一跳!” 黑衣女子语音一顿,接著又道:“哦!他们大概是栖霞寺的三十六天龙护法了,看来你们仗著人多势众,准备和奴家大大地厮杀一场-?” 广慧大师傲立于石阶之上,满脸肃穆之色,合掌道:“栖霞寺僧侣,出家之人,不在江湖中,不问江湖之事,女施主若能率人离去,不伤了双方的和气,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否则……” “大师傅要奴家率人离去?”黑衣女子浅浅一笑道:“奴家奉命而来,空手回去,你大师父也不替奴家想想看,叫奴家如何向上头的人交待呢?再说,大师父虽然摆出了阵仗,奴家也曾听说过栖霞寺三十六天龙护法之名,就还没亲自试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银样蜡枪头,只是摆摆样子罢了,万一奴家就这样被你们晚去,以后还能在江湖中混吗?” 广慧大师眉锋一扬,耸然道:“这么说起来,女施主今晚一定要试试敝寺天龙证法的威力-?” “噗哧”一声。 黑衣女子嫣然一笑,随即妩媚的道:“大师傅要奴家率人离去,总得让奴家看个样子,我看这样吧!你要他们走前一步,让奴家看看他们的身法、步伐,也许奴家会知难而退,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好!”广慧大师点头道:“可以,贫僧就要他们走上一步。” 话声甫落,右手大袖朝上一挥。 那三十六名僧侣怀抱禅杖,凝神而立,不出一点声息的原因,正是为了静待知客大师的命令。 此刻看到广慧大师的衣柚一挥,大家果然动作如一,往前跨出。 那知不跨还好,这一跨步三十六名僧侣忽然之间身躯晃动,不约而同的往地上扑卧下去。 罗通这一晚,当然仍坐在蒲团上。 但今晚的心情,可就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前两晚他枯坐蒲团,苦苦思索著祖师遗训,可谓心力交瘁,依然一无所获。 今晚,他把早上从千佛岩看来的佛像,依样葫芦,学著佛像跌坐,在蒲团上试著练习。 他初次学样,练的是第一排四个坐式。 因为他从小练的本就是太极门的扎基功夫,这会儿就好像念完小学接著念国中,课程本是衔接的,因此并不会艰深得摸不著头绪。 罗通从前练的内功,就是佛像的第一排第一式,这回跌坐运功,由第一排第一式坐起,再进而练第二式,以至第三式,第四式,循序渐进,全身真气,依次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了。正当他想再行演练一遍之际,突听长廊外面传来一个苍老,且又匆促的声音。 “罗少侠,你快出来!”声音传入禅房,传入罗通的耳朵。 他心头不由蓦然一惊,暗道:“咦!奇怪,这不是毒华陀的声音吗?他怎会找来呢?” 不错。 来人正是毒华陀。 他就站在长廊外面,提高声音叫著。 他这一叫,长廊两边四间僧房中,同时闪出八个抱禅杖的灰衣僧人,合掌当胸,神色肃穆的站在门口。 只听最前面的两个僧人中,左边那个僧人合掌道:“夜深人静,老施主请回吧!” 毒华陀站在长廊前面,没去理会他们,仍然大声叫个不停。“罗少侠,麦香堡派来了黑衣罗刹田七姑,率领北斗煞星夜闯栖霞寺,广慧大师虽然在寺中布下天龙护法,但本寺僧侣无法抵抗奇毒,前殿已十分危急,非少侠前去难以解围,故老朽特地敢来报讯的!”他说得不急不徐,听来十分清楚。 八个灰衣僧人不禁听得耸然动容。 “在下来了!”罗通神色大变地冲了出来,满脸俱是焦急之色。 八个灰衣僧人只是奉命保护,不让外人干扰,自然不好阻拦。 罗通奔出长廊,毒华陀喜形于色,一把抓住他的手,十分激动的道:“老朽总算找到罗少侠了,栖霞寺的僧侣,恐非那田七姑所率领的北斗煞星之敌,只有罗少侠不畏用毒,非少侠不足解围!” 罗通急道:“那就快走吧!” 毒华陀苦笑道:“老朽不宜在此地现身,所以才来找少侠的,你和田七姑动手之前,可把老朽奉送的百草解毒丹合在口中,可防她使毒,僧侣们如已中毒,只要喂了一粒解毒丹即可没事!” 罗通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还有!”毒华陀面容一整,正色道:“田七姑武功虽高,但绝非少侠之敌,只是她率领的北斗煞星,乃是麦香堡秘密训练的杀手,听说十分厉害,尤其七人联手,威力更是霸道,少侠可得小心应付!” “哦!我知道了!”罗通又点了点头。 毒华陀欣然道:“如此甚好,老朽不便在此久留,少侠快去吧!”说罢行动如风,目光左右一掠,迅速地朝外闪去。 罗通不敢怠慢,也立即长身掠起,往前殿赶去。 广慧大师眼看本寺最精锐的天龙三十六护法不过才跨出一步,就一起倒卧下去,心头不禁又急又惊且又怒。 “女施主在他们身上使了什么手脚!” 黑衣女子脆声一笑道:“哟!大师父真会血口喷人,奴家和他们站的这么远,既未肌肤相亲,如何在他们身上动手脚呢?唉!其实我早说了,你们三十六大护法,根本就是银样蜡枪头,唬唬人罢了!” 广慧大师勃然大怒道:“看来今晚之事,业已无法善了,现在只有把施主拿下了!”双手当胸,举步往阶下逼去。 “嘻嘻……”黑衣女子仍然媚笑个不停。 “你大师父看来也只是银样蜡枪头罢了,不如………………听奴家相劝,把罗通、毒华陀两人交出来,奴家立刻就走!” “办不到!”广慧大师喝叱一声,右手猛地凌空袭来。 黑衣女子娇笑道:“你和奴家动手吗?”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左手红巾一扬,向前拂来。 蓦地突然有人朗声喝道:“大师速退,小心妖女使毒!” 只见一条青影快如闪电似的,一下子拦到广慧大师身前,“卜!”的一声,划出一道扇面般的弧光,劲风如潮,往黑衣女子反击了过去。 这一道劲风十分强烈,黑衣女子冷不防有人从横里闪了出来,一时间,不由慌忙往后飘退了出去。 再定睛望去,却见挡在广慧大师身前的,竟是一位面如冠玉的青衫少年。 只看他手拿折扇,俊目含光,站在那里,恍如玉树临风,你说他有多英俊,他就有多英俊。 黑衣女子不禁看得痴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紧盯著他,一瞬不瞬。 这青衫少年不用说,自然是罗通了。 他一扇把黑衣女子逼退,立即从怀中拿出百草解毒丹塞在广慧大师的手上,悄声道:“大师,这是解药,每人服用一粒就够了!”接著,他目射奇光,冷冷道:“田七姑,你居然敢到此地来使毒?” 黑衣女子经他这一叫,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 “小兄弟好棒的功夫,你……你怎么知道奴家叫田七姑,这是谁告诉你的?奴家闺字娇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她美目含情,仿佛遇上了老朋友。 罗通微微一笑,继而缓缓的道:“你不是要知客大师交出两个人吗?在下就是其中之一罗通!” “哟!”田七姑娇呼一声,悦声道:“小兄弟,你就是罗通?果然人品如玉,英俊得很,那就跟姊姊走吧!有姐姐我在,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罗通淡笑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走?” 田七姑嫣然道:“因为姐姐我是奉命请你走的,既然毒华陀不在这里,那就只好委屈小兄弟跟我走一趟了。” 罗通见他眉眼妖荡,绝非善类,闻一言不禁冷笑一声,肃然道:“田七姑,你想知道在下的来意吗?” 田七姑道:“你说呢?” 罗通正色道:“在下不想因为个人之事,扰及佛门清静之地,故而现身相见,希望你立即率领北斗煞星,速离此地!” “这也可以啊!”田七姑娇笑道:“只要小兄弟跟我走,姐姐我立刻率领他们离开此地!” 罗通轻晃著折扇,摇头道:“在下几时答应你了?” 田七姑道:“姊姊不是答应你了吗?你跟姐姐走,保证不让你吃到半点亏!” 罗通断然道:“在下不会跟你去的,你还是自己请吧!” 田七姑眨动俏眼,笑问道:“你是在替大师下逐客令?” “不错!”罗面反问道:“你能对栖霞寺的僧侣下毒,在下难道不能对你下逐客令吗?” 田七姑叹息道:“这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姐姐我早让他躺平了!” 罗通冷笑道:“你不妨可以试试!” 田七姑娇声道:“姐姐这是给你面子,你是太极门的传人,出道江湖就躺到地上,以后还如何做人?” 罗通朗声一笑道:“放心,在下岂是如此轻易就让人家摆平?”顿了顿,他又接道:“田七姑,佛门清静之地,你是走不走?” 田七姑媚眼如丝,娇声道:“那要看你呀!” “看我?”罗通怔了怔。 “对呀!”田七姑点头道:“看你是不是肯跟我走?” 罗通俊目一抬,大声道:“若你再不率人离开此地,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田七姑手中的红巾忽然朝罗通迎面拂来,口中仍然娇声笑道:“我就不相信,你会是铁打的心肠!” 她红巾拂起,罗通的鼻中就隐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似兰似麝的花香,心头猛然一惊,瞪眼叱道:“妖妇,你敢使诈!”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的右手向外一挥,一道扇影,恍如匹练般激射而出。 田七姑不防他会骤然出手,口中娇呼一声,急忙斜退而去。 她虽然应变得很快,但仍感到一道冷劲的风声,掠身而过,头上的青丝,还是被截断了一小段。 这会儿可把田七姑给惹毛了。 只见她粉脸倏地一变,冷笑道:“罗通,奴家一片好意,你真不识好歹,也罢!你以为不怕毒,奴家就不能把你抢走了吗?”说罢,左手一挥上即有两个黑衣人一闪而至,屁话不说,两道冷电般的刀光,无声无息地卷了过去。 这两个人久经训练,知道两人对敌,应该欺到敌人的某一角度出手最为有利。 因此,他们这一招配合得十分巧妙,两人虽然互相配合,但各使各的刀招,出手诡异至极,也快速之极。 两柄刀有如交剪般交叉而至,若是武功稍差之人,只此一招,恐怕就可被他们俩劈成数断了。 罗通毕竟缺乏和人动手的机会,只觉对方使的刀法十分恶毒,来势强烈凌厉,快得如同电光石火,顿使人有不知所措之感。 他手中握著折扇,一时竟然来不及出手,只是身形一闪,从两人双刀之间,闪了过去,两道雪亮刀光,几乎贴著他身子划过。 凌厉的刀锋,啸声入耳如涛。 但就在他刚刚闪出之际,两个黑衣人一招落空,同时一飞旋,紧跟著转过身来,劈出的刀势,并未收同,随著他们身子急转,刀风盘旋,仍然交叉劈到。 正因为他们刀势是随人带转,承接著上一式而来的,因此劈出来的刀风鸣音有声,更为强劲。 罗通仍然没有看清对方的招数,所以并不敢硬接,还是身形快速的一闪,躲了过去。 他当然不知道麦香堡这些煞星所学的刀法,是从天下名门各派招式中,搜集而来的最恶毒,最凌厉的招术。 倘若你不熟谙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自然摸不透他们的路数,更看不清他们的招式了。 罗通仗著太极门特殊身法“龙行九渊”接连避过两记刀招,心中也不禁暗暗感到惊骇不已。 “毒华陀说田七姑率领的是北斗煞星,非自己不足以解围,但对方只出来两个人,我连他们的刀法都看不清,还解什么鸦子围!”想及此处,两个黑衣人却如影随形,紧迫盯人,两柄刀比闪电还快,缠上了你,铁定至死方休。 他们出手眼见愈来愈快,配合得也愈是佳妙,不论你闪到那里,他们竟跟著攻到那里,而且一次比一次快捷,使你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罗通折扇护胸,一连避开了对方五招,他年轻好强,心头不禁微有怒意,暗道:“自己若是连对方两个无名刀手都接不下来,还算太极门的传人?”心念一动,身子突然像陀螺般急转,手中折扇“豁”的一声,业已朝外急扫而去。 这记龙战于天,正是防身御敌的招式,威力自然极强。 但听“当”的一声响,两个黑衣人劈来的刀势,立即被他通天犀角折扇震荡开去。 两个黑衣人同样被震得连人带刀,后退了两步,那知这两人正是典型的无敌铁金刚,连气也不透一口,一退即上,又猛攻了过来。 两柄刀势若奔雷,光若匹练,见人就剁。 罗通已试出自己扇招的威力,顿时精神为之变震。右手一圈,使了一式“怒龙推云”,又是“当”“当”两声,封开了两人刀势,这回他不待对方出手,身形突然欺上,左手一挥,拍出一掌。 这一记他采取了先发制人,身法奇快,手掌推出,正好拍在左首一个黑衣人的背后。只是他紧记著爷爷的话诫,太极门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出手伤人,这会儿,那黑衣人早已躺平哩! 因此他一掌落到对方后心,只是把左首黑衣人推得飞了起来,摔出去七、八尺远。左掌出手,同时一个急旋,迫近右首黑衣人身侧,折扇倏收,一点扇影,拍在对方执刀右碗之上。 那黑衣人闪避不及,右腕剧痛,“当”的一声,一柄厚背鬼头刀,落到石板地上,火星四溅。 罗通这两招当真身如风发,快到无以复加。 那知左边那个黑衣人虽被摔得满头包,但他并没有受内伤,当下又弹了起身,飞扑到罗通的身后,一声不吭,举刀就砍。 罗通忽觉脑后兵刃劈风,心头不由为之大怒,他连头也没回,使了一招龙尾挥风,手中之折扇霍然向后扫去。 那黑衣人一刀劈下,突觉刀势一缓,恍如砍在一团棉花之上,心中顿感不妙。 罗通随身扇转,折扇兜住刀势,手腕一翻,业已压住了钢刀,左手飞快一指,点在对方右肩穴上。 那黑衣人右臂骤然一麻,立即垂了下去,五指一松,钢刀随之落地。 一旁的田七姑看得微微一怔,左手立即打出一个手势,两名黑衣人右手若废,左手拾起钢刀,迅快地退了下去。 田七姑俏眼一溜,笑盈盈的道:“小兄弟,好俊的功夫!” 罗通折扇当胸,冷然道:“田七姑,你现在可以率人走了吧!” “哟!”田七姑媚笑道:“小兄弟,方才姊姊只是试试你罢了,倘若你如此看轻‘北斗煞星’,那你就大错特错哩!” 罗通冷冷道:“既然如此,你不妨叫她们一起上!”他在出手反攻两招之数,就制伏了两个杀手,心中信心大增,口气当然也就大了。 “唉!”田七姑忽然叹了口气,注目道:“你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你也不想想,麦香堡训练出来的‘北斗煞星阵’,若是有你想像中那么容易对付,那也不叫北斗煞星阵了!” “哦!”罗通警然道:“是吗?” 田七姑道:“倘若他们七人聊手,其威力何止十倍,行走江湖,如果像你这般逞强好胜是会吃亏的!”她居然关心起罗通来了,但她说的倒也都是真话。 罗通笑问道:“那你待如何?” 田七姑娇笑道:“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跟姐姐去一趟麦香堡,姐姐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阿弥陀佛!”罗通还来不及开口,一旁的广慧大师已低喧一声佛号,抢先说道:“女施主可知目下形势已变,如不知难而退,贫僧只好下令逐客了!” “哟!怎么?大师父的口气怎么又硬了起来?”田七姑一双俏目从罗通身上缓缓移开,接著朝四下溜了一眼,不禁看得她粉脸为之变! “好哇!大师父,真有你的!”原来,方才已经被她迷倒的三十六个灰衣僧人,在这一瞬之间,忽然全数都站了起来。 蓦地忽听围墙外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 “田七姑,你的任务已完成,可以带他们回去了!” 田七姑微微一怔,抬头道:“杜总管?” “不错,正是在下!”人影一闪,麦香堡总管杜云飞已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广慧大师施礼问道:“杜大施主深夜来访,又有什么见教了?” 田七姑见总管业已现身,她也就用不著再耗在这里了,当下俏目一转,朝罗通挥挥手道:“小兄弟,姐姐失陪了!”左手红巾一挥,这是给北斗煞星撤退的暗号,人已随著腾空飞起,越墙而去。 那七个黑衣人一声不吭,跟在她的身后,纷纷往寺外飞去。 杜云飞待他们全都离去之后,这才阴侧侧地一笑。 “田七姑使的‘无影之毒’,只有毒华陀能解,他藏身在贵寺之中,已是铁的事实,大师父如今还有何话好说?” “这个嘛……”广慧大师吱唔著,硬是答不出话来。 “杜总管此话似乎逼人太甚了!”罗通跳出来说话了。 “在下听说麦香堡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不想居然训练‘北斗煞星’暗中使毒,这种下五门的行迳,简直令人可耻、可恨、可悲,加上可叹。再说,你凭那一点断定毒华陀就藏身在栖霞寺里?就算他藏在此地,既没犯法,麦香堡又能怎样?” 杜云飞被他抢白得不禁一呆,继而嘿嘿笑道:“在下已经说过,田七姑的无影之毒,唯有毒华陀能解!”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了!”罗通眉锋一扬,耸然道:“在下于龙王庙替毒华陀解了围,他临行时,送了在下一瓶解毒丹,方才就是利用这瓶解毒丹,替这些大师父解了无影之毒,所以毒华陀并不在此地,杜总管现在可以回去了!” 杜云飞阴声笑道:“在下仅凭你片面之词,如何回去覆命呢?” 罗通反问道:“要如何你才能回去覆命?” 杜云飞道:“罗公子既然说毒华陀不在这里,那就委屈公子移驾敝堡向堡主作证,不知罗公子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罗通还来不及开口,蓦地传来一声低沉的佛号声。 这声佛号在旁人听来,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但听在杜云飞的耳中,彷拂却像闷雷似的,震得他耳鼓生疼,嗡嗡直响。 他一时不由大声失色,脚下连退了两步,仰首道:“是那一位高人?”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中说道:“老僧慈云,请杜施主转告麦施主一声,此事与罗小施主无关,明日午刻,老僧当亲往贵堡,当面和麦堡主解释误会,老纳如此一说,不知杜施主可否回去覆命了!”声音就在空中飘忽,但每一个字,听在杜云飞的耳中都显得特别铿锵有力。 杜云飞不曾想到栖霞寺的老方丈一身武功,竟有如此超凡入圣的境界,心里暗暗惊骇不已。 他是多年的老江湖了,当然懂得如何见风使舵,当下忙向空中拱手道:“有老方丈这句话那已足够了,在下不敢不遵,告辞!”话声甫落,头也不同地纵身飞起,一溜烟地走了。 次日,清晨。 罗通很早便起了床,因为今天是他离开栖霞寺的日子。 大清早,他就独自来到这座古刹的后面,参拜了达摩洞,舍利塔,上了紫峰阁。 抬头望去只见千佛岩景色依旧,只是和本门“太极玄功”有关的十六尊佛像,已经剥落得面目全非了。 不但佛像的脸上,失去了原有那种精奕奕的神辨,就是有许多衣折也都模糊不清,尤其有几尊佛像必须用手势来表示部位的,那些手指,现在也都已折断。罗通不由看得暗自感叹不已。 这些石像,不知已经历过几百年了,这定是太极门祖师费尽心智的艺术作品,但却毁在几百年后的今天……慈云老禅师是一位有道高僧,他这一决定,当然有他独具的慧眼,看到了某些别人看不到的后果之后,这才毅然决然的从他手中毁去这十六尊佛像。 罗通初出江湖,虽然看不出眼前江湖上有什么风暴,也不知这场风暴到底有多厉害,才会使这位老禅师出此下下之策?于是,他怀著沉重又黯然的心情,徘徊良久,才行离去。 吃过早膳,收拾好行囊,正待去向老方丈辞行,只见广慧大师合掌当胸,业已走了进来“贫僧奉老师父之命,替罗施主送行来的!” 罗通道:“多谢大师,在下正要向老师父告别的!” 广慧大师道:“老师父正在行功,罗施主不用去了!” 罗通道:“未知老师父有没有指示?” 广慧大师道:“老师父说:他要说的话,都已经告诉施主了!” 罗通道:“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这些日子多有打扰,在下谨向大师父致谢!” 广慧大师笑道:“罗施主好说,敝寺和太极门渊源极深,本是一家人,罗施主说谢那就太见外了!”两人说话之间,这会儿已出了山门。 罗通同身道:“大师父请留步!” 广慧大师停下身,合掌一礼,说道:“小施主请一路保重,贫僧不送了!” 罗通亦拱手还了一礼,这才举步往山下走去。 麦香堡在金陵城西,这一带的地名,叫做龙蟠里。 据古老传说主朝时候,有一条黑龙在这里显露,金陵城龙蟠虎踞,就是因此而来。 这天正午时分,麦香堡门前,忽然来了一乘敞轿,抬轿的是两个光头赤足的灰衣僧人,坐在轿内的则是一个身穿青灰僧袍,白眉低垂,形容枯槁的老和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栖霞寺的老方丈慈云禅师。 麦香堡石阶上,正中间两扇黑漆大门,平常是不轻易开启的,但今天却是敞开的。只见敞轿尚未抵达大门,大门内已迎出了一行人来。 为首一人是身穿缎玄狐皮袍,身材高大的老人,此人生得方面大耳,浓眉鹞目,颜下一缯拂胸苍须,脸色黑中透红,神辨奕奕,走起路来,虎步龙行,大有八面威风的气概,他正是麦香堡堡主麦当雄。 跟在他身后的是麦堡主的三个门人,大弟子铁扇公子顾青纶,已有三十出头。 二弟子铁戟二郎游子超,约莫二十八九,三弟子就是铁笔李三郎,也有二十三四了。 待在麦堡主身侧的,则是总管杜云飞,平日里,杜总管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但在堡主面前,他就显得一脸诚敬,俯首贴耳了。 麦香堡今天是以迎接贵宾之礼,来接待栖霞寺的老方丈的。 江湖中能得麦香堡这种礼节相待的人,除了八大门派的掌门人之外,大概也只有栖霞寺老方丈一个了。 敞轿及阶而止,两个抬轿的和尚便从肩头放下轿来。 麦当雄已快步地走下石阶,拱著双手,洪声一笑道:“老禅师法驾光临,麦某已经恭候多时了!” 慈云禅师跨下轿子,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麦老施主如此多礼,岂不折煞老纳了,罪过,罪过!” 这时麦当雄的三个门人,由铁扇公子顾青纶为首,纷纷走上一步,一起躬身作揖道:“弟子叩见老禅师!” “三位施主好!”慈云禅师连忙还礼。 麦当雄抬手肃客道:“老禅师请!” “麦老施主先请!”他陪同慈云禅师一直进入书房,分宾主落座。 一名青衣使女端上香茗。 麦当雄含笑道:“老禅师请用茶!” 慈云禅师端起香茗,轻啜了一口,说道:“老施主有两三年不曾到敝寺去了,老纳屡想亲至府上问好,只是老纳年岁渐老,已经走不动了,若不是为了毒华陀一事,必须向老施主当面解释,还真不想下山了!”他开门见山就提出毒华陀的事来。 “哈哈!”麦当雄朗声一笑道:“这是小事,老禅师又何必亲自枉驾,只要派一位宝刹师父捎个信来,说毒华陀不在宝刹,有老禅师一句话,在下还会不相信吗?” “阿弥陀佛!”慈云禅师一手拨著十八颗檀木念珠,口中低诵了声佛号,缓缓道:“毒华陀其实就在敝寺之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麦当雄眼眸中忽然飞过一丝异色,点点头道:“他栖身贵寺,求老禅师托庇的!” 说到此处,他忽然重哼一声道:“他怎么不求见我?” 慈云禅师道:“老僧正为此而来,老施主命大福大,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否看老纳薄面,放过毒华陀?” “这个嘛……”麦当雄想了想,点点头道:“照说,在下和老禅师方外论交已非一日,老禅师的话,在下敢不从命,只是……”他拖长语气,脸上微有为难之色,接著道:“老禅师也许还不知道,此人善于用毒,一向以毒敛财,在江湖上可说是作恶多端,在下此次是受江湖同道所托,务必除去此人,情非得已,老禅师乃佛门高僧,何苦庇护一个凶人?”这些话说得十分委婉,其实就是不答应放过毒华陀。 慈云禅师淡淡一笑道:“老施主有所不知,老纳是佛门弟子,佛家有一句话‘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错,毒华陀以前确实做了不少恶事,但只要他肯回头向善,放下屠刀,佛门广大,不究既往,老施主可否容他有自新的机会?” 麦当雄皱眉道:“就算在下答应了老禅师,只怕江湖同道也未必肯轻易放过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慈云禅师一声佛号,合掌道:“老施主在武林中一言九鼎,江湖豪杰,还有谁不尊重老施主的?” “好吧!”麦当雄爽朗的道:“在下看在老禅师佛面,权且作个主,毒华陀住在栖霞寺,托庇于老禅师,只要他一日不离开栖霞寺,在下保证没人敢动他一根汗毛,但若一旦离开栖霞寺,江湖同道有不利于他的行动,在下就不能保证他的安全了!” “阿弥陀佛!”慈云禅师合掌施礼道:“老纳在此谢过老施主了!” “老禅师不必客气!”麦当雄一手摸著苍须,沉声一笑,又道:“在下想请问老禅师,太极门传人和贵寺似乎渊源极深吧?” 慈云禅师含笑道:“太极门祖师依山大师当年是在敝寺出家,也是在敝寺圆寂的,因此每一代的太极门传人,在出道江湖以前,都得前来本寺,瞻拜祖师遗像!” 麦当雄点头道:“如此说来,太极传人至今仍在贵寺作客了?” 慈云禅师合掌道:“老施主问此做啥?” 麦当雄深沉一笑道:“在下颇想见见那位罗少侠!” “阿弥陀佛!”慈云禅师低诵了声佛号,继而缓缓的道:“老僧和罗小施主乃是方外好友,罗小施主来时,罗老施主曾托老纳加以照应,老施主望重武林,老衲也想拜托施主,他初出江湖,亦请多加照应才是!”这话是暗示,他自己受陆地神龙之托,有保护罗通之责。 麦当雄大笑道:“老禅师好说了,罗少侠之祖父号称陆地神龙,威震八方,还用得著在下照应吗?”他话声方出,忽然发觉自己和慈云禅师分宾主而坐,本来只隔著一张紫檀茶几,但不知何时,自己连人带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向横移开了三尺多远。 这明明是老和尚暗中施展神功,以一种无形内力,把他移出去的,目的就是在向他示威,麦当雄平日纵然睥睨江湖,目空四海,但这一惊,却也非同小可。 他立刻想到了一点,太极门的“太极玄功”据说功参造化,可伤人于无形,心中不禁暗自忖道:“莫非这老和尚练的也是太极玄功不成?” 他想及此处,心头上尽管感到无比骇异,但脸上神色却丝毫不变,当下一手掀髯,一面呵呵大笑道:“老禅师勤修佛门神功,神功玄妙,在下三生有幸,得睹无上神功,衷心佩服,真要五体投地了!” 哈!他果然老奸巨滑,笑得好像非常愉快。 慈云禅师看在眼里,却暗暗地骂在心里。 这人果然是当世之枭雄,喜怒皆不形于色,看来莽莽江湖,当真乱源种于此人身上了。他心里这般想,口中则道:“老施主夸奖了,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三山五岳,多得是奇人异士,老衲这点微末之技,何足论哉?只有仁者无敌,唯善为宝,还望老施主三复斯言,老纳告辞!”话声甫落,人已缓缓站了起身。 麦当雄是何等人物,自然听得出老和尚的话,隐含警告之意。 只见他眸中异芒一闪,跟著站起身子,仰首洪声一笑,拱拱手道:“老禅师语重心长,在下自当拜领佳言!” “老施主言重了!”慈云禅师合掌一笑。 麦当雄对慈云老禅师真的很恭敬,一直送出大门。 他平时送客,只到大厅石阶为止,从不送出大门来的。 慈云禅师到了门口,回身合掌一礼道:“老施主请留步了!” 麦当雄连连拱手道:“在下恭送佛驾!” 慈云禅师再施一礼道:“老施主请回!” 话声甫落,人已跨上敞轿,仍由两名赤脚和尚抬起轿子,稳健如飞,往大路上奔行而去,麦当雄目送轿子远去,目中厉芒连闪,一张脸色,也渐渐地凝重起来。 显然,他内心正在计算什么。 一个有著极大野心的人,当然要清除一切有碍他行动的阻力,更何况,栖霞寺就在他的近侧哩! 罗通离开了栖霞寺,一时没有一定的去所。 又闻金陵龙蟠虎踞上八朝古都,是东南人文荟萃之地,我既已到了栖霞,如果不去金陵一游,岂不白来了?心念一决,罗通也就迈开大步,往山下走去。 栖霞山下的栖霞镇,本是一个小小的山村。 但因它地当金陵城外,既是金陵的门户,又是金陵到镇江的第一站,也是镇江到金陵的最后一站,所以它是商贾行旅的必经之路。 就这样的,小市镇便渐渐繁荣了起来。 这栖霞镇和别的镇甸稍有不同,就因它在金陵脚下,因此许多商贾行旅赶不进城,就必须在此落脚。 出门人贪图小利的多,城里食宿较贵,能省则省,早点在栖霞镇落脚,食宿自然比城里便宜得多。 因此栖霞镇虽然不大,但一条街上,大小客店不下十来家之多。 客人们住了店,不见得躲在房里不出来,既要出来遛-,茶楼、酒馆就少不了。 栖霞镇的一条直街、除了客店,就是茶楼与酒馆。 罗通下了山,还是大清早,当然不是找客店落脚的,他要去金陵,只有在镇上才能雇得到车子。 就在他刚走到栖霞镇的大街之际,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头盘小辫,身穿蓝布大褂的矮老头他一眼见到罗通,口中就“嗨”了一声,伸手去抓他的肩膀。 “你不就是小龙哥吗?几时来到金陵的?几年不见你,居然长得这么高了,小老儿几乎认不得了!”这人一开口,仿佛就像遇上故人之子,一双士豆眼,不时上上下下地朝罗通打量。 罗通根本不认识他,只当对方认错了人,忙愕然道:“老丈……你可能认错人了!” 这些话尚没有说出口,那矮老头已笑接道:“是么?小哥可是想不起小老儿来了?” “你在想想看,小老儿是谁?”他望著他直笑,笑的样子十分滑稽人老了背也弯了,就显得他更矮,矮的只到罗通的肩膀下。 但他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许久没见面的亲切感。 罗通实在想不出他是谁,当下仍然摇头道:“老丈只怕认错人了!” “没错,没错!”矮老头脸上依然笑嘻嘻的道:“小老儿这双老眼,可没昏花,从来也不会认错人。嘻嘻,小哥小的时候,小老儿最喜欢摸你的头顶,如今你长高了,小老儿却越老越矮,已经摸不到小哥的头了!” 罗通被他一直握著臂膀不放,好像认定他真是故人之子,但自己却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人家一番热忱,亲切的招呼自己话旧,自己当然不能挣脱他的手。 “老丈……”言及此处,那矮老头已抢著说道:“来!来!别老站在大街上说话,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罗通急道:“老丈,在下还有事” “别忙,别忙!”矮老头一指对面的小店说道:“咱们是老乡,小老儿已有多年不曾见到你了,咱们总得叙叙旧吧!” “街上不是谈话之所,来一咱们喝酒去!”他不由分说,拉著罗通就往小店走去。 对面,正是一家小酒馆,门面并不大,只有三张桌子。 罗通身不由己,业已被他拉进了酒馆。 这时还是大清早,故小酒馆内一个客人也都没有。 矮小老头拉著罗通坐在一张板桥上后,就扯开嗓门叫道:“喂!伙计,拿酒来!” 一名伙计三脚两步地迎了上来,招呼道:“老客倌,早啊!”他似乎和这老头很熟,招呼得很亲切。 “不早了,日头就已经这么高了!”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已在桌子横头坐了下来,接著道:“你给咱们先来三斤花雕,下酒菜,有什么就拿什么,要快!” 那伙计看了两人一眼,放好两副杯筷,唯唯应是。 罗通忙道:“老丈,在下并不会喝酒!” “不要紧,咱们叙叙嘛,谁叫咱们是老乡?嘻嘻!”矮老头一面嘻嘻笑著,一面说道:“小哥不会喝,少喝一点也就是了!” 罗通注目道:“在下还没请教老丈………………” 矮老头摸了摸山羊胡,耸肩笑道:“小哥到现在还没想起小老儿是谁来?” 罗通苦笑道:“在下实在想不起来!” 矮老头挤著两颗小眼睛,模样煞是滑稽。 “大家都叫小老儿‘老凌’,这么多年叫下来,小老儿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老凌,就老凌吧!所以,现在小老儿就姓‘老’,名‘凌’了!” 罗通一边暗笑,一边说道:“但在下并不叫小龙!” “怎么不是!”矮老头瞪著两颗小眼,认真的道:“小哥怎会不是小龙哥?你爹小时候,小老儿也叫他小龙,也喜欢摸他的头顶,后来你爹长大了,有了你,小老儿只好叫他大龙,你爹既叫大龙,你不就变了小龙了么?小老儿改叫你小龙,你小时候,小老儿还抱过你,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小老几身上撒了好大一泡尿,这些话,转眼又有十多年了!”他说得口味横飞,举起衣袖,抹了一把,好像十分得意似的。 罗通听得不觉心中一动!爹小的时候,他叫爹小龙,这不是说,他和爷爷是朋友么?对了!爷爷的外号叫做“陆地神龙”,那么爹小时候,他叫爹小龙,就没有错。 爹生了自己,他叫爹大龙,就叫自己小龙,他虽没说爷爷是老龙,但已很明显的说爷爷是老龙了。 这人会是谁呢?看他一付猥琐、滑稽的模样,也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这么说,老丈是家祖的朋友了?” “嘻嘻!”矮老头缩缩头,耸耸肩,笑道:“认识,认识,咱们是老乡嘛!” 他正好说到这里,伙计已端著变壶酒,放到桌上,另外两个盘子,一盘是碱水花生,一盘切开的卤豆干。 “老客倌,实在抱歉得根,下酒菜只有两盘是现成的,两位客倌将就用吧!” “有酒就好!”矮老头一把接过酒壶。 他先在自己面前斟满一杯,接著拿起酒杯“咕噜”一声干了下肚,点点头道:“酒还不错!” 说罢,这才替罗通斟上一杯,说道:“小哥,你也来一杯!”不待罗通开口,又在自己杯中斟满酒,又是“咕噜”一声,一饮而尽,再斟满一杯,又一口喝干。 如此之事一再循环,转眼间,他已连干了六杯。 罗通顿时看傻了眼。 第五章 交友不慎陷囹圄 罗通见他连斟连饮,连下酒菜都没吃,就一连干了六杯,好像从没喝过酒似的,当下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矮老头回过头去,看罗通坐著没有喝酒,不禁奇道:“小哥,这酒不错,你为什么不喝呢?” 罗通道:“在下不会喝酒,喝了就会醉的!” 矮老头大笑道:“醉才好呀!人生能得几回醉,事大如天醉亦休,年轻人总得学一学,像你这样一点也不会喝,那还能在外面混?来一少喝一点,先把这杯干了再说!”说出这些话的同时,边挟起一片卤蛋,往口中送去,又道:“不喝酒,那就多吃些菜吧!” 罗通当然也不好意思独自坐著,只得举杯干了一杯。 “这还差不多!”矮老头嘻嘻一笑。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又替他在杯中斟满一杯酒,就迳自地吃喝起来。 罗通几次要和他说话,看他杯到酒干,不停地灌酒,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只好坐在一旁,自顾自剥著花生。 不久,一壶酒,已被矮老头一个人喝完,当下扯开嗓门高叫道:“喂,伙计,添酒,再来三斤!”伙计在里面应了一声,果然又送上来了一大壶。 矮老头同望了罗通一眼,说道:“小龙哥,你不喝了吧?那小老儿就不客气了!”这同他不再往杯中斟酒,当下提起酒壶“咕噜噜”一阵猛干之后,放下酒壶,朝罗通笑了笑。 这样才过瘾。 “老丈好酒量!” “小老儿只是喜欢喝而已,说起酒量来,我朋友就比我好得多,有一次,咱们两个赌酒,喝了整整一天!”口气一顿,接著问道:“你知道咱们一共喝了几罐吗?” 罗通苦笑了笑,摇头道:“在下猜不出来!” 矮老头伸出五个指头,眯著眼道:“整整五罐二十斤一罐的!” 罗通诧异道:“两位足足喝了一百斤?” 矮老头举起酒壶,一口气全干了下肚,用手一抹嘴角,笑笑道:“我大概只喝了四十多斤,后来的几斤,实在喝不下去了,结果我那个朋友,却把他份内的五十斤一口气全部干了!” “连我喝不下的几斤,他也全代喝了!”他又强调道。 罗通道:“老丈这位朋友,真是个酒仙!” “小哥说对了一半!”矮老头耸了耸肩,又道:“他哪是酒仙?只是醉鬼罢了。他当面还充没醉,转过身,却偷偷地溜了,你知道他去干嘛?” “在下猜不出来!”罗通摇了摇头。 矮老头道:“他居然跑到山上的一所破庙里,足足睡了三天,哈!这事好笑吧!”说到了睡,他忽然打了个呵欠,又道:“我和他的脾气差不多,喝了酒,就想睡,小哥,我现在就想找地方去打个吨,咱们再见了!”话声甫落,他已站了起身,然后转头就走。 罗通觉得这个矮老头根有意思,随即叫道:“伙计,算账!”那伙计从柜给走出,含笑道:“一共是五钱银子!” 罗通摸出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道:“不用找了!” 那伙计连声称谢,一面陪笑问道:“公子爷和那老客倌可是旧识吗?” 罗通摇头道:“我们是在街上碰到的!” 那伙计道:“公子爷真是一位好人,不认识他也请他喝酒,依小的看,那位老客倌八成是讹吃的!” 罗通笑问道:“何以见得!” 那伙计道:“昨天早晨,也有一位穿青衫的少年公子,和那老客倌一同来小店喝酒,就和今天一样,老客倌喝了两壶酒就先走了,他们好像也在街头碰上的,过去好像也不认识!” 罗通心头一动,问道:“青衫公子的长相如何?” 那伙计笑道:“和公子你差不多,是个读书相公,白面朱辱,生得甚是俏俊,只是比公子略为瘦小了一些………………” 罗通暗道:“莫非是麦洁七小弟?” 那伙计见他没作声,当下巴结道:“公子爷可要再坐一会儿,小的给你泡茶去?” “不用了!”罗通摇了摇头,继而又道:“街上可有马车?你去给我雇辆车,我要去金陵!” 那伙计连连道:“有,有,公子爷请稍候,小的这就去叫车!”说罢,急匆匆地往外奔去。 罗通坐在板桥上,不由暗暗忖道:“看那位老人家,不像是个讹吃之人,他一再说和自己是老乡,自然也是中原人氏……咦!他说他那朋友是个醉鬼,他又生得又老又矮,莫非就是嵩黄双奇中的意山矮叟不成?” “曾听爷爷说过,嵩山矮叟和黄山醉侠,乃是武林中一双怪杰,两人不但友谊极深,也同样嗜酒如命,喜欢游戏风尘,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当年却和爷爷有过数面之缘……” “对,一定是他了,唉!我刚才怎会想不起来呢?这么一位前辈异人,可惜竟当面错过,失之交臂……”想及此处,只见那伙计已匆匆地跑了回来。 “公子爷,车子已经来啦!” 罗通抬头一望,果见一辆马车已经驰到店门口,当下站了起身,说道:“谢谢你,伙计!” 那伙计陪笑道:“公子爷不用谢,这辆马车其实是那老客倌给你雇来的,小的去叫车时,王老实已经驾著车来了,说是一位老客倌叫他赶来的,有一位公子爷要去金陵,所以说……” 罗通走出酒馆,只见车把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正朝他招呼道:“公子爷请上车来吧!” “你就是王老实?”罗通望著他。 那伙计抢著答道:“公子爷,不会错的,王老实从不跑长途,在咱们镇上是专门接送到金陵去的客人!” 罗通点了点头,又问道:“王老丈可认识那位老人家吗?” “老汉并不认识他!”王老实摇头道:“那位老客倌并不是咱们镇上的人,哦!老汉想起来了,那位老客倌有句话要我转告!” 罗通道:“那位老人家说了什么?” 王老实道:“那位老客倌说:公子爷的一位朋友,今天下午会在鸡鸣寺的鹊华楼等你,不见不散!” “莫非会是麦洁七小弟?”想起了麦洁七,也不知怎么搞的,心中还真是有些惦记著他。 但奇怪的是,那矮老头怎知他今天会离开栖霞寺?怎么会和麦洁七贤弟约好的呢?心念一转,当下便开口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王老实道:“没有了!” 罗通道:“那就快点走吧!”话声甫落,人已举足跨上了车厢。 玄武湖是金陵的名胜,一名后湖。 看玄武湖最好的地方,莫过于鸡鸣寺的鹊华楼了。 鹊华楼面临玄武湖,敞轩当风,雕窗待月,是个文人雅士的好去处。 楼中放上几张八仙桌,几把雕花椅,疏而不密,不显得拥挤,雅而不俗,悠闲宁静而不嘈杂。 如果泡上一杯清茶,静静的领略湖光山色,就会顿感心情恬淡,怡然忘忧。 这时楼上临湖的那一面,倚窗而坐的一位读书相公,此刻他手托细瓷茶盅,望著湖面,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清。 这位读书相公,身著一袭青衫,生得玉面朱唇,黑发如油,虽然身材略嫌瘦小,却俊俏飘逸,举止温文,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虽然他面对著玄武湖,静静地看著湖光山色,和在湖面上轻漾的游艇,船上红袖掩映的杜女微微出神,但他也不时地回过头来,用那双明亮的眼光,扫视著楼上的茶客,也经常注意有人上下的楼梯口。 他目光投向湖面,只是为了排遣孤寂罢了。 他会来到鹊华楼的最大目的,显然是为了等人来的。 唯有等人的人,眼光才会不时地投向楼梯口,投向每一个上楼而来的人。 蓦地楼梯这时又响了。 只见上楼而来的人是个蓝衫少年。 这蓝衫少年不过是弱冠年纪,但却生得剑眉星目,脸如冠玉,个子颖长,大体上而言,就只能以四个字来形容潇洒极了。 上楼之后,只见他脚步一停,目光就在四周扫视著。 哈!莫非他是来找人的?倚窗而坐的青衫相公,一眼瞧见楼梯口上来的蓝衫少年,当下忙站了起身,叫道:“罗大哥,小弟在这里!”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连连朝那蓝衫少年直挥手不已。 他要等的人,显然已经等到了。 蓝衫少年急步走了过去,喜道:“小弟你果然就在这里,你一定久等了?”这两人真是珠树成双,此时楼上在座的茶客,都不禁朝他们投来羡慕的眼光。 用不著多说,青衫相公是麦洁七,那蓝衫少年当然就是罗通了。 “没有,其实我也来了不久!”麦洁七一脸悦色地望著罗通,忍不住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一双清澈而闪著亮光的眸子显得更是明亮极了。 “你……真的会来,想煞小弟了……”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嘴角间虽然挂著甜甜的笑容,但眼眶中,却忽然涌出一股淡淡的雾气。 这是很感人的场面。 罗通感动地握著他的手,一面含笑道:“小弟,愚兄也很想念你,所以听了王老实的话,就一路从城外赶到鹊华楼来。” “王老实是什么人?”话声出口,忽然轻“哦”了一声,失笑道:“你瞧,我们只顾说话,忘了坐下,大哥,你请坐啊!”言及此处,轻轻地放开互握著的手。 罗通也好几天没和他见面了,这会儿见他展颜一笑,笑得很天真,有著异样的亲切之感,当下也跟著一笑。 “小弟不说,愚兄也忘了我们是站著说话呢!”说罢,就在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名茶博士走了过来,问道:“这位公子爷要喝什么茶?” 罗通随口道:“清茶!” 麦洁七急问道:“罗大哥,你说的王老实,是不是那个老酒鬼?那人倒是不错的!” “不!”罗通摇头道:“王老实是赶车的,约我来此之人,却是个风尘奇人!”他把今天遇上矮老头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茶博土泡上了二香茗,便自退去。 “是他!”麦洁七兴奋的道:“昨天小弟也在栖霞镇遇上他的,情形和大哥差不多,只是他临走时,还讹了我五十两银子!” 罗通笑问道:“他是如何讹你的呢?” 麦洁七道:“他自称会先天易数,能知过去未来,有一个好消息要卖给我,因为我请他喝了酒,所以他愿意算我便宜些,十两银子吧!” “什么,十两银子还算便宜!”罗通怔了怔。 麦洁七道:“我问他是什么好消息,他说他已经写在信封里密封好了,可以先看信封上两个字,认为对的,就一手交钱,把信封买过来!” 罗通道:“那怎么会被他讹去五十两银子呢?” “你慢慢听我说吧!”麦洁七道:“那信封上写著『访友’两个字,我就问他:‘你这两个字太含糊了,你里面写的消息万一不准,那我不是白白损失了十两银子吗?’他笑笑道:‘公子爷如果不相信,可以拆开来看了再付钱,但这可要加一倍,二十两银子,不准不要钱。’小弟被他说得心动,好奇之心大起,就说:‘二十两就二十两,你把信封交给我来拆。’他笑著说:‘公子爷口说无凭,先把银子交给我,你看不准,小老儿保证退还银子。’小弟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把那个信封买了过来,打开一瞧,上面只写了“鸡鸣寺鹊华楼”八个字,小弟说他写的太含糊,这算什么消息? 他脸上堆著笑容说:‘公子爷若要小老儿说得详细一点,当然可以,不过要再加十两银子,小老儿保你满意!’小弟见他说得很神秘,于是又给了他十两银子。 他说:‘天机不可泄露,小老儿只能说公子爷心中念念不忘之人,会到鸡鸣寺鹊华楼去,至于公子爷要想知道如何才能遇上他,那就………………’他说到这里,朝小弟嘻嘻直笑。 小弟没待他开口,就接道:‘可就要再加十两银子?’他连连点头,陪笑道:‘公子爷见谅,为了公子爷算准和令友见面的日期,小老儿还得元神出窍,去找当方土地,土地公如果不知道,还得去找城隍老爷…………’小弟看他胡诌,当下不耐的道:‘我再给你二十两也没关系,但你要说得准!’他听我说出再给他二十两银子,忙凑过头来,低声的道:‘小老儿为了多赚十两银子,就冒了天打雷劈的险,泄露一点天机给公子听听,你就知道小老儿不是胡吹的了,公子爷的朋友,有个乳名叫小龙,对不对?’小弟一想,大哥告诉过小弟,令祖人称陆地神龙,大哥的乳名很可能就叫小龙了,这样又给了他二十两。 他才笑嘻嘻的道:‘明天午后,公子爷到鹊华楼去,一定可以遇上令友,如果不准,公子爷只管找上嵩山去,砸了小老儿嵩山神算的招牌,小老儿还可以百倍奉还!’大哥想想看,这不是让他讹去了五十两吗?” “不过,他算的还真是准!”他又强调道,他果然在鹊华楼遇上了罗通,算得自然准了。 罗通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果然是他!” 麦洁七眨眨眼,问道:“你说的他,是谁呢?” 罗通道:“他不是自称嵩山神算么?这位老人家就是人称双奇的嵩山矮叟!” “哦!”麦洁七惊讶道:“大哥何以得知?” 罗通笑笑道:“愚兄也只是猜想罢了!” 麦洁七摇摇头道:“那就不对了,小弟听人说‘嵩黄双奇’三四十年前就已是六七十岁了,如今算来,该一百出头的人了,但这矮老头,据小弟看,最多也不过六十来岁,怎么会是嵩山矮叟呢?” 两人多日不见,真有如隔三秋之感,一边品茗,一边各自述说经过,话好像说不完似的。 这时楼梯口又上来了一个人。 这人一身青衣,看上去像是个管家。 但他走上楼来,却大模大样的,端著一副目无余子的架势,一望而知,这位管家准是豪门显宦府第中出来的二爷。 这位二爷目光一转,看到临窗而坐的两人,他不可一世的气势,登时收敛起来,继之而起的却是一脸谀笑,偻著上身,急步朝两人座位趋了过去,然后垂下双手,恭声道:“小的见过公子!” 麦洁七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冷声道:“你来做啥?” 青衣管家答道:“回公子,是庄主打发小的来找公子的!” 麦洁七道:“你没看到我有朋友在这里?” “小的看到了!”青衣管家陪笑道:“庄主请公子同去,因为他老人家不放心公子一个人在外面,公子也不妨请这位公子到庄上盘桓几天!” “哦,我本来就有这个意思!”麦洁七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笑容,回头道:“这主意不错!”他这句话是深表嘉许之意。 青衣管家谄笑:“小的怎敢乱出主意,这是庄主临时吩咐的,公子若是有朋友在一起,就把公子的朋友一起邀到庄上去好了!” “哦!舅舅他老人家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公子!” 麦洁七喜不自胜,招招手,示意青衣管家附耳过来。 青衣管家立刻趋前一步,一脸俱是敬肃之色地低垂双手,鞠躬如也的凑过头去。 麦洁七附著他耳朵,低低的说了两句话。 青衣管家躬身,连连应是。 麦洁七挥手道:“好,你先回去好了!” “是!”青衣管家退了出去。 麦洁七待他走了之后,这才笑笑道:“罗大哥,我舅舅要你一起到庄上盘桓几天,咱们走吧!” 罗通苦笑道:“令舅庄上,愚兄怎好去打扰呢?”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麦洁七笑接道:“你是我大哥,我的舅舅家,也是你舅舅家,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来,我们这就去!”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掏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站起身就要走。 罗通迟疑地摇了摇头道:“贤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愚兄和你情同骨肉,但到令舅府上去,实有未便!” 麦洁七不依的道:“大哥,你又婆婆妈妈了,方才舅舅派人来找我,不是说,如果我和朋友在一起,就叫我和朋友一起去吗?我已经叫他回去告诉舅舅了,我和罗大哥要一同回去,你若不去,教我如何跟舅舅说呢?我不管,你非去不可!”说罢,伸手拉著罗通的手,非拉他一起回去。 罗通拗不过他,忙道:“贤弟快放手,愚兄去就是了!” 麦洁七不肯放手,却喜形于色的道:“那就走啊!”他仍然拉著罗通的手,两人离座下楼。 出了鸡鸣寺,台阶下停泊著一辆华丽的双辔马车,车前侍立著一个马夫。 那马夫见他二人一同出来,立即垂手道:“公子请上车!” 麦洁七抬抬手道:“罗大哥请!” 罗通也不客气地跨上车厢,麦洁七则跟著上车。 “贤弟,令舅的府上离这里很远吗?” “不远,就在汉西门内!” 车子驰得很快,不过一刻工夫,就渐渐缓了下来,再不久,就停住了。 赶车的迅速跳下车来,打开了车帘。 麦洁七含笑道:“到啦!”首先一跃而下,等候著罗通。 罗通跟著跨下车厢,举目望去,只见车子停在一座高大的门楼前面,宽阔的石阶上,两扇朱红嵌著铜环的大门,显得十分气派。 从大门望去,可以看到屋宇重重覆盖甚广,俨然是豪门世家。 “罗大哥请啊!”麦洁七一脸笑容,抬了抬手。 罗通边走边回头问道:“贤弟,令舅尊府,有这么大的一座宅院,你干嘛远要住栖霞寺去?” “噗哧!”麦洁七失声笑道:“人家是存心结交大哥嘛!” 他伸手挽著罗通的手臂,轻快地跨上石阶,走进了大门。 只见一名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站在门口,躬看身说道:“庄主听说公子邀请了罗公子惠临本庄,正在书房等候!” 麦洁七点了点头,就领著罗通一路往里行去。 罗通但觉所经长廊、曲院,每经一处,都有身穿青衫的汉子侍立一旁,见到麦洁七与他二人经过时,都执礼甚恭。 他心中不由暗暗思忖道:“贤弟的舅舅家里这份气势,当真不输公侯府第,难怪贤弟处处露出娇生惯养的富家于弟的气息了!” 他由麦洁七陪同,折入东面的一座院落,跨出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相当精致的小型花园,叠石为山,引水为地,一条长廊,曲径顺著小池而行。 长廊尽头,是一座小院落。 木架上放著数十盆春兰,花蕊临风,令人如入芝兰之室。 迎面是一排三楹雅舍,门前悬挂著一道紫红的棉帘。 一名青衣小婢站在门口,这会儿见到他二人,不待吩咐,立即素手轻拍,掀起了那门帘子。 麦洁七脚下一停,含笑道:“罗大哥请进!” 罗通笑笑道:“还是贤弟先请!” 麦洁七一把拉著他的手,说道:“大哥,你还跟小弟客气什么?走我们两人一同进去!” 说罢,举步跨进,口中则叫道:“舅舅,我回来了,我也请了一位客人!” 这是三间书房外面的一间,也是主人延见好友的起居室,因此,陈设和客室极相似,宽敞宁静,雅而不俗,四壁挂著不少名人书画,件件俱是精品。 这时,东壁窗下的一张紫檀雕花的太师椅上,缓缓站起一个身穿暗红团花,缎面玄狐皮袍的老人。 只听他呵呵笑道:“你真会胡闹,年纪也不小了,却像个小孩似的,一点礼数也不懂,嘉宾莅临,不先给老夫介绍,就大声嚷著!” 麦洁七不依道:“舅舅你看,人家罗大哥还是第一次来,一进门,就听你数落我的不是!” 他口中说著,早已一手拉著罗通走到紫袍老者身前,一面回身说道:“罗大哥,这位就是我舅舅!” 罗通忙做了一个长揖,恭声道:“老伯!” 麦洁七得意地向紫袍老者引介道:“他是我结义大哥罗通!” “欢迎!欢迎!”紫袍老者的目光朝罗通打量了片刻,这才呵呵笑道:“罗少侠是难得的嘉宾,快快请坐!” 麦洁七亲切地道:“罗大哥,舅舅家和小弟家一样,你请坐啊!” 罗通依言入了座,和麦洁七一起在对面两张锦被椅上坐定。 面对著麦洁七的舅舅,但觉这位老人生得身材高大,方面大耳,浓眉虎目,颜下一缯拂胸苍须,脸色黑中透红,神辨奕奕,笑得时候,虽然和蔼可亲,但有著一股难以形容慑人的威严。 罗通不由暗暗思忖道:“看来贤弟的舅舅,敢情是做过几任武官的人,不然,不会有这么威严了。 这时一名青衣小婢手托银盘,从屏后走出,给他二人送上两杯香茗,放在桌上之后,说了句“公子请用茶!”悄然退了下去。 紫袍老者目光一抬,含笑道:“罗少侠请用茶,老夫这茶是专人从杭州采购而来的雨前龙井,用本城永宁泉水泡的,气味清芬甘芳,你品品看!” 罗通道:“老伯精于饮茶一道,这茶一定好喝了!” 说罢,双手端起茗碗,轻轻掀了一下碗盖,就唇喝了一口,只觉满口清香,沁人心脾,不由赞声道:“果然是好茶!”话声甫落,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砰然跌坐下去。 罗通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只觉眼皮沉重,头脑又昏又胀,一时想不起自已睡在什么地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是睡在床上,身上也没有背褥,又冷又硬,彷拂就像躺在地上似的。 他怎么会躺在地上的呢?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心中一片疑云,当下用手揉揉眼皮,努力地睁了开来,只觉四周一片黝黑,几乎伸手难见五指。 这会是什么地方?他慢慢的翻身坐起,发觉自己身子倦怠乏力,好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心越发感到惊讶不已,当下盘好双脚,缓缓纳息,这才发觉自己被人用特殊手法,闭住了几处经络,真气根本无法运转。 渐渐的……他已想起自己离开栖霞寺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来。 正当他思潮起伏之际,突听有人开启铁门的声音。 接著,一道灯光照了进来。 只见一个青衣小婢手提著灯笼缓步走入。 罗通一眼就认出,这青衣小婢正是在紫袍老者的书房中,给他送茶的那名使女,当下心头不由怒火大起。 “你来做啥?” 青衣女子溜了罗通一眼,缓缓的道:“罗公子醒来了?” “不错!”罗通沉声道:“你们把在下囚禁于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衣女子淡淡一笑道:“罗公子醒来就好,庄主特命小婢前来探看,现在罗公子既已醒来了,小婢就得立刻前去回报!” “你给我站住!”罗通大喝了一声。 青衣女子脚下一停,问道:“罗公子有什么事?” 罗通道:“你们庄主现在那里?快带我去,我要问问他暗施诡计,在茶中下了迷药,究竟想怎么样?” 青衣子女道:“庄主只是要小婢进来看看罗公子醒来了没有,别的小婢一概不知,公子何必为难小婢呢?” 罗通逼上一步,说道:“那你带我去见他!” 青衣女子道:“罗公子最好稍安勿躁,庄主他老人家如要见你,自会令人来请,小婢可不敢作主!”话声甫落,人已转身准备离去。 罗通怒声道:“我非见他不可!”他忘了自己穴道受制,眼看青衣女子要走,这种大好机会岂能错过,猛然跨上一步,伸手朝她肩膀抓去。 青衣女子似乎早已料到他有这一著,忽然回过身来,右手斜拂,一下反击在罗通的手腕之上。 罗通但觉手腕一阵剧痛,脚下随著对方一拂之势,当场被震退了两大步。 青衣女子冷冷说道:“罗公子最好忍耐些,如果再要这般倔强,那是自讨苦头吃了!”说完,迅快举步,往外行去,接著但听“砰”然一声,关上了门,而且又上了锁。 光是听那关门的声音,就知这是一道厚重的铁门了。 失去了灯光,室内又重归一片漆黑。 罗通没想到他们庄上一名年轻的侍女,都会使“兰花拂穴手法”,如今自己穴道受制,半点使不出力,就算他功力未失,像这样厚重的铁门,也无法破门而出的。 青衣使女可以进来,麦洁七自然也可以进来了,他一直不来看自己,明明是不敢来见我了!唉!麦洁七是自己第一个结交的朋友,想不到自己初出江湖,就结交了匪人! 就在此时只听铁门又响起一阵开启的声音!铁门开了,灯光再度亮起,那青衣女子一手提灯,又款步走了进来,脆声一笑道:“罗公子,杜总管来看你了!” “杜总管?”这三个字听在罗通耳中,心头不由一目,暗道:“她说的杜总管莫非就是杜云飞?这么说……此地是麦香堡不成?” 那青衣女子只走了三步,便停下脚步,侧身道:“杜总管请!”她举起手,提高了灯笼。 这会儿罗通看清楚了,走进来的人正是麦香堡总管杜云飞。 杜云飞的身上仍然穿著那件古铜色绸袍,头上也依然口著瓜皮帽,堆著满脸笑容从青衣女子身后冒了出来。 只见他三脚两步,走至罗通身前,连连拱手道:“罗公子久违了,在下听说公子醒了,就立刻赶来…………” 他目光一抬,陪笑道:“罗公子,坐,坐,咱们坐下来再聊!” 一面回头朝那青衣女子道:“我和罗公子谈话,你且出去!” “是”,青衣女子把手中灯笼,挂到壁上,转身退出,顺手带上了铁门。 这里像是一间地窖,室中果然有一张板桌,和两张木椅,桌上还有一把兰花茶壶,和两个瓷杯。 杜云飞拉开椅子,把罗通让至桌边。 罗通也不客气地坐下,抬目道:“杜总管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杜云飞并未坐下,先伸手取过茶壶,替他倒了一杯茶,这才开口说起话来。 “罗公子定感意外,这里并非待客客厅,但这也是不得已之事,要请方公子多多原谅!” 罗通傲然一笑道:“杜总管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你们在茶中暗下迷药,把在下幽禁于此,必有缘故,你就爽快的说出来吧!” “哈哈!”杜飞云打了个哈哈,堆著笑道:“罗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语,在下那就直说了!” 他先在自己面前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接著道:“敝堡主因这座地窖最为幽静,堡内的人,如果没有堡主之命,也没人敢进来一步,因此,不虞机密外泄,这对罗公子,其实并无恶意!” 罗通道:“在下想请问杜总管一句,这里是麦香堡?” “是!”杜总管陪笑道:“敝堡主对罗公子实在仰慕得很!” 罗通道:“贵堡主是麦洁七的舅舅?” “是!”杜云飞又应了两声是,正待开口之际,罗通已抢先道:“杜总管可否请麦洁七来见我?” “这个嘛……”杜云飞面有难色,支吾了片刻,说道:“麦公子就是怕引起罗公子的误会,所以堡主要在下来向公子说的!” 罗通愤然道:“他既然不敢来见我,好!杜总管就说说你们的用意吧!” “是,是!”杜云飞堆著笑脸道:“敝堡主久仰令祖威名,贵门历代相传,只有一个传人,故罗公子是太极门唯一的传人了?” 罗通道:“杜总管说话不用拐弯抹角,有话但请直说!” 杜云飞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敝堡主听说贵门的“太极玄功”练成之后,水火不侵,刀剑不入,剧毒无害,乃是天下第一神功。语音一顿,他又接著问道:“罗公子既是贵门唯一的传人,自然有几分火候了?” 罗通道:“在下曾听家祖说过,但在下并未练过!” “哈哈!”杜总管朗声一笑:“公子太谦虚了,太极门人,没有练成太极玄功,又怎会放心让公子一人到江湖上来?” 罗通不答反问道:“总管可是不信?” 杜云飞道:“敝堡主已知罗公子此次到栖霞寺来的目的,是向慈云老禅师叩请心法而来的,罗公子何需隐瞒呢?” “哼!”罗通冷笑道:“麦堡主这是什么意思?” 杜云飞道:“罗公子应该知道自身的安危吧?” 罗通勃然大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倒不是!”杜飞云道:“罗公子到了敝堡,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罗通道:“你倒说说看?” “一生,一死!”杜云飞伸出两根指头,抡动了一下,继而又诡笑道:“不过这生死之权,却由你公子自己所操纵的!” “此话怎讲?”罗通望著他。 杜云飞微微一笑道:“罗公子如肯投在敝堡主门下,把‘太极玄功’的心法默写出来,呈献堡主,那就可成为本堡之人,自可深得堡主宠信……” 罗通心中暗暗思忖道:“听他口气,麦香堡垂涎本门‘太极玄功’,大有非到手不可之意,问题是,就算我呈献了太极玄功,他也不可能让我离开的!” 心念一阵转动后,他不禁紧皱著眉头道:“在下也很想投在贵堡主门下,只可惜在下没有练过,如何默写得出来?” 杜云飞深沉一笑道:“罗公子若是不肯写出来,只怕……” 他故意拖长语气,没有说下去。 罗通剑眉一扬,冷然道:“杜总管不必说了,别说在下不曾学过太极玄功,就是知道口诀心法,也不会献给贵堡主的,你可以替我去转告一声,太极门人士可残,志不可夺,叫他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杜云飞脸色一沉,哼道:“罗公子须知敝堡主的脾气不太好,你若是触怒了他,只怕有苦头吃了!” 罗通冷冷道:“在下既已被你们囚禁于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贵堡主要杀要剐,悉凭他尊便!” 杜云飞道:“每个人只能死一次,罗公子还是多考虑考虑,在下明日一早,再来听你的回音!” 罗通大声道:“你明天来,我还是这几句话!” 杜云飞一手取下壁上挂著的灯笼,含笑道:“罗公子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仔细想想,在下暂且告退!” 话声甫落,学手在铁门上叩了两下。 铁门开启,杜云飞大步走出,青衣女子又在门外上了锁。 罗通现在终于搞清楚了。 麦洁七找上栖霞寺,和自己结为口盟兄弟,以及邀约自己到他舅父的庄上来,全是出于麦香堡主的授意,目的就是为了骗取“太极玄功”。 难怪那天慈云老师父叮嘱自己交友宜慎,暗示不宜与麦洁七结交,更难怪他毅然决然的不惜把本门数百年所遗留下的十六尊佛像予以毁去。 罗通一念至此,不觉感到心头一阵愧作,也感到无比的痛心。 愧作是因误交匪类,以致数百年相传的佛像毁于一旦。 痛心是刚出道江湖,第一个结交的朋友,他把人家引为知己,但人家却处心积虑地来算计他。 交朋友你说可不可怕?罗通独自坐在木椅上,用心思索著如何应付眼下处境之策,但想了根久,仍然想不出一个办法来。 但现在经络受制,连一个麦香堡的丫头都不是对手,如何想逃得出去,可见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先解开受制的经络了。经络受制,不比穴道受制,只是某处的一个穴道,遇上这种情形只要内功已有相当火候的人,都能运集本身真气,把穴道冲开,谓之“运气冲穴!”但经络受制可就大不相同了!人的身上共有十二条经络,每一条经络,往往都有二十个穴道,任你功力再深,也无法冲得开。 罗通方才运气尝试过,他的身上至少有三条经络遭特殊手法所关,行动还能和常人一样,但功力却是一点也使不出来。 蓦地他忽然想起“太极玄功”练成之后,刀剑不伤,水火不侵,自然也不怕人家用特殊手法禁闭经络了。 那么,他如果依法练习,是不是也可以解开受制的经穴呢?心念一动上立即从椅上站起,就地盘膝坐下,缓缓纳气,静心澄虑,依照牢记在心的十六个佛像坐姿,从第一排四个佛像做起。 这前面四个佛像,他曾在栖霞寺的禅房练习过,因此做来还不觉得困难,不过顿饭工夫,四个坐像业已被他依次做完,但觉真气流注,伸手之际,突觉“手阳明经”被制经穴,已在不知不觉中霍然畅通。 他心头一阵大喜,正待继续做下去之际,突听铁门开启之声,似是又有人进来,当下忙站了起身,举目望去。 铁门开处,灯光已当先照了进来。 只见一个黑衣女子,已轻举莲步地走入。 哇操!居然是那黑衣罗刹田七姑。 “是你?”罗通怒视著她。 田七姑笑盈盈地随手掩上了铁门,随即转身说道:“罗兄弟,姐姐听说你被关在这里,就立刻赶来了!” “谢谢你了!”罗通冷笑一声道:“田姑娘不是来给麦香堡主做说客的吧?” 田七姑把灯笼往桌上一摆,娇笑道:“小兄弟,别那么小心眼嘛!” 她缓步地走上前来,一双水汪汪的凤眼,紧盯在罗通脸上,悄声问道:“堡主要你交出太极玄功,你准备怎么办?” 这样问话的方式,还不是普通的亲切。 但罗通却心想:“哈!又是一个当说客的!”他心里这般想,口中则道:“在下已经告诉杜总管了,在下没有练过‘太极玄功’,如何默写得出来?” 田七姑道:“太极门人出道江湖,会没练过‘太极玄功’?小兄弟,你这话说出来,只怕没人会相信的!” 罗通冷笑道:“事实如此,信不信?在下也不会去在乎了!” “唉!”田七姑忽然叹了口长气,继而又道:“小兄弟,若是你不交出‘太极玄功’,堡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罗通冷哼一声道:“在下就算是学过,也不会双手献给他的,他要怎么样,罗某都不会在乎!” 田七姑一双俏眼直在他脸上打转,沉吟道:“看来你真是个倔强的大孩子,唉!像你这样的年纪,刚刚出道江湖,就像旭日初升,岂可轻易言死?你也不想想,你真要是死了,岂不连儿子也都没哩!” 罗通勃然大怒道:“田七姑,不用多说,你请吧!” 田七姑并没有生气,仍然轻声细语的道:“小兄弟,你可别想得太偏激,姐姐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不要听!” “你是太极门传人,姐姐我听人说过,令祖陆地神龙罗老前辈只你一个孙子,若是你这般任性,万一真要触怒了堡主,他会施尽酷刑,让你遍历人间惨痛,非逼你默写出来不可!”田七姑摇了摇头,黯然道:“倘若果真如此,到时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受得了吗?你真要一死,令祖白发苍苍,岂不要肝肠寸断……” 罗通心头一凛,冷哼道:“你这是威胁我吗?” 田七姑道:“姐姐可不是威胁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做人要随机应变,尤其是行走江湖,切忌宁折不弯……” 她不待罗通开口,她又接道:“不错,姐姐是奉了堡主之命来劝说你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并不是堡主派我来的,而是我听说你被堡主囚禁了起来,自告奋勇地向堡主讨的差事,这话你懂吗?” “我不懂!”上罗通摇了摇头。 “噗哧!”田七姑嫣然一笑道:“凭姐姐的面子,你总该答应才是!” 言及此处,她朝罗通连施眼色,一面坐了下去,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写道:“以你目前的处境,应该懂得虚与委蛇,不妨先答应下来再说!” 她坐在罗通的右边,正好背向铁门,就像门外有人偷窥,也看不到她沾著茶水写字。 “她这是什么意思?”罗通暗自一怔,抬眼望著她,口中则呐呐道:“这个嘛……” 田七姑娇笑道:“你总该记得你义弟麦洁七吧!他为你吃了不少苦头!” 一面又沾著茶水写道:“你且答应以三天为期,交出太极神功,有三天时间,姐姐就可以设法了!”写出这些字的同时,一面又朝他猛眨眼睛。 “这个嘛……”罗通没想到她会来救自己,当下支吾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故做无奈的口吻道:“好吧!在下答应了!” 第六章 风尘异人伸援手 田七姑来此的目地,本来是来救他的。 却没想到这小伙子如此“姑毛”,便是不能明了自己的心意,一口鲜血差点没呕吐了出来,好在罗通的脑袋尚称没有秀斗,终于还是答应了。 因此,田七姑佯作欢欣,嫣然笑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不错!”罗通顿道:“可是在下有另一项要求!” “哦!”田七姑道:“你说!” 罗通道:“在下真的没有练过太极玄功,田姑娘请替我转告贵堡主,可否给我三天期限,三天之后,应该可以默写完毕!” “三天就三天吧!”田七姑道:“这一点,我做姐姐的倒可作得了主!” 蓦地“不成啊!田姑娘!”铁门外响起杜云飞的声音。 接著,铁门开处,杜云飞已大步走了进来。 田七姑急忙用衣柚在桌面上轻轻一抹,揩去了茶水,倏地站了起来,粉脸随之一沉,说道:“杜总管,你来做什么?” 杜云飞陪笑道:“田姑娘,你别误会,兄弟是奉了堡主之命……” 田七姑没待他把话说完,沉下脸道:“小妹可是奉堡主之命,来劝说小兄弟的,并不是和罗小兄弟私下相会的。 “杜总管连小妹都不放心,还要跟著在搅和,那好,罗小兄弟,刚才咱们说定的事,就算没说,杜总管,你们慢慢聊!”话声甫落,扭动腰肢,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 “啊!不!不!田姑娘,你留步!”杜云飞慌忙地陪著笑脸道:“兄弟只是……” 田七姑轻轻地旋了个身,缓缓地回过身来,眼波一溜杜云飞,漫声问道:“杜总管,你只是什么?” 杜云飞瞧见她那副娇态,差点没当场喷出了鼻血。 “兄弟是因堡主交办的事,最好能快点交差,罗公子住在这里,实在也太委屈了,三天时间,似乎太长了一点!” 田七姑嫣然一笑道:“那么依杜总管之见,最好几时交卷呢?” 杜云飞道:“今天已过去了大半,且不去谈它,依兄弟之见,罗公子最好明天中午以前就默写出来,不知罗公子意下如何?” 田七姑一旁道:“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我说嘛!”她又接道:“你杜大总管办事最能干了,所以才最得堡主的宠信,罗小兄弟,你就和杜总管慢慢谈吧!姐姐我这就告退啦!” “不用谈了!”罗通一挥手道:“太极门人不说谎话,在下不妨据实相告,太极门有条规定,太极传人年满二十时,必须行走江湖,积修外功,以十年为期,届满三十,方得修练本门玄功,在下年方二十,并未修练过太极玄功!” 杜云飞道:“罗公子既未修习过玄功,方才如何答应田姑娘三天交卷呢?” 罗通微微一笑道:“杜总管小时总念过三字经,千字文吧?” “那当然!”杜云飞点了点头。 罗通笑笑道:“那是孩童启蒙必读之书,太极门为了怕玄功失传,别人念三字经,千字文时,我念的就是本门口诀……” 田七姑道:“杜总管,你都听到了?” 罗通出声道:“在下还不到修习玄功的年纪,自然不明了玄功口诀的精义,但口诀总能默写的出来!” “因为口诀还是在下七岁那年念的,当时生吞活应,只要把它念得朗朗上口就行了,不求字义解释,如今事隔多年,必须慢慢记忆,才能默写得出来,大概需要三四天时间,杜总管若是限令明天午时交卷,在下恕难从命!” 田七姑心中暗笑一声,想到:“小兄弟,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原来你说谎是不用事先打草稿的!” 一面侧著脸道:“杜总管,现在你明白了?你要罗兄弟明天中午交卷,这件事我可不管了!” 杜云飞听了罗通一席话,想想也颇有道理的,于是点点头道:“罗公子既然认为默写玄功口诀需要三天时间不可,那就只好三天了!” 田七姑轻哼道:“杜总管,这是你答应下来的,好罢,小妹就把这件功劳送给你杜大总管,堡主面前,就由你去报功吧!”话声甫落,秋波一转,深深地望了罗通一眼。 杜云飞连连谄笑道:“田姑娘这就见外了,这件大功劳,当然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田七姑淡然道:“小妹可不敢抢你杜大总管的功!” 杜云飞抱拳道:“罗公子,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罗公子只好再委屈三天,你几时交卷,兄弟就几时来恭迎大驾,现在你仍然是麦香堡的贵宾!” 罗通溜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田七姑一旁道:“杜总管,现在没小妹的事了吧?”说罢,人已转身离去。 “是,是!”杜云飞陪著笑脸道:“兄弟和你一起走!”急步跟了出去。 “砰”的一声,铁门又关上了。 罗通待他两人走了之后,心中一直暗暗琢磨田七姑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要我虚与委蛇,以三天为期,有三天时间,她就可以设法了,但她是麦香堡的人,她真的会帮助我吗?” “她还说贤弟为了我,吃了不少苦头,这么说起来,难道在茶中暗下蒙汗药一事,贤弟真的不知道吗?” “他是麦香堡主的外甥,麦香堡主会对他怎样呢?” 正当他沉思之际,只听铁门开启,那青衣女子又婀娜地走了进来,送上笔砚,和一叠笺纸,放在桌上。 “这是杜总管要小婢送来的!”然后又端上一杯香茗,接著道:“这是上好的龙井,杜总管说,公子写字的时候,要喝好茶,方可有助文思!” 罗通淡淡道:“姑娘放著就好!” 青衣女子嫣然一笑道:“小婢就叫春桃,是杜总管派来服侍公子的,小婢就在外面,罗公子如有需要什么,只管隔著铁门,轻轻叩上两下,小婢就会进来,委屈公子之处,还请公子多多见谅是幸!” “哼!这婢女既能言且又善道,态度也前倔后恭,敢情是杜云飞派来暗中监视我的,我可小心点才是!” 罗通心里这般想,口中则道:“没你的事了,姑娘请吧!” 青衣女子溜了他一眼,这才躬身说道:“小婢这就告退了!” 话声甫落,转身走出,仍然关上铁门,上了锁。 罗通也不加理会,既然一时无法离开此地,他的心里业已变得更加平静了。 刚才他做了四个佛像,已把“手阳明经”被制的经络实通,青衣女子这时出去之后,他那还敢怠慢,立即盘膝坐好,澄心静虑,继续按照玄功佛像,缓慢地做起功来。 许久……许久……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他先做完了前面四个佛像,再做第五个佛像时,但觉气机流畅,全身十二经络,无不流注,先前还被截闭的“手太阴经”,“足太阴经”,两条经络,已在不知不觉之中自行化解了。 罗通喜不自胜,急忙再做第六个佛像,谁知任凭他如何行功,总是很难做好,先前他还怀疑自已记忆错误,再做了一回,依然无法做好。 他忽然想起了爷爷所说过的一段话。 “修习内功,必须循序渐进,你内功基础有了多少火候,才能练到某一种境界,丝毫勉强不得,否则气机一个控制不住,就会运气入岔!” 想及此处,他不由暗暗惊出一身冷汗。 “大概我的内功火侯,只能练到第五个佛像,必须先把前面五个佛像修练纯熟,才能再练第六个佛像!”思忖至此,这才缓缓地散去真气,然后站了起身。 好在被制的三处经络已悉数解开,武功一旦恢复,信心当然也就增加了。 他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果然入口清芬,是上品的龙井,不由又呷了一口,这才将茶杯放在桌上。 “他们送来纸笔,我如果一个字也都没写,春桃送饭进来瞧见了,必会去报告杜总管,这三天之中,至少得让他们相信我是真的在默写才行!” 心念这么一动,当下就拉开座椅,坐定之后,便磨墨展笺,胡乱地写了三四张,然后又涂涂抹抹,这里加几个字,那里又添上一句,仿佛是记不起来,慢慢又回想起来似的,他看了都觉得好笑极了。 这时铁门之声又再度响起。 只见春桃一手提著饭盒,悄悄地走入,目光朝小桌上一溜,娇声道:“罗公子,小婢送晚餐来了!” 罗通见他走进来,故意用白纸将写好的字覆盖上。 春桃当然早就看到了。 她放下饭盒,取出碗筷和四碟精致的菜肴,替他把饭盛好,这才退了一步,含笑道:“罗公子请用饭了!” 话落,回身退出,接著又抱来一床绣被,锦垫,和枕头等物走入,自顾自在墙角的一张木床上铺好。 “委屈罗公子,将就著在这里住上三天吧!” 罗通道:“多谢姑娘了!” “罗公子不用这么客气!”春桃欠了欠身,随即退了出去。 罗通也不客气地吃了两碗饭,菜肴虽然只有四式,但每一样皆十分精致可口,现在,他当然不怕他们再在饭中下毒了。 但三天以后,那就很难说了。 饭后罗通悠闲地坐在木椅上喝著茶。 他知道此刻已是夜晚,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撇开今天不算,还有三天时间,自己被截闭的经脉,这会儿已经解开,他已恢复武功一事,对方当然万万想不到的。 明天,他必须装作全副精神都在默写玄功口诀,传使对方疏于防备,那么到晚上春桃送晚饭进来时,出其不意地将她制服,自己就可以脱离这座地室了。 只要到了外面,就算有人袭击,以他一身所学,料想要逃离麦香堡,应该也不是一件困难之事。 想到这里,他觉得今晚应该好好调息,养足精神才是。 木床这时已铺上锦垫绣被,不仅柔软且又舒适。 罗通脱下长衫,就在中间盘膝坐好,运起功来。 这一回,他只是从第一式坐像,做到第五式为止,下午他已练过,自可运气自如,周而复始,渐入忘我之境。 这时!他灵台空明,杂念不生,心如明镜,一尘不染。 蓦地,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铁锁开启之声上止时惊醒了过来,心中深感讶异之余,暗暗思忖道:“现在大概有二更光景,还有什么人会来?” 他满心疑惑之余,悄然地跨下木床,刚好披上长衫,铁门乍启,一条人影飞奔而入,急切的叫道:“罗大哥……” 声云慌张且又急促,赫然正是麦洁七的声音。 罗通又惊又喜的道:“是贤弟吗?” “罗大哥……”麦洁七声音悲切,飞奔而来,一下扑入罗通的怀里。 直到他扑入怀里,罗通这才发觉自己拥在怀里的不是义弟麦洁七,而是一个秀发披散的绿衣少女。 但他已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心头不禁蓦地一惊,忙将她的身子推开,骇然道:“你……不是贤弟?” 绿衣少女泪流满颊,伸手理了理秀发,幽声一叹,黯然道:“罗大哥,我是麦洁七,我……对不起你……” 罗通这会儿可看仔细了,她面貌果似麦洁七,声音也有点像,只是脸颊较他消瘦了些,两眼也哭得又红又肿,何况她又是一个女的。 “莫非麦香堡又想使出什么诡计不成!”罗通心里这般想,口中则道:“姑娘来此做啥?” 绿衣少女流著泪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我,我不应该将你骗到麦香堡来,但我事前一点也不知道啊!” “这些都是杜总管出的坏主意,在你茶中下了迷药,一直等他得逞之后,爹也把我幽禁起来,还叫奶妈叶大娘看住我,不准我离开房门一步,罗大哥,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有心害你的!” 罗通见他哭得很伤心,彷拂不是假的,这才接问道:“那么现在贤弟又在那里?” 绿衣少女道:“罗大哥,你还不相信我是麦洁七吗?” 罗通道:“姑娘和贤弟长得很像,但……” 绿衣少女不待他说完,业已接口泣道:“罗大哥,你应该相信我,不错,我和你初见面时,穿的是男装,因为平日我出门都喜欢男装打扮,那天原是我爹要我去栖霞寺的,因为三师哥李三郎在龙王庙败在你的手下!” “他回来之后说你是太极门的传人,救了毒华陀又和他一路往栖霞寺而去,要我前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住在栖霞寺,那时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女的吧!所以只好化名麦洁七了!” “后来,我们谈得很投机,结为口盟兄弟,我就更不好意思告诉你了!”她说了这么多,罗通已渐渐地有些相信了。 因为从她说话的神态上,他已可找到麦洁七的影子了。 “麦香堡主就是令尊?” “是的,我叫麦洁溪!”绿衣少女点了点头。 “那天我邀你到庄上来,原想请你多盘桓几天,我又不好意思和你明说,所以……我只好说他是我舅舅了!”麦洁溪语音一顿,又腼腆的问道:“罗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只要把话说清楚,我又怎会怪你呢?”罗通笑了笑,继而又问道:“那么今晚你来此……” 麦洁溪低声道:“今晚是有人帮助我逃出来的!” “哦!”罗通怔了怔。 麦洁溪压低嗓门道:“刚才我已经睡了,忽然有人潜入我房里,把我叫醒,要我赶快到地室里来救你……” 罗通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麦洁七摇了摇头,接著又道:“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我听不清,但我发现奉命守著我的叶大娘坐在梳妆给前被人点了睡穴,我悄悄地溜了出来,一路上有几处本堡的暗桩,也都被人点了穴道!” “还有,掌管这铁门的春桃也被人所制,铁门锁匙就放在她身边,分明这人抢在我前面,把所有的人都制了住,好让我顺利地进来救你!” 罗通闻言,心中不由暗道:“那人莫非是田七姑?她要我虚与委蛇,故意说三天为期,三天期限,今晚还没开始,我既已答应三天后交卷,他们自然相信,因此今晚正是他们疏于防范的一天,也是救人的大好机会!” “田七姑也是麦香堡的人,当然不好露面,所以她才假藉麦洁溪之手来救我,万一东窗事发,也是她把我救出去的,与田七姑无关,只是……田七姑既然也是麦香堡的人,为什么要救我呢?” 麦洁溪见他一言不发,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似的,当下低声问道:“罗大哥,你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罗通忙回过神来。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走吧!”麦洁溪正色道:“时机稍纵即逝,庄中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人查岗,如果让他们发现暗桩已被人点了穴道,而传出警哨,那你就走不掉了!” “好!”罗通点点头道:“我们这就出去,但出了这里,你就赶快回去,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 麦洁溪道:“不!我不要紧的,我要送你出去,大哥快些走吧!”说罢,拉起罗通的手,快步向外奔去。 罗通到了这个节骨眼,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只好任凭她拉著而行。 跨出铁门,是一间极为狭窄的石室,果见春桃倚著桌子打盹。 罗通暗暗地拉了麦洁溪一把,脚下一停,先悄悄地关上铁门,然后锁上,又悄悄把锁匙放在春桃身边。 麦洁溪朝他嫣然一笑,自然是夸奖他这一著极为聪明,即使春桃醒来,铁门关得好好的,当然不会有所怀疑,里面的人已经跑了。 待她发觉,该是明天早上送早餐进去的时候了。 麦洁溪不敢耽搁时间,一手推开木门,拾级而上,走到石级尽头,再伸手轻轻一推,露出一道矮小门户,低下头当先从矮门窜出。 罗通跟在后面,相继窜出,举目一瞧,原来这是建在麦香堡后园的一座财神堂,地道出口,就在神案之下。 麦洁溪悄声道:“出了这里,通向园外,还有几处暗桩,那暗中帮助我们之人不会再给我们开路了!” “我们只须避开几处暗桩,就可安全离开麦香堡,但这一路上你切莫开口,而且至少要和我保持一段距离,这样,即使他们发现了我,也不会有事的!” 罗通微微一笑道:“多谢贤弟!” 麦洁溪眼眶一红,幽幽的道:“只要你不怪我就好了!” 罗通道:“在下说过,绝不会怪你的!” 麦洁溪低垂著头,拨弄著衣角,轻声问道:“罗大哥,我们在栖霞寺结为兄弟,还算不算数?” 罗通怔道:“如果你是男的,那当然算数了!” 麦洁溪抬脸道:“现在我是女的,所以就不算数了,是不是?” 罗通呐呐道:“这个嘛……” “我知道,我爹对不起你,你这一走,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麦洁溪凄凉的道:“我知道,我爹对不起你,你这一走,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不会怪你的,但……但我们总是兄弟一场,方大哥你就叫我一声妹子,我死也甘心了……”她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扑在他肩头,呜咽不能成声。 罗通心头大是不忍,低声安慰道:“好,我叫你妹子,你不用伤心,我绝不会怪令尊的,你好好保重,我不会忘记你的,而且,我也会来看你的!” 麦洁溪激动的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罗通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 麦洁溪脸颊上仍挂著泪珠,破涕一笑道:“罗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以后你别再来此地找我,有什么事,我会去江湖上找你的!” 她忽然发现自己不该在这紧要关头絮聒不休,虽然她心里有著千言万语想说,但她仍然把话给顿住了。 于是,她压低声音的道:“罗大哥,我们快走吧!记住了,跟在我后面,保持一丈距离,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现身出来,我自会应付一切的!” 话声甫落,不待罗通答话,身子一掠,往外窜去。 罗通和她相距一丈,在黑夜的掩护下,功凝双掌,目光紧盯著前方,两耳凝神倾听,搜索著十丈之内,有无动静,快速掠行。 这一路上,穿过三处花林,绕过两条长廊,和几幢黑压压的楼宇,差幸都没被人发现。 这样曲折的路径,倘若没有麦洁溪帮他领路,还真是找不到出路呢。 麦洁溪一路领先,走在前面,她对一路上通行无阻,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的这种不寻常现象,其实是相当意外的。 麦香堡雄峙江湖,纵然没有人敢轻持虎须,也不该松懈得如入无人之境。 她当然并不希望自己被别人发现。 但她却总是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 两人一前一后,不住的隐入暗墙,一路窜行,不多一会,便已掠近一处高大围墙。 麦洁溪身形一晃,便迅速的隐入墙下暗荫之中,脚下一停,回身朝罗通招招手,压低声音道:“罗大哥,出了这堵围墙,就算离开麦香堡了,但金陵城中,仍然是麦香堡的势力范围之内,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妹不送你了!”说完这些话之后,眼泪业已涌出。 罗通道:“妹子,你多保重,我……走了!” 话声甫落,人已像满弓在弦的弩箭,“咻”的一声,穿云直上,半空中翻转了两圈半的身子,便落在墙头上。 接著,他又朝麦洁溪举手挥了两挥,翩然朝外飞落。 麦洁溪仰著头,流著眼泪,喃喃自语的道:“罗大哥,再见了,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来找你的……” 罗通飘身落地,墙外是一片线油油的草地,可以一眼望到二三十丈外。 麦香堡的围墙之外,当然要留著数十丈的空地,这样才好监视墙外的动静,不致于被人悄悄地摸进来。 数十丈以外,才是一片浓密的树林。 这是麦香堡的外围,这片树林之中,当然也会有麦香堡的暗桩埋伏其间,不容外人侵入一步。 罗通刚才曾听她说过,但凭几个暗桩,是难不倒他的。 何况在这片密林之中,料想也不会隐藏著什么高手,因此,罗通毫不把它放在眼里。身形甫落地,他就一个轻旋,迅如闪电一般,朝林中扑入。他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行藏,这一式龙形九渊一屈一伸,行动如电,可说是天下武林最快速的身法了。 但就在他扑入树林之际,忽然觉得自己左手衣袖,已被人轻扯了一下。 罗通不由得猛然一惊,当下忙刹住身于,回头看去,只见林内静悄悄的,那有半个人影? “咦,奇怪!刚才明明有人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如果说是被树枝勾住的,我的左边并没有横生的枝打啊!” 正思忖之际,忽听前面不远,隐约地传来“刷”的一声响,似是有人从左边往右到窜过去。 “哼!果然有人发现了我,此人非截下他不可!” 心念一动,人已随著那声响传来之处,轻烟般地追蹑而去。 就在他堪堪纵起,身在横空追扑之际,突觉后顿被人吹了口气。 这会儿可教罗通大吃了一惊,急忙身形急坠,抬眼望去。 只见这片树林高大大绵密,身入其中,伸手几乎难见五指,令人顿感四下浮荡著阴森之气,却仍然没有半点人影。 正当他满心疑惑之际,又听到“刷”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人从右边往左窜了过去。 于是,他停住了前进的身形,宁神屏息,缓缓地侧身前进,这时偌大的一片森林,居然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这样走了十来步,蓦地闻到面前数尺之处传来一股浓浊的酒气,那人似乎也放轻脚步,朝他这边走来。 两人无意之间,正好碰个正著。 罗通艺高胆大,立刻停住脚步,但那人似乎毫无所觉,仍然蹑手蹑脚地笔直走来。 他只要再跨上一步,就会撞到罗通的身上了。 罗通出其不意,右手一探,朝那人手腕抓去,这一记小擒拿,双方相距咫尺,当然一下就扣个正著。 那人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口中“哗”的一声惊叫,右手一缩,把手中一件东西,塞通的掌心,然后疾然退去。 罗通五指抓拢,这才发现手中抓到的只是一块手掌大的石块,心中既好气,又好笑,随手便把石块丢掉。 如此一来,两人这一错开,相距已在数尺之外了。 那人既未发出向同伴传警的暗号,也没有向罗通反击,彷拂刚才吓了他一跳,这回已在大树后躲了起来似的。 罗通也不再去理会,继续穿林而入,但却不敢丝毫大意,仍然耳目并用,提气而行,果然四下静悄悄的,再也没有那人的动静了。 莫非他已绕跑了?这片树林,少说也有数十丈纵深。 罗通正行走之际,忽然发现左侧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站立著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手中尚执著一柄鬼头刀。 罗通曾在栖霞寺和田七姑率领的“北斗七煞”动过手,所以这会儿他一眼就已认出那黑衣人正是麦香堡训练出的煞星之一。 这片树林中遇上了一个,自然就不止他一个了。 罗通知道这些煞星非但武功极高,合搏刀阵更是厉害,当下他不敢逼近,只是静静地注视著对方。 至于他心里想的则是应付之道,谁知过了片刻,那黑衣人始终站著不动,好像木偶似的。 罗通暗暗称奇之际,随即俯身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朝他的肩上弹去。 这一招并无多大意义,只是试探性质罢了。 但奇怪的是,他明明弹中了对方的肩头,但那黑衣人却仍然恍如未觉,就连动也没动一下。 “莫非他被人制住穴道了?” 心念一转,人已随著悄悄掩近,这片树林虽然一片漆黑,但他目能夜视,这一掠近,目光一注,差点失声笑了出来。 原来,那黑衣人除了站立的姿势,手捧鬼头刀,看上去十分威武之外,他脸上不知给谁糊上了厚厚的一层泥巴,除了两个鼻孔,还留著两个气孔可以呼吸,整张脸都被泥巴盖住,眉眼嘴巴,全都不见。 罗通暗暗思忖道:“这麦香堡的煞星,一个个身手极高,这是谁使的手脚呢?不但制住了他的穴道,而且还跟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他此刻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此也不在理会这个黑衣大汉,仍然举步向前走了去。那知走了几步,又发现一个黑衣大汉手抱鬼头刀,站立在一棵大树后,脸上也同样被泥士糊得厚厚一层。 他于是不再犹豫,穿林而行,一路上发现十来个煞星,个个都是如此,心中愈想愈奇怪他不禁想到自己从地窖出来,一路上所有的明哨暗桩,全已事先被人制住,此时再看到这批煞星也一个个被人制住,不由暗暗思忖道:“莫非这些人都是田七姑制住的?因为只有田七姑答应替我设法……” 但他继而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了。 “田七姑可能暗中帮助我没错,但她终究也是麦香堡的人,不可能这般捉弄自己人,难道另有高人在暗中相助不成?” 他忽然想起刚才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又在自己颈后吹了一口冷气,这个人分明对自己毫无敌意。 “这人又会是谁呢?”树林中所有的埋伏既然已被人制住,他自可放胆而行。 转眼之间,他已来到树林的尽头,脚下才一停下,正待打量林外的情况之际,忽听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林外右侧,一棵大松树下,坐著一个身穿天蓝箭袍的青年。 这人国字脸,白面浓眉,朗目如星,约莫二十七八岁,看上去甚是英俊,只是鼻如鹰钩,显见是个攻于心计之人。 他身边的一块大石上,放著一支三尺长的铁戟,自然是他随身的兵器了。 在他对面,蹲著一个瘦小人影,因是背面,所以看不清他的面貌,似乎正在和蓝袍青年低声说著话。 罗通因距离较远,所以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他悄悄地掩近树林右侧,隐身林后,凝神听去。 只听那蹲著的瘦小个子低声道:“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算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你师父的爹,你见过没有?” 那蓝袍青年似乎没有开口。 “唉!”瘦小个于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看来我这话是白说了,你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当然没见过你师父的爹了,想当年,你师父也只不过你这点年纪!” 那蓝袍青年仍然没有吭声。 瘦小个子又道:“我再说详细点你就会明白了,你师父的爹,当年在关外发生了一笔横财,依我想来,见老有份,想和他四六拆账,他出了力,拿六成,我……嘻嘻,反正是捡来的,弄口酒喝喝就好,所以只要四成!” 他伸出四个指头,在蓝袍青年面前比了比。 “这是不是很公道?那里知道你师父的爹,硬是不答应,还狠狠地给了我一记‘乌龙爪’。 “总算我老人家骨头硬,还顶得下来,但这样一来,可就惹火了我,还了他两个耳括子,嘻嘻,其实我只是警告警告他,连四成也没拿,他却硬是把我恨之入骨,你说这事气不气人?” 那蓝袍青年仍然没有答话。 瘦小个子笑了笑,又道:“后来你师父的爹,带著你师父到关内来了,那四成银子也一直没分给我,这不是等于存在你师父的爹那里?现在你师父当了家,事隔多年,连本带利算起来,这笔钱就可观了!” “我也老了,不中用了,该分给我的不能不拿,所以我要你带给口信给你师父,你现在明白了吗?” 罗通听了一半天,暗暗思忖道:“原来是黑吃黑的陈年滥账,只不知这蓝袍青年的师父是谁?” 此事既不关己,就要悄悄退走。 只听那瘦小个子又道:“好了,现在我的话都说清楚哩!只是你师父一定不肯相信的,所以我已经想好一个不错的办法,只要在你脸上涂上一层,你师父一看,多多少少都会想起来的!” “因为当年你师父的爹在关外做买卖的时候,手下二十几个人,连你师父在内,都让我在脸上糊过泥巴,这种记号,天底下只有我一个,别无分号,小哥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点个头!” 罗通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哦”了一声,原来树林里十几个煞星脸上糊了泥巴,都是这瘦小个子的杰作。 于是,他心想:“你要用泥巴糊人家的脸,人家怎么会同意呢?” 忽听瘦小个子又道:“我做事一向不用强,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蓝袍青年定是不会同意的了!” 罗通正思忖之间,那瘦小个子又道:“不过我老人家说出口的话,天底下还没有人不同意的,哦你的眼色我看得出来,你是不同意了?” 罗通愈听愈奇,忍不住凝目朝那蓝袍青年看去,却见那蓝袍青年果然接连点了几个头。 瘦小个子欣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会点头的,好,我老人家这就给你糊起来!”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右手一伸往地上一抓,原来他身边早用水调好了一小堆烂泥巴,随手抓了一把,就往蓝袍青年脸上糊去。 他好像是泥水匠糊墙壁一样,手法熟练,不但糊很快,而且还光滑得很。 蓝袍青年原姿势坐著,一动不动,任由他烂泥巴一把一把往自己脸上糊去,不过一瞬工夫,已经把他一张脸全糊了起来,只留了两个通气的鼻孔。 用不著多说,那蓝袍青年铁定是早就被他制住了穴道,所以才会没有半点挣扎的迹象。 唯一使罗通搞不清楚的是,刚才他明明看到蓝袍青年点著头,表示同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心念转动之际,那瘦小个子已经把蓝袍青年的脸糊好,一手的烂泥巴又在他衣衫上抹了抹。 直到抹干净手中的烂泥巴之后,这才低声的道:“好了,你师父明天会把你抬回去的,若是问起来,你只管实话实说好了!” 言及此处,他忽然转过头来,眨眨眼睛,咧著嘴,笑问道:“你要不要也来糊些试一试?”一个人的身子没转过来,最多也只能转过半张脸,但这瘦小个子身子明明没动,可是他却把整个脑袋都转了过来。 这会儿,罗通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他生得一张狭长脸,水泡眼,酒糟鼻,笑起来,露出两排焦黄的大板牙,其相极为古怪尤其他这句话,说的时候,眼睛朝罗通看来,当然是对罗通说的了。 “哇操!居然是他!”罗通心里猛然变震,因为这人正是他曾见过面,在酒馆里白吃白喝了他一顿的那个矮小老头。 “别怕,我老人家只是逗著你玩的,说起来我们也不算是别人,你爷爷和我是老酒友,我总不能把人家小孙子的脸也糊起来吧!” 那瘦小老头呵呵一笑,随即又道:“你可以走啦!本来这些人在这里等著,你往那里走,人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老人家把他们的眼睛糊起来,你现在懂了吧,不过你也用不著感激我,下次碰上了,请我老人家喝顿酒就行啦!” 他一直说个不停,等到话声一落,忽然站了起身,伸手一指道:“有人来了,你还不快走!” 话声甫落,也不管罗通做何表示,便急步跑了出去。 罗通当然也不敢多耽搁,跟著他身后奔出,口中则叫道:“老人家,请停一停!” 瘦小老头边跑边说道:“我不叫老人家!” 罗通使劲吃奶的气力,却仍然和他保持著原来的距离。 “老前辈,请留步……” 瘦小老头回过头来,说道:“不用留,不用留,我老人家总算把你从蛇巢里弄了出来,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的脑袋整个转了过来和罗通说话,但人却“梯梯他他”迳顾往前跑去,乍看之下,他彷拂是一路倒退著。 罗通灵机一动,忽然想出一个很好的办法。 “老前辈,你跑慢一点,晚辈请你喝老酒去!” “喝酒?”瘦小老头狭长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当下举起手,摸了摸酒糟鼻,笑问道:“你打算请我老人家喝酒,可知那要花多少银子?” 别人的双手只能朝前弯,他能一颗脑袋都转过来,居然连一双手也行,真她奶奶的厉害!厉害!罗通朗声道:“晚辈既然想请老前辈喝酒,当然是让其前辈喝个痛快,又何必在乎多少银子呢?” 瘦小老头念然摇头道:“不成,你这小子心里一定打什么鬼主意,我老人家可不上你的大当!” 话声犹落,脚步忽然加快,双方距离便越拉越远了。 罗通急道:“老前辈,晚辈是诚心诚意地请你喝酒,绝没打什么鬼主意!” 瘦小老头边跑边说道:“就是要请我老人家喝酒,也得过上几天,今晚不行……” “梯梯他他”的声音,愈走愈远,不久,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罗通看他不肯停下脚步,也只得作罢,唯一遗憾的是,他仍然没搞清楚这位前辈究竟是何来历?他这一住足,发现城墙已是不远,忽然想起麦洁溪曾说过金陵城中,是麦香堡的势力范围,要自己赶快离去。 金陵他还是第一次来,路径不熟,当然也不知城外在什么地方。 “这位老人家把我引来此地,意思也就是要我从这里出去了!”思忖至此,当下就展开身法,朝城墙外飞掠过去。 大约奔到相距还有一两丈远近时,他的脚尖蓦地一点,身子骨凌空飞起,落到城头之上,再一顿足,翩然往城外飞落。 他不识路径,这时正值深夜,也无处可问,当下只得顺著一条石板路走去。 这一条路平坦且又宽敞,足可容纳四辆马车并驰,但此刻却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月色昏暗。 人影迷蒙。 夜风吹拂在身上,微有寒意,四下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还有零星灯火,犹如天边寒星,一时禁不住从心底升起一缕孤伶落寞之感。他的内功已有相当火侯,虽然没有放腿奔行,但循著大路独行,脚下不知不觉中仍然走得极快。 渐渐的……他发现远处山峦依稀旧识,再走了一段路,这才认出原来又回到栖霞山下来了。他是从栖霞寺下来的,自然不好意思再上山去。 到了此地,他总算心里有了个谱,由此往东,便是镇江,不如先去镇江,顺便一览太湖之胜。 心念一转,这回有了目标,脚下也随之加快,天色黎明之时,他已赶到了龙潭。 这龙潭乃是一个大镇,东连镇江,西接金陵,为行旅商家中途歇脚之站。 这时虽然天色刚亮,但赶路之人大半早起。 只见大路上骡马成队,准备出发,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和摊贩们形成了热阔的早市,场面十分热烈。 罗通在路边一个豆浆摊边坐下,要了一碗豆浆,和一套烧饼,油条,慢慢地吃著…………忽听一阵急骤的马蹄,鸾铃之声,只见三匹快马,沿著大路,急驰而过,刹时卷起一阵漫天风沙。 只要看马匹驰得既快又稳,就可得知马背上的人骑术相当高明,身手亦且不凡。 罗通也不在意,吃过早点之后,伸手一摸,身上只有七八块零星碎银,和几十个铜钱。他掏出铜钱付完了账,心中不禁大是迟疑起来。 他匆匆地逃出了麦香堡,银两、折扇,全未带出,这该如何是好呢? 一路上没有银子,吃住都成了问题,何况那柄折扇乃是爷爷当年成名的兵刃,此次出门,爷爷才特别送给他的,更是遗失不得。 他晃了晃脑袋不禁又暗暗思忖道:“不如我这就折回麦香堡索回失物?” “不行,麦香堡无异是龙潭虎穴,既然我已逃了出来,倘若再折返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活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麦洁溪,她对我一片真情,我若是找上麦香堡,万一双方闹僵了动起手来,岂不使她左右为难?”他左思右想,一时之间,竟完全没有了主意。 “唉!此事还是暂缓些时日再说,她曾说过,会到江湖上来找我的,不如等见面时,再作打算!” 他循著大路而行,约在未时,就到了镇江。 镇江是运河和长江的交叉点,是水上一交通要道,苏北货物,多在此集中转运,形成为商业上的大城市。 城中商肆栉比,市容之繁华,不输金陵。 罗通入城之后,因身边只剩下些碎银,樽节些使用,还可维持一段时间,因此在一条横街上,找了一间小的客店落脚。 他久闻镇上素有“天下第一江之誉”,既然到了此地,当然不能轻易错过。 于是,他决定在客店中休息一宵,第二天清晨,便乘兴出门。 镇江最著名的有三山四寺,三山是金山,焦山和北固山。 四寺为鹤林、竹林、招隐、幽栖。其中最著名的当然是首推金山和金山寺了,那是因为民间流传的一段佳话“水漫金山”,每年端午前后应景的好戏“白蛇传”流传甚广,全国的老弱妇孺谁不知道白娘娘?金山和金山寺于是就这样地出名了。 金山寺在城西五里之处,山势不高,但气象雄伟,慈寿塔七级玲珑,金壁辉煌,远远望去,就像一枝彩笔。 金山寺更是江南的大丛林,殿宇广大,香火鼎盛。 罗通上午游了金山寺,就在寺中吃过了素斋,又赶去城外东北的焦山。 焦山是因汉朝时有个叫“焦光”的隐士,隐居山中而得名,山上有一座最大的定慧寺,环山还有十几个小庙,都建造的相当宏丽。 枕江阁是此地最著名的茶楼,也有美点、酒菜,准备登临的文人雅士,可以在这里赋诗饮酒一番。 罗通也走上了枕江阁,选了临江的一个座头坐定,茶博士立即送上一壶香茗。 他揭开碗盘,轻呷了一口,面对著江山美景,本是赏心悦目之事,但他却睹景思人,想到玄武湖鹊华楼上,和麦贤弟对坐品茗与谈笑融洽之情,眼前登时涌现出前晚扑入怀中的麦洁溪,秀发散乱,两眼哭得又红又肿的模样。 “现在她不知怎么样了?放走了我,她老爸会不会为难她呢……”想及此处,本来入口清芬的香茗,一时之间竟然变得苦涩无味。 这也难怪。 当一个人心情不好时,做什么事大都是没劲儿的。 所以,他再也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放下几文钱,起身离座,独自回转客店。 第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这时已是接近黄昏时分。 罗通才一踏进店门,就见一名伙计迅快地迎了上来,哈著腰,陪著笑脸道:“公子爷,你回来了!”他神态之间,显得十分殷勤。 罗通笑了笑,漫应了一声,便举步往里走去。 伙计仍然跟在他身后,陪笑到:“公子爷,有一位管家的,已经等了你许久!” “管家?”罗通怔了怔,当下忙回身问道:“找我的?” “是,是,是!”伙计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谄笑,接口道:“这位小管家就是专程找公子爷来的,他出手大方,一下就打赏了小的五两银子……” 原来他得了赏钱,才会如此巴结的。 罗通又是一怔,诧异道:“那他人呢?” 伙计陪笑道:“那位小管家,叫小的领他到公子房里去,现在,他就在公子的房里等著!” 罗通暗暗思忖道:“这会是什么人呢?” 伙计巴结地走在前面,忙替他推开房门,一面哈腰道:“小管家,公子爷回来了!” “公子爷请进,小的给你打水去!”伙计说完这些话之后,迅速侧身退下地走了。 罗通跨入房中,果见一名青衣小帽的书僮,垂首侍立,看到了他进门,立刻单膝一屈,说道:“小的叩见公子!”他生得眉清目秀,口齿伶俐,而且还带著娇嫩的稚音。 罗通觉得奇怪,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不由注目问道:“你是……” 那青衣书僮直起身,答道:“小的是奉……” 他眼角一溜门外,忽然朝罗通使了个眼色,继而又道:“小的是奉老夫人之命,给公子送衣衫来的!” 罗通内功精纯,自然听到门外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 再看到青衣书僮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这“老夫人给自己送衣衫”的话,自然也是假的了那么他来找自己,必然有事,也就顺口“哦”了一声。 伙计巴结地送上一盆热水,接著又来泡茶,侍候得还不是普通的周到。 青衣书僮一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侍候,你出去吧!” “是!”伙计恭应一声,迅即退下。 青衣书僮见他走了之后,便走过去掩上了房门。 罗通一直注视著他,终于忍不住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找我何事?” 青衣书僮伸手从头上摘下小帽,露出一头乌黑的青丝,一手掠须边散乱约秀发,举止十分柔美。 哈!这书僮竟然是个女的。 “你……”罗通怔了怔,当场傻住了。 青衣书僮不待他说下去,躬下身去,压低声音道:“小婢柔柔,是奉小姐之命,给公子送东西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只得男装打扮,还请公子恕罪!” 罗通已听出一些眉目,仍然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柔柔嫣然一笑道:“公子其实早该猜到了,我家小姐就是和公子义结金兰,情同手足的麦贤弟呀!” 她这一笑,眉目之间,神情冶荡,颇有眉目传情之美。 罗通早就知道她是麦洁溪派来的,当下听及此处,业已证明自己猜想无误,心头不由一喜。 “在下走了之后,你家小姐没事吧?” 柔柔溜了他一眼,含笑道:“堡主先前很是生气,责骂了小姐几句,但堡主膝下只有小姐一个,事情都过去了,也就没事啦!”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罗通不由长吁了口气。 罗通的目光一直盯注在她的脸上,当下接问道:“洁溪叫姑娘前来,是否有什么指教?” 柔柔被他望得玉面一阵飞红,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轻声道:“小婢方才已经说过了,小婢是替公子送东西来的!” “哦!”罗通耸然道:“是什么东西?” “都在这里了!” 柔柔腰肢一扭,伸手指了指放在床上的一个青布包里,继而又轻俏地走过去,伸手取过包里,解了开来。 里面果然是几套衣衫,她翻起衣衫,取出一件东西,低声道:“小姐临行时一再交待,如果失落了,就要小婢的命!” 罗通目光一注,不由为之大喜,原来柔柔从衣衫中间取出来的,正是自己失落在麦香堡的通天犀扇。 他急忙伸手接下,一面用掌心轻轻地抚拭著,一面说道:“真是谢谢你们家小姐!” 柔柔娇媚的道:“小婢好不容易改装,给公子送来此物,难道公子也不谢小婢一声吗?” “姑娘辛苦了!”罗通忙躬身一揖道:“在下当然也要谢谢你了!” 柔柔咧著嘴,娇笑道:“小婢只是说著玩的,公子千万别当真!” 她从衣衫之中,又取出几张银票,一包金叶,和一百两一封的三封银子。 “这银票和金叶子,是小姐送给公子的盘费,公子出门在外,身边总得多带些应应急。” 罗通摇摇手道:“太多了,你”柔柔不待他把话说完,截道:“这是小姐亲手包好交给小婢的,小婢总不能再带回去吧,再说这也是小姐的一番心意………………” 她脸颊飞起两片红晕,羞涩的道:“还有的,公子就自己看吧!” 她把银票、金叶子一起包好,塞入衣衫之中,又把青布包里打了个结,这才转身道:“好啦!小婢是偷偷溜出来的,还得赶回去呢!” “公子有什么话要小婢转达的吗?” “这个嘛……” 罗通想了一会儿,随即正色道:“有劳姑娘,帮在下谢谢小姐,并请她多加保重自己的身体!” 柔柔腼腆道:“公子难道没有贴心话,要小婢悄悄地告诉小姐吗?” 罗通被她这一问,不禁俊脸为之一红,当下呐呐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和你家小姐情同手足,兄妹相称……” 柔柔咧著嘴,幽幽道:“公子真是铁石心肠,我家小姐连睡梦中都一直喊著罗哥哥,罗哥哥的!” 说到此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著罗通一溜,随即又道:“公子看过包里里的东西就会明了了!” 罗通耸然道:“包里里还有什么东西?” 柔柔神秘一笑道:“公子也真是的,你等小婢走后再看也不迟啊!” 她迅速地覆上小帽,朝罗通一躬身道:“小婢走了,请公子多加珍重!” “对了!”她又接道:“这里接近金陵,公子还是早点离去的好!” 说罢,一手拉开房门,迅速地闪了出去。 罗通听她一再说要自己看包里里的东西,心中不禁起了疑,当下忙关上房门,随即走至床沿边,解开包里。 没错。 里面的几件衣衫,果然都是自己之物。 除了一包金叶子,再看银票的面额有五六百两不等,一共是六张,共计三千四百多两的总数。 “这些银子,大概是洁溪的私蓄,她干嘛都送来了?这一路上,我也用不了这么多啊!”但他那里知道,当一个女孩全心全意爱上你之后,她会把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你,甚至包括她的贞操。 罗通收妥银票,又在衣衫里面,发现一个粉红色的绸包,很小的一个绸包。 但你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体会到这个小绸包颜色十分动人,尤其是包上的同心结,打得很精致,定是香闺少女亲身打的无疑。 罗通心头微微颤动,因为,他根本想不出麦洁溪到底会送给他什么东西?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同心结,打开绸包,只见最上面是一方绣帕,裹著一缕乌黑的秀发,芳泽隐隐可闻。 下面是一件宝蓝色的肚兜,绣著一双并蒂莲,针工精细,罗通心头暗自一怔,不禁暗暗思忖起来。 “她生性爽朗,怎么会把亵衣送给我呢?”肚兜下面还有一方白绫,中间有几点殷红的血迹,边上写著四个小字:“画眉之爱”,像是用眉笔所书。 罗通不禁又吃了一大惊! “这是她沥血示爱,唉!洁溪,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取过秀发,轻轻地吻了一下,又看了一回肚兜,更是香泽微闻,心头上不禁油然而生一股遐思。 他把玩了一阵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然后就寝去了。 次日,清晨。 他因麦洁溪相劝自己及早离去,于是就付了店账,又到牲口市场挑了一匹白马代步。 付过银两,跨上马鞍,便出城而去。 就在他刚出城不久,忽听身后窦铃齐鸣,三匹健马已飞驰而来,马上三人皆一式青衣劲装,年在三十以上的壮汉。当他们驰过罗通身旁时,皆回头望了望罗通,然后再纵马急驰而去。 罗通只觉得这三人怒目相视,神色极不友善,满心以为自己挡了他们的道,才触怒了他们。 所以他也不在意,继续策马前进。 不久,只听身后又响起一阵马蹄之声,两匹马急驰而来,超过了自己,纵骑而过。 当先一匹马上是一个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第二骑则是一个红衣少女,双肩交叉斜挂著两柄长剑,红色的剑穗随风飞扬,看去煞是英武………… 在这两匹马后面,紧接著又有三骑掠过身边,赶了上去,马上的人个个都是身手极高的健儿。 罗通暗暗思忖道:“这些人看样子武功都不弱,他们这般急著赶路,莫非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这样又赶了一、二十里的路程,到了牧马口,道旁忽地出现一片纵深的杂林,一边则是芋芋草地。他心中甚觉纳闷,突然间从左边林中闪出四个佩带兵刀的汉子,在路旁一字排开,拦住了马头的去路。 为首的一个四旬开外的汉子,暴声喝道:“朋友请下马!” 罗通暗道:“光天化日,道上居然会有人拦路抢劫,这几个歹徒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想及此处,开口问道:“为什么?” 为首的汉子道:“阁下可是从镇江来的?” “不错!”罗通接道:“朋友有何见教?” 他身在马上,说话之时,目光飘动,发现右边树林中也隐隐有人影闪动,心中越发加了几分戒意。 话声犹落,只见左边林中走出一个方面大耳,貌相严肃,胸垂花白长髯的老者,和一个红衣少女。 这两人正是刚才在路上纵马急驰的一老一少,他们居然也在此地出现。 罗通出入江湖,但看情形,也已感觉到事态不太寻常。 他暗感诧异,因为他们似是早已调查清楚自己的来历,不知道在这里栏著地,是何用意?忽听那老者肃然迈:“阁下可是姓罗吗?” “在下正是罗通!”罗通点了点头。 那为首的汉子道:“老爷子,就是他!” 罗通见到老者身后的红衣年女,面罩寒霜,杏目圆睁地瞪著自己,目光之中,彷拂有著极大的仇恨似的。 他的心中虽然十分纳闷,但仍然抱拳说道:“在下和老丈素昧平生,不知诸位因何要拦住在下的去路!” 站在左边的汉子,蓦地“唰”的一声,拔出了大刚刀,冷声叱喝道:“阁下最好还是下马来和我们老庄主说话!” 罗通剑眉一阵轩动,本待发作,但继而心中想道:“这位老者看上去颇有身份,而且右边林中还藏著人,倘若激怒了他们,全都杀了出来,那情况就对自己不利了。所以,自己何不依言下马,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心念一转,怒气也就平息了下来,当下身形一动,飘然落到地上,含笑道:“诸位有话就请说吧!” 他近日练习“太极玄功”,进境甚速,这一飘身下马,只是意念一动间的事,因此根本不见他踊身作势,人就已经站在马前了。 那老者身为一派名宿,竟然没看清他如何下马的,心头不觉暗暗震动,忖道:“此子身法奇特,可见武功不俗,我得小心才是!” 想及此处,当下沉声道:“阁下年纪轻轻,自己做了什么丑事,还用老朽说吗?” 罗通诧异道:“在下做了什么?老丈应该说个明白!” 红衣少女切齿道:“爹,和这种江湖败类还有什么好说的?女儿立誓要将他拿下,押到姐姐的灵前,剜出他的心,替姐姐报仇……” 她说到最后这几个字时,已然目含泪珠,双手一抬,“锵锵”两声,从肩头上拔下双股剑来。 只见她闪身抢出,右手长剑一扬,指著罗通断声喝道:“恶贼,你的扇子呢?不用假惺惺了!” 罗通听她说出“替姐姐报仇”这句话时,心头更是惊奇不止,一摆手道:“且慢!是谁害了令姐,姑娘总该说明白了再动手不迟!” 红衣少女柳眉挑动,叱喝道:“和你这种淫贼还有什么好说的?看剑!” 喝声甫出,右手一送,“唰”的一剑刺了过来。 罗通听她属自己“淫贼”,方才又说他害死了她的姊姊,心头不禁大为震骇之余,身形轻轻一闪,便已让开那要命的一剑。 “姑娘请住手,诸位莫要认错人了!” 红衣少女冷哼一声,她右手长剑一招落空,身子一个轻翻,左手长剑接著刺出。由于他手中分握双剑,这一展开剑法,双剑如轮,连续刺出了八剑之多。 罗通被人莫名其妙地指为“淫贼”,对方非但不肯说明真相,更不容自己有辩白的机会,心头不由大是气愤。 “姑娘住手,你们不把事情的经过说个清楚,就认定在下是凶手吗?” 他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施展出龙行九渊身法,巧妙地闪开了红衣少女所刺出的八剑。 红衣少女眼看罗通并未还手,就避开了自己八剑,当下不由为之一怔。 但姑娘家生来就是心高气傲的本性,只听她冷哼一声,双手剑势忽然加紧,剑如风发,剑剑刺向罗通的要害。 这一轮猛攻,剑势凌厉无匹,几乎像雨点般罩下,但罗通的“龙行九渊”身法,专避各种兵刃,只见他长衫飘忽,在闪电般的剑光之中,从容穿行,红衣少女锋利的双剑,竟然连他一点衣角也没沾到。 罗通连连避她十余剑之多,始终没有出手还击,他原想让对方知难而退,那知红衣少女似是一心想替姊姊报仇,故双剑连挥,丝毫不放松。 正当她愈刺愈急,愈刺愈快之时,已把罗通一个人全圈入一片剑光中之际,眼前忽然人影一闪,罗通人已不见了。 原来,罗通并不想和她纠缠下去,当下轻轻一闪,人已脱出剑光之外,接著朗声道:“老丈先请令嫒住手如何?” 白髯老者不想罗通的武功,居然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高出许多,心中之震惊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为,他的女儿自幼即拜在清音师太的门下,一手“清风明月剑法”,业已得老师父真传,这会儿施展开来,有如清风明月,水银泄地似的,无孔不入,无隙可乘,而对方居然视若无睹,从容进退。 尤其此人年岁尚轻,骨奇神秀,英华内敛,明明有著极高的身手,却又出人意外的谦和,和昨晚发生之事,显然大有出入。 他原是久走江湖之人,念头一转,顿觉此事大有蹊跷,当下忙大声喝道:“兰儿,快住手!” 红衣少女眼见罗通已闪出剑圈之外,当下身如旋风,一振手中双剑,使出一招“双龙抢珠”,又欺身飞刺了过去。 这会儿,罗通可就不再避让了。 只见他伸手三个指头,一下拈住她右手长剑的剑脊,轻轻向外一带,一记“四两拨千斤”,把红衣少女欺过来的人随剑带出。 “姑娘且慢动手!”罗通沈喝了一声。 红衣少女经他一带,身不由己向罗通身侧冲出了几步,右手的长剑自然也就落了个空。 白髯老者怕女儿有所闪失,再次喝道:“兰儿,你退下来,为父的有话要问他!” 老爸都这么说了,红衣少女当然只好收起双剑,恶狠狠地瞪了罗通一眼,这才往后退了去。 白髯老者见红衣少女退下去,这才朝罗通拱拱手道:“老朽邓公朴,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邓公朴是六合门的名宿,当今六合门掌门人江千里,还是他师弟,以一双铁拐,名震大江南北,昔年曾有“铁拐震长江”之誉。 他因长江流域门派杂处,人物辈出,这“震长江”三字,岂不一哈子把人家全压下去了?因此,他不想再用“震长江”这三个字,而改为双拐邓公朴。 这是四十年前的老话了,足见他名头之响,身份之高了。 邓公朴膝下只有一女,取名如兰,自小即拜在九华神尼清音师太门下。 罗通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自然也没听过双拐震长江其人,只是朝邓公朴抱拳一礼道:“原来是邓老丈,晚辈有礼了!”说罢,略躬了躬身。 邓公朴道:“小哥身手不凡,不知是那一门派出身?” 罗通道:“在下这些粗浅功夫,都是家传的!” 邓公仆道:“小哥从那里来?到镇江有何贵干?” 罗通面容一整,继而正色道:“在下从金陵来,因久闻镇江有‘天下第一江’之誉,昨日曾畅游名胜,颇有不虚此行之感,方才令嫒误会在下,和老丈殷殷垂询,不知尊府发生了什么事,可否见告?” 邓公朴见他谈吐文雅,不似凶戾之人,心中更是起疑万分,当下一手拈须,微作沉吟,这才说道:“此事发生在前晚……老朽有一义女,名叫谢画眉,家在南门外谢家塘,前晚遭贼人先奸后杀……” “谢画眉?”罗通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麦洁溪遣使女柔柔姑娘送来的一方白绫上,有“画眉之爱”四个字,不知是否巧合?思忖至此,一面惊疑的道:“老丈怎会怀疑到在下身上呢?” 不待邓公朴答话,邓如兰忽然冷笑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证俱全,难道还不是你干的吗?” “人证俱全?”起初罗通还怔了一怔,但他忽然淡淡一笑道:“姑娘所说的人证,不知是谁?” 邓如兰愤愤不平地用手一指四个庄了中的为首那个汉子,说道:“他叫谢长贵,是谢家庄的总管,前晚二更,听到我姐姐的惨叫,第一个赶到后进,就被你用扇子点了他穴道的人,难道他还会认错人吗?” 话声甫落,她再用手一指罗通,朝那为首的汉子道:“长贵,你再仔细瞧一瞧,到底是不是他?” “回小姐,没错,就是他!”谢长贵躬了躬身,接看又道:“小的绝不会看错,他前晚穿的就是这件天青长衫,手中还有一把乌骨折扇!” 罗通随手取出通天犀角折扇,问道:“可是这一把?” 谢长贵溜了折扇一眼,朝邓公朴父女俩连连点头道:“就是这把,他就是用这把扇子敲在小的肩井穴上的!” 罗通缓缓的道:“朋友说此人身上穿的是天青长衫,手拿的也是乌骨折扇,但不知你可曾看清了他的面貌,是否也和在下一模一样呢?” 谢长贵坚定道:“前晚夜色明亮,我怎么会看错,你这油头粉面的模样,烧成灰我也一样认得出来的!” “哈哈!”罗通忽然仰天朗声一笑,继而问道:“在下如果杀了你家小姐,那就是凶手了,对不对?” 谢长贵道:“杀了人,当然就是凶手!” 罗通冷笑道:“凶手是绝不会让人认出面貌的,对不对?” 谢长贵道:“那也我是第一个听到小姐的惨叫,而冲进屋去的人,你正好退出来,自然会面对面碰上的了!” 罗通哈哈大笑道:“如果在下换作是你,试问你被人撞上了,会不会杀了他灭口?” 谢长贵没有吭声。 罗通语音一顿,接著又问道:“在下若是能用折扇点你的‘肩井穴’,同样举手之劳,怎么不点你的‘中庭’死穴,还留你这活口?” 谢长贵道:“你在匆忙之间,未必就能杀得死我!” 罗通微笑道:“在下若要点你穴道,又何须待你近身?” 他潇洒地疾退三步,朝谢长贵的肩井穴上点去。邓如兰右手长剑一挥,叱道:“你要做什么?” 罗通退了三步,和谢长贵约有六尺多远近,他回身朝邓公朴拱拱手道:“那谢姑娘遭人奸杀,凶手是否就是在下,老丈是个明理之人,想必已可明白了!” 邓公朴听了罗通和谢长贵的一番话后,心中当然已有明白了。 凶手奸杀义女,极可能是嫁祸之计,因为江湖上都知道谢家庄的谢画眉是他的义女,按常理而言,是没人敢向他下手的。 那人奸杀了谢画眉,其目的是为了引自己出来,那么这年轻人所言,似乎也有几分可信之处了。 想及此处,邓公仆不禁点了点头,向谢长贵道:“你没事吧!” 谢长贵好好地站在那里,对邓公仆的话恍如未闻,并未回答。 邓如兰接道:“长贵,我爹在问你话呢!” 谢长贵眨了眨眼,仍然没有作声。 罗通一旁笑了笑,接口道:“在下刚才点了他的‘肩井穴’,姑娘没有替他解开穴道,他如何能开口呢?” “你……”邓如兰瞪大了双眼,惊讶的说了一个“你”字,接著粉脸一沉,樱口轻哼了一声,举手一拍谢长贵的肩头,解了他的穴道。 邓公朴早已看出罗通气宇不凡,铁定不是奸杀义女的凶手,刚才看他又露了一手隔空取穴,心里不由暗暗思忖道:“此子不过弱冠年纪,竟然练成了这等绝世之学,日后成就,必是武林一代人杰!”如此一想,不由更坚定相信,凶手是另有其人了。 “老朽看少侠之人品,绝非淫恶之徒,尤其是一身所学,更是出类拔萃,倘若真要杀人灭口,亦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邓公朴语音一顿,又道:“因此,老朽深感义女遇害一事,其中必有隐情,此事关系少侠令誉,此处并非谈话之所,不知少侠可否屈驾敝庄一叙?” 罗通拱拱手道:“老丈夸奖了……” 言及此处,只听树梢间忽然响起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人随声现,一道人影恍如飞鹰似的,泻落扬中。 那是一个身著灰布袈裟的和尚,他身上的袈裟衣宽袖大,但人却生得枯干瘦小,双掌合十当胸,站在那里,就像根木头似的。 邓公朴一眼见到来人,不由为之一怔,急忙拱拱手道:“木大师请了,佛驾赶来,必有事故?”原来这枯瘦和尚乃是金坛白塔寺住持,法号明空,是少林“空”字辈的弟子,人称木罗汉便是。 少林寺方丈是“大”字辈,连同寺中的四位长老也只有五位之多,而第二代空字辈中,也不过只有十多个人。 由此即可得知木罗汉的来头已不算太小了。 “老施主请了!”木罗汉朝邓公朴施了一礼道:“老纳乃是应孙师弟之邀,匆匆赶来的!” 邓公朴听了更奇,问道:“大师说的,可是龙潭孙氏昆仲吗?” “不错,老施主猜对了!”木罗汉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无数条的皱纹,伸手一指,说道:“孙师弟不是来了吗?”话声犹落,忽听一阵鸾铃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放眼一瞧,一共是三匹快马,急驰而来。 三匹马还未赶到,树林中已在此时窜出七八条人影,一字排开。 这些人个个身形壮健,有的甚至已拔刀在握了。 眨眼之间,三匹快马,业已驰近了。 只见当前一匹马上,是个四十开外的紫脸汉子,生得浓眉如剑,眼大且又有神,坐在马上,自有一股逼人之气概。 第二匹马上的汉子,相貌和第一匹马上的人极为类似,一望而知是同胞兄弟了。 第三匹马上,则是个身穿紫色劲装的女子,紫纱包著秀发上眉头露出紫色剑穗,骑坐马上,身段婀娜,看去约二十三四岁。 三人驰近前,一跃下马。 只见为首的汉子上前几步,朝邓公朴一抱拳道:“邓前辈也在此地?” 邓公朴忙还礼道:“孙总镖头久违了!” 那个被邓公朴称为孙总镖头的汉子又朝木罗汉行了一礼,说道:“有劳师兄赶来相助,小弟这里谢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木罗汉低诵了声佛号,继而正色道:“孙师弟,孙氏镖局到底出了什么事?” 龙潭孙氏镖局,开设已有三十年的历史,正因地当金陵和镇江之间,占了地利上的便宜,一向生意茂盛,信誉卓著。 七年前,传到过江龙孙伯达手中,因为他出身少林,有八大门派之首的少林寺这块金字招牌做靠山,江湖上黑白两道人士,多多少少总得卖些交情,光凭这一点,孙氏镖局走南闯北,更是无往不利了。 孙伯达有一弟一妹,弟孙仲达,妹子孙月华,都是家传武功,江湖上就把他们兄妹称为孙氏三英。 孙氏镖局三十年来没出过事的金字招牌,这回却出了纰漏,难怪过江龙孙伯达连他师兄木罗汉都给请了出来。 孙伯达见到这位师兄,举止却是十分恭敬。 “回师兄,小弟最近去了一趟保定,昨天才刚回来,事情并不是出在镖局所保的镖上,而是出在镖局子里!” “哦!”木罗汉一双深陷的目光,蓦地一亮。 “三天前的清晨,镖局才刚开门,就进来一名青衫少年指名要找小弟,是局子里的账房接见的!” “他找你何事?” “那青衫少年口称路过龙潭,要向镖局里借些盘缠,这原是常有的事,敝局账房见他颇为体面,就捧出了五十两银子!” “哦!那后来呢?” “谁知那青衫少年连瞧都不瞧一眼,就放声大笑道:“在下亲自来到贵局,贵局一向生意兴隆,最少也得捧出万而八千的……” “哼!此人口气倒是不小!”帐房听他口气,分明是来找碴的,正待开口,那青衫少年似已等得不耐,手中的折扇朝那一封银子一握,五十两银子连同红套便射入栋梁,嵌入梁上,口中还大笑说:“既做不了主,在下只好自己动手了!” 孙伯达皱了皱眉,接看又道:“那青衫少年一把抓起账房,走入账柜,取走了五张银票,共计一万一千八百两,和一包金叶子,重量约有一百五十两左右!” 罗通听他说到青衫少年用的是折扇,心中方自一动,这会儿又说出五张银票和一包金叶子,心头更是大大的一震。 细望而去,那孙仲达和孙月华,在他们的大哥说话之际,各自手按剑柄,四道目光亦紧盯著罗通。 这现象彷拂是深怕大哥在说话时,罗通会突然绕跑似的。 说得更明白一点他们已认定罗通就是那名青衫少年了。 刚才从林中走出的八名大汉,可能是孙氏镖局的镖师,此刻也缓缓地围拢上来,十六道目光,同样一瞬不瞬地注视著罗通的动静。 罗通当然也发现了这不寻常的现象,但他仍然神色不动,甚至还朝他们微微一笑,只是没开口罢了。 这也难怪。 白天没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他既没干那回事,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木罗汉刀锋般的眸子,溜了罗通一眼。 他觉得这年轻人神定气闲,气度从容,若说三天前闯孙氏镖局的青衫少年就是此人,那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劲敌。 他一面打量著罗通,一面问道:“那后来呢?” 孙伯达喷火似的目光瞪著罗通,沉声道:“这厮临走时,还口出狂言,要小弟把月华嫁给他为妻,否则……” 孙月华娇脸一红,插口道:“大哥……” “为兄的总得把那天的情形,向师兄说清楚了!”孙伯达显得十分无奈。 木罗汉点头道:“他怎么说,否则怎样?” 孙伯达咬著牙,恨恨道:“那厮言道,倘若咱们若是不答应这门亲事,孙氏镖局从此休想在江湖中走动!” 木罗汉沉哼道:“果然狂得很!” 语音一顿,他又接问道:“此人可曾说出他是谁来?” “说了!”孙伯达道:“他自称是罗通!” 罗通听得又是一怔,那人果然又把一个大黑锅送到了自己的背上。 既然孙伯达已说出自己的名字来,罗通当然也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于是,他微微一笑,拱拱手道:“孙兄说的罗通,就是在下……” 孙伯达脸色微变,沉喝道:“孙某早知朋友就是罗通了,不然孙某兄弟也不会专程赶来了!” 罗通含笑道:“孙兄也许误会了,在下叫罗通那是没错,但在下并非三天前向贵局去借盘缠的那位朋友!” 孙仲达一旁冷笑道:“怎么,朋友不敢承认了?” 罗通面容一整,继而正色道:“在下一向做事,从不抵赖,但不是在下做的事,叫我如何承认呢?” 邓如兰站立一旁,低低的叫了声:“爹!” 邓公朴忙向女儿以目示意,要她不可插嘴,先看看情况再说。 他忽然发现有人欲陷害这名年轻人,先奸杀了义女谢画眉犹嫌不足,又扯上了孙氏镖局,好把木罗汉也请了出来。 请出了木罗汉,岂不是又引出了少林派了吗?由此即可得知,此人这条借刀杀人之计,设想得不仅周密,心思更是狠毒无比。 邓公朴究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发现此中另有隐情,所以他决定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顺便……他心中还有著另一个打算。 木罗汉终于转过脸,正视著罗通,徐徐说道:“既然施主不承认,总该可以有个解释吧?” 罗通淡淡一笑道:“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也许有,但面貌却未必相同,因此,在下觉得镖局的账房先生一定认得出那人的面貌,请他来看看那人是否就是在下,我想……那也该足以证明了!” “嗯,施主说得极是!”木罗汉并不表示反对。 孙伯达冷笑一声道:“阁下以独门手法点了许先生的经穴,只能开口说话,却无法行动,而想以此话来拖延时间,好找机会脱身是吗?哼!孙某早料到你有这种借口了!”言及此处,孙伯达手一挥,只见两名汉子抬著一张软榻如飞而来。 才上躺著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睁大著眼,不时的喘息著。显然躺在这榻上的,就是孙氏镖局的账房许先生了。 孙伯达要两名汉子把软榻放在地上,然后问道:“袁先生,你可要看清楚了,那天在镖局里抢走银票,自称是罗通的,可是此人?”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用手指了指罗通。 那账房先生目光转动,溜了罗通一眼,张口喘息著道:“回总镖头……没……没错,就是他……” “是么?”罗通神色大变,诧异道:“你看清楚了,是在下吗?” 那账房先生恨恨的道:“难道我……我还会看错……就算你……烧成了灰,我……我也认得出来……” 罗通闻言不由头皮一麻,顿时呆住了。 孙伯达冷笑一声,回身朝木罗汉躬身一礼道:“启禀师兄,这就是敝局的许账房,被罗通以独门手法点了经穴,只能说话,无法行动,小弟无能,无法找出他彼制的经穴,还请师兄慈悲,救救许先生!” 木罗汉并没有吭声,但他却缓步地走到软榻边,蹲下身子,然后伸出一只枯干的手来,在那账房的身上摸了一阵。 忽见他枯干的脸上,幕地浮现出一股浓重的怒意,溜了罗通一眼,这才愤愤不平的道:“罗施主年纪轻轻,出手竟是如此狠毒,你以‘五阴手法’点闭了他三处经穴,无怪师弟找不到他受制的经穴了!”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功运双手,在那账房身上三处穴道上连推了三把。 蓦地令人意料不到的事,却突然地发生了。 只见那账房大叫了一声,接著双目暴凸,四肢也不住的牵动,然后全身也跟著起了一阵的颤抖与抽搐。 木罗汉似是被这突起的变化吓得一呆,急忙收手问道:“许施主感觉那里不对了?”那账房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就在这一瞬之间,已是面如死灰,同时双脚一伸,嘴角间随著缓缓流出鲜血,一看就可得知,他已回姥姥家报到去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木罗汉口中连诵佛号,伸著的一双枯瘦手掌,也彷拂被传染似的,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他倏然站了起身,双目寒电四射,直逼视在罗通的脸上。 “施主好狠毒的手法,好毒辣的心机,你竟然要老纳替你杀人,替你当刽子手?”他跨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罗通逼来。 罗通其实也被刚才那一幕,看得暗暗心惊,那账房临死前一口咬定自己,显然他是百口莫辩了。 他缓缓退了一步,急道:“大师最好冷静点,此事只怕另有蹊跷,大师千万别中人奸计了!”孙氏兄妹一肚子的瓦斯,在这瞬间也已引爆了。 孙仲达已从肩上撤下一对虎头钓,孙月华也拔出三尺青锋,兄妹三人不约而同地朝罗通围了上来。 “不!”木罗汉从口中吐出一个凝重的“不”字,接著又道:“你们都退下,他假手老纳替他杀人,如此恶毒之徒,老纳非亲手将他拿下,废了他的武功不可!” 孙氏兄妹眼看木罗汉已动了真怒,当下不敢违拗,只得鼻子摸摸,默默地退了下去。 罗通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心中一把无名之火不禁油然而升。 只见他脚下一停,冷冷笑道:“大师可知出家之人首戒嗔念,大师没有把事情搞清楚,就一口咬定是在下了吗?” 木罗汉一脸俱是激怒之色,双手作势,怒声道:“那许施主已认清楚是你了,这难道还会错吗?” 罗通朗声一笑道:“在下若是点了他的五阴绝脉,当时何不干脆杀了他?还留下活口,让他出面作证,指认在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假冒在下” “住口!”木罗汉如狮子般的吼道:“同名同姓的人也许有,面貌则未必相同,这是你自己说出口的话。如今那许施主已经指认出你的面貌来了,你狡辩又有何用?” “所以此事才大有蹊跷啊?”罗通正色道:“大师乃少林高僧,佛门中人讲究因果,应该查究因是如何起的,才会有此恶果,如能查出因来,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邓如兰轻声道:“这姓罗的花言巧语,强词夺理,一定不是好人!” 邓公朴道:“女孩子家不准胡说!” 邓如兰嘟著嘴道:“本来就是嘛!他害死了画眉姊姊,爹还帮著他说话!” 邓公朴低叱道:“你懂什么!” 这时只听木罗汉大声道:“因是你种,果是你偿,用不著多说了!” 罗通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么说来……大师已认定了在下。对于在下所言,是不肯见信了?” 木罗汉道:“我佛如来也不会相信你所说的谎话,老衲业已下定决心,今天任你说破了嘴皮子,老纳也非要废了你的武功不可!” “哈哈哈……”罗通闻言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因为在下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罗通冷哼一声,随即缓缓的道:“此人所以要点了那位账房先生的五阴绝脉,好让你木大师来解,他假手于你,杀了账房先生,就可以激怒你木大师,因为大师根本就是一位憨头陀,激怒了你,就无理可喻……”木罗汉抓狂了。 木罗汉更是怒不可遏,他身上一袭既宽又大的僧袍,胀的鼓了起来,双手五指不停的伸屈作势,大声喝道:“狂徒,你准备了!” 罗通年少气盛,听到他骂出“狂徒”二字,更是按捺不住了。 “就凭大师,未必废得了在下的武功,你只管出手好了!”他说话的时候,仍然随便一站,好似丝毫不作准备,但其实暗中早已运集了功力,只是外表看不出来罢了。 罗通叫他“憨头陀”,原意是气不过他,认定了自己是杀账房的凶手,说他无理可喻,谁知这句话却让他叫对了。 这位木罗汉年岁虽大,火性却未泯,是个典型的刚愎自用之人,此刻心头虽是怒极,但他终究是出身少林,奉派出来住持白塔寺,是个独当一面的人,罗通丝毫没有准备的样子,他自持身份,当然不肯率先出手了。 所以,他大声喝叱道:“你还不准备吗?” 罗通双手一拱,一脸毫不在乎的神情,淡笑道:“在下就这样接你木大师几招,有何不可?” 哈!这话简直狂得可以。 一旁的邓公仆眉头不由一皱,心中暗暗思忖道:“这罗通毕竟年少气盛,焉知木大师乃少林第二代‘空’字辈数一数二的高手?” “哈哈哈!”木罗汉狂笑道:“好个狂徒,接招吧!”话声甫落,他的双手忽然一抖,两只衣袖恍如两道匹练,朝罗通迎面激射了过去。 这是一记“铁袖功”,也叫‘袖里乾坤’,是少林七十二艺之一,系以内功发出,双手反隐在衣袖之下。 两只衣柚贯注了内力,同样也蓄有凌厉的招数。 倘若敌人全神贯注拆解他匹练似的衣袖,他袖里的双手就可反宾为主,出手袭击对方的胸前五大要穴。 但敌人如果识破底蕴,暗中留神他袖底的双手时,这拂出的一双衣袖劲力可以立刻加强,就像两道卷涌的巨浪,一样制敌先机,以袖力伤人。 这一记双袖齐发,是木罗汉已愤怒到了极点,才使出来的。 本来这袖里乾坤应该把双袖连续拂出,才能虚实互见,明暗相间,使敌人不明虚实,他却可以虚实由心,才是袖里乾坤发挥的精妙之处。 他双袖齐发,这一击却摒弃了虚招,全以真才实学拚搏,意思也就是说,铁袖在前,双手在后,志在全力搏击,一举克敌。 罗通初出江湖,当然不知道少林派这记“铁袖功”可虚可实,也可以和你连续硬拚四记掌力。 他目睹木罗汉双袖鼓风,拂出两道凌厉的袖风,朝自己面问卷袭而来,势道极强,本待和他硬接,但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如果我和他硬接,优胜劣败,胜负立分,这和尚是少林寺的僧人,我败给他不好,他败在我手下也不好,不如和他保持个不胜不败,也可不伤了两家的和气。心念一转,罗通就连手也没学,身形轻轻一偏,让了开去。 木罗汉拂出两道衣袖,有如匹练直卷,眼看对方仍然没有准备的模样,只是望著自己,连闪身的动作也都没有。 他本来双袖后面,暗藏了一记“排山掌”,此时因罗通不闪动,他心头虽怒,但寨见是少林出身,不愿取对方性命,只得把蕴集在双袖上的力道减弱,袖底双掌,也立即化掌为爪,身形一欺,闪电般朝他的双一肩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 他双袖拂出之时,罗通明明站在前面没动,但等他双袖力道减的那一瞬间,罗通的人影忽然不见了。 这会儿非但双袖拂了个空,就连抓出去的双爪,也随著抓了个空。 木罗汉在少林寺“空”字辈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一身武功之强,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只见他眼光一溜,看见了罗通仍然还是那副样子,因此他趁著飞扑之势,身子骨忽然一旋,左手倏出,横向罗通的腰际抓去。 罗通已打定了主意不和他动手,因此在他左手抓来之际,左足忽然斜跨了变步,又避了开去。 木罗汉的左手几乎就是贴著他腰际而过,仍然连他身上的衣衫都没抓到一点,这可把他给惹毛了。 只听木罗汉狂风一声,双拳连环击出,但见他双臂直上直下,发出“呼呼”风响,进退如风,又朝罗通抢攻了过去。 在场之人,个个都是江湖人物,立时看出木罗汉所使出的,正是少林寺名震江湖的一百零八手“罗汉拳”。 “罗汉拳”少林寺僧每一个都会练,但在木罗汉的手底下使出,气势果然不同,每一拳都把拳中的精华,发挥得淋漓尽致,远远望去,好像真有一尊降龙伏虎的罗汉,现出金身来,正在施展无边法力似的。 威势之强。 罕有其匹。 “木罗汉得享其名,果非幸致!”每人皆发出一声赞叹。 这是众人平时难得一见的绝艺,也是木罗汉仗以成名的一套拳术,因此他每出一招,众人便是一声喝辨。说也奇怪。 木罗汉这套“罗汉拳”虽然练到精纯无比,威力极强,无懈可击,令人击节赞赏,但好像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不像和人在动手似的。 因为罗通自始至终都没有还出半招,你左拳打来,他向右侧避,你右拳击来,他向左让开,几乎没有一记是毫厘之差,但就慢了那么半拍,本来明明可以击中的,可是记记擦身而过,结果还是落了个空。 如此一来,大家伙本来是给木罗汉喝的辨,却也无异是给罗通喝了辨。 罗通所使出的,乃是太极门“龙行九渊”的身法,是一种专避敌人兵刃、拳掌的特殊身法。 看上去好似东一闪,西一侧的毫无章法可一言,实则暗含易理、综九宫、八卦、河洛之数施展开来,即使是最强的敌人,也休想伤得了他分毫。 太极门本就是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何况罗通和他爷爷陆地神龙行走江湖之时,中间已间隔了数十年之久。 在场之人,最多也只是听过陆地神龙之名,自然没有人看出,罗通使出的是什么身法。 第八章 嫁祸奸谋终败露 木罗汉的一百零八式的“罗汉拳”已施展了一半,眼看仍然连对方的衣角也没碰到,而且对方也尽是闪避,不曾还手,心中不由大感惊奇起来。 他究竟是佛门高僧,这一阵工夫,业已使得心头上的怒火渐渐消散,忽然想起罗通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来。 而且,他也渐渐地感觉出此事大有蹊跷,因此,他突然拳势一收,沉声道:“你怎么还不出招?” 罗通近日对“太极玄功”的十六尊佛像,虽然只练到八尊,但内功根基,显然已是精进甚速。 因此,他这一连串的猛攻,看上去罗通似乎记记都遇上险招,实际上他却仍然保持著神定气闲,举止更是从容。 “今日之事,本是有人嫁祸于我,乃属误会一场,倘若我再出手和大师相博,不论胜败属谁,岂不更加深双方的误会了?” 就在他两人谈话之计,大路上忽然出现一个白衣佩剑少年。 “爹……”他如飞奔来,一眼看上软榻上早已气绝的账房先生,不由得双膝一屈,“噗通”一声,跪了下地。 他悲呼地道:“爹,你老人家死得好惨,孩儿迟来了一步,您怎么就去了呢?”语音咽哽,闻之令人鼻酸。 他忽然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条然起身,双目之中暴射出两道仇恨的光芒,扫向众人。 “是什么人害死我爹的?”白衣少年目光一转,很快地就落到罗通的身上。 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指点,谁都能看得出来,因为孙氏兄妹手中各执兵刃,品字远远地围著罗通,站在罗通对面的则是白塔寺住持木罗汉,而这位老和尚枯瘦的脸上,隐见汗水,分明刚才两人还动过手。 由此即可得知,如果不是罗通,就没有第二人了。 他闪身而上,一下就抢到罗通身前,手指著他的鼻尖,厉声道:“是你杀死我爹的?” 罗通皱著眉道:“这是误会!” 白衣少年道:“你肯承认了就好!” 罗通忙道:“在下……” “多言无益!” “锵”的一声,白衣少年反手由背上拔出长剑,大声喝叱道:“父仇不共戴天,你的兵刃呢?” 他不待罗通答话,又接著道:“就算你不持兵刃,我也一样杀了你!”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已当胸刺了过来。 动手过招,志在取人性命,出手自然要快要狠。 别人当然也会出手就是当胸一剑的招式,但别人刺出当胸一剑,最多就是出招快速,刺得凶猛而已。 但这白衣少年可就大不相同了。 他刺出的剑势,当然也十分快速,但在第一剑刺出之际,他的手腕、剑尖,至少转动六七下之多。 这一来,他出手的这一剑,就显得十分诡异而阴毒了。 罗通见他刺出的剑势十分怪异,一支长剑,好似搓绳一般,绞转著刺到,心头不由大是一震。 “此人剑招,我从未见过,一看即知是异派中的剑术,自己须得小心,不可轻敌……”想及此处,人已轻轻一闪,避了开去。 孙伯达见到白衣少年出现,心中也暗自觉得奇怪,许先生已在孙氏镖局当了三十年的账房,只有一房妻室前年刚过世,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一个儿子,不仅如此,他这从未谋面过许账房儿子的武功,居然这般高强。 白衣少年在罗通闪开他第一剑之后,已经连续刺出了八剑,当真一剑快过一剑,剑光连闪,连绵不绝。 罗通施展“龙行九渊”身法,身形曲折游走,也巧妙地闪过了对方八剑。 白衣少年眼看罗通竟然不还手就避开了自己九剑之多,起初先是一怔,接著脸色由青泛白,突然仰首向天,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啸声方起,双脚一点,人已凌空拔起三丈之高,接著啸声忽歇,响起一声断喝之声,人已随之半空中翻了个身,然后头下脚上,剑先人后,化作一道倒挂的青虹,垂直地朝罗通当头俯冲而下。 他的身子骨虽然由高空泻落,但却拿捏的十分准确,待得离罗通头顶快要接近到八尺光景,突然手腕一振,长剑嗡然有声,有如火树银花一样,从他剑尖上爆出无数流动的剑在。只见寒星四射,几乎笼罩了一丈方圆,像网舌般把罗通整个人罩在剑光之下。 他的人虽然在罗通的头顶上,但却发出了五剑之多。 因为剑势发得太快了,在大家眼中看来,就像只有发了一剑似的,正因迎头下劈,剑光交织,紧密得有如雨点似向外洒开。 这一著当真厉害无比,而且也确实是针对罗通的龙行九渊所发,因为龙行九渊身法乃是在平地上趋避对方兵又拳掌的身法,你攻到左边,我问到右边,你攻到右边,我则向右边闪开。 天下各门各派,使用任何兵孤,任你招式最严密,最精妙,总会有手腕转折之际,而留露出一丝隙缝,和攻守之间无法衔接的破绽,“龙行九渊”身法,就是善于运用对方的空隙,乘隙而入的。 因此,往往在对方兵刀攻到的一瞬间闪出,不过毫厘之差,擦身而过,就连他的衣角也休想沾到一下。 但这种身法,仅限于面对面的搏击,才能发挥穿梭游走之功,如果有人生出两只翅膀,临空下击,如此一来,岂不就像老鹰抓小鸡,任你如何东奔西跑,他在上面皆能瞧得一清二楚。 只要你往东跑,他往东扑,你往西跑,他就往西扑,就会被扑个正著。 当然,人不能像老鹰一般地在天空飞翔,但以他绝顶轻功,连续纵起,在空中发剑,任你问向何处,都逃不出他的剑下。 罗通一见他凌空飞扑发剑,已知遇上了劲敌,剑光恍如缨络缤纷,四面流动,一时不觉激起万丈豪气。 “来得好!”罗通口中朗喝一声,右手“卜!”的一声,随手挥出一片扇影,朝上撩去。 一阵“叮当”金铁交鸣之声,在双方一触之下,爆发而出,罗通竟以一招“春云乍展”接下了对方五剑之多。 但白衣少年也是颇厉害的,身形一落即起,展开腾空扑击,只见他身形倏忽起落,剑光上下飞腾,记记迎头痛击,愈变愈诡异,攻势也愈来愈凌厉。 木罗汉两道精光炯炯有神,脸上神色变得极为严肃,口中则缓缓说道:“崆峒飞鹰剑法!” 罗通几次闪躲,都险些被他剑尖刺中,这一阵工夫下来,他的处境也更见险恶,逼得他连连后退不已。 白衫少年剑势起落如飞,似已进入佳妙之境,眼看自己剑法展开,已把罗通逼得无还手之力,心头不由大喜,得意洋徉的道:“姓罗的小子,你爷爷只教了你这几招三脚猫,你也敢到江湖上来闯名立万?” 哈!此语一出,就足以证明他并非许账房的儿子了。 罗通剑眉忽然一扬,喝道:“听阁下的口气,好像是冲著罗某而来的了!” 白衫少年道:“我为父报仇,有何不对?” 罗通大喝道:“你根本不是许账房的儿子!” 白衫少年大笑道:“如果我说你不是罗老头的儿子呢?” 罗通勃然大怒道:“在下只是不愿在被别人误会之下,出手伤人,所以阁下最好还是走吧!” 白衣少年道:“姓罗的,你在我剑下已走不出三招了,只要跪下来磋三个响头,再叫我一声爷爷,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不死!” 罗通听得大怒,喝迢:“你找死!”他本来就一直没有施展“通天十八式”,这时盛怒之余,随著喝声,右手连挥,通天扇突然展开。 只见一片玄光,向四外飞闪,接著响起一阵“叮叮”声清响,把白衣少年凌厉的攻势,震散。 白衣少年全身门户几乎大开,人也被震得脚下一个跟路,连连后退不已。 木罗汉目光精芒四射,惊呼道:“天龙十八式!” 白衣少年一直退到两丈以外,右臂业已发麻了。 他的目光之中忽然流露出一股惊骇之色,怔怔地注视著罗通片刻,继而冷笑一声,然后一个转身,拔腿疾奔而去。 罗通见他去不发,疾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说不出是愤还是怒。 他本想追上去的,但眼前还有这么多人误会著他,说不定他这么一追,更是增加这些人的误会了。 所以,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巴巴望著白衣少年的背影在眼中消失,而自己却无计可施。 孙月华见白衣少年忽然败走,两条柳眉倏地一挑,手仗长剑,越众走出,冷冷道:“姓罗的,姑娘领教你的绝学!” 罗通清澈的眼神,转注到对方娇若桃花般的脸上,想到当前这些人不查问清楚,就这般苦苦相逼,心头不由怒火大起。 于是,他缓缓抬起头,朗声一笑道:“罗某已经一再相让,为的是这为误会之起因,显然是有人暗中假冒在下意图陷害,在下也已一再声明,诸位若是不肯见信,非要诉诸武力不可,诸位不妨一起上好了!” 他年少气盛,一时之间已是忍无可忍,大有放手一搏之意。 “小子,你好狂妄的口气!”孙月华怒叱一声,正待举剑刺出之际,木罗汉忽然一旁道:“二姑娘且退!” “哼!”孙月华猛一跺脚,乖乖地依言退下。 木罗汉走上前一步,合掌道:“少施主和陆地神龙老施主,不知如何称呼?” 邓公朴闻言不由一怔,暗道:“莫非他会是陆地神龙的后人?” 罗通看他捉起爷爷,忙肃然拱手道:“大师说的,乃是家祖!” 木罗汉咧嘴一笑道:“老僧惭愧,错非少施主刚才使出天龙十八式来,老纳还真把少施主当作歹徒了!” 语音一顿,一面回头朝孙伯达道:“孙师弟,你听到了,这位是罗少施主,乃是太极门的传人,太极门传人,若非武功、品德俱优,绝不会在江湖走动,这场误会,据老衲看来,其中著实有令人可疑之处!” 孙伯达转身道:“师兄说的自然不会错了,只是……许账房一见到罗少侠,何以一口咬定是他呢?” “这其中确实有可疑之处!”木罗汉沉吟著道:“江湖上谲风诡波,牛鬼蛇神,无奇不有,此人既然蓄意陷害,制造许多疑案嫁祸罗施主,自然也极可能故意假扮罗施主的容貌了!” 孙伯达惊道:“师兄这一推想,果然颇为接近事实了!” 罗通抱拳道:“大师推断极是,在下昨天在镇江时,有人送来银票、金叶子,和一包杂物,如今回想起来,该是有意栽脏的了!”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便从身边取出一叠银票,一包金叶子,和另一包女人的秀发、亵衣,一起放在大石上。 “孙兄请看,这些东西可是贵局被抢之物?”孙伯达走了过去,开始清点大石上的物品。 “银票和金叶数量完全吻合,正是敝局被人取走之物,至于这包女人的衣物,并非敝局所有。” 这时邓公朴父女俩也跟著走了过去。 邓如兰眼尖,一眼就认出那包衣物,正是义姐谢画眉之物,当下接口道:“这是我画眉姐姐的!”她走上前去,从小包里里取出一方罗帕包著一撮秀发,眼眶也不由自主地充满了一股淡淡的雾气。 “这撮头发,就是从画眉姐姐的头上剪下来的,这方绣帕,也是画眉姐姐的………………”接著,她又从包里中取出一件水蓝色的肚兜。 这是女孩子家最贴身的内衣,当著那么多人,邓如兰只觉粉脸一阵躁红,急急地又放了下去。 肚兜下面是一方白绫,中间有几点殷红的血清,边上则用眉笔写著四个字:“画眉之爱”邓如兰是黄花闺女,大姑娘家怎知这块白绫上这几点血渍,乃是一夕缠绵后所留下的立只见她柳眉一挑,左手拿起白绫,朝罗通面前抖了抖,然后十分气愤的叱喝道:“你还说画眉姐姐不是你杀的,这上面还有画眉姐姐的血清呢,杀了她你还说是爱,你……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狂徒!” 罗通道:“邓姑娘,这是误会,你听在下说” 邓如兰叱道:“我不要听!” 邓公朴喝道:“如兰,你先把东西包起来,不许胡闹!” 邓如兰手中扬了扬白绫,娇声道:“爹,这不是女儿胡闹,这就是证据!” 邓公朴又不好跟女儿明说,只得皱下眉,说道:“如兰,你先把画眉姐姐的东西收起来,再听罗少侠说出经过,自会明白!” 邓如兰拗不过爹,只得把东西一一收入包裹中,然后打了个结。 罗通正色道:“邓前辈说得不错,此中经过,若非邓前辈和木大师、孙兄等人在此责问在下,在下还被蒙在鼓里呢!” 孙怕远拱手道:“罗少侠能否将此事的经过,在此做一个说明?” “那当然!”罗通微微一笑道:“诸位就是不问,在下也非把此事的经过说个清楚不可,以免增加了彼此的误会!” 于是他就把在栖霞寺认识麦洁溪的经过,仔细地叙述了一遍。 木罗汉道:“这位麦施主,是麦香堡的什么人?” “她是麦香堡主的女儿!”罗通脸上一红,又强调道:“但当时在下并不知道,她也没告诉在下去的地方就是麦香堡,只称是他舅舅的庄院!” 邓如兰和孙月华都是姑娘家,听他说出麦洁溪女扮男装,约他到麦香堡,两位姑娘心里又觉得好奇,又有点嫉妒,红菱般的嘴唇,不约而同地嘟了嘟。 罗通接著又说出自己只喝了一口茶,就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已被囚禁在地室之中的事,说了一遍。 邓如兰哼道:“搞了一半天,她女扮男装,故意和你结拜成兄弟,原来就是要把你骗到麦香堡去!” 孙月华的脸上却流露出关切之色,急急问道:“那后来呢?你是怎样逃出来的?” 孙伯达道:“罗少侠,麦香堡主将你囚禁在地室之中,总有目的的吧?” 罗通笑笑道:“说来很可笑,他们胁迫在下写出敝门的太极玄功,但敝门根本没有太极玄功,在下也从未听人说过!” 邓如兰急于想知道下文,忙道:“后来呢?” 罗通又把麦洁溪如何偷偷的打开地室,把他送出麦香堡一事,简扼的说了一遍。 邓如兰嘟著嘴道:“是她把你引去麦香堡,又偷偷地放你出来,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通正色道:“在下跟诸位叙述和麦洁溪交往的这段经过,只是想说明在下曾在麦香堡地室中,被囚禁了一段时日!” “因此,在下祖传的这柄犀牛角扇,就失落在麦香堡中,并未随身带出!” 孙月华抢著问道:“那现在怎又回到你手中呢?” 罗通道:“这就是奸人的狡计!” 他接下去就把昨天傍晚,自己回转旅客,已有一名管家在房中等候,他自称名叫柔柔,是侍候麦洁溪的婢女,乔装赶来,是奉麦洁溪之命,给自己送犀牛角扇,另外还有几张银票,一包金叶子。 她说这是麦洁溪的私蓄,不论他如何推辞婉拒,她说什么也不愿再拿回去一事,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邓如兰道:“她乃奉命行事,存心害你,当然不肯拿回去-!” “阿弥陀佛!”木罗汉忽然低诵了声佛号,朗声道:“如今真相已明,这的确是一条嫁祸之计,对少侠的误会也可冰释了!” “孙师弟!”他又转对孙伯达道:“你镖局事务较繁忙,那就早点赶同去吧!以免再有所闪失!” 这话是在暗示孙伯达,孙氏镖局设在龙潭,是在麦香堡的势力范围之下,罗通和麦香堡既已结下梁子,就不宜过份和他结交,这才促他早点离开。 “师兄说得极是!”孙伯达老江湖了,木罗汉的话中含意,他当然懂。 所以,他根客气地朝罗通拱手道:“罗少侠,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少供恕罪,兄弟镖局还有事,不克久待,罗少侠如有空暇,还望能去敝局盘桓!” “不敢,不敢!”罗通也拱手还礼。 孙伯达又向木罗汉施了一礼,便转身挥手道:“走!”随即率领一弟一妹,和八名镖师,各自跨上座骑,先行离去了。 两名趟子手不待吩咐,抬起许账房的尸体,跟著行去。 孙月华临行前,一双秋波不由自主地朝罗通转来,深深地望了一眼,这才上马急驰而去木罗汉也朝罗通,邓公朴父女合掌一礼,说道:“老衲也告辞了!”两脚如飞,眨眼间即失去了踪影…… 这场纷争,到此,已完完全全算是平息了。 邓公朴刚才已经出言邀请罗通到他庄上去稍事盘桓,现在又知道他是太极门的传人,自然更是存了笼络之心,于是,他又旧话重提,含笑地问道:“罗少侠如无别事,就请移驾敝庄一叙如何?” 罗通道:“这个嘛……” 邓如兰听到老爸力邀罗通到庄上去,粉脸微现酡红,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喜孜孜地朝罗通望来。 罗通见他一片盛情,当然不好推辞,于是谦虚地道:“邓前辈盛情见邀,在下却之不恭,那就只好叨扰了!” 邓公朴听得大喜,呵呵笑道:“罗少侠好说,请!请!” “邓前辈请!”笑声中,一行人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孙伯达兄妹三人,率领八名镖师,一行十一骑,赶到仓头,天色已逐渐昏暗,此地离龙潭已不及二十里路程了。 正行之间,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有如风驰电掣卷来,不过眨眼工夫,便已驰近。 马上之人高声叫道:“孙总镖头,请留步!” 这时天色将黑未黑,孙伯达回头望去,马上人一身青衫,手摇折扇,正是风度翩翩的太极门传人罗通。他一拱手道:“罗少侠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不久,罗通一人一骑,业已驰到面前。 只见他端坐在马上,笑容满面,缓缓地摇著折扇说道:“在下赶来,正有一事要和孙总镖头商量…………”他虽然在笑,但却笑得有些诡异。 随著话声,翩然飘身落在地上。 他既已下马,孙伯达当然只好跟著下马。 “罗少侠有何贵干?但请明言!”孙仲达、孙月华仍然坐在马上,并未下马。 罗通折扇当胸,诡笑道:“在下刚才交还孙总镖头的镖票和金叶子,还在孙总镖头的身上吧?” “哦?”孙伯达怔了怔。 他突然仰天大笑道:“这么说来,阁下是为了银票和一包金叶子而来的了!” 罗通笑了笑,没有吭声。 “那好!”孙伯达顿了顿,继而又道:“那些东西的确在孙某身上,阁下若是胜了孙某,不但银票、金叶子,就连孙某这条贱命也可以取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罗通脸上杀机倏现,冷冷道:“在下本来很想留你孙总镖头一命的!” 孙仲达、孙月华两人本来还坐在马上,这会儿不约而同地跃下马来。 “姓罗的,你好大的口气!” “好说,好说!”罗通手中的折扇忽然一指他三人,诡笑道:“在下给你们一个机会,三位可以一起上,这总够意思了吧!” “刷”的一声。 孙伯达抽出了金背刀,孙仲达也迅速地从肩头上撤下了一对虎头钩。 孙月华这时也已拔出了长剑。 她忽然发现眼前的罗通,脸上有著一股浓重的煞气,这和镇江城外见到的罗通,有著很大的差距。这种感觉,只能意会,不可言宣,尤其是姑娘家心思较细,才能一眼望去,她愈看愈觉得这人的面貌和罗通相像,但举止言行,一直在娇柔做作,根不自然,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人绝不是罗通了。 于是,她心中一动,挑著柳眉,大声喊道:“大哥,二哥,莫非他就是那个假扮罗通的人,他不是真的罗通?” 罗通目光闪烁,脸色微微一变,接著笑笑道:“在下罗通,难道还会假的了吗?”跟真的一样。 孙月华冷哼了一声道:“我绝不会看错,你就是假扮罗通,到镖局去劫走银票和一包金叶子的贼人!”她长剑一指,娇叱道:“大哥二哥,我们合力将他拿下,便可分晓!” 话声甫落,她忽然转身而上,剑光一闪,斜劈向罗通的左肩。 罗通右手折扇轻轻翻起,“卡”的一声,业已压住了她的剑身,接著轻佻的道:“姑娘要陪在下玩玩还可以,若要和在下动手,还早得很哩!” 孙仲达看得大怒,厉吼道:“小子!我劈了你!”一双虎头钩右劈左扫,趁他折扇压住妹子剑身之际,“刷刷刷”几声,朝他身后袭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罗通的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似的。 只见他压著孙月华长剑忽然一收,由下挑起,随著孙仲达左手扫来的虎头钮,飘然的飞了出去。 虎头钩和他的腰际相距不过数寸,就好像他是被虎头钩扫出去的一般。 孙月华的长剑本是被他的折扇压住,但经他折扇一翻往上挑起,又把她的长剑挑了起来,罗通人影再一闪,就飘飞开去。 她被挑起的长剑,“当”的一声,正好和孙仲达下劈的右手虎头钩撞个正著,她不禁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叫。 孙仲达左钩落空,右钩和妹子的长剑相撞,当下忙收手,兄妹二人,各自迅速往后跃后退了一步。 这从出手到交击,说来较慢,其实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孙伯达眼看罗通一身武功十分高强,深怕二弟、妹子不是人家的对手,当下沉喝道:“姓罗的,接招!”手中的金背刀一紧,突然一个箭步欺上去,刀光一闪,直指对方胸口。 他出身少林,刀棍正是少林最负盛名的功夫,他出手这一刀,走中宫,逼明堂,果然气势非凡,功力精纯。 孙仲达出手一招,就闹得和妹子的兵刃相撞,自然心有不甘,当下暴喝一声,返身从后扑来,双钩如钳,使了一记“双照乾坤”,照著罗通劈落。 罗通冷冷一笑,不但毫不闪避,相反的还跨上一步,挺胸迎著孙伯达直劈的金刀迎上,右手折扇一拨,“当”的一声,一股阴劲,业已欺到孙伯达的身侧,左手同时一记“龙虎挥风”向左拍去。 这动作当真奇速无比,孙伯达几乎连看都没看清,突觉右手巨震,金刀差点脱手飞出,接著左肩如被巨石砸中,一个人不由得朝前猛冲了出去。 这一回与上一回的情况,几乎完全一样。 孙仲达双钩下劈,罗通人影一闪即逝,对面迎撞而来的竟是大哥伯达。 他心头猛然一惊,百忙之中,双钩赶紧后撒,尤其是左手的虎头钩快逾闪电,正好照著大哥左肩劈落,此时急忙收手,钩势一偏,好险!差点把大哥的左肩卸了下来,两人总算在惊险万状中错开了脚步。 孙月华眼看罗通闪身,她那还敢犹豫,当下娇叱一声,飞身抬剑,朝罗通猛刺了过去,剑光连闪,玉腕摇动,接连三招,连环迸发,在她来说,这三剑已是尽出所能,恨不得将罗通刺出几个窟窿。 罗通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口中一声轻笑,折扇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她前面两招,这时孙伯达、孙仲达也相继扑到,金刀如电,双钓如雨,抢攻过来。 罗通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身子一旋,手中折扇“豁”的一声,洒出一片扇影。 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处,人影乍分,孙伯达兄妹三人二字形地楞立当场,呆立木鸡,一动也不动,只有脸上神色还在扭动不已。 罗通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阴的奸笑,折扇轻摇,冷冷的道:“罗某若要杀死你们,易如探囊!” “嗤”的一声。 他撕开孙伯达胸前衣襟,探手取出一叠银票,用手轻轻一弹,笑笑道:“孙总镖头,在下就不客气了!” 那八个镖师本来都骑在马上,在他们动手之际,就已纷纷下马,各执兵又,围成了一圈,此时他们眼看孙总镖头兄妹三人皆已被敌人制住,当下不由呐喊了一声,挥刀疾扑而上这八个镖师武功都不弱,此时含愤出手,刀光如雪,交织如网,确也十分凌厉。 罗通俊脸一沉,怒喝道:“你们这是找死!”话声一落,手中的折扇骤然挥出,“卜”的一声,一道乌光,从众人面前像闪电般一闪而逝。 蓦地惨叫之声乍起,八名镖师扑去时还有先后之分,但这时却在同一时间惨叫,同一时间向后退去。 他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缓缓走近孙月华身边,诡笑道:“这些银票和一包金叶子,大概够咱们俩花上一年半载了!” 他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从她的脚弯把人抱起,走到马匹边上,然后再从孙伯达的马鞍上,伸手取下一包金叶子,一跃马上,绝尘而去了。 那贼人当然不是真的罗通,因为真的罗通此刻正在邓家庄作客哩! 孙伯达兄弟二人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睁睁地望著假罗通将妹子劫去,心头又急且怒,差点没当场昏了过去。 这时天色早已全黑。 此处离龙潭虽然不过二十里路,但夜间行路的人究竟不多,何况此地距离大路已有一箭之远,草长过人,就是有人从旁经过,也不会被发现的,看清形,不到天亮是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处境哩! 蓦地,东边的大路上,仍然出现了一点人影。 夜色之下,恍如浮影掠空,急奔而来,刹时便已泻落当地,炯炯如电的目光,霍然一扫,显得十分地惊骇。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人正是骨瘦如柴,面似枯木的木罗汉大师。 只见他身形如夙,眨眼间就来到孙伯达的身边,急声问道:“孙师弟,你们怎么了?” 孙伯达穴道受制,那能回答得出话来? 木罗汉刚才解许账房的穴道,把许账房搞死了,有了前车之鉴,这会儿不敢立即伸手去解穴,于是先伸出两只乌爪般的手指,在他身上仔细地按摩了一回,觉得无误,这才双手运劲,在孙伯达颈间连拍了两掌。 这位出身少林的高僧,平日也遇上过不少阵仗,但这两掌出手,却使他心弦紧张,冷汗已涔获而下。 意外的,这一下总算顺利地解开了穴道! 孙伯达吁了口长气,双目倏动,当下急忙说道:“师兄,你来得正好,我妹子被贼人掳去了!” 木罗汉点了点头,走到孙仲达身边,仍然不敢鲁莽出手,伸手在他经路上按摩了一阵,这才挥掌替他解开穴道:“师弟,这是什么人干的?” 孙伯达眼看八名镖师惨遭毒手,妹子被掳,心头情急如焚,切齿道:“还不是那个姓罗的狗贼?” “我不把他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姓罗的?”木罗汉怔道:“莫非是罗通?” “不错,就是他!”孙伯达点了点头。 木罗汉不胜诧异的道:“此事经过如何?你快说给老纳听听!” “是,师兄!”于是,孙伯达就把刚才所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唉!”木罗汉长叹了口气,猛一顿足道:“老纳就是怕你们在路上出事,才一路跟了下来,不想还是迟了一步!”他的双眼蓦地一瞪,又道:“他掳走了令妹,往那里去的?” 孙仲达伸手一指道:“他是往南去的!” “好,老衲这就追下去瞧瞧!”木罗汉话声出口,双脚忽然一顿,身子业已凌空拔起,黑夜之中,恍如一头灰鹳,冲云拂烟,激射而去。 待他走了之后,孙伯达两眼通红地回头道:“二弟,你速回镖局去,派人前来收尸,并厚恤死者家属!” 孙仲达注目问道:“大哥不回镖局去吗?” “不了!”孙伯达苦笑一声道:“孙氏镖局经过这一变故,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我要追上姓罗的狗贼,救回妹子,你不用跟来了!” 不待老弟答话,就飞身上马,往南急驰而去。 孙仲达望著大哥,口中急叫道:“大哥…………”但孙伯达生似不闻,眨眼间就失去除影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罗通当然搞不清楚。 罗通应邀到了邓家庄上刻就成为邓公仆父女俩的贵宾。 对于这位太极门传人,不论武功、人品,邓公仆都倾倒已极,存心结交。 那邓如兰?误会已释,她兰心蕙质,岂有不识老父之意,芳心自是十分喜悦。 这邓姑娘是武林世家,江湖儿女,生性爽朗,自然不会太拘泥于男女之见,罗通来了,她就陪著老谷敬陪末座,一脸喜孜孜,双目含情脉脉地注视著罗通,有时也会插上一两句,问这问那的。 看她的样子,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口不打不相识,而且还和罗通挺谈得来呢!知女莫若父。 姑娘家的心事,如何能瞒得了老爸?于是邓公朴尽量制造机会,让女儿和罗通交谈。 现在,他改口了,把“罗少侠”称作“罗老弟”了。 “罗老弟,老朽痴长了你几十岁,但老朽从未与人谈得如此投机的,不如就让老朽叫你一声“老弟”吧!” “爹,这不成呀!”邓如兰立刻撒娇道:“罗少侠年纪也不比女儿大到那里去,女儿最多叫他一声罗大哥,你老人家…………” 邓公仆呵呵大笑道:“江湖中人,往往有各交各的这句话,为父的叫他一声老弟,和你叫他一击罗大哥并不相悖啊!” “真的?” 邓如兰眨看一双盈盈秋波,转头朝罗通道:“罗大哥,你说呢!” 她巧妙地叫出了“罗大哥”,使人听来丝毫不落痕迹。 “贤父女太抬举在下了!”罗通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待老爸出口,邓如兰一脸笑容地抢著道:“那就这样了,不管爹叫他什么,女儿叫他罗大哥是叫定了!” “老弟,你看看!”邓公朴一手摸著白胡子,笑接道:“老朽对这个丫头真是一点办法也都没有,逞强、好胜、外带刁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朽把她宠坏了!” 邓如兰扭了扭香肩,不依的道:“当著罗大哥,您老人家尽是编排女儿的不是,罗大哥定以为女儿……” “罗老弟也不是外人!”邓公朴含笑道:“爹怎会在他面前损你呢?”正言谈之间,一名庄了已快步跑入厅来。 “启禀老爷,谢庄主来了!” “快请!”邓公朴站了起身。 邓如兰也随之站起身,说道:“爹,罗大哥在这里!……” “没关系!”邓公朴笑接道:“罗老弟在此,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把误会解释清楚!”刚迎到门口,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朴翁你好,为了小女之事,有劳朴翁关心,小弟实在过意不去!” “那里,那里!”邓公朴拱手道:“广义兄那么说就见外了,快里面请坐!”他引著一个白胖秃顶老人,从外走入。那白胖老人身后紧跟随著一个面目阴沉的汉子。 这人正是在城外指证罗通奸杀谢画眉的谢家庄总管,谢长贵。 白胖老人年约五旬开外,中等身材,弯眉细目,眼角下垂,生来就是个好诈商贾人的模样。 这时他眯著眼睛在笑,脸上就显出许多皱纹,就在他一脚跨进客厅上刻发现了罗通。 “朴翁有客?” 邓公朴忙道:“广义兄请上坐,这位老弟不是外人!” 罗通方才听邓公仆父女俩谈话,如今又见到谢长贵跟在白胖老人身后一同进来上刻就想到这人可能就是谢画眉的父亲了。 但谢昼眉毕竟不是他所奸杀,因此他自然处之泰然,人家来了外客,他当然也得站起身,含笑地点了点头。 邓公朴抬手道:“大家请坐,大家请坐!” 大家伙依言坐定,接著一名庄丁献上茶来。 邓公仆一指由胖老人,转向罗通笑笑道:“这位谢广义兄,就是老朽义女谢画眉的令尊!” 语音一顿,一面又朝谢广义含笑道:“这位罗老弟罗通,今天巧得很,两位在舍下见面,正好解释误会……” 罗通忙拱手道:“久仰,久仰!” 谢广义还未开口,谢长贵就附在他耳根上说了一句话。 只见谢广义勃然色变,回头问道:“就是他?” “嗯!”谢长贵点了点头。 谢广义随即大声喝道:“好小子,奸杀小女的就是你?” 邓公朴连忙摇了摇手,陪笑道:“广义兄,这是一扬误会,你先请息怒,听兄弟把话说完了好不好?” 谢广义道:“朴翁,你是小弟的老哥哥,小女的干爹,小弟自然是听你的,只是小女实在死得太惨了啊!” 邓公朴回头道:“兰儿,去把你义姐一包遗物拿来!” “是,爹!”邓如兰应了一声,继而转身走出。 于是,邓公朴就把自己在城外遇见罗通,同时赶来的还有孙氏镖局的孙氏三英,和金塔寺木罗汉,当时,大家都认为此事乃罗通所为,后来经他详加解释,才证实确是有人假冒罗通一事,仔细地说了一遍。 谢广义道:“这些话,长贵同去,小弟已经听说过了!” 邓公仆陪著笑脸道:“如此就好了,这原本就是误会一场,如今既已解释清楚,那就没事啦!” 谢广义眯著一双下垂的眼皮,尖声道:“老哥哥,你是名震长江的老江湖了,怎会听信这小子片面之词呢?” “他奸杀了小女,事实俱在,怎么也抵赖不掉的,不错,他说有人假冒了他,这假冒之人在那里?他说孙氏镖局的银票,和小女的一包遗物,是一个叫柔柔的婢女给他的,那么柔柔婢女如今何在?”邓公朴不由得被他问得一怔。 不错。 假冒他之人找不到,柔柔婢女更是没有消息,这两个重要的人证,他都没有啊! 这时 邓如兰已把谢画眉的一包遗物取来,送到谢广义的面前,口中同时说道:“谢伯伯,这包就是画眉姊姊的遗物!” 谢广义打开包里,首先触入眼帘的是爱女的一撮头发,眼泪就已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再一看到那方白绫上的点点落红,心头又气又怒,当下猛地站了起身,一抖白绫,然后逼到罗通的面前。 “小子!你还有何话可说?”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罗通的右手。 罗通就坐在他下首的一把椅子上,此时冷不防被他扣住了手腕,他因身在邓家作客,当然不好和他挣拒。 就在这一瞬之间,只觉一股阴森森的气流,从对方的掌心传入脉门,循臂而上,心头蓦然一惊,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颤。 罗通暗自一惊,匆忙运功贯注右臂,抬目道:“谢老丈请快放手!” “放手?”谢广义白胖的圆脸上,布满了杀气,当下咬牙切齿的道:“我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你!”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右手掌心催动真气,源源朝他的脉门渗入。 罗通虽然运功抗拒,但那缕阴气,竟如水银泄地似的,无孔不入,一丝丝迅速地渗入自已的体内。 邓公仆当然看不出谢广义的掌心在催动著阴寒之气。 更想不到谢广义会施展阴寒的“阴手”手法。 他看到的也只是谢广义死抓著罗通的手不放罢了。 于是,他慌忙笑澜著道:“广义兄,这是误会,你快放手,有话好说嘛!”谢广义经他一拦,这才幸悻地松开手掌。 但他仍然气呼呼的道:“朴翁,这小子……”他手是放开了,但罗通发现渗入体内的一缕阴寒之气,却依然在体内停留不散,并未消失。 任你如何运功,还是无法将它逼出体外,而且身上也微有寒冷的感觉。 邓如兰接口道:“谢伯伯,罗大哥确实是冤枉的,杀死画眉姊姊的绝不是他!” “广义兄,你先坐下嘛!” 邓如兰也道:“谢伯伯,你冷静点嘛!” 邓公朴含笑道:“画眉是老哥哥的义女,情同亲生,我怎么会不管她呢?再说我也不会糊涂到把杀害义女的仇人,请到家里来啊!” 谢广义道:“那么杀死小女的仇人,会是谁呢?” 邓公仆道:“这个老哥哥目前也说不上来,咱们应该好好研判,当然,此人假冒罗老弟杀害画眉,显系移祸之计!” 语音一顿,他又接著道:“由此判断,此人也许和罗老弟有著极深的宿怨,他惟恐牵出了老哥哥还嫌不够,又去拉上孙氏镖局,因为孙伯达和木大师是同门兄弟,由此更可扯上少林寺,如此一来,岂不就是替罗老弟树上了不少仇家吗?” “哦!”谢广义似乎已有些相信了。 他溜了罗通一眼,问道:“罗少侠有什么仇家,自己应该很明白吧?” “谢老丈见询,在下实在答不出来!”罗通苦笑道:“因为在下奉家祖之命,还是第一次来到江南,而且也是在下第一次出门,在下和人根本毫无恩怨可言,自然更没有仇家了!” “这怎么可能?”谢广义沉声道:“你没有仇家,难道仇家会是画眉结的?” 罗通正待答话,一名庄了已忽然走了进来。 “启禀老爷,简少局主来了!” 邓公朴道:“叫他进来!” “是,老爷!”话声甫落,那名庄丁转身走出。 不久,只见一名武士装扮的少年已从阶前走入大厅,朝邓公仆躬身一礼道:“弟子见过师父!” “嗯!”邓公朴点了点头。 “世杰,这时你赶来,可有什么事吗?” 这名武士装扮的少年,姓简,名世杰,是镇江最大的一家镖局,镇远镖局的少局主,同时也是邓公仆的门下。 简世杰躬身道:“回师父,弟子是特地给您老人家报讯来的!” “哦?”邓公朴耸然道:“你倒说说看!” 简世杰道:“杀害画眉师妹的凶手罗通,已经有下落了!” 罗通明明就在座上,而他却说罗通有了下落,这不是那个假冒罗通,杀害谢画眉的凶手,还会有谁? “什么!”邓公朴上身一挺,双目个倘有神地注视著他,肃然问道:“你是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人在何处?” 简世杰恭谨地答道:“弟子是中午时光,在镖局里听到的,龙潭孙氏镖局昨晚出了点事……” 邓公朴又是一怔,正待开口,一旁的邓如兰已抢著问道:“简师哥,孙氏镖局出了什么事?” 简世杰面容一整,正色道:“据说孙氏兄妹昨天傍晚,在距离龙潭还有二十来里的一处旷野间,被罗通追了上,不但被他劫去了身上的银票,就连孙月华姑娘都被贼子掳了去,八名镖师,也同时惨遭毒手!” 罗通听得剑眉一挑,目毗欲裂,虎的站起身来,切齿道:“这贼子竟然如此滥杀无辜,真是该死!” 简世杰一怔,回头望望罗通,心中暗道:“这少年不知是谁,在师傅面前,竟然如此不懂礼貌!” 邓公朴当然懂得自己徒弟的心意,当下轻咳了一声,微微笑道:“世杰,这位就是罗通,罗老弟!”此话一出,简世杰又是一怔。 邓公朴又笑接道:“你还听不出为师的意思吗?那个劫持孙月华姑娘,残杀八名镖师之人,只是假冒罗老弟之名!” “哦!原来如此!”简世杰恍然大悟。 谢广义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简少局主,你可曾听说,那厮现在何处?” 简世杰道:“据说他掳走了孙姑娘,是往南逃走的!” “龙潭往南?”谢广义沉吟了片刻,忽然若有所悟的道:“往南去?莫非是逃入了茅山的山区?” “嗯!”邓公朴点头道:“有此可能!” “是的!”简世杰也应了一句。 “弟子听说木大师和孙总镖头业已追了下去,孙氏镖局今天一早就派人送信,邀请同道助拳,赶赴茅山救人!” 谢广义突然站了起身,拱手道:“朴翁,兄弟要先走一步了!”话声甫落,就要迈步走出。 第九章 真假罗通难辨识 “且慢!”邓公朴诧异的道:“广义兄,你要去那里?” 谢广义停下身子,正色道:“兄弟要同庄去调集庄丁,赶赴茅山,搜索那贼子的下落,为小女报仇!” 邓公仆摇了摇头,继而微微一笑道:“广义兄且请坐下,那贼子能在举手之间制住孙氏三英,格杀八名孙氏镖局的八名镖师,武功之高,自然不在话下,贵庄了纵然练过拳脚,也绝非那厮的对手!” 谢广义气愤道:“这么说来,小女的仇就甭报了吗?” 邓公朴含笑道:“广义兄且请冷静一下,这贼子假冒罗老弟滥杀无辜,老哥哥岂能袖手?” “哈哈!”他朗声一笑,接著又道:“就是老哥哥不去,这位罗老弟被他冒名行凶,也绝不肯罢休的!” “那老哥哥你打算怎么办?”谢广义听他这么一说,果然又依言回身坐定。 邓公仆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先关照他们早点开饭,咱们就边吃边谈,商量商量如何行动!” 说及此处,语音一顿,回身朝邓如兰道:“兰儿,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要他们做几样谢伯伯喜欢的下酒菜来!” 邓如兰应道:“好,女儿这就去!”说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谢广义道:“老哥哥,咱们决定到茅山去,兄弟也非去不可!” “这个嘛…………” 邓公朴因他不会武功,当下眉头一皱,沉吟道:“广义兄,如今咱们知那贼子往茅山山区逸去,不知他确实的下落,山区路径崎岖,依老哥哥相劝,你还是不用去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谢广义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错呢! 罗通闻言,暗暗思忖道:“听邓老伯的口气,他好像不会武功,但刚才那股阴寒之气,明明是从他掌心传出来的!” 只听谢广义沉声道:“不,兄弟这次是拿定主意非去不可,老哥哥莫非是嫌我碍了你的手脚,兄弟有谢总管作伴,绝不会给你累赘!”他既然这么坚持,邓公仆当然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但见邓公朴朗声一笑。正色道:“广义兄既然心急女仇,坚持同行,那就一起去好了,只是山路险峻,那贼子又十分狡猾,出手狠毒,广义兄务必和老哥哥同行,不可单独行动才好!” 谢广义连连拱手道:“老哥哥吩咐,兄弟一切都听就是了!” “世杰!”邓公朴回头道:“咱们饭后就动身,你在这里吃过饭后,就早点回局子里去!” 简世杰注视著他,说道:“弟子也想随您老人家同去!” “不!”邓公朴摇了摇头,拒绝道:“为师这里人手已差不多了,你爹只你一个,听为师的话,还是回去的好!” 简世杰问道:“不知道师妹要不要跟您老人家去?” “我当然要去呀!”邓如兰脱口而出。 简世杰道:“师傅,既然师妹可以跟你老人家,弟子也要去,弟子跟你老人家学艺,已有多年,有事,弟子服其劳,跟在你老人家身旁,也好磨练磨练,这是机会,你老人家就答应弟子跟去吧!”他一面说话,一面和邓如兰暗暗递了个眼色。 邓如兰当然也懂得他这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只见她抿嘴一笑,说道:“爹,简师哥和画眉姐姐谈得来,画眉姐姐给贼子杀害了,简师哥心里一直很难过,咱们这次去茅山找那假冒罗大哥的贼人,简师哥自然也要跟著去了,你老人家答应他去吧!” 简世杰本是脸上有笑容,但听她这声“罗大哥”叫得口气亲密,不由得暗暗横了罗通一眼,目光之中隐含一股浓重的妒意。 邓公朴一手摸著花白胡子,含笑道:“好吧!你既然要去,那就跟著去也好,兰儿任性,路上也好有个照顾!” “是!”简世杰脸上露出了喜色。 邓如兰咧著嘴道:“我才不需要人照顾哩!” 这时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禀老爷,花厅上已摆好了酒菜,可以入席了!” 邓公朴点了点头,站了起身,含笑道:“广义兄,罗老弟,请!请!咱们到花厅喝酒去,边喝边聊!” 谢广义笑道:“兄弟一来就叨扰酒菜,兄弟又不是客人,罗少侠请!” 罗少侠倒不是刚才他扣过自已的脉门而耿耿于怀,他总觉得此人一脸笑容中,隐藏著奸诈,使人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但他仍十分谦虚的道:“谢老丈是长辈,自然谢老丈先请了!” 邓公仆一旁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再客气了。广义兄,你就走在前头,就算是替罗老弟领路吧!” “对对!”谢广义忙道:“兄弟领路,兄弟领路!” 罗通皱眉道:“这样一说,在下就更不敢当了!”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已渐渐昏暗了下来。 花厅上早点燃起四盏角灯,两名庄了垂手站立一旁侍候,大家伙鱼贯般走入,自然又有一番谦让,这才入了席。 这桌酒菜本是替罗通特别准备的,当然极为丰盛。 但刚才因有了假冒罗通的消息,饭后就准备动身,因此酒就不能喝太多,大家伙只小饮了几杯,就各自用饭。 简世杰坐在下首,心中已不自主地升起一把怒火。他眼看师妹美目流盼,只是笑盈盈地朝罗通望去,从未看过自己一眼,更是妒火中烧,恨不得走上去掴他几个耳光,方消心头之恨似的。 不久,一席酒菜,很快就食毕了。 庄丁们撤走残席,给每人送上一把热毛巾,和一盅香茗,大家伙就在花厅中稍事休息,谈论然就是如何入山搜索那贼人之事。 许久……许久……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大约两个时辰过后,邓公仆便吩咐庄了备马,一行六人出了大门,就各自上马,这时城门早就关了,好在邓公仆和谢广义都是镇江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见谢长贵一马当先,和守城的士兵打了个招呼,赏了一表银子。 守城的士兵当然很快地开启城门,一行人便绝尘而去。 从镇江赶往茅山,也不过百十来里的路程。 六匹马一路疾奔。 三更天犹过,就已赶到了宝堰口口茅山北麓。 这是一个小镇,谢长贵在镇头上找到一家熟识的农家歇脚,腾出两个房间,以便大家伙一! 好在一行人中,除了谢广义,都是会武之人,只要坐息调气即可。 农家听说城里两位大庄主来了,自然十分巴结。 一家人忙著烧水的烧水,杀鸡的杀鸡,不一会工夫,便端出了一锅热腾腾的稀饭,和一只大肥鸡,而且还把家里三个房间全都腾了出来。 大家伙赶了半天夜路,吃过了宵夜也就各自休息。 次日,清晨,各人已自结束停当,谢长贵把马匹寄存在农家,一行人就步行入山。 这茅山原是天目山的支脉,起自宜兴顾渚山,绵延溧阳、溧水、丹阳、句容诸县,至江宁为种山,止于狮子山。 一行人是由茅山北麓入山,邓公朴父女和谢广义、谢长贵走在一起,罗通因贼人一再假冒自己,做出许多令人发指之事,自然急欲找到那人,因此一入山之后,就展开身法,抢先进行搜索。 简世杰因眼见师妹对他钟情,心中很是“肚烂”,此时又见他奋勇先行,年轻人难免逞强好胜不肯落后,于是,他也一路提气而行。 只可惜他忘了一件事,自己的功力和罗通相差十分悬殊。 所谓“轻功”,凭仗的是提吸一口真气,丝毫勉强不得,所以简世杰奔行了一阵之后,便落后许多了。 罗通一路搜索前行,刚转过一重山脚下,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林中深处传了出来但见一匹骏马,已迎著他飞冲而出,正当他想闪身避让之际,那马上之人忽然大喝道:“好个贼子,那里走!”喝声入耳,一道人影已从马背上凌空飞扑而来,人还未到,一阵金刀破空之声,急啸盈耳,当头劈下。 罗通一怔,急忙侧身闪出,口中叫道:“兄台请住手!” “住手?”那人一招落空,口中冷笑一声,只足点地倏然再起,厉声道:“老子已找了你两天,你纳命来吧!” 喝声中,人影疾如飞鹰,又是“呼呼”两声,一片刀影急如惊雷,迎面劈到。 这同,罗通终于看清楚了。 来人正是龙潭孙氏镖局的总镖头孙伯达,他金背大刀寒光飞闪,连环劈出,那容你开口的机会,当真形同拚命了。 罗通接连避过他三招十二式的急攻,口中连连大声叫道:“孙总镖头,快请住手,请听在下一言!” 孙伯达当然是不肯听了。 只见他双目尽赤,以嘶吼的声调,大声喝叱道:“小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子和你拼了!” 刀光如雨。 漫天飞舞。 罗通再搞不清状况,也知他此刻的心情定是仇怒交迸,不可理喻,何况他已认定自己是掳劫他妹子的仇人,自然不肯善罢干休了,所以,他只好施行龙行九渊身法,在一片刀光中穿梭游走,情况自是十分危急。 他一面闪晃不定一面大声说道:“孙总镖头,这次你又误会了,在下是真的罗通,并非掳劫令妹的贼人!” 孙伯达连施杀手,眼看自己的金背大刀明明可以劈中对方,却每都是毫厘之差,擦身而过,接连几十招下来,几乎招招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不知道对方使的是什么怪异身法,心头更是恨得牙都歪了。 “小子,你当然就是罗通,就算烧成了灰,老子也认得你,咱们不用多说,老子也用不著听你解释,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咱们放手一博!”他口中虽在连声叱喝,但手底下却丝毫不放松,一口金背大刀仍然使得密不透风,攻势亦连绵不绝。 这时,简世杰也跟了上来。 他看到罗通遇上了劲敌,而且连遇险招,心中颇是称快,还以为罗通落尽下风,恨不得孙伯达一刀劈下他的脑袋。 “爹,罗大哥遇上了敌人,咱们快上去!”远处传来了邓如兰的声。 她像风一般地赶了过来,一眼见到个世杰站在一旁,袖手不管,不由嗔道:“简师哥,你怎么站在一旁,也不招呼爹一声?” 简世杰做了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耸肩道:“我也刚到,他们大概早已动上了手,打得这般激烈,我如何挥得上手去?” “啊!”邓如兰定睛一瞧,不由惊呼了一声,叫道:“那不是孙总镖头吗?快快住手,他不是劫持孙姑娘的人啊!” 孙伯达恍如未闻,当然是不停手-! 邓如兰焦急的道:“爹还不快来,你快过来看看,孙总镖头正在和罗大哥动手呢!” 远处忽然传来谢长贵的声音道:“不好了,邓姑娘,老爷子挨了罗通一掌,伤得不轻哩!” 打斗中的罗通闻一惊,但孙伯达一口金背大刀著著进攻,十分凌厉,他是仗著龙行九渊身法,才能闪避对方这一连串歹毒地狠招的。他本来并不想出招反击的,但此时听说贼人冒充自己击伤了邓公仆,不由朗喝一声道:“你还不住手!”喝声中,右手犀角折扇忽然翻起,“当当”两声,把孙伯达连环劈出的刀背一压,接著人随声起,斜掠而去。 只见一道人影,已然横空而飞,急如剑影,朝来路射去。 等到他赶到时,但见谢广义神色凝重,双眉紧皱地站立一边,邓如兰满脸泪痕,半跪半蹲著正在替邓公仆喂药。 邓公朴由简世杰扶著,他半卧半坐在一块大石下,面如淡金,两眼散漫且又无神,张著口,呼吸显得十分微弱,这正是伤重危殆之象。 罗通神色大变,急步走上,问道:“邓前辈如何负的伤?伤在那里?” 谢广义抢著答道:“罗少侠,仆翁是被假冒你的贼人突然窜出,一掌击中后心………………” 罗通一步跨到邓公朴身旁,伸出右手,掌心按在他的灵台穴上,深深地吸了口长气“邓前辈,在下助你凝固真气!”说出这些话的同时,罗通暗运内力,从掌心缓缓度去。 邓公朴服药之后,仍然不见好转,除了细微的喘息,真气不继外,此时已不能开口说话了。 现在经罗通运起太极玄功源源地注入,他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呻吟,散漫无神的目光,这时也略现出些神辨。 只见他沉重的眼皮眨动了几下,望著谢广义,吃力的道:“谢………………谢………………广………………” 谢广义神色猛变变,急忙趋上前去,手一伸,紧紧握住了邓公仆的双手,十分激动的开口说道:“朴翁,老哥哥,你快别说话,先调调气,罗少侠正在替你运功度气,一会儿就会好的!” 邓公朴的目中忽然浮现出一股惊骇之色,正待张口,身躯倏地一震,口中“呃”了一声,一颗脑袋缓缓垂了下去。 罗通这时正在运功度气,突觉有一缕极阴寒之气,渗袭过来,心中顿感有异,这一瞬间,邓公朴体内气机,刹时断送无遗,他不由暗自一震,急忙放开手掌,问道:“邓前辈,你怎么了?” 邓如兰半蹲半跪在她爹的身侧,这时看到她爹的头缓缓垂了下来,也心头一慌,正想开口之际,只听谢广义惊叫了一声,目含泪光,顿声道:“老哥哥…………老哥哥………………你就这么去了吗?” 邓如兰听他这么一说,才知他爹已断了气,一颗心也直往下沉,失声大叫道:“爹……………………”一颗脑袋扑到邓公朴的尸体上,大哭了起来。 罗通倏地站了起身,一步跨到谢广义的面前,满脸俱是严肃之色,注目问道:“谢庄主………………” 谢广义一怔,抬头望著罗通。 只见他双目神光,恍如两柄利剑,直视著自己,心头不由激灵一颤,一面举袖拭泪问道:“罗少侠有什么事?” 罗通道:“在下刚才在替邓前辈输气时………………” 谢广义没待他说下去,连连点头道:“是,是,朴翁方才似乎清醒了一下,唉!那是他重伤之后,经少侠输入真气的回光返照!” 他摇了摇头,黯然又道:“兄弟惭愧,自恨无能,眼睁睁看著那贼子逃去,老哥哥入山未久,就遇了毒手,竟连一句遗言也没交待,真叫人伤心………………” 他五官几乎全挤在一块儿,一张又圆又胖的脸,恍如一颗超级大苦瓜,同时说得声泪俱下,闻之令人鼻酸。 罗通不为所动,冷笑道:“在下说的是那一缕阴寒之气!” “阴寒之气?”谢广义怔了怔,继而不解道:“罗少侠说的阴寒之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通仍然冷冷的道:“在下刚才替邓前辈运功度气之际,邓前辈伤势虽重,分明已有了起色,但忽然有一股极阴寒之气渗透而入,邓前辈气机微弱,自然承受不住,以致心脉遭寒气侵袭而亡!” 谢广义一边拭著泪,一面摇头道:“兄弟说过,这是朴翁伤重的回光返照,人之将死,心脉先衰,自然有阴气发自心脉,罗少侠也不必难过了!” 孙伯达仍跟踪罗通而来的,至此才相信罗通并非贼人,尤其是刚才的情形,他自然全都看在眼里。 刚才罗通运功输气之时,邓公仆已确实有了起色,才一醒来,只叫了“谢广”二字,谢广义就趋步上前,双手握著他的手,这也是真情的流露啊!听罗通的口气,那股极阴之气,似乎是有人暗中施为,但谢广义的女儿,是邓公朴的义女,两人论交多年,何况谢广义只是镇江城中的大财主,不曾听说他会武功,但罗通所言,似乎也是实情。 “哼!”罗通忽然冷笑一声,肃然道:“在下犹记得在邓家庄,初次和谢庄主见面时的情景,谢庄主当时还怀疑在下就是奸杀令嫒的凶手,一把扣住在下的脉门,在下也曾说从谢庄主的掌心,传来一丝极阴寒之气………………” “罗少侠这是误会,老朽根本不会武功!”谢广义一张圆滚滚的胖脸本来还陪著笑,但说到中途时笑容忽然一亩,当下眼一瞪,脖子一粗,沉声冷哼道:“哦!搞了一半天,原来罗少侠是怀疑我谢广义乘人之危,在老哥哥身上陪施毒手,我………………我…………!” 他气呼呼的道:“你…………你………………你可知我谢某和老哥哥是多少年的朋友?小女画眉,惨死在贼子之手,你也是知道的,我恨不得手刃贼子,替小女报仇,不然我谢某也不会跟看到茅山来。 “你………………你这般血口喷人,到底是何居心?说真格的,我虽然相信老哥哥的话,害死小女的真凶并非你罗少侠,但你总是个起因,贼子不去假冒别人,为什么偏要假冒你?所以说,小女至少有一半是死在你手里的。 “老朽不想找你算账,你倒反过来怀疑老朽,真是蚩有此理!岂有此理!”他说得头绽青筋,口沫飞溅,倘若不是知道罗通武功高强,他真想揍他一顿,出出胸中怨气似的。 其实他虽然没有出手,但指著罗通的鼻子大声说话,也几乎是快要动武了。 罗通静静地望著他,面情显得异常冷峻,直等他把话说完,这才冷冷地笑了笑,双目亦同时寒芒飞闪。 “谢庄主,在下说的全都是实情,你会不会武功,自然心里比谁都明白,我也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邓前辈因何致死,我会慢慢地查,假冒我的贼子我不会放过他,害死邓前辈的人,我更不会放过他的!” 邓如兰哭得根伤心,听到两人争吵起来,急忙拭拭泪水,咽哽道:“罗大哥,谢伯伯是我爹多年的好友,不会害爹的,你莫要误会谢伯伯!” “你听听,这可是如兰亲口说的吧!”谢广义用手一指邓如兰,满脸怒容的道:“如兰姑娘是朴翁的亲女儿,她自然知道我和老哥哥的交情,没有人能离间得了,姓罗的,你年纪还轻,我也不和你计较,以后说话最好多想想,别这样冲人!” 罗通连理都没有理他。 “噗通”一声。 只见他朝邓公朴的尸体跪拜了下去,泣声道:“邓前辈,你安息吧!在下立誓一定找到凶手,替你报仇的!” 他忽然又站了起身,面向邓如兰,拱手说道:“我想检视邓前辈的遗体,看看伤在何处?是被何种掌力所伤?姑娘能答应吗?” 邓公朴如未死,救伤当然应先看受伤的部位。 但如今邓公朴已经嗝屁,验看伤势,就非得检视遗体,那当然要邓如兰点头才行,否则那是对死人极不尊敬的。 邓如兰丝毫不考虑,接口说道:“罗大哥要看爹的遗体,是为了检视致死之由,我自然同意,再说,爹惨遭毒手,究竟是被什么功夫害死的,我也要瞧瞧清楚,才能替望他老人家找出真凶来!” 她和老爸相依为命,想到老爸的遇害,不禁又泪如雨下。 罗通道:“邓姑娘既然同意,那在下这就动手了。” 说罢,走上两步,抱起邓公朴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翻了过来,然后又把他的长袍解了开来。 撩起短衫,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色呈青黑的掌印,斜拍在“灵台”和“至阳”两穴之中,此处正是心脉所在的致命要害,这受伤之处,掌印已然肿胀,但仍可看出皮肉内陷,凹下竟有半寸之深。 孙伯达口中不禁“咦”了一声。 邓如兰眼见老爸致命的掌痕,早已泣不成声了。 罗通看得心头一阵激动,切齿道:“好狠毒的阴功!”他曾听爷爷说过,只有旁门阴功,击中人体,隐现青色,但他却说不出是何种掌力所伤。 他心头虽然很是激动,但耳目还是十分敏锐,听到孙伯达轻“咦”了一声立刻燃起一丝希望。 他不由转过身来,抱拳问道:“孙总镖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是否瞧得出邓前辈是被何种旁门阴功所伤的?” 孙伯达方才误会了罗通,心中甚感愧疚不已。 再说罗通是太极门的传人,其祖父陆地神龙威震武林,他也得罪不起,罗通既然不是掳劫妹子的贼子,他当然也有结交之意。 何况陆地神龙的孙子还看不出那是什么阴功,转向他请教,他若是当著大家伙的面说出来,他日一传出江湖上不是一件很露脸的事?心念一转,随即微微笑道:“罗少侠好说,关于邓前辈的伤,罗少侠说得极是,乃是一种十分歹毒的阴功,据孙某所知,掌印内陷,而又色呈乌黑,乃是“玄灵催心掌”的特征,只是……” 他眉头一皱,接看又道:“只是北海玄灵叟已有数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也没听说过他有传人。“邓前辈遗体上这一掌痕,只是青中有黑,并非完全乌黑,似乎与传说中的稍有出入,兄弟识浅,未能确定是不是“玄灵催心掌”了!” 他果然不愧是孙氏镖局的总镖头,见闻渊博,对各种江湖典故,说来如数家珍,还不是普通的厉害。 谢广义站在一旁,目中忽然飞闪过一丝异彩,但大家伙这时正在聆听孙伯达说话,所以谁也没有发现他这个不寻常的反应。 罗通拱手道:“多谢孙总镖头指教!”他蹲下身子,替邓公朴覆好衣衫,抱著尸体翻了个面,然后轻轻地放在地上,又向遗体作了长揖,这才站了起身。 他正色道:“邓姑娘,在下誓必找出元凶,替邓前辈报仇,据在下想来,那贼子袭击邓前辈之后,必然不会走得太远,在下非找到他不可,姑娘逢此变故,务必节哀珍重,护送邓前辈的遗体回去,在下就此别过了!”话声甫落,他转身朝孙伯达,简世杰两人略一抱拳,也不理会谢广义,当下便举步飞奔而去。 邓如兰听到他要走,心头一慌,急急叫道:“罗大哥,你等一等,我是不会回去的,恶贼杀了我爹,我要找到他,手刃亲仇………………” 但罗通的轻功何等快速,在她说话时,他早已去远了。 罗通一路提气疾行,只是往举峦深处寻去,由午牌时分一直奔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也不知纵越过多少危崖断壁,却没有找到贼人的影子。 眼看四周山色空蒙,云气渐合,已渐衔沧溟,自已也奔得满脸飞沙,只见前面正好有一条山涧,清流淙淙,不觉举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双手掏著涧水,然后又喝了两大口,不由精神为之一爽。 蓦地一阵衣袂破空之声忽在他背后响起。 于是他缓缓站起身,转了过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著一个瘦瘦高高的老者,穿著一身青袍,光是看他神情,就有几分诡异。 罗通凝视著他许久,正待开口之际,那瘦高的青衣老者已然先开口问道:“你就是罗通吧?” “哦!这人居然一口就叫出我的名字?”罗通暗自一怔,随即抱拳道:“在下正是罗通,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瘦高老丈忽然咧著嘴笑道:“你从老夫身上看不出来吗?” 罗通看不出他身上有何异样,也不想和他多说,这就拱拱手道:“在下另有事,那就少陪了!” 话声甫落,就要转身离去。 “且慢!”瘦高老者嘿嘿笑道:“既然让老夫碰上了,你还想走!” 罗通不答反问道:“在下为什么不能走?” 瘦高老者道:“因为老夫还没答应让你走!” 罗通见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心头一把无名之火为之大起,但他仍笑笑道:“在下要走,还需要老丈答应吗?” “那当然!”瘦高老者双手在胸前交叉一搭,冷冷的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走走看!” 罗通心头已渐渐有点明白,对方可能是孙总镖头逖来助拳的人,当下眉头微微一皱,苦笑道:“看样子,老丈是冲著在下而来的!” “但老丈只怕是找错人了!”他又强调道。 瘦高老者冷冷道:“难道说,陆地神龙还有第二个不肯子孙吗?”哇操!这话说得很重。 罗通听到他提及祖父,而且出言很是不逊,不禁剑眉一扬,一肚子的瓦斯瞬间引爆。 “在下尊重老丈,老丈既然如此说话,不错。罗通只有一个,但为非作歹的,并非在下,而是假冒在下的人,在下之所以赶来茅山,就是为了找寻假冒在下的贼人,老丈不似无名之辈,应该明辨是非才对!” 这些话说得还算客气,但暗地里却在指责对方口稠糊到屎,不明是非。 瘦高老者多年的老江湖,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含意。 只见他脸色一沉道:“哼!你的言下之意是说老丈不明是非了,老夫那管你是真是假,你昨晚击伤老夫三弟,还声言要会会咱们五行门五老,老丈就是主动送上门,让你会会的人!” 随著话声,稳稳重重地踏出两步,又道:“你发招吧!” “老丈果然找错人了!”罗通微微一笑道:“昨晚击伤令弟的并非在下,而且昨晚在下是和邓公朴等人,一路从镇江赶来的!” “哼!你说的话,要老夫如何相信?”瘦高老者冷然道:“老夫刚才业已说过,不管你是真是假,既然咱们遇上了,就得会一会,而且老夫让你先出招,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此语一出,罗通更是气愤了。 “真想不到江湖上不少成名人物,竟是如此不可理喻,好,老丈既要动手,那就请发招,太极门人,从不占先!” 瘦高老者嘿洪道:“那有这么噜嗦的,既然你这么坚持,老夫就先发招了!”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已先发招了。 只见他身形一晃,上身向前斜倾,右手突然从大袖伸出一只干瘪的手,五指直伸,似爪非爪,似掌非掌地朝罗通迎面推来。 罗通曾听祖父提过,五行门以“五行真气”最为著名,属于玄门内家功夫。 五行门每一代只收五个门人,而且所练的功夫也尽不相同,对方刚才自称是“五行门五老”,身上穿的又是青袍,那么此人该是五老之首无疑。 五行门五老之首,那不是五行门的掌门人吗?难怪他自恃身份,不肯报出名号来,要自己看他身上了。 罗通刚才不曾细想,直到此时,双方动手之际,他不得不稍加推想对方的来历,以便应付。 但他继而一想,不禁又自侮孟浪,对方乃是一门之主,自己刚才不该和他顶撞的。 不过,对方如此不可理喻,听他口气,昨晚被假冒自己的贼人所伤,而且还出言不逊,他本身即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是向他跪地告饶,他也未必肯善罢甘休,如此一来,两人拳脚相向,也是极自然的事了。他心念这一阵转动,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罗通见他欺来,当下身子一闪,右手衣袖“卡”的一声,从横里甩出一点袖角,向对方抓来的手腕上卷至,来势比箭还急。 瘦高老者眼看他一点衣袖急袭而至,自己竟然连对方使的什么手法都没瞧得出来,要待避让,罗通刚才那一闪身,正好截住了他旁跃之路,除了和他对掌硬拚之外,显然已没有后退之路了。 因为罗通使的只是一记衣袖,他的右手仍然藏在衣袖之中,尚未出手,自己如以右手抓他的袖角,他隐藏的右手正好及时袭向自己,双方的距离甚近,他出手袭击的部位莫测,岂非使自己穷于应付?瘦高老者身为五行门掌门,半辈子就在拳掌上消磨,经验何等丰富,不待罗通的袖子卷到,身子往后一仰,便躲过了险招。 但他那知罗通这一记衣袖,使的乃是“天龙十八式”中的扇招,招中有招,瘦高老者上身往后一仰之际,忽觉风响,罗通的一点衣袖,在他腰上拂过上儿被打中,全身顿感一阵酸麻。 “在下得罪了,失陪!”话声甫落,罗通朝他抱了抱拳,继而转身离去。 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罗通心中想著那个假冒自己的贼人,带著掳来的孙月华姑娘,绝不可能藏身在大家找得到的地方。 因此,他一路奔行,只是找悬崖峭壁间的石窟山洞。 入山愈深,山径便消失不见了。 这一带都是人迹不到的荒山野林,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四周漆黑一片,可以听到的也只是松风如涛,和起落呼应的猿啼。 罗通在一处宽广的峭壁下站定身子,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从肩头取下干粮,正待食用之际,忽见右边石壁上,离地约有三丈高处,似有黑影在飘动,定睛望去,那是一条足有手臂粗的山藤,似是从高处垂下来的。 见此情景,罗通并不是很在意。 但再凝目一瞧,不觉心中一动,因为这片山崖少说也有三五十丈上下,石壁光滑且又寸草不生,如果这根长萨是从崖上垂下来的,那么崖上既然生长了这么一根又粗又长的山藤,必然也会有其他细藤倒垂下来的。 荒山野藤,都是丛生之物,绝不可能只此一根。 他不由站了起身,凝足目力,往上瞧去。 “显然这根山藤并非生长在崖上之物,莫非是有人接起来的?意思也就是说,有人住在这悬崖上面,或是有人到过这崖上?”罗通这么一想,连干粮也不吃了,迅速地收入肩头衣袋之中,便举步朝右边的壁下走去山藤离地不过三十丈来高,他略为打量一下二就双足一点,身子骨往上直拔而起,一下子握住了山藤,然后用力地试拉了几下。 这几下一拉,顿觉上头极为牢固,于是这就双手交替,仿佛像只猿猴似的往上攀升而去到了十二丈处,他已证实自己料想得不错,因为这里正是两根山藤衔接之处,由此即可得知山崖上定是有人。 一念至此,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双手也随著加速地往上攀登而去。 此时夜风正劲,吹得山藤不住的在石壁上飘荡,他身上的长衫,更是被吹得猎猎作响。 攀登山藤,全靠两臂之力,若非有绝顶轻功和内功的人,攀登到二十丈以上,就已精疲力尽,非被山风刮下来不可。 罗通藉著一口真气,手足并用,疾揉而上,却也费了盏茶工夫,才算攀升到悬崖尽头,当下便翻身而上。 原来这断崖上上有四五丈宽,狭长如带的一片平台,接著又有一堵平整如削的广大石壁矗立而起,站在这狭长的平台上,既无石窟,也找不到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罗通禁不住地有些迟疑了起来。 “这人连接山藤,定是花了不少时间和气力,但他到这上面来做什么呢?”夜色如墨。 云气霏霏。 除了山风呼号,这时业已听不见什么声在,彷拂这里与人间完全隔离了似的。 他仔细观察两边形势,这狭长如带的平台,右边是断崖,往左去,地势渐渐逼仄,随著山势的左转,本来还可一人通行,后来只能容得一只脚掌贴壁而行,往下望去,黑沉沉地似是一片原始森林。 地势未到尽头,罗通自然不肯回头。 如果换作是白天还好走,但此刻已是深夜,他纵然目能夜视,最多也只能看到一丈远近还好,这样逼仄的岩磴,走了不过五丈来远,右边石壁忽然往里回去,现出了一个石窟石窟根大根深,几乎可容纳数百人,在一片漆黑之中,里面居然隐隐透出微弱且又昏黄的灯光。 “有灯光就有人!”罗通心头一喜,也无暇多看,抽中暗笼折扇上且节举步往灯光透出来的地方悄悄地靠了过去。 茅山一名句曲,又名地肺,乃因山多岩窟而名………… 这座石窟之中,似乎也有很多岩窟,那昏暗的灯光,是从石窟里靠右边的岩窟中射出来的。 外面的石窟虽然极广大,但走到里面,尤其是靠右边的这一面,却颇为曲折,就像是一条小弄。 小弄尽头又是一处转角,到了这里,灯光射到右边壁上,已经明亮得多了,那转角右边似是有一间不大不小的石窟,但在没弯去之前,因有石壁挡住视线,所以是看不见里面情形的。 罗通折扇当胸,轻轻地闪到右壁,以背骷壁,侧脸右视,凝神倾听了一会儿,这才发现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呼吸声。 于是,他略一提气,就迅快地转了过去。 这一转,就成了当门而立,石窟中的情况,自可了然于目。 这座石窟,略呈方形,地方不算宽敞,也并不太狭仄,靠里面壁下,地上铺著一张厚厚的兽皮,兽皮上坐著一个粉顿低垂,以手支颐的红衣女郎,对著地上一盏的灯花,望得微微出神。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门口已多了一个人。 罗通这一转身,身法虽然轻薹无比,不带丝毫声响,但空气毕竟比人轻得多,你这一迅速转身,空气自然会跟著流动,纵然这流动是轻微的,坐著的人虽未感觉得出来,但微弱的灯光,却轻轻地起了跳动。 红衣女于由灯光的跳动上且时察觉到门口有人,她一双清澈如水眼眸,含情脉脉地溜了一眼。 接著,她那张似嗔似喜靥上,也登时飞起了似羞似喜的红晕,当下嫣然一笑,就向小孩子似的从地上一蹦而起,迅速地飞扑了过来。 “罗大哥,你怎么去了这样久?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好可怕咄!”她说得软绵绵的,一个娇躯也缓缓的往罗通身上依偎了过来。 哈!她正是龙潭孙氏三英的孙月华。 罗通不由得一呆。 他和孙月华在镇江见过面,在他的印象中,她是个生性高缴,学止豪迈的姑娘,但今晚却由兀全变了个人。 柔情似水。 呵气如兰。 罗通赶忙伸手一栏,含笑道:“孙姑娘,在下是罗通,救你而来的!” 孙月华一双柔弱的奶油桂花手,一把抓住了罗通的手腕,柔媚的笑道:“罗大哥,你不是早就和我说过了吗?” “是你打败了假冒你的贼人,把我救下来的,我很感激你,你还为了我负伤,我才留下来陪著你,等你伤好了,再送我同去,是吗?” 他一个软绵绵的娇躯,又慢慢地依偎了过来,很自然的靠在他宽厚的胸膛里。 她仰起头,一双黑白分明且又水汪汪的眼睛,注视著他,娇声又道:“罗大哥,我现在已是你的人了,你说过要娶我的,这话我可不敢和大哥说,你自己去和大哥说,好吗?” 满脸羞涩的神情。 罗通至今尚是个童子鸡,根本就不会和异性接触过,孙月华使她无法峻拒的偎入了怀里,这已使他手足无措了。 如今又听她说出“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这句话,更使他心头狂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措词解释得好?孙月华明亮的眼眸,漾起了一层雾般的春情,望著他,望著他…………她忽然羞涩的把头埋入他的怀里,羞怯的道:“通哥哥,你坏死了,你这样瞧著我干嘛?昨晚…………昨晚…………羞死人了,通哥哥,你………………你不会离开我吧?”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丰盈的娇躯,业已贴得更紧了。 他可以闻到她秀发上沁人的幽香。 他一颗心止不住地狂跳,几乎涌上喉咙,顿使他感到窒息。孙月华软绵绵的声音虽然富于诱惑,但最后这句话,听得罗通蓦地打了一个冷颤,心头也立时感到一丝寒意。 他想要解释。 解释昨晚和他要好的并不是他。 但这些话如何启齿呢?他不由得急出一身汗来。 孙月华依偎著他,希望得到他温柔体贴,甜言蜜语,就像昨晚一样。 她多么希望他低下头来,给他最温馨的长吻,不需要千言万语,就可以互通心曲,传递讯息。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像一根木头般地站著。 孙月华心头微感失望,当下缓缓地抬起头,一张脸已经像熟透了的苹果,眨著一双水汪汪的眼皮,十分哀怨的道:“通哥哥,你好像有心事?我………………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干嘛都不理人家…………” 罗通暗吸了口长气,然后轻轻地将她推开,说道:“孙姑娘,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不!”孙月华像似扭股糖似的扭了下腰肢,皱著眉,撒娇道:“通哥哥,你怎么不叫我”月妹“了呢?还姑娘,姑娘的干嘛?” 罗通正色道:“你先静一静!” “人家不要嘛!”孙月华嘟起小嘴,拉著他的手道:“通哥哥,莫非………………莫非你不喜欢我了?”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她已是一副盈盈欲泣的模样。 “通哥哥,你说过永远永远爱我的………………” “你先冷静一下!”罗通沉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孙月华十分柔顺的点了点头,但仍然拉著他的手,说道:“那我们坐下来说,好吗?” 罗通道:“你先坐下,我站著说比较好!” 孙月华不依的道:“你一向都拉著我一起说话的,怎么现在要站著和我说话了?我不管,你也要坐下,你负了伤,不能太累的!” 她拉著罗通的手打死也不放。 罗通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好我坐下来!” 孙月华嫣然一笑,在他身旁坐定,随手取过一个茶盅,微笑道:“你先喝口水!” 罗通拒绝道:“我还不渴,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孙月华轻啜了口茶,然后再朝罗通的唇边送了过去,甜甜一笑道:“这茶还没凉,你喝一口嘛!” 罗通正待推辞,耳中忽地听到一声种轻的冷笑,心头蓦地一惊,一下跳了起来,低声道:“你别动,我出去瞧瞧!” 孙月华不安的道:“通哥哥,你要赶快回来,我怕!” 罗通身形一晃,顿时掠出了石窟,细目望去,果见黑黝黝的小弄前,似有一道黑影,一闪即逝。 他不由大声喝道:“什么人?”那人当然不会出声。 罗通以极快的身法闪出小弄,但石窟之中,实在太黑了,他纵然目能夜视,也只能见到一丈之内的景物。 “方才明明有人发出一声冷笑,且有一道人影闪过,怎么一下子会不见了呢?”这山崖上不可能有人上来,此人定是假冒我的贼子了。 他一想到假冒自己的贼子,顿时怒由心生。 “这厮不但连续残杀无辜,让我背了一个大黑锅,如今又假冒我,夺去了孙月华的清白,这厮真是该死!” 一念至此,那还犹豫?立即朝那黑影间去的方向,放轻脚步,耳目并用,搜寻了过去。 这座石窟有很多转折之处,愈往里去,愈是黝黑,罗通既不熟悉洞中情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腹之中,内功再好,也大都看不清影物,只能仗著耳目并用,来辨认曲折洞径。 蓦地他忽然嗅到空气中飘浮著一阵淡淡的人体气味,这已足够证明了那人刚闪过去不久。 但四周却寂静无声,听不到任何一丝的声响,显然,此人闪过去之后,就隐了下来,不曾移动,根可能就在他的左侧不远处。 罗通也突然停住了前进的身形,凝足目力,朝四处查看,只是石窟两边,石壁凹凸不平,任你目力再好,也无法看到些什么。 现在唯一的方法,显然只有用耳朵和鼻于来查听了。但查听的结果,对方却始终潜伏不动,根本不再有一丝声息,连那一丝人体的气味也已消失,再也闻不到了。 罗通本想继续搜索下去,但又怕对方趁自己走近时,突然发难,在逼仄的夹缝之间,根本毫无回旋的余地,唯一的方法,只有耐心地和他耗下去了。 就在罗通和那人干耗的同一时间,又有一个罗通飘然闪进了孙月华的石窟。 用不著多说,这人就是假冒罗通的贼子了。 孙月华自从罗通出去之后,就一直坐在兽皮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看门口,此时一眼见到假罗通门入,当下忙站了起身,急急问道:“通哥哥,那是什么人啊?你追到他了没有?” 假罗通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孙月华摇了摇头。 假罗通在她粉脸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就是那个假冒我的贼子找来了!” “好极了!”孙月华含笑道:“你把他抓住了,不就可以证明他是假冒你的吗?” “唉!”假罗通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倘若我没有负伤,可以略胜他一筹,但如今我的伤还没痊愈,而且那厮精擅暗器,石窟地势逼仄,要想胜他谈何容易!” 孙月华急道:“他现在人在那里?” 假罗通道:“他对石窟的地形不熟,被我引开了,短时间之内,大概还不会找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语音一顿,他迅速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打了开来,里面包的是一小撮淡红色的粉末。 他十分熟练地倒入茶盅之中,低声说道:“我现在就出去,隐在暗处,然后你就大声呼叫,把他引来,你必须沉得住气,和方才对我一样,你说:‘通哥哥,你刚才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不对啊!”孙月华眨看眼道:“有话要和我说的是你,又不是他!” 假罗通阴笑道:“他要假冒我,你这样说了,他一定会承认,你就要他坐下慢慢的说,然后也和刚才一样,你拿起茶盅,等他说了片刻,就要他喝茶………………” 孙月华道:“这是毒药?” “不!”假罗通摇头道:“我要活捉他,才能证明他是假冒我的人,所以这是蒙汗药,喝了下去,就会迷迷糊糊地失去抵抗之力!” 孙月华问道:“那你呢?” 假罗通道:“我就躲在外面,小心肝,你不用害怕!” “我知道了!”孙月华柔顺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叫我做的事,我都愿意的!” 假罗通又搂著她亲了一下,柔声道:“这样就好,等我出去了,你就大声叫喊,他如果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说一个人害怕!” 孙月华迟疑道:“那你不能走太远喔!” 假罗通淫笑道:“小心肝,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我不会走远的!” 话声甫落,闪身,掠了出去。 孙月华待他走了片刻,这才大声尖叫道:“通哥哥,你快来啊…………” 第十章 因祸得福竟玄功 山洞石窟,回音自然根响,也可以传出很远。 罗通和那人在洞窟里僵持了一会儿,对方似乎有意和他干耗下去,只是蛰伏不动,甚至连呼吸也屏息住了。 凡是练过内功的人,都会腹部呼吸,把气调得悠长而轻微。 因此,石窟之中,简直静闷得没有一丝声音。 罗通年少气盛,终于有些耐不住性于了。 于是他伸手从石壁上抓下一把碎石,运劲洒了出去。 别小看这把碎石,是他功力所聚,粒粒都如铁弹一般,但听一阵急骤如雨的“啥啥”之声,击在石壁上上时飞溅出丝丝强烈的火星,只可惜那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罗通不由心头犹豫了起来。 “莫非这石窟里有相同的洞穴,此人已不在里面了?”正疑惑之际,耳中忽然听到有女子隐隐的呼叫声。 “咦?这是孙姑娘的声音,莫非那贼人知道行迹业已败露,要挟持著孙姑娘离去不成?”一念至此,急忙地奔了出去。 罗通满脑于以为假扮他的贼人要挟持孙月华离去,所以她才会出声呼救。 其实,那贼子真要挟持她离去,也会用巧言哄骗。 女人是经不起男人哄骗的,他怎会恃强劫持? 更何况,孙月华早就被哄骗得死心场地,认假当真,那里还会出声呼救? 这只是少不更事的罗通才会有如此想法。 就因这一想,他才急匆匆地循原路退出,奔同了石窟,只见孙月华早已站在石门边等候了。 她脸上隐然有惊怖之色,凝视著罗通,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这才说道:“你听到我叫喊的声音才来的吗?”她之所以这么问,那是试探他的。 她认定刚才那个人才是真的罗通,而这个正在和她说话的人就是假的! 当然,她的判断是错误的。 她面对假的罗通,脸上自然会有惊恐之色,正因她存了戒心,自然也会身不由己的后退了。 罗通搞不清楚状况,点头笑道:“是啊!在下追出石室,已经不见那贼子人影,正在搜索之际,就听到姑娘的喊声,才匆匆赶来的!” 孙月华听了罗通的话,更可证实此人是假的了。 不是吗?真的罗通叫自己“月妹”的,但此人仍然叫自己“姑娘”,真正的罗通因为负了伤还没有好,刚才才躲开的,只有假的才会听到自己的叫喊赶回来的。 她心头气愤、羞怯,暗暗“哼”著骂了一声:“该死的东西”。 但她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人家,不能和人家硬拚,更不能露出一点破绽来,这才一手掩著胸口,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你闪出去得好快,这里只留下我一个人,有多可怕,所以,我只有叫你了…………” 罗通不疑有她,女人的个性本就胆小,当下笑笑道:“在下还当姑娘遇上了坏人哩!” 孙月华心里暗道:“好个淫贼,哼!你才是坏人!” 她举手掠了下鬓发,缓缓后退了两步,说道:“啊!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很多话要和我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她没再叫他“通哥哥”,当然也没有刚才那样亲热。 罗通应该可以感觉出来的,但他却认为她的保持距离,乃是正常现象,所以对她毫不起疑。 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在下确实有许多话要告诉姑娘………………” 他要把真相告诉她,向她解释昨晚和她上床的,是假冒自己的贼人,并不是自己,但说出这些话他显然是有顾忌。 那是因为她已经受了骗,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听到这些话后会如何呢?这后果也许不堪设想。 但如果不跟她说明呢?自己岂非搞了黑锅?想及此处,他一时之间,不觉深感犹豫,很难启齿。 孙月华见他沉吟不语,不由再次问道:“你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呢?” 罗通为难地望著她,说道:“在下和姑娘第一次见面,是在镇江城外………………” “废话!”孙月华心里暗骂了一句。 虽说如此,她却声色不动,口中仍轻“嗯”了一声。 罗通又道:“当时,令兄和姑娘都怀疑在贵局胁迫许账房的就是在下………………” “嗯!”孙月华站在他面前,却和他保持了数尺距离,又漫应了一声。 罗通接著道:“后来总算木大师澄清了误会,也证明劫去贵局银票的贼人,乃另有其人,并非在下………………” 孙月华冷冷的道:“你说这些干嘛?” 罗通轻咳了一声,说道:“在下和姑娘说这些的意思,也就是说………………目前有两个罗通,一真一假!” 孙月华应道:“这我早就知道,是有人假冒了你!” 她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心里却暗暗冷笑:“明明是你假冒了通哥哥,还说有人假冒你,这就是做贼的喊捉贼!” “的确!”罗通点点头道:“此人居心叵测,假冒在下,奸杀了镇江谢庄主的女儿,谢画眉!” 孙月华虽然也知道这件事,但在此时此地听到“奸杀”这两个字时,身子骨仍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罗通又道:“后来,在下正在镇江邓老爷子庄中作客,听到那个假冒在下的贼子又劫持了姑娘,所以在下便兼程赶来的!” 孙月华目光一溜放在地上的茶杯,说道:“你站著说话累不累,怎么不坐下来说呢?” “不用了!”罗通摇摇头道:“那你喝口茶再说嘛!” 孙月华轻步莲步地走了过去,俯身从地上拾起茶碗,朝他面前送了过去。 她心里感到一阵紧张,捧著茶碗的手也起了轻微的颤动,低著头道:“这里只有一个茶碗,你若不嫌我脏,就喝一口吧!” 这句话是强烈地暗示她喝过的,不会有毒。 “谢谢你!”罗通不好拒绝,只得伸手接下。 孙月华又退后了一步,看他手中托著茶碗,并没有喝、心中暗暗焦急起来。 于是,她忙接口道:“这些话,你都跟我说过了,后来你把假冒你的贼人打跑了,自己也负了伤,但还是把我救了下来………………咦?你怎么光是拿著不喝呢?一定是我喝过的茶,你嫌脏了!”她脸颊配红,话声说得既轻且柔。 灯下看美人,本来就要比大白天添上三分娇艳,何况她粉靥泛红,含情脉脉的模样,更是凭添了几许感性之美。 罗通不由望得一呆,口中忙道:“不脏,不脏!” “哼!看你色迷迷的德性,准不是什么好人!”孙月华心中这般想,一面故意伸过手去,娇声道:“你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吗?你先喝了,我再给你去倒!” 伸过去的手,当然是去接下他的茶碗了。 罗通赶忙一口喝完,笑笑道:“够了,不用再倒了!”说罢,随手把茶碗递还给她。 现在,孙月华总算放下了心,“通哥哥”在茶碗中放下了蒙汗药,最多也支持不过一刻工夫,自己就不用再耽心他恃强了。 这下她真的笑了,(方才只是提心吊胆勉强的),手中拿著茶碗,嫣然道:“你不是说,还有许多话要说吗?怎么不说了呀?” 罗通喝下去的确是大半碗冷茶,但感觉到却有一股暖气直下丹田,一时也并不在意,点点头道:“不!孙姑娘,在下并没有救你,也没有负伤………………” 孙月华心里直在冷笑,暗道:“是你劫持了我,你当然没负伤,负伤的乃是“通哥哥”,当然不会是你!”她脸色渐渐寒了下来,冷峻的道:“我知道!” 罗通心中也在暗道:“你知道什么?那是假冒我的贼人编造出来的鬼话!” 到了此时,只得一面正容道:“孙姑娘,你应该听得懂在下说的意思………………” 孙月华突然冷笑道:“我当然懂,你不说,我也清楚得很!” 她脸上一片冷漠,话说得更冷,但在罗通的眼里,她变成了薄怒轻喔,比她笑的时候更美。 美得娇艳欲滴。 美得令人目为之眩。 他确实有些目眩,心也随著跳得很厉害。 不!简直心神荡漾,有如百花盛开的春天,使人嗅到了春的气息,会从内心发出来一种不可抑制的暇思。 这会儿,他不由地蓦然一惊,自己怎会无缘无故有这种绮念呢?他想不出原因,只觉丹田之中有一股暖流急速的上升,全身一阵燥热,头脑也有些昏沉沈的,但血脉贲张,清欲如潮,不可遏止,不知怎么一回事,心里一直想把孙月华看个清楚但这一看,他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因为,她有著一股说不出口的娇艳与美丽,越看越想看,简直百看不厌。 这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多么希望搂住她,亲她一亲。 他的双目之中包含了浓浓血丝,隐隐地绽放出贪婪的光芒,脸上肌肉扭动,鼻孔亦一张一缩。 这种神情,孙月华当然也看得出来。 因此,她的心头不由小鹿乱撞,双手暗暗蓄势,目注罗通,冷冷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冒通哥哥?” “假冒?”罗通虽已觉得有些迷惘,但说到有人假冒,心智仍然是清楚的,当下大声说道:“在下假冒了谁?在下才是真的罗通啊!”喝醉酒的人,都不承认他喝醉的。 孙月华当然不会轻信他的话,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是真的?那么通哥哥难道是假的了?” “通哥哥?”罗通先是怔了怔,继而放声大笑道:“你叫我什么?通哥哥,啊!你…………你………………”言及此处,他突然跨上一步,双臂一张,把孙月华搂在怀里。 孙月华又怒又急,双手一挣,右掌“拍”的一声,清脆的一掌掴在他左颊上。 罗通神智本已迷乱,但给这一耳光,打得两眼金星直冒,一呆之下,不觉清醒了一半,当下急速放开双手,倒退了三步,胀红两颊,呐呐的道:“对不起,在下该死,太失礼了,在下怎会…………怎会………………” 蓦地,他心念一转,他忽然想到刚才喝下去的那半杯冷茶,心中暗道:“莫非是她在茶中下了药,迷乱了我的本性?” 想及此处,他忍不住的逼上一步,瞪目喝道:“是你在茶水中做了手脚?” 孙月华后退半步,冷笑道:“是又怎样?谁叫你假冒罗通的?” 罗通一面暗暗运功,逼住毒性,一面轻叹了口气道:“孙姑娘,在下和你无怨无仇,你竟然在茶水中暗下毒药,差点害人害己,使我罗某人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 他从抽中取出通天犀角折扇,拿在手中,一面接著道:“孙姑娘,在下一直不好说出口来,你是受了假冒在下的贼子之骗,在下才是真正的罗通!” 要知道他这柄通天犀角折扇,乃是他祖父陆地神龙昔日成名兵器,不仅不畏刀剑剧毒,而且也有解毒之功。 他掌心握扇,默运神功,就有一缕清凉之气,缓缓由掌心循臂而上,输入心脾,这缕清凉之气所到之处,绮念顿时大减。 只是这种运气逼毒,并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奏功的。 孙月华冷笑道:“你这话有谁能信?” 罗通缓缓坐了下地,说道:“天下没有两个相貌完全相似之人,那就是有一个是故意假扮的了。 “孙姑娘是江湖世家,总该知道要假扮一个人,要扮得唯妙唯肖,不外乎易容和戴人皮面具,但不论技术如何高明,假的总是假的,总可以看得出破绽来,姑娘不妨过来看看,在下是易了容,还是戴了人皮面具?” 这话说得十分实在,事实也确是如此,不由得孙月华不信,当下心头猛然一紧,忍不住地走上前去,伸手取过油灯,再剔亮了些。 于是,他凝足目力,仔细的在罗通脸上,端详了一会,确然和他所说的一样,并不像是易过容的脸孔,再举手摸摸他的脸颊,当然也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 “难道他果然是真的?那么………………那么………………”她一时之间,全身如遭电击,木然额声道:“你………………你说他………………是假的………………那他………………欺骗了我?” 说罢,人已摇摇欲倒。 罗通手握折扇,正在运功逼毒,睹状不由一惊,当下忙站了起身,把她扶住,一面柔声道:“孙姑娘,你先冷静一下,你先冷静一下,事情既已发生了,就要有勇气担当得住!” 他正在握扇运功,心头也清凉明净,但究竟毒性尚未消除,这一扶住她身子,不由得心头又是一荡。 孙月华突然眼中滚出两串泪珠,失声哭泣道:“他…………。他欺骗了我,教我今后如何做人………………”言及此处,他不由得一下扑入罗通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姑娘………………姑娘………………”罗通被她闹得手足无措………… 她这一扑入怀里,一时但觉心情大乱,绮念如死灰复燃,差幸他右手还握著犀角折扇,还有一股凉意,从掌心透入,心头还算清明,刹时就已警觉,左手急忙轻轻地将她推了出去。 “孙姑娘,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应该先冷静一下,只要你心地清白,这不算是………………” 他本想说“白璧之瑕”但又觉得不妥,所以硬生生的又把话吞了下肚。 孙月华站住身子,她双目红红的,凝视著他,凄然道:“我只当他说的是真话,只当他真的是你…………我才………………” “我………………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她突然一个转身,举头朝石壁上撞去。 罗通大吃了一惊,急忙一闪身拦在她面前,可是孙姑娘身法也不慢,一头撞在他胸口上。 他左手轻轻把她扶住,急道:“孙姑娘,在下还当你是一位巾帼女杰,那知你竟和普通女子一般见识!” 孙月华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凄苦的以手掩面,低低饮泣道:“我只是个女子,这种事情犯到身上,一生名节,幸福都完了,你叫我如何坚强得起来?” 罗通道:“不然,孙姑娘,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在下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姑娘只当它做了一场恶梦,事过境迁,慢慢就会忘记的!” 孙月华咽哽道:“这是我孙月华毕生的奇耻大辱,心身创伤,能平复得了吗?” 她哭得泪珠盈面,哀哀欲绝。 “唉!”罗通长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当知伤心并无补于事,应该振作起精神来才是!” 孙月华忽然轻咦了一声,抬动一双合著泪水的眼睛,凝视著罗通道:“你服了蒙汗药,已经没事了吗?” “蒙汗药?”罗通怔了怔,颇感意外的道:“是姑娘下在茶水里的?” 孙月华摇头道:“不,是恶贼说的,你就是假冒他的坏人,他因救我负了伤;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在茶中下了蒙汗药!” 罗通勃然大怒道:“此人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他在茶水中下的那是什么蒙汗药?” 孙月华关切道:“那是什么药呢?” 罗通俊脸微红,说道:“那是下五门最下流的害人药物………………” 孙月华忽然想起刚才他的情形,心里登时明白了过来,俊脸也陡然红了起来,低声问道:“要不要紧?” 罗通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犀角折扇,正色道:“还好,在下这柄犀角折扇,可解百毒!” 孙月华眼睛蓦地一亮,问道:“那你已经好了吗?” “没有!”罗通道:“目前只是仗著此扇,暂时抑制了毒性,要解去身内毒物,须得运气行功才可!” “都是我不好!”孙月华道:“那你快坐下来运气,我武功纵然不济,替你护法还差可胜任!” 罗通道:“那贼人既在茶水中下毒,想必就潜伏在附近了!” 孙月华急道:“所以你赶快运功啊!” “啊!”她忽然轻呼了一声,低低的道:“我把灯吹熄了,守到门口去,你快运功吧!”说完“噗”的一声吹熄了油灯,石室内登时呈现了一片黑暗,她轻手轻脚的往门口摸索著过去。 罗通知道她是一番好意,而且体内毒性如果不把它消去,心头总是烦燥如炽,仅凭犀角折扇一点清凉抑制看药性也不是办法,当下也就不再多说,在地上盘膝坐下,双手握扇,闭目调息了起来。 这时百丈崖上,忽然亮起了一道色呈暗红的火花,冲天直上。 这个玩意儿当然就是讯号了。 只是不知这讯号是谁发的?此刻正值深夜,又是百丈峰头,因此在附近数十里之内,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这道火光亮起的同时,距百丈崖五里路的一条山径上,正有五条人影,连袂奔行而来。 那是五个老人,虽在黑夜之中,他们奔行的速度仍然十分快速,这五人衣分五色,正是五行门五老,一路搜索而来。 落地那为首的青衣老者脚下一停,目视夜空,向后一摆手道:“是信号火花,前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 身后穿白衣的老者道:“也许是前面发现了敌院,此次应邀入山搜索淫贼的人,共有数批之多,这信号自然是大家联络的信号了!” 青衣老者点头道:“二弟说得极是,咱们快走!” 一行人走没多远,就发现前面山径中间竖立了一块木牌。 天色虽暗,但五人目光凝注之下,还是可以看得清楚,那是用木炭所写下的一行大字。 “淫贼罗通劫持孙姑娘,就匿在百丈崖石窟之中!” 青衣老者嘿然道:“淫贼果然在崖上了!” 白衣老者仰著遥望道:“这座石崖虽无百丈,也有几十丈上下!” 五人脚程甚快,不消一会儿工夫,便已赶到崖下。 黑衣老者皱眉道:“老大,这座石壁光滑如镜,上去极非易事,淫贼如果守在上面,武功再高,也难以抢登上去的!” 青衣老者点头道:“咱们如果施展”壁虎功“,石壁虽高,自然难不倒咱们,但淫贼如若据守崖上,咱们上去,就难保不为他暗器所伤,这倒是可虑之处!” 两人说话之时,黄衣老者目光转动,首先发现右边从崖上垂下来的一条长藤,当下伸手一指,说道:“老大,那边有一条垂下来的山藤,大概就是登崖的捷径了!” “嗯!”青衣老者应了一声,但一旁的红衣老者忽然低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五行门五老都是江湖经验老到的人,老二话声方出,五道人影业已快如闪电,一下散开去,各自向附近山石草丛间隐起了身。 就在大家刚刚隐蔽好身子,只见一道人影,已如天马奔行,泻落在五人刚才停身之处,仰头朝百丈崖望了一眼,就腾身飞起,一手抓住长藤,长袍飘风,迅速地向上升起,不过眨眼工夫,人影已渐高渐小,登上了崖顶。 红衣老者首先掠出,其余四人也相继飞落到原来的位置。 白衣老者道:“老大,此人身手极高,你看他会是什么人?” 青衣老者一手捻须,微笑道:“你距他最近,没看清他是谁吗?” 白衣老者道:“此人宽袍大袖,不似俗家装束!” “对了!”青袍老者道:“以他的身法看来,不在咱们五人之下。三弟,你不会想想看,此次是谁散发武林帖,送请助拳的?” 白衣老者道:“咱们是接到孙氏镖局地邀请来的!” 青衣老者一手捻须,笑道:“那么此人是谁?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哦一”白衣老者点头道:“莫非是木大师?” 青衣老者道:“不是他,谁还有如此高超的功力?” 黄衣老者道:“既然木大师已经登上崖去,咱们也该上去了!” “不错!”青衣老者道:“咱们是该上去了!” 语音一顿,回头朝四人道:“愚兄先上,老二断后!” 话声甫落,双足首先一点,飞身而起。 白衣、黑衣、黄衣老者,等待老大攀升了五、六丈光景,也依次飞起,每个人都保持五丈距离,相继攀升了上去。 直到四人全部上去之后,老二红衣老者也跟纵而上。 不过盏茶工夫,五老都已登上崖顶。 青衣老者早在登上崖顶之时,已经仔细察看过崖顶的形势,东边是一道断崖,那么石窟应在西边无疑,这就朝四人打了个手势,当下低声道:“你们随我来!” 循著石壁,往左行去,以他的经验,自然很快就找到石窟。他一马当先,等到快逼近石窟入口之时,脚下不觉一停,目光凝注,朝窟洞中一阵打量起来。 这时已近二更。 山月朦胧,石窟中更是一片黝黑,即使目力再好,也无法看清窟内的情形。 他右手捡了一粒石字,屈指轻弹,朝窟中投去,一面凝神倾听,发觉石子落地,声音十分空旷,已可断言这座石窟十分宽敞。 再加木大师先自己五人上来,自然也先五人入洞,此刻洞中居然毫无一点动静,可见此洞不但宽敞,而且里面洞中有洞,分歧必然甚多。 青衣老者果然不愧是五行门五老之首,几十年的老江湖,遇事判断准确,人还没有进入山窟,里面的大概情形,已经被他凭著经验料到了几分。 于是他又反手向身后四人打了个手势,身形一晃,飞快的朝石窟掠去。 五行门五老,原是同门师兄弟,数十寒暑相聚在一起,师兄弟之间,自然心意相通,所以他们老大这一手势,就是要大家以最迅速的身法,掠入洞去,而且在进入洞窟之后,就得各按方位列下五行阵。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就是防止敌人在黑暗中突击。 凡是他们五行门在采取行动时,必然先列阵式,只要有五个人在一起,站定下来,也都一定是按五行方位各占一方,数十年来已成了习惯,这也是他们五行门五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基本因素。 石窟中当然比外面更加黑暗。 五人飞身落地,虽按方位,列成阵式,但每人相距不过数尺,周围也不过占了丈许一圈,这座石窟,宽广到可以容纳数百个人,他们只占了入口处丈许地方,四周自然空荡荡的,看不到一点景物。 这时右边的石室内,罗通正在运功逼毒,孙月华业已熄了灯火,因此五老自然不见一点灯光了。 青衣老者这一停下来,石窟中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稍有经验之人,已可从四周吹到身上的冷空气,测知石窟面积相当大了,当下嘿然一笑,压低声音说了一段话。 “想不到这座石窟,居然如此宽广,木大师先咱们而入,此时尚听不到一点声息,可见还未找到那淫贼的藏身之处了…………” 有人突然接口低笑道:“我在这里!” 这话声说得不响,但就在红衣老者的身边。 青衣老者沈喝道:“什么人?” 红衣老者冷哼了一声,挥手一掌,击了过去。 一道狂风,业已飞卷而出。 站在西边的白衣老者突觉有人挥掌击来上且即竖掌迎击过去。 红衣老者这一掌虽然落了空,但另一道掌风凌厉无匹的撞到身前,不觉沉嘿一声,第二掌又紧跟著劈出。 “碰”的一声。 红衣老者和白衣老者相互硬接了一掌。 白衣老者大声道:“老二,是我!” 红衣老者道:“是老三硬接了我一掌吗?” 白衣老者道:“不是我还会是谁?” 其实他们两人之间,有人左右开弓,击向两人,又轻悄地溜了开去,因此师兄弟两人,竟然硬接了一掌。 这五位师兄弟,功力均不在上下,这一掌接实,因此各自身不由已,双双被震退了两步就在白衣老者被震退之际,又有人在他站立的方位上,挥手一掌,朝中间的黄衣老者当胸劈去。 黄衣老者骤觉掌风压体,不得不挥手发掌,口中则大声叱喝道:“老三,你怎么又向小弟偷袭起来了?” 那人发掌之后,又轻快地闪了开去,正好白衣老者被震退了两步之后,迅快的回到原位上,正好中间黄衣老者一道掌风,劈击而出,涌向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赶紧发掌往前推去。 “碰”的一声。 老三和老五就这样地便对了一掌。 白衣老者怒喝道:“是你先发的掌?” 黄衣老者身形一晃,斜退一步道:“谁说的,明明就是你先向我出手的!” 他到退出去之际,又有人站到了他的中央士位上,双手一分“呼呼”两掌,一掌劈向黑衣老者,一掌劈向红衣老者,分袭两人。 黑衣老者道:“老五,你现在又袭击我来了!”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身形旁移,避开了那一掌。 红衣老者也同时说道:“不!他这一掌是朝我劈来的!” 青衣老者听到四个师弟忽然互相袭击,心知必有蹊跷,当于沉声说道:“大家各守岗位,不要乱了阵脚!” 话声甫落,左手已经取出了火折子,临风一晃,火光业已骤亮。 只见一个青衫少年身法奇快,一闪而逝,往里洞左边掠去,还不是罗通还有谁来?但此刻罗通在右边的石窟中运功逼毒,由此可见,那罗通显然就是假的了。 青衣老者大喝一声:“淫贼那里走!” 人已飞身追扑过去。 火折子一亮即没。 青衣老者追入左边洞窟之是一条宽仅数尺的夹道,虽然他落足虽轻,但自己仍可听到轻微的脚步之声。 他能听得到对方,对方当然也听得到他的声音。 慕地!一道奇猛的掌风,迎面直劈了过来。 青衣老者急忙举手拍出,硬接了对方一掌,夹道中急风回旋生啸。 青衣老者一掌接实,竟然被震得脚下浮动,当场后退了一步,心头不禁惊骇道:“这小子竟然会有这般深厚!” 他曾在举下和罗通动过手,知他武功极高,但不料内功竟然有如此精湛,心中积愈难平,怒哼了一声,就要扑灰而去。 那知对方和他硬接一掌之后,同样心有未甘,青衣老者还未扑起,他已一声不作,凌空飞扑了过来。 但见双掌一先一后,迅如雷霆,交击而至。 青衣老老没想到对方发动得比自己还快,更是怒不可遏,当下双臂一振,同样奋身而起,双掌一抡,直击横劈,全力迎击而出。 这条夹道宽不过四尺,黝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这一动上手,攻拒之间,全凭听风辨位,辨位出手。 虽说如此,两人出手还是迅疾凌厉,招无虚发,但闻拳掌带起的“呼呼”风声,在夹道中激荡飞卷,威势惊人。 这时只听一阵金铁撞击之声,从前面的大窟上传了出来。这一阵兵刀的搏斗,但闻金铁狂鸣,不闻人声喝叱,听其声响,显然是群起攻击,而且人数还不少,只是经过一阵撞击之后,又上且趋寂然了。 青衣老者心中暗道:“莫非淫贼在这座石窟之中,也埋伏了同党不成?不然就是进入这石窟的武林高手,在黑暗之中分不清敌我,自相残杀了起来?” 一念至此,不禁想到刚才入洞之初,自己四个师兄弟互拼之事,一时那敢恋战,双掌倏地排山推出,撞向对方。 同时,人已立即后退撤退。 他刚刚纵起,忽觉一缕指风,从斜里激射了过来。 此时双掌业已推出,再待收同手来时已是不及,当下只得猛吸了一口真气,把全身的功力运集肩头,硬接了对方一指。 对面敌人也被他双掌排山推出所激怒,口中嘿了一声,同样双掌如山,直推了过去。 青衣老者纵然运起“五行真气”,但觉到刺里这一指戳在左肩,如中巨锥,凝聚的真气,几乎被他一指震破。 而且对方的指风之中,还暗藏了一股奇冷彻骨的阴寒之气,在指力击中人身之后,迅快渗入内里,不自觉地打了个冷头。 说时迟,那时快。 对面敌人推出来的掌风,有如惊涛骇浪,同时涌上身前。 耳中但听“砰”然一声大震,他肩头登时中了一指,推出去的掌风,自然也受了影响,后力当然也就不继了。 这一记只掌交击,直震得耳鼓狂鸣,心头狂跳,人已立时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背上一下子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之上了。 对面那敌人乘势暴喝一声,人若旋风,一下子从他一旁擦身而过,快如闪电,往外猛冲了出去。 青衣老者功力深厚,虽被对方震得气血浮动,还不致伤及内腑,但左肩所中的这一指,因有一股极阴寒之气,随之渗入。 再被对方震得气血浮动之际,护身真气在一瞬之间竟然无法抵挡外侮,阴寒之气便乘虚而入,逐渐侵入各个经脉。 在这种情况之下,青衣老者自顾不暇,对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他也无力再出手袭击,只得倚著石壁,调息一番。 他当然根希望把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逼出体外。 但他的情况似乎没有想像中的好。 因为他这一运气,那股阴寒之气竟随著自己运转的气机迅快流窜,大有散布全身之势,不久,便侵向心脉了。 这会儿,可把青衣老者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暗暗思忖道:“莫非我中的会是北海玄灵门的‘催心指’不成?“我已在江湖上闯荡了这许多年,不曾听过有人会这门武功的,这人会是谁呢?” 忽听洞口有人低沉的叫道:“老大!” 青衣老者听出那是老五的声云,忙道:“我在这里!” 黄衣老者一下闪身而入,问道:“老大,你追上淫贼了吗?” 青衣老者道:“愚兄追到此处,莫名其妙的和人动上了手,武功极高,但愚兄和他拼了十数招之后,发现他出手并不是淫贼路数,正欲喝问,因为听到外面兵刀交击,似有不少人在黑暗中互相攻击,要待退出,却被另一个人击中一指,此人练得极似”催心指“,阴寒之气,现已直逼心脉了…………” 黄衣老者吃惊道:“老大,你是说中了北海玄门的”催心指“,玄灵门已有数十年不曾听到消息了,似乎并无传人!” 青衣老者道:“但愚兄中的确是‘催心指’,一经运功,阴寒之气,就会随著我运行的真气,循血脉攻心………………” “啊!这该怎么办?”黄衣老者急急道:“小弟这就扶你出去,目前唯一的方法,只有合咱们五人之力,才把阴气逼决出来了!” “外面的情形如何?” “外面的情况很乱,老大追入石窟之后,咱们又连续遭受到攻击,后来似乎又有不少身负上乘武功的高手进入石窟,双方敌友难分,咱们只好列下阵势,缓缓移到这石洞外面,守住洞口!” 黄衣老者顿了顿,又道:“来人之中,经常有人互相攻击,刚才就曾有几个人冲入咱们阵里来,剑招十分凌厉,咱们也只好撤出兵又应战,但只一接触,那些人又悄然退走,大概老大听到的兵刀撞击之声,就是那一阵了!” 青衣老者道:“刚才有人冲出洞去,你们可曾遇上了吗?” “没有啊!”黄衣老者摇头道:“自从那几人冲阵之后,就不曾有人打里面出来过,老二他们不放心,才要小弟进来探视的!” 青衣老者道:“这就就奇怪了,此人明明从愚兄身旁掠过,冲了出去,还有那个使”催心指“的人,从横里发指,至少这条夹道里面,就有两个人了!” 黄衣老者道:“但小弟进来之时,这夹道中并未发现有人?” 青衣老者道:“这就证明这夹道中另有岔路,这座石窟必然也有许多暗道可以相通!” 言及此处,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接口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你们进入这石窟的人,全死定了!” 黄衣老者喝叱道:“你是什么人?” 那清朗声音道:“你们爬上百丈崖,不是就为了找区区的吗?怎么还问出如此无聊的问题呢?” 黄衣老者怒声道:“你是罗通?” “不错!”那清朗声音道:“正是区区!”他的声音好似来自壁后,又好像就在夹道的左边。 黄衣老者心中忽然一动道:“原来是你有意把咱们引上来的?” “完全正确!”那清朗声音干笑道:“不把诸位引来,如何能一网打尽呢?” “好个淫贼!”黄衣老者故意引他说话,此时听清了他发话的所在,当下凝聚全力,挥手就是一掌,劈了过去。 “砰”的一声。 掌风击在石壁之上,震得夹道中碎石尘沙簌簌直落,显然这一掌是击了个空。 那清朗的声音冷笑道:“凭你这点能耐,还不配和罗某动手!”话声甫落,“呼”的一拳,击了过来。 这一拳使得风声强劲,带起了一片呼啸之声,形势逼得黄衣老者不得不挥掌招架,双手前推,使了一记“闭门拒虎”,往前推出。 那清朗声音冷哼一声,双拳连环击出,倏忽之间,左右两手,闪电般各政出五拳。 他出手的力这沉猛,招招如铁锤击岩,十记拳风,竟把黄衣老者逼得连连后退。 这十拳之后,他朗声一笑,忽然亩手退去,一转瞬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黄次老者连接对方十拳,突觉背后被人无声无息地点中一指,口中不由闷哼了一声。“老五,你怎么了?” “果………………果然是催心指………………”青衣老者闻言心头一震,急忙手扶石壁,移步走来,同时低声叫道:“老五,你………………你忍耐一下,咱们快………………快退出去!” 他也因体内寒气愈来愈盛,全身真气,已有积滞之象,连说话也带上颤抖。 黄衣老者一指中在后心,全身冷得直颤抖不已。 “老大………………小弟只怕………………不行了…………” “愚兄扶著你快走!”青衣老者一手挟起黄衣老者,一手扶壁,奋起全力,往外疾行。 好在他们入洞未深,这一阵舍命疾行,总算被他们冲出窟洞,脚下突然一软,两个人同时绊倒。 这窟洞口正是五行三老列下阵势之处,黑暗中,突觉有人倾跌出来,白衣老者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青衣老老忙道:“老二…………是愚兄………………” 红衣老者听得大骇,问道:“是老大,你负了伤?” 白衣、黑衣老者急忙过去,把人扶住,发现老大,老五身子骨颤抖得根厉害,两人不禁异口同声道:“老大、老五,你们怎么了?” 青衣老者咬著牙,颤声道:“愚儿和…………老五………………中了“催心指”………………快…………快列阵运回………………” 红衣、白衣、黑衣老者听得更感震惊,一时无暇多问,急忙七手八脚的扶著两人盘膝席地坐下,自己一二人也随著坐妤,五个人挤在一起,围成一圈,你握我的手,我握你的手,迅速的运气行功。 原来五行门练的“五行真气”,五个人各练一门,他们分青、红、白、黑、黄,练的五哲贝气也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合则五行运通,分则各擅所长,伤在任何手法之下,只要五人合力行功,气机互通,生生不息,即可疗伤逼毒。 如果有敌人闯入他们的“五行阵”中,他们也可以运用五行相克之理,使你备尝五种不同真气的攻击,而无暇兼顾。 因有这两层妙用,五老一向出入与共,焦不离孟,数十年来,他们从未败落过一次。 这同五人跌坐运功,因乙木、成土二门为阴寒之气所袭,五人之中,两个人受了重伤,“五行真气”,就无法循环贯通。 青衣老者为五老之首,功力也是五人中最高的一个,因此他还可以勉强运功行气,将别人输送而来的真气,纳入各个脉穴之中。 但黄衣老者的情况可就没这么好了。 黄衣老者除了牙齿打颤,血气凝冻,那里还能纳气运行?行功到了他那里,就通不过去,四人就只好慢慢运功,替他法除寒气,如此一来,收效也自然缓慢了下来。 但此时这座广大的石窟之中,情势却愈来愈紧迫,真有瞬息万变,扑朔迷离之局,冲进来的人,敌我难分,大家又不敢亮起火折子,因此都在摸黑伺机出手,又岂会容他们(五行五老)占据一角,自顾自的运功调息。 罗通误喝了孙月华递给他的那杯茶,孙月华还满心以为是蒙汗药,实则乃系春药,差幸手中通天犀角折扇的一丝凉气,使他神智清明,未铸大错,于是就在室中盘膝坐下,运行起太极玄功来。 他先行对十六尊佛像的坐姿,只能参悟第一排四个,这同澄心静卢,缓缓纳气,忽如水到渠成,练到第一排最后一个坐姿,极自然的连贯上第三排第四个坐姿,等到第三排第四个坐姿练。兀之后,本待休息,那知却欲罢不能了。 但感到自己体内真气鼓动,愈来愈急,一个身子随著自己一吸之势,居然离地上升,一呼稍停,一吸再升,这样竟然毫无凭借,在悬空盘膝坐著。 这一升起,就和第五排的四个坐姿完全吻合了。 因为第五排四个罗汉坐像之下,雕刻著许多云朵,而无蒲团,本来无法解释的奥秘,等它自行引导真气使身子上升,就霍然无师自通了。 再等悬空的身子徐徐下落,第七排的四个坐姿,也极自然地顺序行气,一下贯通。 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 你天天去思索它,模仿它,总是做得不太对劲,但今晚罗通连想都没去想它,它却一气贯通,把十六个坐像全练成了,一时自然大喜过望,仍然跌坐不动,依照刚才情形,揣摩著又演练一遍。 孙月华虽然手无寸铁,但却双掌当胸,一个人目光凝注,全副精神的站在门口,替罗通护法。 她知道自己刚才做错事了,不该把这盅毒药给罗通喝的,所以现在要全心全意地给他护法了。 罗通这般运气行功,但觉全身真气就像源头活水,流向四肢百脉,一股说不出口的畅快感这时也已涌向心头。 这段时间的逼毒、大概耗费了半个多时辰,石室中居然十分安静,再也没见半个人走进好像那个假冒自己的贼人,在茶盅里放置春药,就是为了促成他和孙月华的好事,就悄悄离去,企图把这笔账转移到他的身上。弄假成真,除此之外,那贼人似乎再也没其他的阴谋了。 罗通睁开眼来,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内力,经过这番运功调息之后上刖后竟判若两人。 因为,在半个时辰之前,他虽然也可以目能夜视,但那所谓的夜视,是指有星月光之处,可以看清周遭景物,看清人的面貌和衣著,其实只是比一般人在黑夜中看不清人影,稍胜一筹罢了。 这就是江湖上所谓的“目能夜视”!现在,罗通在一睁开眼来之后,石室中灯火已熄,本来一无所睹,但现在却居然如同白昼。 不但室中景物清晰可辨,连站在洞口的孙月华披肩秀发,每一根乌黑柔细的发丝,都可以数得清楚!他本来只是为了喝下一盅毒药,剧毒逐渐发作,心头绮念不可遏止,才坐下来运气行功当时他原只想把剧毒逼出体外,或藉行功予以消除,就心满意足了,那知竟有如此丰硕的成果,自然是大出意外,而爽歪了。 眼看孙月华一直全神贯注的站在洞口,自己运功已有半个时辰,她始终没有休息,心中甚是感激,这就轻轻站了起来,说道:“孙姑娘,真是多谢你了,在下已经运功完毕,你快坐下来歇一回吧!” 孙月华倏地转过身来,关切的问道:“你已经把剧毒逼出去了么?” 石室中漆黑如墨,她当然看不到罗通。 但她睁大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上悦的关切之情,是无法掩饰的。 罗通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剧毒早已消失了,在下这次运功,竟然得到了意外的收获,那是以前无法领悟的境界,这回全做到了!”罗通笑笑道:“这一点,真该谢谢你才是!” “真的吗?”孙月华春花般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当然是真的!”罗通接道:“在下多日来都无法做到的真气运行,这一瞬间彷拂水到渠成,毫无一丝阻碍!”他因为心里太高兴,所以才把自己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但看到孙月华虽已转过身来,却依然站在门口,忙道:“孙姑娘,这半个时辰累了你哩!快过来歇一会儿,我们可以下山去了!” “这是我亲手下的毒,我应该替你护法,你好了,我才放心!”稍停,她又接著道:“我能为你效劳,心里感到很是安慰,所以我真的一点也不累!” 孙月华不知道他可以看到自己,她幽幽地说著,眼中、脸上,都流露出幽怨而凄凉的笑容。 接著,她又低下头去,咬著又道:“罗少侠,你已逼出剧毒,一个人下山去好了,我想留在这里,再也不下山了!”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中业已充满一股浓浓的雾气。 罗通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孙月华因失身子假冒自己的贼人,妇女以名节为重,才会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这会儿,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 于是,他只得缓缓走上前去,柔声说道:“孙姑娘,千万不可有如此想法…………” “那………………那你要我怎么想呢?”孙月华再也忍不住地滑下两行泪珠,然后拾起头,望著罗通。 她虽然看不到罗通,但从他说话的声音判断,就已知道他就在自己的对面,当下双肩一阵耸动,突然纵身扑入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罗通不能把她推开,而且内心对这位生性好胜逞强,现在又极需人扶持的孙月华,感到无限的同情。 虽说如此。 但他仍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第十一章 抽丝剥茧曙光露 罗通只好任她伏在自己怀里抽噎著,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来。 这也难怪。 当一个女人在哭泣或是伤心时,男人大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一点,或许你比我更了解。 男人宽阔的胸膛,有著足以使少女感到温馨的慰藉。 孙月华也是少女,当然是不会例外的。 她渐渐止住了抽噎,仰起头,低声道:“罗少侠,你会取笑我吗?” “你是一个好姑娘,你的心,是冰清玉洁的,我怎么会笑你呢?” “真的?” “这并非姑娘的错,所以姑娘更应该珍惜自己,姑娘仍然美丽,矫健的武林儿女,巾帼英雄,大家都会为你喝辨的!” 罗通不善言辞,尤其是有一个美丽的女人伏在他的怀里,他更想不出贴切的话说,说这几句话,已够使他吃力了。 孙月华举起俄纤纤玉掌,轻轻擦了她有泪痕的脸颊,芳心感到一阵温暖。 闻言之后,她一双凤目之中,开始有了新的希望的光采,依然幽幽的道:“你会帮助我么?” “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地帮助姑娘!” 罗通含著温柔的笑容,他为自己能说服她而高兴,接著道:“好了,孙姑娘,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在下上山之时,还遇上了令兄,他也是人山找你来的…………” 孙月华忽然挺直了身子,语气十分坚定的道:“好,我愿意随你下山,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罗通道:“姑娘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孙月华道:“第一,你暂时不要和我哥哥见面!” “为什么?”罗通怔了怔。 “你不要问这么多嘛!”孙月华又道:“第二,我要扮成男装,和你一路同行,不论你到什么地方,我要跟著一起去!” “这个嘛………………” 罗通支吾了一会儿,继而呐呐道:“在下和…………和姑娘同行………………只怕…………只怕不太方便………………” 孙月华道:“我暂时不想和我哥哥见面,是为了要找出那个假冒你的贼人,要和你一路同行,也是为了找到那个万恶的贼子,我要找到他,逮住他,当著天下武林揭穿他假冒你这回事,然后我就亲手剁了他!” 罗通道:“我是非要找到他不可,但你为什么不肯和令兄见面呢?” 孙月华道:“我大哥二哥,绝不会同意我和你一路的,但我却非和你一路不可,否则………………”不待罗通答腔,她又接著道:“因为刚才我仔细想过了,他假冒你的名,做出许多人神共愤的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罗通道:“他想嫁祸给我!” “没错!”孙月华道:“依我看,他一定和你有著深仇大恨,非让你身败名裂不可,因此,你走到那里,他都会阴魂不散地跟著你…………” “这个嘛………………”罗通沉吟了片刻,继而呐呐道:“这一点,在下倒不曾想过!” 孙月华嫣然笑道:“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但我们并非并辔江湖,走在一起,而是你走在前面,我只是远远地跟著,我想,用不著多久,我就可以识破他的行藏,然后由我暗中通知你,你就可以把他逮住了!”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罗通笑接道:“好,在下依你!” 孙月华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丝甜笑。 “你说了可要算数喔!” “那当然!” “好!”孙月华欣然道:“那我们………………”言及此处,她的心头不由一羞,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蓦地忽听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声云叫道:“姓罗的淫贼,你最好快滚出来,外面有许多人正等著你呢!”这声音经过石壁夹道曲折的送进来,当然走了样,听不出是谁在说话。 孙月华低声道:“这人是谁?” 罗通道:“听不出来,咱们出去吧!” “且慢!”孙月华一把拉著他的手臂,说道:“这个时候出去,只怕会引起很大的误会,到时候………………” “不!”罗通十分坚定的道:“在下若是不出去,他们也会找进来,何况误会必须澄清,绝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下去!” “在下进入茅山,本是找寻假冒我的贼人而来,真者自真,假者自假,只有把误会解释清楚了,才能找出假冒我的人来。” “好!”孙月华点点头道:“我随你出去,我可以替你作证。” 罗通正待答话,外头的人已吆喝了起来。 “姓罗的,你躲著不出来,难道能躲一辈子吗?好汉做事好汉当,你龟缩著不出声,难道咱们不能去找陆地神龙吗?” 罗通听他辱及祖父,心头甚是愤怒。 这时一双柔弱似无骨的小手,紧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罗少侠,我们出去,但你必须保持冷静,我想………………这也许又是什么阴谋!” 罗通道:“这一点我知道!” 话声甫落,举步往室外走去。 但走没两步,又回身道:“你跟在我后面,不论遇到什么人袭击,都由我来应付,你知道吗?” 孙月华道:“嗯,我知道了!”两人走出石室,接著就是一条宽仅数尺的夹道,石壁间大都凹凸不平,许多地方的尖石也锐利如刀。 刚才罗通进来时,还须凭手摸索,但如今他已清晰地见到,当下回头低声道:“这条夹道曲折难行,你可要紧随我身后而行,才不致碰上尖石!” 孙月华疑道:“罗大哥,莫非你看得见?” 她还是第一次叫他“罗大哥”,但心里早就叫他数十遍了。 罗通不愿多说,只是含笑道:“看不太清楚,只是进来时,有些印象罢了!” 言及此处,似是有所警觉,脚下忽然一停,但听“嗤”的一声,一道耀眼火花,已朝自己飞射而来。 “拍”的一声。 罗通左手忙拍出一掌,火花立时被掌风卷得倒飞回去,击在七八尺外的石壁上,登时爆散开去,化作数点火焰,一闪而逝。 就凭这一闪即逝的火焰,敢清人家已经发现罗通的藏身之处了。 接著一阵“丝丝”轻响,声音虽细,却十分尖锐,分明是一种急劲的暗器,如风掣般袭来。 罗通不由大喝了一声。 “什么人出手偷袭在下?”随著喝声,右手折扇“豁”的一声往前卷起,顿时就把对方三支暗器一起兜住,左手轻轻一接,就接到了手中。 哇操!竟是三支沉甸甸的铁笔。 孙月华低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罗通道:“只是三支铁笔罢了!” “三支铁笔?”孙月华诧异道:“难道会是铁笔三郎?” 铁笔李三郎,罗通当然知道,他就是麦香堡主的三弟子,自己曾在龙王庙见过他。 这三支铁笔,会是他打出来的? 嗯这倒很有可能。 当时为了毒华陀的事,也许他仍然怀恨在心。 思忖至此,孙月华一旁关切道:“你和铁笔三郎有梁子?” “没有!”罗通忙道:“刚才没见到人,咱们快走!” 他举步走在前面,但他乃明了这座石窟之中,果然来了不少人,这些人对自己真假难分,心头当然也产生了极大的戒心。 于是,他双目凝注,只是向左右察看,这样约莫走了四五丈远近,发现这条通道两侧,竟有一条横穿而过的夹道:所谓夹道,其实只是一条石弄罢了,心中不由迟疑了起来,不知自己刚才是从那一条夹道进来的?正待越过横穿的夹道之际,忽听一声口哨响处,人影一晃,从左右两边,窜出两个黑衣大汉,剑光电闪,夹击而至。 不仅如此,正面的夹道上,同时也有一道人影,快如奔马,手抡著长剑,疯狂似地冲了过来。 这三人来势奇快,罗通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右手一挥折扇同时封住三支长剑,口中则大声喝叱道:“三位是什么人?”三个黑衣大汉不发一言,三支长剑竟然配合佳妙,连绵刺出,剑法奇诡辛辣,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剑尖飘忽,记记皆是往要害处下手。 夹道中漆黑一片,武功再高,也很难看得清楚,但他们就像目能暗视,剑如泼风,攻势快速至极。 罗通折扇连挥,一连封关几招之后,才发现他们并非看得见自己,而是他们久经训练。 练的就是在黑暗处联手攻敌之法,只要你和他们动上了手,他们就可以围著你猛攻,听风办位,不差丝毫。 罗通心头猛然一动,忖道:“莫非他们会是“北斗七煞”不成?”一念至此,他忽然想起孙月华的一番话来。 “对方一定和你有著深仇大恨,非把你搞得身败名裂不可,因此,你走到那里,他们都会阴魂不散地跟著你………………” 细想自己和麦香堡并无冤仇可言,他们却一再和自己为难,由此看来,那个送折扇的丫头,和假扮自己的贼人,莫非都是麦香堡的人所为?他这一沉思,心头微分,几乎差点被对面那汉子森冷的剑尖刺及左肩,心头一凛,当下一声朗笑道:“三位朋友大概是北斗煞星了?在下并不想杀人,更不想和你们纠缠,快点退出去吧!” 随著话声,他的左手突然扬起,把刚才接来的三支铁笔,分向三人的剑身上射了出去。 “当当当”三声脆响。 这三个黑衣汉子只知抡剑决敌,究竟身在暗处,看不清罗通的动作。 忽听三声脆响,火星飞溅。 三支精钢百炼的长剑,登时被铁笔击中,拦腰而断,“匡铛”坠了下地。 三个黑衣汉子猛吃了变惊,急急往后暴退。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大笑道:“罗通,你果然有两下子,但就算你武功再高,今晚也休想闯出百丈崖窟………………” “就是他,快追上去!”孙月华站在罗通身后,听到那话声,急忙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急急道:“他就是那个假冒你的贼人!” “你怎么知道?” “我听得出来,绝错不了的!”孙月华挥挥手道:“你快追上去,一定可以逮住他了!” “好!”罗通点点头道:“你最好在这里等我,不可乱走动,这洞窟似乎进来了不少人,黑暗之中敌我难分…………” 孙月华听他口气,彷拂根关切自己似的,心里不觉一阵刺痛,一面点头道:“我会照顾自己的!” 罗通这才纵身朝前掠了去,就因这几句话的耽搁,那贼人早已去远,追了一段路,却仍不见那贼人的踪影。 追没多久,前方又已出现了岔路。 罗通刚停下脚步,突听岔路左边传来一声大喝:“姓罗的淫贼,那里走!” “呼”的一股掌风,从左边涌出。 接著蓦听一人沈哼道:“不长眼的东西!” “砰”然一声大震,夹道中急风如旋,敢清这人硬接了先前那人的一拳。 刹时间但闻拳掌带起呼呼劲风,从前面金道上传来,大概是这两人互不相让,业已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只要听他们击出来的拳掌,内劲极强,就可知这两人必然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罗通暗暗奇怪,这石窟之中,怎么会来了这许多人? 蓦地只听身后远处,似是有一个女子的惊呼声传了过来。 同时岔道右侧,也响起一阵兵刀相触的声音,由远而近。 似乎这座石窟,都有人在相互攻击,因此不时地会传出叱喝和互搏的声响,也更使得石窟内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感到惶恐与不安。 最使罗通感到惊骇的,就是那名女子的惊呼声了。 但因相隔较远,听起来并不十分真切,当下心中暗暗思忖道:“莫非是孙姑娘出了什么事了?”想及此处,不由身一转,朝原路奔了同去。 从那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到回身奔返,前后不到眨眼工夫,细目望去,这条夹道上,那里还有孙月华的人影? 前面大石窟中,这段时间内,似是又进来不少高手,只因石窟极为宽广,多了几十个人,并不显得很拥挤。 只是石窟实在太黑了,人与人之间,有时难免会撞在一起,那就会引起零星的搏斗了。 就因为同处在黑暗之中,出手击敌,全凭听风辨位,所以搏斗也不过一两下,双方距离错开了,也就会自动停止搏斗。 但大家都像在狩猎似的,各自屏息凝神,全神贯注著四面八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先退出去的。 意思也就是说,只要有任何一个人闪动时,稍稍带起风声,或是脚下稍有出声,准有几个人向你袭来。 因此,这座大石窟中,尽管人影幢幢,却不闻半点声响。 现在,即使有根针落地,相信也是清晰可闻的。 蓦地突然有人亮起一道火折子,火光一闪即逝。 火光虽然只是闪电般一亮,但大家伙都已见到罗通就站在左边的石壁下。 立时有人喝声道:“淫贼就在这里了!”喝声甫出,一阵衣袂飘夙和兵孤格击之声,随著响起。 同时也响起几声惊呼,惨叫,和一阵清朗的大笑声,有人随之倒了下地。 接著又有人亮起火折子,罗通已经闪到了北边,火折子当然很快地被人打熄。 但这样一来,已经把众人激怒,随著火光的乍明乍灭,又有几道人影快捷无伦的朝罗通立身之处飞扑了过去。 又是一阵拳风、掌劲,和兵又的撞击之声交织著响起,有人闷哼,也有人惨叫。 在一阵子混乱的激战中,最后又有人带著朗朗的胜利长笑,飞越而出,长笑声中,当然又有人倒了下来。 大家伙都听得出那清朗的笑声,是发自于罗通口中。 大家伙也自然可以从听声辨位,听出罗通随著笑声,而转移了位置。 于是又有人亮起火折子,朝罗通转移的方向投去。 火折于再次亮起。 大家果然清晰地看到罗通手执折扇,青衫飘忽,站在那里喘息看,一眼见到火折子投掷而来,立时举手一扇,“呼”的一声把那燃烧的火折子打熄。 “好个恶贼!” “姓罗的,你还往那里走!”暴喝声中,又有几条人影急扑而起,急击了过去。 比墨还要再黑的石窟中,响起罗通一声长笑道:“诸位冲著罗某而来,那就莫怪罗某扇下无情了!”在他说话的同时,又有几条人影,悄悄地围了上去。 虽然看不到刀光剑影,但从几处不同方向发出来的兵刃劈风之声,劲急而凌厉,是可以听得到的。 于是,又有一阵慑人心神的金铁狂鸣大作。 黑暗中,虽然看不见有人负伤,但慑人心神的闷哼,惊怖的厉叫,和不忍卒闻的惨呼,夹杂著嘹亮的朗朗长笑声,在一片混乱中相继而起。 有人接二连三的砰然倒地,但倒下去的绝不是罗通,如果是他倒了下地,就不会再发出清朗的笑声来。 今晚到这座石窟来的人,几乎全都是江南侠义道上的一流高手,如今,居然没有交手几同合,就相继倒了下去,不死也几乎受了重伤。 如此一来,不由得那些还没有出手的人,感到无比惊骇。 罗通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出手之毒辣,更是令人怵目惊心,似乎他已横下了心肠,痛下毒手,要歼灭进入石窟内的所有人。 那人当然不是真正的罗通。 真正的罗通却还在石窟内,纵横相交的夹道之中,迷失了路径。 石窟内夹道曲折,洞与洞之间交叉互通,只要是一步走错,就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路径了罗通在回身奔返之际,走了直线,但他和三个“北斗煞星”动手在夹道的十字口,追踪假冒他的人时,是朝右边横路追下来的,漆黑之中,动手换位,加上夹道的路径十分相像,自然根容易便忘了方向。 他来行了几丈远近,却仍然没有发现孙月华的芳踪,心头不由大急,当下脚步一停,大声叫了起来。 “孙姑娘,你没事吧!”石窟中并没有人应声。 罗通又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离自己身侧不远处,有人发出一丝极轻微的呼吸之声,当下就要转头望去。 原来,在岩石的壁缝闲,隐藏著一个人,就在罗通回头之际,悄无声息地发出一掌,朝罗通的后心印来。 他才一伸手,罗通便已然察觉,回身的同时,右手一把抓了过去。 这一记“姻龙探爪”恰好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那人立时一惊,左手快捷无比的狂拍出一掌。 罗通右手带转,五指微一用力,左手一掌直切而下,劈在那人的右一眉上。 “哎哟”一声。 那人惨叫了一声,身子顿时弯了下去。 但罗通扣著他脉门的五指,忽然感觉似有一缕阴寒之气,从指头上袭了过来,心中不由一惊,功运五指,朝他逼了去。 如今他的“太极玄功”已有五成以上的功力,五指一逼,顿时对方涌出的阴气上立时被反逼了同去。 使出的功力一旦被人反逼回来,就是行话中的“走火入魔”,对方如何忍受得了? 只见那人身躯一震,低声哀求道:“罗少侠,你就饶了我吧!” 罗通将他反手按下,看到的也只是他的背影,但觉此人十分眼熟,此时这一开口,他几乎就已确定那人是谁了。 “你是谢庄主?”那人连声应道:“是,是,老朽正是谢广义,罗少侠请快松手!” 哇操!他果然是谢广义。 罗通当然没有松手,冷冷道:“谢庄主不是没练过武功吗?” “老朽………………老朽…………” 谢广义支吾了一会儿,继而呐呐道:“老朽是练过几年,只是不精,和没练差不多,刚才………………只是心切爱女之仇,才向少峡出手的!” 罗通听他这么说了,正待松手,突然想起邓公朴被人背后击中一掌,经自己给他运功调息之际,给谢广义握住他的双手,那时他就感觉到一缕阴寒之气,渗袭过来,明明就是谢广义所为。 一念至此,五指一松,冷冷道:“你先起来,在下正有一事,要向谢庄主请教!” 谢广义直起腰,脸上飞过一丝狞厉之色,右手缓缓提起,竖立胸前,一面陪笑道:“罗少侠有何指教?”他只当罗通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动作。 罗通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他故作不知,仍然冷冷道:“谢庄主和邓前辈是数十年的好友,你才会把令嫒拜在邓前辈膝下作义女。“但谢庄主一直深藏不露,直到邓前辈临终之际,才知谢庄主练成了“阴手”,只可惜那时他已说不出话来了!” 谢广义听得脸色剧变,竖立当胸的右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敢出手,一面故意呵呵一笑道:“罗少夫这话说错了,老朽昔年练的并非“阴手”,而是“玄灵摧心掌”………………”话声未落,手掌业已疾出如风,悄无声息的印上罗通的前胸。 “摧心掌”的掌心含蕴极强的震力,专摧敌人心脉,故有“摧心”之名,就是修为功力和他相差的人,只要被他击中前后心,一样会被震断心脉,不然像邓公朴这样一流的高手,如何会伤重不治?只可惜,他今晚遇上的却是太极门的传人罗通,“太极玄功”又是玄通释道两家的上乘神功,正是旁门左道阴功的克星。 更何况罗通早就看出他右手当胸,意图偷袭,在他左掌推出之际,同样功贯右掌,暗暗伸手推了过去。 这一著谢广义当然没看到,也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等到右掌直出,和罗通的右掌乍接触之际,口中立即闷哼一声,全身起了一阵剧烈地颤抖,砰然一声,跌坐了下地。 “你………………你…………”谢广义牙都歪了。 只见他仿佛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频频喘息不已。 罗通还不知道他的“玄灵摧心掌”力,已被自己“太极玄功”的真气反逼了同去,他的一身功力,已然全毁。 他猛上前一步,沉喝道:“玄灵摧心掌?这么说,邓前辈果然是你下的毒手了!” 谢广义所练的一身阴功,逆血反行,这份痛苦,真如滚油煎心,头上冷汗,像黄豆般绽了出来。 只见他身躯止不住的抽搐,喘著大气,断断续续地嘶声道:“我完了………………少侠,你做做好事…………给………………给我一掌………………求求你………………” 罗通切齿道:“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死邓前辈?” 谢广义趴在地上,说道:“是………………是………………”他口中“呃”了一声,身子突然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罗通目光一注,只见谢广义后心似有一点寒芒闪动上节俯下身去,仔细一看,果然是一支寸许,长细如灯芯的黑色铁针,钉入后心,约有两寸光景,针黑如墨,自然是淬过奇毒,见面封喉。 罗通就站在他面前,不闻机簧之声,对方自然是用指力弹射出来的,那么此人应该就躲在不远处才对。 罗通故意吃惊的道:“谢庄主,你怎么了?” 他的目光凝聚在谢广义的身后,一面口中咦了一声,接道:“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在他说话的同时,只见四丈外,正有一条人影,轻手轻脚的沿著石壁缓缓移动,一看身影即可得知,那人正是谢广义的总管谢长贵。 谢长贵用毒针杀死他的主人,显然就是为了灭口。 既然如此,那罗通没从谢广义口中问出来的话,谢长贵一定也知道-! 心念转动,人已迅疾的跟了上去,随即用折扇在他肩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叫道:“谢长贵!” 以罗通目前的武功,谢长贵当然一无所觉,直待罗通折扇敲在他的后肩,他才猛吃了一惊。 只见他回转了个身,双手当胸道:“朋友是谁?” 罗通冷冷道:“在下方才和你庄主说话,难道谢总管没听见吗?” 谢长贵心头虽在吃惊,但却冷漠的道:“你是罗少侠?” “不错!”罗通道:“谢长贵,你以为偷放毒针,罗某没有看到吗?” 谢长贵道:“罗少依说什么?我不知道!” 罗通目光一凝,黑暗之中射出两道利剑般的眸子,冷喝道:“你用毒针弑主,还想抵赖吗?说,你这杀人灭口,是什么人指使的?” 谢长贵心头虽惊,但却犯了与谢广义同一个毛病,就是认为在黑暗无光的石窟之中,他看不到罗通的举动,罗通也一样看不到他的。 他身边共有七支淬毒针,只要划破一点表皮,见血就会封喉,双方距离伸手可及,还怕罗通不著他的道吗?心中这般想,一面暗暗把青针取在手中,一面故作惶恐的道:“罗少侠,这是误会,在下怎会害死庄主?何况在下从不使用毒针!” 罗通冷笑道:“谢长贵,在我面前你最好少说鬼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没有啊!” 他嘴里虽然说没有,但右手指一支三寸长的淬毒针,业已闪电般朝罗通胸前要穴急速而来。 罗通目光何等锐利,早就看到他右手指刁著的那根毒针,形式和谢广义背后中的毒针一模一样,心中不由暗自冷笑不已。 直等他右手快递到身前之际,这才折扇轻点,快若闪电,一下子点了他三处穴道:“谢长贵,你这一著完全错了,你在黑暗中,看不清景物,但你的一举一动,我却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谢长贵仍然伸长著右手上根指头刁著一支毒针,原势站在那里,他四肢动弹不得,人却没有昏迷。 因此,罗通的每一句话,他当然都清楚可闻的。 “哼!姓罗的,我既已落入你的手中,我也没啥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也未必能活著离开百丈崖!” “我并不想杀你,但我要你实话实说!”罗通笑笑道:“你杀人灭口,究竟是受什么人指使的?” 谢长贵冷笑道:“你以为我会说吗?” 罗通双目寒在暴射,冷冷的道:“你非说不可!” 谢长贵只觉罗通两道眼光,在黑暗之中,有如两道冷电,直射了过来,心头不由一震,暗暗思忖道:“这小子那来这么深厚的内力,看他目光如电,他说能在黑暗中看到我的一举一动,看来是假不了的!”心中这般想,他仍然倔强的道:“在下若是不说呢?” “不说?你总听说过本门的太极玄功吧?”罗通冷冷笑道:“在下只要伸出个指头,就能让你全身精血逆流,你就是铁打的身子,那时也非说真话不可了!” 谢长贵听得脸色大变,说道:“太极门也算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你用这种手段逼供,岂非和旁门左道中人一样了吗!” 罗通哈哈大笑道:“这叫对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手段,使用毒针弑主,就是按国法也要凌迟处死,我只是让你精血逆流,又算得了什么?” “谁说我弑主了?” “还说你没有?” “你知道什么!”谢长贵冷哼一声,接看又道:“谢广义只不过是我的一名属下罢了!” “哦?”罗通不由呆住了。 谢长贵明明是谢广义手底下的一名总管,然而他却说谢广义是他的属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时突听一个女子尖声叫道:“罗大哥,你在那里啊?”声音从远处传来,叫声的后面,还带著焦急和惊惧的口气。 罗通一下就听了出来,那是邓如兰的声音,彷拂她在一边跑,一边叫,否则,声音不会那么急促。 他正想开口答应之际,耳中忽然听到了远处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分明是两个人一迫一逃,奔行而来。 心念突然一动,忖道:“莫非有人在追邓姑娘不成?” “罗大哥………………啊!”邓如兰这一声尖叫之后,接著又是一声惊“啊”! 罗通心头大急,身形忙一掠而起,朝前扑了过去。 这时忽听有人深沉一笑道:“罗通只不过是一个淫贼罢了,姑娘找他做啥?” 罗通一听此人口音,立即暗暗哼道:“会是杜云飞?” “你快放开我!”邓如兰娇叱道:“谁说罗大哥会是淫贼?”这两句话一落,罗通业已掠近他二人身前四五丈的距离,果见杜云飞右手五指如钩,抓住了邓如兰的右肩。 此人果然不愧是麦香堡总管,耳目相当灵异,罗通急掠到和他相距约有四五丈远,便已停住身子,显然,他还是听出来了。 只见他目光一抬,沉喝道:“前面是什么人?”口中喝著,左手已是一指点了邓如兰的穴道,迅疾把她放在身后地上,双掌当胸,一双贼眼四处溜转著。 罗通大眼一瞧,就知道他并没有发现自己。 于是,他身形一挫飘飞过去,这会儿,他使的正是龙形九渊身法,不带丝毫风声,就已逼近到杜云飞身前约一丈光景。 杜云飞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罗通欺身过去,纵然不带丝毫风声,周围也寂然无动无静,但有人欺近,一阵淡淡的人体上气息,总是会随人浮动。 因此,杜云飞似是嗅到人气,当下一声不吭,右手突然朝前拍出一掌,同时身子骨也轻巧的往左侧闪了出去。 这一掌力道凌厉的掌风,直撞而去,势道极强。 罗通自然看得清楚,心中不由暗暗思忖道:“看不出一个麦香堡总管,竟有如此这般深厚的功力!” 他的“龙行九渊”身法,专门趋避任何攻击,即使在双方都能看得清楚对方的情况下,都能从容闪避得开,更何况此刻罗通看得到对方,而对方看不到他的石窟之中,因此,他仍然随著杜云飞的身子欺了去。 杜云飞一掌出手上立即转移方向,是为了身在暗处,免被人家暗加袭击。 这时他发觉击出去的一掌,并未击中敌人,但鼻子朝空一嗅,那股淡淡的人体气息,竟然仍在对面数尺之处传来。这一惊当然非同小可。 只见杜云飞右手突然一探,从身边摸出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剑,吭都不吭一声,扬手朝前刺去。 他因敌人只近在咫尺,因此,这一剑也不使用什么招式,只是顺手刺去,以求速效,但罗通却在他短剑刺出之际,身子骨已轻烟般地到了他的右侧,手中折扇一指,故意拨出一缕劲风,朝他肩头点去。 杜云飞万万没想到对方身手竟有这般高强,身形飘忽不定的难以捉摸,当下忙往后斜跃数尺,反手一剑斜撩而出。 罗通逼退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 此刻见他跃开,左手一指,又拨出一缕劲风,朝他的左肋袭去。 这一指当然也是虚招。 他左手一指的同时,右脚尖却在邓如兰的穴道上一点,替他解开了被制的穴道,一面立即以传云入密道:“邓姑娘听著,你不可出声,悄悄地站起身,贴壁站著,等在下拿住了他!” 邓如兰穴道受制,口不能言,但心头却是清楚的。 此时他穴道骤解,耳中听到的,正是自己所要寻找罗大哥的声音,一时大喜过望,依言悄悄站起,贴壁而立,不敢出声。 杜云飞一连遭受到人家三次暗袭,竟然连人家站在那里都搞不清楚。 心头大是惊骇,不由自主地又退后了一步。 “阁下到底是那一条道路上的朋友?在杜云飞,乃是麦香堡麦堡主之命,协助武林同道,缉拿淫贼罗通,和朋友应该是友非敌!” 光是麦香堡总管“杜云飞”三个字,在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有那一个人敢不让他三分的? 他之所以赶紧亮出万儿来的目的,也就是旨在照会对方,“朋友你别口稠糊到屎,找错人哩!” 罗通没理他,又欺到了他的身后。 杜云飞鼻子再灵,也嗅不到他身后的气息。 “呵呵,原来是杜总管,在下倒是失敬得很!” 杜云飞听到他忽然在自己身后说话,更是吃了一惊,急忙转过身来,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罗通施展龙行九渊身法,仍然跟著他转到了身后,说道:“在下就是杜总管协助要缉拿的淫贼罗通!” 杜云飞听说他就是罗通,而且自己转过身来,他依旧跟在自己身后,心头更是惊骇不已,不待罗通把话说完,身形忽然一个急旋,口中大喝一声,右手的短剑业已疯狂般连连刺出。 他已从刚才一连几次,罗通皆能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心知他武功了得,因此身形电旋,短剑划出的那一瞬间,脚下已连换了七个位置,短剑也飞洒得电光缭绕,一口气接连向身前身后刺出了九剑之多。 但任凭你移形换位如何快速,短剑飞刺的如何迅速,一个人的双手,只能向前面弯,无法朝背后弯的。 罗通施展龙行九渊身法,乃是太极门独门的特殊身法,你身形转得快,他比你更快,因此,杜云飞身若陀螺,旋转如飞,连换了七次位置,罗通还是紧跟在他身后,并未被他甩掉在他旋转之际,罗通的话声,还是从他身后传来:“杜总管,在下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有一个人在那里等著你,在下想请你去和他说两句话!” 杜云飞身子突然一停,问道:“是什么人?”他身子一停,就证实罗通还在他身后说话,口中问著「是什么人”,人已闪电转了过来,左手一掌,当胸击到。 这回罗通没有再动,等他掌势抬到胸口,左手一抬,一把扣住了对方手腕。 杜飞云就因罗通一直躲在他身后,拿他没有办法,如今双方对了面,他手腕虽被罗通扣著,却并未放在他心上,口中嘿了一声,右手短剑疾举,一记“卞庄刺虎”,好快的手法! 只见寒在一闪,迅急如星火一般。 罗通冷喝道:“撤手!”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手中的折扇亦随之敲下。 “当”的一声。 杜云飞只觉虎口一麻,短剑立被击落,同时被扣的左腕也骤感一震,全身力道亦不由自主地顿失无疑。 罗通俯身从地上拾起短剑,含笑道:“邓姑娘,你可以过来了!”一面把短剑递到邓如兰手中,接看又道:“咱们押著他对质去!” 邓如兰接下短剑,问道:“罗大哥,和谁对质去呢?” “在下虽然只是猜想,但也不会相差太远!”罗通肃然道:“此事不但和邓老伯之死有关,而且和他们陷害我,只怕也有很大的关连,所以非他去对质不可!” 邓如兰身躯一震,急问道:“我爹是他们害死的?” 罗通应道:“我逮住了一个人,正在问他指使的人是谁,听到你的叫喊之声,才赶来察看的!” 邓如兰耸然道:“你逮到的是什么人?” 罗通道:“谢长贵!” 两人押著杜云飞边走边说,不久,便回到了谢长贵站立之处。 谢长贵穴道被制,自然还是探著右手,一动不动。 罗通从杜云飞怀中,掏出一支火折子,随手一晃,登时火光大亮,照著杜云飞。 接著,他回头朝谢长贵冷笑道:“谢长贵,我把你顶头上司也请来了,和你当面对质! “告诉你,杜云飞已经全都招供了,倘若你再不实话实说,就莫怪在下对你不客气了。” 原来,罗通刚才接住铁笔三郎的三支铁笔之后,心中就已经怀疑假冒自己的贼人,极可能与麦香堡有关。 因为初出江湖,和人并无恩怨可言,只有麦香堡主觊觎本门“太极玄功”,曾把自己囚禁地室,胁迫默写出神功口诀。 罗通走狗屎运地逃出麦香堡,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罢休的。 尤其是那个自称奉麦洁溪之命,给他送还折扇的柔柔,自然也是麦香堡主派来陷害他的人,其中之一了。 再说谢画眉之死,罗通原以为真是被假冒自己的人所奸杀,但经谢长贵毒杀谢广义,又说谢广义是他的属下,已可使人推想得出,此乃事先布置好的毒计。 由谢广义可以引出邓公朴来,再以邓公朴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以号召江南不少武林同道和罗通为敌,使他在江湖上寸步难行。 但他们没有料到邓公朴明于事理,非但不受他们所利用,反而帮起罗通来,他们为了减少阻力,自然非把邓公朴除去不可,但以邓公朴的武功,别人绝难一击得手,因此才由谢广义出其不意击中他的后心。 谢广义如真是谢长贵的属下,那么和谢长贵勾结的,必是麦香堡无疑了。 等到邓如兰叫喊著奔来,而杜云飞也在石窟中出现,事情就已更明朗了。 方才袭击罗通那三个不知名的人物,也可以证实是“北斗煞星”了。 杜云飞亲率北斗煞星,和铁笔三郎等人前来百丈崖,分明就是冲著罗通来的,这一相互印证,近日来的种种疑窦,都已可以连贯起来哩! 谢长贵似乎并没料到杜云飞也会落到罗通手里,心头自然更为凛骇,当下冷声道:“杜总管既已说了,何需在下再说?” 罗通冷笑道:“我要确定一下你说得到不对,否则,怎么会叫做对质?”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伸手从他手中取过毒针,递给了邓如兰,一面说道:“邓姑娘,这是一支毒针,你拿著,只要谢长贵有半句谎言,你就刺他一下!” 邓如兰点头道:“我会的!” 谢长贵听得心中大急,忙道:“邓姑娘,使不得,这支针上淬有剧毒,见血封喉,你只要扎一下,在下就开不出口了!” 罗通冷笑道:“谢长贵,你听著,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上这是你唯一选择生与死的机会,你自己看著办吧!” 每一个人都怕死,似乎是个不争的事实。 谢长贵当然也不例外的。 或许,我老人家该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第十二章 循踪追蹑鱼入网 谢长贵冷汗如雨下,口中应了声“是”,说道:“杜总管既然都说了出来,在下当然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罗少侠,你问吧!” “好!”罗通肃然道:“你先说说,谢广义怎会是你属下呢?” 谢长贵道:“谢广义是我远房堂兄,谢家庄原本就是麦香堡的产业,只是由他出面当庄主罢了!” 罗通道:“那你呢?” 谢长贵道:“我是奉派监值的人!” 罗通又道:“那么谢画眉呢?是不是他亲生女儿?” “不是!”谢长贵摇了摇头,继而又道:“画眉只是他的义女!” 罗通又道:“她是如何死的?” “这个嘛………………”谢长贵支吾了一会儿,随即呐呐道:“是…………是广义逼…………逼死她的………………” “哼!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罗通愤然道:“他害死画眉姑娘,嫁祸给我,是什么人指使的?” 谢长贵道:“这是上面的意思!” “上面”当然是指麦香堡了。 罗通又道:“他用‘摧心掌’袭击邓老爷子,也是上面的意思吗?” “什么!”邓如兰尖叫道:“爹是谢广义杀害的?” “是的!”谢长贵道:“因为邓老爷子向著罗少侠,他在江南声誉颇隆,足以妨碍上面既定的策略,所以非除去不可!” 邓如兰垂泪道:“你说的‘上面’是指什么人?” 罗通一旁道:“姑娘暂且忍耐,等我问完了,再作道理!” “是!” 邓如兰点了点头,拭著泪水,果然不再作声。 罗通沉声道:“那假冒我的贼子,是什么人?” “这个嘛…………”谢长贵面有为难之色,拖长语气,不敢往下说去。 邓如兰叱道:“你不说,我就用毒针刺了!” “啊!”谢长贵惊叫了一声,忙道:“在下说就是了…………那个假冒罗少侠的人,正是………………顾大公子…………!” 罗通冷冷一笑道:“我早料到是他了!” 邓如兰说道:“罗大哥,这顾大公子是谁呢?” 罗通应道:“铁扇公子,顾青纶,麦香堡门下大弟子!”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举手在杜云飞的后颈上轻轻一拂,喝道:“杜云飞,你都听见了?他说得可对?”他这一拂,当然就是解了杜云飞的哑穴。 只听杜飞云咳呛一声,阴哼道:“谢长贵,你好大的胆子,泄漏本堡机密,你应该知道如何下场吧?” 谢长贵平静的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他满心以为杜云飞已在罗通面前招了供,所以他这么做,当然也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住口,这里又不是什么叙旧的地方!”罗通猛一挥手,拂在谢长贵的“锁喉穴”上,接著又道:“杜云飞,你和铁笔三郎自然是支援铁扇公子顾青纶的了,说一你们来了多少人手?” 杜飞云奸笑道:“姓罗的小子,你死在眼前…………” 邓如兰挥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娇叱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扎你一针,看你还倔强不?” 杜云飞哈哈大笑道:“进入百丈石窟内的人,横竖都是死,难道你们还想活著下崖吗?” 罗通剑眉一扬,大义凛然的道:“就凭你们那几个北斗煞星,还不在我罗某眼里,杜云飞,你已落在我罗通的手里,如果好好与我合作,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惹毛了我,我立刻就叫你血溅于此!” 杜云飞道:“你要我如何合作?” 罗通正待开口之际,慕地黑暗处已有人抢先答话了。 只听黑暗处传来“格格”的一声脆笑,接口道:“罗公子要和老好巨滑的杜总管合作,不如和奴家合作的好!” 罗通细目望去,只见一身黑衣的田七姑,悄生生地走了过来,当下不禁喝声道:“田七姑,你最好站在那里,莫要过来!” 田七姑轻笑道:“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姐姐我几时害过你了?” 邓如兰叱道:“罗大哥叫你不要过来,你就不准过来!” 这句话显然充满了一股浓浓的醋劲儿。 “哎唷!”田七姑娇声道:“小姑娘,你这是吃那门子醋呀?我又不会把你罗大哥抢走,干嘛那么凶!” 邓如兰气得粉脸一热,长剑作势,哼道:“你………………” 罗通一旁接口道:“田七姑,你来做啥?” 田七姑道:“小兄弟姐姐到处找你,找你当然是有事-!” 罗通问道:“什么事?” 田七姑道:“杜总管说得没错,凡是上了百丈崖的人,就甭想再活著下去,所以姐姐我非找到你不可!” 罗通道:“找到我又如何?” 田七姑低声道:“你赶快离开,越快越好!” 邓如兰冷笑道:“谁知道你安著是什么心?” 田七姑道:“我这个做大姐的,难道还会害小兄弟吗?” 罗通应道:“听你口气,好像根多人上了百丈崖?” “我也不太清楚!”田七姑摇头道:“好像是来了不少吧!” 罗通道:“是铁扇公子顾青纶假冒了罗某之名,才把那些人引来的了?” “你都知道了?”田七姑十分惊讶。 罗通正色道:“在下想不通有这许多人上了百丈崖,怎会没有人能活著下去的呢?是不是你们麦香堡又在施什么阴狠毒辣的阴谋了?” “唉!”田七姑长叹了口气道:“总之,姐姐我要你及早离开,是一片好心,有些事情,我不便明言,你听我的绝不会错,你快带著这位姑娘走吧!” 邓如兰听她这么说了,心知事情紧急,也就劝道:“罗大哥,那就快点走吧!” “不行!”罗通坚定道:“我虽是初出江湖,但有些事情,可以用常理来忖度,顾青纶假冒罗某,犯下许多天人不容的罪恶,嫁祸于我,就是要引起天下武林对我的公愤,才会邀约高手,入山搜索!” 语音一顿,罗通接著又道:“不知麦香堡用了什么诡计,竟把这些人一起引上百丈崖来。如今又不知在施什么阴谋,企图把大家伙一网打尽,倘若我悄悄离去,逃得性命,这笔账岂不又全记在我头上来了?” 邓如兰想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当下沉吟了片刻,不由焦急的道:“那如今罗大哥又该怎么办呢?” 罗通道:“所以我不能走,正本清源,非把他们的阴谋揭穿,我才能离去!” “唉!”田七姑又长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道:“小兄弟,这阴谋你是揭不破的,就是姐姐我也无能为力………………” 罗通道:“田姑娘,麦香堡到底有什么阴谋,你能告诉我吗?” 他情急之下,不由握住了她的双手,连连摇著。 黑衣罗刹田七姑平日放浪形骸,敢说人家不敢说出口的事,也敢做别人所不敢做的事,其实,她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平日里守身如玉,虽在江湖上出了名,但实际上,她仍是个处子之身。 这下被罗通一下握住了她双手,陡觉一股热流从他手掌传了过来,不由得全身一热,满脸更是通红。 “快放手,快放手!”她急促的叫道。 “哦…………对不起…………”罗通听到她的话,才发觉自己握住了她的柔荑,不禁脸一红,急忙松开双手。 田七姑低声道:“今晚之事,我真的无能为力,因为由我大师姐亲自赶来主持…………” 哈!她终于还是说了出口。 罗通疑道:“哦!你大师姊很厉害吗?” 田七姑黯然道:“她是出了名的九毒仙子,用毒之能,胜我十倍!” 罗通惊道:“她也用毒?” “不错!”田七姑道:“我来的时候,她已在洞口布下了剧毒,今晚这座石窟中的人,一个也无法幸免!” 罗通接问道:“那么麦香堡的人呢?” 田七姑答道:“他们当然事先都服下了解药!” 言及此处,她伸手入怀取出一颗药丸,递到罗通手中,低声又道:“这是大师姊给我的,你快含在口中,趁早离开,不过你要记住了,到了洞口,你必需背著这位姑娘而行,方可无事!” 罗通问道:“你有几颗解药?” 田七姑道:“一颗!” 罗通耸然道:“你只有一颗解药,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田七姑黯然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要紧的,我身边的解毒药丸,虽然解不了大师姊用的毒,但总能支持一时半刻的,何况她总是我的大师姊,看我忽然中毒发作,岂会见死不救?” “所以,现在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在下说过不走的!” 罗通把解药还给了田七姑,正色道:“田大姊,你的好意,在下心领就是了!” “你………………你这是发疯了不成?”田七姑惊讶道:“我大师姊此刻正在外面布毒,也许会点燃她最厉害的“九毒香雾”,倘若你没有这颗解毒药,一旦闻到香,只怕走不出三步!” 罗通剑届一扬,哼声道:“令师姊如此毒辣,我罗某今晚定饶她不得,何况我刚才已说过,我不把今晚入洞之人一起救出,绝不单独离此而去!” “唉!你这是何苦究?”田七姑叹息道:“如若有一个人在此,你的心愿或许还能完成………………” 罗通接问道:“你是指毒华陀?” “嗯!”田七站点了点头,缓缓的道:“据说他穷毕生精力,炼制了一百颗“百草解毒丹”,专解奇毒,是天下千百种毒药的克星,自可不畏惧大师姊的“九毒香雾”了。除了他之外,天下虽大,就无人能解了!” 罗通听得心头猛然一震。 “毒华陀曾送给我一瓶百草解毒丹,原来就是他穷毕生精力,才炼得百颗之多,而他竟然全都送给了我,但也好在他送我这一瓶解毒丹,今晚上这百丈崖的英雄好汉,我不就可以救他们了…………” 想及此处,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尖笑道:“小师妹,你在跟谁说话啊?竟把我的底全都抖了出来!” 田七姑闻言娇躯一震,低声道:“大师姊来了,你快把这解药含在口中!” 又把那颗解药塞了过去。 罗通用手一推,轻声道:“我不怕剧毒?” 一面急忙从怀中取出那瓶百草解毒丹,迅速地打开瓶盖,取出两粒,一粒纳入口中,把另一粒交到邓如兰的手中。 一面用传音入密道:“邓姑娘,快把此药含入口中!” 邓如兰问道:“那你呢?” 罗通仍以“传音入密”答道:“我有毒华陀的百草解毒丹!” 这内洞幽深黑暗,除了罗通看得清楚外,他人都无法看得到人。 罗通凝目望去,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道姑,手执拂尘,缓步行来,此人当然就是田七姑的大师姊,九毒仙子了。 田七姑忙道:“是大师姊吗?” 九毒仙子冷冷一笑道:“不是我,你说还会有谁呢?怎么,小师妹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田七姑道:“这里太黑了,小妹看不见,所以才先问一声!” 九毒仙子道:“我问你刚才和谁在说话,你好像还没同答我呢!” “没有啊…………”田七姑似乎很怕她。 九毒仙子冷哼道:“我明明听见你在跟人说话,还把我都说了出来,怎么会没有人?你当我看不见吗?”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左手一抬,屈指轻弹,但听“嗤”的一声,从她的指头中射出一点星火般的绿芒。 她的一举一动,罗通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听她的口气,她所弹射而出的绿芒,必定是照明之用,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她点燃了!”想及此处,右手一抬犀角折扇,朝那点绿芒点去。 他今晚无意中练成了“太极玄功”,这折扇一指,内劲当然跟著发出。 他手中这把折扇的骨架,正是犀角所制而成的,犀角生性甚寒,能解剧毒,正是她那点绿芒的克星。 折扇点出,绿芒登时无声无息的熄灭。 九毒仙子怔了怔,口中惊咦了一声,抬腕之间,又屈指弹出了三点绿芒。 罗通又把折扇连点了三指,三点线芒又倏然隐没。 九毒仙子神色为之一变,黑暗之中,只见她双眼隐射出线芒,厉声大喝道:“什么人破了我的磷火珠?” “是在下!”罗通应了一声。 九毒仙子沈哼道:“你是什么人?” 罗通慢条斯理,缓缓道:“在下是谁,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不说也罢,不过在下却有一语奉劝…………” 言及此处,九毒仙子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大声地接口道:“小师妹,你说他究竟是什么人?” 罗通忙以传音入密对田七姑道:“你就说不知道好了!” 田七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九毒仙子冷哼道:“那就等我拿下他再说了!” 话声甫落,突然五指箕张如爪,朝罗通闪电般抓来。 她虽然没有罗通那样练成玄门神功,目能暗视,但她一身修为,显然也已入了化境,听了罗通说话的方位,出手一抓,居然十分准确。 罗通见她举手抓来,急忙身形移动,闪了开去。 只见她抓来的五指,在快要及身之时忽然长出了三寸多长。 原来,九毒仙子每根手指都留著三寸长的指甲,锐利如剑,而且色呈殷红,很可能还涂上了剧毒。 他在闪出之时,一面喝道:“九毒仙子,在下告诉你,你用毒之能虽称独步,但江湖之大,善于用毒者未必就无人能敌,今晚百丈崖上高手云集,你如妄想使毒害人,害人不成,终将害己的。 “因此,依在下之见,你还是洁身而退,方为上上之策!” 九毒仙子冷笑一声道:“放眼江湖,有什么人能与我为敌,不怕奇毒的?” 口气之大,令人闻之刺耳。 罗通道:“在下就是其中之一!” 九毒仙子冷笑道:“你想试试?” 罗通正待答话,田七姑忽然大声道:“小兄弟,试不得啊!”语音一顿,她转身又朝九毒仙子央求道:“大师姊,求求你,放了他吧!他是小妹的小兄弟…………” 九毒仙子厉笑道:“好哇!原来这小子竟是你的情郎………………” “不!不!”田七姑忙道:“大师姊,他真的是我小兄弟啊!” 九毒仙子冷冷一笑道:“不管是你的情郎还是小兄弟,他胆敢言语触忤于我,我就要尝尝九毒仙子的厉害!” “啊!”田七姑惊叫道:“大师姊,不…………” “田大姐请不必如此!” 罗通凛然厉喝道:“九毒仙子,我要你立刻离开百丈崖,你答不答应?” 九毒仙子阴笑道:“小子,我要你死,你答不答应呢?” 声到人到,双手齐扬,十指有如十支尖又,闪电般戳来。 这会儿她出手可说快捷无伦,任何人要闪身避让,都绝无可能,有之,也只能出手封解,但她指甲尖上都涂有剧毒,你只要被她划上一点,就立刻会被剧毒侵入,全身麻痹,没有她的毒门解药,毒发无救。 罗通只轻轻一闪,便自避了开去,他“龙行九渊”身法就是在大白天,你都会看不清他是如何闪出去的? 九毒仙子一扑落空,心头也暗自一凛,忖道:“这小子倒是滑溜得根!”心里这般想,口中不觉冷厉一笑道:“好小子,你很滑溜,但你既在石窟之中在劫难逃,迟早是死定了。 “小师妹,你随我出去!”话声甫落,转身就要走出去。 罗通一闪身,拦在她面前,喝道:“九毒仙子,听你口气,你好像已在石窟中点燃了九毒香雾?” 九毒仙子原是心机极沉的人,两次出手,都被罗通避开,故而说出要走的话来,自是在诱敌,闻言不觉冷然道:“你也知道‘九毒香雾’?这是我小师妹告诉你的了?”手中拂尘猝然挥起,只听呼呼三声,三道拂影交叉而起,这三拂虽是发有先后,却同时拂到,有如一片网罟,洒了开来。 这原是她九毒仙子的厉害招数,你若是妄想闪避、封架,一上手就会给她击得筋断骨折。 当然,她九毒仙子的兵刃,就是稍稍被她拂到一点点,也会同时中毒的。 罗通仍然没有还手。 只是轻描淡写的身形一晃,又避开了她一记绝招,冷喝道:“你还没有答我所问,是不是点燃了九毒香雾?” 九毒仙子拂尘一起,心中暗暗吃惊,不知此人究是何来历,竟能避开自己一招三式的手法,尖笑道:“这问头你不是多问了嘛!只要你走出去闻闻,不就可以知道了?” 罗通接口道:“这么说来,你已经使出最歹毒的香雾来了?” 九毒仙子道:“你完全答对了!” 她听到罗通站在她面前没动,拂尘突起,向他当头击了过来。 罗通冷笑一声,右手抬处,锵然有声,折扇打开,翻腕之间,业已把对方的拂尘卷住,然后压了下去。 “九毒仙子,若论你平日仗著巨毒害人,可说死有余辜,在下本待教你溅血于此,但你若能改过自新,交出解药,在下看在田大姐份上,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望你好自为之,好好地想一想………………” 九毒仙子的-尘被他压住,用力一抽,但觉对方的兵刃上有一股极强的吸力,根本抽不动分毫。 她不由大吃了一惊,厉声道:“你是罗通?” “不错!”罗通点头道:“在下正是罗某!” 九毒仙子哼道:“很好!”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左手的衣袖忽然拂起,从她衣袖中飞射出变蓬细如牛毛的毒针,朝罗通当胸射去。 她动作奇快,加上双方距离又近,此处又是黝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自认这一击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但她怎知罗通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只听罗通沈喝了一声,折扇忽然向上一晃,发出一股无形劲气,将毒针悉数卷起,石窟顶上登时响起一阵“嗤嗤”之声,那些细如牛毛的毒针业已全部击入石中。 九毒仙子使毒独步武林,她的武功也大是不弱。 罗通的折扇朝上挥起,压力一松,她一柄拂尘登时使出一招“玉带围腰”,抖手朝罗通横扫了过去。 忽听罗通又是一声冷笑,折扇疾划而下,“嘶”的一声,尺长的拂尘,竟被拦腰切断了。 这会儿九毒仙子当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口中不禁惊“啊”了一声,急忙往后跃退了八尺之多。 蓦地眼前忽然一亮,从走道上飞射过来一支火折子,火折子临风燃烧,有如一道火龙,落到众人立身之处。 火势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附近数丈之内登时被火光照得通明。 就在火折子落地的同一瞬间,只听一阵“嗤嗤”破空轻响,七道暗器恍如飞蝗一般,列成北斗七星状,来势如电,直向罗通身前疾射而来。 罗通折扇连挥,把射来的七支短战一齐击落,同时口中大声喝道:“来人可是铁戟二郎?” 铁戟二郎正是麦当雄二弟子游子超的外号。 “正是游某!”随著话声,但见一道人影,已从数丈外奔驰而来。 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一身天蓝劲装,浓眉细目,脸色白哲,两道炯炯目光,闪动之间,可以看出他眼神充足,武功定是不弱。 铁戟二郎游子超目光一注,不禁呆了一呆,冷然道:“你就是罗通?很好,看来杜总管、谢长贵都已落在你手中了!” “一点不错!”罗通目射精芒,凛然道:“在下和贵堡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贵堡居然假冒在下,做出人神共愤之事,企图嫁祸!” “同时又利用我罗某之名,引来许多武林同道,要在百丈崖一网打尽,在下要揭穿尔等如此毒辣的阴谋,自然非把你们麦香堡的党羽全都留下不可!” 铁戟二郎游子超大笑一声道:“姓罗的小子,你是在做梦!” 罗通心中暗自盘算著,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外洞自然已点燃起九毒香雾,所有入洞的人,业已成了瓮中之氅,麦香堡的人,必然会全力对付他的了。 这一点,只要看杜云飞、田七姑、九毒仙子、铁戟二郎等人,依次寻人,就可以想像得到的。 麦香堡的人,今晚在石窟中的,至少还有假冒罗通,和铁笔李三郎等人。 此刻眼前两人已大非弱者,算是两个劲敌,如若再加上铁扇公子和铁笔李三郎,罗通就难有胜算了。 心念一动,立刻想到自己应该先出其不意,先制住一个再说。 于是,他右手折扇一指,“嗤”的一声,击灭了火折子,同时左手暗暗凝聚功力,口中大喝一声道:“姓游的,多说无益,你还是接招吧!”左手一掌,直向对方劈去。 这一掌,他用足了八成力道,但听“呼”的一声,一道无形内劲,恍如一团雷霆,劈击了过去。 铁戟二郎打死也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 敌对的双方,遇上了当然要出手,这一点倒不使他感到意外,使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在喝声一落,已经施展“移形换位”步法,移动身子,向右闪开了三尺光景,但罗通这一掌竟毫无偏差地朝他身上劈来,位置居然也丝毫不差。 他当然不知道罗通会在深处的山腹内,黝黑如墨,谁都无法看清的地方,他居然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点,凡是进入这座石窟的人,谁都无法相信的事。 铁戟二郎忽然发现罗遍认穴奇准,而且掌势极强,他当然不敢硬接,因此他迅快地问了出去。 罗通这一掌当然也没有和对方硬拚之意,他只是虚张声势,声东击西之计,因此左掌甫出,身形一晃,使了一记龙行九渊身法,一下朝九毒仙子身前欺去,右手折扇更是先人而至,悄无声息地朝她肩并大穴点去。 接著扇头一落即起,再点巨滑穴,扇头再昂,再点牙腮穴,这一式三点,快得如闪电一般,令人防不可防。 九毒仙子武功原也极高,只是这石窟之中,实在太黑了,武功再高,到了这种地方,就已大打了折扣。 如果双方都看不到,我武功打了折扣,你也彼此彼此,那也罢了,但九毒仙子看不见罗通的一举一动,罗通却看得见她在那里,这下就等于把九毒仙子打的折扣,加到罗通的身上去了吗?九毒仙子当然也会听风辨位,但罗通龙行九渊身法是曲折游行,并无风声,这一记扇招更是不带丝毫劲风,直到扇头快要触及肩上之际,她才发现,当然已经迟了,忽听她口中轻呃了一声,人已应声软绵绵的跌坐下地。 罗通出手极快上且即伸手抓住了她欲倒地的身躯,提到邓如兰的身边放下,同时口中以“传音入密”说道:“九毒仙子已被我制住了,你快在她身上搜一搜,不管是什么束西,都取出来!” 铁戟二郎游子超避开了罗通一记掌风,就不见罗通再行出手,无奈之下,只得凝神倾听他的呼吸之声。 黑陪之中,只能以耳朵倾听对方的呼吸声,和用鼻子来闻人气,这种方法以判断敌人的远近位置。 铁戟二郎游子超见罗通没再袭击,心中顿感纳闷之际,突然听到九毒仙子一声轻“呃”,心中不由大吃了一惊。 “九毒仙子,你没事吧?”话声一落,罗通又以一式龙形九渊身法,悄无声息的欺到他面前,说道:“她已被在下制住了!”这话声,距离他身子已不过三尺光景。 铁戟二郎游子超这会儿可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之中,右手忽然竖立如刀,朝前一劈,但人却迅疾地往后跃开。 罗通又是一记龙形九渊身法,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接看折扇一指,朝他胸前斩命穴上点去。 铁戟二郎游子超身子骨才刚刚站定,突觉一缕劲风当胸袭来,离胸口不过数尺,心头大骛之余,再次往后跃开。 那知罗通折扇直指,并未收回,身子倏然一晃,继而紧跟而上,招扇距他胸口,仍然只有四尺来远。 铁戟二郎游子超接连后退,那缕劲风仍然指著「斩命穴”紧追不舍,当下心头惊怒交迸,慕地大喝一声,右手抬处,铁戟一记“秋水横舟”,朝他的折扇钓来。 罗通对于他的一学一动,那可是清楚得不得了。 只见他手中的折扇向后一缩,对方的铁戟立即钩了个空,他乘隙出招,折扇一送,又直指他的“斩命穴”。 铁戟二郎游子超心头十分骇异,对方的兵刀明明指著斩命穴,何以铁戟钓去,却空无一物?于是,他向右钓出的铁戟忙使了一记“玉岫同云”,回戟向左封出。 罗通待他铁戟回格,折扇又往后缩,等他铁戟划过,又朝他的斩命穴上点去。 铁戟二郎惊骇至极,手中的铁戟不由一阵胡乱挥舞起来。 罗通看得暗暗好笑,在他铁戟乱打乱舞之际,悄然地退了变步。 铁戟二郎游子超胡乱挥舞了一阵,一记也没碰上对方的兵又,同时也根本不知道罗通人在那里?但只要他稍稍歇下手来,罗通手中的折扇,便会化作一缕劲风,又指在他的斩命穴上。 这会儿,铁戟二郎游子超才知道自己根本非其之敌,当下口中长啸了一声,身子骨随著往后跃去。 他还以为身后就是方才来时的一条直道,那知他在连番后跃之际,身形已然斜了很多,这情况和一个人闭著眼睛倒退,几步之后,定会斜开去一样,他在这黝黑的石窟弄中,何异关著眼睛倒退?这猛力一跃,他的左肩已登时撞在棱角不平的石壁之上了。 他身后左方,就是石壁,罗通早就看到了。 因此,就在他的左肩猛力撞上石壁之际,罗通的身形已一晃而至,手中的折扇便在他左肩的“肩井穴”上敲落。 “啊!”的一声。 铁戟二郎游子超突觉左肩顿时一麻,全身有如触电一般,那里还有还手之力?罗通左手一伸夺下他的铁戟,折扇疾落,又连点了他两处穴道,然后顺手提起他的身子,大步地走了同去。 邓如兰听出是罗通的脚步声,轻声道:“罗大哥………………” 罗通笑问道:“什么事?” 邓如兰道:“铁戟二郎逃走了吗?” 罗通道:“他就在这里!” 邓如兰喜道:“你把他制住了?” 罗通点头道:“这里十分黝黑,我占了地理上的优势,他看不到我,我却看得到他,他当然逃不走了!” 田七站一直站在边上,已有好久一段时间没听到大师姊的声音,当下忍不住开口道:“小兄弟,我大师姊呢?” 罗通笑道:“令师姊当然也在这里了!” 田七姑讶声道:“大师姊也被你拿下了?” “不错!”罗通点头道:“凡是进来的人,我都得把他们拿下!” “噗嗤,你真行!”田七姑娇笑道:“我本想早点找到你,帮你逃离虎口,现在看来,是麦香堡的人,一个个落入你的虎口了!” 罗通肃然道:“这还得感谢姊姊的指点,小弟并不知道令师姊已在外洞燃起了“九毒香雾”,小弟身上纵然有解毒丹,但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毒,岂不仍然为敌所乘,所以严格的说起来,还是姊姊救了我哩!” 他一口一声“姊姊”,叫得田七站心里好不舒服。忽听她格格笑道:“小兄弟这张嘴可真会说话,姊姊我刚才好替你开心呢!我大师姊是出了名的九毒仙子,她和你动手之际,难保她不在暗中使毒,如非你早已服下了毒华陀的百草解毒丹,只怕早已著了她的道啦!” 邓如兰听她说话娇声叹气,心中不禁有些不太爽。 她插口道:“罗大哥,你要我在她身上搜一搜,她身上的东西可真不少呢?光是小瓶就有十来个之多,你要不要瞧瞧?” “不用了!”罗通道:“你先收著,待会再说!” 田七姑一旁道:“我大师姊的东西,我都知道用法!” 邓如兰哼道:“不劳你费心!” 田七姑轻笑一声道:“小妹妹,你也用不著跟我吃飞醋,大姐我不会把你罗大哥抢走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你………………”邓如兰被她一句话就说中了心事,不由得脸上一阵飞红,半天吭不出个屁来。 “好啦!咱们谈正经的吧!”田七姑又是一声娇笑,继而问道:“小兄弟,你制住了大师姊,准备要怎样呢?” “等我把麦香堡的人全制住了,再到外洞救人去!”语音一顿,他又接著道:“只要让大家伙知道此事的真相,听凭大家的意见处置,我敢保证绝不会伤害她性命的!” 田七姑道:“小兄弟,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你真的看得见?” 罗通道:“小弟勉强还可以看得清!” “唉!”田七姑轻叹了口气道:“太极门人果然不同凡响,无怪麦香堡主要逼你默写“太极玄功”,处处设计陷害你了!” 罗通经她一说,登时明白过来,自己一直想不通铁扇公子顾青纶为什么要假冒他?到处做下令人发指的事?原来,这完全是麦香堡主麦当雄的阴谋,他要大弟子顾青纶假冒自己,使江湖上激起公愤,大家伙一同前来围剿,他也可以趁机把江南武林中的异己门派,一网打尽,再把责任推通的身上。 接著,他再胁迫罗通自愿地献出本门的“太极玄功”,倘若罗通不肯,他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公告天下,说他已把淫贼擒住,历数罪状,到了那时,罗通非但百口莫辩,就是连陆地神龙本人前来,亦无解了。 “哼!好一个恶毒的诡计!”罗通愤怒地吼了一声,问道:“姊姊可知麦香堡调来了多少煞星?” “一共两队之多!”田七姑笑了笑,接著又道:“这个你大可放心,这两队人,一队归姊姊我指挥调度,另一队是杜总管直接指挥的,其实,就算麦香堡七队煞星全都调来,你抓住了一个杜总管,也就足够啦!” 罗通道:“杜总管能压得住他们?” 田七姑娇笑道:“杜总管是七队北斗煞星的总领队啊!” 言及此处,罗通轻嘘了一声,说道:“有人来了!” “小心!”田七站强调道:“这时练来的,必都是麦香堡的人了!” 罗通急道:“你们站在这里,千万不可过来!”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人已大步地迎了上去。 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一共是两条人影,直奔而来,快到岔道时,两人同时脚步倏停。 罗通目光凝注,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假扮自己的铁扇公子顾青纶,和铁笔李三郎等二人。那顾青纶仍然装扮成罗通的模样,手中紧握著一柄乌黑的折扇。 哈!这真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哩! 罗通尽力镇定波动不已的情褚,在他们相距一丈来远处,也停下步来。 “咦!真奇怪哩!”顾青纶低声道:“方才明明听到老二的啸声,应该就在这里附近了,怎么会连一点声音也都没有?” 铁笔三郎道:“二师兄也许发现罗通的踪迹,所以追下去了!” “这条甬道,向左去可以通向外洞,但曲折狭小,向右去,是一条死巷子,再往里去,可以通向几间石室,对外别无任何通路!”顾青纶沉吟道:“方才咱们已经搜了几条石弄,但不见人影,那么九毒仙子、田七站、杜总管这些人都到那里去了呢?” 罗通心中暗道:“原来他对百丈崖的这座石窟,非常熟悉,难怪他要在这里布置陷阱,引诱我和许多武林同道入伏了。” “对了!”铁笔三郎接道:“谢广义和谢长贵上刖面也不见他们的人影!” 顾青纶道:“现在全洞只剩下这一条石弄了,难不成他们会全都追到里面去了?” “这当然也有可能!”铁笔三郎道:“咱们的目的,要活捉那姓罗的小子,他们发现姓罗的小子前这条石弄逃了进去,大家自会一路追下去了!” 顾青纶冷笑道:“你别忘了,老二的那声长啸,是向我们求缓的信号,否则,他定不会发出长啸…………” 钢笔三郎笑接道:“二师兄发现了姓罗的小子,才以长啸把咱们引来;求援不也是要把咱们引来吗?” “不对!”顾青纶沉声道:“我看此事大有蹊跷!” 铁三郎阴阴笑道:“姓罗的小子又不是三头六臂,就算二师兄单打独斗不是他的对手,但九毒仙子和田七姑两人皆善于用毒,难到那小子真的不怕剧毒?” 顾青纶肃然道:“莫非你没听老爷子说过,太极门的“太极玄功”练成了,能刀剑不伤,剧毒不侵………………” “那是要练到上乘的境界啊!”铁笔三郎似乎颇不以为然,接问道:“依大师兄看,那姓罗的小子有多少道行?” 顾青纶没有正面答覆他的问题,迳自说道:“你说得话固然不错,但我总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不对!” 铁笔三郎道:“那么咱们也不妨发一声长啸试试,师兄如果听见了,也必然会以长啸相应,咱们再循声寻去,不知大师兄意下如何?” “这个嘛…………”顾青纶沉吟片刻,随即道:“好吧!那你就发一声试试看!” “是的,大师兄!”铁笔三郎果然提口发出了一声长啸。 石窟内一片寂静,当然没有铁戟二郎的回应。 许久…………许久…………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糟了!”顾青纶沉声道:“老二果然出事了!” 铁笔三郎接道:“大师兄的意思是说…………二师兄已落入那小子的手里了?” “嗯一是有此可能!”顾青纶忙道:“咱们快进去,对了老三,你身边是否带有千里火筒?” 铁笔三郎应道:“有!” 顾青纶道:“你把火筒点著了,走在后面,至少要和我保持五丈的距离!” “是的,大师兄!”铁笔三郎应了一声,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铜制的千里火筒,“卡”的一声,打起火石,就要点燃。 罗通看得十分清楚,急忙用手指轻轻一弹,一缕无声无息的指风,正好将他打起的火星弹熄。 铁笔三郎一连打了三次,当然都没打著,当下说道:“这火筒好像没油了!” 顾青纶道:“拿来!” 罗通心中暗道:“这火筒绝不能让他们打著,否则我这么一露相,岂不就碍了手脚,糗大了!” 心念一动,立即使了一式龙行九渊身法,一下子闪到铁笔三郎的身侧。 这龙行九渊,乃是太极门独创的特殊身法,能在众多敌人包围之中,闪避游走,以及躲避各种兵又交击。 正因这式身法闪动之时,不带丝毫风声,所以很难去捉摸的。 铁笔三郎听大师兄叫自己把火筒还给他,就依言还了过去。 接下千里火筒的人当然不是顾青纶,而是罗通。 罗通接下他的火筒后,又轻轻地退了回去。 顾青纶伸出手去,却接了个空,不禁讶问道:“你火筒呢?” 铁笔三郎失声道:“大师兄不是接去了吗?” 顾青纶勃然大怒道:“你交给谁了?” 铁笔三郎道:“当然是大师兄啊!” 顾青纶十分震怒的道:“这里又没第三者,我没接到,你会交给了谁?” 罗通接口道:“李兄交给在下了!” 铁笔三郎不由一怔道:“你是什么人?” 顾青纶听到罗通的声音,立即一拉铁笔三郎,两人迅速地退了数步,一面喝道:“你是罗通?” 罗进哈哈大笑道:“你才是罗通,在下不是!” 顾青纶铁扇当胸,朗笑一声道:“果然是你!” 铁笔三郎疑道:“大师兄,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咱们进来要找的人!”顾青轮道:“你把老二怎么了?” “哦?阁下所说的老二,大概是铁戟二郎吧!”罗通哈哈一笑,继而又道:“他不是好好的躺在那里吗!” 顾青纶看不到罗通,但他听声辨位,业已确定了他的方位,当下右手折扇拇指轻轻按下,一蓬细如牛毛的毒针,在黝黑之中,悄无声息地朝罗通射去。 蓦地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叫道:“罗大哥………………”接著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罗通目能暗视,当然能看得清顾青纶的一举一动。 只见一蓬隐隐闪著蓝芒的毒针迎面而来,罗通不由冷冷一笑道:“顾青纶,凭你还暗算不了我!”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折扇轻轻一圈,朝对方挥了去。 顾青纶毒针出手,人已移形换位,向旁闪去。 这会儿,他听到罗通的喝叱声,他早就接连换了三处位置,此时但听一阵密集的“叮叮”细响,自己方才立身的左边石壁间,问起数十点火星。一蓬毒针全被罗通扫了回来,没入石壁中。 “罗大哥………………”那女子尖叫而带有惶急的呼喊,这次是第二声了。 声音由远处奔来,渐渐接近。 黝黑的甬道上,同时也出现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 这是一个少女,但现在长发披散,衣衫也有几处被划破,额角上头,都在流著鲜血,神情亦显得十分狼狈。 她的心里似乎有著莫大的恐惧,流露在脸上的,尽是一片惶急之色。 现在她已负了伤,甚至被尖锐的石笋划破了衣衫,还在流血,她都顾不得了,只是尖叫著朝里狂奔而来。 她,正是和罗通结为口盟兄弟,但却是女儿之身的麦洁溪。 顾青纶虽然没有看到麦洁溪,但由她的声音却可以听得出来,当下忙回过身去喝道:“小妹,你不要过来!” 麦洁溪道:“大师兄,罗大哥呢?我是找罗大哥来的。你们…………把他怎样了?” 铁笔三郎道:“师妹,你不该来的,快退出去!” “不!”麦洁溪举起右手,掠掠散乱的秀发,这才央求道:“大师兄三师兄,你们绝不能用毒对付罗大哥,你们还认我这个师妹,就该看在我面上放过了他,大师兄,小妹从没求过你,就求你这一次………………”她说得根惶恐,显得内心急得不得了。 这也难怪。 她知道三位师兄和九毒仙子都赶来了,另外还有一个杜总管,和两队的北斗煞星,麦香堡来了这许多人,罗通即使武功再高,终究只有一个人,一双手,说到最后,几乎都要哭出声来。 罗通内心一阵感动,当下朗声道:“麦姑娘,在下就好好的站在这里,此刻你须用不著求他们!” 麦洁溪听到他的声音,不由为之大喜,忙接口道:“罗大哥,你也在这里?你…………你没事吧?” 罗通应道:“我当然不会有事,今晚有事的只怕是你这两个大师兄呢!” 麦洁溪道:“罗大哥,你………………” 言及此处,顾青纶已大声喝道:“小师妹,这里没你的事,你还不退出去。” 他口中和小师妹说话,人却已一晃而至,手中的铁扇快如闪电,一记“孔雀开屏”,朝罗通攻到。 这一招,他蓄势已久,直待确定了罗通的位置才行出手,扇招上下闪动,攻势扩及一丈,几乎没有让罗通闪避的机会。 他不愧是麦香堡门下的大弟子,功力之深厚,扇如游龙,点、刺、劈、撩,攻势神速,锐利无匹。 铁笔三郎听风辨位,一听到大师兄业已出手,也相准方位,身形一晃而至,正好落到罗通的背后,举手一剑,刺向罗通的右肩。 他们师兄弟平时对拆惯了,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石窟甬道之中,仍可听风辨招,知道下一招的变化。 因此,两人这一联手,扇剑同施,仍然配合得很好。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把罗通夹在中间,甬道地方并不宽敞,堵住了出手,真有使人进退两难之感。 罗通冷笑一声,身形一侧,犀角折扇同时展开,左拒右决,和两人动上了手。 扇风激荡。 剑芒如电。 奇怪的是,甬道内却不闻双方的叱憩之声。 麦洁溪只感煞气凌人,心头不由为之大急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住手!”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她已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 顾青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忙道:“小师妹不可过来!”他在黑暗之中,看不到小师妹,又怕伤著了她,这会儿听到她扑来,急忙扇势一偏,就要挥手将她推出。 铁笔三郎站在罗通身后,听不到小师妹扑来的声音,正好“刷”的一剑横削过来,剑锋几乎就要削上麦洁溪的左肩了。 这一剑若是削上了,她的一条左臂,铁定就得被削下半截来。 但麦洁溪本人呢?她情急之下扑身而来,当然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第十三章 贪生怕死显人性 罗通见到这种情况,心头自是大惊。 只见他急忙左手一探,把麦洁溪拉了过来,轻声道:“洁溪,快不可乱动!” 麦洁溪听到说话的是罗通,心头犹如解下一块巨石。 她这次偷偷地离开麦香堡,冒险进入洞窟,为的就是罗通。如今总算找到了他,一时情不自禁,口中娇呼道:“罗大哥…………”双臂一环,扑入他的怀里,同时紧紧抱住他的身子。 这时正当三方厮杀之际,她这一抱住了他,岂不爱之适以害之?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心里已委屈了多日,也就足了心事,一旦遇上情郎,那还会管它什么剑招如电,扇势如风?她仿佛就怕罗通会突然消失似的,就是紧抱著不放。 罗通不忍将她推开,只好站立不动,右手使扇,左手挥掌,和顾青纶、铁笔三郎硬排了起来。 如论功力,罗通练成了“太极玄功”,自然胜过铁扇公子顾青纶许多,但以对敌的经验来说,罗通就很显然地逊了一筹。 更何况罗通被麦洁溪抱著,而且又是站著不动,这当然给顾青纶很好的攻击机会。 他虽然在黑暗之中看不到罗通,但罗通这同固定下来,他就不用再听风辨位,便可出手攻敌,这当然是顺多了。 罗通身躯半旋,横扇封架,背后又金风“嗤嗤”作响,铁笔三郎的万点剑光,恍如雨点般罩下。 但见罗通左手连发两掌,掌风如涛,直把铁笔三郎剑势震得嗡然有声,几乎就要拦腰震断似的。 铁笔三郎连连被逼得退了两大步,当下左手猛然一扬,三支铁笔已如闪电一般朝罗通飞射而来。 罗通怕他伤了麦洁溪,左手衣袖连忙向外挥出。 他这一挥,“太极玄功”的一团真气,业已像潮水一般涌出,顿将那三支迎面而来的铁笔反震了同去。 铁笔三郎后退了两步,左手发出铁笔,右手长剑一振,忽感三支铁笔像是受到什么阻力似的,竟向自己反震了回来,只要听风辨器,就知铁笔来势甚足,一时不敢伸手去接,急忙挥动长剑,想把铁笔击落。 那知这三支铁笔,经罗通以“太极玄功”反震回来,力道何等强大,但听“当”的一声金震,第一支铁笔就把他的七星宝剑给拦腰震断。 铁笔三郎虎口一麻,心知不妙,连忙撤剑就跑。 他快,但铁笔的速度却比他还快。 铁笔三郎只觉双肩一阵剧痛,已被两支铁笔击中,口中大叫了一声,痛得双脚一软,往后跌坐了下地。 就在他跌坐下地的同一瞬间,忽听耳边忽然响起一阵似银铃般的笑声。 “李公子,你该歇一会儿了!” 这笑声十分熟悉,正是平日又娇又辣的黑衣罗刹田七姑。 他做梦也没想到田七姑居然会吃里扒外,对他下手,他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全身一麻,便已失去了知觉。 铁笔三郎那声大叫,传到麦洁溪的耳朵里,心头不由得猛然一紧,急忙松开双手,问道:“罗大哥,你杀了三师兄?” 她虽然对铁笔三郎没什么好感,但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心中大有不忍之意,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田七姑适才出手点了铁笔三郎这一幕,罗通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总不能点破吧于是他哈哈大笑道:“他是被自己的铁笔所伤,被制住了穴道,我绝不会杀死麦香堡任何一个人的!” “我只要揭穿这件事的阴谋,讨问一个公道罢了!”语音一顿,他的身形忽然一晃,直向顾青纶欺身而去,口中则朗声喝道:“顾青纶,你假冒罗某,做出天人难容的勾当,实是罪魁祸首,现在所有的人已被罗某拿下了,你还想顽抗吗?” 顾青纶红了双眼,左手迅疾往腰间掏去,右手的铁扇一招“玉女穿针”,闪电般朝罗通眉心点去,人也跟著扑了上来。 罗通举扇一架,两扇相触,立时发出“答”的一声巨响。 顾青纶只觉虎口被震得发热,暗自一惊,脚下亦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变步。 但他一退却上,左手突出,闪电般抓向罗通的右肩。 罗通目能暗视,早已发现他的左手向腰间掏去,本以为他要发射什么歹毒的暗器所以当然十分注意。 此时突然见他左手朝自己眉心抓来,五指箕张如爪,原来是五指头皆套上了五枚锐利的钢钩。 “哼!”罗通暗自一声冷笑,右手折扇倏地向外疾展,划向对方的手腕。 两人这次再度交锋,顾青纶尽情施展所学,右手铁扇回旋如风,居然隐挟风雷,左手五指戴上了钢钓,使出鹰爪的“大擒拿手”,忽抓忽劈,招式变化之繁复,记记指向要害大穴,与罗通苦苦拚搏起来。 罗通似乎并没想到他一身武学上有如此高深的造诣,犀角折扇展开家传“通天十八式”招扇倏开倏合,点、推、敲、划、砍、劈、刺,在两人四面八方,刹时飞卷起一道弧形扇影。 这道扇影,几乎把顾青纶全都军入其中了。 顾青纶久攻不下,心头渐生怯意,突然撮口发出一声凄厉而又震慑人心的长啸,啸声刺耳,历久方息。 啸声甫落,田七姑忽然朝邓如兰低声一笑道:“他这啸声是召集煞星的暗号!” “那怎么办?”邓如兰急道:“我们要不要上去帮他?” 田七姑低声道:“今晚来此的共有两队煞星,一队是由姊姊我带来的,另一队则是杜总管带来的。 “姐姐的这一队,只要我发一个口令,就可没事,而杜总管带来的那一队也不要紧,因为他人还在咱们手上,还怕他不发口令?” 邓如兰疑道:“他肯吗?” 田七姑轻声道:“他怎么会不肯呢?” 邓如兰道:“那要姐姐和他去说了!” 田七姑道:“那当然!” 话声甫落,她摸到杜飞云身边,双手齐发,先解开了他身上儿处穴道,又迅快的从身边取出一枚乌黑有刺的戒指,在他背上轻轻刺了一下,才俯下身去,低低的叫道:“杜总管,你痛不痛?” 杜飞云道:“田七姑,你拿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 “别那么大声嘛!”田七姑悄声道:“那是我的七毒指环,我大师姊叫九毒仙子,奴家比大师姊差一点,所以叫七毒仙子!” 杜云飞道:“你用七毒指环刺我一下,是何用意?” “那有什么用意?”不待杜云飞应声,她又接著道:“七毒指环是奴家的随身法宝,乃是用七种剧毒炼制而成的!” “半个时辰不解,就毒发无解,一盏茶得不到解药,就全身奇痒难忍,越搔越痒,搔处脓血交流,全身溃烂,只须半个多时辰,声活活烂死…………” 杜云飞道:“你不必危言耸听,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他感觉只这几句话的工夫,手背上果然麻木,而渐渐像有许多虫蚁在皮肉里爬行,忍不住地想用手去搔。 “其实奴家一点也没有危言耸听!”田七姑仍然软语如棉,轻声细语的道:“奴家确实是有件小事,想要麻烦杜总管,只是不知你会不会答应?” 杜云飞极力忍著,但手背上的酸痒感,这会儿已蔓延到整条手臂了。 “你……快说,究竟是…………是什么事…………” “你的手臂已经痒了是不是?”语音充满了关切之意。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待会两队煞星来了,奴家那一队,不用你大总管代劳,但你带来的那一队,可要麻烦你发个口令!” “这个嘛…………”杜云飞整条手臂奇痒难忍,而且已渐渐扩散到肩头了。 他不感用手去抠,只得隔著衣衫轻轻地揉著。 当一个人在痒的时候,光是揉,那当然是不会爽的。 但日七姑的那番话,实在也令他难以回答。因此,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仍然吭不出个屁来。 田七姑凑近他的耳旁,柔声道:“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痒的话就搔吧!请你用力的搔,痛快的搔,毛起来搔…………”时间急迫得已容不了杜云飞再三考虑,因此,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你快给我解药,我…………答应了!” “那就好!”田七姑手中早已拈著两颗药丸,说道:“解药要连服七粒,奴家现在先给你两粒,只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 随著话声,果然把两颗药丸,送入杜云飞的口中。 就在顾青纶发出啸声的同时,罗通口中不禁发出一声冷笑道:“你想召集人手,只怕已经太迟了!” 话声甫落,身子倏地一晃,犀角扇一点扇影,已疾如闪电般的朝顾青纶铁扇飞舞的隙缝中直点而入。 顾青纶大吃了一惊,身子骨向后一仰,左手一拨,业已避开了罗通的扇势。 罗通毫不放松,霍地跨上一步,扇招改为“秋水横舟”,向右一挥,趁顾青纶避招后仰,重心不稳之际,朝他拨来的左手敌去。 “当”的一声。 犀角扇击在他的钢爪上,把对方左手荡了开去,扇招再变,疾收疾发,折扇直落,向顾青纶胸腹点下。 顾青纶这一惊非同小可,右手铁扇向外推出,足尖一点,后跃了数尺,接著拇指一按,又是一蓬毒针飞射而出。 罗通哈哈大笑道:“区区毒针,何足道哉!” “卜”的一声,犀角折扇全面打开,手腕再一轻转,已把一蓬毒针悉数卷在扇上,向右一抖,顿时散落一地。 顾青纶心中大惊,暗暗思忖道:“莫非他在黑暗中,能看到我一举一动不成?” 麦洁溪在两人动手之际,就一直站在边上,她虽然听到了消息,罗通被大师兄诱上了百丈崖石窟,而且二师兄三师兄,和总管杜云飞亦率领了两队煞星也都赶了去。所以,她是为了救罗通才赶来的。 现在,她根本没想到事情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二师兄竟被罗通制住,如今大师兄和他又打得如此激烈。 在她说来,一个是自己结义的情郎,一个是自己的大师兄,然谁也不能帮,而且也不知该帮谁的好。 于是,她就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在石壁下,心头上的这份焦急,当真是不可言喻。 这时黑暗之中,忽然有人伸出了一只柔弱似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拉了她一把。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麦洁溪大吃了一惊,急急问道:“是什么人?” “嘘!”那人悄声道:“洁溪姑娘,是奴家啊!” 麦洁溪闻言不由大喜道:“是田姑娘?” “不是奴家,还会是谁?”田七姑拉著她的小手,低声笑道:“你快过来!” 麦洁溪急声道:“但…………他们…………” 田七姑娇笑道:“你心里想帮谁呢?” “我…………”麦洁溪的呐道:“我也不知道…………” “这不就结了!”田七姑轻笑道:“你既不知道帮谁,还站在这里做啥?顾大公子发出了啸声,两队煞星很快就会赶到的,你还是跟我退下来!” 麦洁溪心头一震,不由又替罗通耽心起来。 “那他…………他…………”田七姑肃然道:“这件事你用不著管!” 麦洁溪道:“但罗大哥…………” 田七姑拉著她悄悄地退下,附著她耳旁轻声道:“田大姐叫你不要管,你就不用操心了,相信我!” 蓦地,远处忽然响起一群发自恍如野兽目中般的低啸,逐渐接近…………田七姑口中也忽然发出两声尖细的竹哨。 哨声甫落,那一群宛如野兽般的低啸之声,顿时沉寂了下来。 “你站在这里,千万别走动!”田七姑松开拉著麦洁溪的手,身子迅急往里闪去。 这时但听又有一群人,循著甬道奔行而来。 他们与原先的那群人一样,口中也发出野兽般的低啸。 田七姑业已回到杜云飞的身边,悄声道:“大总管,现在看你的了!” 杜云飞没有作声,当了伸手入怀,取出一枚竹哨,放在嘴上上时发出了“呜呜”之声,击音十分怪异。 那群奔行而来的吵杂野兽低啸,听到了这“呜呜”之声,顿时脚步杂沓,回头往外狂奔。 顾青纶耳听自己召来的两队煞星,全被人用哨音打发了同去,心头不由既惊且怒,显然就要抓狂了。 “杜云飞、田七姑,你们反了?” “噗嗤!”田七姑娇声一笑,一本正经的道:“顾大公子,形势比人强,依奴家看来…………不如你也反了吧?” 顾青纶听她说的方向,口中大喝一声道:“无耻贱婢,你敢背叛麦香堡,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嘶”的一声。 铁扇恍如流星赶月似的,一闪而至,朝田七姑立身之处,急袭了过来。 罗通手中的折扇及时横出,“嗒”的一声,业已截住了对方的扇势。 “顾青纶,咱们这一场,还未完结呢!”顾青纶听到他发话,右手一转,“豁”的一声,铁扇如开山巨斧,划起一道半月形的冷锋,反手朝罗通肩头削来。 他果然不愧是麦香堡门下之首徒,在情急拚命之下,这一记扇招,势道之强,攻势之猛,无与伦比。 罗通哈哈大笑道:“你是想和我拚命?”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犀角折扇再次朝前点出,但听又是“答”的一声,双扇交击,当场就把顾青纶震退了两大步。 罗通乘胜追击,口中轻哼了一声,身形疾欺而上,招扇快如闪电,随手点出,分袭他胸前五大要穴。 顾青纶吃亏在身处黝黑的石窟夹道之中,虽无法看到对方的行动,但他对敌的经验仍是十分丰富的。 罗通施展龙形九渊身法,虽然不带丝毫风声,但点出的扇势,劲啸,分袭五处大穴,却是可以感觉得出的。 顾青轮不敢大意,口中蓦地大憩一声,全力舞动铁扇,“轰…………”一连反覆劈打了出七记扇招。 这七扇构成了一片如幕般的扇影,护住了他的身子,同时也封住了罗通五点迅急袭来的扇势。 目前被罗通制住的已有杜云飞、九毒仙子、铁戟二郎游子超、铁笔三郎等四人,两队北斗煞星刚才已闻哨退去,剩下的可说已只有罪魁祸首,顾青纶一个了,罗通当然不能轻易地放过他。 于是,罗通同样也大喝了一声,犀角折扇倏地一紧,不容顾青纶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扇招连续出手,在这夹道之中,蓦闻扇势劲风,声若裂帛,一道道匹练似的扇光,分由四面八方袭到。 铁扇公子顾青纶闯荡大江南北,名动一时,却从未见过如此震人心魂的扇招,不由得大大惊骇不已。 但觉自己一身似已陷在对方扇影之中,铁扇公子顾青纶差点吓湿了裤子。 但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当然得倾尽全力的一搏,急切之间,顾青纶连忙挥舞著铁扇,左封右拒,前攻后挡,身子骨恍如陀螺似的,手中的铁扇亦配合著身法,连番变换招式,一口气又接连挥出了十二扇之多。可惜的是!他仍然没有由兀全封挡开罗通凌厉的攻势,但听“嗤嗤”两声,他的左腿,右肩,已被对方锋利扇面划开了两道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一发不可收拾。 扇面其实并不锋利,但因势道快速,就变成锋利如刀了。 但此刻顾青纶已形同拚命,当然也就不觉得痛了,当下仍然把一柄铁扇挥舞如轮,人却往后缓缓移动。 罗通这会儿使出的,乃是陆地神龙亲授的“通天十八式”。 他这一招出手,后面的十七式自然连绵不绝地放出,顿时扇势宛如长江大河,源源而出匹练横飞,无与伦比。 顾青纶的缓缓移动,早已心萌退意。 但听“当”的一声狂震。 顾青纶顿感右臂一麻,手中的一柄铁扇业已脱手飞出。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刻不容发的一瞬间,他猛然一个-斗往后倒翻出去,身形尚未站定,双足便一点,恍如负了伤的野兽,朝外急窜而去。 罗通大声喝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喔!”说出这些话的同时,身子已凌空扑了过去。 哈!好一个铁扇公子顾青纶。 他窜出了数丈之外,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然后飞快地转过身来,厉声喝道:“纳命来吧!”只手扬起,从他的袖口中忽然飓射出七支五寸长的小剑,迎著罗通扑来的身子,当胸射到。 同时,他的人却在七柄小剑射出之后,双足一点,朝外飞射而去。 顾青纶乃是最重要的人犯,罗通怎能让他逃走。 忽见他口中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左手护胸,右手折扇猛力向外飞出。 他这一挥,也是尽力施为,几乎把太极玄功发挥出八成以上的功力,一股无形劲气应掌而生,向外卷去。 七柄小剑乃是按七星方位射来,来势煞是劲急。 罗通朝前扑来的人也快若鹰搏,他左手挥出,七柄小剑也自射到上即被震得飞了出去罗通飞扑而来的身形这一停顿,眼看顾青纶双足纵起,人已掠出五丈之外,当下右手“豁”的一声,打开折扇,手腕一振,条地射了出去。 这一招名为“追星赶月”,正是通天十八式中,追击敌人的绝招。 所谓“绝招”,即是一招克敌之意。 试想,连自己的兵器都抖手射出了,这一招若是不能克敌制胜,后果当然也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绝招的定义,就是这一招至此而绝也。 这一招果然至此而绝了。 顾青纶纵身掠出去的人,陡觉两脚腿弯上,如遭利斧砍中一般,当下一阵剧痛油然而生,头皮亦发麻了起来。 “砰”的一声。 他双腿一软,人已扑倒在地。 就在他因地的同一瞬间,罗通正好也及时飞扑了过来,左手振脱一指,朝他身后点落。 顾青路人虽然跌倒在地,但心头却是十分清楚,毕竟这是生死存亡之争,只要一个闪失,他的性命也就玩完了。 因此,他紧咬牙关,忍著痛楚,身子在地上一个急滚,避开了罗通的指风,上身一翻,突然从地上跃腾而起,双掌直竖,快若闪电,朝罗通当胸击到。 掌势之惊人,无与伦比。 这会儿,确实大出罗通的意料,自然是闪避不及,咬著牙挺了上去。 “砰”的一声。 但听一声大震,罗通业已被他击个正著。 只可惜,他显然不知罗通练的是太极玄功,一身真气可随意而生,顾青纶但觉双掌有如击在棉花堆上,根本没有丝毫著力之处。 他的腾跃而起,凭的只是一时拚命的意念,刚才双脚腿弯上,已被罗通抖手射出的折扇击中,负伤不轻,自然用不上力。 因此,双掌这一推出,人又砰然跌坐在地,频频喘息不已。 罗通右手一指,朝他的肩井穴上点落,口中则含笑说道:“顾青纶,想不到你也会落到罗某的手中吧!” 接著,他又手起指落,连点了他两处经穴,替他止住了两处流血的伤口,这才俯身从地上拾起犀角折扇。 甬道后方站著田七姑、邓如兰,与麦洁溪三人,她们看不到双方拚斗的情形,只凭耳朵听著两人的喝叱声。 这时田七姑轻轻呼了口气,说道:“好了!小兄弟已经把顾公子擒下了!” 麦洁溪急叫道:“罗大哥,我求求你,你不可伤了我大师兄的性命!” 语气中充满焦急之意。 “麦姑娘尽管放心就是了!”罗通朗声一笑道:“我只要把他交给今晚上百丈崖来的武林同道,当众证实他假冒了我罗某之名,还我清白,我绝不会要他命的!” “唉!”麦洁溪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也难怪她会说出这种话了。 她毕竟是麦香堡的人,如今三个师兄,和一个总管全都被罗通拿了下,她当然也会没了主张。 田七姑娇笑一声道:“小妹子,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假扮小兄弟,害小兄弟的是顾大公子,又不是你。 “更何况,小兄弟背的黑锅,现在总算可以洗刷干净了,你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对嘛!” 麦洁溪一把抓住了田七姑的手,说道:“但…………我…………我心里有些怕…………” 邓如兰一旁忽然接口道:“罗大哥,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前面定有很多人都中了九毒仙子的“九毒香雾”,只怕全已毒发昏迷了呢?” 罗通取出从铁笔三郎手中夺来的千里火筒,“察”的一声,点亮之后,便交到邓如兰的手中。 “你们先在这里稍候,我进去找一个人!” 邓如兰接道:“你要去找谁?” 罗通应声道:“是三英镖局的孙月华姑娘!” 邓如兰疑道:“她在那里?” 罗通答道:“她被顾青纶掳来,就在后面的石室之中!” “我找到了她,就和我一同离开石室,后来又走失了,大概就在这甬道之中,你们先在这里等著,我去把她找来,再一同出去!” 邓如兰道:“罗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罗通摇头道:“里面一片漆黑,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何况愈到里面,夹道愈窄,路也不好走,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快些!” “噗嗤!”田七姑嫣然一笑道:“邓小妹子,咱们就留在这里等他,不也一样吗?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邓如兰被她说得粉脸一热,不由眉头一皱,哗道:“我才没有不放心呢,不去就不去嘛!” 罗通没去理会她们,返身从夹道中行去。 这同他重入夹道,自然处处留心,每逢走到转角,就会用折扇在石壁上留下了记号,以防再度迷失方向。 不多久,他已来到横穿的夹道之中,这里正如十字路口,他正在仔细辨认之际,忽然发现左边夹道口,地上躺了一个人,当下忙走了过去,待到接近时,这才看清那人正是孙月华只见她双目紧闭,似已昏死了过去。 “莫非在我离开时,她被人下了毒手?”罗通想及此处,急忙蹲下身去,伸手朝她鼻孔一探,呼吸似已十分微弱,再凝足目力望去,她身上又似乎并无伤痕,当下不由百思不得其解。 “哦?对了,九毒仙于施放九毒香雾,此刻必已弥漫全洞,孙姑娘和我走失之后,怕我找不到她,才会站在横穿的夹道口上,所以才会毒发昏迷的…………”思忖至此立即取出“百草解毒丹”,伸手板开她的牙关,随即将药丸送入她的口中。 他此刻急于想去前面的石窟救人,唯恐耽误了时间,只好将孙月华的上身扶起,低下头去,同时运起一口真气,口对口的把真气度了过去。 他并不知道百草解毒丹入口即化,这一口真气便把药性逼了下去。 有他太极玄功的真气之助,药性当然很快就散开了。 “九毒香雾”虽是剧毒无比,但鼻孔闻到的,和口中服下的比较起来,当然要轻得多了何况此处已是石窟深处,毒雾由外面传入,也已稀薄的多哩!孙月华经他用真气逼下解毒丹,自可迅速解毒,人已立时清醒了过来。 她才一清醒,就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嘴辱又被人合住,心头不由又惊又怒,“嗯”了一声,身子骨随之挣动不已。 罗通不想她清醒得如此之快,当下忙抬起头,问道:“孙姑娘,你醒过来了?” “你…………”孙月华奋力挣脱,叱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罗通!”孙月华看不见他的面貌,当下怒声道:“你是真的罗通,还是恶贼?” 罗通她心生误会,一时也不禁为之俊脸一红,忙道:“姑娘莫要误会了,在下是真的罗通…………” 孙月华刚才羞急交迸,没听出声音来,这会儿一听,他果然是真的罗通,想起他刚才抱著吻自己,粉脸不由一阵飞红起来。 “你真是罗大哥?”这句话已是羞少喜多。 罗通见她脸泛娇红,不胜羞怯的模样,心中暗暗思忖道:“糟糕,她一定是误会我了…………” 想及此处,忙解释道:“刚才九毒仙子在外面施放九毒香雾,那是一种极厉害的毒气,只要闻到少许,就会昏迷不醒,姑娘方才已经昏过去了…………” 孙月华道:“是罗大哥把我救醒的?” “是的!”罗通接道:“在下已把九毒仙子、杜总管,和顾青纶师兄弟三人全都擒住了,现在就是为了找你来的!” 孙月华低声道:“谢谢你,罗大哥!” “在下的话尚未说完呢!”罗通接著又道:“在下发现你昏倒在地,就喂了你一颗解毒丹,因为外面还有许多人都中了毒,在下急需赶出去救治,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所以…………” 他支吾了片刻,继而又道:“所以在下给你度了一口真气,好把药性逼散,在下原是一时权宜,姑娘…………不会介意吧!” 孙月华虽然看不见他,但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仍然望著他话声来处,含情脉脉,模样亦十分羞涩。 “谁怪你了?方才…………方才我不知道是你咯!” 不知道吻的是你,知道是你,岂不就不会挣脱了? 罗通不敢想下去,忙道:“姑娘现在已经复原了,那么我们快走吧!” 孙月华娇声道:“罗大哥,那恶贼在那里呢?我要手刃恶贼,挖出他的心肝来,才泄我胸头之恨!” 罗通忙道:“孙姑娘、这可使不得,他虽被我擒下,但他假冒了在下,不但使在下蒙受不白之冤,只怕还伤了不少人,在下希望姑娘暂时忍耐,我要把他交给今晚上百丈崖的许多武林同道…………哦,据我猜想,令兄只怕也已来了,姑娘应该知道,他是重要的人证,千万不可伤了他!” 孙月华柔顺的点点头,忽然眼角间滚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咽声道:“罗大哥,我知道,你背了黑锅,只有恶贼可以还你清白,但…………但、我的清白,有谁还呢?” 言及此处,她的身子骨业已摇摇欲倒。 罗通大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扶。 “孙姑娘,你怎么啦?” 孙月华一下子扑入他的怀里,鸣呜咽咽的道:“女儿家一生以贞洁为重,罗大哥,我…………我这一生是完了…………” 罗通只得任她扑在自己怀里,除了用语言来安慰她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孙姑娘,女孩子虽以贞洁为重,但这是只一个人的品德不能玷污,但如若事出非常,不是你能力所能抗拒。纵然失去了清白,但只要你心地贞洁,坚强地站起来,你的人品仍然是清白的!” 他又强调的道:“不如你就当它是一场噩梦,也无须太认真了!” 孙月华泣声道:“这是你安慰我的话,我那里还会清白?” “孙姑娘,在下说得全都是真心话!”罗通十分严肃地道:“在下认为姑娘是一个坚强的武林儿女,能够认清邪正,在人品上,姑娘仍是白碧无瑕的!” 孙月华抬起头,凄然地望著他,喃喃自道:“这是你这么认为,别人…………别人不会像你这样想的!” 罗通道:“在下说过,你就譬如作了一个噩梦,梦境须臾就消失了,只要你不说,在下绝不会说起,这件事不就了无痕迹了么?” 孙月华娇羞的双臂一环,紧紧抱住了她,说道:“罗大哥…………你不会嫌我吧?” 她知道时机稍纵即逝,是以含羞说了出来,但话声出口一颗头埋在他怀里,羞得再也抬不起来,一面幽幽的道:“只要你不嫌我,我还能活得下去,不然,罗大哥,你就一个人出去吧!” 罗通当然也明白她的心意,但此刻叫他如何说起呢?一阵沉寂。 他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双手也缓缓地抱住。她的娇躯,满脸坚定之色。 “孙姑娘,你的受辱,是因罗某而起,不是有人要嫁祸于我,假冒罗通,你就不会受到伤害,所以在道义上,我也应该对你负责,何况你在我心目中,也是坚强、清白的女孩子,我怎么会嫌你呢?”孙月华感动得眼泪流了满面。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我实在不配…………”罗通淡笑道:“孙姑娘,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辜负你的,现在快随我出去吧!” 孙月华缓缓地松开环抱著他的双手,摇著头道:“罗大哥,谢谢你,我决心留在这里,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不!”罗通以十分坚定的语气道:“姑娘绝不可有如此的想法,武林中尚有许多事,等著要我们去完成的,姑娘绝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可能会让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如若你相信我,就跟我出去吧!”话声甫落,赶忙去拉她的小手。 孙月华凄凉一笑,转身道:“我真的不配,罗大哥,你自己走吧!” 罗通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快别傻了,走吧!” 孙月华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但并没有挣脱他的手,还是被他拉著往夹道外走去。 邓如兰、田七姑,和麦洁溪三女在夹道中等了片刻,却仍然不见罗通回来,不由升起一阵不安之心。 麦洁溪道:“罗大哥已去了好一同啦!怎么还不见他出来呢?要不要小妹进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邓如兰道:“我也去!” “噗嗤!”田七姑娇声一笑道:“你们谁都不用去了,罗兄弟的本领你们又不是没见过,现在几个重要人物全留在这里了,还有谁能把罗兄弟吃了不成!” 话声甫落,忽听罗通的声音说道:“谁把在下吃了?” 田七姑又是一阵甜笑,接道:“是这两位小妹-,她们怕你深入里洞,被老虎吃了呢!” 邓如兰叫道:“罗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孙姑娘找到了吗?”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她已举起手中的千里火筒,朝里照了去。 只见罗通走在前面,孙月华跟在他身后,羞答答只是低垂著头,缓步走来。 大家伙不禁顿感孙月华的模样有些奇怪。 这也难怪。 一个失去贞操,自卑感作祟的女人,在别人面前,大都会有这种表现的。 罗通含笑道:“孙姑娘中了毒香;人已昏了过去,刚刚才醒来!” 语音一顿,回身朝孙月华道:“孙姑娘,这位是邓姑娘,你们见过,这位是田姐姐,这位是麦姑娘!” 孙月华朝三女点头笑道:“三位姐姐久候了!” 田七姑一把拉著孙月华的手,亲切的道:“我这大姐,这会儿又多了一个小妹子啦!” 她有意无意地溜了罗通一眼,心里其实在暗笑道:“罗兄弟啊罗兄弟,这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看你如何周旋喔!” 这时一一邓如兰道:“罗大哥,现在孙姑娘已经出来了,我们该去外面救人啦!” “好!”罗通点了点头,继而又道:“等我先解了他们的穴道,才能押著他们出去!” 人已走了过去。 “且慢!”田七姑忽然道:“罗兄弟,姐姐想先问你一句话!” 罗通接口道:“田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 田七姑道:“我那个大师姊,你准备如何发落?” 罗通不答反问道:“依姐姐之见呢?” 田七姑道:“我师姊一身是毒,就是你把她身上的毒瓶,毒药全都取走,她还是可以使出九种毒来。 “如今她人已被你制住了,若是把她押到外面去,除非你杀了她,否则她定和你没完没了,这就叫做握虎容易纵虎难!” 罗通接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罗兄弟想不想杀了她?” “完全不想!” “你既然不愿杀她,那只好和她来软的!” “软的要如何呢?”田七姑忽然溜了他一眼,娇笑道:“谁要你叫我姐姐的,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你只管到外面救人去!” “好!”罗通点了点头。 “对了!”田七姑问道:“你要如何把这些人押出去呢?”罗通道:“我点了他们只手的穴道,再解开他们身上的穴道…………” “嗯!也是个办法!”田七姑接道:“但有一个人,你必须善用他,才能顺利无事!” “哦?”罗通怔了怔。 邓如兰接口道:“姐姐说的是杜云飞?” “邓家妹子,你还不是普通的聪明!”田七姑嫣然一笑,娇声道:“此刻外洞还有两队的北斗煞星,杜云飞是总领队,你就是点了他双手的穴道,他只要发一声口哨,两队煞星仍会群起攻之,此人如果不好好利用,比顾青纶还要可怕!” 罗通不解道:“杜云飞是麦香堡的总管,如何会听我们的呢?” 田七姑娇声道:“杜云飞当了二十几年的总管,手头著实聚积了不少财物,有妻有子,而且还有房产…………” 罗通疑道:“这和听我们的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著呢!”田七姑笑接道:“你罗兄弟还没成亲,怪不得你不懂了!” 罗通被她说得脸上一红,摇头道:“小弟真的是不明白啊!” 田七姑道:“你去问邓家妹子,她一定猜到了!” 麦洁溪咧嘴道:“只有邓姐姐猜得到吗?” 田七姑道:“你是大小姐,刁蛮有余,但经验却显然不足!” 孙月华道:“田姐姐,那小妹呢?” “你?”田七姑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是三英之一,或许你也猜到了!” 罗通朝麦洁溪苦笑道:“田姐姐这样说来,就是我们俩不知道了!” 这句话已显现出无奈之意。 邓如兰瞪了他一眼,问道:“一个有妻儿,有财产的人,最怕的是什么?” 罗通毫不迟疑道:“妻儿财产保不住!” “不对,不对!”孙月华摇头道:“比保不住财产更可怕的是什么?” 麦洁溪接口道:“那就是死-?” “对!”田七姑肃然道:“一个有妻儿,有财产的人,最怕的就是一个“死”字了!” 罗通恍然而悟道:“小弟完全懂了,田姐姐的意思是说…………要小弟以死威胁他,收为我用?” “不对!”田七姑摇了摇头。 罗通怔道:“你刚才还说对,怎么现在又说不对了呢?” 邓如兰轻声笑道:“田姐姐的意思正好和你相反!” “哦?”罗通讶然道:“你这么一说,我愈听越糊涂了!” 孙月华皱眉道:“邓姐姐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是不懂?” 麦洁溪接道:“罗大哥,田姐姐是说…………” “唉!”田七姑忽然叹了口长气,溜了他一眼,抿嘴笑道:“罗兄弟,在这三位小妹子面前,你真的变成木头人啦!” “好,就算我是木头人吧!”罗通苦笑道:“姐姐现在总可以明说了吧?” 田七姑道:“他既然最怕死,你就可以答应他不死,这不就结了!” “这个小弟懂了!”罗通点了点头。 田七姑笑笑道:“这件事还得靠三位妹子帮你不可。你是名门正派的正人君子,对付小人,定要使出些小手段的,好啦!你就把他提过去,先说服了他,再由他押著一干人出去,事情就搞定了!” “好!”罗通答应一声,便提著杜云飞往前走出数丈之外。 田七姑又悄悄地教了三位姑娘一番话,这才说道:“邓、孙两位妹子快跟过去,麦小妹,你且等一等!”邓如兰、孙月华两人依言跟了上去。 “罗大哥,现在你可以拍开他的穴道了!”在这些婆娘面前,罗通似乎只有点头的份,当下便依一言拍开了杜云飞的穴道。 杜云飞坐在地上,双目才一睁开,忽听“锵锵”两声,邓如兰、孙月华两支雪亮的长剑,业已一交叉地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孙月华手中本来并没有剑,她这把剑正是李三郎的七星宝剑,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 罗通无奈的道:“好,这人就交给两位姑娘了!” 邓如兰一手执著火筒,冷冷喝道:“杜云飞,你指使谢长贵,要谢广义杀害我爹,对吗?” “我…………”杜云飞冷汗如雨下。 孙月华脸色铁青,柳眉一竖,接著叱道:“杜云飞,顾青纶假冒罗公子劫持我,也是你的主意?” 杜云飞刚才穴道受制,根本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这会人才醒来,颈上就被两柄剑架著,差点没吓湿了裤子。 “两位姑娘请放轻松一点,这并非在下的意思,在下…………” “放屁!”邓如兰怒道:“不是你的事,顾青纶怎么会说是你呢?” “冤枉,冤枉啊…………”杜云飞惨呼道:“谢长贵是我的手下没错,但我并没要他杀令尊啊!” “你还说没有?”邓如兰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杜云飞急道:“顾公子诬告我是有原因的!” “哦?是吗?” “他刚才召来北斗煞星,是…………是我发令他们退去的,所以他怀恨在心,就反咬了我一口!” “哼!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孙月华冷笑道:“你是麦香堡总管没错吧?麦香堡的总管就该死!” 邓如兰接口道:“对!孙姐姐,咱们不用和他多说了!” “不用多说”这四个字,等于是判了他的死刑。 两柄利剑只要稍一用力,他的脑袋铁定就要搬家了。 杜云飞神色猛然大变,急急叫道:“两位姑娘且慢动手!” 孙月华切齿直:“你还有什么遗言?”这句话逼得好紧,似乎他是非死不可,而且是死定了。 杜云飞大叫道:“罗公子,你总该顾念在下刚才替你们退去煞星,不无微功吧?你就跟两位姑娘说个情,饶了在下一命,在下会一辈子感恩不尽…………” 罗通背负著双手,满脸俱是森冷之色。 “你是麦香堡总管,饶了你一命,你仍会回到麦香堡去当总管,仍会助纣为虐,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改过自新的!” “等会!”杜云飞嘶声道:“罗公子,小的一定改过自新,只要两位姑娘饶了小的一命,小的绝不再回麦香堡!” “可怜小的还有三个孩子,嗷嗷待哺…………” 邓如兰道:“你为什么不说还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娘?” 孙月华冷笑道:“这种话,江湖上作恶如山,临到恶货满盈,要死之前,人人会说,姑娘我听多了!” “小的说得都是真话啊!”杜云飞坐在地上,伸长著脖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若是没有这两支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只怕他早已伏在地上,呼案叫娘,连脑袋可能都要磕破。 这时麦洁溪已缓缓地走了过来,说道:“罗大哥,你就饶了杜总管吧,他说的也确是实清,他是有三个孩子,都很年幼,再说这一切都是…………都是爹的不是,我真的不忍心他死在两位姐姐的剑下,弃尸荒洞…………” 杜云飞一眼见到麦洁溪,眼皮不由蓦地一亮,忙呼喊道:“大小姐,小人的性命,全仗小姐保全了。大小姐,你就救救小的吧。…………” 罗通没理会他,仍然冷冷道:“他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麦洁溪道:“罗大哥,两位姐姐,看他说得这么可怜,就饶了他吧!” “这个嘛…………”罗通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好,我可以看在麦姑娘的情面上,暂且饶他不死!” 杜云飞闻言,这会儿打从心底爽到屁眼里去了。 第十四章 兴师问罪惊恶耗 罗通语音一顿,接著又道:“不过…………还要看他是不是真心悔过上同不肯带罪立功?” “肯!肯!”杜云飞连连道:“只要罗公子吩咐,小人一切无不遵命!” 麦洁溪看他这副模样,心头顿感十分悲哀。 爹对他不薄,他竟然如此贪生怕死,忘恩负义,所说的带罪立功,那不就是跟她至作对吗?她也暗暗感到惭愧,自己怎么去用春秋大义,责备一个小人?自己今晚的行动,不也是跟爹作对?但终究是爹的亲骨肉啊! “众叛亲离”,爹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场面呢?想及此处,麦洁溪眼中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 “好!” 罗通沈喝了一声,一面又道:“杜云飞,我可以暂且饶你不死,不过,那得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邓如兰、孙月华两支宝剑一收,罗通便在他身上举手一拂。 “我以太极真气封住了你一处经脉,五日不解,你就会逆血放心而亡,如果你能如所言,带罪立功,我自会替你解开受制的经脉,现在,你可以起来了!” “是!”杜云飞如逢大赦,依言站了起身,说道:“不知罗公子要小的如何带罪上立功,但请吩咐!” “嗯,你终于开窍了!”罗通笑了笑,接道:“前面尚有许多人急待救治,我把顾青纶等四人交由你看管,还有留在外面的两队北斗煞星也由你指挥,你可愿意?” 杜云飞恭谨道:“小的悉听罗公子吩咐!” 罗通转头又道:“邓姑娘、孙姑娘,这位杜总管是我保下来的,他如能好好办事,等此间事了,自可释放他同去,若是有半点差错,你们就挥剑把他斩了!” 两人齐声道:“罗大哥放心,小妹知道了!” 罗通不再多说,走过去俯身先点了顾青纶、游子超、铁笔三郎,和谢长贵四人的“巨骨”,“臂儒”,“曲池”三处穴道:这三处穴道均为双穴,左右各一。 然后又替他们解去被制的昏穴,这才喝声道:“你们都给我站起来,现在我要把你们交给杜云飞,如胆敢倔强违抗,格杀勿论!” 转对杜云飞又道:“杜总管,现在你可以把他们押出去了!” 四人穴道已解,一起站了起身。 此刻邓如兰手中执著火筒,把数丈之内照得根是明亮,顾青纶目光一注,沉哼一声道:“杜云飞,堡主待你不薄,你果然吃里扒外,背叛了麦香堡,你可知叛离麦香堡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吧?” “顾大公子,这你可怪不得兄弟的!”杜云飞尴尬一笑,做出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道:“堡主对兄弟恩重如山,兄弟并不是不知道,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兄弟是人,好死不如赖活著,再说,兄弟这条命,还是大小姐保下来的,兄弟能不听大小姐的话吗?” 哈!杜云飞果然厉害。 他居然把这件事,全推在麦洁溪的身上了。 邓如兰叱道:“杜总管,你跟他废话说这么多做啥,押看他们走啊!” “是,是!”杜云飞一耸肩,苦笑道:“顾大公子,请吧!兄弟也是身不由己,你现在总该看到了吧!” 游子超喝道:“杜云飞,大师兄刚才说过的话,你最好都给我记清楚了!” 孙月华七星剑一扬,娇叱道:“你们能不能活著同去尚是个未知数,你现在这里大呼小叫些什么!” 顾青纶溜了她一眼,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轻浮的干笑之声,就要准备开口说话了。 罗通唯恐他口出污言,当下屈指轻弹,点了他的哑穴,一面挥手说道:“杜总管把他们带走!”接著,又点了铁戟二郎游子超、铁笔三郎两人的哑穴,随即由杜云飞押著他们,一路朝外行去。 邓如兰、孙月华深怕杜云飞暗施手脚,乘机释放这四名要犯,当下各自手执长剑,紧跟著杜云飞而行,罗通则是带著麦洁溪走在最前面。 百丈崖这座石窟,几乎比富贵人家的大厅,犹要大上十倍。 如今这座大石窟中,仍然雾气弥漫,黑沉沉的,寂静无声。 但只要纵目望去,地上七横八竖,东一堆,西一堆,到处都躺著人,这些人显已中了九毒香雾,而昏迷不醒的。 罗通眉头紧皱,心中不禁暗暗思忖起来。 “幸亏毒华陀送我一瓶百草解毒丹,否则今晚若是让他们阴谋得逞,不但我背了黑锅,永无洗刷的机会,这些江南武林同道也遭毒手,整个江湖的形势,只怕也要改观了,想起来岂不更可怕?” 麦洁溪见他站著不动,只是沉吟不语,忍不住地道:“罗大哥,这里黑暗得根,要如何救人呢?” 罗通想了想,继而应声道:“这些人身上,说不定都带有火种,咱们先要找到火种,才能下手救人!” 话声甫落,这时杜云飞也押著顾青纶等四人走出。 罗通又出手点了他四人的穴道,随即吩咐杜云飞去找几支火折子,一起点燃。 登时漆黑的石窟内已光亮了起来。 细目望去只见这座大石窟中,死伤和昏迷的人数,少说也有数十个之多。 罗通便从怀中取出百草解毒丹,分给大家,准备去救人。 蓦地但觉疾风飒然,从身后闪出一个人影,口中沉哼道:“罗通,今晚我就看在小师妹的情份上,她对你一片痴心,我这个做师姐的还有啥话可说?咱们这笔账,也就一笔勾消了。 “你可记著,今后要好好待她,否则我定饶不了你!”这人正是九毒仙子,她横著一双俏目,只是打量著罗通。 罗通不由为之一怔。 田七姑也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低著头,羞涩的道:“多谢大师姊成全!” 九毒仙子又溜了罗通一眼,冷哼一声道:“这人看起来像块木头,我真看不出他那里值得你这般倾心!” 田七姑陪罗通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大师姐已经答应不再记你的仇,你还不谢谢大师姊吗?” 罗通只好朝九毒仙子拱手道:“在下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恕罪!” 田七姑急道:“傻子,你快叫她大师姊,谢谢她嘛!” 罗通只得说道:“谢谢大师姐!” “噗嗤!”九毒仙子失声一笑道:“好,小师妹,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我走啦!” 话声甫落,人已像一阵风似的,飘飞出了洞外。 田七姑含羞道:“小妹恭送大师姊!”她目送九毒仙子走后,这才回过身来,双颊飞红的问道:“小兄弟,你该不会笑我吧?”不待罗通答话,她又接道:“我只有这样对大师姊说,她才不会与你计较,不然的话,她岂肯如此轻易地放过你!” 罗通忙期她做了个长揖。 “多谢姊姊,只是这样太委屈姊姊了!” 田七姑嫣然道:“谁叫你是我的小兄弟呢?为你受点委屈,那是没什么,只是刚才大师姊那一番话,不知有几个人心里会酸溜溜呢!” 她这番话显然是说给邓如兰、孙月华,和麦洁溪三女听的。 三女这会儿一听,果然粉脸都为之飞红了起来。 罗通道:“姊姊来得正好,此地中毒倒地的人数,只怕不下三十余人,小弟正嫌人手不够哩!” “且慢!”田七姑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们呀!当真是一群菜鸟,姊姊要是迟来一步的话,这里又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喔。” 罗通皱眉道:“姊姊是说…………” “你们去分头救人,自然可以很快的把大家伙救醒过来,但这些人之所以上到百丈崖的石窟中,可全都是冲著你小兄弟来的,还不群起而攻之吗?”语音一顿,她又接著道:“到了那时,你只有一张嘴,跟谁去解释的好?就算你解释吧,人家也不一定会相信的啊!” “那该怎么办?”罗通怔了怔。 田七姑道:“所以咱们应该先找几个熟人,先给他们服下解药,让他们先了解自己的真相,再由他们出面把真相告诉大家,方可无事!” 罗通苦笑道:“可是这些人中,在下并无熟人…………” “你呀!”田七姑伸出青葱般的玉指朝孙月华一指,然后说道:“孙家妹子的两位哥哥,和木罗汉大师,还有镇远镖局的简总镖头不是都来了吗?这些人大都是这些人邀约而来的,先找到他们,不就结了!” 孙月华惊道:“我大哥二哥都来了?他们在那里?” 邓如兰接口道:“走咱们找找看!” 于是,大伙儿便分头去找寻。 许久…………许久………… 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忽听孙月华惊叫道:“我大哥在这里了,啊!二哥伤得很重,一条右臂都被砍断了,还流了好多血…………” 罗通急忙走了过去,果见孙伯达、孙仲达两人倒卧在地。 孙仲达右臂已断,满身俱是鲜血,罗通这才俯身下去,先点了他肩头两处穴道,一面说道:“孙姑娘,快拿解药喂令儿服下!” 孙月华依言拿出解药,板开孙仲达的牙关,将百草解毒丹送入他的口中,然后又让孙伯达服下解药。 邓如兰也在不远处找到了木罗汉,把解药纳入他的口中。 这三人之中,当属木罗汉的修为较深,服下解药不久,便双目一睁,幽幽地转醒了过来邓如兰喜道:“罗大哥,好了,木大师已醒来了!” 罗通依言走近,木罗汉蓦地一跃而起,沉哼一声,挥手一掌,击了过来,事先跟本毫无一点征兆。 罗通急忙闪开一步,叫道:“木大师,请听在下一言!”木罗汉目光一瞥,眼看满地七横八竖倒著许多武林同道,心中更是激愤不已。 “哼!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双掌一挥,又扑身而上。 他一身功力何等深厚,此时情急拚命,双掌发出来的力道,有如巨斧开山,威猛刚强,绝伦无比。 罗通不由暗暗佩服田七姑的经验老到,倘若刚才真要把所有的人一起救醒,铁定是一发不可收拾。 思忖之间,一面急忙闪身避开木罗汉的掌势,大叫道:“木大师,快请住手!” 邓如兰也一旁呼喊道:“木大师,你搞错了,他是真的罗大哥,假冒他的人,已经被他逮住了!” “邓姑娘,你说什么?”木罗汉怔了怔。 邓如兰面容一整,继而正色道:“假冒罗大哥的人,是麦香堡的大弟子顾青纶,现在已经被罗大哥逮住了。他是真的罗大哥,这里所有的人,全是中了九毒仙子的毒香,罗大哥救人来的!” “哦?”木罗汉又是一怔。 木罗汉瞪著一双精光折折的眼睛,凝视著罗通,片刻之后,这才歉声道:“这么说来,是老衲弄错人了?” 罗通忙拱手道:“这也不能怪大师,因为贼子假冒在下,没有说清楚前,谁都会跟在下拚命的!” 这时孙伯达、孙仲达兄弟二人也已清醒了过来。 兄妹三人劫后重逢,孙月华也跟二位哥哥粗枝大叶的解说了一番。 孙伯达站起身,朝罗通拱手道:“罗少侠仗义救出合妹,又解救了咱们身中之毒,兄弟感激不尽!” 罗通忙道:“孙兄好说,不知二位的伤势如何?” 孙仲达也挣扎地站了起身,强笑道:“兄弟伤得还好,咱们江湖中人,少了一条臂膀,能捡同一条命,已经是拜罗少侠之赐良多了!” 木罗汉道:“不知罗少侠身边,还有没有解药?” “有!”罗通点了点头,继而又道:“在下先解了大师和两位孙兄之毒,原因是今晚入洞之人,全把在下当作了淫贼,一旦全都清醒过来,只怕很难解释得清,现在三位既已醒来,咱们就可以分头救人了!” 田七姑一旁道:“小兄弟,你只要把解药交给咱们分头去喂就好,你和木大师,两位孙总镖头站在一起,不要过来,否则,又要引起大家的误会了!” 哈!一语惊醒梦中人。 罗通恍然而悟地点了点头,就把解药交给了四位姑娘,由她们分头去喂药,自己则把此行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和木罗汉等人说了一遍。 至于孙姑娘的那段遭遇,他当然是隐瞒了起来。 他只说出孙月华是被顾青纶囚禁在一处石室之中,麦香堡的阴谋,就是要因他而引起公愤,把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一网打尽。 “啊弥陀佛,善哉,善哉!”木罗汉低诵了声佛号,随即愤愤的道:“老纳当时只是认为罗施主仗著一身武功,为非作歹,却没料到,此中竟然蕴藏看这般的阴谋,错非刚才罗少侠把它揭穿,这些武林同道岂不全做了糊涂鬼?”言及此处,他忽然又惊呼了一声! “这也不对了,老纳并未邀约这许多人,但今晚来的人几乎把江南的知名人物,全都请来了,这又是谁去邀约的呢?” 田七姑嫣然一笑接道:“这当然是麦香堡用诸位的名义,代为邀来的了!” “不错!言之有理!”孙伯达道:“麦香堡志在一网打尽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如此联想起来,就不难发现今晚的人,定是他们请来的了!” 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片刻过后四位姑娘已把解药喂毕,中毒昏迷的人,也都陆续地醒了过来。 大家伙一醒来,看到木罗汉和孙伯达兄弟俩,跟淫贼罗通站在一起说话,心中顿感十分惊讶。 木罗汉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含笑道:“诸位施主,老纳来给大家引见引见,咱们误中贼人之奸计,被骗来此,又中了九毒仙子的毒香,差点全体毕命于此,幸蒙这位罗施主仗义施救,咱们才幸免毒手。 “但诸位莫要误会了,这位罗施主罗通,乃是真正的罗通,至于那个淫贼,实系麦香堡门下大弟子铁扇公子顾青纶,假冒罗施主之名,这会儿该贼人已被罗施主所擒,诸位切莫误会是幸!”语音一顿,他又转对罗通道:“这里诸位施主,都是名闻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罗施主大概不认识吧?” “来老衲给你引见一番!”这些人中,资格最深的是五行门五老,在这扬黑暗的搏斗中,因为他们已列下了五行门的“五行阵”,虽然受到了攻击,但他们只要有一人受攻击,其余四人可以相互支援,因此并无多大的损伤。 接著是六合门掌门人江千里。 他率领了四个弟子回来,有两个门人重伤致死,另两个伤势较轻,但也受了几处刀伤,显然是北斗煞星袭击时负的伤了。 再来则是淮南鹰爪门的老拳师铁爪王。 此人年已七十有三,但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练的是一身横练功夫,双爪如铁钓,号称鹰爪门第一高手。 再下来是通臂掌门人陆锦堂。 陆锦堂以“通臂拳”名闻江湖,门人及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次只带来一个得意门生,也身中数处刀伤,一身劲装全被刀锋划破,血迹斑斑。 再下来则是少林南派老拳师,年岁与木罗汉相差不多,但却是木罗汉的师侄。接著是徽帮在镇江的掌舵人铁算盘楚长江,人称楚大先生,他带来的五名徽帮弟兄,全已罹难。 再来是江西武功门的老拳师,他本人断了一条左臂,带来的两个儿子,一个重伤致死,一个受了点轻伤。 再下来是镇江镇远镖局的总镖头简昆山,儿子简世杰,四个镖师死了三个,只余下金钱镖一人,但也受了两处刀伤。 再下来就是金陵干子镖局总镖头王振和两个镖师,全挂了彩,只是伤势并不重。 罗通拱手为礼,连连道:“久仰,久仰…………”他的心中却止不住地暗暗惊异。 麦香堡以自己为饵,居然引来了这么多的武林人物,只此一点,可见麦当雄这一阴谋,处心积虑,图谋一网打尽异己,已非一日了。 大家也接著纷纷向罗通致谢。 罗通就把自己如何被囚禁在麦香堡,逼写太极玄功说起,幸蒙田七姑和麦洁溪相救,单身逃出,遗失家传犀角折扇,麦香堡就以此为由,在自己抵达镇江之后,如何要一名叫柔柔的使女送还折扇。 还附赠孙氏镖局劫来的银票,以及邓公朴义女谢画眉之死、邓公朴遇害、自己找上百丈崖、孙姑娘被囚禁在一处石室之中、如何挽住谢广义,才知他是杀害邓公朴的凶手,一直说到接连擒住九毒仙子和顾青纶等人,详细地说了一遍。 他只说出孙月华被顾青纶囚禁在一处石室,并没有说出她被夺去贞操一事,乃是有意保全她的名节。 语音一顿,罗通又拱手朗声道:“现在一干人犯,包括麦香堡门下大弟于铁扇公子顾青纶、铁戟二郎游子超、铁笔李三郎、以及谢广义的总管谢长贵四人,全都被在下点了穴道!” “另外还有麦香堡总管杜云飞、麦堡主的女儿麦洁溪、和田七姑等人可以作证,现在,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还望各位做个裁决!” 言及此处,他回头望去,却已不见了麦洁溪,口中不由轻咦了一声,转对邓如兰道:“麦姑娘呢?怎么不见了?” 邓如兰经他这么一说,回头四望,果然不见了麦洁溪,当下不解道:“麦姐姐刚才还在这里,是不是一个人走了呢?” 孙月华也道:“她怎么会一个人走了呢?” “唉!”田七姑长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她赶来百丈崖,是心切罗兄弟的安危,才不顾一切,要救罗兄弟。 “如今罗兄弟已经大获全胜,她终究是麦堡主的女儿,而麦堡主也只有她一个千金,她虽然感到麦堡主的做法不对,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身为人女,岂能挺身作证,出卖自己的父亲?所以她只有悄然离去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木罗汉低诵了声佛号,继而正色道:“这位女施主说的极是,如此一说,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邓如兰目含泪水朝众人欠身一礼,肃然道:“诸位前辈,罗大哥已把经过清形说得极为详细,先父虽是死在谢广义的手中,但谢广义名义上虽是谢家庄的庄主,实际上却是听命于麦香堡的爪牙,谢长贵。 “因此,害死先父的主凶,该是谢长贵了。小女子此刻要为先父报仇雪恨,诸位前辈可容小女子手刃谢长贵吗?” 徽帮楚大先生道:“为父报仇,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何况谢长贵杀害谢广义,乃是弑主,就是按朝廷皇律,也要凌产处死!” “姑娘手又亲仇,正是孝行,没有什么不对的了!” 邓如兰闻言躬身道:“多谢前辈指示!” 话声甫落,同过身去,娇叱道:“杜总管,你把谢长贵押过来!” “是,邓姑娘!”杜云飞答应一声,一手提起谢长贵走了过来,然后将他甩在地上。 邓如兰走了过去,伸手拍开他受制的穴道,一面叱道:“谢长贵,你指使谢广义杀害先父,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谢长贵眼看杜云飞就站在他边上,当下哭丧著脸道:“邓姑娘,杀害令尊是谢广义下的手,小的只是奉杜总管之命,监视他行动的人,小的并没有指使谢广义下手,杀害令尊,邓姑娘,你要明察啊!” 哈!这些一话说得句句感人,仿佛所有的罪行,都与他无关似的。 这也难怪。 一个怕死的人,他一定找得出千百种的理由,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天底下,相信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哦?”邓如兰动容道:“那你为什么要在罗大哥问话时,施放毒针,将他杀之灭口?” 谢长贵呐呐道:“那是怕他泄露了秘密!” 六合门掌门人江千里沉哼道:“你以仆弑主,就是死罪,再辩也没用了!” 邓如兰冷笑一声道:“你听到了吗?你已经犯了江湖大忌,今晚定是难逃一死,你还是干脆招供的好!”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哎唷,你们真是噜嗦地!”田七姑啐道:“他肯说实话,你们都是名门正派中人,不好下手,那就由我来,我只要在他身上弹上些“消形蚀骨粉”,让他从皮肤溃烂到骨髓,一寸寸的消蚀,哀号个三天三夜,看他怕是不怕!” 谢长贵知道她善于用毒,一时不禁脸色大变,咬著牙道:“好,邓姑娘,我说了,我自知罪恶深重,说出来了但求姑娘给我一个痛快!” “我答应你!”邓如兰点了点头。 谢长贵道:“因为邓老英雄相信了罗少侠是被人嫁祸,背了黑锅,是我授意谢广义趁机把他除去的,免得影响大局!” 语音一顿,他又接看道:“但谢广义使的“阴手”,又被罗少侠识破,所以他被罗少侠制住,逼问他内清之际,在下不得不将他杀之灭口,原以为在黑暗之中,罗少侠也查不到是什么人杀死谢广义的了!” “很好!”邓如兰切齿道:“你果然是杀死我爹的主谋,我既然已答应给你一个痛快,哼真是便宜你了!” 话声甫落,伸手一指,点了他的死穴。 谢长贵口中“呃”了一声,往后倒了下地。 “杀人者死!”他已得到了应得的报应。 邓如兰目含泪水,仰首向天,喃喃的道:“爹,您老人家英灵不远,女儿已给你报仇了!” 孙伯达朝大家伙抱抱拳道:“诸位前辈,眼下还有麦香堡主门下三个弟子,其中顾青纶不但假冒罗少侠,杀孽深重,淫罪滔天,而且利用敝局和镇远镖局名义,散发武林帖,邀约大江南北同道,前来茅山。 “顾青纶诱咱们上百丈崖,企图一网打尽所有参与的人,咱们幸蒙罗少侠赐药解救,才能死里逃生,但仍有十数位武林同道,和门人弟子,惨遭屠杀,这三位该如何处置,请大家公决!” 五行门红衣老者勃然大怒道:“这三个鼠辈,害得大家伤亡惨重,那还用多说吗?把他们宰了就好!” “不错!”镇远镖局总镖头简昆山点了点头,接著又道:“宰了他们,接著再找麦当雄算账去!” 鹰爪门主道:“简总镖头说得有理,冤有头,债有主,这场是非乃麦香堡主阴谋诛杀异己,他好独霸江湖,才挑起来的!” “咱们先杀了他三个弟子,再找他算账去!” 两人这一前一后的愤然发言,一时之间大家伙都附和赞成,主张先杀了顾青纶等三人,再杀上麦香堡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木罗汉朗诵了声佛号,合掌道:“麦香堡的阴谋既已揭露,大家如若不趁现在人手聚集,一起找上门去,以他麦香堡的实力,等咱们分手之后,他必然会对今晚在场之人个别下手!” “因此,现在大家伙一同杀上麦香堡,这是正确的上!” 他目光徐徐掠过众人,接著又道:“只是诸位要在此时此地,处决这三人,老衲却有异议!” 六合门掌门人江千里道:“老禅师慈悲为怀,认为他们没有死罪了?” “江掌门人误会了!”木罗汉呵呵大笑道:“杀人偿命,律有明文,就是国法也决不允许凶徒逍遥法外,老衲一向对恶人从不放过,只是这三个人现在杀不得。” “哦?”江千里耸然道:“那依老禅师之见呢?” 木罗汉面容一整,随即正色道:“咱们若是在此处决了他们三人,到时麦当雄铁定把这件事推得一干二净,说这些事,只是他们乱来,胡作非为,他事前根本一无所知,试问,咱们又能说什么呢?” “嗯,木大师所言极是!”五行门青衣老者连连点头道:“咱们可要留下活口,才能使他无法抵赖!” 六合门掌门人江千里因他门下四个弟子二死二伤,因此麦香堡简直就是恨之入骨,甚至恨入骨随去了。 “不错,这件阴谋,麦当雄肯定是幕后指使人,他三个弟子只是执行他交待任务的人,今晚就算不当场处决,也该先废了他们的武功,然后再押上麦香堡去,不知诸位认为如何?”这番话当然没有人反对。 江千里又道:“诸位既然同意兄弟的意见,那兄弟就出手了!”话声甫落,他倏地跨上一步,双目神光暴射,冷然道:“杜总管,你给我先解开顾青纶这厮的穴道!” 杜云飞站在一旁,心中暗暗思忖道:“还好我闪得快,蒙罗通答应带罪立功,否则现在也糗大了!” 心头直是发颤,口中应了声“是”,双手也不觉微微发抖,但又不敢怠慢,急忙连拍带推,解开了顾青纶身上三处穴道。 江千里等他堪堪收回手去,突然大喝一声,出手如电,以重手法一下点在他脐下“气海穴”上。 铁扇公子顾青纶刚刚经杜飞云解开受制穴道,忽然大叫一声,一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登时萎顿在地,只是喘息! 江千里冷冷一哼道:“姓顾的,你现在尝到后果了吧!” “杜总管!”他转对杜云飞又道:“你去把游子超、李三郎二人的穴道也解开了!” 杜云飞依一言解开了二人的穴道,江千里便以同样的手法,点了游、李二人的气海穴上,废去了他们一身武功。 经过这番折腾,东方已渐渐透出鱼肚白。 百丈崖这座石窟,正好面向东南,近水楼台可以先得月,插天高峰自然可以先看到日出。 这时熹微晨光,根快地就投射在石窟内,大家度过了最漫长的一夜,现在总算天亮了。 黑夜如果代表著黑暗,那么黎明就象征著光明。 正义也终于战胜了邪恶。 罗通长长地阡了曰气,说道:“杜总管,这三个人仍旧由你负责押送,如有半点差错,唯你是问!” “是!是!”杜云飞点头如摇蒜,连连道:“罗少侠只管放心,绝出不了差错的!” 罗通又朝大家伙拱手道:“诸位前辈,天色已经大亮,大家要赶去金陵,请下崖再作计议吧!” 于是,一行人便下了百丈崖哩! 一行人中,虽然个个都是武功高绝之士,从百丈高峰缘藤而下,并不是难事。 但这些人中,有伤有残,还有已被废去武功的三个人,要把他们音一接运下去,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大约足足忙了半个多时辰,才把所有的人都达到了崖下。 大家伙正待启程之际,忽见山径上正有一个人,肋下挟著一只朱红小箱,耸著双肩,急匆匆朝举下奔行而来。 田七姑眼尖,口中轻咦了一声道:“他也凑热闹来了!” 邓如兰疑道:“田姐姐,他是什么人啊?” 罗通闻声望去,接道:“可能是毒华陀!” 没错。 来人正是毒华陀。 这两句话的时间,毒华陀已经走近。 只见他跑得满头大汗,连擦都来不及,一眼看到罗通上即迎上前去,陪笑道:“罗少侠,小老儿总算及时赶到了!” 罗通拱著手道:“幸蒙前辈上次惠赐一瓶“百草丹”,大家才能转危为安,在下正要向老前辈致谢呢!” 语音一顿,转向大家介绍道:“大师,诸位前辈,这位就是药王毒华陀,在下幸蒙他赠赐了一瓶百草丹,才能解去诸位所中的毒雾!” “说起这瓶百草丹,乃老前辈穷毕生精力,才炼制得百颗之多,昨晚若无百草丹,整个形势就不可收拾了!” 毒华陀只是一个跑江湖的草药郎中,就算小有名气,也只是在江湖下五门的混混而已,所以在场之人,认识他的并不多。 此时经罗通一说,大家都纷纷过来,跟他致谢。 罗通又一一给他引见了每一个人。 “老前辈来得如此匆忙,不知有什么见教吗?” “见教不敢!”毒华陀举手抹了把汗,接著又道:“小老儿是昨几个半夜里,糊里糊涂被两个人从被窝里抱出来的,挟持著跑了大半夜路,直到天亮,才发现已经到了茅山…………” 孙月华听他说得很好笑,不禁笑问道:“前辈昨晚睡在那里呢?” 毒华陀道:“小老儿这几个月,为了逃避麦香堡的追击,一直托庇在栖霞寺,昨晚自然是睡在栖霞寺的禅房里了!” 众人听了不由为之一怔。 他昨晚在睡在金陵栖霞寺的禅房里,现在天色初亮,他居然已经到了茅山,而且还是两个人拉持他跑的,除非这两人会飞,否则一人一边,挟持著一个大男人,能在两个更次跑出几百里路? 邓如兰一旁道:“那两个狭持你的是什么人呢?” 毒华陀摇摇头道:“天晓得,小老儿连他们长得什么样子都没见到!” “怎么会呢?”邓如兰不解道:“他们不是挟持著你跑路吗?你怎么可能会没看清他们?” 毒华陀耸了耸肩,苦笑道:“他们一左一右挟持著小老儿跑没错,但却快得连小老儿的眼睛都睁不开,唉!” 他长叹了口气,接著又道:“别说眼睛,小老儿几乎被风吹得连气都喘不过来,那里还有机会看人?” 摸了摸酒糟鼻,随即皱眉道:“最难闻的其实并不是风,而是他们吐出的酒气,一路跑,左一个酒隔,右一个酒隔,光是小老儿闻都闻醉了!” 罗通接问道:“他们也没和你说话吗?” “有,当然有!”毒华陀道:“他们一路上还在下棋,这个说,这颗棋子要下在那里,那个又说这颗棋子要下在那里!” “有时还为了一颗棋子吵架起来,一个骂他是矮鬼,输不起就不要下棋,一个反唇相讥为他是酒鬼,黄汤灌多了,连下棋都要耍赖,两人几乎吵得都要动起手来…………” “噗嗤!”孙月华失声笑道:“后来呢?” 毒华陀道:“后来一直等到天快亮了,左边一个才说,他们把我接来,是要我到百丈崖来找罗少侠的!” “右边一个则说,我如果找不到罗少侠,把事情办砸了,他们就天天晚上挟著我跑路,看我吃不吃得消!” 邓如兰这:“他们要你来找罗大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毒华陀皱眉道:“要小老儿给罗少挟带一句话!” 他立刻又补充道:“事情是这样的,他们知道小老儿近年花费了近十年的心血,炼成了一种善解天下奇毒的解药,是唯一治疗被麦香堡迷失心神所奴役的北斗煞星的解药,逼著小老儿交出这瓶药来、送交罗少侠…………” 罗通心中一动道:“前辈说的可是百草解毒丹吗?” “对啊!”毒华陀道:“小老儿再三辩解,那瓶“百草丹”小老儿早就送给罗少侠了,他们这两个酒鬼一个说“小罗还不知道百草丹可以使北斗煞星恢复神志”。另一个说“这就对了,你该去告诉他一声!”” 罗通问道:“就是为了这句话?” “嗯!”毒华陀点了点头。 罗通又道:“当日麦香堡胁迫前辈,也是为了百草丹吗?” “嗯!”毒华陀又点了点头。 “当日麦香堡主就是听说小老儿的百草丹能解除北斗煞星被迷的心神,要小老儿交出百草丹,和配置百草丹的秘方,小老儿因这是师门传下来的秘方,善解天下奇毒,毁去方子,岂不可惜?” 语音一顿,他又接著道:“因此,小老儿坚决否认有这张秘方,若非罗少侠解救,小老儿这条贱命早就丢-!” “哦?”罗通十分诧异。 田七姑一旁道:“如此甚好,罗兄弟,我们先给这里两队的北斗煞星服下解药,好使他们恢复人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木罗汉低诵了声佛号,随即合掌道:“老施主配制此丹,救人济世,真是功德无且里矣!” 毒华陀忙还礼道:“大师好说,小老凶人称‘毒华陀’,行走江湖,专门替人疗毒,无非也是为了糊口度日。 “小老儿自思半生已经过去了,无善可陈,才立誓遍历名山大川,采集药草,炼制“百草解毒丹”前后足足化了十二年的工夫,此学也只不过是稍尽小老儿的一点心意罢了,那里算得上功德?” 五行门青衣老者含笑道:“老哥真的不知昨晚挟持你奔行的两个人是谁?” “嗯!”毒华陀点了点头。 “小老儿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瞧见,当然不知道啦!” 青衣老者微微笑道:“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这两位老人家会游戏风尘了!” “哦?”毒华陀疑声道:“你是指…………” “老哥遇上的大概就是嵩、黄双奇了!” 双奇,就是嵩山矮叟,和黄山醉叟是也。 “会是他们两个?”毒华陀一吐舌头,继而哈哈大笑道:“小老儿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游方郎中罢了,能得有这两位老人家挟著我飞行几百里路,倒也是毕生荣幸之事了!” 这时罗通已取出百草解毒丹,交给田七姑,由她分给两队北斗煞星每人一粒,各自吞服了下肚。 许久…………许久………… 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不过盏茶工夫,两队十四名北斗煞星,全从迷糊之中清醒了过来。 田七姑便把他们从麦香堡迷失心神,训练成杀手,以及罗通把他们救醒的经过,大略地叙述一遍。 两队煞星听得大为感激,不约而同的跪地叩谢,口呼“恩公”不已。 罗通连说不敢,请大家起来后,便晓以大义,勉励他们从新做人。 于是,一行人押著顾青纶等三人,启程前往金陵,而毒华陀却和众人拱手告别,耸著双肩走了。 快接近午牌时候,金陵城西龙蟠里麦香堡门前,来了一行人。 他们正是从茅山百丈崖赶来的武林同道:一行人由木罗汉和罗通为首,姑娘有三位,那是田七姑、邓如兰、孙月华,她们皆紧随著罗通身后而行。 木罗汉的身后则是少林南派老拳师,孙伯达,和折了右臂的孙仲达,五行门五老二六合门掌门人江千里,通臂门掌门人陆锦堂,门人白杰,武功门老拳师,徽帮铁算盘楚大先生,淮南鹰爪门…………等等。 另外则是前麦香堡总管杜云飞,率领了十四名已经恢复神志的北斗煞星,押著已被废去武功的麦香堡门下三位弟子。 不久,一行人已抵达麦香堡面前的一处广场上。 田七姑回身道:“杜总管,还是你叫人上去通报一声吧!” 杜云飞做了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道:“田姑娘,你别再称”总管“了,在下早已不是麦香堡的总管了!” 田七姑道:“但你总当过多年的麦香堡总管,麦香堡上上下下的人,那一个不是你手下,由你去叫门,那要方便多了!” 言及此处,麦香堡两扇金黄色嵌著铜环的大门,业已经线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脸型瘦削的青衣佩剑少年。 他的脚履矫健,神情更是冷漠,一直走到阶前,这才停下了脚步。 “堡主算准诸位大惊,今日午刻前会到,特命在下于此相迎,敝堡主已在厅上恭候多时,还请诸位到厅上奉茶!” 罗通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那天在镇江城外,自称是许账房之子的那个少年,不由上前跨了一步。 “阁下如此称呼?” “在下职司迎宾,只是恭迎诸位大驾,似乎用不著通名报姓了!”那少年一抬手,说道:“诸位请进,在下给诸位带路!”话声甫落,转身朝里走去。 木罗汉合掌道:“诸位施主请!”他口中虽然说看“请”,却和罗通二人走在前面。这本是大家伙在路上说好的。 木罗汉代表的是少林寺,罗通代表的是太极门,而且两人都是主事之一,故而走在前面,其他的人,也鱼贯相继而入。一一进入二门,穿过变天并,只见大厅前的石阶上,站著一个身穿紫缎团花长袍的高大老人。 见这情景,他似在等待著迎接众人。 这人长得方面大耳,浓眉,脸黑色中透紫,频下留一撮拂胸苍须,站在那里,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威严。 此人正是麦香堡主,麦当雄。 他一眼看到众人上节呵呵笑道:“难得,难得,大家伙光临敝堡,兄弟未及远迎,多多恕罪,快请厅上坐!”他的笑声十分洪亮。 也笑得十分自然。 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骤然相遇上,喜悦之情,发自内心似的。 他引著众人进入大厅。 一行人进入大厅。 杜云飞和十四名北斗煞星,押著顾青纶等三人,也跟著进入大厅,只是在大厅进门处站定下来。 这当然也是大家预先计议好的。 因为进门处的左边是客位,他们站在众人后面,大家可以全力保护,免遭麦香堡的暗袭麦当雄一抬手道:“诸位请坐!”话落,目光转到田七姑和杜云飞身上,接看微一点头道:“田七姑和杜总管也回来了,很好,很好!” 杜云飞和堡主目光一触,早就听得脸如士色,低下头去,不敢作声。 但田七姑可就不甩他了。 她娇声笑道:“回麦堡主,杜总管和奴家,已经当众宣告脱离了麦香堡,今晚随同诸位武林前辈,登门面见堡主,只是作证来的!” “哦!” 麦当雄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说。 大家分宾主坐落。 堡了多人一一献上香茗。 麦当雄巨目一阵转动,看了木罗汉一眼,徐徐的道:“兄弟听说三个劣徒得罪了诸位老哥,兄弟疏于管教,还望诸位见谅是幸!” 木罗汉合掌为礼道:“麦堡主…………” 他只说了三个字,麦当雄已一摇手道:“大师和诸位老哥且请稍待,容兄弟先跟这位罗老弟说几句话!” 木罗汉因他如此说了,只好点头道:“好那就请老施主和罗少侠说吧!” 麦当雄这才将目光转到罗通的身上,轻咳了一声,肃然道:“罗老弟,老夫听说你是陆地神龙罗老英雄的孙子,太极门唯一的传人,老夫对令祖一向敬仰,但老弟的行为,却叫老夫深感遗憾!” “哦?”罗通耸然道:“麦堡主此话怎讲?” 麦当雄笑一笑,不答反问道:“老弟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还用得著老夫说吗?” 罗通凛然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罗某出道江湖,短短时日之内背了不少黑锅,此刻都已水落石出!” “所谓“清者自清”,罗某究竟做了什么事,堡主不妨说出来,也好让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大家听听!” “好,有你这句话,那老夫也就不客气了!”麦当雄沉哼了一声,冷冷道:“罗通,你和小女洁溪在栖霞寺相识,而结为兄妹,可有此事?” “有!”罗通点了点头。 “唯一不同的是,只是当时令嫒女扮男装,化名麦洁七,罗某和他谈得投机,结为兄弟,并非兄妹!” 麦当雄道:“但后来你知道她是老夫的女儿了,就百般勾引,并唆使她离家出走,双双私奔,可有此事?” 罗通听得大怒,俊脸火红,条地站了起身。 木罗汉低声道:“罗少侠凡事忍耐!” “堡主诬蔑在下倒也罢了,你诬蔑自己亲生女儿,有损麦姑娘女儿家的清白,麦堡主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的是你罗通!”麦当雄的虎目之中,忽然泛起一阵雾气,洪声道:“你始乱终弃,小女含屈而归,哭了整个晚上,终于投环自尽了。” 罗通闻言心头狂震,大声道:“堡主是说洁溪她已经…………” 言及此处,他双目之中,业已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罗通眼前一片空白,险些昏了下地。 “洁溪她死了…………” 这也难怪。 麦洁溪毕竟是他出道江湖以来,所认识的第一个异性啊! 第十五章 龙争虎斗大车拚 邓如兰似乎颇能体会出罗通此刻心里的感受,因此,不待麦当雄把话说完,便拦腰打断了他的话。 “洁溪姐姐是好人,她在百丈崖和孙姐姐,还有我在一起救醒了所有的武林同道,就悄然离去,她的死,并不是对罗大哥有什么怀恨,而是她内心愧疚,有你这样一个毒害武林同道的父亲!” “放屁!”麦当雄瞪大著眼。 “她之所以会死,可说是用心良苦,乃是尸谏,希望你这个做父亲的人回头是岸,改过自新” “住口!”麦当雄双目眼珠暴凸,隐射寒芒,当下厉声道:“好一个伶牙利齿的丫头,你是什么人?” 邓如兰道:“我叫邓如兰,我爹邓公仆,就是你授意谢广义害死的!” “哈哈哈…………” 麦当雄仰天大笑道:“老夫现在明白了,姓罗的小子就是认识你这个丫头,喜新厌旧,才置小女于不顾,终于含屈而死,小丫头,你果然厉害得很!” “姓麦的,你在江南武林也算得上是一方霸王,怎好如此红口白牙,胡言乱语,不怕有失麦香堡主的身份吗?” 邓如兰气得娇躯一阵颤抖,又道:“你以为大家伙找上麦香堡,你可以诬辱罗大哥,诬辱洁溪姐姐,诬辱我邓如兰,就可以转移目标了吗?” 语音一顿,她忽然转向众人说道:“罗大哥与洁溪姐姐结交的经过,以及麦堡主诬赖罗大哥诱拐洁溪姐姐离家-奔,此地知道这件事始未的人并不止我一个,现在我要把它源源本本的说出来给大家听听,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于是,她从罗通如何结识麦洁溪,如何至栖霞寺见面,麦洁溪把罗通引至麦香堡,堡主加何在茶水中下了迷药。 一面禁闭麦洁溪,一面把罗通囚入地室,逼写太极门内功心法,麦洁溪如何恳求田七姑,设法救出罗通………… 言及此处,田七姑忽然站了起身,点点头道:“事实之经过确实是如此,此地还有杜总管可以证明!” 邓如兰又从罗通逃出七星堡,在镇江客店,柔柔送还犀角扇,一直说到木罗汉,孙氏三英寻仇,大家一同赶赴茅山,麦洁溪听到罗大哥被诱上百丈崖,才不避艰险,赶上百丈崖,这就是麦堡主所说的诱拐私奔,麦洁溪救醒大家之后,才悄然离去,她的自尽,是不是罗大哥始乱终弃?详细说了一遍。 在场众人,先前还怀疑罗通和麦洁溪确有暖昧,及听了邓如兰一番话,心里已经全明白了。 麦当雄听得勃然大怒,喝道:“利嘴丫头,老夫先劈了你!”挥手一掌,朝邓如兰拍了去。 木罗汉慌忙站起,说道:“麦老施主,有话好说!” 他的大袖一拂,虽然化解了麦当雄迎面袭来的掌式,但也身不由己的推了小半步,由此即可得知,麦当雄也非弱者。 “哈哈哈…………” 一阵撼天的狂笑声响过后,麦当雄朗声说道:“诸位难道不是冲著我麦某来的么?又何必假惺惺呢?” 武功门神拳太保不但左臂已断,二子一死一伤,早对麦当雄恨之切骨,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麦堡主,大江南北武林同道,对你一向甚为敬重,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到底和麦香堡何冤何仇?” “你麦堡主既要顾青纶假冒罗少侠,制造滔天淫恶,又假金陵干子,镇江镇远、龙潭孙氏三英镖局名义,广发武林帖,邀约武林同道,齐集茅山,以救人和围捕罗少兄之名,摆上龙门阵!” “在百丈崖上,你又唆使九毒仙子施放毒香,并派遣迷失神志的所谓‘北斗煞星’,痛下杀手,把大江南北武林同道,聚而歼之!” “这些,难道你麦堡主还能抵赖吗?”神拳太保说得义正词严,大家伙不由鼓掌叫好起来。 麦当雄目光炯炯,神情冷漠地溜了神拳太保一眼,继而洪声道:“太保,些话是何人这些话,是何人教唆你说的?” “太保兄说的都是事实,在场之人,都是死里逃生,亲身经历,何须有人教唆?” 孙仲达道:“现在堡主三位高徒,不是全在这里么?麦堡主的阴谋,已由他们亲口供出,总不是有人教唆的吧,若是有人教唆,那也麦堡主教唆的了!” “哈哈哈…………”麦当雄面露狂怒,却失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诸位的来意,老夫都已明白了,也好既然已撕破了脸,大家就不用多说!” 语音一顿,他又接著道:“更何况,武林中来就没有真正的是非,所谓胜者为强,诸位只管划下道来,是单打独斗,是车轮上场,还是大家一起上,老夫都一一接下来就是了!” 孙伯达沉哼道:“这么说来,麦堡主都承认了-?” 麦当雄朗声一笑道:“诸位这般上门问罪而来,麦某承不承认也是都是一样的了!” 镇远镖局总镖头简昆山冷冷的道:“麦堡主口气果然豪爽的很,只可惜厅内在场之人,都是你的敌人!” 麦当雄呵呵一笑:“这个不劳阁下费心,诸位既然已来到了麦香堡,麦某自然要好好的接待各位了!” 言及此处,他脸上杀机倏现,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沉声喝道:“杜云飞,你给老夫过来!” 他这声沉喝,声音其实并不太响,但听在杜云飞的耳朵里,就恍如焦雷一般,一时吓得面无人色,同时也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哆嗉。 “回…………回堡主…………在下已经当众声明,脱离了麦香堡,现在,早已不是麦香堡的总管了!” “哈哈!”麦当雄脸上笑意甚浓,但也使人感到他笑得甚为严厉。 他朗笑了两声,这才缓缓的道:“好个已经当众声明脱离麦香堡,你在麦香堡工作了近二十年,老夫委以重任,倚为心腹,何曾亏待过你?倘若你要辞去总管一职,脱离本堡,也该先向老夫说明一番…………” 杜云飞被他这席话说得低下头去,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麦当雄语音一顿,接著又道:“此次你是奉老夫之命出堡去的,不能忠于职守,是为不忠,中途叛变,片面脱离麦香堡,是为不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我麦香堡的规律,你可知道该当如何?” 他说得声色俱厉,杜云飞却面如土色,志忘不安。 罗通朗声道:“麦堡主,杜总管是在下要他来作证的!” “住口!”麦当雄勃然大怒,喝道:“老夫处置叛堡之人,用不著你多嘴!” 话声一顿,接著又道:“杜云飞,你可知罪?” 杜云飞一脸卤蛋像,硬是吭不出个屁来。 “好!”麦当雄沉声道:“老夫念在你追随我二十年之外,可以赏你一个全尸!” 话声甫落,但听一声弓弦声响,一支长矢,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直向杜云飞当胸激射而来。 大家只是注意著麦当雄说话,谁也没防到这支箭会突然飞射而至,一时厅上虽有无数高手,却谁也措手不及。 但就在长矢射到杜云飞身前不过三尺光景,但听“嗤”的一声,长箭突然掉头而去,又是“夺”的一声,钉在三丈高的大梁中间。 杜云飞早已吓湿了裤子,砰然一声,跌倒在地。 “很好,好极了!”麦当雄目射厉芒,一下转到罗通身上,冷冷一笑,沉声道:“罗通,是你出手救了他?” 罗通淡淡一笑,并没有答话。 麦当雄厉叱道:“好一手“通天指功”,好,你既然有本领把事情包揽过去,老夫只好拿你第一个开刀了!” 罗通耸然道:“麦堡主可是要和在下动手?” 麦当雄道:“老夫还用不看亲自动手!” 言及此处,他忽然大声喝道:“来人啊!” 喝声甫落,只见先前在大门迎宾的青衣少年,左手持剑闪身走入大厅。 在他身后则紧跟著走入二十八个身穿黑色劲装,左手持著连鞘带剑的汉子进入大厅,在大厅前一字排开。 青衣少年朝麦当雄躬身一礼,随即恭声道:“二十八宿领队,属下尚少泉叩见堡主,堡主万安!” 田七姑皱了皱眉,低声道:“看来他已把四队的北斗煞星改编为二十八宿了,罗兄弟可得小心了!” 麦当雄冷声一笑,阴侧侧的道:“罗通,倘若你能胜得了他们,方有资格与老夫动手,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罗少侠且慢!”罗通正待答话,忽听五行门中的青衣老者已跳了出来。 麦当雄目光一注,问道:“孔老哥有何见教?” 青衣老者肃然道:“麦堡主召来二十八宿,是想以二十八人对付罗少侠一个人吗?”满脸俱是迟疑之色。 “那倒不是!”麦当雄呵呵笑道:“他们二十八人可以分为四组,每组七人,布成一座剑阵,罗通只要能破去其中任何一座剑阵,就可以了!” 青衣老者闻一言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麦香堡名震大江南北,由麦堡主训练出来的剑阵,定是贵堡最精锐的名阵了,老朽兄弟五人,同样也练了一种剑阵,咱们以剑阵对剑阵,自是最公平不过了。因此,老朽倒想领教领教贵堡的剑阵,不知阁下意思如何?” 这番话听得麦当雄不由一呆。 他的“七星剑阵”纵然厉害,但五行门的五老岂是等闲之辈?五老每个人都有数十年的功力,合五人之力所组成的“五行剑阵”自然非同小可,只怕一组的“七星剑阵”难以为敌但青衣老者话既已说出了口,他能不答应吗? 麦当雄呵呵一笑道:“孔老既有兴趣,五行剑阵名闻天下,敝堡”七星剑阵“,正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了!”一言及此处,他语音一顿,转对那青衣少年道:“尚少泉,你以二组剑阵,向五行门五老讨教!” “是!”尚少泉躬了躬身,一面挥手道:“两组剑阵到厅前列阵!” 麦当雄站了起身,说道:“孔老哥,五位请了!” 五行五老跟著站起身,举步走出大厅,众人也一起跟著走出大厅。 这时两组“七星剑阵”已经在大天并中摆出了阵式,那是由两座北斗七星交错排列而成,只要一看阵势,便知“七星剑阵”定是以变化系多而取胜,再配合失去神志的杀手,一阵凶狠舍命搏杀,是可以预知的。 剑阵甫列,剑手剑未出鞘,已使人感到每一个黑衣剑手身上,都已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五行五老宽袍大袖,鱼贯般走入“七星剑阵”中,他们每人身上都佩著古剑,但连手都没去摸剑柄一下,只是各按五行方位,在中间站定。 青衣老者缓缓的道:“麦堡主,你可以请他们发动了!” 麦当雄负手站在阶上,一名堡丁立即给他端来了一张宽大的龙椅。 他大马金刀地在椅上坐下,对青衣老者说得话,恍如未闻。 这时忽听尚少泉冷冷的道:“剑阵由兄弟率领,自然由兄弟发号施令了!”话声甫落,“刷”的一声,他已找出了长剑,对空划了一个圆圈。 他这一抬手拔剑,但听一阵“锵锵”剑鸣,十四名黑衣剑手在同一时间内,闪电般掣出了长剑,左手持鞘,右手持剑,每个人都举剑对空划了一个圆圈,口中亦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吆喝声。 “杀!”人如流星。 剑如长虹。 十四道剑光突然由四面八方向中间密集劈到,剑风急卷,攻势如电。 只此一举,围攻之势已是凶厉万分。 只此一招,攻势的凶狠猛烈,就是江湖上一流的使剑名家,也未必强得过他们。 但他们这次的对手,却是五行门五老。 五老衣分五色,青、红、白、黑、黄,各占一方,青衣在东,红衣在南,白衣在西,黑衣在北,黄衣居中。 他们在这一瞬间,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从身边掣出了五柄涧剑,剑长长逾四尺,涧如手掌,而且每柄剑上闪动的锋芒,也隐泛五色。 在两组剑手的嘶吼声中,他们业已开始旋身急走。 这一走当真是行动如飞,五个人身上的五色长衫,登时雁成了一道五色彩虹。 每个人手上的涧剑忽然一挥,各自劈出了一剑,这五道剑光,也登时如匹练乍现,围著他们,形成了一道五色的剑墙。 蓦地一十四道剑光,在同一时候,劈上了剑墙,也同时发出一声震撼山河,响彻霄汉的金铁响震之声。 这现象好比十四柄长剑,一下子砍在铁板上一般,震得在场之人,一个个耳朵狂鸣不已。只见那十四名剑手脚下一顿,各自后退了一步之多。 但他们都是心神尚失之人,心里没什么思想,看到领队发出命令,就只知道要把敌人干掉,不论敌人武功有多强? 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这十四名剑手第一剑劈出之后,人影波动,第二剑又紧接著刺出。 他们流动游走,是一门很玄奥的学问,步法、身法、看似凌乱,实则是有一定的路数,此去彼来,插花穿行。 不论在如何穿行游走之间,定有人顺势扑上,有的要拗步转身,但只要是发剑,他们定会一齐朝中央扑上,剑势密集,合十四柄剑成一击。 以上所说的都是有关“七星剑阵”方面。 五行五老列的是“五行阵”,他们在十四个剑手包围之中,所发动的阵势又是不同,他们五人本来各自占了一个方位,是按五行位置排列,青衣在东,红衣在南,白衣在西,黑衣在北,黄衣居中。 但阵势发动之后,却你到我这里,我到你那里,位置互易,愈易愈快,令人不禁眼花撩乱。 五老在互易位置时,手中五色长剑,每易一位,就连劈五剑,一个人五剑,五个人岂非二十五剑? 这二十五剑就已足够对付一十四名剑手,每人劈出了一剑,还余十一剑之多。 因为他们转得快,劈得更是快,每一个人五剑之后,又是五剑,剑势就连绵不绝,形成了一道五色剑墙。 五行有生有克,顺序而生,逆行为克,顺序急转,是一堵剑墙,使得对方一十四支长剑,像砍在铁板之上似的。 因为五老经过数十年的研究与操练,同门师兄弟,心意自然可以相通,一阵顺序急转之后,无须吹什么口哨,或是打什么暗号,就一变而成逆转。 逆转,就是五行相克的阵势。 你总该见过大河心的逆流吧?河心如果有一股逆流,就会形成一个很大的漩涡,行船如果不小心,一下子被卷入漩涡,就算不翻船,也会把一艘船在漩涡中团团乱转。 不论你用尽所有的气力,也是划不出来,如果遇上漩涡急得话,那么船翻人沉,你想救都来不及了。 现在,他们五老的“五行剑阵”由顺转逆,就像大江心的漩涡一样,五道人影,五支五色长剑,就一下形成了一道强烈的漩涡。 大江心有漩涡,可以沉船。 剑阵出现了漩涡,当然也可以沉人。 剑阵逆转,嘶啸的剑气有如龙卷风一般,在外圈游走流动的一十四名剑手,往中间一聚,各自劈出一剑之后,人影必然随著散开,就在他们刚刚散开之际,就有一名剑手遇上了五行剑阵的缺口。 这缺口当然就是漩涡。 那名剑手就糊里糊涂,一声不吭的被吸了进去。 一个人只要被吸入剑阵,在五柄长剑一绿之下,人是血肉之躯,早就五剑分尸,被大剁十块了。 但五老在列阵之先,已经得到木罗汉传音入秘的关照不可伤了这些丧失神志的人。 因此,五行五老在吸入那名剑手时,改剑为指,五指同出,一下便点了此人的穴道:五行剑阵是在急速转动的,这缺口自然也并不是在固定的一个地方,从右而左转去,第一个剑手被吸入之后,紧接著又有第二个剑手被吸了进去,于是第三,第四…………不停的有人掉入漩涡,然后灭了顶。 就因为双方阵势游走流动得太快了,人影参差,穿行不息,一十四名剑手,只是自顾自照平曰训练的步法穿行,谁也不会去管谁。 因此,人数在逐渐减少,他们还是一无所觉。 就连那个二十八宿的领队尚少泉也都没有发觉。 但这一情形,自然瞒不过麦香堡主麦当雄的虎目。 只见他双目精芒一阵飞闪,右手一抬,洪声道:“尚少泉,要他们退下!” 尚少泉躬身发令,举手向空连拍三拍,他手掌中敢情藏有金属之物,这合掌一拍,就响起三系金钹之声。 眨眼之间,一十四名闻声退下的,已经只剩下六人,另外的八人已被五行剑阵的漩涡卷灭。 这会儿八人静悄悄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麦当雄霍然站了起身,双目寒芒乍现。 “麦某久闻五行五老,名动江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也想讨教几招,不知五老肯态教否?”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已走下了石阶,五老能不接受他的挑战吗?先前那六名剑手退下时,五老的剑业已归了鞘。 此刻麦当雄既已这么说了,青衣老者也只好拱拱手道:“麦堡主既有赐教之意,老朽等人自当遵命就是了!” “哈哈哈…………”麦当雄朗笑一阵,点头道:“好极了!”说罢,走近五行阵前,目光一注躺在地上的八名剑手,举腿踹去。 这一踹,当然就是在解开他们受制的穴道:白衣老者干笑道:“麦堡主,这八名贵堡剑士,是五行门特殊手法所制,天底下只怕无人能解!” “锵”的一声。 麦当雄抬手拔出一柄四尺长的宝剑,大步走入五行剑阵中。 青衣老者拱手道:“麦堡主既已入阵,老朽那就不客气了!”话声甫落,抬手掣剑。 五行剑阵,以东方的青衣老者为首,他剑甫出鞘,但听“刷刷”数响,其实四人已一起掣出长剑,但剑阵仍未发动。 麦当雄洪笑一声道:“五位只管发动阵势,如此才能让麦某领教各位的高招!” 在场之人平日只知麦当雄威震大江南北,却从未见过他本身的武功如何?此时有机会见他独闯“五行剑阵”,自然要仔细瞧瞧他肚子里到底有几两货,于是不约而同的围望了过去。 青衣老者一手仗剑,肃然道:“既然如此,五行门就有僭了!”他青色长剑向空一圈,站在中央的黄衣老者,黄色长剑跟著向空挥出。 这一挥,登时漾起五道黄色剑光,排空朝麦当雄的脑袋飞来。 他剑势挥出,人影已杳,一下转到甲乙位上。 阵势在青衣老者的长剑一挥之际,便已发动,五行顺转,人影便开始相互移动。 麦当雄一见五道黄色剑影迎面飞来,立节长剑一挥朝前封路。 谁知他一剑格了个空,五道黄色剑影倏然隐没,但就在他长剑格出之际,另有五道白色剑影飞射而至。 冷风骤起。 寒芒突炽。 麦当雄冷笑一声,回剑迎击,白色剑影也随著消失,又另有五道黑色剑影,蓦地横扫了过来。 黄色剑影还没有消失,五道青色剑影又跟踪而至,接著又是五道红色剑影,如浪涛般涌来。 这只是五行剑阵开始发动,五行变化,按著顺序一个接一剑的挥剑决来。 每人一发五剑,但所发出的显然全是虚招。 麦当雄连挥三剑,皆没有和对方实际接触到,心中不由暗暗思忖道:“这五个老匹夫不敢和我正面接触,其中必有什么道理存在,我可得小心为妙!” 正因为对方五人除了人影游走,尽发虚招,他就凝立不动,静以待敌。但他怎知五行五老每换一次位置,就连发五剑,如此也只是在布阵而已,因为每一转动,每个人虽只连发五剑,但因游走的人影一快,先发的五剑和后发的五剑,先后就逐渐连贯了起来。 麦当雄这一静立激变,在他来说,原想先察看对方虚实之后再行出手,那知这一停,时间虽然短暂,但眼前所能看到的已变成一圈五色彩虹,在身外闪电般疾转,五老的身影,已溶入在一道耀目的彩虹之中了。 这道彩虹,虽然还在身外五尺,却已形成了桶形的包围之势。 麦当雄究竟是久经大敌,见多识广之人。 他心中顿时领悟,自己以一敌五,应该在对方尚未形成包围之前,予以各个击破,这一小心,反而上了五行五老的大当。 心念这一动,那敢怠慢,口中大喝一声,长剑起处,使了招“独破天门”,剑光如匹练般朝东方劈去。 这一剑,已可以看出他功力的深浅,只见剑光粗如水桶,席卷而出,声势之盛,当真有黄河决堤之势。 但此时五行剑阵,五老的剑势业已联成一气,任凭你剑势再厉,再强,也无法冲得开身外这一圈彩虹了。 但听“当”的一声巨响。 麦当雄长剑一挥,忽感这一剑仿佛就像劈在钢板上,直震得他手臂隐隐发麻,心头不由得一惊。 就在这阵金铁大震声中,他身外的一圈彩虹,忽然散开,化作无数剑影,分由四面八方朝他而来。 这所谓的“无数剑影”,实际上一共是二十五道光,那是在麦当雄一击出手之后,五老各还他了一招。 五行五老练的正是“五行剑”,每一招出手,都有五道剑影。 麦当雄又是一声大喝,长剑振腕再发,这同他也使出了绝学,剑光指东化西,瞬息之间,一口气接连劈了六剑之多。 第一招使的是“河岳流云”,一片剑光护身缭绕,剑气迸发,但听一阵急骤如雨的金铁。父鸣,把从五方而来的近身剑影悉数架开。 光这一剑,就等于连接了对方二十五剑。 他可不允许对方有第二次环攻的机会,第一招使出之后,身形电旋,快如陀螺似的,在这一疾转之中,使出了一记“闪电分光”,分向五人劈出一剑二六剑当真是快到无以复加,剑势之凌厉,更是武林所罕见。 一旁观战的群雄,几乎个个都是剑术名家,眼看麦当雄的剑术上有这等气势,莫不替五老暗捏了把冷汗。 那知五行剑阵一经发动,就可分可合,可攻可守。 五老决出的一招,既已被麦当雄破去,待他再使出分光剑,分袭五人时,他们又一退即合,幻化出一道五色彩红,把麦当雄环绕了起来。 因此,麦当雄虽然剑演分光,分袭五老,但等到这五剑劈落时,又像劈在钢板上似的,“当当当当当”五声金铁大震,接下他五剑的,并不是单独的五老,又是五人五剑联成一气的五色彩虹了。 麦当雄这六剑下来,直震得他一条右臂酸麻不已,尤其对五行门的“五行剑阵”,愈出愈奇,心头也不禁大感惊骇,但此时恍如骑在虎背上,不得不奋起全力,和他们继续的周旋。 否则,这场拚斗,他必败无疑。麦当雄原是心机极深之人,想到五行剑阵五人联手,自己以一由五,这五行五老每人都有数十年的修为,联成一气,自己当然绝难胜得过他们,那么唯一求胜的机会,该是从他们分散之际,个别下手了。 心念一动,索性以进待劳,当下抱剑凝立,不再攻击了。 这时五行五老业已联成一气,五色涧剑所幻化的一道彩虹,如幕如墙,只是围著麦当雄身外。 你不向他们攻击,他们当然也不会出手还击的。 五老当然仍在出手。 他们在换位游动之际,就劈出五剑,不然就不会有这道环绕疾转的彩虹了。 但他们每人劈出五剑,却只是向空劈出,并不是攻向麦当雄。 这就怪哩! 麦当雄站在中间,五老只是对空劈剑,而不向他攻击,那么五老围著他做啥?莫非是耍宝吗? 答案是当然不是要宝。 须知五行剑阵展开之后,包围住了敌人,就得视敌人的强弱而出手。若是换了普通人。入阵之后,两下就可以买单了,但他们忽然发现麦当雄剑术十分精湛,定力更是深厚极了。 称得上是他们五老数十年来仅遇的一位劲敌,他们不得不慎重行事,若是冒然发动攻势:说不定反为所乘。 这道由五柄澜剑所形成的彩虹,此刻正绕著麦当雄的身外疾转,正是他们五老的制胜之道:因为,他们只要能把敌人困在阵中,最后的胜利,绝不可能是属于敌人的。 但最后的结果呢?没有发生的事,谁也无法回答的。 五行剑阵一经展开,就会在你不知不觉中,逐渐的缩小,尤其是那道五色彩墙,围绕在你身边时,不仅你的长剑施展不开,就连手脚也甭想施展,就算你武功再高,此刻也是没辙了。 麦当雄等待的是像他们刚才一样,由合而分,他就可闪电般出手,但他等了片刻,显然是失望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五行剑阵的范围此刻在渐渐的缩小,当他再去了解对方的心意后,心头不禁暗暗一大震。 他想到刚才五老的分散还击,是在自己决出一剑之后才出现的。 由此可见,他如果不发动攻击,五老只会缩小剑阵,不会再向他攻击的了。 缩小剑阵的结果,他必败无疑。 既然如此,他岂不是白等了? 他一念至此上即暗运真气,口中大喝了一声,陡地一个转身,长剑乍起,手腕连振,一连三招朝庚辛位上冲击而去。 这三招的第一招“泰王鞭石”,第二招“逢山开路”,第三招在两招之后,稍微缓了一线,一变而为“急流涌退”。 他在前两招,几乎凝聚了全身功力,剑光席卷而出,势势之猛,当真有石破天惊之势,长剑劈在五色的彩墙之上,发出的金铁撞击之声,令人耳鼓为之生疼,继而“嗡嗡”作响不已。 他这两招硬打硬闯,五色彩墙虽然也被震得几乎现出摇晃之势,但五行剑阵终究是合五老之力联成了一气,仅凭你一己之力,当然无法把剑墙冲破。 因此,他这第三招,不得不改为“急流涌退”,当下回剑护身,藉以防备五老的还击之势。 尤其在第三招上,他暗自减弱了几分功力,仿佛他一身功力,已在前两招之中,耗去了大半似的。 哈!麦当雄果然够贼。 这原是他诱敌之计,但五行剑阵就有一个这么巧妙的变化你不攻,他们只是缩小包围,你一决,他们必然还击。 这也正是麦当雄所期待发生的事。 果然五行五老在他出招之际,五人倏然一分,五道五色剑光,势若飞虹,同时朝中间交攻而来。 麦当雄长剑一圈,人随剑走,但听“当当”五声金铁大震,顿时把五老的长剑一齐震开接著他的身形竟向癸水位上的黑衣老者欺去,同时闪电般地拍出一掌。 这一掌不带丝毫掌夙,故黑衣老老并无丝毫戒备。 此刻他正向东方甲乙位上闪去,只可惜才刚刚问到半途,突觉一团奇寒彻骨的掌风袭上肩头,当下口中闷哼了一声,跟路地后退了数步。 麦当雄一击得手,当然不让五老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接看反手又是一指,朝癸水位上欺来的白衣老者点去。 白衣老者忙挥剑击出,但麦当雄却指风如箭,比他犹快上一分,当场又击中了白衣老者的左一眉。 只见白衣老者也是闷哼了一声,也是往后疾退。 其实,这也不过是一瞬之间发生的事。 黑衣老者和白衣老者同时中了麦当雄的一掌一指,五行剑阵自然就受到极大的阻碍,而破阵了。 余下的三老眼看苗头不对,当下不约而同地大喝了一声,三支长剑皆从麦当雄的身上刺去。 三人品字形地攻招,当然就不是所谓的“五行剑阵”了。 剑阵的威力,乃是五人联手,五创成墙,如今既非剑阵,基本上而言,那只是三个人联手攻击一个人罢了。虽然同是联手攻敌,但剑阵与不是剑阵,威力就自然差远了。 “哈哈哈…………”麦当雄蓦地纵声狂笑道:“五行门的五行剑阵,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话声甫落,忽听“砰砰”两声,黑衣老者和白衣老者中了他一掌、一指之后,但觉一阵奇寒彻骨,全身不住地颤抖,再也忍耐不住地往后跌了下地。 可别小看麦当雄这一掌一指,这里头的学问可大。 原来他使出了玄灵门的绝学,掌是“玄灵摧心掌”,指是“玄灵阴极指”,都是极阴极寒之气。 一旦这两招击中人身,血脉定是僵冻,纵然你功力深厚,也是无法进功驱寒的。 镇江镇远镖局总镖头简昆山和他们站得最近,急忙率同儿子简世杰和两名镖师一起抢了出去,把黑衣、白衣二老扶了下来。 只见二老牙关紧闭,面有菜色,全身其冷如冰,只有胸口尚有余温,任何人皆可瞧出他们气弱游丝,离死不远矣。 简昆山眉头一皱,呆望看木罗汉道:“大师,这两位前辈只怕…………只怕…………” 木罗汉眼见他二人脸上隐现黑气,全身僵冷,一时也看不出他俩是伤在何种手法之下,当下望著少林南派的老拳师道:“你是否看得出他们的伤势来?”他虽然是少林寺方丈的师叔,辈份甚高,但终究是佛门弟子,平日很少在江湖中走动,论经验当然是比不上老拳师了。 老拳师闻言便低下头去,仔细探查他二人的脉象。 “弟子认为他们是伤在一种旁门极阴极寒的功夫之下,只是不知道麦当雄是那一门派出身,就很难断言了!” 孙伯达眼看两人此刻情形,和邓公朴负伤致死的情况颇为类似,当下说道:“会不会是中了玄灵摧心掌!” 木罗汉耸然道:“那是北海玄灵叟的独门绝技啊!” “哦!老纳知道了!”他点了点头,低声道:“莫非他是玄灵叟的门下?” 简昆山道:“那该怎么救治才好?” 木罗汉摇摇头道:“被北海玄灵门阴功所伤的人,必须先以万年温玉护住心脉,再有两个功力深厚的人,以本身真气替他们打通全身经络,方可有救,除此之外,即使是华陀再世亦没得解了!” 罗通一旁问道:“大师,咱们这里的人,能不能先替他打通经络呢?” “难,很难!”木罗汉摇头道:“若是换了两个功力较浅之人,老纳和这里好几位施主还能勉为其难地试试!” “因为,要替这两人打通经络,你本身功力,必须远胜过他才行,但这两位施主乃五行门五老之一,他们本身皆有数十年的修为,论功力,咱们这里的人,能和他们相等的,已是寥寥无几了!” “唉!”木罗汉长叹了口气,继而黯然道:“若说要胜过他们的,只怕…………只怕一个也找不出来了!” “那怎么办?”罗通急道:“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著这两位老丈伤重不治…………” 他话声未落,突听麦当雄哈哈一笑,笑声中,紧接著又有人闷哼一声,跟路地往后疾退而去。 “砰”的一声。 众人急忙回头望去,只见那黄衣老者后退几步之后,忽然跌坐在地上即闭目运气,与那股阴气抗衡著。 金陵干子镖局总镖头王振远失声道:“看来他的摧心掌已练至收发自如的境界,咱们只怕无人能和他一拼了!”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黄衣老者又一头趴了下地。 五行门青衣老者,红衣老者眼看麦当雄连伤了三个师弟,更是怒不可遏,一青一红两柄四尺涧剑疾发如风,点刺劈撩,剑剑进逼,剑风四荡,剑气纵横,可称得上的翩若惊鸿,快若游龙,已是凌厉至极。 但他方才五人联手的五行剑阵都经历过来了,现在只剩下两人,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了只见他长剑挥舞之间,把一柄七星宝剑使得出神入化,剑招愈展愈快,决如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挥洒自如,有若行云流水,恰到好处。 青衣老者和红衣老者数十年的师兄弟,心意当然可以相通,你放我拆,你封我放,虽然配合的十分精妙,但却仍然被麦当雄一支长剑逼得只好围著他绕扬疾走,纵然拼了老命,还是渐渐落了下风。倘若只要给麦当雄找到一丝空隙,左手再让他击出“玄灵摧心掌”,只怕又要同姥姥家报到了。 六合门掌门人江千里因四个弟子二死二伤,对麦当雄早已恨之入骨,甚至根入了骨髓,慕地“锵”的一声龙吟,他也已拔出了长剑,身子一掠,口中大声喝道:“麦当雄、江某也参加一份!”话声中,长剑一领,人随身发,朝三人的战圈中冲了过去。 “哈哈,欢迎,欢迎!”麦当雄朗声一笑道:“你们有多少人,不妨一起上,老夫也不会在乎的!” 武功门神拳太保怒喝道:“哼!你好大的口气!” 他一身从不使用兵又,当下右臂一振,打出一记“百步神拳”,一团掌风,轰然有声,直撞了过去。 麦当雄听风辨位,倒也不敢硬接,身形一闪,往左避开。 这时江千里亦正好欺身而上,剑展“嘘气成云”,一片剑光恍如骤雨般卷到。 麦当雄长剑疾封,顿时将他的长剑荡开,但青衣老者和红衣老者的双剑又如双龙剪水,同时攻到。 这些人不仅功力高强,同时应战的经验更是丰富,不仅招式上配合得十分巧妙,就连进退之间亦井然有序。 江千里身为六合门掌门人,一套二八合剑法“施展开来,上下前后左右上门皆面面俱到,全身似被一片青光所笼罩,扑放之间,剑气激荡,每一剑都响起惊心动魄的裂帛之声,一派全是进攻手法。 现在又加入了一个江千里,威力当然不会比五人联手的五行剑阵强,但五行剑阵进退游走,定有个常规,加入一个江千里,显然就没有成规的攻击了。 但江千里练剑数十年,对六合剑法浸淫功深,对门下弟子二死二伤,一股仇怒之火,全部落在麦当雄的身上。 青衣老者和红衣老者一青一红的两柄润剑形同拚命,江千里的一口长剑也一口气的抢攻,攻势亦异加凌厉了。 青衣老者和红衣老者因有冲上来的江千里正面缠斗麦当雄,两人便退到左右两侧,交相夹击。 正因为麦当雄的反击已给江千里挡住,青衣老者和红衣老者不必再顾虑他的反击,因此探取了最凌厉的攻势,从左右两面攻入。 麦当雄称得上是一世之雄,一支长剑力敌三人,丝毫不见慌乱,剑光东指西顾,大开大合,威力仍然在三人之上,一时之间虽然无法占得上风,却也不至于落败。 只要不落败,时间稍久,麦当雄就可以稳操胜算。 四柄长剑使到极处,纵横剑影,竟恍如组成一面光网,四道人影却反而渐渐地淡了下来最使麦当雄感到恼火的是武功门的神拳太保,他不使兵又,所以没有加入斗扬,但却站在场外,俟机出手。 武功门的“百步神拳”是武林中的一绝,也是拳术中唯一可以击中较远距离敌人的神功,和关外长白派的“无影神拳”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谓“百步神拳”,百步当然是有些夸张之词,但百步神拳练到十二成火烧,举手发掌,掌风可以击中十数步以外的目标,则是事实。 神拳太保站立之处,和斗场不过两文远近,这种距离,是打出“百步神拳”最理想的距离。 因篇彼此相距较近,一聚即至,不但威力增强,命中率也增加了,敌人也就不易闪躲得开。 神拳太保早已估好了最佳角度,他拳不滥发,当下建起全身功力,贯注右臂,凝聚右拳,伺机而动,只要麦当雄有一剿空隙,一丝松懈,露出破绽来,他一招百步解拳打出,必可打碎他的蛋黄。 就这一拳,可以要了他的老命。 麦当雄和三人动手,他唯一获胜的希望,就是在剑光飞洒之际,使出他的看家本领“摧心掌”或“阴极指”来。 但神拳太保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神拳太保就站在联圈之外,所谓旁观者清也。 麦当雄若要使出那两种绝技,就必须露个破绽,或是有隙可乘之隙,才能出手。 但高手过招,这一机会,很难能够遇到,倘若麦当雄侥幸遇上这种机会的时候,他的指、掌未出,神拳太保的百步神拳可能比他更早发动,而击过来了。 因此,神拳太保站在场外观战,的确是大有学问哩! 不论青衣老者、红衣老者,或是江千里三人之中,如果有了空隙,他击出的一拳就可以把空隙铺起来,使麦当雄无隙可乘。 如果是麦当雄在激战中想卖个破绽,诱敌发剑,或是乘隙把敌人的长剑荡开之隙,左手正要击出,神拳太保就会及时,结结实实地给你一拳,使你不得不回剑自保,而尚失了出手的机会。 麦当雄恨不得捏碎神拳太保的蛋黄,但此刻在三支长剑舍生忘死的进击之中,一时那能抽得出手来到付神拳太保? 心头愈是愤怒,就愈是想乘机给他一掌,但名家动剑,是绝不能动怒的,因此一连好几剑,他几乎都吃了大亏。 蓦地但闻“嗤”的一响,麦当雄的左侧近腰处,已被青衣老者剑锋划过,长袍立即拉开了一条五寸是的裂口,幸未伤及肌肉。 江千里“刷”的一剑,从头上横掠而过,剑锋业已削去麦当雄半个发髻,盘在头顶上的长辨登时披散下来。 神拳太保眼看机不可失,倏地暴喝一声,挥手捣出一拳。 这一拳正在麦当雄连遇险招时发出的,骤不及防,急防侧身闪避,已被拳风扫中左肩,一个人的上身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 虽说如此。 但他仍振腕一指,点了出来。 运一指是朝神拳太保右肩击来,只是神拳太保侧身让开,左脚忽地跨上一步,右手一拳击向麦当雄的胸口。 青衣老者横剑一撩,“锵”的一声,逼住了麦当雄的长剑。 江千里趁机一刺,横削麦当雄的右腕。 麦当雄狂笑一声,这时露出他精湛的武功,右剑一震,把青衣老者连剑带人震退了一大步。 同时,他左手一指点在江千里的长剑上。 “铮”的一声。 江千里左手的长剑竟被他一指击中点断,接著化拳为掌,朝神拳太保击来的拳头上拍去,这一手当真是快到无以复加。 神拳太保看他挥掌拍来,立即又加了几分功力,猛击了过去。 这是一记硬碰硬的打法。 但听“砰”的一声,拳掌击实,神拳太保但觉他迎来的左手上如铁板一般,拳头击在他掌心上,立感骨痛如裂,当下急忙后跃退去。 麦当雄何尝也不是心头一震?当了暗暗思忖道:“此人“神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他杀机倏起,岂可容他跃退,当下手掌一拢,闪电般又点出一指,朝神拳太保迎面点了过去。 神拳太保右拳剧痛未已,正在跃退时,瞥见他又点出一指,也不禁怒由心生,当下大喝了一声,顾不得疼痛,黄板牙一咬,左手紧握,对准他点来的手指直捣了过去。 这一记,使的正是百步神拳。 但麦当雄的那一指,也使出了“玄灵阴阳指”。 神拳太保拳风甫发,却感一缕阴寒如箭的指风,穿过他的拳风,直袭了过来。 “百步神拳”毕竟不及玄灵门阴功的厉害,但见神拳太保闷哼了一声,一连退了三步之多,才勉强站定了身子。 这时红衣老者忽然转到麦当雄身后,一剑贯心刺出。 “当”的一声大震。 麦当雄连头也没同,右手往后一挥,就把长剑荡了开去。 这几手交击,称得上是快速如风,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罢了。 江千里的长剑折断,往后跃退,鹰爪老拳师,和通臂门掌门人陆锦堂两人一左一右,双双掠了出来。 鹰爪老拳师使出“大力鹰爪功”,双手如钩,揉身疾进,而陆锦堂则掩护退下的神拳太保。 只见陆锦堂右臂一振,让过了神拳太保,凌空推出一掌。 青衣老者和红衣老者也一退即上,双剑交叉击到。 麦当雄心知这些人都对自己有著极大的仇恨,反正今日之事,不下杀手,把所有的人除去,麦香堡今后也难以再在江湖上立足了。 他剑掌护身,身若陀螺,一个急转,脱出四人的包围,横剑喝道:“陆锦堂,老拳师,你们也想和老夫动手吗?”陆锦堂道:“咱们不动手,只怕也难全身而退了!” “不错!”麦当雄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今日进入我麦香堡的人,一个也别想轻易言退,不过老夫不想和你们车轮作战,老夫之意,你们那几个要动手,索性一起上好了,免得老夫多费手脚!” 哈!好狂妄的口气。 这也难怪。 天底下除了麦当雄之外,又有谁够资格说出这么狂的话呢? 第十六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么狂妄的话,任何人听了也都会不爽的。 果然,徽帮楚大先生跳了出来。 “兄弟也算一个!” 而孙氏镖局总镖头孙伯达上前一步,接口道:“还有孙某!” “很好,很好,好极了!”麦当雄哈哈一笑,随即横剑当胸,目光一瞥其余的人,接著沉声又道:“还有没有?” 金陵干子镖局王振远,镇远镖局简昆山都跃跃欲试,都想冲上去。 木罗汉低声道:“诸位施主,暂且观战,上去的多了,反而碍手!” 两人听木罗汉如此一说,只得站住。 麦当雄虎目之中神光如电,呵呵一笑道:“就是这六位了!” 孙伯达反问道:“还不够吗?” 麦当雄点了点头,嘿嘿笑道:“老夫要告诉六位,从此刻起,老夫要痛下杀手,你们可要小心了!” 楚大先生哈哈大笑道:“双方既然动手,生死由命,麦堡主有什么厉害杀著,只管使出来就是了!” 麦当雄冷笑道:“你们以为老夫空言恐吓你们的吗?”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的右手忽然一挥,一剑迎面纵刺而出。 楚大先生的铁算盘朝前架出,那知对方这道剑影竟然虚同无物,当场便拨了个空。 蓦地斜里一道青光射了过了,“当”的一声,架住了麦当雄的长剑。 那是青衣老者的剑。 但他也只有双剑交击时,响起“当”的一声,其实剑势也必未架住,麦当雄这一剑,却劈到了陆锦堂的右眉。 木罗汉看得神色忽然猛变变,当下低声道:“他使出来的,居然会是昔年西崆峒的”幻影剑法“…………” 邓如兰道:“幻影剑法根厉害吗?” 木罗汉目视战场,答道:“出没无常,不可捉摸…………” 语音一顿,他忽然转过头,低声叫道:“罗少侠!” 罗通应道:“大师有什么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木罗汉正色道:“罗施主已经出来行道江湖,对贵门的龙形九渊身法,和通天十八式,想必都已精练纯熟了?” 罗通听他问及本门武功,心知必有所指,当下忙应道:“精纯不敢,还可以使就是了,大师有什么见教吗?” 木罗汉正色道:“麦堡主使的是“幻影剑法”,只有敝寺七十二艺中的无相剑法,和贵门龙形九渊身法,通天十八式可破!” “唉!”他长叹了口气,继而黯然道:“老纳并没有练过无相剑法,那只有罗少侠与他周旋,他们人数虽多,只怕…………” 话声未落,突听战圈中闷哼乍起,孙伯达、楚大先生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疾退,原来两人的右眉各中一剑,鲜血直流,看似伤得不轻。 “麦堡主,四位前辈请住手!” 罗通既知麦当雄使的是幻影剑法,只有自己能敌,眼看两人中剑退下,立即手持折扇,举步走了出去。 孙月华、邓如兰两位姑娘急忙迎上,取去刀创药,替孙伯达与楚大先生敷上,一面撕下衣袖,包扎伤口。 罗通既已走了出来,和麦当雄动手的四人不由一齐停下手来。 但麦当雄却在四人住手之际,蓦地左手突出,点了一指,又闪电般拍出一掌击向陆锦堂和老拳师二人。 他这一指、一掌,自然是玄灵门绝技,阴极指和摧心掌了。 陆锦堂和老拳师二人因罗通中途叫停,双方交战既已住手,自然不防他还会出手偷袭,当下双双急忙问避,虽然避过正面,却也被他指风、掌风扫中了肩头,各自上身晃动了一下,脚下亦退了一步。 少林南派禅师看得大怒,喝道:“麦当雄,人家既已住手,你怎可出手偷袭?岂不有失你麦香堡主的身份吗?” 麦香堡哈哈大笑道:“对敌之时,要眼看四面,耳听八方,既已动上了手,兵不厌诈,这只能怪他们跑了一辈子江湖,还是没有对敌的经验了!” 一面回头朝罗通问道:“你有什么事?” 罗通先对青衣老者、红衣老者拱拱手道:“两位前辈且请退后休息,在下想跟麦堡主讨教几招!” “很好,很好,好极了!”麦当雄目光如炬,仰首洪笑一声道:“今天到麦香堡的人,别人老夫都可以饶过,惟独你罗通,老夫是绝不可能放过的!” 罗通淡笑道:“麦堡主一手幻影剑法十分高明,在下忍不住地想讨教一番!” “那当然!”麦当雄阴笑道:“老夫了解得很!” 罗通手中的犀角折扇豁地打开,在胸口握了两握,朗声笑道:“在下深知堡主对在下的成见极探,不如赐招吧!” 麦当雄冷哼道:“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老夫了!”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右手的七星剑缓缓竖起,将剑尖指向罗通。 他虽然还没有发动攻势,但罗通已感到对方剑尖上蕴聚了一股浓重的杀气,自然也不敢怠慢了。 只见他右手折扇当胸,同样凝聚功力,只是静静地凝视看对方。 敌不动,我不动。 敌一动,则我发必中。 旁观的人,也已感到两人这一发动,必然凌厉无匹,因此,全扬的人目光凝注,屏息以待。 这一瞬间,邓如兰但觉胸头有如压上一块巨石,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她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孙月华的纤手,两位姑娘虽然都没有开曰说话,但她们互握的双手,业已沁出了冷汗。 麦当雄盯著罗通的双目之中,寒光愈来愈盛,虽在白天,两道目光几乎就像电炬一般,令人不可逼视。 蓦地忽听他口中大喝了一声,剑尖倏地一震,顿时发出一道匹练般的青芒,笔直地朝罗通激射而至。 这一道剑芒,带动了森寒剑气,即使在三数丈外的人,都可以感到冷气逼人,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木罗汉站在罗通身后一丈多远的地方,此时忽然神色猛然一汇,低声细语的道:“当心幻影!” “当心幻影”,那就表示说这道剑光未必是真的。 罗通果然没动。 他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 直待剑光射到身前还有五尺左右时,这才身形一晃,贴著剑光朝前逆进而去。 果然那道寒芒飞卷的剑芒,在罗通身形逆进之际突然消失了,另有一道淡淡的剑影,正好从罗通的腰间穿出,贴衣刺过。 好险,只差毫厘之微,罗通就会被它刺中。 这道剑影,快到无以复加,一闪而没,你若不留心细看,绝难发现的。 这便是绝技“幻影剑法”,你看到剑光是虚,你看不到的剑影才是真。 说时迟,那时快。 罗通动作也是极快,当下身形一晃,人如逆水游鱼不退反进,侧身而上,右手一翻,折扇业已合拢,一点扇影,朝麦当雄肩头点到。 麦当雄一剑刺空,鼻中冷哼了一声,甩肩转身,避开了他的扇招。接著右手长剑再一振,凌空发剑上立时幻起了八道剑光,橡网答似的,朝罗通当头罩了过去。 木罗汉瞧的神色大变,口中忍不住轻“唔”了一声。 邓如兰听到木大师的轻唔之声,心头止不住“咚”的一跳,急忙问道:“大师,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木罗汉口中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可一丝笑容都没有。 普天之下,如论剑术,就要数武当派掌教紫霞道长,和九华清音师太二人为代表的了。 但这两位剑术名家,最多也只能在一招之中,发出七道剑光。 如今这位麦香堡主显然是个特殊的案例。 因为,麦当雄在一招之内,居然能发出八道剑光,岂不是已经超过武当掌教,和九华清音师太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就在木罗汉说出“没什么”这三个字之际,大家伙但觉人影一闪,耳中清晰的听到了一阵“锵锵”兵刀交击之声,共有九响之多。 八道剑光,却发出九声剑鸣,意思也就是说,这其中有一剑大家都没有见到了。 蓦地罗通和麦当雄业已打得剑光扇影,条合条分,凌厉风声激荡成响,如呜金,如裂帛,令人目为之迷,心为之栗。 就在人剑扇交击,拒攻激战之际,突听麦当雄倏地发出一声悠长苍劲的长啸,啸声如涛,历久不息,手中长剑也突然一紧,左手骈指如戟,在剑光飞舞之中寻暇抵隙,一缕缕森寒彻骨的指风,朝罗通凌空点出。 他形同拚命,“幻影剑”与“阴极指”同施,直欲把罗通置之死地而后快。 木罗汉看得神色大变。 这时但见从大厅左右廊上,迅快地转出另一个手执长剑的青衣少年,他身后紧跟著二十八名手持带销长剑的黑衣汉子。 尚少泉手下二十八宿,先前和五行五老动手,已有八名被制住了穴道,只剩下二十个人但这另一组二十八宿的出现,人数登时增加至四十八人。 田七姑看得不禁心头一震。她已明白麦当雄刚才那声长啸,是召集另一队二十八宿增援,用不著多说,他是已动了杀机,调集了麦香堡的精锐,要向大家下手了。 想及此处,她急忙朝木罗汉道:“大师,看他的意图是要群殴了,咱们这边已有多人受伤,大师快将人手集中,严加戒备!” 语音一顿,又朝杜云飞道:“杜总管,时间急迫,一旦他们发动攻击,这十四名恢复神志的北斗煞星,仍得有你指挥才行!” 杜云飞道:“在下有一处经络被闭,只怕…………” 田七姑道:“你只要发号施令即可,我还要和大家一起御敌呢!” 杜云飞道:“好吧!在下听你的就是了!”这也难怪。 他明了自己再投靠麦香堡唯有死路一条,眼前除了和罗通同站一条阵线之外,他已别无选择了。 更何况,他还被罗通封了一处经络哩! 这时木罗汉已把受伤的人集中一处,可以应战的人,则守护在外面的一圈。 这可以应战的人也只剩下半数。 计有木罗汉、少林南派禅师、孙伯达、孙仲达、王振远,和干子镖局两名镖头、简昆山父子。 震远镖局四名镖头、五行门青衣、红衣两位老者上合门江千里、鹰爪门老拳师、陆锦堂、楚大先生,另外则是邓如兰、田七姑、孙月华三位女将。 这其中不乏有人受了伤,与断去左臂,但基本上来说,还是可以应战的。 经木罗汉与少林南派禅师商议决定,孙伯达、楚大先生右肩剧战,和三位姑娘守护负伤的人,此为第二线。 至于其它的人则列为第一线,对方一经发动,大家必须紧守岗位,以不变应付对方阵势的万变。 十四名业已恢复神志的“北斗煞星”,由杜云飞率领,同样以“北斗阵法”,和对方的阵式相抗衡。 这些话,要略加以叙述,就显得为时既搁太久了,其实大家伙迅速聚集中,只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那些从大厅左右两廊冒出来的另一队二十八宿,为首的青衣少年,手中长剑朝空一举,算是向先前那一队二十八宿领队尚少泉行礼。 说得好听这算是行礼,说得不好听则是两队二十八宿联手攻敌的暗号了。 青衣少年举剑的同时,尚少泉也举起了长剑。 “锵……锵…………”一阵四十八声长剑出鞘的剑鸣,在同一瞬间响起,光是瞧这份声势,胆子小的人,可能就要尿湿裤子了。 四十八名剑士一式的右手持剑,左手持鞘,迅速且又整齐的朝大家围了上来。 杜云飞同样地手握长剑,朝前一指,大声喝道:“兄弟们,截住他们!” 这边神志已清的北斗煞星,他们一听到杜云飞的喝声,屁话不多吭,也拔出了长剑,疾冲了上去。 双方一言不发,抡剑就砍,冲杀而上。 的确。 当一个人遇上这种场面时,言语通常都是多余的。 尚少泉眼见自己身下的人已被杜云飞截了住,不由目射凶光,厉叱道:“杜云飞,反了,你居然敢指挥他们拦截我的手下?”说出这些话的同时,长剑一挺,直向杜云飞当面劈来。 杜云飞冷笑道:“小子,杜某当麦香堡总管时,你还只是一个小厮哩!” 话声犹出,也举剑迎了上去。 这边另一队二十八宿扑来之时,木罗汉早已分派好了人手,由木罗汉、五行门青衣老者、红衣老者、少林南派禅师、孙仲达、王振远、简昆山等人,以一敌二把他们接了下来。 这一来,他们原本是二十八人,可以由四座七星剑阵,如今却被木罗汉等人迎住,剑阵自然就列不成了。 列不成剑阵,当然就得凭各人的武功来交手。 刹那之间掌风拳影。 刀剑齐出。 数十个人各自使出了最拿手的绝活,大天井中登时一片杀伐之声,一片金铁交鸣,杀伐地煞是惨烈不已。 那领队的青衣少年看得心中大急,忙大声吆喝道:“列阵!列阵!” 楚大先生和孙伯达两人因右肩受伤,被大家抢上了第一线,而他们俩成了第二线的后备人员,心中自然大是不甘。 因此,楚大先生回头笑道:“孙老哥,大家都动上了手,咱们也别关著,去把这两个领队小子解决掉,你看如何?” “好!”孙伯达点头道:“楚大先生此言甚合我意,咱们就这么办!”两人话声出口,人已分别长身纵出。 楚大先生一下欺到那青衣少年的面前,朗声一笑道:“小子,你闲著没事,就陪陪楚大先生吧!”人到话落,铁算盘“豁郎郎”一声大响,一道劲风已如滔天急浪般卷到。 那青衣少年一身武功,也是不俗,敢情他和尚少泉同出崆峒门下,长剑一抡,使的正是飞鹰剑法。 杜云飞一身武功原也极强,但他被罗通以太极玄功封闭了一处经络,武功当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他和尚少泉动手不过十几个回合,便已感到处处掣肘,有渐渐被逼落下风之势。 孙伯达恨透了尚少泉,他假冒许账房之子,害死了许账房,因此一下掠到尚少泉身边,说了一段不是很好听的话。 “姓尚的小子,你不是我许氏镖局许账房的儿子吗?这会儿怎么认贼作父起来了,这是大逆不道哩!”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长剑已朝他脖子砍了过去。 尚少泉正在渐渐占得上风,没防到这一剑来势如此之快,心中一惊,急忙举剑封出,“当”的一声,双剑交击,一柄长剑竟然立被架住。 孙伯达右肩已负伤,右手出这一剑原本是一记虚招,但等到双剑交击时,他突然化虚为实,拼著肩头出血,也要将对方重创剑下。 他的伤口本已包扎好了,不使劲是不会出血的。 只见他右手一沉,把对方的长剑级住,左手闪电一钩,顺著尚少泉手中长剑的剑身一滑,划向他的腿弯。 尚少泉回剑不及,腿弯已被剑锋扫及,口中大叫了一声,屈膝栽倒。 杜云飞顺手一剑,穿喉而入,结束了尚少泉的性命。 铁算盘楚大先生肩头中了麦当雄一剑,但他的铁算盘却是双手都会使,此时正以左手和青衣少年交锋。 青衣少年一手飞鹰剑法练得相当精纯,楚大先生和他对拆了二十余招,仍然是胜负不分此时听到尚少泉一声大叫,心知孙伯达已经得手,心头不禁大怒,口中喝道:“瞧不出你这小子还要我楚大先生大费手脚!” 青衣少年哈哈大笑:“名动大江南北的铁算盘,原来也不过如此!” “谁说的!”楚大先生哈哈一笑,左手突然一振,铁算盘发出一阵“花啦啦”大响前面三档二十一颗铁算盘子已飞射而出。 青衣少年骤不及防,就被二十一颗算盘子打中身上二十一处穴道:这二十一颗铁算盘子一齐嵌入身体之中,当下大叫了一声,往后便倒。 这时那二十八名黑衣剑士,因为木罗汉等人以一敌二,列不成剑阵,只好以武功硬拚,这下子可就吃了大亏。 本来,他们久经训练,七人一组的“七星剑阵”乃是集七人之力,联手合搏的阵法,不但可以互相支援,也可以藉阵法的变化,把每人的空隙,减少到最低限度,敌人可就无机可乘了。 如今既无法列阵,凭各人的剑术武功和对方拚斗,虽然还有两人联手,但木罗汉这一边不是一派掌门,便是成名多年的高手。 除了孙仲达、邓如兰、孙月华武功稍弱之外,其余的人,个个均有数十年的功力,而且对敌经验,黑衣剑士只会一套合持剑术,自然差得远了。 木罗汉双袖飞舞,施展出他最拿手的“铁袖功”,一双衣袖恍如两块铁板,不消几个照面,就把两个黑衣剑士的长剑卷飞了。 接著,他的身形飞旋,轻而易学地就制住了他们的穴道:五行门青衣、红衣老者,两柄澜剑使得剑光如轮,剑风如涛,两人因三个同门师弟,均伤在麦当雄的阴功之下,心头不禁怒火交织,也不过四五招,就惨声乍起,把四个剑士劈在剑下。 少林南派老禅师,使出来的是一套“降龙伏虎掌”,掌风如同有物,撞在剑上,“锵锵”作响不已。 直震得两个黑衣剑士虎口剧痛,连连后退,左边一个被他一拳震飞出去两丈开外,便寂然不动了。 接著,他的右手再一探,抓住了右边那剑土的肩井大穴,一下子摔倒地上,那剑士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身形电转,落到和孙仲达动手的一个黑衣剑士身边,反手一指点了他的穴道:孙仲达只剩下一条左臂,但一柄虎头的还是使得十分凌厉。 黑衣剑士眼看同伴已被老禅师制住,心头一慌,吃了孙仲达一钩,当场削断了执剑的右腕,老禅师又点出一指,就把他拿下了。 江千里身为六合门掌门人,一手“六合剑”使得出神入化,对付两个青衣剑士,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只见他手中的长剑一阵舞动之下,剑光流动前后右左上下,宛如一片编罟,很快地就把两人圈入在一片剑光之中。 至于鹰爪老拳师精通的则是“大力鹰爪功”。 只见他双爪启合不定,使的正是七十二路抢拿手,虽是徒手对敌,但也不过十几个照面,就把两个黑衣剑士制住了。 陆锦堂是通臂门的掌门人,以“通臂拳”闻名于世,拳发有声,而且双手忽长忽短,使人无法捉摸,也很快就把两个黑衣剑士制住了。 田七姑在动手之时。早就把邓如兰、孙月华二位姑娘拉在一起,等于是三位姑娘接战六个黑衣剑士。 这六个黑衣剑士凑在一起,虽然“七星剑阵”还差了一个,但总算有了联手机会,因此三位姑娘面临的压力也就较强了。 三位姑娘以三柄长剑,对付六柄长剑,本来已感到十分吃力,何况她们的三柄长剑平日又没有联手合搏经验,对方六人联手合搏,正是他们的所长,因此六条人影、六柄长剑攻势绵绵不绝,邓如兰和孙月华被眼前一道接一道的剑光,逼得几乎施展不开手脚。 蓦地忽听田田七姑嫣然笑道:“两位妹子,不用惊恐,你们看我田大姐的了!”娇滴滴的话声甫出,六个黑衣剑士忽然像中了邪一般,一阵头重脚轻,身子打了个转,一齐扑倒地上;原来她左手扬处,撒出一蓬毒粉,把六人一齐毒翻过去。 在这同时,江千里左手骄指如戟,在一片剑光之中,施出“六合指”点穴功,寻隙抵暇,不过几个回合,就点了两人穴道:王振远一剑把一个黑衣剑士劈倒。 简昆山父子力敌两个黑衣剑土,一脚踢倒了一个。 正好金钱镖左手酒出一把铜钱,打中四个黑衣剑士执剑的右腕,简昆山父子长剑连点,迅快地制住了他们的穴道:简昆山回身之际,长剑又点了和王振远动手的黑衣剑士穴道:前后不到顿饭工夫,十八宿全已解决。 这二十八人,除了被青衣、红衣老者劈死了四个,少林南派禅师一拳击毙了一个,其余虽有人负了伤,但被擒住的却有二十三人之多。 另外就是尚少泉手下的二十名剑土,与杜云飞指挥的十四名神志已清的“北斗煞星”了,他们几乎是一对一的架势,即使你列成了剑阵,“北斗煞星”也可以布久经训练的阵势。 “七星剑阵”原是从“北斗煞星”阵式中变化加强而来,再变化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这十四个人原本是丧失神志的人。 一个神志被迷的人,当然没有比神志已清明的人,头脑来得灵活,来得应变较快。 但神志被迷的人,有一股不顾自身死活的剽悍狠劲,这是神志已清明的人,所没有的。 这一扬拚斗,可说是旗鼓相当,惨烈十分。 一共四十二个人,刀剑并学,快捷如风,一动上手,就发出一连串的兵又交击之声,当当不绝。 有人中了剑,只要还没有完全倒下去,仍然奋不顾身的猛扑不休。 这时木罗汉等人上边的一场激战已经休止下来了,但这四十二个人,仍在浴血激战。 少林南派老禅师道:“师叔,他们激战未已,咱们该出手去援助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木罗汉低诵了声佛号。 老禅师听得一怔,当下忙回头望去,果然激战的双方,人影参差,十分混乱,何况双方穿的是同样黑色劲装,此时除了动手的两个人,知道敌我之外,只怕连他们的同伴都分不清谁是谁哩! “那该怎么办?”老禅师摇了摇头,黯然道:“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著他们两败俱伤吧?” 江千里道:“老朽倒有一个办法!” “哦?”老禅师望著他。 江千里又道:“咱们全数出动,把他们一起制住!” 木罗汉点头道:“嗯,这办法倒是可行…………” “噗嗤!”田七姑嫣然一笑说道:“这要大家动手吗?只要看奴家的就搞定啦!”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她悄生生地朝战场上走去,同时右手向空一扬,撒出了一把黄烟,向动手的四十二个黑衣人撒出。 她这里刚一出手,战场上立时如斯响应上十八个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接著就同时倒卧了下地。 邓如兰拍手道:“大姐这一手当真高明,几时教教小妹好吗?” 田七姑娇声一笑,附著她耳朵低声说道:“女孩子会用毒,男人听了就会吓湿裤子,还有谁敢娶你呢?” 邓如兰羞得王面飞红,啐道:“大姐,我不来啦!” “哦!我想到了!”田七姑笑接道:“我那小兄弟是不畏剧毒的!” 孙月华见她二人轻声地交谈著,也凑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邓如兰红著脸道:“你问田大姐-!” 田七姑道:“邓家妹子想跟我学使毒,你想不想学?” “真的?”孙月华欣然的道:“我当然也想学啊!” 田七姑附耳低声道:“你也要去问间我那小兄弟,看看他答不答应哦?” 孙月华羞怯道:“田大姐坏死啦!” 邓如兰不解道:“孙姐姐、田大姐和你说了些什么?” 孙月华低声道:“你不会自己问她去?” 哈!战事尚未结束,三女倒聊得不亦乐乎,真是笑死人哩! 大天井上一场大风暴似的拚斗,眨眼间全都停住了。 只有麦当雄和罗通两人剑扇交锋,指掌齐施,已经打出了近三百二十招,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麦当雄已把幻影剑法、阴极指、摧心掌、全都使了出来,但罗通的龙行九渊身法,配合著通天十八式,变化繁复,一样不可捉摸。 尤其是太极玄功不畏阴极指,与摧心掌,顿时麦当雄颇有黔驴技穷之感。 木罗汉、老禅师、江千里等人,业已缓缓地围了上去,大家虽未出手,但形势显然已完全改观。 雄霸武林,傲视江湖的麦香堡,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能挺得住的,也只剩下麦当雄一个人哩! 这时!在一片剑气腾空,扇影漫天的激战之中,大家伙忽然听到“拍拍”两声脆响。 脆响声中,剑光扇影倏忽一分,麦当雄和罗通仿佛被人推了一把似的,各自分开了八尺之多。 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已多出三个人,就连麦当雄的七星宝剑也已落在别人手中。 方才那两声脆响,显然是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打了他的耳光。 这三个人,一个赫然是麦当雄的女儿麦洁溪,苍白的脸上,还挂著两串珍珠般的泪珠,异发显得楚楚动人。 另外两个,一个是身穿土布大褂的矮小老头,另一个瘦瘦小小的,仿佛是喝醉了酒似的。 “你也该清醒了,你这点能耐,比玄灵老儿尚差得远哩!就连玄灵老儿一世都只敢蛰居北海,不敢有丝毫妄想!” 瘦小老头语音一顿,又道:“你居然敢胡作非为,想雄霸整个武林,要不是看在玄灵老儿的面上,我老人家刚才那一掌,就可以劈去你半个脑袋!” “对!对!就是说嘛!” 那穿土布大褂的矮小老头接口道:“小老儿方才那一掌,也可以把你另半边的脑袋劈下来!” “不劈你的原因上全是看在你女儿的情份上,说真格的,咱们两个老不死若不是为了你女儿,才懒得跑这趟冤枉路哩!” 木罗汉一眼见到两人,不由心中一阵大喜,双掌合十道:“两位老神仙驽临,这里许多受伤的人都有救了!”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武林中辈份崇高的异人嵩黄双奇。 “洁溪,你没有死,你…………”麦当雄骤然见到爱女,脸上不由猛变变。 “爹…………”麦洁溪屈膝“噗通”一声跪了下地,泣声道:“是两位老人家把女儿救活的,两位老人家和女儿一同前来,就是要爹回头是岸,武林江湖,名门并存,百艺杂陈,永远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统治的!” “爹!光是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只要联起手来,就可以毁了麦香堡,爹,您老人家现在应该觉悟了!” 麦当雄一把搂住了女儿,不觉老泪纵横,点点头道:“孩子,爹听你的,只要你没事,爹就满足了!” 黄山醉叟点著头道:“你总算明白了,老夫和玄灵叟相交数十年,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老夫这就代他清理门户!” “喂,酒鬼,别在那里倚老卖老了!” 嵩山矮叟叫道:“这里有好些人被阴极指和摧心掌所伤,阴气甚旺,你喝了点小酒,还有点酒气,替他们来驱驱寒吧!”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朝负伤的人走了去。 蓦地两人同时出手,挨个儿替他们在背上拍了一掌。 说也奇怪,经他二人的手掌一拍之下,那些人居然霍地清醒了过来。 另外田七姑也给被制住的剑士们服下了百草解毒丹,使他们的神志恢复清明。 本来依众人的心思,准备把押来的顾青纶、游子超、李三郎三人处死的。 因为百丈崖石窟一役,江湖同道死伤了不少人,但经木罗汉再三劝说,处死一个人,不过使他少活个几年,但能让一个恶人回头,他也许会痛盐刖非,在他有生之年?可以做出许多有益江湖的事来。 何况他们也已被废去了武功,大家何不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大家经木罗汉如此一说,也就同意了。 邓如兰和孙月华两位姑娘一脸喜悦的朝罗通身边走去,异口同声道:“罗大哥,你胜利了!” 的确!邪恶虽然盛极一时,但邪恶总是胜不了正义的。 邪恶的人,他也是有良知的,只要他有良知发现的一天,他就会反正过来,所以说,我们不用怕邪恶的力量,或是声势有多大,迟早,它都是会崩溃的。 龙潭孙氏镖局,开设已有三十年的历史。 正因地当金陵和镇江之间,占了地利之便,一向生意兴盛,信誉更是卓著。 罗通、田七姑、邓如兰、麦洁溪由于拗不过孙氏三英再三地邀约,现在,就已来到孙氏镖局。 办完麦香堡一事之后,罗通本想回家探望他的祖父,陆地神龙的,由于龙潭乃是必经之路,因此,他也只能欣然地接受孙氏三英的邀约了。 当然。 这其中孙月华的面子,有著相当大的关系,倘若没有孙月华夹在里面的话,罗通也是不会去的。 孙氏镖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贵客,登时显得忙碌了起来。 一阵忙碌过后,食厅里的一张八仙桌上,业已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大家伙鱼贯般地入座。 孙伯达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今天难得罗少侠大为光临,真的使咱们孙氏镖局增色不少。来!老哥我代表整个孙氏镖局,敬罗少侠一杯!”话声一落,酒杯已空。 罗通苦笑道:“孙总镖头真是太客气了,但在下不胜酒力,随意一下,还请孙总镖头见谅!”说罢,便举起酒杯,轻啜了一口。 孙伯达呵呵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尽兴就好!” 田七姑嫣然一笑,接口道:“孙大哥真是豪爽至极,罗兄弟这一杯,我这个做大姊的就代喝了吧!” 话声甫落,拿起酒杯,“咕噜”一声,便干了下肚。 孙仲达由于一条右臂已断,这阵子的心情一直就不是很好,因此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猛喝著闷酒。 田七姑似乎也已看出他的心思,肃然道:“孙二哥,别一个人喝闷酒嘛!” 孙伯达也道:“说的也是,老弟!无论怎么说,这场正邪之战,咱们也已大获全胜了,过去的事,就甭去想它了。 “来,咱们喝酒,喝酒!”孙仲达见大哥都这么说了,当然也就不太好意思,当下举杯强笑道:“好喝了这杯再说吧” 于是,大家伙便一杯杯地喝了起来。 许久…………许久………… 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邓如兰与麦洁溪似已不胜酒力,飞红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更是增添了几许感性之美。 孙伯达道:“月华,你先带两位姑娘歇著吧!” “是,大哥!”孙月华站了起身。 “我看,还是我来吧!”田七姑站起身,接著又道:“你们慢慢喝,慢慢的聊,我也想去歇会了!” “我带你们去!”邓如兰说罢,便领著她们走入甬道之中。 孙伯达呵呵笑道:“罗少侠,她们走了也好,咱们亦可以好好尽兴地喝几杯了!” 罗通皱了皱眉,苦笑道:“孙大哥的好意,在下了解,但在下平日滴酒不沾,这会儿实在也喝不下了!” 孙仲达接口道:“我想…………罗少侠大概是误会咱们兄弟俩的意思了!” “哦?”罗通怔了怔。 孙仲达正色道:“除了喝酒之外,其实有件事咱们根想与罗少侠谈谈!” 罗通肃然道:“孙兄请说!” 孙仲达注视著孙伯达道:“大哥,还是你来说吧!” “好,大哥来说!”孙伯达点了点头,转对罗通说“咱们兄弟俩想要知道的是,不知罗少俄对月华的意思怎么样?” 罗通丝毫不考虑,答道:“孙姑娘秀外慧中,心地善良,是一位武林之中不可多得的巾帼儿女!” 孙伯达摇头笑道:“我们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这件事!” “不是?”罗通怔了怔,随即疑声道:“那是什么事呢?” 孙伯达笑笑道:“咱们想要知道的是…………罗少侠认为月华怎么样,这个姑娘家你到底喜不喜欢?” “这个嘛…………”罗通沉吟著。 孙伯达怔道:“莫非罗少侠不喜欢咱们家月华?” “哦…………不…………不是的…………孙大哥误会了!”罗通支吾了片刻,想而正色道:“在下自幼由家祖一手拉拔长大,此次出道江湖,得遇孙姑娘,只是…………只是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在下还得回去于家祖详谈一番,这么做,或许较为妥当些!” 孙伯达想了想,笑笑道:“对,对,罗少侠是该与令祖谈一谈的!” 罗通点头道:“孙大哥能了解在下的心意,在下实感激在心,关于家祖对在下的婚姻大事,多半也不会反对的,只要在下有心,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孙伯达喝了口酒,忽然凝视看罗通,注目问道:“那罗少侠有这份心吗?” “有,当然有!” 罗通肃然道:“上次百丈崖石窟一役,在下与令妹曾谈及此事,私底下,咱们早已达成共识了!” “那真是好极了!” 孙仲达一旁笑接道:“大哥,罗少侠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必为小妹的事操心了,来!咱们还是喝酒吧!”话声甫落,酒杯立空。 三人边喝边聊,不久,天色已近四更。 罗通虽然不是喝了很多,但此际也有些飘飘然的。 其实他只有喝了约六杯。六杯酒对一个平常不喝酒的人而言,应该也够瞧了。 “孙大哥!”罗通站了起身,苦笑道:“在下不胜酒力,想早点去安歇了!” 孙伯达哈哈一笑,接口道:“也好,咱们走吧!”话一落,人已站了起身,领著罗通朝后院走去。 孙氏镖局占地颇为广阔,因此罗通穿过了三条甬道,两个回廊,这才随著孙氏兄弟来到了后院。 夜已深,人也静。 整个孙氏镖局似已入梦,静得节使连根针落地,亦可清晰可闻。 孙伯达领著罗通走近一幢独栋的雅房,打开房门,侧身肃客道:“就委屈罗少侠在此暂歇一晚,明日再启程吧!” 罗通点头微笑道:“多谢孙大哥!”话声甫落,左脚业已跨过门槛,正当他的右脚接著要跨入门槛之际,令人意料不到的事,却突然发生了。 蓦地一股莫明奇妙的指风忽然点向罗通的软麻、肩并,四肢关节大穴。 换在平常,以罗通精湛的功力而言,这些雕虫小技根本丝毫不足为惧,但此刻也显然就已没辙了。 六杯酒虽然不是很多,但却可以使一个平日滴酒不沾的人头重脚轻,反应迟顿,甚至醉倒在地! 罗通虽然没有醉倒在地,却也差不多了。 说时迟,那时快。 罗通旦觉穴道一麻,人已如一滩烂泥般的倒了下地,接著便不省人事了。 头痛欲裂。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通已宿醉般的醒了过来。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使自己一片空白的脑袋重新拾回记忆。 很快地,他就把所有发生的事,都慢慢地连贯起来。 他无法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孙氏兄弟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毕竟,孙氏兄弟的这番举动,不仅使人丈二金刚,满头雾水,甚至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来解释他们的动机。 此处并不是地牢,而是一间布置的十分舒适的雅房。 与别的雅房不同的是,它的外面裹著一层厚厚的铁皮,说得再明白一点,天底下已没有人可以走出这间铁皮雅房的了。 当然,除非外面的人有意放你出来,那就令当别论哩! 雅房内一片漆黑。 但对目能暗视的罗通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尤其是夕阳余辉,此刻正从铁皮雅房上的天窗中射了进来,如此更是增加了他辨识环境的能力。 说得好听那是天窗,其实他也不过是几个大如拳头的小孔罢了。 空气就是由这几个小孔透射进来的。 由此即可得知,孙氏兄弟似乎并无致他于死的意思。 罗通盘膝而坐,缓缓调息了片刻,顿时发现自己四肢百脉活泼泼地,并无丝毫阻塞的现象。 如此大约静坐了半刻之久,罗通这才站了起身,足尖倏地一点,一式旱地拔葱,朝那小孔掠去。 但见他的身子恍如满弓在弦的弩箭,眨眼间,他的食指业已勾住那通气小孔,身一挺,凑近那洞口望去。 “倘若我没有记错,此地该是孙氏镖局的后花园才对!” “不知道田大姐她们人在何处?有没有什么危险…………” “唉!现在我身不由己,那能顾得了这许多,希望她们都平安无事就好了…………” 想及此处,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业已传来,而且来的人还不止一框。罗通赶忙手指一松,人已飘然落地,然后在一处阴暗的角落边坐定。 第十七章 旧事重演阶下囚 由于阳光从那个通气小孔射下,所以罗通再怎么躲藏,上头的人仍然还是见得到他人影的。 事实上,罗通也没有要躲藏的意思,他只是怕对方忽然改变了主意,想杀死他,那么他如置身在阳光下,死的机会就比置身在阴影下大得多了。 “哈哈哈…………”一阵撼天响的大笑声后,通气孔上业已露出孙伯达的身影。 “罗通,你醒了吗?”罗通仍然挺膝而坐,双目紧闭,没有吭声。 孙伯达冷笑道:“罗通,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罗通应道:“醒了那又怎么样?” “醒了的话,我们就好好聊聊啊!” “你想聊什么?” “聊你的太极玄功!” “我的太极玄功关你屁事?” “当然有,现在你已落在我的手中,所以太极玄功就跟我有关了!”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倘若你肯交出太极玄功,我能饶你不死,否则…………” “否则怎样?” “休怪我心狠手辣,不认你这个老弟了!” “认我这个老弟?”罗通干笑一声,接著又道:“打从一开始,你就有心与我结交,目的还不就是为了太极玄功!” 孙伯达颇不以为然的道:“我并不否认想要得到你的太极玄功,但这主意并非与你认识时兴起的!” “哼!我不相信!” “相不相信在你,问题是我见了你的武功之后,就突然兴起想要得到的念头,而且我深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 罗通摇头道:“你想得到,可惜我却不想割舍,所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在我活著的一天,你就铁定得不到的!” 孙伯达笑笑道:“那可很难说一你总不希望待在这儿一辈子吧?” “唉!”罗通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孙兄,你这是何苦呢?太极门从不与江湖中任何门派有过瓜葛,但也从不畏惧任何一个人过,选择与太极门为敌实在是一个不智之举,孙兄,我希望你能三思!” “三思?我还五思哩!”孙伯达根根道:“孙氏镖局的名声在江湖中虽然不是顶响亮的,却也不是没没无名,但百丈崖石窟一役,无异是宣布了孙氏镖局的死刑,为了要重震孙氏镖局的声名,所以我必须从你身上著手!” 罗通无奈的道:“重震孙氏镖局的声名,就必须从我身上著手?” “不错!”孙仲达一旁接道:“百丈崖石窟一战,我不幸失去了右臂,而我最专精的是百步双钩,如今我失去了右臂,我还如何能在江湖中立足?” 罗通苦笑道:“如我的记性不错,昨几个夜里,你还说并不在乎这件事,怎么现在又说这种话了呢?” 孙仲达笑笑道:“那是为了消除你们的戒心!” 罗通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一阵沉寂。 他忽然开口问道:“你们做出这些事,令妹知道吗?” “不知道!” “我不相信!” “如果你不相信,我也不反对!” “田姑娘她们人呢?” “与你差不多,此刻正由月华照顾著!”罗通暗暗思忖道:“听他的言下之意,田七姑也被他们囚了起来,只要她们没什么危险,我也可以放心多了!” 想及此处,他不由问道:“她们知道我目前的处境吗?” “不知道!”孙伯达接口道:“其实你的处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在于你肯不肯与我合作?只要你肯交出太极玄功,我们绝不为难!” 罗通肃然道:“太极门的武功虽非天下第一,但其复杂的程度非你们所能想像的,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太极玄功你们根本练不来!” “哦?”孙伯达不解道:“为什么?” 罗通答道:“太极玄功须以太极门一种内功心法为根基,而且还必须自幼开始,以你们现在的年纪是练不来的!” 一阵沉寂。 孙伯达想了片刻道:“天下各种武学,或是内功心法皆没有年龄上的限制,“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让我们知道口诀,相信十年八年咱们定有所成的!” 罗通淡笑道:“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我是不可能告诉你们太极玄功口诀的!” “你…………”孙伯达勃然大怒道:“可知你这么做,很多人都会遭无妄之灾,甚至还会失去宝贵的性命?”这句话充满著强烈的暗示。 暗示罗通如果他不交出太极玄功口诀的诏,田七姑她们一帮人很可能要走上不归路,蒙主宠召的。 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我而死。 毕竟这是罗通单方面的想法,谁叫他为人如此正直呢?所谓:日头赤炎炎,随人显性命。 所谓:别人的儿子死不光。 倘若他有以上的想法,也就顾不得田七姑的死活了。 罗通想了一会儿,当下叹声道:“事关重大,我能不能考虑考虑?”不待孙伯达答话,他又接著道:“同时我希望你们也能想想,这么做其实都是无意义的,因为即使我交出了口诀,你们也仍然练不来!” “好!”孙伯达点头道:“我就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一天后倘若你不肯答应,我就先拿田七姑开刀!”话声甫落,随即转身离去。 不久,孙氏兄弟业已来到了书房。 孙伯达推门而入,孙仲达也跟著走了进去,同时随手将门房带上。 书房中的一张紫檀大椅上,此刻正坐著一个发鬓俱已全白的老者,仔细一瞧,老者该有八十以上的年龄。 孙伯达来到老者身前,躬了躬身道:“见过老前辈!” 那老者呵呵一笑,说道:“自己人,不需这么客气!”语音一顿,他又接问道:“事情办得怎样了?” 孙伯达恭声道:“办得并不怎么样,因为那小子并不肯与我们合作!” “哦?” 那老者颇感意外的道:“为什么?” 孙伯达正色道:“他说在修练太极玄功之前,必须要有太极门的内功心法做为基础,否则也是无三小路用的!” 于是,他就把罗通说的一番话,又仔仔细细地重覆了一遍。 那老者闻言之后,并没有吭声,当下低著头,沉思起来。 许久…………许久………… 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那老者忽然哈哈一笑,点头说道:“不错!他是说得一点也没错,太极玄功并非任何一个人可以练得的!” 孙伯达疑声道:“何以见得?” 那老者道:“老夫与陆地神龙相识三十年,这三十年之中也曾交手过无数次,如今同想起来,太极玄功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孙伯达“嗯”了一声,便开始沉默了。 那老者又道:“不过据我所知,太极门还有一种至高无上的绝学,叫“通天十八式”的!” “通天十八式?”孙伯达怔了征。 “那是什么样的武功?” “通天十八式乃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武学,这其中包括拳、指、掌法,若再加上“龙行九渊”身法,能敌之人也就寥寥无几了!” “好学吗?” “应该不难!”那老者语音一顿,接著又道:“通天十八式与龙行九渊著重的只是招式与步法,有别于太极玄功,因此修练起来,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 孙伯达接道:“那我该做些什么事呢?” 那老者道:“据老夫所知,明天他仍然不会交出太极玄功的口诀或是心法,所以说…………到了明天我们必须逼迫他交出通天十八式与龙行九渊的武学,如此一来,一统武林的大业方可完成!” 孙伯达笑问道:“倘若他还是不肯交出呢中!” “这个嘛…………”那老者想了一会儿,继而又道:“这个问题该由你来操心才是,这也是咱们事先协意好的项目之一!” 孙伯达阴侧侧的道:“老前辈,说真格的,在咱们得了那些武功之后,老前辈该不会一脚把我们踢开吧!” “这怎么可能嘛!”那老者呵呵一笑,接著又道:“我最主要的目标,就是针对嵩黄双奇与陆地神龙,至于一统武林的大业,老夫实在不感什么兴趣!” 孙伯达笑笑道:“有老前辈如此一说,晚辈就放心多了!” 那老老道:“你放心好了…………”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完,因为甬道外业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著便传来孙月华的声音。 “大哥…………大哥你在那里…………”孙伯达朝孙仲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前去开门。 弟兄俩心意相通,默契也是十足,孙仲达二话不多吐,便走去开门。 “月华有事吗?” “二哥,大哥他人呢?” “在房里,怎么,有事找他?” “不是小妹找他,而是田大姐她们!” “好,你带我去瞧瞧!” “二哥请!”孙仲达便随著孙月华穿过甬道,不久便来到了大厅。 大厅内田七姑、邓如兰、麦洁溪三女静静地坐在大厅,满脸俱是焦急与期待的神辨。 这也难怪。 罗通与他们一同前来孙氏镖局,这会凶人却突然不辞而别,也难怪三女要替他操心了。 “孙二哥,您来了?” “嗯!”孙仲达点了点头,继而又道:“田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田七姑道:“是的,我们想要知道的是,罗兄弟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中!” “这个嘛…………”孙仲达支吾了一会儿,随即强笑道:“罗兄弟昨几个夜里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得很清楚!” “他怎么说?”田七姑望著他。 孙仲达道:“他只说要去办点事!” “哦?什么样的事?” “他没说?”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这就奇怪了!”田七姑满脸疑虑的道:“这不可能啊!他没有理由对咱们不辞而别的!” 孙仲达接口道:“这一点,老哥我就不得而知了!” 邓如兰一旁道:“孙二哥,那他是往那个方向走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孙仲达摇了摇头。 邓如兰眉头一皱道:“田大姐,那我们怎么办呢?” 孙仲达抢先道:“有月华陪著三位姑娘不妨就在此地多待几天,一则可以稍事歇息,一则可以等罗老弟回来!” 孙月华也道:“对嘛,田姐姐,多待在此地几天了!” 田七姑嫣然一笑,注目道:“难怪我那个老弟会喜欢上你,光是见你那副娇滴滴的撒娇样,连我这个做大姊的人都不忍心拒绝哩!” “不来了,田姐姐,你又糗我了!”孙月华低垂著头,双手抚弄著衣角,不胜羞怯的模样儿。 她的外表虽是如此,但内心却是喜悦,是甜蜜的。 孙仲达见雨过天晴,自己再耗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当下微微笑道:“三位姑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二哥请!” “请!”孙仲达朝众女抱了抱拳,随即转身走入甬道中。 田七姑望著他离去的背影,满脸俱是迷惑的神辨。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现在她的脸上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令人颇感难以理解的事。 “田姐姐有什么事吗?” “哦…………没…………没什么事…………” “你骗人!”孙月华不依的道:“你刚才脸上的表情好怪异,所以你心里定有什么事瞒著我们,对不对?” “不对!”田七姑立刻加以反驳。 但她却又娇声一笑,接著又道:“哎唷,你怎么突然把箭头指向我了,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孙月华嘟著小嘴道:“不说就算了,干啥边转移话题嘛!” 田七姑拉起她的小手,娇声道:“孙小妹,你可千万别多心了,田大姐我绝非你想像中的那种人!” 邓如兰一旁道:“好了嘛,孙姐姐,你怏带咱们去参观参观,要不然迟早咱们会在镖局里走失的!” 麦洁溪接道:“就是说嘛,省得咱们一直干耗在这里耍嘴皮子,一点建设性的营养也都没有!” 大家伙既然都这么说了,孙月华当然也就不再多说话,当下便领著三女参观孙氏镖局去了。 夜。 夜渐深。 田七姑、麦洁溪、和邓如兰三女,由于心急如焚,丝毫睡意也都没有,三个人无事可做,便在房里一阵闲聊起来。 “田姐姐!”麦洁溪疑声道:“自从我们参观了宅院之后,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好怪喔!”满脸疑惑的神辨。 “哦?是吗?”田七姑凝结道:“或许是我心里有个难以理解的问题缘故!” 麦洁溪不解道:“什么样的问题呢?” 田七姑苦笑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总是觉得怪怪的,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哦?”麦洁溪耸然道:“有这么严重?” “嗯!”田七姑点了点头。 麦洁溪转问邓如兰道:“那邓姐姐呢?” 邓如兰苦笑道:“我那有什么意见,不过我有些想法,例与田大姐有几分类似!” “怎么说呢?”麦洁溪望著她。 邓如兰面容一整,继而正色道:“例如说…………今天午后田大姐与孙二哥谈话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目光闪烁,像是有意隐瞒什么秘密似的!” “对!我同意邓小妹的观点!”田七站点了点头,说道:“孙二哥一定有什么事瞒著我们…………” 邓如兰接口道:“你们想…………这件事会不会与后花园的那幢宅院有关?” 田七姑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邓如兰道:“我也不知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想罢了!” 麦洁溪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怪怪的吧!” 田七姑道:“这件事其实我很早就怀疑了,只是我并不想增加孙小妹的困扰!” “田大姐的意思是说…………!” “我怀疑孙大哥他们,定有什么事隐瞒著我们,因为我不相信罗兄弟会不辞而别,而且他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田七姑想了一会儿,随即正色道:“待会儿,我想去一赵后花园察探一番,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邓如兰皱眉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田七姑道:“这不太好吧,田大姐我一个人独闯惯了,倘若加上你在一旁,不是我看轻你,而是我不想坏了大事!” 邓如兰道:“这是大姊的坚持?” “嗯”田七姑点了点头。 “那好!”邓如兰接道:“如果真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大姊尽量吩咐!” “我知道了!”田七姑又点了点头。 夜更深。 此时刚过三更,基本上而言,该是大家伙熟睡之际。 “你们在此待著,千万不要出声,我即刻就回来!”话声甫落,田七姑猛一挥手,却见桌上的油灯顿时熄灭,漆黑中,接看打开纸窗,越过了窗台,随即蹑手蹑脚地朝后花园掠去。 夜深人静。 整个孙氏镖局恍如熟睡的婴儿,大地一片沉静。 镖局并不同于皇官大宛,所以并没有任何哨兵游走其间,因此,田七姑十分顺利地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内绿草如茵,百花争相怒放,空气中甚至还荡著一股泥土香。 田七站当然无心日览此地的一草一木,她的注意力此刻业已被那僮奇特的建筑物所吸引。 其实,她本来并不知道后花园中会有这么一个铁皮房子的,但孙月华下午带她们参观孙氏镖局时,说了几句引起她注意的话。 “后花园是孙氏镖局的禁地,希望各位不要去那儿走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镖局也有禁地?” “有啊!” “为什么呢?” “因为后花园是存放镖货的地方,时常有宵小前来探路,以便利下手行窈,所以大哥就规定,后花园是孙氏镖局的禁地,不准任意走动!” “哦,我懂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句话乍听之下,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经田七姑深思熟虑之下,确发现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倘若后花园是孙氏镖局的禁地,那么该有人把守其间才是,而且这些人应该是武功还不错才是。 但孙氏镖局没有。当孙月华领著她们走入后花园时,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盘查。 不仅如此。 后花园里甚至连个暗桩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这些事将它连贯起来,不就感觉很奇怪了吗?如果后花园真的对孙氏镖局这么重要,孙伯达也该派人看守一下吧!田七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的心里才暗自打定主意,到了夜晚非得来此察探一番不可。 现在,她就是满怀著一股好奇之心,来到了孙氏镖局的后花园。 风和且柔。 田七姑凝神屏息倾听了片刻,待确定十丈之内都没有闲杂人等时,这才悄悄地朝那铁皮屋子靠了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门上一副精钢打造的锁,田七姑心知肚明,凭自己的能耐,是无法将锁打开,亦或是震断的。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关系,田七姑总是觉得铁皮屋子里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所以渎清楚。 于是,她在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退后了几步,暗运内力,然后抖手射了出去。 “铮”的一声。 她本著尝试性的心里,却没想到片刻之后,屋子里忽然也传来了“锵”的回应之声,她简直是傻呆了。 震惊之余,仍然不忘镇定。 她连忙附耳在铁皮屋上,便听了片刻,忽然又听到几声“锵锵”之声,唯一不同的是,敲打的地方有愈趋上升之势。 鬼灵精怪的田七姑立刻就想到了屋里的人,可能是要她上屋察看的意思,当下娇躯一拔,朝屋顶飞纵而去。 “没有办法,这栋铁皮屋子的结构太坚固了,简直就是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自从孙伯达走后,被困在屋里的罗通尝试著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试图破屋而出,但他显然是失望了。 藉著通气孔,他已看清了夜幕低垂,算算时间,他已被困在此地一整天了。入夜之后,孙伯达亲自从通气孔上,送来了他的晚餐。他的晚餐十分简便,简便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 因为,他的晚餐就是两个馒头,两个拳头般大的馒头,外加一杯清水。 罗通什么话都没说,倒是孙伯达首先找他说话的。 “看你吃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老哥我真是佩服你的毅力!” “好说,好说!” “你认为一整天只吃了这两个馒头,和一杯清水,感觉如何?” “感觉不错,若是每天有这样的东西可吃,在下也心满意足了!” “哦!那你把一切事想得太美好了!” “怎么说呢?” “因为你能不能长久地享受这些食物,尚是个未知数!” “原因是我必须做一个答覆,而这个答覆也必须是你们满意的!” “不错,你的确不笨!” “过奖了,不过…………” “不过什么?” “只怕我的答覆不能让你们满意!” “那也没关系!” “难道你不在乎?” “在乎?在乎什么?我知道你这是自找罪受!”在一阵阴笑声中,孙伯达便缓缓离去了。 打从这个时候开始,罗通就进行著一项伟大的工作,这项伟大的工作,便是找寻铁皮屋子最不坚固的地方,然后破屋而出。 许久……许久…………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一阵没头苍蝇似的忙碌下来,他忽然发现这座铁皮屋子固若金汤,就连铁皮与铁皮间的接缝处,皆无一丝一毫的空隙。 意思也就是说,他的这阵忙碌是做白工了。 藉著通气孔,他已准确贴著出此时已过了三更,当下不由暗叹了口气,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了起来。 蓦地“铮”的一声。 大门外的铁皮上,忽然发出一响撞击之声,顿使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人?如此深夜会跑来这里投石问路?”心念一转,罗通长身而起,闪电般抽出怀中的折扇,然后往铁皮上点了下去。 “锵”的一声。 却见他的身子一边浮升,一面以折扇敲打著铁皮,不久,人已攀升到通气孔边上了。 接著,他再以食指勾在通气孔上,整个身子骨恍如猴子似的。 “啊…………罗兄弟,是你吗?”铁皮屋内虽然一片漆黑,但夜色倏然射进孔内,罗通的身影,仍然模模糊糊地出现在田七姑的眼帘。 “田大姐,是我!” “你…………你怎么了” “孙氏兄弟一时贪念大起,想要得到我的太极玄功,所以我就被困在这里了!” “他奶奶的,这该死的孙氏兄弟,我找他们算账去!”话声甫落,田七姑就要转身离去。 “且慢”罗通正色道:“田大姐,目前你我皆身在虎穴,实在不宜过分冲动,以免到时遭受不可预知的危机!”说也奇怪。 田七姑此人一向遇事精明,但到了这种节骨眼,她显然连方寸都大乱了。 “罗兄弟,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罗通沉吟了片刻,继而说道:“此去长白山家祖之住处,尚有数千里之隔,我想找家祖前来营救,一来一回,可能…………” “可能早挂了!”这句话罗通并没有说完。 但田七姑当然懂得他的言下之意。 “罗兄弟,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呢?你就快说嘛,大姊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罗通接口道:“田大姐能否想办法找到嵩黄双奇?” “找他们?”田七姑怔了怔。 “是的!”罗通点头道:“若是能找到两位前辈的侠踪,凭家祖与他们之间的交情,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田七姑眉头一皱,叹声道:“天下之大,两位前辈的行踪飘忽不定,这要我们如何找起呢!” 罗通接口道:“你们可以…………”言及此处,他的神色忽然一变,接著急声道:“你快走,有人来了!” 田七姑曾见过罗通的武功,当然更相信他的听力,当下道了声“多保重”,随即身躯一溜,眨眼间便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次日清晨。 田七姑等人起了个大早。 “你们都醒了啊?”人随声现,却见孙月华已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麦洁溪道:“孙姐姐,我们想离开了!” “什么?”孙月华怔道:“干嘛急著走呢?” 麦洁溪又道:“没有啦!我们只是觉得待在这里好烦,所以才想出去四处逛逛!”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孙月华笑笑道:“我可以与你们一起去吗?” “这…………”麦洁溪面有难色。 田七姑一旁接道:“哎唷,孙大妹子,倘若咱们人都走光了,万一罗兄弟回来了,他见不到我们,那怎么办?” “就是说嘛!”邓如兰也道:“再怎么说,我们总得留一个人在这里,罗大哥回来了,也好有个人告诉他,我们的情况啊!” 孙月华想想此言不无道理,当下点点头,说道:“那好嘛,可是你们要尽快回来喔,好不好?” “那当然!”田七姑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出去溜-个三五天,没事的话,当然就会回来啦!” “三五天?这太久了吧?” “别闹了,孙大妹子!”田七姑拍了拍孙月华的一眉膀,娇笑道:“我们走了,见到孙大、孙二哥时,代我们谢谢一声!” “好,我知道了!” “妹子们,咱们走吧!”话声甫落,田七姑已率先跨出门槛,走入甬道中。 三女顺利地走出孙氏镖局,这会儿业已来到了大街上。 “田大姐,你到底想出了办法吗?” “还没有!”田七姑叹了口气,继而注目问道:“那你们呢?你们想到了办法没有?” “没有!”麦洁溪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邓如兰苦笑了笑。 田七姑皱眉道:“想我田大姐平日精明得像个鬼似的,这会儿居然连个办法也想不出,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 “那又何苦呢?”邓如兰沉吟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更何况咱们有三个人哩!” 田七姑摇了摇头,没有再吭声了。 三人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走著,不久,麦洁溪用手一指街边的酒帘,说道:“我肚子好饿,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没有人表示反对的意思,于是三女便走了进去。 清晨的酒馆当然没有入夜的那么热闹上,女走入冷清的酒馆,随意找了个靠窗的座头,便各自坐定。 “三位姑娘要点些什么?” “一壶酒,另外再来四样下酒小菜!” “是,小的立刻去张罗!”店小二飞也似地朝伙房奔了去。 不久,他熟练地送上一壶酒,四样小菜,道了声“慢用”,便退了下去。 麦洁溪斟上了三杯酒,便迳自吃喝了起来。 邓如兰似乎也饿了,当下又要了小笼包,与一碗小米粥,也秋风扫落叶般地吃了起来。 唯独田七姑食难下咽,一个人静静地呆坐著,也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些什么? 黄昏。 正是黄昏。 一天的期限很快地过去了。 困在铁皮屋里的罗通,仍然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方法,来脱离这个鬼地方。 经过一天的摸索,罗通早已发觉要以本身的内力来击穿这片铁皮,无疑是痴人说梦的事。 为了节省体力,他不愿再做无谓的浪费,在找寻出路上,于是他盘膝而坐,不久便已入定了。 “罗通,你坐在那儿做啥?”孙伯达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那偌大的通气孔上,一面发话,一面做出阴沉沉的笑容。 看到了他那张脸,罗通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赏他一巴掌。 但他当然做不到。 有了这片无法击穿的铁皮,两人的处境,恍如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正在考虑你昨天说过的话!” “哦?”孙伯达耸然道:“那你考虑得怎样了呢?” 罗通淡淡道:“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结论是什么?” “对不起,说什么我也不能交出太极玄功,不如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孙伯达冷笑道:“杀了你多可惜,要杀就要杀些与你相干的人上样才能使你痛苦,活得很痛苦!” “你还真是狠毒!”罗通冷哼了一声。 “嘿嘿,好说,好说!”孙伯达阴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要你武功如此高强,让人不得惧你三分。 罗通淡淡道:“我虽是弱冠之年,但自幼即花费无数多的心血,在本门的武功上,之所暴有今天的成就,那也是我的努力所换取而来的,倘若你想不劳而获奉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孙伯达沉吟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我能将太极门的武功发扬光大,不也是武林变福址吗?” 罗通干笑道:“这些话固然不错,但我却有个问题!” “请说!”孙伯达望著他。 罗通凝结道:“像你这样逼迫我交出本门的武功,万一真让你得逞的话,你想…………你会将太极门发扬光大吗?” “似乎有点不太可能!”孙伯达居然不否认。 “那不就结了!”罗通哼声道:“连你自己都这么回答了,还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孙伯达笑笑道:“关于你说的这些话,老哥哥我并不表苟同!” “哦?”罗通耸然道:“此话怎讲?” 孙伯达肃然道:“每个人有心去做一件事的时候,结果并非就像预期中一样的美好,就拿你来说吧!” 语音一顿,他又接著道:“当你满怀雄心壮志地出道江湖,结果却发现江湖中一切事物并非你所想像的那样,那么你又该如何呢?” 罗通沉吟了片刻,随即答道:“我会不顾一切地去克服困难,然后再去完成我的雄心壮志。” “哦?”孙伯达颇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对我而言,事实上就是这样!” 孙伯达笑问道:“那么我请问你,眼前你的处境,你又要如何去克服呢?” “这个嘛…………”罗通支吾了一会儿,随即沉默不语,显然他找不出好的理由,来应付孙伯达如此刁钻的问题。 孙伯达阴笑道:“所以说,凡是都有意外产生,任何人都不会例外的!” 罗通皱眉道:“我不否认,这次的确是个意外!” 孙伯达淡笑道:“虽然是个意外,但你却可以改变的!” 罗通平静的道:“刚才我已说过,不如你杀了我吧!” “哦?” 孙伯达耸然道:“意思也就是说…………你抵死不肯交出太极玄功了?” “是的!”罗通断然地点了点头。 孙伯达动容道:“你的理由是…………” 罗通接口道:“很简单,即使我交出了太极玄功,你们没有太极门的内功心法做基础,根本练不来的!” “这就是你唯一的理由?” “是的!”罗通又点了点头。 孙伯达注目道:“倘若为了你这些固执的理由,而害死很多不相关的人呢?” “唉!”罗通长叹了口气,随即皱眉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孙伯达冷笑:“哼!既然如此,你就等著替田七姑她们收尸吧!” 话声甫落,他已站了起身,准备离去。 “且慢!”罗通忽然唤住了他。 这实在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原因是罗通无法确定田七姑她们到底平安离去了孙氏镖局,亦或是没有?如果她们离去的话,罗通大可不必理会孙伯达的要胁,但如果她们没有离去,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思忖至此,罗通肃然道:“我们可不可以好好的谈一谈?” “谈一谈?”孙伯达冷笑一声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罗通无奈的道:“让我换个方法来说除了要我交出太极玄功之外,其他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这么说,你接不接受?” “哼!罗小子,你还是太嫩了!”孙伯达心里这般想,口中差点失声笑了出来。 打死不交出太极玄功,其实早在别人的算计之中,看来这场仗,罗通是已输了大半,仿佛是输定了。 孙伯达装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淡淡道:“虽然你的说辞,我并非十分满意,但却勉强可以接受!” 语音一顿,他又接著道:“你要我不逼迫你交出太极玄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另一个条件,否则我仍然会杀了田七姑她们那些人!” 罗通苦笑道:“刚才我已说过了,除了要我交出太极玄功之外,其他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哈哈,好极了!”孙伯达阴笑一声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你交出通天十八式,与龙行九渊的心法口诀…………”罗通闻一言浑身猛一大震,顿时整个人呆住了。 太极门之所以能够屹立在江湖中数百年之久,除了太极玄功之外,靠得就是这两门绝世武学。 如今孙伯达不仅仅是龙形九渊,甚至连通天十八式也不放过,罗通到底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问题呢? “罗通,老哥哥我可没太多的时间跟你耗,这会儿你就赶快回答吧!” “这个嘛…………”罗通支吾了一会儿,继而皱眉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想见田姑娘她们一面,不知道…………” 孙伯达接口道:“她们此刻游山玩水去了,短时间之内,你是见不到她们面的!” “哦?”罗通动容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孙伯达的表情十分不耐。 罗通心中暗自一喜,口中说道:“好,你给我送文房四宝来,我把龙行九渊与通天十八式的心法口诀写出来!” 孙伯达嘿嘿笑道:“小子,这还差不多了,你等著,老哥哥我即刻帮你送来!”话声甫落,人已准备掠下。 罗通忙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孙伯达同道:“什么话?” 罗通笑笑道:“我很讨厌啃冷馒头,如果可能的话,派人帮我送些热腾腾的酒菜过来,这样的话,才能助长我的思考能力啊!” “好,没问题!”孙伯达又道:“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有了!”罗通摇了摇头。 “我告辞了!” 说罢,孙伯达轻身一跃,眨眼间便走得无影无踪了。 黄昏。 又是黄昏。 田七姑、麦洁溪、邓如兰三人,仍然一脸苦瓜地呆坐在酒铺子里,她们呆坐了一整天,似乎仍然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方法来。 “田大姐!”麦洁溪皱眉道:“咱们在此枯坐了一整天,仍然没有办法可想,罗大哥会不会因此而遭受什么危险啊?”她这一问,立即问出了众女的心结。 没错!眼前的情况是对罗通极端不利的,多拖一刻,罗通就有多一刻的危险,倘若多拖个三五天,那么…………田七姑已不敢往下想去了,当下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别急,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急也不是办法啊!” “可是…………”麦洁溪实在答不出话来了。 这时大街上忽然冒出了一个年近三十的叫花子。 他踏著七爷八爷的步伐,十分嚣张地穿过大街,一路朝酒铺子走了过来。 伙计的照子根亮,一眼看到叫花子后,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二爷,您来啦!” “嗯!”叫花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另一名小二动作飞快地送上酒菜,放在店内一张最大的桌子上。 中年叫花子大踏步地走近桌边,伙计忙替他拉开板桥,叫花子便坐定。 掌柜的火烧屁股似的从柜给里走出,手上还抓了一表十两重的银子。 “二爷,好久不见了!”掌柜迎了上去。 叫花子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声,淡淡道:“陈掌柜的上阵子,你铺子里的生意不错嘛!” 天知道,从早到晚,酒铺里除了田七姑那桌客人外,就不见第二桌客人了。 “那里,那里,托大爷的福!”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掌柜的将手中的银子,偷偷地塞进叫花子的荷包里。叫花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吃喝了起来。 掌柜的道了声“二爷慢用”,便转身离去了。 打从这名叫花子一走进酒铺子开始,田七姑就已知道他是丐帮的弟子,而且是来收保护费的。 这对江湖阅历丰富的田七姑而言,根本就是件司空见惯的事,但今天的田七姑显然是个极端的例外。 怎么说呢?原因是自从叫花子走进酒馆之后,田七始就低垂著头,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决策似的叫花子三杯马尿下肚,转头一瞧,哇操晋居然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婆娘坐在临窗的座头上,一时不由色心为之大起。 “喂!三个妹妹,过来陪二爷我喝一杯!”麦洁溪由于心上人身处险地,心急如焚,这会儿声到叫花子口出恶言,不由猛拍了拍桌子,就要站了起身。 田七姑一把被著她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也就是说“这等小事,让我处理即可”,然后站了起身,笑吟吟地走了过去。 叫花子一眼见著田七姑缓缓走来,心中暗暗思忖道:“嘿嘿,这些婆娘还不是普通的听话…………” “哎唷,二爷,你好贪心呐,咱们姊妹三人,你一人哈得了吗?”这些话说完,田七姑已一屁股坐了下去,就坐在他的身旁。 “啊!”叫花子几时曾有那么正点的婆娘坐在他的身旁过,这会儿惨呼了一声,两道血筋由斗大的鼻孔台了出来。 田七姑嫣然一笑,说道:“我就说嘛,你这个年轻人那么没有挡头,还想哈下我们三个,不是克要笑掉别人的大板牙吗?” “我…………上…………”叫花子结结巴巴,就连口齿也不清了。 “哼!没有用的东西!” 却见田七姑右手一抬,手臂一弯,以手肘给了他一拐子,接著破口大骂道:“凭你这个货色,也想要本姑娘陪你喝酒!” 那叫花子冷不防田七姑会给他一拐子,这会儿惨呼了一声,人也直飞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人已跌了下地。 “哇操,你这个烂货,找死!”叫花子飞跳了起身,以满弓在弦的弩箭之势,飞快地朝田七姑坐身之处射来,同时一掌拍出。 光是看他这手,即可表示出他的武功的确不弱,只可惜他这次遭遇到的对手并非吃白菜长大之徒,而是武林之中享有盛名的罗刹女,田七姑。 武林之中有个十分怪异的现象,倘若你是个打不死的无敌铁金刚也就罢了,但如果你的武功高不成,低不就,属于那种半吊子,那么赖以生存下去的要件,极可能就是一双照子了,照子即是眼睛之意。 如果你的照子够亮,一看情况不怎么妙,你可以脚底抹油,那么所有的祸事,也就不会降临到你头上了。 这名叫花子欠缺的,显然就是这一点。 目稠糊到屎!眼睛托汤! 的确,他虽然也有一双照子,但却不是一双很亮的照子,所以一阵毒打过后,他的肋骨断了两根,牙齿也掉了四颗,但这些似乎并不怎么稀奇。 稀奇的是,他的外表实在根像咱们列入国宝级的动物猫熊。 只见他跟路路地站了起身,用手一指田七姑,然后恨恨道:“贱婢,好胆的卖跑,你等著,我立刻就来!”话声甫落,他已连滚带爬地离去。 第十八章 获救脱险喜临门 没有人明白田七姑为什么要将叫花子毒打一顿。 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以,麦洁溪才会忍不住地问道:“田大姐,这会儿够咱们烦心的事已经很多了,为什么还要意上丐帮呢?”邓如兰也一旁道:“是啊!树立了新的敌人,对我们实在很不利的…………” 田七姑笑了笑没有答话。 她的神情似是十分笃定,不但一点也不著急,甚至还十分悠闲地拿起桌上的酒杯,然后轻啜了一口。她似乎就在等人。 等的还是一群不可预知的敌人。 许久…………许久………… 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整个酒铺子里仍然恍如鬼域般的沉静。 田七姑眉头一皱,双目注视著大街上,不由暗叹了口气,思忖道:“人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呢?”蓦地人声沸腾,一群叫花子已个个手持棍棒地从街角处闪了出来。 他们的目的地,显然就是这间小酒铺。 店小二的照子很亮上刻冲向柜台,把菜刀偷偷地藏了起来,然后躲在柜台下,仿佛是一只受了惊吓的老鼠。这样的场面,在这间小酒铺里也曾发生过,按理来说,掌柜的应该不足为奇才是。但陈掌柜却像刚死了老爸一样,从柜给里冲了出来,双手挡在大门口,失声痛哭道:“不要…………不要…………”这也难怪。 因为上次这群乞丐由于他拒付保护费,短短一刻的时间内,就拆了他这间小酒铺。从此之后,他就乖乖地按月付给这群乞丐十两银子。而这些乞丐倒也十分上路,也就不再前来闹事了。不久,这群怒气冲天的乞丐已走近了大门口。 “王舵主,不要…………” 其中一名乞丐抬起一脚,踹倒了挡在门外的陈掌柜,当然也截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这群叫花子的身后,其中有两名抬著担架,担架上躺的正是那名被打断肋骨的二爷。由于他的肋骨已断,此时全身包扎看一层密不通风的绷带,那模样儿彷拂就是一具刚刚出土的木乃伊。“启禀…………启禀舵主!” 那人注视看一名年近半百的老者,口齿不清的道:“就是…………那个婢贱,打断了属下的肋骨…………!”他的两颗门牙已被田七姑打掉,所以说起话来,当然也会有点口齿不清,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那半百老者溜了田七姑等人一眼,继而抱拳道:“老朽乃丐帮镇江分舵主,王大柱,姑娘如何称呼?”田七姑欠身道:“奴家田七姑!” 王大柱神色微变,但仅是一瞬间即恢复了常态,随即笑笑道:“原来是罗刹女,老朽倒是失敬了!”“好说,好说,老前辈过奖了!” 田七姑笑得好甜,笑得好媚,笑得人怒气全消,笑得这些叫花子几乎忘记了自己姓啥,忘记了来此的目的。但王大柱显然是个例外。 他沉下脸,十分严肃的问道:“我丐帮成立六百年来,‘从不与道上的结怨’,此乃第一要旨,但如今日姑娘打伤了咱们的兄弟,似乎有意与本帮为敌,关于这一点,不知田姑娘做何解释?” 田七姑笑吟吟地对陈掌柜的道:“把你店里的好酒好菜全搬上来,所有的费用全算姑娘我的!”此语一出,不仅众叫花子傻了眼,就连邓如兰,和麦洁溪两女亦呆住了。 这是什么门儿? 既然敢打伤人,又为什么要摆酒领罪呢? 请别人喝酒,其实并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但这对跑江湖的人而一言,无疑是一个十分伤体面的事。由于田七姑畏惧丐帮的声名,所以摆酒请罪,这件事若是传出江湖,罗刹女田七姑当然也就没得混了。但田七姑却丝毫不在意,仍然笑吟吟地面对每一个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使王大柱有满肚子的怨气,这会儿亦发不出来了。 正当众人顿感满头雾水之际,掌柜的早已欢天喜地的将店内所有的桌上,都放满了酒菜“陈掌柜,麻烦你将店门关起来,你的酒铺,我全包下了!”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她已递了张五百两的银票过去。 掌柜的伸手一接,点头如捣蒜般的道:“是,是,姑娘,老朽这就去把大门关上,不做买卖了!”话声甫落,他将门梁上的酒灯笼取下,接著又闩上了大门,乖乖地坐回到柜台里去了。田七姑嫣然一笑,随即朗声道:“各位丐帮的兄弟,奴家深知以这种方式将各位请来,实在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为了表示奴家的歉意,因此奉出酒菜,请各位弟兄不记前嫌,尽量享用才是。”众叫花子一见满桌的酒菜,肚子里的酒虫早就爬上喉头了,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然后全部哈下。但他们的舵主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之前,他们当然不能擅作主张地前去享用,因此这会儿一个个皆瞪大著眼,注视著王大柱,似在等待他的指令。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颇耐人寻味,甚至满头雾水,但江湖阅历十分丰富的王大柱在听了田七姑的一席话之后,他几乎就已了解大半了。“用这种方式将各位请来…………” 田七姑的这番话,分明就是表示他有意将分舵主请来,这其中也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有意寻仇。 一是需要帮助。 不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在她还没有说出口以前,是不宜撕破脸的。 于是王大柱朝众叫花子使了个眼色,一伙人二话不说,一个个找了个方位,便一阵风卷残云起来。眨眼之间,碗际杯筷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田七姑一指身左的椅子,笑笑道:“王舵主,请!” 王大往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叨扰了!” 说罢,人也毫不客气的坐定。 田七姑学杯道:“奴家敬舵主一杯,算是向您领罪!” “咕噜”一声,一口干了下肚。 罗刹女田七姑向来以擅使毒名闻江湖,王大柱虽然也了解这一点,但事已至此,他当然也就也法推辞了。于是,他哈哈一笑,豪迈地拿起酒杯,说道:“不敢,不敢,罗刹女之罪,老朽万万受不了!”话一落,酒杯已空。 田七姑请这些乞丐喝酒也就罢了,但此刻却亲口说出“领罪”这两个字,让人听了那就相当刺耳了。邓如兰不悦道:“田大姐…………” 她只说出这三个字,田七姑就已接口道:“王舵主,用菜啊!” 王大柱满腹疑惑的吃菜哈酒,当然颇不是滋味。 “田姑娘,老朽向来是个急性子的人,如果你再不说个清楚,老朽可要憋不住了-!”王大柱苦笑了笑。 “噗嗤!” 田七姑嫣然一笑,说道:“王舵主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奴家这就明讲了!”语音一顿,她轻啜了口酒,接著又道:“奴家有个小兄弟,叫罗通,相信前辈定也听过他的事迹?”“不错!” 王大柱点了点头,问道:“可就是那太极门的唯一传人,罗通?” “是的!”田七姑笑了笑,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她就把罗通如何崛起武林,如何歼灭了麦香堡,与他此刻陷身在孙氏镖局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遍。王大柱皱了皱眉,继而沉吟道:“孙氏镖局不仅在镇江颇有声名,就在当今武林中也称得上是我道中人的表率,不想他们竟做出如此违背江湖道义之事,这么搞,他们会令很多人为之失望的!” 田七姑苦笑道:“这有什么办法,习武之人的心思,是很难让人去捉摸的,更何况这种侠名远播之辈!”王大柱注目道:“田姑娘与老朽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要老朽调集帮手,救出罗少侠脱困!”田七姑摇头道:“不是的!” “不是?” 王大柱怔了怔,继而不解道:“那田姑娘的用意是…………” 田七姑面容一整,继而正色道:“我想以丐帮的名义,召开一次武林史无前例的比酒大会。”“哦?”王大柱呆毙了! “不瞒田姑娘说,老朽实在根不了解!” 别说他不了解,就连邓如兰与麦洁溪不也是满头雾水吗? 田七姑笑笑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我还有那种心情举办比酒大赛?”“是的,老朽确有这种想法!”王大柱并不否认。 田七姑注视著两女,又问道:“你们也一样有这种疑问?” “嗯!”两女不约而同应了一回。 田七姑娇笑道:“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当然也有我的目的!” “我的目的也就是所谓的‘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王大柱怔怔道:“田姑娘这么说,老朽就更迷糊了!” 邓如兰忽然一旁低呼道:“啊!我懂了!” 麦洁溪接口道:“你懂了什么?” 邓如兰回答道:“田大姐的用意,乃是借比酒大赛之名,将嵩黄双奇两位老前辈引来镇江,如此一来,罗大哥就有救了!”麦洁溪转问田七姑道:“田大姐,她说得对不对?” “不错!” 田七姑点了点头,笑笑道:“邓妹子说的话,一点也没错!”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大柱哈哈一笑,接著问道:“田姑娘的意思也就是说,要藉用我丐帮强大的传播网,将比酒大赛的消息,散布整个中原武林?”“嗯!”田七姑点了点头。 “哈哈哈…………” 王大柱忽然放声大笑道:“高招高招,田姑娘这记‘引蛇出洞’,的确是一大高招,老朽佩服,佩服!”“王舵主过奖了!” 田七姑皱皱眉,歉声道:“关于奴家击伤贵子弟一事…………” “那只能怪他自己人衰!”王大柱沉吟道:“首先他不该惹上武林中享有盛名的罗刹女,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倘若不把他毒打一顿,老朽也不会急著赶来了,老朽若不急著赶来,罗少侠的问题就无法得以解决!”王大柱呵呵一笑,继而又道:“基于以上的两点理由,即使他死上一百八十八回也不足为惜了!”田七姑闻言为之大喜,当下忙举杯道:“多谢王舵主宽容之恩!” 话声甫落,“咕噜”一声,酒杯立空。 王大柱也豪迈地干了一杯酒,呵呵笑个不停。 她见他没有走人的样子,不禁皱眉道:“王舵主,时间急迫…………” “哦…………对,对!” 王大柱忙站了起身,说道:“田姑娘,关于比酒大赛的地点,是不是就在这间小酒铺子里?”“是的!”田七姑点了点头。 王大柱道:“好,我即刻带著弟子出去放消息!” 话声甫落,他带著十余名弟子匆匆地走了出去。 舆论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丐帮的全力相助之下,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江湖上业已传闻,一场史无前例的比酒大赛,即将就在镇江的陈记酒铺召开。为了这件事,陈掌柜的几乎笑得合不拢嘴,除此之外,他还差点跪在田七姑的面前,亲吻著她的脚趾头,以示感激之意。一个生意人,为了打响他的知名度,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当然,打响知名度,也必须以银子做为后盾,但陈掌柜所有的棺材本,此刻全在这间小酒铺了。现在,有了这些武林中人为他打这种免费的广告,他会不感动得痛哭流涕吗? 答案当然也是肯定的。 为了此一盛会,陈掌柜特别穿出了他唯一的一套商贾服,这套商贾服,他本来是想要讨老婆时穿的。但他苦等了三十年,仍然没有等到一个肯嫁给他的女人,只不过他此刻也终于有机会穿它了。穿上了这套丝质的衣裳,陈掌柜还刻意地在头上抹了些发油,经过一番梳理过后,亦显得特别地整洁且又光亮。此时已是入夜时分。 陈掌柜的笑吟吟地迎立大门,两腿虽然站得十分疲软,但他脸上仍然笑得跟出了天花似的。这也难怪。 陈记酒馆的命运,即可能就在这一夕之间完全改观了。 客人已如潮水般涌进。 大家伙一走进陈记酒馆,便各自找座头坐定,不一会儿,八张小方桌,两桌大圆桌,业已全坐满了。许多找不到座头的人,也只得站立四周,这场面显然是十分热络了。 起更十分。 报名的人数已有五十名之多,但难以想像的是,嵩黄双奇两个老酒鬼居然没有出现,这使得田七姑等人百思而不得其解。不久,已没有人报名了。 王大柱眼见没办法再拖下去了,当下朗声说道:“各位酒国英雄,承蒙看得起我丐帮,前来参加此次的比酒大赛,老朽仅代表丐帮,向各位道一声感激之意…………” 一名中年人道:“好了吧!王大舵主,咱们是来喝酒,不是听你废话来的,这酒,怎么个比法,你就快说吧!”这名发话的中年人正是李白第三十八代子孙,名叫李黑是也。 另一名中年人接口道:“哇操,李黑,你还没死啊!” “好说,好说!” 李黑淡淡一笑,接道:“你大醉侠都还没上路,我怎么可能先走一步呢?” 那个被唤作大醉侠的中年人道:“李黑,那你得小心,酒喝多了,可千万别去河里捞月亮,到时步入你祖先的后尘,可别怪我事先没有通知你!”“哼!多谢了!” 李黑转对王大柱道:“王大舵主,规矩到底是怎么订的,麻烦你就宣布一下,在下的酒虫子又痒了!”“是,是,老朽这就宣布了!” 王大柱朗声道:“各位酒国英雄,此次的比酒大赛规矩其实很简单,谁要是被抬出去,那就表示他输了!”大醉依接间道:“那么优胜者有什么彩头?” “这个嘛…………” 王大柱支吾了一会儿,硬是答不出话来。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田七姑并没有跟他说奖品是什么? 正当王大柱支吾之际,田七姑已抢先说话了。 “优胜者的彩头是宋朝的‘九龙玉杯’一只!” “九龙玉杯?” 大醉侠的眼皮蓦地一亮,耸然道:“此话可是当真?” “当然不假!”田七姑笑了笑。 大醉侠嘿嘿笑道:“不知能否把那九龙玉杯拿出来让大家伙观赏一番?” 田七姑不答反问道:“阁下似乎不相信奴家的话?” “不错!是有点不相信!”大醉侠居然不否认。 “放肆!” 邓如兰娇叱一声,喝道:“罗刹女的话,由不得你不信!”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她已一掌推出。 大醉侠呵呵一笑,暗一提气,右掌亦迎了上去。 “砰”一声。 两掌相触,立即发出一声巨响,同时两人皆各自退了一大步。 田七姑嫣然道:“邓大妹子,有话好说,何必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呢?” 这句话充满著强烈的暗示,邓如兰也就乖乖地退了回来。 田七姑待她退下之后,这才娇声道:“阁下若是不信,奴家亦没什么话好说,那就请阁下退出比赛吧!”大醉侠不想武林中令人闻名丧胆的罗利女,竟生得如此标致,这会儿连他姓什么也都忘记。他忙抱拳陪笑道:“田姑娘误会在下的意思了!” “哦?” 田七姑耸然道:“那阁下的意思是…………!” 大醉侠笑笑道:“在下的意思是说…………能将那只九龙玉杯拿出来让大家伙观赏一下那是最好,如果有什么不便的话,当然也就作罢了嘛!”“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田七姑笑了笑,嫣然道:“既然如此,那么这场比酒大赛是否可以开始了?” 大醉侠接道:“但凭田姑娘吩咐!” 田七站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道:“各位,如果没有什么意见,那就开始了吧!” 话声一落,众参赛者一个个走去柜台边,领了十坛酒,双手一捧,便“咕噜噜”地喝了起来。许久…………许久…………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不久过后,各种怪异的声响,也就在陈记酒馆里响了起来。“哇”呕吐之声。 “砰”酒坛落地之声。 “爽啊!”大呼过瘾之声。 由这些声音我们可以得知,有的人当场耍宝,也有人喝得连酒坛子也抱不住,当然也有人喝得很爽,甚至还意犹未尽。第一回合比拚下来,已有二十个人被抬了出去,另有十七个人喝得胡言乱语,连路都站不住了。这十七个人当然也被“请”了出去。 五十二个人,已有三十七个被请了出去,剩下的只有十五位了。 这十五个人正是大呼过瘾之人。 “现在进行第二回合的比赛!” 接著,这十五个人又去柜台领了二十坛的酒,屁话不吭,封泥一撕,便“咕噜噜”地喝了起来。对于一个会喝酒的人而言,刚开始的几口酒,或许是十分苦涩的,但一口一口他喝顺口了,那就没完没了哩!现在,这十五个人都喝得很顺口,而且还有欲罢不能之势。 时光匆匆流逝………… 此时已近五更天。 再过不久,天色即将大放光明了。 一坛坛的酒被干了个精光。 一个个被抬了出去。 这场比酒大赛的胜负也渐渐分晓了。 与众人心中所预期的差不多,最后挺住的人,真的就是大醉侠与李黑两个人,其他的当然是被抬出去了。“李黑!” 大醉侠呵呵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挺了这么久,倒是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李黑面无表情的道:“你不也是一样吗?” 大醉侠道:“对于这场比酒大赛,你有什么看法?” 李黑淡淡道:“我的看法只有一个你我其中之一,今天势必有一个要躺平在这里的!”“那是当然!” 大醉侠点了点头,接著又道:“而且我深信那个躺平的人一定不会是我!” 李黑冷笑一声,继而转对田七姑道:“田姑娘,关于第三回合的比赛方式是…………”田七姑道:“真格的说,一个人三十坛的白干下肚,仍能像两位这样神态自若,实在是难以想像之事!”语音一顿,她又接著道:“因此这第三回合的方式,要由两位自订!” “哦,我懂了!” 李黑点了点头,随即转对大醉侠道:“你怎么说?” 大醉侠笑笑道:“既然李兄如此抬爱,在下那就献丑了!” 话声甫落,他忽然扬手一点,却见桌上的酒坛底倏地破了个大洞,坛里的酒,亦不要钱似的流了出来。但坛里的酒,并未因此流了下地,而是箭一般地射向大醉侠的口中。 赫! 好高深的内力。 他既要运起内力将坛里的酒导入口中,又要化解体内的酒性,这一个搞不好,铁定就回姥姥家报到了。众人不禁当场看傻了眼。 就连李黑本人亦不例外,因为,他心知肚明,那只九龙玉杯他是没啥子希望了。 蓦地! 正当大家伙成了斗鸡眼之际,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苍劲的冷笑:“哼!喝酒就喝酒,那来这么多的花样!”人随话现,只见酒铺子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两个老人。 一个是身穿土布大褂的矮小老头。 一个是瘦瘦小小,干瘪瘪的老头。 田七姑一见他二人赫然而现,不禁冲上前来,大喜道:“老前辈…………” 这两个毫不起眼的老头,正是田七姑所期待的嵩黄双奇两位前辈。 这时忽见黄山醉叟大袖一挥,笑笑道:“我老人家-酒时,最不喜欢有婆娘一旁哭哭啼啼的!”他这一挥手,田七姑但觉前扑的身子忽然遭受巨风吹袭似的,当场又被吹回了原地。嵩山矮叟一旁道:“喂,老酒鬼,年纪都一大把了,火气还这么大做啥?” “我火气能不大吗?” 黄山醉叟瞪大著荔枝眼,沉声道:“居然有无敌铁金刚冒出来与我老人家争夺九龙玉杯,你说气不气人呐!”嵩山矮叟应声道:“就是说嘛,咱们大老远由川北赶过来,就是不愿错过这场盛会,这些小伙子真是账目不清哩!”此语一出立即引起大醉侠的不快。 “两位前辈高姓大名?” “怎么,小伙子,你不爽啊!” 黄山醉叟猛一拍桌子,朗声道:“是什么人举办这次比酒大赛的?立刻给我老人家站出来!”“是晚辈!”王大柱已应声站了出来。 黄山醉叟瞪眼道:“你是什么东东?” “晚辈丐帮镇江分舵主,王大柱!” “哦?没听过!” 黄山醉叟咧著嘴道:“王大柱,你发啦?” 王大柱苦笑道:“晚辈没有!” “没有?”黄山醉叟邪笑道:“没有的话,那来的银子学办这次比酒大赛?” 王大柱用手一指田七姑道:“是田姑娘出的银子!” “哼!” 黄山醉叟喃哺自道:“女人花银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 田七姑道:“奴家” 黄山醉叟截道:“王大柱,既是由你出面举办,老夫也想参加比赛,你是否同意?”“当然,当然!” 王大柱陪笑道:“前辈能够前来参加,正是本次比酒大赛的宗旨…………” 黄山醉叟那听得出他弦外之音,当下不耐道:“好了,好了,别说这么多屁话了,快上酒吧!”大醉侠本来还满肚子不爽,但他一看王大柱与田七姑居然对这个老芋仔如此恭敬,不禁暗暗心虚起来。这也难怪。 一个丐帮的分舵主并算不了什么,但令人闻名丧胆的罗利女都会这般恭敬,那其中就大有文章了。众人一阵忙碌之下,黄山醉叟的面前已堆满了酒坛。 于是,他单掌一切,镇上的封泥立断,接著便一口口的干了起来。 眨眼间,十坛就已装下了肚。 这时田七姑利用这段空档,便把罗通陷身在孙氏镖局一事,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遍,听得嵩山矮叟呵呵大笑不已。接著,三十坛的白干在恍忽间,被黄山醉叟干了精光。 然后是四十坛………… 五十坛………… 当他喝到第六十坛的时候,嵩山矮叟终于忍不住地走上前去,啐声道:“老酒鬼,你别喝了好不好?”黄山醉叟六十坛白干下肚,仍然脸不红,气不喘,真使人怀疑这些酒到底去了那里?“我为什么别-了?现在不是在比赛吗?” “比赛个鸭子!” 嵩山矮叟道:“你自己看看,那些小伙子早就吓得跑光啦!” 嘿! 可不是嘛! 别说是李黑了,就连大醉侠什么时候绕跑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黄山醉叟四下溜了一眼,不悦道:“人都跑光了?哇操,那我不是一个人在这儿要宝吗?”“嘿嘿!”他邪笑两声,接著又自言自语的道:“一个人耍宝也无妨,反正有酒可喝,管他妈妈嫁给谁!”话声一落,酒坛一捧,又干了起来。 嵩山矮叟道:“你那喝下去,那小子的命可就不保啦!” “那个小子!”黄山醉叟放下酒坛。 “罗通啊!” “哦!他又怎么了?” “他此刻命在旦夕…………” 于是,嵩山矮叟便把田七姑刚才告诉他的一番话,转述了一遍。 “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一个人在那儿喝得不亦乐乎,我怎能打扰你的酒性!” “哼!你现在已经打扰我的酒性了!” 黄山醉叟一口饮尽坛中的酒,接著注视著田七姑道:“这就是你学办比酒大赛的最终目的?”田七姑双颊一阵飞红,呐呐道:“老前辈,奴家…………” 黄山醉叟转对嵩山矮叟道:“我早跟你说过,天底下没有白喝的老酒,你就是不信,这会儿你没话说了吧!”“我没话说?” 嵩山矮叟邪笑道:“到现在我连一口酒也没-到,你要我说些什么?” “哼!田七姑,快带路吧!还赖在这儿做啥?” “是,是,奴家立刻带路!” 一行人便离开了陈记酒铺。 天刚破晓。 黎明已至。 罗通枯坐了一整夜,呆望著纸笔,整晚居然没写出一个字来。 “罗通,倘若我的目力不差,你好像一个字也没写吧?” “是的!”罗通也并不否认。 “你…………” 孙伯达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勃然大怒道:“敢情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唉!”罗通长叹了口气,黯然道:“我是很想活下去,只可惜,你并没有让我活下去的意思!”“哼!你明白就好!” 孙伯达冷笑道:“你可知老哥哥我要怎么收拾你?” 罗通苦笑道:“愿闻其详!” 孙伯达道:“老哥哥我准备用火闷死你,你觉得怎么样?” 罗通暗自一震,苦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孙伯达哼道:“我再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你是写,或是不写?” “不写!”罗通的态度十分坚定。 “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哥哥无情了!” 话声甫落,他朝孙仲达使了个眼色,孙仲达便点燃起一旁的枯树枝,然后一把把地朝通气孔内丢了下去。烈焰冲天。 浓烟熏人。 罗通暗一用劲,虽然打灭了火势,但却无法阻止那些冒出来的浓烟。 许久…………许久………… 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 铁皮屋内不仅温度奇高,那些呛人窒息的浓烟更使得罗通已有些不支了。 “大哥…………” 一阵阵的浓烟将孙月华引了过来,当她见看这景像时,不由诧异的道:“大哥二哥,你们在干什么?”孙伯达此时已失去了理智,当然顾不了他老妹了。 “月华,你走开!” “大哥,屋里的是什么人?” “是…………你别管,快走!” “大哥,你快告诉我屋里的人是谁嘛?” 孙伯达正感无言以对之际,空气中赫然传出田七姑的声音:“他想要烧死的,就是你的罗大哥!”“什么…………大哥你…………” 孙月华瞪著她两个老哥,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这时嵩山黄双奇业已赫然而现,就在铁皮大门前双双站定了身子。 黄山醉叟拉起钢锁,暗一用劲,却见那钢锁居然完好如初,顿使他当场傻了眼。 “哈哈哈…………” 一阵撼天的狂笑声响过后,玄灵叟赫然而现,阴沉沉的道:“两位不必费心了,此乃万年钢锁,不是你二人可以打开的!”“我道是谁,原来是玄震老儿!” 黄山醉叟注目道:“年纪一大把了,干嘛还出来搅和呢?” 玄灵叟恨恨道:“你破我徒儿的气海穴,我还能不出来搅和吗?” 黄山醉叟双手一摊道:“他的武功被废,这已成为了事实,现在就算你捏碎我老人家的蛋黄,也于事无补啊!”“哼!老夫正有此意!” “可以啊!那咱们就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倘若你胜了我老酒鬼,我老酒鬼当场脱下裤子,让你捏碎蛋黄!” “嗯,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 “但如果你败的话,你得交出钢锁的钥匙,只怕到时那小子也变成烤乳猪了!” “那是他的造化,怨不得人!” “好老夫愿意打这个赌!” “你小心了!” 话声甫落,黄山醉叟身子一掠,双掌如炊烟般地飘了过来。 玄灵叟道了声“来得好”,身子一旋,双掌猛然一扬,迎了上去。 “轰”然一声巨响。 双掌相触之下上节发出一声大震,但奇怪的是,他二人的掌心相骷,丝毫没有分开的迹象。他二人默契十足,当下双眼一闭,盘膝坐了下地。 许久…………许久………… 时间已在不自觉中消逝…………渐渐的………… 一股淡淡的白烟已自他二人的头顶冒出显然他二人比试内力已到了最后的阶段。 意思也就是说,胜负即刻就要分晓了。 却见豆大的汗珠,不时地由他二人的额上滑下,汗水业已浸湿了他们的衣裳。 蓦地玄灵叟与黄山醉叟不约而同狂喝了一声,双掌倏分,身子骨亦不约而同地倒飞了出去。“哈哈哈…………” 玄灵叟摇摇头,纵声大笑道:“老酒鬼,你威风的确不减当年,有空的话,不妨到北海找我喝上两杯!”“告辞了!”话声一落,他的身子业已拔起,足尖再一点墙头,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但他在说出最后这三个字的同时,忽然抖手射出一物,黄山醉叟伸手一抓,那硬物已然在握。这是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他果然根守信用。 黄山醉叟将钥匙递给了田七姑,继而干笑道:“小丫头,你的事老酒鬼已替你办完了,那我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咱们的事以后再谈!” 田七姑也不管他做何表示,身一掠,人已掠到铁皮门处。 接著将钥匙往锁孔内一插,“卡”的一声,那把万年钢锁居然开了。 “罗大哥…………” 一股浓烟蓦地从大门处狂飘了出来。 “罗兄弟…………你怎么样了…………” 待浓烟散尽时,每个人都可以见到罗通正笑吟吟的坐在地上,除了脸皮已被熏黑了之外,似乎并无大碍。三女娇呼了一声,立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抱著他的身子,狂吻著不克自己。 罗通牵著她们的小手,一同来到黄山醉叟与篙山矮叟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地,感激道:“多谢两位前辈相救之恩!”“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嵩山矮叟忙将他们一一扶起,随即转对静立一旁的孙月华道:“小丫头,过来吧!罗小子不敢欺负你的。他若胆敢怪罪于你,我老人家现在就捏碎他的蛋黄!”前辈…………孙月华一个箭步,扑倒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不已。 “好了,好了!” 黄山醉叟不耐烦的道:“好好的一个场面哭哭啼啼的,烦都烦死人了!” “你小丫头!” 他用手一指田七姑,沉声道:“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口说,咱们之间的事,如何了断?”田七姑皱眉道:“奴家不记得什么时候惹上了前辈啊!” “哼!你不记得,我老酒鬼可记得十分清楚!” “前辈但说无妨!” “比酒大赛是不是你搞出来的把戏?” “是的!” “那么我问你优胜者的辨头是什么?” “是…………是一只宋朝的九龙玉杯!” “哦?你还记得那是最好不过了。老酒鬼我既是优胜者,那九龙玉杯你现在就可以拿来啦!”“奴家…………” “怎么!你想耍赖?” “奴家不敢!奴家只是…………” “只是个丫子,快拿来!” 黄山醉叟嘿嘿一笑,继而自言自语的道:“嘿嘿,我老酒鬼这身派头,若是能用九龙玉杯哈上两杯酒,那岂不就发了…………”田七姑见他说得认真,当然不敢违拗,于是便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一只通体通绿的玉杯。“九龙玉杯乃奴家陪嫁之物,请老前辈笑纳!” 黄山醉叟伸出微微颤抖的玉杯,一面喃喃自语道:“极品…………真是世间罕见的极品…………”“咦?” 黄山醉叟耸然道:“小丫头,你刚才说这是你什么?” 田七姑恭声道:“此乃奴家陪嫁之物!” 黄山醉叟瞪眼道:“我老酒鬼拿了你陪嫁之物,那不就表示…………” “表示我要娶你了?”这句话他当然说不出口。 田七姑溜了罗通一眼,继而转对黄山醉叟道:“前辈若是真的喜欢,那就拿去吧!”“不行!” 黄山醉叟摇了摇头,对罗通说道:“小子,你娶她!” 罗通呐道:“我” 黄山醉叟截道:“总之这个杯子我是要定了,你答应娶她,一切事也就迎刃而解了!”罗通结结巴巴道:“我” 黄山醉叟插口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爷爷陆地神龙跟我老酒鬼是生死至交,加上换帖兄弟,我说的话就算数!”“人家不要啦!”麦洁溪突然发表了意见。 她向来是个任性的女孩,这会儿娇叹道:“人家是第一个认识罗大哥的,人家也要…………嫁给他嘛!”“行!” 黄山醉叟沉声道:“那你有什么陪嫁之物?” 麦洁溪道:“我爹在麦香堡的地窖内,珍藏了五十坛米酒头。 “米酒头?”黄山醉叟舔了舔嘴唇。 邓如兰一旁道:“米酒头算什么?我家还有白兰地!” “白兰地?”黄山醉叟连眼珠于都凸了出来。 “好,好!”黄山醉叟笑接这:“不管它米酒头也好,还是白兰地也罢,总之我老人家全都哈下了!”“多谢老前辈!”邓如兰与麦洁溪忙跪地叩谢。 “咦?” 黄山醉叟望著伏在嵩山矮叟肩上哭泣的孙月华道:“别人家都有陪嫁之物,为什么你没有?你家是甲级贫民吗?”孙月华道:“不瞒前辈说,晚辈父母死得早,两个哥哥刚才又羞愧地跑了,所以真的没有什么陪嫁之物!”黄山醉叟摇头叹道:“既然如此,那我老酒鬼可就帮不上忙了!” “噗通”一声。 孙月华忽然跪了下地,泣声道:“倘若前辈愿收容晚辈为义孙女,孙女愿一辈子服待爷爷!”“嗯!” 这倒也不失是个办法! “好吧!我老酒鬼同意收你当孙女啦!” 孙月华一听,喜道:“多谢爷爷!” 黄山醉叟一把扶起孙月华,转对罗通道:“小子,我的嫁妆已预收了,这会儿你怎么说?”“我…………” 罗通呐呐道:“我要同去问爷爷!” “那有什么问题,我们即刻启程!” 话声甫落,人已大步地走了出去。 哈!一行人已走了老远,罗通还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