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物种相亲》 第一章 温皓雪在牌桌上宣布，他要相亲了，对象不是人。 楚碧一边砌牌、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的？我那个议员老爸啊，也是一样的，为了争取妖界的选票，让我跟个狗妖结婚！嗐，我现在在单位，每天被人笑嘻嘻地说我‘狗`日的’‘狗`日的’，我祂妈快疯了！” 温皓雪只说：“那是实情，也没冤枉你啊！” 楚碧正要爆脏话骂他，在一旁坐着推牌的冷弥香却先说话了：“我也跟狗妖结婚了，差不多，不过我是‘日了狗了’。” 楚碧感到有人与他同病相怜，便笑了：“可不是么！你爸对你算好了，找了个猫妖是吧？猫挺好的吧。” 温皓雪好奇问说：“猫有什么好的？” 冷弥香答：“我看人家养的猫，丁丁短，办事快，不让你多受罪。” 温皓雪简直想把麻将砸到冷弥香的脸上：“这听起来像是好事吗？” “那我不知道，我家的哈士奇老埋怨我久。”冷弥香淡淡地打了一张牌出去。 “一不留神你就装了个逼了是吧？”楚碧白他一眼，碰了牌，又笑着跟温皓雪说，“但我可听说，猫虽然短啊，但是猫铃铛很可爱的，不知道猫妖的蛋蛋长啥样呢？等你们什么了记得跟我说哈！” 温皓雪气笑了：“那要不要给你发个照啊？” “行呀，”楚碧笑道，“不过别加滤镜哈！” 温皓雪气得恨不得将那麻将台给掀翻了。 但是嘛，猫好像也不错嘛。 温皓雪是很喜欢猫的。 温皓雪开始准备相亲事宜，但他对于猫妖的研究确实不多。他只能按照猫的喜好和习惯，准备了一屋子的猫抓板、毛线球、逗猫棒以及一个大得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的纸箱。他们相亲的会客室已被布置得俨然是一个猫房了。 布置好之后，温皓雪还拍了照发到了他们“牌友三人群”里。 楚碧表示：“很可以嘛！简直是可以发在sns上获千万赞的猫房啊！” 冷弥香则表示：“嗯，现在说的话好像有点迟，也有点不合时宜。我好像听说那位伯爵不是猫。” “嗯？？！！”温皓雪大惊，“这不可能吧！我这边的资料可是有写的！” 但冷弥香说话做事向来靠谱，既然讲得出来基本上都是很有把握的。温皓雪不得不再次调出了“相亲档案”，仔仔细细地阅读，才发现——纸质版的文件打印出错——上面印着的是“猫”，然而是打印出错缺字了，原文档是“猫科”。 楚碧也是事不关己，轻飘飘说道：“这有什么的？大猫小猫都是猫嘛！” “话虽如此。”冷弥香说，“但大猫交配时喜欢咬脖子，已经有好几例发`情咬死配偶的事件了。” 温皓雪看着手里的逗猫棒，一瞬间愣住了。 但或许他也应该感谢冷弥香的提醒，不然他拿着逗猫棒试图与一只大猫互动，又或者鼓励大猫伯爵爬上猫爬架——很多大猫好像还不会爬树吧？——唉，那就很尴尬了。 温皓雪看了一眼时钟，赶紧将这些傻乎乎的玩意儿收起来。 没想到，还没到约定时间，门铃就叮咚响了。 温皓雪看着桌子上还没收起的毛线球还有桌子旁边又大又空的纸箱，就非常头疼。可他也不敢让伯爵等在门外，只得整了整衣衫，前去开门。 为了让这次“相亲”不那么“相亲”，温皓雪还是穿得很随意的，身上穿一件印字母的黑色套头衫、脚上穿修身丹宁裤加一双灰色真皮运动鞋，脖子上挂了条素色的银链。他走了两步，打开门，希望能给对方一个不错的印象，最好就能让对方对自己一见钟情…… 门打开了。 结果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地对对方一见钟情——简称“自作多情”。 大猫伯爵，站得很高。他以为对方会像猫儿一样圆头短吻的，没想到却是高鼻深目，眼睛是海似的蔚蓝，头发几乎是银白的，却掺了一些乌亮的黑——就像是白虎的毛色一样。他气质锐利，加上身穿制式的海军服，浑身散发出一种冰冷，像是雪上霜，那种风度，又似云藏日。 大猫看见他，皱了一下眉。 温皓雪才想到，对方穿了那么正式的军装，连徽章都带齐了，自己却穿休闲服！那不是太不尊重人了吗？ “你好，我是崇思睿。”大猫伯爵伸出手来， “你、你好，”温皓雪被对方异于一般灵长类动物的美色给震撼住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我是温皓雪。” 崇思睿看了一眼桌子上未及收起的毛线团，皱起眉：“这是……？” 温皓雪立即感到尴尬，便说：“我……我正在学织围巾。” “学得怎么样了？”崇思睿似乎挺感兴趣的，伸出手来，拿起了那团毛线。冷峻的神色也因为毛线团柔软的手感而有些松动。 “还是不太擅长。”温皓雪胡编乱造，“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但已经答应了爸爸给他织了，正头痛呢。” 崇思睿说：“我可以帮你。” “唉？”温皓雪讶异地抬起了眉毛。 崇思睿却似说了句很随意的话：“这个我擅长，也好打发时间。”说着，崇思睿看了一眼四周，也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大纸箱：“这是什么？” “嗯唔……”温皓雪也不好意思说是为了逗你这只猫准备的纸箱，便又撒谎，“因为刚好从国外回来，要收拾的东西比较多，所以……就有个纸箱。” “嗯，”崇思睿看着那个纸箱，神情特别温柔。 温皓雪笑笑，说：“我去给你倒杯茶吧？” “好，热红茶就可以了，谢谢。”崇思睿说话很客气，但语气淡漠，任谁都看得出他是习惯了从小被人端茶递水伺候着的，所以并不觉得让相亲对象为他倒茶有何不妥。 温皓雪也习惯了照顾人，便起身去倒茶了。 等温皓雪用热水烫好了红茶，转过身来要递水的时候，却发现崇思睿已经蹲在那个箱子里织围巾了。 “你……”温皓雪一脸讶异，“你……” “你不用在乎。”崇思睿仰着头回答。 这还是温皓雪第一次低头看崇思睿，崇思睿长得魁梧高大，大约也很少能让人俯视他。便是这样俯视的时候，显得崇思睿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尤其清澈，如同奇珍宝石，美得价值连城。 在这珍贵的相亲一小时里，崇思睿蹲在纸箱里织了一条围巾。 过程中，他俩也没有交谈。 崇思睿天生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沉浸在一件事物中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温皓雪期间也尝试搭话，但崇思睿却像是听不见一样，并没有回应。温皓雪也只得尴尬地坐着，看崇思睿修长灵巧的手指编织出一条柔软顺滑的围巾。 “好了。”崇思睿终于说话，“拿着。” 温皓雪忙把围巾接过，愣愣地看着崇思睿。 崇思睿从箱子里跳出来——温皓雪心想：他果然是猫啊，蹲那么久腿都不麻的。 崇思睿说：“认识你很愉快，我先回去了。” “啊？”温皓雪完全摸不着头脑，就看见崇思睿伸出手了。他也只带随波逐流地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再会。”崇思睿说。 然后，崇思睿就离开了。 崇思睿容貌妖异，来去无踪，还真的像邪魅。 温皓雪却被这邪魅勾住了魂魄，天天抱着手机等崇思睿勾搭。 然而并没有任何来信。 崇思睿像是不曾来过一样。 真是花非花，雾非雾。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希望喜欢~~~~~~~~~~~~~~~~！！！从明天起，每天11:30更新！！！！记得来哦！！ 第二章 温皓雪周末照例到楚碧家里，与冷弥香、楚碧打牌。他们三人从来三缺一，都由楚碧家的帮佣补缺。帮佣非常尽忠职守，不出千，也不说话，从不加入几位少爷仔的八卦讨论，像是个职业的聋哑人。 “所以你和那个大猫怎么了啊？”楚碧问道，“不行吗？” “他一直没有联系我。”温皓雪特别郁闷。 楚碧唉了一声，说：“那你联系他啊！” “我没他联系方式。”温皓雪也很苦恼。 冷弥香说：“他没有加你sns？” “没有。” 冷弥香便道：“那你还等什么？这不就是他没看上你吗？” 温皓雪也想到这个可能了，但被直接戳破，还是免不得一脸灰败。 楚碧颇为讶异：“不是吧？你长那么秀气，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书香门第啊，怎么还看不上呢？” “你们还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打牌了？”冷弥香说，“大猫伯爵不仅准备继承‘伯爵’这个虚衔了，还有‘少将军’这个实职。他现在到了婚配年龄，想跟他结婚的人从他家大门排到巴黎凯旋门。” 楚碧听了也挺惊讶的：“这么青年才俊啊？” “是啊，”温皓雪小声说，“我们家是走后门才搞到一个和他相亲的名额的。” 楚碧大为震惊：“你们家书香门第，都是读书人，还走后门啊？” “是啊！”温皓雪低声说，“假道学嘛。” 冷弥香就说：“行了，你本来就和他不相配，也不要多想了。” 温皓雪听了这话，也是一脸死心的：“连你都这么说……” “对啊，连你都这么说！”楚碧义愤填膺，“你是不是朋友啊？” “我就是说实话。”冷弥香继续摸牌，“实话不好听，我也没办法。” 楚碧敲了敲麻将牌，打量了一下冷弥香：“你口风转得那么快？怎么听起来你好像见过了大猫伯爵？” “是的，他最近调职到此。”冷弥香回答，“是我的新上司。” 楚碧大惊，半晌问道：“那他真的很帅吗？” “真的很帅。”冷弥香脸无表情地回答。 楚碧思忖半晌：“那我也要见见他！” 冷弥香说：“我们下个月要去阿芙斯丹边境出任务，你开架坦克去那边就能见到他了。” 楚碧一怔，半晌说：“我还是继续打牌吧。” 但其实，楚碧心想，不可能只有去什么斯丹的边境才能见着大猫伯爵吧？大猫伯爵不是定点在本市了吗？那肯定会老在这儿滚动啊？他平常不逛街？不出门吗？每天就开坦克吗？这不可能的。 温皓雪也觉得不可能。 两人一合计，只说，既然现在大猫伯爵是冷弥香的上司，那他们肯定在一个地方工作啊？咱们往那儿跑不就能见着人了吗？ 温皓雪说：“可是冷弥香工作部门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呀？” “是啊，但我可以啊！”楚碧说，“香哥的部门跟我家狗老公的部门在同一栋楼啊！” 楚碧便让狗老公申请了一下，让他和温皓雪第二天去他们单位一趟探望他。狗老公听见老婆要来探班，摇着大尾巴答应了。 楚碧和温皓雪到了单位饭堂蹲着，都说：“大猫伯爵还是要吃饭的吧？” 大猫伯爵是真的要吃饭的。 崇思睿终于出现在饭堂里。饭堂里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是真的，”楚碧小声说，“真的帅！” 温皓雪看着崇思睿，却觉得他越发的不可亲近。 崇思睿却没注意到温皓雪，眼光一直锁定在食物上。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大猫伯爵每天都吃十斤肉。” “而且不吃菜！” “这样不会便秘吗？” “他是大猫！” “哦，对哦。” …… 尽管崇思睿初来乍到，但饭堂里已经有崇思睿习惯坐的位置，那儿是谁都有自觉不会去坐的。 他往那儿坐下之后，饭堂阿姨也自觉给他送上了是日餐点，三大盘的熟肉。崇思睿拿出刀叉，颇为优雅地开始进食。 “伯爵。” ——一个男士走近了崇思睿——这人一看就不是军人，穿得翠绿色针织衫，在灯光下闪现着紫铜色的光华。 “那是谁？”楚碧低声说，“好像是个孔雀精吧？” “你怎么知道？”温皓雪讶异的问。 “看配色啊！”楚碧说，“还有走路那姿势，不是孔雀就是鸡。” 孔雀在崇思睿面前坐下，问道：“您还记得我吗？” 崇思睿看了看他：“你是绿孔雀。” “你还记得我啊！”绿孔雀特别地惊喜。 “我很擅长这个。”崇思睿回答，“我受过记忆人脸的特训。” 绿孔雀便说：“我可是绿孔雀，不是普通的蓝孔雀，您知道区别吗？” “蓝孔雀很多，绿孔雀很少，是一级保护动物。”崇思睿回答。 绿孔雀特别欣慰：“是啊，和您一样。您是白化孟加拉虎，特别稀有。” “嗯。”崇思睿点头，心想：什么时候能结束对话，我想吃肉。 绿孔雀又说：“我觉得我们濒危动物，应该在一起才对。” “你说得有你的道理，”崇思睿回答，“可是我妈不喜欢鸡。” 绿孔雀脸色微变：“我是孔雀。” 崇思睿拿出手机，打开百度百科：“绿孔雀（学名：pavo muticus）大型鸡类，体长180~230厘米。” 绿孔雀愣在当场。 世界观受到了颠覆。 绿孔雀活了三百年，今天才知道自己是鸡。 在崩溃中，绿孔雀夺门而出，要去找老母亲问个清楚明白。 难道他的老母亲，其实也是老母鸡吗？ 第三章 崇思睿松了一口气，开始吃肉。 对他来说，吃肉是很重要的。 温皓雪不熟悉虎妖的习性，但也养过猫，知道不能打扰猫的进食。尽管他也很想像绿孔雀那样到崇思睿面前昭告自己的存在，请求深入交往的机会，可他还是选择等待。 崇思睿吃完了肉，心情好了不少，但依旧是那一副千年玄冰棺材脸。 旁人是永远看不出崇思睿心情好不好的。 崇思睿一身轻松地走向饮料机，便也看到了饮料机面前站着的温皓雪。 温皓雪也看向崇思睿，露出笑容：“是您呀，伯爵先生？” “你好，温先生。”崇思睿客气地点点头。 温皓雪笑着说：“真好，你还记得我。” 崇思睿皱眉，心想：看来记得相亲对象是会惹来麻烦的，我以后还是一律说不记得罢了。 崇思睿点了一瓶饮料，拿到手里。温皓雪见崇思睿对自己毫无亲近之意，便有些失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上次走得匆忙，我还没记得加你的sns呢。” 崇思睿一怔，然后还是决定回答：“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这话简直是像刀子一样扎了温皓雪的心。 温皓雪的脸色顿时苍白，问道：“啊？是这样吗？是我怎么了……” “不，你很好。”崇思睿说，“是我妈不喜欢猴子。” “我……”温皓雪说，“我不是猴子啊，我是人类啊。” “差不多，一个意思，”崇思睿看了看手表，“我得回去工作了。” 说完， 崇思睿便离开了。 温皓雪被打击到了。 周末的牌桌上，他又不得不与两位挚友分享这个不幸的消息了。 楚碧听了，嗤之以鼻：“这种鬼话你也信呀？一听就是托词！以前咱们还是学生的时候，想拒绝别人不也是说什么妈妈不让我俩在一起什么的吗？没想到伯爵那么大个人了，还来这一套啊？” 温皓雪却不肯接受现实：“说不定真的是他妈妈不乐意呢？” “如果他的长辈明确不接受特定的一个物种，那一开始就不可能会安排和该物种的相亲。”冷弥香也平静地说，“这显然如楚碧所说的，是一个拒绝的托词。” 温皓雪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他给了打了条围巾，就是有点意思呢！” “伯爵本来就喜欢毛线。”冷弥香说，“他也许是觉得和你共处一室尴尬，趁机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想那么多。他的思维其实是很直线的。” 温皓雪彻底变成雨后的芭蕉，耷拉着低了头了。 这次相亲不利，估计家里很快会给他安排第二次相亲。 他是特别不乐意，因为他心里还是想着崇思睿。 温太太还劝他：“别想了，帅又不能当饭吃。” 楚碧还帮他回了一句：“阿姨，你这么说又不对了。帅不能当饭吃，难道丑能当饭吃？” “帅不能当饭吃，丑也不能当饭吃。”温皓雪说，“只有工作能。我最近接手了一个比较大的项目，要出差，相亲的事情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温太太也不得不同意。 还是先把工作做好吧。 这个项目说简单也很简单，类似的温皓雪都做过好几回了。这回是办高校巡回讲座，也是他们公司的长期项目了，主题是“铁血风采”，之前邀请过了一名著名的军事评论家在高校做巡回演讲。 现在，那位评论家年纪大，想休息，便退出了这个项目，换上了最近回京的少将军崇思睿。 崇思睿战功算不上赫赫，但也过得去，身份也在那儿，只是他被单位选出来做代表，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外形。 温皓雪看到名册上“崇思睿”的名字，特别讶异，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公事公办比较好。崇思睿在酒店遇见了温皓雪，也是一怔，脸上有种不自然，也不掩饰其中的不悦：“又见面了？” 温皓雪笑笑：“不想见到我呀？” “是，是没有料到。”崇思睿冷淡地回答。 这人说话就那么扎心的吗？ 温皓雪无奈地拿出了名片：“我也不想啊，这是我的工作。” 崇思睿接过名片一看，脸上顿时流露出歉意：“对不起，我误会了。” 温皓雪笑着摇头：“没关系，我带你去酒店房间吧。” “谢谢。”崇思睿看着温皓雪也拎着大包小包的，便主动接过了一大包的重物。温皓雪连忙说：“不用，我自己拿得动。” 大包里面是讲座的资料、易拉宝、海报，沉甸甸的，温皓雪扛着觉得吃力非常，但说“拿得动”也确实勉强是“拿得动”的。崇思睿却是真的“拿得动”，提在手里跟拿气球一样轻松。 “你力气还挺大的呀。”温皓雪笑笑说。 “我是虎。” “哦，是的。”温皓雪敲了敲自己额头，“我都忘了。” 第四章 二人在逼仄的电梯间里也不免有些尴尬。温皓雪只得装作十分职业的模样，迫使自己像对待平时跟别的讲座人一样寒暄，随口说些“最近忙吗”“真是辛苦了”“让您百忙之中抽空来做讲座”“这儿的学生都很喜欢您”之类的话。崇思睿也只是简单地回答，有时就是“嗯”一声当作答了。 温皓雪也得尴尬地支撑下去，然后送了崇思睿到订好的房间里，只说：“没什么的话我先回我自己房间了。我住隔壁。” 崇思睿忽然叫住他：“温先生。” “是的，怎么了？”温皓雪好奇地问道。 “刚误会了你，真的很抱歉。”崇思睿说，“主要是最近有一个相亲对象一直缠着我，让我有了一定的戒心。” “是那个孔雀吗？”温皓雪问道。 崇思睿皱眉：“你也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温皓雪连忙否认，“我只是上回在食堂里见过他找你。” 崇思睿点头：“嗯。” 温皓雪笑了笑，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崇思睿在床上坐下，发现酒店房间里还摆了两个毛线团。 温皓雪还是记着了冷弥香随口说的话——崇思睿喜欢毛线团。 崇思睿喜欢毛线，也喜欢红茶，喜欢吃肉，也喜欢运动。 温皓雪就喜欢崇思睿。 他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喜欢追着自己的尾巴跑，没完没了，总是追不到，也很开心。 这些天他就陪在崇思睿身边，忙里忙外的，要处理的琐事很多，但总不忘记崇思睿每天要吃十斤肉。 崇思睿见他跑来跑去辛苦，也会主动搭把手帮忙。帮忙的时候，崇思睿偶尔不小心地碰触到温皓雪，都会让温皓雪忽然就心花怒放，却又不敢言明。 温皓雪又认为，原本以为工作可以麻痹自己，让他暂时忘掉对崇思睿的一时迷恋，却没想到工作还让自己越陷越深了。 他发现，崇思睿显得冷淡，但其实只是不善言辞。 崇思睿其实为人很温和，也很细心。 崇思睿除了长得漂亮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优点。 糟了，真的很喜欢他。 ——温皓雪扶着额头，感到无比头痛。 崇思睿却依旧是那样，又冷又美，像今天池塘上的月光。 温皓雪在酒店房间内，看着窗边的月色，感叹万分：“真是……” “叮咚”—— 门铃响了。 温皓雪站了起来，前去开门，发现门边的人站得很高，阴影都要把自己笼住了。大半夜的，温皓雪被这压迫感吓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对方站得高，是对方真的高。崇思睿站在温皓雪面前，像看着个小孩似的。 温皓雪笑笑：“怎么了？” 崇思睿脸色有些纠结：“有个问题……” 温皓雪见崇思睿欲言又止的，便说：“你先进来，我们再说说呗。” 崇思睿在沙发上坐下，十指交错，眨了眨那双摄人魂魄的蓝眼睛看着温皓雪，说：“我有个疑问。” 温皓雪被那眼神凝视，整个魂魄都不全了，只得迷迷糊糊地点头。 “就要演讲了吧。”崇思睿说道，“我从未做过讲座，竟然有些紧张。” 温皓雪没想到崇思睿还担心这个问题，便笑着说：“你做少将军，也从未发表过讲话吗？” “那是有。” “那就是没什么不同的。”温皓雪笑着说，“都是一样的。只是对象不一样而已。” “可我发表讲话都只是讲自己想说的话。”崇思睿说道，“可演讲的话不是我想讲的。” “不是吗？”温皓雪颇感讶异，“那演讲稿是……？” 崇思睿说道：“是之前的评论家写好的。他和我是相识，知道我不擅长这个，所以给了我稿子。然而——这么说可能非常辜负他的好意——但是，他的稿子里有些话，我无法认同。我很难说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话。” 温皓雪便说：“你一早就看过稿子了，为什么不早点提出好让他修改？” 崇思睿皱起眉：“他给我稿子是一番好意，我还做出这样的要求岂不是很失礼吗？” ——这个男人皱眉的样子也好好看。 温皓雪默默花痴了一下，才勒令自己回归“工作模式”：“那我们一起改呗。” “这样可以吗？”崇思睿皱眉。 “当然可以呀！”温皓雪笑着说，“为什么不可以？” 崇思睿却说：“我跟朋友提过这个事情，他说，演讲不一定要讲自己相信的话。只要说得有趣、动听，才是重要的。直接背稿是最省事的。而且，就算我落力去打八十年的草稿，也不可能写出媲美那位评论家的稿子。他还让我来问你的意见，说你是专业人士，会和他意见一致的。” “那是因为他不认识我。”温皓雪说，“我同意，每个人演讲的风格都不一样，目的也都不一样。有些人乐意在演讲里说一些动人动听却言不由衷的话，只要没伤害他人，那确实算不得什么。但是，发自肺腑的演讲所带来的魅力是再漂亮的言语都无法代替的。” “是吗？”崇思睿很犹豫，“可我不善言辞。” 温皓雪笑笑：“所以我们一起改吧，我的言辞还是可以的。” 崇思睿点头：“那真是麻烦你了。” 两个人便打开了电脑，开始写稿。 二人沟通的时候，温皓雪才发现崇思睿的想法确实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对此温皓雪还是挺讶异的。 崇思睿也察觉到了温皓雪的惊讶，便问道：“我的想法是不是的确很古怪？” “不，很有趣。”温皓雪笑道，“我相信大家一定很乐意听来自一头虎的意见。” 崇思睿听了，嘴唇勾了勾，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这么一抹淡淡的笑容，让温皓雪魂魄都荡走了。 一开始，二人还是正襟危坐地商量着。后来，大家都没撑住。温皓雪先躺倒在沙发上，拿着稿子敲着头，一手拿着笔却写不出什么，只用来戳自己，露出了赶死线应有的颓丧模样。而到了后半夜，崇思睿也露出了猫的样子，蜷在飘窗上，尾巴一摆一摆的。 “啊，慢着！”温皓雪一个激灵跳起来，“这是什么？” 崇思睿扭头看了看，说：“尾。” 第五章 “尾！”温皓雪丢开了稿子，蹲在飘窗旁，仔细打量。崇思睿的上衣比较长，上衣的末端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银白色的底、黑色斑纹的长尾巴。 温皓雪忍不住伸出手来：“我可以摸一下吗？” 那尾巴立即甩开，伴随着崇思睿冷淡的一句：“不可以。” “哦。”温皓雪脸上难掩失落，“对不起。” 崇思睿看着温皓雪的表情，半晌说：“先等稿子写好了。” 温皓雪顿时充满动力。 二人便趴在了地毯上，拿着铅笔一起写稿。 崇思睿一直斟酌措辞，温皓雪却笑着说：“我觉得你个人说话的风格其实挺好的，根本不用改啊。” “是吗？”崇思睿皱眉，“可我朋友一直说我说话不好听。” 温皓雪也不得承认崇思睿说话有时过于不近人情，但他还是说：“演讲的时候也没人跟你交互，这反而是一种很独特的风格。” 崇思睿有些讶异，看着温皓雪：“你喜欢听我说话吗？” “喜欢。”温皓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崇思睿愣了愣，看着温皓雪眼睛里都是真诚。 崇思睿的记忆力很好，能够记得很多人的脸，但这种受过特训的记忆也只是帮助他把名字和脸联系起来，像是做题一样。然而现在，崇思睿自在地蜷在柔软的地毯上，尾巴晃荡着，以难得的极轻松的姿态看着温皓雪，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温皓雪的相貌——温皓雪名字叫皓雪，皮肤也很白，眉毛丰盈而细柔，眼睛不大，却富有神采，黑白分明，笑起来还会鼓起卧蚕。 是很温柔的长相。 难怪姓温，温柔的温。 温皓雪被崇思睿那样打量着，渐渐不自在起来，撇过头去，装作念稿的样子，却忽然觉得背上有了些重量，他回头一看，见那毛茸茸的尾巴已搭在他的腰窝处，悠闲地搁在那儿。 “我能摸一下吗？”温皓雪又问了一遍。 崇思睿语气还是那样子，不浓不淡的：“稿子写完了吗？” 温皓雪愣了愣，心想，这大概是他从业以来经受过的最甜蜜的一次催稿吧。 讲座第一天，下雨了。 崇思睿穿着军装，双手插袋，站在廊下，在风中挺得似一杆竹，怎么看都配得上“玉树临风”四个字。温皓雪小心地站在崇思睿身后，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崇思睿说：“紧张。” “噗嗤。”温皓雪忍不住笑出来。 崇思睿紧张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紧张啊。 也不知是他训练有素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因为猫科动物天生面部肌肉不发达，横竖崇思睿无论心里想什么，脸上都是那个表情。 他们到达会场的时候，却被告知会场的电路出现问题，要更改场地了，这无疑让崇思睿本就紧张的心绪雪上加霜，虽然他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么淡定又淡漠。 校方联系人便说改到去附近一个小礼堂里举行。 大约也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校礼堂里空无一人，只有个保安在玩手机，还有个清洁大婶准备放工，但看到主讲人那么帅，她决定捧场坐下听一听。 崇思睿心中紧张消失大半，但更多的是失落。 他原本担心很多，现在却是淡淡的。他准备得非常充分的稿子似乎有些白费心力，可他却又相信，只要决定要做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好。不能因为任何原因而马虎了事。 因此，他仍是挺直腰板，精神饱满地开始了他的演说。 对着空旷的礼堂。 演说开始了没几分钟，屋顶开始漏水，连清洁大婶都走了，保安大哥也去别处玩手机了。 崇思睿心中未免尴尬，像是为了缓解尴尬似的，他低头看了看稿子，抬起头一看，就见温皓雪撑着小雨伞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抬着头看他，神情专注。 二人四目相投，雨水滴滴答答，崇思睿忍不住，笑了一笑。 那天的阳光、雨水、和草木的香气，温皓雪都记不太清了，甚至是他和崇思睿精心打磨的演讲稿的一字一句他也不太记得，但温皓雪却永远、永远记得崇思睿看着他那轻轻的、淡淡的、稍纵即逝的一笑。 若说之前都是一时迷恋，那么必然是从这一刻开始，温皓雪真的爱上了这头大猫。 崇思睿说到中间的时候，雨也停了，礼堂已经稀稀拉拉地来了不少的听众。 原来他们都去了原定的地方，被校方负责人告知换了场地才过来的。原本来的人也不多，但看到崇思睿很帅，便拍照发了sns，之后就吸引了不少人了。 之后的巡回演讲就更顺利了。 这个项目一直就挺稳定的，因为之前的军事评论家靠着妙语如珠而颇有人气。现在换成了崇思睿，还真的如崇思睿的领导所言，靠着一张脸就能够说服很多人。 社交网络上甚至有很多如是的评论： “虽然不知道他说什么，可是我觉得他说的都对。” 崇思睿看到类似的评价还挺郁闷的：“果然，我的表达能力太欠缺了吗？大家不知道我说什么？” 温皓雪便安慰他：“不，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你说得很好！” 当然，也有人表示崇思睿说话的角度非常有趣，只是说话的语调像机器人，但这样反而意外地合适。 还是好评居多。 作者有话说： 本来不应该额外解释文中提及过的内容的…不过看到不止一个读者质疑“学校怎么可能一个去听的人都没有，就算没有听众，学校也会安排听众的，作者情节安排不合理”，这儿再着重手动加粗一下这2句【他们到达会场的时候，却被告知会场的电路出现问题，要更改场地了】【原来他们都去了原定的地方，被校方负责人告知换了场地才过来的】。所以一开始没有听众是临时改了场地没有通知到位造成的。 第六章 完成了大约十场讲座之后，崇思睿也成了网络红人了，温皓雪建议崇思睿开个社交账号。崇思睿却拒绝了：“我不是很喜欢来自旁人那么多的注意力。” 温皓雪一怔，又像是玩笑一样地说：“所以这就是你不加我sns号的原因吗？” 当初崇思睿和温皓雪加联系方式的事至今让温皓雪耿耿于怀。二人合作工作之后，也仅仅通过打电话联系。崇思睿也没有提出添加联系人，那温皓雪也不好意思再提了，但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 尤其是这段日子，温皓雪对崇思睿的感情越来越深，因此他对这件事也就越来越介怀。 崇思睿却回答：“其实，我没有注册任何sns账号。” 温皓雪大为讶异，半晌却笑了：“这也是……很合理啊。” 崇思睿说：“我朋友也劝过我。” 温皓雪忍不住问道：“你经常提到的‘朋友’是同一个人吗？” “是。”崇思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温皓雪心里居然有些妒嫉的情绪，却说：“我只是猜测，你的朋友应该不多。” “那倒也是。”崇思睿回答，“我与他从小就认识了，后来还成了战友，所以关系不一般。” 温皓雪忍不住问：“那他和你一定很默契了？” “可以这么说吧。”崇思睿回答。 “那你怎么不考虑和他结婚呢？”温皓雪装作从容地问，“这样也算门当户对吧。” 崇思睿神色变得有些奇怪，陷入了沉思，半晌说道：“我确实从未考虑过这个方案。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很可行。” 温皓雪想打死自己。 真的。 崇思睿回去还跟战友打了电话：“紫彪儿，我们从小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不如结婚，你看怎么样？” 紫彪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我可去你妈的吧。” “为什么不呢？”崇思睿问。 紫彪儿答：“那我操`你还是你`操我？” 崇思睿说：“为什么你要说这么恶心的事情呢？” “你他妈也知道恶心啊！” 崇思睿、紫彪儿二人一起战斗合作无间，在部队里、在任务中，彼此的裸体都见不知多少次了，但一想到要进行亲密接触，就立刻觉得去年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崇思睿还是说：“我们可以考虑无性婚姻。” “我可不考虑。”紫彪儿答，“生活无性，我就无命！” “那就算了吧，”崇思睿轻轻叹气，“那我再考虑别的方案吧。” 紫彪儿却说：“这对象的问题，你也考虑很祂妈久了吧？相了不少了吧？这还决定不了？这么婆妈可像你啊？” “因为是要一起生活的，”崇思睿说，“所以想慎重一些。” “行吧，祝你幸福。”紫彪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还小声说了句“神经病”。 高校的演讲也算完结了。 崇思睿和温皓雪的合作关系也结束了。 温皓雪特别不舍，忍不住向崇思睿提出：“这些日子辛苦您了，不如今晚我请您吃饭吧？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崇思睿说：“没有。” 温皓雪的心又沉下去了。 他以为自己这些天和崇思睿关系亲近了不少，没想到，项目结束，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然而，崇思睿是真的没有时间。 所以，崇思睿就说了自己没有时间。 并没有考虑太多。 要是有时间的话他是愿意和温皓雪去吃饭的。 可他要回部队去覆命，顺便写报告，所以是没有时间的。 项目结束之后，温皓雪也回去找总监报告了。总监笑着说：“这次活动的反响不错。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温皓雪淡淡笑着，“这都是应该的。” 总监又说：“你也很久没放年假了吧？我已经跟hr那边说好了，一口气给你放一个月，让你高高兴兴去玩。” “啊？”温皓雪一怔，“那么久？您是不是哪里不满意我，想停我职？” “你想什么？”总监叹气，“我停你职还给你发工资吗？现在钱很多吗？” 温皓雪转念一想，便问道：“那是温太太找过你了？” 总监一怔：“这个……” 果然如此。 温太太之前想继续给温皓雪安排相亲，被温皓雪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了。温太太便亲自去了一趟他们公司，找了总监，说“我的儿子最近会不会太辛苦了”。这位夫人是名副其实的官太太，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总监当即道歉，说“是我考虑不周，让皓雪累着了”，拍着心口答应了给温皓雪批假。 温皓雪强行被放假，不得不憋着一股气回到了家中。 他家住的郊区三层小别墅，原本是比较欧式极简的设计。凌清春嫁入来之后，便改成了新中式的风格。原本温皓雪已故生母喜欢的玻璃隔断全被打碎，换成了或是缂丝、或是玉雕的屏风。 温皓雪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屏风，终于找到了正在用喷壶料理紫色蝴蝶兰的凌清春。 “太太，”温皓雪语气有些不悦，“听说您去找总监给我放假了。” 凌清春笑了笑：“我不是怕你累着了吗？” “那可不必！”温皓雪说，“这是我的工作。我本来是打算这个项目好好表现，为的是争取一个公司即将开展的一个大项目……” “为什么啊？”凌清春像是听不懂温皓雪的话，“就为了那点奖金吗？我打听过了，你这个职位拿到的奖金，还不够你买辆车呢。你要是缺钱了，跟妈说，我给你花。” 温皓雪摇头：“不，是为了工作。” “工作不就是为了钱吗？”凌清春说道，“等你结一门好的亲事，这些事都不用操心的。你就听妈一句话，妈不会害你的。我都是为你好啊，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呢？” 第七章 “妈不会害你的”“妈都是为你好啊”——温皓雪一听到这些句子，就如同看见高扬的旗帜一样，条件反射地站直了，露出一脸受教的表情，满口“是”“是”“是”。凌清春的气才平顺了一些。温皓雪见她平顺了，才说：“可我想着以后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呢。我自己肯定得好好挣钱，发展自己的事业啊。” 凌清春笑着说：“真懂事。”顿了顿，凌清春又将话头一转：“本来你就是要结婚的，和谁不是结婚呢？本来给你选了一些名门小姐也不错，怎知道你突然就出了柜。那也没关系了，现在大家都很开明的。所以，这次我都是放亮了眼睛给你挑的，前些日子啊，那个谁一直给我说那个什么总裁多好多好的，我说不行，咱们皓雪多好的一个孩子，不能跟那些商人为配。咱们皓雪那么好的，配的人不能只是有钱，还得有地位！” 凌清春这样滔滔不绝地说着，温皓雪其实也听不进去多少，只是一味地笑着点头。 “那你和那个大猫伯爵怎么了？”凌清春忽而问道，“听说你俩最近还有常常见面啊？” 温皓雪无奈地扯扯嘴角，勉强一笑：“那是工作。现在工作结束了，就见不上了。” “啊，这样啊。”凌清春便也觉得惋惜，“要你们俩能成那是挺好的……” 温皓雪不得不点头：“是的，可这种事情也没法勉强的。” “唉，”凌清春见温皓雪情绪有些低落，便拉着温皓雪坐下，“你也别愁啊。我听说他的性格不好，很难亲近的。再说了，他是个武的，咱们家都是文的，本来就‘秀才遇着兵’，聊不到一块儿的。妈再给你找一个书香世家的，你一准能彼此喜欢。” “找个文的做什么？”一把中年的男声响起，颇为威仪。 凌清春便站起来：“老爷啊。” 看到温启初从屏风背后转来，温皓雪也不知刚刚的话被听了多少。温启初鬓边有些霜白，皮肤上也有皱纹，看得出有些年纪了，凌清春实际上只比他年轻十岁，但看起来却像他的女儿一样，端的是青春无敌。 温启初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今天在议会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工作上也总看别的部门脸色。不过是看我是搞文化的，要钞票没有，要拳头也没有，都欺负我。”说着，温启初又拉着温皓雪说：“儿呀，我今天刚好碰见了司法部大臣，他们家儿子也是弯的，正在适龄相亲呢。咱们两个一说，都觉得合适。下周就可以安排相亲。” 温皓雪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种马哦。 可他在父亲慈祥又严厉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却又驯服万分地缓缓点了点头。 他在朋友群里吐槽自己像种马。 楚碧说：“咱们这些家族结婚不都这样的吗？都是包办婚姻，还不如过普通人的生活呢。” “那让你坐公交车上班你行吗？”冷弥香冷冷回了一句。 楚碧说：“我又没坐过，怎么知道？” 温皓雪看着这两人又开始争锋相对，便无奈的摇摇头，退出群对话框，又自然而然地点开了崇思睿的联系方式。崇思睿没有sns账号，温皓雪说为了工作方便，强行给崇思睿注册了一个账号，并自作主张地把自己列入崇思睿有且仅有的唯一的一个sns好友。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温皓雪叹了口气，又把页面转回了群聊界面，发现冷弥香和楚碧的battle已从坐公交发展到“你没坐过坦克真的很娘炮”上面了。 温皓雪笑笑，忍不住给崇思睿发了条信息：“坐在坦克里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他想，估计崇思睿根本不会上线吧，也不会看到这条信息。 然而，手机很快振动，传来一条来自崇思睿的回复：“闷。” 温皓雪像是看到了圣光一样，眼也不带眨的，一脸迷醉地看着这个“闷”字傻笑了大半天。 闷，不仅是坐在坦克里头的感觉，也像是和崇思睿聊天的感觉。 但是，温皓雪和崇思睿在一起，不觉得闷，还觉得甜。 温皓雪问：“我以为你不会上线。” 崇思睿沉默一阵，回了一条：“原来是可以下线的吗？” 真是可爱。 温皓雪的心脏怦怦跳，大猫伯爵好可爱！ 崇思睿答：“过去十年我都在部队里，很少有机会用手机，所以对这些产品不是特别熟练。” 温皓雪笑着回复：“我发个截图告诉你怎么下线吧。” “下线的话你就联系不到我了，是吗？”崇思睿问。 “是的。” “那还是不下线了吧。”崇思睿答。 温皓雪刚刚平伏的心跳又剧烈起来。 这是对我有点意思的意思吗？ 温皓雪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明天有空一起吃饭吗？” 崇思睿的回复依然很快：“没有。” 温皓雪有些气馁，但还是鼓起勇气：“这周哪一天有空呢？” 崇思睿也回答很快：“都没有。” 温皓雪深吸一口气，还是不死心再问：“下周呢？” “也没空。” 温皓雪不得不认为，自己刚刚也是自作多情了。 然后，第二天，温皓雪试图再给崇思睿发信息，崇思睿没回复。 “难道是我昨天邀约过于迫切，让他感到烦厌了？”温皓雪非常难过。 处于失恋情绪的他便在sns群里说：“这周末不打牌了！” 楚碧回复：“本来就不打啊。香哥上月不是说了，这个月他要和大猫伯爵出任务吗？” 温皓雪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对啊，香哥说过的。那个时候你说想见一下大猫。然后他说他与大猫这个月要去边境，是不是？” 第八章 “是啊。”楚碧说，“你最近就顾着出差，忘了这事了是吧？” 温皓雪便也不知该感到放松还是感到无奈。 放松的是，崇思睿是真的没空，不是托词。让他无奈的是，尽管如此，崇思睿也没跟他说明原委，只是直接拒绝，所以也很大可能是对他没有意思的。 温皓雪便说：“香哥当时就说我和他不配啊。你说，我和大猫是不是真没可能啊？” 楚碧说：“我说雪儿啊，你就相个亲，要不要这么走心啊？” 温皓雪想了想，说：“可相亲不走心？这可是要选择以后共度一生的人呀！” “听说你爸给你约个好对象啊，司法大臣的儿子啊。”楚碧说，“那人我熟！” “你又熟了？”温皓雪咋了一声，“没睡过吧？” “不是那种‘熟’！”楚碧反驳说，“他是我大学学长。” “你们大学的？”温皓雪回复，“那是高材生啊！” 楚碧听这话当时恭维了，挺得意的：“那可不？他可是优秀毕业生啊。挺好的，长得也不错。虽然说没你那个大猫那么仙气吧——怎么说你那个猫不是人，长得太脱俗了。我看人类能长到咱学长那个样子已经很极限了。况且，大家都是人类，共同话题也多一些。生理上也没那么多要互相适应的地方。” 温皓雪却说：“可我不仅仅只认识大猫伯爵一个妖物啊？我从小到大见过也不少了。觉得一般妖类也不错啊，也很人性了。生活习惯也跟人类差不多了。” “那是普通交往，和结婚怎么一样？”楚碧劝道，“我是过来人，告诉你吧！我那狗老公还是会喜欢日腿的。我到现在都还挺嫌弃的。” “……”温皓雪有些尴尬，“你也不用举这么具体的例子吧。” 楚碧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失礼，便将这条消息撤回：“那你当没看到。但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温皓雪其实懂很多意思。 他也是很懂得向生活妥协的人，从他生母病逝之后。 从前，他和楚碧一样，是一个挺娇贵的小少爷。母亲死后，他开始明白人这一辈子其实什么都可能转眼失去的。只是，他刚失去了母亲之后，父亲对他加倍宠爱。这种宠爱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更多地依赖父亲，连着母亲的那一份依恋给予父亲。 然而，事实似乎恰恰相反。 当丧事完成得差不多之后，父亲好像也迅速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了。恢复“单身”的父亲，更加落力地投入工作。温皓雪在家里如何折腾，都得不到太多回应。一年之后——理论上其实还不够一年，还没到母亲的第一个忌日，父亲就找了个新女友了。 温皓雪简直不能相信，便开始仗着自己小孩子的身份胡闹，却被温启初狠狠教训了一通。温启初对他非常严厉，说了不少重话。但许多温皓雪已记不得了，他唯一记得的一句是：“你妈妈已经没了，你难道还学不会长大？” 温皓雪愣在当场，终于明白：没了妈妈的人是不能当小孩子的。 之后，温皓雪变得温驯、平和，温启初对此也很满意。一切也都变得特别顺利。家庭很和睦。他的后妈凌清春也对他挺和善的。他甚至偶尔能在凌清春面前任性，凌清春会选择包容。毕竟“后妈”这个身份太过尴尬，凌清春对温皓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 经常让温皓雪在家里战战兢兢、心态失衡的反而是他的亲爸。 像是现在，凌清春旁敲侧击地推温皓雪去相亲，温皓雪可以油盐不进，凌清春也是无可奈何。但是，温启初直接发了条信息给温皓雪，只写了时间地点和相亲对象的名字，叫温皓雪穿戴整齐准时出席，温皓雪就一个“不”字都蹦不出来。 温皓雪便也穿戴整齐，走出了别墅，司机已经开好车停在门口了。 司机将温皓雪送到了约定的餐厅门口。 是一家很雅致的茶室。 温皓雪进门，侍者便领他到包厢去了。 包厢里的空气里充满着大吉岭红茶的香味，一个面善的男人在跪坐在那儿沏茶。听见了木格门拉开的声音，男人便抬起头来，露出微笑。 温皓雪总觉得这个人在哪儿见过，又实在想不起来。他是从事文化行业的，又经常跑活动，见过的人也挺多的，一时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只是要是对方认得自己，自己却认不得对方，那就太过尴尬了。 温皓雪记得父亲发的短信里有对方的名字：武顺。 武顺……这个名字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温皓雪尴尬地笑笑，在矮茶几旁边的垫子上跪坐，为了唤起记忆，便仔细打量对方的面目：这个人确实和楚碧说的一样，虽然及不上崇思睿那超乎常人的美貌，却也是不错的长相。眉眼都很端正，鼻若悬胆，是个端正青年的样子，怎么样都算得上一表人才。 可温皓雪还是想不起来哪儿见过他…… “我们……”温皓雪尴尬地问道，“见过吗？” 武顺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是的，见过。” “啊……真是太失礼了，”温皓雪一脸抱歉，“我忘了。” 武顺笑道：“那也不能怪你，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我也不叫这个名字。” “当时你叫……？” 武顺依旧带笑：“我当时叫‘周端阳’，不知道你对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温皓雪大为讶异：“周端阳！”他仔细打量武顺，隐约看到了一些周端阳的眉眼。确实，周端阳长得是这样的，只是没这么好的气韵。温皓雪只说：“周端阳！确实是你呀！只是……我记得你当时才一米六啊！” 武顺也哈哈大笑，说：“是啊！这件事你自己记得就好！不要到处乱说！” 周端阳是温皓雪的初中同学。当时周端阳家境贫寒，是靠奖学金进的这所名校，平时穿得寒酸，长得也瘦小，便总被欺负。没想到现在摇身一变，又高大又俊朗，而且还成了大臣家的少爷了。 武顺便说：“这事跟你说也没关系。就我是武家在外面的儿子嘛，跟我妈姓周，以前过得也不好。不过后来嘛，武家的儿子嗑 药死了。武家老爷年纪大了，生不出了，就把我接了回去，认祖归宗，名字也改了。事情就是这样子。” “啊……”温皓雪非常震惊，“真的吗？” “真的！”武顺又敲了敲茶桌，又低声说，“可别说出去。” 温皓雪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有点印象，不是说武家大少爷是车祸过世的吗？” “是车祸，可不嗑 药就没这个车祸。”武顺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强调一遍，“千万别说出去！” “是、是、是。”温皓雪赶紧点头，“这哪能胡说呢？” “嘿嘿，我知道你不会的。”武顺给温皓雪倒了杯茶。 温皓雪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却说：“可你怎么这么轻易地告诉我了？” 武顺笑道：“这有什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温皓雪差点呛到。 第九章 武顺看到温皓雪这个反应，便立即说：“怎么？是我太唐突了是吧？” “是有点儿。”温皓雪苦笑，“这……我一下子接受不来呀！” 武顺却说：“这有什么接受不来的？你都来相亲了，不都是奔着结婚的吗？不然是真的来喝茶的吗？” 温皓雪干咳两声，便缓缓说道：“这……相亲其实是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结婚并不是相亲的唯一结果啊。再说了，你现在这么好的条件，相亲的对象应该也不少吧？也不是非要选择我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武顺朗声说，“我可没见什么别人！” 温皓雪一怔。 武顺打量了一下温皓雪，便问道：“所以是你见了什么别人？是你有很多选择，是吗？” 温皓雪一下子非常尴尬，只得回答：“不是的……也没有很多……” 武顺看着温皓雪的脸色，觉得再追问会便叹了口气，说：“行吧！那就先慢慢了解吧！” 温皓雪和武顺吃完茶，便出去逛了一圈。武顺一直想给温皓雪买东西，温皓雪都没接受。逛了一下，武顺就开车送了温皓雪回家。 温皓雪回到家里还是挺虚的。 他发现家里停着的车，就知道老爸在家。这相完亲回家发现老爸回家了，居然跟小时候考砸了回家发现老爸已经候着了一个心情了。 “唉！”温皓雪大叹一口气，走进了屋子里，将挎包挂好，走到了楼上书房，打算“自投罗网”，好过被人逮住无所适从。 别墅里没有帮佣，而温启初和凌清春夫妇也没考虑到温皓雪会回来得这么早——他们潜意识觉得温皓雪至少会在晚饭后回来，因此，书房的门没关严。温皓雪走到了二楼转角就听见温启初和凌清春略带情绪的对话了。 凌清春是较年轻的女性，声音颇为尖锐。她的话音在回廊上响着，一字一句都特别清晰地传入了温皓雪的耳朵里：“这是什么意思？” 温启初丢下了报纸，说：“上面写了，说我们家雇佣了菲佣。” “这是不可能的。”凌清春断然否认，“只是我请的那个钟点工长得黑了一点儿而已。报纸就乱写。你也不是不知道的，那么多年前，我一个人要带三个孩子的时候，你一句说不请菲佣我就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了，到现在都没有用保姆，只敢请钟点工偶尔来打扫一下……” 温启初打断了她的话：“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也不要借机抱怨。” “我不是抱怨，我只是陈述事实。”凌清春语气里带了点疲倦，“我只是想说，当年那么艰苦，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还打扫三层别墅，也没请菲佣。现在更不可能。” “我知道。”温启初说，“我并没有不信你。只是现在是关键时期，我希望你谨慎一些。” 温皓雪觉得有些尴尬，便敲了敲门。温启初和凌清春的争论便平息了，凌清春前来开门，对温皓雪微微一笑：“回来得这么早啊？” 温皓雪点着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丢在书桌上的报纸上。上面标题确实是说他们家请了菲佣。 “这一定是谣传吧。”温皓雪拿起了报纸，看了一下，“我们家十几年来都没请过菲佣！” “是的，现在是换届选举的时候，对手为了攻击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温启初有些气恼。 当初，温启初为了争取选票，加入过“拒绝非法外来劳工，维护本地劳工权益”的活动，发誓不会请廉价的非法劳工。然而，聘请合法的本地劳工打理三层别墅、照顾三个小孩费用高昂，对于当年还是小议员的温启初来说太过困难了。便只聘请了清洁打扫的本地钟点工，凌清春理所应当地干起了其他所有的活，以支持丈夫的事业。 这些年来，温启初的收入也上升了，可是他还是想保持自己廉洁艰苦的形象，家里也一直没雇佣保姆，只请钟点工打扫。 凌清春其实心里也委屈的。 温启初笑着接过了温皓雪手里的报纸：“是啊，报纸乱写的。你不是做这行吗，记得叫你的记者朋友澄清。” “我不是干这行的。”温皓雪有些尴尬，“不认识几个这方面的记者。” 温启初其实也没寄望温皓雪在这方面帮助他，只是随口说说，便淡淡一笑：“你不是在文化公司做事的么？文化都是一家嘛——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和武家的少爷见面怎么样？” “嗯……”温皓雪更加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温启初便从温皓雪的脸上读到一些信息了，不觉有些失望，只说：“这个也不成、那个也不成，以后也难再给你介绍这么好的了。” 凌清春笑笑，说：“慢慢看吧，这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其实不但是温皓雪，全城成千上万的适龄男女都在搞相亲。 连老虎都不例外。 老虎在阿芙斯丹也免不了被询问。 刚完了一件任务，紫彪儿在营地外抽烟，见冷弥香经过，便递给他一根。冷弥香说：“长官，我不抽烟。” “你是娘炮吗？”紫彪儿问。 冷弥香回答：“不，我不是，长官。” 紫彪儿笑了：“你这……行吧……”冷弥香正想告辞，紫彪儿却拦住他，问道：“听说你朋友和伯爵相亲呀？” 冷弥香说：“是的，长官。” “哎哟，是怎样的情况啊？” “不知道，长官。” “那……你那个朋友是什么人啊？” “是个男人，长官。” 紫彪儿愣了半晌，看着冷弥香那张淡定的脸，说：“你比我更适合跟崇思睿做兄弟啊。” 正是可巧了，崇思睿也经过了。崇思睿看着紫彪儿，把眉头一皱，还没说话，紫彪儿就识相地把烟掐了。崇思睿冷冷地说：“别让我再看见你私下抽烟。” “我不私下抽烟，难道公开抽烟吗？”紫彪儿嘟囔。 崇思睿正要罚他，紫彪儿却一挥手，说：“行了，我正和你相亲对象的朋友聊天呢。” 崇思睿一怔。 冷弥香只觉得尴尬，说：“我要回去做事了，长官。” “去吧。”崇思睿给了冷弥香准许。 冷弥香赶紧离开了这个尴尬的现场。 紫彪儿朝崇思睿挤眉弄眼：“你也是的，就算不结婚，也该谈谈对象了！不然多难受？” 崇思睿问：“怎么就难受了？” “啧，你这话跟别人说也就算了，还祂妈跟老子装呢？”紫彪儿一哼，笑说，“大家都是虎，发 情的时候多难受呀！” 崇思睿说：“你难道不知道抑制剂吗？” “一只鸡？”紫彪儿一时没听明白，“什么一只鸡？”紫彪儿一顿，大惊：“你还找鸡啊？你还找一只鸡啊？兄弟，你这不行啊，一只怎么够啊？” 崇思睿有点怀疑紫彪儿在犯傻：“抑制剂，控制雄性激素水平的抑制剂。” 像是虎妖这样妖物，通常还是有些兽 性难驯，除了性 欲的问题，还可能引起极强的攻击性，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类的文明社会，偶尔也会服用抑制剂。 “哦，你说吃阳 痿药啊？”紫彪儿总算懂了，“我从不吃那个。” 崇思睿也算明白了紫彪儿那些气死人的言行举止怎么来的了，原来是没吃药啊。 第十章 虎妖攻击倾向比较强，要是和一样的妖兽成婚倒是问题不大，但要是和人类的话，人类是颇容易受伤的。像冷弥香在妖兽为主力的部队里工作，心里特别知道这些事情，也跟温皓雪提起过类似的事件，温皓雪是没留心。而温启初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也不太在意，甚至没像冷弥香那样委婉提醒温皓雪。 温启初在家里劝诫了凌清春要继续谨慎持家之后便离去，也没留下吃饭。 凌清春又问温皓雪吃过饭没有，温皓雪说没有。于是，她就带着温皓雪离开书房，说去厨房给他做一份饭。温皓雪只跟凌清春说：“你也太辛苦了，我吃外卖就行。” 凌清春瞟他一眼，说：“要你爸知道，还不说我懒惰不持家？” 温皓雪忙赔笑脸：“这哪能呢？我一直都知道太太是很辛苦的。” 二人进了厨房，凌清春就开始做饭，温皓雪在旁边看着，也不自在，就想要帮着打下手。凌清春看温皓雪要洗菜，忙阻止了，说：“千万别，你爸看到了必定不高兴。你就安心做少爷吧。” 温皓雪却说：“要是妹妹或者弟弟的话，你就会安心让他们帮忙了。”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温皓雪说出口了都有些后悔了。换在平日，凌清春肯定不搭腔，只是今天凌清春也有了些情绪，便也冷笑着回答：“那是啊。做妈已经够难了，做后妈比做亲妈还难十倍。” 温皓雪自悔失言，便岔开话头：“原来我和武顺以前还是同学。” 凌清春也懊悔刚才自己说了那句话，便当作没说过，乐得接了温皓雪这个新话题，笑说：“那很好啊？不是更熟悉了？我见过那小伙子几次呢，人倒是比那个大猫伯爵好相处得多的。” 温皓雪却心感不满，为那大猫伯爵鸣不平：“伯爵只是比较慢热。而且他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 “那肯定得不同啊。他始终不是人啊。”凌清春一边切菜，也没留意温皓雪的神色，只说，“还是跟自己一族的更好，要我劝你呀，也跟武顺最好了。” 温皓雪不以为然：“为啥啊？就因为咱们都是人类？” “那倒不是，你那伯爵要是跟楚碧他家狗老公一个性情，我也乐意。”凌清春利落地做着菜，嘴里也不闲着地说话，“这话只有我能说，你不爱听吧——但事实就是你跟他们谁结婚，都是高攀的。那肯定得找个性子和软些的人高攀，不然以后的日子得憋屈死了你。” 温皓雪不得不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都是习惯性相互联姻的，但彼此也明里暗里分了个高低的。楚碧这个性情暴烈的，找了个比他身份高的狗老公，彼此也很和睦。冷弥香也是配了个门第比自己高的，还把对方日服气了，也是一位奇才。 温皓雪一心中意大猫伯爵，可是大猫伯爵的性格自然不像楚碧狗老公那么友善，而温皓雪自问也没本事把大猫伯爵给日了，这以后的日子会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温皓雪在床上翻了个身，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多。 他能不能和大猫伯爵配上婚还难说呢，现在就开始考虑婚后的日子？还不如担心自己中了六合彩头奖会不会被打劫！ 温皓雪这边和大猫伯爵进展不顺利，是温启初、凌清春都看得出来的。温启初倒是说，一开始就没抱太大期望，而且大猫不好相处，不如武顺。 而武顺这边倒是很有意向，隔三差五地约温皓雪出门。温皓雪也推拒了几回，被凌清春知道了，就被她逼着出了几回门。温皓雪不敢违抗家里的命令，只得偶尔和武顺出门，但也保持着社交距离。武顺似乎也没有太过尝试拉近彼此距离，就跟朋友一样处着，几回下来，温皓雪反而觉得自然了不少。 武顺带了温皓雪去看展览，其实他自己也没看太懂，但估摸着温皓雪应该喜欢，便搞来了两张票，请温皓雪一起去看。温皓雪看了一下票，笑了：“你还花这个钱去买门票呢？这可是我的公司办的展览。早知道你跟我说就行了。” 武顺听了，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地笑笑：“你不早说呢？” 二人进了馆内，便随意闲逛着。武顺又说：“你们公司很棒啊！听说将来还要办《超低能大侦探》的展呢？” 温皓雪听了这话，不自觉叹了口气：“唉！” “怎么？你不高兴吗？”武顺疑惑地问道，“你不喜欢《超低能大侦探》？” “我当然喜欢。”温皓雪无奈地说，“我就是太喜欢了，一直很想争取这个项目的。” “争取不到吗？”武顺问道。 温皓雪原本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争取得到的，要不是凌清春跑去他公司强行给他申请了一个长假。但这个原委，他也深感难以启齿，便笑笑，说：“这……公司有能之士那么多，这么好的项目当然不一定能落到我的头上啊。” 武顺却道：“这可不行吧？你们家还是管文化的呢，公司还能那么不给面子的吗？” 温皓雪心想：正正是因为我家老爸是文化部大臣，所以咱们文化公司老总才对太太言听计从啊！ 温皓雪和武顺正聊得有些尴尬了，恰好一个展板后转出一个穿纹绣彩凤衣服的男人来，那颜色特别抓眼球，温皓雪和武顺都忍不住抬起眼来打量这人。温皓雪一看就认得了，这不是那个追大猫伯爵的绿孔雀吗？ 绿孔雀也看见了温皓雪，冷笑了：“怎么？那么快就改目标了？人类就是花心！” 这场景尴尬，绿孔雀说的话更让尴尬加深了几钱重，温皓雪不得不装作不认得他：“什么？我们认识吗？” 绿孔雀一怔，却说：“别装了吧！上回我都在那儿见着你了。你不是和我一样是跟崇伯爵相亲的吗？” 温皓雪无言以对，倒是武顺虽然不太明白详情，也截口说：“他现在和我相亲。” 绿孔雀就笑着说：“可不是吗？我刚刚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啊。改得可真快，很懂得知难而退啊。还是说，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还能趁着他出去工作，你就左右逢源吧？” 温皓雪怕绿孔雀这话说得越发难听，便也笑了反击：“我想起来了，之前崇伯爵跟我说过，有个大型鸡类一直骚扰他，该不会是你吧？” 绿孔雀现在最忌讳别人说他是“鸡”，听见温皓雪这么说，气得要死，恨不得立即化出原型来啄他的头。 第十一章 温皓雪也不愿意和他纠缠，拉着武顺便走开了。温皓雪与武顺离开了展会，想起刚刚的场景，不觉叹气，又仔细打量武顺的脸色，只说：“刚刚真的太过失礼了。” “怎么会？”武顺摇头，“失礼的人是那只鸡啊。” 说着，武顺又笑笑，问道：“所以你也在和崇伯爵相亲？是那个大猫伯爵吗？” 温皓雪更加尴尬了：“嗯……你也认得他啊？” 武顺笑答：“这个圈子很小的。” 温皓雪摸摸鼻子：“那倒是。” “他可不太好相处啊。”武顺说道，“那只鸡为什么那么迷恋他呢？就因为他皮相好吗？都是假的，他的原型就是头得了白化病的老虎。” 温皓雪笑笑，回答：“那绿孔雀也是五颜六色的鸡呀。” 他们装作在谈论绿孔雀和白老虎的事情。事实上，是武顺想试探温皓雪的心意。温皓雪也大约明白这个内涵，便又说：“只是，我也没觉得崇伯爵不好相处。相反的，我觉得他非常迷人。” 武顺脸色微微变了，有些低落，却不死心问道：“比我还迷人吗？” “这可不好比较了。”温皓雪客气地笑笑，“只是刚刚绿孔雀说我‘知难而退’，我是不服的。我对于伯爵，更多的是‘知难而上’。而且，我也没考虑过‘左右逢源’。” 武顺脸上失望的神色很浓，却也保持微笑：“我明白了，你不是‘左右逢源’，而是‘却之不恭’。” 温皓雪看着武顺的脸色，也有些不忍心，便礼貌地说：“其实我还是很高兴能再遇见你这个朋友的。” 武顺笑笑，说：“我送你回去吧。” 武顺把温皓雪送回了家中。温皓雪回了家里，原本还带着一点对武顺的歉意，但看着日历上的日期，心中的喜悦又把歉意给取代了。根据冷弥香的说法，大猫伯爵过两天就该回来了。 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呢？ 温皓雪拿出了手机，自作主张地跟大猫伯爵发了条信息：“您是后天回来是吗？我那天有事要去火车站，下午会在火车站的凯菲咖啡厅。如果有空的话能见面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伯爵出任务的时候非常可能是不能带私人手机的。 温皓雪也做好了这条信息不会被看见的准备。 他也做好了这条信息被看见了但不被理会的准备。 可他还是在当天开车去到了火车站的凯菲咖啡厅，找了个小沙发坐着，透过落地玻璃正好能看到今天的第一班列车到达。温皓雪知道冷弥香的火车是下午3:30分到达的，但也拿不准崇思睿会不会乘坐同一班车回来，所以他认为还是在这儿坐一整天、从第一班车等到最后一班车比较稳妥。 他点了一杯热咖啡，便拿出了手提电脑、充电器，准备好了在玻璃墙边蹲守一整天。 这也不会是无所事事的，他也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写《超低能大侦探》项目的策划案。无论是大猫伯爵还是这个项目，尽管机会不大，他还是要争取的。 他在那儿坐久了，也觉得腰酸背痛的，可是除了上洗手间，他也不敢离开，只想蹲着等他的伯爵大人。 每当有列车到达，上面下来乌拉拉的一堆人时，温皓雪就会昂起头，像猫头鹰一样火眼金睛地盯着，看看人群中是否会出现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他这样看着，又觉得，如果崇思睿真的在人群之中，那也不应该太费力就能认出。毕竟鹤立鸡群，是很显眼的。 他一直等、等、等，等到了列车外的云也阴了，天边微微的飘起雪来。 温皓雪颇为担心，不知道下雪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行程呢？ 明显是没有的。 他看到冷弥香从人群中走出来，穿着挺拔的风衣，脸容冷峻而漂亮，在人群中殊为显眼。温皓雪有些激动地敲了敲玻璃窗，很快引起了警惕性很高的冷弥香的注意。 冷弥香看见了温皓雪，有些惊讶，便走进了咖啡厅，到了温皓雪的座位旁，说道：“你怎么在这儿？该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温皓雪有些尴尬，但也坦然回答：“不，我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大猫伯爵。” “那是不可能的。”冷弥香回答，“少将军坐的是专机。” 温皓雪一下子脸都白了：“是、是吗……”他苦笑一下：“原来是这样啊，是我犯傻了。” “是这样没错。”冷弥香点头。 温皓雪想了想，又问道：“他的专机在哪儿停呀？” 冷弥香倒是有些佩服温皓雪的毅力了，便说：“在五公里外的军用停机坪，我的建议是，你不想被射杀的话，不要前去。” 温皓雪无言以对。 “祝你好运，没别的问题的话，我先回家了。我的夫人在等我。”说完，冷弥香拎着行李箱就走了，步伐稳健。 温皓雪叹了口气，给ppt修了一下，便想着离开了，没想到窗外的风忽而扯紧了，原本斑斑点点的小雪竟变得厚重起来。他看了看手表，心想还是等雪停了再走吧。 温皓雪的名字叫“皓雪”，自己也挺喜欢看雪的。 白色的雪，在天地间席卷，在风里似翩飞的花瓣，模糊了远远近近的风景。雪中的路人行色匆匆，在雪景里只留出一些深灰色的身影，面目模糊不清。有些从这儿走开了，有些往远处走近了，都是难辨颜色的身影而已了。人影憧憧之间，忽现出一个高挑的人形来，冰蓝色的围巾、烟灰色的长外套，黑色的手套推开了透明的玻璃门。 “啊……崇伯爵？”温皓雪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情绪却似吟诗一般。 崇思睿的脸上沾了些雪絮，显得肤色更加白皙。 “你不是……”温皓雪惊讶地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像是从梦里出现一样男人，“不是不坐火车吗？” “你说得对。”崇思睿将缠绕在颀长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可这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是……我以为……”温皓雪有些吃惊地站起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是说，你怎么会来这儿？” 崇思睿拨了拨头发，让雪散落：“你不是说有空的话要见面吗？我现在有空。” 第十二章 温皓雪从“大失所望”到“喜出望外”，脸上居然没有表情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崇思睿却定定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如同雪花晶莹：“找我有事吗？” “我……”温皓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愣了半秒，才说，“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见你。” 温皓雪说完这句话，直呼自己犯傻，这种话说出来就跟耍人似的，不叫人生气吗？ 可崇思睿并没有生气，只是点点头：“原来如此。” “嗯。”温皓雪尴尬地把头低下，不敢与崇思睿对视。 崇思睿却继续说道：“那你现在见到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呢？……然后我想亲吻你看起来非常冰凉的嘴唇。 ——温皓雪被这个突然涌上心头的念头给吓着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是这么主动追求一头老虎的男人。 “我……”温皓雪随手拿出手机，划了一下附近的娱乐场所，找到了“情侣约会排行第一名”，“这附近有个全市最大的真冰溜冰场。不然我们去滑冰吧？” “可以。”崇思睿竟然没有拒绝。 温皓雪赶紧将策划案发了给总监，然后收拾了一下桌面，就跟崇思睿离开凯菲咖啡厅了。温皓雪是开车来的， 便也开车载崇思睿去溜冰场。 路上，温皓雪随口问道：“您也是开车过来的吗？” 崇思睿说：“不，下雪了车况不好，我是跑步过来的。” 温皓雪吃惊得几乎抓不住方向盘：“跑、跑步？” “是的。”崇思睿的神色特别平静，似乎跑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温皓雪却很少认识这些妖类朋友，实在难以将这个当作寻常，不得不更仔细地问了一遍：“你从五公里的地方跑过来吗？” 崇思睿也很少认识体力渣的人类朋友，因此现在才回过神来，明白了温皓雪的困惑，便解惑道：“我的速度是100公里一小时。” 温皓雪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车子的仪表：64公里一小时。 温皓雪在雪地上小心开车，以平稳的车速到了真冰场外。下车之前，温皓雪还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地问了一句：“伯爵，你会溜冰吧？” 其实，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十项全能的崇思睿怎么可能不会溜冰。 “我会。”崇思睿回答。 果然。 ——温皓雪咬了咬下唇，说：“我不会。” 崇思睿感到有些意外：“那你为什么提出溜冰？” 温皓雪有些难为情地说：“嗯……想学习。” 崇思睿点头：“好，我教你。” 崇思睿本来就高大，穿上了冰刀鞋更高了几分，似棵树一样，在冰面上移动起来却是稳稳当当的。温皓雪稍嫌笨拙地挪动着脚步，一个踉跄似乎就要倒地，崇思睿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温皓雪的手，扶住了他。崇思睿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温皓雪贪恋地握紧了这样的指掌。 崇思睿却是心无旁骛，一直拉着温皓雪往前。温皓雪也是随波逐流地跟着他滑动着。 在温皓雪看来，空气像是冰一样的凝固，时间也像不复存在。他的思绪就冻住在这一刻的手掌交握里。 大约是转了两圈，崇思睿便判断说：“我看你好像掌握了。” “是吗？”温皓雪颇为失落，摇头说，“我觉得还是不行。” 崇思睿却板着脸说：“不能够惧怕挑战，我觉得你已经可以尝试自己一个人滑行了。你也应当鼓起勇气这么做，不然的话，你是学不会的。” 温皓雪看崇思睿变得严厉的神色，也不敢违抗，只得听命自行滑动了。 崇思睿看着温皓雪稳稳的步伐，若有所思。 温皓雪自行滑开，扑面是场馆里冰凉的空气，他叹一口气，低下头来，却是这瞬间，他看见一个胖嘟嘟的孩子在他眼前像个企鹅一样啪嗒摔倒。温皓雪吃了一惊，眼看着这孩子在自己正前方摔倒，就踩着冰刀划了一个圈，灵巧地避过了这个“障碍物”，还朝他伸了手，将孩子扶了起来。 孩子倒也没怕疼，也不哭，说了声多谢，就笨手笨脚地溜开了。 温皓雪站直了身体，抬头就迎面撞上了崇思睿。 崇思睿的眼神深沉，语气似又点冰冷：“你会溜冰。” “我——”温皓雪自感无可申辩，憋了口气，半天呼了出来，似泄气的皮球，抱投降的态度，“是的，我会溜冰。” 崇思睿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撒谎？是戏弄我吗？” “不！不是！”温皓雪涨红了脸，声音低了下来，“我……我只是想……” “想什么？”崇思睿的语气严厉，下意识地流露出高位者的态度。 温皓雪在他的威势下投降，表白说：“想握你的手。” “啊？”崇思睿有些意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温皓雪坦白，“我想，要是你不会溜冰，我就拉你的手教你，要是你会，我就装不会，让你拉我的手。我就是想要拉一下你的手，没别的意思。” “原来如此。”崇思睿伸出手来，“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温皓雪愣了愣，看了一下崇思睿摊开的手掌，居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是……？” 崇思睿说：“你还想拉我的手吗？” 温皓雪像是骤然看见糖果的穷小孩，一下子竟还不敢伸出手来。 崇思睿却很有耐性地伸着手，等待温皓雪的回应。 温皓雪终于吸了一口气，将手搭了上去。 第十三章 等他在床上辗转了一圈之后，心跳平静下来，又恢复了理智，总觉得崇思睿这个人——啊，不——崇思睿根本不是人，他的行为也难以用人情常理推测。也难说什么意思。 “唉！”温皓雪感到一丝冷静，从床上爬起来，刚好看到手机屏幕闪了一下。他还挺期待地拿起来，结果发现信息并非来自崇思睿。 温皓雪却没有觉得难堪，反而又是一件惊喜——总监表示原本钦定负责《超低能大侦探》推广项目的经理姐姐怀孕了，温皓雪的策划案不错，如果能提前回来的话，大约可以争取一下。 温皓雪太感谢自己没放弃了，立即申请提早结束假期。 总监却颇为为难地说：“那你可要先说服令堂啊。” 对此，温皓雪也有点头痛，但还是迅速回了一句：“没问题。” 温皓雪起床离开了卧室，在迷宫似的别墅里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在三楼阳台看到凌清春一边侍弄花草，一边打着电话：“哎，太感谢了，那皓月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温皓雪便站定在阳台门边，等凌清春打完电话。凌清春瞥见阳台边的身影，也是一怔，便匆匆挂了电话，略带尴尬地抿了个笑容。温皓雪也不好直奔主题，便也略带尴尬地笑着说道：“在聊皓月妹妹的事情呢？” 温皓月是温皓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直住在寄宿学校，彼此见得不多，其实也不太相熟。 “可不是吗，她快要升学了。也要让人操心的。”凌清春笑着说，“对了，你怎么上来了？” 温皓雪答道：“哦，我是来告诉你，过几天不用准备我的吃食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怎么那么快回去？”凌清春一怔，“你才放了多少天假啊？” 温皓雪语气颇为坚定：“可是现在有个我想争取了很久的项目……” “你就那么喜欢工作？”凌清春撇过头，说，“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份工作做得顶天了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等你大了，就知道这不值得你费那么老大的劲儿。” 对于长辈的训诫，温皓雪一直都是神色恭顺地点头附和，从不说一个“不”字，但实际上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是、是……”温皓雪点头，“我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尽量显得有用一些！” 凌清春叹了口气，便说：“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但目前，相亲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别说我催紧了你，说我‘皇帝不急太监急’，其实这都是你爸的意思。” 温皓雪不是不信的。他想起自己那晚经过父亲的卧室，听到凌清春说：“皓雪其实也算是个有点傲气的男人，现在弄得要傍大款、嫁豪门一样，他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吧？” “他真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就给我混出头来！”温启初说，“实情么？是他没大出息！他现在除了结门好亲事之外，对家里一点用都没有。” 凌清春当时也颇为伤感，不仅为了温皓雪伤感，还为了她的儿女担忧。也是因此，她加倍地督促孩子学习，逼迫他们将来要做有出息的人。 这些家族往往如此，无论男女都逃脱不了类似的命运。楚碧是最看得开的，说喜欢做废人，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每天定时上班，只是上班而已，多的事情也不干，毫无事业心，反正谁也不敢动他。他来这公司也是为了兴趣，顺便和温皓雪做同事。 温皓雪提早回来上班了，楚碧也没多意外，只笑着说：“你还是想着《超低能大侦探》那个项目吧？”温皓雪点点头：“做梦也想。” 楚碧又笑问：“那你的梦岂不是不够用啦？又要想大猫伯爵，又要想《大侦探》！” 提到大猫伯爵，温皓雪就有些腼腆，不说什么了，只整理起自己的办公桌来，又岔开话头：“现在还有谁在争这个项目吗？” 楚碧低声说：“还能有谁？就是裘诗呀！” 裘诗，外号裘千尺——就是《射雕英雄传》的那位裘千尺。他身为男人被称“裘千尺”，原因不是他爱吃枣，只是因为他头发稀疏、外形凶悍，极不好相处。 楚碧一叹，说：“你是斯文人，很难都得过这个油腻中年男子！” 作为“清爽青年男子”的温皓雪不以为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总监为替换项目负责人的事宜开了会，裘诗和温皓雪都分别发表了汇报。总监听了之后，也露出斟酌的神色，似乎在经验老到的裘诗和年轻热情的温皓雪之间犹豫不决。裘诗便先发起进攻：“我能够像7-11那样一周七天无休地提供专业服务，不会像那些公子哥那么娇气，去相个亲居然要休一个月假期的。以后要是约会不得请半年？生孩子都没这么夸张的。” 温皓雪从不主动踩人，但被踩了也不会不吭声，便冷笑说：“裘诗，请问你知道《超低能大侦探》的结局是什么吗？” 裘诗一怔，手指暗暗用劲，似乎想摁开手机查查百度。 “不用查啦！”温皓雪冷冷说，“还没结局呢！” 裘诗冷哼一声，说：“做推广的就要看完整本书的吗？那推广《红楼梦》的是不是要去地府问曹雪芹结局了？我经验很多，做这些推广都不知多少次了。没看过书的也能做。咱们关键又不是写读书报告，是hype，是marketing啊！炒作，营销，你懂不懂？我推过的书比你的脚毛还多！” 楚碧力挺好友，仗义执言：“含血喷人！阿雪哪有脚毛！” 温皓雪和裘诗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但还是裘诗吵架经验丰富，条件反射地使用万用句式“xxx了不起哦，我还xxx呢”：“没脚毛了不起哦？我还没头毛呢！” 温皓雪看着裘诗那如同裘千尺一样的头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责怪他了。 眼看着讨论走向一个奇怪的方向，总监干咳两声，说：“你们两位的意见呢，我都会综合考虑的。” 这次会议就暂告一段落了。 第十四章 楚碧跟着温皓雪走了几步，看裘诗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远了，楚碧才又说道：“阿雪，你该不会就这样坐等总监的结果吧？” 温皓雪皱着眉说：“我当然会全力争取，但现阶段应该也做不了太多吧？” 楚碧摇摇头，说：“你难道不知道裘千尺多么阴毒吗？谁知道他为了抢项目什么做不出！” 温皓雪听楚碧的语气，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也压低声音说：“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楚碧点头：“是呀！我有在‘花寒爱工作室’认识人，他们说裘诗有悄悄联系他们工作室的负责人，想贿赂对方。” 花寒爱就是《超低能大侦探》的作者，因为是极为当红的畅销书作家，所以也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可温皓雪没想到，裘诗为了这个项目居然去花钱贿赂花寒爱工作室的人。 “听说花得还不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楚碧嘟囔说。 “那当然是值得的。”温皓雪低声说，“这个系列作在邻国已经是过亿的知识产权了，现在我们公司作为我国的唯一运营代理，他要做了负责人，自然非常有利可图。” “啧，真没品。” 温皓雪看了楚碧一眼，神色有些古怪：“你怎么会认识花寒爱工作室的人？你该不会也去贿赂人家了吧？” “神经病啊！”楚碧白他一眼，“我能为你花那么多钱吗？你以为你是谁？” 温皓雪笑着说：“那也是！不过，真感谢你为我‘刺探军情’，今晚我请你吃饭，以表谢意！” “这还差不多！”楚碧这才露出笑容。 其实楚碧的闲钱倒是不多，在公司里拿着死工资，每月挣得还不够私家车的油费。收入是比不上锐意进取的温皓雪的。可温皓雪尽管在工薪阶层算是上游，这点成绩在父亲眼里也是蝼蚁而已。 他自己明白的。 明白得有些过分。 与楚碧吃过晚饭之后，温皓雪便驱车回家。刚进别墅的门就听到了父亲宏亮的责骂声。温皓雪便知道事情大了，赶紧关了门，便往声源处跑去。 争执的来源在起居室，温启初正在给凌清春训话，态度严厉。凌清春则是默默垂泪，一语不发。看到温皓雪从门外走进来了，温启初才略略平伏脸色，像是要在孩子面前为继母留点颜面，停止了责骂，板着脸对温皓雪说：“回来了？你不是在休假吗？” “休完了。”温皓雪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继母，又问道，“怎么了？太太不舒服吗？” 温启初冷笑：“她可舒服了！拿着我们家的钱去贿赂名校校长，现在被人举报了！” 温皓雪一怔，很快联想起前些天凌清春在阳台里神色匆忙地打电话，便试探着问道：“是为了皓月妹妹的事情吗？” 温启初冷哼一声：“可不是！皓月不过是个女孩子，读不上就罢了，随便考个学校，能有个文凭，说出去不难听，早些嫁人不也一样吗？现在为了读名校闹出这样的丑事！真是得不偿失！” 凌清春听了这句话就生气，只说：“嫁人有什么用？就是嫁给了文化部大臣，自己的女儿要读书，那文化部大臣还不是不愿吭声帮忙？您要是愿意说一句话，可比什么都强，还用我偷着托人去送钱吗？” 温启初没想到凌清春竟然敢驳嘴，刚平下去的气又上来了，厉声骂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官做得越大，越要谨慎！你是不是聋的？听不见我说话吗？” 凌清春见温启初怒容满面，又自知理亏，更不敢多说什么，只继续捂面哭泣而已。温皓雪倒有些同情她了，便细声问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解决事情吧？举报到哪儿了？可会影响最近的选举？” 温启初看着温皓雪，脸色稍缓，只道：“你继母还不算脑子坏了，好歹知道不能自己直接送钱，中间是托了人的，现在事情还没闹起来，还是有转寰的空间的——也多亏了武顺，是他告诉我们的事情，不然我也不能及早发现。要是晚些被揭发，那时候别说升官了，不撤职就算走运了。” 温皓雪倒是有些为难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启初又问道：“那你和武顺最近进展怎么样了？可还有多见面吗？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的关照啊。” 温皓雪更为难了，便淡淡笑说：“我和他就老同学，没别的。” “哦。”温启初感到有些惋惜，“武顺倒是个懂事孩子啊。我看要是崇思睿，就不会有这个脑筋。” 温皓雪不想接这个话，便伸手扶了扶有些虚弱的继母，说道：“既然现在没事了，也别太责怪太太了。爸，您看，太太都快晕倒了，是不是还没吃饭？”既然有儿子打圆场了，温启初也不想继续呵斥妻子，使场面太难看，便顺势说：“行了，你送你继母去歇一歇，吃点东西吧。” 凌清春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喝了半碗粥就躺下了。 温皓雪可以理解凌清春的心情，可其实他的内心是无法认同凌清春的做法的。但温皓雪不习惯在这个家里表达自己的意见，只是习惯性地扮演一个孝子的角色罢了。 温皓雪想起刚刚温启初说的“要是崇思睿，就不会有这个脑筋”，便不禁思索起来，又给崇思睿发了条信息：“你会赞成为了得到机会而进行贿赂的行为吗？” 崇思睿回复很快：“我不赞成。” 温皓雪笑笑，回复了一句：“我也不。” 崇思睿对这个莫名的提问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打算深究，只把手机揣兜里，再将目光放回到桌子对面的紫彪儿脸上。紫彪儿一边摸着酒杯，一边跟崇思睿挤眉弄眼：“哎呀，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你用sns啦？” 崇思睿说：“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我用sns了。” 紫彪儿呵呵一笑，说：“和谁聊天呢？” “文化部温先生的长子。”崇思睿回答。 “谁？”紫彪儿根本不认识温启初，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便摆摆手，“算了，不用告诉我。跟‘文化’有关系的我都不想了解。” 崇思睿便说：“确实，你也没有了解我相亲对象的必要。” “你相亲对象？还联络着啊？”紫彪儿听了，瞪大眼睛，震惊得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都蹦出来了，“那我太需要了解了。” 崇思睿对紫彪儿的态度转变颇感意外：“是吗？” 紫彪儿点点头，说：“你们约会过了吗？” 崇思睿对“约会”这个名词感觉陌生：“如何定义‘约会’？” “就两个人一块儿出去呀。” 崇思睿思考了一下：“有，前两天我们一起去溜冰了。” “溜冰呀！”紫彪儿点头，“不错嘛！那之后呢？” “之后？”崇思睿皱眉，“之后就各自回家啊。” “不是吧？”紫彪儿大感失望，“你是不是有问题啊？出来溜个冰就回家了？” 崇思睿颇感疑惑：“那你认为之后应该干什么呢？” 紫彪儿也说不出来，想了想，只道：“就应该……交 配啊！” “紫彪儿，”崇思睿认真地说，“你真的应该吃药。” 第十五章 紫彪儿断然拒绝：“我是不会吃阳 痿药的！看你就知道，吃多了会变性 冷淡！” 崇思睿不置可否。 “咱们老虎是独居动物啊。”紫彪儿又说，“你要不要想着怎么适应不独居的生活？” 崇思睿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习惯独居的他，确实很难想象多了一个人进入他的领地的情况。 紫彪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说：“我也是独居的，不过看过别的成家的虎，一般都可以试着养只猫，做个过渡。因为猫比较小，生活习性和我们也比较相似，长得也可爱。都是这么建议的。” 崇思睿点点头：“似乎有理。” “当然有理！我这都是从什么虎妖融入人类社会指南里看回来的！你不要老是觉得我开口就是胡扯好吗？”紫彪儿没好气地说，“不过，你也得问问你那个温公子，不然你把猫给养熟了，结果他讨厌猫，那不麻烦了？” 崇思睿考虑了一下紫彪儿的建议，认为确实可行，便给温皓雪发了条信息：“你讨厌猫吗？” 温皓雪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我都那么喜欢你了，怎么可能讨厌猫？ “我喜欢猫。”温皓雪回复，“我以前还养过猫。” 崇思睿便说：“那么你知道哪里可以收养猫吗？” 温皓雪有些吃惊：“你要养猫？” “是的。”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心想：这可是一个和大猫伯爵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啊！ “我知道从哪儿可以收养猫。”温皓雪回答，“如果你周末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我还可以跟你分享一下我以前养猫的经验。” “有空。”——崇思睿永远言简意赅。 温皓雪立即推掉了周末的牌友之约。周日是他和崇思睿约了去看猫的日子，周六呢，他还提前去踩点了。他有一阵子没有去那个流浪猫狗收容所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为免扫了崇思睿的兴，温皓雪就先行去看看。 他驱车到半路，发现车子没油了，便停靠到了加油站。温皓雪下车之后，不免感叹，要是崇思睿的话，是不是跑两步就到了？真是绿色又环保，省钱又节能！ 怪不得很少见妖物和人类交友呢，恐怕人类在他们眼中都很无能吧！ “阿雪呀？” ——爽朗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温皓雪循声望去，便看到穿牛仔衫牛仔裤的武顺。 “你也来加油啊？”武顺笑着走向他，“那么巧！” 温皓雪笑笑，想起了之前父亲提起的事情，心中竟然是尴尬多于感谢。他明知道自己家这样是受了武顺的恩惠，却又高兴不起来。但现在碰上了武顺，绝口不提这事似乎也很没道理。于是，温皓雪只得不尴不尬地笑笑，说：“皓月的事情……” 武顺似乎体会到了温皓雪笑容下的拧巴，便摆摆手：“不要说这个了。” 温皓雪便道：“也不能不提。我爸说了，这事情还是承了你的情，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武顺斟酌了一下温皓雪的措辞和语气，便笑问道：“是你爸感谢我呢！你自己却不感谢我，是吗？” “啊……”温皓雪脸上露出了被揭破心事的窘迫，竟然是无言以对。 武顺便猜测道：“难道你继母和他的孩子都和你不睦？所以你宁愿他们倒霉？” “不，当然不是这样！”温皓雪赶紧否认。 武顺笑笑：“我开玩笑的。” 温皓雪便干笑着说：“我想也是。” “我知道，你是正义感很重的人。”武顺淡淡说道，“不然我以前被霸凌的时候，你也不会帮助我。” 温皓雪没想到武顺会提起这件事，也是一愣。 武顺说道：“我也不想你因此有什么心理负担。关于你妹妹的事情，你就当我不是为了你而办的。毕竟你父亲和我父亲都是一个派系的，互相照应着是应该的。”说着，武顺又哈哈地笑起来。 温皓雪也尴尬地跟着笑了笑。 武顺和温皓雪挥了挥手，便开车离开了。 温皓雪甩甩头，抛开了这些繁杂的心事，告诉自己要过得简单一些。 第十六章 到了第二天，温皓雪就驱车到了约定地点去接相亲对象了。崇思睿坐上了温皓雪的汽车，已经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而副驾驶座也被温皓雪事先调整到了能轻松容纳崇思睿大长腿的程度。 温皓雪把车开到了流浪猫狗收容所那儿，驾轻就熟地停好车，然后给崇思睿带路进门。工作人员也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来啦？” 崇思睿有些讶异，问温皓雪：“你常来吗？” 温皓雪笑笑：“偶尔吧。” 崇思睿看了看四周，发现收容所里猫猫狗狗养得甚多，一时无所适从，也不知该如何选择。他便问温皓雪：“如果是你的话，你喜欢怎样的猫？” 温皓雪想了想，说：“我呀，喜欢粉红色鼻头的猫。” 温皓雪说“喜欢”的时候，语气轻柔，让崇思睿听在耳里却像吃了棉花糖一样。温皓雪又指着一只猫说：“你看，我就喜欢这样的。” 崇思睿竟然有些赌气，不服输地说：“我也鼻头也是粉红色的。” “啊？”温皓雪一时没理解。 崇思睿说明道：“我的原形。” 温皓雪惊讶地眨了眨眼，想起了崇思睿那条柔软的尾巴，不觉心驰神往：“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你的原形呢？” 崇思睿回答：“妖物在非保护区现原形是违法行为。” 温皓雪有点失落地点点头：“这样啊……” 崇思睿指着刚刚温皓雪称赞的那只猫：“你喜欢这个吗？” 温皓雪愣了愣，回过神来：“嗯。” “那就这只吧。”崇思睿做了决定。 二人在收容所便签了领养手续。工作人员将猫交接。温皓雪见那虎斑猫可爱，便想伸手去触碰。只是这流浪猫野性难驯，绝不轻易就范，伸出利爪和牙齿来抗拒。温皓雪也有些怕地缩了缩手。 工作人员强笑说：“流浪猫都是这样的，慢慢养熟了就好。” 这猫原本还好，大约发现了自己要被带离，便张牙舞爪的，一时工作人员也难办。 崇思睿没什么耐性，忽张了嘴，吼了一声，正是正宗地道的虎啸，别说是这只猫，就是整个收容所的所有猫狗一瞬间都肃静了。 连工作人员都抖了两抖。 看着一动不敢动的猫，崇思睿利落地将它塞进旅行胶囊里。 完美。 温皓雪看着在胶囊宠物袋里的小猫，不觉有些恍惚，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崇思睿，立即便有些幸福感涌上心头，仿佛是和他一起去领养了孩子一般。 崇思睿见温皓雪发愣，便问道：“之后呢？” “什么？”温皓雪没反应过来。 崇思睿倒是记住了紫彪儿的教诲，只说约会了要有“之后”，但他是不同意紫彪儿“约会之后就得交 配”的理论的。 崇思睿问：“之后要干什么？” 温皓雪很高兴崇思睿没提出立即各自回家，于是大起胆子来，试探性地提出：“其实带着猫儿去哪儿都不方便，要不然先去你家？” 崇思睿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温皓雪对于崇思睿这么好说话还真是挺意外的，不过这种“意外”属于“意外之喜”，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崇思睿的家也是位于郊区，却不是住别墅，而是一幢带花园的小木屋。温皓雪把车停在花园外，问道：“没有车库，是吗？” 崇思睿点头：“我不开车。” 温皓雪心想，我要是像他那么能跑，我也不开车。 温皓雪便将车停在花园外，拎着装着猫儿的胶囊包，随着崇思睿一起进了花园。花园倒不大，但修理得很好，绿意盎然。崇思睿说：“把猫放在花园就行了吧？” 温皓雪想了想，说：“你打算把猫养房子外吗？” 崇思睿说：“有什么问题吗？” 温皓雪环顾四周，思考一下说：“花园围墙这么高，它也走不出去。我也觉得，比起屋内，它或许会更喜欢花园吧。” 崇思睿没考虑那么多，他只是还没准备好跟这只刚认识的猫分享屋内的空间。 崇思睿将猫从胶囊包里放了出来，那猫儿似乎对崇思睿还心有余悸，从胶囊包里出来就溜得远远的，一下钻进了草丛里。崇思睿没管它，径自问道：“那现在呢？要干什么？” 第十七章 温皓雪也打听过，大猫妖是领地意识很重的动物，一般不喜欢把客人带进屋子里。温皓雪见崇思睿也没领自己进屋的意思，便自己提议回家了，说明天周一还有工作。崇思睿也没有挽留他，很直接地说：“那再见。” 温皓雪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告辞了。 周一例会上，总监宣布了《超低能大侦探》项目由裘诗负责。 温皓雪颇为失望，却还是保持了微笑。 直到周末打牌的时候，楚碧才说：“我打听到了，就是裘诗贿赂了花寒爱的编辑，才得到这个机会的。” 温皓雪有点儿吃惊：“不会吧？你确定吗？” “是真的。”楚碧说道，“我本来就怀疑的了，这两天问清楚了，说裘诗有个老同学在xx大学招生办工作，给花寒爱的编辑的儿子弄到了入学名额，还给了奖学金。” 温皓雪忽然想起了凌清春和温皓月的事情来，噎了一下，才说：“没凭没据的，不要乱说。” 楚碧冷笑，说：“算我乱说呗！这种贿赂也很难查，我是举报不了的。” 温皓雪便道：“真有这样的事，花寒爱能被蒙在鼓里吗？” 楚碧却说：“这有什么不能的？花寒爱还能监控自己编辑一家吗？” 说着，楚碧看了温皓雪一眼：“你也甘心吗？” 温皓雪笑笑，打出一张牌：“碰。” “哎！”楚碧大惊，“你……怎么这样！” 花寒爱尽管信任自己的编辑，但还是打算亲自来讨论相关事宜。公司上上下下自然严阵以待。荣任项目经理的裘诗也很努力地天天鞭策自己的助理做ppt。 “助理不就是负责做ppt的吗？”裘诗说，“不然我做吗？” “助理不就是负责买饭的吗？”裘诗说，“不然我买吗？” “助理不就是负责帮儿子做作业的吗？”裘诗说，“不然我做吗？” 裘诗这样明目张胆地压榨这位刚从大学毕业的女生，大家都看在眼内。 这位女孩子刚才忍不住翻了裘诗一个白眼，现在裘诗已经将她疯狂辱骂了半小时，都不带喘的。那中气十足的，温皓雪隔着一堵墙都听得清清楚楚，办公室里的人也都默默同情这位助理。 当助理眼圈发红地从裘诗办公室里出来，温皓雪还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她低头道了声谢，然后继续做ppt。 裘诗准时下班，并对助理说：“今晚十点前记得给我发终稿。”然后便走了。 助理木然点头，继续工作。 温皓雪也在加班，便顺手给助理做了咖啡。助理特别惊讶，只说：“这怎么好意思呀，前辈？”温皓雪笑笑：“没关系，我跟你一样讨厌裘诗，那就算是朋友了。”助理抿了抿唇，眨着哭花了的眼看温皓雪。 裘诗让助理赶工发稿是有道理的，因为翌日就是花寒爱来公司的日子。 裘诗将助理准备好的ppt和讲义看熟了，凭着他丰富的经验，确实在会议上谈笑风生，presentation做得挥洒自如，语言流利、风格突出。就算再不喜欢裘诗这个人，温皓雪也不得不承认裘诗能够混得不错也是有原因的。 花寒爱是一个妆容精致、三十出头的女士，打扮颇为商务，不像是一个小说作者，反而更像一个公司管理者。她默默看完了裘诗的演说。众人鼓掌之后，裘诗笑着问道：“花女士，您觉得我的方案怎么样？” 花寒爱淡淡地说：“你的ppt上，三个小说人物的角色名拼错了，将两处关键剧情张冠李戴了，还有五个地名出现谬误。” “……”裘诗一时怔住了，不自觉地看向了助理。 助理却一脸冷漠，嘴角带了点讥讽的笑意。 花寒爱语气冷漠地说：“我实在不得不怀疑你的专业性。” 裘诗心里咯噔一声，明白是助理捣鬼，可他现在也有苦说不出，总不能大声说：“都是我助理做的ppt！讲义也是她做的！你骂她！都是她的错！” 会场气氛也算是崩了，总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楚碧却站起来，说道：“其实裘诗只是我们的其中一个候选人，还有一位，是温皓雪。他可是您的书迷呀！”总监也只好顺水推舟，点头说：“是的，本来就准备了两个方案。” 花寒爱不冷不热地笑笑，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当看到温皓雪拿出了u盘，开始熟练地展示做得精美的ppt时，裘诗就立即明白自己被设计了，气得脸色发白，但也只能咬紧后牙槽，啥也不能说。 最后，花寒爱决定将这个项目交给温皓雪。 裘诗气得要升天，指着助理正要开始辱骂，助理却冷笑着将辞职申请甩他脸上，骂道：“老娘不伺候了！”裘诗一下懵了，回过神来便跑上去，拉住助理说：“是不是温皓雪？是不是那小子给你好处了？” 助理冷笑说：“你真的很低估你自己啊？哪用别人给我好处，我倒贴钱都想搞垮你！”说完，助理将裘诗的手甩开，大步离开了。 事实上，温皓雪确实没有给助理任何好处，助理纯粹是恼恨裘诗才帮助温皓雪的。 总监也不瞎，看着裘诗这样突然出错，温皓雪又万事俱备，就知道助理是那一道东风。然而，事到如今了，总监也就只得装傻充愣，对这些暗流涌动故作不知，拍着裘诗肩头说：“你也是太不小心了，这事嘛，还是交给皓雪做吧。他细心。”裘诗在甲方面前出了个大糗，现在自然也不敢在老顶面前说嘴，只得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只是会议之后，裘诗压抑不住自己的气，跑去找温皓雪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温皓雪却很淡定：“你与其问我做了什么，不如问你自己没做什么。” 裘诗气得发抖，只说：“这事儿没完！” 周末的时候，温皓雪放下工作，联系了崇思睿，借口说知道有一家甜品店很不错，约崇思睿出来。崇思睿也赴约了。 一顿能吃五斤肉的崇思睿看着白瓷盘子上巴掌大的精美小蛋糕若有所思：怪不得身边的妖类都不爱和人类交朋友。 崇思睿看着吃得津津有味地温皓雪，也不好说什么，拿起杯子啜了一口，一不留神就把整杯咖啡吸溜见底了。 尴尬。 崇思睿假装没喝完地动了动嘴。 温皓雪笑着问道：“猫儿最近怎么样了？它还习惯吗？” 崇思睿答：“我和它其实没什么交集。” 温皓雪心想：那也是，猫儿自己在花园里应该过得还可以吧，完全不用理会主人也能自得其乐。 “哟，这不是温皓雪吗？” ——一听这尖酸刻薄而浑厚有力的男中音，便知道是裘诗先生了。 温皓雪抬起头，脸上带着客气而冷淡的笑容：“裘千……裘诗呀。” 裘诗哼哼两声，身上似带了点酒气，比平常更为轻薄可厌：“约会呀？” 温皓雪有些难堪，竟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 倒是崇思睿特别大方地说：“是的，请问你是？” 裘诗哈哈一笑，说：“我是温皓雪的同事啊，很熟的。” 温皓雪冷淡地笑了：“是的，同事多年了，很少看你喝醉。你应该不是一个人吧？不然你去陪陪你的朋友？”说着，温皓雪便抬起头来，寻找他是来自哪一桌的，想着赶紧将他送回去。 裘诗便说：“我刚从酒吧出来呢，经过看到你，才进来跟你打招呼的！怎么？打扰你们玩屎忽啦？” 温皓雪有些生气，但又不愿意吵闹，便不理会他，冷着脸闭嘴不言。 崇思睿却问道：“什么是‘屎忽’？” “就是‘屁股’啊，‘臀部’，知道了吗？”裘诗指着崇思睿，笑着说，“怪不得温皓雪喜欢《超低能大侦探》呢！找个对象也是喜欢低能的呀？” 温皓雪不悦地说：“裘诗，你别那么过分。” 裘诗似乎喝了点酒，又记恨着温皓雪设计自己夺取项目的事情，一时火气涌上来，破口大骂：“是吗？我过分？那你岂不是卑鄙无耻下流贱格？你岂不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 这话确实太过，温皓雪一时也怔住了。 崇思睿板着脸说：“请你说话尊重一些。” “我只是说事实！”裘诗依旧是那个刻薄样子，“你不服气呀？” 崇思睿答：“可以这么说。” 裘诗哈哈大笑：“那你打我啊！” “没问题。”崇思睿一掌拍下去，裘诗转悠了三个圈，哐当一下昏倒在地。 崇思睿颇为吃惊：“他这么不经打？那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个要求？” 第十八章 温皓雪也大吃一惊，跳起来查看裘诗的状况，见裘诗果然昏迷了，便立即叫救护车。 崇思睿辩解道：“我真的没用力……” 顿了顿，崇思睿又说：“我实在没想到他一下就晕倒了。” 温皓雪却笑着说：“我也实在没想到你真的打他！” 崇思睿说：“我和我的伙伴经常这样打闹的。没想到……” 温皓雪想起了动物世界纪录片里那些互扇巴掌、咬对方的小老虎。 崇思睿与紫彪儿见面的时候，还实验性地用了同样的力度打了紫彪儿一下。紫彪儿皱眉，说：“你挠我干啥？痒呢。” 崇思睿感叹：“人类真的很弱。” 那个脆弱的人类裘诗其实并无大碍，从医院里醒来做了检查，没什么大碍。可是裘诗却坚决不肯出院，嚷嚷着要控告崇思睿故意伤人。 崇思睿不擅长与人类打交道，也不想直接与裘诗打交道，别的不说，就怕拍他两下他立即骨折，麻烦更大。于是，崇思睿打了电话找相熟的律师处理。律师了解情况后约见了崇思睿。而紫彪儿也陪同他前往了律师办公室。 律师表示：“裘诗伤情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判定是‘轻微伤’，不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如果你们两个能谈妥赔偿，成功和解的话，就没有问题。如果不能的话，那您就要被罚款和拘留。鉴于您的身份，如果真的被拘留了，对您的影响是很大的。” 崇思睿皱眉，说：“那他要多少赔偿？” 律师说：“我跟他砍过价了，他是寸步不让，要价30万。” 坐在一旁的紫彪儿大怒，拍案说：“这不是狮子开大口吗？不能给他。” 律师却道：“然而，这笔钱不给他的话，那恐怕崇伯爵就很麻烦了。” 紫彪儿冷笑：“那他要是敢要这笔钱，我也会让他很麻烦！” 崇思睿听懂了紫彪儿的意思，便正色道：“这件事确实我不对，赔偿道歉都是应该的。你别想着做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情来。” 紫彪儿讶异无比：“那个龟孙子自己讨打！怎么会是你的错？你还真打算给钱他啊？” 崇思睿叹了口气，说：“再看看吧。” 对于裘诗要起诉崇思睿的事情，温皓雪也略有耳闻。周末晚上与温启初、凌清春吃饭的时候，温皓雪也提起了这件事，眉头大皱地说：“这说起来还是因我而起。我感到太抱歉了。” 凌清春却没觉得这是大事情，只说：“崇伯爵位高权重，这点小事难道还摆不平吗？你少为他担心了。” 温皓雪却说：“崇伯爵应该不会……” 温启初笑出声，说：“你也太天真了。像他那么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没有手段？” 尽管不太同意父亲的观点，温皓雪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吃饭。 温启初却继续说：“他还为了你动手打人了？可见你们还是有点进展的。那你什么时候带他回来见见我、谈论婚事呀？” “谈、谈论婚事？”温皓雪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这、这会不会太急了？” “这有什么急的？”温启初不以为然，“你们是相亲，不是恋爱，本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你呀，也该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要结婚的就赶紧，不要的，我们也不稀罕，家里也趁早给你安排下一个。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温皓雪心里挺忐忑的，因为他确实也拿不准崇思睿的态度。 崇思睿对他似乎也不错，却又带着距离。 像是裘诗的事情，崇思睿也没有跟温皓雪详细说明进展，只是说自己可以处理。在温皓雪看来，这态度相当见外。 过了两天也没见裘诗什么动静，温皓雪忍不住又发信息问了崇思睿一回：“裘诗那边真的没问题了吗？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崇思睿回答：“没有。” 温皓雪自动理解了：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真是言简意赅，明确又冷漠。 崇思睿从自己个人储蓄的账户里取了三十万，打算通过律师走程序支付给裘诗。却没想到，裘诗忽然打电话过来，痛骂崇思睿仗势凌人，现在要加价，不然就在社交平台上曝光他们。 崇思睿敏感地捕捉到“们”这个字眼。 他立即联系了紫彪儿，才知道紫彪儿派人上门堵人，恐吓裘诗了。 “我不是说了叫你别胡来？”崇思睿有点愠色，更多却是无奈，“你怎么还这样？” 紫彪儿有些讶异：“怎么？裘诗这个无赖还那么刚啊？这都不认怂？” 崇思睿头脑发胀：“我一早说了，你就该吃药。” 紫彪儿却说：“怕什么？我这次只是吓吓他而已，他既然不怕，那我就玩狠一点，看谁怕谁？” “你不能这么做。” 紫彪儿确实不爱听道理：“哔哔那么多干啥，干就是了。” 崇思睿尽管有些恼怒，但语气还是很平和：“裘诗不是傻子，他敢这么刚，是有道理的。我已让冷弥香去看，他汇报说裘诗和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平台很有关系，裘诗说能曝光我们、再添油加醋、影响我们的声誉，这不是虚张声势。你这样做下去，罪名会是什么？结果又是什么？你说，这样值得吗？” 紫彪儿愣了愣，终于被说服了，便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是兄弟我对不住你。这笔钱我背吧！” “那倒不必，毕竟是我的事。”崇思睿淡淡回答。 紫彪儿忍不住问：“那他现在加价到多少了？” 崇思睿回答：“十倍。” “三百万？”紫彪儿愕然。 “是的。”崇思睿叹了口气。 本来只是赔偿费，现在却演变成掩口费了，那价码肯定是要翻很多倍的。 紫彪儿想了想，说：“不对，你哪有那么多钱？” 崇思睿却道：“我的积蓄确实不多。” “那可不嘛？”紫彪儿说道，“要不这样吧，你赶紧和那个温什么结婚。这样就能够继承家族财产了，也不用发愁了。” 根据他们家族的习俗，继承者要在成家之后才能正式继承所有财产。这也是这些不羁的妖物们愿意参与相亲活动的重要原因。 “就为了裘诗而结婚吗？”崇思睿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当。 紫彪儿说：“你不是想住那个墙壁满是爬架、挂满铃铛和毛线、门外种满猫草、处在保护区所以可以让你随时现出原形的祖传城堡吗？你不是还想在那儿搭个大炮台吗？等你继承财产了就都有了。你说，结婚是不是很好？” “是很好。”崇思睿点头，怪不得那么多人向往婚姻呢。 第十九章 温皓雪也一边忙着《超低能大侦探》的项目，平日工作也挺忙的。组员里新人很多，资历最老的就是楚碧，而楚碧是出了名定时下班不多干活的。温皓雪自己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心里却依旧牵挂着崇思睿的事情。但他也没什么时间，崇思睿也似乎很忙，彼此交流变少了。 温皓雪隐隐还记挂着父亲的嘱咐，要早日确定崇思睿的意向。 于是，温皓雪便隔三差五地问崇思睿有没有空。崇思睿都回答“没空”。温皓雪已经习惯了崇思睿这个说话方式，也不会误以为他的“没空”是搪塞了。崇思睿说了没空就是没空，要是有空就一定说有空，老实得让人难以想象。 好不容易，两周后，温皓雪终于等来了崇思睿的一句“有空”。 那有空就见面呗。 温皓雪跟他敲定好时间之后，问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崇思睿说：“没有。” 温皓雪也习惯了，正想自己拿主意，却见崇思睿发来了一句：“可以去食物分量多一点的地方吗？” 温皓雪一怔，想起自己之前约崇思睿去的餐厅都是什么“情侣约会之选”,装修氛围确实不错。至于食物嘛，好听点说是“精致”，在崇思睿看来还真不够塞牙缝儿的。 每次晚饭约会完，崇思睿还得自己加餐。 这回，温皓雪约了崇思睿去生态农庄吃烤全羊。崇思睿从心里感到喜悦。 终于能大口吃肉了。 生态农庄里有个禾秆和木头搭成的棚子，坐在棚子里四面都是风景，前面有水，后面靠山的，挺有意思。温皓雪和崇思睿坐在棚子里吹着自然风吃着烤全羊，也颇为自在。崇思睿模样俊俏，衣着得体，吃起全羊来，竟然也不觉得很粗鲁，大约是他像是不需要咀嚼一样，略咬几口就能囫囵吞下，便不会露出因为用力而狰狞的面部表情。 “他的牙齿也很锋利吗？”温皓雪不自觉地想到。 崇思睿看向温皓雪，问道：“在想什么？” 温皓雪笑了一下，说：“我啊……我在想……你说在非保护区不能随便现出原形，那你是在保护区长大的吗？” “是的。”崇思睿点头，“我在保护区长大。” 温皓雪好奇地说：“那你在家乡的时候都露出原形吗？” “基本上都是。”崇思睿表示，“那样比较自在。” 温皓雪又问：“那你在那里吃生肉还是熟肉呀？” “还是吃熟肉多。”崇思睿回答，“因为那样比较美观。” 温皓雪对这个答案还是挺讶异的，笑笑说：“没想到你还在意美观的问题。” “不然我为什么要打扮？”崇思睿感到奇怪。 温皓雪仔细看来，崇思睿每次打扮都极为得体，显得蜂腰虎背、身材漂亮，色彩搭配也很大方，原来真的是花了心思的。温皓雪不觉笑道：“这可真没想到！原来你也在意外形、还花心思打扮？” 崇思睿不得不说：“我好歹也是个gay。” “……是的。”温皓雪不得点头，“保护区里的妖物很多了？” “也不少。但你一般看不出来，因为大多都是动物形态，和野生动物混在一起，一般人类不容易区分。”崇思睿顿了顿，又说，“等我带你回去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温皓雪忽地一怔：“什么？” “嗯？”崇思睿看温皓雪如此吃惊，便也有些疑惑，“我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吗？” 温皓雪竟然有些腼腆：“你说……带我回去？” “是的，带你回去。”崇思睿给了一个肯定的点头。 温皓雪一颗心因为狂喜而剧烈跳动，却又暗自劝告自己不要高兴得太早，说不定崇思睿只是说说而已呢？温皓雪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进一步问道：“那……那你最近有没有考虑结婚的事情？” “当然。”崇思睿直接地回答，“若不是有结婚的打算，也不会接受相亲的安排。” “那倒也是。”温皓雪干咳两声，暗自给自己打了气，又问，“那么……那么，你考虑和我……和我吗？” “和你妈？”崇思睿摸不着头脑，“你妈是……？” “不、不。”温皓雪赶紧澄清，“不是我妈……是我……是我想知道，你……”温皓雪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崇思睿俊美的脸庞，一鼓作气问道：“你的潜在结婚对象包括我吗？” 这问题算是很直白了，完全也是崇思睿可以理解的程度。崇思睿很快明白题意，并迅速作答：“你是我唯一的考虑对象。” 温皓雪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跳得像热锅上全熟的炒米饭。 “这……”温皓雪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热。 崇思睿说的这样无趣的话，在温皓雪听来居然分外浪漫。 崇思睿打量了一下温皓雪的神色，问道：“很意外？” 温皓雪僵硬地动了动脖子，以作点头：“是的。挺意外的。” 第二十章 温皓雪僵硬地动了动脖子，以作点头：“是的。挺意外的。” 崇思睿不解地说：“为什么？如果我不考虑你，难道不是应该停止与你的交往吗？” “说得也是。”温皓雪想了想，又说，“可……可是，你不是说你妈妈不喜欢猴子吗？” 崇思睿脸上忽然有些尴尬的神色，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对不起，那是谎言。” “哦，果然是托词呀。”温皓雪无奈地笑笑，“我早就猜到了。” 崇思睿似乎对“说谎”这件事颇具愧疚，又道歉了一次：“确实对不起，我不该撒谎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拒绝，紫彪儿建议我使用这个托词，说这样比较合乎社交规则。” “我明白的。”温皓雪笑笑，“那你当初是要用托词拒绝我的。现在反而愿意重新考虑了？” “是的。”崇思睿态度坦诚，“我也很抱歉，当初是我太武断了。跟你相处下来，我发现你是最适合的人。” 温皓雪腼腆地笑笑，想吃了糖一样甜。 崇思睿吃完了烤羊，用餐厅提供的湿纸巾擦了擦手，又问道：“那你怎么认为呢？” 温皓雪一怔：“什么？” “你认为我是适合的人选吗？”崇思睿认真地问道。 温皓雪也丢下了手里的羊骨架，含羞笑笑，说：“是的。” 崇思睿点头：“那就好了。”说着，崇思睿也抽了一张湿纸巾递给了温皓雪，颇为自然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啊？！”温皓雪一怔，呆在当场，“我……我还没想过……” 崇思睿递纸巾的手仍悬在半空，神色也有点儿尴尬：“是吗？” “我当然是愿意的。”温皓雪不忍见崇思睿尴尬，忙将纸巾接了过来，一边擦手一边整理思绪，又说，“确实，既然是相亲，肯定是要考虑结婚的。” 崇思睿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你自己无法做主，我要问你的家长？” 温皓雪便说：“嗯，或许你确实应该先去见我父亲。哦，对了，你的父母……？” 崇思睿说：“我自己是自己的家长。” 温皓雪不解其意，却忽然见附近的菜地里走出一个人，那蓝蓝绿绿的衣服、挂着翡翠色的项圈的人，赫然就是绿孔雀本人。 绿孔雀看见了崇思睿和温皓雪，也是颇为意外。可他是不尴尬的，蹬着小皮鞋小碎步走了过来，指着崇思睿说：“你为什么撒谎？” 崇思睿一怔：“什么？” “你根本没有妈妈！”绿孔雀还对“我妈妈不喜欢鸡”这句话耿耿于怀，“你是骗人的！” 崇思睿脸上也难免透露出尴尬的神色。 温皓雪赶紧为崇思睿挽回脸面，便指责绿孔雀：“你说的什么话？开口说说人没娘，会不会太没有礼貌？” “我……”绿孔雀竟然觉得温皓雪言之有理，不觉一顿，“对不起？” “算了，你快走吧。”温皓雪只想立即将这个“情敌”打发走，“我们不跟你计较了。” 可绿孔雀回过神来，一跺脚，高声说：“可我没说错，他就是撒谎！我去查过了，他的户口上就是没有父母呀。” 崇思睿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以告：“我父亲不详，但我是有母亲的。” “啊？真的吗？”绿孔雀很讶异，“那为什么没有记录在册？” 崇思睿回答：“因为我的母亲没有修炼成精，还只是一头在保护区生活的野生母老虎。所以没有记录。” 不是每一头兽类都能修炼成形的，崇思睿能够得道，也算是很有造化和悟性。 绿孔雀相信了这个说辞，便道：“那你也是撒谎。既然她是一头野生母老虎，那她一定不会说什么她不喜欢鸡之类的话呀？” 崇思睿说：“那倒是，她挺喜欢鸡的，见到了鸡，都是一口一只的。” “……”绿孔雀忽然觉得自己真“嫁”过去了，这个“婆媳矛盾”会很严重。他虽非普通鸡类，可也经不住母老虎两口吧？ 崇思睿见绿孔雀不说话了，他本人实在也不太乐意和绿孔雀相处，便站起来，说：“失陪了。” 之后，让绿孔雀生气的一幕出现了——崇思睿非常自如地牵起了温皓雪的手，拉着他离开了。 温皓雪倒是没享受这一刻，反而想着：我还没擦干净手呢。 崇思睿牵着温皓雪的手，也无旖旎情思，只当作平常。 温皓雪和崇思睿手牵手走在大街上十分钟了，当回头看他们的路人多了起来的时候，温皓雪才意识到什么。忸怩的情绪让温皓雪下意识地想甩开崇思睿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攥得紧紧的，根本甩不开。 “咳咳。”温皓雪干咳两声，以引起崇思睿的注意，“你怎么把我的手握得这么紧？” “是吗？”崇思睿疑惑，“我没用力啊。” 温皓雪不觉失笑，又告诉自己别自作多情了！ “哦，”温皓雪点点头，将话题转回刚刚的事情上，“绿孔雀好像被你妈妈吓到了。” “这很正常。”崇思睿说，“母老虎本来就不好惹。谁不怕呢？” 温皓雪苦笑一下：“连你都说你妈妈不好惹，那你妈妈就真的很不好惹了！” 崇思睿见温皓雪似乎为此苦恼，便说：“其实也还好。”大约是为了安慰温皓雪，崇思睿又干巴巴地说：“我妈是最好说话的母老虎……嗯，她肚子不饿的时候是不会吃人的。” 温皓雪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崇思睿也觉得自己的安慰真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人类好难相处啊，心思又多，胆子又小，身子又弱，还是妖类比较好相处呢。 温皓雪见崇思睿的话落在地上，便不好不接话。于是，温皓雪淡然一笑，说：“那见她的时候可不能叫她饿着肚子。” 第二十一章 崇思睿说道：“你不必担心她。我会请求虎族亲王来跟令尊提亲。亲王大人成精多年，为人相当得体。不会失礼的。” 温皓雪听见“提亲”两个字，就不免得晕乎乎了。 亲王得知崇思睿要结婚了，非常高兴，只说：“你的母亲没有得道，无法化成人形，少不得要我来充当家长的职责。你放心，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绝对会帮你把事情办得很妥当的！”亲王又知道崇思睿比较清廉俭朴，目前又还没继承财产，拿不出多少钱来，便掏腰包置办不少。崇思睿感激不尽，亲王又说：“我都说了，我把你当成我的儿子。儿子结婚，老子能不出钱吗？” 于是，亲王带着侍从以及诸多礼品，浩浩荡荡地往温宅去了。 街道被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占满，敲锣打鼓的，不知道的以为是黑社会去淋红油。 红油是没有淋的，红包倒是送出去了。 亲王拉着温启初的手，友好亲切。而成精多年的虎亲王确实非常得体的，已经锻炼到可以用力握人类的手而不让对方骨折了。 来迎接亲王的不仅是温启初凌清春夫妇，还有凌清春所生的一双儿女——温皓星、温皓月。至于温皓雪，由于风俗，选择避而不见。 虎亲王看了一眼温皓星、温皓月，便说：“小伙子、小姑娘长得真俊！” 温皓星、温皓月便也道谢。 虎亲王进了屋，与温启初寒暄一番之后说明来意，侍从将礼单送到了温启初面前。温启初自然是满脸高兴的，说道：“崇伯爵品行端正、一表人才，这真的是我们家皓雪的福气啊！” 虎亲王略犹豫一下，又说：“这个今儿个大家高兴，不过我这个人嘛，还是喜欢把话说得明白一点，以免引起误会。你懂我的意思吧？关于咱们的风俗……” “完全明白！”温启初回答，“崇伯爵是白虎一族的继承者，咱们皓雪按规矩是要入赘的，我懂得。这个没有问题。人类就该爱护濒危动物！我绝对理解！” 虎亲王展颜一笑：“那就好，温先生不愧是文化人啊！真懂道理！” 温启初也带着虎亲王去书房单独会谈，提出了一些条件。温启初为人颇为老道，提出的条件不算过分，虎亲王都一一应允了。就这样，温启初明码标价地将长子的婚事谈妥。 两个大人去了书房，温皓星、温皓月也不拘着了，各自回了房间。凌清春收拾了一下，便去了温皓月的房间，只想和她聊聊升学的事情。却不想凌清春一推开房门，就看到温皓月在浏览整形医院的信息。凌清春一下就呆住了。温皓月也很意外，羞恼成怒地叫道：“妈！你进房间怎么不敲门？一点不注重我的隐私！” 凌清春却指电脑上的画面，说：“我让你好好补习功课，你却在搞什么整形？” 温皓月便撇嘴，说：“不是我都升不去名校了吗？还读什么呀！爸也说了，我就不是那块料！让我趁年轻早点嫁人。我觉得这话是对的。你看，大哥品学兼优的，还不是没有出息，倒是找了门好亲事，扬眉吐气了！” 凌清春气得发抖，说：“你是不是没脑子啊？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温皓月却冷笑了：“我没脑子？你不也是靠嫁了爸爸才那么神气的吗？怎么到我就不行了？真是好笑！” 这话似箭般的扎心，凌清春心口一痛，泪湿了眼眶。 温皓月见母亲如此，心中便腾起愧疚，也不嘴硬了，便关了整形的信息，说：“行了，我读书。”于是，她又拿起书本来，装出个读书的样子。 温皓月的用功是装出来的，但温皓雪的努力却是实打实的。 即将到来的婚事似乎没有影响温皓雪的工作强度。他依旧为了好不容易得来的项目忙里忙外的，最近还在搞办展的时候，办公室都没得坐，经常往外头跑。 这天，他、助理与楚碧就和赞助商去了ktv聊天。楚碧为人地道，还叫了几个舞女来陪酒。赞助商笑着说：“你们不要舞女？” 楚碧说：“我俩都是gay。” 赞助商说：“那舞男？” 楚碧说：“我俩都是有主的了。” 赞助商笑了，说：“这么乖的吗？” 楚碧便笑笑，说：“不乖不行，入赘的。” “哦！”赞助商笑了，这笑容好像带了些轻蔑，“那你们可是幸运呀。” 楚碧习惯了这些眼神，笑道：“可不是么？不然哪能请到贵公司来做赞助？” 楚碧平常挺懒散的，脾气又暴躁，但在应酬也挺强的，这也是温皓雪带他出来见赞助商的原因。其实，楚碧本来就是做公关的。但他是做一行、厌一行，越做越讨厌，感觉尊严都耗尽了，还不如向家里低头，接受包办婚姻。 便是推杯交盏了一轮，温皓雪不胜酒力，颇感不适，便借口上厕所，却散散酒气。 温皓雪离开了包厢，走到了ktv的一处大阳台。那阳台在顶楼，视野开阔，风也清劲。温皓雪想过去散酒气，却不想一推开阳台的门，便见一个男人趴到在地上，舔地上的酒。 温皓雪一怔，原以为这是个醉汉发酒疯而已，却见一圈人在举着手机拍摄、哄笑。 那舔酒的人抬起头来，满脸屈辱。 “这是……”温皓雪仔细打量一下那人，发现是认识的，“莫仁？” “哥，你怎么也在啊？”原来举手机拍摄的人里就有温皓星。 “星儿？”温皓雪一怔，“你怎么在？” 温皓星等人默默让开一条路，温皓雪才看到这些人背后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武顺。武顺脸上依旧挂着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嗨，这么巧？” 莫仁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满脸期望地看着温皓雪：“我想起来了，你是温皓雪啊！你和武少爷关系好，你帮我求个情吧！” 温皓雪想起来了，以前在学校里，莫仁曾经逼武顺舔地上的水。 这难道是……报复吗？ ——温皓雪有些惊愕地看向了武顺，武顺却是一脸坦然的。 而温皓星上去就给莫仁一个嘴巴子：“让你舔！没舔干净不许抬头！忘了吗？” 莫仁立即继续勤勤恳恳地舔地板。 温皓雪看不得这个画面，又跟温皓星说：“你怎么打人？” 温皓星说：“这人得罪过武顺哥，我打他怎么了？” 温皓雪都不知道温皓星什么时候和武顺关系那么好了，也很头疼，只看向了武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武顺还是阳光灿烂地笑了笑，拍了拍手：“行了，放他走吧。” 众人便嘘了几声，颇为惋惜。温皓星正要踹莫仁，却被温皓雪拉住了。莫仁也趁机麻溜地跑了。温皓星颇不耐烦地说：“哥，你怎么回事啊？你是哪头的啊？” 温皓雪不得不说：“我让你别打人，你没听见吗？” “你凭什么说我啊？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真给我摆起哥哥的架子了？”温皓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是从来不服的。 “温皓星！”武顺喝道，“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向来桀骜的温皓星竟然立即变得驯服，低着头说：“对不起。” 温皓雪颇为讶异，这个从小叛逆到大的温皓星居然这么听武顺的话。 武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温皓雪身前，笑着说：“这么巧？你也来唱ktv呀？” 温皓雪笑笑：“我在应酬。” “哦。” “我客户还在等我呢，我得回去了。”温皓雪回答。 “行，你请。”武顺亲自给温皓雪扶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皓雪头皮发麻地告辞了。 应酬过后，温皓雪从ktv出来，看见路灯下一个挺拔的身影。 “崇……崇伯爵？”温皓雪愣愣地发出声音。 崇思睿说：“走吧。” 温皓雪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崇思睿回答：“紫彪儿说了，我应该接你回家。” 温皓雪心里有些高兴，但也有些吃味：“怎么紫彪儿说什么你都听呀？” “并没有。我只听他有道理的建议。”崇思睿也是经常否决紫彪儿的建议，比如“尽快交配”啊什么的，他是不会采纳的。这事儿一听就不靠谱。 第二十二章 温皓雪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见见这个传说中的紫彪儿呢？” 崇思睿问道：“你想见他？” 温皓雪笑了笑：“是呀，我想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那现在就见吧。”崇思睿指了指ktv，“他在里面。” 温皓雪便再一次进入了ktv。他们进入包厢的时候，ktv公主少爷们正在嗑瓜子看紫彪儿跳钢管舞。 “？？？”温皓雪满脸写着问号。 崇思睿解释：“紫彪儿没吃药。” “啊……”温皓雪一怔，吃药？所以紫彪儿有病吗？ 紫彪儿其实跳的也不是什么性感热辣的舞蹈，就是抓着钢管转圈圈，跟猫儿在玩似的。紫彪儿看见温皓雪、崇思睿，便从钢管上跳来，跟公主少爷们说：“你们走吧！来了俩正经人。” 他们高高兴兴地领小费走了。 紫彪儿看着温皓雪，笑道：“这是嫂子吧？” 温皓雪怔了怔。 “别不好意思啊。”紫彪儿说，“嫂子坐！” 温皓雪有些忸怩地坐下，崇思睿也坐下了。 “怎么来了？”紫彪儿问道。 崇思睿说：“温皓雪想见你。” 温皓雪听了这话，赶紧解释：“是……是我想见见崇伯爵的朋友。” 紫彪儿一怔：“你们都要结婚了，彼此称呼还那么见外的吗？——还是说这是你们之前的情趣？” 温皓雪颇尴尬，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崇思睿却说：“那应该怎么称呼才算合理？” 紫彪儿一拍案：“老公、老婆啊！这都要教的吗？” 崇思睿点头，字正腔圆地说：“老婆想要见你。” “我老婆……你得说，我老婆……”紫彪儿指导。 “我老婆，”崇思睿认真地学习，“我老婆。” “对，就是这样。”紫彪儿竖起拇指。 温皓雪脸都红了，所幸包厢里灯光昏暗，便说：“这……还没结婚呢，不太合适吧。” 紫彪儿便道：“也行。可我才认识一小时的人都能叫宝贝儿，所以我个人觉得没结婚叫老公也是没问题的。” 温皓雪心想：真应该介绍他给楚碧认识。 三人聊了一会儿歌，意兴阑珊，便要告别。崇思睿劝了紫彪儿两句，叫他还是该吃药。紫彪儿说：“少给我说教！你俩快回去交配吧！” 崇思睿只当紫彪儿酒后胡话，并不理睬，只是把温皓雪送回温宅。 温皓雪问：“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呢？” 崇思睿说：“紫彪儿说我应该这么做。我考虑了一下，认为这也合理。” “合理在哪儿？”温皓雪问道。 “因为你喝了酒，不适合开车。”崇思睿说道，“天色很晚，路上有危险的话，我可以保护你。” 温皓雪笑笑，说：“你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很弱？” “我没有说你很弱，”崇思睿说，“我是觉得人类很弱。” 温皓雪也是无言以对。 崇思睿将温皓雪送回家中，并礼貌告别，大约是认同了温皓雪“还没结婚呢”的说法，所以也没有再称呼他“老婆”。 听说崇思睿依旧连名带姓地跟他说“温皓雪，再见”，温皓雪竟然有些失落。 失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温皓雪又得为了项目而焦头烂额。 工作太忙的人是没有为情所伤的权利的。 温皓雪颇具雄心壮志，提出在市中心广场租地方，搭建一个“侦探体验屋”，实景还原小说里的著名场景“暴风雪山庄”。因为《超低能大侦探》的推广是大项目，而温皓雪也快要变作“伯爵夫人”，所以总监同意了提高预算，通过“侦探体验屋”的创意。 但总监还是很谨慎地说：“要是这个出问题了，你一力承担！” “当然。”温皓雪点头，“我是项目经理，当然是我一力承担。” 楚碧在这个搭建体验屋的事情上帮不了什么忙，他实在不擅长干这类型的工作。温皓雪也没寄望他能做什么，只说赞助商的事情很感谢他，这么劳苦劳力的事情就不劳驾他了。楚碧才松一口气，却说：“你都快当伯爵夫人了，还这么卖力气呀？” 温皓雪无奈笑了笑：“伯爵是爵位，但伯爵夫人不是。” 楚碧又问：“那结婚的总是你吧？婚礼的事情不用办起来吗？” 温皓雪答道：“虎族那边的意思么，是按照伯爵的意思来。伯爵的意思是从简。他不喜欢热闹。” “啧，”楚碧摇头，“抠门了吧。不想花钱吧？” 确实是不想花钱。 崇思睿在成婚之前不能继承财产，只有自己这些年来在部队的积蓄。这些积蓄他已拿了大半出来赔偿裘诗，剩余的款项等他继承财产之后还是要还上的。虎亲王知道崇思睿没多少钱，所以自掏腰包帮他置办，崇思睿也不好意思大办婚礼，以免让虎亲王再三破费。 崇思睿也跟温皓雪坦白说明了状况。 温皓雪听了，表示谅解，但还是忍不住问：“所以说……你是为了拿到财产才打算结婚的？” 崇思睿回答：“可以这么说吧。” 真是坦白得让人不安。 ——温皓雪尽力保持仪态，奋力翘起唇角保持微笑：“哦，这样呀。” 温皓雪只得更加努力工作，让自己没有余裕胡思乱想，才能让自己不为此伤春悲秋。 温皓雪以前办展的时候也搭过棚子，但这种规模的实景搭棚他还是第一次。幸好，一名助理表示他以前在影视公司工作，很熟悉这个操作，也有相熟的朋友可以帮忙。温皓雪如获至宝，让这位助理主理了搭建体验屋的事情。那位助理确实是有经验的，体验屋很快就搭得有模有样了。 温皓雪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也有空邀约“未婚夫”出门约会了。 崇思睿和温皓雪的约会总是很简单的，经常就是去什么农家乐之类地方。温皓雪一开始还会挖空心思想什么情侣最佳约会点培养浪漫感觉，然而他现在已经死心了，崇思睿就是个浪漫绝缘体，而且经常在餐厅吃不饱，饥肠辘辘很可怜。 农家乐一整只鸡、鹅、鸭、大肥鱼什么的端桌上，反而最适合崇思睿。崇思睿吃饱了，就找个无人的角落对着绿水青山趴着摇尾巴。温皓雪则在一旁坐着，或是看书，或是工作，偶尔摸了两把老虎尾巴。 这就是他们约会的全部内容。 这次，他们的约会被中断了。 第二十三章 这次，他们的约会被中断了。 被一个有关工作的来电。 温皓雪接到了电话，脸色立即变得凝重：“什么？你说真的？” 电话那边的语气急切，让温皓雪眉头大皱。过了一阵子，通话结束，温皓雪一脸歉意地跟崇思睿说：“对不起，我得马上离开。” 崇思睿非常理解：“是工作上的事情吧？” “是的。”温皓雪重重地点头。 是体验小屋的事情。 今天风大，市区暴雨，广场上的体验小屋居然塌了，跌落的屋顶还砸伤了两名客人。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温皓雪让人先把小屋封起来，再派人去医院，自己则丢下了大猫伯爵，独自开车回市区，楚碧已经在那儿满脸焦色地等着了。温皓雪眉头大皱问道：“助理呢？”楚碧气得咬牙切齿：“你还问他呢？他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温皓雪心里暗叫不妙，可看到楚碧急成这样，自己倒不能慌了。于是，温皓雪故作镇定地说：“今天是休息天，说不定他不想接工作电话，或者是有别的事情吧。先别管他了，伤员怎么样了？” 楚碧说：“我让凯特去医院协调处理了，她是专业的，咱们就别去了，免得拉扯起来没完儿。” “但赔偿还是要到位的。”温皓雪说，“保险公司那边呢？” 楚碧拍了拍额头：“对哦，保险公司！我都忘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可以让保险公司出钱赔偿的。 然而，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保险公司居然说没有和他们签订过合同，这件事他们不负责。 楚碧大骂：“这怎么可能呀？” 温皓雪越发觉得助理很可疑，但还是先回公司找出了保单，拿到保险公司对质，却发现这份保单是假的。 “那个助理……叫什么来着？汤姆？”楚碧也怀疑到助理身上，“汤姆做的假保单？” 保险公司那边的人表示：“哦，你们公司那个汤姆找过我们了，我们去勘察过你们的体验小屋，发现它不符合安全规范，所以我们没有答应贵公司的投保行为。”说着，保险公司的人还拿出了报告书，证明他们勘察过，认为体验小屋安全性太低，不符合投保条件。 楚碧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这个汤姆肯定有问题！不是说施工的小队也是他的熟人吗？” 温皓雪也是心凉了半截，可脸上还得保持冷静，笑笑说：“谢谢，这些资料可以给我一个副本吗？” 回公司的路上，楚碧依旧夺命连环call汤姆，可汤姆就是不接电话，楚碧也是无可奈何，只说：“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冲到他家，把他揪出来！” “然后呢？”温皓雪看他一眼，“毒打一顿？” “是，必须，毒！毒毒毒！”楚碧气得直拍座椅垫。 温皓雪叹了口气，说：“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能在家吗？” “那不找啊？” 温皓雪便点头：“还是得找。” 他们开车到了汤姆留在公司联系册上的地址，发现人果然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两人正愁着找不到这个汤姆呢，没想到第二天工作日，汤姆准时上班，自己交代一切了。汤姆表示，自己昨天不在家是周末出去happy hour了，也不想接工作电话。晚上才知道事情大条了，他便去找了帮他办保险的中介，结果那个中介也把他拉黑了。 “什么？”温皓雪皱眉，“什么中介？” “保险中介。就是代办保险的中间人。”汤姆回答，“我找的熟人做的体验屋质量不过关，我本来也不知道啊！也是保险公司的人评估过我才知道的！这个时候我找那个朋友，他反而凶得要死！你知道，做工程的人很野的。我上门去的时候，他们十几个大汉手里又有锤子又有锯子的，我哪敢找他们说理？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朋友这么坑啊！可我也不敢跟您说——您、您还追着我要那个保单。我都怕了，刚好有个保险中介说他能把保单开出来，我可不高兴坏了？就……我也不知道那是假保单啊！” 说着，汤姆一脸愁色，就差没给温皓雪跪下了。 温皓雪也就差没给汤姆跪下了：“你朋友坑？你更坑啊！” 这一个坑一个的，总监也被坑了。 总监也是气疯了，逮着温皓雪就数落：“我当初就说别搞什么‘实景小屋’！又花钱又费力还容易出问题！你偏不听吧？还说一力承担，你怎么承担？现在赔偿啊、公关啊，得丢进去多少钱？现在保险公司不负责，公司也说预算不够，这个锅，你自己背吗？”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温皓雪知道总监没有说脏话已经很给面子了，只得安静闭嘴、老实挨骂。 “我既然说了一力承担，自然是我背。”温皓雪答。 总监冷笑：“你倒是大少爷，背得起那么大笔钱？” 温皓雪也觉得可能背不动，便也有些弱气了：“这……尽力背，要是背不动，我就引咎辞职。” 总监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小娃娃，气上头来了乱说话。你这个案子是我点头的，我也签了字的，哪能让你一个人背呀？”说着，总监倒了一杯茶，喝了口，才说：“你回去，继续做事吧。” 温皓雪工作出了问题，竟然是不好意思和家里说的， 更不敢提出要帮助。他藏着掩着的，还怕家里人知道了更索性叫他辞职。 倒是武顺给温皓雪打了电话，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第二十四章 温皓雪很惊讶，却有点嘴硬地说：“没有，我的一切都很好，你怎么这么问？” “我之前和你逛书展的时候你不是说了要办什么侦探的项目吗？我看新闻说那个项目出问题了，便来问问你。”武顺笑笑，“所以确实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温皓雪回答，“主要是我们合作的一个施工队没有处理好。” “做工程难道不是公开招标的吗？”武顺问道。 “这算不上‘工程’，就是在广场上搭了一个体验屋，规模和一般品牌促销搞个活动搭个拍照小花园差不多。一般而言是不需要走这种流程的。因为我对这个事情不熟悉，所以交给了曾在相关行业工作的员工处理。”温皓雪顿了顿，又说，“尽管我每天都有去看一下，但也不能24小时盯着，因为项目还有很多环节需要我监督。这个小屋只需要搭两三天，我去看过觉得也还可以，而且这么小一个棚子，没想到会出什么大问题，尽管如此，我还是让办了保险。保险单下来，我也放心了，因为如果保险公司愿意出单，证明问题不大。而且就算出了问题，也会得到赔偿。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假单。” 武顺便说：“这个确实。但你本人确实也需要负责吧？” 温皓雪没想到武顺还关注到了这个，然而温皓雪还是不愿意向他承认自己身处麻烦，便笑笑回答：“没什么问题，你看，我们那么大的公司呢。我也是其中一个打工的，就算真出了问题，也赖不上我呀。” “哈哈！”武顺还是那样爽朗地笑，“那就好！算我白担心、白问了。” “不，太谢谢你了，还那么关心我。”温皓雪说，“有你这样的老同学真好啊。” 武顺也听到了温皓雪特意强调的“老同学”，便说：“行，没事就好。不过有什么问题，我这个‘老同学’能帮得上忙的，肯定会帮的，你说一声就行了。”武顺也特意强调了一下“老同学”三个字。 温皓雪却暗自摇头，又说：“那是，太感谢了……不过，你可没跟星儿说吧？” “哦，他呀，没有。”武顺说，“我不会跟他说的。” 温皓雪又道：“你现在和他倒是走得很近啊。” 武顺说：“他调动到我部门工作了，你不知道吗？” “啊……是呀？”真不知道，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挺不称职的，也难怪温皓星和他不亲近的。 武顺和温皓雪寒暄几句，感觉温皓雪有意疏远，便没有多说，很快挂了电话。 温皓雪对武顺是有意疏远，不仅是因为他快要结婚，不应该和“前相亲对象”深交，另外，还因为那次他撞破莫仁被欺侮的场景。这让温皓雪觉得武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阳光的。 记忆中的那个“周端阳”也并不是个阳光的人。那是一个乌云一样沉闷得近乎阴郁的男中学生。 本来那个沉郁的“周端阳”摇身一变成了开朗的“武顺”，也够让人意外的了。现在，温皓雪想也许武顺始终就是周端阳吧。 然而，不仅是武顺打来电话慰问，连崇思睿也破天荒地主动联系了温皓雪。 在温皓雪的角度，武顺算“不速之客”，而崇思睿则属于“意外之喜”。面对武顺，温皓雪不多说话，而对于崇思睿，温皓雪坦然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委屈。 原不该如此的。 可是温皓雪也找不到倾诉的对象。 但是，温皓雪也不是喋喋不休抱怨的人。他也是轻描淡写地说：“情况就是如此，也不能全怪那个助理了。我明知道他资历浅，还那么信任他，是我的问题。” 这应该属于温皓雪第一次和崇思睿通电话吧，他听见崇思睿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在电流声中显得更加磁性。崇思睿回答：“这不是你的错。” 崇思睿的言语还是那么简单乏味，可温皓雪就是听得津津有味。 温皓雪笑了笑，说：“可就当是我承担这个责任。” “那你打算怎么承担？”崇思睿问道。 温皓雪说：“要不赔钱，要不辞职。” “你甘心辞职吗？” “不，我不甘心。” 温皓雪声音很温柔，语气却很倔强。 崇思睿向来觉得自己是懂得温皓雪的，温皓雪便是看起来非常温和，但内心很坚定的人。这样的人是很有力量的。崇思睿甚至不得不承认，温皓雪的力量似乎已经影响到自己的心神了。 “这样啊，”崇思睿说，“我来找你吧。” “嗯？” 崇思睿说：“等我，十分钟。” “嗯？”温皓雪正想询问什么，却发现电话已经“嘟”一声切断了。 十分钟之后，崇思睿趴在了他的窗户旁。 温皓雪大吃一惊，赶紧把落地玻璃窗推开，崇思睿就站在窗户外的阳台栏杆上，为了保持平衡，他还把尾巴伸出来了。 “你……你来干什么？”温皓雪吃惊不已，可当他仰头看着崇思睿，看着崇思睿在风中站立的样子时，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崇思睿说：“我们去结婚吧。” “什么？”温皓雪怔忡。 “就现在。”崇思睿说。 温皓雪心想：你疯了吧？ 事实上，温皓雪也疯了。 他竟然感到快乐。 对于温皓雪而言，仿佛崇思睿的一切要求都是无法拒绝的。 现在是午后，四周竟有些萧条，深秋的叶子簌簌，染着夕阳仿佛西流的光。崇思睿站在比树还高的高处，脸如玉白，头发搀着银丝如秋霜，眼瞳仍是白虎眸子那样的蔚蓝，如海一样深邃，仿佛能将温皓雪吸进去。 “你愿意成为我合法的配偶吗？”崇思睿问他。 “我愿意。”温皓雪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于是，崇思睿一把将温皓雪捞起来。 真的就是捞起来，像是勺子捞起一个肉丸那样轻易而不费力。 “市政厅要关门了，开车来不及了。”崇思睿说，“我抱你过去。” “啊？！”温皓雪根本未及反应过来，身体已被挪动了。 秋日的风，非常冷冽。这样的速度过于惊人，是温皓雪头一回的体验，风似刀一样割在耳边，发出不寻常的声响。在这样的速度中，风扑过来也应该是刺骨生痛的，可温皓雪没感觉到，因为他的脸庞被崇思睿用风衣裹住，只露出眼睛，倒是护得严严实实的。 崇思睿是知道了，人类真弱。 要好好保护。 大约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同崇思睿的速度，到了市政厅的时候，温皓雪还没反应过来。 工作人员倒是很利落，哐哐两下盖了章：“恭喜啊！” 第二十五章 温皓雪看着文件上鲜红得刺目的章，才忽然回过神来：“怎么？就这样结婚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给自己吓到了。他似乎很久没有用过这么大的声量说话了，简直像是叫出来一样。坐在他旁边的崇思睿也吓了一跳。 崇思睿说：“你不是说你愿意吗？” 工作人员瞄了一眼高头大马的崇思睿、和对比起来瘦弱得鹌鹑一样的温皓雪，便说：“你是不情愿的？”态度严肃，仿佛只要温皓雪说一个“不”字，婚姻就会立即作废。 温皓雪察觉自己并不想这一纸婚书作废，便立即点头：“情愿、情愿！” “那就好。”工作人员才笑了笑，说，“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是吧？” 温皓雪愣愣地点头。 工作人员便说：“好了，恭喜两位新人。我要下班了，你们慢走。” 温皓雪抬头看了看时钟，发现他们确实卡得很准，还真的像崇思睿说的，他们要开车来就要迟了。 “为什么啊？”温皓雪感觉自己的思维确实跟不上这头大老虎，“为什么？” 崇思睿也觉得自己的思维跟不上这个弱小的人类：“什么为什么？” 温皓雪愣愣地说：“为什么非要今天就结婚？” 这问题问得真有水平。 这样冲动地跑过来赶在工作人员下班之前戳章结婚，是为什么呢？ 崇思睿似乎也被问倒了：“我……我就是想着，应该这么做。” “真是直线思维啊。”温皓雪苦笑。 崇思睿偏着头想了想，才说：“也许是因为我想让你快点高兴起来吧。” “嗯？”温皓雪一怔。 “因为你好像很苦恼，而结婚似乎就能解决你的问题了。”崇思睿摇摇头，“可好像并不奏效。” 温皓雪心弦颤得能奏出一首曲了。 “不是的。”温皓雪低头笑笑，“我确实高兴起来了。” 温皓雪觉得自己是人如其名，心像坚冰冷雪，所以能感受到一点温暖就很高兴了。 但快乐和浪漫都是短暂的事情，人生像是随意铺开的绢布，散落的、褶皱的，不住延伸的。 脚下的影子也在路灯下拉长，温皓雪的影子够细长的了，可是他身边的崇思睿的影子更比他的长出一大截。 “你为什么长这么高啊？”温皓雪仰着脸看崇思睿。 崇思睿低下头看他，神色似乎有些苦恼：“不知道。” 温皓雪笑了笑：“不用这么认真的。” “不是每件事情都有原因的。”温皓雪声音轻柔地说道，“只要是好的，就是好的，不用追究。” 崇思睿对温皓雪的这份心情似懂非懂。 这也难怪，就连温皓雪自己都不太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 也许快乐，也许不。 忽然响起的鸣笛声却打断了这一刻若有若无的情思。 温皓雪和崇思睿转过头，看着停在他们面前的车。 这是温启初的车。 温皓雪忽然有种“私奔被抓”的惊惶，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而崇思睿永远都是坦荡荡的，眼神坚定地看着从车子里走下来的温启初。 温启初也有点讶异，不是因为看到温皓雪和崇思睿在一起，而是看到温皓雪和崇思睿一起从市政厅出来。 崇思睿依旧坚定，上前跟温启初握手。温启初不明所以，也就和他握了握。 崇思睿说：“我和你的儿子结婚了。” 温启初惊愕不已。 温皓雪也惊愕不已。 崇思睿扭头看温皓雪的表情，满脸不解：“你为什么也这么惊讶？” 温皓雪只得干巴巴地笑了笑， 朝父亲看了一眼，眼神相当复杂。 幸亏温启初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很快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尴尬地微笑：“这样啊？崇伯爵，真是太让人惊讶了，怎么这么突然啊？” 崇思睿回答：“确实有点突然，但我以为我们已经谈妥婚事了。是您现在有觉得不合适吗？” 温启初自然不会说自己不赞成，便干笑着说：“不是结婚这件事情不合适，我是十分同意你们的亲事的。只是……只是这么仓促，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没办好？” “什么事情没办好？”崇思睿稍加思索，却说，“我们似乎已经达成共识，一切从简吧？” “是、是，这个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们年轻人喜欢这样，我很理解的。”温启初顿了顿，说，“可是你要继承白虎族的财产，这不麻烦吗？你们签订了婚前财产协议没有？” “您说的是这个？”崇思睿稍加停顿，才回答，“没有签。” 温启初闻言大喜，便说：“啊，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果断啊。” 崇思睿感觉到温启初态度的变化，便问道：“所以您是赞成吗？” 温启初点头，说：“当然，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我怎么会不赞成呢？” 温皓雪干巴巴地笑：“是的，我爸爸很开明的。” 得知了崇思睿和温皓雪没有签婚前协议就直接结婚了之后，温启初的态度也从“傻儿子怎么啥都没谈妥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变成“儿子这招闪婚策略真有水平”。 崇思睿这边则毫无自己已经做了一个人生重大决定的自觉，一如既往地、不冷不热地跟温皓雪说：“那我先回家了，再见。” 崇思睿说走就走，留下温家父子尴尬地笑着挥手与他道别。 “崇伯爵总是这个样子吗？”温启初问儿子。 “崇伯爵总是这个样子。”温皓雪回答。 第二十六章 “那也挺好的。”温启初说，“干脆、利落，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这样的对象适合结婚。” 温皓雪听着温启初的夸奖，总觉得不太自在。可温启初心情似乎不错，开车带了温皓雪回家，一路上还跟他说白虎一族的财产多么丰富，而且白虎属于濒危动物，族人少，地产多，这笔买卖非常划算。 温皓雪不得不说，在听到“买卖”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 “也不知道崇伯爵是怎么继承伯爵的，”温皓雪故意岔开话题，“他父亲不详，母亲也只是野生老虎。那崇伯爵是怎么和上一任伯爵有亲缘关系的？” “上一任的白虎伯爵其实是崇伯爵的二舅子的三姑妈的六大爷的外甥。”温启初似乎早就把人家家底探得一干二净了，对白虎族的状况如数家珍。 “这您都知道啊？”温皓雪震惊了。 温启初笑着点头：“当然，这是你的亲事啊，我怎么能不上心？” 白虎是濒危动物，族中的成员甚少，能够修成人身、通过智力测试以及文明化测试的成员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崇思睿这个和上一任伯爵远得不能再远的成员也能继承爵位及财产。 所以，只要是濒危动物成精了，智力、文明度还过得去，基本上就能跻身贵族之列的了。 “这真是人不如畜生过得好啊。”温启初默默想道。 温启初和温皓雪回到家中时，却又听见摔摔打打的声音。温启初不自觉皱起眉来，快步走进了别墅，喝道：“怎么回事？” 却见小女儿温皓月满脸泪痕地跑了出来，只说：“妈妈打我！” 凌清春出来的时候，也颇为狼狈，脸上也是犹有泪痕。温启初颇感头痛，说道：“这是怎么了？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打她？懂不懂教育？” 凌清春冷冷一笑，说：“我不懂教育，您懂教育，您就教育女儿有大学不读，去学跳舞吗？” “跳舞有什么不好的？跳得好也是一种好处。”温启初一本正经地说，“女儿喜欢跳舞，便让她去。” “那要是跳舞的大学还行，怎么非去那些专科学校？”凌清春质问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女儿考不上！” 凌清春冷笑不休：“哈，现在倒是‘我女儿’了？” 温皓月哭哭啼啼地说：“你要不逼我考大学，让我花时间学舞蹈，我肯定能考上很好的艺术学院的。” 凌清春气疯了，正要发难，温启初却冷冷地瞪回去，喝道：“都够了！今天是好日子，谁都不准吵嚷！” 谁都不准吵嚷！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便安静了。 温启初尽管在外点头哈腰，在这个家里还是说一不二的。 他立即宣布了温皓雪结婚的喜讯，让温皓雪前所未有地尴尬。凌清春也与他一起尴尬，硬撑起个笑脸祝福。温皓月更说：“果然结婚才是头等大事！别的事情都要为这个让步的。”凌清春听女儿这样阴阳怪气，恨不得立即再扇她两个耳光，可又不敢在温启初面前这样，便忍气吞声，含泪带笑，借口说去拿香槟避开了。 “是应该开香槟庆祝一下。”温启初说着，还打电话叫温皓星回来一起庆祝。 这晚，温皓雪度过了一个特别尴尬的家庭庆祝会。尤其当温皓月顶着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笑着说“其实我还读什么书呀？好好学学跳舞，培养培养气质，以后找个有崇伯爵一半好的人，比什么都强！”的时候，尴尬指数更是突破了五颗星。温皓雪脸上笑嘻嘻，心里简直想当场死亡。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个庆祝会，温皓雪特别疲惫地回到了卧室，倒头便睡。 第二天起来，温皓雪很快接到了来自“崇伯爵”的电话。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接通了电话：“崇、崇伯爵？” “嗯，是我。”崇思睿说，“你现在方便吗？” “我？”温皓雪看着镜中鸡窝头、睡迷眼的自己，“方便。” 崇思睿点头：“那我现在给你发个地址，你待会儿过来，我们一起去办手续。” “手续？什么手续？”温皓雪问道。 “继承财产的手续。”崇思睿说，“你不也急着用钱吗？” 温皓雪惊愕万分，算是彻底从睡意中炸醒了：“你……崇伯爵，你真的打算跟我共享这笔财产吗？” “这不是应该的吗？”崇思睿反问，又补充一句，“你是我的合法配偶啊。” 温皓雪似乎还没接受自己从“温家长子”到“崇思睿合法配偶”的身份转变。 但温皓雪多多少少都知道，自己是继承不了温家的财产的，温家也没多少财产给他继承。 温皓雪开车到了崇思睿给的地址，是“人类社会妖类事务委员办公室”，简称“人妖办”。手续倒不麻烦，在崇思睿决定结婚之前，虎亲王就已经让人帮忙跑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就差拿结婚证来一起签个字戳个章。 这还是虎亲王头一次见温皓雪本人，便笑着说：“这孩儿长得好俊啊。” 温皓雪笑笑：“虎亲王也是长得特别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哈哈哈！”虎亲王特别开心，指了指处理事务的律师，说，“这位是我介绍给你们的新律师，之前思睿的那个私人律师业务太糟了，连个裘诗都搞不定，我就让思睿换了。这个准妥！” 崇思睿说：“这位是妖族律师，对妖族相关法规很熟悉的。我之前的律师是人类律师，所以不太懂行。” 手续办妥了之后，律师又说：“关于裘诗的事情，您可以不赔偿那么多的。” “是吗？”崇思睿问道。 律师说道：“我听过您的描述，也查阅了警察笔录的档案，当时是他先行挑衅，说‘你打我啊’，而您是涉世未深的妖类，而且在文明化测试中‘人类的情绪和潜台词理解能力’得分非常低，这证明你可能是误解了他的潜台词，而非故意伤人。另外，您作为虎妖，是力量很大的种类，但身为普通人类的裘诗却只是受到轻微伤，证明你也不存在主管恶意伤人的嫌疑。再有结合《濒危物种保护条例》《未驯化猛兽妖类豁免条例》等相关法律法规，要我来处理，绝对可以让您全身而退。” 崇思睿听得一愣一愣：“……什么？” 律师说：“要我重复一次吗？” 崇思睿说：“要。” 然后，律师就跟崇思睿讲了一上午的法制教育课。 律师经常为妖类打官司，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追根究底、不耻下问的主顾。崇思睿问得很细，律师也尽可能给出专业的回答，最后一上午过去，大家都觉得肚子饿了。崇思睿才勉为其难地结束这次谈话。律师不得不说：“您知道我是按小时算钱的是吧？” 崇思睿看了看自己继承的财产清单，再问律师：“我应该支付得起吧？” 律师听见这个回答，就特别高兴：“当然啊，我的伯爵大人。您要是有什么疑问，欢迎再次联系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为新任“伯爵夫人”，温皓雪开始替“伯爵大人”心疼钱了，只说：“也不要老是麻烦人家律师吧。你带两本书回去自己看看，琢磨琢磨，真有不懂，再去问吧。” 温皓雪和崇思睿吃完午餐，崇思睿果然就去书店买了一堆这些法律的书回去看。 崇思睿不通人情世故，却因为长期在部队服役而非常习惯理解和遵守规则。这也是他愿意向裘诗让步的原因。他对于规则通常是持服从态度的。既然法律要求他赔偿裘诗，那他便遵纪守法，现在他在律师的启发下，从另一个角度去解读了。 “原来是这样。”崇思睿一边啃书，一边不住点头。 崇思睿在文明化测试中“情绪感知和理解力”方面得分接近0分，但他还是通过了测试，这就表示了他在“记忆力和逻辑能力”中表现近乎满分。他确实很快理解到了书本的内容，对于不太明白的地方，他还给律师打了电话解惑。 律师表示：“就算是打电话，我也是收费的。” 崇思睿弄明白了，只要不是严重罪行如杀人放火，濒危动物根据情况有一定豁免权，猛兽在应激情况下伤人根据情况有一定豁免权，对国防安全有重大贡献的妖兽军人根据情况有一定豁免权，崇思睿三者都是，几乎无敌。 最后，崇思睿得出结论：原来我可以打裘诗，不犯法！那么问题来了，下次遇到他，我应该再打一次吗？ 如果是紫彪儿的话，一定会说：“打啊！不打就是乌龟！” 而他们的乌龟朋友表情都会很尴尬。 第二十七章 新婚的大猫伯爵考虑以后要不要钻法律空子打人，而新婚的伯爵夫人则在考虑工作的事情。 是的，没有人在乎“新婚”这件事情。 温皓雪刚结婚不久，账户就进了一大笔钱，这是崇思睿让他去赔偿的。这个意外似乎因为温皓雪拿出了赔偿费用而了结了，但温皓雪心里老是觉得不对劲儿。 应该负全责的汤姆一早到了温皓雪办公室，递交辞职申请，说自己捅了那么大的篓子，钱也是没有的，命是有一条，但总不能给公司吧，只能溜了。 温皓雪笑笑，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我看你平时也挺勤快的，脑筋也灵活。就这样走了，我也觉得可惜。这次我听你说了前因后果，也知道你是被人坑了。就这样走了，业内都知道你的问题了，你的履历也不好看，怎么找工作呢？还是留下来，加倍努力，将功补过吧。” 汤姆听了温皓雪这一番说辞，大为讶异：“您……您的意思是？不计较我的过失？” “这件事我背了，就此结束。”温皓雪笑笑，“你去继续工作吧。我们项目也需要人，你去了，我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汤姆道谢不迭，再三表示感激才离开了。 楚碧知道汤姆居然被留下来了，真是吃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私底下拉着温皓雪说：“你是不是受了感召，圣母附体了？这种不靠谱的人你都能留着？” 温皓雪却说：“汤姆这个人从前一直都挺靠谱的，我才用他。现在突然这样子，那么多的巧合，又是施工队的朋友又是保险中介的朋友都约好似的来坑他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啊？”楚碧想了想，又说，“那这人就是有问题啊，你还留着他？” 温皓雪摇摇头，说：“既然是有人要背后搞鬼，就肯定不止这一次。留个汤姆在身边，还知道怎么下手，要把他轰走了，之后也不知道暗箭会从哪儿来。你是有办法的人，找个人呢去盯盯他。” “好的，”楚碧点头，“我肯定盯死他。” 总监对于温皓雪保住汤姆这件事还挺讶异的，说：“你现在是不仅做‘散财童子’，还要做‘大慈大悲的观音’吗？”温皓雪便笑笑说：“团队精神嘛。” 温皓雪向来以温和宽厚著称，总监也没多疑心。 下班之后，温皓雪便接到了武顺的来电。 说实话，现在温皓雪看到“武顺”两个字，都觉得有些怪异的不舒服。 “恭喜啊，听说你结婚了。”武顺说，“居然都不通知我，真不够朋友！” 温皓雪笑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武顺便说：“那可不？你亲弟弟是我的‘线人’嘛！哈哈！” “我就知道是他。”温皓雪笑着说，“他现在把你当得比亲哥还亲。” “这可不？我是他上司，他哪敢不听我的？”武顺顿了顿，又说，“那你什么时候办婚礼？别忘了请我吃喜糖。” 温皓雪答道：“他们妖兽不兴人类这一套，繁文缛节的，叫人不舒服。况且，我最近也在忙大项目，我也不乐意花这个时间经历，便不办了。” “这样啊？”武顺似乎也不太意外，“你倒是事业心很重啊。” 温皓雪便说：“算不得什么事业。不过打份工。哪能跟你们做官的比？” “你这是开玩笑吧？我就一小公务员。”武顺哈哈笑了两声，又压下声音来，“可你自己的事业要自己警醒着点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温皓雪不自觉地蹙眉，他觉得武顺似乎在暗示什么。 武顺说：“你做事，老有小人在背后暗算，怎么开展得下去？” “小人？”温皓雪稍加思索，“你是说……？” 武顺也很坦率地说：“就是裘诗啊。” “你还认识裘诗？”温皓雪挺惊讶的。 “我能认识他是谁呀？”武顺说，“还不是因为关心你，才知道的。” 温皓雪心弦绷了一下，语气倒还是松快的：“嗯，谢谢你的关心。” “我帮你解决了吧。”武顺的语气也很松快、随意，好像就是“帮你拎个东西”那么简单一样。 温皓雪依旧客气地笑：“这么小的事情，哪能劳烦你？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 “这样啊，”武顺似乎感到一些惋惜，但还是笑笑，“没关系。我也觉得你可以的。” 温皓雪笑笑：“你真的觉得我可以？那就不会老是提出给我‘解决’麻烦了。” 武顺也哈哈大笑：“我有‘老是’吗？不过这两次而已，而且我这次打电话来，也不是来提醒你去解决他的。” “哦？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提醒你，你随时可以找我。”武顺如此回答。 温皓雪依旧是带笑礼貌拒绝。 挂了电话之后，温皓雪轻轻呼出一口气，总觉得胸怀里有些不舒畅。 温皓雪从办公楼里走出，看到门外的树下有个极为漂亮的男人肩膀上蹲着一只极为漂亮的猫。 “崇……崇伯爵？”温皓雪颇为意外，又看了看他肩上的猫，“这不是……这不是我们之前买的猫吗？” 那只猫回答：“是诶。” 温皓雪吓了一跳，险些跌倒。 崇思睿说：“这只猫似乎也有些造化，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的。” 猫说：“可见这个主人多么不上心。我要指望他，早他奶奶饿死了。” 崇思睿说：“请别说脏话。” 猫说：“对不起，我他妈不说了。” 温皓雪原以为这只泪汪汪、粉鼻头的猫儿是个软萌小可爱，现在看来“猫可不貌相”。 不过，在大街上和猫说话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温皓雪提出先去餐厅找个包厢坐下聊。 在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一人两猫了，温皓雪才打量了一下这猫，说：“这猫成精了呀？” “按照现行的《人间妖类管理制度》，要修成人身了才算‘成精’，不然我的母亲也算‘成精’了。”崇思睿回答。 “你妈会说话？”温皓雪大惊。 “是的。她会的东西挺多，就是不会化成人，所以只能以野生母老虎的身份在保护区呆着。”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惊讶无比，看了看这猫，又说：“如果不能成精就只能在保护区吗？那这猫儿怎么办？” 崇思睿现在已熟读妖类相关的法律法规，不假思索就能回答：“只有未驯化猛兽才受此规定约束。其他动物可以在不干扰人类活动的情况下随意游荡。” 温皓雪看了看这猫，看起来确实不猛，倒是挺萌的。温皓雪便朝他伸了手。猫也朝他伸爪子。一人一猫友好地握了手。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地养只猫，没想到却养了个猫妖。”温皓雪笑了笑，对崇思睿说，“这可不是叫人意外吗？” “也还行。”崇思睿说。 猫说：“当然还行，不用你铲屎了。” 温皓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猫说：“我叫白玉狸。” “白玉狸啊，你既然有灵性，怎么会在流浪动物所啊？” “因为我本来就是流浪猫啊。”白玉狸回答，“我在野外觅食很艰难，所以想着不如在流浪所待一会儿。没想到你们却来领养我。” “对啊，我记得当时你还反抗来着。”温皓雪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说在野外艰难吗？怎么不愿意做家猫？” 白玉狸便道：“我不是不愿意做家猫，我只是潜意识地排斥伯爵的气味——应该是本能察觉到危险。所以我不想被他领养，便显得不听话，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谁知道……” 谁知道伯爵虎啸了一声，白玉狸就当场懵圈了。 连反抗都忘记了。 那他本能地察觉到崇思睿是猛兽，因而心生惧怕，想要逃避，没想到还是“难逃一劫”，小猫拧不过大猫。然而，当他被带回伯爵住宅的时候，却发现根本不用怕被大猫伤害，因为大猫连鸟都没有鸟他。 “我觉得，除了定期有猫粮供应之外，”白玉狸说，“我和流浪猫也差不离了。” 崇思睿确实是没对白玉狸上心，白玉狸每天早出晚归的，崇思睿都不知道，还以为这猫一直呆在花园里。他也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白玉狸是有灵性的。主要是因为崇思睿听到花园里有人骂脏话。 他的花园怎么可能有人？ 崇思睿马上出门，才发现是白玉狸被鸟粪滴到了，一下没忍住飙了句脏话，并作势要跳上去抓鸟。 细细打量，这一只杏仁眼儿、粉鼻头、圆脸蛋的虎斑猫，吐着粉红色舌头：“操，看老子不干 死你这傻麻雀。” 崇思睿抓他后颈皮，将他拎了起来。 他又懵圈了——这么大一个人走路为什么没有声音？ 哦，对了，这也是猫。 猫走路没声音是再合理不过的。 “不准打麻雀。”崇思睿说，“那是保护动物。” “保护动物就不能打啊？”白玉狸显然没有怎么受过教育，根本不买账，“保护动物在我头上拉屎也不能打啊？” 崇思睿说：“你能打我吗？” 白玉狸赶紧说：“不能。” “我是保护动物。”崇思睿说，“所以保护动物不能打。” “啊？”白玉狸懵圈了，“好他喵有道理哦。” 第二十八章 饭店包厢里，温皓雪怕吓坏服务员，自觉扫了一下二维码自助点餐。他已经熟悉了崇思睿的饮食习惯，疯狂点肉就是了，他又问了问白玉狸：“你吃什么？” 白玉狸正要说什么，崇思睿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包猫粮：“吃这个吧。” “我不吃！”白玉狸断然拒绝，“老子就是要吃肉！” 温皓雪看着小虎斑猫露出超凶的表情，便说：“好吧，给他吃肉吧。” “可是说猫不能吃那么多口味重的东西。”崇思睿说。 “老子是妖！”白玉狸分辩，“道上的兄弟要知道老子每天吃猫粮，老子还怎么混！” 温皓雪觉得白玉狸凶巴巴的样子居然也很可爱，便笑说：“好的，你要吃什么呀？你来点吧。”于是白玉狸便趴到温皓雪的手边，温皓雪感觉到这毛绒绒的猫咪蹭他的手，这触感实在是太温柔了。白玉狸却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用爪子扒拉着菜单。 “猫……猫耳朵？”白玉狸的耳朵都竖起来了，“这是什么？” 温皓雪便逗他玩儿：“就猫耳朵啊。天啊，你真聪明啊，还会认字呢！” 白玉狸吃惊得很：“这玩意儿能吃？” “能呀。”温皓雪点头，“很好吃的。” “你们人类好特么变态。” 结果菜上来了，白玉狸也搞清楚那么是“猫耳朵”了。他还鼓起勇气舔了两口，表示没有肉味不喜欢，便去抢崇思睿盘子里的肉了。崇思睿非常护食，下意识地一巴掌把它扇飞。这对白玉狸来说也是猝不及防，瞬间就从餐桌这边滚到了餐桌那边。 “喵！”白玉狸一声惨叫。 温皓雪心疼不已，将他抱住，又说：“哪儿伤着了没有？” 白玉狸依旧坚持：“肉……给我肉……” 温皓雪便夹了点肉放在一个小盘子里，专门给白玉狸吃。白玉狸立即精神百倍，呼咻呼咻地大快朵颐，完全没有刚刚受伤的脆弱情态。 看来对于猫妖来说，刚刚那一巴掌不算什么。 想到了一巴掌就扇进医院的裘诗，温皓雪也不得不承认，人类真弱。 想到裘诗，温皓雪也觉得有点头痛。 武顺特意打来提醒他，暗示裘诗一直在背后破坏温皓雪的项目。 温皓雪本来就有些怀疑汤姆是受人指使的，现在更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了。 但具体来说是怎么一回事，就不好说了。 温皓雪委托楚碧找人去盯梢汤姆，这一步似乎走对了，那边很快就有了进展。第一个证据就是汤姆和裘诗有钱银往来，在汤姆进了温皓雪的项目小组后，裘诗就给汤姆打了3万元。 “3万元就做二五仔！”楚碧特别气愤地说，“这人真不值钱啊。” “这可能只是头款，之后还有尾款吧。”温皓雪分析，“况且，汤姆年薪才7、8万。3万也不少钱了。” “好吧。”楚碧这个买个包都要几万块的人，确实理解不了为了3万做这种事的人，“他做了这种事，等于自毁前程啊。说出去还有人要他吗？” “这也不难，他又不是非要做这一行不可。他之前不也是从别的行业转过来的吗？”温皓雪说，“他只要转行，也不会找不到工作。而且你也不知道裘诗有没有承诺他帮他再找工作。” “那也是。3万应该也不是全款。”楚碧顿了顿，“这裘诗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有钱的人，花大几万来整你？” “你说的正是我疑惑的。”温皓雪挠了挠后脑勺，“他虽然年薪不低，但也是工薪阶层，仅仅是怨恨我抢了他的项目，也不应该下这么重本。” 楚碧也一头雾水，想了半天，却说：“你那个傻猫老公不是赔了他好多钱吗？会不会是他拿你老公的钱来整你呀？” 温皓雪怔住了。 随后，温皓雪在休息的时候打电话将这个情况告知了崇思睿。 崇思睿回复：“要打他吗？” 温皓雪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觉得这个钱亏了吗？”温皓雪问道，“本来你就不必赔偿，现在赔了钱，反而招致祸端。” 崇思睿回答：“好，我会去打他的。”？？？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温皓雪说，“你别随便打人。那不成黑社会了。就算律师可以帮你处理，但是对你的声誉也不好。” “行。我明白了，你说得有道理。”崇思睿回复。 然后，崇思睿转头问制霸附近流浪动物的小老大白玉狸：“你觉得你打人能赢吗？” 白玉狸舔了舔爪子，问：“对方带多少人？揣家伙不？” 到了第二天，裘诗请假没上班，理由是上班路上被猫袭击。 总监说：“现在他偷懒请假的理由都越来越不走心了。” 裘诗还要打狂犬病疫苗，觉得自己真是倒了霉了，居然被猫抓了。那么小一只猫，他居然毫无还手之力，那猫蹬过来，挠他几下，那速度，那反应，裘诗都跟个傻子一样，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反抗，每每都是扑空，奋力搏杀，却连猫毛都碰不着一根。 今晚，白玉狸得到了加餐。 这也是温皓雪头一次到崇思睿的家中。 之前他来过一次，却是在花园止步。等温皓雪进了屋，才发现这个外头看起来像是两、三层的屋子是没有分层的，上下空间以爬架、绳索连接，密闭空间比较少，但都是箱型的依附墙壁上，有点像放大版的鸟屋。 现在，白玉狸已经获准入屋，所以可以在这儿爬来爬去，住得很满意。 温皓雪愣愣：“这不就是猫屋的放大版吗？” “对啊！”白玉狸高兴地说，“这他喵的是豪宅啊！” 崇思睿端了一大盆肉，是自己吃的，又端了一小盆肉，是给白玉狸吃的，再端来了一盆饭，送到了温皓雪面前。 “这……是给我的？”温皓雪问道。 “你喜欢吃饭。”崇思睿说，“特地给你准备的。” 崇思睿观察过了，温皓雪点过的菜有“西班牙海鲜炒饭”、“蛋炒饭”、“盖饭”、“焖饭”“牛肉饭”等等，核心都是“饭”，那他准备饭肯定不会出错。 温皓雪看着脸盆那么大的一盆白米饭，微笑道谢：“您真的很用心啊。但我们出去吃饭那么多回了，你难道没发现……我的食量和你的不一样吗？” “我知道，但听人说给客人的食物要多一些才显得诚意。”崇思睿显然有为这次“邀请温皓雪来吃饭”做过准备，还研究了待客之道，“所以给你多一些。你吃不完没关系，剩下留给白玉狸做接下来几天的口粮。” “？”白玉狸张皇地从肉盘里抬起头，“喵？” 崇思睿对白玉狸说：“没关系，我看过了，猫是可以吃饭的。况且你是妖，不会影响健康的。” “你他喵还是得道大妖呢！你咋不吃饭光吃肉呢？” “因为我有钱。”崇思睿坦率地回答。 温皓雪看着这一大一小的猫、剑拔弩张的，真难想象他们平常在一个屋子里是怎么相处的。温皓雪笑笑，打圆场说：“没事，这饭挺好的，我吃不完打包回去。” 崇思睿确实和温皓雪一起进食多次了，所以也了解温皓雪一些习惯，知道他爱吃饭，食量不大，每次进食都要用筷子的。于是，崇思睿还拿出精心准备的雕花筷子，递给了温皓雪。温皓雪笑着道谢，然后用精致的雕花筷子搛脸盆那么大的盆子里的饭吃。 “咳咳。”温皓雪干咳两声，问道，“你怎么突然约我到你家吃饭呢？” “我想我们都结婚了，应该多了解彼此。”崇思睿说。 “呵呵。”温皓雪总觉得这话特别尴尬，“是啊。” 崇思睿又说：“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住在一起？” 第二十九章 温皓雪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提出来了！ 在感情面前，温皓雪有些止步不前、患得患失，在这段婚姻中，他也无疑是“攀附高门”的弱势者，于是不敢贸然提出请求。对于温皓雪天天回“娘家”住这件事，温家的人都已经有些疑问了。温皓雪都以“新房未布置好”为由搪塞过去。 也是因为崇思睿这位“姑爷”有着特殊的身份、特殊的地位、甚至是来自特殊的物种，温家对于崇思睿这种反常的行为也没有微词。 温皓雪笑笑，便说：“按照社会规则，确实是这样啊。” “那行啊，你喜欢住这儿吗？”崇思睿居然表示了对温皓雪入住的欢迎。 原本，崇思睿还觉得自己和他人同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现在他和脏话猫都能住一块儿了，那么和温皓雪应该更不成问题。 温皓雪一怔，环顾四周：“这个……对于人类来说，不太适宜居住。” “为什么？”崇思睿问。 “比如，它……没有楼梯啊。”温皓雪尴尬地回答。 “楼梯啊……”崇思睿觉得“楼梯”这种东西应该是可有可无的吧——白玉狸也表示同意，白玉狸说：“什么楼梯呀，和爬架不是一个意思吗？” 温皓雪颇为尴尬地说：“好像还是有点区别的吧……” 崇思睿思忖一下，说：“人类习惯了直立行走，这些摸爬滚打的确实不行。” “对，是我人类不好。”温皓雪赶紧附和，“这房子挺好的。” 崇思睿心想：这儿才两层楼高他也爬不上去，那怎么住咱们族的大城堡？ 同时，这几天，崇思睿让律师给裘诗发邮件，主要发送一些虎妖伤人不负法律责任的条例、案例和报告，让裘诗看得头皮发麻。他还想要告崇思睿“恐吓”，但这些邮件是律师发的，标题还是“普法课件”，怎么看都不够证据说崇思睿“恐吓”。 但内容真的挺让人害怕的。裘诗还真的去咨询“人妖办”（人类社会妖类事务委员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了，发现很多情况下虎妖真的能免责，从过去案例上总结起来，虎妖拍人没拍超过三下就收手，都没算他蓄意伤人。 “什么？三下？”裘诗牙关发颤，“三下？你觉得我能坚持住多少下？” “您可能没有明白，这个标准是，三下击打并且只构成轻微伤，才能豁免。”人妖办工作人员解释，“您明白吗？老虎打了一个普通人三下，那个人还仅仅是轻微伤——这要说不是‘蓄意伤人’，也很合理啊。” “这……”裘诗一时语塞。 人妖办的工作人员笑笑，说：“你不用担心，能够进入人类社会的，都是经过文明化测试的，不会蓄意伤人。再说了，虎妖是很罕见的，一般也不与人类交往。你很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只虎妖。” “……”裘诗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平等，“人还不如畜生呢？” 至于温皓雪，在他得到了“同居”的提议后，心里踏实了不少。因此，他在工作上的事情更为专注，倒是更加如鱼得水了。然而，温皓雪在工作的时候又接到了汤姆的电话，汤姆急匆匆地说：“怎么办？突然有文化队的人来稽查我们展摊的物料！” “那就让他们查啊。”温皓雪说，“得配合相关部门的工作。” 汤姆却说：“这……他们说是收到举报，说我们使用盗版物料。” “这是不可能的。”温皓雪说，“你可别告诉我，你为了节省成本买了盗版书啊。” “我……”汤姆支支吾吾的。 温皓雪冷笑，说：“那你先回来吧。” 说着，温皓雪把电话挂了。 汤姆坐在温皓雪的办公室里，如坐针毡。温皓雪给倒了杯咖啡，说：“来，请你喝咖啡。” “我……”汤姆愣了愣，“我这次真的……” “没事的，那边电话回来，他们什么都没查到。”温皓雪微笑，“我们是正规公司，怎么会在展摊上用盗版书呢？” 汤姆大为惊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又有什么白痴借口来搪塞我？”温皓雪冷笑，“我都知道了，还让人在你动手脚之后更换了物料，你不觉得再想借口就太蹩脚了吗？” 汤姆确实是将自己负责的展会上的资料用盗版材料。因为好几个展会在同时举办，汤姆负责其中一个，还是在外市的，他认为这么小的手脚，温皓雪是不可能知道的。没想到温皓雪一直派人盯着他，就等着他行动呢。 “裘诗给了你多少好处？”温皓雪微笑说，“你说。” “真的没有！”汤姆矢口否认，“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吗？”温皓雪说，“虎妖揍人，三巴掌以内不犯法。” “我招！都是裘诗那个黄扒蛋逼我的！” 汤姆被温皓雪拎到了总监面前，吐了个一干二净，说裘诗用15万买通了汤姆去搅黄温皓雪的项目，事成之后还帮汤姆推荐到被的公司任职。 “15万？你知道你这种行为会让公司损失多少万吗？”总监气得几乎吐血，看着收支明细，更气了，“其中的5万还是购物卡！你！你怎么这么cheap！” 汤姆也有些气，说：“你们做总监的年薪百万，当然不觉得是多少钱！我呢，我进来三年，勤勤恳恳，却一直都是助理！工资都没升过！我不用吃饭的啊？” 总监骂道：“那你去吃牢饭吧！你知道你这样子涉嫌违法吗？” “你就唬我吧？我大不了辞职不干！”汤姆仿佛也很懂，“你以为我傻啊？” 温皓雪说：“那你知道虎妖打人三巴掌以内不犯法吗？” “对不起。”汤姆说，“真抱歉。” 汤姆招供招出了裘诗，还给出了转账记录。裘诗前来总监办公室，却矢口否认：“这个钱是他说他妈妈得了癌症，我给他的爱心捐款。” “你妈妈才得癌症！”汤姆气死了，“怎么咒人了？” 裘诗却一脸惊讶：“什么？你妈妈没得癌症啊？那你就是诈捐了！快把钱还给我！” 总监也挺生气的，咬牙冷笑说：“人家妈妈得癌症，你送5万购物卡干什么？” “癌症也要吃喝拉撒啊，购物卡也能用得上啊！”裘诗一脸理直气壮的，“难道你们就凭这个屡次犯错、人品败坏的小助理的说辞，来定我的罪吗？” 总监这也觉得有些难了。 温皓雪却拿出了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裘诗老大？小屋的事情我搞定了，你现在又叫我干别的，是不是应该加钱啊？” “等事情办好了，我就会给你的。” “可是小屋的事情被他用钱摆平了，我还能怎么办？” “最近严打盗版，你去外地展会的时候，把书都换成盗版的，那他也得负责。” “那我不也得负责？” “没事的，罚呢，也是罚公司。这项目有温皓雪在上面顶着呢，你引咎辞职也就完了。” 录音播完之后，裘诗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行了。”总监的气反而下去了，摆摆手，“我也给你留点颜面，你自己辞职吧。” 裘诗恨得牙痒痒的，但也无可奈何，在保安的注视下，收拾了桌面的东西就离开了。大家看到裘诗突然收拾包袱离开，也指指点点的，同时也看到汤姆也收东西，亦感好奇。楚碧便在茶水间大声哔哔，说：“裘诗串通汤姆想搅黄温皓雪的项目，现在东窗事发，就滚蛋了呗！”大家听了，都纷纷来八卦。楚碧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相信这个故事很快就会在业内传开了。 裘诗想在这个行业内翻身也很难。 裘诗抱着纸箱走到了办公大楼楼下，感慨地想说点什么，却见迎面走来一个高大迷人的帅哥。裘诗却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你……” “聊一聊吧。”崇思睿说。 “不……我不聊。”裘诗抱紧了纸箱，“你是不是想问我要回那笔钱？我告诉你，那笔钱我是不会退回给你的！” “你先过来，我们聊。”崇思睿摊摊手，“我不会动粗的。” “呸，我才不信！”裘诗抱着纸箱，转身就跑。 崇思睿皱起眉，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认为自己能跑得过老虎？ 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西装男子应该连我家那只脏话猫都跑不过吧？ 崇思睿很轻松地追上了裘诗，毫无还手之力的裘诗忽然一个下跪求饶，崇思睿顿感讶异。后来，二人一番聊天，崇思睿真的依言没有动粗。 经过崇思睿的深思熟虑，以及与虎族亲王的交谈了解后，也不得不认同温皓雪的说法，以他这样的地位，随便动手是一件有失身份的事情，而且老是钻法律空子也不好。 最后，在律师的见证下，一切秉持着“和平”“自愿”“无胁迫”的原则，裘诗把三百万还了。 崇思睿收了钱，给温皓雪打了个电话：“有空的话，我们现在去买房吧……嗯，房价？不了解，不过我刚有点进账，应该可以给首付。” 第三十章 温皓雪挺意外的，没想到崇思睿居然打算和他买新房子。 连紫彪儿听到这个决定，也挺惊讶的：“你不住你那绝美风景豪华城堡了吗？” “嗯，是的，”崇思睿回答，“住那儿的话，温皓雪上班、生活都不方便。” 紫彪儿一脸惊讶的神色。 “你很吃惊？”崇思睿问道，“我当然要考虑他。” “不，”紫彪儿说，“我吃惊的是你还喊他全名呀？” 崇思睿怔了怔，似乎也颇觉有理。 “你呀！”紫彪儿指责，“不上道！” 崇思睿考虑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不上道”，是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的，也得亏温皓雪体谅包容。因此，崇思睿更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伴侣。 温皓雪对于崇思睿突然说要买房的决定也吓了一跳：“买什么房？原本的房子不能住了吗？” 崇思睿只说：“你能够住那儿吗？” 温皓雪却道：“可是……这会不会太麻烦了，也浪费钱啊。能不能原来的房子改装改装就得了。” “也可以，但是还不如买新的。在市区买，你也方便。”崇思睿似乎也考虑到了，“有时候你加班还挺晚的，还要回郊区睡觉，很不方便吧？” 温皓雪没想到崇思睿居然考虑到这一层，心里也挺暖的。 然而，崇思睿也是空有个想法，对于买房子的事情也是一问三不知。温皓雪真是头疼：“你以为是买颗菜？去市场挑一颗顺眼的回去就行了？” 崇思睿说：“那你决定吧。我也不清楚。” 买房子的事情，也确实不能一个人决定。最近，温皓雪还在忙手头上的项目，还要分心看房子，也不是很现实。崇思睿看温皓雪确实很忙，便说慢慢来，也不用急，先看着，看准了再说。 温皓雪心里其实还挺急的。 他自己急着想和崇思睿真正过上伴侣的生活。 因此，温皓雪还是委托了做房地产中介的朋友多留意。不过，这倒还不如紫彪儿那边的朋友找得快、找得准，很快就找到了一间一切条件都不错的房子。价格颇为昂贵，温皓雪还没接受自己是身价不菲的“伯爵夫人”的事实，看着价钱还肉疼了一下：“不能便宜呀？” 地产中介愣了愣，说：“伯爵夫人是开玩笑吗？” “没开玩笑啊。”温皓雪说，“真贵啊。” 崇思睿说：“没事，买了吧。刷卡还是现金？” 地产中介老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假冒的“伯爵夫夫”了：“咳咳……一般买房没有用现金结的。” 崇思睿拿出了“人妖办银行”的定制虎纹黑金信用卡，地产中介立即又相信他的身份尊贵无比了，毕恭毕敬地带崇思睿去刷首付，以后分期还贷。崇思睿也不知道每个月要还多少，一头雾水的，还是温皓雪在那儿叭叭地跟人算账。 温皓雪拿着咨询回来的规定，拉着崇思睿说：“你现在不是挺懂法的吗？濒危动物在市区寻求栖息地是不是会有政府补贴的？” 崇思睿一怔：“我没留意这方面的法规。” “这你都不留意？”温皓雪扭过头问中介，“你有留意吗？” 中介赶紧拿出了规定：“是的，但要符合‘低收入特征’的群体才可以领取。” “这样啊。”温皓雪觉得挺可惜的，“那么军人呢，军人没有有优惠呀？” “你是军人啊？”中介瞄了一眼白斩鸡身材的温皓雪。 “不，他是。”温皓雪指了一下崇思睿。 中介心想“伯爵还要当军人的吗”，但还是说：“那得自己去单位申请。” “哦。”温皓雪扭过头，跟崇思睿商量，“要不您先去申请了咱们再买吧。” 中介听了，心里咯噔一声，便赶紧说：“你看吧，这房子那么好，很多客户都在抢呢。你们要不现在付款，过两天就买不上了。xx区的郭先生和xx镇的林太太都在问的。前些天就是这样，有个太太看中了一套房，说先看看，没想到啊，第二天就被买了。她那个悔呀，现在都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呢！” 温皓雪对于这些销售话术比较免疫，便淡淡笑着：“看缘分吧！” 中介见温皓雪不为所动，便转而攻向比较慷慨爽快的崇思睿：“您说呢？您是紫老大的朋友，我这几天介绍了多少房子给您，您也都知道的。可不是这几套里面这套最好的？您不怕错过吗？” 崇思睿似乎并不知道这是“再不买就没有啦”的销售话术，只是他原则也非常明确：“我老婆决定吧。” “我老婆”三个字打到温皓雪头上，温皓雪蓦地脸上一红，没怎么说话了。 最后，崇思睿的“老婆”决定还是等崇思睿问清楚单位关于住房补贴的情况再做决定。中介笑眯眯地说没问题，其实心里想的是怎么那么有钱还那么抠门，还伯爵！ 温皓雪跟崇思睿回去的时候，还问他：“怎么突然喊我‘那个’？” “‘那个’？”崇思睿满脸不解。 温皓雪脸皮变得忒薄了，便支支吾吾：“你平常不都喊我全名的吗？怎么忽而改了口？” “哦，”崇思睿明白了，“咱们不是结婚了吗？” 温皓雪之前说了，还没结婚不要这么喊，就是说结了婚就可以了吧？ 而且紫彪儿也说了，没有婚后还这样叫全名的道理。 崇思睿考虑之后采纳了紫彪儿的建议，开始喊温皓雪为“老婆”。 崇思睿看了一眼温皓雪，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喊你很奇怪吗？” 温皓雪有些尴尬，说道：“有一点。” “哦，那你比较习惯什么称呼？”崇思睿友善地询问。 温皓雪想了想：“你还是照我家人朋友那样喊我‘阿雪’吧，我也听惯了这个。” “好，”崇思睿动了动淡粉色的嘴唇，吐出两个温柔的字，“阿雪。” 崇思睿的语气不淡不浓，像一坛子酿得恰到好处的女儿红，要将温皓雪溺死在里面。 温皓雪默默低下了头。 二人随后选了一家咖啡厅坐坐。其实大猫真的不喜欢喝咖啡。崇思睿点了杯冰摇柠檬茶，在那儿和温皓雪对着坐。二人习惯了相处的时候不怎么说话，时间久了，倒是沉默也不尴尬，很自在了。温皓雪点了杯拿铁，却也没喝几口，埋头在手机上回应工作上的信息。 崇思睿极体谅他工作忙的情形。 崇思睿也想到，对方忙起来，也能和自己喝杯咖啡。要是自己忙起来，对方根本连自己的人影都看不见、声音都听不着，想联络也联络不上的。这也是崇思睿的职业特殊性决定的。这么想着，崇思睿的心情还从“体谅”转到“愧疚”上了。 温皓雪咔咔地打着字，没留意迎面走来一个熟人。还等人家开口叫他：“阿雪，这么巧？” 温皓雪这才一抬头，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僵硬：“嗨……那么巧，武顺呀。” 武顺站在崇思睿的旁边，朝温皓雪微笑打招呼了一下，又转过脸来看崇思睿。因为温皓雪的缘故，武顺还查了一下崇思睿的资料，所以，武顺是见过崇思睿的照片的，只是看到真人还依旧是不同，只能叹一句“不同凡响”。 “这位是……”武顺依旧扬起阳光的笑脸，“是崇伯爵吧？” “你好。”崇思睿微微颔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好。”武顺伸出手来，和崇思睿握手。 温皓雪也赶紧站起来，强笑说：“这位是武顺，我以前的同学。” 武顺也一边握着崇思睿的手一边笑着说：“说起来，我前不久还和阿雪相过亲，也交往过一阵子。哈哈！” 这话太让人意外了，温皓雪都没反应过来，崇思睿也是一怔，瞳仁微微一缩。 “——啊……！！！！”武顺忽而脸容扭曲。 听到武顺的惨叫，崇思睿才反应过来，将握着的手松开：“啊……不小心的。” 武顺手骨折了。 虎亲王还亲自带了崇思睿去武家道歉。这操作虎亲王很熟悉了，他年轻的时候也经常把人家的手给握骨折。武家那边也很谅解。毕竟，从前有次武顺的父亲武罕从楼梯上滑倒，虎亲王想把他拉回来，结果把武罕的手给拉脱臼了。所以，对这次事件，武罕也表示理解。武顺也笑着说没关系。 这件事就算了了。 第三十一章 虎亲王知道崇思睿要买房，还让部队那边走绿色通道，快速地把补贴批下来了，还介绍崇思睿去办那个什么特惠贷款业务。 崇思睿觉得还是要问问自己老婆，温皓雪也表示同意两夫夫一起去贷款。于是二人便一起去办了那个什么特惠业务，办完了业务，走路上的时候，温皓雪又问：“武顺那边没事吧？” 崇思睿却不回应这个问题，只说：“你和我交往的时候，也在和他交往吗？”说这话的时候，崇思睿蔚蓝色的眼珠子显得有些冰冷。 “我、我没有。”温皓雪竟然有些心虚，也不知为什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就是你刚拒绝我的那会儿，家人便让我去见见他。不过是见了几次面，谈不上什么‘交往’。而且我们也说明白了，就当老同学相处，不会往那个方面想的。” 崇思睿想起以前自己确实断然拒绝了温皓雪，便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啊呀，这不是嫂子吗？” ——大马路边上，迎面而来五六个高头大马的男人，中间夹着一个紫彪儿，扯大嗓门地嚷嚷着。 “睿哥！”大家呼喊着。 紫彪儿过来笑着说：“真是巧了。今天弟兄们一起喝酒，刚好还遇上你们俩夫妻了。” 几个弟兄早听说伯爵结婚了，还挺好奇他的对象是谁的，现在恰好碰见，便打量起温皓雪来，又满面笑容地喊着：“嫂子好！嫂子好！” 刚刚被“老婆”两个字冲击过的温皓雪，现在又被这一声声嚷嚷似的“嫂子”给淹没了。 温皓雪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挺尴尬的，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崇思睿。崇思睿却不理解温皓雪的尴尬和无措，既然温皓雪是自己老婆，那不就是这些小妖怪的嫂子么？ 紫彪儿说：“你俩结婚这么久，还没跟弟兄们喝过呢？现在倒撞一起了！真是下帖子请都没有的事。要不，一起喝一杯去？” 崇思睿便问温皓雪：“你觉得呢？” 温皓雪想着，也挺有道理的，便说：“那就去喝两杯吧。不过，话说在前头，我酒量不好，只喝两杯。” 紫彪儿哈哈笑了：“这话说得！你要爱喝，我们也不敢灌啊！” 于是，一行人便去了紫彪儿爱去的那家酒店，订了个包厢，让人上了酒肉。这一群弟兄里面就没有一个吃素的，都是肉食者。崇思睿还问温皓雪，要不要点个白饭什么的。 温皓雪摆摆手摇摇头，想起那一脸盘的白饭，还是心有余悸。 崇思睿给温皓雪说：“这些都是我在部队里的兄弟。”然后一一介绍了。温皓雪便也一一记着，听着都不是人类。温皓雪便说：“你们部队里都是妖类啊？” 崇思睿回答：“我们是比较特殊的，是非人类部队。组员除了成形的妖类，就是一些还是原形未化人身的妖兽。” 温皓雪特别惊讶：“真的呀？我看社交平台上说有这种部队，我还不太相信呢。” “是真的。”崇思睿点头。 温皓雪便说：“其实我在平日里好像也没见过妖类，倒是认识你之后，才认识得到了。” 紫彪儿便叹了口气，说：“当然啊！因为人类社会对妖类有就业歧视啊！老是觉得妖类就是脑子不好，又怕招了你之后，你‘野性未驯’对他们造成伤害，也无法对你索赔，因为那个什么妖兽豁免条例的保护。很烦的。妖类不好找工作啊，便很多妖类犯罪，这么下来，又让人觉得妖类爱犯罪，更没人愿意和妖类认识了。渐渐的，妖类也不爱跟人类交往了，因为人类的习性和我们其实也不太一样的。” 温皓雪想了想，说：“可我身边认识的人和妖族通婚还挺多的。” “那是政治任务啊！”紫彪儿说。 温皓雪想了想，觉得也是。楚碧父亲为了妖族的选票让楚碧和犬妖结婚，楚碧为此还抗争了一段时间呢。 紫彪儿又道：“所以啊，有体力优势的还好，可以进部队。有智力优势的，也不错，人类还是愿意招的，还有人妖办那边也有工作岗位给到。比如那个思睿的新律师，就是个狐狸。狐狸这一族挺好找工作的，大家都觉得他们聪明。——或者像我啊、还有思睿这种，就算不入部队也没问题，族人太少，一不小心就继承巨额遗产了，躺着也能过得很好。比较麻烦的是一般的那种妖类，很多都只能干没人干的工作，或者去犯罪。” 温皓雪听得特别惋惜：“那也太辛苦了。看来每个妖类都活得不容易啊。” “也不是吧！”紫彪儿摇摇头，“我就活得挺爽的！” “……”温皓雪咳了两声，说，“我是说，要是既不能劳力、又不能劳智，也没有袭爵的运气，这样的妖类……？” “不能劳智也就罢了，不能劳力不是懒惰吗？”在旁边听着的一个狼妖表示，“那过得不好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可别说，这种我也认识，过得很好。”紫彪儿人脉挺广的，一下就想起自己一个朋友了，“就我那熊猫精朋友啊，每天啥也不干，在保护区的家里化成原形直播吃竹子，什么观众砸礼物可以看他打滚卖萌，就这样变成网红！” “那个我也听说了！”一弟兄特别不忿地说，“有时候他也懒得吃竹子和卖萌，就直播自己躺那儿睡。一样那么多人观看！你说，钱那么好赚的吗？” 温皓雪愣了愣，说：“哪个直播平台啊？房间号多少？” 其实他也想看呢。 熊猫直播吃竹子、打滚卖萌什么的。 一獾妖不悦地说：“嫂子，难道你跟那些肤浅的人类一样想去看他？” “没，我去批判他。”温皓雪违心地回答。 大家又开始唠嗑起别的事情，便放下熊猫精这个话题了。其中，大家不时跟温皓雪说起话来，都是口称“嫂子”的。温皓雪的脸不尴不尬的，只是强笑着。狼妖却似看懂了他的脸色，说：“你不是不喜欢‘嫂子’这个称呼啊？” 温皓雪愣了愣，没知道说什么。 狼妖说：“理解、理解，都是男人嘛！” “这有什么关系？”紫彪儿却不以为意，“他就是思睿的老婆啊，那就是嫂子啊，不然呢？叫姐夫吗？” 温皓雪不觉笑出声，说：“不必、不必。其实我是一时没转过来而已，什么顺口就喊什么吧。” 崇思睿听得这话，便悄声问温皓雪：“那我还是可以叫你‘老婆’的，对吧？” 温皓雪一怔，又低声问：“怎么说起这个？你不爱叫我‘阿雪’吗？” “也不是。”崇思睿想了想，却有些不畅快地说，“可所有人都可以叫你‘阿雪’。” 似乎，崇思睿还在纠结之前武顺亲昵地称呼温皓雪为“阿雪”的事情。 温皓雪怔了怔，眼睛忽然张大了些，眼波里映着崇思睿认真的表情。 第三十二章 此时，紫彪儿那大嗓门却又扯开了：“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不能回去说呀？” 崇思睿说：“那你先送你嫂子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紫彪儿便送温皓雪回家了。 路上，温皓雪想了想，觉得挺奇怪的，又想到最近上下班崇思睿都会来接送他，只觉得不寻常。他不觉问紫彪儿道：“我又不是小女生，怎么非要找个人送我回家？” 紫彪儿回答：“你不知道吗？最近有连环杀手。” 温皓雪脸色忽变：“我不知道！” “是吧。”紫彪儿大约喝多了些，看着温皓雪这么惊讶，才回过神来，“啊对，怀疑是妖怪做的。为了人妖和谐，避免社会恐慌，暂时没让报道。” “……”温皓雪想了想，“那你这样就说出来了？” 紫彪儿没法，一摊手一耸肩：“我觉得吧，既然都告诉了我，应该也没想着要高度保密吧。” 紫彪儿这话少见地显现出一定的逻辑和自知之明。 最近附近城市出现了三起看似毫无关联的杀人事件，官方也暂未将这三起事件定性为“连环杀人事件”。但因为刑侦那边调查出来，证据显示作案者很可能是妖类。这种情况，人类刑侦部都不好深入调查，一来是人类刑侦警员在恶妖面前战斗力太弱，容易出安全问题，二来考虑到人类与妖类的和谐问题，人类也不好插手，要是对面是个濒危物种，还要各种申请。于是，刑侦部索性把这案子转交到了“人妖办”的武装办公室。 崇思睿认为这三件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虎王认为没有足够证据证明，要是蓦然将此案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这几件案子的受害者都是夜晚独自在街上行走的、身材比较‘白斩鸡’的男性人类。”紫彪儿看了看温皓雪的身材，“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思睿要盯着你。” 温皓雪想说自己身高也是平均值以上了，怎么还算“白斩鸡”？可他看了看身材比自己大一号的紫彪儿，决定闭上了嘴了。 紫彪儿也瞥了一眼温皓雪裤管下露出的一截一手就能握碎的白脚踝，心想：这么瘦弱的配偶，也能干个痛快吗？思睿是不是不行啊？ 反正，紫彪儿是不会找人类配偶的，干两下就散架，没意思。 紫彪儿将温皓雪安全送回了家中，也算任务完成，还很有交待地给崇思睿发了信息：“我把嫂子送回家了。” 崇思睿彼时正坐在公园长椅上，翘着一双大长腿，一手搭在长椅的椅背上，一手拿着一杯热咖啡，轻轻啜了一口之后，他确认自己真的不喜欢咖啡。但他还是想再尝试一下，毕竟温皓雪似乎挺喜欢这种黑乎乎的饮料。 这是裘诗从超市买东西回家的必经之路。 现在是夜晚了，路灯的灯光也不是很充足，裘诗看不清是谁坐在长椅上，但也觉得那条白西装裤子包裹着的长腿很打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近看吓死人，裘诗认出了崇思睿的脸，条件反射地倒退两步，想要装看不见地转身走人。但崇思睿怎么可能没看见他，想想都知道，崇思睿在夜晚的视力得有多好。 “裘先生，请留步。”崇思睿开口说，“能和你说两句吗？” 裘诗声音颤抖：“我不是都把钱还你了吗？你还找我干什么？你放过我吧！” 崇思睿手里依旧握着咖啡杯，双眼定定地看着裘诗。崇思睿本就生得异相，多年在战场的经验也让他浑身散发杀气，光是这么静静地盯着裘诗看，裘诗就双膝发软。 “没什么。”崇思睿说，“问你点事儿。” 崇思睿始终没想明白的一件事。虽然他是不懂人情世故，但基本道理还是知道的。他在人类社会也有些日子了，但凡知道他是老虎、伯爵、特种兵的人，基本上不会专门来惹他。但裘诗却显得很没道理，竟然一直招惹自己——虽然更多时候裘诗处处针对的是温皓雪，但在他看来，针对温皓雪和针对自己是同一回事。 还有花人力、物力去抹黑温皓雪，冒着毁掉自己职业生涯的风险也要破坏温皓雪的一个项目。这太不自然了。而施工队、假保单、大批量的盗版物料、定时出现的文化稽查队，这些东西要一下子弄出来，对于裘诗来说确实不容易。崇思睿也是从这儿着手，查出了端倪。 “是谁让你做的？”崇思睿问道，“武顺吗？” 裘诗从“你在说什么，什么顺，我不知道啊”到“是啊，就是武顺那个王霸蛋啊”仅仅花费了两分钟。崇思睿居然有点惋惜自己刑讯俘虏的经验居然一点没用上。 崇思睿到达小区花园的时候，手里那杯咖啡还是热的。一辆车子缓缓驶到崇思睿的面前，然后停下。车窗打开，是武顺探出头来，笑着说：“崇伯爵呀？那么巧的？” 崇思睿说：“不是巧合，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哦？”武顺笑道，“什么事啊？咱们进屋说？” “不，我在这儿说就可以了。”崇思睿对到武顺家里去一点兴趣都没有，可以说，他根本不想靠近这个人。 “嗯？”武顺笑着问，“那是什么事吗？” “一句话的事。”崇思睿说得很简短，“离我老婆远一点。” 武顺什么恶语没经过，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所以武顺的笑容还得以维持：“我不懂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崇思睿忽地扬起手来，武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那带着风声的巴掌却没有落在他脸上。武顺小心睁开眼时，发现崇思睿已经离开了，车窗边的铁皮凹出了一个掌印。 武顺已经开始想象刚刚自己闭着眼睛缩着脖子露出怯相的时候，崇思睿是怎样高高在上地蔑视他的。 这使他心中又产生了忿恨的怨毒——从前在校园里被俯视的屈辱感再次腾起。 他觉得，这种屈辱感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这一辈子都不会。 武顺知道崇思睿为什么会来找自己麻烦，裘诗刚刚已经发信息告诉他了——武顺让裘诗给温皓雪使绊子的事情。 武顺暗道：“那只大猫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蠢啊。” 温皓雪自然不知道这一切风波，他被紫彪儿送回家之后便去洗了个热水澡。等他洗完澡出来，却见阳台上站着一只崇思睿。温皓雪大吃一惊，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说：“你……你怎么来了？” 崇思睿晃了晃手里的咖啡：“这是从你喜欢的那家咖啡店买的。还热，你喝吗？” 温皓雪想了一下，记起那家店还挺远的，便有些惊讶：“你去那么远？你是跑来的？” 崇思睿点点头。温皓雪也不知该说什么，接过了咖啡，啜了一口，果然还是温热的，却不烫口。刚刚洗过澡的温皓雪皮肤的温度比较高，身体的气味也变得比较浓郁，嗅觉敏感的崇思睿轻微地动了动鼻子，呼吸有些加重。温皓雪抬起眼，问道：“怎么了？” 崇思睿说：“你闻起来好像很甜。” 温皓雪的眉毛因为惊讶而挑起来：“？！” 崇思睿说：“不用担心，我不吃人。” 沐浴过后体温升高、皮肤湿润的温皓雪散发着一种出乎意料的甜香。不是沐浴液的气味。崇思睿能分辨出来，那种甜香类似于食物，但却又不是食物，他并不打算吃掉温皓雪，但却又想将自己的牙齿印在温皓雪的肌肤上试试。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啦！！！三更啦！！！谢谢！！！（关于开车，伯爵还在吃抑制剂呢所以… 第三十三章 但崇思睿觉得这应该是“不文明行为”，便忍住了，还好自己坚持服用抑制剂。 服用抑制剂是崇思睿长期坚持的一个习惯。 即使在“婚后”，而且他们正在商议同居的事情。 紫彪儿的介绍下，他们还认识了一个妖族的室内设计师。温皓雪只觉得有趣：“在人生前二十年，我都没见过一个活的妖怪，一旦身边的朋友和自己开始‘联姻’了，身边便似乎都是妖了。” 温皓雪和崇思睿最终还是将那个复式公寓买了下来。其实温皓雪私心更喜欢大平层，因为住起来方便，可是紫彪儿介绍的室内设计师说猫喜欢高处，那么层高是大平层两倍的顶层豪华复式公寓便成为首选了。 设计师考虑到家里一大一小两只猫，便着手了不少便于隐匿、攀缘、跳跃的树形设计，同时也顾及了“伯爵夫人”是弱渣人类，不能爬不能跳，所以也设计了扶手楼梯。崇思睿问道：“这个空间会不会还是不够大？”坐在崇思睿肩膀上的白玉狸表示同意。 温皓雪有些惊讶地说道：“都已经是200平方米的大复式了，这还不够？其实你之前住的屋子也没比这儿打多少啊。” 白玉狸却说：“可是有花园啊。这个顶层公寓哪有花园啊？” 温皓雪却道：“咱们这儿不是有顶层空中花园吗？” “可那是公共区域。”白玉狸和崇思睿异口同声地说。 温皓雪也不是特别理解白玉狸和崇思睿作为猫科动物的领地意识。 那设计师却很理解，便说道：“这个啊……既然我们是顶层的，不如申请把顶层空中花园改建吧。顺便也能把花园设计成你们喜欢的样子。” 温皓雪却猛地摇头：“那得花多少钱？” 设计师微微一笑：“伯爵夫人，生活质量是无价的。” ——这不是忽悠人花钱的话么？ 温皓雪心想：我才不上当。 “那我再考虑一下吧。”温皓雪说，“先把室内的方案定下来再说。” 设计师很专业，做出来的室内方案也使人、猫都满意。待设计师离开了，白玉狸才爬到温皓雪身边问：“咱们真的不能有个漂亮大花园吗？听起来就很符合我的身份啊！” 温皓雪弹了一下白玉狸的耳朵，白玉狸迅速闪开。 “你是什么身份啊？”温皓雪无奈地说，“现在的花园也挺好的啊？” 白玉狸见温皓雪不答应，喵的一声便跳开了。 之后，设计师又发来了很多很花钱的设计理念，实木室外猫屋、树间连环索道、多弯道猫滑梯、冬季特别版的毛线猫屋、大型朝天猫爬架……等等。 温皓雪皱起眉，将图片拿给崇思睿看：“你会觉得这些好玩？” 崇思睿认真地看了一下：“会。” “啊？”温皓雪有些意外，但想起来第一次见面那个蹲纸箱里织毛线的大猫，才发现自己被崇思睿高冷的外表蒙蔽了，事实上崇思睿还是一只大猫啊。 温皓雪不忍，便给设计师打了个电话：“嗯……是，是我，我是想问，要是按这样建的话得花多少钱啊？” “其实还不好说。”设计师说，“因为你这个是在市区的建筑，要是改建花园的话还得先提交申请，获得批准才可以建起来，不然就是违章了。所以这一个环节也要算钱的。” 温皓雪听得眉头大皱，又说：“那么那些索道啊、滑梯啊、什么毛线猫屋的，我看材料都是木头、棉麻之类的，应该也不贵吧？” “要是做成小猫的就不贵，大猫的话就不同了，因为还是会考虑到受力的问题，再兼顾美观，价格会比室内装潢贵一点吧。” “只是‘一点’吗？”温皓雪问道。 设计师淡淡回答：“是的，不过因为是户外，大头是定期的维护。” “啊……”养猫好贵。 “嗯。”设计师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打算盘的声音。 “这样啊。”温皓雪作为一个普通工薪阶层，毫无已经继承巨额财产的豪气，“我再想想吧。” “好的，没问题。” 温皓雪挂了电话，无奈地说：“早知如此，我们就应该去买郊区带大花园的大房子。” “要是那样，还不如回我们族的城堡住。”崇思睿说，“也不可能买到比城堡大的房子了。” “城堡？”温皓雪惊讶万分，“我们……我们有城堡？” “有。”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对此非常意外，听崇思睿叙述下来，方才知道，原来崇思睿得到了一座梦想天堂般的城堡，却没有进去居住，只是为了温皓雪居住方便。温皓雪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刮子，人家一只猫还为你放弃了那么多毛线、爬架的大城堡，你居然为了区区几千万不给人家买花园！ 温皓雪风风火火，站起来就给设计师打电话：“买！都买！猫屋！索道！滑梯！买！——对，都！买！了！” 设计师点头，说：“嗯。”其实吧，设计师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再抠的人养了猫都是这样。 温皓雪又问这个要装修多少，设计师说：“看你给多少钱咯。钱少的找人类，钱多的找妖类，妖类干活快。” 温皓雪有时都觉得人类很不吃香啊。 尽管如此，紫彪儿还是坚持，妖类在就业时遭受很多歧视，只有卖力气的时候会被人想起来。 温皓雪想了想，自己公司里好像都没有妖类职员。 “也可能有的，”紫彪儿说，“你不知道而已。有些妖类啊，比如猪妖什么的，经常假扮人类、隐藏自己的妖类身份，因为不想被人歧视、嘲笑。” 也是刚巧的，和紫彪儿刚讨论完这个话题没多久，温皓雪就看到了sns上一条挺热的推送《女中学生因‘鸡妖’身份被嘲笑，不堪霸凌**，同学称其为“烧鸡”》。这次倒不是标题党了，温皓雪点进去看，新闻内容也和题目差不多，就是一个女中学生是鸡妖，也是班上唯一的妖类，被同学笑她是“鸡”，遭到许多侮辱，她不堪受辱**，结果同学却在校园网上发帖说“xx今天变烧鸡”了。 这条新闻也引发热议了。 温皓雪看了新闻也觉得挺难受的。他回到公司里，也时不时在茶水间听到同事议论这个新闻。也有听到人说：“这个鸡精自己也有问题吧？我以前一个亲戚家的媳妇儿就是个鸡精，一直都很低调，不会随便告诉别人自己是鸡精的，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做妖精还那么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知道，要是放在古代，那不用**，别人都要抓她去烧死的。” 楚碧走进了茶水间，刚好听到了这么一嘴，便挑眉说：“人家媳妇儿是什么你也说，那么长舌，在古代也要割舌头的。” 那几个同事深深知道楚碧不好惹，便悻悻走开，但回去还是继续编排楚碧“嫁狗随狗”，是个“狗 日的”。 茶水间便剩下温皓雪和楚碧两个人了。楚碧到温皓雪身边冲咖啡，又说：“以为裘诗走了能清净一下，其实这个公司讨厌鬼还真是层出不穷的。” “那可不，”温皓雪笑笑，“你还一个个地跟他们生气呢，能过得去吗？” 温皓雪看到这个新闻，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崇思睿在小时候会被欺负吗”。可他仔细考虑一下，谁能欺负崇思睿啊？崇思睿一巴掌拍过去都消停了吧。现在崇思睿打三巴掌都不犯法，过去崇思睿还是未成年呢，更无所畏惧了。 然而，温皓雪得到的答案是，崇思睿没有读书。 “哦，”温皓雪想起来了，“你是在保护区长大的。” 崇思睿点头：“是的，未驯化猛兽是不可能和人类一起长大的。” 崇思睿成精之后，也有去上学，但因为没有经过文明化测试，还是在保护区上的学。一起学习的基本上都是未驯化猛兽，班上最不爱打架的也是熊猫精。但是熊猫精也挺经打的，哐哐两个巴掌过去，熊猫精也就打个滚儿，然后爬起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竹子。 所以，崇思睿也挺难想象人类居然挨一巴掌就进医院了。 温皓雪笑了：“那真是……你是不是觉得人类很无能啊？” “不，”崇思睿认真地摇头，“人类的力量不在这个上面。” 温皓雪却托着腮，仔细想了想：“人类的力量在哪儿？” “驯化。”崇思睿说，“任何猛兽都能够被人类驯化。” 温皓雪笑了：“真的吗？你也觉得自己驯化了？” “是的。”崇思睿点头，“我觉得我将要被你驯化了。” 温皓雪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皓雪愿意为了崇思睿这些仿佛情话的言语而欢喜，但却又被胆怯拖住，总怕自己是自作多情，误解了崇思睿坦然的语句。 他不怪崇思睿，只能怪自己。 因为崇思睿坦荡得很，就像一本摊开的书，随便他来翻阅，问题却是温皓雪自己才疏学浅，偏读不懂里头浅显的字字句句，只能在那儿抓耳挠腮。 崇思睿很沉静，是温皓雪自己心旌乱动。 第三十四章 温皓雪却还是不愿意放弃，所以他想要赶紧地接近崇思睿，便在和崇思睿协商之后，选择多花钱让妖类进行装修工程。妖类工人体力强，而且工程队通常由日行动物与夜行动物搭配组成，日夜都能干活，特别省事儿。 温皓雪将自己快要搬走的事情告诉了温启初、凌清春。两人都表示同意。凌清春还笑道：“本来就该这样。怎么新房都没添置好，就结婚去了？我真是不懂你们年轻人，也不懂妖族。” 温启初便说：“随他们喜欢吧！横竖现在阿雪当了伯爵夫人，财产也是有他一半的，地位和财富都有了，别计较那些虚的了。” 温皓雪总觉得“伯爵夫人”四个字颇为刺耳，尤其是从父亲嘴里说出，只是他从不表示异议，只是淡然笑着点头。凌清春又提起让温皓月读书的事情。原来自从上回吵闹以来，凌清春始终没有放弃让温皓月读大学的打算，后来温启初也答应了，让凌清春复读一年。 凌清春和温启初的意见定下来了，温皓月的意见倒显得不重要了。于是，温皓月便道：“行吧，那可以，但你们要答应让我这个假期去割双眼皮。” 凌清春挺气闷的：“怎么？还讨价还价呢？” 温启初却说：“你的眼皮不就是双的吗？” 温皓月说：“我那是内双！” 温启初说：“内双不是双眼皮？” “不是！” “那为什么有个‘双’字？” 温皓月也语塞了：“那……那老婆饼也没老婆啊。” “嗯……”温启初表示自己真的不懂年轻人的世界。 最终，温皓月还是如愿地去做了双眼皮。 而温皓星则每天跑外面，说是在工作，但经常满身酒气地回来。 温皓雪觉得自己的家庭越来越复杂了，心里隐隐有种不好说明的撤离之意。他内心也觉得自己缺乏亲情的概念，竟然对这一切出奇地冷漠，满心只想早点离开。 他现在心里就两件大事——爱情和工作。 排名……大约是不分先后。 温皓雪尽管承认自己非常迷恋崇思睿，但他也会为了工作而推掉和崇思睿的见面机会——就算心中不舍。 这天，温皓雪按时加班到了天黑，最终才点头，算把新文案定下来了。被打回重做了三百回的小文案也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温皓雪看了看时间，说：“那么晚了啊？辛苦了。” 小文案表示：“不辛苦啊！加班让我很快乐啊！” 温皓雪笑笑，心想：现在刚毕业的年轻人说话都那么社会了吗？ 小文案还发了个朋友圈，拍了个公司窗外的夜景，配上文字“今天加班到了现在！温总辛苦了！”。 温皓雪不得已地点了个赞。 温皓雪想起紫彪儿说的什么最近有针对夜行落单男性的凶杀案——不过，虽说有这个凶杀案，但据紫彪儿说，自从案件移交了“人妖办”之后，凶手就没有再作案了。况且，温皓雪是开车上下班的，比较安全，又考虑到崇思睿自己也有工作，温皓雪就出言请崇思睿别老是接送他了。于是，最近崇思睿也没有再接送他了。 温皓雪看到小文案收拾东西，便问道：“现在地铁都关了吧？你怎么回去？” 小文案说：“啊，我家就在附近，走路回去就可以了。” 看着窗外天色已晚，温皓雪有些不放心，说道：“既然是附近，我开车送你吧，那么晚了，也不安全。” 小文案微笑道谢。 温皓雪到了车库，尴尬地发现自己的车子发动不了了。 小文案在一旁尴尬地笑着：“现在都那么晚了……要不就先回家，明天再弄吧。” 温皓雪比他还尴尬，便也笑笑，说：“好的。” 二人一路走了出去。这儿是写字楼区，没有什么居民，一到了晚上，上班族们都撤离了，便是“空城”，街上几乎没有人烟，连路过的车子也很少，只有两排路灯寂静矗立，散发着橘黄色的光。 小文案问温皓雪：“你家在哪？远吗？” 温皓雪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嗯……我看看去哪儿打车吧。” “这儿打车很难的。”小文案说，“咱们出了这个街口，到了吃宵夜的地方就好打车了。” “谢谢。” 说好了是温皓雪开车载小文案回家，现在却成了小文案要送温皓雪去宵夜街打车了。 小文案跟着温皓雪一路往前走，走了几分钟，路上除了他们却无别的行人，夜色浓重，路灯的光芒便显得薄弱，黑暗似从天而降，压在他俩的心上，树影婆娑，带着高楼的阴影，颇似鬼影。 “……”小文案忽然打了个寒颤，脸色发青。 温皓雪扭头看他，只说：“你……你怎么了？” 小文案瑟缩着凑近了温皓雪，说：“温总啊……是不是有‘东西’跟着咱们啊？” “啊？”温皓雪非常惊讶，“什么？” 温皓雪环视四周，但见路灯明月、高楼路树，除了他们，啥也没有。 “不会吧。”温皓雪安慰这个年轻人，“你是不是太胆小了？就只有我俩啊，你看，连只麻雀都没有呢。” “对啊，连只麻雀也没有！”小文案压着声音，特别惊惶，“我平时路过的时候，都有些小鸟啊、偶尔还有几只猫狗的，今天，连只麻雀都没有！” 小文案神神叨叨的，让温皓雪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不……不会吧？”温皓雪也莫名地觉得有东西跟着他们了。 不是那个连环杀人犯又作案了吧？ 不是说挑落单白斩鸡吗？ 白斩鸡且不说，他没落单啊！ 温皓雪第一反应竟然是拿出手机，给崇思睿打了个电话：“嗯……是这样的，对，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呢，我觉得……我好像被什么跟着了。” “你的感觉没有错，”崇思睿从黑暗中走出来，“是我。” 温皓雪松了一口气，但小文案却吓得站不住了：“老……老虎……” 温皓雪对小文案的反应很吃惊，因为崇思睿明明是人形的。 第三十五章 “你怎么认得出来他是老虎？”温皓雪问小文案。 崇思睿凑近了，打量了一下小文案，鼻子皱了皱，似乎在嗅什么东西，最后，崇思睿做出了判断：“你是猪。” 小文案快哭了：“我……我不是……我真的不是猪啊！我很聪明的！也很勤快！” 温皓雪总算明白了，小文案为什么反应那么敏锐，能够察觉到被跟踪。 小文案扛不住崇思睿的凝视，哭哭啼啼的就招了，说他是猪妖，从小也像之前新闻里的鸡精一样被欺凌，老是被人说自己又笨又懒。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摆脱不了这个标签。因此，他索性就隐藏自己的身份，决定好好“做人”。 “我真的很努力了！”小文案哭着说，“温总，你可不能把我的事告诉别人啊！他们一定会欺负我的！” 温皓雪带着几许同情的目光答应了小文案的请求。 “看来，妖族的情形真的很艰难啊。”温皓雪叹道。 小文案哭着说：“也不能这么说！怪我没生为熊猫啊！” 温皓雪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说自己偷偷看了熊猫精的直播，还打赏了小火箭。 小文案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猪，远走他乡来到了这个城市，住在这附近的一个胶囊公寓。温皓雪和崇思睿便也索性送他一起到公寓楼下，再行告别。 待到温皓雪和崇思睿单独一起的时候，温皓雪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崇思睿说：“我不放心。” 温皓雪其实明明知道答案应该是这个，却还是要问，想听崇思睿亲口说出来，现在听见了，便也比想象中更加快乐。 之前，温皓雪开口明言，让崇思睿不必再护送自己下班了。崇思睿想着，这既然是温皓雪的意思，而且确实现在危险也不大，于是，崇思睿出于理智的考虑便答应了，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护送温皓雪。 可等真的到了温皓雪加班到晚上独自回家的时候，崇思睿又老觉得不安心，便悄悄去跟着了。 要不是这次有个触觉敏锐的猪文案，温皓雪这个粗枝大叶的人类恐怕一直都不会发现。 猪文案在被发现了真正身份之后，越发的勤奋努力，让温皓雪也越发不忍。与此同时，sns平台上也陆续曝光了多起妖族遭到校园暴力、职场歧视的事件。大约是因为“妖类歧视”是最近的热门话题吧。 在这之中，有一个新闻自媒体抢占了最大的热度——因为他曝光了戏称鸡精**是“烧鸡”的那个中学生的真实信息。这个中学生是人类，一直也参与霸凌那位鸡精，甚至在鸡精**之后说她是“烧鸡”。于是现在，这位中学生的信息被曝光，遭到了网络霸凌。 办公室里的众人也对此议论纷纷。讨论的重点是，霸凌这个中学生是不是也属于不道德的行为？ 而楚碧的关注点与别不同。他拿着手机走到了温皓雪面前，悄声说：“你看，发这个信息的自媒体——” 温皓雪看了一眼：“这个id叫做——‘实事裘诗’？” 原来裘诗被温皓雪赶走之后，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了，靠着自己认识的一些媒体朋友，转行做了新闻自媒体。 “啧。”楚碧说，“我对那个中学生的好坏不关心，可看到‘裘诗’两个字就很恶心。” 温皓雪摇摇头，说：“算了，他也不做我们这行了。随他去吧。咱们自己的事还不够忙的么？还盯着别人呢。” 但事实就是，“实事裘诗”这个号火了。 经常上sns的楚碧老是看到“实事裘诗”这个号发的东西推送到自己首页，便抱怨恶心得很。 温皓雪倒没什么所谓，该干啥干啥，顶多把对方当一个陌生人处理。他还有很美好的人生，没必要耗在犯恶心上面。 这天，设计师告诉温皓雪，装修竣工了，问温皓雪要不要今天检验一下。 其实装修过程中，温皓雪也去看过几次，都是匆匆看了一下就走了，倒是脏话猫天天窝在那儿金睛火眼地盯着，谁偷懒、谁敷衍，都能被他立即揪出来，甩个毛茸茸的猫爪耳光。那些妖类装修工都抱怨“猫的脾气就是讨人厌”。 有白玉狸的监督，这个工程的质量还是有保障的。 温皓雪便给崇思睿打了电话，说：“下班之后我们去看看新房布置得怎么样吧？” 崇思睿说：“那好，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我今天提早下班！”温皓雪轻松地笑笑，“这么难得，还是我接你吧。我好像都没接过你呢。这不公平。” 崇思睿心想：“那倒是，大白天的应该没问题。” 温皓雪也是一路顺风地到了街口，一拐弯，却没想到前方路堵得水泻不通，拥堵到达了只怕得是白玉狸才进得去的程度。 “怎么了？发生交通意外了吗？”温皓雪眉头大皱，信手拿起了手机，想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用他查，“八卦大王”楚碧就给温皓雪转发了一条新闻了。 “实事裘诗”这个平台又爆料了，说最近有三起恶妖杀人案，原本是刑侦部门在调查的，却被人妖办抢走了，还对公众隐瞒了案件的存在。现在一堆媒体还有愤怒公众在围堵“人妖办”。 人妖办里大家也是特别焦心。 “这不是刑侦部门那边怕麻烦塞给我们的吗？怎么就成了我们抢办了？”楚碧的狗老公一脸懵圈，“那……那现在怎么办？要出去道歉吗？” “道！道你妈个比！”紫彪儿拍桌子，“老子出去吼一嗓子，看他们还闹不闹了？” 狗老公很委屈地说：“管我妈什么事……”濒危动物真不讲理。 “不能吼。”狼妖摇头，“不然他们更能作文章了。” 正是乱成一团的时候，却见狐狸小碎步跑来，说道：“刑侦部长、虎亲王……还有、还有林大人也来了！快去开会！” “林大人也来了？”大家都很惊讶。 林大人是个人，人类的人。 他个子倒不大，权力很大，内阁的阁老，在整个国家，权力仅次于首相。 会议室内此事挤满了人和妖，既有刑侦部长及骨干成员，也有虎亲王、人妖办武装办公室的骨干成员。但坐在主席位的，就是林大人无疑。 林大人说道：“这件事为什么会转交给人妖办？理由是什么？” 刑侦部长支支吾吾：“呃……嗯……”其实总的来说就俩字，“甩锅”。 “还用说吗？”紫彪儿说，“他们办不了，也不敢办，就甩给我们了，现在倒说我们抢办了？这么烫手的山芋？我们傻呀？还抢办！” 林大人便说：“这样啊，不好跟公众解释吧。” 虎亲王便问道：“那林大人觉得该怎么解释最好？” “我觉得啊，”林大人说，“总得有个人出去道歉。” 虎亲王说：“我不去。” 刑侦部长瞪大眼睛：“这案子已经交给你们了，你们也同意了！再说，这次事件矛头也是指向你们啊！关我们什么事！” 虎亲王呵呵：“跟我讲道理啊？” “这……”刑侦部长据理力争，“这是讲道理的地方，不是吗？” “这是‘人妖办’！”虎亲王说，“讲道理，去参加辩论节目啊！” 刑侦部长特生气：“就是你们这些猛兽，老是搞那么横！才民怨沸腾的！这次总是一个出口而已！多少起猛兽伤人不负刑事责任的事件了？我们最清楚！大家都有愤怒的！” 这正是剑拔弩张，崇思睿却忽然举手，说：“对不起，我约了我老婆，可以先回家吗？” “你……”刑侦部长气死了，“现在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个！” 虎亲王不乐意了，说道：“什么时候都要爱老婆啊！人家老婆生气跑了，你赔给人家吗？” 崇思睿心想：“赔我也不要啊……” 第三十六章 看着两拨人类和妖类吵嚷得跟小学生一样，林大人就叹气，说：“大楼都被堵了，不解决事情谁都别走！” 虎亲王却冷笑了：“是的，大人。那请问怎么解决？” “道歉。”林大人说，“你们选一个人出来道歉吧。” 虎亲王笑笑，看着刑侦部长说：“那就拜托您了！” 刑侦部长气不过，也从鼻子里哼一声：“这案件已经与我们无关了！而且公众的愤怒也不是针对我们的！” “行啊，公众不满意你们不管是吗？”虎亲王还是淡定的，“那就交回给你们。公众愤怒啊，我们怎么敢应对？这案件我们?妈的就不办了！谁他妈爱办谁办去！” “你！”刑侦部长气得怒目圆瞪。 林大人抬起手来，说：“唉，虎兄啊，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别说晦气话！” 虎亲王冷笑：“我?妈就是这个意思！” 林大人看向刑侦部长，笑着说：“你觉得呢？” “什么？”刑侦部长还没回过神来，“觉得什么？” 林大人问道：“你觉得你能办这个案子吗？” “我……”刑侦部长欲言又止，确实也不敢将此案包揽。 林大人点头，说：“既然如此，这案件还是交给‘人妖办’吧，你要配合人家工作啊，快去道歉。” 刑侦部长仍不太乐意。 虎亲王却出言嘲讽了：“可不是？要么老实办事，要么老实认错，又要威、又要戴头盔，哪有这么好的事？” 刑侦部长强忍这一口气，到公众面前道歉，承认是自己办案不力，案情难以取得突破性进展，才将此案委托给“人妖办”的特殊部门的。于是，公众的愤怒又转移到“人类警察还不如畜生会办案”这件事情上。 刑侦部长在正门这儿道歉，接受广大群众的批评。火力被吸引去那儿了，其他人员便可以从侧门离开了。 林大人倒不是爱摆架子的，出门的时候还和崇思睿一起走了，又问他：“你真的要去接老婆吗？” “是的。”崇思睿看了看手机，说，“他说他在街口等我。” 林大人说：“那我们一起走吧，也顺路。” 崇思睿有点惊讶：“您不坐专车吗？” “人那么多，车也难出去。”林大人顿了顿，又说，“我也想散散步啊。” 林大人作为中年人，体质在青年虎妖崇思睿面前十分不够看，但在人类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了。作为中年男人，光是那一点没后退的发际线以及那一点没涨起来的平坦腹部，就够他骄傲的了。 林大人说，自己平时工作虽忙，但也注重运动，没事走几步，都是好的。 崇思睿和林大人一并走到了街口，便见温皓雪的车停在路边，温皓雪脸色有些焦急地张望着，等看见了崇思睿，温皓雪的脸色才缓和，扬起笑容。 “老婆，”崇思睿拍了拍温皓雪的肩膀，又面朝林大人，说，“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夫人。” “伯爵夫人啊。”林大人笑笑。 温皓雪看见林大人，吃了好大一惊：“您……您是林阁老吗？” 林大人开玩笑道：“我走这一路就你把我认出来了。小伙子不错，平常会看时事新闻啊。” 温皓雪也有些拘谨地笑笑。 倒不是看多少时事新闻，主要是曾经听家里吵架，凌清春有次酒后失言，说自己当时相亲的对象同时有温启初和林大人，结果却瞎了眼，最终选择了和温启初结婚。温启初听了这个，非常恼怒。大约是温启初也羞愤自己当年更胜林大人一筹，现在却是这般光景。 温皓雪回到家里，都不敢说自己碰见林大人了，只一味说验收了房子，觉得不错，大约不日就会搬走。凌清春和温启初也都露出开心的样子，说祝福他们夫妻生活和谐美满。 一听到“夫妻生活”四个字，温皓雪就觉得特别失望，说起来，他们“夫妻”到现在啵儿都没打过一回。说是结婚了，却是小学生谈恋爱似的。 不过，温皓雪自己心里也暗暗认定了，崇思睿根本没有与自己发生亲密关系的打算。 温皓雪的这个猜测是对的，因为崇思睿还在服用抑制剂。 连他的医师都忍不住提出：“嗯，您打算什么时候停药呢？” 崇思睿不解：“停药？为什么？” “啊……”医师怔了怔，说，“因为……因为你……这样是生不出小孩的？” 崇思睿回答：“我配偶是雄性，本来就生不出。” “哦……”医师点头，“好的，那我按照平常一样给您开药？” “是的，谢谢。”崇思睿回答。 交配是为了繁衍，书上都这么写的。那么说，不用繁衍就不用交配了啊，崇思睿是这么想的。 这个逻辑应该没有问题吧？ ——崇思睿这么想着。 而且发 情会影响判断力，崇思睿觉得还是要维持高水平的判断力，才能更好地工作生活。 温皓雪准备搬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多少东西需要带走的。仿佛所有温暖都在母亲去世后化为灰烬了，除了衣服和一些书籍，他想不到自己想要带走什么。凌清春帮温皓雪打点细软的时候，也有些讶异：“你的东西可真少啊。男孩子就是不一样。我当年嫁给你爸的时候，搬了好多东西的。” 说着，凌清春有些感慨地笑笑。 温皓雪忽然想问，凌清春有没有后悔嫁给了温启初？ 可这个问题绝对不适宜提出。 温皓雪便将这个疑问咽下了。 看着凌清春帮他忙里忙外的，温皓雪只能有些动容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啊，太太。” 凌清春一怔，笑了笑：“哎。” 这么多年来，温皓雪对凌清春的称呼都是“太太”。凌清春也习惯了，也明白自己永远不是温皓雪的母亲，但此刻，她也有些感伤了，便抱了抱温皓雪。他们许久没有拥抱了，说起来，温皓雪小时候，也很少被凌清春拥抱。倒不是凌清春对他冷漠，恰恰相反，是他对凌清春有意疏远。 他们两“母子”的拥抱非常短暂，也就是抱了那么一下，便松开了。凌清春有些感伤地说道：“我不是你亲妈，有些话说了也不合适，只能祝福你过得好。” 温皓雪也不知何言，只得说：“谢谢。” 凌清春笑笑，只说再给温皓雪检查仔细，看有没有漏掉什么。温皓雪便先去书房，与父亲道别。温启初见温皓雪来了，便也和蔼笑笑，拉开椅子请温皓雪坐下。温皓雪默默坐下，又看着温启初，窥见温启初眼神里的一点迟疑，便微笑问道：“怎么了，爸？” 温启初笑笑，说：“这个事情啊……是这样子的。之前那个妖类学生校园暴力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之前闹很大，听说了。”温皓雪感到疑惑，“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是这样的，教育部大臣引咎辞职，”温启初笑笑，“我打算去竞争一下。” 温皓雪笑笑，说：“这样啊，那挺好的。” “是啊，可是我这边竞选资金的筹备有点问题。”温启初笑容里已没有昔日那种家长威严，“你们虎族财产倒是不少的，要不……” 温皓雪的心弦绷起，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这个，我恐怕也做不了主。” “怎么会？财产不是有你一半吗？”温启初这位书香世家的文化人，此刻的语气表情，倒让温皓雪想起了那个咄咄逼人的房产中介。 温皓雪礼貌地笑笑：“是这样没错。可说句难听的，也只有离婚的时候才谈得上什么‘一人一半’的，平常的时候谁说呢？就好比太太在家里不都是听您的么？何曾听过她说‘一人一半’的话了？这事，我还得问问伯爵。” “那是，那是。”温启初语气前所未有的软弱，“那你去问问他。其实都是一家人了，我过得好，你们不也一样好吗？” 温皓雪和温启初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翌日，温皓雪搬家搬到了装修停妥的复式公寓，因为是一层一户的公寓类型，温皓雪独自进电梯，只需要等待机器将自己送到最高层。机器运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金属的盒子四面都是反光的材料，温皓雪在光芒里看着自己带着迷茫表情的脸。 他似乎还未记得自己是在“回家”。 电梯入户，叮咚，一打开门，便是极为开阔的高顶层、打通的空间，落地窗迎接灿烂阳光，崇思睿在门边伸出手，替他拎过行李，神色自如：“回来了？” “啊……”温皓雪怔了怔，低下头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玉狸已卷着尾巴坐在他的脚下了。 温皓雪如同到了春天，总觉得，新的人生要开始了。 第三十七章 温皓雪简单地做了饭，端到了饭桌上。崇思睿可以说“不好养活”，因为食量极大，但又可以说“很好养活”，他对料理烹饪的要求不高，基本上白水煮肉他都能吃下去。白玉狸也是吃白水煮肉就满足的。因此，尽管温皓雪厨艺不精，但投喂这两只猫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温皓雪自己反而吃得味道比较重。 晚饭过后，白玉狸说：“老子要出去巡视地盘了。” “啊？”温皓雪很吃惊，“你又当‘扛把子’了？你不能好好地做一只优雅的家猫吗？” “去?妈的优雅。”白玉狸说，“老子就是要当扛把子。” 温皓雪通过落地玻璃窗看向地面：“这儿是33楼。你怎么出去？” 白玉狸不耐烦地说：“老子是妖！” 温皓雪有些震惊：“所以……你会飞？” “所以，”白玉狸答，“我会坐电梯！” 白玉狸坐电梯出去了。 温皓雪不觉竖起拇指：“白玉狸真是一只很有智慧和行动力的猫！” “既然如此，”崇思睿说，“让他洗碗吧。” “啊？”温皓雪一怔。 崇思睿说：“他一定能学会的。” 这是哪门子的主人…… 让猫洗碗。 白玉狸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愤怒地扬言要去动物保护协会告崇思睿。崇思睿表示毫不畏惧：“我就是一级保护动物。” 在他俩挂在花园的树上争论的过程中，温皓雪已经把碗筷清理好，丢进洗碗机了。 “真是揪心。”温皓雪透过玻璃窗瞥了一眼花园，“猫儿都这么幼稚吗？” 崇思睿在花园里窜来窜去，这是他日常消耗精力的方式。崇思睿其实天天到“人妖办”上班，也有跟部队一起晨练，只是这种水平的运动依旧无法完全消耗他的精力，所以晚上也会锻炼。至于白玉狸呢，他刚刚巡逻完了一圈，精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便趴在花园的爬架上，懒洋洋地打瞌睡。 崇思睿运动完毕，便去洗澡，沐浴过后，一如既往地服用了抑制剂，便爬上大猫窝里睡觉。这个大猫窝钉在在了贴近天花板的地方，靠近落地玻璃窗，是一个箱型的结构，崇思睿进入之后可以藏匿自己，又可以从这儿得到最开阔的视野，真是居家猫猫之首选睡处。 这儿却不是人类睡觉的首选。 同居第一天，温皓雪独自在房间睡床。 他觉得，之后每一天都应当如是了。 而温启初对于资助选举的要求，温皓雪也就轻描淡写地跟崇思睿提起了。崇思睿说：“我对政治不感兴趣。”温皓雪笑笑：“其实我也是。” 温皓雪回头便婉拒了父亲的要求，温启初心里有恨，但亦无可奈何。 温皓雪最大的精力还是放在了自己的工作上面，项目进行得越来越顺利，花寒爱作为甲方也对一切很满意。这样温皓雪便满足了，等一切上了轨道，温皓雪的加班情况便越来越少。 而温皓雪不加班的话会先发短信通知崇思睿，好让崇思睿不必费心护送。这天，温皓雪准点下班，便从公司离开，却好巧遇见了武顺。 这个“好巧”，让温皓雪心里觉得“好不巧”。 武顺这个人让他不舒服。 温皓雪依旧客客气气点头微笑：“好巧。” 武顺也笑着点头：“不巧。其实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温皓雪听了这句话就略微有点头疼，他总觉得每次武顺来联系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尽管如此，他还是和武顺到了公司楼下的露天咖啡馆坐了一会儿。武顺点了两杯拿铁，一人一杯坐在小圆桌边上，鸽子可以在他们身边行走，并泰然自若地啄地上游人给它们的面包碎屑。 “是有什么事情吗？”温皓雪小心翼翼问道。 武顺笑着说：“其实不是我有事找你，是你父亲委托我来。” “啊……”温皓雪听这话就大约猜到了接下来的话题了，“没想到他会和你聊这么……要紧的问题啊。” “当然，我们现在关系是很紧密的。早说了，我们是同一个派系，互相照应是很应该的。” 温皓雪才想起来，之前凌清春贿赂校长的事情也是武家帮忙摆平的。 也许，温家和武家之间的关系在温皓雪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变得那么密切了——密切得让身为温家长子的温皓雪都感唐突与不安。 武顺用调羹缓缓搅动咖啡，笑容灿烂：“其实这件事情，你们办起来很容易，找人开个公司走正常程序资助令尊，程序上是没有问题的。” “是的。我不担心这方面的事情。”温皓雪也搅动着咖啡，速度却越发的快，“但是，我和伯爵对政治都不感兴趣。” “哈哈，是吗？”武顺爽朗地笑了，“这可不行吧？你是温大臣的儿子，他是虎亲王的爱将，不是说一句‘不感兴趣’就可以置身事外的。” 武顺这句话是大实话。 温皓雪是官家少爷，崇思睿又是官门中人，没有说“不感兴趣”就“不关我事”的。 但温皓雪内心还是很想跟武顺说一句：“可这又关你屁事。” 然而，教养让温皓雪拘谨起来。温皓雪依旧客气：“这样啊，难为你为我父亲走这一趟、说这些话。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 “那就好。”武顺还是听得出温皓雪言语的婉拒之意的，便不再唠叨，拿起了搁在桌上的车钥匙，说，“我送你吧。” 温皓雪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武顺笑笑：“现在不是不安全嘛？你不需要人陪伴，我还想找个人陪着，壮壮胆呢！” 温皓雪拗不过武顺这个“嬉皮笑脸、死缠烂打”的狠角色，只得含笑道谢，上了武顺的车子，也告诉了武顺自己现在的家庭住址。 武顺听到住址，还夸说：“那是个好地段啊。” 武顺将车子开到温皓雪家楼下，又说：“不请我去坐坐吗？” “不了。”温皓雪不假思索便拒绝。 武顺脸上并不尴尬，依旧是笑：“怎么？搬了家了都不请我去看看？这可不是很好吧！” 温皓雪淡淡笑道：“按理说该请所有朋友都去参观的，可我家的情况特殊。老虎是领地意识很重的动物，确实不喜欢别人到他家里去的。因此，不仅是你，无论哪个朋友、甚至我的亲人，都没上过我的新家。” “哦，是啊。”武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一点，险些就失礼了！” 温皓雪笑着点点头，一边道谢“谢谢你送我这一程”，又一边解开了安全带。 武顺含笑瞧他，又说：“我怎么觉得，崇伯爵好像对我有意见啊？难道是我误解了吗？” 温皓雪想起上次三个人见面的窘迫，便扯着僵硬的嘴角笑笑：“你要不是说那句和我相过亲，恐怕也不至于这样。” “唉，确实，是我不好。”武顺摇摇头，“可我想着，就算我不说，他终归也是会知道的。藏着掖着就不好，不如摊开来说。” “是的。”温皓雪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大痛快，便也虚伪笑笑，“只是难为你的手骨了。” 这是暗示武顺被握手握到手骨折的事件。 想起那一回事，武顺的笑也僵了僵。 温皓雪径自下车，提着公文包回了家。 这个家的装修相当特殊，猫的生活区和人的生活区其实区分明显。大猫小猫几乎都不会走楼梯。这扶手楼梯成为了温皓雪的专属，他回到家中，便通过扶手楼梯到达了书房。书房里还有小床，温皓雪在书房里读完书、看完文件就能直接在小床上睡下。 书房隔壁是放置了大床的主卧室，形同虚设，因为两个“主人”都不在那个卧室入眠。 温皓雪不得不思考，他的这个“婚姻”是不是和那个主卧室一样是“形同虚设”的。 然而，他又奉劝自己不要思虑过多。 当他决定了与崇思睿走下去，就该预想到一切不会如他的预想——这听起来很矛盾，但事实就是如此。 温皓雪先去了厨房煮了肉食，刚煮好不久，便恰好是崇思睿回家了。 “伯爵？”温皓雪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笑容有些殷勤，“回来了？” 崇思睿朝温皓雪点点头，眼睛却微微眯起来：“你今天很早。” “是啊。”温皓雪一边回答，一边将食物在餐桌上摆开，“今天不用加班。” 墙壁上挂满大大小小的猫屋，白玉狸不知从哪个里面跳了出来，却是轻飘飘地落在餐桌上。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白玉狸竟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他径自蹲在自己的盘子旁边开始用餐。 在饭桌边，崇思睿问道：“你今天做什么了？” 温皓雪想了想，说：“那个……我今天见到了武顺了。” 第三十八章 崇思睿似乎不意外，只说：“为什么？” “啊？”温皓雪没听明白。 崇思睿便问：“为什么会见到他？” 温皓雪似乎从崇思睿的语气里听到一丝不愉快，可他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因为崇思睿说什么都冷冰冰的，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不开心。 “他来找我了。”温皓雪如实回答，“因为我父亲的事情。似乎我父亲还是很想得到一笔捐助。” “为什么会找他？”崇思睿不解。 温皓雪也挺不解的：“也许父亲还是想尽力争取，什么方法都用一下吧！”说着，温皓雪又带些试探地说：“武顺今天跟我说，你似乎不喜欢他。” “是这样没错。”崇思睿总是很坦白，“不喜欢他，也可以说是讨厌。” 温皓雪无奈地笑了：“是因为……因为之前我和他曾经相亲的事情吗？” 崇思睿思考了一下，说：“也许是原因之一。” 温皓雪唯恐崇思睿对自己心生芥蒂，便又解释：“其实正如我所说，这件事真的已经过去了。” “如果已经过去了，”崇思睿问，“为什么武顺会一直出现？” 这真是过于直接的拷问了。 温皓雪揉了揉太阳穴，深感头疼：“我也不知道！” 崇思睿说道：“你无法摆脱他？” 这句话有点似恐怖小说里才有的对白，但却意外地适合目前温皓雪的处境。这个武顺还真的可以称得上“阴魂不散”。温皓雪苦笑了：“是有点困难。” 崇思睿说：“那我看看我能做什么。” 温皓雪听了这话，头皮发麻：“你该不会想去揍他吧？他家是司法部的，你也得看着点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崇思睿回答，“我会用文明的手段解决问题的。” 温皓雪微笑，说：“嗯。” 崇思睿却道：“那你不要再去见他了。” 温皓雪大感冤枉：“我却没有去见他。是他来见我！” “那也不行。”崇思睿说。 真不讲理啊。 崇思睿离开了饭桌，肉还只吃了一半。 “哎！”温皓雪站起来，“不吃了吗？” “不吃了。”崇思睿轻轻一跃，钻进了墙上的猫屋里。 “这……”温皓雪无奈得很，转过脸来看白玉狸，“他胃口不好吗？” 白玉狸凑近温皓雪，皱了皱鼻子：“虽然不知道‘武顺’是谁，但我觉得你身上可能有这个人的气味。” “会吗？”温皓雪赶紧揪起自己衣服来闻，倒也没闻出什么来。他用力嗅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嗅出了一点武顺车子芳香剂的味道。 白玉狸看着满脸困惑的温皓雪，说：“人类的嗅觉就不要和猫比较了吧。” “说得也是。”温皓雪想起崇思睿刚刚回来时候的神情，还有特意问温皓雪去做了什么，便恍然大悟，“难道崇伯爵今天一看见我就闻到了吗？” “当然啊。”白玉狸瞥了温皓雪一眼，“既然他不喜欢武顺，自然也讨厌武顺的气味了。闻着你身上有武顺的气味，伯爵大约恶心得吃不下饭了。” “真的吗？”温皓雪没想到崇思睿讨厌武顺到了这个地步，“我真没想到。” 白玉狸点头：“也是，太小心眼了。” 温皓雪托着腮说：“那我以后得注意一点了？” “管他呢。”白玉狸不羁一笑，“如你说的，那个武顺要走到你面前，你还要绕路走，回家喷香水遮盖气味吗？” 猫屋里传出崇思睿的声音：“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见。” 白玉狸立即低头安静地舔爪子洗脸，如同一只最温驯不过的家猫。 温皓雪将碗筷放洗碗机了，便去洗澡，好清除惹崇思睿不快的气味。等他沐浴完毕回到客厅，便看到白玉狸坐在扫地机器人上威风凛凛地“兜风”，而崇思睿依旧不肯露脸。温皓雪朝白玉狸呶呶嘴，用嘴型问道：“伯爵呢？” 白玉狸用爪子指了指半空中的一个猫屋。 半空中有许多索道、爬架，而崇思睿所在的猫屋并不在最高处，只在3米高的地方。对于白玉狸来说，上这个猫屋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这对于温皓雪来说还真不容易到达。 温皓雪甚至有些懊悔：这房子的装修也太不适宜人类居住了！ 不过考虑到了温皓雪的问题，设计师还是在这边留了把可移动、可伸缩、防滑防倒梯子，这种梯子不用有人在下扶着，也能保持稳固，算是考虑到温皓雪作为屋子里唯一一个人类的需求了。 温皓雪顺着梯子爬到了猫屋边缘，敲了敲猫屋的墙：“伯爵，我能进来吗？” 崇思睿说：“这也是你的家。” 温皓雪心中有点暖，便尝试攀进猫屋里，没想到梯子是防滑的了，自己却不够防滑，手上一滑，便要摔倒。可险是他往后栽倒，却好在崇思睿即使探出身来，将他一把捞了回来。 温皓雪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便被拉进了猫屋之内。猫屋颇为狭窄，又异常昏暗，刚刚受惊的温皓雪极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却忽感到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绕，温暖的呼吸在他的耳边——温皓雪知道自己被崇思睿从背后圈着了。 温皓雪忍不住感到微妙的喜悦。 他闻见了崇思睿身上的气味。 沉重而厚实的，仿佛陈年檀木的气味。 温皓雪忍不住赞叹：“其实你也很好闻啊。” 崇思睿嗅了嗅温皓雪的耳边，接近动脉的地方，那儿温热，散发着奇异的芬芳。 他总很喜欢温皓雪身上这种不寻常的香气。 因此，当温皓雪身上掺杂了武顺的气味时，崇思睿出离地愤怒。 这太过令人气愤了。 崇思睿说不出来自己更气武顺，还是更气温皓雪。 崇思睿忽然低下头来，咬住了温皓雪散发着香气的后颈。 “哎呀。”温皓雪叫了一声。 崇思睿即时松开了，语气中略带抱歉：“痛么？” 温皓雪摸了摸刚刚被咬过的地方，并没有见血：“其实也不疼……就是有点意外。” “哦，不疼就好。”崇思睿似乎气消了。 温皓雪笑道：“你为什么突然咬我啊？”说着，温皓雪扭过头，在昏暗的猫屋里费尽目力去端详崇思睿。崇思睿的脸庞在昏暗中隐隐约约，但那双蓝得离奇的眼眸却依旧明亮。崇思睿歪了歪头，说：“我也不知道。” 温皓雪便想到，猫儿都是爱抓爱咬的，这样突然咬一口，又没让他受伤，并不稀奇。 崇思睿喜欢温皓雪的气味。 至少，能确认这一点。 崇思睿讨厌武顺，连带他的气味。 这一点也是确认无疑的。 崇思睿再次找上了武顺。 这次，是在武顺的单位。 武顺看见崇思睿到访，依旧笑得面容可掬：“有什么事吗，我的老伙计？” 崇思睿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来送文件。” 武顺笑道：“怎么会劳驾您老人家来送文件？” 崇思睿回答：“是的，我是顺道过来跟你说两句的。” 武顺让人将文件拿下去交给负责人，便一脸笑容地领崇思睿进自己办公室，还朝温皓星笑说：“给你们家伯爵倒杯茶啊。” 温皓星也很听话，倒了杯茶送进了办公室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武顺和崇思睿两个人了，崇思睿也不再客气，只说：“上次我与你说的话，似乎你未听明白。” “什么话啊？”武顺笑道，“我最记得那个凹印，去车厂修了，都问我是不是遇上最近那个‘恶妖杀人犯’了？” “那你就不能活着了。”崇思睿语气冷淡，“恶妖杀你这样的人类，不会失手。” 武顺依旧保持微笑：“是么？那我该很高兴才是。我也相信，恶妖杀人不会失手。可你呢，是奉公守法的军官啊。肯定不会伤害我的。” “嗯，可以这么说。”崇思睿并不否认，他也不想“恐吓”武顺，这样没有意义。可崇思睿还是再重复了一次：“可我依旧希望你离温皓雪远一些。” “你这样说太自私、也太霸道了吧！”武顺摊摊手，“他是我的朋友啊。凭什么不让我见自己的朋友？” 崇思睿皱眉：“你的朋友就那么少吗？” 武顺像是被崇思睿逗乐了，噗嗤笑了出声，过会儿才说：“那不一样的。阿雪是很特别的。” 崇思睿这次没有说话，蓝色的眼睛散发着幽光，似丛林里最危险的野兽一样盯视着武顺。饶是武顺这样厚脸皮的人也忽觉得头皮发麻。武顺再次用笑容缓解了自己的紧张：“我的意思是，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彼此也很熟悉！” “可是，”崇思睿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的，这和你没有关系。”武顺难得敛去了笑容，语气很坚定。 崇思睿的不悦也表现得越发明显：“你的说辞实在蹩脚。我从未见过谁会设计自己的朋友。你认为，要是他知道了你串通裘诗的所做作为，会把你当朋友吗？” “你认为他不知道吗？”武顺拿起了手中的钢笔，随意地在桌子上的文件上写写画画，“他很敏锐。他肯定多少察觉一些，可他不探问、不追究，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崇思睿一时懵了，他似乎觉得武顺说得有道理。温皓雪大约真的知道点什么，却又选择了不去知道更多。 “为什么？”崇思睿问。 “因为在乎。”武顺信誓旦旦，“他是在乎我的。” 这个答案让崇思睿无比困扰。 崇思睿甚至将这个困扰与紫彪儿分享了。 紫彪儿听了，眉头大皱：“这什么鬼玩意儿啊？” “你认为呢？”崇思睿问。 紫彪儿说：“我哪知道啊？揍他一顿不完事儿了？” “那不行。”崇思睿说，“要文明。” “去他奶奶的文明吧！”紫彪儿怒道，“他说那些唧唧歪歪的话，不就是想勾嫂子吗？这他妈就文明了？” “勾嫂子？”崇思睿不解，“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我的意思啊！”紫彪儿摆摆手，“武顺的意思啊，肯定就是想把你老婆变成他老婆啊！不然费这个劲儿做什么？” 崇思睿有些吃惊：“真的吗？” “你都没想到吗？”紫彪儿也很吃惊，“那你一直那么讨厌他、逼他离嫂子远点儿是为了什么啊？” 崇思睿竟然也说不出来。 第三十九章 崇思睿才刚认识武顺这个人不久，但崇思睿早在好些年前就认识了武顺的父亲武罕，当然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彼此关系上也算和睦。 但是，崇思睿登门拜访，倒是头一次——上次虎亲王带他来道歉不算的话。 武罕听到保姆说“崇思睿伯爵”到访了，还深感惊讶：“该不会又把我儿子捏骨折了吧？” 崇思睿在沙发上坐下，向武罕点头示意，又说：“我没有带什么礼物，有点失礼。” “哦，没什么，你们族不兴这一套，我知道的。”武罕笑着给崇思睿看茶，又说，“今天好难得你上门啊，礼物一点都不重要的。” 崇思睿点头：“嗯。”崇思睿环顾四周，轻微地吸了吸鼻子，说：“你儿子不经常住这儿？” “啊，是的。”武罕有些惊讶，但想到崇思睿是妖类，也可以理解，“他都那么大了，其实都是在外面自己住的。” “原来如此，本来这次我还想连他一起见了。”崇思睿说道。 “为什么？”武罕问道，“该不会是他得罪了你了吧？” “是的。”崇思睿认真的回答。 武罕知道崇思睿是不开玩笑的，讲话也很真心，便有些吃惊：“真的吗？是什么事？我代他给您道歉！” “你又没做错事，怎么能是你道歉？”崇思睿摇摇头，“至于他……我也不需要他道歉。我只希望他能够与我配偶保持距离。” “啊？”武罕有些跟不上剧情，“什么？” 崇思睿认真严肃地说：“他想勾引我的配偶。” “啊？”武罕更跟不上剧情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崇思睿说：“那他能离远一些，就不会产生误会了。” 说着，崇思睿站起来，说：“告辞。” 然后，崇思睿就走了。 武罕半信半疑的，便让儿子回来一趟，打算问清楚原委。武顺听说崇思睿上门告状了，也颇为吃惊。武罕便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啊？” 武顺便说：“怎么可能？我和阿雪只是好朋友而已。这个大老虎的心眼也太小了。” 武罕听了，啧了一声：“本来我都不信的，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有问题了。” “怎么……？”武顺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回答，便信誓旦旦，“怎么会？” 武罕说：“我也懒得跟你分辩。横竖你的朋友那么多，怎么非要交人家老婆？就当他冤了你，那人家是大老虎啊，你那么聪明的人，不知道避让一下？” 武顺只说：“只是……我们与温家那么亲近，我要不与温皓雪说话交往，岂不是也很奇怪？” 武罕听了武顺这话，越发觉得有古怪，指着武顺的鼻子，说：“你自己找自己乐子去。我告诉你，别给咱们家惹麻烦。” 在这个家庭，武罕是说一不二的，很有地位。武顺也知很难糊弄得住武罕，便做了种种姿态，以求武罕安心。 温皓雪这边确实清静下来了，武顺不再不期然地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也不再给他没事发个什么无关紧要的信息了。公司内，虽然楚碧不爱干活，但猪文案倒是特别勤奋，起早贪黑的，就怕温皓雪说他“有猪的劣根性”，嫌弃他。 猪文案在公司里打印了一堆资料，蹲在文印间那儿装订。温皓雪和楚碧聊天的时候恰好经过看见，楚碧笑着说：“那么厚的文件呢？让你写个文案，你倒写了个《基督山恩仇记》啊？” 猪文案被揶揄了有些尴尬。温皓雪瞥了一眼文件的抬头，皱起眉来：“这不是我让艾米丽做的资料吗？怎么在你这儿？” “唔……”猪文案脸色有些不善，支支吾吾答，“艾米丽让我帮她打印的。” 温皓雪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和楚碧走开了。倒是楚碧小声在温皓雪身边说：“艾米丽是欺负新人吧？把东西丢给新人做了。” “谁知道啊？”温皓雪说，“人家打个文件你就脑补出这么多东西来了？没凭没据的不好这样说人的。” 等艾米丽送文件进办公室的时候，温皓雪翻了几页，问了几句资料里的细节，艾米丽却答不上来了。支支吾吾了半天，艾米丽只得说：“这……我熬夜做的，不太记得了。” 温皓雪心里已经明白了，但也不愿直说，便只道：“那可不行。你回去列个大纲，结构重做一下。” “是、是、是，不好意思，我回去重新整理一下。” 温皓雪点头，说：“自己的工作自己要仔细着点。” “唔，明白了。”艾米丽点头不迭，一脸抱歉地抱着资料回去了。 温皓雪打开办公软件，看了看组员打卡记录，发现最近天天猪文案大量加班，便抬起头来，隔着玻璃窗见猪文案埋头在自己的工位上，那勤勉奋力的模样，哪能说是猪呢，那分明就是老黄牛啊！ 温皓雪叫了猪文案进办公室，看了看猪文案呈上的作品，便说：“你自己的工作都没做好，不要管别人的事。” “可是……”猪文案两眼泪汪汪的，“可是他们都叫我做，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温皓雪沉吟了一下，说，“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你自己的工作做不好。” 猪文案定了定，特别委屈地说：“为什么明明大家都不知道我是猪，却还是会欺负我呢？” “难道人类就不会遭到压迫吗？”温皓雪回答，“这和你是什么没关系，若是性格太过软弱，即便你是老虎也不好使。” 温皓雪当然可以站出来，叫所有人不要欺负猪文案。但温皓雪却觉得，这应该是小学班主任做的事情。 温皓雪想起当年在校园里看到武顺被欺负，他给武顺帮助。但这样的帮助其实相当不值一提。不过是看到他摔倒了扶了一把，或者是看到武顺湿淋淋地从洗手间出来，温皓雪会借给他一套干净的校服。而再多的事情，温皓雪也没有做，更不会做。 甚至说，带头欺负武顺的那个同学生日了，温皓雪还去参加了派对，送了一份不错的礼物。那个同学还挺讶异的，说：“你还以为你看不惯我呢？” 温皓雪也露出惊讶的样子：“为什么这么说？” 那同学说：“我以为你会替周端阳他打抱不平啊！不然你怎么老帮他？” “这是什么话？”温皓雪说，“难道我看到人摔倒了不扶吗？” 温皓雪不会因为和同学关系不错而不扶起摔倒的武顺，也不会因为武顺被欺负而和关系不错的同学撕破脸。他总保持和任何人的一点距离，就算是和家人。 温皓雪认为，这是因为他本性软弱的缘故。 是的，温皓雪认为自己相当软弱。 从不肯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做过最遵从内心的愚蠢决定可能就是小时候尝试逼父亲不要续弦，以及长大后选择了和不通人性的老虎成婚。 前者，他尝试了失败的滋味，而更加胆怯。 后者，目前感觉其实还不错。 尽管婚姻算不上甜蜜，他也没得到一点爱意。 可是——或许是“自欺欺人”——可是，他就是感受到了温暖。 在他原本的家庭里无法感受到的温暖。 下班之前，温皓雪收到了来自虎类丈夫的信息：“今晚要晚些回家。” 仅仅是因为崇思睿会说一句晚些回家，温皓雪就觉得非常满足。他觉得，这证明崇思睿是有点儿在乎他的。 既然崇思睿不回家吃饭了，温皓雪也不想难为自己做饭了，毕竟他自己的厨艺确实不好，煮出来的东西自己也不喜欢吃，倒是白玉狸和崇思睿吃得津津有味。对他俩来说，只要有肉吃就行。 温皓雪便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白玉狸他和伯爵不回家晚饭，叫他自己准备自己的晚饭。 白玉狸特别无语：“有你这么养猫的吗？” 温皓雪回答：“你可以的。” “我……去??妈的可以。”白玉狸没忍住骂娘的冲动，“你?妈不想想，要老子没在家，没接到这个电话，你?妈怎么办？就饿死老子么？” “你不是接了电话了吗？”温皓雪回答，“而且，我觉得你这么聪明，也不会饿死你自己的。” 白玉狸想了想，说：“要是有别的突发事件，你们联系不上老子，怎么办？” 温皓雪嗅出一些“阴谋”的意味，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玉狸嘿嘿一笑，说：“我想要手机。” “猫还买手机？”温皓雪特别不理解，“别的不说，你手机放哪儿？叼嘴里吗？” “我会想到办法的！”白玉狸今天在家里浏览了一天的网页，被营销蒙蔽了理智，“我要最新款的苹果！一万多那一款！” 温皓雪听着这横蛮却又带点娇气的请求，突然觉得自己家里养的不是猫，是个熊孩子。 虽然是个长得漂亮可爱的熊孩子。 但也不可能给他买苹果。 乔布斯的苹果，不可能。牛顿的苹果倒是可以。 第四十章 温皓雪便打算去超市买两只苹果糊弄一下白玉狸算了。 但是去超市之前，温皓雪还是先去了自己喜欢的那家轻食餐厅用晚饭。他好一阵子没有来这个餐厅了，主要这个餐厅是做轻食的，这类食物是不会被崇思睿喜欢的。所以，温皓雪便不会与崇思睿来吃。今天难得一个人了，温皓雪便在餐厅的户外座位上吹着傍晚的风享用一份鸡胸沙拉以及一杯冷萃咖啡。 他静静地吃着东西的时候，却发现街角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看动作似乎是一对年轻的恋人。 温皓雪皱起眉，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走在街角那对年轻的恋人竟然是武顺和温皓月。 温皓雪差点把咖啡都喷出来。 这不是幻觉吧？ 温皓雪揉了揉眼睛，发现那对恋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了。 “不会吧？！”温皓雪脸都僵了，“不会把？！” 他告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他当然希望自己是看错了。 可惜并没有。 武顺确实和温皓月在交往之中。 温皓月说是成年了，但心理上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遇到武顺这种年纪比她大上些许、长相又好的“成熟男人”，是很容易被吸引的。而且，温皓月的心理，对于武顺来说也太容易捉摸了。他毫不费力的就能给到温皓月想要的东西。这对温皓月来说简直如同美梦，是遇上白马王子了。 温皓月甚至也不介意武顺和温皓雪相亲过的事情。 武顺坦言自己是双性恋，温皓月竟然觉得很酷。 但温皓月又说：“但我怕我妈会有意见。”所以，他俩的交往还是比较低调的。 然而，他俩走得近，武罕也知道了。武罕便问他怎么回事。武顺颇为自然地回答：“其实我就是喜欢小月很久了。但她年纪还小，不好说。我才多和阿雪接触的。没想到让老虎给误会了。现在我和小月在一起了，希望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武罕颇为勉强地接受了这个说辞，却又说：“那你既然已经和温皓月成功交往，也不用多和温皓雪接触了。” 武顺满口答应。 但现在的情况，武顺是温皓星的上司，同时又是温皓月的男朋友，还要铺桥搭路地帮助温启初的经费筹备，那怎么能够减少得了和温皓雪的联系呢？ 温皓雪带了一袋苹果回去给白玉狸。 白玉狸气得把苹果挠烂，还被温皓雪照脑袋轻轻拍了一下：“别闹。” 白玉狸气鼓鼓地跑了。 跑去坐电梯走。 “老子要离家出走！”白玉狸在电梯门口嚷嚷。 温皓雪点头说：“记得带电梯卡，不然上不来了。” “挂在老子脖子上了呢。”说着，看到电梯门开了，白玉狸便钻进电梯了。 白玉狸作为“扛把子”一直拒绝戴项圈，以免让自己看起来像“温驯的家猫”而“难以服众”。可自从搬到这儿来了，白玉狸为了坐电梯方便，还是戴了项圈，项圈上挂着个钥匙圈大小的电梯卡，方便他出入。 一开始，大堂的物业保安看到那猫自出自入的，还很惊讶，不过温皓雪也和物业说明了，自己的猫爱遛弯儿，请不要在意。 “你们家的猫很聪明啊！”保安曾经试过用猫这个话题和看起来非常高冷的崇思睿搭话，“还会自己遛弯儿？还会用电梯卡！” “嗯。”崇思睿答。 保安又问：“猫儿叫什么名字啊？” “脏……”崇思睿居然想不起脏话猫的名字叫“白玉狸”，便说，“阿脏。” 于是，保安老是朝白玉狸“阿脏”“阿脏”的呼喊。 白玉狸气死了，但也不便反驳，便高冷地跑走，从来不理会保安的叫喊。 保安看着白玉狸跑走了，便摇摇头，说：“真高冷啊。” 保安站了一会儿，便看到崇思睿回来了。 崇思睿倒没有直接坐电梯回家，而是先去了物业办公室，确认自己是“栖息地认证”是不是办下来了。物业那边确认了，便笑着说：“是的，证照都办全了，您可以在您的居住范围内呈现原形状态了。” “很好，谢谢。”崇思睿点头，这才回家去。 崇思睿回到家中，就和温皓雪分享了这个消息。 虽然说在保护区的猛兽才可以现原形，但是无犯罪记录的文明化猛兽可以申请将自己的固定居所认证为“非保护区内栖息地”。申请通过后，妖类可以合法地在认证区域内化兽。 温皓雪从未听说过这个条例，因此还是有点惊讶的。 崇思睿说：“你不要担心。我日常会继续保持人形。我只是偶尔在洗澡和睡觉的时候能变回原形——这样应该不会打扰到你。” 温皓雪回过神来，才说：“这样啊……其实我也挺好奇你原来的样子的。这儿也是你的家啊，你喜欢的话，什么时候变回原形都没有问题的。” 温皓雪还挺喜欢猫的。 大猫也喜欢。 可近距离地看一只大猫，却是很少有的。 崇思睿也知道这对于人类来说不好适应，便说：“我先去洗澡，等出来的时候，你就能看到我原本的样子了。” 这算是给温皓雪一个心理准备。 这是紫彪儿的奉告，不然在温皓雪说完“你随时变回去都可以”之后，崇思睿大约真的立刻就变成一只老虎坐在温皓雪面前了。紫彪儿事先劝告：“不能这样子，会吓死人的。” 崇思睿进入了浴室。 而温皓雪则在客厅等待。 他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特意拿了本书来看。 崇思睿进了浴室，脱下衣服后，便化成了虎形，蹲在了浴缸里洗刷。 洗了好一阵子，他从浴缸里跳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到了妖族设计师设计好的“兽类烘干装置”里吹了几分钟，便清清爽爽地推门而出了。 温皓雪根本听不见虎爪踏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当温皓雪察觉到什么异样，才抬起头的时候，便对上了一双极大极圆的蓝色的眼睛——“啊~！”温皓雪吓得把手里的书丢开了。 一头身形巨大的老虎站在了温皓雪的面前，非常近的地方。 而温皓雪居然一无所觉。 与其说温皓雪被“老虎”吓到了，不如说温皓雪是被“突然出现的老虎”吓到了。 温皓雪仔细打量眼前的“崇思睿”，和他一般在纪录片上看到的白老虎没什么区别，白底黑纹，蓝眸长尾，看着优雅而美丽。 “我吓到你了吗？”老虎忽然开口说话了，还是崇思睿的嗓音。 “不……”温皓雪摇摇头，尝试伸手去抚摸老虎的头顶。 老虎没有躲避。 温皓雪的手如愿地抚摸到老虎的皮毛，没有看起来那么柔软，有些扎手，但触感依旧非凡。 温皓雪竟然有些感动：“你……你真好看啊。” 崇思睿用鼻子顶了顶温皓雪的臂膀：“你看，我的鼻头确实是粉红色的。” 温皓雪一怔，不觉露出极为和煦的笑容：“是，是真的，太好看了。” “叮咚”——电梯门打开了——“啊——————————”——是白玉狸的尖叫声。 “老虎啊——————”白玉狸吓得往后一躲，刚好背后电梯门关上了，白玉狸头撞电梯门上，“哐当”倒在地上。 崇思睿很意外：“他不是应该一早知道我们家有老虎吗？” 白玉狸也意识到自己无法战胜本能的失态，颇为尴尬。然而，他已经熟悉了老虎的气味，和崇思睿也很相熟了，很快就接受了家里有只大老虎的事实，有时候，他甚至还大起胆子来跑到崇思睿的背上趴着。 崇思睿有时会直接把白玉狸从背脊上甩下来，有时却又会大度地容忍脏话猫把他当成大床。 这当然全看崇思睿的心情。 然而，崇思睿无论心情如何，都能允许温皓雪靠在自己身上看书。 温皓雪想起从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崇思睿首次向他露出了尾巴，这还得过稿了才能摸上一把。现在温皓雪把这老虎尾随手抓起来就能摸，也算是一种关系上的进步了。 温皓雪摸着老虎尾巴，有时还开玩笑说：“老虎的毛就是比猫儿的扎手。” 于是，崇思睿洗澡的时候给自己抹护发素。 温皓雪惊讶，昨天刚买的护发素今天就用完了？ 于是，机智的温皓雪一扭头，教训道：“白玉狸，是不是你又淘气了！” 白玉狸看着浑身散发着护发素气味的崇思睿走过，敢怒而不敢言。 当温皓雪如常挨着大老虎看书的时候，也闻到了可疑的气味。 “嗯？”温皓雪小心问道，“你是……错把护发素当沐浴露了吗？” 崇思睿说：“我的皮毛不是扎着你了么？” 温皓雪一怔：“没有。”温皓雪呼噜了一把崇思睿脖子上厚厚的皮毛：“挺好的。” 崇思睿也发出了温柔的呼噜声。 当白老虎眯着眼睛，柔和地呼吸着的时候，温皓雪觉得这世界上真没有比这个更美丽的生物了。 而白玉狸表示不服。 第四十一章 白玉狸觉得自己还是挺好看的，路人看到他都是夸的，他的“美貌”还招来了很多妄想撸他的邪恶之手。然而，他都凭借自己的敏捷一一避开。 他是有素质的家猫，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被人撸的猫。 他是扛把子，在家被摸就算了，出去还被摸，说出去，怎么见猫？ 过两天，温皓雪准备了一些礼物，准备带新婚的老虎回去见家人。 指望崇思睿准备什么礼物是不实际的。 客套寒暄也不好说，温皓雪只想着崇思睿和长辈说话的时候别把话聊死就该谢天谢地了。 温皓雪开车带着崇思睿以及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温家。 这车开到路上的时候，温皓雪看往窗外，却见路便一个人摔倒，手上的东西洒满一地。他便多看了两眼，见另一个人出来，朝那倒地的人踢了两脚。 温皓雪便靠边把车停下来，却见踢人的正是他的好弟弟温皓星。被踢的人显然就是之前在ktv见过的莫仁。这个莫仁算是倒血霉了，以前带头欺负武顺的并不是莫仁，莫仁就是个跟班。现在莫仁混得不好，便比“罪魁祸首”还可怜千万倍。 “干什么？”温皓雪从车子上下来，“当街打人了都？” 温皓星看见了温皓雪，便一脸不痛快的，但也收住了踢人的脚：“不是我踢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莫仁看见温皓雪，心里暗道这个温皓雪还是真的有点正义感，以前会帮武顺说话，现在也会帮他说话。 “温少爷啊，求您救救我吧。”莫仁打量温皓雪人是好的，便央求温皓雪。 温皓雪见莫仁都要瘦脱形了，想必自从上次ktv以来，一直都饱受折磨。温皓雪于心不忍，便跟温皓星说：“你以后别打人了。” 温皓星一向不服这个“大哥”，现在温皓星手里有了点小权力，更加是不容许温皓雪这样高高在上的训他了。所以，温皓星便抬腿踢了一下莫仁，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不是要回家吗？不赶紧的？爸妈还满心欢喜的等着呢。” 温皓雪知道温皓星向来叛逆，也知道不该在外人面前教训他，便委婉地说道：“那你不回去吗？上车，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待会再回去。”温皓星并不想给哥哥这个面子，依然故我地插着裤袋，一脸狠相地瞪着莫仁，吓得莫仁瑟瑟发抖的。 温皓雪怕自己走后，温皓星气头上来了，会把莫仁伤重了，便劝说：“你现在跟我回去。不要让爸妈等着了。” “哎，”温皓星火气也蹭蹭上来了，“我就不回去了，你怎么着？” 温皓雪也不知该说什么。 崇思睿便上来，把温皓星扛起来，丢进车厢后座。这行为非常迅速，温皓星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摔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了。他猛地坐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却被崇思睿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盯着，一瞬间，温皓星这个大男孩的气势也没了。 崇思睿沉声说：“系安全带。” “……”温皓星虽然不甘不愿但又不敢违抗地将安全带系起来。 温皓雪安慰了莫仁两句，便回到车子里。他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莫仁怎么得罪你了？” “我不是说了吗？”温皓星说，“他得罪了武顺哥。现在我的升迁都看武顺哥点不点头呢，我肯定得为他‘身先士卒’啊。” “我看你是发了傻。”温皓雪一边开车，一边不客气地说，“你是公职人员，还寻衅斗殴，怎么升迁？” 温皓星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你老公把人打进医院不也一样没事儿吗？” 温皓雪真是服了，也不知该怎么劝他了。 温皓雪一行人回到了家中，气氛还是一片祥和的。崇思睿在沙发上喝茶，谨遵配偶的吩咐少说话，多点头。大家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其实听起来都是好事情，温皓月选好大学去念了，温皓星在司法部工作得不错，有望晋升，温启初的选举也办得有模有样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最近唯一发生的不太愉快的事情，大约是白玉狸的“扛把子生涯”最近遭受了挫折。 他在最新一次的战斗中落败了。 小弟们尽管都是不通人性的普通猫类，但和白玉狸沟通是没有障碍的。这些猫小弟们都满口喵喵喵的劝他，说输给德国牧羊犬也就是俗称的“黑背”不是什么耻辱。 “输了！就是！输了！”白玉狸不甘心地握紧了猫爪，“我一定要找回场子！” 事实上，黑背毫无和白玉狸争夺“扛把子”地位的心。 他只是随着主人刚搬进来这一区，不小心进犯了白玉狸的“地盘”。 白玉狸为了地盘，决心挑战黑背，惨败。 还好，黑背被驯养得很好，非常有方寸感，没有伤害白玉狸。 黑背是没有伤害白玉狸的身，但却伤害了白玉狸的心。 他的自尊心碎得稀烂，决心一雪前耻。他想，这黑背是普通的狗儿啊，他可是成精了猫啊，怎么可能打不赢呢？体力上不行，他还有智慧啊！ 所以，白玉狸运用自己的智慧，上网搜索“如何打败黑背”。 出来的结果都是“黑背打得过狼吗”“黑背打藏獒”“黑背单挑三只金毛”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信息。白玉狸不服输地继续搜索，终于找到一个视频，是“黑背被老虎吓哭”。 “啊，老虎啊！”白玉狸一拍爪子，“咱家里不是有一只吗？” 但白玉狸没有信心能够把自己家里的老虎牵出去吓哭黑背。 于是，白玉狸往这个老虎吓狗的方向继续搜下去，竟然搜到“大型狗闻到老虎的尿液被吓哭”的视频。 白玉狸赶紧问崇思睿：“咱们家里还有尿吗？” “？”崇思睿不明白白玉狸这个问题的含义，便只能按字面理解并作答，“没有。” 白玉狸啧了一声：“怎么会没有啊？你的猫沙盘呢？” “我用马桶。”崇思睿回答。 白玉狸想了想，说：“对哦。那……那你下次别用马桶了。” “那用什么？”崇思睿问道。 白玉狸想了半天，说：“用猫砂啊！” 崇思睿眉头大皱：“不。” 白玉狸想了想，也对，用猫砂也不行，难道白玉狸还端着猫砂出去干架吗？ 有什么能够让崇思睿的尿味方便带出去的办法呢？ 白玉狸灵机一动，瘫在地上，说：“大哥，您尿我身上吧！” 崇思睿顿时后退两步，脸上出现了女学生人生第一次遇见露体狂的表情。 白玉狸则是一副“为了胜利可以视死如归”的烈士表情。 崇思睿当然是拒绝的，甚至提出给白玉狸找心理医生。 第四十二章 在白玉狸解释了来龙去脉之后，崇思睿只说：“你要学会退让。你是不可能独霸天下的。” 白玉狸被教训了一番，心里不爽，又负气跑了出去。 温皓雪回到家里，听到崇思睿说的话，便道：“你自己也是猫，知道领地意识这个事情。现在他觉得自己的领地被入侵了，有抵触情绪是很正常的。” 崇思睿说：“我是有领地意识，可不也让你进来了么？他也该学会怎么与其他物种好好相处。” 温皓雪倒没想到崇思睿有这一层考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另一方面，温皓雪想着自己婚后只回过一次温宅，确实不地道，这两天便又去拜访了温宅一遍，两手空空的去，也没带什么。但家里也不在意，温启初甚至不在家。听说是忙着去演讲拉票了。温皓星也不知哪儿去了，温皓月也没招待这位“哥哥”，自己忙自己的。温皓雪有些无聊，便去厨房那儿看了看凌清春。凌清春正在切水果，温皓雪帮忙拿刀去洗的时候，惊讶地说：“怎么水龙头的水是凉的？” “哦，最近加热坏了，”凌清春回答，“还没修。” 温皓雪一边说：“那赶紧修吧，天气那么凉，水也是凉的怎么行？” 说着，温皓雪看到凌清春的手指都冻得通红了。 凌清春却说：“没关系，家里的暖气挺足的，做饭的时候用一会儿冷水也没关系。” 温皓雪沉默了一会儿，想起那天看到温皓月与武顺在一起，心中有些不安，又说：“她……那她改变挺大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凌清春皱起眉来：“说起来确实是，她这些日子确实改变了。我猜，应该是恋爱了吧。” “啊？”温皓雪有些惊讶，“你觉得她在恋爱？” “我觉得是。”凌清春笑笑，“我也年轻过呀，怎么不知道？她也成年了，难道还拘着她不让她恋爱吗？” 温皓雪问道：“那你知道对象是谁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凌清春竟也没有多好奇，说，“她都那么大了，不愿意说我也不能去偷窥她的隐私啊。况且，我觉得等日子久了，自然就能知道了。” 温皓雪也不好多少什么，又将话锋一转，说道：“那星儿呢？我前些天看他戴的表是名表啊。您给他买的吗？” 凌清春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了，只说：“他们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可能是朋友送的吧。” 温皓雪自知与温皓星说话，温皓星是不听的，便只得跟凌清春提一下：“可他是公职人员，就算是朋友之间，收下那么贵重的礼物，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凌清春自然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便说：“这个呀，我也会跟他说一说的。只是你爸爸是最在乎这个的，他都不说，应该也没问题吧？” 温皓雪也就笑笑点头。 之前，温启初对于这种“污点”确实相当谨慎，不然也不会连为女儿操作学校名额都不肯。 温皓雪坐下在沙发上看手机，然后皱起了眉。 社交平台可以让你获得大量新鲜得如同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一样的信息，这是它的好处。可坏处又在于这个量太大，明明是你不喜欢看到的人和事都会被迫奉上眼前。 好比现在，温皓雪就在自己sns首页看到了来自“实事裘诗”的推送。 “实事裘诗”这个id是真的火起来了，不但紧跟热点，很多时候还能自己创造热点。 “‘恶妖杀人事件’已经过去数月，刑侦部门曾称将此案移交‘人妖办’是出于快速破案的需要，可现在‘人妖办’并无透露出一丝破案的风声……”温皓雪默读着这一段，眉头大皱。 公众似乎也对这个事件不满意。 这个案子变得非常棘手，不仅在于破案难度，更在于这是“妖类杀人类”的事件，比较敏感。林大人和虎亲王商量过，决定让冷弥香督办此案。除了看中冷弥香为人比较冷静机警之外，更加是看中他是“人妖办”里难得的人类职员这一身份。 然而，冷弥香查了许久也没什么线索，毕竟，在案子移交了“人妖办”之后，凶手就没有继续犯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温皓雪飞快地滑过了这一篇“实事裘诗”的报道，这在温皓雪看来，非常不“实事求是”。文章言语间都透漏出对“人妖办”以及冷弥香的不信任，处处暗示他们包庇妖族罪犯。当然，这样的态度是不会明说的，只是从字里行间表现出来而已，你也拿他没办法。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春秋笔法”吧。 温皓雪将手机放进兜里，决定眼不见为净。 而且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新闻，人妖办那边说要做姿态，让武装办公室的人天天加班。崇思睿也不回来吃饭了。温皓雪随便煮了点鸡胸肉，给白玉狸吃，剩下的自己拌鸡胸沙拉。 他心想：养猫真没尊严，还吃猫吃剩下的。 温皓雪在厨房张罗了一下，发现没有沙拉油了，就跟白玉狸说：“我出去买色拉油，你在家先呆着。快开饭了，别出去打架。”白玉狸不悦地嘟囔：“我怎么就又去打架了？……你出去能不能帮我买个东西？” “什么东西？”温皓雪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买个iphone。”白玉狸眼巴巴地说，“最新款。” 温皓雪没好气地说：“好啊，超市里有的话给你带一个哈。” 白玉狸自知无望，就垂着尾巴说：“那小鱼干给我带一包吧。” “都不顺路！”温皓雪说。 话虽如此，温皓雪还是绕路去宠物店了。宠物店不比大超市位置好，是在内街开的。温皓雪还得绕路进内街买小鱼干。四周静悄悄的，温皓雪想起刚刚看的报道，心里有点发怵。 于是，他又安慰自己：“不是说案件移交‘人妖办’之后就没有再出事了吗？而且这儿去也很近啊，有什么好害怕的？” 确实离这儿不远，大约走15分钟的路程。 温皓雪独自出行，走在路上，竟然也没遇见别的人。他甚至有点想起之前和猪文案一起下班的那一晚上，猪文案说路上没有人烟也就罢了，怎么连雀儿都没一只。温皓雪不觉留意起身边的环境，发现和当晚如出一辙，连平日常见的小鸟都没有一只，路边的树上只有阴暗的树影，再没旁的了。 他忽感到头顶有风掠过，吓得他赶紧抬头，却不见有什么东西。 “是幻觉吗？”温皓雪的皮都紧了，寒毛不自觉地竖起来。 大约人类虽然比旁的动物迟钝，但还是有察觉危险的本能的。 温皓雪警惕地环视四周，手掌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钱包。 头顶又是一阵风。 温皓雪再次抬头，眼前立即出现一张苍白的脸。温皓雪大惊失色，慌忙要退后，却是动弹不得了。对方有尖锐的、钩子一样的爪子，一瞬间就如同抛锚一样扣住了温皓雪的肩头，爪尖甚至刺入了温皓雪的肉里，立即叫温皓雪淌下血来。 对方露出了贪婪的表情，似乎很喜欢血的气味。 温皓雪尝试尖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失去了发声的力气。他甚至没有力气挣扎，只能看着肩膀上的血顺着对方的利爪而流淌。 对方脸容妖异，肤色如霜，眼睛发着夜行动物一样的精光，苍白的嘴唇张开，露出了像刀一样的獠牙，便往温皓雪的颈脖咬去。 尖锐的、雪白的牙齿嵌入了颈脖最柔软、最脆弱的位置，一时间便是血如泉涌，根本来不及反应！ ——白玉狸的牙齿就是这样咬在恶妖的脖子上的。 恶妖忽然从背后受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他准备咬伤温皓雪的时候，却先被伏击的白玉狸从背后擒住，咽喉立即被死死咬住。无论大猫小猫，袭击的时候都喜欢攻击咽喉，即使是这么小的一只虎斑猫，咬中了咽喉，也足以致命。恶妖瞬间血流如注，受惊发出尖锐的嘶叫，却是一秒之内立即变回了一只大蝙蝠，扑扇着翅膀将虎斑猫抖落。这虎斑猫一时不防，也落了空，不慎跌回地上。可他又稳稳地四掌落地，抬头只见蝙蝠淌着血奋力往上飞。可能蝙蝠发现这猫太猛，干不过，便要逃跑。白玉狸哪里肯罢休，猛地一跃，一巴掌把蝙蝠从半天给拍回了地面上。软乎乎的猫肉掌却伸出了尖锐的爪子，死死钳住了蝙蝠的翅膀。与此同时，白玉狸嘴巴大张，露出尖牙，朝垂死挣扎的蝙蝠哈出了凶狠的嘶声。 蝙蝠已完全被制服，现在的情况大约是白玉狸只要一巴掌就能要了他老命。 温皓雪回过神来，才惊叹：把白玉狸逼得求老虎尿的那只黑背得多能打啊！ 第四十三章 蝙蝠却恨恨说道：“你抓住我算什么本事？你这只猫，——记着，我兄弟会把你的皮给活活剥下来的！” 白玉狸一巴掌拍蝙蝠的头，完全不在意这个威胁。白玉狸又抬头看着温皓雪，说：“愣着干什么？快上医院啊！这煞笔玩意儿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呢！去打个针！回来记得给我买iphone！” 温皓雪却是先打电话报了警，原本他想等警察来的，可白玉狸劝他先去就医，他能在警察到来之前控住这只杀人蝙蝠。反而温皓雪这样流着血在原地毫无助益。于是，温皓雪便独自去了医院。 温皓雪的伤不算重，只有肩膀那儿被利爪刺入的伤口。他在医院里清洁了伤口，并遵从医生的建议注射狂犬疫苗。医生说道：“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但建议还是住院观察一晚上。” 温皓雪在单人病房里休息着，忽然听到敲门声。 “是谁？”温皓雪问道。 “是我。”门外传来冷弥香的声音。 温皓雪说道：“香哥啊，进来吧。” 只见冷弥香牵着一条黑背进来了。 温皓雪看着那黑背，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养的黑背？” “前不久，”冷弥香说，“部队配的，用来破案。不是凡犬，能说话的。” 黑背说话：“你好。” 温皓雪愣了愣：“你好。” 冷弥香是收到了报案，来跟温皓雪简单地录口供。 “很好，谢谢你的配合。”冷弥香的语气公式化，不过这样是冷弥香的特征了。说着，冷弥香又说：“希望你早日康复。” 温皓雪笑笑：“我也希望你早日破案。” 冷弥香似乎有些忧虑，但还是点点头：“但愿如此。” “怎么？那蝙蝠不是逮住了吗？”温皓雪问道。 “是这样没错。”冷弥香顿了顿，却说，“但是案情无法与你透露太多。” 温皓雪微笑：“我明白的。” 冷弥香点点头：“谢谢理解。” 温皓雪又问：“那我的猫呢？” “他刚刚袭击警犬，被拘留了。” 原来冷弥香的黑背就是最近惹白玉狸非常不痛快的那一只新搬进来的狗。黑背没有在白玉狸面前开口说过话、也不表现出犬妖的智能，所以白玉狸并不知道这只黑背是已经开了灵智的。骄傲的脏话猫只以为自己斗不过一只普通的家养狗，才那么生气。 于是，脏话猫在犯罪现场又看见了黑背的时候，便又一次袭击它了。可是，以往受袭击，黑背都可以不计较，这次是在执勤，脏话猫必须按规定处理。 “……”温皓雪不自觉地看向了在一旁非常淡定的黑背，“他刚刚袭击你了？” 黑背说：“我不会起诉的。” 温皓雪笑容僵硬地说：“谢谢。” 冷弥香说：“那面‘见义勇为’的锦旗也能送到他的拘留所，如果他愿意的话。” 温皓雪无奈地说：“真抱歉，我没有好好管束他。他的野性太强了。” “这也是好事，若非如此，你今日就遇害了。”冷弥香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崇伯爵还等着见你。” “啊？”温皓雪还是有些讶异的，“他来了吗？” 冷弥香说：“他本来打算第一时间过来的，但我和虎亲王阻止了他。他于是同意让我先录口供。与此同时，他去审讯涉案的蝙蝠了。” 那么一只小小的蝙蝠，就是白玉狸都能一嘴给咬死，到了崇思睿手上，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听着审讯室里嘭嘭乓乓的，虎亲王眉头大皱，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别弄死了！” 过了一会儿，虎亲王又敲了敲门：“录完口供了，去找你老婆吧。” 崇思睿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就去了医院找老婆了。 到了病房的时候，崇思睿还拎了一篮子苹果，递到了温皓雪跟前。温皓雪不觉失笑：“你还知道探病要送苹果呀？” “我不知道。”崇思睿挺茫然的，“医院对面的水果贩子说的。” “噗嗤。”温皓雪忍俊不禁，“那我就笑纳了。” “别扔啊。”温皓雪阻止，“这还是咱们结婚后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呢。” 崇思睿怔了怔，说：“礼物？” 温皓雪拿起了一只没烂的苹果，递到了崇思睿嘴边：“就是这样子，把东西送给别人，代表一份心意。” 崇思睿明明是不吃素的，可当温皓雪把苹果递到他嘴边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张嘴咬了，还嚼了两下，觉得还真的难吃，便转过脸朝垃圾桶吧唧吐了。 温皓雪笑着摇摇头，接着刚刚崇思睿咬过的地方吃起来。 崇思睿用纸巾擦了嘴，看着温皓雪津津有味地吃苹果，不觉问道：“难道你觉得这个好吃？” “当然，”温皓雪微笑，“可甜了。” 崇思睿心中忽然涌起了愧疚：“太抱歉了。” “为什么？”温皓雪很讶异。 崇思睿说：“婚后这段日子，我既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送你礼物。” 温皓雪摸了摸崇思睿的发顶，像是摸一直猫似的，笑盈盈地说：“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再说了，礼物这种东西，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你没想到送我是很正常的。咱们还是想想，送个什么礼物给白玉狸吧！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温皓雪原本想说“送他个最新款的iphone”，崇思睿却冷酷地提议道：“送他个手铐和笼子吧。还敢袭 警了。” 崇思睿一脸严肃又冷酷的，配着他的长相，颇为骇人。 当然温皓雪是不怕他的。 只是，温皓雪还是为白玉狸感到担忧。 白玉狸也特别委屈：“我哪知道他是警犬啊？我连他会说话我都不知道啊！而且我都袭击他多少回了，怎么就这回要拘留了呢？” 之前，白玉狸看不惯这个“入侵”他居住地的黑背，屡屡挑衅。黑背也没计较。只是今天黑背在执勤，白玉狸还攻击他，那就违法了。 “脏话猫也太无法无天了。”崇思睿批评道，但依旧让人去拘留所给脏话猫送了毯子和小鱼干。 白玉狸被放出来之后，两夫夫还去迎接他了。温皓雪的肩膀受了伤，开车不方便，于是冷弥香自愿充当司机给他们开车。车子开到拘留所门口，作为崇思睿下属的冷弥香非常自觉地进去安排手续，崇思睿和温皓雪便安然留在了车子的后座里。 温皓雪说：“香哥做事挺靠谱的。” 崇思睿眉头一皱：“谁是‘香哥’？” 还没等温皓雪回答这个问题，香哥本人就回来了，拉开了车门，白玉狸便从地下跳上后座，一脸晦气的。 崇思睿特别严肃地批评了白玉狸的不良行为，白玉狸气鼓鼓地不理会，温皓雪用毯子把白玉狸裹起来，放到膝上，说：“你在里面有没有受委屈？” 白玉狸用毛茸茸的头顶蹭温皓雪：“委屈，可?妈委屈了。” 温皓雪捏了捏白玉狸的肉爪，说：“你也是够勇猛的。” 白玉狸以为温皓雪说自己袭 警的事情，道：“我哪知道啊？” “我不是说那个。”温皓雪摇摇头，“我说你救我的事情。那蝙蝠妖看起来那么可怕，你倒是很英勇啊。” “蝙蝠哪儿可怕了？”白玉狸不以为然，“不就一大老鼠长俩肉翅膀吗？” 冷弥香解释说：“猫科动物是蝙蝠的天敌之一。” 白玉狸好奇地问道：“啥是天敌啊？” 温皓雪笑着解释：“‘天敌’就是‘天生敌不过’。” 白玉狸好奇问道：“那猫科动物的天敌是什么啊？”白玉狸一时也没想到自己“天生敌不过”什么，要说的话，应该是老虎吧。白玉狸第一次见到崇思睿就天然地感到畏惧。可老虎也属于“猫科”啊！那猫科天生敌不过什么？ “在自然界里没有天敌。”冷弥香回答，“也就是说，人类。” 温皓雪觉得有些有趣，抬头看着崇思睿说：“人类是你们的天敌啊?” 崇思睿似乎一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很坦然地点头：“对，你是我的天敌。” 白玉狸挣动了一下，说：“那狗的天敌是什么啊？” 冷弥香说：“老虎应该算是狗的天敌之一。” 白玉狸不服气地说：“那为什么猫就不行呢？” 温皓雪摁了摁白玉狸一直乱动的小脑袋：“你别老想着这个。又想蹲号子了？” “哼。”白玉狸不悦地甩了甩尾巴。 拆开的篮子的时候，发现里头好几个烂苹果，崇思睿略微有些不快：“怎么会这样？还是扔了吧！” 第四十四章 “你看你一身臭气。”温皓雪说，“先带你去宠物店洗澡吧！” “好啊。”白玉狸说，“顺便做个spa。” 温皓雪说道：“还做spa呢？那得去糖水铺对面那家店才行。香哥，劳驾……” 冷弥香点头，截口道：“我记得，松园路那家。” 温皓雪想起以前的日子，笑笑说：“我们以前倒是常去，工作了就少了。” 冷弥香说：“我也不爱吃糖水。都是迁就你们。” 温皓雪和冷弥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过去的日子。也许是因为婚后，温皓雪成了家事业也在上升，而冷弥香同样忙于公务，每周固定的打麻将项目自然而然地取消了，二人也甚少见面，现在难得碰头了，便不绝叙旧。崇思睿在一旁只是听着，也插不上话，便微微有些郁闷。 冷弥香把车开到了松园路那家高端宠物护理店，温皓雪把冷弥香和崇思睿留在车子里，自己抱着白玉狸进店内，给点了个普通spa护理套餐。白玉狸却抗议，“喵喵喵”的叫着，用爪子摁着那个“黄金至尊spa护理套餐”。 店员笑着说：“你家的猫可真聪明啊，还知道选这个呢！” 温皓雪也无奈地笑笑：“你这个‘黄金至尊’的套餐有什么特别的？” 店员说：“除了基础套餐的深层清洁、按摩放松、芳香疗法之外，黄金至尊套餐还多了猫的经络推拿促进排毒、还可以缓解疲劳。此外更配备金箔护理套装。这些产品里都是有真金金箔的，可以帮助猫护理肌肤毛发、延缓衰老。” 温皓雪对这些功效除了“清洁”两个字，其他一个字都不信，可是白玉狸似乎充满兴趣。温皓雪想着这可是自己的救命恩喵，于是还是咬咬牙答应了给他购买了这个“黄金至尊spa护理套餐”。 温皓雪问白玉狸喜欢什么精油，活得其实挺粗糙的白玉狸也说不上来，寻思着：“来个贵的吧！”于是就选了玫瑰精油。 专业的人员便送了白玉狸进去做spa护理了。 店员见温皓雪付款如此豪爽，又特别殷勤地问温皓雪要不要办个会员卡，可以打七折。温皓雪摇摇头，说：“我先生在外面车里等着我呢，你这个要做多久？” 店员说：“大约45分钟吧。” 于是，温皓雪出了宠物店，和冷弥香、崇思睿说：“这个spa要做40多分钟，咱们去对面糖水铺坐着等吧。” 温皓雪到了店内要点餐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糟糕的决定——其实冷弥香和崇思睿都不爱吃甜品。温皓雪自己点了个杨枝甘露，又问冷弥香：“那只蝙蝠就是那个连环杀手吗？” 冷弥香说：“这个不可以肯定。” 温皓雪皱起眉来：“他是不是有同伙？我记得他在案发的时候，曾威胁白玉狸说，他的兄弟会将白玉狸活剥。” “是吗？”冷弥香对此有些意外，“你录口供的时候没有说。” “是的，那个时候我没想起来，现在看到白玉狸了才想起来了。”温皓雪有些担忧，“这会不会是真的？他的同伙会找白玉狸报复吗？” 崇思睿也有些在意此事。但冷弥香才是负责此案的，崇思睿虽然是冷弥香的上司，但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发言权。就算是虎亲王也没有发言权。大约此案比较敏感，上头的决定是此案的一切进展都是冷弥香直接向林大人汇报。 “杀人蝙蝠在被刑讯的时候矢口否认自己有同伙。”冷弥香淡淡说，“他的翅膀都要被伯爵拆成酱骨架了，还是坚持这么说。” 温皓雪怔住了，他想了想“酱骨架”应该也就是个修辞吧。他是想象不了崇思睿暴力的样子的。 冷弥香向林大人汇报此案，也提出了疑点：“之前的杀人案，死者没有被吸血。” 林大人说：“他在此案也没有吸血啊。” “看起来更像是来不及吸血。”冷弥香回答。 林大人说：“那都是你的猜测吧？” “是的。”冷弥香回答，“是我的猜测。但还有一点，他一开始否认自己与之前的杀人案有关，可是在被关押的第三天之后又忽然承认了。” “那可能是你们的刑讯起了效果。他心理上抵抗不住，就招供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冷弥香似乎察觉到了林大人的倾向，便问道：“那么，阁老的意思是……就此结案？” 林大人语重心长：“人证物证俱在，为什么不结案？这个案子你想想拖了多久了？都有人游 行示威了！再不结案，人妖办都要被老百姓们给拆了！你这个官职也保不住！” 冷弥香沉默半晌，然后点头：“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林大人很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冷弥香的肩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个案子单独交给你处理吗？” “是因为我是人妖办里面罕见的人类武者吗？”冷弥香回答。 人妖办的人类工作者很少，能进武装办公室的就更少了。冷弥香是仅有的能打入妖族部队的人类。 林大人笑着说：“我是看到你的优势，你有媲美妖族的武力，更重要的是，你还具备人类的智力。圆融变通，在官场是最重要的。” 冷弥香不语，只是默默看着林大人。 林大人也不语，面带微笑地看着冷弥香。 彼此间似绷着一根线。可惜，林大人在线这一头是人，而冷弥香在线的那一头更似一只蚂蚱。 温皓雪在家里切菜的时候，听着电视播放的新闻消息，报道称冷弥香作为这次特别事件的独立调查官宣布了破案的消息。温皓雪对此并不意外，他觉得蝙蝠都被抓拿归案了，应该就是该破案了没错。 新闻中称，这是一头未完全人形化的吸血蝙蝠，进化出了人身，但依旧保持了利爪和獠牙，并保留了吸血习性。普通的猛兽因为一般居住在保护区，所以化为人形后可以在保护区进行文明化训练再进入人类社会。但是因为吸血蝙蝠一般幽居，即便化为人形了，也不容易被人类知道。这次的罪犯就是在附近山穴里居住的吸血蝙蝠，化成人形后无人监管。他并不针对人类，如果在饥饿的时候碰上狗了，也会咬狗。因此，他化人一年了，只袭击过四个人类，前三个失血过多而死，而第四个受害者则幸运逃脱，并协助警方抓获了这个罪犯。 捉拿要犯的“无名英雄”白玉狸则在玩最新的ipad。 现在白玉狸是温皓雪的救命恩喵，他说要苹果，自然就有了苹果。 等真的要买苹果的时候，白玉狸却嫌弃手机屏幕太小，他的爪子用起来不方便。温皓雪就给他买了个12.9英寸的大ipad。白玉狸现在沉迷游戏，不能自拔。 温皓雪都忍不住劝他：“别老玩这个，伤眼睛！你说你耳朵长那么软，近视了怎么戴眼镜？” “哥哥你是不是傻？”白玉狸一边玩ipad一边说，“猫妖怎么会近视？” 白玉狸不但玩单机游戏，还玩线上游戏，有时候也会开麦骂人。然而，没有一个玩家知道自己在和一只猫打游戏。 “不是吧？”对面传来队友的声音，“你的id叫‘全服最萌狂战士’？我还以为是妹子。” “哼。”白玉狸一边打着游戏一边说，“妹子能有老子萌吗？” “行，你牛比。” “必须的，就是你看不见老子，”白玉狸对自己的美貌相当自负，“你要见了，老子?妈的萌不死你！” 这个“全服最萌狂战士”到底萌不萌，紫彪儿不知道，可他感觉“狂”是真的“狂”，打起来路子特别野。很对口味。白玉狸也觉得这个玩家的速度和反应都挺厉害的，跟别的菜逼都不一样。于是紫彪儿和白玉狸便加了好友，相约以后一起打排位。 白玉狸这样吵嚷骂街打游戏，但却不会影响到温皓雪的休息。因为他在全封闭隔音猫屋里玩的游戏。说起来，这个用吸音材料做的猫屋特别柔软，白玉狸也挺爱在这儿打滚的。而房子里存在这么一个隔音猫屋的原因——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设计师考虑到这对夫夫要进行“夫夫生活”时可能不想被小猫妖听到而设计的。 大约是“隔音钟点房”吧。 然而，现在变成了“小猫游戏屋”。 白玉狸从游戏屋跳出来时，发现已经是凌晨2点了。打游戏真的让人不自觉熬夜。还好猫儿不怕熬夜。白玉狸站在猫屋的屋顶往下俯瞰，发现崇思睿已经不睡猫屋了。他现在化成了老虎的形态，蜷成一团，在客厅中央睡着。客厅中央有一个榻榻米，上面铺着柔软的被褥，四周堆满了充盈着鹅绒的枕头。老虎安然地蜷在那儿睡觉，而温皓雪也躺在他的身边，身上盖着一条毛毯，毛毯上搭着一条老虎尾巴。 第四十五章 明明现在只是12月初，但街道上已经是充满圣诞气息了。好像明天就是平安夜一样。 广场上也竖起了高高的圣诞树，以各种闪闪发亮的饰品装饰着，洋溢着令人愉快的气息。 温皓雪每天上班经过这些地方，都感觉身心轻快。 但他的手里却是沉甸甸的。 “这是新手表吗？”楚碧打量着温皓雪的手，“怎么没见过的？” 温皓雪抬起手腕来，给楚碧打量这只新买的计时腕表，玫瑰金的表壳，镶嵌了一圈面包形切割的钻石，是一款较为精致秀气的男表。 “伯爵给你的吗？”楚碧问道。 温皓雪微微点头。 其实，崇思睿送手表给他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手表里头搭了警报系统。温皓雪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触发警报。 温皓雪被杀人蝙蝠袭击的事情还是让崇思睿非常担心，他颇为怪责自己没有尽到保护配偶的义务。温皓雪无奈地劝说：“我可不记得《婚姻法》里头有一条‘保护配偶’的义务！如果有的话，我也尽不到这样的义务了。”崇思睿回答：“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仍然不接受让你受伤害的事情。” 这手表是金属做的、还有钻石、机械表盘，加上里头安装了的芯片和警报器，很明显是比一般手表要沉上些许的。可温皓雪发现自己喜欢这点手腕上增加了的分量，就似乎是他在崇思睿心里增加了分量一样。 在今天的例会上，总监重点表扬了《超低能大侦探》这个项目大获成功，作者花寒爱也很满意。那么说，12月的到来也意味着项目负责人温皓雪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了。 大家便也都鼓掌祝贺温皓雪。 自从裘诗离开之后，温皓雪在公司里的地位也高了不少。毕竟，在同等资历的人之中，已经没有谁会和温皓雪叫板了。而资历优于温皓雪的人也都在管理层了。 会议结束之后，总监特意唤了温皓雪进办公室。温皓雪原本是怀着愉快的心情进办公室的，可是进去之后，看到总监的脸色，一颗心又有些不安了。 总监先请温皓雪坐下，笑笑说：“听说你最近受伤了？现在好点了吗？” “皮外伤而已。”温皓雪回答，“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总监笑着点点头，“不过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你的辛劳啊，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温皓雪听着总监强调“辛苦”两字，总觉得有些不妙，但依旧保持微笑，以不变应万变：“不能这么说，工作都是这样的，一点不辛苦！还是总监比较辛苦，要监督那么多项目。” “嗯……”总监点点头，说，“不过这阵子你可以放松一些了。《超低能大侦探》这个项目不会续约了。” “啊？！”温皓雪非常惊讶，“为什么？我们不是取得了挺好的成绩了吗？为什么不继续合作了？是我做错了什么，让花老师不喜欢吗？”温皓雪自我检讨了一下，又问道：“是不是之前‘侦探体验小屋’坍塌的事情？让花老师不安了？” “不、不、不！”总监赶紧安慰温皓雪，“不是。你做的很好，花老师也很肯定你的功劳。” 温皓雪便觉得疑惑了：“那是为什么？” “好像是她的花寒爱工作室收回了所有书目的授权了。”总监回答，“不打算交给任何文化推广公司做了。” “哦。”温皓雪也算安心了一些，“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这个项目的合约明年就结束了，现在已经是12月了，那也快了。这是温皓雪手头上最重要也最喜欢的项目，现在准备收尾了，使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为这个项目耗费了很多心力，更重要的是，在开展这个项目的同时，他也实现了从“单身”到“已婚”的身份转变。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意义非凡。 花寒爱带着几个工作人员亲自来跟温皓雪做交接工作。诚如总监所说的，花寒爱对于温皓雪的业绩还是赞不绝口的，她似乎对裘诗陷害温皓雪致使项目差点搅黄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为此，她还笑着跟温皓雪说：“当初我不选择他，而选择你，真是一个很幸运的事情。” 温皓雪也笑笑，说：“能够接受这个任务，我也觉得很幸运。我真的很喜欢您的作品。” 花寒爱勾起涂着红色唇釉的嘴，露出笑容：“是吗？那真好。我也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我现在打算成立文化公司，不仅做我自己书目的推广，也打算发展别的作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帮忙呢？” 温皓雪一怔：“嗯？” 他第一次见花寒爱的时候，就从她身上读到了自信果敢的气息，还揶揄说她比起一个女作家更像一个女强人，现在看来，花寒爱还真的是一个很有事业心和商业头脑的女性，令人敬佩。 然而，温皓雪想到自己在这个公司多年了，和同事很有感情，和总监也是亦师亦友，自然不愿意跳槽，于是，温皓雪笑着说：“我就这点小本事了，哪能啊？” 花寒爱似乎也没有太失望，好像也预料到温皓雪不会轻易答应的，便笑笑耸耸肩，说：“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都可以联系我的。” 交接工作完成之后，花寒爱还给温皓雪留了一张名片。 温皓雪看了一眼，花寒爱的名衔已经从“作家 花寒爱”，变成了“玉楼文化推广公司 总裁”。 “真了不起。”温皓雪深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跟自己开玩笑地说，“以后都要叫她‘花总’了？什么时候也让我当个‘总’啊！” 温皓雪倒没有想过，自己当总裁的可能性。 这似乎是微乎其微的。 他觉得自己能当个总监就不错了。 然后，当总监机会就来了。 总监说：“如无意外的话，我下年会升任副总裁。” “啊！”温皓雪特别惊讶，“那恭喜啊！” 总监笑着说：“你对总监这个职位有兴趣吗？” 好消息真的是一个接一个的。 温启初说自己明年应该也能出任“教育部大臣”了。 可喜可贺。 还有一条喜讯，“全服最萌狂战士”在“网者农药”里打上“最强网者”了。 脏话猫心满意足地从猫屋里跳出来，凭着自身灵敏的嗅觉，轻易地找到了大猫所在的猫屋。大猫屋里黑乎乎的，几乎没什么光线，如果是温皓雪的话肯定是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形的。但白玉狸却能看得很清楚，是崇思睿蹲在里面织毛衣。 “大哥？”白玉狸有些惊讶，“大哥，你冷啊？” 崇思睿给白玉狸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才低声说：“我不冷。” “我猜也是。”白玉狸蹲在崇思睿身边，蹭了蹭柔软的毛线团，又伸出了罪恶的小猫爪，忍不住想和这团毛线嬉闹起来。崇思睿不客气地一巴掌将脏话猫罪恶的小猫爪子拍开：“别动，这是给我老婆准备的。” 白玉狸很讶异。 崇思睿解释说：“老婆说我们结婚以来我都没给他送过礼。” “结婚要送礼的吗？”白玉狸也闹不明白。 崇思睿也挺迷惑的：“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那你去买一件毛衣送他啊，难道还买不起吗？”白玉狸不耐烦地说，“怎么了？我们家穷成这样子了？我不就买了个ipad吗？你们是不是演戏？有那么夸张的吗？” 崇思睿解释道：“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网上说，亲手做的礼物比较有诚意。而且圣诞节就该送这种。这是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 白玉狸尝试去理解，然后问道：“那好的吧？可是为什么要蹲在这里织呢？” “因为要‘惊喜’。”崇思睿显然已经做过“功课”了，懂得“送礼之道”了，“不能提前让对方知道。” “这么麻烦啊？”白玉狸嫌弃道。 其实崇思睿也觉得挺麻烦的，但要是能让温皓雪高兴，那倒是无所谓。 白玉狸总结说：“和人类交往真麻烦啊！” 崇思睿一脸严肃地警告白玉狸：“不许告诉我老婆！” 白玉狸拍着白生生、毛绒绒的胸脯说：“知道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说完，白玉狸便溜了。 白玉狸从猫屋里跳下来，准备去厨房偷鱼吃——是的，他已经闻到鱼腥味了。 温皓雪听说猫喜欢吃鱼，打算今天蒸一尾鲜鱼给白玉狸尝尝鲜。温皓雪还特别买了很出名的蒸鱼豉油打算搭配。但是，当温皓雪拿着蒸鱼豉油进厨房的时候，发现里面只剩一个鱼骨架了。 罪魁祸首白玉狸在旁边意犹未尽地舔爪子。 温皓雪又好气又好笑：“你……你还偷腥啊？” 白玉狸下意识的觉得“偷腥”应该不是什么好词，但还是点点头：“还挺好吃的。比鸡胸肉好吃。以后就给我买这个！” 温皓雪无奈地放下还没开封的蒸鱼豉油，跟白玉狸说：“你……吃活鱼会有寄生虫的！” “我是妖，不怕这个。”白玉狸满不在乎地说。 温皓雪揪了揪白玉狸的爪子，说：“你啊……圣诞节我给你做件小衣服好不好啊？” 白玉狸说：“你圣诞节给我送啥礼物啊？你不如想想给伯爵大哥送什么礼物吧！” 温皓雪笑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送给他呢？” 白玉狸呵呵笑了：“我知道，你也要准备‘惊喜’，是么？” “这你也知道啊！”温皓雪挺意外的。 白玉狸心里也挺憋的，老想把话往外说，但还是忍住了。他庆幸自己不会打字，不然说不定哪天就上网发帖子说“八一八我那对异常恩爱又从不do爱的主人”。 第四十六章 消息灵通的楚碧告诉了温皓雪一个坏消息：“公司好像想空降一个‘总监’。” 温皓雪原本以为现任总监升上去当副总裁之后，他温皓雪就能当上总监，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温皓雪皱起眉来：“不会吧？总监还说了，这个位子属意我的。” “对啊，他肯定是这么想的。你是他的人嘛！”楚碧悄咪咪地说，“可是咱们公司不是有三个副总裁吗？其中有一个副总裁和他不对付，所以不愿意你去做总监。免得你助长他的势力！他可是拼命撺掇大老板，说你还年轻，不能胜任，不如外聘一个经验丰富、业内有人望的。” 温皓雪没有预料到这个走向，但也只得笑笑，说：“难怪别人都说‘好事多磨’。” 楚碧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温皓雪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向总监试探了一下。总监竟然也确认了这个消息，他对此也非常无奈。总监想了想，说：“其实啊，我也为此烦恼。我真的希望你来接替我这个总监的职位，而不是那些来历不明的外人。毕竟你和我都知根知底，我又一直很信任你的能力的。” 温皓雪只得微笑，安静地听总监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最近为你争取到一个很好的项目，你把这个做起来，我们也有底气了。” 温皓雪好奇了：“是什么新项目？” 总监回答：“你知道出版社的沈老板吗？” “那当然知道，沈老板是出版业的大佬了。”温皓雪笑笑，“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那也是。”总监笑着点点头，说，“他有个女儿，沈香莞，最近写了本书，找我们做推广。” 温皓雪一怔：“真的啊？”这果然是一个好机会，但也伴随着风险。如果这书的推广搞砸了，那么不就得罪沈老板了？ 总监看出了温皓雪的顾虑，便又笑着安抚说：“你放心，我说了这是个很好的项目！她的新书我已经看过了，内容非常好，根据我多年的经验，一定可以红的。而且，沈老板那边也愿意赞助不少，这真的是一个必火的项目啊。是我好不容易从沈老板那儿争取来的项目，现在交给你了！” 温皓雪如此听来，自然放心不少，更是对总监感激不尽：“那实在是太感谢了。那么难得的机会您居然给了我！” 总监笑着摆摆手，说：“都是自己人嘛！” 总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了温皓雪：“拿去翻阅一下吧。过两天就要出方案了。” “是的。”温皓雪连忙点头。 温皓雪拿起那本书，才知道书名叫《红苍翠盖》，作者，沈香莞。温皓雪回自己办公室把《红苍翠盖》翻阅了，惊喜地发现如同总监所说，这本书内容不俗。首先，它是一本通俗小说，这就很方便推广了，其次，剧情和人物都可圈可点，这个项目是很可以做的。 之后，温皓雪还约了沈香莞见面，谈论推广的方案。沈香莞本人是个长相清秀的富家女，和温皓雪沟通得不错。温皓雪也看得出来，沈香莞是很有主见的，也很有企图心。沈香莞还说：“营销的成本不是问题，最important的，就是《红苍翠盖》要做best seller，我的sns账号粉丝要破million。” 温皓雪不觉一笑，说：“沈小姐，您这就是给我轻巧活儿了。你既然说成本不是问题，那么销量是可以买的，粉丝也一样。这有什么意义？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本书变成真正吸引了许多读者的作品。” 沈香莞愣了愣，随后又勾起嘴唇笑说：“嗯，you are right。您说，怎么办？” 温皓雪问道：“我看了一下成本预算，也觉得可以做很多事情。您看看我这些方案怎么样？” 温皓雪给沈香莞讲了2个方案，沈香莞却忍不住又说：“我长得这么漂亮，你说能不能做promote说是‘白富美作家’？” “这样吗？”温皓雪顿了顿，微笑说，“是的，您绝对配得上‘白富美’三个字，但我怀疑现在的读者是不是对这种人设已经不太敏感了？” “怎么会呢？美女一定是all time favourite。”沈香莞托起腮来，说，“我的书要be popr，但更重要的是，我还要我这个人变成star。” 温皓雪保持微笑：“是吗？那也可以理解的，因为沈小姐长相真美，说是明星也有人相信吧！你是打算往娱乐圈发展吗？” “oh, no!”沈香莞摇头，“我们家是上等人家，不能做这么cheap的工作的。” “哦。”温皓雪嘴角依旧职业性地上扬，微笑保持得很好，“我明白了。” 温皓雪和沈香莞谈完了正事，便回去和总监汇报。总监问道：“沈香莞为人怎么样？还好相处吗？不会有小姐脾气吧？” “嗯，挺好的。”温皓雪忍住了腹中那句：让她写出一本全中文不夹杂英语单词的书真的难为她了！ 沈香莞非常坚持要卖“白富美”人设，大约觉得她这样的美女不让大众都知道就真是“明珠蒙尘”了。温皓雪也只得听从甲方的需求。温皓雪让猪文案去改改方案，猪文案踏踏实实地点头，并说：“可是……她也没那么美吧？” 温皓雪赶紧给他一个“嘘”的手势：“甲方你都敢说不美？” 猪文案赶紧点头：“美！美！倾国倾城！” “那也不要这么夸张。”温皓雪赶紧说，“沈小姐会当真的。” 猪文案不得不同意。 温皓雪将修改的工作交给了猪文案，然后先行下班了。 温皓雪走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一家甜品，闻到了里面甜美的气息，只觉心旷神怡。他忽然想起自己都很久没吃甜品了。原因当然是他家两只猫都不爱吃甜。说起来，猫虽然说爱吃肉，但口味真的很清淡，盐都不爱放的，更别说什么甜的酸的辣的了。 太久没吃甜的，导致的结果就是温皓雪咬了一口甜品，就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这蛋糕该死的甜美！” 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甜品的人啊！ 温皓雪特别没形象地、狂风扫落叶式地将一块蛋糕切件吃完。如同饥民。 回味着口腔里的甜香，温皓雪只觉意犹未尽，便又购入了一块蛋糕切件，打包带了回家。 因为被蛋糕勾了魂儿，温皓雪比往常晚回到家中，大猫小猫都已经在家里等着他做饭了。崇思睿身穿纯棉的家居服，手里抱着只猫，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姗姗来迟的温皓雪。温皓雪看着嗷嗷待哺的一大一小，心中不觉腾起一丝愧疚感：“饿了吗？” 脏话猫奶声奶气地说：“?妈饿死老子了。” 温皓雪笑着说：“不好意思，路上去买了蛋糕。”说着，温皓雪将蛋糕放进了冰箱，并将买好的鱼肉放在砧板上。 崇思睿跟着温皓雪走进了厨房，看着温皓雪问：“是什么蛋糕？” 温皓雪一边准备料理鱼肉一边笑着说：“奶油蛋糕啊。” “奶油蛋糕？”崇思睿有些好奇，“奶油是怎样的？” 奶油从来不在崇思睿的食谱里。 温皓雪歪着头想了想：“奶油啊……？就是甜甜的、腻腻的、白白、软软的吧。” 崇思睿伸手戳了戳温皓雪的脸蛋：“像这样的吗？” 温皓雪竟然有些害羞，低了低头，说：“不是。” “那是怎样？”崇思睿像是曾经尝试喝咖啡一样，也想尝试一下奶油蛋糕，不过是因为他想体验一下温皓雪喜欢的一切。 温皓雪见崇思睿竟然对甜食有兴趣，便放下了正在为猫儿准备的鱼肉，立即从冰箱里拿出了蛋糕切件，用勺子挖了一点，递到崇思睿的嘴边，让他品尝一下。崇思睿张嘴吃了一口，立即皱起了眉：“这是甜吗？” “这不是甜吗？” “这是?。”崇思睿摇摇头，还倒了一杯清水漱口。 温皓雪笑道：“我知道了，那你觉得怎样才算‘甜度合适’？” 崇思睿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温皓雪的脸颊：“这儿就甜得很合适。” 崇思睿的嘴唇碰得很轻，像是蝴蝶碰触花朵一样。而温皓雪的脸也一时间像花朵一样红艳起来了。温皓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第一次被崇思睿“亲”了，脸颊就已经滚烫起来了。 而崇思睿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是“亲”了某个人，毫无自觉，一脸坦荡地看着自己的配偶。 虽然如此，两个男人的脸还是贴得很近的，四目相投，黑色的眸子对上了蓝色的眸子，一深一浅，却都是相似的感情。崇思睿的脸还是那么俊美，近距离看也无从观察出任何瑕疵。尤其是此时此刻，温皓雪沉浸在比奶油蛋糕还甜蜜的气氛之中，便是忍不住凑过去，碰了碰崇思睿那张薄薄的嘴唇。 崇思睿似乎也不抗拒温皓雪的行为。 当两人的唇贴在一起的时候，温皓雪也解开了很多疑惑——比如说，崇思睿的唇看着淡漠，但却不冰冷，而身为妖类的崇思睿还是有温暖的鼻息的。温皓雪伸手抱住了崇思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美好的温度。崇思睿亦拥住了他。 第四十七章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二人才分开。温皓雪仍觉得脚下是轻飘飘的，他无法相信自己亲吻了这个看着如此冰冷的美人。崇思睿微微转过脸，目光落在砧板上。温皓雪也随着崇思睿转移目光，才发现白玉狸蹲在砧板上吃鱼肉。大约是发现了二人的视线，白玉狸才抬起头来，舔舔嘴说：“你们他喵继续啊！我就先开饭了。” 然而，温皓雪和崇思睿也没有继续下去。 对于温皓雪而言，是不好意思进行下去了。 而对于崇思睿而言，是进行下去也不知要干什么。 温皓雪想要和崇思睿进行点什么，看崇思睿没有要进行点什么的那个意思，自然也不好说要进行点什么了。 于是，温皓雪便故作淡定地开始做饭。 晚饭过去了，白玉狸回了自己的游戏屋里。温皓雪和崇思睿则在客厅里对坐着。温皓雪提议下棋，崇思睿也答应了。 “你会下棋呀？”温皓雪很好奇。 崇思睿回答：“以前上‘中华文化课’的时候学过围棋。” 围棋是一项很考验耐心的活动。这个课程不但可以让妖类们学习点文化课程，还能锻炼他们的脑力。崇思睿在这方面表现良好，但是紫彪儿就不行了。考试的时候，紫彪儿还试过偷偷把对方的棋子给吞了。 温皓雪和崇思睿一边下棋，一边闲聊近况。 温皓雪问道：“恶妖连环杀人案告破了，你们这边也闲下来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崇思睿回答，“可是，像杀人蝙蝠妖这样的事件也引起了上面的重视。尽管几乎所有杀伤性大的猛兽都在保护区里，有所监管，不经过‘文明化’不能进入人类社会。但还是存在蝙蝠妖这样的‘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杀伤力不低’的妖化存在。其实，像我们家养的猫也算是。” “你是说……” “对，我是说阿脏。”崇思睿点头。 温皓雪很疑惑：“阿脏？阿脏是谁？” 崇思睿似乎也想起来“阿脏”不叫“阿脏”，便更正道：“就是‘脏话猫’。” “哦。”温皓雪明白过来了，“玉狸吗？” “嗯，对，就是阿脏。”崇思睿点头，“即使是他这样的一只小猫，妖化了也不容小觑，要是对人类有恶意的话，影响确实不小。更别说别的了。” 这话也引起了温皓雪的担忧。其实，像是“实事裘诗”那样的媒体平台也发表了类似的观点，希望加强对这部分野生妖精的监管。可是这种事情怎么监管得过来？飞禽走兽，无处不在的。 虎亲王作为“人妖办”统领也发言了：“近一年来，我们妖族的杀人犯一共3个，你能数一数你们人类的杀人犯吗？——人类的刑侦部说这数字不方便公布，那我也不好说。但我能说的是，世界范围内恶性罪犯八成是人类男性！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率先加强对人类男性的监管，我们妖类的抑制剂也欢迎你们打一打！有效消灭99%的性犯罪！” 这个发言当然引起很多人类的不满。 虎亲王天生就是这么刚，谁也拿他没办法。可是林大人觉得还是该做点措施的，便在“人妖办”和“刑侦部”之外另开设了一个独立部门，“非人类犯罪预防与调查科室”，科长是冷弥香。 “那香哥是升官了？”温皓雪问道。 崇思睿听见“香哥”两个字又皱起眉：“你和他很熟吗？” “是啊，我们是发小。”温皓雪回答，“从小一起长大的。” 崇思睿憋住了。 温皓雪又解释：“大约跟你和紫彪儿差不多吧。” “那不一样。”崇思睿憋不住，“我不喊他‘彪哥’。” 温皓雪琢磨了一下，心中雀跃起来，笑笑问道：“怎么？你吃醋啊？” “吃醋？”崇思睿疑惑，“什么是‘吃醋’？” 温皓雪愣了愣，心中欢喜似小烛火灭掉了，笑道：“是啊，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吃醋’。——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吃醋’是不知道，‘喜欢’怎么会不知道？”崇思睿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便辩解起来，“我懂得，喜欢是一种感情，好比我，喜欢吃肉，是一样的。” 温皓雪微微有些叹息，却微笑，点头：“是这样没错。” 崇思睿能够感受到温皓雪眼神和语气里的不确切，而崇思睿竟为此感到苦恼。他也不知道苦恼的根源是什么，或者他就是单纯地不愿意看到温皓雪不愉快，又或者，他觉得温皓雪误解了自己。 这一切都变得尤其复杂。 崇思睿不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情绪。 此时此刻，温皓雪眼里的崇思睿依旧是无比迷人的，细腻的脸庞上有细细的绒毛，在灯火下犹如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泽。温皓雪不自觉地靠近了崇思睿一些，去端详崇思睿的脸孔。崇思睿看着温皓雪靠近，也细细打量起温皓雪的细皮嫩肉起来，亦觉得那肌肤似奶油一样，便叫崇思睿想起了那个难吃的奶油蛋糕以及那个美味的吻。 “伯爵……”温皓雪细细地呢喃了一声，“唔——”嘴巴却很快被堵住了。 崇思睿无师自通地去吻了他。 崇思睿觉得，奶油蛋糕不是甜的。 温皓雪的唇才是。 他俩浑然忘了他们原本是在下棋的，棋盘上的棋局乱作一团，还有一些棋子跌在地上。可是没有人去管他。崇思睿将温皓雪抱住来吻。 温皓雪简直快要窒息了。 但是快乐的。 许久，他们的嘴唇才分开。温皓雪仍能感觉到崇思睿的温度，耳边甚至听到崇思睿说：“你看，这就是喜欢，对不对？” 温皓雪的心跳急促起来。 却又依旧无法乐观。 “他真的是‘喜欢’我吗？”温皓雪不解，“还是……像他喜欢毛线团一样的、觉得好玩的那种‘喜欢’？” 这个问题的答案难以印证。 温皓雪选择享受这一刻，不去问究竟。 第四十八章 而且，很快就有其他的事情转移了温皓雪的注意力。 温皓月给温皓雪打来了电话。 温皓雪一看到来电显示是“温皓月”，就直觉地感到不安。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从未主动联系过他，除了讨零花钱的时候。但温皓月也许久未问他讨过零花了。他直接觉得这个来电可能和温皓月的“新恋情”有关。 “怎么了？”温皓雪接起电话，尽量用“亲切的哥哥”的口吻说话，“月儿？” 温皓月带着哭腔说：“你先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对现在的温皓雪而言是回到那个满是爬架和猫屋的大公寓。他还是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温皓月指的应该是那个要凌清春一人负责两层打扫的别墅。 一想到那一个“家”，温皓雪就有些头痛。 但这对他来说又是一种无法推脱的义务，因此他答应了下来：“好的，你先别急。那我待会儿就过去。” “怎么就不急了？”温皓月的语气拔高，女孩子的声音显得更为尖细了，“为什么就要等‘待会儿’呀？现在都急死人了，家里乱成一锅粥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呢？” 对于这个有些任性的妹妹，温皓雪自然得耐起性子来，细细问道：“那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啊？你觉得这件事情需要我怎么去解决？” 温皓月也被问倒了，愣了一阵子，才苦兮兮地说：“我也不知道。可是老爸不是还比较愿意听你说话吗？他现在和妈妈吵得很凶。” “嗯，我知道了。”温皓雪心想：他们夫妻吵架，我能插上什么嘴呢？ 可温皓雪还是细心问道：“不会吧？太太一直很温柔体贴的，怎么会和爸爸吵架呢？是不是你误会了？” “是真的。”温皓月特别焦急，“是因为我而起的！” 温皓雪花了好一阵子才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就是温皓月和武顺交往的事情被发现了。凌清春非常气恼，坚决阻止。温皓月不肯听，还闹到了父亲面前。温启初便说：“顺儿一表人才，你怎么还反对呢？” 凌清春便立即回答：“他之前不还和咱们阿雪一起过吗？” 温启初便道：“哪里有一起？不过是旧同学。” 凌清春气笑了：“那您可真会‘睁眼说瞎话’。他们明明相亲了呢！” 温启初觉得凌清春这个态度颇为“小题大作”，便说：“那不是没成么？难道你还不许别人相过亲了？相过亲又不是结过婚，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说，结过婚也不一定不是好人啊。” “敢情你还想给咱们月儿找个结过婚的呀？”凌清春特别气愤。 温启初却自觉被冒犯了，冷笑道：“你当年找的我不也是结过婚的吗？怎么？你觉得不如意了？” 凌清春怔了怔，也觉得有些失当，便撇过话头，只说：“我不管，我们的女儿年轻貌美的，找个基佬做什么啊？” 这话说出来，轮到温皓月不乐意了。温皓月便辩护道：“武顺哥不是基佬，他只是双性恋而已。” 这话毫无帮助，凌清春越发地不乐意：“不行，你还小呢。趟这浑水做什么？” 温皓月更不高兴了：“我也不小了！而且，武顺哥怎么就是浑水了？他帮助我们家那么多，你到头来却那么说他，你真是忘恩负义啊！” 凌清春被温启初添了堵，正没处撒气呢，听见温皓月“胆敢以下犯上”，自然便将矛头指向她：“你还敢说我‘忘恩负义’？你吃我的穿我的，是我生了你养了你，你这么跟我说话，那才叫‘忘恩负义’！” 凌清春如此责骂温皓月，温皓月也气不过，吵嚷起来了。温皓月的话越发难听，又说：“怎么是吃你的穿你的？怎么就是你养的？还不都是我爸养着？你还有脸说？”凌清春顿感颜面扫地，情急之下，扇了温皓月两巴掌。“啪”“啪”两下打在温皓月的脸上，温皓月也静了音了，愣在原地。 温启初却“上纲上线”起来，联想到刚刚温皓月说的话，便觉得凌清春打的不是温皓月的脸，是打的他温启初的脸。他也气恼，一把推开了凌清春：“怎么还打女儿了？” 凌清春其实自己打了女儿，自己心里也悔，手里顿住了，冷不防被丈夫一推，便摔倒在地。凌清春摔疼了，便又哭闹起来，家里乱做了一团。 温皓月也觉得事情闹大了，总得找个人说和说和，要找温皓星，那是不靠谱的，便才想起来了温皓雪。温皓雪来到的时候，其实这三个人都冷静下来了。温皓月自不必说，还是她打的电话让找人说和的。温启初也懊悔把妻子推倒在地了，而凌清春也懊悔打了温皓月耳光。温皓雪到来了，也好说话，只说了几句“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一家人最紧要就是齐齐整整”“做人最紧要就是开心”这些场面话，大家便顺着梯子下来了，点头说和。 温皓雪也安心了，正要告辞，却见凌清春仍不自在地问了句：“那你当时和武顺……” 温皓雪也不自在了，却微笑回答：“就是老同学，并没有什么。都没打算处对象。真说起来，我都不知道是他。大家见面了发现是老同学，便也没往那儿去想了。” 凌清春略放心了些，却说：“可他真不是gay吗？” 温皓雪头皮发麻，保持微笑：“这我就不确定了。”说着，温皓雪像是推脱一样又补充了两句：“我们两个其实也不熟，平常也很少联系。我觉得，这话不如问星儿，他可能还更知道一些。” 凌清春察觉到了温皓雪的尴尬，便不多问了。 温皓雪便先告辞，开了车回自己的家里。崇思睿在家里也等着他回来，已经是动物的形态，卧在榻榻米上看电视，脏话猫还在游戏屋里鏖战。 见温皓雪回来了，崇思睿便说：“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温皓雪叹叹气，说：“家务事哪有处理得好的？” 崇思睿不以为然：“那是你们人类比较复杂。” 温皓雪不得不同意这个观点：“您说得对。”说着，温皓雪便在崇思睿身边的位置坐下。崇思睿眼睛依旧盯着电视看，却很自然地用尾巴将温皓雪圈住。温皓雪伸手摸了摸大老虎的额头，还用手指描摹了一下上面黑色的“王”字形状的纹理。大老虎被摁住额头，不太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但还是默许了温皓雪这个让他睁不开眼的举动。幸好，温皓雪也很快察觉老虎不喜欢被弄额头，便将手缩开，老老实实地和大老虎一起看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着动物世界。 温皓雪不自觉地说：“这感觉真奇妙。” “为什么？”崇思睿问道。 “就是电视上有一只大老虎，”温皓雪指了指电视屏幕，又指了指崇思睿，“身边也有一只大老虎。” 崇思睿不以为意：“那你在温家看电视剧不是一样吗？电视剧里面有人类，你身边也有人类。” “啊嗯。”温皓雪无言以对。 电视上传来了浑厚的旁白男声：“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这明明是很科学的事情，温皓雪却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黄片一样，脸红耳赤起来，但一边又忍不住瞥向了崇思睿。崇思睿对视线很敏感，立即回看了温皓雪一眼，说：“怎么了？” 温皓雪结结巴巴：“没、没啊……” 老虎在电视里吭哧吭哧地交配。 温皓雪看得脸咕嘟咕嘟地冒烟。 而长期服用抑制剂的崇思睿非常淡定，甚至还觉得有点无聊。 “这个可真无趣。”崇思睿说。 温皓雪有些意外：“会吗？交配很无趣？” 崇思睿回答：“像老虎，一次交配时间大约就不会超过一分钟。” 温皓雪特别意外：“那……那……”温皓雪指了指电视机上的俩老虎：“他们咋那么久呢？” 崇思睿回答：“哦，老虎一天能交配几十次。” “一……一天？”温皓雪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几十次？” “当然，”崇思睿觉得很平常，“有的老虎一百次也行。” 温皓雪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 崇思睿打量了一下温皓雪的表情：“很奇怪？” 温皓雪终于结束了长约一分钟的“瞠目结舌”定格表情，缓过神来，说：“确实。人类不这样子。” “虎妖也不这样子。”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才算淡定了一些，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虎妖是怎样的？” 崇思睿回答：“虎妖比较久。我的意思是，虎妖交配一次的时间和人类差不多。” 温皓雪的嘴角微微有些抽动，但也尽量维持淡定表情：“那不会吧？如果虎妖和人类交配时间差不多长，那……那一天几十次？还用干别的事吗？” “你说得很有道理。”崇思睿谈论“交配”的话题语气寻常，大约是他没什么人类特有的羞耻心，“但自然界的老虎只有发 情季节才会交配，所以在特殊季节的时候一周会进行几百次这样的活动。然而，虎妖是有灵智的，和人类一样，全年都可以交配。因此，平均下来算，虎妖一般一天只需要交配八、九次即可。” “‘只’需要八、九次？”温皓雪又陷入了震惊之中，“那、那也挺多的。” “是的。”崇思睿回答，“所以，我在服用抑制剂。” 结婚这些日子以来，温皓雪终于找到了崇思睿不和他过“夫夫生活”的原因了。 抑制剂。 但温皓雪也不敢提出让崇思睿停药，一来是不好意思，而来是畏惧——一天八、九次，嗯……温皓雪觉得还是先维持现状吧。 第四十九章 猪文案给温皓雪发来了三篇稿子《震惊！让明星也自愧不如的美女竟然只爱读书！》《揭秘！h大文学系毕业顶级白富美的书房》《惊人！真正公主的人生你想不到！》。 温皓雪眉头大皱：“这是……” 迎视着温皓雪怀疑的眼神，猪文案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我原本不是这么写的！可是根据沈香莞的要求，写着写着，就成了这样了！” 温皓雪仔细想想，只得点头，说：“嗯，其实……其实她满意就好。” 沈香莞意志坚定，一定要炒作自己是“美女”这件事，书作倒是其次了。 温皓雪都想说，应该介绍沈香莞给娱乐公司经纪人。 然而，谁也没想到，沈香莞这么一炒作，还真的火起来了。沈香莞天天晒自己的奢华生活，获得了很多关注。虽然也有人骂她博眼球，但骂——也是一种关注嘛！ 就在这样的风尖浪口，她的新书《红苍翠盖》也推出了，反响竟然也不错。 毕竟，温皓雪自己也得承认这本书的质量是过关的。 总监也夸奖温皓雪，这个项目做得不错，延续了《超低能大侦探》的良好业绩。 温皓雪便提出明年给猪文案提职，并大幅加薪，总监也允诺了。 猪文案对温皓雪感激不迭，还说要请温皓雪吃饭。 温皓雪高兴地答应了。而猪文案又小心地说：“可别叫上你老公。我闻着他那味儿，我就怕。” 温皓雪无奈地笑笑，说：“真的假的？” 猪文案又道：“当然是真的，你身上也有点他的味道。要不是和你认识久了，我也怕了你了。” “是吗？”温皓雪闻了闻自己的手背，“我也闻不出什么来。” “你天天和他一起生活，同吃同睡的，沾上气味是真正常的。”猪文案说道，“可是么，你自己闻不见也正常。毕竟，你只是人类嘛！像我们这种食物链底层的，对于猛兽的气味是很敏感的。” 温皓雪想了想，却问道：“那蝙蝠呢？” “什么？”猪文案一时没反应过来，“蝙蝠的味道不好分辨。”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皓雪摇摇头，又解释说，“我是说，蝙蝠能嗅得出来我身上有猛兽的味道吗？” “那肯定能呀！”猪文案很肯定地说，“必须的。” 温皓雪微微蹙眉：“那蝙蝠妖为什么要选择我作为对象袭击？难道不该找好下手的吗？” 猪文案怔了怔，却说：“这个啊，可能饿疯了吧！而且即便在野外，普通的吸血蝙蝠也可能吸老虎的血吧！只不过是悄悄进行而已吧！” 温皓雪对吸血蝙蝠的习性不甚了解，便也不多细究了。 温皓雪让人把通稿发了出去。因为沈香莞说了要“不计成本”，他还安排了沈香莞参加最近的一个媒体派对，和明星合照，并付费让明星也推荐沈香莞的《红苍翠盖》，在sns平台上吸引流量。 温皓雪告诉了沈香莞这个计划，沈香莞又嫌弃温皓雪找的合作明星不够红。 “我要的是star！”沈香莞强调，“而且要是名声非常好的那种，最好就是得过大奖的movie star，平常的形象是文艺的、有深度的，这样推荐我的书才不算lose我的face！” 猪文案也挺急的，只说，那种得过大奖的电影明星怎么会接这种推广啊？而且就算人家肯接，他们也联系不上啊！ 温皓雪却一点不急，只假意地“嗯嗯”，表示同意，然而话锋一转：“话虽如此啊，符合您要求的电影明星的话呢……估计不出席今晚这个派对。但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嘛。您先去一下，喝点小酒，发个sns，就当是出去social了。movie star的事情，我们之后再做，您说怎么样？” 沈香莞想了想，便说：“那就yes吧。” “谢谢。”温皓雪点点头，“我到时候和您一起去。” 温皓雪也是怕猪文案搞不定沈香莞这个硬茬，所以温皓雪才提出和沈香莞一起去媒体派对。临去之前，温皓雪也给崇思睿报备了，说晚上要去这个派对，是工作的目的。崇思睿表示理解，又说：“我会叫脏话猫自己找饭吃的了。” “别了吧。”温皓雪说，“我怕他去偷吃邻居家里的鱼什么的。” “他犯不着偷吃。”崇思睿回答，“他只消‘喵喵’两声，邻居便对他无任欢迎，更恨不得将家里一切食物掏出来赏他。” “真的呀？”温皓雪挺惊讶的，“怪不得呢，我看他最近好像圆了点儿。敢情是刷脸去白吃白喝啊？” 原来，经常乘坐电梯、自出自入的白玉狸不仅引起了保安的注意，时间长了，也引起了同一座大厦里其他住户的注意。白玉狸不喜欢在一般人类面前表现出灵智，便都“喵喵”的。像他这样长相的猫儿，又不说脏话、不抓挠，自然讨人喜欢。 白玉狸竟然也不避忌，喵喵喵地跟着别人进了屋，该吃吃、该睡睡，当主子一样的被供着。他想起来要“临幸”谁家便到谁家，真是享受。到时候他想回家了，便朝门口喵喵两声，住户便会开门恭送，白玉狸的待遇特别尊贵。有些住户为了让白玉狸到来的时候有更好的体验，还在家里备了猫粮和玩具。 白玉狸觉得一切都挺好了，除了大家都跟着保安一起瞎叫他“阿脏”。 “我叫白玉狸！多么优雅的、诗意的名字！”白玉狸还跟崇思睿抗议，“你快告诉他们，我叫白玉狸！不叫‘阿脏’！” 崇思睿在白玉狸的再三要求之下，在业主群里声明了白玉狸的大名。然而，大家都觉得阿脏比较顺口，而且都叫惯了，谁也没改口。 温皓雪之前还给邻居道歉说：“哎呀，我刚刚看到咱们家的猫叼了一条鱼。该不是你们的吧？那真不好意思！”邻居还特别大度：“没事儿！那鱼儿养了就是给阿脏吃的！”温皓雪还以为是玩笑话呢，没想到是真的。 温皓雪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在公司里换了套正式一点的西装，开车去派对所在地和沈香莞汇合。沈香莞也穿得颇为精致，化好了妆，穿好了小礼裙。这些派对对于沈香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了，毕竟她也是千金小姐，这些场合见过了，自然是如鱼得水的。反而是陪她而来的温皓雪不太习惯，自己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着玩手机。 他也就随意地浏览了一下sns号，却听到头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哎呀，这不是温皓雪吗？” 温皓雪一抬头，就看到了裘诗。裘诗似乎混得不错，大约因为那个“实事裘诗”公众号真的很火。 “温皓雪啊，”裘诗径自在温皓雪身边坐下，“我听说你混得不错啊！好像说是快要当总监了？新项目也一个一个的开呀？” “你也混得不错啊。”温皓雪保持微笑，“你的公众号很火啊。我时不时都能看到朋友转发。” “哎，那是！”裘诗一脸志得意满，“还得多谢你呀！不是你呀，我也不会转行。守着这个破行业做得了什么？大约做到了总监，收入都比不上我的一个零头吧！哈哈哈！” 温皓雪听得出裘诗是要嘲讽自己，但并不想理会，便微微笑着不说话。 裘诗还记得温皓雪得罪过自己的事情，正愁没处出气，便逮着他来嘲讽，不肯放过：“啧，我看呀！你也是趁早转行吧！那个公司没什么前途的！没事的话，我还可以带带你呀！你看我，现在穿的是阿玛尼呢，你呀，这是什么衣服？你身上这套不是每年年会都穿的那套吗？看着真可怜！” 温皓雪并不想逞什么口舌之快，但见裘诗还没完没了起来了，自然也不甘示弱，只笑笑，说：“那您现在钱是有了，植发的项目什么时候做啊？” 裘诗的脸瞬间就绿了，与他在晚宴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头壳顶相映成趣。 温皓雪不想“恋战”，端起自己的酒杯，便走开了。 他只觉有些口干，又喝了一口酒，发现酒杯已经见底了，便径自走往吧台处。酒保带着职业微笑问温皓雪要喝点什么。温皓雪正犹豫着，却听到身边有个声音说：“给他一杯百利甜酒吧。他爱甜的。” 温皓雪转过脸来，便看到西装革履的武顺朝自己微笑。温皓雪也得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 “阿雪啊。”武顺笑道，“那么巧。” “是啊。怎么这么巧？”温皓雪笑着点头，心想，这是什么烂派对，这是“阎罗王开party”吗？怎么请的都是牛鬼蛇神？——不过，这么说岂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第五十章 吧台的酒保很快将百利甜酒调好，递到了温皓雪面前。 温皓雪笑笑，说：“我喝够了，给我一杯可乐就好。” 酒保点头答应，给温皓雪打了杯跳着气泡的可乐。 温皓雪接过了可乐，便将百利甜酒推开。武顺看着被推开的酒杯，含笑说道：“怎么不赏脸呀？” “不，”温皓雪笑笑，“我酒量不好，不能多喝。” 武顺便自己拿起了那杯百利甜酒，喝了一口，叹了口气，又说：“我还以为你是计较呢！是不是在责怪我？” “责怪你？”温皓雪不明所以，“这话是从哪里来的？” 武顺笑了：“听说是我闹得你们‘家宅不宁’呀。” “哦……”温皓雪想起前几天凌清春和温启初的情形，也有些尴尬了，“你说的是这件事啊！” “不然呢？”武顺问道，“还能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温皓雪笑笑，“其实我都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只要你是真心对月儿的，那我能有什么意见呢？你说是吧。” “嗯。”武顺不置可否，笑眼看着温皓雪，啜着杯中甜酒。 包括楚碧、温皓月在内的许多人都说武顺的笑容好看，阳光又灿烂，可在温皓雪看来则不然。武顺笑着的时候，眼神里总带着点让人不安的情绪。就像是现在。武顺手里端着酒杯，脉脉笑眼地凝睇着灯光下的温皓雪，仿佛温皓雪是个羔羊。 武顺又啜了一口酒，却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不觉呛到了：“咳咳……” 撞到武顺的人走出来，说：“不好意思。” “咳咳……”武顺抬起眼来，便看到比他还一截的崇思睿。 “伯爵？”温皓雪也挺惊讶的，“你来了？” “我来了。”崇思睿回答，语气听得出来不大痛快。 武顺顺过气来了，便笑道：“啊，怎么是你啊？真巧啊。” “不巧，”崇思睿答，“我是特意来找我老婆的。” “哦，”武顺笑了，“看来你们真恩爱啊？你们的婚姻应该很幸福吧？最近生活还不错吧？” 崇思睿答：“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说完，崇思睿便拉着温皓雪走开了。 真的是，崇思睿看到武顺就烦。 温皓雪牵着崇思睿宽厚的手掌，问道：“对啊，你怎么来了？” 崇思睿皱眉：“我刚刚不说了，来找你的。” “怎么来找我了？”温皓雪问道。 崇思睿也觉得疑惑：“你不是说你来了这个派对吗？” “所以你就也来了？”温皓雪挺讶异的。 崇思睿却觉得这个顺理成章：“我没有别的事情，所以下班后就过来了。” 虽然说一般媒体派对都要有邀请函才能进来，可一个伯爵似乎可以任意进出任何规格的派对。 温皓雪察觉到崇思睿的情绪不好，便缓缓解释说：“我也不知道武顺会来。不仅是他，还有裘诗。真叫人头大。” “我也看到裘诗了。”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好奇地说：“他可有跟你说什么？” “没。”崇思睿说，“他见到我就跑了。” “……” 真是欺软怕硬啊。 裘诗看到温皓雪还敢说几句，是他脸皮厚，可裘诗的脸皮却还没厚到可以承受崇思睿的巴掌的程度。 “唉。”温皓雪摇摇头。 崇思睿说道：“我们要回去吗？” 温皓雪笑笑：“我可是来陪客户的。怎么能够说走就走？” “你的客户呢？”崇思睿问道。 “她啊……？”温皓雪抬起头来，努力在派对里瑰丽却昏暗的灯光里寻找那抹“白富美”的倩影。可惜，他的目力有限，在人群中颇费功夫才能辨认。反而是崇思睿拉着温皓雪在人群里转了几圈，转到了阳台上。崇思睿指了指阳台上的几个男女：“是在那儿吗？” 温皓雪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沈香莞的身影。 沈香莞和几个小明星在衬着城市夜色自拍。 温皓雪感到疑惑：“你还认得她？……而且，你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 崇思睿回答：“有几次你回来家里，身上有陌生的女香水味。我就猜测是她。所以刚刚根据她的气味找到这儿来了。” 温皓雪有些惊诧于此：“所以，理论上……我一天之内见过什么人，你都是心里有数的？” “是的。”崇思睿点头，“我也知道你去过什么地方。” 温皓雪极为惊讶:“那你是碰到任何一个人，都能够靠他身上的味道判断他的行踪吗？” “当然不能。”崇思睿说，“况且，我也没那么闲。” 其实，作为虎妖的崇思睿嗅觉还不至于如此灵敏。比如之前，他在人形的时候能够察觉出温皓雪刚刚见过武顺不久，但要是温皓雪和武顺的接触是在较早之前，人形的他就无法察觉了。 现在是崇思睿总化出原形，用鼻子蹭温皓雪，才能那么精准地依靠气味判断出温皓雪这一天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甚至有时还能推测出他做过什么事。 这样清楚、详细，甚至有侵犯隐私之嫌疑了。 可崇思睿还是习惯性地这么做了。 他自己心里是想知道温皓雪见过什么人、到过哪里去的。 温皓雪隐隐是觉得崇思睿能够从嗅觉中分辨很多信息的，但却没想到是那么多的信息。一开始，温皓雪还觉得挺奇怪的，可是渐渐的，温皓雪就觉得没什么了。这是属于长期生活在凶险野外的猛兽的生存本能吧！就算让对方知道自己一日之内的行程，温皓雪也不觉得不妥当。毕竟，伴侣“查岗”也是常见之事。现在这个伴侣倒是省却了“查岗”的步骤，直接知道他的行踪了。 可是，温皓雪还是故作不悦地说：“那可真不公平。我有什么都瞒不过你！但你要瞒住我却是很容易的！” 崇思睿不解：“我要有什么瞒住你的？” 温皓雪听了这话，心里大为愉快，但笑不语了。 阳台上的沈香莞已和几个小明星自拍完毕，她这才瞧见了温皓雪，本来是不太在意的，可温皓雪身旁那位帅得惊人的男士却大大的吸引了沈香莞的眼球。沈香莞连忙走了过去，带笑朝崇思睿伸了手：“这是哪位super star啊？我怎么不认得？” 崇思睿也伸出手，简单地和沈香莞握了握手，并回答：“我不是明星。我是温皓雪的丈夫。” “哦……”沈香莞脸上有些微妙的失望，“结婚了的啊。” 然后，沈香莞又拍了拍温皓雪的肩膀，笑道：“你可真是个lucky boy啊！” 温皓雪也笑了：“还好，还好。” 沈香莞又用肩膀碰了碰温皓雪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问道：“哪儿找来这么好的husband？什么渠道认识的？” 崇思睿不喜欢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与他老婆这般亲近，便伸手将温皓雪圈回自己怀里，代为回答：“单位里分配的。” “啊？”沈香莞完全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温皓雪僵硬地笑笑，解释说：“开玩笑呢。我和他啊，是相亲认识的。那可不就是‘分配’的么？” 沈香莞明白过来，便哈哈笑了，说：“你husband可真会说joke！” 温皓雪干咳两声，又说：“时间不早了。他是来接我回去的……你也要走了吗？” 沈香莞摆摆手，说：“你们这些married couple就真的很boring。这么早了就赶着go home了？我可才刚happy起来呢！” 温皓雪点头，又和沈香莞寒暄两句，便与husband一起go home了。 崇思睿对沈香莞的感觉并不好，但也比不得他对武顺的感觉坏了。 他俩回到家里。温皓雪见屋里一片漆黑，也没有声响，便一边开灯一边问道：“白玉狸呢？” 崇思睿指了指，说：“在游戏屋里。” 温皓雪抬头看着一点声响都没透出的隔音猫屋，有些讶异地说：“你也是靠嗅觉知道他的位置的？” “是的。”崇思睿点头，“再说了，虽然隔音，但还是能够感到一些响动的。” 温皓雪颇为惭愧：我真是什么响动都感受不到啊…… 崇思睿换了家居服，躺在榻榻米上。有时候他会化原形，有时候也不会，只是看他的心情。比如今晚，他就喜欢以人形入睡。 温皓雪也洗完澡，换上家居服了，也往榻榻米上躺着。崇思睿便习惯性地抱了抱温皓雪，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温皓雪洗完澡了，在外面沾染的气味也清除了，大概只剩下自己身上原本的气味和沐浴液的香气。 温皓雪有些好奇地问：“你现在能闻到我身上什么味儿？” “甜味。”崇思睿回答，然后亲了亲温皓雪的额头，“晚安。” “晚安。”温皓雪微笑回答。 客厅的榻榻米很宽阔，是设计师考虑到大老虎躺沙发不够宽敞而准备的。现在，反而成了崇思睿每晚睡觉的固定地点。而为温皓雪准备的床，也没有用上了。温皓雪也来和大老虎一起挤这个榻榻米睡了。 第五十一章 崇思睿觉得温皓雪很甜。 虽然猫科天生不具备欣赏甜味的能力，可崇思睿就是觉得温皓雪是甜的。 而且温皓雪越来越甜了。 连微风吹过温皓雪发梢都能带了一股细细的甜香，像烧着的烟一样，让崇思睿觉得心头暖洋洋。 这也是崇思睿的“猫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甜味之美好。 崇思睿也喜欢抱着温皓雪睡觉。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而眠，好像能睡到天荒地老，亦无忧无虑。 然而，这天早上，崇思睿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怀里是空落落的，他的心也跟着空落落起来。 他立即坐了起来，机敏地竖起了耳朵，便听到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隐约的声音。 温皓雪在隔壁房里打电话。 “嗯……这样吗？”温皓雪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温皓雪挂了电话，推开了房门，便看到崇思睿站在门口。 “伯爵？”温皓雪一怔，“你醒了？” 崇思睿看温皓雪脸带忧色，便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温皓雪叹了口气，说：“也没什么，就我家里的那点事。” 崇思睿想说“你家的事还挺多的”，但想想还是憋住了。这样说人家家里不好。而且对方比较是人类嘛，不是说人类都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他一只大老虎是不懂的。不懂的事情，就不要乱张嘴说。 温皓雪自己身为人类，却寻思着别家一般也很难有他们家这样“难念的经”。 又不过是为了武顺和温皓月的事情。 之前，温启初和凌清春为了这事儿吵了一架，却并未达成共识，只能说是勉强“休战”，于是他们便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件事。温启初是想着，等温皓月和武顺感情再稳定点了，那凌清春应该就没话讲了。凌清春则是想着，等温皓月和武顺分手了，那温启初就没话讲了。 因此，他们都不讲这个话。 导致什么了呢？ 导致温皓星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 于是，昨晚温皓星回家得很晚，还不小心打翻了家里的花瓶。凌清春还得半夜起来打扫。本来她心里就有事儿，现在便发作起来，骂了儿子几句。温皓星也喝了酒，况且也长大了，便有些气性，顶了嘴说：“我这么晚回来我乐意吗？我不还是为了事业！还不是因为讨好武顺哥吗？” 凌清春听见“武顺”就来气：“他怎么了？一个个呢，都加班到这么晚呐？让你陪着他？满身酒气！” 温皓星喝了两杯，嘴上没顾忌，说：“没，他去参加什么派对了，相中了个男孩儿，玩了半宿，我给他把门儿了。也挺没劲儿的。” 凌清春闻言，气得发抖，脸色都便得更日光灯似的煞白了。温皓星见状也很惊愕。凌清春便又哭了起来，把温皓月、温启初也闹起来了。吵吵嚷嚷，摔摔打打的，整晚不安宁。 温皓月听了温皓星的话，顿感难以置信，摇着温皓星说：“你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武顺哥怎么能相中了个刚认识的男孩儿呢？” 温皓星越发迷糊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等吵了许久，温皓星才听明白了：“敢情你和武顺哥好上了？” 温皓月又是含羞、又是忍辱的，眼红红地说：“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是正经谈恋爱的！” 温皓星的脑内也是一片浆糊了：“我也搞不明白了……” “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凌清春哭够了，便又发起狠来，语气尖锐地说，“他不就是欺负咱们家吗？” 温启初十分听不得这话，便喝道：“胡说什么！武家对我们家那么帮衬，就你一个败家娘们儿天天那么多意见！” “他是‘帮衬’我们吗？”凌清春讥笑道，“他们不过是把咱们当成狗儿一样罢了！儿女们不明白，您还不明白吗？您不过就是贪图他们施舍的骨头，索性连脸面都不要了！” 这话真正刺痛了温启初的自尊心。温启初盛怒无比，“啪”的一声打了凌清春一个耳光。 凌清春冷不防被打，呆立在了原地。 一双儿女也愣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温启初自悔动了手，却不肯拉下面子来道歉，反而冷冷说道：“你不要再说胡话、疯话了！” 凌清春泣不成声，却又不敢说什么话了，既害怕又愤怒，浑身发抖的。只是更让她痛苦的是，她的女儿和儿子都没站出来维护她，只是在旁边干看着。 还是温皓星先回过神来，抚了抚母亲的背，说：“算了、算了。那么晚了，先回去睡吧！” 凌清春却流泪不止：“怎么就算了？我就白挨打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挨打’？”温皓星说，“妈，你也别小题大作了。说出去都不好听！” 凌清春原本还能忍，现在听着亲生儿子嘴里吐出来的话，便万般忍不得了，收拾了行李，只说要回娘家，又说：“这个家是没有我的地方了！” 温皓星、温皓月连忙拦她，但也只能说句什么“妈，别这样”，到底无用。温启初索性冷笑，说：“让她走！让她走！谁都别拦着！” “唉。”温皓月、温皓星面面相觑的，不知怎么办，只得叹气。 凌清春拉着行李箱，正要出门，却顿了顿足，众人以为她要转寰了，便有些欢喜。却不想凌清春只是拉住了温皓月，颤声说道：“女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说完，凌清春便低头离去了。 温皓月愣在原地，原本只觉恍恍惚惚，现在却忽然得到了如坠冰窟的实感。 温启初早上便给温皓雪打了个电话，叫他这几天不必回来家里，免得生出尴尬场面来。温皓雪听说了事情经过，便颇为感伤，问道：“那太太怎么办？她还住在娘家吗？” “大概是吧。”温启初没多想。 温皓雪听见这个“大概”，便知道温启初连打去凌清春娘家问两句都懒得做。温皓雪默默叹气，便说：“这哪好呢？不然，我去凌家看看吧，也好劝劝太太。” “你不必去，掉份儿。”温启初冷笑，“自然有的是人劝。” “什么？”温皓雪没听明白。 温启初却愿意把话说明白：“他们家就连什么七外甥儿八侄女的工作都是我安排的，你说，是不是该他们全家都会劝她？她全族亲戚都得给她说明道理的。还用得着我们操这个心吗？” 温皓雪便也不多言语了。 温皓雪也不知该怎么跟崇思睿解释这个“家庭矛盾”。他便只得将这个事件简化成：“就是武顺和月儿谈恋爱了，咱们家里不同意。” “啊？”崇思睿很惊讶，“武顺？” 温皓雪也觉得有些头疼：“嗯，武顺。” 崇思睿想了想，说：“怪不得不同意。” 温皓雪反而觉得好笑起来：“你怎么就觉得‘怪不得’呢？” 崇思睿坦白道：“只怪武顺面目可憎而已吧。” 温皓雪挺惊讶的：“怎么？你觉得武顺‘面目可憎’？” 崇思睿答：“我觉得武顺面目可憎。”语气十分肯定。 这武顺算是公认的帅哥了，倒没想到在崇思睿这儿归入了“面目可憎”之列。看来野兽的审美异于常人啊。 温皓雪问道：“你是不是审美和别人不太一样？” 崇思睿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回答：“可能吧，可能我不太懂人类的‘审美’。” 温皓雪眨着好奇的眼睛问道：“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觉得我的长相怎么样？” “不怎么样。”崇思睿回答。 这回答得太过干脆、直白，让温皓雪都愣住了。 不过仔细想来，也该是如此，不然崇思睿也不会拒绝和温皓雪继续相下去了。 温皓雪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个。 “是啊？”温皓雪尴尬笑笑，“那现在……有改变吗？” 崇思睿感到有些伤脑筋：“这个……我也不懂什么是人类的‘美’或者‘丑’。好比有人说某个女子是美人，我也毫无惊艳的感觉，有人也说某个人是丑八怪，我也不觉得那公认的‘丑八怪’特别可憎……” 温皓雪听了这话，便有些明白，便也有些为刚刚崇思睿对自己“不怎么样”的评价宽心：“我懂了，所以……所以你不知道什么是‘美’，对嘛？” 崇思睿深思一番，回答:“嗯，要真要说的话，那么，我现在想，你就是‘美’吧。” 温皓雪的脸忽地热了起来，说话也有些结巴了：“那、那你也挺美的。” 崇思睿点头：“这我知道。” “……” 崇思睿又解释：“老虎的美丑我还是会分的。” “这个我不会。”温皓雪触碰到了自己的审美盲区了，想了半天，又说，“不过仔细想的话，你就是‘美’吧！” 看着温皓雪认真而温柔的神情，崇思睿的脸竟然也有些热了起来。 “行了，”脏话猫从猫屋上往下看，“你们一对天作你妹之合。那么美人们，到底什么时候做饭？” 对于猫来说，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了。 第五十二章 大概是被这座高级公寓的爱猫之人养刁了嘴，白玉狸对饮食的要求越来越高了。 现在给白玉狸吃一顿的钱都比温皓雪自己吃的要贵了。 温皓雪无奈地说：“你到底是上哪儿知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猫粮牌子和品类的？” 白玉狸仰躺在地，露出了白生生的肚皮，“喵喵”两声，俨然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我懂了。”温皓雪看着白玉狸极为漂亮的毛色和容貌，“就是靠这招骗了很多高级零食是吗？” 白玉狸爬起来，说：“是啊。你们人类好?妈好骗。” 那几家几户喜欢白玉狸的，天天挖空心思搞各种新花样来吸引白玉狸。弄得白玉狸越来越挑嘴了。温皓雪都忍不住在业主群里劝大家不要太宠爱“阿脏”。 大家都说知道，但一看到白玉狸卖萌，也通通败下阵来。 其实温皓雪自己也是如此。为了讨好白玉狸，温皓雪还得特地去远一点的宠物店才能找得到白玉狸想吃的口粮。 “这哪是什么养猫，这是供了个祖宗啊！”温皓雪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自己。 温皓雪把车停了，才想起凌家就在这附近。他便暗道：“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太太吧。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于是，温皓雪将买猫粮的事情先放一边，反而打了个电话去凌家，问对方现在是否方便。凌家的人听见是温皓雪，也都特别热情。 温皓雪这才上门去，按了门铃，就见一个老太太来开门，那就是凌清春的母亲。凌清春的父亲、兄长也都在，看见了温皓雪，便似见了救星一样，都拉着他说：“是温启初叫你来的吧？唉，真该死。怎么就闹得回娘家了呢？你赶紧去劝劝清春这个傻女人！快让她早点回家吧！别闹得不像话了！” 温皓雪也有些尴尬，被推着去了露台。原来，凌清春就在露台上坐着喝咖啡。凌清春看见温皓雪来了，稍微有些惊讶，又不悦地说：“怎么来了？温启初让你来的？” 温皓雪只得说：“我其实是路过买猫粮的，顺便来看看您。” 这真的是实话，只是谁听了都不信罢了。 “我告诉你，温启初就该亲自来道歉！”凌清春气得要死，“他居然打我？” 凌清春的母亲赶紧说：“你这孩子说得什么傻话？怎么就那么严重了！温大臣是读书人，怎么能是打女人的男人呢？他肯定是不小心的！”凌清春的家人也一边附和：“对啊，肯定是不小心的。” 凌清春越发气恼，不肯说话了。 凌清春的爸爸却说：“现在哪有夫妻不打架拌嘴的？你们俩结婚那么多年了，才这么一遭，已经算好的了。你这丫头就知足吧！况且人家还叫人来接你了，你还不乐意？可别摆什么款了。” 温皓雪听了这些说话，心里也不舒坦，只觉得凌清春的家里人说这种话难道不是火上浇油吗？ 确实就是火上浇油。 凌清春心里那团怒火轰轰地烧着。她也顾不得多年来和温皓雪维持的“假客气”，只冷眉冷眼地说：“既然是这样，我也没话好说！我先失陪了！”说完，凌清春拎起挎包就跑了出门了。 温皓雪也特别懊恼，自己一句话没说，倒先把人给得罪了。 凌家的家人也挺懊恼，怕把温皓雪这个“少爷”给得罪了，好话说个不停的。“清春这丫头是特别不懂事的，都是家里给惯的，”凌清春的母亲说，“惯得她无法无天的，你可别生气！” “是啊，少爷，要不要喝杯茶啊？”凌清春的爸爸也点头不迭，陪着笑脸。 温皓雪不习惯被这样殷勤地对待，也是浑身不自然的，赶紧摆摆手：“不、不了。特别谢谢老爷爷、老太太，可我真的要去买猫粮……” 温皓雪这么一折腾，把猫粮买了回家的时候，都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回到家中的时候，他还问：“猫儿呢？” “你说阿脏？”崇思睿说，“去别家讨饭了。” “什么‘讨饭’？”温皓雪无奈摇摇头，“别用那么难听的词来说白玉狸呀。” “嗯。”崇思睿改口，“众筹猫粮去了。” 温皓雪看了看日历，是个难得的星期天。他也好久没试过不加班了，便在落地窗边朝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唉……好久没那么闲了！” 崇思睿说道：“你工作也太忙了。” “是啊！”温皓雪扭头看阳光下的崇思睿，微微一笑，“可是我觉得挺好的。虽然累，可是很充实！” 崇思睿说：“那就好。” 温皓雪靠近了崇思睿，问道：“难道是因为我忙于工作，你感到寂寞了？” “什么是‘寂寞’？”崇思睿反问。 温皓雪也觉得无言以对：“……” “就是一个人的时候，”温皓雪尝试解释，“没有他人在身边。” “这对于老虎来说应该是常态。”崇思睿回答，“老虎是独居动物。” “是啊，”温皓雪也想起来了，“就是正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 一座山里只有一只老虎。 老虎会为此感到安心，而不是寂寞。 如果出现了同类，老虎反而会寝食难安。 崇思睿拉着温皓雪的手，说：“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去约会吧！” “啊？”温皓雪大惊，“你说什么？” 崇思睿说：“去约会。” “你怎么……”温皓雪特别惊讶，“你怎么会知道‘约会’这种东西？” 第五十三章 说起来，崇思睿以前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约会”，还是紫彪儿告诉他，他才知道的。 崇思睿便说：“我和你以前不是时常约会吗？” 温皓雪笑笑，说：“对啊。我们结婚之后就都没怎么约会了。真是都不浪漫了。” 崇思睿问：“什么是‘浪漫’？” 温皓雪微微一笑，回答：“解释了，就不‘浪漫’了。” 忽然说要去约会，两个人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反而是崇思睿提出：“我们去滑冰吧。那不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做的事情吗？” 温皓雪特别惊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内容啊？” 崇思睿有些惊讶：“这不发生了还不够一年吗？”说着，崇思睿顿了顿，正色声明：“虽然我不太能理解某一类抽象的事情，但我的智力真的没有问题。” 温皓雪无言以对。 他们又去了一次滑冰。 崇思睿不愧是部队出身，换鞋子的速度特别快，行动利落，很快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皓雪。温皓雪匆匆将鞋带绑好，连忙站起来，手却立即被崇思睿拉住了。 “嗯，没事，我站得稳。”温皓雪笑笑。 “你不是喜欢我牵着你滑冰吗？”崇思睿说，“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 温皓雪也想起来了，他们第一次来滑冰的时候，温皓雪为了哄骗崇思睿牵自己，还装作不会溜冰。 “嗯。”温皓雪忽然有些腼腆起来，垂头说，“是这样没错。” 崇思睿便牵着温皓雪，一起在滑冰场上愉快地旋转起来。 风吹过他俩的脸颊，凉浸浸的。 可手握在一起，又是暖烘烘的。 温皓雪的脖子上圈着围巾——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崇思睿蹲在箱子里织的。 崇思睿也认得了这条围巾，说道：“你戴着？” “是的。”温皓雪将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露出红了的耳廓，“因为是你织的。” 崇思睿说：“那你又骗了我。” “我？‘又’骗了你？”温皓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崇思睿正色说：“你说是给你爸织的。” “啊……”温皓雪自己都不记得了。 崇思睿又有些自得地说：“你看，我的记性是很好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皓雪为了搪塞，便借口说围巾是给爸爸织的，之后，第一次约会，温皓雪为了哄他与自己牵手，也谎称自己不会滑冰。 “是的。”温皓雪自己都有些尴尬，想到自己为了牵手说谎、又为了围巾说谎，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大骗子嘛。温皓雪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我会理解的。”崇思睿说道，“像我现在就理解了，为什么你喜欢叫我牵你的手。” “唔？”温皓雪惑然看向了崇思睿。 崇思睿一双长腿在冰上优雅地交叠、滑动，语气十分随意地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理解你的心情的。” 温皓雪觉得眼睛忽然湿润了些，像是被搅动了心里的一泓泉水。 温皓雪和崇思睿溜完了冰，还说要去买个冰淇淋吃吃。崇思睿却说：“那么冷的天吃冰淇淋吗？” 温皓雪说：“就是冷的天，才要吃冰淇淋！” 崇思睿不懂温皓雪这个逻辑，但还是牵着温皓雪的手去冰淇淋车那儿买了一个樱花味甜筒。温皓雪一手牵着老虎哥，一手握着甜筒，在街头悠闲地走着，神情轻松并且愉快。崇思睿看着温皓雪吃冰淇淋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刚刚老板说这是‘樱花味’的甜筒，是吗？” “是啊。”温皓雪回答。 崇思睿说：“樱花吃起来也有味道吗？” 温皓雪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想，才说：“可能有吧……日本料理不是也有什么‘盐渍樱花’吗？” 崇思睿并未品尝过“盐渍樱花”，对此也并无好奇心。他只是低下头来，碰了碰温皓雪嘴边的雪糕：“唔……”崇思睿皱起眉：“太冰了。” 温皓雪感到嘴边被温热的嘴唇碰了一下，又迅速分开，回过神的时候，就只看到崇思睿露出了脏话猫吃到柠檬的表情，一个劲儿地摇头：“太冰了。” 看来老虎也是“猫舌头”啊，又怕吃烫的、又怕吃冰的。 崇思睿就爱吃清清淡淡的、温淡无味但富含营养的食物。 这么说来，真的很养生了。 温皓雪有时还禁不住想，崇思睿对生命中的一切是不是都抱持着同样的偏好？ 偏好一切寡淡而有益的事物。 所以，崇思睿生活规律，锻炼充足，饮食健康，行为适当，甚至还能够坚持服用遏制本能的抑制剂。 崇思睿就是这样选择水煮鸡胸肉，寡淡无味却高蛋白、低热量、富含多种维生素，增肌减肥。 有时候，温皓雪都怀疑，自己被崇思睿成为“最适合结婚的对象”，是不是也代表温皓雪亦是一块“水煮鸡胸肉”——虽然没有味道，但是各方面都不赖。 温皓雪不觉有些失落，定定地看着手中的冰淇淋融化——如同他今天的好心情。 “为什么不吃了？”崇思睿忽然问他。 温皓雪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冰淇淋已经滴在他的手上了。他赶紧拿了纸巾拭擦，状态有些狼狈：“没、没什么……”他的心情不佳，冰淇淋也融了，便索性将这可怜的甜筒扔进了垃圾桶。 崇思睿觉得温皓雪这样有点儿浪费，如果是在部队里，有士兵浪费食物，一定被他训斥。可现在，崇思睿但又觉得：算了，一个冰淇淋罢了，难道还和老婆计较吗？ 温皓雪搓了搓手，像是有些冷的样子。崇思睿替他将颈脖上的围巾紧了紧，又忍不住说：“我早讲了，天冷不该吃冰的。”语气还有点像老妈子。温皓雪被这个语气逗笑了，说：“知道了，大老虎。” 崇思睿怔了怔。 温皓雪抬眼见崇思睿表情不自然，便问道：“怎么了？” 崇思睿想了想，说：“这大约是你第一次唤我除了‘伯爵’以外的称呼吧？” 温皓雪也有些意外，想了一番，便说：“是这样没错……”说着，温皓雪又笑笑，问道：“‘伯爵’这个称呼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崇思睿回答，“我本来就是伯爵。” 温皓雪顿感无趣，又说：“那你本来也是大老虎啊。” “是这样没错。”崇思睿想了想，却道，“可我喜欢你叫我‘大老虎’的语气。” 温皓雪有些讶异，却想不起来刚刚自己是用什么语气叫的这么一声“大老虎”了，便问道：“是怎样的语气？” 崇思睿也努力回忆了一下，却感到无力描述，只得答：“说不上来。” 温皓雪便鼓起勇气来，又硬梆梆地叫了一声：“大老虎！” 崇思睿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温皓雪问道：“是这样吗？” “不是。”崇思睿回答，“但这样也很好。” 温皓雪却不服输，揪着崇思睿的袖口，满口的“大老虎”叫嚷起来，用不同的语气、不同的声调，一声声地唤着。崇思睿从未见过这样的吱吱喳喳的温皓雪，颇觉有趣。然而，温皓雪始终却没找到刚刚那一句的风味。崇思睿一开始还一句一句地回应，说“不是这个语气，但这样也很好”，后来有些烦了，便捏住温皓雪的下巴，用唇将他的嘴巴堵住。 第五十四章 温皓雪被吻得七荤八素的，便也丢开了这个“寻找最初语气”的任务。 两人商量着去什么地方吃饭，正讨论着的时候，温皓雪的手机却响了。温皓雪拿起手机来，看到来电显示就眉头微皱，知道这个晚餐是吃不成了。 崇思睿也瞥了一眼温皓雪的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显示着“凌家 来电”。 温皓雪接了电话，语气客气而温和，已经没了刚刚难得的满口说着“大老虎”的孩子气的俏皮。崇思睿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刚刚温皓雪说话的样子了。从他俩认识开始，温皓雪就总是那个温和友善的样子，嘴里也总是恭敬地称呼他“伯爵”，语气平和。 那样的温皓雪是不开心的。 只有刚刚的，忽然孩子气的、有些捣蛋的那个温皓雪，才是快乐的温皓雪。 “嗯，是这样吗？”温皓雪的语气很温和，“这样吗？是，是，没问题……不麻烦、不麻烦。我现在马上过去。嗯，您别担心……” 温皓雪和对面说了一通，安慰了对方一堆话，才将电话挂了。挂了电话之后，温皓雪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歉意地说：“我恐怕我们这次的‘约会’要结束了。” 崇思睿抱了抱温皓雪，说：“你不想去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 温皓雪苦笑，说：“人类可不能这么任性！” 一点都不任性还特别懂事的温皓雪驱车去了医院。 这是说到底其实和温皓雪关系不算很大。但要说人都躺进医院了，他还不理，他又是做不出来的。毕竟凌清春一直以来对他都挺好的。 凌家人刚刚打电话来，告诉温皓雪说，凌清春负气出门，结果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里躺着。 温皓雪还问：“那你们有人去医院看她了么？” 凌清春的母亲说自己是女人家，不好出面，让凌清春的爸爸去。凌清春的爸爸说撞了凌清春的人好像是个大官，他也不敢去交涉。温皓雪又问：“这事情告诉我爸了吗？” “刚给温大臣打了电话了，可他没接。就给您打了。” 温皓雪去到了医院，跟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撞了凌清春的人不是大官，只是个官员的司机。因为开的车是官家牌的车，所以凌家老爸误会了。温皓雪推门进了病房，见凌清春在里面吃着苹果，还挺安然的。温皓雪才算放心了，走了到病床边，说：“太太，你还好吧？” 凌清春看到温皓雪来了，还笑笑，说：“哎，你来了？这么有心啊？” 温皓雪赶紧点头，说：“没什么！我哪能不来？你呢，你怎么样了？可哪里伤着了没有？” “其实就是崴了一下。”凌清春翻了个白眼，“我就吓吓他们。省得他们一家子花着我的钱买车买房、吃香喝辣的还敢给我说嘴，摆长辈的谱！” 温皓雪听懂了，凌清春这里说的“他们一家子”指的就是凌家的一家子。 温皓雪放心了些，又说：“我刚刚去了解了一下情况，撞了你的人……嗯，是林大人的司机。” 凌清春听见“林大人”三个字就有些僵住了：“是、是吗？” “嗯。”温皓雪也被气氛感染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装作不知道凌清春是林大人前女友这一件事。 凌清春也装作没这件事，干咳两声，说：“那林大人肯定不能赖了我的。” “那肯定不能的。”温皓雪说，“司机跟警察笔录了，说一定负责，医疗费用就交给保险公司。” 凌清春垂眸半晌，忽然问道：“那、那林大人没来吧？” “那倒没有。”温皓雪回答。 凌清春笑笑：“那是，林大人日理万机，又不是他撞的人。他哪能抽这个空来？” 温皓雪越发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寒暄两句便先回家了。 之后他好几天都没有再去探视凌清春了。倒不是他不友善，而是他也忙碌起来，准备起了沈香莞小姐的第一次签售会。 沈香莞没有和任何出版社签约，直接是在自家的出版社出的书，公关宣传方面完全交给温皓雪的团队负责。某程度上来说，温皓雪这边的自主权其实也挺大的，但其实沈小姐本人要求就挺多的。温皓雪觉得自己也就是执行沈小姐想做“文坛super star”的意志，但要是放下自己的理智和判断，这份工作还是挺好做的，而且估计项目完成下来了，回报也会相当可观。 沈香莞要求在市中心最大的书城里设展做签售，一定要有“爆满”的景象，方便发通稿。温皓雪也不知道到时回来的人员够不够“爆满”到可以发新闻的程度，所以还雇了些“职业捧场”的，也就是俗称的“托儿”，来撑一下排场。 因为要做的事情比较多，人手短缺，温皓雪也拉上了平常不伺候的楚碧一起去跟沈香莞谈方案。到温皓雪说道“职业捧场”这个环节的时候，沈香莞却嗤之以鼻：“你这会不会太小心了？我的fans可有百万呢！” 温皓雪忍了忍，没告诉沈香莞其中有多少是买的，又有多少是买赠的。 关于场景的布置，沈香莞也指手画脚了许多，甚至要求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温皓雪不得不说：“先别说一个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要花多少钱，就是有这个钱啊……那订制的工期也要半年啊。” “哎唷，你还知道swarovski的吊灯订制工期呀！”沈香莞捂着嘴笑。 温皓雪挺客气地说：“不是我知道，是百度知道。” 在一旁的楚碧忍不住说：“哦豁，so amazing呢。皓雪是countess哦you know？” 沈香莞怔住了：“countess……？” 楚碧说：“就是earl的wife！” “earl……？”沈香莞一怔。 楚碧不冷不热微笑：“by the way，earl就是‘伯爵’的意思。” 沈香莞特别尴尬地说：“是哦，我平常都是用比较生活化的语言，不太懂这些。” “i see！”楚碧答。 沈香莞回过神来，特别惊讶地拉着温皓雪说：“你老公是伯……是earl啊……？” 楚碧一脸冷漠如同英文老师一样更正沈香莞的发音：“是earl——[??l]——看我嘴型，是earl，不是‘恶鹅’。” 沈香莞被楚碧屡次扫面子，忍不住生气说：“你很不professional啊！我和温皓雪说话，关你什么事啊！” 刚刚顶撞沈香莞不过用了楚碧一成嘴炮功力，现在沈香莞居然“宣战”，楚碧立即摩拳擦掌。眼看楚碧就要拍案而起战力全开将沈香莞轰炸成炮灰，温皓雪立即将楚碧拦住，说：“楚碧，你去外面给我冲杯咖啡。” 楚碧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相谈室，前往茶水间。 沈香莞仍是余怒未消，只说：“那个是什么人！一点都不pro！好rude！” 温皓雪便陪着笑脸，说：“他……他是关系户。家里很有能量的。” 沈香莞便点点头：“怪不得呢。” 说着，沈香莞又问温皓雪：“那你也应该很有power吧？你家还是伯爵呢？”——是的，沈香莞已经决定不说“earl”这个单词了。 温皓雪淡淡一笑：“这些什么‘伯爵’‘子爵’的咱们国家成千上万的，不值什么钱的。” 沈香莞听了觉得也是，她之前在全国一流大学h大读书的时候，也有些“贵族”同学，空有头衔，家里确实也没什么权势，甚至有些还穷得叮当响。 “不过没关系啦，你husband那么handsome，”沈香莞调笑说，“就算是普通人，都很好啦！” 温皓雪为人柔顺，却总有点小小的执着，不愿意拉扯家里的关系为自己铺垫事业。因此，这个话题让他很不自在。他笑笑，将话题转了回来：“还是说回水晶吊灯的事情吧……” 沈香莞点头，说：“工期的事情no worry。我家就有一个吊灯。move一下就行了。” 温皓雪说：“那么精致贵重的吊灯，搬动起来也很麻烦吧？完了还要装回去。而且动工的话还得弄天花板……” 沈香莞坚持：“我就是要crystal light！” “chandelier。”楚碧捧着咖啡站在门边，一脸冷漠，“吊灯的英文是chandelier。” 温皓雪决定了，下次再也不带楚碧来见沈香莞了。 温皓雪回去的路上还忍不住说楚碧：“下次我们接到英语书的推广，就请你来吧！” “那我还没够那么厉害！”楚碧一脸不忿的，“那个沈香莞这个水平呀，怎么考的h大？说出去我是她校友，我都嫌丢人！” “算了、算了。”温皓雪拍拍楚碧的肩膀，“人家是甲方，忍了吧。” “也是，不仅是她，武顺也都是我的校友呢。”楚碧摇摇头，“h大不行了。” 温皓雪开车送了楚碧回家，楚碧狗老公特别感谢温皓雪，说：“我老婆性格不好，你多担待了。”楚碧横眉怒骂：“谁他娘的性格不好了？”狗老公一脸尴尬，然后和温皓雪说：“白伯爵好像和黑伯爵去看电影了。你要多喝两杯茶再回家么？” 白伯爵？ 黑伯爵？ 温皓雪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白伯爵是白虎伯爵崇思睿，黑伯爵是黑虎伯爵紫彪儿。 “他俩大男人……”楚碧摇摇头，“不对，他俩大老虎去看什么电影啊？军旅片吗？” 狗老公也很懵圈：“我不知道啊！军事机密啊这是！” 崇思睿和紫彪儿在看《泰坦尼克号》。 紫彪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打着哈欠，闭上眼睛说：“唉，老兄，有床戏的时候叫醒我。” 第五十五章 电影快终了的时候，紫彪儿才睁开眼睛，特别讶异：“怎么？怎么就沉了？” 崇思睿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在影院里要安静。 紫彪儿耐着性子把剩下的看完。散场时，紫彪儿看着稀稀落落的人群，惊讶地说：“床戏呢？不是叫你有床戏的时候叫我啊？” 崇思睿回答：“删减了。” “cao！”紫彪儿骂，“那我?妈不如看《奥特曼》！起码有怪兽，还挺特么可爱的！” 崇思睿摇摇头：“文明用语，不要说脏话。” “行，对不起，我?妈不说了。”紫彪儿抄着手，不敢相信自己在电影院浪费了194分钟。 崇思睿说：“你如果只是想看那种片段，那不如直接看色 情片。” “对啊，我平常都是看色 情片的啊！不然呢？你以为呢？我像是平常在家看《泰坦尼克号》的老虎吗？”紫彪儿拍着椅背，说，“要被人看到我看《泰坦尼克号》……我，我都没脸见人！多丢人啊这……那么多个g的片我都没看完呢，就来看这个！这还?妈删减了！你看我是不是很有义气？为了你，我真的什么都做得出！” 崇思睿说：“你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奇怪。” “是真的。”紫彪儿说，“你不说要钻研你老婆说的‘喜欢’啊‘浪漫’啊是什么吗？我就来陪你一起学习啊！” “嗯，但好像也没学到什么。”崇思睿也是一脸茫然的。 爱情，好难啊。 紫彪儿拍了拍崇思睿的肩膀，说：“唉，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兄弟，你听我说，快乐就可以了！咱们是gay！gay，你知道这个词儿最早什么意思吗？就是快乐的意思！” 经过的一个男孩听到这句话，特别惊讶，拉着妈妈说：“妈妈，这儿有一对gay！” 妈妈一脸晦气地掩住男孩的眼睛，说：“大庭广众的搞基！不要脸！” 紫彪儿大声骂道：“我cao你ma呀！我搞基怎么了？又不插 你爷爷的pi眼！” 那个妈妈看紫彪儿牛高马大的，一看就打不过，嗓门巨大，一听就吵不过，盘算一番，决定低下头来，拉着孩子快步走了。 紫彪儿和崇思睿也离开了电影院。崇思睿看紫彪儿还是气鼓鼓的，便岔开话题：“最近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啊？”紫彪儿说，“现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交到冷弥香那个部门了，我能忙啥呢？就每天打打游戏呗。” 崇思睿点点头。 紫彪儿问道：“那你呢？你忙啥啊？” “我没挺闲的。”崇思睿回答，“倒是我老婆很忙，最近好像也遇到让他不愉快的人。” “什么人惹嫂子不愉快了？”紫彪儿一挥手，说，“你把那沙比的名字和照片给我，我帮你干了丫的！” 崇思睿叹了口气：“你要遵纪守法。” “行，”紫彪儿点头，“我懂了，我会栽赃嫁祸，走司法程序弄死丫的！” “……”崇思睿沉默半晌，拍了拍紫彪儿的肩膀，说，“我先回家了。” 紫彪儿说道：“你不是说你老婆今天要见客户吗？这么早你回家干嘛？” “喂猫。” 紫彪儿好奇了：“你还真会照顾宠物啊？” “那只猫挺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紫彪儿开始为那只猫的生活质量感到忧心：“你行不行的呀？不然给我养吧！我保管养得他白白胖胖的。”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凌清春独自在病院，无人打扰。自从上次温皓雪来探望之后，连续好几天，也再没什么人来探望凌清春了。凌清春却竟然不觉得寂寞，还难得地感到清静，每天就看看电视，听听歌，日子挺好的。 耳机传来了十分动听的歌声： “女人啊， 华丽的金钻，闪耀的珠光， 为你赢得了女皇般虚妄的想象， 岂知你的周遭只剩下势力的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杀人的芬芳。* ” 这是凌清春听过很多遍的作品了。凌清春感到有些烦厌，将耳机摘了下来。 当她摘下耳机的时候，歌声已经听不见了，可她对这一出戏非常熟悉，心里已经默默飘过“向财富致敬，向名利欢呼，向权力高举臂膀*”那几句歌词了。她叹了口气，将音乐暂停，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她扬起声音：“是谁？” 撞了她的司机的声音传来：“是我啊，凌女士。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凌清春皱起眉，心想：不是说了只叫我和保险公司联系，他不会见我吗？ “哦，您有心了。”凌清春定了定神，“请进吧！” 司机打开门进来，满口道歉的。凌清春其实也挺不好意思。当初她因为和家人吵架愤然离开，不管不顾，还冲了红灯才被撞倒的。她知道这意外主要是她自己的责任。 凌清春便歉然一笑，说：“其实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哦，不，怎么能这么说？”之前五大三粗的司机竟然颇为客气起来，“是我撞了人，怎么能说是您的错呢？” “嗯……”凌清春不太自在地点点头，便道，“没事的，我其实不碍事。” “哦，不碍事吗？不碍事就好。”司机说，“不碍事的话怎么在医院躺好几天了呢？” 凌清春确实不碍事，这个私人医院床位不紧缺，只要她愿意躺着，爱躺多少天就躺多少天，能交得起费用就行。凌清春既不乐意回夫家、也不想回娘家，便认为不如多花几个钱在医院里躺着，倒也乐得清静。 看着司机这么来问，凌清春便想：看来他是怕我多花医药费了？怕我讹上他了？ 于是，凌清春缓缓一笑，解释说：“没事，赔偿的事情嘛按着规则来就行。不是说好了就让保险公司来判定吗？我也同意。多了的我自己承担，没有问题的。我就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正好多做几个检查而已。都是我自费的。” 司机听懂了凌清春话里的含义，连忙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真的就是关心凌女士的伤势才问的。”说着，司机又从拎着的包里掏出了两盒燕窝一盒人参，只说：“这个给您补补身子啊。” 凌清春赶紧坐直了：“这怎么好意思？哪能收你那么贵重的礼物？” “不贵重、不贵重。”司机说，“我随便在普通药房买的。您爱吃就吃，不爱吃，放着也行。” 司机又嘘寒问暖了一番，弄得凌清春特别不自在，心想莫不是自己真的那么魅力无穷，让这个司机一见钟情了。那可真是没眼看了，她虽然婚姻不幸，但也未至于看上一个司机大叔啊。 凌清春越发尴尬，便推脱说有些头晕，想要休息。司机便告辞了，又留下了电话号码，说有事随时可以联系。凌清春笑着答应了，看司机走了，便将写着电话号码那张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篓。 过了半会儿，倒是又有人来了。凌清春只说：“真不得安生！”却没想到进门的是温皓月。温皓月眼睛哭得红红的，嘴里只问：“妈，你怎么了？”凌清春看着女儿如此，自己也当即滴下泪来，抱着女儿一并哭着。温皓月低泣说：“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一个人在家里，整日心慌意乱的，都不知该怎么办！” 凌清春方才回过神来，自己走得干脆，留下孩子怎么办？ 明明温皓月、温皓星都是成年人了，可在凌清春眼里就始终是不懂事的、 需要照顾的孩子，她到底割舍不下。不消温皓月哭着劝说几句，凌清春就答应出院了之后便回家。 听说凌清春准备回家了，温皓雪也放心了些。连崇思睿也看出温皓雪这些天为了凌清春的事情心里不自在，崇思睿便道：“你太在意社会性了。你应该学习我做独居动物。” 温皓雪却摇摇头，笑着说：“哪里是我跟着你学习做独居动物？明明都是你跟着我学习做社会性动物。你忘了，你不但跟我结婚了，还养了一只猫？” 崇思睿颇觉有理，点头道：“人类真可怕。” “这就可怕了？”温皓雪不以为意。 崇思睿点头，深以为然道：“是真的。你看我被你驯养到什么样子了。” 温皓雪脸上一热，说：“驯养？哪来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崇思睿说，“我已经比脏话猫还听你的话了。” 温皓雪竟然是无法反驳。 这让温皓雪有些忸怩，却又有些微妙的愉悦。 和崇思睿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快乐的。这也许是崇思睿的魅力。尽管崇思睿不解风情，可他就是能让温皓雪觉得无比温暖和快乐。 作者有话说 **其中凌清春所听的歌词不是真的歌词，是《流星花园》（大s版本）的台词 第五十六章 这天，崇思睿如同往常一样，下班后不紧不慢地回家。到了家中的时候，崇思睿发现白玉狸已经出门了。这猫儿大约是等不及主人回家喂饭，就先跑出去找吃的了。倒是崇思睿的夫人已经在家里等着了，听见电梯响的声音才走出来。温皓雪一边出来一边说：“是大老虎回来啦？我还以为是白玉狸呢？” “怎么是他？”崇思睿又有些吃味，“你分不清我和他的脚步声吗？” “分不清。”伯爵夫人淡淡回答，“对我来说，你俩一样，都没有脚步声。” “……” 崇思睿无言，在沙发上坐下，等着老婆做好饭端上来。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想起之前被温皓雪说自己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也不懂得什么是“浪漫”，于是他向紫彪儿求教。当时，紫彪儿便说：“什么啊！喜欢还能不懂吗？不就是喜欢打游戏那个喜欢吗？” “是的。”崇思睿说，“可是‘浪漫’呢？‘浪漫’是什么？” 紫彪儿也难倒了：“这个啊……‘浪’我倒是懂得。‘慢’——慢，慢就是不快嘛。那浪漫是不是就是‘浪起来别那么快’的意思啊？” 崇思睿答：“我虽然不清楚，但我相信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 紫彪儿和崇思睿找了“浪漫爱情片 top1”的《泰坦尼克号》作为参考，然而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浪漫，就是沉船？”紫彪儿不解，“那我天天都在手游卡池上‘浪漫’啊！” 崇思睿也不太懂得浪漫的点在哪儿，现在满脑子都是“jack”“rose”，以至于当温皓雪将新买的玫瑰拿出来在花瓶里插上时，崇思睿情不自禁地说：“啊，那个rose……” “怎么了？”温皓雪疑惑地问道。 崇思睿也不知该说啥，干巴巴地说：“那个rose真好。” 温皓雪没好气地说：“玫瑰就玫瑰，什么rose？好好的，别学沈小姐说话。” 崇思睿有些丧气，伏在沙发上，耷拉着从后腰现出来的尾巴。 温皓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用训话的口吻和伯爵说话了，也有些惊讶。莫不是他结婚久了，也像个“老婆子”了？ “咳咳。”温皓雪放下花瓶，走到崇思睿身边，顺毛摸了摸他的尾巴，以作安抚。 温皓雪又说：“白玉狸还不回家吃饭呢？去哪儿浪去了他？看来还是得给他配个电话。” 崇思睿说：“他也带不上。” “也是。”温皓雪点点头。 白玉狸倒没去别人家里吃饭了，只是一只猫在外头晃荡着，巡视他的领地。这一片都是他罩着的，他带的猫猫兄弟受了欺负，他都要管的。 原本他在猫猫社区里颇具威望，可惜的是，自从他屡次败给了黑背之后，声望就大大下降了。大家都觉得，果然就是猫啊，果然就是打不过狗的。 白玉狸可以接受自己看见老虎就腿软这个设定，但绝不能容忍自己连只狗都干不过。 白玉狸相信凭借自己的智慧，能够克服得了猫和狗之间的体型差！ 这些天来，他苦练的一套“挠你【敏感词】猫猫拳”略有小成，打算趁警犬下班不在执勤的时候攻击他，那这样就不算“违法”，也不用被拘留了。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警犬，也禁不住他这个狂战士的利爪抓挠【敏感词】吧？ 为了降低对手的警觉，他最近也都没有去挑衅黑背了。但是，他依旧信奉“知己知彼”之道，让自己的猫猫兄弟们跟他播报黑背的行踪。因此，他今天埋伏在了这一条黑背每天的必经之路，伏在草丛之中，保持着狩猎者的姿态，恰似一只缩小版的老虎，也是有模有样的。 “哎，你在干嘛？”黑背的声音响起。 “啊？”“小老虎”白玉狸蹦了起来，赫然发现黑背在自己背后，“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草丛里？” 黑背说：“我有鼻子啊。” “啊……”白玉狸特别尴尬，“对哦。” 黑背严肃地说：“你有去妖兽诊所定期体检了吗？你报名去妖兽学校进行文明化学习了吗？” 白玉狸摇了摇毛茸茸的脑袋，说：“我不要去！我是扛把子，我怎么能读书？” “你是什么？”黑背问道。 “我是扛把子！”白玉狸大声叫嚷，“对！我是这一片的老大！所有猫都是我罩的！你别惹恼了我，我让他们一起抓你，你也活不成！” 是日，白玉狸因“自称黑社会成员并恐吓他人”而被治安拘留。 还是被刚刚下班的警犬叼着后颈进的局子。 “我们的城市存在着许许多多灵智初开却未化人身的妖兽。他们的危害性都被大大忽略了。是‘杀人蝙蝠事件’警醒了我们这一现状。”冷弥香在公开发言中读着助理写好的稿子，不带一丝感**彩，只是机械地诵读着，“因此，我们‘非人类犯罪预防与调查科’成立以来开展的第一项工程就是加强各个社区的妖兽规范与管理工作。” 记者问道：“是怎么规范呢？” 冷弥香依旧读着写好的稿子：“嗯，规范的方式就是每个社区加入训练有素的警犬，负责清点存在在社区里的妖兽，进行登记和记录。如果社区内有妖兽进行犯罪活动，也会得到惩罚，相信可以遏制这种不良现象，最终达到实现人类居民与各种形态的妖类居住者和谐共处、共同发展，整体社会长治久安的目的。” 白玉狸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被抓的。 现在严打“非人类犯罪”这个事情，白玉狸就被逮进去了。 黑背还跟冷弥香说了这个事情。 冷弥香便摇摇头，给崇思睿家里打了个电话，说：“长官，您好。您的猫被抓了。” “什么？”崇思睿没反应过来，“谁？” “我是非人类犯罪预防以及调查科的科长冷弥香。”冷弥香自报家门，又重复一遍，“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您。妖兽登记号omg00233的白玉狸小朋友被拘留了。” “嗯。”崇思睿有些无奈，扭头和温皓雪说，“脏话猫被抓了。” 温皓雪饭也来不及做了，穿上大衣就和崇思睿一起去拘留所办保释手续。 冷弥香也亲自来到了这儿跟崇思睿他们一起办手续。温皓雪挺尴尬的，便说：“这不是下班了吗？香哥，怎么好意思又让你来跑一趟？你也太费心了。” 冷弥香却摇头，说：“我是来跟你们说句丑话的。” 崇思睿心里想说：“人类真的是太严格了，连话还能分美丑。” 温皓雪怔了怔，便有些担心地说：“是和白玉狸有关吗？” “是的。”冷弥香点头，“他已经是第二次进局子了。再有下次的话，按照新出台的妖兽犯罪预防条例，他就要去‘改造营’进行强制管理和约束了。到时候必然是会受苦的。” 温皓雪听了，也担忧起来：“这、这可怎么办啊？”说着，他又满脸忧色地看向了崇思睿。 崇思睿有些忧虑，说道：“这是必然的吗？” “这恐怕是。”冷弥香点头，“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要先跟你们说一声抱歉。我是必然会按照规定办理的。” “我明白了。”崇思睿点头，“如果这只猫再犯罪，我也不会姑息他！” 温皓雪却心软无比，只说：“伯爵，先别把话说那么死啊！我看白玉狸根本不知道自己‘犯罪’了。所谓‘不知者不罪’，难道就不能多考虑一下特殊情况吗？” 冷弥香说道：“这个情况其实也考虑了。”说着，冷弥香看了看黑背一眼，黑背便叼了一本宣传小册子到温皓雪手上。冷弥香说道：“这儿是本市‘初级妖兽学堂’的简介，上面有地址和电话。我建议你们可以带白玉狸去上学，让他学学道理，知道一下礼数。” 温皓雪大惊：“让白玉狸读书？” 但似乎这也是唯一出路了。 崇思睿说：“这没什么不对的，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温皓雪也想起来了，崇思睿说过，他当初就是在保护区上学的，才学得那么多文明化的知识。 不过，之前因为对城市的妖兽管理不重视，城市里是没有这些学校的。现在，温启初新任了教育部大臣，提出改善这一问题。他又说了，没有单独设立的妖兽学校，也是多年来妖族学生被校园暴力的原因之一。 “妖兽学堂主要是给未完全成精、未经过文明化测试的妖兽准备的。”温启初发言，“因为这些妖兽不具备猛兽的特征，而且还是在城市长大的，将他们送去保护区是不恰当的。但不管他们，让他们留在城市自由发展，也可能对人类居民产生伤害。因此，我们教育部和人妖办合作，成立了妖兽学堂，以解决一些现有的问题。” 白玉狸对于自己莫名其妙就要去读书了感到莫名其妙。 大老虎盯着白玉狸说：“那你宁愿去满是作奸犯科、凶狠毒辣的罪犯妖兽改造营吗？” “没错！”白玉狸说，“我是扛把子！我不读书！” 大老虎一巴掌拍了下去。 白玉狸哭唧唧：“我去读书。” 第五十七章 温皓雪在一旁看着大老虎暴力镇压小猫咪，于心不忍，于是劝说：“别这么凶，他还是个小猫呢。” 大老虎辩解：“我跟他闹着玩儿的。没真打。” 温皓雪想，大老虎把裘诗打进医院的时候也是“没真打”啊。 有时候，温皓雪还有些好奇，崇思睿“真打”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温皓雪安抚了家里的猫，又打了个电话给温宅，确认了一下那边的事情，被告知凌清春已经回家了。温启初虽然没有道歉，但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加上现在官场得意的，对凌清春是好了很多了。但温皓雪还是隐约觉得不安。 凌清春确实明白，不该容忍这样的事情，但要说不忍，她也都隐忍多年了。这种隐忍，如同滑坡一样，成了一种惯性，还带了加速度，时间越久，她便越发地能够忍受越大的苛待了。 但温皓雪也算欣慰，起码现在看来，家庭是“暂时”和睦的。 工作方面似乎也一切顺利。总监告诉温皓雪，只要这个项目保持势头，到了明年第一季度结束的时候，他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那么总监一职就非温皓雪莫属了。 温皓雪满口道谢的，心里也算安慰了许多。 希望事情都往好的方面去发展吧！ 楚碧却与沈香莞是八字不合，见面就要有“血光之灾”了，温皓雪只得安排楚碧去做别的事情，也不敢劳动这位在单位打卡混日子的“关系户”了。还好，沈香莞在温皓雪的一再劝说之下，放弃了“swarovski crystal chandelier”的要求，那么摊位的布置也就简单了一些。 上次裘诗和汤姆联手搞出来的“侦探小屋”事件让温皓雪如惊弓之鸟，这回的展摊布置，温皓雪是跟足全程，不敢怠慢一丝一毫。现场是按照沈香莞的要求，弄成“粉红色的炸弹爆炸了”的风格，基本都是深深浅浅的粉红色，现场还有气球和镶满闪亮钻石的饰品。 为了契合最近即将来临的圣诞佳节，沈香莞还让人将自己家里的豪华圣诞树搬到了这儿来。 这件事事先根本没告诉温皓雪，等车子将圣诞树送来了，沈香莞才懒洋洋地打了个电话，跟温皓雪说：“你就将我那个christmas tree找个good ce放着吧。” 温皓雪恨不得立即给大小姐跪下了：“真的假的？” 沈香莞说：“谁跟你说假的？so real！” 搬运的工人将2米高的圣诞树固定到了展位上，扯开了覆盖在树上的红布，便是一棵灿烂如同星辰的圣诞树——没错，是“灿烂”的圣诞树。圣诞树上挂饰之丰富能让圣诞树的绿色都不显眼了，尤其是树顶那颗星星，在灯光下耀眼无比。 温皓雪一看上面所有挂饰的切割，就有些犹豫，打电话问沈香莞：“这该不会是全都是施华洛世奇水晶吧？” “yes，你这个countess真的很有sense。”沈香莞笑着说，“这棵树是我从austria定做的，so fantastic，right？” 温皓雪结结巴巴：“多、多少钱？” 沈香莞怔了怔：“啊……i forgot了。” 温皓雪问道：“要10万刀不？” “再expensive一点吧。”沈香莞不以为意，“no problem啦！反正都是我家的toy而已。” 温皓雪抚着额头：“那么……嗯，我想问一下哎，买了保险没？” “嗯？保险？什么保险？”沈香莞语气里充满疑惑。 温皓雪感到一阵晕眩。 这个保险不上是不行的了，温皓雪立即联系了保险公司的人来，先走了个估价的流程，再洽谈投保的事情。沈香莞还取笑温皓雪：“你都是有castle的人啦，还为了一棵tree那么扣扣索索的！”温皓雪也无话可说，但该走的流程是一定要走完的。 因为沈香莞的一时兴起，温皓雪原本请好了的半天假完全泡汤了，甚至还得加班。温皓雪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这棵突如其来的christmas tree，立即就打算开车去妖兽学堂帮白玉狸办入学手续——没错，他原本请的半天假是打算这么用的。 猪文案却好心提醒温皓雪：“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啊。这个时间段开车是要堵死啊，我怕你赶不及在人家老师下班之前到啊。你要不坐地铁吧？” 温皓雪头皮发麻，听从猪文案的建议，走进了下班高峰期的地铁站。 这还是温皓雪多年来头一次在这个时间段坐地铁，他要吓死了。 这是地铁吗？ 这不是《行尸走肉》的拍摄现场吗？ 地铁站台上挤满了摩肩接踵的乘客，地铁门一开，这些乘客们如同没有生命的丧尸闻到了血肉的气味一样疯狂地拥进打开的闸门之内。温皓雪在里头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孤舟，翻翻覆覆，不知前方、不明来路，挤着挤着就上去了，挤着挤着就下来了。到他离开了地铁站，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似重新活过来了，刚刚仿佛是一次爱丽丝梦游仙境。 他也有了新的领悟：再也不要坐地铁了。 温皓雪好不容易的从地铁站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走了出来，根据手机app的指示到达了“初级妖精学堂”。妖精学堂的办事员似乎也没什么耐性，说了两句不耐烦，看着时钟看是要临近下班了，也不爱伺候，便冷冰冰地说道：“你下回补齐资料再来吧！” 温皓雪拿起纸笔，说：“那你告诉我，我缺了什么资料，要补什么？” 办事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指了指墙壁上的告示：“你认字吗？” “嗯。”温皓雪心想：既然都写在告示上贴上了，怎么不也一并写在宣传册子上呢？省得他再跑一回啊！ 温皓雪将告示上的指示记录了下来，看到一条，提出异议说：“这个是必须的吗？无不良记录证明——包括未被治安拘留处罚的证明？” “嗯。”办事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冷冷点头，“那当然！我们这儿不收‘问题学生’。” 温皓雪有些惊讶：“不是吧！我问过‘非人类犯罪预防和调查科’的人员，他们说妖兽学堂是会收有过不良记录的学生的。” 办事员冷笑：“那你叫那个非人类调查科收去呀！”说完，办事员又指着门口说：“快走吧！下班了，今天不办事了！” 温皓雪被半驱赶地赶出了学堂招生办，他又给冷弥香打了个电话，确认了情况。冷弥香表示他接到的文件里没有学堂不收问题学生的规定。 温皓雪登录这个学堂的官网查询，发现确实有一项要求是学生不能有不良记录的。他也挺懵圈的，怎么一个部门一个说法啊？ 白玉狸却不识愁滋味地继续熬夜打游戏。 温皓雪叹了口气，问崇思睿：“你当初上学的时候需要提供无不良记录的证明吗？” “我是保护区长大的。”崇思睿淡定地回答，“都是猛兽。谁也提供不了这种证明。” 温皓雪挠了挠头，特别焦急：“你说，咱们玉狸会不会上不了学呀？” 崇思睿瞄了一眼游戏屋，说道：“上不了也无所谓。让他多打点游戏，染上网瘾，估计就不会出去惹是生非了。” “这样真的是对的措施吗？”温皓雪颇持怀疑态度。 但目前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崇思睿虽然嘴上说白玉狸在家闲着没事，但实际上还是逼白玉狸读妖族相关的规章制度了。 “我是猫啊！”白玉狸特别不服气，“猫要是遵纪守法，那还算什么猫？” 崇思睿淡定回答：“我还是老虎。” 白玉狸只得向大老虎低下了头。 温皓雪拎着手提包进了公司，看到员工们在自己的格子间里如同蚂蚁一样爬着键盘。温皓雪径自走到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里，看着桌子上堆满的文件，叹了口气，还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入学指南》放到了堆积的文件之上。 除了工作，还要操心孩子上学的事情。 温皓雪揉了揉额头：这婚后生活真的很真实！ 除了x生活，婚姻里该有的什么都有了！ 第五十八章 温皓雪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着sns图标，他打开一看，发现是沈香莞发来的信息：“为什么我还不是top 1 best seller？” 沈香莞新书发布之后，每天都盯着自己在“畅销书排行榜”上的位置。她的新书在榜单上上蹿的速度其实挺快的了，当然是因为她的书不错，宣传也非常到位。 温皓雪看了一下，说：“你的书才上来没多久，已经排第三了，考虑到这是你的处女作，已经非常不错了。” 沈香莞却不乐意：“这我都知道！but！我在top3这个位置上已经a week了！no move！我觉得我就要stop there了。” 温皓雪安慰说：“top 1是花寒爱最近的大热作。恕我直言，你出的第一本书要打败她的作品，这企图心恐怕也太大了。我们要循序渐进。” “花寒爱又怎么样？”沈香莞特别不服气，但想了想，花寒爱确实挺了不起了，便又说，“那就罢了，top2那个是什么no body！怎么也比我高？” 温皓雪看了一眼：“第二名是眷邈，也是新人作家……” “right?”沈香莞很生气，“you see？” “但是他这本书不是新书，这次上来了，是因为被选入了教育部发布的‘中学生必读书目’组里，其他的‘必读书目’都没什么趣味性，只有这一本通俗读物，所以占了优势而已。”温皓雪安慰，“这个是政策问题。现在多少中学生都在买这个书写报告呢。等这段日子过了，这本书的销量就会下去了。咱们别跟他比长短啊。这么大的优势，哪儿比得了？” 沈香莞极不满意：“那你怎么不知道操作操作，让我的书也进必读book list啊？” “嗯，”温皓雪只得诚挚道歉，“对不起，太抱歉了。但作为私人机构，还是没有办法达到决定教育部发布什么‘中学生必读书目’的影响力。” 沈香莞想了想，说：“我可听说你爸是教育部的。” “是的。但我对他也没有影响力，”温皓雪心里隐隐叹了口气，脸上却玩笑说，“不然我还需要打这么一份工、天天加班做死人吗？” 沈香莞想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自从沈香莞知道温皓雪是伯爵夫人之后，还让人打听了一下，才发现这个温皓雪来头不小啊，还是教育部首席大臣的儿子。 沈香莞的妈妈还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是个有点儿家世的人怎么能和伯爵结婚？” “那他怎么还那么辛苦打工啊？”沈香莞想了想，“他对着我可是很恭敬的。” 沈香莞妈妈便说：“可能是因为他是后娘养大的！后娘自己还有儿子呢，他这个没娘的怎能过得滋润呢？” 凌清春很多时候做什么都不对，不做更不对，全赖她这个“后娘”的身份。 她要管教温皓雪，容易被认为“苛待孩子”，她要放任温皓雪，又容易被说“故意惯坏”孩子。这些年来，她为求自保，和温皓雪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平衡关系。 当然，表面上还是亲热的。 温皓雪来到了温宅，还拎了袋礼物。凌清春笑着接过礼物，说：“阿雪，回来啦？都是一家人，上门来怎么还带礼物呢？倒显得客套、生分了。” 温皓雪和凌清春谈笑了几句，温启初也出来了。温启初现在是满脸春风的，看来自从他上任了教育部的第一大臣以来，真的是风光无限。温启初难得的不用再每天在外装8小时的孙子了，因此回到家里也少了故意端着装大爷的时间了。 温皓雪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母亲还活着时，那个颇为慈祥的父亲。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家里书香门第，父亲很有教养。事实上，大约也是因为当时的父亲和现在一样，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官位甚高的爷爷还活着，父亲也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母亲离世之后，父亲也对温皓雪很关爱的，所以年少的温皓雪才敢和父亲闹脾气，当然，后来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受包容和溺爱的。 父亲和凌清春结婚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并且前途光明，若非如此，凌清春也不会舍弃 优秀的林大人，选择了温启初。 温启初当时确实是一个好风度的绅士，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的，饱读诗书的他也愿意当个“谦谦君子”。直到温皓雪的爷爷倒下了，温家无人支撑，温启初在文化部里炖冬菇。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忽从明亮的新星变成了熬着的灯油。是从那时候开始，温启初在外越发的逆来顺受、谨小慎微，在家则越发要拿出“一家之主”的权威来。 并没有过多沉溺在童年回忆的温皓雪很快清醒过来，淡淡地和父亲说着话。温启初瞥了一眼温皓雪文件袋里漏出来的一角《入学指南》，说道：“怎么？你也关注这个？”说到这个，温启初尤其滔滔不绝。这是他最近手头上最重要的工作，他为了妖兽学堂的建设天天在外面发表讲话呢，也因此得到很多赞扬。 温皓雪干咳两声，说：“嗯，是的，我养了一只猫，成了精的，我想送他去读书。” “真的啊？”温启初听了，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 温皓雪却又缓缓说道：“可是学堂那边说了，不招收‘问题学生’。” “这是放屁！”温启初一个文化人，“放屁”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其不悦，“我这个学堂建设的目的就是教化妖兽，我定下来的‘有教无类，春风化雨’的原则，谁都不能动摇的！是哪个学堂，你告诉我！我立马联系他们负责人！” 温皓雪没想到温启初如此动怒，便缓缓说了：“就是本市的那个初级妖兽学堂。” “岂有此理！初级学堂就开始搞门槛了？那我的工作还怎么展开？”温启初气得很，立即就打电话去问责了。 温皓雪回家一趟，意外之喜是没有任何矛盾，父亲变得好说话很多，也没以往那种阴阳怪气的刻薄，完全是个意气风发、心胸开阔的男人了，顺便还帮温皓雪把白玉狸的入学问题解决了。 过两天，温皓雪刷手机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实事裘诗”平台发布了《xx初级妖兽学堂拒收“问题学生”，遭教育部第一大臣问责》。温皓雪心想：“这么快上新闻？” “xx初级妖兽学堂怕出问题，私下制定了“不收有不良记录的学生”的规定，和教育部第一大臣温启初建设妖兽学堂“教化学生”的初衷相违背，校方遭到了温大臣的严厉斥责。教育部勒令整改，要求全体学堂贯彻‘有教无类，春风化雨’的基本原则……” 温皓雪有些意外，裘诗竟然有这么正面的笔法来描述他的父亲。 他还以为裘诗讨厌他，会顺带讨厌他全家呢。毕竟，裘诗这个人肯定是没什么新闻工作者“真实客观”的职业素养的。 温皓雪将新闻看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敲他办公室的门了。他将手机放下，示意助理进来。助理笑笑，说：“外面有个自称是xx初级妖兽学堂的招生官来找您。” “嗯？”温皓雪想了想，说，“好的，请他进来吧。” 进门的就是上次温皓雪在学堂见过的那个办事员。温皓雪大约猜到了这人的来意，先叫助理给人倒了杯茶。那个办事员点头哈腰地接过了茶，满脸歉意地说：“我这次来……是、是给温先生道歉来了。” 温皓雪挑起眉，笑笑，说：“你还知道我姓温呀？” 温皓雪的意思其实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但这句话在办事员耳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啊……”办事员赶紧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居然不知道您是温大臣的儿子……” “和这个没关系。”温皓雪明白过来，赶紧撇清，“我是想知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办事员便苦哈哈地回答：“是……是温大臣问了我们校长，我们校长又叫了我们去，问我们谁接待过温大臣的儿子。我们一个个地弄清楚了，才知道是我接待了您……” “还费这个周章？”温皓雪有点讶异，“真是费事了。” 办事员以为温皓雪在嘲讽自己，便立即说：“不费事、不费事。是我费了您的事儿，太对不住了。这个跟学校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素质不好，我给您道歉。请您原谅我。” 这个办事员点头哈腰、连连道歉的，大冷的天，急得满头大汗。温皓雪想到其实这个办事员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打工仔，便挺不忍心的，只说：“我也没生谁的气，只要把事情办好就行了。你回去吧。”那个办事员才大松了一口，只满脸谄媚的笑容：“温公子真的是有度量，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少爷。” 温皓雪作为“官家少爷”多年，但因为平日自己总是在外头工作，又不以此身份自居，甚少遭到这样的殷勤谄媚，大为不适应，甚至觉得有些不舒服。温皓雪赶紧打发了办事员离开，又开始勤恳工作起来。虽然忙碌劳累，他反而觉得安乐不少，只得取笑自己：真是有这个“少爷命”也享不了这个“少爷福”！ 温皓雪回到家里，告诉白玉狸他能够上学了。 白玉狸一脸懵圈，如同嘴里忽然被塞了狗食，愕然，猝不及防，一点都不快乐。 “学校？上学？”白玉狸回过神来，又问，“学校里能打游戏吗？学校里有wifi吗？如果没网不能打游戏的话能不能跟同学打架啊？” 温皓雪伸手挠了挠白玉狸的下巴，说：“乖。” 第五十九章 温皓雪现在天天开车去书城，就是为了沈小姐的签售会。一进入展厅范围，他的目光就被那棵圣诞树吸引了。圣诞树没有挂任何灯饰，全都是水晶吊饰，但因为切割得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比挂了灯饰还璀璨美丽。 温皓雪问道：“平时展厅有封锁吗？” 工作人员回答：“有的。圣诞树也有防盗措施的。” 温皓雪点点头，彻头彻尾地把展厅检查了一番，希望明天签售会现场不要出什么问题。临下班之前，温皓雪看到小助理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小助理说：“这个是沈小姐今天在巡视的时候落下的。” 温皓雪接过袋子，说：“那我拿去给她吧。反正我也要找她再过一遍明天的流程和细节。” 温皓雪给沈香莞打了个电话，然而沈香莞并没有接听。他再打了一个过去，则被干脆挂断了。他猜测沈香莞大约在忙别的，便放弃了接着打下去的念头，免得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骚扰者。他先去了沈香莞家楼下，到了之后又给沈香莞打了个电话。 这回他听见电话铃声从隔壁的巷子穿来。 “唔？”温皓雪感到有些疑惑，便走了几步，探头往巷子看去，果然看到了沈香莞的身影。沈香莞站在巷子边上，背对着温皓雪的方向，她的面前是一个戴着宽沿帽子的年轻人。因为巷子的光线昏暗、年轻人又戴着帽子，所以温皓雪无法看清这个人的模样，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个青年男子。 沈香莞的手机因为温皓雪的拨打而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挂掉了。 “是谁？”男子问她。 “管你什么business啊？”沈香莞语气很不耐烦，“ok,ok！i see！你真的那么upset电话，我可以再给你钱。” “我要的不是钱！”男子的语气变得很急，却依旧无比弱气，“你到底懂不懂？你、你现在和小偷有什么区别！你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沈香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呢？‘小偷’？oh，no, i am not!我真gold白silver买回来的。 you remember?” 男子怔了怔，语气有些慌乱：“那我现在把钱还给你……” “oh, no。我可去你的吧。”沈香莞愤然推了那个男人一把，“你要卖的时候就卖，现在又想买回来！你以为我这儿是supermarket？想买就能买？想卖就能卖？” 男子明明满腹经纶，却又总是笨嘴拙舌，性格软弱，便在沈香莞面前矮了一截似的，被质问得无言以对。 沈香莞又指着那男人说：“你妈妈的身体好了吗？还需要money吧？i can help you。你仔细考虑，好吧？”说完，沈香莞签了一张支票，塞到那个男人手里，然后转身就走，干脆利落，绕小路回自己的大别墅了。 那男人也掩面而泣，哭着小碎步跑走了。 很不巧的，男子是往温皓雪这边跑的，因为太过急切，还不小心撞了温皓雪一下。温皓雪不期然地被撞得踉跄了两步，那个男子这才注意到温皓雪的存在，却也没想什么只捂着脸用哭腔说：“对不起！” 温皓雪仔细打量这个男子，却发现这男子不但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眼睛哭得红红的，实在很难辨认出他的面目来。况且，这个男子很快就小碎步跑掉了。 温皓雪看着这个男子一路拧着腰跑着，直到消失在街口转角，不觉感叹：这个男士用内八字步跑了一条街啊！有点儿厉害啊！ 温皓雪正兀自出神，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沈小姐的来电。 “终于回电了吗？”温皓雪叹了口气，接听了这通来电，“是沈小姐吗？” 沈香莞的声音隔着电波传来：“是的，是我呀。不是你call我的吗？什么事儿啊？” 温皓雪便回答：“您在展厅落下了东西，我给您带过来了。我已经到了您家楼下了，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见个面吗？也好商量明天签售会的一切细节。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沈香莞便说：“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到我家来吧。直接ring the bell，下人会给你open the door。” 温皓雪有些惊讶，这个时代还有人直接称呼帮佣为“下人”的吗？ 第二天，沈香莞在珠光宝气的大圣诞树下完成了风光无限的签售活动。现场火爆，俨然一位冉冉上升的星星，像圣诞树尖上的那一颗一样，俗不可耐却晶莹璀璨。 活动办得很成功，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尽管这些活动很成功，但白玉狸的学习却不太成功。温皓雪不敢相信自己下班回家还得辅导一只猫做功课。 漂亮的白玉狸正在背古诗：“春……春眠不觉晓，处处喵喵喵……” “是‘闻啼鸟’！”温皓雪更正。 白玉狸苦兮兮：“我不是不认识字嘛！” “这是‘鸟’！”温皓雪指着字，“你认识吗？鸟？” 温皓雪这样苦口婆心的，反而让白玉狸觉得有些不耐烦。白玉狸没好气地说：“我知道，我不过是不认识那个字嘛！我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鸟’？鸟，就是男人的叽叽嘛！” “……” “‘遛鸟’的‘鸟’嘛。”白玉狸还自己组词了。 温皓雪忽然想建议老爹给妖兽学堂的教师加薪。 初级妖兽学堂不设住宿，所以监护人要每天接送学生上学。 温皓雪要上班，崇思睿说不能让温皓雪那么辛苦，大早起来送白玉狸上学，之后还要去上班，那太累了。 温皓雪正想说：那也不能让你累啊，你送白玉狸也不顺路啊。 崇思睿却说：“阿脏，你自己上学去吧。” “喵喵喵？”白玉狸一脸茫然。 于是，白玉狸就自己上学去了。 白玉狸出门之前，崇思睿还说：“学堂里有考勤制度的，别想着逃学。” “你……你他喵……”白玉狸生气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要逃学了？” “因为我逃过学。”崇思睿回答。 白玉狸一时都怔住了。 这样的吗？ 白玉狸说：“那你也不能恶意揣测我啊。” “不，”崇思睿说，“我这是将心比心。” 事实证明，崇思睿的“将心比心”是对的。白玉狸确实有考虑逃学。 温皓雪每次看着这些场景，都觉得妖兽学堂的老师要加薪。 不过，他自己升职的事情都没搞定呢，就别想着人家的加薪了。 辅导完作业之后，温皓雪离开了客厅，往户外去——他需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推开门，他看到大老虎在空中花园里窜来窜去，如常地做着消耗体力的事情。 “老虎的体力就那么充沛吗？”温皓雪有些疑惑。 崇思睿运动完了，从树上跳下来，姿态颇为优美。温皓雪摸了摸大老虎的脑袋，说：“你也是潇洒！不知道我辅导白玉狸功课多么困难！” 大老虎说：“为什么要辅导？他自己不会做功课吗？他的智力那么低下吗？” 温皓雪做出小声的手势：“别说那么大声！你这样会打击孩子的自尊心的！” “我都听到了！”白玉狸在屋里嚷嚷。 崇思睿摇摇头，说：“猫的耳力是很敏锐的。你小声说话他也能听见。” 温皓雪挺无奈的：“唉，这猫儿真的难带啊。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可是怎么办的？是怎么学的？要不然给白玉狸传授一下经验？” 崇思睿心里感到很莫名，但还是听从老婆的命令，爬到了小猫面前。 小猫仰头看着大老虎，问道：“你是怎么学会的？” 崇思睿问：“那你是怎么学不会的？” 智力测试满分的崇思睿表示不懂得平凡猫妖的烦恼。 白玉狸头壳都疼了，用小爪子捂着自己的脑袋喵呜喵呜的叫。 温皓雪看白玉狸这样，殊不忍心，便劝他好一会儿，哄着他去猫屋里睡觉了。白玉狸哭唧唧的进了猫屋之后，关上门就开始精神抖擞、斗志高昂地打游戏了。 崇思睿大约察觉到一些动静，知道白玉狸根本没回去睡觉，可他也安静地没有揭穿。大白老虎斜躺在榻榻米上，静静地等着老婆接近他。温皓雪披着一件毯子，坐在了老虎的身边，一脸愁容地说：“你说，白玉狸上学上得那么痛苦，这可怎么办？” 崇思睿说：“文明化，本来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温皓雪处于一种意外的惊讶之中，他根本不知道崇思睿有这种体会。从一开始，他认识的崇思睿就是平常而镇定的，也颇为文明。那么，崇思睿从孤傲的虎变成服从的军人，中间经历了什么？是痛苦吗？可是，温皓雪没有从崇思睿的神色中读出痛苦，只有平静。 温皓雪靠近过去，抱住了崇思睿，感受到粗砺的虎毛刷过脸。 “今天早上的时候……”温皓雪靠着大老虎，问道，“你说你逃过学？” “是的。”崇思睿承认了，“我还做过很多坏事。” “真的吗？”温皓雪很意外，“看起来不像啊！” 崇思睿难道不是那个“奉公守法”的军人吗？他不是为了尊重规则还宁愿给裘诗300万的好好先生吗？ 崇思睿定定看着温皓雪，问：“不像？” “不像。”温皓雪摇摇头，“真不像。” 崇思睿用很平和的口吻说：“这个答案让我很意外。” “为什么？”温皓雪问。 崇思睿平静回答：“我好歹是猛兽。” “啊，”温皓雪点头，“说来也是……” “你看，这是不是很矛盾？”崇思睿缓缓说道，“我是猛兽，却要学习礼仪。我有利爪、獠牙和蛮力，却不被允许使用。相反的，要去学习一些天生就不擅长的东西，比如诗词，比如数学。这就是对妖兽的‘文明化’。你懂我的意思吗？别说是老虎，就是小猫，也不可能立即适应的。想要逃避，是很理所当然的。” 温皓雪忽然感到一种疼痛。 一种虚无的、不属于自己的疼。 他以前养过猫，他第一次给自己的家猫剪指甲的时候，就有了这种痛。他是替猫痛吗？可是猫剪指甲应该不会痛呀？那他是替谁去痛呢？ 温皓雪沉默了半天，讷讷说：“那……那你当时一定很不快乐吧？” 崇思睿沉吟一下，说：“也许吧。” “你现在呢？”温皓雪细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崇思睿用尾巴扫过温皓雪的腰，说：“我现在很好。虽然有困惑，但也很好。” “什么困惑？”温皓雪问道，“难道你心里还在怀疑什么吗？” “我还在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挺意外的：“真的吗？你琴棋书画、文科理科都能学到‘优秀’的水平，智力测试满分——这样的你还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有问题？” “如果我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好，”崇思睿问，“那为什么我学不会喜欢你呢？” 温皓雪怔住了，凝视着崇思睿那双湛蓝如同海洋的眼睛，几乎要溺进去了。这种近似溺水的感觉剥夺了温皓雪的呼吸，温皓雪在几秒之中处于一种不可呼吸的状态，既沧桑又悲凉。 他抱紧了虎，颤着声音说：“没关系，学不会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最近有盆友们说进展太慢了，还有说温皓雪和崇思睿的互动不够多。我看了一下，确实看起来主角们的互动不是太多。于是我删掉了一些支线。现在这一章是4000字，原本是6000字的内容（被删掉的2300字写的是温皓雪工作上的事，还有脏话猫读书的事）。大家觉得目前这一章的节奏还成么？可以的话就大概保持这样的节奏吧~ 第六十章 他就这样颤着声音，眯着眼睛，看着崇思睿。 崇思睿是美丽的。 可惜，他看了《泰坦尼克号》也做不成那个jack，反而更像那座冰山，美丽又冷酷，能让不沉之船都要破碎。 温皓雪是这么想的。 崇思睿是美丽的、冷酷的冰山。 这对他来说没关系。 温皓雪不是泰坦尼克号里的那个船长，他既不盲目、也不自大，他知道前面是冰山，想要保命的话切勿横冲直撞的。 冰山如此坚固，什么都不怕，只怕温度上升。 温皓雪便抱着这雪白的老虎，用温度去融化他，多在他耳边呼吸些温室气体，如此这般罢了。 可以的，可以的。 温皓雪告诉自己，他是很有耐心的人。 可是，他的眼睛又有点湿润。 未暖化得了对方，先融掉了自己。 新人作家眷邈，他的作品《凤山磐石》依旧排在畅销榜的第二位，也就是说，这本书依旧压在投资巨大搞营销的沈小姐的《红苍翠盖》之上。 “搞什么东西？”沈香莞非常生气，“怎么会这样？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写的书啊！为什么我的花那么多钱都比不上他这个rubbish？” 她匆忙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喂？是路罗吗？” 路罗，是眷邈的编辑。业内的一个大主编。原本，《红苍翠盖》是眷邈的作品。可是，他的作品被编辑拒了。其实，路罗看了一下那个书，觉得还是可以做的，但是路罗因为抱紧了沈香莞的爸爸这条大腿，所以他的资源很好，懒得费力捧新人。恰好沈香莞在问路罗有没有什么枪手可以介绍，路罗便想起了眷邈这个郁郁不得志、性格好拿捏的年轻人。 路罗细心指导眷邈把《红苍翠盖》改好了，却送给了沈香莞。眷邈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因为他母亲病重，也不得不接受了沈香莞的“资助”。然而，因为路罗之前的指导，眷邈也是功力大进，因此再写的第二本书质量上乘，路罗便帮他把书出版了，销量极好。 “怎么样？”沈香莞问道，“现在眷邈是不是已经不缺money了？名气也上来了，会不会不好拿捏？” 说起来，前几天眷邈来找沈香莞对质，还是让沈香莞很意外的。她内里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怎么会？沈大小姐，您放心吧！”路罗拍着胸口保证，“他的钱不多，他现在的这本畅销书是买断了版税的，虽然说《凤山磐石》这本书说是销量激增，但也和他没关系。他到手也就是当初打给他的稿费5万，他为了他母亲的病还跟我借了好几万，倒欠着我的钱呢。所以啊，他怎么可能有这个胆气给您惹麻烦。再说了……我一直敲打他了，如果得罪了您父亲，他不可能继续做作家的了。所以呀，他很听话的。您沈大小姐就放一百万个心吧！” 沈香莞闻言放下心来：“fine。其实我看他也不敢跟我叫板！” 白玉狸上学，如同一个乖孩子一样，还背起个巴掌大的小书包，喵喵喵的就四脚爬爬地上学去了。 每次目送白玉狸上学，温皓雪都挺担心的，看着小猫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崇思睿：“伯爵，您说，他就这样上路会不会有危险呀？” “你是担心路人会有危险吗？”崇思睿反问。 “……” 白玉狸挺凶猛的，不比什么猛兽差。 “小号”猛兽白玉狸背着小书包蹬蹬蹬地走来路上的时候，耳朵忽然耸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人类听不到的声音，猛地弓起背来，呲牙望向天空。 这声音频率很高——已经超过人类的听觉范围了，但对猫来说却很响亮。 是什么声音？ ——白玉狸警惕地望向四周。 不寻常、不寻常！ 白玉狸不清楚那是什么声音，可是他知道有问题。 他就是知道。 这也许就是本能吧。 却是一瞬间，这声音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草丛中传来响动。 白玉狸依旧保持着极度警惕的状态，猫爪都已经伸出来了，尾巴高高竖起。 草丛里走出一只黑背。 “又?妈是你啊，阿sir！”白玉狸嘴上骂着，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身体已经平顺下来，尾巴也柔顺地垂下了。 “我在巡逻。”黑背说，“还有，学校没有教你文明用语吗？” “老子书包都?妈背上了，很尼玛文明了。”白玉狸一脸不悦地回答。 黑背也不跟白玉狸继续争执“文明用语”这个问题了，横竖讲粗口又不犯法。 只是不文明罢了。 也不太符合白玉狸的长相——毕竟，但看样子的话，白玉狸真是又软又甜的。 白玉狸也无心关注自己的文明用语问题，心里却记着刚刚不寻常的响动，便问黑背说：“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吗？” 黑背怔了怔，说：“听到什么？” 黑背反应过来，猫能够比狗听到更高频的声音。那么说，猫能听到但狗听不到的应该是超声波吧！——黑背警惕地竖起耳朵：“你听见什么不寻常的超声波吗？” “什么波不波的，”白玉狸咧嘴，“文明用语！” 说完，白玉狸甩了尾巴就跑了——他上学快迟到了。 第二天是休息天，温皓雪在家里收拾东西。窗户外飘来了不知哪儿传来的圣诞颂歌之声，大约是为了数天之后的圣诞节庆而彩排吧。 “明明又不是西方人，也不信基督，”白玉狸嘟囔，“为什么要过圣诞节？” 温皓雪蹲在榻榻米上叠衣服，一边说：“圣诞节学校放假哦！” “我爱圣诞节！”白玉狸一蹦三丈高的，又兴奋起来，“我爱圣诞节！” “真是一只没有追求的猫。”温皓雪摇摇头，将叠好的衣服拿进衣帽间。 “老子是一只能背唐诗的猫！这还没追求？”白玉狸不满地跟在温皓雪身后抗议，“那您?妈倒是说一说，怎样才算有追求？” 温皓雪放好了衣服之后，便伸手挠了挠白玉狸的柔软的下巴：“嗯，你很有追求。” “好棒！”白玉狸眯起眼睛，又趴下来，“再捋捋我的背。” 于是，温皓雪也没法继续收拾家务的任务了，只得蹲在衣帽间里撸猫。 一个高大的身影投进了衣帽间内，盖住了温皓雪的身。 温皓雪像被阴影压住了，抬起头来，却对上了崇思睿极蓝的眼眸。 怦怦——怦怦—— ——无论是在一起多久了，即使是已经结婚了，温皓雪还是会因为崇思睿的眼神而心跳加速。 人形的崇思睿蹲了下来，也伸手摸了摸等待抚摸的白玉狸，说道：“你出去。” 白玉狸抬起头：“啊？” “我和我老婆要单独说话。” “可是我出去了，我还是听得见你们说话啊。” “可是我老婆会以为你听不见。” “行吧。”白玉狸点点头，温驯地爬走了。 温皓雪坐在衣帽间里，看着大猫小猫说完这段对话，也是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说：“有什么要单独跟我说的？” 崇思睿也盘腿坐下，说：“我要正式与你约会。” 温皓雪的心猛地漏了一拍：“要、要多正式？” “要像‘浪漫爱情片’那样正式。”崇思睿认真地说，“就在圣诞节当天。你觉得怎么样？” 温皓雪听见这样的话，自当是无比欢喜的，可忽然又有些忸怩起来，只是低头了，说：“我们都结婚了，为什么还需要这样正儿八经的约会？” 崇思睿正儿八经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温皓雪抬起头来：“又是紫彪儿教你的？” “不是。”崇思睿否认了。 紫彪儿也哪儿懂什么“浪漫爱情”？他也尽是嘴里胡说八道什么“赶紧交配就完事了”。 不，不能这样。 崇思睿是拒绝的。 他的老婆，温皓雪，书香世家的公子，秀气又优雅，怎么能用这种野蛮的、不文明的方式来对待呢？ 温皓雪点点头，说：“约会吗？好的，那我答应了。” “不，不行。”崇思睿说，“我还没正式申请与你约会。你怎么就答应了？这样太草率了。” “啊？”温皓雪有些愕然，“好、好吧。那我不答应。” 崇思睿也愕然了：“我还没正式邀约呢？你就不答应了？” “啊……”温皓雪挠挠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那、那你先邀约吧。” “这是我的邀请函。”崇思睿便从手里变出一只纸鹤来，送到温皓雪的手上。 温皓雪看着手中那只皱巴巴的纸鹤——一看就不是出于什么巧手。纸鹤的左边翅膀上写着“平安夜，六点半”，纸鹤右翼上则写着“中心公园，不见不散”。 织围巾非常利落的崇思睿以为折纸应该也难不倒自己，可惜，他在这个地方遭遇滑铁卢。鼓捣了半天才搞出一只皱巴巴的纸鹤。 温皓雪却觉得这个纸鹤挺可爱的，笑着问：“你叠的吗？” “不，”崇思睿出于虚荣否认，“我叠的可能这么丑吗？” “啊，”温皓雪有些失望，“说得也是啊。” 崇思睿看温皓雪失望了，便立即改口：“但确实就是我叠的。很抱歉，刚刚出于可笑的自尊心没有说实话。” 温皓雪反而笑了出来：“是吗？我觉得挺可爱的。一点都不丑。” 崇思睿闻言，不觉有些讶异：果然，情人是喜欢亲手做的东西呀！ 就算是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鼓捣出一个丑了吧唧的破东西，情人都爱不释手。 这就是所谓的“浪漫爱情”吗？ 这怪不得，常言道“恋爱降智商”啊。但又有云“智障欢乐多”，真是很矛盾呢。 第六十一章 崇思睿总觉得，学习恋爱不应该是那么难的。 因为他总是很擅长学习。 一切的学习。 但是，学习需要聪明，恋爱则需要降智商。 大约是这个矛盾所在，让他无法像学习其他科目一样做好恋爱的试卷吧。 但是，出于崇思睿的想象，温皓雪非常欣喜于崇思睿的改变。 像温皓雪这样一个人，习惯了世界对他冷冷淡淡，他也对世界冷冷清清，随遇而安。因此，他即便结了婚，也从来没想过崇思睿这头猛虎会主动为他细嗅蔷薇。 无论怎么说，这只崇思睿送出手的纸鹤，就算很丑，也很温柔了。 医院里。 他戴着帽子、口罩，这样的装扮，在街上显得可疑，但是在医院里倒是还好的。 他的母亲刚刚做完检查，正在休息。他拿着银行卡在柜台付医药费，神情颇为紧张：“钱、钱够吗？” “够啊。”护士回答得很干脆利落，然后将卡还给了眷邈。 眷邈便送了一口气。他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银行余额，却又开始愁容满面了。 钱，还是不够啊。 他最近非常困苦，一想到……一想到沈香莞的《红苍翠盖》，他就非常焦虑。完全写不出新书来。编辑已经一直在催了，可是越催，他就越焦虑，越焦虑，他就越写不出来。 可是，新书写不出来的话…… 接下来母亲的医疗费该怎么弄？ 他忽然想起了沈香莞给他的那张支票。 那张支票还待在他的口袋里。 他知道不该收下的。 可是…… 他独自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如同找不到路的小鸟一样徘徊着。走廊的门忽然被打开，走出来了一个斜顶的中年男子。 他看到陌生人就不自在，转过脸就打算离开，没想到，那个中年人喊住了他：“眷邈，是你吗？” 眷邈吓了一跳，惊惶地睁大眼睛：“你……你是？” 中年人露出友好的笑容，还朝他伸出手，眷邈却退缩了——他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近。 “我叫裘诗。”裘诗自我介绍着，还拿出了手机，指着自己的sns号，“您看，‘实事裘诗’这个平台您听说过吗？我就是这个‘裘诗’，很有正义感的、专门揭露社会不公的裘诗。” 眷邈缩了缩脑袋，低声说：“哦。” “你别害怕。”裘诗保持微笑，“我是好人！” 眷邈心想：可是你看面相不像好人啊。 平安夜即将降临，圣诞的钟声也很快可以敲响。 沈香莞送给了温皓雪两张平安夜晚会的邀请函，说他和他的husband可以去看看。 温皓雪温言道谢，但却随手将邀请函塞进抽屉。 他不打算去那个什么晚宴。 将邀请函塞进柜子里之后，温皓雪拿出了那只皱巴巴的纸鹤，上面写着——平安夜，六点半，中心公园，不见不散。 看着纸鹤上的字，温皓雪微微一笑，随后将纸鹤妥帖收入羊绒大衣的口袋之中。 难为崇思睿想到这样正儿八经地和他约会。 温皓雪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板，崇思睿这么正儿八经的，那他温皓雪也要郑重其事起来才是啊。 约会该穿什么呢？ 温皓雪也没想到自己多久没有好好拾掇自己了，平常上班也穿得很无聊，在家里也就是着家居服，在崇思睿眼里应该很平淡、没有新鲜感吧？ 温皓雪回到家里，站在衣柜面前，愁眉大皱，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开衣柜，看看有什么没在崇思睿面前穿过的衣服。他一打开衣柜，便吃了一惊，里头窜出一只毛茸茸的猫科动物。 “啊！”温皓雪叫了一声，“白玉狸？你怎么……？” 白玉狸径自从衣柜上跳出，用后腿挠了挠脑袋，说：“咋地啦？” 温皓雪被这突如其来窜出的猫吓到，半晌才平伏下来，有些无奈地说：“你怎么在衣柜里？” “暖和啊。”白玉狸回答，“而且又黑，我喜欢。” 温皓雪觉得自己真的搞不懂白玉狸的生活习性，只得拿起了衣柜里的一件毛衣，上面显然沾上了白玉狸的猫毛。 白玉狸又窜到羊绒围巾上滚了一个圈，留下猫毛无数。 温皓雪头都痛了，将白玉狸拎了起来，扔出了衣帽间。 “哎！”白玉狸虽然被唐突地丢开，但却是优雅地着陆，一点没有狼狈的姿态，脸上却不太痛快，“你怎么对我这么粗暴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嘭—— 衣帽间的门在白玉狸面前猛然关上。 白玉狸气鼓鼓的：“你变了！你变了！”然后喵喵喵地挠门。 温皓雪一边拿着粘毛器清理衣物，一边听着白玉狸猫叫挠门，头痛愈烈，大声说道：“你功课做了吗？我待会儿检查！” 白玉狸的声势瞬间消失，灰溜溜地就跑了。 温皓雪觉得，楚碧说得对，哪有他养猫养得这么“含辛茹苦”的？ 想起楚碧，温皓雪发了条短信，问他：“你和你狗老公约会一般穿什么啊？” 楚碧回答：“穿啥呀穿，随便。反正都是要脱的不是嘛。偶尔穿穿情 趣的，你要店名吗？我给你推荐一个。我穿的码你应该也行。最近他们店里那个圣诞麋鹿套装很艳哦！还送驯鹿小皮鞭。我给你发个链接？” “不用了。”温皓雪立即拒绝。 楚碧啧了一声，回了一封信息：“这么死板？生活，要有点情趣呀！” 温皓雪心里想道，我也想要啊！ 可是，他和崇思睿才刚刚到“约会”阶段啊！ 温皓雪判定了楚碧的建议不具备参考性，只得自己思考有什么适合约会的衣服店。他想到最近街区里有个独立设计师开的男装小店。上次他和崇思睿经过时还注意到了，说这个店做的男装挺有风格的，具备质感但又不会很沉闷。 于是，温皓雪穿上大衣，系上围巾，出门去了附近的那家店。 小店里开了暖气，温度挺宜人的，温皓雪便脱下了围巾，往店里走着。店里挂着的衣服都挺好看的，温皓雪点点头，证实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他抬头望去，便见到设计师给一个顾客卷袖子：“虽然说这款衣服本来放在模特身上是卷着袖子的，可你的手臂比模特还长啊，真不需要卷起来了……您的身材真好啊！” 那位顾客从背影看，身材确实很好，宽肩长腿的，身量修长。 “唔？”温皓雪有些意外地叫了一声，“是你吗？” “是我。”崇思睿转过身来了，看到了温皓雪。 温皓雪进门的时候，崇思睿就已经知道是他来了。崇思睿对此是有些意外的，但他还是淡定地试穿衣服。等他转过头来，看到温皓雪被暖气熏得红红的脸蛋儿时，却又忽然有些害羞了。 温皓雪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买新衣服啊。”崇思睿有些害羞，眼神莫名地闪烁起来，“你呢？” 温皓雪也有些害羞了：“嗯，买新衣服。” 设计师看了两个客人之间气氛的暧昧，还抿嘴笑着说：“好啊，一起买啊。我给你们打个折啊！” 崇思睿身上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西装剪裁的羊毛大衣，看起来十分挺拔，身姿如同傲然的松柏一样。温皓雪看着他，满脸都是喜欢的，伸手给崇思睿按了按衣领，说：“真好看啊。” “好看！好看就买啊！”设计师当当地打着计算器，“给你算这个价格！” 温皓雪有些懊悔自己说“真好看”了，不知道设计师有没有趁机给报高价了。这句“真好看”对设计师的影响还不如对崇思睿的影响大。崇思睿看着计算器上的数字，眼睛也不眨地就说：“好，买了。” 温皓雪拉着崇思睿，说：“就这样决定了？” 崇思睿对温皓雪的反应有些茫然：“你不是喜欢吗？” “话虽如此……”温皓雪毫无已身为“伯爵夫人”以及“巨额财产继承者”的自觉，还是心疼这个钱，又问设计师说，“那你刚刚说的打折……？” 设计师说：“可以打折啊。你再带一件呗，一起打折。” 温皓雪便也挑选了一件蓝色的外套，和崇思睿的外套一起结账了。 崇思睿和温皓雪离开了小店。崇思睿一手拎着装着新衣服的购物袋，一手牵住了温皓雪，还说：“怎么不戴手套？手这样冷。”说着，崇思睿还摩挲了一下温皓雪冰凉的指尖，试图使他暖和起来。 温皓雪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但是从弯起的眉眼里还是可以看出他一张脸都洋溢着笑意。 “大老虎啊，”温皓雪的声音隔着围巾还是清晰的，“你怎么来这家店买衣服啊？” “你不是说这家店的男装好看吗？”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的眼里依旧是笑意：“那你忽然买新衣服做什么？上次精品百货折扣，叫你买你还不买呢？” “不是要跟你约会么？”崇思睿说，“你呢？你买新衣服做什么？上次折扣，你也没买啊。” “不也是要跟你约会么？” “嗯。”崇思睿轻微地点点头。 温皓雪忽然问他：“你怎么知道要买新衣服啊？” “戏里都是这么演的。”崇思睿淡淡地说着。 温皓雪噗的一声笑出来，他难以想象崇思睿一脸冰冷地看爱情片是什么有趣的画面。 “咳咳。”温皓雪干咳两声，克制住汹涌的笑意，又说，“那你怎么知道戏里演的对不对？说不定，演戏都是假的呢？” “我也有这么想过。”崇思睿转过脸来，定睛看着温皓雪在雪光中的侧脸，“可我看到你来了，我就知道对了。” 一阵北风吹来，温皓雪觉得有些冷，便靠近了崇思睿一些。 二人握紧着对方的手，一步一步在积雪的街道上走着，留下两串脚印。 第六十二章 路罗编辑给沈香莞打了个电话，语气有些急切：“大事不妙！刚刚眷邈联系我了，说他想要揭发你！” “‘揭发’？”沈香莞也急了起来，“你说什么？‘揭发’？那么难听？” “哎哟，我错了，沈小姐。”路罗赶紧解释，“不是‘揭发’，是……是‘污蔑’！他想要污蔑你！” “你怎么回事呀？”沈香莞急得英文都忘了说了，“你怎么能让他污蔑我呢？你不是之前拍着胸口说他肯定不敢的吗？” “是啊！他本来是不敢的！”路罗急忙解释，“但他说，那个最近很火的新闻自媒体啊……什么实事裘诗的，说帮他发表，还肯给钱他交医药费，作为什么‘爆料费’！他就心动了！幸好，他还是不太敢，找我商量了，我现在先稳住了他。我跟他说了，要了爆料费，也不够吧，咱们要想长远的事情，我强调了，他要长期在这个圈子混，要做作家，肯定不能得罪您爸爸、也就是沈老板的。他算是明白了……但我看这个裘诗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知道会不会想点别的招儿来损您呢！” 沈香莞想了一下，又冷静了下来：“知道源头是谁，那就easy了。裘诗是吧？不也是混媒体界的吗？我让我daddy跟他聊聊天儿。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再不济还有我aunty呢，她可是大官儿啊！” “是、是、是，”路罗谄媚地笑，“但其实这也是他没钱给老妈治病给闹的。要不然，咱们多给他一点钱？也就是您手指缝漏一点点，就够他花一年了。” “我给了他一张cheque了。”沈香莞说，“你让他赶紧在有效期内兑了吧！” 路罗笑着答应，挂了电话之后松了一口，一边将手机揣进兜里，一边拿出了香烟盒，想抽一根烟，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眷邈一脸菜色地站在门边。 路罗看到眷邈，也吃了一惊，手上的烟都掉了：“你……你怎么在……” “你和沈香莞……”眷邈双眼蓄满泪，满脸的不可置信，“联合起来对付我，是吗？” “这……”路罗赶紧解释，“不是啊！我没有啊！你看我……不是我，你的书能出版吗？你妈的医药费，还管我借的呢！你怎么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我可是你的恩人啊！没有我，你现在还是默默无名的落魄作家！” 眷邈无言以对，只得再次用内八字疯狂泪奔逃离现场。 温皓雪在家里熨烫新买的衣服的时候，还叫崇思睿帮他拿个夹子来。崇思睿原本正在看新闻，听到温皓雪的呼唤，便去找夹子了。 说起来，猫科动物耳力过人，偶尔会让温皓雪有些吃惊甚至尴尬，但有时候也很方便。比如温皓雪想使唤白玉狸或者崇思睿的时候，也不需要扯着嗓门大喊，只需要以平常说话的音量吩咐则可了。 而且，猫科动物行动敏捷，很快能够达成任务。 不消一分钟，崇伯爵就将夹子递到了伯爵夫人面前了。 温皓雪接过了夹子，准备夹在衣物上。崇思睿却拿出了刚刚在抽屉里的邀请函：“这是……？” “这个啊。”温皓雪回过头来，将那两张邀请函放在手上，“是沈香莞给我的。说是平安夜的晚会什么的。我没打算去。” 崇思睿想了想，问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晚会吗？” 温皓雪回过神来，斟酌一下，说：“难道……你也想要邀请我去这个晚会吗？” 崇思睿点了点头：“是。” “啊，你不早说？”温皓雪有些讶异，看着自己刚刚买的那件蓝色外套，“我买的新衣服对于晚会来说会不会太过休闲了？” “没关系。”崇思睿说，“妖类本来不用遵守那么多规则。” “可我是人类啊。”温皓雪回答。 崇思睿淡然道：“他们不在乎的。他们甚至认为冷弥香也是妖族的。有时候，决定你身份的不是你本身，是你的立场。” 温皓雪若有所思，恍惚了半晌，才说：“你还真的经历过‘文明化’啊。你懂得不少。” “是吗？”崇思睿没有被赞赏的欣喜，语气依旧是平淡的，“我仍觉得，我懂得的还不够多。” 温皓雪并不知道崇思睿的苦恼是什么。 在过去的话，温皓雪甚至不知道崇思睿也会有苦恼。 他仍记得第一次见到的崇思睿，挺拔、严肃、冷淡，而美丽。不像是人类，不沾染尘埃，自然也不该有红尘俗世的烦恼。 现在的崇思睿，在温皓雪的眼中依旧美丽，却多了些淡淡的烟火气——只是淡淡的，像喷了在肌肤上已经好几个小时的香水，仅散发着些若有若无、稀薄得如同幻觉的芬芳。 此刻的崇思睿就躺在温皓雪的身边，沉沉地睡着。 今晚崇思睿没有化为原形，仍是那个让温皓雪神魂颠倒的皮囊。他就这样侧躺着，掺着银丝的发半披着遮住半张秀色夺人的脸，那双魅力无穷的蓝眼睛也紧紧闭锁，这反而让浓密的睫毛更加乌黑分明，煞是好看。 真是个大美人——温皓雪心里想着——啊，不，是不是美“人”。他就是个美丽的妖精。 这么说，真奇怪。 可是温皓雪就是面对着崇思睿侧躺着，紧紧地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太美丽，从前是冰冷的美丽，现在却是温柔的美丽了。 明明崇思睿并没有柔情似水，甚至连一个笑容也吝惜给予，可温皓雪就是感受到崇思睿是温柔的。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温皓雪也想告诉自己，崇思睿变得温柔可亲了。 温皓雪凑近了一些，用很缠绵的语气，胆怯地唤了一声：“思睿。” 轻声细语，因为他很柔和，也因为他颇胆怯，唯恐惊扰天人。 崇思睿的眼睛立即睁开了，湛蓝的眼珠子摄人心魂。 “呃……”温皓雪发现崇思睿醒来了，非常惊慌，往后退了一点，“是……” “怎么了吗？”崇思睿颇为平静地问道。 温皓雪的心却跳得极快，丝毫平静不下来，双颊也发烫：“我……我也不知道……” 崇思睿淡淡问道：“你刚刚想做什么？” 温皓雪有些忸怩，不愿回答。 崇思睿却又问：“是什么难言之事吗？” “有点不好意思吧。”温皓雪低语，半晌也终于回答，“想吻你。” 崇思睿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想吻你。” 说着，崇思睿便翻身压在温皓雪身上，吻住了他的双唇。 温皓雪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攀住了崇思睿的肩，如同溺水之人攀住浮木，因为姿势的缘故，他浑身都沉浸在了崇思睿的气息之中，身体完全被崇思睿包围住了。 崇思睿也喜欢这种将瘦小的温皓雪扣在身下的感觉。 崇思睿用脸颊摩挲他，用唇亲吻他，甚至用牙齿轻轻啮咬他的耳朵。他感受到这些行为是亲昵的，讨喜的，温皓雪似乎喜欢这种行为，但又有些抗拒。 他不太懂，温皓雪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温皓雪呼吸急促地将崇思睿推开。 以温皓雪的力气，是根本不可能推得动崇思睿的。 但是崇思睿看到温皓雪似乎是真的在抗拒，便让开了。 温皓雪终于从崇思睿的气息包围、亲密逗弄中逃脱开来，大大地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然后，温皓雪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走开了。 “你去哪儿？”崇思睿问道。 “去洗澡。”温皓雪回答。 温皓雪进了浴室，把花洒调到最大，以水声掩饰自己的“不良行为”——这个策略也是成功的。崇思睿只听见水声，没有察觉到别的。 温皓雪秘密在浴室里仓促地完成了一件不好详细描述的事情。这个事情，他从青春期开始就定期如此这般，所以手艺相当熟练。但婚后还要这样持续进行，他当初是没有预料过的。 但是，当他决心和崇思睿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大体猜测到婚后要靠自己的手艺了。 之前到还是“相安无事”。 现在呢，崇思睿却要来与他亲热，与他亲热，又不彻底。 不上不下的，要人命。 当然，他知道崇思睿并非是戏弄他。猫与猫之前不也经常互相舔舔、咬咬的吗？可能是他的生物习性吧！与情或者欲都无关。 他知道崇思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他知道崇思睿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可是温皓雪是正常的青年男性。 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 守、活、寡的大好青年。 第六十三章 boom！ 温皓雪一大早在工作邮箱里收到了一个炸弹般的消息。 发件人是裘诗，邮件内容很简单，说他已经掌握了证据，足以证明沈香莞的书不是自己写的。如果他想要保住沈香莞这个金主、以及《红苍翠盖》这个大好项目，就亲自来跟他道歉。 温皓雪看着这个突然爆出的消息，感觉忽然有个气球在自己面前爆开一样。 明明一切风景大好，却忽然爆出这样的狗屎。 温皓雪第一时间联系了沈香莞，跟她核实情况。他也懒得打电话了，直接冲到沈香莞的家中。沈香莞也难得没有发脾气，勉为其难地接待了他，还让佣人给温皓雪沏茶。 “这是很好的dajeeling红茶哦。是我daddy去india的时候带回来的。”沈香莞语气平顺，笑笑说，“你try一下。” 温皓雪无心品茶，但也勉为其难地啜了一口，并赏脸地说：“真好喝。” “好喝就好啦，keep calm and drink tea。”沈香莞笑笑。 温皓雪真的无法keep calm，忍不住说道：“我转发给你的邮件，你看了吗？” “我当然看了，不然我怎么会回复呢？”沈香莞平静地说，“这件事情，其实我已经feel到一点点的了。” “feel到一点点？”温皓雪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你是说……你是真的……有请替枪吗？” 沈香莞摇摇头：“你看这封邮件，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点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我告诉你，真的很假！谁会信啊？不过，你既然负责handle我的case，那么你也该帮我do something吧？” 温皓雪皱眉：“你要我do什么thing？” 沈香莞说：“我联系裘诗了。裘诗也说了，他不是针对我的，他是不喜欢你。只要你quit，他就ok。” “我辞职？”温皓雪顿感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他写文章泼脏水污蔑你，是为了让我辞职吗？” “不仅仅是这样。”沈香莞定定地看着温皓雪，“你不可以继续在这一行做任何job。在文化公司扫地都不行。” 温皓雪的脸一瞬间煞白了。 “oh，dear， don’t worry!”沈香莞语气难得的柔善，白嫩的指间递出了一张支票，“我知道，你是countess。不过我看你工作那么努力，应该也不是rich的那种countess了。这个钱你拿着，对你好。其实不工作也很好啊，有这个money，还找什么job啊？好好和你的handsome husband找乐子啊！” 温皓雪看了看沈香莞那罕见得如同沙漠甘霖一样的笑容，又看了一眼支票上的金额，忽然顿悟了：“你真的找了替枪，是吗？” 沈香莞不置可否，将支票放到桌面上，收起了那美好的笑容，倨傲地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but，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不能在这一行工作，这是真的。你自己走，还有钱拿，比较体面。不要逼我动手。” 温皓雪离开沈香莞的大宅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白毛浮绿水那么浮。 “阿雪！”背后的声音响起。 温皓雪微微偏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青年从阳光中走来。 又是你呀。 “武顺。”温皓雪苍白的嘴唇轻轻开合，“又是你？好巧。” 武顺笑道：“你好像不愿意见到我。” 温皓雪微微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看起来状态不好。”武顺一脸忧色，“我知道了，我每次出现，你都在倒霉，是吧？因此，你不喜欢我。” “呵呵。”温皓雪笑了笑，“这说得跟你把我搞倒霉了似的。” “哦，不，我不是这么想的。”武顺插着裤袋，笑着说，“为什么不这么想呢？每次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是吗？”温皓雪不置可否。 武顺感觉到温皓雪的抗拒，但依旧靠近了一些，勾着唇角笑：“是真的。你也许不相信，现在的我能给解决很多麻烦。” 温皓雪淡淡一笑，说：“现在的我也是。” 都是强撑着而已。 温皓雪知道自己在虚张声势，可他看着那么柔顺的一个人，骨子里却颇为倔强。 他不愿意示弱。 武顺也许真的可以轻易解决很多麻烦，但他也能带来很多麻烦。 温皓雪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愿意和武顺有过多的牵扯。 但是，目前的情况确实也让温皓雪很头疼。 浑浑噩噩的，他回家便躺着了。 空气在房子里安静地流动着。 崇思睿上班了，白玉狸上学了。 这儿只有他。 他像是婴儿一样蜷缩在床上。 这是卧室。 他许久没有使用的卧室。 因为太久没有使用，被子上甚至还有尘埃的气味。 房间的门被推开。 一个从未进过这个房间的主人进来了，并坐在了床边。 自从入住以来，崇思睿就没住过这个卧室。他是老虎，不用睡床，睡床也不舒服。他回家没看到温皓雪，不太开心，当他发出响声的时候，温皓雪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出来迎接他，这让他更不开心。他知道温皓雪在家。 他扯开了被子，看到侧躺着的温皓雪。 温皓雪半闭着眼，像是在假寐。 崇思睿用鼻子蹭了蹭他，立即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你去见武顺了？” 温皓雪心情烦躁，甩手说：“说这个做什么？烦。” 崇思睿对温皓雪的反应颇为意外，一时怔住了。 温皓雪也对自己的反应很意外。他刚刚用了非常烦躁且不耐烦的语气和崇思睿说话。事实上，他的真实心情也确实是烦躁且不耐烦。 然而，这不妨碍温皓雪保持“良好的修养”。 温皓雪脾气好，因为他即使会感到烦躁恼怒，但却很少会表现出来。 即使今天过得那么糟，他面对沈香莞或者武顺的时候，都是彬彬有礼的。 温皓雪忽然对崇思睿感到抱歉。 明明崇思睿什么都没有做错。 温皓雪便坐起来，看到崇思睿低头，从衣摆下露出的尾巴也耷拉着，脸色看着竟然还有些委屈。 “对不起，”温皓雪拉着崇思睿的衣袖，“我不是故意这样和你说话的。” “唔。”崇思睿郁闷地点点头，又偷看温皓雪一眼，“是我刚刚做错什么了吗？” 这个说法让温皓雪更加抱歉了。温皓雪便温言说道：“不，你没做错，是我，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对你态度不好。” 崇思睿问道：“你是有什么困扰吗？” “是的、是的。”温皓雪想到目前的困扰，又头痛起来。 崇思睿推测道：“和武顺有关吗？” 温皓雪却不知怎么说，便道：“也许吧。” “那他可真是该死。”崇思睿的语气倒是淡淡的，但听得出不太愉快，“你或许可以选择远离他。” 温皓雪无奈一笑：“先别说他了。我现在是为了别的事而烦恼。” 崇思睿便又想了想，说：“是……沈小姐吗？” “嗯。”温皓雪重重地点头，“是她。” 崇思睿问道：“她欺负你了吗？” 温皓雪听到“欺负”两个字，反而觉得好笑了，摇了摇头，说：“那可不能啊。我怎么能叫她给欺负了呢？” “我也觉得不会。”崇思睿回答。 崇思睿仍未明白温皓雪目前的处境，温皓雪也未能跟他倾诉，也没找到什么出路。但温皓雪的烦恼心情反而纾解了不少，便躺在床上，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你试着躺躺这儿。” 崇思睿听话地躺在了温皓雪的身边。 “你是不是不喜欢睡床？”温皓雪问道。 “不，”崇思睿答，“我喜欢。” 温皓雪有些惊讶：“真的吗？” “真的。” “没看出来啊。”温皓雪说，“你怎么就喜欢睡床了？” 崇思睿说：“我只是喜欢和你睡在一起而已。” 温皓雪心弦一颤，扭过头看崇思睿。 崇思睿有些迷茫地看着温皓雪：“这算是喜欢你吗？” “也许吧。”温皓雪像是鼓励学步的婴孩一样，露出雀跃却不满足的笑容。 崇思睿伸手摩挲了一下温皓雪的脸蛋，撑起身来，低着头凑近了温皓雪，似乎要给他一个深吻。 温皓雪却避开了：“白玉狸的饭还没做呢。” 说着，温皓雪便从床上逃走了。 崇思睿看着空空如也的枕边，顿感失落。 温皓雪也挺失落的。 他不是不愿意和崇思睿亲热，但是么，他不想打得太热，却无人救火，只得去洗澡降温了。 孤独，又可怜啊。 作者有话说 关于读者对于“温皓雪是官二代怕个毛啊憋屈啥”的质疑，其实确实。他要是亮出老爸和老公作为利剑，也不用辛苦挣个总监了，随便就是总裁了，一个响指让裘诗人间蒸发，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六十四章 眷邈从来没有想过站出来“揭发”什么沈香莞抄袭他的事情，所以他拒绝为裘诗的文章佐证。他总觉得“拿人手短”，既然他当初卖了书稿，就没有立场控告沈香莞“抄袭”。他去找沈香莞，也只是提出想把书稿“买回来”而已。但是，事实上他也没有多少钱在身上可以从沈香莞那儿买到任何东西。 他甚至连母亲的住院费都付不起了。 “呜呜……”他一个人在医院大楼的后花园呜咽着，“我真是一无是处……” “是眷邈先生吗？” 眷邈吃惊地扭过头，眼睛通红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俊秀男子。 “你是……”眷邈皱起眉，努力地记忆，“我见过你吗？” “见过，在沈香莞的家附近的巷子。”温皓雪露出友善的微笑，“你还记得吗？就在你找她，提出买回《红苍翠盖》的那一天！” 眷邈特别惊讶：怎么他们一个个的都知道了这件事？ 温皓雪笑笑，说：“能聊聊吗？” “不。”眷邈疯狂地摇头，“不。” 眷邈退后几步，马上就要夺路狂奔了。 温皓雪也挺无奈的，看着眷邈内八字跑走的背影——眷邈到底承受过什么？总是一只惊弓之鸟似的。 他也在思考，自己找到眷邈，开场白应该说什么。他应该告诉眷邈，自己是沈香莞《红苍翠盖》项目的负责人吗？那样说出来，只会让眷邈跑得更快吧？ 但是，温皓雪很快就不是《红苍翠盖》项目的推广人了。 在公司里，总监一脸遗憾地告诉温皓雪，沈香莞对温皓雪很不满意，直接越过总监，向公司高层强烈要求更换负责人。高层自然不愿意得罪沈大小姐，便将温皓雪换掉了。 温皓雪苦笑着点头。 他知道，这只是沈香莞的第一步。 她在等温皓雪辞职离开。如果温皓雪再不“识相点”自己走人，那么她就要使手段逼走温皓雪了。这次换掉他，也不过是“牛刀小试”。 楚碧还一脸关切地跑来问温皓雪：“怎么了？我听说项目换人了？还换上了之前副总安插进来跟你抢‘总监’位置的那个粉肠？” “你说起‘粉肠’，我就有点饿了。”温皓雪拍了拍楚碧，“横竖我现在闲下来了，我就先回家吃饭了。别的事情，迟点再讲吧。” “哎，你……”楚碧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温皓雪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皓雪提早下班了，总监也没有说什么。 因为比平常早回到家，家里还没什么人。家里是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进来的声音，如同温皓雪的心一样，空落落的，能灌得进傍晚的风，胸腔都是凉浸浸的。 手机传来了楚碧的信息：“你还怕那个剑人吗？你可是大臣的儿子啊！叫你爸恁死那煞笔！” 温皓雪就是知道楚碧会说这句话，所以才离开的，没想到楚碧还发短信来说了。温皓雪沉吟半晌，还是将这条信息删除了。 温皓雪握着手机，敲了敲发疼的额头。 ?e哒——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温皓雪扭过头，看到了崇思睿进屋向他走来。 “你很早，今天。”崇思睿一边向他走来一边说道。 “是的。”温皓雪的语气有些虚弱，像是生病了一样。 崇思睿在温皓雪身边蹲下，眼神里流露出关切：“你不舒服？” “可能是。”温皓雪语气不确切，露出淡淡的笑容。 崇思睿握住了温皓雪冰凉的手，说：“哪儿不舒服？” 温皓雪用手按住自己胸腔的位置：“这儿。” 崇思睿将头靠过去，耳朵贴着温皓雪的胸腔：“你的心跳很稳，没有问题。” “是吗？”温皓雪自嘲地笑笑，“可我还是难受。” 崇思睿侧过脸看温皓雪，灯光在崇思睿的脸上散出柔和的光芒，使崇思睿的蓝眼珠看起来无比温柔动人。 “是因为沈香莞吗？”崇思睿问道。 “不，不。”温皓雪摇摇头，说，“是因为我自己。” 崇思睿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怎么说？” “我迷茫了。”温皓雪凑近了崇思睿，崇思睿的身上有令人目眩的气质，或许这就是妖精的气质吧。这让温皓雪迷恋得没有理智了，他甚至说出了一些自己从未愿意和他人吐露的心声：“我很卑劣，又懦弱。我真的有认真考虑对沈香莞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我顺着沈香莞，是最安全的做法。我可以怎么样，你知道吗？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不如意的事情，第一个掠过我心头的解决方案是威胁沈香莞，跟她说现任文化大臣是我父亲的门生，她要向裘诗让步，不如向我让步。裘诗算什么东西？——我心里明白，事情很多在于武顺。只要我乐意，我随便跟武顺提一句，裘诗就没有容身之地了——我真是这么想了，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我就立即震惊了！我也害怕……害怕自己……” 崇思睿静静地听着温皓雪的自白，如同刚刚听温皓雪的心跳一样，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生病了。神情认真而温柔。 “我就是想要‘安全’。我一直的生存之道，都是妥协、妥协。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子的。这样很安全，虽然不舒服，但慢慢习惯了就好。”温皓雪的眼眶忽然凝了泪，“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我真是一个伪善的、懦弱的、讨人厌的人类。一定是你最讨厌的那一种吧？” 温皓雪也为自己的坦诚感到紧张，他害怕从崇思睿的表情中看到不屑或者鄙夷。 可是没有，崇思睿是那样安静地凝视着自己，甚至没有一点意外。 “我知道。”崇思睿很从容地说，“这个我知道。” 温皓雪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缺点。”崇思睿说，“可以说，这样的人类我确实见过不少。我从前在文化课上读画本，最不喜欢的就是古代小说里的‘书生’。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到了那些可厌的书生。所以我拒绝了你。” 温皓雪睁圆的眼睛滚出了泪珠：“是、是这样吗……”温皓雪的声音都带了点哭音：“是、是这样啊。我、我还纠缠你，实在太抱歉了。” 崇思睿感受到了温皓雪的悲伤，便也跟着悲伤起来，温柔地亲吻了温皓雪眼角的泪。 崇思睿语气温和：“但后来我觉得书生也可以很可爱。你是一个柔和而不柔弱的人。书生成为社会人很困难，这不比从老虎变成文明人容易。很多时候要做很多痛苦而煎熬的选择。但相信自己的本心，总不会出错。草木都有本心，更何况是你我呢？” 温皓雪有些惊讶，他似乎从未听过崇思睿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这语气像空山里的木犀花一样柔软而迷人。 真难以想象出自崇思睿之口。 崇思睿用手指轻轻拂过温皓雪的发红的眼角：“所以为什么要哭泣？” 温皓雪凝固了似的，定住了好一会儿。 在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反应的这几分钟内，崇思睿依旧是那样耐心地看着温皓雪，并不急着要温皓雪回答点什么。 温皓雪忽然揪住了崇思睿的领子，抬头吻了上去。 崇思睿拥抱了他。 “所以，”白玉狸说，“到底什么时候开饭？” 温皓雪有些害羞地推开了崇思睿，不安地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你早。”白玉狸回答。 温皓雪更感到害羞了，便责怪：“你怎么不做声儿呢？” 白玉狸说：“我在打游戏啊。” 温皓雪竖起眉毛：“你还打游戏？作业做完了吗？” 白玉狸低着头，不悦地嘟囔：“这就是不想告诉你我在家的原因啊。” 温皓雪拎起了白玉狸，强迫他去背“春眠不觉晓，处处喵喵喵”。 “你怎么遇到不认得的字就念‘喵’呀？”温皓雪没好气地说。 白玉狸回答：“这是卖萌啊。那老师就不会冲我发火了。” “……” 这么小的猫儿就这么狡猾了吗？ 温皓雪不禁想到白玉狸是怎么在这栋大楼里蹭吃蹭喝、走门串户如入无人之境的。 “真不愧是妖精啊。”温皓雪无奈地抚着额头，“你还是只猫呢，就知道怎么充分利用自己可爱的外表是吗？等你化成了人形还了得？” 白玉狸便答：“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我觉得人卖萌还没有猫好看呢。” 温皓雪安置好了白玉狸，心情倒是恢复了不少。 他走路的步伐也比较稳健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那么脆弱地在白虎伯爵面前落泪的一天。 他更没想到白虎伯爵会有如此温柔对待他的一天。 最让他意外的是，白虎伯爵心里对一切的了然和通透。 这和他平常那种懵懂而冷淡的样子截然不同。 温皓雪走到了榻榻米前面，看到崇思睿已化作了虎形，伏在地上，姿态悠然。 崇思睿通透的眼珠子看着温皓雪：“你好点了吗？” “已经没问题了。”温皓雪坐在崇思睿面前，将老虎抱住，“谢谢你。” 老虎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温皓雪的脸。 “谢谢你。”温皓雪细声说，“原来你选择我的时候，就明明知道我的缺点了。” 这反而让大老虎不安了。 老虎伯爵说道：“可惜你还未知道我的缺点。” 温皓雪笑了，在他心中，白虎伯爵完美无瑕。 第六十五章 很难想象，畅销书排行榜第二名的作者住在这样简陋的房子里。屋子采光也不好，白天为了省电费而没有开灯，看起来灰扑扑的。可是，整个房子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家里没有名贵的摆件，也没有精致的茶具，眷邈为了给温皓雪这个“不速之客”倒茶，鼓捣了半天才搞出了一个搪瓷杯。 尽管是不常用的、路边摊几块钱买来的一个搪瓷杯，也是被清洗得蹭亮的，才被递到了温皓雪面前。 眷邈低着头，这次没有戴口罩了，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表情依旧是怯生生的。 “我没有兑换沈香莞给我的支票。”眷邈慢悠悠地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你给的钱，我也不想要。” “为什么？”温皓雪疑惑了，想了半晌，问道，“是……是没法相信我吗？” 眷邈不擅长撒谎，便重重地点头：“是的……是的。我以前很相信路罗主编，将他看成大恩人。结果，他也骗了我。我在学校的时候，因为性格不讨人喜欢而被欺负，唯一交到的朋友也背叛了我……我现在……总是不知道该相信谁。” 温皓雪无奈地叹气：“嗯，我明白了。但是有一点请你注意，你的性格并没有不讨人喜欢。” “谢谢。”眷邈茫茫然点头，“谢谢。” 温皓雪离开了屋子。 但他还是有足够的证据去检举沈香莞。 这样的行为会彻底触怒沈香莞——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温皓雪一直不肯这么做的原因，乃是“投鼠忌器”，怕自己这样会损害公司的利益。 他一旦这么做了，这个公司是不会再收容他的了。 更重要的是，他敬爱的总监也会受到牵连。 他这些日子因为沈香莞的事情而彷徨，绝非是他畏惧沈香莞的恐吓，是他太明白选择做“对的事”可能会带来“坏的结果”。 做“正确的事”，或许只需要一时意气。 但对此的结果，或许需要很大的勇气来承担。 懦弱的温皓雪缺乏这种勇气。 可是，幸运的是，他现在有了这样的“毅然决然”了。 这是崇思睿给他的珍贵的东西之一。 也是在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崇思睿为什么能够第一眼就迷惑了他的心魂。不仅仅是因为崇思睿那个迷人的外表，更多的是崇思睿在眼神、气质和举止中流露出来的坚定。他从不顾世俗，他只相信自己的选择，尽管有不好的后果，他也愿意一力承担——这是崇思睿最吸引温皓雪的地方——在人类身上很难见到的坚定。 而温皓雪也为自己成为了崇思睿的选择而感到骄傲。 温皓雪波澜不兴地将材料按照要求打印好，按顺序摆放好，认真装订，放入了文件袋。 眷邈看着温皓雪这些举动，心中既有些高兴，但又有些担忧：“可是……当初是我答应了给沈小姐的……” “签协议了吗？”温皓雪问道。 “什么？”眷邈一怔。 温皓雪微笑：“签了版权转让的协议了吗？” 眷邈茫然摇头：“没有。” “那就是没有。”温皓雪说，“你写的东西仍然是你的。你心里过意不去的话就把钱还回去吧！” 说完，温皓雪便继续进行手上的活动。 “你不怕吗？”眷邈低声问，“我听说沈家很厉害。” 温皓雪笑了：“不怕。” 眷邈咬着手指甲，眨着眼睛看温皓雪：“你真是个坚强的人。” 温皓雪一怔，却道：“不总是如此。” 处理文件的事情，温皓雪非常在行。他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前往文化部交付了。他其实担心自己的文件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无法顺利上达，所以他不得不“滥用特权”一次，带了包茶叶上办公室主任那儿刷了个脸。 他跟办公室主任说明了来意。主任认得温皓雪的，原本对于他的请求是满口答应的，但一听见是“沈香莞”的案子，主任就开始有些结结巴巴了：“这个啊，抄袭的事情啊，应该是让原作者起诉抄袭者、交给法院判的啊。我这个能管得着吗？” 温皓雪回答：“是的，但是沈香莞《红苍翠盖》参与了文化部‘新锐杯文学比赛’的评选，不仅如此，她还在文化部登记为协会作家了。这个总归是您要管的吧？” “这……”办公室主任也是无言以对。 温皓雪笑笑，说：“没关系，按规定来做就行了。反正这件事情现在不也上新闻媒体了吗？大家都是看着的。” “嗯。”主任拿出纸巾擦了擦汗，说，“是，温公子讲话真有道理。” 离开的时候，温皓雪还在sns平台上发了自己实名举报沈香莞的post，希望网友共同监督这次事件。 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炸开了锅。原本很多持观望态度的网友都觉得沈香莞有问题了。但比起网络，更炸锅的是公司。一向很重视提携温皓雪的总监也朝温皓雪发火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职业道德’？你这样做，我们公司以后怎么做生意？你以后还怎么做推广？还有公司敢收你吗？还有客户敢找你吗？” 温皓雪向来柔顺，如今却保持微笑，答：“我推广的业绩不错，只要客户没有抄袭，为什么不能找我？” 总监心里一股气蹭蹭往上冒：“你是跟我叫板了？你知道你这样会把我连累吗？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说说！” 这话确实让温皓雪心中十分触动，这也是温皓雪一直对沈香莞比较忍让的原因。 温皓雪微微一叹，说：“影响到您，确实很抱歉，我会辞职的。” 总监看着温皓雪，凝视了他半晌，胸腔的火气却化了烟，从一声叹气中吐了出来：“你又回来了。” “嗯？”温皓雪一怔，“什么？” “那个……那个一开始的你。”总监平静又带点无奈地说，“我以为这些年来，你已经在我的教导下越发聪明和圆滑了。是我想错了。如今看来，你还是老样子。不会变的。” 温皓雪看着总监沧桑的脸容，心中一阵感慨——会不会总监如今这双浑浊的眼珠子在年轻时也是黑白分明的呢？ “很好。”总监挥挥手，“你去写辞职信吧。” 温皓雪去打辞职信的时候，楚碧顺口便说：“那你把我那份也打了吧。”说着，楚碧看了温皓雪一眼，朝他比了个拇指：“你厉害，想的都是对的。我让人查到的资料放在你办公室了，你去看看吧。” 温皓雪一笑，阅览了资料之后，也帮楚碧也写了一份辞职信。 他也没问什么，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就知道楚碧会陪着他的。 他没想到的是猪文案也提出和温皓雪一起走。 “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我。”猪文案说，“我也不干了罢了。” 温皓雪却说：“你想清楚了？你跟着我走，说不定短时间内找不到工作了。” 猪文案和楚碧不一样，是不可以意气用事的。最起码，猪文案还有房租要付呢。感情用事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代价，衣食无忧的楚碧可以轻松承担，猪文案则不一样。 温皓雪劝说：“你再在这儿待几个月吧。你为人老实，他们不会因为我而把你怎么样的。等我真的有了什么别的机会，再和你商量吧。” 猪文案也听从了温皓雪的建议，选择继续留在公司，但和温皓雪保持联系。 温皓雪状似大无畏地递交了辞职函，总监却叫他把辞职信直接递到了总裁办公室。温皓雪来了公司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单独去总裁办公室。总裁见了温皓雪，倒是没发火，很温和地笑着说：“其实你比你的‘师父’更好。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当副总裁。package可以比你师父的还丰厚。” 温皓雪笑了，他进了公司这么多年，才升过一次职，没想到，现在捅了个“大篓子”，反而可以做副总裁了。“然后？然后撤销我的举报？跟沈老板一起发财？”温皓雪笑得很爽快，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样爽朗地笑了：“不用啦，不用啦。我做不来的。” 总裁摇头，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像个少年一样。” “谢谢。”温皓雪回答，“‘年轻少年’应该是个褒义词吧。” 总裁冷笑：“不，‘年轻少年’不是，‘官家少年’倒可以是。” 温皓雪听得出来总裁语气里的讽刺。 他有时候也觉得这样挺讽刺的。 温皓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在门口看到了风风火火向他走来的沈香莞。 沈香莞径自走入了温皓雪的办公室，拉着温皓雪进屋，将门关上了。 “怎么了，沈小姐？”温皓雪问道。 沈香莞冷笑：“你还问我怎么了？” “是的，怎么了？”温皓雪问道。 沈香莞气得咬紧了后槽牙：“你去举报了？是吗？” “是的，怎么了？”温皓雪又重复了一次这句话，语调倒是不升不降的，毫无波澜。 沈香莞气得跺脚：“你疯了？” “不，没有。”温皓雪回答，“你要是看到我组织的材料，你就知道我不但没疯，反而非常清醒、思路清晰。” 沈香莞听了这句话，冷笑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文件袋：“那我真的就看到了你的‘举报材料’了。” 说着，沈香莞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沓资料。 资料上黑白分明的字，一沓资料摇晃在温皓雪眼前，晃花了温皓雪的眼。 “你的举报，”沈香莞冷言冷语，一脸嘲讽地将资料放进了办公桌旁边的碎纸机，“我都看了。你也挺有本事的，居然还能找到他以前存稿的文档记录。证明他在2年前就写了这本书。可惜啊……可惜！你根本斗不过我！” 这沓被沈香莞无情送进碎纸机的材料，正是温皓雪通宵熬出来的举报资料。他才将这份文档送去文化部不久，没想到一下子就回到了他的面前，还碎成纸屑了。 温皓雪怔住了，若非他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还真的没回过神来。 他拿起了响起铃声的电话，看到了父亲的来电。 他大概猜到父亲要和他说什么内容，他对此无比憎恶，但也不得不接通了。 “阿雪啊，”温启初说道，“以和为贵啊。” 温皓雪顿了顿，说道：“什么意思？” “虽然说当今文化部大臣嘴上说是我的‘门生’，但实际上，他的选举资金都是沈老板出的。”温启初的话说得直接，“你别为难人家了。” 温皓雪将电话挂掉了。 资本的力量真是惊人。 温皓雪扭过头，看到沈小姐站在那儿，高高在上的，如同一个千金一样。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温皓雪看着沈小姐，“你如此有本事，为什么要对裘诗妥协？” 沈香莞笑笑，说：“裘诗爆了那么多料，我这个算是最小的了，之前连人妖办、刑侦部的料他都敢爆。最紧要的是，他还活得好好的，难道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我当然不能动他。” “比起来，我还是那个‘软柿子’了。”温皓雪一脸了然。 “是的。”沈香莞回答，“是的。” 温皓雪留意到沈香莞自从来这儿之后都没说过英文了，证明沈香莞现在还是挺紧张的。 “呵呵。”温皓雪冷笑，“你觉得你赢了吗？” 沈香莞耸耸肩：“只要你愿意，我还是可以给你钱的。开个价吧。” 温皓雪看着沈香莞，眼神里没有愤懑，只有些怜悯：“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是这样，圣诞树也要这样。” “嗯？”沈香莞没反应过来。 “施华洛世奇水晶，是奥地利水晶……换句话说，它看着无比闪耀，但其实是上却是玻璃，根本不是什么水晶，璀璨的假货。放在陈设漂亮的地方，假装宝石。”温皓雪定定地看着沈香莞，语气尖锐得不像是温皓雪会说的话，“像你一样。” 沈香莞的脸顿时煞白了。 温皓雪从文件袋里掏出了一沓证明，一张张地甩到了桌面上：“h大的学位是买的……你根本考不上去，是买了名额搞虚假材料办进去的。毕业论文是别人写的……” 沈香莞勉力维持镇静，冷冷地说：“那又怎样？这样的人多着了！” “好吧。”温皓雪说，“我知道，‘才华’‘学历’对你来说就跟包包一样，只是满足虚荣心的配饰而已。那么……美貌呢？” 向来比起“天才作家”更以“美女作家”自傲的沈香莞神色开始恍惚起来。 温皓雪拿出了病例：“你的美貌也是假的——15、6岁就开始整容。这样的话，任何外貌上的改变都能说是因为‘女大十八变’。旁人因此很难发现你是整容的了。可是，未成年人就整形，真的很难想象。只能说，你的父亲真的对你太溺爱了。” 沈香莞的双腿在发抖，膝盖发软，几乎跪了下来。 “把它们都放进碎纸机吧。”温皓雪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沈香莞一想倨傲，如今却挫败得如同灰姑娘一样，双目垂泪，软倒在地上，低泣不已。温皓雪看她这样，也觉得可怜，叹了口气只想离开。沈香莞却忽然扑上来，但她因为脱力，仍伏在地上，只狼狈地抱紧了温皓雪的小腿，说道：“不……不能让大家知道！” 她可以是个“假的”作家、可以是个“假的”才女，但不能是个“假的”的美女。 温皓雪也不想毁掉这个年轻的女人。 他低头看着她，说：“那把眷邈的东西还给他。” 沈香莞闭着眼睛，泪落了满脸，点头答应了。 语气说是“答应”，不如说是“屈服”。 沈香莞在sns上承认了自己找了替枪写文，并服从文化部对她的处罚。 不过，在同一天，网络上爆出某明星出轨的新闻，大家便顾着八卦明星，没有理会一个新人作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六十六章 眷邈重新获得了《红苍翠盖》的著作权，但他不打算将它出版。 “我对不起它。”眷邈摇摇头，“我不配做它的作者。” 温皓雪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它有一天会原谅你的。” 对于眷邈而言，《红苍翠盖》不能给他带来什么金钱上的报酬了。但是，这件事的终结却让眷邈重新有了写作的动力。这是好事。温皓雪相信眷邈的实力，只要他振作起来继续写作，那么经济上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前提是眷邈不再傻乎乎的把自己的书几万块钱就卖出去了。 温皓雪跟眷邈叮嘱了一些话，又递给了眷邈一张花寒爱的名片：“要不你联系一下花总？她在组建公司。你可以试试和她合作。我看她是很可靠的。” “花……花寒爱老师？”眷邈很惊讶地看着卡片，“她？她能看上我吗？” “噗嗤。”温皓雪笑了，“你为什么要用‘看上’这个词？太奇怪了。” 眷邈也脸涨得通红。 温皓雪离开眷邈家，还放下了一些补品，是给眷邈妈妈用的。眷邈所住的公寓楼很简陋，出口的地方并不临街，而是连通着一条昏暗狭窄的巷子。 “你对眷邈很好啊。” ——巷子里走出一个人——武顺。 温皓雪皱了皱眉，说：“你在？” 武顺笑道：“是的。” “你总是消息灵通。”温皓雪的语气似乎微微有些嘲弄的意思，“每次出现都是那样的时机。像是拿准了一样。” 武顺笑着说：“嗯，我倒是觉得很意外。” “意外？”温皓雪问道，“什么很意外？” “你会帮眷邈到这个份上——太让我意外了。”武顺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是很友善的，这个我知道，但你并不热心。” 温皓雪似乎懂得了武顺的“意有所指”，却不想接这个话茬，只说：“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我还有事……” 武顺打断了温皓雪即将出口的告辞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看到眷邈很可怜，又发挥了帮助他人的精神嘛！”武顺的语气如同带着愤恨。 温皓雪莫名感到忧虑，默默不语。 武顺却继续说下去，响亮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特别清晰：“可是你从来不会帮人帮到这个份上，起码当初对我不会。” 这是武顺压抑不住的心声。 温皓雪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声了，以冰冷的眼神看着武顺：“是吗？你恨我吗？” 比起欺辱他的同学，他甚至更很这个拉了他一把又冷淡地撒开手的温皓雪。 当时，很多人推搡武顺、羞辱武顺，或是对他冷眼中带着嘲笑——这样的人当年有太多太多了。多得让武顺都记不清楚了。真正的，刻在了武顺脑袋深处的，是温皓雪。 只有温皓雪，在他跌倒的时候扶起他；只有温皓雪，在他淋湿的时候送他换洗的干净衣裳；只有温皓雪，在他的饭盒被踢翻的时候送他新鲜的、热好了的便当……只有温皓雪。 这些恩惠，让武顺最难过的是，不过是温皓雪的举手之劳。 这不过是温皓雪“教养”里的一部分，没有感情。 在他发现温皓雪也与欺负自己的同学交往时，他崩溃了。他问温皓雪：“你难道也喜欢和他们做朋友吗？” 温皓雪说：“你们都是我的同学啊。” 你们、都是、同学……而已。 真正刺痛了武顺的自尊的不是那些用脏言、暴力霸凌自己的人。 而是温皓雪。 外表温雅的却心冷如雪的他。 面对着温皓雪“你恨我吗”的质问时，武顺却依旧对温皓雪保持微笑：“哈哈，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一直很感激你！” 温皓雪笑笑，不再与他虚与委蛇。 难得的，温皓雪对一个人，连告别也每一句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失礼得不像是从小家教森严的温皓雪能做的事情。 可是温皓雪很愉快。 比起书香门第，似乎是老虎之家更宜居啊。 温皓雪也觉得自己的言行和自己从前不一样了，他看起来正直友善，但实际上懦弱冷漠。但他遇上了外表冷漠无情的崇思睿之后，反而变得温暖而果敢起来。 这、就是该死的爱情吧。 让你变成更好的一个人的爱情。 光是因为这一点，温皓雪就觉得白虎伯爵不爱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温皓雪对家庭温暖的要求很低，他对个人幸福的预期也很低，这样就比较容易满足了。 “人，绝对不可以变得贪婪，不可以得寸进尺。”温皓雪告诫自己，“这样会让大老虎讨厌的。” 温皓雪走在街道上，一晃眼的，好像看见了什么黑影快速掠过。 “这个速度、这个身形……”他猛然睁大眼来，“是虎妖吗？” 他惊讶地转了转头，环视四周，什么都没有。 是看错了吗？ 温皓雪回到家中，把围巾解下，将天蓝色的新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感到了妥帖的温暖。他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他从未那样看过自己。在约会前夕看的自己，都是颇多瑕疵的。 最近加班多了，眼下的黑眼圈似乎有些浓重了，给一双明亮的眼珠添了阴翳。肌肤上有几点斑，颜色浅淡，伏在皮肤底层，似隔着雾的几点星星。这样的斑点不知是什么时候长的，温皓雪对此竟然毫无所觉。明明十年前的他皮肤完美无瑕啊——啊，如果是十年前就认得了崇思睿，那就好了。他能看到更漂亮的温皓雪。 温皓雪从抽屉里拿出了从前的相片。 这让温皓雪感到惊讶，十年前的自己脸颊丰盈，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现在的温皓雪则是瘦削了，但也秀丽了。 而崇思睿，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一样吧？ 如此完美。 傍晚，崇思睿回来的时候，温皓雪还特别问崇思睿有没有以前的相片簿。崇思睿说：“在保护区里没有人想到要拍照。之后，去了部队，更不可能了。” 崇思睿见温皓雪看着失望，便搜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崇思睿和紫彪儿，彼时的崇思睿和紫彪儿和现在还是一样的。温皓雪看着也不新鲜，反而是照片背景里趴着的一只雪白的老虎吸引了温皓雪的目光。 这是黑白照片，光与影都特别分明，白虎身上白的发光、黑的暗沉，目光却透亮。 真神奇，温皓雪难以相信自己从一头虎的眼神里看出了高傲与冷漠。 “这是……？”温皓雪好奇地问道，“这是谁呀？” 崇思睿脸色不是很好，只说：“不重要。” “啊？”温皓雪眼底的好奇未减退分毫。 崇思睿又补充了一句：“他已经死了。” “啊……”温皓雪连忙充满歉意，“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崇思睿不解，“他的死亡和你没有关系。” “是的。”温皓雪也不知该说什么，尴尬地摸摸鼻子，“可这是社交礼仪啊。” “哦，”崇思睿接受了这个说辞，“人类的社交实在深奥。” 温皓雪问道：“那么老虎的社交是怎么样的？” 崇思睿答：“老虎没有社交。” 哦，是哦，老虎是独居动物。 温皓雪有些怪责自己，老是忘掉这个。崇思睿在社交上的不通人情是很自然的事情。 “那么……老虎没有呆在一起的时候吗？”温皓雪好奇的问道，“我是说，自然界的老虎。不是文明化过后的虎妖。” “发情的时候。”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居然觉得有些害羞，也是服了自己了，半晌又问，“除此之外就不会在一起吗？” “老虎还是幼崽的时候，会跟随母亲。”崇思睿回答，“不知道这样算不算？” “这样当然算啊！”温皓雪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双眼放光的，“对了，你说过你的母亲……你说她是很聪明的，却没有修成人形，是吗？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吗？” 崇思睿想了想，说：“其他的我不知道。但就我母亲的情况而言，她应该是自己选择不接受驯化和文明化。” 只要化成了人形，就要接受人类的规则。 崇思睿的母亲太高傲以至于无法认可。 崇思睿顿了顿，又说：“她觉得人类的身体不如虎的。笨拙，也不好看。” 温皓雪感受到一阵“被歧视”的无可奈何，笑了笑：“那她觉得什么动物好看呢？” “这么说吧。”崇思睿回答，“她认为猫科动物是独一无二的，什么也比不上。” 温皓雪忽而有些吃味起来，只说：“那她岂不是讨厌我？却能喜欢白玉狸！这是不是很可能发生的事？” “不是很可能。”崇思睿回答，“是肯定会。” 温皓雪忽然有些忐忑了，竟然害怕起这样的事情来，害怕起远在保护区的山林里的一只老虎不喜欢自己。他摇着头，说：“这可怎么办？” 崇思睿打量了温皓雪两眼，说：“你为什么在乎她是否喜欢你？” 这样说起来，崇思睿也有些吃味了：“你只需要花心思叫我喜欢就够了。” 温皓雪和崇思睿就这样，吃了半个晚上的莫名起来、不咸不淡的飞醋。 翌日便是平安夜。 市中心广场的钟声响起，金碧色的钟在夜风里打着转，敲出极美妙的声音。 崇思睿站在广场的石柱字旁，身上穿着那件新买的时装，挺挺拔拔地站着，比喷水池上的神男石雕还气度雍容几分。 他总是那样子的，好看又挺拔，远远的就能叫人看见。 “崇伯爵！”一个花枝招展的男人从石阶上走上来，有些急切地来到崇思睿面前，“你认得我吧？” 崇思睿点头：“我认得，你是那个鸡。” “我是孔雀。”孔雀抗议道，“你可以分清楚一些！就像老虎不是猫，孔雀也不是鸡！” “我不觉得老虎不是猫。”崇思睿回答。 孔雀一跺脚：“哼！那么说，你的配偶就是猴子了？” “他不是猴子。”崇思睿摇头，“他比猴子好看得多。” 孔雀怒了：“那我不比鸡好看？” “你不比鸡好看。”崇思睿回以陈述语气。 崇思睿无意与一只莫名出现的鸡纠缠，他一抬眼，看到了喷水池旁缓缓走来的温皓雪，便径自走过去，完全撇下孔雀先生这个“故人”了。 温皓雪穿着蓝色的新衣服，头发梳得贴服，露出饱满洁白的额头，更添有些苹果似的红色在腮边，很是好看。 崇思睿自然地牵起了温皓雪的手，想道：怎么能有这样好看的猴子呢？ 温皓雪肩上仍搭着头一次见面时崇思睿织的那条围巾。 崇思睿对此不是很满意，将那条围巾解了下来，语气有些嫌弃：“这是我匆忙织出来的，一点也不好。” 温皓雪笑了：“怎么会？我觉得很好的。难道说，你是做出了一个不好的东西给我？” “当然，也不能说真的‘不好’。”崇思睿答，“只是配不上你。” 当初崇思睿织那条围巾只是想打发时间，现在的崇思睿想把最好的给他。 第六十七章 崇思睿如同一只飞鸟，落到了他的枝头，惊得枝头也落了雪，纷纷扬扬的洒在这个有暖意的冬季。 “这个，”崇思睿拿出了一条柔软的围巾，递到了温皓雪的掌中，“给你。” 温皓雪抚摸着这条围巾，仔细打量，看得出针脚细密、平整无暇，如果是手工织就的话，必然是费心之作了。这样的围巾，还没来得及披在身上，就让温皓雪的眉梢上都带了暖意：“是……是你亲手织的吗？” “是的。”崇思睿点头，“听说这样比较有‘心意’。” 温皓雪用脸颊去蹭围巾，表情像吃饱了的猫：“确实，很有心意。我很高兴。” 崇思睿抚摸了一下温皓雪额边的碎发：“可是……有时候，我觉得让你高兴太容易了。” 温皓雪噗嗤地笑出来：“那是因为你。” 崇思睿握着温皓雪的手，说：“这儿真冷，我们进去吧。” 温皓雪和崇思睿携手进入了平安夜慈善晚宴的会场。 之前，沈香莞还给温皓雪送过这个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没想到崇思睿也有这个邀请函。温皓雪笑着说真是“与有荣焉”。崇思睿却说，这种晚宴的邀请函他要多少有多少。 语气云淡风轻。 温皓雪对此却还是挺意外的。 楚碧总说温皓雪没有一点“官家子弟”应有的样子，和同一“阶层”的人格格不入。温皓雪现在倒发现，自己的丈夫更是如此，言谈不像一个血统高贵的伯爵，做派也不像一个家财万贯的富翁。但难得的是，崇思睿的气度很符合自己的身份，只是从不摆那个谱儿。 他乐意和温皓雪过着寻常人一样的生活。 但是，电视剧里都不是这样的。 男主角要带自己心仪的对象去衣香鬓影的舞会、吃分量与价格成反比的食物，这样才“浪漫”。 所以，崇思睿选择了这个晚会作为平安夜约会的内容。 这也是一个布置足够浪漫的场地。外头有喷水池，映着月亮，是“池中水影悬胜镜”，到了会场内，各家美女美男，是“屋里衣香不如花”。温皓雪无心欣赏这些，反而是第一时间扫视现场，看会不会碰上沈香莞——结果倒是没看到她——这让温皓雪放下心来。 大概是沈香莞心虚，不愿意前来吧，怕会场里认识她的人说起她最近找替枪写文的热点。 孔雀倒是不是看向这边，无论他身在何处，总给英气逼人的崇思睿留了一个眼角。 崇思睿却对此视若无睹，只顾着与家眷抱怨会场根本不“高档”，都没有大鱼大肉。 温皓雪低声问：“那你来之前，没有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吗？” 崇思睿说：“没，我就吃了抑制剂。” “啊，吃了一只鸡了呀。”温皓雪听岔了，想了想，又道，“不过对于你来说，一只鸡也不够填肚子吧。” 崇思睿回答：“抑制剂根本不可能让我有饱腹感。” “那你可以多吃点。”温皓雪回答，“吃到饱。” 崇思睿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医师说“我的伴侣根本不介意我服用抑制剂这件事”了。 温皓雪抬头，看到了武顺在二楼。他原不想在意武顺的存在的，但却因为看到武顺挽着一个女子而不觉皱眉。武顺的女伴正正就是他的妹妹温皓月。 “唉。”温皓雪一声叹息，他没想到即使发生了之前的龃龉，温皓月还是在和武顺持续交往着。 崇思睿留意到了温皓雪的目光，便颇为不乐：“你怎么去看他？” 温皓雪笑了：“我既然来了，便谁都会看两眼的。难道只准我看你吗？” “这样不合理，但听起来却很不错。”崇思睿说，“你就只看着我吧。” 温皓雪抬起头来看着崇思睿，崇思睿也低头看着温皓雪，不过几秒钟，二人便默契地缠吻在一起。 “大庭广众！不知廉耻！”孔雀在一旁看着，妒忌得咬断了手里的银调羹。 孔雀的男伴便关怀地抚摸了孔雀的背脊：“怎么了？亲爱的？” “滚！谁是你‘亲爱的’？”孔雀将男伴的手拨开，“我们只是相亲对象的关系！你为什么碰我？你真是下流！” 男伴无奈一叹，说：“如果是崇思睿碰你的话，你一定很开心吧？” 孔雀回答：“那当然！” “那他碰你，他就不下流了？” “当然不！”孔雀回答得斩钉截铁，“他和你们可不一样！” 遭到崇思睿唾弃的、花枝招展的孔雀君，其实追求者颇多。但是在他眼中，这些追求者都比不上崇思睿高贵迷人。 男伴不服气地问道：“他为什么就不下流了？” 孔雀答：“他又不想上我！他对我自然也不下流了。” “……”男伴有些抓不准孔雀对于“理想对象”的标准了。 孔雀的朋友便跟男伴解释：“你别管小孔的逻辑，鸟类的脑子都不好。他就是视觉动物，崇思睿长得好，所以做什么都是对的。” 长得好的崇思睿在孔雀心中享有最高特权。 很可惜，长得那么好看的崇思睿却喜欢那么不好看的猴子。 明明孔雀才是美丽的物种嘛！ 这边厢，崇思睿已经无视孔雀热切的眼神，拉着伴侣到舞池中央走了。头顶的灯光打下来，映照得温皓雪的肌肤更细腻，崇思睿的眼珠更通透。 “你会跳交谊舞？”温皓雪问，“也是在文明化的课程学的？” “不。”崇思睿顺手搭在温皓雪的腰间，“在战场上学的。” 温皓雪感到很意外。 崇思睿的步伐很稳健，但也看出来有些生疏，只是舞会气氛松弛，他也不紧张，依旧是怡然自得地舞蹈着。温皓雪离崇思睿很近：“为什么会在战场上学跳舞？” “因为苦闷。”崇思睿回答。 苦闷，这两个字从崇思睿的口中说出来真是奇怪。 但温皓雪却充分感受到了战场的艰难。 连崇思睿也为之困苦的艰难。 温皓雪问：“原来你也不喜欢战场啊。” “你觉得我喜欢战场吗？”崇思睿反问。 温皓雪笑笑，想起了崇思睿的勋章：“可是，你一定在那儿很成功啊。在人类的社会，反而会不快乐吧？” “那倒不至于。我始终不喜欢战场，这和我是否取得成功没关系。”崇思睿寻思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人，便道，“真正喜欢战场的人，一定是很可怕的。” 在灯光下，二人顺着节拍跟着对方起舞。两个男人跳交谊舞，在同性婚恋越来越公开、普遍的情况下倒不显得突兀了。尤其是温皓雪的个头比崇思睿小太多，乍一看也没觉得是两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跳舞。 一曲终了。 崇思睿牵着温皓雪走下舞池，此刻，武顺则与温皓月携手前来。 温皓月朝温皓雪微笑：“哥。” 温皓雪也报以礼貌的微笑：“祝你愉快。” 彼此便不多言语了。 武顺与温皓月到了舞池中央起舞。 崇思睿与温皓雪看着舞池中起舞的男男女女，感到有些无聊。崇思睿便说：“要不是战场过分苦闷，我实在无法对这种活动产生兴趣。” 温皓雪有些讶异地说：“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舞会？” “当然是因为，”崇思睿认真地看着温皓雪的眼睛，“浪漫。” 温皓雪怔了怔，忽然笑出声：“是的、是的……伯爵先生算是对‘浪漫’学有所成了。在这个地点跳这么一曲确实算得上‘浪漫’。” 崇思睿听到了温皓雪语气里的不确定，便说：“可是你不这么认为，是吗？” 温皓雪实在不愿意打击崇思睿的“学习积极性”。但比起这个，他更不愿意看到崇思睿为了追求“僵化的浪漫”而委屈自己。所以，温皓雪握紧了崇思睿的手，说：“你觉得‘浪漫’很难学习，这是因为大约每个人对‘浪漫’的理解都不一样。在我看来，两个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浪漫了。” “真的吗？”崇思睿不可以置信地看着温皓雪，“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温皓雪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崇思睿说，“我们现在立即去吃烤全羊吧。” 温皓雪笑了，说：“那行，不能让您为了‘浪漫’而饿着的。” 崇思睿和温皓雪很快就离开了这个暖风吹得人醉的浪漫舞会。二人穿着昂贵的羊绒大衣，开车去熟悉的馆子吃烤全羊，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腻腻的，看起来一点也不浪漫。 回到家中的时候，他俩身上还带着羊膻气。 白玉狸闻见之后特别生气：“你们偷偷出去开荤了？没带上我？” 温皓雪拎出了一盒打包的羊肉，说：“哪能忘得了你的份呀？” 白玉狸怒色尽去，大喜吃肉。 温皓雪看着就地开餐的白玉狸有些无奈，指了指厨房，说：“要不然你去厨房……或者餐厅吃饭？” 白玉狸舔了舔嘴，仰头看着温皓雪，想了想，说：“我懂了，你嫌我碍事了，嫌我打扰你们俩浪他娘个漫了，是不是啊？” “我……”温皓雪有些尴尬了，尴尬的主要原因是答案是“是”。 白玉狸躺倒在地，嘴里叼着一块油滋滋的羊肉：“老子就不走了！” 崇思睿不语，径自将羊肉拿去了厨房，白玉狸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蹦蹦跳跳、屁颠屁颠跟着去了厨房了。白玉狸浑然忘记了刚刚的宣言，在厨房里又美滋滋地吃起了肉来。 崇思睿将厨房的门关上，走到了坐在榻榻米旁的温皓雪身边，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说吗？” 第六十八章 温皓雪抱着崇思睿送的围巾，微笑着说：“谢谢你的礼物。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 “是吗？”崇思睿对此其实不太意外，因为他已经学习了，圣诞节互送礼物是人类伴侣的“社交礼节”。一向“礼数周全”的人类温皓雪不可能没准备礼物。 但崇思睿“不意外”，不代表不愉快。 他还是高兴听到温皓雪说准备了礼物这个事情的。 据说，礼物代表了心意和心情。 那崇思睿很愿意看看温皓雪的心意和心情。 温皓雪又有些忸怩起来了。 他总是这样子，明明平日是一个很淡定的人，在崇思睿面前却很容易感到羞赧。 崇思睿并不懂得温皓雪的这个状态叫做“害羞”。 但他也发现温皓雪经常处于一种欲说还休、低头不语的状态。一开始，崇思睿对此感到困惑，后来也习惯了，甚至觉得这样脸颊发热的温皓雪也很漂亮。 在崇思睿的观察中，温皓雪的不同的姿态，便有不同的漂亮。 崇思睿开始喜欢欣赏温皓雪的不同方面的美。 “这个……”温皓雪低着头，说，“我看了许久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我会喜欢的。”崇思睿回答，“你不用紧张。” 温皓雪昂起头来看崇思睿，崇思睿的眼神中满是笃定：就像是用眼神告诉他，我一定会喜欢你的礼物的。 温皓雪笑笑，放心地将藏了许久的礼物交出来：“就是这个——” 他的话音未落，却被突如其来的、从窗外传来的巨响打断。 怦怦！ ——是烟花。 时钟指向了12：00。 平安夜结束了，这一秒钟开始就是圣诞了。 为了庆贺这个瞬间，天上炸开了鲜艳热烈又震耳欲聋的烟火。 他们坐在高大的落地玻璃窗旁边，烟火的光焰由此照耀着他俩深深凝视彼此的眼波。 五彩缤纷的光芒蒙在温皓雪扬起的脸庞上，色彩繁多交错，显得他的脸有种妖异的美感，似乎温皓雪也变得不像人类了，更像妖精。 这样如水的美人，崇思睿心想，这不像是人类。 “你是人类吗？”崇思睿忽然问道。 “我当然是。”温皓雪回答，“怎么突然这么问？” 崇思睿答：“因为你实在太漂亮了。” 温皓雪的脸又红了起来，像是天边拟作芙蓉的火花。 “对了，你的礼物呢？”崇思睿还是挺关心这个问题的。 温皓雪终于捧出了他精心珍藏许久的礼物：“从一开始，我就想把这个给你……但唯恐唐突了……” 在落地玻璃窗透进来的冲天花火艳芒之下，温皓雪手中捧着的钻戒熠熠生辉，如同星辰跌落在黑色的绒布盒子里。 崇思睿看着这枚钻戒，说：“这是你手工做的吗？” 温皓雪无奈地笑了：“也是你从哪儿学来的吗？礼物一定要是手工做的？” 崇思睿对于珠宝毫无兴趣，但因为温皓雪所赠，还是双手接过了，只说：“我听说手工的比较有心意。”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特别喜欢你的围巾。”温皓雪被崇思睿的说辞弄得哭笑不得，紧张的心情却也因此一扫而空，“但是呀……怎么说呢？钻石戒指这种东西，要想手工做也很难啊。” “会吗？”崇思睿似乎有些不服气，大有要手工拗戒指的姿态。 “别！”温皓雪连忙阻止他，“这个很脆弱的，尤其是这个铂金圈，经不得你的用力一扭——可能你不用力也经不得。” 崇思睿这才打消了硬拗戒指的念头：“还说‘情比金坚’？这金一点都不坚。” “是啊。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温皓雪指了指那颗钻石，“还说‘一颗永流传’呢！在我们看来，钻石是坚贞爱情的代表。伴侣戴上钻石戒指，代表会永远爱对方。” “真的吗？那我怎么能收下？”崇思睿有些犹豫，“我们并不相爱。” 我们并不相爱。 我们，并不，相爱。 温皓雪僵住在了当场。 其实，他刚刚说出了“爱情代表”这样的话的时候，就有点儿猜测到崇思睿的反应了。崇思睿现在还在努力学习“喜欢”呢，那么快就给他“恒久的爱”这个命题，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温皓雪明明知道崇思睿无法欣然接受这番心意，但还是抱着一番侥幸。 果然，做人不能贪心。 温皓雪重新再告诫了自己一遍。 永远温柔大方地温皓雪便再次温柔大方地一笑，软语说道：“我知道。这是代表我的心意的。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便回赠我一枚钻戒吧。” 崇思睿想了想，竟在“爱情”问题上认真计较起来：“那不行。要是我一直不觉得合适，那不是一直拖欠你一枚钻戒了？” 这话说得温皓雪越发扎心顶肺了。 温皓雪既伤心又无奈，最后只得叹息苦笑说：“没关系。没关系。爱情肯定会有拖欠的。” 无论是谁，都做不到在爱情上不拖不欠。 “这个，”温皓雪说，“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崇思睿表情更严肃了：“那这对你一定很珍贵。我更不应该收下了。” “不，我母亲要是知道我这把年纪、都混成已婚人士了，这钻戒还送不出去，她在天之灵也不安乐的。”温皓雪用玩笑的口吻说着，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而且这也不是大钻石，不值几个钱。你别在意，不戴也行，别弄丢了就好。” 与刚刚随手拿起来就拗不同，崇思睿得知钻戒的意义后，态度立即变得无比珍重。他将戒指放在了掌心，又说：“我也戴不进去。” “尺寸是小的，当然戴不上。等你哪天觉得合适了，就去珠宝店加金改圈吧。”温皓雪笑笑，“我也知道你不会立即戴上的。就是先送给你，放在你那儿，我就觉得开心了。” 这就如同温皓雪的心一样，先送给你，不管你是否愿意爱我，但心放在你那儿，我就高兴了。 此时，脏话猫已吃完了羊肉，在厨房喝了水，又出来客厅溜达了。 温皓雪看着白玉狸这样走来走去，不务正业，便问道：“你功课做完了吗？” 白玉狸答道：“今天放假，没作业！” 温皓雪如同任何家长一样，不满足于这个答案，立即追问：“没作业就不用学习吗？你复习了吗？” 白玉狸如同任何一个学生一样，哼哼嘴不说话了。 温皓雪说：“春眠不觉晓，下一句是什么？” “处处闻喵喵。” 温皓雪感动：小狸多认了一个字了呢！ 温皓雪也被自己容易满足的程度给惊到了。 他很怕日子久了，自己也变成了那种孩子考60分就去放鞭炮的没出息家长了。 白玉狸完全不明白“老父亲”的苦心，还是回到隔音屋里打游戏。今天是平安夜，这个点还在打游戏的男生们很多都是单身还约不到妹子的青年，火气难免挺大的。但谁的火气大，都顶不过白玉狸的火气大。 遇到了耍横的对手，白玉狸能比他更横一百倍。 对面来了一队显然是组好队的来和他打。白玉狸也不甘示弱，可惜匹配到的队友是不太给力的。白玉狸敲了敲“彪哥”这个号，发现对面没在线，估计是平安夜出去浪了。 “?恚?献右桓雒ㄒ残校　卑子窭瓯慊鹆θ???蝗?arry全场，疯狂秀操作。对面的一队人火气也很大，开麦辱骂白玉狸。 然而，他们没想到，说道“辱骂”，“全服最萌狂战士”白玉狸的操作也是王者级别的。 白玉狸一边疯狂输出，一边疯狂辱骂，将对方一队人教训得哑口无言，节节败退。 最后，白玉狸一边炸掉对方的塔，一边说“天边的烟花，是你的妈妈”，结束了这场暴虐的战役。 对方骂道：“你小子等着！我们?妈的来揍死你个煞笔！” 白玉狸无所畏惧：“你吹比吧！你?妈贞子啊？从我屏幕爬出来？” “再说了，贞子也?妈干不过老子！”白玉狸对自己的战斗力信心满满。 白玉狸看了一眼这个队名：“一人我饮酒醉”，也很不屑：这名字一看就很弱。 “一人我饮酒醉”这个队伍似乎很不服气，又向白玉狸发辱骂私信，又邀请他再次对战。白玉狸觉得这队人从名字、操作到人品都太低劣了，多给一个眼神都会辱没了自己这个“全服最萌狂战士”，于是拉黑了他们了。 第二天，白玉狸一点没有熬夜打游戏的迹象，还装作很勤奋地背书。 对此，温皓雪感到非常欣慰，摸了摸白玉狸的脑袋便出门了。 温皓雪打算去超市买点食材，准备午饭。他在超市收银处排队，却看到手机上推送消息：“平安夜不平安，烟花汇演中一男子疑遭恶妖袭击身亡！” “恶妖袭击？”温皓雪惊愕万分。 温皓雪打开了新闻一看，便见照片里的受害者显然就是孔雀的男伴。而孔雀也被锁定为嫌疑人。 孔雀应该不会杀人吧？ 温皓雪想了想：这个孔雀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也不像是会杀人的那种类型啊。 但新闻下端的评论却不这么认为，都说这个孔雀面相不好，一看就是杀人犯，也有说孔雀家财万贯、一看就是为富不仁，更有说妖类果然就是潜在杀人犯，应该通通关起来才是。 温皓雪顿感糟心不已，便将界面关掉。 他拎着食材回家，在小区附近走着，忽然见几个状似社会无业游民的年轻男人盯着他看。 他觉得头皮发麻，便不理会，径自往前走。 几个人对着手机屏幕缩头缩脑地商量着：“是他吧？是啊……就是他吧？按照这个实名登记信息，就是他啊！” “哎！你！”一个年轻男子指着温皓雪，嚷嚷说，“温皓雪！” 温皓雪脚步一顿，露出礼貌而疏离的笑容：“我们认识吗？” “哎唷！游戏里那么横，现实里还装好人啊？小兄弟还有两副面孔啊？” 温皓雪一脸茫然：“什么？” “你就是‘全服最萌狂战士’吧！”年轻男人笃定地说。 “全福？”温皓雪一下子没听清楚，“全福……什么？” “哎哟，还装呢！”那男人轻蔑地笑了，“记得吗？‘一人我饮酒醉’！” 温皓雪完全没理解：“醉、醉把佳人成双对？” 第六十九章 年轻男人也觉得好笑了：“你小子装蒜是吧？哈哈，昨晚那么横呢！今天就怂了？” “哎呀，大哥，您也理解人家嘛！”旁边一个小弟说道，“你看他，就那么一个白斩鸡啊，看到我们那么多人，能不怂吗？” 温皓雪特别迷惘地说：“大哥，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根本不理解你们说话的内容。” “演技那么好？你打什么游戏啊？去角逐奥斯卡啊！”年轻男人拿出了手机，将“全服最萌狂战士”的游戏系统实名登记信息放到温皓雪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是混混，目无法纪又脾气暴躁，被“全服最萌狂战士”欺负了，心想必须得找回场子。他便去暗网找了个黑客，通过这个游戏的认证系统找到了实名认证的信息，并通过ip地址对上了。所以，他无比笃定地说：“是你吧？这个身份证号是你吧？” 温皓雪脸色一变：“身份证号是我的，但这个游戏号不是。我应该是被冒用身份了。” “?恚　蹦凶忧崦锏乜醋潘??澳憧次一嵝怕穑俊 一个小弟回忆起昨晚开麦的情形，便说：“可是大哥……他的声音听着确实不像啊。” 男子想了想，颇觉有理，便对温皓雪说：“来，你说一句‘天边的烟花，是你的妈妈’。” “啊？”温皓雪一脸的莫名其妙，但基于他一个“白斩鸡”被几个社会青年团团围住的现实情况下，温皓雪还是屈服了，一脸尴尬地说，“天边的烟花，是……是你的……妈妈。” 几个男子听了，琢磨了一下：“确实不像啊。” “哎，嫂子啊！” ——一把宏亮的声音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响了起来。 温皓雪与这群社会青年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便见高头大马的一壮男大步走了过来。 “紫彪儿？”温皓雪有些讶异，“你怎么在啊？” “我昨晚去隔壁迪厅蹦了一晚啊！”尽管如此，紫彪儿看着还是精神奕奕的。 紫彪儿看着那几个闲散青年，便说：“朋友吗？” 温皓雪有些尴尬，说：“他们好像认错人了。” “找什么人啊？”紫彪儿问，“这一片我很熟的，你说说嘛，指不定我认得。” 温皓雪答道：“他们好像找一个‘农药’里叫‘全服最萌狂战士’的人寻仇吧。” 紫彪儿双眼一瞪：“全服最萌狂战士？” 那个青年说：“是的。” “寻仇？”紫彪儿又问，“你们要打他啊？” “打死他！”几个青年点头。 “我?妈……”紫彪儿抡起沙煲那么大的拳头，“先打死你们！” 紫彪儿气势逼人，拳头都没打着谁呢，那几个青年就吓得要死，像受惊的鸟群一样四散逃开了。 “跑个卵子！你们这怂比样，还敢上门寻仇呢？”紫彪儿挥舞着拳头，大声嚷嚷，“别跑啊！你们?妈回来！” 青年们谁也没回来，一溜烟地跑走了。 温皓雪定定地看着这个画面，半晌说道：“所以……所以你就是‘全服最萌狂战士’吗？” “我？我不是。”紫彪儿摇摇头，“萌狂啊，是我兄弟。谁?妈敢干 他，那就是?妈的干 我。” 温皓雪不太懂他们在虚拟世界里建立的真实感情，只说：“你那个朋友……好像盗用了我的身份证登记注册了游戏id。所以这些人大约是有点门路的，通过这个实名认证找到我头上了。” 紫彪儿想了想，记忆中“全服最萌狂战士”的声音颇为少年气，便推测说：“萌狂应该未成年吧，为了玩游戏买的id号。” “那他也不对吧。”温皓雪说，“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得提醒他改正错误。” “什么？你怎么说话呢？”紫彪儿极其护短，“不是你自己个人隐私信息没保护好吗？怎么能是萌狂的错呢？真特么不讲道理！” “……” 温皓雪决定不与紫彪儿辩论这个话题了。显然紫彪儿没有好好上思辨与逻辑课，但是《蛊惑仔》又看太多，讲义气多过讲道理。 “那，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儿？”温皓雪问紫彪儿，“我先回家去了，我还要做饭。你要上来吃个饭吗？” “不用了。”紫彪儿看了看手表，“我今天还有5次交配的任务呢。” “……”温皓雪心想，我的丈夫说得对，紫彪儿真的该吃药。 紫彪儿大摇大摆地走了。 温皓雪则回到了家中，崇思睿正在沙发上看新闻，神色有些凝重。白玉狸则一脸乖巧地蹲在茶几上玩七巧板。 温皓雪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恶妖杀人新闻，也是心有戚戚焉。 “会是孔雀杀人了吗？”温皓雪皱起眉，“我看他也不像是暴戾的妖类啊。” 崇思睿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我看起来像暴戾的妖类吗？” “当然不。”温皓雪眼中的崇思睿虽然冷漠，但颇有风度。 “那你就错了。”崇思睿手中把玩着电视遥控器，像是有些剖白的意思，“我说过，你还没见过我的缺点。” 在崇思睿看来，自己在人类眼中最大的缺点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残忍。 他从未能与虎口下的猎物产生共情。 他不认同“孔雀看起来不像是做能得出这样的事的”这句话。他知道自己看起来也是“不像是会去杀人”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可以。他可以做出很多在人类看来“残忍无比”的事情同时心中毫无波动。 白玉狸从乱糟糟的七巧板中抬起头，跟温皓雪说：“大猫妖、小猫妖都是管制得很严格的物种。因为所有猫科动物都具备残忍的天性，就算肚子不饿也会捕猎杀戮。虎妖这样体型的就尤其是了。”语气云淡风清。 温皓雪非常讶异。 温皓雪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幼稚的吃白玉狸的醋。 因为白玉狸与崇思睿之间总存在某种温皓雪看不见的默契。 或者都因为他们是猫科动物成精吧。 他们对对方的本性都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理解。 而温皓雪想要费力探询的事情，在白玉狸而言已是了若指掌。 温皓雪却说：“可是……可是小狸看起来就不残忍啊？还有紫彪儿……他们都没吃抑制剂，也没什么暴戾的样子。” “我打死好多鸟和鱼。”白玉狸自首。 崇思睿回答：“紫彪儿不一样，他是黑虎。” “黑虎的区别是什么？” “黑虎是神兽。”崇思睿答，“天生有祥和之气。” 温皓雪大惊：“他那样已经是祥和的虎妖了吗？那普通的虎妖是出门都要带电锯吗？” 崇思睿看着温皓雪吓成这样，觉得自己长期服用抑制剂确实是一个明智之举。 “总之，人类的担忧是有理由的。”崇思睿下了结论，“很多妖族野性难驯，也不自觉服用抑制剂。所以，你不要轻易接近妖类。” 温皓雪伸手挠了挠白玉狸脑袋瓜：“那这个妖类，我可以接近吗？” 崇思睿也挠了挠白玉狸：“这是家猫，还行。” “喵。”白玉狸卖乖地叫了一声，显出极为温驯无害的样子。 这时，崇思睿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之后，便告诉温皓雪，因为昨晚的“平安夜杀人事件”，崇思睿必须回人妖办工作了。 而崇思睿离开家里之后，温皓雪则无奈地捧着一大碗肉，说：“这个可怎么办？吃不完就浪费了！” 白玉狸拍着白乎乎的胸脯说：“交给老子吧！” 温皓雪坐在饭桌旁，忽然瞄了一眼白玉狸的ipad，福至心灵，问道：“唉，你还在玩那个‘网者农药’的游戏吗？” “有啊。”白玉狸答。 温皓雪问：“你的id叫什么啊？” 白玉狸说：“我叫‘全服最萌狂战士’！怎样？是不是很霸气？” 温皓雪笑了笑，将白玉狸面前那碗肉给端走。 白玉狸被断网关禁闭了。 温皓雪训诫道：“我不反对你偶尔打游戏，但是偷别人身份证就是不对的！这个事情必须严肃处理！我先把你关起来，让你面壁思过。等大老虎回来了，我再和他商量具体怎么处罚你！” 白玉狸立即装出一副可怜样，泪眼汪汪地看着温皓雪：“我错了，我不敢了。那个时候我还没上学，不懂道理嘛，你就别怪我了嘛……喵喵喵……” 白玉狸到底打滚，各种卖萌，就为求保住自己的游戏id。 温皓雪其实也不忍心，但面子上的凶狠还是要装出来的，不然这小家伙以后都无法无天了。温皓雪强行硬起心肠，不理会白玉狸的卖萌卖乖，将他拎起来，关进小猫屋里，没收了ipad。 全服最萌狂战士，在家里也得服软。 第七十章 与此同时，崇思睿正坐在人妖办的独立办公室。 按理说，“平安夜杀人案”应该是归属“非人类犯罪预防和调查科”独立调查的案子。崇思睿也因为自己被叫过去了有些意外。冷弥香看到崇思睿了，便说：“案件发生在昨晚中央广场的派对。我看参加的人里面也有您。所以想问问您有没有意识到什么特殊的情况？” 冷弥香相信崇思睿敏锐的触觉，希望崇思睿能够给一些调查的方向。 崇思睿想了想，说：“说实话，我没有留意到什么奇怪的情形。说起来，你们不是锁定了绿孔雀吗？难道存在什么疑点？” “证据不足，没有新的发展的话，24小时内就要放人了。”冷弥香想了想，站了起身，再次提审了孔雀。这次，孔雀身边还有律师。 嫌疑人锁定在孔雀身上，主要是因为当天证人证词证实了绿孔雀和受害人发生了争执。场地的监控录像还记录了绿孔雀在楼梯间一巴掌扇飞男伴的画面。 是真的“扇飞了”。 绿孔雀翅膀的力量还是很强劲的。 男伴因此骨折，这一点绿孔雀也承认了。 但绿孔雀否认自己杀人。 “我打完他那一巴掌我就走了。”绿孔雀说，“你们不是说他死在天台吗？我是在楼梯间打了他，然后我就走了。没有杀他。” “但是你去过天台。”冷弥香说，“是吗？” “是的。”绿孔雀点头，“是的。” 冷弥香说：“天台没有监控。但是楼梯间的监控录像是完整的，将近烟花汇演的时候，你和他从楼梯间走上去了。” “是的。”绿孔雀有些无力地解释，“他告诉我，天台看烟花的视角会更好。而且天台有上锁，一般人根本上不去，很清静的。我就和他一起去了，谁知他竟然敢对我动手动脚，想要上我！我是神鸟耶，又不是野鸡！怎么可能说上就上？我就一巴掌打他，最好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律师在一旁干咳两声，说：“你……你不要做情绪性的发言。专注在说事实就好了。” “根据监控显示，你把他扇倒了之后，又把他扛到了天台。”冷弥香叙述。 “是的。”绿孔雀说，“因为我还是想看烟花啊。我也不知道我我把他扇骨折了，哪知道他那么弱啊？他是嗷嗷叫了，我以为他装比呢。我就拎他去了天台了，结果天台的视角根本就不好，我就明白了，他根本就是想骗我上去上我。我一怒之下就回家了。” “回家了？”冷弥香挑眉，“从录像里看，你没有离开。” “我是飞走的。我没走楼梯，直接从天台飞走了。”绿孔雀举起自己的手，“我这臂力惊人，还能飞呢！孔雀东南飞，听过没有？我会飞。” 冷弥香当然相信绿孔雀会飞：“那你是行凶之后用飞翔的方式离开吗？” “我没有行凶啊！我扔下他就走啦！”绿孔雀气得要死，“你们不是说他是被爪子挠死的吗？死亡时间是12:30，那个时候我早走了！我只是扇了他，我就走啦！而且，有人发现他，不正是因为我打的电话吗？是我，我打电话跟我朋友说那个煞笔被我扔天台了。我朋友才去看的，这才发现他死了。天啊，我杀了人，我还打电话叫人去发现尸体啊？我是脑残吗？” 冷弥香客观地说：“根据资料显示，你这个种族的智商确实……” “你放屁！”绿孔雀骂道，“鸟类的智商很高的！” “是的，像乌鸦、松鸦等鸦科的鸟类智商很高。”冷弥香说，“可是鸡类……” “你他妈才是鸡类！”绿孔雀愤然掀桌，律师向拦都拦不住。绿孔雀早看这个态度高傲的人类调查员不顺眼了，现在听到“鸟类”更为愤怒，那一巴掌能把人类扇飞的臂膀猛力挥向冷弥香。冷弥香脸不改色，在巴掌能到达冷弥香脸庞之前，冷弥香长腿一伸，就将绿孔雀蹬倒在地上了。 “嗷呜……”绿孔雀捂着发疼的腹部倒地。 “袭警。”冷弥香在字条上写着，“多关五天。” 律师茫茫然站起来：“长官……” “不能保释。”冷弥香冷淡地说，然后就走了。 原本绿孔雀过几个小时就能放了的，现在反而要再关个五天。 崇思睿倒是看懂了，冷弥香是故意激怒绿孔雀。不然，绿孔雀被放出去之后，可以利用自己“濒危动物”的身份申请额外保护，这会给冷弥香的调查增加难度。 另一方面，温皓雪正在努力地通过猎头投递简历，选择职位。 但是所有的简历都石沉大海。 他一开始甚至觉得是不是沈香莞言而无信，还是在业内对他进行封杀了。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沈香莞为了让他封口，都肯在sns上认错了，应该不至于忽然翻脸。他挺沮丧地和楚碧提了一下这件事，楚碧也马上帮他查了，并且很快有了结果。 沈香莞确实没有对温皓雪进行封杀。 是温皓雪举报自己客户的壮举颇为惊人，这个故事被添油加醋后，便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里不胫而走，很多公司都因此不愿意招这样一个“跟钱过不去”、“大公无私”、“为原则而开罪客户”的员工。 温皓雪自己也大约猜到会是这样。 他叹了口气，笑了：“真的假的？难道业内抄袭、找替枪的客户很多吗？怎么都怕了我了？” “谁知道啊！”楚碧也为温皓雪大呼不值得，“明明你才是做了好事的那个人啊！” “那可不？我可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的那个人啊！”温皓雪故作淡定地开玩笑，“大家对我保留意见也是很正常的。” “啧！”楚碧胸中一团怒火，“这对你太公平了！不，不仅是对你——对许多人都不公平啊！这样谁还敢做好事啊？” “做好事本来就是这样的。”温皓雪语气平淡地安抚楚碧，“心里安乐，莫问前程。” 楚碧看出来温皓雪故作平静下的不愉快，便跟他劝说：“我看你平时工作那么努力，太辛苦了。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那不是更好吗？” 温皓雪无奈地摇摇头：“可是要‘休息’到什么时候呢？” “嗯，过一阵子吧！”楚碧劝慰说，“过一阵子，大家就会淡忘了。” 温皓雪深深叹气，却说：“但愿如此吧。” 楚碧又笑道：“你叹什么气呢？我和你一起失业着呢！” “你可不怕失业啊！”温皓雪笑了。 “那是。”楚碧笑着点点头，又道，“可你也不怕啊！你和我是一样的，都不愁吃不愁穿的。失业一下子就当休息放假罢了。” 但温皓雪内心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总抗拒自己是那个“白吃饭的”人。 “可惜啊，”温皓雪摇摇头，“我是一个天生的‘劳碌命’，一个月没做事情就闲得慌。” 楚碧福至心灵，忽然一击掌，说道：“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温皓雪问道。 “之前香哥还问我介绍呢，说他们科室缺了个做文书和公关的，说要文笔上乘、谈吐不俗、形象亲切，容易得到公众好感，”楚碧揉着手，笑眯眯，“那不就是你么？” 温皓雪闻言，本来是挺惊愕的。 他从未想过脱离原本的行业，但现在原本的行业容不下他了，那么另谋出路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会从事这个工作。 仔细想来，他又觉得文书和公关，这不是和他以前的工作差不多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这样似乎就能离崇思睿更近了。 他还给冷弥香问了一下这个事情。 冷弥香听说温皓雪对这个职位感兴趣，一开始还挺意外的，但仔细想想，还真的觉得温皓雪是意外的适合。 这样谈了一轮之后，冷弥香让温皓雪走正规流程投递申请、考试和面试。 崇思睿得知温皓雪打算去“非人类犯罪预防和调查科”工作时，倒是脸露不悦之色。温皓雪便问崇思睿为何。崇思睿想了半天，只说：“你应该先和我商量。” 温皓雪便道：“我现在就在和你商量，如果你坚决反对，我就不会去投递申请了。” 崇思睿却说：“你又知道，我不会坚决反对的。” 温皓雪有些意外：“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你既然不喜欢我这么做，却又不坚决反对？” 崇思睿看着温皓雪漂亮的眼睛，只说：“我对你，就无法说出‘不’字。” 温皓雪忽然感到腼腆，却又说：“可是你为什么反对呢？” 崇思睿便道：“如果你想要做这方面的工作，我可以安排你在人妖办的其他部门工作，会比较轻巧。” 温皓雪摇摇头，笑了：“可我不想干‘轻巧活’。” “我知道，你就爱自讨苦吃。”崇思睿牵起温皓雪的手，语气温和，“我既喜欢你这点，但又不喜欢你这点。” 温皓雪笑了：“我要不是喜欢‘挑战高难度’‘自讨苦吃’，也不会和一开始就对我冷淡无情的妖族结婚了。” 崇思睿反应了一下，才说：“你是说我吗？” 温皓雪看着崇思睿一愣一愣的，心中委屈也没了，只爽朗地笑出了声。 温皓雪投递的职位是“非人类犯罪预防和调查科”的公共关系专员，日常的文书工作任务比较繁重，需要做很多琐碎的事情。他经过正规的流程投递了申请，也成功通过了笔试和面试，表现优异。似乎也没什么不让他任职的理由。 但是，崇思睿还是不太高兴地和冷弥香说：“你们就这么缺一个专员吗？” “是的。”冷弥香回答，“我形象不亲民，说话不动听，也没空处理文书。科室的其他人也不擅长这方面的工作。” “那你为何使唤我的老婆？”崇思睿吃味问道，“你自己没有老婆吗？” “我的老婆？”冷弥香想了想，说，“我的夫人是哈士奇成精，但显然不太精。光是训练他不要咬卷纸就花了我两个月。我不敢奢望他能够胜任这样的职位。” 崇思睿忽然对冷弥香产生了一点同情，他难以想象如果温皓雪咬卷纸，他该怎么办。或许，崇思睿会选择多买几卷质量上乘的卷纸供温皓雪撕咬吧。 崇思睿又问：“你的夫人现在还有这类不良习惯吧？” 冷弥香在工作上雷厉风行，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但说到这个话题，眉头竟也皱了起来，说：“唉，请不要再问了。” 崇思睿拍了拍冷弥香的肩膀，说：“送他去学校吧。就是你强迫我家阿脏去上的那种。” “我夫人已经上过学了。”冷弥香眼中有些绝望。 崇思睿也浑然忘了让自己老婆去冷弥香办公室工作的不痛快。崇思睿回去跟温皓雪说，原来狗妖读过书了还会咬卷纸啊，那咱们阿脏现在这样算很了不起了。 第七十一章 网上传出了绿孔雀一巴掌扇飞男伴的视频，更有传出绿孔雀在审讯过程中不但拒绝配合还试图袭警的消息。舆论上对绿孔雀也很不利。 果然妖类就是暴力分子啊，连只野鸡都那么嚣张！ 当然，更多的人类网民是感到恐惧。 原来人类的战斗力真的那么弱，连只脑袋空空的傻鸟都打不过？ 很多人说：“别傻了，人类就是战斗力渣渣。你想想，人类连只鹅都打不过啊！” 绿孔雀的战斗力很强，而且和大家一般看到的蓝孔雀不一样，绿孔雀体型庞大，在野外生存，比鹅还能打。 人类打不过，真的正常。 绿孔雀被冷弥香蹬的那一脚，疼还是其次，主要是颜面扫地。 “作为体型最大、力量最强的雉科动物的我居然被人类一脚蹬飞了！”绿孔雀呐喊。 录口供的警员托着眼镜问：“痔……痔什么动物？是‘痔疮’的‘痔’吗？” “雉科动物！雉科！”绿孔雀还用笔把“雉”字写了下来，“‘雉’，你认得这个字吗？” 警员还查了一下“雉”，百度百科出来第一条：“雉，俗称‘野鸡’。” “啊！你还说你不是野鸡？” “妈蛋，你警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冷弥香示意警员多多得罪绿孔雀，还不用给绿孔雀戴手铐，多给绿孔雀制造机会袭警、越狱，好争取时间多关他几天。 崇思睿了解情况后，问道：“你是真的觉得绿孔雀是凶手吗？” 冷弥香回答：“目前在我面前只有这一个可能性。在其他可能性出现之前，他是唯一凶嫌。如果我放了他出去，他可以用‘濒危动物’的身份潜逃回保护区，一旦他顺利进入保护区，我就几乎没有办法将他拉回来协助调查了。” 庭审的时候都喜欢讲“无罪推论”，但像冷弥香基本上都是走“有罪推论”的路线，在他眼中，只要真相未明，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或者妖。 这也许和温皓雪的世界观不太一样。 温皓雪总觉得绿孔雀不至于如此。 冷弥香说：“那是你看得不够多。” 温皓雪忽然想起崇思睿说的“自己也可以很残忍”的话。他问冷弥香：“你之前曾经和白虎伯爵去过阿芙斯丹是吗？” “是的。”冷弥香有些惊讶温皓雪忽然问起这个，“你为什么这么问？和案件有关吗？” “啊，不，不。”温皓雪摇摇头，“我只是好奇，你是看过伯爵没有服用抑制剂的样子，是吗？” “是的。”冷弥香答道，然后又说，“你不会喜欢那样的他。” 温皓雪有些愕然，又想起崇思睿说的“可惜你仍未知道我的缺点。” “为什么呢？”温皓雪问，“那是怎样的？” 冷弥香想了想，说：“在他停用抑制剂之前会化成原形，我们会给他戴上的电击装置，在他‘产生无差别攻击倾向’或者‘无法表现出遵守命令的倾向’的时候将他击晕。此外，还会在装置里安放微型炸弹，以防电击装置失效。” 温皓雪脸色一白，这样的描述并没有让对崇思睿情根深种的温皓雪认为崇思睿可怕，这反而让温皓雪感到愤怒：“你们就这样对付他吗？” 冷弥香不置可否：“他并不觉得这是‘对付’。” “那……那是他服从。”温皓雪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愠怒，“他只是服从组织的安排。” 冷弥香答：“也许吧。” 冷弥香从不与他人争辩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但冷弥香的想法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温皓雪心里非常难过，他没想到为人类洒热血、拼命战斗的崇思睿在战场上被这样对待。 果然，人类从来不肯信任妖族。 抱着这样的心情，温皓雪进入孔雀的隔间的时候，心中也怀有许多同情。孔雀被关了许多天了，没了一开始的气焰，变得沮丧颓唐，化出了原形，掉了许多根鲜艳的翠羽在暗灰色的地板上。 温皓雪敲了敲墙壁，说：“你怎么了？要不要看医生？” 孔雀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温皓雪，语气柔弱：“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呀……我真的没杀人……” 温皓雪忽而心中一紧。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深吸一口气，才说：“我相信你。” 孔雀灰暗的眼里有了点亮光，絮絮说起来：“我只是打了他一下啊！我不懂为什么自己是妖类就不能和人类动手？一动手就被形容为暴力犯，我明明是很爱好和平的美丽的鸟类啊！” 温皓雪感同身受地为他湿润了眼眶。 翻阅了卷宗之后，温皓雪对冷弥香提出了疑惑：“被害者是被利爪所杀的。兽爪不是和人类杀人用刀一样，可以通过检验伤口与凶器是否吻合而定案吗？我看尸体的照片，伤口不像是鸟爪所伤啊！” “这个我也有注意到。”冷弥香冷静地回答，“你记得袭击你的那个蝙蝠妖吗？” “啊，记得。”温皓雪至今心有余悸。 冷弥香又说：“你身上的伤口也很大吧？像是蝙蝠的爪子伤的吗？” 温皓雪语气虚弱起来：“不……不像。” “妖精以人身杀人，露出的爪子是可以变换形状的，所以这个证据是几乎用不上的。”冷弥香耐心地和温皓雪解释，“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我们办案不能掺杂私人感情。” 温皓雪却说：“我明白，可是我总忍不住怀疑这样的行为是否是折磨了无辜的妖族——假如他是无辜的。” “那假如他是有罪的呢？”冷弥香反问，语气如同冰，冷而坚定，“办案经不起这些假设。” 冷弥香说得让温皓雪无法反驳。 从理性的角度而言，冷弥香做得无可诟病。可温皓雪还是沉默着，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他给绿孔雀送了热饮，还掏腰包给绿孔雀送了比较好的饭食。绿孔雀得到营养，身体也好了些，温皓雪便让人将一面镜子推入隔间之内。绿孔雀看到镜中的自己如此憔悴，非常震惊，在温皓雪的鼓励之下，重新开始振奋精神，整理羽毛。绿孔雀最终被安抚了，配合调查，没有再对警务人员产生攻击性行为，数日内在律师的争取下获得了保释。 冷弥香对此有些不满，对温皓雪说：“如果他弃保潜逃……” 温皓雪说道：“我也不是完全信任他的。大老虎会盯着他的。我你是信不过，那么大老虎你总能信吧？” 冷弥香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温皓雪说：“我并不赞成给嫌犯潜逃的机会，可是我也不希望无辜者遭受折磨。” 冷弥香没再提出异议，只说：“只要不妨碍办案就行。” 温皓雪知道这是冷弥香“让步”的信号。要让冷弥香让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然后，温皓雪便去了这栋大楼楼下的咖啡厅打算给冷弥香买杯咖啡，缓和一下气氛。在咖啡厅，他正好看到崇思睿和紫彪儿在喝茶。他便过去告诉了崇思睿自己的决定。崇思睿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盯梢绿孔雀”的任务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倒是紫彪儿调侃着说：“整个‘非人科’就只有温皓雪这个小科员能够使唤得动崇伯爵。连冷弥香想要思睿协助，都得打报告呢。” 崇思睿听着紫彪儿的调侃，只说：“你也要来。和我轮班。” “我……”紫彪儿看了看崇思睿，也没啥脾气了，点头说，“行吧！” 温皓雪对于自己“使唤”崇思睿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一看到紫彪儿也要加入“盯梢”行列，便感到愧疚。紫彪儿笑了，调侃说：“行啊！整个‘人妖办’里面，能够一下子使得动我们‘黑白双煞’的除了虎亲王就你啦！” “那……”温皓雪低着头，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紫彪儿噗嗤笑出来：“没关系！你知道，思睿是我的兄弟！思睿的老爸就是我老爸，思睿的老妈就是我老妈！你是思睿的老婆，就是我……我的……”紫彪儿想了半天，总觉得自己应该说“老婆”，但又不应该说“老婆”。 崇思睿说：“你是不是要去开会了？” 紫彪儿看看手表，说：“是啊！”说着，紫彪儿就大步离开了。 温皓雪看着紫彪儿消失在咖啡厅门口，叹了口气，说：“我是不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崇思睿语气柔和：“不，不用感到愧疚。我很乐意帮忙，我相信紫彪儿也一样，反正他闲着。” 温皓雪笑了：“是啊！你俩倒是很闲的样子。都没忙过。” “是的，只有在阿芙斯丹的时候无日无夜。”崇思睿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快乐的事情，“现在是闲着了。” 温皓雪定了定，说：“之前，你和香哥去阿芙斯丹出差了一个月，是那个月发生了什么吗？” “不，那个月是去处理撤军的事情，很容易。”崇思睿说。 与阿芙斯丹的边境战争已经结束了。崇思睿是凭在那儿得到的军功而获得“少将军”头衔。谁都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 温皓雪垂下了眼睑，为那些他并不知道的过往而心疼。 崇思睿却在考虑别的问题。而且，崇思睿和温皓雪不同，他要是心里有什么疑问，是会直接问出口的。因此，崇思睿在啜了一口茶之后，便发问了：“你对绿孔雀的事情很在意？” 温皓雪回过神来，明白了崇思睿的意思，便有些悲伤地说：“我从你身上学会了勇敢地做选择——你知道，我一直没和武顺对质，是因为我总觉得当初亏欠了武顺，心中至今遗憾。” 崇思睿听到“武顺”的名字便厌恶，只说：“他不值得你这样为他考虑。” 温皓雪无奈叹气，说：“昨日之日不可留。遗憾也没办法了。但是，现在我选择帮助我相信的人，不留任何遗憾。” 崇思睿听了，似乎是一知半解，但仍握住了温皓雪的手，说：“虽然我对此不太理解，但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作者有话说 因为原文中的“阿福干里斯坦”好像很容易让读者联想到阿富汗，但其实我想写的是个纯虚构的国家，所以改名为虚拟感比较强的“阿芙斯丹”，设定中是一个妖族为主的国度。 第七十二章 温皓雪似乎打算长久地在“非人科”工作了，不打算回去从事文化推广的业务了。但他还是惦记着猪文案的事情，特别去问了一下。在温皓雪走了之后，被认定是温皓雪“亲信”的猪文案日子确实不好过了。他便将猪文案介绍给眷邈。 原本温皓雪介绍眷邈去了花寒爱的公司。眷邈对自己挺没有信心的，倒是花寒爱对眷邈倒履相迎。眷邈自己对这个行业一知半解的，花寒爱也没欺负眷邈不懂行情，反而给了相当丰厚的待遇。由此，眷邈成了花寒爱公司的签约作者。借着眷邈的关系，猪文案也轻松地入职了花寒爱的公司。 温皓雪对此也放心下来了。 他还是有点担心猪文案的职业发展的，至于楚碧吗…… 楚碧在与温皓雪一起辞职之后，便在家里吃吃喝喝的，唯一的烦恼就是打牌凑不够人数，为此他还多请了两个菲佣专门陪他打牌。后来他发现菲佣们串通出老千，就愤然决定重新上班，借着他狗老公的关系在人妖办里挂了个闲职，就在温皓雪所在的非人科楼下上班，平时在职工饭堂也能遇上。 这个周三，温皓雪与楚碧在饭堂里遇上了，便索性坐一桌吃饭。楚碧一脸嫌弃饭堂的饭菜不好，又说：“而且为什么妖兽职工可以优先打肉啊？我看他们还有‘食肉补贴’？！” “只有食肉兽才有食肉补贴呀。”温皓雪微笑着说，“你的狗老公都没有这个补贴呢。” “是啊，太不公平了！”楚碧嘟囔，“我老公也爱吃肉呀！食肉兽是什么东西嘛！” 温皓雪看到隔壁几桌的妖兽都竖起耳朵了，便说：“你别说了。” 楚碧才想起来，这儿是“人妖办”，隔壁桌的很可能是什么大耳朵妖类，随随便便就能听到他小声八卦的内容。 唉，还是人类好啊！ 楚碧又说：“怎么你在文化公司的时候那么忙？现在去了‘非人科’做文职也那么忙？你都没有闲着的时候啊？” “只要是认真工作，就肯定做什么都忙的。” 楚碧嘟囔：“那你是讽刺我不认真工作了？” 温皓雪笑了笑：“肯定不是！我是觉得你享受生活！和我这种劳碌命不一样的。” 用过午饭之后，温皓雪再次回去了“非人科办公室”。那边对于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温皓雪看到警犬黑背也来了。冷弥香说调查组人手不够，原本负责社区巡逻的黑背被调了回来加入“平安夜杀人事件”的调查。至于社区巡逻的任务，就委派了人妖办的其他在职妖兽负责。 警犬黑背表示：“在案发现场的阳台上，我感觉到了有‘不应在场的’妖异气味。” “‘不应在场的’妖异？”温皓雪疑惑地问道，“是什么意思？” 黑背说：“自从杀人案发生之后，舞会场地就被封锁了。我去调查的时候，仔细分辨了各种残留的气味，发现天台上出现了一股属于妖类的气味，而这股气味并不存在在舞会厅。” 温皓雪思考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有妖精去了天台，但他却没有去舞会厅。” “是的，等于说，这个妖类是从外部进入的天台，而不是从舞会厅上去的天台。”黑背答，“所以监控录像没有把?拍下来。” “那?是怎么去的天台？”温皓雪很疑惑。 “那绿孔雀是怎么离开的天台？”另一个警员反问。 “绿孔雀是飞走的……” “是的，那么那个不知名的妖类很可能也是飞去天台的。”黑背说道，“所以案发现场很可能有绿孔雀、受害人以外的‘第三人’进入。” 温皓雪听明白了，又有些喜悦：“这不就从侧面印证了绿孔雀的说辞吗？他确实抛下受伤的受害人离开了，当时受害人还是活着的。后来来了一个真凶杀死了受害人。” 冷弥香却道：“尽管黑背从气味上猜测案发现场有其他妖类进入，这也不能证明那个妖类就是凶手。也不能就此洗脱绿孔雀的嫌疑。” 但是，冷弥香也很在意这个案发现场出现的气味。但光凭气味去搜索嫌犯也是相当困难的。而且，天台上空气流通快，这个残留的气味相当稀薄，搜查队伍中只有训练有素、灵智较高的黑背能够辨认出来。那么，搜索嫌犯的任务只能落在黑背的肩上。而这个嫌犯很可能是能够飞天的妖族，要黑背这样不能飞的犬妖去追踪就更加困难了。 温皓雪对于“新证据”的发现颇为兴奋，但又很惋惜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崇思睿和紫彪儿仍旧按照温皓雪的要求，轮番盯着绿孔雀，以免他会弃保潜逃。绿孔雀大约感觉到被“捕猎者”瞰视着，但绿孔雀并不觉得意外。他想着，一般他这样有“重大嫌疑”的人，即使被保释了，也会被监视的。 现在，是紫彪儿监视绿孔雀的时候。 因为崇思睿跟紫彪儿说：“这个点， 我必须回去。” 紫彪儿听他语气凝重，也不敢拒绝，便说：“行，兄弟，我帮你盯着。不过啊……这个点是怎么了？有什么要紧事？要不要兄弟我帮忙？” 崇思睿答道：“这个点，我老婆做好饭了。” “……”紫彪儿一怔，怒道，“日 你 娘的已婚人士。” 已婚人士崇思睿回到家中，饭菜果然已经飘香了，证明夫人已经做好饭了等他回来。他在餐桌前坐下，看到白玉狸在桌面上玩七巧板。 “还玩这个呢？”崇思睿说，“不无聊吗？” “当然无聊！”白玉狸不悦地嘟囔，“可ipad被没收了，老子能玩个球呀？” 温皓雪拿着筷子从厨房里出来，一边说道：“你还敢说这个呢，白玉狸？” 白玉狸立即低头卖乖，装无事发生。 温皓雪将猫粮碗放到餐桌上，白玉狸立即跳上餐桌享用晚饭。可别说，白玉狸不说话的时候特别乖巧可爱。 温皓雪看着白玉狸，叹了口气，说：“你可什么时候才能长进呀！” 白玉狸满嘴肉的，也不理会温皓雪的长吁短叹，一个劲地就顾着吃。 温皓雪便和崇思睿说起了绿孔雀疑案的事情。 原本案情是不该与“非人科”以外的人泄漏的，但是冷弥香本人也会咨询崇思睿案情相关的事情。那么崇思睿作为知情人士，温皓雪也没什么好对他隐瞒的，只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又说：“人海茫茫的，你说黑背能找得到那个凶嫌吗？” 崇思睿说道：“如果凶嫌继续作案的话，应该很容易找到。” “继续作案？”温皓雪惊讶地说，“你觉得这会是连环杀人案吗？” 崇思睿想了想，说：“我有这个想法，而且我觉得，这可能与之前的蝙蝠杀人案有关系。” 温皓雪的眼中便立刻写满困惑了：“你是说……”温皓雪整理了一下思绪，立即又忧色满脸：“这确实有可能！之前的吸血蝙蝠不是说了自己是有同伙的吗？他的同伙也可能是会飞的吧？还有……他还扬言要向小狸复仇呢！” 温皓雪担忧地看着自家的猫，但白玉狸依旧没事人一样地吃着肉。 温皓雪挺担心的：“他这么小只，这么柔弱，遇到坏人怎么办啊？” “柔弱？”崇思睿以为自己听错了，“阿脏吗？” 白玉狸抬起头，立即说：“对啊，我遇到坏人怎么办啊？还是别去上学了！” 温皓雪还真的考虑起来了：“是呀，要不然先别让小狸上学了吧？” 白玉狸特别快乐，欣然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崇思睿想了想，却对白玉狸说：“可是，这样的话，你不但不能上学，也不能去其他地方。出于安全考虑，你就不能出门。” 白玉狸的尾巴顿时耷拉下来，说：“那、那我还是上学吧。” 温皓雪却说：“你不是害怕危险吗？” “老子怕个毛线啊！”白玉狸一昂头，说，“蝙蝠是啥玩意儿啊？老子还能怕他那飞天耗子似的臭东西么？” 温皓雪想劝白玉狸不出门都劝不住，劝到后来，白玉狸为了捍卫自己的“出门权”甚至连“我爱上学，学习使我快乐”这种鬼话都说出来了。 崇思睿也有点无奈：“那你自己小心点。” 白玉狸却说：“你们人妖办不是长期配备‘量化妖力剂’吗？我要是受伤了打一针就好了。” 崇思睿皱起眉，说：“那是违禁品，别乱说。” 温皓雪和崇思睿最后只得让白玉狸出门小心一点，有事记得大叫，社区有警犬妖兽巡逻。 “是黑背吗？”白玉狸忽然问道。 温皓雪一怔，说：“不是他。” 白玉狸点点头，又说：“我好几天没闻到他的气味了。他不在这个社区了吗？” 温皓雪笑着说：“他几天不在你就皮痒了是吧？老想着挑衅人家。他现在回‘非人科’做事情了。” 白玉狸想了想，自己之前确实老挑衅人家。 但他想起黑背，却不是因为想打他。因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打不过黑背这个现实了。最近，文明课的老师要求每个学生以教科书上“文明的”方式交朋友。白玉狸觉得班上的同学他谁都看不上，便忽然想起了黑背来。只觉得整个社区，只有黑背配做他的“朋友”。 于是，白玉狸吃饭完了还溜出去人妖办那边，看到黑背和冷弥香走了出来。冷弥香很快意识到了蹲在门口的白玉狸。他，便问：“又来袭警吗？” 白玉狸连忙说：“我不是呀。” 黑背走过去，问白玉狸，说：“你来做什么？” 白玉狸想了想，说：“我想和你交朋友。” 黑背一怔，愣了半晌。 白玉狸伸出爪子来，说：“握个手。” 黑背回过神来，也伸出了爪子：“哦。” 白玉狸虽然学会了人类的握手交友，但本质上还是只猫，便延用了猫交友的习惯，用脑袋反复磨蹭黑背。黑背特别惊讶，但却没有躲开，想了半天，又回蹭了一下白玉狸。 冷弥香站在一边看着，心想：我是不是应该安静地走开？ 第七十三章 白玉狸和黑背成功地交了朋友，成为了跨物种的朋友，白玉狸立即拿出了作业本，请黑背配合证明自己确实“用文明方式交了非本族的朋友”。 黑背看着作业本的时候，还说：“你和我交朋友，是为了做作业吗？” “是啊。”白玉狸眨巴着琥珀似的眼睛诚恳回答。 尽管有些失望，但黑背还是配合地在作业本上按爪。 其实，冷弥香也一直觉得黑背做巡逻警犬很浪费，可惜，黑背至今没化成人身，很难争取更高的职位。林大人的首席顾问官给了冷弥香一个盒子，说：“这个是最新的军用研究成果，‘强化量化妖力剂’。比一般的‘量化妖力剂’强度、浓度、精度都高一百倍。你要是真的很希望你的黑背化人，那打这个针就可以了。” 冷弥香对此犹豫：“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顾问说：“这个药物还在试验阶段，副作用不明确。” “谢谢，”冷弥香将盒子归还，“这东西听起来很危险。还是退还给你们实验室好好保管吧。” 顾问笑了，说：“冷科长果然很谨慎。但这个你还是收着吧，说不上有用得上的时候。” 冷弥香因为工作缘故，对“量化妖力剂”的存在并不陌生，这种药物可以说是妖类的“肾上腺素”了，在紧急关头当然有用，但是也有妖类服用后成瘾，或者服用后产生攻击倾向。他不希望自己那位忠诚、冷静的伙伴轻易使用这种危险药物。 他也想不到世界上居然还有强化版的量化妖力剂，这让冷弥香有些不安。在他看来，妖族的力量和攻击性已经够让人感到威胁了，林大人居然还支持秘密研究这种东西，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冷弥香收下了强化量化妖力剂，但觉得随便放在办公室也不好，要是带回家，就更不行了。他家可是有只见啥啃啥、屡教不改的哈士奇的。他只好将这个交给了黑背保管。他还是比较信任黑背的。 黑背也没有辜负冷弥香的信任。如冷弥香所料的，黑背对这个能让自己妖力大增的药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并且，黑背和冷弥香的态度观点出奇的一致，第一反应是退还实验室，得知无法退还后，便认真考虑如何保管，以免药剂落入他人之手。 冷弥香对于这个药剂实验还抱有谨慎的态度，为此还让黑背通过气味追踪实验品的来源。 黑背确认了药剂来自于“和平制药公司”。 和平制药公司，是国内最大的针对妖族研制处方药的药业巨头。 崇思睿的“抑制剂”也是和平制药公司出品的。 果然是大药厂出品，品质优良，崇思睿一直服用，感觉良好。 而温皓雪的感觉就不是那么好了。 他仍是那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仍难免有“独守空房”之叹。虽然他明明天天和崇思睿睡在一起。只是日子越久，温皓雪越觉得春情萌动。甚至说，他要求崇思睿每晚都要变成大老虎睡，不准以人形入睡。因为和人形的崇思睿抱着睡很容易引起温皓雪的某些反应。 崇思睿却以为难以自抑的“发情”应该是妖兽特有的“需求问题”。为此，他很周到地向自己的医师申请：“我觉得我家的猫也快成年了，应该给他弄点抑制剂。” 医师一怔，说：“猫同意吗？” “跟他说什么他都是不会同意的。我觉得，可以骗他说‘不同意就绝育’。”崇思睿淡淡说，“这样的话，他应该会同意吧。” 医师挠挠头，说：“这个啊……但是剂量问题还是要精准一些的，要让猫本人来做体检才行。” 于是，崇思睿回到家中，见白玉狸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心情似乎不错。他便坐在白玉狸身边，提出了这个事情，并希望白玉狸能够配合做检查。 此时，温皓雪正从厨房出来，见白玉狸和崇思睿都是一脸严肃的，便问道：“怎么了？” 白玉狸立即扑到温皓雪怀里，说：“大哥要我吃羊尾药啊！” “什么养胃药？”温皓雪怔了怔，“你胃不舒服吗？” “羊尾！”白玉狸大声重复，“羊、尾！” 温皓雪听清楚了，大为吃惊：“你才那么小，就有羊尾的问题吗？会不会只是你没发育呀？” 白玉狸眼看都解释不清楚了，急得猫爪乱晃的，说：“我没羊尾啊！是这个药，吃了会羊尾！” 温皓雪总算听明白了：“是抑制剂吗？” 白玉狸说：“什么鸡不鸡的？横竖我不要吃那个羊尾药。” 崇思睿便道：“那可以，猫做绝育应该很便宜吧。” 白玉狸吓得下巴都掉了：“你……你……” 崇思睿一脸冷峻，不为所动。 白玉狸为了自己的蛋蛋，便公然顶撞大老虎了：“你?妈以为自己是皇帝吗？家里还要养个太监呀！” 温皓雪拍了拍白玉狸的背脊，安抚着他，又跟崇思睿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玉狸绝育啊。这太没人性了。” 崇思睿自然不会真的要送白玉狸去绝育，只是觉得白玉狸无法无天的，要吓唬吓唬他才能让他配合。没想到现在是温皓雪不配合。 崇思睿说：“我只是担心他兽性没控制好，会犯罪。你没看到他越来越大了吗？我也感觉到他的妖力越来越强了，应当好好约束。” 温皓雪揽住了怀里可爱的小猫咪，说：“没有啊，我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白玉狸赶紧缩成一团，装作极为可爱温驯的样子，哄得温皓雪心软无比。温皓雪赶紧送了白玉狸上学，像是害怕一不留神这可爱小猫就会被送去割蛋蛋一样。 待白玉狸上学后，家里只剩下崇思睿和温皓雪两个，崇思睿才跟温皓雪坦诚：“我并不打算让他绝育。只是希望他能够配合服用抑制剂。” 温皓雪却不甚明白：“他现在那么听话，也不出去打架了，只在学校里和同学、老师相处得也好，这还要服用抑制剂吗？我觉得现在他可以慢慢学乖的，不要强迫他吃那个东西了吧？药吃多了总是不好的。” 崇思睿无法对温皓雪强硬起来，但也不想立即退让，便说：“我长期服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温皓雪心想：太不好了。 第七十四章 崇思睿毫无兽性的欲望，也希望白玉狸如此。 二人相对不语了一阵子，温皓雪才又靠近了崇思睿一些，抱住他的肩膀，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抑制剂的？” 崇思睿思考了一下：“成年之后开始。但是在阿芙斯丹出任务的时候基本上不会服用抑制剂，因为会影响妖力。” 温皓雪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了。 崇思睿看着温皓雪又露出充满羞耻心的表情，便细声问道：“你是又开始感到难为情了吗？” 温皓雪迟缓地点了点头。 崇思睿便温和地说：“我听说，夫妻之间是不用感到难为情的。你对我说什么都可以。” 温皓雪笑笑，耸了耸肩，深吸一口气，便说：“你在阿芙斯丹是成年的，又没服用抑制剂，那你会……发情吗？” 崇思睿回答：“在那么紧张和血腥的地方，每天体力和脑力都消耗到极限，基本上不会有那么方面的余裕。” 温皓雪想了半天，有些愕然，说：“所以你是处男？” “？”崇思睿愕然看着温皓雪，“什么？” 温皓雪耳朵也红了：“没、没什么。” 他看着崇思睿的十指皓白，没有戴上那只钻石戒指，眼神一黯，只说：他俩是爱情没有恒久远，倒是童`贞恒久远了。 正如温皓雪之前所想，婚姻里的一切，除了x生活，似乎他都要经历一遍…… 这次的新体验是老师打电话要见家长。 “啊？”温皓雪的语气变得很弱气，“那么请问老师……白玉狸犯了什么错？” 老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他啊！和同学打架，把同学的脸给抓花了！对面家长也来了，要讨个说法呀。” 温皓雪头痛得很，只得连连道歉，并说一定准时到学校处理。挂了电话之后，温皓雪跟崇思睿说了这个问题，崇思睿便说：“你最近也累了，我去处理吧。”说完，崇思睿便穿上大衣和鞋子出门。 今天是温皓雪连续加班几天以来的第一个调休日，所以比较珍惜，便让崇思睿代为去见老师了。温皓雪忙了好几天，便在家里小憩了一会儿。休息了一下，精神百倍，念及自己好些天没有排解多余的欲望了，便趁丈夫不在家，拿了几张纸巾，开始双手创造奇迹。 温皓雪原是个文明人，却开始了不文明的举动，回归了祖先原始时代的钻木取火之技术。 “咔哒”——崇思睿打开了门，手里拎着两颗菜，嘴上还说：“我帮你买了……” 温皓雪被逮了一个猝不及防，立即就microsoft了。 崇思睿看着这个microsoft操作系统，只说：“怪不得人类都说自己渺小，在自然面前可以忽略不计？” 温皓雪认为这真是他人生最尴尬的一个瞬间了。 崇思睿倒不觉得尴尬，直接拿着两颗大白菜进厨房，说：“我听说你爱吃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刚好有看到新鲜的白菜，就给你买了两颗。” 温皓雪一边穿上裤子，一边挠着耳朵转移话题：“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啊？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是那个泰迪同学先动手咬咱们阿脏的。这不是他的错。”崇思睿说，“我都听明白了。” 温皓雪听着这个，反而放心了：“果然不是小狸的问题，对么？他现在可听话了。小狸有受伤吗？” “那肯定没有。”崇思睿自信满满，“阿脏的武功还可以的。” 温皓雪又问：“那泰迪的家长能相信吗？他们能服气吗？” “他们不服气，要赔偿。我也是吃了裘诗的教训了，我是不能对这些人让步的。”崇思睿说，“所以，泰迪老爸生气地朝我动手了。” 温皓雪关心地问：“那泰迪老爸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崇思睿的语气也不是十分肯定，“我就打了他一巴掌而已。” “……”温皓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泰迪同学挑衅阿脏，被阿脏抓花了脸。泰迪老爸很生气，要求赔偿。崇思睿不为所动，泰迪老爸便也挑衅崇思睿，结果被一巴掌掀翻了。最后，阿脏不负责任，泰迪同学不负责任，泰迪老爸不负责任，崇思睿也不负责任，最后，写检讨和要罚金的是无辜的班主任。 温皓雪光顾着和崇思睿讨论阿脏会不会受处分的问题，也忘了刚刚那个被撞破“钻木取火”的场面了。等温皓雪独自在厨房做饭，打开冰箱看到那两枚白菜的时候，却又忽然想起了刚刚的尴尬来，满脸通红。 过了一会儿，崇思睿又进了厨房来，问温皓雪：“怎么看着冰箱发愣？是白菜买错了吗？” “不，不是。”温皓雪关上冰箱，深深吸一口气，从新鲜的氧气中吸取一些能量，好支撑他接下来的准备说的内容，“你知道我刚刚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崇思睿答，“你在关冰箱。” “我说的不是这个，”温皓雪虽然臊得抓耳挠腮的，但还是觉得既然被撞破了，便索性不回避了，“你刚入门的时候打断了我什么行为，你知道吗？” 崇思睿恍然大悟地说：“啊，你是说‘自浊’吗？” 温皓雪后退一步，满脸惊讶：“你还知道这个词语？” “书里读过。”崇思睿显然是“饱读诗书”了，还懂得这么文雅的词，“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也会做这种事情。” 温皓雪被他这么一说，顿感自己“污秽不堪”，便语带惭愧说：“是啊……可是人类就是这样的，看起来再斯文，内心都会有点风尘的。” 崇思睿也有些惊愕，便道：“请恕我不清楚这个情况。我以为人是可以控制自己这方面的欲望的。” “嗯，从某程度上来说是可以的。”温皓雪点点头，解释道，“可是，尽管控制了，它也是存在的，所以就要疏解。” “我明白了。”崇思睿点头，说，“可你从不与我谈论这个话题。” 温皓雪的脸涨得通红：“是……是的，因为有些羞耻。” 崇思睿摇摇头，说：“我不是说了，你我是夫妻，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应该坦诚的。” 温皓雪只觉羞愧不已，捂着发烫的脸半晌，才说：“是的。” 崇思睿又道：“好的，你选择和我提出这件事，是因为需要我的帮助吗？” “啊？”温皓雪又后退一步，“我……我不清楚……” 崇思睿说：“我看出来，你对‘性’似乎很回避。” “人、人都是这样的。”温皓雪很弱气地回答。 “似乎是，很多人类都觉得‘性’是丑恶的。”崇思睿顿了顿，说，“这样吧，我让医师顺便也帮你开个抑制剂。” “？”温皓雪万万没想到崇思睿会选择这样“帮助”自己。 崇思睿没有和温皓雪聊太久，因为他很快就离开家门去接紫彪儿的班了。绿孔雀一直没有出门，大概是最近网络流言对他影响很大，他实在不敢随便回到人群里。因此盯梢的任务也很轻松，紫彪儿一直趴在绿孔雀家对面的大楼顶层。等他无聊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就看到崇思睿来了。 紫彪儿说道：“真的很无聊。我看他也没有什么逃跑的打算。再说了，我们楼下也有‘非人科’派来的人员在监视他。我们这样来是不是多此一举？”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崇思睿坐到紫彪儿身边，又与他说道，“你可以去休息一下了。” 紫彪儿便笑了，说：“我还休息个毛啊？你家不是在附近吗？我去你家得了。你家是可以化原形的是吧？” “是……但是你去我家做什么？”崇思睿反问。 紫彪儿说道：“你不是说了，你家的猫就是萌狂吗？我想去见见他。” 白玉狸盗用温皓雪id打游戏的事情让崇思睿知道之后，崇思睿便也跟紫彪儿提起了。紫彪儿一开始还很惊讶：“怎么？我队友不是人呀？” 崇思睿说道：“我相信阿脏也有一样的想法。” 紫彪儿对萌狂的真身起了兴趣，便特别跑去了他家里看猫。温皓雪得知紫彪儿要来，还给泡了茶。紫彪儿却一摆手，说：“我要喝树枝泡出褐色的水，我回丛林的河里就够了。”说着，紫彪儿便忽化出原形来。 温皓雪也是吓了一跳，紫彪儿的原形体量不小，一双金瞳夺目逼人，浑身皮毛不是纯黑的，却是极深的蓝紫色，在灯光中浮现着恍如锦缎的光泽，美不可方物。 在吃惊过后，温皓雪观看黑虎的异貌，不禁感叹，果然是神兽一类啊！ 化作黑虎的紫彪儿东张失望，吸了吸鼻子，已经几乎可以判断他的战友萌狂的所在方位了。他便猛地跳上了一个猫屋之上，果然看到了在角落的白玉狸。 “哇啊，你好啊。”紫彪儿的眼睛眨了眨，在黑暗的猫屋中发出了幽光。白玉狸到底是猫，一看到陌生的老虎出现，便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紫彪儿伸出虎爪来：“萌狂，是你吗？萌狂？” 白玉狸这才明白过来：“你是彪哥？” “是啊！”紫彪儿开朗笑道，“怎样？哥果然帅翻了吧！” “你家贫买不起个镜子？”白玉狸说，“帅个奶奶。黑不溜秋的。” 紫彪儿一怔，在他的虎生中头一次考虑美白的问题。 紫彪儿用手机搜索“黑虎美白”，出来的结果居然是“泰国黑虎虾和南美白虾哪个比较好吃”。紫彪儿看得浑然忘我，立即下单了黑虎虾和南美白虾，浑然忘了自己搜索的最初目的。 然后，他拎着一斤南美白虾、一斤泰国黑虎虾以及两条白鱼上门的时候，就得到了白玉狸的喜爱和欢迎了。 第七十五章 白玉狸吃虾的时候特别猛，咔嘣咔嘣的连壳也嚼吧嚼吧吞了。紫彪儿为了吃虾剥虾壳没有化原形，看着白玉狸这样，便皱起眉，说：“壳好吃吗？” “不好吃啊。”白玉狸摇头晃脑的，“可是……我的爪子没法剥。” 紫彪儿看着白玉狸摇头晃脑、猫须摇动的样子就觉得可爱，便主动帮白玉狸剥了虾壳，白嫩嫩的虾肉喂到白玉狸的嘴里。白玉狸一口叼住虾肉，两下咬了就吞了，末了还舔舔嘴说：“在给老子剥一个。” 紫彪儿笑了：“你这小家伙个子不大、口气不小啊！” 白玉狸说：“你才有口气！” 紫彪儿没拗得过白玉狸的要求，便又剥了只虾喂猫。 白玉狸吃海鲜吃得津津有味的，紫彪儿倒是一脸慈爱地摸着白玉狸的背。他只觉得，萌狂长得太可爱了，跟毛娃娃似的，就是脾气有点燥。 白玉狸原本吃着鱼虾的时候还能让紫彪儿撸两把，等吃饱了就不爱伺候了，四脚一蹦就要跳走。可他是蹦不过紫彪儿的，紫彪儿又立马化成了虎形，一道黑影似的圈住白玉狸，白玉狸在这体型差之下，也是“一身武艺，无处施展”。 “嗷！哈！”白玉狸竖着尾巴跟紫彪儿哈气，露出了尖尖的、小小的白牙。 紫彪儿倒觉得白玉狸凶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嘛，笑着拿黑尾巴在白玉狸面晃动，如此逗弄这只小猫。白玉狸看着那虎尾毛茸茸的晃来晃去，俨然就是一只“逗猫棒”嘛！被这样挑逗，白玉狸也是没忍住，扑了上去，只是一扑却扑空了，紫彪儿的尾巴在白玉狸飞扑的时候就迅速移开了。 白玉狸不死心的，又扑了几次，都扑了个空，是越挫越勇，终于在七、八次失败之后成功用爪子抱住了紫彪儿的大尾巴，并狠狠地用牙咬住。 温皓雪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这……” “哈哈！”紫彪儿却一点都不觉得疼，还哈哈大笑，说，“小家伙还会咬人呢！” 白玉狸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便加大力度撕咬这条不长眼的又黑、又讨人厌的大尾巴。紫彪儿倒不怕小猫的撕咬，但紫彪儿还是挺珍惜自己那流光溢彩的皮毛的，见一撮虎毛被白玉狸撕了下来，肉是不疼，是他心疼。 故紫彪儿一巴掌把白玉狸从自己的尾巴上拍了下来，白玉狸没提防遭到虎掌的击拍，一下子就滑出去了。 “嗷。”白玉狸爬起来，其实也没感觉痛，但痛的是他的自尊心。 怎么现在随便遇到谁都比他能打呢？ 他这个“全服最萌狂战士”的颜面何存？ 白玉狸深感郁闷，便提早上学去了，不理会紫彪儿。紫彪儿顿感无聊，便也出门去了。 晚上，白玉狸在学校有活动，没有回家。家里便是难得的崇思睿与温皓雪的独处时光。他俩安安静静地吃了个晚饭。没有白玉狸在，虽然清静不少，但也有些寂寞。 饭后，温皓雪独自窝在沙发上读报。崇思睿走来与温皓雪攀谈，说：“说起来……”崇思睿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来，一边说道：“之前你好像对我的老照片产生兴趣，所以我问紫彪儿有没有更多的照片，他给了我几张，你可以看看。” 温皓雪十分欣喜，又忘了刚才的不痛快了。温皓雪确实对崇思睿的过往充满兴趣，便立即双手接过了照片，这些都是黑白照。温皓雪有些惊讶：“为什么你们拍的照片都是黑白照？” 崇思睿回答：“因为部队里很多妖兽是色盲。栖先生认为我们日用品尽可能用黑白的比较好，不然当我们说起颜色的时候，有些妖兽可能会无法理解、或者感到被轻视。” 温皓雪定了定，说：“栖先生？” “教我跳舞的人。”崇思睿抽出了其中一张照片，指着一幅合照，“这位就是栖先生，让我文明化的老师。” 温皓雪拿起了那张照片看，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清秀温然的男子，看着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尽管穿着刻板的军服，却依旧有高雅之气，这位就是崇思睿指出的“栖先生”。栖先生旁边站着一个站得笔直的中年军人。崇思睿说：“这是大将军。” 大将军身边有两只狼、一只黑虎，黑虎应该是紫彪儿了，而栖先生旁边则是俯卧着的白虎。 温皓雪仔细看着那只白虎，说：“我认得，这是你。” “是的。”崇思睿回答，“是我。” 温皓雪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香哥说，你在战场化形之前要带‘防暴装置’的，怎么这个……” “那是在某个事件之后，我才要戴那个的。”崇思睿回答，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难过。 温皓雪见崇思睿碧蓝的眼睛里缀上了水珠似的悲伤，不觉也跟着难过起来，便转换话题，说：“那跳舞呢？跳舞是怎么学来的？” 崇思睿拿出了另一张照片，照片上看见是草地上用木头支起了简陋的支架，架子上挂着老式灯泡，做成简易的“灯光”，一些穿军服的男人在灯光下两两跳舞。照片上，崇思睿的舞伴是大将军，两个人都一脸“直男遇到基”的尴尬表情。 温皓雪噗嗤笑了：“你怎么要和大将军跳舞啊？” 崇思睿说：“部队里既有人类也有妖类，难免彼此不适应。栖先生提出在休战时做交谊舞课，在轻松气氛的同时，要求人类只能和妖类跳舞，不能选择同类的舞伴，鼓励彼此交谊。” “栖先生是一个很友善的人吧？”温皓雪好奇地说，“他现在退役了吗？” 崇思睿沉默半晌，才缓缓拿出了另一张照片，照片上站着黑压压的一队军人，照片的中央竖着一个碑，写着：“妖兽教化官 栖梧桐 之墓”。 温皓雪无法继续这个话题了。这个在战场上的墓碑如巨大的石头一样压在了温皓雪柔软的心上，他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他相信，崇思睿在战场上一定经历了许多痛苦。 晚间，温皓雪独自在书房里，忍不住搜索起“栖梧桐”的信息来，才发现栖梧桐在妖兽教化这个领域上非常著名。十年前，许多人提出要严格管制猛兽妖类，不许其离开自然区。是栖梧桐发展起了猛兽妖类文明化的项目，让猛兽妖类经过有效的文明化后融入人类社会。他甚至反对文化完成度高的猛兽使用抑制剂。 栖梧桐最成功的作品就是教化了一支妖兽部队，让一批猛兽在没被抑制剂影响战斗力的情况下服从命令、参加作战。但这个项目也因栖梧桐在战场上被自己驯化的虎类误杀而告吹。 从此，妖兽部队被保守派收编，对于妖兽的管制也更严格了。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妖兽要佩戴“防暴装置”，谨防类似的“意外”再次发生。 而从那时开始，人妖办也提倡攻击性比较强的妖类定期服用抑制剂。 崇思睿就是这个规定的忠实履行者。 也许是他在战壕上看过太多暴戾的妖物，所以也不相信自己的意志了。 明明栖梧桐说过：“我觉得崇思睿不需要服用抑制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崇思睿反而对自己没有这样充足的信心。 可以说，他对自己的信心还不如他对抑制剂的信心强。 作为妖类，他也算是很相信科学的类型了。 和大部分盲目自信于自我原始直觉的妖兽很不一样。 白玉狸今日仍然是一猫去上学。 上学的路上，他再次听到了那令人不安的声波。 “这是什么？”白玉狸的毛都竖起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白玉狸也越发明确了这是什么声音——是蝙蝠？ 他似乎想起了，蝙蝠妖曾经扬言他的兄弟会来剥他的猫皮。 当初白玉狸根本没在意。 可是……现在…… 蝙蝠果然来了。 他之前就跟踪过白玉狸，试图在无人的路上击杀白玉狸。没想到，途中却有一只警犬出现了。他便很快离开了。 然后，他发现那只黑背经常在附近巡逻，而且嗅觉敏锐。蝙蝠妖不敢停留，只在天空掠过。 今天，黑背没有值班。而离这儿最近的巡逻警员是猪妖。其实猪的攻击力也是很强的，智力也不错，所以入选警队并不让蝙蝠感到奇怪。然而，这只猪妖警官显然没有克服天性中的懒惰，此刻正在这儿距离1千米之外的地方打瞌睡。 正是大好的机会…… 像是黑压压的、巨大的阴影骤然降落，白玉狸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 这体型…… 光是翅膀就有一米长的大蝙蝠，眼中闪耀着仇恨的光芒，嘴中发出了只有猫能听见的刺耳的嘶鸣，猛地往白玉狸俯冲而来。 白玉狸惊恐躲避，却是避之不及。尽管他身形灵巧，但耐不过蝙蝠速度快、体型大，不过两三个回合，白玉狸便被一抓划破皮肉，血顿时从柔软虎斑皮毛上流出来。 “嗷呜——”白玉狸惨叫一声，白色的胸脯立即染上了鲜艳的红。 疼！ 白玉狸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蝙蝠的爪划下。 果断干脆。 在巨大的体型差之下，白玉狸也使不出什么杀招，只满身是血地滚在地上。 白玉狸眼冒金星，失血让他的行动越发迟缓、无力。 可是闪过他脑袋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雪哥哥给我的午餐便当，我忘了带了——我是不是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饭了？…… 家中，温皓雪也察觉了便当留在了饭桌上这件事。 第七十六章 “这都能忘带？在学校里饿了怎么办？”温皓雪拿起了便当，想叫崇思睿帮忙送个便当，毕竟崇思睿的速度比较快。 可是，温皓雪唤了两声“大老虎”，发现无人应答，才想起来，他让崇思睿去盯梢绿孔雀了。 “唉，我这记性。”温皓雪看了看日历，“反正今天是休假日，我自己去送吧。也好顺便问一下老师他的情况。” 温皓雪便把便当放进环保袋里，拿上钥匙、手机出门了。 温皓雪从电梯间出来，正好在公寓大厅看到迎面走来的紫彪儿。 “紫彪儿啊？”温皓雪朝他招招手，“你来做什么？” 紫彪儿耸耸肩，说：“思睿让我跟你说不用给他做午饭。” “他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温皓雪笑道，“怎么还让你过来一趟？” “其实是我自己想过来。”紫彪儿笑着说，“萌狂在不在家啊？” 温皓雪答：“他去上课了。” 紫彪儿愕然：“今儿不是假日吗？” “他考试不及格，”温皓雪没好气地说，“去补习。” “不是吧？”紫彪儿很惊讶，“他这么笨啊？连作弊都不会吗？” 温皓雪不自觉地对紫彪儿露出了“这是会教我家孩子打游戏和作弊的坏朋友”的眼神。 紫彪儿又问：“你现在去哪儿？” 温皓雪便答：“小狸把便当落在家里了，我给他送去。” “学校不是在郊区吗？”紫彪儿说，“你过去还麻烦，我给你送吧。我跑得快。” “行。”温皓雪点点头，将饭盒交到紫彪儿手里。 紫彪儿接过袋子，正要迈开腿狂奔，却又被温皓雪拉住。 “怎么了？”紫彪儿扭头问道。 温皓雪小心地说：“别教他作弊。” 当然，要是温皓雪知道白玉狸现在的状况，“作弊”和“考试不及格”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只要健康就好。 白玉狸头一次如此无助。 他的一切攻击在对方看来都不痛不痒，而对方一爪就能叫他血流如注。 “嗷——”白玉狸尖细的叫声，如同刚出生的猫崽，无助又痛苦。 蝙蝠过分的大，简直不像是蝙蝠了，这体型可以说是大雁。 就他而言，他可以两下就杀了白玉狸。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似乎想要折磨白玉狸，看着他失血、力竭而亡。 “嘿嘿……”大型蝙蝠笑道，“你不是很神气吗？在欺凌我的兄弟的时候？” 白玉狸四肢百骸都充满尖锐的痛楚，力量随着血液一起流出体外，可他还是用尽全部的力气说：“我——干——你娘！！” “你的味道倒是挺甜的。我也该开饭了。”大型蝙蝠伸出獠牙，往白玉狸的身上一凿。 白玉狸看着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心想：你他娘的最好不要有口臭…… “嗷——” 这和白玉狸的“嗷”不太一样。 这一声“嗷”，方圆八里都能听见。 响如雷。 这就是俗称的“虎啸”。 白玉狸看着眼前一团巨大的黑影——这黑色和蝙蝠的不一样——是散发着光泽的暗紫色，亮泽如暗夜流萤。 一头巨大的紫黑的虎扑倒了蝙蝠，一口咬住了蝙蝠的咽喉。蝙蝠体型虽大，但在虎口之下，几乎无力反抗，垂死挣扎似的扑腾了几下翅膀，便默然不动了。 白玉狸昏昏然的，未看清情况，便昏迷过去了。 他在沉睡的梦中，仍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一团近似黑色的紫蓝色。 “怎么办？他是不是不会醒来了？”温皓雪的眼睛忍不住红了。 紫彪儿送便当过去，在途中就闻见了白玉狸及不寻常的血腥味，同时，他也听见了蝙蝠的声音。因此，他无视“妖兽不能在非保护区化形”的禁令，化成原形飞扑救猫。杀死蝙蝠不需要花他多少功夫，随后，他立即将白玉狸送去就医。 但是，白玉狸失血过多，内脏受损，至今仍在昏迷中。 温皓雪极为伤心，看着昏迷的白玉狸，又痛又惊的。崇思睿只得在一旁陪伴温皓雪。对此，崇思睿也是伤心焦急，只是不知该如何应付，更不知该如何劝慰温皓雪，心里也是千难万难的。 二人相对无言，正在一片哀伤的沉默之中。 妖医沉静地说：“最大的问题不是失血，一般妖族失血受伤都是寻常，只要有妖力，就能自我复原。可是你们的妖猫刚刚修出灵智不久，妖力不稳定，现在也因为受伤而损失了不少，所以……” “所以怎么样？”温皓雪颤着声音问。 妖医斟酌了一下，说：“就看病人……啊，病猫的意志力了。我刚刚已经给他打了‘量化妖力剂’了，希望情况会有好转吧。如果他能够吸收好，妖力复苏就很快自我痊愈。” “我可去你的吧！”紫彪儿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耳力好，刚从走廊上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医生的说辞了，“等病人自我痊愈？那他娘的要你这个医生干什么啊？就为了划医保卡吗！” 妖医见紫彪儿凶神恶煞的，立即一手按住警报铃一边说：“殴打医生是刑事罪行……” 紫彪儿气得要死，拎起妖医就扔了出去。 妖医也是妖，被丢出去还能自己圆润地滚走，毫发无损逃离现场。 “你回去组织交代了吗？”崇思睿问紫彪儿。 紫彪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啊，你说我在非保护区现出原形的事情是吗？还有我杀了蝙蝠的事情是吗？” 温皓雪回过神来，惊讶地说：“你把蝙蝠当场杀了？” “我也没得选啊！”紫彪儿说，“我哪知道他一咬就死了？我还没用力呢？” 崇思睿看了紫彪儿一眼，没有说什么。 那只杀人蝙蝠体型出奇地大，妖力也比之前被白玉狸抓住的那只强不少，因此，白玉狸的生命才遭到这么大的威胁。要不是紫彪儿及时出现，白玉狸应该是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很可惜，紫彪儿不能立即被定性为“救猫英雄”，反而要先停职，接受调查，详细交代他在非保护区现原形和谋杀智慧生命的两项事由。 目前，法律认定的“智慧生命”包括人类以及具有灵智的其他生物。智慧生命的生命权神圣不可侵犯，在这个情况下，就算是拍死一只蟑螂精都要以“谋杀罪”论处——当然，也有极端人士认为蟑螂死了就死了，最好死绝。 白玉狸被送进了单独病房，躺在“小号妖兽床”上，在宽敞、雪白的病房里更显得弱小了。崇思睿坐在床边，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温皓雪说白玉狸“小只、柔弱”，现在看起来，确实很符合这个描述了。 因为病痛，白玉狸那在阳光下似柔光了的漂亮毛色变得暗淡，看着极不健康，眼睛紧闭着，没有露出那精光外露的眸子，浑身几乎不动，只有缝了针的腹部微微起伏，显示出他极微弱的呼吸。 像是，他随后就要离开了一样。 紫彪儿托人从人妖办里取了两份高浓度的量化妖力剂出来，让医生给白玉狸注射。这原本是非常规操作，可是白玉狸的生命体征太弱了，也只得如此。可惜，注射下去之后，白玉狸也只是继续维持生命力而已。 现在的白玉狸，几乎是靠着量化妖力剂吊命。 紫彪儿愤怒不已，但又不知道该向谁发泄，在病房里跟温皓雪和崇思睿埋怨：“早知道就留那个蝙蝠一条狗命！好好折磨他！” 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有一条狗在门外经过，听到“狗命”两字的时候耳朵还耸动了一下。 紫彪儿也闻着犬妖的味儿了：“我没有说狗不好的意思啊。” 崇思睿亦察觉到了，于是主动去打开了门，一条黑背便走了进来。 温皓雪愣愣地看着：“怎么好像你们都知道他要来了一样？” “我们并不知道。”崇思睿顿了顿，又说，“你是阿脏的朋友，是吧？” 黑背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如黑曜石一样乌黑而亮的眼珠凝睇了病床上的白玉狸一会儿，便沉默着离开了。 “他怎么回事啊？”紫彪儿说，“也不问问病情吗？” “以他的耳力，刚刚来的时候应该都把情况听进去了吧。”崇思睿叹了口气。 紫彪儿本人也没有在病房多呆，因为他还要回去接受组织的内部调查，交代他“擅自化形”和“谋杀智慧生命”两项大罪。 “啧。真麻烦！”紫彪儿蹲进了“非人科”的小办公室。这小办公室做的隔音还可以，但因为紫彪儿耳力比较强，还是能够听到隔壁的人在说话。但这些声音因为隔音处理而变得微弱，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也没有仔细听对方说什么，只道他听到自己的名字“紫彪儿”。 事实上，无论是人还是兽，对自己的名字还是比较敏感的。 紫彪儿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来，听到墙的那面传来声音—— 这分明就是黑背在说话：“不能让紫彪儿知道，记住，不能让紫彪儿知道。” 对面的小职员说：“阿sir，你说了三次啦。” “我这是强调。”黑背又说，“不能让紫彪儿知道。” 紫彪儿一听就来劲儿了：啊呀，还不让老子知道？老子偏偏要知道！ 于是，紫彪儿现出他的大猫耳，贴着墙壁静听，声音果然变得极为清晰了。 小职员说：“可是，为什么要强调？紫彪儿知道了会怎么样？他也不是那种会偷东西的人啊。” “话虽如此，”黑背气聚丹田，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但这个违禁药可以救他的朋友白玉狸，所以不能让紫彪儿知道药就放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紫彪儿听了大喜：哈哈哈！老子知道了！黑背这个傻饼！不让老子知道还嚷嚷呢！看来智力也不怎么样嘛！ 第七十七章 紫彪儿的级别较高，只得由虎亲王、林大人以及拥有独立检察权的冷弥香进行调查。 紫彪儿坐在封闭的审讯室里，面前是桌子，桌子对面就是虎亲王、林大人和冷弥香。 林大人说：“当时只有你和受害者。受害者还在昏迷，无法给口供，那等于是死无对证啊？” “是啊，我都很好奇为什么当时只有我和受害者啊？”紫彪儿一点没有被“调查”的自觉，还一脸拽相地发出质疑的声音，“说好的社区有妖兽巡逻呢？” 林大人和虎亲王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冷弥香。 冷弥香只得回应：“是我管理不当，安排的巡警玩忽职守。” “那你去调查他啊！”紫彪儿翘着脚说，“反而来调查我啦？” 冷弥香也是里外不是人，非人科能够调动的警力有限，要做到每个社区都有巡警非常困难，更何况，以蝙蝠的力量，在未化形的妖兽队伍里只怕也只有黑背能够与之一战了，就算巡警没有玩忽职守，恐怕也很难挽救什么。 “那个就不用调查啦。”虎亲王一挥手，“直接革职了。” 紫彪儿拍手称快：“做得好啊！他走的时候提醒他别碰上我！” 虎亲王和气一笑，说：“其实我们都大概搞清楚什么回事的了，真的有问题的该处分处分该革职革职。还跟你在这儿聊天，贪好玩吗？内部调查，走个流程啊！你配合点，待会儿早点放工还能吃宵夜。” 林大人干咳两声，说：“可以这样直接说的吗？” 虎亲王说：“要说清楚啊，紫彪儿死脑筋啊，你弄得很严肃的他会抗拒的，你没看到刚刚他那拽样？这样搞下去，还能不能放工了？” 林大人看了一眼冷弥香。 冷弥香说：“是的。” 紫彪儿听了，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啊！紧张死老子了！” 果然，在虎亲王的“劝说”之下，紫彪儿比较配合地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其实也和大家预想的差不多，只是要稍微判断一下情况的紧迫性是否到了紫彪儿非当场击杀对方不可的程度。 但基于白玉狸作为“受害者”已经重伤昏迷的情况而言，紫彪儿直接将歹徒击毙也说得过去。 “行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虎亲王作出了定论。 事实上，谁都知道虎亲王偏爱紫彪儿，紫彪儿基本上不会受过。但流程还是该正式走一遍的。冷弥香便与紫彪儿透漏案情：“事实上，我们认为您杀死的蝙蝠很可能就是平安夜的杀人恶妖。” “是吗？”紫彪儿很惊讶——这份惊讶很快又转化为“惊喜”，“所以说，老子还立功了？” “可惜死无对证。”冷弥香感到惋惜，“没有他本人的口供，我们也难以完全定论。” 一直不大说话的林大人缓缓开口了：“可是它也算得上是‘证据确凿’了吧？” “那烂臭蝙蝠，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好货！”紫彪儿虽然杀了蝙蝠，但想到仍未脱离危险期的白玉狸，就仍不觉得解恨，只咬牙骂道，“我看八成就是他啦！不用审了！” 虎亲王叹了口气，问冷弥香道：“现在掌握了什么证据？” “首先，蝙蝠的爪和死者伤口吻合。” “可是不说妖的爪可以变形，因此妖爪不能当关键证据吗？” “是的，但是我们也通过dna验证了。”冷弥香回答，“犯罪现场和尸体上都有蝙蝠的dna，还监测出和蝙蝠身上相似的妖力残留。” “那还有什么疑点吗？”虎亲王问道。 冷弥香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思忖一番，才说：“没有了。只是也没有更关键的证据。” “dna和妖力残留都一样了！”紫彪儿气极了，“这该不够关键啊？你非要从棺材里把他挖出来逼他张嘴承认‘人是我杀的’这才算没冤枉他？” “从程序上来说，是的。”面对紫彪儿的急躁，冷弥香显得相当平静。 林大人却发言了：“从程序上来说，这些证据也足够入罪了。只是他现在死了，我们无法审判他，从程序上来说，确实无法将它入罪。但可以结案了。” 既然林大人拍板说“可以结案”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会议结束之后，紫彪儿先被警务人员带去填表做手续。冷弥香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在那儿他看到了黑背。黑背是他的好伙伴，聪明刚毅，既不夸耀自己的优秀，也从不过分谦虚，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自尊心和自信心，这让冷弥香非常欣赏。 可是，这几天的黑背罕见得精神萎靡。 冷弥香猜测，可能是因为躺在医院的那位是黑背新交的“朋友”吧。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你不用再去纠结。”冷弥香平淡地开口，仿佛是谈论午餐或者天气一样。 黑背昂起头来，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上司，慢慢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总觉得，要是我去巡逻了，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那么说来，竟然是我的错了。”冷弥香在沙发边上坐下，平视着同样坐在沙发上的黑背，“如果不是我将你调回来，你就去巡逻了。” 黑背应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冷弥香语气依旧平静，“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要去考虑‘当初’，而应该考虑措施。这样真不像你。” 黑背乌墨色的眼眸中依旧酝酿着悔意，但却聪明地选择避开这个话题：“你在会议上说了那个疑点了吗？” “你是说，案发现场的妖力残留与蝙蝠妖只有90%的相似度吗？”冷弥香说道，“还是说蝙蝠的气味和你闻道的妖异气味不一样这个疑点？” 黑背说：“我相信你一定提及了前者，但后者呢？” “那气味太稀薄了，只有你能闻到。”冷弥香说，“很难引为重要证据。” “我知道了。”黑背点头，“你有自己的考量。” 冷弥香沉默了一阵，说：“是的。” 黑背又说：“你是和平制药创始人的儿子，可是你为什么不知道他们在从事强化妖力的研究？” 这话在旁人听来一定很像质问，但对于冷弥香而言却没什么问题。也许因为提问者是黑背吧。冷弥香态度也很坦然：“他们不会告诉我的。” “就像当初让我和哈士奇结婚，也没事先告诉。”冷弥香说起来，嘴角还勾起嘲讽的笑，“直到结婚之前，我都以为自己要和狼妖结婚。” 黑背闻言有些惊讶：“那也差太远了。” 冷弥香说道：“是的，是的。但后来发现也不错。哈士奇有他自己的好处。” 哈士奇的好处是什么呢？ 黑背根本想不到。 但他知道，每次提起哈士奇，冷弥香都会变得愉快。 那么，这肯定是一个显然易见的好处了。 能让冷弥香愉快的事情，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件。 黑背离开了冷弥香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便故作惊讶地大叫一声：“各单位注意！办公室出现爆窃事件！” 黑背办公室的保险箱已经被暴力拆解了。 里头放着黑背的狗粮还被咬了一口。 黑背皱起眉：“这个傻子，连狗粮都吃。” 只是，紫彪儿也没想到黑背将狗粮放在保险箱。他看着包装上写着“狗粮”，他却不信：“谁会把狗粮放在保险箱里？一定是障眼法！说不定这个才是违禁药！”紫彪儿张嘴咬烂了包装，吃到了满嘴的狗粮：“奶奶的，还真特么是狗粮。” 紫彪儿拿起了一个盒子，盒子上明确地写着“实验品：强化量化妖力剂”。 “还有这种玩意儿？”紫彪儿挺惊讶的，“这么好的东西居然锁在办公室不跟大家分享？” 紫彪儿偷盗了强化量化妖力剂之后，立即飞奔到了妖兽医院之中。当时，崇思睿和温皓雪仍在病房之中，低声细语地商量着。 温皓雪只说：“我已经让妖兽学堂那边办了退学了。” “为什么？”崇思睿惊讶，“休学就好了。为什么退学？” 温皓雪难过地说：“他都不喜欢上学，我们就别强迫他了。我觉得，他要是能醒过来，那他什么快活就干什么，我也不拘束他了。” 崇思睿似乎要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但这却被突然撞开的门所打断了。紫彪儿手握着强化量化妖力剂冲进了房内，一脸欣喜，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你们看到了吗？这个说不定能够把萌狂救回来！” 温皓雪闻言颇有喜色，但也有疑惑：“你……你是说什么？” 崇思睿接过了紫彪儿手上的药剂，光是轻轻碰触，就能感受到瓶子里头蕴含的力量：“这该不会是什么违禁品吧？” “你还管这个！”紫彪儿为崇思睿的顾虑而急躁，“萌狂都要从动物猫变植物猫了，你还想着遵纪守法呢？” 温皓雪倒也是有所顾虑，说道：“如果是来历不明的药品的话……” 崇思睿点头说道：“无论如何，还是先检测安全性吧。” 紫彪儿却说：“这肯定没问题，是我从非人科那儿弄回来的。” 崇思睿皱眉：“‘弄’回来的？” 紫彪儿还是那一派气躁的：“你还想着遵纪守法呢？” 紫彪儿将药物交到崇思睿手上，便立即回非人科“自首”了。他说自己好饿，就挠破了保险箱，吃了一口狗粮。冷弥香知道紫彪儿一定盗窃了实验品，但是强化妖力的药是违禁品，冷弥香要是追究责任，那还得跟人妖办解释自己为什么持有违禁品，此处又要牵扯到林大人。况且，他大约知道紫彪儿盗药的用途了，便也放心一些。综合考虑之下，冷弥香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紫彪儿蒙混过去罢了。 另一方面，崇思睿也拜托了相熟的医师检测药剂的安全性。医师的评价是：“安全性无法确保。我从未使用过妖力这么强的药剂，也没有相关的数据。” 崇思睿和温皓雪便也因此犹豫不决，手里拿着“副作用不明确”的药物，眼里却看着在病床上日益气弱的白玉狸，正是两边拉扯着。 第七十八章 紫彪儿再次来到了病房之中，看着这一对犹豫不决的夫夫，只说“真是毫无魄力”，一手夺过了强化药剂，猛地往白玉狸身上戳去。这动作真是快如闪电，崇思睿和温皓雪还没回过神来，针头就扎进了白玉狸的肉身了。 “你！”崇思睿欲阻拦已不及了。 紫彪儿“啧”了一声，说：“没事儿的，咱们不是经常给自己打妖力剂么？手法很纯熟的。” “这不是手法的问题……”崇思睿想要解释已经没有意义了。 强化量化妖力剂如同一瓶滚烫的热水，而白玉狸则像彻骨的寒冰。热水猛地浇灌，白玉狸这块冰忽地融化了，滋滋地冒出烟来。 “怎么回事？” ——在妖力剂注射入白玉狸身体的时候，崇思睿和紫彪儿都感觉到较强的妖力震动。 就像是猛烈的强风骤然撞得风铃叮当乱响。 白玉狸无力的躯体忽然强烈地抽搐起来，像是被无形的丝线乱扯的布偶。这一幕仿佛让旁观者走进了愤怒的木偶戏现场，心中生了几分进了恐怖片剧场的怪异颤栗。 “小狸！”温皓雪的眼睛都红了，唯恐白玉狸遭遇不测。 因为室内的气流变得不寻常，崇思睿敏锐地察觉异常，立即抱住了温皓雪，用手臂将他护住。 温皓雪对此一无所觉，一双泪眼死死地盯住白玉狸。 白玉狸无比急促地挣扎牵动，这似乱槌打鼓的节奏却没维持多久，一阵咕咚咕咚的乱翻乱转之后，他似脱力一样的软下来了。 没了气息。 紫彪儿脸都煞白了：“不可能吧！” 紫彪儿伸出手来，捧住了这只轻柔软美的小猫，发现这猫连刚刚虚弱的呼吸都没有了。 温皓雪凝在眼眶的泪也掉落了：“小狸……小狸……” 紫彪儿也是虎目蕴泪，又恼又悔的，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谢罪。 却是那猫儿又忽然一动。 “诈尸了吗？”紫彪儿定定看着猫儿的爪子又软软地握了起来，大为讶异，“萌狂，就算你是鬼，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崇思睿平静地说：“应该是妖力太强导致的心脏、呼吸骤停。现在又回转了。” 温皓雪满心的伤痛才得到缓解：“所以……小狸还活着？” 崇思睿虽然不忍见温皓雪伤心，但也不敢把话说满：“且看看。” 白玉狸胸腔上的伤口忽现出一道金光来，如同一条带着光芒的蛇蜿蜒而过，待光芒略过伤口，黯淡下来之时，伤口已不翼而飞了，还是那光洁无瑕的、白玉似的胸脯。 “你看！”紫彪儿欣喜万分道，“他开始自愈了！” 崇思睿的耳朵动了动，隔着这么一点距离，他已经能感觉到白玉狸胸腔里妖力的激荡，仿佛一个微型的漩涡——这对于双手捧着“漩涡中心”白玉狸的紫彪儿毫无影响。这样的妖气与白玉狸本身不是同一个量级的，但对于紫彪儿来说仍是可控的、安全的范围。 但是对于温皓雪的影响呢？ 崇思睿也不清楚，为保险起见，崇思睿牵着温皓雪的手，说：“我和你先出去等一等吧。” 温皓雪不解地说道：“为什么？我想在这儿看着他。” “他的妖力在膨胀，可能会伤害你。”崇思睿解释说，“我们先去门外等候吧。这儿有紫彪儿，不会有问题的。” 温皓雪不认为白玉狸会伤害自己，但还是点点头，随崇思睿一同去了门外静候佳音。 在温皓雪、崇思睿刚离开不久，白玉狸便猛地睁开眼了，琥珀似的眼珠子发着炯炯的亮光，如同幽林中的鬼火——紫彪儿对这种目光很熟悉。 “萌狂还真的……‘狂化’了？” 白玉狸猛地扑向了紫彪儿，这一击力量倒是不小。不愧是打了强化针的白玉狸，是有点“狂战士”的样子了。然而，紫彪儿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发狂的小猫摁倒了，啪啪扇他两个耳光。这却没让白玉狸冷静下来，反而让白玉狸更激动了，张牙舞爪的，却因为小小的身躯被紫彪儿一巴掌按住而动弹不得，只得发出“嗷嗷嗷”的叫声。 这动静闹的，温皓雪在门外都察觉了，便焦急地说：“里头怎么回事？” 崇思睿拦住想冲进去的温皓雪，说道：“紫彪儿对付‘这个’很有办法。” “‘这个’？”温皓雪没想明白，“‘这个’是哪个？” “妖力跃迁导致的狂化。” 病房内，紫彪儿看着发狂不息的白玉狸皱起眉来，伸出手指，递到了白玉狸嘴边，白玉狸果然朝那指尖猛力咬了下去。紫彪儿只让他咬，任手指皮被咬损了，流出神兽之血来，灌到了白玉狸的嘴里。凉血入体，白玉狸狂躁妖气便渐渐平息了，在床上滚了两滚，身体又发出光来。 “真让人头疼。”紫彪儿看着自己被咬破流血的指头，便下意识地舔了舔止血，“这么大的跃迁……该不会药劲大到化人了吧？” 病床上一阵焰光过后——这小小病床就塌了。 是被白玉狸压塌的。 紫彪儿还真是开口说中了，白玉狸化人了。 原本，这个药剂的分量就是调节到可以让妖兽化人的。 不过，白玉狸的情况有些特殊。 100%的妖力可以确保妖兽化人。但是这药剂里有20%的妖力被用于回复白玉狸的身体状况了，便只有80%的妖力用于化人。 于是就——化不全了。 紫彪儿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猫耳、猫尾的猫眼少年，叹了口气，说：“还疯不疯了？” 白玉狸仍是不明就里，摸着发疼的头，下意识的回应：“你妈妈才疯呢！” 说完，白玉狸就觉得不对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指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啊！啊！”白玉狸大叫，“哦豁我的老天爷！” “瞎嚷嚷什么啊？”紫彪儿啧了一声，“没见一个妖化人的时候那么惊讶的，你自己没感觉么？” “感个屁啊！”白玉狸尾巴都竖起来了，“一点他娘的心理预期都没有好吗？” 此时，崇思睿终于放心地拉着温皓雪进了屋。 温皓雪看着眼前的少年，皮肤也是像白玉狸胸口那点毛色一样柔白的，头发却仍是猫毛的质感，一双大眼睛里放着猫似的眼瞳，猫耳朵、猫尾巴还在身体上一下一下动着，显得有些怪异，但也有特别的可爱之处。 “你是……”温皓雪颤着声音，“是……是我们家的小狸吗？” 白玉狸看见温皓雪，便大为感动，立即扑了过去，却被崇思睿从后颈拎住。崇思睿教训道：“你现在成人了，学会先把裤子穿上。” 白玉狸糊里糊涂地穿了衣服，糊里糊涂地成了人形。 化成了人形的白玉狸非常不适应。 而且他也不适应自己体内突然强化了的能量。 一时间，他觉得一切都难以控制，动不动就弄坏花花草草、椅子桌子的。温皓雪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也没能跟他计较。 大概是白玉狸自己也不喜欢这不人不兽尾巴乱晃的样子，一天里大多时候都是原本猫的形态的。除了妖力失控猛然化人这种“意外”时刻，白玉狸就只有打游戏的时候会变回人，因为这样操作比较灵活。 “原来用手指打游戏是感觉这样的啊！”白玉狸感到惊喜，“哇！原来我还可以更强！” 崇思睿三不五时的就拉白玉狸去看医生，抽血检查，看他有没有异化、狂化的现象，一开始白玉狸还算配合，后来就死活不肯了，化作原来的猫形，老往温皓雪怀里躲。温皓雪原本就宠白玉狸，经此一劫，更是对白玉狸溺爱无比，白玉狸爱休学休学，爱打游戏打游戏，睡印度进口天竺棉的床，吃鱼子酱三文鱼大闸蟹，可算是骄纵至极。如今崇思睿要拎白玉狸去做检查，白玉狸便钻到温皓雪那儿求保护。温皓雪立即护住白玉狸，只跟崇思睿说：“可别再折腾他了。我看他挺好的！” 崇思睿要把白玉狸押去看医生、学文化，自然是没问题的，可崇思睿却不想让温皓雪难过，只得勉强忍耐白玉狸越来越骄纵的模样了。 白玉狸觉得自己搞懂了家里的食物链了，崇思睿乍看像是食物链顶端的，其实他都是听温皓雪的。 温皓雪又哪里想到家里小猫有那么多的心眼，仍觉得白玉狸从伤痛中并未平伏，便万般疼爱着。 崇思睿算是服了温皓雪了，这么简单的陷阱都会踩进，可见猫真是天生克人类的。 另一方面，崇思睿也有些吃味，想道，自己也是猫，怎么不见温皓雪对自己这样宠溺无度！ 温皓雪却自觉，自己在家里都是伺候这一大一小俩猫的。 第七十九章 在工作的间隙，温皓雪在办公椅上伸了懒腰，又打开手机，看看新闻。“实事裘诗”又开始针对最近的刚刚告破的“平安夜杀人事件”发出评论了：“新建立的‘非人类犯罪预防和调查科’效率令人惊喜。之前‘人妖办’查恶妖杀人事件查了那么久毫无头绪，现在‘非人科’却高效破案了，高下立见！”后面接了洋洋洒洒几千字，都是从正面的角度去报道非人科解决“平安夜杀人事件”的功绩的。 要不是温皓雪自己就在非人科工作，并且还非常熟知冷弥香的为人，他一定会以为非人科给裘诗塞钱了。 不过，“实事裘诗”这篇文章得到的关注却远远比不上另一篇文章。该文章甚至不是什么自媒体发出的，仅是一个刚建立不久的账号发的。文章中详细地描述了之前“恶妖杀人事件”与近期“平安夜杀人事件”之间的关联，都是恶妖袭击人类、并非仇杀、看起来像反社会的无差别杀人、凶手都是蝙蝠妖，受害者还都与一只虎斑猫妖有关，这两起事件很可能存在关联。而文章末尾也提出质疑：“如此显而易见的关联，为什么专业办案的‘非人科’却没有注意到？还是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刻意忽略了，也未可知。” 然而，这篇文章很快就被平台删除了。可是，它提出的问题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传阅了，大家心中也都不自觉地有类似的疑问。尽管文章被删除了，这个话题还是热了起来。 作为非人科的工作人员，温皓雪其实心里也有类似的疑惑，但他发现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非人科的工作氛围就是这样的了，大约每个地方的工作氛围都与管理者有关。以前在文化公司，氛围会相对轻松一些，因为上司也比强调个性。而非人科的领导者是冷弥香，氛围自然就是“冷弥香式”的了。 冷弥香从小就是不苟言笑又严格自律的样子，温皓雪也自诩是个很守法恭谨的人了，却仍觉得冷弥香死板。像天性潇洒的楚碧会吐槽说温皓雪活得也太累了，温皓雪有时候也觉得冷弥香过得太紧绷了。 温皓雪微微一叹，从办公座位上站起来，打算去茶水间煮杯咖啡，经过了冷弥香的办公室。冷弥香的办公室是全玻璃门的，温皓雪不自觉地透过玻璃往里面瞟了一眼，便看到冷弥香一脸认真地捧着一本《都说二哈不好养？你真的养对了吗？》在读。看到这一幕，温皓雪嘴角不觉微微翘起来。 当初大家都不太看好冷弥香与哈士奇的“包办婚姻”，冷弥香也是被迫结婚的，还曾说与低智商、低服从性、行为无逻辑的生物没有办法交流。 现在吗？ 看起来也是很难吧，不然也不用每天看那么多饲养指南了！ 温皓雪到了茶水间，冲咖啡的过程中，看到黑背从外头走来。考虑到黑背站起来不方便，温皓雪便主动问道：“你要喝什么吗？我给你倒一杯？” 黑背说：“不必了，我来问问白玉狸的情况。” 温皓雪笑了：“他现在康复得不错，你不用担心。” 黑背点点头，又说：“他服药有副作用吗？” “啊？”温皓雪一怔，压低声音问道，“你也知道他服药的事情了？” 黑背回答：“是的。大家都知道，所以才对紫彪儿盗药的事情轻轻放过。” 温皓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黑背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温皓雪没想到浓眉大眼的黑背也会说这种狡猾的台词——这种话，你要真的觉得“不当说”，便老实憋死在心里罢了，要觉得“当说”的，便敞开来说罢了。这句“不知当说不当说”一旦说出来了，球就抛到了对方手里。无论你嘴里说出多么让人难堪的话，那都是讲出“你就说吧”那个人的“咎由自取”。 “你……”温皓雪定了定，“你也会说这种话啊？” 黑背答：“我在政府工作很多年了。” 温皓雪一怔，表示理解了。 温皓雪回到家中，就将黑背那句“不知当说不当说”的话给崇思睿说了。 “这个违禁药是和平制药研发的。”温皓雪对崇思睿淡淡说道，“这是林大人给冷弥香用于刺激黑背化人的。冷弥香和黑背比较保守，所以没有用这个。” 崇思睿皱起眉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温皓雪说：“是黑背告诉我的。” “这样的秘密，”崇思睿惑然不解，“他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温皓雪想了一下，答：“我觉得，他不是想让我知道，他是想让你知道。” 崇思睿沉默半晌，说：“也许你是对的。” 温皓雪皱起眉来，心里的思绪越发凌乱：“可是……为什么非要偷偷让你知道呢？会不会是他不信任冷弥香？他会不会因为冷弥香是和平制药的‘少爷’而不信任他？” “我不这么认为。”崇思睿答，“冷弥香一直和家里关系淡漠——最重要的时候，黑背是很忠诚的，他不会背着冷弥香泄露如此重大的秘密。我觉得，可能冷弥香也是默许的。” “嗯？”温皓雪也有些迷惑了。 “你明明和冷弥香认识多年，难道不了解他？”崇思睿说道，“两件恶妖杀人事件疑点甚多，但他还是选择结案了。这不是他的作风，也许是林大人跟他施加了什么压力。他不方便细查，所以想暗示我去。” 温皓雪惊讶非常，想了半天，才说：“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 崇思睿迟钝的时候让人气愤，但敏锐起来又很卓越。 每每到这个时候，温皓雪都对崇思睿颇为欣赏，但又有些惋惜：他这样的敏锐怎么不能用到“浪漫爱情”上去呢？ 温皓雪有些无奈地把头靠在崇思睿的肩膀上，悠悠一叹：“你是怎么学会观察这些的？” “这对我来说似乎天生就不难。”崇思睿看到温皓雪靠在自己的肩上，便自然地伸出手来搂住温皓雪，“去感知情绪和情感却很难。” 温皓雪抬起头来：“我听说，你当初文明化大考的时候，情绪感知考试是几乎0分的！但我现在看来，好像也不至于那么糟糕。” 崇思睿沉默半晌，才说：“多亏了栖先生。” 温皓雪想起了那个对妖类友好却被虎妖误杀的栖梧桐，有些感慨地一叹：“那我相信他一定是一个成功的老师了……不过，他是怎么教会你如何与人友好相处的？” 崇思睿也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过程是很漫长的、循序渐进的。但他说，他成功的原因是他爱我。” 温皓雪的脸立即就绿了。 头顶好像也有些绿。 好久之后，温皓雪偶尔和紫彪儿谈论起已故的栖梧桐，紫彪儿也说了一句：“唉，栖先生真的很好，他经常说他爱我！” 温皓雪震惊了：“怎么？他也爱你？” “这很奇怪吗？”紫彪儿也很惊讶，“他逮谁爱谁的呀！” 紫彪儿又加一句：“妖兽部队里满地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儿’。” 那个时候，温皓雪终于明白自己是乱吃飞醋了。 而此时此刻的温皓雪，原本就在这段婚姻中就自感是天秤上高高翘起、毫无重量的那一方，而崇思睿却稳如泰山地掌握着所有的砝码，坐在遥远的另一端，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他。 崇思睿说：“栖先生爱我。” 温皓雪的心剧烈的动摇起来，问道：“那你呢？” 崇思睿皱起眉：“如你所见，我并不懂得什么是爱。” “是的，你不懂得。”温皓雪的眼神黯淡下来，“但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他，也从未忘记过他。” “是的。”崇思睿回答。 崇思睿干脆利落的回答将是凌厉出鞘的一剑刺在温皓雪的心窝上。 温皓雪又埋怨自己，明明知道崇思睿不爱自己，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再说了，栖梧桐是一个慈善和蔼的已故伟大工作者，他居然还对对方产生了怨愤的心思？这是多么的不应该！这是多么的丑陋不堪！ 温皓雪既为自己难过，又因自己恼恨，站在了一个自我折磨的处境里，进退维谷。 那边厢，虎亲王忽然给崇思睿打了个电话，语气里也显出一点凝重：“你把你配偶带过来我办公室。” 崇思睿不明就里，但还是带了温皓雪去了人妖办。虎亲王的办公室位于人妖办的顶楼，地理位置优越，突显他的王者地位。虎亲王坐在大班椅上，前面是实木的办公桌。而温皓雪和崇思睿则坐在了办公桌的另一边。 温皓雪看到虎亲王，心中满是忐忑，迟疑地说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啊！”虎亲王点头，手里抓了一张纸，说，“有人实名举报你们啊——想知道是谁吗？” 温皓雪惊愕：“举报我们？举报我们什么？” 温皓雪和崇思睿都是一脸堂堂正正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背负了什么值得举报的罪名。 “呵呵，是裘诗。”虎亲王答，“举报你们形婚骗产。” 温皓雪脸上的“堂堂正正”一下子就变成“畏畏缩缩”了。 崇思睿问道：“什么是‘形婚骗产’？” 虎亲王便说：“就是假结婚、真敛财！” “我简单地解释一下吧。”律师忽然从办公桌底下爬出来，“就是通过形式婚姻的方式得到财产。按照许多濒危妖族定下的规则，是要婚后才能继承财产，对吧？所以有些濒危妖类就会通过形式婚姻的方式去得到财产，而不是真的去寻找相爱的伴侣结婚。” 温皓雪一脸惊讶：“你为什么在桌底？” 律师没理会温皓雪的疑问，笑笑，伸出手来：“很高兴，又见面了。” 崇思睿、温皓雪便分别和律师握了握手。虎亲王笑着介绍说：“你们还记得吧？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就是他给你们办的手续。” 崇思睿点头：“我记得，就是这位狐狸律师教会我‘依法打人’的。” “可不能这么说！”律师眯着眼笑，“只是介绍一些相关的法律法规而已，世界上怎么会有‘依法打人’这种事情呢？伯爵真是说笑了。” 崇思睿却说：“所以我们现在是触犯法律了吗？” “其实，这情况也不是很严重的。”律师镇定自若，“但是实名举报的资料已经交到了组织里了，那内部调查是免不了的，只要我们有所准备，面对调查的质询应该是不难的。” 崇思睿沉默半晌，说：“可是听起来，我和阿雪确实是‘形婚骗产’了。” 温皓雪的肩膀蓦地抖动了一下。 律师怔了怔，笑道：“这、这是开玩笑的吧？” 虎亲王也有些尴尬，说：“真的假的？” 律师又看了眼虎亲王，说：“伯爵，话可不能乱说。您是不是还不太熟悉法条？” 温皓雪心中一阵纠结，又问道：“请问，如果我们被判定‘形婚骗产’，会有什么影响？” 律师回答：“那财产就会被剥夺，你们原先花掉的也要加倍还回去。当然了，如果被认定是‘形婚’，那你们的婚姻也会宣判无效。” “宣判无效？”崇思睿琢磨了一下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你们不但不再是夫妻了，也从来都不是夫妻。”律师回答，“你们的婚姻是无效的。” “不行。”崇思睿断然拒绝，“我不接受。阿雪怎么就不是我的配偶了？” 狐狸律师听了，便笑起来：“那看来你们的感情挺好的呀，怎么看都不像是形婚呢。” 第八十章 温皓雪却是一阵心虚。 他甚至觉得自己占了崇思睿的便宜。 温皓雪以为，世俗婚姻的缔结不过为了两个目的，钱财，情爱，则其一，或者两者兼之。温皓雪从这段婚姻中既获得了钱财，又得到了心上人作为陪伴；反观崇思睿，他的财产被分走一半，爱情的好处也从未领略。 可温皓雪内心深处，又时常困顿、失落，有时甚至觉得自己被“辜负”了——这真是相当无理。但他自私、自我的一面总会这样同情自己，甚至对崇思睿不满。 温皓雪在复杂的情绪里撕扯，就像是在勉强自己拉伸肌肉，试图舒展筋骨，结果却是撕拉出最深的疼痛，伤筋动骨，要疗养个一百几十天。 律师介绍了一些背景情况，温皓雪却是置若罔闻的。负面情绪如同秋天枯萎的落叶，铺满了他的身体，他埋在这些枯朽气息之内，与外界隔绝，呼吸不畅。 过了好一阵子，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才突破了他心里的藩篱，让他猛然一头扎回冰冷、清醒的现实之中。 “啊，”温皓雪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不免得咽了咽唾沫，才得以继续发音，“嗯，是工作的电话。” 律师看得出来温皓雪状态不佳，便说：“那您先回去工作吧，后续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请放心，不会有大问题的。” 这儿是人妖办顶层，温皓雪坐着电梯下去，就可以直接回到非人科办公室了。 他回到办公室，是因为电话那边是自称人妖办档案科工作人员说给他的内部邮箱发了个邮件，叫他查收并回复。今天是休息日，非人科里没有其他同事，而这个时候档案科的人叫得他那么急，应该是有紧要的事情吧。 温皓雪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并登录了内部邮箱，果然发现了一封标题为《绝密资料，仅温皓雪查收》的未读邮件。看到“绝密”两个字，温皓雪微妙地紧张起来，心里又有些疑惑：“有什么资料是绝密但又能让我这么低级别的职员看的呢？” 怀着好奇的心情，温皓雪点开了邮件，发现邮件上附了一个程序。 “会不会是病毒？”温皓雪心里产生疑惑，但仔细看了一下发件人，“确实是从档案科那边发来的邮件，应该不是病毒吧。” 他点开了程序，然后一个视频就打开了，视频一开始是全黑的画面，然后打出一行字：“机密资料，本视频在播放后自动删除”。 温皓雪颇为惊讶：“还真的是绝密资料？” 十几秒之后，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丛林。看起来，这个事件恐怕有些年份了，又或者，条件比较艰苦，画质相当模糊，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个野外的丛林，有几个穿军服的人将一个盖着黑布的大笼子推到了画面中心。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画面外传出了一把颇为秀气的男声，然后说这话的人从镜头外走到里画面里。尽管模糊，温皓雪还是惊讶地认出了，这个男子是“栖梧桐”。 “栖先生，您确定吗？”卫兵们有些犹豫，“大白虎他疯了！他刚刚可是咬伤了很多人啊！” “我知道。”栖梧桐微笑说，“可他不会伤害我的——再说了，不是有笼子吗？你们走吧。” 温皓雪的心悬起来了——双眼定定地看着画面中央那个盖着黑布的笼子。卫兵们无奈之下，只得离开。栖梧桐确实看起来并不畏惧牢笼里刚刚伤人的猛兽，悠然地踱步过去，扯下了黑布。笼子里边果然坐着一个人，尽管画质不清晰，镜头离得也不太近，但温皓雪还是认出了：“是崇伯爵……” 栖梧桐敲了敲铁笼的栏杆：“喂，你刚刚怎么了？” 画面里崇思睿低着头，身上衣衫褴褛的，一派颓唐，并没有理会栖梧桐。 栖梧桐倒是很耐心，笑了笑，又用更温和的语气说：“宝贝儿，你到底怎么了？跟老师说说？” “宝贝儿”——这三个字让温皓雪猛地坐直了。 这是多么亲昵的爱称啊。 这个亲昵的称呼似乎也触动了崇思睿。崇思睿抬起头来，说：“我是老虎。你知道的，老虎伤人，需要理由吗？” 栖梧桐笑了：“没关系，我相信你的。等你想告诉我原因的时候再说吧。” 崇思睿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不敢相信，大将军居然骗我去杀虎妖。” “他骗你了吗？他告诉你那是猫妖吗？”栖梧桐问道。 “他……他没告诉我那是虎妖。”崇思睿有些激动地说，“你说人类是否太可恶了？为什么要我虎类自相残杀？现在全世界老虎都没剩多少了，别说虎妖了！他为什么如此残忍！难道叫我们灭族，他这个所谓的‘智族’才能高枕无忧吗？” 温皓雪非常震惊，他实在是想不到崇思睿口中可以说出如此充满仇恨的言语。 栖梧桐叹了口气：“你还不承认，你对人类有偏见吗？老虎杀老虎，在自然界是很常见的事情吧？我们人类在战争中，不也经常自相残杀吗？这就是战争啊。” “因为我想通了。”崇思睿语气冰冷，“我身为猛虎，却为人类所驱使，顺你的心意敛去爪牙、学会顺从，这岂非我在人类书本中学会的‘压迫’二字所言？” 栖梧桐似乎对崇思睿的愤世嫉俗毫不意外，仍温言说道：“我的心意？只是希望你舍弃‘杀戮’的天性。不是说你不能随心所欲，就等于遭受压迫。如果为了他人安全而压抑天性就算遭受压迫，那所有人类都在压迫自己。那听起来，人类真是最伟大的种族。” 崇思睿一瞬竟无言以对。 栖梧桐却又幽幽一叹，说：“我本不想跟你说这些，我也知道你不曾被我说服。但你总想活着吧？你的叛逆早已招致大将军不满。你不想死，就该知道要表忠心，跟他保证自己不会背叛人类。” 崇思睿轻蔑地说：“不需要。你叫他来杀我吧！” 栖梧桐无奈一叹，说：“我一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所以，我跟大将军用性命担保，你会叛变，如果你叛变，我就去死。” 崇思睿愣住当场。 温皓雪死死地盯着画面，只恨画质太模糊，他无法看清楚崇思睿的表情——到底崇思睿面对栖梧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但不用看表情，光是听语气——那样真切的感情流露，就是崇思睿根本可能给予温皓雪的。 默然半晌，崇思睿才说：“我不是不会背叛关我进笼子、拔我爪牙的人类，我是不会背叛你。” 栖梧桐笑笑，说：“那就是我关了你进笼子、拔了你的爪牙，你该恨我才是。” “我也许是恨你的。”崇思睿沉吟半晌，又道，“可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应该比恨更浓烈。” “——” 之后画面便暗下来了。 温皓雪还没反应过来，文件就自动删除了。 一点痕迹都不留。 瞬间被清除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的，除了这神秘的机密文件，就是温皓雪对崇思睿那不切实际的奢望。 一瞬间，温皓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姿态是多么的愚蠢。他觉得，崇思睿的冷淡是天性，崇思睿的疏离是礼貌，崇思睿的无情是他学不会——不，不是的。崇思睿可以如此热切、用强烈的感情倾注在某个人身上——可那个人死了。 崇思睿便成了现在这个没有感情、遵守规则的空壳，心里树立着那属于栖梧桐的墓碑，自然放不下任何其他鲜活的感情了。 温皓雪的胸膛里充满了苦涩，这苦涩的气息从嘴角溢出，化作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总可以给自己退路，给自己借口，说崇思睿是老虎，是独居动物，不懂得融入社会，也不懂得爱情的意义，天生缺乏感知的能力。就算崇思睿一辈子不爱他也没关系，因为崇思睿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去“喜欢”他了——崇思睿学习了对他温柔、对他和煦、对他照顾，这些还不足够吗？这些不足以让自己感动吗？ 不，不，不！ 温皓雪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疯狂说“不”的声音，故作柔和地说，他已经很好了，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呢。 不。 不是这样的。 温皓雪颓唐地伏在办公桌上，视线落在发黑的电脑屏幕，看到苍白而无趣的自己。 怪不得呢。 栖先生真的很好，他爱崇思睿，而崇思睿显然也爱他。 他们才是相爱的。 他是什么？ 他温皓雪就是个笑话！ 而在人妖办楼顶的崇思睿，并未知道这一切的变故，只是看着律师收拾文件离去，再三跟律师确认：“你能保证我和他的婚姻不会出问题吧？” 律师无奈一笑：“法律可不能保证谁的婚姻不出意外哦，伯爵大人。”说完，律师便离去了。 崇思睿站起来，正想跟虎亲王告辞。 虎亲王却忽然问道：“你去牢狱提审过蝙蝠吗？” “蝙蝠？”崇思睿一怔，“没有。” 虎亲王立即露出头疼的表情：“果然……” “谁提审过犯人，不是应该有确切的记录吗？”崇思睿问道。 “是的。”虎亲王说，“记录上就是你本人，监控、指纹，都是你。是你提审了蝙蝠，之后蝙蝠死了。” “什么？”崇思睿一怔，“你确定？” “你的这个什么形婚调查都是小事。”虎亲王叹了口气，“之前冷弥香来找过我，说你提审了蝙蝠，回去蝙蝠就死在狱中了。我看了一下监控，玛的，就是那小子……” “你是说……”崇思睿眼睛陡然睁大，“他还活着？” 第八十一章 崇思睿结束了与虎亲王的密谈，便坐电梯到楼下非人科找温皓雪。然而，非人科办公室大门紧锁，温皓雪显然已经离开了。 崇思睿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毛——这实在不像是温皓雪的作风。一般来说，如果温皓雪要离开的话，应该会先通知崇思睿的。不然的话，应当是默认二人一起回家。 崇思睿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温皓雪的个人号码。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温皓雪那边是忙音。原来是温皓雪看了那个阅后即焚的视频后一时痛心，但过后仍觉得蹊跷，打了电话给档案科同事，想问清楚这个视频的缘由。 对方却说根本没有联系过温皓雪，也没有给温皓雪打过电话，也没有给温皓雪发过邮件，今天档案科根本没人上班。 温皓雪一下满腹疑惑了，查了一下刚刚打给自己的号码，却发现是空号。他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但那个视频根本不似作伪。谁会给他发这么一个视频呢？ 他静下来想道：这个人发这个视频给我，是什么动机？ 仔细想来，温皓雪觉得有可能是武顺发的视频。但这也无法作证了。他也不想联系武顺去问这种问题。不仅如此，他甚至不想跟崇思睿求证。不是他不好奇了，是他太累了。 他挂了打给档案科的电话不久，崇思睿的电话又拨过来了。 温皓雪接通了崇思睿的来电，心中溢满一种强打精神的疲惫感：“嗯，伯爵吗？我刚刚有资料要交，所以……先离开了。” “这也没关系。”崇思睿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晚我可能不回来吃饭了。我要去查探和平制药的事情。” 出乎崇思睿意料的，温皓雪对这件事兴趣缺缺，只是勉强应付似的说：“好的，没问题。” 温皓雪的态度让崇思睿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问道：“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温皓雪回答：“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崇思睿便道：“那你好好休息。” 温皓雪淡淡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崇思睿虽然觉得温皓雪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对情绪感知能力低下的崇思睿相信了温皓雪“只是太累”的说法，没有多做思量，便先行前往和平制药调查“强化量化妖力剂”的事件。 他其实在黑背透漏“强化量化妖力剂”来源的时候就打算去和平制药一探究竟的，但他发现这家公司守备森严，不好进入。而作为“规则遵守者”，他一直等待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让他可以合法、合理地进入调查，现在，他终于有了这样的“借口”了。 他进入了和平制药总部，前台接待笑容甜美地询问他是否做了来访预约。 崇思睿并无不敬之意，但语气中天然流露一种贵族的高傲：“你好，我是白虎族的伯爵，崇思睿。是你们长期的客户，现在我的用药出了问题，想请你们的负责人跟我谈话。”说完，崇思睿还拿出了家族徽章为证。 前台不敢怠慢，也识相地没再提起“来访预约”之类的话，又问：“请问是药物出了什么问题呢？我可以先跟上级汇报。” 崇思睿依旧并无傲慢的本意，但淡淡看人的眼神仿佛在鄙夷：“我可以等待五分钟。请让总裁级别的人来见我。之后我就要将异常情况上报人妖办了。” “……” 崇思睿只等待了两分钟，负责人就匆忙来了。 负责人是个时髦的女士，她容貌姣好，年龄大约是三十多岁，不超过四十岁，穿着一步裙、小西装，一双羊皮细高跟，十足一个精致的都市丽人。她微笑着前来，跟崇思睿握手：“您好！我是和平制药研发部的总裁艾梅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崇思睿不喜欢寒暄，便单刀直入了话题：“是这样的，我长期使用抑制剂的事情被媒体知道了，被以此来打扰我的私人生活。我对此感到非常疑虑，不禁怀疑是不是你们公司的保密出现了问题？” 这个得知了崇思睿长期服用抑制剂的媒体便是“实事裘诗”了。裘诗举报崇思睿形婚骗产的一大证据就是崇思睿婚后没有停止服用抑制剂。 艾梅梨听到崇思睿这么说，反而是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药物质量出了问题呢。她微微笑道：“我来的时候核查过您的资料了，您的用药都是经过您的私人医生再发送到您的手上的。我们的系统是非常保密的，会不会是私人医生的环节出现了意外呢？” 崇思睿沉默了半晌，又道：“这个倒是其次了。” “哦？还有什么问题吗？”艾梅梨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崇思睿拿出一支针剂，说道：“我从别的渠道购入了一根注射式的抑制剂，主要是因为我养的未化人的猫妖伤人了，我想控制他。没想到他注射之后居然化人并狂化了。这个情况我觉得还是必须上报人妖办的。” 艾梅梨的脸瞬间煞白了，看着那支针剂，眼睛都瞪大了：“请问……请问您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这个针剂的？” 崇思睿并无回答之意，反而是语气冷漠地说：“请问这是什么药物？是合法的吗？” 艾梅梨确实害怕了，但她强作镇定：“不，这一定是误会。说不定是您的猫妖刚好到了妖力跃迁的阶段呢？这个针剂请务必交给我们，我们会马上进行检测，一定尽快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崇思睿蓝色的眼珠瞥了艾梅梨不安抖动的高跟鞋跟一眼，悠然说：“可以。” “可以吗？”艾梅梨没想到崇思睿那么轻易地答应了，还有些不敢相信，但随后她马上拿过了那支针剂，攒在手里，像是怕崇思睿反悔一般的急促，“那就这么说定了，请您留下联系方式。” 崇思睿和艾梅梨交换了名片便告辞了。 离开了和平制药之后，崇思睿便立即回到家中，发现温皓雪并不在家。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走到起居室里，看到人形的白玉狸在玩手机，嘴里还咬着自己的尾巴，显得很紧张的样子，大约是比赛到了关键时刻。 崇思睿不理解白玉狸为何如此沉迷游戏，也不想理解，便夺过了手机，说：“你不要太颓废了。” 白玉狸游戏被中断，大叫一声：“喂！你还我！”说着，白玉狸还想挠人，却被崇思睿一巴掌按回沙发上：“阿雪不在家，我也可以好好教训你。” 白玉狸被吓唬了，便摸着自己的猫耳朵说：“什么嘛！那么凶！都是你这样子无情冷酷的，才让雪哥哥心灰意冷的回娘家的。” “什么？”崇思睿惊讶万分，“他回温家了？” “是啊！”白玉狸回答，“我也不知为什么，他说家里有事还是怎么的吧，先回去住两天。” 崇思睿喃喃道：“他为什么没事先跟我说？” 白玉狸玩笑道：“说不定他不想理你了！是不是你得罪他了啊？” “我得罪他了？”崇思睿困惑无比，“这是不可能的事！” 白玉狸趁着崇思睿发愣，便一把夺回手机，看到屏幕，脸就垮了：“啊……果然死了啊……”说着，他便颓丧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尽管化成人了，他的行为模式和以往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崇思睿看着白玉狸这样也挺无奈的。他有心教育白玉狸，可惜温皓雪最近总是特别宠溺这小猫，那大猫想严厉也严厉不起来了。 温皓雪拉着行李箱回到了温家，这让温家人有些意外。但结婚了的人偶尔回家居住也并无不可。温启初没有多问什么，大约是他最近公事繁忙，回到家中都是夜晚了，洗过澡倒头便睡，尽管听说温皓雪回来了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问。 凌清春与温皓雪到底隔着一层肚皮，平时都是客气地相处，也不好多问，更别说家里那两个丝毫没拿温皓雪当兄长的孩子了。 温皓雪刚回到自己卧室不久，便接到了崇思睿的电话。崇思睿打来，也不算让温皓雪很意外。他接听了电话之后，说：“我就是想回家住几天。” 崇思睿说道：“那你应该先于我商量。好比我要回丛林，也一定要问你的意见。” 温皓雪在镜子前接听电话，看到镜子的自己无神地垂下了眼睑：“是的，这次是我自作主张。如果我先跟你商量了，你会同意吗？” “你说什么，我都会同意的。”崇思睿回答。 第八十二章 镜中的温皓雪脸容冷漠，不为这样好听的语句所动了：“谢谢。” 翌日，就是“崇思睿形婚骗产”的内部调查会。与会人员拥有决议权的是——虎亲王、人妖办纪律委员会会长以及人妖办民政科科长，举报人因为害怕被打，没有出席，但控方检察官到场了。 温皓雪与崇思睿也坐到了席上，接受控方的质询。 检察官质问道：“崇伯爵，您婚后一直服用抑制剂，是吗？” 崇思睿点头：“是的。” “那我是否可以判断，”检察官看了一眼温皓雪，“你们至今没有幸生活？” 崇思睿答：“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婚姻。” “是吗？”检察官冷笑，“我想不出没有性的婚姻是怎么维系的！” 崇思睿按照狐狸律师给的稿子背诵：“那可能是你想象力有限，读书也不多。无性婚姻并非天上地下只有我这一桩，就是是，也不应该受到歧视。” 检察官没想到平常沉默寡言的崇思睿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有些意外，但经历丰富的检察官依旧保持嘲讽的微笑：“是吗？那你们最近进行的一次浪漫约会是什么时候？” 这问题也在狐狸律师的“备考范围”之内，记忆力良好的崇思睿继续背诵答案：“平安夜，我们去了慈善晚会跳舞，还当众亲吻了。这些资料您倒是不劳心去翻找，因为涉及了之前的‘平安夜杀人事件’，录像资料在人妖办就有。您可以直接上楼查看！” 检察官一愣，干咳了两声，说：“我们看到，在结婚前，你们都遭遇了财政上的危机，是吗？” “是的。” “你们结婚之后，并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也没有去度蜜月，甚至根本都没有准备婚房，还保持分居了一阵子，是吗？” “是的。”崇思睿回应，“那是因为我们‘闪婚’，所以没有时间准备那么多。” “我可以理解，但你们也没有补办的时间吗？”检察官笑笑，“但你们却有时间在婚后第二天就立即办理财产继承手续，并且立即用钱缓解了自己的财政危机，是吗？” 崇思睿依旧背诵答案：“有钱，你不花吗？有危机，不立即解决吗？难道我们应该不拿钱，一起负债挨穷，才算情比金坚？” 这种机锋的讽刺并不像崇思睿的口吻，检察官几乎可以判断崇思睿在事前就有所准备了。他漠然一笑，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温皓雪：“你倒是一直很安静呀？” 温皓雪的脸色发白，眉间也可见忧愁。 刚刚崇思睿和检察官的一字一句他都听进去了。他可以佩服崇思睿的应对自如，有理有据，底气十足。但温皓雪自己绝无这样的底气。他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是狐狸律师给他们编写的字句，每一个字都是假的，都是虚构。 如同他自己给自己撒的谎一样。 这是虚假的婚姻，本来就是崇思睿为了帮助温皓雪摆脱困境而给的“援助”。 这是虚假的婚姻，本来就不是因为彼此相爱而产生的结合。 温皓雪知道，崇思睿可以理直气壮地面对检察官的质询，是因为崇思睿仍未理解婚姻与爱情的真实含义，只是在按照别人给的套路去走而已。 温皓雪却没有这样的底气，他心虚，对自己心虚，对所有人心虚。 检察官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温皓雪的心，将温皓雪的脆弱与狼狈看得一干二净。温皓雪的脊骨不知觉就绷直起来，呈现出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事实上，尽管温皓雪已经筋疲力尽，但他还是想帮助崇思睿走过这一个质询会。毕竟，他还是不想给崇思睿添麻烦。 “怎样？”检察官似乎从温皓雪的表情中找到了破绽，并洋洋得意起来，“你能说你与崇思睿是因为相爱而结合，与财产无关吗？” 温皓雪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崇思睿温柔的吻，心中五味杂陈，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来，用尽力气回答：“我爱他，胜过一切。” 检察官忽地怔住了，他没想到刚刚还是脆弱心虚的温皓雪忽然如此坚定起来。 温皓雪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一句他在崇思睿面前打死都不敢说出口的大实话。 此刻，他说出来了，心中的紧张、焦虑就随着这句隐秘已久的情话一起脱离了怦怦乱撞的胸腔，他的心态骤然达到了一种几乎是死寂的平和。像是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他宁静了，但也没生气了，心里就一捧寒江雪。 检察官看向了崇思睿，说道：“你呢？你是为了爱情而结婚吗？” 这一题让温皓雪不禁也捏了一把冷汗。他还记得在平安夜，崇思睿理智地说出“我们并不相爱”这种话来。 崇思睿迎视检察官的眼神，语气坚定：“是的。” “是的？”检察官不太相信，“那你们是怎么决定相爱的？是怎么决定进行‘无性婚姻’的？” “相爱不用决定。”崇思睿回答，“无性婚姻是因为人类和虎类存在生殖隔离，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不需要交配。我是这样理解的。更重要的是，我是根据相关规定服用抑制剂，如果要停止服用的话，需要检测和报告，这样实在也太麻烦了。并且也不定能被批准。” 崇思睿的答案可以算是无懈可击了，毕竟，要证明一对夫妻并不相爱，其实很难。 这种事情，向来是如人饮水。 质询完毕，审议员们便关起门来商讨结果。崇思睿和温皓雪到了审议室外头，一边并排坐着喝热茶，一边等待审判结果。崇思睿感觉到他们两夫夫之间气氛变得微妙，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十分尴尬。尚幸，狐狸律师出现了，打破了他俩之间诡异的沉默。 律师笑道：“本来‘形婚’就很难被证实的。我看你们也挺好的，人妖办那边本来就偏爱‘自己人’，你们的说辞也无懈可击，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温皓雪勉强抽动肌肉，扯出了一个冷漠的微笑。 说辞是无懈可击的。 可他们的婚姻却脆弱不堪。 温皓雪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 没多久，审议结果就出炉了，委员会认定“崇思睿、温皓雪利用形式婚姻骗取白虎族遗产”指控不成立。这也不让人意外。 检察官离开的时候，冷冷看了温皓雪一眼，说：“你们自己知道实情！”说完，检察官便扬长而去。这话也算刺伤了温皓雪了。 温皓雪、崇思睿与律师也一同离开，律师提议去附近的餐厅就餐，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他已经订好位置了。温皓雪点头答应，便与崇思睿、律师到了餐厅就餐。 三人围坐着，律师还觉得好笑：“检察官其实也手下留情吧，没有直接问你‘你们相爱吗’。如果这样问的话，你们会怎么回答呢？” 崇思睿还没开口，温皓雪便截口道：“大约是‘我们并不相爱’吧。”说着，便自嘲一笑。 律师的笑容也僵住了：“啊？” 崇思睿也沉默了。 律师干咳两声，自顾自地翻看菜牌：“啊，这大猪蹄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嘛！一人来一个怎么样？” 温皓雪揉了揉眉心，又说：“我看检察官也不太想得罪人妖办或者是伯爵吧。有一个问题，他没问，我倒是挺想知道的。” 崇思睿抬眼看向温皓雪：“我说了，你可以问我一切问题。” 温皓雪便道：“你说你从未与人有过情或者欲的牵绊，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并选择同性婚姻的？” “如果是在刚刚的审议室里，我会说，是因为我平常只喜欢与同性相处，也根本不享受异性的陪伴。”崇思睿胸怀坦荡，“但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说实话，这是栖先生告诉我的。” 这时候，侍应生端上了苏打水。温皓雪看着杯中的气泡，眼神也恍惚了：“他说你是同性恋，你就是同性恋了？他可怎么看出来的呢？” “不知道。”崇思睿回答，“但我认为他是对的。” 律师看了一眼崇思睿又看了一眼温皓雪，如坐针毡，小心翼翼地说：“那到底吃不吃猪蹄？” 温皓雪苦笑道：“现在这个‘危机’也过去了。我看，我们是不是应该也‘审议’一下我们这段婚姻是不是虚假的？” 崇思睿怔忡：“你是什么意思？” 律师合上菜牌，说：“我肚子疼，先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狐狸律师就拿起自己的手机、外套和公文包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了。 温皓雪定定地望着崇思睿，他眼波里的崇思睿，依旧是美丽的、又无辜的，眼神充满纯真地看着自己。温皓雪无法露出狠心的样子，便仍心怀希冀问道：“刚刚检察官问你是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时候，你说‘是’？” “嗯，我确实抱存着‘学习爱情’的心态来面对这个婚姻的。”崇思睿对温皓雪是100%的诚实，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但在人类社会，100%的诚实很多时候是不必要的，甚至还会制造麻烦。 温皓雪眼中波光闪烁，心神不稳，颤声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什么？”崇思睿讶异万分，他确实不喜欢遭受欺骗，尤其是温皓雪骗他，他更受不了，可他看到温皓雪泫然欲泣的表情时，又无法责怪阿雪，只得细声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温皓雪鼓足勇气，说道：“爱情根本不需要学习！而学习也学不来爱情！我一直鼓励你学习，其实根本是在鼓动你做徒劳无功的事情。这是我需要道歉的地方。” 崇思睿大惊：“你是说……我根本学不会爱情？” “学也学不来，我一早就知道的。可是我屈从于自己的贪念。对不起，拖了你那么多时间，害你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温皓雪低下了头，“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崇思睿沉默了半晌，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是‘无效婚姻’、‘形式婚姻’？我们永远不能相爱。” 我们永远不能相爱—— 这句话似一把刀，终于割断了不舍，温皓雪断然说道：“我们离婚吧。” 第八十三章 温皓雪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决，但眼神却游移，甚至不敢看崇思睿。说完了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后，温皓雪仿佛用尽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崇思睿的回答。 但过了好久，崇思睿都没说话。 温皓雪在闭眼的黑暗中感到彷徨，便慢慢张开眼睛，看到崇思睿仍定定的看着他，薄唇紧紧闭着，似乎在隐忍什么。 这样的表情—— 温皓雪立即为崇思睿心疼起来。 崇思睿似乎缓了许久，才开始张口说话：“你是认真的吗？” 温皓雪忍住眼眶即将低落的泪水点头：“是的。” 崇思睿垂下眼睑，从来硬挺如剑的眉仿佛也扬不起来，脸上有无法忽视的愁楚。 就像是即将被遗弃的猫一样。 崇思睿竟然找不到一句可以说的话。 “我说过的……”崇思睿说，“你说什么我都会同意，我也不会拒绝你的任何提议……” 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温皓雪自然应该懂得的。这明明应该是让温皓雪宽慰才对，对方如此顺遂地应承了自己，他何必不承情呢？可温皓雪的心中却更多的是酸楚，他笑笑，想说谢谢。 但温皓雪还没张开嘴，崇思睿却又抢先开口：“但是，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答应。” 温皓雪忽然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崇思睿，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崇思睿也不知该说什么。 两个人依旧看着彼此，感受着空气中随着餐厅蓝调布鲁斯流动的忧伤。 在不远处看着二人的狐狸律师看了看手表，跟侍应生说：“那桌的账记我那儿。猪蹄子不用上了。待会儿他们问起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狐狸律师便大步离开，心想自己是不是还能接一单离婚的生意。 崇思睿亦不知何言，但人妖办那边有传召，他只得先行回办公室。离开之前，他还深深看了温皓雪一眼，说：“你记住，我不同意。”说完才大步匆忙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温皓雪双眼看着玻璃杯里的苏打水，大概是这杯软饮品被搁置太久了，气泡已经几乎耗尽，看着就像是一杯普通的凉白开。他将苏打水拿起，怀着不浪费的心情将之一饮而尽。放太久的苏打水果然是没有灵魂的，温皓雪勉强喝完，只觉得在自我折磨，口腔里萦绕着一股廉价的甜味，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不值得。 崇思睿称自己并不同意离婚。 “他不同意……”温皓雪好不容易压抑住的那点对崇思睿的贪念又蠢蠢欲动起来，他连忙回忆起崇思睿面对栖梧桐时那感情充沛的样子。这就好似自己打自己一记耳光，脸上疼得火辣辣的，但该有的幻想也被打散了。 “他只是习惯和我相处了。”温皓雪对自己说，“况且，我知道他从来不讨厌我，甚至也挺喜欢我的。但恐怕和他喜欢紫彪儿、小狸差不多，只是一种纯粹的情谊罢了。” 如果说，一开始，温皓雪还要靠想起栖梧桐在崇思睿心中的地位来冷却自己，那么后来，他则是被现实所冷却了。 连续好几天，崇思睿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杯苏打水，虽然被下单了，却在桌面上被放置着，直到精气耗尽，变得索然乏味。 崇思睿跑速很快，一分钟之内就回到了人妖办。办公室里坐着林大人，林大人身边是一个眼熟的女人。崇思睿很快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和平制药的艾梅梨总裁。” 艾梅梨笑了：“崇伯爵真是好记性！才见过一面的还记得这么清楚！” “这是职业素养。”崇思睿看着林大人，“请问有什么事情？” 林大人拿出了上次崇思睿拿去和平制药的妖力针剂，说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拿到的？” 崇思睿皱眉，说：“紫彪儿给我的。我们都以为这是违禁品。难道竟然是合法的？” 林大人和气地笑道：“我都知道啦。这个针是我给冷弥香的，他没放好，被紫彪儿偷拿了，是吗？” “这个我不清楚。” 林大人心想：这只老实大老虎也学会撒谎使诈了，看来“文明化”得越来越好了。 崇思睿又说：“但我看这个药剂的妖力令人担忧，所以才去问的。” “我理解你的担忧。但出现这种事情，还是应该第一时间上报组织的。”林大人笑笑，语气中似有点责怪，但态度还是很和蔼的，“其实，这是我们军备处秘密研发的妖力促进药，和和平制药的顶尖科学家合作研发的，完全是合法的，所有程序啊、手续都是齐全的，你要是信不过我，也可以再往上问。” 林大人再往上，那不就是总统了么？ 崇思睿回答：“我当然相信林大人。” “那都是误会。”林大人说道，“而且，这个项目的安全性测试已经完全通过了，可以投入使用。一批精锐警犬已经在日前被送去封闭实验室进行妖力跃迁了。” 崇思睿皱眉：“安全性测试是……” “你放心好了。”林大人拍拍崇思睿的肩膀，“很快，你就能看到熟悉的老伙计化人了。就像冷弥香身边的黑背，也送过去了。” 崇思睿点头，说：“我明白了。” 林大人和崇思睿说：“我明白你有疑虑。这样吧，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艾梅梨带你去实验室看看，打消你的顾虑。” 崇思睿答应了。 在去之前，崇思睿尝试联系了刚刚跟他提出离婚的配偶。可惜，温皓雪并没有接电话。 艾梅梨非常友好地带着崇思睿去了邻市的实验基地，热情地给崇思睿介绍项目的情况，看起来真的是胸怀坦荡。崇思睿甚至见到了化人了的黑背以及其他警犬，情况确实很稳定。艾梅梨解释说：“你之前拿到的、给你的猫用的那个还是实验品，确实有些不稳定的。上个月，我们有幸请到从阿芙斯丹来的专家，在他们的协助下终于改进了配方，成功研制出了稳定的强化量化妖力剂。” 崇思睿点头，说：“阿芙斯丹的人口中，妖类占比超过70%，那边对于妖力的研究也是比较突出的。” “可不是么！”艾梅梨点头微笑。 崇思睿对这个药品和公司的戒心也降低不少，对于自己老婆提离婚这件事的忧虑便在他心头占了上风。他想打电话联系一下温皓雪，但是艾梅梨说所有外来人员都不能携带通信工具，更不能与外界联系。他也不得不服从规定。 在提出离婚的第三天，温皓雪提着箱子回到了他与崇思睿的家——他即将离开的家。这儿是他和崇思睿共同决定买的，装修的方案也是一起拍板的，他进入屋里的时候，还想起他第一天进入这个“家”的时候，心内涌起的那一股近乎春天第一朵花绽放的暖意。 他心中感慨万千，又万般不舍起来，可是看到那个尘封的“主卧室”的时候，便又惆怅起来。但没让他惆怅多久，便有一簇暖烘烘的毛团撞到他的怀里——白玉狸从猫屋里跳下来，抱住了温皓雪，撒娇地说：“雪哥哥，你怎么离开那么多天了？” 温皓雪抱住白玉狸，心里也似触手的猫毛一样柔软了：“小狸，你这几天可有乖乖的？” “啧，你们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在家里。”白玉狸不悦地说，“还好我自己聪明，不然得饿死。哪有像你们这样养猫的？” “崇伯爵也不在家里？”温皓雪有些惊讶。 白玉狸疑惑地打量着温皓雪，半晌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婚姻出问题了？” 温皓雪被这么突然一问，发起怔来，不知当怎么样回答。 白玉狸原本只是试探性地问一下，现在看到温皓雪的反应，自己也满心的焦虑，像一锅水一样烧起来了，沸腾着不安的情绪。 “不是吧？”白玉狸语气也着急起来了，“真出问题了？” 大概是跟大猫表明“我要离婚”已经耗尽了温皓雪的勇气了，现在看着怀里的小猫，温皓雪已经无法将这样沉重的决定从嘴里说出来。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答案。那颤抖的嘴唇，仿佛不用吐出一个字，就能尽诉衷曲。 “我……”温皓雪煞费许多心气，才说，“我……我今天是来收拾行李的。” 白玉狸抬起毛乎乎的脑袋，一双猫眼的瞳仁蓦地扩成了黑色的大圆圈，似是又惊又气的。 “小狸……”温皓雪正要说点什么，白玉狸就炸起毛来，忽然从温皓雪的怀里跳开了，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温皓雪连忙呼喊他的名字：“小狸……小狸！” 这高大的房子是建设成猫儿喜欢的样子的——猫儿喜欢的地方就是有高处、有掩挡的地儿，这方便猫儿藏匿，同时，又不利于温皓雪这样手笨眼拙的人类去发现躲起来的猫猫。 温皓雪在地面上急得乱转，始终找不到的白玉狸的身影。他猜测，白玉狸应该躲到上面的去了——可这也仅仅是猜测而已，他也无从求证。换做从前，他还可以向崇思睿求助，要是崇思睿的话，一定能够马上把躲起来的白玉狸给逮出来。 想到崇思睿，又看着这个布置温馨却空荡荡的家，温皓雪更是满心酸楚。 “小狸，”温皓雪忍住悲伤，哽咽说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如果没有崇伯爵，也没有这么漂亮的大房子，你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话音刚落，那团暖和的毛绒猫咪又从某处跳了出来，一双晶莹如同琥珀的眼珠子盯着温皓雪，似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温皓雪看到白玉狸现身了，便颇为惊喜，一把抱住了他：“小狸？” 白玉狸一开腔了，竟也是抽嗒嗒的：“我刚刚还以为……以为你们离婚，所以就都不回家了，把我一个扔这儿没人管。老子又祂妈要当流浪猫了……呜呜……奶奶的。”这句脏话竟是带着哭腔的。 温皓雪心中也是惊讶万分，因为在他心中，白玉狸向来是坚强勇敢又粗枝大叶的，没想到白玉狸如今竟也与他凝噎哽咽了。再想深一层，温皓雪心中的万分惊讶便被万分心痛所取代。能叫刚强勇敢的白玉狸如此难过，这就更叫人心疼了！ 原来，白玉狸本来就是家猫，后来变成了流浪猫，身陷收容所，都是被人遗弃所致。 后来，白玉狸与紫彪儿说起，自己当初以为要遭到温皓雪、崇思睿抛弃了。紫彪儿便大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人家抛弃宠物都是扔出门的，哪有给你留个值千值万的大房子的？想得咋这么美呢你大傻子！” 第八十四章 温皓雪跟白玉狸打着商量，小心和气地问他想不想跟自己居住。 其实，温皓雪对白玉狸的选择竟然也不是很有信心。 或者，温皓雪就是这样不太相信自己能够就这样得到旁人的爱与依赖。 “是这样的，小狸。”温皓雪拿出一种“丑话说在前面”的架势，“你选择与我走的话，我们就要到外头租房子住了。那肯定没有现在这样的大房子了。不仅如此，我的收入也不足以支撑现在这样的生活水平。你要是和我一起住，只得在出租屋里吃普通食物，是不能三天两头吃鱼子酱三文鱼的了。” 事实上，原可以不必如此。温家有大别墅，而崇思睿也与他共享了大笔遗产。可惜，他现在毅然选择离婚，而且不打算分割丈夫的财产，也不想回去温家居住，因此，便只能依靠基层公务员微薄的薪水去维持生活了。这是他的选择，他为自己的选择可能影响白玉狸的生活质量而感到抱歉。 白玉狸听得一知半解的，便说：“我大概懂了，就是不能吃香喝辣住大房子，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温皓雪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白玉狸的语气倒是很轻松：“我以前流浪街头、又住过收容所，总不能比那更糟了吧？” 温皓雪苦笑：“确实不能。” “可是你呢？”白玉狸话锋一转，转向了一个温皓雪话题尚未触及的地方，“我看你才是娇生惯养的那个吧！你受得了吗？” 温皓雪回想起来，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确实没有过过一天捉襟见肘的日子。尽管温启初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父亲，但吃穿用度上从来不会短了他的。毕竟，也是要维护这个“书香世家”的体面。成为了伯爵夫人之后，尽管温皓雪没有挥霍无度，但日子也是过得比大部分人都要好的。 大家说温皓雪“节俭”、“朴素”，也只是以他的家境而言，对比起一般人，他的消费水平也不低。 温皓雪计算了一下，他打的这份政府工，薪水颇为微薄，选一处地理位置尚可的房子租住，那他一个月就只剩下2000多的闲钱。但温皓雪一件衬衫就千把块了，就是这样，也被楚碧说“节俭过头”。 虽然说，温皓雪前些年在文化公司的收入比较高，但他日常的消费水平也不低，积蓄也不过二十万左右——这笔钱他是不会随便动的。 温皓雪流露出一种少爷公子特有的闲愁：“你说得对。我确实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才提前跟你说明。” 白玉狸却道：“好吧，我能问问你们为什么离婚吗？” 温皓雪一怔，却道：“这……这跟你也说不明白。” 白玉狸答：“那我懂了，我也是看过很多电视剧的猫猫。我知道的，你这么说，就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谁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或者身患什么绝症了，是么？” “你……”温皓雪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便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这样。” 白玉狸又道：“好吧，那你们真祂妈是闲出屁来了。” 温皓雪被白玉狸这么一说，也变得全无底气，却又板起脸来，说：“我的心意已决！我不会再与崇伯爵做夫妻了，你可以选择留下、或者跟我走。” “我祂妈才不选呢，”白玉狸说，“你这种情节老子在电视上见过，会和好的。” 温皓雪原本还满腹幽怨与哀愁的，现在只剩下满肚子气。他甚至有些赌气地说：“不！我是认真的！我要离婚！我再也不要做伯爵夫人了！” 白玉狸听到温皓雪这样负气的口吻，还喵喵大笑起来了。 温皓雪气急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样，拎起了皮箱就走。 白玉狸还在后头语带讽刺地说：“别拎太多，隔两天又得搬回来多麻烦呀。” 温皓雪气冲冲地走了，且还有种落荒而逃之态。 他恐惧白玉狸所言是真的。 崇思睿说了，不同意离婚。 这么一句话，就让温皓雪的心又生了几分雀跃。 虽然说之后几天崇思睿没有再出现，让温皓雪冷静下来。但他今天回家一趟，又联想起他们上次见面的情形，很可能是崇思睿临时有什么任务，才没有找温皓雪的。要是崇思睿任务结束后来找温皓雪，说上几句好话，温皓雪难保自己不会动摇。 白玉狸这猫看着傻乎乎的，但有几句话倒是说得准确。 他和崇思睿都没有犯什么弥天大错，他们也没有得什么不治之症——最重要的是，温皓雪还爱着崇思睿。 要是崇思睿的态度坚决不肯离婚，那确实……温皓雪不知道自己能还有多少勇气可以用于和自己所爱的人决裂。 崇思睿的确想得很明白，他并不愿意离婚。 到底是为什么呢？ 崇思睿难以说明。 他知道自己曾夸下海口，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同意的。”可是，他又出尔反尔了。他对此感到有些抱歉。更抱歉的是，崇思睿对温皓雪夸下海口，说自己会学习爱情，现在听温皓雪所言，这也是一件“不可能任务”了。 温皓雪在煎熬，崇思睿又何尝不是在一种困顿的痛苦之中？ 而且，从某程度上来说，温皓雪也是幸运的，他起码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煎熬。 反观崇思睿，他连自己为什么痛苦都不清楚。 他如同忽而坠井，眼中都是黑暗，欲挣扎，却是什么都抓不住，指缝流过的都是冰冷的死水。 崇思睿在实验基地里的床上翻了个身，呼吸更重了。 这些天来，白天还好，崇思睿能够专心在工作上，将心神用于观察基地的一切，不至于胡思乱想。可是到了晚上，他一个人的时候，便总也无法入睡，总想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温皓雪岂能不在身畔？那真是大大的不合适！ 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岂不是以后每个夜晚都只有他独眠？ 崇思睿又想起温皓雪的一切，温皓雪皮肤的温度、呼吸的湿度、就连是额边细碎的绒毛，都是如此温柔多情、恰到好处，如同晨光荷露，没有叫人不喜欢之处。 他知道，自己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他没了温皓雪，还能和谁结婚去？ 谁都不能。 在法庭上的时候，面对审判和质询的时候，他就应该这么说，就应该说：我要和温皓雪结婚，因为世界上只有这么样的一个温皓雪。谁也比不了。 也许这么说，还能让温皓雪高兴一些。 但也不一定，现在温皓雪很奇怪，说什么都不高兴。 但这样，起码能让崇思睿自己高兴一些。 崇思睿还是有点懊悔自己在审议的时候背稿子这件事情，这确实亵渎了他和温皓雪的婚姻。 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实话实说的，这是美德。然而，狐狸律师说，如果美德会让你失去婚姻呢？ 那就不值当了。 崇思睿是这么被说服的。 可惜，他还是失去了。 ——不，不。 还没有失去。 崇思睿从床上猛地坐起来，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守株待兔从来不是老虎的风格。他应该主动做点什么。 可是做点什么呢？ 他能做什么呢？ 崇思睿真的也想不出来。 温皓雪想要什么？想要浪漫的爱情！可是，这是他学不来的。然而，崇思睿回忆一下，他当初看电影学习浪漫，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比如，他带温皓雪去约会的时候，温皓雪就显得很快乐。 崇思睿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旁，打开了电脑，在“挽回丈夫的心”“婚姻破灭”等关联词下，搜索引擎为他推荐了一部热门电视剧——《回家的诱惑》。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啊。”崇思睿想道，“封面看起来也很俗气。” 可是，怀着学习的心情，崇思睿还是虚心地打开了这个电视剧。这个电视剧前几集丈夫就在出轨，小三就在无耻、老婆就在受气，看得崇思睿目瞪口呆——这、这就是婚姻吗？这是什么垃圾婚姻？ 可是，崇思睿看了一眼这个剧的播放量，认为：“这个剧的点击率那么高、讨论度也很高，说明是一部有价值的作品。我不能因为看了两三集都否定它。我要将它看完，我相信，它一定会对我有所启发的。” 翌日，崇思睿向艾梅梨告辞了。 他观察了几天，这个研究基地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可疑之处，而第一批来进行人形化的警犬弟兄们进行的锻炼也相当科学。崇思睿在研发基地目睹了这个过程。全程确实是可控的，证明这次的“强化量化妖力剂”稳定性确实大大提高了，全程没有一个妖兽像当时白玉狸那样发狂。妖兽化人，尽管没有狂化、异化，但也有一定的适应期，要用人类的身体来行动甚至战斗，对他们来说都是新的挑战。所以，妖兽们在强化之后，还要留在基地训练。崇思睿也观察了几天，觉得训练内容也很科学、合理。其中又以黑背的进度最快，适应得最好，在集体人形化之后，黑背仍是这一批妖兽里的佼佼者。 按照规定，妖兽化人之后需要登记身份。一直没有给自己起名的黑背也在规定之下不得已起名。否决了众人提出的“旺财”“旺丁”“旺福”等等的建议后，黑背疑惑的问道：“一定要走‘旺’字辈吗？” 登记员尴尬地摸摸鼻子：“这个嘛……我只是建议而已，就是这些名字很常用，而且也有美好的寓意。”随后，登记员问道：“那您叫什么名字呢？” 黑背也是上过学的，自然也能帮自己起个名。他看了看窗外，见正日出，便随口答道：“那就叫‘曈昽’吧。”曈昽，有日出渐明的意思。 登记员一怔：“同笼？鸡兔同笼的那个同笼吗？” 黑背摇头，说：“日童、日龙。” 登记员一怔：“你要日什么来着？” 黑背答道：“曈曨旭日散晨晖，梅蕊长晴竟不肥。” 登记员完全没理解：“什么不肥……？” 崇思睿在旁边看着，实在没忍住，拿过了登记员的笔，写下了“曈昽”二字，并说：“登岧嶤之峻极，见曈曨之初出。” 登记员大惊失色：“现在的禽兽的文化水平都那么高！？” 观察了这个“量化人形计划”的崇思睿甚至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便与艾梅梨告辞，也想早点回去见见温皓雪，和他说说话。艾梅梨也没有挽留崇思睿，说了几句便叫人开专车送崇思睿离开了。 崇思睿说：“不必，我自己走就好了。” 艾梅梨微笑说：“我也是妖类的药学家，当然很清楚您的速度很快。但是您身上没有导航啊，还是让我们的员工送您吧。” 崇思睿便没推辞，上车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车，艾梅梨稍微松了一口气，回去办公室之后，又问手下说：“这几天可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手下们说：“没有，24小时监控着他呢！一点问题都没有。” 艾梅梨又道：“这就好。不过他一大早就说要回去，也不知为什么这么突然。他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嗯，说起来，确实有点奇怪。”手下回答，“他看了一晚上《回家的诱惑》。” “？！” 手下也觉得很难置信，所以才将这个定义为“异常行为”：“不仅如此，他还做笔记。” “啊？”艾梅梨的脸上满是难以相信的表情，“你是说，他看那个智障狗血伦理剧还做笔记，一个晚上？” “是的。”手下点头，“正是如此。” 艾梅梨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情况。你们去，成立一个专项小组，专门研究他看的剧情，还有他做的笔记。看会不会跟基地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但还是觉得总裁应该是对的，便立即去执行了。 第八十五章 崇思睿回到市区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温皓雪。 温皓雪收到了崇思睿的电话，心中竟然有些牵挂，便立即接通了。尽管如此，温皓雪的语气还是装模作样的满不在乎：“您怎么现在才联系我？我还等着办离婚手续呢。” 崇思睿听到“离婚”两个字就感到头痛，他熬了一宿看完了《回家的诱惑》，也被那些狗血混乱的剧情弄得脑仁疼。他摇摇头，深呼吸了一下，才说：“咱们能先别提这个吗？” “哪个？”温皓雪听到崇思睿语气里的疲惫，也跟着心疼起来，语气软化，“我看你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我们再详细聊吧。” “不。”崇思睿摇摇头，“我现在就想见你。” 温皓雪的心慢了一拍。 他又埋怨自己毫无骨气，总是把崇思睿无意识的一两句好话当成满怀心意的情话，真是自作多情到不可饶恕的地步了。 崇思睿没听到温皓雪的回答，便自作主张起来：“1个小时之后，就去你最爱的那个咖啡馆。” 温皓雪还记得，崇思睿是不喜欢咖啡，也不喜欢那儿的甜食的。 但说到要约会，每次崇思睿还是习惯性地说“去你最爱的那个咖啡馆”。 温皓雪也讲不清楚，这到底是崇思睿想要让温皓雪高兴，还是崇思睿懒惰懒得想什么别的地方。 但是，就快离婚了，想这个做什么呢？ ——温皓雪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要坚强、勇敢，快刀斩乱麻。 温皓雪到达了咖啡馆的时候，发现比约定时间还早了半小时。他不禁自嘲一笑：“明明知道自己离这边很近，但还是一收到崇思睿的邀约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真是‘恶习难改’。” 温皓雪叹了口气，推门进入的时候，却发现崇思睿已经坐在那儿了。 崇思睿看到温皓雪，便说：“你来得很早。” 温皓雪尴尬地笑笑：“你比我更早。”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内心握起了小皮鞭，抽打自己为崇思睿乱跳的小心脏：温皓雪，不要这么没出息！ 崇思睿又说：“你要喝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温皓雪故意唱反调：“我喝杯手摇柠檬茶就可以了。” 很快，服务员就把手摇柠檬茶奉上，同时，他还端来了平常温皓雪爱点的拿铁和红茶蛋糕。温皓雪看着崇思睿面前的咖啡和甜品，问道：“你不是不爱吃么？” 崇思睿说：“我也想不到点什么。便点了你喜欢的。” 温皓雪哽住了，低头啜了口柠檬茶，嘴里都是酸的。 过了半会儿，崇思睿又说：“咱们就不离婚了，好吗？” 这话的语气软得像是那块红茶蛋糕，又甜的，可都是无营养的糖分，只会带来廉价的、不健康的快乐。温皓雪嘴角勾了勾，只是客气的笑笑：“为什么不呢？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错误！” “为什么？”崇思睿争取道，“就因为爱情吗？” 崇思睿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就因为爱情吗”，态度像是将爱情当作可有可无之物，这让温皓雪一下子感到委屈、甚至愤怒。温皓雪自然是尊重爱情的，他心里对崇思睿的一切绮丽如同烟火的情感，都是来源于爱情。他无法忍受崇思睿如此反问他。 他便冷冷回答：“是的，就是因为爱情！” 崇思睿立即想起了《回家的诱惑》的台词背：“我今天如果为了爱情选择了你，那么有一天，我也一定会为了爱情抛弃你。爱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最可笑的就是为了爱情冲昏头脑。” 崇思睿不自觉地说：“我听说，爱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为了爱情而结婚也是昏招。我觉得我们之间这样很稳定，不需要用这样虚幻的感情做纽带，也可以安稳地生活。” 温皓雪刚刚就感到窝火了，现在听了这样的宣言，更是火冒三丈。更让温皓雪痛心的是崇思睿竟然会这么说。这也许就是崇思睿的真心话了？他根本就看不起爱情，也认为温皓雪为爱情而冲动这种举动相当可笑、愚蠢。 温皓雪越发明白自己在崇思睿心中就是一个可悲的小丑了。 就这样，温皓雪要离婚的念头也越发坚定了。他痛心地看着崇思睿，说：“你说得很对，也很理智，爱情是虚幻的。像你这样理智又无情的人，能够说出这样话，我原本就不该惊讶。我也不应该强迫你……只能说我们不合适。” 崇思睿没想到自己非但没有说服温皓雪，反而让温皓雪好不容易和缓的态度变得冰冷无比。 “对不起。”崇思睿像个被训斥了的小孩一样，有些无措，“是我说错话了吗？” 温皓雪无奈地摇头，说：“不，一切的过错都在于我，你什么都不懂，焉能有过错？” “不，”崇思睿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说，“你明明在恼我。” 温皓雪也有些惊讶于崇思睿还是有这样的感知能力的，还看得出来温皓雪的委屈和怒气。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温皓雪勉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没关系了。离婚的事情，我们可以私下去市政厅——也就是我们当初登记结婚的地方去办。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叫律师来。财产上，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但是，我想回我的猫。” 原本前几句听得崇思睿莫名的悲伤起来，最后那一句出来，却让崇思睿忽然也生了恼意：什么，你的猫？你钱也不要了、我也不要了，就想要那脏话猫吗？他是你的猫，难道我不是吗？ 崇思睿因为恼怒，脸上讨好的神色也无了，转变为一种他固有的冷傲：“猫是我婚前领养的，不能分你。财产倒是可以给你一半，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拿走更多。” 温皓雪没想到崇思睿的态度竟然急转直下，也是吃惊，吃惊过后又是恼怒：崇思睿不在乎钱，也不在乎爱情，却为了猫儿而与我斤斤计较了吗？ 这对原本尚恩爱、痴心的夫夫，竟然霎时间为了一只猫儿而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两人赌气起来，便变得不好说话，一会儿就不欢而散了。 崇思睿甚至给温皓雪发信息，说：“我的律师会与你联系，请保持电话畅通。” 温皓雪有些恼怒：偏你就有律师？ 温皓雪也要找律师的，但打听了一下狐狸律师的费用，忽感囊中羞涩窘迫。 当然，温皓雪也没打算请狐狸律师，毕竟狐狸律师是虎亲王的私人律师，一定是帮崇思睿的。但崇思睿肯定要雇狐狸律师的，那温皓雪也得请个旗鼓相当的才行——从价钱上来说，又很是不行。真叫人头痛。 然而，温皓雪没想到，他打听了一下离婚律师的行情后，温启初就听见风声了。他原以为温启初会训斥自己，说他不懂事，好端端的干什么要闹离婚。没想到，温启初是无比支持温皓雪的决定，还说帮他雇个好律师。 温皓雪仔细一想，也明白了。温启初是指望温皓雪从白虎族那里分割一大笔财产回温家呢。 凌清春却私下跟温启初说：“儿子闹离婚，你也不劝和？还想着财产呢！先别说白虎族不好相与，钱哪有这么好拿的？就算真的拿到手了，那也是你儿子的，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温启初便说：“这你就不懂了！阿雪离婚之后，有钱却没有权势。这不等于揣了一大块金砖却没有保镖吗？他只能依靠家里了，这时候，这钱还不等于是咱们家的？” 凌清春倒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便只能说佩服了。 崇思睿也是不出所料地请了狐狸律师帮忙。狐狸律师便问：“真的离婚？” “假的。”崇思睿答，“不离。” “哦。挺好、挺好。”狐狸律师笑着点头。 崇思睿又说：“但我想多见见他。” “没问题，这肯定要谈判很多次的，”狐狸律师说，“当然，都算我的律师费。按小时，您知道吧！” “知道。”崇思睿说，“你就应付一下可以，我们不离。” “好的。”狐狸律师心想：吗呀，那么贵的律师费拿来给你们约会呢？这样的客户，怎么不多来几个呢？ 温启初那边也找了律师，但一说崇思睿那边是狐狸律师，大家都觉得棘手：“这个老狐狸啊，是虎亲王的御用律师。虎亲王年轻的时候横冲直撞、横行不羁，都靠着这个狐狸擦屁股的，很是狡猾厉害呢。” 虎亲王也听过这样的言论，只道，什么我“年轻的时候”？我现在不年轻？ 这么闹了一阵子，温皓雪没烦上，崇思睿也没烦上，倒是白玉狸先烦上了。 温皓雪没在家里护着白玉狸，崇思睿便拿出了严厉的样子来，叫白玉狸去做检查，检查没事了就赶紧上学，别在家里整天打游戏的，一点样子都没有。 白玉狸却死活不听，嘴里嚷嚷：“你这样无情的，怪不得雪哥哥要跟你离婚！” 这话说的，让崇思睿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白玉狸却不怕死，偏要刺激他：“我看雪哥哥现在指不定已经和谁约会了呢！” 崇思睿的火气又是哄的一声更旺了，似添了油的灯，啪啪冒火星呢。 白玉狸身后的电视还在播着家庭剧，屏幕上的男演员咬牙切齿：“熊孩子啊，不打不行啊！” 第八十六章 白玉狸此刻要怕也来不及了，一巴掌就被崇思睿摁在饭桌上，劈头盖脸挨了几下虎掌。纵是崇思睿恼怒，掌下的力度也是控制着的，自然不至于弄伤小猫。可白玉狸挨打疼了，心里竟也忽地冒了无名火，认真张牙咬了崇思睿。 崇思睿没有提防，手掌便被咬住了。 原本白玉狸的扯咬对于大老虎而言是不痛不痒的，但现在白玉狸的妖力大增，这么奋力一咬，还是让崇思睿吃痛地缩了手。白玉狸立即一溜烟的窜走了，随后便是“叮咚”一声，白玉狸坐电梯跑了。 崇思睿被咬了，倒也就痛那么一下下，没有受伤，只是有些伤感，自家养的脏话猫居然这么用力伤自己。 他更担心的是，如果是温皓雪遭到刚刚那么一下扯咬，肯定是要上医院的。 “更不能让阿雪与阿脏单独住一起了。”崇思睿想道。 白玉狸跑了出来，却依旧觉得有干柴在他的腹腔内点燃了，一簇簇的火在节节的攀升，从脊椎一节一节地蔓延上他的头顶。他满脑子都是混沌的、热烈的烟气。 这烟气不但混乱了他的思绪，还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似身陷一团浓到化不开的雾气之中，迷茫的眼前只有阴森的黑影。 恐惧、不安将他的意识渐渐吞噬—— 却又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线向他眼前射来，如同一把锋利的神剑般劈来了眼前浓重的雾色——白玉狸的眼前重新清明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口腔全是血腥味——他的牙齿咬着某人的皮肉，咬得那样紧、那样死，牙尖都穿过了对方的皮、嵌入对方的肉了。 白玉狸惊恐万分，立即松开了嘴，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深黑如墨的眼眸。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白玉狸虽然清醒了，但脑子还是搅着米浆似的不清不楚的，一时也没认出对方，只觉得那气味和眼神有些熟悉。 年轻男子的手臂上是白玉狸留下的一圈深深的、血红的牙印，但他看着似乎没有痛觉，冷淡得可以地看着白玉狸：“看来我又得送你进局子了。” ——这是——这是黑背的声音？ 这是……黑背化人了? 白玉狸惊讶的“喵”了一声，举起手来，发现是十指如葱的，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竟是人形！ 化了人形的黑背——或者现在也可称为“曈昽”——曈昽他脱下身上墨绿色的大衣，裹在了白玉狸的身体上：“裸 奔也违反治安条例。” 作为白玉狸的监护人，崇思睿和温皓雪接到非人科的通知后第一时间赶往了人妖办。 今天原本是休息日，非人科原本是无人上班的。曈昽也是在街上闲逛购置“身而为人”所需的日用品时撞见了狂化的白玉狸蓄意伤人。 原版本的“强化量化妖力剂”是存在比较大的不稳定性的。曈昽也庆幸自己没有尝试这个版本，却有些惋惜白玉狸不能等到新版本的研发就服用旧版了。 在药物版本的改进上，和平制药的艾梅梨也没有欺骗崇思睿。她说的是实话，是靠阿芙斯丹避难来的妖力学家帮助，才研发出的稳定版本。新版本是基于瑞兽之血能镇定狂化妖物的原理而为的。之前和平只要试过用神兽之血，比如他们定期给紫彪儿抽血来做实验。后来紫彪儿不伺候了，说老子一天那么多交配任务，一滴精十滴血呢，这样每天抽血又交配的，不得早衰而死。 和平制药也找到了比较好说话的神兽青牛先生来配合，可是技术上一直没有突破，稳定性始终没法提高。幸得阿芙斯丹来的落难教授带来了阿芙斯丹国宝“凤凰血”，才算突破了这个技术瓶颈。 曈昽凭借自己血液中的“凤凰血”成分，缓解了白玉狸的狂化现象。 白玉狸清醒过来之后，就被曈昽逮捕了。 在这个非人科的休假日，曈昽就此被迫加班。他加班了，趁着假日在海边和哈士奇夫人玩追盘子游戏的冷弥香也被迫回办公室加班了。 哈士奇还闹脾气，将盘子咬烂了。 冷弥香自己又何尝喜欢加班呢！ “又是那只猫啊？”这是冷弥香回到办公室坐下来说的第一句话。接着，冷弥香一边翻阅着曈昽交的报告，一边说：“叫他家长来吧。” 接到非人科通知的时候，崇思睿来得很快，而温皓雪也没太慢。二人小心地走进了冷弥香的办公室，看着冷弥香板起来的脸，仿佛回到了小学生见训导主任的时光。 冷弥香抬起头，见那两人站在门边了，心里虽然不悦，但还是站起来，比较给面子地说：“伯爵、阿雪，你们坐。” 崇思睿和温皓雪双双坐下来了。温皓雪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问道：“我们家小狸……是又犯事儿了？” 冷弥香点点头，说：“蓄意伤人。但还好，曈昽在，阻止了他……” “谁是同笼？”温皓雪一怔，“鸡兔同笼的同笼吗？” 崇思睿忽然想起那个登记员，但他对温皓雪自然是比对登记员和气的，便缓缓说：“‘登岧嶤之峻极，见曈曨之初出’的‘曈昽’。” 温皓雪回过神来，说：“我知道了，日字旁的那个是么？” “是的，就是这个。” 温皓雪便道：“那到底是谁？” 崇思睿道：“黑背。” 温皓雪心想：早说不就完了？还吟诗呢。 冷弥香干咳两声，说：“你们记得我上次说了什么吗？” 温皓雪还是怔怔的。崇思睿记性倒是不错，便回答：“你说过，要我们叫他去读书学习，不要再犯规。再出问题，便要送去改造营受苦。你是不会容情的。” 闻言，温皓雪脸色变得更加愁苦，忙说：“香哥，这……小狸有去读书啊，也乖巧了许多，怎么就伤人了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他有去读书吗？不是退学了吗？”冷弥香翻看了一下资料，语气里都是公事公办，“而且，他妖力跃迁成人了，我却没看到他定期去检查、培训、文明化的记录，这些事情你们做到位了吗？” 温皓雪脸色忽变，自责起来：“我……” 之前，温皓雪太心疼白玉狸了，便让他退学在家，也纵容白玉狸不去做检查和培训。崇思睿也提出过要白玉狸去做这些的，可是温皓雪却不同意，才闹成这样。 越想，温皓雪就越是愧疚，脸上的愁容似乌云一样凝重。 崇思睿见温皓雪这样，叹气说道：“这个脏话猫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骨子里就是猫，傲慢骄横，还有股子凶狠。自当要狠狠约束，才能成事，不然不知道还要闯出多少祸患来。我看，也不必再心疼他了！该严厉就严厉，该处理就处理。” 温皓雪原本还听进去几句了，只说自己确实太纵容白玉狸的性情，但听到最后的话，便又不舍不忍，只说：“你是说，咱们小狸要去坐牢吗？” 崇思睿却道：“那不是牢狱，是去改造的地方。等于是一个学校，只是纪律比较严明。我以前就认识妖兽曾去过，回来确实会规矩不少。你也不能总感情用事。” 这话若在平时说，温皓雪也能静下心来，慢慢与崇思睿商量。可现在却不，温皓雪见到崇思睿就是一肚子委屈了，听他这样冷静的言谈，便又问道：“规矩？他那么小，你就想着给他立规矩？” 崇思睿便道：“你越发纵容白玉狸，这样只会导致更大的祸患。” 温皓雪只笑了：“你果然是没有感情的。” “哆哆”——冷弥香用钢笔敲了敲桌面，提示二人安静：“夫妻吵架请回家去。” 温皓雪闭口不言了，也觉得自己刚刚殊为失态。其实他是带入了最近对崇思睿的不满和失望，才能说出那样刀子一样的话来。 冷弥香一边写着报告，一边机械地说道：“你们先去01号会客室坐一坐——阿雪，你也是这儿的‘自己人’了，就自己过去吧，我不送了。我待会儿让办事员给你们办手续。” 温皓雪也是非人科的办事员了，自己今天来到办公室，却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事由，也确实是相当尴尬了。他也理解冷弥香对自己的态度，他何尝不觉得自己没有做好。 崇思睿与温皓雪双双到了小会客室，在皮沙发上面对面的坐着，隔着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空无一物，因为办事员也是临时赶过来加班的，没人有闲帮他们端茶。 温皓雪蜷缩着摆在膝上的手指，忽然说道：“对不起，这确实是我的错。” “不，”崇思睿说，“应该是药剂的问题。药剂不稳定，才导致阿脏失控狂化的，并不是他主观意愿的伤人。我会找律师上诉，不会让阿脏去改造营的。” 温皓雪一怔：“你……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刚是因为阿脏就在角落的笼子里，我想说得严重点，吓唬他听话罢了。” “他在笼子里？”温皓雪还真的没有留意，“什么笼子？” 他甚至没有留意到冷弥香的办公室里放了一个笼子。也不怪温皓雪，笼子是有罩子遮挡着的，关心则乱的温皓雪自然不会注意到。 温皓雪怔了怔，便埋怨起自己来，他只顾着在自己的情绪里自怨自艾，才没有注意到更多的事情。温皓雪苦笑说：“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对小狸好，其实我是害了他。还那样怪责你，是我的错误。是我太感情用事了。” “感情用事……”崇思睿沉吟半晌，说，“你刚刚说我没有感情。是因为我没有感情，所以才不会感情用事，对吗？” 温皓雪的眼睛睁大了些，似有些懊悔：“刚刚是我胡说的。”温皓雪有些慌乱。 “刚刚是你的真心话吧。”崇思睿道，“以往，你对我很和气，但却总是欲言又止的。倒不如刚刚那样痛痛快快地把你的意见说出来，就算是批评也没有关系。” 温皓雪却紧张地摇头：“不……那不是‘批评’，那是‘诬告’。你不是没有感情的，这我能确认。” 崇思睿有一些惊讶，抬了抬剑一样的眉毛：“那你明知那是假的，为什么又以那样的气势说出来？我真不知道，你也有理直气壮地说假话的本领。” 温皓雪一时也不清楚崇思睿这话是不是嘲讽。可温皓雪思忖一下，只道，崇思睿哪里懂得嘲讽是什么，想必崇思睿只是有话直说罢了。 温皓雪便道：“是可以的。人在生气的时候，就是会口不择言，明知道是不对的话还是要说出来，只求伤害对方。” “嗯，原来如此。”崇思睿点头，“你刚刚确实伤害我了。” 温皓雪的脸似一下被冻住了，表情僵硬，连眉毛也抬不起来，只是怔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第八十七章 很快，办事员就进来了。 崇思睿问道：“可以办保释吗？” 办事员点头，说：“冷科长说可以。” 崇思睿和温皓雪办了手续，交了保释金，将白玉狸接了回家。二人到家时，已经夜晚了，平时这个时候白玉狸必然是嚷着肚子饿，或者想去打游戏的。现在却是无精打采的，只在窗台上晒着月光睡懒觉。 温皓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问崇思睿道：“他怎么了？” “他被扭送进去之后，应该是被管教的人打了镇定剂了。”崇思睿说。 温皓雪颇为担心：“那等药效过了，他会不会又不定期的狂化？” “这个有可能。”崇思睿道，“我会去和平制药问问。” “和平制药能信得过吗？”温皓雪挺不安心的，他还是对和平制造心怀疑虑。 崇思睿便道：“他们研究出来的药剂能够让曈昽他们妖力跃迁还稳定，我相信他们技术上应该没问题的。” “他们原本还毫无进展的，怎么那么快就有了突破了？” “好像是因为一个从阿芙斯丹逃亡来的学者。” 温皓雪想了想，说：“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那个学者帮忙呢？” “我没见过那个学者。”崇思睿又道，“他好像也很神秘，不肯轻易露面。” 这个学者在阿芙斯丹那儿遭到权贵压迫，带着先进的科研成果逃到了本国，这也引起了阿芙斯丹那边极大的愤怒。其中，最让阿芙斯丹感到痛恨的就是他带走了价值连城的“凤凰血”。 温皓雪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便与崇思睿说：“我也该回家了。” 崇思睿却道：“这儿就是你的家。” 温皓雪苦笑：“不，我们要离婚了，你记得吗？” “我的记性很好。”崇思睿说道，“但我确实不记得有这回事。” 温皓雪怔了怔：“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我不是和你提了？” “那你可记得，我说了不同意。”崇思睿回答。 温皓雪又苦笑了：“你不同意就不能离了？” “是的，”崇思睿答，“按照法律法规，是这样没错。” 温皓雪反倒是无言以对。半晌，温皓雪道：“是的，但只要我们分居的时间足够久，还是能够离得掉的。” “是的，”崇思睿点头，“所以我不想与你分居。” 温皓雪没好气地笑了：“这倒不是你不想就办得成的。难道你还能把我锁在这儿吗？” “我确实这么考虑过。”崇思睿道，“律师劝我不要。” 温皓雪怔了怔，心想：没想到崇思睿还能有这么野蛮的想法！ 崇思睿拉着温皓雪的手，说：“其实你刚刚在非人科那儿对我口不择言也挺好的。你不如留下来，和我多说几句心里话。就算伤害我，我也乐意。” 温皓雪的眼眶不争气地湿润起来：“我可不想伤害你。” 崇思睿却说：“这就奇怪了，我以为你刚刚那样激烈地说话，能够痛快一些。” 温皓雪摇摇头：“伤害你不能使我愉快。不如你也试试，对我说一些明知是不对的、但却又很想和我说的话，那你就知道了。” 崇思睿思考半晌，便放开了温皓雪的手，碧蓝的眼睛如同温柔的海：“不，我不要伤害你。”说着，崇思睿淡淡说道：“如果你不想留下，便先回去吧。当然，你喜欢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但不要不回来。” 温皓雪几乎立即要哭出来，为免露出狼狈的洋相，他便夺门而出了，仿佛屋内有什么毒蛇猛兽一样——啊，这屋内确实是有猛兽。 崇思睿是猛虎，却又那么温柔。 温皓雪忽然想起一句话——巴尔扎克《高老头》里的一句话：“你是个漂亮的年轻人,像狮子一样骄傲，像少女一样温柔。”他觉得崇思睿很类似，他甚至总在心里说，崇思睿如同老虎一样孤高，又像是月光一样温柔。 但月光的温柔是冷的。 温皓雪踩着月光与路灯遗落的影子，慢悠悠地往某处走去。 他不愿形容那处是他的家，那是温启初的家，不是他的。 他离开温家、到了大猫屋的时候兴高采烈，如走进了春天，那份喜悦如今回忆却是恍若隔世了。 路的拐角处，忽然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吓了在恍惚中的温皓雪好大一跳。温皓雪倒退两步，才照着灯光看清了对方的脸容：“武顺？” 武顺笑道：“又见面了。” 温皓雪答：“是的。” “你是不是又该说，每次倒霉，都要见着我！”武顺打趣说道。 温皓雪并不觉得这很有趣，便道：“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武顺又道：“现在不太平啊，听说今天又有恶妖伤人的事件了，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吧，免得你受伤害。” 温皓雪笑道：“那要是有恶妖了，咱俩都是凡夫俗子，谁也没辙吧！” 武顺点头笑道：“是的、是的，我倒是比不上你的前夫那样武功高强。但我也是有枪的。” 温皓雪脸色微变，也不知是因为知道武顺居然带枪，还是因为武顺称呼崇思睿为“你的前夫”。 温皓雪甚至有冲动说：“什么‘前夫’？我们还没离婚！” 当然，温皓雪并没有这么说，他反而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 仿佛这个冲动在提示他，自己根本不想和崇思睿离婚。 “不必了。”温皓雪冷冷道，“怎么好劳驾您呢？” 武顺说道：“不劳驾，我也要到温家去。” 温皓雪有些惊讶：“是么？这么巧？” “你妹妹是我的女友呀。”武顺俏皮地笑，“今晚我要上你们家吃饭，竟然没有人告诉你？” 这让温皓雪难以推辞。武顺便开了车与温皓雪一并回了温家了。武顺说得不错，家里似乎也准备了好吃好喝的来迎接武顺。连一向不太在家吃饭的温启初、温皓星也一早的准时下班，在家里恭候武顺的大驾了。温皓月看到武顺与温皓雪同时回来，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很快收敛了不悦，笑眯眯地过来挽住了武顺的手臂，亲亲热热的，如同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这一桌子饭都是凌清春一个人张罗的，也不过是些家常菜，炖明虾豆腐、糟烩鞭笋、鱼香茄子之类的简单菜色。只是第一筷子，温启初夹了最大的虾给了武顺，以示他对客人的尊敬。武顺却将虾剥了，夹到了温皓雪的碟子上。 温皓雪一怔：“这……” 不仅是温皓雪，席上的人脸色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武顺笑道：“你爱吃这个。” 要是以往，温皓雪必然是硬着头皮都要微笑道谢吃下去的，只是和崇思睿这些日子，叫温皓雪长了许多脾气和胆气。温皓雪只笑道：“你记错了，我不爱吃。” 武顺也有些讶异，只说：“真的吗？那是我记错了，真是该死。原本我看你最近闹离婚不太痛快，故意想让你高兴的，反而叫你难堪了。真是我的罪过，我敬你一杯。”说着，武顺便要敬酒。 温皓雪却道：“我不喝酒。” 温启初见武顺面上挂不住，便训斥：“怎么就不喝了？从未听你说过你不喝酒的，这不是不给人武顺面子吗？” 温皓雪只答：“我胃不舒服，喝了酒会恶心。” 温启初被他气得跳脚，只怕得失了武顺，却见武顺只是微笑，说“无妨”“无妨。”温皓雪又借口自己胃不舒服，吃了两口就回卧室去了。 温皓雪回到床上歇息时，又感自己和武顺、父亲置气无益，做了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他思前想后，便认定了自己过去的懦弱是合时宜的礼貌。而如今的硬气，则是不合时宜的痛快！ 但谁又有资格说哪个更高尚呢？ “扣扣”—— 飘窗的那端传来了令人无法不在意的叩击声。 温皓雪循声回头，忽见一只大大的崇思睿趴在窗户旁。 作者有话说： 温皓雪人设没崩。还记得崇思睿说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拒绝温皓雪的原因吗？他说温皓雪一看就是古代话本里书生一样的人物。温皓雪原本就是伪善又懦弱，敏感并矫情，黏黏糊糊的，特别没劲儿，确实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物。我的意思是，我没写崩，温皓雪的性格原本如此。简单点说，就是骂他别骂我【狗头 第八十八章 温皓雪感到非常吃惊，还是前去打开了玻璃门。他抬头看着崇思睿似杂耍演员般站在阳台的栏上——就像是他来抱温皓雪去结婚的那天一样。那一天，温皓雪是永远都记得的。那日是秋天，崇思睿站得那么高的，巍巍然如玉山一样，身后是金色的叶子，光华如缎的夕阳，一切都美得让人窒息。如同崇思睿忽然抱起他奔往市政厅登记这件事本身一样浪漫。 但也是看起来如此而已。 是在温皓雪提出了财政危机之后，崇思睿才这样匆忙带他去登记的。 他可不敢忘记这一点。 “你怎么在这儿？”温皓雪问道。 崇思睿坐到了栏杆上，因为一双腿很修长，斜斜地横着籊籊如竹，这姿态看着有些惬意。但崇思睿的声音却是紧绷的：“你怎么和武顺在一起？” “什么？”温皓雪没反应过来。 崇思睿的语气从紧绷转向有些委屈的腔调：“你与他一起回家，又一起吃饭……你是不是在与他约会？” 温皓雪茫然道：“你怎么知道……” 其实，温皓雪讶异的是崇思睿“怎么知道我们一起回家又一起吃饭”，而这句话在崇思睿听起来却更像是“你怎么知道我们约会”。 崇思睿心中更有一股莫名焦躁，便道：“果然如此。但你不可以这样做。” “我不可以？”温皓雪满脸疑惑。 “我们还在婚姻关系之中，”崇思睿说，“你这样做就是……洪世贤说的那种‘出轨’、‘偷情’——连洪世贤都知道这是不对的事情！” 温皓雪更疑惑了：“谁是‘洪世贤’？” 崇思睿也不想与温皓雪解释洪世贤就是《回家的诱惑》男主角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崇思睿只是强调：“你不可与他约会。” 温皓雪原本不打算与武顺约会，但听着崇思睿这个硬梆梆的口吻就觉得好笑。但他不打算继续与崇思睿争辩，只撇过头，正好看到卧室上悬挂的一幅画，正是他妈妈的遗作。温皓雪莫名伤感起来，又似想起了什么，问崇思睿道：“我给你的戒指，还在吗？” “当然。”崇思睿把手伸进衣领里捞出来了一条项链，项链里挂着那闪闪发亮的钻戒。 戒指上钻石的光芒是那么的璀璨，让温皓雪眼睛都有些刺痛了：“你……你一直随身带着吗？” “是的。”崇思睿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你不是说了，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温皓雪喉咙里涩了一下：“嗯，是的。那你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崇思睿拿着戒指的手不自觉地攒了攒，戒指锋利的边缘割得崇思睿的指尖生疼——这是奇怪的，崇思睿素来铜皮铁骨，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怕疼。 温皓雪看出了崇思睿的迟疑，便又说：“这是我妈妈的遗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把它带在身边，相信你一定能理解吧！” 温皓雪说着这话的时候，都哽咽起来了。崇思睿自然殊为不忍，尽管万般不舍，还是将戒指还给了温皓雪。 平安夜那漫天轰轰烈烈的烟花如今犹是历历在目，如同崇思睿那句“我们并不相爱”一样言犹在耳。烟花散去了，戒指也归还到温皓雪的掌心，一切回到了孤独的模样。 崇思睿同样感到了彻骨的孤独——他原是独居生物，岂能有如此领悟呢？他无法适应这种陌生的冷意，只有些无助地看着温皓雪：“你不是说，你从我身上学会了坚持和勇气，做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吗？为什么……为什么对我却那么轻易地放弃了？” 心中的痛楚让温皓雪面对崇思睿这个指控时万分屈曲：“什么？什么是‘轻易’？”温皓雪的声音如同他扣住戒指的手指一样颤栗：“放弃需要更多的勇气。” 从前的温皓雪，那么软弱、那么深谙妥协的道理，若是与崇思睿结婚了，就算崇思睿干出什么来，他都不会离婚的。幸亏崇思睿让温皓雪懂得了坚强，懂得了不甘心的价值。温皓雪变成了那个明知道做对的事会带来不好的结果还去做的傻子。 就像是现在，这段婚姻对他、对崇思睿都不公平，他原可以继续妥协，继续温柔，可他不愿意如此了。他拿出了自己无多的勇气却结束这个错误。尽管结果是令人痛苦的。 崇思睿也陷入了陌生的痛苦之中。 他如同一个无知的稚子，又无人指引，原地打转。 崇思睿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脆弱：“如果……如果栖先生在就好了……” 那他一定会教会自己应该怎样做吧。 这句迷茫的呢喃，深深地刺痛了温皓雪的心。 温皓雪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发青：“好，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 他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崇思睿更感屈曲，他还是不能习惯温柔含情的温皓雪变得如此冷漠决绝。 温皓雪觉得自己短期内都不应该再见崇思睿了。崇思睿的话语像是裹着蜜糖的刀，一下子是甜的，但深一层却是切肤之痛。 崇思睿总是无意识地表示着，他是重视温皓雪的，又在无意识地表示着，他又不爱温皓雪。 这简直比什么都残忍。 可惜，温皓雪那不见崇思睿的愿望未能得到实现。他能够故作冷淡地撇清自己与崇思睿的“婚姻关系”，却不能忽视他们之间十分重要的纽带——白玉狸。 白玉狸虽然被保释了，但还是取保候审的状态，要是审判下来要白玉狸去改造营，他已经了解过了，改造营就是妖类监狱，只是因为当局不想将人类囚犯和妖类囚犯关在一起，又担忧打造一个“妖类监狱”会遭人诟病，才搞那么一个“妖类改造营”，只是换个好听的名字而已。 让白玉狸进入改造营、失去自由绝不是温皓雪乐意见到的。温皓雪和崇思睿这次约见了狐狸律师，也不是为了离婚的事情了，而是为了保护白玉狸。狐狸律师分析说：“白玉狸和你崇伯爵可不一样。他没有军衔、没有爵位、没有战功，更不是濒危动物。” 温皓雪只道：“妖类也分三六九等呀？” “那可不？”狐狸律师道，“哪儿都讲究这个！” 崇思睿对于这种什么猫权平等的事情毫不感兴趣，只说：“那能不能从他吃错药这一点来抗辩？能不能将责任归在和平制药上？” “如果你的药物来源是正规的，那当然可以。” 崇思睿和温皓雪便面面相觑，露出一副心虚的表情。 狐狸律师惯会看人脸色的，一看这两夫妻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便干咳两声，说：“嗯，那么看来，我们还可以争取缓期执行。” 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怎么让白玉狸避免以后再出现狂化的现象。 崇思睿跟虎亲王提出想见一见那位阿芙斯丹的学者。虎亲王却说：“不是我们故意将学者藏起来，是他自己不知跑去哪儿了。” “他跑了？” “是的，我们打算将他严密保护。他却好像觉得我们这样做和阿芙斯丹政府软禁他没有区别……”虎亲王耸耸肩，“而且他很不满意和平制药擅自拿走了他的‘凤凰血’，所以他就逃跑了。” 崇思睿脸色严肃地说：“那为什么不尊重他本人的意愿呢？” “你说得对！我也不赞成将他放在什么安全小屋里，更不赞成未经允许拿走他的东西。”虎亲王语气有些无奈，“可这是林大人下达的命令。我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崇思睿也是无言以对。 虎亲王却笑了笑：“幸好我也不落于人后！”说着，虎亲王从抽屉里取出一管针剂：“我也偷拿了凤凰血清呢！来，这个给你拿去喂猫吧！打了应该就没事了！” 崇思睿一时也不知应该批评虎亲王还是感谢虎亲王，愣了半天，还是说：“这样合法吗？” “啧，咱们是野兽！还管这个呢！”虎亲王摇摇头，“一大傻子！” 妖兽妖力跃迁伴随狂化、异化现象并不罕见，也不是只有服用了强化剂之后才特有的情况。很多妖类在自然进化过程中都可能出现这种问题。但千百年来，大家渐渐发现，瑞兽进化是不会出问题的。狂化妖兽饮下瑞兽之血也能暂时获得平和。于是，学界便有了对血清的研究，只是神兽的样本不多，配合做实验的更少，况且，不同品种的瑞兽血也有品质的差异。直到近年，妖类占比70%的阿芙斯丹理所当然地率先解决了这个问题，从凤凰遗迹中复刻出上古神兽凤凰之血。 崇思睿拿了凤凰血清给白玉狸打了一针，果然是奇效。崇思睿能够察觉到白玉狸体内总是波动不休的妖力瞬间稳定了。 白玉狸自己也感觉到舒服了许多，只说打过强化剂之后他一直心绪不宁、暴躁易怒，现在也好了。 这样，崇思睿才放心带白玉狸去官方医疗机构做检查，机构出具证明，说白玉狸体内妖力稳定，再度狂化的倾向极低。 尽管如此，法庭还是认定白玉狸应对伤人事件负责。不过，狐狸律师显然有做好他的工作，白玉狸不必去改造营服刑，只需要接受为期一年的社区矫正。 听到宣判的结果后，崇思睿和温皓雪都松了一口气：“啊……” 然而，又来了一位新的检察官，提起了另一桩起诉：“崇思睿和温皓雪作为监护人，没有尽到应有的义务，导致猫妖擅伤人类，屡犯治安条例，应剥夺他们的监护权。” 崇思睿和温皓雪都僵住了。狐狸律师也不知该说啥，只得干笑着说：“好了，这下你们不用为监护权争得头破血流了。” 温皓雪倒是急了：“要是我们的监护权都被剥夺了，那小狸归谁管教？” 狐狸律师语带抱歉地说：“归福利院。” “这不行！”温皓雪急得眼眶都红了，“这对小狸来说等于再去一次收容所！” 狐狸律师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他很快就成年了，那个时候就能离开福利院了。你们再一起也不晚！” 崇思睿听出了狐狸律师的意思：“你这话是在暗示你打不赢这一场官司吗？” “他们那边证据很确凿啊，你们确实没让孩子读书，也没让他定期检查，还给他用违禁药，怎么听怎么不对啊。”狐狸律师回答。 温皓雪更是满脸悔色：“这全是我不好。” 温皓雪也曾审思自己为何会溺爱白玉狸如此。 温皓雪喜欢白玉狸，固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之前是温皓雪没有细想的。在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温皓雪回头思考，大约懂得了。他亏欠了自己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便将这份不可企及的美好投射在了白玉狸身上。他在白玉狸身上看到了他羡慕的一个少年的样子，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温皓雪气恼自己如此意气用事，反而害了白玉狸。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像都挺担心那个药的，新药就真的是没有问题了，加了凤凰血清的升级版无毒副作用，吃了身体倍儿棒，就是原料稀缺，没法批量生产。所以担心小狸和曈昽狂化的朋友们可以放心啦。 第八十九章 “也不能这么说。你们也是特殊情况。”狐狸律师顿了顿，说，“最重要的其实是这个案子——我听说归了那个奥玫德法官。” “所以呢？”温皓雪不解，“奥玫德是谁？” “是武顺的人啊！”狐狸律师答，“那个起诉你们的检察官也是，都是武家那一党的。我寻思，他们就是故意搞你呢！所以，这已经不是凭我业务水平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崇思睿听到武顺两个字就想打人，倒有点羡慕虎亲王和紫彪儿的快意恩仇了。 然而，虎亲王也不敢打武顺，毕竟武顺是司法部大臣的儿子。 崇思睿和温皓雪双双走在路上，沉默了好久。崇思睿似乎终于问出了他想问很久的一句话了：“到底，武顺是什么毛病？” 温皓雪无奈一笑：“他就是讨厌我。” “是吗？”崇思睿感到很意外，“我以为他喜欢你。” 温皓雪一怔，苦笑道：“哪有喜欢一个人却一直去害他的道理？” “你说的是。”崇思睿点头，同意温皓雪的说法，“像我喜欢你，就只希望你好。” 天上忽而飘下来了晶莹的雪花，一片片的，有几片落在了温皓雪的脸上，暖暖的融化了。 温皓雪看着崇思睿，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几许温柔和希冀：“你喜欢我……” 崇思睿答道：“这是当然的。” “那你也喜欢栖先生吧？”温皓雪问道。 “是的。”崇思睿回答，“但和你是不一样的。” 温皓雪怔怔看着崇思睿，半晌脸颊上滑过水珠。 崇思睿说：“你哭了吗？” 温皓雪摇摇头：“这是雪。” “是吗？”崇思睿伸出手指来拭揩温皓雪眼角的水珠，“雪水怎么会是热的？” 温皓雪知道自己爱着崇思睿，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或许他接下来一辈子都爱他，永远忘不了他。 但这些都不构成他继续这段婚姻的理由。 他从崇思睿学到了拾回自己的骄傲。 所以他宁愿在骄傲的火焰上焚烧为焦土，也不愿意在卑微的温室里腐败作烂泥。 再次会面时，温皓雪依旧摆出冷淡的面孔，与崇思睿商量着白玉狸监护权的归属。狐狸律师只觉得两人是来搞笑和浪费律师费的，又说：“这个监护权是不属于你们的了。” “我们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小狸进福利院吗？”温皓雪甚至有些愤怒了。 他大概可以找武顺解决这个问题，但这只能引出新的问题。 狐狸律师摇头，说：“福利院也不差。而且我和白玉狸接触过，他的性格挺强势的，长得也那么大了，谁能欺负他呢？过两年他出来了，还不是可以回来跟你们一起？我们何必和武家对着干，是吧？” 温皓雪十分不能同意这个观点：“你问过小狸的意思吗？” 崇思睿也与温皓雪同仇敌忾起来：“为什么说我与武家对着干？难道不能是他与我们家对着干？” 狐狸律师一脸愁容：“你们这些权贵打架，何必拉扯我？” 这一曲正陷入僵持不下的节奏。 白玉狸固然不肯去什么福利院的，他也不愿意温皓雪和崇思睿不再是自己的家长了。当他听到自己不上学、不检查会导致这个结果的时候，脸上的骄矜全无了，只眼汪汪地说：“我以后都会听话的！”这简直比说叫他去坐牢都来得有威胁力。 温皓雪与崇思睿坐在桌子的一侧，而白玉狸则坐在另一侧。今天的白玉狸难得以人形的姿态出门了。他穿着一套青少年常见的装扮——宽松的印字母t恤反衬出他骨骼的纤细，而松垮垮的牛仔裤则便于他藏匿自己的尾巴，头顶又罩了棒球帽，遮住毛乎乎的猫耳朵。 注入过凤凰血清之后，白玉狸的妖力得到了更好的控制，他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尾巴和耳朵不露出——但有时也会失效，所以他便选择了这样的衣着，以免在人群中露馅儿，惹人注目。 狐狸律师在这“一家三口”面前说了事情的严重性。 白玉狸特别不满意，只说：“你收那么高的律师费，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狐狸律师不打算对这个叛逆少年太纵容，便不客气地回答：“如果我办不好事，你恐怕已经在改造营服役了。” 白玉狸气鼓鼓的，看向温皓雪，以撒娇的口吻说：“我讨厌这个臭狐狸。” 温皓雪无奈地揉了揉白玉狸的头顶，说：“你呀……这个性格，怎么能去福利院？” “是啊，我不去！”白玉狸死命摇头，“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这问题也算问得好了，答案似乎是肯定的，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温皓雪甚至起了向武顺示弱的念头，只是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了。 “有的。”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室内的几个人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腰背挺得笔直、脸容相当冷峻的男人。 “曈昽，”崇思睿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并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曈昽拿出了一份让渡协议，说道：“把监护人改为我。” 白玉狸即时跳起，耳朵都蹦了起来：“什么？你要做我爸爸？” 曈昽皱起眉：“请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狐狸律师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你们不想让白玉狸去福利院，不如将监护权转移给有监护妖兽资格的第三方。比如这位警探先生，他就有驯化资质啊！”说着，狐狸先生又道：“可是么，这样的话，你身为公职人员，又对他进行监护，那么他要是再犯事儿的话，恐怕要影响你呀。” “是的，我了解到这一点了。”曈昽答，“确实很麻烦，所以要是你们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白玉狸疯狂摇头：“我不愿意！” 曈昽确实没勉强，只道：“好的，祝你在福利院过得愉快。” 狐狸律师却劝道：“就是名义上让渡了而已，你还不是和伯爵一起生活吗？过两年你也成年了，也没有吃亏的。” 白玉狸听了这话，又有些犹豫起来：“所以只是名义上的？我还是和大哥哥、雪哥哥在一起生活？” “当然。”狐狸律师点头。 “不。”曈昽说道，“如果你承认我是你的监护人，那么我就会承担起监护的义务，敦促你进行规律的文明化约束，不会让你有懈怠的机会，并严格杜绝你再次触犯法律的机会。” 白玉狸听了又有些退缩：“这……这……” 温皓雪反而觉得这个曈昽挺靠谱的，还一起劝道：“反正你做社区矫正的时候，也得参加规律的文明化约束课程啊。这不是一样的么？” 白玉狸听得头昏脑胀的。 狐狸律师便暗道：“猫的脑子太小了，智力不行。” 于是，狐狸律师便笑着对猫儿说道：“那现在就是两个选项，a.去福利院住2年，b.继续和伯爵一家生活。” 白玉狸一听就答：“这题我会！我选b！” “行了！”狐狸律师拿着让渡协议，“各位签字吧。” 于是，白玉狸的监护人便成了警犬曈昽了。 这事情算是完结了。曈昽将白玉狸拉到小房间里，跟他三令五申各种规则，听得白玉狸小脑袋嗷嗷疼。崇思睿和温皓雪则在门外站着。崇思睿便说：“其实多了曈昽也好，他倒是足够严厉，也懂得更多。” 温皓雪摇摇头，说：“是我什么都不懂，一味地溺爱他。” “是的。你对他太纵容了。”崇思睿语气有些不悦，“你对我就很严格。” 温皓雪一怔：“我对你严格？” “不是吗？我不过是学得慢了一些，你就要离婚，要放弃我。”崇思睿低着头，看起来竟有些委屈巴巴的。 温皓雪一颗心也软了，痴痴看着崇思睿极好看的侧脸，半晌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你不是学不会爱情，是学不会爱我。” 崇思睿转过脸来，看着温皓雪：“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温皓雪苦笑：“那你又为什么认为自己学得会爱情？” 崇思睿便道：“因为你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温皓雪摇摇头，心中又生出几分嫉妒：“比栖先生还好么？” “为什么要和他比呢？”崇思睿不解，“你们又不一样。” 温皓雪心里被蛰了一下，痛了起来，使他发昏似地质问：“为什么不一样？是因为你对他的感情更浓烈吗？” 崇思睿愣住了：“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未做过这样的比较。” 温皓雪看着神色迷惑的崇思睿，心中颇有一股无力感。他对崇思睿是如此的，无路他那么用力的撞过去，都是撞在棉花上。 崇思睿却仍斟酌着温皓雪的这个提问，半晌说道：“感情的浓度是可以比较的吗？” 温皓雪见崇思睿在迷惘、在苦恼，便说：“不能的，这是不能的。我错了。我为什么要拿自己和栖先生比呢？这样对死者也不尊重。”温皓雪说的是真心话，他实在懊悔自己的莽撞，亵渎了一位已故的先生。 崇思睿却说：“我觉得你们不一样，并不是因为感情浓度的问题——我又不懂得怎么去测量这个东西。我只是觉得，我是不会想和栖先生结婚的。” 温皓雪的心如一口静在塔顶百年的大钟，蓦地被撞了一下，嗡——惊得抖落尘埃无数。 “你说什么？”温皓雪瞪大了眼睛，“你是骗人的吗？你不会想和他结婚？你甚至曾经提出和紫彪儿结婚呢！” 崇思睿也想起了这桩糊涂的蠢事，但却依旧坦然：“那不是你提议的么？” 温皓雪也挺无奈的：“我只是说……” “好了，不说这个了。”崇思睿不想追究这个事情，“那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就不重要吗？”温皓雪可是深深被崇思睿神秘的过去所困扰着。 崇思睿却道：“是的，以前的我也许会选择和紫彪儿结婚，又或是和别人。但现在我只想和你结婚，没有别人。这对我来说才是重要的。” 这几句简单的话，却重重地又敲了几下温皓雪心里的那口大钟。 第九十章 这洪亮至极的声音几乎要奔出温皓雪的胸口。温皓雪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他用怀着希望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说实话，我不知道。”崇思睿答。 崇思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之中，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可是这样的表达，也足够让温皓雪心旌动摇了。 他为自己筑起的防备，在深爱的人面前，却是那么的脆弱不堪。无论防备得多么严密，他总是可以因为崇思睿而瞬间陷落。 这就是他学会坚强之后，为崇思睿所保留的软弱。 他心底甚至有个声音跟自己说：这样还不足够吗？为什么不再尝试呢？为什么不给对方、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温皓雪与崇思睿告别，语气也没像最近那样冷若冰霜，似有点回暖的迹象。站在崇思睿身旁的白玉狸倒是挺焦躁的，认为伯爵追老婆的效率也太低了。明明是两情相悦的，干嘛拉扯那么久？是什么他猫类不懂的情趣吗？ 白玉狸呶呶嘴，又跟温皓雪说：“雪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呀？” 温皓雪也没有以往那样的决绝拒绝了，只笑笑，说：“你先学好再说。” 白玉狸认为这是敷衍，说：“可我很想念你呀，要不然我跟你走好了！” 温皓雪却摇了摇头，拒绝道：“那儿可不适合你居住，还真的不如伯爵的大房子。” 说起来，温皓雪真的很难想象白玉狸要以怎样的状态在温家生活——可能无论是什么状态都不会令人满意的。 温皓雪回到了家中，难得是温启初也在家里用饭的晚上。饭桌上围着凌清春、温启初、温皓雪以及温皓月。温皓星似乎和武顺不知去哪儿应酬了，大家也没过问。 温皓月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我想染个发，染个紫红怎样？” 凌清春皱眉：“你们学校允许吗？” “怎么不允许？”温皓月没好气地说，“就怕我爸不允许而已！” 温启初看了凌清春一眼，又看看温皓月，便道：“什么大红大紫的，能好看吗？” 温皓月笑道：“武顺会喜欢的。” 温启初便没有多说什么了，只道：“那你自己爱染就染吧，你也长大了。” 这个温皓月还挺满意的，她自感与武顺交往之后，在家中便如同随时随地擎着一把尚方宝剑，还能“上斩昏君”了，连大家长都不敢给她脸色。 她只道，果然是嫁得好才是硬道理。 对此，凌清春劝的话她也是越发听不进去了。尽管凌清春不幸福的婚姻也给了温皓月一定的警示，可她觉得吧，自己的父亲迂腐刻薄，和风流倜傥的武顺是大不一样的。尽管武顺在外面她看不到的地方或者有风流行径，但这也是符合武顺身份的逢场作戏，她既然看不到，就不应该揣测、猜疑、过问，做出个妒妇的样子来会很难看。武顺也喜欢她这个态度，并称赞她这样很有一位贤惠妻子的作风。 这让温皓月更得意了。 明明说了离婚之后，温启初对温皓雪是相当和颜悦色的，比婚前对温皓雪的态度还好。凌清春也拿出了招待贵客的标准来对待温皓雪。可温皓雪在家里就是百般的不适应。为了逃避这种压抑的空气，他便每天在单位加班，用工作来填满生活的空白和无聊。 崇思睿也时常加班了起来。 非人科这边也注意到了，崇思睿经常过来送文件。非人科的职员都挺惊讶的，一开始说：“怎么让您来送文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崇思睿又说：“没有。” 崇思睿却说无事，只是在温皓雪附近踱步，像只随意闲逛的猫。 温皓雪却被这样的关注弄得浑身不自在，说：“没事的话请您回到自己的单位，好吗？” 坐在附近的同事看到这一幕都非常吃惊，一来是惊讶于平时温和得体的老好人温皓雪还能有这样没好气的时候，二来则是奇怪出了名高冷的崇思睿竟然没有脸色。 “怎么回事啊？”新来的同事探头探脑的。 “你新来的，不知道！”老同事低声说，“他俩是夫妻，在吵架拌嘴呢！” “才不止是这个呢！”另一个老同事说，“我听说他俩在闹离婚！” “这还能离吗？”同事说，“前天我还看到他俩一起吃饭呢！我看是耍花枪吧？” 其实前天中午的时候，原本是温皓雪和楚碧在吃饭的。他俩原是多年老友，又在同一栋大楼工作，便时常一起在工作日吃午饭。两人吃着吃着，楚碧便问起温皓雪离婚的事情来，开口便说：“你俩啥时候和好啊？” 温皓雪一听就不服气：“什么意思？你就觉得我离了他不能活？” “我没这意思。”楚碧答得随意，“就是觉得你俩挺好的。” 温皓雪却道：“你之前还说他冷冰冰、不懂情趣。” “那是真的，可你也差不多吧！”楚碧指着温皓雪，“你很有情趣吗？你这个人在婚姻里也挺无聊的吧。” 温皓雪不肯认，只说：“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啊，上次让你买个情趣衣服你都不肯。”楚碧说。 温皓雪耳朵有些发热：“你说的是这种‘情趣’啊？” 楚碧笑了：“那也好，我看你们两个闷葫芦在一块儿，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也没什么意思。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啊？”温皓雪一怔，“什么？” 楚碧便说：“我是认真的，你别不信。就一个小哥，长得还挺俊的，工作也体面，我给你他联系方式哈……”楚碧的话没说完，忽然便感到有一股奇异的压迫感从侧面传来。楚碧一拧过头，便见崇思睿坐在了他俩旁边。 “……”楚碧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被崇思睿盯视得头皮发麻。 崇思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楚碧，他也不说话，只是闷着，一双眼碧幽幽的，看着叫人害怕。 楚碧便忙站起来，说：“我吃完了。你俩慢慢聊。”说完，楚碧便逃难似的跑了。 温皓雪也很吃惊：“你什么时候在的？” 崇思睿不回答，只说：“你可不能与别人相亲。” “我知道。”温皓雪没好气地说，“这是出轨、偷情，是不对的事情，洪世贤说的。是吗？” 崇思睿点点头：“是的。” 温皓雪之前听崇思睿这么说，还专门去查了洪世贤，结果让他很惊讶。真没想到崇思睿会看这么三俗的电视剧。 崇思睿自己都很惊讶，这么奇怪的剧他都坚持看完了。 温皓雪嘴上闹着离婚，心里还是挂念着崇思睿的。楚碧也看出来了。而且，经过在食堂里被崇思睿那么瞪了一眼之后，楚碧也算深切感受到为什么世上会有“虎威”这个词，那眼神还真叫人肝儿颤。他也不打算给温皓雪介绍什么小哥哥、大哥哥了，他可不想得罪虎族。 温皓雪回到家里，吃过饭就回卧室里躺着，门窗儿都关得紧紧的，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也拉得严密，原因今晚降温。他也感受到了温度骤降，还好家中暖气充足，他便盖着被子在卧室里看电视，而且还是看《回家的诱惑》——他就是想看看这剧有什么魅力让崇思睿老是提在嘴里。 “这是编剧宿醉的时候写的吧。”温皓雪忍不住说，“这种烂片，崇伯爵也喜欢看呀？” “我不喜欢。”崇思睿的声音隔着窗户和窗帘传来。 温皓雪惊讶地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边拉开了窗帘，便看到阳台上放着一个大纸箱，崇思睿就蹲在里面看着温皓雪。 “你……”温皓雪愣住了半晌，打开了窗户。在门户大开的那一刻，凛冽的朔风立即就灌了进来，温皓雪冷得浑身打颤。温皓雪摸了摸崇思睿的脸颊，发现他的皮肤也很冰凉，便说：“降温了，你在户外做什么？” “我这不是有个纸箱么？”崇思睿说，“很保暖的。你要是冷了，也可以进来挤一挤。” 温皓雪无奈地说：“傻子，你进来我房间吧，有暖气呢。那才叫暖和。” 崇思睿便随温皓雪进了卧室，温皓雪也立即将窗户关牢，又将窗帘拉起来。崇思睿站在温皓雪的卧室里，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不大不小，够放一张大床、一把绒布沙发、一套书桌椅，还有些装饰品。整体装修的风格以灰白为主，有种冷淡感。因此，墙壁上挂着的一幅色彩绚丽的水果静物油画格格不入。 温皓雪反而被他这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道：“你看什么？” 崇思睿答：“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进这儿来。” 温皓雪请崇思睿在沙发上坐下，又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崇思睿说道：“闻起来很甜，和你一样。” 温皓雪怔了怔，低下头来，又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想来这儿睡一晚上。”崇思睿简单地回答，“所以纸箱也带来了。” 温皓雪疑惑又惊讶：“你……你想在阳台上睡纸箱睡一晚上？” “是的。”崇思睿回答，仿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为什么？”温皓雪问道。 崇思睿回答：“我想你了。” 温皓雪被崇思睿弄得既感动，又忸怩。他总不知该如何回应崇思睿这些很像是表白、又不是表白的话。可是当崇思睿这样出现在一个冰冷的夜里，像是小猫一样蹲在纸箱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事情，温皓雪很难保持“铁石心肠”的伪装。 “你过来吧。”温皓雪确实有点心软，拍了拍床边的位置，“我们一起睡。” 作者有话说： 是不可能“咻”的一下就和好的啦！ 第九十一章 温皓雪的提议让崇思睿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他便卧到了温皓雪柔软的床上，枕畔都是温皓雪特有的那好闻的气味，这让崇思睿感到很满足。家里温皓雪的气味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了，崇思睿便焦灼不安，非要来这儿与温皓雪共度一个夜晚——就算是隔着玻璃窗和窗帘也没关系，起码他能够感觉到温皓雪的声息。 温皓雪自然也是想念崇思睿身上的温度的，二人重新睡在一处了。温皓雪叹了叹气，感慨也是有的。 “你为什么叹气？”崇思睿细声问道。 温皓雪便说：“没什么……我……我只是在感叹，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睡床吧。” 崇思睿怔了怔，说：“你不喜欢睡榻榻米吗？” 温皓雪勉强地笑笑：“也不是。” “等你回去了，”崇思睿说，“我们就睡床。” 温皓雪没有应声。 这让崇思睿有些不安。人不安了，便会絮絮叨叨起来。没想到冷傲的崇思睿也是如此。崇思睿便说：“我明白了，人喜欢‘高床软枕’是不是？我确实太疏忽了。等你回去，我们就睡床。我们家的床比这个好多了，软多了，也大多了。” 温皓雪闭上眼来，不想听这些了，便在假寐。 崇思睿以为温皓雪累了困了，便不再说话吵他，只在他额边小心翼翼地亲了一口。亲过之后，便如同小孩子偷了糖果一样，仔细打量着温皓雪，唯恐温皓雪忽然训斥他的无礼举动。然而，温皓雪依旧是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崇思睿能从呼吸判断温皓雪没有睡着，便引他说话：“我真惊讶，你没问阿脏的事情？” 温皓雪立即睁开眼睛，说：“他怎么了？” 崇思睿大感吃味：“你为什么总是对他这么好？” 这个问题其实温皓雪也问过自己。 对白玉狸异乎寻常的溺爱、优容，到底是为什么？ 温皓雪垂着眼帘，回答崇思睿：“因为我希望小狸要自由快乐、无拘无束。” “你就算约束他，他也能得到快乐。”崇思睿说，“人是生而自由,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 温皓雪说：“哦？是栖先生说的么？” 崇思睿说：“是卢梭说的。” 温皓雪苦笑，发现自己真是为了“栖先生”而魔怔了：“对，是《社会契约论》。”他在被窝里缩起了脚，为自己的小心眼而感到羞窘，半晌将话题扯回来，说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猫儿还在考察期呢，将他一个猫丢在家里，也是不对的。”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了。”崇思睿说，“我把他放在他的‘法定监护人’那儿了。” 温皓雪很惊讶：“曈昽吗？” “是的。”崇思睿说，“他成了人，很快学会了像一个人那样生活了，还在我们社区置了一个公寓独自居住。我看他住得近，便问他，如果有需要的时候能否麻烦他照看阿脏。他说，既然他成了阿脏的监护人，那这不是麻烦，是他的义务。” 温皓雪没想到还有这等事，又问：“看他那样子，真不像是会欢迎不速之客的人啊！” “确实。”崇思睿答道，“我也怕给他一个刚刚化人的妖类添麻烦。但我实在是太希望来见你了，便带着阿脏去了曈昽家里，问他是否能托管阿脏一个晚上。他说，可以，但请阿脏先去洗澡并换上干净衣物——看来曈昽的洁癖比较严重。” 曈昽家里有两个浴室，其中一个居然在玄关旁边。客人来到玄关后脱下鞋袜需要直接去浴室里洗澡，并换上浴室里准备好的消毒过的衣物，才好正式进入曈昽的起居室。崇思睿将白玉狸扔在那儿便走了。白玉狸却不肯去洗澡，他说：“你知道猫都不用洗澡吗？” 曈昽答：“我从未听说过。” 白玉狸道：“老子身上又祂妈不脏。” 曈昽说：“那你在玄关睡觉也成。” 白玉狸心想：睡就睡！ 白玉狸原本认为自己流浪多年，在玄关怎么会睡不好？没想到自己在伯爵家里舒舒服服的过少爷日子久了，还真不习惯这个玄关的地方。他便想化回猫形，在玄关的毯子上睡，却遭到曈昽阻止。曈昽拿出了条例，说：“刚化人形的妖类要适应身体，睡觉一定要用人形睡。” 白玉狸一怔：“真的假的？我都是用猫的样子睡的。” 曈昽不觉摇头：“你原来的监护人也不称职了。” 白玉狸一撇嘴：“反正也没人监控我，我就是按猫的样子睡，怎么样了？” 曈昽答：“你知道我是你社区矫正的考察者吗？” 白玉狸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曈昽答道，“你不按我的标准来，就去改造营按他们的标准来。” 白玉狸前些天恢复上学，也跟学校里的人打听过改造营了，那其实就是坐牢，说得好听一点而已。 白玉狸便也有些害怕，瞥了一眼曈昽，蹲在鞋柜旁边缩着脚：“那我人形那么大一块，怎么在玄关睡觉嘛？” 曈昽拎起他的领子：“那就去洗澡、换衣服。” 白玉狸最终还是屈服了，洗了个澡换上了充满消毒味道的洁白居家服，走进了曈昽家的起居室。曈昽认为白玉狸对“社区矫正”的内容和项目一无所知，便一一跟他说明了。白玉狸听得昏昏欲睡，心不在焉，曈昽看在眼内，只说：“好了，你了解了，对吧？” “对。”白玉狸敷衍地说，“都了解啦。” “那如果你触犯了，”曈昽说，“就按规定处理，没有问题吧？” 白玉狸的耳朵猛地竖起来：“规定？什么规定？” 曈昽说道：“你刚刚不是说知道了？” “我……”白玉狸一时答不上来。 曈昽顺势将守则放在桌面上，说：“你可以自己看看消化一下。” 白玉狸便小心地拿起了守则，看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规定就脑仁疼，在他勉强读完之后，曈昽冷若冰霜的声音再次响起：“和崇伯爵、温先生不同，我是不会惯着你的。” 白玉狸看着曈昽黑乌乌的眼珠子，心里犯怵。 他指着那一条“人身适应期内除因患病等特殊原因不得以原形入睡”，颤悠悠地问：“那……我睡觉的时候没有意识，不小心变回去了怎么办？” 曈昽表示：“我会叫醒你。” 事实证明，曈昽是负责的矫正官和监护人。曈昽将白玉狸拎到床上，然后在白玉狸身边躺下，二人盖了同一张被子。以曈昽的警觉性，只要枕边的白玉狸变回了猫，这样的动静是一定会让曈昽醒来并做出反应的。 迷迷瞪瞪的白玉狸确实无意识变回原形了，因此平均2个小时被踢醒一次。可是，号称起床气很大的白玉狸也不敢跟曈昽撒气，只得咬着牙撑住，心想：我再也不要来这个破地方过夜了。 这是白玉狸入住社区以来，睡得最坎坷的一个晚上。 这也是闹离婚以来，崇思睿睡得最好的一个夜晚。 果然，还是应该抱着老婆睡觉。 清晨到来的时候，因为天鹅绒窗帘遮光，容易唤醒人的阳光并没有照入这房间内。但是生物钟让崇思睿醒得很准时，他像一般的刚醒来的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猫科动物特有的呼噜声。这样的动静不算很大，但也足以唤醒向来浅眠的温皓雪。 温皓雪看到崇思睿在自己身边，心中洋溢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幸福感。只是怕这幸福感更像是童话里的泡沫，梦幻的，美丽的，不真实的，一戳就破了。 温皓雪很快想起来自己和崇思睿目前处于“离婚边缘”。 崇思睿毫无“婚姻破裂”的自觉，还习惯性地给了温皓雪一个早安吻。 温皓雪心里既惊喜，但是又闪躲了一下，说：“我们这样不合适。” “为什么？”崇思睿不解。 温皓雪站起来，打开了一扇门，到房间附带的卫浴间里洗漱。这个独立的卫浴间不大，毕竟只是温皓雪住的房间里附带的，容纳温皓雪是够了，再挤进来一只大老虎就显得逼仄了。 偏偏崇思睿却要挤进来，挨着温皓雪一起洗漱。温皓雪看着镜子里满嘴牙膏泡沫的自己，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但他心底又不得不承认，还是珍惜着和崇思睿这样亲密共处的时光的。 温皓雪洗漱完毕，便回到自己的床上坐着，思考什么时候对崇思睿下“逐客令”比较恰当。他也想好说辞了：“你该走了。我要去吃早餐了。”可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崇思睿便从背后抱住了温皓雪，用头蹭温皓雪的背脊。温皓雪被这一下弄得有些不习惯，转过脸来，只见崇思睿顶着那张俊美的脸和高大的身躯做着这近似撒娇的举动，有些大不成体统却颇为有趣的可爱。 “怎么了？”温皓雪的声音不自觉放得温柔。 崇思睿便道：“我看阿脏每次这样，你就疼他。我便也效仿一下，果然有些效果。” 温皓雪闻言哭笑不得：“你还把自己放到他一样的地步了？” 崇思睿正要说什么，却听得门外响了一句人声夹杂两声敲门声。温皓雪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门从外面打开了，凌清春探头看了进来。 原本凌清春是看温皓雪今天好像起得有些晚了，以为他睡过头来，想来叫他起床吃早餐上班。却没想到，温皓雪卧室的床上就坐着一个大男人，两人还在耳鬓厮磨、磨磨蹭蹭的不知在做什么事情。 凌清春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便把这个“大男人”的身份认出来了，又是尴尬又是惊讶的，说：“这……这是崇伯爵不是？” 崇思睿点头：“是的。你好，温太太。” 凌清春尴尬地咳了两声：“嗐，我怎么都不知道您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不是大早，我是昨晚过来的。”崇思睿老老实实回答，“在这儿和阿雪睡了一觉。” 凌清春极不好意思地道：“不需要告诉我这些细节！” 第九十二章 既然崇思睿来了，凌清春便拿出主人家的态度，请崇思睿、温皓雪一起去餐厅吃早餐。 凌清春又笑问：“您有什么忌口的？” “我忌素。”崇思睿回答，“给我肉就可以。” 凌清春看着自己准备的一桌子清粥小菜、豆浆油条儿的，只得笑道：“那我去给你再做一盘肉吧。”温皓雪却道：“我来就可以。” 凌清春便道：“这怎么行呢？” 崇思睿却真的很自在，毫不客气地说：“阿雪做就可以，我吃惯了他做的。” 温皓雪真觉得好气又好笑：“行了，您伯爵大爷就坐着等吃吧。” 说着，温皓雪便开火用白水煮了一盘鸡肉，焯熟了直接丢崇思睿面前，连盐巴都没加。崇思睿就在那儿猛吃，还一边夸温皓雪厨艺超凡。凌清春一边看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温皓雪也在旁边坐着喝粥，又问道：“老爸、老弟和妹妹呢？” “你爸刚刚出门了，你弟弟、妹妹都没回来。”说着，凌清春脸露忧色，“你弟弟就算了，你妹妹……唉，不回家过夜怎么也不说一声？电话不打过来也算了，我打给她她还关机。” 温皓雪也觉得温皓月这样不成样子，但还是微笑安慰：“没什么的，她也长大了，知道分寸的。可能就是贪玩了一些而已。” 凌清春便也微笑，说：“说这个也没趣儿。说说你们吧！崇伯爵，你是来接阿雪回去的吗？” 崇思睿想了想，问温皓雪：“你要跟我回去了吗？” 这个问题让温皓雪不好回答了，他便笑笑，说：“别说这个了，快点吃完去上班吧。” “哦。”崇思睿特别听话，夹起两块鸡肉直接吞了，“这样够快吗？” 温皓雪也没想到崇思睿对“快点吃完”的执行力度那么强，便吹着粥说：“我也没你那么快，要不你先去帮我发动一下车子吧。” “可以。”崇思睿说，“天气冷，我先帮你把车暖起来吧。” 说完，崇思睿朝凌清春点头示意：“谢谢你的招待，温太太。”说完，他便往车库去了。温皓雪继续埋头吃早饭。凌清春倒是含笑说道：“我以为他是个冰棍儿，就是家里有财气，没什么稀罕儿的。现在看着其实对你还是很有心的。” 温皓雪的脸有些红，仿佛是被粥的热气蒸的：“你……你不是不了解他吗？” 凌清春便道：“我看过的也多了，他这样的其实还挺好的。我也看得出他没什么趣味，但总好过外面那些花花肠子一套一套，回头结婚了又不把人当人的。我看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吗？怎么现在又闹？” 温皓雪竟也无言以对。 凌清春又笑：“闹就闹呗，年轻夫妻嘛。” 温皓雪如坐针毡起来，赶紧把粥喝完了，说一句“伯爵还在车库里等我”，便起身要走。凌清春却想起了温启初对于温皓雪“婚后财产”的打算，但她也不适宜多说什么，便只得添了一句：“况且，你离婚了也不一定就过得比以前好了。” 温皓雪也没有仔细思考凌清春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匆匆去了车库。 崇思睿确实在车子里等他，还把暖气都开好了。二人一起上班，又被同事目击了。他们就笑着说：“你看，那对离婚夫妻又黏在一起了。” 紫彪儿看着也觉得没谱儿，见崇思睿独自回到办公室了，紫彪儿忍不住问他：“你和温皓雪怎么回事啊？真离假离呀？” “什么真假？”崇思睿答，“根本没有的事情，哪有真假可言！” 旁边的狼妖在那儿和鬣狗一起噗噗地笑，说：“那你们是在搞事情啊！” 崇思睿说：“没有。” “怎么闹起来的离婚啊？”鬣狗问道。 崇思睿回答：“他说要离的。” 鬣狗便说：“他说了为啥要离吗？” 崇思睿答：“他说我不爱他。” 崇思睿答得义正词严，仿佛在面对审讯一样，众妖们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你俩真好玩儿。” 紫彪儿便道：“你们笑啥呀！人类就是这样的，情情爱爱什么的，跟咱们这些禽兽不一样的。” 鬣狗便说：“胡说，都是一样的！我们也能爱呀！” 崇思睿便有心讨教道：“那请问怎么爱呢？” 鬣狗回答：“爱，不是说出来的；爱，是做出来的！” 这老掉牙的荤段子让无聊的妖类们又笑起来，崇思睿仍不解：“怎么做呢？” 鬣狗啪啪打了几下键盘，又将屏幕转到崇思睿面前，只见屏幕上显示了“如何做 爱”的百度搜索结果。 崇思睿看着同事们不怀好意的笑容，才回过神来：“啊，你们是在开黄腔啊。” 众妖笑道：“是啊！” 崇思睿摇头道：“真是有辱斯文。” 鬣狗答：“您才是吃抑制剂吃伤了吧。” 崇思睿只觉得自己办公室里真的名副其实的存在着一群“衣冠禽兽”。 妖兽部队那儿大家确实比较开放。而非人科里的大家氛围自然是不一样的，都很衣冠楚楚、斯文有礼的。温皓雪在格子间里打着报告，过了一会儿，便见曈昽领着戴着猫耳帽子的一个少年入了门。温皓雪定睛一看，担忧起来：“小狸怎么来了？又犯事儿了？” 温皓雪忙站了起来，走到了白玉狸面前，见白玉狸脸上还带着血痕的，便问：“又打架了？” 白玉狸低着头没说话。 温皓雪抬头看向曈昽：“他怎么了？” 曈昽叹了口气：“就走开了10分钟。” 冷弥香从办公室里出来，板着脸说：“这次倒是更厉害了，还袭击上了武家公子了？” 温皓雪一怔，说道：“武顺吗？” 曈昽说：“是的，白玉狸差点把武顺抓瞎了。” 白玉狸撇嘴：“差点儿。”语气中竟然还带了点惋惜。 温皓雪又开始头痛了：“你知道自己在缓刑吗？你再犯事儿是要坐牢的！” 白玉狸这次却不认错：“这次真他么不是我的错！那个武顺是个人渣！我他娘的是为民除害！” 温皓雪心想，我当然知道他是人渣！ 白玉狸被警务人员拉去了做检查，看他身上的数据有没有异常，是否存在狂化、异化的情况。白玉狸倒是很配合检查，因为他坚持认为攻击武顺是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作出的正确选择。 冷弥香、温皓雪和曈昽三人进了办公室里。温皓雪又是一阵头痛，冷弥香说：“需要我呼叫崇伯爵么？” “先别……”温皓雪叹了口气，“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可以吗？” 曈昽回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早起来的时候，白玉狸说他饿了，非要去一家很远的店吃烤肉。我就带他去了。坐下的时候，他又说想吃棉花糖。” 温皓雪却道：“不可能吧？他既不喜欢吃烫口的食物也不喜欢吃甜的，怎么会这样要求？”温皓雪想了想，又 叹气：“该不会是故意折腾你吧？” 曈昽回答：“我大概也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所以我没有理会。他就说要自己去买棉花糖。我同意了。” 温皓雪说：“你不怕他跑了？” 曈昽说：“他跑不过我。” 温皓雪倒是无言以对，甚至觉得曈昽真的比自己还适合当白玉狸的监护人。 曈昽一直靠着敏锐的触觉，可以判断白玉狸有没有走远。忽然有一个瞬间，白玉狸的气息飘远得极快。曈昽便立即离开了烤肉店，追踪了过去。等曈昽追到了一个角落的时候，就发现化成猫的白玉狸攻击了武顺，武顺的脸被抓花了，脸上呈现出三道血痕，其中一道是堪堪划破了眼角，再偏离一点就会伤害到眼睛了。 曈昽便立即抓住了白玉狸，但他还是先送了武顺就医。武顺非常惊讶，说他以为这是一只普通的猫，看这猫很可爱，就去逗他，没想到却被袭击了。 白玉狸这边做完了检查，也前来供述了。他坦言，自己确实是嫌曈昽烦了，故意说要吃烤肉和棉花糖这些他根本不爱吃的东西，就是想甩掉曈昽。他借口去买棉花糖，便化成了猫的形态跑走。跑到半路的时候，却遇上了武顺。 武顺虽然知道温皓雪家养了猫，但猫在他眼里看起来也差不多，自然也认不得眼前这一只是温皓雪家的那一只暴躁脏话猫。于是，他把这只猫当平时在路上遇到的猫一样拿零食逗弄。白玉狸原本也不认识武顺，况且，白玉狸没吃早餐也饿了，便配合地卖卖萌，讨个零食吃。武顺又抱起了白玉狸，把白玉狸塞进了自己车的后备箱。白玉狸在车后厢里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立即戒备起来，环视后备箱，发现有血迹、猫毛、甚至有被拔掉的猫爪。 “你麻痹你！”白玉狸暴起，“老子抓不死你他奶奶的变态！” 蹦起来，一爪子划拉下去，就是武顺的一声惨叫了。 第九十三章 武顺躲开了，还是被划伤了脸。当时，白玉狸看到武顺脸上露出了极为狰狞的表情，脸上还淌着血痕，似个地狱恶鬼一样——白玉狸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心想，人类还能这么可怕。 就在此时，曈昽赶到了。 武顺立即恢复了平时那个亲切友善的样子。 “就是这样！”白玉狸完成了讲述，“我这他妈是为民除害！” 在旁边坐着的笔录员说：“武先生一直为人和气啊！你说这种话有人信吗？退一万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也只是虐猫而已。你这样伤他，也是你理亏！” 白玉狸听了这话，额冒青筋，眼看着要蹦起来打人了，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曈昽从背后按了回座位上。 曈昽说：“温先生在外面等你——你的朋友黑虎伯爵也来了。” 白玉狸问：“那白虎伯爵呢？” “他在外面执行任务了，还不知这件事。”曈昽说。 白玉狸想了一下：“那还是先别让他知道的好，不然他又要烦心了！” 曈昽带着白玉狸走到了外头。白玉狸原本是怒气满满的，可是随着曈昽一步一步地走着的时候，凌人的盛气却一步步消磨了。他脸上露出了少年人特有的脆弱和迷茫：“我做错了吗？” 曈昽站住了，回过脸来看白玉狸，说：“你撒谎了吗？” 白玉狸说：“当然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没有人相信我而已。” 曈昽答：“我相信你。” 白玉狸愣了愣，半晌又说：“可是……我这样应该是给哥哥们添麻烦了吧。好像我已经不止第一次添乱了。老是让他们为我着急、操心！” 曈昽说：“是的，你之前确实屡屡犯错，使人头痛。但这次的事情错不在你，你不用自责。” 白玉狸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问：“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 曈昽答：“是的。” “那倒是。”白玉狸想了想，说，“你向来都是有一句说一句的。” “哦？看来你不了解我。”曈昽说。 白玉狸用他猫儿小小的脑容量运算了一下，得出了结论：“那我就不了解得了呗。” 曈昽怔了怔，无言以对。二人沉默走过了长长的走廊，到达了一堵门前。曈昽打开了门，白玉狸便窜了进去，见紫彪儿和温皓雪都在。他忙跑到温皓雪身边，一脸无辜的：“真不是我的错！” 曈昽将门从背后关上，在房间里落座，并说道：“如果要以‘自卫还击’的角度为白玉狸辩护的话，则要先证明武顺存在伤害他的行为。但武顺事实上并未做出伤害他的举动……我们现在如果能找到武顺有长期虐猫行为的证据就会好一些。” 白玉狸闻言便道：“去搜他的车子不就行了吗？” 温皓雪摇摇头：“他也不蠢，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第一时间去处理车子了。” 曈昽又道：“他既然选择把白玉狸塞进车厢，证明他是要去一个固定的地点虐猫的。” “就是他自己家里吧？”温皓雪说，“我听说他都不跟自己亲人住，是一个人自己住的！上次伯爵去他家道歉，他家人是这么说的。” “很可能。”曈昽点头，“可是问题来了，光是凭‘虐猫’这一点，是不可能说服有关部门出搜查令的。” 白玉狸气得要死，却又被曈昽按回座位上。但是，曈昽按得住小猫，却按不住大猫。紫彪儿气得捶桌子：“别说了！我现在就去殴打武顺！谁也别拦我！” 曈昽便道：“我不是想要拦你，紫伯爵。只是，您这样子做也不能免除白玉狸的牢狱之灾。” “那你说怎么办？”紫彪儿又捶了一下桌子。 幸好这个桌子是人妖办特供的，和一般桌子不太一样，不然被紫彪儿这么捶两下，肯定得塌了。 “找证据。”曈昽说，“凡走过必会留下痕迹。武顺真的虐猫的话，他家里一定会有证据。只是不能够指望人类的搜证组帮忙。” 紫彪儿一脸恍然大悟：“我懂了，咱们得自己动手！现在就冲过去，爆门，搜查，逮捕他！审讯他！拷打他！” 曈昽眉头微皱：“紫伯爵，冒昧问一句，您的智商是……？” 温皓雪干咳两声，说：“咱们还是回归案情吧。” 曈昽说：“温先生应该是和武顺认识的吧？说不定你可以以客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武顺的家里？” 温皓雪皱眉，说：“我不是专业的搜查员，不能做这个工作吧？” 曈昽说：“确实是不可以的。我是不会推荐你去做这个事情的，这样不合规定，还有危险。我也不会因为你是伯爵夫人就觉得你可以拉上白虎伯爵一起去。虽然说白虎伯爵有丰富的搜查经验，而且他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还可以保护你。但我真的不建议你这样做，毕竟这是违反相关规定的。尽管做了似乎没有什么可见的不良后果，还可以帮助白玉狸，但作为警务人员，我奉劝你千万不要去做。” 紫彪儿挠了挠脑门，说：“我有点晕了，那到底是可以去还是不可以去？” 曈昽说：“没关系，只要温先生听明白了就可以。” 温皓雪当然听明白了，却犹豫说：“证明了武顺虐猫有什么用？如果我们说这些小狸的正当防卫，但问题是武顺还没有实施对小狸的侵害呀。小狸基于自己的主观臆测就立即伤害了武顺，这依旧是犯罪行为。” 曈昽点头：“你的思路很对，法官也会认同你。这件案件，我会保证检方以刑事案件起诉。” “为什么啊？”紫彪儿听了不服气，“那不是闹大了吗？” “是的。”曈昽回答，“只有以刑事案件起诉，才会让陪审团决定白玉狸是否有罪。这对白玉狸会更有利，因为说服陪审团可能比说服法官更简单。” “因为陪审团都是普通人……”温皓雪想了想，“如果我们证明武顺是虐猫的人，普通人一定会讨厌他，从而倾向小狸。” “不仅如此。武顺是一个虐猫的官家公子，这个描述足以让起码50%的人对他产生恶感。”曈昽说道，“另一方面，我们可以用白玉狸妖力不稳定为由，让白玉狸以猫的状态出现在法庭上。” “这样的意义是……？”紫彪儿不解问道。 “猫，可爱的、小小的猫，被一个心理变态的权贵公子塞到充满猫类血迹的车厢里头。”曈昽答，“陪审团的倾向会更明显。” 温皓雪打量着曈昽，心想，曈昽看起来挺正直的，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警犬。 看脸真看不出。 崇思睿那边仍在外勤。紫彪儿跟温皓雪说，崇思睿去了外市，应该要晚上才回来。温皓雪便决定先带白玉狸回大猫之家，等崇思睿执勤回来了再一起商量。 白玉狸还不是特别习惯人形，想变回猫形，让温皓雪抱着回家。这个提议却被曈昽否决了。曈昽说：“越是不适应就越要努力去适应。” 白玉狸原还想跟温皓雪撒撒娇的，没想到温皓雪也和曈昽站在同一阵线了。白玉狸只得穿着人类的衣服，像个人一样跟温皓雪一起回家。白玉狸走得懒洋洋的，落在温皓雪背后。温皓雪转过头看白玉狸，便见白玉狸虽然是用两条腿走路，但那个慵懒、柔软的姿态微妙地像他还是猫的时候走路的样子，浑身散发一种“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气息。 温皓雪笑着摇摇头，说：“走快点吧。” 白玉狸答：“我要么就这么悠悠地走，要么就是冲着跑的。只会这两种。” 温皓雪也挺无奈的，只得说：“那你冲着跑我也肯定追不上了。这样悠悠走得走到什么时候。”于是，温皓雪选择和白玉狸一起慢悠悠地走，不过就抄个近路走。 这个近路白玉狸也熟悉，他做猫的时候经常走这些小巷子，而且是在墙上走。 现在天色向晚了，巷子里有种森森的阴沉气息。温皓雪还有些怕的，幸好有白玉狸在他身边，让他有了些安全感。这么说起来还真有些好笑了，明明他才是那个“大人”“监护者”的角色。白玉狸身为猫，确实对这种逼仄、黑暗的地方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挺自在的。 白玉狸手放口袋里缓缓地走着，又说：“咱们是回咱们那个‘家’是吗？” 温皓雪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也有些感慨地点点头：“是的……就是我们的家。” 白玉狸笑笑，说：“要不然就别走了吧。我和大哥哥都挺想你的。” 第九十四章 温皓雪看着白玉狸，正想说点什么，却见人形白玉狸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瞬间变作了猫瞳。 “小狸？”温皓雪惊讶地呼唤了他的名字，但话音未落，身体就被白玉狸推倒了。温皓雪明明长得比白玉狸还高，看起来白玉狸也纤细无比，却不知白玉狸如此大的力气，直接将温皓雪推翻在地。温皓雪倒在石板地上，磕得骨头生疼，正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候，却看到一根针从他头顶飞速划过，射到了冷巷的墙壁上。 “这……” 温皓雪明白过来了，是有人向温皓雪放飞针，被白玉狸察觉到了。因此白玉狸将温皓雪推倒躲避。 “日`你奶奶的。”白玉狸甩下了头顶的帽子，竖起了猫耳朵，敏锐地捕捉空气中的动静。 巷子的角落猛然窜出一只大蝙蝠，体型和上次的蝙蝠相似。只是这次，白玉狸已为人身，和那蝙蝠的体型差没那么大了，更别说白玉狸妖力跃迁，武力更胜从前。蝙蝠扑翼而来，却被白玉狸回身一个亮爪，刷出了翅膀上五道血淋淋的指痕。 温皓雪身为凡人，看着这个场面，说不害怕就是假的，便特别没骨气地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看着自家的猫儿大发猫威。 白玉狸与大蝙蝠搏斗起来，才忽然想到曈昽的教诲是对的，他确实应该早些学会适应人类的身体。要他现在变回猫的本体，他会更加灵巧，但和大蝙蝠体型差就拉大了。要他保持人身战斗，却因为不熟悉身体，动作远远达不到自己平常的标准，不够游刃有余。 蝙蝠也看出来这只小猫妖的迟钝，便时而高飞、时而俯冲，变换着不同角度来攻击，这确实让白玉狸有些吃力了。 白玉狸正是与蝙蝠缠斗不休之际，忽有一团黑影从背后冲来，直接撞上了白玉狸的背脊。白玉狸不提防被一波撞击，猛地摔到墙上，滚落下来。 那背后攻击的妖类头生牛角，四肢长毛，颇为丑陋。蝙蝠喈喈笑着，向倒地的白玉狸俯冲而去，张嘴往白玉狸的颈项咬去，却不想白玉狸也忽然张嘴，率先咬住了蝙蝠的脖子，锁喉，尖牙入肉，又是果断的一拧。缩在一旁的温皓雪算是见识了，为什么说猫是天生杀手——就这么瞬息之间，蝙蝠就咽气了。 白玉狸呼呼喘气，却已经爬不起来了——原来他刚刚被牛妖撞碎了肋骨，刚刚对蝙蝠的撕咬是他最后的反击了。现在，白玉狸终于坚持不住，痛晕了过去，化回了猫的原形，蜷缩在大t恤里。 “小狸！”温皓雪心疼地呼叫。 “别担心。”牛妖的语气很冷淡，似乎他对蝙蝠同伴也没什么感情，“它没死，而且凭他的妖力，三五个小时候就能自愈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说着，牛妖就将温皓雪拎了起来。在牛妖面前，温皓雪的挣扎跟玩儿似的，一点意义都没有。牛妖又从身上掏出了一根针剂，往温皓雪的脖子上扎去。 温皓雪颈脖的皮肤细薄而敏感，针尖的冰凉贴上肌肤时，那触感让温皓雪颤栗。 就在针尖即将扎入他的皮肤时，牛妖的手却松开了。 牛妖的头掉在了地上。 针也因为脱手而跌落。 牛头骨碌滚落小巷的石板上，针剂却落到了一个人的手上。 “咳咳……”温皓雪虚弱地咳嗽着，背部紧紧贴着墙壁。他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注入那成分不明的针剂，他只是害怕地盯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像是抻面条一样容易地将牛妖的头给抻了下来，丢在地上。 眼前的人浑身穿着黑色，脸上戴着口罩，让人难以认出他的面目。可是这黑衣包裹着的英挺身形、口罩没盖住的湛蓝的眼睛——为什么和崇思睿一模一样？ “你……”温皓雪颤着声音。 这个奇异的人一手拿住了牛妖遗落的神秘针剂，并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没想到，瞬息间从天而降了另一只蝙蝠，冲向了这个黑衣人。温皓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却目睹着黑衣人毫不费力擒住了蝙蝠，直接将他的翅膀撕成两片，轻松得像是撕碎一张纸一样。 地上又同时窜出一条蛇，攻向黑衣人。黑衣人回身抓住七寸，摁住蛇头，往墙上砸了三下，蛇头立时血肉模糊，像烂掉的肉丸一样了。 黑衣人说：“你们剩下的3个可以一起上吗？” 温皓雪的心漏了一拍：这声音…… 天上刮过一阵风，三只蝙蝠从角落飞走，然后便是无边的寂静。 黑衣人冷笑：“跑了。” 温皓雪觉得这个人非常像崇思睿，但他心底又莫名地因为这个人而感到恐惧——他往后靠，背部紧紧贴着墙壁，是避无可避。黑衣人伸出那沾满鲜血的手，盖在了温皓雪的眼睛上。温皓雪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温皓雪未及细想，一晃神，便昏迷过去了。 当温皓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湛蓝的眼睛。 “阿雪！”崇思睿像是松了一口气，“你醒了？” 温皓雪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这是医院。 “是你吗？”温皓雪充满疑惑地看着崇思睿，“真的是你？” 崇思睿答道：“是我，阿雪。你还好吗？你昏迷13个小时了。” 温皓雪咬着牙，头昏脑胀的，又问：“小狸呢？” “他没事，精神着呢。”崇思睿回答，“他比你早醒过来，说你们遇到妖怪袭击了。” 温皓雪也放心了，看来那牛妖倒是没扯谎，白玉狸是可以自我康复的。 此时，曈昽也走进来了。他问道：“温先生，方便录个口供吗？” 温皓雪心提了起来，只含糊说道：“我现在记不太清楚了。” 曈昽说：“那我跟你简单说一下现场的情况，看能不能让你想起点什么。现场除了有符合白玉狸描述的歹徒之外，还有一个蛇妖、一个蝙蝠，但死状凄惨，从他们身上也搜不出什么东西。” 温皓雪问：“没有什么类似针剂的东西吗？” 曈昽似乎对温皓雪的提问颇感兴趣，挑起眉毛：“没有，他们身上只有自己的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针剂……是怎么回事？” 温皓雪便回答：“我记得他们手里是拿着一根针剂，想注射在我的身上的。还有一根是没射着，插在了墙壁上的。” 崇思睿便很关心：“那你没事吧？” 温皓雪摇头：“他们没有成功。” 曈昽察觉到什么，问道：“为什么不成功？是被什么中断了吗？” 温皓雪不愿意说看到了一个很像崇思睿的人，便说：“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有一团黑影冲了过来把歹徒撞倒了，我什么都没看清，就昏了过去。”温皓雪顿了顿，又问：“你有什么别的发现吗？能够确认那团黑影是什么吗？” 曈昽似乎没有怀疑温皓雪的说辞，便答：“只能确认是妖，现场有陌生的妖力残留。不属于任何一个死亡的歹徒。很可能是你看到的那团黑影杀害了这些歹徒，并抢走了你所说的‘针剂’。” 温皓雪显出了头痛的样子，眉头紧锁，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曈昽说：“没什么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如果想起了什么，请立即告诉我。” “嗯。”温皓雪点点头，“好的。” 曈昽离开了。 崇思睿却握住了温皓雪的手，说：“头痛吗？我让医生来再给你做检查？” 温皓雪反握住崇思睿的手，一脸迷茫地说：“不会是你吧？不会是你。” 崇思睿惑然不解：“你说什么？” “虽然看起来一样……但你不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的。”温皓雪喃喃道。 崇思睿皱眉：“你怎么了？” 温皓雪想了想，便道：“我刚刚和曈昽撒谎了。” “什么？”崇思睿惊讶，“为什么？” 温皓雪便道：“那个残杀了那么多妖类的人……和你很像。我害怕是你为了保护我……” “和我很像？”崇思睿立时明白过来了，眼神里是惊讶和犹豫，说，“然后，你为了‘保护’我，所以没和曈昽说真话。” 温皓雪考虑一下，才道：“是的。但我现在冷静下来，认为那不是你。” “为什么？” 温皓雪笑道：“我见到你只会喜欢，不会害怕——可是，我看到他就很害怕。” 崇思睿想了想，便道：“是的，你害怕是应该的。你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走得远远的。” 温皓雪眼神里充满困惑。 崇思睿严肃地警告：“他有时候很危险。” “他是谁？”温皓雪问。 崇思睿正要回答，病房门却想起了敲门声。 “请进。”温皓雪扬声说道。 房门打开，走进了两个非人科的探员：“您好，崇伯爵。我们今天在恶妖杀人现场发现了您的dna，请您配合我们去非人科走一趟。” 温皓雪大惊且大惑：“什么杀人？什么时候又有恶妖杀人了？” “我们是今晨发现的尸体。”探员回答，“对了，温先生，这是个不幸的消息。死者是您的妹妹温皓月。” 温皓雪僵住了。 崇思睿却站了起来，依旧是那副坦荡荡的模样：“没问题，我跟你们回去。”说着，崇思睿又低头在温皓雪的耳边低语：“不要告诉别人‘他’的存在。”说完，崇思睿便跟探员离开了。 第九十五章 温皓雪的心眼上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好像能看出来什么事情了——却又只能看得个隐隐约约的大概。 难道有两个“崇思睿”？ 温皓雪为自己的这个念头而颤栗。 巷子里那个冷酷的杀手有着和崇思睿相似的外形。 温皓月死亡的现场则发现了崇思睿的dna？ 会不会是…… 温皓雪推开病房的窗户，让凉风吹在他的脸上，为他发热的头脑带来一丝清醒。 有一个长相酷似崇思睿的虎妖。 温皓雪又想起来那个诡异的视频。 视频里的“崇思睿”说话的语气和温皓雪所认识的崇思睿大相径庭。他原以为这是“过去的崇思睿”，现在看来，视频里的“崇思睿”与巷子里的“崇思睿”说话口吻都是如出一辙的，高傲中带玩世不恭。 温皓雪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胸腔里的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虎妖类。 那么说来，与栖先生出现在视频里的是杀人的虎妖，而不是崇思睿了？ 甚至说，这个神秘的虎妖可能和温皓月的死亡有关！ 这个猜测让温皓雪更加混乱了。 温皓雪还是没想明白一切，却是被推着走一样，按照医院的流程检查了身体。医生说他没事，可以出院了。他便与白玉狸一起离开医院。人形的白玉狸穿着宽大的衣服，戴着大帽子，一脸愧疚地看着温皓雪，只说：“我根本配不上做‘全服最萌狂战士’！我连只牛都打不过！” 温皓雪笑了：“猫打不过牛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玉狸不服气地说：“但换做是曈昽，就一定没问题吧？难道狗打赢牛很正常吗？” 温皓雪摸了摸白玉狸的脑袋，说：“别钻牛角尖了。” 白玉狸跟着温皓雪一路走了回家。 这回，温皓雪还是真的觉得很难回温家生活了。另一方面，温皓雪也记挂崇思睿，便答应了白玉狸回去住。温皓雪便先行回了温家取行李。他一进门，就听见女人的哭声——显然就是凌清春为她的女儿而啼哭了。温皓雪颇觉伤感，便到了起居室，只见温启初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脸上自有悲色——无论他是多么不称职的父亲，面对女儿的死亡还是忧伤难当的。凌清春在一旁垂头啼哭，一直不爱呆家里的温皓星也回来了，这大少爷难得对母亲语气温柔，一边说好话安慰。 温皓雪进了起居室后，这原本还算平静的画面就打破了。 温皓星猛地站起来，指着温皓雪说：“你还和杀人犯结婚呢！” “他只是去协助调查了。”温皓雪答，“他不是杀人犯。” “哈！你还帮着杀人犯说话？”温皓星气得冷笑，揪住了这个比自己瘦弱的兄长的衣领，眼神里都是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拳头打在温皓雪的脸上。 “够了！”温启初喝道。 温皓星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温皓雪，但眼神里依旧都是恨意。 温皓雪原本也为温皓月的逝去而伤感，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为崇思睿打抱不平，坚定地说：“这不是崇伯爵干的。事情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也希望真凶被绳之于法。” “呸。”温皓星仍不忿，“你他妈……” 温皓雪不理会那暴躁的弟弟，只看着凌清春，缓缓说道：“妹妹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凌清春含泪抬起了头，看着温皓雪，眼神中充满怨怼，但却不发一言。 温皓雪明白，这个家他确实是呆不下去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收拾行李走了。众人亦无挽留。 温皓雪心中一时为温皓月那么年轻就去世而伤怀，一时又唯恐崇思睿蒙冤，心里是五味杂陈、乱作麻团。他将行李送回大猫之家后，便立即回非人科去了。非人科的组员们看见他的到来，又想起崇思睿现在“接受调查”，便都有些尴尬。 温皓雪也不想叫同事们为难，竟装作对此毫不过问的样子，只说：“我因为身体原因休息了，是不是让大家担心了？工作还忙吗？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同事们便也乐得接这个话，只都和颜悦色笑说：“不忙不忙。你身体不舒服是该多多休息，不用急着销假。冷科长那儿也很体谅的。” 温皓雪便趁机问道：“冷科长现在在哪儿？” 众人答：“在办公室里。” 温皓雪便先敲了冷弥香办公室的门，再推开了门，见冷弥香和曈昽在室内坐着交谈。二人看见温皓雪进来了，都不惊讶，只说：“你身体好了？” 温皓雪点点头，把门带上，脸上露出了难掩的忧虑：“崇伯爵怎么了？他现在在哪儿？该不会关着吧？我能保释他吗？” 冷弥香便答道：“我们请来了崇伯爵之后，发现他有不在场证据。所以他已经离开了。” “真的啊。”温皓雪松了一口气。 曈昽却说：“但是……” “但是什么？”温皓雪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原本在问话的时候，崇伯爵根本没有提过自己有不在场证据。”曈昽答，“是后来虎亲王来了，他给崇伯爵作证，崇伯爵才翻供，改变了说辞，说他确实在那个时间段为虎亲王执行任务了。” 温皓雪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虎亲王给崇伯爵作伪证？” “我并没有这么说。”曈昽依旧是那一脸的正气，“虎亲王的人品尊重，我不认为他会作伪证。” 温皓雪也是无言以对：曈昽分明就是怀疑虎亲王袒护崇思睿作伪证，嘴上却说相信虎亲王的人品，偏偏长着那张冷峻的脸、低哑的嗓音，还真存在“即使睁眼说瞎话也很有说服力”的天赋。 温皓雪克制住了告诉冷弥香另一个“崇思睿”存在的冲动。毕竟，崇思睿叮嘱过，让温皓雪保守这个秘密。 但事实上，无论是冷弥香还是曈昽，心底确实觉得此案疑点重重，崇思睿不一定是凶手。只是，他们还是觉得虎亲王真的作伪证了。 毕竟，虎亲王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程序正义”这种“人类发明的煞笔玩意儿”的。虎亲王觉得崇思睿肯定没干，不愿让崇思睿在里头蹲着，就想办法将他捞出来。 崇思睿离开非人科之后，就随虎亲王去了人妖办顶层办公室。虎亲王屏退了左右，独留了崇思睿在办公室里，一脸严肃地说：“你夫人被不明妖类袭击，你本人又遭到恶意诬陷，我看这事情都是冲着你来的。你想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崇思睿想了想，说：“我经常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的。” 虎亲王听了有些头痛：“也对。”这娃娃的情商真让人糟心。 崇思睿再沉思一下，说道：“要真说起来，我个人觉得可能与‘和平制药’有关系。” 虎亲王听见这四个字，也有些惊讶：“就是最近搞实验室弄‘可控跃迁’的那个‘和平制药’吗？” “就是那个。”崇思睿回答，“我之前得到了稳定性极低的强化量化妖力剂，将其拿去了和平制药质问。他们承认了这是他们的实验品，还邀请我去他们的实验基地视察。我看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心中隐隐觉得他们的态度有些可疑。然而，有林大人为他们做背书，我也没有深究了。” 虎亲王却道：“你为什么相信林大人呢？” 崇思睿一怔：“林大人难道不可信吗？” 虎亲王说道：“一个人可不可信，不在于他本人是谁。而在于他信不信你。如果他信你，你才可以信他。他不信你，你最好不要信他。” 崇思睿只说：“你的意思是，林大人不信我？” “林大人不信任妖类！”虎亲王说，“难道你看不出来？” 崇思睿摇头：“我觉得他平常遇到人、妖冲突的时候，还是比较公正的。” 虎亲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林大人处事比较滴水不漏，总不会落人口实。崇思睿思维比较直线，看问题也很直观，要跟他解释林大人的微妙态度也相当困难。虎亲王便摸了摸自己的虎须，说：“你听我的就得了。人类都是垃圾！” 崇思睿摇头：“不，那岂不是将阿雪也骂进去了？” 虎亲王叹一声：“儿大不中留！”过会儿，虎亲王又说：“只是不知道，温皓月死亡现场留下的白虎毛发，是你的、还是他的？” 崇思睿说：“他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留下毛发？” “是的。”虎亲王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退一万步，就算真是你干的，你也不可能留下一撮老虎毛，这不是傻饼吗？” 崇思睿却道：“话虽如此，但现场既然有我的dna，我当然是嫌疑人了。您为了保护我而作伪证，这样真的合适吗？” “天啊，我的思睿！”虎亲王拍了拍崇思睿的肩膀，“规矩都是人类定的，他们自己都不爱遵守，这又合适吗？” “那我……” “但是如果这个案件是专门用来陷害你的。”虎亲王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不利的证据出现。我建议你先回保护区避避风头。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是我给你派的任务。” 崇思睿想了想，却说：“那我老婆怎么办？” 虎亲王露出了头痛的表情：“你是个老虎，是独行的王者！不要老想着你老婆行不行啊？” “不行。”崇思睿一脸坦然，“我就是想他。” 虎亲王想了想，说：“得了，我派人暗中保护他，可以吗？” 崇思睿却道：“以阿雪的说法，当时袭击他的恶妖有好几个，其中一只牛妖就能掀翻白玉狸——白玉狸的水平也不低了。如果对方真的是针对阿雪的话，以后可能会派出更强的小队。那您看，还有谁能够保护得了阿雪？” 虎亲王心想“我部队的王牌杀手无情大老虎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但脸上还是得保持微笑：“那怎么办？我亲自去保护你老婆，行吗？” 崇思睿说：“不行，你年纪大了，最近也发胖了。” 虎亲王气得握起了沙煲大的拳头，但他确实是人类社会沉浸久了，开始想起自己打不过崇思睿，便收起了拳头，笑眯眯的说：“我日 你奶奶。你回去找你老婆吧！老子为你好你都不听！有得你后悔的！” 第九十六章 曈昽则提醒了一下温皓雪，崇思睿有虎亲王这样护着，不会有大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白玉狸的案子。白玉狸伤人案不日就要开庭了，而武顺虐猫的证据却还没到手，这样不利于为白玉狸脱罪。 温皓雪叹了一口气，这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家里大猫小猫都官司缠身了！ 白玉狸还是照常上学。同学问他是不是又打架进局子了。 他也一脸傲气地说：“对啊，那个垃圾虐猫呢！” 同学一听，义愤填膺：“玛德，他住哪儿？咱们有空也去揍他一顿！” 白玉狸便劝：“免了，他们家里是做大官的。惹不起，惹不起。” 同学们笑道：“你家里不也是做大官的么？” “是啊。”白玉狸露出笑容，是少年子弟特有的骄矜，“所以老子就揍他丫了啊！” 同学们纷纷鼓掌：“不亏是扛把子！” “嘘！”白玉狸竖起手指，“我上回说自己是扛把子就被逮进局子了。” 毛茸茸的同学们便都噤了声。 难得白玉狸真有了纪律意识。 而白玉狸的监护人曈昽先生则在家里看着书。却突然听到门铃响。曈昽走去开门，看到白玉狸站在门边。曈昽说：“你大哥哥、雪哥哥又不管你了？” 白玉狸摇摇头，说：“不！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 “做什么？”曈昽问。 白玉狸想起了之前屡遭恶妖殴打之辱，愤然说道：“爸爸，我要跟你学武！” 曈昽说：“学武就学武，为什么要认爹。” “可是……”白玉狸皱眉，“那叫你啥？老师？师父？师傅？” 曈昽说：“你既然是猫，为什么不找紫彪儿或者崇伯爵学习？谁也比不过他们懂得猫的杀招。” 白玉狸恍然大悟，说：“对哦。” 说完，白玉狸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连句“再见”也没有。曈昽摇摇头“下次得教他礼貌”，便关上了门，继续看书去了。 白玉狸在路上则思考着，该找谁学武呢？找紫彪儿吗？不，紫彪儿就一傻大个啊。那找大哥哥？似乎这也靠谱一些。白玉狸离开了曈昽的家，又恢复了那种猫闲逛一样懒洋洋的步子，尽管使用的是人类的身体，还是习惯性地走在了花坛的石砌边缘上，而不是走在花坛中央铺好的小径上。 “白玉狸。” 白玉狸听到背后有人唤他——吓得他耳朵蹦出来了。 因为有人出现在离白玉狸这么近的地方而白玉狸没有发现——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 所以这样白玉狸吃了好大一跳，炸起毛来往后蹦，回过头来却看到了崇思睿。 只是今天的崇思睿看起来有些不同。 崇思睿很少穿得这么休闲——今天的崇思睿穿着浅灰色的兜帽衫，水洗白的牛仔裤，运动板鞋，这样宽松的穿着遮掩了他健硕的身形，使他看起来比较秀美而无害。 白玉狸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崇思睿”说：“怎么了？” 白玉狸凑近了“崇思睿”，嗅了嗅他的肩膀。 “崇思睿”低头看着白玉狸，允许这猫用鼻子蹭自己——这对“崇思睿”而言，是很大的让步了。他一般不允许其他生物过分接近自己。 白玉狸嗅过之后更加疑惑了：“你身上怎么一点气味都没有？” “不用管这些细节。”“崇思睿”说，“我们回家吧。” 白玉狸又问：“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隐藏气味这技能太高级了吧？如果我能学会的话还能整蛊曈昽吧？” “崇思睿”觉得好笑，勾了勾嘴角：“你就只想到整蛊人这种把戏吗？” 白玉狸怔住了。 “怎么了？”“崇思睿”问。 白玉狸说：“妈呀，我的妈呀，你刚刚是笑了吗？” “崇思睿”才想起真正的崇思睿是几乎不笑的。 这个冒牌崇思睿，便是之前温皓雪在视频里、巷子里碰见的虎妖先生了。 白玉狸想起刚刚纠结的“习武”问题，便道：“你说，我的武技怎么就上不去呢？就因为我是猫，就打不过人家吗？” “哦，不，猫是很厉害的。”虎妖先生回答，“不要轻视自己。” 白玉狸却苦恼地说：“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行？” “你不是不行，”虎妖回答，“你是太乖巧斯文了。” 白玉狸大惊失色：“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 虎妖又笑了——这张脸笑起来，端的能倾倒众生。 虎妖答：“你下次要动手的时候，不要想着给对方活路，好吗？” 白玉狸愣住了：“你、你讲真？” 虎妖脸上依旧是微笑，带着几分玩笑，又好像有几分认真：“这就是猫的绝招。” 白玉狸带着虎妖一路回到了大猫之家。虎妖跟在白玉狸背后进了屋子，便看到屋子里符合猫类生活风格的陈设。虎妖不觉点点头，真不错。 起居室内的大榻榻米上躺着温皓雪。他似乎有些疲惫，因此直接在厅子里睡着了，白玉狸和虎妖的到来也没有阻碍他的继续酣睡。 白玉狸也不想吵醒他的雪哥哥，便拿了张毯子，小心翼翼地给温皓雪盖上。 虎妖如同任何到达新地点的大猫一样，以狩猎者的姿态巡视了一圈，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他甚至走到了盥洗间里，仔仔细细地打量每一个角落。训练有素的他轻易地发现了藏在镜子后面的暗格，并发现暗格里面有道密码锁。 虎妖尝试摁下了几个数字，都没法打开。他想了想，直接上手抓，用蛮力将密码锁给拆了下来，见里头放着不少药丸。虎妖拿起来嗅了嗅：“抑制剂？吃这玩意儿做什么。”说着，虎妖直接将药丸倒进马桶给冲了。 在起居室的温皓雪半晌还是醒过来了，发现身上盖着毯子，便是一怔。却见白玉狸走了过来。温皓雪笑道：“你回来了？” 白玉狸盘腿坐下，说：“大哥哥也回来了——你听到吗？他好像在厕所一直冲马桶呢。” 温皓雪仔细一听，果然听到洗手间里不断传出的冲水声。 白玉狸说：“虎妖也会拉肚子吗？” 温皓雪有些尴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说：“谁知道呢？”顿了顿，温皓雪又说：“现在你大哥哥嫌疑解除了，倒是你的问题还大一些。我本来想和你大哥哥一起去武顺家里找证据的，现在也不知……” “找什么证据？”虎妖从盥洗间里出来，露出了十足崇思睿的面瘫表情，连语气都如出一撤。 温皓雪看到虎妖，一时竟也没分辨出，只说：“就是武顺虐猫的证据。” “虐猫？真有能耐。”虎妖冷笑，“行，走吧。” 虎妖脸上的冷笑忽让温皓雪不寒而栗。 ——这不是他，是“他”。 温皓雪心中敲了警钟。 虎妖看着温皓雪，眼珠子里的蓝色在白炽灯光中莹莹如宝玉：“走吧。还等什么？” 温皓雪在冷巷里已经见识过虎妖的危险性了，实在不想打草惊蛇，便顺水推舟地点头，装作根本没认出来一般，却说：“我们一起去吧。但是留小狸一个猫在家也不行。这样吧，小狸，你先去曈昽家里。” 白玉狸却撇嘴：“我才刚从他家里过来呢。” “听话。”温皓雪摸了摸白玉狸的头顶，“走吧。” 白玉狸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温皓雪说：“我帮你收一收书包，你去他家做作业。”白玉狸听到“作业”就头痛。温皓雪转身到了书房里，将写着sos的牌子放进了书包里。离开了书房后，温皓雪将书包递给了白玉狸，再三叮嘱：“记得！到了他家，立即做作业！不要拖拉！” 白玉狸撇着嘴说：“知道了。” 白玉狸背着书包离开了。温皓雪还怕白玉狸不靠谱，又当着虎妖的面给曈昽打了个电话，跟他确认：“我现在打算和崇伯爵一起去武顺家，所以我让小狸现在去你那儿了。你记得检查他的作业。” 曈昽说：“好的，没有问题。” 这下，温皓雪才算放心。 挂了电话之后，温皓雪又深呼吸一口气，保持镇定地看向虎妖，说道：“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温皓雪为了争取更多的“主动权”，提出开车去武顺家，由他来负责驾驶。虎妖并没有异议。温皓雪看着虎妖这样平和的样子，还真拿不准这个神秘虎妖的意图。 温皓雪以平稳的速度慢慢地驾驶着车子，脑子里却是飞速地转动着，思忖应该如何应对这一个局面。 虎妖却忽然开口了：“我天天吃抑制剂，你没意见吗？” 温皓雪原本还开着车呢，听见这提问吓得差点忽然挂档了，只说：“没……没意见。” 虎妖也就点点头说：“可以，这很脱俗。” 温皓雪脸都涨红了。 第九十七章 温皓雪一边驾驶着车子，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虎妖。 这个虎妖拥有与崇思睿一模一样的外形——这个事实让温皓雪可以稍微原谅自己居然将最爱的人认错了。但他心底里仍觉得这个错误是不可饶恕的。 他误解了崇思睿，误认了爱人，这实在太不应当了。 更不应当的是这个虎妖除了长相之外与崇思睿毫无相似之处。 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察觉他与崇思睿的区别。 崇思睿的美丽像是一座山，可以是冷傲的冰山，也可以是高洁的玉山，眼神、态度如霜如雪，尽管偶尔为温皓雪有所融化，那也是白露孤泉一样，清澈而冰冷。任何情绪都隔着一层袅绕的雾气，似是暖的，又似无温度。 陌生虎妖则是相反，他不吝惜喜怒的表达，顾盼神飞，眼中流动着日月一样明亮的光芒。尽管他现在为了假扮崇思睿而敛去表情，刻意显得沉着，清澈的眼中却总不时透露一丝狡黠的波光。 “怎么了？”虎妖察觉到温皓雪在打量自己，问道。 温皓雪有些慌乱，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皓月的案子……他们仍在怀疑你。” 虎妖嘴角微微牵动：“真不敢相信，他们认为我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动手。” 温皓雪怔了怔。 虎妖伸手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转了个弯，吓得温皓雪一惊一乍的。虎妖说：“开车要看路。” “哦，是的。”温皓雪才发现自己刚刚怔住的瞬间差点撞电线杆了，还好虎妖反应快，帮他转了向。他尴尬地说：“对不起。” “不用对我道歉。”虎妖悠然看向窗外，“我又撞不死。” 温皓雪一脸受教地说：“是的，你说得对。” 言谈之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武顺家门外。温皓雪还是有些心急，只说：“不知道小狸怎样了，我打个电话去问问曈昽吧。” 虎妖却径自下了车，直接往武顺家门走去，非常磊落地按了按门铃。温皓雪只得跟着虎妖走了。武顺很快走来开门了，看到“崇思睿”和温皓雪的脸，他也挺惊讶的。温皓雪看到武顺的脸上一丝疤痕也无，显然是康复了。 武顺笑笑：“真是惊喜啊！你们怎么来了？” “嗯。”温皓雪摸了摸鼻子，正寻思着找个借口，却听见虎妖率先问：“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好的，请。”武顺如同平时一样，表现得友好大方，一边请温皓雪和虎妖进屋，一边笑道，“该不会是特地来看我的伤吧？” “嗯，我的猫……唉，太抱歉了。”温皓雪应答着。 虎妖正要说什么，虎妖兜里的手机却响了。“不好意思，接个电话。”虎妖拿出了手机，走开几步说了几句。对面是他的朋友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喜欢的但是缺货一个月的那款薯片上架了还打五折，不抢就没了。虎妖认为这真是头等大事，便回过身来，对温皓雪说，“有点儿事儿，你俩聊。我先去处理一下。” 温皓雪愣了愣，说：“那……那你还回来吗？” 虎妖笑了：“会回来的。”说完，虎妖蹬了蹬脚，一阵风似的就消失了。 武顺颇为惊讶：“我看过妖兽训练，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这对于要去秒杀薯片的虎妖来说，一点都不夸张。 武顺和温皓雪一边闲聊一边进了屋。温皓雪环顾四周，发现这房子装修得很精致，比较北欧的风格，墙壁是白色的，家具和摆设都放置得整整齐齐，看着就很简洁。武顺又问温皓雪要喝什么，温皓雪便说只喝清水就可以了。 温皓雪来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会变成和武顺独处一室的情况。尽管武顺看起来客气友好，但温皓雪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便将手机揣紧在兜里，脸上保持轻松的笑容：“我先去个洗手间。” “嗯。” 温皓雪便不缓不急地走进了洗手间，将门从里面锁上，拿出了手机，想着给崇思睿或者曈昽打电话。可他又怕打电话的声音会引起武顺注意，忽然想起自己手机里装了定位，是他遭到蝙蝠袭击之后崇思睿为他安置的。他立即解开手表，想摁藏在表底的警报器，正在解表带的时候，却听见了敲门声。是武顺敲洗手间的门：“这个洗手间是坏的，你去楼上那一个吧。” 温皓雪做贼心虚，手上一滑，手表就掉地上了。 “嗯，马上就好！”温皓雪一边扬声应答着，一边蹲下来捡手机。他低头看，发现手表大竖跌落，正好卡在了排水口，他皱起眉，吃力地用手抠挖。 “怎么了吗？”武顺在门外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我马上好。”温皓雪扬声回答，手却仍在狭窄的排水口那儿努力，抠了几下，反而听见“噗通”一声，手表给掉到下水道里了。温皓雪急得满头大汗，但也没办法了，只得将弄脏了的手收回来，一边说：“你等等，我先洗个手。”说着，温皓雪站起来，到洗手池便打开了水龙头，低头却自己的手指上缠着一撮长长的头发——紫红色的、长长的头发。 “紫红色的……” 他忽然想起：皓月不是说了要去染发吗？就是要染紫红色的？那天却没有回来……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升到了温皓雪的头顶，他的脸变得煞白。 “咔哒”——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 武顺拎着钥匙走了进来，脸上依旧带笑：“怎么了？” 温皓雪下意识地将手收到背后，紧绷地看向了武顺：“你……怎么进来了？” 武顺笑道：“我怕你在里面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温皓雪的声音都有点发抖，“没什么。我在洗手。” “洗干净了吗？”武顺问。 “还、还没有。” “那你继续呀。”武顺依然是笑着的。 “我——”温皓雪的手紧了紧，脸上已经急出了一层薄汗。 武顺往前踏出了一步，到了一个离温皓雪非常近的地方：“把手拿出来，我看看……” “伙计，听说你虐猫？”虎妖的声音忽然响起。 武顺一怔，回过头来，看到虎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也不知道虎妖是用何种方式无声无息地就进来了。反正，虎妖现在就正倚在洗手间的门边，用一种猫看老鼠的眼神看着武顺。 武顺的气势立即就弱了，摇头：“这怎么可能？我最喜欢猫了。” 虎妖冷笑：“巧了，我也很喜欢猫。” 说完，虎妖忽拎起武顺的领子，将他猛地丢在木板地上。武顺被冷不防一摔，疼叫起来，正要爬起身，却被虎妖一脚踢翻。 温皓雪吃惊地倒退两步：“你……” “你已经发现了，是吧？”虎妖凝视着温皓雪，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是我的演技太糟糕了吗？——不过，无所谓了。” 在虎妖凝睇着温皓雪的时候，处在虎妖背后的武顺忽然扑了上来，脸上露出了极度狰狞的表情——更让人害怕的是，武顺的手上冒出了长长的爪子，闪烁着摄人的寒光。虎妖扣住了武顺的手腕，说：“听说你喜欢拔猫爪？” 武顺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发出了尖锐的惨叫——他五指上生出的利爪，被虎妖一个、一个地生生拔掉。 虎妖从背后扼住武顺的后颈，抽出了一条绳子，将武顺捆住，丢在地上。武顺一边扑腾着，一边痛苦地鸣叫着——但这显然无法引起虎妖的任何同情。虎妖冷酷地看着他，笑着说：“没事的，你的妖力还在那，待会儿爪子就又会长出来了。我再拔一次。看你的‘人造妖力’能撑到什么时候。” 武顺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这表情对于温皓雪来说很熟悉——就是武顺当初在校园里并欺凌时露出的愤恨、不甘却又无力的神色。 而此刻的温皓雪却没有当初在校园里的坦然自若，他也处于恐惧之中，背脊贴着墙壁，额头冒着冷汗，颤抖着看着这个与崇思睿面容酷似的男人。 虎妖将目光从武顺身上移开，落到了温皓雪身上，说：“你想活着吗？” 温皓雪不知该怎么回答，咽了一下唾沫，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像样的音节——他真唾弃自己的懦弱，唾弃轻易感到恐惧的自己，可他又是那么脆弱无力，只得满脸惊慌地站在原地。 “上次我就放过了你了。”虎妖说，“这次我还放过你，合适吗？” 温皓雪颤着声音答：“挺合适的吧。” 虎妖噗的笑了：“可以，你走吧。” 温皓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虎妖重复一次：“你走吧。” 温皓雪反而不敢置信了：“那、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虎妖摆摆手，“bye，帮我向我弟问好。” 温皓雪也没仔细想谁是他弟，强撑着发软的膝盖颤悠悠地往外走了。他脑里还是一团浆糊的，又觉得自己不该轻易离去——可求生的本能又让他虚弱无比，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他没走几步，却听见虎妖的声音再次响起：“慢着。” 温皓雪僵住了，慢慢地转过头，看到虎妖又在给武顺拔指甲了。虎妖说道：“你们结婚我都没送礼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温皓雪愣住了，“嗯……” 虎妖忽然扼住了武顺的脖子：“要不然我把他的头送给你？” “不、不需要！”温皓雪摆摆手，“真没必要……” 忽然刮起一阵风声。 温皓雪虽然是个没有高级触觉的平凡人，但也从虎妖的表情中读出了不寻常的气氛：“这……这是谁来了吗？” 虎妖笑道：“别害怕，是你老公。” 温皓雪既看不到崇思睿美好的身影，也没有听见崇思睿悦耳的声音，可他光是听见虎妖提起这个人的到来，温皓雪一颗鼓噪乱动的心就霎时间安稳地落回肚子里了。 他眼神里的恐惧没有了，而生出了温暖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加更！ 第九十八章 窗户破裂了，随着窗外的风飞进来的还有一团影。 那团影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向了虎妖。虎妖的身影也化作一团影子。两团影子就这样在屋中交错、缠斗，而温皓雪的肉眼确实看不清楚这一盛况，只能听到风声呼啦啦的扯过耳边。 武顺却趁着这个当儿竖起了刚生出的爪子，用这些利爪来割断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他看了一眼在一旁的温皓雪，心中有个邪恶的冲动，鼓动他去袭击温皓雪。可是武顺的理智还是保留着的，他还是聪明的选择立即逃跑，趁着两只老虎在打架，他便从窗户的破裂处跳了出去，顺利逃跑。 温皓雪也不知道刚刚自己经历了一场危险。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武顺已经跑了。 温皓雪明明目力有限，什么都看不清楚，但还是死死地看着飞速移动的光影，仿佛这样就能够为崇思睿鼓劲了。 虎是速度很快的动物，并且也不打持久战。 战果很快就见分晓了。 最后一击，是一个“崇思睿”将另一个“崇思睿”压倒在沙发上。 而沙发不堪重负，即时坍塌了。 被压制的“崇思睿”背脊落地，却也不觉得痛，只是被另一个“崇思睿”一手扼住咽喉，一脚踩在膝上，显然成了制霸之态。 温皓雪现在已经能够一眼分出谁是他的丈夫了——而他难过地发现被压制住的那个一个就是他的合法丈夫崇思睿。 虎妖扼住崇思睿的咽喉，笑道：“你变弱了。” 崇思睿湛蓝的眼珠定定锁住虎妖的脸：“你没死？” 虎妖哈哈大笑，回答：“‘只要我们知道我们的死会让别人过得很愉快，这样的念头就足以支撑我们坚持活下去。’” 崇思睿说：“奥诺雷·德·巴尔扎克。” 虎妖也发现自己刚刚无意识引用了奥诺雷·德·巴尔扎克的句子了，便摇摇头说：“文化课的效果也太好了些。” 崇思睿却趁机抬起了虎掌，一巴往虎妖脸上扇去。虎妖正过脸来，硬生生受了崇思睿一掌，脸上赫然起了红印。可虎妖却还是微笑：“你不行了。” 崇思睿深吸着气，定定看着虎妖：“思无！” “你看你弱成什么样子了，挠我跟猫儿似的，”崇思无伸手拍了拍崇思睿的脸，说，“听哥一句劝，别吃抑制剂了。” “你……”崇思睿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 思无以温柔的语调说：“老虎的巴掌应该是怎样的？你忘了，没关系，哥再教你一回。”话音未落，就一巴掌拍向了崇思睿的脸上。崇思睿登时眼冒金星，半边脑袋火辣辣的疼，耳边像有个铜锣在敲，余音刺耳的“嗡——”一声，缠在他的耳畔一分钟。崇思睿的头顶都要炸裂了，晕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色才分明起来——四周已无一人。 武顺不在了，思无不在了——最重要的是，温皓雪也不在了。 “阿雪！”崇思睿忽然觉得恐惧。 恐惧对于崇思睿来说是很罕见的情绪——无力也是。 他刚刚在思无的爪下感受到了脆弱和无力。 抑制剂会削弱崇思睿的力量，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崇思睿在阿芙斯丹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停药。 比起抑制剂而言，崇思睿意识到更重要的是，思无变强了。 强得有些不寻常。 崇思睿立即回到了人妖办，跟虎亲王报告了这件事。 虎亲王闻言，脸色变得颇为严肃：“你再说一遍？崇思无的妖力强化了？” “思无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崇思睿说，“我们要先把阿雪找回来！” 虎亲王被气笑了：“你怎么整天叨必着那点儿私情的事情？照你的说法，思无现在很危险！你老婆也很可能在他手上！” “思无不危险。”崇思睿摇摇头，“他没有伤害我，没有伤害阿雪。他根本没有发狂的迹象，甚至说，他非常理智清醒。我们是不是误会他了？” 虎亲王沉吟一阵子，却摇头：“不能这么算的。他对你而言可能算不上危险人物。但对大部分人而言却不一样！他太喜怒无常了，喜欢谁就要当谁宝贝一样，但是一旦产生了厌恶，就立即变得心狠手辣。他对你手下留情，是因为他还认你作兄弟，不代表他不会伤害其他人！” 说着，虎亲王又踱步了一阵：“你是说你在武顺家里发现他的？” “是的。”崇思睿点头，“我收到了曈昽的电话。” 原来，当时温皓雪在小猫的书包里放里写着sos的卡片，还再三跟曈昽、白玉狸确认了一定要打开书包。因此，曈昽很快发现了这张求救信号，并问白玉狸是否有什么异常。白玉狸皱着眉说：“没有啊，雪哥哥和大哥哥一起出门了啊！说是要去找武顺搜证，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曈昽联想到温皓雪打电话时的语气，还有这张莫名出现的卡片，仍觉得颇为蹊跷，便打电话给崇思睿求证。崇思睿一听见这个情况，立即明白了和温皓雪在一起的是崇思无。崇思睿说：“他们说是去武顺家了？” 白玉狸回答：“是啊……什么‘他们’？难道……难道那不是你？” 崇思睿也无暇与白玉狸解释，只嘱咐曈昽好好照看白玉狸，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崇思睿便挂了电话，飞奔到了武顺家中，因此撞上了多年未见的思无。 虎亲王便道：“你看见武顺了吗？” 崇思睿想了想，说：“我当时还是比较关注阿雪和思无的，没有太留意武顺。他好像被捆住在地上了。之后就不见了。” 虎亲王点头，说：“哎，现在你家的猫更没指望了。” 二人正商量着应该如何应付。虎亲王打算将思无列为“危险人物”，让人妖办对他进行通缉。但是崇思睿还是想保护思无：“如果将思无当成危险人物进行通缉追捕，那他就真的会变成‘危险人物’了。我感觉，他这次回来不一定是有恶意的。我也不认为之前的事是他干的。” “还能是谁呢？”虎亲王说，“你看，之前的恶妖杀人留下的疑点，都是不明的妖力残留。整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九的妖兽都是登记在案的！一般妖兽犯罪，很容易就通过妖力档案对比找到凶嫌的。偏偏这些杀人案的凶手的妖力都是没记录在案的，我看八成是他了！” 崇思睿说：“不，不能通缉他！要是不通缉他，我们还可以和他好好商量，要是通缉他，就等于跟他‘宣战’。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说‘既然你们觉得我是连环杀人犯，那我就连环杀人给你看看’！” 虎亲王和崇思睿正为了是否该公开思无的存在而争执了好一阵子，仍没有结论，激烈的争论是被敲门声打断的。二人只得装回平和的模样。 开门进来的是非人科的冷弥香、曈昽还有司法部的温皓星。温皓星看着崇思睿的时候，眼神里都是仇恨。崇思睿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没在意，完全没有因为温皓星能杀人的目光而困扰。 虎亲王一看这阵仗，便挺直腰板，冷笑说：“怎么回事啊？那么齐人，来打麻将吗？” 曈昽答：“咱们三个人，怎么打？” 虎亲王被这冷幽默弄得笑了笑，说：“好孩子，我最喜欢你的，你会说话，做事也得体。怎么回事啊？” 温皓星向前一步，说：“我们上司武顺科长今天在家遇到袭击了，目击到擅闯民宅的歹徒非常像崇伯爵。所以给非人科报案了。现场也监测到了吻合的dna和妖力残留，可以证明崇思睿确实擅闯民宅并伤人了。同时，我们这边也出了文件了，认为崇思睿之前是杀人嫌疑犯，现在又袭击官员，实在是非常危险，下令直接拘留，不予保释！”说着，温皓星便出示了文件。 虎亲王接过了文件，直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温皓星气急：“你！” 虎亲王冷笑：“怎么？揉文件犯法吗？” “不犯法！”温皓星冷笑说，“但是拒捕就犯法了！所以请崇思睿合作一点！” 崇思睿却在犹豫。 换做平时，崇思睿也会配合执法的。可是他现在心系温皓雪的安危，在未能找到温皓雪下落之前，他可不能去蹲局子。温皓星见崇思睿这样磨磨蹭蹭的，便觉得他是做贼心虚，更是嘲讽说：“怎么？有胆犯法没胆见官？老虎就这怂样吗？” “我去你妈的，”虎亲王忽然骂道，“你他妈骂谁呢？什么老虎怂样？你小子不怂，经得起老子一老虎巴掌扇你个翘臀鸭子不？” 温皓星想起自己刚刚把虎亲王也骂进去了，被回骂了也不冤枉。他也不想惹虎亲王，便说：“是我不对，我错了。但我不是鸭子。请崇思睿配合一点吧！” 虎亲王说：“你回去告诉那边的人，说他们误会了。人妖办委托了崇思睿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任务的内容就是去武顺家收集证据。不好意思，搞误会了。不是他擅闯民宅，是他执法的时候误伤了武顺，这个事情肯定是要负责的，但绝不是你说的那么严重。” 温皓星一听虎亲王就是包庇，心里气极了，质问说：“这么巧？上次我妹妹遇害的时候又是崇思睿在出任务。现在武顺大哥受伤了还是崇思睿出任务？你们人妖办到底搞什么任务？” 虎亲王冷笑：“哈，我们人妖办搞什么任务用得着告诉你吗？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你拿着司法部的文件，老子才懒得招待你！就你这芝麻大小的官儿还敢跟老子叫板？别说是你，就是你那个什么武顺哥的、武顺他爹的， 来到老子面前都不敢耍威风！你倒能耐了！再吵我一巴掌扇你去门外吹吹风！到底是我很仁厚的，医药费也一分钱不少你的。” 温皓星被一番抢白，大为丢脸，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虎亲王面前人微言轻，便转过脸去，想求助有独立检察权的冷弥香。不想冷弥香和曈昽二人像是聋哑人一样，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会说一样，就在那儿干站着。 温皓星想着，这是武顺给他的任务，他可不能有辱使命。故而，他又拿出了大条道理对抗：“就算是秘密任务，也不能跑去人家家里搜证的，更何况武顺大哥是什么身份？你们说去搜就去搜？程序走了吗？有上级批文吗？” 虎亲王吵架是厉害，但讲这些条文、道理的，还是比不过温皓星这个司法部的小子。虎亲王只得看向冷弥香、曈昽，冷弥香和曈昽还是像聋哑人一样一句话不说，一副站着等收工的消极样子。虎亲王就知道这俩货想着明哲保身呢！他气不打一处来。 每次虎亲王吵不过对方，都只有一个办法！他走上前，哐当一声打了温皓星一巴掌，温皓星也就哐当一下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了。 第九十九章 崇思睿、冷弥香和曈昽都为此吃了一惊。 虎亲王甩甩爪子，说：“不小心的。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是不小心的。你知道，老虎的力度不好控制。” 现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虎亲王摆摆手：“送他去医院吧。说好的，医药费算我的。” 说着，虎亲王又感叹：“我真祂妈宅心仁厚！” 冷弥香却说：“可是他醒来之后指控虎亲王暴力抗拒执法，还打伤了他，这会不会有问题？” 曈昽却道：“人的记忆力和反应力没那么好。刚刚虎亲王的一击如此迅速，他大概率根本没反应过来，加上立即就昏倒了，醒来基本上不可能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昏倒的，只要我们众口一词地说他是自己忽然昏倒的，就不会有问题。” 冷弥香却说：“可是他头上应该有撞击的痕迹，医生会看到的。” “那我们就说是他昏倒的时候撞到了头。”曈昽不假思索地应答，“横竖医生那边不会检查得那么细的。” 虎亲王拍了拍曈昽的肩膀，说：“我一直都觉得你办事很有水平。不错，不错，怪不得大家都称赞你。” 冷弥香也不想加剧执法部门那边和人妖办的矛盾，只得同意曈昽这个“糊涂”做法，让这件事情糊里糊涂地过去。 温皓星被送到医院，醒来之后，被众人告知他是自己昏倒，还撞到头了。虽然他觉得这个事情很蹊跷，可他头昏脑胀的，也想不起来怎么回事了，只得先去找武顺覆命，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冷弥香是如何装聋作哑、虎亲王是如何仗势欺人的。武顺听了倒不生气，原来武顺叫温皓星过去人妖办也不是为了抓拿崇思睿的。他知道虎亲王一定会力挺崇思睿。就像是“虐猫嫌疑”这种事情伤害不了武顺一样，“涉嫌擅闯民宅”也伤害不了崇思睿。武顺只是想试探他们的反应。现在崇思睿一行人的表现心虚，便证明自己的“把柄”并没有被崇思睿发现，那他就放心了。 因此，他安慰了温皓星两句，便说：“我也知道你尽力了，可是那帮禽兽是不好对付的。这次事情没办成，也不怪你！” 温皓星还对武顺感激不尽。 但是，武顺不放心的是温皓雪。看当时温皓雪的表现，武顺推断温皓雪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了。武顺便埋怨自己太过不小心了，居然让温皓雪去了那个“洗手间”。那是他用来“处理”温皓月的地方。虽然他觉得自己处理得挺干净的，但还是有些担忧，所以才马上去找温皓雪，告诉他这个洗手间不能用。没想到温皓雪表现却很奇怪——难道是他遗漏了什么吗？ 当然，比武顺更关心温皓雪下落的是崇思睿。 崇思睿也察觉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思无没有留下任何气味的痕迹，这也让思无变得难以追踪。 更奇怪的是，他也无法追踪温皓雪的气味痕迹。 像是，温皓雪和思无身上的气味同时停止了散发一样。 这么说来，温皓雪很可能是被思无带走了。 当崇思睿提出这个疑点的时候，虎亲王却说：“这个好像是阿芙斯丹那边最新研发的成果，咱们这边也有在做的，只是都在试验阶段，准备投入军用的‘吸味石’，带在身上可以吸附自己身上的气味信息。这个用在军用用途，可以躲避嗅觉灵敏的妖兽的侦查。” “我明白了。”崇思睿点头，“那么说，思无一直像是‘隐形人’一样飘荡而无人察觉，靠的就是这个吸味石来掩藏自己的？” 虎亲王却另有忧虑：“他为什么会得到这个吸味石呢？这是很秘密的技术啊！难道他和阿芙斯丹的军方在合作？” 这也引起了崇思睿的担忧。 阿芙斯丹与本国刚刚休战，但关系依然非常紧张。更何况，当初崇思睿和思无都隶属于对抗阿芙斯丹的部队，如果现在思无真的归顺了阿芙斯丹，是不是证明他当初确实叛变了？ 一方面是他那桀骜不驯的亲哥，另一方面是他那闹离婚的亲老婆，这两件事似是两条绳子拧在一起，在他的脑子里打了个死结，叫崇思睿半天解不开。 但不知为何，这个思无就算是多么的素行不良、形迹可疑，崇思睿还是选择保护他、倾向于信任他。 “你确定不要动用妖兽部队去追查他的踪迹吗？”虎亲王问道。 “就算动用了也不一定有用，说不定会有反效果。”崇思睿摇头。 虎亲王却说：“那你不担心你老婆在他手上会出事吗？没记错的话，他可是很讨厌人类的！” 说是不担心温皓雪是不可能。 崇思睿还是不打算动用其他势力，他明白这样只会刺激性子像炸药一样的思无。他决定用“老办法”联络他的哥哥。 崇思睿默了半晌，便说：“亲王，我想要暂时化形的权限。” “可以的。”虎亲王说，“你现在写个报告——你赶时间的话，不写也行，我待会儿让秘书写个报告再盖个章，备案下来很快可以搞定。” 崇思睿点点头，又看向墙上的挂钟，道：“我是时候吃抑制剂了。你能给我一份吗？” 虎亲王皱眉：“这玩意儿啊？我让秘书待会儿一起给你吧。” 崇思睿得到了抑制剂之后，又按照规定戴上了任务记录设备，便化作了大白虎的形态，跑到了离本市最近的一座山里。 凭他的对思无的了解，思无应该还是会选择住在山上的。因此，大白虎崇思睿窜到了山中，跑到了山顶上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上，朝那森森皓月发出了一声悠长的虎啸，这声音，震动了整座原本在暗夜中静默的山林。 虎啸过后，是比原来更安静的寂静。 原本在山林中细碎私语的其他动物都登时安静了，连小鸟也收起了羽翼，变得小心无比。 安静的气流如同一股泉水，越流越深，深到夜的尽头，却是忽然爆出了另一声虎啸，如同凌厉的剑刃划破了夜的寂然—— 这是思无的回答，崇思睿确信。 崇思睿伏在了山石之上，等候他兄弟的到来。 思无的速度并没有辜负崇思睿。他很快就到达了，同样是以兽态——蓝色的眼珠，白色间着黑纹的皮毛，姿态优雅，步伐轻柔如鬼魅，不带一丝声响。 思无说：“你还吃抑制剂吗？怎么不听劝？” 崇思睿说：“这是规定。” “呵，只有你一个在遵守吧！”思无嘲讽地笑道，“连那只看起来循规蹈矩的警犬都没吃。” 崇思睿有些惊讶：“谁？你说……曈昽？” “什么同笼不同笼的？”思无也不认得那个黑背叫什么名字，他也不关心，便又说，“我的弟弟，你可以学着聪明一些了吗？停止犯傻好吗？规则制定者都不遵守的东西，你倒是老老实实地执行着。这只会让你吃亏。” 崇思睿说：“我不是遵守他们制定的东西，我只是想减少犯错的可能。” “哼，犯错？”思无冷笑，“发狂，你指的是发狂，对吗？” 崇思睿说：“是的。” 思无仰天而笑：“你真傻！” 崇思睿不想与思无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永远无法达成共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阿雪呢？他在你这儿吗？” 思无淡淡一笑：“你结婚了？真叫人意外。大家都很惊讶吧？” “可能吧！栖先生说我是‘温柔是无情的’，而你是‘残忍而多情的’。或许他是对的。”崇思睿有些忧伤，“我从未学会怎样去爱。” 思无听到“栖先生”三个字后，浑身那散发着光泽的毛都要炸开了。可是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栖梧桐？” 这个冷不防的提问让崇思睿惊讶万分。 崇思睿决计回避这个话题：“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少来这一套。”思无根本不打算让崇思睿回避，“告诉我！一个名字！我就将温皓雪还给你！” 崇思睿沉吟一阵，说：“官方报告写的是真的，是我。是我发了狂，杀害了他。所以我要赎罪，我吃抑制剂，我接受电击治疗，我甘愿接受一切的惩罚——” “够了！”思无的声音变得尖锐，像是猫爪刮砂纸一样。 崇思睿也很惊讶于思无态度的突然转变。 上一分钟还有有商有量的思无，现在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身体也伏低，似随时要袭击对方一样。崇思睿被他的姿态所威胁，也发出了低声的嘶吼。 思无沉静半秒，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低沉：“他们对你的惩罚是电击？是鞭笞？是让你长期服用抑制剂？这些对你来说其实都是不痛不痒的吧。” “嗯？”崇思睿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无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惩罚。” “是的。”崇思睿沉声回应，“你怎么说都好，请实现你的承诺，把阿雪还给我。” “当然会的。”思无笑了，“你在家等着吧。很快。” 说完，思无就一跃进了丛林里，消失了踪影。 崇思睿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视线里就失去了思无的身影了。 第一百章 崇思睿将任务记录设备归还到了人妖办，并领取了添补的抑制剂，这才回到家中等待思无兑现承诺。 虎亲王说：“你还是选择信任你那个杀人成性的哥哥，是吗？” 崇思睿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 虎亲王叹了一口：“你不要后悔！” 崇思睿选择隐瞒崇思无的存在，这是他的私心。 虎亲王帮助崇思睿隐瞒思无还活着的消息，也是虎亲王的私心。虎亲王私心不信任林大人，他不想告诉林大人太多有关妖兽的情报。 然而，林大人也已经知道了思无还活着的消息了，是武顺汇报的。在武顺成为林大人心腹之后，林大人就慷慨地跟他分享了一些与妖兽部队有关的机密资料，其中就包括了“人间武器”思无的存在。 “崇思无是第一批‘强化异兽’的实验品。”林大人告诉武顺，“某程度上来说还是挺成功的。可惜，他具备巨大的威力却不受控制。对于时常走火的‘武器’，我们只能决定‘销毁’。” 武顺问道：“他死了？” 林大人摇头：“还没看到他的尸体，我总是不放心。” 当时，武顺也看了一下思无的视频资料，他甚至私心发了一段视频给温皓雪，来迷惑他。这也确实促成了温皓雪提出离婚的决定。因为，温皓雪并不知道有另一个和崇思睿一模一样的虎妖，自然会感到挫败。 而武顺在自己的住宅里受到了思无的袭击，便也确定林大人的猜测是对的——“死不见尸”的思无尚在人间，而且非常危险。 虎亲王那边不愿公开思无还活着的消息，林大人这边也是一样的。毕竟，他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强化异兽”实验品的存在。 “如果能够悄悄解决掉，那就还是不要声张吧。”林大人如此说。 崇思睿回到家中，等待思无兑现“归还温皓雪”的承诺。 白玉狸也陪着崇思睿在家中焦急地等待。 白玉狸甚至还自责起来：“我太笨了！为什么我认不出他不是大哥哥呢？就这样放他带走了雪哥哥……” 崇思睿说：“你认出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白玉狸皱起了鼻子，像是非常难过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起了。 崇思睿几乎是立即就到达了门边，这是极快的速度，让白玉狸都感到惊诧。崇思睿打开了门，看见物业员拿着一个小盒子，说：“你的快递。” 崇思睿皱起眉，签收了快递，看着物业员离去。白玉狸也已经跳到他的身边了：“是什么呢？” 崇思睿感到疑惑，但还是果断利落地拆开了包装。包装拆开的时候，他与白玉狸几乎同时闻到了属于温皓雪的气味——还有血腥气。一大一小两只猫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崇思睿的手指甚至在发抖，几乎失去了拆快递的力气。还是白玉狸急不可待地用爪子划破了包装盒，便见里头赫然放着一截断指。 断指旁边放着一张卡片，用血写着：“还你温皓雪，分批返还。” 崇思睿在疯狂地疾跑着。 他似乎已经领会到“分批返还”的意思了。 他依然不敢相信思无会这么做。 他不敢相信思无会这样伤害自己。 但是这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很快被夜一样暗的恐惧所淹没。 这是崇思睿有灵智以来感受过的最大的、最深切的恐惧。 他奔跑的步伐越来越乱，随着他的恐惧加深，他的思维开始变得混乱。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他的心像是冰块一样、石头一样，因为这是坚硬的东西。他的心也很少因为外界的侵扰而动摇。 可是，坚硬的东西不可动摇，却可以破碎。 温皓雪会遭遇不测的可能打碎了他铁石一样的心。 崇思睿才知道“心碎”这个词不是人类编造的假话。心是真的会碎的。 他的心碎了，裂成一块一块带着棱角的碎片，像是钝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内脏——一定是这样，不然无法解释他胸腔里剧烈的疼痛是从何而来的。 而思无，感觉良好地在他的“巢穴”里。 他已经离开了那座山了，他现在在的地方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思无和温皓雪现在在一个旅游景点里。 这是在一个古风的旅游小镇，小桥流水的吸引人。在小镇上有一座关了门的布坊，老板最近关店回老家过年去了。思无就“鸠占鹊巢”地在这儿住着。 “我的傻弟弟现在应该还在那座山里乱转吧！”思无看着缸子里的温皓雪说。 温皓雪双眼紧闭，什么都没听见，如同人偶一样瘫在缸子里。 “唉。”思无检查了一下缸子里的吸味石，确认它依旧在发挥作用，就拿起了盖子，重新将缸子盖上。 天边月色如水。 思无心情大好地眯了眯眼，取下了布坊里存着的宽松麻衣套在身上，挽起裤腿，露出一截修长强健的小腿，爬上了屋顶，拆开了薯片包装，沐浴在月光中吃零食。 思无把玩着手中的吸味石，他知道靠着这个能够躲避最灵敏的妖兽的嗅觉。这儿又离刚刚那座山六十多公里，崇思睿要查到这儿来是很难的。可是思无还是有些期盼崇思睿能够找到自己。 “唉……”思无在屋顶上伸了一个懒腰。 忽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猝不及防，就像是你经过田径场，却被飞来的足球撞到脑门一样——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却又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崇思睿的拳头就是这样落在思无的脸上的。思无吃痛地松开了手上的包装袋，薯片因此撒落。 思无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竟然觉得畅快，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多久没有被揍过了——虽然薯片撒了很可惜。 无敌是很寂寞的嘛！ 感觉到崇思睿身上蓬勃的战意，思无热烈地兴奋起来：“太好了，战斗吧！我们来畅快淋漓地——” “畅你妈！”崇思睿一巴掌刮在思无脸颊上，思无的俊脸顿时肿得老高老高的。 “咱俩一个妈！”思无笑着摸着发疼的脸颊，“这才是老虎的巴掌啊！” 崇思睿怒火大炽，双眼发红，再行袭击思无，这次思无却又一个打滚就躲开了，倒是屋顶被崇思睿一拳砸出个大窟窿来。 这动静真的太大了，但正逢古镇景点在放烟火，游人们都聚在石桥小河边围观烟花，竟然也没人发现这个偏僻处的布坊有两只大老虎在干架。 崇思睿的眼眶发红，原本是蓝色的眼珠子如今却是剔透的红——是思无熟悉的颜色——像燃烧的火焰，又像流动的血液——崇思睿的本色。 思无看到了这双眼睛，就知道崇思睿没有吃抑制剂。 “终于停药了吗？”思无笑了。 崇思睿的眼中像是燃烧着火焰，映照着思无讨打的笑脸：“阿雪在哪儿？” 思无却说：“噢，我的傻弟弟……你还想着这个人类呢？这有什么意义呢？人类都是劣等的种族……” 思无话音未完，又被“啪”的一个巴掌盖过——猫真的是一种很爱扇巴掌的生物。 崇思睿又打了思无一巴掌，厉声问道：“阿雪在哪儿！” 思无笑答：“我们来畅快淋漓地打一场吧！”说着，思无忽一个反关节的抽身，从崇思睿的钳制里轻松逃逸，再以肘击攻向崇思睿的后背。这比雷电更快的攻势，是思无的绝技——同样也是崇思睿的绝技。崇思睿避开得比较灵巧，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崇思睿和崇思无都是经过地狱训练的大猫杀手，因此这些伎俩都彼此都很难奏效。 两人在屋檐上如同小镇里的猫儿一样轻盈地奔跑、追逐。 明亮的月色下，可见远处波光脉脉，是小镇里的河流散发着浪漫的光华。河边人头攒动，许多游人昂首欣赏着烟花汇演。 红的如火、黄的如菊，尽情绽放在黑幕一样的天边，让每一道火花都耀眼无比，盖过满月的皓朗。 明明那么多人盯着上空，却无人注意到一只带翅膀的妖从低空掠过，俯冲向了布坊的方向。 崇思无的胸前绽开了血花，从屋顶上往下跌落，便被那有翅膀的妖从半空借住了。 “朋友，”飞妖说，“你不是说约我来打游戏的吗？” 思无捂着沁血的胸口，笑着说：“这个不比游戏好玩吗？” 飞妖抬起眼来，打量起对方来——崇思睿身上穿着贴身的白衬衫、挺括的深蓝色西裤，头发往后梳起——是这个公职人员日常的装扮。 他永远穿得这么正式、规范，但是刚刚一番打斗，让崇思睿从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白衬衫上沾了血，像是开出了一朵花一样。这朵血花的颜色和崇思睿的眸色是相似的。 思无说：“弟啊，你对我这么狠吗？你要杀了我吗？” 崇思睿的嘴角抿了抿——他是痛苦的，他当然不忍心伤害思无，但思无为什么忍心这样伤害温皓雪？——一想到这个，崇思睿的眼神又冰冷起来，又机械地重复了那句话：“阿雪在哪儿？” 飞妖像是一个漏看了几集连续剧又很想补上的人，眨着大眼睛问：“什么？谁？阿雪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崇思睿以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飞妖，半晌说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你走吧。我不想伤害无辜。” 飞妖看了一眼思无，说：“那、那我走了啊？” 思无点点头，说：“你走吧！他不会真的杀了我的。” 飞妖冷笑道：“你胸口这爪子差一分就进心脏了，这能还是假的？你们兄弟真有趣！还是独生子女好！”说着，飞妖便将思无随便一扔，咻的一声就飞入夜色之中不见身影了。 思无跌在了布坊层层叠叠的布堆上，倒是不疼的，胸口流出的血却染红了铺在面头的布。 崇思睿从屋顶轻盈地跃下，问道：“阿雪在哪儿？” “你就没有别的问题吗？”思无笑了，“真难相信，你变成了一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蠢蛋了。” 崇思睿的脸容上出现了哀愁，如同月色一样冰凉。思无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崇思睿，素白的脸，红色的眸子，眼角也有些泛红了，仿佛随时要滴下泪珠来。 “他在哪儿？”崇思睿问道，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并亮出了虎爪。爪子锐利如刃，毫不费力地划破了思无的脸颊。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上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崇思睿既难过又愤慨：“阿雪在哪儿？” 思无不怕疼，也没惦记自己的伤口，反而在想：糟糕，我弟弟好像变成复读机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不远处的黑暗中，飞妖忽然从崇思睿的背后现出来，双翼伸展，速度极快，但这高速的滑翔却没带来一丁点儿的声音。尽管是听觉灵敏的鼠类也不能听见飞妖翅膀与空气摩擦的声响。 崇思睿突然从背后受袭，冷不防也是摔了一下，但这对崇思睿而言也是不痛不痒。 当然，飞妖也没幻想自己能够重创崇思睿，他只是滑过，并顺势叼走思无罢了。 飞妖的速度极快，抓起思无就飞走，崇思睿也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飞妖抓着思无飞到颇高之处了。崇思睿便后腿一蹬，猫跃而起，往前伸爪，意图将思无抓回地上。不想飞妖之速更胜一筹，崇思睿一个扑空，再回地上，抬头而看，飞妖已远远飞开了。 “怎么样？”飞妖一脸骄傲地说，“让你看不起我的战斗力？” 崇思无摇摇头，说：“你完蛋了。” “嗯？”飞妖歪着头，眨着圆圆的猫眼，一脸不解。 底下忽然传来破风之声，立即激起了飞妖的警觉。飞妖低头一看，吓得几乎立即拉裤子。红眼如火的崇思睿上身赤裸，结实的背脊上破出一双长满黑色羽毛的翅膀，正扑翼上飞。 “我去！”飞妖惊吓道，“你俩真的是一个妈生的吗？” 思无抓住飞妖的手，说：“你别管我！你去布坊拿写着‘不要打开’四个字的那口大缸砸他！” 飞妖却道：“大缸能砸得死他？” 思无笃定的说：“听我的！现在只有那口缸能阻止他了！” 飞妖便将思无随便一扔，俯冲回布坊里了。 思无被飞妖随便一扔，便自由落体了。 崇思睿伸出手来，下意识地想接住思无，但想到了温皓雪，便临时缩了手。 思无便噗通地掉到了地上。 倒也算他是个摔不死的大猫妖，这么折腾也没死，只是咳咳地嗽个不停。 思无在地上滚了几圈，又爬了起来，因为妖力自愈之故，胸口的伤已经结痂了，只是衣裳上仍是染血，又因跌倒而灰头土脸的，颇有些狼狈的样子。 崇思睿稳稳落在地上，双目中满是悲愤：“阿雪在哪儿？” 思无捂住胸口，笑道：“这翅膀不难受吗？” 说着，思无的目光落在崇思睿的背脊上，破翅而出的地方是皮开肉绽的，现在还淌着血，想必每次运用这个翅膀的时候都是疼痛万分吧。 崇思睿低头，说：“我不怕疼。” 这翅膀触发了兄弟间柔软的记忆。 思无说：“当初你怕这个实验危险，顶替我去做了这个手术。替我背负了风险。” 崇思睿定定地看着思无，这些记忆确实让崇思睿冷峻的脸容柔和了几分。 思无摇摇头，说：“都是你在保护我。上次我问你是谁杀了栖梧桐，你回答是你。这是真话吗？” 崇思睿沉默了。 “当时你身上带着记录仪吧？你所说的一切都会被记录。”思无说，“你在那一刻还坚持代我受过。那些电击治疗、鞭笞惩罚，都是为了替我受过。还有吃抑制剂，为什么要吃抑制剂呢？” 崇思睿直视思无：“我不愿意变成杀人犯。”他从不愿用“杀人犯”这三个字来形容他兄长。他愿意为崇思无受苦、受惩罚，甚至也愿意为崇思无而牺牲生命。他对崇思无的感情相当深厚，他觉得就算崇思无真的杀死了栖梧桐、甚至杀了更多的人，他都不可能怨恨思无——直到现在。 崇思睿对思无产生了怨恨，这实际上也让崇思睿痛苦无比。 思无说：“你看你，直到这一刻，眼睛都红了，翅膀都长出来了，对我都有恨了，但还能那么理智、那么清醒！你根本不需要抑制剂！我也不需要！我们根本不会莫名狂化！” 崇思睿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思无看着崇思睿，答：“兽性不会让我们比人类更危险。你不需要药物去抑制你自己，我也不需要。栖梧桐不是你杀的，也不是我杀的。” 崇思睿的眼睛骤然睁大：“你说什么？” 忽然之间，一口大缸就往崇思睿头上砸了过来。 飞妖砸缸之后就迅速叼起思无飞走了。 “这次稳吗？”飞妖心有余悸，“他这次会追上来吗？” 思无笑道：“稳了。” 飞妖又说：“你不是说你俩好兄弟，你弟弟很斯文的吗？我看他怎么那么暴力啊？” 思无答道：“没，他老婆被我拐了，能不暴力么？” 飞妖闻言啧一声：“这事儿你早告诉我，我就还真懒得帮你了！不是我说你呀，你没事搞人家老婆干什么？勾二嫂很快乐吗？你好歹也是和我吃同一款薯片的人啊，应该很有品位啊！怎么干得出这么没品的事情呢？怎么啦？他老婆很漂亮吗？有照片不，给我看看……” 飞妖就一直念叨念叨的，思无就闭着眼睛不听不听的。 崇思无“拐”了温皓雪之后，就把他迷昏了放在了缸子里。而这个缸子刚刚被飞妖拿去砸崇思睿了。 大缸砸下来，这动静可比飞妖滑翔要大多了。 崇思睿不可能听不见的。 这大缸也没有封好口，在半空中盖子就松脱了，温皓雪从缸中掉了下来。 昏睡中的温皓雪身体完全放松，从缸中跌落时，他还身在梦中。尽管是梦，温皓雪却也梦到自己从高处坠落了。风从两耳边急速掠过，脸颊上被这样的风刮得发凉。心跳骤然加速，肌肉一紧，温皓雪惊醒过来了，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落在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稳稳当当的，没有一点儿危险。 崇思睿低着头，握住了温皓雪的十指，在虔诚似的亲吻，好像膜拜什么神迹一样——这一刻对于崇思睿来说就是一个奇迹了。 温皓雪奇迹般的生还——而且是完完整整的，回到了他的怀里。 显然，思无并没有伤害温皓雪，那句“分批返还”也是戏言。 送到崇思睿家的断指虽然带着温皓雪的气味，却非温皓雪的手指，是崇思睿关心则乱了。 不过，温皓雪的指头还是破损了——因为崇思无为了让“恶作剧”显得更真实，抽一点儿温皓雪的血液，用以迷惑崇思睿。 崇思睿的关心则乱，让他失去了判断，也让他几乎发狂了。 而现在，一切美好得像是梦中。 温皓雪在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肩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温皓雪刚刚在梦中坠落，现在醒了过来，看见了眼前长着翅膀的崇思睿，还有头顶夜空上绽放的烟火。这让温皓雪又恐自己仍身在梦中。 太不真实了。 崇思睿拢起了翅膀，凝视着温皓雪，他的眼眸恢复了晴天一样的蓝色，有着澹澹、杳杳的流光，温柔得像古镇里的流水，映着星星、月亮还有烟火的影子。 烟花还在绽放，让温皓雪回忆起那个平安夜的境况。 同样让温皓雪想起那个平安夜的，还有崇思睿从口袋里颤颤拿出的一枚戒指。 “啊？”温皓雪吃惊不已。 这是一枚素圈的戒指，没有钻石，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很像崇思睿的风格。 崇思睿将素圈的戒指套住了温皓雪的指，戒指的尺寸非常合适，严丝合缝，像是订制的一样。 温皓雪的眼睛霎时间湿润了：“这……这是？” 崇思睿回答：“大家都说女人才戴钻戒，男人戴这样的比较合适。” 说完，崇思睿有些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温皓雪，温皓雪肤色偏冷、嘴唇淡色，但在烟火光芒的熏染下多了点温暖的色调。总是容易感动的温皓雪簌簌落泪了，喃喃说：“太奇怪了。这是梦里吗？” 崇思睿拥住了他，深深叹气：“我也觉得像做梦。” 温皓雪被思无劫走后一直恍恍惚惚的，不知昼夜流逝，一睁开眼，却又回到崇思睿身旁了，并没经历崇思睿这几天的“死别生离”之苦。 温皓雪抬起脸看着崇思睿，见到崇思睿的眼眸隐隐有些发红，颇觉惊异：“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没有服用抑制剂，”崇思睿答，“是这个状态。” 温皓雪非常惊讶：“你？你居然停药了？” “是的。”崇思睿的眼眸颜色更明显了，通透如同红宝石的眸子中央是猫特有的黑色橄榄型的瞳孔，“我会变得比平常更具攻击性，你会害怕吗？” 温皓雪仔细打量着崇思睿的脸容，都是他平常的样子，除了眸色的变改外，更多的是气质上确实隐隐发出一些危险的气息，比平常更不好靠近了。但是温皓雪却摇头笑道：“不，我不害怕。” 崇思睿又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温皓雪微笑：“我知道你不会。” “停药的我有些时候可能会和平常不一样。”崇思睿说，“我之前不愿意停药，也有部分原因是怕你不会接受这样的我。” 温皓雪摇头：“不，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现在这样我也挺喜欢的。” “我知道了。”崇思睿也有些放心，“你对我总是很宽容的。” 温皓雪听见崇思睿的剖白后，又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这个“不服药”的崇思睿起来，问道：“你不服药的时候喜欢不穿上衣吗？”说着，温皓雪就指着崇思睿赤裸的上身。 “哦，这是因为衣服烂了。”崇思睿解答。 与崇思睿虽说是“结婚”了一些时日了，温皓雪这样看着崇思睿赤裸着上身还是第一次。月光在他线条舒展的肌肉上巡游，描画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好像新鲜葡萄上的水珠，不是一定要有的，但看着总是清爽怡人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do那个什么的 第一百零二章 温皓雪看着，竟忽然觉得有些害羞，便低着头，刻意去思考别的话题，然后，他又很快因为目前的处境而冷静下来。再次抬起头时，温皓雪便是一脸严肃的：“我们要先联系上非人科那一边，武顺很有问题！” 崇思睿立即背起了温皓雪，以飞速回到了人妖办。 到了人妖办，温皓雪说的第一句话理所当然的是“伯爵，先把衣服穿上”。因此，温皓雪先去非人科和冷弥香交待事项，而崇思睿则听从了老婆的建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找到备用的衬衫穿起来。他穿好衣服后，便到了非人科冷弥香的办公室去。 温皓雪正坐在冷弥香的办公室交待他在武顺家中的所见所闻，在桌子另一边听着温皓雪讲述的不仅仅是冷弥香，还有正在做笔录的曈昽。曈昽越听越是眉头紧锁，半晌才说：“这真的是晚了，昨天刑侦办就有出事了，说武顺家被烧了，车库也着火了，他平时开的那台车子也烧了……” 温皓雪瞪大眼睛：“这分明是毁灭证据！” “看起来是的。”曈昽说道，“但也没有办法，刑侦办那边已经将这个定性为‘意外’了。” “所有东西都烧了……”温皓雪便觉得头疼，只用手扶额。 冷弥香却不以为然：“既然你在排水口发现了死者的头发，那么下水道很可能还保存着有关的证据。”说着，冷弥香便看向了曈昽：“马上去处理吧。” 曈昽点头：“是的，科长。”说完，曈昽便收拾离去了，在离开的时候正好还碰见了崇思睿，和崇思睿打了个招呼，便径自执行任务去了。 温皓雪见曈昽走了， 却说：“可是这个我们也没时间出搜查令呀？武顺那边肯定也有防备，曈昽就这样过去能成吗？” 冷弥香颇有信心地回答：“这些困难曈昽都可以解决的，你别小看他。” 冷弥香话音刚落，崇思睿就敲门进来了。冷弥香站起来朝崇思睿打招呼：“崇伯爵，这几天辛苦您了。”崇思睿摇摇头，说：“口供录完了吗？我先送阿雪去做身体检查。” “好的。”冷弥香点头，“请。” 尽管温皓雪反复说自己身体没有问题，头脑也很清醒，但是崇思睿还是不放心，坚持让温皓雪去附近的医院检查身体。在温皓雪进行体检的同时，崇思睿让紫彪儿去查小镇的布坊是属于谁的。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思无的存在，因此将这个任务委托紫彪儿。 紫彪儿很快查到结果，告诉崇思睿：“布坊的主人回老家了。看起来他和思无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应该是思无这个流氓趁人家不在就占了人家的房子吧！” 崇思睿想起那个布坊已经因为这两老虎打架而砸得破破烂烂了，就颇为愧疚，只说：“那你和对方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吧。” 紫彪儿便笑着说：“你真是一头好老虎！思无就该学习你！” 温皓雪在医院里睡了一晚，一切无碍。崇思睿便与白玉狸一起接温皓雪回家了。白玉狸也顶担心温皓雪的，现在见他安然无恙，便也满脸高兴的，一边跟温皓雪吱吱喳喳的说着话。温皓雪有些疲惫，强打精神听着，不时微微笑着点头。 崇思睿看在眼里，便打发白玉狸去曈昽家做作业。 白玉狸不满地说：“又做作业？我都做完了！” 温皓雪却说：“这么棒啊！那复习了么？” 白玉狸摆摆尾巴，不悦地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妨碍你们二人世界了！我是多余的，哼！”说完，白玉狸翘着尾巴就跑了。 温皓雪无奈地摇头。 崇思睿打了个电话给曈昽，拜托他好好看顾白玉狸。这个时候，曈昽正在超市的生鲜区购物，听着崇思睿的言谈，他一边应答着，一边将购物车的肉骨头放回冰柜，转而选购鲜鱼。 想起上次白玉狸狼吞虎咽的还咽到鱼刺了，曈昽皱皱眉，还是选了比较贵的无骨鱼柳。一边筛选着鱼肉，曈昽一边隔着电话对崇思睿说：“说起来，在武顺家的下水道确实有所发现。明天鉴证那边应该会出结果。” “好。”崇思睿点头，“明天见。” 崇思睿挂了电话之后便和温皓雪一起回家了。 二人进入了起居室，就看见榻榻米上堆满了布料——这些是从旧布坊收购来的。紫彪儿根据崇思睿的请求找到了布坊老板，布坊老板听闻自己的小地方被砸了，赶紧坐高铁回来了，发现不但地方被砸了，里面存着的布料也大多被弄脏了或者损毁了，自然是激愤不已，要不是看着自己肯定打不过紫彪儿，他早就嚷嚷动手了。所以紫彪儿提出赔偿，他也就领受了。紫彪儿便将这些破损的布匹送到崇思睿家中，说：“花了钱的，总不能浪费吧？而且有些上面还有不知是你的还是你哥的血迹，被人化验到dna也不好。你自己处理吧。” 崇思睿顾着别的事情，只把染上血迹的布料烧掉，剩余的就随便堆在家里了。 温皓雪看到这么多布，却并不知道它们的由来，只觉得挺新鲜的，拿一方柔软的丝质布料盖在身上，笑道：“怎么那么多布？该不是为了过年做新衣裳吧？” “也可以。”崇思睿坐在了这厚厚的布堆上，看着难得起了精神的温皓雪，“你高兴就好。” “我又不会做衣服。交给裁缝吧！”温皓雪卷着那方丝绸，躺倒在布堆上，看着高高的天花板，“我好像好久没有回来了……” “是的。”崇思睿也躺倒，隔着丝绸抱住温皓雪，“我和阿脏都想你。” 崇思睿低着头，让温皓雪的发梢滑过他的鼻尖，鼻腔里充盈了温皓雪特有的甜香——崇思睿一直很喜欢这个气味，甚至对这个味道上瘾，一天闻不着便浑身难受，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虽然他现在明白了，他大约不是对这个气味上瘾，是对这个人上瘾了。 不仅是味道，这个人的一切都如此让他迷恋。他低头看到温皓雪乌黑的头发里露出的一小截洁白的耳朵，还有弧度柔和的下颔角。崇思睿伸手抬起了温皓雪的下颔，朝温皓雪的嘴唇吻了下去。 温皓雪的嘴唇，和他本人一样，对崇思睿来说是甜的。 他像是戒糖戒不掉的人类，短短几天的“戒断”就让他焦虑无比——如今，他又尝了一口糖了，安慰。 温皓雪被骤不及防地吻住了，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也享受了这一口“糖”了。 温皓雪是一个沉浸在恋爱中的男人，他当然也渴望来自爱人的亲吻，也思念他嘴唇的触感。在此刻，他又得到了这个叫他牵挂的吻了，他又怎么会不快乐呢？ 只是，温皓雪很快察觉情况和往常有些不同。 这个吻在逐渐的加深——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夺去了，仿佛有一团火在他俩紧贴的身体上燃烧，要将氧气都耗尽，温皓雪几乎无法呼吸了，要窒息了。 温皓雪用薄弱的力气推了推崇思睿的肩膀。 也许他的力气也不薄弱，只是相较崇思睿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在平时，温皓雪想结束一个亲吻的时候，只需要这样轻轻一推，崇思睿便会礼貌地退开，分寸掌握得很好，好得让温皓雪觉得他俩的亲吻只是“社交礼仪”。 相较而言，现在的崇思睿显得相当“无礼”。 温皓雪在布堆里越压越深，像是一颗铅球跌入了柔软的棉花之中，越陷越深，崇思睿的气息像是丝绸一样不带一丝缝儿地包裹着他。 “呼……”难得崇思睿的嘴唇微微退开，给了温皓雪一个呼吸的间隙，“崇伯爵……” 温皓雪扬起眼来，微惺一般地凝睇着崇思睿。 不知是不是因为温皓雪身上卷着的丝绸是红的，映得崇思睿的眼眸也有丹红之色。 回来之前，人妖办的记录员曾提醒温皓雪，当崇思睿眼睛变红的时候，就是他变得危险的时候。 温皓雪想，现在的崇思睿变得危险了吗？可他还是离奇地对崇思睿无比放心。 他尝试着伸出手，用指尖滑过崇思睿的脸颊：“崇伯爵，你怎么了吗？” 崇思睿轻轻地呼吸着，因为距离很近，温热的吐息甚至能拂过温皓雪的肌肤：“我停用抑制剂了，你知道的。” 温皓雪心弦一颤：“我知道。” 崇思睿又道：“有时候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要是无礼、冒犯了你，你要谅解。” 因为二人的身体贴得太近了，温皓雪似乎也很容易感受到崇思睿某处变得颇为“无礼”而“冒犯”，而不幸中的大幸，是温皓雪的身体反应也相当“无礼”。 像那一方丝绸一样，崇思睿覆盖在他身上，将他用力缠住。 天花板的吊灯在风声中摇曳，灯光骤明骤暗，因此光与影在红色的丝绸上交叠，翻出皱褶如同春水的波纹。 这时间已辗转到了午夜了。 温皓雪喘着气，只想逃离这柔软却陷人的布堆。 然而，撕裂布匹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裂开的红绸捆住了他细白的脚腕。 “你要谅解。”崇思睿仍是这一句。 作者有话说： 嗯不是卡肉哦，这就是全部了。因为网站的尺度限制嘛…… 第一百零三章 白玉狸在曈昽家里睡了一晚，回来的时候发现屋内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不过，作为“社会猫”“扛把子”的白玉狸大概能知道这是什么回事，便感叹：他们终于不做假夫妻了吗？ 白玉狸化成猫的样子，跳到了起居室里，便见崇思睿仍是平日那样，大早起来整装，穿着一身贴身西装，对镜整理仪容。而同样习惯早起的温皓雪则躺在榻榻米上酣睡，身上覆盖着破破烂烂的红布。 白玉狸便乖巧地蹲在布堆旁边，静悄悄地看着温皓雪。 崇思睿用脚挑了挑白玉狸，白玉狸就随着这条长腿跑上去，一下又跳到了崇思睿的肩头。 大猫小猫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温皓雪去上班。 最后，还是温皓雪自己在近午的阳光里醒来的。 阳光晒在他的脸上很暖，白玉狸蜷缩在餐桌上，眯着眼睛睡眠。 崇思睿坐在一旁的矮沙发上，翻着一本书在认真阅读。 温皓雪在阳光下染了点酡红，像是睡久了，脸颊的皮肤都是暖的。 生活大概应该这样，平静而温暖吧。 可惜，这样的平静并不能持久。 崇思睿见温皓雪醒了，便问他：“可以起床吃饭了吗？待会儿还要回人妖办见曈昽。他好像有什么新发现了。” 温皓雪不得不强打精神，起来洗漱穿戴。 崇思睿大约对人类的体力认知不高，所以不知道昨晚对温皓雪的身体消耗很大，才说出这样“不体贴”的话来。温皓雪也没有责怪崇思睿，反而觉得自己应该更加身强力壮才适合当崇思睿的伴侣。 崇思睿为温皓雪盖上了外衣，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出门。 二人指掌紧扣，交握的无名指上都戴着一模一样的素圈戒指。 因为昨晚的“操劳”，温皓雪行动不太自如，还好自己选购的车子比较舒适，坐着在软座上，隐秘处的酸楚也算是可以忍受了。他一边驱车一边对崇思睿说：“你就一上午在家里陪着我看书？其实你可以自己先去非人科的。” 崇思睿摇摇头：“我还是觉得应该守在你身边比较合适。” 温皓雪问道：“怎么？你觉得我是被‘盯上’了？” “上次袭击你的妖类到底是什么来头？”崇思睿实在很在意这件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在没有搞清楚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要离你太远比较好。” 那一截疑似属于温皓雪的断指实在让崇思睿心有余悸。 这截断指是思无的“恶作剧”。但要不是思无这么做，崇思睿也没办法那么快找到温皓雪。温皓雪和崇思无都因为吸味石的作用而没留下气味痕迹，可是送快递的人却不然。崇思睿是通过快递员留下的气味，一路追踪过去的。 崇思睿也不知道这属于思无的“百密一疏”，还是“故意为之”。 “思无为什么要这样做？”崇思睿也为思无怪异的行径而感到困惑。 温皓雪见崇思睿为此自苦，便劝慰说：“事情总有明白的一天的。” “嗯，”崇思睿点点头，“起码保证你没有出事，其他事都可以先放一边。” 温皓雪的脸微红。 二人回到了非人科，见冷弥香并不在办公室，曈昽则一脸严肃地说：“你们来得有些晚了。” “怎么了吗？”温皓雪有些焦急地说。 曈昽说：“其实也没关系，冷科长已经先去行动了。我在武顺家的下水道里发现了温皓月的dna，佐证了您的猜测。同时，通过天眼监控系统，也基本上确定了温皓月在案发当天曾经和武顺见面。只是这些都不足以证明温皓雪是武顺杀害的。” 温皓雪眉头紧皱：“其中最大的合理怀疑是什么？” “是温皓月尸体的伤口，从她的尸体判断，她应该是被妖类杀害的。”曈昽道，“虽然您说亲眼看到武顺有异化现象，但是当我们请武顺回来协助调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从他身上监测到妖力。” 温皓雪微微吃惊，想了一会儿，却说：“我好像听到崇思无说他身上的是‘人造妖力’，不知能够‘撑到什么时候’，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通过人造妖力暂时改造了自己，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变回普通人类了。” 曈昽却说：“这也有可能，可是也仅仅是一种可能，没有证据的话是不行的。” 崇思睿又说：“这么说来，思无恐怕知道很多内幕。如果我们能够找到思无的话，说不定会有所进展。” 曈昽只道：“崇思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要找他恐怕不容易。倒不如先处理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曈昽顿了顿，说：“在下水道里，我还感觉到特殊的妖兽气息。” “是什么气息？”温皓雪问道。 “说不上来。但因为不熟悉，而且感觉像是来自力量强大的大型妖兽的……”曈昽顿了顿，找了一下“于是我怂了”的同义表达，“于是我出于安全考虑，先联系了崇伯爵，希望他能够配合和我一起去查探一下情况。” 温皓雪反而紧张起来了：“是很危险的意思吗？” “不会的。”曈昽说，“要是不放心的话，崇伯爵还可以叫上紫伯爵。相信这样必定是万无一失了。” 崇思睿倒是没有这个“怂”或者是“出于安全考虑”的想法，只说：“我陪你去，紫彪儿就不必了。还是留他在这儿保护阿雪吧——说起来，针对上次袭击阿雪的那帮妖类的调查真的是毫无进展吗？” 曈昽心想：伯爵倒真是从头到尾心心念念自己家里那个老婆。 “嗯，”曈昽答道，“倒不是这么说的。根据温先生的说法，是有数名身负可疑药品的妖类袭击他，这样很可能是与和平制药有关。只是和平制药现在受到了林大人的保护……还是要暗中查探才能有进展。” 崇思睿摇摇头，说：“好的。那我和你先去下水道看看吧。” 武顺现在还在拘留之中，所以武顺家的下水道属于曈昽自出自入的范围了。下水道直通地下，在城市里四通八达，崇思睿和曈昽化作原形，在下水道底循着气味奔跑。曈昽的嗅觉较崇思睿更灵敏，四处嗅探之后，便汇报说：“这个不明人士似乎是搬家了，可能是最近的火灾和调查行动惊扰了他。” 崇思睿说：“那你能追踪到他的轨迹吗？” 天知道下水道里混杂了多少浓烈的气味，让有效的味觉信息变得极为难以辨认——然而，这还是没有难倒曈昽。曈昽笃定地说：“能够。但需要时间。” 曈昽缓慢地前进着，因为这儿的气味信息庞杂。但功夫不负有心汪，他还是越来越接近“不明妖兽”的所在地了。到了某个地点之后，崇思睿甚至也开始闻得见他所指的气味了：“这个……我好像闻过。” 曈昽抬起头，说：“这是什么味？” 崇思睿用力嗅了嗅，皱起了鼻子：“嗯……这好像是凤凰血清的味道。” “呃？”曈昽万分讶异。 尽管曈昽注射过的妖力强化剂里含有凤凰血清的成分，但仅仅是其中一味药罢了。曈昽也不会因为注射过含有血清的药剂就能够知晓血清的味道。崇思睿则不然，他是从虎亲王手里拿到过纯粹的凤凰血清的，所以他能够认得这个气味。 “难道那个遁逃的科学家竟然一直躲在下水道？”曈昽惊讶万分，“那怪不得这么难找了。” 崇思睿却摇头说：“看看他们把一个科学家逼成什么样子了。” 曈昽闻见的是凤凰血清的味道，这也怪不得他判断这是属于“妖力强大的大型妖兽”的了。虽然从某个程度上来说，凤凰不是妖兽，而是瑞兽。但他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 二人顺着气味一直找到了一个三米高的封闭的长方体做的流动小房子。 崇思睿敲了敲门，里头不仅没应答，还开始顺着水流快速漂走。 崇思睿一边高呼“我不是坏人”，一边用虎爪把人家的房子给拆了。 房子里的人掉了出来，吓得哇哇大叫。 崇思睿定睛一看，蹲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受惊的科学家。 科学家定睛一看，看到前面一只大猫蹲在地上，镇定不少，只说：“你好美啊。” 曈昽便也并排蹲在崇思睿身边。 科学家看到同样蹲着的曈昽，顿感万分幸福。 曈昽说：“我是城市警犬，能够让我看一看你的身份证件吗？” 科学家作为一个居住在下水道的“黑户”脸露难色。 崇思睿却开口：“你是栖先生吗？” 科学家却是一脸疑惑的：“不，我不认识什么栖先生……” “所以是没有身份证件是吗？”曈昽僵硬地说，“那先跟我回去局子一趟吧。” “我不回去！”科学家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崇思睿，“老虎先生，你别送我回去，他们都是想要用我的科研成果伤害妖类和人类。” 崇思睿看了看曈昽，说：“我觉得栖先生说得对。” 曈昽无奈地说：“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这位科研人员不肯回去官方研究所，他说他怀疑研究所那儿在进行不道德的人体实验。崇思睿也相信这个说法，便将科研人员带到虎亲王办公室坐坐。 虎亲王与科研人员交谈之后，颇为惊讶：“你为什么觉得他是栖先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栖先生啊！气味也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本文进入最后一个单元，完结篇…… 第一百零四章 崇思睿却说：“栖先生身上有一种独特的磁场。” 虎亲王大为讶异：“人的磁场你都能感应得到吗？” 崇思睿说：“作为第一批‘人间武器’实验品，感应人类磁场是基本能力。” 虎亲王叹息：“唉，不过这个‘人间武器’的实验也终止了，再没有你们兄弟这样的‘奇珍异兽’了。” “这是好事。”崇思睿说。 这个科研人员听着虎亲王这样一言一语的，一边分析着，一边困惑地皱眉，半晌说道：“您的意思是……你从前认识我？” 崇思睿说：“你不认识我？” 科研人员回答：“我是凤凰族人。凤凰族的人都有‘一死一生’，人生中会有一次假死，是为‘涅槃’，在死亡之后，身体容貌都会改变，并且会将前尘尽忘，浑然就是另一个人了。” 崇思睿却道：“你不是另外一个人了，你还是那样。只是看起来不同了而已。” 栖梧桐闻言一怔，半晌温柔一笑：“如果我以前就认识了你的话，一定是我的荣幸了。” 栖梧桐本身是凤凰族人，但却从未告诉官方的人。他精心培训妖兽部队，在一次任务中，栖梧桐带着白虎兄弟去侦察，却很久没有归来。士兵们出来搜寻，发现栖梧桐意外死亡，身上是虎爪的伤痕。当时在他身边的是昏迷的崇思睿和发狂的崇思无。 众人围攻崇思无，崇思无便逃入山林中。 崇思睿被带回营地。他醒后，其实根本记不得多少事情。就他而言，都是在任务过程中突然失去了意识。众人都说一定是思无杀人了，因为思无向来残忍。 崇思睿便选择揽下罪责，说是自己发狂了，杀了栖梧桐。 只是不久之后，阿芙斯丹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思无倒戈去了阿芙斯丹。崇思睿不相信兄长会叛变。而且，在对战之中，妖兽部队也从未遭遇过传闻中已经倒戈的思无。直至战争结束前议和，大将军向阿芙斯丹的部将询问起来，才听说思无刚到阿芙斯丹不久就因为触犯当地法律被杀了。 知道栖梧桐是凤凰族人的只有栖梧桐的助理。其他人只以为栖梧桐死亡了，便将他埋葬。数日之后，助理将栖梧桐的身骨挖出，送回了阿芙斯丹境内的凤凰遗迹。 凤凰族人将栖梧桐唤醒，并按照传统给了他新的名字和人生——栖梧桐重获新生之后，对妖类研究还是兴趣不减。他去了妖力研究所工作，并渐渐成为了一个出色的科研人员，帮助开发了凤凰血清的应用。然而，他不满阿芙斯丹当权者的暴戾无常，便出逃到这个传闻非常“人性化”、“倡导平等”的国家来。 “然而，”栖梧桐耸了耸肩，“好像哪儿的当权者都差不多。” 虎亲王道：“唉，你讲得很对啊。我也觉得那些家伙不是个东西。” 栖梧桐皱眉，说：“您好像也偷拿了我的东西吧？” 虎亲王想起那个凤凰血清，干咳两声，说：“嗐！还能是为什么啊？这崇思睿家养的猫妖要死了！我是给他送药去了！” 栖梧桐看向崇思睿：“猫妖还好吗？” 崇思睿答：“感谢您的药物，他又活过来了。” 栖梧桐便欢喜地说：“那就好了。” 栖梧桐并不记得前尘，但却还是对崇思睿有一种熟悉感，并很愿意信任他。他随着崇思睿回了家。白玉狸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温皓雪和紫彪儿。因为紫彪儿还记得崇思睿的吩咐：帮忙保护阿雪。 崇思睿打开门的时候，栖梧桐也跟着他进屋了。 温皓雪看着这个陌生的美男子，心里有些尴尬，又见这个美男子和崇思睿似乎很熟稔，更是吃味。紫彪儿却道：“怎么，不介绍一下？” 崇思睿说：“这位是我的老师，栖梧桐先生。” 紫彪儿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崇思睿为大家解释了一遍情况后，紫彪儿才反应过来，立即抱住栖梧桐大哭：“栖先生！栖先生啊！你死的好惨啊！”栖梧桐微笑着安慰紫彪儿，又摸他的大老虎耳朵，跟从前一样。 温皓雪看着这一幕，只见栖梧桐无论是对崇思睿还是对紫彪儿，都是这样亲和熟稔了，果然是和传言一样。温皓雪又为自己刚刚的“妒忌心”而感到惭愧。 崇思睿却抱住了温皓雪，对他说道：“现在栖先生的处境也不安全，我想他也可以由紫彪儿保护，你觉得怎么样？” 温皓雪点头，说：“这样也不是不好。但其实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些找到思无，告诉思无栖先生还活着呢？说不定思无也愿意保护栖先生。” “会吗？”崇思睿说，“思无不喜欢人类，更讨厌栖先生。” 温皓雪讶异无比：“思无讨厌栖先生吗？” “当然，”崇思睿颇为笃定，“他一直都承认自己讨厌栖先生，总要跟栖先生作对、惹麻烦，只要栖先生倒霉，他就会高兴。” 温皓雪疑惑地说：“真的吗？” “当然。”崇思睿说，“思无和我一起长大的，我还不了解吗？” 温皓雪却笑了，说：“那可能真的是我误解了，我以为他是喜欢栖先生的。” “这怎么可能呢？”崇思睿认为断不可能，“像我对你、或者是你对我这样的才叫喜欢，不是吗？” 温皓雪腼腆起来，并不接话。 崇思睿却搂着他，蹭他的脸庞，与他厮磨。 紫彪儿和栖梧桐就坐在一旁看着。 栖梧桐小声问：“他们经常这样吗？” 紫彪儿低声答：“我哪儿知道啊？前阵子还闹离婚呢……” 崇思睿牵起温皓雪的手，只对栖梧桐和紫彪儿说：“现在我回来了，你们不如先离开吧。” 紫彪儿说：“行了，我懂了。”说着，紫彪儿拉着栖梧桐就往外走了。 栖梧桐懵懵懂懂问道：“怎么就走了？我才刚来。” 紫彪儿教训说：“枉你一把年纪，都活两辈子了，不知道人家要交配了么？你杵那儿干啥？做摄像吗？” 紫彪儿和栖梧桐下了楼，又说：“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栖梧桐却道：“其实你不用特别来保护我。我能够易容，根本没有人能够认得我。倒是你这样跟着我，反而使我目标更大、更明确。” 紫彪儿惊讶万分：“你还能易容？那你这么牛逼，干嘛住下水道啊？” 栖梧桐答：“因为实验室要建在比较隐秘的地方。” 紫彪儿便习惯性地听从栖梧桐的吩咐，没有再跟着栖梧桐了。栖梧桐也换上了特制面具，融入茫茫人海之中。紫彪儿心想，栖梧桐能够从阿芙斯丹一路逃到这儿，又从这儿的政府保护屋里逃走一直没被抓回去，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崇思睿和温皓雪则在楼上缠绵了一番。 温皓雪感叹，服用了抑制剂的崇思睿让人头痛，不服用抑制剂的崇思睿让人屁股痛。 温皓雪实在颇不好意思，推着崇思睿结实的胸膛，说：“案情还没进展，我们就一直做这个，合适么？” 崇思睿一脸不解：“不破案就不能交配吗？” 那破案还真是刻不容缓。 崇思睿想了想，说：“那能不能再做一次……” 角落蹦出一只毛软的白玉狸：“那不能先做饭？” 温皓雪臊得立即躲进被子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玉狸属于毫无羞耻心的种类，径自蹲在床上，说：“好一阵子了，就等着你们搞完赶紧做饭呢。哪知道你们搞那么久？” 温皓雪钻进被子里不肯出来，简直是害臊到不敢见猫的地步。 白玉狸特别茫然，崇思睿也不懂怎么回事，两猫面面相觑，然后开始商量待会儿吃啥。 崇思睿又说：“算了，还是叫外卖吧。阿雪现在也下不来床。” 白玉狸便叹了口气，说：“你要体谅人类的体力啊。” “已经很体谅了。”崇思睿严肃地回答，仿佛还有些委屈。 白玉狸说：“那可不？不是说发情老虎能一口气做几十次吗？” 温皓雪在被窝里抖了三抖。 崇思睿更正：“不，是几百次。” 温皓雪裹紧了小被子不说话了。 白玉狸又说：“啊，听起来就累得慌。有意思么？” 崇思睿道：“我以前也是像你这么想的。” 第一百零五章 在这段小插曲之后，白玉狸觉得自己在家越发没有“地位”，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容身之处”了。 大概是崇思睿开始意识到温皓雪是“具有羞耻心的人类”，又或者是温皓雪自己与崇思睿提出了不想在白玉狸在家的时候做那个事情，崇思睿便建议：“那在隔音屋里做怎么样？” 隔音屋原本就是为这件事情而设计的。 可是隔音屋在高处，狭窄又阴暗，实在不适合温皓雪。 温皓雪自己也更倾向于在主卧室的双人床上做，崇思睿便开始经常问白玉狸怎么不去上学、怎么不去找曈昽参加社区矫正、怎么不去找紫彪儿学猫族必修王八拳，这么一来二去的，白玉狸就不免生出了“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这只小喵喵”的错觉了。 白玉狸宁愿没事在外面晃悠也不爱在家里蹲着了。 白玉狸偶尔也能听到崇思睿和曈昽讨论什么“和平制药”的问题，大概是因为他听到这些，今天以猫形闲逛的时候就不自觉地逛到了和平制药公司附近。 同样在和平制药附近的还有思无的的朋友飞妖。 飞妖盘算了一下，觉得凭借自己要潜入去实属不易。 “为什么我不能更柔韧一些呢？”飞妖看着排气扇长吁短叹，想着，“如果我是液体，那就好了……” 当他这么感慨着的时候，就看到了在楼顶闲逛的猫形白玉狸了。 “诶，猫不就是液体吗？”飞妖突发奇想，“如果是他的话就可以从排气道进去了吧？” 飞妖便降落到白玉狸身旁，这让白玉狸非常警惕。白玉狸看着身上长俩大翅膀的妖怪，心里特别忐忑：“你谁啊？” 飞妖笑道：“你看看我——”说着，飞妖表演了一下头颅在脖子上旋转360度的绝技，并笑道：“你明白我是什么了吗？” “你是鬼上身吗？”白玉狸悚然地想起了欧美恐怖片的情节。 飞妖气愤地说：“我是猫头鹰！” 白玉狸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奇地说：“猫头鹰是鹰吗？” “不是。”飞妖回答。 “那猫头鹰是猫吗？”白玉狸问。 “不是。”飞妖回答。 白玉狸顿时嫌弃：“你们这是什么物种啊，起名字都是蹭别人家的热度。” 飞妖被白玉狸这几句话气得差点想打猫，冷笑着用爪子在地上写了个“鸱鸮”两个字，说：“其实我是这个啦，你认识怎么读吗？” 连“处处闻啼鸟”都差点没认全的白玉狸看着“鸱鸮”两个字，脑袋都涨了：“是……是读‘嘀嚎’吗？” 飞妖一脸鄙夷地说：“这个读chi xiāo。看吧，我们叫‘猫头鹰’是为了照顾你们这种文盲。” 白玉狸便惭愧起来：“原来如此啊……” 飞妖又笑道：“听说你是这儿的扛把子？” 白玉狸摇了摇毛茸茸的脑袋：“不是、不是……当扛把子要蹲局子的。”他已经被曈昽“教化”得有心理阴影了。 飞妖装作一脸苦恼地说：“哎！那太可惜了，我有个朋友被和平制药害了，还以为可以找您大哥帮个忙呢！” 白玉狸闻言便义愤填膺起来：“又是这个垃圾公司？害妖不浅啊！行，我现在带你去非人科报案！” 飞妖大惊，心想：他的法制意识那么强的吗？谁跟我说他是“冲动暴力、无法无天扛把子”的？ 白玉狸劝说：“走啊，报案啊！我认识人——嗯，我认识狗，咱们去报案。” 飞妖便顺口胡扯道：“我报过案了，他们说我没有证据……而且我的朋友中了他们公司研发的不知什么破药，危在旦夕了，等非人科一套程序走下来呀，买棺材都来不及了。我就想着进去顺个解药，本来想着从排气口进去的，结果我试了几次都不行。” “啊？不行吗？”白玉狸颇为同情地看着飞妖。 飞妖看着满脸写着关心的小猫，心想：那起码资料上写的“讲义气”“心肠好”还是真的。 于是，飞妖便化为猫头鹰的原形，俯冲进排气口，果断撞墙，引得白玉狸同情心暴涨。飞妖被撞到头之后，又作势要再冲进去一次，白玉狸便拦着他：“你傻呀？这个口那么小，你怎么进得去呢？” 飞妖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不能看着我的朋友病危啊！”说着，飞妖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白玉狸大为不忍，且他天性又爱出头，便用白爪子拍了拍白胸脯，说：“交给我吧！” 飞妖赶紧把地图和药物的标签、编号给白玉狸看了。白玉狸麻溜地钻进了大楼，同时，飞妖又化作人形，拿出了他一套高科技仪器，黑进安保系统，为白玉狸保驾护航。 原本，飞妖还担心白玉狸脑袋那么小、看起来也蠢蠢的，会在路上出岔子，没想到白玉狸还是挺有两把刷子的——又或者说，潜行是猫科的天生神技吧。 白玉狸按照飞妖指示的道路进了实验室。现在正是午休时期，实验室没有旁人，而实验室的门锁也被飞妖用技术给开了。白玉狸顺利地叼了药瓶，从通风口出来。 飞妖在大楼的后巷里接应了白玉狸，大喜地说：“太感谢了！” 白玉狸却道：“行了，现在带我去见你朋友吧。” “什么？”飞妖怔了怔，“你要见他？” “肯定的呀，也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啊。”白玉狸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不用了。”飞妖摆摆手，“你把药给我吧，这就够了。” 白玉狸却狐疑起来：“你是不是骗我的呀？” 飞妖一跺脚：怎么突然又聪明起来了？ 飞妖便说：“我飞比较快啊，他危在旦夕，等不了那么久的。” 白玉狸说：“那你背着我去不行么？我很轻的。” 飞妖见白玉狸已起了疑心，也不跟他掰扯了，直接上手要抢。这可算是“暴露”了，白玉狸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直接跳起说：“老子祂妈的挠不死你！”飞妖也跳起来：“就是挠不死！” 因为巷子比较狭窄，飞妖施展不开，被灵活的白玉狸挠了几道口子。飞妖便化回原形，以鸱鸮的体型与白玉狸搏斗。他的爪子也相当锐利，而且占据了能高速飞翔的优势，很快就占据上风了。 而且，抢夺地上的东西本就是猫头鹰的必修技能。 鸱鸮很快就趁白玉狸不备，用钩子一样的爪扣住了白玉狸叼着的药瓶。白玉狸哪里肯放松，直接上爪子扒住鸱鸮的爪子。 鸱鸮吃痛骂道：“你再挠我，我就认真对你动手啦！” 白玉狸当然是不听警告的，反而把鸱鸮的毛都薅下来好几根。 鸱鸮的火气也上来了，用利钩一样的爪子刺向白玉狸的眼睛！ 嘭—— 一声惨叫。 在白玉狸被伤害之前，鸱鸮身中子弹，惨叫一声，便扑腾着翅膀快速离去了。 白玉狸叼着药瓶，定睛一看，见到巷子里走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枪——是他刚刚射击了鸱鸮啊。 “咪咪……”白玉狸叼着药瓶，嘴里的发音含糊不清。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栖梧桐。 栖梧桐和白玉狸一起找崇思睿说明情况了。栖梧桐表明自己也在调查和平制药，在附近却发现了白玉狸与鸱鸮缠斗，因此出手帮助了白玉狸。 崇思睿却说：“可是你根本不认识白玉狸，也不认识那个鸱鸮吧？你怎么判断谁是好人呢？” “我也不懂。但是我看鸱鸮好像是在抢猫的东西，”栖梧桐分析说，“再说了，看起来比较可爱的那一方应该是正义的吧。” 看到一只漂亮的猫儿即将被戳眼，谁能忍心不出手呢？ “况且，”栖梧桐说，“我的子弹不会对他构成真正的伤害。他很快就能自愈了。” 鸱鸮长得比较丑，得自认倒霉，就算能够自愈，但中弹的疼痛可不是假的。他回到巢穴，思无便帮他把子弹从皮肉里取出来，又惊讶地说：“这个子弹在变小。” “是吗？”鸱鸮问道，“这么神奇吗？” “似乎最终会自己消失，就算不取出来也没关系。”思无判断。 刚刚被“刮骨疗伤”了三十分钟的鸱鸮一脸懵圈：“什么？我刚刚的刀白挨了吗？” 思无说：“这就很有趣了。” 鸱鸮骂道：“哪儿有趣了？我为了拿那个破药，都中弹了！而且还是被个普通的人类所伤！这多尴尬！” 思无却道：“说不定不是普通的人类呢？我看这个子弹结构很特殊，好像是针对妖类研究的。” 鸱鸮闻言更愤怒：“你看，这个人类必然是无比可恶的！还专门研发攻击妖类的武器！一定是和和平制药那帮垃圾有关系的人渣！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受的伤！难道你不应该帮我出一口恶气吗？” 思无见鸱鸮如此恼怒，便也跟着拍桌子：“是！人渣！我帮你揍死他！” 鸱鸮伤势很快自愈，且他天生侦查能力强，便很快找到了当初“暗算”他的栖梧桐了。栖梧桐易容改面，白天在一家便利店里打工，表现得像普通人一样。鸱鸮蹲到了栖梧桐，立即就联系了思无：“快来！” 思无来得也很快，看着猫头鹰缩头缩脑的在巷子里，便说：“怎么了？” 猫头鹰指了指巷口对着的便利店，说：“待会儿下班的那个店员，就是我的仇家！” “行，”思无很有义气，拍着胸口说，“我马上帮你揍死他！” 栖梧桐也确实按时下班了，换上了便服就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鸱鸮指着说：“看！就是他！快！打他啊！” 栖梧桐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天雷，轰隆劈中了思无的天灵盖。 好像是劈坏了的电器一样，思无动也不动的。 鸱鸮见思无好像宕机了一样，便啄了啄思无的脑袋。 思无吃痛清醒过来，转过头对鸱鸮说：“是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撞人家子弹上啊？” “？”鸱鸮懵圈了。 此时，栖梧桐已走向了巷子。 思无唯恐栖梧桐看见了鸱鸮、同时又怕鸱鸮冲上去袭击栖梧桐，他便毅然决然地将鸱鸮塞进了冷巷的垃圾桶。 “？？”鸱鸮真的懵圈了。 栖梧桐径自走过了，虽然看到蹲在垃圾桶旁边的思无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瞥了一眼，便快步离去。 栖梧桐走了之后，鸱鸮才从垃圾桶来飞出来，气愤不已的他想啄思无的头，讨个说法，却发现——思无蹲在地上，颤抖着肩膀——哭了…… “？？？”鸱鸮是真的、真的懵圈了。 “啊……咱，咱不打他了，还不行么？”鸱鸮虽然不明就里，还是强行劝慰，“快乐一点嘛，便利店的薯片在打折呢……” 第一百零六章 温皓雪再次接到家里的电话是在一个早晨。 他躺在崇思睿的怀里听的电话。 电话里温启初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温皓雪只是淡淡应着。温启初说的话概括而言，就是叫温皓雪和崇思睿不要继续“挑衅”武顺。温皓星已经因此仕途受挫了。 温皓雪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那你听说过武顺被怀疑是杀害妹妹的凶手吗？” “胡说。”温启初根本不相信，“杀死温皓月的是一个妖。” 温皓雪无奈，敷衍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崇思睿抱住温皓雪，说：“看来武家给了温家很多压力。” 温皓雪不知该说什么，无力地起身穿衣。 崇思睿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应该是昨晚他和温皓雪“运动”的时候关的机，但是崇思睿当时没有在意。 于是，他便拿起了手机充电，很快手机再次启动，手机震了几下，是几条信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栖先生：你家是双胞胎吗？” “栖先生：我遇到一个和你长得很相似的人，说是你的哥哥，一直想约我出去。” “栖先生：他有点奇怪？为什么直接闯进我的住处？” “栖先生：没事了，他还挺可爱的。” 崇思睿摸不着头脑：“可爱？谁？我哥吗？” “是的，我有个哥哥。”崇思睿回复，“但是他可爱吗？我不确定。” 栖梧桐回复：“很可爱啊。” 崇思睿答：“你知道他是凶残的老虎吗？” 栖梧桐说：“老虎哪有不凶残的？” 崇思睿也无言以对。 算了，栖先生看谁不可爱呢？ 温皓雪听了崇思睿的叙述，便更深信自己的判断了，反而比较乐观：“咱们不是正愁着找不着思无吗？他现在自己现身了，不是挺好的？” 温皓雪和崇思睿甚至通过栖梧桐约见了崇思无，而思无也一反常态地表示愿意见他们。 “我现在是和平主义者。”思无说，“你们不用担心。” 思无买了一斤香蕉上了崇思睿家里拜访，只说：“我也没送什么礼物，看这个几块钱的便宜，就带上来了。” 崇思睿皱眉，说：“你买这个做什么？我家都不吃这个的。” “我肯定知道猫不吃这个啊。”思无指了指温皓雪，道，“他啊，猴子不是爱吃香蕉吗？” 温皓雪尴尬一笑，接过了特价香蕉。 温皓雪一边把香蕉放到果盘上，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上回我被袭击，你救了我，我还没道谢呢。” “哦，你说你上次被异化兽围攻的那一次吗？”思无说，“没事，我就是去抢药剂，顺便救的你。” 温皓雪便顺势问道：“什么药剂？” 思无笑了：“弟妹，大家一家人，有什么直接问就好了，不用拐弯抹角的。我这次上来，也就是为了跟你们把事情讲明白的，不然，难道真的是上来请你们吃蕉吗？” 说着，思无拿出一叠资料，说：“那个药剂，就是可以让人类暂时异化为妖的药。” 温皓雪惊色满脸：“他们为什么想给我打这个药？” “这是一种‘投名状’。”思无说，“根据我多年调查，发现这是林大人牵头的一个人体实验项目，危险，绝密。包括武顺在内，除了和平制药的科研人员，每个想参与‘可控跃迁’计划核心的普通人，都需要‘投名状’。” 温皓雪不解，问道：“什么投名状？” “打一针，化妖，杀人。”崇思无做了个划脖子的手势，“证明你没回头路走，只能做他的‘自己人’。” 温皓雪惊愕万分：“你的意思是……？” 崇思无笑了：“思睿真的不适合做暗中调查这种事情。他对和平制药起疑、调查并与武顺为敌，这些都引起了林大人的注意。当然，林大人也不大愿意大张旗鼓地对思睿下手。于是，他选择了让你化妖、杀人……” 温皓雪惊愕，满脸忧色地看着崇思睿：“这样就能够……让崇伯爵听话、闭嘴？” 崇思睿也颇觉恐惧，如果温皓雪落入他们手中变成杀人犯的话…… 思无语气依旧轻松：“这也是我的猜测，但他想给你打的那个针，我回去研究过了，就是使人便妖的妖力针，不信的话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说着，思无就将针交给了温皓雪。 温皓雪仍然困惑，说：“你是怎么确认的？” 思无坦白地回答：“自从发生了栖梧桐死亡的事件后，我就一直心存疑窦。我也一直研究相关的事情，现在都算是半个‘专业人士’了。” 崇思睿眉头紧锁：“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阿芙斯丹方面说你叛变了又死了？” “当年我们被控告‘狂化’‘谋杀’了栖梧桐，”思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心中仍有苦痛，“但我觉得很有蹊跷，猜测‘上头’有人在搞我们。而且，我之前就因为失控被抓过一次，还要栖梧桐立‘军令状’保我。现在我再回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因此我就跑了去阿芙斯丹，被他们抓了。我想着不查清楚这件事我是死不瞑目的，就假意投诚，活了下来。没想到他们对我提防得很，我也觉得没意思，便找了个野生白老虎，将他杀了，‘李代桃僵’，让我‘金蝉脱壳’离开，好让我暗中追查这件事。” 崇思睿点头：“原来如此……” 温皓雪又追问：“那么你查到了是怎么回事？” “当年，我们正在进行妖兽强化的项目，思睿不是为此还多了对翅膀么？”思无耸耸肩，“栖梧桐对我们很好，我们也听他的……” 崇思睿摇头：“你不是说你都不听他的么？” “你……”思无有些气了，说，“你别打断我说话！” “嗯。”崇思睿便点头了。 思无继续说道：“总之，妖兽部队一切都很好，眼看着个个都能在阿芙斯丹的对抗战中获得功名利禄，而妖族也会因此大为受益。林大人为首的‘保守派’却看不过眼，觉得这样会威胁‘人类’的地位，所以暗中在我们的实验里做手脚，导致了那一次你与我的‘狂化’。之后，妖兽强化计划就被迫中止了。总统也给了林大人权限，让他去进行‘可控跃迁’项目。” 温皓雪问：“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伸张正义吗？” 思无听见“正义”两个字就笑了：“没那么崇高，我就是想为栖梧桐报仇。” 思无眼中的冷意让温皓雪只感惊怕：“怎么报仇？” “参与这个计划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思无的话坦白，像锋利刀子，“原本我打算将我想要的资料拿到手后，炸掉和平制药，然后再杀林大人全家，拆他的祖屋，挖他祖宗山坟……” 崇思睿听不下去了：“你不可以这么做！” 思无笑了，摊手：“对，我不会了。” 温皓雪大为惊讶：“不会了？” 思无翘起手，点头说：“是的，剩下的事交给你们办吧，怎么对付和平制药、怎么对付林大人，资料都在这儿了，还有他祖屋和山坟的地址……” 温皓雪头皮发麻说：“啊，我不需要知道这个。” “那你们自己去‘伸张正义’吧。”思无站起来，说，“我对这个可不感兴趣。” 思无走得很洒脱，和之前那个困于仇恨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下了楼，便去花店购买了一束花。 包装纸裹着的玫瑰明艳，而他在春日里的心情明媚。 喧嚣的风儿也显得平静起来了。 思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应该是属于猫儿最好的生活状态吧。 慵懒而自在。 而身为人类是很难有这种惬意的。 温皓雪在家里整理思无送来的资料时再次收到了来自温宅的电话。 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烦闷，但还是选择接听：“喂？” 对方是女人的声音：“阿雪吗，是我。” “哦，”温皓雪听见不是温启初，语气变得和善不少，“是太太吗？” “嗯，是我，”凌清春的声音如同枯萎的花，脆弱，没有生气，“是这样的，我和星儿对你还有伯爵感到很抱歉……” 温皓雪对于她态度的变化颇感意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一百零七章 “过阵子你爸爸可能会再跟你打电话说的，但我还是先告诉你吧。”凌清春淡淡说道，“我们找到了月儿私下用的某个交友app账号，根据她的定位记录，确实是在案发当天去过武顺的家的，但是他之前在警局却矢口否认……联系到你说的话，再有最近武顺对星儿的态度，我们其实都明白了。” 温皓月和武顺在一起，但却也有学习武顺“逢场作戏”。所以她一直瞒着所有人用一个交友app。这个app会一直搜集用户的位置，而温皓月也因为“自己的需要”而一直开放定位权限。 “那你们和警方分享了这个证据了吗？”温皓雪关心地问道。 “我们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你父亲极力反对。”凌清春语气中含有浓重的怨愤，“他说这样子会断送我们一家子。” “……”温皓雪也是无言以对。 凌清春又说道：“而且，他竟然是对的。”这位女士的语气充满冷漠的嘲讽：“星儿最近被检控犯了‘职务侵占罪’。武家那边给了我们‘暗示’了。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官和检控官都是武家的亲信。”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温皓雪说道。 凌清春道：“我们不能出面提供这个证据，所以想拜托您……” 温皓雪便道：“我明白了。” “你父亲等下会联系你的。”凌清春悄声说，“你别告诉他我联系你了。” “我懂的。”温皓雪点头。 凌清春啜泣起来：“我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 “请别这么说。”温皓雪劝慰道，“谁遇到这种事情都没有办法。” 凌清春苦笑：“不是的……其实……唉……”凌清春欲言又止，半晌，才缓缓说道：“我还是想亲自找你道歉。” 温皓雪看了一下桌上厚厚的资料，说：“这个真没必要。况且我们家最近也是官司缠身，还是等风波过去了再说吧。” 凌清春重重点头，说：“我明白了。” “那么……” “其实，”凌清春又道，“星儿对之前的事挺抱歉的……” “我明白了。”温皓雪笑笑，“他其实就是没长大，我不会怪他的。” 温皓雪挂了电话之后，根据凌清春的指示，取得了温皓月在app上登记的用户信息，并将这个证据交给了冷弥香以及曈昽。可是，警方仍然没找到凶器和杀人动机。武顺还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头晃着。 这几天，温皓雪和崇思睿便在家中整理证据。他们认为应该亲自将证据交给林大人的上一级——而林大人的上一级没有别人，只有总统先生了。 要见总统先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紫彪儿提议，直接闯入总统办，或者潜入总统家中。 温皓雪和崇思睿却认为这样恐怕还没开口说明来意就被判定为“恐怖分子”了。 “那怎么办？”紫彪儿摊手，“要不让虎亲王去搞吗？” 崇思睿说：“不，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还是有直接面见总统的权限的，跟总统秘书预约个时间就可以了。” “这么斯文吗？”紫彪儿特别不满意，“太娘了！” 崇思睿还是联系了总统秘书，表示想安排一个秘密会面。总统秘书说会跟总统说的。崇思睿又说：“这事关国家安全，而且是高度机密，绝对不能泄露给第三方。” “不会的。”总统秘书说，“您可以放心。” 然后，第二天，林大人就知道了。 他笑：“猫就是比较笨。” 司机淡淡说道：“人类总是比妖类聪明的。” 这个司机，便是当初开车误撞了凌清春的那位司机了。凌清春住院后，他受林大人之托去看望了凌清春，又隐约觉得林大人对这个女人的态度有些微妙。但之后，凌清春也没有再与林大人有任何交集了。司机还说：“这个女人倒是很蠢的。” 林大人点头：“是的，她非常肤浅。” 司机不觉问道：“那您为何还觉得她‘与别不同’？” “唔……”林大人也说不上来，要说凌清春有什么过人之处吗？恐怕也不是。更何况凌清春现在已经是两个老大孩子的妈了，与林大人现在所拥有的女人比起来真的是没什么吸引力可言。若说真的有什么让凌清春配得上“与别不同”这四个字的，那就是“凌清春是唯一一个主动离开林大人的女人”。 不过，这个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重要。如果凌清春要过来讨好林大人，林大人是不会拒绝的，算是重温旧梦，圆一下“当年的遗憾”。但要是凌清春不来找他，他也没什么所谓。现在他最在乎的还是“妖力跃迁计划”的事宜。 “武顺他们呢？”林大人撇开“前女友”这个无必要的话题，“叫他们记得明天准时到。” 明天。 温皓雪整理好了文件，开车载崇思睿一同去总统办，而白玉狸则放到曈昽家里看顾。 车子平稳地开着，两边的风景灰扑扑的，可能是因为他们在途经一个建筑工地。 天上灰蒙蒙的，工地路的两边是废弃的砖头，停着几只乌鸦。 崇思睿皱起眉：“停下。” 温皓雪不解，但从崇思睿的神色中读出了紧张，赶紧将车子停驻了。 建筑工地鸦雀无声，停在车顶的乌鸦也不发出声音，低头剔着深黑的羽毛。 崇思睿拍了一下温皓雪的肩膀：“我下车，你先走。” “什、什么意思？”温皓雪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出汗了。 轰—— 车顶上猛然震了一震，像是什么重物压在了上面。 整个车身震荡起来，崇思睿瞬间跃出了车，身形灵巧。 而一点儿也不灵巧的人类温皓雪则在车子里停留，毫无预警地被震动所摇晃，瞬间就是天旋地转！ 从天而降的四只蝙蝠妖身形巨大，扑着肉翅膀将车子反转，车子侧翻，几乎立即倒下，却被化成白虎的崇思睿推回，车子瞬间回到正立的状态。 车内的温皓雪也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像是猛地摇晃了几下，就又回到正位了。 “快走。”崇思睿隔着窗户喊道。 温皓雪给了崇思睿一个坚定的点头，猛踩油门往前冲去。 蝙蝠妖意欲再次袭击车子，却被白虎拦路。饶是蝙蝠妖们有翅能飞，也架不住崇思睿的凶猛。 温皓雪一路开车疾驰，不过十分钟就已经开出很远，蝙蝠妖们的声息也不闻了。他的心却安稳不起来，在腔子里怦怦猛跳着。 “伯爵会安全吗？”温皓雪这么想着，但又摇头，笑自己杞人忧天。 如果崇伯爵都无计可施，他留在那儿只会添麻烦。 他现在需要的是赶紧将资料送过去，他相信，崇思睿一定会与他汇合的！ 车子飞驰，窗外景色转换极快。 “嘭”——车底传来极嘹亮的一声响——车轮瘪掉，像是老人家绊了一下那样，原本飞速转动的轮子慢吞吞地停止了行动。 温皓雪额头急出了汗，正想检查车子，抬头一看，立即瞧见了挡风玻璃上趴着一只狰狞妖物。 “啊——”温皓雪吓得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很快认出来，这妖物就是武顺。 武顺比上次见到的样子更可怕，眼睛发着青光，嘴上长着獠牙，四肢上都有长长的指甲，不人不鬼，跟个怪物一样。 他的爪牙也似乎变得更锐利了。 他用爪子猛敲玻璃窗户，发出让人耳鸣的指甲刮玻璃声。 温皓雪被弄得心烦意乱，心中溢满了恐惧，猛地一脚踩油门，想将武顺往墙上撞去。但车子有个车胎漏气了，温皓雪这一脚算是白搭了。温皓雪的手机响了起来，但他没仔细看。但是手机铃声像是提醒了他什么，他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求救。 确实这是，挡风玻璃已被武顺的爪子划出了裂缝。 车外冰冷的风涌入，武顺的爪子也随之穿过玻璃，勾住了温皓雪的衣领。 温皓雪眼看来不及打电话了，便大声呼唤了车载的语音助手：“嘿，车载助手！” 车载助手的声音平和响起：“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温皓雪满头大汗，看着挡风玻璃缺了一个洞，武顺的手从洞里探入，死死地锁住了温皓雪的左肩。温皓雪汗涔涔的，左肩被武顺锁住，右手则死死扒着椅背，气喘不已：“将……将我的定位……发出去！” 车载助手：“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听明白。” 温皓雪已血流不止，眼看着车窗的破洞越来越大，心里发慌，但还是调整了气息，字正腔圆地说：“将我的定位发给通讯录里的所有人！” 车载助手：“好的，你确定把你的定位发给通讯录里的所有人吗？” 温皓雪一手被利爪所握，一手握紧了车背，满头大汗：“我确定！” “嘭”——玻璃完全破裂——武顺割断安全带，将温皓雪不费吹灰之力地从车子里揪了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呜——”温皓雪痛呼一声。 武顺将温皓雪从车子里揪出来，扔到地上。 温皓雪摔倒在地，灰头土脸：“你……是武顺？” 武顺喈喈笑道：“想不到吧？弱小的我也有了这样的能力……” 温皓雪苦笑：“你这样不人不鬼……” “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的，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只鬼，不是吗？”武顺用指甲划过温皓雪的脸庞。温皓雪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你这么有正义感？之前冒着失去职业发展的危险也要帮那个写书的……现在甚至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去挑战林大人？”武顺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怨恨，“那你当初为什么对我那么虚伪？其实你才是最看不起我的那一个吧？嗯？我连得到你的善意都不配，是吗？” 温皓雪侧躺在地上，苦笑起来：“过去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拉你一把……” 这样的言语，比起嘲讽更刺伤武顺的心。 武顺撇过头，不看温皓雪，从口袋里取了个打火器，丢到了车子里。 嘭——车子烧起来了——和里头的资料一起燃烧了。 温皓雪看着思无搜集多年的证据被烧毁，心中自然悲伤，但脸上却漠然看着武顺：“为什么要杀月儿？” “行吧，那我告诉你吧，”武顺像是有些怜悯地看着温皓雪，“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这个让人类异化为妖的药物会增强人类的攻击性，药性比较不稳定。武顺心态扭曲，因为从前的阴影，总想用暴力手段伤害其他生物来获取补偿的快感。只是他以前只以虐猫取乐，后来得到了这个能力，便选择杀人。 平安夜舞会，他杀了孔雀的男伴。 不明的妖力残留是来自于他的——曈昽也追查不到他身上。首先，曈昽以为他是人，其次，当药力消失的时候，他身上的妖力也会消失，曈昽再敏锐也查不到他头上。而林大人也是武顺的保护伞，可以让武顺比较安全。 温皓月和武顺是一起出席舞会的，但她半路却被抛下。虽然如此，她也没怀疑武顺是杀人的恶妖。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她先去理发店染了发，然后突然出现在武顺家门外，打算给下班回家的他一个“惊喜”。也是因此，武顺异化的样子被撞见了。他才将温皓月杀害。 这么曲折的故事，武顺也不打算向温皓雪仔细说明，便只用一句话概括：“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了。” 温皓雪泪眼盈眶：“那你就杀了她……” 武顺说：“你为谁都心软，就不为我心软。” 温皓雪无言以对，只冷冷地看着武顺。 武顺伸手，握住了温皓雪的颈子：“你也看到我这个样子了。” “呃……”温皓雪喉咙发出窒息的声音。 “真舍不得。”武顺低声说道。 “唔……”温皓雪感觉手指的力度在自己的喉咙上收紧，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他的脑子开始昏了…… 嘭嘭—— 两声巨响。 武顺的背后忽然溅开了血花，血液甚至溅到了温皓雪的脸上。 握在温皓雪颈子上的手松开，他如释重负，却软软地倒在地上。 侧卧在铺满砂石的地上，温皓雪被风沙迷了眼，揉了揉眼睛，才看到稳步走来的人——是温皓星。他手里握着枪，看着武顺的眼里全是仇恨：“我是那么信任你……”说着，温皓星又抬起手来，朝武顺疯狂的打了好几枪。 嘭嘭嘭——温皓雪握紧了枪，一直朝武顺的要害处射击，显然是杀红了眼了——他一直射了好几枪，直到子弹耗尽。 “哈哈……”温皓星握着枪，含泪大笑，“我那么崇拜你……” 武顺身上好多个血洞，汩汩地流着血。 “咳咳。”武顺看着温皓星，“没子弹了？” 温皓星怔忡地看着武顺，却是半秒之内，武顺骤然跃起，猛将温皓星扑倒在地，一爪割断了他的喉。 “星儿！”温皓雪痛苦地喊道。 既然之前武顺被思无拔了指甲也能长回来，那么被子弹开了胸可以复原似乎也不奇怪了。 对于妖类而言，只要妖力还在，就能自我复原。 武顺的体内还运行着妖力——但其实也不多了。 武顺喘着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妖力补充剂，往自己的肩膀打去。 一个黑影蹿出，咬住了武顺的手腕，妖力补充剂脱落，掉到地上。 温皓雪惊呼出声：“小狸……” 武顺立即用爪扑击这只窜出起来的猫，却被一只黑背从背后咬住，拧断了手臂。 “这么狠的吗？”白玉狸惊讶地看着黑背。 武顺痛得异常，尖叫一声，用爪反击，直接被黑背扑倒，“咔哒”——被咬断了咽喉。 白玉狸蹲在地上，目瞪口呆。 温皓雪也是吓得魂不附体。 黑背仍不是特别放心，朝武顺的心脏补了两下，又拧断了武顺脖子，才算稍微解除了战斗状态。 温皓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说：“你……你直接杀人了，倒也不怕……？” “杀人？杀什么人？”曈昽义正词严，“这怎么看都是恶妖。” 温皓雪仔细一看，此刻的武顺青面獠牙、利爪如刀，确实是一个恶妖之相。 温皓雪的心也定了下来，看着被烧毁的车子，以及倒在血泊里的温皓星，不觉一阵愧疚：“是我没保护好……” 温皓雪将定位发出去之后，能判断温皓雪可能出了危险的人也不少。温皓星刚好在附近，所以比所有人都到得早——也不知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他的性命已经没有了。 温皓雪满怀愧疚地跟凌清春说起了这件事。 虽然细节方面他不便详说，但凌清春在温皓雪模糊的叙述中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 出乎温皓雪意料的是凌清春表现得相当平静，和刚刚失去温皓月时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全然不同，凌清春很冷静，一直发问，尽可能地从温皓雪口中取得更多的信息。 “我……”温皓雪也有些招架不住，“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凌清春淡淡地说：“嗯，我明白了。” 凌清春的沉静让温皓雪更为伤心：“他是为了救我……” “不，他不是。”凌清春说，“他是为了泄愤。和你没有关系。” 温皓雪哑口无言。 没几天，凌清春就跟温启初离婚了。 温启初那边没有为难她，因为他无暇顾及。温启初不但彻底失去武家这个靠山了，而且武家现在已经把他当成仇人了。因此，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保全自身。 关于武顺的死，曈昽那边也向组织交代，说碰见恶妖伤人，便采取了行动，将恶妖击毙了。组织方面考虑到，温皓雪负伤、温皓星当场被害，情况非常危急，曈昽杀妖没有问题。 而曈昽并没有将恶妖的身份认定为武顺。武家那边虽然心知肚明，但为了撇清，自然也不会“认领”这个儿子。但这样，武家和曈昽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曈昽自然知道，但他向来是“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的类型，依旧该干嘛干嘛，心态也很平稳。 并且，曈昽还表示：“其实现在武家倒不是大问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怎么样。当务之急是解决林大人的问题。他已经直接出手，要你们的命了。这才是最先要考虑的事。” 温皓雪无奈地说：“可是……现在指控林大人的物证已经被烧毁了……他那边也会严加防范，我们恐怕很难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了！” 紫彪儿一捶桌子：“那就干 他！” 崇思睿摇头：“我不同意，如果我们直接伤害他，就等同于犯罪了。背负恶名的就是我们。” 紫彪儿怒不可遏：“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温皓雪明白了崇思睿的想法，说道：“我们要再找一次证据，然后再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紫彪儿不解：“去哪儿找证据？” 崇思睿答道：“我上次去过他们的实验基地，虽然地方隐秘，但我还是记得怎么去的。我相信那里应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紫彪儿点头：“我懂了！我们立即冲过去，揍他丫的，再抢证据！” 温皓雪干咳两声，说：“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做得低调点比较好吧。” 紫彪儿想了半晌，说：“我懂了！我们头套丝袜，再去揍他丫的，抢证据！” 温皓雪又干咳两声，拉着崇思睿到一边，说：“你说我们要不要多找几个帮手？就是……紫彪儿好像不太灵光……” 紫彪儿大喊：“你小声我也听得见！” 第一百零九章 崇思睿说道：“既然之前的资料是思无找来的，说不定他也能再找一次。” 温皓雪想起他们上一次见面的光景，觉得不是特别乐观：“看上次他的表现，似乎是想撒手不管这些事情了。再找他求助，他会理会吗？” “试试才知道。”崇思睿说道。 崇思睿拨通了栖梧桐的电话号码，却发现电话打不通。他忽感担忧，便让紫彪儿却查看。紫彪儿刚被嫌弃了“不太灵光”，有些小情绪，嘟囔说：“你自己不去吗？” 崇思睿坦然回答：“不去，我要陪我老婆。” “日 你奶奶的已婚人士！”紫彪儿虽然骂骂咧咧的，但还是跑去找栖梧桐的下落了。 栖梧桐家中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张纸条：“我和思无去北极玩了，回来给你们带张明信片，勿念”。 紫彪儿头都大了：“去北极做什么啊？这俩人是不是有病？” 崇思睿也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不告而别？我觉得有问题！” 温皓雪却说：“我反而觉得以栖先生和思无的性格，谁也不告诉，兴致来了说走就走还挺正常的……更何况是恋爱中……” “恋爱？”崇思睿惊讶万分。 紫彪儿也跳起来：“恋爱？什么恋爱？” 崇思睿和紫彪儿都觉得不可能：“你一定是想错了。我们认识他们那么久了，都没看到这个苗头。你不要用平凡人类的眼光看我们的感情！” 温皓雪也是无言以对。 紫彪儿按照崇思睿的指示，蹲守在某牌子薯片打折的便利店好几天，终于蹲到了猫头鹰。猫头鹰被紫彪儿逮住了，吓得要死，哭唧唧地说：“他俩真的去了北极！真是没有人性！就抛下我一个了！” “去北极干啥啊？”紫彪儿还是不理解。 鸱鸮回答：“前几天吃饭的时候，栖先生说新年愿望是在有生之年能揉撸北极熊。思无一听就说‘这有什么难的’，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就收拾包袱，说要带栖先生去北极，活捉只北极熊让他撸个够本儿……” “这么草率？”紫彪儿一听觉得比较惊讶，但想了想，觉得这还确实有点像栖梧桐和思无能做出来的事。 鸱鸮抖着羽毛小心地说：“那我可以走了吗，猫大哥？” 紫彪儿抄着手，说：“不行，你得陪我们一起找证据！” 鸱鸮小心低着头，一威风凛凛的猫头鹰缩的像只鹌鹑：“我能说不嘛？” 紫彪儿虎眼一瞪，鸱鸮立马点头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我太乐意帮忙了！太乐意了！” 鸱鸮也是帮思无搜过很多和平制药的物证的，自然有经验。在他的指导和帮助之下，身形小巧、体柔如水的白玉狸再次潜入和平制药，然而，这次确实无功而返。 可能是林大人他们已经有所警备，和平制药内的相关实验室已经清空。 “难道他们已经终止了‘可控跃迁’的研究了吗？”温皓雪陷入了思考。 “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可是他的大心血！”鸱鸮说道，“只是知道我们在查，就换了地方吧！” “换去那儿了呢？”温皓雪费力思考，“思无是指望不了了，那要是有个搜证经验比较足的人就好了……” 崇思睿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道：“具有洞察力、谨小慎微、搜证经验丰富的……那不就是……” 紫彪儿想到一块儿去了说：“曈昽呐？” 温皓雪却道：“我觉得曈昽可能不会帮助我们。” “为什么？”紫彪儿不解。 温皓雪道：“他的性格……我的意思是，他会比较‘明哲保身’，从不主动惹事。他应该不会主动趟这浑水。” 紫彪儿便道：“叫上冷弥香呢？冷弥香不是他领导吗？他应该听冷弥香的吧？” “冷弥香的父亲是和平制药创始人。”崇思睿淡淡说道，“我们要求冷弥香做这个事情会不会很为难他？” 温皓雪摇摇头：“不，我觉得不然。冷弥香和家里关系比较淡，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鸱鸮却说：“那你们的消息真的很不灵通。冷弥香和曈昽最近被调组了。” 温皓雪大惊失色：“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鸱鸮回答：“就在武顺死后两天。我相信冷弥香应该也掌握了什么证据了……他也联系了虎亲王，似乎想要上报什么，然后林大人那边就让他和曈昽调组，并外派虎亲王去保护区视察，应该是动了什么手脚吧。” “我们预约了总统会面，就遭到截杀。”温皓雪语气凝重，缓缓说道，“看来……林大人的消息真的是相当灵通啊。” “只能靠自己了。”崇思睿判断，“但如果能够争取到曈昽的协助，那还是不错的。” 紫彪儿自告奋勇：“我去试试吧！” 温皓雪却道：“要不然，我去吧？” 紫彪儿却道：“你能和他说上话吗？我平常和他能说几句的。” 温皓雪便不好阻拦，只道：“那你先去试试，不行再换我。” 在拉了鸱鸮“入伙”之后，紫彪儿对自己的“号召力”信心大增，便主动上了曈昽家里邀请他。结果，曈昽开了门，让他呆在玄关，说：“你别进屋。要不然先去洗个澡再进屋。” 紫彪儿不想洗澡，只得关上门，在玄关处巴拉巴拉地劝曈昽参与这个得罪权贵的行动。曈昽听着，便道：“你们的行动得到上级授权了吗？” 紫彪儿愣了愣，说：“我……我和崇伯爵不就是你的上级吗？” 曈昽说：“不，我调组了，你们不是我的上级了。” 紫彪儿被噎住了，也没多话说，握起拳头：“你看到这个拳头了吗？沙煲大的拳头你见过吗？” 曈昽说：“啊，真的很惊人。” 紫彪儿威胁道：“你不听我的话，这个沙煲大的拳头就用来打你啦！” 曈昽道：“那我要报警了。你得蹲局子，恐怕你的行动也要黄了。” 紫彪儿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了一番，曈昽始终是不为所动。紫彪儿气恼地要砸坏了曈昽的家具，骂骂咧咧的愤然离去。曈昽送走了紫彪儿，将门关上。没过一会儿，门外又响起铃声。曈昽虽觉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神色平静地打开了门，然后看到了温皓雪站在门外，怀里还揣着个白玉狸。 白玉狸看着曈昽，眼汪汪地“喵”了一声。 翌日，曈昽也出现在他们的秘密会议室里了。 紫彪儿惊讶万分：“你不是说不来吗？” 曈昽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温皓雪干咳两声，解释说：“因为他是白玉狸的监护人，小狸说了要参与我们，曈昽很担心，就跟来了。” 紫彪儿讶然：“那还是萌狂面子大啊！” 崇思睿却说：“曈昽，你对于目前的情况有什么看法？你认为跃迁项目的实验室搬去哪儿了？我们应该怎么潜入比较合适？” 曈昽沉思一阵，回答：“林大人一定会将保密做得很好，但项目还是要人去做的，只要参与的人就一定会知道。我们找到参与者就可以有线索了。” “哪个参与者呢？”温皓雪问道，“总不能直接找林大人吧？” “他身边应该保护严密。”曈昽说道，“但要说高级别的参与者，崇伯爵之前不是见过了吗？” 崇思睿一怔，想了一下，说：“是那个叫艾梅梨的总裁，对吗？” “艾梅梨每天都要上班处理业务，”曈昽说道，“很容易盯。” 艾梅梨确实很容易就被盯上了。 紫彪儿、曈昽和白玉狸在她下班的路上进行了“伏击”。 当然，她身边也有“保镖”，但不过也就是几只蝙蝠妖在为她护航。紫彪儿冲上去两下就搞定了，都不用曈昽和白玉狸动手。艾梅梨发现情况不对，立即要呼救，就被灵巧的白玉狸叼走了手机。艾梅梨吓得软倒在地，只颤颤说道：“你们……你们这样是违法的！” 曈昽真的也听不得“违法”两个字，只说：“希望你配合。” “不！”艾梅梨疯狂摇头，“不！我不能说！” 紫彪儿撸起袖子，说：“没法子了，逼供吧！” 曈昽摇头不迭：“这样不太好吧？” 白玉狸却道：“我同意彪哥的说法。” 两票对一票。 艾梅梨被一大一小两猫带进了小黑屋“严刑逼供”。 曈昽摇头叹气：“我可是公务员啊，我都在跟什么人混啊！” 从外头回来的鸱鸮进屋，看到用猫尾巴挠艾梅梨脚板底的白玉狸，大惊：“你们做什么！我有吐真剂啊！” 第一百一十章 吐真剂对于受过特训的军人以及妖类作用不大，但要用来对付艾梅梨这种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艾梅梨本来就颇为慌忙，被下了药之后更加是知无不言。 艾梅梨说道：“为了保密，现在所有实验都统一在实验基地进行了。” 崇思睿问：“是上次我去的那个吗？” 艾梅梨点头：“是的。” 崇思睿感到困惑：“可是上次我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特别？” “因为真正的人体实验、妖类实验放在了地下三层。”艾梅梨回答，“而我们当时只允许你参观地上的实验基地。甚至没有让你知道底下有实验室。” 曈昽低头说道：“艾梅梨受到袭击的消息应该很快被林大人等人得知了，如果我们要行动就要赶紧，趁其不备。” 鸱鸮、紫彪儿、崇思睿、白玉狸以及温皓雪都不得不同意曈昽的说法。 温皓雪忍不住说道：“我也想一起去！” 崇思睿摇头：“不行，这太危险了。” 曈昽却道：“难道把温皓雪一个人留在这儿就不危险吗？” 崇思睿亦无言以对，只得同意带上温皓雪。 曈昽、紫彪儿和崇思睿三位妖兽负责潜入基地搜集证据，而温皓雪、鸱鸮与白玉狸则负责在基地外看风、接应。对于这个安排，白玉狸不太满意：“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紫彪儿正想说“对啊，不然呢”，曈昽却截口道：“之前从武顺手里拿走的妖力补充剂也一应由你保管。我们想着，就算在实验室的行动失败，至少这个是要好好保全着的，你能保管好吗？” “当然！”白玉狸应声答道。 “还有，更重要的，”曈昽严肃地说，“温皓雪需要你的保护。” 闻言，白玉狸胸中郁闷一扫而空，代之以浓浓的使命感：“没问题！我一定会保护好雪哥哥和这只大傻鸟的！” 鸱鸮一脸疑惑：“？？” 说干就干——用紫彪儿的话来说，就是，说干祂妈就干祂妈。 在女总裁艾梅梨的“带路”下，曈昽、崇思睿和紫彪儿轻易地进入了基地，并通过隐秘电梯降到了地下三层的封闭实验室。实验室里充斥着各类妖兽的残骸，不少玻璃柜中锁着异化失败的人类，当然，也有笼子里收纳着“可控”的“人造妖”，随时候命。 而那些之前曾被派去袭击温皓雪的妖类，大多出自这个实验室。 温皓雪的车子停在基地附近，鸱鸮化作鸟形，停在附近最高的树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隐匿在树丛之中，却能随时留意到附近的动静。其实，就算他不隐匿也没关系——荒芜的郊外出现一只树上的猫头鹰，任谁也不会觉得可疑。 温皓雪抱着白玉狸，神色有些紧张，透过车窗看向不远处月色下那灯火通明的实验基地。明明知道这样望眼欲穿也没什么意义，可他还是忍不住向那儿投向焦灼的目光。 白玉狸却说：“没关系的，他们很厉害，不会有问题的。” 温皓雪强自镇定一笑：“当然。” 白玉狸是坐不住的，被温皓雪抱了一阵，就在车子里跳来跳去。过了一会儿，他甚至跳出了车外，蹲在了车顶吹风。 一切似乎相当平静。 月高高悬在深黑的天空，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 清明的月色投在了几百米外的实验基地，实验基地被电网围着，里头用水泥砌成的高高的楼上镶满正正方方的玻璃窗户，几乎每一扇门窗都透着白色的光，看着平静而美好。 温皓雪却忍不住担心，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 如同曈昽说的那样，艾梅梨被挟持之后，不需要隔多久，林大人就能够知晓消息了。 这么一个月色美好的晚上，林大人并不在自己的办公室，甚至不在家中。他接受了“前女友”凌清春的邀约，正在前往约会地点的路上。 他坐在车子里，看着司机的后脑勺，仿佛也觉得自己这样急哄哄的和一个年纪不小的离异女性结婚非常没脸。于是，他好像解释一样地自言自语起来。 “既然她都离婚了，”林大人说，“我和她交往也没什么问题。” 司机笑笑，说：“当然。只要您不嫌弃她。” “哦，我有一天会嫌弃她的。”林大人对自己的习性相当清楚，“但现在我还是很愿意与她约会的。” 司机说：“她似乎很仇恨武家，会不会是她想通过您来报复武家呢？” “当然是很可能的。”林大人答，“管他呢？先享受再说。” 司机正要说什么，林大人裤兜里的手机就响起了。 林大人接起了电话，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并对司机说道：“恐怕今晚的约会要取消了。” 在林大人接到电话的一分钟内，郊外实验基地那一扇扇露出电灯白热光芒的窗户，便是颜色一边，通通闪出了红色的、警戒灯的光芒。 呜呜呜——整栋大楼发出了警报的尖锐的声音。 声音之响亮，甚至让远处的温皓雪都听见了。 白玉狸原本是懒洋洋的趴在车顶的，此刻立即站定了起来，身上的毛一根根地竖起。 他有冲动要立即跑去对面支援队友，可是曈昽对他的嘱托让他稳定了下来。 要保护妖力剂和温皓雪……还有大傻鸟。 白玉狸钻进车子里，见温皓雪那边接收到曈昽的声音信号：“你们先去汇合点。” 曈昽的声音非常沉稳，隔着电波传递，更显沙哑。 想到崇思睿他们还在基地内，温皓雪显得有些犹豫。 白玉狸给了温皓雪一个坚定的眼神：“听爸爸的话！” 温皓雪点点头，一踩油门，将车转向开走。 “我呢？喂？”树上的鸱鸮一脸懵圈。 白玉狸回头喊道：“你他妈不是会飞吗？” “对！”鸱鸮扑翼飞翔，与飞驰的车子保持相近的速度。 车子跑得挺快的，但跑不过鸱鸮。 同样的，也跑不过从基地飞出的一群蝙蝠妖。 蝙蝠妖扑腾着翅膀，很快追上了温皓雪的车。 像是下雨的乌云追赶奔跑的行人一样那样轻易。 鸱鸮在半空滑翔，与蝙蝠妖缠斗起来。 对于鸱鸮而言，蝙蝠妖是不足为惧的——如果只是几只的话。 可是现在，蝙蝠妖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一样，灭顶而来。 鸱鸮只得越飞越高，来避免成群蝙蝠带来的伤害。 白玉狸透着车窗看见黑溜溜的一片蝙蝠压了下来，警惕地弓起了背脊。 这样的数量足以令人生惧——就算是蝙蝠天敌的猫，也本能地感到恐惧。 可是，白玉狸还是保持着猫的风范，张开着嘴巴嘶气，露出尖尖的牙齿，凶悍不减。 “不能开窗。”温皓雪说道，“开窗他们就会跑进车里来了……” 说着，温皓雪用力狂踩油门，一直将车往前冲，企图突出重围。 可是他的计划没有成功。 密集的蝙蝠群如同网一样捆住了车子，车窗、挡风玻璃外完全被青面獠牙的蝙蝠妖所覆盖住，视线受限，驾驶员温皓雪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这些妖类狰狞的面目，使他提心吊胆，又慌忙失措。 紧张的他猛地踩着油门，车子用极快的速度朝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嘭——撞到了树上。 温皓雪的头磕在了方向盘上，额头沁出血来。 “啊，雪哥哥！”白玉狸焦急地看着温皓雪，“你怎么了？” 蝙蝠妖将车子死死围住，不断地用爪牙敲击玻璃，玻璃渐渐也被撞出了细碎的裂缝。 “奶奶的！”白玉狸气得叫嚷起来，“老子跟他们拼了！” 温皓雪看着玻璃窗上的裂纹渐渐扩大，如同一只蜘蛛快速地织出了破碎的网来。 而他，好像就是网中的猎物。 他咽了咽唾沫——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妖物袭击了，可无论发生了多少次，作为软弱人类的他还是免不得感到恐惧。 “没问题的。”他为自己鼓劲，同时将放在脚底的行李包背好。 白玉狸知道仅剩的重要证物就放在了这个背包里，不觉紧张起来：“你要冲出去吗？” “已经没有办法了。”温皓雪说，“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白玉狸点点头：“嗯！” 温皓雪猛地推开了车门。 车门一开，一直苦于车子外壳阻隔无从突破的蝙蝠们立即涌过来。 这么多的蝙蝠，只消每只朝温皓雪咬上一口，温皓雪就要失血而亡。 白玉狸从温皓雪的背后跃出来，逮住了几只蝙蝠就咬——可这几只蝙蝠的死亡并不能补救什么，仅仅是杯水车薪而已。 可是，温皓雪从行李包里掏出了一根长棒。 这是特制的野外求生用的火棒，棒身一旦接触空气，便立即产生热烈的火花。 蝙蝠们遇火立即退散，这烈焰让温皓雪在黑压压的围攻中开辟了一条光芒万丈的生路。 最终章 当然，白玉狸的爪也有所助益。 温皓雪高举着火焰棒，跟在白玉狸的背后疾奔，在冰冷的夜风里越跑越远。 这个火棒是温皓雪一早准备了的。 经过前几次的“遇袭”，温皓雪似乎发现了，妖力异化所最常用的“小兵”是蝙蝠妖。他不想次次都依赖旁人搭救，便自己开动脑筋，运用一下人类的科技和智慧，准备了这个原本是为野外探险用的火焰棒，放在随身的行囊里。 他挥舞着火棒，与白玉狸一起从蝙蝠的围攻中突围，而天上飞翔的鸱鸮也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往汇合点快速移动。 “咳咳……”因为过度的奔跑，冰冷的气息灌入喉咙，让温皓雪不自觉地咳嗽起来。他既咳嗽又喘气的，又体力不支的样子，而看着白玉狸和鸱鸮，则跟没事儿一样，仿佛还能狂走八十公里，温皓雪不觉继续嫌弃起自己身而为人的脆弱。 白玉狸似乎也察觉到温皓雪的力歇，便一边放慢速度一边说：“蝙蝠妖好像没有追上来了，我们可以走慢一些。” 温皓雪回头一看，果然见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荒郊，既没有蝙蝠，也没有旁的什么，只有冷冷的月光和森森的野树。 这样的安静却让温皓雪难以安乐：“真的没事了吗？” 白玉狸也本能地感觉不安：“我可说不上来……” 黑暗中忽然冲出了一头黑牛，径自往温皓雪的方向撞去。 温皓雪没来得及防备，眼看着就要被撞翻，却见鸱鸮从天而降，用钩爪扣黑牛的眼珠子。青牛低头闪躲，眼珠没受伤，只有额头被划了两道——但这样的划痕对于牛皮来说倒是不痛不痒的。 “哞——”牛妖低鸣，用角去顶鸱鸮。 鸱鸮便骤然起飞，让牛妖扑了个空。 “能飞就是了不起啊！”牛妖颇为气愤，又吼道，“小兵们！” 话音未落，一群黑蝙蝠便从树荫中飞扑向鸱鸮，鸱鸮只得匆忙应对。 大概是温皓雪手上的火把仍对蝙蝠造成威胁，所以蝙蝠没有下地袭击。 但光是一只牛妖就够折腾了。 温皓雪显然是没有战斗力的，只能揽紧了行李包，一手举着火把，像个呆子一样傻站着。白玉狸作为小猫，要与牛妖对垒自然也是相当吃力的。然而，白玉狸的眼中无所畏惧：“我可是答应了要好好保护雪哥哥的！” 在白玉狸面前，野牛显得体型巨大，直接冲过去，铁一样的牛蹄仿佛可以将白玉狸的胸骨踏碎。然而，白玉狸却未尝被踢中一次，原是这小猫动作灵活，闪转腾挪，身形似蝴蝶穿花一般。 白玉狸凭着灵巧的身形，迅速攀上了牛脖，以猫科动物的天性，死死咬向了对方的咽喉！ 白玉狸的爪和牙，能够咬伤蝙蝠，可惜，他却咬不出厚厚的、盔甲一样的牛皮。 他的牙齿根本咬不出什么血来，反而是牛妖猛甩几下，就将白玉狸一把摔向了地面。 白玉狸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正要爬起来，却见牛的蹄子已经到了眼前了。 野牛的速度很快，蹄上沾着野草和污垢，同样也布满着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肌肉。 当蹄子践到白玉狸头上时，白玉狸隐约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白玉狸勉强滚动一圈，却依旧被牛蹄踏中，胸骨应声断裂，白毛上顿染猩红。 “呜——”白玉狸惨叫一声，却仍还呼吸着。 牛妖见这一脚没踩死这猫，便再补一脚。 此刻就是必杀了。 牛妖扬起前蹄，威风凛凛，在黑夜中像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索命使者。 可笑的是，牛妖却如同一尊雕塑，倒了在血泊之中。 他从背后受袭，喉咙被割破，失血而亡。 他颈脖的皮是很厚的，猫妖也咬不破，只有钩子一样的、尖锐的妖爪能够割破——温皓雪跃起骑在牛背上，五指伸出了爪，这利爪的倒钩锁住了牛妖的喉，瞬息间结束了他的命。 “呼呼……”白玉狸躺在地上。 温皓雪也随着牛妖的倒下而滚倒在地，还有脱手而出的那根化妖针剂——他们行囊中放着的重要证物——也就是曈昽让他们好好保管的物证，在刚刚的紧要关头，被温皓雪使用了。 温皓雪将针剂取出，打在了自己身上。 鸱鸮仍在半空与密集的蝙蝠搏斗。 地上牛妖身亡，温皓雪、白玉狸得到片刻的喘息。 因为妖力不足，白玉狸只是勉强恢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们要继续跑……” 温皓雪现在倒是精神百倍，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但他也觉得自己暴躁了许多，好像打了那一根针之后，他就见谁都不顺眼，只想砍人。 “呼呼……”温皓雪深呼吸几下，竭力维持镇定，将虚弱的白玉狸抱起来：“我抱你去！” 就在此时，丛林中幽光顿起，从林中跃出了一匹狼—— 温皓雪收紧了爪子，肌肉紧绷起来。 又跃出了一匹…… 温皓雪咬紧了牙关。 又跃出了一匹、一匹、又一匹…… 温皓雪不觉有些腿软了。 一群狼将温皓雪与白玉狸团团围住了。 从未接受过训练的、刚刚化妖的温皓雪抱着虚弱的小猫，在群狼的包围之中，情况足以用岌岌可危来形容。 与此同时，鸱鸮也在天上遭到围攻，体力渐渐不支。 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吗？ 白玉狸的胸前还隐隐作痛，却说：“嗷……我、我还能再战斗！” “那可免了吧。”曈昽从丛林中蹿出，叼了一支妖力剂到白玉狸面前。 与此同时，挥舞黑色羽翼的崇思睿在空中飞过，瞬间驱散了阴魂似的蝙蝠群。 “嗷呜——”黑虎在地，横冲直撞，啥也不说，直接干倒好几只野狼。 “你们……”温皓雪微微喘气，“没事就好。” 妖力剂的冲击让温皓雪头脑越发混沌，他忽然抬起爪来，猛地攻向了曈昽。 曈昽敏锐异常，在温皓雪未来得及杀他时，他回身就朝温皓雪咬了一口。 白玉狸毛茸茸的巴掌打在曈昽脸上：“你干嘛咬雪哥哥？” 白虎此时也从天上飞到地下，见温皓雪倒在血泊之中，心疼不已，吼道：“是谁？” 曈昽条件反射地指着地上那些被紫彪儿干翻了的狼。 白玉狸眼珠子转了转，也没说话。 温皓雪被崇思睿抱在怀里，却忽然睁开眼睛，一双眼满布青光，又抬出利爪插向崇思睿的身躯。 崇思睿对此始料未及，却仍抱紧了温皓雪，任温皓雪在自己背上划拉了好几道口子。 曈昽和紫彪儿在一边看着，不知该怎么办。 “这算家庭暴力吗？”紫彪儿低声问。 曈昽一边帮白玉狸注射妖力剂复原，一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紫彪儿伸出手指，放到温皓雪齿边。温皓雪立即咬住了紫彪儿的手指，瑞兽之血入喉，温皓雪的眼神又渐渐恢复清明。 他清醒过来后，见崇思睿身上的血痕，自然是心痛不已：“你……你怎么不还手？” 崇思睿一脸茫然：“不是说被老婆打不能还手的吗？” 曈昽干咳两声，说：“家庭纠纷先放一边，我们还是快拿证据去公布吧。” 一行妖类以及温皓雪这个“暂时妖类”以极快的速度前行。 他们已经不打算将证据按照程序上交了。 吃够了程序的亏了。 时值深夜，市区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尤其是新媒体人裘诗——自从干了媒体这一行之后，他的头秃得更快了。这个点，他还在工作室的电脑前挠着脑袋赶稿：“天啊，到底什么时候再给我喂个猛料啊？” 裘诗叹了口气，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虎目：“啊——” “叫个屁！”紫彪儿骂道，“老子是给你喂料的！有个大料给你爆！你爆不爆？” 裘诗颤悠悠地接过资料，脸立即就白了：“我……我可不敢爆！我不要命啦？” 紫彪儿一拍桌子，桌子顿时碎了——紫彪儿不觉感到不满：“还是人妖办的桌子结实……” “你现在马上爆料！”紫彪儿吼道。 裘诗立即软下膝盖跪倒：“不行啊！这个料爆出去，我就完蛋啦！” “你不爆这个料出去，”紫彪儿吼，“你立刻完蛋！” 林大人违规用人体实验、与恶妖杀人案、违反伦理将人类异化等罪行，当即就被几个关注甚广的媒体号爆了出去。当然，林大人那边也有努力封、删这些新闻，只是也晚了。 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便会长上翅膀。 像是寓言里说的那样，将传言散播就像是在广场中央随风撒羽毛。要堵住这些流言，就像是要将这些羽毛一根根地捡回来一样困难。 总统那边也提出了关注，让成立调查小组。而崇思睿等人早已搜集好了相关证据，立即就能提供给冷弥香。 电视上也在播报着相关的新闻：“林大人现正停职，被接受内部调查……” 内部调查——这四个字太熟悉了。 当初紫彪儿偷药、崇思睿“形婚”，也都是接受内部调查，然后不了了之。 温皓雪看着电视上的画面，眉头紧皱：“林大人的这个项目，很可能是得到总统点头才能实行的……而且他一直是总统相当信任的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应有的制裁。” 白虎先生从卧室里走出来，说道：“管他呢？人类就是这样子的了。” 温皓雪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碧眼的男子：“你……是思无吗？” 思无一撇嘴，不悦地说：“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崇思睿从背后走出，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两天。”思无拨了拨头发，脸上带着少年人一样的笑容，“我们还想去别处玩去。这个社会太没意思了，我们打算去点可爱的地方。” 温皓雪笑笑，说：“我和思睿也打算移居去保护区。” 思无点头：“好呀，那儿挺好的。就你是人类，怕你住不惯。” 温皓雪笑道：“没什么的。那个做主播的熊猫精不也住那儿吗？我还能跟他做邻居呢！挺好的。” 崇思睿吃味地说道：“你是为了熊猫才去的吗？” 思无啧了一声：“你问那么多呢？不然是为了见咱们那个母老虎妈妈才去的吗？” 温皓雪想到崇思睿之前说“我妈脾气好，肚子不饿不吃人”的描述，便也心有戚戚。 思无又问：“你们去保护区了？那猫呢？” “他监护人不是曈昽么？”崇思睿说，“况且他现在三头两头的也在曈昽那儿住着，问过他了，他说想跟着曈昽，也想学他考警校，立志要做咱们市的第一位‘警猫’。” “那可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啊？”思无觉得好笑。 “我觉得挺好的，”温皓雪为白玉狸说话，“他有志气！” 三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忽然听见新闻台响起了引人注意的警报声，然后是女主播的声音：“现在是突发新闻报道，最近在舆论风波中心的林大人在家中遭到杀害，嫌疑人是一名凌姓女子……” 温皓雪受惊地站起来。 他们花了一些时间，才厘清了案情——凌清春在林大人的家里，下毒毒死了林大人。毒下在二人喝的酒里，凌清春也喝了——所以，她也死了。 大概是凌清春不想被人以为她是“殉情”，她留下了遗书：“这不是殉情，我不爱他。死亡对于他而言是惩罚，于我而言是解脱。” 这个消息让温皓雪感到惊愕，惊愕之后又是彻骨的哀痛。 夜晚，身而为人的温皓雪躺在床上，感受到自己的脆弱与怯懦。 他甚至哭泣起来。 不知为了什么。 他明明和凌清春素不亲近，可凌清春的死亡对他的触动却很大。 他的心弦是被这一个人的死亡之外的事情所拨动了。 崇思睿抱住了温皓雪，轻抚他的背脊：“不要难过了。” 温皓雪略带迷茫地问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难过吗？” “不，”崇思睿也很困惑，可他的眼神里充满柔情，“我不知道。” 温皓雪将头靠在崇思睿的胸口：“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们要离开这儿的决定是对的。” 崇思睿点点头。 过了半晌，温皓雪仍未能平伏，仿佛依旧伤心着。 崇思睿看着彼此交握的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忽然说道：“我最近又看了一遍《回家的诱惑》。” 温皓雪便稍稍从伤心的情绪中脱离，满眼困惑：“有那么好看吗？” “不是说这些很有现实意义的剧吗？”崇思睿反问。 温皓雪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回问：“那你学到什么现实意义的事情吗？” 崇思睿便道：“洪世贤……你记得吗？” “记得，男主角。”温皓雪点头。 崇思睿道：“洪世贤拒绝了一个爱他的女人，说他根本不爱她。” “哦？”温皓雪半闭着眼听着。 崇思睿引述起他的话来：“他说‘我是不爱你的。因为我从没有因为你活不下去，或者是茶饭不思，没有过，所以我不爱你。’。” 温皓雪对这种狗血台词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却勉力支撑着眼皮，笑笑说：“嗯？” “我的意思是，”崇思睿握着温皓雪的手，“照他这个意思，我是爱你的。” 温皓雪骤然睁开了眼睛，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崇思睿的眼如同海洋，暗流着情意：“这是我想告诉你的话，我爱你。”- end-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不能超过300字，所以把后记贴在了评论区了。大家可以看看~ 完结撒花~ 明天11:30还有一个番外掉落 后记 不是后记的后记 这篇文章真的写很长哦…… 一开始只是想写一个大猫x人类相亲的故事。 可是当这个梗从我的脑中冒出来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一些旁的问题了…… 比如，什么样的社会会有人类和妖类的联姻？ 既然是包办婚姻或者强迫相亲的话，那么一定不是一个自由平等的社会。 如果是被迫相亲的话，双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接受这个情况的呢? 攻受各自是怎样的家庭背景，才会引发出包办婚姻/强迫相亲这样的行为？ 因此，我觉得对于这社会、家庭的描述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对温皓雪工作受挫的描写，好像让有些读者误解，问“我还以为这是要写职场文，为什么到后面又变成悬疑了？” 其实这个受挫不是为了写职场，是为了写温皓雪性格的改变。 总之，当我考虑各种可能性的时候，就为这篇文添加了一些支线，对于某些读者而言不吸引的支线。 也因为这些比较强烈的意见，让我砍掉了一些支线，比如凌清春的剧情线（原设定里有凌清春从主妇到情妇，利用林大人报复前夫和武家，最后毒死了林大人的剧情线、冷弥香身为和平制药创始人儿子的纠葛线、比较轻松的白玉狸从无法无天扛把子到立志成为警猫线等），因为是收费文，又有读者质疑这些剧情的存在是水字数，造成文章拖沓，所以大刀阔斧地砍。 回头看似乎也因此文章的收尾显得过快了，好像有些地方没交代清楚，过山车一样。尽管如此，依旧有读者在节奏已经是飞速的最后一个单元说我拖沓、质疑我凑字数，我也不敢想如果我要交代清楚写满那么几条线的字会是什么后果啦。 当然，我也觉得自己比较摇摆不定。要么就一直坚定的慢慢写满每条线，要么就好好专注一条线写得短平快，现在主要是我把控的问题。 很可惜，当我发现这情况的时候，我自己已写到中途了。 因为是网络连载的形式，一开始铺开了后面要修也很难。如果这样造成了大家阅读上的不愉快，还请多多体谅。 很感谢读者的宝贵意见，很多都说得很在理。 当然，比起那些，我更高兴很多读者喜欢这篇文，也很感谢小天使们一直陪在我身边，鼓励我。 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多多修炼，好好反思，因此目前不打算继续这个系列了（但番外会更新），又或者我缓过来了，再开同系列新文。 原谅我下篇文还是想回归自己的舒适圈，时尚圈傲娇霸总攻，甜甜恋爱文。 名字叫《私人订制的总裁》，希望大家能过来看看，捧个场。 谢谢大家~我们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