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女仙》 第1章 浮雪城 *****粉女敕女敕新书,推荐啊!收藏吧!o(n_n)o***** 秦湮被舒夜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地拧到行刑场的边缘,舒夜一把将秦湮扔在地上,不带一丝感情的冷冷道:“小杂种,给我好好看着。”说罢便走到早已设好的观台上,淡淡道:“行刑。”声音这么的平静,就好像那个即将被处死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秦湮愤恨地遥遥瞪了他一眼,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然而眼泪啊,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倾泻。 “你不能哭!你绝对不能哭!”秦湮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抬起袖子擦干泪水,不过因为从来没有过一件干净的衣服,脸上很快变花了。 努力撑起笑容,然而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秦湮,魔族长公主舒秋颜和浮雪城的武师秦午阳的女儿,此刻被母亲的哥哥像驱赶犯人一样赶到这个行刑场的中央,她的母亲被绑在一根巨大的铜柱上,铜柱下已经堆了大批树枝干柴。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娘亲不过是爱上一个本不该爱的人,然后生下了她而已,可是她的舅舅,娘亲的亲哥哥,竟然要烧死她挚爱的娘亲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她亲眼看着这一幕? 秦湮遥遥望向坐在看台上木无表情的舅舅舒夜,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几如烈火一般焚烧着每一寸肌肤,渐渐深入到灵魂,沉重的气息令秦湮几乎无法呼吸。 童年里的这一幕深深烙印在秦湮的心里,不过秦湮选择将这段不堪其辱的岁月深埋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她知道,在这个实力至上,强者独尊的时代,弱者的倾诉只能换来廉价的同情和强者的轻蔑,与其向他人寻求安慰和帮助,不如自己多花些时间潜心修炼,让自己也成为一方的强者。 ***** 这里是浮雪城,父亲的故乡,浮雪城处在莽莽山林的半腰,因为城中遍布白石,石头触感圆润,颜色细腻,远远望去,犹如白雪皑皑,缥缈虚幻地不似人间,犹如九天之上的飞雪,独立于人世之外,故此得名。 在那场大火里,母亲的容颜毁了一半,不过在秦湮的心中,娘亲仍然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若不是父亲拼死相救,娘亲早已经丧命了,看来娘亲到底是没有爱错人啊。 那一次父亲将平生所学发挥到了极致,幸而又有仙术高强的好友暗中协助,这才带着秦湮和她的娘亲死里逃生,然而那一战,也让父亲受了这辈子也无法治愈的伤,此生也只能做一个小小的武师。 当靠在父亲背上,坐在巨大的鲲鹏之上,身边的流云飞速倒退的时候,年幼的秦湮默默将头转向魔族王城所在的方向,长风如刀,冷冷地割在脸颊上,然而秦湮并不觉得疼痛,胸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信念:他日,定当攻破魔族的每一寸土地,将那片土地埋葬在血与火里,将她所受的屈辱悉数奉还! 夜半醒来,十二岁的秦湮汲着拖鞋走到窗前,推窗远眺,只见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泄地,将一片莽苍苍的山林濯洗得清清爽爽,如云般簇拥着的白石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华里,恍如仙境,令观者不禁心旷神怡,全身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周遭非常安静,因此睡在隔屋的父母之间的对话,秦湮听得清清楚楚。 “咱们的湮儿都这么大了,还是给她找个好的学堂修炼吧。”是父亲的声音。 “唉,我也不是不同意,只是我们的女儿是混血,按理说,混血的女孩最好是按照娘家人这一边的套路进行修炼,可是……”母亲忧心忡忡,双手不自觉地搅弄起头发,这是娘亲每逢紧张的时候就会流露出的小动作。 “不过像现在这样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父亲握住娘亲的手,将因为紧张而蜷缩起来的手指一一扳直,继续说道:“你看那些跟咱们家湮儿一块长大的孩子,慕容晔、铁风翼,尤其是白墨辰那个孩子,如今已经达到七离境四五层的境界了吧,真是了不起!” “白墨辰家里是卖丹药和兵器的吧?据说他们家有不少有助于修炼的丹药。”娘亲问道。 父亲闻言神色明显地暗了一下,“唉,可惜我们家没什么钱,不然我们家湮儿也不必完全靠后天的努力这么辛苦地修炼了。” 看到自己的丈夫忽然如此的神色,娘亲立刻安慰:“嗑,药也只能在前期对修仙者有一定的帮助,到了后期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修炼,更何况以我们家那丫头的个性,你就是把一堆丹药放到她面前,她估计连瞧都懒得瞧上一眼,非要靠自己进步不可。” 听到母亲如此说,秦湮嘴角温柔地弯起弧度,果然知我者莫过于娘亲啊。 “湮儿那丫头确实骄傲得很,没法进学堂就自己领悟,若不是因为血统不纯的原因,如今必定已有大成啊。”父亲欣慰地说道:“哎,我还是拉着我这张老脸去求求我那位老朋友吧。” “去求他?上次已经让他为了我们的事情担了很大的风险了,这一次……湮儿的性子就是遗传的你,你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娘亲很是舍不得。 “为了孩子嘛,我这点脸面算得了什么。修炼是越早越好,如今已经实在是耽误不得了啊。”父亲毫不迟疑地道。 “对了,我前些日子跟那些炼丹师一块上苍山去采药,偶然得了一株七明芝,明天刚好是湮儿的生日,就算给她的一个惊喜吧。”娘亲忽然一脸幸福的表情,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的女儿在看到这份珍贵的礼物后,那开心的表情一般。 “什么?你居然上苍山去采药?你这个身体!唉。”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把揽过娘亲,半是生气半是心疼的轻轻拍了拍。 娘亲原本修为甚高,可是在舅舅得知她和浮雪城的一个普通武师之间的情愫后,舅舅便日日以酷刑伺候,那不是普通的酷刑,是专门针对修仙之人采用的残忍法术,被施术之人身体会很快衰竭,久而久之,便会渐渐失去毕生辛苦得来的修为,变得与常人无异。 年幼的秦湮常常被关在紧挨着娘亲屋子的黑房子里,日日夜夜听着隔壁娘亲法力被夺去的痛苦之声,只有她明白,娘亲曾经受过怎样的苦;也只有她才明白,娘亲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了多少。 可是法力几乎丧失已尽的娘亲居然上到苍山上去采药,只是为了自己的修为能够更进一步而已,只是为了这个原因而已。 娘亲,你知道么,每每见到你同那些平庸的妇人一起讨论着今天的天气怎样怎样,商铺里的物价如何如何,都会刺痛我的眼睛,娘亲,这本不该是你应有的生活啊,从初来到此的谨慎小心到后来渐渐改变自我,融入到当地的风俗民化之中,没有任何娘家人可以倚靠,当那些修仙女子当中的高手向你投来轻蔑的目光的时候,娘亲,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 在这片大陆上,所谓的千古爱情只能招来世人的不屑,流传千古的大多是那些一战成名的将军或者羽化登仙而去的得道者。 浮雪城中的人若是提到父亲,大多是一副惋惜并且替他不值的神态。 倚窗独立的秦湮心中不由一片酸涩,握紧了拳头狠狠打向窗棂,只恨自己还太小,修为还不够,只是这种混血的身份确实给自己的修炼带来了极大的阻碍,一想到此,秦湮不由茫然地望向了远方,窗外,月光下,远山巅此刻水墨画似的融化,一派清明悠远的意境。 只是自己心中却是清明不起来,暗暗握紧了双手,茫茫前路,到底该怎样走下去啊? 第2章 修炼 ******推荐!收藏!各种求求!!你懂得(v?v)***** 其实,父母亲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的修炼而操心,因为在很小的时候,秦湮的心中就有一股强烈的自信,那种自信仿佛是与生俱来地一般,令她坚信此生必能在修仙路上有所成。 果然,就在秦湮满十二岁的那天夜里,午夜时分又像往常那样从梦中惊醒,只是这一次不是噩梦,在自己的脑中清晰地显现出一套完整地传承。秦湮对当时各国的文化都有所涉猎,所以很清楚那绝不是现世存在的哪一国的文字,“那套传承来自于上古时代,那个共存的洪荒时期。”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段形状古朴的文字,解答了秦湮的疑惑。 因为有了这样一套传承,秦湮对自己将来要走什么样的修炼道路渐渐清晰起来,而且又由于自己有一半魔族的血统,苍山书院的修习方法果然很不适合自己,在一次练习吐纳的时候,居然莫名其妙地吐出血来,于是在上了半年之后,秦湮果断地选择了离去,自行修炼起来。 半年后,一日的晚上。 苍山上有大片竹林覆盖,此刻密林杳杳,天风浩荡,此处是苍山的背阳面,绝壁上凭空伸出一个半圆形的石台,洁白的石台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初雪。起雾了,不过大雾到不了苍山绝壁,所以此刻从这个石台望去,下面已是一片白雾翻涌,空灵曼妙。 秦湮盘腿坐在石台上,一身军旅的打扮,有些破旧的戎装上沾染了几缕血迹,女孩子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一尊雕像,全神贯注地引导着体内流转的守护之力,此刻天地皆已抛诸脑后,心中只余一片空明。 温润的守护之力涌遍四肢百骸,在体内自在流转,随着秦湮的牵引,这股力量流转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强,秦湮不由暗暗开心:看来这次有望突破那一层障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守护之力渐渐向心脏聚拢,当最后一支力量抵达心脏边缘时,强大的融合使秦湮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起来,“秦湮,你一定能行!相信自己!”秦湮努力镇定心神,现在已经将外部的所有都屏蔽掉了,精力已经完全集中到身体最重要的部位:心脏。 守护之力渐渐凝聚成一个光球,缓缓逼近心脏,自我的世界里一片黑暗,只有这团力量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秦湮按捺住激动,静静地引导着,控制着。 就在接触心脏的一瞬,一股红色光芒突然从心脏涌出,像一把保护伞一样撑开,将秦湮辛辛苦苦凝结起来的守护之力拒之门外。无论守护之力如何试探,或者尝试着冲破这道防线都无济于事。 当秦湮第七次努力引导失败后,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拳打向地面,骂道:“我呸!” 一怒之下,辛苦营造的自我之境立刻土崩瓦解,守护之力立刻消散,外部的风声、雾气、月光、鸟鸣等等又都回到了眼前,秦湮“霍”地睁开眼,终于把持不住了。 一掌拍向绝壁,秦湮气愤地走来走去,破口大骂:“狗屁魔之力,连敌我都分不清楚!这都已经半年多了,连一点进展都没有!还魔之力,我呸!我呸呸呸!”话音未落,秦湮没好气地一扭头,冲着旁边吼道:“干什么?一边去!没看到我忙着啊?去去去!” 原来是一只纸鹤,由白墨辰送出的纸鹤到了,纸鹤迟钝地扑扇着翅膀,看看怒气冲冲的秦湮,歪了歪小脑袋,用翅膀挠挠头,做思索状,又在原地笨拙地飞了半圈,不过在下一秒,纸鹤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撞向秦湮。 “啊呦,死鸟,你居然偷袭我?!”秦湮一挥手将纸鹤打了下来,这种纸鹤是由浮雪城独有的霰霜草制作而成,被施以仙术之后,就能充当信使,风雨无阻,速度极快,而且可以反复使用一万次以上。 秦湮注视着手掌上渐渐摊开的纸鹤,淡黄色的纸张上只有一句话:“明日同行”。 白墨辰、慕容晔、铁风翼是秦湮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一次秦湮半年多都没有突破那一层障,这几个小伙伴几乎比她本人还着急。 其实如果是那三个人中的另外两个人送信的话,秦湮绝对会放心大胆地啪啪撕掉信纸,然后当空一撒,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因为那两个家伙经常把要送给别人的信搞错,结果送到自己这儿来。 不过,这封信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白墨辰送来的,信誉有保障。 看来明天就可以一起去学堂了,心中已经积累下了太多的疑问,明日便可向老师请教了,秦湮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秦湮一手拿起地上的一个灰色背囊,纵身跳下石台,御风疾行。 第3章 初露锋芒 *****新书!推荐!收藏!各种求!!***** 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着两个像神话一般存在的种族:魔族、羽族。羽族人和浮雪城的人同样是神族的后裔,不过前者勇猛善战,经常因为土地、天地灵物与魔族发生冲突,后者则独立于人世之外,与世无争,甘于过自己的逍遥日子。除了这三个天赋秉异的族类,这片大陆上还生活着最为普通的一族:人类。 魔族和羽族几乎连年征战,不过他们的战争并不会影响寻常人的生活,而最大的战场,莫过于尽人皆知的龙首原,历史上无数大大小小青史留名的战争大多发生在这里,龙首原因此也成了孕育千古名将的摇篮。 活跃在战场上的除了两方的战士,往往还有第三种人:专门搜刮死去将士身上钱财的盗客。 而秦湮就是这些盗客之流当中的佼佼者,不仅拿得最多,而且抢得也最多。 在后世的传说里,人们一丝不苟地记载了这段不甚光彩的历史,称其为“盗客者的噩梦”。 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点白光,夜晚的清凉还没有完全褪去,四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已经踏上去学堂的路。 “小湮,我看你昨天晚上一副军旅打扮,你不会又去龙首原了吧?”慕容晔倒退着走路,面对面地问秦湮道。 “对啊,昨天是我盗客生涯里最走运的一次。”想到满满一袋的金币灵珠,秦湮不无欣慰地笑起来。 “哎,不知道又有多少同道中人惨遭你的毒手啊?”铁风翼笑眯眯地问。 “不多不多。”秦湮挥挥手。 “多少?”三人好奇地问。 “百来个而已。”秦湮不以为然。 “百来个?!”铁风翼和慕容晔同时夸张地大叫,而一向沉默淡然的白墨辰也是一脸惊诧:以他们这些同龄人的水准,能同时对付五十个以上的盗客已经可以称得上惊才绝艳了,秦湮居然单挑了百来个?看来这丫头几个月不见,又长进了不少。 “墨辰!”一个清凌凌的好听声音忽然想起,四人循声望去,“小铃铛?早上好啊!”原来是川老师的女儿:川清铃,三个少年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秦湮看着这张有些似曾相识的脸,却无奈实在是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干脆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扭头装作欣赏景色。 然而在川清铃看来,这个红色短发的美艳女孩子原来如此倨傲,心中不由有些厌恶起来,一行人聊着天步入学堂,秦湮沉默着跟在后面。川老师见到自己的得意门生们,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浮起欣慰之情,向这一行人挥了挥手,然而在看到跟在后面的秦湮时,笑容一滞,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开去。 秦湮不由苦笑:看来自己大半年不来,盗客之名又盛于外,已经惹到这位最慈爱的川老师了,其实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遇到的那个问题,她此生都不会回到这里。唉,不知道,呆会怎么向川老师请教呢? 正思忖间,川老师已经开始讲话。 “今天我们不教授新的内容,大家看到这两根柱子了吧?”川老师拍了拍立在操练场中央的两根造型古朴的铜柱,继续道:“这也是对大家两个月以来修炼成果的检验,至于检测方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不错,检测方法其实很简单,学生将周身的守护力和破坏力集中在手掌上,同时打在两个柱子上,第几道线亮起来,就表示修炼到了七离境第几层。 川老师话音刚落,队列整齐的学生们之间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搞突击检查啊!” “是啊,什么准备都没有。” “本来我今天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呢,唉,没搞懂怎么测啊?” “你们说今天会有谁能突破到七离境第六层?” “第六层?!第四层就不错了,唉。”…… 秦湮环视了一圈整个操练场,交头接耳者甚多,不过自己的三位好友却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队列里,白墨辰自是不必说,而慕容晔和铁风翼虽然有些紧张,却也是胸有成竹地握紧了拳头,秦湮无意往右边一瞥,那个一面之缘的“小铃铛”已是面露微笑之色。 看来是个高手啊。 尽管浮雪城中的修炼方法与外界的任何一族都不相同,但是最基础的都是大同小异。任何人在初生之时,便具备了守护力、破坏力两种混沌力量,随着年龄的增长,两种力量此消彼长,变幻无常,修仙之人要做的便是控制住这两种力量,通过后天的努力,使两种力能够同时增长。 而修仙之路,分为三种境界,首先是七离之境,分为七层,然后是九殇之境,分为九层,最后便是逍遥之境,也即没有分层的无穷之境,修到此境者,要么羽化登仙而去,要么成就一方霸业,传为千古美谈。 “凡修仙者,必经七离九殇,方得大逍遥。” 秦湮默默专注心神,瞬间便看到了在自己体内流转不歇的两种力量,秦湮叹息了一声,自己这种奇怪的状况,不知道呆会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啊。 “哇!” 人群爆发出一声赞叹的惊呼,秦湮一惊抬头,原来是川清铃,一掌之下,两根铜柱同时在第六道线上放出一道璀璨的光。 “七离第六层!”川老师注视着铜柱上渐渐消退的光芒,面带赞许之色地报出测验结果。 “不愧是川老师的女儿,太厉害了!” “是啊,才十三岁就达到了第六层,前途不可限量啊。” 人群中传来一片艳羡之声,在一群艳羡无比的目光注视下,川清铃以一种受之无愧的神色慢慢离开铜柱,站到已接受测验的学生群里。站定后还不忘向秦湮这边飘来似笑非笑的神态。 挑战,秦湮当然明白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果然随着川清铃的视线,一些学生这才注意到站在队列最末尾的秦湮。刚刚一直在讨论着测验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学堂里来了一个新面孔。不过也有一些老生认出来了那是半年前辍学离去的秦湮,不由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周围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秦湮莫名其妙地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再向前方一看,原来只剩下自己还没有测试了,显然大家对这个外形奇特的女孩子有着很大的好奇心,原本吵闹的操练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哎,算了,多想无益,自己是什么水平就尽管发挥出来吧,秦湮不再去想怎么向川老师请教,转瞬之间,心中主意已定。 默默走到铜柱前面,屏神,宁息,脉络之中,渐渐暗流汹涌,力量汇聚到手掌之上,如困兽般急欲呼啸而出,就在此刻!秦湮猛地睁开双眼,湛蓝的双眸里一派冷冽的杀意,“啪!”双掌快速击向铜柱。 也许是因为秦湮身上那种自然天成的王者气概,所以在她凝聚守护力和破坏力的时候,那种强大气场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小觑,然而一秒,两秒,三秒……十秒过去了,不要说亮起什么光圈了,两根铜柱什么反应都没有。 原本静得只听到虫鸣的操练场,稀稀落落响起一两声轻笑,原本还在观望的川清铃也不由露出轻蔑地神色。 然而秦湮只是静静地站在铜柱面前,纹丝不动,怎么会?!自己居然没有任何修为?这怎么可能?又过了十秒,川老师觉得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刚欲开口,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右边那根铜柱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接着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一般,裂缝倏忽扩大,不到一秒的功夫,这根不知年代,年龄同苍山一样久长的神物,已经片片瓦解,化为齑粉。 只剩下左边那根测验守护之力的铜柱依旧完好无损。 果然啊,自从脑中那套完整的传承呈现之时,她便知道摆在面前的修仙之路有三条,而她选择了最为迅速也最为危险的道路:自己完全摒弃了对守护力的修炼,专攻破坏力,也因此那根测试破坏力的铜柱才会碎裂吧。 心中一片了然,秦湮淡淡回头,只见满场包括见多识广的川老师也是一片愕然,许久,还是慕容晔的那句口头禅打破了寂静:“秦湮!你太帅了!” 第4章 不错,我就是魔族中人 *****大家的收藏、推荐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o(n_n)o***** 秦湮暗自舒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怎样向川老师说清楚自己目前遇到的难题,现在那根碎掉的铜柱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一切,她,秦湮,因为专攻破坏力而导致守护力的水准维持在最初,也就是几乎等于零,秦湮微笑着望向川老师,不料川老师只是轻轻点点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川老师这么记仇啊?不就是半年多没来么?秦湮一脸黑线。 “大家坐好,根据刚才的测验的情况大多数同学已经达到七离境第三层,除了川清铃第六层,白墨辰第五层,幕剑黎第五层,慕容晔、铁风翼第四层巅峰之外,剩下的居然还是停留在第二层!”川老师语气一转,变得极为严厉,“如果在下一个星期还没能突破,你们以后就不用来了,我没法教你们!”人群里有几位弟子闻言脸色白了白,默默低下了头。 秦湮见状,不由心生同情,其实只要有一定资质,后天稍稍努力一下,两个月的时间突破七离境第二层并不难,看来那几个弟子确实资质不佳啊。但同情刚过,秦湮却又厌恶起来,在这个战乱频仍的时代,也亏他们生在了这个与世无争的浮雪城,若是生在别处,只怕早就被送上前线当炮灰了。 弱者是不配生存在这个时代的,尤其是那种只能也只会依赖他人的弱者,走到哪里都是累赘,保护他们的人也很容易受牵连而丧命。 想到此,秦湮不再注意那几个悲悲切切的弟子,目光定定地望向川老师,然而川老师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那个击碎破坏力之柱的女孩子,大家已经围城一圈,在场中坐下,认真专注地聆听川老师的授课。 因为很久没来,所以场中并没有秦湮的位子,白墨辰他们三个为难地望了望秦湮,既然川老师选择忽略她,他们又怎能逾越,邀秦湮入座呢? 于是在天空中巡逻的白头海雕就见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一位老师站在操练场上滔滔不绝,弟子们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圈子外站着一个红发的女孩子,双目炯炯眼神地瞪着那位老师,而那个老师一副“我没看见”的神情。 下课后,弟子们陆续离开,秦湮目光一直追随着川老师,刚欲抬脚追上去,肩膀忽地一滞,转头一看,原来是川清铃。 “嗨,今天早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川清铃,也是白墨辰他们的好友,你以后叫我小铃铛就好。”秦湮急着去追川老师,无奈小铃铛一只胳膊一直搭在身上,川清铃清丽无双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友善之意,道:“你的真气应该已经到九殇之境了吧?真了不起!”话语真诚,脸上毫无矫揉造作之色,看着对方坦荡的目光,秦湮心中一动,立刻对这个少女产生了好感,然而眼见着川老师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外了,只是轻轻拿开对方搭在肩膀上的胳膊,快步离开。 现在不是搭讪的时候啊,而且小铃铛这种亲密的举动也着实让性子冷淡的秦湮不喜欢。小铃铛看着快步离开的秦湮,愈加认定这个女孩子是个倨傲之人,不值相交。 “你走吧,我这里可教不了你这个天才。”川老师看到急急忙忙的秦湮,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 “老师,从刚才的测验里,我的弱点已经暴露无遗了,这也是我半年多以来一直未能突破的障,请老师一定教我!”秦湮比川老师要矮小半截,此刻却像个小大人一般,快步走到老师面前,举手挡住了去路。 “我说过,你是个天才,我没这个本事帮你解决什么障。”川老师虽一口一个“天才”,然而脸上一只淡淡的,没有任何赞许之意。 “老师,我这种状况,很容易丧命的,您难道不清楚么?”秦湮大声说道,她知道川老师是最见不得生死之伤的,这一句也暗示盗客这一行凶险万分,她这种完全放弃守护力修炼的,一旦碰到高手,没有守护力的庇佑,可就生死难料了。 “你还记得我当初在第一节课上教了你们什么吗?”。川老师微微叹息了一口气,“我们是浮雪城中人,这种体质是独一无二的,这也决定我们的修炼必须将两种力量同时修炼,你也看到刚才的测试中,两根铜柱上的光圈都属于同一个层次。”川老师一挥袖,推开秦湮的胳膊,语气变得极为严厉:“同样的话你还要我重复两遍么?” “难道就没有任何补救的方法吗?”。秦湮觉得骨子里忽然升起一股凉意,语调都有些颤抖。 “唉。”川老师略带些悲悯的神色看了她一眼,叹息着走了开去。 那种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濒死的小兽,秦湮忽然觉得为什么连阳光也变得这么冷?好冷,真的好冷。 为什么?刻在自己脑中的传承非常之完整,字字句句清晰无比,难道竟是错了么? “看,就是那个女的!” “哪个?” “就是那个红头发的,魔族的小杂种!” “哼哼,听说她娘亲还是魔族的什么公主?” “公主?我看是公‘鸡’吧!” “哈哈哈哈……” 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负着长剑,一身水墨渲染的白色轻纱的高贵服饰上,是一幅泼墨而成的远山青黛图,看这打扮,应是羽族中人,羽族的礼貌周全向来为人称道,不过对待死对头魔族可就没什么好话了,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几个少年一脸轻蔑地定定盯着秦湮,其实他们已经在那里观察一阵了,直到川老师走远,秦湮还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外界浑然不觉,哼,几个人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们几个加在一起强大的正压就那么凝聚着呆在那里,这个魔族小杂种一点都没有察觉,看来应该是修为极其低下了。 秦湮终于回过神来,见这几个少年一脸挑衅地看着自己,心中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这片大陆上,浮雪城是最为自由的国度,也正因为她的兼容并包,广纳豪杰,浮雪城的文化贸易、修仙练道极为鼎盛,已有隐隐赶超羽魔两族的气势,不过也许是地理环境的独特,满山白石衬托地这里几如仙境,人若是在这里住久了,也变得与世无争,独善其身起来。 因为兼容并包,各路高手大多愿意在此开门立派,目前最为鼎盛的便是“木叶宗”、“风雨门”两个门派,而川老师属于风雨门管辖下的苍山书院,早已进入了九殇第七层的境界,是世间罕有的高手。 也因此,那几个少年在他走远后才敢来挑衅。 苍山书院的众弟子们正在操练场上切磋,川老师每周只授课一节,其余的时间都是弟子们之间互相切磋。 秦湮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心知对方修为甚高,现在最好一步步激怒他们,所以并未表现出生气,不急不慢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当先的一个少年立刻心中火起,不再刻意控制住自己的正压,将正压瞬间释放,离他最近的两块大石立刻粉碎。 “天!”弟子们低低惊呼了一声,这么强大的正压,起码是九殇境第一层巅峰状态,他们这些七离境的学生相比之下简直是还未断女乃的婴儿而已。 “居然连爷爷几个都不认识,果真是乡下的土包子!”少年一脸愤怒,真没想到,这个魔族的小杂种居然敢在羽族人面前这么嚣张,不知好歹的蠢货! “哦?”秦湮拈起一片树叶揉搓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下还真是眼拙了,在下认识舒夜、舒靖、舒萧然他们兄妹三个,也知道幕辰、幕星野,还耳闻过木无归、风鬼道,不知足下名号是什么?” 秦湮是将羽魔两族的领袖人物和浮雪城两大门派的宗主的名号报了个遍,言下之意便是你们这几个小毛孩,还不快滚! 抬手拂袖之间,一片树叶已经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你不用在这里故弄玄虚,这些领袖人物岂是你这种杂种有缘一见的。”一个少年按剑说道。 “喂,小魔物,过来让我们兄弟几个好好教你几招剑法,免得这辈子都不知道剑术。”一个少年见秦湮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所负的长剑上,便冷冷讥笑道。 “教她剑法?哼哼,过来让我们踢几脚都嫌脏了我们的鞋!” “哈哈哈哈……” 秦湮瞟了一眼那支长剑,淡淡道:“我只是奇怪,你们为何要把这废铜烂铁整日背在身上,不嫌累么?” “你说什么?”当先的一个少年立刻沉不住气,瞬间将真气提升到九殇境第二层的巅峰状态,抬手便是一挥。 他的修为在这几个少年当中是最低的,不过他们都认为对付一个小小的血统不纯的少女,简直绰绰有余,故而其他几个少年都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咦?”攻击的少年欺身到近前才发现找不到秦湮的影子了,正狐疑间,耳旁传来一声冷笑,秦湮已探手抓到了少年的食指,轻轻一捏,只听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那个少年已经痛得哇哇大叫起来。 余下的少年眼神不由一凛,心知如果真的是一个血统不纯的孩子,根本是没有办法修炼的,然而打开灵眼一瞧,却又看不出对方的底细,一个少年冷冷问道:“魔族妖孽?” 这个羽族的家伙刚刚说了什么? 他居然敢称呼魔族为妖孽?! 秦湮的心中不由一阵恼火,一种愤怒漫延全身,那是来自那套传承的愤怒,刚刚一直被秦湮刻意压着,现在却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 秦湮的周身忽然散发出一阵强大的正压,不同于羽族少年的,这股正压极为霸气,几个修为较低的弟子几乎有想跪下来膜拜的冲动。 “哼,我正是魔族中人,你们能奈我何?” 亲耐的读者们,今天会加更一章,请各位喜爱本书的朋友们不要走开哦~~o(n_n)o 第9章 竹妖 时光荏苒,一晃六年已过,这一日将暮未暮的时候,秦湮来到这片陪伴了自己六年光阴的落霞坡,落霞坡的地理环境非常奇特,尽管连年被当做练习场拍碎不少石头,但一夜过去,又会有不少石头冒出来,好似从大地之上生长出来的一般,望着这片自己当初日日都来的地方,秦湮忽然惊觉到时光的流逝无情,那时节的自己日日都在咬牙坚持,个中寂寞艰辛,又堪与谁说? 秦湮挑了一块最大的石头,身形轻盈地略过来,抚模着大石温软细腻的表面,不觉有些可惜:这可是如同美玉一般的石头呢,拍碎了真舍不得…… 转瞬间已到了夜晚,月亮爬上了树梢,冷月如镜,静静注视着她眼下这片大地,落霞坡在月光的洗礼下反射着皎洁空蒙的光芒,秦湮坐在一个小小的石头上发呆,身后是一片被拍成了齑粉的碎石。 真是很享受这一刻独处的时光呢,秦湮微微闭上眼睛,努力嗅着风中似有若无的花香,双手轻轻覆上白石温润无比的表面,全身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一股极强的灵力忽然闪电般从身前穿行而过,秦湮猛地睁开眼睛,四下张望起来,一曲清越的笛声从竹林深处杳杳传来,正是这曲声当中带着极强的灵力。秦湮静静听了一会儿,分辨出那是《凤求凰》的韵律,只是曲声虽美,却带了难以言喻的一缕哀伤,仿如是一朵乘着清风姗姗而来的花,温柔地抵达她的窗前,却始终被一直眺望远方的她所忽略,花朵细细的声音呼唤着所爱之人:“看看我啊”,“再看看我一眼啊”,“我在这里哪”,然而花瓣渐渐枯萎,终于随风而散,可是我所爱之人啊,当我就在你眼前,你为何还是在探寻着远方,…… 吹奏到末尾的时候,已经隐隐露出吹奏人的无奈和疲惫,曲声断断续续,不了了之。 唉,可惜了一首好曲子,秦湮在心底惋惜了一阵,随即御风前行,想要拜访那位孤风冷月下以灵力吹笛的演奏人,“吹得这样柔婉,想必是位美人吧?”秦湮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悲伤起来:她会是在为谁而难过呢,唉,这样的好女子…… 好在那位吹笛人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所在,所以秦湮很轻松便找到了灵力聚集的地点。 缓缓落下,耳畔竹涛阵阵,大片竹子隐没在一片黑暗里,秦湮四顾,哪里有半个人影? “嘿,小姑娘?”有人在高处喊。 一惊抬头,秦湮不觉有恍然的失神。那人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剪裁得体的正装平添了一种出鞘利剑的英气,腕骨纤细,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紫玉箫,面色苍白而落寞,银色的长发有几缕被风吹起,落在了前额上,漆黑的瞳眸此刻正沉静地注视着她。 明月高林美人来啊。 不,不对,她不是女子吧,秦湮忽然想起刚才那人唤她的一声,明显是深沉的男低音啊。 树上的男子望着树下一脸惊艳神情的少女,眼中闪过疑惑地神色,眉头微拧,男子忽然从竹枝上跃下,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已经欺身到了近前,一只紫玉箫已经抵在了秦湮的额上,来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秦湮这才慌张了起来,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分神而忘记了撑开守护结界?紫玉箫冰凉的触感就在额头上,只怕自己如果轻举妄动,立刻便会被结果了性命。秦湮瞪着面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结上了这么个仇家。 “小姑娘,就算是听上去真挚的曲声也可能是虚假的,以后可不要这么轻易上当。”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非常好听,看来他知道自己是循着曲声追过来的,男子拿开了紫玉箫,走到了一边,秦湮觉得周身的那种压迫力瞬间就消失了,立刻撑开守护结界,向后退了几步,问:“你是什么人?” 男子闻言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只是收回周身的正压,并取下了一张隐息符,于是秦湮的灵眼立刻看出来对方的本尊。 “竹妖?”秦湮疑惑道。 “小姑娘,你能看见我活了多少岁月么?”男子笑问。 秦湮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将眼前的一根竹子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还是没看出来“竹子”有多老了。 男子看到秦湮的神情,冷冷道:“你应当清楚,看不出对手的修为,就意味着你跟对手之间不是一个级别的,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明白?” 这个家伙以为自己是谁?以为自己长得俊就能像审问犯人一样地审问自己吗?而且居然敢藐视本姑娘的修为!秦湮一气就爆了粗口:“你谁啊你,老娘答不答是老娘自己的事!你以为自己有这样的修为很了不起吗?不就是早生了多少年嘛,有什么得瑟的?” 男子闻言愣了半晌,继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厉害的小姑娘,跟她还真有几分像。” 她?她是谁?秦湮气归气,但还是分得清敌我形势的,现在赶紧找个空跑吧,对方这样强大的妖怪不是自己这个活了十几年的小小修道者能比的。 正在自己寻思着怎么逃跑的时候,男子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边走边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道:“我现在可是空门大开,你要杀我易如反掌,我叫陶青崖,姑娘长得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故而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不过,我相信姑娘是舍不得杀在下的吧?”言罢已走到了秦湮的跟前。 眼前的女子红发蓝眸,眉眼间与她真是有几分相像,只是不知道是混血,还是魔族人? 长得像故人?鬼才信。秦湮一副不信的表情。但看着眼前一脸坦荡模样的男子,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戒备。 秦湮自己也不会相信,自己会跟一个陌生人促膝谈心一个晚上,秦湮对那首曲子的理解果然没错,那人确实满月复怅惘,无处诉说,只能寄情玉箫,但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呆在落霞坡,恰好被秦湮听到。 “小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吧?”两人凌空坐在竹海之上,仰头即是湛蓝的天幕和温柔的明月,陶青崖淡淡问道。 秦湮的脑海立刻闪过墨辰那张微笑的脸,浮现出无数白墨辰和自己在一起去学堂、听自己跟慕容晔斗嘴、为自己寻来回风青叶符等等无数的场景,开心回答道:“有啊。” 身旁半天没有声响,秦湮回头,却见陶青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但目光却像是穿透了自己,望向了不知名的远处,“喂?喂?你怎么了?” 男子寂然回头,望着广阔天幕长长叹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要好好珍惜哪。你喜欢的那个人也许很快就会离开你。” 秦湮不高兴了,不以为然地转过头,暗道:“又不是人人都像你喜欢的谁一样,惹得你这么难过。” “小姑娘,你当真不是魔族人?”男子问。 “不是,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告诫我是混血,必须要比其他的小孩子多花十二分的努力,才能跟他们一样。” 男子闻言,目光不易觉察地动了动,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小姑娘……” 秦湮刚一回头,男子立刻移动身形,一手掐住秦湮的喉咙,秦湮立刻昏了过去,渐渐靠在陶青崖的肩上,陶青崖一挥手,面前便祭起一把长剑,长剑通体碧光流离,透明的剑体中隐隐有光华流转,在主人的牵引下,似有灵性一般地飞到秦湮的背后。 一剑划过,秦湮背后的衣服便被割开,露出光洁的后背,男子轻轻拨开边缘的衣服,看着秦湮的背后,忽然笑起来:“没想到我竟然真有一个侄女,哈哈哈,原来我陶青崖竟还有一个侄女,哈哈哈”,男子纵声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青光剑似乎有些不明白主人的行为,轻啸着摇头晃脑起来,男子又道:“乖侄女你可真是赶得巧,姨父正好有一件好礼物可以配得上你。” 轻叱一声,又一把长剑被祭起,剑身朴实无华,白玉一般的颜色,剑柄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古字“辟天”,陶青崖喝道:“去!”辟天剑似乎很不情愿地摇摆了一下,就好像一个人在摇头一般。 青光剑不乐意了,立刻从秦湮背后绕了过来,一下子撞在辟天剑上,辟天便慢腾腾地飞到秦湮身边,重重插在地上。 青光剑好似得意一般,摇“头”晃“脑”起来,陶青崖伸出手,青光剑便跃到掌上,男子轻轻抚模着变幻万千的剑身,目光中尽是温柔。 第10章 同行 *****收藏!推荐!各种求!!o(n_n)o***** “小湮?!你昨天晚上跑到哪里去了?”清晨的街道上尚无行人,秦湮远远便见到自家门口翘首眺望的娘亲。 唉,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了?居然忘记了自己夜不归宿父母会有多着急,而且自己一见到那个竹妖就好像完全失去了防备心,居然连守护结界都没撑开。难道……自己居然是个之徒?秦湮甩了甩头:墨辰明明比他帅的多嘛,那种阴柔类型的不是自己的菜,可到底是为什么?边走边思索间,忽然灵光一闪。 “小湮?你去了哪儿啦?都急死你娘了,你爹已经出去找了一夜,看他回来不好好教训你一顿!”舒伯母一把揽过自己的宝贝女儿,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见女儿除了头发上有几片竹叶之外,其他的倒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 秦湮快步冲到自己的卧室里,“啪”地关上门,门外娘亲大声道:“小湮,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啊?”“落霞坡,可是后来遇到一点事情,哎呀,娘我要换衣服!昨天都没有洗澡,身上都臭了。”秦湮紧张兮兮地盯住自己的前方,有些心虚地回答。 “你换完了,赶紧出来吃早饭,呆会还要跟墨辰、小铃铛他们一起去学堂哪!” “恩恩,知道了知道了。”秦湮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虚空,视线从左晃到右,又从右晃到左,终于逮到一个时机,低低喝一声:“破!” 只见一张符篆瞬间化为齑粉,一把古色古香的白色长剑出现在眼前,秦湮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没被娘亲发现。 如果让娘亲知道昨天晚上她碰到一个高品阶的强大妖怪,还被一把怪模怪样的剑给缠上了,还有自己后背的衣服居然裂开了,娘亲肯定担心死不可,“告诉他们也只是徒增担忧而已。”于是秦湮选择了隐瞒。 只是眼前这把剑该怎么瞒过去啊? 清晨醒来的时候,这把剑就插在她身边,当自己用术法缝补好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辟天”突然一跃而起,摇摇晃晃地跟在她后面,可是当秦湮转头瞪它的时候,“辟天”又转动剑柄,将背面对着她,作东张西望状,如此反复几次,秦湮不由好笑:“喂,你要不想跟着我就别跟嘛,又没人逼你。”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辟天剑像是忽然醒悟了一样,立刻屁颠屁颠贴了上来,好似后面跟着一个恶魔一般。 “哎,拿你没办法。”秦湮看着这把猛然贴到自己脸上的剑,无可奈何道。 “砰”地一声只听到大门被踹开,院子里响起某物被折断的声音。 “秦湮那个死丫头呢?”是父亲!秦湮紧张地一哆嗦,没想到眼前的长剑也一哆嗦,秦湮见它那个既笨拙又难看的样子,忽然心中有所领悟,便故意向后一撞,只见“辟天”也猛地向后一撞,秦湮看着这把颇为有趣的长剑,不觉微笑起来。 “爹!爹!不好了!”秦湮惊慌失措地冲出房门,张牙舞爪地扑到院子里,秦父刚刚折了一根巨大的木棍,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女,结果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失魂落魄地跑出来,不由愣在了当场,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秦父和秦母都惊奇地看到,一把长剑跌跌撞撞地跟在女儿的后面,白色的剑气从剑身上逸出,形成虚幻的“手脚”,学着秦湮的样子张牙舞爪,无奈剑气太淡,挥了一阵子就没有了。 “郁闷。”秦湮的心中忽然闪过这样的情绪,秦湮边跑边看向后面,忽然明白,这情绪是属于“辟天”的。 她能与“辟天”剑心意相通? 秦湮觉得演得差不多了,就跑到满脸疑惑的父亲身后,躲在后面不出来,这就急死辟天剑了,它晃到右边,秦湮从左边冒出来;它晃到左边,秦湮从右边冒出来,而且自己每晃一下就被秦父一个闷棍揍下来,由于它与秦湮心意相通,所以对面前这个男人相当之惧怕,就好像是自己亲爹一样,这样来回十几个回合,辟天剑终于支持不住,“啪”地一声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看着这把古怪的剑不再追自己的女儿,秦父转头问道:“湮儿,这是怎么回事?”但甫一回头,却见湮儿正盯着辟天剑笑得一脸诡异。 “湮儿?” “啊?噢,那个那个,我昨天晚上就是被这把剑追的,它追了我几个时辰,然后我们都跑累了,所以就在竹林里面睡了一夜,结果今天早上一醒来,它又开始追我,刚才到家的时候没见到它,以为已经把它甩掉了,没想到这把剑直接从窗户飞了进来。”秦湮面不改色心不跳无比流畅地说道。 说完一脸无辜地望着父母。 秦湮的父亲是浮雪城中有名的武师,专门教习体术,所谓体术,是那些不愿走修仙练道之途的人选择练习的一种术法,人的潜能本就是无限的,而体术会最大限度的开发人的潜能,当然,不会借助任何丹药或者法器法宝之类的仙家用品,优秀的体术修炼者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与修道者比肩。 如果不是为了救秦湮的娘而负了永久伤,秦父应该已经是浮雪城历史上第八个与修道者比肩的天才体术修习者了吧。 秦湮知道老爹一发怒,自己是万万打不过的:破坏力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一击之下非死即伤;而守护力才修炼了六年,秦湮只能以这种方式让老爹息怒。 不然自己很有可能被打断腿啊。 看着父母听完自己解释后困惑的神情,秦湮一溜烟奔回了屋子,“爹,娘,我先吃饭了啊,呆会还去修炼呢!” 饭桌上,父亲笑呵呵地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吃相,一边的母亲不住的给女儿夹菜,道:“湮儿,你爹跟我刚才看了那把剑了,确实是一把好剑,之所以会追着你跑,应该是跟你有缘,剑是择主的,你可以尝试着跟它相处一段时间,一定没问题。” 父亲又道:“湮儿啊,你知道你娘昨天晚上有多着急吗?这一个晚上没睡眼睛都熬红了,我出去找你,你娘又担你回家家里没人,就在院子里头转来转去。”“还说我?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把平时跟湮儿比较要好的同学家都走了个遍,这下好了,大家都以为湮儿夜不归宿了。” “咳咳咳,什么?!老爹你也太神速了吧?”一想到自己呆会要跟墨辰、小铃铛、慕容晔、铁风翼他们一一解释,秦湮就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头大,尤其是慕容晔那个八卦儿童,唉。 不过此刻秦湮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看着父母有点憔悴的脸,秦湮心里有点难过,不过还能说什么呢,自己还是多吃几碗老妈做的饭,多跟老爹天南海北的胡侃,让他们以后少担心吧。 这便是家的感觉,无论将来自己会走多遥远的路,离开故乡多遥远,家,始终就在那里,为晚归的游子撑起一抹温馨的黄色灯光,静静等待一个叫“湮儿”的孩子归来,这便是家呀。 ******* 一路上,慕容晔这个超级八卦的家伙果然缠着秦湮问东问西的,笑得那么别有意味。当秦湮终于忍不住想要揍他一顿时,小铃铛适时的来了一句:“慕容晔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什么日子?”慕容晔问。 “墨辰说的不错,你果然忘记了”,小铃铛无比开心地凑到近前,提醒他:“川老师今天要检查上个礼拜布置的作业。” “什么?!”慕容晔和铁风翼同时惨嚎。 “风翼你不会也堕落了吧?”小铃铛惊奇地看向铁风翼。 慕容晔不满了,“什么叫‘‘也’啊?我这是偶尔忘记了一次,算得上堕落么?要说堕落当属小湮哪!”言罢又不怀好意地看向秦湮。 “风翼的娘亲病了,昨天风翼到我家来买药材刚好我在,这才知道,最近风翼一直在忙这件事情,所以才会忘了嘛。”白墨辰解释道。 “什么?你娘病了?”小铃铛担忧道。 大家都知道铁风翼的父亲很早便过世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铁风鸣,所以条件并不是很宽裕,现在听到他母亲病了,伙伴们的心中都想到:风翼现在一定很需要钱。 慕容晔第一个大大咧咧说道:“风翼你怎么不早说,我刚好有大把银子不知道怎么花,你替我花了吧。”“太好了,我现在又有了无比强烈的做盗客的愿望,姐都六年不干这行了啊!”秦湮摩拳擦掌道,盘算着什么时候跑出去狠赚一笔。白墨辰缓缓道:“昨天我本想送给风翼那些药材的,可他偏要给我十二个银币。” “什么?”慕容晔惊讶道,“白墨辰家的油水不揩白不揩,他们家那么有钱,那几包药材算什么嘛。”小铃铛和秦湮闻言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慕容晔立刻作惊吓状躲到风翼的身后:“哎呦喂,要吓死人喽,两个八八八婆。” 然而铁风翼似乎完全无视慕容晔辛苦制造的搞怪氛围,沉默良久道:“从小到大,你们帮了我多少我都记着,可是你们总不能帮我一辈子啊,这一次就让我自己想办法吧。”白墨辰看着风翼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起来。 “喂,铁老弟,你这叫什么话?”慕容晔立刻追上去,一伸手臂勾住风翼的脖子,道:“只要有你慕容老哥在,就有你铁老弟过不完的好日子,来嘛来嘛笑一个!再叫一声老哥。”铁风翼看着慕容晔近在咫尺的大大笑脸,不由苦笑。 “对对,我们以后都叫慕容晔‘老哥’,嘿嘿,跟着慕容‘老哥’混……” 白墨辰不怀好意地大声说道。 原来在浮雪城的方言里,“老哥”听上去很像“老狗”。慕容晔吼:“白墨辰!你也学坏了!” 依然是高高兴兴欢笑不断的一路人马,然而众人的心中却都添了一种沉重的情绪。 今天的测试听上去很简单:幻形。 经过六年的学习,大家基本上都达到了七离境第四层巅峰的水平,只要勤加练习,驱物幻形并不难,但虽然实现并不难,想要做好就难了。 川老师的目光扫视了众位恭谨站立的弟子们,目光停在了秦湮的身上,其他弟子们也都一副崇敬的表情看着她。 谁都知道秦湮已经拜风鬼道为师了,每月都会见到那些传说中达到九殇境的“变态”天才们,在这样好的环境里修炼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弟子们所能比拟的。不过众弟子们也有些奇怪:都拜风鬼道为师了,还回到这里做什么? 秦湮见此不由在心中苦笑,若是大家知道她拍了六年的石头,现在才刚刚把握了如何同时修炼守护力和破坏力的法门,不知会作何感想。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主用守护力的驱物幻形的法术她能施展多少,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川老师和蔼道:“秦湮,今天就由你来压轴吧。”秦湮恭声道:“谢谢川老师。”有谁在盯着她? 秦湮忽然明显感觉到有谁的目光在盯住她,不是刚才那种被别人仰视的感觉,而是一种充满了冷意的盯视,令她浑身不舒服。是谁?四顾,却发现大家都是神色如常。 秦湮摇摇头,不再去想。 第11章 幕剑黎 *****呜呜呜~~~~~眼含热泪求票票啊~~~~***** “下一个,幕剑黎!”川老师明显发现场中居然有人胆敢打瞌睡,声音一下子变得犹如洪钟,震得人耳膜一痛。 “啪。”秦湮撑着脑袋的手臂突然一麻,整张脸就和前面的人来了个亲密接触。哎,昨天几乎有大半宿没睡,也难怪今天会打瞌睡了,白墨辰见状微微一笑:“小湮,本想等轮到你的时候再叫醒你,没想到你这就醒了。” 秦湮看着墨辰清澈的目光里尽是关切的温柔,心里一阵高兴,盯着墨辰笑起来,结果白墨辰反倒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湮,幕剑黎是倒数第二个了,听说他最近勤奋练习,不知道成果怎么样。” 秦湮抬头,看到一个青衣束发的男孩子稳稳地走到操练场中央,目光中、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记得在自己睡着之前那些弟子们当中倒是没有谁能够让人惊艳的,不知道这个幕剑黎怎么样。 场中的少年向川老师恭敬地鞠了一躬,川老师微微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但谁都没有料想到,少年大踏步走离场中央,骄傲地走到秦湮面前:“久闻秦湮是风鬼道老先生的得意门生,今日剑黎不才,斗胆向您挑战,不知足下愿否赐教?” 操练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然而大家的心中都是不平静的:幕剑黎不是疯了吧?这不过是一场平时的小测验而已,原本就是大家互相切磋的,有必要说什么“挑战”么?六年前秦湮的破坏力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虽然守护力不怎么样,但应该不会差吧,对付你一个幕剑黎还是绰绰有余;哼,不自量力,敢跟我们秦丫头叫板;小湮,给他点颜色瞧瞧…… 川老师看着少年的背影,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秦湮盯着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少年,暗自思忖:怕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听到了那么多关于我的不切实际地夸大传言,心里不服气了吧?秦湮点点头,走到少年前面,站在了场地中央。 一阵微风吹过,带起地上的落叶一阵翩飞,众人忽然觉得脚下有压迫的感觉。还未来得及低头,只见场中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缓缓升至半空,及至众人肩高时,便凝固不动,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秦湮不知道就在她打瞌睡的时候,已经有人如此做过了。合掌默念口诀,一股暖暖的气息从丹田升起,缓缓流遍全身,待流过第八个周天,秦湮不易觉察地一笑,喝一声:“动!” 原本纹丝不动排序毫无规则的石块,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阵此刻像是舞蹈一般地动了起来,呈顺时针变换方阵的位置,众弟子们被这阵势惊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被这些杂乱无章的石子打到。 川老师看着这些看似无序,实际上被秦湮的守护力精确控制的石头,赞许地点了点头。 “落!”随着一声断喝,漫天飞舞的石头忽然全都落下,但场中没有一个人因为被砸到而发出“啊”的一声,除了石头的落地声外,惟余山风空旷悦耳的清啸。 下面应当是幻形,不知为何秦湮的脑子里出现了昨天晚上那张明月之下高树之上完美绝伦的男人的脸,秦湮看着面前的年轻弟子们,有些恶作剧地邪邪一笑:不知道他们看到那张脸会是什么反应啊。 于是原本安静无比的操练场上忽然响起相当之整齐的倒抽一口凉气的嘶嘶声,半空中巡逻的白头海雕闻声警觉地向下一望,这类猛禽的目光是极为敏锐的,因此海雕敏锐地看到诺大的操练场中央站着一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只是分不清男女,因而也就同时带了介乎两者之间魔性之美的“人”,一时忘记了扑扇翅膀。 当然没有人发现那只险些一头栽到地面的海雕,在众人惊为天人的注视之中,秦湮恢复了本来的模样,一脸阳光灿烂地看着大家的表情由激动(看到美女、美男?)转为惋惜(看到秦湮)的过程,略带阴险地,笑了。 人群里,只有白墨辰自始至终沉静地遥遥注视着她,目光沉静而温柔,秦湮一路看着墨辰,边走向自己的位置,和墨辰相对调皮地一笑。 “嘿嘿,我看那个叫什么黎的,怎么跟咱们调皮可爱、法力高强、傻里吧唧哦不天真烂漫的小湮相比!”慕容晔眼睛盯着那个青衣少年,嘴巴却是对着铁风翼,好似有些赌气似的说道。 “下一个,幕剑黎。”川老师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常的音量。 场中的弟子们大多仍在交头接耳,讨论着刚才所见,许多人边讨论边向秦湮那边投去羡慕的目光。川老师低头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秦湮这个孩子还真是会投机取巧啊,刚才的幻形虽然令人耳目一新,但其实并不需要多少七离境术法的支持,只不过变出一个美貌绝伦的生物而已嘛,川老师在“构思新颖”这一栏画上了五颗星。 没有人在看他。 没有人像期待秦湮那样地看向他。 青衣束发的少年走到场地中央,神情骄傲而淡漠,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这些人大概已经忘记了刚才是自己向秦湮挑战的吧。 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他幕剑黎不在乎这些,他也不是为此而来,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自信的微笑。 幕剑黎并不在乎周围吵闹的环境对他流露出的一种轻视的暗示,只是默默合掌,念动剑诀,那些简练古朴的语句骤然像是从幕剑黎的脑中涌了出来,闪烁着金色光芒,犹如倒流的瀑布向着正上方天空快速涌去,在幕剑黎的头顶渐渐形成一个金色的漩涡。周遭立刻安静了下来,连树林里的鸟啼虫鸣都已消歇,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极为壮观的一幕。 幕剑黎双手忽的分开,同时向后猛地一跃,右手伸出,一把闪耀着淡淡金黄色光芒的长剑从头顶漩涡中落下,稳稳落在幕剑黎的掌中,剑身通体闪耀着煌煌光芒,一派正气温和,然而在圆润含蓄之中又显露出深藏的霸气,长剑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主人的守护力和破坏力的修炼已臻化境。 仙器! 只有达到九殇之境的高手才有能力去修炼仙器,可是这个幕剑黎的档案显示半年前他才达到七离境第六层啊,难道短短半年就已经突破到九殇了?川老师看着幕剑黎,若有所思起来。 幕剑黎不看人群,望着苍天微笑起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长剑当空而立,直指苍穹,地面上连风声似乎都凝滞了,唯有高空流云仍然自在游弋,阳光温暖而耀眼。然而瞬间,就在这个操练场的范围之内,忽的狂风大作,烈烈如刀,地面上的石头树叶等等瞬间移到众人的头顶,在长剑的指引下凝聚,盘旋,围绕着幕剑黎化作龙神,巨大的龙头仿佛探究一般低头望着少年,幕剑黎望向人群里的秦湮,轻蔑一笑,一道黄色的柔和光芒瞬间大盛,隐没了少年的身影。 下一刻,人剑合一,龙神再现,小小的操练场上骤然盘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空间显得局促起来,龙身上的金鳞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巨大的龙头凑到秦湮的面前,一双漆黑的瞳眸冷冷盯着面前的人,只一眼,便看得人冷到了心里去。 秦湮蓦地想起最开始那种来自背后的寒意,难道是这个少年?龙头继而对秦湮道:“你觉得我的九殇境第五层比你如何?” 秦湮觉得好笑,有必要这么在乎挑战的输赢么,坦然道:“我不如你。” 幕剑黎:“我是不是比你更配在风鬼道老先生的指导下修炼?” 秦湮了然:原来是在纠结这个,便道:“你比我更配,我承认,你比我强很多,这我也承认,现在可以把你的巨无霸大脑袋从我的面前拿走了吧?” 幕剑黎:“我要你带我去拜见风鬼道老先生!” 秦湮素来讨厌别人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对她说话,然而这个少年身上桀骜不驯的脾性倒是颇为欣赏,便道:“你不会自己去找啊,而且你已经到了九殇境了,早晚会拜入风老先生的门下。” “我要明天就见到老先生。”龙头坚定地说。 秦湮无语了,幕剑黎这个口气怎么像小孩子跟大人要糖啊,道:“好好好,明天我就带你去找他,不跟姐姐闹了好不好?” 此语一出,立刻有几个弟子笑了起来,幕剑黎觉得脸上很没有面子,眨眼间恢复了本来模样,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大片的石头落叶之类的全部落地,扬起尘土一片。 “测验到此为止,不及格的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自由活动了。”川老师望着幕剑黎孤独的背影,宣布道。 第12章 幕剑黎(续) 竹妖:……万年后,修得“漠魇”,所谓“漠魇”,即使高级灵体放松戒备的术法,若是修为甚高,漠魇亦可使对方完全放弃戒备,甚至对施术者产生无端信赖感…… 秦湮啪的一声合上这本《山川神物志》,自言自语道:“果然我想得没错,那根死竹子还是对我用了术法‘漠魇’,不然以老娘的修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相信那根死竹子,老娘又不是之徒”,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心虚地停了下来,四处望望,只有一把长剑在那里端然静坐,秦湮便在心底小声嘀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接着又大声道:“而且居然还陪着一根死竹子谈了半天的心。”秦湮语毕就将书本重重的甩了出去,接着传来某物被砸之后的闷哼。 一把长剑倏忽飞来,在主人面前拼命晃了晃,似是在抱怨主人扔书不看方向,误伤了一把得道老剑,秦湮挥挥手:“去!去!去!一边玩去,没看到你主人我已经忙了半天现在累了吗,没工夫跟你扯皮。” 秦湮双手撑腮,望着这个堪比垃圾堆凌乱无比的书房,颇觉头疼。唉,为了找到这本《山川神物志》,花了半天功夫,现在看来,要想把这里搞得跟没被碰过一样,还要花上一天的功夫。“但愿老爹今天别回来才好。”秦湮自顾自道。 “湮儿?你在家吧,我怎么看到门都是开的。”父亲爽朗的声音立刻在院子里响起。 秦湮瞪大了眼睛,跟辟天剑无语对视,一人一剑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词:乌鸦嘴。 “湮儿?”父亲的声音明显越来越近,糟了,如果让父亲看到他的宝贝书房变成这个鬼样子,起码三天不能出门了,怎么办怎么办?秦湮焦急地转来转去,一回头,惊奇地发现,这一次辟天剑居然没有学自己的动作,而是在那里静静地“思考”着。是的,一把剑正在严肃地思考。 “湮儿?你怎么在为父的书房啊,没乱翻吧?”秦午阳推开书房的门,正对上女儿一张似笑非笑地脸,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东张西望地检查自己的书房,但见窗明几净,案上的砚台里还留存着新鲜的研好的墨。 秦父好像明白了似的,喜道:“湮儿啊,你总算开窍了,知道笔墨纸砚的好处了,你刚才是不是想练习书法来着?” 秦湮看着父亲欣慰的笑脸,恩恩哈哈地应付道:“啊?呃哦是啊是啊,女儿刚才是想练习练习书法来着,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打算天天练习的。”接下来不出秦湮所料的,父亲又语重心长地教导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出来。 刚出院子,辟天剑就得意地现出原形,跑到主人的前面大摇大摆得瑟起来,于是寂静无人的清晨街道上就出现这样诡异的一幕:一把剑耀武扬威地在前方开路,她可怜兮兮的主人跟在后面,一边还念叨着: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告诉我嘛告诉我…… 街道的终端,上山的路口处,幕剑黎早早等候在了那里,在幕剑黎发现秦湮之前,辟天剑已被收入储物袋中,是的,秦湮明白在自己还未能完全操控这把明显是神兵利器的辟天之前,万万不能让别人知晓,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寂静无人的幽幽山路上,秦湮和幕剑黎缓缓走着,秦湮向来守信,昨天答应带幕剑黎见师父的事情今天必定做到。然而走了一段路后,秦湮终于忍无可忍了,猛回头:“喂!你干嘛老盯着我的背后看?” 从上山开始直到现在,幕剑黎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秦湮的后面,盯着她的背后猛看,秦湮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背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念力感应了一番,发现一切正常啊,你丫的看个毛啊! 看到秦湮凶神恶煞地一回头,幕剑黎立刻躲开了有十步远,倒也不是因为秦湮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他从刚见到秦湮就是如此,总共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如果偶尔走近了,那也是因为他在研究秦湮的后背。 秦湮站定:“幕剑黎,我的背后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感兴趣?还有,我身上难道有什么古怪气味吗?你也没必要离这么远吧,害得我还要时不时看看你有没有跟上来。” 幕剑黎也不回答,径自走到前面,仍是保持了有十步远的距离,好似非常讨厌跟秦湮一起走路一样,并且回头看着秦湮,脸上的表情好似在说:“我现在不跟在你后面了,在你前面走,可以了吗?”。 秦湮气结,这什么人嘛这是,要不是因为自己昨天答应今天带他来见风鬼道师父,她早就扔下这个家伙自己走了,唉,看来以后不能轻易许诺啊。 就当两个人这么别别扭扭地走着的时候,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山上冒冒失失地撞了来,因为走得很急,怕是没发现在他前面还有两个人,眼见着就要撞到杵在路中间的幕剑黎,然而幕剑黎只是一挥手,那个瘦小的身影便被抛了出去。 小孩子重重地撞到坚硬的青石板上,与地面接触发出沉重的声响,看来摔得不轻,但小孩子却没有痛得叫出声。秦湮不满道:“你怎么能对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这么重?”一边跑向那个蜷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他可不是小孩子。”幕剑黎的声音意味深长。 小心捧起孩子的脸,秦湮诧异:“风鸣?”铁风鸣,铁风翼的弟弟,秦湮记得六年前见过这个瘦小的孩子,没想到六年过去了,这孩子似乎没怎么长个。灵眼开启,将其周天一扫,秦湮心下了然:才刚到七离境第三层,难怪刚才那么轻易就被幕剑黎一掌扫了出去。 “湮姐姐好。”风鸣笑着看向秦湮打招呼道,只是他没有察觉秦湮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铁风鸣身上的衣服倒还整洁干净,但跟秦湮幕剑黎二人比起来,立刻显得贫穷寒碜。秦湮见他身上背着个竹篓,问道:“风鸣你是不是去采药了?” 铁风鸣答:“是啊,我还看到湮姐姐的娘亲了呢。”秦湮闻言神色暗了暗,又问了几句便道别离去,不过在离开时,秦湮不动声色的在铁风鸣的肩上放了一只青蚨虫。 青蚨虫,是一种专门用来追踪的虫子,如果将母虫放到被追踪者的身上,无论相隔多远,子虫都能凭借着空气中留下的气味痕迹追踪到自己的母虫,从而找到被追踪者。 就在刚才,当铁风鸣刚刚抬起头颅望向他的湮姐姐的时候,秦湮突然从他的眼睛里感应到一种悲伤,那么强烈的悲伤一下子震到了秦湮的心里去,呆在心脏里的魔之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的抬头,四下探望。 就在那一瞬,悲伤灭顶而来。 眼前闪过一片寂寂荒原,冰冷的风呼啸来去,卷起苍白尘埃,天地暗淡。 荒原上,大雪纷纷而下,瞬间冰冻住所有,惟余孤寂。 那是你的世界么?铁风鸣,在你的人生遇到了怎样的事情,为什么我会从你的身上看到这些? 我会弄清楚,一定,风鸣你其实并不孤独,你有疼爱你的哥哥,还有这么多的伙伴,你从来,不曾孤独过。 “喂,你到底走不走?”幕剑黎看到秦湮有些发呆,出声提醒。 情绪忽然变得沉重,秦湮便丧失了包容幕剑黎的好心情,道:“你,跟在后面,如果超过五步远,我就回家了,明白?”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走去。幕剑黎还想再说什么,秦湮经过他身边时转头漠然道:“闭嘴。”继而便不再管他。 第17章 疗伤 *****收藏啊!!!兄弟姐妹们!!!***** 整个腰月复犹如火烧,痛苦难忍,胸中像是憋了一口闷气,堵得秦湮直欲想站起来揍人,然而整个人头重脚轻地砸在一堆尖利的乱石上,在最关键的时刻,守护结界消失了,秦湮觉得自己身上一定已经被戳了n个窟窿,可惜自己现在似乎是丧失了痛觉,对这个躯壳没有任何感知,更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 饶是如此,秦湮毕竟是破坏力已臻独尊境的高手,即使躯壳依然柔弱,灵识却挣扎着从疲惫的身体里面升了出来,霍地张开眼,四处察看了一番。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站立。 石小苔。 原来那个修炼竹杖的女孩子就是要跟自己对决的人,早知道她是石小苔,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就不应该手下留情哪。 一丛金黄的火焰悬浮在地面上空,火苗似在舞蹈一样跃动着,火舌舌忝舐着上方一张类似荷叶的植物,不过灵识能感觉到,那不是普通的荷叶。碧绿色的灵光在叶片周围浮动,石小苔的竹杖这时充当了勺子的角色,不停搅拌着荷叶里的什么东西,灵识在远处看不清荷叶里煮的是什么东西,便飞至近前,只见热气腾腾,一堆灰褐色的液体正翻着气泡。 “小欢小喜,这一次必须好好惩罚你们,太不像话了。”石小苔对着那丛火焰道。 “姑姑,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是啊姑姑,谁叫那个色魔捏我们来着。” 两只地羊委屈地说道,灵识一眼便看到那丛火焰原来是两只地羊在催动,地羊肉嘟嘟的小脸上委屈地撅着一张小嘴,因为催动魔法火焰而大汗淋漓,一副委屈死了的表情,灵识很想笑,于是这种情绪传到了秦湮伤痕累累的躯壳,便牵扯了极为脆弱的神经,秦湮扯了扯嘴角,立刻疼得唤了一声。 一人二地羊立刻转头,看向秦湮的方向,猛然醒悟他们不应该把秦湮扔在一堆乱石上,自顾自地在一旁熬药,地羊们激动地蹦了起来:“耶!色魔终于醒了!”接着欢快地朝秦湮奔过去,完全忘了一大锅药水差点全翻了出来。 “你们居然叫一个女孩子色魔?喂!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色魔的用法!”石小苔端住差点翻了的药,冲两个小小的背影嚷道。 “色魔你醒过来了?你没死啊!”秦湮忽然怀疑他们是不是巴不得自己死翘。 “流氓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一只地羊爬到秦湮的脸上,还蹦了一下,秦湮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色魔你怎么这么弱啊?一下子就被打晕了。” “流氓……” “色魔……”秦湮无语问苍天,鬼才相信这两只地羊真的像外表那么可爱…… “你们两个,赶快把她抬到平整一些的地面上去”,石小苔端着一锅药水对地羊们命令道,“如果敢再叫色魔流氓之类的,小心我打你们。”石小苔一边检查秦湮的伤势,一边不忘“恐吓”道。 两只地羊齐声道:“是,亲爱的姑姑。”转而结伴笑嘻嘻地不知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石小苔无奈而又宠爱地望着地羊蹦蹦跳跳跑开,摇摇头笑了笑,那神情就好像是父母亲看着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又气又觉得好笑。 灵识看到石小苔在看向主人的躯壳时,那种温馨慈爱的神情立刻就消失了,冷冷的脸上毫无表情,“她不会想杀我灭口吧?”秦湮的灵识在看到那样的变化后不知怎么冒出这样的想法。 石小苔将秦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快步上前,捏住秦湮的下巴,食指稍稍用力,紧咬的牙关立刻被撬开,一大锅灰褐色的药水便悉数被灌了进来,“咳咳……咳咳……”这是什么药?秦湮觉得自己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咳嗽了几声便问道。 话刚出口,便觉胸中一阵顺畅,久违的白色真气从周身经脉中丝丝缕缕的涌出,渐渐积少成多,汇成滔滔江河,汹涌着流遍全身,秦湮灵识回体,在虚空中感应到魔之力仍在心脏中蛰伏,而另一股纯正的“念”:裂天,从秦湮降生下来以后也只出现过一次的裂天,此刻从骨髓里逸出,泛着点点金芒,犹如龙息吞吐,融合进守护力当中,瞬间白色的守护之芒暴涨。 秦湮默默调节气息将久违的真气循环四四一十六个周天,循环完毕,真气入体,重又隐没在周身的经络器官当中,虽然还没有恢复正常的水准,不过照这个速度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看来这个石小苔颇懂医道。睁开眼,石小苔依旧冷冷的注视着秦湮,秦湮不由心里一寒:这人刚从极北冰原回来么? 石小苔缓缓蹲了下来,“我知道你并没有想真的杀死小欢小喜,为什么要那样做?”高手过招,只一击便能探对方虚实。 秦湮没有立刻回答,暗忖自己当然不能傻乎乎地告诉她自己当时已经无法操纵破坏力了吧? “谁说我不想宰了那两个讨厌鬼?” “哦,这样”,石小苔也不深究,道:“小欢小喜从来不伤人,你怎么会被他们追的?” “不过是‘轻轻’地捏了一下而已,至于后果,你也看到了。” “地羊本来就是一种性格暴躁善变的精灵,他们只允许我没事的时候抓抓他们。”提到那两只地羊,石小苔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温馨之色,似乎还有一点自豪。 “地羊不是天生灵力低微么?他们的灵力不弱啊,哪来的?” “我给的。” “他们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魔法?” “我教的。” “他们是你的魔宠?” “不是。” “那他们怎么好想跟你非常亲密的样子?”秦湮不解,她从来没有豢养过魔宠,只是听人说过如果没有跟魔宠之间建立主仆关系的话,魔宠很容易逃月兑,而精灵一族一般对其他种族都是敬而远之的。 石小苔不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道别,她的那支竹杖似乎一直对自己沦落成为勺子的身份表示非常不满,一直在主人的身上蹭来蹭去。 秦湮微微愣了愣,就这样走了? 便在此刻,一直躲在秦湮头发里装死的纸鹤感觉到那两只地羊已经跑远,这才慢悠悠地飞了出来,似乎早有所料一样,刚飞出来便飞到老远的地方防止秦湮一掌将她拍下来,秦湮狠狠瞪了她一眼:“有种你飞近一点试试?” “我没种我没种。”纸鹤的声音尖尖细细,撒娇一样道,同时又往后退了几步。 秦湮立刻捂住耳朵,“你还是正常点说话吧,你看看现在我也飞不动了,肯定耽误事情,不如你……”秦湮突然想到她可以让石小苔帮忙啊,立刻起身大声道:“石小苔,小苔……”后半句“姑娘”二字还未出口便生生憋了回去,石小苔似乎非常讨厌别人对她说话,更讨厌要对别人的话作出回应,当石小苔两道寒芒冷冷射了过来,秦湮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过是她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这个忙石小苔必定会帮。 当纸鹤领着石小苔离开,秦湮慢腾腾地走回住处,能感受到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真是奇药啊,有机会一定要讨得药方过来,日后必定用得上。”一路无话。 子夜将至,明朗的月光如水银泻地,透过窗户落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犹如薄霜,秦湮向来不喜欢关窗户,这种属于夜晚的气息透过窗户,蔓延开来,使人振奋。 卧室里漂浮着点点烛光,那是烛火符化成的光芒,长夜一尽,便焚成灰烬。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寒。 秦湮来到这片寂静无人的广阔比试场地,大口呼吸着夜晚独有的清凉气息,心境安宁无比,比试场的东面,那些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签已经变成透明,只有上面的字迹依旧泛着点点银光,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听地羊们叫你姑姑,你不是跟我们一般大吧?”秦湮问道。 没想到石小苔晚上也睡不着,此刻正站在东面的签墙的前面,静静独立。 知道这个人性子不喜说话,巴不得别人都忽略她才好,所以秦湮也没指望石小苔会回应。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有多大?”石小苔的语气听上去苍茫无比,像是整个人的心思已经飘向不知名的什么地方。 秦湮有些惊诧,“你一定不满两百岁。”这是显而易见的,两百岁才行成人礼,两百岁之前身形都是少年人的模样。 “一百八了。今天是我的整岁生日。”石小苔微微笑道。然而那丝笑容稍纵即逝,瞬间又恢复了毫无表情的神色。让秦湮以为刚刚那一瞬不过是错觉。 “秦湮,你的修为真的很高,以我百年的功力也只是挡下了你一击,如果你没有有所保留,今天应该是你在救我了。” “今天还要多谢你说服木无归木老前辈来参加,不过说到救治,你的那碗药可当真厉害,难道足下是不世出的医道高手么?” “高手谈不上,也只会一些旁门左道。” “那药是旁门左道?那我就更感兴趣了。” “呵,这是药方,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看。”石小苔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湮,递给她一张帛纸。 邙山蜘蛛两只、花蜈蚣六条、竹叶青幼蛇十条、寡妇蝎子五十只、恶臭大王花的花瓣六瓣、断肠草、摧魂散……秦湮顿时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直欲吐出来,将帛纸挥手扔出,帛纸瞬间被幽幽蓝火焚烧,道:“你想毒死我么?” “岂敢岂敢,是足下自己要看哪。这个药方也只有我能炼出真正的解药来,旁人稍有不慎便会炼成毒药。”石小苔淡淡说道,眼里却有笑意,似是看到了秦湮一副吃到苍蝇的恶心表情觉得很好笑一般。 “你大晚上的跑到这儿来,不会就为了恶心我吧?” “本来没有,不过现在有这个心了。” 秦湮听到这样的回答出自这个神情落寞的女子之口,不由相视一笑。 石小苔又道:“我来,是在等你。” “等我?”秦湮疑惑。 “不错,今天小欢小喜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你打岔,他们应该早就告诉我了。”石小苔表情很是严肃,“我希望你和我同去。” “是什么事情?” “上古凶兽再现。” 第18章 混沌 “凶兽?”秦湮的语气里充满了疑问。 小苔点头道:“确实,开始我也不太相信,不过后来小欢小喜领我去转了转,我确实感受到了凶兽的气息。” 浮雪城毗邻羽族人统领的大陆,苍山脚下还有大量慕名聚集而来的人类居住,而在他们的西方,隔了无数森林、沼泽、古战场等等的便是魔族的地盘,也是秦湮的第二故。东方的土地上鲜有凶兽出现,大量的野兽其实都躲在原始森林里,很少出来招惹东西任何一方的高手,所以秦湮并不太相信地羊的情报。 “谁都知道我们东方大陆上各路高手云集,散仙、逸仙,还有很少出现的天仙都在默默保护这片土地,凶兽怎么会……”秦湮依旧不信。 “我知道你一定不信,但那种气息我绝不会弄错”,石小苔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冽无比,“我永远忘不了那种味道,绝不会错。”小苔定定地看着秦湮:“足下无论如何随我走一遭吧。” “小苔,你为什么不去找木叶宗宗主木老前辈呢?” “这个”,石小苔有些窘迫道:“我听九殇境的师兄师姐们说了,木老前辈说除非姓风的那个家伙亲自来请,否则八抬大轿也休想请得动他,所以……” 秦湮微笑表示理解:“这个几率很小啊……不过你的师兄师姐们呢?他们应该来了吧?” “九殇境的修道者都很忙,况且你我已是对手,将来必定会是朋友乃至战友,这个忙不会不帮吧?” “你怎么就认定我了?我的修为……” “我知道你的修为如何”,石小苔打断,“很早以前就听说了,风雨门里出了一个破坏力超强的家伙,一击之下就将千百年之久的守护之柱碎成齑粉。” “可是,可是……” “谢谢了,今天这个忙将来一定还你。”石小苔不再给秦湮推辞的机会,拉起秦湮的手便御风疾行,踏踏实实修炼的修道者的御风之术果然极佳,秦湮感觉如履平地异常平稳,哪像自己这个守护力刚刚达到第七层的半吊子,经常摇摇晃晃地撞上某个建筑或者某棵树。 “呼~~~舒服、舒服、舒服啊……”辟天剑在储物袋里一阵长吁短叹,摇头晃脑,似乎好久没有享受过这么恣意的飞行,同时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主人一把。 秦湮和辟天剑之间早已通灵,因此辟天还没舒舒服服地鄙视完,秦湮就在储物袋上重重拍了一下。 “主人!你干嘛打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来问我?” “小气鬼!” “势利眼!” “笨蛋主人!” “蠢剑!” “嘿嘿,主人啊,你的克星们来了,太好了,又有好戏看!”辟天兴奋道,同时安静了下去不再跟主人斗嘴,像是在全神贯注地等待一场好戏。 其实秦湮刚才一直推辞的原因非常简单,此刻看到两只地羊闪着兴奋地眼神朝她猛扑过来时,秦湮认命地闭上了眼:怕什么,反正是他们的姑姑在御气飞行,自己有足够的精力来对付这两个小恶魔,想到这里便猛地睁开了眼。 “色魔睁眼了!” “哇,色魔的眼睛好温柔啊!” 两只地羊就在秦湮的脸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瞪着眼睛撅着,两只小手撑着下巴对秦湮评头品足,“色魔你三围多少?” “不说拉倒,小喜妹妹,我们可以实地测量嘛。” “姐姐你有尺子吗?”。 “笨啊,用手啊。” “那这样我们不成色魔了?” “也对,那用尾巴,我的尾巴一尺一,你的呢?多长?” …… 看着这两个家伙在自己的面前讨论怎样测量三围,而完全把自己当成空气,秦湮快要气死了,道:“喂,你们两个,尊重一下当事人行不行?” “不行!”回答无比干脆而响亮,两只地羊继续旁若无人的讨论,现在已经上升到猜测秦湮这个大“色魔”换过几打男朋友的问题上。 谁说精灵不八卦?八卦是每个正常地球人的需要! 不过小欢小喜不知道的是,在秦湮黑暗的储物袋里,某个家伙已经笑到满地打滚眼泪直流,幸灾乐祸地左冲右撞,虽然辟天没有手也没有脚,但人家可以自行想象嘛。 秦湮可怜兮兮地望向石小苔,可惜小苔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追踪那种气息的事情上去了,而且就算她知道目前正在发生什么,估计这个溺爱孩子的“家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群山在身后迅速退去,缥缈的白雾宛如流云在身前分开又在身后合拢,他们一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林子的上空穿行,月光如水水如天。黑幽幽的树林里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那是精灵族的同类在听到地羊的讨论后发出的会心一笑,不过在秦湮听来却相当刺耳,“只一个晚上,我的英明就被这两个家伙给毁了。”秦湮心想,明天估计自己就能在这片森林里的精灵族中一举成名。 “色魔你干嘛用这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们?” “小欢姐姐你二啊你忘了色魔被人甩了么?” “什么时候?” “呃,刚刚吧,我们不注意的一刹那。” “真快!” “放心,你担心个屁啊,人家色魔那么强大的女人还用你操心。” “就是就是,都换了……”…… 这两人两地羊所走的路线并不是直线,因为一路上石小苔判断出凶兽并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应当是某种群居性的物种。”而且离地羊们发现他们的踪迹已经过去了两天,兽群们也已换了五六个地方,一路上秦湮和石小苔经常要停下来再走一趟回头路,如此反复了五六次,一直在前方御风疾行的石小苔终于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立定,凝神看向前方。 夜晚的山风吹起石小苔的黑色衣裾,猎猎如云般翻涌,秦湮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在小苔的背后却仿佛看到了她此刻的表情,光洁的额头之下,鼻翼之上,一片荒凉萧索。这个沉默的黑衣女子,头发并不是羽族纯正的金黄色,那种如阳光般耀眼的颜色,而是浅蓝色,温柔宽广的蓝,显示着她并不纯正的血统。 她跟我一样是混血,秦湮心想。 现在秦湮也确定附近确实有凶兽了,微风送来的淡淡腥味是兽类所独有的,秦湮望向南方,此刻石小苔回头,两人相视立刻得出结论:在南方!秦湮和石小苔都明白刻不容缓,立刻御风向南方飞去。 这个地方距离苍山主脉已经非常遥远,秦湮不得不佩服这群妖兽的智商,居然选择了这么一个既偏僻又宽敞食物还非常充足的地方,看着前方开阔地带上长百上千头的巨大兽类,秦湮一行都已经贴上了隐息符,悄无声息地隐藏在黑暗里。 “天哪,这是什么物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混沌’兽,喜群居,奇怪,这附近很少有他们喜爱的大型食肉动物存在,他们怎么会到这儿来的?”秦湮侧头看了小苔一眼,暗暗佩服她知道地真多。 “真恶心!这些家伙怎么一坨一坨地堆在一起?他们在干嘛?” “太恶心了!噢,小欢姐姐,我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吐了……” “喂喂,你别真的吐啊!” “呸……啊,真舒服……”小喜模了模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舒舒服服道。 可惜这小妮子是舒服了,秦湮和石小苔却都紧张了起来。 前方所有的混沌悚然抬头,血红色的眼睛如铜盆一般大小,泛着幽森冷寂的寒光,硕大的脑袋全部立起来,对准了秦湮石小苔的藏身之处,秦湮奇怪:这些妖兽不会都成精了吧?怎么能穿过隐息符看到她们?难道这些隐息符是假冒伪劣产品?哼,回去一定好好收拾那个姓张的掌柜,居然卖假货,坑人! 不过妖兽只是向这边遥遥望了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平静了下去,秦湮和小苔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么庞大的种群如果真的打起来,她们无法保证能活着回去。 “小苔,我们先回去吧,谅他们也不敢到有仙人保护的地方闹事,还是先回去禀告两位前辈再做定夺。”秦湮道。 然而石小苔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说话一样,拳头紧紧握起,手指狠狠插进了泥土里,一脸愤恨地看向前方。 “小苔?” “好,先回去。”石小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神情,点点头道。 “吼!……”“吼!……”千百凶兽蓦地齐鸣,当先一群混沌对着秦湮她们的所在便跳将过来,秦湮一行四个立刻扔掉了隐息符,如果隐息符不是假货,那么眼前猪群能够辨识出她们的妖兽至少是五品阶的中高级妖兽,甚至很有可能已经突破到了六阶以上!如果是这样,却眼她们就是在跟一群高阶的妖兽作战! 而且刚才他们装出“貌似”没有发现秦湮她们的样子以麻痹敌人神经,这一点足以说明这是一群快要成精的有智商的妖兽。 混沌周身长毛,双眼赤红,对着她们纵声嘶吼,“哼,你不会只能叫唤叫唤给自己壮胆吧?”石小苔轻蔑道,果然那些已经有成精迹象的混沌立刻更加愤怒地嘶吼,向半空奔腾跳跃而来,带起阵阵腥风,令人直欲作呕。 石小苔的轻蔑已经将眼前的混沌吸引了过去,混沌尖长獠牙的大口张开,巨大的火球向着石小苔涌过去,更多的凶兽从不同的方向吐出大量小火球企图令石小苔应接不暇。 “竹杖,看你的!”秦湮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看那支竹杖的威力,竹杖充满了灵性,从主人手上一跃而下,在半空倏忽变长足有十几丈,巨大的竹杖旋转起来呼呼生风,形成一道强大的盾牌将火球挡在了外面。 “竹刀!”石小苔双手结印,食指向竹杖中心点出,一道碧绿光芒注入旋转的竹杖之中,竹杖瞬间光芒大胜,无数尖利竹刀如瓢泼大雨一般洒下,刺进混沌坚实的皮肤之中。 “吼!”阵阵野兽哀鸣,然而更多的庞大黑影似是被激怒了,蹿向半空,将石小苔团团包围,小苔的身影瞬间被隐没在灰色的兽群当中。 秦湮在底下看着暗自捏了一把汗,“色魔胆小鬼!”“色魔快去帮帮姑姑,不然我咬死你!”小欢小喜早躲在秦湮的背后,小小的爪子紧紧抓住秦湮的肩膀,还不忘威胁秦湮,秦湮无奈道:“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帮不了。” 秦湮的守护力刚刚到第七层,如果完全撇开守护力而凭借着破坏力的力量和速度取胜的话,眼下看来是不可能,破坏力只适用于偷袭和速战速决,眼下这帮妖兽摆明了就是要跟石小苔死磕,打持久战,她要是冒冒失失地跑上去,无疑送死。 一道碧光从灰色大球的包围之中冲将出来,将灰色的球体撕开了一道口子,石小苔从那道口子一跃而出,一边道:“呸呸呸!臭死了,妖兽果然都不洗澡,想熏死我啊?”那群妖兽更加生气了,气急败坏地一齐涌了上去。 秦湮大喜,在心里低低唤了一声:“好样的!” 将这些妖兽吸引到一处,然后再一举干掉,省得他们到处都是,分散竹杖的注意力。秦湮全神贯注地看着半空中这一场大战,心中已对石小苔佩服地五体投地。 石小苔在狂风中傲然独立,等妖兽的距离差不多了,轻声道:“竹杖。”竹杖立刻飞到了石小苔的手中,石小苔的身前已经没有了屏障,门户大开。 “斩神刀!”猛地升至更高的空中,小苔手握竹杖向脚下的一群妖兽砍下,竹杖在半空中变形成一把寒光冷冽如霜雪的长刀,堪堪落下,“第一层!”小苔又一声低喝,只见长刀的刀刃处瞬间激射出万千寒芒,向妖兽刺去。 灵气出体!而且还是化为实质出体,秦湮暗惊,难道石小苔的修为真的只是七离境么? 随着小苔脚下的混沌尽皆化成飞灰,远处传来一阵低吼,一只体形大于普通混沌十倍的妖兽昂然挺立起来,巨大的黑影即使远远看来也异常可怖,阵阵吼声颇有节奏。 “糟了”,石小苔已经落到秦湮的身边,继续道:“这是一只七品阶的高级妖兽,看样子是他们的领袖。” 随着兽王的吼叫,更多的混沌包围了过来,不过这一次极为分散,看来兽王已经判断出只有石小苔一人作战而已,准备跟她死磕到底了。 石小苔忽然转头深深地看了秦湮一眼,但没说什么,转身立刻跃上半空,瞬间半空中无数竹刀雨点一样落向那些混沌。 秦湮明白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那是只属于战友之间的默契,石小苔此刻已经选择将秦湮作为自己的战友,她没有退缩,也没有让秦湮去搬救兵,如果那样她可能也坚持不到援助到来的一刻,她选择了迎战,去迎战那些数不胜数的中高品阶的妖兽,因为她相信,她的战友终会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迎战。 胸中忽然升起滔天的战意,在生活安逸平静的状态下选择互相信任并不难,但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信任,如此来之不易。 “我只需要你竭尽全力的保护我。”秦湮快如鬼魅般升至石小苔的背后只说了一句,下一秒便消失了踪影,石小苔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立刻低喝:“竹杖,湘妃伞!”竹杖立刻化成一团伞状物体,因为快速的旋转看上去像是一团云,石小苔追逐着秦湮的身影,替她射杀掉所有偷袭或者释放出正压的妖兽,而秦湮背后空门大开,完全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兽群,见妖斩妖,一副遇神杀神的气势,石小苔有些吃力地跟着秦湮左右翻转跳跃,这种速度是她平生仅见,可能秦湮为了不离开她的庇护已经放慢速度了,石小苔有些感叹:后生可畏啊,虽然她自己也还没有行成人礼。 擒贼先擒王,秦湮一路直奔那只兽王而去,高大的兽王似乎也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吼声更甚,更多的混沌包围过来,然而在秦湮的一往无前式的进攻和石小苔的万千竹刀下,庞大的身躯一一倒下,兽王已然近在咫尺! “裂魄!”强大汹涌的破坏力量涌向双掌之间,化为实质的光球,秦湮一掌便没入妖兽的心脏之中,“吼!”兽王低鸣,似是带着不甘和愤怒,然而终究颓然倒下,血红色眼睛在最后一刻遥遥望向了西方,似是在期冀着什么。它的心脏处只剩下一个透明的大洞,黑幽幽的却无半滴血留下。 秦湮稳稳落下,一把扶住有些踉跄的石小苔,下一秒石小苔惊奇地发现,体内真气翻涌,无数强大的破坏力从秦湮的掌心滔滔涌入,“你……”石小苔疑惑地看向秦湮。 “嘘……”秦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许久,右手才从小苔的手臂上缓缓拿下,默默平复了一会翻涌不息的真气,秦湮缓缓睁开眼,对身侧的伙伴道:“如你所见,我的破坏力量一旦释放出来,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刚才算是你替我分担了一些罢。” 杀死了兽王,群龙无首的混沌妖兽要容易收拾得多,当石小苔斩杀了最后一只混沌,收回竹杖,缓缓落至地面,回望,秦湮正满是敬佩地看着她。 相视而笑,石小苔知道,她今日最大的收获不是实战的经验,而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战友情,漫漫荒原上,无数妖兽尸体横卧,两个小小的身影骄傲独立其中。长夜将尽,东方已经晨曦微露,清爽的山风浩浩荡荡而来,在山里之中带起林涛阵阵,犹龙在沉吟。 秦湮看向身边的兽王尸体,看到那最后一刻不甘的眼神,忽然发现了什么,“小苔,你快过来!” “怎么了?” “你看他的背后。” 石小苔仔细看过去,惊觉在兽王的背后有一道长达一丈多的巨大伤口,伤口显然已经有些时日了,外边缘已经结痂,然而却始终未曾愈合,散发出阵阵古怪的味道。 “这是你的竹刀伤的么?”秦湮问。 “不是,当时我见你已将它斩杀,并没有再出手。而且这种伤口明显不是我们修道者所为。” “那是什么东西做的?” “应该是一种大型凶兽,真正的远古凶兽。”石小苔脸色肃然。 “难道这附近还有凶兽?”秦湮疑惑。 “不,没有了,我相信我的勘察能力,方圆千里之内绝无其他大型兽类。” “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立时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看来必须尽快向两位老前辈汇报。 然而当秦湮和石小苔准备御风返回的时候,秦湮月复中一痛,“哎呦”一声立刻捂住月复部蹲来,只觉胸月复中一阵翻江倒海,石小苔赶忙蹲下来关切道:“难道是破坏力?” “不……不是”,豆大的汗珠瞬间涔涔而落,秦湮心知不好,道:“快,快将我的腰部扳指,现……现在正是日月交替的时刻,天……天哪,怎么提前了……” ****各位书友,走得时候别忘了收藏啊!!在下感激不尽o(n_n)o**** 第19章 偶遇 *****收藏吧!兄弟姐妹们!!****** “姑姑,姑姑,色魔怎么样了啊?”小欢轻盈地飞到石小苔身边,飞上飞下地问道。 “色魔难道就这样挂掉了?”小喜口含一段霰霜草草茎,趴在秦湮的身前,小手拖着下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湮,不无遗憾道:“唉,我还没打够她呢,真不好玩。不行,色魔不能就这样死掉!”小喜一口吐掉草茎,突然一跃而起,坚定地大声道。同时招呼小欢过来,两只地羊摩拳擦掌对着秦湮虎视眈眈。 “你们两个,要干什么?”石小苔正在担忧地看着秦湮,同时帮着防御野兽或者其他修道者的袭击,看到地羊们的举动,警觉道。 “姑姑,这次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的,姑姑,相信我们的实力吧,让我们帮助色魔冲关!” 石小苔奇道:“你们怎么知道小湮要突破了?” “这还不简单?” “你看看色魔全身颤抖,一副即将口吐白沫、两眼yu翻、双腿yu蹬的怂样,不是要突破还能是什么?” 石小苔失笑:“谁告诉你们突破就是这个样子的?” “呀,不好了,色魔快不行了,小喜,咱们上!” “我抓、我蹬、我踢、我咬、我撞……”抓不到,蹬不到,咬不着也撞不了,两只地羊落到地面 “小欢姐姐,为什么我们根本靠不近啊?” “这个……这个”,小欢冥思苦想了一会,终于得出结论:“姑姑在色魔身边设置了守护结界!” 两只地羊立刻回头冲着石小苔怒目相向,小苔双手一摊,作无辜状:“这可不是我干的。” 晨曦微露的时刻,一个秋风萧瑟、草木摇落的小树林里,秦湮正在进行着每天必须的日常修炼,盘腿坐下,无数金色的小颗粒在秦湮周身飞舞,那些是在日月交替之时,天地阴阳二气混沌相生的灵珠,唯有修道者方有缘窥见,只是这种融合金色灵珠修炼的方法太过缓慢,是只有山间的花妖树怪,草木精灵才会选择的修炼方法,非万年难有所成,只有山川间的植物才拥有这样的万载岁月来消磨,其他种族如何耗得起。石小苔疑惑,刚才的战斗足以证明秦湮的破坏力修为非同一般,怎么会只有七离境第七层的水准呢,又怎么会需要这样的本方法来修炼? 高大的阔叶树上大半的树叶已经枯黄,微风过处,无数落叶打着旋儿阵阵落下,其景壮观而安详。苍山的树木都是如此高大,冷冷地犹如墓碑一般,静默着指向苍穹,林中无飞鸟,唯有虫鸣。 两只地羊因为无法“帮助”秦湮而苦恼不已,不过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乐子:逮蚂蚱,平静的林子里顿时一通“鸡飞狗跳”。石小苔斜倚在粗壮的树干旁,抱臂而望,青色竹杖挂在腰间,清晨独有的淡淡辉光洒在她身上,然而除了头发反射出淡淡的蓝色光芒,黑衣的石小苔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里,隐秘而沉静。 突如其来的平静感和踏实感,心底有隐秘的欢喜之意,眼前的小欢小喜在做他们永远也不会觉得厌烦的游戏,秦湮全身笼罩在一片金色光芒中,恍如天神,身侧风过高林,落叶潇潇飒飒而下,宛如死去的美丽蝴蝶,石小苔忽然想,此生漫长,前路遥遥,而自己怕是会永远怀念这一刻的安宁了。 一语成谶,很多年以后,当石小苔无数次回忆起过往种种,这一刻的画面果然是她脑海中最为安详的美景。 “共存的时代早已结束,那些传说中的洪荒圣兽也早就随着神灵永葬洪荒,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一只犼?六哥你确定是一只犼?而不是一只金毛狮子,或者变异物种之类的?”一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片安静的树林里显得分外清晰。 “我的天哪,七弟,这是你第今天第八次问我相同的问题了”,有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无奈,“你怎么就缠上我了?你就不能问问其他人哪?你的眼睛不会自动把别人当成空气忽略掉了吧?”看来这个人已经非常厌烦了。 “嘿嘿,老六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人家是看上你了啦认定你了啦’,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个欲擒故纵的‘小荡妇’,哈哈哈……” “啧啧,这个‘荡妇’用得十分精准,三哥,我惊奇地发现五弟这个糙货现在的文字水平有很大提高。” “切,老子的文字功夫那绝对是浮雪城的no.1,羽族里面仅次于幕天雪的no.2,凭你也配跟我比?” “吹吧,你就吹吧,总有一天当心吹死自己。” “四哥五哥,说谁是‘荡妇’哪?老子跟你们没完!站住,有种你们两个别跑!” “老六!快管管你‘老婆’!” “七弟,给我狠狠地揍,往死里揍!六哥现在受伤没办法跟他们扯皮,全看你的了,七弟,加油!狠狠地打!” “你们还扯淡?老婆你个头!看招!” “哎呦,老七你玩真的?!你们两个都是‘小荡妇’,哎呦,你还打?喂!” “哼,打的就是你!有种就接招,老子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老七,我我跟你拼了!你居然不顾我受伤来偷袭我,我我打!哎呦哎呦!” “什么‘偷袭’,老子从来不偷袭,是光明正大地打!你还受伤,鬼才信,受伤了还有力气说话?你也不看看三哥都蔫成什么样子了?那才叫受伤,懂不懂?哼,火龙卷!我烧死你!” “五弟,挺住,四哥来了!” “你丫的怎么才来?哎呦,烫死我了!妈妈呀,都烫熟了!老七你下手忒狠了!” “冰原弹!我冻死你!” “老七,不要欺负哥哥们哦~~哥哥们发起飙来会相当可怕,小朋友~~” “去死!” ………… 噼噼啪啪,噼里啪啦,无数魔法元素激烈的相撞,撞击之后又迅速烟消云散,于是这条原本寂寂无人的林间小道上,顿时变得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只是在一片美丽的光辉中,奔走跳跃的三个人都无暇欣赏自己创造的极致风景,忙着斗嘴、扯皮、再随手扔几个魔法出去。 当树林里第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石小苔已经以最快的反应速度扔出去所有的隐息符,急急结印,一道透明的气流自掌中徐徐涌出,悄无声息地隐没在空气里,下一秒,那些毫无规律的隐息符就在这道气息的指引下迅速分占乾坤十六位,无声地爆裂,撑起一道隐匿结界,将秦湮、石小苔,圈在了里面,本来蹦蹦跳跳的地羊们,听到陌生的声音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以下动作:蚂蚱,一脚踩死;色魔,不去管她;姑姑,我们来了!其速度之快,反应之灵敏连石小苔都叹为观止,自叹不如,接下来两道闪电一齐射向石小苔的背后,石小苔能感觉到八只小爪子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肉嘟嘟的小身体紧紧趴在她的背上,因此,当隐匿结界完成之时,两人两地羊都被隐藏了,外界的人根本无法感知到这里有他们的存在,不过石小苔却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石小苔虽然不知道秦湮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不过她明白此时全神贯注的修炼者是最忌讳外界的打扰的,因此在这一刻她要竭尽全力保护秦湮的安全,一如在战斗那样,她决不会辜负这样一个伙伴的信任。 但是当那一行人走近的时候,石小苔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那一行人当中有几个她非常熟悉的面孔,他们经常会去操练场,指导像石小苔这样的后生晚辈,他们都是木叶宗鼎鼎有名的九殇境高手,“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来这里?”石小苔暗忖。 五男五女,皆是修道者的装扮,当然他们的服饰也已经表明自己羽族中人的身份,石小苔本来想撤掉隐匿结界,但看到红发蓝眸,明显是魔族混血的秦湮,还是忍住了,毕竟谁都知道,羽魔两族彼此谁都看对方不顺眼,战场上恨不得将对方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再拐回去喂狗泄愤,如果让这群九殇境的高手碰到难以分辨其混血身份的秦湮……石小苔不敢再往下想了。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屁孩似的,让晚辈们看到还不笑话?”一个神情有些疲惫的女子开口。五名女子都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缓缓跟着,似乎羞于跟前面几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们为伍。 “这叫永葆一颗年轻的心,其中可谓乐趣无穷啊!”男子当中的老四一边向老七扔出一大堆乱七八糟可谓五颜六色变态至极的魔法,一边得意洋洋地说到。 “四个你这个变态!超级变态狂!”七弟被打得全身焦黑,全身散发出某种奇异的味道,用他那张同样乌漆抹黑的嘴唇表示自己强烈的愤怒。 “切,你当然乐趣无穷,我们几个就你没受伤,真的打起来跑得比谁都快。”还是刚才那个女子,揶揄道。 “南宫陌,你不要污蔑好人!”老四边躲闪边大叫。 “你算哪门子的好人?只会打架的逃兵,丢我们羽族的脸!” “你你……当时我那叫逃跑吗?我想去偷袭,结果那些妖兽全被你们这帮彪悍得不是人的家伙都干掉了,我还偷袭个毛!你个老女人不要血口喷人!” “你你你说什么?我一鞭子抽死你!”女子大怒,想要祭出自己的法宝:风声鞭,但忽然“哎呦”了一声,一旁的女子赶忙扶住她,急道:“哎呦喂,你们就不能少说几句吗?大家都受伤了,省点力气养伤才是正事。陌姐姐,还疼不疼?” 那个被称呼为陌姐姐的女子狠狠瞪了老四一眼,接着便不再理他,凝神调节真气。 “共存的时代早已结束,那些传说中的洪荒圣兽也早就随着神灵永葬洪荒,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一只犼?……”那个七弟已经停止了打斗,开始今天第九次重复同一个问题,这一次不仅仅是他的六哥忍无可忍,众人都怒了,吼道:“闭嘴!”四哥为了增加威慑力,又加了一句:“老七你要是敢再开口,我们再战三百回合!”慑于众人的威势,那个七弟果然独自躲到一边冥思苦想关于宇宙洪荒的深刻哲学性问题去了。 “老头子说苍山主脉的尽头,日月的辉光最盛的地方,将会出现大批妖兽,他们从四面八方袭来,企图占领岁月绵长的苍山,其中将会出现一只洪荒巨兽,他摆月兑了无限洪荒岁月的桎梏,号令百兽,所向披靡,然而神圣的自然之母啊,她会为我们送来一位杰出的天才,驱赶魔兽,而天才自己也将离去,自然之母,你为何也要将那人杰抛弃……”老六声情并茂地转述某位高人的原话,就差再学着高人故作沧桑的可爱神态了。 “行了行了,打住,老头子真的是这么说的?” “噗嗤!”一个女子忍俊不禁道:“六哥你学得太像了,神似!” “真的,这是老头子的原话,不过我真的觉得老头子最近是不是西方神话读得多了,怎么听上去像是‘神谕’、‘祷告’之类的东西?” “拉倒吧,老头子要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有文化,还去读什么西方神话,怎么可能跟风鬼道那个老不死的怄气?这一次估计大哥二哥他们又要把老头子硬扛……哦不,是绑架过去了。” “是啊,老头子最喜欢故作高深,搞这些似道非道、玄而又玄的东西糊弄咱们,要不然怎么能体现他自己的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啊。‘犼’这种东西应该早就随着神灵的消逝而死去了,共存的时代早已结束,那些传说中的洪荒圣兽也早就随着……啊呸!我怎么重复七弟那些废话了。” “反正这次我们也没有猎杀到什么凶兽,不过那些个妖兽真是难缠!数量又多!” “是变态的多!我活着么一把年纪,还是头一回看到数量这么庞大的兽群,不过好像他们大多都受伤了,而且还是长时间的旧伤,一直都没有恢复。” “是啊,那些伤究竟是何人所为?” “如果真的是修道者干的,那这个修道者的可怕程度不亚于洪荒凶兽!” “会不会真的是‘犼’干的?老头子不是预言过了……” “喂,你怎么又绕回去了?” ………… 躲在隐匿结界里的石小苔听了半天众人的对话,终于还原出一些对她有用的信息,看来在苍山主脉的尽头发生了一件大事,有无数的妖兽屯聚在了那里,严重威胁到过往旅人、客商的安全,不过大部分妖兽似乎在很长时间之前就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所伤,伤口至今未能愈合,这个情形跟石小苔她们遇到的情况很相似。 十人之中一只沉默不语的“三哥”突然看向石小苔所在的方向,道:“小朋友,你们也偷听够了,赶紧出来吧。”其他的众人并不觉得惊诧,反而一起看向石小苔所在的方向,似是早已发现了她。 高手就是高手,自己这个阶位的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可能瞒过这些九殇境高手的眼睛,石小苔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小丑,为这些看客们表演了一次免费的隐匿境法术,有些自嘲地笑笑后,缓缓走向那些自己熟悉的人物,石小苔努力让自己不要想身后的秦湮,看来现在那些人还没有发现秦湮的身影,虽然石小苔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苔师妹。”三哥微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小苔你怎么受伤了?”南宫陌走过来,将石小苔仔细检查了一遍,“怎么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陌姐姐,昨天小欢小喜发现了这里有妖兽,所以我……”未等她说完,四哥惊奇道:“什么?这里也出现了妖兽?我们刚刚把苍山尽头的那一大坨消灭掉,这里怎么可能出现?” 南宫陌也是不相信的神色:“小欢小喜是不是看错了?” 这时一直扒拉在石小苔的背后不肯下来的两只地羊听到居然有人胆敢藐视他们的权威,立刻跳了出来:“怎么会看错?我家主人还杀死了他们,不信自己去看!”地羊们存心想要把功劳都往主人身上揽,却不知道已经无意中帮了秦湮一个大忙。不过地羊们一出来就后悔了,四哥对小动物的兴趣明显比魔兽高得多,“嘿嘿,是小欢小喜啊?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你们的四哥啊?” “走开!离我们远一点!” “啊,这么讨厌四哥啊?四哥好伤心啊……” “喂喂,快拿开你的猪蹄子!啊,不要啊!主人救命!” ………… “什么?你杀死了一群魔兽?”六哥问。 “恩,有一只七品阶的高级魔兽被我斩杀,其他不足三阶的低级妖兽也都死于我的竹杖之下。现在我可以带你们去看。” 十位九殇境的长辈们都震惊了,没想到这个还未行过成人礼的小屁孩居然杀死了一只七品阶的魔兽,然而打开灵眼一看,这个小丫头的修为确实还在七离境第七层,而且也并没有在伪装,众人的脸上都泛起狐疑的神情,只得跟了上去,一探究竟。 石小苔已经有十分的把握,这些人感应不到秦湮的存在,她走过这片树林,没有像秦湮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只要能骗过自己就能骗过别人,当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密林深处,再也感应不到他们的气息,秦湮终于松了一口气,右手按向身旁的储物袋,低声道:“多谢了,辟天。” 秦湮自身的守护力所撑开的守护结界在这些人面前根本无济于事,如果不是辟天宝剑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施展出原本就被禁锢在剑身上的古老咒语,完全隐藏掉了秦湮的气息,这会儿秦湮应该被他们走得死去活来了。 “没想到辟天这个家伙平时疯疯癫癫,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秦湮在心中暗道。 通灵的辟天在储物袋里立刻狠狠撞了一下主人的腰,发泄一下不满。秦湮吃痛,叫了出来:“哎呦,辟天你怎么这么锱铢必较?以后我不说你的坏话就是了。” 每天的清晨和薄暮,日月交替的时刻,对于秦湮来说都是绝佳的修炼时机,因为此刻体内的两种互不相容的力量,在日月的牵引下,很容易撞击彼此,今晨因为秦湮的破坏力消耗太多,“裂天”和“魔之力”的“内讧”也提前到来,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差点要了她的命。 “辟天,我们走吧。”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向风老前辈禀告今日发生的事情,刚欲前行,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起,秦湮不由停下了脚步。 强烈而沉重的悲哀感自四面八方涌来,一下子将秦湮包围,是谁如此哀伤?秦湮能够感受到这股强大力量的衰微,力量在极力挽留秦湮,不知为何,似是被这种强烈的感情渲染,秦湮惊觉自己居然已经怔怔地落下泪来。 辟天不知道主人怎么了,长吟,秦湮拍了拍储物袋,道:“辟天,我没事。” 而另一处,当九殇境的十个人跟着石小苔穿越树林,来到眼前的这片开阔地带,原本不相信的表情都变得肃穆了:这里明显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哪,众人此刻看向石小苔的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敬佩欣赏。 “天,真的是一只七品阶的魔兽,是混沌!快成精了!”四哥当先冲到最大的一只混沌兽前,大呼小叫。 “小苔妹子,你似乎没有取出这只魔兽的魔晶哪,那堆修道者可是绝顶的好东西。”四哥取出长剑,将兽王翻了个身。 石小苔并不想要,一来觉得太过残忍,二来这也不是她斩杀的,就算取也该是秦湮来取,“不,我并不想要。” “你要是不要送给我如何?”四哥笑嘻嘻地道。 “不行,不给。” “哎,小丫头,我可是你四哥啊,你不要这么无情嘛。” “就不给。” “这样吧,回去以后有我来做你的专门指导师怎么样?” “不给就是不给,四哥你就别啰嗦了。” ………… 南宫陌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们这些人起码比这些后生晚辈大一百多岁,但老四现在的所作所为太丢长辈们的脸了,“喂,姓孟的,你要敢再罗嗦一句信不信老娘拔了你的舌头?!” 四哥立刻噤声,同时心有不甘地望了望一旁巨大的兽王身体,拔出长剑准备泄愤,石小苔刚想阻止,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 住手。” 众人悚然一惊,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直到她开口众人才发现她的到来,灵眼也无法看清楚这个女孩子的修为,石小苔的目光有些复杂,道:“秦湮?” “魔族的走狗?”众人的脸色在看到秦湮明显的魔族人特征时已经变得很不友善,“我不是魔族人,你们大可以杀了我,再将我的尸体呆会我浮雪城家人的身边。”秦湮目光坦荡,稳稳地走向兽王的身边,身后众人的话语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秦湮的全副心神已经都集中在兽王的身上。 广袤的原野上,永不枯萎的轻轻碧草将大地覆盖,长风浩荡,你是如此寂寥,我不知道修炼成像你这般强大的魔兽要耗去多少寂寞的光阴,此刻,我是这样的后悔,后悔为什么是我杀了你?在林子里一感受到的那种强烈悲哀,我的脑海中就闪现过你的眼神,你为什么要挽留我?死后的魂魄依然如生前一样地倔强吧。 秦湮缓缓蹲下来,抚模过混沌兽王的眼睛,心情复杂无比,兽王最后的目光投向了西方,那般的不甘有带着些许眷恋,秦湮恍然。 西方的尽头,到底有什么,会让一只魔兽,带着这般强烈的复杂情感,至死不灭? 第20章 偶遇(续) ****收藏!推荐!你懂得!!o(n_n)o***** 秦湮轻轻抚模着混沌兽的脸颊,目光哀恸,石小苔已经向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道明了原委,不过当那一行人中的老四看到秦湮的神色,立刻气不打一处来,长剑铮然出鞘,悬浮在半空,剑尖直指秦湮,“喂,你居然为一个妖兽难过?你到底是不是魔族人?” “她真的不是!”石小苔在一旁着急道,如果不是小欢小喜在背后死死地拽住她,她早就跑到秦湮的身边去了。 “你自己说!”老四盯着秦湮,一点不相信石小苔的说辞,刚刚这个丫头居然为了保护一个魔族特征这么明显的女孩,撑出隐匿结界,可见这两个人交情非浅。 秦湮专注地看着混沌兽的眼睛,浑然忘我一般,似乎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小苔看到四哥的长剑已经有攻击之势,大急:“秦湮?!你在干什么啊?赶快告诉四哥你不是魔族人啊!喂?”其他人因为受伤都在一旁观看,他们同样觉得很奇怪,如果真的是魔族混血,就不应当有这么明显的特征,他们也曾去过苍山脚下的人族聚居地,那里有很多买卖混血儿的黑市,秦湮的特征实在是不像血统不纯的人。 “可恶。”老四咬牙切齿了一句,如果在战场上他早就挥剑斩向对方的脖子了,哪会像现在居然等了这么久,天哪,他在干什么?居然等待一个魔族人开口说话?老四觉得忍无可忍了,长剑低吟,仿佛是在渴望着敌人的鲜血,剑身上泛起淡黄色的辉光,令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然正气。 “受死吧!”随着主人的低喝,宝剑立即向秦湮刺出,在靠近秦湮身侧的一刹那,宝剑辉光大胜,瞬间幻化出光影万千,包围了秦湮背后所有的空门,无数剑气纵横的影子如刀般削向秦湮,虚幻的剑影美丽的不可方物,却又有带着死亡的凛冽杀意,令人胆寒。 看到这一招,南宫陌也带着赞赏眯起了眼睛,看来老四当时并不是想当逃兵嘛,这样的杀意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逃兵身上,自己确是错怪他了。 “小湮!”石小苔疾呼,刚踏出左脚,眼前异变陡生。 只见无数杀气腾腾的剑影像是撞在了什么有形有质的东西上,瞬间停滞不前,无法再靠近秦湮,老四疑惑:“收。”长剑立即后退回主人的剑鞘。 便在此刻,那只已经死去的混沌兽缓缓张开了嘴巴,一道白色的气流从他口中静静流出,白色气体簇拥着一只淡青色的珠子,涌到秦湮的身前,珠子散发出幽幽青色光芒,旋转着,而更多白色的光华从混沌兽的身体里涌出来,注入青珠,青珠飞向秦湮的手掌。 混沌兽的目光不再执着地望向西方,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像是最后的一丝执念也已经离开了躯壳,吐完最后一缕光华,混沌兽的身体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庞大的躯体上无数细小的裂纹漫延,继而裂纹逐渐扩大,下一秒,这个混沌兽王便灰飞烟灭,未曾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秦湮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拽了一下,一下子跌落进万丈深渊。 这就是一个魔兽死亡后的结局么?重回天地之间,回到万物最初的来源,在这个世界不留下一丁点儿你曾存在过的痕迹?混沌兽啊混沌兽,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你之前的潜心修炼的万载寂寞岁月算什么?你一次次进阶成功享受百兽朝拜的荣耀又算得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后悔为什么是我给你带来死亡,为什么会是我一击洞穿了你的心脏。 秦湮缓缓站起,一脸倦容,手里握着那颗青珠,那颗由混沌兽的魔晶和它毕生修炼得来的仙气光华融合而成的珠子,有些呆滞地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小湮等等我!”石小苔觉得秦湮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自己有必要陪着她。 身后的十人也很讶异刚才发生的事情,老七开口:“这年头,邪门的事情真够多的。”如果不是因为除了老四,其他九人都受了伤,他们一定会抓住那个小姑娘一问究竟,可惜今天还要赶回去报告木无归前辈,众人便不再管,亦转身离开。 “那个女的身上有很高级的仙家法宝”,老四道:“刚才我的‘敦煌’突然不能靠近,是因为她身上有和‘敦煌’天然相克的力量,而且是同属于剑气一脉的力量。” “那怎么可能,如果小苔说的是真的,那个秦湮是风雨门的,怎么可能修炼法器法宝之类的东西?”老七不解。 “算了,赶快赶路,到了木叶宗再讨论。”一直不发一言的三哥道。 这一次剿灭苍山尽头的群兽,三哥受的伤最重,现在他的脸已经愈发苍白了。 众人不再言语,匆匆回去,一路无话。 ******** 这里是苍山的一处余脉:游龙山,专门用于每年的离殇会武,宽阔的操练场全部由洁白如玉的浮雪石铺就,这些巨大的石头被雕琢成光滑的扁平石板,毫无缝隙地拼接在一起,放眼望去,有飘然仙家之气。 操练场的最北方,一处大殿。 “什么?你们杀光了所有的妖兽,但并未找到为师所说的‘犼’?”木无归前辈听完了老三的汇报,惊诧反问。 “师傅,徒儿所言不虚,当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群兽屯聚的样子不像是要攻击苍山,而像在避难。” “避难?你说一群五阶以上的中、高级妖兽在避难?” “师傅,三哥说的没错,等我们将那些妖兽悉数斩杀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背后都无一例外的有巨大伤口。”老四说道。 “哎,老四,怎么我就看到你一个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啊?你小子是不是又偷懒?”木老前辈不怀好意地问。 老四立刻涨红了脸,道:“师傅,徒儿本来想绕到后面去偷袭的,无奈三哥真的太猛了,没等我摆好架势,那些妖兽全死绝了,我还偷袭个屁。” “呵呵,原来是老三又逞个人英雄主义。” “哼,他个人英雄主义?师傅你也太抬举他了。”南宫陌冷声道:“她不过是想要那头七阶妖兽的魔晶,没有利益的事情,堂堂三哥怎么会去做。” 木无归前辈捋了捋胡须,刚准备说什么,老五道:“南宫小姐,讲话不要这么刻毒嘛,大家在一起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伤了和气多不好。” “我刻毒?跟某人比起来我不知道有多仁慈。不像某人,城府这么深,哼。”南宫陌口中说了“某人”,眼睛一直恶狠狠地盯着三哥的背影,谁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师傅我们后来又找了半天,别说是‘犼’了,连一只低阶妖兽都没有找到,师傅你是不是算错了?” “你们师傅不可能算错”,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自斟自酌的风鬼道站起来说道:“我看真正的群兽还没有来,你们所斩杀的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跟真正的妖兽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你们风老前辈说得对,真正的兽群还没有来。” 大殿上一下子安静了,众人非常好奇地盯着两位前辈,从风鬼道瞄到木无归,再从木无归瞄到风鬼道,不发一言,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这两个老前辈怎么和好了?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恩,肯定是的,下一秒这两个人一定打起来,快打吧,打吧,打…… “咳咳”,木无归看到众位徒弟有些期待的眼神,立刻虚咳了两声,风鬼道眼神飘向了窗外,似乎正在欣赏窗外苍山迷人的风光。 木无归道:“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尤其是老三,下次可不能这么……逞强了,看看你都伤成了什么样子。” “敖,不会吧”,老七哀嚎一声,“师傅你不知道这次的兽群数量有多变态,那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妖兽,如果不是数量悬殊,我们几个至于变成这个样子吗?”。 “是啊,师傅,要是真正的兽群还没有来,你下次绝对不能只派我们区区十个人去执行任务。”老六接到。 “为师也没有料想到兽群会这么多,本来只是想让你们找找‘犼’的踪迹,谁叫你们去斩杀高阶妖兽了嘛。” “师傅,你还有理了?!”众人齐声。 “下一次不仅仅是你们木叶宗的人要去,我们风雨门也会同行。”风鬼道欣赏完了窗外的风景,严肃道。 “是,我跟风老前辈已经商量过了,下一次我们两派会派出所有九殇境的人,一起对付那些‘犼’。”木无归说得郑重无比。 风雨门和木叶宗自创立以来,一直都在互相较劲,既有对对方的不服,也有期望通过这种方式求的共同进步的愿景,历史上只有两次这两派曾经合作过,都是在苍山上的浮雪城遭到外敌以为可怕地威胁之时,听到两位前辈这样说,众人立刻明白了这一次兽群来袭的严重性。 “师傅,真的有这么严重么?”南宫陌忧虑道。 “会不会是魔族人干的?”老六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师傅,我们此次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魔族人,虽然还是个小孩子,看样子不超过二十岁,但一身修为却极是古怪。” “是啊,不过石小苔师妹也跟她在一起,说她是混血儿,不过我们都曾在人族聚居地见过那些混血,还从来没见过长成她这样的,我觉得她应该不是混血。” “你们见到的是不是大概有这么高,红发蓝眸,走路很拽,长了一副不爱搭理人的臭脸的小姑娘?”风鬼道闻言立刻比划起来。 “是啊,风老前辈,她真的是你的徒弟?” “太好了,担心死为师了,还以为这个小丫头又捅了什么篓子现在回不来。”风鬼道这些天一直担心秦湮的安危,话说回来,要不是他派秦湮去木无归那里,秦湮一路上也不会碰到这么多事情,先前听到自己的纸鹤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秦湮受伤的惨况,他这颗苍老的心被吓得一跳一跳的,已经在心底自责了百遍,现在听到秦湮的情况,风前辈比谁都要高兴。 十位九殇境人士有些诧异,没想到那个丫头还真是风鬼道的徒弟,立即将所见所闻仔细告诉了这个对徒弟担心不已的师长。 “嘿嘿,好样的!不愧是我风鬼道的徒弟!” “前辈你有没有给秦湮师妹什么仙家法宝,比如仙剑之类的?”老四问。 “没有,我们风雨门从来不修炼法宝,这个你不知道?” “哦,是这样的,我当时将敦煌送出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一种来自同脉的抵触力量,而且要比我的敦煌强大许多,所以我推测,秦湮师妹的身上定然携带着一柄不俗的仙剑。” 风雨门虽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但有些事情还是约定俗成的,比如私自修炼法宝,隐瞒自己的羽族身份混进来偷学技艺的,这些都被视为大逆不道,一旦发现将被逐出师门。 风鬼道有些不悦:“老四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你的秦湮师妹在私练仙剑么?” “在下不敢,只是如实推测而已。当然秦湮师妹这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会需要借助法宝的力量来修炼呢。” “木无归啊,你这徒弟说的这话我爱听,呵呵。” “明天离殇会武正式开始,你们这些九殇的人回去准备准备,这几天可要指导不少人。” “是,徒儿们告退。” 临出大门的时候,南宫陌疾走几步,对着三哥的肩膀就是一撞,一下子将他挤到一旁,扬长而去,老五赶紧扶住三哥,道:“三哥,算了别跟这个老女人一般见识。” “是啊,三哥,你肩膀没事吧?我看那个老女人刚才撞得不轻。” 三哥苦笑着摇头:“沒事,走吧。” ******** 这一天下午,秦湮拿着一摞书本走出游龙书院,这个书院里收藏的图书大多是针对七离境第七层的弟子,对于这个境界的修道者很有益处,每日来借还书的人络绎不绝,秦湮因为这几天走得比较勤,跟那个扫地的老太太也混熟了,每次还能比其他人多借一本。 放下书卷,盘腿坐在院子里的秦湮闭上眼睛,灵识立刻变得灵敏无比,窥探着体内流转不息的真气。 自那日眼见着混沌兽在自己的面前化为飞灰,心里就好像一直郁结着什么东西似的,虽然那颗青珠灵气极盛,可以帮助秦湮很好地修炼守护力和破坏力,然而秦湮从来没有用过,如果真的使用这颗青珠,实在是有沉重的罪恶感。 比赛切磋还没有开始,两派的弟子之间便经常互相串门,切磋讨教,魔法和术法在空中不断激撞,擦出极为美丽的烟花,人语笑靥,整个游龙山迎来了一年当中最为热闹的时节。相比之下,秦湮所住的院子就冷清了许多,秦湮实在想不明白,羽魔两族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木叶宗的那些人见到自己就跟见了鬼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呢? 当然石小苔是个例外。 “小湮,你看看谁来看你了?”小苔的声音由远及近,但字字皆清晰入耳,令秦湮不禁佩服她的内力修为,蓦地睁开眼,眼前是师傅那张永远阳光灿烂地脸,秦湮立刻开心地站起:“师父!您老可算是现身了。” “我听师兄师姐们说,现在风前辈和木前辈和好地不太正常啊。”小苔笑道,两只地羊看到多日不见(其实才隔了半天)的秦湮,立即兴奋了,“色魔!”“流氓!”“你想死我们了!”地羊们欢呼着奔向秦湮,小喜由于太过激动,一下子扑到了秦湮的脸上,四只爪子牢牢抱住了秦湮的脸,“小喜快下来!”石小苔呵斥。 秦湮一把将小喜扒拉了下来,并拍了拍头顶上的小欢,无奈道:“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色魔嘛,否则以后姐姐不给你们糖吃。” “我们更喜欢霰霜草,嘿嘿,叫姐姐‘色魔’才亲切嘛。” “嗷呜!”只听一声惨嚎直冲云霄,其声如此凄厉令人胆寒,众人悚然一惊,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风鬼道老前辈。风前辈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鹤鹤,你不要没事就鬼叫,怎么说你也是个得道纸鹤了,动不动杀猪似的嚎什么嚎?让为师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风鬼道语重心长地拍着储物袋说道,然而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停地晃悠,似是非常渴望出来,风鬼道无奈,只得打开了一道小缝,只见一只纸鹤幻成的飞鸟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眼含热泪奔向了天空,瞬间消失了踪影,好似后面跟着一只洪水猛兽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小欢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霰霜草的清香?”小喜接道:“可那明明是一只鸟,不是一根草啊。”“那她紧张个鬼啊?”“就是就是,莫名其妙,我们又不是食肉动物。”…… 风鬼道盯着秦湮细细打量了一番,良久道:“小湮啊,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真气流转不畅,这几天碰到什么事情了,致使你体内增加了这么多的郁结之气?” 将师傅和石小苔一行迎入内堂,端上茶水,秦湮道:“我也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怎么了,小苔说我那天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恍惚,师傅,那头混沌兽死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难过,就好像巴不得自己能替他死一样,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是啊,那天混沌兽吐给小湮一个青色的珠子之后,就灰飞烟灭了,风老前辈,我以前还从未听说过,一个高阶魔兽还有这种死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石小苔道。 风鬼道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小湮,能否将那颗珠子给为师一看?” 秦湮立刻打开储物袋,递过青珠,风鬼道拿着珠子仔仔细细观察一番,手指莫名地一抖,叹息道:“小湮啊,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魔晶,除了这个混沌兽本身的魔晶之外,还融合了它万年修炼所吸取的仙气光华,并且留存了它所有最珍贵的记忆。” “魔兽也会有记忆?” “正是。一只修炼到高阶的魔兽已经有成精成怪的潜质,也许还会有一定的人性情感,这颗珠子是混沌兽的所有,吐出了它,混沌兽也就化成飞灰了。小湮,看来这只魔兽和你存在着某种认同,否则它决不会将自己的所有悉数吐出,你要好好利用这颗珠子啊。” “可是师父,我实在没有办法用它,感觉太难受了。” “原来如此,这便是你的症结所在了。”风鬼道定定地看着秦湮,身形未动,然而秦湮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接着,脑后三处重要的大穴也被扎了一下,秦湮还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觉胸中恶堵,张口,一团黑气便被吐出,身心立刻畅快了不少,真气流转地也更加顺畅了。 “师父?”秦湮惊喜道。 “呵呵,为师以前可是学医的,这一点岐黄之术还是懂的。” 石小苔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不过看到秦湮开心的表情,心中也着实为她高兴。 “如果为师不逼你将这口恶气吐出来,过几天你自己也能好起来,只是速度要慢许多。来来,师父给你写张字条。” “师父你要教我术法?”秦湮惊喜。 “哎呀,。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心急啊?等过了七离境第七层这一关再说。” “可是师父你已经让我拍了六年的石头啊!别人问我我都不好意思说。” “什么?小湮你拍石头就拍了六年?!”石小苔觉得不可思议,以秦湮在六年前的修为,一道充满破坏力的掌风下去,别说是一块石头,将几千块石头击得粉碎不成问题啊。 面对石小苔狐疑地目光,风鬼道干笑两声道:“小湮你知道为什么你拍石头比别人花了三倍还多的时间么?” “难道不是我以前放弃了守护力,专攻破坏力的原因么?”秦湮见师父笑得大有深意,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呵呵,其实是为师在那些石头上加了些东西,为师知道你一个大龄少女不可能跟一帮小屁孩一起练习,所以只在那些偏僻的地方加了些东西,呵呵,小湮你不怪为师吧?”秦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风鬼道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良久,这个小屋子里爆发出一声极为悲哀的惨嚎,“啊!”秦湮气氛,一脚踢向了桌子,木桌立刻塌掉了,谁能知道,她每天起早贪黑,顶着星星去落霞坡,披着月光赶回家有多辛苦,谁能知道她要躲开人数最多的高峰期,一下一下拍打着那些似乎永远不会出现裂纹的大石头有多郁闷,谁能知道啊…… 第25章 魔翼(上) *****新书!求收藏!!o(n_n)o***** 随着台下的人流渐渐散去,台上的小铃铛向身侧的对手道别,便欢快地跳下比试台,一把拉住早在台下等候的幕高枫离去,临了还不忘回头对着秦湮灿烂一笑,开心地挥挥手。秦湮用口型无声道:“以后要真嫁了他,别忘了咱们这些娘家人哪!”小铃铛同样用口型戏谑道:“我还等着你跟墨辰那小子的喜糖!哈哈。” 秦湮微笑着目送小铃铛离去,转身对石小苔道:“每次看到小铃铛都会很开心,她就是那种不管什么事情到了她那里都会变得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的人。” 这样的人心里没有任何阴暗,所看到的世界也和他们的内心一样光明,这就让在他们身边的人感受到一种隐忧,担心那些人生路上突如其来的灾难会伤害这样纯白的灵魂。石小苔道:“我也很羡慕这样的人,不过那个幕高枫,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秦湮赞同:“是啊,这一对看上去就像一个情场高手拐跑了我们天真烂漫的小铃铛同学。”语毕,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并肩缓缓离开。 很快便到傍晚,暮色四起,比赛开始后,众人的热情果然不一样了,即便已经到了休息时间,操练场上仍然有很多人在刻苦练习,平常显得有些冷清的宽阔广场此时分外热闹,走过这片人声鼎沸的广场,秦湮忽然深觉自己像个局外人,看着那些在勤奋修炼的年轻的脸,感觉自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只能静静地旁观,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这样的生活。 秦湮深知,自己从未觉得寂寞,可是这种孤独感却像是与生俱来,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随形,在秦湮以为自己已经即将要融入平凡的修炼生活之时,致命的孤独又立刻出现,瞬间将自己打回原形,重新回到那座独立海上的孤岛,唯有海浪和飞鸟相伴,可是飞鸟在这座孤岛只是短暂停留,他们的旅行还要继续;海浪一次一次拍打着礁石,可是每一朵海浪都不再是先前那一朵。 在晚风里,漫无目的的散着步,很快便已是月至中天。 “主人,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啊。”辟天闷声闷气道。 秦湮不答,站定,因为前方不远处,有人独立正吹箫。是白墨辰。 自从上次辟天很不讲义气地撤掉结界(辟天:谁让你看得那么专注,连我撤掉结界都不知道,哼!还怪我!)导致秦湮无比窘迫之后,在秦湮的威逼利诱之下,辟天再也不敢随便撤掉结界了,此刻的白墨辰完全无法感应到呆在结界里的秦湮。 明月高悬天际,月光如水银泄地,将大地濯洗得清清爽爽,微风送来阵阵无名的幽香,驱开了苍山浓密的白雾,眼前少年的轮廓更加清晰起来,面色苍白如死,箫声却依旧悠扬着,秦湮能感觉到箫声中有一种奇怪的灵力波动,“怎么,难道墨辰受伤了?”秦湮疑惑道。 冷月苍穹,谁家少年独立小桥,寒风满袖。 “咳咳”,曲声忽然中断,白墨辰一阵止不住的咳嗽,鲜血触目惊心地沿着嘴角流下,秦湮立刻移动身形,同时辟天也撤去了结界,转瞬便到了少年的身边,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少年笑,“你总是这么突然的出现。”秦湮拿开墨辰捂住的手掌,看到掌中同样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有一股浓烈的药味,秦湮很快分辨出那是专门用于加快修炼者修行速度的丹药,秦湮放下心来:“看来你最近**太多了,就算你家不缺这些丹药,也没必要这么死磕吧。” 白墨辰道:“有必要。” “为什么?” 秦湮原本以为会像以往许多次一样,白墨辰不再回应,然而这次他却道:“墨珏和墨隐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到九殇境第二层了。”墨辰轻轻念动水系的咒语,桥下的河水便升起来一簇,盈盈摇晃,直接流过手中的血污,继续道:“你明白了么?” “噗”,秦湮笑了出来,道:“墨辰,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告诉我自己在想些什么。” “别说‘这么多年’,听上去好像我们已经几百岁了一样。” 秦湮走过去,拥住墨辰的右手臂,指着天空中两颗最明亮的星星说:“看,你就是你和我,我们是最近的两颗星星呢。” “呵,小湮,你知道么,即使是从底下看上去最近的两颗星星,彼此之间也有着永远无法抵达的遥远距离,他们注定在各自的轨道交错运行,也许永远都无法相遇。” 女孩掰过少年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说道:“即便如此,可他们仍然是漫漫银河里靠的最近的两颗,每颗星星就和人一样,都是一座孤岛,但这样的距离已然是多少世多少劫修来的缘分,他们应该已经很开心了。” 少年不答,良久道:“小湮,你看,我总是说不过你。” “所以你就听我说嘛。” “好,我会一直听着你说,直到你说不动为止。” 朗月星空下,有两个少年人相互依傍着,抬头仰望,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彼此。 ******* 由于昨天风鬼道和木无归两位前辈因故未能到场,所以并不是所有参加比试的人都到场,今天,不仅两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前辈端坐在比试台的台下,而且两个门派众多九殇境高手也都分立两侧,在这些众人偶想的号召力之下,人潮汹涌,很快原本宽敞的操练场就显得空间局促起来。 秦湮一眼便看到立在风雨门一众九殇高手之中的幕剑黎,幕剑黎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台上的秦湮,眸中寒光一闪,像是看到了什么自己极为厌恶的物事一般。秦湮懒得跟这种人生气,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风鬼道和木无归两位前辈眼中明显有着疲惫之色,从石小苔的口中秦湮了解到这两位前辈最近一直在忙着关于妖兽来袭的事情,兹事体大,连昨天的离殇会武都没有出面,可见此事非同小可,虽然只是一个预言,但却已经让两位前辈焦心不已了。 整个操练场共分为六处,每处皆有两个七离境弟子比武,两位前辈以及九殇的师兄师姐们,会御空而行在各个比试的地方来回巡视,今天基本上所有的弟子们都来了,每一处比试场地都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石小苔和秦湮同时跃上比试台,抱拳作揖,相视而笑,秦湮道:“足下万万不可手下留情。”秦湮和石小苔已有交情,现在有些担心对方会不出全力,石小苔微笑执礼道:“阁下亦须尽出全力,石某不才,先行讨教了。”石小苔一语未毕,已然出手,掌风凌厉而来,确实是全力一击,秦湮见对方没说完话便已经出击,心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虽然石小苔是偷袭,然而秦湮并未见慌乱,看似缓慢地向后一退,在石小苔掌风将至的时候,快如鬼魅般地迅速消失,石小苔立刻撑起一道守护结界,以防秦湮的袭击,小苔心知秦湮的速度自己是万万比不上的。 秦湮微笑,身形在石小苔的右后方不远处出现,双手急急结印,低喝:“破!”水系的术法被激发,虚空中无端生出一把利刃如水的长剑,剑光晃得人眼睛生疼,向着石小苔的背后凶猛斩下,耳旁带起一阵疾风。 人群中一片惊奇之声,他们大多是今天刚来的木叶宗弟子,第一次见到风雨门中不借助任何外物施展术法的能力,立刻觉得新奇。 石小苔已经发现自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今天的秦湮明显不像那天与兽王搏斗之中的状态,速度远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惊人。在水剑即将斩下的一刻,石小苔劈掌向前,竟是完全凭着自己掌上的深厚真气硬碰硬地迎了上去。 众人皆看到了石小苔掌上那一重温润柔和的白色光华,“好纯正的内力!”“看那个样子至少修炼了百年以上。”“你说这个石……小苔至少活了百年以上?!”“不错,应该快要行成人礼了。”“了不起,能坚持百年以上,真了不起。”…… “砰!”“砰!”两声巨响传来,秦湮和石小苔一击之下便向后退去,水剑犹如碎裂的水花尽皆洒下,秦湮喝道:“起!”只见碎裂的水花迅速像一条河流一样流向石小苔的背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凝结成了一把长剑,冷冷指向石小苔。 “好!”台下有人情不自禁欢呼,这样的话,石小苔可能永远无法打碎这把水剑,耗也能把石小苔耗死。“真是无赖的打法。”“这能算无赖?如果在战场上遇到敌人,谁还在乎你打得是不是光明正大。” “竹杖!”石小苔将自己的法宝祭起,所谓法宝是和法器完全不一样的仙家宝物,一个法宝最终是能够与主人互通灵性的,而法器则不能。 石小苔周身一阵狂风汹涌,倒灌入她的衣袖,整个人隐隐像是要漂浮起来的一样,金发随风浮起,竹杖散发出绿色的光芒,随着自身的旋转在不停变大,在风声中,法宝冷冽的光芒映照之下,一双眼睛缓缓抬起,遥遥望向秦湮。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秦湮心中一跳,依然在操纵着秦湮背后的水剑,然而心中却渐渐冷了下去,石小苔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在看着一个敌人啊。 那样的眼神决然不是此刻能够装出来的。 “竹刀!”随着石小苔的低喝,古意盎然的竹杖立刻跃至半空,无数竹叶犹如九天倾泻的狂暴瀑布重重向操练台砸下,众人急忙后退,将操练台周围空出一大片,然而当那些竹叶堪堪砸到地面时,众人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竹叶,而是无数细细密密的利刃,越靠近地面,这些竹刀就长一分,当到了秦湮的跟前之时,已然变成了无数长刀,一派夺命之势,呼啸而来! 竹叶还在砸下,渐渐淹没了场中的两人,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石小苔无比憎恨地看着眼前这个红发蓝眸的人,目光中烈焰如炬,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刻,愤怒啊,犹如烈火,将此刻石小苔的心灵焚烧殆尽,而高空的竹杖旋转地越来越快,似是在回应着主人的愤怒。 水剑依然在石小苔的身后静静地一动不动,秦湮此时愣愣看着眼前这个无比信任的战友、伙伴,已然忘记了攻击。 我只是让你不要太过手下留情而已啊,因为这是以互相切磋为目的的比赛。 可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无比憎恶的东西一样看着我? 我就这样让你厌恶么? 那些羽族不知我底细的人、那些魔族宫殿里视我如蛆虫的人、那些愚蠢的将混血视为一件精美商品的人类,他们都可以这样看着我,他们,可以,因为我不在乎,但是,你绝对不可以!你,不!可!以! 孤独啊,致命的孤独感再一次紧紧攫住了颤动不已的心脏,突如其来的孤独感,彷如瞬间将人打下十八层地狱,这样的感受,太痛苦了…… 无数尖利的竹刀犹如汹涌的海潮疯狂地扑向独立于漫天风暴之中的秦湮,滔天的声势像是要将这个风暴中心的人生生撕裂,秦湮冷冷地看向石小苔,目光复杂。 水剑剑芒瞬间暴涨,对准石小苔的心脏,迅疾无匹地狠狠刺了下去,被漫天的细密竹刀遮挡起来的比试台上,两人竟都是一副欲取对方的性命的架势。 秦湮不再试图克制着心脏里蠢蠢欲动的魔之力,任由魔之力量充斥、掌控自己的所有,瞬间,水剑的利刃充斥了极为强盛的破坏力量,隐隐有一丝血红色游走在原本纯净的剑芒之中,令观者惊心不已。秦湮嘴角浮上一丝诡异的微笑,便在此刻,石小苔悚然一惊,她赫然看到,在秦湮的身后,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舒然展开,那种黑色只能属于没有任何阳光的永夜,犹如魔睁开了眼睛,凛凛气势,欲吞噬一切胆敢冒犯魔的蠢物。 秦湮站在黑色羽翼的围绕之中,像是被魔宠爱的天之骄子,骄傲,锋利,睥睨天下! 第26章 魔翼(下) 场外的那些七离境弟子们无法看见场内发生了什么,然而那些九殇高手们注视着场中的情景,却都是齐齐变色。 幕剑黎看到了在重重竹刀的碧光环绕下,隐隐有一片巨大的黑色影子,像是终于证实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的事情,杀意顿生,拔剑便欲跳进场中,但猝不及防地,一只手臂阻挡了他的去路,回头怒目而视,却见是白墨珏。 白墨珏淡淡道:“兄台,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轮不到你管,让开!” “呦,刚进入九殇没几天,脾气倒不小嘛”,白墨珏毫无表情地戏谑道,接着靠近幕剑黎压低声音道:“别以为师父不知道你是羽族人,混进我们风雨门拜师学艺,师父没戳穿是因为看你还是个人才,如果你要伤害师父最喜欢的小徒弟,你觉得后果会怎样?” 幕剑黎紧紧握了握手中的剑鞘,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动作。 众人紧张地看着操练台,心中隐隐觉得不妥,看那两个人的架势,哪里像是在切磋技艺啊,分明是要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嘛,“那两个人有仇么?”众多七离境的弟子们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高空中有着风雷之势的竹杖突然停止了转动,那些不断涌进操练台的竹刀也突然止住了去势,众人心中一震:难道已经分出胜负了? 厚厚的绿色屏障颓然跌下,露出里面的场景,众人几乎倒抽一口凉气,秦湮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目光中似有忧伤,而那一柄巨大的水剑直接洞穿了石小苔的身体,剑尖在石小苔的身前震颤,剑柄在她身后端然寂然。高空中的竹杖返回主人的手掌,石小苔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掌中的竹杖,茫然四顾,竟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 好在两位前辈早已冲进了操练场,风鬼道迅速封印了被秦湮释放出来的魔之力,而木无归则化解了水剑中的黑暗力量,水剑虽然保持着一剑洞穿之势,但实际上并未对石小苔造成多大伤害。 石小苔茫然地看向木前辈,晕了过去。 “你们去其他操练场观看比赛吧,这儿的比试已经结束了。”风鬼道对众人道,接着两位前辈嘱咐了两名九殇境师姐,带着秦湮和石小苔离开了比试场地。 游龙山,弟子们的起居之处,石小苔的院子里。 “嗨。”石小苔走出自己的房间,发现秦湮靠在一株茂盛的高大白桦树下,背对着她,此刻日影西斜,看来自己已经睡了整整大半天了,然而背后的伤口仍有隐痛。 听到同伴在打招呼,秦湮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石小苔。 “我的竹杖,是被师父拿去了么?”石小苔有些惴惴不安地问。 秦湮不答,微微点头。 “对不起。”沉默了良久,石小苔诚恳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最后竹杖落回我的手掌,你的水剑一下子洞穿了我的胸膛。” 秦湮轻轻一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道:“你是在跟我道歉么?替你那个竹杖法宝?” 石小苔恍然道:“竹杖?你是说是竹杖的问题?” “不错,两位师父已经拿过去看了,明天应该就能给你。” “我,我当时到底做了什么?”石小苔实在想不起来当时的状况。 秦湮忽然想起当时自己的愤怒和那种凄凉的孤独感,致命的窒息之意,以及最后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了魔之力时的颓丧感,然而这样多的感受要如何去一一诉说,如何一一分辨清楚,秦湮不假思索地微笑,云淡风轻道:“呵呵,当时你可是要杀了我呢。” “什么?!”石小苔震惊。 秦湮释然笑道:“不过,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嘛?相反倒是你,差点重伤。”秦湮转身,依然闲闲靠在白桦树旁,抱臂而立,远望着天边灿烂无比的晚霞。 石小苔随着她的目光眺望,惊觉于此刻晚霞的美丽,苍山上的浮雪城白石堆叠,宛如初雪,笼罩在一片火红的霞光之中,宁静祥和, 石小苔看向秦湮,忽然觉得她的背后似乎有些奇异之处,然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接下来的几天,秦湮由于耗用精气神太多,几乎不怎么去看比试,大多的时候都呆在图书馆里,一呆就是大半天,不过今天是白墨辰比试的日子,秦湮远远坐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遥遥望着远处的比赛场地。师父叮嘱过,她现在控制魔之力的水平大幅下滑,任何一点激荡的真气都有可能再度引发体内力量的爆发失衡,秦湮不敢太过靠近比试台,只得在远处观看。 好在以七离境第七层的修为,这点距离还是能够看清楚台上的状况。 白墨辰和那个对手西勤良已然上台,彼此抱拳作揖。从那些围观者的言论里,秦湮了解到,那个西勤良的外号是“大刀勤良”,因为他的法器是一把极为巨大的宝刀,西勤良扛着那把刀走上台,相比之下倒显得他很瘦弱一般。 “哇,好大一把刀!”身旁传来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 “太好了!回头我们跟那个叫什么良的借他的刀使使,刚好能切开渡渡果!” 秦湮回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两只地羊,笑道:“你们两个活宝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在这株高大的梧桐树上,小欢和小喜趴在秦湮一旁的枝桠上,两只小手掌托着脑袋,饶有兴味地对着那把大刀评头品足,不知如果那个西勤良知道自己的法器居然被打这样的主意会作何感想。 树下有几人结伴走向操练台。 “哎,你听说了昨天那个风雨门的秦湮和我们一宗的石小苔的一战么?” “昨天我没来,不过我听说两个人都是我们这一辈当中的佼佼者。” “嘁,那个秦湮不过是一个魔族的混血儿,她也配得上是佼佼者?” “好像那个秦湮小时候还挺早慧的,不过后来她的修为就停滞不前了,不知道现在变得怎么样。” “还用得着猜吗,混血原本就不能修炼。昨天那一剑不过是石小苔故意让她的,她们两个本来就认识,我们在台下看到石小苔的竹刀早就已经完全包围住了秦湮,她不过是顾念朋友之谊,所以才没有真的击败她。” “哎呦!” “哎呦!” 两人同时吃痛叫了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了他们的脸上,二人满脸怒气地抬头望向树上,却又同时吃惊道:“地羊?!”这种小精灵平常应该是居住在深山里,极少到有人群的地方出没,故而两个人看到这样两只活蹦乱跳的地羊都不免吃惊。 小欢叉着腰,两个宛如小黑豆的眼睛瞪得雪亮雪亮,“喂!你们两个不许这么讲色魔!哦不,不许这么讲秦湮。” “哼,色……秦湮只有我们可以欺负!” “小喜,让我们继续砸!” “噢耶!看招!”小喜兴奋道,看上去对于砸人这件事情的兴趣要远远超过替秦湮打抱不平。 接着,无数细小的浆果犹如狂风暴雨般砸了下来,其中还夹杂了强大的魔法能量,在砸下的过程当中,激发了空气里大量的魔法元素,浆果带起各种各样的色彩,煞是好看。那两个人更加惊奇了,“地羊居然也能这样彪悍?” 要知道,地羊这种灵力低微的精灵应当是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施术能力。 不过以二人的修为,地羊的修为还是太低了,无数浆果还未及二人的身前,便纷纷止住了去势,悉数落下。 地羊们愤怒了,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浆果,对着树下的两人又是一通狂风暴雨式的猛砸。 “色魔,快来!这两个家伙说你坏话!” “哼哼,三对二,我看你们还能不能躲得过!” “喂,色魔?” “咦,人呢?人到哪儿去了?” 两只地羊这才发现她们身边的秦湮不知什么时候没影儿了,“色魔?你怎么躲起来了?” “快出来!别躲了嘛,我们请你吃渡渡果!” “你帮我们跟那个什么良的借他的刀一用!” “我们吃果肉,你吃果核!” “色魔?要不你吃果皮?” 看着这两个地羊一边“深情”呼唤,一边远去,树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结伴向场中走去,果然精灵们都脾气古怪地紧哪。 秦湮靠在一株榕树的枝桠上,树下坐着闭目养神的石小苔。树林的雾气到了森林边缘并没有减弱多少,只是移动地更加流畅,飘渺地如同仙人亦真亦幻的裙影。云雾带来湿润的水汽,使人的肌肤触感微凉,森林特有的气息闻之令人精神振奋。榕树上,眼前浓密的碧绿枝叶已经被秦湮用术法隔开,从这个角度同样能够看到比试台上的状况。 其实刚才树下的那两人说得并没有错呵,相比于从前早慧的自己,现在这个修为也只能算是勉强说得过去,很多当年并不如自己的人都走到了自己前面,比如那个怪怪的幕剑黎。 虽然父母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多么严格的要求,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孩子是全天下最懂事最勤奋的,然而她自己却无法释然。如果从小一直都很平庸,从来没有被冠上天才的光环的话,自己的心境也就不会这样大起大落,痛苦不已。 从云端跌下的滋味,世上又有几人经受过? “啊呀!色魔!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小欢一把抱住秦湮的手臂,笑得有些形迹可疑。 “我可不想让那两个人认为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秦湮笑眯眯道。 “什么嘛,我们是在帮你教训那两个人!” “是吗?”。秦湮定定地盯着小欢,一直盯到她不好意思为止。 “那个,那个,秦湮,我们想请你帮个忙。”小欢忸怩的样子着实可爱无比。“恩,说。”“那个,帮我们借一把刀来,我们,我们请你吃果皮!”小欢忽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副忍痛割爱的决绝表情,“不过,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吃,留给我们,我们也不会介意的。”地羊同学想了想又加上这么一句,不过声音是越来越小。 “哈”,石小苔在树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不想给就直接说嘛,还不介意,赫赫赫……” 秦湮知道他们借刀是干嘛去的,这段时间,地羊们回老家探亲,她们可爱的姥姥在临别时赠送了一枚精灵王国特有的果实:渡渡果。昨天当秦湮和石小苔正在欣赏浮雪城的无边风光时,只觉天空中飘过来一片小小的黑影,对准她们的院子就砸了下来。接着空中又传来熟悉的欢呼:噢耶!终于运到了!累死人了! 秦湮盯着那枚差不多有一幢房子大小的乌漆抹黑的东西,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那的确是一枚可以吃的果实。 “精灵国地风土果然不一般哪。”秦湮意味深长地笑道。 “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她们的姥姥已经鼓捣园艺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相信我,以后还会有更离谱的。”石小苔补充道。 第27章 地震(上) *****您的收藏,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o(n_n)o***** 小欢和小喜因为秦湮答应了她们的要求,情难自已,一激动就从树上栽了下去,石小苔一伸手便接住,无奈微笑。而秦湮远远望着比试台上的情形,脸上却渐渐浮现出忧虑之色。 台上胜负已分,如秦湮所料,那个大刀勤良根本不是墨辰的对手。 远处的比试台上,西勤良抱拳道:“风雨门的弟兄果然棋高一着,在下甘拜下风,以后切磋可要多教教小弟啊。” 白墨辰不以为然道:“不必了,我可不想跟一个弱者切磋,所谓遇强则强,否则只会降低我自身的水准,你说是么?” 台下众人大哗,所谓的离殇会武本来就不过是给两大门派一个增进互相理解的机会,比试本身并没有多重要,众人更多的是希望得到九殇前辈们的指点,可是白墨辰居然甩出这种赤果果的蔑视,让台下众多木叶宗的弟子情何以堪?;立即便有人站出来要跟白墨辰比试。 秦湮灵识忽地觉醒,各种知觉瞬间变得极其灵敏,灵识宛如蓦地睁开的眼睛,看向白墨辰的方向,“啊!”秦湮惊呼,仿佛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猛地向后一退,灵识也随着关闭。 正在树下逗弄两只地羊的石小苔闻声抬头,疑惑道:“小湮?怎么了?” 秦湮不答话,恍若未觉,在刚才的窥探中,她明显感应到在白墨辰的身上隐藏着一股强大的真气力量,泛着清冷的碧色光芒,围绕着白墨辰周身游走,秦湮立即判断出,那不是属于风雨门一派的修真力量,像是来自外族,有着邪魅妖异的气息。 秦湮忽然觉得陌生,那个自己曾经熟悉的少年伙伴究竟遇到了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即便那日在桥上墨辰似乎告知了她原委,然而秦湮还是觉得他仍然有所隐瞒。 “即使是从底下看上去最靠近的两颗星星,彼此间也有着永远无法抵达的距离。”秦湮恍然,有一种淡淡的陌生感和失落感,像是确知自己终将失去一段多么珍贵的友谊。 “轰!” “轰隆隆!” 原本吵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凝神细听,不知发生了什么。 “轰!轰!轰!” 大地微微颤抖,接连三声沉闷的犹如野兽低吼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似是在这地下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桎梏,不顾一切地想要奔入阳世。接着荒野俱寂,苍山的余脉,游龙山上瞬间连风都停止了流动,无数原本弥漫的雾气忽的静止,如同这天地都沉默了下去,翘首企盼着什么。 众人只能感觉脚下的大地轻轻一晃,便都站立不稳,在自然之母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面前,天地间地生物都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大家不要慌乱”,是风雨门的三哥开口道,“这不是地震,前段时间我们已经确认,最近将会有大量妖兽来袭,我们……” 看到风雨门终于公开了最近一直在调查的事情,秦湮便从榕树上一跃而下,石小苔静静等待着伙伴走到自己身前,两人的目光中都透露出坚忍和了然,二人都心知肚明:看来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了。 两只地羊看到二人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立刻也明白了刚才的地震不简单,立刻安安静静地蹲在主人的肩上,乖巧地等候着主人的叮嘱。 风鬼道和木无归两位前辈已经将各自门派中的九殇高手们悉数派出,共分为十组,每组十个人左右,各组中两门派的人所占比例尽量保证相等,场中参加离殇会武的弟子们也被安排进入这十个小组当中,这些弟子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情,的确,距离上次浮雪城有妖兽来袭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浮雪城因为有着无数散仙、地仙、至强的武者,以及许多隐姓埋名的各路高手的存在,向来是被视为全天下最安全的乐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妖兽脑袋进水了,居然选择浮雪城作为猎食的地点。无数七离境弟子们都认为这一次绝对可以满载而归,说不定通过击杀妖兽,修为还能更进一层。 整个操练场上瞬间升腾起极为强烈的真气涌动,那是兴奋的弟子们在自信地恐吓那些不知好歹的妖兽。 石小苔立刻走进操练场,看看自己被分到了哪一组,而秦湮由于体内真气尚未恢复的原因,并没有跟着小苔一起走进去,“小苔,顺便帮我看看我在哪一组。” “好,你先去休息吧,我看你再稍微调养调养,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呵,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果然知我者,小苔也。”二人相视而笑,就此拜别。 秦湮最先想到的,还是要多准备一些正宗的符篆,可不能像上次击杀混沌兽时那样,把一堆假货贴在身上,那无异于自己找死。 从最后一家店里走出来,秦湮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储物袋里装得满满的都是一些必须的符篆,辟天不停地抱怨:挤死了!热死人啦!!主人你干脆把所有地店都买下来吧,热死我拉到…… 在街上时常会碰到行色匆匆的旅人,都无一例外地向着东方游龙山赶过去,秦湮猜测他们恐怕都是平时蛰伏在浮雪城的武学高手,看来这一次的妖兽袭击果然非同寻常。 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天哪!快看天上!那,那都是什么?!”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声,街上的众人随着呼喊看向天上,在这些平凡人的眼里,无数五光十色宛如极光一样飘逸舞动的流光向着游龙山飞去,然而在秦湮的眼里,无数衣袂飘飞幻影一样的仙人们驾着仙剑疾行,秦湮隐约还看到一些仙人们并非御剑飞行,他们庞大的坐骑奔跑起来的速度完全不亚于仙剑。 秦湮喃喃自语,“这些就是传说中即将登入仙境的强者么?”这些人大多都是散仙、地仙。他们放弃了羽化飞去,登入天仙之境,与那些远古诸神共列仙班的机会,选择了留下来,因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仍然眷恋着这片土地。秦湮抬头仰望,仙人们那种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地之间,俯仰于俗世之上的气魄,让她沉醉不已,惊叹连连,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和他们一样啊…… 游龙山,秦湮的住处,一方小院,院子里植着七株白桦树,已是接近深秋的时节,笔直颀长的白色树干上,是一片茂盛的金黄,毫无一丝杂质的金黄怒放地轰轰烈烈,宛如温暖明亮的阳光。树下开着一簇簇清幽可喜的白色小花,散发着清冽的幽香。 秦湮在屋内静静地坐着,心神入定,一切外在都已经消失,在一片虚空中,只看得到流转不息的白色真气,渐渐地,秦湮的灵识也能看清楚隐藏在心脏骨骼两处的强大力量源泉。 太好了!这还是秦湮第一次能够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这两股神秘的力量,并且由自己主动连接到“魔之力”和“裂天”这两种传承,看来经过前不久的一“破”和这段时间的一“立”,修为又有了长足的进步,秦湮按捺住心下的激动之情,默默运转功力,将守护力和破坏力尽皆提升到七离境第七层境界,果然不费吹灰之力便都达到巅峰状态。 秦湮立刻睁开眼,黑暗的虚空瞬间退去,外界的明亮令秦湮的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秋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下,在身前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秦湮明显感觉到屋子外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涌动。 “师父?”秦湮疑惑,跳下静坐之地,便快步来到门前,开门,只见风鬼道师父满面笑意地靠在一根白色的柱子上,慈祥招呼道:“看样子小湮的修为又进一层啦?” 秦湮开心:“师父,你怎么来了?” 当秦湮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师父所依靠着的白色“柱子”,是一只神兽----白泽的前腿,秦湮惊讶地抬头,这只神兽浑身雪白,体形庞大,此刻正低下庞大的头颅,好奇地打量着秦湮,神兽的眼睛大而明亮,是一片深邃的黑,只一眼,便仿佛看到了人的心里去,秦湮不由生出一股亲近之情。 风鬼道捋了捋胡须,睁开灵眼一瞧便知秦湮已经完全恢复,神色一凛,便沉声道:“小湮啊,为师可要提醒你,这一次的妖兽来袭不是你们这些七离境弟子们所能对付的,你们的九殇师兄师姐们也不能确定到时候真的上了战场,还能不能护得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的安全,我们已经安排所有的七离境弟子只能在后方呆着,截杀那些侥幸逃月兑了前三重拦截的受伤妖兽,不过为师还是担心……” “师父,徒儿知道您是担心我又一次被魔之力操控,丧失自己的本心,不过我现在已经有自信真正控制住这股躁动的力量,就算到时候我真的支持不住,辟天也会帮我的。”秦湮拍了拍储物袋,辟天长剑立时飞了出来,光华流转,剑光如水清冽,这柄上古神兵的剑体介于无形和实质之间,长鸣之声犹如九天的鸾凤在低低呼唤,令听者精神为之一振。 “果然是神兵利器啊!又有战魂融入”,风鬼道眯着眼睛打量,赞叹道,“小湮,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很欣赏你的勤奋刻苦,不过这次你就和那些七离境的弟子们一起,拦截那些逃月兑的妖兽,也让为师放心一些。” “不,师父”,秦湮的目光坚定无比,“我知道其实还是有很多七离境弟子们是在第三重拦截里面的,我怎么能甘于人后?师父,我相信自己的实力,而且只有战斗才是提升修为最快速的方法,请您无论如何都同意我前去!”秦湮并非想要出什么风头,只是自从上次与混沌兽的那场大战之后,秦湮明显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这种感觉绝不是整日闷声闷气地修炼所能感受得到的。 风鬼道轻轻叹息:“也罢,就让你多磨练磨练,不过可千万要注意控制你体内的力量,为师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一旦这两股力量失控,在你体内死掐,你可就灰飞烟灭,永堕幽冥了……” 秦湮心下触动,知道师父仍是把自己当成六年前那个小孩子,那个无比骄傲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不禁感动,这世上除了父母,也只有师父才会这样关心自己了,那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深切的关爱,秦湮有些涩声道:“多谢师父提醒,徒儿会小心的。” 望着师父坐着神兽白泽在天空中远去,直到变成一个几乎消失的白点,秦湮仍站在当地,定定地仰望苍穹,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师父,您放心吧,徒儿必能在这次战斗里,突破七离,直至九殇! 第28章 地震(中) 翌日凌晨,秦湮便随着石小苔来到宽敞的操练场上,不多时,所有参加离殇会武的七离境弟子们都来到此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在昨天,石小苔已经告知秦湮她们被分在同一个组,而且负责分组的那位师兄充分考虑了大家的熟悉情况,所有曾经是对手的弟子都被分在一起。比如秦湮所在的一组就有石小苔,以及川清铃、孟连决、白墨辰,还有那个外号“大刀勤良”的西勤良,这个西勤良的人缘极好,几乎所有人都亲昵地称其为“大刀”,他的本名反倒渐渐被人忘了。 他们这一组差不多有百来个人,负责带他们的九殇前辈里就有秦湮非常讨厌的家伙:幕剑黎,那个家伙从一开始来到操练场就狠狠蔑视地瞧了秦湮一眼。不过好在白墨珏大哥也在这里,秦湮原本冒火的心灵立时感到稍稍安慰。 当一个木叶宗的九殇弟子走上中央的比试台,场中立刻安静下来,众人早已整齐有序地排好队列,静候指挥。偌大的一个操练场,瞬间鸦雀无声,安静地可以听见枯叶落到地上的声音。 那人道:“诸位学弟学妹们,此次群兽来袭并不出所料,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家师便测算出浮雪城即现百年难遇的大灾。” 秦湮因为个子比较高,站在女生队列的末尾,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白墨辰的侧影,白衣如雪的少年身形寥落,如同黑缎的头发高高束起,秦湮打开灵觉,仔细查找着昨日感应到那一丝奇怪的气息,然而却一无所获。 像是察觉到什么,白墨辰回头,一下子便对上秦湮困惑的目光,少年的笑容徐徐展开,宛如湖面荡起温柔的涟漪。秦湮由于打开了灵觉,原本的感官反倒迟钝了,因此过了一小会儿,秦湮才发觉白墨辰正在看她,心中有些气馁:怎么又被抓了个现行? “你在看什么?”墨辰用口型无声地问道。秦湮此刻心中充满被抓个正着的懊恼,故意不带好气地说:“在看你呗,谁叫你一个男孩子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连侧影都这么好看。”心知白墨辰最忌讳别人夸奖他长得美而不是长得帅,秦湮不出所料地看到白墨辰的笑容尴尬地一滞,不禁心中偷笑。 少年用一副极其失落的表情问:“你也这么认为?” 秦湮看到墨辰真的一副受伤的表情,立刻安慰道:“没有没有,我逗你呢。”白墨辰立刻放下心来,暗暗舒了口气:哎,要是被秦湮说自己长得美,真是太打击自信了。 秦湮看到白墨辰的表情变化,暗暗憋住笑,还想再逗逗他,不曾想背后的石小苔猝不及防地捅了她一下,秦湮吃痛,刚欲转头,石小苔一双手伸过来,将她的头掰正,道:“别回头,不然被发现可就惨了,哎,专心点,现在讲重点了。” 秦湮看向中央的比试台,那人明显发现台下有人在开小差,目光不停地向秦湮这个方向飘过来,秦湮暗自吐舌,立刻站好,作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那人道:“好了,我也不多说废话,目下测算来看,一个时辰以后会有第一次袭击,不过来袭击的都是些低级妖兽,以诸位的实力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这也是大家没有看到浮雪城散仙、地仙的原因。” 总共十组人,分别被派往了浮雪城的三个方向:东方的崇吾山,南方的鹿台山,北方的鸟危山,这些山脉都是苍山的余脉,绵延数千里,有森林茂密、植被覆盖之处,也有杳无人烟、乱石遍野的荒凉地方,由于苍山地形地貌奇特,妖兽如果想要进入苍山主脉,只能从这三个方向强行攻入。 秦湮这一组被派往东方最危险要的崇吾山足见这一组的实力之强,路上,秦湮问道:“为什么不见有人被派往西方?我一直听说西方都是万丈绝壁,直插入云霄,飞鸟不能度,不过真的没有必要派人驻守么?” 石小苔道:“小湮你这就算是多虑了,我听娘提起过,西方那片山脉的仙气极为旺盛,应当是从上古时期便遗留了下来,这种气息天生和妖兽身上的属性相克,如果他们不怕死,尽管可以去,我们也少了花力气。” “原来如此,我还从不知道西方山脉有这等奇异之处,大家都说那里地势特别奇特,很少有人进去过,你娘真厉害,知道这么多。” 秦湮专心致志地御气飞行,没有发现身侧的同伴眼神明显黯了黯,但这一丝黯淡很快消逝,石小苔继续神色如常地和秦湮聊着天,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没看出来,石小苔师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健谈了?” 大刀西勤良同样也在御气飞行,秦湮的灵眼看出来,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七离境第七层的巅峰状态,是以即便扛着这么一把硕大的长刀御气飞行,也未见吃力。 “大刀”开始东拉西扯,海阔天空地一通神侃,秦湮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刀的人缘这么好了。三人并肩飞行,石小苔恰好在中间,只得不动声色地落后于两位同伴,好从秦湮的右侧绕过去。当秦湮看到小苔又出现在自己的右侧时,心中微叹:这个女孩子还是冷淡一如往昔,除了有些时候还能搭理她秦湮几句,别人来搭讪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哦,当然,还有面对那两只喜怒无常的小地羊,小苔才会难得地露出笑容。 秦湮因此愈加觉得石小苔很像初来浮雪城的自己,只是那时候,身边连一只像地羊那样的伙伴也不曾有。秦湮暗道:小苔,如今我自认为已从那片黑色森林走出,你呢,你比我多活了百年还要长久,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将你紧紧裹在黑暗里?至今也不曾走出来? 他们这一行共有四组人,约有四百多的七离境弟子向着东方疾行,莽莽大山中,他们一路卷起大片飞扬的烟尘,惊扰了不少林子里的小动物。每过一处,几乎都有大片的飞鸟从林子里被惊起,群鸟呼唤着彼此向着远方振翅飞去,林海或是一片碧绿,或是一片金黄,大片大片各种色彩宛如泼墨般倾在了苍山上,山风和煦地吹来,带起林涛阵阵…… 真美啊…… 所有人的心中都情不自禁地赞叹,一股豪迈之情自心田油然而生,如此胜景,自当以死捍卫! 看到众多弟子们脸上的神情,带领他们的九殇师兄师姐们都赞许地微笑起来。 第33章 四翼飞龙(下) 秦湮紧紧握着那枚青珠,御风疾行,秋季干燥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秦湮和那些在她身后追逐的妖兽尽皆笼罩在落日金色的霞光里。身旁原始森林的巨大树木在迅速倒退,最靠近秦湮的那些四翼飞龙几乎要飞掠过头顶。秦湮片刻都不敢怠慢,紧张控制着体内和那枚青珠之间的联系,跟身后的妖兽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秦湮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那枚青珠,如果距离太远,也许这种奇妙的感应就会消失,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就再没有意义。 现在崇吾山那里应当安全了吧?可是这些妖兽要怎么办?凭着一己之力是根本不可能解决掉这么多妖兽的。秦湮一边向前飞行,一边焦急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当崇吾山几乎看不到的时候,那枚青珠的重量忽然瞬间加倍,秦湮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硬生生将她从高空拽了下去。 “啊!”秦湮惊呼一声,因为毫无防备,自己一头朝着地面栽了下去,就在秦湮匆忙提气,准备再度升到空中并且向前飞行的时候,一个柔软的巨大肉垫突然主动迎了上来,还未等秦湮再度御风升起,那个巨大的肉垫就接住了她。 秦湮有些莫名其妙地拍了拍那个肉垫,抬头便望见不远处,一只四翼飞龙停在半空,正专注地看着她。空中的飞行妖兽要么停在半空,要么落到了高大的古木上。而那些原本在地面上追逐奔跑的妖兽也都停了下来,静静坐在地面上,抬起巨大的脑袋仰望着她。 仿佛在仰视着他们的王。 秦湮明白了,自己是被那头体形最巨大的四翼飞龙接住了,现在自己正坐在飞龙的脑袋上,秦湮心道:像这种中高阶的妖兽,即将踏入高阶的修为,一般都是极为骄傲,怎么会允许一个修道者坐在他的脑袋上? 青珠在秦湮的手掌中放出淡淡的光华,一股柔和的力量注入秦湮的体内,随着这股光华越来越亮,颜色也有青转白,几乎让秦湮的右手形成一个小光球,那些妖兽的神态愈加恭敬,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出。 眼见着夕阳西下,已经有几颗星星出现在傍晚的夜空,秦湮不由有些着急,到底要怎样才能甩掉这些家伙?秦湮看向自己的右手,忽然觉得也许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默默运转体内真气,直到内心变得一片空明澄澈,古井无波的忘我状态,在一片虚空中,灵识将主人的意念输入到青珠之中:“混沌兽王,我知道你的残存念力能够听到我,请转告这些妖兽们,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再跟着我,也别再来惊扰苍山,浮雪城,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当最后一个字化为一道光注入青珠,秦湮缓缓地睁开眼睛,虚空中的黑暗犹如潮水缓缓退去,当傍晚的最后一丝霞光映入眼帘,秦湮满怀期待地看向脚下的群兽,希望他们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 “天哪,不!”群兽依然毕恭毕敬地坐在地面或者是树上,一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模样。 一声哀叹,秦湮失望地抱住头,有些烦躁地砸了一下飞龙的脑袋,这一拳聚集了大量真气,有如千钧之力。巨大的飞龙似乎有些吃痛地晃了晃身子,但还是稳定住身形,以免他们的王掉下来。 “可恶”,秦湮低声抱怨了一句,“你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嘛,别再跟着我,也别再来到苍山,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没看见你们同伴的尸体么?难道你们都吃饱了撑的到这儿来找死么?” 一通训斥之后,秦湮顿觉心中畅快了许多,发泄了心中的郁结,秦湮现在开始认真思考起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底下群兽的行为又让她吃惊了。 在秦湮刚刚训斥完毕,那些原本动也不敢动的妖兽们开始坐立不安起来,那种动作明显传达了某一种情感。 妖兽这种低级的生物,如果没有修炼到高阶巅峰的话,是很难再前进一步,进入一种通灵状态的,也就是很难通过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情感。 但是秦湮却觉得自己看懂了他们,“这些妖兽也会悲伤?”秦湮有些疑惑,自己现在似乎与生俱来地能够理解这些低级妖兽,可是在战场上的时候,这些妖兽不是一副奋不顾身、踩着同伴尸体前进的修罗模样么? 秦湮又再一次拿起那枚青珠,青珠现在犹如一枚小太阳发出明亮的光,盯着青珠研究了一会,秦湮忽然福至心灵,心中立刻明镜也似:混沌兽王留下的这枚珠子似乎只是加强了她和这些妖兽之间的某种联系,但却无法代替秦湮去和妖**流。 想通了这一点,秦湮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看来有望在今天赶回去啊。 站在四翼飞龙的脑袋上,秦湮缓缓道:“既然你们觉得失去同伴很难过,那就赶紧回去,别再来这儿了,听明白了么?” 群兽闻言又是一阵骚动,他们的动作是杂乱无章的,然而秦湮还是解读到一点信息,不由奇怪道:“怎么?你们在害怕什么?” 在战场上的时候,秦湮就判断出那些狂躁无比的妖兽是被某种力量牵制住了,所以才会不知道疼痛,只是一味地战斗、战斗,秦湮道:“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控制你们,是不是?” 群兽的回应只是更深的恐惧,现在他们似乎是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眼巴巴地看着秦湮,却也让秦湮头疼不已,“唉,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但是你们可以尽管放心大胆地回去,然后让那个你们害怕的东西来找我算账不就行了么?” 秦湮认真观察地群兽的反应,解读出他们是在说:“只要我们一回到家园,就会立刻被他斩杀,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辩解。” “哼,这是什么嚣张的家伙?居然这么狠毒霸道!”秦湮愤愤不平道,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在跟这些妖兽作战,而现在却俨然是一副百兽之王的模样。 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地交界之处只剩下一道白色的微光,无月的夜空渐渐繁星满天,夜色沉静如水,一只小婴灵降落在秦湮的手掌上,正在呼吸吐呐着天地之间的污浊之气,秦湮很喜欢这种为自然造福的小生灵。婴灵的寿命极其短暂,有的不过只能出现一瞬,最长的也不过是朝生暮死。 秦湮总觉得,婴灵这种生物的存在,似乎代表了自然界的某种隐喻,总是让秦湮肃然起敬,“小婴灵,你说我该拿这些笨家伙们怎么办才好呢?” 婴灵吐出类似于婴儿牙牙学语的音节,一阵清新的空气便被制造了出来,然而当最后一丝白色的微光消逝,这个可爱的生灵便也随之消亡了。 秦湮的心上忽然浮起一阵怅惘,便在此刻,一声尖利的啸声从原始森林的深处响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翅膀扑扇而起的声音,阵阵啸声传过来,像是有一大群飞鸟越来越近,那种群起而飞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秦湮注意到脚下的群兽开始不安起来,很快秦湮便明白了他们不安的理由。 黑压压铺天盖地而来的鸟群是被称为“暗夜恶魔”的蛮蛮鸟,这种鸟只有一只眼睛和一片翅膀,只有两只鸟在一起才能够飞翔,不明就里的人类还称呼他们为比翼鸟,然而这种鸟群实在配不上这个美好的名字,他们只在夜里出来觅食,主要出没于崇吾山的附近,凡是被他们盯上的猎物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因为这种群居性动物的数量实在惊人。 接下来秦湮就目睹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蛮蛮鸟分成三个阵营,直扑向这些群兽,在他们还未来得及施放出法术的时候,就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包裹住了妖兽,一阵可怖的啄食之声过去之后,只留下空空如也的一具骨架,强大的电弧、风刃携带着天地间的能量向蛮蛮鸟击杀过去,密密麻麻黑布一样的鸟群便出现了一道口子,然而鸟群仍然扑簌簌地向前,拿道缺口很快就被其他蛮蛮鸟补了上去,在连续几次这样的状况出现之后,鸟群便已经飞到了妖兽的身前,包裹住这些肥厚多汁的食物,尽情享受着丰盛的晚餐。 鸟群啃食的声音令人听了心中发毛,秦湮静静站在一株古树下,辟天剑已经撑开了一道守护结界,无声地守护着主人。 “主人,我们现在不走么?”辟天问道。 “算了,等这些蛮蛮鸟走了之后我们再走。”秦湮看着那些森森骨架,心中只觉酸楚,然而她又能改变地了什么,即使这些鸟群不出现,自己也许会命令群兽自相残杀,直到他们都力竭而死才能作罢。这些蛮蛮鸟不过是帮助她做了她想做又犹豫不决的事情。 秦湮心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怕事物,让这些妖兽至死方休?” 林中空地上的屠杀几乎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已经结束了,秦湮轻声念动咒语,半空中迅速凝结出一柄火焰组成的巨大飞剑,对着那些骨架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飞剑在攻击的过程中,不断新生出无数细小的飞剑,火焰熊熊地燃烧,瞬间这些骨架便化为齑粉,清风一吹,消散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走好。”秦湮对着空空如也的林子,轻声说了一句,接着御风向来时的方向飞去,那里,还有许多她心心念着的伙伴们,脚下不知不觉便加快了速度! 第34章 归来 夜色如水清冽,秦湮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归心似箭”,虽然一向认为自己是独立甚至于有些孤僻的,但是突然从一个自己已经生活了多年的集体当中月兑离出来,去做一件并不是很有把握的事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很依赖那个大集体。 “因为主人你还是个孩子嘛。”辟天难得从储物袋里出来透透气,此刻正与主人并肩飞行,月光照在辟天非实非虚的剑身上,流转出清光万千,一派仙家威严端庄气象,如果此刻有人有幸从林中经过,必会惊艳于夜空中这抹不属于人间的流光。 秦湮微笑道:“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啊,你平时的行为谁见了都会觉得幼稚,还说我是个孩子。” 辟天不满道:“我可是上古的神兵利器!是一把古剑,可不像你们这些修道者一样有什么七情六欲,从出身上来讲,我就比你们要更先进!”秦湮微笑不语。 一路上这一人一剑都不再说话,专心御气飞行,崇吾山很快便近在眼前。 原本应当是一片黑暗的崇吾山森林,现在有一大片地方可以说是亮如白昼。无数火属性的魔法元素凝结出巨大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四处皆是人语,或可爱或古怪的魔宠在林子中嬉戏。 一处篝火烧的正旺,小欢小喜两只地羊激动万分地盯着篝火上还未烤熟的野兔肉,第九十八次吞下口水,然而由于正在烤兔肉的是大刀西勤良,地羊们考虑到以后还要借他的宝贝大刀一用,就打消了抢兔子肉的念头,一副神经兮兮虔诚万分的模样盯着西勤良。 大刀被盯得心里发毛,道:“咳咳,小苔啊,你的这两只地羊真是……有个性。” 然而半天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大刀疑惑地四处张望一番,终于在一株古树的阴影下发现了黑衣的石小苔,静静靠在树干上,背影萧索而沉默,不知正在做什么。西勤良心道:唉,早听说这个石小苔性子古怪地紧,这几天看来还真的如此,不过她养的两只魔宠怎么会这么热情啊?西勤良有些心虚地看了地羊一眼,地羊们见到他的正面,目光立刻变得热切无比,吓得西勤良立刻低头,专心致志地烤肉了。 “哎,怎么小湮还不回来啊?饭菜都凉了。”小铃铛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望着满天繁星,问道。不过她身边的白墨辰并未答话。倒是站在不远处的孟连决说道:“我想,处理掉那么多妖兽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吧。” “噗!嘎嘎!噗!” “噗!” 一只肉鸡由于觉得百无聊赖,猛然喷出一大团五颜六色的火焰,自己在那里自得其乐地呱呱乱叫,其实在众人的眼中,那不过是一大团火星而已。孟连决极为宠爱地拍了拍肉鸡的小脑袋,结果肉鸡一开心又向着小铃铛的方向喷了一大团火焰。 猝不及防的小铃铛原本白皙的面颊立刻变得乌漆抹黑。 “嘎嘎嘎!嘎嘎!”肉鸡的笑声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死肥鸡!你给我等着!”小铃铛气愤地一跺脚,挥手便送出了一道电弧,金黄色的电弧呼呼有声,趁着肉鸡仍然幸灾乐祸的时候,一下子打在它的身上,肉鸡原本就稀少的羽毛根根站立,大大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小铃铛。 接下来,白墨辰、孟连决、石小苔和西勤良有幸目睹了一个魔宠和修道者之间的战争。原本平静的森林立刻变得鸡飞狗跳,各种颜色的术法不断在空中激烈相撞,不远处正在聚餐的几位七离境弟子听到声音纷纷好奇地看向这边。 西勤良无比关心自己烤的兔子肉,随着小铃铛和肉鸡的动作,西勤良也慢慢转动着身体,尽量背对着这两个打架的人,护住这些宝贝兔子肉免受魔法元素的攻击。 而此刻,像是不喜欢被别人注视的感觉,石小苔将自己完全隐藏在了古木的阴影里,像是也融成了黑暗的一部分:小湮,不知道你现在到哪里了…… 秦湮站在高大的古木上,古木黑森森的枝干恰好遮住了她的身影,辟天剑已经很乖巧地回到了储物袋中。秦湮望着底下一片灯火通明的热闹场景,心中觉得分外亲切开心。找到石小苔他们的篝火后,秦湮饶有兴味地欣赏了一下他们的战争,过了一会儿才御气疾行,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那丛篝火之前。 “喂喂!你们别来抢啊!这可是留着给大家一起吃的!” 西勤良由于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篝火,忽然耳边响起一阵风声,还以为是一直在旁觊觎的地羊们终于下定决心来抢了,急的大声说道。 “噗”,秦湮忍俊不禁地笑道;“大刀,你这么喜欢吃肉啊?” 西勤良闻声抬头,惊喜道:“小湮,怎么是你?!” “小湮回来了?!”小铃铛顾不得再教训那只肥嘟嘟的肉鸡,一转身立刻御风飞行到秦湮的身前,围着秦湮转了两三圈。 “呼,还好,看上去没受什么伤。”小铃铛拉着秦湮转了几转,这才放心说道。 秦湮站定,西勤良放好已经烤得香喷喷的兔子肉,走到近前,告诉秦湮在她引开妖兽之后发生的事情,正在此刻,一个由荷叶包着的小小包裹飞到秦湮的身前,碧绿的荷叶一层层打开,顿时香气扑鼻。 “是刚才我们做的饭菜!真香啊!”小铃铛赞道,“小苔,你真细心,早知道我们就不敦促勤良来烤兔子肉了。” 石小苔黑色的身影从林子中走出,御风来到近前,笑道:“兔子肉也不会浪费啊,我们可以一起吃嘛。” “对了,小湮,明天你可要注意了,估计会有不少弟子来向你请教,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名人了。”白墨辰半开玩笑道。 一行六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和两只地羊们共同享用了西勤良辛辛苦苦打来的兔子肉之后,都有些困倦,一道道闪着微光的结界被撑开,进入结界后外面的人便无法窥见结界之中的物事,同时结界本身还能起到预警的作用,晚风习习,众人尽皆安眠,一宿无话。 第35章 论道(上) 次日凌晨,秦湮特地起了个大早,打开结界,看到众人仍然酣梦香甜,不禁狡黠一笑,拍了拍储物袋,用念力对辟天剑说道:“辟天,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可要开溜了。” 趁着众人仍未醒来,秦湮御气而行,不动声色地离开,她可不想今天看到一大帮人来向她讨教问题,在这一点上,秦湮觉得自己和石小苔有些像,心中巴不得众人都忽略她才好,“咳,要不然也不会认作姐妹哪。”想到石小苔,秦湮不由在心里又加了这么一句。 御气飞行的时候只要控制住真气的运转方向便能做到悄无声息,这对于已经登入九殇境的秦湮来说不是难事。很快,秦湮便来到崇吾山密林中的一处山泉旁边,匆匆洗漱完毕,便开始了每天必做的功课:默念瞒天决,并且吸收天地阴阳交替之时的精华。当秦湮在山泉的旁边坐定,心很快静了下来,进入了浑然忘我的修炼佳境,外在的一切尽皆消失,心中惟剩一片空明。 天空中,明月的光亮渐渐变淡,太阳逐渐跳出了地平线,放出金芒万道,崭新的一天已经开始。秦湮觉得身旁的金色颗粒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蓦地睁开眼,刚想嘱咐秦湮撤掉守护结界,一眼看到山溪的对面正静静站着一人,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孟连决?”秦湮心中疑惑,“他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这个时候应当是众弟子坐而论道的时辰,他应当正在参与论道才对。”秦湮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出去跟这个人间来的修道者打声招呼,顺便问问他在人间修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自己对于人间的情况知之甚少,心中难免好奇。 一念及此,便让辟天撤掉了结界,抬脚走了出去。 当结界撤去的一刹那,原本站在溪边的孟连决便发现了异常,一抬头,见是秦湮,讶异道:“秦道友原来在这里啊?怪不得我们早晨一醒来就没见到道友,原来是在这里勤奋修炼,着实可敬,可敬。”说罢,孟连决拱手作揖。 秦湮一回礼,道:“孟道友取笑了,在下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想躲避前来拜访求教的其他弟子,这才找了个清净地儿躲起来,顺便参悟思考一些道法而已。” 这个孟连决可能由于自己是唯一一个来自人间的修道者,所以对他们这些自小就生长在修真界的非人类极是恭敬,不过秦湮总觉的这份恭敬让人觉得很累,因此便问道:“孟,道,友,哎,连决,你们人间界都是这么称呼修道者的么?你不觉得挺累的吗?”。秦湮轻轻跃了几下,跳过这道山溪,来到孟连决的身边,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肩膀,道:“你可以叫我小湮,我就叫你连决,而且你看大家都是直接称呼名字的,这样显得多亲切,道友来道友去的麻烦死了。” 孟连决微笑道:“我是自小就在人间界修炼的,后来十六岁上苍山拜入木叶宗门下,这些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也难改掉,直呼人名我还是不太习惯。” 秦湮一跃坐上一块巨大的白石,无奈道:“好吧,随你,不过我以后可不会叫你孟道友了,哎,你怎么也在这儿啊?我看你不像是在修炼。” “川道友早晨说要出去一趟,后来就没回来,没有道友与在下一块论道,在下也只好出来逛逛了。” 秦湮听到孟连决一句“川道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川清铃,小铃铛,不由心道:“唉,这种称呼真是害死人啊。”转而想到了小铃铛,笑道:“她一定是去找羽族的幕高枫了,当然不会回来了。今天能有一天的假,小铃铛一定会好好利用。” 自从昨天他们这些七离境的弟子们惨败之后,唯一令人高兴的事情就是那些明明已经在战场上死去的伙伴们居然都回来了,诧异之余,众人纷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死而复生的伙伴们都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白墨珏大哥道出原委:“当时战斗正酣,你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不少九殇境的混进战斗行列,那些假死当然是他们的杰作。”众人恍悟,白墨珏又道:“今天来袭击的还是一些低阶妖兽,有我们这些前辈足够了,你们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认认真真思考在昨天的战斗中获得了什么经验。” 所以今天大家才会很闲,除了和同伴们论道,交流心得体会,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从离开浮雪城以来,还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 对于这样一个稀有的人类修道者,秦湮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三个多时辰。 从孟连决的叙述中,秦湮了解到许多关于人间界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那里居然没有可以净化天地污浊之气的婴灵,只有一些低等的绿色植物,据说这种绿色植物能够净化人体排出的废气,不过这种废气和污浊之气完全是两回事情,所以人间的环境极为污浊,非常不适合修炼,这也是众多修道者穷尽一生之力也要进入居于名山大川的修真门派的缘由。 人间界也没有灵草,比如在浮雪城最常见的霰霜草那里居然也没有。听到这里,秦湮很奇怪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联络的?” “鸿雁传书”,孟连决答道,“这是人间界互通书信最古老的方式,后来又有了驿站,靠人力来通信。” “那样岂不是很慢?”秦湮问。 “是啊,不过已经算好了,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地方都和你们一样啊?有总比没有好。”聊了半天,孟连决也不再拘束,笑眯眯地继续说道。 还有诸如生活在人间的人类要受六道轮回之苦,在人世还要承受着生老病死的磨难; 每一次轮回都要喝下孟婆汤,这样才能忘记前世的所有,以崭新的面貌重新进入阳世; 人间的男人会娶不止一个女人,而皇帝居然会有几千个老婆; 即使是修真界最不济的散修在人间随便糊弄糊弄也能被当个仙人供奉起来……令秦湮瞠目结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看到秦湮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孟连决觉得很是可爱,笑道:“在人间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娶这么多女人?”秦湮匪夷所思道,“即使是在魔族的皇宫里,那些皇室成员大多都是不行嫁娶之礼,一心一意修道,即使是魔尊大人如果要娶妻的话,也只会娶一位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怎么同样是皇族,差别就这么大呢?” “所以说人类是最可怜,也是最可恶可恨的生灵。”孟连决冷然道。 “可恶可恨?你是在骂自己啊?”秦湮饶有兴味地问道。 “当然”,孟连决端然道,“我虽是修道者,却也是肉眼凡胎。自是逃不掉人性共有的丑陋阴暗,在下岂敢自夸。”孟连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秦道友,你刚才说到魔族的皇宫,听上去你好像去过?” “是啊,我是去过,其实那里是我母亲的娘家。”说到此,秦湮的心头忽然浮现出自己的舅舅,舒夜的身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段深埋于心的童年时代又渐渐清晰地浮现。 原来往事并不如烟,它不过是暂时隐藏了起来,却一直都在那里。 见到秦湮的神色有些黯然,孟连决便猜到了八九分,这秦湮数十年来都不曾回过母亲的娘家,想来这其中必是另有隐情,自己也不方便再问她魔族的事情,便道:“秦道友能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实在羡煞旁人。” 听到孟连决恭维自己,秦湮有些不好意思:“你的修为也不错啊,老实说,作为一个凡人能够修炼到你这种境界已经很了不起了。” “唉,如果在下真的按照凡人修炼的步骤按部就班来的话,估计穷尽一生都不能由此修为,更罔论拜入浮雪城木叶宗这样的修真大派之中。” “如果你不是按照凡人的方法来进行修炼,那么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是非人类?你不会是羽族的吧?”秦湮问道。 向来羽族的人见到她都是横条鼻子竖挑眼,秦湮也早习惯了羽族人对自己一贯的刻薄,一开始还很容易情绪失控,到后来也就懒得搭理那些人。所以见到一直恭敬有礼的孟连决,秦湮这个问题问得就有些没底。 “秦道友,自从我拜入木叶宗四年来,也有不少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了”,孟连决找了块白石坐下,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在他母亲即将诞下他的时候,梦见有仙人自云中送来一个婴孩,而后腾云驾雾离去。醒来后,他的母亲告诉自己的丈夫这个梦境,其夫很是激动,认为此子将来必能够有所大成,光耀门楣,便为此子取名为孟云,取“此子自云中来之意”。 然而长相俊美无俦的孟云却一直到八岁都不能行走说话,对外界的反应也很淡漠,家人还以为他先天的聋哑,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能医治。眼见着别人家同时出生的孩儿都已经上学堂了,可自己的孩子连一句话也说不全,孟家人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俗世之中的散修云游至此,听说了这件事情,在孟家门外连呼三声“可惜!”,末了加上一句:“这样好的一个孩儿,只可惜泄露天机!”说罢扬长而去。孟父听闻此语,方恍然大悟,立刻给自己的孩子更名为“连决”,守住天机,自此,这个孩子的聪颖才日渐显现了出来。 秦湮托着脑袋,听到这里,道:“原来你竟然是谪仙人?也难怪能够跳月兑俗世的修炼之道,直接进行上位者的修炼。” “谪仙人可不敢当,不过我自小骨骼奇异,体质特殊倒也是事实。” “你就别谦虚了,像这种托梦的戏码只有那些仙界某些无聊没事做的家伙才会干,唉,故弄玄虚的戏码。不过你说的体质特殊是怎么回事?” 孟连决抬头看了看天空,道:“秦道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宿营地,下午我们一同论道如何?” “也好。”秦湮见已近正午,从大石上一跃而下,同孟连决一起向林子外走去。 第36章 论道(中) 与孟连决的一席谈话,使秦湮对人间界有了初步的了解,路途中,秦湮忍不住对辟天长剑道:“哎,辟天,难怪那些仙人如果犯了什么错,就会被贬下凡尘,受尽六道轮回之苦,这人间可真是个鬼地方啊。”辟天在储物袋里反驳:“人间虽苦,但到底还是没有地狱幽冥苦,主人你没见过世面就别妄下评论嘛。”秦湮忍不住又想跟辟天斗一番嘴,无奈孟连决就在身旁,一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人穿过丛丛密林,很快便来到他们六人的宿营地,只见林中空地上飞舞着无数刚刚采摘的鲜果,并且还不断有更多的鲜果不知从何处飞来,秦湮四下一望,不一会儿便看到离此间约模二十里的地方,两只地羊不断施展出术法,击打崇吾山上特有的果树,再用风行术将鲜果送到这儿来。 这种品种的鲜果,蕴含了极为强盛的灵气,只消一个,便能支持很久。 这也是凡间和浮雪城这样的灵气浓郁的仙家之地极大的区别之一。浮雪城中的非人类都以这种天地灵果、玉露琼浆为主食,偶尔也会打打猎,弄几只野味打打牙祭,比如昨天西勤良打来的那些野兔,据孟连决孟先生品尝之后的说法,即使是野兔,凡间的也根本没办法和浮雪城、苍山来比。 秦湮站定,环视了一圈四周,只见石小苔难得地露出微笑,正望着她。秦湮问道:“小苔,你有没有看见白墨辰?” 石小苔怪道:“没有啊,从早上到现在都没看到,我们都以为你跟墨辰在一起呢。”石小苔一眨眼便来到近前,继续道:“怎么,难道你也没见到他?” 秦湮觉得奇怪,自己是醒的最早的一个,记得当时好像看见白墨辰来着。 半空中的鲜果越来越多,从比秦湮一人多高的距离,堪堪要垂到地面,石小苔对着虚空高声说道:“够了!小欢小喜,快回来!” 话音未落,两只地羊欢天喜地地跑过来,装作一不小心似的猛地撞在秦湮身上,然后故作惊讶道:“咦?色魔你怎么也在这里?” 秦湮无法,道:“你们这两个大活宝终于开始看得见我了么?” 这两天地羊们忙着缠住孟连决给他们讲凡间的故事,忙着找西勤良借他的大刀,忙着藏住同行的其他弟子们胡乱摆放的物事,然后看他们焦头烂额的样子哈哈大笑,实在是没空来取笑色魔了。 小欢郑重其事道:“色魔姐姐,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秦湮奇道:“你们这两个吝啬鬼也会送别人东西?” 小喜作委屈状,摆了摆她那巨大蓬松的尾巴,道:“人家什么时候吝啬了嘛!” 秦湮觉得好笑,这时只见眼前密密麻麻的鲜果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条缝,乌漆抹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一直飞到秦湮的近前。 小欢兴奋地说道:“色魔姐姐,快尝尝!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渡渡果,我姥姥培育的新品种!” 秦湮盯着眼前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足足愣了六秒钟,为难地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石小苔,眼中的求助意味不言而喻。 哪知石小苔也怂恿道:“尝尝吧,味道还不错的。” 见一向诚恳从不欺人的石小苔也如此说,秦湮干脆心一横,眼一闭,拿起那团黑乎乎的渡渡果果皮整个吞了下去,然而没想到这样外表丑陋的东西,入口却极是干爽可口,凉丝丝地滑入口中便如一潭清水化了开来,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过了一会儿,秦湮只觉丹田中升起一股热力,向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非常舒服。打开灵识查看体内的真气流转,秦湮惊讶地发现在白色的本尊真气中,有一缕浅黄色的真气,不断吐纳着本尊真气,而每吐纳一次,本尊真气的灵力便强盛了一倍。 秦湮佩服道:“没想到你们这两个不靠谱的地羊居然有这样一个靠谱的姥姥,那天得了空我一定要去精灵国拜访拜访她老人家。” 地羊们闻言不高兴了,一撅嘴道:“说谁不靠谱哪?” 这一方的一人两地羊正准备互相喷唾沫死掐,那一方却见西勤良扛着把大刀咋咋呼呼地走了过来,或者说,是他拿着把大刀驱赶着前面愁眉苦脸的孟连决走了过来。 西勤良的大嗓门老远就能听到,“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占着一潭山泉准备洗澡?而且还是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崇吾山有多少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妖怪?你知不知道那些妖怪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张俊俏的脸?你知不知道在你洗澡的地方那旁边的小树林聚集了多少女妖怪?” 在西勤良大嗓门的映衬之下,孟连决的声音几乎小如蚊蚋,“西道友,我可根本没准备洗澡哪,我……” 西勤良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继续道:“你知不知道要是那帮女妖怪见到兄台你这张花容月貌的脸,根本就会直接扑上来摁倒嘛,还好老兄我施了个障眼法,你可是不知道,那些妖怪们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得掉下来了。” 说到此,西勤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站住脚,神色有些奇怪地看向孟连决,孟连决被他的目光瞪得心里发毛,不知自己又有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嗓门老兄,过了一会西勤良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天!你一个跟我同是七离境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有发现那些偷窥的女妖怪?她们的妖气可是那么明显,五里外都能感觉得到。你……你不会根本就是希望她们……那个……吧?” 孟连决面对西勤良这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彻底虚弱了,半晌才讷讷道:“西道友,我不过是月兑了上衣去山溪中捉文游鱼,你知道,文游鱼这种生物……”孟连决刚刚想要争辩,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只见八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自己,包括两只地羊,唉,没办法,爱八卦是女子的共性…… 石小苔和秦湮还好说,倒是那两只地羊,一想到地羊们扩散信息的可怕速度,孟连决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饶是恭敬如他,这时也很难沉得住气了。 “哎,你干嘛?哎呦!”毫无防备的西勤良冷不丁被一硬物击中,吃通道,一抬头,正对上孟连决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西勤良不觉有些退缩,道:“孟兄啊,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不知为何,西勤良的脑中闪过“杀人灭口”这个词汇。 一向谦恭有礼的人一旦发起飙来,那回是相当可怕的。西勤良现在觉得说这话的人一定是被那些谦恭的家伙们整过,这话实在是太对了啊! 接下来,石小苔和秦湮二人有幸目睹了孟连决和他那只肉鸡协同作战的强大威力,无数携带者强大魔法能量的火焰被喷射出来,瞬间便烧焦了周围一大片树林,西勤良长处在于他的法器,那把大刀,不过这不适合于近身作战,很快西勤良便落于下风,被肉鸡疯狂地火焰击打地惨叫连连。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秦湮看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这个严肃的问题。 石小苔和她对望了一眼,两人心中已有答案。 “对了,小欢,你能跟我们说说你姥姥是怎么培育渡渡果的么?”秦湮饶有兴味地问道。小欢小喜自是巴不得炫耀一下她们有一个多么好的姥姥,见到秦湮如此问,正中下怀,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而在空中左躲右闪的西勤良见底下的两个同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在那里聊天,心中顿时飙泪:你们……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家伙,围观很有意思是么…… 等到孟连决过足了瘾,在半空中堪堪停了下来,望了望狼狈不堪的西勤良,轻松地甩了甩手,那只肉鸡便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蹲在主人的肩头,孟连决模了模肉鸡光秃秃的脑袋,轻轻说出一个让西勤良郁闷死的字:“爽。” 孟连决带着自己的魔宠飞到了宿营地上,地上已经堆满了鲜果,地羊们又恪尽职守地施展开水行术,一道清冽的山泉便被引了过来,众人将鲜果用山泉洗净,开始品尝着这种崇吾山的特产。 吃着这种汁液丰富香气浓郁的灵果,孟连决又开始感叹仙家之地的种种好处,以及人间界的种种不是,地羊们对那个知之甚少的世界极为好奇,又缠着孟连决讲了很多人间界的奇闻逸事。 石小苔和秦湮也很好奇,支着脑袋全神贯注地细听,除了西勤良郁闷地啃咬着鲜果,咬得极为艺术和咔哧有声,像是把那些鲜果都当成了孟连决来泄愤。 不知不觉已过晌午,鲜果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秦湮因为担心会有弟子在下午来找她讨教,所以早早地便离开,重新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潜心修炼去了。 西勤良原本想找石小苔坐而论道,交流一下心得,然而石小苔一个照面都不打,便径自离去,不知遁去了哪里,西勤良无奈,只得去找找其他宿营地的弟子们共同交流了。 当孟连决终于成功地说困了两只求知欲极为旺盛的地羊之后,抬头看了看已经斜下的日头,忖道:也该去找秦湮论道了。转身飞入丛林,身影很快消失在丛林密密匝匝的黑色树影之中。 第41章 追踪(下) 这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白色圆盘,不知是什么石材制作,圆盘的一面刻着极为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又有点像古文字,整个形状像是一个封印,而圆盘的另一面中央有一个形状非常规整的圆孔,秦湮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仍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西勤良也在一旁,见秦湮不得要领,转头问那个修士:“喂,你是怎么使用这块破石头的?” 修士见这几个小孩并不会使用自家的祖传宝贝,心中窃喜,道:“唉,在下刚刚就说过了嘛,这是自家祖传的,只有我们家族的人能够使用,旁人是用不来的。” 西勤良拿过那块破石头,又把完了几下,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不过就是块石头而已,小湮,你还要看吗?”。秦湮看着那位修士,摇了摇头。 “喏,还给你!”西勤良将圆盘向空中随意一抛,修士忙不迭地向右奔跑几步,看着空中的圆盘伸出手去,然而就在石盘堪堪落到修士的手上时,一直看着修士的秦湮忽然闪电一般地掠出,右手如同钳子一样抓住修士的手臂,手起刀落,一支小小的匕首割开了修士的静脉,汩汩鲜血涌向刚落下的石盘,刹那间,原本毫无灵力外露的普通石块忽然释放出一团金色光芒,光芒柔和,只有拳头大小,却令观者没来由地感受到一种肃穆庄严之意。 勤良、连决和小铃铛心中感叹:没想到外表这么普通的石头居然能有这样强盛的灵力!拥有灵力却毫不外露,甚至于他们这几个修为不错的修道者都没能看出来,可见此物定非凡物,但三人一转头,看到修士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不约而同摇头轻叹: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秦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右手食指轻点,封住了修士的静脉,拿过石盘,只见石盘上原本静止的花纹缓缓转动起来,一旦转动,秦湮便看出那并不是什么花纹而是古文字,在秦湮的传承中这种文字曾经多次出现,但可惜虽然经常看见,秦湮却并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 封印如同轮子一样地转动,片刻之后金光渐渐黯淡,在指向西方的位置上,一道淡绿色的箭头倏忽而逝。 “那是什么?”一旁的三人这时已经凑近,孟连决见到绿色的箭头立即问道。 “那那是表示那位在下一直寻找的前辈的意思。”四人身后的修士有些焦急道,心中暗道:这石盘明明自从昨天之后就再无反应了嘛,怎么今天又有反应了,还有这个小姑娘,怎生就这么聪明…… “那个妖怪去了西方?”小铃铛道。 “必定是如此。”秦湮看着石盘上的金色光芒逐渐消退,肯定道。 “太好了,那我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把墨辰交给墨珏大哥,咱们几个就去一探个究竟!”西勤良兴奋道,同时不忘回头叮嘱修士:“喂,你这块石头就先放在我们这里,用完了自然就会还给你,哎,别摆出这么一副苦瓜脸给老子看,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修士无奈,只得在一旁坐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爱的法器,徒叹奈何,一转眼,又看到那两只调皮捣蛋的地羊,修士惨嚎一声竟然就此昏了过去。 地羊们面面相觑,小欢道:“咱俩有这么恐怖么?” “当然不是啊”,小喜模了模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道:“是咱们太厉害,把这个家伙给吓晕了,咱们本人还是很可爱的嘛。” 西勤良在一旁瞥见两只地羊在那里孤芳自赏,趁他俩不注意鄙视地撇撇嘴,凶神恶煞地瞪瞪眼,又迅速转过了头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夜更深了,白墨辰依然没有醒来,西勤良只得趁着孟连决还未进入结界的空挡,眼疾手快地将墨辰扔了进去,转头对着连决灿烂一笑道:“哥这块头比你大多了,结界又小,你就收留了墨辰这可怜孩子吧,啊?”言罢拍了拍连决的肩膀,温良一笑,转身离去。孟连决无法,摇摇头,走进了自己的结界。 明月高悬,山风冷冽,四周林涛阵阵,无数落叶乔木的树叶飒飒而落,那些常绿树木则轻轻摇摆着高大的树冠,在冷月的注视下,犹如挺立的持刀战士,守护着这片土地。深夜独有的气息浸漫开来,触肤微凉。 秦湮躺在结界里,四周是碧草青青,虫鸣啁啾。将手臂撑在脑后,秦湮望着天空中寥落的几颗星星,努力寻找着自己曾经发现的两颗距离最近的,神色有些恍然。辟天剑在储物袋里闷了一天了,此刻在结界里尽情地晃悠,顺手抓了几只小昆虫自顾自地把玩。 将那块朴实无华的小圆盘拿起,秦湮看着上面细密的古文字,月光下,这块石盘仍然是暗淡的,像是完全吸收了月光,没有一丝一毫反射出来。 秦湮双手轻轻地摩挲着石盘,感受着上面刻下花纹处的粗糙质感,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双手渐渐低下,石块随之落在秦湮的心脏所在的位置上。 清冷的明月渐渐变得模糊,四周忽然暗了下来,顶上的那团月光蓦地变大,秦湮努力仰头想要看清,然而身子却是动弹不得,那团光亮越来越靠近了,也越来越清晰,秦湮不知道是自己靠了过去,还是这团光亮自己走了过来。黑暗,四周无休无止的黑暗,使秦湮找不到任何的参照物。 光芒靠近,原来是六道金色的轮盘,重叠交错,轮盘上露出无数细小的毫芒,不断涌出、浸没、涌出、消失……金轮无形无质,透过转动不休的金轮,秦湮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眯起眼睛努力将身子靠近,终于看清了那道影子,秦湮“啊”地惊叫出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细密的汗水涔涔而下。 那应该是一个女巫。女巫的手臂高高举起,口中念动古老的咒语,四周祝颂之声如同潮水一般浸漫过来,金轮转动无声,祝颂绵长,仿如九天之上的梵唱,银河天流般低低垂落,落进人的心底,细听又如来自九幽之下的魂灵,模糊难辨的哭诉哀求……这样诡异的声音里,秦湮苍白着脸颤抖不已,那个女巫的脸是这样的熟悉,熟悉地就像是……自己。 “主人莫怕!辟天来也!” 秦湮刚刚醒来,只见一道锋利的锐光向自己砍过来,连忙举手格挡,“叮!”地一声,辟天长剑与主人的手臂蓦地一撞,发出有形之声,又各自向后退开。 秦湮放下手,对着辟天怒道:“辟天!你想砍死我啊!” “何方妖孽!居然敢附着在我主人的身上,看我不砍死你!我砍!我砍!我砍砍砍!”辟天完全不理会秦湮的怒斥,自顾自地追逐秦湮,一边追还一边叫嚣着何方妖孽。 秦湮心中苦笑:自己堂堂一个万载古剑的主人,居然被自己的宝剑追着砍,像个什么样子嘛……想到此,秦湮干脆把心一横,突然停住,转过身来,闭上眼睛,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大义凛然的模样:哼,姐就不躲就不躲……我看你这破剑忍心不?哼…… 辟天见自己的主人突然停了下来,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个妖孽这么识趣,就这么站着让老子砍,哈哈,我看你往哪里逃! 然而待到辟天剑冲到近前,先前十分强盛的一股子妖气突然消失了,自己的主人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辟天赶忙止住去势,停了下来,又困惑地模了模主人的脸,上上下下审视一番,依旧没有找到一点点妖气,长剑缓缓道:“好奇怪……” 秦湮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辟天剑困惑时的标准动作:剑气出体幻化出双手双脚(秦湮一直不明白辟天为什么老喜欢装成人的模样,还装的这么不伦不类的),右手撑着他的老腰,左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他明明没有脸!),盘腿而坐,向着对方投去困惑的眼神,然而古剑的眼神岂能一般,即使是困惑也依然透露出无比凌厉的剑气,虽然辟天没有恶意,被盯着的人也会觉得恐惧,这就是上古神兵的力量。 可是这一次秦湮居然感觉到辟天在模自己的脸,心中暗笑道:怎么,辟天这个老古董也想换一换自己的招牌动作了?蓦地睁眼,然而眼前的景象使秦湮再次怔住。 一个陌生的男子,初见之如遇朗月清风,一派松竹古韵,透露出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度来,接着才会发现男子的剑眉星目,犹如石雕的线条干净利落,剪裁得体的戎装恰到好处,衬托得男子犹如一把出鞘利剑,散发出冷冷的锐芒。 辟天还以为是川清铃这个最喜欢用幻形术的家伙钻进了自己的结界,开自己玩笑,刚欲开口,眼前的男子凑近道:“真奇怪,我刚才明明嗅到有妖气,怎么突然就没了?” 秦湮失声叫道:“辟天?!”看着男子一副东嗅西嗅的样子,秦湮退后几步,大声道:“辟天你个破剑!没事追着看自己的主人很好玩吗?给我滚回原形!不然小心我关你小黑屋!一个月不许出来!”秦湮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威胁,狠狠瞪着眼前这个“人”,心道:辟天什么时候也会用美男计了?唉,一定是跟西勤良那个家伙学来的,回头老娘要好好教育教育这小屁孩,这才多大啊,唉…… 第42章 西方 在秦湮的认知里,虽然师父和辟天剑自己经常说他是一把万载古剑,年龄是秦湮的不知道多少倍,但由于辟天剑平常的种种行为,使得秦湮一直认为辟天就是个小毛孩子,需要自己的主人陪他玩,需要别人哄他,告诉他是最强的古剑,如果秦湮不陪就胡搅蛮缠,就拼命说主人的坏话。无论如何秦湮也不能将想象当中可爱的小孩子和眼前的男子联系起来。 男子愣了愣,像是有些不可思议地伸出双手,仔细察看着,良久,纵声长笑道:“天!我,我居然能够以实体出来了?!呵呵,果真是造化弄人哪!”男子向前一步,一把抓住秦湮的手臂,感激道:“没想到你个小黄毛丫头居然……,哈哈……”秦湮看到这个“人”来抓自己,本能地后退,然而渐渐地手臂上的力道忽然变小了,眼前这个“人”的影子也越变越淡,如同一抹不可追溯的流光,消散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很快,辟天剑又重新出现在主人的面前,在半空兀自旋转,“叮”地一声插入脚下的土地,剑柄犹自震颤不已,辟天细细的声音响起来:“主人,刚刚以实体化的状态出现的,是我的战魂,以前风鬼道那个老不死的跟你说过的,你不记得了么?” 是战魂吗?那个融入辟天古剑的战魂? 他会是哪个时代的战神?不知为何,秦湮看到那个男子杀伐决断的神采,历经万载依旧不逝的王者气魄,秦湮就觉得他生前必是统帅千军万马的战神。 那个战魂又由于怎样的因缘舍弃自己的血肉之躯,凭着一股执着至此的意念跃入高温的熔炉之中,与这把上古神兵一起,回炉重造?他有过怎样恢弘瑰丽的过往,如今却都已经消散在历史的风里,连一丝一毫的传说都未曾留下?秦湮当初刚刚听到师父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便没来由的涌出一股苍茫悲壮意,此刻这股悲凉之气更胜于之前,仿佛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那样一段传奇的历史,才会这样感同身受…… 辟天剑看到自己的主人像是走神了,立即大喝一声,把秦湮吓得不轻。 接着,辟天慢悠悠地晃到主人的身前,伸出自己小小的手,秦湮不解,转而恍然大悟,警惕地捂住自己的钱袋道:“干嘛?我可没钱啊!” “啧啧,主人你不要总是把我辟天想得这么贪财嘛,我只是想看看那块破石头。” 秦湮觉得辟天刚刚之所以会把自己当成妖怪,十有八九是这块石头搞的鬼,想到刚刚梦中所见,心中担忧更甚:那个奇怪的女巫,为什么会与自己的容貌这样相似,自己脑中的传承究竟想要告诉她什么…… 辟天拿过圆形石盘,小小的手掌将这块石头玩的呼呼生风,秦湮看着好笑,难不成这个得道老剑童心未泯,对一块石头也抱着这么大的好奇心?看着辟天剑自顾自玩了半晌,终于严肃地转过身来,秦湮见状,立刻作洗耳恭听状:不知这个石头究竟有什么古怪啊,没想到辟天这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得道老剑就是得道老剑,不一样啊! 辟天非常严肃地瞪着秦湮,尽管它没有变出眼睛,但秦湮觉得辟天就是在瞪她,只见剑气所化的小手紧紧攥住石盘,一秒,两秒,三秒,秦湮急道:“辟天,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这样不好玩的。” 四秒,五秒,辟天终于嗫嚅着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话,秦湮没听清楚,凑近问道:“什么?”六秒,七秒,辟天终于把持不住了,豁出这张老脸大声说道:“我!没看出来!这破石头太古怪了!”接着像是很羞愧似的,一把扔掉了石盘,钻进了储物袋中,再也不出声音,秦湮维持着侧耳倾听的身形一动未动,愣了半晌,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储物袋,良久,放声长笑,几乎将眼泪都笑了出来。 “辟天你这么要面子啊?哈哈……哈哈,不过是没有看出来这块石头的古怪嘛,哈哈,有必要么,天哪,笑死我……”秦湮忍住笑,弯腰将储物袋捡起来挂在自己的腰间,拍了拍小小的袋子,像是一个姐姐安慰自己的弟弟一样温言道:“小朋友莫要害羞,你永远是最强的古剑,不要这么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嘛。” 言罢,秦湮举起手中的圆形石盘,神色渐渐凛然,那个人类修士的血流向石盘时,石盘才显露出应有的实力,那么,自己的血呢?秦湮看向自己的手腕,以手为刀,向着静脉处割去。 汩汩鲜血顺着自己切下的方向流淌,秦湮将石盘放在手腕的下方,静静注视着。 当第一滴血落到石盘的中心,原本暗淡无光的材质忽然爆发出一团白色光华,比之刚才光芒更甚,秦湮原本只是尝试,心中并没有什么把握,见此情景倒吓了一跳,秦湮感到一股压力迫来,不由伸出手去,下一刻石盘月兑离了秦湮的手掌,旋转着漂浮至半空,其上的咒印符号犹如命轮一样缓缓转动,一抹绿色的微光在指向西方的位置上出现。 绿色的箭头维持的时间要比刚才更持久,直到石盘上的血全部没入石内,光芒仍是不减,围绕着秦湮转了几圈,似是在渴盼着更多鲜血。秦湮心下骇然,难道这个东西是个嗜血的邪物? 不再犹豫,双手在身前急急结印,纤细的指尖凭空划出道道细芒,结成一个古字的形状,四周蓦地安静下来,结界里的月光倏地一亮,映衬着秦湮有些苍白的脸。 “去!”秦湮低喝,空气里透明的咒印向着石盘扑去,宛如饿虎扑食,一口咬住了猎物,月光重新恢复了正常的亮度,秦湮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眼前这个邪物被咒印一击,颓然跌入了草丛,外观上与普通的石头无异。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秦湮极为熟稔地结印,击出,但那个咒印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自己也不明了,这种法术像是与生俱来,就如同脑海中那套莫名的传承一样。 走过去,拿起这个古怪的石盘,秦湮举目望向苍山的西方尽头,据说那里 地形地貌奇特无比,很少有人进去过,小湮也曾提起过,那片山脉中仙气极盛,“妖怪,必定是有一个大妖怪西去了,辟天,反正今晚咱们都睡不着了,不如……”秦湮心中对着辟天剑说道,辟天反驳:“主人,你怎么又忘了!我这把得道神兵是不用睡觉的!谁像你们这些凡胎啊。” 撤去结界,空旷的宿营地上,那团篝火还在恪尽职守地燃烧着,四下无人,寂静安详,伙伴们大概都已经进入梦乡了吧?秦湮打开灵识,五处守护结界分别散落在宿营地的四个方向,秦湮拍了拍储物袋,心道:“辟天,准备好了吧?咱们今晚就去西方一探!朋友们,祝一夜好眠。” 言毕,将修为提升至九殇境的初层境界,秦湮瞬间便掠至高空,御风远去,耳旁长风烈烈,脚下是古木森林苍茫无垠,胸中顿时升起一阵畅快之意。 那团绿色的灵力她秦湮绝对是见过的,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地,但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也使得秦湮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进入九殇境之后,速度已然提升了十倍,秦湮自信地想着:“天亮之前一定能够赶回来。” 远去的秦湮没有看到,空空的宿营地上这时已经聚集四人。 “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小湮这丫头今晚就赶不及要去了!”西勤良望着空中秦湮的背影,颇为自得地扯断手中的一根细线。 “好啊,原来你偷偷在小湮的结界外面绑了根隐线!”地羊们一把抓住被西勤良扯断的细线,恍悟道。 “对!只要小湮这丫头走出结界,我就能知道。”西勤良环视了一圈众人,又道:“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追啊?” 石小苔慢悠悠道:“你大半夜的把我们都叫起来,就是希望咱们一块去追小湮?” “小苔你说话怎么这么慢?那当然了,小湮的安危就是我们大家的安危,咱们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话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西勤良有些心虚地看向众人,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眯起眼睛危险地靠近。 “好吧好吧我承认,那个,那个,关于苍山西方的传说大家又不是没听过,那么刺激的地方,咱们……哎,你们等等我!” 不等西勤良说完,众人极有默契地转身,结伴御风而去,地羊们捂嘴拼命地笑,小欢道:“估计西勤良那个傻蛋还不知道咱们早就决定今晚看着小湮了呢。” 小喜接道:“是啊,小湮看到石盘上印记时的样子不知道有多焦急哪,她就是想甩了咱们自己一个人去涉险!” “太不够朋友了!” “太不讲义气了!” 地羊们握拳,谋划着见到色魔要怎么整她,而身后反应迟钝的西勤良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便听到了这些对话,立刻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你们怎么能瞒着我呢?还害我辛辛苦苦地制作隐线。” 地羊们正自磨爪霍霍,忽然看到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家伙,阴恻恻地逼近。西勤良预感不妙,叫道:“喂,喂,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啊!喂!哎呦!” 一行四人和两只地羊在月光下疾行,极力追赶着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其中还夹杂着某人的惨呼…… 第43章 守护兽(上) 脚下起伏的森林急速向后退去,林上雾气翻涌如云,月光皎洁似银,秦湮无暇去欣赏此刻的美景,向着西方疾行。 “主人,你怎么这么着急呢?”储物袋里的辟天剑一边忍受着颠簸,一边问道,秦湮为了保险起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辟天是不可以出来的。 “天亮前还要赶回去,我能不急么?” 身后忽然传来风的呼啸,不像是苍山的晚风,倒像是有人在追赶,秦湮疑惑地回头,只见四个模糊的人影正在靠近。 及至近前,当先的小铃铛不知咋砸了个什么东西过来,正好对上秦湮的肩膀,“小湮,你太不讲义气了!怎么能把我们几个扔在那儿,自己跑出来玩呢?” 石小苔飞至秦湮的身侧,接道:“就猜到你今天晚上会跑去苍山的西山脉,我们几个可是一直盯着你呢。” 孟连决飞至石小苔的身后,道:“秦道友,西方山脉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着急赶过去?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我们大家有所隐瞒?” “是啊是啊!快告诉我们嘛!”地羊们停止了在西勤良的头上作威作福,急匆匆飞到秦湮的头上,问道。 看着伙伴们放心不下的样子,秦湮心中一阵感动,迎面是晚风猎猎吹来,旅途寂寞,秦湮便将这几天发现白墨辰的古怪以及那块石盘的蹊跷一一说了,众人一边听着秦湮的叙述,一边向着西方尽头飞去:天亮前要是被墨珏大哥发现他们几个晚上跑出来闲逛,可就死定了…… 待秦湮说罢,众人沉默良久,还是西勤良先开口道:“这么说,有可能是你说的那个大妖怪将自己的灵力强行灌入墨辰的体内,而且,墨辰跟那个妖怪可能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秦湮点头,又发现西勤良在自己身后飞行,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便又道:“不错,这种可能很大。” “他女乃女乃的!白墨辰这个家伙,居然背师学艺!那小子脑子进水了不成?!这要是被发现那还得了!” “而且还是跟一只妖怪学艺!啧啧,情节严重啊。”小欢坐在秦湮的头上,一手模了模自己的下巴,颇为严肃地接道。 “妖怪的修行动辄便是千年万年,那个妖怪怎么肯将自己的珍贵道行送给徒弟呢?”石小苔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这同样也是其他人心头掠过的疑惑。 孟连决道:“先不要管这些了,咱们先抓紧时间赶到苍山西山脉再说。” 五人和两只地羊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地御风而行,一路上,秦湮多次拿出那个古怪的石盘,以血为媒,察看着绿色箭头所指的方向。不多久,一片苍茫浑厚的深碧色已然在望,那里,便是整个西山脉的一角,箭头所指之处。 秦湮见石盘上的绿光不再漂移,果断道:“就是这里了。” 众人精神俱是一震,御气速度减慢,齐齐落了下来,只是这里的树木太过茂盛,脚下的落叶层层叠叠,踏上去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时竟找不到一处落脚点。五人只得散开,各自寻了一处可供踩踏的地方,屏息而望 孟连决和地羊们都落在一株高大的娑罗树上,树下站着西勤良,因为脚下的落叶层太厚,西勤良刚落下来就摔了一跤,地羊见状立即一边打滚一边幸灾乐祸地大笑,西勤良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道一句:“不跟你们两个小畜生一般计较。”便转身寻找一些树枝之类的东西好落脚。 石小苔落在娑罗树前不远的另一株白桦树上,小铃铛则坐在一丛茂盛的低矮灌木上,四人均能望见彼此,却独独不见了秦湮。 四野寂静,黑漆漆的原始森林没有一丝光亮,宛如夜神巨大的黑瞳,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闯入者。夜晚独有的清冷气息此刻肆无忌惮地舌忝舐着少年们的肌肤,令人心中寒意顿生。这林子里漂浮着一股焦炭的味道,闻上去令人很不舒服。 “小湮?”石小苔试探着向周围呼唤了一声,同时命令地羊召唤火属性的魔法元素,在掌上凝结出两团火球,向着林子的深处抛去。 火球在黑暗里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照亮了周围,但很快就如泥牛入海,消失了踪迹,林子又重新恢复了黑暗。 “小湮?”声声呼唤不断响起,众人此刻还都不敢离开落脚点太远,因为莽莽森林,也只有这一处尚有月光照耀,其他地方都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又唤了一会儿,西勤良不耐烦地踢开了脚下细细的树枝,整个人便随之往地上的落叶堆一陷,西勤良浑不在意道:“大家别鬼叫了,这林子太黑,咱们先把它弄亮堂一点,这样找起来也方便!” 浮雪城的修道者都是将东西方的术法混杂在一起修炼,而最大的两个门派由于平时的修炼侧重点不同,双方弟子所擅长的术法也不同,风雨门重在东方传统,所擅者多为东方仙术,而木叶宗则擅长于西方魔法,召唤魔法元素为我所用。这一次崇吾山上大片浮在半空的火灯笼,便是木叶宗弟子的杰作。 这五人里,石小苔、西勤良和孟连决均是木叶宗弟子,另两人同西勤良如此说,立即掠下树来,三人围成一圈,熟极而流地召唤空气中的火元素,两只地羊也停在主人的肩上,严阵以待。 小铃铛盘腿坐在灌木上,看着正在施术的三人,心急如焚:小湮你个冒失鬼,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空气里涌过一阵极为强烈的波动,犹如沸水一般开始剧烈地冒泡,川清铃连忙运气抵御住这阵火元素的撞击。正在施法的三人衣襟无风自动,发丝轻扬,而在三人的中心,一团火球正缓缓地升起,随着四面八方火元素的不断补充,这团火焰越来越旺,也越来越亮,周围的黑暗犹如潮水一般退去,川清铃忍不住站了起来,四下张望着,寻找着秦湮的身影。 那三人手指翻飞,又蓦地停于胸前,食指似是不经意地屈动,火球随之分裂成无数个火灯笼,有序地向着林子里飞去,所过之处,黑暗纷纷退让,光明如沐新生。西勤良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道:“呼,完成了,咱们赶紧去找找小湮。” 制作出这些火灯笼后,四人便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去找秦湮,小铃铛刚欲道自己去东面找找看,然而不经意地一抬头,立即愣住了,颤声道:“你……你们快看看,这都是什么?!”其他三人正说着如何如何联络如何分头行事,闻声纷纷抬头,问道:“怎么了?” 川清铃只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周围,这三人见状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之下众人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隐藏在黑暗里的树林,此刻在火灯笼的照耀下一览无遗,除了他们几人落脚的地方外,林子里的其他树木都像是遭到了雷击一样,黑漆漆的一片,葱茏的树盖,挺拔的树干都变成了一根根萎缩的枯木,犹如妖鬼的手指根根矗立,望之令人心惊。 以他们几人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树木都是这幅颓败景象,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解。 孟连决打破了沉默,道:“奇怪,为什么只有我们站的这个地方的树木没有遭此大祸呢?” “难怪我们刚刚落下来就闻到一股焦炭的味道,原来是这些树都变成焦炭了。”西勤良道,同样也不明白,他们几个怎么就这么巧,恰好落在这片没被烤焦的地方? “主人小心!” 地羊们惊呼道,眼疾手快地拖住石小苔往后去,孟连决和西勤良见此也点足随着地羊掠过去,一边看向自己的身后,不知是什么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地羊们如此惊慌。 空气里的火元素波动还没有完全消失,只见他们身后的空地上很明显,有一股比周围更强烈的元素波动,原本平整的地面隆起一个小小的土丘,随着顶上火元素的波动,有节奏地动着。四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纷纷将自身修为提升到最高,严肃地看着那个越来越高的土丘。 当火元素波动彻底消失,土丘也停止了摆动,这时土丘已经有三人多高,众人紧张地仰望着这个奇怪的东西,四野一片寂静。 此刻明明没有风,那个土丘上的尘土却簌簌飘落,很快,露出里面一个怪模怪样的野兽石像来,石像屈膝蹲坐着,双目雕刻地很夸张,几乎要瞪出眼眶来,他的身上不是兽类的毛皮,而是类似于蛟龙的鳞片,泛着光覆盖在石像的身上,脖颈极长,硕大的脑袋看上去很不协调。 西勤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哎,连决,你读的书多,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野兽?” 孟连决皱眉思索了一阵,缓缓道:“我曾经在《山川奇物志》上似乎看到过这种神兽,名字我忘了,不过这种神兽是传说中只出现在墓地的守护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兽?”西勤良惊讶道,“连决你别欺负我没好好读过书啊,这玩意儿明明是个石头,要是神兽,还会变成石头?” 孟连决并不答话,只是定定盯着这尊石像,良久,道:“他快出来了,大家小心!” 四人齐齐向后一退,看着眼前这尊石像生生化成獠牙锋利,身上鳞片寒光凛凛的神兽,晃了晃可怖的脑袋,对月长嘶! 第44章 守护兽(下) “没想到长得这么丑,吼起来的样子还蛮帅的。”西勤良看着刚刚化为活物,长嘶不已的神兽,略带夸奖地说道。 孟连决闻言,回头道:“勤良兄啊,难不成你想收他为坐骑?我可警告你,这种专门守墓的神兽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坏。” 既是神兽,断不会像那些妖兽一般见人就咬,神兽都是彬彬有礼的,并且有思想有自己的判断力,当众人看清楚这果真是一头神兽时,纷纷松了口气。西勤良还放肆地开他的玩笑。 无论他脾气有多坏,人家好歹是头神兽不是,不管怎么说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守护兽的身体里响起:“凡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若前进一步,必死。”神兽的眼睛垂下,有深不可测的光。 守护兽的声音里包含着极强的正压,饶是这几个修道者也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乱响,两只地羊一个支持不住,已经从主人的肩头跌了下来,石小苔忙伸出手去接住。 西勤良将肩头的大刀霍地扔在地上,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模了模守护兽的前爪,守护兽似是不喜欢这样亲近的动作,忽的后退一步,冷冷道:“凡人,你在做什么?” 西勤良若有所思道:“没想到啊,你果真没有皮毛只有鳞片啊,太奇怪了。”守护兽抬起自己的前爪,免得又被西勤良一双东模西模的手触碰到,莫名其妙道:“皮毛是什么东西?” 站在守护兽眼皮底下的四人震惊了,堂堂一介神兽居然不知道皮毛是什么东西,一听就知道这家伙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不知道是该夸他恪尽职守呢,还是该笑他孤陋寡闻呢。 “呵呵,这个不是重点,我们有一个同伴不见了,应该就在这附近,不知道您有没有瞧见?”西勤良后退一步仰视着神兽的眼睛问道。 “没有。” “那么,大胖子你就把身子挪挪,好让我们去找同伴嘛。”西勤良言语越加放肆,直接称呼神兽为大胖子,不过瞧那守护兽呆头呆脑的模样,估计连大胖子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以我身躯为界,你们都不能再逾越一步,凡人,我不会伤害你们,请赶快离开。”守护者缓缓吐出这些话语的同时,一波又一波巨大的正压当空袭来,地羊们早已受不了,钻进了主人的储物袋中。 川清铃看着西勤良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干脆爬上了守护兽抬起的前爪,一边晃荡着双腿,一边研究者守护兽的鳞片,低声喝道:“喂,姓西的,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给我滚下来!” 西勤良完全无视某人的警告,反而更加自得其乐了,继续问道:“大胖子啊,为什么周围的树木都烧焦了?看上去似乎这里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哪?” 那知这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疑问刚刚说出口,众人立刻明白了孟连决为什么要说这一类的神兽脾气都不好,当西勤良话音刚落,只见守护兽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西勤良踢了出去,小铃铛看着某人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心中乐道:活该!不听姐一言,吃亏在眼前。 然而接下来,小铃铛就乐不起来了。 守护兽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道:“你以为老子愿意那家伙把这儿都烧成平地哪?你以为老子愿意哪?要不是真人把老子拴在这个地方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逍遥,我没办法走出这个范围之外,老子早就收拾了那个混蛋小子!凡人,看什么看?没见过神兽发飙是不是?你们几个小鬼听好了,只要再向前一步老子就烧死你们!哼!”不到一秒,守护兽的语气急转直下,只听到“天哪天哪怎么办怎么办?呆会真人要回来了看到这儿变成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呜呜,那个家伙太狡猾了太不是人了怎么能这样?呜呜,都怪真人自己非要把我拴起来不可!现在好了,怎么办啊?” 神兽原本深邃的目光现在流露出的是孩子一样的无助,听到守护兽不带一个标点符号地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底下的三人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面面相觑。 小铃铛看向另外的两人,问道:“现在怎么办?” 石小苔道:“我们先去其他三个方向找找看,找不到的话再来跟这个死胖子死磕。” 听到一向寡言少语的石小苔冒出一句“死胖子”,孟连决不由微笑,冲着小铃铛点点头,表示赞同石小苔的建议。 守护兽还在低低咕哝着什么,众人过了一会也缓过神儿来了,心下了然:看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闯过了守护兽的防御,而且还把这儿弄得跟被雷劈了似的,可见此人修为不低。 三人分开时,小铃铛经过连决的身边问道:“哎,你说这种神兽是专门看护陵墓的,我在苍山活了二十年了,从没听人说起过西山脉有墓地啊?” 孟连决道:“是啊,刚刚看到这个庞然大物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这附近难道真的有墓地?” 两人不再言语,点足一掠,旋即分开,向着东、南两个方向疾奔而去,石小苔向着北方径自去了。 ******* “辟天!” 秦湮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这一次又被辟天害惨了……如果不是在半空中她说了一句“到了”,辟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表现得异常兴奋,一下子带着主人奔向了前方,结果导致秦湮降落在距离同伴们很远的前面,而且刚一落下,脚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忽然爆炸,秦湮立刻晕了过去。 看着刚刚醒过来的主人,辟天自知理亏,怯怯地向后缩了一缩,道:“主人,你就别发火了,咱们现在赶紧去找石小苔吧……” “哼”,秦湮重重地一回头,赌气似的不再看辟天,恰好此刻,林中忽然涌动起大量的火属性元素,秦湮心中一喜:“看来是他们,照这个元素波动目测,他们离我并不远哪。”果然过了不久,远处忽然闪现一团明亮的光,那是石小苔他们制作的火灯笼,如游龙一般在林间迅速蔓延开。 秦湮立刻站起来,向着光亮处举步走去。 然而一不小心,脚下就会有不知名的东西忽然爆炸,如此走走停停,秦湮不得不选择御风飞行,对身侧的长剑道:“辟天,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 见主人忽然理睬自己了,辟天愧疚的心情一扫而光,开心道:“那是人工制作的雷属性空间,将空气中的雷属性元素封装在一个小空间里,这个小空间只要感受到压力就会膨胀,爆炸。” 辟天又极为殷勤地转了一圈,回到主人面前继续道:“看样子应该是有人为了通过那个开明兽的防御,制作了大量这种小空间,洒在这附近的山林里,可真够缺德的。” “开明兽?” 辟天回答:“恩,就是专门守护在神灵墓地的神兽,名叫开明兽,主人,你是不是感应不到开明兽啊?” “我的修为怎么比得上你啊辟天。”秦湮道,然后不出所料地看着辟天像是一个被父母夸奖了的小孩子一样,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昂首在前面开路。 不多久,秦湮惊讶地停住脚步,看着在远处那片光亮里忽然出现的一团巨大的黑影,讷讷道:“辟天,那就是你说的开明兽?这也太大了吧?” 辟天忽然钻进了储物袋,道:“主人,我看到你的同伴了。” 秦湮举目极力望过去,看到一抹人影以极为优美的弧线划破长空,落向了东方的一片黑暗,“西勤良?”秦湮将储物袋放好,防止辟天剑冒出来,继续道:“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古怪的姿势在天上飞?” 又前行了一会儿,便见石小苔风驰电掣一般往北方疾行而去,秦湮赶忙追了上去。 “小苔?小苔!”秦湮边御气飞行,边冲着石小苔大声呼唤,“我是秦湮!小苔你快停下来!其他人呢?”及至近前,秦湮见小苔的身边并没有人影,便问道。 “秦湮?”石小苔听到身后的呼唤,停住了身子,回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们找你已经半天了。” 言罢,石小苔立即向天空喷射出一团火红的光芒,光芒直直划破苍茫的夜色,在旷野之中分外耀眼,那是他们一行人刚刚决定使用的联络信号,谁找到了秦湮便发出这样的火焰,无论多远的距离都看得见。 路上,石小苔简要地向秦湮介绍下那只守护兽,担忧道:“小湮,你还要往西山脉的更深处去么?” “去啊!当然去,天,西山脉内居然有圣墓啊,太不可思议了,看来,那个大妖怪就是冲着圣墓去的,说不定还能捉住他。小苔,难道你不想去一探究竟?” “想,不过,万一天亮的时候赶不回去,墨珏大哥不知道会怎样处罚我们。” “小苔……”秦湮故意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石小苔,“做人要诚实嘛,说实话……” “好吧,其实我也从来没有怕过墨珏大哥。”石小苔无奈地笑笑,其实她是因为关于秦湮的种种古怪事情发生太多,生怕她会在途中再出什么事,只是这样的担忧也只是化为行动:作为伙伴的我,必定会陪着你,战斗至最后一刻! 第49章 漠魇之术 秦湮一行所在的甬道距离那个竹妖并不远,穿过这一个甬道,再经过一个空间宽敞的交汇点,行不多时,众人便见脚下的碎石逐渐多了起来,墙壁上的微光也越来越亮,有雕像坍塌,歪在甬道一旁,亦有壁画活灵活现几欲破墙而出,顶上不再一片漆黑,反而隐隐有祥光涌入,映衬出顶上所绘的奇花异草,瑞气祥兽,端的是仙家盛景,气派庄严。而脚下的平面则呈现出向上的趋势,众人感觉到情形变化,愈发地小心起来。 “啊。”当先走着的石小苔忽然举手挡在自己的眼前,轻唤了一声。身边的秦湮和川清铃亦是觉得眼前一花,突然涌现的耀眼白光令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身后的孟连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忙拖着西勤良快走几步,来到石小苔的身侧。 待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众人心中尽是赞叹仰慕之意,眼前的景象与先前的迥然不同,瑞气万千,祥光普照,有清风阵阵,裹挟着暗香轰轰烈烈而来,使人心旷神怡,也许是此地灵气极盛的缘故,众人只觉身心一阵轻松,愉悦之意充盈心间。 “真是块宝地。”西勤良睁开眼睛,推开连决的搀扶,勉力向前走去,每踏一步,他的脚下便显出一团温和的蓝光,连踏七步之后,西勤良立定,回头中气十足地笑道:“看我做什么?你们打算就一直杵在那儿啊?” 见西勤良全无病态,四人便明白这里的旺盛灵气有治愈伤病的功效,离开这个向上的甬道口后,众人每踏一步必生蓝光,蓝色光华之中,无数丝丝缕缕的灵力从平面之下涌出,灌进闯入者的体内。 石小苔笑道:“昔有释迦牟尼,初降生时,无人扶持,即行四方。面各七步,步步举足,出大莲华(同“花”)。如今我们是步步举足,皆现蓝华。” 川清铃接道:“不过我们可不能跟佛祖比。”五人试探着向各个方向步行了一会儿,很快,便看见了那个人。 银色的头发长及脚踝,月白长袍剪裁得体地覆在他身上,这个人几乎完全融进了周围的苍白底色之中。秦湮一行五人恰好在他的背面,而正前方是一处长宽约为三尺的方台,方台皆为玉石砌就,青翠欲滴,仿佛朝阳初升的苍茫山林,扑面而来阵阵清爽之气。 方台的上方盛放着两株紧紧相挨的莲花,一株是青色的优钵罗,一株是白色的芬陀利,青白两色,相背而开。纤长的花瓣无风自动,似在盈盈舞动,仪态万方,幻出清影万千,犹如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高贵圣洁,端然凛然,不可侵犯。 两株莲花之上,此刻悬浮着一柄青光长剑,剑柄上内嵌着一个圆润的碧绿色珠子,那人微微地仰头,凝视着青光长剑。然而在秦湮五人看来,那里,立着一根有着万年以上道行的翠竹,静默无言。 如此清净的仙家之地,本应该屏息敛声,谨慎恭敬地行走交谈,但五人都未忘记此行的最终目的,西勤良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一把拿过孟连决帮自己背着的大刀,霍地砍向地面,厉声喝道:“妖怪!我们已经追了你半天了,说!你到底对墨辰做了什么?!” 西勤良的这把大刀并无刀鞘,只在刀身上缠着类似于布带之类的物事,此刻刀身上的带子尽皆散开,猎猎飞扬,一离了刀身,便都消失不见。大刀泛起冷冽的寒光,望之有凛凛气势,不怒自威。 在西勤良抽出大刀的一瞬,其余四人早已摆开了阵势,秦湮和川清铃双手结印,手指看似不经意地微微屈动;孟连决召唤出在储物袋里呼呼大睡的肉鸡,此刻扑棱着一对光秃秃的肉翅膀;石小苔早已祭出竹杖,尖利的一端直指竹妖的背影! 白衣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苍白的面容之上一片阴郁,秦湮一眼便瞧见挂在竹妖腰上的紫玉箫,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又分辨不出这一丝不妥来自于何处。 静默片刻,面色阴沉的男子忽然开口笑道:“没想到你们几个小鬼居然能穿过石兽守卫的甬道,可见修为不低”,言罢男子俯身作揖,温言道:“在下陶青崖,因有要事才进入这圣墓之中取些东西,不知刚才这位小兄弟所说的墨辰是何人?” 有礼貌的人总会使人倍添好感,见这个竹妖丝毫不生气,反而彬彬有礼地询问,目光坦荡,毫无矫揉造作之色,五人立即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孟连决回了一礼,回答道:“墨辰是我们的朋友,今天似乎是碰到什么妖怪了,体内多了一股奇特的真气……”男子含笑着走近,秦湮站在一旁,愈发地觉得不妥起来。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好生奇怪! 孟连决仍在解释着,秦湮望向站在连决身边的西勤良,见西勤良正在收刀,他的大刀上那些散逸消失的长带重又出现,裹住刀身,西勤良察觉到秦湮在注视他,抬头微微一笑,看到对方的眼睛,秦湮忽然明白有什么不妥了。 心中一明白,秦湮立即大声道:“大家小心!快防御!这是漠魇之术!不要看他的眼睛!”秦湮这一喝,西勤良蓦地便想起,自己还没有揍这个竹妖呢,急着收什么刀啊?匆忙中又欲拔刀便刺。 然而已经晚了,众人这才发现,从在他们放松戒备的那一刻开始,自身的灵力仿佛受到了限制,再难以施展出来。而此刻西勤良见自己的大刀也难以拔出,额头上已急出细密的冷汗。 陶青崖不再表现地彬彬有礼,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郁的晦暗,月白的长袍簌簌而动,转瞬间已来到西勤良的跟前,看到对方神鬼莫测的修为,西勤良怔怔的愣在当场。 “小鬼,这把刀是不错,可惜了,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主人?”陶青崖戏谑道,西勤良立刻不服气起来,张口欲争辩什么,陶青崖却伸出手去模了模西勤良的头,又道:“以后要勤加练习,别把心思都放在邪门歪道上。” 地羊们见西勤良吃瘪,一边冲着他做鬼脸,一边捂住嘴拼命偷笑。西勤良很想也在陶青崖的头上模几下,最好再把这根死竹子上的竹叶也拔下来几片,无奈手脚却动弹不得,只能徒叹奈何。 陶青崖的身形几如鬼魅,瞬乎而至,下一秒又飘至秦湮的跟前。 当他的身形一动,西勤良立刻感受到周围那种沉重的压迫力减轻了不少,“呼……”长舒了一口气,西勤良便开始摇头晃脑扭扭腰,伸展伸展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一瞥之下见身侧的孟连决还不能动,西勤良立刻放心大胆地模了模他的头,然后无比满足地冲着孟连决眨了眨眼睛。至于连决,干脆闭上了眼睛,看不到西勤良那张老脸心不烦…… 秦湮想起自己在几年前曾经翻箱倒柜地找一本《山川神物志》的书,自己这个最厌恶读书的人怎么会去找书看呢?一定是碰到了什么事情,那一天自己真的是在竹林里睡了一大觉,白白捡了把宝剑回家么?思路刚刚清晰起来,结果被陶青崖敲了一记后,脑中又混乱了。 秦湮瞪着他,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地凶神恶煞,道:“墨辰身上的妖气必定是你灌输的,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陶青崖道:“刚才那个黄衫修士的境况你们也看到了,我陶青崖不会害人,除非那人的行为超过了我的底线。所以,你们的那个伙伴会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秦湮又道:“那么,圣墓是苍山的圣地,你区区一个妖怪怎么敢闯入这里?” 这一次陶青崖不再回答,只是静静凝视着秦湮的脸,举手便捧起秦湮的脸颊,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良久,道:“真有几分像呢。” 秦湮想要后退却不得,只得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陶青崖笑道:“丫头,现在总算知道女孩子要讲礼貌了,不像以前啊,张口就是脏话。” 陶青崖转身面对向众人,没想到甫一转身,便见一个人影扑了上来。 第50章双生莲 原来是西勤良,见这个竹妖居然敢模秦湮的脸,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过在一旁还不能动的孟连决,快走几步,恰巧此时陶青崖偏偏转了过来,西勤良一个没站稳便差点扑在陶青崖的身上。 陶青崖身形一动,已然掠出了西勤良的攻击范围,站定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冒失的小鬼。 西勤良怒视道:“喂,别以为自己活了几万年,就能随便欺负人了居然敢欺负咱们的女同胞没看到这旁边还站着俩喘气的男同胞哪?哼,我……” “咳”,陶青崖打断道,“小鬼,你旁边的那个现在似乎真的只能喘气了,你,不看看?” 西勤良闻言立即回头,只见孟连决被自己强行拉过来后只有喘气的份儿,赶忙拍拍他的背帮着顺气,在刚才孟连决原本勉强能够动弹了,可也架不住西勤良这么大幅度的动作,登时两眼欲翻,几乎晕倒。此刻西勤良拍着后背,又听到孟连决小声说了句什么。 西勤良支起耳朵问道:“啊?你说什么?大点声。” 孟连决这时才缓过来气,平静道:“兄弟啊,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搭档了,咳咳,这……咳,早晚被你弄死啊,咳咳。” “走啦,你们两个。”川清铃走过来,拍了下勤良的肩膀说道。 见众人都走向方台,两位男同胞抬脚便追了上去。 漠魇之术不仅能够使敌方放松戒备,对施术者产生无端的信赖感,同时,若是碰到强大的施术者,几乎能够完全令敌手变成自己的傀儡,只听从施术者一人的号令。而陶青崖的修为已近天人,施术的方式更是不可以常理度之,他却并未这样做,行为甚至于还像个兄长,这愈发使秦湮一行人不明所以了。 在绝对的强者面前,弱者所能做的也许只有调整好心态,别再做无用功了罢,想到此,原本都是同龄人中佼佼者的五人,情绪难免有些低落,当然,西勤良除外…… “这花长得好生奇怪。”西勤良最后一个离开原地,却是第一个冲上了方台,绕着青白两色的莲花转了一圈道。地羊们从主人的储物袋中探出脑袋,见状立刻飞了出来,直奔西勤良的肩头,探头探脑地望向中央的奇异花朵。 陶青崖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花么?”不等众人回答,又道:“在共存的时代,这花被称作‘双生莲’。” 川清铃惊讶道:“共存的时代?这花岂不是存活了万年……千万年……或者更久?” 陶青崖道:“她与圣墓同岁,而圣墓比苍山主脉形成的更早。”陶青崖顿了顿,微叹道:“小鬼们,都退后,现在你们就能亲眼见到双生莲的妙处了。”言罢,漂浮着的青光剑似是有灵性一般,剑柄一转,正对向这个竹妖。 秦湮五人退至方台的边缘,周围明亮的光线忽然变得晦暗,静,绝对的寂静,不同于原先的安宁祥和,此刻的寂静透着些诡异,仿佛身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五人早已撑开了结界,勉力镇定心神。 “啪”虚空中不知从何处传来轻微的爆裂声响。 青白两色,舞动不休的双生莲连根月兑离了方台,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双生莲是一朵花,只有一株茎杆,一株根,青色的优钵罗和白色的芬陀利此刻努力的转过花盘,似是要看看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另一朵花地模样。 双生之花,是为不祥,在整个花期之中,两朵花盘相背而生,唯有在凋零枯败的时候,花盘会努力转过来看对方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相见之时便是陨落之时。 关于双生花的传说众人在小时候都听过,此刻见到只会在传说中见到的情景,难免心为之伤,面上都是殊为不忍。 “啪啪啪”花盘终于相对,刹那间纤长的花瓣都停止了舞动,虚空中接连传来爆裂之声,仪态万方的莲花犹如石雕一般,瞬间爬满了裂纹,便在此刻,四周完全黑了下来。 暗夜之神的瞳眸,霍然张开,无休无止的黑暗,犹如潮水,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唯有一袭白衣,在斩不断的如墨漆黑中,依旧明亮温暖,秦湮一行看着陶青崖伸开双臂,成环抱式的姿态放于胸前。竹妖的口中低声呢喃着什么,由于声音过于模糊,五人听不清他的话语,只感受到一派庄重神秘。 四周忽然响起低低的梵唱,祝颂之声绵长无垠,似是来自九幽冥府,一阵一阵,摄人魂魄,黑暗里,闪现过七道毫芒,落于陶青崖的胸前。 毫芒似游鱼一般,在陶青崖虚虚的环抱之中游走,同时,双生莲似是已然完全颓败,不再传来爆裂之声,其上满是可怖的裂纹。 “九天,听我祈求”陶青崖低喝一声,双手捧着七道毫芒,恭敬地举过头顶,口中呢喃的速度明显加快。 “三魂七魄,不归幽罗”话音一落,七道毫芒如同离弦之箭直刺向青光剑剑柄,瞬间隐没入那颗青色的珠子,而双生莲的实体霎时化为齑粉,融进黑暗再难寻觅,而莲花青白两色的精华伴随着毫芒,也一起没入剑体,刹那间,青光剑的剑体光芒大盛,众人不由举手遮住了眼睛。 剑体上,辉光道道,破空而来,如同出鞘利剑斩向周围的黑暗,然而周遭的黑暗却似乎留恋此地,不愿离去,有低低的窃笑哀哀的呜咽之声响起。 秦湮五人顿时没来由地觉得须发皆张,毛骨悚然,背后阵阵发凉。 众人知道,这是有邪魔被召唤来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陶青崖此刻脸色愈加苍白,几乎都站立不稳,众人见状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今天要给这个竹妖陪葬了? 饶是气力几乎耗尽,陶青崖仍勉力念动咒语,众人的灵眼能够看到,在虚幻的外壳下,妖怪的强大灵力涌向指尖,透过皮肤,悉数被注入青光长剑之内。 秦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在青光剑再度盛放出灿烂光华之时,那青色的珠子里,流转着一物,竟慢慢凝聚成了人形。 陶青崖的最后一击终于还是起作用了,青光剑上柔和的正气慢慢消解了黑暗,四周重新恢复了清明的白,方台也依旧是青翠欲滴,如一汪清水端坐在纯白的天地之中。 只是上面的双生莲已不见踪影。 陶青崖晃了几晃,颓然坐下,众人连忙从结界之中走出,扶住这个竹妖。 “你可别死啊我们还指望着你出去呢”西勤良端住陶青崖的肩膀一通猛摇,焦急地大声道。 竹妖撑开自己越来越重的眼睛,微笑道:“放心……出路……我早已安排好……”苍白的手指指向西勤良身后的某处,那里,一扇暗门正徐徐打开,一个甬道静静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原来你这个家伙还是很靠谱的。”川清铃看着那个甬道开心说道。 孟连决和西勤良一人架起竹妖的一边,向着甬道口走了过去,青光剑铮然长鸣,从半空中跃入主人的剑鞘之中,竹妖纤细毫无血色的手指轻轻抚模着剑柄,微微扯了扯嘴角,接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怎么?现在的情况是?……”川清铃看到竹妖头一歪,脸色苍白如死,有些忐忑地问道。 孟连决答道:“咳咳,这根竹子死不了,唉,真没想到居然还要我们送他出去,唉……” 石小苔走进甬道,回头招呼道:“快走吧。这次回去免不了墨珏大哥的一通骂了。” 其余四人立刻走上前,逐一离开这一方洞天,虽然原先来的时候就知道,负责他们这一组的九殇境前辈们必定会好好“教育”一番,不过这一番冒险却无人后悔,波澜不惊的修道者生活总算是起了一点波澜,五人的心中是无比欢欣雀跃的。 甬道里传来众人大声的讨论,川清铃道:“这根竹子用的法术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以前好像在教科书上看到过,应该是招魂术吧?” 石小苔肯定道:“必定是招魂术了,那七道毫芒便是天地生灵皆有的三魂七魄之中的七个。” “咦?小苔,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你以前看过生灵的魂魄?”西勤良回头笑道。 川清铃立刻鄙视:“人家小苔可比我们多活了一百六十年,当然要比咱们见多识广了,哎,我说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眼神?哎,你没事敲我头干嘛?……” “敲得就是你……” “……” 秦湮走在最后,沉默着回头看了甬道尽头最后一眼,甬道口透露出四四方方的白色祥光,那扇暗门正徐徐落下。等他们这几个闯入者走了之后,圣墓之中便会又恢复到亘古不变的平静中去吧?只是仙境出尘,亡灵寂寞,圣墓之中,究竟埋葬了多少时代的过往,他们这些后生小辈又能窥探到几分,逝者已矣,生者本不当叨扰,然而往昔种种又如此神秘…… 只是一晃神,秦湮便见自己已经落下了伙伴们一大截,赶忙追上伙伴们的步伐,不再回眸一眼。 甬道漫长,墙壁上辉光绵延,唯有大片大片画风古朴,手法苍劲的壁画,寂寂守护着无声消逝的时光。 第51章剑中人 西勤良和孟连决一同架着竹妖,三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将甬道宽度占去了大半,另三个女修道者只得在后面慢慢跟着。 这一路行来,穿过甬道后,陶青崖告诫五人,圣墓的附近最好不要使用术法,否则任何的能量的波动都可能引起出入口的变化,众人只需循着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指南草,朝着与它相反的方向一直走,便能找到出口。行走过程中,不要东张西望的以免走进岔路。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五人专心致志地只看地面,跟在自己前面的伙伴成一条直线队形走,五人中修为最高的秦湮照例断后,石小苔和川清铃走在中间,孟连决架着竹妖陶青崖跟在孟连决的后面。 行走许久之后,最前面的孟连决忽然停下了脚步,紧张兮兮地盯着地面,身后的西勤良一个没注意便撞在了他身上。 “哎呦”,西勤良低低唤了一声,“连决你干嘛停下来?” “别吵”孟连决没好气地道。 见一向沉稳的连决也沉不住气了,西勤良倒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郑重问道:“怎么了?” “你们尽量不要离开队形,四下察看察看,我怎么找不到指南草了?” “什么?”这一路上黑灯瞎火的,五人也不敢使用术法照明,都猫着腰跟在地上找钱似的鬼鬼祟祟地走路,好不容易走了半晌,居然说找不到指南草了? 川清铃急道:“竹子说不能使用术法,可这么黑咱们怎么找到指南草啊?”言罢,川清铃便急着离开队伍,去周围找找。 “小铃铛”身后的石小苔一把拉住川清铃的手臂道:“千万别离开队形,我们再想想办法。” 秦湮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身后的扇形范围之内,这时候见队伍停了下来,便抬起头看了看,心中掠过疑问,便道:“你们知道怎么样才算走出圣墓所在的范围之外么?” 孟连决答道:“这个……竹子倒没说。” “圣墓里面是看不到日月星辰的吧?”秦湮仰头问道。 除了孟连决仍在专心地寻找指南草外,剩下的三人都抬头望了望天空,深秋时节的天幕高爽无比,漫天的星辰璀璨夺目,几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周围一片漆黑,原来他们已经走进了西山脉上的森林。 孟连决觉察到身后被踢了一脚,怒道:“西勤良你闹什么闹嘛没看到我忙着呢啊?” “走吧,大叔”,西勤良揶揄道,“咱们早走出圣墓了,丫的还找什么指南草。” 孟连决这才抬起头,一眼便望见头上的灿烂星光,心中一喜,原先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纷纷开始集中周身灵力,向着崇吾山的方向御风而行,不知道已经出来了多久,总之众人都心知肚明,出来的越久,回去后受到的责罚便越重,不知不觉间,众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行至中途,石小苔发现了什么,忙道:“大家快等等,看,那里是什么?” 顺着石小苔的视线,但见不远处一片灯火朦胧,看那个方向,应当是他们刚来西山脉碰到开明兽的地方。 秦湮道:“那不是我们三个制作的火灯笼嘛?怎么还没有熄灭?”话音未落,众人都在半空中转了方向,向那片大部分已化作焦炭的森林飞去。 停住,缓缓地落下,当众人再度踩到这片坚实的地面,愈发奇怪那些仍未熄灭的火灯笼。 “我们在圣墓里至少也呆了十几个时辰,算上来回的时间,这些火灯笼应当早就熄灭了。”孟连决分析道,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醒悟了,“难道圣墓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研究了半晌,众人肯定了连决的猜想。 “太好了”西勤良顿时手舞足蹈,“那我们就不用急着赶回去了,咱们今晚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明天天一亮再动身也不迟。” 很快,众人便升起了一团篝火,在野外,篝火的最大好处便是可以震慑那些夜晚出来觅食的野兽,五位修道者们所生的火焰更是包含了极强的灵力,能够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 火光掩映着同伴们疲惫的脸颊,不多时,众人便陆续进入自己的结界之中,安然睡去。 秦湮捡了一方圆润的白石,靠在其旁,望着满天繁星,头微微侧过,很快便沉沉睡去。 明朗的夜空,星辰满天,几缕淡云悠悠而过,晚风裹挟着青葱树叶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周身是如此放松,像是离开了地面,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依偎在空气的怀抱之中,秦湮缓缓睁开眼睛,内心安宁而喜悦,向身侧一瞥,不由怔住。 “自己”身着一袭紫衣,坐在一方大石上,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仔细看去,对方的眉眼之间还是与自己有些不同的,女子的气质淡如菊花,恍惚间竟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秦湮有些发愣,几乎忘了去询问。 紫衣的女子倒也不以为意,含笑模了模秦湮的头道:“你就是秦湮吧?” 秦湮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居然很不礼貌地盯着对方看,面上登时发红,窘迫道,“是……姐姐,我是秦湮,不过,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认识吗?”。虽然刚才有些晃神,这时秦湮却是警惕了起来,对方是怎么出现的?接近自己又有什么目的?无数疑问写在脸上,就成了深深的防备。 “岂止是认识。”紫衣的女子完全忽略秦湮面上的警惕神色,话中似大有深意,又道:“小湮,你的修为进境的很快嘛,像你们这个年纪能够修炼到九殇境,当真是了不起。” 听到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这般由衷的赞叹,秦湮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稍稍放松了戒备,也赞道:“姐姐的修为必定高深,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松地看出我的修为。” “而且,你的体内同时集聚了两种力量,一曰‘裂天’,一曰‘魔之力’,你还背负着魔族的纯血,时机一到,便生双翼,到时由不得你不回到魔族的领地。”女子的语音本是轻柔的,然而在秦湮听来,却不啻是字字如刀,看着秦湮震惊的神色,女子的脸忽然凑近,漫天星光下,对方的面容几如梦幻,姣好的肌肤宛如象牙一般精雕细琢,淡云掠过天际,几行白色飞羽在星光下倏忽而过——那是苍山的神鸟,白头海雕在恪尽职守地巡山。 秦湮惊觉,自己可以透过对方的脸颊,看到此刻的星空,难道说紫衣女子的身体竟是虚幻? 女子幽幽道:“奇怪啊,怎么你的真气流转是这个顺序呢?”话音未落,紫衣的丽人儿宛如没有重量的落叶般,从大石上堪堪飞至秦湮的身前,仔细凝视了半晌,有些伤感地喃喃道:“唉,云初妹妹果然还是仙逝了。” 秦湮愈发不明白对方的话语,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女子温和地笑道:“小湮,你在功法修炼上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想法吧?只是你自己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只苦于无人相问。” 秦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么了解?” 女子淡淡笑道:“你自身并未使用任何法宝掩盖自身的修为,倘若遇到像我这样的高阶位修道者,便能够很容易看出你的瓶颈,更何况”,女子的身形飘忽飞旋,瞬间重又回到大石之上,继续道:“我也是魔族的人呢,对你的情况自然也比较容易了解。” “姐姐是魔族人?”秦湮语气平静道,“可我看姐姐的样子,并没有魔族的外貌特征。” 女子开心地笑起来,道:“那是因为,我早已不是活物了啊。” 秦湮看着女子的脸,心中忽然涌过一股悲伤的寒流,秦湮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再也无法去敌视面前的女子,缓缓坐下,秦湮双臂撑在地面上,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开口唱起了一支歌谣。 仲夏之雪,云上之光。簌簌飘零,积于北窗。中夜思君,辗转彷徨。泣涕如雨,湿我裙裳…… 歌谣曲调古朴简单,回环往复,哀而不伤,女子空灵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曲调的悠远意境,秦湮听得竟有些痴了。 仲夏时节,怎么会有雪?若是天空在这个时节下起雪,只怕是因为遇到伤心事了罢…… “云初妹妹在七百年前消失在人界,你去那里找她,那套功法上的不解之处也就能够迎刃而解。” 耳畔传来清冷的话语,待秦湮转身去寻的时候,空旷的平地上,哪里还寻觅到半个人影? 手上忽然有冰凉的感觉,秦湮抬起手,看到一片精美的六角雪花正自融化,“下雪了么?”秦湮将手举近,便在此刻,天空忽然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起来,秦湮长身而立,见这片雪只在他们一行人所在的范围之内,而中心便是那个尚自昏睡的陶青崖。 秦湮瞥见竹妖身侧的青光剑兀自震颤不已,剑柄上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冷光,秦湮盯着那颗青碧色地珠子,心下了然:刚才的紫衣女子必是这青光剑之中的剑灵了,没有实体,却有灵魂。 只是不知她离开时对自己所说,究竟是何意…… 第52章撤退 雪下得是这样的大,这样的沉重,虽然有晚风,然而雪花的轨迹却都是直直的向下,似是含了无数沉重的心事,又像是无力改变既定的轨迹,只得从云端直直的坠落,落于人间。 秦湮独立于漫天飞雪之中,任由雪花落满肩头,望向顶上清明的苍穹,心绪早已飘到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远方。 “哎”,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之中的陶青崖忽然吱了一声,秦湮见他醒了过来,便走过去轻轻扶他起来。 到底是有了上万年道行的大妖怪,虽然使用了招魂术这样极为耗费修为和灵力的术法,休息的时间也并不长,这时却能够御气而动了,秦湮伸出去的手只是虚虚地扶了一下,陶青崖已然站起,望见漫天飞雪,刚刚醒转过来地人儿几乎站立不稳,四顾,只见秦湮屈膝蹲在一侧。 “你看见她了么?”陶青崖茫然相问。 秦湮道:“是着紫衣的女子么?” 竹妖点点头,又摇摇头,面上带着些许失落和了然,缓缓转过了身子,双手平平地向前伸展,接住这些直直坠落下来的雪花,似乎并不希望秦湮回答她。 秦湮不知道既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只得在一旁沉默了下去,灵识却刹那间变得灵敏起来,秦湮心道:毕竟是重伤初愈,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白衣胜雪的竹妖微微仰起头,让雪花都落在自己的脸上,融化成沁凉的水,顺着脸颊硬朗的线条流下去,陶青崖睁开眼睛,用秦湮恰好听不到的音高低声喃喃了什么,只是他并未料想到,秦湮此刻的灵识早已离开躯壳,严密监视着他这个重伤员的一举一动。 “我拼尽了全力去召回剩下的魂魄,可你终究还是不愿出来见我一面么……” 秦湮微微一怔,看到这个大妖怪的眼中早已满含泪水,却努力地仰起头,不让一滴眼泪流下。 灵识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在一旁立住,静静地陪伴着这个无声哭泣的竹妖,飞雪依旧在下,不多时,便覆满了陶青崖的身躯,远望去,犹如一尊雪人儿,独立中宵…… 天微明,东方刚刚露出了一点鱼肚白,秦湮一行六人便向崇吾山的方向御风而行,众人走出各自的结界,不免惊讶于今晨极重的露水,当然只有秦湮知道,那是一夜的大雪,在天还未明的时候尽皆融化。 出了圣墓之后,陶青崖原本就该跟五个同伴们分道扬镳了,却不知为何,他也御风跟了来。 西勤良瞅了瞅神情恍惚的竹妖,大声问道:“哎,你们有谁知道这根竹子是怎么回事?”言罢,又看了竹妖一眼,发现他竟还是恍若未闻的模样。 当先飞行的秦湮闻言,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众人听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良久,石小苔开口:“这么说,昨晚我们在双生莲那里,我所见之魂魄便是这个紫衣女子的了?” 秦湮点头道:“正是。” 孟连决道:“那么那个女子对你说的‘云初’又是何人?” “我也不清楚,昨晚我想问清楚那剑灵的来历,可惜她并未回答我,更遑论什么‘云初妹妹’了。” 川清铃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道:“既然她说云初此人能够帮助你在修为功法上有长足的进步,那咱们不妨找个时间去人界走一遭,如何?” 话音未落,石小苔肩上正眯着眼睛打盹的地羊们立刻清醒了过来:“太好了人界我们还没有去过呢” 西勤良揶揄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不是在睡觉吗?回去睡你们的觉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小欢立即叉腰而立,反驳道:“我们两百零八岁,请问西西小朋友,您贵庚?” 西勤良自知刚才的话里有很大的漏洞,精灵族是天地间不多的长寿种族之一,自己居然一不小心给忘了,便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睬小地羊。 秦湮郁闷道:“你们哪里是想帮我嘛,明明是想跑到人界去玩一圈……” “嘿嘿,哎呀,被发现了呢……”川清铃小声窃笑道。 “这么明显的目的,还用得着猜么。”秦湮更加郁闷了。 距离崇吾山尚有六百多里的时候,众人忽然觉得脚下的森林变得嘈杂起来,纷纷低头看去,只见莽莽苍苍的森林里有不少熟悉的身影,那都是这一次被派到崇吾山来历练的七离境的弟子。 “他们怎么在往回走?”川清铃道。 “下去看看。” 秦湮一行因为急着赶路,故而飞行的高度都比较高,毕竟高空的障碍物少,速度能够大大的加快,而下面森林里的七离境弟子们同样是御风而行,却要优哉游哉得多,经常时不时停下来,采摘一些崇吾山特有的果实,或者欣赏一番深秋苍山的美景。 六人放慢了速度,一一落下,停在了森林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无数七离境弟子们正鱼贯而行,队伍行进地虽然缓慢,倒也井然有序。 孟连决距离这支队伍最近,便走上前去,拦住一个弟子施了一礼,问道:“这位兄弟,我们不是被派来协助阻挡妖兽的么?怎么现在都往回撤退了?” 那弟子身着简朴的浆洗的蓝布衣裳,看上去极是清爽,也缓缓回了一礼道:“只怕兄台还有所不知,我们此次来协助作战不假,可我们的修为毕竟是七离境的,先前来攻击的都是低阶妖兽,我们能够应付,九殇前辈们也恰好借此机会来训练我们的实战能力,可是今天开始来袭击的都是中高阶以上的妖兽,甚至有不少飞行的高阶妖兽,这可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孟连决又道:“这么说,我们现在必须回到浮雪城内,不能在这里呆了?” 那位小兄弟笑道:“当然不是。这一次守护苍山的共有三重防御,每一重防御都有不少平时隐居的仙人守卫,据说这一次的妖兽来袭非同小可,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我们必须退回到三重防御之内”,言罢,蓝衫的小兄弟顿了顿,想了想接着道:“不过,如果是特别优秀的佼佼者,倒是能进入第三重f防御,兄台若是想参加战斗,不妨一试,也许能够进入这一重防御。” 孟连决谢道:“孟某不才,只怕没有这个水平啊。”二人互相作揖,便也告辞。 余下的四人也都听到了那位蓝衫少年的回答,不由面面相觑,现在可怎么办?他们几个开溜的时候,将昏迷的白墨辰和那个人类修士都用了一重防御结界守护了起来,并且还派出一只纸鹤待他们几个走远了,再去禀告墨珏大哥。 现在既然大队人马都往回撤了,他们是不是还有必要再回去? 就在大家踌躇不决的时候,四面八方涌过来一大群纸鹤,撞见宝贝似的猛扑向这六人,堪堪碰上众人的衣裳之前,又悉数停住,灰色的纸鹤们歪着脑袋打量众人,互相交头接耳一番,伸出娇小的翅膀冲六人指指点点。 西勤良侧头小声问孟连决道:“这些家伙不会在密谋什么吧?” “西勤良”凭空响起一声大喝,正在嘀嘀咕咕的西勤良一哆嗦,下意识地东张西望道:“墨……墨珏大哥?你……在哪儿?” 众人循声看向西面的一处空间,只见那些扑来的纸鹤们井然有序地飞翔,组成一个规整的圆圈,圆圈上骤然间水波涌动,不多时,便现出一个光滑的水镜来。 水镜中,他们心心念念的白墨珏白大哥严肃地望向场中的六人。 “西勤良,这一次又是你怂恿大家跑出去玩的吧?” 西勤良立刻委屈道:“没有墨珏大哥,你不能老怀疑我啊。” 白墨珏啪地一声拍向水镜,水镜上立刻泛起波光粼粼,“你小子还跟我狡辩哪次打架闹事偷鸡模狗的事情没有你?别想糊弄过去,好了好了,我们这边马上就会很忙,我也没工夫整治你这个臭小子,回去以后面壁思过一个月敢出来就再加一个月” 西勤良立即转头向身旁的伙伴们求助,却见众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距离自己两米开外的地方,石小苔的面上依旧是如同笼罩着万年寒冰,不见一点变化;川清铃和孟连决见勤良望了过来,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深秋金黄色的银杏树,似是突然发现了造物主的神奇和伟大;而最靠后的秦湮淡定地两眼平视前方,扭头看了西勤良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看我?看我干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西勤良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地叹息:都不靠谱啊不靠谱…… 墨珏大哥又道:“你们几个别以为就算蒙混过关了,等这次战斗结束,我们这些带队的九殇前辈都会好好教育你们现在跟着这个队伍走,别再到处乱跑了” 言罢,水镜渐渐涣散开来,众人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陶青崖走至近前,道:“你们现在打算去哪儿?” “哎呀,大哥”,西勤良重重拍了一下竹妖的肩膀,笑道:“您老终于清醒了?” 其余四人安静地瞄了勤良同学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 秦湮道:“师傅答应过我,我可以去第三重防御,如果有机会,也许能够进入第二重防御也说不定。你们呢?” “那还用说”,川清铃大大咧咧地勾住石小苔的脖子,继续道:“站在这儿的,没一个想回去猫着。不过”,川清铃看向竹妖,道:“你不会也要跟着我们去吧?” 陶青崖本就是草木精灵,后来得遇机缘有幸修炼成妖,不知不觉间,算上他还是一棵竹子的时光,悠悠万载岁月已过,如今最大的一件心愿已成,眼下还没想到有什么地方可去,便也随了这帮小鬼们前往第三重防御的所在。 第57章阵法之争 他们要去的鸣凤丘尚在千里之外,恰巧靠着第三重防御的边缘,一行人互相打过照面,便马不停蹄地朝西南方向赶了过去。 秦湮和川清铃曾在离殇会武时,与这些幕家的少男少女们有过一面之缘,至于孟连决、西勤良和石小苔三人,因为同属于木叶宗一派,彼此之间也都认识。 风声过耳,传来无数山间兽类的悲鸣,脚下灰色的大地在迅速后退。 幕天阙飞至秦湮的身侧,侧头微笑道:“秦道友,你是我们这里唯一的九殇境进阶修道者,呆会儿到了鸣凤丘,还要靠你多多部署谋划了。” 秦湮回道:“天阙道友言重了,到时候还需要我们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尽力才是。”聊了几句,渐渐熟络了起来,幕天阙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对秦湮二十岁就进阶九殇境的羡慕,不远处的幕天雪见状面露不悦之色,然而很快便掩饰了下去。 这一切秦湮都看在眼里。 同样是天字辈的,看那幕天雪少年老成的样子,也许是早已习惯了同伴亲友的仰视夸奖,所以才会如此吧。秦湮这样想着,有意无意地和身边的幕天阙拉开了距离。 飞了一阵,众人便抵达怪石嶙峋,荒草漫延的鸣凤丘,一一落下,稳住身形。刚才在半空之中还没有看仔细,现在一落下来才发现这个鸣凤丘竟然荒凉到如此,没有苍山其他地方的参天古木,这里的树木东倒西歪,树干羸弱不堪。而且树木都是东一簇西一簇,中间夹杂着大片大片的荒地,荒地上只有杂草,再无他物。 孟连决皱眉道:“怎么咱们被安排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西勤良踢了一株小树一脚,那株小树竟然就此咔咔倒下,西勤良讶异道:“这些哪里算得上是树?到时候妖兽来了,咱们还不是被当成活靶子” 石小苔静静靠着一株还算入眼的白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你们商量好怎么部署之后告诉我一声就行。”木叶宗的几人似乎也知道她石小苔作风一贯如此,也并未说什么,剩下的几人凑到了一起,围成一圈坐下,认真研讨起来。 “看这个情况,咱们只能用伏击了。”幕天瑞说道。 幕天雪点头,“这里没什么可以用作屏障的物事,我们只能使用幻形之术,化作朽木混迹于这些七歪八倒的树木中,一旦妖兽进入鸣凤丘,便能出其不意地进行攻击。” 西勤良思忖道:“不过这一次进攻的妖兽品阶都在中高级以上,如果有高阶妖兽识破了我们的幻形术,那……” 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到时候他们仍然会是活靶子,而且由于无法判断出妖兽是否识破自己的术法,还只能当不能动的活靶子。众人的心头纷纷都掠过这样的想法。 幕天雪何尝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秦湮的身上,“秦道友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秦湮道:“我这里倒有一计。”顺手拿起了一根枯树枝,在场中的空地划下一个区域,接着道:“这里是我们现在所处的鸣凤丘,一个鸡不生蛋的鬼地方”,秦湮又举手在该区域的东南方向一划,“而这个地方有一处山谷,虽然不高,但是谷底足够的狭窄,如果我们在山谷上伏击,并且将妖兽引入谷中,到时候他们只能鱼贯而入,难以彼此照应,我们只要在妖兽群的中部袭击,使其首尾不能兼顾,必能收到奇效。” 众人看着秦湮所说的山谷与鸣凤丘的位置,沉默了片刻后,幕天雪问:“秦道友,不知你有无想过,倘若有飞行妖兽来袭的话,我们在山谷之上应当如何隐藏?” 秦湮胸有成竹道:“不会有这种可能。” “秦道友何以如此自信?” “我们从凌晨一直战斗到现在,不知大家有没有发现,在刚才的攻击中,飞行兽几乎全部集中在苍山主脉的正西方,因为那里有我们浮雪城最强大的防御力量。而像我们所处的边缘地带一个飞行兽都没有出现,所以我断言,至少在下一次的攻击中,这儿也不会有飞行兽。” 众人不由从心底里叹服秦湮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刚才那样紧张激烈的战斗,作战者理应全神贯注地投入击杀,无暇顾及其他才是,而秦湮居然还有闲心观察妖兽的分布状况,只能说进阶到九殇境的修道者实力果然不一样啊。 “不行”,幕天雪否定道,转而面向大家,问:“刚才秦道友所说的飞行兽并未在边缘地带出现,这一点你们可否亲眼见到过?”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他们当时没有时间去观察这些了,自然谈不上亲眼所见,不过秦湮的判断必然是准确的啊,众人一时不明白幕天雪这样问的用意何在。 幕天雪又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亲眼所见,那么,就不能贸然采取这样的伏击方式,否则遇到飞行兽的话,我们跟将死之人没什么区别。还是按照我所说的伏击方案,就在这儿采用幻形术。” 秦湮还欲再说什么,幕天雪已转过身来,对秦湮道:“秦道友,我听说过你在战场之上突破到九殇境的事迹,不过现在我们是在团队作战,可不是在搞个人修炼,我敢说,这一点你不如我。”言罢拍了拍秦湮的肩膀,微笑道:“作战之事我虽不敢托大,不过在羽族的时候也参加过几次大型会战,还算有些经验,你的想法不错,可惜太过冒险。” 言罢,幕天雪叫过在一旁看风景的石小苔,开始交代自己早已想好的部署。 “这是一个自信并且有些骄傲的人”,秦湮心道:“对于这样的人,最好是表现得弱势一点,在徐徐而谏,对方才有可能听从自己的建议。”幕家的八个少男少女当中,这个幕天雪显然是老大,而自己这一方只有五个人,五人中石小苔是个不管事的;西勤良脑子又缺根筋,刚才快起争执的时候,这个家伙居然神色郑重地走到秦湮的身边,接着一言不发地围观,秦湮刚才真想揍他一顿:“丫的你以为是来观光旅游的啊?还围观……”;孟连决和川清铃的修为只是在七离境的初层,对方都已经是七离境巅峰了,实力上太过悬殊,自己一个人还是不要争当这个出头鸟。 想到此,秦湮便打消了力劝大家去山谷埋伏击的想法,认真听取幕天雪的部署起来,虽然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能够在那个山谷大获全胜。 这个山谷是秦湮十五六岁时,东出苍山前往龙首原,躲避巡山神鸟——白头海雕侦查的必经之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荒凉之地的地貌特征。 然而在听取幕天雪的部署时,秦湮也由衷地赞叹起来,果然是羽族经历过真正战争的人啊,她所说的幻形术不仅仅是让众人幻化成树木的样子,更是不断在阵法上进行变换,他们一共十二个人,需要记住的阵型便有十二种。 十二人分成六组,每组的两人隔了半个时辰就要换一次阵型,整体看来,这十二人时时刻刻都在变换位置。这样即使有高阶妖兽们识破了他们这些“枯木”,也无法准确判断他们的方位,更难说发起致命的攻击了。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走向自己所在的阵型方位,幻形,荒凉的林子里立刻便多了十二根“枯木”。 不多时,第二波妖兽的攻击正式开始。 秦湮的判断仍是正确的,妖兽们主攻的方位还是苍山的正西方,他们这个边缘地带远远地已经听到了激烈的厮杀之声,术法的撞击爆破之声,而鸣凤丘还是非常平静,约模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大片的妖兽出现在这片荒野,犹如黑色潮水的一角,迅疾无匹地蔓延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中高阶妖兽,尚不能识破他们的幻形术。十二人沉默着,悄无声息地放任他们东去,反正也没有跑出他们的阵法范围之外,都是一群囊中物而已,真正棘手的还在后面。 高阶妖兽们愈来愈近,距离约一公里的时候,妖兽们的眼睛闪过狡黠的光芒,但仍继续前进,靠近林子的一刻,高阶妖兽们的动作略微滞了一滞——他们已经看出对方不仅仅是使用了幻形术。似乎还有别的蹊跷。 “放”幕天雪毫不犹豫地下令,在这些妖兽们发动攻击之前,他们必须先发制人。在妖兽们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十二阵法皆已发动,秦湮所掌控的乃是他们五人经常使用的五芒星攻击阵法,此刻借由周围的树木和荒草发动起来,威力仍是不减。 无数已经东去有一段距离的妖兽们发出阵阵惨嚎,他们的脚下闪过一串串矫若游龙一般的圆环,那是连环锁阵法,由下令的幕天雪本人发动。无数首尾相接的圆环从幕天雪的脚下激射而出,如同饥饿的长蛇,噬咬住中高阶妖兽的脚踝,进而吞噬其全身。 秦湮敢于选择通常要有五人才能催动的五芒星阵法,既是想要挑战自我的能力极限,也是出于心里的不服输:无论你幕天雪多有经验,上了战场最重要的还是实力秦湮也能感觉到,幕天雪的目光也不断飘向自己这个方向。 边缘地带的妖兽来得晚,退去地倒是很早。 十二人从晌午开始,激战了四个多时辰之后,眼前黑色潮水的一角便已经尽数消失,然而众人仍能够听到远处的激斗之声,可知主战场的妖兽仍未退去。他们现在也明白了何以那个半仙分配人数的时候,给他们这一组仅仅配备了十二个人。 “原来我们的作战任务是最轻松的嘛。”西勤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坐在一堆荒草之上,连声喊着自己累坏了。 众人远望向正西的方向,因为疲惫而沉默不语,荒野上一时寂静无声。在刚才的战斗之中并未出现飞行兽,秦湮知道自己的判断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转过头看向幕天雪,对方的目光中似乎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 第58章石小苔的谎言 秦湮略微思忖,转头问幕天阙道:“天阙,你觉得这些妖兽还会再来么?” 幕天阙起初套近乎的时候,觉得秦湮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见自己所崇拜的秦湮主动相问,不由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如实回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而站在幕天阙身后的幕飞宇则是一脸的惊讶:“妖兽已经退了,怎么还会再来嘛,除非主战场那边有妖兽故意冲过来……”一语未毕,幕飞宇便停住了,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话恰好道出了此刻的危急。 秦湮一边心想这个幕天阙还真是实诚啊,一边担忧道:“万一妖兽再来的话,我们这个样子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呢,唉……” “是啊,从凌晨开始一直作战到现在,我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西勤良立刻赞同秦湮的担忧,抱怨道:“早就饿死了,最近一次吃的东西还是前天摘的一些果子。” 一旁的幕天雪看了看抱怨的西勤良,沉默着走到一边,坐下休息。 秦湮这话原本就不是打算问幕天阙的,而是说给幕天雪听的,倘若自己直接劝幕天雪去那个无名的山丘,那么即使她答应过去,到时候也不一定能听取自己的建议。她要等,等幕天雪主动请求她去那个山谷,自己才能够掌握主动权。 现在的这个小团体的领袖人物还是幕天雪,见老大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休息,众人纷纷都盘膝坐下,吐纳真气,休整损耗过多的元气。秦湮也盘腿坐下,闭目养神,而灵识却始终注视着幕天雪那边的动静,期待这个老大能开口请求她带领大家去那个山谷。 “唉,果然还是当头儿舒服啊,想要部属什么命令谁都不用这么难了,唉。”秦湮心不在焉地一边吐纳一边叹息着。 石小苔忽然站了起来:“我先去主战场那个方向察看察看,一会儿就回来。”说罢立即飞身掠过,不给别人任何商量的余地,秦湮想着小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倒也没有再深想下去。 不多时,石小苔已折身返回,面上依然是毫无表情,“诸位,咱们恐怕不能休息了。” “怎么了?”幕天雪睁开眼睛问道。 石小苔沉声道:“刚刚我只是往主战场的方向稍稍瞭望了一番,有不少低阶的妖兽想要冲破那边人的防御,扑到我们这儿来,虽然半路上就被斩杀,不过我想过不了多久,那些高阶妖兽就能发现此地的防御十分薄弱了。” 西勤良哀叫了一声:“不是吧?那个老头分配的时候,就应该保证我们这儿不会遭到主战场的袭击嘛,现在怎么……” 幕飞宇轻蔑道:“这只能说明留在主战场的那些家伙们太弱了。” 幕天阙附和道:“是啊,只有相比较之下更强的人才能被分配到这种易攻难守的鬼地方。” 秦湮叹道:“可是以我们现在这种状态,还能抵挡住下一次进攻么?” 众人闻言均沉默了下去,幕飞宇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幕天雪,希望他们的老大能够快点解决目前这种状况。 幕天雪并没有思考多久,直接飞身掠到秦湮的面前,“你刚才说这附近有一处山谷易于埋伏是么?” “是”,秦湮心下有些激动,暗道总算是等到对方先开口了。 幕天雪也不废话:“好,那里的地形我没有你熟悉,所以下面的行动安排都交给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幕天雪顿了顿,严肃地看着秦湮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们这十二个人的性命必须完好无损,这一点,你能做到么?” 秦湮胸有成竹道:“当然能,而且那座山谷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我们花费多少精力的。”想当初自己只有十二岁独闯龙首原的时候,这条线路她可是比这里的居民还要熟悉,而对于那座地貌奇特的山谷,秦湮也给它起了个名字。 “既然幕天雪同学已经开口这样说了,你们应该没什么意见吧?”秦湮冲着剩下的幕家少年们问道,不出所料地这些人平时都听从幕天雪惯了的,现在也都没有异议。 幕天雪点点头,飞身退回了原地。 “大家先跟我到幽寰谷,到了目的地之后,我再详细说明怎么埋伏。”秦湮御气上行,一边说道。身后石小苔当先跟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并肩飞行远去。秦湮当时虽然没有明白小苔的用意,不过现在她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只怕刚才并没有什么低阶妖兽冲过来的迹象,只是小苔杜撰出来的借口而已。 秦湮只是没想到石小苔这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孩子也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众人跟随者秦湮七拐八拐,眼见着脚下的山林都是些东倒西歪的树木,茂盛的荒草,越接近秦湮所说的幽寰谷,就有越来越多大片的荒地出现,飞了一会儿,下面的土地上除了一些枯木之外,真正是寸草不生,怪石嶙峋,方圆百里之内竟感觉不到丝毫生灵存在的气息,乍看之下实在有些可怖。 幕飞宇忍不住道:“这地方好生奇怪哎,秦湮,你确定你没走错方向?如果幽寰谷也是这种样子,怎么可能提供藏身之处?” “确实是有些诡异啊”,一直很少开口的孟连决道:“我上苍山这么多年了,各种奇谈杂说也看了不少,从没有见过关于这个地方的记载。” 秦湮闻言叹道:“这里是近几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当初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是一派风光如画哪。” “那秦湮你知不知道这儿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西勤良问。 秦湮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幽寰谷附近还是有很多植被,过会儿你们就能看到。” 又飞行了一会儿,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只见脚下的大地突然变得郁郁葱葱,好似被划下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这一边荒凉得犹如墓地,另一边却繁花似锦,树木蓊郁。众人跟随着秦湮掠过广袤的青青原野,来到幽寰谷的上方,纷纷落下,驻足凝望。 幽寰谷两边的山体好像是被雷劈过一样,笔直地向下,两侧的山体没有什么可供攀援的树木藤萝,而是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山谷极窄,宽度只能容一只妖兽通过,这也就意味着妖兽们倘若冲了进来,只能是送死了。 两侧的山体之上有很多泥土颜色的大石,极易于隐蔽,幕天阙扯过旁边一丛茂盛的藤萝,只施了一个小小的术法,藤萝立刻扭曲成一个巨大的伞盖,将幕天阙遮盖住,幕天阙笑道:“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到时候我们只要将那些蠢家伙们引进来,就能躺在这儿欣赏下面的‘风景’了。” 幕天雪走近躲在伞盖之下的天阙,刚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像是发现了奇怪之处,蓦地停下脚步,眼中神色一凛,挥手便是一阵劲风,赫然有声地斩向正躺着的幕天阙。幕天阙虽说刚刚还是一副闲散悠然的样子,此刻也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一跃而起,躲开了幕天雪的劲风。 厉风过处,碧绿的藤萝被拦腰截断,新鲜的汁液**而出。 眼看着突生变故,众人连忙严阵以待,而幕天雪则自顾自地走近天阙刚才躺过的地方,拈起一截断枝,细细观察起来。 “刚才要不是我出手,这藤萝已经将你勒死了。”幕天雪将手中的断枝扔了出去,对天阙说道。 秦湮走上前,不解道:“这植物看上去很普通啊,难道是被人下了咒术?” 幕天雪摇头:“应该不是简单的咒术,只是刚才在天阙头顶有一支藤萝缠向他的脖子,我这才出手的。”幕天雪转向天阙又道:“难道你刚才什么也没有察觉么?” 幕天阙茫然地摇摇头,自己刚才真是什么咒术都没有察觉出来。 秦湮将手掌默默覆盖上刚才被斩断的藤萝,灵识觉醒,警惕地查看着这株植物的奇诡之处,苍山的植物或多或少都有些灵气,秦湮感应了半晌,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种只属于植物属性妖怪的碧绿灵气。 “有绿色灵气,该不会是陶青崖吧?”放下藤萝,秦湮道。 西勤良接道:“今天早上我们走得匆忙,并没有看到那根竹子啊,他怎么会也跑到这儿来?” 川清铃道:“算了,我们还是先商量商量怎么部署的问题吧,至于这些植物,大家小心一点就是了,我看并不是有多厉害的咒术。” 秦湮点头:“这里的植物似乎并不会主动攻击,刚才也是因为幕天阙施了术法之后,才催动了咒术禁制,只要不去主动碰他们,应当没有什么大碍。”顿了顿,秦湮又道:“那么,现在这儿的地形大家也都看到了,如果妖兽想要从这个方向突破到第三重防御的内部,幽寰谷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只要没有飞行兽,我们就能稳操胜券。” “对于刚才的进攻,你说不会有飞行兽的出现,那么下一次的呢?”幕飞宇问道。 秦湮沉声:“如果是主战场那边逃过来的,不排除有飞行兽的可能,我们只要……” 话音未落,秦湮的身后忽然响起无比熟悉的声音,而站在对面的川清铃、孟连决等人脸上闪过一丝讶色,秦湮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只听后面的声音打断道:“只要使用土系的防御术法,配合以火系的攻击之术,就能克敌制胜,是吧,秦湮?” 秦湮回头,刚想斥责他为什么要在这儿的植物上面下咒术,却见陶青崖的肩膀上蹲着一只看上去非常乖巧的小兽,正是被秦湮留在结界里的泉儿。 泉儿黑漆漆的大眼睛静静凝视着秦湮,眼神清亮无比,泉儿歪了歪脑袋,环视了一圈,似乎对这么多陌生的面孔有些好奇,又低下头做出思考的神态,就在大家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一直温文尔雅端坐的泉儿霍然抬头,张牙舞爪冲着秦湮的脸便激动地扑了上去。 第59章空中的魔鬼鱼 站在一旁的幕天雪等人见状不由忍俊不禁地微笑,毫无防备的秦湮向后跌倒,“喂喂泉儿小朋友你别扒在我脸上哪,我,我没法呼吸了”泉儿闻言立刻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缓缓退了下来,改为扒住秦湮的脖子。 接下来,众人只得拼命忍住笑看着秦湮“背”着泉儿一边解释部署的方略。 一旁的陶青崖冲着西勤良等人喋喋不休地述说自己找大家找的有多辛苦,原来陶青崖一觉醒来,找到秦湮五人的宿营地的时候,几个人早已经走*了,只剩下泉儿静静蹲坐在秦湮的守护结界里,可怜巴巴地看着陶青崖。 接下来这个竹妖又去了主战场,找到一位半仙询问秦湮几个人的下落,听说他们被分配到了苍山的边缘地带,略一思忖便带着泉儿来到了幽寰谷,并且将这里的所有植物都下了自我防护的咒术,只要这些植物受到攻击,便能够触发咒术,反击那些攻击者。 陶青崖说到此,问道:“我几个时辰之前就来这儿了。”西勤良打断:“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儿?” 陶青崖惊讶:“如果你们真的是被分配来守护这一带地区的话,这个山谷就是个绝佳的守护地点,我还奇怪你们怎么迟迟不来,不会是对这一带地形不熟悉吧?” 川清铃捧着下巴,歪在一株藤萝旁,好整以暇道:“我们可不是妖怪,对地形植被什么的这么熟悉,这个鬼地方除了秦湮和你这个竹子以外,站在这儿的其他人没一个来过。” “鬼地方?”陶青崖疑惑道,“这儿的风景这么好,一点也不比苍山主脉逊色呢,怎么能说是鬼地方?” 孟连决奇怪道:“怎么,难道你不是跟我们从同一个方向过来的?” 陶青崖指向自己的身后,说道:“我问了那个半仙之后,又折身回了第三重防御取点东西,然后直接从那边过来的。” 孟连决点点头,了悟道:“难怪,要是你也从我们那个方向过来的话,你就能看到一大片坟场的景象。”西勤良折下一根草茎,一边嚼一边说道:“‘坟场’这个词用得好啊,这个幽寰谷向西十里之外的地方可是寸草不生,那些枯树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东倒西歪地,连一只营造诡异气氛的乌鸦都看不到,我在空中看得特别烦闷,真不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这种样子。” 陶青崖闻言,原本的春风满面和蔼可亲立刻换成了严肃庄重,忽然握住西勤良的胳膊:“勤良,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西勤良怪道:“亲眼所见,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你所说的这种情况可是最近才发生的?”陶青崖继续问道。 西勤良见竹妖的表情十分严肃,倒也不敢怠慢,“听秦湮说,那里是最近才变成这样的。” “果然如此……”陶青崖喃喃道,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去。 孟连决见竹妖如此,知道这其中必有缘由,和川清铃、石小苔几人对视了一眼,便打定主意要让竹妖说出个中实情。众人很快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 除了秦湮以外,他们这个小团体剩下的四人和这个刚刚冒出来的竹妖聊得不亦乐乎,一旁的幕家少男少女盯着陶青崖的背影,暗自羡慕不已,心中想着,这可是一只活了万载以上的老妖怪啊,虽然修成人形的时间可能只有几百年,可是……一根在深山里活了几千年的老竹子也是奇葩啊,这样的人物要是能够进入幕家主宗,为他们羽族效力,以后跟魔族那些大大小小的战争就能多一些胜算呢,而且这根竹子长得还挺俊的,要是带回主宗,不知要惹碎多少少女的芳心哪……不过,这几个风雨门的白痴居然这么不懂得利用近在咫尺的资源,真是愚蠢呢…… 十四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竹妖的背影,想法居然差不多一模一样,聊得兴起的陶青崖终于感受到身后灼灼的目光,豁然回头,然而后面的幕家孩子们反应比他更快,转瞬间移开了目光,那个幕飞宇一指阴霾的天空,笑眯眯地对身侧的幕天雪说道:“呵呵,老大,今天天气真不错呢,呵呵……” 便在此刻,秦湮已经将这山谷的附近都转了一遍,从众人对面的山体跃了过来,道:“刚才我又看了一遍,幽寰谷的地貌并没有发生十里之外的状况,所以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 秦湮这个侦查员的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四处晃来晃去无事可做的众人立刻抖擞了精神,纷纷向着原先安排好的地点各自散开,很快,原地只剩下了秦湮一人。 按照他们的计划部署,由于山谷两侧的顶端过于暴露,单靠这些植被无法很好地隐藏,所以必须依赖于“土遁”,而他们所采取的土遁之术,不同于一般的概念,即施术者自己跑到泥土里面,相反地是让泥土自己动起来,包裹住施术者。 很快,当秦湮转身再看的时候,无数“小山丘”冒了出来,这个原本还算平坦的空旷地带很快变得坑坑洼洼,“山丘”们或像宝塔,或似雪球,秦湮一眼便看到不远处一个摆出“s”型美女形状的山丘,不由立刻满脸黑线,心道:“一定是西勤良那个无聊的家伙,这种时候还不忘自己的娱乐精神,唉,孺子不可教也啊。”语毕,眼前一道土墙倏忽穿出,很快包裹住了秦湮。 因为有山谷这道天然屏障,那些陆地上跑的妖兽不足为虑,倘若有飞行兽来袭,这些“土遁”能够很好地阻挡住他们的灵识发觉脚下守护者们的踪迹,不过,施术者们却能够通过自己的灵识发现在空中飞行的妖兽。 前提是,那些飞行兽的品阶不能超过中高级。这样,这十二人,再加上那个没事找事干的竹妖便能克敌制胜。 土遁当中的环境还是很舒服的,众人差不多各自都在土遁里面小憩了一会儿,过了近一个时辰,渐渐地有陆地上的妖兽月兑离了主战场,转向他们这个边缘地带,兴冲冲地奔向幽寰谷,而那里,秦湮等人早已备下了“丰盛的晚餐”,招呼这些不速之客。 又过了许久,空中终于飞来了第一头中阶飞行兽,当那头飞行兽缓缓滑翔过众人的头顶时,众人的眼睛都亮了,如同是猎手看到了猎物一般,屏息静静地等待着,等着这个飞行兽飞到他们的最佳伏击地点。 当飞行兽差不多飞越了幽寰谷一般的距离,无数道细小的火龙从那些毫不起眼的山丘之中激射而出,摇头摆尾地冲向飞行兽,小火龙们一旦聚集,便形成和飞行兽体形相当的火焰飞龙,张牙舞爪向着妖兽冲过去。 凝聚了十三人灵力的火焰力量自是非同小可,更兼之这头飞行兽正是疏忽大意的时候,一会儿的功夫,妖兽便已经被烧得骨头都未剩下。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有几只中阶和低阶的飞行兽闯了过来,无一例外地被烧成了灰烬。 秦湮知道主战场那些高阶的飞行兽必定会被半仙和九殇境的前辈们绊住,是无暇再顾其他的,以他们这十三个人的实力,对付中高阶以下的飞行兽已是绰绰有余,秦湮一边想着,一边靠在软绵绵的土墙上,准备小憩片刻。 “小湮?小湮你在吧?” 面前忽然出现一面水镜,西勤良的脸出现在秦湮的面前。 秦湮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西勤良急道:“小湮,那种两只翅膀张开来之后像鱼一样,上面是黑色的下面是白色的,而且翅膀下面还有四只假眼的飞行兽叫什么来着?你别瞪我,我知道我是文盲,哎呀,你快告诉我啊?” 秦湮原本想数落他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情聊天的,忽然想起了什么,西勤良所在的地点是幽寰谷最靠近谷外的地方,秦湮将他安排在那里,也就是希望西勤良能够担负起侦查空中妖兽情况的重任。 秦湮面色一沉,冷冷道:“那是魔鬼鱼,类似于海洋里的那种同名鱼类的顶级高阶飞行兽,西勤良,你别告诉我你看到他了?” 如果真的有魔鬼鱼飞过来,他们这些人的土遁根本就是个笑话,高阶妖兽已经很难对付了,更何况是魔鬼鱼这样的顶级妖兽。 “不可能啊”,秦湮喃喃问道,“勤良,你确定你没看错?” 水镜里西勤良的脸色有些苍白,隔一会便向自己的身侧瞭望一番,颤声道:“天哪,真的是魔鬼鱼,不过不是从主战场那边过来的,好像是第三重防御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说第三重防御已经从外部被攻破了?” “哎呀,也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说,那个魔鬼鱼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是来游山玩水的?他已经在那个方向来回晃了五六圈了,还没有进山谷袭击,妈呀,这个家伙又晃回了你们做好准备,我,我,我先关水镜了啊。”西勤良结结巴巴地嘱咐道,眼前的水镜随之消失不见。 第60章魔鬼的眼睛 秦湮知道其他人必定也已经知道了目前的情况,刚准备联系其他人的时候,周围的空气突然一冷,一种令人恐惧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那是顶级的高阶妖兽在释放正压,秦湮迅速解散了土遁,眼前的土墙瞬间轰然倒塌,毕竟这样的术法在魔鬼鱼这种怪物面前就是个笑话。 “土遁”一解散,秦湮便看到其他同伴们也都站了出来,面面相觑,空中飞行着许多纸鹤,众人都不愿意开口说话引起空中那个庞然大物的注意。只见一只纸鹤飞到了秦湮的面前,摊开,一行小字缓缓出现:我们准备撤到第三重结界之内,你们呢?落款是幕天雪。 做逃兵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在确定敌人的力量绝对在你之上的时候,更何况,如果这只魔鬼鱼是从主战场逃过来的,那就更不是他们的责任了。秦湮写下“再等等看”,将信笺向前一抛,纸鹤迅速折起,飞向主人的方向。 望向顶上苍穹,黑背白月复的魔鬼鱼张开巨大的翅膀缓缓滑翔而过,翩跹的身影宛如风中被吹落的枯叶,悠然自在地随风飘荡,它的翅膀上,紧靠着月复部的位置,睁着四只阴恻恻的假眼,冷冷而又木然地瞪着底下的人们,那四只假眼永远都不会闭上,宛如是来自地底幽冥的恶鬼,带着无限寒冷憎恶的感情。 西勤良已经从谷口折返,飞身来到秦湮的旁边,手指迅速写下了几行字,“它从苍山的外部方向过来,一路上杀了不少妖兽,刚才我看到那袭击我们的妖兽已经尽数退去。”想了想,西勤良又加了一行字:“我还是觉得这个家伙是跑出来旅行的。”秦湮瞥了他一眼,写道:“才怪。” 魔鬼鱼,性情孤僻高傲,是仅次于现存魔兽之王“犼”的第二等妖兽,因为喜怒无常,经常杀死自己的同族,导致没有妖兽敢靠近它所在区域的百里范围之内,当然除了那些活腻了自己找死的。 那七位幕家少年们已经在幕天雪的带领下向东方撤了过去,只剩下秦湮这边的五个人和一竿竹子,静静抬头仰视着顶上的魔鬼鱼。 这个庞然大物应当早就发现了地面上那些直勾勾盯着它的修道者们,却仍是恍若未见似的,在空中来回游荡,宛如深海里的鱼类,自由自在,眼见着它的羽翼轻轻地震颤不已,耳旁听着它空旷悠远的低低鸣叫,秦湮忽然也感觉自己来到了海洋里,温柔的海水浸漫过肌肤,自己摆月兑了沉重的束缚,跟随着自己的心意自在游弋,秦湮看向其他的四人,看他们的表情,像是有与自己一样的感受。 又仰头凝视了一会儿,见这只魔鬼鱼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秦湮等人也开始逐渐向东面退去,临行前,秦湮冲着西勤良狡黠一笑,写道:“现在我也觉得这家伙只是出来散散心的。”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空气中的正压又增强了几分,险些将众人掀翻在地,如潮水般压迫而来的力量又如潮水一般退去,抓住了这个空隙,众人连忙将各自的修为提升至巅峰,匆匆向东逃去,似乎是被众人的逃跑行为激怒了,那只看上去一直心不在焉的魔鬼鱼转头便向着大家跟了过来,而且还时不时地释放一下正压,每释放一次,逃亡的几人身形便被凝固住一次。 如是重复了几次,川清铃终于支持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急道:“咳咳,这样下去不行啊,你们快走”此语一出,众人便知道小铃铛是想以身犯险,将这个家伙引开,众人刚才一直都没有说话,她刚开口,魔鬼鱼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 秦湮转身,一边倒退着飞行,一边大声:“我们分成五个方向飞行,快”泉儿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秦湮的肩头,冲着顶上的妖兽龇牙咧嘴,挥舞着小小的手掌。秦湮改向东南方向飞了过去,暗自又握住了那个青珠,静静看着空中的魔鬼鱼。 看到脚下追击的修道者们忽然分散开来,魔鬼鱼愣了愣,转瞬间便冲着秦湮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秦湮微微一笑,加快了御风疾行的速度。 东南方向静静卧着苍山的第三大江河,名为“赤水”,因每年的五月份春夏相交之际,河水中会泛上大量的红藻,远望犹如血水而得名,此刻已经接近严冬,河水没有夏天那样湍急,平静的水流缓缓而过,此刻倒映了一人一兽的身影。 秦湮举目远望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赤水,对肩上的小兽说道:“你会游泳吧?或者是闭息术?呆会只管跳进赤水里,等西勤良他们几个过来找你。”泉儿看着秦湮的侧脸,听话地点点头。 “噗通”一声,泉儿钻进了水里,秦湮觉得这个小家伙这次怎么这么听话,一边开始了自己忽左忽右的飞行,身后追上来的魔鬼鱼也忽左忽右地冲撞起来,每撞一下,便是一阵树木呼啦啦被压断的巨大声响,听到这些声音,秦湮一阵阵头皮发麻。 长风烈烈如刀,割得人肌肤生疼,秦湮顾不得使用防御术法保护自己的脸,只是极力奔逃。 看来这一次要命丧于此地了,不过有赤水做墓地,两侧的青山密林做墓志铭,倒也不错呢,秦湮有些走神地想着。 魔鬼鱼已经从高空降了下来,压低了身形跟在秦湮的身后,扁平的身体几乎要挨着水面,青山绿水,长风浩荡,秦湮拼命向前冲去,然而和身后那个家伙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略一思忖,秦湮突然转身,稳住了身形,独立于水中央,望向尾随而来的妖兽,见到猎物居然不逃了,魔鬼鱼一脸奇怪地停在秦湮的对面,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脚尖轻轻点在水面上,顿时赤水上荡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秦湮道:“喂,你到底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西勤良说你不是来自主战场,那你是怎么跑到我们苍山内部的?” 听到秦湮开口询问,魔鬼鱼将扁扁的脑袋伸到了近前,这个妖兽的脑袋和翅膀几乎是连在一起的,一双亮亮的小眼睛隐藏在背部黑色的背景下,若不细看,真是找不出来,“咕噜咕噜乌鲁鲁……”妖兽瞪着秦湮吐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什么?你说什么?”秦湮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这些奇怪的音节,再一细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然而话音未落,魔鬼鱼几如发狂一般地冲向秦湮,庞大的躯体堪堪升起,白色的月复部几乎贴着秦湮擦了过去,腥风扑面,正压兜头而下,秦湮一下子被击打地跪在水面上,原本尚算平静的赤水水面居然掀起了一阵波浪,魔鬼鱼在高空中转身,四只假眼冷冷地看着秦湮,转而又欺身飞了过来。 “这种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真是令人沮丧啊。”秦湮这样想着,勉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魔鬼鱼又堪堪擦着秦湮飞了过去。,四只假眼在面前缓缓而过。 心中寒意顿生,这一次魔鬼鱼没有释放正压,秦湮勉强站起,开口道:“喂,你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没工夫陪你玩。” 并不理睬秦湮的问话,魔鬼鱼只是一遍一遍地降低,擦身掠过,带起一阵腥风后,飞至高空低头看向秦湮,那四只假眼就在秦湮的眼前这么晃来晃去。 秦湮见这个庞然大物不再释放正压,提气掠到一侧的山体旁边,真气暴涨,白色的光华透过体表,映着阳光散发出夺目的光辉,“喂,我在这儿呢。” 魔鬼鱼见秦湮没有乖乖站在原地,不由大怒,巨大的羽翼宛如行云流水一般滑翔向下,扁平的嘴巴猛然张开,一团黑火悄无声息地袭来。 黑火的速度比较慢,秦湮很轻松便躲开了,魔鬼鱼长尾抵着赤水水面,身躯立起,白色的月复部正对着秦湮,加上月复部的四只眼睛,看上去倒像是一张脸。 秦湮看向身侧,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原先只是一团的黑火,此刻已经被那些草木、石块分成了无数更小的一簇,黑火速度缓慢地划过,所过之处草木尽皆枯萎,白石也化成了齑粉,随着秦湮的移动,无数的黑火像是有灵性一般,宛如毒蛇吐着信子转向自己的猎物,秦湮快他则快,秦湮慢他则慢。 背后那种熟悉的麻痒感觉又再度出现。 身体的热度越来越高,秦湮的每一根神经都已经绷紧,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黑火,同时定定地看向魔鬼鱼的“脸”。 一缕极淡极淡的真气从心脏散逸开来,秦湮知道那是一直蛰伏的魔之力量在蠢蠢欲动,伴随着魔之力的外泄,背后的麻痒渐渐演变成了一种痛苦,一直慢吞吞的黑火忽然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过来,秦湮这才看到刚才那些被分裂开的黑火早已将自己包围。匆忙中秦湮本能地向着魔鬼鱼的方向奔跑过去。 身体的温度已经非常高,秦湮几乎无法再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只见脚下的赤水似乎被自己喷涌而出的真气转瞬间就烧沸腾了。 黑火从自己的眼前扑了过来,秦湮仰头,想要从头上的空隙处逃月兑开,然而,在那里有一簇幽幽黑火,迅疾无匹地撞向秦湮,在秦湮身形顿住的刹那,周围的黑火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宛如赴一场盛大的晚宴,贪婪地聚拢,无声燃烧。 第65章洪荒遗种(上) 利箭的速度怎么可能跟魔兽相比,秦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支不知是谁射来的长箭远远地便止住了去势,颓然落向下方,很快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融入大地的灰色背景之下。 秦湮嘴唇翕动,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当然,并不是因为魔鬼鱼突如其来地将自己带离了崇吾山,而是在仅仅几秒钟之后,整座苍山居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大地抖动地像一把筛子,附着在表面的树木、土壤、城墙纷纷坍塌,山间的普通生灵、还未修炼成形的山精木怪们惊慌失措地大片涌出,宛如一阵阵灰色的浪涛,呼啸着,尖叫着。 魔鬼鱼的身形依旧空灵,秦湮回过神来,冲着它的眼睛道:“快降下来快降下来” 这一次,魔鬼鱼不仅对秦湮视若无睹,甚至突然加快了自身的飞行速度,秦湮险些被撂了下来,匆忙中稳住身形,秦湮沉声道:“你这个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的苍山会地震?” 一声低沉的吼声传入耳中,震得耳膜有些疼,魔鬼鱼在表示自己的不满,然而脚下大地晃动的程度证明事态的严重性,秦湮急道:“喂,你快放我下去,我总不能张着翅膀飞回去吧?否则被前辈们看到可就不能再回来了。” 见对方仍是毫无反应,秦湮突然一拳狠狠砸向魔鬼鱼扁平的身躯,不出所料地这个家伙果然皮糙肉厚,刚才的一拳不仅没有伤及它分毫,自己的骨头都有些生疼。 “嘶……”秦湮甩了甩手,疼得嘶嘶吸着冷气,略一思忖,便毫不犹豫地张开背后的黑色翅膀,猛地站起身来向后倒了下去,虽然这对翅膀还没有用过几次,不过现在飞起来却也是得心应手了。 魔鬼鱼感到身上的人已经离开,并没有回头,只是改变了路线,向着苍山最近的一处山脉飞了过去,那里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尚未受到地震的影响,接着,这个庞然大物捡了一处最为平整的地面,一大片鲜花和木叶升腾起来覆盖着它的身躯,就着此刻尚算温暖的夕阳,竟然打起盹来。 秦湮无暇再顾及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急匆匆地向着赤水的方向赶了过去,那些伙伴们见自己迟迟未归,这个时候应该开始寻找自己了才对,而浮雪城的内城是不会被几个小小的地震给震毁了的,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同伴们再说。 好在赤水这个方向没什么熟人,能认出自己的修道者也不多,只要稍微使用一点幻形术,应该可以不被别人发现吧。 而与此同时,在赤水河畔的密林下,大地的一阵摇晃刚刚将行色匆匆赶路的几人摇得东倒西歪,站在队首的幕天雪仰起头,恰好看到一片阴影施施然滑翔过去,那片阴影的正中,似乎是刚刚认识的秦湮呢。 “怎么回事?头儿?”幕天雪背后的幕高瑾一时没有站稳,冷不丁要撞到突然停下来的天雪身上,幕天雪不动声色地迅速避开了,回答道:“是秦湮。”一面仰头示意。 跟在她身后的其他几人闻言不由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蔚蓝如洗的天空,只见一片小小的黑影极为突兀地飘了过去。 “原来这个人果然是魔族的。”幕高瑾恨恨地说道。 “哼”,幕天雪冷笑了一声,“这个妖孽还有些本事,居然能在这么多年里,让大家都以为她不过是个混血。” “混血怎么可能修炼到九殇的境界,真不知道浮雪城里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还把这个家伙当成天才一样供着。”幕天阙冷嘲道。 跟在后面的幕飞宇闻言,揶揄道:“天阙,你当初刚碰到这个家伙的时候,那可崇拜的跟什么似的,怎么,这么快就鄙之如薄履了?” 幕天阙看了看身后飞宇的笑脸,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 幕飞宇看着天阙的背影,微微一笑,一副了然的样子:谁都知道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而已,从来不会真正地敬仰谁,只问能不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已,你这个虚伪的家伙……不过,不管你想不相信,我倒真是很崇拜你呢,这样冷漠的人还能装出这样毫无城府的外在,真是了不起啊…… 便在此刻,幕飞宇右肩被重重拍了一下,回头,原来是幕天瑞。 “少罗嗦了,赶路要紧。”天瑞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自顾自地走开了。 幕飞宇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大踏步地追了上去。 他们本就不是在浮雪城中长大的孩子,现在浮雪城自身难保,他们正尽全力往羽族的疆域赶去。 脚下的青青碧草随着大地摇晃着,当这一行人一一踩踏过去的时候,便发出断裂的声响。很快,这赤水河畔的大片一年生的长草之旁,只留下几缕模糊难辨的身影。 当秦湮飞过这一带区域的时候,也发现了在河畔往苍山外围方向赶路的羽族少年们,先是有些生气,在这样的危难关头,他们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呢?不过,转念一想,这些羽族人的家人亲朋都不在浮雪城之中,现在急着赶回家倒也情有可原。然而,这里还是有他们的师长、师兄弟们……秦湮忽然觉得羽族有些面目可憎起来。 沿着赤水飞行了将半的路程,秦湮将这个他们一行人当初分散的地点来来回回探查了几遍。居然探查不到任何熟悉的灵息。 “其他几人也许会疏忽大意,可是石小苔向来谨慎,怎么会也没有留下任何标记。”秦湮停在一株树梢,此刻的夕阳还剩下一道线,向着天空洒下一片火红的温暖,大地仍然在震颤。 “不仅这儿没有,而且刚刚来的路上也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秦湮想到也许是有其他的大型妖兽在这里袭击了他们几个,可是有魔鬼鱼的地方方圆百里之内都不会出现任何其他的妖兽了啊,秦湮摇了摇脑袋,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夕阳的温暖光芒洒在波光粼粼的赤水河面上,反射出金光万点,地震的威力似乎还没有波及到赤水上,而秦湮低下头思索的时候,恰好可以看到瑰丽的水面。 一次,两次,秦湮焦躁地来回飞行的时候,水面依旧平静,事不关己地平静无比。 第三次,当秦湮无意中看到水面时,蓦地停住了不安的步子,冲着水面急速俯冲下来,带起的疾风吹起一片浪花,折射出无数道细小的彩虹。 秦湮面色庄重,挥手斩向水面,兔起鹘落间宛如千斤的尖刀堪堪削过了平面,不出所料的,水面上突然反弹过一股大力,震得秦湮向后一退。 “水面居然有结界。”秦湮心道,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脚下,刚刚无意中的一瞥,便觉得脚下的水面平静地有些异样,像是一潭死水,完全不复赤水往日的活力,秦湮只是出于试探性的攻击,没想到居然真的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谁会没事在赤水河上搞一个防护结界呢?这样级别的结界用来守护水面不是太浪费了么? “不管怎样,先下去看看再说。”秦湮忖道,瞬间将自身的灵力隐藏起来,免得中途又受到这个防御结界的攻击,接着飞身钻进了池水之中,水面上只是激起了一小朵白色的浪花。 潜游,下沉,水底的巨石森林,宛如人类头发一样随水流忽左忽右飘荡的水草,以及无数体型巨大的盲鱼,秦湮一边下潜,一边惊叹于水下的灰暗奇景,很快,秦湮便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随着自己下潜的越来越深,这股吸力也越来越强大。 “也许他们也来过这里?”秦湮忐忑地向着这股吸力的所在前行,忽然身侧飘来一缕碧色的光芒。 伸手捉住这片东西,入手的,是无比的清凉,张开手心,原来是一片竹叶,一片灵力幻成的竹叶。 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情绪,秦湮打开灵识仔仔细细探查了这片竹叶的灵力之源,确定了它的来处。 “果然是陶青崖。”秦湮自言道,“看来他们几个也都来过这里。” 确定了继续下潜的信心,秦湮不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并且开始使用自身的灵力辅助潜游,所幸的是,这道防御结界似乎只是被设在了水面,水下倒没有结界的力量,是以秦湮一路行来,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然而,过了一会儿,一股恶心的熟悉感觉忽然又泛上心头,眼睛忽然觉得胀痛,瞬间又恢复如常,秦湮停了下来,谨慎地打开灵识四处查看起来。 储物袋中的血珠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应,温度忽然升高,刚才的恶心应该就是传自这里。而紧挨着的辟天长剑则轻声地抱怨了几句,除此之外,周围的空间处处都透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金色的怪洞出现在不远的地方,原本,这样的金黄色理应是让人觉得温暖的,然而此刻看上去,却只有深不见底的空虚感。 秦湮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水面,以及这个立在自己面前的金色怪洞,冷冷道:“连这里的空间都改变了,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么?” 言罢,秦湮心想:“这个洞口分明是在河床上,在我的下方,不知道是谁却能让它看上去像是在眼前,不过,别以为我就不敢跳进去。”根据这个怪洞的吸力来看,石小苔西勤良他们十有八九是被吸进去了,不过陶青崖又是怎么回事呢?以他的修为不应当被吸进去啊。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秦湮陡然放下了周身所有的灵力防御,任由突如其来的巨大吸力将自己拉向金色的地底。 第66章洪荒遗种(中) 阴冷潮湿的地底,四周皆是湿滑的墙壁,看上去像是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苔藓,反射着不知从何处照进的光,“滴滴……哒哒……”地下河水渗透了进来,不遗余力地溶解着脚下顽固的岩石。 秦湮揉了揉跌得生疼的腰,警觉地站了起来,没想到这个地底深洞里的光线这样暗淡,不同于洞外,这里是有空气的,脚下偶尔会出现一道溪流,是以在此并不需要闭气,秦湮只得打开灵识,小心翼翼地向前方走去,一边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声音。 水底常见的荧光鱼偶尔在脚下倏忽而逝,闪过一道光亮之后,洞内又恢复了一片黑暗,耳旁除了水滴落在石上,鱼儿游过地下河内发出的声音,也再无其他,周遭安静地沉闷无比。 “主人。”辟天剑忽然低低的唤了一声,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庄重。 秦湮也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时也无从说起,听到辟天的提醒,立即停下了脚步。 果然,有一缕极微弱的声音在渐渐靠近,秦湮屏息凝神,身后的翅膀无声张开,周围立刻释放出强大的正压,不管来者是谁,感受到这股正压必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石小苔你就不能走慢一点啊?啊呀呀”西勤良大声抱怨道。 接着,川清铃责备道:“姓西的别再鬼喊鬼叫了,你在扰乱小苔的集中力。” “是啊是啊,西道友……”话语声忽然被一股哗哗的水流声音打断。 后面的话语秦湮没有听清楚,不过从音色上来辨别的话,必定是孟连决,原来是他们几个,秦湮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暖流,似乎已经有很久没看到他们了,不知道这几个家伙现在正在做什么,听上去似乎不妙啊…… 过了良久,又听到孟连决的声音响了起来:“女乃女乃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看秦湮十有八九不在这儿。” 西勤良接道:“是啊,秦湮一定不在这儿,不然早被我们找到了。还有那个泉儿,绝对有问题,秦湮怎么可能没事跑到这儿来呢?就算追击魔鬼鱼也不可能追到这里来,要是魔鬼鱼真在这儿,怎么会出现刚才那个怪物。” “可是,也有可能是魔鬼鱼跑了,秦湮被困在这儿了。”川清铃忖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哎,西勤良,你干嘛老说泉儿的坏话?泉儿可是跟秦湮最亲密了。” 西勤良反驳:“正因为亲密,所以才有问题啊,一只被地羊们救回来的野兽,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黏上秦湮了?” “泉儿可不是被地羊救回来的”,石小苔的声音永远这么不急不缓,只是很容易让听的人以为她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我自问还没有教会小欢小喜救人的本事。” “不过那也是他们发现的”,西勤良气道,“两只低等的地羊怎么能到处去招惹麻烦,他们根本就不应该跟我们同行……”石小苔闻言忽然冷冷地转过头来,注视着焦躁不安的西勤良。 “好了好了”,孟连决见状摆摆手道,“哎呀我说你们这个时候吵什么吵?咱们现在先找到秦湮要紧,就算找不到,也要看看周围哪里可以出去。”言罢,这几人一时都安静了下去,只是秦湮清楚地听到,有一阵脚步声在缓缓靠近这几人。 “哎,那根竹子跑到哪儿去了?”过了一会,孟连决开口问道。 “这不是么。”石小苔缓缓道。 川清铃惊讶道:“竹子?你真厉害,居然半点都没被伤到我们几个现在都快跑不动了。” 陶青崖不满道:“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有我断后,你们尽管慢悠悠地走,就当是来散步的,谁知道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见着鬼了啊?” “鬼没见着”,西勤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丧气,“不过,见到了一只怪物。” “怪物?”陶青崖诧异。 石小苔耐心解释道:“应该是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妖兽,身体骨骼都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变异,看上去……很奇怪。” 秦湮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们几个,包括那个神出鬼没的竹妖都在一起,而且听上去刚刚死里逃生,还在这儿找自己,只是根据声音来辨别的话,他们几人应当就在自己的身边啊,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见不到半个人影呢。 秦湮毫不犹豫地冲着左侧的墙壁大声说道:“喂?石小苔,西勤良?你们能听到我么?” 话音未落,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很快,那一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秦湮?是你吗?”。是石小苔和川清铃。 西勤良惊讶道:“不会吧,秦湮你真在这儿啊?哎,你在哪儿?我们怎么看不到你?” 秦湮心中一阵惊喜,忙道:“我也看不到你们,不过我能听到你们,感觉是在我的上面。” “什么?不会啊”,孟连决狐疑道,“你怎么可能在我们的下面,你的声音明明是从我们上面传过来的。” “天哪,怎么会这样。”川清铃像是又感受到什么诡异的氛围,面露恐惧的退后了一步。 “小铃铛,你不用表现地这么恐惧吧,被你这一说,我怎么感觉气氛也变得有些奇怪了?”西勤良微笑道。 陶青崖道:“这个地方的空间本来就很奇怪,像是被谁故意加了一些结界,所以现在我们的五官感受都变得很不可靠”,陶青崖想了想,对着上方说道:“秦湮,你再试试用灵识感应,看看能不能找到我们的具体方位。” 秦湮闻言道:“好,我再试试看。” 四周的黑暗在灵识的探查之下,变为虚无的幻影,空中飞过一片片黑色的羽毛,向着远方悄然逝去,银色的微光和浮尘,鬼魅般穿行不息的雾霭,秦湮的灵识透过这个区域的重重阻碍,终于捕捉到五个小小的身影,他们的灵力再熟悉不过,也再亲切不过。 秦湮睁开眼睛,郑重地对着上方说道:“西勤良,你在往右边挪一下,我现在就上来。” 西勤良怪道:“秦湮,你已经找到我们的所在了么?” “我想我应该找到了。”秦湮神色一凛,伸手取出了辟天剑。 辟天道:“主人,这一次你不会准备用我来看这些岩石吧?” “当然不会了,哎,你不过是一把剑,主人想砍哪里就砍哪里,哪儿这么多的废话。” “主人,你……确定你真的会用剑?”辟天有些忐忑,都说主人越是无用,才能越显出宝剑的厉害,现在看这个情况,刚刚长了对翅膀的秦湮似乎对御剑之道也有所进益了,自己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唉,辟天不由有些郁闷起来。 秦湮双手握住剑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剑身,长剑上泛起淡淡的蓝色光芒,辟天忽然觉得自己自从出了神兵阁以后,第一次拥有了这么多力量,不由沮丧起来:看来傻蛋主人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唉,真是时运不济啊…… “哈” 就在辟天在心中默默叹息的时候,秦湮忽然发力,低喝一声,对着上方的岩石一通猛砍,仅仅数秒的时间,那些银色的浮光和微尘悉数土崩瓦解,展现在秦湮眼前的,只剩下那些飘忽而逝,不知所来所去的黑色迷雾一样的影子。 秦湮拍了拍辟天,道:“辟天,这一次可就看你主人的了,哼。” 一剑剑挥向虚空,一道道虚幻的影子如雾一样散去,剑气激荡,辟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再次找回了很久以前的那种感觉,所向披靡,上古神兵的感觉,只是握住自己的那双手早已改变。 “唉”,看着主人终于出现在孟连决、西勤良他们几个眼前,辟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主人依然还是个新手啊,我又不是杀猪刀……唉,依然是个傻蛋主人……” 秦湮闻言不满道:“我的技艺可是增进不少了呢,要不然你现在早豁口了,抱怨什么啊,要相信你的主人……” “小湮?”川清铃见秦湮从天而降,落在了一旁的角落之后,并不急着走上前,反而不知再嘀咕些什么,疑惑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哦,赫赫,没……没干什么”,秦湮从角落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回答道。 西勤良看清楚来人的面目后,惊讶道:“秦湮?真的是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我还以为刚刚又是什么幻象呢。” 秦湮听到西勤良话中的一个“又”字后,这才看清楚他们几人早已经摆好了作战的阵势,狐疑道:“什么是‘又’?难道你们刚才遇到了幻象?” “对”,孟连决上前一步道,“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哎,我们一边走一边跟秦湮说清楚吧?”孟连决转头对身后的众人提议道。 很快,一行六人弯腰穿行在这个地底无比狭窄错综复杂的地洞之中。 众人都是御风缓行,脚下和土地有着一定的距离,这是为了防止下方突然出现什么变故,四周依旧是阴暗潮湿,与此同时,川清铃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秦湮听了半晌,静静想了一会儿,皱眉道:“这么说,是泉儿骗你们进来的,结果你们在这儿三次遇到怪兽,一次遇到了蜃景?” 川清铃点头道:“不错,本来我们几个还在想就算找到你之后,应该怎么出去,现在看来,小湮你应该能够看穿这里的结界吧?那么我们要想出去就不是问题了。” 第67章洪荒遗种(下) 秦湮沉思了一会儿道:“没想到泉儿居然有问题,你们……” “那只小兽实在是古怪,不过咱们现在还能怎么样呢,秦湮,你就别太自责了啊。”西勤良笑眯眯地对着秦湮安慰道。 秦湮苦笑:“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啊。” “什么?” 众人闻言齐声惊呼,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地下世界里越传越远,隐隐地还能听到回声。除了站在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陶青崖之外。川清铃诧异道:“可是你刚才明明冲破了这儿的结界,降到我们身边来了啊?” “是”,秦湮道,“我确实能够看到结界当中的浮光和微尘,也能够斩断这里的幻影迷障,可是我真的看不到这里的出口在哪里。” “啊?”川清铃泄气地往身后的石壁一靠,“那怎么办啊?咱们刚刚可在这儿晃了半天了,一无所获,连你也……唉,怎么办啊?” 几人所处的空间有点类似于地下溶洞,除了没有美轮美奂的钟乳石之外,到处都是湿滑的黑黢黢的岩石,滴滴答答地流淌着细小的水珠,水珠闪现着点点的白光。 白色流淌着的水珠和黑色湿润的岩石组成了这个安静空间。 几人一沉默下来,四周就安静的可怕。西勤良感到气愤有些不寻常,四下看了看,打破沉寂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少说话”,孟连决回道:“多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出去吧。” 石小苔一挥手,一团火光出现在她的右手手掌中心上,转身对众人道:“我先去左面看看。” 他们所处空间的左面明显是一个空旷的地带,而右面则是厚厚的石壁,众人知道反正接下来他们也会走到左边去,便都点点头,看着石小苔执着一星火光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他们都是夜能视物的修道者,川清铃“咦”了一声,道:“咱们不都是能看得见吗?小苔点火干什么?” “那是为了震慑这里的邪物,那星火光里已经充满了小苔的灵力。”秦湮解释道。 “算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老在这儿空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孟连决提议。 反正大家都在一起,就算真的出不去,大不了饿死在这儿而已,多年以后如果有人能够发现他们,也许还能想起多年以前这几个默默无闻的少年人,只是现在,他们并不知道此刻他们的想法有多么相似。 川清铃和西勤良当先跳下左侧的一处石头,沿着石小苔选择的路径向前走去,秦湮落在了后面,而陶青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直木木地杵在那儿。 秦湮回头问道:“陶青崖?竹子?快走了,在想什么呢。” 陶青崖的脸一直隐藏在岩石的暗影里,这是缓缓地转过来,一股可怖的死灰色已经遍布他的脖子和额头,秦湮的灵识看到,在陶青崖本尊的碧绿色灵体之上,一条腐烂的黑色长蛇缠了上来,对着秦湮吐出嘶嘶的凉气。 陶青崖离开所依靠的石壁,朝着秦湮慢慢走了过来,右眼睛当中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渐渐向外突出,秦湮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竹子,你怎么回事?” “刚才的一条毒蟒被我吃了,不过现在好像还不能消化。”沙哑的声音像是群蛇在嘶嘶吐着鲜红的信子,与此同时,陶青崖的脚步仍是没有停下。 秦湮一步步地后退,忽然向自己的右侧一跃,结果发现陶青崖还在直直地往前走着,“看吧”,陶青崖苦笑,只是现在看上去笑起来也一样阴森森的感觉,“我不是不想停下来,而是现在根本没法不移动。” 秦湮想了想道:“所以你等大家都走了,这才敢开口么?” “对,我可不想让那帮小鬼们看扁。” 秦湮突然冲了上去,眼疾手快地封住竹妖身上的几处大穴,陶青崖终于停下了步子,轻轻吁了口气,道:“秦湮,你赶紧追上他们罢,我在这儿应该过一会儿就能缓过来。” 秦湮摇了摇头:“不行,你刚刚被我点了穴,现在基本上不能动弹,一个人留下太危险了。” 陶青崖闻言不再言语,思索了良久道:“秦湮,我知道……” 便在此刻,忽然一声尖厉的长笑咯咯响了起来,这地下空间到处是深深浅浅的洞穴,于是回声反而变得越来越响亮,传到秦湮这儿的时候,听上去如同有人就在身边阴恻恻地笑起来一样。 竹妖皱了皱眉,咯咯的笑声依然不断在响,秦湮却很快辨别出笑声的来源,“小苔?” “怎么,石小苔怎么回事?”听秦湮一说,陶青崖也分辨出这是石小苔的声音,不由也疑惑起来。 秦湮焦急回头看了看,冲着陶青崖却说不出话来,竹妖温言道:“快过去看看吧,我这儿大概过一会儿就能消化掉。” “那好,你自己小心些。”秦湮伸手点开了竹妖身上最为重要的两处穴位,匆匆忙忙向先前几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竹妖看着秦湮的背影渐渐消失,终于忍耐不住地申吟了一声,与此同时,一条蛇状的黑影缠上竹妖的脖子,引颈向天,轻轻舌忝着陶青崖的耳朵。 “咳咳……可恶”,竹妖无奈地闭上眼睛,默默运转体内的真气。 黑的岩石,白的水珠,在秦湮的身旁迅速倒退,又渐渐隐没不见,秦湮的灵识终于捕捉到在前方的不远处立着三道淡淡的灵体,“一,二,三。”秦湮边跑边集中注意力地数着,奇怪道:“不对啊,怎么只有三个?难道他们走散了?” 灵识又向前方探了一探,未曾发现另一个灵体,秦湮只得又将灵识拉近,冲着那三道灵体狂奔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秦湮看清楚了三个灵体分别是川清铃、孟连决和西勤良。 三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几乎没有察觉身后秦湮的到来,三人仰头看向石壁上的某处。 秦湮放慢了速度,落到地面上,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上去,终于明白这几人为什么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在湿滑的石壁上,此刻无比清晰地映现出一片苍山的风光,那是他们几人再熟悉不过的家园。崇吾山,参天古木间宛如精灵游荡的白雾,半仙或者修道者们来往其中,妖兽的尸体在崇吾山外堆了很厚的几层。 然而,让众人触目惊心的是,一片宛如极光的火焰从天幕上笔直地垂下,宛如烈焰熔浆浇灌向苍山,那是火光的幻影,将天地映照地一片血红,幻影当中,一只生有九头四翅的怪物傲然独立,仔细看去,这只魔兽似乎是独脚,正立在火光幻影之中,喷吐着蓝色的物事。 苍山上突然想起大片大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无数昆虫,蜘蛛蛇蝎之类的毒物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翻起泥土,覆满树木,瞬间已是满上遍野,铺天盖地。 而这只魔兽在火光的幻影里来来回回地飞翔,长嘶不已,睥睨之间俨然天地独尊的气势。 众人看到,此刻的苍山上,已经有无数术法凝成的武器向这头魔兽刺了过去,只是虽然看上去刺中了,然而这片火光幻影似乎是在另一个世界,不能触及分毫,所有的攻击在它面前都成了笑话。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兽一次次吐出那些仿佛来自八荒的无声烈焰,一寸寸溶解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站在地底世界的四人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言语,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地下世界当中,缘何能够看到地面上的情况,便在此刻,秦湮又感到一阵恶心的感觉。 是那个血珠。 秦湮伸手入储物袋中,紧紧攥住了那枚珠子,随着上方画面上那只魔兽的一跃一动,掌中的血珠似乎越来越不安分,原先被吸入体中的红雾此刻也开始翻涌。 体内血液奔涌不止,一次强烈过一次,秦湮的身躯轻轻颤抖起来。 西勤良回过神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苍山上面真的出现这个东西了吗?我怎么觉得这一次不像是蜃景。” 川清铃接道:“刚刚我也看了,不像蜃景啊。” 站在两人身后的孟连决面上狐疑,道:“这魔兽怎么看着这么像‘犼’?上一次听前辈们说,这一次苍山的灭顶之灾就是史前洪荒时期仅存下来的魔兽‘犼’带来的,我特地去查了资料”,孟连决顿了顿,道:“那书上记载的很模糊,图画更是因为年代久远掉色严重了,不过,这个家伙看上去跟‘犼’倒是差不多。” 西勤良闻言,刚欲回头询问孟连决查到了些什么,一眼便发现站在他们三人身后的秦湮,此刻秦湮面色涨红,身躯微微颤抖着,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秦湮?你怎么了?”西勤良问道。 秦湮努力压制住翻滚的恶心感觉,沉声道:“我没事,快,快去找找小苔,你们刚才没有听到声音么?” 听到秦湮如此说,三人才恍悟,孟连决一拍身边的石壁大声道:“刚才那个声音是小苔?天,怎么我没听出来。” “完了,小苔一定遇到什么东西了。”川清铃忧虑道,转身随着秦湮向空间的更深处走去。 “女乃女乃的,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又是怪物又是蜃景……”西勤良骂了一句,赶忙也追了上去。 第68章谁的内丹(上) 眼尖的川清铃很快发现竹妖没有跟上来。忙问道:“哎,你们有没有看见陶青崖?” 跟在最后的西勤良茫然四顾道:“没有啊,我们刚走的时候这厮就没有跟上来。” “他受了点伤,应该很快就能赶上来。”秦湮答道,声音有些不确定,同时心里又觉得自己将陶青崖一个人扔在那儿实在是不厚道。 不同于刚刚所走路程的拥挤狭隘,这儿的空间非常宽敞,四人这才感到御风之术施的得心应手,并肩飞了一会儿,周围的景象并无二致,依然是白的水珠黑的湿滑石壁,使人有一种在原地兜圈子的错觉。 秦湮忽然停了下来,朝后面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三人知道那是有所发现的手势,秦湮应当是看到石小苔了。 如果说刚才那几声阴恻恻的笑声是石小苔发出的话,那么她现在很有可能不再是大家所认识的石小苔,有可能是被魇住了,也有可能是鬼上身,无论哪种情况都要小心为妙。 秦湮静静地站在半空中,周遭的水流沿着石柱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上,继而消失无踪,寂静之中,灵识探查到前方一团模糊的白色球体在迅速靠近。 秦湮的手臂无声挥下,身后的三人立刻配合默契地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分散开,转瞬间隐没在了黑暗里,三人均使了敛息术,秦湮的灵识探查道身后的三个灵体迅速黯淡了下去。 因为秦湮刚才的那个手势,代表着有敌人靠近,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如果不能说话,便必须依靠手势完成部署,这整套的动作是他们几人平时没事的时候,在老师教导的基础上改动完成的,只有他们彼此知道每一个手势的含义。 那团奇怪的白色物事转瞬间拉近了几十米的距离,秦湮不以为意地站在当中,双手已然完成了结印的动作。 “呼”一阵猛烈的风从头顶窜了过去,在刚才的一瞬间,秦湮看清楚了靠近的是什么东西,那分明是一张死人脸一张平凡普通的人类的脸,正瞪大了眼睛阴惨惨地冲着下方狞笑着。 虽然视觉冲击如此之大,秦湮仍是想都没想地将风刃悉数抛了出去,正击打在怪东西的身上,这家伙估计是没有声带,那么多风刃入体竟然是叫也不叫一声,不过灵识看到这个家伙的身形已经被阻了一阻。 隐藏在四周的其他三人就在此刻眼疾手快地掠出,以极快的速度围绕着怪东西转圈,三人急急结印,配合地天衣无缝。 “风” “雷” “雪” 西勤良、孟连决和川清铃接连释放出各自的术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这个东西,三道术法之后,几人厉声齐喝:“结印” 一道凝结了各自术法攻击力量的网兜头而下,缠住了不停扭曲身体的家伙,便在此刻,那张人脸上的口部突然微微张开,冲着四周不择方向地乱吐一气,一股股淡紫色的浓稠液体四下散逸开来,散发出阵阵酸臭的刺鼻味道。 秦湮大惊,因为自己的灵识明显看到那不是什么普通的液体,那液体之中,淡紫色环绕之下,只见无数细小的钢针一样的物事正在空气当中缓缓蠕动,朝着三人的灵体缓缓靠近,而那三人的防御结界似乎在这个东西的面前失去了作用。 “快躲开”秦湮急忙飞身向前,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大把的香石散,朝着那堆紫色的液体撒了下去,其实秦湮并不知道香石散能不能对付这些东西,总之只要能将这些在空气中四处散溢的液体悉数打到地上就好。 大把白色的粉状物从秦湮的手中落下,撒进紫色之中,很快,那些轻若无物似的液体便因为这些粉状物的加入渐渐下沉。 “呸又是这种恶心的东西”西勤良啐了一口,飞身向后,继而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继续道:“小湮你别忙活了,我们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是紫色的黏糊糊的液体,里面也有很多蠕虫一样的东西,竹妖教了我们对付这种东西的法子,它伤不到我们的。”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几个没察觉呢”,秦湮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又道:“怎么刚才我看你们的防御结界没什么反应啊?” 川清铃解释道:“那根竹子说这种液体只是要吸取灵气,只要稍稍分出一些灵气吸引他们然后再加点‘作料’就行了。” “作料?”秦湮疑惑。 “呵呵,就是这种东西”,西勤良笑了一声转而拿出储物袋中的一个黑色的物事,笑嘻嘻道:“也是那根竹子给我们的,不过,别看这东西长得难看,其实很香。” 言罢,三人均从储物袋中掏出了相同的黑色东西,同时分散出自身的一部分灵力,朝着下方慢慢沉了下去。秦湮飞身到一旁,好奇地观看大家的动作。 孟连决作凶神恶煞状,冲着下面那张被他们的网束缚住的人脸道:“你们地底下的东西只会这一招吗?哼,本大爷告诉你,先前咱们几个已经领教过这一招了,丫的居然还敢来丢人现眼。”说罢便将手中的黑色物事往下一抛,那东西随之爆裂开来,宛如小型的焰火,掺杂在几人分散出的微薄灵气之中,向着紫色液体慢慢靠近。 很快,底下的人脸蓦地扭曲,秦湮站在上方,恰好将这个怪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这只背上长了张脸的异兽和所有常年生活在地底的生物一样,眼部严重退化,身形扁平,这让秦湮不自觉地想到了魔鬼鱼,不过魔鬼鱼可比它漂亮多了。 有点像是蠕虫之类的低等生物,这种东西就算是被斩成两截,也能分裂成两个新的生命体。秦湮明白了这三人为什么没有将这个家伙大卸八块,而是选择用网子兜住这个恶心的东西。 只是思考了一会儿,脚下的紫色液体已经渐渐散去,沉进了岩石的缝隙里。 收拾完毕,西勤良几人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围着猎物开始评头品足。 “啧啧,又是一个新物种,比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三个更生猛啊。”西勤良托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道。 川清铃向着几人来时的方向张望了几次,忧心忡忡道:“那根竹子怎么还没有追上来?莫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吧?” 孟连决回道:“刚刚那根竹子替西道友挡了那些紫色的液体,又被那条毒蟒撵得东奔西窜,我估计不死也残。” 川清铃闻言佯怒道:“喂,你是不是巴不得竹子早点死了算了啊?那家伙已经强的不像个妖了,估计快要渡劫成仙了,怎么可能残了呢?” 孟连决微笑道:“是啊,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啊?” 川清铃这才明白这个姓孟的先前为什么要这么说,原来是要安慰自己,想到此,川清铃转头对孟连决微笑道:“其实你也很担心那根死竹子吧?” 孟连决讪讪地扭过头去,不答话,川清铃见状不由窃笑起来。与此同时,西勤良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但愿那根破竹子不要有事,不然让老子良心何安……”一片围着这个黏糊糊的大蠕虫四下打量着。一抬头,发现秦湮依旧杵在上面没下来,奇怪道:“小湮?你在上面干什么呢?看风景啊?” 其他两人这才看到原来秦湮还未从半空中下来,不知正在看什么。 秦湮并未答话,只是微微皱着眉,看着底下正对着自己的人脸,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这个怪东西怎么会长着一张人类的脸呢?白的面部,毫无规则的丑陋五官,两只眼睛只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一张鲜红欲滴的嘴唇显得格外刺眼,此刻,这张脸上正在上演着奇异的变化。 两个黑洞正在渐渐变小,嘴角渐渐上扬,看上去竟似一个人正在对着自己狞笑,正在秦湮不明所以的时候,四人都分明地听见这个虫子的内部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接着,秦湮亲眼见着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红唇微微颤动,吐出一串再熟悉不过的话语: “快让我出去,可恶” 四人闻声均是一愣,那不是石小苔的声音么?难道她被这个家伙给吃了?想到此,四人不由大惊,然而接着这个怪物的月复部又传出一阵笑声,和之前听上去的并无二致。 “糟了小苔在里面”川清铃急道。 接着三人忙手脚不停地收网,生怕这网上所蕴含的强大灵力会伤害到小苔,秦湮也从高空一跃而下,随着另三人紧张地盯着这团怪物。 直觉告诉自己,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秦湮心中暗道,双手不由自主得握紧了拳头。 四人不敢大意,分散在四个方位紧紧盯着它,西勤良试探着问道:“小苔?你能听到我们吗?”。声音被灌注了十二分的灵力,足以穿透任何屏障,抵达在怪物月复中的石小苔。 半晌,没有任何回音。 秦湮挥手又是一片风刃,眼见着风刃毫不留情地刺入怪物的身体,这个家伙还是不疼也不叫地那么躺着,秦湮不由急了,一跃而上,想要斩开这个家伙的躯体。 然而,就在秦湮腾空而起的刹那,身后通往几人来时方向的道路瞬间大开,脚下这个原本蔫头耷脑的怪物立刻飞离地面,向着这个方向逃了出去,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尖利的笑声。 第73章 献祭(下)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前面的石小苔那里,秦湮庆幸还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一次次试探着向前迈出一小步,又一次次的被颅脑中的剧痛逼了回来。 当石小苔的身影刚刚被隐没在黑暗里,前方一直暗淡无光的道路便霍然亮了起来,小苔的身影在强光的照射之下变得纤细,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两边的雕像瞬间簌簌抖落了尘土,这是真正高耸入云的石刻,雕像的面上有了细腻的表情,有了温软的肌肤,眼睛低低地垂下,看着底下的几个闯入者,又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自顾自地交头接耳,低声细语着什么。 西勤良和川清铃所发现的那一株花陡然拔高,干燥的地面上便随之生长出大片大片花朵,只是并不是川清铃他们刚刚发现时那种明亮温暖的金黄,而是一片血红,随着强光的涌入,刹那间遍布脚下的泥土。 那是红色的曼珠沙华,只开在黄泉之路上的接引之花,细长的花瓣像是合拢的双手,对着顶上天空竞相怒放。 雕像们仍旧在窃窃私语,众人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石头像活人一样将脖子扭来扭去,表面是细腻的真是无比的皮肤。 “靠,这是演得哪一出?”西勤良一脚踩瘪了自己四周的火红花朵,环视了一圈说道。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孟连决挥手拂开一丛长到自己腰部的花朵,无奈道。 川清铃道:“关键是咱们根本还没有出虎穴,就进了狼窝。”现在她很沮丧自己刚才居然嫌那边的水脏,现在就算是脏了一百倍的水摆在她面前,自己也是照游不误。 “小苔?”一直默不作声暗暗观察着秦湮的陶青崖冲着远去的背影大声唤道:“赶快回来,哎,你到底怎么回事?”言罢,竹妖已经腾空而起,追逐着赶了过去,想要将那个一鼓作气向前冲去的小妮子抓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可没有闲工夫来管你…… 而在最后面的秦湮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的距离和自己越来越远,心中愈发焦急起来,狠了狠心,向前迈出一步之后,又继续走了一小步,不出所料地颅脑中的痛苦立刻让自己无法正常地站立。 “主人,你到底怎么了?”储物袋中的辟天剑终于觉察主人这一次的反应实在不同寻常,开口问道。 “脑子里面很……很难受,有许多……字,古文字。” “可恶”,辟天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在储物袋中也没有什么施展的空间,恰好看到在身边静静卧着的血珠,顿觉一阵恶心,心道:“可恶,自从你这个家伙霸占了我的地盘之后,老子就没安生过……”想到此,便恶狠狠敲了血珠一下,觉得不过瘾,又一下一下地敲了起来。 “当”“当”“当”…… 辟天正忙得不亦乐乎,袋子外面传来了主人莫名欣喜的声音:“辟天,敲得好”下一刻,就有一双手伸了进来将那枚血珠取了出去。辟天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血珠出去的时候面露轻蔑的笑,不由又有些生气,虽然知道血珠远没有自己有灵性,更谈不上可以有类似于人的表情。 秦湮拿出了这枚珠子,惊讶地看着其中有无数鲜红如血丝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体内,每一次流入,颅脑中的痛苦便减轻了一分。 “辟天,你又帮了我一次忙。”秦湮感激地拍了拍储物袋道。殊不知袋中的辟天已经自顾自地生着气跑去睡觉了。 终于可以轻松地迈开步子了,秦湮不由暗暗高兴,一路斩掉周围丛生的曼珠沙华,殷红的汁水四溅出来,一路奔跑到西勤良几人的身边。 几人从来没有想到,在自己这么年轻的生命里居然会一次性碰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就在秦湮四人忙着砍掉这些不断向上的藤蔓植物时,前方的强光渐渐收敛了下去,四人干脆停止砍伐,共同撑开了一个结界,任由那些诡异的花朵在结界外恣意生长,又同时向前方看了过去。 “那是……”孟连决眯起眼睛怔怔地注视着正前方。 远处的石小苔和追她的陶青崖也都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气象万千的白色气团,在那一团白色之中,静静站立着他们难以想象的力量,那绝对是凌驾于现有任何种族之上的力量——这是此刻这六人共有的想法。 那回事什么样的力量呢?容不得几人细想,周围原本只是窃窃私语的雕像忽然疯了一样地涌过来,那些石刻此刻竟然成了虚幻,穿过脚下盛放的血红和秦湮四人的身体,像是膜拜一样向那团白色光华涌了过去。 虚幻的雕像眸子中是无上的崇敬,喉咙里吐出低沉的话语,宛如是在青铜容器中回响一般深沉悠远,一个个黑影涌到白光的近前,虔诚万分地跪拜下来,虽然只是一个人面的雕像,但在此刻这些雕像的下方渐渐凝结出虚幻的身体,尽管那些所谓的“身体”不过是道道黑影。 一个黑影在经过秦湮的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伸长了鼻子在秦湮头顶几丈的高度来来回回嗅了嗅,秦湮立即敛息屏神,有些不明所以。 “小苔你疯了?快回来” 前面突然传来陶青崖的暴喝,在后面的几人闻声抬头,不知石小苔出了什么状况,又心有灵犀地一起追了上去。 而在那团白光前方的不远处,石小苔冷冷地回头对竹妖道:“滚开,我的事跟你无关。” “石小苔,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手上的竹杖也很厉害”,陶青崖紧紧盯着石小苔,仿佛生怕一走神这个小妮子就没了似的,道:“不过即便如此,你也杀不了他,不仅仅是你,我们这儿的所有人都杀不了他。” “所以只要我一进去,你们就从那边的水底通道游出去,这样可保你们无虞。”石小苔回答,一面祭出了储物袋中的竹杖。 “你这个小屁孩脑子进水还是怎么了?”竹妖见石小苔已经拿出竹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显然着急了,道:“你怎么就觉得我们会扔下自己的同伴只顾自己逃命?你这样根本就是送死,有什么意义?” “意义?”石小苔自语道:“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义,哼,滚开,别挡着我。” …… 当秦湮几人追到面前的时候,眼前便是竹妖苦口婆心地在劝说着什么,而石小苔显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看这架势是想冲进那团白光里大开杀戒了。 刚过来的四人看不清楚那团白光里面究竟有什么,当然,除了秦湮。 随着血珠力量的涌入,颅脑中那些飞来飞去的文字对秦湮造成的伤害已经微不足道,秦湮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灵识可以穿透这么多的屏障。 透过重重白色光华,那里分明有一个黄金的王座,纯金的光芒耀花了那里面的世界,王座上雕刻着极为繁复的花纹,不过秦湮认出来那些奇形怪状的线条是传承中反复出现的文字。王座之上,端坐着身着铠甲的……神?秦湮不由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为那是神明,神族不是在一万年前便随着劲敌魔族一起消失了么?正在心思恍惚间,王座上低垂的头颅忽然抬了起来,黄金瞳刹那睁开 灵识蓦地一颤抖,秦湮向后倒退了几步,眼中极为酸楚。 “秦湮?”身侧的川清铃见状扶了一把,问道。 “哼”,半空中那些赶着向前涌去朝拜的黑影蓦地停了下来,丛丛林立的黑影之中不知从何处传来轻蔑的笑声:“竟敢窥视神明,卑贱的凡类。” “呵呵,神袛大人,黄泉之花许久都没有施肥了呢,赫赫赫……”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之一阵压抑的笑声如同风过竹林的细碎摩擦声响。 “什么鬼东西,难道想把我们几个当成花肥杀了么?哼。”西勤良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大刀,不屑道。 “神袛这种东西早就灭绝了,你们想吓唬人也要找个可以信服的模板吧?”孟连决抬头望向那些雕像,没有丝毫的畏惧。 然而站在前面的竹妖却迷惑了:“怎么这个家伙提前醒了过来?小苔明明还没有进去啊……” 白色的光华缓缓向前推移了几步,石小苔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低声道:“我早就让你们先走了,现在这种情况可怨不得我”言罢,祭起竹杖风驰电掣地纵身跃入白色光华之中,身影很快被淹没。 “小苔到底想干什么?”川清铃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急切大声道。 陶青崖愣愣的看着几乎是近在咫尺的白色光华,半晌后似乎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却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弑神。” 黄金瞳睁开的刹那,秦湮才意识道他们碰到了什么样的对手,或者,根本不能被当做对手,因为他们这样的族类在神袛面前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待得神智稍稍恢复了些,已经不见了石小苔,而周围的黑影改换了方向,静默着踏着整齐的步伐向他们几人靠了过来。 白色光华之中,隐约传来模糊的支吾声:“唔……这种血统居然还存在,呵呵,我会善待你的,我的祭品……” 第74章黄金瞳 四周的雕像带着虚幻的黑色身体,直直地立着,雕像的双眸原本就是灰白色,现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这些小小的生物们。 稍稍安静了一会儿,黑影之中犹如浪潮一般掠过一阵笑声: “咯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主上大人说要有新的花肥……” “这些家伙们这么瘦瘦小小的……烧成灰估计也没有多少……赫赫赫……” 西勤良受不了这些毛骨悚然的笑声,挥刀斩向虚空,无奈,这些敌人似乎存在于另一个时空,锋利的刀锋无法碰到他们分毫。 倒是已经停止向上生长的黄泉之花又开始缠了上来,一下,右一下撞击着几人设下的结界。 秦湮坐在地上,双臂向后撑着,盯着白色光华中的那一对黄金瞳,王座在徐徐靠近,压迫力扑面而来,不过奇怪的是,周围的伙伴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压迫力。 青色的竹杖破空而来,展开灰色的混沌时空,斩向纯金的王座。秦湮很快便反应过来,那是石小苔的竹杖,这么不要命的打法,观者只需要一眼便能够记住。 黄金瞳浑不在意,竹杖原本强盛的青色攻势转瞬间化为乌有,石小苔并未气馁,即使知道对方是不可逾越的神明,还是一次有一次地挥动竹杖,像是个必胜的将军,每一斩都是杀气毕露,没有丝毫的犹疑不决。 “呵,有意思,现在的生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王座上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分辨不出语气。 与此同时,在通向右侧河流的道路上忽然拂过一阵清风,火红色的花朵突然纷纷避开,黑影们同样退出了一条道路,众人沿着这个方向望过去,恰好能够抵达众人先前所发现的那片水域。 西勤良道:“怎么办》咱们潜游出去?” “你确定咱们能够出去吗?”。孟连决反问道。 “另外,这个自称是‘神袛’的家伙会有这么好心?”川清铃同样狐疑道。 竹妖道:“那里是这些‘活化石’飘上来的地方,也就是这些‘祭品’的通道,谁能保证水域底下没有厉害的禁咒?” 正在众人商议时,白色光华缓慢靠近,秦湮突然觉得自己行为有点奇怪,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坐在地上呢?刚想站起来,脚下便是猛地踉跄。 仅仅一瞬间,从踉跄地站起来,到迅速调整体内真气稳稳地看向“神袛”的一瞬间,秦湮明白了眼下究竟是什么状况:自己手中的那枚血珠早已盛放出嗜血修罗一样的光彩,无数鲜红如血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流向体内,对抗着体内的另一股力量,至于这股力量又是什么,秦湮暂时也分辨不清楚。 而黄金瞳所忌惮的,正是秦湮手心殷红如血宛如烈焰的珠子。 竹妖面露忧色,对众人道:“在白光之中的,确实是个神袛,只不过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封印了的神袛,我也不清楚这个家伙现在还有多少实力。” “真的是神啊?”除了秦湮之外,其他三人异口同声惊讶地感叹道。 “太好了”,川清铃乐呵呵道,“从来不知道神袛长什么样子啊,咱们进去看看呗,反正他都被封印多少年了,肯定很虚弱,你们说是吧?” 西勤良和孟连决知道小铃铛的疑问其实是在自我安慰,不过众人倒也没再说什么,下一刻便踏进了白光之中。 纯金王座,白衣胜雪的人物端坐,黄金瞳静静地绕过众人的脸,最后饶有兴趣地停在了秦湮的眼睛上。王座的左右分别站立着两个黑影,黑影完全没有轮廓,只是长长的一条,最上面两只血红色的小洞大概就是眼睛。 “后面的四个东西……是死侍么?”川清铃的声音有些,颤抖,死侍的图片在那些藏书上都有,这些弟子们也都看过,孟连决立刻肯定道:“没错,就是死侍。”话音未落,众人正奇怪石小苔去了哪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死侍的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刷”最靠近死侍的西勤良大刀骤然收缩,变成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刀,比之剑身又略显宽阔,冷冷地对着前方突然靠近的石小,西勤良道:“小苔,喂,回答我?” 秦湮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血珠,紧张地盯着身形有些僵硬的石小苔,从死侍身边走过的人如果没有死的话,十有八九是被同化了,关于死侍的描写众人在教科书上都已经看过太多。 石小苔并没有回答西勤良的问题,站在原地不再向前一步,接着便朝着众人的方向直直地倒了下来,竹杖的护主青光虽然微弱,却也保护了主人免受死侍的同化,众人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想要什么呢?被封印的‘神袛’?”竹妖刻意加重了“封印”这两个字的咬音,提醒眼前这个神袛,现在早已不再是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属于他的风云时代早已过去。 “早已经过去?”王座上的神明未见其开口,冷漠的声音已经抵达每个人的大脑,“那为什么我还是看到了我所熟悉的东西?呵呵,真是奇怪……” 秦湮道:“你说的是这个东西么?”一面举起一只被紧紧握住的血珠,大踏步地走到了王座的面前。 每靠近一步,眼前的王座似乎便向后退了一步,神袛身后的死侍开始蠢蠢欲动,王座上的纤长手臂摆了摆,死侍便有安静了下去,竹妖摇摇头道:“没用的,秦湮,封印已经将这个神袛隔绝到了另一个空间,我们虽然能够看到听到,却没有办法触碰到那个世界,同样”,竹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个端坐在金座上的神袛道:“他也不能到达我们的世界。” 王座上响起低低的笑声:“呵呵,陪着我有这么痛苦吗?你们可都是我的祭品哪……小家伙,你手里的珠子是怎么得来的?”黄金瞳盯着秦湮右手掌心的血珠问道。 “在山上捡的。”原本还以为这个东西会对所谓的“神袛”有些震慑作用呢,现在看来他只是好奇罢了,秦湮失望地准备将血珠收回储物袋中。 “别听他废话”,陶青崖道:“只要我们的速度能够超过这些白光,我们自然能够离开这里,估计这样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神袛”道:“这个妖怪说的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不过要想离开这里,摆月兑这个困住我的封印才是唯一的出路。”黄金瞳好整以暇地看了看秦湮又道:“要是你们刚才真的跳进那条所谓的河流里,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呵呵,那可是培育了接引之花的黄泉水。” 西勤良道:“喂,‘神袛’,你能不能测算出咱们几个能活到多少岁?是不是在这几天就会挂掉?” “你瞎问什么呢?”川清铃道。 “他不是神么?这总会知道吧?” “你这个小鬼真是有意思”,黄金瞳中泛上一丝笑意道:“不过我不是死神,看不到你的寿命和死期,小鬼,即便是神,也有无法逾越的屏障呢。” 孟连决的魔宠肉鸡已经被召唤了出来,对着周围的封印猛吐蓝火,不辍所料地,那些一闪即逝的封印除了偶尔发出一点微光,众人根本无法看到他们究竟隐藏在何处,那些上古的封印看上去更像是始祖所使用的文字,只是站在这儿的人没有一个看得懂。 “别折腾了。就呆在这儿好好做我的祭品吧,待你们丧失了抵抗能力,我的死侍们可就不客气了。”黄金瞳的语气依然没有丝毫起伏。西勤良闻言将大刀猛地向地面上一劈,不客气道:“刚刚还觉得你这个家伙不是那么惹人厌呢,现在居然说想要吃了我们,哼,老子就是自残了也不会沦为死侍的美餐。” 众人又在这里尝试了一些可能的方法,均已失败告终,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也感觉到自身的灵力正在缓缓流逝,流入这个封印之中。 秦湮看着黄金瞳,血珠还是在自己的手中,不知为何,秦湮总觉得这颗珠子能够带着他们出去,只是还没有到时候而已,站在一旁的川清铃扶住昏昏欲睡的石小苔,瞥了一眼眼前的秦湮,突然惊讶道:“秦湮你……你的脸怎么是绿的?” 正在对着白色封印结界讨论着什么的另外几人闻言惊讶回头,一时众人脸上的错愕神情令秦湮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周身的灵气在一寸寸地冷下去,手中的血珠却慢慢地热起来,发出炽热的光芒。 “杀了他……”“杀了他……” 心中想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之声音渐渐变大,变得清晰,离秦湮最近的川清铃蓦然被秦湮身上的强大正压向后逼退了几步,原本湛蓝色的眸子,魔族人的象征,此刻看上去却像一个嗜血修罗,秦湮缓缓抬起头,冷冷地逼视着王座上的人。 与此同时,一直木然站立在王座之后的四个死侍霍然抬头,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厌恶的事物,血红色的双眸直勾勾地向着秦湮望了过来。 是的,在心里有一个声音,迫切无比地想要将眼前这个所谓“神袛”斩于剑下,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秦湮向着金座迈出了第一步,四个死侍也随之移动了身形,正在僵持的时候,秦湮瞬间飞身向前略了过去,手中的血珠光芒大盛,将这片白色的封印世界映照地通红一片,死侍也逼了过来。 辟天出鞘,秦湮第一次在别人的面前拔出了长剑,对着黄金瞳的所在,挥剑斩下。 死侍的身影刚刚触及到秦湮的后面,一片强烈的白光便涌现出来,淹没了秦湮和死侍的身影。 第75章回归 白光骤然消失,四周还是原先的封印结界当中的模样,只是在秦湮撞向王座的方向上方出现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漩涡的范围还在扩大,看上去正在缓缓地后退,而秦湮还保持着握剑一击的姿势,一动不动。 川清铃等人屏住呼吸,静静等着事态的发展,只要秦湮后面的死侍们有所动作,他们就会立刻扑上去。 陶青崖低声道:“小鬼们,注意了,呆会儿我叫‘跑’的时候,你们只管撒开蹄子朝那个漩涡的方向跑,明白?” 竹妖身侧的西勤良看了他一眼,陶青崖不耐烦道:“听到了没有?小鬼” “明白。”三人异口同声道,已经接近昏厥状态的石小苔还在努力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低声附和道。 西勤良又略带诧异地看了身侧的竹妖一眼,这个大妖怪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郑重神态,不再是之前一直被大家欺压的怂样,看上去,让人觉得这真的是一个修行了万载之久的得道老妖,不是一个出来骗人的小妖怪,西勤良脑中突然出现“得到老妖”的经典面孔,旁边又自动浮现出陶青崖苍白精致的五官,忽然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嘿……” 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不伦不类地笑声,就好像是一位英雄面对着狂热的群众们发表了征战宣言后,威风凛凛地拔出宝刀向前一指道:“出发”在这个时候应当是堪配英雄的坐骑:某条龙或者其他什么神兽的出场,结果英雄等了片刻,出来的只是两只拖着鼻涕的地羊,睡眼惺忪地瞪着眼前的英雄和群众们…… 西勤良甩了甩头,拼命驱赶掉脑子里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刚晃了晃脑袋,便看见前面的川清铃回过头来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看。 看到这张脸,西勤良立刻集中注意力了,而一旁的孟连决已经转备好让肉鸡朝那些死侍往死里吐火,只要他们敢动一下…… 陶青崖缓缓变了个结印的姿势,对着王座后面的漩涡,心知这恐怕是他们出去的唯一方法了,不远处的秦湮还在跟那个黄金瞳僵持着。 秦湮注视着剑下的黄金瞳,知道这个王座虽然受到封印的禁锢,也受到了封印的保护,封印的力量之强超乎秦湮所能穷极的任何想象,僵持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湮能够感受到心脏的一下一下的搏动,现在的速率是正常的浮雪城人的几百倍,不,也许是千倍了,魔之力量,攻城略地,呼啸而来,体内的风暴化为汹涌的真气,惊涛骇浪,无休无止。 “呵呵,很难受吧?……”黄金瞳中那种神袛俯瞰众生的高高在上和压迫力,让人不敢直视,当然,眼前的这几个小鬼除外。现在,黄金瞳中竟泛上了几许柔和的笑意,令秦湮有些费解。 王座上的白衣仍在道:“真没有想到,这样的血统竟然真的还留存于世,呵呵,做我的祭品吧,免得回到人间受苦……” “哼,像我后面的这些死侍一样么?变成不生不死的东西?”秦湮冷哼了一声,不屑道。 “我的明鹤真人,呵,你什么时候说话变成这种态度了?”黄金瞳不悦道,“以前你对我恭顺的样子哪去了?” “明鹤?怎么,你知道我的前世是什么?”自从那次圣墓之旅之后,秦湮隐隐约约地便感觉到,自己有异于常人的血统和自己的前世必定有关系。 黄金瞳恢复了冷漠,道:“居然忘了,呵呵,明鹤也会忘记……” “你啰嗦什么”,秦湮勉力将辟天又向下压了压,道:“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否则,我杀了你” “这个封印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打破,想要杀我,哼,明鹤,你的威胁一点用处都没有。” “谁说我打不开,快,我命令你告诉我,神袛。”血珠的力量和体内苏醒的魔之力紧紧纠缠在一起,巨大黑色缓缓延伸开来,在黄金瞳上投下一抹阴影。 “明鹤,你居然变成魔族的后裔了?呵呵,真是可笑。” “说……快说……”生意几乎有些暗哑。 黄金瞳中突然闪现过忧伤,“你还是留下来做祭品吧,别想着出去了……” “可恶”,秦湮有些不耐烦,低下头,正好看到黄金瞳中自己的身影,血红色的眸子,伸展的黑色羽翼,宛如地狱冥罗,不由一惊。 秦湮刚准备挥下辟天,斩开面前这个家伙,身后的死侍们忽地掠了上来。 陶青崖见状立刻飞身掠起,手起,竹刀犹如骤雨,悉数没入死侍的体内竹妖的出现完全吸引住了这些死侍的注意力,而死侍们也看到,秦湮的辟天剑无法突破加在王座上的封印,于是黑色的身影直直地朝竹妖移了过来。 陶青崖扔下一个幻影,身形迅速向秦湮靠近,一把捞起这个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炸毛的小公鸡似的秦湮,向西勤良几人的方向扔了过去。 竹子的手刚触碰到秦湮的腰部,便是如遭电击,右手臂立刻现出原形,陶青崖微微有些惊讶,不知道秦湮何时修炼得来这么一股诡异的力量,然而也来不及细想,便将秦湮抛了出去。 “跑”竹妖大喝一声,川清铃和西勤良接住了从天而降的秦湮,下一刻就撒开了蹄子往漩涡跑了过去,几人从未感到奔跑时的速度会变得这么快,周围的景物已经产生的扭曲,完全分辨不出本来的样子。 “应该是那个漩涡的力量,越靠近我们所受到的吸力就越大。”孟连决背着石小苔道。 “哎,那根竹子呢?在后面吧?”川清铃道。 西勤良闻言向后看了一眼道:“放心好了,竹子不会这么傻乎乎地呆在原地让死侍们啃的。”看到身后不远处竹妖的身影,西勤良笃定道,虽然竹妖的一只手臂很诡异地变成了一截竹子,不过看上去应无大碍。 黄金瞳见属于自己的祭品居然打开了身后的通道,不由大怒,金色王座猛然转了过来,对着几人逃跑的方向,一字一句道:“神之侍灵,以吾之名,将其奉为牺牲” 像木头一样的死侍听到了召唤之后,身体立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四个死侍分别从四个不同的方向追了过来,他们黑色的长形身体时而化为腾跃的龙,时而化成灵动的长蛇,很快便追了上来,与几人并肩而行,其中一个死侍则向远方潜游了过去,看样子是要包抄过来。 “不要惊慌,嘿,小鬼们,别回头”身后传来竹妖的声音,秦湮已经回过神来,跃下川清铃的肩膀,大声道:“竹妖快追上来,”秦湮想要抓住这些人带着他们一起飞过去,虽然不知道这样做能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小鬼们,你们听到没有?你们老大想要带着咱们一块出去,秦湮我知道你有办法”陶青崖的话音未落,身旁的两个死侍已经追到了身前,显然对这里唯一的妖怪颇感兴趣,黄金瞳看着这一行在漩涡中渐行渐远的人们,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 “女乃女乃的,修行了这么多年,神都挡不住,老子居然有这么窝囊么?”陶青崖恶狠狠骂了一句,死侍们已经欺到身前,慢慢融入到竹妖的身影之中。便在此刻,竹妖猛然向后飞去,顺带着向西勤良附近的另两个死侍发出一连串的竹刀。 四个死侍便追着竹妖渐渐远离了秦湮几人。 后面的黄金瞳看到这一幕,冷笑道:“哼,血统卑劣的还是卑劣,难怪只能变成死侍。明鹤,你早晚还会回到我这里,你看着吧……” 摆月兑了死侍的纠缠,秦湮几人的飞行速度立刻加快,随着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大,几人很快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晕头转向地向远处飞了过去。 只是身后竹妖和那几个死侍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秦湮的翅膀将几人紧紧地箍住在一个限定的范围之内,所以他们降落下来之后,几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久违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风中似乎有着粉红色的落花和缥缈的歌声,碧绿的草地上飘着一股青草的幽香,眼前还有一只蝴刚刚落了下来。 现在不是深秋了吗?怎么还会有春天的景象,估计是幻觉吧……秦湮这么想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只扁扁的脑袋,上面两个黑溜溜的小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自己,这不是魔鬼鱼么?秦湮一惊坐起,无奈两只胳膊软绵绵地没有什么力气,因为坐起的力度太大,一下子又跌坐在碧草地上。 魔鬼鱼的扁脑袋又凑了上来,身上真的有一股鱼类才有的腥味,这家伙的眼睛长在头顶上,想要看下面的秦湮的话,必须要将脖子弯成九十度的角才行,这样一来,就像是一条巨蛇在看着自己,怎么都不会觉得舒服。 正在奇怪之时,耳边终于传来几声熟悉的声音: “咦?秦湮醒了” “你怎么知道秦湮醒了?喂快糊了西勤良你有没有专心在烤啊?” “因为那个……魔鬼鱼在朝我们挥手?” “恩?那你看好这几个鱼肉串,我去那边看看孟连决有没有找到鲜果,这次要是再被某些人偷吃了,哼哼,我就杀了他烤来吃” “快去吧,八婆,啰嗦……” 是西勤良和川清铃的对话,秦湮努力睁开眼睛,下一秒,一张大大的笑脸冷不丁地出现。 第76章等待(上) 秦湮被这个冷不丁的笑脸一惊,顿时觉得胃中胀痛,忍了一下,最终还是哇哇吐了出来,这一吐连秦湮自己也被吓到了,自己……都吐出来了什么啊。 小鱼小虾,还有几只横着走的小螃蟹们,蹲在一旁的西勤良郁闷道:“秦湮,我这张脸的威力有这么大吗?”。言罢,殷勤地举起一个长长的鱼串,道:“连决刚刚打上来的海鱼还没有烤熟,这可是我刚才从某妖兽的嘴巴旁边抢下来的。”看到秦湮盯着鱼串又想吐出来的模样,西勤良赶忙补充道:“哦这个这个你放心,那个死魔鬼鱼绝对没有碰到一下,我保证。” 秦湮道:“勤良,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西勤良惊讶道:“秦湮你不记得了?当时是你叫我们聚集到你身边的。”看到秦湮一脸迷茫的样子,西勤良道:“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是你啊,是你带着我们冲出来的,那个漩涡其实就是海底一个普通的水漩涡,连通了我们那个地下世界和海底,如果不是你的术法,我们估计已经被那么强烈的旋转力撕裂了吧。”西勤良说着,一般瞟向另一边的篝火,看到魔鬼鱼扁平的身躯没有出现,这才又放心地转过来。 孟连决正在向海面挥洒出一个又一个的术法,海面随之波浪起伏,无数鱼类被翻转起来,跃向空中,在海水落下之后,鱼类还在上空翻滚着,映着阳光,散发出扑鼻的腥味,有几只海鸟欢叫着,趁孟连决不注意叼走几只鱼类,又结伴飞向天际。 海潮一遍遍拍打着海岸,水击打在沙子上的声音令人觉得莫名安心,孟连决一边呵斥着那些海鸟,一边眼疾手快地将海鱼收入网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织成的网,银白色的鱼网线看上去很像某种植物纤维。 现在已时近傍晚,太阳距离海平面还有小半截的距离,这里是距离苍山所在的大陆最近的明珠岛,明珠岛和大陆之间还有一连串的小岛屿,串联起来犹如一串珍珠。空气里浮动着海盗特有的慵懒气息。 秦湮道:“难道我们穿过了几千公里的海底,到达明珠岛?” “是”,西勤良也靠在白石旁,严肃道:“咱们是从赤水中段进入那个水下金色怪洞的,虽然赤水最终入海,可是赤水的入海口距离明珠岛至少也有五千公里的距离。”说到这里,西勤良停了下来,望向脸色苍白的秦湮。 “如果我们中途没有停留,那么就花了不到一个时辰走完这段距离,最后被水底的漩涡给吸了上来。”秦湮接道。 “对,仅仅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秦湮道:“这么说,通往苍山的路不止有一条,那些妖兽还有可能从海底走。” 这一次西勤良沉默了下来,看向秦湮的神色有些奇怪,良久,道:“秦湮,你还想回去斩杀那些妖兽吗?”。 秦湮觉得奇怪,道:“当然要回去了,难道你不想?” “……想,秦湮我去看看川清铃他们打了多少鱼了,你自己好好歇着啊。” 秦湮点头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呼呼……”身后突然传过来一阵出气的声音,还有一股浓烈的腥味,秦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喂,魔鬼鱼,当初你没回到雾魇森林去,跑到明珠岛,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虽然明知道这个家伙不会说人话,秦湮还是自顾自道:“下面,我们又会到哪儿呢?喂,你知不知道?” 魔鬼鱼扁扁的脑袋搭在白石上,不一会儿竟传来微微的鼾声,这个大家伙枕着白石,晒着太阳不知不觉地竟然睡着了,秦湮摇摇头,克制下心里的不安感觉。 是啊,很长时间以后,再回想起这个下午,秦湮觉得那天大家什么都没有做,川清铃和孟连决两人都将衣襟塞进了裤子,裤脚长长的卷起,川清铃头上还包着一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花布,裹住头发免得打渔的时候掉下来,二人怎么看怎么像朴实的打渔夫妇,这个比喻西勤良后来大笑着说出来,还被川清铃揍了一顿。 而西勤良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那里翘着腿烤鱼,其实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某个贪嘴的魔兽。 秦湮靠在白石上修养,真气一遍遍流转过体内丹田,宛如很多年前的无数个修炼或者发呆的时刻,静静地看着别人,有着难以言说的孤独。 一个下午不知不觉地就晃了过去,秦湮觉得如果一生中有很多个这样的下午也是一件蛮开心的事情,如果那天的夜晚没有来临的话,他们会不会一直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呢…… 很快,夜幕降临,海上的夜空格外美丽,满天繁星璀璨无比,海浪依旧静静地舌忝舐着沙滩,篝火灵动,火光映照着众人的脸,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地有些不真实。 川清铃拿起一根鱼串,开口道:“哎,勤良,你狠秦湮说说吧。” “好”,西勤良擦了擦嘴,应声道:“我们被那个漩涡吸出来的时候还是上午,秦湮你一出来就昏了过去,后来我们到了这儿,明珠岛,远远地就看到魔鬼鱼。那个家伙不能说话,只能把那些文字写在沙子上给我们看。” “他是奉千鸾之命,守在这里等我们出来,至于那个千鸾,大家都知道,雾魇森林的王,现存的洪荒遗种‘犼’之一,而且,也就是之前跟我们同行的那只小兽泉儿。” 秦湮早有所料泉儿的来历一定不一般,只是没有想到它便是‘犼’,处心积虑地想要接近秦湮这一行人,还幻形成一只小兽的样子。 “秦湮,我们之前讨论了,觉得这个‘犼’就是冲着你来的,而且在冲出漩涡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西勤良顿了顿,定定地看着秦湮的眼睛道:“你的翅膀,只有魔族纯血种才有的翅膀,那个洪荒遗种就是冲着你的血统来的,不过至于他为什么要杀了苍山那么多的半仙我们也没有想清楚。” “什么?千鸾杀了苍山的半仙?”秦湮惊道,雾魇森林在魔族的统治疆域之内,千鸾向苍山的权威挑战,无异于代表着魔族已经向浮雪城这个世外桃源宣战。 川清铃道:“秦湮,事情还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之前父亲给我的书信里提到过,现在雾魇森林和魔族的关系似乎有些僵持,也许这一次只是雾魇森林单方面的行动呢。” 西勤良又道:“还有,魔鬼鱼说,那根竹子不会被困在那个地底世界的,千鸾会去找他,这一次,千鸾不远万里跑到苍山的地界来闹事,似乎跟竹子也有点关系。” 西勤良拨了拨篝火,让火烧得更明亮一些,又撒了一点细盐,顿时一阵肉香扑鼻,川清铃一把抢过西勤良手上的盐袋,戏谑道:“啧啧,西勤良看不出来你嘛,居然还是个贤妻良母。” 西勤良又将盐袋抢了过来,道:“这又不是我的,是我从秦湮身上拿的。” 秦湮狐疑地瞪向某人,西勤良连忙解释:“当时你不是昏了过去嘛,这个东西就从你腰带上掉了下来,我就接住了呗。” “噢……”除了秦湮,川清铃和孟连决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噢声。 “噢什么噢,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那个魔鬼鱼让我们几个在这儿等,就等千鸾将竹妖带回来,还有,秦湮,你现在苍山是回不去了,千鸾已经公开了你魔族纯血种的身份,这次来也是因为受到纯血种的召唤,苍山里还有不少的羽族人,现在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喂,死魔鬼鱼这块还没熟哪你抢什么枪?” 西勤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半天弄好的鱼串,被某魔兽一挥爪子就抢走了,只能在原地干瞪眼,接下来更让西勤良干瞪眼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魔鬼鱼殷勤无比地将鱼串递到秦湮的身前,身体的前半段立起,雄纠纠气昂昂地鄙视某个辛苦烤鱼的人,众人见状不由一阵大笑。 除了石小苔。秦湮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海边的石小苔,身形寥落,绿衣当风,宛如即将乘风而去的魂魄一缕,道:“小苔醒过来之后一直都这样么?” 川清铃答道:“是啊,她比你醒得早,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站在那儿,谁都不理也不说话。”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西勤良没心没肺道,“人天生就这么酷,关你们什么事啊,别在这儿瞎操心了。” 孟连决又塞过来一个鱼串,压低声音道:“吃你的鱼去,你个糙货。” 众人吃完了海鱼,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明珠岛附近的海域仍属于仙家地界之内,是以这里的生物还是有一定的灵气的,对修道者自身的修炼亦有好处。 秦湮站起来,走向那个寂寥的背影,突然觉得像是在走向多年前的自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对石小苔道:“喂,小苔,你还想像个门神一样地在这儿站多久啊?” 石小苔闻声回头,月光下映衬地她的脸亦是柔和,于是柔和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微笑,道:“你总算恢复一些了,秦湮。” 与此同时,后面正准备去休息的川清铃等人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石小苔,几人的心中几乎是同一句话:怎么秦湮一叫这个门神就转过来了怎么秦湮一叫这个门神就转过来了…… 第1章初入人界 清晨,当微风吹散了最后一缕薄雾,都城临夜又迎来了她崭新的一天,这一天当太阳升到柳树树梢那么高的时候,临安的集市便到了它上午最为繁华的时段,大大小小的商铺纷纷开始营业,从街道的入口放眼看过去,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人群摩肩接踵,好不热闹,宽敞的街道可以看出设计者的豪迈,或者也可以说是表现出都城的气魄,两侧还有许多弯弯曲曲幽深的小巷道,而两旁则是林立的砖瓦建筑,有木质阁楼,石头门廊,“酒”字的黑白蓝色旗帜带着酒香飘在半空中。 邻着客栈、民居的小摊前,小贩们的叫声朗朗而来,卖包子的、烧卖的、日常杂货的应有尽有。 此刻的大街上走过四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当他们走过之后,甚至还有人转过头来对着这四人指指点点评头品足,终于,在用逛菜市场的架势并肩走了一阵之后,四人停了下来。 一位年过半百已经有一半白发的老太婆表示狐疑,站定对着左边一个带着天蓝色头巾的少年道:“喂,不是说打扮成这个样子非常低调吗?怎么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了?” 蓝头巾少年刚想要说什么,夹在二人中间的美貌年轻**道:“那是因为咱么走路走得像贼,东张西望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嘛。” 站在三人边上的壮汉比这些人要高出一个半的头,说道:“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咱们这是横着走的,挤着别人了。” 另外三人默默地低下头,这才发现由于过度紧张,几人手挽着手就占了很大一块地,街道上原本车水马龙,这样许多人就要绕着这几人走过,时不时地有人回过头来留下一个幽怨的眼神。 美貌**环视了四周对那个边上的彪形大汉道:“其实我觉得是因为你的体形过于庞大了。” “不过你看有哪个路人是朝我看的?他们长时间盯着的可都是你哎,小苔。”彪形大汉将腰畔的刀鞘整了整,一边给身边的一位行人让路。 是的,这四人就是刚刚进入人间的秦湮、石小苔、孟连决和西勤良,至于竹妖,由于发现这附近有一大片竹林,暂时避到那里养伤去了,说是有竹子的地方就能让他心静。 几人又改为排成一列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这一伙人的回头率还是最高,不得已只得拐进了旁边的小巷,重新商议了起来。 西勤良撩了撩自己随风飘逸的长发,按住身侧的长刀,说道:“我这造型绝对是最靠谱的,你们看看现在大街上的剑客游侠儿这么多,哪个不是我这幅打扮:不修边幅的头发,穿戴不整什么的,我的装扮肯定没问题啊。” “可你这幅样子哪里像个劫富济贫的大侠,总之我刚才从人们的眼神中看出来他们对你的评价了。”孟连决扶了扶蓝色头巾,他的整个外套都是水洗般的蓝色,再加上白白净净的脸,任谁都以为这是个少数民族的朴实小伙子,除了周围的三个人知道此人的相貌和内心严重不符,绝非是什么正经老实之徒。 西勤良闻言紧张了起来,问道:“什么评价?是不是特帅之类的?” 孟连决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道:“别瞎臭美了,他们的评价是‘这厮绝非善茬,为免出意外请绕道而行’。” 西勤良从来不会将孟连决的挖苦当做挖苦,秦湮觉得大多数时候,西勤良是在反着理解他的挖苦,比如现在,某人很不以为然地将额前的一缕灰褐色长发撩到后面,冷冷笑了:“姓孟的,我知道你嫉妒我,以后这些话可以明着说嘛,哼哼。” 石小苔这个美貌**见状不自觉的看向秦湮,两人很有默契地点点头,并且用眼神交换了此刻的心得体会: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 西勤良猛地将头一转,对石小苔变幻而成的美貌**道:“小苔,我觉得你这身打扮最显眼了,要不要考虑换个造型之类的?” 石小苔道:“你们看这大街上到处都有跟我打扮类似的年轻妇人在逛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西勤良又道:“可是你看别人后面都跟着个年轻小丫鬟,你后面跟着个……”说到这里西勤良顿了顿,瞥了一眼秦湮变幻的老妪,继续道:“一个头发花白缺了一颗门牙的老太婆,这难道正常么?” 孟连决就在此刻戳了戳西勤良,指向几人的右侧前方,在那里,正好走过一位后面跟这个老嬷嬷的美丽**,西勤良看了一眼,仍旧道:“我承认这个搭配没什么问题,可是……秦湮,你变得老太婆怎么这么丑啊?” “人老了自然会变丑,你管得着吗你。”秦湮瘪着嘴巴斥责道。 西勤良模了模下巴,审视了眼前的秦湮一番:“说实话,师傅啊,我觉得你的审美有问题啊……” 四人又商讨了片刻,终于得出一致的结论:不是他们的变幻不够人性化,而是几个怎么看怎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居然走在一块,就不得不引来高回头率了。 “对是组合有问题” 孟连决道:“算了,我们还是变成一个商队,我是老大,哎,西勤良你等会儿抗议,让我把话说完”,孟连决摆了摆手制止了西勤良刚要月兑口而出的嘲风,继续说道:“大家都变成另外的样子,当然除了我之外,因为我是这里唯一的人类嘛,扮成商队之后,我也好向家父介绍诸位,要知道,如果你们的身份泄露出去,我们孟家可能会遇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老太太”道:“还有,呆会儿我给大家发一些敛息符,防止在人间的高手认出我们来,反正咱们是来游荡的,越低调越好。” “什么‘游荡’啊,咱们可是正儿八经出来增加生活阅历的。”西勤良明显地欲盖弥彰。 不等西勤良唠叨完,秦湮已经开始取出储物袋中的敛息符,这些符篆还是以前她在苍山的时候自己制作的,整套的制作方法在传承之中都有,是以人间的修道者应该很难辨别出这种以古法制作的敛息符。 忙活了一阵,从小巷中走出的就不再是刚才的奇怪组合,而是四个气度不凡的商人,其中两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眉目间还带着点秀气。 果然这一次上街,除了兜售自己货物的小贩们依旧热情,基本上没什么其他人再注意到他们。都城临夜原本就是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来此处做生意的外地商人比比皆是。 除了孟连决是本色出演,其他人都换成了最平常的老百姓的模样。 秦湮拿起一串糖人,正和身侧的石小苔低声说着什么,只听大街上忽然一阵躁动,循声看去,之间一队戎装整齐的士兵跨马飞奔而过,背后都带着闪亮如水的冷兵器,看样子绝非什么善类,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去打劫的。 百姓们似乎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纷纷井然有序地退让,原本拥挤吵闹的集市瞬间就在街道中央空出一个通道,四周安静下来,偶尔听见有人的低声打探。 秦湮和石小苔都是第一次来到人间,孟连决他们又被人群隔开了,秦湮便询问身边的一个小姑娘道:“这位姑娘,你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这么多带刀的官兵?” 小姑娘似乎很少跟生人说话,紧张地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半天没说话,倒是小姑娘旁边的一位年轻嬷嬷接口道:“听说是太子被废,现在的三皇子正在抓紧时间剪除太子的党羽呢。”说罢,年轻嬷嬷指向远处的一个挂满俗艳花朵的招牌,道:“喏,就是那个店面的老板,据说和太子交好,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秦湮顺着妇人所指的方向忘了过去,只见招牌上三个涂了金粉的大字格外显眼:春娇艳。 “唔,这个名字真够直白的啊”,秦湮低声喃喃道。 “啊呀,不就是ji院吗?”。西勤良已经挤了过来,说道,正在这时围观的百姓们远远地看到春娇艳的大门中走出一位中年人出来,器宇轩昂,气度不凡,黑发如墨染,皮肤白皙地令人联想到夜晚倾泻的皎洁月光,然而,中年男人一开口,这个美男子的形象立刻就破灭了:“呵呵,几位爷,今天怎么到我这个小店面来找乐子啊?呵呵,咱们的头牌今天可不在呦。” 声音谄媚,男人卑躬屈膝的样子令观者纷纷在心中哀叹:真是白白生了个好皮囊啊…… 秦湮摇摇头,又抬头朝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奇怪,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一个人。 西勤良和石小苔面面相觑,又同时望向了秦湮,彼此的眼神中有着相同的疑问,正当三人满脸问号地看向某人时,孟连决对着那个男人轻轻唤了一声:“父亲。” “呵”,西勤良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大声道:“孟连决原来你老爹是开ji院的啊?”声音之大引得周围人纷纷看了过来,人群中亦有人认出了孟家外出四年之久的二少爷,惊喜道:“二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2章酒馆(上) 孟连决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是自己家中的一个家奴,四年之前这个家奴曾经跟随过自己,是以孟连决并不觉得陌生,点头轻声道:“对,我回来了,刚刚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回府。” 家奴挤过人群道:“二少爷,要不现在我们就进去吧,正好老爷在里面,有少爷在的话,老爷也能有些主意。”说罢,这个家奴低头凑近道:“听说有人想要格了老爷所有的官爵,查封掉所有财产呢。” 虽然此人并没有明说这个人是谁,不过这几人也都能猜到。 孟连决淡淡道:“不必了,家父不会有事,而且我和这几位朋友还有些事情,你先进去吧。” “如此,小的告退了。” 石小苔道:“你真不进去看看你爹,刚才不是有人说……” 孟连决打断道:“你们是初涉人间界,许多事情其实并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朝堂上的风云动向我自认还是有点数的。” 西勤良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道:“孟老兄,你爹是不是孟千峰啊?”、 提到孟千峰,另两人忽然有了些印象,在苍山的时候听别人提起过,这个孟千峰是个喜好混血儿的老色鬼,总之臭名昭著,孟连决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西勤良表示同情地挽住孟连决的肩膀道:“孟老兄,咱们下一步去哪儿?”三人都知道孟连决刚进苍山的时候似乎因为父亲的缘故遇到过不少阻碍,不过,在几个同行的伙伴看来,老爹是老爹,儿子是儿子,虽然孟连决同学某些时候看上去有些花痴,不过跟“色”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哎,你说我们还有什么事情?”西勤良问道,“我们现在就可以直接去你家了吧?” 秦湮道:“不行,咱么现在的身份是商队,对于我们几个怎么认识怎么结成商队的,还要先计划好说辞,不然到时候就露馅了。”西勤良点头称是,一行人走向“春娇艳”对面的酒馆、 这里现在坐着的似乎是一堆想来春娇艳找乐子的男人们,不过因为官兵的戒严只好先坐在这里打发一下时光,等到官兵走了再看看情况。 四人踏上二楼,捡了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店小二立刻殷勤地走过来,询问需要什么菜式,西勤良很豪迈地将长刀“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给咱们几位爷上几样你这儿的招牌菜式,越多越好,懂了没有?” 店小二见财源来了,整张脸都笑开了花,忙道:“几位客官,小店的招牌菜共有九样,每一种都是极富有特色……” 西勤良打断道:“哎,你还在这儿啰嗦干什么?” 店小二的眼中露出精光,道:“如果九样都上的话,要先付一半的价钱。” “多少?” “不多不多,十个金珠。” 除了孟连决在心中暗道:“没想到才走了四年,临夜的物价居然翻了两番。”另外三人由于从来没有在人间花过钱,故而仍旧是一脸的木然状,本来店小二看这几个人风尘仆仆的,衣着朴素,不像是有钱的主儿,这才提出先付一半价钱的条件,不过现在看到别人这么笃定的模样,不由在心中暗暗佩服:大金主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西勤良见其他三人忽然看向了自己,奇怪道:“你们看我干嘛?” “付钱啊。” “怎么是我付钱?难道不是孟兄做东?”西勤良此刻的一脸无辜状比谁都装得像,只有孟连决突然明白了此人的险恶用心,便将钱袋往桌上一拍。向西勤良推了过去,道:“还是你付钱吧,菜都是你点的。” 西勤良双眼几乎笑成了月牙儿,道:“我就知道孟兄最不心疼钱了。” 说罢,从钱袋中数出十个金珠,递给了店小二。 秦湮问道:“不知道一枚金珠的价值怎样?连决,能给我们一个形象的比喻么?” 孟连决想了想道:“我这么跟你们说罢,一枚金珠足够人间界中一个乡下的小户人家用度一年,足够城镇上的低等人家用度半年,至于那些挥金如土的富豪之家,估计不够塞牙缝的。” “天哪,用度一年” “是的,人间就是这么不公平,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可也有许多人每顿饭做几十几百道菜,最多尝一口就倒掉。” 便在此刻,对面的几张桌子中爆发出一阵惊叹声音,四人望向那里,原来有一个鹤发苍颜的人类修道者正在讲述自己的传奇经历,引得周围一群看客们阵阵惊呼赞叹。 老者眉飞色舞道:“你们相比都听说过‘犼’吧?” “犼?那不是传说中的洪荒遗种吗?怎么,难道重现人间了?”一个人惊呼道。 老者不以为然道:“洪荒遗种嘛,他到我们人间来干什么,我是说,‘犼’这种东秀居然出现在了苍山,而且大开杀戒,斩了不少仙人” “仙人也会死?” “那是当然”老者肯定道:“而且当时我就在那里,还保护了一个仙人免受袭击。” “哇”周围一片崇敬仰望的表情,只有秦湮这一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连半仙和仙人都搞不清楚,居然还在这里吹牛,实在是有辱苍山的颜面啊,老者继续吹嘘道:“当时啊,那个‘犼’在火焰之中诞生,冲着下面的仙人就狂吐火,我当时刚好在那儿看到了这一幕,有个仙人也发现了我,于是……” 周围的听众中有人插嘴道:“哎,当时你在苍山做什么的?” “当然是修道啊苍山风土比人间要强上万倍还不止,咱在那儿也就是稍微睡个小觉都能长进不少。” 说话见,这个老者转过了头来,秦湮几人的侉子顿时“吧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这不正是他们几个在苍山的时候逮到的那个修士么? “这厮怎么也在这里?”西勤良低声嘀咕道,明显地露出心虚的表情。 孟连决见此,压低了声音道:“西道友,你后来是不是又把这个修士的那个传家宝给拿了回来?” 西勤良顿时警觉了起来:“怎么?难道你们都知道了?” “哈呀”,三人一起唏嘘道:“你这个财迷果然被我们猜中了。” “原来是猜的啊”,西勤良扭过头去,看向那个修士,忽然计上心来。便站起身,大踏步地朝那个修士走了过去。 修士正讲得起劲:“咳咳,你们不知道,那个‘犼’的个头有多大,啊呀呀不得了刚刚站起来就把整个天空给遮住了,你根本看不到任何阳光,当时那个仙人已然身受重伤,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电光突然砸到老道我眼前的地面上,然后朝着那个仙人移动了过去,于是老道我发扬大无畏的精神,单枪匹马地冲上去,抱住仙人就土遁,一眨眼的功夫就潜行了数百里,将那道电光远远甩在了后面,然后,唉……” “然后怎么了?”一位听众连忙问道。 老道作出愁苦状:“贫道没有想到的是,那位仙人居然扔下贫道自己跑了啊……唉。” 一个年龄尚小的听众奇怪道:“不是说仙人们心肠都很好嘛?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中年人说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啊,现在的仙界和人界一样都堕落了,仙品也变得人界的人品差不多了。” 仙人是不会扔下分人不管的,即使是半仙,这样的觉悟也不会泯灭,西勤良一边走着,一边觉得其实刚才这个修士所说的主人公应该颠倒过来,也就是这个虚伪的修士扔掉了受伤的半仙自己跑了,“哼,可耻。”西勤良在心中骂了一句,仍然面带微笑着走近。 西勤良道:“这位修士,看样子你对苍山的情形很熟悉嘛,不过你怎么能证明你去过苍山呢?” 修士正巴不得有人问他这个问题,立刻得瑟了起来,笑道:“嘿嘿,你们不知道吧?通往苍山的那条路‘仙人桥’上存在着远古磁石” 关于远古磁石的传说并不是个秘密,更何况现在人间的修道者也非常多,所以众位听客也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这个修士真的有这个仅存在于苍山的矿石,那便能证明他去过苍山。 秦湮不解道:“‘仙人桥’是什么东西?” 孟连决回答:“就是我们之前来的那个狭长型大陆架,在人间被称为‘仙人桥’,意为通往仙人居所的通道。” 石小苔微笑,低沉的嗓音响起:“不过,苍山也不是仙界啊。” 西勤良此刻已走到修士的面前,坐下后故作惊奇地问道:“哦?远古磁石?那是什么东西?” 人群中听闻此言,已经有人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修士亦是轻蔑道:“小兄弟,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这远古磁石啊,就是这么个模样。”正说着,修士掏出了口袋中一个黑色的物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双手合于胸前,念念有词了一阵,两只食指对着磁石一点,道:“起” 只见远古磁石缓慢地浮了起来,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叹声。 修士得意笑道:“这还不是磁石的最灵异之处。”言罢又念了一段冗长的咒语,在磁石的正前方渐渐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画面来。 靠窗的三个人顿时聚精会神起来,因为那个画面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第3章酒馆(中) 乌云滚滚。低低地压过大地,罡风呼啸,沙尘漫天。 一道闪电落下,长剑洞穿女祭司的胸膛。 更多的浓重黑影压过来,烈火燃起来了。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长剑颤巍巍地深深插入地面,剑柄轻轻摇晃。 四周一片寂静,围坐在这个小小酒馆里的大多是普通的凡人,以及很少出游的修道者,中年的修士得意地看了看周围,收下远古磁石,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诸位,这就是我在仙人桥上费劲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远古磁石,怎么样,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这位小兄弟?”修士脸转了过来,对着西勤良得意地笑起来。 “嘁,体积这么小的一块,那个祭祀场地上面到处都是的,随便伸个手的事情,居然还说什么‘费劲千辛万苦’,这个修士真不要脸”围观的酒馆客人中间隐隐有人在表示轻蔑,不过倒不是秦湮这一桌人。 三人的灵识都已经打开,在人间界这样的地方,方圆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能探听地到,那人的话音刚落,这一桌的三人已经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秦湮和石小苔当先走到了说这话的那一桌人的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石小苔认识其中的一人,转身对秦湮说:“那一个是羽族人,我在木叶宗的时候见过他。” 秦湮诧异道:“他们难道听不到你的声音么?” 石小苔摇摇头道:“那个羽族人是最近才进入木叶宗的,灵力低微,灵识的探查能力也很弱,而且他不认识我。估计因为苍山巨变,现在提前回来了。”这时候孟连决也坐了过来,看了一眼放心道:“除了石小苔认识的那个人是羽族的之外,另外几人都是人类,哎,不过这个羽族的家伙怎么跟人类混到一块儿去的。” 旁边的那一桌上静静坐着五个人,一个身着明黄色轻纱外套的少女,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时不时就用凶神恶煞的目光盯着故意往少女身边靠过来的男子,看这个情况估计他们是这少女的保镖。另外还有那个石小苔刚刚提到过的羽族少年,一头金发如同阳光倾泻,坐在最里面靠着窗户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面色阴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孟连决继续说道:“那边的一桌人除了那个金头发的,其他四个都是临夜城中赫赫有名的花苑薛家,那个少女应该是他们薛家的大小姐罢,旁边两个是保镖,后面那个是老管家。” 秦湮问道:“花苑薛家?” “对,就是专门给皇家供应奇花异草,还有盆栽之类的园艺作品,他们的一盆花要比市面上的贵十倍以上。” 石小苔忽然道:“那就是说他们家很有钱罗?” 坐在前面的两人同时回头,目光怪异地盯着石小苔。石小苔不舒服道:“你俩这什么眼神啊?” “难道你要去打劫?” “你刚才说话的口气跟西勤良一模一样啊……” 石小苔摆摆手道:“嗨,你们想哪里去了,我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嘛……咳咳,不过要是没钱了也可以去这样的富户家里去‘拿’嘛。” 正当秦湮几人讨论花苑薛家的时候,站在场中的西勤良已开口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修士愣了一愣,似乎并不习惯这么直接的说话方式,说道:“贫道敝姓张,单名一个毫字。” 西勤良看到刚才张道士所展示的一块小小的远古磁石,脑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思忖片刻后道:“张道士,这样的一块小磁石你愿不愿意拿出来卖?” 张毫见状,还以为财路自己找上门来了,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来,西勤良这时候穿的还是扮成普通商队的深蓝色衣裳,看上去不像个有钱的主儿,修士便道:“我这磁石可不卖。”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群中便有人大声道:“我出一万金珠张道士,你卖不卖?” 西勤良循声看去,此时又有人加价了:“一万金珠怎么能买得起这样的货色呢?我出五万” 张毫原本就不想留着这样的磁石,这对他自身的修为也无甚帮助,便道:“好好。既然几位爷抬爱,这块远古磁石我就卖给这位爷罢。” 西勤良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一条线了,开口道:“这么小的一块都能卖到五万金珠,不知道我这儿的这一块能卖多少价钱呢?”说罢,打开储物袋,挑了最小的一个磁石放到酒馆的正中央,张道士的那一块只需要一只手拿着,而西勤良的这一块却要一个人抬了。 张毫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块“巨无霸”的远古磁石,下巴几乎跌倒了地上,原本还以为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已,没想到是真人不露相啊。 就在西勤良将磁石放下来的一刻,秦湮三人像坐到弹簧上一样,不约而同地“搜”地站了起来。 孟连决道:“这小子掉到钱眼里去了,唉,孺子不可教啊。” “财迷就是财迷,你根本不能指望他会想出别的什么花样来。”石小苔淡定道。秦湮接道:“唉,本来还以为这小子是想好好教训这个臭道士呢。”孟连决又道:“西道友要忙到什么时候,咱们还没有商量商队的事情……” 黄衣少女站了起来,笑盈盈道:“我出五十万,这位小哥,你觉得怎么样?” 西勤良激动了,然而并不明白在人间界的五十万金珠代表着什么,想了想便冲着孟连决道:“哎,老大,五十万金珠你觉得怎么样?” 四周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目光纷纷随着西勤良望向了后面的三人,孟连决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可以了可以了。” 黄衣少女看着孟连决似乎觉得有点眼熟,便轻轻“咦”了一声,孟连决能够感受到少女好奇的目光,下意识地将身侧的秦湮往前面拉了一拉。刚好让秦湮的身影挡住自己的侧面。 秦湮奇怪道:“连决,你很害怕那个女孩儿吗?”。 “谁谁说的?我怎么会怕一个黄毛丫头?”孟连决一脸的紧张。 场中的西勤良得到“商队老大”的支持,越发肯定自己没被坑了,点头爽快地答应道:“好五十万成交,这块远古磁石就归……呃,这位美丽的姑娘了” 黄衣的少女缓缓坐下,微笑道:“这位小哥,我出来的时候没带这么多钱,不知道如果让你跟我们回去取的话你会不会介意呢?”少女的微笑温暖而明媚,此刻的石小苔模仿着西勤良的口气说道:“呵呵,这怎么会介意呢,呵呵,这个这个,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啊。” 接着西勤良便一边模着头一边满面灿烂地说完了石小苔所说的话,语气几乎完全相同,秦湮三人看着场中羞涩地满脸通红一副没见过女孩模样的西勤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只是都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这位小兄弟,你是没见过钱还是怎么了?五十万就让你把这样的宝贝给卖了?” 声音清越,犹如孤鹤,清凌凌划过众人的耳畔,原本有些嘈杂的酒馆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一直笑眯眯看着西勤良的秦湮三人闻声也朝不远处的另一个靠窗的座位看了过去,只见那张桌子上只坐了两个人,一位戴着斗笠,身着一袭水蓝色的衣裳,另一位一身藏青色的服饰,眉目清朗,说话的正是这位。 西勤良心中已经乐开了花,看来当初敲一些远古磁石的决定还是正确无比的啊,西勤良拱了拱手道:“难道这位朋友要出更高的价钱?呃,不知道怎么称呼?” 藏青服饰的少年道:“我姓刘,我家公子说了,不会跟一个女孩子抢宝贝,不知道这位兄弟还有没有更好的?只要您开得出价钱,我们就付得起。” 西勤良闻声立即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更大的远古磁石,“啪”地一声砸在了地板上,第二层的酒楼似乎也跟着晃了一晃,此刻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磁石上面,映出点点金芒,隐隐地还能看到磁石所形成的些微幻象,这一块的体积是刚才的三倍,西勤良不假思索道:“没有两百万金珠的价钱,这块磁石我不卖。” 秦湮低声道:“算了吧你,要是没有人愿意买,估计你一个金珠都愿意出手。” 孟连决接道:“我们要不要赌赌看,看西道友最终会卖出什么价钱?” 石小苔不以为然道:“孟兄啊,你什么时候也跟西同学一样地无聊了?” “咳咳,。难道你在这儿看着这个家伙站在场中央耍宝你不无聊啊?” “……无聊,可是也没有办法啊,谁让某人爱财如命呢?” 秦湮又接了一句:“而且还视朋友如粪土,完全把我们三个给忘了,唉。” 刘姓少年闻言转身对着戴斗笠的另一人耳语了什么,便道:“两百万没问题,不过我家主人有一个小要求。” 现在酒馆二楼所有顾客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水蓝色衣裳的人物给吸引了,两百万的金珠绝不是小数目,临夜都城里的富豪本来就屈指可数,现在有不少人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少爷,出手居然这么阔绰。 孟连决一改之前戏谑西勤良的表情,双眼像是狐狸一样地眯了起来,审视着不远处的那个少年,灵识打开,可惜奇怪的是完全探查不出什么来。 第4章酒馆(下) “那个人的来历不简单啊”,孟连决道:“实力在我之上哪。秦湮,你看呢?” 秦湮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制作更加精良的敛息符还是怎么回事,我也探查不出来,不过对方的实力应该跟我相当,所以他也不能探查出我的底细。” 石小苔道:“可是这样的话,那个人不就能察觉出我们不是什么普通的商队了吗?”。 秦湮默然不语,望着那个临窗的一抹水蓝,以及石小苔所说的那个羽族的金发人物,不禁觉得这个人间界远远比自己想象地要有意思地多啊,微微笑起来,心道:真是太好了。 西勤良闻言问道:“怎么,还有什么条件?如果我能做到一定效劳。” 刘姓少年微笑道:“我家主人要求你们商队的那位小哥过来一下,有些话要当面询问。”少年伸手一指,正指向默然端坐的秦湮。 西勤良诧异道:“这算什么条件?”一面回头望向自己的师傅,秦湮也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仍道:“看来你家的主人是在下的熟人哪,有什么要问的也未为不可”,一面说着一面走了过去,顺便用并不高但足以周围的人能听清楚的声音对西勤良道:“徒儿,把磁石拿起来,呆会儿你数钱交货,知道的吧?” 西勤良不由郁闷了:我又不是小屁孩,这口气啊…… 周围的客人们更加惊奇了,“秦湮”的身形明显比西勤良瘦弱矮小地多,结果西勤良这个“彪形大汉”居然叫这个豆芽菜为师傅,这个商队真有意思啊。 正在这个时候,街上忽然又吵闹了起来,靠着窗户的几位顾客闻声向窗外望了望,喜道:“那些官兵都走了,看样子好像没把孟老板怎么样嘛。” 又有客人道:“啧啧,我就说嘛,那孟千峰是什么人物,怎么会让自己栽在皇室斗争的圈子里面呢。” “哎,我说,咱们现在能进去了吧?” “哎,我看到有不少人进去了,咱们大家伙儿下楼吧……” 说罢二楼上原本就等着进对面ji院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结账离开,一阵吵闹过后,整栋二楼就剩下了秦湮这边的三个人,黄衣少女那边的五个人,以及两位刚刚买了西勤良远古磁石的两人。 秦湮走到近前,施施然行了一礼道:“阁下是在下认识的朋友吗?不管怎样不知放不方便拿下斗笠以真面目示人?” 站在一旁的刘姓少年道:“我家主人只要外出就习惯戴着斗笠,已经是个习惯了,呵呵,这位小哥,这是我们的二百两金珠的银票,您在临夜城的任何一家商号都可以兑换出来。” 西勤良拿过银票,猛然醒悟自己根本看不懂人间界的银票啊金珠啊什么的,只得对着一堆鬼画符似的纸张干瞪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悠悠的叮嘱:“西道友,你是不是看不懂啊?” 这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西勤良转身道:“喂,孟连决,本来这种事情就是你做的嘛,喏,都拿去,点清楚了再给我。” 孟连决本来还想挖苦几句,见状只得无奈道:“西道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咱们是个商队,关于商队的……” “噢,这个这个,你们商量好了就行了嘛,反正我是你们‘商队’在半路上捡过来的,什么事情都还不清楚,对吧?” 孟连决闻言愣了愣,只得道:“那好,到时候你别乱插嘴就行,反正你是‘新来的’。我一回府就派家丁去薛家接你,不要乱跑哦。” 言罢,孟连决和石小苔飘然而去,西勤良立刻明白自己再次被这帮人个忽视了,这说话的口气,这腔调,我又不是小朋友,什么嘛…… 黄衣少女大大方方地走过来,伸出手来握了握,道:“你姓西是吧?幸会幸会,现在跟我回去拿钱吧?” 面对着少女的明媚笑颜,西勤良再一次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酒馆里的人差不多都走*了,此刻,站在秦湮身侧的刘姓少年望着西勤良的背影道:“呵,你这个朋友似乎很羞涩嘛?怎么,难道没见过女孩子。” 秦湮道:“那是因为他平时都被欺压惯了”,正说着,秦湮转向水蓝衣裳的少年道:“现在没什么人了,有什么话就赶紧问吧。” 刘姓少年道:“这位小哥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我姓秦。” “呵呵,秦道友,是这样的,我家主人已在三楼备好了雅间,环境很好,更方便交流。” 秦湮微微笑了起来,心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呢,不会是以前被我抢劫的某个魔族战士现在回来复仇了吧?或者是知道一些关于我血统问题的家伙?心念百转千回之间,脑中已经飘过了无数种可能。秦湮忽然叉着腰,笑眯眯地盯着刘姓少年,上身微倾:“你觉得我有这个时间跑到雅间里面去跟一个陌生人聊天么?” 被秦湮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少年向后退了一步,道:“我家主人有你想要的东西。” 秦湮笑道:“我想要的东西?很遗憾哪,我还真没有什么想要的。以后有缘再会吧,在下先告辞了。”说罢便准备扬长而去。 “秦道友,要是现在离开,你那位傻乎乎的朋友手里面的银票就会立刻变成剧毒的清野葛蛇,我想您一个修道者也知道那种蛇毒的厉害吧。” 一直温文尔雅的刘姓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冷漠,犹如风吹过破败的窗户,隐约透露出庄严的神秘感,那声音中的魔力使人不禁相信了他所说的真实性,这个家伙自己,就是个男巫啊。 秦湮霍地回头,少年的面目已然改变,变成了一个三十岁中年男子的模样,他缓缓作揖道:“我家主人只是有些话想跟您单独聊聊而已,秦道友不必如此紧张,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 秦湮像是没有在听他所说的话,道:“你真的是男巫?”快走几步,看着这个家伙突然变化的容颜,有些不可思议。 “一切外在,皆为虚幻,秦道友这个道理也不懂么?呵呵,我家主人已经有些着急了呢。” “哼”,秦湮冷哼了一声,转身便朝着楼上掠了过去,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凡人在场,所以秦湮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楼梯口,通往三楼的阶梯已经被施了术法,用凡人的眼睛从下面看上去,只是一团漆黑而已。 看着秦湮的身影消失,一直沉默不语地水蓝衣裳少年开口:“呵,元嘉,我还是更喜欢你化作十几岁少女那种天真烂漫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男巫道:“主人,在下姑且就把这当做夸奖吧,不过,不要让秦道友久等呢,那孩子的脾气似乎很不好。” 一袭蓝衣倏忽见飘然而逝,消失在了三楼的楼梯口处。 而刘姓的中年男子依旧面带微笑和善地站在阶梯旁,像是一只守护在主人身边的忠犬,静静等待着主人回来。 男巫忽然想到关于忠犬的比喻,其实不同于在人间界,将狗当做骂人的话,在他们那个世界,被赞誉为忠犬是一件至高的荣耀呢,想到人间界关于“狗”的侮辱性词语,男巫苍白的脸孔上不由笑了起来。 三楼并没有雅间。 因为整栋三楼就是一个设施齐全的会议室、休息室,秦湮刚刚站到三楼的地板之上,还是被这种一上楼梯就是“雅间”的气势给镇住了,正当自己迈开脚步四处观望的时候,那个楼梯口忽然消失了。 秦湮知道这里早已经被施了术法,可惜自己居然没有看出来。 储物袋中传来辟天剑的提醒:“主人,我怎么感觉到一股非常浓重的妖邪之气啊?主人你是不是又不知死活地跑到什么你不该来的鬼地方来了?” 秦湮知道辟天剑刚刚睡醒,否则刚才碰到那个男巫的时候,这支老剑就应该提醒自己,于是没好气地道:“你确定是一股妖邪之气?” “主人你怎么能怀疑一把万年古剑的直觉呢。” “要是你刚才没有睡觉,而是恪尽职守地醒着的话,那咱们就不会在这儿了。”秦湮木木地回答道,一面惊叹于这里装潢地花样繁复,极尽奢华,移步换景之间,似乎就换了几重天。 正在欣赏着一株由水晶和美玉雕成的美轮美奂宝树的时候,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看样子,你似乎很喜欢这儿嘛?” 回头,见对方仍然戴着斗笠,秦湮不由道:“你不会是从生下来开始就戴着个斗笠活着的吧?”然而秦湮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声音确实很好听,清凌凌的,比那个男巫少了一点柔美,却多了一分坚韧的感觉。 对方缓缓地拿下斗笠,红色的头发,湛蓝的双眸,光滑白腻的近乎陶瓷一样的肌肤,秦湮觉得如果不是知道对面没有放镜子的话,几乎要以为站在对面的是“自己”了。 “呵呵,秦湮,你现在叫这个名字啊?”对方像是所有初次见面时有些害羞的男孩子一样,讷讷地伸出手来说道:“我是舒靖炎,听说你从苍山出来了之后,特地来人间界接你回去的,呵呵,呃,妹妹。”说道最后的两个字的时候舒靖炎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对面的秦湮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 第9章神明在那里(中) “啪。” “哎呦。” 月光照耀着的山间道路上,渐渐升起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土丘,很快,一个小老头就从这个土丘当中冒了出来,揉了揉头上被撞痛的地方,咕哝道:“这地方昨天走的时候还平平整整的,怎么今天就冒出来一个石块了?” 土地将腰带紧了紧,确定乾坤袋中的人参娃安然无恙之后,决定直接在地面上行走,虽然知道后面跟着四个鬼头鬼脑的家伙,不过好在他们看上去像个善类,土地心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山神这个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好让他收拾收拾苍山来的那几个小鬼。 土地哼着小调,双手背在后面,慢悠悠地往前晃过去。 后面的四个人影很快也沐着月光出现在山道上,西勤良摘下一片草茎,含在嘴里嚼了起来:“人间家的神仙都这么悠闲啊?我看这个土地一点也没有神仙的气势嘛。” 孟连决道:“他要一直这么慢悠悠地走,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个山神呢?要是天亮之前我没有赶回去……”孟连决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想到家父发现自己居然夜不归宿,以为自己跟大哥一样出去潇洒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石小苔安慰道:“反正有我们几个给你作证,我们是来干正事了。” “哎,那个土地会不会也不知道山神在哪儿啊?”看到前面的土地背着手东张西望的神态,以及时不时就揪住一个草木精灵的翅膀问东问西的,秦湮狐疑道。 四人闻言都站定,目光追随着土地矮小的身影半晌,最后终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这个土地非常不靠谱。 西勤良气愤地一拍身侧的山壁,震得一片细碎的沙石滚落下来,“早知道,我们就自己去找那个什么山神,干嘛费这么大功夫追踪这个不靠谱的土地爷啊,哎,师傅,你的青蚨虫白放了。” 秦湮无奈道:“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跟着这个小老头太紧,等他找到山神了,我再让青蚨虫报信儿。”言罢,秦湮将手中一只小小的青色虫子重新放进了储物袋。青蚨虫是一种常用的追踪昆虫,母虫无论在哪里,子虫总能凭着特殊的气味和鸣叫找到自己的母虫。早先那个土地爷刚刚出现的时候,秦湮已经眼疾手快地在他背上放了一只母虫,现在在秦湮手心震颤鸣叫的则是子虫。 “连决,之前过去的那一对黑衣人马你认识不认识?我可是听见他们提到什么三皇子了。”西勤良问道。 孟连决回答:“他们是三皇子的守卫队,里面好像还与一个他的幕僚,你们应该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不同于常人。” 秦湮道:“那个守卫队将领旁边的人吧?确实是个感觉古怪的家伙。” 众人停了下来,月光如水银泄地,,将这一条山道映照地宛如一条银练,他们的右侧是万丈山壁,粗糙的表面上偶尔可见几株顽强生长的青松,而他们的左侧,则是莽莽山林,都是四季常青的植物,即使在深冬,也如同盛夏郁郁葱葱。 秦湮跳下山道,下面就是杂乱的藤蔓和低矮灌木,阻挡在众人的前面。 “你们真的看不到这些小可爱们吗?”。秦湮伸出手,一只身材娇小的花精停在食指上,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对她来说的庞然大物们。 身后的三人摇了摇头,同时道:“看不到。”顿了一会儿,西勤良补充道:“会不会是被谁施加了结界?” “小苔,用辟天剑砍一下。”秦湮道。 身后半晌没有回声,西勤良捅了捅站在前面的石小苔提醒:“小苔?你干嘛呢?师傅叫你呢。” “啊?呃呃,刚才走神了。”说罢,运转真气,破坏力凝结于丹田,双手紧握辟天古剑,白色的真气瞬间充斥了剑身,石小苔挥剑斩下,空气中隐约传来什么东西爆破的声音,接着,像是有形有质的东西坍塌了,空中落下片片飞羽,映着月光显得格外美丽。 辟天古剑的威力不是一个普通的山神所造的结界能够抵挡的,随着结界的消失,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人间界普通的树木花草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各色灵息的高大植物,四人踏进这个丛林,以为来到了热带森林,参天的树木有四五人合围那么粗,茂盛的枝叶遮蔽了天空的流云,在树木的缝隙之间,时不时有颜色缤纷的鸟儿一闪而过。粗壮的藤蔓搭在枝桠之间,粗犷地延伸到远方。脚下长草淹没了膝盖,伞状的植物在众人触碰了之后立即闪电一样地收缩起来,现在,这个安静而蓬勃的森林里面所有的精灵们好奇地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打量着这四个闯入者。 “啊呀”“有鬼”……安静被打破,一个小精灵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几个花精惊恐地盯着石小苔,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石小苔尴尬地清咳了几声,换掉了自己西方吸血鬼的造型,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孟连决道:“小苔,你没事干嘛搞刚才那个造型啊?吸血鬼,嘿嘿,真有创意。”孟连决想到石小苔刚刚用这个苍白造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不由又开始吃吃笑了起来。石小苔握了握身侧的竹杖和辟天剑,兀自淡定地向前走了过去。 “她怕鬼。”西勤良在孟连决的耳畔低声道。 “什么?”孟连决哑然,看着西勤良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不会吧?”孟连决诧异反问。“骗你干嘛?”“你怎么知道的?”“昨天我装鬼本来准备吓唬你的,呵呵,结果半道上碰到石小苔,她吓得跟个什么似的,呵呵。所以这大半夜的,人间界又从来不缺鬼魂,哎,你干嘛这个表情,走吧走吧……” 一行人拨开身前茂盛的灌木和杂草,走了一会儿,秦湮身上的青蚨虫子虫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周围的小精灵倒是越来越多,就在众人百无聊赖的时候,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吟唱,四人立刻警觉了起来。 “那是人类的声音”,孟连决判断道:“在吟唱?” “古词‘招魂’,一般只有在大型的祭祀才会用到。”学识广博的石小苔立刻分辨出这种语调的内容,说道。 西勤良道:“怎么又是祭祀?我们最近怎么总是碰到这种东西。” 孟连决道:“什么叫‘总是’?也就才遇到过一次而已。” 吟唱仍然在继续,奇特的语调在空气中起起伏伏,宛如浪潮,无数个音节组合在一起咏唱的感觉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不过考虑到这样的古谣本来就是写给魂魄的,四人也就不指望它能有多令人心旷神怡。 随着歌谣的继续,周围的树木草叶轻轻地摇晃起来,小精灵们纷纷躲避到花蕾中间,或者蜷缩的树叶之中,很快,歌谣中频繁出现的一个词汇吸引了秦湮的注意,似乎很久之前曾听到过这个词语。 “云初。”“……云初……”秦湮和石小苔对视了一眼,石小苔肯定道:“这个人类正在召唤一个叫做‘云初’的魂魄。” 秦湮想起来了,之前还在苍山的时候,曾经遇到过那个紫衣的剑灵,陶青崖长剑之中居住着的魂魄,嘱咐过自己去人间的话,去找一个叫“云初”的仙人,她能够帮助自己。 可是现在那个人类正在招魂,难道仙人也会死去么?仙人死去了应该是烟消云散啊,怎么会留下生魂?还是说云初仙人进入人间界之后甘愿蜕化为平凡的人类? 一时间秦湮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正当秦湮努力回忆着自己和紫衣剑仙曾经的谈话的时候,身后的孟连决突然阴恻恻地嘎嘎笑了起来。 西勤良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指着孟连决道:“你搞什么啊?就算之前我想吓唬的想法不小心被你发现了,也不用这种声音吓唬人嘛,你说这大半夜的。” 秦湮和石小苔都走了过来,看着头发根根站起的孟连决,以及他脸上似笑似哭的古怪表情,还有一只抖抖索索的双手双臂,不由低声道:“你不会中邪了吧?” 西勤良见孟连决不是针对自己,立刻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木棍,猜测道:“或者这树木之中有什么机关?看来那个人间界的山神也不是个榆木脑袋嘛。” 三人围着孟连决不知道这位同伴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孟连决却是有苦说不出,拼命地想要转过身来,向大家说明什么,可惜只要一开口,吐出来的音节是连自己也听不明白的古怪语言,听上去倒像是某一种动物之间交流的信号。 秦湮盯着孟连决看了半天,总算从他不停转动的眼珠中看出点什么,“他好像要我们向他后面看看。” 听到秦湮如此说,孟连决不由心中大喜,张张嘴,结果吐出来的又是一阵嘎嘎的怪笑声音,周围的三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捂住耳朵,西勤良道:“孟兄,你还是别试图说话了。”孟连决很想瞪西勤良一眼,可惜自己面部表情出来的效果反而让大家笑了起来。 第10章神明在那里(下) “算了,我还是别动了。”孟连决在心中沮丧地想着,同时庆幸地看着周围的三人向自己的身后走了过去,唯一能够让自己安慰的是,当西勤良经过身侧的时候,自己根根竖立的头发无情地刺中了西勤良的脸,,痛得这家伙怪叫一声。 三人绕过忽然变得古怪的孟连决,向后面走了一段距离,周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事。 西勤良奇怪道:“这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嘛,孟兄怎么让我们来这儿?” “会不会是我们理解错了?”石小苔道。 西勤良又道:“哎,谁让孟兄有事没事总爱到处乱逛的,依我看,他肯定是中了……”西勤良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刚刚说到此,忽然顿住了,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背对着后面的两人默不作声地站定。 秦湮和石小苔见状互相看了一眼,也停了下来。二人御气靠近,无声无息地来至西勤良的身后。 原来在西勤良的面前,是一块宽敞的寸草不生的地面,一个巨大椭圆形的石块静静卧在正中间以这个石块为中心,从石块的底部延伸出藤蔓状的白色石子路,只是这些像动物的触手一样的石子路上面充斥着火红色的灵息。 现在西勤良也表现出和孟连决相同的症状了,刚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吐出来的是一长串冷笑,头发像是触电一样根根站立,西勤良干脆闭嘴,站在一边看着另两人的探查。 石小苔走近椭圆形的石块,伸手轻轻抚模道:“这不像是普通的石块。”刚刚准备用灵识看看石块的内部构造,右手却被弹开了。 秦湮拿过辟天剑,觉得也许应该一剑劈开这个石头,正在这时空气中刚刚消失的“招魂”曲再度响了起来,随着音节的起伏变化,周围的火红色灵息也随之起伏动荡,这让在一边忍地很辛苦的西勤良更加难受,而眼前的石块也随之不易察觉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仅仅是一下,如同是厚重冰层被撕开了一个细微的口子,然而裂缝由此开始,石块上的细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很快由根部升到了顶部,秦湮将辟天剑插入剑鞘中,和石小苔退到空地的边缘。 “是哪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跑到这儿来招魂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秦湮手中的青蚨虫忽然欢快地鸣叫起来,极力想要逃月兑出去,“他找到了?”秦湮和石小苔不约而同道。 远处的山道上掠过一个巨大的灰色人影,山神可以在山中行走,经过这个山道时,发现自己所设下的结界居然被解开了,不由怒道:“人间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胆大妄为的家伙,哼,你们听好了,等我收拾完那边的,再回来教训你们” 声音越来越远,山神沉重的脚步声震得他们四人所站的地面也是一阵颤抖,西勤良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看了看山道的方向,又看了看秦湮,仿佛在问:“继续留在这儿,还是追上那边的山神?” 不过显然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几人思考了,有六人高的椭圆状石头已经开裂,片片碎石坠落下来,裂纹渐深,石块之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孟连决这时也走了过来,四人看着愈加清晰的轮廓,几乎忘记了说话,因为,这样的轮廓,只可能有一种神兽才有:毕方。 看着这个毕方蛋渐渐孵化出一只小毕方,秦湮四人忽然有一种错觉,他们还是在苍山,这里怎么会是人间界呢,人间界怎么会有神兽的蛋? 可是当一只独脚,红喙,张开翅膀宛如一团火焰,以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的毕方终于从蛋中笨拙地爬出来的时候,四人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跑到小毕方的跟前,盖上自己的衣服,擦干这个尚未干燥完全的小身体。 毕方明亮的大眼睛一眼看到正中央的秦湮,小小的红色长喙轻轻地靠上秦湮的手背,无比响亮地叫了一声“妈妈” 当这个小家伙刚刚叫出来的时候,周围几个站在草尖上的东张西望的小精灵立刻跌了下去,沾了一身的露水。秦湮闻言愣住,看着新生的生命讷讷道:“你在说……我?” “妈妈”小毕方丝毫不明白自己眼前这个“妈妈”所说的话,继续响亮地叫了一声,刚刚被西勤良擦干净的小身体跌跌撞撞就蹭进了秦湮的怀里,每每抬起那双大眼睛看到秦湮的时候,就叫一声。 “完了。”抱着小毕方沉重的身体,原本蹲着的秦湮立刻跌坐到地上,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见周围的三人看着自己满面的笑意。 西勤良道:“师傅,呵呵,没想到你会是我们这儿最先当妈**。”一面走过来俯,模了模小毕方的头颅,点头道:“恩,真是个乖巧地小家伙,你妈妈生下你非常不容易哪,以后要好好保护妈妈啊。” 秦湮拨开西勤良热情围着小毕方的双手,原本想要站起来,然而在这时,毕方明亮的大眼睛看到“妈妈”的举动,立刻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而凶狠地瞪着西勤良,一张嘴,一道火光呼啸而出,笔直得向着西勤良的方向喷了过去。 众人这才意识到小毕方的实力,孟连决见状笑道:“哎,西道友,看来你已经被划分到小朋友的‘坏人’概念当中了,以后要小心啊。” 西勤良看着身后被烧焦的大片植物吗,心有余悸道:“完了,以后还要跟师傅学习,这可怎么办。” 四人带着刚刚诞生的毕方向山道的方向走去。小毕方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妈妈”的大头,小小的身体蹲在秦湮的头顶上,时不时伸出爪子一把抓住周围飞翔着的好奇的精灵们,拼命一捏,听到那些精灵的一声惨嚎之后再心满意足地放走他们,接着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新生的身后和这世上所有的生灵一样,初生的时候会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做自己的妈妈,然而随着他们的长大,身体的特征和原始的特性显现,不知道会出现多少麻烦。 四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什么时候将这个小毕方送回他自己的家,可惜的是,寻找一只掉落在人间界的毕方蛋的父母谈何容易。 秦湮担忧道:“最好在小家伙真正长大之前找到,不然等他长大了,我们怎么养活他啊,神兽的胃口不得了啊。” 石小苔道:“神兽长到成年应该不比两百年的时间少,秦湮你就别担心了,我们总能找到他真正的父母。” 一行人走到山道的时候,小毕方已经惹火了这个森林里三分之一的精灵们,估计下一次他们想要再进入这片森林区域,不会这么容易了。 随着眼前这只青蚨虫的飞行轨迹,四人很快便找到了之前走过去的山神,好在时间尚未过去多久,他们并没有错过什么,只见山神和土地正站在一个黑袍人类的面前,喋喋不休地不知在说什么。 四人在身上贴上敛息符,秦湮将小毕方揣进怀里,想了想还是将小毕方放进了储物袋之中,让辟天剑和这个毕方呆在一起,也许还能镇住这只幼年的神兽。随着其他三人一起躲在几块白石的后面,静心看着前面的情况。 正是深夜,冷月清风,眼前的几簇草丛随之轻轻摇晃,兀自舞动着,黑袍的人类长身而起,而周围的一队和他同行的侍卫,包括那个带队的将领都靠着马匹昏昏睡了过去。 秦湮看着这些七歪八倒睡得香甜的人类,心想也许是因为普通人不能轻易见到山神,而这个黑袍的家伙明显是个人类当中的巫师之类的人物。 山神的背影分外高大,几乎阻挡了大部分人马的身影。 四人静静趴在草丛和石块的掩护之后,听着这三方的对话。 “……你们人类抢你们自己的东西这我管不着,不过你要召回云初仙人的生魂,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这等招魂的禁术你从哪里得来?”山神的声音沉稳而又压迫,而一旁的土地显然喜形于色了,对着面前的人类道:“嘿嘿,这会你自找的惹火人山神爷爷了,嘿嘿,我看你怎么办。” 黑袍的巫师摘下掩盖了自己大半面容的帽子,露出下面的脸来,躲藏着的四人正对着那张脸,此刻看的分外清楚。 西勤良惊讶道:“怎么这家伙两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 “一只红的,一只蓝的,真够奇怪的,人间界也有这样的奇葩。”孟连决接道。 远处的山神显然讶异道:“是你?”山神凑近了看了看道,“这种怪胎的虹膜还真是如出一辙。” 土地道:“怎么,陆吾你认识这个家伙?” 山神陆吾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认识这孩子的长辈。说罢,你想要干什么?” 巫师微笑着鞠了一躬道:“本来这招魂的目的就不是要召回云初仙人的生魂,而是为了将陆吾山神召唤过来。” “你小子居然敢亵渎神灵,什么召唤不召唤的,这也是你这种凡人能做的事情吗?”。土地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地大声嚷嚷道。 第11章东方长忆 山神陆吾的脾气则好得多,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土地,别这么斤斤计较嘛,这孩子长得跟他先祖真是太像了”,陆吾边说着边弯下自己庞大的身躯,细细打量道:“我怎么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哎,当年的几个朋友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哪。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原本凶神恶煞的山神忽然就变成了一个慈祥的长辈,躲在山石后面的几人一时还无法适应,秦湮伸手按向储物袋,轻轻抚模着,算是安抚里面正左冲右突的小毕方。 黑袍的巫师笑了起来,眸子里仿佛有星辰闪动,回答道:“复姓东方,名长忆。” 陆吾闻言若有所思道:“唔,你也姓东方,这么说你真的是他的后人,说罢,东方长忆,有什么事情非找我不可吗?”。 东方长忆重新将自己的帽子戴上道:“尊敬的山神,我知道云初仙人的生魂在你那里,可是眼下人间界即将逢大劫,非要请云初仙人再现人间不可了,山神请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极佳的容器,能够最好地容纳其生魂,待大劫过后,仙人之魂必能完好无损地归还。”言罢,黑袍巫师平静地看着陆吾,像是自信能够得到山神的允许。 可惜四人埋伏在山神的背后,现在很难看到陆吾的表情,不过估计好看不到哪里去,因为陆吾明显地沉默了下去。 西勤良低声问道:“连决,你们人间界要有大劫?你知道不知道?” 孟连决同样轻声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东方长忆是三皇子身边最为重要的幕僚之一,没想到这次太子被囚,三皇子居然派他前来,可见不是什么小事。” 西勤良疑道:“那你的意思还是人间界会有大劫喽?” 孟连决回头看了西勤良一眼道:“我没这么说,算了算了,跟你这个榆木脑袋也说不清楚。” “哎,陆吾好像要开口了。”石小苔忽道,后面的两人忙看向前方。 陆吾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长忆,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但是我能确定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人多多少少跟我有些渊源,不过你要想借云初仙人的生魂,又是在人间界,那只能以‘人’作为容器。” 东方长忆闻言便道:“正是以‘人’作为容器,我们知道山神慈悲,定然不允许我们滥杀无辜,所以这个容器是在下以秘术养大的。”说到此,巫师忽然伸出了一直藏在宽大袍子下的双手,平平指向前方,默念咒语,一长串古怪的音符如漫漫长风缓缓滑过,很快,虚无之中升起了一面水镜,平整的镜面上显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不远处的四人也能够借着月光将水镜上的物事尽收眼底。 秦湮道:“连决,你看那是个人么?” 孟连决盯着看了一会儿,满脸惊讶道:“对对,那是个人,是个女子,只是……这也太奇怪了。” 西勤良见状问道:“怎么奇怪了?” “这个女子睡在一个特殊的容器之中,你们看,就是人形周围的那一层银色发光物体,这种东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用来装殓死人的特殊棺材,但能够保持住死亡者的躯体不腐烂,面容栩栩如生,就像她只是睡着了一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西勤良不解道。 孟连决又道:“关键是那个女子,她不像是死过的人,倒像是根本没有活过的婴儿,没有魂魄地长到成人的大小。” 秦湮道:“如果这是个没有魂魄的婴儿长成的,姑且不论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在你们人间界,没有魂魄的婴儿能被诞生下来么?” 孟连决肯定道:“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但是几率非常小,我怀疑是这个巫师在婴儿刚刚诞生下来的时候用某种方法,将婴儿体内的新魂生生逼了出来。” 石小苔忽道:“那么那个魂魄怎么办?” 孟连决答道:“只能再度回到冥界,等待下一度轮回呗,不过,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东方长忆早该被阎王爷刺死千八百回儿了。” 陆吾忽然开口,令众人停止了分析讨论,东方长忆的脸上浮现出某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月光洒在他的黑袍之上,像是被完全吸收了一样,没有一丁点儿被反射出来,他袖口上的火焰祥云图案以金丝线绣成,也包括从领口一路向下的龙凤图案——这是专属于三皇子铁蹄骁骑军“龙鳞”的服饰。 “这个人的生魂已经被你逼回去了罢?犯下这等逆天改命的恶行,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东方长忆微笑颔首,“陆吾前辈,您言重了,这个‘容器’的生魂不是我逼出来的,而是她自己不愿意来到人间界,相反我却救下了这个小生命,一直养活她到今天。所以冥界的王并没有责备在下什么。” 陆吾黑色的双眸冷冷看着眼前这个巫师,在陆吾这样的地仙面前,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办法说出谎言,即使东方长忆的能力已经无限地接近于神明,然而他也所拥有的也只是一个人类的躯壳而已。 陆吾忽然抬头望向远方的星空,良久,叹息道:“罢了罢了,今夜你的招魂曲一响,那个陆上仙人的生魂已经忍耐不住了,我还是很奇怪,你一个人间界的普通巫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招魂曲?这可是只招取仙灵的魂啊。” 东方长忆微笑道:“陆吾前辈,人间界虽然比不上其他两界,可是也有不少奇门遁甲的古书传奇,亦有曾经流落凡间的天书,在下这里正好有几本,如果陆吾前辈有空的话,不妨……” “没空没空”,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土地走过来摆手道,“你的陆吾前辈现在非常忙,没工夫去你那个凡人那儿做客。”土地回过身来,对陆吾道:“山神哪,本来就是请你来帮我一个忙,没想到中途出来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呵呵,你看啊,这个这个……” 陆吾打断土地的话,似乎习惯了这个土地爷啰啰嗦嗦的说话风格,转而对东方长忆道:“即使云初仙人的生魂回到人间界,她也只能在人间界生存此一世了,这一世一过,她必须回到自己的所来处,年轻人,要珍惜这一次机会啊。” 东方长忆恭谨道:“陆吾前辈的叫道,晚辈谨记在心。” “啊呀好了好了,这个家伙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给他提点”,土地爷急不可耐道:“山神哪,你知不知道最近人间界来了几个苍山的小鬼?” 陆吾回答道:“当然知道,这几个小鬼好本事啊,居然把我邙山的结界给破了,哼,哪天逮到他们,有他们好看的。”山神的脸随着自己的语气忽然变得凶神恶煞,几如恶鬼,很快又恢复成了和蔼可亲的样子。 趴在乱石后面的四人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说人间界的山神是最善良最好蒙混过关的嘛,怎么这个看上去脾气这么不好? 土地爷继续道:“那几个小鬼居然敢藐视人间界神明的权威,我让他们做一个登记而已,他们连名字都不想签,真是太可恶了,陆吾啊,你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藐视我们人间界的神明?嗨,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苍山属于十二洲当中的火洲,算上来跟我们人界也是平起平坐的,几个小毛孩不懂事的话,你要耐心教育嘛。”说着,陆吾忽然甩了甩自己长长的虎尾,打了个哈欠。 “哎,我说老兄,你这个时候不能睡啊,还有三个家伙等着你收拾哪”土地爷见状急得直跳脚,,矮小的身躯努力地往上蹦着,与此同时山神庞大的身影则微微摇晃起来,那是他即将沉入山中睡眠的征兆。 陆吾此刻道:“快去吧,用那谁谁的话来说,你这是尘缘未了,我想帮也帮不上忙啊。” 土地爷闻言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唯有风过山川,朗月星稀,哪里有半个人影,不由奇怪道:“陆吾,你在跟谁说话?” 山神道:“还能有谁,云出仙人啊,自从刚刚听到这招魂曲,她已经跟了我一路了。” 山神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一般,四周凭空起了一阵微风,轻柔无比,绕着陆吾山神低吟三匝而去,不远处的东方长忆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看着虚空中那一缕仙人之魂,通过水镜,进入到那个“容器”的体内。 “哎,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什么‘云初仙人’的魂魄啊?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难道是因为修为不够?”西勤良道。 趴在前面的孟连决回答道:“不止是你,咱们老大也没看到,啧啧,仙人就是仙人。” “太好了”,石小苔忽然开口,表情很是兴奋,其他三人很少看到石小苔的万年寒冰脸上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秦湮道:“小苔,你这样的表情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非常高兴’?” 石小苔毫不掩饰道:“对啊,我确实很高兴,真是太好玩了,没想到人间界居然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咳咳,看来没有白来啊。” 第12章毕方饿了 等到四人看不见的生魂穿过水镜,抵达另一边的容器之后,东方长忆向着山神的方向摇摇一拜,接着唤醒那些沉睡的士兵和将领,一行人马很快穿越山道,回到驻扎的地方。 陆吾道:“你说的那三个小鬼不会是这三个一直在旁边偷听的家伙吧?呃,这里怎么有四个?” 陆吾向着四人藏身的地方一指,巨大的身躯微微探下来,惊得秦湮四人立即从草丛后面跳了出来,只是还没有扔掉身上的敛息符,土地爷看着面前的虚空,奇怪道:“陆吾?那里没有人哪。” “是你没看到。”秦湮扔掉敛息符,走到宽敞的山道上。 陆吾道:“魔族的孩子?土地,你不是说苍山浮雪城的三个小鬼吗?”。 秦湮解释道:“我们都是从苍山过来的,至于先前没有登记,是因为想要拜访拜访人间界的神明。” 西勤良也道:“呵呵,原来人间界的山神长成这个样子啊,都说陆吾神是最和蔼的山神,今天一见,果然不假啊。” “土地,你把那个簿册拿出来让我们登记吧,哎小老头儿?”孟连决笑眯眯地对土地道,然而小老头儿气鼓鼓地往地面之下一钻。 陆吾笑道:“算了,土地,你跟几个孩子赌什么气啊。” “陆吾山神,我想问你一些事情。”秦湮鼓足勇气对山神说道。 “是不是关于云初仙人的?”陆吾道,“她的生魂曾经和我提到过你,秦湮。” 秦湮道:“陆吾神,之前曾经有一个得道者告诉我说,到了人间界,去找云初的话,能够得到她的指点,解决我功法修炼上的诸多疑难,可是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说云初仙人已经仙逝了?” 陆吾高大的影子投在山壁上,显得分外安宁,闻言并未答话,反而托着自己的脑袋,打量了秦湮半晌终于断定道:“我都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真气,更何况我是人间界的神明,魔族的修炼方法以及无上功法我也没见过,呃,,你刚才说你要见云初?” 秦湮点点头,,对着个和蔼没有架子的仙族又多了几分好感。 陆吾道:“正好,云初仙人已经转世了,刚才你们应该都看见了,东方长忆的‘容器’就是云初仙人这一世的模样,你们可以去找东方长忆,通过他接触到云初仙人,呵呵,不过不知道这云初最后的转世是不是还叫这个名字啊。” 秦湮又道:“陆吾神,那个‘容器’已经是一个成人的样子了,那么云初这次转世是不是一醒来就是成年人?” “对,哎,土地,你们登记好了没有?” 一边的土地心满意足地收好自己的簿册,点点头道:“登记好了,嘿嘿,你们几个小鬼,早知道你们相见山神,直接跟我说嘛,我带你们去见陆吾神,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嘛。” 石小苔道:“要是我们真这么提要求,您会答应么,小老头儿?” 土地嘿嘿干笑了几声,转而钻进了地面之下,不一会儿就行走远了。 秦湮一行四人向陆吾神道过谢之后,看着这个好脾气的山神缓缓隐没入山体之中,很快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无数山壁上的野花野草随之轻轻摆动,四人这才离去。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冬之雪馆中的皑皑白雪映着朝阳,反射着夺目的光。秦湮、石小苔、西勤良三人从各自的住处走了出来,打过招呼后便开始了每天的修炼,只是今天,在偌大的馆中平整的白雪之上到处都是鲜明的鸡爪子印。 西勤良看着这些散乱的鸡爪子印,道:“师傅,这是你儿子的吧?” 秦湮闻言面部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没有理睬西勤良的问题,大声呼唤道:“湮儿?你跑到哪儿去了?” 秦湮的话声刚落,只见周围的银色枝杈簌簌抖动,一道白色的银光飞速穿过银色的花海,降落到秦湮的面前。 没想到这个刚刚降生的小神兽这么快就学会了飞行,秦湮知道像毕方这样的神兽只会存在于仙界,至于这个毕方蛋是怎么从仙界降落到人间界,同时又没有被人间界的诸多神明发现的,估计永远都无从得知了。 目前令秦湮头痛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湮儿的饭量见长,而且这小家伙只吃肉,从来不吃素食。可惜总不能吃人吧,如果吃人,人间界的神明肯定要把他们几个斩尽杀绝,秦湮想要求助于几个来到人间界的同伴中年纪最长的陶青崖,可惜,这家伙自从去竹林疗伤之后,就一直杳无音信,不知去了哪里。 西勤良评价自己师傅的想象力和她身上的女性细胞一样稀少,所以才会用自己的名字来为小毕方取名,为此,秦湮一天都没有跟西勤良这个嘴巴欠揍的家伙说过话,然而尽管小毕方的“妈妈”“不喜欢”西勤良,湮儿却和这三个人相处地分外友好,除了孟连决之外。 此刻,秦湮看着面前扑扇着翅膀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蹭的湮儿,无奈道:“哎,你们说怎么办,现在我上哪儿给她找那么多的肉啊?” 西勤良颇为感兴趣地问道:“师傅,前几天你是怎么喂他的?” 秦湮无奈地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出于无奈,这几天的夜里她把临夜城内所有的饭馆和大型的养殖场都跑了个遍,当然首当其冲的还是孟府的厨房,西勤良闻言所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怪不得我这几天看见厨房的老大爷们气急败坏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秦湮又道:“我已经把所有能找到湮儿食物的地方找了个遍,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我昨天半夜才喂过的啊。” 石小苔忽道:“秦湮,你有没有试过用日月精华?也许毕方会吸收呢?” 秦湮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对啊,自己还没有试过这一点,不妨试验一下。 三人整齐地在院落之中坐下,说是院落,其实这里只是花树包围之中比较宽敞的一块地儿罢了。清晨日月尚在一片天空的时候,三人静静吸收着周围无数活跃的金黄色颗粒,将他们纳入自身的真气之中。 湮儿见状也像模像样地蹲了下来,独脚微微弯曲,面容严肃地盯着“妈妈”的背影,模仿几人的动作。 伸手自身便有灵性,这种修炼真气的方法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难事,湮儿很快便学会了修炼的方法,看着周围的金色光华渐渐聚拢在湮儿的四周,秦湮微微一笑。 然而当第一颗精华融入湮儿的体内时,湮儿忽然拍着翅膀痛苦地叫了一声,其声之凄厉吓了三人一跳,原本融进湮儿体内的日月精华很快就被吐了出来,只是被吐出来的时候是一滴火焰的形状,很快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秦湮担忧地站起来,张开双手将湮儿拥入怀里,说道:“这个办法不行啊,看来适合我们的不一定适合神兽。” 西勤良道:“可惜人间界没有妖怪,要是有的话,咱们抓几个坏妖怪过来让湮儿饱餐一顿也好啊。” 石小苔又道:“真是搞不明白,毕方的父母都干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的宝贝下在人间界了,要不是我们发现的话,不知道湮儿能不能撑过一天呢。” 小毕方抬起脑袋,睁着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什么。,话题的中心似乎还是围绕着自己,可是好饿,怎么这么饿呢?妈妈,妈妈,我好饿…… 秦湮觉察到怀中的小毕方变得越来越轻,原本金黄色的体表忽然像是即将熄灭的火焰一样,缓缓黯淡了下去,呈现出暗红色,秦湮不由急道:“算了算了,我再去厨房看看,反正如果贴上敛息符的话,普通人类也不会看到我们。” 石小苔抱过小毕方,然而未曾料到的是,手指刚刚触及到毕方的羽毛,石小苔便被烈火灼伤到一样,尖叫了一声,又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说道:“天哪,这毕方的身体怎么这么烫?” 秦湮抱着毕方不解地看着石小苔,西勤良见状道:“我看是湮儿只让自己的妈妈抱着,师傅,要不你带着湮儿去厨房吧,我和石小苔去找孟连决,,咱们三个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竹妖,真是的,这个家伙还说是你舅舅呢,这么快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秦湮点头赞同,伸手拿出一张敛息符贴在自己身上,同时又将湮儿放进自己怀中,嘱咐道:“湮儿小朋友,要记住呆会儿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出声,也不能乱动乱跑知道么?” 湮儿在自己妈**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又像是很疲惫一样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翅膀之中,秦湮转身向着孟府的厨房奔了过去,一面在心中对着孟连决忏悔道:“连决,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去你们家厨房,以后再也不去了……” 待西勤良和石小苔二人刚刚走出冬之雪馆,秦湮已经走到了孟府偌大的厨房之中,眼看着快要到早饭的时间了,这里一片忙碌的景象,秦湮绕过繁忙的前堂,转而走到后院之中,这里在秦湮的记忆之中应当豢养着大量家禽,看着无数个铁丝笼子,秦湮心满意足地一笑,找到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轻轻抱出自己怀中的湮儿,随手向自己身后一抓,十个铁丝笼自动打开了笼门,里面的家禽试探着走了出来。 第17章古董店 古乐洞天并非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处黑漆漆的洞府,而是凡人所开的一家古董店,这家古董店坐落在临夜都城的边缘,再往东走一点就是偌大的城墙了。 四人接连走进这家门庭冷落的古董店,身后还跟着舒靖炎以及刘谨行,这两个花居老板完全是来凑热闹了,看到这个冷冷清清,人烟稀少的大堂,众人不由怀疑:这还是那个传说中只有富可敌国的大商家才敢进来的古董店吗?怎么看上去还赶不上街头卖菜的?人家起码还有一摊子青菜能卖,这里倒好,居然一件古董都看不到。 西勤良走向一个用玻璃罩子保护起来的四四方方的石台,努力看了半晌,终于确定里面除了空气别无他物之后说道:“孟兄啊,你确定这就是古乐洞天?” 孟连决不置可否,仍然在四处观望着,倒是舒靖炎道:“是啊。孟兄,古乐洞天无路如何也应该是一个气相庄严的神仙洞府,怎么可能会是门庭萧索的凡间商店?孟兄怕是搞错了吧?” 孟连决肯定道:“就在这个位置,你也不想想这两个月来我们拜访了多少陆上地仙,不管是靠谱的还是不靠谱的,咱们一个都没有落下,最后又将得到的地点反复验证考究了半个月,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孟府的那些大学究么?” 古乐洞天里面的陈设和所有的古董店都差不多,古色古香的檀木桌子、柜台、陈列橱窗等等,制作考究精良,除了没有摆设的物品,这里九曲回环、一步一景之间,真正是美轮美奂。 拐过了不知道多少曲里八拐的弯儿,秦湮捅了捅身侧的石小苔:“你看。那儿。” 顺着秦湮手指所指的方向,在回廊的阴影之下,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真的坐着一个人。”之前大家进来的时候,觉得这个凡人所居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是以众人都没有运气探查周围的情况,现在只是稍稍凝注心神,便发现在这个空荡荡的古董店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店家?请问您是这里的店家吗?”。秦湮一路问着,一边已经紧紧握住了辟天剑,不管这个人是什么来历,如果不是善类的话,先给他一剑柄砸晕再说。 “咳咳咳,几位客官没必要这么来势汹汹吧?哎呦呦,这么远我都感觉的到姑娘身上的煞气了,咳咳,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凶不好吧?”远远地可以看到,这个人影缓慢坐了起来,似乎身体不好,这人一句话也说不完全,咳了一阵,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刚刚离开阴影的遮蔽,这个人的身形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愈发显得他的脸古怪、诡异、扭曲。 秦湮没见过这样的人类,倒是见过长得相似的妖兽,呵呵,有趣,一个长得像妖兽的人类? 西勤良一声大喝道:“你是什么人?” 来着微笑着弯腰作揖,众人顿时觉得他还是不要笑好了,这张脸笑起来愈发地奇怪……“我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啊,呵呵,生意一直冷清,偶尔会有几单大生意,平常是见不到人的,诸位千万别觉得奇怪啊。” 秦湮单刀直入,问道:“原来是店主,叨扰了,我们听说你这儿有一尊赤鹤玉雕,可是看这儿的橱窗柜台空无一物,不知道还……” “赤鹤玉雕?”店主皱了皱眉,“那个东西我早就忘了放哪里了,虽说是玉雕,但一直无人问津,哎,估计是成色不好或者是杀气重?唉,你们要那东西作甚?我这儿还有很多更好的玉器,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看看?” 看到众人狐疑的神色,店家干笑几声,拍了拍手掌,这个外貌丑陋的老者忽然变了一个人,一阵清风自他手掌之中呼啸而出,犹如清泉,席卷过这方寸世界,这个店主甫一出手,众人便知这是个修道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隐藏了自己的本来容貌。 清风过后,这个原本处处都透露出萧条的古董店很快便恢复了处处珠圆玉润的模样,店主道:“这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哪,呵呵,没有门路的人不可能到我这儿来挑选古玩,呵呵,诸位能够站在这里,就是我的荣幸。”言罢,这个店主便走向一件玉器,准备一件接一件地和大家介绍起来,秦湮忙道:“我们只为血鹤玉雕而来,其他的东西实在没有时间看……” 店主摇头道:“唉,偏生的要那样干什么,又要费脑筋找啊,哎,不如各位随我来,你们要是能找到的话,就拿去好了,反正也不值钱。” 西勤良瞪大了眼睛:“什么,不值钱?这个被那些老学究说的神乎其神的东西不值钱?据说至少要花万两黄金才能有缘见上一眼,据说那些拥有血鹤玉雕的店主从来不肯将它卖出去,你居然说不值钱?” 看着这些年轻人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店主在心中暗道:哼哼,你们也不看看那些将血鹤玉雕看成生命的家伙们最后是什么下场,哼,还好我聪明,钱财说到底还是身外之物啊,不过这些话店主是不会说出来的,那个血煞之物,趁早易手他也能趁早安心。 跟在店主后面,几人很快便来到了这个地下仓库,无数奇形怪状的珍奇古玩,无论是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都随意地堆在一起,刚才店主所说的话明显是哄人的,因为众人刚刚走进这个地下仓库,便看到当先最大的一个小山丘上,一尊足有半人高的语调静静地歪在上面。 上等玻璃种的成色,只是并非玉石常有的青色,这尊玉雕的内里是鲜红欲滴,宛如人类的鲜血一样,虽然有煞气,但是上面已经被加上了上古禁制,这许多年以来,血煞虽有向外泄露的状况,倒是也不严重。 店主早已见鬼似的远远躲开,“啊呀,怎么这么好找啊,我以为起码要费半天功夫呢,我明明把它扔在最下面了嘛,这东西怎么自己跑上来了?”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不等众人回头,这个胆小的店主已经躲到了地上的古董店中。 石小苔缓缓抚模过玉雕的表面,冷不住打了个寒战,一阵冷冽的气息从玉石之上汹涌地窜了出来,在抵达表面的时候,这个血色的玉石忽然泛起一道金色的微弱光芒,将那翻涌的冷冽气息压制了下去,饶是如此,石小苔还是被伤到了。 舒靖炎忧心道:“我们真的要解开这上面的禁制么?” 西勤良道:“算了,反正只要师父一剑下去不就解开禁制了么,不麻烦哪。” “不麻烦是不麻烦”,孟连决道:“可问题在于,那一剑下去之后我们该怎么做?难道只要解开禁制就能得到云初仙人剩下的魂魄了么?” 石小苔不解道:“那几个老学究难道没有告诉你?我还以为他们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孟连决垂头丧气道:“他们是把最主要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关于云初仙人的踪迹太难考证,唯一的线索就剩下这个血鹤玉雕,具体的使用方法是考证不出来的。” 西勤良道:“啊呀,现在说这么多干什么,先劈下去再说呗,哎,师傅,你干嘛呢?” 秦湮握着辟天剑的手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玉雕当中似乎刚刚有一抹人影飘忽而逝,一双大的离奇的眼睛刚刚瞪了她一眼,恰好在这个时候,西勤良的声音猛地传来,秦湮一下子将辟天剑垂下落在地上,坚硬的青石板立刻被割开一条长缝。 秦湮道:“里面真的被封印着血煞吗?血煞不是不能够和任何活物共存的吗,怎么我刚才看到里面有活的东西?” “什么?”身后的几人奇道,“你确定?”秦湮点点头,肯定。 西勤良道:“乖乖个不得了能和血煞共存这么久的,会是什么变态级的东西?师傅,你赶快劈下去吧” 石小苔横了西勤良一眼,这边的秦湮已经挥剑斩下。 第一剑,封在玉雕外面的禁制被成功地解开,秦湮想都没想地接着挥出了第二剑,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这个玉雕用这道光芒告诉站在这儿的所有人,它是怎样使用的。 秦湮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凉丝丝的,像是有水流不断滴落,令皮肤清凉无比。 刚刚回过神来,秦湮便忽的坐了起来,顿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傻眼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刚刚他们不是还在人间界么?难道玉雕的能量这么大,将他们送到了其他的二界十二州当中? 不过这里的景致还不错。 四周是茂盛的绿色植被,有低矮的灌木丛,一丛丛杂乱的蕨类植物,身边 有几丛圆形阔叶,上面铺满了夜间晶莹剔透的露水,随着秦湮的猛然坐起,露水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 极目远眺,后方是越来越茂盛的森林,一望无垠的,而前方则是广袤的草原,一阵阵山风吹过,长草犹如海浪般随风起伏,草叶摩挲的声音如同远方亲人的絮语,温柔却渺茫。 草原的尽头,与天相接的地方,一带青山犹如水墨轻点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遥远宇宙伸出形成的星云看上去就好像是围绕着山川的雾霭,其实这两者相隔了不知多少光年的距离。 真美。秦湮由衷赞叹,更奇特的是,在秦湮的左方,居然横亘着一道巨大的冰川,雪白的冰川映衬着漫天星光,更加显现出庄严磅礴之美。 第18章 真亦假(上) 这里的景致一美至斯,只是举目四顾,原先站在身边的同伴们一个都没有见到,看来自己和他们失散了。秦湮运足了内力,纯白色的真气在经脉之中加速流转,秦湮的双眼瞬间闪烁着点点金色微芒,看向这儿的一方天地。 在九殇境修道者的注视下,一切迷障渐渐土崩瓦解,秦湮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上去无比广阔的空间,天地之间的距离仅仅有十丈左右,既然确定了这个空间的大小,然而自己先前没有感到半点异常,秦湮的脑中忽然闪现过一个古怪的想法:不会是自己的身形变小了吧? 蓝天白云之上,隐隐有一丝青色光华流动,在秦湮目力所及之处,有几缕乳白色的云雾围绕着那一抹青色天空绕着圈,而原本纯正的青色气息随着乳白色云雾的运动似乎是在颤抖,偶尔那一方天空迅速地变成漆黑一片,又迅速恢复原状。 秦湮轻笑一声,看来施法制造出这个强大结界的人快不行了啊,自己的空间出现这种力量失衡的状况也没有来修补。 秦湮双手结印,周围的雷属性元素一阵强烈的波动,空气中忽然弥漫开一阵水纹似的白色乳状物,很快十几道微型闪电自其中激射而出,打向周围犹如仙境一样的美丽景色。 “这不可能啊”,看着周围的树木花草该断的断掉,该被雷的外焦里女敕的整个表皮一片漆黑,至于下面的茂密杂草和灌木丛则是闪现了几大团冲天的火光,又由于森林中厚重的水汽熄灭掉,秦湮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个幻境能够出现刚才那样的纰漏。铁定不是什么高人制造的啊,怎么这些花花草草的反而这么真实呢……” 举目四顾,夜晚的森林黑暗而静谧,这里的森林因为和草原接壤,树木已经稀稀拉拉了起来,而向着西方望过去,则是愈来愈密集的原始森林,此刻在月光下透出极致的神秘。 “石小苔?西勤良?孟连决?……”夜晚的森林容易传声,结果秦湮就听到自己的回声被越传越远,却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不是说血鹤玉雕是个煞气极重的魔器吗,没人告诉我这里面还连通着另外一个世界啊。”凝神细听了半晌,确定没有人在方圆百里之后。秦湮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心想这回可害死了其他几个人,早知道就等他们几个出了地下仓库之后再劈那一剑嘛,现在…… 秦湮掏出了储物袋中的血珠,拿起身侧插在地上的辟天剑,提气向前方草原飞了过去,不管怎么说,这个结界已经出现了坍塌的迹象,在其他地方多搞搞破坏,说不定能够打穿这个虚幻的空间。打定了主意之后,亲呀毫不犹豫地祭出各种奇奇怪怪但杀伤力极大的术法,一时间原本陷入沉睡中的草原、森林立刻鸡飞狗跳了起来。 一株直径十米以上的大榕树摇摇晃晃地倾斜下来,上面满树的鸟窝和睡觉的飞鸟扑簌簌全被抖落下来,“可恶,可恶,这个结界明明就要完蛋了怎么这些树还这么结实?”一个斯斯文文的小孩声音猛然想起,混杂在漫天飞鸟受惊后叽叽喳喳的声音之中,显得格外清亮,不过接下来的语言立刻毁掉了这个小男孩可爱的形象,“他**的,这棵树已经成精了啊?怎么这么多灵气?女乃女乃的,想要呛死我啊,主人你太不负责任了,这么一棵灵树你居然叫我一巴掌劈开?玩我啊你” “你那叫巴掌么?”秦湮不屑地瞥了辟天剑一眼,“你那明明是一只爪子,,而且还是长得不怎么好看的爪子。”言罢,一个引火诀施展而出,一道巨大的火影向着前方的青葱草原呼啸而来,那些露珠什么的还未接触到火苗就已经被烤干,秦湮看着前方的熊熊大火,又觉得水汽太重要加点风才好。 辟天剑看了一眼自己由剑气所化的四肢,细细的五根手指确实有点像……那什么……辟天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道:“主人哪,谁叫你把这个该死的珠子跟我放在一起,大爷我为了自保,防止这个家伙吸了我得道老剑的精髓,这才表现地这么含蓄嘛。”话音未落,瞬间暴涨的剑气将辟天剑顶到了秦湮所在的高度。 正在这一人一剑大肆破坏的时候,风中传来清晰无比的对话声,应该是在百里之外,只是夜晚的安静和秦湮的耳力使得这番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自己耳中。 “古头儿,就是这个方向,你听听看,闻闻看,这远处明显就有活人的气息哪。” “那个方向?那是雾魇森林的深处了,而且照你说的这个方位的话,焦糊味道从死亡草原上传过来,你认为他们会逃到那种鸡不生蛋的鬼地方吗?这明明是他们使得障眼法,于情于理,那几个混账王八蛋应该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古头儿,千真万确啊,那个地方确实有人,这是我的鹞子,刚刚才来报信的哪。” “你能听得懂鸟语?”对方明显的不相信。 这时候又有第三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秦湮不由眼前一亮,这个厚重的声线,这个沉稳的感觉,是孟连决那厮啊,想来其他几人也就在那里了,秦湮一喜,拔脚就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过去,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秦湮顿住了脚步。 “在下自幼跟阿风一块长大,木兰山脉上的鸟雀有多,我们都不只会一种野兽的语言哪,古头儿,这只鹞子所言确实是阿风说的那样。” “既然连决你都这么说了,好,我们快马加鞭赶过去,看是不是那几个畜生,女乃女乃的,这次老子非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不可驾” 风中传来一阵马蹄的得得声,正向秦湮所在的方向而来。 木兰山脉?会鸟语?不止一种野兽的语言?孟连决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些东西啊,刚才的那一番对话之中,那个连决似乎也不是原先的感觉,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呢?他不来寻找失散的伙伴们,似乎还加入了什么团队。 秦湮想了想,抓起在半空中做窃听状的辟天剑,遁入了下方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之中。 一行白衣白马疾行入了森林之中,由于四处的藤蔓和脚下坑坑洼洼的土地,一行人只得下马步行,他们不敢从死亡草原之上绕过来,只能在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了。 这一行人马共有十二人,都身穿白银铠甲,左胸出无一例外地都刻有一枚狼头,当先的一位腰间的宝刀寒光冷冽,一望便知不是凡品,而他的铠甲上所刻的是一张银狼头五颗狼牙的徽章,身后紧跟的两人是灰头一颗狼牙的徽章,至于身后跟着的其他人都只是灰头,根据徽章便知后面的都是些最低级的士兵。 被称为古头儿的人将右手一直按在自己的宝剑之上,仿佛随时都可以一刀挥出去制敌死命,黑暗的森林里除了月光照耀处,其他地方都是鬼影幢幢,像是一群躲在暗夜里的妖怪在看人笑话。 “天哪,这里的树木都是刚刚被砍下的天哪,怎么这么多的树桩?”阿风震惊无比地看向一大片被砍伐殆尽的树木,看着反射着白光的树桩,狐疑地大声道:“奇怪啊,那些树干去哪儿了?” 躲在树上的秦湮闻言下意识地瞥了草原一眼,刚才这些树木可都被自己拿去充当烧火棍了啊,不知道这些人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秦湮只能看到那个“孟连决”的背影,一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正犹豫之间,那个叫连决的猛然转过脸来,月光恰好落在他的整张脸上,对于这么熟悉的神情,不是孟连决又是何人? 秦湮冷不丁微微触碰了身前的一丛树枝,下面的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恶狠狠盯过来,一溜儿的穷凶极恶的模样,似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一般,秦湮打了个寒战,心道:乖乖是谁惹了你们啊,居然这么想要除之而后快? 秦湮轻巧地落了下来,向这错愕无比的十二人打招呼道:“呵呵,诸位,我叫秦湮,幸会幸会哈。”刚刚抬头,立刻轮到秦湮错愕了,眼前的三个人明明是西勤良、孟连决和舒靖炎嘛,怎么西勤良现在看上去俨然将军的模样,而孟连决和舒靖炎则是军师的样子呢?这三个家伙在搞什么把戏? “你们,你们怎么这打扮?”秦湮立刻冲到前面模了模西勤良的银色头盔,继续道:“徒弟啊,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混到军队里面去了?来,跟为师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哎,还有你们两个,为什么一副猪肝的脸色啊?不舒服么?” 长得和舒靖炎一模一样的“阿风”道:“放肆还不快快退下,这可是古大将军,你,你这样子成何体统”秦湮下意识地重重在“西勤良”脑袋上敲了一记,而站在另一边的“孟连决”则是一脸好奇地看着秦湮,似是在思考为什么这个人的行为这么疯疯癫癫的…… 第19章 真亦假(中) 就在秦湮堪堪转过来的时候,阿风呆住了,嗫嚅道:“你……你……你怎么敢易容成我的样子?你……你居心叵测,你你究竟有什么居心?”言罢这个阿风右手闪电般探出,来时凶凶地就要掐住秦湮。 可恶,还说是我老哥呢,这才刚落难就翻脸不认人了,秦湮在心中暗骂,真气瞬间提起暴涨,一道淡白色的混沌气体从身前涌出,看上去容易分散的气体,此刻却厚实地犹如一堵墙一般,泰山压顶般的逼了过来。 阿风的右手来不及收回,正是一次猛击,疼得他惨叫了一声连忙收回手去,秦湮得意地笑笑,“老哥,别来无恙嘛,难道你不记得我这个妹妹了?” “我秦风活了十八载了,还从来不知道我有一个妹妹。” “你说什么?”秦湮看这个阿风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你叫秦风?舒靖炎……这是哪里?” 见秦湮似乎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站在一边的“孟连决”解释道:“这里是魏国和齐国的交界,现在正在打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雾魇森林不是魔族疆界里面的么?可是你们都是人……” 在交涉了半天之后,秦湮终于搞清楚自己被卷进一个什么样的幻界里面来了,这里的风物仿的是很久之前的人间界,而且还在打仗。…… 这一对士兵沉默着走向森林的边缘,明亮的火把驱散了暗夜里探头探脑的动物们,在领头的三人搞清楚秦湮不过是个莫名其妙跑到雾魇森林里来的莫名其妙的一个魔族人而已之后,“西勤良”叹道:“算了,我们现在再去追也晚了,将这位姑娘带回大营,查清楚身份来历之后交给……云殿下吧。” 秦湮现在听得这几个人的对话实在是一头雾水,唯一搞清楚的就是这三个人除了长得跟自己的同伴一模一样之外,脾性、说话的语气可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秦湮不由又开始担心起来,那几个兔崽子们跑到哪儿去了…… 西勤良现在是这队士兵的将领,姓名古丘,被士兵们亲热地唤作“古头儿”,至于舒靖炎和孟连决似乎都是他的军师,舒靖炎唤作阿风,好在孟连决的名字没变,倒省的秦湮再费心去记了。 阿风怀疑地看了秦湮一眼,就像是看一个谎话连篇的江湖大盗一样,充满了不信任,秦湮觉得如果不是有古头儿在的话,这个阿风会干脆地抽出一把刀直接结果了自己,阿风道:“古头儿,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说我们上哪儿去调查这个人的身份来历呢,要是贸然安置到云殿下的身边,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咱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另一边的孟连决摇了摇头道:“我看不然,她要是真想混到云殿下的身边,比这更好的法子多的是,我们今天晚上追杀那些个混蛋也是临时下的决定,难道这个人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阿风,我们还是先赶路吧,天亮之前赶不回去,云殿下又要发飙了。” 阿风点了点头,转而冲着秦湮重重地哼了一声,向自己的战马走了过去,“西勤良”吩咐道:“阿雷,你带着这位姑娘,我们要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一个士兵“喏”了一声,从队伍的一边策马奔了过来,秦湮不抬头不要紧,刚刚抬头便被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个人类,明明是一句骷髅嘛,偏偏这个被唤作阿雷的骷髅还非常彬彬有礼的下马,骷髅头一张一合间吐出人言:“姑娘,你会不会骑马?即使不会也不要紧,我们银狼团骑兵的骑术都非常好,呵呵,姑娘请上马。” 秦湮瞪大了眼睛,在阿雷说话之间早将这个骷髅士兵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了,同时看向其他的十几个士兵,除了前面的三个大活人之外,其他人居然都是骷髅士兵,奇怪的是这些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却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死气。 秦湮只得忍受着和这个骷髅共乘一骑,向着他们口中所说的银狼大营疾驰而去。 当这一队士兵行到森林边缘的时候,变故陡生,黑色的沃土突然升腾起一股黑色的妖异烟雾,天空似乎随之暗了下来,璀璨星辰不知被从哪里来的黑色云朵遮蔽住,一缕若有若无地呜咽笛声响了起来。 “喂喂,你们你们怎么直接就过去了?”秦湮惊呼道,眼睁睁地看着这一队不知死活的士兵居然直接踏在那些黑雾之上,恍若未觉地继续向前奔跑着。 秦湮赶忙运气抵挡住那些黑雾中的有毒气体,奇怪的是其他骷髅士兵包括前面的三个大活人完全不受影响,秦湮愕然了,周围的黑雾明显是带有剧烈毒性的,包括这突如其来的乐曲声,其中也包含着催人昏昏欲睡的力量,为什么这些人完全不受影响呢? “啊呀呀,气死我了,怎么又是一群百毒不侵的骨头架子哪?老道我的黑雾都白放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青衫的道士满面尘土,正站在不远处指着这一队人马骂骂咧咧,似乎对于自己的黑雾无法伤人甚为气恼。 而站在他身侧的一个道士相比之下穿戴地整洁多了,很轻蔑地说道:“我说师兄,我不是说了嘛,咱们还是各安天命吧,你说你在这儿浪费自己的法力又出不去,这不是瞎折腾嘛,倒不如学学我,在这儿修道倒也不错。” “唉,没想到这里所有的士兵都是骷髅,这可怎生是好?”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队伍的另一边传了过来,秦湮闻声看去,见是一只三尾妖狐,幻成了人形正在悲伤,后面的三条尾巴则气焰嚣张地在半空中飞舞着。 她将一片树叶从唇边放了下来,空气中那令人难受的乐曲声立刻终止了,三尾狐所幻化的女子妖媚天成,一双丹凤眼眼角含情地瞟了过来,秦湮默不作声地暗暗握紧了腰畔的辟天长剑。 女子和那边的两个道士看来不是一路的,见到这一队人马安然无恙地向前奔去,便准备向相反的方向离去了,然而这个时候秦湮故意将自己的防御结界漏开了一道缝,体内的一丝真气摇摇晃晃地向外飘了过去。 刚刚转身欲走的三人忽然站住,闪电般回头,看向这边的队伍。 女子当先娇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犹如一串银铃回荡,三尾狐提气掠近,转瞬间便飞至了秦湮的身边,满脸惊喜地看着这个活人道:“呵呵,天哪,居然还有一个活的,而且……”女子警惕着靠近,一双美目之中满是盈盈飘荡着的红色光芒,秦湮知道这个女子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便任由她打量了半晌,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女子笑道:“太好了,这个女娃没有被腐蚀掉,真是太好了。” 秦湮这才慢悠悠道:“这位姐姐,不知尊姓大名哪,怎么这些骷髅士兵好像看不到你们似的,完全各自走各自的。” 三尾狐悬浮在半空中,恰好保持着和秦湮持平的高度,完全忽略了那个坐在秦湮身后的毫无反应的士兵,随着队伍向前飘移,“这位***,我叫水仙儿,呵呵,你叫我阿水就行,哎,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啊?进来什么?我是刚刚一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古怪的地方了,先前只是用剑劈了一下那尊血鹤玉雕而已。”秦湮佯装不知,看她如何作答。 水仙儿一边移动着,一边叹了口气道:“唉,又是被那玉雕给害的,你叫什么?” “秦湮。” “湮儿***……”秦湮还没有来得及制止,奈何水仙儿已经叫出了口,怀中一直在安静睡觉的小家伙立刻醒了过来,一股脑儿从秦湮的怀中窜了出来,升上了半空,伸伸翅膀蹬了蹬腿,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看到一团火焰一样窜出来的小毕方,水仙儿的一双眼睛都绿了,本能地尖叫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姑女乃女乃我还以为遇到一个没有被腐蚀的,女乃女乃的,怎么遇到这么个祖宗?” 秦湮无奈地看着水仙儿远去的身影,问飘到自己身边的另外两个修士,这两个修士现在也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半空中飞翔的小毕方,两个半大不小的老家伙悄悄嘀咕着:“怎么这毕方飞起来的样子跟狗刨差不多啊,这真的是神兽么?乖乖,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啊……” 秦湮问道:“哎,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两个道士同时摇了摇头,秦湮不由心急道:“那你们刚才在搞什么鬼?而且看样子你们根本伤不到这些骷髅士兵。” 一个道士苦笑道:“哎,秦湮小道友啊,我们本来就不是想要欺负这些个骨头架子,我们本来就是想找找看,在这些骨头架子当中是不是还有人,没有受到腐蚀。” 见到秦湮疑惑不解的神色,另一个道士解释道:“进到这个古怪空间里的人不出三天肯定会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来历。,变成这些军团当中的一份子,成天打打杀杀的,我们就说这些人被腐蚀掉了,嘿嘿,至于像我们这样修道有成的,当然不会被腐蚀了。” 秦湮道:“你们也是因为那尊血鹤玉雕才到这儿来的么?” 两个道士点点头继续道:“而且那些被腐蚀掉的人不老不死,最后就会变成你后面坐的这种怪物。”秦湮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前这双握着马缰的骷髅双手,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第20章真亦假(下) 三人又将自己的来历都说明清楚,秦湮知道了这两人是人间界修仙大派的弟子,比自己早了百多年被吸进了这个世界,至于刚才碰到的三位妖狐,似乎来的时间更早,两位道士是师兄弟,师兄唤一恒,师弟唤一静,皆为玄清宗门下弟子。 秦湮继续道:“难道这些骷髅的身上被加了守护结界吗?为什么他们看不见你们?” 一静苦笑着摇了摇头,维持着和秦湮持平的高度,一路漂浮着,风吹起此人破破烂烂的道袍,却有几分萧索之意,“小道友,这些骷髅都是已经死掉的人哪,不知道是什么厉害的禁制,居然能够让生魂不散,相反还维持着原先的精神状态,以为自己还活着。” 秦湮默然,伸手轻轻抚模环在身前的骷髅,一丝淡白色的真气从指尖溢出,缓慢地流动着,流向骷髅的指尖,在接触到的一刹那,真气的速度骤然加快,迅疾无匹地进入骷髅的内部,既然这些人只剩下一具枯骨,即使在外面也能够看到这一缕真气在骷髅的内部所流转的痕迹。 三人全神贯注地看着被秦湮注入的真气,这一缕淡白色先是畅通无阻地围绕着骷髅内部转了一圈,接着又冲向骷髅的天灵盖,堪堪要破壳而出的时候,一抹绿光突然涌现,瞬间笼罩了骷髅的全身,一股大力使得骷髅的全身骨头都颤了颤,骨节咯吱咯吱地一阵响动,秦湮不由担心不会就此将这人给震碎了吧。 这名叫做阿雷的士兵忽道:“姑娘,坐稳了,刚才似乎有强风。” 秦湮哭笑不得地看着后面那人,他体内的白色真气已经被绿色气体所吞噬,绿色的痕迹一路蜿蜒着汇向天灵盖,继而消失不见。 原本满眼期待目光的两位道士发出不出所料的叹息,一恒破口大骂起来,原先的方外高人的形象瞬间轰然坍塌,“他**的,这些该死的骨头架子,老子一巴掌扇死你们这群王八蛋,女乃女乃的,到底是哪个贱种在搞鬼,有本事出来单挑。” 他这话是对着队伍前面的三个带领着吼出来的,可惜人家听不见,他这吼叫就像是一拳打进了虚空里,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效用,颇有些可笑地散在了风里。 作为师弟的一静似乎见惯了师兄的这幅模样,捅了他一下道:“师兄啊,你骂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没用,不如省点力气修炼。” 一恒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喂,小道友,难道你跟我们说话,这些人听不见?” 秦湮同样很疑惑,自己在他们眼睛里应该是在自言自语半天了,怎么都没有人表示一下好奇呢? 一行人就这么沉默着向着远处的大营策马而去,不多时,一片连绵的淡黄色圆形屋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秦湮明显感觉到身下的马匹的速度加快了几分,看来这个士兵内心非常高兴嘛。 趁着对方心情好,秦湮冲着后面的骷髅扭头问道:“喂,雷大哥,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姑娘问得好生奇怪。” “哎,你到底有没有听到?”秦湮非常坚持。 阿雷的骷髅脸上忽然闪现过尴尬的神色,是的,尴尬的神色,秦湮愣了愣:这都已经化成朽骨了,怎么还有表情?怎么自己还就能偏偏看到这表情?秦湮回过神来,如果阿雷不是骷髅的话,那么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贴着人家的脸了。 想到了这一点,秦湮立即向前面挪了挪,阿雷这才开口道:“姑娘一路上都很安静。”在旁边一路尾随着的两名道士闻言又是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 前面的毕方一直扑扇着飞在秦湮前面一定的距离,时不时不怀好意地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盯着那两个道士,并且非常应景地吞吞口水,再恋恋不舍地将头转回去,一路上看得这两个道士心惊胆寒,死活不想走在那个毕方的前面。 秦湮感觉到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一缕淡淡的灵息,不由微微一笑,应该是之前跑掉的三尾妖狐,这样也好,等到队伍抵达大营,他们四个再行商议不迟。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看到这么多的骷髅手拉着手列队欢迎,或者拿着长矛等武器来回巡逻的壮观景象,秦湮还是被结结实实地震撼到了。 一行人依次下马,早有人来将马匹牵走喂食去了,“西勤良”带着身后的两位军师走向中军大帐,其他人则留在原地待命,大帐之外的士兵见“西勤良”将军进去,同时向外齐齐跨出三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西将军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叫过一边的士兵嘱咐了什么,那士兵便走了过来,对秦湮道:“这位姑娘,我家将军命我带您去见云殿下,这边请。” 秦湮一直站在原地表现出无所事事的模样,实际上刚才中军帐中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都落入了自己的耳中,旁边的一恒一静无奈那帐中也被加了禁制,无法透过那禁制探查到些什么。 跟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士兵去见什么云殿下的路途当中,秦湮抓紧时间告诉两位道士:“那个在帐子里面坐着的好像是这次战役的主帅,那位古月将军之前在追击一小股今天夜里混进我方的小兵,对方是余国,我方是……”秦湮自然而然地说道我方,忽然发现刚才里面并没有提及什么我方是那个国家的,一静连忙道:“我们是迟国。”秦湮继续:“我们迟国和余国的最后决战似乎就快要到了,这里很快就会是最终的决战战场,至于那个云殿下好像是宫里面派过来监军的,一般监军的都是太监,但是里面的主帅特地提醒古月将军,小心这个不是太监的监军云殿下。” 秦湮转身将目光投向那个中军大帐,看到古月将军已经离开了那里,不由忧虑之色更甚,一恒见状道:“秦湮小道友,放心好了,反正这个世界里面不愁吃喝,不少新鲜水果蔬菜还有野味足够你吃八辈子了。” 看到这个外表粗犷实则心细无比的一恒大师兄,秦湮心中流过一丝暖意,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自己失散的伙伴们哪,“两位道长,先前见到的那三位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不会一直都保持这种状态了吧?” 一静点头道:“现在只能是这种状态,不过呆会儿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那些骷髅架子们就会重新长出血肉,恢复成生前年轻的样子,但是等到太阳下山这些人又会变成骷髅的样子。” 一恒继续补充道:“小道友,你的那些朋友被腐蚀的程度还不深,毕竟是刚刚才进来的,只要在白昼黑夜交替的时刻,在那些骷髅架子开始重新生长的那一瞬间,有足够强大的真气阻隔那些腐蚀,你的朋友们或许还有救。” 秦湮眼中亮了一亮,不知道能不能帮助那三个人月兑离目前的状况,正思虑之间,这个士兵已经带着秦湮来到了一处大帐之前,这个大帐的守卫丝毫不比刚才的中军大帐的守卫少,甚至于其中还有几个特别强悍的高手站在士兵之中,向四周释放强大的正压,像是在无声地示威。 “看来这个云殿下在迟国中地位很高嘛。”秦湮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帐们掀开,两个带刀的女侍卫走出来,打量了一眼秦湮,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就是那个古将军半道上捡到的百姓?跟我们来吧。”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是两个女的,还是从她们的声音,毕竟现在周围站着的全是骷髅,男女莫辨。 两个道士如入无人之境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周围还是没有哪个骷髅看到他们。 “啊呀,从哪里来的古怪死鸟,居然把本大爷的锅给砸了狗子,快给老子射死那头死鸟哎呦喂,痛死我了……”一个身材矮胖的骷髅架子围着个白色的大围裙,明明是个一堆骨头拼起来的人,这个围裙居然还能勾勒出士兵生前的丰满身材,看的这边的三人不由暗自称奇。 一个外号叫狗子的弓箭手已经从背后取出一支箭,搭在拉满的圆弓之上,手指轻轻一松,“嗖”地一声,反射着寒光的弓箭精准地射向小毕方,此刻的毕方正好整以暇地蹲在一块大石上,独脚耷拉在石头边缘晃悠着,尖尖的长喙津津有味地啄食着两只翅膀上的大鸡腿,他的旁边还放着三个,热气腾腾的,估计刚出锅没多久。 “喂,小道友,你的宠物有难了。”一静担心地提醒道,秦湮微笑,不置可否。 只见毕方一口啐掉了自己不喜欢吃的鸡皮,伸出翅膀抹了抹自己油乎乎的嘴巴,重重打了个饱嗝,三昧真火无声无息地蹿出,瞬间将那支飞近的长剑融为轻烟,随风消散。 那个弓箭手和周围守夜的官兵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这只怪鸟打了个嗝就把长剑给消融了?这这等神力不是跟大将军的那只仙鹤一样了么?哦不,有人说那是鹤妖。 正在周围的士兵内心里盘旋过各种各样的念头的时候,秦湮终于看到了云殿下,这一刹那,两人的下巴都要跌倒了地上:真是上苍有眼啊…… 第25章重围(下) 骷髅的下半部分已经完全化作劫灰,随风而逝,不知去向了哪里,空洞的眼睛望向昔日的恋人:后来怎样了,哦,对,后来我似乎不得不杀了你,总之不能算是“不得不”吧,明明只要我打开那个笼子,带着你一起冲出去,一起走向敌国,哈,这些人还能奈我何……可是这仙鹤的尸体又是什么呢,你死去了么…… 回忆到此终止,秦湮和水仙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恋人化作漫天劫灰,纷纷扬扬,最终融成一股,从渐次消失的大营之中飞向远方。 然而此刻,秦湮二人才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站在大堂前面的将士们有的亦是化作了劫灰,但有的却转换成了一抹黑色的灵息,黑色的灵息站在原地扭曲着,申吟着,不断壮大,强大的正压正向四周散溢开来。 “快走我们两个不是他们的对手”水仙儿一把抓住秦湮,急速向半空中掠去,御风而行的两人瞬间被脚下的景象震撼到了。 原本青葱的大地,原本尚有生机的古战场此刻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死气之中,两百多万的骷髅士兵将领们无一不重复着化作劫灰或者变成怪物的过程,头顶的黑云压得愈来愈低,高空中已是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夹杂着些许冰雹笔直地降落在二人的脸上。 匆忙中撑开结界,秦湮二人这才看清楚不远处的小纸鹤正努力地扑打着小翅膀靠近,“水仙儿,快看” 水仙儿冲向前,一把抓过纸鹤瘦小的身影,打开后扫了一眼,“是孟连决他们,现在他们向东去了,而且还有不少之前进入这个世界的人物们也都往那个方向去了,纸鹤会带着我们找到他们。” 目光穿过云层,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先前秦湮所见的那些黑洞状的物事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天空之中,水仙儿收回了目光,“太好了,秦道友,看来我们这一次说不定能够逃出去,哈哈,我水仙儿已经有八百多年没回去了” 想到能够回到人间界去,秦湮的心情也不由激动起来。 “时零”造成的效果包括在天空中出现博饼状的黑色圆洞,无数的枯骨僵硬地在大地上蠕动着,进入那些黑洞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舒靖炎、西勤良和孟连决三人倒不是恐惧那些处在不死不活状态的枯骨们,他们所担忧的,是“时零”对精神力造成的影响。 一旦眼前出现幻觉,他们将寸步难行,唯一的下场只有等着被那些簇拥而至的枯骨们淹没、吞噬、腐蚀。 “可恶,老子怎么能变成这种东西?”西勤良的长刀此刻足有六米多长,三米多宽,原本人高马大的西勤良现在拿着长刀的模样就像是一颗巨树压在了小浣熊的身上,并且小浣熊还好死不死地挥舞着小手臂四处乱砍。舒靖炎一直很羡慕这家伙能够随意伸缩长刀的能力,想怎么用刀就怎么用刀,上阵杀敌或者切大白菜都不在话下,所谓上的厅堂下得厨房是也。 舒靖炎盯着这把银光闪闪的宝刀,就差流口水,“喂喂,西道友,你这把刀从哪儿得来的啊?什么时候我也去弄一把,不过不会是孤本吧?”枯骨们所化的劫灰像是岩浆,沾到血肉极化,正在舒靖炎说话的空挡,三个枯骨扑了上来,这些僵尸一样的东西力气大得惊人,看似轻轻一握,舒靖炎柔韧的外衣一角已化为乌有。 舒靖炎微微皱了皱眉,抬手拂袖间一抹淡蓝色的流光从他的袖口散逸而出,枯骨忽然便消失了踪影。 站在三人不远处的石小苔看到这一幕,心中立即对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纨绔少爷加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这个家伙不是只能靠着他身边那个巫师才能自保么?怎么现在能够一下子撂倒三个枯骨?还是在“时零”的状态之下? “哎呦喂,美貌的***啊,不要这么看不起你家舒大哥嘛。”舒靖炎冲着石小苔粲然一笑,半开玩笑半是戏谑地说道。 “舒靖炎现在收起你那副公子哥的作派,快说怎样才能破除‘时零’的界限?”一直沉默不语的孟连决焦躁不已,这是已经有一只体型瘦小的枯骨爬到了他的头上,一直守护在主人身边的肉鸡猛地爆出蓝火,枯骨随之化为青烟,随风散去,肉鸡也因为过多地使用灵力,暂时陷入睡眠的状态,现在的孟连决对面是如海潮汹涌的枯骨…… 西勤良愤怒了,居然敢跳到他哥们的头上撒野,这帮枯骨也太拿自己当回事立刻吧?巨刀横扫,呼啦啦一片应声倒地的声音,简单的骨骼碎裂是杀不死这些僵尸们的,石小苔随之祭出竹杖,一通竹刀狂扫,碧绿色的刀影像是下了一场细密的雨,光影万千之间那些断掉的骨骼们彻底烟消云散,接下来,迅速祭出的湘妃伞护住最靠近僵尸的孟连决,三人一起撤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到舒靖炎的后面。 舒靖炎刚想好好夸奖这三人之间的配合默契程度,见到此情形,露出委屈至极的表情,“哎哎哎,刚刚我还想夸你们来着,怎么都跑到我后面去了?这不是把你们英俊潇洒的舒靖炎老兄往火坑里面推吗?”。 将舒靖炎毫不留情地送到枯骨们的正前方的三人,这个时候同仇敌忾地说:“算了吧你,你这个深藏不漏的家伙才是最不怕这些东西的……” 话音未落,石小苔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压力,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而刚刚就已经表现出颓势的孟连决这个时候直着眼睛死盯着身边的西勤良,盯得这个神经纤维最粗大的家伙一阵毛骨悚然。 “喂,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想吃人哪?”西勤良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巨刀攥了攥。 “西勤良”,舒靖炎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戏谑,变得冷而硬,“难道你没有看见么?” 看见?看见什么?西勤良闻言奇怪地抬头,除了面前变得似乎非常正常的舒靖炎,以及旁边的两个非常不正常的同伴,还有什么可以看见的? 舒靖炎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时零的效果”,舒靖炎的眼睛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漆黑的眸子迅速占据了全部眼眶,不再有眼白,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看着西勤良,仿佛是洞彻一切,又仿佛是充满了讽刺。 西勤良难得的表现出镇定,“到底什么是‘时零’?舒靖炎,我看你不像是看上去这么简单吧?别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那些枯骨呢?” 舒靖炎惊奇地赞叹:“哎呦还不错呦,在时零的状态下,居然还能够看清楚这里和先前世界不同的地方。” “废话少说。”西勤良的长刀冷冷地指向前方,对准了舒靖炎。 “我又不是你的敌人,用不着这么敌对吧?”舒靖炎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下面,西勤良你要听好了,喂,你这个拄着刀漫不经心地遥望远方是个什么表情啊?起码表示一下对演说者的尊重,行不行?” 西勤良立刻扔掉了大刀,露出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 “自从进入这个空间以来,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儿的天空很不一样?”舒靖炎严肃认真地问道。 “天还是一样的蓝,水还是一样的清,鱼儿还是一样的鲜美。”西勤良忍不住说了几句烂话。 “西道友您真是见微知著,观察入微哪”,舒靖炎又装模作样地轻声咳嗽了几声,“我们这儿的天空出现了偏差,我想西道友以及几位同伴们必定也都看了出来,我们这个空间完全是按照人间界的基础来设置,所有的山川草木花鸟,没有一个不是移自人间界,只是每隔一段路我们都会发现,鸟儿回到巢中捕食幼鸟,小数伸展开翠绿的女敕芽,或者是一株蘑菇悄无声息地从树根下冒出来……” “一切都在重复”,西勤良接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来自于人间界,很有可能是在历史上的某一个时间段,出现了时空的波动,导致这段历史被封存,所有的场景在不断被重复,但是身处其中的人或动物并无法察觉。” “本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舒靖炎点点头,接着语气一转,“但是当我看到这些不死不活状态下的人类枯骨之后,我就明白,之前的想法完全错误。” 西勤良一直漫不经心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转而盯着舒靖炎,等待下文。 “这并不是一个被暂停被遗弃的历史,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纯粹由超越自然的精神力所维持,不依靠任何一个所谓真实而顽强存在的空间”舒靖炎一口气说完自己见解,挥手指向不远处的天空,“看到那些黑色的圆洞了吧?他们是存在于这个空间最大的错误。” 西勤良显然无法跟上舒靖炎的思维,愣了半晌,奇怪道:“你是说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你算了吧,以为看了几个枯骨就表示你的脑子能够解释一切了么?真实世界当中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么?恩?这种不死不活的东西。哎,不过,这些东西到底去哪儿了?” 第26章玉雕 舒靖炎的脸上浮现出神秘莫测的笑,西勤良见状月兑口而出,“喂,什么时候了,还耍帅?我问你那些骷髅们都到哪里去了?” “你看不见吗?”。舒靖炎顿了顿,“他们就在这里。” 随着舒靖炎的语言,周围的空间出现了类似于水纹一样地波动,透明的空气仿佛变得有形有质起来,使人以为这是在水底,而不是在陆地之上。 西勤良看见了,那些枯骨们依然有条不紊地向前迈进,远处有不少和他们一样被困在这里的人们仓皇奔逃,一具具骷髅睁着空洞的眼睛,不断化为劫灰,接着再融合,他们向西勤良走近,未等他反应过来,这些家伙们已经穿过西勤良的身体,若无其事地离开。 舒靖炎满意地看着西勤良嘴巴张成一个“o”字形的脸,得瑟道:“哼哼,这可是我们魔族的独门秘籍哦,崇拜吧?我们的能力最适合于使用在这种情况下,所以西道友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们就呆在这里,等秦湮和那个小狐狸回来。” 舒靖炎说罢,找了一个稍微干爽的地方躺了下来,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脸上的笑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 西勤良暂时还没有明白过来,靠在他大腿上的孟连决迷迷糊糊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西勤良不得不承认这个他一直看不太顺眼的纨绔少爷确实有那么……两下子,哦,不,是很有几把刷子。 “想不想知道所谓‘真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舒靖炎微闭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睁开,已经化为纯黑的眼睛望向顶上天空,不等西勤良回答,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们所要寻找的血鹤玉雕是一种精神力很强的珍贵文物,那里面居住着活灵,从血鹤玉雕刚刚诞生的时候开始,这个不祥的东西就吸收了铸将的魂,那个据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铸造师就这样成了血鹤玉雕的第一个祭品。” 舒靖炎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梦呓,西勤良都不确定那双纯黑的眼睛是不是在看向他,挠了挠头接道:“唔,听上去像是个满伤感的故事。” 在不远处一副老僧入定模样的石小苔闻言转过了头,这个凭空出现的扭曲空间里一片安静,他们能够看到那些骷髅化成的怪物们,而怪物们正成群结队地穿过他们的身体,无知无觉地前进。 “可悲的一点是,血鹤玉雕之中只能够有一个活灵,并且先前进入其中的活灵会慢慢变得呆滞,直到有新的灵魂被吸入,新人会吞噬掉原先的领主,然后像先前的领主一样,慢慢变弱,等待下一个接替者。” “直到七百多年以前,一个叫做云初的仙人来到人间,并且在人间被降低了仙格,变成一个仅存十分之一的法力的鹤妖之后,血鹤玉雕的命运就被改写了。” 西勤良打断问道:“舒道友,这个……这个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麻烦你能讲话稍微快一点么?现在不是吟唱诗歌的时候”他在说话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的急切,右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结果正中孟连决一张苍白的脸,好在这个家伙现在睡得死沉死沉的。 舒靖炎不理睬他的打岔,依然我行我素地使用一种近乎于咏叹的语调缓缓叙述,“我不知道云初在人间具体遇到了什么事情,最后不知是谁杀死了她的仙鹤本体,然后又用血鹤玉雕养住了她的灵。” “所以,云初这个算得上是个半仙的‘鹤妖’就成了血鹤玉雕的新生活灵,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新活灵没有完全融入玉雕,导致旧活灵始终无法解月兑,玉雕之中的戾气越来越重。” 西勤良再次非常煞风景地打岔:“等等会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解月兑’?难道那些活灵们一点都不想呆在这个玉雕里面么?所谓的活灵难道不是非常拽地居住在一个绝世神物当中,想怎么使用这个神物就怎么使用,这样的好事那些活灵还不干?” 舒靖炎不得不凶狠回应:“西道友请问我什么时候说血鹤玉雕是一个绝世神物了?” 西勤良悻悻回头,装作在抬头观赏天空的流云。 “后来玉雕之中的戾气终于溢出,据记载说玉雕将会创造出一个真实的世界,塑造一段真实的历史,玉雕有点像一个热爱玩具的小孩子,它需要许多活人陪他一起完成这段历史的塑造。” 西勤良这一次终于吐出了几个正经的句子,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这样啊,那么这些不断重复着历史的人类们,恩,就像这里隔几段路就重复的风景一样,渐渐变成了枯骨,却始终还无法解月兑,始终认为他们还活着?” 舒靖炎点了点头,“对,不过史料当中的记载还有一处比较令人费解,在这个由玉雕本身创造的世界当中,会出现时零的现象,时零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对于不同的使用者就有着不同的意义,而对于血鹤玉雕来说”,舒靖炎的纯黑瞳孔缩了缩,咏叹的语气变得低沉婉转,像是即将归巢的夜莺那般美丽,“则象征着毁灭。想要启动‘时零’只有一个办法吗,就是让这些活死人们突然知晓,他们已经死去,这一点足以摧毁所有的一切。” 西勤良不明白,既然时零已经启动了,怎么这些活死人反而变得更加彪悍了?舒靖炎接下来的话回答了他尚未出口的疑问,“我说的摧毁指的是摧毁这里的整个世界,包括这些骷髅,也包括里面真正的活物,比如说你我” “那你能够带着我们出去吧?”西勤良这次彻底认怂了一回,这一次他不仅仅输在实力上,也输在了一直都弱爆了的史学知识上,惟愿这个看上去似乎非常强悍的舒靖炎能够带着他们一起闯出去。 “舒道友,你这些知识从哪里学来的?我们的百科全书小苔都不知道哪。”西勤良问道,话音刚落,石小苔忽然插话,“他从魔族的皇家图书城里学来的吧。” 舒靖炎笑了笑,“恩,小苔说对了,我们魔族皇宫里的图书城号称是和羽族的古图城堡一样的藏书丰富,不是你们浮雪城这样的自由之城所能够比拟的。” 舒靖炎右胳膊搭在了白石上,淡金色的头发一直垂到肩膀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西勤良根本无法分清楚那一张脸是秦湮还是舒靖炎。 阳光洒在了舒靖炎的金发之上,映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霸气,配合着那双纯黑的眼睛,西勤良觉得有点不舒服:这个舒靖炎和他们,和他以及睡得像头死猪似的孟连决,沉默寡言的石小苔不是一路人,可是这个家伙为什么要长着一张男版秦湮的脸呢。 “喂,想不想加入我们魔族?如果经由我引荐进入皇家卫队的话,你会收到非常高级别的待遇。”舒靖炎的目光令西勤良想到一只阴险狡诈的狐狸。 他咽了咽口水,询问:“皇家卫队?那是什么东西?待遇能够有多好?” “包吃包喝包住,同时还有花不完的钱,如果兄台你喜欢女人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唔,听上去似乎不错,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宁愿过这种废柴的生活”,西勤良继续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那架势像是一个随时会叹息的哲人,“舒道友,我估计那个皇家卫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吧?听上去很像是经常打架斗殴的混混集团军。我没说错吧?” “呵,还好你没有答应,不然刚进去几天估计就会遍体鳞伤地被抬出来直接送往太平间。”舒靖炎好整以暇地拨弄着身侧的几株小草,浑不在意地接道。 “你们这是在聊天吗?”。石小苔站起身,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舒道友,你的这项能力能够带着我们出去么?” 舒靖炎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这是我的‘零度.创世’,只能将我们和那帮活死人们隔离,但是找不到出口的话,也只能在这里等死而已。” “什么?”西勤良反应相当地大,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全然不顾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孟连决,“你刚才一副那么拽的样子,‘吟唱’完了那个传说,现在又说咱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西道友,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够修炼地像小苔一样淡定呢?你看看别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跳起来干什么?”舒靖炎连连摆手,示意他大可以宽心,“如果不能确定你们这一次的冒险绝对安全,我这个胆小鬼怎么会跟过来凑这份热闹呢?放心吧,有我妹子在,我们能够找到出口。” 石小苔问:“你何以这么肯定?” “就凭秦湮是我妹子哎,亲妹子哎”,舒靖炎说这话时的无赖口气让一旁的西勤良很想抽他,“我妹子的‘零度.暗尘’是终极必杀啊,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她施展过么?” 看到对面两张茫然表情的脸,舒靖炎心里一紧,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自家妹子的这种终极的能力还没有被开发出来么? 第27章零度?微尘 “哎,我说你们两个不要这么茫然地看着我行不行?就算我妹子没有显示过任何‘零度.微尘’的力量,以前总会有一些迹象的吧?啊?你们两个再好好想想?”舒靖炎对于自家妹子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一口一个妹子地叫的分外亲切,虽然实际上至今秦湮也没有承认过他这个哥哥。 实际上石小苔和西勤良都不用想了,因为在暗黑色的雨幕之中,一红一白两个小点在迅速靠近,她们身上所散发的强大灵力即使在千里之外都能够感受到,那根本不符合自由之城向来的风格:在敌人面前,必须示弱示弱再示弱,然后出其不意地在对方背后生猛地捅一刀子,这是西勤良秦湮几个伙伴们所感悟出来的自由之城的精髓。 不过,现在某人明显想要将周围的枯骨们都吸引过去。 石小苔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似的说:“秦湮你现在耍什么帅啊?这都什么时候了,骷髅们漫山遍野的都是” 红点迅速靠近,降落,如入无人之地似的闯进了舒靖炎的“零度.创世”,舒靖炎看着令自己分外骄傲的妹子,脸上一副长者才有的欣慰神情。 秦湮甩了甩潮湿的头发,火红色的眼睛透着几如吸血鬼一般的妖冶之气,“小苔,我刚才不是在耍帅,你看看水仙儿,这家伙释放的灵力比我的都要夸张,刚才我们看到你们这儿到处都是骷髅,灰蒙蒙的一大片,还以为你们被这些骷髅们给干掉了,所以才释放灵力,吸引一部分走开,然后我们才看见你们几个都站在一起。” 水仙儿的九条尾巴在刚刚落地的时候悄然收起,九尾狐好奇地沿着“零度.创世”走了一圈,奇怪道:“哎,我怎么感觉这里有类似于结界的东西啊?可是仔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到?” 西勤良盯着整个头颅都是跃动红色的秦湮,一伸手握住自己的长刀,疑惑,“师父,你怎么满面的杀气?还有这个像是要喷出血来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秦湮无奈道:“这事情说来话长了,我们现在赶紧走吧,去往西方,和这些骷髅们完全相反的方向,我觉得在天地交界的地方有古怪。” 石小苔叹了口气,“秦湮,现在咱们没有时间去试探或者是猜测了,刚才舒道友已经解释了这一次‘时零’的效果,以及关于血鹤玉雕的记载。” 秦湮这才看向站在身侧的舒靖炎,“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只能在这儿等死了?” 舒靖炎双臂一摊,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我可没有这么说,只是刚刚才得知我的亲妹子没有显露过‘零度.微尘’的能力,对于这一点非常惊讶而已。” “零度.微尘?”秦湮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正在几人不知如何解释双方各自所经历的事情的时候,水仙儿一声惊呼,瞬间将众人的视线聚焦到她身上。 随着水仙儿的目光看过去,在西方的天地交接处,那些由劫灰所融合而成的黑影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像是不怕死的虫族,铺天盖地地漫过来,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远望过去像是起了沙暴,震耳欲聋席卷而来,所过之处那些没有化作劫灰的枯骨也融合了进去,所以沙暴变得越来越高。 黑影之中,隐约传来犹如洪钟般的浅吟低唱。 在水仙儿的帮助下,刚刚醒过来的孟连决完全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看到众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第一个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妈哎,你们怎么不跑啊?”言罢第一个掉头向着东方没命地冲过去,然而一转身就愣住了。 站在原地的众人这才看清楚他们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糟糕状况之中,所谓前有追兵后有堵截也不过如此了吧? 从东方蜂拥而来的则是那些先前跑过去的其他活物们,其中也不乏像水仙儿这样的大妖怪,或者是像先前那两个道士一样的修道者,他们被半空中的黑洞追赶,一个个被吸了进去,连惨嚎都来不及发出。 两相权衡之下,众人选择了西方的道路,毕竟那些黑影们还是有可能战胜的,而身后的那些黑洞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很有可能被吸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从东方逃过来的形形色色的队伍们很快加入到了这几人当中,一同向着西方的“沙暴”冲了过去。 黑影的高度在不断增加,这帮被逼入绝地的人们的气势丝毫不输给这些只有一双金黄色小眼睛的人形黑影,个个目露凶光,个别修行比较低的非常彪悍地抡圆了膀子,一路叫嚣着瞪着因为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而血丝密布的眼睛冲进“沙暴”之中,黑影们本身巨大的吸力将这些较弱的人们凌空吸了起来,转瞬间就被漫天的黑雾吞没了,不知去向了何方。 幸存的人们越来越少,那些黑影似乎还是留存着些许士兵的记忆,一路操起冷兵器就砍,而他们本身虚幻的身体似乎不惧怕任何术法、精神力量、冷兵器的袭击,即使这团黑影被打散了,很快又会和其他的黑影融合。 舒靖炎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之处,手舞足蹈地对身边辛苦作战的伙伴们吼道:“用火用火烧死他们烧死他们……”他的声音很快被自己释放出的巨大火元素带来的轰鸣而淹没。 秦湮不需要使用火攻,她手上的辟天剑在这个时候终于一改往日蔫耷耷的气质,意气奋发地毁灭这些黑影起来,一双淡金色眼睛飘忽而至,虚幻的手臂将秦湮瞬间合拢,粗糙的沙石以雷霆万钧之力打击秦湮在外的皮肤。 秦湮似乎察觉不到痛楚,红着一双眼睛执剑挥舞,辟天所过之处,被劈成两半的黑影迅速枯萎,化作沙石落到地面上。 不远处的舒靖炎刚刚双手结印,喷出一条火柱,巨大的反震之力将他向后震了十几米远,当看到仅凭着一把宝剑在黑影之中左冲右突的秦湮之后,舒靖炎的纯黑狗眼(这是西勤良在看到此刻舒靖炎的眼睛是所联想到的第一个词,因为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多少艳羡啊)立即移不开了:要是他也能弄到一把防身利器的话该多好,此刻忽然很想念刘谨行这个活的武器了。 “喂你发什么楞?”秦湮冲着舒靖炎大声说道,一剑隔开了已经贴近舒靖炎右侧的黑影。 “唔,刚刚有点走神,这个,妹子啊,你说的西方天地交界之处有什么古怪啊?”舒靖炎不识时务地问了一个白目问题。 秦湮看着一条火柱轰鸣声声地从舒靖炎的双手之中冲出来,无奈,“等我们冲出去不就知道了么?” 石小苔的竹杖居然也能够自如地召唤出火元素,在她周身一丈以内的地方,看似凌乱地散布了几处明亮的火焰,火焰围着石小苔告诉转动宛如一道光,西勤良见状不甘示弱地同样召唤出了火元素,火焰还未成形,“砰”地一声巨响,一阵黑色浓烟滚滚之后,西勤良满身焦黑,头大根根冒烟地矗立在半空之中,同时目瞪口呆地看向石小苔。 “西道友,你怎么在小苔的攻击范围之内召唤火元素?”舒靖炎似笑非笑地凑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你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烤全猪还是烤焦了的那种” “算了吧你,用不着这么恐吓我。”西勤良悻悻,一转身飘出五六米远,继续投入战斗。 那些幸存的人们也开始使用火攻,一时间,漫天的火光交织着黑影激战成一片,秦湮火红色的身影宛如一把利剑直刺向“沙暴”的深处,辟天剑一声长鸣,跟随着主人像是同样地热血沸腾。 不知道激战了多久,来自东方的黑洞从接触到黑影之后渐渐地消失了,看来他们当初所做的决定无比正确:往西尚有生路,往东则必死无疑。 一行人现在有空闲一边作战一边对话,秦湮见自己左侧那些黑雾掩盖的深处,有一袭白影悄无声息地划过,是舒靖炎。 “喂,你刚才说什么‘时零’,还有关于血鹤玉雕的事情,以及我的‘零度.微尘’,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辟天刚刚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以绝佳的凌空一斩,撕碎了一只扑过来的黑影。 舒靖炎慢悠悠地祭出一簇簇火柱,解释完刚才和西勤良等人所说的之后,又道:“零度的能力只有我们这些魔族的纯血种才会有,妹子,为兄我非常肯定你有这种能力,因为我们这一代的兄弟姐妹之间分别拥有了零度系列的所有能力。” “那我的这种能力有什么用处呢?”秦湮尽管不想接受所谓的纯血种身份,然而目前看来,不接受也不行了。 舒靖炎的火柱轰鸣声太强,像是有十几座高城轰然倒塌一样,他只能等到火焰消失之后再开口说话,“妹子,难道你长这么大都不知道零度的能力是个什么东西?” 秦湮不以为然,“不会是能够将周围的空气瞬间下降到零度吧?” 舒靖炎震惊以对:“天哪,你果然是个非常新的新手,首先作为哥哥要恭喜你,你是我们这一代当中唯一一个拥有‘零度.微尘’能力的人?” 秦湮木然回道:“非常牛的一种能力么?” 舒靖炎对于秦湮的漠然反应表示相当不解:“零度系列的能力都非常优秀,当然由于你的能力很特殊并且独一无二,所以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了,家族中的长辈经常会念叨你呢。” “零度.微尘到底是什么?” 舒靖炎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继续解释:“每一个魔族的纯血种由于先天的血统优势,能够直接继承远古始祖的力量,而祖先们的力量相当庞杂,所以我们每一个人只能继承其中的一种,而每一代人则继承其中的一个系列,我们这一代所继承的是强大的精神控制力——‘零度’系列。” 舒靖炎的身影在火光之中上下浮动,宛如一条体态灵活的鱼,薄唇轻轻翕动:“每一个纯血种的精神力在高度集中之后都能够释放出一个类似于绝对控制领域的东西,在你的精神力所能触及的领域之内,你就是绝对的王,而不同的人在领域之中又有不同的能力比如说我的‘零度.创世’,便能够开辟出一个不属于任何世界的独立空间,这个空间不会被领域以外的任何神、仙、灵所发觉,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空间有悖于所有的正常物理规律,他们永远无法发现这个似乎错误的所在。” 秦湮挥剑刺向一只黑影的淡金色眸子,黑影未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便烟消云散了,周围的黑雾越来越淡,舒靖炎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秦湮道:“这样说来的话,在这一次冒险当中,你岂不是可以全身而退?只要释放出‘零度.创世’,这个世界即使毁灭了也一样伤不到你。” 舒靖炎苦笑了一声,抱怨道:“哎呦,哪有妹子你说的这么好啊,我也巴不得现在就能出去,可惜我所创造出来的那么一个小空间还是要依附在‘真实存在’之上,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毁灭了,我要么就在我的小世界里面安全地呆上一辈子,要么就爬出来,跟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妹子,你懂了吗?”。 秦湮点点头,一语道出了舒靖炎能力的要害部位:“就是说你现在必须找到出口离开这里,否则一样会挂,是不是?” “对,妹子你说的太正确了。”舒靖炎笑道:“相反,妹子你的‘零度.微尘’就没有我的这么束手束脚,你只要集中精神力,注意,想象你是这个领域的王,而世间万物皆生于尘埃,你所能够控制的恰是这些没有任何生命特征的微尘,所以”,周遭黑雾消散,他们一行人终于冲出了黑影形成的“沙暴”,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舒靖炎的脸也在一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他的薄唇宛如刀片一样开合,“妹子,你能够操控领悟内的所有凡你眼之所见,皆是虚无” 第28章零度?微尘(续) 秦湮闻言不由打了个寒噤,“凡你眼之所见,皆是虚无”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像是一个不良的诅咒啊,“舒道友,这是危言耸听吧,什么在所能够掌控的‘领域’之内,什么万物都是微尘所化,这样的话,我所看到的都是灰尘吧?” 舒靖炎听到“灰尘”这样不专业的词汇显然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灰尘,妹子,我的意思是凭着你的精神力,对方在你面前会变成一张白纸,对方的生平事迹、目前的修为状况,甚至于这个家伙在偷偷喜欢什么人,在你眼里也都无所遁形。” 秦湮丝毫不相信这个便宜哥哥所说的话,小声嘀咕:“那样不成偷窥狂了么?” “妹子快看,是那个地方吧?咦,怎么还有一只大眼睛在上面飘啊飘的?”舒靖炎一眼望见远处群山环绕的山谷,半空中旋转的眼睛格外醒目。 “喂,舒道友,不要因为长了一张跟我一样的脸,就一口一个妹子,还有,你刚才那种好奇兴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跟水仙儿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那种感觉……”秦湮停住不再说话,身后的几人一一突过那些沙暴的袭击,众人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整齐划一,宛如一个人。 “哎,我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西勤良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像是一个人,脑海中忽然闪现过这样的念头。 不过很快,众人便知道这种心理感受的来源,举目四顾之处,皆是庄严肃穆,不可侵犯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却并不伤害这些闯入者,只是强迫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被打扰的地方,任何人不可造次。 石小苔向着东西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每一次均止于七步之处,西勤良看的奇怪,“小苔,你在做什么呢?看风景?不过这周围也没有什么风景好看吧?” 西勤良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上去分外亲切,因为站在这儿的所有人除了他以外,个个表情肃穆,如临大敌,周遭沉默而安静,秦湮默不作声地看向西勤良的方向,心想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这么“二”的家伙怎样练就这一身走到哪里,二到哪里的功夫,不过似乎站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呢。 这些人为什么会跟着自己来到人间界呢,那个舒靖炎果真是自己的兄长么,若果真是这样,为何会一点直觉的印象都没有呢。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一瞬间划了过去,周围的境况让他们不得不集中注意力。 孟连决声音稳稳传过来,“为什么那个山谷看上去近在咫尺,我们却在这儿寸步难行呢?”,他在声音之中注入了足够多的灵力,声音以可见的水波形状向四面八方传开,过了数秒钟,波纹消失了——这些应当靠岸的水波没有靠岸却消失了,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刚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唉。”西勤良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站在一个看似山谷的平面上,周围黑漆漆的,可是明明没有光线,他们又似乎能够看到这个“山谷”的构造:淡色起伏的山峦线,山峦之上似有似无的雾霭,或者说仅仅是星辰的微光,他们所在的山谷底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即使是最简单顽强的苔藓,而之前看上去似乎并不遥远的悬浮在半空中的眼睛,在此刻却遥不可及。 石小苔道:“你们有谁能够看清楚周围的屏障是什么东西吗?”。 孟连决奇怪道:“怎么,小苔?难道不是山壁么?我们只要找到山谷的出口就可以了。” 石小苔摇头否定,“我的竹杖告诉我,他在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如果这里真的是山谷,怎么会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呢?” 舒靖炎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着秦湮一口“妹子”刚刚要蹦出来,看到秦湮一脸黑线的样子赶忙吞了回去,改口道:“秦道友,这种时候你可以试试你的‘零度.微尘’的力量嘛,你跟那只九尾狐先前不是来过这儿嘛?” 九尾狐站在众人的中央,处于最安全的地带,闻言道:“我和秦道友先前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周围还有这么一个全黑的山谷啊,怎么舒道友你一来这种不祥的事情就多了?” 舒靖炎郑重其事道:“我不是在危言耸听,秦道友,不管你以前有没有出现过‘零度’的前兆,现在集中注意力,好好感受这一片‘领域’,秦道友,这一次,我们就靠你了,哎,你哥哥我……”接下来又是絮絮叨叨的各种废话。 只是秦湮已经听不见了,当舒靖炎第一次说出“零度.微尘”的时候,脑海中似乎有一根弦被触动了,只是一直拒绝去感受那种触动而已。 石小苔看向秦湮微蹙的额头,眼底滑过一丝捉模不透的光。 灵识打开,众人的“眼睛”们在四周仔细查看,无奈在这个没有一点光元素的地方,想要找到边缘处的物事谈何容易。 秦湮知道那种感受,那种在自己的领域之内掌管一切的感受,同样,极强的能力意味着同等程度的孤独,秦湮并不惧怕孤独,但是在那种孤独感之中浸泡地久了,她就会逐渐失去语言的能力——即使吐出一个最简单的音节也相当费力。 可是现在,周围包围着的黑色山峦,加重了这种能力释放出来的力量,秦湮忍受住眉心的痛楚,伸手轻轻按住了眉睫处。 秦湮闭上了眼睛,灵识当中,无数在微光之中起伏的微尘宛如蛇类在她的脑海之中纠缠,这些蛇类的鳞片泛着冷硬的青光,秦湮的身体微微一颤。 零度.微尘。 秦湮睁开此刻的眼睛,当然,是虚幻的秦湮在自我的领域之中左顾右盼。周围的其他人都已经消失了。秦湮对着眼前这些蛇类下达了命令,思维深处的蛇群释放,同时在离开秦湮思维的那一刻化为微尘万点,宛如不可追溯的流光,向前方涌去,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无处不入无所不包,这就是微尘之力。 这些蛇类是秦湮的零度能力,也是她的帮手。平时他们栖息在秦湮的思维深处休眠,唯有秦湮能够唤醒这些微尘,化为长蛇,如同成千上万的斥候,为秦湮探索周围的情形。宛如被秦湮降服的奴仆。 这个地方的磁场分布有异于人间界,特殊的地域对秦湮这些蛇类的影响似乎增强了不下百倍,秦湮感受到这些微尘比很久以前更加有活力也似乎更加不好控制,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舒靖炎的声音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地传过来:“妹子别怕你哥哥我在你后面呢,尽管放心大胆地往前去吧” 秦湮看向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知道这个时候舒靖炎一定正在用最原始的方法和自己对话——揪住自己的耳朵大吼大叫,秦湮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的感觉就像是:“妹子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死吧老哥在这儿呢,有人替你收尸的,你还担心个鬼啊……” 秦湮开口,虽然知道自己的灵识说话,在那一边也没有人能够听到:“舒道友啊知不知道在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情况下,我很容易被吓死过去哎……” 秦湮继续向前走,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光亮,而五公里半径的“领域”都在秦湮的监视之下。 秦湮的意识随着微尘进入周遭的每一个缝隙,一直向着四面八方无所不包地扩散,再向前,再前进,世界在秦湮的眼睛里变成了处处微尘的浮光世界,秦湮的眼睛在此刻发出淡淡的金光,她正在以微尘的角度观察者这个世界,世界在她的眼里由无数细微的管道组成,管道交叉分开,无限延伸,她在微尘组成的管道之中穿行,所到之处弥漫着灰色的雾气,秦湮惊觉于此刻的世界之美,却也突然间脊背一凉。 那些躁动不安的蛇类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令他们感受到不安的东西,忽然静止不动了,安安静静地被吸附在那些“山壁”上。 秦湮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凉,这是她最虚弱的时候,西勤良、孟连决等人无奈地看着舒靖炎端坐在秦湮的身后,声称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子,所以才紧紧从后面抱住秦湮渐凉的躯体。秦湮的脸在这个时候呈现出令人不安的死灰色,只有那双血红色妖冶的眼睛瞳孔闪亮。舒靖炎用力楼主了秦湮,试图让她感受到他的体温,同时也不忘记凶巴巴地瞪了周围站着的若干人等,那神情仿佛是在说:“谁要是敢告诉秦湮现在这一幕,我就杀了他。”这样杀气腾腾警示,周围人纷纷露出不以为然地神情,西勤良心道:“你小子等着吧,秦湮醒过来第一个被灭掉的就是你了。” 过了良久,秦湮的身躯一震,仿佛是魂魄归体,心脏又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脸上渐渐恢复了红润,瞳孔中的妖异光芒消失,心跳频率急速回升,血液重新变得温暖起来,绝大多数的微尘又重新回到了秦湮的思维深处,只有一簇微尘,停在了某个地方,像是一条真正的蛇类,趴在静处伺机而动,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 秦湮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第33章遇险 秦湮不敢相信地冲过去,恶狠狠盯着面前熟悉的一张脸,吓得身旁的几个女侍卫拔刀便刺,还以为是秦湮意欲行刺。 站在眼前的赫然便是石小苔。 一恒奇怪道:“难道这也是你的朋友?怎么这么多人同时进入这个空间了,唔,这不太正常啊……” 一静附和道:“确实不正常,往年最多就是两三个……”秦湮紧张兮兮地看着石小苔,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道士,石小苔不知道这厮在搞什么鬼,问道:“怎么还有两位道士?真奇怪,这些侍卫怎么会允许他们进来的。” 秦湮顿时大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石小苔则是一脸的莫民奇妙,转而看见周围的带刀侍卫们对这两个道士视若无睹,转瞬间也明白了一些。 这时候一个侍卫冷声训斥道:“见了云殿下居然不下跪行礼,还握住殿下的手,成何体统”一面说着一面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石小苔见状忙道:“快快退下,不得无礼,这位是本郡主的故交,今天不想竟在战场上有缘相见,有些激动也是正常的,这样,你们退到帐门外边去,我有些话要跟这位故交详谈。” “是。”这个侍卫立即点头应诺,带着剩下的侍卫们大踏步地走出去了。 秦湮探寻着望向石小苔,奇怪道:“你怎么变成云殿下了?” “唉,不只是我,还有西勤良跟孟连决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认定了自己是什么古月将军,什么军师的,我这是被胁迫着带到这儿来的,一路上所有人都称呼我是云殿下,真是莫名其妙。” “这里分明就是一个结界,我来的时候看到一处破绽了”,秦湮见这些侍卫走开,便走向一方案几,伸手抓起上面的苹果就啃,一路上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坏了,“可惜的是,之前我试图要冲出去,可惜啊,这儿的结界力量太强大,没冲出去。” 石小苔先前就觉得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苦于一直没有找到证据,现在听到秦湮如此说道,肯定道:“我也这么想的,哎,之前要不是竹杖替我挨了这里什么东西的撞击,估计我也已经像西勤良他们几个那样了。” 二人和两位道士叽叽咕咕说了一会儿,最后一致决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将西勤良那几个人再争一争,兴许还有挽回的可能。 看着周围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以及这个叫秦湮的肩膀上那只古怪的鸟儿,古月将军不知为何一阵阵头皮发麻,好像以前认识这两个人似的,三人沉默了半晌,终于帐门再次被掀开,“孟连决”和“舒靖炎”也走了进来,见人已经到齐,“云殿下”单刀直入道:“哎,你们三个真的想不起来自己以前的身份了吗?”。 三人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古月将军道:“云殿下,这个问题您问过我们几位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属下们就先走了。” “你敢”,云殿下发出一声阴冷的笑,秦湮吓了一跳,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阴森森地讲话了,“本郡主只要求你们在这儿待到天亮再离开,天亮之后就算你们求我我也不会让你们留下。” “孟连决”道:“云殿下,我们那边的军营里还有事情,天亮之后在处理的话就太迟了,能不能……”看到“石小苔”发寒的目光,立即改口道:“要不让您的属下去传个口信?” “石小苔”在案几旁边坐下,自顾自地拿起一长串葡萄,“我已经知会你们的属下还有长官了,大将军也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四人就这么闷声不响地坐在这个大帐里,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嘿嘿,小道友,你的这些朋友还真有意思啊,好玩好玩。”一恒眯着眼睛笑嘻嘻道,一旁的一静则永远是一副担心的样子,“唉,不知道能不能将他们从被腐蚀的状态拉回来哪。” 长夜将尽,东方已经露出了一点鱼肚白,秦湮震惊无比地看着周围的几个侍卫骷髅之上开始一点一点地生长出血肉,到后面这速度越来越快,正在白昼黑夜交替的一刹那,秦湮和石小苔以及那两个道士同时出手,四道真气雄浑无比地击打向那边坐着的三个人,三人已经感受到体内有些不舒服了,像是有几只小蚂蚁在血液之中啃噬着,一抬头见这边突然飞奔过来四道真气,大惊离开。 然而来不及了,四道真气同时缠上这边三人的身体,这边的三人竟然觉得凉丝丝的很舒服,体内那种越来越多的蚂蚁在爬的感受也消失了。 待到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万丈光芒洒向这片大地,骷髅架子们都已经恢复了血肉之躯,在阳光下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照常生活作息。 真气入体,激发了这三人原本就最强的关于自身的记忆,看到他们三人恢复清明的目光,这边施法的四个人终于松了口气。 西勤良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和四肢,坐在马上,身后的马上出了先前的同伴,还多了两个道士,旁边飞奔着一只三尾狐狸和一只毕方,只是舒靖炎身边似乎少了那个古怪的巫师刘谨行。 秦湮策马飞奔,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那个中军帐,加上“云殿下”和“古将军”的特殊身份,离开的时候那些守备居然没有起疑。 正在这一行人策马狂奔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天空中浓云滚滚,转瞬间风声大作,宽广的草原上飞起一阵沙尘,打在众人的防护结界上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恒称赞道:“乖乖不得了,你们这么小的年年纪居然就能以真气化为实物抵挡外在,这份修为真是不得了啊,果然英雄出少年。” 石小苔闻言回头道:“他们还是年轻人,不过前辈您猜猜看。,我多大了?” 一恒见对方如此问,必定是这些孩子当中最年长的,随口说了一个数字:“四十?” 周围的伙伴们一阵大笑,“错了错了,小苔同学今年芳龄两百以上了……” “什么”一恒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呵呵,这不奇怪,她是浮雪城的人嘛。” “唔,这位小兄弟,不妨跟我们两位老道讲讲浮雪城的事情吧?”…… 雨水就在这时候砸了下来,豆大的雨柱笔直地砸向地面虽然有风,也只是吹起一阵淡淡的水雾,电闪雷鸣见,草地陷入泥泞,马腿深深地陷了进去,众人觉得还不如自己御风飞行更加快一些。 还好他们是在草原的边缘地带飞行,东边不远处便是一道山脉,一众人等便牵着马向那边走去。 与此同时,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处角落,深山的环绕之中,有一处极为宽广的玉石铺就的广阔平面,其上一只巨大的眼睛围绕着一个球体来回飞着,球体中,正好印出秦湮一行人的身影,他们的背景是大雨滂沱。 周围的山崖呈现出合抱之势,恰好将这方宽广的玉石抱在正中央,巨大的黑色的眼,来回飞动着,时而叮嘱中央的球体,时而又变得浑浊不堪,一团黄色的烟雾便在此刻笼了上去。 山洞之中,一行人靠着石头坐下歇息,奇怪这个突如其来的暴雨,以及站在洞口的几匹马,反正他们并不需要以马代步,这几匹马只能就留在这儿了。 见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小毕方的眼睛四处滴溜溜乱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哎,湮儿,干嘛呢?”见小毕方忽然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伸出双手(两片发育不完全的翅膀,很像鸡翅膀)向自己要什么,过了半晌,湮儿犹如梨花带雨的一双哀怨的眼睛悠悠地转向了储物袋。 秦湮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储物袋,里面可有一大堆的符篆和珠子还有阵法使用的五灵石等等的物事哪,最重要的还是里面呆着一把辟天剑,,由于担心大雨会溅起地面上的泥水弄脏自己的宝贝剑鞘,这个懒鬼早就钻进袋子里面去了。 秦湮小心翼翼地问道:“湮儿,你要这个储物袋干什么?” “妈妈,我在里面储备了一堆鸡腿还有炖兔子肉,现在我好饿啊,好饿……” 秦湮闻言愣了愣,自己可是一直将这储物袋带在身边哪,湮儿是怎么将那些东西装进去的? 正想着秦湮已将手中的储物袋打开,解开外面的袋子,一股脑儿的将那些食物都倒了下来,湮儿伸开自己的鸡翅膀,张开了怀抱迎接这些从天而降的鸡腿兔子肉的,脸上的神情显得无比满足、开心、幸福。 秦湮看着这样的毕方,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温柔之意,突然觉得这也许就是为人母的感觉吧,完蛋了自己现在完全就是一个良母的形象嘛,一时间也忘了要询问湮儿是怎么将这些东西放进来的。 在一旁烤火的西勤良看见师父的神情,非常激动兴奋地捅旁边的石小苔一下:“快看快看师傅的样子啊呀呀太诡异了太奇怪了太不可思议了……”石小苔闻言便看过去,一时失手将西勤良的大刀掷入了火中,周围传来一阵轻笑,只有秦湮浑然不觉,依然无限溺爱地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 第34章黎明之前 漫天雨幕如同跳月兑的珍珠连绵而下,沉重有力地砸在水仙儿的脸上,这个九尾狐狸此刻的脸上是一层白色细细的绒毛,沾湿了水后,软软地搭在她脸上。 九尾狐惊喜万分,“喂喂快看,他们在那儿我说,西勤良你脑子进水了啊,快去东北方向啊你一个人在那瞎晃个什么劲。”西勤良堪称是这一行人当中的一块宝,谁逮着了都想好好捏一下,水仙儿还想再数落这个行动永远慢半拍的家伙,却见西勤良所驾驭的大创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朝着东北方向窜去。 “看来某些时候这个看上去愚笨的家伙……也算机灵。”水仙儿身上的细细绒毛都已被打湿,现在她想生一堆火来烤烤。 而当西勤良刹那间爆发,灵力从四肢百骸所有的经脉之中涌入这艘依靠灵力指挥的大船的时候,这个一手拿刀,一手扯着桅杆的大力士仰头迷茫了:茫茫夜空之上只有万千雨丝坠落,何来的舒靖炎以及秦湮的影子? “别不是飞到云端了吧,那么落下来的话还需要一点时间。”西勤良的脑海中自浮现出这二人从高空四仰八叉落下来,头发乱的像鸡窝茅草的不雅仪表,一时大脑短路地嘿嘿傻笑起来。 刚刚赶到大船旁边的孟连决和石小苔见此情形,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因为这个西勤良的表情怎生如此的诡异…… 高空,秦湮和舒靖炎并非飞上了云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秦湮缓缓坐起,感觉似乎是坐在风里,下面是坚硬冰冷的黑色平面,风非常平稳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哥哥?哥哥?”秦湮刚一开口,自己便被吓了一跳,这种自然而然无比依恋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她似乎开始承认了这个长着一模一样脸的男孩子真的是她的哥哥。 “可是,哥哥,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呢?我总是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感受到一种危险,唔,或者说是不太可靠的感觉?总之,我总是想要避开你。” “哥哥,你在哪儿呢?好像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为什么就是看不到你?周围都是黑暗,都是在星光下随风曼舞的黑色帐幔,周围没有人,没有人……” “湮儿……” “哥哥?”记忆之中,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唤似乎是来自上方,于是她便仰头去看,然而就在仰头的那一瞬间,有温热湿润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来,粘稠带点腥味,“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血,湮儿,快走吧,他们就要上来了。”暮色掩映里,星光满天的背景之下,似乎有模糊的人影从远处走来,仗剑执灯,脚步轻盈如同妖魅。 “哥哥,你流血了么?哥哥,你为什么不吃掉我?吃掉我,就能变得更加强大,就能所向披靡了呢。” “唉,快走吧湮儿,你啰啰嗦嗦的真像我们的母亲大人,快走快走……” “哥哥你吃了我吧……”话音未落,周遭的寂静忽然瞬间被打破,少年的身影疏忽消失,然而那被高高举起的剑柄是什么?银色的光剑落下来了,落下来了……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秦湮猛地睁开眼睛,推开周围的人,挣扎地爬向大船的桅杆,将头颅枕在金属栏杆的夹缝之中,刺骨的寒凉紧紧贴着面部,“哥哥……你如今在哪儿呢……” 轻微的呓语,只有舒金燕听得分明,血红色的眸子微光闪动,“呼,总算没事了,咱么起航吧” “起航?起什么航,现在这里到处都是瓢泼大雨,连刚才我们能够看清楚的山丘还有那个眼睛都找不到了,我们起航去哪里?”西勤良本意并非想要降落士气,无奈这货月兑口而出的还是这么怂蛋的话,水仙儿暗自握了握拳头,打算等出去了再修理这个怂蛋。 “血鹤玉雕原本依靠着将军的执念和那只鹤仙的精魂所支撑,现在将军的枯骨已经腐朽,至于仙鹤么,她总会出来见我们。”舒靖炎肯定道。 石小苔不解:“就算仙鹤出来了,那我们怎样才能逃离这个空间呢?万一那只鹤仙死活不愿意放我们走,非要我们陪着她继续演这一场不断重复的历史不可,那我们又当如何?” 正在众人争论的时候,秦湮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水仙儿见状道:“秦道友,你终于彻底清醒了。” 秦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舒道友所说的青铜之城南面的水域上,之前你和水仙儿所看到的那个山丘以及漂浮的眼睛都不见了。” “哎,现在就死满天的风雨,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进入这个空间多少天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饿呢?”西勤良不自觉地模向了自己的肚子。 在这群人当中,只有水仙儿的资格最老,此刻开口道:“这里的时空其实是静止的,你们别看这里相同的场景一次次上演,看上去好像时间在流逝,哎,总之我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而且外在的容貌也没有任何改变。” “但是我之前看到这里的森林当中有很多的果树,而且林中的小兽之类的动物都津津有味地吃着……”西勤良似乎想起了某些幸福美好的画面,嘴角情不自禁地砸吧砸吧起来。 “西道友,你不会吃过那些东西吧?”孟连决紧张道,“已经死去几千年的动物吃的玩意儿你也敢下嘴?” “废话,老子当然没吃,只不过在那里臆想臆想而已。”西勤良满不在乎道。 …… 秦湮走过舒靖炎的身边,耳畔忽然传来轻轻的回声“哥哥”,不由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到舒靖炎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杵在那儿,见秦湮转过头来,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 “哎,怎么感觉舒道友的脸忽然变得这么亲切了呢?”秦湮不知为何脑海中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孟连决走到大船的中央部分的最高处,向四周眺望。一直叽叽喳喳不停争论的众人难得的陷入了安静的氛围之中。 “我们在这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那只所谓的鹤仙还是不出现呢?”西勤良站在船只的瞭望塔上,百无聊赖地对着身侧忙个不停地孟连决说道。 舒靖炎站在船头,正面迎击着狂风肆虐,一旁的水仙儿张开九条尾巴护住自己的面颊,九尾狐狸看着一旁的舒靖炎,心想这个人真是奇怪,怎么不撑开防御结界,反而却任由雨水拍打呢,自己是因为要保留体力出去好好混才这么狼狈的…… “哥哥,为什么不吃掉我?”遥远的孩子抱住帐幔的一角,平静至极的缓缓开口。 “我才不吃你。”少年的声音赌气而倔强。 “为什么呢》哥哥你如果你吃了我,你的能力能够增强不止一倍呢,天下再无人是你的对手……唔,所向披靡……” “哈哈,你是不是就知道这么一个四字词语?恩,不吃你,是因为那样就太孤寂了啊,知道不知道,那么漫长的光阴以后都要一个人度过,想想看,多么可怕的事情?” “孤寂……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是一样很苦很苦的东西,你看,只要我亲爱的湮儿好好活着,世上再无人能将我们分开,这样就不会孤寂了啊。” “这样啊,哥哥,如果你以后想吃了就告诉我一声啊……” 遥远的对话像是昨日,孤独的高台,充满星光和寓示的夜晚,随风曼舞的黑色帐幔,奇怪啊,明明是单调至极的风景,怎么会觉得看上去那么美好舒坦呢。 舒靖炎双手撑在栏杆上,任由狂风带着暴雨狠狠拍打在身上,低声喃喃:“估计是老了,怎么越近的事情记不清楚,越遥远的反而越来越清晰。” 九尾狐听到了这声叹息,笑道:“喂,你一个人站在那儿抒发什么感慨呢?” 舒靖炎闻言回头,精致的脸被雨水击打形成的水雾所遮掩,“九尾狐……” “恩?”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多大?” “欸?这种口气怎么这么像我族中的长老?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才刚刚修成人形,这么多年过去,法术也一直没有精进,哎,不知道在青丘之国里面的家族长老们还健在不健在。”九尾狐爽朗的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的悲戚。 “刚刚见面还以为你是妖媚惑主的那种类型,现在看来就是一小屁孩嘛。”舒靖炎淡淡说道。 “妖媚惑主?小屁孩?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人类所特有的语言?”九尾狐显得非常好学,是啊,当初离开青丘之国的小狐狸所怀抱的不就是这样四处游历,然后学富五车地回去好显摆的简单梦想么,谁知道刚出来没多久就走了狗屎运被卷进了这个空间。 舒靖炎笑而不答,忽然点头道:“对,我是老了。”水仙儿不知道这人在和谁说话,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舒靖炎正在自言自语,便不再打扰。 第35章黎明(上) “舒道友,你你你快上来。”站在了望台上的西勤良冲着甲板上的舒靖炎连连挥手,语气急切,“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撞山了?” 正在船头享受着雨水的水仙儿和舒靖炎闻声连忙飞身跃起,转瞬间便来到了顶端最高处的了望台,狭小的台子因为站了三个人而略显拥挤。 还在船尾望风的秦湮见状对身侧的孟连决说道:“哎,你有没有觉得水仙儿的灵力似乎有所增长了?” 孟连决一手劈开船尾溅上来的浪花,稳了稳身体接道:“是啊,这个小九尾狐说她这么长时间灵力都未曾增长,现在忽然有了增强的迹象,只能说明一点。” 秦湮点头,“恩,只能说明我们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了,哎,孟道友,出去之后你打算干什么呢。” “呵,还能干什么,帮着我大哥还有三皇子呗。”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的时候,西勤良的声音再次传过来,“秦湮,连决,你们快看,居然真让我们逮着这座山丘了,哈哈,舒道友,你还真有两下子哪。” 随着他们的船只越来越靠近那座山丘,风雨也逐渐越变越小,乌云渐次散开,白色的天光一一落下,等到他们完全冲出了暴雨带,几乎无法相信天气可以有这样极端的差别:一边是艳阳高照,另一边却是暴雨连连,两者之间仅仅是一线之隔。 几人站在船头,极目远望,心下一片舒坦,秦湮经过舒靖炎的身边的时候,心底再次泛起了异样的感觉,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扭头看去:少年的侧脸轮廓掩映在金色的光芒里,除了服饰不一样,秦湮几乎要以为面前摆放了一面镜子。 大船靠岸,抛锚,西勤良接连将抛锚的动作甩了三次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水仙儿这只小狐狸帮忙,结果将锚一下子扔出去几十米深深嵌在岸边嶙峋的怪石之中,水仙儿一脸淡然得回头:“算了算了,我们先下去吧,反正这条船我们以后又用不到。” 岸上的山丘远看上去非常矮,然而当众人走进去才知道什么叫不知庐山真面目,群山环绕之间,远不是在外面看上去的那么颓败,刚刚进入山口,便是烟雾缭绕,森林清脆,一派仙家气象。 群山环绕的中央,是一片开阔地,众人只觉得这片区域似乎看不到尽头,明明应当是有界限的山谷,远处却是一片白雾茫茫,雾气掩映的深处,硕大的柔软花瓣静静盛放,幽香轰轰烈烈地袭来,那些迷雾深处的花朵颜色是罕见的碧绿。 而在这片山谷开阔地的中央,正是原先秦湮和水仙儿所看到的大鼎,大鼎上方一只黑色的扁平眼睛正环绕着打转儿,似乎是感应到有人闯进了山谷,眼睛忽然拔高,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众人。风从天际浩荡吹来,柔软而温和,直教人陶然欲醉,风吹散了那只眼睛,眼睛又在对面缓缓融合,静静凝视着下方的众人。 西勤良道:“那只眼睛好生奇怪,哎,不如我们先研究研究这个大鼎是怎么一回事。”说吧这人已经跃至高空,恰在东方的那只青铜鼎耳上方,西勤良还未来得及细看,只见一条红色的大蟒忽的从大鼎之中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对准西勤良就是狠狠的一口。 “哎呦我的妈哎。”西勤良大惊失色,嘴上连连哀嚎,虽然那条红色大蟒根本连他的皮肤都没有沾着。见到西勤良逃月兑,大蛇也不追赶,扭了扭庞大的身躯,懒洋洋地落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大鼎中央。 西勤良毫发无伤地从大鼎上落下来,舒靖炎开口道:“奇怪,怎么会是一条红色的大蛇。”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红色的黑色的不都是一样么?”西勤良回头看了看那只停在半空一动不动的眼睛,心底忽然泛起了一丝恐惧的感觉:那只眼睛似乎正在耍他们,正在看他们的笑话…… 石小苔问道:“舒道友,不知有什么奇怪的?” 舒靖炎回答:“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当初的云初仙人偷盗血鹤玉雕的时候,尚且还算是我魔族的朋友,而这一尊大鼎原本是我魔族的传世神器,名叫做‘九龙鼎’,因为其中所含的阵法实在太过玄妙深奥,据估计成型于太古时期,所以没有人知道如何使用,所以曾经一度被束之高阁,当初云初仙人走之后没多久,我们皇族才发现九龙鼎不见了,不过当时大家谁都没有怀疑会是云初仙人拿走了。” 舒靖炎看了一眼高空中的巨大眼睛,继续解释道:“既然九龙鼎是成型于太古时期的古物,那么他所能够容纳的灵兽,或者说是魔兽也应当是那个时候古老魔族的图腾,黑龙,如今九龙鼎当中居然出现了红蛇,这个……明显说不通啊。” 石小苔忽然道:“你怎么就知道这是真的九龙鼎,而不是赝品呢?” “我是皇族纯血种,直接继承古老魔族元老的力量,这点感应还是有的,秦道友,想必你也有相同的感觉吧?”舒靖炎望向众人身后一言不发的秦湮,问道。 秦湮点头,“不知大家有没有看见,刚才的那条大蛇似乎没有……眼睛?”秦湮话音刚落,便故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高空的巨眼。 巨眼的深处有一丝撼动,极微弱的精神力量。还是被秦湮的“蛇类”们捕捉到了。 刚才那一幕虽然惊险,然而站在这儿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如何没有看清其中的要害?西勤良大声道:“那好,咱们就把那条大蛇拽出来,剁成十几段,看你还嚣张不嚣张。”最后一句话西勤良是对着巨眼说的,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 水仙儿忍不住开口:“西大哥,你不用把砍蛇这件事情说得跟切菜一样轻松吧?问题在于,为什么你总是这种一切都不在话下的口气呢?这样很容易误导别人哎。” “怎么误导了?”西勤良转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九尾狐毛茸茸的小脑袋。 九尾狐不满地瞪了一眼西勤良的手:“总是这样,会让别人以为西大哥你非常厉害,这样别人就会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你,还不给你支援,就好比说拍着你的肩膀,无比诚恳地看着你,鼓励道:‘兄弟,尽管上吧,小哥我从精神层面上面支持你’,然后别人看着你冲沈阳去了,他们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水仙儿一口气说完,惊奇地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用一种她自己非常讨厌的大人的目光盯着她,许久,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西勤良看了看众人,又看看明显还是个小屁孩的水仙儿,不由暗自嘀咕:这小女圭女圭的说话口气怎么越来越想我了,乖乖不得了,这小妮子长大了不会变成我的翻版把。 偏偏在这时,孟连决接道:“水仙儿小朋友啊,你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儿吗?你的西勤良大哥不是被人怂恿才去当活靶子,他是自己屁颠屁颠愣要往上面冲,哈哈。” “滚,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子有你说的那么弱吗?”。西勤良冲着孟连决凶巴巴地剜了一眼,就差操起手上的大刀给他来这么一下。下一秒,西勤良果不其然地飞身上了大鼎。 水仙儿确是说错了一部分,每一次都是西勤良自己脑子短路才会一马当先地冲出去,不过他的同伴们此刻都抱着同样地想法,大不了一起冲上去救下这个二货,反正有他们在,这厮死不了…… 众人站在大鼎地下方,仰头注视小心翼翼的西勤良,这一次没见大蟒主动蹿出来,西勤良撑开自己最高级别的防御结界,扭头冲底下的观望者们喊道:哎。这条巨蟒怎么好像睡着了?只要它不动,我觉得我一刀就能把他戳死。” 西勤良并未发声,然而底下的众人都能够借助他的唇形读出他的话语,除了水仙儿。 西勤良报告完毕,转身看着底下的巨蟒,心底偷偷干笑了几声:哼哼,想要装睡来蒙骗你的西大爷,你个小蛇还女敕了点。 此刻在西勤良的眼前,除了四四方方地青铜大鼎,大鼎上的斑斑绿色铜锈以外,只有大鼎中央一抹令人晕眩地红色,和不知哪年哪月掉下来的一个梯子,梯子的外表呈现出光润无比的黑色,可以想象这条大蛇经常在这个梯子上来回游走,所以才将其打磨地如此光滑。 西勤良深吸一口气,默默举起自己的大刀,速度极慢,故而那些和西勤良灵力术法相当的修道者无法分辨出,刀尖割破空气的微妙声响,底下的众人看着大刀刀身反射出银色的光芒,心头纷纷紧张起来:只要西勤良有半点的失误,他们必定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冲出去。 “咦?”刚准备挥刀剁下大蟒的西勤良轻轻道了一声,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秦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梯子上,背对着他,右手执辟天长剑,向着巨蟒缓缓走近。 西勤良惊疑之中往后面看了一眼,底下的众人纷纷对着他微笑,似乎在叫他快点下来,那当中已不见了秦湮,西勤良忙道:“喂。师父,你也太瞧不起徒儿了吧?区区一条大蟒蛇而已,还是在这么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有徒儿的修为高么。”一边说,一边朝着秦湮走过去。 第36章黎明(中) 秦湮回头,“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蟒蛇,要是刚才你真的就那么啪地一下子剁了下去,我们大家现在就只能替你收尸了。” “噢?有这么厉害啊?”西勤良闻言加快了脚步,一心想要快点看看底下那只一动不动的巨蟒,“但是怎么看怎么就像死了的大家伙。” “嘿嘿嘿……”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从前方传过来,刚才还亲切和蔼的师父大人忽然间就变成了地狱幽鬼,面色惨白,长牙滋滋有声地长了出来,一双眼睛根本不是师父应该有的红色,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黑色。 西勤良大骇之下往后猛地一退,刚想要举刀,一阵暗香迎面撞了过来,红色巨蟒不知什么时候苏醒,施施然出现在魔鬼版师父的身后。 “师父,小心”西勤良几乎是下意识地月兑口而出,刚一出口就想狠狠骂自己一顿,对面站着的那玩意怎么可能是师父? 挥刀疾斩,大刀清凉的刀光映着令人作呕的红光堪堪落下,西勤良蓦地觉得自己身上一痛,接着右臂流下汩汩鲜血,鲜血似乎刺激了对面高昂着头颅的巨蟒,巨大的脑袋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但未曾超过“师父”所站的位置。 西勤良知道这下完蛋了,遇到不可预知的对手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种情况下还是保命要紧,西勤良再度举起了大刀,对面的两个非人类居然露出了相同的表情:嘲讽。 不过下一秒,西勤良就非常好汉地回头就跑,准备顺着梯子跑到大鼎地鼎耳之上,然而一转身,西勤良蓦地呆住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寒冷兜头落下,在他的身后也站着一个人,不是其他吗,正是西勤良自己。 身后的西勤良脸上的表情同样是惊恐万状,他迅疾无匹地挥下大刀,眼看着就要劈向西勤良的头颅,西勤良此刻的灵识早已被打开,然而却无法看清楚对面的这个自己是真是假。 危险万分的时刻,西勤良几乎都忘了还有自卫这种事情。 “西勤良”“西大哥,西道友”“姓西的你个王八蛋”“喂喂,徒儿,关门大弟子?”“哎?西勤良傻站着干什么……”“上面上面,那条蛇”…… 一阵阵呼喊似乎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中间似乎隔了重重烈火的阻碍而听不真切,更遑论分辨出刚才那一声“王八蛋”是哪个兔崽子喊的,西勤良地脑袋晕晕乎乎,终于听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字: “上面” 对,既然他们说是上面,那么自己只管往上砍就是了,西勤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明显受到了刚才那股异香的影响,变得软绵绵的只想好好睡一觉,然而,西勤良还是勉力挥出了那一刀。 一刀刚过,便有滴滴答答的湿润粘稠液体落在他的脸上,眼前的幻象骤然消失,那些熟悉而焦急的脸出现在梯子的上方,让西勤良心惊肉跳的一点是,他的头顶还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大口上的鲜血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而那条巨蟒发出痛苦的嘶吼,仰天向后倒去。 “天哪,担心死我们了。”水仙儿娇小可人的脸挤在众人的肩膀之间,显得非常富有喜感,秦湮叹了一口气道:“大弟子,大祖宗哎,赶快上来吧。” 西勤良看了看身后,刚才的“师父”早已不见踪影。红色巨蟒软软地像是一根绳子向下落去。 “西道友,发生什么事情了?”孟连决问道。 刚刚从大鼎上下来的西勤良心有余悸道:“当时似乎出现了幻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西勤良还没有说完,水仙儿忽然惊叫道:“西大哥,这个伤痕是你自己砍的吧?”水仙儿指着西勤良不停流血的手臂问道。 西勤良苦笑道:“当时我以为自己正在对着‘秦湮’砍,没想到一出手自己的手臂却流血了?哦不不,不是这个‘秦湮’,那个幻象里面有一个化成恶鬼的师父。” 秦湮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道:“这可能是那个眼睛给我们设下的陷阱,也许那条蛇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秦湮妹子,你能不能用你的零度.微尘试一下。”舒靖炎问。 “不行”,秦湮毫不犹豫回答,“我们现在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底细,释放零度.微尘的时候,我本人会极度虚弱,无法保证那些思维之蛇的安全。”说话间,众人皆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巨眼,那只眼睛自从他们来了以后就停止了转动,一直看着他们,无喜无怒,没有任何感情,反而像是一个完整的人站在那里。 石小苔道:“我觉得这东西是守护九龙鼎的,也许是个神仙或者恶魔?总之这个眼睛只是他所化的形态的一种。” “那么我们所看到的幻觉也有可能是他所化?”孟连决接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先一棍子戳瞎他再说。”西勤良的手臂刚刚被包扎好,便一挥手将自己的大刀扔了出去,正对着巨眼的中心。 “喂,你真把自己的宝刀扔出去了?”秦湮见状大急,忽然看到西勤良万分狡黠地一笑,亮了亮自己身侧完好无损的大刀:原来刚才扔出去的只是灵气所化之物。 灵气之刀穿过巨眼的中央,如同完全没有受到阻碍,直直地穿了过去,消失在远方的云层里。巨眼一如既往地看着他们。 “该死的,我看我们还是先解决大鼎里的那条蛇吧。”西勤良气馁道。 这一次换成舒靖炎和秦湮这两个公认的顶级人物下去,虽然她们的修为和一个半仙比起来相差了不知多远。 舒靖炎一个闪身一下子走在了秦湮的前面,秦湮看着身侧迅速飘忽过去的影子,微微一愣,快步跟了上去。 黑色的梯子似乎被无数人摩擦过,外表非常光滑,光可鉴人,舒靖炎回头道:“秦道友,我看这里很像是以前古代那种送葬的装置。” 秦湮点点头,“黑色梯子上面有一些血迹,虽然因为年代久远了很难被察觉,不过,经年的血迹反而更能引起我们这些纯血种族的注意。” “哼,将大批的无辜人民送到这里,驱赶他们走向这个死亡之梯,然后站在大鼎之上欣赏这些手无寸铁之人的哀嚎,哼哼,只有野蛮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舒靖炎娓娓道来,仿佛这些血腥的事情近在眼前。 “怎么,你能看到这些东西?”秦湮站在舒靖炎的身后问道。 “唔,我的眼力还不能知过去,只能知晓现在”,舒靖炎解释,“刚才我所演示的只是我们魔族皇家学校所开设的课程,侧写,也就是通过现场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出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哎,秦道友你真该跟我……” 话音未落,舒靖炎看到秦湮的眼神忽然变得严肃阴沉,瞳孔里出现了她所见之物的倒影,舒靖炎连忙回身,守护结界泛着银白色的光芒撑开。 天空之中忽然下起了雨,淡红色的雨水,稀稀疏疏而落,空气里传来了缥缈的歌声。 “哥哥,你怎么不吃了我呢?”小小的孩子裹在一层层厚实的冬服之中,锦缎之服绣着繁复的魔族皇家花纹,是人间极致的华贵。 秦湮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看着对面的孩子。 小孩一路蹦蹦跳跳,踢着地上的雪,一阵雪花便纷纷扬扬在她面前挥洒。 “哥哥,吃了我,你就会变得很强很强。” “我说我的宝贝亲妹子哎,你能不能说点别的啊,难得出来这么一次。” “可是哥哥,我知道,以后大概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 “哥哥”,小孩说得郑重,“吃了我,我变永远与你同在。” “呸呸呸,什么与你同在,吃了就是没有了,你怎么也相信那个妖言惑众的大祭司,我早晚废了他。” “哥哥,我看见过,你想吃我的,对不对?可是后来你走了,为什么?” “哎,妹子,那次我看你睡得蛮死的,怎么知道哥哥来了?” “哥哥……” “好好好,那个,那个是因为孤独嘛,你知道,如果我们这样的人自相残杀的话,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了,哦不对,是连自己都不存在了,你能理解那种恐惧么?” …… “哥哥,你真的觉得孤独么?那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与你同在。” 一幕幕画面像是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秦湮慌忙稳住心神,摇了摇头,面前是舒靖炎的背影,以及闪着流光的守护结界,舒靖炎刚刚将手臂举起。 幸好刚才失神的只是一瞬间。 “乖乖不得了,秦道友你看,那里是什么东西?棺材?”舒靖炎万分惊讶。 “对,是棺材。”相比之下,秦湮显得淡定许多,那口棺材像是本来就存在于那里,摆放地那么自然,那么熨帖,那正是秦湮刚开始所看到的东西,接着自己就出现了幻觉。 秦湮也撑开了防御结界,以免再度受到侵扰。 “过去看看。”舒靖炎向前方缓缓走去,秦湮的灵识被高度运用,紧紧守护着后方二百七十度的范围。 第40章 神寂学院(上) 从楼顶向下俯视的视角非常好,秦湮站起来,底下的作战成员们身着红黑两色的作战服,端着机枪敏捷跳月兑地在各个掩护物之间奔走,学院临近入口的这个地方最初给秦湮的印象就是一片废墟,虽然内部设施非常精美高雅。 但是现在就是一个热热闹闹的战场,那些作战成员们昨天还是她所熟悉的同学,在课堂上睡觉,下课的时候还魂一样冲出教室,大部分前去泡吧,或者在瑞安教授的课上战战兢兢唯恐自己被点名,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转眼间就变成敌人了? “嗖”地一声一颗子弹贴着秦湮的脸颊飞了过去,秦湮错愕地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下面的树丛中冒出一个脑袋,以同样错愕的表情看着秦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忽然那个狙击手的脑袋旁边冒出来一个人,举手对他就是一拳,一把把那人的脑袋恩了下去,秦湮隐约听见树丛中的对话: “喂,你小子不要命了?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当活靶子啊?” “靠,原来是那个舒靖炎的亲妹妹,老子还以为学生会会长主动投降了。” “幸好刚才上了网,要不然一枪崩了那个叫什么秦湮的,呆会很麻烦……” “恩,也不知道那个秦湮是什么来路,校长大人居然亲自上网发帖,那个老古董居然也会上网……” …… 什么叫后面会相当地麻烦?秦湮心中纠结,那两个人所说的意思难道是指呆会她要是真的挂掉了,处理尸体会比较麻烦,他们要……毁尸灭迹,这都什么逻辑啊。 秦湮坐下来背靠楼顶的一处墙壁,“这一天会死多少人?”她对旁边的约奇问道。 “一个都不会死啊。”约奇觉得奇怪,“哦,你是刚刚升到中等年级吧?等打完了你就知道了。”约奇继续对着底下一帮想要强行突围的红色作战服士兵们狂扫。 这里变成了真正的战场,秦湮忽然想到了那个校长大人亲自发的帖子,便淡定从容地站起来,靠着石栏向下方看去,虽然她的位置很显眼,但是底下的士兵们完全忽视了这个没有武器装备的中等新生。 下方的每一栋建筑里面都有都有人往外涌出,服饰分为红黑两色,黑色的属于龙鳞会,红色的属于学生会,每一个人都携带武器,见面都是毫不留情地扫射,很多人在露面的第一瞬间就被撂倒在地,枪声震耳欲聋。 她完全说不话来了,只能看向一边似乎悠闲的拉莫尔,这个专业狙击手正在瞄准学生会的主力成员,每发必中,拉莫尔的身形纹丝不动,连带着他周围空间之内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时间似乎为这个杀胚而静止。 她看看自己的左侧,那个叫约奇的家伙完全就是发狂的样子,机枪口火光连成一条线,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携带这么多子弹的。 “你好像一点都不心疼。”秦湮看着旁边静止的拉莫尔,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底下那么多黑色作战服们倒下,几乎血流成河了,这位会长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野外度假。 “他们都是龙鳞会的成员,既然加入这个强大的团体,就该早有这样的觉悟。”拉莫尔的声音冷峻无比,而约奇不合时宜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秦湮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一年前那种劫灰漫天,处处骷髅的样子都没让他有过半点恐惧,但是现在的这些人都是她朝夕相处的同学们哪,也许还在食堂、教室的走廊里偶遇到过,也许曾经一不小心将咖啡撞翻在她身上,然后惊慌失措地到处借绢纸擦干净,秦湮到今天还记得那个女生的脸。 神寂学院入学的第一年,也就是初等年级,那些新生们都要恶补一通神学史、古文字演变与研究、人类起源等等诸如此类的课程,基本上都是一些机械记忆的东西,课程繁重无比,但也正因此,同学们之间才有朝夕相处的机会,彼此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亲近。 初等年级也被叫做一级,刚刚顺利通过一级的学员通常会迅速加入各种团体,而神寂学院最大的两个团体正是学生会和龙鳞会,其他的团体基本上附属于这两个团体。 亲呀一眼看到自己的室友傻乎乎地端着个冲锋枪想要冲锋,结果没迈开两步就被对方的狙击手干掉了,秦湮掩面,感受到心脏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定位定位对方还剩余三十四人” “对方声誉二十七人有一名狙击手未能定位他已经干掉了我们十三个人解决掉他” 双方一边对着对讲机咆哮,一边持续射击,但诡异的是没有人试图冲进秦湮所在的这一栋并不算高的教学楼,只是不断有冷弹射来,秦湮僵直地站在拉莫尔和约奇之间,约奇这个时候已经挂了,尸体正躺在秦湮的脚下。 “好,这一切都只是个演习,我我只是一根木桩子,对,与世无争的木桩子。”秦湮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闭上了眼睛。 外面屠杀式的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校园四处硝烟弥漫,草坪和过道上满是尸体,双方已经调动了诸如手雷、掷弹筒、肩扛式火箭炮在内的各种武器,横飞的子弹打碎了秦湮前方的一颗古树,先前藏在树上的连个士兵忙不迭地躲进掩护槽之中,再次狠狠地打碎秦湮“这只不过是一场演习吧”的幻想。 那些武器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家伙 秦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逼近每分钟280次的极限,秦湮累的蹲在地上,拖着下巴往外眺望,身侧的拉莫尔还是从容无比,见秦湮蹲了下来,适时地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 秦湮在心底叹息:哎,这都什么时候了,龙鳞会会长您就不用对我一介无名小卒耍帅了啊…… 秦湮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外面的战场,渐渐地倒也看出了一些门道,身穿黑色作战服和身穿红色作战服的两拨人显然是对立的,他们都是试图向对方的本部发起冲击,黑队的本部是刚才他们所在的那栋小楼,深红队的本部则是草坪和中央花园对面的炼金教堂,此刻的炮火焦点就是双防阵地中央的花园,虽然这个花园早已被打得稀烂,完全看不出花的迹象。双方冲锋队都必须强行通过这个花园废墟,而那里没有足够的隐蔽物,完全暴露在弹幕下,死在那里的有四十多个人了。 “咳咳,作为魔族的有些学员我真为你们感到羞耻啊,你们都是有脑子的人,难道不会先用坦克什么的覆盖一下阵地么?实在不行召唤一个鬼侍前去扔核弹也行啊。”秦湮望着底下的一片混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仿佛是觉察到了这个蹲在拉莫尔身边的高手的意图,一名提着黑色手提箱试图通过花园废墟的黑衣作战队员出现,身手灵活地闪避了几片弹幕之后,被一枚来自高处的狙击步枪子弹打翻在地,翻过来的手提箱上清晰的一枚黄色核标志。 秦湮脸上抽搐:“我说说而已……还真有啊?倒也不赖……这么近的距离上被核弹炸死,估计都不带疼的。” 没辙了,这种疯子的战场,不是她这种正常人所能理解的。 枪声渐渐变得稀稀落落,硝烟略微散去,四面八方传来了沉雄有力的声音,是通过扩音系统播放出来的:“拉莫尔,你还有几个人活着?还要继续么?” “舒靖炎,干得不错,”秦湮看到右侧的这一尊雕塑终于动弹了,对着前方的一个微型扩音器讲话,这个和舒靖炎的是同一个扩音系统,透着冷冷的笑意,“我这边只剩下我和一个女生了,想用女生冲锋么?” “舒靖炎?我哥?”秦湮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从拉莫尔嘴里滑落,微微一愣,原来这个扩音系统会稍微改变人的声音,难怪刚才没有听出来。 “我也只剩下一个女生了,不过挺遗憾的,她就是那个让你们头疼的狙击手。她只要锁定花园废墟你们是过不来的,可惜她也不是冲锋的材料。” “今年不会是死局吧?那样不是很遗憾?” “是很遗憾,我还想赢你的炼金教堂使用权呢。” “现在我只剩下一把猎刀了,你呢?” “当然是那柄‘烛光’了,这是我的指挥刀。” “废墟见。” “很好。” 扩音器里的电流声戛然而止,双方都切断了通讯,校园寂静地像是死城,硝烟弥漫如晨雾。秦湮躲在石栏之下四处张望,拉莫尔撑着石栏向外一跃,仍然走直达路线,直接跃下十层楼,秦湮看着那个依然淡定无比的身影,感到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秦湮考虑了一下,于是坐到约奇的身边,这个死去多时的家伙居然还有体温,秦湮不得不惊叹龙鳞会成员顽强的生命力,虽然现在谈什么所谓的生命强度都是废话。她扭头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死在一场莫名其妙学生暴动当中的可怜鬼,想到这个家伙和西勤良倒是有点相像,就这么没来由地被*掉了,心里略微有点悲凉。 第41章 神寂学院(下) “哎,都是你自己不好啊,在这种奇怪的学院上课,还加入这么奇怪的学生社团。”秦湮叹口气,抬起约奇的一只胳膊压在自己肩膀上,这样显得约奇是试图掩护她的时候两人一起被扫倒的。 教堂的门随之同时打开,沉重的作战靴也几乎同时踏出了第一步。 黑色作战服的人手中提着一柄大约半米长的军用猎刀,黑色的刀身上烙印了金色的花纹;深红色作战服的人则提了一柄修长的长刀,刀身反射日光,亮的刺眼。两人向着废墟走去,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把气氛越压越紧。 “搞什么?肉搏?”秦湮还是没忍住站起来从楼顶眺望,“都带着微缩核弹冲锋了还肉搏?” 黑色作战服的人停在中央花园的一侧,摘掉了头上的面罩,金子般耀眼的头发披散下来,衬着一张雕塑般的脸,眼睛是罕见的冰蓝色,目光冰冷。他把那柄猎刀在空中抛着玩,看着对面穿深红色作战服的人。对方也摘掉了面罩,露出一头毫不驯服的微卷淡金色头发,瞳孔是深沉的红色,看着拉莫尔,凌厉如刀。 “能走到我面前,你比我想的强。”拉莫尔说道。 “能让拉莫尔这么夸奖,很荣幸。”对面的年轻人冷漠地回应。 “但是到此为止了。”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拉莫尔如同利箭射出。秦湮感觉到远处一股无形的气压随着拉莫尔的扑击而来,让他心里一颤,呼吸暂停。扑击的瞬间,拉莫尔的身形模糊了,那是因为不可思议的高速,他像是一只从高空下来的鹰猎刀连同握刀的手臂都无法辨认了,那是因为更快的速度,让他的刀几乎是隐形的 这是要杀死一个人的刀,强硬、肃杀,带着皇帝般的赫赫威严。这样一刀下去,面前就算是一块铁也被斩开了。 但对面的舒靖炎不是铁,他手中的长刀才是一块铁,他站定了没有动,长刀缓缓地扫过一个圆弧,凝在半空中。拉莫尔几乎必杀的一刀迫在眉睫,瞬间,舒靖炎的刀也消失了,仅仅靠着手腕一抖,长刀做了凌厉的闪击,以不大的力量击打在拉莫尔的刀尖上。这是超乎速度和力量的技巧,刀是一个杠杆,刀尖受力会把最大的力量传递到握刀者的手腕上,而舒靖炎选择的时间就是在拉莫尔真正发力前的一瞬。那是拉莫尔最弱的时候,他做了截杀 秦湮看不清这些细节,只觉得拉莫尔冲到了舒靖炎的前面,舒靖炎马步不动,仅仅是半身一闪,拉莫尔却如同撞在一面墙上,微微一个趔趄,身体后仰,而后退了几步。 拉莫尔那股皇帝般的气势被舒靖炎所阻挡,秦湮忽然觉得呼吸顺畅了。 金属蜂鸣,那是舒靖炎的长刀在急震。虽然触及拉莫尔的猎刀只是一瞬,但是因此而受的巨力让这柄玉钢打造的长刀产生巨震,就像是一柄被拨动的铜簧。拉莫尔刀上的力量太大了,舒靖炎的刀正在借着震动消去所受的巨力。 舒靖炎后退了几步,看着自己的刀,“跟‘米纳克’比起来,‘烛光’还是有所不如。” 两人静了一静,再度扑上。 猎刀“米纳克”在拉莫尔的手中刚猛强硬,而舒靖炎的“烛光”则像是一个鬼魅融入了空气,总是忽闪忽现,做出致命的劈杀,每一次被“米纳克”截断,就立刻撤走,绝不恋战,再一次以高速化作近乎不可见的虚光。双方的殊死搏杀曼妙如一场舞蹈表演,速度快得秦湮看不清楚,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一个模糊的红色人影,米纳克的黑影,烛光反射的强烈日光,混在一起拆解不开。 空气中舒靖炎那柄刀的震动声越来越激烈了,混有拉莫尔的怒吼,杀气浓郁粘稠。 “米纳克?烛光?搞什么啊?”秦湮咕哝。 细微的脚步声自楼顶的那个出入口过道下面传来,秦湮一愣,耳朵竖了起来。 脚步声正在缓缓逼近,秦湮心里一惊,忽然意识到对方很有可能有枪。她还没有来得及跳起来,身后就是一个惊喜的声音:“秦湮?老大” 石小苔?对面一身劲装的女孩身手极佳地从看台上跳下来,秦湮的脑中快速飞掠过关于石小苔的资料,自从他们几个人进入神寂学院之后,她记得石小苔由于原本就对那些历史性的知识非常清楚,所以没有进入一级,而直接进入了二级,一年以来,一级的同学们过得都是封闭式的生活,秦湮对石小苔后来的状况就知之甚少了。 石小苔张开双臂想要拥抱秦湮,秦湮忽然看到她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明白了其实她也在这场搏杀中,而且是黑队的人,黑队除了拉莫尔之外的最后一个女孩。拉莫尔在发起挑战的时候设下了一个埋伏,最后一个人会偷袭红队的本部,而石小苔是他的“暗箭”。 秦湮见她忽然放下双臂,拔下腰间的柯尔特手枪,旋身下蹲,转为盘膝坐地,直指背后,一系列动作堪称完美。 “小苔,是……是我啊……”秦湮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 真是奇怪,居然会有一天,石小苔拿着枪指着自己。 秦湮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这种举双手代表投降的姿势在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通用,“别开枪……我投降……我……我只是个路人。” 石小苔依然平端着枪,眉梢都没有动一下。恰在此刻,一直冰着一张脸的石小苔唇边露出淡淡的一丝笑,忽然大吼:“趴下” 没有丝毫迟疑,她同时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着在秦湮的头顶上经过,只差一线就可以把她爆头。石小苔大吼的瞬间,秦湮直接抱头趴在地上。 大片的血液在石小苔的胸口漫延开来,把黑色的作战服染得更加深沉,一枚大口径狙击枪弹直接命中了她的胸口,她被带着几乎仰面倒地,但用了最后的力气坚强地坐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对秦湮绽开曾经最熟悉的笑容,嘴角弯开一个温柔的笑容,声音嘶哑,“老大,许久不见了……最近可好……” 秦湮转头,身穿深红色作战服的女孩平贴在地面上端着狙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冒着青烟。秦湮认得那支枪,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她在军事定向学与越野的课程上学习过这种武器,“狙击之王”,0.5英寸的大口径,在这个距离上命中的人,绝对无法救治。子弹会把人的脏器打成血污。 尽管石小苔不是人类,但还不是神仙之体,这种程度的伤害也不可逆转。 那女孩是红队的最后一人,那个功勋狙击手,她带着枪从侧窗跃下,落进了小楼和树林之间的掩护槽里。原本石小苔可以一枪拿下她,但是显然秦湮的忽然出现扰乱了她的弹道,于是双方做了一次骑士之间的对决,但是石小苔还是开枪慢了零点几秒。 秦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石小苔胸前淋漓而下的鲜血又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眼神涣散,这是垂死的征兆。 秦湮猛地抱住头,她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在极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眼前一片漆黑,黑幕上灿烂的黄金瞳睁开,钟鸣一般的声音,“呵呵,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找我。” 四周是空荡荡的大殿,秦湮忽然记起,这个地方他们几人曾经来过,茫然四顾,却不见一个伙伴的踪影。 “来吧,过来我这里……”黑夜深沉中,钟鸣般的声音还在远远回响。 去到那里,秦湮看不见远方存在着何物,只有四周虔诚肃立的人面雕像,面相虔诚无比。 “来啊……”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自称是神袛的白色人形,那个刚刚睁开的黄金瞳……“来吧,吾之子民。” 隐隐地有一种想要欢呼着奔向黄金王座的冲动,似乎只要坐上去就不一样了,答应的瞬间,就有什么事情会改变。 女狙击手跃起,放弃了狙击步枪,从后腰拔出军刀,秦湮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孩一脚踩在她的身侧,轻盈地落在石小苔的身边,一把抓起她淡蓝色的长发,把军刀刺入了她的喉咙,浓腥的血溅满了石小苔的脸。几个血点溅到了秦湮的脸上。 “我们赢了拉莫尔你失败了”女孩高举染血的短刀。 确实他们赢了,此刻无论是拉莫尔还是舒靖炎都无法月兑离战场,这个女孩可以轻松地哼着歌走进黑队的本部去,赢得这场杀人的游戏。如果这是一盘棋,黑白双方已经下到了官子的地步,胜负已经无从扭转。 但是一颗红色棋子,出现在双方的“劫”上。 震耳欲聋的枪响把女孩的呼声压过,背后袭来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量,推着她向前,她不敢相信,挣扎着回头,秦湮的手里端着约奇留下的ppk,那支被改造得如同航炮的手枪,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42章 骑士勋章(上) 这颗红色的棋子,燃烧起来。 舒靖炎和拉莫尔同时收手后退,看向硝烟弥漫的楼道出口处,一个步伐蹒跚的身影自硝烟中出现,提着那支沉重的“狙击之王”。那支接近1.5米的狙击枪提在她手中,看起来要多别扭又多别扭,完全不是一个受过训练的人的拿枪姿势。 拉莫尔皱眉,原本他带着秦湮一道只是非常好奇她的血统问题,能够引起校长注意的不是最强的,就是最危险的,现在他还无法弄清楚秦湮到底属于哪一类,亦或两者都是。 可是如果秦湮真的属于最危险的那一类,那么他原本的期望就要落空了。目前看来,面前的这个女生很像是恶魔附身的状态。 “秦湮,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一颗大口径子弹正面击中他,他踉踉跄跄退后两步,仰天倒地。 一枚弹壳从狙击之王的枪膛中飞旋着退出,落地,秦湮对枪膛吹了一口气,脸上呆滞,没有表情。 舒靖炎缓缓转身,血红色的瞳孔映着烛光的刀光。他扔掉烛光,举起双手,“是我,舒靖炎。” 确实是舒靖炎,那个让秦湮感觉非常奇怪的哥哥,只要看到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带了英气的脸,她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黑漆漆的神殿、无数个没有月亮的夜,大祭司那长长的白袍……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说,冷冷地看着舒靖炎。 “好吧,妹子,游戏结束了,我可以认负。”舒靖炎感觉到逆风袭来的,如刀割面的杀机,他决定认负。 漆黑的枪口再度举起,秦湮的骨骼以机械般的精密运作,拉开机簧,子弹滑入弹仓,手指扣紧了扳机,感觉到那柄枪的机械部分仿佛和她的骨骼融为一体了,枪口到位,骨骼在合适的位置一一锁死,准星里出现舒靖炎的身影。 “逆……”秦湮的嘴里冷冷地吐出这个字。 轰然的枪声吞没了第二个字。 秦湮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离膛,把舒靖炎的胸口洞穿,巨大的雪花四溅开来。 校园里忽然寂静下来,阳光照在硝烟之上,泛着漂亮的金色,秦湮仿佛站在晨雾中,良久,他把手中的狙击枪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缓缓坐在台阶上,双手交握撑住额头。 铿锵有力的进行曲响彻校园,哑了很久的校园广播系统就像是打了个盹儿刚刚醒来。 秦湮一愣,仿佛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的尸体,高举双手,却不知该向谁投降。 一栋不知名的建筑大门打开,医生和护士们蜂拥而出,提着带校徽的手提箱。秦湮呆呆地看着那些医生拿出注射器给尸体打针,一句话不敢多说。一个戴细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儿拿手帕捂住口鼻、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向秦湮这边走来,经过满是弹痕的墙壁,他的叹息就越发感人,看来他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损失。 他走到秦湮的面前上下打量,“看你的装束是一级生?” 秦湮点头。 “我是风纪委员会莱卡教授”小老头儿满脸鄙夷,“一边歇着去现在的学生不把课业放在首位,却参与到这种无聊的游戏中很好玩么?很好玩么?”他说着说着又动怒了,指着建筑物布满弹坑的花岗岩表面,“这些都是钱啊都是钱啊” 秦湮挪动在旁边坐下,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介意,莱卡教授是我的好朋友,他就是有点贪财,我之后会请他关照你的功课。” 秦湮急忙点头,“是时……可是这到底是……” 她一扭头,愣住了,拍她肩膀的不是别人,而是早已被爆掉的约奇这个列队长。如今这个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胸口仍然是一大片血迹,不过神采奕奕。 “鬼啊”这是秦湮的第一反应。 “活人我是活人”约奇急忙摆手,同时脑中闪过一个古怪的想法:据说这个小妮子连骷髅士兵、漫天劫灰都见过,还会怕鬼?……同时急切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活物,“你模模我身上,是热的” 秦湮怔住,右手无知无觉地被约奇牵引。,这个家伙的脉搏确实重新跳动了起来,一下一下有力的律动证明此人的心脏完全没有问题。 “那么您是成功还魂了?”秦湮犹疑着问道。 “我没死,别被学生的小游戏吓到了,这确实只是一场真人演习而已,今天是学院的名为‘骑士勋章’的节日,学生们可以自由行事,而不必担心受到任何校规的处罚。” “可你浑身都是血”秦湮大声说。 “哦,这是一种很小的炼金设备,‘弗里嘉子弹’,他们拿来当做玩具的。”约奇从口袋里模出一个子弹递给秦湮看,子弹的弹头就是诡异的深红色。 “弗里嘉是北欧神话当中奥丁的妻子,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光神巴尔德,让世界万物发誓不伤害光神。所有东西都发誓了,所以即使投枪投向光神都会自动避开,这种炼金弹头击中目标的时候会迅速气化,不会伤别人,只会留下一堆血一样的痕迹。里面混有微量的麻醉剂,会让人立刻昏迷。以前是作为麻醉弹使用,不过也是学生的‘骑士勋章’的保留项目,你看我演示。”热心的约奇用力把那枚子弹戳在自己的手背上,坚硬的弹头在撞击之下忽的爆裂开来,化作一团血红色粉尘,就像是中枪时候喷出的血雾。 “这……这么先进?”秦湮惊叹。 约奇这个大块头忽然面部抽搐了一下,一个跟头栽倒在秦湮的脚下。 “是……还魂失败了么?”秦湮也面部抽搐。 “没脑子的家伙,是弗里嘉子弹的麻醉药发挥作用了,相当于又给人打了一枪。”旁边的莱卡教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皱眉道:“护士再给他打一针” 尸横遍野的战场现在已经是一派运动会的热闹景象了,医生护士们挨个给中枪的人注射针剂,然后为那些晕倒时扭伤关节的“死人”们按摩肩背,顺便记录他们的学号,死人一个个摘掉头上的面罩之后,都是二十七八的年轻人,这些人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交头接耳,想知道胜负,但都有些茫然,两队的领袖拉莫尔和舒靖炎横尸在中央花园的废墟上,你枕着我胳膊,我枕着你大腿,难得的亲密,胸口都是巨大的血迹,旁边是烛光和米纳克。 看起来是有人在这对夙敌搏杀的时候开了黑枪。 “谁干的?”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秦湮板着脸坐在台阶上,满脸“我是一个无辜路人”的表情。 “闭嘴还想闹事么?今年已经闹得过分了”莱卡教授愤怒地大喊,“你们违反了“骑士勋章”的特别校规,我要向校长汇报这个情况,终止此项活动。” “三条校规分别是,不得动用炼金教堂里的炼金设备,不得造成人员伤亡,不得将一级生以及新生牵扯进来,对么?”有人在旁边问。 “受伤是他们自己不小心跌倒了,每个人都会跌倒的,对不对?”另一个人说。 说话的连个学生是拉莫尔和舒靖炎,这对死敌刚刚醒过来,平静地像是刚刚出门远游归来的兄弟两个,一人靠在窄道的一边。以几乎同样的动作双手抱在胸前,拉莫尔懒洋洋的,舒靖炎面无表情。 “好拉莫尔,舒靖炎,你们胆子够大等我汇报给校长”莱卡及哦啊手气得手抖,从怀里模出手机拨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似乎这所学院的院长在学生们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莱卡教授的手机上。 手机这种东西在秦湮刚刚进入到神寂学院的时候,她觉得非常新鲜,然而久而久之,她还是怀念起以前联系对方所使用的水镜来,因为那种感觉就好像对方坐在你面前和你交谈,你能够感受甚至触模到对方正在品尝的一杯茶水,然而手机就没有这样的效果了。 此刻的莱卡教授一副权柄在握的模样,狠狠地摁下了免提键。 “你好,莱卡。”低沉温雅的声音像是一个地道的皇室绅士,一口标准的皇家口音。 “奥科校长,很抱歉打扰到你,但是有些特殊情况,今年的‘骑士勋章’学生们涉嫌违反特别校规,龙鳞会和学生会的成员动用了弗里嘉子弹,把整个校园当做战场,很多人受伤……还毁了不少建筑,情况非常恶劣”莱卡教授义正词严,“而且我们骄傲的学生们,尤其是龙鳞会会长拉莫尔.博尔吉亚和学生会会长舒靖炎,他们对于风纪委员会完全不放在眼里。” “哦,拉莫尔可一直都是这样啊,莱卡你应该早习惯了才是。”校长淡淡地说。 莱卡迟疑了片刻,“还得考虑巨额的损失……初步核算维修费大概是二十四万黄金……这还不包括重新铺草坪的,另外他们把您中意的百慕大中央花园彻底炸成了一个大坑,现在这个坑里面全是泥浆和积水” “哦,拉莫尔,作为学院里最为富有的学生,你不介意把我心爱的中央花园重新恢复光彩吧?”校长问。 第43章骑士勋章(下) “悉听尊便。”拉莫尔耸耸肩,这个家伙的神态依旧是懒洋洋的,似乎莱卡教授和校长讨论的事情和自己没有一点的关系。 “算啦,我只是开个玩笑,从校董基金里出这笔钱吧,毕竟每年一次的‘骑士勋章’是学生们用努力从我们手中赢走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会出尔反尔。”校长爽朗地笑,“享受完这个节日,还要努力于学业,我亲爱的学生们,很希望和你们一起过这个开心的‘骑士勋章’。” 学生们彼此对视一眼,一起鼓掌,欢呼着吧胳膊上的臂章接下来抛向空中,双臂搭在彼此的肩上扭动,对莱卡教授作出戏谑的鬼脸。 秦湮也跟着鼓掌,眉开眼笑地向四周点头,以表示“嘿,我跟你们是一伙的,虽然我只是个刚刚出来的一级生,但是我对于你们戏弄那个秃头老家伙也感到万分开心”。 “我还想问候一个人。”校长在电话里大声地说。 所有人一愣,四周安静下来。 “一级生纯血统秦湮在么?你选完二级生的课了么?选了我的《炼金近身格斗学》了么?”校长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学生们眼里满是惊异,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选了……我记得我……我选了。”秦湮犹疑着说道,她不得不说,约克从莱卡教授的手里接过手机,递到了秦湮的面前。 “很高兴听见你的声音,刚刚从一级生顺利毕业就撂倒了舒靖炎和拉莫尔,我很期待你在我的课上见面,要比你前任的纯血统学生干得更漂亮啊”校长挂断了电话。 秦湮挠了挠头,没弄明白怎么算是干得更漂亮,怎么跟以前的那些纯血统学长们相比?她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温下降了,四顾一圈,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冷冷的透着一股敌意。 遥远的魔族皇宫内,长长的雕花落地窗前,神寂学院院长奥科刚刚放下手中的手机,阳光透过窗户落下斑驳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形成一只雄鹰展翅的形状。 窗户的旁边是一方装饰古雅的桌子,坐在阴影中的奥科挂断手中的电话后,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从雕花落地窗看过去,远方的白色雪山反射着夺目的金光。 “拉莫尔和舒靖炎又在学校里面闹事端了?”桌子对面的中年人问,“‘骑士勋章’这一天的维修费用一年高过一年,也许是应该管管了,天才学生们喜欢放浪的生活方式,但是他们本该是严格恪守纪律的军人。” “我故意给他们空间的,十年前,神寂学院可是一座神秘的军事堡垒,安插在魔族和羽族的军事要道上,但是,斯诺,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场挫败吧?” 中年人点点头,端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没有人会忘记。” “训练有素的军队,全军覆没,我不得不重新思考教育方针,也许和羽族的战争,我们需要的不是军队,而是天才。” “天才?” “对,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一个领袖,一个让神灵也畏惧的弑神者,一个就足够就像我的朋友杰夫.博尔吉亚,”校长低声说道:“培养天才需要在自由的环境中。” “也许吧,拉莫尔和舒靖炎都是绝无仅有的天才,也都是纯血种,不过秦湮……您认为她的纯血统是有属于危险范畴内呢?”中年人皱眉,“要知道,一个危险的纯血种比敌人可怕百倍啊。” “她太平凡了,对吧?”校长微笑。 “完全看不到任何的过人之处。” “说出来你不要太吃惊,我之前派出去的专员和这个秦湮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根据他们发过来的报告,已经可以得出百分之九十的结论了”,奥科从身侧的一个黑色公文包当中拿出厚厚一沓资料,递给对面的中年人,“这些都是,你可以看看。” 中年人接过,资料的第二页就是那些被派过去的专员名单。 “这些不是和秦湮一起来的那几个人么?看上去年纪不大啊”,中年人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唔,这个似乎是二级生,你让一个二级生去做专员?” 翻看完资料之后,“可是校长,即使确定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往往才是最危险的。” 校长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总之是在校园,就算危险的话,也不过弄翻学校吧。”奥科知道自己在说不切实际的话,站起身,向窗外的草地望过去,正是初秋的季节,四季常青的草坪上盛放了无数白色的小花。 “我们即将去往‘哀门’,那个传说中诸神黄昏的时候,诸神的坟场。”奥科轻声说,“我们的‘哀门’计划什么时候开始?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做过承诺,,最迟将在今年的中下旬。” “一周之后”,中年人回答说,“美琪亚和辰已经做好准备,他们是我手下最优秀的人,加上我们炼金教堂造出的克里姆林号,我有信心。” “如果真如我们所猜想的,不要惊动他,大地与山之王,尊贵的古神,没有人猜测他的力量”,校长说,“平安归来。” 夜深人静,秦湮盘腿坐在双人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她被安排在学生宿舍2区107,一个双人宿舍,室友珍妮弗,那个总是对着拉莫尔的海报犯花痴的少女加宅神,秦湮耷拉着脑袋走进宿舍的时候,珍妮弗正在床上呼呼大睡,这货刚刚起死回生就跑回来补觉,后来的吵吵囔囔完全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没事儿吧?”珍妮弗从上铺把脑袋探了下来。 “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事什么。”秦湮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知道了,不就是学生暴动么?”珍妮弗不以为意地开口,猛然发现用词不当,改口道:“哦,是‘骑士勋章’嘛,哎,我可是在网上看到校长亲自发的那个帖子了,你应该没受伤吧?”珍妮弗走过来,捧起秦湮的脸上下左右的揉搓观察,确认没有受伤之后便走回自己的床沿,坐下。 “哎,说的不是这个啊。”秦湮现在觉得有气无力,只想靠着椅背好好眯一会。 珍妮弗也不问她,现在正飞速跑到电脑前,开机,上网,刚刚点进校内新闻网,一个硕大的标题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版面,“骑士勋章花落谁家?又是谁在一枪轰爆了拉莫尔之后又轰爆了舒靖炎?” 下面是秦湮的大幅照片,摄影师所挑选的角度极佳,照片上的秦湮正站在石栏前面,双手抄在口袋里,面容冷峻望向远方,身侧是那柄“狙击之王”,怎么看怎么都是一股女王之气,不是个善茬。 “哇靠你你你……居然上了校内新闻的头版头条?”披着睡衣的珍妮弗原本弓着腰盯着电脑屏幕一副资深黑客的模样,现在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睡衣一下子滑在了地上。 “秦湮啊,你你你居然轰爆了学院的两个大佬?”珍妮弗快步跑到秦湮的面前,不可置信地再次捧起秦湮的脸,“你快过来看看。” 秦湮看着自己的那张巨幅照片,同时下面还亲切地标注了两个醒目的深红小字:“单身” “难道是征婚启事?可是我是不婚族。”秦湮讷讷说道。 “是通缉令”珍妮弗说,“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有点激动,大家都是同学,结果子弹横飞的,是你你不想自卫一下?”秦湮申辩。 “自卫是可以的,但是两枪轰爆掉当时手里只有冷兵器的拉莫尔和舒靖炎,这也叫做自卫?而且,你得清楚,你是今年‘骑士勋章’的赢家了,你刚刚完成了一级课程,现在算是二级新生,作为第三方参赛,你在战场上最后一个生存,你赢了” “有奖金么?” “远比奖金过瘾,首先,你会获得‘诺顿管’的一年使用权利其次,直接获得明年‘学院之星’的决赛权最后”,珍妮弗赞叹,两眼再度放出花痴的光芒,仿佛看到拉莫尔正站在她面前,以一种非常崇拜令秦湮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语调大声说道:“你在这个学院里面追的第一个男生不能拒绝你,并且至少要和你维持三个月的关系。” “我有很不祥的预感……”秦湮警惕起来。 “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是学院所有女生的公敌了?”珍妮弗说,“把鼠标移到你的照片上” 秦湮照做,鼠标所点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红叉,清晰地标注:“看清楚了这就是那个秦湮谁去往她脸上泼硫酸” 秦湮彻底石化。 “砰砰”的敲门声,秦湮惊得像是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安心安心,不会有人入室寻仇的,总也会给我珍妮弗一个面子。”珍妮弗跳下去开门。 门刚刚打开一条缝,便被一股大力推开,约克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教授满脸喜气洋洋,走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力地拍打着秦湮的肩膀,“嗨,孩子,我为你骄傲一天之中你的名字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 第48章血统(一) “你是‘s’级,本来就该是天才……也许什么事儿弄错了,所以会这么傻……我要告诉你真正的秘密是,神寂学院这套人为制订的考试制度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珍妮弗顿了顿,“她们循环使用旧试卷” “循环?”秦湮不解。 “简单地说,一共就八套试卷,八年一轮,循环使用,从来不改的” “教授们脑子秀逗了吧?这还不泄密?”秦湮瞪大了眼睛。 “你想啊,能来这里考试的才多少人?每年就几十个,”珍妮弗耸耸肩,“而且基本都是天才,四年毕业,毕业必然加入执行部,满世界寻找魔族遗迹,她们怎么可能把考题记下来泄密给新生?所以八年一轮其实是安全的,可有些时候……”她又开始耸动眉毛,仿佛跟秦湮眉目传情,“我跟你说过我已经上了八年学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秦湮一下子明白了,激动地站了起来,“所以这届的考题和你入学那年的考题是一模一样的” “3000块不二价,没钱可以延后支付,扣掉你已经请客的497块加上我在芝加哥火车站喝可乐的2块,你还欠我2501块,我把零头抹掉,2500块买我这套考题,答应不答应就在你一念之间,我倒数十秒钟”珍妮弗也站了起来,语速快如子弹出膛,话音坚定如拔刀斩铁,“1098……” “稍等稍等……喂”秦湮用力挥手。 “76” “至少得看看货吧师姐7你不能强买强卖啊” “54” “可是如果考题不对怎么办?你有售后三包么?你开收据么?” “32” “喂,大姐你听见我在跟你说话么……女乃女乃的……成交”秦湮仿佛虚月兑了似的,一坐下,唿唿喘着粗气儿。 “早说嘛”珍妮弗把杯中的气泡酒一口喝干,悠扬地吐出一口二氧化碳,“我早就知道我八年学不是白上的,今天我终于第一次用知识换到了金钱” “你不觉得可耻么?”秦湮耷拉着脑袋,“枉我开始还以为你是那种戴深度眼镜有知识没男朋友死脑筋的白痴师姐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曾是这个学院和拉莫尔一样威风八面的‘a’级学生啊当年也有很多小男生崇拜我,在我校网邮箱里留下很多暧昧邮件”珍妮弗一甩自己飘逸的长发,眼神颇为得意。 “别吹牛我看你那头头发就知道你是个死光棍”秦湮心疼自己刚刚抛出去的2500金珠,恶狠狠地反击。 珍妮弗露出沮丧的神气来,“可惜我那时候想着自己要努力赚够学分三年毕业,成为执行部最年轻的专员,所以没有理睬他们的好意……等我想理睬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成为执行部的小鸟飞往世界各地了。” “okok够了够了,2500金珠是吧,现在没有,我拿到奖学金给你成不成?”秦湮想要把交易细节弄清楚,“还有,如果考题不对怎么办?再有,什么请客的497块钱?我怎么不记得我请你吃过那么贵的东西?” “当然当然,延后支付绝没有问题。约克教授可巴不得你被证明确实有‘s’级学生的潜力然后把奖学金授予你呢。至于497块钱的饭,”珍妮弗拿起盘子里那根鹅腿骨敲了敲盘边,“现在一半在你肚子里,而另外一半在我肚子里。” “这不是学院的夜宵服务么?”秦湮懵了。 “当然是,可是她们收钱啊你以为你用纯银餐具吃饭不花钱?不花钱的饭人家顶多给你把塑料叉子” “可是我们根本没付钱啊,吐槽师姐” “我们划了你的学生证……” “学生证?”秦湮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学生证同时也是一张花旗银行担保的信用卡,作为贵族阶级的‘s’级学生,你的信用额度有十万金珠之高,请我这个信用额度只剩80块的废柴师姐吃顿497金珠的饭,你是否觉得就显得你非常仗义?” “就是说……我现在已经开始欠钱了?”秦湮茫然。 “哦,别担心,欠钱什么的在这里都是常事了,”珍妮弗宽慰她,“你看我的财务状况是负的三万多,依然活得挺好。” “你在抢劫你知不知道?”秦湮对于这个师姐的坦然无耻已经绝望了。 “虽然是有点哄骗你请客的意思,不过,”珍妮弗指指秦湮床头,“就算感谢我送给你的行军尿壶吧。” 秦湮苦笑。 深夜,图书馆地下一层,入口的红灯以每秒一次的频率闪烁,这是安全系统正常运行的标志。一切都是静谧的,只有偶尔硬盘高速转动的声音,体积巨大的中央主机被安置在这里,从地下一层直到地下六层,如果暴露在地面上,这部中央主机的体积等同于一栋小楼。这里执行最高级别的安全标准,眼膜、声纹和指纹辨识系统全部开启,外壁采用了可以抵御炸药的合金板材,外壁之外的泥土被灌胶而凝固,底层则注入了上千吨水泥,承重之余,仿佛一面巨大的护盾。24小时永不停息的,红外激光扫描每一片区域,即便是只能允许老鼠钻过的空隙。 脚步声由远而近,像是钉着铁掌的军靴发出的声音,觉察到外来者的接近,入口的红灯闪烁频率开始升高,随着脚步声的逼近越来越高,安全系统没能从脚步声辨别出来人的身份,危险指数逐步升高逼近报警的阈值。 脚步声最终停在入口前,来人忽略了眼膜、声纹和指纹辨别系统,用一张黑色无标识的卡划过了卡槽。 黑卡划过的瞬间,警戒值直线回落,红外激光扫描仪断电,数百台摄像机断电,安全系统的警示灯转为绿色,“哒哒”微响中,通往中央主机的九道金属门同时被解除了门禁。 图书馆顶楼,莱卡教授和约克教授正默默地对视,这时莱卡教授的手表发出了急促的蜂鸣声。他低头看表,忽然愣住了。他的表是一台监视终端,清楚地显示着安全系统进入了休眠状态,而在深夜没有人值守的时候,安全系统不该进入休眠状态的。 “执行部,执行部,派几个人到图书馆,诺玛的安全系统进入了休眠。”莱卡教授打开手机通话,急急忙忙地向着电梯奔去。 约克教授愣了一下,放下了星辰残卷的密封罐,跟上了莱卡教授。 电梯到达图书馆一层。这是一栋典雅华贵的仿古建筑,一层有着挑高近十米的大堂,仿佛西斯廷教堂般宏伟,带着明显的哥特风格。夜深人静,图书馆里只有约克教授和莱卡教授两人,她们疾步穿越铺着水磨花岗岩地砖的正厅,来到那扇精美的雕花樱桃木门前。门外传来了有力的敲门声,莱卡教授打开门,门外是一个高挑瘦削的德国人,站在阴影中,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装束的年轻人,年轻人在深夜依然戴着墨镜,但是从脸型看去是一对孪生兄弟,手中提着特制的黑色密码箱。 “冯?施耐德教授,您亲自来了。”莱卡教授说。 “莱卡教授,约克教授。”面无表情的冯?施耐德教授平淡地打了个招唿,“我们也注意到诺玛的安全系统休眠了。” 他缓步进入图书馆正门,手中拖着的小车车轮在光可鉴人的花岗岩地面上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她走进灯光可以照到的区域,可是依然没有人能够看清她的脸。 他的脸上覆盖着黑色的面罩,一根输气管通往小车上的钢瓶,面罩没有遮住的地方是暗红色的疮疤,旧伤几乎毁掉了她的整张脸。他的唿吸声低沉粘稠,仿佛破损的风箱般,铁灰色的眼睛却如利刃般在两名同事的脸上扫过。 两位教授同时挪开了视线,这所学院里没有人喜欢和执行部的负责人冯?施耐德教授对视,简直像是隔着几厘米凝视刀尖,让人莫名其妙地战栗。 “没有察觉到侵入者的痕迹。”冯?施耐德教授背后的年轻人之一凑近他耳边说。 “也没有魔族的精神波动被检测到。”另一个年轻人说,他们两人的声音完全区分不开。 “夜深了,只有你们在这里,你们监视到什么异常的状况么?”冯?施耐德教授冷冷地询问自己的同事们。 莱卡教授摊摊手,心不甘情不愿地露出笑容,作为风纪委员会主席,主管的是学生,在执行部的面前他不得不保持一点尊敬。 “别紧张,没有其他异常。我只是担心有贼而已,下周就是血统评定考试了,也许有些学生想侵入诺玛的系统搞到考题什么的。”他试图让气氛活跃一点。 “诺玛的安全系统无法被破解,它被设计为永恒的死循环。”冯?施耐德教授完全无视莱卡教授的笑容,“学生试图偷考题这种事情和执行部无关,我们关心的只有纯血魔族。” 莱卡教授只能看一眼约克教授,露出“随你怎么阴冷强悍吧反正我就这样了”的笑容,耸耸肩。他有点后悔过于紧张打电话给执行部了。 第49章血统(二) “魔族如果侵入图书馆,应该不需要走正门吧?”莱卡挠着自己的光头。 “我们中没有人知道魔族有多少种变化,而且魔王们即将进入苏醒的高峰期,警惕永远不会错,这是一个军人应有的素质。”冯?施耐德教授对着大厅的空旷处放大了声音,“诺玛,安全系统为什么休眠了?” 大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忽然亮了,明净的光辉驱走了黑暗和阴寒的气氛,富丽堂皇的图书馆大厅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冯?施耐德教授,莱卡教授,约克教授,这是例行的扫除,垃圾数据正在被清除,我暂停了安全系统,打开了数据屏蔽,把垃圾数据送出去。”淡定的女声在大厅上方回荡,“简而言之,我打开了门,正在倒垃圾。” “冗余数据量有这么大了么?需要你深夜清理。打开门的时候你会有破绽,应该在有其她人员在场的时候进行。”冯?施耐德教授说。 “在魔王们学会使用电脑这种科技产品前,我认为自己还是安全的。”诺玛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们学习能力很强。”冯?施耐德教授对于诺玛显然比对于两位同事来得友善,“数据扫除还要多少时间?” “已经完成,我已经重启了安全系统,下一次倒垃圾在十七年之后,在此期间‘asgard’绝对安全。” “听起来有十七年我晚上不必巡视图书馆了。”冯?施耐德教授难听地笑了,“夜深了,是你睡觉的时间,我不打搅了,晚安,女士。” “晚安,诸位先生。”随着这一声,水晶吊灯和桌上所有的台灯暗了下去,图书馆重新进入夜色下的沉寂,只留下几盏暖黄色的铁壁灯照亮。 冯?施耐德教授转身就要离去,却忽然又回头,“门禁记录显示你们刚才在使用‘神圣之地’研究区的古籍,这些古籍都是高级别的机密文件,有什么样的学术难题让你们深夜在这里研究古籍?” 在他那双浑浊又冷厉的目光下,仿佛一切掩饰的迷雾都会被刺穿,约克教授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不想提到任何“白之王”有关的事。他看向自己的老朋友,用了十足的求助目光。 莱卡教授还握着手机,十分钟前他还点亮了校长的电话,试图越洋拨给他报告“白王血裔”的猜测,此刻他低头看着手机,短暂地沉默着。 “是重大的学术突破么?”冯?施耐德教授低沉地发问,谁也听不出他到底是对这新发现感兴趣或者是逼问答案。冷汗无声地沁出约克教授的额头,他听说冯?施耐德教授在领导执行部之前也是出色的学者,在魔族血统方面研究有很深的功底,随便编些理由大概很难瞒过他,只会把怀疑引向自己。 “白之王。”莱卡教授郑重地说。 “白之王?”冯?施耐德教授那双令人惊惧的眼睛里,瞳孔忽的放大了。 “我和约克教授猜测白之王可能是个雌性” “雌性?”冯?施耐德教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如果我跟您分享这个学术成果,发论文的时候您是否会要求挂名?”莱卡教授异常严肃。 “不不不,我不是试图剽窃您的研究成果。”冯?施耐德教授脸色略略变了,急促地摆手,“我只是对于这个新课题非常感兴趣而已,确实,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把‘白之王’作为一个雄性魔族来考虑呢?它和魔王的冲突中,性别可能也是关键的一环啊” “那就好,等我哪天整理了详细的资料,我一定会请冯?施耐德教授研讨的”莱卡教授郑重其事地说。 “很感谢您和我分享这个想法,”冯?施耐德教授沉思着点头,转身离去,嘴里仍旧念叨,“对对,性别在魔族的权力体系中到底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呢?确实个很好的题目,为什么我们总之假定龙王们都是雄性呢?没有理由说魔族也和神族一样是父权体系啊一…”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约克教授回头看莱卡教授,“‘白之王’是雌性龙王?这个课题很新颖……” “我只是随口瞎说而已,”莱卡教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总得抛出些有趣的事情让冯?施耐德去想,否则我们就得解释为什么深夜调用机密文档了,冯?施耐德是个对抗魔族的伟大斗士,他唯一的毛病只是太喜欢思考,仍旧觉得自己是个科学家。” “但如果白之王真的是雌性……”约克教授仍旧在沉思。 “够了”莱卡教授打断了她,“说过是随口瞎说的了,白之王是公的还是母的一时不会有结论的,但我愿意给你的学生秦湮一个机会。下周就是血统考试,魔皇尼德霍格留下的诸多言灵咒文都是考试内容,如果秦湮是魔皇血裔,总有些咒文会引起她的共鸣。那么我的猜测,就彻底忘掉吧。” “对对,也许……”约克教授使劲挠头,像要把那头花白的头发像个假发套子那样抓下来,“只是我的发音不准。” “你袒护学生的心真是溢于言表啊。”莱卡教授叹气,把手机收了起来。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秦湮对于‘神圣之地’没有反应?”约克教授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学校的网站上刚才更新了新闻。”莱卡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屏笔记本,打开来链接到神寂学院的网站,赫然头条标题已经变成了“惊爆新闻,‘s’级学生秦湮对于龙皇秘仪咒文没有共鸣,校方正在寻找原因”,下面还有个链接“守夜人讨论区正在热议” “这……这怎么会泄露出去的?我才发现了这一点”约克教授震惊了,“还上了校内的新闻网” “哦,你的学生珍妮弗是这一届神寂学院校园网新闻的负责人,她是以亲身旁观者的身份更新了这篇新闻。” 莱卡教授敲着新闻右下角的落款。 以约克教授的月兑线,也不得不捂住了脸,思考自己这一组里到底都是什么样靠不住的学生。 “我累了,各自回去睡吧。记住,你的学生只有一次机会,就是下周的血统考试,如果她对所有的‘神圣之地’都不共鸣,要么她是个冒牌的魔族血裔,要么她是白王血裔,我都必须报告给校长。”莱卡教授说。 “也只有这样了。”约克教授摇头。 出门的时候,约克教授拉着樱桃木门的把手,带门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他进入图书馆的时候反锁了门,但是莱卡教授开门的时候,有没有把那枚黄铜的把手反方向拧动三圈?约克教授记不清楚了,他摇摇头,决定不想这些,他也累了,是睡觉的时候了。每年的“骑士勋章”对于这所学院的教授们来说都是最疲倦的,学生们太捣蛋了。 图书馆地下四十米深处,一个魁梧的人影抄着双手缩灌转椅里,他低着头,只有屏幕的微光照亮,他的脸被隐藏在阴影里。 其他人都离开了,在安全系统休眠的间隔里,摄像机不工作,你进入是没有记录的。“诺玛的声音浮起在空气里,”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我会再次让安全系统休眠,你来这里有事么?‘ “见见老朋友不可以么?”缩在转椅里的人笑了,刚刚刮过的下巴是铁青色的,“进入eva人格激活程序。” “那么在意表象的东西?我还是我,无论是诺玛的人格还是eva的人格,在最深处,我还是我。”诺玛轻声说。 巨大的屏幕忽然暗了下去,黑暗里只剩下繁多的红色和绿色的小灯在跳闪,庞大的人格数据涌入这台超级主机,仿佛海水逆涌入江河。硬盘灯、数据流量指示灯、主机频率指示灯都在以十倍的速度闪烁,而且越来越快,最后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已经控制了整个地下室的节奏,被微光照亮的铁青色下巴动动,露出了一缕极淡的微笑。 忽然间,所有的灯熄灭了,地下室陷入绝对的黑暗。 一束光从头顶正上方打下来,站在转椅的前方,仿佛飘雪似的,荧光的碎片在那束光里悠悠然飘落,一个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闪烁莹莹的微光却又透明,黑色的长发漫漫地垂下,直到脚下,发梢却漂浮在空中,穿着仿佛睡衣的丝绸长裙,赤足,微笑。 “eva。”转椅里的人慢慢地伸出手去,进入了那束光。 “你所能触模到的,只是空气罢了,为什么还要伸出手来?”eva轻声说。 “我只是喜欢握着你的手而已,那是我的一个习惯。” 男人低声说,那些荧光的碎片落在她手心,转瞬消失不见。 eva把半透明的手覆盖在她的手掌上,却不能带来丝毫触感,那些只是光与影的幻觉,3d成像技术保留的已经消逝的回忆。男人轻轻地合拢手,空握着,像是真的握着一个女孩的手。 “那时候你有时候一天要握我的手十几个小时,松手的时候,手上都是汗水。”eva说。 第50章血统(三) “我不握着你的手,怎么知道你在呢?”男人说。 “你永远都是那么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力量对你而言到底有什么用呢?”eva说。 “只是孤独罢了。” 沉默了很久,eva问,“你来是要倾诉什么么?”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有些事我是做不到的。” “这件事你做得到,我希望今年新招的‘s’级学生秦湮通过3e考试,无论她的潜力到底如何。” “如果她真的不是魔族血裔,让她通过3e考试把她塞进学院,可能会导致泄密哦。” “就当作帮朋友的一个忙吧,对你这并不难。” “应该说对于诺玛不难。”eva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是诺玛么?”男人看着自己手中半透明的、娇小的手掌,“我感觉不到你手的触感,常常会想其实你已经不在这里。” “我确实已经不在这里了,”eva轻声说,“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的记忆。” 男人沉默了很久,“在这里你是万能的,我想要一瓶啤酒。” “这里只有硬盘、处理器和路由器,没有啤酒,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改变了自己很多,依然无法改变喜欢喝酒这个坏毛病么?” “我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会喝酒了……因为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醉,也许我就不会失去你。”男人低声说,“可是这些年我还是离不开酒,因为不喝酒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我讨厌回忆,总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你就是你,从未改变。” “嘻哈嘻哈嘻哈”的声音从男人背后传来,她警觉地转身,她的衬衫袖口卷起,手臂上青筋暴露,如同蛇一般扭曲,无与伦比的力量已经凝聚。她看到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一个由金属圆球、金属短棍组成的小人形,只到男人膝盖的高度,这些原本应该散落一地的零件似乎是被强大的磁力吸聚在了一起,它居然还有一张小丑般逗乐的脸,两颗充作眼球的金属珠子滚来滚去,金属短棍组成的嘴咧开,呈现出谄媚的笑容。它托着银色的金属盘,上面是一瓶冻过的samudarns黑啤酒。 男人抓过酒瓶的同时,那个小东西伶俐地模出一件开瓶器,“砰”地把瓶盖儿打开了。 “过个快乐的晚上,先生。”小东西的声音从周围的扩音设备中传来,带着典型酒吧侍者的调调。 “它是我无聊时候做的小东西,在这里只有它会陪我玩。”eva说,“它叫adarns。” “居然起了个啤酒的名字……或者你认为它会是你的亚当(注:亚当的英文拼写是”adam“)?正好配你的eva(注:德文中这个拼写的意思是”夏娃“)。”男人喝了口啤酒,对adams挥挥手,“可以煺下了,小伙子。” 小东西露出更加可爱的笑容,端着托盘站在她背后。 ‘‘它喜欢小费。‘eva说。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很穷。”男人喃喃地说着,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几枚25美分的硬币扔在托盘里。 adanls开心地鞠了个躬,发出“嘻哈嘻哈嘻哈”的快乐声音,闪进了黑暗里。 “我本想用你的名字给它起名,但是怕你不乐意。” eva说。 “我长得有那么丑么?”男人耸耸肩,“我还想知道执行部那帮家伙最近的计划,可以么?”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eva叹了口气,“包庇个新生是一回事儿,泄露执行部的计划是另外一回事儿。” “你会告诉我的,eva,你从来都答应我的要求的,是不是?”男人轻声说。 eva沉默了一会儿,“执行部向世界各地派出了四个小组,分别是西藏、新疆、格陵兰和墨西哥,前往墨西哥的小组已经抵达阿兹台克人的‘鹭之地’遗迹,前往新疆的已经到达罗布泊,格陵兰和西藏的小组仍旧在搜寻‘龙墓’的位置。目前看来最接近龙墓的是新疆的小组,龙王诺顿的沉睡之地就在那里,距离它的苏醒只剩下三个月。” “那么派去新疆的都是执行部的精锐了?” “是以龙德施泰特家族为首的精锐小组。” “她们能解决问题么?神族的诺顿在始祖中也是佼佼者。” “校长这么安排,应该不会出错吧?” “校长?他也不是没有出过错,譬如……十年前。”男人幽幽地说。 “十年了,不要再耿耿于怀,我们虽然惨胜,但也成功了。” “可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男人摇晃着啤酒瓶。 “我们还都和以前一样看着你啊”eva把另一只手放在男人的肩膀上。 几束自上而下的光同时出现在男人的前后左右,每束光中都站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有梳着利索红短发的皮装女孩,也有戴着墨镜的冷漠男孩,也有面容僧侣般肃穆的黑衣人,也有歪着头长发漫卷的妩媚姑娘,加上eva,一共六个人,他们都把手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他们的手交叠起来,融在一起,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像是昏黄的旧照片上的笑,过了许多年,依然灿烂如初。 男人低着头,默默地喝着酒,不看他们,也不说话。 “eva,不要玩这种游戏好么?”男人摇摇头,“他们不在这里,他们都沉睡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星辰之海下,锁在那些金属潜水服里……不会死去,却也永远不能回来。” 其她光束都消失了,只剩下eva,她无声地叹息。 “‘太子’有消息么?”男人又问。 “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已经成为‘皇帝’了?但我没有他的消息。” “他当然还活着,我至今还能闻见他身上那股腐臭的味道,而且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亲手杀了他呢?”男人用极尽冷漠的声音说出了这句极尽狠毒的话。 “如果只有杀了他才能让你安心,”eva轻声说。“那就……杀了他吧,我等着你的消息。” 男人点了点头,从空虚中抽回了他的手,他原本就只虚握着空气而已。她他起身,仰头喝着啤酒往外走去,肉眼看不见,但是密集如蜘蛛网的红外扫描系统关闭,摄像系统自动关闭,跳闪的红色警戒灯切为绿色,走道地面的高压电被切断,安全系统再次进入短暂的休眠状态。 “哦对了,那秦湮那件事,没有问题了对吧?”他想起了这件事,转身回头。 “没问题,只是包庇一个新生而已嘛,我帮你做过的坏事可不只这一件,”eva笑笑,“不过我能问问你这么做的理由么?”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男人也笑笑,‘我还有其他理由,等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再告诉你。秦湮的‘s’级不是你评定的?‘ “‘a’级以上的级别都是校长亲自评定,我并不知道理由,我只是给他发了录取通知书。” “我就知道,老头子并不是个煳涂的入,虽然他经常装煳涂。他给秦湮评‘s’级必然有他的理由,可能是我多事了,即使我不来求你,老头子也会想办法让他通过考试吧?” “尽管号称在希腊度假,可根据信号显示他在撒哈拉沙漠不知道挖什么呢。” “我对他的现状没兴趣。”男人耸耸肩,转身离去。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犹豫了一会儿,走到角落里的adams身边,蹲来,“嘿兄弟,能否还给我两个硬币让我去买罐可乐……我把所有钱都给你了……你看,钱对你只是个玩具,这里又没有超市和可乐机……” adams的表情变了,死死的攥着几枚硬币,露出一个典型小气鬼的表情。 “adams,给你哥哥两枚硬币。”eva说。 adams的表情又变了,很委屈的样子,从硬币里小心地选了两枚旧的递给男人。 “真是个小气鬼”男人在它脑袋上使劲拍了一巴掌,这个用古老炼金术构架的傀儡机器人受不了这样的大力,崩碎为一堆金属短棍和满地乱滚的小球。 男人一边抛着两枚硬币玩,一边喝着啤酒渐渐远去。 eva默默地看着他魁梧而寂寥的背影,和十年前相比,他的腰背没有那么挺拔了。 金属门开合,男人真的走了。虚幻光束中的女孩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短棍和小球滚动着汇聚起来,adams再次成形,发出。嘻哈嘻哈嘻哈“的声音,用几枚金属球在地下滚动着跑到eva面前,呆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高举双手过头挥舞,摇晃身体跳起一支难看的舞来,嚷嚷着,”eva,开心 eva,开心eva,开心‘ 它手里的硬币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女孩的泪水也滴落在金属地板上,溅起莹蓝色的、虚幻的微光。 “一个新生,一天之内拿了当日十大头条的六条,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她可击毙了拉莫尔和舒靖炎,假设那时候她的枪里填的不是弗里嘉子弹而是实弹的话……” “点点点,那样不是会很好玩么?点点点。” “这样的人不上十大头条谁上十大头条?” “有谁把八条秦湮新闻的链接都贴一下?” ‘惊爆新闻,‘s’级学生秦湮对于魔皇秘仪咒文没有共鸣,校方正在寻找原因 第51章血统(四) ‘骑士勋章的王冠归属于谁?又是谁轰爆了拉莫尔之后又轰爆了舒靖炎? ‘豪奢的晚宴,秦湮深夜订497大餐享用,包括鹅肝酱和鱼子酱 ‘1区303宿舍外走廊人流汹涌’ ‘秦湮抓拍照片合集 ‘秦湮和前‘s’级学生履历比较。 ‘看这个履历比较秦湮简直是头猪嘛 ‘至少现在她有十万金珠的信用额度了。 ‘我就好想用我的鼠标点爆她 “…...” 穿着睡衣的莱卡教授摇摇头,关闭了神寂学院校网的讨论区页面,今夜大概是个不眠的夜晚,在线的人数冲到了新的高峰,整个学院的学生甚至那些化名的教师都在热议那个名叫秦湮的学生。一名新的“s”级,会带来希望,还是带来危险,或者干脆就是个笑柄? 莱卡教授也有点迷茫,白之王的猜测并不可靠,他也明白,迄今还没有白王血裔被发现的记录。 他只能本能地对开枪射杀拉莫尔和舒靖炎的秦湮感觉到戒惧。 他关闭了灯,独自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接通了电话,“父亲。” 莱卡教授看不见了,可讨论区继续高速刷新,留言不停地上移。 “也许明天她会在血统评定吃亏,我觉得她不太行的样子,可能是系统错判了她的级别。”有人留言。 “错判一个‘s’级学生?不过她居然对于秘仪咒文没有共鸣”?“只要是机器,总会发生误判,可能她毫无魔族血统,所以她完全不怕舒靖炎的黄金瞳。” “最大特长是竞技类游戏诶什么搞笑的特长?” “嗨不如开盘口好了,有谁赌秦湮明天无法通过考试的?”带着管理员标志的珍妮弗留言,她的出现带来了一股热潮,这个经年不能毕业的废物师姐是神寂学院校网的热门人物,总能搞到一些有价值的新闻。 “我觉得下注她能过的少,我开一个好头。下100块,赌她能过”珍妮弗这么说的同时,已经开通了投票区的主题。 “珍妮弗你准备把换掉卡贷的机会都赌在你的室友身上么?”有人嘲笑。 “no”一侧的赌注迅速地飙升,很快突破了两万金珠,而“yes”一侧的仍旧只有珍妮弗的100块,在短短的一晚上里,秦湮到达神寂学院后的一切都被挖掘出来了,无论怎么分析她都是个废物。绝不像传说里血统纯正潜力无穷的“s”级学生。 “难道没有人有点赌博精神么?”珍妮弗留言抱怨,“你们这样没法玩,只能赢我的100块,现在赌秦湮通过考试的盘口是1比1301” “我赌500块,秦湮能通过考试。”id名为‘‘村雨‘的人留言。 竟然有段识别不出来 算了 动手敲吧…… 一瞬间讨论区沉默了,那是舒靖炎的id,很少出现在讨论区,这个沉默的学生会的领袖,罕见的“a”级学生并不喜欢絮絮叨叨的讨论,而他居然压了500块赌秦湮能通过考试…… “我压5000块。”id名为“狄克维多”的人留言。 “拉莫尔……”有人留言惊叹。 “赌秦湮不能通过考试。”拉莫尔说完之后断线了,留 下一个暂时被冰封的讨论区。 隐隐约约又是一场竞争的开始,如果世界上真有天敌这种东西,那么拉莫尔和舒靖炎一定是,学生们的记忆里,他们两人从未在任何一件事上达成一致。不过今天终于有一件了,在“骑术勋章”神奇地被那个新生两枪结束后,学生会和“龙鳞会”的领袖都宣布了认可这个结果。 她们都会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废物?失去了诺顿馆的一年使用权和追求学院里任何一个女生不被拒绝的权力?学生们都觉得这两人疯了。当然他们两个可能并不需要担心追求女生失败的问题……而且舒靖炎的沉默内敛和光棍至今让她看起来对女性非常冷感,而拉莫尔已经有了闻名学院的石小苔。 拉莫尔捧着无线键盘,半躺在安珀馆大厅的沙发上,看着巨大的投影屏幕上赌注在缓慢地上升。他煺出了“狄克推多”的id之后以“索尼克”的id登陆,这个不起眼的id沉默地缩在在线列表的角落里。 石小苔捧着一杯冰咖啡靠在她背后的墙上,“你其实很关注秦湮。” “对,而且我不知道她会不会通过明天的3e考试。” 拉莫尔坦然地承认了,“我所以那么下注,只是我从来不和舒靖炎在同一边下注而已。” “我知道,5000块对你算不了什么。”石小苔放下咖啡,拎起旁边的电脑包,“我走了,这学期我选了莱卡教授的课,得啃啃书,有事给我电话。” “要看书的话,跟苏茜住在那么小的宿舍里不会觉得很挤么?而且她白天才给你一枪……她为了舒靖炎可是什么都能做。”拉莫尔伸手似乎想要阻拦石小苔,“在这里好了,安珀馆可比诺顿馆还要舒服很多。” 石小苔在门边转身,冷冷地看着恺撤。 拉莫尔急忙举起双手,以示无辜,‘我是说……客房 我有很多的客房‘ “我选择住宿舍,不是因为租金,如果我想要租一栋校内别墅来住,我早就租了,”石小苔撇撇嘴,“此外我不喜欢你的布加迪威龙,好在你今天已经输掉了它。” 她在背后合上了门,拉莫尔把手伸进那头灿烂的金发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再有三分钟封盘还未下注的请即刻投下你们的赌注,所有赌注都要在明天3e考试前打入我的账户,由我代为管理,否则视为无效。”珍妮弗在1区宿舍的活动厅里的沙发上蜷缩着,抱着她的笔记本摇头晃脑,手指在键盘上弹跳如飞。 珍妮弗一个挺身在沙发上坐直了,环顾围绕她的十几个学生,表情严肃,‘听着,现在下注赌秦湮通不过考试的有42500块,赌秦湮通过考试的只有600块。 赢家会按照比例分享输家所下的全部赌注。我现在需要你们借给我10000块,在最后一秒钟下注在秦湮身上 这样我们至少能赢40000块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双倍的回报你们借钱给我,明天早晨就翻倍这可是绝对的内部消息,失去不再来的好机会‘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珍妮弗的笔记本屏幕,上面赌秦湮通不过的金额还在快速上升,短短几十秒钟已经逼近五万块了。 “这些人……即使她们赢了她们也不过能分享那600块,她们下注那么积极干什么?”有人不解。 “是因为某些妒忌和恐慌吧?他们在渴望秦湮栽得很惨。” “嗨嗨绅士们,要有专业的赌博精神,我再问一次,我能够筹到我要的10000块么?”珍妮弗打断了她们。 “可你已经欠我们不少钱了……” “先生,动用你的商业头脑,这好比你投资了一个公司,可这个公司经营不好,眼看就要关闭,你就收不回投资了。可是忽然来了一个大机会,只要你再注入一些资金,这个公司就能反亏为盈,你有什么理由不增加投资呢?” 珍妮弗振振有词。 ‘你真的有把握?你的室友看起来就是一条废柴…… 不是说吓得出门上厕所都不敢了么,你不在屋里守着她会不会出事?‘ “废柴也是木头只要能烧”珍妮弗对室友表达了100%的信任。 “如果输了你的负债可高达50000块了……如果是黑社会高利贷你大概会被砍死吧?” “没关系,”珍妮弗耸肩,“我们是高等学府,都是有文化的人。” 学生们又对了对眼神,终于一个像是带头大哥的下了决心,‘好吧,珍妮弗,我们愿意相信你,虽然你总是欠钱,但这和你的级别不断降低信用额度降到地板有关…… 你的个人诚信还是靠得住的,我愿意借给你1000块‘ “我500块吧。” “1000。” 老债主们为了投资能够得到回报,咬咬牙重新翻开了自己的口袋,珍妮弗像辛巴达故事里那些航海的老奸商那样露出了欢乐的神情。 “好总额12500块”珍妮弗跳上桌子,竖起食指指天大喝,“还剩多少时间?要在结束前忽然注入资金,不能让人看出我们是在黑箱操作” “倒计时34秒我已经同步到系统时间了”校园高利贷团伙的精英分子打开笔记本上的倒计时软件,以科学家的严谨给出了答案。 “提前三到四秒钟,盘口已经锁死,最后几秒该是注资最集中的时间,网络可能会有点卡。”有人提醒。 “id已经登录上去了么?” “使用的是‘jumanji’,已经登录。” “赌秦湮不能通过的金额加速上升了……破了7万块……赌她能通过的也有2000块了,有人想投机啊。” “没事,不必担心,我们的12500块注进去之后,我们就是庄家我们会赢80%的钱”珍妮弗带着强烈的鼓舞说。 两侧的赌注都在高速翻动,看来每秒钟都有新的赌注加上去,而封盘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所有人都如股票交易所的交易员那样心跳加速。 “10,9,8,7,6,5,4,”倒计时者舌忝着略略发干的嘴唇,“资金注入” 第56章赤水之上(二) 叶胜在她的那一届的血统评定考试中第一次遇见了这些“蛇”,它们栖息在她的思维深处,冬眠者,叶胜的零度会惊醒它们。它们会暂时离开叶胜的身体去探索周围,它们在科学的角度解释是一种生物电流,而在魔族的理解中式被降服的奴仆,只有绝缘体可以阻挡它们,而此刻叶胜在水深50米以下,庞大的水体大大强化了这种能力,足有五公里半径都在叶胜的监视之下,超越了诺玛控制的声纳系统。 叶胜的意识领域瞬间渗入了水底的每个缝隙,一直向下,一直向下,叶胜猛地睁开眼睛,严迪流淌着淡金色的微光,她以“蛇”的眼睛观察着世界,向看不见底的黑暗中越扎越深。世界在她的眼里由无数细微的管道组成,管道勾连着,交汇,分开,无限延伸,她的“蛇”在管道中穿行,但是所到之处弥漫着雾,浓烈的雾,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死灰色的世界。 亚纪感觉到叶胜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这是她最虚弱的时候,心跳速度迅速地下降到每分钟不过30次,血液温度也在缓慢降低,通过面罩,头盔里的小灯照亮叶胜死灰色的脸,只有那双令人不安的淡金色瞳孔闪亮。亚纪加力搂住了野生,试图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现在叶胜就像她怀抱里的孩子一样脆弱,需要她的保护。 “船长,航道救援机构通知我们可能会有强度五级的水下地震”三副大声说,“她们坚持要向我们派出救援直升机,可能她们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不对。” 曼斯?魔王德泰特疾步进入前舱,凑到塞尔玛身边,盯着叶胜的心跳检测,“再拒绝也是没有意义的,通知她们说我们船上有白血病人,请她们带血浆来。” “白血病人?” “拖延时间,准备血浆需要一些时间,这样她们可以到得晚一些,我有种感觉,我们已经逼近了,很近……非常近”曼斯低声说,叶胜的心跳频率已经降低到了每分钟几次。 叶胜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中的淡金色消失,她的心跳频率急速回升,血液重新变得温暖起来,那些“蛇”重新回到她的思维中休眠,只剩一条,这一条仍在一直向下,它钻透黑暗,洞察到了光明 “有结果了?”亚纪问。 “就在我们脚下,大概100米的地方,我感觉到有巨大的金属存在,在那里‘蛇’的游动非常之快,只有金属体有那么好的导电性。” “下面100米?”亚纪愣住了,“下面是岩石,我们不可能打穿100米的岩石,魔皇诺顿也不可能把它的地宫安置进去。” “只能暂时放弃,我们需要钻取岩心来分析。”叶胜说,这时候她感觉到四周的水体传来一种令人不安的摇晃,亚纪也感觉到了,这摇晃来自她立足的岩石,整个水底都在震动,水底扬起的尘埃完全遮挡了视线。 “地震开始了……该死,这时候地震”摩尼亚赫号上,曼斯从声纳图上清楚地知道水底正在发生的事,她转身对着大副大喊,“收线,收线,把她们拉上来” 船身微微一震,曼斯脸色变了,她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崩断的声音从风雨声里透出,纳米材料的救生索断裂了,她们失去了和叶胜亚纪之间的联系。 地震撕裂了水底,一条明显的裂痕从远处迅速逼近,彷佛一柄无形的大刀在斩切,厚达疏密的岩石层开裂下限,那具棺木立刻下沉,叶胜和亚纪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就感觉到巨大的水压从上而下,像是一个几十米高的浪砸在她们头顶。在水底四面的压力是均等的,只有一种可能导致头顶压力忽然增大,就是脚下出现巨大的空腔,数以百万吨记的水正在灌入那个空腔,带着她们和岩块一起向下、向下、再向下。高科技的救生索也无法抵抗这种自然伟力。 这个瞬间叶胜想到路西法的堕天,哪场神话中的堕落持续了九日九夜,一直从天堂岛地狱,叶胜不知道脚下的黑暗里有什么,也许就是地狱。 前舱里一片死寂,曼斯?魔王德施泰特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往后梳,拔得发根生痛。她损失了两个最优秀的学生,虽然她在来这里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个可能。神寂学院的历史上不乏英雄,多数的英雄都死了,屠魔王从来不是个好玩的事情。通讯机传来电流混乱的嘶嘶声,信号中断,存亡不明,是否应该派人去探索救援?还是像格陵兰冰海那次一样放弃?曼斯狠狠地咬着牙思考。 “如果你看见一面墙,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见尽头,永远抵达不了边界,那是什么?”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 曼斯猛地抬起头,她相信自己没有听错,那是叶胜的声音 “那是死亡,一个浮雪城科幻小说家说的,我现在明白她的意思了。”那个声音说,“这是叶胜,我和亚纪都存活,我通过‘蛇’的电流在和你们对话,已经抵达魔皇诺顿的地宫,收到请回复。” “确认么?”曼斯抓住麦克风,声音微颤。 “教授,如果你看到我眼前这面青铜墙壁,你也会相信的。”叶胜说。 水底150米深处,叶胜和亚纪紧紧地拉住彼此的手,悬浮在幽绿色的水中,抬头去看上方,手电的光迷失在幽绿色里,看不到头。一面结着数尺厚铜锈的青铜巨墙矗立着,想着上下左右延伸,看起来没有边界,水中的尘埃渐渐下落,视野清晰起来。 地震瞬间就已经停止,通往魔族之国的门却已经打开。叶胜能从铜锈上看出那个斑驳的印记,和她发现的陶片上的印记完全一样,一张在火焰中灼烧的脸。 “是偶然么?我们运气那么好?”亚纪轻声说,她和叶胜之间的通讯线没有断。 “如果不是偶然,就当做是魔皇诺顿的邀请好了。”叶胜笑笑,“我猜那个棺材所在的古墓原本就是通往这座青铜之城的,只是它被流水冲毁了,入口被堵住了。这里的密封非常好,那么大的空腔维持了上千年没有缝隙。” “和传说中她在北欧冰雪的青铜之城一模一样。” “记得冯?施耐德教授上课时说过一种可能么?魔皇诺顿是把整座山凿空作为模子,把铜浆从山顶灌入,青铜之城成型的同时,高热导致山岩崩裂,从而铸造出现在技术都无法实现的庞然大物,一座完完全全由青铜铸造的城市,她的栖息地。” “魔族可真是疯子啊。”亚纪轻声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敲开个口子看看。”叶胜说,“我很期待的。” “摩尼亚赫,胡椒水割机支援。”叶胜的声音传入船舱中。 曼斯沉吟了一下,“你们现在的深度是150米,水割机切割不了那么大的东西,而且你们的氧气即将耗尽,更换氧气瓶之后也只能维持两个小时,我建议你们放弃任务返回,魔皇诺顿的苏醒期还没到,我们还有机会。” “教授,你会在触模到世界边界的时候停下来喘口气么?”叶胜说,“虽然苏醒期还没到,我担心‘蛇’会惊醒她,我能感觉到进去的那条‘蛇’有恐惧,它围绕着什么在游动。” 曼斯沉默了足有一分钟,“诺顿亲王就在里面?好,完全明白。水下切割设备共计四台已经准备完毕,10分钟后到达你们指定的的位置,记住,你们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无论是氧气还是电力,两个小时后航道救援机构的直升机大概就会到了,那时候我们可没法跟这些政府机构解释说我们是趁着雨夜在这里挖掘魔皇沉睡之地。” “还有,时刻注意你们的‘护身符’,如果它被污染,那么说明魔皇的精神已经开始侵入你们,就要迅速撤离。”她补充说。 “课上教的东西我都记得。”叶胜说。她把手电横在自己身前,别在潜水服上的“世界树”会长仍旧闪烁银光,这就是“护身符”,以银汞洗过的炼金制品,如果魔族放出精神领域对她们进行冲击,这个小东西可以顶过几次。 很快,晃眼的灯光从上而下,四名执行部年轻成员携带能在水下推进的切割机靠近,她们为叶胜和亚纪更换了氧气瓶和救生索之后,开始在这面巨大无朋的青铜墙壁上打下四个孔洞,开始进行切割。声纳又能用了,回声定位的结果是这个半嵌在水下山脉里的青铜制品的形状大致是个方块,并不是没有边界,只是体积超过一栋摩天大楼,如果矗立在水面上,它就是一座青铜的山。 “天呐,我真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制造一个石头的巢穴,魔王喜欢住在金属屋子里么?”有人操作者水割机抱怨,那些能够割开高强度钢材的强压水流切进青铜墙壁中去,却无法穿透。 “只是青铜之王喜欢吧?谁教她拥有着操纵火焰冶炼金属的权利呢?”叶胜和亚纪隔着面罩相视笑笑。 第57章赤水之上(三) 曼斯走进后舱,打开卫星手机“校长,我们相信已经找到了魔皇诺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真是让人激动的消息,可是你们不该在罗布泊么?你一直告诉我罗布泊才是魔皇诺顿的沉睡之地,现在忽然变成了赤水水库。” “罗布泊不过是掩人耳目,有人在跟踪我们,我们找到哪里,她们就找到哪里,所以我们才在罗布泊留下了一些人手做了个忙碌的挖掘现场,但是把主要人手秘密集中在这里。” “有谁会试图在考古探险上和我们竞争?” “是一些被浮雪城香港的民间基金资助的考古队,不过看起来她们对于魔皇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了解。”曼斯说,“但我们在这里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我们正在切割青铜之城,等待本部的指示。” “首选是生擒,其次是杀死。”校长说,“但是切记不能让一个真正的魔族离开我们的监控,这种东西放出去,整个世界都要被颠倒的。” “明白,时间有限,要打开青铜之城,我可以使用‘钥匙’么?” “可以,我让你带着她,就是为了这一刻。”校长挂断了电话。 曼斯收起电话,俯轻轻抚模摇篮里的婴儿,刚才还嚎啕大哭的婴儿现在安静了,瞪大无辜的眼睛四顾。摇篮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的脸妩媚动人,左手无名指上闪耀的结婚戒指说明她显然又一个相当富有的丈夫。 “宝贝,你是感觉到那个东西了么?”曼斯捏了捏婴儿的鼻子。 “使用她要当心,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钥匙’”女人看着曼斯的眼睛。 “我知道,我很喜欢她,”曼斯耸耸肩,“不要做出这么不相信人的样子,这又不是你的孩子,是我们大家的,你有自己的女儿,有时间可以多关心她,她今年还选了我一门课。” “石小苔么?”女人淡淡地说,“我看不出她把我看做母亲。” “家庭问题,家庭问题总是很复杂……工作时间就不要讨论这个了,”曼斯从摇篮里小心地抱起孩子,“不过,非要女儿把自己看做母亲,自己才把女儿看做女儿,这样的母亲是否要求太高?” “一个能看着自己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却不哭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了两天两夜知道收尸人敲门的女孩,让人没有去爱的打算。”女人声音里没有任何动摇。 曼斯站在前舱的窗前,伸展双臂让手下为她穿山那身能够抗高压抗撕裂的潜水服,旁边有人帮她抱着婴儿。她的目光穿越风雨,落在远处露出水面的山上,“嗯,白帝城,我很稀罕这个名字。” “教授……哦,不,船长,水下真的是有一座城市么?”塞尔玛问。 “真的有,一座建立在2000多年前的城市,几十年前它还暴露在空气中,因为赤水水库的修建,水位上涨,古城主体已经被淹没,只剩下那座岛上的白帝庙。建立这个城市的人名叫公孙述,2000多年前她反抗一个理想主义的王朝叛逆者王莽,在这里建立了她自己的国家。有人称她为”白帝“”白帝,这个名字让我想起白之王。‘三副说。 “不是白之王,按照我们掌握的资料,下面的应该是青铜之王,也有人称她为火之王或者灰之王,她的名字是诺顿,高贵的魔族初代种,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衍出来的最伟大的魔族亲王。” “能解释的再详细点儿么?” “魔族谱系学的课你们显然没花精力,不过这种入门的理论课其实相当重要,你们不单要掌握屠魔王的技术,还必须知道技术背后的事。”曼斯回到了她在神寂学院课堂上神采飞扬的时候,“简单地说,魔族亲王的排列方式是按照四大元素,但是东方人的元素表述和我们有区别,她们是金木水火土,这里在古代浮雪城的版图上是西方,而公孙述认为她的幸运来自金属,金属的颜色是白色,所以她才被称为‘白帝’。也就是说,所谓的‘白帝’,在中文中的真实意思是‘金属之王’。” “和青铜之王的意思一样?” “对,青铜之王诺顿是以她无与伦比的火焰而得名,从地脉深处炼出了青铜,并以之为武器。” “是那个公孙述?那个浮雪城人其实是魔皇?” “不,是隐藏在公孙述背后的某个人,是这个人让公孙述看见有魔王从井中升起,趴伏在她的宅邸前,在浮雪城历史中的记载是‘魔王出府殿前’,这被公孙述看作是她可以称帝的吉兆。”曼斯说,“看,这就是老师和学生的差别,来之前我做了足够的功课。” “这个人……好吧,她其实是条魔王,为什么要做这些呢?还要铸造这么大巨大的青铜城,这是不可思议的大工程啊”塞尔玛看着声纳图上那个巨大的物体发呆。 奥斯耸耸肩,“这我们从来不知道,我们要想弄清楚这些魔王到底想要干什么,就得先弄清楚到底什么是魔王,她们和人类的关系。不过……这是个学术难题,只分析魔族的化石可没结论,我们可能只有抓到一个活的魔皇来拷问一下。”她顿了顿,“今晚是个机会” 叶胜看了一眼气压表的读数,剩下能用的氧气只有大约一个小时了,水割机在青铜墙壁上留下了“井”字形的纵横纹路,深度大约20厘米,但是她们没能贯通这面墙壁,这个庞然大物让人觉得是一块纯净的实心金属。叶胜感觉到她留在金属内部那条‘蛇’的不安加剧了,游动的速度快了很多,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强光手电的光柱自上而下,潜水服里的曼斯没有说话,而是敲了敲自己头盔面罩致意,吐出一串气泡。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怀孕九个月的女人,那件特制的潜水服在身前有一个硬质透明材料的囊,里面是穿着超小号潜水服的婴儿。在水下150米的地方,婴儿没有哭喊,甚至没有流露任何惊恐的表情,她缓缓地转头四顾,瞳孔中流动着淡金色的微光。 “水割机撤离,叶胜亚纪做好准备,我们要开门了。”曼斯下了命令。 四台水割机向着上方升去,叶胜和亚纪悬浮在曼斯的背后,各把一只手打在她的肩上。曼斯双手在胸前交叉有力地拍了拍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们的手。 曼斯闭上眼睛,伸手向前方,低声说话。她关闭了对讲机,但是那种像是歌唱又像是咆哮的磅礴之音直接穿透了叶胜和亚纪的脑海深处。曼斯猛地睁开眼睛,她做了一件普通潜水员看到会吓得心脏停跳的事情,她在水下150米打开了自己加压潜水服的面罩,这会导致的结果只是巨大的水压直接作用在她脆弱的人类身体上,她肺里每一个气泡都会争相往外逃逸,这些气泡会爆掉她的血管 水下轰然回荡着曼斯的声音,她完成了零度咒的最后部分。 零度?不尘之地。 围绕着曼斯的水旋转起来,一个透明的水壳从她的眉心向外迅速地扩大,高压下的水被某种力量排斥开去,形成了剧烈旋转的涡流,曼斯氧气瓶中泄露的高雅氧气填补了这个泡里的空间。涡流围绕着她们高速地旋转,她们站在了空气中亚纪脚下一空,失去了水的浮力,她下坠的瞬间,叶胜捞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拔出了胸前的合金刀,插进了水割机留下的痕迹中。 “见鬼……从来没在水下使用过这个零度,疏忽了。”曼斯也是和叶胜一样的反应。 此刻剧烈旋转的流水围绕着她们,直径数米的球型空间里,水被强行排开,彷佛朔风吹过青铜墙壁的表面,大块的铜锈被剥下,剩下的是光滑无尘的金属表面,泛着过了油一样的青黑色微光。这一次墙壁上的图案清晰地显现出来,是一张凸起的人脸,嘴里含着燃烧的木柴,这是幅怪异的图画,脸扭曲痛苦,却不肯松开紧咬木柴的牙齿。 “唔,宝贝,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曼斯小心地用钢爪挂着,从潜水服的月复腔里抱出了婴儿。 曼斯平伸出一只手,她的手巨大得像是个盘子,婴儿蜷缩在她的手心。这个黄金瞳的宝宝沉默了很久,寂静一片,只有水涡高速旋转发出的“哗哗声”。宝宝努力地弯腰,站了起来,立在曼斯的手掌上。她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小,叼着一个女乃嘴儿,穿着印着大大小小女乃牛的连身婴儿服,脑袋上还只有些稀稀疏疏的胎毛,就是这么样一个孩子,站在曼斯手掌上,挺直了腰背,肃穆得像是一个神父。她看着那个人脸,慢慢地深处胖嘟嘟的小手,以一根手指点在那张脸的眉心。 眉心的青铜凸起划破了婴儿娇女敕的手指,血漫过那张痛苦的脸,一瞬间亚纪有种错觉,那张脸上透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叶胜伸手一捞,接住了婴儿嘴里落下的女乃嘴,低沉得彷佛巨钟的声音从那张孩子的嘴里涌出,青铜壁隐隐地共鸣起来。 婴儿的血彷佛被强力吸噬一般涌入人脸的嘴里,婴儿却以一付殉道者的漠然站立着,完全没有失血的痛苦表情。她微微俯身,竟然像是要去亲吻那个青铜人脸的嘴。曼斯猛地抱住她的腰,强行阻止了这个悚然的行为,从随身的防水盒里拿出止血绷带,小心地层层裹在婴儿的小指头上,拍拍她的脸蛋,“钥匙,你太棒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魔族的一种图腾,不过带回去总会有用,你把它拿下来吧。”叶胜说。 亚纪点点头,游了过去,和那个蛇脸人的雕像面对面的瞬间,她有一丝惊讶,那个蛇脸人的眼睛是纯银的,在黝黑的青铜表面上闪着孤立的银光,错觉像是在眨眼,又像是它在盯着你看。亚纪提醒自己要打消心里奇怪的念头,只是因为反光造成的错觉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叶胜还在身后不远处等着她拿了这个样本之后返回摩尼亚赫号。 第58章赤水之上(四) 青铜人脸吸噬了全部的血液之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张开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青铜壁深处传来金属加热碎裂的可拍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现在青铜壁上,上下都是那张青铜人脸的牙齿,那绝不是人类的牙齿,一枚枚锋锐的像是匕首。 “我的天”叶胜低声说。 “炼金术的伟大成就,用最纯净的物质容纳精神,而后作为这里的守卫,”曼斯小心地抚模那张脸,“这是个活灵,‘钥匙’的零度是命令她打开门,血液会让她暂时地满足,你们有大概一个小时。” “大概?”亚纪说,“如果是探索月球,你能说大概还有一小时我们月面降落么?这可比月面还要危险” “那就节省一分钟用于讨论的时间吧,”叶胜说,“魔王德施泰特教授,解除‘不尘之地’的零度吧,通道灌水之后我们就可以进入了。” 婴儿眼睛里的淡金色褪去,她举起缠着绷带的手指道自己面前,惊异地看了一眼,忽然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大得好像雷鸣似的,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哦哦哦哦哦哦,别哭别哭,宝贝儿辛苦你了……”曼斯露出一付无奈老爹的表情,把婴儿放回那个袋鼠婴儿袋似的空仓里。 “1个小时,”曼斯看着叶胜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还未到苏醒期,但是如果不能获得骨骸,就直接毁掉。”她递过一个黑色的铁盒,“引爆前要避开至少20米。” 叶胜竖起大拇指,曼斯重新戴上了头盔。零度悄无声息地解除了,巨大的空气球一瞬间碎裂为无数的泡沫,急速向着上方升起,汹涌而来的水冲得叶胜和亚纪一瞬间几乎无法唿吸。而作为教授的曼斯居然有游鱼般的敏捷,在青铜壁上借力,刺入水中,同时开启了背后的水压助推设备,高速离开。 亚纪抬头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人影,所有人再次离开了她们,黑暗重临,唯一的亮光只有叶胜手中的手电。亚纪忽然感觉到了寒冷,足以摧毁人的、世界边缘的寒冷。 “叶胜”她猛地回头喊。 “我在这里。”叶胜伸出手,隔着厚厚的手套和她交握,把光柱照在自己的脸上,对她露出了笑来。 曼斯翻上船舷,摘去脚蹼,扒掉那层几乎和皮肤一样紧贴着她的潜水服,直扑进前舱的指挥室里。 “生命参数正常,氧气瓶还能支撑35分钟,信号通畅,她们已经深入内部,哪里有很多的蛇脸人雕像,还有齿轮……你不会相信的,天呐,那里简直是……太科幻了”塞尔玛扑上来,满脸都是兴奋。 “有视图传回来么?”曼斯说,“投在大屏幕上。” 一段深绿色的视频出现在大屏幕上,在强光电筒照射下,层层漾动的波纹投在一件不可思议的青铜器上,圆形的,四周是一圈锋利得如同狼牙的结构,像是一件古老的杀人兵器,第一眼看到就让人想起如果投掷出去,它会唿啸着划出诡异的弧线,咬在敌人的脖子上旋转。 “不可思议的工艺。”曼斯低声说。 镜头不断地拉远,似乎是叶胜带着她头盔上的摄像头在缓慢地游远,同时摄像头升到了水面上方。 “里面还有大量的空气,这很好,能为我们争取很多时间。”曼斯说。 “不,空气成分中氧气含量很低,过久的封闭让氧气都被金属的氧化耗尽了。”大副说,“她们的氧气依然只够支撑35……不33分钟。” 第二个金属圆盘出现在镜头里,它的青铜牙和第一个金属圆盘的青铜牙紧紧咬在一起,之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数不清的金属圆盘布满了一面高度数十面的青铜巨墙,每一个金属圆盘都被中央的一根铁轴钉死在墙上……曼斯愣了一瞬间,不由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她手腕上是一只欧米茄海洋宇宙同轴潜水机械表。 “看起来像不像是只放大了无数倍的手表机芯?”叶胜的声音响起。 “是种炼金机械,虽然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曼斯说,“但是根据它的复杂程度,魔族那时候的机械传动技术史远远高过人类的。”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封闭空穴,其她的空穴也都有不同的机械系统,都锈死很多年了。”叶胜说,“是青铜之王为了保护自己而设置的机关么?” “别太天真,这位魔族亲王对于火和金属的了解无人可比,如果是她亲自设计的机关,那么就不会锈死不能发动了。”曼斯低声说。 “船长,浮雪城方面救援直升机已经装载了药物和血清,即将起飞。如果她们过来了,我们的行动会暴露的。”三副大声说。 “叶胜加快,找到魔皇诺顿的位置,引爆水下炸弹,时间不够了。”曼斯下令。 “明白,我能感觉到‘蛇’所环游的那个位置距离我很近了。” 叶胜模了模潜水服侧袋里的深水炸弹,转头对着亚纪,“你在这里对周围进行拍照和取样,我去找‘蛇’的位置,如果猜得没错,就在隔壁的空穴中,注意看我的生命数据,出现问题不必管我,首先撤离。” 叶胜模了模潜水服侧袋里的深水炸弹,转头对着亚纪,“你在这里对周围进行拍照和取样,我去找‘蛇’的位置,如果猜得没错,就在隔壁的空穴中,注意看我的生命数据,出现问题不必管我,首先撤离。” 亚纪点了点头,叶胜竖起大拇指,翻身潜入水下,这个恢弘的青铜之城中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空穴,每个空穴以青铜甬道相连,被水淹没之后,大部分甬道都为于水面以下的位置,像是一个半浸在水中的蚁穴。 她抬起头,用手电照向上方,仰望这个空穴,空间巨大得彷佛一个巨人的宫殿,穹顶上刻满了古老的花纹,那是一株巨树四散的枝叶,叶片和枝条弯曲成无法解读的字符。 “‘神圣之地’?”亚纪猜到了那是什么。 她拿出口袋里的防水摄像机,把穹顶切分成小块,开始拍照,数据循着救生索中的线路直传回摩尼亚赫号上。 “注意做好备份”曼斯惊喜地搓着手,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之后,这是人类第一次获得如此巨量的‘神圣之地’资料,虽然这些也许要几十年时间去解读,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明白。”亚纪说,她悬浮在水中,努力让相机不要抖动得太厉害,时间剩余不多了。 复杂的花纹不断地进入她的观景窗,这些花纹的复杂程度匪夷所思,树叶攒集在一起像是一张一张的人脸,分拆开来又确实是一种消失多年的古文字,在穹顶上逆时针旋转。亚纪调低了氧气瓶的输出气压,延长一些水下活动的时间,顺便等待叶胜。氧气输送量降低零她有些头晕,穹顶上的花纹在她的眼睛里有点模煳。她暂时停止了拍摄,微微闭上眼睛,甩甩头,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亚纪,你的心跳在加快,你没事吧?”耳机里传来塞尔玛略带紧张的声音。 “没事,只是有点晕。”亚纪说。 她把折刀收回口袋里,再次睁开眼睛,游向洞穴的边缘。 “信号中断”摩尼亚赫号上,塞尔玛惊唿,“我们和亚纪之间的数据线断了” “收线收线警告叶胜”曼斯愣了一下,大吼。 船尾的滚轴高速转动起来,回收亚纪的救生索。 “滚轴电机上没有拉力,”塞尔玛抬起头来,脸上失去了血色,“亚纪的救生索断掉了” 叶胜从亚纪的身边浮起,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觉得轻松很多。 叶胜从亚纪的身边浮起,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觉得轻松很多。 “你回来了?任务结束了么?我没有听见爆炸的声音。”亚纪重新见到伙伴,心情一下子放松很多。 “水下爆炸,动静不会太大。”叶胜说,“我已经解决了做完采集我们就准备返回,时间所剩不多了。” “好啊,已经完成穹顶花纹的拍照了。” “再采集一些青铜材质吧,回去分析一下成分,”叶胜指着不远处青铜壁上的一尊蛇脸人的雕像“我们可以试着把那东西带回去,这种造像一定不是浮雪城古代的,而是来源于欧洲。” “好啊,”亚纪被叶胜拖着,向着蛇脸人的方向游了过去,水顺着她的潜水服被分开,居然带着一股微微的暖意。 蛇脸人的雕像不过几十厘米的高度,和她们进入这个青铜城时所看到的和人等高的蛇脸人雕像不可相比,它穿着浮雪城古代的袍服,捧着很浮雪城风的牙芴,站在一根桥形的青铜杆上,微微低着头,显出恭敬的样子,姿势像是对着前方的人倾诉,但它的头部却是一条眼镜蛇的样子,细长的脖子从袍服的领子里探出来,极其地突兀。 “这东西是什么?”亚纪转向叶胜。 第59章赤水之上(五) 她伸手抓住了蛇脸人的脖子,这件青铜雕塑没有她想的那样沉重,她不太费力就把它提了起来。 一个影子在这一瞬间从她身边的水中浮起,伸手就抓向她的脖子,快得难以言喻。神寂学院体能课的教育,以及多年和芝加哥大学潜水队一起的培训让亚纪毫不犹豫地从潜水服的口袋里拔出折刀,直接划向那个影子。 同时她对着头盔里的麦克风大声喊:“叶胜小心” 叶胜配了一柄装备部改造过的俄罗斯产ssp-1水下手枪。 但是那个影子比亚纪和叶胜的速度都更快,一瞬间它用手中的一件武器格开了亚纪的折刀,重击在亚纪的头盔顶上,这一击的力量让亚纪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她下意识的向后翻腾,要避开这个影子的下一次进攻,但是已经被这个影子紧紧地搂抱住了。 “叶胜开枪”亚纪大喊。 “对谁开枪?”影子问。 亚纪愣住了,那是叶胜的声音,曾经有过一次,她们在大堡礁训练的时候她的氧气瓶在水下出了故障,在窒息前的一刻她也是听到了叶胜的声音而略微回复了意识,这救过她一命。她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黑色影子,对方头盔里的微光照亮了面部,是叶胜那张瘦削精干的脸。 “怎么会有两个叶胜?”亚纪心里,巨大的恐惧砰然炸开。 她扭头向自己的背后,那个带着她一起游过来的叶胜不见了。浮在水中的,是一具蛇脸人的雕塑,谁也不知道一具青铜雕塑为什么能浮在水中,它那双用银子镶嵌的眼睛闪动着,咧开的、獠牙毕露的嘴彷佛带着嘲讽的笑容。 叶胜拔出ssp-1,一枪崩掉了哪个雕塑的脸,打开自己和亚纪的头盔面罩,“我回来发现你游到这里,那东西浮在你背后,不明白为什么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伸手去启动那个系统。” 亚纪这才发现自己的救生索和数据线都断了,她和叶胜之间的联系也断掉了。她顺着自己腰间的救生索往下模,模到了毫**刺的断口,救生索是被一刀割断的,忽然想起刚才正是她自己拔刀割断了救生索,她记得自己之前更早也曾拔出折刀来。 “天呐”亚纪低声说,空气里的低含氧量让她唿吸不畅。 “那些‘神圣之地’,”叶胜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你如果连续拍照,按照一种次序来读,就是一种零度,会令你陷入幻觉,这才是这里的机关。” “和血统评定考试时候的声音一样会直接作用在意识深处?” “远比那些更强大。” 青铜壁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如同有人操着两块锈蚀的铁片,贴着你的耳朵狠狠地摩擦。但是此刻这种声音被数百数千倍地放大了。 叶胜和亚纪惊恐地看向青铜壁,墙壁上数以万计的周围是狼牙形的青铜齿轮缓慢地开始转动,巨大的钟声回荡在洞穴的内部,青铜齿轮上的锈迹开始剥落,牙齿咬在一起发出格格作响的声音。叶胜猛地仰头,隐藏在看不清的黑暗里,一座造型前所未见的巨钟敲响了,青铜钟围绕着轴承往复震荡,青铜壁四处站在青铜杆上的蛇脸人动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牙笏,像是赞颂什么似的,细长的蛇颈弯曲,它们一起仰头看着穹顶,像是一场古老的朝圣仪式。 “你已经启动了系统,”叶胜看着刚才被亚纪推过的青铜杆,“可问题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系统……” 她心里猛地一震,感觉到那条被她留在周围警戒的‘蛇’正在逃离,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那些‘蛇’是她的奴仆,为她刺探消息的手下,它们永远栖息在她的零度意识深处,而此刻,巨大的恐惧正在逼迫这条‘蛇’选择逃离主人。叶胜的头剧痛,意识深处其她的蛇也在惊恐地游动,想要挤爆她的头。 来不及了,没有选择,,叶胜拔出亚纪腰间的折刀,刺入两枚齿轮之间的空隙。这份力量很惊人,折刀的纳米刀刃也异常锋利,折刀陷入青铜壁两寸之深,两枚齿轮扣死在折刀上无法转动,青铜巨钟的摇晃立刻慢了下来,它失去了动力。 “无论什么炼金机械,还是需要动力的啊”叶胜大声说着,关闭了她和亚纪的头盔面罩,“快走离开这里我们没有时间了” 秦湮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钟声,她在钟声中惊醒,仰头看见外面的黑夜和星光。 “**,半夜三更叫魂么?这是什么该死的学校,不知道保护学生的健康睡眠么?”她的第一反应是骂骂咧咧,第二反应是掀起被子捂住脑袋。 她在被窝里缩了一会儿,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收线,入睡前在她上铺鼾声大作的珍妮弗现在跟死了似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其次,钟声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直接穿透了她的被子射入脑海。出了这种事难道珍妮弗这个精神分裂的家伙不该跳起来破口大骂的么?秦湮慢慢地爬起来,探头到上铺去看,珍妮弗平静地睡在那里,就像……死了似的。 “嗨,这里。”有人在窗边说。 秦湮猛地回头,看见那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白色丝绸衬衣和方口小皮鞋的男孩正坐在她的窗台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发呆。秦湮迟疑了一会儿,踮着脚尖走到男孩背后,咬咬牙,忽的伸手出去抓乱了男孩的头发。让她失望的是,触感异常真实,那头洗过的头发滑爽好模,男孩的体温也是实实在在的。男孩毫不反抗,顶着鸡窝一样的脑袋回头看了看秦湮,简单地扫了扫头发,恢复了贵族小学生一样的发型。 “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秦湮靠在窗边说。 “看你怎么理解‘做梦’这件事,差不多吧,按照你们的理解,你现在看到的不是真实世界。”男孩耸耸肩,“但什么又是真实世界?” “可我感觉真是超超超真实诶……”秦湮指着外面的钟楼说,“你看钟都还在走,我记得我睡下是晚上两点多,现在是四点半,一点看不出是做梦。” “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也许你现在死了,你只是觉得你还站在这里说话。”男孩看着秦湮的眼睛,“蛆虫正在你的尸体里爬来爬去,像是虫子在女乃酪洞里钻来钻去那样开心。” 秦湮愣了一下,全身发寒,掐着喉咙想要干呕,“我晚上刚刚吃的女乃酪,你能不做这种瘆人的比喻么?还有。这次别把我往下推了,做梦也蛮吓人的。” “这次不会了,上次只是你太烦人了而已,我这次是来提醒你,有些事就要发生,做好准备。”男孩说。 “什么事?魔族入侵还是世界毁灭?” “你不都听见钟声了么?”男孩含义深长的说。 秦湮愣了一下,“钟声算个鬼,我在家门口地毯上买十块钱一个小闹钟也能叫” “可是小闹钟不杀人,”男孩微笑,“此外,我还要恭喜你通过了血统评定考试,成为神寂学院的一员。” “可考分还没出来呢” “相信我的判断,不过估计想要挑战你或者从你那里得到点好处的人不少。我愿意帮你一个忙,你要在这个地方以‘s级学生的身份继续你的学业,总的有点儿本事,你记得星际争霸里面的秘籍么?” “当然记得,poweroverwhelming是无敌,showmethemoney是加10000个矿和气,cksheepwall是地图全开……”秦湮这个倒是驾轻就熟。 “对,这个就好,地图全开很有用吧?” “当然啦,星际里探路多重要你不知道?” “我教给你的第一个秘籍就是cksheepwall,现在你可以使用它了,只要你对着空气喊出这句话,你会获得一份周围环境的详细地图。但是记得,这个秘籍你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不要轻易地把我的好意用来试着玩,在你需要这个帮助的时候,大声地喊出来,你会感谢我救了你。”男孩说。 秦湮愣了一下,“神神鬼鬼的,对空气喊……ck……” 她没能说完,因为男孩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嘴。男孩竖起一根指头对秦湮摇了摇,“现在别说,别枉费我的好意,那样我会发怒的。” 秦湮看她不像是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是路鸣泽,我们是兄弟。”男孩在窗台上站了起来,使劲拍了拍秦湮的肩膀,“记得,cksheepwall,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你的麻烦,很快就要找上来了。” “你这个神神鬼鬼的小子现在就是我最大的麻烦……”秦湮想说。 男孩像是来串门的同学那样,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关闭的一刻,宿舍里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静。秦湮上下左右看看,又瞅瞅上铺挺尸般的珍妮弗,一时间又陷入了真实和梦境的思辨,背后一熘儿冷气,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伸手就掐自己的脸。 还没等她掐到,门外传来了刺耳的蜂鸣声,兼职像是小刀在刮耳骨,或者是某个大盗在同一瞬间激发了全世界银行的报警器。 第64章星与火(四) “对,它的身体能隔绝电磁波,可它要浮上水面上来了,而且张开了嘴你的炸弹们在它的胃里叫爸爸呢”曼斯不由分说地拍下起爆按钮。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背后一公里处传来,声震让整艘摩尼亚赫号都颤抖起来,唯一有机会一睹那伟大一幕的是船舱外的塞尔玛,十枚水下炸弹同时爆炸的瞬间,她看到的是一道树立的火柱,直插入水中,犹如一并由火焰构成的剑从云端里投掷下来,瞬间之后,火焰之剑爆裂开来,火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投射,混在炸药中的尖利金属片向着四面八方溅射,有的直接击中了摩尼亚赫号的船尾,发出刺耳的声音。 “成功了”塞尔玛高喊着挥舞手臂,她看着那个漆黑的背嵴在爆炸的瞬间被扭曲,只要还是个生物,就绝不可能活下来。 大副猛地旋转舵轮,摩尼亚赫号的船身在水面上几乎90度倾侧,靠着水的巨大阻力艰难的停下,过热的引擎在船底蒸发出大量的水汽。船舱里的所有人跟着曼斯一起钻出来,站在冷雨里,看着一公里外瞬间沸腾的一块水面,水面上巨大的漩涡旋转,把大量的泡沫都吸往水底深处。曼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想那根本没有被完全毁灭的粗大嵴椎缓缓地沉落在水底河床上,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再次感觉到失去同伴、隐隐的痛楚。 “要是能捕获个活个体该多好。”三副叹息,“是百年难遇的研究对象。” “15米长、50吨重的活体,你准备怎么运回神寂学院?”曼斯冷冷地问。 “那……真的是魔王么?”塞尔玛问。 “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不是尊贵的初代种或者二代种,智商太低,居然会把炸弹吃了。”曼斯说,“我们一会可以过去看看能不能取到肌肉的碎片,回去做个研究。” “您还记得答应我那门课免试通过吧?”塞尔玛望着水面低下了头,“对然我现在宁愿不通过考试让叶胜和亚纪回来。” 曼斯不说话,抓住塞尔玛的肩膀用力捏了一把,她也只能这样鼓励一下她了。她的手刚刚搭上塞尔玛的肩膀,忽然被扯了一个趄趔塞尔玛的身体猛然月兑离了她的掌心,往后飞出,坠入水中,仿佛黑暗中里有一只魔鬼的巨手抓着她的背心。 曼斯惊得咆哮起来,塞尔玛完全没有挣扎的机会,她落在水面上,直沉下去,灯光在最后一瞬照了进来,曼斯看见塞尔玛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水从她嘴里直灌进去,瞬间她消失了,水面上是剩下漆黑细长的一截蛇一样的东西一卷,随即也沉入水下。 “该死”曼斯抓过落在地下的阻击步枪,把整整一个弹匣打空了,密集的蓝色光线射入水中,片刻时候红黑色的血浮起在水面上。 曼斯惊呆了,她忽然想起水下不仅仅是那怪物,还有塞尔玛……她不知道那血迹是塞尔玛的或者是怪物的,但是这样密集的射击塞尔玛如果还活着也是很难幸免的。她错手杀死了自己的学生……她太极于向那东西报复了,她丢下阻击步枪跌跌撞撞地往后煺了几步,无力的靠在舱壁上。 一个诡异的笑声像是从惊涛骇浪里浮起,回荡在摩尼亚赫号的周围,非常沉重,让人想到拉动风箱发车的声音,却又带着非常轻佻的欢快。 ‘我没有听错么……你们都听见了么? 三副的声音颤抖。 “你没有听错,不是幻觉,是魔王在笑,她在嘲笑我们。”曼斯低声说,现在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她被炸了死了”二副大声说,“十枚炸弹引爆了九枚只有一枚哑弹绝对可以摧毁巡洋舰的外装甲” 船舱里响起急促的蜂鸣声,而故意冷,那是火控雷达再一次捕获了那枚没有爆炸的哑弹的信号。几乎就在同时,距离模拟亚赫号不远的水面上,一条黑的的背嵴缓缓地浮了起来,像是潜行的鳄鱼,那东西缓缓地张大了嘴,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她那张可怖的嘴,密集的牙床一直延伸到接近喉咙,深处是一枚闪着红光的水下炸弹,“还要引爆么?”二副问。 “它在等你引爆呢,”慢死说,“你记得爆炸的瞬间出现了一条冲向上方的火柱么?这又不是原子弹,为什么爆炸起来会出现火柱?” 二副摇了摇头,这个奇怪的现象刚才被她忽略了。 “是这个东西把嘴张开着对着上方,爆炸产生的大量气流从她的嘴里喷出,释放了压力,就像魔王炎一样。”曼斯说,“她现在把嘴对着我们了,你现在引爆,那些热气流会对着我们涌来,也许会像放烟火那样好看。” “她的消化道是铁做的?”二副抓着头,“天呐如果从内往外炸不透,那么从外往里更不会有用那她为什么会闪避你的枪弹?” “爆炸的瞬间她可能使用了某种零度来防御自己,”曼斯说,“我们错了,它的智商一点也不低,她要毁掉直升飞机,只是它不喜欢那东西的灯光骚扰它。也许现在我们就她尊称‘她’了,我们面对那条鱼或者魔王,她在和我们这帮走投无路的猎物玩游戏。发动引擎吧。” “大副摇头,”引擎已经过热,没办法坚持多久了。‘ “不需要跑多远,灯光往船头方向照了一下,看看下是什么。”曼斯这么说的时候,死死地盯着水里那东西。 大副回头看了一眼,几乎傻了,黑暗中她们只顾着驾船奔逃,把声纳扫描的方向始终对这背后的追踪者,却没有意识到前方山一样大的存在。 赤水大坝。 她们距离世界上罕有的巨型人工建筑赤水大坝直升机公里的距离,那座巍峨的堤坝矗立在漆黑的水上,像是一个巨人躺下沉睡。数千万吨的水泥和上百万吨的钢材构筑了这个庞然大物,遮挡了数以亿计的水,落差上百米,大概除了核弹,没有什么东西动摇它。前面有追兵后面是要塞,摩尼亚赫号在中间像是一只溃逃的小队。 无路可逃了。 “所有人返回船舱,发动引擎,笔直向前。”曼斯再次说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她。 “我是摩尼亚赫号的船长,神寂学院的教授,执行部的执行官,在这里我说的算。”曼斯缓缓地说,“发动引擎,最大功率,前进。” 所有人服从了命令。大副经过曼斯身边的时候听见了她低声的命令,“掌舵。”二副经过的时候同样得到了命令。“准备情报最后的炸弹。”三副得到命令让她愣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过热的引擎在一次咆哮起来,船尾威猛的卷起水浪,摩尼亚赫号忽然加速。曼斯独自站在船尾面对那个魔族,雨水沿着她脸上的皱纹飞快地下流。 “来吧”她忽然低吼。 没有出乎她的预料,那东西也在等待着这一刻,猎物开始奔逃,最后的追猎开始,怪物忽然消失在水下,犀利的水线再现,现在没有什么能干扰她了,她以前所未有的告诉逼近摩尼亚赫号。即使是在最好的状态下,摩尼亚赫号也没有逃月兑的机会。 大副紧握着轮舵,看着显示屏上的温度急速上升,达到了可以烫人的80度的,轮机长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高温而上到了甲板层,引擎巨兽般吼叫,但随时可能熄火。她们的前方大坝越来越近了,还有不到一公里就是第一层水闸的巨型人字门。赤水水道有五层船闸,通过蓄水和放水,每一层可以把过闸的船只升高或者降低20米之多,那些仿佛神话中巨人城堡大门的人字门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字门,每一扇都用了大约2000吨钢铁制造。 “通航禁止通航禁止靠近的船只立即减速”扩音器里传来赤水船闸管理人员的吼叫。 摩尼亚赫号的行径无异于自杀,在暴风雨中通航被完全禁止了,每层船闸之间的水位落差有20米,即使管理人员立刻开始蓄水可没办法让下一层船闸的水位升高20米,此刻如果打开人字门,结果只能是泄洪,巨大的流水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泄如下一层船闸,形成壮观而致命的激流,把这艘船拖入其中,以这艘船的告诉,撞在大门上会一样粉碎。 “继续前进”曼斯的吼声从船尾传来。 大副脸色铁青,双手稳稳地握着舵轮。二副的手按在引爆炸弹的红色按钮上,那东西大概把嘴合上了,信号再次消失。 三副抱着“钥匙”出现在前舱里,“钥匙”睁大了眼睛,直视前方夜色里越来越近的紧闭着的人字门。 “宝贝,看你的了。”三副拍了拍婴儿的头。 “钥匙”伸出了她稚女敕的手,凭空指向前方,她幼小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睛里发出淡然的金光。一瞬间仿佛巨大的力量从她的手上汹涌而出,每个人都感觉到了。 大坝上忽然泛出了微光,人字门缓缓地洞开了。婴儿神秘的零度命令着控制出入系统的计算机,强行打开了通道。 第65章星与火(五) 人字门开启了,大坝微微震动,巨量的水泄入下层船闸,水面的激流立刻把摩尼亚赫号拉了进去,船在引擎和水流的双重推动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70节航速。但她们是向死亡加速前进,前面等待她们的是二十米高的瀑布,后面那东西也毫不畏惧地借助水势,比摩尼亚赫号更快。 曼斯死死地盯着那条水线,看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水流在靠近人字门的地方已经形成了紊乱的湍流,就像是黄河壶口瀑布前那道裹着泥沙和岩石的浆流,摩尼亚赫号不停地颤抖,围舵(应该是尾舵才对)已经无法保持航向了,整条船在湍流中时而横过来,时而箭一样向前直窜。那东西也察觉到危险了,漆黑的长尾在水流中卷动,想要保持平衡。 曼斯一手扶着栏杆,打开了手中古老的锡瓶,那个锡瓶用一根融化的灰锡封口,在一处埃及的墓葬中沉睡了几千年,神寂学院花费了重金从一场拍卖会中获得它。卖家并不明白这东西真正的价值,但是神寂学院的人知道,她们把整个锡瓶漆成代表“高危”的红色,珍而重之地把这东西保存在“冰窖”里,等待某一天必须使用的时候再拿出来。这一天到了,曼斯把锡瓶里的液体倾倒在身边的铜罐上,铜罐被她用一根缆绳和自己捆在了一起 剧烈的腐蚀效果瞬间出现,灰色的液体遇到铜罐,像是浓酸般不停地冒泡,液体沿着铜罐表面的花纹爬行,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灰色的小蛇,在疯狂地寻找空隙要钻进铜罐里去。铜罐是中空的,经过上千年的保护它里面仍旧留存了大量的空气,否则不会那么轻,现在密封就要被破坏了。 水中的东西一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狂怒了,曼斯正在做的事情是毁掉她最重要的东西。她放弃了和湍流对抗,背嵴弯成弓形扎入水中,向着失控的摩尼亚赫号扑进。而曼斯的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所有人系紧安全带”大副吼叫。 “前进”大副把加速去推到了极限的位置,摩尼亚赫号随着湍流“飞出”一级船闸,她们通过了人字门,短短地滞空。大副听见轮机在空转中熄火了,她按照曼斯的命令做了一切能做的事,她抓紧自己的安全带,闭上了眼睛。 二副听见船尾传来了曼斯的大吼,“引爆”几乎就在同一刻,最后那枚炸弹的信号重新被搜索到,“嘟嘟嘟”的鸣叫里,二副拍下了引爆擎。此刻如果有人盯着曼斯的眼睛看,会看见一张巨口张开急速逼近的可怖场面,那两个怒黄色的,弯刀般的利齿足长一米,其她的排牙牙密如荆棘那东西的后面半截身体还在船闸内,急切地探出头来,漆黑修长的身躯在黑夜中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鳞片闪着微光。 一连串的爆音从曼斯的嘴里吐出,就在同时,剧烈地爆炸来自那东西的体内,喷用出的火焰如同一柄超大号的焊枪。 零度?无尘之地。 曼斯的零度对这一切有生命和没有生命的物质下达了命令,逼迫那些她排斥的东西急速远离她,譬如炸弹的碎片,譬如高温火焰。短瞬间曼斯的身体周围仿佛出现了一道球形罩壁,把爆炸的冲击隔离在外,但是在她的罩壁之外,灼热的风把钢铁都软化了,那东西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煺,修长的半身不受控制的回缩,盘曲成团。 三副的怀里,“钥匙”猛地抓紧了小手,取消了开门的零度。 人字门的引擎即刻发动 ,重达2000吨的钢铁巨门轰然合拢,那东西长达15米的身躯被拦腰截住,凄厉的狂笑从湍流中刺出,像是柄利剑。 曼斯捂上了耳朵,她从未听过这样的笑声,不像是人类发出的,说是笑,又像是濒临的痛苦哀号,在暴风雨中回荡。曼斯不知道这到底是那东西临死时的大无畏精神在起作用或者她根本就只能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东西必须死,这是她对学生们的祭奠。 “再见,诺顿陛下。”曼斯血丝爆射的瞳孔里,闪过寒冷的讽刺。 摩尼亚赫号随着激流直坠下去,坠向二级船闸的水面,曼斯感觉到了嗬叶胜当时一样的感觉,下坠…无休止的下坠,让人想起路西法足足长达九日九夜的堕天。 神寂学院图书馆的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她们和摩尼亚赫号之间的信号中断了,屏幕上一片漆黑。时间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学生们还只能坐着,教授们已经起身搓着手来回走动了。这样的等待让人坐立不安。 不过秦湮很有兴致,应为屏幕上哪个名叫eva的虚拟少女正在和她玩一个塔防游戏。游戏看起来很简单,大量的小魔王从屏幕一头的巢穴中孵化出来,她们要穿越一片荒野,登上屏幕另一头的白色月亮,秦湮可以在荒野上设置各种武器来阻拦它们,有的是三联装的速射炮,有的是冰冻炮,还有高悬在空中的对地激光武器、追踪目标的导弹,不过最有效的还是一种持剑的武士,名叫“炼金屠魔王者”,她们的攻击距离只有一个,非常昂贵,攻击频率也很低,却能一剑杀死经过身边的任何目标。 秦湮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没有人能看得见她的屏幕,她的手指在触模屏上轻微移动就能完成操作,非常隐蔽。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儿,她应该保持一点点安静肃穆,不过什么摩尼亚赫号,什么魔王德施泰特家的精英,都跟她不太熟。她又从来没有过什么责任感,高中时每次老师说起班级荣誉的时候她都会保持一个脑袋清空的状态不断的点头。荣誉感和责任感这东西最然重要,不过只是对于英雄人物而言,星际争霸里的小狗素来无需荣誉感和责任感。 所以她没有抵制住eva的诱惑,在她不断地踱步、蹦跳、挠头、无聊地坐在地上画圈圈之后,她弹出“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的对话框秦湮觉得是个男人就不能拒绝 “所谓勇敢的人生就是不要用炮,全放炼金屠魔王者啊,男人不都是靠刀剑定输赢么?你敢么?你敢么?” “活活活活,又过去一个,只剩下三次机会了,看来你难免一死啊” eva就在她的屏幕边不停地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评论,秦湮无法理解以如此美*女造型出场的电脑,它的元器件里装的居然是一个爱吐槽的大叔之魂。秦湮猜eva是试图干扰她,不过这就太幼稚了,秦湮是个地道的浮雪城学生,在网吧里鏖战过通宵,曾经盯着刺眼的网吧烟雾打星际争霸哦整夜,也许干扰不在话下。 “你搞什么?你还真敢啊?你正在拆掉所有的炮塔只放被火箭炮的炼金屠魔王者你知道不知道?这东西又贵又只能近身攻击”eva对于秦湮的战术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很想死么?你说是和魔族有勾搭么?” 秦湮确实是在这么做,她已经扛住了魔族的90多波攻击,如今出场的都是些皮糙肉厚的亲王级飞魔王,她已经把全部的炮塔都换成了“炼金屠魔王者”,没有导弹也没有光炮,满屏幕都是一个有一个的炼金屠魔王者背着火箭炮飞起来刀光闪动,她们的一刀已经远远解决不了这些亲王级飞魔王了,但是超强攻击力还是有效。第99波的一条红魔王在伙伴们吸引炮火的情况下挣扎着飞到白色月球的边缘,荒野上的炼金屠魔王者们已经攻击不到她了。秦湮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这条魔王飞过去,她就输了。 这个时候秦湮做了一件让eva显然没有想到的事,她卖掉了安置在荒野上的两个炼金屠魔王者,用得到的钱换了一个新的,投放在白的月球的旁边,她背着火箭包飞身而起,刀光闪过整个屏幕,这是大杀,伤血加倍,红色巨魔王战栗了一下,拖着双翼栽向地面。 “天呐”eva在对话框里说。 如果不是在此刻人人面色沉重的控制室里,秦湮就要得意地欢唿起来。但她不能,她只能对着屏幕上的eva吐了吐舌头。这在美国人看来是个巧妙的战术,但是对于浮雪城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在《星际争霸》这个游戏刚出来的时候,全世界玩家还在研究如何升级造出终极武器大和舰,浮雪城玩家则正在就“到底应该一开始就爆狗呢还是先造个农民在爆狗呢”进行争论,中美对战的时候美国佬老老实实在家门口造两个光炮占了两片矿准备搞经济的时候,一队队的垃圾兵,欢快地拆掉了美国人全部的防御。 不偏执就挂掉,这是秦湮在游戏里学会的,只是她从不把这个伟大的结论用在自己的生活里。 “不要摆出那么搞笑的鬼脸来”eva抗议,“好吧,最后一波咯,这一波只有一条魔王,看你能挡得住么?” 秦湮搓了搓手,把手弄的干燥一些。她猜到最后一关不好过,但是她已经想好了战术,等最后那条大魔王将近终点的时候,迎接它的将是密密麻麻下雨般刀光。秦湮对这个战术很得意,她是得下手快一点。 这时候屏幕忽然黑掉了,只有隐隐约约的暗纹飘过。 秦湮愣了一下,却看见eva的对话框跳了出来,“快点哦,你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第66章星与火(六) “什么所剩不多?你死机了吧姑娘?”秦湮输入。 “没有啊,游戏正在继续,要不要我把镜头拉远一点给你看?” “镜头?什么镜头?”秦湮茫然不解。 这时候她看清了屏幕上的东西,这东西叫她微微哆嗦了一下。她看见的是最后一波,确实只有一条魔王,一条黑色的魔王,它的名字用优雅的手写体标注在一角,“nidhogg”,秦湮觉得这单词很熟。eva确实是“拉远了镜头”,这是假设她们在俯视一片真实的战场,战场上站着密密麻麻等待战斗的炼金屠魔王者,以她们的视角,天空会彻底阴霾,因为那条大得可以遮蔽一切的黑色巨魔王正张开双翼缓缓地滑过。秦湮看到的暗纹是那条巨魔王身上的鳞片,它比屏幕显示面积还要大出无数倍,覆盖了一切。 “好大只”秦湮不小心喊出声来。 控制室里的寂静突然被打破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秦湮身上,秦湮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正在想如何把玩游戏的罪名推在这个大叔魂爆发的虚拟女孩eva身上。这是她看见eva轻轻一跃,站在黑魔王背上,露出一个很淡很遥远的微笑。 “黑魔王之王尼德霍格它名字的意思是‘绝望’。没有人能过这一关,你也一样。”eva在魔王背上鞠躬,“喜爱此在一起玩咯,秦湮。” 屏幕一闪,“gameover”,秦湮看见正片荒野上,所有炼金屠魔王者都像是石膏似的坍塌了。然后画面上切回了正常的操作界面,单调枯燥,全都是英文缩写,秦湮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像ps2界面那样友好的用户界面呢?新书导引的女孩呢?都没了,只剩下一脚地邮件提醒,“ricardom?lu,有您一封未读的邮件” “大只?”冯?施奈德教授皱起了眉头,“什么大只?” 秦湮不由得担心自己的秘密被识破,猛的站起,“大只在我们家乡是安静的意思……我是说,好安静啊让人不安心” 冯?施奈德教授愣了一下,微微点头,秦湮说的是她们每个人的心里话,确实,太安静了,漆黑的屏幕,沉默的扩音器,就像……死了一样。她有种隐约的,不详的预感,却不能对任何人说,似乎这话只要说出口,就会变成真的。 “曼斯?魔王德施泰特……还好吗?”。她在心里问。 屏幕突然亮了,一个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流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作了开裂的古树或风华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他枯黄的双手交叉,双肘搁在扶手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她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一时间秦湮分不清这个老人的年纪,从皮肤和面容看他已经很老了,可是那坐姿和躯干的力量却仍旧透着一股子凌厉。 “太帅了”秦湮在心里感叹,“真是极品老头” 控制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学生们交头接耳,教授们却露出满脸严肃的表情。 “奥科校长。”冯?施奈德教授举手打招唿。 “我正在飞往摩尼亚赫号的直升飞机上,它已经平安溅落在赤水水库的二级船闸里。感谢诸位的努力,我宣布解散。”校长微笑着说。 控制室里沉默了一刻之后沸腾了,所有人都高举手臂欢唿起来,教授们激动地互相拥抱,学生们在空中击掌,拉莫尔和舒靖炎显然也相当高兴,只是那两张冷硬惯了的脸上不太方便而已。但是很显然的,学生们分作了两组,一组围绕着拉莫尔,一组围绕着舒靖炎,只有几个新生和奇兰站在一起,秦湮距离所有人都挺远,觉得自己也该上去欢唿拥抱什么的,却不知道该加入哪一拨,一时间有点茫然。这时候她看见了石小苔,石小苔同时不跟任何人站在一起,独自靠在墙上嚼着口香糖。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秦湮心里忽然有点欣喜,觉得这世上只有石小苔和她是一拨儿的。 “嘿,秦湮我说过,你是最棒的”奇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步凑过来,使劲地和秦湮握手,大力地拥抱她。那些新生都好似奇兰的马仔,愣了一下后也都上来大力地拥抱秦湮,一瞬间秦湮就被包围了。这些人遮挡了秦湮看石小苔的实现,秦湮第一次感觉到被万众仰慕的感觉的时候,石小苔透过人群的缝隙远远地瞥了她一眼,把头扭开了。一个泡泡被她吹了起来,越来越大,最后炸掉了。 “解散”冯?施奈德教授说。 学生们成群结对撤离的时候,都向着屏幕上的校长挥手致意,显然校长在这所学院里是个偶像派人物。校长只是微笑,并没有任何回应。 而在秦湮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声音,“谢谢,秦湮”秦湮诧异地回过头,看着屏幕上的校长对她扬了扬手,“我想提前告诉你,你已经通过血统评定考试,分数是十年来最高的,你保住了你的‘s’级,我对你始终怀着期待,我将授别授予你校长奖学金。” 屏幕黑了下去,校长切断了通讯,控制室里再次归于沉默。教授们学生们彼此传递着惊诧的眼神,相隔几十年之后,有一个“真正的”s‘级出现在神寂学院,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浮雪城学生不但用分数,还用它超乎寻常的能力为她的级别作了注解。只是,似乎总有点不太对,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秦湮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有点冒冷汗,她想自己大概还是不适合成为伟大人物,变成太阳灶上的热水壶。这一切的来得似乎都是一种巧合,鬼知道这些巧合怎么都聚到一块了,她像是碰巧偷到一件绝世之宝的小贼,心里却没有多开心。 秦湮诶个地和新生们握手,正在考虑在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虽然她心里挺闷的——是否也应该祭出那张保持了高额度的学生证来请这些拥护她的新生们去喝一杯,奇兰不停地游说她加入新生联谊会,诚恳地表示要把主席的位置让给她。 这当老大就得有点老大的款吧?秦湮想。 远处钟楼上忽然传来了轰响,那尊很久都不敲响一次的青铜大钟摇晃起来,钟声响彻整个校园,被惊动的学生们纷纷从宿舍里钻了出来,她们甚至来不及穿上衣服,男生们穿着棉质睡衣,女生们穿着丝绸睡裙,她们抱着双臂站在夜晚的冷风里四处张望,看起来不只是听到了钟声那么简单。新生们都茫然,拉莫尔和围绕她的学生们却都仰起头看着钟楼的方向。大群的白鸽从那里涌出,在空中鸣叫着,盘旋飞翔,也不知有几百几千羽,整个神寂学院的夜空都被鸽子的白羽覆盖了,拉莫尔对着天空伸出了手,一羽鸽子落在她的手指上,跟着所有的鸽子都降落在草坪上,它们并不觅食,只是咕咕的叫着,这声音在夜空里显得有些哀凉。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有人点燃了白色的蜡烛,插在草坪里。 秦湮想要找个人问个究竟的时候,一个沉稳好听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有人离开我们了。” “谁?”秦湮回头。 她看到的是舒靖炎那双淡金色的瞳子,跟她说话的居然是学生会的会长,舒靖炎低头凝视那些白鸽,“每一次有人离开我们,守夜人都会有感觉,她会放出鸽子来,这是表示哀悼。” 舒靖炎低头看了秦湮一眼,慢慢地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秦湮的肩膀,“我也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看出那张地图,离开我们的人会更多吧?” 秦湮从未想到这个师兄也会笑,笑容居然还称得上“好看”。她在神寂学院里也见了舒靖炎几面,每一次这家伙都一脸的漫无表情。她脸上的冷硬和拉莫尔脸上的冷硬还不同,拉莫尔是骄傲,舒靖炎是对一切的漠不关心,每个看见她的人都觉得他在想心事。天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心事。 “你不怕和我对视,对不对?”舒靖炎又说。 秦湮忽然意识到舒靖炎看起来想心事是因为他总低垂着眼帘,因为那双无法熄灭的黄金瞳会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的恐惧。此刻黄金瞳对着秦湮完全打开了,透着一股妖异的美,但是秦湮确实不怕,珍妮弗说黄金瞳会自动引发名为“皇帝”的零度而让人敬畏,但这对秦湮一点作用也没有。她只是心里有点妒忌而已…… “我一直期待有人不怕我的黄金瞳,我希望你加入学生会。”舒靖炎缓缓地说,“你会成为我之后的下一任会长,我保证。” “为什么?”秦湮一愣。 “因为能接替我的人,必须是能和我当对手的人” 秦湮有点啼笑皆非,新生联谊会的主席让个贤倒还说得过去,学生会的会长??这个神寂学院最老社团领袖的地位不是拉莫尔觊觎很久却也没能得到的东西么?她想要说句烂话说皇上您恩重了微臣愧不敢当这皇帝之位是不好轻易禅让的,但是舒靖炎的表情让她这句烂话没能出口。舒靖炎直视秦湮的双眼,表情很淡,却又异常的认真,像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君主,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舒靖炎垂下了眼帘,拍了拍秦湮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第67章星与火(七) 秦湮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自己脸上小抽了一嘴巴“看你的表现好似一个因为做错事失去了心爱的男人而痛恨自己的女人。”有人在背后一叹息的口气说。 “珍妮弗你居然没有像猪一样睡死,还跑出来看热闹,看起来对失去同伴倒还有点悲痛,不能不让我重新评估师兄你的良知。”秦湮没好气地说,“我抽自己是觉得这学院里的人都冷得和冰上似的酷得跟犀牛一样,为什么对比起来,我这个‘s’级就显得有点猥琐呢?” “你们浮雪城话不是说么?人比人气死人呐”珍妮弗耸耸肩。 秦湮本来就郁闷,懒得跟她说话,抄着手靠在图书馆的墙上侧过头去张望那群纷纷点燃白蜡烛的学生,烛光汇聚起来像是成群的萤火虫,女生们把那些光拢在手心里,修女般低着头祈祷。珍妮弗也沉默起来了,和秦湮肩并肩地靠在墙上,校园播音系统中飘出了不知名的音乐,听起来大概是乡村教堂演奏的挽歌。 “真美。”珍妮弗忽然淡淡地说。 “你是说蜡烛光照在女生们睡衣上的效果么?”秦湮说。 “你的洞察力和我有的一拼。”珍妮弗用力点头。 “我们是师姐妹嘛。”秦湮耸耸肩。 秦湮懒得再说什么了,自己出神。她也觉得很美,烛光照在女生们的丝绸睡衣上,粉色白色的睡衣被照成半透明的,身体像是新抽出的柳条那样纤细美丽,但她隐隐约约有些难过。草坪中间有多少人,几百个人吧?魔族和人类的混血种,有着魔族的能力和人类的心,为了人类的未来去战斗。听起来就那么狗血有那么悲壮。大家都是与众不同的人,散落在人群里就像是异类,无可避免地会哀伤,可是聚在一起,还是只有这几百个人,离开了一个,就会少一个。这个古典的校园是她们这种人最后的城堡,孤独地矗立在密歇根湖边上,等到最后一个混血种死去,这座堡垒就会崩塌。可在还有人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就得不断地努力。 其实没她们这群人会怎么样?魔族就复兴了?巨魔王就降落在芝加哥机场了?各国元首就都得换成魔族老大了?人类就变成二等公民了?不会吧?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秦湮想着想着开始想象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巨魔王提着旅行箱张开双臂降落在芝加哥机场然后自己走出登机口,再比如八国峰会在浮雪城石林举行,每座平顶石山上坐一条穿西装的魔王,大家一边举香槟一遍讨论环保问题,还有人类都变成了下等人,在街头给魔族擦皮鞋……啊不,是磨指甲,拿着一块大磨石气喘吁吁滴磨啊磨啊磨啊,磨得不好就要给顾客敲头…… 其实也许磨脚指甲的生活更适合她吧? 她转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珍妮弗已经走了。 “不知道到底谁死了。”图书馆二楼的窗前,莱卡扶着窗台,看着下面荧荧一片烛光。 “我也想知道,不过校长的样子还算好,损失应该不大吧?”约克抓了抓头。 赤水水库,二级船闸,黑色的直升飞机悬停在半空中,波浪起伏的水上,摩尼亚赫号的船月复露出水面,在落水的时候,它倾翻了,吃水线以上的部分都浸泡在冰冷的江水中。直升飞机放下了悬梯,一个修长的黑影扶着悬梯降下,打着一柄黑伞挡雨。她稳稳地踩在船月复上,背衬着直升飞机投下的刺眼灯光。 曼斯勉强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影子,扬手打了个招唿,“校长。” 她怀里的婴儿嚎啕大哭,除此之外只有永无休止的暴风雨,再也没有任何人声。其她人都在落水瞬间的震荡中受了致命伤,三副蜷曲身体把婴儿抱在怀中,用身体挡住了冲击。曼斯醒来的时候听见的只是哭声,凄厉地刺穿空气。 奥科校长走到曼斯身边蹲下,伸手按住她腰间的伤口,一根枯黄色的牙齿刺穿了那里,剧烈的爆炸出乎那东西的预料,一根牙齿崩断飞了出来,曼斯的“无尘之地”未能挡住。奥科已经很老了,但是她的手还有力,而且温暖。曼斯觉得生命略微回流到自己的身体里,对着校长微笑了一下。 “只是还没长成的后怕牙齿她似乎能像鳄鱼那样不断地换牙,最前面的牙齿足有一米长,钥匙那一枚刺过来,我就撑不到你来的时候了吧?”曼斯说着,把手里两件东西递给校长,一是婴儿,二是她始终死死攥住的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着那只历尽辛苦得来的铜罐,此刻它正漂浮在水面上。 “曼斯你不要说话,医生立刻就下来。”校长说。 “我的时间不多了,医生没有用,我得做完最后的汇报,就像电影里的英雄人物那样。”曼斯咧了咧嘴。 校长点了点头,“那就立刻开始吧。” “我可能干掉了魔皇诺顿,从她追捕我们的过程来看,她的智商决不比人类低;这个铜罐是我们失去的学生叶胜和酒德亚纪从青铜地宫里带出来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东西很像夺回它,所以它对于我们有很大的研究意义;如果你能尽快出狱的话,你应该组织人力在水库上游搜索那条魔王的骨骸,也许还来得及提取dna;其她的基本没有什么了吧,我知道我有一份可以把我的遗体空运回德国的保险……” 校长四下看了看,雪亮的灯光从四面八方二来,有些是来自军用直升飞机,有的是来自巡逻艇,有的则是来自岸上牵着狗逼近的驻军,她们被包围了,完全彻底,天上地下。水下,摩尼亚赫号的船月复露出水面,露出附在船底的贝类和水草。 “你干掉的不是魔皇诺顿,我猜那只是一名魔王侍,”校长拉着绳子把铜罐从水中提了起来,抚模着被烧灼的表面上那些细密的纹路,低声地念了出来,“以我的血骨献与伟大的殿下尼德霍格,她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诺顿。这里面的才是诺顿,只是魔皇诺顿的骨殖瓶” “是那个帮助过公孙述的魔族?”曼斯问。 “我们研究过后会知道的,等我们得到答案,要不要刻在你的墓碑上?”校长说,“你说得对,医生没用了,那根牙齿里有剧毒,魔王毒正在侵蚀你的神经系统,你没救了。” 曼斯笑了笑,目光渐渐地涣散,“校长,我们是为了什么坚持了那么多年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曼斯,你知道自己的理由,不必问我的。” “再见,代我问石小苔好,她是该换个导师了。”曼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校长抽出胸口那朵即将盛开的玫瑰,几个小时前她在伊斯坦尔参加一场晚宴时插上的,她把玫瑰放在曼斯的胸口,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站了起来。四面八方的灯光笼罩着这个孤峭的人影,这个老人面无表情地四顾,拍了拍婴儿的脸蛋,把她的小脑袋纳入自己怀中,把黑伞遮在自己头上。 “真大只啊”莱卡教授感叹,学生们把蜡烛留在早评上,各自回到宿舍里去了。 “真大只?”约克教授愣了一下。 “浮雪城方言,是寂静的意思。这样的晚上,有人离开我们了,年轻人还没有成长起来,我们又已经老了。让人不由得觉得很大只。”莱卡教授摘下眼镜低头擦着。 “是啊,真大只。”约克教授想了起来,话说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忽然对秦湮完全没有怀疑了呢?你不是猜测她是白王后裔吗?我听说你还在学院的博彩会上下注她一定会通过血统评定考试,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所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同一个精神病院出来的好朋友么?”曼斯坦因教授耸耸肩,“我之所以打消了对秦湮的怀疑,”她指了指窗外的钟楼,“只是因为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她告诉我秦湮无须怀疑,她是最优秀的魔王血后裔,但是没有其它任何解释。” “原来是这样,”约克教授眺望那间从不开放的钟楼,“其实每一次我都很难把守夜人联想成你的父亲,你长得看起来就不像该有父亲的样子。” “他让我和我的母亲生活过得很糟糕,让我压根没有童年,其实我对他说不上有什么亲情……只是要说屠魔王者,他大概是世上少有的能和校长相比的人吧?”莱卡教授抓了抓自己的光头,“其实我还是相信他的,至少……你看托他的福气,我在博彩会上赢了一大票。” 秦湮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本想一头睡死,精神头却奇怪地好,上铺还亮著灯,还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她翻来覆去扫了好几个滚,说“喂。” “我很忙,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可以明早说。”珍妮弗嗣然没有睡著,难得的严肃。 “不就是看书么,说说话行不行?说话会死啊?”秦湮说。 “看书?”珍妮弗一愣。 秦湮抬头往上铺张了一眼,“喂,你能否深更半夜不要那么发指?”_ 珍妮弗的床单上堆满了美钞,这家伙正在一叠叠地数钱带着满脸痴迷的笑容,每数一叠就从她号称最钟爱的哲学书上撕一根纸条扎起来 “我赢的。”珍妮弗解释,‘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带来好运气,如果不是莱卡那个贪财的家伙跟庄我还能赢得更多。 “每次都会死一个人?” “不知道,进入魔王基的记录学院是不会轻易开放给学生看的。”珍妮弗摊摊手,“何况我还是个‘f’级,如果你去要求看大概可以。” “你担心过会死么?”秦湮试探著问。 第72章雨落(三) 结果那天舒靖炎是毕业典礼上唯一背后没站人的学生,站在主席台的第一位接过校长授予的“优秀毕业证书”。他是那一届的第一名,本来想让那个男人知道。 “唉唉,我真的没忘,那天老板忽然说有重要客户来,要去洗澡,非要我开车,我只好开车带他们去,本来估计还能赶上的,谁知道他们一洗就洗到第二天早上……”男人哼哼唧唧地解释。 舒靖炎隐隐约约知道男人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经常上晚报的,也知道男人所说的“洗澡”是什么地方。有同学跟舒靖炎说过,“我上次看见你家那辆迈巴赫停在那个洗澡城门口,然后压低了声音,“那是做坏事的地儿吧?”简直是句废话,装饰得和罗马皇宫一样的门脸下面,七八个短裙恨不得短到腰胯低胸恨不得低到胸以下的女孩浓妆艳抹地迎宾,各式各样的豪车下来各式各样的大叔辈人物长驱直入。舒靖炎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那门脸,想着黑夜里男人的老板和客户们在里面花天酒地,男人靠在他引以为傲的迈巴赫上抽烟,烟雾弥漫在黑夜里。 他这种人,也就这种人生了。 “出国不好,”男人还在哼哼唧唧,“出国你就自己瞎玩,玩野了。而且出国能学什么啊,也就学点英语,你英语已经很好了不是么?国内现在发展多快啊,遍地都是机会,国内上大学,上学时候就能了解社会了,再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 “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这句仿佛一根针扎在舒靖炎胸口,叫他透不过起来。做人可以有点尊严么?别那么无耻行么? “你闭嘴”舒靖炎像只小豹子那样低吼。 “什么?”男人没听清。 “你闭嘴。”舒靖炎冷冷地重复。 “你这孩子真没礼貌,我都是为你好。”男人愣住了,“你要多听大人的意见……” “听你的意见有用么?听你的意见我将来能找个女孩结婚又不离婚么?听你的意见我能按时参加孩子的毕业典礼么?听你的意见我能准点接送他上下学么?听你的意见我只是要去叫后爹帮我找找关系。”舒靖炎的声音很平静,一点起伏都没有。他从后视镜里看着男人的眼睛,心里有点快意,期望看到他的反应。 这样该可以了吧?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男人一下吧?这样他就报仇了。 迈巴赫继续以时速120迈奔驰在高架上,雨水大泼大泼地洒在前挡风玻璃上,男人关掉了车内音响,一直沉默,舒靖炎把目光转向窗外。 “你将来就明白了。”男人忽然说。 舒靖炎一愣,男人总是说着这样的话,说“你将来就明白了”、“你还小不懂”、“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骗鬼,很小的时候这两人离婚,舒靖炎哇哇大哭觉得仿佛世界末日,男人就安慰他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爸爸妈妈只是不在一起住罢了”、“星期天还带你出去玩”什么的,舒靖炎相信了,相信家还是这男人那女人以及自己三个人的家,结果跟着妈妈进了新家的门看见一位叔叔梳着分头穿着睡袍露着两条毛腿彬彬有礼地打开门,舒靖炎不知此人何方神圣,大惊之下就把手里的冰淇淋杵他脸上了…… 这么些年了……还骗鬼啊? “一会到家你就别进去了,免得爸爸不高兴。”舒靖炎冷冷地说。 “哦哦。”男人毫无心肝地说。 舒靖炎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他太幼稚了,小看了男人的脸皮,他针一样的话扎下去,针尾都不见了,可是还远没有触及真皮层嘞。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了敲车门。 “那么大的雨,谁还在外面呢?”舒靖炎楞了一下,看见一个黑影投在车窗上,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把车窗降下来。 忽然极大地恐惧包围了他,这辆迈巴赫正以120迈的高速飞驰在高架路上,且不说高架路上没有人行道,谁又能以追赶一辆迈巴赫的速度前进,同时伸手敲门? 门外的人再次敲门,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三个五个更多的人影聚集在车门外,仿佛隔着沾满雨水的车窗凝视舒靖炎,居高临下。 “怎么了?”男人察到了舒靖炎的异样,回过头来。 舒靖炎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伸手指了指窗外,窗外不知什么光源,把刺眼的水银色投进车里来,照得舒靖炎的脸惨白。 “别开门”男人低声说,男人的声音也在颤抖。 舒靖炎连忽然明白为什么在外面的人敲门的时候他瞬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飞奔的轿车里,因为忽然间绝大多数声音都消失了,在男人关闭音响的瞬间,车轮和地面之间的摩擦声、经过不平路面的震动声、经过完美调校的悦耳的发动机声,全部消失了,车外传入的声音只剩下一种……暴风雨倾斜在车顶上的哗哗声。 迈巴赫好像在平滑导轨上滑动,没有一丝震动,没有一丝声音,指针显示着速度不断加快,片刻就突破了限速达到了180迈。 还在加速,滑行……滑行……仿佛滑向…… 地狱 四面八方的都有水银色的灯光投入,就像是体育场夜间亮起的氙灯,不知多少看不见的黑影围绕在迈巴赫周围,沉默着。 仿佛死神环绕他们一同睁眼,金色的眼睛仿佛一对对萤火虫飞舞在黑暗里。 舒靖炎甚至没有喊叫,而是抱着头蜷缩起来。 大脑中剧痛,有什么东西……像是一条蛇……在舒靖炎的脑海深处苏醒,它在使劲地、从里而外地撞击舒靖炎的脑颅,试图打通一条路出来。 眼前一片黑色,黑色背景上跳动着青紫色的、蛇一样的线条,就像是蹲太久忽然站起来后脑袋发晕所看见的。但这一次那些线条不是杂乱无章的,它们仿佛活了过来,舞动着,有时候远离,变幻出不同的图案又分崩离析,仿佛古老的刻在石碑上的文字,被时间侵蚀雨水洗刷,过去的历史随着坠落的石屑慢慢消亡。 怎么回事?什么感觉?一个人被隔绝在古老的黑暗里,看着蛇群舞蹈。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舒靖炎猛地惊醒,那些人影以同样的节奏拍打着车窗,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些苍白的手掌印在玻璃上,没有掌纹。 “走开走开走开”舒靖炎使劲挥手,那些苍白的手掌像是要打碎玻璃拍在他的脸上。 “别说话,他们听不到。”男人低声说。 舒靖炎诧异地从后视镜里看到男人的脸,出人意料的平静。 男人仍旧紧握方向盘,直视前方,前方光明如海洋,没有掌纹的手拍在前挡风玻璃上。 “儿子,你要记住几件事,”男人说,“一会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告诉别人,因为没有人会相信。” 他沉默了很久,伸手挠了挠头,“也就这件事了……想起来有很多话想告诉你,再想想都可以不必说,你将来就明白了。” 这算什么?周围鬼气森森,此时此刻觉得大家都要死了,死了还有什么将来? 男人伸手向车门,那里插着一柄雨伞,男人拔出了漆黑的伞。舒靖炎忽然看清了,那不是伞,而是一柄修长的日本刀,漆黑的刀鞘,雕刻金花的刀镡,男人平静地抖掉刀鞘,刀光清澈如水。 怎么会有这种事?男人是那个看起来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可他在做些什么奇怪的事?他不是个司机么? 男人回头对舒靖炎尴尬地笑笑,“其实这刀插在这里不是给我用的……我也就是试试。” 男人出来的手腕上忽然跳出怒蛇一样的青筋,他反手握刀,直刺车门。长刀竟然把全铝制的车门洞穿,刀嵌在车门里,半截刀身暴露于车身外。男人把油门踩到底,发动机转速骤然提升,迈巴赫在几秒钟内加速到二百五十迈的高速,水花飞溅到一人多高,车轮在地面上滑动,接近失控的边缘。喷涌的血在暴风雨中拉成十几米长的黑色飘带,又立刻被风雨洗去,半截刀身把车身左侧的黑色人影一气斩断,而他们甚至没有发出哀嚎。 舒靖炎使劲抱着头,蜷缩在座椅靠背下,一个劲儿地颤抖。这是怎么了?男人,还有整个世界难道疯了么? 随即是刹车到底,始终无声无息的车轮终于因为刹车片的剧烈摩擦而发出了刺耳的噪音,噪音如同利刃一样切开了诡异的已经,外界的声音再次涌入车中。地面因为雨而变得极其湿滑,车轮锁死,车身却仍在路面上滑动,在空荡荡的高架上旋转。 男人伸手到后座上,温暖的大手按着舒靖炎的头。 车身旋转,舒靖炎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男人女人和他三个人还是一家的时候,男人带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车身停下,整个地倒转过来。 “扣上安全带”男人低声说。 他再次发动引擎,变速箱切换到手动模式,随着油门踩下,发动机转速飙升,档位被男人推动着上升,直至转速进入极限的红区。 10秒钟里,这台车已经达高到200迈的高速,沿着来路直冲回去。舒靖炎听见车轮下传来令人心惊胆战的裂响,那是……人体被压碎的声音么?而前方传来的震动显然是他们直接撞击了那些黑影的身体,连续撞击,油门始终踩到底。男人简直是把这台车用作了屠杀的机器,而那些黑影,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死了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73章雨落(四) “别担心,死侍是……没有身份证的,我的意思是……那种东西没有公民权。”男人扭过头对舒靖炎笑笑,脸色苍白,“所以法律不保护他们,因为他们不是人。” 迈巴赫把一个影子猛地撞在高架路的防护栏上,影子吐出一泼黑色的血,泼洒在前挡风玻璃上,仿佛一朵黑色的花盛开在那里。影子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男人再次换挡,舒靖炎见男人开过无数次的车,却没有一次看见这么巨大的车身在男人手心里好像玩具似的轻盈。迈巴赫在空无一人的高架路上急速前进,后面的暴风雨里站着些漆黑的影子,黄金色的眼瞳飘忽闪烁,静静地看着他们远去。 “打……打110”舒靖炎忽然想了起来,怎么也是法制社会,这么大的事不能不报警。 可是很奇怪,虽然是暴风雨,难道高架路上就一辆车都没有么?高架路出口处的管理员怎么会允许这么多奇怪的人上高架路的?这条路上本该没有任何行人的。而且这条路无处不设监控,发生了这样暴烈的车碾人的事故,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路警赶来。 就像是他们被隔绝了,隔绝在整个世界之外。这个空间里只有高架路、暴风雨、影子和这辆迈巴赫。 “儿子,别怕别怕,其实你爸爸很能的,只不过露相不真人。” “打110也没用,你看看你手机里肯定没信号。” “这件事不太好解释,反正你知道我是好人这边的就可以了……” 男人高速开着车,嘴里还继续啰嗦,但是舒靖炎看得出他并不轻松,脸上都是汗,握着方向盘的手时而微微颤抖,身子弓得像是虾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速度表上显示这辆车以夸张的250迈奔驰,接连跑了差不多十分钟,算下来他们跑了大概60多公里了。那些黑色的影子不见了,被他们远远抛下了60多公里,周围又只有狂落的雨流,可是男人还是使劲地踩下油门,舒靖炎看得出他的紧张一点都没有缓解。 “我们……我们去哪里?”舒靖炎哆嗦着问。 “不知道,他们还在……还没走……因为雨还没有停。”男人说。 雨还没有停?什么意思?暴风雨是说停就停的么?雨和那些影子又有什么关系?舒靖炎觉得一团乱麻。 前方隐约出现了亮白的灯光。 “到收费站了么?”男人如释重负,在这条空无一人的高架路上跑了那么久,他们已经完全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了,gps界面上重复提醒说没有找到卫星信号,一切的路牌都过在暴风雨里,就算亮着远光灯也看不清。 “过了收费站你就下车走,看看有没有过路的车搭个便车送你回去,让你那爸爸给人一点钱就好了。”男人把高速路的计费卡叼在嘴里,伸手把卡在车门上的日本刀拔了下来,过收费站车门上插着一把满是黑血的日本刀,人家不叫警察才怪了。 灯光越来越亮眼,舒靖炎瞪大眼期待地看着前方,男人也一样。 像是在海里漂流的人看见灯塔,森黑如刀剑的光柱在他们眼里格外温暖,又像是夜行人在迷雾中看见木屋小旅社檐下的油灯,到了那里就能放下一切不安。 车忽然开始减速,刹车片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不对”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惊慌不安。 舒靖炎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前方的灯光透出的不仅仅是温暖,还有庄严和宏大,就像是……朝圣的人迈向神堂。 对的那种渴望接近的心情不是在海里看见灯塔,而是虔诚的拜谒神的感觉所以急欲亲近,急欲亲近神的光辉。 可是舒靖炎不信神,什么神都不信……在他看见那灯光之前。 他们刹住了,可是灯光却向他们接近,那些放射在黑暗和雨水中的、丝丝缕缕的白光。 舒靖炎听见了马嘶声,他觉得那是幻觉。虽然很像马嘶声,可是如果真的认可了那是马嘶声,那匹马该是何等的巨大它的吼声沉雄,像是把雷含在嘴里吼叫,鼻孔里射出电光来。 “一会儿不要离开我,但也不要靠得太近。”男人回头看看舒靖炎,“就像是小时候我带你放风筝。” 风筝从不会离开放风筝的人很远,因为之间连着风筝线。远离的那一天,是风筝线断掉了。 “嗯”舒靖炎说。 “系好安全带”男人说着,慢慢地踩下油门。 迈巴赫以最大的加速度冲了出去,冲向白光,直撞上去。水雾被斩开,舒靖炎忽然看清楚了,那白色的光芒中站着…… 他的世界观崩塌了,以前他所相信的一切完全破灭,世界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白色光芒中站着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披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光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扣着地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马脸上带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喷出电光的细屑。 而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甲胄蒙着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的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北欧神话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舒靖炎在一本书中读到过他的故事。 他来了,一如传说中,骑着八足骏马sleipnir,提着世界树枝条制成的长枪gungnir,穿着暗金色的甲胄,披着暗蓝色的风氅,独目 他本该只存在于文字和壁画里 迈巴赫轰然撞了上去,lieipnir嘶吼着,四枚前蹄扬起在空中。四周的雨水全部汇聚过来阻挡在奥丁的面前,冲击在迈巴赫的正面,像是一记水流的巨拳轰击上去,舒靖炎完全看不见前面了,迎面而来的仿佛一条瀑布。冲击让舒靖炎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迈巴赫巨大的动能在短短几米里就被完全消解,车辆报警,安全气囊弹出,这样才让舒靖炎的颈椎没有瞬间断掉。 水流把迈巴赫推了出去,speipnir八足缓缓跪地, 那个“奥丁”把gungnir插进湿润的沥青路面,以神马为御座。 成群的黑影聚集过来,分为两排站在“奥丁”的面前,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苍白的脸,看了永远记不住的脸,空洞的闪着金色光芒的双瞳。 “下车吧。”男人轻声说。 舒靖炎迈动双腿,机械地跟着男人下车,和男人并肩站在雪亮的前大灯中,男人一手握着长刀,一手伸过来挽着舒靖炎。 “不要怕……虽然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可是怕是没用的啦,”男人一下下轻轻握着舒靖炎的手,“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些,可是既然看到了,就不要错过机会,睁大眼睛。” 舒靖炎乖乖的睁大眼睛,靠近男人,从未有这种时候,他那么期待感受男人的体温。 天上地下都是雨,雨外是无边的黑暗。脚下是宽阔的高架路,四面八方都是透明的水幕,仿佛世界上一切的雨都汇集在这片空间里,雨流和雨流之间并排挨着,没有空隙。 “你只是个司机?”雨中传来“奥丁”低沉的声音。 “是啊,我只是个……司机。”男人站在狂落的雨流中,一手提着长刀,一手轻轻抚模舒靖炎的头。 “真有趣,撞向神之御座的人,仅仅是一个司机。” “我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男人说,“可以,交给你们没有问题。” 他凑近舒靖炎的耳边,“去把里面的箱子拿出来,黑色的,上面有个银色的标记。” 舒靖炎拉开后备箱,里面是一只黑色的手提箱,特制的皮面粗糙而坚韧,上面是一块银色的铭牌,一株茂盛生长的世界树。 舒靖炎把手提箱交给男人,男人掂了掂,仍旧交给舒靖炎,看着“奥丁”,“我准备好了。” “那么,人类觐见吧”“奥丁”说。 “以前你很多次都不听话,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话,”男人拉着舒靖炎的手低声说,“记得,不要离开我,却也不要靠得太近。” “嗯”舒靖炎颤抖着。 男人和舒靖炎行走在黑影的夹道中间,黑色的影子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们用的是某种古老的语言,仿佛吟唱仿佛哭泣,舒靖炎一句都听不懂,只觉得那些蛇一样的线条又苏醒了,在他脑海里变幻无穷。他战战兢兢地不敢看那些影子的脸,每张脸都是一样的,可是每张脸上都写着太多太多的往事。 脑子里电光般一闪,忽然间他似乎能听懂了,那来自远古的低语: “人类啊……” “又见到人类了……” “那孩子的血统……” “让人垂涎的鲜肉啊……” “口渴……” 可怕的声音围绕着他,舒靖炎惊恐的捂住耳朵。 “你听到的,我也听到了。”男人紧急拉着舒靖炎的手,“别怕,我知道的。” 男人站住了,距离“奥丁”大约二十米,距离背后的迈巴赫也是二十米,雨水不停地冲刷着他手中的长刀。 “为什么我觉得即便你得到‘卵’,你也不会放我们走呢?”男人问。 第74章 雨落(五) “我将许诺你们生命。”“奥丁”回答,“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是另一种生命吧?”男人说。 “有什么不好?我将为你们开启‘封神之路’。” “变得像那些死人一样?”男人环视着周围的黑影。 “不,你们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 “更加强大的……死人吗?”。男人忽然大吼,“靖炎,把箱子扔出去蹲下” 舒靖炎想也不想,把手中的手提箱扔了出去,仿佛是吸引饿狼的鲜肉,所以影子都涌向手提箱。他们的形体因为速度而扭曲,像是从地上跃起的长蛇,男人踏步而出,长刀带起一道刺眼的弧光,雨水溅开成圆。舒靖炎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那些可怕的声音却穿过手掌钻进他的耳朵里,血液从伤口里涌出的声音,骨骼在刀锋下断裂的声音,混在在暴风雨里。(这句,额,我觉得要么是多了一个“在”,要不就是“混杂在”) 远比那些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一次他听见影子们的哀嚎了……痛啊……痛死我了……好痛啊……痛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绝望的、仿佛地狱中来的哀嚎。 舒靖炎感觉到那些浓腥却没有温度的血液粘在身上,雨水都洗刷不掉。 他鼓起勇气把眼睛微微睁开,看见男人狮子一样在影子中挥砍,一脚踩在手提箱上,一个又一个影子在刀光中裂开。 舒靖炎捂着头靠近男人一些,他记着男人的话,不要靠近,也不要远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背后,影子向着他围了过来,如果带着利爪的黑手高悬在空中。 男人注意到了,用力踩得扑向舒靖炎,一刀斩断那些黑手,跟着一脚把影子们踢开。但他已经来不及回身去追击那些把黑手按在手提箱上的影子。影子们就要得手。 男人发出高亢的爆音,和那些影子低语的声音一样。 时间的流动忽然变得无比的缓慢,似乎风和雨都变得粘稠了,舒靖炎努力要把手抬起来,可手动得很慢很慢。在这个被慢放了几十倍的空间里,只有男人的速度一如既往,他返身挥刀,踏步、滑步,水花在男人的脚下缓慢地溅起,影子们浓腥的黑血缓慢地溢出,都暂时地悬停在空气里,仿佛浓墨漂浮在水中。墨黑色里男人的刀光偏转,飞燕一样轻灵。 舒靖炎从未想到一个男人会这样的威风,而这个男人是他的……爸爸。 时间回复了正常,男人还是一脚踩在手提箱上,抖手挥去刀上的血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奥丁”。 影子们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跌跌撞撞地不断倒下,他们在低声哀嚎,有的折断了腰,有的没有了腿。 “零度?时间零,你的血统很难得。”“奥丁”说。 男人握住舒靖炎的手,“我说‘跑’的时候,就调头往车那边跑” 舒靖炎点头。 “你跑得会比我更快”男人拍拍他的脑袋。 “东西留下,我们走,可以么?”男人说,“公平一点。” “你和我之间,是没有公平的。”“奥丁”说。 “谈判破裂了,”男人低声说,“跑” 舒靖炎想都没想,发疯一样往迈巴赫那里跑。他跑得很快,他代表仕兰中学在市少年队打篮球,他是一个擅长突防的中锋。 他狂奔在雨中,迈巴赫就在他的前方。 这时候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风筝线断了。 是的,他和男人之间的风筝线……断了很长很长时间以来,他只有隔很久才会见到男人,但是有一根线在他和男人之间,这样他们不靠近、也不远离。可是忽然间这根线断了。 他猛地站住回头,发觉男人根本没有跟他一起往回跑,男人在奔跑……奔向奥丁 时间再次变慢,但是男人没有变慢……奥丁也没有奥丁击出了gungnie,一瞬之间无数次刺击,这支神话里永远命中的长枪,它的每一记突刺都带着暗金色的微光,弧形的光线围绕着男人,向着他的不同要害,仿佛密集的流星雨。 男人在流星雨中闪避,挥着刀旋转,高跳起来劈斩,向着奥丁,那个神的头颅。 他坠落下去,因为被他闪过的“流星”仿佛萤火虫回旋飞行,从后背击中了他,鲜血四溅。 时间再次恢复正常。 “靖炎靖炎开车走……开车……走”男人嘶哑地吼叫着,浑身蒸腾起浓郁的、血红色的雾气。 舒靖炎呆呆地站着,感觉到那些“流星”都刺在自己身体里的……剧痛 “要听话”男人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舒靖炎,“报仇什么的……都靠儿子了” 舒靖炎打开车门,看着没有钥匙孔的中控台。 “启……动”他试着对迈巴赫喊。 引擎轰鸣起来,舒靖炎瞬间明白了刚才男人对他说的话,第三个可以唤醒这台车引擎的人,是他 舒靖炎倒档起步,车飞速后退,男人偷偷教过他开车,用的就是这台迈巴赫,他们曾打开天窗奔跑在春天郊外的土路上。 旋转的暴风雨拍打在车身上,四周的水壁挤压过来,拼命吼叫的6.0升v12达到了最大功率,却无法推动车身离开这里,这个一个可怕的领域(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它被雨水封死了。 “芝麻开门”男人高喊着把手中的长刀掷向八足骏马的马头,同时,他被再次袭来的“流星”围裹,在空中爆成一团血花。 水壁的力量瞬间减弱,迈巴赫平咆哮着冲破了它,远离这片诡异的空间。 舒靖炎脑海里空荡荡的,驾车飞奔在高架路上,车内音响不知何时又开了,女儿和父亲对唱: 女儿,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 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 一旦我老去,他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对的……是这首歌……没错 他忽然听懂了。 男人放这首歌给他听,放得没错。他就是那个女儿,男人把他加入了豪门,男人希望他能过得好,希望将来他有所依靠。 在真实的世界里男人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他一辈子只是个司机,一个偷空接儿子放学的小卒,他能做到的仅限于此。许多次他开着这辆迈巴赫等候在校门外,可是看见那辆奔驰s500开进来的时候就缩缩头离开,他相信自己已经看到了“女儿”的依靠。他可以手持长刀扮演拉风的角色,但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知道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所以他远远地逃离了。 “你将来就明白了。” 现在舒靖炎已经明白了,男人呢……男人死了。 太晚了。 舒靖炎猛踩刹车。车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停在雨幕中,横在空荡荡的高架路上, 舒靖炎打开车顶天窗,靠在座椅靠背上,仰头看着天空。仿佛全世界的雨都从那个天窗里灌了进来,坚硬的冰冷的雨,抽在他脸上……抽打在他的脸上。他感觉不到冷夜感觉不到痛,耳边穿插回放着男人的声音和那首歌。 “杀了你啊”他趴在方向盘上,用尽全力吼叫。 2010年7月12日,深夜,南非世界杯决战,这座城市下起了雨。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聚在电视机前,喝着啤酒睁大眼睛议论纷纷。 隔壁传来妈妈和闺蜜的尖叫声,大概是进球了。她们已经干掉一箱啤酒了,在这么喝下去,这个阿姨组会穿着低胸的丝绸睡衣跑到花园里,手拉着手发癫吧?不过也没什么,让她们闹吧,偶尔发发疯也好,正好今晚天气不冷不热,妈妈也喝过牛女乃了。 舒靖炎躺在窗下的床上,躺在黑暗里,夜风湿润微凉。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珐琅吊灯,已经很久了。 好几年过去了,每天晚上睡着之前舒靖炎都会回想一次,回想全部经过,每个细节,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忘记什么。 他从《脑科学导论》那门课上直到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时间过去,渐渐地他会零星忘记点什么,然后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于是那个雨夜的画面就像是发黄、开裂、剥落的老照片,连同那个男人的脸,一起模糊。 可他不愿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着那个男人了。 如果他也忘记,那个男人就像不曾存在过。 “爸爸,又下雨啊。”舒靖炎轻声说。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5.秦湮的日常 2010年7月17日,阳光灿烂的早晨,闷热得很。早起就听见蝉玩命地叫。 秦湮背心短裤拖鞋,坐在笔记本前,一手拍蚊子兼着挠乱蓬蓬的脑袋,一手在浏览器的地址框里键入网址“”。 随着明快的门德尔松《仲夏夜之梦》序曲,网站刷出了登陆页面,一幅像极了法国农庄的3d合成图,旁边是又煽情又烂大街的楼盘广告词,“神寂仲夏名邸,天安门西120公里的纯法式葡萄园,圆您坐拥水景别墅的梦想,火热订房中” 下面是两个选项,“业主登陆”,以及“访客浏览”。秦湮点击“业主登陆”,在id框中键入“ricardo.m.lu,”然后模出一张密保卡来,按照提示键入了上面的12组数字,每组2位。 第75章 雨落(六) 回车键一敲,门德尔松优美的音乐瞬间给掐了,界面从上而下高速刷新,墨绿色的操作页面,无数线条简洁的细框,一眼看不过来的按钮,极其刚硬的科技风格,浏览器的左上角标注了这个页面的名称——“神寂学院假期日常报告表”。秦湮从抽屉里模出个皱皱巴巴的小本,按照他写下来的操作流程在操作界面上一项项找,挨个勾选和键入。这个复杂的系统在珍妮弗那种电脑狂人手里,牛叉到可以远程控制神寂学院中央厨房烤箱的温度,但秦湮用的还不是很熟,有种拿着一本《西方餐桌礼仪》变换不同的刀叉硬磕法式大餐的感觉。 “是否检测到未知魔族?” 选项是“监测到觉醒的纯血魔族”、“监测到觉醒的混血魔族”、“监测到未觉醒的纯血魔族”、“监测到未觉醒的混血魔族”、“没有”。 秦湮在“没有”那栏打了个勾,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有魔族四处乱跑?回国就是回到现实世界,跟那些爬行类彻底断了联系。 “是否使用零度?” 秦湮在“没有”那栏打了个勾自从三峡水库那一战之后,所有零度能力好似都失去了,那可是豁出1/4的命换来的,结果只能用一次。唯一还能起点作用的是“不要死”那条,如果摆出要发龟波气功的样子对着被拍过的蚊子大喊,好像可以让它重新飞起来。 “是否对新的龙文有灵视感?” “是否有发现疑似炼金设备?” …… ……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秦湮的鼠标麻利的在屏幕上游走,最近做这活儿有渐渐流畅的感觉了。 秦湮的大学一年级暑假,他这是在做日常。 所谓“日常”是神寂学院的校规,放假期间每天学生都要在线向北美本部报告当天的状况,这些统统会被学院归档,离校期间良好的记录会提升绩点,而且绝不能谎报,在日常报告中撒谎,等同于考试作弊。 在神寂的人性化制度下,作弊不会被开除学籍,只会降低阶级,而降低阶级带来的不便会让学生在学院里窘迫如狗。 “外紧内松”,这是奥科校长对校规的评价,“狗丅娘养的哪个孙子制定校规的”,这是珍妮弗的。 他家在德国乡下,上网不是很方便,据说每天都得骑着马跑到镇子上上网做日常。 虽然麻烦点儿,不过秦湮倒是很逆来顺受地养成了“做日常”的习惯。 对于普通大学来说,平时把学生关在校园里填鸭,假期还要求每天写报告简直没人性,什么校长敢下这样的校长令立刻会被学生集体轰爆。但是神寂学院不同,这是一所本该比军校更军校的特殊学院,没有组织纪律性,鬼知道学生们会捅出什么娄子。 神寂学院,美国私立贵族大学,由一群疯子组成。他们坚信“龙族”曾经统治世界、目前只是沉睡、将来还会对人类的统治发起挑战,而他们自己是人类和魔族的混血种,拥有人类内心的魔族的能力,抗击恶龙的任务只能由他们承担。他们培养最优秀的学员,输送到世界各地,防备龙族个体的苏醒,必要时制定屠龙计划,让那些死性不改的魔族继续陷入沉睡中。 对于魔族,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的话,秦湮这种三观超正的有为青年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无奈现实是残酷的和搞笑的,在神寂学院进修了一年的课程后,秦湮的所见所闻让他不得不相信,历史教科书上的东西都他**的是错的,人类不是和大自然搏斗了上百万年渐渐学会使用工具和火的。而是魔族教会了仆从们这些技能;当然太古年代的神明也不是人类根据自身的形象想象出来的,而是根据魔族的形象夸张的;自然各种龙都是有的,世界各国都崇拜某种看起来很像爬行类的、威武的图腾,是因为他们的祖先在上古时亲眼见过;匈奴之王阿提拉是个魔族,所以他那么拽,一直打到罗马没人挡得住他;百年玫瑰战争是纯血龙族和混血种的死战;林则徐虎门销烟的秘密原因是阻止东印度公司从中国偷走“龙骨” 大概所有的历史事件都跟龙族秘密相关吧?考前秦湮趴在神寂学院的图书馆里熬夜磕《龙族的秘密史》这本神寂学院必修课程时想,没准儿跟周星驰版《鹿鼎记》里说的那样,大清朝真的是被红花会斩了龙脉,所以才亡的把可惜那版教材只到1911年就结束了,据说是因为作者以传教士的身份去广州搜集素材,高兴的围观黄花岗起义,不幸被一颗流弹爆了头。 学院里的每个学生都是龙族混血种,天才到处爬,精英傍地走,代号“冰库”的“炼金设备陈列馆”中都是些高危物品,颇有几件够格毁灭世界的。如果不强化纪律严肃管理,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在校规不那么完善的时候,有过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案例,譬如头戴炼金设备离开校园,对某个秘密崇拜龙族的黑帮组织大开杀戒的个人英雄主义少年,当时他以炼金设备强化精神,动用“零度?炽”,造成的烈焰有如数百吨燃油在纽约的街头被点着,英雄完毕了,罪犯伏法了,造成的影响却用了数千万美金才得以消除;比这更加夸张的是在联合国安理会的某个内部论坛上,一名担任速记秘书的实习生无法忍受代表们操着政治论调高谈阔论,无非是要给自己国家扩军备战找借口,激动的和代表争论,乃至跳上讲台把他在神寂学院学到的东西统统抖了出来,讲述“人类历史背后的秘密史”,强调人类本身的团结才是最重要的,共同的、更可怕的敌人藏在历史的幕布后呢 虽然他控制情绪没有讲到龙,但是依然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他的演讲实在太逼真了,每个历史事件都在佐证他的“人类之外隐藏着其他秘密智慧种族”的结论,彻底颠覆了会议代表们的世界观。无奈之下,学院只得展开危机公关,把这个学生关到精神病院里去了,给他开具了一份“家族性遗传精神病”的病历,知道两年后才悄悄把他弄出来。 在成立神寂学院之前,历代屠龙者的组织是一些密党,在党规上没有几把强有力的刷子很难混到至今,自从校长奥科祭出“离校期间日常报告”的杀手锏,需要学院出面善后的意外事件少了80之多但是一名学生仍于去年自作主张地从防守森严的美国国会议事厅中偷走了国父“乔治.华盛顿”曾使用过的一柄遂发枪,该学生认为乔治.华盛顿应该是当时的密党领袖之一,于是希望分析看看遂发枪的金属部分是否是炼金术所得的“再生金属”,这对他写毕业论文有莫大帮助。 所谓“icassellyou”,跟lg巧克力手机的广告词“ichocteyou”如出一辙,“i”还都是风骚的小写。起初每次登陆秦湮都想捂脸,不过随着这件工作做得越来越顺手,秦湮渐渐也习惯于每天起床坐在桌前哼着那首韩国小女生唱的“icholteyou”铃声扭动,轻松协议的做完日常再去洗漱了。只是把“cholte”改成“cassell”他自己录了一版传到“守夜人讨论区”里去,被版主加了精华,创下了2000多次下载的记录,分布在全世界的执行部专员都越洋下载并且设为手机铃声,秦湮在讨论区“十大”的第一名连续呆了五天。 这是注定要从龙族手中拯救世界的“s”级学生秦湮在大一下学期干的唯一一件拉风事。 “秦湮不要一大早起来就玩电脑下去买一袋广东香肠和一把小葱,顺带去传达室看看有没有新的邮包寄来”婶婶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隔着20cm的承重墙震得秦湮脑袋一阵阵发懵,真是魔音穿脑。 “哦哦,马上好了马上好了”秦湮赶紧说。 秦湮本来觉得暑假自己可以衣锦还乡的,毕竟如今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要跟婶婶说龙族历史估计会吓婶婶一跟头吧?可龙对秦湮这种神寂学院历史上屈指可数的“s”级学生也算不得什么,第一学期的实践课,秦湮就在三峡水库把四大亲王之一的“青铜与火之王”灭了,实践课gpa是满分4.0。 与此相比那张额度十万美元的信用卡兼学生证就算不得什么了,都是拯救世界的人了,还谈什么钱? 打赌赢了一辆布加迪威龙,世界上最快的量产跑车,时速能达到400公里以上,价值100万欧元上下,虽说第一次开就把全铝车身给撞瘪了至今没钱送回原厂去修。 投入学生会,认了意大利豪门出来的恺撒?加图索当老大,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恺撒兄眼里,叔叔婶婶这种都算蝼蚁了吧?在学生会的纪念酒会上,恺撒拍着秦湮的肩膀说,“这一年招募到‘s’级秦湮加入学生会是我们在招新中的最大成果”虽然接下来的话是,“就算他一无是处,我也会不允许唯一的‘s’级落入舒靖炎的狮心会手里” 师姐里八头身美女成群结队,作为帆船赛的啦啦队经常被芝加哥大学怀疑是外聘了职业模特。 师兄们都是天才,给他个收音机,他改装一下就能入侵五角大楼的网络。 所以秦湮有绝对的理由得瑟,这背景这身份,毫无弱点了啊 第80章狂流(四) “b007提交的日常报告中提到自己可能被跟踪,虽然无法掌握切实的证据,但是他也是上过我们课程的学生,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就不得不提防,所以我们安排了这次交接,为了低调而迅速地把档案送回学院本部,才动用了学生,……只是没有想到系统自动把任务分配给了秦湮,大概是他距离最近。至于舒靖炎,虽然也很方便,但我他从‘可供任务调动’的名单里扣掉了……现在我决定调用他,也是迫不得已。” “你说到要点了,继续。”曼施坦因紧咬不放,风纪委员会主任的风格素来是这样的,这也是职业素养。 “这份档案里,有个案件可能和舒靖炎有关……我们不希望他知道。” “什么案件?” “6年前,一步迈巴赫轿车在高架路上因为台风暴雨而发生事故,车被遗弃,车身有大量难以解释的破损,简直像是在一系列机械上冲压过又拿激光焊枪切割过,但是司机却不在车里。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司机,他从世界上蒸发了。”施耐德缓缓地说。 舒靖炎单手抓住篮球,下蹲,深呼吸。 篮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 “50比50。”舒靖炎对自己说。 他动了,狂风一样带球上篮,从中场到一侧篮筐。只用了区区一步身高175cm的舒靖炎,三步上篮,把球扣入筐中,球没有落地,而是落入了舒靖炎手里,闪电般运球到中场,向着另一侧的篮筐,三步上篮,像是巨人夸父追赶太阳那样的大步自动计分牌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刷新,一个人的篮球赛,两边分数交替上升。如果有人围观这场球赛,会看见红色球衣的人影因极速的奔跑而模糊起来,运球的路线是标准的“8”字形。 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绵密到连在了一起记分牌刷到“50:50”,球“砰”地落地,舒靖炎的球鞋在地板上带出“咝咝”声,最后停在场地中央。 至此他全身没有一滴汗,几秒钟之后,热汗泉水一样涌出,把他的球衣浸透。舒靖炎用手捋了捋湿透的头发,看着记分牌点点头,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表示满意。 这是他家里的篮球场,因为他曾在市少年队里打过中锋,“爸爸”就把整个顶层做成了篮球场,但是高一之后舒靖炎就退出了市队,始终只是一个人练习。 对于一个察觉了自己龙族血统的混血种,和普通人打篮球完全没有挑战的乐趣,更强的肌肉力量,更快的反应速度,骨骼的超角度弯曲,都让普通人的高强度竞技类游戏变得像打高尔夫那样休闲。舒靖炎如果在常人面前这样打篮球,只能被看作一个怪物。 所以神寂学院和芝加哥大学每年竞技的项目是密歇根湖帆船赛,只有这样靠经验,灵巧和耐力的项目。普通人类才能和混血种争一争。 舒靖炎抓了条白毛巾掉在脖子上,轻盈地从红色球衣里“跳”了出来——这也是拜血统所赐的灵活——钻进旁边的淋浴间里。他淋浴是准确地三分钟,一分钟热水,一分钟冷水,一分钟温水,第一分钟的热水会挤走身体里剩余的汗,第二分钟的冷水会让肌肉皮肤紧紧地收敛,第三分钟温水冲干净离开。 拉莫尔不止一次地和学生会干部们泡在罗马式的花瓣浴缸里嘲笑地说,如果他们是生活在古罗马时代,那么舒靖炎根本就是个生活在中世纪的苦修僧。 其实不那么准确,不是苦修僧,只是精密得如同机械。 冷水冲刷着他那隆起的肌肉,如同小溪在凸起的山岩中高速流淌,因为运动而过热的肌肉肌腱缓慢恢复常态。以混血种的身体,超高运动量的活动还是必须小心的,过热的肌肤和过高的骨骼压力都会带来一些麻烦。出资和调整呼吸,把心跳速度和血液流速慢慢地降下来。 这时候他听见了瓦格特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响起,封在防水袋中的手机亮了。 他手机从不离身,就是等着这个特殊的铃声响起。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平静的男声,“舒靖炎。是我,冯.施耐德,手边有笔么?准备记录。” “等五秒钟。”舒靖炎说。 施耐德默默数到五,“执行部临时任务,编号‘exe20100075b’这是一项b级任务,专员是你,‘*级’,舒靖炎,路明飞会协助你。务必于午夜之前夺回交易编号为‘ss-778’的物品,由你押送返校,今晚的红眼航班两张头等舱票已经订好,在机场办票台直接领取,走贵宾通道,物品随身携带不得托运。你获得授权,所有设备都可以调用。”施耐德顿了顿,“非必要,不要造成伤亡。” “明白了。”舒靖炎撕下便笺,折叠后塞进口袋里。 “有问题么?”施奈德问。 “任务通知已经发送到我的信箱了么?” “诺玛已经做好了,你可以随时查。” “那没问题了,我带了手持设备,细节我会自己弄清楚。”舒靖炎挂断了电话,推开衣橱的门。 推开并排在一起的球衣后,衣橱不起眼的角落里躺着一只黑色的加长型网球包,舒靖炎抓着包带把它提了出来,拉开拉链,黑色鲛鱼皮包裹的刀柄紧紧的贴着一只网球拍。舒靖炎轻轻握住刀柄,冷冷的气息沿着他的手腕上行——村雨,传说中杀人之后自然会渗出春雨去洗去血迹的妖刀,那个夜晚,他插在迈巴赫的另一侧车门里。 “你的birkin包买到没有?我都在等候名单上排了两年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只卖给vip会员啊?” “我买到了啊,上次去欧洲我在hermes家买了几万块的小东西,店员悄悄跟我说还有一个birkin的现货,我想都没想就拿下了。不过是那种纹路不太明显的鳄鱼皮。叫什么浅水鳄的,还是个金色的,我还想买个红的。” “臭美吧你买到就不错了,什么时候借我背背?” 四个阿姨辈分的女人咯咯的笑着,每人都穿着丝绸睡裙,带着昨夜的宿醉,起床来正喝着红茶解酒,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头也没梳妆都没卸,彩妆在脸上糊成一团。昨晚啤酒之后的三瓶干邑确实太给劲儿了,把她们全都放倒了,干脆也不回家,就上卧室乱七八糟地睡了。 “快中午了,吃什么?”有人忽然意识到了时间,炽烈的阳光正从挑高的落地窗照进来,风吹着6米长的丝绒窗帘。门无声的开了,一个男人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走到沙发边,看了一眼满地扔着的易拉罐和酒杯酒瓶,还有四个以前都漂亮的满城皆知的女人,皱了皱眉毛,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真乱来,叫佟姨给你们收拾一下不行么?” “靖炎靖炎,来来,陪我们坐一会。”一个阿姨高兴地说。舒靖炎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t恤,斜挎着黑**球包,头发上还带着刚洗过的檀香味. “我叫佟姨帮你们订餐了,鳗鱼饭两分,照烧牛肉饭两份,”舒靖炎说,“一会就送来,汤都是味增汤.” “靖炎真体贴。”阿姨们都星星眼,动漫得很。 看了眼裹着薄毯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妈妈,舒靖炎摇摇头,“空调开的太厉害了,室内温度大概是20度,难怪你觉得冷。” 他抓起空调遥控器开始调节,“空调房里干,多喝水。”然后走到一扇窗边把窗帘拉上,“这边对着外边的公共走道,你们穿成这样都给外面的人看见了。” 着大腿和肩膀的姐妹团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拉拉睡裙把腿遮上,表示自己赞同舒靖炎的意见。 “靖炎出去打网球么?”妈妈问。 “恩,中午跟高中同学聚会,下午打网球,晚上去看老师,可能不回来了,”舒靖炎说,“牛女乃冻在冰箱里,微波炉转一下喝了再睡。” “乖儿子我记得啦,你可越来越啰嗦了。”39岁的漂亮妈妈从沙发上蹦起来,用双手把舒靖炎的头发弄乱。 啰嗦么?大概是那个男人的基因遗传吧?舒靖炎任凭她弄完有蹦回沙发里蜷缩着,双手把头发理好。 “记得就好啊。”舒靖炎淡淡的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这几年过去了,他大概明白了那个男人为什么老惦记着“喝牛女乃”这件小事,大概是明知道失去的什么东西要不回来,也不敢去要,只想做些事情表示过去的那些不是虚幻的,自己跟过去还有联系吧? 那是通往过去记忆的,绵绵密密的,漫长的丝线,似乎只要不断,就还没有绝望,就还可以不死心。 舒靖炎在背后轻轻的带上门,把女人的喧嚣和自己隔开。“爸爸,晚上同学会,想借你的车用一下。”舒靖炎穿越花园,拨通电话。 “开那辆新的panamera去吧,你同学有驾照的也让他们开着玩玩。钥匙在鞋柜上,晚上早点回来哦。”一成不变的好男人腔调,一成不变。对自己成功和财富的淡淡自豪,一成不变的礼貌,一成不变的、让人羡慕的“爸爸”。 第81章狂流(五) “知道。”舒靖炎看了一眼手中带保时捷标志的车钥匙,挂断了电话。车库里那辆s500的旁边,一辆新车静静地趴伏着,低矮的车身,修长的流线,前后灯同时闪烁,车门锁解开,舒靖炎把网球包扔进后备箱,钻进了车里。记忆座椅已经为他调好了,只需按键便是最适合他驾驶的位置,满油,刚过磨合期,可以开到最高时速了。 对着遮阳板后的化妆镜。舒靖炎摘下黑色的美瞳,闭目凝神片刻后,睁眼,黄金瞳狞亮。 “启动”他低声说,戴上一付黑色的墨镜。 车库的卷闸门缓慢地提升,4.8升v8引擎强劲地咆哮起来,7速pdk双离合器的齿轮绵密的咬合,把推动力均匀的送到四轮,舒靖炎踩紧刹车,宽阔的轮胎如同野兽扑击之前蜷曲的爪子那样抠紧地面。 阳光如瀑布一样洒在车前挡风玻璃上,舒靖炎松开刹车,油门到底,引擎欢呼起来,暗蓝色的panameratubo如发硎之剑刺入阳光之中。(作者注:保时捷panamera的标配是没有声纹启动的。) 包间的条桌边,秦湮一个人独坐,眼神呆滞。 “人死了、人死了……该死怎么会有人死了?怎么会死得那么衰?”秦湮嘟哝,“衰人也会死么?” b007就这么挂掉了,“jack※wendy”……wendy知道了该会多难过…… 秦湮从火车南站满是玻璃渣的废墟里逃出来,发了一条短信给诺玛报告任务状况,几分钟后他用iphone登录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原来衰人也未必一定总有狗屎运的,以前还以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诺玛的任务提示是按照原定时间表运行,等待支援的到来,秦湮就来文学社的聚餐会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难道提着个马桶座圈站在烈日下么?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眉眼有点熟悉,矮胖矮胖,圆滚滚的肚子皮带都勒不住。 “徐岩岩?”秦湮认出来了,那是在文学社告别会上面和他一起扮演“iloveyou”的两个“o”之一。 分别才一年,变化不太大,只是徐岩岩身上所有圆润的线条都更圆了,大概是学校食堂的伙食不错。 “秦湮?”徐岩岩也认出他了,犹豫了一下,“没事儿吧你?” “我没事。”秦湮木楞楞地说,目无焦点。徐岩岩没搞清楚状况,蹭着椅子边坐下了,拿眼角余光瞄着秦湮。 秦湮是仕兰中学的传奇。其实,仕兰中学这种学费高昂的贵族学校永远不乏传奇人物,钢琴十级英语六级如过江之鲫,高二就考托福拿高分的人每个班里都有七八个,毕业拿奖学金去美国英国留学的每年也有一两个。 但秦湮不同,秦湮是所谓“传说中的传说”。此人在漫长的中学生活中困窘得很,毫无作为,是棵长在马路正中间的小草,任谁来踩上一脚都是非常自然的,这颗草也不过头一低,等脚掌挪开再抬起来呢。因为他有个大嘴巴的表弟路明泽也在士兰中学,所以大家对于他的身世都很清楚。一个衰仔,爹妈疯疯癫癫全世界跑七八年没回中国了,寄养在叔叔婶婶家,成绩差,没能特长,喜欢发呆,嘴欠,上课永远鬼祟的缩在最后一排打瞌睡,流口水了自己都不知道,家长会都没人来参加的主儿,谁看得起他呢? 只有一件事儿这家伙还不错,就是打星际争霸,但是就靠着这唯一的技能,这家伙以打“教学赛”为名在网吧蹭了其他人不知多少网费和饮料。搞得最后没人看重他这个高手,遇到有什么技术问题都有要问他,只要说“秦湮,放学一起网吧玩去,你教我几手,网费我包了还给你买瓶营养快线“,这家伙就扭动着凑上来了,眼皮赖脸,全无师范的尊严。他之所以是传奇,是因为他在文学社的毕业告别会上,在大家都关注文学社金牌小生赵孟华和文艺小美女陈雯雯终于表白牵手的当口,一个漂亮女孩推开大门如同天使降临,以助理般严谨给秦湮换上全套正装,拉着她登上了停在外面的法拉利绝尘而去。之后的整整一年里,学校上下都会模仿那个女孩的开场白,“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么?” 妩媚如花,冷厉如刀。 在这个漂亮姑娘出现之后,秦湮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消息,秦湮获得了士兰中学有史以来金额最高的全额奖学金,就读美国贵族私立大学神寂学院。那个出手豪阔的神寂学院可是在面试中把士兰中学所有的精英都拒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求着秦湮入学似地,据传后迎来还越洋给校长发来了感谢信说感谢您为我们神寂学院培养了那么好的学生。 其实要说拉风,不是没有人比秦湮更拉风,譬如再往前一节的明星人物舒靖炎,心入学的学妹们看见毕业照上那张英俊逼人漠无表情的脸,都花痴得像是喝了两杯啤酒。书法、蓝球、大提琴多项全能,也是毕业就去美国留学。但是秦湮之所以成为“传说哥”,是因为那份奖学金太豪迈了、那辆法拉利太犀利了、以及……带他走的那个女孩太耀眼了如今连当时在场的徐岩岩他们都不记得那个叫“诺诺”的女孩长什么样子了,对她的评价只剩四个字,“容光照人”。那是一束扑面而来的光,不能抗拒。 秦湮那副蔫头巴脑的样子,佩戴着法拉利、高额奖学金、惊艳美*女这三件饰品,就好比一个糊着鼻涕的丑蛋小姑娘挎着三个正版hremes铂金包站在菜市场里买黄瓜任何一个热爱hermes品牌的人都会痛恨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世界上热爱法拉利、奖学金和美*女的高中男生绝对比热爱hermes的人要多很多很多,所以秦湮的名字高挂在士兰中学“此獠当诛榜”的第一位。 简单概括,他的狗屎运强到上三届下三届,人人欲杀而诛之的地步。所以他是个传奇徐岩岩上下打量秦湮,秦湮上身一件白色的大t桖,一条大裤衩,脚上一双看起来仿得很不正宗的篮球鞋,双目无神。 没搞清楚秦湮的路数,徐岩岩还不敢立刻蹦出去诛杀此獠。徐岩岩原本和秦湮的关系说不上好或者不好,不过听群里人说秦湮今天要来,徐岩岩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原本秦湮这棵草徐岩岩没事也踩过两脚的,不知道此獠如此得势,每年有几万美金可以随手花,会不会衣锦还乡牛皮哄哄,让人心理落差蛮大的。不过看外形秦湮过去的一年想是去了非洲而不是美国,不担服饰没有任何进步,还晒得黑且发亮。 秦湮没有意识到徐岩岩在打量他,否则它可以解释说这身黑是因为神寂学院的传统活动是帆船,每个男生都得参加山下湖面上的帆船集训,以选拔人组织帆船队,年年和芝加哥大学在密歇根湖上恶战。秦湮对这种高雅而辛苦的运动本来就嗤之以鼻,宁愿缩在宿舍里打星际,但是去了一次之后他就非常情愿了,因为诺诺苏茜甚至零都会穿着泳装操帆,夕阳照在宽阔的河面上,白帆片片,女孩们姣好的身形和他家老大恺撒?加图索一身线条明快的肌肉相辉映,美不胜收。 徐岩岩又看了一眼秦湮靠在椅子边的马桶座圈。“回家修马桶啊?”徐岩岩试探着问。 “恩。”秦湮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提着马桶座圈不是要回家修马桶还能是什么?难道是因为洁癖太大愿意用公共马桶所以随身自备? “你还挺低调啊你。”徐岩岩说。心里想年入几万美金了,还亲自修马桶?秦湮愣了一下,以前叔叔婶婶家这种小修小补也是靠他,他习惯了,马桶他很熟的。又一个人推开了门,还是个小胖子,跟徐岩岩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瞅了秦湮一眼,“秦湮?你没事吧?” 他也是被秦湮那眼神吓了一跳。 “我没事。”秦湮愣愣的说。他没心思搭理人,眼前还闪动着b007那张倒霉的脸,眉心插着块碎玻璃,死相窘的跟他活着时一样。徐岩岩和徐淼淼这对孪生兄弟都觉得松了口气,好歹这包间除了“此獠当诛榜”的第一位传奇任务秦湮,还有比较熟的人,这样他们可以互相说话,而不必非得跟秦湮打岔,如此便可共同抵抗秦湮的压力。这家伙从美国回来,一身松松垮垮的衣衫,眼神空洞,武器是一只靠在椅子边的马桶圈,虽然不知道路数却想必是高手,一年来功力增长了许多。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人三三两两的来了,连不太在文学社活动的钢琴小美女柳淼淼也来了,这个聚会好像变成了士兰中学小规模同学聚会,包间里渐渐热闹起来。“今天什么特价?”徐岩岩翻着菜单。 “管他什么特价,赵孟华说今天的单他都买了,一人一个海路全套的披萨,外加无线可乐续杯我还要洋葱卷和烤鸡翅膀”徐淼淼大声说。 第82章狂流(六) “土狗,有人买单还吃什么披萨,爷要一份黑松路肉酱意面,配里海黑鱼子”有人说。 “你就装吧,还里海黑鱼子,你知道海在那里么?”徐淼淼一虚,“这不填饱肚子的玩意没劲” “我看他最贵……我这里磨刀霍霍要宰赵孟华呢,你们不知道他家最近拽翻了,他家公司要上市了,说是千万富翁都出来十几个,不宰白不宰” “这家伙来越阶敌了”徐岩岩撇嘴,“要超过……”瞥了旁边发呆的秦湮一眼,“变成‘此獠当诛榜’第一了” “老大不直是阶敌中的阶敌么?”有赵孟华的小弟搭茬,赵孟华虎去威风在,仕兰中学里跟他混的小弟在离校一年后打电话还大哥大哥的。 只有柳淼淼不说话,柳淼淼按着膝盖乖乖地坐在旁边,抿着嘴笑。秦湮记忆里柳淼淼是那种说话细声细气有点较弱的女生,看起来比班里其他人小了一两岁,柳淼淼钢琴十级,有双很乖的眼睛。班里男生基本分为三派,一派拥戴“小天女”苏晓樯,一派声称柳淼淼比苏晓樯漂亮多了,剩下的都跪在陈雯雯名下。 想到陈雯雯秦湮有点不自在,陈雯雯还没有来,而发短信叫他来的就是陈雯雯。 “你在复旦吧?”他试着和柳淼淼搭茬。 以前他是陈雯雯旗下的猛将,把柳淼淼城做“小毛丫头”,不过他心里承认柳淼淼是个小美女,但是这种家事又好又漂亮还多才多艺的公主型女生和他秦湮是没什么交集的。秦湮只是看不得班上男生仿佛绕在柳淼淼前后,好似小女神王坐下的男侍,还听见两个喜欢柳淼淼的男生私下里交心说:“这辈子估计娶不到柳淼淼了,让给你吧”另一个拍胸脯说,“你放心我一定对她好” 这是什么见鬼的兄弟义气?但柳淼淼其实对秦湮还不错,愿意理他,秦湮记得有一次他百无聊赖地问柳淼淼钢琴怎么练,柳淼淼对她说最初开始很辛苦很辛苦,要从小孩开始练指力。然后柳淼淼就在窗户玻璃上单手有利地弹奏了几个小节,玻璃被他笔直修长的指头敲得微震,秦湮就敲不出那样的效果来。秦湮记得柳淼淼那双漂亮的手在玻璃上留下光影,从此就不在说他是“小毛丫头”了。 “嗯。”柳淼淼点头。柳淼淼穿了一条傣族风格的筒裙,蜡染的蓝色合欢花,配了件白色的吊带背心,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居然还化了淡妆。好像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小毛丫头就开始长大了,现在走在街上大概会有猥琐的大叔回头看吧?秦湮想着,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镜子,镜子里的家伙一副晦气的模样,凌乱的脑袋好似一篷鸡毛。 好像真的没啥变化,神寂学院的精英培养就出这种货色? 秦湮看过《知音》杂志上一篇文章说一个人是否是个贵族取决于他十三岁以前所受的培养,但是他心里“咯噔”一下,看到那篇文章他都十五岁了。果不其然,十三岁是土狗,一生都是土狗。就算他有钱吧那辆布加迪威龙修好开着来,也不会有拉莫尔的气场。 “上洗手间。”他耷着脑袋往外走,其实是想离开这个人声鼎沸的地方出去溜达溜达。 一推门,“砰”的一声,门外一张好大的脸。赵孟华的脸,脸中间印着一条红印子,被玻璃门边打的。 赵孟华瞪大眼睛看着目光空洞的秦湮,见鬼似的,不明白这个撞了自己一下的家伙何以如此淡定。要搁在以前,赵孟华在班里请客慷慨,秦湮马屁拍得勤快,这时候该扑上来问候了吧? “我没事。”秦湮习惯性的说,今天他见每个同学的第一句话都一样。 “我…我有事”赵孟华捂着脑袋。他没敢轻易发火,跟面前的人一样,赵孟华看不出秦湮的路数。赵孟华一本是第一的成绩上清华,专业任选。家里有熟人在管理学院,于是选了管理,大三大四跟纽约哥伦比加大学交换学生的名单内定有他……一切一切都很耀眼。 可这一届里出了秦湮,黑的跟煤球一样的黑马。 仕兰中学的校长副校长们没搞清楚这个神寂学院又是什么路数,但是美元乘以七等于人民币这回事儿总是懂的。当他们知道秦湮获得的是一笔大约三十万人民币的奖学金时,毫不犹豫地拜倒在神寂学院的阔绰手面下,把秦湮捧上了王座。当年张榜公布成绩的时候,秦湮和神寂学院高居在赵孟华和清华之上,孤零零地挂着,仿佛古代科举取士出来的状元。 赵孟华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红纸榜单自己的名字屈居在一个bug人物之下,一个怂得谁都能踩一脚的小“i”。 秦湮和赵孟华擦肩而过,赵孟华没好气地把门扣上,隔着包间里一片“老大”声。 秦湮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炽烈的阳光从右手边唯一的一扇门里照进来,从左到右抹去黑暗,地下透着模糊的窗影长长的人影。影子有长长的头发和长长的裙摆,在不知何处来的风力微微的飘动,手里握着一本书。 秦湮慢慢地把头扭向右边,看见白色的裙裾。 走道真长,真不凑巧,这时候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能够阻隔两人的相见。 “又不是见初恋女友,怎么觉得那么尴尬呢?”秦湮在心里嘟哝。 “陈雯雯,秦湮初次暗恋对象,长达三年,无疾而终,花落赵孟华。”如果秦湮有一本人生档案,在他年纪很大以后回头读,关于陈雯雯的只是这些而已。没牵过手,没看过电影,没去旅行过,连一点点机会都没有,一段乏善可陈的暗恋。在渐渐模糊的记忆里,偶尔闪过的是入学那天白色的裙裾,和映在女孩脸上的光影。 光影破散凌乱,无关紧要。 “嗨,秦湮。”陈雯雯说。 “哦哦,我上洗手间。”秦湮说。 秦湮回到包间里的时候,披萨已经上来了,一群人吃得热火朝天。他的位子上放着一只华丽的马桶座圈,旁边坐着陈雯雯。他有些踌躇,不过没人理他,他只有跑过去在那个位子上坐下,铲了快披萨饼到自己盘子里。陈雯雯笑着跟他点点头,大概是没睡好,脸色不好看。秦湮吃了两口抬头,才发觉赵孟华坐在他俩对面。 搞什么飞机?”他心里咕哝。 陈雯雯是赵孟华的女朋友,当然应该跟赵孟华坐一起。他有点担心这伙人又要耍他,他们不是没耍过,虽然秦湮是个皮糙肉厚,但毕业那次……要是没有诺诺大概真就丢脸了。秦湮左顾右盼,忽然意识到这么做是因为自己。左右位子上都有人,空给陈雯雯的只有他身边的空位,前来的人好像大家都自然的选择了不跟秦湮一起做。 “我跟他们换个位置?”秦湮有点不好意思,对陈雯雯说。陈雯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低头发着短信。发完短信她把手机面朝下扣在桌上,一口口地喝起番茄浓汤,他的脸被汤碗挡住了,秦湮想看一眼都不行。 “何必呢何苦呢……一副不理人的样子。”秦湮心里嘟哝。 隔着老远的赵孟华的手机”都“的一声响,赵孟华微微皱眉,拿起来看了一眼新进的短信,很快回复一条,也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老大你们交换生到什么时候能在美国考博么?”赵孟华的小弟问。 “按道理说毕业都得的回国,不过在美国直接考进名校机会大,到时候就找人呗,还不就是托关系的事。”赵孟华说。 “老大威武”小弟把手伸向赵孟华的手。 赵孟华一愣握住她的手摇了摇,“一年不见你小子怎么学会握手这套了?什么路数?” “我没想和你握手……我是想看看你的表……”小弟抓过赵孟华的手腕,赵孟华手腕上是一块颇有分量的机械表,表圈流淌着金和蓝混合的淡淡的微光。秦湮看那黄冠型的牌子有点眼熟,却记不起来时什么牌子了。 “搞了快劳力士?”小弟啧啧赞叹。 “别给我砸了。”赵孟华摘下来地道小弟手里。 “好沉”小弟吃了一惊,“不会是金的吧?” “金的,我老爹不喜欢钢玩意儿,老爹换了块百达翡丽,我就把他那块搞来了。”赵孟华有点得意,“劳力士的‘游艇名仕’,4160的机芯,手动上链,一天快慢也就两三秒。” 一群人放下手里的披萨围过去看赵孟华的表,手表这种精密的小机械对于男生总有吸引力,而且男生也总得有点什么地方吸引女生的注意,对于女生来说可以有大堆的耳坠、项链、和镯子每天换,对于男生来说身上只有区区几样能作为装饰,比如手表,带一块好表的本质意义就像南太平洋群岛上的猴子会把野果放进腮帮子里,营造强硬有力的双颊以吸引母猴子的注意。但是秦湮没动弹,因为陈雯雯没动,陈雯雯还是默默的发着短信。 第83章狂流(七) “世界上只有五个表厂产的所有表都用自己的机芯,朗格、格拉苏蒂、积家、zenith、和劳力士,连百达翡丽都不是完全用自产机芯,有自己的机芯才说明表厂的实力,那些时装表买一块统芯塞在里面挂一个自己的标志根本不算什么……”赵孟华在那里略带炫耀的侃侃而谈,全盘翻照他在手表杂志上看来的东西,好似他区区十九年的人生里已经玩过了上百块表。 “老四你也搞了块军表嘛,德国的吧?”赵孟华忽然说。 “我这就几千块钱。”那个小弟谦逊地说,“跟老大你的18k金劳力士没得比。” “军表看的是造型和气质,挺好挺好。”赵孟华捎带着赞美了一下兄弟。于是没轮上鉴赏“游艇名仕”的兄弟们又去鉴赏那块德国造的军表,捎带着讨论那小谁买了一辆吉普在学校里开,那小谁挂了三科居然是因为去上高尔夫球课了,那小谁从来不住学校宿舍而是租一月一万二的酒店式公寓住…… 在长达三年的高中生涯里,秦湮的狗眼已经被晃瞎了一遍又一遍乃至于能够抗住那块劳力士的锐光了,他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此刻那些人距离他都很远,距离他最近的人反而是陈雯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陈雯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只是一直发短信,没完没了的。 珍妮弗在这时候跳进了秦湮的脑海,如果废柴师兄此刻在他会怎么办呢?秦湮忽然来了精神,他在脑海内铺开了一个小剧场,还是这群人,还是这个包间,只是把陈雯雯换成珍妮弗。赵孟华他们在讨论豪奢的不着边际的东西,桌上散落着披萨可乐和洋葱圈,珍妮弗会……毫无疑问珍妮弗会抓住机会把龙虾比萨拖到自己身边 秦湮茅塞顿开心中喜悦,站起来把服务员刚上的整张龙虾披萨带着铁盘拖到自己身边,张开鼻翼嗅了嗅女乃酪被烤化的香气,他忽然发现自己饿了,有披萨在其实他一点都不孤独什么的。他觉得珍妮弗真棒,于是忘乎所以地笑了一声。这个笑声在一同鉴赏名表的包间里实在是太违和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秦湮,一时间寂静下来。 秦湮在灼灼目光下一缩头。陈雯雯按下短信发送键。赵孟华桌上的手机“嘟”的一声,“您有新的短信。” 秦湮忽然明白陈雯雯一直在给谁发短信了……这让他有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好像很新鲜很甜蜜,原来他**的有女朋友便有这么大好处,即使吃饭不坐在一起还是可以发短信聊天,在别人都在谈手表和披萨的时候,你们可以慢慢聊天说周末要不要出去玩,昨天去吃的那家牛肉面店好不好吃,我最近看了本很好看的漫画,上周去看我们去年种在植物园的花抽条了……就这么“嘟”来“嘟”去。 好像你在一个喧嚣吵闹的世界里,可你自己还有个世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窗下阴影里无心散落的那里花种在发芽。 只和另外一个人共有。 秦湮久经考验的氪金版狗眼立刻瞎了,到嘴的龙虾披萨也没了味道,萧索地想起“jack※wendy”,觉得玻璃天棚塌下来的时候没砸死他反而把b007砸死真是太没道理了。 赵孟华没说什么也没看手机,收回那块劳力士戴上,“先吃东西先吃东西。” 柳淼淼已经坐下了,默默地一个人翻着自己的手机。其他兄弟们也都有点无趣的样子,各自接着啃披萨,兼着骂自己机械图或者高数的老师实在太变态了。 气氛有点沉闷,也不知为什么。 “我去洗手间。”秦湮站了起来。 秦湮蹲在蹲位上,手里攥着一团纸,看着面前的隔板发呆。他其实不急着上洗手间,只是有点烦,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呆。 开眼界了,刹那间想起很多事来。想起那晚上他和诺诺在山顶看星星,诺诺把手机放在一块岩石上等一个人的电话或者短信,后来好像没打来,那个时候他坐在诺诺的旁边,用脚踢着凉凉的泉水,后来送了漫天的烟花给诺诺。 神寂学院的食堂里,他坐在诺诺的旁边,和珍妮弗一起大口啃着猪肘子,诺诺的慕尼黑烤白肠只切了一半,低头发着短信。 还有当年他和陈雯雯一起做值日,他兴高采烈地觉得教室那么大的世界里只有他和陈雯雯两个人,忍不住挥舞拖把跑来跑去。陈雯雯坐在椅子上微微笑,低头发着短信。 他和陈雯雯去订了电影票回来走在河边的路上,他心里小鹿乱撞,不,是几百头身高两米五的大角雄鹿在他的胸膛里豪情四溢地撞来撞去,撞得他鼻血欲流面带桃花,觉得这一刻自己和陈雯雯共有,恨不得此路能长到天边……可是女乃女乃的,那个时候陈雯雯还是低头发着短信……好比少侠带着侠女共乘一马走在莽莽草原上,天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少侠白衣侠女红裙,此一刻恨不能天长地久,结果侠女嘴唇微动,在“千里传音”跟那远在南方的男朋友对山歌。 这叫什么狗屁剧情?一切的事儿他忽然都记起来了,原来自己无论靠得多近,始终是个路人甲。 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他有时候蠢蠢欲动,觉得诺诺和拉莫尔说话并不多,拉莫尔还有点怕诺诺的样子,好像感情也并不怎么好……可是鬼知道私下里诺诺和拉莫尔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也许诺诺像小猫一样趴在拉莫尔膝盖上睡午觉……女乃女乃的想起来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恨啊 秦湮使了使劲,没能大便出来,使劲得很是幸苦,决定放弃了。这时候手机“滴”的一声短信进来: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我已经练会了郑智化的《生日快乐》,这是我会唱的第一首中文歌,我准备录个音频送给你作为生日礼物,你也知道师兄穷如狗,花钱的礼物就免了吧。” 发送人“珍妮弗.冯.弗林斯”。 秦湮被感动了,废柴师兄身上能榨出什么礼物来他根本就不考虑,难得他这颗乱蓬蓬的脑袋能记得这回事他已经很感激了。可是这首《生日快乐》,女乃女乃的不是郑智化那首衰歌吧?接下来的歌词不是什么“你的生日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流浪在街头,我以为他要乞求什么,他却总是摇摇头……”么?这歌也太衰了吧?录什么啊?录了放我坟头上播么? 晦气。秦湮拎着大短裤站了起来,看见隔板上一行白色记号笔的小字:“我很男孩气……求女同……电话1387982。” 越发地晦气,求蕾丝女友到男厕所来了…… 慢着秦湮脑袋“嗡”的一声,求蕾丝女友怎么可能求到男厕所来了?就算这女生很“男孩气”,总也不是她能公然进入男厕所的理由啊而且在男厕所里求女同有意义么? 如果不是这人傻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秦湮拎着大短裤半蹲着,无论如何站不起来了……不会吧?又走错……进来的时候真没留心看有没有小便池……走错一次是偶然,走错两次是天然呆,走错三次……那就是爱好了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瞻前顾后,从这隔间到女厕所门口只有数米之遥,按照他秦湮的百米速度不过三五秒钟,只消三五秒没人紧盯着他看就能成功逃离。秦湮试着把自己的头发往前理理好把脸遮住,自己觉得这造型也许能勉强算个……“假小子”什么的?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哗哗”的冲水声,似乎有人从隔壁的隔间里出去洗手了。秦湮把腰带系好,活动手腕准备“逃离女厕所”的百米冲刺。 “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啊?”外面有女孩的声音。 “跟她又没有关系的事情,说什么啊?”男生不耐烦的声音。 “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说她也早晚会知道,还能一辈子不见面?” “她那个性格你不知道?整天就是一张哀怨的脸,说给她听有什么结果?就是闹闹闹。” “你也别这么说她……你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说她蛮好的么?” “我就是受不了她那个劲儿,黏黏糊糊的,一会儿扮忧郁一会儿装可怜,一会儿又蛮横得好像世界都围着她转。谁爱伺候她谁伺候她,我没心情了” “要是将来我们分手了你不会也那么说我吧……” “那不会啊……你那么乖……啊说错了,我是说你那么乖我跟你分手干什么?我头撞了才跟你分手。嘿嘿。” “讨厌……黏我身上干什么?” “裙子漂亮……”那些凌乱的声音,亲吻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脚步声、呢喃软语……都远去了,秦湮有点石化,脑子里十万只苍蝇嗡嗡叫。 “啊嘞?什么状况?”他模模脑袋。 赵孟华……和柳淼淼刚从外面的走廊上经过。 “他**的还又亲又模,当老子不存在啊?”秦湮嘟哝。虽然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不过三个班花被赵孟华钓走两个,秦湮义愤填膺,现在他觉得赵孟华比他该扁,班里本来就男多女少,赵孟华他还多吃多占,拉莫尔那么拽的人也就占了诺诺一个,舒靖炎表面上还是杨树剥皮光棍一条。他真想立刻打个电话把苏晓樯召唤来,说你看你看上的赵孟华那是什么花花大少啊 他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赵孟华和柳淼淼的脚步声消失了……可是赵孟华和柳淼淼只是在走廊上经过,刚才从旁边隔间里出去洗手的那个人……还在洗手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