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逼婚:少帅你犯规》 第一章 重遇 沪都,百乐门。 今日尤未黄昏,就有无数达官显贵蜂拥而至,只因,那个曾风靡整个沪都的舞国皇后易莜笙又回来了。 易莜笙一直在后台梳妆,一旁早已搁置不少客人送来的鲜花和贺礼,可她只是定定望着镜中的自己,再度浓妆艳抹,总觉得有些恍惚,曾以为当初将是一去不复返,没曾想,再度登台,不过也就三年。 又有眼红的舞女来说酸话:“要说易姐的人气,我们还真的不能比,已经走了这么久,早就不是十八少女了,居然一回来还能收到这么多礼物。” 易莜笙眼皮都没抬一下,边戴珍珠耳环边勾蔑笑:“你羡慕啊?那还在这里和我磨什么嘴皮子,赶快去外面求人也送点儿给你啊!” 舞女气得直瞪眼,指着她就开始骂:“易莜笙,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被男人抛弃了无路可走才又回来卖!” 易莜笙刚戴好耳环,双眸已经寒冽,不过嘴角仍有笑意:“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我可是这百乐门的头牌,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只要我一回来,你这种货色恐怕连卖的机会都没有!” “你!” 舞女怒不可遏,挥起膀子就想去把她撕碎,可这时,后面有一浑厚男音传来:“方媚,你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是吧?” 回头见是老板巫山岳,方媚只能暂时把气咽下去,哼唧两声,扭着纤腰就往外走。 巫山岳走过来,见易莜笙的妆容已经精致,一手撑在她座椅的靠背上,同她一起注视着镜中的美人,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紧贴她的耳畔:“绝代风华,艳而不俗,这才是易莜笙该有的模样。” 易莜笙透镜看到巫山岳那性感的薄唇渐在靠近自己,忙从另一边缩出去,抚弄着耳旁的发丝,略显冷淡:“老板是怕我回来后第一晚登场就有什么不妥之处,给你丢脸吗?居然还有亲自跑来看我梳妆。” 巫山岳好事没成,倒不气恼,挺直身板,笑着走过去,牢牢握住了易莜笙的左手,“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何要来看你。”话音刚落,一吻就落在了她的手上。 易莜笙正怔忡,突然有一阵嘈杂声灌入耳中,细细听去,好像是有人在闹事。 巫山岳眉头皱了起来:“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来我百乐门撒野。”不得不先放开易莜笙的手,转身就往外面走。 易莜笙也跟了出去,本是宾客盈门,热闹无比的大厅此时正被一群军人填满,客人仓皇逃窜,肃杀之气充盈着每一个角落。 “我来找易莜笙,叫她给我滚出来。”老远,易莜笙就听见为首的军人在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叶副官啊。”已经走过去了的巫山岳脸带笑意,声音却寒得似冰。 叶召对巫山岳这个新任百乐门老板还算客气:“巫老板,三年前的事情你也应该清楚,易莜笙这个女人,我们大帅府是断然留不得的。” 巫山岳装傻:“不好意思啊,叶副官,我这人就记性不好这一个毛病,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易莜笙现在是我百乐门的人,谁要是敢动她,就是跟我百乐门作对!”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叶召青筋暴起,抬高右手,示意手下冲进去搜人。 “叶副官就那么想我啊?” 巫山岳正要叫人阻拦,易莜笙就自己走了出来。 看着这个举手投足尽显风情,和三年前几多无异的女子,叶召就是一肚子火,右手食指已经轻勾起了手枪扳机。 “谁叫你出来的,还不快回去!”巫山岳呵道,易莜笙却一点儿都不听老板的话,小步走到叶召面前,昂首挺胸点着自己的左胸膛:“要开枪就冲这儿开,一下子把我打死才过瘾。” 叶召冷冷笑了起来,“就让你这么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你了!”收好枪,示意身后两手下:“给我把她带走。” “我看谁敢!”巫山岳走上前来,扯过易莜笙护在身后,百乐门的打手也全数出来,眼看着混乱就要开始。 “嘭!” 一声枪响从后传来,两方的人都有被震,回头看去,叶召这边的人更是不敢枉动,只得低头道一声:“少帅。” 孔岚枉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过来,笔挺军装显得意气风发,精雕过的五官尽透英气,一双寒目扫了易莜笙一眼就望向了叶召:“你带人来这里找这位小姐的麻烦做什么?” “这个……”叶召似有难言之隐。 孔岚枉没那个闲工夫听他吞吐,斥道:“还不快滚!” 叶召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听命行事,只是临走之时嘱咐了孔岚枉一句:“少帅可要离这个易莜笙远一点,她以前可是对你……” “怎么?我们以前就认识?”孔岚枉失忆三年了,全沪都的人都知道,此时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易莜笙身上,后者已经接近僵硬,直到和他染满狐疑的双眸对上,才惊慌得错开双眼,侧过身去。 “不认识,当然不认识。”叶召忙道,“少帅怎么会认识这种女人。” 孔岚枉快速把叶召打发走了,就走向易莜笙,巫山岳本想让她上楼回房,孔岚枉却道:“我刚刚救了你,怎么着也得敬我一杯酒吧。” 易莜笙定在那里,巫山岳晓她不想,出面道:“筱笙性子烈,怕是不合少帅胃口,这杯酒,我替她敬你。” “我就要她敬!”孔岚枉推开巫山岳的同时,还对他道:“我帅府和巫老爷子的关系还不错,要是让他知道你为了一个舞女不惜得罪我,这百乐门的当家,怕是要易主了。” 易莜笙能再次回到百乐门谋生,全靠巫山岳,他要是垮了台,她又有什么好日子过,想到这些,便笑着转身,“少帅说的是,这杯酒,筱笙自然是该敬你的。” 说着就招来服务生,可孔岚枉却根本没有就在这里喝的打算,搂着她就往楼上包房走,巫山岳虽有气,也只能干瞪眼。 房内早有美酒佳肴,易莜笙硬逼自己不要去想过往的事,打算敬了孔岚枉这一杯酒就借口溜,只可惜,这一杯酒劲儿太足,下肚就有眩晕感,不会儿就昏昏沉沉倒在了孔岚枉肩上。 没什么怜香惜玉,孔岚枉把她推给手下,手下笑得很贱:“少帅放心,人已经安排好了,保证让如感易小姐醉生梦死。” 孔岚枉烦躁到不停扶额,生怕自己反悔似的,让手下赶紧把易莜笙带下去。 易莜笙被带到了隔壁包房,被扔在床上,头晕到眼花,视线早已模糊,只感觉身子热得不正常,一把扯落旗袍的盘扣,想要翻下床找水喝。 这时,晃到人去又来,好像是一个粗野汉子,猥琐至极地向她走来,把她重新推回床上。 再怎么迷糊也知道遇到什么事了,第一反应就是反抗,可是浑身的瘫软到使每一个拳打脚踢都像捞痒痒。 衣衫已所剩无几,看着身上男子已经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易莜笙卯足了劲儿朝那男的耳朵咬去,疼得他大叫之后一巴掌就往易莜笙脸上招呼,力道之大,直接把她扇来撞到床沿,晕了过去。 可下一瞬,男子就感觉到了背后有一股力在把自己往外面拽,本想破口大骂,可回头一看,发现是孔岚枉。 孔岚枉改主意了,让他滚,看着瘫软在床上,耗尽所有力气的易莜笙,什么表情都没有,直接欺身而上。 孔岚枉近乎疯狂,望着她痛苦到狰狞的面部,冷道:“这一切,都是你三年前欠我的。” 第二章 当年 次日阳光透窗射入,易莜笙才隐隐作醒,撑起疲倦的身子,还没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就瞥到躺在身旁的孔岚枉。 慌乱看了看自己不着一缕的身子,诧异、惊慌、恐惧在一瞬间席卷全身,不禁抱着被子往后退,嘴里还有声轻呼。 只此动静也惊动了孔岚枉,睁开惺忪的双眼,望着宛若惊弓之鸟的易莜笙邪笑了两声:“昨日我也算救了你一命,陪我睡一夜不为过吧?” 易莜笙镇定了些,“所以你昨日救我就是想……” 话未完,孔岚枉嘴角的笑意已经加深:“我救你,不过是不忍心看到这世上少了一个如此美人。”抬手滑过易莜笙的娇脸,双眸含情,媚眼如丝。 易莜笙却怔在了哪里,类似的话,四年前也从她口中脱出过,而那个听的人,正是眼前的孔少帅。 这茬子功夫,孔岚枉已经穿上衣服准备离开,回过神来的易莜笙突然叫住了他:“孔岚枉!” 孔岚枉微微侧头,声音如冰:“你叫我什么?” 易莜笙自晓僭越,忙改口:“少帅。”咬了咬牙,再开口:“你确定不认识我了?” 孔岚枉勾起一邪笑,转身捏起她的下巴:“我失忆已经三载,这期间问过我这句话的女人不计其数,你要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也该换个新鲜的!” 易莜笙心头一松,打开那只大手,正色道:“少帅误会了,我易筱笙最有自知之明,断不会高攀,也请少帅,再不来扰!”对于孔岚枉,她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孔岚枉似听不懂话,凑近她的耳畔,谑道:“放心,易小姐的身子我既然碰了,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这句话真有魔法,直接把易莜笙定在原地,直到孔岚枉已不知道走了多久,巫山岳来扣门,她才反应过来。 快速穿戴整齐去开门,早已猜到昨夜发生什么事的巫山岳却是一句多话也不问,只道:“看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回家吧。” 易莜笙摇头:“你忙,叫司机送我去医院就好。” 车上,易莜笙沉沉地靠在背垫上,双目紧闭,脑中不停地回放与孔岚枉的初见。 那是四年前,孔岚枉留学归来,被不靠谱的朋友拖到百乐门找乐子,运气也是真的和他们有仇,还没玩上两个小时就遇到了枪杀,混乱之中,是易莜笙把他拉住,带他到自己的化妆间才躲过一劫。 那时的孔岚枉眉眼还显青涩,睁大了眼睛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易莜笙俏皮一笑,直视着他:“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世上少了一个这样好看的人!” 话落双手就缠上了他的脖颈,送上香吻,最初他错愕不已,只觉唇上一片温软,后快速将她抱紧,舌头撬开贝齿,开始反守为攻,忘我摄取内间芳味…… “易小姐,医院到了。”司机老刘打断了易莜笙的回忆,下车就往住院部走。 她是来看患严重心脏病的母亲的,每每看着被病痛折磨得面色惨白如纸的母亲,心就一阵绞痛,但脸上还是堆着甜甜的笑,轻唤一声:“娘。” 倒是易母见到她常常落泪,总说:“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让你不得不又回到百乐门那种地方谋生。” 再回百乐门,一大半原因为的就是易母巨额的医疗费,易莜笙最不愿意听到母亲说这种话,一边帮她削苹果一边道:“娘,您就甭操心了,安心养病才是要紧的。” 易母吃了两口苹果就犯困,易莜笙在床旁守了好久才退出病房,谁知刚在过道走上几步,就遇到了孔岚枉。 孔岚枉已换上一身笔挺的西服,悠哉悠哉地背靠在栏杆上,就像是专门在那里等她一般,余光一晃到她出来就走了过来:“易小姐,我们还真是有缘。” 易莜笙知道躲不过,也客气一句:“少帅也是来看病人的?” 孔岚枉敷衍地应了一声“嗯”,易莜笙点头后就想离开,却被他拉住:“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易莜笙对他避之不及,自是不愿意,“不必了吧。”想要去把孔岚枉的手扯开,却被他越拉越紧,还听他道:“我可不喜欢被人拒绝。” 说完就扯着易莜笙走出医院,把她塞进副驾驶之前,还让司机下车。 第三章 差你 孔岚枉亲自开车,正值饭点,街上人流稀少,一直开得飞快,旁坐的易莜笙自上车来目光就放向窗外,似是多看身边的男子一眼,就要被吃了一般。 惹得孔岚枉非常不悦,不禁道:“易小姐,我是长得很碍眼吗?” 易莜笙这才回头,却也只有一秒就看向前方:“怎么会,孔少帅英俊潇洒,不知是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人。” 孔岚枉猛得刹住了车,侧目看她:“也是易小姐的吗?” 易莜笙脸色僵住,说的还算委婉:“爱慕孔少帅的人众多,也不差我一个。” 闻言,孔岚枉长臂突来,勾住易莜笙玉滑脖颈,强迫她正视自己:“若我告诉你,就差你一个呢?” 易莜笙只觉满脑子嗡嗡叫,还没来得及反应,孔岚枉就忽然吻了上来,炙热而霸道,一路长须直入,让她挡无可挡,不会儿就有些喘不过气,她可一点儿都不怀疑,车要是不是停在惹眼的大街上,孔岚枉会当即把她办了。 缠绵了好久,孔岚枉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一句话没有,踩下油门又开始逛奔。 到达西餐厅门口,易莜笙的小心脏都还在狂跳,直到孔岚枉来帮她开车门,轻声提醒了一句:“不是说易莜笙在外人面前一向都遇事不乱,自带气场吗?”才收拾好心情,随着他进店。 没问易莜笙的意见,孔岚枉直接点了这家店的招牌菜,等待的过程中,孔岚枉问:“易小姐下午没事吧?” 易莜笙不假思索就回:“有!” 再次证明孔少帅理解能力有问题,依旧道:“我知道城外有块地很是适合跑马,带易小姐去玩玩?” 易莜笙鼓大了眼睛,再也忍不住了,“少帅,不是说你留学海外吗?西洋可是格外尊重女方意见的。” 这些话对打定主意的孔岚枉可不管用,“就这么定了。” 易莜笙彻底无语,转看四周,开始打起了逃走的主意,不久就道要去下洗手间,孔岚枉也不拦着,直道:“请便。” 只是……派了个服务员引路。 易莜笙本想借上厕所的机会从后门偷溜出去,这下好了,派人了个跟班来,一直守在卫生间门口,气得她一出来就瞪了那人好几眼。 没走几步,侧面就来了个胖子,喝得醉熏熏的,一见到她手就搭了过来,“哟,这不是百乐门的头牌易莜笙吗?俗话说遇见就是有缘,正好陪爷乐乐。” 说话间,就直往易莜笙的颈窝蹭,惹得易莜笙只感反胃,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开不说,还随手在服务员那里拿了杯红酒往他脸上泼,“我看这位先生着实太醉了,我就发发善心,帮你醒醒酒。” 胖子顿时鬼火起,抹了一把脸就去拽着易莜笙开始骂:“你他妈算什么东西,百乐门的舞女有什么好货色,指不定昨晚上伺候过多少个男人呢!” “黄老板,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解答。”孔岚枉的声音从后响起,他口中的黄老板如遇故友一般欢喜着回头,还没开口,那贼亮的脑门就被一个红酒杯砸中,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孔岚枉还觉没发泄够,走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冷得可怕:“姓黄的,我告诉你,易莜笙是我看上的人,你那双狗爪子和那张狗嘴要是再管不住,莫怪我不留你这条狗命!” 黄老板被掐得险些窒息,满脑子只知道点头,孔岚枉这才放过他,牵起易莜笙的手,大步往店外走。 一路上,易莜笙都怔怔地望着孔岚枉的侧颜,曾经多少次,他拉着自己这样义无反顾地往外走,只是不同的是,昔年的他,眼中何尝闪过杀意。 孔岚枉骤然回过头,看她目光有些奇怪,不由问:“被我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易莜笙万千愁绪快速理顺,快道:“没有,对恶人本该如此。” 孔岚枉只笑,再次把她推入车中,这一次,去往了一家馄饨店。 折腾一阵,饭点已经过去了,店里稀稀疏疏只有几个人,老板不会儿就把混沌端了上来。 易莜笙刚拿起勺子准备舀混沌,勺子就被孔岚枉夺过,看他舀起一个,吹冷了才送到她嘴前。 “我自己来。”易莜笙伸手要去接勺子,孔岚枉可没给她的打算,还笑兮兮道:“可有旁人看着呢,易小姐不会让我丢了这个面子吧?” 易莜笙无奈,只得让他喂了一个,为了防止他再来一回,迅速夺过他碗中的小勺,开始囫囵吞枣。 “你吃得这样急,我可要理解成你是急于想和我一起去城外跑马了。”孔岚枉笑道。 易莜笙不得不慢下来,默了好久后,鬼使神差地道:“孔少帅可真会逗女孩子。” “是吗?”孔岚枉眉眼弯弯,宛若一轮玄月,“那也只是对你。” 第四章 顾忌 饭罢,易莜笙终究没有和孔岚枉一起出城跑马,叶召找来,说孔帅命孔岚枉立即回大帅府,易莜笙才被放过。 易莜笙随即就回了小公馆,蒙头一觉睡到黄昏,就赶往百乐门梳妆打扮,准备登台。 一晃三年,再次站在聚光灯下,她依旧还是最惹眼的那一个,嫣红锻绣旗袍,配上明艳妆容,开嗓一唱,掌声就如潮水般的从四面汇来,不绝于耳。 易莜笙是喜欢舞台的,看到万人追捧,笑容不自觉地就溢于颜表,越唱越带劲儿,直至晃到偏角沙发上斜坐的男子,嘴角不由的一抽,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规矩还和当年一样,一曲唱罢便不再唱,回到化妆间就迅速卸妆换衣。 可惜任凭她如何速度,还是没赶在那人找来之前离开,只听沉稳脚步声渐近,在她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时候,两只长臂就从后环住了她纤腰,混着淡淡硝味的烟草气笼罩了她的全身。 “孔少帅,你……” “别动。” 易莜笙也没那么听话,旋即就想去搬开腰上的束缚,可就在这时,一尖细嗓音从后响起:“先前郑老板开出高价要易姐陪喝一杯,易姐都不肯,我还以为易姐是有多清高呢,原来是来这里勾引男人了啊。” 一听就是方媚那妮子,易莜笙只冷冷笑过,敢这么说话,定是还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何许人物吧! 和孔岚枉一起站直身子回头,挽上他的胳膊,娇媚道:“少帅别光顾着看我啊,也转过头去让她看清楚我勾引的究竟是谁。” 孔岚枉带刺的目光射向方媚,吓得后者脸色一白,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不知道少帅在此……刚才,都是我胡言乱语……” 话完就想跑,孔岚枉却道:“站住!” 方媚吓得直哆嗦,怯怯地看着孔岚枉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下巴被他用力地捏起:“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易莜笙一句是非,这舌头就该移位了。” 方媚惊吓不已,连道两句知道就快些滚了,这会儿功夫,易莜笙已拿好了包走来,“真是多谢少帅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刚帮了你,你打算这样就走了?”孔岚枉拉住她。 易莜笙眉心稍皱:“不然少帅想怎样?” “跟我走。”孔岚枉笑,拉着她就往外面走,谁知刚到百乐门的大门,就遇到了送完贵客回来的巫山岳。 “你们这是……”巫山岳眉头紧凑,目光落在二人双手的交接处。 孔岚枉可没心思和他解释,推开他就想大步向前,可他却一手拉住了易莜笙。 “少帅,莜笙明显不想和你走,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巫山岳厉声道。 孔岚枉回过头看着他:“我的事,巫老板还是少管。” “莜笙的事,我管定了!” 看巫山岳态度强硬成这个样子,孔岚枉只觉好笑:“好,那我们听听易小姐的意见,看她是不是不想跟我走。” 易莜笙当然不想,正打算实话实说,孔岚枉就凑近低声道:“你不怕惹恼我,也该顾忌你躺在医院里的妈。” 易莜笙闻之一惊,果然,他早上去医院是别有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能暂时妥协:“我自愿跟着孔少帅走的,老板就别担心我了。” 说完就走,孔岚枉送给巫山岳一个得意眼神后快速追了上去。 “易莜笙!” 易莜笙本就不是什么纯善之辈,这会儿一肚子火气,毫不客气地甩开孔岚枉,吼道:“你堂堂帅府唯一继承人,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来缠着我一个舞女不放,更何况,我们不过才认识……”隔了隔,声音已经低了好几分,“……两天。” “是啊,我们不过才认识两天。”孔岚枉凉凉笑过,自己都觉得讽刺,相识四载,却被她说成两日,但碍于失忆之局,只能道:“如果我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呢?” 易莜笙笑里全是轻蔑:“只可惜,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你任何有瓜葛!”卖力推了他一下就快速转身,疯跑起来。 孙悟空逃不过五指山,恰似她命定就逃不过孔岚枉的魔爪,被对方抓住,抵在墙壁上,纵是身处黑夜,也遮不住他眼底的烈火。 “会不会有瓜葛,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 余音尤在,易莜笙的双唇就被封住,野蛮到疯狂,犹如恶兽扑食,易莜笙挣脱不了,索性一口咬下,血腥气瞬间在两人的唇间弥漫,可,纵是孔岚枉再吃痛,也没有要就此放过她的打算。 第五章 饿了 不知过了多久,易莜笙呼吸早已不畅,整个身子都跟着软了下去,孔岚枉觉察不对劲儿才松开了她。 易莜笙贴着墙滑到地上,双手抱膝显得无比惊恐,但那双明眸却一直盯着同是蹲下来的孔岚枉,只见熊熊而起的恨意。 忽而又偏头笑了起来,她有什么资格恨面前这个男人,要恨也是他恨她才对。 当然,若他没失忆的话。 面对如此无常的情绪变化,孔岚枉却似看破一切,没问半句,只去扶她,“走,我送你回家。” 易莜笙大臂一轮,把他甩开,“不敢麻烦少帅。”自己起身,扶着墙壁缓缓走。 孔岚枉上前牵起她的手,有力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莫不然,我可要把你带回我家,那样,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易莜笙挣扎无用只好妥协,回到小公馆也不见孔岚枉有就此离开的意思,便快速冲进卧房,反锁房门,生怕他又来硬的。 第二日起来,孔岚枉果真没走,正躺在客厅法式沙发上睡得正香,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抱着东西睡,活似一个没安全感的小孩儿。 易莜笙看到他脱下来盖身的西服外套滑到了地上,本来并没有去管的打算,奈何在转身之时看到他收紧双臂,打了个哆嗦,再一想当年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他,才动了恻隐之心,过去帮他捡起。 还没把西服重新盖在他身上,沙发上的男子就双眼突睁,拽着她的手腕翻身而起,重重地把她压在身下。 易莜笙惊慌未定,一心只想去把身上的男子推开,可惜男女力量悬殊太大,半丝半毫都没有办法撼动。 “你这小家伙可是让我饿了一夜,现在可要多吃点儿。”孔岚枉轻浮说完就去啃咬她的脖颈,手是格外不老实,一路向下。 易莜笙只剩惊恐,还在做无谓的反抗:“孔岚枉,你放开我。” 情欲上头的孔岚枉哪里会放开她,她越激烈的抵抗,招来的只会是他更疯狂的动作。 眼前着就快被吃了,门铃突然响了,随即还传来了巫山岳的声音:“莜笙,起床了吗?我给你送早餐来了。” 两人都有一怔,尤其是孔岚枉的脸色,顿时阴冷得如同地狱恶鬼,也不管他的叫喊,满心满眼只想把身下女子吃抹干净。 易莜笙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喊道:“这公馆是巫山岳帮我安排的,他有这里的备用钥匙!” 孔岚枉愣住,但俯视着她的眼睛里面,还是有抹怀疑,眼前这个女子有多狡猾,多年前他就知道。 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插钥匙的声音取代扣门声,孔岚枉才彻底相信。 巫山岳开门进来正好看到孔岚枉从易莜笙身上爬起来,人家孔少帅可没什么尴尬的,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在骂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易莜笙快速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睡裙才起身,还没开口,巫山岳就道:“你们昨晚?” “你没有猜错,昨晚我们都睡在一起。”回他的是孔岚枉,特意强调了一番那个“睡”字。 易莜笙看着两人眼里的烈火,生怕他们打起来,伤着谁了她可没多少在乎,莫要弄坏了她新置的法式家具,忙去接过巫山岳手上的早餐,劝道:“这早餐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吧。” 巫山岳扫了一眼已经窝在沙发上的孔岚枉,还是道:“我要单独和你说两句。” 和巫山岳相识多年,易莜笙知道他脾气也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那一种,思量后只好道:“随我进屋吧。” 还没走两步,孔岚枉就开口了,两人都以为他要阻止,哪知他却说:“早餐留下!” 再见相隔三年,易莜笙已经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孔家少爷了,未防他生出什么事端,快速放下早餐就带着巫山岳进卧房。 她的主卧和一个露台相连,害怕孔岚枉听到,两人特意去了露台,一到巫山岳就语重心长: “孔岚枉因当年那件事失忆了后,孔帅就下令谁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你,以免他受到刺激又想起那些事,所以即使你回来的当晚叶召带人来闹,也不敢对孔岚枉说他要抓你的真正原因,而今你却和他来往如此密切,要是传到孔帅那里了,你有好果子吃吗?” 对于这点,易莜笙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对于孔岚枉几次三番的纠缠,她何尝不是最苦恼的那一个? “你以为我想吗?”易莜笙想着这两日的遭遇,只觉浑身都冷,“我也不知道孔岚枉发了什么疯,自那晚起就缠着我不放。” 看着巫山岳逐渐复杂的脸色,补充问道:“你真的确定他是失忆了吗?” 第六章 换锁 “当然确定。”巫山岳不假思索,“这些年,也从来没有人对此有过非议。” 得到这个答复,易莜笙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有轻松,又有疑惑,繁杂一团,无法理清。 这时,门外传来了孔岚枉的高呼:“不是说就说两句话吗,要得了多久啊!” 易莜笙和巫山岳相视一眼,还是立即出去,看到孔岚枉正吃着巫山岳带来的灌汤包,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还说:“巫老板买的包子还真是好吃,下次也来帅府送送?”活脱脱把他当跑腿的了。 巫山岳有气不敢发,只给了易莜笙一个眼神上的叮嘱后就离开了。 易莜笙坐在了孔岚枉侧面,她也是真的饿了,拿起一双筷子也想去夹灌汤包,却见孔岚枉直接把她的筷子夺了去。 “你干嘛?” “不许你吃其他男人送来的!” 易莜笙甚是无语,“现在只有这个,你还不让我吃,是想看着我喝风啊?” “等着,我已经挂电话让逍林买来了。”孔岚枉说着又送了一个包子进嘴。 易莜笙一脸黑线,合拢外衫往沙发上一靠,眼睛止不住瞟向孔岚枉。 此时的他发丝微乱,些许软趴在额头上,眸光柔和如水,恍惚下,还觉是当年的样子。 记得当初孔岚枉也不时带她去吃灌汤包,她明明很好这一口,却从来没有认真吃过一次。 每每和他出门在外,视线总会不自觉的瞟向他处,她知道,一直有个男子躲在阴暗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每每和那人的目光对上,她的嘴角都会止不住地往上扬,笑里全是甜蜜。 “你想什么呢?”孔岚枉看她走神得厉害,不由道。 易莜笙召回心神,快道:“没什么。”想了小会儿,又说:“我只是想不通,帅府耳目众多,为何还没发现你我来往过密,来找我的麻烦。” 孔岚枉边喝豆浆边道:“谁说我爹没发现了,昨儿我不是就被叫回去训话了吗?” 易莜笙心上一沉,试探性问:“那孔帅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让我不要和你来往。”说着回头一笑,“你放心,自我受伤失忆后,我爹就格外疼我,他现在已经被我搞定了,暂时不会来管我们。” 易莜笙可没法放心,还想问什么,门铃又响,孔岚枉去开门,来的是他的秘书纪逍林,提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刀削面。 易莜笙有些愣,“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个?” 孔岚枉笑:“要调查你舞国皇后的喜好很难吗?” 这顿迟来的早餐,最后只有易莜笙一个人吃,孔岚枉看着她拿起筷子不久就带着纪逍林走了。 对于重回沪都,易莜笙最担心的就是帅府孔家,当年她把孔岚枉骗得那样惨,帅府可是人人都想要她一条命,好在孔岚枉失忆了,帅府又一心不想让这个宝贝儿子记起过往,她才有谈条件的资格。 在回来之前她就跟孔帅写过一封信,虽说是处于劣势,但句句都透着威胁,说什么只要孔帅敢动她和她母亲一根毫毛,孔岚枉必会收到一封叙述当年所有真相的书信,当然,最后也软下来保证了一番,说绝对不会去招惹孔岚枉,只求能在夹缝中生存下去。 但即使是这样,回来的当晚叶召还是带着人去百乐门闹过,虽说很有可能是这位最疼孔岚枉的老副官自发的行为,可也表明了孔家有人饶不过她。 再加上,孔岚枉又再次找上了她,还说什么一见钟情…… 想着这些的易莜笙就没多少心情吃饭,进屋又睡了过去,直到几个小时后的门铃声把她吵醒。 来人是纪逍林,身后还跟着两名工人,易莜笙不解道:“纪秘书,这是什么意思?” 纪逍林很是客气:“少帅吩咐,要我带人来帮易小姐换个锁芯。” 巫山岳有这里的备用钥匙,孔岚枉可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易莜笙知道拦不住,直接转身进屋,没多久纪逍林就送来一把新钥匙。 这夜去百乐门倒是没再看到孔岚枉,易莜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卸妆的时候还哼起了小曲儿。 正乐着,一手下来道:“易姐,巫老爷子有请。” 易莜笙稍惊,自把百乐门交给巫山岳后,巫老爷子可就不怎么来过了,怎么这一来就找上自己了呢? 奇怪虽奇怪,也不敢耽搁,快速就去往了三楼一包间,不比其他的西洋装潢,这间房陈设古朴,此时带着金丝眼镜的巫老爷子就端坐在正中的一雕花红木椅上。 “不知老爷子找我有何事?”易莜笙先开口。 第七章 舞会 巫老爷子也不绕弯子,直接道:“马老板明日要在洋房开个舞会。” 易莜笙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老爷子口中的马老板无非是素有“蚕纱大王”之称的马化云,发妻早丧,当年就夜夜来百乐门给她捧场。 “老爷子是想叫我明日陪马老板出席?”易莜笙确认了一遍。 巫老爷子轻抿了小口茶再言:“马老板可是点名了只要你做舞伴。” 见易莜笙没有立即答应,又道:“马老板现在是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这事儿我已经给出承诺了,你应该清楚,你回百乐门工作,我们巫家是担了多大的风险,若是这点儿小事你都不愿意,就莫要怪我这个老人家翻脸不认人!” 易莜笙面色沉沉,巫老爷子的手段她早年就了解,谁敢拂了他的面子,别说继续留在百乐门,怕是这沪都都再没她的容身之处。 考虑之下,只能咬牙道:“我明白了,老爷子放心。” 易莜笙走出百乐门就直接回家,开门一看,被屋内的灯光吓了大跳,转而一想,这锁芯都让孔岚枉换了,他有这里的钥匙也不奇怪。 果然,在她刚把门关掉,听到动静的孔岚枉就跑了出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使劲儿在她脖颈磨蹭。 易莜笙也不反抗,只说:“今晚我可是和不少男人跳了舞,少帅要是不嫌弃,大可继续。” 孔岚枉即刻就松开了她,扯着她的手就往浴室走,丢她进浴缸就开始帮她脱衣服。 易莜笙开始还有意遮挡胸部,孔岚枉觉得好笑:“你哪里我没看过?” 易莜笙红着脸瞪他,忽然捧起一把水朝他洒去,他避而不及,净白衬衣湿了大片,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 他垂头看后笑了起来,“惹了我,可是要受惩罚的。”说着就把她从水中捞起,打横抱回卧房,随即就是翻云覆雨。 易莜笙现在对于他多是无奈,他一个军人的力道绝不是她那种小女子抵抗得了的,索性不再挣扎,任他横冲直撞。 几番过去,已不知时辰,易莜笙只软软地被孔岚枉抱在怀中,打破死寂的是孔岚枉:“明日陪我去个地方。” 易莜笙一惊,想到已经答应了巫老爷子,但说实话只怕会惹怒他,只好道:“我累了,明日就想在家休息。” 孔岚枉想到自己刚才的确把她折腾得不行,笑了笑,道:“好,这次依你。”轻轻拂去她鬓间垂发,在她额头落下的浅浅一吻,“快睡吧。” 第二日醒来,孔岚枉早已没了踪影,走到饭厅一看,桌上已有煎好的荷包蛋和热牛奶,易莜笙心里面堵堵的,明明是好东西,却如同嚼蜡。 吃了两口就去梳妆打扮,选了件茜色西洋长裙,小小圆领正好能让锁骨露出,隐约有种小性感。 穿戴整齐后下楼马化云派来接送的车已经到了,一路把她送往近郊马家公馆。 惦记了易莜笙多年的马化云接到通报就迎了出来,在欢喜场合混了多年的易莜笙最会表面功夫那一套,甜甜笑着去挽马化云的胳膊,这般热情,弄得马化云直感不真实,忙带着她入门,生怕一阵风刮来,她就没了。 这次马化云请的不是商界大亨,就是沪都名流,那些花花之辈,无一不认识易莜笙这个百乐门的头牌,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哟,这不是易小姐吗?”一中年男子拿着酒杯过来,显得吃惊不已:“老马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请得动易小姐?” “瞧郑老板这话说的,能来参加马老板的舞会,是莜笙的荣幸。”易莜笙这话一开口可是给足了马化云的面子,他满意得哈哈大笑了好几声。 正聊着,不知是谁忽然喊了句:“孔少帅!” 易莜笙笑容瞬间僵住,脊背生冷,滚过好几个寒栗,眼看着周围人都向大门围了过去,只有马化云还在身边,拍了拍她的手问:“脸色这样难看,不舒服吗?” 易莜笙惊慌未定,声音都有些颤抖:“没……没什么,就是吃惊马老板居然请了孔少帅。” 马化云同是意外,侧目望了眼被众人簇拥着的孔岚枉,“不请自来,定是没什么好事。” 孔岚枉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流转,最后定在了偏北一角,本来找的是马化云,却被他身旁的女子怔得挪不开眼。 背对着大门而站的易莜笙似是也感觉到了那道如刀剑般锋利的目光,知道躲不过,快速镇定心神,率先转身,看着孔岚枉已经走到了距她十来步左右的地方,扯笑道:“孔少帅,还真是巧,我们又见面了。” 第八章 吻痕 孔岚枉着一身暗灰燕尾西服,双手插在裤兜里,饶有兴味地看着易莜笙,笑得发冷:“是啊,还真是巧,走到那儿都能遇到易小姐!” 孔岚枉这种人物和易莜笙认识并没谁觉得奇怪,只有郑老板说了句:“看这样子,易小姐和少帅还挺熟啊。” “熟,当然熟!”孔岚枉嘴角拉开的笑意逐渐加深,自上而下地扫了她一圈,“一寸一缕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话说得让人不多想都难,周围已经有人非议起来,易莜笙手心止不住地在冒汗,幸好这时马化云开口了:“孔少帅不请自来,可有什么要事?” 孔岚枉这才把目光从易莜笙身上移开,“听马老板这话的意思,是不欢迎我?” 马化云忙笑:“当然不是,只是奇怪少帅为何一个人来?应该知道马某家里在开舞会吧?也没见你带个舞伴。” 孔岚枉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紧盯着易莜笙:“本来邀了一个小姐来,可她告诉我累了,想在家里休息,我也没办法啊。” 这话说得易莜笙满颗心都在乱撞,再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借口去一趟卫生间。 冲进卫生间就撑在洗漱台上大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知道也不能在这里面待一辈子,检查了下妆容就去打开门。 谁知刚把门把手转开,外面就有一股强力,挤进来的孔岚枉迅速把她死死抵在门上。 “谁告诉我的今日就想在家休息,难不成马府成你家了?”孔岚枉双眼怒瞪,狂吼道。 易莜笙知道解释无用,索性也没多好脾气:“我临时决定的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没资格?好,很好……”孔岚枉笑里渗着阴气,“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口不择言的代价!”话落就朝她脖颈凑去,没什么温柔可言,疯了似的啃咬,易莜笙想叫,他还道:“最好再叫大声点儿,把厅里的人都引过来,看看到时候难堪的人是谁。” 易莜笙顿时就不敢出声了,任由孔岚枉在自己身上发泄那满腔怒火。 他们离开得太久,马化云派丫鬟来找,在外扣门道:“易小姐,您还在里面吗?” 此时的易莜笙已经软在了地上,闻言快速擦干颊上的清泪,回道:“我马上就出来。” 孔岚枉先她一步整理好衣装出去,丫鬟显然不知道里面还有一个大男人,吓了大跳,他也不管,大步就走。 易莜笙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外露的脖颈多是紫红淤痕,很是显眼,一出去就把手上的翡翠镯子脱给丫鬟,说道:“快去帮我找件领口高的旗袍来。” 自看到孔岚枉出来,丫鬟就知道不太对劲,此时面色全是为难,惹得易莜笙急来动气:“你要是不听吩咐,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丫鬟还是没有领命:“易小姐,你也知道夫人早逝,家里都是少爷,哪里有适合你的旗袍。” 易莜笙正不知如何是好,一身着玫瑰红洋裙,颈系近色丝巾的妖艳女子走来,扫过她就把丝巾取了下来,“我想易小姐现在应该很需要这个。” 易莜笙戒心本不浅,但马化云又派了丫鬟来催,她没法再拖,道了一声谢就接过丝巾,本想自己戴,女子却硬说新学了系法很配她的裙子,非要来帮她系。 重回大厅,孔岚枉和马化云并肩坐在沙发上,前者的怀中已有个香艳美人,娇媚无比地和他碰杯。 易莜笙视若无睹,走到马化云身旁落坐,马化云自然好奇她脖颈上的丝巾,她只笑说有些冷,才戴上了。 孔岚枉突然提高了和怀中美人说话的声音:“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无论怎么说假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 易莜笙知道他在暗指自己,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边多待,拉着马化云去跳舞。 马化云自是乐意,搂着她就往中央走,只是还没走到,易莜笙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女子撞来泼了一身红酒。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女子忙帮易莜笙擦裙子,易莜笙这会儿才认出来,眼前这女的不是先前送她丝巾的那一位吗。 正想说没事,就感觉颈上丝巾在动,瞬间功夫,就尽数滑落,微微一角还捏在那个女子的指间。 “看我手笨得,帮易小姐擦裙子,怎么一不小心还把你的丝巾扯下来了。”女子故作无辜,可嘴角流露出的喜意,已经表明了她是故意的! 易莜笙下意识地捂住了脖颈,但架不住眼尖的人,已有女子叫了起来:“易小姐颈子上是什么啊?怎么看着那么像……”话没说完,掩唇笑个不停。 第九章 可怕 一石激起千层浪,非议者只多不少,还有人在啐:“百乐门的舞女还真是有能耐,出来参加个舞会都能和男人去滚一圈。” 这话已经说得不能再直白了,数不清的吐沫和白眼纷纷砸向易莜笙,但比起邀请她而来,这个舞会的主办人马化云来说,她的脸色都算好看的了。 想到这个马老板对巫老爷子的重要,易莜笙顾得了其他,先把他的面子保住再说。 “哎呦,马老板,人家就说让你不要那么心急,这下好了,莜笙都被大伙儿看笑话。”易莜笙的戏做得那叫一个真,羞得一脸埋进了马化云的肩头。 众人皆惊,已有人在问马化云这是真的吗,马化云碍于面子只能点头,还假意哄了易莜笙一番。 可那女子却说:“不太对吧,易小姐先前好像只去了一趟厕所,而我也只注意到了孔少帅去了一趟那边。” 刚刚平息的议论再燃,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后方,那个正摇着高脚杯的孔岚枉的身上。 这下足以让易莜笙断定这个女子就是故意的,抬起头打量了她好几眼,正准备开口,孔岚枉忽道:“大家不用猜了,易小姐脖子上的那些玩意,就是我弄的的。” 所有人静默了,眼睛滴溜溜地在易莜笙,孔岚枉,还有马化云脸上打转,各怀心思地看着孔岚枉踏步而来,扯过易莜笙搂在怀里,如同至尊王者一般,对在场众人高宣: “趁着今儿大伙儿都在,我就在这里说明一下,易莜笙是我孔岚枉看上的,谁要是再不长眼睛把她请去作陪,丢的可就不只是面子,而是命了!” 也不管众人作何反应,话完就带着易莜笙离开,临走前,只对那个还拿着丝巾的女子笑了笑。 而这一眼,正好被易莜笙收入眼底。 汽车就停在公馆外,易莜笙被他拖上后座就问:“那女的是不是你安排的?” 孔岚枉也不否认:“没错。” 易莜笙强压着怒火,“你是不是从冲进卫生间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干?”要不然他为何开始就一反常态,反复啃咬自己的脖子! “你真的很聪明。”孔岚枉凑过来撩起她颈边的落发,那是格外欣赏自己的杰作。 易莜笙用力地打开他的手,“看我当众出丑,惊慌不已,你就痛快了?” 孔岚枉擒着冷笑:“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要是再有下次,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易莜笙浑身一颤,双目闪现着不可思议,当年的孔岚枉虽然骨子里也有股狠劲儿,但从来都不会是这幅阴邪嘴脸。 “现在的你太可怕了。”易莜笙连摆了好几下脑袋,完全不能接受。 孔岚枉嘴角勾笑,一字一句慢慢道:“这根本不算什么。” 易莜笙犹如看到嗜血猛兽,情不自禁往一角缩,这个狭小的空间是那样的压抑,让她喘不过气,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孔岚枉想起来的一切,依他现在的性子,会不会直接提刀来把她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孔岚枉看到她的惊恐,盯了小会儿后突然喊了停车,“看着你这个鬼样子就晦气,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易莜笙求之不得,打开车门就开始狂奔,生怕孔岚枉后悔。 孔岚枉再让司机开了段路,也把他撵下了车,“暗中去跟着易莜笙,把她送回家。” 司机小李不解,抓着脑门问:“少帅明明这样关心易小姐,为什么又要把她赶下去。” “再和我多待一秒,她怕是都要疯了吧。”孔岚枉脑中浮现出了易莜笙先前的模样,如脖颈上有把随时都要砍下来的刀一样,惊恐万状,哪里还有半点儿往日的熠熠神采。 孔岚枉自己把车开回了帅府,去孔帅那里报备了今日马家之行受了一顿骂后才回了卧房,刚洗澡出来,纪逍林就找来:“少帅,老帅叫你去马家是和马化云谈军资供应方面事宜的,现在因易小姐闹成这样,老帅这气怕是很难消了吧。” “这些你甭管,我已经向爹保证过了,会找到一个比马化云更好的商人提供军资。”孔岚枉随手把擦头的浴巾丢在一边,再说:“巫老爷子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少帅放心,巫老爷子虽然不能轻易得罪马化云,但更不敢招惹我们帅府,我已经派人去打过招呼了,他绝对不敢找易小姐的麻烦。”纪逍林说得肯定。 孔岚枉这才放心下来,不会儿小李就回来了,报备说送易小姐回去后,折返的途中遇到了巫山岳,还提了好些吃食。 孔岚枉只皱了皱眉头,开口的还是纪逍林:“这巫老板对易小姐这般殷勤,少帅就不担心,易小姐有一天被感动了?” 孔岚枉冷冷笑过,先让小李离开再道:“巫山岳对她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她不会喜欢上他,就像当年不曾喜欢上我一样。” 第十章 顾少 此时的易莜笙正在巫山岳的陪伴下吃着午膳,也没多大胃口,吃了很久也没见她碗里的饭少多少。 马家公馆发生的事,巫山岳自然已经听说了,心里是五味杂陈,默了良久才开口:“这三年从来没有听说孔岚枉玩过什么女人,你一回来他就跟着了魔似的,这可真像命中注定,哪怕已经失忆,再次遇见还是会义无反顾。”说着就灌了自己满满的一杯酒,那滋味儿,真不比易莜笙好受多少。 易莜笙把筷子杵在碗里不动,“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巫山岳听到这个就来了火气,加上酒精作用,有些口不择言,拍桌子道:“都要怪那个该死的顾盼生,若不是他,当年你又怎么会和孔岚枉有所牵扯!” 易莜笙瞬时犹如被石化,愣坐在那里就不动,顾盼生这个名字早已成了她心上的一道伤,多年不曾结过疤,就那样血肉模糊的烙刻在那里,微微一碰,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巫山岳快速反应过来自己多话了,忙道:“你瞧我都说了些什么,不说他们了,吃饭吧。” 易莜笙看着他给自己夹的好大一筷子菜,实在没心情再吃,甩下一句“我吃饱了”就回了卧房。 仰面躺在床上,阳光透窗而来,洒得她全身是暖,她骤然想到当年初遇顾盼生,也是这么个好天。 那是一个风流潇洒的男子,带着一种无人可以抗拒的力量闯进她的世界,夜夜来百乐门给她捧场,不时就送稀奇玩意,有什么会说“我喜欢你”的金刚鹦鹉,还有什么天然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反正绝没直接捧来一束玫瑰这种平常之物。 那时的易莜笙不满十八,正值对爱情无限憧憬的年纪,自是无法抗拒这样一个男子,交付一颗真心的同时,也交付了自己清白的身子。 但他一直给她一种神秘感,最初只说自己叫顾阿三,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是那样的不凡,统领东北一带的元军的大帅是他的父亲,他是顾家三少爷顾盼生! 纵是当年易莜笙年纪小,也清楚的明白什么叫门户之别,但顾盼生总是告诉她,为了她,他什么都可抛下,包括整个顾家。 她信了,开始做扑火的飞蛾,只要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哪怕被烈火灼成灰烬。 几个月后,她发现顾盼生有些不对劲儿,整日郁郁寡欢,她缠了他好久,他才说这次到南方来,是承了父命的,要他想办法重创对手沪军孔家,最好解决掉孔家唯一继承人,他说他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差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帮手。 易莜笙听了他的计划后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道:“既然是要用美人计,我难道不是最适合的吗?” 就这样,易莜笙成了那出美人计的核心人物,前去迷惑的人叫孔岚枉。 所以孔少帅初来百乐门就遇到了枪杀,所以混乱之中帮他脱险的是易莜笙,所以那一次看似意外的邂逅实则是一场阴谋…… 那些过往当真不堪回首,易莜笙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只是再怎么哭,也无法粉饰太平。 巫山岳知她心情不好,批了她三天的假,但她不过在家困了一日就去了百乐门,相比独处,她更喜欢融于热闹,还能借灯红酒绿麻痹自己。 只是没什么人来缠着她跳舞了,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孔岚枉在马家公馆那句话起的作用,她也乐得自在,不是唱完一曲就去后台,就是自己一个人蹦,何其潇洒。 孔岚枉如旧每夜都来,可是再也没有来找她,远远拿着酒杯倚在沙发上,看似目空一切,实则眼中只有一人。 如此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弄得百乐门的人都以为孔岚枉已经把她甩了。 消停了很久的方媚又有说碎语的胆子了,“瞧她前阵子嘚瑟的,现在孔少帅还不是不要她了。” 另一个舞女柳夏也接话:“就是,我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真能把少帅攥在手心里,原来也不过如此。” 易莜笙刚从台上下来,回后台时正好听见这些,不禁啧道:“哟,各位妹妹这是有多关心我和孔少帅啊?成天议论,不知道什么叫言多必失吗?” 方媚被孔岚枉威胁过,终是有些顾忌,只有柳夏那丫头不管不顾:“现在我还怕什么,孔少帅夜夜来百乐门可是从来没有找过你,你该不会是还在做孔少帅能娶你这种梦吧?” 易莜笙一直斜靠在门栓上,本是挂着轻蔑的表情转看自己的柔荑,在这句话后蓦地变得有些僵,什么话也没说,走过来扯起包就走。 这反应倒让柳夏有些不知所措,“她这又是唱得哪出啊?” 方媚也不说话,好久后,另一边正在梳妆的华凌儿开口了:“柳夏,你才来沪都谋生没两年,自然不知道当年孔少帅可是给了我们这位舞国皇后一场震惊整个沪都的婚宴。” 第十一章 婚宴 柳夏自是好奇,“什么样的婚宴啊?” 华凌儿只带抹难解的笑:“这可是孔家的禁忌,细说不得,细说不得……” 另一边,易莜笙没有坐车,拖着步子在街上走,因为柳夏一句话,某些记忆化为潮水,劈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眨眼间功夫就把她淹没。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三年前的仲夏,沪都偏角茅草房中的成双红烛,堂堂帅府少爷娶妻,新房却是如此简陋,可不是让全沪都的人震惊吗。 尤记他笑说有她便已足矣,而她满怀心事,只能点点头,快速饮完合卺酒。 待得杯落人现,数十杀手涌来,混乱中,他一直死死抓住她的手护在身后,她至今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甩开他,跑到杀手头目顾盼生身侧的那一瞬,他眼中最先闪过的……是担心。 这晚,易莜笙又做了一个恶梦,梦里只有孔岚枉,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颈,一遍遍问她为什么要骗他,无力回答的她,真想就此死在他手上,大家一了百了。 第二日,易莜笙如常去医院看母亲,尚在房外就听见母亲的笑声,狐疑着推门一看,发现孔岚枉居然在。 “笙儿来了,杵在那里干什么?进来啊!”易母见她握着门把手就不动,唤道。 易莜笙这才走进去,扫了眼孔岚枉,再问母亲:“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易母带着温和的笑:“说你小时候的事。” 易莜笙眉心微拧,冷不丁一句:“哪有什么好说的。” 易母轻嗔了她一句,孔岚枉这时站了起来,见她完全把自己当空气,说叫她们母女先聊,他有事先走一步。 他前脚一走,易母就拉起易莜笙的手:“笙儿,我看这孔先生挺好的,温文尔雅又懂礼貌,你要不考虑考虑他?” 易莜笙最烦说到这些:“娘,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什么!”易母忽的来了火气,“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顾阿三!” 提到顾盼生,易莜笙一怔,噤声不语,易母也晓那是她的痛楚,狠不下心再问。 一个小时后退出病房才发现孔岚枉并没有走,倚着栏杆若有所思地望天看云,直到注意到易莜笙走出来,才跟了上去。 已经没有交集一个月的人,就连易莜笙都以为他把自己忘了,一下子遇到,还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走出医院。 最后还是孔岚枉先开口:“顾阿三是谁?” 易莜笙惊得有些呆,偏头看他:“你退出来就是为了偷听?” 孔岚枉耸耸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易莜笙气结,走得飞快,他跑上去把她拉住,非要问个彻底。 易莜笙被缠得不行,索性给他个痛快,“顾阿三就是我一直喜欢的人,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所以还请孔少帅死了这条心,即使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随着话落,阴霾快速地爬上了孔岚枉的眉眼,双目如恶狼般凶狠,激动得抓着她的双肩使劲儿摇晃:“我告诉你易莜笙,我不管你喜欢的是谁,你这辈子都只可能是我的女人!我就是关,也要把你关在我身边!” 易莜笙虽有被震到,却阴阴冷冷笑了起来,弄得孔岚枉倒有些蒙了,问她笑什么。 “当然是你可笑。”易莜笙嘴角的笑意只增不减,“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的清白都是给了那个顾阿三,我浑身上下都是脏的,而你孔岚枉却甘愿捡我这种烂货!” 孔岚枉气得青筋暴起,扬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可看到她不躲不闪的模样骤然收了手,抬高她的下巴露出阴邪一笑:“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烂货。” 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嗓子再补充了句:“我就是认定你了,甭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摆脱不了我!” 易莜笙满脑子放空,被孔岚枉拽回家的一路都觉浑浑噩噩,但一听到关门声就立马打了个激灵,孔岚枉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回卧房反锁住了房门。 孔岚枉在卧房门口来回踱步,有那么一瞬间好想立马叫纪逍林找人来把门砸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易莜笙贴着房门呆坐了一两个小时,直到孔岚枉在外敲门:“出来吃饭!” 易莜笙生怕是诈,没有理会,孔岚枉又说:“再不出来,我下午就让人来把你这卧房的锁芯也换了。” 易莜笙这才拖着步子出去,孔岚枉果然没有骗她,桌上已有几个小菜,看卖相,还算过得去。 孔岚枉期待的问她好不好吃,她只敷衍地点点头,孔岚枉也不恼,还说这些都是他留学的时候学的,只为她一个人做过。 这话有些熟,多年前易莜笙就听过,那时孔岚枉为了她不惜和父母闹翻,只能外出住在茅草房里,她去看他,第一次知道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居然会下厨。 记得当时他说了很多话,除了“只为你一个人做过”这句以外,还有一句“我想为你做一辈子”。 当时的易莜笙丝毫没有被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理智告诉她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虚的,她喜欢的人是顾盼生,她想要过一辈子的人是顾盼生,而眼前的孔岚枉只是她的猎物,要解决的目标! “想什么呢?”孔岚枉用筷子打了打她的碗边,提醒她快吃。 易莜笙快速趴完饭又准备回卧房,这一次孔岚枉可没让她得逞,拉她入怀,玩味地问了句:“就这么怕我对你做什么啊?” 易莜笙也不挣扎,定定地望着他:“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孔岚枉挑了挑眉,“就看上你不喜欢我这一点,你倒是改啊!” 易莜笙无语,蹭起身子就要走,孔岚枉也不拦她,对她背影吼:“去换件利落的衣服,下午带你去跑马。” 第十二章 跑马 易莜笙对和孔岚枉一起去跑马没有丝毫兴趣,但比起和他共处一个屋檐下,跑马明显要好得多。 只是穿什么呢?洋裙和旗袍可是在她的衣橱里平分秋色,第三者这玩意似乎看不见踪迹。 好不容易从压箱底的地方扯出来一件窄小的淡紫衫子和一条暗灰格子裤,她不由一惊,奇怪这件衣服居然还在。 孔岚枉已经在外面催了,“你再磨蹭,我进来帮你穿了哈!” 吓得易莜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赶紧把这一套换上身,扎个马尾就跑出去。 孔岚枉也换上了纪逍林才给他送来的骑马装,本来窝在沙发上不耐烦地看着手表,易莜笙一出来后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差点儿一个没忍住就要脱口而出:这衣服,你居然还留着…… 那是她十九岁生辰时,他送给她的礼物,当时的他已经脱离了孔家,为了买这件最新款,去码头做了整整一个月的苦工。 虽然后来得知真相的他曾一度觉得那是自己做过最蠢的一件事,然而此时此刻,他觉得那一切好像也有些意义。 易莜笙看他神情着实奇怪,心里面也跟着打起鼓来,探着脑袋问:“怎么了?” 孔岚枉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起身,“没什么,就觉得你穿这衣服挺好看的。”顿了顿又道:“只是看这款式是前几年的了吧,怎么还留着?” 易莜笙看他对这衣服半点儿映象都没有,也实话实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它还在,兴许是我娘觉得好看,给我留了下来吧。” 孔岚枉眼底的光刹那间熄灭,神色黯淡好几分,心里泛起一阵冷笑,明面上却什么表现也没有,只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司机把他们送到城外一跑马场,纪逍林早就来打过招呼,全场清空,四周还安排了戍卫,可谓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孔岚枉亲自去牵来一匹温顺小白马,易莜笙见它英气漂亮,抚摸两下后就蹬步上马,那娴熟的模样惹来一随同的士兵惊呼:“没想到易小姐居然会骑马。” 易莜笙联想起自己是跟谁学的,不禁有愣,勉强笑过后就想策马狂奔,只是疆绳握在孔岚枉手里,他接着士兵的话问:“跟谁学的?” 易莜笙抿着嘴唇好久后才说:“他已经死了。” 这下换孔岚枉晃神了,易莜笙趁机把绳子夺去,踢着马腹就朝远处跑去。 孔岚枉怔怔地看着她飒爽的身影,口中喃喃:“当年的孔岚枉可不是死了吗,被你一把火烧死的。” 易莜笙跑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刚准备下马,孔岚枉就从一侧翻了上来,伸手去握疆绳的同时也把她抱在了怀中。 “带你再跑几圈。”孔岚枉向来说一不二,话落就驱动马儿向前,清风徐徐而来,他的下巴一直抵在她的脖颈窝,开始她还觉别捏闹腾两下,后来被他亲了两口当惩罚后乖乖不敢动。 一圈过后,孔岚枉把速度控制了下来,马蹄只是缓缓。 “你要是都这样乖顺该多好。”孔岚枉突然道。 易莜笙笑了笑:“少帅要是喜欢乖顺的女子,就快去找旁人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望着呢,我也求之不得。” “可惜我已经遇到了你,除此之外,便都是浮云。”孔岚枉笑得如同此时的落日,明媚之至,分外耀眼。 回城已经快七点了,易莜笙得赶紧往百乐门赶,可孔岚枉却让司机把车开往一家法式餐厅,急得她大喊抗议:“我还要去工作!” 孔岚枉望着她坏笑:“你现在的工作就是把我伺候好。” 易莜笙撇了撇嘴,其实她旷一晚上工也没什么,但就是不太愿意和孔岚枉一起去吃饭。 无数推脱的借口逐一被否决,想了好久才两眼放光,道:“你看我们穿成这样去什么法式餐厅啊,不如回家,我做给你吃?” 孔岚枉眉头微动,总觉得她没安好心,但还是道:“好,我一定吃个干净!” 易莜笙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为了照顾母亲,也是学得一手好厨艺,但她今日只做了一道——鸡蛋羹。 孔岚枉看后就笑了起来,这是故意在整他呢,他对鸡蛋过敏,多年前她就知道。 “不喜欢吗?”易莜笙眨巴眨巴着大眼睛,装得何其委屈,“这可是人家专门为你做的,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而且是你说的一定会吃个干净,一军少帅,总不该失信于一个女子吧?” 孔岚枉舀起一勺,瞥了易莜笙一眼:“这玩意儿我可以吃,但我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等我一好,你就惨了!” “瞧你这话说的,就像我放了毒药一样,你就放心大胆的吃,出事我担着!” 易莜笙早已考虑清楚,孔岚枉一碰鸡蛋就要肿上好几天,起码可以清静好几日,自小的经历让她只想顾及现在,未来什么的都再说吧! 第十三章 被泼 孔岚枉带着玩味笑意,眼看着就要把那勺鸡蛋羹送进嘴里,电话突然响了。 如蒙大赦一般,他扔下勺子就跑去接电话,没听他说几个字,只见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看得易莜笙哪叫一个懵逼。 孔岚枉挂了电话就拿上西装要走,易莜笙抱着鸡蛋羹追了几步:“喂!这鸡蛋羹你还没吃呢!” 孔岚枉笑得别提多贱,“等我回来,吃你!”话完就在她脸颊落下清凉一吻,弄得她直感浑身一阵酥麻。 就因为最后这句话,易莜笙一晚上都没睡好,生怕孔岚枉真半夜闯来折腾她,第二天起来,可是挂上了好大两个黑眼圈。 正在镜前不停问候孔岚枉,门铃就响了,开门一看,才知道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是此时的孔岚枉一身酒气,整个人都显得迷迷糊糊,本是被纪逍林扶来的,但一见到易莜笙,就张开双臂往她身上扑,纪逍林何其人精,把人送到就溜了,还说什么要易莜笙务必把他们少帅照顾好。 看着眼前这个酒鬼,易莜笙顿时火冒三丈,“要我照顾好他?那个姓纪的怕是病得不轻吧!” 说着就要去把孔岚枉推到门外,他浑身瘫软,易莜笙倒是没费多大劲儿,就见他贴着墙壁坐了下去,双手还在挥舞,像是想抓住什么,口中还念着:“易莜笙……你别走……” 易莜笙管他怎样叫唤,迅速关上房门,心中没有一丝一毫愧疚,她要是和他纠缠,才是害人又害己! 进厨房忙活了一阵,下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刚端到茶几上,一阵急躁的锤门声就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尖锐妇人的声音:“易莜笙,你跟我出来!” 易莜笙眉心一拧,那嗓门好是熟悉,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暗道:她还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打开房门后,易莜笙就斜靠在门栓上,眉目流转间,媚态自生,“孔夫人,一大早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眼前的端庄妇人正是孔岚枉的母亲,看到易莜笙这幅样子,二话不说甩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易莜笙是谁啊,岂会容人随意欺负,那只手尚在半空就被她稳稳握住,她也跟着站正了身子,讽刺道:“孔夫人,这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要打人,怕是有失你大家闺秀的风度吧!” 当年孔夫人就总爱用出身卑贱来排挤易莜笙,现在正好以她最引以为傲的贵门出身来还击,大家闺秀又如何,还不是跟个骂街泼妇一样。 “快跟我放手!”孔夫人脸都气白了,易莜笙松了手,她才又道:“对于你这种贱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看看我儿子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醉成这副模样找来你这里,你居然连家门都不让他进!” 易莜笙看了眼已经被两个士兵扶起来往外走的孔岚枉,笑了笑:“我要是让他进了这门,孔夫人说得怕是还会更难听吧。” “你!” “孔夫人还是赶快把你的宝贝儿子领回家吧,最好再去请个道士来驱驱邪,要是他因此就再也不跟着了魔似的缠着我了,我一定奉上重金去答谢那个道士。” 孔夫人气得双眼鼓得老圆,“你的意思还是我儿子的错了?” 易莜笙一直看不惯这种盛气凌人的贵妇,嘴巴半点儿不饶人:“没错,就是你儿子犯贱!” 哪有不护崽的母亲,听完这句话的孔夫人的火气都快窜到房顶了,推开易莜笙就往屋里冲,看到那碗热腾腾的面就端起来往她身上泼。 滚烫的汤汁在她胸前绽放出了一朵刺眼的花,滴滴答答的顺着柔滑的睡衣落了一地,她还在懵,孔夫人就又在吼:“易莜笙,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尽快把你赶出沪都!” 话完就走,易莜笙听之一颤,本是滚热的胸口突生一阵寒意,冷得她浑身都在哆嗦。 傍晚时分赶去百乐门,巫山岳没多久就找来了,问了番她昨夜为何没来,她只敷衍了两句。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巫山岳见她实在有点儿不对劲儿。 易莜笙犹豫之后还是把今早孔夫人来闹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省去了被泼的当一段。 他听后沉默小会儿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这事交给我。” 巫山岳很少给出承诺,但没诺必践,易莜笙尤为信任,得此保证心头都轻松不少。 “谢谢你啊。” “先别急着谢”巫山岳坐到她旁边,双手捧住了她一双柔荑,神色真挚:“我早就告诉过你,要想让孔家对你彻底放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嫁为人妇。” 易莜笙一愣,她知道巫山岳的弦外之音,他想让她嫁给他,想了很多年。 赶紧抽出双手,目视他处:“我自己的事,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你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若是真有办法,会跟我说吗?”巫山岳激动得站了起来,来回镀了好几步,最后双手叉腰站在她面前,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顾盼生?” 近日来这个问题出现得那样频繁,在母亲面前,易莜笙支支吾吾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对于巫山岳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当然还放不下他!”易莜笙声色如冰,透着前所未有的寒意,“他那样利用我,欺骗我的感情,我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剃骨吃肉!” 她不知道,这句话已落到了第三个人耳中,那人正椅在门外墙壁上,嘴角微微一动,泛起笑意。 第十四章 做梦 易莜笙下班走出百乐门,意外的没有看见来送她的司机,正奇怪着,一辆轿车驶来,车灯晃得她下意识抬臂挡眼睛,就这会儿功夫,车上下来一男子把她拽进车。 那一瞬间,她那颗小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一个劲儿地大叫,还拿包猛打,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易莜笙,是我!” 易莜笙愣了愣,看清楚是孔岚枉后,头一个闪过脑中的念头就是下车快跑,可是孔岚枉已让小李飞速前进,害得她一个坐稳,还往孔岚枉那边倒。 孔岚枉趁势把她搂在怀中,调戏道:“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 易莜笙瞪了他一眼,坐正身子,没怎么给面子:“鬼才想投进你怀里!” 孔岚枉这会儿的心情那是格外的好,还喜滋滋地望着她:“那你想投进谁怀里?不要再告诉我是那个顾阿三。” 易莜笙僵住,他又飘来一句:“原来那个顾阿三就是顾盼生啊,原来某些人恨他恨得牙痒痒,上次还跟我说什么喜欢他。” 说着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双目渐浮冷色:“呵,易莜笙,你就当我那么好耍啊?” 易莜笙双瞳陡然睁大,沉吟片刻后笑了起来:“原来孔少帅那么喜欢做偷听这种小人之事!” 孔岚枉也不给她解释自己只是去找她的时候,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只带着点点笑意:“要不然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早已没有人了呢。” “所以呢?”易莜笙傲气地看着他。 “所以我离走进你的心又近了一步。” 如此甜言蜜语,易莜笙却阴阴冷冷笑了起来,最后斩钉截铁道一句:“你做梦!” 孔岚枉双眉都快打成结了,刚想开口反驳,易莜笙让他别急,等一会儿他看过一样东西后再说也不迟。 孔岚枉眉头更紧了,就这样满怀疑惑地随她一起回小公馆。 易莜笙鞋子都没脱就往垃圾桶冲,翻腾一阵后扯出件睡裙,原是粉嫩的真丝面料,此刻已被红黄白相接的污渍染得面目全非。 孔岚枉早上醉酒,当然不知道孔夫人来对易莜笙做了什么,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易莜笙就提着那件衣裳,一字一句道:“这是你娘的杰作,刚出锅的热面,全部往我身上招呼,只是因为你和我纠缠不清,她老人家最后还放了话,要把我赶出沪都,孔少帅,也不怕你不高兴,我今日就把话先说清楚,光想着你娘那恨不得把我撕了的样子,我就不会喜欢你,我有老娘要养,绝不会给她添麻烦。” 孔岚枉神色怔怔,盯着那件睡衣没有动,易莜笙又道:“你就当发发善心行行好,放过我,我就是个小人物,只想平平安安在这里生活下去,赚钱治我娘,你们那种贵族人的生活我融不进,也不想融!” 她说了这么一大通,也不知道孔岚枉听没听进去,反正他一个字没说,扯过睡裙就甩门走了。 就这样,易莜笙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孔岚枉,孔夫人那边也没有动静,开始这平静还让她感觉不太真实,总害怕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一直到半个月后她才慢慢相信这事儿可能是真翻页了。 可轻松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嗨了两天就被易母的主治医生请去了办公室,说易母情况变差,急需手术,易莜笙当然请尽快安排,但手术费…… 就因为上次孔岚枉在马家公馆的一句话,找她喝酒陪跳舞的客人几乎没有,收入也就跟着少了大半,弄得她现在就直为钱发愁。 这晚去百乐门整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巫山岳来问,她只说没事,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巫山岳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帮助,但那份帮助后面承载的是情债,她还不起! 一曲唱罢本就想回家睡觉了,破天荒的居然有人来请:“易小姐,我们老板在楼上准备了好酒,不知易小姐可否赏脸去喝一杯?” 易莜笙想到母亲的手术费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都没关心下是哪个老板。 去了才知道居然是上次孔岚枉在西餐厅打的那个黄永安黄老板! 易莜笙心里面顿时忐忑了起来,但已经走到门口不进去实在说不过去,便硬着头皮上前去赔笑。 黄永安也不提那日的事,只叫她陪喝酒,陪唱曲儿,那场面,别提多和谐。 一见易莜笙有了醉意,黄永安就示意手下人出去,端着酒杯贴着她坐,她刚想挪开一步,黄永安就猛的把酒杯往地上一掼,直接把她扑倒在沙发上。 第十五章 生气 易莜笙惊得手上的酒杯也落了地,醉意瞬时退去不少,慌忙道:“黄老板你这是干什么,我可不卖身!” 黄永安把领带扯开丢在旁边,“这可由不得你。” 易莜笙吓得忙用脚踢她,但黄永安的力气明显大得多,三下两下就把她禁锢得死死的,一脸横肉扯着笑:“乖点儿,爷会好好疼你。”说着就俯下身去,疯了似的亲吻她的脖颈。 易莜笙惊慌不已,突然想到了孔岚枉,忙用他威胁:“黄永安你可别忘了,孔岚枉警告过你,我可是他看上的,你要是敢碰我,当心你的狗命!” 黄永安停下来重新俯视着她,笑得格外痛快,“敢情你还不知道啊,孔少帅前几日就对外放出话了,你易莜笙他已经玩够了,你的事他再也不会过问。” 易莜笙怔了怔,黄永安又俯下身来,这一次更加疯狂,直接把她的洋裙扯烂,上身的春光尽数乍泄。 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阻止黄永安的一步步动作,就在她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骤的传来一声巨响,包房门被从外踹开,几个男子冲进来就把黄永安拽下去,无数拳点如雨水般落在后者身上。 易莜笙如受惊的兔子,往一角蜷缩,拉起已经撕烂的衣裙避体,不会儿为首的纪逍林就脱掉西服走过来把她裹住,“易小姐,我先送你回家吧。” 易莜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趴在地上哀嚎的黄永安,下地就去一旁拿起了一把水果刀,一步一步走向黄永安,猛得把刀往他肩头插去,疼得他一阵惨叫,蹭起身子就想给易莜笙一巴掌,还好纪逍林的手下眼疾手快,又一拳给他打去。 “要是再有下次,就算你欺负的不是我,这把刀也会插在你的命根子上。”易莜笙放完狠话就走,这番举动倒让纪逍林他们有所吃惊,面面相觑了好一番。 回到小公馆易莜笙就去洗澡,纪逍林没急着离开,先挂了两个电话。 泡在浴缸中的易莜笙满脑子都在回放黄永安的话,孔岚枉不要她了,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但真真切切发生了,为何没有半点儿喜悦感。 易莜笙不想更不敢去深究原因,慢慢往浴缸里面滑,看看水漫达顶,能不能让自己清醒点儿。 没多久,她听到了敲门声,先是寻常几声,后来愈发急切,还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要说她先前只是内心烦躁不想搭理,听到孔岚枉的声音后更是铁了心不愿见他! 扣门许久却毫无动静,这可把孔岚枉急坏了,赶忙吩咐手下撞门,人多力量大,没两下就搞定了。 易莜笙还让自己浸在水中,孔岚枉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吓得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极速把她捞起来就使劲摇晃,还一个劲儿地喊着:“易莜笙,没有我的允许,你可不准死!” 易莜笙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快速错向别处,不咸不淡道:“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寻死觅活。”说着就想把孔岚枉推开,起身去拿浴巾。 孔岚枉却把她拥入怀中,抱在怀中就不放,她愣过后,笑了起来:“少帅这又是什么意思?不是才放出消息说已经把我玩够了吗?” 孔岚枉松开她,握住她双肩,嘴角渐渐上扬:“你因为这个生气了?” “我求之不得!” 易莜笙冷淡笑过,甩开他就去扯浴巾,刚刚在水中她已经想通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而让自己感到难受,都让它就此打住,她和孔岚枉之间隔得是陈年旧事,若他有朝一日想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孔岚枉却料定了她是口是心非,从后抱住她,开始解释道:“我若是不那样对外宣称,我娘一定会真的把你赶出沪都,你都不知道我这阵子为了让我娘彻底相信我对你再无意思,忍着不来见你忍得有多辛苦。” 易莜笙心里如有五味瓶打翻,各味相杂,混乱而不知所措,孔岚枉还在说:“十天前,你一下台就和方媚吵了一架,七天前,巫山岳请你去看了场电影,还有前天,你心情好,居然登台唱了两首歌。” 易莜笙微惊,“这些你怎么知道?” 孔岚枉笑,下巴又在她脖颈窝蹭了蹭:“我夜夜都叫逍林来百乐门看你,再回去给我汇报。”说到这里语气转冷,“幸好我派了他盯着你,他一看到你被黄永安叫走就怕要出事,赶忙回去调人,不然今晚你就真落在那个畜生的手上了。” 提起今晚的事,易莜笙心里尚有余悸,闷闷的没开口,孔岚枉把她身子搬正面向自己:“现在不生气了吧?” 第十六章 白香 易莜笙一撞上孔岚枉那双明澈的眼睛,心里就发慌,只想快速躲开,“我就没生过气!” 说完就转身走出浴室,发现屋里只剩纪逍林一个,挺着身板站在一角,她没管,径直回卧室,开门的时候不由地回了下头,看到孔岚枉走过来就让他先走,他稍露为难之色,想说点儿什么,孔岚枉又挥了挥手,他才灰溜溜走了。 易莜笙心里面疙了一下,那孔少帅该不会又要在她这儿留宿吧?吓得她赶紧进屋反锁房门。 孔岚枉听到动静后笑了笑,在外道:“放心,我就只是想陪着你,我娘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出来的时候就她说了我是和大老板谈事情。” 易莜笙背靠着房门,听到这番话确实安心不少,索性也不管他,上床睡到天亮。 第二日叫醒她的是不争气的肚子,饿得她胃疼,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一阵香味,寻味找过去,就看见孔岚枉已经煮好了一锅小米粥,正笑眯眯地招她过去。 她咬了咬牙,偏过头:“我不饿!” 孔岚枉点了点头,话带深意:“嗯,我饿了。”说着很绅士地拉开一张凳子,眼里充满邪味,意思是你不吃,我就吃你! 易莜笙自认胆子不小,但一旦碰上这孔少帅,真的一秒认怂,为了不给自己找事,赶紧走过去,端起一碗粥就拼命往肚里灌。 “慢点儿喝,你胃不好,小米粥本来是养胃的,被你这样灌,不伤胃都算好的了。”孔岚枉边说边拍着她的背,声音柔得让人如沐春风。 易莜笙却觉背脊生凉,特别是被他触碰的那一块,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孔岚枉稍有一愣,总不能说当年就知道了吧,便快速编了个理由:“逍林查到的。” 易莜笙的怀疑并没有就此打消,还了一句:“我胃不好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少帅这秘书可真够有用的,这些事都能挖出来。” 孔岚枉只笑着给她碗里又添了点儿粥,什么话都没说。 这时,电话响了,易莜笙的注意力才从孔岚枉身上转移,拖着步子过去接电话,不会儿脸色就有变化,青得不行。 “是你派纪逍林去医院把我娘的手术费交了?”把电话一挂,易莜笙就问,医生说付钱的是一个姓纪的先生,除了纪逍林,她还真想不到别人。 孔岚枉正喝着粥,也不否认,易莜笙愤愤地冲到他面前:“谁叫你管我的事了!” “我乐意!”孔岚枉抬眉扫她一眼,又缓缓道:“你也别太急着谢我,我帮你也不是无条件的。” 易莜笙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就没想过要谢你!”要说对于巫山岳,她只是不想欠他,而对于孔岚枉,她是不敢欠他。 孔岚枉倒不恼,兀自说着:“条件就是下午陪我去一趟码头,帮我做一件事。” “我不要!”易莜笙总觉得他要自己的答应的事就准没好事,“那些钱我会马上凑来还你。” 甩完这句就想走,孔岚枉一个蹭身就把她拉到怀中,挑着她的下巴道:“我不接受!” 易莜笙扭过头去:“那就是你的事了。” 孔岚枉看着她那张气得有些泛红的小脸,喉结不由的滚动了一下,“那好,你就即刻……肉偿!” 易莜笙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双唇就被堵上,任她如何反抗,直接把她打横抱进卧房,吃抹得干净。 下午,易莜笙终究还是在孔岚枉的威逼利诱下去了码头,两人站在偏角,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好不拥挤。 “你到底来接谁?”默了好久,还是易莜笙忍不住先开口。 孔岚枉冲她眨眨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功夫,一阵哨笛高响,望过去是一搜来自内地的中等轮船。 一靠岸就有很多人涌上去,把眼睛望穿只是为了更快的寻找下船的亲人。 孔岚枉却一直没有动静,弄得易莜笙都以为他要接的人肯定不在这搜船上,便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 过了十来分钟,易莜笙突感手上一紧,孔岚枉说了一声“人到了。”就抓着她往前走。 易莜笙满腹牢骚地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身穿月白蕾丝洋裙,头戴西洋宽边帽,脚踩奶白细高跟的妙龄女子,正在下人的拥护下东张西望,似是在等人来接。 直到孔岚枉高唤一声:“白小姐。”她才回过头,这一眼,看得易莜笙一愣一愣的。 那不是白香吗! 只见白香双眼一亮,瞬间化愁为喜,跟看见什么天大的祥瑞似的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抱住易莜笙的时候那力气大得,让她差点儿没喘上来气。 第十七章 条件 “啊,莜笙,我们都三年都没见过面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白香才从内地看望娘家人回来,一下船就见到老朋友可谓又惊又喜。 易莜笙高兴之余也很懵,“是孔少帅带我来的。” 白香这才放开易莜笙瞥向一旁的英气男子,那叫一个震惊,把易莜笙扯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又和他纠缠在一起了?” 易莜笙叹口气:“一言难尽。” 孔岚枉在那边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先上车吧。” 孔岚枉特意让纪逍林安排了两辆车,易莜笙当然想去和白香挤一辆,可是白香偏不,拦住车门说:“去去去,和谁来的,就和谁回去,别来挤我!” 易莜笙刚说了句不想,白香就道:“我家老齐可是常去大帅府拜会,万一哪天孔少帅跟他说起是我坏了你们的二人世界,老齐肯定会怪我不懂事的!” 易莜笙瞪大了眼睛,骂道:“你这叫重色轻友!” 白香挤眼一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说完就上车,叫司机快走之后给了那边的孔岚枉一个眼神,意思是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易莜笙无奈,只能靠跺脚出气,孔岚枉笑着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我们也快走吧。” 上了车易莜笙才想起早上孔岚枉说来码头接人后还要帮他做一件事,眼下看来事关白香,她急着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孔岚枉瞧她那个着急样儿,就想逗逗她,“想知道啊?总该表示表示点儿什么吧?”话落就轻点着脸颊,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易莜笙一看就来气,把头偏向一边:“不说拉倒!” 孔岚枉却笑,伸手过来抱住她,不经意间已经在她左脸落下一吻。 她如被电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些僵,孔岚枉趁势把她抱得更紧,开始说正事:“你应该知道江南之财力以尧芜最甚,而尧芜之财力以宋家最甚,握宋家者,便握住了整个江南的经济命脉。” 百乐门商人来往不绝,易莜笙或多或少听过宋家的名号,很机警的反应过来:“你想拉拢宋家支持沪军,为你们提供军资补给?” 孔岚枉刚点头,她就反驳:“但不是说宋家只做生意,从不站队,所以这么些年,无论沪军和元军谁胜谁败,都能长安一隅。” “今时不同往日了,沪军和元军迟早都有一场大战,我已经让人放出话,不是沪军的盟友,就是沪军的敌人,若沪军赢了,非盟友者,必不姑息!”孔岚枉神情凝重,双目渐横,厉声道:“除非他们敢断定最后赢的一定是元军。” 这些家国大事,易莜笙无心操持,她只担心白香,忙问:“这关白香什么事?” 孔岚枉语气温和了些:“还记得你给我鸡蛋羹那晚吗,我就是去陪宋家的当家宋世鸣喝酒去了,他本来一直犹豫不决,醉酒后才松了口,说什么早年来沪都见过白香一面,至今念念不忘,奈何每每约她,都被拒绝,只要我能帮她约到白香,一起吃个饭,跳支舞,这事儿就成了。” 易莜笙眉头拧紧,转过身子,嗔道:“白香已经嫁人了,你还叫她去陪别的男人,这让她家老齐知道,她如何自处啊?” 孔岚枉笑:“你只管把这事儿告诉她,再好言哄哄,去不去,由她决定。” 易莜笙一脸怀疑的看着孔岚枉,总觉得这事儿有诈,他是那种会把决定权交给别人的人? 想了想,才开口:“要我帮你可以啊,你拿什么条件来交换?” 孔岚枉脸上犯起了淫笑,“晚上对你好点儿?” 易莜笙一把推开他,“滚!” 孔岚枉笑着又凑了过去,难得的服软:“得,你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易莜笙这才转过来,不假思索道:“再也不要来烦我,你我界线从此划清!” 孔岚枉笑意收了大半,不悦地看了她小会儿,最后还是回了句可以。 看他答应的那么爽快,易莜笙只感不真实,还没回过神来,就又被孔岚枉抱在怀中了,她刚想挣扎,孔岚枉就说:“我可要趁还没划清界线多抱你会儿。” 两辆轿车最后停在了一条林荫道边,侧目一望,是繁花似锦的院落,绿植簇拥着一座法式小洋楼,先下车的白香见是这么一个陌生地,开了玩笑:“你们少帅这是想送我房子啊?” 易莜笙随即下车过来解释了一番宋世鸣的情况,白香听完脸色就变了,大喊:“我不干,我要回家见老齐!” 易莜笙正无奈,孔岚枉走过来,只说了一句:“你知道齐老板为什么没来接你吗?在你回内地省亲的这段时间,齐老板可又纳了一个姨太太,夜夜在她房中留宿,说不定这会儿两人正缠绵着呢。” 第十八章 跳舞 要说这白香,当年也是百乐门炙手可热的人物,一双杏眼一明一暗间不知把多少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可惜却在风靡一时的时刻宣布从良,嫁给齐镇远这个比她大二十岁的酿酒大亨做五姨太。 易莜笙也因此问过她为什么,她明明是心性那样高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记得当时她喝了很多酒,笑得开心又无奈,说:“谁叫我喜欢他。” 所以义无反顾,毫不计较,当时的易莜笙尚有七分不解,直到遇到了顾盼生,才真真切切明白飞蛾扑火不是傻,而是心不由控,甘之如饴。 但齐镇远是沪都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今日能对白香许一生之诺,明日就能搂着另一个如花美眷说天长地久,白香也不和他闹,就喜欢招一大堆男人来洋房唱歌跳舞,故意让齐镇远面子上挂不住,不得不回来,然后,她就用她那勾死人不偿命的狐狸精本事,把齐镇远哄得下不去床。 所以此刻孔岚枉一开口就直击要害,白香气得小脸都白了,骂了两句没良心的东西后就踩着小高跟往洋房走。 易莜笙看见孔岚枉冲自己笑得得意忘形,深感被耍了,“你明明一句话就可以搞定白香,为什么还让我去说那么多?” “你总要在这件事上出点儿力的。” 易莜笙还没搞懂这句话啥意思,就被孔岚枉拉进了宋家的地盘,白香先进去,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沙发上的主人,不比寻常的商人,周身透着份铜臭味儿,一身青布长衫的宋世鸣给人一种儒雅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教书先生。 在白香好奇的目光的审视下,宋世鸣踏着方步走过来问好,孔岚枉和易莜笙随后就到,宋世鸣看孔岚枉的眼神跟看见活祖宗一样,兴奋得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应付男人,白香可是老手,孔岚枉寒暄几句后就带着易莜笙去往后花园,留她和宋世鸣单独相处。 易莜笙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时就往回头望,孔岚枉道:“宋世鸣还算个君子,不会强人所难的。” 在花园坐下,就有丫鬟送来茶点,孔岚枉见易莜笙仍旧没多大兴趣,忽然起身在她面前弓下腰,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伸出,很有绅士风度:“不知可否有幸请易小姐跳支舞。” 易莜笙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在这里?” “对,在这里。”孔岚枉轻轻过来牵起她,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握住她的手,步子轻快,无曲伴奏也很有节奏的跳着。 这还是再次遇见孔岚枉后,易莜笙和他跳的第一支舞,时隔三年,还如当年一样默契,惹得孔岚枉逗一句:“你说我们以前是不是就一起跳过舞啊?” 易莜笙一惊,不由的慢了半拍,差点儿踩到孔岚枉,目光更是快速错开,声音都有点儿哆嗦:“怎,怎么会。” 孔岚枉望着她笑,眼中闪着深不可测的光:“我就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易莜笙抿着嘴不说话,心里虚得发慌,这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了白香明快的笑声,看来和宋世鸣相处得很是融洽。 孔岚枉也没再问什么,只尽情的享受着和她这共舞的时光,仿若又回到了当年,她踩着舞步如一只精灵,天地万物在她眼中流转,而他的眼中,只有她。 没多久就有丫鬟来叫他们去吃饭,饭桌上,易莜笙注意到宋世鸣对白香别提多体贴,还帮她挑鱼刺,白香也欣然接受,只是一开口,就让他们大吃一惊,她对着宋世鸣说:“谢谢你啊,大哥。” 易莜笙正在喝汤,差点儿没喷出来,心说这什么情况,一两个小时的功夫,追求者就甘愿当哥哥了? 还是宋世鸣见他们一脸茫然的模样,解释道:“小香说的对,我们今生今世做不成爱人,就做亲人吧。” 易莜笙把饭哽下去,暗暗给白香递了一个眼神,夸她不亏是对付男人的高手,三下两下就有了一财阀大哥,这下怕是再年轻貌美的小妖精,都无法撼动她在齐镇远心中的地位了。 饭后,白香依旧坐孔岚枉安排的车回去,临走前很够意思的丢了一个文件袋给孔岚枉,不用看也知道,里面一定是宋世鸣签好字的合同。 “下次请白小姐吃饭。”孔岚枉笑着道谢。 白香却摆手:“我这趟也是收获颇丰,你用不着谢我,不过……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对莜笙好点儿吧。” 易莜笙瞪她一眼,直骂:“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马上都要和他分道扬镳了!” 白香正诧异,孔岚枉就一把搂住了易莜笙的肩膀,回道:“一定!” 白香这才放心地离开,易莜笙反应过来就把孔岚枉推开:“来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了我,只要我去劝白香,你就再也不要缠着我!” 孔岚枉挑挑眉,笑得轻浮:“你难道没听说过,男人的话信不得?” 第十九章 金表 易莜笙气得不行,拿包砸他,“我真是遇了狗了,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孔岚枉抓住那缀满珍珠的小包,借力把她拉入怀中,低声道:“你怕是忘了我说过,你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我,所以让我和你划清界限这种蠢话,就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 易莜笙咬紧牙关把眼睛瞪得老大,翻滚的怒火清晰可见,猛用细高跟踩孔岚枉的脚,趁他吃痛分神之际,快速挣脱往轿车走。 孔岚枉刚想追上去,纪逍林就来提醒:“少帅,你已经出来够久了,夫人该怀疑了。” 孔岚枉考虑片刻,挥手道:“让小李先把她送回家吧。” 话音刚落,已经上车的易莜笙就在喊:“我要去百乐门!” 小李不知所措,探头出来问孔岚枉,得了后者应允后才把车开向百乐门。 路上,小李道:“易小姐,少帅对你可真好,这些年少帅可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谁反驳谁遭殃,也就易小姐你,少帅能依着。” 易莜笙沉默不语,这些恩宠在外人看来是无限羡慕,而在她这里,却如千斤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 夜幕已降,百乐门早已歌舞升平,易莜笙匆匆赶去化妆间,半路就有服务员捧着一巴掌大的锦盒追上来,说是江家少爷送来的礼物。 易莜笙还没打开来看看是什么,就遇到了方媚和华凌儿。 “唉,头牌就是不一样,想不来就可以不来,想迟到多久就迟到多久,关键是还有人就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方媚一看到易莜笙就酸不拉几的讽刺,眼尾不知往那锦盒瞟了多少眼。 易莜笙只笑,拿起锦盒打开一看是只金表,毫不犹豫的就往手戴,还特得意的边扬手去方媚眼前晃,边道:“羡慕啊?等你哪天也成了头牌,也有这待遇,不过……”斜她一眼,语气是那样的不屑:“就怕你永远没这个机会!” “易莜笙,你!” 方媚的怒气被快速点燃,挥着膀子就想去撕人,还是华凌儿把她拉住,说:“好了,易姐就这脾气,我们多担待点儿就是了!” 易莜笙这才把注意力转向华凌儿,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转,她却回之以温柔,恭敬得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柳夏和另个一个舞女跑来,老远就咋咋呼呼地喊:“方姐,方姐,黄老板今下午被人杀死了!” 黄永安可是方媚的常客,听此猛得一愣,撕碎易莜笙这种事瞬时被抛到脑后,原来还不信,柳夏说是刚去陪客人时亲耳听到的消息后,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坐在地上大哭:“他可说了要把我收为姨太太的……” 一旁的易莜笙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方媚,但她是惊后生喜,喜后又生惧。 孔岚枉在马家公馆说的那句话从记忆中蹦出来,谁要是敢沾染她,丢的可不只是面子,而是命了。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那不只是一句狠话,而是谁敢触碰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事实! 易莜笙心绪难宁,说不出的烦乱不已,孔岚枉所做的这些,她真的承受不起! 没有心情再去登台,叫人去跟那个送表的富商说声来日再道谢后就跑出了百乐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看着万家灯火,她突然好想母亲,跑到医院就趴在易母腿上,弄得易母有些错愕:“怎么了?” 易莜笙再趴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带着笑:“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傻孩子。”易母抚摸着她的柔发,知道她向来报喜不报忧,便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待的不痛快,若你不痛快,我们就走。” 沪都于易莜笙而言就是一个魔咒,只要她在这里待一日,一日就不得安宁,但她不能走,这里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这里有给予她高薪的地方,这里还能……躲不想见的人。 “我哪有什么不痛快。”易莜笙倔强笑着,“娘,你就放宽心,后天就要做第一次手术了,再怎么着,我也要等你好起来了才能走。” 易母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眼睛又泛起了泪花,易莜笙为免她忧思过度,快快的把她哄睡。 回小公馆的一路,她都想在回沪都的这些日子,因为孔岚枉的强势闯入,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之外,弄得她疲倦不堪,每一步都迈的艰难。 正叹气说一切不过自己自作自受,漆黑小巷忽的窜出来了一个人影,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巷子深处奔。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反应过来刚想大喊救命,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死死抵在墙壁上。 透过月光,隐约可见那人一脸凶神恶煞样,瞪红了双眼像是要把她吃了。 易莜笙害怕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挑大眼睛盯了他好半天,确定是陌生面孔,再一看这黑灯瞎火,廖无人烟的地方,心想甭管对方是劫财还是劫色,自己都死定了! 第二十章 后悔 就在易莜笙满脑子思考怎么样才能逃过这一劫的时候,那人突然松开她,跪了下去,“小姐,你行行好,我媳妇儿难产,刚在前面那家医院抢救完,可我一码头帮工哪里付得起手术费,你可不可以借我点儿?” 这反转得太快,易莜笙着实还有点儿跟不上,拍着胸口半天都还没缓过来,只见那人居然磕起头来,还在说:“我和媳妇儿都是才来沪都没两个月,也没什么亲戚朋友,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拦下小姐你。” 俗话说的好:男儿有泪不轻弹,易莜笙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而且还是为了老婆孩子,也算有情有义,忍不住心就软了,把包里仅有的几大张钞票塞给他,“你先拿去救急吧。”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那人又磕了几个响头,蹭起身子看了看手上的钱,眉心不由皱了一下,虽然他什么也没说,起身就准备走了,但易莜笙知道那神情的意思是那些钱根本不够。 看着那落寞的背影,易莜笙想起前几日也在为母亲手术费愁苦不已的自己,大有种天涯同命人的惆怅感,同情心止不住开始泛滥,取下腕上才得的金表,追上去塞到他怀中,说:“明日拿去当铺当了吧。” 那人感激涕淋,问如何能联系到她,好还她的钱,她只笑,说不必了。 迎着月色,她走得异常潇洒,亭亭独立,宛若一树傲放的夜来香,自带风味,而她不知,身后握着金表的男子,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第二日醒来不久,碍于肚子的抗议,易莜笙不得不进厨房忙活,刚栓好围裙,就听到了开门声。 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索性没有去管,兀自煮水下面。 忽的,一个高大人影闪来,从后把她抱住,笑嘻嘻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好饿了。” 易莜笙没说什么,只默默的拿了两个鸡蛋来打在锅里。 孔岚枉对鸡蛋过敏,她这可是摆明了不想分他一份,他也不恼,贱贱道:“没事儿,吃你也是一样的。” 易莜笙惊得赶紧又去给他煮了一碗没蛋的。 饭桌上,孔岚枉对着她坐,很快就把一碗清汤面吃个底朝天,然后托着腮帮子望着她。 易莜笙被他看得极不自在,“你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一朵花儿来。” 孔岚枉笑得眉眼弯弯:“我只是想把以前没看着的都看回来。” 易莜笙一哽,惊得筷子都差点儿落地了,孔岚枉见她这反应,忙解释:“前阵子不是碍于我娘,都没来见你吗。” 易莜笙这才松了口气,埋下头拼命吃面。 默了许久,还是她想到什么先开口,“对了,黄永安那事儿……” 还没说完,孔岚枉就接话,神色严厉了好几分,“他该死!” 易莜笙昨晚就猜到是他动的手,此刻倒平静了很多,淡淡道:“再怎么说,黄永安在沪都还有点儿势力,他那些亲人手下不会就此罢休的,你都能摆平?” 孔岚枉没直接回答,只乐着问她:“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易莜笙冷冷笑了两声:“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我自己,毕竟他遭殃归根到底和我有关系。”说完就又低头下去,完全不敢直视对面那双炙热黑眸。 孔岚枉快速捕捉到那一切,嘴角愈发上翘,“就你嘴硬!” 孔岚枉也没在这里待多久,易莜笙刚把筷子一放,他就说要走了,好像特意赶来这一趟,就是陪她吃这顿饭一样。 临走前,他说:“元军近日总在边境挑衅,我一会儿就要赶去河冲口坐镇,怕是要好一阵子才会回来,明日伯母动手术也不能陪着你了,你要遇上什么事,就联系逍林。” 易莜笙觉得心里面堵堵的,很不是滋味儿,孔岚枉见她怔怔的样子,以为她又不会回话了,便拿起外套就去开门。 怎知,易莜笙突道:“少帅对我这么好,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孔岚枉知她话里的意思,若他想起她过往对自己所做的种种,可不是会为今日所做所为把肠子都悔青了吗。 但易莜笙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记起一切,却还是执意如此。 “那也是我的事!” 他笑着说完就走,独留易莜笙愣在原地,久久也不见她挪动。 孔岚枉关上门也没有立即离开,就那样背靠在门上,任由外套垂落到地上,心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代表爱,一个代表恨,就由他和易莜笙的恩恩怨怨吵得不亦乐乎,令他头疼不已。 最后,他抱头大叫一声,把那两个小东西打得粉碎,告诉自己: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报复! 第二十一章 买凶 晚上,易莜笙着一条朱红锦缎旗袍,上锈鎏金梅花,同色披肩半挂半落,随着明快的欢歌,肆意在舞池摇曳。 不会儿就有客人请她去喝酒,拒绝两次后,没想到那人居然亲自端着酒杯找来,还说:“易小姐昨夜不是说会来谢谢我相送礼物吗?怎么今日就请不动了。” 易莜笙这才停下舞步,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五官秀气好比女儿家,迷人的笑里还藏着两个酒窝,往那儿一立,自成一道风景。 “原来你就是送我金表的江少爷啊,他们也不说清楚点儿,害我怠慢了。”易莜笙笑着就去接过江封年手上的酒杯,“我先自罚一杯。” 话完就一饮而尽,江封年笑说易小姐真是爽快,伸手就来搂上她的腰,想往楼上走。 易莜笙见他的手不太老实,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拉住那只手转了半圈,娇笑道:“上面哪有这里热闹,江少爷陪我在这儿跳会儿舞吧。” 说着纤手就往江封年的肩头滑,一颦一笑间流露出的媚态,看得江封年都快找不到北了,只说依你。 几舞跳下来,江封年还是惦记着楼上,多次提出想上去和易莜笙单独喝会儿酒,就在易莜笙又想说点儿什么来搪塞他的时候,大门处突然发生一阵骚动。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那边汇聚,只见一群身穿警服的男子鱼贯而入,手持长枪,挥舞警棍,好不吓人,不少舞女都躲到客人的怀里喊害怕了。 倒是易莜笙显得不一般,不是镇静,而是奇怪,那些警官刚进来搜索没多久,她就发现他们的目光全落在了自己身上,阴森森的,看得她心颤。 为首的是警察厅厅长肖楠,在他距离易莜笙不过四五步的时候,巫山岳接到消息出来了,拦下他问:“肖厅长这个时候带人来我百乐门,可是在追什么要犯?” 肖楠先客套说了两句要职在身,逼不得已打扰后就指向了易莜笙,振振有词道:“有人指控这个易莜笙买凶杀人,本厅长特来捉拿她归案。”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都炸开了锅,纷纷惊叫着躲得更远,好似易莜笙就是个杀人狂魔,立马就要把所有人灭口一般。 独有巫山岳和江封年纹丝不动,只是震惊地望向当事人,易莜笙先就看出肖楠来者不善,此刻还有闲心情先把滑落的披肩拉上肩,再问:“还请肖厅长告知,我买凶杀谁了?” “黄永安!”肖楠脱口而出,随即还让手下拿来两样东西,甩在易莜笙脚下,“这就是证据!” 易莜笙看着地上花花绿绿的钞票和那块金闪闪的玩意儿,心头一紧,这不是她昨晚给那个拦路男子的吗! 看着那块金表,江封年的神色也是僵住,但一个字也没说,直到肖楠说起:“我已经查过了,这块表,全沪都独此一块,定做它的人正是江少爷,而江少爷昨夜刚把它送给了易莜笙,是不是啊,江少爷?” 江封年没说话,肖楠就当他默认了,随即就大声对易莜笙:“陈三已经招供是你易莜笙因为险些被黄永安侮辱,怀恨在心,买凶暗杀他,也发现从陈三身上搜出这些财物原属于你,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易莜笙现在算是彻底搞明白了,从昨晚被那个男子拦下开始,自己就陷入了一个圈套当中,虽说知道现在解释或许没什么用,但她还是把昨夜的情况说了一遍,肖楠自然不信,只说她是在狡辩。 巫山岳知道她决不会说谎,站出来道:“现在两方各执一词,就这样给莜笙判罪,怕是有失公允吧。” 江封年也在旁附和,肖楠不得不先退一步:“话虽如此,但易莜笙总归是最大的嫌疑人,按律,必须即刻带回警察厅。” 巫山岳还想说什么,被易莜笙拦下了,她说:“好啊,反正我问心无愧,相信肖厅长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肖楠只轻笑,易莜笙回头嘱咐巫山岳,务必要第一时间把母亲的手术情况带给她后就跟着去了警察厅。 录口供和各种逼问下来,已快天明,一晚上不是警官把易莜笙弄得够呛,倒是这个不知应付过多少男人的的百乐门舞女三言两句就把那些年轻小警官弄得脸红心跳,羞得说不上话。 比如小警官不知第几次要她老实交待到底是怎样认识陈三的。 她斜靠在木椅上,边欣赏涂满蔻丹的十指边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能沉得住气来审我啊,是不是媳妇儿活不好,让你有家都不想回啊?要不改明儿姐给你介绍一个?保证让你下不来床。” 第二十二章 真相 就这样,闹了大半宿,小警官们愣是什么有用信息都没问出来什么,肖楠第二日来上班时,气得直骂他们废物,没办法,最后还是只有他亲自出马。 易莜笙刚小憩一会儿就又被带出来问话,自是没多好脾气,加上担心母亲今早的手术,压根儿就不怎么搭理肖楠,弄得肖楠火冒三丈,直接来硬的。 易莜笙被人“请”到刑具室,一排排铁钩铁棍铁棒槌摆在案上,旁边还放有不少大型玩意儿。 看着这架势易莜笙当然知道肖楠在打什么主意,笑着去拿起一根削尖的铁棒,一面看得仔细,一面对肖楠道:“肖厅长是打算让我逐一尝一下这些家伙的厉害吗?就不怕我到时候要是无罪释放,饶不了你吗?” 肖楠可不吃她这一套,“那也要你有命从这里走出去!”说完一挥手,两手下就把易莜笙拖去木架上绑着。 肖楠取了一包长过手掌的针,拿起一根走向易莜笙,阴阴作笑:“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承认自己买凶杀人,这皮肉之苦可就能免了。” 易莜笙仰天大笑:“我要是承认了,才是肯定活着走不出这牢房了吧!” 肖楠再不给她废话,握着长针的手一抬一放,一根针就扎在易莜笙肩上,她咬着牙没叫,只那样恶狠狠幽怨无比地盯着肖楠,告诉他:“你会后悔的!” 肖楠才不管她说什么,着了魔似的不停往她身上扎针,星星点点的血渗出来,疼得她额头直冒汗,但愣是什么也没招认。 “头儿,这女人倔得很,这样怕是不行。”一手下见易莜笙始终不开口,对肖楠道。 肖楠也是不耐烦到极致,叉着腰问他:“那你有什么办法?” 那人双眼一眯,露出色相,对肖楠耳语几句,后者立即就乐了,忙回:“好,就带她下去让兄弟们好好乐乐,谁要是有那能力把她弄来受不了肯松口了,本厅长重重有赏!” 易莜笙听不不对劲,眼见来放她下来的警官看她的目光闪着狼性,心就慌成一团,有气无力地问:“你们想做什么?” “给你个机会伺候爷。”扶她的警官那色眯眯的样子,恨不得在此就把她扑了。 易莜笙这才感觉到了害怕,万针穿身的疼她能忍,但被轮的滋味儿,她想都不敢想,惊慌间使劲儿挣扎了起来,可她一个受了伤的弱女子哪里是几个大老爷们的对手,两下就被制服,拖着往外走。 “放开我,放开我!”易莜笙一路都在叫,强硬着不走,有一个警官干脆把她打横抱起,还借机卖力扭了她屁股一把,贼笑道:“我劝你省点儿力气,留着一会儿叫。” 易莜笙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儿,但是彻底慌了,拼命的捶打,喊叫……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那警官快速往巷道深处走,眼看着就要拐弯进一间小黑屋了,后面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小刘,给我站住!” 一听是肖楠的声音,小刘有些愣,抱着易莜笙转身,就看见肖楠身边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瞳孔燃着骇人的火焰,灼热无比。 “还不快把易小姐放下来!”肖楠呵斥道,吓得小刘跟撒烫手的山芋一样赶紧就让易莜笙落了地。 还有小警官想去扶易莜笙,被她瞪过一眼就推开,宁愿扶着墙壁,也不要他们碰。 “江少爷,这是误会误会,易小姐一下子身子不适,我的人正带她去干净一点儿的房间休息一下。”肖楠对江封年格外恭敬,忙着解释。 江封年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向易莜笙,扶着她问:“你没事儿吧?” 易莜笙一直望着肖楠冷笑:“你要是晚来一步,说不定就死了。” 江封年眼底再生怒火,但只说要肖楠行个方便,想和易莜笙单独聊聊。 肖楠安排两人进了一间审讯室,江封年立马就把连夜查到的情况告诉易莜笙。 黄永安死得不明不白,家里人自然要弄个清楚,又加上老子去了,两个儿子要争家产,为了在老娘面前表明自己的孝心更多一分,当然要比比谁能更快查到杀害老子的凶手。 由于孔岚枉对黄永安下手的原因除了泄愤还有杀鸡儆猴的意思,特意留了些蛛丝马迹,要查到这个真正的凶手并不算难,但,沪军少帅谁敢轻易动? 所以黄家那两个很识时务的儿子都把矛头对准了曾和黄永安有过矛盾的易莜笙。 毕竟,孔岚枉之所以要杀黄永安,也全是因为这位百乐门头牌! “既然江少爷能查到这些,能不能帮我洗清冤屈?”易莜笙激动得抓住了江封年的袖子。 第二十三章 枪毙 江封年的面色一点儿一点儿沉下去,易莜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奇怪之下一个没忍住就激动了起来:“江少爷都有能力让肖楠俯首恭耳,想来身份定不一般,既然查清楚了这一切,为何还没有办法救我?” 江封年叹了口气,“孔少帅对你什么意思,大家都看得清楚,黄家那两个崽子却还敢动你,你想想是因为什么?” 被这么一提醒,易莜笙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都跟着软了下去,“是孔家,一定是孔家在背后支持着他们!” 江封年起身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今日来就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别的,就交给我们吧。” 易莜笙抬起头,对上那双灿若星河般的眼睛,不禁问:“帮我可是和孔家作对,江少爷就不怕?” 江封年一改先前的一本正经,嘴角挑起轻浮的笑,“怕啊!可谁叫我对你来了兴趣,还没玩过,你就死了,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易莜笙怔在那儿,江封年却笑得欢喜,说了一声先走了后就出去跟肖楠叮嘱了两句,肖楠得了他一根金条,那听话的程度活似哈巴狗,赶紧就给易莜笙安排了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还请了个医生来给她处理身上的针伤。 医生走后,易莜笙就蜷缩坐在床板上,觉得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就要被人玩死了,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下午,白香来看她,知道她担心母亲的手术情况,一见面就说:“你放心,伯母的手术很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 对易莜笙来说,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听完后就不再期待什么,重新缩去角落。 白香看着不忍,走过去握紧她的手:“巫山岳正在外面打通各路关系,我也叫老齐帮忙了,你再耐心等两天,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这些话只是安慰,易莜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要是只有一个黄家想害她还好说,关键是还牵扯上了孔家,她又想起了孔夫人大吼一定要把她赶出沪都时的嘴脸,狰狞到让她心颤。 易莜笙就这样被关了三天,期间白香日日都来看她,巫山岳也来过一次,白香知道安慰的话她已经不想再听,索性和她开起玩笑,说什么她在这里多待一天,外面的小警官不知道要感谢她多少次呢。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 白香直笑,“因为那样我就会日日来看你啊,他们就能日日欣赏我的盛世美颜,大饱眼福一番,可不对你感恩戴德吗。” “就你最自恋!”易莜笙忍不住笑,白香看她笑,也跟着笑,凄凉的牢房活脱脱被她们弄得欢声笑语。 一直到了第四天,肖楠又来提审易莜笙,这次的态度明显变了,再也没有什么顾忌,易莜笙一到,就被甩了几张照片。 捡起一张看,上面照的是黄永安的尸体,黄黑的肩部有一道伤口,血凝成茧,赫然醒目,易莜笙一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问,肖楠已经开口了:“我们查到黄永安欲对你图谋不轨的当晚,你被孔少帅的秘书带人救下,当时你就想直接把他杀之而后快,是纪秘书眼疾手快打偏了你的刀锋,你才只刺到他的肩膀,但你一直怀恨在心,所以买凶杀人。” 易莜笙震惊着转头,“你胡说八道!没错,黄永安肩上的刀伤是我刺的,但我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纪逍林也从来没有阻止过我!” 肖楠围着她踱步,“事已至此你还是别浪费精力狡辩了,帅府一早就来了消息,是纪秘书亲口承认的。” 易莜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纪逍林可是孔岚枉的心腹,孔岚枉还叫她有事就去找他,他怎么可能子虚乌有来置她于死地!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肖楠发话:“来人,把易莜笙这个杀人凶手给我拖回牢房,后日枪毙,期间不得任何人探望!” 易莜笙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的牢房,甚至连牢房已经被换了一间她也没注意,满脑子想的都是两个字——不对! 就算纪逍林的确乱说,顶多也只能算她起了杀心,何以就能断定她一定买凶杀人了? 还有,就算孔家只手遮天,有本事不靠证据就坐实了她的罪名,他们真的敢让她死? 她可是留了一封书信,只要她一出事,书信必定会递到孔岚枉手上,孔家舍得他们的宝贝儿子再受煎熬? 易莜笙不停的思索着这些,脑中又回想起了孔夫人那句我一定会把你赶出沪都,顿时一个激灵,他们做得这样绝,莫不是在逼她自愿离开? 想通这些的易莜笙忽然开阔起来,等着孔家人来,和她谈条件! 第二天晚上,肖楠叫人给她送了顿好饭,说是最后一餐,她什么也没说,端起碗就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牢房门突然被打开,有人疾步走来,易莜笙没抬头,皮笑肉不笑,清淡说:“你们孔家人终于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二十四章 值得 这话如一道闪电,轰的一声劈到易莜笙的心头,让她整个人都石化了,碗筷跟着就落了地。 孔岚枉大步走来拧起她来就拥在怀中,再说了一声对不起,简单几个字却饱含了满满的心疼和自责。 易莜笙一直怔怔的,心中有千万疑问,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孔岚枉把她打横抱出牢房,肖楠跑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还想来对孔岚枉说什么,后者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就把他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吓个半死,犹如闯见鬼一样,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易莜笙被孔岚枉小心抱上车,紧紧护在怀中,一直到车子开出去老远,她都还很恍惚,孔岚枉拍着她的背安慰:“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易莜笙还是无法安心,抬头问他:“你可知道这次整我的是谁?你就这样带我走了,真的没有问题?” 孔岚枉没回答她前一个问题,只说:“记住,任何情况,任何时候,只要我想,我就有能力带你走。” 易莜笙一颤,看他低头对自己笑,眉眼柔和如九霄华光,可细细一看,又掺杂着一份墨般浓稠的疲倦。 易莜笙这才想起来孔岚枉本该在边境备战,那里和沪都可是隔了千山万水,不禁问:“你为了救我不惜置前线将士不顾,连夜赶回来?” 说着眸中已经有了一层水雾,孔岚枉把她的头揉进自己的怀中,语气轻松:“儿时读史,总觉得皇太极太荒缪,本有滔天抱负,却一听到海兰珠病危,什么烽火连天都不顾,跑死几匹马只为了再见她一面, “现在我可算明白,若心爱的人出了事,万里江山握在手中又还有什么意义,无上荣光,也不过成了无上孤寂。” 易莜笙听着听着就泣不成声,这几日用坚韧与倔强筑成的墙,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口中不停道:“我不值得……我不值得……” 孔岚枉捧起她的脸,笑得那样温暖:“在我这里,你永远值得。”话落就朝她吻去,不带丝毫野蛮,温柔而缠绵,易莜笙也难得的没有抵抗,沦陷其中…… 易莜笙被送回了小公馆,本想先去看母亲,但孔岚枉说她那副鬼样子还是不要出去吓人了,睡一觉养足精神再去,不然易母会看出端倪。 孔岚枉把她送到家门口就说要走,易莜笙知道他私自跑回来就把自己从警察厅带走,肯定有很多人在等着他给个交代,什么也没多问,只点头回应。 孔岚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在她额头落下清浅一吻,见她出了有些愣,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由问:“你现在是喜欢上我了吗?” 易莜笙唰的一下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他满含诚挚又期待的目光,心跳陡然加速,可是好半天也没有开口。 孔岚枉眸里闪烁的期待渐渐黯淡了,最后扯笑道:“没事儿,我给你时间。” 说完就转身离开,易莜笙就那样站在门前,看着他走出院子,看着他上车,看着车的影子消失不见…… 孔岚枉走后,易莜笙格外烦乱,进屋泡了个热水澡也没有使自己冷静下去,索性穿好衣服赶去医院看母亲。 孔岚枉留了两个军人下来守在她的屋外,她去医院,他们也跟着,由于时间不早了,易母已经睡着了,易莜笙在她旁边静坐了两个多小时后才回去。 刚走到小公馆门口,就有一道人影如闪电般闪来,一把把她抱住,尖声叫着:“莜笙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被谁谁谁抓走了呢!都打算打道回孔家,找孔少帅了!” 易莜笙看着白香这样,不禁笑了笑,边把她引进家,边解释自己刚才只是去医院了,接着就好奇起她来:“看你这穿得花枝招展的,又去哪儿混过了?都这么晚了,老齐也不管管你。” 白香进屋就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不满地看着易莜笙:“什么叫去哪儿混过!你白姐姐是那样的人吗!” 易莜笙很不客气地猛点了好几下脑袋,白香气得想打她,家伙都握在手里了,却突然打住,摆手说:“算了,看在孔少帅刚带我去参观了下帅府的面子上,就饶了你。” 易莜笙有些听不明白了,“孔岚枉带你去帅府做什么?” 白香斜她一眼,不耐道:“当然是为了救你啊!不然你以为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坐在这儿和我闲扯?怕是早就被孔家人带回去生吞活剥了!” 第二十五章 好戏 听白香的叙述易莜笙才知道,孔岚枉一回到沪都就派人去请了她,在去帅府之前,仓促和她对了下台词,两人就这么绘声绘色的在孔帅和孔夫人面前演了出好戏。 要说那出好戏还离不开一个核心人物,那就是宋世鸣,前阵子孔家收到宋世鸣愿意支持军资的合同都快乐上天了,今日白香就仗着自己是宋世鸣结拜妹妹的身份去帅府威风了一番,直接说宋世鸣答应签合同全是我的功劳,而我愿意出面全是看在易莜笙的份上,她是我好姐妹儿,谁要是敢动她,别说什么军资供给了,就是整个宋家都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孔夫人听后最吓,为了区区易莜笙得罪一个财阀大亨自然不值,当即就乱了阵脚,忙问孔岚枉情况是否属实,孔岚枉痛心地点头,孔夫人脸色立马就变了。 只是孔帅没那么好糊弄,接着就让叶召挂了个电话到宋家,好在孔岚枉事先就以白香的名义和宋世鸣打了招呼,他就由此事的态度也是空前强硬,孔帅才勉强相信。 易莜笙听后有些走神,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日在宋家洋房外,孔岚枉会说她总要在那件事上出点儿力,为的就是应对这一天吧。 白香见她呆呆的,凑上脸去,还用手左右摇晃:“我说你发什么呆啊,难不成被孔少帅感动得三魂六魄都没了?” 易莜笙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打开她的手,着急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了啊,不然我还留在他们家过夜啊!” “我是问他!” 白香听完就露出贼咪咪的笑,戏谑道:“你终于知道关心他了啊!” “白香!”易莜笙格外急,她知道纵是自己这边没事儿了,孔岚枉擅离职守私跑回来这一关也决不会好过。 “行了,不逗你了!”白香扯了扯裙子,“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就被孔帅叫去了书房,估计免不了一顿责罚吧。” 易莜笙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望向窗外,银月高挂,华光倾泄,猜着同一片月色下的他正在经历什么…… 这一晚白香都没有离开,她说自己是奉命来陪她的,易莜笙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下的命,两人平躺在一张床上,白香见她一直闷闷的,撑起头问她是不是对某人动心了。 易莜笙只说我的心早就死了。 白香就不说话了,只心疼的把她抱在怀中,三年前被骗的何止孔岚枉,还有她,顾盼生一把她利用完就远走高飞回元洲,独留她一个人悔不当初。 易莜笙惨淡笑着:“一切不过我咎由自取。” 第二日,易莜笙早早的就醒了,裹着披肩站在窗边,双目空洞的盯着那条不宽的马路。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后,白香突然跑来,凑脸到她眼前:“看谁呢?” 易莜笙把她小脑袋推向一边,“反正不是你。” 正闹着,耳边就传来一阵喇叭声,随之看去,一辆黑色轿车正疾驰而来,不会儿就停在她的院前。 白香笑意更甚:“等的人来咯!” 易莜笙没理她,目光只聚在那辆轿车上,司机小李先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把那高大男子小心扶下来。 易莜笙见此眉心已经有皱,白香还在旁边说:“哟,看孔少帅这每走一步都在颤的样子,昨晚怕是还挨了顿打吧。” 易莜笙还是没说话,跑到门口,却是愣了半晌也没先把门打开,直到扣门声响起,她才速的转动门把手。 孔岚枉着一件蓝布长衫,竟然透着份儒雅气,这时的他未要任何人搀扶,就那样浅笑着站在她面前。 “你……” 易莜笙刚开口,他就缓步往屋里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白香何等眼力劲儿,赶忙就说先走一步,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俩。 “昨晚睡得怎么样?”还是孔岚枉先开口。 易莜笙敷衍得点了点头,坐到他旁边,问:“孔帅罚你罚得不轻吧?” 孔岚枉笑:“哪儿有的事,我爹可疼我了。” “我刚刚都看见了!你下车都要小李扶!”易莜笙激动道。 孔岚枉稍一怔,撑着腰还在笑:“也就打了我两下,受了一点皮外伤。” 易莜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在故作轻松,忍不住对他吼:“我说你受伤了就在家里好好躺着,还跑出来做什么!” “我就只是想见你。”孔岚枉声音温和,如汪春水,在不经意间侵蚀你所有的防线。 就这么一句话,易莜笙就被弄得局促不安,不知所措,最后把饿当借口,去厨房忙活早饭。 煮好一碗汤圆叫他过去吃,他笑着说:“走不了,过来扶我!” 想着他受伤也是因为自己,易莜笙心生愧疚之下便多话没用,怎知他哪是真想让人扶啊,分明就是趁机吃人豆腐,刚走没两步就亲了她一下,她抬头瞪他,他还说:“人都是我的了,这还算什么?” 第二十六章 很甜 易莜笙顿时小脸发热,撒手推了孔岚枉一把,后者小退两步正好后背抵在墙上,不由就叫了一声,“啊,我的背啊,好疼……” 易莜笙速的侧头,看他的惨样子不像装得,边说:“你……” “我什么我啊,快来扶我。”孔岚枉说着就疾步走来,整个身板都压在了易莜笙肩上,弄得她一脸黑线,不禁大喊:“刚刚那两步走得不是挺顺畅的吗!” 孔岚枉直接当起了哑巴,只笑兮兮的搭着她往里走。 到了饭桌,易莜笙把汤圆端给他,这大爷偏说孔帅抽他背的时候,手臂也遭了央,连筷子都拿不起,要人喂! 易莜笙现在怎么看他怎么像装的,当即就不乐意了,把碗一放:“那就别吃了!” 说完就想往一边走,孔岚枉长臂一伸就搂住了她的腰,随即揽来抱在腿上,那手臂有力气得让人根本挣脱不了。 “喂我!”孔岚枉眼尾斜向汤圆,再次命令道。 易莜笙把头偏向一边,“休想!” 孔岚枉把手臂收紧,“那你就一直这样在这儿坐着吧,反正我很乐意。” 易莜笙气结却只能对他干瞪眼,再扫了眼那碗汤圆,天灵盖忽的闪过一道亮光,唇边漾起贼笑,喜滋滋地去把汤圆端起来,舀起一个吹冷,别提多温柔的往孔岚枉嘴边送。 就在他一脸满足的张着嘴等待美人喂食的时候,小勺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圆圆一个掉头进了易莜笙自己嘴里。 她还不管不顾的端起碗使劲儿扒拉,那意思就是管你说什么,要我喂你就是没门儿!你不吃我还多吃一点儿! 孔岚枉先是瞪大了眼睛,后来擒着抹玩味的笑看着她把汤圆一个个解决了,最后还问她:“甜吗?” 易莜笙放下碗,不明所以地点点了头,就听见他说:“可惜我还没有吃到。” 话落一只手就撩开她的长发,一绵长深吻令她猝不及防,只感觉贝齿被轻而易举的撬开,那小舌灵活的在她唇间探寻,一丝一寸都没被它放过。 好久易莜笙才被他松开,刚想发火,他就咬着她的耳朵说:“果然很甜……”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声响起,易莜笙赶忙跑去开门,是一个身着军装的陌生男子,对她点头执意后就进屋找孔岚枉:“少帅,再不回去,老帅怕是要派人来找了。” 孔岚枉点了点头,由他扶着走向易莜笙,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先走了,这几日因为要处理前线军务应该会比较忙,等忙过了再来看你。” 易莜笙愣了愣,随后扬起笑脸:“我可巴不得少帅一直忙下去。” 孔岚枉只笑:“放心,不会让你如意的。” 易莜笙随后就收拾着去了一趟医院,易母刚手术完身体比较虚,没说两句话就躺下了,出病房的时候正好恰逢巫山岳提着水果来。 易莜笙把水果放回病房就和巫山岳一起往外面走,巫山岳说:“孔家昨晚一放出消息说松口,黄家那两个儿子就不敢造次了,今天已经登报申明说就是那个陈三谋财害命,罪刑毕露才想嫁祸给你。” 对于这个结果易莜笙什么话也不想说,她只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这弱肉强食的沪都,她这只小蚂蚁的生死可被孔家掐得死死的,他们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她的命运。 而他们,最不希望她和孔岚枉有任何瓜葛! 这次牢狱之灾虽然有惊无险,但她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孔岚枉就会继续来纠缠,那样的栽赃就保不齐还会有下次,那时候,她又逃得了吗? 默了好久,易莜笙开口:“我刚刚问过医生了,我娘这次手术很顺利,再在医院观察段时间就能接回家了,她一定需要清净吧。” 巫山岳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忙问:“你又想走?” 易莜笙淡淡笑着,“我怕我继续留在这儿,总有一天就会舍不得走了。”脑中不由浮现早上的画面,那个绵长的吻,现在想来,也感觉有那么一丝甜意。 巫山岳对她的事极为敏感,一听就感觉不太对,生怕她真对孔岚枉动情,当即就说:“好,我帮你安排,只是这些日子你……” “我知道,为了不让孔岚枉发现端倪,我不会有任何反常举动,该上班就上班,该跑医院就跑医院。”易莜笙本来还很平静,随后又想到另一个大问题,拉着巫山岳手问:“到时候你可不可以帮我约见孔夫人?” 巫山岳有些不解:“你见她做什么?” 易莜笙阴冷一笑:“我要是离开了沪都,可找不到百乐门这么好赚钱的地方了,而且我易莜笙本就是有仇必报的人,他们这次害我去牢里待了那么多天,再怎么着也要狠狠敲他们一笔再走吧。” 第二十七章 报仇 没过几日,易莜笙就又回百乐门上班,就由黄永安那件事的“真相大白”后,其他人对她倒是没什么,独有那方媚看她就像看杀父仇人一样,那凶恶的小眼神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好几次差点儿撕起来都是被华凌儿劝下了。 易莜笙因此对那个华凌儿有了几分好感,不时还会聊上两句,只是有一件事令她格外心烦。 在牢房时,肖楠对她可是“关怀备至”,她可是心心念念要报这个“恩”,只是很难办的是,这个肖楠居然是孔夫人的远方亲戚,动他,着实不易。 这日,易母说想吃栗子糕了,易莜笙特意赶去城西的老字号买,谁知排了老半天的队才买到的一份,刚接过就被人抢了去。 易莜笙诧异望过去,穿着花色衬衫的江封年闯入眼中,他已经毫不客气地抓了块栗子糕入口,还在说:“我正好爱吃这玩意儿,谢谢咯!” “爱吃你不会自己买啊!”易莜笙一把抢过那包糕点就走,江封年追上来,还想抢:“我那日在牢房中救你了,请我吃点儿东西怎么了!” 易莜笙把糕点护向另一边:“这是给我娘的。” 江封年“哦”了一声,调头又跑了回去,不会儿就又拿了一包栗子糕过来。 易莜笙看那边还排着长队,不禁好奇他怎么这么快买到的,他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自信道:“没办法,江哥哥人帅,做什么都有人肯行个方便。” 易莜笙憋了憋嘴,快速往前走,江封年边追边拿出一块糕点,“看你这脸拉得跟匹马样,来,吃块甜的。”说完就把栗子糕塞到她口中。 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就听见一个急刹车在耳畔响起,回头一看,一身簇新军装的孔岚枉正开门下车,剑眉紧皱,一脸冷意。 易莜笙直感不妙,快速把半叼着的糕点的吐出来,孔岚枉走过来就把她扯到身后,厉声对江封年道:“江少爷玩女人,应该先去打听清楚,有些人,不是你能碰的。” 江封年偏头笑着,整个人都显得吊儿郎当的,“我当然打听清楚了,小笙这次的牢狱之灾可全是拜某人死皮赖脸的缠着她所赐!” “小笙?”孔岚枉双目一横,拳头握紧就朝江封年揍去,力气之大,江封年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易莜笙大惊失色,眼看着江封年回过神来也想挥膀子,赶忙跑去把他拉住,大声喊:“你们够了,这可是大街上,你们不要脸我还要!” 小李听到动静也下了车,劝着孔岚枉:“少帅,那可是江家少爷,要是老帅知道你又为了易小姐和他大打出手,这火怕是灭不了了。” 孔岚枉这才打算暂且放过江封年,只甩了句“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你那样唤她”就去拽易莜笙,江封年却在一旁似笑非笑道:“美人无意,少帅又何必勉强?” 孔岚枉擒着冷笑:“我的女人,我就是勉强了,又与你何干。”话落就要强行拖着易莜笙上车。 江封年又飘来一句:“那日险些被辱,这个仇,你不想再报了吗?” 易莜笙一怔,她迅速明白江封年所指的是肖楠,那可是她近几日的心魔!她必须要在离开沪都之前就把这个仇报了! 想到这些就一把甩开孔岚枉,“我不要和你走!” 孔岚枉脸色一黑,再次跑来抓住她,质问道:“你要报什么仇?我难道就不能帮你吗?” 易莜笙一脸倔强:“孔少帅忙的都是军政大事,我这点儿小事怎么敢劳烦你呢!” “你明明知道你的事在我这里从来就不是小事!”孔岚枉低吼,气势汹汹如一头雄狮。 易莜笙心头一颤,本是震动不已,但一想自己都已经决定要再次离开沪都了,便不会再接受他丝毫相助! “我不需要!”易莜笙大手一甩,挣脱开他,“孔岚枉,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我不合适,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你就莫要再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吼完就转身拉住江封年,让他快带自己走。 江封年也很给力,转身给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的司机打了个手势,那人就把车开过来。 直到易莜笙上车离开,孔岚枉都定在哪儿,周身火气冲天,小李想去劝,他一把推开,冲上车就轰油门,只留滚滚烟尘。 车上,江封年还想和易莜笙玩笑几句,被她一语哽住,她只关心:“说吧,你哪儿有肖楠什么把柄?” 江封年甚觉无趣,双头交叠在后当枕头,悠悠道:“求人态度还不能好点儿。” 易莜笙转头瞪他,“不想说是吧?那让我下车!”说着就去拍司机的肩膀。 “唉,别呀!”江封年伸手拦她,“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第二十八章 笑话 江封年随即就扯了一个文件袋给易莜笙,还说:“这肖楠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孔夫人待他不薄,没想到养了一匹白眼狼。” 易莜笙快速打开来看,原来这个肖楠仗着自己和孔夫人沾亲带故,不时就往帅府跑,有意无意打探些消息,然后再买给敌军。 “你说孔夫人要是知道这事儿了,是不是第一个提刀去杀他的啊?” 江封年满脸喜色,脑中已在想象孔家这出处置内贼的好戏,但见易莜笙默不坑声,不由凑过去看:“就那两页纸,至于看那么久吗?” 易莜笙闻此连忙把那两张纸塞到文件袋,但依然让江封年捕捉到了她目光最后所落的位置,玩味笑着道:“在我面前就不用藏了,不就是肖楠的买家是顾家三少爷顾盼生吗,你和那小子的故事,我刚好也让人打听到了。” 易莜笙微愣,转头瞪他:“我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谍报头子?” “不不不。”江封年竖指直摇,“我这人呢,就是比较好奇,遇到什么人都喜欢打探一下。” 易莜笙憋憋嘴,把头甩向一边,江封年只笑笑,让司机开往医院。 江封年嘴很甜,先易莜笙一步把栗子糕递到易母手上,易母看着女儿身边的男人又换了一个,不禁有些担心,还是江封年先说我和小笙就是朋友。 离开医院,易莜笙就想直接回家,可江封年偏不让,非要说:“肖楠那事儿,我可帮了你一个大忙,必须陪我玩上一天!” 就这样,易莜笙陪这江少爷在沪都各地吃喝玩乐,百乐门那边都告了假,直到夜色已深才送她回家。 轿车刚停在小公馆院前,易莜笙就看到了前面还停有一辆,再一望楼上,暖黄的灯光从木窗泄出,刺眼更刺心。 江封年也跟着瞟了一眼,故意道:“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 “不打算!”易莜笙说完就抱着文件袋下车,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往院子走去。 开门一看,果不其然,孔岚枉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弄得整个客厅都烟雾缭绕,目光再往旁挪,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成小山。 “我这里又不是烟馆,少帅想抽请换个地方!”易莜笙随手把文件袋搁在一边,边换鞋子边淡漠道。 孔岚枉当没听见,猛吸了一口,只冷着问:“你一天都和江封年混在一起?” “这是我的自由,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易莜笙说着就想朝卧室走。 孔岚枉一听就怒,烟头一捏就跑过来拽她,抵在墙上吼:“易莜笙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孔岚枉的女人!就不要再和其他男人纠缠不休!” 易莜笙望着他笑了起来,自嘲道:“少帅怕是糊涂了,我可是百乐门的舞女,我的客人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只要谁给得起钱,我就去陪谁。” 孔岚枉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渐现,充血的双眼犹如嗜血猛兽,好似大口一张,就能把面前这个小人整个吞下,只见他用力捏起易莜笙的下巴,阴声道:“你就非要把自己说成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易莜笙仰着头,嘴角带抹冷笑:“我本来就是!” 孔岚枉心里如有万浪翻滚,难受不已,怒火更似蓄势已久的火山,滚滚不断往外翻涌,理智什么的全被淹没,凑上去就在她颈上落下铺天盖地的吻。 无关情欲,不带怜惜,只是羞辱! 易莜笙也不反抗,承受之时只说:“孔少帅还没和我谈好价钱呢,对了,还有前几次的,也一并算了吧。” 孔岚枉突的停下所有动作,一个没忍住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吼道:“易莜笙,你为什么这么贱!” 易莜笙脑袋直接被打来偏向一边,只感觉左脸火辣辣的疼,咬着牙回头道:“我早就给你说过我就是一个烂货,是你非要死缠着我不放,还傻到为我从前线赶回来,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找到自救的法子了,肖楠已经答应我,只要我陪他睡一晚,就会帮我向你娘求情,还有江封年,他也是我的……” “够了!”孔岚枉再也听不下去,拳头再次挥起,只是这一次,猛的砸向了易莜笙旁边的墙壁,“我的付出在你这里就成了一个笑话?” 易莜笙把头偏向一边,不敢看他,“是你情愿要当一个笑话!” 孔岚枉目光前所未有的凶狠了起来,但终究什么也没有再说,扯过沙发上的外套就要走。 可是,开门之际,易莜笙叫住了他:“等等!” 第二十九章 赏金 孔岚枉眼尾一斜,就瞥到易莜笙递来一个文件袋,她还说:“看在孔少帅也算我一个客人的份上,送你们孔家一份贺礼。” 孔岚枉只淡淡扫过,盯着她问:“这就是江封年帮你查到的?” 易莜笙刚眨了下眼,孔岚枉就吼来:“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你就这样相信他!” “我关心那么多干嘛。”易莜笙耸耸肩,把文件袋塞到他手上就转身,轻浮道:“我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的客人就好。” 孔岚枉紧咬着牙关狠狠瞪了她一眼,拿着文件袋甩门就走,“嘭”的一声传来,易莜笙不由哆嗦了一下。 这晚,她快速的就洗漱好上床,却是辗转难眠,脑中不停浮现出那晚在牢房中,他如天神一般降临,不顾一切的带她离开地狱…… 但画面顺即又转向那年,他把她带去赫赫帅府,告诉家人自己要娶一个风尘女子,孔帅当时就动了雷霆之怒,软硬兼施未果后把他赶出了家门。 后来,他就住进了茅草房,想去找工作却没有一个人敢冒着得罪孔帅的风险任用他,好不容易去码头找到份差事,都是因为那老板本来就和孔家有过节。 她不敢想,若孔岚枉又带着她重演一遍那年的情景,孔帅是不是依然会把他赶出家门,让他一秒就从云端跌入烂泥。 当时的她只把他当目标,看着都有不忍,更何况是如今? 而且,既然决定要走,就该让彼此都断了这份念想,尤其是他! 而后大半个月,易莜笙都再没见过孔岚枉,只听来百乐门寻欢的客人聊起沪元两军在边境摩擦的境况。 说什么沪军不知道使了些什么招数,元军居然乖乖深入,谁知遇上埋伏,一举将他们的先锋队歼灭了个干净,吓得元军连忙撤退,怕是好一阵子不敢来挑衅了。 对于这些军政大事,易莜笙无甚关心,但一听见元军吃败,欢喜得多唱了一首歌。 唱完回后台的转角处,一个人影突然闪来,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易莜笙认出是江封年后问他又是在闹哪出,他乐呵呵道:“带你去听一个好消息。” 易莜笙被他带到了一组沙发处,几个中年男子左拥右抱,聊得正欢,易莜笙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都是沪都商界响当当的人物,其中还有在马家公馆遇到过的郑老板。 但他们一见到江封年来了,好些起身打招呼,惹得易莜笙再次对江封年投了个异样的目光,心想这江家到底是有多牛,怎么之前从来就没听说过? 看着那些叔叔辈儿的起身道好,江封年忙说不敢当不敢当,让他们快坐,随后又问他们刚在聊什么呢。 郑老板抢先道:“我们刚才在说,这做事儿啊,都该悠着点儿,你看这孔夫人的远方侄子就因为不检点,玩什么贪污受贿,这下好了吧,得了个革职查办的下场,吓得心脏病突发,小命都交代了。” 他说的孔夫人的远方侄子就是肖楠,易莜笙闻此深深的看了江封年一眼,他说的好消息原来就是这个。 这时,另一个老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肖楠这事儿我听说是有隐情的,什么贪污受贿,心脏病突发都是搪塞外人的,他好像是得罪了少帅,还有人传是少帅亲自开的枪。” 易莜笙沉默地喝着酒,肖楠到底犯了什么事,她和江封年都再清楚不过了,出卖情报,勾结外敌这种大罪,孔家自然不可能留命。 但却听见江封年在旁问:“这孔少帅当真如此凶残?再怎么说肖楠也算他远方表哥吧。”说着还瞟向易莜笙,那意思就好像是想让她多认识认识现在的孔岚枉。 “远方表哥又算什么!”郑老板表情极为夸张,“江少爷不常在沪都自然不知道,自少帅失忆以来,行事雷厉风行就不说了,手段那叫一个狠辣。” 说到这里,郑老板的衣角被旁边的舞女扯了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想回头骂她,却听见她在嘀咕:“孔少帅来了!” 好些人的面色都在变化,易莜笙也不由看了过去,只见一套褐色西服的孔岚枉正在手下的拥护下踏步而来,一路已有好几个舞女迎上去,都被他的人拦下。 看着他们一行人径直去了二楼,易莜笙才收回目光,一口把杯中的酒干完后对江封年小声道:“好消息听完了,我就不奉陪了。” 还没走上几步,就有一个男子来拦易莜笙的路:“易小姐,我们孔少帅今夜来晚了,想请你再唱一曲。”话落就从兜里抹出一根金条,举着道:“这是赏金!” 一出手就如此阔气,好些舞女已经叫了起来,更有不少人等着看易莜笙的反应,毕竟今晚她已经破例唱过两首歌了,要是再唱一首,真可谓前所未有。 易莜笙皱了皱头,望了楼上一眼,孔岚枉正端着红酒坐在那里,带抹轻蔑的笑。 男子见她未立即答应,又说:“少帅说,是易小姐自己说的,只要出的起钱,就什么都行。” 第三十章 休想 这摆明着就是拿钱来羞辱,易莜笙忍着一口气,表面仍然笑得如花灿烂,细手轻去,接过金条道:“没错,我这人就是市侩,只要有金子,就万事可办。”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易莜笙快速回后台换一身盛装,三度登台,歌声迷离,勾人心魂。 众人沉醉间,掌声如潮涌来,而楼上的孔岚枉望着台上人的笑容却越来越冷,最后直接把酒杯往地上一贯,听到动静的客人皆是神色一僵,只有易莜笙歌声依旧。 一曲方休,就有一个喝得醉熏熏的男子高声说:“都说易小姐傲气,自有一套规矩,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嘛,金子的面前,什么规矩都是狗屁。” 同行的男子也跟着起哄:“喂,易莜笙,大爷我也有的是金子,今晚陪爷乐呵乐呵啊!” 易莜笙尚在台上,下面人已经因为这番话闹开了锅,有几个还竞起价来,有人还厚颜无耻的说什么大不了上半夜归你,下半夜归我啊! 活脱脱把她当成青楼妓女。 浪荡子太多,场面太过混乱,易莜笙无力应付,正想下台之时,堂内突的响起一声枪响。 众人捂耳惊呼,望向声源处,只见孔岚枉笔直立于楼梯口,高举的手枪还见寥寥硝烟。 “刚才谁想竞价的?来和我比比?”孔岚枉声音不大,但足以威慑到在场所有,那些人立马不敢再言,纷纷搂着舞女转身去跳舞。 自始至终易莜笙都没往孔岚枉那边看一眼,一心慌着回后台,但刚下舞台,孔岚枉就过来把她拉住,开价很明确:“一支舞,一根金条。” 易莜笙低头笑了笑,抬眉就道:“好啊!我可不会和钱过不去。”话完就主动拉着孔岚枉到舞池中央,和着欢快的节奏,踢踢踏踏跳得肆意。 没多久,华凌儿上台,歌声变得悠扬,舞池的气氛也跟着轻柔了起来,孔岚枉双手搂住易莜笙的腰,易莜笙也将手搭在他的双肩上,随着音律慢步轻扭。 近在咫尺的距离,一人面如冷冰却含情,一人媚眼如丝却无心。 最后还是孔岚枉先开口:“这次沪军大败元军,论功,你当数头一份,要不是你告知肖楠偷买我军情报给元军,我也不会将计就计,利用他向元军传递假情报。” 易莜笙想到先前听人说不知道沪军用了什么招数,元军居然乖乖深入敌军伏地,原来是利用了肖楠啊,笑着抬起头,道:“既然这事儿我站了头功,少帅不该多拿两根金条来酬谢吗?” 孔岚枉也笑:“你当初告诉我这事儿不就是希望我能让肖楠死个彻底,如今我做到了,你还想向我要金子?” 易莜笙故作吃惊,“肖楠不是死于心脏病吗,怎么会和少帅有关?” 孔岚枉哈哈笑了两声,“肖楠再怎么说也是我娘的远方侄子,公开宣布他如此大错,我娘脸上挂不住,你就仗着这一点,把我卡得死死的。” 易莜笙眉眼一挑,一脸谁叫你们死要面子了的表情,但孔岚枉仍然没有松口说要给她酬金,转口道:“你应该知道肖楠的买家就是顾盼生,这次他收到假情报,害元军损失惨重,回去怕是受罚不轻。” 说这话的时候,孔岚枉目光如炬地盯着易莜笙,见她神色明显有变,笑容都僵了不少,声音寒得如去冰窖滚过:“我巴不得他被挫骨扬灰!” 孔岚枉心情也跟着落了下去,嘴角抽抽稍见一笑,轻声念着:“最起码,你对他还有恨,而对我……” 还没说完,就感觉屁股被人猛的一撞,刚想转过头骂人,江封年的声音就飘来了:“不好意思啊,孔少帅,我这人跳舞的动作幅度比较大,你受不了,就离我远点儿。” 孔岚枉气得直瞪眼,刚想回什么,易莜笙就带着他往另一边走了一步,她真怕他们又打起来啊。 可是没一会儿,江封年搂着舞女又蹭了过来,撞了撞孔岚枉的肩膀,说:“少帅一晚上都和这娘们跳不嫌无趣啊?要不我们换一换?” 被江封年搂在怀中的是柳夏,一条紧身旗袍把身子勾勒得玲珑有致,一颦一笑间也足以勾得男人心痒痒。 但孔岚枉愣是看都没看一眼,就回:“若不是易莜笙,我又如何会来百乐门,除她之外,谁又有资格和我共舞?” 易莜笙听得还一愣一愣的,孔岚枉就把她带离舞池了,塞上轿车,送她回家。 一上车,易莜笙就说:“我这人爱慕虚荣,为了钱,为了活命,什么都可出卖,少帅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孔岚枉笑了笑:“我已经调查过了,肖楠从来没有说过要你陪他睡一晚就帮你求情这种话,那江封年也顶多算你众多追捧者中的一个,你却故意说自己和他们都有一腿,是不是就想故意激怒我?让我对你失望透顶啊?” 他炙热的目光望来,易莜笙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紧攥着衣袖不说话,听他又道:“易莜笙我再告诉你一次,就算你烂到泥地里,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第三十一章 要钱 这晚后,对于离开沪都这事儿易莜笙更慌了,她分明清楚的听到在孔岚枉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后,心跳加速的声音。 那强有力的节奏不断的扣击着她,她听着听着就怕了,那是和多年前对顾盼生动心时一样的声响! 但转眼多载,她再不天真,她受过情伤,她再也没有当初那种义无反顾,为爱扑火的勇气,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骗过的孔岚枉! 好在再次去看易母时,医生告诉她一周后就可以出院了,当夜去百乐门她就找到巫山岳,让他是时候帮约孔夫人了。 和孔夫人的见面约在易母出院前一天,这期间孔岚枉夜夜都来百乐门找她跳舞,易莜笙可不和金条过不去,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 到了约好的这一天,易莜笙着一条淡雅青白蕾丝洋裙,踩着乳白高跟,先去咖啡厅静候。 一身雍容的孔夫人过了好久才来,并没立即就坐的意思,语气十分不善:“你找我做什么?” 易莜笙先把咖啡放到桌上,嘴角带着清淡笑容:“孔夫人放心,我保证你和我聊完后,会大松一口气。” 孔夫人盯了易莜笙一会儿,才坐到她对面。 易莜笙开门见山:“我知道我留在沪都一日,孔家就惶恐一日,我以前是碍于我娘的病情,现在她已经稳定了下来,那么,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孔夫人吃惊不已:“你真的会走?” “当然。”易莜笙拂了拂鬓角,瞥着孔夫人道:“不过……路费有点儿不够。” 孔夫人蔑笑几声,“敢情儿是来找我要钱的。” 易莜笙却觉得理所当然:“我若是不要些东西再走,你们也不会放心啊,还有,等孔少帅哪天发现我离开了,你们正好借有此事告诉他,我的接近,只是为了钱。” 孔夫人一双凤眼微眯,正在估量易莜笙此言的可信程度,一青年男子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最后猛的拍了她肩膀一下,惊喜道:“孔伯母,真的是您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孔夫人回头,见到一张俊秀的脸庞,细细辨认了一番才回:“小寒?哎呦,几年不见你的变化可真大,伯母都快认不出来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云寒笑得眉眼如月:“今儿天亮才下的轮船。” 易莜笙扫了眼云寒身后的一众小青年,心道:天亮才下的轮船,这会儿就聚起朋友出来欢了,真能玩的啊。 这云寒眼力劲儿挺好,看着易莜笙一脸木然的样子就说:“孔伯母和这位小姐是在谈事情吧,那小寒就不打扰了,明儿再和我爹去帅府拜访。” 见云寒一走,孔夫人的脸就立马拉了下来,快速道:“行,我可以给你一个可观的数目,但你要保证永远都不要再回沪都。” “没问题。” 谈得愉快,两人心情都是大好,完全没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云霄在听到这对话后微微有所停顿,若有所思的模样。 回去后,易莜笙并未急着收拾行李,她怕孔岚枉突然来访看出不对劲儿,孔夫人的动作很快,黄昏时分就派人送来个皮箱,里面全是美钞。 她晚上也照旧去百乐门上班,奇怪的是今夜孔岚枉并没有来。 下班之前,易莜笙去了巫山岳的办公室,他给了她两张明天中午十二点半的火车票和一把钥匙,告诉她已经帮她在荣水镇安排了一套公寓,一下火车就会有人来带她们去。 除了谢谢,易莜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前去抱了抱巫山岳,于她而言,这个男人好似自己的兄长,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可以不顾及的交心,只可惜……不能给他想要。 巫山岳拍了拍她的背,带着淡淡的笑:“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告诉我。” 易莜笙抿了抿嘴角,“沪都已和元州一样,有我不想见到的人,我怕是再也不会踏足了。” “没事儿,我可以去看你。” 这时,忽的响起一阵扣门声,听她喊的那声“老板”,好像是华凌儿。 “你有事你忙,我先回去了。”易莜笙说完就松开巫山岳,留下一个笑容后就转身离开。 开门一看果然是华凌儿,她端了一碗混沌来,看见屋内仅有易莜笙和巫山岳时,眸色微动,但还是笑着唤了声:“易姐。” 易莜笙对她点头笑笑就离开了,回到小公馆看时间已经不早,孔岚枉怕是不会再来,才开始收拾行李。 巫山岳已经把荣水镇那边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一些衣物和首饰,装在一个大箱子里就搞定。 就在她以为万事俱备,只待明日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熟悉的男音随即而来:“易莜笙,开门!我出门急,忘带钥匙了。” 第三十二章 主动 易莜笙一听是孔岚枉在喊,打了一个激灵,慌乱间迅速把箱子推到外面的露台再去开门。 孔岚枉把外套脱来握在手里,半搭着脑袋,眉眼爬满了疲倦,“你在干什么,磨蹭这么就才来开门?” 易莜笙忙打哈哈:“先前在露台,没听见。” 孔岚枉冰冷的眸子扫她一眼就进屋跌在沙发上,她跟着去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 孔岚枉扯着她的手一把拉在怀里,轻抬着她的下巴道:“想你啊。” 眼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迷离,凑过来有亲吻的意思,易莜笙借口道:“我还没洗澡,身子腻得慌。”说完就蹭起身子溜进浴室。 孔岚枉笑笑,高声道:“好!我等你!” 泡在浴缸里,易莜笙一颗心狂跳不已,又怕把他一个人留在外面,他发现什么异样,便快速洗完出去。 去客厅一看,人呢? 易莜笙第一反应就是往自己的卧房冲,果然看到了孔岚枉,他还在往外面的露台走! 易莜笙急忙跑到他面前拦住他:“你要去干什么?” 孔岚枉眸中已经露出疑色,扬了扬手上的东西,“我就去外面抽根烟。” “不许去!”易莜笙急得脱口而出,她可不能让孔岚枉看到放在露台的箱子。 孔岚枉疑问更增,“怎么?你藏了汉子在那里啊?” 说着就想推开易莜笙往外走,易莜笙情急之下环住了他的腰,快速编了个借口:“我怎么可能藏汉子嘛,我只是觉得这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该少抽一点儿。” 孔岚枉低头看了看紧紧环在自己腰上的玉臂,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这可是重遇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转身看着她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易莜笙并没直接回答,委屈道:“我说你们男人还真是难伺候,人家凶你,你想人家乖顺些,人家乖顺了,你又觉得奇怪,你说,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她这番举态,弄得孔岚枉更感有猫腻,试探道:“我要你怎么办?我要你拿出实际行动。” 易莜笙惊下抬眸,孔岚枉正擒抹玩味的笑意望着她,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外面的露台,不管做什么也不能让他发现端倪。 想着这些,易莜笙突然踮起脚尖挽住孔岚枉的脖颈,贴上他温热的唇,辗转撕磨,一如四年前在百乐门的初见。 孔岚枉错愕,她一定有问题这个想法已在心底生根发芽,本想推开她冲去露台看个究竟,但她的手臂越环越紧,那吻也愈发浓烈起来,带着强烈的攻势,让他在轻意间就溃不成军,忘乎所以的再一次转守为攻,不停摄取。 吻着吻着,易莜笙就感觉到有一硬物抵住了自己,在她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措施的时候,孔岚枉就把她抱到床上,褪尽衣衫就在她身上落下铺天盖地的吻,把她最后一丝理智也席卷干净,任由身上男子作为。 完事后,易莜笙软软的躺在孔岚枉怀中,为了怕他偷偷起身去露台,她一直紧紧的环着他的腰,也一直没有睡过去。 听到孔岚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半撑起身子望着他,这还是她少有的仔细打量他,才发现他的睫毛很惹眼,又长又翘,他的眉尾如刀,透着份戾气,他的鼻梁很挺,整张脸都跟着立体了起来,他的唇很薄,外人说这种男人最薄情,她却觉得很性感,很想亲…… 她鬼使神差般的凑上去,蜻蜓点水般的在那性感处落下一吻,柔声道:“若没有当年那一出美人计,我想我也一定会为了你义无反顾。” 话刚落,孔岚枉眉心就明显动了一下,把易莜笙吓了大跳,生怕他醒了,但见他只是哼唧了两声就侧过身去。 易莜笙看他好久都没异常反应才放心的又躺下去,她不知,此时的孔岚枉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孔岚枉第二日醒来,易莜笙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他穿好衣服走过去抱了抱她,“我知道伯母今天出院,但这两日我爹都在召集我们开会,我必须要先赶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易莜笙怔了怔,心想:晚上?晚上我肯定已经在火车上了吧…… 但最后还是回了声:“好。” 孔岚枉亲了亲她的脸颊,走时往露台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易莜笙简单吃了个早饭就赶往医院,巫山岳安排的车早早的就停在了医院后门,易莜笙带着易母上车就径直开往火车站。 第三十三章 找人 差不多十一点,帅府的会议才结束,一辆墨色轿车缓缓驶出,后座上的孔岚枉本想静想一番会议上那些长辈提出来的关于沪都可能还存有元军奸细的应对措施,可是旁边坐了个话痨。 刚回国的云寒不停的说好想哪里哪里的吃食,要孔岚枉带他去哪里哪里吃,直到孔岚枉已经不知道回复了他多少次“随便”后,他才后知后觉旁边这货没啥心情理他,自顾自趴在车窗上欣赏起这阔别五载的沪都的街景。 孔岚枉沉沉的靠着椅背,近日也是太乏了,居然睡着了,可梦还没做好久,云寒突的使劲儿摇晃他,指着车外的景色喊:“那不是前两日你娘要给钱的那个美女吗?原来叫易莜笙啊。” 孔岚枉一听到“易莜笙”三个字就弹了起来,望出去一看,原来车子刚经过了百乐门,而他们的当家头牌易莜笙的照片自然立于大门旁最显眼的地方。 “我娘给她什么给钱?”孔岚枉揪着云寒的领口问,面色沉如幽潭。 云寒看他这反应着实不太对,便快速将前日在咖啡馆遇到孔夫人和易莜笙的事说了一遍,“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娘给她什么钱,为什么要给她钱,给了多少……” 云寒还在吧啦吧啦的念着,孔岚枉已经听不进去一个字,又想到昨夜易莜笙的反常行为,心就七上八下,糟乱不安,大声让小李调头去易莜笙的小公馆。 云寒听后,还在惦记吃的:“不是,她哪里可以吃大餐吗?” 孔岚枉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赶到小公馆,易莜笙已没了踪影,孔岚枉率先冲去了露台,什么异样也没有,但一看衣柜和首饰盒,已是空空如也。 孔岚枉僵如冰柱,云寒还是懵逼状态,跟着他东走西走:“你到底想找什么啊?” “我找人!”孔岚枉吼完就往屋外冲,他已经猜到易莜笙或许又走了,上车就让小李开往火车站,云寒都被他落在了原地,气鼓鼓地大喊:“孔岚枉,你跟我等着!” 此时的易莜笙已在候车室,对于如此仓促的离开,易母没有问原因,只握着她的手说:“孩子,这里真的没有你所牵挂的人了吗?” 易莜笙稍顿两秒,勉强挤出个笑容,回握着易母的手说:“我只想陪娘过清净日子。” 正说着,易莜笙旁边突然挤来一个人,回头一看居然是江封年,他正带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和她们打招呼,易莜笙皱着眉头问他:“你来这儿做什么?” “来火车站当然是坐火车啊,难不成乘轮船啊!”江封年一脸“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吗”的表情。 “你去哪儿?” 江封年看了看她手上的火车票,笑道:“巧了,同路!”说着还把自己的火车票拿在她眼前晃。 易莜笙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真真孑然一身,连行李都没有,越想越奇怪。 正想让他解解惑,却被他一屁股挤到一边,就见他贴到易母身边,扬着个灿烂的笑脸对她虚寒温暖,乐得易母直夸他好孩子。 易莜笙闻后不知道在一边送了他多少个大白眼,再坐了一会儿,火车就来了,所有人都在往月台涌。 易莜笙扶着易母,很不客气的把行李甩给了江封年这个同路人,他喜滋滋的一手接过,另一只手又去牵上了易莜笙。 易莜笙刚想挣脱,他就说:“现在大家都在望外面挤,把我们挤散了怎么办?你这些行李可还在我手上呢。” 易莜笙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那么爽快的拿行李了,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没法,为了行李,只能任他拉着。 挤到月台,就去找车厢,在上车口,易莜笙最后再回望了一眼,自己所有的年少风华,轻狂任性,爱恨情仇,都留在了这座城,再次远走,便是真正的抛却过往。 “想什么呢,快走啊!” 江封年拽了拽她,她才回过神,点头跟着他走,江封年先让易母上车,自己再跳上车递出一只手。 易莜笙刚想把手搭上去,就听见身后一阵骚动,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高声喊:“所有人快速上车坐好,接受检查!” 江封年闻此眉头微动,趁易莜笙还没反应过来就抓着她上车,把她和易母安排好后,说:“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下车看看。” 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不安,易莜笙更是惶恐,她透窗看到江封年和检查人员的头头说了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查她们所在的的这节车厢。 眼看着检查人员已经逐一离开车厢,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伟岸男子,四处张望,不会儿就注意到了江封年,转即吩咐检查人员:“再清查一遍!” 而他自己也往火车这边走来,对准的方向,是易莜笙所在的车厢! 第三十四章 中枪 孔岚枉刚往这边走两步,江封年就去拦,笑呵呵问:“孔少帅这是要去找谁啊?要不要我帮帮你?” 孔岚枉瞪着他,一把把他推开,可他还不死心,还要去拦,孔岚枉心焦之下抽出手枪对准他的脑袋。 他却没啥畏惧,笑着往前走:“少帅要是敢让我死,尽管来啊,正好我还没尝试过枪子的滋味儿呢。” 说着就已经抓住了手枪的枪口,孔岚枉愤怒不已,眼看着就要抠动扳机,这时,身后突响一声:“住手!” 魂牵梦萦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孔岚枉顿时忘了什么江封年,转身就要向身后的女子奔去,但易莜笙却后退一步,目光格外疏离。 孔岚枉被她这番举动刺到,一身火气的站在她面前,质问:“你为什么要走?” 易莜笙面色青青:“钱赚够了!自然就要走了。” 孔岚枉心里还存有一丝希望,“是我娘拿钱逼你走的?” “逼?我若是不想,谁能逼我?”易莜笙觉得好笑,“那些钱都是我向你娘要的。” 孔岚枉眼底的怒火愈来愈烈,好似顷刻间就要喷涌而出,灼尽世间万物。 易莜笙咬了咬牙,继续道:“少帅难道还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就是爱钱,我就是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所以孔夫人肯给,我自然愿意走啊!” 孔岚枉一瞬不瞬的死盯着她,两人的气氛比冰还僵,江封年走过来,笑得很欠打:“孔少帅,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人家只喜欢你钱,拿了钱就想走,这种女人你还追来干什么?是我还巴不得她有多远滚多远,要她继续待在沪都,不怕脏了整座城啊?” 此话一出,好些人都跟着附和,列车长也过来说:“少帅,这火车已经晚点很久了,这小姐你就放她走吧。” 众人的议论嗡嗡不断,吵得孔岚枉更加心烦意乱,列车长刚说完,就见他对着天空开了一枪,众人捂耳惊叫之时,易莜笙已被他牵着往外走。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你离开。” 易莜笙刚想甩开他,江封年正想追,前方的候车室就传来一声巨响,火光顿时冲天,他们这边的都被颤得站不稳。 而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几十持枪男子从人群中走出,硝烟四起,枪声震耳,枪头……对准的全是沪军少帅。 孔岚枉没时间思索,一手把易莜笙护在身后,一手持枪和他们对打,而另一边的江封年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四个威猛汉子。 他先命一人上车照看易母,再从一个人的手上接过一把枪就带着他们去帮孔岚枉,混乱不堪的局面,月台上的其他人早已死的死,跑的跑。 易莜笙何曾见过如此猛烈的火拼,吓得都快魂魄离体了,但那只大手一直有力的紧握着她,那挺拔的身姿一直挡在她的前面,如一堵墙,哪怕风雨同来,也必会屹立不倒,护你安宁。 江封年带的那几个人枪法很好,几乎一枪就能解决一个,没多久,暴徒的势力就弱了下去,江封年心态也是真的好,这种并没完全胜利的时候就能对孔岚枉笑得得意忘形,意思是:你的小命,可是我救的! 孔岚枉压根没心情理他,一心只想把眼前的敌人尽快解决,易莜笙躲在他身后晃到侧方有一个已经倒地的暴徒不太对劲儿,弥留之际突的举起了枪。 “小心!” 易莜笙大喊一声,在孔岚枉尚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侧过身子把他撞开,如护崽的母鸡一般张开双臂,那极速而来的子弹生生没入她左胸口。 孔岚枉惊恐回头,心头一紧,一面快速环住易莜笙,一面把那暴徒打成筛子,易莜笙已经跟着软了下去,胸口汩汩往外涌着鲜血,孔岚枉再也顾得其他,抱起她就走。 有江封年的人拖着暴徒,他一路无阻,跑出火车站就看到叶召带着一大队人马赶来,云寒也在其中。 云寒本想就由他把自己丢在半路一事大骂他一顿,但看到这个情景,一个字也没再说,只让他快速上车,前往医院。 易莜笙一被送到医院就推进了手术室,孔岚枉找了最好的德国医生主刀,几个小时的手术,每一分每一秒,都比一辈子还漫长。 期间,云寒赶来,说易母看到女儿中枪就晕了过去,现在也在医院躺着,万幸没有大碍,正有江封年陪着,而暴徒那边,叶召已经接手处理后续事宜,初步判定是元军干的。 孔岚枉并没有心思管这些,只是闷闷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他才弹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明白 孔岚枉扑向医生就问易莜笙的情况,由于医生说德语,他听不懂,只能由才从德国回来的云寒转述。 只见云寒面色不佳,“他说子弹离心脏太近,他已经尽力了……” “什么叫尽力了?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孔岚枉听到这里就如发了疯般的扯着医生的领口,逼问道。 云寒急忙去把他扯开,大声补充:“所以今晚很危险!若她熬不过,就……” 话未说尽,人已明了,孔岚枉推着沉重的步子去往重症监护室,就那样呆滞的看着病床上面色如纸的易莜笙,生怕眨眼功夫,她就魂断不复。 这夜,病房外来客不断,巫山岳,白香,还有江封年,但他们都被云寒以一句“医生说了,病人现在需要静养,不宜探望”给挡了回去。 整间病房自始至终只有易莜笙和孔岚枉两个人,静静守着她的孔岚枉什么话也没有,只一心期盼这一夜顺利、迅速的过去。 他在这里快坐成了一尊塑像,直到第二日阳光洒下,云寒带着医生前来给易莜笙做检查,他才起身让坐,这时的腿已经酸软,全靠云寒扶着。 云寒知道他心急,帮问医生怎么样,医生说危险期已经过了,但可能还要两日才能苏醒。 孔岚枉这才松了口气,愿意跟着云寒去吃点儿东西,饭桌上,云寒说孔帅一早就让叶召来传话,让他回帅府一趟。 孔岚枉点了点头,说:“去帮我把我娘给易莜笙那只皮箱取来。” 一个小时后,孔岚枉提着那只装满美钞的皮箱回家,直接把箱子放在孔帅和孔夫人面前。 孔夫人眉头皱了皱,“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物归原主!” 孔夫人和孔帅相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你可知道是那个易莜笙自己要走的,这钱也是她向我要的。” 孔岚枉满无喜怒:“我都知道,但她不能离开。” 孔夫人刚想骂他,孔帅扬手把她拦下,自己说:“给我一个理由。” 孔岚枉不假思索:“现在宋家支持我们沪军已是天下皆知,元军一定倍感恐慌,而易莜笙和宋世鸣的义妹白香情同姐妹,若她离开沪都被元军抓去,岂不可以要挟到宋世鸣,那样的话,我们和宋家的合作又如何能长久?” 孔帅默不作声,只低头思考,孔岚枉又道:“还有今日之事,众目睽睽,皆知她是为了救我而受伤,若她这个时候走,总会有人不问缘由的说是我们孔家不念恩情,逼人离开。” 事关军国大事和顾家颜面,孔夫人自然不敢独断,询问孔帅:“老爷,你看这事……” 孔帅起身,一双鹰目盯着孔岚枉不放,“第一次我发现你和那舞女来往密切,干涉你的时候,你说你知道分寸,不过玩玩而已,现在我再问一遍,你对她,到底是何意思?” 孔岚枉迎视着父亲的目光,“爹只要知道,我清楚的明白,以她的身份进不了我孔家的大门。” 孔帅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他先下去吧,可是孔夫人还有所担心,拉着孔帅道:“老爷,你就这样准了那个易莜笙留在枉儿身边?万一她又像当年一样伤害他怎么办?” “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然,她为何会豁出性命救岚枉。”孔帅望着孔岚枉的背影,叹了口气,“罢了,只要岚枉不娶她进门,我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孔岚枉赶回医院,就看见云寒和白香在楼下掐架,白香吵着闹着要上去看她姐妹,云寒偏偏不让,还说什么孔岚枉吩咐了,谁人不准上去打扰。 所以孔岚枉一来,白香就转移了阵地,冲到他面前就开始骂:“莜笙这个样子,都怪你,要不是你赶到火车站拦她,火车早走了,她就不会中弹,而且,你还可恶到不准我去看她!” 孔岚枉扫了云寒一眼,后者不停看花看草就是不敢看他,孔岚枉也没多少心情搭理,只对白香道:“随我上去吧。” 易莜笙还没醒,白香也没在病房待多久,出去的时候又遇到云寒,知道自己是被他耍了,狠狠的用细高跟踩他,他下意识想叫,她正好用他的话回他:“这里是医院,不要跟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 说完就把长发一甩,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气得云寒指着她喊:“你这母老虎,看以后谁敢娶你!” 白香笑着回头,“不好意思,老娘已经嫁人了,倒是你,脾气臭成这样,怪不得找不到媳妇儿!” 第三十六章 喜欢 易莜笙在第二日黄昏醒来,但只是迷迷糊糊的眨了两下眼睛,隐约晃到有张英气俊脸喜得直唤她的名字,可她却没有半丝力气回答,不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几次,一直到第四日清晨她才完全清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饱含泪水的易母,看见她醒,眼泪止不住的往下坠。 易莜笙让护士把自己扶起来靠在枕头上,拉着母亲的手道:“娘,我已经没事儿了,你身子也不好,先回去歇着吧。” 易母重复过来重复过去的问了她好几次是否有什么不舒服,都得到她的否定回答,才答应离开。 孔岚枉命人把易母带回去好生照顾,自己端了一碗粥进去。 阳光透窗而来,来人被照得镀了一层光晕,金光熠熠,如天神降世,耀得易莜笙挪不开眼。 “来,喝点儿清粥。”孔岚枉坐在床旁,把吹得适温的一勺粥递到易莜笙面前。 易莜笙身上无力,也没和他客气,乖乖的由他喂着,全然没了以往的趾高气扬。 喝到一半,孔岚枉突然笑了起来,她不禁问:“有什么好笑的?” “小老虎骤变小猫,你说好不好笑?”孔岚枉说着又递了一勺粥过去。 易莜笙听后憋了憋嘴,把头偏向一边,“既然是老虎,就永远都是老虎,哪怕病了,也成不了讨喜的小猫。” 孔岚枉淡淡笑着:“我就喜欢老虎。” 易莜笙面色微变,愣了愣,说又乏了,想睡觉。 孔岚枉知道这多半是借口,但什么也没说,只去扶她躺下。 易莜笙闭着眼睛想了很多,从四年前的初遇,到今时今日,他们到底是何关系,是何情感,几多恩怨,几多牵绊……真的是越想越乱! 下午,白香过来,孔岚枉和云寒都不在,听守在病房外的军人说他们都回帅府处理事情了。 “感觉怎么样?”白香边问,边把一大束百合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床头柜上。 易莜笙点点头,“好多了。” 白香一屁股坐在床沿,“对了,我听说孔岚枉已经把那一箱子美钞还给孔夫人,现在孔家看在你救了他们宝贝儿子一命的份上,不会硬要把你赶出沪都了。” 易莜笙没有露出丝毫喜意,“那又怎样,等我好了,我还是会走。” 白香不解,“为什么?留在这里就那么不好吗?人家孔少帅对你那颗心比真金还真了!我看着都羡慕!” “就是因为他待我是真心的,我才必须要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当年那些事,你说他要是哪天想起来我曾那样骗过他,他会如何对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都失忆三年了,万一失忆一辈子呢!” “万一明天就好了呢?”易莜笙反问着她,“白香,我受过一次情伤,我真的赌不起了。” 白香看着她的眼神被心疼充盈,随即就愤愤不平道:“这一切都怪那个姓顾的!要不是他……” “这都是我的命,谁叫我当初傻呢。”易莜笙打断道,对于顾盼生,她真的不想再提,紧接着就换了话题:“说说你吧,你和老齐呢?他那个新姨太太好对付吗?” 白香稍有一顿,才摆手笑道:“那就是个小贱人,连和我斗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我现在可是宋世鸣的义妹,老齐可疼我了!” 易莜笙总觉得白香有故作轻松之意,但她没说,她也不问,有些伤口,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看见。 晚上,孔岚枉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脸色铁青铁青的,一到就问:“你就真的非走不可?” 易莜笙扫了他一眼:“白香告诉你的?” 孔岚枉压根儿就不管她这个问题,又问:“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留在我身边?” 易莜笙心一颤,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接和肯定,错开目光道:“谁说我喜欢你了?” 孔岚枉坐下来把她的双肩搬正,“那你告诉我,如果你不喜欢我,又如何会替我挡那颗子弹?” “我……我一时头脑发热!” “易莜笙!”孔岚枉急了,“你什么时候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 易莜笙受不了人逼,咬了咬牙,回头直视着他道:“是,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孔岚枉刚露出喜意,就被她泼了一盆冷水,她说:“但是那又怎样?你我的身份可有云泥之差,我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如此我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孔岚枉此时的心情哪叫一个复杂,最后鬼使神差般的问了一句:“难道当初你不知道顾盼生也是帅门虎子吗?那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喜欢他?” 易莜笙怔忡,默了好久才回:“我和你之间……更加复杂。” 第三十七章 江家 自那天起,孔岚枉每每来医院探望都只是随便坐坐,简单问候两句,他和易莜笙都没有说起离开,说起二人关系这些话题,处得就像寻常朋友。 云寒是个急性子,了解打小哥们喜欢的女人一颗要离开的决心比钻石还坚硬后,急得直骂他没出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最后也很够哥们的问一句:“要不要考虑请我出马?保证把她说得痛哭流涕,感动得走不动路。” 孔岚枉只斜他一眼,“我自有办法让她留下,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而当云寒又问啥办法的时候,孔岚枉只回他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要说易莜笙这住院期间,日子过得还算舒畅,每日都有人来看望,陪着唠嗑解闷,只是中间有一件事让她有所忧心。 这日,江封年捧了一大束花来探望,不,应该说是一大束草,易莜笙看后可是大跌眼镜,碎他一句:“江少爷可真是朵奇葩,就没见过谁捧一束狗尾巴草来送女人的。” “我就是让你大开眼界!”江封年挑了挑眉,把白香送来的百合甩开,让那束狗尾巴草取而代之。 易莜笙都快把白眼翻上天了,江封年凑到她面前问:“你看这狗尾巴草多常见,田地,路边,处处都有,你说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里都洒有它的种子。” 这下换江封年翻白眼了,“错!说明它生命力旺盛,你说你一个刚中了枪伤,半死不活的人是不是应该向这玩意儿学习一下。”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半死不活了!” 易莜笙为了证明,还卖力想坐直一点儿,可是身子那是相当不给力,刚使劲,心口处就扯着痛,不由得弓腰捂住胸口。 江封年见此就指着她闹:“你看吧,伤成这样还想逞能,来,江哥哥发发善心给你揉揉。” 说着就把手伸过去,易莜笙狠狠地打了一下,“我伤在胸口!你甭想趁机吃我豆腐。” “我就吃你豆腐了,怎么了!”江封年还真来劲儿了,一只手跟蛇头一样不停向前试探,屡次被易莜笙打回,屡次调头重来,闹着闹着,二人都不由笑了起来。 白香来的时候,他们打得正欢,本想过去调侃两句,但刚认出那人是江封年后脸色就有异样,易莜笙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摇头。 直到江封年走后,她才拉着易莜笙问:“你和江封年关系很好?” “也算了多好吧,也就见过几次。”易莜笙看到白香反应不寻常,反问道:“怎么了?那小子该不会欠你们老齐钱吧?” 白香苦着一张脸,“我们老齐要是能和这江家少爷攀上关系就好了,你这几年都不在沪都,自然不知道这江家可不简单。” 听白香说,易莜笙才知道这江家祖辈早在清朝时期就去了南洋经商,历经三代,生意遍布海内外,现在江老太爷年纪大了,渴望落叶归根,有心把产业牵回国内,而江封年作为他的独子则承担着到国内考察到底在何地建厂的重任。 “我听说江家除了做生意,在黑道上混得也是有声有色,颇有势力,现今沪军和元军势如水火,战事常年不断,自然都想拉拢,所以就算是孔少帅,也不敢轻易拿江封年怎么样。” 白香一股脑说了很多,易莜笙却觉得这和自己并没多大关系,只回了一声“哦”,可是白香却突然抓住她的手,郑重道:“莜笙,这个江封年可不简单,你可千万要离他远点儿,万一哪天又被他骗了,你真的都找不到地方哭了!” 易莜笙很不能理解:“他在我看来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我能被他骗什么啊。” 白香一颗心还是揪得慌,“老齐说了,江封年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扮猪吃老虎,看着和谁的关系都好,但谁都不了解他,这般年纪,就如此有城府,多可怕啊,指不定他接近你就是有别的目的。” 就是因为白香这番话,易莜笙就对江封年存了一份戒心,以至于他再次来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带丝考究。 江封年发现她的不对劲,还跟她开玩笑:“怎么?终于发现江哥哥帅呆了,忍不住多看两眼了?” 易莜笙憋憋嘴转过头,“你自我感觉还能再良好点儿吗。” 江封年笑得不能再灿烂了,“想看就快看,提醒某人,可是要好一段时间看不到我了!” “你要走了?”易莜笙微惊,马上又想起那日他不是也要去做火车的吗,“还是荣水镇吗?” 江封年笑笑,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若不是她要去荣水镇,他才不会去! “这次是回家。”江封年道,易莜笙刚回了声“哦”,他就问:“我们江家选址建厂,你希望是在元州还是在沪都?” “当然是在沪都!”易莜笙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第三十八章 亲爹 江封年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得一对酒窝分外迷人,撑在易莜笙床旁,调戏道:“你就这么希望我留在沪都啊?” 易莜笙神色忽然严肃了很多,正经道:“我只是不希望元军顾家捡到江家这个香饽饽!” 江封年收住笑意,长叹一声,“既然你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也不管你什么希望了。” 说完挥挥手就走,完全不给易莜笙再说其他的机会,惹得易莜笙不禁担心起来,生怕就因为她那句话,江封年就把厂址选在了元州。 所以晚上孔岚枉一来,她就同他说这件事,让他想想办法,确保江家厂子能落地沪都。 哪知孔岚枉并未多大担心,淡淡道:“江封年这两年不停在南北两地往返,无论是顾家,还是我们孔家,都派人去招揽过,但这小子油盐不进,纵使他落地在我们沪都,也不会成为我们孔家的助手。” “未来的事谁知道?万一那天你们孔家能拿出他看得上的条件呢!”易莜笙快道。 孔岚枉突的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对啊,未来的事谁又知道,那你为什么就敢肯定你我一定没有未来?” 易莜笙怔了怔,慌忙抽出手,“沪都的人谁不知道少帅有未婚妻,非要我提醒吗?” 孔岚枉面色一僵,孔家和潘家世代交好,早在他和潘家长女潘锦绣儿时,孔帅就和潘家老爷为两个孩子定下亲事。 孔岚枉抱住了她,说道:“我对潘家小姐毫无情义,你为什么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努力一下?” 他那样冷傲的一个人,说这番的话时候却带着八分恳求,九分无奈,易莜笙感觉鼻子酸酸的,可她只能回:“或许是我还不够喜欢你吧。” 孔岚枉眼里光又黯淡了好多,沉吟许久才道:“所以你还是要走?” “嗯!” “好,到时候我去送你。”孔岚枉说着松开了她,嘴角挂抹浅淡的笑。 如此爽快的答应,易莜笙有些震惊,盯着他看了好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一个多月后,易莜笙出院,此时已然深秋,凉风瑟瑟,孔岚枉给她裹了好厚一件大衣还怕她受凉,一直紧紧把她搂在怀中。 易莜笙感受着他送来的温暖,不时抬眸看他一眼,他的鼻梁很挺,侧颜尤其好看,走出医院的一路,不知吸引了多少小护士的爱慕目光。 当然,那些小姑娘也顺便送了易莜笙很多眼神,不过道道锋利,饱含羡慕,嫉妒,恨! 可易莜笙才不管那些,内心那是格外满足,她也在想,若是她和身旁男子都生在普通人家该多好,门当户对,清白过往,两心相悦便可喜结连理,只可惜…… 正当她思绪万千的时候,孔岚枉已经带着她走出了医院,轿车停在门口,一干净男子已经打开后座车门。 易莜笙一看,那不是纪逍林吗!不禁奇怪,纪逍林可是自冤枉她买凶杀人后就再也也没有出现过,她还以为他是因为随意招供被孔岚枉处置了。 孔岚枉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那次指认你对黄永安起了杀心的实则是逍林的一个下属,我娘看着逍林不肯指认,把他打得很惨,前阵子才能下得了床。” 一股自责在易莜笙心底油然而生,若不是因为孔夫人要对付她,纪逍林也不会受那些皮肉之苦,道了句:“都是我连累了纪秘书,这个情我记着,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易小姐太客气了,少帅和易小姐还是快上车吧。”倒是纪逍林本人对那件事显得风清云淡。 孔岚枉随即就扶着易莜笙上车,一只腿还没伸进去,就听见一边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哎呦女儿啊,老爹可算找到你了!” 三人随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粗麻衣衫,脚踩草鞋的邋遢枯瘦老头往这边跑来,一到就想拉住易莜笙的手,还是孔岚枉戒备的把她护到一边,眉头皱紧问老头:“你谁啊?” 老头看着孔岚枉那套定制西服就猜到此人非富即贵,笑得一脸奉承,“我是莜笙的亲生父亲,不知你是莜笙的?” 孔岚枉还没开口,就听易莜笙激动地吼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走,你马上走!” 她一卖力,又扯到了伤口,忙捂住咳嗽了好几声,孔岚枉心疼得揽住她,关切不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指着那老头大喊:“你快让他走,快让他走!” 老头一脸无辜,“莜笙我可是你亲爹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亲爹?我亲爹早就死了!”易莜笙阴冷的笑了两声,“至于你,就是一个吸血鬼!” 第三十九章 恶魔 这个老头的出现,勾起了易莜笙记忆深处最惨不忍睹的过往,她虽然生在贫困人家,但好歹也算一家和睦,可就在她四岁那年,父亲染上大烟,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说,每每回家都是要钱,易母不给,他就打,连同易莜笙一起,打得她们皮开肉绽,给钱为止。 后来易母再也受不了了,带着幼女逃离家乡,有次被追上,要不是易莜笙及时捧出易母仅有的积蓄,易母差点儿就要被挑断脚筋,直到两年后她们逃至沪都,那个魔鬼才暂时远离她们的世界。 可大半年前,她们母女又被他找到,要钱不给之下,把她们的出租屋砸成一片狼藉,易母的心脏病复发加重,易莜笙才不得不带她再回沪都。 而今,他居然找到沪都来了!似魔鬼般,如影随形,纠缠不休! 孔岚枉看到易莜笙情绪太过激动,生怕她震裂伤口,忙让纪逍林去把那老头赶走。 那老头被拖着走,嘴里还在不停嚷:“易莜笙,你别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是你爹了,你现在攀附上了好人家,你要是敢不管我,我就闹得你和你老娘日日不得安宁!” 易莜笙咬牙切齿瞪着他,喘息声越发急促,孔岚枉把她搂得更紧,高声吩咐:“直接把他给我逐出沪都,并把他的照片送去各个火车站和码头,谁要是敢再放他进来,我惟他是问!” 老头似是还不甘心,还在吼:“易莜笙,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在沪都待着,只要你去外城,甭管是哪儿,我都会找到你们!” 纪逍林快速把他拖得很远,声音遥遥而来,但一字一句落在易莜笙心里都如有千斤重量,那个老头就是她和母亲一生的噩梦,她拼尽了全力要带着母亲逃离他的魔爪,为什么还是不行! 易莜笙似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来应对那个恶魔,这会儿身子不由的就软了下去,孔岚枉一吓,连忙将她打横抱起想掉头回医院让医生看看,她却揪着他的领口,声音虽轻,但透着坚毅:“我没事,我现在只想回家,见娘。” 孔岚枉仍旧不放心,把她放在车上,去医院里拽了个医生出来查看她的确无碍后,才送她回家。 一路上易莜笙都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她在这一刻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猫,乖顺无比,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按理说,他本该是高兴的,但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满满不是滋味儿。 知道女儿今日出院,易母虽然听从孔岚枉的建议待在家里,但也没有闲着,下厨做了几个小菜。 孔岚枉带着易莜笙回去时,易母还穿着围裙,一见到他们就笑得合不拢嘴:“饿了吧?快来吃饭。” 易莜笙一把抱住了母亲,在她的记忆中,因为那个混蛋父亲,母亲吃了太多的苦,为了抚养她,不知遭过多少罪,受过多少人的冷眼…… 想着想着,就哽咽了起来。 易母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出院不是该高兴吗?” 易莜笙抹了一把眼泪,强扯出一张笑脸:“没什么,就是住院太久了,想抱抱您。”松开易母就扶着她往饭桌走:“我们快去吃饭吧。” 为了不让易母看出端倪,易莜笙一直在强颜欢笑,即使内心再愤慨,也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直到饭罢回到卧房,冲去露台,她才任由那根紧绷的弦松弛,大哭了起来。 孔岚枉陪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中,温声安抚:“你放心,只要你和伯母留在沪都,我就有能力让他永远都打扰不了你们。” 易莜笙抬起泪眼,看见他的眼中除了怜惜和心疼,还有点其他东西,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答应我,别走了,让我保护你们,好不好?”孔岚枉捧起她满是泪痕的一张脸,眼中充盈着期待。 易莜笙终是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一个劲儿的落着泪,她本是很有主意的女子,这是第一次对自己的何去何从拿不定主意,留下与否,于未来,都是一场大战! 这晚,孔岚枉把她安抚睡着后,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走了,第二日她醒来,看到梳妆台上压着一张信纸,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写的是:为了伯母,留下来吧,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简单二十来个字,她却盯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易母来扣门叫她去吃早饭,她才挪动了身子。 “娘,你也才做了手术不久,做饭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易莜笙边挽着易母去饭桌,边说。 易母笑容慈和:“趁我又能下地了,自然是想给你多做几顿饭的。” 易莜笙心里暖暖的,看着易母如此慈祥安和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让她再陪着自己奔波,某些决定,她终于想好了。 第四十章 做饭 帅府那边,孔岚枉刚陪二老用完早饭,纪逍林就找来,孔岚枉带着他去后花园谈。 “少帅放心,逍林亲自送易老头出的城,还给了他一大笔钱,他不会再回来了。” 孔岚枉点点头,又问:“那个小兵呢?” “他看管不严,让易老头偷跑,提前出现,惊扰到易小姐,已经处置了。”纪逍林回道。 纪逍林本想关心一下易莜笙现在的情况,可孔岚枉突然扬手,随之看去,只见府上丫鬟珍珠正送茶过来,便先说告退。 由于忧思何去何从,易莜笙昨夜都没怎么睡好,饭后不久就开始犯困,躺在露台的贵妃椅上就隐隐睡过去。 终究没有睡得太沉,一人走来为她盖上薄毯都把她惊醒了,淡淡烟味儿入鼻,还以为是他,喜着睁开双眸,见到的却是巫山岳。 “原来是你啊。”易莜笙轻声叹道,略带失望。 巫山岳何其敏感,眉心微微一皱:“你以为是谁?” “就随便感叹一句,没以为是谁。”易莜笙闪烁两下眼睛,掀开薄毯起身,“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们做饭。”巫山岳淡淡有笑。“这不是你和伯母都才出院不久吗,都不宜太劳累。” 说完就挽起袖子往外面走,易莜笙也随步跟去,见到易母还挺不好意思,想要去厨房帮巫山岳的忙,巫山岳叫她只管去沙发上坐着就好。 易莜笙索性也不管他,任他在厨房忙活,自己陪母亲闲聊家常。 好久后,门铃突然响了,开门一看,居然是华凌儿,还提着一个大果篮。 “莜笙,谁来了?”巫山岳听到动静,边切菜边问道。 “是凌儿。”易莜笙忙接过果篮再把华凌儿请进家,华凌儿听到巫山岳的声音笑容就显得有些僵,问了句:“老板也来看望易姐啊?” 易莜笙“嗯”了一声,“他在做饭。” 易母很是热情,端了一大盘瓜果放在华凌儿面前,她如旧带着最甜美的笑,只是显得若有所思,眼尾不由就扫向厨房,易莜笙看出她在走神,唤了两声“凌儿”。 她回头觉得有些尴尬,忙解释:“我就是惊奇老板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做饭。” “是啊,这年头肯下厨的男人有几个。”接话的是易母,满脸喜滋滋的望向易莜笙,“找丈夫就该找这样的。” 易莜笙知道易母啥意思,不禁一哽,再瞥向华凌儿,见她面色更僵,但还是笑着附和易母的话。 百乐门也是可以阅人无数的地方,华凌儿适才的反应,已经让易莜笙隐约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未免她对自己和巫山岳的误会更深,在她委婉提出来想留下尝尝老板厨艺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巫山岳做了五菜一汤,手艺也是真的好,色香味俱全,华凌儿称赞了好几声。 巫山岳只淡淡笑过,夹起一块鱼就想往易莜笙碗里送,易莜笙见状就端起碗使劲儿扒饭,让巫山岳的鱼肉无处安放。 巫山岳倒也不觉得尴尬,调过筷头放到自己碗中,华凌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舒服的感觉似一束春苗,迎风猛长。 吃到一半,华凌儿问道:“对了,易姐,听说你打算离开沪都,打算什么时候再走?到时候我好去送你。” “不走了。”易莜笙放下筷子扯着手绢擦嘴,巫山岳也是才知道她这个决定,惊讶看向她:“怎么又不走了?” 有易母在,易莜笙回得含含糊糊,扯什么重伤一场才发现还是沪都好之类的,巫山岳和华凌儿虽然都不怎么信,但也没再反问,尤其是华凌儿,再没主动说过话,整个人都沉闷了。 饭后,巫山岳还想留在这陪陪她们母女,易莜笙闻着华凌儿那身醋味儿,可不敢留他,借口让他送送华凌儿,把他们俩一起送走。 易母还感觉遗憾,“山岳这孩子多好啊,你怎么就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我再给他机会,怕是就要被人吃了。”女人的嫉妒心,易莜笙可是不想去挑战。 晚上,孔岚枉来,正好碰见易莜笙在热菜,从后环上她的腰,用下巴指着锅里道:“这菜味儿挺香的,你出院这么久,厨艺还变好了?” “巫山岳和华凌儿上午来过,菜是巫山岳炒的。”易莜笙觉得没什么,脱口就道。 孔岚枉却皱起了眉头,板着个脸把易莜笙扯到一边,再把火一关,把那些还没热的炒菜全部往垃圾桶里倒。 易莜笙还想去拦,“喂,你干什么,这些菜又没有坏!” “我知道,但它们是别的男人给你做的!”孔岚枉说得理直气壮,牵着她走出厨房,让她和易母收拾收拾,带她们出去吃。 第四十一章 疙瘩 终是易莜笙独身和孔岚枉出去的,易母说她现在无心吃食,叫易莜笙回来的时候带碗混沌就好,实则分明是想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孔岚枉把易莜笙带到了一间西餐店,纪逍林先一步来打点齐全,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这一桌。 小提琴拉奏舒缓曲目,悠悠扬扬,悦耳悦心,孔岚枉本是和易莜笙对面而坐,在服务员上完菜后,忽的挪到了她的旁边。 易莜笙不解的望了他一眼,他只浅浅含笑,切下一小块牛排递到她的嘴边:“坐到这里才好喂你啊。” 易莜笙粲然一笑,欣然吃下那块牛排,跟喝了一口热汤一般,暖到心坎儿里。 吃着吃着,易莜笙突然说:“对了,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那日在火车站想害你的人都是谁派来的?查不到吗?” 孔岚枉刀叉瞬时一顿,斜目睨她:“你当真想知道?” 易莜笙见他面色不善,猜到九分,八成又是顾盼生干的,他想致孔岚枉这个沪军少帅于死地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易莜笙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算了,那是你们大老爷们的事,我知道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孔岚枉没有再说,只继续喂她,两人看似亲密如初,但心中都留了个疙瘩。 两人走出西餐厅,便去找一家小店打包混沌,夜风凉凉,易莜笙却非要说饭后不想坐车,要走着去,孔岚枉便叫纪逍林他们先回去了。 路上,孔岚枉开口问出了堆积在心里很久的疑惑:“易莜笙,我一直奇怪,你不是有怨必报吗,为何对顾盼生那个负心汉,你就举步不动?难不成你对他还存有幻想?” 易莜笙一愣,脚步都稍有停顿,接着又笑了起来:“当年我就已经傻过一次了,若我现在还对他存有幻想,岂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说着深吸一口气,灌入内的全是冷风,“至于为何不找他报仇,不过时机未到,我现在有娘,有牵挂,有软肋,而他可是帅门少爷,我去动他,若成了则不说了,若没成,我娘的下场会怎样?” 这番话深深的刺了孔岚枉一刀,他激动得脱口就道:“那你当初……”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他好想问:那你当初帮顾盼生来杀我的时候,又想过你的娘吗?是不是那时的你爱他爱得太深,以至于什么都可不顾! 但此话一旦问出口,他这失忆之局,便不攻自破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暗暗告诉自己。 易莜笙眼带疑惑地望着他,他慌忙改了口:“我是想说,那你当初难道就一点儿都没有看出他是虚情假意吗?” “虚情假意?”易莜笙重复着这四个字,自嘲的笑了起来,“我自认我看男人的眼光不算差,唯有他,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半点儿都没看出端倪,以至于他不留任何消息就一走了之后,我还以为是不是他有什么为难之处,直到他派人送来消息,说过往一切不过是陪我演一出戏,他想要的,从来只是……” 说到这里易莜笙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旁边的人是孔岚枉,但他却愣生生问:“只是什么?” 只是想骗她完成那出美人计,只是想取他一条性命,但这些,易莜笙也不能说! “都过去了。”易莜笙搪塞他道,又重重吸了一口冷风,浑身都寒,心口最甚。 沉默着走了好久,易莜笙又开口:“若你知道有一天知道有人曾狠狠的骗过你,你会怎么办?” 孔岚枉垂目看着她,两人都不由的停了脚步,月光泄下,更显清冷。 对视好久,他才回:“我会让他付出代价。”明明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说的是当年那件事,他还是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闻此,易莜笙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和震颤,只低头苍白笑笑,历经三年沙场磨炼,手染数人鲜血的孔少帅,早已不是当年才回国的稚气留学生,该有戾气,该有狠辣! 很快就走到了混沌店,孔岚枉接过那碗热腾腾的混沌就脱下外套裹住它,生怕风吹冷了。 混沌店的老板见此,笑道:“先生可真贴心,夫人好福气呢。” 易莜笙和孔岚枉对视一眼,苦笑着回了句:“我不是他夫人。” 说完就往外走,凉风袭来,卷走了她的下半句话:“这辈子都不可能是。” 正当她怅然的望着漫天被风吹得四处飘零的梧桐叶时,孔岚枉付完钱追上来,温热的大手牵住她,什么话也没说,只这样带着她往前走。 好似即使明知前方是黑暗幽幽,不知天明何时,他也想要给她仅有的温暖。 第四十二章 客人 再在家休养几天,易莜笙就重回百乐门上班,巫山岳照旧派了司机来接,只是运气有点儿背,还没开到一半,车就熄火了。 易莜笙眼看时间不早了,便先下车,准备去拦黄包车,就在这时,一辆轿车停在了她旁边。 巫山岳从车窗探头来问她怎么了。 “车子出了点儿问题,正好碰到老板,搭个顺风车?”易莜笙见巫山岳点头后就笑盈盈地拉开车门上车。 司机显得有些为难,刚要张口,巫山岳就道:“先送易小姐去百乐门。” 深秋的夜幕来得早,百乐门门口已是灯红酒绿,四闪的灯光耀得人眼花缭乱,巫山岳先下车,很绅士的帮易莜笙拉开车门,温声道:“时间不早了,快进去妆扮吧。” 易莜笙见他没有要一起的意思,问了句:“你不进去吗?” “我今夜有其他应酬。” 易莜笙恍然明白他是特意送她这一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巫山岳却不想听她说客气话,再次催促她进去吧。 看着她走远,巫山岳才重新上车,百乐门门前人流如海,他自是没注意到一旁正走来的两个明丽女子把适才的一切都看进了眼里。 “这易莜笙还真是狐狸精转世,把孔少帅迷得团团转不说,就连老板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专门送她来上班,改明儿是不是要专门当她的接送司机了!”柳夏酸话直冒。 华凌儿瞪了她一眼,声音还算温柔:“行了,老板的事情岂容我们置喙。” 柳夏扯了扯她的胳膊:“华姐!你的才貌也是我们百乐门数一数二的,难道就甘心让易莜笙那个贱人把老板抢了!你不是对他也有心思吗!” “情爱之事,哪里又是甘不甘心就能左右的。”华凌儿无奈笑笑,但心里却在说:我当然不甘心! 易莜笙刚化完妆,就有人来说有一王先生开出重金请她跳一支舞,她乐着回好,马上就去。 还没走出化妆间,方媚就气冲冲跑来,指着她就开始嚷:“易莜笙,王先生可一直都是我的客人,凭什么你一回来,他就成你的了!” 易莜笙只觉好笑:“这你该去问他啊,是他要找我跳舞,又不是我死乞白赖求他和我跳。” 说完就欲绕开方媚,却被她抓住手膀子,她还吼:“易莜笙你为什么总要和我过不去,老黄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要害我没客人!” “老黄?”易莜笙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黄永安啊?你最好搞清楚,他可不是我杀死的,还有,他那种无赖小人,留在世上只是浪费粮食!” 话落就轮膀子甩开方媚,她踩着细高跟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到了地上,可她今晚真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易莜笙过不去,还快速的抱住了易莜笙一条腿,害得她也差点儿摔个踉跄。 易莜笙怒火已起,回过头来丝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她,狠声道:“方媚,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我让你在这百乐门待不下去!” 吼完就走,任由方媚在原地破口大骂。 化妆间里还有其他舞女,好些已经就由易莜笙最后一句话议论起来,有人酸说她以为她是这里的老板啊,想赶谁走就赶谁走。 柳夏正好接一句:“人家虽然不是这里的老板,但却有本事让老板死心塌地啊!”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独有华凌儿一句话都没有,还去搀扶方媚,就听方媚恶狠狠地还在说:“她走都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没被一枪打死!” 华凌儿双目也显恨意,声音前所未有的尽透冷意:“对,她就不该回来,她就该去死!” 方媚诧异抬头看她,只见她缓缓凑到自己耳边,薄唇轻动,音色幽凉:“为了以防万一,应该先下手为强。” 易莜笙走到前堂,哪里看见什么王先生,正在询问服务员,就被一个人拉着进入舞池。 “怎么是你?”易莜笙错愕的望着孔岚枉,“王先生呢?”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客人应该只有一个孔先生吗?”孔岚枉边搂着她轻舞,边道。 “还真不知道。”易莜笙俏皮回着,转而又问:“说真的,王先生呢?不会被你打跑了吧?” “我一来就看见他点名要你陪跳舞,我就很好心的让逍林送他回家了,顺便通知了他的夫人,让她务必把她丈夫管严一点儿。”孔岚枉道。 易莜笙蹙了蹙眉,“你这样,我以后真的会没客人的!” “我会一直是你的客人。”孔岚枉贴在她耳旁轻声说,温热气息喷得那里酥酥麻麻的。 第四十三章 东珠 易莜笙浑身犹如被电,神色不禁黯淡起来,清冷问道:“这是少帅的承诺吗?” 孔岚枉嘴角微扬,“当然。” “可惜我早就不信任何承诺了。”昔年,顾盼生不知许过多少岁月共携手,白头永相依之类的诺言,可最后呢,留给她的是双燕居南北,此生不愿见的下场! 孔岚枉看着她眼眸泛起落寞的光,怔了怔,把她抱得更紧,一字一句郑重道:“那我就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 易莜笙笑了,即使是身在歌舞升平,迷离恍惚的百乐门,她这一笑,也把她变得如孩子一般纯净,看得孔岚枉忘乎所以。 又一日,易莜笙正在化妆间梳妆,几个舞女在一边闲聊,柳夏的嗓门最大:“我听说珍宝行昨日新进一批货,其中有一条东珠手链,颗颗混润饱满,硕大无比,可谓响当当的珍品。” “喜欢就快去把外面的老板哄高兴了,让他买来送你啊!”舞女凤珍道。 柳夏憋憋嘴,大叹了口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东珠可是产自东北一带,那可是元军的地盘,现在两军关系那么紧张,都没什么商人肯奔波南北两地了,那串东珠手链啊,全沪都,哦不,是整个江南都肯定只有那么一条,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天价,我可没那个能耐去找个冤大头。” 易莜笙听到这里妆容已好,便去前堂,唱着欢快的小曲儿,踩着轻快的舞步,台上的她无疑的是最惹眼的那一颗明星。 一曲唱罢,百人掌声同起,她笑着谢场的同时也在寻找那抹英俊的身影。 只可惜,转看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失望之感窜上心头,不得不先下台。 有些沮丧的穿过长长走廊回后台,却在半路撞上一个人,刚想抬头说不好意思,那张俊得足以让人魂牵梦萦的脸就撞入眼中。 孔岚枉含着玩味的笑看着她:“一时看不到我,就失了魂了?” “我三魂六魄都被我照顾得好好的,没一个想离开我的!”易莜笙回道,随即注意到孔岚枉手中拿着自己的外套和包,不禁笑问:“干嘛?偷我东西啊?” “我只想偷你这个人!”孔岚枉说着就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再搂着她往外走,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易莜笙被他带去了沪都最高的一座大厦的天台,这里是政.府重地,闲人免进,易莜笙自是没有来过。 居高望远,站在这里随便一望,繁花似锦的沪都尽在眼底,大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之感。 风吹瑟瑟,易莜笙却异常享受,笑得灿烂,但也禁不住疑惑,问孔岚枉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孔岚枉视线朝北,目光又显深不可测,问的话也很莫名其妙:“你还没去过北方吧?” 易莜笙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啊?” “我爹已经决定了,年后我们就对元军全面开战,只要我们打赢了,收复了北方,我就可以带你去看看了。” 易莜笙还是觉得很晕,“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对我说这些?” 孔岚枉摇头,“我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抱负不在于甘心当一军主帅,我想要打下这片江山,结束混乱的军阀割据,还老百姓一片太平,带着你肆意畅游这块古老的土地,让你深刻的体会到,选择我,才是最正确的。” 易莜笙听得有些怔,心中涌起一股热浪,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崇拜,她不得不承认,如今一腔抱负的孔岚枉,让人不由愿意倾覆满腔爱恋,追随此生,哪怕,没有名分。 孔岚枉见她愣愣的,刮了刮她鼻子,笑道:“听傻了?” 易莜笙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子,偏头道:“你才傻了。” “我要是不傻,为何对你念念不忘?”孔岚枉暖声回着,接着从兜里取出一个首饰盒,放到她手上。 “送我的?是什么?” “打开看看。” 易莜笙缓缓打开,入眼的是一条珠子手链,看那成色,好像是…… “这是东珠?” 孔岚枉点点头,“珍宝行的新品,整个江南再也找不出第二条。” 边说边取出那串手链,小心翼翼地戴在她的手上,打量了一番后放在唇上轻轻一啄,“我要给你的,都会是最好的。” 易莜笙感动得快要落泪,一把勾住了孔岚枉的脖颈,湿热的唇贴上去,缠绵又悱恻。 这夜,易莜笙被他带去了临近的一栋孔家小洋楼,无人居住之地,一时之间充盈了满满的春光。 第四十四章 正宫 次日清晨,易莜笙醒来,身侧的男子还禁闭着双眸,她不由支着头打量,谁知没看一会儿,男子就突的睁开了双眸,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 “偷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孔岚枉调戏道。 易莜笙嗔回:“你就不能悠着点儿,我下面现在还有些疼呢!” “是吗?”孔岚枉俯视着她,眸光透着审视,“咋感觉你在忽悠我。” 话落就欲附身下去亲吻,可就在这时,扣门声响起,纪逍林的声音传来:“少帅,夫人叫你立即回家。” 孔岚枉皱了皱眉头,“我娘可有说为了什么事?” “这个……” 纪逍林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易莜笙忙劝孔岚枉:“可能真有什么要事,快回去吧。” 孔岚枉沉吟片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后才翻身爬起,穿好衣服出去对纪逍林说:“走吧。” 纪逍林小声提醒了一句:“是潘小姐回来了。” 当夜易莜笙去百乐门,就因为手上那串东珠手链可是惹来不少人称羡,凤珍问道:“是孔少帅送的?” 易莜笙点点头,手指在东珠上婆娑,笑意自心底升起,另一个舞女道:“易姐能得少帅如此宠爱,真是让我们羡慕。” “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男人的。”易莜笙对她道。 这边谈笑风生,一角的方媚脸都快黑成煤炭了,小声碎了句:“趁现在还能嘚瑟就尽情嘚瑟吧,反正就是这两天了!” 这晚孔岚枉都没有出现,只派了纪逍林来告知易莜笙一声,易莜笙多问了一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也不算,就是家里来客,少帅走不开。”纪逍林刚说完,柳夏就扭着细腰过来,插一句:“人家正宫娘娘回来了,小三自然只有排一边的份。” 易莜笙听出这话不对劲,喊住柳夏:“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儿。” “就是……”柳夏刚开口,就被纪逍林瞪了一眼,后者到底是孔少帅跟前的红人,她可不敢惹,再说一句“就不告诉你”就转身离开。 易莜笙看到是纪逍林搞得鬼,拉着他道:“你老实告诉我,她刚刚的意思是不是潘锦绣回来了?” 纪逍林略显为难地点了点头,为免易莜笙多想,快速道:“易小姐应该知道,少帅和潘小姐只是世家联姻,并无情意,少帅留府陪她,全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 易莜笙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袖,愣过后笑了两声:“柳夏说的对,人家是正宫娘娘,我又算什么,你根本不必给我解释这些。” 说完就绕过纪逍林离开,纪逍林想跟上,她只说想一个人走走。 换好衣服走出百乐门,秋风萧瑟夜渐凉,那寒意是拉紧外套也抵不住的,但和心的温度比起来,简直大巫见小巫。 她一直摸着那串东珠手链,想着送手链的人现在在做什么,定是一家欢聚一堂,身边坐着静美的未婚妻,为他布菜添茶…… 而那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回到小公馆,她就回了卧室,本是想靠睡觉暂放所有的烦心事,却辗转难眠至夜深,迷迷糊糊间她似是在等一个人来,却是等到天明,都无人问津。 易母昨晚见她就感觉不对劲儿,也是担心了一晚上,这会儿正端着一碗荷包蛋在外面扣门:“莜笙,起了没?出来吃早饭了。” 易莜笙从小就是不会把自己半点儿的不愉快带给母亲,在母亲面前,她有一副最坚强的外壳,即使心中再苦,面对母亲时,仍旧展尽笑颜,眼下也不例外。 笑着开门从易母手中接过荷包蛋,一起去饭桌上吃,易母知道她在强忍什么,想开口问,她却先说:“我一会儿要上街买东西,娘想吃点儿什么?” “我没什么想吃的,莜笙,你……” “栗子糕怎么样?好久没给您买了。”易莜笙打断道。 易母看出她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便也不问,只道了一声“好”。 易莜笙出去没多久,门铃就响了,她还以为是易莜笙回来了,边说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边去开门,结果来人是孔岚枉。 “伯母。”孔岚枉礼貌问候,“我来找易莜笙。” 易母赶紧把他引进家,“她去买栗子糕了,孔先生怕是要等一会儿了。” “无妨。” 易母端茶来的时候随口感叹,“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了,昨晚上一回来就不太对劲,她可能是怕我担心不愿意告诉我,要是孔先生能开导开导她就好了。” “伯母放心,我会尽力的。” 孔岚枉接过茶杯紧握在手中,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易莜笙昨夜为何苦闷,他一大早就已通过纪逍林了解了,所以马不停蹄的赶来,路上还在怪纪逍林为何昨夜不去告诉他,可问完他就发现那根本没有意义,昨夜孔夫人宴请潘家,他不可能走得掉。 易母说的等一会儿,孔岚枉却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易莜笙都还没有回来,正当他都想上街去找的时候,云寒找来,慌忙道: “我在带人巡视街道,搜查有没有可疑人物的时候,在南华路的一个岔口处发现了这个。”说着就递了一小包散珠和一袋已经被踩扁的栗子糕来。 孔岚枉一看那珠子的成色就认出是东珠,全沪都独此一条的东珠!再一看那包栗子糕,不妙的感觉瞬时腾升,推开云寒就往外冲。 第四十五章 绑架 易莜笙醒来感觉自己全身都是一种酸麻状态,特别是后颈,尤其的疼,想要活动手脚,才发现全被粗绳绑着,就连嘴巴都被塞了布条。 她开始恐慌,挣扎起来呜咽了好几声,看到自己正被关在一间破烂茅草房中,细细回忆才想起自己早上在街上的遭遇。 她刚买完栗子糕不久,路过巷子时就被两个高大汉拖了进去,没反抗几下就被打晕。 正想着,外面有了动静,老门被推得嘎吱嘎吱作响,紧接着走进来一个媚气女子。 易莜笙一看到是方媚就张大了眼睛,很想骂人,但苦于嘴巴里有东西。 方媚倒是好心,过来就把她口中的布摘了,充满得意的看着她:“易莜笙,想不到吧?最后你还是栽在我手上。” 易莜笙扫了眼她身后站着的两个大汉,强压害怕问她:“你想干什么?” 方媚笑得阴险:“你害死了老黄,还不让我好过,我当然是想你死。” “黄永安不是我杀的!”易莜笙吼道。 “那也和你有关。”事到如今,方媚已经听不进去半句,扯过她的身子去看她的手腕,却发现空无一物,愤道:“东珠手链呢?” 易莜笙这才知道原来手链不见了,回想了一下多半是在巷子挣扎的时候被扯断了,方媚正好提醒了她,迅速拿这个当拖延的借口,大笑几声再说:“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告诉你,我故意把手链扯断,沿路洒下,好给来找我的孔少帅指路!” 先慌起来的是站在门前的那两个大老爷们,一人惊道:“什么?孔少帅?这女人难道是孔少帅的人?” 易莜笙闻此忙接话:“没错,我就是孔岚枉的女人,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孔岚枉追至天涯海角,都会把你们抓回来碎尸万段!”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神露怕意,其中一个还对着方媚吼:“你你事先怎么不告诉我们!” 方媚也不是软柿子,吼回去:“她说两句话你这就怕了?就这点儿出息,没错,她的确是孔岚枉看上的,但沪都的人谁不知道孔岚枉有未婚妻,对她不过也是一时新鲜,死了就跟丢件衣服样!” “你以为孔岚枉是黄永安啊……唔。”为了防止她继续扰乱军心,方媚迅速塞住了她的嘴巴。 方媚狠狠把她踢倒在地后就往门外走,路过大汉时,说:“你们就放心动手吧,事后我会安排你们离开。” 两大汉对视一眼,点点头,抽出匕首走向易莜笙,易莜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下意识的往角落蠕动,但杀手的步子很快就到了跟前,明晃晃的刀子悬在身上。 电光火石间,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大哥,人……山上来了好多人……还都穿着军服。” 大汉一听就有些懵,再联系到这女人是孔岚枉的,那来的岂不是……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方媚就冲过来抓起易莜笙,急声吼:“快,从后门跑。” 孔岚枉带兵赶到茅草屋的时候,已是人去屋空,但地上余留的数对脚印,让他断定,易莜笙一定被人绑到这里过,所以毫不犹豫的带着人往后门追去。 没追上多久,云寒就带了一队人来汇合,而跟着他的,还有一优雅小姐。 见是潘锦绣,孔岚枉怨愤地瞪了云寒一眼,云寒也很无辜,解释道:“路上遇到的,非要跟来,我总不至于直接轰人家下车吧,忒没风度了。” 孔岚枉憋憋嘴,再没说什么,只继续带人搜索,潘锦绣也紧紧跟上。 一士兵发现了易莜笙她们的踪影,大喊了一声在这边,孔岚枉追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易莜笙被三个高大汉和方媚劫持着,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死死抵在她的脖颈上。 看到孔岚枉时,易莜笙是欢喜的,但自潘锦绣撞入眼中的那一刻,心情就复杂起来。 方媚嘲讽笑道:“看到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孔家少夫人,而你注定什么都不是。” 易莜笙不想听,目光只看向孔岚枉,后者已让手下远距离把他们团团围住,大声和他们谈条件:“放了易莜笙,你们还有一条活路。” “放了她?”方媚哈哈大笑,“我就是想要她死,我怎么可能会放了她,我今天就是豁出我这条命,也要把她拉下地狱。” 身旁的大汉眉心微皱,各怀各的小心思,孔岚枉却镇定下来,也笑:“方媚,你若是真的不怕死,察觉我们找来就该把人解决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说着,孔岚枉一步一步走过去,潘锦绣还在后面说:“岚枉,危险!” 他也不管,仍旧步步向他们逼近,走到和包围圈的云寒齐平时,给了他一个眼神,云寒即刻领会。 方媚眼看着他走来,开始乱了阵脚,居然傻到把刀从易莜笙的脖子上拿下来指着孔岚枉:“不准过来。” 这刹那间功夫,孔岚枉飞速冲去,打开方媚,把易莜笙扯到怀中,另一边的云寒趁此,精准开枪,每发每中,方媚等人一一倒地。 但就在这个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山林中突然飞来两把尖刀,直往易莜笙而去。 后面的纪逍林最先发现,大喊了一声“小心”,孔岚枉反应过来,把易莜笙扑倒在地,尖刀顺着他的肩膀擦过去。 接二连三经历这么多,易莜笙吓得有些发愣,孔岚枉把她抱起来,帮她解开绳索,急得脱口而出:“小笙,你身上可有受什么伤?” 易莜笙听此似是被电了一下,浑身一麻,扯着孔岚枉问:“你刚才叫我什么?小笙?你现在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 那称呼,他可是以前才叫过,再回想自己以前就怀疑过他失忆是否属实,惊恐感顿时袭遍全身,“你是不是根本没失忆!” 第四十六章 轻松 孔岚枉同是一怔,望着她如火般灼热的双眼,自知再也瞒不住,便道:“我只是在一年半前就想起来了。” 一语惊众人,潘锦绣也好,云寒也好,全惊诧无比往这边走,潘锦绣赶过来就抓住孔岚枉再次确认:“岚枉,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 孔岚枉并没有心情回答她,只盯着易莜笙,易莜笙听到回答后就软在了地上,最后鼓起全身的勇气才问一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一直隐瞒?你到底想干什么?” 孔岚枉晃了一眼潘锦绣,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便只去扶易莜笙,“我们回去再说。” 易莜笙情绪激动,挥手把他甩开:“我自己走。” 看她强撑起身子,踉跄向前,孔岚枉刚想追,就被潘锦绣拉住:“这里这么多士兵都听到了,伯父伯母肯定会很快知道,你该回去给他们一个解释。” 孔岚枉正在犹豫,云寒站出来道:“你先回帅府吧,易小姐由我送回去。” 见他没反对,云寒就准备转身离开,还没迈开腿,被他一把拉住,耳语了两句。 帅府本是一片祥和,因孔岚枉和潘锦绣的回去,而炸开了锅,得知他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恢复了记忆,欢喜和疑问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大脑,孔帅第一个问他为何要隐瞒。 他只说有自己的计划,而再问他是何计划时,他又说与他们无关,恕难相告。 孔帅何等英明,自是知道他如此说,定是和易莜笙有关,只是碍于潘锦绣在此,才没当即细问。 另一边,云寒遵从孔岚枉的吩咐把易莜笙带去了上次那栋小洋楼。 易莜笙把自己关在卧室,蜷缩坐在地上,她曾想过千万次孔岚枉恢复记忆的情形,只是没包括他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想起所有这一种。 重逢后,她曾不止一次的问过孔岚枉为何对自己纠缠不休,他还说过是什么一见钟情,现在看来,那些不过只是骗局! 他明明早已记得一切,却至始至终都不拆穿,还一步一步引她陷入他编织的情网,其心何在? 易莜笙越想越怕…… 好久后,外面有说话声,像是戍卫在跟谁行礼,接着卧房门就从外被打开,孔岚枉踏着方步走来,身上还是那件被利刀划伤的西服。 “地上凉,起来。”孔岚枉想把易莜笙拽起来,可她就是坐着不想动,只冷冷的望着他:“说吧,你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孔岚枉陪她坐在地上,看着她双眸充满了幽怨,低声道:“看你这样子怕是猜到什么了吧。” 易莜笙和他对视一眼,凄淡笑了起来:“重逢后的这几个月你对我那样好,是不是就是想让我爱上你,最好还是无可救药的那一种,然后你再像当年的我一样,决绝到不留任何余地的把我甩了,让我也尝试一遍被人骗,而备受情伤的滋味儿?” 她在这里坐了太久,脑中转过无数种可能,排除来排除去剩下这一种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她好希望孔岚枉能一口否认这一切,哪怕是骗她的,她都愿意相信。 可孔岚枉回的却是:“没错。” 他的语气风清云淡,好似在说“今日吃的是一碗面”一般平常,可灌入易莜笙的耳中却如被五雷轰顶,泪花迅速汇聚,弄得双眼模糊不清。 “去年初,我带兵去追击元军,躲子弹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从山坡滚下去,脑袋撞到一块巨石,当场就晕了,醒来之后我就发现不对劲,我那消失的两年的记忆好像回来了,但伴随那些过往而来的却是那样锥心刺骨的痛!” 孔岚枉说着突然捏住了易莜笙的下巴,直视着她那张已被泪水淌花的脸,提高音量道:“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最想干什么,我真想把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抓回来一枪给毙了,但可笑的是,当你再回沪都,叶召要去抓你时,赶去救你的却是我!” 易莜笙的思维也跟着回到了那天晚上,不过她想到的是后面半段,最先想要上自己的好像是其他男子…… 想着想着情绪就更加激动,一手打开孔岚枉,疯了般的问:“你最先是不是想找人强暴我?” 孔岚枉也带着一腔愤慨,大声道:“没错,可我就是没出息的后悔了,所以那晚睡你的才是我,也就是在那晚我才下定决心一定让你爱上我。” 易莜笙觉得此时的自己像被抽空了一样,一团寒气牢牢的包裹住了自己,不禁哆嗦起来,孔岚枉看着不忍,刚想伸手去碰她,被她无情的躲开。 只见她突然扬起了笑脸:“恭喜少帅,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或许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喜欢上其他人,万事有因才有果,我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拜当年的自己所赐,我不恨你,但也不再欠你了,你我从此两清。” 说完就抹了一把眼泪,蹭起身子要走,孔岚枉看着就慌了,赶忙抱住了她,说:“可是后来我就后悔了,我看着你看我的眼神变了,我狂喜不已,虽然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对你只是一种报复,但我就是狠不下心甩开你,小笙,我是真的爱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刚恢复记忆的时候,我很恨你,但我更恨还爱着你的自己!” 易莜笙眼睛再次跟水龙头似的,眼泪哗哗往下落,双腿也跟着失了力气,和孔岚枉一起滑坐在地上,什么话都没有,就是一直哭,像是想把前世今生的眼泪都流尽。 直到她哭累了,哭晕了,孔岚枉才把她抱到床上,这一觉好不踏实,她又梦到了三年前的新婚夜,比事实更残酷,紧急关头没有潘锦绣带兵来救,孔岚枉变成了一个活箭靶,顾盼生毫无止尽的对他进行扫射。 “孔岚枉!”易莜笙猛得被惊醒,弹坐了起来,背心全被冷汗打湿。 守在床旁的孔岚枉也是被吓了大跳,紧握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中,轻抚道:“我在呢,你别怕,别怕……” 易莜笙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环得很紧很紧,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跑,孔岚枉笑她:“放心,你在这里,我舍不得走。” 易莜笙抿了抿嘴:“答应我,若有一天你厌弃我了,又恨上我了,直接和我说就好,我会走得干脆,只要不再骗我!” 孔岚枉稍愣,易莜笙见他不语,抬起脑袋看着他:“怎么?不能保证?” “不是。”孔岚枉笑了笑,“我只是奇怪,你不是不相信誓言承诺之类的吗。” 易莜笙这才反应过来,也是惊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可能是想相信你一回吧。” “好,我答应你。”孔岚枉亲了亲她的额头,她笑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不会儿,丫鬟连珠送来吃食,孔岚枉陪易莜笙用完后就说还有事情要忙,晚点儿再过来。 他走后,易莜笙去花园逛了逛,上次来已是黑灯瞎火,这会儿才发现后花园的树荫中隐有一个不算大的玻璃花厅,里面全是各种名贵花卉,只是由于已快入冬,多数无花,但易莜笙仍旧忍不住到里面坐坐。 现在她整个人可谓轻松了不少,过往重重曾如巨石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面对孔岚枉时也小心翼翼生怕触及到当年,而今万事说开,什么都不可再顾忌。 连珠端了一盏茶来,笑着说:“这花厅里的每一珠花都是少帅这一年多以来亲自布置的,搞得那段时间谁都知道少帅喜欢名花,想巴结的,都送一盆上好花卉来。” 易莜笙又看了周围花卉一圈,在她的记忆中,孔岚枉好像对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便好奇道:“他怎么突然喜欢上弄这些玩意儿了。” “少帅说,曾有一个女子在看西洋书籍的时候,随手指了一张图说好看。”连珠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易莜笙一眼。 易莜笙被这么一提醒,猛得想起那是当年她刚把孔岚枉勾到手的不久,她坐在一旁吃点心,孔岚枉在看俄语书,她好奇的走过去晃了一眼,其实完全看不懂,只能看图片,当时翻到的那一页附上的照片就是一个花厅,她为了和他有话说,随便指着那花厅说了句真漂亮。 没想到,他却记了下来,还一恢复记忆就开始筹备。 等等,他恢复记忆后不是想怎样报复自己吗,难不成这花厅最初建造的目的也是一个致胜武器? 想到这里易莜笙就笑不起来了,傍晚孔岚枉一回来,她就质问他。 孔岚枉却笑,拉起她的手走进花厅,解释道:“当时我的心很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建成它,直到我再次遇到你,不可救药的离不开你时,我才想通,我建它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带你来看看,本来我想等个特别的日子把它当礼物送给你,可是你,总是带给我太多意外,打乱我的所有计划。”说着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 易莜笙笑得甜腻:“谁叫你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就迟早是要被我发现的嘛。” “因为这里最安全。” “啊?什么意思?” 孔岚枉和她一起并肩坐在花厅中,“我派人去查了,方媚只雇了三个人,那么最后甩刀来的那个人就不是她安排的。” 易莜笙吸了一口凉气,“所以还有人想要我的命?” 孔岚枉点点头,把她搂得更紧,“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和伯母的,我明日就让人把她接过来。” “为什么不是今天?”易莜笙仰头问。 “因为今天我想和你单独相处啊。”话落就含上她的唇,温柔撕磨。 第四十七章 学枪 第二日一早,易母就被接到小洋楼,看到自己女儿和孔岚枉举止甜蜜,不由乐得合不拢嘴,待得孔岚枉一去处理军务,她就拉着易莜笙说:“孩子,这就对了嘛,这女人啊,总要找个依靠的。” 易莜笙笑着点点头。 易母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娶你过门?” 易莜笙一愣,娶她过门?凭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就说:“娘,近年沪军和元军战事不断,岚枉忙不过来,这事儿不急的。” 其实这个借口真的很烂,搪塞下易母也就算了,她自己这一关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她一想心头就很闷,情不自禁的又走去了花厅,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下午连珠把白香引来。 “哎呦,你这地儿还真是难找,我在沪都住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边还有栋洋楼,孔少帅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啊!”白香一来就道。 “呸呸呸,什么金屋藏娇,陈阿娇的下场可是很悲惨,我才不要像她!”易莜笙说完就后悔了,无论怎样,陈阿娇还是汉武帝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她却什么也不能是。 白香看到她脸色不对,“怎么了?是还沉浸在昨天的惊恐中啊?” 易莜笙扯出个笑脸摇摇头,拉着她坐下聊。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孔岚枉来了,身旁还跟着云寒,云寒一见到白香就跟要炸了似的,窜过去道:“怎么又是你这个死丫头。” “谢谢你还叫我丫头,看来我还是貌美如二八。”白香笑得得意洋洋,不管云寒笑她不要脸,对孔岚枉道:“行啊,孔少帅,一年多前就把一切都想起来,还能装这么久,藏得真够深的啊,老实交代,还有什么是瞒着我们莜笙的?” 孔岚枉走过去搂住易莜笙,对视间温柔一笑:“就算真有什么,我也只说给她一个人听啊。” 易莜笙看到白香和云寒的目光皆是戏谑的,怪不好意思的推了推孔岚枉,孔岚枉却把她搂得更紧,还说:“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两辆车并排在花园外,白香很想去跟易莜笙挤一辆,可是云寒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往旁边带,“人家二人世界,你瞎去凑什么热闹。” “你放开我。”白香挣扎,“我可是有夫之妇!” “妇?你在我眼中顶多算个人。”云寒打开车门,就把她往后座塞。 易莜笙闻此皱了皱眉头,孔岚枉握着她的手说:“放心吧,我这兄弟行事虽然荒唐,但知道分寸。” “这可是你说的,他要是敢欺负白香,害白香和老齐出现什么问题,我饶不了你!”易莜笙装怒道。 孔岚枉却笑盈盈的,“你怎么饶不了我啊?罚我一人独眠?” “这个提议不错。”易莜笙刚说完,他就凑过来低声道:“那样的话,你不是也会被憋坏了。” 易莜笙小脸一红,狠狠锤了他胸膛一下,骂道:“没正经!” “那也不过是在你面前。”孔岚枉说完还特意喊了小李一声:“你告诉易小姐,我平时都不能再正经了?” “是是是,少帅一向不苟言笑,也只有对易小姐才会不同,易小姐福气可真好。”小李快道。 易莜笙虽然不以为意的斜了孔岚枉一眼,但心里却是说不尽的甜蜜。 遇人如此,好像名分那些东西真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轿车最后停到了一个校场,遥遥望去,偌大的空地正有零星几个人在打靶,待得孔岚枉走近,所有人立正行军礼。 易莜笙望向孔岚枉,“你不会是想教我用枪吧?” 孔岚枉点点头,“学来以备万一。”接过手下递来的手枪,上好膛交给易莜笙,再从后抱住她,握着她的手开第一枪。 看着子弹精准的穿过靶心,易莜笙顿时感觉自豪感爆棚,孔岚枉却在旁道:“先别急着得意,这枪是我带着你开的,下面我把基本的开枪技巧交给你后,你要是能打中靶子,都算你行。” “切!小看我。”易莜笙傲气道。 孔岚枉抬眸笑笑,开始给她讲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再带着她开了几靶,就让她自己试试。 还别说,对于易莜笙这种只会唱歌跳舞的女子来说,枪这种一击足以致命的玩意握在手中,心里真的是老沉重了,独自开枪的时候深呼吸了好几口,云寒和白香本来还在一旁笑她,直到被孔岚枉瞪了一眼,才溜去旁边玩自己的。 易莜笙当真如孔岚枉所料,一个靶子都没打中,可她不甘心啊,不行邪的一枪接着一枪打,直到孔岚枉走过来夺过她的枪,“这子弹可是德国进口,经不起你这样浪费,今天就到这里吧。” “堂堂一军少帅,居然这样小气。”易莜笙还想去抢那枪,孔岚枉已经递给手下,拉起她的手问:“手腕都红了,不知道疼的啊?” 所以回去的路上,孔岚枉都在帮她揉手腕,她贴过去问:“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把枪开得像你那样精准?”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易莜笙噌的坐直了,不甘心道:“你别看轻我,我以前学跳舞的时候,也是没一个人看好我,但是后来我却成了舞国皇后!” “那一定是你的老师一开始就不遗余力的在教你,而我这个老师,暂时打算留一手。”孔岚枉狡黠一笑。 易莜笙顿时有些气,“为什么!” “因为我想慢慢教啊,一直教到你变老,这样你就会为了学习,永远留在我身边。” 易莜笙这才笑逐颜开,伸手去抱住他,紧贴着他的胸膛,也是玩得有些累了,抱着抱着就闭眼睡了过去。 不过也没睡得多熟,小李一个急刹车,就把她抖醒了,孔岚枉见次骂声已起:“怎么开车的!” 小李很是委屈,“少帅,侧面有一辆车突然冲出来,我也没办法啊。” 易莜笙和孔岚枉这才往外面望去,看到那辆横在他们前面的车正下来一个中年男子,透过灯光细细看去,发现是齐镇远。 白香她们的车也停了下来,她显然还没有看到挡她们路的人是老齐,正和云寒一起骂骂咧咧,直到齐镇远已经走到她车窗前,呵斥她下车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一瞬间愣住。 见状,易莜笙和孔岚枉快速下车去,白香已被齐镇远拽下了车,云寒刚想叫他有点儿绅士风度,不要对女孩子那么粗暴,就被孔岚枉抓住,摇头示意他不要管。 易莜笙跑过去拉住白香,对齐镇远道:“不是说齐先生最懂怜香惜玉吗?原来就是这样的!” 齐镇远斜她一眼,仍旧拽着白香不放,“她平日叫男人来家里跳舞也就算了,反正外人也看不见,大可说成是我喊的,而现在她却变本加厉和男人在外幽会,这不是公然给我带绿帽子吗!” “老齐,我没有!我和云寒就是……” “住口,你这个贱人。”齐镇远甩手过去就是一巴掌。 云寒再也看不下去了,挣脱孔岚枉跑过来,猛的踹了齐镇远一脚:“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打女人,老子告诉你,就你这娘们我还看不上,要不是不想让她打扰到我兄弟和他女人,老子还不愿和她一辆车呢!” 白香被打得怔怔的,孔岚枉让易莜笙先带着她上车,在易莜笙的记忆中,白香一直很坚强,以前有客人的正室来百乐门闹事,一个酒瓶往她身上砸,她都没有眨一下眼睛,然而现在她却哭了,没有声音,就那样靠在好朋友的肩膀上默默流泪。 没一会儿,孔岚枉上车,说已经给齐镇远解释过了,是他邀请白香和云寒一起出行的,要是有什么不满,直接来找他。 他提议要白香暂时不要回去,让她和齐镇远都冷静段时间,白香什么也没说,易莜笙就把她先带回小洋楼。 欢欢喜喜的出去,收场却闹成了这样,一直到洗漱完毕上床,白香一句话都没有说,是易莜笙忍不住问:“你老实告诉我,他以前打没打过你?” 白香稍一滞,尔后摇头,完全不给易莜笙再问的机会,蒙头就睡。 易莜笙知道白香事事要强,从不把伤口露在外面,便没再逼问。 躺了一会儿,白香自己开口:“莜笙,你还记得,你以前问我为什么要嫁给老齐,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易莜笙不假思索:“你说你爱上了,此生非他不嫁。” “对啊,我爱上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爱他,我心很小,从来只装得下他一个人,可是他的心却那样大……”说着白香又哭了起来。 易莜笙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把她搂在怀中,世间万物,唯情最难疏导,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历的情劫,她不会劝白香放下齐镇远,就像当年白香也没劝过她忘掉顾盼生一样。 白香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样,直到天明才隐隐睡去,易莜笙小心起床,走到窗户边,发现花园中正有一个男子左右徘徊。 易莜笙跑下去,云寒就凑上来问:“白香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云寒你搞搞清楚,白香已经嫁人了,而且她很爱很爱齐镇远,你就不要来让她陷入决地!”易莜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云寒看白香的眼神不太一般。 “我害她?我是关心她好吗!”云寒很不服气。 孔岚枉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呵道:“云寒,你先回去。” 第四十八章 大火 可是云寒并没有那么听话,气冲冲的走去一旁石凳上落坐,孔岚枉叫易莜笙别管他,然后就带着她进屋。 易莜笙一步三回头,显得有些心焦,孔岚枉还逗她:“你再这么惦记着那小子,我们这兄弟没法做了。” 连珠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易母不知道白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是关心,易莜笙只简单说她心情不好。 正聊着,话中人突然出来了,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半点儿没有心情不好的感觉,还调侃他们:“吃饭都不叫我,是不是怕我吃太多,就没你们的份了。” 易莜笙诧异的望着她,很想问她一句真的没事儿吧,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只叫连珠帮她拿碗筷。 易母饭量小,很快就下桌回了房,白香真的和往日无异,反而还更开朗了些,一个劲儿调侃易莜笙和孔岚枉。 期间云寒听到动静进来,看到笑得灿若烟霞的白香也是吓了大跳,还凑到她面前说她:“你这元气恢复得也太快了点儿吧。” 白香瞪他一眼,“干嘛,你就巴不得我要死不活的啊!” 眼看着两人火星又起,易莜笙赶忙给孔岚枉使眼色,孔岚枉心领神会之下,道一句:“爹说了今早要开会,快随我回去。”话落就起身架住云寒的胳膊往外脱。 可是走了几步,孔岚枉又突的停住了脚步,回头在易莜笙脸上落下浅浅一吻,温声道:“记得按时吃饭,晚点儿来看你。” 易莜笙笑着说好,一旁的白香和云寒已经叫起来了,特别是白香,直说这饭没法吃了。 “那就不吃了!”易莜笙红着脸去抢白香的碗,后者当然不给,和她打闹了一会儿。 闹够了,易莜笙还是问了白香是不是真的没事了,白香只苦涩笑笑,说:“晚上我们一起去百乐门吧,我好久没去哪里疯过了。” “好啊。” 就这样,继大半年前易莜笙这个舞国皇后再度归来那次,百乐门再次出现众人齐涌的景象,真可谓万人空巷,好不热闹。 在跳舞方面,白香更能疯得起来,易莜笙和她同台,整体的节奏都被她带快了很多,她们这一对良璧的完美结合,把百乐门的气氛推到了空前的高度,就连巫老爷子都在感叹,要是这两人一直合作该多好。 一舞跳罢,两人乐乐呵呵往后台走,一路上,还在哼着小曲转圈圈。 可是一切的欢快都在看到前方有两个男子时戛然而止,那是齐镇远和宋世鸣。 白香笑容凝住,宋世鸣先走过来,她扯了扯嘴角问:“大哥不是回尧芜了吗,怎么又来沪都了?” 宋世鸣看了一眼易莜笙,说:“是孔少帅昨夜挂电话说有要事相商,要我务必赶来。” 白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齐镇远在这时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小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的,你快跟我回家吧。” 齐镇远是跟着宋世鸣一起来的,显然是碍于宋世鸣的钱势,才拉下这张脸,易莜笙很想去扯开两人的手,叫白香不要再相信他,但她最终没有那样做,因为她看到白香眼角湿润了。 白香不傻,她不会看不明齐镇远的心思,但她愿意犯傻,因为爱上了…… 齐镇远还说了很多软话,白香终是点了头,最后挽着他的手,笑着和易莜笙、宋世鸣说再见。 易莜笙捕捉到宋世鸣眼中闪过的一丝伤感,想到了孔岚枉曾说过,这个宋家掌门人自多年前见过白香一眼,就把她放在了心上。 “宋先生明明那样喜欢白香,为何还要把她推向别的男人的怀抱?”易莜笙问道。 宋世鸣淡淡带着忧伤,“因为那是她喜欢的。” 说完就和易莜笙点头道别,易莜笙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后台准备换装,就有服务员来说有个贵气小姐找她,她心里一嗝,在百乐门这种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被女人找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话一出,柳夏她们那些人就暗自笑了起来。 因为白香的事,易莜笙心情本来就没多好,听到那笑声就忍不住来了脾气,冲着笑得最大声的柳夏吼:“你这么看不惯我,当心成为下一个方媚!” 方媚找人绑架易莜笙,却被孔岚枉带人打死这件事早已传遍了百乐门,柳夏闻之一颤,立马闭了口,而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发夹落地的脆音,众人望去,发现是华凌儿,她还有些慌乱,急忙把饰物捡起。 易莜笙并没有多想什么,只随着服务员去往二楼包厢。 推门一看,发现是老熟人,一身靛蓝绣牡丹的雅致旗袍把女子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只是易莜笙没功夫欣赏,她从一见到这件衣服起,脸色就不太好。 “看来易小姐还认得这件衣服。”潘锦绣见她的注意力全在衣服上,不由笑了起来。 易莜笙勉强笑了笑,直接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潘锦绣擒抹鄙夷的笑,走到她面前:“我是岚枉的未婚妻,我找你,自然是让你离开他。” 易莜笙看她一眼后反客为主,走到一旁落坐,颇有气势道:“麻烦你来找我之前先去搞搞清楚,要我离开他,也要看他肯不肯啊。” 潘锦绣咬了咬嘴唇,沉着一口气道:“易莜笙,你不要以为岚枉想起一切还愿意和你在一起,就是对过往之事毫不在意,就连你看到我穿这一身旗袍都会有所震颤,更何况是他呢?你可别忘了,在那场大火中,你是差点儿烧死他的人,而我,是救了他一命的!” 当年之事,是易莜笙心头永远的痛,每每提之,她都无话可说,潘锦绣见她不语,说得愈发起劲儿: “不管你现在对岚枉又是何心思,孔家都不会让你进门,所以我劝你最好赶紧和岚枉一刀两断,以免又闹得个两败具伤,岚枉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再为你犯傻!” 易莜笙怔了怔,想到件事,问道:“那日在城外山林,派人甩刀杀我的人是不是你?” 潘锦绣明显一惊,而后笑了起来:“看来想杀你的人还真是不少。” 易莜笙细细审视着她,看她不像在说谎,但易莜笙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对自己下杀心。 潘锦绣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和她在这里耗,最后使出了必杀剪:“易莜笙,现在的岚枉可是大不一样了,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谁知道他口头上说的情情爱爱是真是假,保不齐一切都在他另一个计划当中。” 说完她就拎包离开,独留易莜笙怔在原地,才知道孔岚枉瞒了自己恢复记忆之事,也了解了他想要报复自己,而今被她这么一说,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恐惧。 越想心情越烦闷,叫了服务员拿酒来,一瓶一瓶的灌下肚,迷糊之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年她和孔岚枉新婚当夜的情景。 孔岚枉被顾盼生的人团团包围,但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只是那样不敢置信地盯着躲在顾盼生身后的易莜笙不放,他那时的目光如三昧真火,灼得易莜笙根本不敢看他。 顾盼生为了让孔岚枉死得明白,将他和易莜笙一导一演的那出美人计原原本本的告诉孔岚枉,孔岚枉根本不信,一遍一遍要易莜笙亲口告诉他。 当易莜笙鼓足勇气回答那声“盼生说的不错”后,孔岚枉眼底尽是绝望,双方最后的厮杀在那一刹那开始打响,顾盼生打定了注意不让他死得痛快,想要用火一点一点把他烧死。 而那个点火的人,正是易莜笙。 在那种敌多我寡的情况下,单枪匹马的孔岚枉本来毫无生还的可能,但就在大火燃起不久,潘锦绣带人来了,她本来是想来破坏他们婚礼的,没想到遇到这样一个晕乱局面。 当日她就穿着那件靛蓝旗袍,从火中救出孔岚枉时,他已经昏迷不醒,听说是被滚下来的房梁砸了脑袋,才会失忆。 孔岚枉忙完军事赶来百乐门的时候,易莜笙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怒问服务员她为什么会喝这么多,服务员只道和潘小姐见面后就开始喝了起来。 孔岚枉压着火气想把她打横抱起,她却挣扎着不肯走,她好像认出来人是他,开始哭喊:“对不起……对不起……那把火……对不起。” 孔岚枉拧起眉心,那把火,也是他的心魔,恢复记忆的这一年多以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惊醒他的噩梦都是那团火红,每每念之提之,心头都在痛。 他也曾独自锤头跺脚地问,她为何下得起心!他就一点儿都比不上那个顾盼生吗! 但此时他什么也没说,只再去抱易莜笙,把她放在车上,她还在问:“孔岚枉,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怨?” 孔岚枉一愣,去把她抱紧,扶着她的秀发道:“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她却没听进去,挣扎起来嚷:“怎么会不重要!潘锦绣说得对,我可是差点儿害死你的人,我那样恶毒,你怎么还会喜欢我,你说,你是不是还在耍我?” 第四十九章 电影 孔岚枉温柔捧起她绯红的脸,含情脉脉道:“小笙,我们都忘了过去好不好,无论我待旁人如何,我对你都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以前我的确耍过你,但以后,绝对不会了。” 易莜笙双眼迷离,望着他就哭了起来,他轻轻吻了下她的眼角,为她拂去所有泪花,再告诉她:“我就是你的现在和未来,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 这一夜易莜笙醉得着实厉害,第二日醒来已经日晒三杆了,孔岚枉正站在窗前,细碎的阳光洒了他半身,紧皱的眉头半明半暗,显得更加阴郁。 “今日没公事处理吗?这个时候还在这儿。”易莜笙撑起发胀的额头,问他。 他闻声去小桌上端了一碗醒酒汤走了过去,“这不是想多陪陪你吗,来,先把这个喝了。” 易莜笙捏着鼻子喝了大半,再笑道:“你说这要是还在大清朝,我是不是就成了媚惑君上,祸国殃民的妖女了?” 孔岚枉轻碰了碰她的鼻子,“可是我就想被你祸害。” 易莜笙笑意更深,孔岚枉又道:“对了,我先前想了很久,觉得百乐门人多复杂,你还是不要再去了。” 易莜笙怔了怔,笑容几不可见,把碗重放在床头柜,“你这是觉得我去百乐门上班丢你脸了是吧!” “小笙,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孔岚枉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易莜笙瞥着他,前几日闹出方媚那件事后,他都没有立马说不让她去工作,现在又是为何啊?她细细想了想昨晚的事,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担心潘锦绣?” 孔岚枉默声不语,易莜笙就当他默认了,脸色更加难看:“该来的躲不掉,潘锦绣早就恨透了我,就算我日日待在这洋房,她也易定会找来,我又何必躲呢,而且我喜欢去百乐门跳舞,那可是我的工作,你甭想包养我!” 孔岚枉又皱起了眉头,易莜笙见他还没点头,开始来软的,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怀中:“你就答应我嘛,大不了你多派两个人保护我。” 易莜笙甚少时候服软,她这一说软声细话,孔岚枉就不忍心拂她的意,终是点了头。 易莜笙乐得抱着他的脸亲了一大口,他一愣,感觉到了身体某处正在变化。 亲完易莜笙就想下床,却被他直接按倒,他撑在她上方,邪魅道:“撩完我就想跑啊?”话落就边亲边解她衣衫的纽扣。 两人正挥汗如雨间,房门突然被敲得哄哄作响,云寒一个劲儿地在外面叫:“孔岚枉,你娘叫我来带你回家吃饭!” 易莜笙闻之推了推他,他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还发动了更为猛烈的冲击,不耐烦地回答云寒:“不去!” 云寒听他气喘吁吁的声音就不太对劲儿,但还是道:“我可是被我爹赶来的,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又要挨骂了!” “那是你的事。”情欲上头的孔岚枉可不管什么好兄弟。 云寒一听那个气啊,发了疯似的使劲儿敲门,易莜笙实在听不下去了,说:“你快完事啊!” 孔岚枉冲她邪笑,“还早。” 云寒在外面哭爹喊娘地不知闹了多久,房门才被打开,一脸疲倦的孔岚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觉得这里该多填一条规矩了,我在的时候,你就不准进来,以免碍事!” 云寒很感无辜,追着他念:“喂,你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在里面翻云覆雨,我只能在外面干跺脚,我内心也很受打击好吗,你不安慰我一下就算了,还这样对我!” 孔岚枉又斜他一眼,易母正好在这个时候走出房门,三人迎面碰上,孔岚枉眼神示意云寒闭嘴。 “孔先生要走了?”易母先问。 孔岚枉点点头,“我娘找我,伯母叫我岚枉就好。” 易母含抹意味不浅的笑容说好,然后和他们擦肩而过,去往易莜笙的房间。 易莜笙累得不行,很想再躺一会儿,但母亲进来,她又急忙蹭直了身子,笑着问:“怎么了,娘。” 易母坐到她床前,牵着她的手道:“莜笙,女人的贞洁是最重要的,你和那孔先生还没结婚,怎么就……”她显然是听到了云寒说的话。 易莜笙嗝了嗝,目光闪至一边,“娘,我和他已经认定对方了,所以那种事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那他什么时候娶你,他总要对你负责吧?”易母对此一直很挂心,“娘老了,心脏又不好,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嫁人。” 易莜笙心里又堵了起来,虽然很不想伤母亲的心,但还是不得不让她看清楚现实,“娘,凭我的出生,孔家是不会让我进门的。” 易母一震,默了好久才开口:“那孩子,那你还执迷不悟什么?” “娘,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永远只能待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易莜笙斩钉截铁道。 易母向来疼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把她抱在怀中,哽咽道:“莜笙,自己选的路,可就不要后悔。” 孔岚枉回到帅府才知道孔夫人务必要他回去吃午饭的原因是潘锦绣来了,当他见到潘锦绣的时候,他很想去踹云寒两脚,一路上那臭小子都没对他吐露半句! 潘锦绣出身书香门第,属于很会讨长辈喜欢的那一类,孔夫人就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只是孔岚枉却对她吝惜每一个眼神。 一顿饭吃下来,孔岚枉都没说几句话,却在饭后突然说要约潘锦绣去后花园坐坐,惹得众人惊喜不已。 潘锦绣也是满怀欣喜的随着孔岚枉去往后花园,哪想他开口说的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话:“你若还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再去找小笙。” 潘锦绣愣了又愣,笑了两声:“什么叫我若还有自知之明?该有自知之明,不要再缠着你不放的不该是她吗!” 孔岚枉目光始终直视前方:“你应该清楚,你我不过是被长辈间的情义束缚,你当年救了我一命,说要我以娶你来还,我也答应,但既然是这样,你就最好不要去触碰我的底线,不然……” “不然怎么样?”他没说完,潘锦绣就接话,“又和我毁婚?就算你这辈子谁都不娶,伯父伯母也不可能让你把那个舞女娶进门!”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孔岚枉说完就走。 潘锦绣气得吹胡子瞪眼,拳头越握越紧,暗暗道:易莜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黄昏时分,易莜笙正准备着去百乐门,走出院子一看,孔岚枉已经来了,斜靠在车旁,紫红的夕阳渡了他一身。 “你怎么绕路过来接我?”易莜笙蹦跳到他面前问,以前他们都是直接在百乐门会面的。 他笑笑,反问道:“不好吗?” “好啊,可以提前看到你!”易莜笙往日多显妩媚,这时却笑得像个孩子,灿烂又简单。 孔岚枉揉揉她的脑袋,牵着她上车,开了好久她才发现,那并不是去百乐门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易莜笙不由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到了一间电影院门前,易莜笙这才知道孔少帅请她看电影呢。 那是一部俄国的爱情片,整个放映厅被孔岚枉包场,她问他是不是怕人多容易出事,他却说是不想让她因为人多而受到约束,可以看到乐处尽情笑,看到悲处放声哭。 由于她工作时间特殊,晚上上班,白天多数窝在家,几乎没来看过,所以感觉特别新鲜,孔岚枉不禁问她:“第一次来?” 她脸色一僵,好半天才吐一句:“以前来过一次。” 孔岚枉见她这个反应就猜到肯定是和顾盼生一起来的,但也没有问到底,只搂过她道:“那你以后只能和我一起来!” 易莜笙很不解风情地逗他:“那你要是没有时间怎么办?” “什么事情有你重要?”孔岚枉笑盈盈道,两人四目相对间溢出的甜蜜足以堪比片子里面的小情侣了。 看完出来月亮早已高升,孔岚枉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她想了想,点头说:“有点儿想栗子糕了。” 可是已经很晚了,卖栗子糕的店铺早就关门了,不过孔岚枉只思索了片刻就牵起了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吃!” “这么晚了,怎么可能买得到,我就和你开个玩笑。”易莜笙想扯住他,他却说:“你只管和我走就是了。” 两人又去了那家专卖栗子糕的老子号,不过到的却是后门,透过门缝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昏暗的灯光,知道主人家还没有睡。 看到孔岚枉想去扣门,易莜笙拉了拉他:“现在还去打扰别人,不太好吧。” 孔岚枉笑笑,“大不了我就挨顿骂嘛。”说完就去敲门,里面不会儿就传来沧桑的回音:“谁啊?” “老伯,我来卖栗子糕。” “早就买完了,明日再来吧。” 易莜笙想拉他走,他还在说:“我夫人很是想吃,不知老伯可不可以开开门,让我自己给她做一块?” 第五十章 可笑 易莜笙诧异地望着他,“你会做?” “可以学嘛!”孔岚枉轻松道,转而又去敲门。 不会儿,真有位老伯把门打开,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们好几眼,孔岚枉还在和他商量:“老伯,能否行个方便?” 老伯默了默,才点头:“进来吧。” 他们跟着老伯去往厨房,灶台上摆放着各种制作糕点的原料,老伯显然是知道孔岚枉不可能会,便主动留下来指导。 易莜笙想帮忙,孔岚枉把她挤到一边:“你就乖乖去外面等着。” 几番催促下,易莜笙去往了外面的堂屋,陈设很简单,很古朴,正南面的木桌上摆放着一张遗照,相片上的老婆婆笑得很是慈祥,面前放有几块糕点,看那样子,不像是栗子糕。 过了挺久,孔岚枉才和老伯一起出来,他手上端有几块黑糊糊的东西,易莜笙不禁笑了起来。 “不准笑!我还不是第一次做,以后多做几次就有卖相了!”孔岚枉霸道地说。 易莜笙去尝的时候仍旧挂着笑意,入口怪怪的,全然没有老伯做出来的甜软,却因为混合着他身上烟草气有种很特别的味道。 “这是我吃过最难吃的栗子糕。”易莜笙毫不顾忌地说,孔岚枉一听脸色就变了,转身就说要把它们全部倒掉,易莜笙赶忙将他拦下,“但是却是我喜欢的,专属于我的独一无二。” 孔岚枉这才展露笑颜,揉揉她的脑袋,轻嗔她小坏蛋。 两人的欢喜,老伯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他们走时,他还去里屋拎了一包糕点出来,说:“这是桂花糕,我老伴生前最喜欢吃的,我这一生,只为她一个人做过,桂花香味持久,恰如世间真情,愿你们也可同我们一样走到白头。” 易莜笙这才明白原来那老婆婆遗照前供奉的是桂花糕,和孔岚枉相视一笑,回答老伯我们一定。 这夜,孔岚枉送易莜笙回小洋楼就要回帅府,易莜笙本来都在往院子里面走了,突的又停步回头,大声道:“今晚我过得最开心!” 孔岚枉笑:“以后日日似今晚。”话完对她挥挥手,让她快进去吧。 晚上易莜笙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着一袭西洋婚服,手腕着一套白色西服的孔岚枉,两人在大家的祝福下走到教父面前,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虽然只是虚梦一场,但她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她渐渐发现了一件事很可怕的事,她本来已经尽力使自己变成一个理性的女子,但那个叫“情爱”的东西,还是能分分钟把她打回原形,让她再做扑火的飞蛾。 易母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问她怎么了,她慌乱回过神,问母亲:“我一味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要是有一天他也像顾盼生那样负了我,我是不是真会生不如死?” 被骗过一次的人,难免心有余悸,易母心疼的看着女儿,握了握她的手:“孩子,既然你已经认定了他,就该相信他。” 易莜笙恍然大悟般猛的点点头,“对,我该相信他。”说着就蹭起身子,说要出去一趟。 她又去了老伯家,她说她想学桂花糕,老伯本来在忙,但她匆匆忙忙的赶来,放下了手上的活不说,连店铺都关了,一心在厨房教她。 她没有接触过中式糕点,学起来挺费劲儿的,开始也和昨晚孔岚枉做出来的差不多,忙活了大半天,做废了无数锅才勉强做出了几块拿得出手的。 她不敢直接送去帅府,就等着孔岚枉晚上来百乐门的时候送给他,可是等了半晌,等来的却是纪逍林一句:“少帅被老帅留在府中商议要事,今夜怕是都出不来了。” 不失落那是骗人的,但她还是扬起了笑脸,说让纪逍林先等一下,她去拿样东西,麻烦他转交给孔岚枉。 经过走廊,柳夏和另一个舞女与她擦肩而过,许是她的脸色不太好,惹来另一个舞女问她怎么了,柳夏一把将那女的抓住,低声说:“没看出来人家易姐心情不好啊,你就别再去触人家霉头了,也是,要我男人转身就去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看电影,我的心情也好不到那儿去。” 易莜笙本来无心理会她们,但听她这一说,立马激动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柳夏冷哼了两声,“小张在百乐门的路上可是碰到了孔少帅和潘小姐,人家小两口成双入对的去看新上映的爱情片呢!” 易莜笙僵在了原地,柳夏再扫她一眼就笑着离开,嘴里还在说:“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可是野花太多,男人采一朵丢一朵太过平常了,真以为他说爱你就是一辈子啊,某些人啊,还是看清楚现实吧!” 易莜笙感觉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下,但她还是不愿意轻信,跑出去再问纪逍林他家少帅到底在哪儿,纪逍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沉吟片刻才说:“在帅府。” 易莜笙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就那样怔在了原地,纪逍林问她不是有什么东西要转交给少帅吗,她敷衍说忘在家了,还让纪逍林先回去吧。 可是纪逍林却不走,说少帅吩咐,务必要把易小姐安全送回家。 易莜笙的心里很乱,一个没控制住还对纪逍林吼了一声,纪逍林的态度尤然强硬,直到巫山岳出来,说他会亲自送易莜笙回去,纪逍林才勉强答应离开。 易莜笙提着桂花糕走出百乐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巫山岳没问她一句,就那样默默的跟在她身旁。 她不知不觉的居然走到了电影院门口,比起耳听,她更相信眼见,其实在她远远的看到电影院门前站有一排帅府戍卫时,就能肯定孔岚枉在里面,但她还是不死心的站在哪里等电影结束。 寒风猎猎作响,卷起一地梧桐叶,巫山岳把外套脱下给她披上,她如站成了风中的一棵树,呆滞而无神。 大约半个小时后,电影散场,好些人涌出来,不乏手挽手的小情侣,透过他们,她好像看到了昨晚的自己和孔岚枉,可就仅仅过了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人群走得差不多了,她才看到一穿着亮色洋裙的艳丽女子挽着一穿着笔挺西服,头戴西洋礼帽的男子出来,很快一众戍卫就把他们前后围住,簇拥他们上车。 虽然易莜笙所站的位置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但她还是很快的认出那就是孔岚枉和潘锦绣无疑。 此时的她只感觉心一直在往下坠落,脚下如灌铅般沉重,她很想追上去,但怎么也迈不动一步。 潘锦绣在这个时候微微侧了侧头,涂得绯红的嘴角勾起弧度,笑里全是示威。 易莜笙真的被刺激到了,向前冲了两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孔岚枉!” 所有人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万籁都似俱寂了一般,易莜笙原以为孔岚枉会为她回头,为她奔来,对她说他都是有苦衷的。 但事实是什么都没有,前行的队伍停下来了不过几秒就重新迈开步伐,孔岚枉和潘锦绣也快速上了车。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她一眼。 易莜笙完全不敢相信,不停地摇着头,还想跑去追,有两个戍卫把她拦下,告诉她不要放肆。 巫山岳赶忙过去抱住她,让她冷静点儿,可她怎么冷静得下来,她学做了大半天的桂花糕,想亲口喂给他吃,可是最后的结局却是事与愿违,这般可笑! 她望着极速离开的轿车,大吼一声就把桂花糕扔到一边,巫山岳看着满满不是滋味儿,却不知道如何劝慰,她早已听不进去半句。 巫山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送回小洋楼,易母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极了,可是问她,她只摇头,然后默默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样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他们两人的背影和潘锦绣那抹轻蔑的笑,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跑去了花厅,对着花花草草看了一夜。 第二天连珠在找到她的时候,她通体冰凉,额头滚烫,吓得她赶忙要去请医生。 易莜笙却拉住她,说:“给我拿酒来。” 连珠自然不会给,但又犟不过她,只好去请易母来,易母看着更焦心,猜着事情可能和孔岚枉有关,悄悄吩咐连珠先去把他找来。 易莜笙好似能猜得到,大声叫喊:“不准去找他!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易母和连珠无奈,最后只能把巫山岳又找来,他直接把易莜笙抱回了房间,然后再找医生给她看病。 由于服用了感冒药,易莜笙昏睡了一天,醒来已经接近黄昏,她撑起疲倦的身子说要下床梳妆去上班,巫山岳骂她胡闹。 她还可怜巴巴地扯着他的衣袖说:“我不想再闷在家里,我会发疯的。” 巫山岳终是带她去了百乐门,亲自陪着她跳舞,她头还有些晕,摇摇晃晃跳得不太稳,笑容依旧灿烂如花,但落在巫山岳眼中,却是异常刺眼。 期间巫山岳被老爷子叫去处理事情,本来留了人看着她,可她窜得贼快,混入舞池就让人难以找寻。 忽然有个老头挤到她面前,看她迷迷糊糊的直接搂上了她的腰,她感觉不对想挣扎,那人还想把她往一边拉,大有要把她往搂上包厢带的意思。 正在她挣不脱时,一人影突然压到她面前,遏住老头的手腕,呵道:“不想死的,就赶紧给我滚!” 第五十一章 生气 老头见来人是孔岚枉,立马就撒手溜了,易莜笙看清是他后却是半点儿都不想看到他,转身就要走,只是步子有些虚,险些跌倒,好在孔岚枉把她搂住。 “别碰我!”易莜笙反应极大,使足力气推开他,然后踉跄着往后台走。 孔岚枉一脸茫然,追上去问:“小笙,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易莜笙凄凄凉凉笑了起来,“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孔岚枉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看着她,她停下脚步望向他,眸光异常清冷:“我问你,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昨晚都在家和爹议事。”孔岚枉以为她是在怪自己昨晚没有来百乐门陪她,还想去抱抱她,再笑她是不是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那料易莜笙这会儿的反应更加剧烈,推了他一把不说自己也连退了好几步,双目猩红,颤天震地的吼一句:“孔岚枉,你就是一个骗子!” 吼完就转身开跑,孔岚枉刚追了几步,就看到她撞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巫山岳恰好赶回来,见他们这幅模样,一面把易莜笙护在怀中,一面对孔岚枉道:“少帅,既然你另有佳人在侧,何必缠着莜笙不放,她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你就不要再来伤她的心了。” 孔岚枉眉心凑得很紧,板着一张脸去把易莜笙拉过来,易莜笙却怎么都不愿意让他再碰,条件反射性的往巫山岳的身后缩了缩,这举动,深深刺痛了孔岚枉。 他吼:“易莜笙,既然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就自己出来和我说清楚!” 易莜笙嘴角挂着冷冷笑意,倒也上前了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我昨晚亲眼目睹你和潘锦绣成双成对走出电影院,你却对我说你昨晚一直在帅府,你说过不会再骗我,这才几天啊,看来天下男人的誓言都一样,不过说说而已!” 话落她就转身,极速朝里面走,孔岚枉震惊过后想追,巫山岳把他拦住,并说:“少帅,莜笙现在不想看到你,你今日就算把我毙了,我也不会让路。” 孔岚枉青筋暴起,一拳就朝巫山岳抡去,巫山岳也不示弱,同样回之一记重击,打闹声很快就引来众人围观,华凌儿第一个想要冲进去,无奈劝不住他们半分,她最后只能去后台找易莜笙。 易莜笙闻此赶忙赶了回来,先去把巫山岳拉住,看他嘴角流血不浅,下意识的用手绢帮他擦了擦,孔岚枉见此更受刺激,一拳重重地砸向旁边的墙壁,暴呵一声就走了。 易莜笙咬了咬牙,终究没有追上去。 医生来给巫山岳简单包扎完后,易莜笙才走,她今晚连房间都没回一下就去了花厅,连珠来劝了数次,她都不愿意走,连珠无奈之下只好抱来一床棉被给她盖上。 孔岚枉来的时候,她已经靠在倚背上睡着了,棉被掉落了大半,轻轻去帮她重新盖好,却惊醒了她。 易莜笙看见来人是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一句话没有,起身就要走,他突然从后抱住她,鼻息喷在她的脖颈处,低声道:“我刚才已经让逍林去查清楚了,昨夜和潘锦绣一起去电影院的是她的表哥,那人的身形和我很是相像,他们又以怕晚上外出不安全为由,朝我爹要了一对戍卫随行保护,你才会误以为是我。” 易莜笙一愣,从昨晚到现在,她想了千万种孔岚枉之所以会去陪潘锦绣的可能,唯独没有这一个,不禁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编来哄我的。” 孔岚枉突然放开了她,“我现在就去把她表哥抓来,让你看看他的背影是不是像极了我。” 说完就想走,易莜笙赶紧拉了拉他,“这么晚了,你去不是惹事吗。” “只要能让你相信我,惹出天大的事都不算什么。”孔岚枉郑重道。 易莜笙扑闪了两下大眼,目光不由落到了他的手上,关节处的红肿还很明显,显然没有处理过,心一软,拉他坐下:“行了,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吧。”然后就叫连珠取来药箱,她亲自给他涂药。 孔岚枉定定的看着她,月光散落,给她渡上一层柔和,“你不生我气了?” “气啊!”易莜笙边缠纱布边道,“不过我现在气的是潘锦绣,她这次分明就是看准了你会被孔帅留一夜,故意找人假扮你来让我难受,她最好不要让我逮着机会,不然我让她好看!” 孔岚枉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笑道:“你可真是睚眦必报。” “怎么?后悔重新来招惹我了?现在离开可还来得及!”易莜笙憋嘴道,扔下纱布就向离他远一点。 孔岚枉却把她拦到怀中,挑着她的下巴笑:“你不过是以为我和潘锦绣去看了个电影就伤心成这样,我要是离开你了,你还不去死啊。” 易莜笙瞪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去死。” “我可舍不得,而且……”孔岚枉笑,“离开你,我也活不长的。” 说着,孔岚枉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话锋一转:“对了,逍林说你昨晚准备给我一件东西的,现在可以给我了吧!”说着就伸出手来。 易莜笙起身的时候打了打他的手,憋了憋嘴:“来晚了,已经没了。” 孔岚枉当即就急了,“你不会送给那个姓巫的了吧!” “送给马路了。”易莜笙现在想想那包被她一气之下扔出去的桂花糕都很心痛,那可是她做了大半天的心血啊! 第二天醒来,易莜笙就看到孔岚枉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正津津有味的吃着什么。 她肚子正好也饿了,“早饭么?我也要吃。” 孔岚枉很小气的把盘子端向另一边,“既然是你给我做的,还和我抢什么。” “什么给你做的?”易莜笙奇怪着爬下床,看到孔岚枉盘中的居然是桂花糕,但是没一块是完好的,多数还沾有尘土。 “这不会是……”易莜笙没说完,孔岚枉就道:“就是前天被你扔了的,逍林打听到是被一个小要饭的捡的,我连夜赶过去,万幸还剩下这么几块,就花重金买下来了。”说着又放了一块进嘴里,还说好吃。 易莜笙看着那点心上满满都是赃物,想去抢,“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吃什么吃,万一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孔岚枉可不会给她,笑着回道:“那就正好给你个机会照顾我啊!” 易莜笙无奈,“我说你是不是傻啊!” 孔岚枉挑眉看她,“为你犯傻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的误会解除了,易母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说想上街逛逛,易莜笙不放心,亲自陪着。 母女俩来到一家裁缝店,易莜笙想为易母选块布料做衣裳,正四处看着,店内来了两个年轻女子。 易莜笙不经意间抬眸一看,发现其中一个居然是潘锦绣。 易莜笙今日心情好,本不想去让她坏了兴致,可是她自己却来招惹她。 “这某些人啊,就是恬不知耻,仗着自己有两分姿色就只知道勾引男人,住着人家孔少帅的房子,花着人家的钱,还出来四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先开口的是潘锦绣身旁的嫩绿色旗袍女子,一双丹凤眼都快斜上天了! 潘锦绣倒是做出很宽宏大量的样子,说:“秀儿你就少说两句,人家易小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易莜笙笑了笑,选了一块布交给老板,让他先带母亲去后院量身,再踱步到她们面前道:“谁说我心里不好受啦?这位秀儿姐姐说我长得漂亮我很高兴啊,而且,我住的房子的确是孔少帅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啊,少帅喜欢我,就想养着我,你们也只能来我面前说说酸话,那么有本事,去让少帅把我赶走啊!” 潘锦绣脸色已白,但还是端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倒是那秀儿泼辣得很,骂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人家锦绣姐姐才是少帅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又算什么东西!还有,谁是你姐姐,被你这么叫,我嫌脏!” “叫你姐姐是因为你老啊!”易莜笙掩唇一笑,又道:“你最好搞搞清楚,我就算再不是东西,少帅也喜欢我。” 说着又看向了潘锦绣,言辞犀利道:“至于你这锦绣姐姐,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自己得不到男人的欢心,就想出让人假扮,秀秀假恩爱来让我伤心,这种手段,我这种百乐门的舞女都觉得低劣!” “你!”秀儿已经扬起手要打易莜笙,可是戏剧的是,最后却让自己人拦了下去。 潘锦绣自己道:“看来岚枉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也罢,我本来就不准备你们能因此误会多久,我不过是想让你和岚枉都看清一件事,你对他也并非完全信任,只要我使使小手段,这感情,不是就有裂痕了吗!” 易莜笙双目渐横,突然觉得自己小看了潘锦绣,但嘴上可没饶人:“没有裂痕,阳光怎么射得进来?不瞒潘小姐说,我和岚枉现在的感情,可又深了一步,而他对你,只会更加厌弃!” 第五十二章 搞事 潘锦绣深呼吸了一口,嘴角仍旧扯出笑意:“就算他现在再厌弃我又怎样,他要娶的人仍然只会是我,而你,注定什么都不是,要是生下孩子,他也注定是见不得人的野种!” 易莜笙怔了怔,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问题,这么被潘锦绣一提醒,心里一哽,但嘴上还是说:“那潘小姐最好还是赶紧去烧烧香拜拜佛,祈求我永远不要怀上孩儿,莫不然,以岚枉的性情,怕是一定会排除万难迎我进门的。” 潘锦绣脸上再难见笑,握着提包的手那是紧了又紧,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做梦!”就转身走了。 此番较量这样收尾,易莜笙也并没觉得有什么畅快,潘锦绣提的那句孩子深深的刺了她一下,她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是孩子呢? 所以这晚孔岚枉来,想碰她的时候,她下意识躲了一下,说自己不舒服。 孔岚枉倒也没有勉强,就那样从后把她抱在怀中,平静问她:“听说你今日遇到潘锦绣了?” 易莜笙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孔岚枉又道:“她说的话,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什么都不要管,其他的就交给我,我不会让她伤害到你。” 易莜笙心里堵堵的,她很想说,女人本性善妒,况且她本就不是宽宏大量到能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潘锦绣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伤害!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她知道他已经很为难了。 死一样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的转动了身子,面向孔岚枉,问出了那句搁在心底很久的话:“你说我们现在算怎么回事儿?” 有了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全沪都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人,可她,却在今日遇到潘锦绣后再一次感觉到空唠唠的。 这个问题似乎也把孔岚枉问住了,他沉吟了半晌才回:“你是我爱的女人,我知道现在委屈你了,但你给我点儿时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名正言顺。” 易莜笙微微勾起了嘴角,“好,我相信你。” 孔岚枉温柔地吻了吻她额头,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易莜笙第二天醒得本来很早,但孔岚枉已经走了,去问连珠他什么时候走的,连珠回答一个小时前,还说孔少帅说了,最近尤为要勤勉些,年后好打场漂亮战争,向老帅讨个奖赏。 易莜笙随口感慨:“孔帅就他一个儿子,将来整个沪军都是他接管,他还需要什么奖赏。” 连珠笑:“少帅需要小姐啊。” 易莜笙这才反应过来,孔岚枉所求多半会和自己有关,心头渐渐就泛起甜意。 早饭后不久,白香忽然来电,说齐镇远的合作伙伴最宠爱的一个姨太太在家办舞会,齐镇远有要事不能陪同,邀她一起去。 易莜笙想着闲来也无事,便应允了。 两人在对方家门口碰面,白香一身正红色洋裙,加上艳色妆容,显得俏丽又明媚,相比之下易莜笙暖黄裙子倒显普通了很多。 进去的路上,白香说:“举办这个舞会的朱家三姨太就是老齐新纳七姨太的姐姐,我早就看不惯她们俩了,今天就是打定主意要来压她们一头!” 易莜笙吃惊地望着她,“你今日不会是想搞什么事情吧?” “怎么?害怕了?”白香也看向她。 易莜笙笑,“我正好觉得很无聊,想看戏!” 踏过房门,白香就高声道:“哎呦,大家都到了啊,这么热闹!” 舞池中的男男女女的目光齐刷刷的朝她们汇来,白香还挺不好意思地说:“怎么我们一来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呢,真是怪难为情的,大家继续玩啊。” 朱三姨太扭着纤腰过来,堆笑道:“哟,这不是齐五姨太吗?我记得我好像没有请你吧?”说着又瞟了眼易莜笙,语气更加不削道:“还有这位,我怎么都不认识呢?” “我就是传说中的不请自来。”白香一脸假笑,“至于我旁边这位,朱三姨太不认识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沪都人,谁不知道我们的舞国皇后易莜笙。” “舞国皇后?呵!不过就是一个舞女!你以为我们是你那种出生,三教九流的人自然不认识!”说这话的是另一个女子,一身胭脂色洋裙的她正往这边走来,比之朱三姨太更显年轻活泼。 易莜笙一见她就惊了一下,那不是昨天和潘锦绣同路的秀儿吗! 正在她很懵的时候,白香已经回过去了:“我们哪种出生?你们又哪种出身?还不是都是给人家做姨太太的命,你那么自诩清高,就该去做正房啊!” 秀儿气得脸都红了,摇着朱三姨太喊大姐,说要把她们哄出去,白香见此一笑,说:“老齐可是你家朱老爷的合作伙伴,我这次来是得了老齐默认的,你要是敢赶我走,我保准有法子把那桩合作搅黄了!”说完就拉着易莜笙往里走。 朱三姨太权衡利弊之下当真没把她们赶走,还命人送去好酒。 在一边坐下后,易莜笙就问:“那秀儿不会就是齐镇远的七姨太吧?” 白香说是啊,易莜笙更不解了,那依她的出身,潘锦绣怎么可能和她来往。 白香说那赵秀儿家里本来也挺有钱的,后来破产了,一家沦落到饭都吃不起,两个女儿又都不想过苦日子,就做有钱人的姨太太咯。 由于易莜笙问及潘锦绣,白香就顺带说了说,她说潘锦绣其实最会表面功夫那一套,由于她很小就和赵秀儿关系很好,赵秀儿她们家落魄后,她也时不时去找她。 白香最先听说的时候还觉得这潘小姐还挺好,不嫌贫爱富,直到有次去吃饭的时候路过潘锦绣的包厢,不小心听到她在和下人说,她不疏远赵秀儿不过是为了让沪都人高看她一眼,实则她内心早已对赵秀儿厌恶至极,还说什么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她总有一天会和她绝交,只是一直在等机会。 易莜笙闻后默了很久,眼神不由落向不远处的赵秀儿身上,总觉得利用她,反击潘锦绣一次! 她们这边正聊着,房门口突的闪来了一位挺拔男子,面带笑容地扫视着舞池,似是在寻找谁。 由于他长得俊美,好些女的已经叫了起来,朱三姨太一看到他脸色就变了,忙着迎上去,受宠若惊般的问:“云少爷怎么来了?” “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朱三姨太脸都快笑烂了。 易莜笙和白香自是都注意到了那边的异样,云寒正好朝她们这边看来,几人对视间,云寒笑得花枝乱颤,而易莜笙和白香皆是一愣,心问他来做什么? 白香看过一眼就瞥向别处,似是很不想看到云寒,云寒很感挫败,也不打算过来打个招呼,兀自搂着个女的开始跳舞了。 没多久,有男人来请易莜笙她们跳舞,赵秀儿这个老齐新宠在此,白香自然不会和别的男人共舞,让她抓住把柄,便示意易莜笙去。 那晓人家晃了易莜笙一眼就忙说不敢,言下之意是那可是少帅的人,他还没那个胆子去碰。 朱三姨太趁这个时候过来,尖着嗓子道:“齐五姨太既然来了我的舞会,怎么能不跳舞呢?” 易莜笙在旁笑,挑眉看了看赵秀儿所在的方向:“你的妹妹不也是没跳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的赵秀儿尖叫了一声,随之望去,见到她正被云寒拖入舞池,搂上她的腰就开始跳,强有力的禁锢住她,弄得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朱三姨太脸色立即很难看,但云寒是谁啊,他爹可是孔帅的左膀右臂,他又自小和孔少帅关系匪浅,他看上的舞女,谁敢说什么! 易莜笙和白香对视一眼,后者一脸茫然,前者却早已看穿一切,云寒这是在帮白香呢。 朱三姨太扫了她们两个一眼,猜到白香回去定会拿赵秀儿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共舞大做文章,便想过去提醒一下,可谁知云寒一脸嬉笑的对怀中美人说: “原来你已经是有夫之妇啦,我还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呢!”但他还是没有立即放开赵秀儿的意思。 赵秀儿嘴角抽了抽,脸色不太好,云寒还问:“那是我的舞技更好,还是那个齐镇远的?” “当然是……” “是我的,对吧!”云寒直接抢答,赵秀儿也不便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云寒立马乐开了花,提高嗓门对在场众人说:“大伙儿刚才听到没,赵小姐说了,我比她家齐镇远,厉害多了!” 易莜笙正在一边喝酒,差点儿没一口喷出去,白香已经在旁边笑得不成样子,还说云寒真是好样的! 就在这几人欢喜几人愁的时候,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住了,宏厚一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朱三姨太最先开口:“谁叫你们把门关上的,快去打开!” 每一个人响应,接着就看到屋内仅有的几个男下人放下手中的活,迅速掏出手枪,从四面八方围住舞池,其中一个说:“全部给老子蹲下!” 众人大惊失色,好些人尖叫起来,直到那男的冲屋顶开了一枪,大伙儿才闭了嘴,听从吩咐。 易莜笙和白香这边也站有一个服务员,用枪指着她们的脑袋,厉声吩咐:“给老子滚到他们那边去!” 第五十三章 获救 要说枪阵,易莜笙也不只见过一二次了,所以此刻还算镇定,只是白香吓得不轻,她只好搂着白香缓步过去。 她们蹲在边缘,身后靠着朱三姨太,另一个男子低声在问她到底怎么会事,朱三姨太声音都在打颤,回说:“我……我也不知道,我要办舞会,家里人手不够,就从外面找了伙儿人来,哪知道……” 还没说完,一个服务员就来把她踹倒在地,厉声叫她老实点儿! 由于这一茬,有人又在叫,易莜笙趁乱快速寻找着云寒的身影,她知道,这里除了他谁都不能指望。 可是云寒离她们着实有些远,场面也很快就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服务员控制下来,易莜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靠拢,只能拼命护好白香。 好些个服务员去往楼上楼下索罗金银珠宝,还有一个挟持朱三姨太去一边不停打电话,听那意思,似是在通知她们这些人的亲属来。 一众人惊恐万状,人堆中忽的响起一声惨叫,寻声望去,就见云寒倒地大喊肚子疼,那些持枪的服务员过来训他,他还趁势打起滚来,一个威猛的服务员直接去把拧起,狠话道:“你要是再不给老子老实点儿,信不信老子一枪就把你毙了。” 他疼来脸都扭曲了,很是虚弱地说:“大哥,我是真的肚子疼,你可千万别杀我,我家里就我一根独苗苗,就算你向我爹娘开天价,他们都会凑来给你的。” 那服务员一听事关于钱,再骂了他两句就把他扔下去,他又借势滚了两下,成功的靠近了易莜笙和白香。 白香本是蜷缩在易莜笙怀中,云寒滚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了她一下,她条件反射性的回头,看到云寒对她口语两字:“别怕。” 这一幕自是被易莜笙收尽眼底,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她心里突然燃起一种惋惜,白香和云寒是不是相遇太晚了…… 没多久,洋楼外就陆续响起轿车的喇叭声,他们本是收到自己儿子女儿突然晕倒的消息才赶来的,完全没想到一来居然是如此局面。 服务员的头子在外面还安排有人,那些老板一来就被控制住了,那头头还亲自出去说,他们的孩子、姨太太现在都在手上,要他们立马派一个人回去准备金条,但凡有报警者,他们一家人就一起下地狱吧! 为了活命,大家当然愿意舍财,场面也还算和谐,起码歹徒并没有撕票的意思,可是齐镇远的到来,就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他两个姨太太都在歹徒手上,自是心焦急了,也是毫不犹豫地命人回去拿钱,但就在这时,有个服务员去往歹徒头子身边,一眼就认出齐镇远,当即就激动了起来,“大哥,就是他,就是他一直拖延我的工钱,害我没钱给娘抓药,娘才去了!” 齐镇远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歹徒头子双目就一横,叫人抓住他,走过去就是一顿暴揍,然后吩咐人把他拖进屋里去。 白香本是安安静静的,一看到齐镇远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拖进来当即就慌了,扑出去大喊:“老齐!”易莜笙和云寒拉都拉不住。 另一边的赵秀儿也在叫,歹徒头子看着这一幕甚觉好玩,叫人把白香和赵秀儿拉出去,然后对齐镇远说:“这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都是你最爱的姨太太吧?看她们对你这一往情深的样子,老子都感动了,老子现在给你个机会,今日不是她们死,就是你死,你自己说说看,你选谁?” 白香和赵秀儿已是泪眼婆娑,但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齐镇远就脱口而出:“我选我自己,我选我自己!”说着还跪在歹徒面前磕头:“我求求你,你放过我,我有的是钱,只要你饶我一命,多少钱我都给你。” 易莜笙在一边已经捏紧了拳头,暗骂一句王八蛋! 歹徒头子仰天大笑,一脚把齐镇远踹开,然后走到白香和赵秀儿的面前,一手捏起一个人的下巴:“看到没,那姓齐的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他不要你们了,要不,你们跟着老子?老子保证好好待你们。” 话落他就朝赵秀儿亲去,赵秀儿反抗,被他一掌扇到地上,然后扯开她的衣裳就欲行不轨。 这一幕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倒是易莜笙突然站了起来,大喊:“住手!” 那歹徒头子瞪过她,“你他妈算什么东西,给老子安分点儿,不然下一个被上的就是你!” 易莜笙却毫不顾忌地朝他走去,眼露风情万种:“这位大哥不就是想找个人乐乐吗,你看我怎么样?怎么着也比赵秀儿好啊。” 大伙儿都惊讶了,最甚的是那歹徒头子,双眼微眯问她想耍什么花样。 易莜笙走过去就贴到他身上,媚态自显:“我就是一个想活命的小女子,能耍出什么花样。” 声声入耳皆是一阵酥麻,勾得那歹徒头子心里直泛痒痒,立马就从赵秀儿身上下来,勾起她的腰,刚想亲,她就说:“大哥别急啊,现在人这么多,人家害羞啊!” 歹徒头子笑说对对对,她又道:“要不人家去楼上等你,你先把这里搞定了来?” “好,就依你。”歹徒头子随即吩咐一个人把她送上去,她走之前告诉他白香是她好姐妹,还请多关照,最后还给了云寒一个眼色,让他保护好白香。 易莜笙被送到楼上卧房关押,门口守有一个壮大汉,这间卧房靠花园边界,透窗就可望到院外的马路。 她来回踱步,思索如何化险为夷,但考虑过来考虑过去都发现,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从内打破! 她在窗前徘徊好久后,突的看到马路远处驶来一辆轿车,最先她没注意,近了她才发现那好像是帅府的车子。 她来不及考虑其他,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就朝窗外扔去,好在这边离洋房的大门远,那边应该没有听到动静。 如她所料,台灯砸在车子面前,司机停车探头望了楼上一眼,她认出那是小李,便使劲儿挥手,不会儿后座也探出来个人头,万幸那是孔岚枉! 孔岚枉本是一早就受云寒那小子的邀请来参加这个舞会,但府中有事给耽搁了,这会儿才往这边赶,哪晓还没到就看见易莜笙在搂上。 他刚想开口,却看见她不停对自己做嘘声的动作,满腹奇怪,但也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她就转身进去,不会儿后飞了一个纸飞机出来。 让小李去捡起一看,大惊失色,对她点头示意后就独自下车,让小李开车回帅府调人手。 孔岚枉哪儿也没去,就在那里站着和她对视,易莜笙此刻有种莫名的心安,好像只要孔岚枉在,万事都可迎难而上。 但他们都没料到的是,还没一刻钟功夫洋房内就响起了几声枪声,易莜笙大惊之下冲出房门问那个守门的歹徒怎么回事。 他说他一直在楼上,也不知道。 易莜笙总感觉有什么不妙,推开他往楼下冲,楼梯刚走了一半就看到一个男的已经被打死,而云寒手臂中枪倒在血泊中,白香帮他捂住手臂不停落着泪,反而他还一副轻松的模样,抬手起来给她擦眼泪。 再一看角落,齐镇远正蜷缩在那里不停哆嗦,怕是吓来魂都没有了。 易莜笙被怔来腿有些软,扶在楼梯上不能动弹,这时有个小喽喽过来对歹徒头子说那些老板都把钱送来了,要他出去清点清点。 易莜笙闻此深呼吸了好几口,定定神后又绽放了一个笑容,跑去拉住歹徒头子道:“大哥也带人家去看看呗,人家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金条呢!” 歹徒头子勾了勾她的下巴,搂着她就往屋外走。 外面站了不少人,多是被刚才的枪声吓得惊魂未定,唯有一人神色自若,目光如炬地盯着易莜笙,易莜笙也看着他,嘴角微有弧度。 “他是谁?”歹徒头子指着那个镇定男子道。 孔岚枉自己上前道:“我是易莜笙的表哥。” 歹徒头子看了眼易莜笙,易莜笙点头后,他就问孔岚枉:“那你带了多少金条来?” “我刚到,派人回家去取了,还麻烦这位大哥多等一会儿。”孔岚枉恭敬道。 易莜笙也在旁说:“我们先去看看别人拿来的钱吧。” 歹徒头子笑着走到其他人面前,易莜笙也跟着过去,不过她的步子始终慢一步,还不着痕迹的往孔岚枉那边移。 待一切清点完毕,洋房外就响起了喇叭声,孔岚枉上前说:“大哥,我带的东西到了,还请你着急大伙儿一起随我去搬。” “一起去搬?”歹徒头子听不太懂。 易莜笙忙说:“大哥不知道,我这位表哥家是开玉器行的,还是些大物件,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你这次可赚到了!” 歹徒头子哪懂那么多,听到玉比黄金贵就乐开了花,忙着急好些人跟着孔岚枉出去。 外面停了两辆大卡,易莜笙很自觉的往孔岚枉那边挪,待得车门一开,就有一众军人跳下来,迅速包围歹徒。 这边情况稳定,易莜笙和孔岚枉就迅速带人往院里冲,那屋里的歹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从窗口射来的子弹击中倒地。 第五十四章 散心 一连串的枪响已让屋内各人的精神濒临崩溃,孔岚枉连忙命人把他们护送出去,易莜笙则去看白香和云寒,后者手伤不轻,赶紧就送了医院。 云寒在手术室取子弹之时,白香就一直靠在易莜笙怀中,眼泪似已经流干,只是声音还在颤抖。 易莜笙这才了解到原来歹徒是想打死齐镇远,他在躲避的时候让另一个男子不幸中弹身亡,而关键时期,白香又想过去护他,云寒见转,也跳了过去,才会受伤。 易莜笙知道白香这次受惊不小,不止是历经一场浩劫,还有让她彻底看清了齐镇远和云寒…… 万幸云寒的枪伤并未危及性命,被送去病房后还有心情和白香开玩笑:“你今天吃的是苦瓜吗?表情苦成那样。” 白香错开他炙热的目光,“谢谢你。” “怎么个谢法啊?以身相许?”云寒用好手枕头,浑身又散发一种痞气。 白香惊得瞪大了眼睛,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走了。 易莜笙把白香带回小洋楼,白香回房就开始睡,过了几个小时孔岚枉过来,说那些歹徒已经招供了,他们不是些混混就是被工厂辞退的,恰逢朱三姨太办舞会需要人手,他们就合计了这一出绑架案,想要捞一把笔钱回老家过个好年。 易莜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这么简单?” 孔岚枉知她什么意思,“我会继续调查的。” 话落就转看了她一圈,问她有没有受伤,她淡淡笑着摇头,目光不由望向二楼,她知道白香这次一定伤得很重。 “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易莜笙转头拽着孔岚枉道。 孔岚枉刮了刮她的鼻梁,“还和我这么客气,说吧。” “这段时间都不要让齐镇远来打扰白香。”易莜笙道。 孔岚枉笑了笑,“你放心,云寒已经开过口了。” 后来好一段时间白香都住在易莜笙这里,她倒是没几天就恢复了元气,只是对那日之事闭口不提,期间云寒也来找过她,她也避而不见。 易莜笙就这样和她与世无扰的过了半个月,直到某一天,孔岚枉带了个女人来。 易莜笙看到赵秀儿找来并没什么意外,只是白香实在不怎么待见她,易莜笙便邀她去后花园谈。 赵秀儿先开口:“那日是你救了我,我来和你说声谢谢。” 易莜笙打量着她,发现这个小姑娘着实有些与众不同,说是来道谢的,那语气那神情,还是一副傲慢样。 “你不是和潘锦绣交好吗,她要是知道你来谢我,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呢。”易莜笙故意试探她对潘锦绣的看法。 赵秀儿仰着头道:“我赵秀儿一向恩怨分明,这次的确是你救了我,但你也甭要指望在孔少帅这件事上,我就会站在你这一边,毕竟人家锦绣才是正牌未婚妻,而且她还是我的好姐妹。” “好姐妹?”易莜笙笑里含着嘲讽之意,“赵小姐聪明伶俐,怎么就是看不清楚人呢?” 赵秀儿立马就急了,“你什么意思,你可不要挑拨离间!”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不过想送赵小姐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望某一天赵小姐不要后悔信了那个好姐妹就好。”易莜笙说完就没给赵秀儿反驳的机会,示意连珠送客。 赵秀儿本想理论一番,但余光晃到孔岚枉的身影,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气愤而去。 孔岚枉含着笑走过来,从后环住易莜笙的腰道:“看来某些人想反击了?” 易莜笙微微偏头,“怎么?害怕你的美娇妻受委屈?” 孔岚枉搬过她的身子,挑起她的下巴:“我的美娇妻不是你吗?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 易莜笙扭两下把头偏向一边,“我可不是你妻子。” “总有一天会是的。” 易莜笙诧异回头望着他,他浅浅带着笑,很快就倾身下去封住她的唇。 二人正吻得昏天黑地之际,连珠又大喊着“小姐”跑过来,一看到是这幅情景,惊恐得背过身去。 易莜笙和孔岚枉这才分开,前者显得有些尴尬,后者有些不耐地问道:“什么事?” 连珠这才快回:“云少爷又来了,正在门口大闹。” 易莜笙和孔岚枉赶过去的时候,白香已经站在了云寒面前,云寒欣喜若狂,她却冷若冰霜,最后说想和云寒单独谈谈,二人就出去了。 易莜笙在屋里就坐立不安,孔岚枉少有看着她这般焦愁,不由觉得好笑,先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说:“相遇就是命,你不得不认,我看云寒这次对白香是认真的,实话告诉你,朱三姨太那个舞会,要不是云寒打听到白香会去,他才不去凑那个热闹呢!就这份心,比那个贪生怕死,只会花言巧语的齐镇远强多了吧。” “但是白香一定会拒绝云寒的!”易莜笙一口咬定,没人比她更了解白香,那样一个要强的女子,即使永远都不会再回齐家,也不会这般轻易的接受其他男子,那不是摆明着要别人指指点点吗。 这下连孔岚枉都不禁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抓了起易莜笙的手,说:“走,我们去偷听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要到时候又吵得不可开交。” 易莜笙一脸懵逼,“偷听?去哪里偷听?” “跟我走就是了。” 孔岚枉把她带出了城,一块宽敞的草地上,易莜笙这才知道他哪里是带自己出来偷听的啊,分明是散心。 此时已是冬季,草地枯黄,不过在夕阳的映照下,倒是别有一番美感,给人一种戈壁荒漠的壮阔感觉。 两人执手漫步在草地上,好久后孔岚枉问她:“心情好点儿没?” 易莜笙调皮道:“若我说没有呢?” “那我就陪你走到地老天荒,直到你心情变好为止。”孔岚枉逆着夕阳暖红的光看着她,好似英雄穿着霞披而来,不为拯救世人,只为哄她一人欢喜。 易莜笙看得有些出神,好半天才笑了起来,“你还说齐镇远只会花言巧语,我看你都快比得上他了。” 孔岚枉停下脚步,拥她入怀,“做不到的叫花言巧语,做得到的叫誓言,我将用这一辈子的时间让你重新相信它。” 易莜笙靠在他肩膀处,嘴角止不住往上扬,心里和眼前这片夕阳一样,无限美好! 两人回去天已经黑了,白香早就回了小洋楼,正穿着围裙,端菜出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回来啦?快来吃饭吧,这可都是我做的。” 白香甚少下厨,这般反常让易莜笙和孔岚枉不得不觉得奇怪,相视一眼,转看半天都没见到云寒,猜着他已经回去了。 饭桌上白香很多话,还说什么明天带易母上街好好打扮打扮,把易母逗得开怀大笑,只是一个字都没提到云寒。 饭后孔岚枉走时,易莜笙特意嘱咐他要把云寒的情况告知一番,孔岚枉还逗她:“你那么关心那小子干嘛!不怕我回去把他揍一顿。” 易莜笙笑:“随便你啊,反正我又不会心疼。” 孔岚枉这才笑起来,亲亲她的额头才走。 易莜笙回到楼上,白香正坐在露台上抽烟,易莜笙走过去就把那玩意抢了,“你不是早戒了吗,怎么又抽起来了!” 白香也不再要回来,只是那样空洞的望着黑夜,“我今天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和他绝无可能,你说他回去会怎么样?大醉一场?” 易莜笙默了默,再说:“我不知道,倒是白香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白香眼中聚起泪花,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说:“莜笙你也知道,因为我是女儿身,自小被父母遗弃,我早就暗暗下了决心,凡是危急关头再抛弃我的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要和齐镇远一刀两断,再找个合适的工作,自己养自己!” 这是易莜笙最期待的答案,蹲下去抱住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另一边,孔岚枉去了云府,云寒早已喝得烂醉如泥,还抱着孔岚枉哭喊:“我那么喜欢她,可以不在乎她的身份她的过去,她为什么就不愿意给我个机会。” 孔岚枉很嫌弃的把他推去一边,“白香比你看得清楚现实,你可是云家独子,出生不俗,娶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当过别人姨太太的舞女。” 云寒指着他道:“那你呢,你还不是喜欢易莜笙,你还不是不可能娶她过门!” 孔岚枉双目一冷,“我会想办法娶到她的!” 没几天,宋世鸣接到消息赶过来,说要接白香去尧芜过年,最重要的是换个地方换换心情,她倒是很乐意的收拾着东西跟着去了。 走之时,易莜笙和孔岚枉还一起去送她,她整个人都显得很有精神,直到余光瞥到一处,心头一紧,快速和他们话别就上车了。 易莜笙还有所奇怪,直到车子开走,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哪里正站有云寒,他显得无比落寞,已经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 “白香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宋世鸣,就是在躲他吧。”易莜笙感叹道。 孔岚枉牵起她的手,转移话题:“一会儿想吃什么?” “你做的糖醋排骨。” “好,我们买排骨去。”孔岚枉牵着易莜笙的手大步走着,二人好似居家小两口。 第五十五章 保护 当易莜笙和孔岚枉提着排骨回小洋楼时,楼内正被一股寂然的气氛笼罩。 易母本来坐在客厅,但见他们回来后急忙要往搂上走,易莜笙看出不对劲,喊道:“娘,您怎么了?” 说着跑到易母身边,易母却有意躲闪她的目光,把头偏向一边,还说没什么。 易莜笙见她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忙着问:“娘,您到底怎么了?” 易母还是吞吞吐吐说没事,孔岚枉在后直接叫连珠:“你说!” 连珠这才慢吞吞道:“刚刚……孔夫人和潘家小姐来过了。” 易莜笙双目一冷,看母亲如此伤心难过,不用细问也猜得到孔夫人和潘锦绣说了些什么好话! 孔岚枉神色也暗,但见易莜笙什么话也没有,先把易母送上了楼。 易莜笙安抚易母一番下来的时候,看到孔岚枉正站在窗前抽着烟,烟气寥寥吹向玻璃,余光晃到她出现,把烟头掐灭转身道:“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易莜笙勉强笑笑,并不想说这个,转移话题道:“做排骨去吧!” 孔岚枉明显一惊,猜到此事在她这儿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翻篇,但也什么都没多问,点头笑后就去厨房。 孔岚枉今日这顿糖醋排骨做得极好,易莜笙也吃得很香,只是他怎么看,她脸上的笑都像是假的。 他终于忍不住问:“小笙,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易莜笙扫他一眼:“放心,我恩怨分明,孔夫人多半都是被潘锦绣挑唆来的,这个仇,我会去找潘锦绣。” 孔岚枉突的握住了她的手,“潘家虽说只是书香门第,但族中亲戚多在政.府,势力也不可小觑,我不希望你冒然行事,还是将一切都交给我吧。” 易莜笙抽出自己的手,往另一边偏了偏:“交给你?她可是你的未婚妻,你顶多也就训斥几句,点儿作用都没有!” 话落她就起身往楼上走,孔岚枉唤了两声无果后,重叹了两口气。 第二天,小洋楼外又增加了一倍的守卫,说是非孔少帅首肯,其余人等一律不许进入。 连珠来报备时,易莜笙正站在一树腊梅下,清香绕身,好是惬意,然,眉头却是不见舒展,她勾了勾嘴角:“不准人进,也不准我出吧。” 连珠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少帅那么疼小姐,怎么可能软禁小姐。” “谁说是软禁了?不过是保护。”易莜笙笑,“不过……我易莜笙才不需要他这门子的保护!” 话落易莜笙就往大门走去,急得连珠慌忙跟上。 果不其然,易莜笙走到大门就被戍卫拦下,那人说:“少帅说了,最近沪都不安生,小姐要想出去,务必要少帅陪同。” “他一天到晚那么忙,要是十天半个月都没空陪我,那我岂不是要在这里困十天半个月了!”易莜笙愤愤道。 戍卫不说话,只是拦路不让,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连珠见状忙拉易莜笙:“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原则问题,我绝不退让!”易莜笙甩开连珠,就迅速去抽出邻近戍卫腰间的手枪,趁所有人都没还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上膛对准自己的脑袋。 “小姐!”连珠和戍卫全都惊慌失措了,就听她大喊:“放我出去!” 戍卫头头稍微镇定点儿,叫人去通知孔少帅,但是易莜笙等不及了,枪头又逼近了自己脑袋一分,“我现在就要出去!” 戍卫头头拿她没办法,只能放行,但是领了一队人出去跟着。 易莜笙此行毫无目的,只是本能的想逃离孔岚枉为她编织的牢笼。 没逛上一会儿,她就看到前方来了辆熟悉的车子,好像是巫山岳的,便急忙朝他招手。 果真,车子停在她面前,巫山岳就从后座探出头来,带许惊奇:“我正要去找你呢!” 易莜笙瞟了一眼身后的尾巴就觉得烦,多话没问就上了巫山岳的车,那些戍卫还想跟,但是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个轮子啊。 巫山岳倒是好奇:“那些都是少帅派来保护你的?” 易莜笙憋憋嘴,“别提了,他是怕我去找他未婚妻麻烦。” 巫山岳默着没接话,易莜笙转头问:“你刚刚不是说是要去找我们吗?可是那件事有什么眉目了?” 自她和白香在朱三姨太的舞会上碰到那档子事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是孔岚枉那边一直没给她个合理的说法,这让她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不禁在前阵子找了巫山岳帮忙。 巫山岳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那伙歹徒能顺利进入朱三姨太的洋楼帮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那个人,我查到叫李枫。” “李枫?”易莜笙在脑袋里面快速搜索了一大圈,并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直到巫山岳补充道:“也就是潘锦绣的表哥。”她才恍然大悟。 易莜笙又想到了那晚在电影院门口,她把李枫错认为了孔岚枉,心里就燃起一股无名火,“也就是说,那次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巫山岳轻吐了口气,“也可以说是冲着白香去的,那次舞会你不一定会去,但是白香却是铁定了会去凑个热闹。” “白香是我的好姐妹,伤到她,也就等于伤到了我!”易莜笙怒火熊熊而起,“真是卑鄙小人,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好了,居然敢伤害我最亲最重要的人!”继而就拉着巫山岳问:“那个李枫现在在哪里?” 巫山岳叹了口气,“前几天犯了错,被孔少帅赶去边界僵守了。” 易莜笙心沉了一下,她总觉得孔岚枉一定是知道了这一切,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李枫刚好在这段时间又犯了错! “停车!停车!”易莜笙突叫,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孔岚枉问个清楚! 巫山岳却似已经猜出她的小心思,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他自然会来找你的。 车子刚开进小洋楼外的路口,就碰到孔岚枉的车,后者见此就停了下来,还着军装的孔岚枉快步冲到巫山岳车面前,打开车门拽易莜笙。 “你这样跑出去,是想急死我啊!”孔岚枉满脸写满心焦。 易莜笙倒显得不咸不淡,下车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然后和巫山岳挥挥手就沿着小道走去,也没搭理孔岚枉。 孔岚枉也默不作声的跟她去了后花园的湖边,看她一脸暗沉,以为她在生自己不让她随意出去的气,便道:“我只是担心你独自出去又遇到潘锦绣,再吵一架,气着的可是你!” 冬风有些大,易莜笙收拢衣裳,面色清冷道:“即使那样我也不要做你养的金丝雀,终日只能待在这里!” 孔岚枉见状去抱住她,本想给她一点儿温暖,为她挡部分寒风,却被她挣开,她还冷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李枫就是舞会险事的幕后黑手?” 孔岚枉一愣,整个人都僵在了风中,沉着脸问:“巫山岳告诉你的?” “这重要吗?”易莜笙冷冷的看着他,“我不止一次的问过你那次事件到底有没有猫腻,你都说再查查,你答应过我不会再骗我,就是这样敷衍我的?” “小笙,你听我解释。”孔岚枉去握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了解到真相,就一定会怀疑是潘锦绣搞得鬼,但是我已经查过了,潘锦绣这次把手保护得异常之好,完全没有半点儿证据指向她,你若是唐突行事,只会给自己惹乱!” 易莜笙笑意更凉,整张脸都显得冷气了几分,“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蛋啊?那你还喜欢我干什么?” 孔岚枉一把把她拥入怀中,“小笙,我不过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我希望你是无忧无虑的,而不是一天到晚只知道去和潘锦绣算计不断,至于那些事,你交给我就好,总有一天,我会和潘锦绣把所有的账目都算清!” 易莜笙怔了怔,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我易莜笙向来自力更生惯了,但凡有机会,我都会将她一军,还请少帅不要阻拦!” 孔岚枉眉心大皱,松开看着她道:“小笙,你怎么如此倔强!” “生来如此,难以更改!”易莜笙说完就和他擦肩而过,回房中关到晚上。 连珠送来晚饭,看她也是愁眉不展,不由道:“小姐这又是何必呢,只要待得时机成熟,少帅一定会帮小姐报仇的,小姐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啊!” “他肩上的担子重,不是成天只为我一个人转悠。” 易莜笙站在窗前,遥望远方,她想到了孔岚枉带她登上沪都最高楼的那夜,他对她说自己的志向在于家国天下,在于结束这混乱的军阀割据。 如此,她和潘锦绣这些磨蹭不过都是小事,自己能动手,何必麻烦他! 接下来的几天易莜笙倒也没有四处乱跑,除了晚上去百乐门唱一曲外,白天多和易母在家剪窗花,备新春之物。 眼看着小年就要到来,家中一派喜气,而这时,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随风而至。 第五十六章 报复 原来小年后的两天就是潘锦绣的生辰,每年这日她都会请上一众姐妹在家欢聚。 易莜笙得知后暗道机会来了,便去跟孔岚枉说那天要出门一趟,孔岚枉似是猜到她想做什么,略露气意,她当即就恼了:“你要是不同意,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进我的房门!” 孔岚枉无奈,便说要派人贴身跟随。 到了那日孔岚枉留了纪逍林随她前往,潘公馆建筑风格乃是中西合璧,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女儿家的欢笑声。 易莜笙不请自来,自是被人拦在大门外,她只说了一句:“去告诉你家小姐,易莜笙来了。” 果不其然,下人不会儿就回来请她进去,但是纪逍林被扣在了门外,纪逍林本来有所担心,易莜笙笑说无妨,反正也用不了他。 大厅中,潘锦绣着一套红色连衣裙,正被花团锦簇,遥遥看见易莜笙走来就道:“易小姐真是好兴致,什么地方都要去凑个热闹。” 易莜笙只笑,扭着细腰过去,“我来锦上添花啊!” 潘锦绣结交的都是大家之女,多是对易莜笙这种百乐门舞女嗤之以鼻,都是一脸嫌弃地说潘姐姐怎么准她进来了,还有甚者直接道:“潘姐姐为何要和她废话,快把她赶出去,不要让她脏了你这地方!” 哄乱声中,易莜笙特意注意了下站在不远处的赵秀儿,她只摇着高脚杯在品酒,不帮也不踩上一脚。 “好了,今儿是我生辰,是好日子,来者是客,大家若是不喜欢,不搭理就是了。”潘锦绣倒是显得宽宏大度。 易莜笙冷冷笑过就走去一旁落坐,没人理她,她就独自品酒,直到大半个小时后,她看到潘锦绣从侧门去了花园,她才起身跟去。 不过出门之前,抓住一个丫鬟说:“一会儿叫赵小姐来花园,就说你家小姐找她。” 丫鬟正显为难,她就给她手中塞了一条珍珠手链,丫鬟这才点了头。 园中广中红梅,这时正是枝枝盛放,潘锦绣那一席红裙倒是和其格外相衬。 “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目的?”潘锦绣余光晃到她来,先道。 易莜笙笑:“就算我真有什么目的,告诉你岂不是太蠢了?” 潘锦绣侧目横她一下,似不打算再和她纠缠,绕过她就要走,而她却道:“朱三姨太舞会上的那些歹徒是你叫李枫安排的吧?不过你们不知道我会去,便想对我姐妹白香下手,还专门找了两个和齐镇远有仇的,这心肠,还真够黑的。” 潘锦绣脊背一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就不用和我装傻了。”易莜笙转身面向她道,“你想对付我就罢了,那天可是还有你的好姐妹赵秀儿在呢,她可也是齐镇远的姨太太,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儿就被歹徒头子给强上了。” 话已至此,潘锦绣自知再辩无用,打量了周围一番才回头道:“没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但是那又怎样,你找不到证据啊!” 易莜笙目视斜上方,发现赵秀儿正往这边走来,故意放大分贝道:“没错,我的确找不到证据,但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你这女人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自己心心相惜的姐妹都不顾,心是石头做的吧?” 潘锦绣嘴角勾起阴笑:“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来就没把赵秀儿当成我姐妹,她家道中落,委身做个中年人的姨太太,如此身份怎配和我称姐道妹,还有那天舞会,就算那个歹徒头子不对她起色心,我都会派人去把她奸了,只有她彻底脏了,被众人嫌弃,我才可以有好的借口和她一刀两断!” 话刚落,身后就响起赵秀儿一声暴呵:“潘锦绣!” 潘锦绣顿时浑身滚过一个寒栗,瞪大了眼睛看着易莜笙,后者对她笑得灿烂:“这才潘小姐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赵秀儿已经冲了过来,搬过潘锦绣的肩膀就给她一巴掌,然后两人就骂骂咧咧起来,易莜笙不凑这个热闹,又回大厅去。 厅内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她见后叫了起来:“快去花园看啊,潘锦绣和赵秀儿打起来了!” 就此一句,那些女子纷纷你拥我赶地往外面跑,易莜笙瞟了一眼后就往屋外走。 刚走到前院就撞上了匆匆跑来的孔岚枉,孔岚枉慌着把她从头到脚的审视一下,“你没受什么欺负吧?” 易莜笙低头一笑,“这句话你该去问潘锦绣。” 孔岚枉正用一种“你干了什么”的疑惑表情凝视着她,潘家老嬷嬷就跑来了,大喊:“哎呦,少帅,你快去花园劝劝吧,小姐和赵小姐闹得不行,下人们拉都拉不开。” 易莜笙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孔岚枉看她一眼,对老嬷嬷道:“我还有重要军务要处理,哪有时间去管女人间的打打闹闹。” 话完就牵着易莜笙离开,独留老嬷嬷在寒风中一脸焦愁。 走出潘公馆,易莜笙就看到纪逍林垂着头站在车子旁,看样子怕是被孔岚枉责备过,帮他说话道:“是潘家的人拦着他不让他随我进去,你要怪,去怪潘家啊!” 孔岚枉哪里猜不出她的小心思,点了点她的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潘锦绣都被你使计来和别人打起来了,你还让我再去骂她一顿啊?” 易莜笙憋憋嘴,“我还只报了舞会的仇,她带着你娘来找我娘麻烦这事儿,我还没出着气呢!” 孔岚枉无奈地摇摇头,她凑过来说:“怎么?觉得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啊?那就别来找我啊!反正追我的老多了!一喊一大片!” 孔岚枉玩味笑笑,“你现在倒是喊给我看看。” 易莜笙气鼓鼓的瞪着他,随即就甩门上车,孔岚枉笑笑,跟着坐了上去。 易莜笙故意往另一边挪,孔岚枉凑过去就抱住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耍小性子。” 易莜笙又转头瞪他,这次还没开口,他就补充道:“不过我喜欢!” 易莜笙这才笑了,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家。 之后没两天,关于潘锦绣是朱府舞会意外的幕后操作者的消息就流传了出来,整个沪都因此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百乐门这种风月场合,热议更是只多不少。 由于那日易莜笙在场,不少人来问她此事是不是真的,她只高深莫测的回一句:“你猜!” 就在这风波难平的日子里,赵秀儿又来找了易莜笙,只为了很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易莜笙收下这份谢意后,问她今后的打算,她知道她也自那件事后离开了齐镇远,此时算是无家可依。 她只说想回乡下老家,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看心情吧! 易莜笙觉得这赵秀儿其实和白香挺像的,都是爽快性子,要不是同时遇到了齐镇远那个人渣,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 最后易莜笙抱了抱她,“哪天走投无路可以来找我。” 赵秀儿笑,“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么一天。”然后又叮嘱了一句:“小心潘锦绣,这次她的名声受损不少,她一定会记在你头上的。” 易莜笙耸耸肩,显得不以为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年关已近,二十九这一天孔岚枉来带她出去玩,说是第二天要在家陪父母,肯定没时间过来看她了。 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遇到云寒,他跑过来就问易莜笙:“她有给你挂电话么?她最近好不好啊?” 易莜笙故意逗他,“她是谁啊?” 云寒急得抢走她面前的餐盘,“你明知故问!” 话刚落,易莜笙还没反应,孔岚枉就拍了桌子,瞪他一眼,他就乖乖把餐盘放下,再好言好语说:“就是白香啊,她在宋家过得怎么样?” 易莜笙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说白香啊,她挺好啊,我们昨晚才通了电话。” “那她什么时候回沪都?”云寒眨巴着大眼问。 易莜笙切下一小块牛排入嘴再说:“她回来你就要去骚扰她,她还怎么敢回来?” 云寒顿时就有些急,摇着易莜笙胳膊说:“那你告诉她,我保证不会再骚扰她了,我就想和她……做朋友,对……只是做朋友!” 他还没有听到易莜笙的回答,孔岚枉就过来拉开他的手,厉音道:“再敢对她动手动脚的,就给我滚回德国去!” 云寒瞬时一脸委屈,易莜笙见了不由觉得好笑,“行了,年后我会和她说的。” 云寒这才兴高采烈的去一边落坐,胃口大开点了超大份牛排。 易莜笙和孔岚枉不知道的是,云寒吃着吃着脑筋就不太对了,扔下刀叉就往外面奔,直接开着车去了尧芜。 下午,孔岚枉带着易莜笙出了城,去登南山。 沪都今年的雪都不算大,但山上倒是积了不少,遥遥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好似仙境,孔岚枉笑说还可以堆雪人。 但易莜笙看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就傻眼了,她总觉得爬上去腿就要断了。 孔岚枉见此,笑了笑,走到前面弯下腰,说:“上来,我背你上去!” 第五十七章 找人 易莜笙笑了笑,二话没说就跳到孔岚枉背上,孔岚枉欢快地叫一声:“我们玩雪去了。”就背着她拾级而上。 身后跟随的戍卫都说还从没见过少帅如此欢喜的模样,有胆大者还说少帅怎么孩子心性了,纪逍林闻之也笑,回道:“少帅的这一面,也只有面对易小姐时才会表露出来。” 越往上走雪景越浓,连绵硕白,好似不染凡尘一般。 中途易莜笙问孔岚枉:“我重不重?你有没有背累啊?” 孔岚枉笑她:“若我说重,你会下来吗?” “不会!”易莜笙快速回道,挽着他脖子的手臂又收了收。 孔岚枉单薄的唇角勾起弧度,把她往上颠了两下,又加快了脚步。 南山山顶广植腊梅,雪压暖黄,如同新孵小鸟般可爱,清风拂过,馨香自来,孔岚枉的脚步停在腊梅林边处,易莜笙下地就往林中窜,孔岚枉一直在后面叫她慢点儿。 她回头笑说:“你知不知道你这唠叨的样子活像老妈子!” “好啊,你居然敢说堂堂一军少帅是老妈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孔岚枉说着就从地上抓起一团雪,砸向她脚下。 易莜笙自然也不示弱,回敬了他好大一团,二人就这样玩闹了起来,你追我赶,于漫山雪景中,于腊梅花丛下…… 最后是易莜笙跑不动了,跌坐在雪地上,孔岚枉见之一笑,赶忙去把她搀扶起来,说地上凉。 易莜笙却抓住这个机会,砸了他好大一团雪球,弄得他满脸都是,他正要发脾气,却在看到她灿烂笑容后,一切恼怒都化为乌有。 他们在山上待了一下午,后来还堆了个好大的雪人,易莜笙指着那个丑丑的雪大汉说像孔岚枉,孔岚枉却说:“你和我一起堆出来的,难道不该是我们的孩子吗?” 易莜笙瞪大了眼睛,“我的孩子怎么会那么难看!” 孔岚枉把她拉到前方,从后抱住她:“那我们就生个好看的。” 玩闹一下午,回城天都黑了,易莜笙精力有限,上车就靠在孔岚枉肩上睡了过去。 奈何刚走到一半,车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孔岚枉见是沪军出动,不由停车询问。 带头的说:“禀告少帅,是云司令家的公子找不到了,全城上下都搜过了,就是没见他影子,明儿就是过年了,可把云参谋长和夫人急坏了。” 孔岚枉一听是云寒失踪了,眉心轻拧,心想中午不是才见过那小子吗。 随即吩咐他们继续寻找,上车时易莜笙已经醒了,询问一番情况后默了好一阵,再说:“既然城里找不到,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出城去了?” 孔岚枉揉揉额头,“这大过年的,他会去哪儿呢?” 两人都思考了一阵,最后几乎同时说出一个地名:“尧芜宋家!” 由于猜着云寒很有可能去找白香了,孔岚枉谁也没有惊动,派纪逍林回帅府报个去向后就叫小李调头出城。 沪都离尧芜不算远,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车程,驶至一半的时候,他们发现路边停有一辆车,下去一看,发现是云寒常开的。 只是车在人却未见! “好像是抛锚了。”孔岚枉检查了下车后,说道。 易莜笙透过手电的光往前看,薄薄的积雪上有两行已经不太清晰的脚印,不禁吃惊:“剩下的路,他不会走着去的吧?” 孔岚枉面色变暗,说了一句:“那种傻事,他还真干得出来。”就揽着易莜笙上车,继续向前。 一路上他们都在探头寻找,没放过任何一段,可愣是在到达尧芜后,都没在路上发现云寒的影子。 孔岚枉和易莜笙心里都有种隐隐的不安,尧芜不比沪都,更易窜进敌军的人,云寒又是参谋长的儿子,万一…… 他们顾不及深思,快速赶去宋家。 由于天还未明,来开门的下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孔岚枉焦急问他今晚有什么来什么客人。 他却指了指他们。 孔岚枉和易莜笙对视一眼,顾不得其他,闯进去就说要见宋世鸣。 下人阻拦时闹出的动静太大,宋世鸣闻声倒是自己走了出来,似是了解他们的来意,淡淡问好后就说:“随我来吧。” 宋家是典型的中式建筑,江南特色园林设计,孔岚枉和易莜笙随着他绕过好几道月形门才进入了一个小园。 尚在门口,就听见了屋里的对骂声。 “谁叫你大半夜赶来的?还用走的,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两条腿比别人结实啊!”白香的声音很是尖锐。 另一个声音显得委屈巴巴:“人家就是想来见你一面嘛。” 那正是云寒,孔岚枉和易莜笙听此才放了心,向宋世鸣询问才知道原来云寒是一个多小时前到的,走路走到力气所剩无几,一到就跌在宋家门口,连敲门声都断断续续,最先还没有人敢去开,以为是闹鬼了。 孔岚枉冲进屋子就准备狠狠教训那个任性孩子一顿,可是对方却先笑了起来,还说:“哎呦,你们怎么也跟来了?早知道你们也要来嘛,我就该等着搭你们的顺风车。” 孔岚枉嘴角抽了抽,“还不赶快去和云伯父通个电话,他们都要急死了。” 云寒这才想起这茬,赶忙下床,却又害怕白香跑了似的,硬要拽着她一起去,说是不知路,要她引。 孔岚枉和易莜笙无奈摇摇头,也随着宋世鸣一起出去。 很快就天亮了,宋家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易莜笙和白香分开十来天,这会儿子说了好多话,白香了解到赵秀儿的打算后只叹了口气,那哀默的模样,似是那口气也是为自己所叹。 云寒最会活跃气氛,一个劲儿在闹要去好好逛逛尧芜这座古镇,孔岚枉白他一眼:“你忘了今儿是大年三十?不赶回家陪父母过年了?” “反正现在开车回去也赶不上午饭了,就下午再走呗。”云寒答完还特意问易莜笙,“你说是不是?” 易莜笙心想也是,便点了点头,云寒立马对孔岚枉道:“你看吧,你女人也说想去逛逛这古镇,你要是不答应,晚上罚你不许上床。” 易莜笙很无语,心想我什么时候说了想去逛古镇了! 就这样几个人饭后就上了街,宋世鸣本想陪同的,被云寒一句:“大过年的,宋大哥肯定是要留在家里忙的嘛。”给顶了回去。 白香斜他一眼,“乱叫什么,谁是你大哥了!” 云寒过来撞撞她肩膀,挑挑眉道:“你大哥不就是我大哥吗?” 白香憋憋嘴,甩他一句:“我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上前挽着易莜笙的胳膊快步走到前面。 云寒还在后面叫:“那我给你半毛钱,我们是不是就有关系了?” 白香直接把他当空气,拉着易莜笙又加快了脚步,易莜笙看她气得小脸红红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小声道:“说真的,人家走路几个小时,只为见你一面,就这份情意我都挺感动的。” 白香瞪她一眼,转身对孔岚枉道:“喂!孔少帅,刚刚莜笙可说了,她对云寒此般犯傻行为很感动,你以为把她惹不快了,就走他个几天几夜,保准把她感动得泪流满面。” 孔岚枉听后笑笑,高声答了一个“好”字,易莜笙却睁大了眼睛,扯着她的胳膊说:“我说你的事呢,你别跟我转移注意力!” 白香俏皮地冲她吐吐舌头:“我也正在说你的事儿呢,你也别和我转移注意力!” 易莜笙败了,干脆不说了,专心看看这静和的雪后古镇。 云寒忽然看到旁边河边停泊着一艘船,非要闹着要去划上一划,几个人被他的花式纠缠法吵得头疼,只好答应。 船家是个老人,易莜笙好奇他为何过年还在外面奔波,他只道自己孤身一人,越是这种万家团圆时,越不想待在家中,那样只会更加寂寞。 云寒听了心酸不已,跑到甲板上又往老人手中塞了几张钱,他忙说使不得,云寒笑说年三十收到的东西可不能退,不然一年都会有霉运。 白香皱了皱眉头,低声问:“有这个说法吗?” 孔岚枉淡淡笑笑,“他这是为了让老伯收下那钱,胡诌的。” 白香托起腮帮子,望着外面那个高大的男子,不禁嘴角扯笑道:“那他还挺善良的嘛。” 易莜笙见此就藏不住笑意,冲着外面大喊一声:“云寒,白香刚夸你善良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夸人,看来你很有希望,再接再厉哦!” 白香直起身子要去捂住易莜笙的嘴,可是已经晚了,话音已经入了云寒的耳,他喜着转身道:“哎呦,你是不是正在慢慢爱上我啊?” 白香小脸顿时红了起来,但是嘴巴还是不绕人:“我还常夸阿猫阿狗善良呢,那我是不是也要爱上它们了!” 一听心上人居然把自己和阿猫阿狗相提并论,云寒当即就很不爽了,几步就想跑进来找她理论,哪料甲板有水,他快步一走,脚下就在打滑,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溜到了水里! 只听“咚”了一声,水花四溅,孔岚枉他们三个人见状就急,赶忙跑出去,只见云寒不停在水中扑腾,老伯深处桅杆想让他抓住,他却似什么也抓不了,不会儿就逐渐往水里沉去…… 第五十八章 过年 易莜笙和白香都不会水,见此急得焦头烂额,倒是孔岚枉冷静得很,漠视翻腾的水面归于平静…… “你会不会水啊?快下去救人啊!”易莜笙拽着孔岚枉的胳膊道,孔岚枉只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说别担心,云寒的水性好着呢。 白香还在旁边大喊云寒的名字,焦急得眼泪花儿都要出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云寒突的破水而出,手臂划了几下游到甲板处,笑嘻嘻地望着白香。 白香喜极而泣,“我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吗?”云寒笑着爬上甲板,俯身盯着白香,“你刚刚是不是担心死我了?是不是生怕我没命了?是不是害怕失去我?” 一连串问题抛过来弄得白香着实有些懵,背过身去说:“才没有!” 云寒还不依不饶,绕到她面前说:“明明就有!你看你都脸红了。” 他们因此争执不休,易莜笙和孔岚枉只能相视笑笑,后者命老伯靠岸,二人先走一步。 古镇小路多为青石板铺陈,由于易莜笙鞋子问题,踩在这雪后的石路上多打滑,走这么一段都是死死攥着孔岚枉的胳膊。 孔岚枉笑她说:“你这个样子可真像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怕摔,就拉紧身边人。” 易莜笙扬起小脸,略带不悦:“我是老婆婆,你就是老公公。” “那样多好啊,我们就走过一辈子了。”孔岚枉温和笑着,又把她的手拉得更紧些。 易莜笙再次抬头看他,他刚刚说一辈子……若真能如此平淡携手一辈子,该多好啊…… 午饭后,孔岚枉他们三个就该走了,云寒给了白香一个大大的拥抱,奇迹般的是白香居然没有反抗,愣过片刻后居然还把手也搭在了云寒背上。 云寒嘴角勾笑,说:“我在沪都等你。” 白香没说话,倒也算默认了。 易莜笙和孔岚枉见此一笑,回去的路上,易莜笙调侃云寒:“看来这一趟某人收获颇丰哦!” 云寒潇洒地把头发一甩,“那是……我云少爷风流倜傥,就没有我搞不定的女人。” 易莜笙切了一声,“要嫁给你了,才算真的搞定了。” “那看你还不是没有嫁给岚枉!” 云寒脱口而出,易莜笙瞬时沉默,车内的气温低了好几度,孔岚枉随手扯起一个宋世鸣送的年礼就往副驾驶砸去,云寒吃痛立马就不说话了。 孔岚枉搂过易莜笙,刚想说点儿什么,易莜笙就转移话题道:“你看外面的景色多好啊……” 如此一路他们都再也没有提过那事儿。 到沪都已经接近黄昏了,三人分路,易莜笙直接回了小洋楼。 易母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团圆饭,易莜笙一到就被拉上了饭桌,各色佳肴,好不丰盛。 这晚万家灯火通宵不灭,易莜笙也如旧陪母亲守岁,只是与往年不同的是,十二点的时候,家里来了个电话。 接起就传来了孔岚枉的声音:“新年快乐!”那一刻,时针分针完全重叠,正值新旧交替。 易莜笙笑着回了句同样的话,孔岚枉又说:“看到我送给你新年礼物没?” “啊?”至今易莜笙可都是什么礼物都没有收到。 然而她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了砰砰声,透窗望去,只见漫天的烟花竞相绽放,五彩的流光耀亮半个天空,连珠已经乐得急忙搀扶易母去窗户边欣赏。 易莜笙嘴角扬了起来,目光一直落在那天际花朵上,“看到了。” “烟花亦冷,情却常在,小笙,明年今日我一定会让你名正言顺的陪在我身边。”孔岚枉的声音似被春水浸过,暖得人都要化了。 易莜笙眉眼全是遮不住的笑意,“好……” 年节里的拜贺总是特别多,易莜笙随是好热闹,但总想利用这些闲暇的日子陪母亲,所以能推的就推,只是有一家,她却异常为难。 初三晚上,就有电话来邀请她去参加后日的拜年酒,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心就提了起来,因为那可不是寻常人家,而是赫赫帅府! 连珠一听不是少帅邀请的就说:“小姐还是不要去了吧,孔夫人本就不待见你,去了怕是会让你难堪。” 易莜笙没说话,直接回了房,她一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直到第二日傍晚孔岚枉找来,也是和连珠同样的意思。 易莜笙抬起一双似带迷雾的眼睛,“你总说迟早有一天会让我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你的家人我就迟早要去面对的。” 如此话语,孔岚枉便知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再没劝告,只抱着她说:“明日我娘肯定会为难你,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易莜笙没有给出保证,未亲眼看见对方的招数,就说不在乎,那可能吗? 第二天一大早,易莜笙就起床梳洗打扮,她还从来没有踏进过帅府,那感觉真的比第一次登台还要紧张百倍,衣服左挑右选,最后穿了件玫红色绣金鱼旗袍,外披羊毛大衣,大方而得体。 纪逍林来接她过去,帅府整个一西式风格,前院有个巨大喷泉,纪逍林把车停到喷泉右侧。 孔岚枉接到消息赶出来,却恰巧看到潘家的车子到来,刚好在喷泉左侧止步。 孔岚枉的脚步本是毫不犹豫,但是孔夫人出来了,拽着他的手提醒道:“今日有多少宾客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要是现在去接那个舞女,你要潘家的颜面何在?” 孔岚枉顿了顿,看到两辆车里的人都已下来了,易莜笙余光左瞟,再看了看台阶顶处的孔岚枉,似是不想让他为难一般,由纪逍林引着就快速往上面走。 孔夫人对她此举倒还满意,她一走近就说:“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易莜笙只简单说了两句拜年话就进屋了,孔岚枉望了她背影两眼才下去接潘家夫妇和潘锦绣进屋。 屋内很暖和,易莜笙进去不久就脱了羊毛大衣,不少人见她的出现都是一惊,有个年纪稍大的贵妇说:“某些人还真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跑到帅府来,是看在年节里孔夫人不会赶人走吗!” 易莜笙端坐在沙发上,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高脚杯,摇晃着说:“这位夫人还是先搞搞清楚,我是孔夫人请来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去质问孔夫人啊!” 那些人随即就对此闭嘴了,只是没一会儿就在别的地方刺激易莜笙。 恰逢孔岚枉把潘家人引来,刚到门口,潘锦绣就很自然的挽上了孔岚枉的胳膊,碍于潘家二老在此,孔岚枉实在不好说什么。 他们如此亲密的进来,就吸引了一众的注意,有位黄裙女子故意冲着易莜笙所坐的方向说:“看到没,人家才是男才女貌,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易莜笙略略扫过门口的孔岚枉他们一眼,回她一句:“这话你该去向当事人说啊,我倒是很好奇孔少帅听了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自此把你记得牢牢的,下次你丈夫要是有事相求他,怕是只会事倍功半吧?” 黄裙女子气得牙痒痒,很想发作,但看见另一边孔岚枉已经投来了一个凌厉的眼神,就乖乖闭嘴去一边了。 孔岚枉很快借口要去向叔叔伯伯问好,而摆脱了潘锦绣,路过易莜笙的时候,驻步对她一笑,她只会:“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令易莜笙没想到的是,无论是孔夫人,还是潘锦绣,一直到午饭之前都没有来打扰她,就来旁人都只是对她避而远之,如此一来这时间倒是难打发。 好不容易挨到开宴,易莜笙早已饿得不行,利落得就跑去设宴的后花园。 看到客人都纷纷落坐,她也不客气,随便找了张圆桌就坐下,本来桌上已有几个人的,但见她坐在这里后,跟躲瘟神样迅速跑去别桌。 她显得十分尴尬,看到周围人宁愿和别人挤,也不愿意同她一桌共食。 有个不知事的孩童,大概看到这桌只有她一个,便想跑来和她一起做,可是还没爬上凳子,就有一妇人着急忙慌的把他抱走,嘴中还说:“她不是好女人,你靠近她,会被吃的。” 面对周围异样的眼光和这尴尬至极的局面,易莜笙心头没火那是骗人的,但她沉住了气,深呼吸了一大口,本着没人和我一桌,我还多吃点儿的想法拿筷子开动! 这时孔帅和孔夫人来了,孔岚枉跟在孔帅左边,孔夫人则由潘锦绣搀扶着,她这边如此奇景,自然迅速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孔夫人和潘锦绣的嘴角都勾起了嘲弄的笑意,易莜笙现在终于明白孔夫人为何要叫她来参见这个拜年酒,孔夫人这是要以血淋淋的现实让她明白,她和孔家这种大户,终究只能是格格不入! 除了孔岚枉,孔家人每一个接受得了她不说,孔家的亲朋好友都看不起她! 易莜笙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揪着痛,但她倔强得并没有放下筷子当个逃兵,她就是想要所有人明白,就算每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她也依旧能傲然挺立! 不会儿,她旁边的位子忽的被人拉开,她惊下抬头一看,是孔岚枉,他正朝她微微一笑,再给她碗里夹菜。 第五十九章 将离 易莜笙微有一诧,越过孔岚枉的肩膀看向上方的孔家二老和潘锦绣,孔夫人已经皱着眉头喊了好几声:“枉儿!”而潘锦绣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孔岚岚却在旁边说:“快吃吧,别管旁人。” 全场都安静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大概是孔帅不想在年节里就闹得不愉快,没再管儿子,只招呼着大家吃好喝好。 孔夫人和潘锦绣这才没说什么,愤愤坐在孔帅旁边,即使隔得老远,易莜笙还是感觉到了她们两人射来的凌厉目光。 不过有了孔岚枉的陪伴,易莜笙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哪管别人怎么说,他们自恩爱! 饭后孔岚枉就提出要送易莜笙回去了,易莜笙也不想再在这是非之地久待,但孔夫人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赶紧就命人来请她去房中小聚。 孔岚枉想拦,她笑了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娘会和我说些什么,你就别担心了,总不会在帅府对我动手吧。” 话虽如此,孔岚枉还是不放心,一路把她送到孔夫人房中,直到孔夫人亲口说:“你难道还怕为娘吃了她不成。”才退到房外。 “不知夫人找我何事?”易莜笙先道。 孔夫人雍容端庄地走到她面前,语气似千年寒冰:“听说是你设计害锦绣名声受损?” 易莜笙也不狡辩,直接点头。 那料孔夫人一个巴掌就甩手过来,打得她猝不及防,嘴里还骂着:“你算个什么东西,锦绣是我们孔家未过门的媳妇儿,败坏她的名声,就等于败坏孔家的名声!” 那一巴掌力道不小,易莜笙感觉到脸火辣辣的在疼,但她未管,只回头傲气道:“孔夫人,请你选儿媳妇之前还是该搞清楚对方的人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潘锦绣真的没有买凶破坏朱三姨太的舞会,又怎么可能被我抓到把柄进行设计!” 她们对质的动静闹得不小,自是入了房门口的孔岚枉的耳,他已经在外疯狂地敲起门来,但孔夫人是打定主意要替潘锦绣出口气,又道:“就算锦绣真是一时犯了傻,也是被你逼的,敢问天下哪个女子忍受得了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易莜笙对上孔夫人那双充满厌恶的眼睛,冷冷笑了两声,“那夫人可问过你儿子为何要和我这么一个舞女纠缠不清,也不愿意和你们安排的高贵儿媳尽快成婚?他不爱她!你们这样无非是想让他难受一辈子!” “枉儿是我亲生儿子,我难道会害他不成,你这个下贱女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孔夫人怒火再燃,说着就再度扬起巴掌,只是这一次易莜笙再没给她下手的机会,极速而下的手尚在半空就被她稳稳擒住,她的势气也丝毫不逊孔夫人: “夫人或许还不了解我这个人,我素来奉行一报还一报,这次看在你是长辈,我可以不还你那一巴掌,但是你也休想再打我一下!” 门外孔岚枉的扣门声只增不减,易莜笙甩开孔夫人就去开门,孔岚枉焦急万分地抱着她的肩膀问没事吧,她刚摇了摇头,那边的孔夫人就捂住胸口开始哀嚎起来。 孔岚枉急忙赶过去扶住母亲,只见孔夫人颤颤巍巍地指着易莜笙说:“是她,都是她,她要气死为娘啊……” 孔岚枉焦心地看了看孔夫人和易莜笙,自知不能再让她们待在同一屋檐下,便叫人来先把易莜笙送走,易莜笙临走前,还对孔夫人说了句:“夫人所说没错,依我的出身,的确配不上你们孔家,但是,依潘锦绣的人品,也绝对配不上岚枉!” 话落就走,也不管孔夫人的再次叫骂。 行至大厅时,潘锦绣正和一群老辈坐在沙发上交谈,见她出来,送过去了一抹得意又轻蔑的笑,她只清冷扫过,心说不过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伪女子! 回到小洋楼,易莜笙就进房补觉,要知道她就因为今日要去孔家赴宴,几乎一夜未眠。 易母和连珠以为她是因为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中,在门外来回踱步了好久,等易莜笙睡至日落醒后,开门一看,她们还在房门外。 “娘,连珠,你们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把眉头皱得这样紧。”易莜笙倒显得轻松愉快。 易母组织了语言好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连珠最口直心快,直接问:“小姐,孔夫人没为难你吧?” “不为难我,请我过去干嘛。”易莜笙笑着去搀扶易母,“不过你们别担心,我才不会因为她们而伤心,不值得。” 晚上,孔岚枉命纪逍林送来了一座唱片机,说是今日所收的年礼中的,西洋那边的最新款,孔岚枉知道易莜笙喜欢这玩意,便连夜让他送来。 易莜笙见之就笑了,当即就叫连珠去取来一张舒缓点儿的唱片,本是想试试音色如何,听着听着不由跟着跳起舞来,她还拉着连珠一起跳,就连纪逍林也没逃过,一时间,小洋楼欢声不断,彻底洗刷走了白日里受的怨气! 第二日下午孔岚枉来的时候,易莜笙还在和乐而舞,他斜倚在一边看了小会儿,摸清她的路子后就加入进去,两人顿化一双灵蝶,你追我赶,你躲我找,双双展翅,嬉戏无间。 易母和连珠恰在这个时候下楼,见此都不由止住了脚步,笑着急忙调转头去。 两人不知跳了多久,最后还是易莜笙没了力气,跌坐在地毯上喊:“跳不动了。” 孔岚枉把她扶去沙发上,“你今日心情倒是好,居然跳了这么久。” 她曲起腿,边按摩着小腿,仰头笑:“我日日心情都不错啊!” 孔岚枉把她的腿拉到自己膝盖上,轻轻帮她按摩,“那昨日呢?我娘那样对你……” 易莜笙双手撑在身后,漫不经心道:“说实话,我不喜欢你娘,但是也没办法了,谁叫你是她儿子。” 孔岚枉眸里浮起心疼之色,“小笙,委屈你了。” 易莜笙笑笑,毫不在意道:“我不喜欢那两个字,弄得跟好同情似地,以后不许再说了。” 孔岚枉知她不过在宽慰自己,浅浅一笑:“好,都依你,不说了。” 再按摩了小腿几下后,孔岚枉让她躺到了怀中,开始语重心长:“小笙,过阵子我就要奔赴前线了,但是你别担心,即使我不在沪都,也不会让我娘和潘锦绣有伤害你的机会,你也要听话,不要让我担心。” 易莜笙怔了怔,虽然早知道年后沪军就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来得这般快,她突然翻起了身子,仰望着他:“我才不担心这个,我担心你的安危。” 孔岚枉笑:“放心吧,我这条命可金贵了,我还要留着它回来娶你呢!” 他说得这般轻松,易莜笙还是觉得鼻子酸酸的,战场非儿戏,太多说不准的东西,想着想着她心里就堵了起来。 孔岚枉见她呆呆的,直接抬起她的下巴,用一深长的吻阻断她眼下的烦思。 吻至深处,两人的呼吸都跟着乱了起来,孔岚枉更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打横就将她抱起,快步往楼上走。 步到走廊时,突遇连珠,这丫头还一副窃喜的模样,易莜笙羞得脸都红了,忙闭眼把头埋进孔岚枉的胸膛,直至已经到了房间,孔岚枉把她放在床上,她才睁开双眼,盯着横跨在自己身上,已经在脱衣的男子。 这片刻功夫,她脑中闪过了无数画面,重遇来的点点滴滴,眼前这个男人早已融入她的生活,渗透到了她的生命,如血液一般,共生共存,再也不能舍弃! 她忽的主动挽上了他的脖子,送去缠绵一吻,虽说她绝非第一次对他注定,但是只有这一次是毫无目的,只因为他是她所爱,她想给他全部! 一屋春光,几番云雨,完事后已经夕阳西下,易莜笙就那样躺在孔岚枉怀中望着窗外被火红的霞光染得多色的天空。 “怎么办,你弄得我都不想上战场了。”孔岚枉抱紧她,开着玩笑。 易莜笙俏皮回他:“凉拌炒鸡蛋!” 孔岚枉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调皮鬼。” 易莜笙还很配合的吐吐舌头,说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喜欢吃你。”话刚落,一吻又封住了她的唇。 之后的大半个月,孔岚枉就陷入了一种忙乱的生活,易莜笙知他在为战事做准备,也不去打扰,终日按照自己的生活节奏过日子,偶尔孔岚枉会来一趟小洋楼,不过也只是陪她们用一顿便饭就匆匆而去。 直到正月底,易莜笙在百乐门听人议论说元军早一步在边界打响第一枪,沪军肯定会立即前去支援,她才知道开始慌了起来。 当天她试着联系了下纪逍林,问孔岚枉是不是要出发了,他说事情紧急,最晚也就是明日了。 这晚她一宿没睡,一直在厨房里做桂花糕,战争辛苦,她总希望在他心中留份暖意,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她匆匆赶去城门送别,见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第六十章 出征 城门外,一长车队正陆续而出,侧方单独停着的一辆显得格外突兀,易莜笙一到就落入眼中。 一身戎装的孔岚枉英姿飒爽的立于二月的寒风中,面前早已有另一个女子,易莜笙和那女子面对相对而立,一眼就认出那是潘锦绣! 不知道二人在聊些什么,但见潘锦绣突的抱住了孔岚枉,一副爱怜的模样,孔岚枉也未把她推开,反而上手轻抚了两下她的背。 易莜笙看及心头一堵,装桂花糕的纸袋都被她捏得老皱,如木桩子一般立在那儿就不动。 那边的潘锦绣凤眼一斜,嘴角勾起得意的笑,然而这时,孔岚枉推了推她,声音没有丝毫温度:“行了,你回去告诉我娘,我会保重好自己的。” 话完就和潘锦绣拉开了距离,转身想去询问车队是否尽数出发,却瞥到了城门处那抹倩影。 易莜笙本是怔在原地,看见孔岚枉向她看来后,她定了定心神,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走去,孔岚枉已经向她跑来了,半路相遇,把她狠狠揉进怀中。 “大队一早出发,我担心你在睡觉,就没有特意通知你。”孔岚枉抱着她说。 易莜笙笑了笑:“你们忙着赶路,时间紧,不说其他了,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孔岚枉这才松开她,接过她递来的糕点,未开袋,已然有股子淡淡清香萦绕两人之间,如蜜般甜。 孔岚枉笑着把桂花糕先让纪逍林收好,再去亲了亲她的脸颊,捧着她的脸说:“等我回来。” 易莜笙点点头,眼中已是充盈了泪花,她不知道此仗要打多久,她不知道她要和他分别多久,她好像留在他身边,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能说:“快走吧,要你手下知道你一味儿女情长那就不好了。” “上了战场他们自会知道我的厉害,这一刻就让我尽情的儿女情长吧。”孔岚枉说着又把她紧紧抱住,似是用了此生力气,差点儿让她喘不过气。 好久后才把她松开,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上车,驶去那烽火之地,面对人间炼狱。 易莜笙目送了那行车队好久,直至滚滚黄尘也快归于平静,她才擦开泪花,准备离开。 同和她一起目送孔岚枉的潘锦绣在这时走了过来,“不知道你先前来的时候,看到我和岚枉抱在一起是啥心情啊?” 易莜笙暂收所有悲伤,一脸傲气,用她的原话反击:“那你看到我和岚枉又亲又抱,又是啥心情啊?” 潘锦绣倒似无所谓,嘴边还挂着笑,“反正我都是岚枉的未婚妻,孔家唯一承认的儿媳妇,纵使岚枉在外面有千万个女子,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易莜笙再笑,“潘小姐时时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会给人一种你自己都在担心害怕的感觉。” 说完就转身离开,潘锦绣还在后面吼:“我潘锦绣从来就没害怕过什么,我一定会进孔家的门!” 易莜笙心里一声冷笑,脚步未停,快速回家。 之后好久,易莜笙就陷入了一种相思状态,不过隔上几日前线就会来个电话,或许不是孔岚枉亲自打的,也是安排了纪逍林,其实也就三两句的事,为的只是让她心安。 倒是孔岚枉这一走,易莜笙的日子就更加简单了,除开晚上会去去百乐门,白日里多在家中,沪都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都是连珠那丫头告知。 这日,易莜笙正在花厅修剪花枝,连珠就急匆匆的跑来,笑得格外灿烂:“小姐,我出去碰着件新奇事儿,孔夫人和潘家小姐居然在大街上闹不合,孔夫人一气之下扔下潘小姐就走了。” 易莜笙修剪花枝的手顿了顿,好奇道:“具体说说。” 原来是两人一起外出吃饭,期间孔夫人去了一趟洗手间,朱三姨太和朋友正好在那个时候进餐厅,作为赵秀儿的姐姐,朱三姨太对潘锦绣自是深恶痛绝,一见到她就开始骂,潘锦绣也是没忍住,回骂过去不说,言语中还透露了舞会之事确是她所为。 很不巧的是,那句话正好被刚走来的孔夫人听见,孔夫人的脸色顿时如被乌云密布,一言不出就往外走,潘锦绣怎么追,她都不理。 连珠恰在那时路过餐厅,孔夫人和潘锦绣的拉拉扯扯可是遭了好些人的围观,孔夫人面子挂不住,直接命随从把潘锦绣拉去一边。 易莜笙脸上显出零星笑意,继续修剪花枝,“帅府办拜年酒那天我就告诉过孔夫人潘锦绣确是搞砸朱三姨太舞会的幕后真凶,她当时还跟我说什么就算是她,也是被我逼的,那意思就像无所谓一样,原来一旦这件事闹到明面上,她孔夫人还是忍不了啊!” 连珠笑着说:“可不是嘛,我之后还听人议论说,其实因为舞会那事,孔夫人多多少少对潘家小姐有所芥蒂,不过未曾明言罢了,这次在大庭广众闹开,孔夫人才终于爆发了。” 易莜笙忽然想到了孔岚枉出征的那一日,潘锦绣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恐慌,“看来……她早就对孔夫人态度的改变有所体会了。” 连珠那叫一个喜滋滋,还问易莜笙:“小姐你说,孔夫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和潘家退婚?” 易莜笙耸了耸,脸色愁苦了一分,“就算他们退婚潘家,也会有另一家的。” 闻此,连珠抿着唇,就不说话了。 今日还真是乐事不断,晚上白香来电,说是准备回沪都了。 易莜笙欣喜之余,问她是不是想清楚了? 白香当然知道这话问的是她和云寒,很是爽快地回答想清楚了,先考验考验某人,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学她和孔少帅一般不顾一切的闯一闯。 易莜笙由衷的为她高兴,说笑了她两句,期间听见她咳嗽了两声,问她她说只是风寒,易莜笙嘱咐她还是要去医院看看拿点儿药。 对于白香即将归来的消息,易莜笙第二日就派人去军营告知云寒。 由于云寒才回国大半年,严重缺乏实战经验,孔帅和云司令一致决定他还不是可以上阵杀敌的时候,所以这次战事他并未亲赴前线,但孔帅也委以重任,前线的补给什么的全全由他负责。 自古就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足以证明后方补给的重要性,云寒自是不敢怠慢,每日都去亲自督促,但在接到白香要回来的消息后,整个人又兴奋成了一个孩子,傍晚还跑来易莜笙的小洋楼亲自确认。 易莜笙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故意道:“我可告诉你,白香喜欢成熟稳重的男子,就你这样怕是很难讨到她的欢心。” 云寒当即就站正了身子,变得一脸严肃,还问易莜笙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下别说易莜笙了,就连易母和连珠都忍不住笑,云寒也不管她们异样的眼光,就那么一本正经的阔步走了出去。 易莜笙不由感叹一句:“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啊!” “是啊,还真是伟大呢,小姐你都在家窝了好多天了,真是没有孔少帅陪你,就不愿意出门了吗?”连珠在旁戏谑她。 “谁说的!”易莜笙把头偏向一边,“我们明儿就出去逛逛。” 第二日,易莜笙还真让连珠陪她出门,两人随意在街上逛过一圈后不知不觉走到了码头,选了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随意靠在围栏上,看浩浩江奔流不息,想着另一边的他正在经历什么…… 连珠见易莜笙出神的厉害,故意问:“小姐在想什么呢?” 易莜笙扫过她那张机灵脸,笑说:“想到了一首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哎呦,才分开几个月,这就想我想到愁苦不堪,还沦落到了去古诗词里面找共鸣的地步了啊!”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易莜笙和连珠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宝石蓝色西服,脚踩蹭亮皮鞋的男子迎风而立。 正是许久不见的江封年! 易莜笙还没来得及回话,江封年就快步过来抱住了她,还说:“真是想死我啦!” 连珠见此睁大了眼睛,忙着去把江封年扯开:“喂,你谁啊,我们小姐岂是你说抱就抱的!” “我就抱了怎么了!” 江封年刚松开易莜笙,就又去搂着她,易莜笙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甩开,疑惑着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江封扬眉梢一耷拉,一脸委屈样:“你原来来这里不是来接我的啊?” 易莜笙一脸黑线,“我都不知道你要回来好吗……” 说着就往前走,完全不想和他这么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站在一起,江封年倒是没什么脾气,凑过去跟上,还说:“一起去吃个饭呗,当为我接风洗尘?” 易莜笙说了不必了,但江封年完全听不懂,直接把她拉去了餐厅。 自江封年回沪都,易莜笙的小洋楼不知热闹了多少倍,隔两日他就要来问候两声,关键是易莜笙还没资格赶,因为人家美名其曰是来看望易母的,于她无关! 如此又过了几天,某日江封年来陪易母唠嗑的时候,易莜笙收到了白香的电话,说她已经回沪都了。 易莜笙又惊又喜:“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一阵沉默后,白香才吞吞吐吐道:“齐公馆……” 第六十一章 怀孕 易莜笙震惊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好几遍才闹了起来:“你跑齐公馆去干嘛?是有什么东西还没搬出来吗?” 白香抽了抽鼻子,扯出笑意:“莜笙,我怀孕了……已经快三个月了,是老齐的。” 易莜笙彻底懵了,甩下一句“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就挂了电话。 一旁的易母和江封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易莜笙只解释:“我要去齐公馆看一下白香。” 江封年看出她的焦急不安,整理了两下衣衫说:“我正好想去找齐镇远讨杯酒喝,一起?” 易莜笙还没回话,就被他拽了出去,二人迅速赶往齐公馆。 一路上易莜笙都是忧急如焚,满脑子都在想白香这身孕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倒是江封年一脸轻松,还说风凉话:“这就是命啊!你不得不认的!” 汽车到达齐公馆院前,江封年报出名号不久,齐镇远就亲自迎了出来,对这个江家少爷可谓礼敬有加,江封年只扫了他两眼就说先带易莜笙去白香。 齐镇远赶紧叫人引易莜笙去往白香卧房,白香正半卧在床上,气色不是太好,整个人都感觉没什么精神,见到易莜笙,才勉强漾出个笑容。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易莜笙最是关心她有孕一事,一到拉着她的手问。 白香笑得凄凉,“上次和你通话,你听我咳嗽,叫我去看看医生,结果一去看,就……” 易莜笙抿着嘴,把她两鬓垂下的发丝拨弄回耳后:“所以你现在为了孩子要回齐镇远身边?” 白香叹了口气:“莜笙,为了孩子我没有选择,我一出生就被遗弃,我深知无父无母是什么滋味儿,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易莜笙心里泛起一种言不尽的心酸,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从小没有父亲的陪伴,是何种滋味儿,会受到何种排挤,但一想白香和云寒,就更加堵得慌,白香此次决定回沪都原就是想给她和云寒一个机会的,没想到…… “莜笙,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老齐已经说了,他已经吸起教训了,会对我和孩子好。”白香说着说着自己眼中都浮起了一层水雾。 易莜笙无话可说,这是白香自己的选择,她只能用尽全力去抱住她,“若他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会送你离开。” 白香嘴角微微上扬,“放心吧。” 易莜笙又在房中陪她说了好会儿话,两个人都很默契下避开了云寒这个名字,易莜笙是不敢问,她是不想说…… 半晌,易莜笙出去,江封年和齐镇远正在坐在沙发上品酒,看那谈笑风生的样子,相处得好不惬意。 “你们可算聊完了。”江封年一见她出来就放了酒杯,再对齐镇远说:“那齐老板,我们就先告辞了。” 齐镇远同是起身,毕恭毕敬道:“齐某刚刚所提之事,还望江少爷多多考虑。” 江封年连客套话都没有回一句,拉着易莜笙就要往外走,易莜笙本来还想嘱咐齐镇远一句,他却说:“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刚刚已经把你想说的话都给齐老板说了,齐老板是个聪明人,不会犯糊涂的。” 易莜笙这才没说什么,快步离开。 回去的路上易莜笙更加忧心忡忡,江封年还在旁感叹:“你那好姐妹还真是一位好母亲啊!” 易莜笙越听他的话越像讽刺,憋憋嘴道:“天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江封年怔了怔,长吐了口气才喃喃一声:“是啊,天下就没有不护崽的母鸡。” 易莜笙斜他一眼,心想怎么这种话从他嘴中说出来就变味儿了呢! 江封年倒是因此沉默了,好半天后还是易莜笙开的口:“听先前齐镇远的口气,好像在求你办事?” 江封年靠在椅背上已经闭上了眼睛,随意“嗯”了一声,“我们江家决定在沪都投资建厂了,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此事,其中涉及酒业,齐镇远想找我合作。” “那你同意不?”易莜笙好奇道。 江封年睁开一只眼睛看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玩味道:“你猜!” 易莜笙最不屑于这些,“爱说不说,我才不猜。” 然后……江封年就真的不说了。 当天晚上,易莜笙就给前线挂了电话,她本来又以为接起来的又会是纪逍林,没想到真是孔岚枉。 大半个月的战场奔波,他的声音透着份浓浓的倦意和嘶哑,易莜笙问候好一阵他的情况,他都说无妨,还没打到最关键的时候,还能应付。 为了不惹他分心,易莜笙都是等电话,头一次主动打过去,孔岚枉就猜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易莜笙愁着一张脸把白香事情说完,连孔岚枉都沉默了。 好久后,他才说:“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命吧。” 易莜笙鼻子酸酸的,脱口而出:“他也这样说。” 孔岚枉很是敏感,“谁?” 易莜笙愣了一秒,才回:“江封年,他回沪都了,说是决定设厂在沪都了。” 那料孔岚枉并不关心后者,而是说:“那小子怕是专门趁我不在的时候回来,你可跟我离他远点儿!” 易莜笙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前线也有很多醋吗,瞧这味儿酸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孔岚枉那边嘈杂了起来,好像有人在喊:“少帅”,她便不敢多聊,匆匆挂了电话。 她合拢衣裳走到露台,目光所及刚好是院落大门,她似乎都可以预测不久后的某一天,有一个英秀男子会急步冲来,发了疯似的询问她白香为何执意要回齐镇远身边。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小半个月过去,云寒那边没有半点儿动静,倒是听连珠说不时看到潘家的轿车在外面过道上晃悠,易莜笙也没大在意,反正洋楼戍卫森严,就算是潘家老爷亲自带人来,也不一定闯得过去。 这日,江封扬又兴高采烈地跑来,送了易母好些滋养品,最后还拉着易莜笙喊帮个忙,易莜笙问他什么忙,他说什么帮选建厂地址,易莜笙瞬间就愣住了,大喊我有不是什么搞建设的,这怎么选。 他只挑挑眉说:“你看顺眼就行。” 易莜笙就这样被他强拉去了郊区,看了两三个地方,易莜笙真不知道怎么选,反正对那荒芜人烟的地方都看不顺眼,直至走到第四处,一排破落的砖房面前时,她却突然露出异样神色,那眼眸深邃得好似陷入了一场古老的回忆。 江封年停步问她怎么了。 她只指着其中一栋稍微好一点儿的房屋说:“很多年前,我娘在这边帮过工,我在这里待过一阵子。” 江封年的目光也跟着落了过去,神色复杂,“你还记得你娘帮工那家人的样子吗?” 易莜笙摇了摇头,“那么久的事,谁还可能记得清楚,不过……他们家好像有个小男孩,长得挺秀气的。” 说着就转身往前走,江封年一听就乐了,追着她的脚步问:“你们是不是有一腿?或者你现在还对那个小男孩念念不忘?” 易莜笙送他个大白眼:“几岁的孩子有一腿?你思想也太邪恶了吧?莫不是南洋的教育都这么开放?还有,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怎么念念不忘?” 江封年被她问得愣了愣,耸耸肩:“当我刚刚放了个屁。”转身就对随从道:“去告知一下,这块地我买了。” 易莜笙诧异回头:“你决定在这儿建厂?这边可还没有拆迁完,可要多费上好些功夫。” “谁说我要在这儿建厂了,我拿这地方可有大用!”江封年一脸傲娇样,头发一甩就先走一步。 江封扬之后送易莜笙回小洋楼,刚走到门口连珠就迎了出来,满是焦急的拉着易莜笙说:“小姐,云寒少爷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易莜笙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走进院子。 本以为面对的是颓废不已,铺天盖地质问自己的云寒,没曾想人家正乐乐呵呵的陪易母说着笑,见到他们回来,嗖的一下弹起来问易莜笙:“白香和你通电话没,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易莜笙腹疑着和江封年对视一眼,敢情这云少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怪不得这么些日子过去都没动静。 易莜笙边邀他去沙发坐,答非所问道:“不急,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我还能忙什么,无非就是前线补给的事,说来也奇怪,前面的战事不过刚开始,这补给方面的事却一下子多了很多,害得我这半个月都是起早贪黑,我读书的时候要是有这么认真就好了!”云寒感叹道。 易莜笙暗暗思索了一番,这突然多起来的是多半都是孔岚枉授意的,为的是他晚点儿面对那件事。 “嗨呀,你问我这些干嘛,你快和我说说白香啊!”云寒忙道,“她到底哪天回来,我好调班去接她。” “这个……”易莜笙只觉难以开口,倒是江封年心直口快,直言:“接什么接,想看她就去齐公馆啊!” 第六十二章 前线 云寒听得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眉心微微一皱望向江封年,让他说清楚点儿。 易莜笙已经送给了江封年一道凌厉的目光,江封年却毫不在意,先回她一句:“这种事,瞒得了一天,瞒不了一辈子,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然后就去对云寒述说了一切。 云寒原先还有吃惊,还有愤怒,还有不甘,到最后都化为麻木,江封年说完半晌后仍旧面无表情的呆坐在那儿,口中不停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易莜笙不忍,叹了口气安慰他:“这是白香的选择,我们……只能尊重她。” 云寒呆滞许久的神色这才稍稍有异,视线聚集到易莜笙身上,突的拉住她胳膊,激动道:“你去告诉她,我愿意养那个孩子,只要她离开齐镇远!” 易莜笙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喜当爹这种事哪个男人受得了? 但是云寒却开口了! 只是……有替白香多庆幸遇到了云寒这样的男人,就有多感慨他们相遇而无果。 易莜笙狠了狠心,一把扯开云寒,“你给我冷静一点儿!你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身后站着云氏家族,就算你能毫无芥蒂分接受白香和她肚里的孩子,你的家人也不能接受!和你在一起,她要承受什么样的压力你想过吗?到那时孩子肯定会不保的!” 而白香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都丝毫危险! 云寒被彻底说懵了,双眸再次空洞,静坐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易莜笙心情也是烦闷至极,再看了他两眼就回房去了,江封年还窝在沙发上,伸着懒腰说:“哎呀,要我是你啊,就去外面散散心,说不定又遇到一个如花美眷了呢!” 云寒眼珠微动,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起身离开了。 晚上,易莜笙在电话面前踌躇了好久,她本想打过去告知孔岚枉一声云寒的情况,但又担心他那边战事吃紧,这些事会分了他的心。 一直到好晚,还是电话铃声自己响了,易莜笙想都没想就慌忙接起:“喂?” “易小姐,是我。”纪逍林的声音传来。 易莜笙小小失望了一下,但还是迅速扬起笑脸问:“岚枉还好吧?” 纪逍林“嗯”了一声,“易小姐放心,只是明日有场硬仗,少帅现今还在着急大家开会商讨,不能来和小姐讲两句。” “无妨,我都懂。”易莜笙轻抿着嘴唇,心里一直很纠结,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云寒的事了,哪料想叮嘱两句就挂电话之时,纪逍林却说:“少帅已经知道云少爷的事了,还请易小姐放心,云少爷不是脆弱无能之辈。” 不得不说这番话当真是给易莜笙吃了一味定心丸,顿时让她安心不少。 而后的日子,易莜笙隔三差五便去看望白香,齐镇远当真把她照顾得不错,都白胖了不少。 易莜笙也曾旁敲侧引的问她云寒是否来找过她,她说自大年三十一别,自此未见。 易莜笙听此就闷了起来,她还看得很开:“没见过多好,我还害怕一见面会生出什么事端。” 这日,白香邀易莜笙去逛裁缝店,说是孕后渐渐胖了起来,以前的衣服都不能再穿了。 累了一上午,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却遇到了那个多月未见的男子。 云寒本是坐车路过,看到她们两个挽手进餐厅,立马就让司机停了车。 近四个月未见,云寒似乎成熟稳重了不少,一身帅气的军装加身,整个人都显得英姿飒爽,意气风发,踏步走到她们餐桌面前时,再无昔日的吊儿郎当,只是轻轻一笑,对白香说一句:“好久不见。” 白香微怔,勉强扯出个笑意回道:“好久不见。” 易莜笙怕他们俩想单独说点儿话,刚寒暄两拒绝就道:“你们先聊,我去一趟洗手间。” 刚走到半路,就听到有人喊:“哎呦,这不是易小姐吗?” 转头看去,发现是郑老板,易莜笙礼貌问好后,郑老板就问:“易小姐一个人?” “不,和朋友。” 郑老板这才没说什么,易莜笙也迅速去往洗手间。 白香和云寒的谈话并没易莜笙想象中的那么久,不过进出洗手间的功夫,就看见云寒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待人走远后,易莜笙回到餐桌上,看白香脸色不太好,问她没事儿吧。 她强挤出一个笑脸摇摇头,目光落向玻璃窗外,那边云寒刚刚上车,头也未回。 “他是来和我道别的,他也要去前线了。” 易莜笙吃惊不小,不是说云寒才回国不久,不适宜上战场吗?怎么…… 她虽有千万个疑问,也知道从白香这里问不出分毫,便就默默吃饭。 二人皆是低头填肚子,自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郑老板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盯着她们两个。 这晚,易莜笙都没有等来前线的电话,其实近段日子,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电话的稀少,她心中那股子不安开始骚动不已,她隐隐猜到战事多半吃紧了。 沪都日报她每每都在看,关注着沪军打到那儿了,想象着孔岚枉今日又可能遭受什么样的枪林弹雨,每每思及此处,心中都是一阵绞痛。 渐渐到了后期,她连一个电话都接不到了,心中的惶恐更是到达了顶峰,好在没有报纸报道沪军惨败,少帅受伤的消息,否则她真的会疯的。 不过这种情况她也不太能接受得了,日日愁眉不展,备受煎熬,连门的不想出了,白日里都窝在家中。 一直到六月初的一个晚上,电话铃声再次在屋中回荡,连珠来报是少帅打来的时候,她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冲下了楼,握着电话的手都有所颤抖,好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孔岚枉先说:“你是激动得说不出来话了吗,都是我不好,前一个月敌军袭击,炸毁了通讯系统,这才没联系到你,让你担心了。” 久违的男音还如记忆中一般低沉悦耳,只是更加虚弱,透着浓浓的疲倦,仿若不眠不休了好几日的人。 易莜笙的手颤抖得越发厉害,两只手紧紧用力才把电话筒握稳,双眼也迅速集聚水雾,颤巍巍问:“你没受伤吧?” 孔岚枉回得风轻云淡,“都是小伤,无碍。” 易莜笙心知他是故意往小事的说,但也没想到他所谓的小伤其实是腹部中弹,要不是云寒带人赶过去救得及时,他早就失血过多而亡。 但饶是她不知内情,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孔岚枉听到她在哽咽,还换过来安慰她,易莜笙听此才抹干净眼泪,最后说:“你可要保住你这条命,我可等你回来娶我。” 孔岚枉本是有气无力的窝在床上,听到这里立马蹭了蹭身子,郑重道:“好!” 后来易莜笙也从他哪里得知了云寒的具体情况,原来这云少爷被白香有孕一事打击不小,回家颓废了好一阵子,云夫人拿他都没办法,只好挂电话到前线,孔岚枉百忙之中抽出空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何该为一个女子低迷不已,最后还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上战场来历练。 他想了两日两夜,还想到了江封年所说的出去走走,最后下定决心,奔赴沙场,也就是出发了前一天,他在餐厅遇到了白香和易莜笙。 说起这些,易莜笙才想起自己也有大半个月没去看过白香了,第二日就提着大包小包给未来干儿子准备的礼物去往齐公馆。 怎想连白香的人影都没有见到,下人说她近日嗜睡,还请易小姐不要去打扰。 易莜笙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放下礼物就走了。 其实说起近日来令她最大的困惑还数潘锦绣,虽然连珠仍旧常说不时就看到潘家的轿车在小洋楼外面晃,但潘锦绣却是从来没有派过一个人来为难她,弄得她都快觉得难不成这潘锦绣是不想当孔家儿媳妇了? 莫不然她为何不趁孔岚枉不在沪都的这段时间,为难死她? 想到这里,易莜笙就吩咐连珠去留意潘锦绣的动向,看看她近日到底在忙些什么! 这日,江封年又来找易莜笙,说要带她去看看上次所看到的那片破烂砖房的现状,易莜笙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口拒绝。 但是江封年是谁啊,三寸不烂之舌把你说得晕头转向,什么他已经找风水先生看过了,那边可是不可多得的宝地,但凡在那边的某棵树下拜拜,就能保父母安健,幼子茁壮,爱人平安。 易莜笙当然知道他在吹,但是管不住易母要信啊,而且用了一个她不能反驳的理由:“我的身体一向不怎么好,白香也快生产了,还有孔先生,他在外面征战,需要人求平安,你就去跑一趟吧。” 易莜笙服了,江封年说的那三个,简直活脱脱为她打造的嘛! 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收拾好正往外走,连珠就急匆匆跑来,大喊:“小姐,小姐,不好了,潘家小姐去了前线!” 第六十三章 求佛 易莜笙震惊,潘锦绣那娇小玲珑的样子,去前线? “你可打听清楚了?”易莜笙不由再次确认。 连珠猛的点了好几下脑袋,“我买通潘府一个小丫鬟打听到的,错不了,前两日才走的,估摸着已经要到了。” 易莜笙眉色重了重,前日她才和孔岚枉通过电话,他都并未提起,想来是定不知晓的,不过知晓此事后,她倒是想通了另一件事,潘锦绣迟迟不来找她麻烦,怕是一心只在为奔赴前线做准备吧,还是小洋楼外巡视的潘家轿车,除了监视她的出行情况外,就是让她分散注意力,以为潘锦绣即将动手,实则……不过障眼法! 她正凝重之时,江封年在旁边笑了起来,揶揄道:“你这个情敌,还真不可小觑啊,主意比你多多了。” 连珠带着气愤,不服气道:“她又不得少帅喜欢,就算她不远千里赶去前线又怎么样,说不定还会被少帅轰回来!” 江封年呵呵笑过,只看向易莜笙,不会儿易莜笙也冷着笑了两声:“不得岚枉喜欢又怎样,此番行径定能再次感动孔夫人,冒着枪林弹雨,隔着烽火连天,我还是要不顾一切的来到你身边,与你同生共死,这等故事,谁听了不动容?只要这一趟她和岚枉都能平安回来,这少帅夫人的位置她就是坐定了!” 连珠五官皱在了一块,满脸焦急,突的拉住易莜笙的衣袖,“小姐,走,我马上帮你去收拾收拾,我们也去前线。” 江封年第一个笑起来,“她也去?那前线成什么了?女人家争风吃醋的地方?” 易莜笙看了他一眼,“江先生说的没错,我若是去了,潘锦绣必定会和我闹得没完没了,到时候岚枉必定分心,那战还打不打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易莜笙打断连珠的话,“我早就说过了,少帅夫人这个位子就算不是潘锦绣,也会是别人,我要的并不多,郎君一心就好。” 说完就示意江封年快走吧,连珠无法,只能空叹气。 去往郊区的路上,易莜笙一句话都没有,潘锦绣之事,她口头上可以说得风轻云淡,毫不在意,实则内心何尝又不是波澜壮阔,难以平复。 江封年在旁看着她如此模样不由嗔道:“我说你也真够矫情的,明明在意得要死,还死鸭子嘴硬!” 易莜笙的眼神从他的脸上飘到车顶,再飘向窗外,“关你屁事,看不惯就下车。” 江封年没什么脾气,还死皮赖脸的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喂,你是不是害怕孔少帅和潘锦绣在前线患难与共后就日久生情啊?没关系,他不要你了,我要你啊,我正好缺个暖床丫头!” 易莜笙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拍下去,“闭上你的乌鸦嘴,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可消受不起!” 江封年也不恼,还悠哉悠哉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嘴欠的说:“你还真说对了,我这人自小就是个乌鸦嘴!” 易莜笙重哼一声,再不理他,一直看向窗外,恰逢经过的一段,可以遥遥望见南山,半年过去,山上已是一片翠绿,不禁惹人想起去岁腊月二十九那天,孔岚枉带她去山顶堆雪人,打雪仗,二人那可谓亲密无间,羡煞旁人,而这一晃不过一百多日,就是对璧分两半的离居之景。 他此时在忙什么? 潘锦绣是不是已经到了? 他们又会一起经历什么? 易莜笙脑中不停滚动这几个问题。 好在轿车没多久就在郊区停了下来,江封年似是看出她在胡思乱想般,抓着她下车就开始源源不断的讲对这片区的规划,纵是她再无心思了解,也没安静心情想其他了! 江封年实在太吵! 不过几月,易莜笙瞧着眼前这片郊区已经摇身一变,破烂不堪的砖房已被人重新修葺粉刷,一连排立在那儿,还有当年的影子,给她一种重返幼时的错觉。 只是方圆几里仍旧一片荒芜,这些房子存在这儿显得有些突兀。 江封年已经猜到她在奇怪什么,率先解释着:“我建厂地址已经选好了,河流下游,下风位置,也就是距离这片砖房不远处的东北角,等厂子建成开工,定会有很多工人在这片集聚,多多少少需要购买基本的生活用品和一些吃食,我会招揽几个工人的家眷到这排小砖房开店做生意,周围只有这么几家,生意应该会不错。” 易莜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砖房还有如此用途,“都说无奸不商,你却还知道为工人的家眷做打算,看来你良心还不错嘛!” 江封年摆摆手,“你可别恭维我,我凡事也是从利益出发,只是这一片……”说着目光再次汇聚到那一片红砖黛瓦的平房上,眼神越发深邃,越发难以看懂,“……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易莜笙不太理解,“难不成你以前也在这里住过?”问完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不可能啊,你可是江家少爷,生来就在南洋,怎么可能住过这片。” 江封年收回视线苦笑了两下,一声不吭的往停车处走去。 易莜笙望着他单薄的背影,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有股子落寞的感觉,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事实证明她的眼睛可能真的花了,一上车就看到江封年扬着张大大的笑脸问她:“一会儿去哪儿吃饭啊?”哪里有半点惆怅的模样! “随便!” …… 当天晚上,易莜笙久久坐在客厅不回房间,连珠知道她在等孔岚枉的电话,劝了很多次无用后,也陪她一起等。 可两个人饶是都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话铃也没有响半声。 易莜笙第二早起来,四肢酸痛不已,但也没有心中那份失望与担忧来得磨人。 还是连珠最知她的心思,醒来就叫人去买来了报纸,一看才知这两日沪元两军已经达到了打得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了,双方势均力敌,死伤无数,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惨不忍睹。 也有报道沪军少帅英勇无双,即使重伤未有痊愈,昨日也亲自帅军深入敌营,凭借一腔奋勇,歼灭敌军一营之长,为僵持许久的战局撕开了一条口子。 易莜笙读到这儿,双手已经有所颤抖,一颗心也提上了嗓子眼,透过这简短报道,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前线那炮声连天,血流成河的凄决之景,她担心,她害怕,她忧急孔岚枉! 连珠看她这般模样,又说:“小姐,要不我们也去前线吧?” 易莜笙呆滞的眸色缓缓爬上连珠那张有些婴儿肥的可爱脸,迎上那诚挚的目光,她真的动摇了。 但再看一看报纸,那战事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那一排字映入眼帘后,她立马摇头,“不……我不能让他分心,他是要做大事的,决不能为了我犯糊涂。” “小姐……”连珠声声唤着,为她揪心不已。 易母在这个时候下来了,不知道她们在看什么,先问起其他:“对了笙儿,昨日江先生带你去拜祭的那个地方人多不多?等天气凉快点儿了,娘也想亲自去拜拜,为你祈祈福。” 易莜笙本是一愣,后来才想起江封年昨日编排她去看那片瓦房用的借口是那边风水好,祭拜很是灵验。 她想到这茬忽然灵机一动,忙叫连珠:“快去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去寺庙求求菩萨。” 不明所以的易母和连珠皆是一头雾水,易母说:“笙儿,你不是自小不信这些的吗?怎么主动去祭拜了?” 易莜笙捏紧了报纸,“为了他,我想信一回。” 易母和连珠相视一眼,都不禁露出了笑容,连珠赶忙应声去准备,不会儿就去往沪都最大的光华寺。 越是动荡不安的年代,人们越是感觉无能为力,心中对这世道的信心也渐渐消散,唯一的希望都寄托给了天上神明,虔诚跪拜,祈愿老天开眼,福泽在乎之人。 就是基于此,光华寺香客源源不断,易莜笙等了好一会才进入正殿,跪在蒲团上,心中所求只有母亲安健和岚枉平安。 待她上完香出去时,遇到一行贵妇,各个着色黯淡,面带愁容,为首的正是孔夫人。 佛门贵地,易莜笙只对孔夫人点头问好,孔夫人未做回应,也并没为难,只匆匆赶往殿内祈愿。 之后的几天,前线任然没有电话打来,易莜笙估摸着肯定又是通讯系统出了问题,每日她都在报纸,好像双方近日都在蓄力,没什么太大动静,但谁都清楚,这是暴风雨来前的预兆,片刻的宁静只是为了迎接更大的动荡! 易莜笙也在家静待不得,那样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便每日辗转各个寺庙,不停祈愿,一心只希望那个叫佛祖的人物真能被她的诚心所动。 这些日子,她也遇到了孔夫人好几次,孔夫人仍旧由不少贵妇簇拥,双方皆是点头而过,只是她明显感觉到孔夫人看她的目光渐渐有所柔和,带点儿满意之意。 如此一直到十日以后,易莜笙去往一个小寺庙祭拜完后,一小师父说有香客在后院等她。 她怀着疑惑的心情前往,发现居然是孔夫人! 第六十四章 出事 后院正中有一参天银杏,正值盛夏,枝叶茂盛,一身素雅端庄的孔夫人正有下人陪着,驻步远望。 易莜笙心情有些复杂,不知孔夫人所为何事,走过去只恭敬问好:“孔夫人。” 孔夫人未曾回头,仍旧目视北方,“你说岚枉现在是不是正在冲锋陷阵?” 亲子在外,母亲最忧,易莜笙心中腾起一股惆怅,平静道:“夫人终日奔波各个寺庙,只为给岚枉祈福,佛祖自会保佑他平安无事。” 孔夫人这才缓缓回过头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破天荒的充满慈爱,“你这些日子的奔劳我也看在眼里,你确实是真心待岚枉,但是既然你这般担忧,你为何不去前线,就连潘锦绣这种世家小姐都吃得了战乱之苦,你还不行吗?” 易莜笙淡淡笑着:“若我和潘锦绣都在前线,那还不乱套了?岚枉自会分心的。” 孔夫人眼角眉梢的笑意渐渐加深,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期许的点了点头,“还算识大体。”然后就离开了。 见孔夫人走远,连珠才跑过来,欢喜道:“小姐,孔夫人这是接受你了吧。” 易莜笙回望了一眼孔夫人单薄的身影,耸耸肩:“只是稍微有点儿好感,接受与否,现在说来怕是太早了些。” 重回小洋楼没多久,就有电话打来,来自齐公馆,说是白香早产了,现在正送往医院。 易莜笙听完就丢下电话,叫连珠备车赶去医院,谁知刚着急忙慌的跑出院门,就遇到提着好些礼物的江封年。 江封年瞧她们主仆这般行色匆匆,不由道:“你们干嘛?饿死鬼赶着去投胎啊?” 易莜笙白他一眼,推开他就往外面冲,还是连珠停下脚步给他解释了一番,他二话没说,把礼物丢给下人就随她们而去。 到达医院时,白香已被推上了手术台,齐镇远面色慌乱的在手术室外不断徘徊,双手一直来回摩擦,紧张之感不断迸溢。 易莜笙赶到就问:“怎么回事儿?怎么会突然早产?这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呢!” 齐镇远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她身后的江封年,吞吐道:“她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滑了,摔了一跤,然后就……” 易莜笙心里腾起一团火,她很想质问齐镇远是怎么照顾白香的,但一看到他也是一脸错愕与懊悔的模样,便打消了那个想法,愤愤走到一旁落坐。 倒是江封年一直饶有兴趣的盯着齐镇远,似在审视他所说是否属实一般,看得齐镇远直感不自在,不禁将目光落到旁处。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才再次打开,一声轻微的婴儿啼哭前从门缝钻出,他们听此忙着凑上前去,只见护士率先怀抱小小一团出来,说:“是个儿子,母子平安,只是由于是早产,孩子不算健壮,需要好好养着。” 他们都大松了一口气,齐齐凑着脑袋去看孩子,其实新出生的孩子真的挺丑的,皱巴巴一团,脸上还有血污,不过和自己有关的孩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喜欢的。 只是易莜笙太高兴了,没注意到齐镇远看这孩子时,有所异样,嘴角挂笑,却是不达眼底。 医生随后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说大人已经送去病房,而孩子还要由护士照顾段时间,他们便纷纷前往楼上。 白香产后身子也是异常虚弱,待得黄昏才算完全清醒,第一句话就是要看孩子,齐镇远去让护士把孩子抱来,她伸手把他抱得老紧,生怕谁抢了似的。 易莜笙也问过她是不是自己踩滑才倒置早产,她默了一秒,才点了头。 易莜笙和江封年在病床旁陪至晚上,两人才说离开,临走时,江封年拉齐镇远去说了两句话,齐镇远激动得当即就握住了江封年的手,直说:“多谢江少爷,多谢江少爷。” 回去的路上,易莜笙不由问他们都聊了些什么,竟惹齐镇远如此欣喜。 江封年随意道:“瞧他喜得麟儿,自是要送他一份大礼,我已经决定新厂酒业方面,就和他合作了。” 易莜笙眉心微皱,诧异道:“他找你说合作的事还是四五个月前,你可是一直都没有松口的,如今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江封年玩味一笑,戏谑道:“你猜啊。” 易莜笙斜了下他,就快步走到前方,权当那只是他们男人们生意上的事,如此,她也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自白香生产以后,易莜笙倒是有得忙的,平日没事就去医院瞧瞧他们母子,多数是都不见齐镇远的影子,易莜笙问,白香都苦笑着说:“他不是才和江封年有合作吗,这阵子自是要忙很多。” 易莜笙很是为他们母子打抱不平,每每看到江封年都会骂他一通,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人家的妻儿都还在医院躺着,怎么就非要这个时候说合作! 江封年都只笑笑,说什么女人家家的不懂,就不要乱闹! 如此过了一个多星期,白香终于出院了,那日也才终于见到了齐镇远的身影,在易莜笙看来,他对他们母子还是挺好的,呵护备至,只是白香总觉得舍不得她,临走时,不知嘱咐了她多少次多去齐公馆看他们母子。 易莜笙都笑着说:“放心吧,我会的,瞧你现在啰嗦得,真像当了好多年的娘一样!” 而前线那边也在这些日子有了大动静,沪元两军在一岭上正面交火,战况前所未见的激烈,几日几夜不曾间断,人们都在说这是决一死战的势头啊! 前线仍旧没有电话打来,易莜笙一颗心真的都快冲出嗓子眼,日日看报,夜夜失眠,人在沪都,心却早已飞远。 如此担惊受怕的又过了七八天,久违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突兀得划破一早的沉寂,易莜笙近乎疯魔般的跑下楼,满怀期待又心存恐惧的接起电话:“喂?” “易莜笙?果然是你!” 尖酸刻薄的女声随之而来,易莜笙一颗心也彻底沉了下去,对方又道:“也是……能让岚枉随身携带的号码,除了你的,还会有谁,不过啊,现在待在他身边,陪他出生入死的人是我!” 易莜笙不顾潘锦绣如何冷嘲热讽,着急问道:“岚枉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 潘锦绣轻笑了两声,“想知道啊?就不告诉你!” 此话一完,她就挂了电话,易莜笙激动得抱着电话大喊:“喂!潘锦绣!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然而回她的只有电流声,等她再打过去,已经打不通了…… 她不知此时的潘锦绣已经把才恢复的通讯系统的线又拔了,还威胁旁边的士兵道:“少帅要是问起,就说还在修复!” 见那士兵点头后,她就走出营帐,近日战况惨烈,不知出动了多少担架去抬伤兵残将,偌大的营帐,到处都充盈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濒临死亡的气息。 潘锦绣看不惯这种场面,一心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营帐,然而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少帅受了重伤,快,请军医!请军医!” 她慌乱了,赶忙朝营地入口跑去…… 另一边,易莜笙发了疯似的不停回拨着电话,她好希望奇迹出现,还有连通彼此的那一刻,只可惜现实最是无情,纵是她把电话打烂了,留给她的都是无法接通。 连珠下楼的时候,看到她绝望的跌坐在电话旁边,双目虽无泪,但也无神,空洞洞两个,全然没了昔日耀眼整个沪都的舞国皇后的风采! 这可把连珠吓坏了,急忙去搀扶她起来,可是她就像化为一团软泥,任旁人如何拉扯,她都软在原处。 最后还是易母来劝:“笙儿,孔先生要是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定是会担心的。” 话她是没听进去半分的,但是看在易母的面子上,她还是站了起来,窝去沙发,脑中不停想着前线如何了。 这几天,报纸的报道如往日所差不多,再机密点儿的情报他们也不会公然报道,但易莜笙还是每日都一字一句的看,生怕错过点儿什么。 江封年来的时候她正拿着一张当日的报纸翻来复去的审视,她的眼中也只有那些文字,旁的都视若无睹。 半个多小时后,江封年实在看不下去了,扯开她的报纸,拉着她往外走,“你不就是想知道孔岚枉的消息吗,有一个地方一定知道!” 易莜笙惊诧地盯了他一会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试问天下还有哪里比帅府更加清楚前线的战况呢? 但是孔夫人会告诉她吗? 易莜笙正思索这些的时候,江封年已经强硬的拽着她出去,塞上车就赶往帅府。 一路上易莜笙都很忐忑,但江封年说的没错,那是唯一的办法了! 只可惜当她鼓足勇气去往帅府后,却被告知孔夫人并不在府中,而是去光华寺烧香拜佛,并且已经去住下好几日了。 易莜笙闻此就大感不妙,就算孔夫人再怎么信佛,之前也从未在寺庙住下的先例,除非…… 她激动得抱住了那位老嬷嬷的肩膀,睁大一双猩红的眼睛问:“是不是岚枉出了什么大事?孔夫人才去寺庙住下祈求平安?” 第六十五章 未卜 老嬷嬷眉目都纠结在了一起,显得很是为难:“这个……” “你告诉我啊!”易莜笙使劲儿摇晃了她肩膀两下,声音不由提高了好几个调。 老嬷嬷还是一脸迟疑的样子,现在就连江封年都忍不住了,取出几块银元塞到老嬷嬷手上,“你就告诉我们吧,反正大家迟早都是要知道,你还不如买我们个面子。” 老嬷嬷听到后半段才动摇起来,但是银元却还了回去,重叹口气道:“几天前,前线传来消息,少帅腹部再次中弹,性命垂危,现下都没得到确切消息。” 再次?易莜笙听到这里就懵了,她就感觉到上次和孔岚枉通话时,他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他还说只是小伤,没曾想…… 易莜笙双目正在失去神采,缓缓松开老嬷嬷后一个劲儿的在摇头,“不……我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跑,还是江封年一把拉住了她,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前线!我要去看他!”此时的易莜笙如一头凶狠的野兽,情绪激动得一出口就近乎咆哮。 她挣扎的动静太大,江封年直接把她抱住,“你疯了吗,那可是前线,隔着上千公里不说,还是战争不断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不是送死吗!”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无论易莜笙如何挣扎,江封年都死死的抱着她不放,她干脆附下身一口咬住江封年的胳膊,所用力气之大,要不是隔了衣袖,怕是皮肉都要被撕下来了。 但即使如此,江封年也没有松开她,她见此法无用,彻底开始疯狂,大声咆哮哭闹,最后江封年实在没办法,只得一掌把她打晕。 等易莜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变了个天,明月当空,繁星正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易母和连珠焦急万分的守在床前。 易莜笙只感后脖颈很疼,可她毫无心思去管那些,心里暗骂江封年一句王八蛋后,就拉着连珠说:“快,快去帮我整理衣物,我要连夜赶去前线!” 连珠不敢奉命,易母难得的严肃了起来,斥道:“胡闹!你又不是医生,你赶过去有用吗?” “是啊,小姐。”连珠也点头道,“况且江少爷已经亲自去往前线了,他保证了会尽快把消息带回来的,我们就安心等几日吧。” 易莜笙停住了下床的动作,诧异抬头:“江封年亲自去了前线?”语气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易母微微颔首,“你不用怀疑了,我们亲自看着他上的车,这孩子还说什么他去前线也是为了自己的事,让我们就当他是去观光小游一趟,毕竟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场面,他正好去开开眼界。” 易莜笙轻轻皱起了眉,那个江大少爷做的事情,总让她摸不着头脑!还有人把战乱残酷之地当观赏圣地的,真是没毛病吧! 不过易莜笙倒是因此平静不少,和江封年相处的这些日子,让她愿意相信他这个朋友,既然他说要她等消息,她就等等看吧。 毕竟这小洋楼她怕是真的出不去了,透窗看到门口除却有孔岚枉一早安排的戍卫外,还有好些黑衣人,连珠说,他们都是江封年留下的。 另一边,一辆墨色轿车正疾驰在赶往前线的路上,后座上的江封年斜倚在窗边闭目养神,副驾驶上的随身保镖泰哥看他奔波辛苦,忍不住说:“少爷,就算你真的想要探知前线战况,随便派一个人去就好,何必亲自前往呢!” 江封年眼眸未睁,只感觉到右臂那块咬痕还有些隐隐作痛,“我就是想让她多记住一点儿我的好,再也不要忘记我了。” 易莜笙在家一等消息就又是四五日过去,等得她都快崩溃了,无法在房中久待,后来直接搬去花厅,伴着夏日清花之香才能勉强小盹一会儿。 期间巫山岳来看过她两次,她都避而不愿相见,只有白香来看她的时候,她才强撑起身子陪聊几句。 她这个样子可把白香担心坏了,直说要把她拉起来散散步,她都软得如团水般,窝在贵妃椅上就起不来了。 一直到连珠欣喜若狂的跑来,大喊:“小姐,江少爷来电话了。” 她才像立即被人打了气,穿上拖鞋就往屋里跑,要不是因为跑得太着急中间摔了两跤,连白香都追不上。 “喂?”她拿电话的手都有所颤抖。 那一头的江封年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第一句就问:“几天不见,想我没?我可是把通讯系统一修好,就给你打了电话。” 易莜笙哪有心情和他开这些玩笑,一心只关心孔岚枉的情况。 江封年心里很不愉快,但也明白她心急如焚,随即就道:“你现在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他已经死不了了。” 易莜笙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再也不是僵硬的,一旁的白香她们见此终于露出轻松之意。 这时,江封年那边的军帐被人从外掀开,进来的是脸色惨白,还不能独立行走的孔岚枉,他正有纪逍林小心搀扶着,一走近就说:“是不是小笙?让我和她说两句。” 江封年犹豫片刻还是将电话交了过去,孔岚枉轻声的那一句:“小笙,是我。” 听得易莜笙再也绷不住了,泪水连连下落,哽咽得开不了口,还是孔岚枉在那边安慰她:“不哭了,我已经没事了,隔几日我就回来了。” 听到最后易莜笙大惊,抹把眼泪再问:“战事结束了吗?你就要回来了?” 孔岚枉捂住自己的腹部,无奈笑笑:“我这个伤要静养段时间,必须先回来,你乖乖的等着我。” 易莜笙惊喜又担忧,“好,你照顾好自己,我等你。” 这时她晃到一旁的白香,虽然白香未开口,但眉眼间还是萦绕着一份担忧,她不禁问孔岚枉:“云寒呢,他还平安吧?” 孔岚枉脑中转过云寒这次头顶枪林弹雨,依旧无惧无畏的冲锋陷阵的身影,嘴角不由勾起浅浅笑容:“你放心,那小子激灵,至今不过受了些寻常伤。” 易莜笙瞟了眼白香,她已经转身去沙发上了,故意大声道:“云寒没事就好,你们都要保重。” 挂了电话,易莜笙就走去白香身边落坐,再次在她耳边吼:“放心吧,人没事!” 白香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云寒,转头瞪了她一眼,“关我什么事,他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现在你也没事了,我就先回家看儿子了!” 说完就扯着包包往外走,跟落荒而逃般,看得易莜笙只能无奈摇头。 千里之外,纪逍林正扶着孔岚枉往军帐外面走,刚行至门口,就透过帘布听到江封年的声音:“我的人可说了,那通讯系统明显就是人为破坏的,这都是潘小姐的功劳吧!” 孔岚枉顿了一下,继续听,潘锦绣的声音随之传来:“这营地上万人,你凭什么怀疑是我?” 江封年斜睨着面前这个难得打扮得随意的女子,“这上万人中,除了你,谁还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你!” 潘锦绣刚想大骂,帘布就被掀开,孔岚枉和纪逍林便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潘锦绣惊下之余立马调转话锋:“岚枉,你别听他胡说,我压根就不懂什么通讯系统这些。” 孔岚枉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当着她的面吩咐纪逍林:“多去派点儿人守好这里,莫要再让居心叵测之人有机可乘!” 这话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证明孔岚枉已经相信那些小人之举就是潘锦绣所为,急得潘锦绣只想追上去解释,奈何孔岚枉半句话都不想听,挥挥手就招来两个兵,拦下她的脚步。 纪逍林边扶着孔岚枉向前,边道:“少帅,反正我们都快回去了,要不要先把潘小姐送回去。” 孔岚枉轻轻摇头,“急什么,当初她来的时候我没赶她走,就是怕她回沪都兴风作浪,为难小笙,当时她怎么说的来着,想在前线尽一份力,现在战事未完,这份力也就要继续尽下去吧。” 纪逍林微惊:“少帅是想让潘小姐继续留在这里,一直到战事彻底结束?” 孔岚枉点点头,纪逍林又道:“老帅那里怕是不会同意吧。” 孔岚枉嘴角勾起冷笑:“那就把她蓄意破坏通讯系统的消息传出去,我爹最是奖罚分明,让她留在前线,都是罚得轻的了!” 自从知道孔岚枉就快回沪都了,易莜笙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终于肯打扮了,易母和连珠看着也高兴。 率先回来的是江封年,不过易莜笙也没见着他的人,只是看见黑衣人都被撤走了,听他们中的一个说,走了几日,工厂那边的事都快堆成山了,所以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去处理,易莜笙倍感不好意思,让那人转达来日等他有空了,一定请他吃大餐。 终于等到了孔岚枉到达沪都的这一天,易莜笙一早就由连珠陪着去往城门外,手里拿的还是一包桂花糕。 第六十六章 回来 主仆二人到得也是真的早,看着日头出升至大斜,足足等了近三个小时,才遥遥可见一列军用大卡匀速而来。 易莜笙见此就兴奋了起来,不顾连珠,率先跑了过去,连珠着急忙慌的举着遮阳伞在后面追。 孔岚枉所坐的轿车在卡车队列偏前,老远就瞥见这方一抹倩影,急着叫司机驶去一边停车。 易莜笙极速奔向那辆偏离众车的大卡,看着车门从内打开,看着已经黑瘦了好几圈的孔岚枉在纪逍林的搀扶下下车。 孔岚枉刚站到地上就推开了纪逍林,带着最和煦温暖的笑容张开双臂,易莜笙快步一头扎进去,把头埋进他结实的胸膛,尽情吮吸着独属于他的清冽之味。 孔岚枉把她抱得很紧,前所未有的力量是想让她心安,好久后,听到她嘤嘤有所抽泣,宽慰道:“傻瓜,我这不是完完整整的站在你面前了吗,还哭什么。” 易莜笙抹了把眼泪,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直盯着他小腹位置,轻抚着问:“现在真的没事了?” 孔岚枉笑,“有事我还能站在你面前?” 易莜笙这才放心了些,只是眼泪还是不受控的滑出眼眶,孔岚枉伸手把她拭去大半后,一把搂住她,“我要回家报个平安,陪我一起吧。” 说着就想把易莜笙往车里带,可是易莜笙却迟疑了起来,“那个……我去帅府,不太好吧。” “你是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好的。”孔岚枉先把她推上车,自己再小心的挪步上车。 连珠很是激灵,把桂花糕从车窗处递给易莜笙就和他们挥手说再见。 路上的易莜笙还有些许忐忑,今日是孔岚枉回来,这可是她这半年多来最开心的一天,也不知道孔夫人现在对她又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可不想因为旁人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她的忧思,孔岚枉怎么看不出来,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我饿了。”说着就朝易莜笙手中位置抬抬眼角,意思是他要吃! 易莜笙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手上还有专门的为他准备的桂花糕,赶紧把糕点递过去,还喜滋滋的说:“大半年没做了,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可是孔岚枉并没有结接过的打算,反而微仰起头,轻张开着嘴巴,叫喂的意思简直不能再明显了! 由于车上还有个青年司机和纪逍林,易莜笙不由把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倒是那个司机很是活泼,率先道:“易小姐别害羞,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这话说得易莜笙小脸更红了,但嘴上她却是说:“你见过哪个百乐门的舞女会害羞的?” 话落就打开桂花糕的包装,拿起一块送到孔岚枉嘴里,孔岚枉美滋滋的吃着,还说:“味道不错,就是好像有点儿甜了。” 易莜笙不由皱了皱眉头,“是吗?做的时候我和连珠都尝过啊,没发觉啊。”她又拿起一块,想自己再尝一尝。 怎料孔岚枉突道:“何必去浪费一块,我来让你尝尝。” 然后就去拉起她的手腕,用力把她往自己这边一带,另一只手也迅速揽上了她的腰,如狂风骤雨般铺天盖地的吻即刻就来。 大半年未曾触碰到的香甜,孔岚枉一碰就再难放手,如同着了魔般的不停摄取,似是想把那分离的时间里的尽数补齐。 易莜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吻得昏天黑地,淡淡桂花香萦绕唇间,更感甜蜜。 只有前座那两位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视线集中于前方,屏息静气不敢打扰。 好久后,孔岚枉才放开了她,她的小脸更显红润,看得孔岚枉越发心猿意马,不禁暗恨自己为何要带着伤回来,不然当晚就…… 易莜笙见他久久不语,只是带着迷离的双眼看着自己,不由问:“你想什么呢?” 孔岚枉把她搂在怀中,贴耳轻声道:“想你啊……床上的时候。” 易莜笙瞪着眼睛抬起头,嗔怪:“你怎么又不正经了!” “自己女人面前,还正经个什么。”孔岚枉把她的头按下去,搂在怀中如同抱着个温香软玉。 没多久就到了帅府,孔夫人穿得一身喜庆,老早就带着迎候在府门口,见到孔岚枉的车子驶来,激动得忙跑过去看,可是先下车的却是易莜笙。 易莜笙恭敬问了声:“孔夫人好。”后,才去和纪逍林一起搀扶孔岚枉下车。 看在儿子好不容易归来的份上,孔夫人倒是什么多话也没有说,微微有所惊诧后就去对刚下车的孔岚枉嘘寒问暖。 孔岚枉边往里走,边一一答过,一只手始终紧紧攥着易莜笙。 几人一路行至大厅落坐,没一会儿孔岚枉就说:“这次的弹伤能够这么快得到缓解,还要多亏了江封年,要不是他派了自家最好的西洋医生随行,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活路呢。” 孔夫人听此就对这个江家少爷感恩戴德,“那我们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救命之恩可是大过于天。” 倒是易莜笙有些惊讶,她完全不知道江封年还带了医生随行,并且还是救了孔岚枉一命的关键,正当她想着要带江封年去沪都最好的餐厅大吃一顿才能感谢他的时候,孔岚枉突然说到了她的名字: “娘也知道,这个江少爷向来我行我素,从不给任何人面子,这次他肯亲赴前线救我,全是因为和小笙关系不错,受她所托,才勉为其难的跑了一趟。” “哦?是吗?想不到易小姐还和江少爷有如此交情。”孔夫人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了易莜笙身上,眼里的柔和比之上次在寺庙之遇还有过之而不及。 看得易莜笙都快觉得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孔岚枉碰了碰她,她才反应过来,忙道:“江封年长在南洋,不喜俗礼,碰巧我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好,甚好。” 孔夫人慈祥笑着,后来还主动留了易莜笙吃午饭,弄得易莜笙全程都只感有些受宠若惊。 反观孔岚枉握着她的手吃饭吃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孔夫人态度的转变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随后的一段时间,前线依旧打得热火朝天,孔岚枉日日在家养伤也是时时关注,得知沪元两军势力颇为相同,久久难分胜败,打到后期双方都焦心不已,好在孔帅是出了名的稳得住,和他们耗得起! 易莜笙隔三差五就去帅府看望,孔夫人还会和她聊上几句,只是每每孔岚枉想探探母亲对于他要娶易莜笙过门的口风的时候,孔夫人总是会说:“这些大事等你爹回来再说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做不了主。” 转眼就到了九月,这年的秋老虎来势汹汹,气温一直居高不下,易莜笙因为格外怕热,不喜这种艳阳高照,但就是在这些日子,孔岚枉完全康复起来了,什么烦躁心情都随病痛一并抹去。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横在易莜笙心中,欠江封年的人情还没有还呢,不是她忙忘了,是人家江大少爷压根就没时间搭理她,这都要一个月了,别说人影子,就是一通电话都没有讲过,要不是他的手下说是因为他近日忙着新厂动工以及开业筹备,实在是抽不开身的缘故,易莜笙还以为他人间蒸发了呢! 一直到九月中旬,易莜笙才接到他亲自打来的电话,那活宝第一句话就问:“易大美女,是不是想我想到发疯啊?” 易莜笙憋憋小嘴,“我想你个大头鬼!” 江封年摸了摸自己的头,好是委屈,“虽然我这人比较聪明吧,但是头也不大啊。” 易莜笙无语了,只得转移话题,“行了,你好久有空,我请你吃饭啊,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啊?就吃饭啊?”这个提议明显不能打动江封年,“我可是为了你跑了一趟前线,出生如死,怎么着也该以生相许吧!” 易莜笙见他又来了,直接甩下一句:“你爱吃不吃,不吃我还节省一笔开销。” 说完就想挂断电话,江封年听此才急了,“哎呀,我也没说不吃啊,不过就是餐厅里的我都吃腻了,我想去你家吃你亲手做的,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吧。” 易莜笙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当夜,易莜笙睡得挺早,忽然听到房门被人打开了,刚想蹭起身子开灯看是谁的时候,被子就被人掀开,钻进来的人很快就把她压住。 “别怕,是我。”孔岚枉的声音随即传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应声之前,嘴唇就被封住。 孔岚枉的气息越发迷乱,绵长的吻一路从嘴唇到锁骨再到胸前两团柔软,弄得易莜笙酥麻不已。 “娘就在隔壁,她也刚睡下不久,你的动作可要轻点儿。”易莜笙提醒道。 黑夜中孔岚枉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随着一声“放心”的音落,快速挺入。 那动静,可不轻。 弄得易莜笙直骂他混蛋,他还笑说:“我都大半年都没沾着荤腥了,现在可不要多吃点儿吗。”说着又是一连串强有力的撞击,易莜笙为了怕动静太大,只能紧咬着牙门。 正当易莜笙快要达到高.潮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扣门声,“小姐,你睡着了吗,江少爷来了,说现在就要见你一面。” 第六十七章 客人 突如其来的喊叫弄得易莜笙一惊,双腿不由夹紧,孔岚枉吃痛之下轻有一呼,面色一沉,满是不悦,率先替易莜笙回了连珠:“不见!” 这下傻眼的换成门外的连珠了,自易母和易莜笙都回屋后,也一直待在房间,完全不知道孔岚枉来了,回话的声音都有些吞吐:“哦……好……我这就去告诉江少爷。” 当然她不能转述孔岚枉的原话,只能对他说小姐已经歇息,还请江少爷明日再来吧。 易莜笙开始疑惑,这大晚上的,江封年还来找她做什么,孔岚枉见她为了别的男人分心的模样很是不爽,加大了攻势,她疼得指甲都嵌进了他背上。 几番疯狂后,易莜笙已经没了力气,软绵绵趴在孔岚枉身上,孔岚枉这个时候才问:“那个姓江的经常晚上来找你?” 易莜笙瞬时就闻到了山西老陈醋的味道,仰起脑袋笑道:“去了一趟前线,怎么老毛病还是没改掉,我和江封年就是普通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今晚抽了什么疯,这个时候了还要来找我。” 孔岚枉脸上还是写满了不欢喜,还是易莜笙去哄他:“好啦,人家的人和心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孔岚枉听到这里才稍微舒缓了下情绪,搂紧她,道:“快睡吧。” 令易莜笙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起来,居然看到江封年窝在自家沙发上睡着了,跟个婴儿似的蜷缩成一团,嘴里还在吧砸吧砸说什么好吃。 易莜笙赶紧叫来了连珠问怎么回事,连珠也是无奈:“昨晚我和江少爷说你已经歇息了后,他就说他也困了,然后就在这里躺下了,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直接赶人吧。” 江封年什么脾气,易莜笙还是知道的,此时只能任由他睡了。 这时,孔岚枉穿戴整齐走了下来,看到沙发上那个巨大的孩子,立马就不淡定了,板着张脸问:“他怎么还在这儿?” 连珠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孔岚枉的脸色就开始飞速变化起来,二话没说就去掀了江封年的被子。 这一次易莜笙什么话也没说,她知道越劝越遭。 江封年睡得也不算太死,孔岚枉没闹两下,他就揉着眼睛起来了,嘴里还在嘟囔:“吵什么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要睡回自家睡去!”孔岚枉没好气道。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江封年顿时打了个机灵,睁大眼睛扫了几眼孔岚枉和易莜笙,不由自主的耍起了赖皮,又往沙发上一躺:“我家里的床都没这里的沙发舒服,我当然要在这里睡了啊!” 话落又闭上了眼睛,孔岚枉气得不行,直去拉他,他又道:“你可不能赶我,我今日可是这里请来的客人,我们国家不是最讲究待客之道吗,要有礼貌,礼貌懂吗!” “客人?”孔岚枉疑疑惑惑的看向了易莜笙,易莜笙这才反应过来:“哦,我昨天在电话里答应了他要请他来家里吃饭,为了答谢他亲自跑了一趟前线。” 江封年听到这里又突然坐了起来,一脸委屈地望着易莜笙:“你这死丫头还记得啊,我昨晚一从厂子出来就往这边赶,就是想叮嘱你一声我喜欢吃什么,哪知你为了陪某人,居然见都不见我一下!”自见到孔岚枉的那一刻,他对昨晚连珠说是因为易莜笙睡了才不下来的原因便开始怀疑。 眼下易莜笙并未反驳后话,更是让他已经确定,心头不快那是肯定的,但也耐着性子听易莜笙说:“说喜好这种事,明明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谁叫你找不到事干要亲自跑一趟。” 又转身吩咐连珠:“你现在就把江少爷的喜好问清楚吧,免得他吃饭的时候又挑剔。” 连珠点头答好,易莜笙就去挽住了孔岚枉,声音已显温柔:“你今日没有军务上的事情吗?一会儿纪逍林可要挂电话来催了。” 孔岚枉瞟了眼正得意非凡看着自己的江封年,回头就道:“今天不走了。” 易莜笙正吃惊,他就去一边拿起电话,让纪逍林把一些重要军务送来小洋楼。 然后就拉着易莜笙去往花园,让人把早饭摆在那里的小圆桌上。 江封年看了十分不爽,下了沙发就想尾随他们而去,可是连珠还在后面喊:“江少爷你还没有和我说说你的喜好呢,我一会儿好让人去买菜啊!” “随便,随便!”江封年边回,边往外边冲,不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易莜笙和孔岚枉正把荷包蛋吃得津津有味,江封年就跑来了,他也不闹着要吃的,就站在一边,迎着晨曦伸懒腰,大声道:“秋天就是舒爽啊!” 见他们都不搭理他,他就主动问话:“小笙,你说今天的天气是不是很好?” 易莜笙还没说话,孔岚枉就放了勺子,凌厉目光径直射过去:“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乱叫,去年在街上挨的打还不够吗!” 江封年回头怒瞪他,“怎么叫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凡是关于易莜笙的事情我就管得着!”孔岚枉说着就站了起来,一副要大打一架的架势。 江封年也不怕他,拳头握紧,傲气万分地仰头迎视。 只是易莜笙再也见不得了,把碗一放,呵道:“你们要打出去打,一大早就这么不消停!” 话落起身就走,直接回房,谁也不理。 她这一招倒也真是管用,两人非但没有打起来,反而相安无事的相处了一上午,一个在房间安心办公,一个去花园找下人边唠嗑边嗑瓜子,都是繁忙不已的样子。 一直到午饭时候,两人才重新坐在了一个屋檐下,桌上菜肴丰富,多是易莜笙和易母亲手做的,江封年一上桌就夹起一块红烧肉,入口就是一脸享受的表情,还说:“伯母的手艺还是和当年一样好。” 几人皆有一惊,易莜笙先开口:“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娘做的?还有,什么叫和当年一样好,当年你就吃过我妈做的菜?” 江封年表情显得有些僵硬,愣过片刻后才笑着道:“你这问得不是废话吗,这红烧肉烧得这样好,一看就是要经过常年经验才能练得如此手艺,你还明显不够格,至于这和当年一样好……”说着又夹起了一块红烧肉,迎着阳光,仔细端量“我就想这么夸夸伯母,你那么认真干嘛!” 易母已经笑了起来,易莜笙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旁的孔岚枉疑心未解,不由瞟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这顿饭上,江封年的话出奇的少,只是一个劲儿埋头吃,特别是那盘红烧肉,几乎全下了他的肚,弄得几个人不敢往那盘菜里伸筷子,不然就像抢了他的一样。 吃得差不多了,易莜笙突然举起了酒杯,对着江封年道:“来,我敬你一杯,要不是你以身冒险带着医生去往前线,岚枉就危险了。” 江封年这才抬起了脑袋,眸光闪过诧异,“带着医生?” “对啊,要不是你带的医生把我救了,我此时恐怕都没命坐在这里享受大餐了。”孔岚枉也赶紧举起了酒杯,目光不停和江封年进行交流。 江封年见此才没再说什么,笑着说了一句:“这可是救命之恩,你们可要记我一辈子。”就一饮而尽。 饭后没多久,孔岚枉和江封年都说要走了,易莜笙看着他们并肩而去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孔岚枉他们都没有坐车,随意沿着街道走,先开口的是江封年:“那日在前线,我的确是和赶去救你的医生差不多同时到的,但是那医生是你秘书联系到的,和我又没有半点儿关系,你为什么要说是我?” 孔岚岚就知道他要说这个,立即就道:“你是受了小笙之拖才去往前线的,若说那救命的医生是你找来的,间接的,小笙也是功不可没,我爹娘对她的印象就会好很多。” “我就猜到是这样。”江封年扯嘴笑笑,“那你为什么要瞒着她,让她以为你的命是我救的,她可会对我感激不尽的。” 孔岚枉笑,“因为我就是想以此告诉你,即使她对你因此感恩戴德,也只是感恩戴德,就像她自己对我说的,她的人和心都给了我,而江少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江封年突然笑了起来,停下脚步看着他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她吧?” “喜不喜欢,你自己心里清楚。”孔岚枉笑着说道,目光如炬,充满审视。 江封年跟着笑意更浓,“少帅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吧,我可听说潘家二老已经不知写过挂过多少电话到帅府,要求接他们的宝贝女儿回来,到时候,你的周围又热闹了!” 孔岚枉却不担心似的,“即使我的周边再多莺莺燕燕,能入我心的也只有一个易莜笙,别人要是妄想打她的主意,我绝不姑息。” 说完见江封年有所发愣,就转身招来一直跟着身后轿车,随即上车离开。 江封年独身立于秋风之中,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明艳女子的一娉一笑,耳中不停回荡先前那个他刻意回避了一句话:“喜不喜欢,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同样的,孔岚枉在车上也想了一路,总觉得饭桌上江封年对易母所做的红烧肉的痴迷有些过了,疑惑不解之下,回去就命纪逍林再去彻查这个来自南洋旺族少爷的底细。 第六十八章 只想 不日就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如山洪骤雨般迅速的席卷了整个沪都城,沪军在江宁一带大捷,一举夺得重要地理位置,元军疲战之下节节败退,大有退回元洲之势! 久日战乱,这还是头一回如此大胜,沪都儿女无不奔走相告,就连素日不怎么出门的易母都感受到了那份喜悦,还和易莜笙说:“孔先生肯定极欢喜。” 当晚,为贺这番大喜,易莜笙又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孔岚枉来吃时,眉梢眼角终于露出了许久不见的舒畅之意,就连话都跟着多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江封年附身。 饭后,他抱着易莜笙坐在露台上看星星,易莜笙不由问:“孔帅会乘胜追击,彻底歼灭元军吗?” 孔岚枉轻叹了口气,“我和爹都想如此,但是现实是这次我军损失也是惨重,若不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怕是要出大乱子。” 易莜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孔岚枉偏过脑袋去瞧她,“你又想到了顾盼生?” 易莜笙没说话,就那样愣起了神来,孔岚枉见状嘴角有微微抽动,双臂把她环得更紧,轻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绑到你面前,任你处置。” 易莜笙不由笑了起来,轻回一声:“好。” 如此又过了十来天,十月上旬时分,孔帅处理完后续事宜,最终还是决定班师还朝,孔岚枉一接到消息就开始准备。 这期间易莜笙倒闲了很多,孔岚枉忙军务,江封年忙工厂开业,小洋楼一时很是清净,她无聊之时就往齐公馆跑。 白香的儿子鸿儿被她养得很好,渐渐白胖可爱,易莜笙越看那小子越像他娘,还说什么长大后一定是个帅小伙。 可这时白香却没什么喜意,回的都是:“男孩子该像父亲的,这样才显得有阳刚之气。” 易莜笙何等会察言观色,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对劲,回过头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了?齐镇远有说这孩子不像他吗?” 话及此处,房门口突然有了动静,恰是齐镇远走来,白香见之快速道:“怎么会,老齐可喜欢这个小儿子了。”起身去挽住齐镇远,甜笑着问:“我说的对吧?老齐。” 齐镇远温和笑笑,点着头道:“当然啊,自家儿子。”话落就抽出手去抱鸿儿,还一个劲儿的逗他笑。 易莜笙看此才放心了。 一直到离开,易莜笙都没说一句有关云寒即将归来的话,怕齐镇远多思,更怕白香触之心痛,没想到走时,白香把她送到车面前自己倒先提了起来:“他回来了,若是要见我,你和孔少帅都替我挡了吧。” 易莜笙心里闷闷的,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点头的余地? 几天后,沪军大队如期归来,孔岚枉亲自带着队伍去城门迎接,云寒第一个跳到他面前,和他来了个大熊抱,嘴中不停感慨:“还好我们都没死!” 听那声音,都在哽咽了,孔岚枉很想笑他,但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有劫后还生的喜极而泣也属正常。 其他人也跟着下车来,孔帅老当益壮,如旧意气风发,一见到儿子就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孔岚枉的肩膀道:“这次江宁大胜,多亏了你传来的作战计划,不愧是本帅的好儿子!” 一旁的云参谋长和叶副官都连声说:“毕竟虎父无犬子。” 满满赞扬声包裹之下的孔岚枉很是镇定,只说这是责任更是义务,因伤不能战到最后已是遗憾。 孔帅又重拍了他肩膀两下,意思是赞赏他的居功不傲,然后就对他说:“去看看锦绣吧,她这次可立了大功。” 孔岚枉眉心一皱,心想那潘大小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何立得了大功? 叶昭已经在给他解释了:“少帅有所不知,我们回来的途中,有一个元军奸细藏在了炊事班里,趁给大帅送菜的时候想要行刺,要不是潘小姐反应灵敏替大帅挡了一刀子,大帅就负伤了!” 孔岚枉眉心拧得更紧,什么话也没说,只看向了云寒,得到云寒的点头回应后才绕到中间车队看望潘锦绣,她正斜躺在座椅上,双眸紧闭,下意识分用手捂住左腹,定是那里受的刀伤。 许是感觉到了车窗外那道炙热的目光,潘锦绣缓缓睁开了双眼,见是多日不见的孔岚枉,欣喜的想要坐起来,还是孔岚枉示意她不要乱动,嘱咐了一句:“好好养伤。”就走了。 她一个字都还没有甭出口,失落遍布心头,但也什么多话也不能说。 潘锦绣为救孔帅光荣负伤一事很快就传到了易莜笙耳中,当时她正漫不经心的看着书,听连珠说起这个目光就定格在了一处,默了好久才道:“她这一趟还真不算白跑,这下少帅夫人这个位置于她而言简直是铁板订钉的事了吧!” 她显得云淡风轻,连珠却很是揪心,急道:“那小姐你呢?” “我?”易莜笙自嘲般的笑笑,“一个舞女,能进帅府当个姨太太都不会容易。” 话落就又低头看书,连珠还在旁絮絮叨叨,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同样的,书本上的内容也入不了心,脑中想的都是乱七八糟。 这夜孔岚枉来得很晚,晚到易莜笙以为他定在帅府开的庆功宴上彻夜饮酒狂欢,不会再来了,便独自去歇息。 哪料半夜听到扣门声,她搭上披肩刚把门开成一条缝,门外的人就快速挤了进来,浑身散发的酒气顷刻间就充盈了整间卧房。 易莜笙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喝这么多还跑来干什么,就见他快速把门一关,拉她抵在门上,霸道而灼热的吻快速落下,带着强有力的攻势,让易莜笙差点儿招架不住。 孔岚枉的目的明确,不会儿就把她打横抱去床上,疯狂的落下吻痕,如猛兽,如洪水,叙势而来,不可阻挡。 易莜笙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推了推他,问道:“岚枉,你今日是怎么了?” 他的吻回到了她的耳边,摩挲一番再道:“我只想要你。” 说话间,已经进入,那冲撞,易莜笙疼来叫出了声,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忌一墙之隔的易母。 这一晚的疯狂不知持续了多久,彻底结束后窗外已见有些明亮,易莜笙早已瘫软在了孔岚枉身上,下面更是如被车裂般的疼痛。 孔岚枉醉意尤在,只是抱着她不停说着:“小笙,我爱你,我只想娶你……我只想娶你。” 易莜笙好像知道点儿原因了,潘锦绣带着救孔帅的大功回来了,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在让孔岚枉娶了她吗,易莜笙不用多想都可猜到昨晚那场庆功宴上,多少人对孔岚枉说了那种话。 世人都羡侯门将府,以为一生衣食无忧便是极好,殊不知,高处最是无奈,诸多事由,不能自己! 易莜笙一张俏脸也显愁苦,仰起脑袋去吻了吻他的嘴巴,贴着他的耳朵道:“我也只想嫁你。” 他们一直窝在床上,连珠早饭都送不进来,一直到日晒三杆,孔岚枉才见清醒,撑起胀痛的脑袋问几点了,易莜笙笑他说:“早饭和午饭都可以一起吃了。” 孔岚枉看她还没要起来的意思,不禁疑惑,接着就听她嗔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事不记得了吗,我今天都下不了床了,快去给我拿吃的来,我都要饿死了!” 孔岚枉揉着她的脑袋笑了笑,吻了吻她的额头才说:“好,我这就去。” 不会儿孔岚枉就端来了一碗南瓜小米粥和两个小包,易莜笙刚想蹭起身子起来吃,他就去把她抱在怀中,亲手喂着。 易莜笙笑说我这样子像不像婴儿,鸿儿那种才是要人喂的。 孔岚枉又舀起一勺粥,温和一笑:“你是巨婴,永远有我宠着你。” 易莜笙甜到心里,胃口也跟着好起来,喝了一大碗。 吃完后,易莜笙才坐直身子认真的看着他,“我这个人呢,虽然事事要强,但是最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东西不可能是我的,我也就不强求,你也不用太为难了。” 她说的是少帅夫人那个位子,孔岚枉如何听不懂,听此他心里更加酸涩,拉她在怀中,沉声道:“我只想给你最好的。” “自古真心最难得,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的了。”易莜笙嘴角翘起一个笑容,显得随和。 当晚,易莜笙并没有去百乐门,倒是接到了一个有趣的电话,江封年打来的,第一句却是要找孔岚枉。 孔岚枉怀着好奇接过,对方就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她哪儿。” “有事就说。”孔岚枉对他一向没啥耐心。 江封年毫不在意,轻快的问:“后天有空吗?我新厂开业,邀你和小……易莜笙来捧捧场啊!” 孔岚枉稍稍一怔,随后就道:“江家少爷的,场子我当然要捧。” 很快就到了那一天,易莜笙着一袭淡绿洋裙和孔岚枉一起到场,那边云集的都是沪都商业数一数二的人物,虽说大伙儿早就知道这个舞国皇后是少帅的女人,但这却第一次看他们成双入对的出席公开场合,一时间全部目光都往他们身上汇聚。 第六十九章 刻意 易莜笙挽着孔岚枉款款朝大家走去,对视间流露出的深情可真羡煞众人,大抵世间璧人也不过如此。 江封年着一身得体墨蓝西服立于人群正中,看见他们后,晃神过一秒才朝他们走去,笑得酒窝深显,“孔少帅大驾光临,小店真的蓬荜生辉啊!” 孔岚枉淡淡的说:“江少爷客气了。” 易莜笙扫了一眼他身后被挂满红绸的一联排厂房,不由道:“你就得了吧,就这你还是小店,还真是要不要其他小铺的老板活了!” 江封年扯着笑,伸手请他们到一旁落坐。 没多久,易莜笙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齐镇远和白香,二人也是手挽着手的在和别的老板交谈,易莜笙心下还有所奇怪,这齐镇远可是有正房太太的,怎么带着白香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就起身去找白香,二人携手去一旁安静点儿地方,她还没有开口,白香自己倒先说了:“这几天他太太染了很大的风寒,下不来床,他就叫我陪他一起来咯。” 易莜笙总感觉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藏了份说不多的落寞,要是换在一年前,齐镇远肯带她一个五姨太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她一定会乐得跳上天,可是此刻…… 正当感慨着,易莜笙突然发现白香的眼神不太对劲,盯着另一边猛的一愣,神色都随之黯然了不少。 她好奇的随着白香的目光看过去,居然看到了云寒正朝她们踏步而来! 几月沙场的磨炼,云寒黑了不少,身子也跟着结实了,西装被撑得饱满,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威武了许多。 但是只此一个暖若晨曦的笑容,就又能瞬间让人看到以前的云寒,一路过来,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白香,走到跟前第一句就是:“你好像胖了些。” 白香还有些出神,要不是易莜笙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还不知道要在哪里傻在多久,她不敢迎视云寒的目光,错到一边故作轻松道:“怀孩子养孩子都要多吃点儿,能不胖吗?” 云寒听到“孩子”二字就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气氛一下子降到零下,易莜笙都觉得尴尬至极,忙笑着说:“嗨呀,云少爷真不会说话,哪有一见面就说人家女子胖的啊!” 云寒这才抓抓后脑勺,勉强笑笑说:“是我嘴笨了。” 他以前的嘴多溜啊,怎么会笨,这话听得白香更觉心酸,拉着易莜笙说站得有些腿软,要去一边坐坐,易莜笙会意之后赶紧带她逃离。 云寒纯粹是知道白香可能会出席这个场合,来碰碰运气,算是不请自来,孔岚枉见到他后,把他拉去一边骂了一通,要他最好不要打扰白香,不然不好过的一定是她! 齐镇远何种心胸,去年他们一起去学枪回来,云寒就知道了,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此时也只是默默受着,眼尾不时扫过那位坐着的紫裙女子。 良久后,云寒应了两声就说要走,哪料江封年晃到他的人影就突然赶了过来,拉着他的手不放,嘴中还说:“哎呦,我的面子还真是大,参谋长的公子也来了,来来来,那边正好有位彭老板想找你聊两句。” 云寒就那样云里雾里的被江封年拉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面前,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人家是想找云寒当女婿! 云寒当然不愿意啊,刚想借口跑了,江封年就再次抓了抓他的手,眼神示意他看一边,哪里正是齐镇远在和几个老板说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齐镇远的心思在他们这边! 云寒也是人精,自是明白了江封年此举何意,应了两声那个彭老板说改日请他女儿吃饭。 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易莜笙和白香眼中,白香已经低下了头,眼底写满复杂,开心?后悔?不甘?好像都有…… 默了片刻,她突然站起身子,又如一个骄傲的女王,缓步走向齐镇远,和他一起陪各位大亨谈笑风生,依旧还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女子! 易莜笙就不解了,这个江封年又在搞什么鬼,她正想走过去问,孔岚枉就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臂道:“他这是在帮白香。” “帮?”易莜笙听得一头雾水。 孔岚枉带着她再次坐下,“齐镇远表面看似已经毫不在意,但对白香和云寒还是存了份忌惮,只有让他亲眼看到云寒愿意结交其他女子,不再一味惦记白香,他才会放心。” 易莜笙看向了齐镇远和白香,好像这时齐镇远看白香的目光是更柔和了些,如此便情不自禁的在人群中寻找江封年的影子,心想他还真是个会来事的! 可是还没找到,脑袋就被孔岚枉掰了回去,听他有些孩子气的说:“都告诉过你了,你的眼中应该只有我!” 易莜笙不禁笑出了声,“你是小霸王吗?” “专管你的小霸王!”孔岚枉捧在她的小脸道。 这一幕不知被多少人看在眼中,不知被多少记者拍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剪彩时分,易莜笙陪着孔岚枉站在江封年旁边,另一边还有好些老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甜笑,尤其是易莜笙和孔岚枉,相机一咔嚓的那一瞬,他们正看着对方。 第二日这些照片就流传在了沪都的大街小巷,要说之前对于易莜笙和孔岚枉之间的关系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而此刻便是放在明面上来了! 孔家也好,潘家也罢,无不为此动荡! 由于潘锦绣还负伤在身,不宜过多活动,潘家二老就自行拿着报纸去往帅府,直言孔岚枉这是对他们女儿不忠不义,让他们潘家颜面扫地,明确提出要退婚! 当时孔岚枉不在家,要是他在,一定毫不犹豫的说好,让潘家二老唱不了后戏,可是孔帅不会那样啊,且不说潘家在政.府里的势力,就凭在回沪都的路上,潘锦绣救了他的这一点,他都不会不要那个儿媳妇!孔帅可是最知恩图报的! 所以最后的处理方法就是孔帅答应了潘家二老一定会尽快让孔岚枉娶潘锦绣过门。 至于易莜笙和孔岚枉之间的关系以后如何,孔帅也没有说明确,自己的儿子如何不知,要是逼急了,会上墙咬人的! 此后的好些日子,易莜笙每每见到孔岚枉都觉得他眉眼间有融化不了的焦愁,他不说,她也没问,但她知道事情定是和潘锦绣的婚事有关。 这日易莜笙见他着实太过烦闷了,再待在家里怕是会憋住病来,便拉着他出门逛街。 看着易莜笙嘻嘻哈哈的样子,他的嘴角才稍稍有了笑意,暂忘那个还没回答孔帅的问题——何时才愿意娶潘锦绣? 何时都不愿,只是孔帅更不愿听到这个答案! 情意和忠孝好像成了他命里的两道坎,过了这一道,必定会推翻另一道,伤害躲藏在它身后的人,他……好为难! 吃饭的空挡,他们在餐厅遇到了江封年,后者本是和一群生意伙伴一起来的,看到他们后就独自坐到了他们旁边。 “真的是有缘人走到哪里都会遇见啊!”江封年一手搭在靠背上,露出点儿浪性。 孔岚枉回他,“谁知道江少爷是不是又是刻意的?” 江封年笑笑,易莜笙在旁边很懵逼啊,什么刻意?还又是? 正当她想问时,孔岚枉就转头对她道:“我想吃斜对面的烧饼了,去帮我买一个吧。” 易莜笙看看孔岚枉,又看看江封年,心存疑惑,但终究还是点头放下筷子,跑了出去。 江封年还在后面喊:“多买一个,我也想吃!” 她走远,孔岚枉才道:“你是故意把我和小笙叫去你的新厂开业典礼,好让记者把我们俩亲密的样子拍照上报,把事情闹大的吧。” 江封年随意端起一个水杯,注视着水面的涟漪,眸光透着份商人通有的狡猾,“既然早就猜出来了,那天还和她那样亲密,明显也是想要让人拍嘛!” 孔岚枉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吃着,没理他这句话,继续问道:“你是想以此逼我在小笙和潘锦绣之间做出个选择?” 江封年突的放下了水杯,把身子凑前,声音低沉道:“对啊,谁叫你行事那样磨叽,久久拿不出魄力,若是真的深爱,怎么不不顾一切的把她娶进门,莫要告诉我你和潘锦绣早有婚约,若是我,直接把那狗屁婚约给撕了!” 这世间有太多话,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孔岚枉对此也只是笑笑,抬眸反问他:“你以前可从来不会管我何时娶了小笙的,怎么突然变了?莫不是我上次的提醒真的奏了效?某些人终于明白自己心动了?” 江封年没有否认,上次被孔岚枉问过后,他真的回去想了很久,日日夜夜思索,才明白之所以牵肠挂肚,其实就是在乎,就是喜欢! 但是他的身份碍于他只能守护! 所以他想看着她幸福,想帮帮她! 恰在这时,易莜笙捧着两个烧饼回来了,甩了一个给江封年,再递了一个给孔岚枉,笑着问他们刚刚都聊了些什么呢。 江封年煞有介事地说:“人生理想!”然后就边打开烧饼大吃了一口,边起身,最后告诫了孔岚枉一句:“再不搞快点儿,我可都要忍不住出手咯!” 第七十章 婚讯 易莜笙显得云里雾里,看着江封年走远后,问孔岚枉:“故意把我支开,聊什么机密呢?” 孔岚枉也吃起了烧饼,“帮我下个决心罢了。” 易莜笙深深看了他一眼,有种感觉那所谓的决心和自己有关,沉吟片刻,握住他的手道:“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孔岚枉嘴角上扬,反手牵起她的手道:“或许有些东西我此时还不能给你最好的,但我一定会把你带到我身边,不让任何人抢了去。” 易莜笙娇嗔他傻瓜,还说她此生赖定他了,非他莫属! 没两天,整个沪都就被一则消息席卷,少帅来年开春将迎娶潘家大小姐,并且一同接舞女易莜笙进门,以二姨太的身份! 这好比一颗深海炸弹,一经投下,便掀起了轩然大波,街头上,上至七老八十,下达五六岁的孩童,都是议论纷纷,皆在好奇潘家女儿真会受得了一个舞女和自己共侍一夫吗,也都在猜测易莜笙会甘心做个二姨太吗?毕竟舞国皇后要强的名声那是人尽皆知。 虽说在孔岚枉报备孔家二老之前,就已经和易莜笙商量过,但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面对这种消息心头还是有种隐隐的不悦,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连珠都只能小跑才能跟上。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反正你也不在乎什么孔家二姨太的身份,不如就不要了,一直待在小洋楼,少帅又不会不要你。”连珠皱着眉头道。 易莜笙扯嘴笑了笑,“他说想我到他身边去,我就去吧,反正一个潘锦绣,我又不是应付不了。” 回到小洋楼,见到孔岚枉正在厨房忙活,易莜笙轻轻走过去,靠在门沿上,笑着问:“来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孔岚枉把虾摆盘放在蒸锅上,开完火才笑着转身,“刚去哪儿了?” 易莜笙耸耸肩,“随便逛逛。” 然后就去挽着他出去,命下人再去厨房忙活。 孔岚枉看出她眉眼染了份忧愁,低头道:“可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易莜笙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全沪都的人都知道了,我又是故事主角之一,能不听到吗?” 孔岚枉定住脚步捧起她的手,“小笙,我也知道委屈你了,但是我……” 易莜笙抽出一只手放在他嘴巴上,拦截他下半句话,“我都懂,我们身份有别,你爹娘同意我进帅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自此能日夜陪在你身边,也是欢喜的。” 孔岚枉搂过她的肩膀把她拥在怀中,“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易莜笙嘴角缓缓扬起,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扣门声,连珠闻声去开后,江封年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跟讨债的一般无二。 易莜笙从孔岚枉怀中起开,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江封年就冲到面前,二话不说就给了孔岚枉一拳,嘴中还骂:“姓孔的,你就是一个王八蛋,我叫你做出个选择,不是要你享受齐人之福,一妻一妾的娶进家门,你要是给不了易莜笙正房太太之位,就不要再来纠缠她!” 孔岚枉被他打得不轻,身子都不由侧去了一边,鼓了鼓腮帮子回过头,带许凶恶的盯着江封年。 易莜笙见此就急了,骂了江封年一句你发什么疯,就连忙去扶着孔岚枉,问他没事儿吧? 孔岚枉对她摇摇头后,直起身子和江封年对视:“你以为我不想八抬大轿的娶小笙进门吗?可是在这种潘锦绣才救了我爹一命的情况下,我一时之间拿不出办法,我是军人之家,本是不能用普通人的眼界看待,更没有你那么一个任你随性而为的父母!” 最后一句话似是刺激到了江封年,他眼底怒火再燃,“少跟我扯这些,说到底你就是放不开你帅门之子的尊荣,不可能再次为了易莜笙抛开荣光!” 说着拳头又起,易莜笙看之张开双臂拦在了孔岚枉面前,对江封年大吼一声:“够了!我们之间的事就不用你操心!” 江封年怒不可遏,不得不暂收拳头,一腔怨愤地对她说:“你知道做姨太太会遭受别人多少冷眼吗?还有那潘锦绣,她是纯善之辈吗?同一个屋檐下,你以后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安宁!” “那也是我的事!我心甘情愿!”易莜笙高傲的仰着头,语气坚定不移! 孔岚枉闻此,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感,自责之情再度达到了顶峰。 江封年已经彻底恼怒了,瞪大猩红的眼睛,“好……你心甘情愿……以后被打掉了牙,就自己合血吞吧!”说完就转身离开。 下面的动静这般大,自是惊扰了易母,她倚在楼梯上听了好一会,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越想心口越痛…… 易莜笙回过头去正好注意到了母亲,看她揪着心口衣服的样子就慌了起来,连忙跑过去问她情况,她都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 易莜笙和孔岚枉就先扶她回楼上去。 再次下楼的路上,两人都不禁沉默了起来,最后还是孔岚枉还先开口:“我刻意把婚期推到了明天开春,就是想大家一个时间,想办法也好,接受现状也好,但现在我想告诉你,小笙,若你在这几个月不想卷进帅府里面,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前提是你还在我够得着的地方。” 易莜笙徐徐抬起头,迎上他真挚的目光,俏皮笑了笑,“怎么?现在就想反悔不娶我了啊?” “怎么会,你明明知道我想娶的只有你!”孔岚枉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易莜笙笑得更加欢喜,挽着他得胳膊,把脸也贴了上去,“放心吧,我易莜笙可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再说了,现在最气急败坏的人恐怕不是我吧!” 她说得没错,现在最苦闷气结的人当数潘锦绣! 这潘家小姐已经急得不顾受伤的身子,强硬的跑去了帅府,虽说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并不想让易莜笙进门,但字里行间已经流露出她对舞女的鄙夷,暗示着孔夫人,那种身份的女子如何能进帅府! 孔夫人叹了口气,“谁叫岚枉喜欢呢,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也数正常,你也不要过于在意了。” 见潘锦绣紧咬着嘴唇,一脸不甘的表情,孔夫人又道:“实话告诉你吧,若不是老爷同意岚枉把那个易莜笙收为二姨太,他不会答应这么早娶你进门,锦绣你是聪明人,孰轻孰重你应该掂量得清楚。” 潘锦绣这才无话可说,但是心里的郁结哪里又是如此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在后花园闲逛的时候一直紧握着绢帕,眉心从来不曾舒展。 不知过了多久,一小丫鬟突的跑来,潘锦绣认出她是帅府的老人了,好像叫珍珠,就听她说:“潘小姐,我无意间知道点儿关于少帅和那个舞国皇后的事,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但凡关于他们两个的潘锦绣都想知道,忙道:“快说来听听。” …… 当晚易莜笙去百乐门的时候,当真是无一个人客人找她喝酒跳舞,她也乐得自在,唱完一曲就准备走了,可是华凌儿突然来找到了她。 “现在全沪都的人都知道易姐就要嫁进帅府了,易姐还打算在这里唱下去吗?孔帅和夫人可是最要面子的。”华凌儿脸上带抹淡淡的担忧。 易莜笙正在取繁琐的头饰,对着镜子笑了笑,“就像你说的,以后我肯定是不能再唱了,那么就趁现在还能随心而为的时候,尽情的疯吧!” 华凌儿也不便再说什么,只道一句:“易姐真是个性情中人。” 易莜笙眉目更弯,小会儿后,巫山岳来了后台,目标很明确,径直走向易莜笙,华凌儿本来还想和他问声好,他已经先开口了:“我想和莜笙单独说两句。” 易莜笙在镜子中瞟了华凌儿一眼,捕捉到了她眼里闪过的异样,再看着她强挤出一个笑容的退去一边。 “你干嘛,还单独聊聊?你看不出来那丫头喜欢你啊,这样说她误会了怎么办?”易莜笙边说边换上一个简单点儿的耳环。 巫山岳在她的旁边坐下,没多少在意:“她喜欢我是她的事,再说了,我也要有未婚妻了。” 易莜笙跟听到什么爆炸性的消息似的,匆忙转身,“啥?哪家千金?什么时候的事?” “老爷子世交的女儿,和我提过很多次了,我也是今天才决定松口的。”巫山岳淡淡说着,好似那个男主角与他无关一般。 今天?易莜笙感觉自己又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敢去点破,只能扬起张笑脸说:“到时候我要去喝喜酒啊!” 巫山岳浅浅的点了个头,“好,但是你进帅府的时候一定不要请我,看着糟心。” 易莜笙不由发愣,笑容全僵在了脸上,巫山岳已经抖擞着西服起身,转身之前最后对她说一句:“既然是要进帅府的人,百乐门这种地方就真的不适合你了,再许你唱几天,下个月就不要来了吧。” 第七十一章 筹备 易莜笙怔然,开着玩笑的趴在椅背上,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少了我,你怕是少一大笔收入。” 巫山岳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就走,好似再多待一秒,就怕自己会改变主意一般。 易莜笙一阵沉默,看了他好久才收回目光,她迅速的收拾着东西离开了,也是没注意到一旁的梳妆架后边,那个温和若水的女子咬紧了牙关,一副要哭的样子。 孔岚枉的车早已停在了百乐门斜对面,易莜笙老远就看见他背倚在车身上,低头摸弄着洋火机,那青色的火苗窜起,映得他的五官更加幽暗而深沉。 易莜笙带着一张大大的笑脸奔过去,他也快速收起了火机,张开双臂把她抱了个满怀,拨弄她散在额头的碎发,宠溺地问她饿不饿。 易莜笙点点头,就被他塞进了车里,两人又去了那家馄饨店,店内生意如旧的火红,他们等了好一会儿。 以前就在这家店的小老板对他们说先生对太太就是体贴,当时易莜笙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不是他太太,永远也不会是,然而不到一年的功夫,她就要成为他的太太了,虽说不是正房,但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住进他家! 想到这些的易莜笙觉得世事还真是无常,不由有些出神,孔岚枉问她想什么呢,她笑说想你啊! 孔岚枉也跟着笑了起来,恰逢小二端来馄饨,孔岚枉直接没让她动手,吹凉一个喂她。 易莜笙喜滋滋的吃着,和他说起了巫山岳对她的建议,孔岚枉对此倒很满意,还说巫山岳真是个识时务的人。 如此惹来易莜笙小小不悦,故意道:“哦,原来你还是嫌弃我去百乐门上班的!” 孔岚枉掠她一眼,“当然嫌弃,那里成天有那么多男人,天天盯着你盘算鬼主意,要不是你说你不喜约束,喜欢去哪里唱歌跳舞,我早就把你锁在家里只供我一个人看了!” 易莜笙娇嗔道:“就你占有欲最强!” “因为我爱你啊!” 昏黄的灯光打在孔岚枉脸上,目光也跟着柔润起来,让人本就挪不开眼,再加上又说着这世间最蛊惑人心的话,直接把易莜笙看傻了。 可就在这时,店门口突然响起老板的一声暴呵:“滚远点儿,我这儿不是难民所,没钱就甭想来我这儿吃东西!” 店内的客人几乎都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得皱皱巴巴,瘦骨嶙峋到眼窝深陷,卷骨高耸的中年男子站在店门处,望着那锅热气腾腾的沸汤吞口水,而老板还在赶他,那情形别提多凄惨。 店内的其他女客人皆是露出了同情之色,只是易莜笙最为反常,在目光触及那个男子的一瞬间,她恐惧了!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神态。 仿若在那一刹那,她又看到了折磨她们母子多年的父亲,又想起了幼年那些被人追着打骂的日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被大烟所害的人是什么样子! 孔岚枉看出她的不对劲,坐到了她旁边,轻搂过她,把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胸膛,不让她再去看,不让她再去想! 看着那个中年男子还在店门口徘徊,他就迅速招来了小二,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要他不管用什么办法赶紧把那个人赶走! 那小二还算得力,出去威胁了两番,那人就走了,孔岚枉这时才对易莜笙说:“没事了,那些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好一会儿,易莜笙才从他怀中蹭起来,不过已经似换了个人,不显怯弱,不见畏惧,依旧又是寻常那个光彩夺目的舞国皇后! 她的自愈能力一向很强! 只要给她时间。 回去的路上,易莜笙都是说说笑笑,反而孔岚枉却有些沉闷,几度想要开口,又几度卡在发声之际,心中窝了件事,却不知道能不能吐露。 他在害怕! 就这样一直到了小洋楼门口,他都没有想好,只是那样目送着那个欢快的女子回去,只是那样在月光下站了很久。 待他回到帅府已经快要凌晨,看到纪逍林的房间还亮着灯,便去扣门,纪逍林本在看俄国,开门见是他还有些惊讶:“少帅这么晚找我是还有要事?” 孔岚枉点了点头,走进去随意落坐,“小笙父亲那件事。” 纪逍林跟了他那么多年,最是了解他,早就到了听半句就能猜中所有的境界,“少帅可是在犹豫该不该把实情告诉易小姐?” 孔岚枉就知道来找他准没错,片刻不停的点点头,纪逍林也在他旁边坐下,没有什么犹豫的,直道:“少帅应该清楚,依易小姐的脾气,这事儿一旦告诉她,她会离开你的。” 孔岚枉心沉了一下,如此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才会犹豫不决,但亲耳听到旁人说出来,心头更是震动。 这么些年,他自认从未后悔做过任何一件事,包括易莜笙父亲这件,但今时今刻,他却怕了,他怕她因此受到打击,他怕她会一气之下再次离开,他怕他们此生此时再难相见! 为此,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然而这一切,易莜笙都不得知,自她已经决定下个月就从百乐门辞职后,终日都更尽心的准备晚上所唱的歌曲,她列出了一排歌单,她想在离开之前一一把它们唱完。 有次在梳妆间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舞女看到了,她还笑说干脆让巫老板给易姐开个独唱会。 这话虽说只是她们之间的玩笑,但很快就传到了巫山岳的耳朵,并且立马就拍案叫好,当晚就亲自来通知易莜笙早早准备,日子就定在十月的最后一天。 一人独唱一晚,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关键是巫山岳还要所有舞女配合易莜笙在那一晚上配舞,整个后台都因此沸腾了起来,易莜笙自己都觉得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了! 巫山岳只笑笑,“再兴师动众也只有这么一次了。” 如此,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所有百乐门的舞女都跟着忙碌了起来,好在大家还算和谐,想着这也是最后一次与这位名动沪都的舞国皇后同台的机会,好些人一半兴奋,一半感叹。 只是全程华凌儿都没怎么参加,说是近日染了风寒,开始就请了好几天假,后来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跟不上排练了。 易莜笙待人还算大方,看她们排练辛苦,多会叫人买些下午茶来,还有孔岚枉,每次来看她们,吃的喝的总是少不了的,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一来二去之下,往日那些嫉妒的,看不惯易莜笙的都好了很多,就算是柳夏,也再没说过她什么坏话。 这一切华凌儿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很快就到了十月三十号,独唱会的前一天,易莜笙这晚已经不登台了,就和几个小姐妹在舞池中肆意摇曳。 跳得正起劲儿,服务员说楼上有桌客人要她们几个去陪陪酒,其中点明了易莜笙必须到场。 易莜笙近日心情颇佳,没什么迟疑的就拉着小姐妹去往二楼,推门而入,扑鼻而来的就是酒气,一看好些客人已经醉得厉害。 易莜笙素来最不喜欢伺候这些醉了的客人,头脑不清醒的太麻烦,此时她也有带着小姐妹溜之大吉的打算,但是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男子摇摇晃晃的走来拉住了她,直把她往里面沙发带。 别看那人已经醉得快走不稳了,力气极大,易莜笙根本没有挣脱的机会,只得硬着头皮上,其余舞女也娴熟的跑去客人旁边,配酒逗乐。 拉着易莜笙的男子一门心思只想把她灌醉,不停让她喝酒,易莜笙碍于必须给客人一个面子,还是都喝,可是喝着喝着,包房里的气氛就不对起来。 有两个男的直接把舞女拖到了屏风后面,最先易莜笙也没怎么注意,毕竟那些已经喝得大醉的人起来活动活动发发酒疯也属正常,直到不久后,屏风后面传来叫声,她才发现不对劲! 紧接着沙发一角的一个油腻男子直接把旁边也是醉得不轻舞女压倒了,看那样子,是连避讳都免了,直接要当着众人干事啊! 易莜笙看到了那舞女在反抗,第一反应就是想冲过去阻止,但是她还没蹭起身子,旁边的男子就靠了过来,边问她要去哪儿呢,边把她往下压。 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她连丝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顷刻间她自己也遭遇了被肥腻男子死死压着的悲催事! 好在她还算清醒,手脚乱打乱踢还有些力量,但是身上的那个男子力气很猛,双手直是去扯她的衣裙,任她怎么护,衣物很快就被撕碎,那双肮脏的手接着就滑了下去,想要褪去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拼命反抗的同时也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之境,那些个舞女几乎都被男子控制起来,呻.吟声,反抗声,惨叫声从四处汇来,扣打着她的耳膜,如同无数地狱恶魔,不间断的折磨着她! 就在她的身体已经被那男子分开时,房间的大门被猛的拍响,随之而来的是一群中年女子的尖叫! 第七十二章 歇业 听到这般大的动静,骑在易莜笙身上的男子同是一愣,易莜笙趁这个空挡,曲腿猛踢了男子一下,再把使出全力他推开,踉跄着滚下沙发。 外面已经开始有了撞门声,好些舞女也开始有所反抗,易莜笙已经力气耗尽,下地就再没有什么力气站起,只是神色慌乱的看着那个男子,摇头期望他不要靠近! 而这时,房门终于被从外撞开,一群衣着不凡的中年女子即刻涌来,冲到自家男人面前就是一顿责骂外加对那些个舞女的拳打脚踢。 跑到易莜笙面前的是一个微胖的火辣女人,看了自己男人一眼后,直接甩了易莜笙一巴掌,大骂:“贱人,居然勾引我先生!” 易莜笙本就被吓得不轻,这一巴掌打得她更是晕头转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女人的动静又大,扯着她的头皮就往房外拖,好让整个舞池的人都看见她是何等下贱! 那些个舞女多是二十左右的妙龄女子,如何是中年泼妇的对手,一时之间满屋子都成了正室教训小三的战场,也有几个脾气火爆的舞女和那些中年女人对骂,比如易莜笙! 她在被那女人拖动的那一刻清醒过来,也顾不上身上衣衫不整,爬起来就道:“勾引?我还要告你先生强.暴呢!”话落才去捡起碎衣裙,裹住关键位置。 她的声音很大,其余舞女听到了也跟着附和,可是那些中年女人不会听啊,一门心思就说她们是狐狸精,只知道勾引男人!骂出口的话更是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这上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来了楼下的客人,看热闹的,一起挑事的,应有尽有,任凭百乐门的人如何阻拦,都无济于事。 房间战况愈演愈烈,纠缠着易莜笙那个中年女人再次上了手,眼看着就和她扭打在一块,然而就在她要伸腿给易莜笙一脚的时候,华凌儿从围观人群中挤出来,抱着易莜笙转身,生生替她挨了那一脚。 易莜笙错愕回头,忙着问她没事儿吧,她中伤在小腿部,不禁弯曲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并且十分镇定的对外面维持秩序的服务员大喊:“还不赶快派人去把巫老板找回来,还有,也把孔少帅找来!” 听到最后,那个死缠着易莜笙不放的中年女人终于有了点儿忌惮,只是一个劲儿的骂,再没出手的打算了。 易莜笙因此对华凌儿又高看了一眼。 巫山岳出去应酬了,孔岚枉比他先来一步,见到这片混乱情况,眉心不由大皱,命手下拨开人群,冲进去找易莜笙。 当时的易莜笙身上只裹了件华凌儿的披肩,由华凌儿陪着站在一旁,而那中年女子还在骂她不要脸,裙下之臣不计其数。 孔岚枉跑上来的一路已经听说了相关事宜,这会儿火气都快窜上天了,冲过去就猛扇了那中年女人一巴掌,力气大得那女人直接偏倒在了地上,只此一下,房间中就立马安静下来,全部看向这边。 孔岚枉再没看那女人一眼,脱去外套裹住易莜笙,柔声问她还好吧。 易莜笙已经无力微笑,只是点了点头。 孔岚枉心疼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直接把她打横抱起,临走前示意纪逍林一定要给那些个欺负女人的男子好看,还有那群泼妇,一个也不要放过! 回去的一路,孔岚枉都是把她紧紧的护在怀中,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反而是她有些绷不住了,这一夜所受的委屈和伤痛都在这时化为不绝泪水,如散珠般,止不住的往下落。 孔岚枉闻此把她抱得更紧,任她在怀中发泄。 这晚回小洋楼的轿车开了好久,来来回回在路上转了好几个圈,易莜笙知道这是他有意而为的,她这幅鬼样子,要是这么早回去,易母看见了会担心的。 所以等他们回到小洋楼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孔岚枉轻声把她抱去卧房,帮她洗澡,帮她换衣,活脱脱的把她当成了个小孩子。 她全程目光紧闭,不敢看孔岚枉,没脸! 她明明感觉到了满身上下都是疲倦,但是一沾到床,她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脑中回荡的全是今晚的情景,如纠缠不休的恶梦般,折磨着她的身心。 孔岚枉把她搂在怀中,抚着她的额头,轻声道:“都过去了,现在我在你身边,你再也不用害怕。” 易莜笙眼角有所湿润,滑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孔岚枉附身想要替她吻干,却在嘴唇触及她皮肤的那一瞬,被她躲开了! 她心有余悸,她对如此亲密之举还在害怕! 孔岚枉心里酸涩无比,只能把她抱得更紧,温暖的怀抱倒是让她安心不少。 如此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巫山岳就来了,易莜笙当时还在搂上,听到动静后就跑了下去,她知道巫山岳一定是带着信息来的,她才不相信昨晚一群阔太太突然来捉奸会是巧合! 果真,她跑下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巫山岳在对孔岚枉说:“调查过了,那群太太昨晚正好聚在一起,那家的女主人接了个电话,听说她们的男人在百乐门,就全部赶了过来。” “这也太凑巧了吧,她们全部聚在了一个朋友家,她们的男人又都出现在了百乐门。”易莜笙边走过去边道。 孔岚枉和巫山岳闻声都看了过去,眼中皆是关心,然而她却说:“我没事了,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 孔岚枉这才放心些,说着其他:“小笙说得没错,会不会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巫山岳从易莜笙那里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暂时没查到,他们都说是一时兴起。” 如此,便是一个死胡同! 几个人都沉默了,最后还是巫山岳又道:“莜笙,昨晚的事太多人围观了,对你影响定是不小,今晚的独唱会就免了,我怕到时候再出什么岔子。” 孔岚枉之意也是如此,对着易莜笙点了点头,易莜笙思虑之下只得答应。 巫山岳走后,易莜笙就不太愿意和孔岚枉单独待在一个房间,转身就想上楼,孔岚枉却从后抱住了她,“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这事儿你也是受害者。” 易莜笙抿着嘴没说话,这的确成了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昨晚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 两人就那样僵持了好久,直到易母下来,孔岚枉才放开她,她在易母面前又像个没事儿人样,如旧嬉笑怒骂。 只是这日沪都疯言疯语又起,即将嫁入帅府的舞国皇后差点儿被别的男人碰了身子,这种爆炸性的新闻迅速的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并且越传越不像样子,有人直接说是她主动去勾引,已经不贞不洁! 易莜笙整日都待在家里,本是不晓这些的,直到下午华凌儿来探望,无意间提了两句,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华凌儿接着又说:“流言止于智者,少帅都相信你,你就不必担心了。” 易莜笙嘴角抽抽,已经扯不出一个笑容了,“他相信,他的家人会相信吗?” 华凌儿不敢接她的这个话题,陪她一起沉思好久后感慨起其他:“只是可惜了易姐的独唱会,准备了那么久,就这样泡汤了。” 易莜笙叹了口气,“是啊,姐妹们还排练了那么久的舞,就因为我都不能上台了。” 后来她又问到了昨晚和她一起进包厢的几个小舞女的情况,华凌儿说她们可是实实在在受了侵犯,打击不小,好在身为舞女对这种事看得稍微淡点儿,不至于寻死觅活。 易莜笙心情沉闷,但转念一想,活着总比死了强! 从华凌儿走后,一直到黄昏,她都呆呆的坐在花厅,那毫无神彩的样子,花草都显得比她有活力,孔岚枉去看过几次,越看心越梗。 易莜笙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团,什么都有,只是不管那些过往是酸的甜的苦的,在她脸上都看不出任何波澜,仿若一潭死水一般。 直至夕阳西下,太阳的最后一缕阳光染红了天际,暖红的光线映射在她的侧脸,她才回过头,视线与夕阳齐平。 这时,不远处涌来一群妙龄女子,穿红戴绿地跑来,口中喊着:“易姐。” 易莜笙惊讶了,那不是百乐门的舞女吗,怎么全跑到她的小洋楼来了? 当那群舞女跑到花厅外,她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起身走过去问:“你们怎么来了?” 那人笑说:“少帅找我们来的,说是在这里陪易姐开完独唱会!” 那些个舞女能来这里,都显得很兴奋,易莜笙透过她们那一张张笑脸看向远处,一身长衫的孔岚枉正在夕阳下看着她,目光含情,如常的温暖。 易莜笙先叫那些姐妹随便逛逛,再奔向孔岚枉,仰头问道:“怎么想起在这里那个独唱会了?” 孔岚枉温和笑着:“下午不小心听到你和华凌儿的对话,感觉你挺惋惜那个独唱会的,便想了这个法子让它顺利进行吧。” 易莜笙终于扬起了笑容,开口想说什么,孔岚枉的食指已经落在了她嘴上,“不用对我说谢谢。” 易莜笙笑着点头,挽着他的手往回走,一进客厅才发现,这里早就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舞厅,孔岚枉还请来了好些客人,云寒,巫山岳他们都在。 还有江封年,这可是自他上次来小洋楼打了孔岚枉后再度踏入,他已经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如旧说说笑笑。 另一边的白香,本来正和其余姐妹说着笑,一见到易莜笙就凑了过来说:“就你的面子最大,人家百乐门的人都因为你到这儿来了,巫老板可是破天荒的让百乐门歇业一晚上!” 第七十三章 开放 百乐门歇业一整晚,多少损失易莜笙心里清楚,看向巫山岳的目光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巫山岳不以为意,笑说大家开心就好,反正钱也不是挣得完的。 由于不是百乐门那种正规舞台,独唱会也成了群欢场,易莜笙着一条正红洋裙,带着所有人又蹦又跳,欢乐的气氛很快就被点燃,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忘了昨晚那些不愉快,易母坐在一旁也是乐乐呵呵的,只是身子撑不住,后半场就上楼了。 易莜笙真是喜欢热闹的,跳到尽兴时,她还是拽着孔岚枉说了那一句:“谢谢你!” 孔岚枉笑着陪她疯,轻嗔她小傻瓜。 一群人闹至快要凌晨才散,好些个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易莜笙本想帮他们安排客房,那个江封年最随性而为,直说要什么客房,地上一躺不就行了,其他人也是真醉了,还笑呵呵的附和他,说地上凉快。 易莜笙就无语了,孔岚枉拉着她的胳膊说随他们吧,只命人去把几位舞女安排好就行了。 这晚易莜笙也真是累极了,也终于可以倒床就睡,孔岚枉见此心里才大松了口气,心想这一晚上真的没白费心思。 第二天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易莜笙揉着脑袋走出卧房,还没下楼,就碰到华凌儿抱着一团衣服神色慌张地从一间客房跑出来,易莜笙不由好奇,问她怎么了。 她也不说话,只是摆脑袋,但易莜笙分明已经看见她脖颈上暧昧的印记,当即就明白了什么事,震惊之余赶紧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 易莜笙也不敢问,等她们收拾好出去时,正好又碰到巫山岳耷拉着张脸从那个客房跑出来,余光掠过华凌儿时,全是懊悔。 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易莜笙不用再问也知道了,但她一个字都没有,先领着华凌儿下楼和大伙一起用早餐。 他们都已经上了桌,孔岚枉见易莜笙神色肃穆,以为她心情又不好了,特意走过来问她是不是还没睡醒,她瞟了身边的华凌儿一眼,摇了摇头,然后带着华凌儿上桌。 一桌子人就数江封年最爱开玩笑,这会儿子又说到了他早年去西方留学时,那些人是何等的开放,还说什么像昨晚这种派对男女之间发生点事儿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句话一出,巫山岳和华凌儿的脸很快的就有所变化,但是当数易莜笙反应最大,直接丢了一大块面包给江封年,要他堵住自己嘴! 江封年很感莫名其妙啊,他不就是说了两句玩笑吗,但当他想问时,已经收到了易莜笙和孔岚枉两记严厉的警告。 虽然孔岚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妇唱夫随嘛! 华凌儿和巫山岳的事一直梗在易莜笙心头,一吃完早饭,她就找巫山岳去花园单独聊聊,很是简单直白,问他现在打算怎么办? 虽然对于昨晚的事巫山岳也是稀里糊涂的,明明自己和江封年一起睡在楼下客厅啊,怎么就跑到华凌儿房中了,但他还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我会对她负责的,不过我已经有了未婚妻,给不了她正房太太的位置,只能是二姨太了。” 这些现实问题易莜笙都懂,点点头道:“华凌儿应该能满意了,她本就心仪于你的。” 巫山岳紧抿着嘴,没说什么。 他们临走的时候,易莜笙刻意去恭喜了华凌儿一声,她知道她这是得偿所愿,只是华凌儿佯装听不太懂,问她何喜之有。 易莜笙看向了不远处的巫山岳,笑说:“那种事,当然要当时人亲口告诉啊。” 在她的示意下,巫山岳往这边走来,纠结了一会儿才去牵起华凌儿的手,这一举动,引来众人惊呼,江封年嘴上口无遮拦,大声道:“原来我们东方也像西方一样开放了啊!” 他们走后没多久,纪逍林就找来,说孔帅急找少帅回去,易莜笙猜着多半和前晚的事情有关,问他自己要不要也跟着走一趟,孔岚枉笑着摸了摸她脸颊,说:“我能和爹解释清楚的,相信我。” 只是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孔帅相找,不过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在孔岚枉走后没一会儿,一辆黑漆轿车就停在了洋楼外面,守门的戍卫职责所在的去拦,却被下来的女人震得不得不退让在一边! 来者是孔夫人和潘锦绣,一个大帅正妻,一个少帅未婚妻,谁敢相拦! 易莜笙听到动静后就走了出来,她还以为是孔岚枉,嘴中还在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直至走到门前和孔夫人、潘锦绣相撞时,笑容瞬时凝固,愣过一秒后才把她们请进屋去。 孔夫人和潘锦绣都穿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们都未说话,只是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还是孔夫人先开了口:“枉儿给你收拾的这个地方真是不错,一一用度全是最好的,只是你怎么就这般不知足,还去勾引别的男人,这让我们孔家的颜面往何处放!” 果然是为了前夜那事来的,易莜笙心绪也在刚才哪儿平复了下来,边递过去一杯茶边说:“前夜我也是入了贼窝,并不是我的本意。” 孔夫人心头怒气不低,扬手就把那盏热茶掀番在地,滚烫的茶水溅了易莜笙一手,立即红了大片,连珠见状,赶忙帮她擦拭,孔夫人这时又说:“现在满城都是关于你的疯言疯语,我们帅府都跟着沾了不少脏水,你还有闲心情请我喝茶!” 易莜笙忍住疼痛,傲气地看着孔夫人,“我都说了,我也是受害者!” 潘锦绣适时开口,带着轻蔑的语气道:“百乐门那种地方发生这种事真跟家庭便饭样,上次易小姐是不是还差点儿被黄永安给怎么了,唉,易小姐也真是可怜,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还经历过这种事。” 言下之意是在说说不定她的身子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了! 孔夫人听到这里火气就更甚,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后方就传来一阵虚弱而又力的喊声:“不准你们这样侮辱我的女儿!” 易母扶着楼梯踉跄着走下来,易莜笙赶紧去扶,焦心道:“娘,你怎么下来了,连珠,送老夫人上去。” 易母却倔强的甩开她们,执意走到孔夫人面前,一脸严肃地说:“我的女儿我最清楚,虽然她身在百乐门,但是卖艺不卖身!” 潘锦绣接话道:“我们也没说易小姐卖身啊,只是身在那种地方,往往有太多不得已,太多意外,就好比前夜吧!” 易母还不知道前夜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的保护自己的女儿,咬着牙说她相信自己的女儿。 可是孔夫人根本不屑一顾,直说:“锦绣说得不错,在百乐门待过的女人谁都会低看一眼,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用,当初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那种地方!” 易母气得不行,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喘起来,易莜笙一颗心都跟揪了起来,喊着连珠备车,立马送母亲去医院! 临走的时候,易莜笙给了孔夫人和潘锦绣一个凶恶的目光,即使是遇人无数,早已处变不惊的孔夫人看了,心头都是一阵波澜。 易母的情况真的不太好,医生建议留院观察,言语间已经透露做好做第二次手术的准备。 易莜笙整颗心都放在了母亲身上,在病床旁守了好久才被连珠硬拉着去吃点儿东西。 吃饭间,连珠瞧她闷闷的,不禁找来话题:“小姐,我看潘小姐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前夜的事会不会就是她一手操办的啊?” 易莜笙不是没往这上头想过,但是很快就被她否决了,“若真是潘锦绣,她就不会在关键时刻去找来那些老板的太太来砸场子了,她可是巴不得我真的失了身,好再也不能入帅府!” 连珠默了默,“那会是谁呢?” 易莜笙心情烦闷,没心思想这些,摇摇头大喊了两口粥,就又回病房了。 孔岚枉被叫回帅府就是处理文件,期间孔夫人早就安排好了,谁都不能去打扰,就是纪逍林也被拦在了门外。 等他好不容易把一切搞定出来已经下午了,纪逍林这才把小洋楼的情况告诉他,他愤愤之下赶紧往医院赶。 当时易莜笙正趴在易母的病床旁睡觉,孔岚枉轻声走去,为她搭上外套,哪知她很容易惊醒,只此小小动静,她就睁开了眼睛。 回头见到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起身邀着他出去谈。 “我不知道我娘她们会去,是我大意了。”孔岚枉出去就道,语气很是自责。 易莜笙收拢收拢衣裳摇摇头,“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把我娘治好。” 孔岚枉立马保证:“你放心,我会请最好的西洋医生,一定会让伯母康复。” 他们站在长廊上,望着楼下花坛中的绿植,不会儿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易莜笙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他们的感情就好像那飘零在风雨中的植物,不时就会有这样那样的狂风暴雨来把他们摧残,好像他们就是注定不被祝福的那一对,所有人都只想把他们拆散! 她真的撑得好累…… 第七十四章 手术 而后的一段时间,易莜笙日日夜夜守在医院,孔岚枉唯恐她吃不消,想找护工替换,她都拒绝了。 要说她待在医院,还有点儿好处就避免了那些流言蜚语,仿若没听见,就真的可以没有那么一回事。 孔夫人和潘锦绣倒是再也没来闹过,易莜笙知道这多半是孔岚枉的功劳,她没问,孔岚枉也没说。 只是有次一起在走廊透气的时候,易莜笙提了句现在孔夫人是不是又不待见她了? 孔岚枉抿着嘴,拉住她的手说:“你不用担心,我还是会如期接你过门的。” 易莜笙看着他尽透疲倦的眉眼,就知道帅府因为她的事闹得有多激烈,但是她也身心具惫,无力安慰别人,只能拥着他,如同两个相互取暖的孩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气温也是愈发寒冷,易母的身子更是跟着每况愈下,急得易莜笙眉头就没舒展过。 好在孔岚枉又找了个德国医生,听说是心脏病的权威,几番会诊后说下个星期可以做手术,只是那风险让易莜笙胆颤! 那天她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就跑出了医院,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母亲,更不知道该不该签下那份手术同意书,四成的存活率,她赌得起吗? 孔岚枉无声的跟着她,最后两人在一张条凳上落坐,她神色恍惚的靠在孔岚枉肩上,没有落泪,只是一个字也没有。 孔岚枉也沉吟了好久,才说:“这个手术我们做吧。” 易莜笙还是沉默,她也知道现在手术是唯一的办法,起码还有四成的机会,而保守治疗的话,母亲将承受的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和随时都会丧命的可能! 孔岚枉动动肩头,捧起了她的脸,诚恳问道:“你相信我吗?” 易莜笙迎上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做这个手术。”这一次的语气更加坚定,“我相信天不亡良人。” 如此,易莜笙回去签下了那封同意书,距离手术日期的这一个星期就是无比煎熬,多少次她趴在母亲的床边睡觉都会被噩梦吓醒,后来还是易母太过心疼女儿,要孔岚枉务必把她带回家安睡个晚上。 那是手术的前两天,易莜笙同意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后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总不能自己先倒下了! 当晚回去,易莜笙主动提议下车走走,任冬月的寒风吹拂脸颊,好让自己神智再清醒一些。 孔岚枉敞开大衣把她拥在怀中,给她足够的温暖,两人心中都有千言万语,无尽感慨,却是一路无话! 一个太累,一个明白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走着走着,一个佝偻男子突然进入他们的视线,借着路灯,两人都是快速认出那就是上次在混沌店讨要吃食的抽大烟的人! 他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易莜笙身子不由一抖,孔岚枉见此快速把她拉到另一边,好让她离那男的远一点儿。 那男的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们对他的嫌弃,自动的走远了,易莜笙心里很堵,又想到了自己那个该死的父亲,喃喃道:“若不是再次被他找上,娘的病也不会恶化,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孔岚枉心里顿时感觉有千斤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是把易莜笙搂得更紧,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送易莜笙回小洋楼,看着她上床安睡后,孔岚枉独身去往了后花园,烟一根一根的抽着,心烦意乱全写在了脸上,柔和的月光洒落都无法掩盖。 不知站了多久,连珠拿着斗篷走来,关切道:“少帅这是做什么啊,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还不进屋?” 孔岚枉任她把斗篷搭在肩上,继续抽烟,“不用管我,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想?”连珠急道。 孔岚枉没说话,连珠站了很久,劝过几次也无果后,只得先行进屋。 可恰在她转身时,孔岚枉突道:“若有件事说出来,一段感情就会产生裂痕,但是不说,又会堵得难受,那你说这该不该说?” 连珠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道:“少帅说的是对小姐吧?若是对小姐的话,我劝你还是主动说吧,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某日小姐自己发现了,那裂痕,怕是就更难修复了。” 孔岚枉再次沉默了,一直在花园中或坐或站到天亮,直至第二天早上易莜笙跑来,骂他发什么疯呢!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那件事,孔岚枉想了一晚上,此刻见到易莜笙,快速就将她拥入怀中,口中喃喃:“我说过不会骗你的。” 易莜笙被他弄得很感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没什么,我们去医院看伯母吧。”孔岚枉松开她再去牵起她的手,有些东西,他已经有了决定,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起码要等到手术后。 很快就到了手术那一天,那几个小时于易莜笙而言,如受水火交替之刑,分分秒秒堪比度年般难熬,好在孔岚枉全程陪同,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给她信心,让她安心。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期待一盏灯的熄灭,手术灯变暗的那一刻,她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到手术室门口等医生出来。 医生说德语,他们都不通,还是旁边一个小护士转告的,大意是命保住了,但是情况不容乐观,还要密切观察一段时间。 这短短不足一分钟的叙述,易莜笙心脏此起彼伏,听完后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心只想赶快冲去重症监护室看望母亲。 易母昏迷了整整两日,易莜笙也是不眠不休守在一旁,多日的熬夜心焦,让她神色黯淡不少,每个来探望的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白香她们直接命令她回去补一补觉,只是她又哪里听得进去。 直至江封年来,软硬兼施,她皆不吃后,索性不说了,只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嫌弃地说她嘴唇干得像干涸多日裂成无数块的土地。 换做平时易莜笙早就和他怼了,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只是默默喝水。 谁料那水下肚没多久,她就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头也开始昏昏沉沉,困意自心底席卷而来,她指了指江封扬,问他给自己喝了什么。 江封年只笑,看着她眸光渐渐涣散,最后一头扎在病床上。 这时孔岚枉刚好过来,见此慌得不行,晃了她几下就想去叫医生,却听江封年说:“不用担心,我给她水里放了安眠的药,快带她回去睡一觉吧,看那黑眼圈浓得,跟鬼一样。” 孔岚枉知道江封年不会对易莜笙不利,才把她抱出病房送回小洋楼。 路上,纪逍林正好来报备一些军务,最后说到了江封年:“前阵子少帅要我去查查这个江家少爷,我发现关于他十二岁以前下资料几乎一片空白,除了知道他是江夫人所生以外,什么都了解不到,我还因此特意派人跑了一趟南洋,结果还是如此。” 孔岚枉搂着易莜笙,眉头微微有皱,“查不到,倒像是被人故意隐藏了起来,看来这个江少爷身上还当真有秘密啊。” 纪逍林点了点头,“那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孔岚枉摆了摆手,“藏了这么些年的东西,查清楚也困难,以后再说吧。” 易莜笙这一觉睡得极好,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睁眼就看见连珠守在床前,喜着说:“小姐醒啦,饿了吧,锅里有热粥,我这就去端来。” 易莜笙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奇怪自己怎么回来了,连珠像她解释了一番,还说少帅才被叫回帅府处理事情不久,走时特意叮嘱她要守着小姐吃东西,不然先把自己饿垮了怎么办。 易莜笙肚子也是真的饿了,多话没有,叫她去端粥吧。 令她们没想到的是,吃到一半,小洋楼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自孔夫人和潘锦绣来闹过后,孔岚枉就对戍卫下了严令,若非他和易莜笙的朋友,其余人等一律不许放进来,即使是孔帅! 所以潘锦绣此时来,直接被拦在了门外,但她很不甘心,大声在门口嚷嚷:“易莜笙,你给我出来!” 连珠听此就来了火气,想要冲出去骂潘锦绣一顿,倒是易莜笙不以为意,唤住连珠说:“别理她,狗叫累了,自然就会停了。” 外面的潘锦绣见易莜笙迟迟没有动静,继续闹:“易莜笙,你要是想知道你心爱的男人对你做了什么好事的话,就快点儿出来!” 易莜笙喝粥的勺子顿了顿,眉心微微见皱,连珠心头有疑,却是道:“小姐别听她瞎说,少帅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易莜笙不置可否,继续喝粥,潘锦绣还在说:“怎么了?易莜笙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现在当起缩头乌龟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面对现实!” 易莜笙还是没理她,直到她吼道:“也是,被心心念念的男子耍得团团转的滋味任谁都受不了!” 闻此,易莜笙眉头已经皱得很紧,再思片刻,放下勺子,就往屋外走去。 连珠见此感觉不妙,连忙去拨打了帅府的电话。 第七十五章 痛心 易莜笙并没有走出大门,只是隔着铁栏杆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潘锦绣嘴角勾勾,反而又没有了要说的意思,只道:“这里人多嘴杂,和我上车谈吧。” 话落就转身钻入车内,易莜笙心下迟疑,不知道潘锦绣又在搞什么鬼。 连珠打完电话跑出来,立马就把她拉住:“小姐,这潘小姐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你可别上了她的当啊!” 易莜笙的目光一直落在车窗上,看着潘锦绣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有一种感觉在驱使着她,她一定要去听潘锦绣说! 连珠最终也没能阻止她,她上车后,潘锦绣就叫司机把车开到郊外,下车步行时,潘锦绣才道:“听说你有个抽大烟的父亲?” 易莜笙没说话,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听她继续道:“去年你决定重返沪都,就是为了给你娘治病,而你娘旧病复发又是和你那个爹有关,你可想过为何时隔那么些年,你那爹突然找到了你们吗?” 易莜笙心头已经开始在堆石头,凝着眉看向她,她笑了笑,说:“我好心替你查了,是岚枉,自他想起一切后,他就开始在寻找你的踪影,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你找到,又去找了你那个烟鬼父亲,引着他,找到你们母女俩,靠他把你们逼回沪都!” 易莜笙怔住了,脚步都跟着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潘锦绣,“你在胡说八道!” 潘锦绣尤自笑着:“这可是帅府的丫鬟珍珠听到点儿岚枉和纪逍林的对话后告诉我的,我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查到,你那个烟鬼父亲也承认了,要不要我带你去问问他?” 易莜笙还是不敢相信,摇着脑袋道:“不……不……不会的,他没那么狠……” 说到最后,话音越发微弱,这完全连自己都骗不了,昔年被她用一出美人计伤过的孔岚枉早就大变了个人,狠辣什么的,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潘锦绣看着她节节败退的样子就觉得大快人心,还在往她伤口上撒盐:“对了,还有件事我很奇怪,你去年回来后不是也有打算离开吗?最后是怎么没走的来着?” 这话无疑此地无银三百两!易莜笙当时下定决心不离开了,无非还是因为那个烟鬼爹! 易莜笙已经不敢再去想了,那些细思极恐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眼前的潘锦绣于她而言更想妖魔鬼怪,她大退了几步就转身逃跑! 她要回城去!她要去找那个人问清楚! 潘锦绣把她带得很远,等她跑到城门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小时以后了,她只感觉双腿已经没了力气,勉强还能走,无非是为了那口气! 她跌跌撞撞的在街上前行,没多久,前方突然冒出来一队军人,为首的看见她就快速冲过来,接住她疲倦的身子,轻唤:“小笙,小笙!”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让易莜笙顿时打了个激灵,凝聚眸光看清眼前确实是孔岚枉后,猛的攥紧他的衣袖问:“是不是你?那个恶魔几次三番的来找上我们母女,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这一嗓子喊得四周都静默了,孔岚枉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沉默好久后,点了点头。 易莜笙直接愣住了,一路上她还在想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又是潘锦绣的阴谋,可是在这一刻,那些所有替孔岚枉辩护的猜想都成了笑话! 她阴阴冷冷笑了起来,好似一朵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绝美却是异常凄凉。 她试图从孔岚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孔岚枉却把她抱得更紧,神色悲痛地说:“小笙,我知道我解释无力,但是当时……当时……” 他没有说下去,他当时的确很自私,很不择手段,他一心只想让她回到沪都,一心只想让她留在沪都,为此,便是什么都不顾了! 易莜笙情绪很是激动,明知挣扎无用,还是不停挥动膀子,嘶喊:“你知不道就是因为你那个行为害我娘病情加重,若我们一直安安静静的生活在乡下,她现在也不可能变成这样!我知道你当时很恨我,你怎么对待我没关系,可是你却伤害了我最亲的人!” 孔岚枉知道现在再多的言语都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他任由易莜笙继续发泄:“你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你也说过有事不会瞒着我,不会欺我,我好不容易愿意再相信一次承诺,你就是这样催磨我最后一丝信任的!” 说着说着泪珠就如雨水一般坠落,没完没了,孔岚枉把她抱得很紧,告诉她:“我本来是打算要告诉你的,我想等伯母的病情稳定一些,你的精力好转起来就告诉你的。”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现在的易莜笙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气愤之下直接上了口,朝着孔岚枉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她当真用了死力,咬得面红耳赤,连一旁的戍卫看了都有心来阻止,可孔岚枉压根就似不在乎,咬着牙关一声都没吭。 易莜笙最后被他强硬地带回了小洋楼,连珠已经急坏了,看她仍旧激动得在孔岚枉怀中挣扎的样子,忙着来问她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孔岚枉只把易莜笙放在了客厅,她一下地就开始砸东西,件件朝着孔岚枉的脚下丢,有块碎瓷片弹起,还把伤了他的手。 “放我走!”易莜笙现在只想逃离这里,逃离他! 孔岚枉手背已经在滴血,连珠想去找纱布来帮他包扎,他直接忽视,只定定的看着易莜笙:“除了这一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易莜笙怒火熊熊而起,灼伤一屋子的人,包括她,也被伤得面目全非,噼里啪啦继续砸着东西,包括去岁新春孔岚枉送她的唱片机也不得幸免。 当那个唱片机碎在孔岚枉脚下时,两个人都怔忡了,曾几多日,两人在那个机器传出的悠扬歌声中翩翩起舞,如今这碎得四分五裂,仿若那些美好也跟着碎了,裂痕斑斑,一触即痛! 易莜笙眼角湿润得跑上了楼,把自己关在卧房中。 一直到晚上,敲了不知道多少次门,也没反应后,孔岚枉命人把门撞开。 当时她还是蜷缩在墙角,目光呆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孔岚枉看之心痛,想去把她抱去,她却把膀子一挥,厉声道:“别碰我!” 孔岚枉神色黯然,没说什么,只去连珠手里接过一碗粥,刚想去喂她,就被她打开,滚烫的一碗全部洒在了孔岚枉手上,刚好还是那只缠了纱布的,连珠都叫了起来,忙说:“少帅,我快带你去清洗一下,重新包扎吧。” 孔岚枉跟没听见似的,起身俯视着易莜笙,平静道:“你生我的气,何必和自己过不去,你可别忘了,伯母还在医院躺着,医生下午找我聊了,情况不是很好,你要是饿死了,她怎么办!” 提到母亲,易莜笙才突然来了些精神,速的站了起来,调头就想往外面冲,孔岚枉拦住她问她干什么,她愤愤地说:“我要去医院!” “你这个样子去医院,是想让伯母的病情加重吗!”孔岚枉提高了分贝提醒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褴褛,并且蓬头垢面,的确不适合去见母亲。 在她还在愣神的时候,孔岚枉已经把她拽去桌案前坐定,再叫连珠去端了碗粥来,说:“你先把饭吃了,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医院。” 易莜笙置若罔闻,喝了粥就快速收拾了一下,一心只想往医院冲。 孔岚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跟上,等他们到达医院时,易母早就歇下了,易莜笙就那样趴在她床边,无声的留着泪。 孔岚枉压根就不敢进病房,他知道易莜笙此刻最不想和他待在同一屋檐下,就一直守在走廊,眉头锁紧地望着墨黑的夜空。 许久后,纪逍林来了,说:“已经查到了,是珍珠给潘小姐提供了线索。” 孔岚枉轻吐了口气,扬扬手,示意纪逍林去处理了,这等下人他可不会放过。 “那潘小姐哪儿,少帅打算就这样算了?”纪逍林问。 孔岚枉提此就是一肚子火,只是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她敢这样明着挑明,无非就是仗着我爹娘喜欢她,我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只是世间事事都是因果相承,今日所做,来日必会有她受的!” 易母第二天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易莜笙眼圈红红的,忙问她怎么了。 易莜笙只是挤出一个笑脸,说风迷了眼睛,然后就去办公室找医生了解母亲的病情了。 一上午都没有看到孔岚枉,可是他安排在医院里的人可不少,易莜笙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得牢牢的。 午后不久,江封年来看易母,同是发现了易莜笙的不对劲,偷偷问她是不是因为易母的病情糟心的,她支支吾吾含糊过去,然后就问:“你以前吹牛说你的朋友遍布各行各业,有在报社工作的吗?” 第七十六章 报纸 江封年微有一疑,斜撑着腮问她:“你找报社的人做什么?发表你退出百乐门的感言?” 易莜笙说:“我自有我的打算。” 即使江封年满腹疑惑,还是去帮她联系了个报社的朋友,下午就带易莜笙去见。 易莜笙和那人单独谈了一会儿,江封年惊呆了,打断他们问她:“你都想清楚了?” “你觉得呢?”易莜笙说完又继续和报社那人交代。 当晚,孔岚枉来医院,易莜笙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视而不见,好一段时间后,孔岚枉终于受不了了,在她去接热水的路上拦下了她,问道:“你这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吗?” 易莜笙没说话,想要绕开他,却被他一手拉进怀中,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声音柔若春风:“我知道那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 易莜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少帅言重了,一切都过去了……” 孔岚枉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松开她反问道:“一切都过去了?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易莜笙这时的嘴角弧度稍微有了些温度,“是啊,什么都过去了。” 说完就走,独留孔岚枉一人在原地发愣。 这晚,他们两人都失眠了,易莜笙猜测着明日会是何等风暴,孔岚枉不停回想她说那句“一切都过去了”的神情,那样陌生而疏离的目光,让他害怕! 等二天一早起来,孔岚枉就欲往医院奔,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要见着易莜笙才安心。 可那晓刚下楼,就遇上了孔夫人。 她面色含怒,直接给了孔岚枉一份今日的沪都晨报,头条就是舞国皇后出面澄清,与沪军少帅不过露水之缘,绝无攀龙附凤之心,前阵子报道她即将以二姨太的身份入住帅府,不过是孔少帅的一厢情愿! 孔岚枉看完后脸色就青了,一张好好的报纸被他捏得破了个大洞,孔夫人一肚子火气正想发作,却看见儿子已经跑走。 孔岚枉刚跑到前院喷泉时,就看到了潘府的汽车,潘锦绣下来后边并无过多的言语,只是冲着他微微一笑,他再扫了眼报纸,愈发生潘锦绣的气,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了一记冷冽的目光。 等他赶去医院,易莜笙正在喂母亲白粥,瞟到他来,什么话也没有,仍旧慢条斯理的。 孔岚枉在门口等了她好久,她一出来,就要拉着她走,她奇迹般的没有反抗,只说:“我知道你来所为何事,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孔岚枉心里闷若被困在蒸笼,完全没理会她的话,就那样拉着她出医院,坐上了车。 他把报纸拿到她面前,质问道:“为什么?” 她笑,“什么为什么,你如此瞒我,还要我再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做妾室吗?” 孔岚枉捏着报纸的力度又有所增大,那薄薄一张,随时都可能尸骨无存,“易莜笙,你这是在报复我吧,让你进我帅府做我的二姨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分明就是想扫我的面子,扫我孔家的面子!” 易莜笙笑意全收,冷漠的眼神正视着他:“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只是让你丢丢一点儿面子,而你对我所做的一切,让我快要失去我娘!” 他本是愤怒不已,但这一句一灌入耳中,他就无话可说,这件事终究是他对不起她在前…… 易莜笙已经没有继续和他说下去的打算,打开车门就想下车,可是却被孔岚枉一把拽住,拉入怀中的同时贴上了她的嘴唇,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即刻就来,任她如何抵抗! 好久后,易莜笙的呼吸已然急促,他才松开她,只是还没说上一个字,她就甩了他一巴掌,冷漠至极地说道:“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你我之间,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孔岚枉终于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是以这种最决绝的方式,他直接愣在了原位,直到听到那一记响亮的关门声,才回过神来,开门朝易莜笙追去。 他再一次把她抱入怀中,用了全身的力量,嘴中不停念叨:“不,我不同意,你是我的,你说过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的,怎么可能一切都成为过去,小笙,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易莜笙眼角已经湿润,左胸膛处正有什么东西在碎裂,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才能说得出话:“我现在每每看到我娘那样虚弱无力的躺在病床上,我就会想到是你找来那恶魔折磨她,如此情形,你让我怎么面对你?” 孔岚枉摇着脑袋不停地说自己错了,连一旁的纪逍林和戍卫看了都不忍心,他们的赫赫少帅什么时候服过低,求过人?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难弥补,孔岚枉,你放过我吧!”易莜笙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代价是眼泪也洗了面容,心脏已经四分五裂。 孔岚枉一遍一遍的摇着头,语调轻微却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放过我自己,便更不会放过你!” 易莜笙哽咽难止了,但还是固执的用着最后的力气推开他,他不放,她就闹,江封年来时,刚好看到他们闹得不可开交。 江封年的速度很快,在戍卫都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就冲到了两人跟前,扯开两人,把易莜笙护在身后,义愤填膺的对孔岚枉说:“姓孔的,我告诉你,易莜笙对你已经心灰意冷了,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不要再来缠着她!” 孔岚枉气得双眼猩红,浑身散发的阴冷之气仿若从地狱中走来,睨着江封年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江封年昂首挺胸地拦在易莜笙面前,“我还就管定了!” 孔岚枉不想理他,又欲去拉易莜笙,可是这一次易莜笙没有给他机会,调头就往医院中跑去。 她也没有回到母亲的病房,找了个隐蔽的花园落着泪,直至看到母亲的主治医生带着一群护士往这边冲,护士口中还在说302的病人怕是危险了,她才猛然醒过神,抹了一把眼泪就往母亲病房奔。 易母心脏骤然停止,医生一去就启动心肺复苏,门外的易莜笙早已吓得腿软,要不是江封年扶住,根本站不住。 好在易母捡回一条命,但是看那医生的神情就知道情况不大好,如此不过只是熬日子罢了。 忙活了这一通,易莜笙真的抽空了所有力气,连进病房的勇气都没有了,就那样呆坐在长廊的木凳上,如一只淋了大雨的蝴蝶,黯然失色! 孔岚枉走到面前时,她只抬头看了一眼,那样怨愤恼怒的眼神,只传递了一个意思:你走啊!我不想再看到你! 孔岚枉心头也如刀绞,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行离去,只是让纪逍林留在暗处,观察她的情况。 没多久,白香赶过来了,她本是被今日的报纸催促着来的,一来却看见这样有气无力的易莜笙,顿时收了所有的话,坐在她身边的时候用口型问江封年她怎么了,江封年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病房里面,白香立马会意,痛心之下让易莜笙靠在自己的肩头。 下午陆陆续续还来了好些看望的人,都被江封年拦在了走廊上,只是巫山岳无法放心易莜笙,非要和她说说话,其实全程也只是巫山岳在说,他说他也看到了报纸,虽然不知道她和孔岚枉是因为什么原因闹成这样,但他会是她永远的后路,只要她想,百乐门,她随时都可以回来。 听到这里,易莜笙才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扯了扯嘴角,“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巫山岳淡淡笑着,陪着她坐到黄昏日落。 直到入夜,易莜笙才鼓起勇气走进病房,病床上的母亲面色如纸,脸上无肉,虚弱得就像随时都可能断气一般,易莜笙看了很想哭,却发现眼眶干涩,早已哭不出来。 而后好几天,江封年一直日夜不歇的陪她守着,她最先还问他是不是闲得发慌,还不快回去处理工厂的事,他都只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她:“工厂面对的都是工人,千篇一律,还不如医院来得有趣,每日来的病人和家属,都是新奇的。” 听到这种话,易莜笙真的很无语,还有人把医院当成趣地的。 这阵子,她倒是从未正面碰到过孔岚枉,但她心里清楚,他不知来过医院多少次,只是知道她不愿意见他,就躲在暗处,默默无闻。 万幸易母的情况还算稳定,虽不至于有所好转,也没恶化,易莜笙日日夜夜期盼奇迹降生,能让母亲好起来。 江封年不知去哪里替她求了个玉佩,说是只要佩戴它就能好运连连,心想事成。 易莜笙一看那玉佩的成色就知道价格不菲,开始还有所拒绝,可是江封年强硬的给她戴上后,莫名的有了种心安,她也就不取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恐慌和枯燥交织在一起,扰得易莜笙日日不得安宁,大半个月后,江封年深感她再这样终日待在医院,迟早会生病,便硬拉着她出去散心一天,哪知这一去,就错过了所有! 第七十七章 隐蔽 当易莜笙和江封年从河边散心回来,医生再次在给易母进行紧急抢救,孔岚枉和纪逍林焦急的守在病房外。 易莜笙见此顾不得什么和孔岚枉的之间的嫌隙,扯着他问:“我娘怎么样了?” 孔岚枉满脸愁容,“情况不太好。” 易莜笙顿时都觉得自己站不住了,跌跌撞撞走到窗边,无助的望着里面,医生和护士都忙成了一团,各种仪器都用上了,但是易母毫不见起色。 那半个小时好比一生,漫长而煎熬,最后医生出来,对他们摇了摇头,护士直接叫他们进去见病人最后一面。 易莜笙如被五雷轰顶,要不是孔岚枉扶着,她会直接倒在地上,她脑袋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去到母亲身边。 她踉跄的走到病床旁,直接跪在了地上,紧握着母亲的手就开始流泪,孔岚枉和江封年都站在她的旁边。 易母感受到了手上的力度,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惨白如纸的双唇有所轻动,却是再没力气开口,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易莜笙更感心痛,眼泪唰唰掉个不停。 易母的另一只手突然动了动,勉强举起来指向了孔岚枉的方向,孔岚枉急忙去把它握住,告诉易母:“我在。” 易母用足了剩余的力气,牵着他们的两只手重叠在一块,眼中充盈着期许,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这是在给女儿找依靠啊! 易莜笙满脸泪花,早已泣不成声,孔岚枉好歹是从生死场上走出来的人,还算镇静,坚定的对易母道:“伯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笙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易母这才安了心,眼角划过晶莹一颗,此生苦楚不断,好在到死也算无憾,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生定格在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容。 易莜笙的情绪也在这一刻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嘶声裂肺地大喊:“娘……” 最后还是哭得没什么力气了,被孔岚枉送回的小洋楼。 丧礼的一切事宜都由孔岚枉负责,对于母亲离世这件事易莜笙一直不是太走得出来,那可是她多年来唯一的亲人,可是就这么走了,她真的接受不了! 丧仪之类的她都没有怎么参与,孔岚枉也不让这些事惹她心烦,独自把丧事办得体体面面,易莜笙最后只是趁所有祭拜都完了后,独身去往坟前,又是一场大哭。 不过这次哭过了就算过了,因为属于她的生活总要继续,她是个现实的女子。 孔岚枉如旧到小洋楼看她,她却不见了,那件事还是横在他们中间,更是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的。 孔岚枉本想给她时间缓过来,放下过往,可是易莜笙根本没有给他等待的机会,母亲丧仪一完,她就有了新的打算。 今年的沪都格外的寒冷,雪花纷纷扬扬落白了整座城市,易莜笙正在小洋楼中收拾东西,连珠见了,可是急得不行,问道:“这都要过年了,小姐要去哪儿啊?” 易莜笙没回答她,只是继续往箱子里塞衣服,连珠阻止不得,就跑下楼给孔岚枉打电话。 易莜笙根本没管她,半个多小时就提着箱子下楼,也就是那个时候,江封年的车停在外面,易莜笙拧着箱子就要上车。 连珠见此大感不妙,追出去阻拦:“小姐,你可不能走,少帅会打死我的!” 易莜笙往她手里塞了几根金条,“放心,我给他留了封信,他不会为难你的。” 连珠不要金条,只是拦着他,“还是不行,小姐走了,少帅会疯的!” 易莜笙扯了扯嘴角,再望了小洋楼一眼,曾经多少日子里,她和孔岚枉在这里温存,在这里述说将来,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但当时的她以为自己一旦离开,便是去往帅府,可现实却是这样…… “我要是再待在这里,我也会疯的。”说完就推开了连珠,连珠还想去拦,江封年就过来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啊!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还懂不懂规矩!” 连珠当真什么规矩都不想懂了,可是任她如何阻止,都没能拦下易莜笙的脚步,留给她的只有滚滚尘土。 易莜笙所坐的汽车一路开向码头,去往南洋的船票,江封年已经买好了。 但是他们的车却被迫停在了半路,一行军人直接把他们围了个团团转,那架势,周围的民众直接跑得没影。 为首的自然是孔岚枉,他从车上下来,就用一种心痛不已的目光盯着车内,易莜笙心中已有准备,打算下车去说个明白,可是江封年却叫她不要动,他去就好。 易莜笙坐在车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没两句话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块,周围的戍卫要不是看到了孔岚枉的手势,早就举枪把江封年打成筛子了,只是江封年也不是好惹得,暗中跟随他的黑衣人全部出现,刚准备加入,易莜笙就冲下去阻止。 她把江封年拉来护在身后,义正言辞地告诉孔岚枉:“是我让他带我走的,这沪都我也真的待不下去了,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彼此不打扰!” 孔岚枉的拳头还攥得很紧,不假思索的回答她:“不可能!” 易莜笙像是早就猜到他会如此回答,什么废话也没有,直接从包里取出一支手枪,快速扣动扳机对准自己的脑袋,“你要是不让我走,就看着我倒地吧,你也知道,我易莜笙向来说到做到!” 孔岚枉眸光闪过一丝慌乱,而后凄凄的笑了起来,“我亲自教你用枪,没想到是在教你自杀。” 易莜笙握着手枪的手颤抖了一下,但是仍旧死死的对准太阳穴,孔岚枉知道她真干得出来伤害自己的事,思索之后朝一边的纪逍林递了个眼色,纪逍林会意之后扬手命令戍卫撤退。 易莜笙和江封年一步一步往车里退,直到弯腰准备上车的时候,那支枪才从脑袋位置移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孔岚枉和另一位军人急步冲向他们,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被打晕,与此同时,纪逍林正指挥着戍卫和江封年的黑衣保镖进行搏斗,枪声不绝于耳。 易莜笙醒来已经又是一天,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好在眼前人还算熟悉,连珠如常带着笑脸问她:“小姐,你醒啦,饿了吧?我去给你把饭菜端上来。” “等等。”易莜笙叫住了她,“我要见孔岚枉。”自她醒来看到连珠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孔岚枉的魔抓。 连珠顿了顿脚步,“少帅还在处理事情,一会儿会来看你的,小姐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总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吧。” 易莜笙嘴角挂起冷笑,她还真是在和自己过不去,要不然为何差点儿连命都不要了。 就这样,易莜笙一口东西也没吃,一直呆坐在窗前,等着孔岚枉来。 入了夜,孔岚枉才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碗南瓜小米粥,丝毫没有提昨日之事,只是平静的把粥吹凉递到她嘴边,温柔道:“好歹吃点儿东西。” 易莜笙撇开脑袋,只有那一句话:“放我走。” 孔岚枉脸色难看了一分,把粥一放,“你想都不要想。” 易莜笙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窗外无尽的树林道:“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弄到这么隐秘的地方来,不让任何人找到我,是想囚禁我一辈子吗!” 孔岚枉也站了起来,“如果你哪天想通了,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了,我就带你回去。” 易莜笙现在心头更怨,大声道:“你做梦!” 孔岚枉强压着火气盯着她,好会儿后挥袖而去。 这一夜,于他们而言,都是难以入眠,易莜笙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都颗米未尽,她在反抗,以这种最蠢的方式! 孔岚枉终于不能再由着她了,再度喂她粥,被她甩了脸子后,他直接把她拧去了床上,俯下身去就是不停的亲吻,要做什么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虽说他们早已亲密过多次,但此时此刻的易莜笙才不想和他做那种事,拼了命的在反抗,孔岚枉倒是暂停了所有动作,半撑起身子悬在她上空,黑着张脸道:“去吃东西,还是被我吃,你自己选吧。” 易莜笙咬着牙,嗔道:“无赖!” 孔岚枉只嘴角勾勾,见她不做选择,又想俯下身去,易莜笙这才慌了,推开他,去把桌上的小米粥喝个干净。 易莜笙这次所住的地方,孔岚枉当真谁都没告诉,弄得大家都以为易莜笙失踪了,白香和巫山岳都找上了门,孔岚枉只告诉他们易莜笙需要静一静。 而此时的另一边,江封年才刚刚清醒,揉着酸软的脖颈起身,触目皆是陌生地方,陌生面孔,忙抓着他们一个问:“我这是在哪儿?你们又是谁?” 那人体格雄壮,一看就是练家子,回道:“我们奉少帅之命,送江少爷回南洋,江老爷也致电过少帅了,这要过年了,他老人家可是想你得很。” 江封年这才感觉到脚踩的地面都摇晃感,敢情是在海上飘着呢,他暗骂了孔岚枉一句王八蛋!对于此时的境遇却是无能为力,只得等到了南洋再说。 第七十八章 计划 在这栋华贵而隐蔽的洋房里,易莜笙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就那样坐在窗前望着那片不见尽头的绿植发呆。 连珠见了不是滋味,说她这是在和自己较劲,明明只要她肯低个头,不那么执拗,她和孔少帅就能恩恩爱爱的过日子。 可是她心结难解,母亲的死亡更是让她无法面对孔岚枉,她总是会想,若孔岚枉没想到过去,没派人去找她,没把那烟鬼恶父引去打扰她们的生活,母亲是不是就会活着…… 一段感情里面掺和了这么多,还如何让她彻底放宽心思,去享受所谓的天长地久? 年关将近,这边又远,孔岚枉也不是每日都来,隔三差五来一次都只敢站在房门前默默的注视着她,知道她肯吃饭,没动出走的心思,就放心了很多。 某次易莜笙想去上厕所,起身回过头刚好看到他在哪儿,一瞬间有些停顿,过后就跟完全没看见他一样,擦身而过。 她待他如空气,视而不见,他也待她空气,不可缺少! 这样的僵局一直延续到了小年夜,孔岚枉丢下了帅府一大家子人,在晚饭的时候赶过来,当时易莜笙正由连珠伺候着在吃饭,看到他来,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安静把饭吃完就回了房。 孔岚枉心里堵堵的,扒了两口饭就随着她上去,看到她站在窗前,神色带愁的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 孔岚枉为此动容,拿起挂在一旁的毛呢大衣给她披上,再拉着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去外面赏雪。” 易莜笙错愕回头,虽然迅速把手收了回来,但还是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她真的好久没出过这栋楼了。 两人就那样并肩在雪地里走着,月色下的花草显得格外清冷,易莜笙最后在一树红梅处停下,大雪压红梅,白与红的视觉碰撞,美得不可方物。 虽然直到再回洋楼,易莜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她肯和自己出去走走了,孔岚枉都舒心不少。 这夜,孔岚枉留宿在洋楼,就睡在易莜笙的隔壁,易莜笙整夜都没怎么睡着,想了一宿,有了个冒险的计划。 第二天,易莜笙先下楼吃早饭,听到楼梯有脚步声,就和连珠说:“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不知道外面那片树林外的河有没有结冰,我还没去冰上走过呢。” 如她所料,这话正好入了孔岚枉的耳,他嘴角微微作弧,一坐上桌子就说:“一会儿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吧。” 易莜笙又不说话了,但也没有反对。 饭后两人就去了那片树林,雪后路滑,孔岚枉一直牵着她,最先她还挣扎两下,后来也随他去了。 一路上易莜笙都很好奇,到处东张西望,孔岚枉见她终于有了兴致看看周围的事物,还热心的和她讲解,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草之类的。 他们走了好久才到河边,没如易莜笙的愿,河水照样流淌,易莜笙玩心一起,去摸了摸那河水,冰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孔岚枉见了赶忙去捂住她的手,对着她的手心哈气,问她:“这样还冷不冷?” 易莜笙心震动了一下,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收回双手的同时起身说:“我们回去吧。” 这是她这么些日子以来,对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可把他激动坏了,笑容即刻就绽放在了脸上,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去。 而后的几天,孔岚枉都会抽空来带她出去散散心,她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和他说的话也开始多了,弄得他以为以前的那个易莜笙就要回来了。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易莜笙知道今日孔岚枉一定不会来,和连珠吃过年夜饭后,就拿了瓶红酒和白酒坐在落地窗前,边喝边想这一年的事。 还真是个多是之秋,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汇聚在了这一年,还记得去年今日,她和孔岚枉,云寒一起去了尧芜找白香,过了一个最特别的大年三十。 那时候他们四个都以为可以一直那样走下去,期盼着彼此走成天长地久的两对,然而不过一年光景,一切都不一样了…… 情深缘浅,造化弄人,他们都回不去了。 这夜她喝了好多酒,红的白的混合着来,劲头可足,最后直接醉倒在地上,孔岚枉第二天来看到时,大骂了连珠一顿。 易莜笙这个时候都还很迷糊,撑起不太清醒的脑袋,咧嘴笑着说:“不关连珠的事儿,是我自己要喝的。” 孔岚枉脸色还是不太好,叫连珠去送醒酒汤来,可是易莜笙却说:“我不喝,那玩意难喝!” 孔岚枉过去抱住她,她就一个劲儿在喊醒酒汤难喝,孔岚枉只好对她说我们不喝了。 醉意尤在的易莜笙靠在孔岚枉怀中,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他们这一路,她对易母的思念,以及她对孔岚枉做的那些事的怨…… 孔岚枉只是默默听着,只是把她抱得更紧,最后捧起她的脸问:“我们都把过去忘了,好不好?” 易莜笙双目已经湿润,眼神迷离的望着他,她终究点不下脑袋。 最后易莜笙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在孔岚枉怀中安静得像个小孩子,抱得双臂发麻,也还是不愿意松开她。 日子就这样过去,易莜笙不时就会被孔岚枉带着出去逛一圈,慢慢的对周围的地形也熟悉了起来,也就接近了那个计划的实施时刻。 易莜笙对孔岚枉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缓和,除了会说上几句话,也不抗拒他睡在自己旁边,孔岚枉都在思索要不要提出接她回帅府的事了,毕竟这年已过,说好的婚期很快就要来了。 她可以登报说不会高攀,他却不会给她这个跑路的机会! 转眼就是元宵佳节,帅府还把潘家请来过节,好不热闹,饭桌上两家高堂都说到了婚期一事,只是孔岚枉不咸不淡的说这阵子太冷,等暖和点儿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推脱,他是想把易莜笙接近家门了再说潘锦绣的事! 但是潘家不愿意等啊,潘夫人想婉言劝诫几句,却被潘锦绣拦下来了,只听她落落大方的说:“我都听岚枉的。” 孔帅和孔夫人都夸她懂事,她笑说哪里哪里,眸光却瞟向了一旁的一个丫鬟。 当晚,潘家都留在帅府过夜,孔岚枉早早的回了房,喝了口水就准备睡觉的,可是没躺上一会儿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出乎寻常的热。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扣门声,潘锦绣的声音随之传来:“岚枉,你睡了吗?这些日子我看了一本英国,有些不懂的地方,想问问你。” 孔岚枉浑身都在发热,心中更是腾起一股子火气,他开门就把潘锦绣推开,扶着墙往外面走,潘锦绣赶忙去扶住他问他怎么了? 他只送去一个狠厉的目光,再把她推开,大喊了一声:“纪逍林!” 潘锦绣当然不能让他把纪逍林喊来,又跑上去扶他,只见他已经满头大汗,恶狠狠的双眼跟要吃了她一样。 潘锦绣很想把他拉回房间,但是纪逍林赶来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接受到了孔岚枉带他走的命令后就以最强硬的态度拦下了潘锦绣,快步扶着孔岚枉而去。 同一片月色下,易莜笙刚爬上床,房门就被人从外打开,她还没反应过来,孔岚枉就把她压住了。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这些日子他们虽然也有同床共枕,但是相拥而眠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是做那种事了。 孔岚枉也是控制不住自己,快速的褪去她的衣衫,咬着她的耳朵道:“对不起小笙,我没办法了。” 接着就是横.冲.直.撞,疼得易莜笙一直在打他,但是她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儿,不得不迎上他的节奏。 药劲儿在那儿,这一夜不知有多少次疯狂,反正第二天起来,易莜笙是彻底瘫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孔岚枉出于自责,去端来早饭,一口一口的喂她,还说:“昨晚我被人下了药,以后不会这样了。” 易莜笙没说话,她心想:不会再有以后了。 就让那番疯狂,成为彼此最后的记忆吧…… 一直到了下午,孔岚枉才离开,一回帅府就是处理昨晚的事,很快就查到那杯水是一个刚来府没几个月的小丫鬟送的,恐吓了几下她就招了,但至于是谁指使,她又不说话了。 孔岚枉刚被下了药,潘锦绣就来,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孔岚枉大发雷霆的处置那个丫鬟,孔夫人听后却来说:“是我让她做的!” “娘!”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孔岚枉难道还不清楚?这明显是在替别人背锅。 孔夫人却认得爽快,直说:“谁叫你昨晚不松口定婚期,我这个做娘的能不着急吗,你要是有气就冲着我发,不敢的,就让这事此为止!” 孔岚枉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大早,孔岚枉就准备去洋楼,还特意带了她最喜欢的小吃,本以为会是欢欢喜喜的一天,却在达到之后见到连珠匆匆忙忙往外面跑。 一问才知道,易莜笙不见了! 第七十九章 抓回 孔岚枉当即就慌乱了,抓着连珠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连珠都快哭了,有一句没一句讲完前因后果,原来是昨晚半夜易莜笙发现有一支心爱的珠花不见了,觉得可能是下午去树林玩时落那儿了,就非要拉着连珠出去找。 连珠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没有走上一段,易莜笙就说分头找,大概大半个小时候连珠找到了,就回洋楼,刚到达洋楼底下就看见楼上的灯光灭了,她猜着多半是易莜笙睡了,就没敢去打扰,谁知今早一进去看,人都没了! 孔岚枉动了好大的火气,他了解易莜笙,知道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再细想这些日子的种种,她分明就是存定了要逃跑之心!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 随即就叫纪逍林派出几队人马,去四周的小镇找! 这时的易莜笙已经跑了一晚上,沿着她观察到的最有可能有人烟的方向跑,果真在天亮不久看到了一个村落,她用首饰换了一套粗布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乡野女子,脸上也被抹花,若非早就相识,真真不会以为这样的一个邋遢女子会是名动沪都的舞国皇后。 她问了去沪都的路,她要再回去,去坐那一趟错过的轮船,她要彻底逃离这里! 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当她好不容易到达沪都城门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最严密的排盘,毋庸置疑,找的就是她! 孔岚枉也丝毫没有给她蒙混过关的机会,留守城门亲自盘查的带队人正是纪逍林! 易莜笙见此就躲到一边不敢轻举妄动,直至夜色已来,她才敢过去闯一闯。 可她刚朝前面走了几步,后面就有人叫住她,一声“易姐”差点儿把她的魂都给叫没了。 还好所站之地离城门远,守门的人没有听见。 易莜笙赶忙回头,发现一辆轿车停在身后,从中探出一个年轻女子,居然是华凌儿! 眼看她又要说什么,易莜笙赶忙对她嘘声的动作,然后用手势寻问自己可以上车吗? 华凌儿当然说好,易莜笙坐上车她就问:“易姐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这幅打扮,要不是我熟悉易姐的走路姿势,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易莜笙轻叹了一声,说一句一言难尽,然后就问她可不可以带自己进城,要神不知鬼不觉的。 华凌儿虽然奇怪,但也答应了,让司机开车。 经过城门时,毫无疑问的被扣下来盘查,来的是一位小兵,华凌儿先探头出去,他拿着照片对比了一番发现不是,就问她里面那位。 华凌儿笑说:“我刚去乡下省亲,这是我那里的妹子,带她来沪都玩几天。”搂过易莜笙说:“来,妹妹,让这位小哥看看你。” 易莜笙只望外面看了一眼就故作害羞的缩了回去,华凌儿笑着解围:“我妹子是乡下人,害羞得很!”说着就往那小兵手中塞了几个银元。 那小兵也是看着她们都和照片上不太像,也就放行了。 这一关因为华凌儿过得还算顺利,易莜笙最后被带去了一套公寓,华凌儿说这是巫山岳给她安排的。 一进屋,易莜笙就去梳洗干净,华凌儿自然很是好奇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出来不久就开始问。 易莜笙也没说得太具体,就说自己和孔岚枉走不下去了,现在又被他逼着,只想搭明日的轮船去南洋。 华凌儿惊了又惊,完全没想到易莜笙会和孔岚枉过不下去,但面上也什么都没多说,还很热心的说船票一事就交给她吧。 第二天一大早,华凌儿果真拿了一张当日下午的船票到易莜笙面前,易莜笙感激不尽。 午饭过后,易莜笙就收拾着去往码头,为了避免人多引起注意,她特意叫华凌儿不用送了。 去码头的一路,她都在想到底如何才能顺利上船,她知道哪里定是守卫重重,关卡比之城门更是过之而不及。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些考虑完全是多余了,她刚下轿车就有一队人马迎接她。 为首的正是孔岚枉! 易莜笙都被吓蒙了,反应过来就想跑,可是转身没走上几步,另一队人马也围了上来,完整一个圆圈,让她插翅难逃。 她惊慌间,孔岚枉已经走了过来,带着一腔怨气,满腹怒意,抓起她的手腕问:“你就那么想离开我?” “没错,每时每刻!”易莜笙毫不留情的回道。 孔岚枉眸光又黑了黑,严肃道:“可是我不会让你如意。” 话落就要去把她打横抱起,她极速反抗,曲腿朝他命根子踢去,孔岚枉吃痛不已,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她趁此机会逃跑。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从完整的包围圈突围谈何容易,纪逍林最先跑到她面前,一掌就把她打晕了。 等她再次醒来,又回到了那栋洋房,只是屋内的陈设都变了,剪子刀子那一类的坚硬物早就不见了踪影,就连连珠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只看到孔岚枉站在窗前不停的抽着烟,见她醒了把烟头一灭,走到她床前,若无其事的问她脖子还疼不疼。 易莜笙戒备的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目光陌生而疏离,甚至带点儿恨意。 孔岚枉的手在空中僵持了一会儿才收回去,冷冷的告诉她:“你下次再做傻事之前,最好想想伺候的人的下场,如果你不会觉得良心上过不去,也大可继续逃跑,反正不管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易莜笙听此就慌了,问他:“你对连珠做了什么?她现在在哪儿?” 孔岚枉对她这番回应很满意,还会在乎别人,就会稍微老实点儿。 易莜笙最终没有听到孔岚枉实质性的回答,后者只留给了她一个清冷的背影。 易莜笙可坐不住了,孔岚枉不告诉她,她就自己找,一间间屋子的找,无果后她又跑去了院子,寒风凛冽的,她却只着了件单薄的睡衣。 孔岚枉听到回禀急坏了,赶忙拿着外套追出去,把已经跌在地上的易莜笙裹了个严实,骂她胡闹! 易莜笙不肯进屋,只问他连珠在哪儿,孔岚枉这才带她去往一间卧房的密室里。 连珠挨了几鞭子,这会儿抱着受伤的手臂蜷缩在地上,一见到易莜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大喊:“小姐,你可回来了。” 易莜笙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她,抱着她说对不起。 孔岚枉本来是打算多关连珠几天,让易莜笙彻彻底底的长个教训,但这会儿又狠不下心,易莜笙早就是他的软肋,只要她一哭,他就什么都愿意给。 当然,离开他除外。 这事过后,易莜笙当真不敢随意再动逃跑的心思,她一点儿都不怀疑要是自己再走,孔岚枉会直接杀了连珠,让别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她还暂时做不到无所畏。 只是她对孔岚枉真正的冷淡了,她把自己的心用冰封起来,哪怕孔岚枉是最为炙热的太阳,也暖不了! 她再也没有轻易走出一方天地的机会,她又终日坐在窗前看日升日落,看花草吐新枝。 也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为何就那样凑巧,孔岚枉刚好带队拦截在她下车的地方,她想了千万种可能,却是一个一个的被她否定,因为她不相信,华凌儿会出卖她! 她也不想和孔岚枉开口,就把这事儿埋在了心底。 转眼又是一月多过去,阳春三月,日子渐渐回暖,孔岚枉来得不那么频繁了,易莜笙隐隐猜得到原因,新春早过,他和潘锦绣该成亲了。 她突然觉得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有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不会痛,无论孔岚枉娶谁,她都可以泰然处之。 可是那一切都是她以为,当那一天真的来临之时,她才发现纵使冰封万年,也有开裂的一天。 那一天天气很好,暖暖的阳光照来,她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可就在这时,孔岚枉来了。 不像往日的默默陪伴,他这次蹲在了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道:“我和潘锦绣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初,我一直想在这之前把你接进府里,小笙,你当真要和我永远闹下去吗?” 易莜笙抿着嘴没说话,就那样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边的暖光,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会儿心表层的厚冰正在四分五裂,好些尖脚扎入内层,疼得她脸色惨白。 但她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孔岚枉等了好久,等到心灰意冷,独自起身下楼不停抽烟。 连珠见了不是滋味,端茶上去的时候,对易莜笙说:“小姐,你和少帅也不能一直这样啊,你们两人都不痛快。” “谁叫他自己不放我走。”易莜笙轻若蚊虫展翅般的说道。 连珠叹了口气,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们已经成了一个死循环,一个不愿意放手,一个强硬了态度要走,除非一个人愿意服软改变心意,否则天荒地老,只会是彼此折磨。 不会儿易莜笙就感觉胸口好闷,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 这可把连珠吓到了,赶忙叫来了孔岚枉,后者关切问她没事儿吧的同时,快速叫连珠派车出去找医生。 易莜笙觉得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但实在一个字都不想说,就那样等着医生来。 来的是个中医,诊脉诊了半天,面色还有些沉重,可把孔岚枉急着了,忙问他到底怎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起身道:“恭喜少帅,易小姐是有喜了。” 第八十章 缓和 易莜笙闻之震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孔岚枉却一下子乐了起来,再次向中医确认着,得到肯定结果后激动得去拉住了易莜笙,“我们终于有孩子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唯有孩子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牵绊,孔岚枉日等夜等的这一个孩子,终于来了。 只是易莜笙并不见得有多高兴,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虽然她因为不想连累连珠她们这些日子过得很消停,但也从未放弃过要离开的念头,这个孩子这时来,她突然不知道如何办好了。 她才有孕近两月,加之心绪不宁,医生嘱咐了很多,孔岚枉听得很仔细,连连称是,易莜笙在旁看着更觉不是滋味儿。 送走医生后,孔岚枉再次去拉住了她,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道:“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凡事可要为孩子着想,你要是不开心,生下来的孩子会丑的。” 易莜笙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肚子,还是不敢相信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母亲走了,上天又送来了一个小天使,想到这里,她才微微有了笑意。 孔岚枉见此也欢喜些,把她拥入怀中,“小笙,看在孩子的份上,别和我置气了,你要是不想去帅府,我们就留在这儿,直到孩子落地。” 易莜笙没说话,只是平静的拿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双眸中流露的也只有那一份母爱。 这一整日孔岚枉都陪在洋房,见她不甚欢喜,就搜罗天南海北的故事讲给她听,实在没有了,还去找外面的戍卫打听,好几个小时讲下来,口干舌燥的,易莜笙都听不下去了,对他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这是自上次逃脱未遂后,她和他好好说的第一句话,孔岚枉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应了声好后,嘱咐了连珠一大通才走。 易莜笙站在窗前,望着楼下人的背影,心中涌动各种情绪,她曾那个人相知相爱,又闹得不可开交,而今却来了一个孩子,是上天安排来打破他们之间僵局的吗? 易莜笙想着想着又看了看自己肚子,连珠恰在这个时候进来,看她眉目稍有舒展,也是高兴:“小姐就好好养胎,将来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易莜笙笑了笑,“我倒是更喜欢女儿,在帅府那种家庭,女儿才能与世无争。” 这句话第二天就通过连珠的口传到了孔岚枉耳中,他心中压得那块石头终于可以松一松了,易莜笙能如此说,证明她一定会要这个孩子的。 他听后就冲到了易莜笙面前,乐着说:“我们就生个女儿,像你一样漂亮。” 易莜笙抬眸看着他,迎着他宠溺的目光勾了勾嘴角,不得不说孩子真的是大人之间的缓和剂,哪怕有天大的隔阂,为了孩子,也能暂忘很多。 饭前易莜笙提出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白香,孔岚枉思索了小会儿才说好,他命纪逍林去安排。 易莜笙本来想的就是打个电话就行了,没想到孔岚枉直接把人接来了。 不过这一趟白香走得不是很乐意,全程她都被蒙着眼的,要不是纪逍林用这也是为了易小姐的安全着想,怕有人逼你说成这里的地址为由稳住她,她才不会同意了。 易莜笙和她也是好久没见了,白香一到就抱住了她,笑说:“你可想死我啦!” 易莜笙笑着把她带着去坐,目光晃到了她手上的黑布条,问她那是做什么的? 白香心直口快,没等孔岚枉和纪逍林阻止,就说了。 易莜笙听后脸色微变,什么也没说,只看了那边的孔岚枉一眼,他终究对她还是不放心的。 两人聊了很多,白香听到她怀孕了,直说鸿儿终于有弟弟妹妹了,还说什么要是她生得是个女儿,就结成娃娃亲。 说到这里,孔岚枉才开了口:“这可不成。” 白香当场就急了,“怎么?觉得我的儿子配不上你们帅府的千金?” 孔岚枉深深的看了易莜笙一眼,“成亲这种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我们做大人的可以因为交情好就希望亲上加亲,但万一孩子们没情意呢?岂不是苦了他们?” 对于苦恼婚约这一点,孔岚枉太有发言权了,就连易莜笙对此都沉默了。 白香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笑说:“那我们以后经常带着两个孩子串门,让他们培养感情。” 易莜笙笑着道好。 或许每个母亲在怀孩子的时候,都对他的未来有无尽期望,可是世事难料,谁有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了?就好像白香和她的这个约定,开始那样简单,到最后却是那样的天方夜谭。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白香后来还说到了江封年,说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在沪都出现过了,厂子里的事都是由几个主管负责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易莜笙听此就看向了孔岚枉,她和江封年的最后一次见面,可和孔岚枉脱不开干系,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江封年的去向一定和孔岚枉脱不开干系。 所以白香一走,她就直接问了,孔岚枉也不瞒她,说:“江封年年前就回南洋了,这会子应该被江老爷安排着见各家小姐,他可是江家独子,早该成家生子了。” 易莜笙一点儿都不怀疑这些都是孔岚枉会意江老爷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江封年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所以她也没管。 当晚孔岚枉留了下来,夜深了还在易莜笙房间,易莜笙知道他这是不想走的意思,也没说什么,谁叫他是孩子的爹呢。 孔岚枉随着易莜笙躺下去,从后怀抱着她,她本有微微躲意,只是对方没给她机会挣脱,就这样被他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下楼去看才知道孔岚枉居然在厨房忙活。 见她下来,就说:“快来吃,刚出锅的荷包蛋,医生说了,你每天早上都要吃点儿鸡蛋,对身子最好了。” 连珠来扶她的时候,还补充道:“那可是少帅亲手做的,都不要我帮忙呢。” 易莜笙走过去看了看那碗荷包蛋,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知道孔岚枉因为对鸡蛋过敏非但不能吃鸡蛋,还不愿意闻鸡蛋的味道,可这会儿,却因为她亲自去煮了。 这一顿早饭下来,她虽然没说什么话,但也把那一碗荷包蛋都吃完了,孔岚枉喜滋滋的看着她,都忘了自己碗里还有大半。 饭后,孔岚枉又陪她去院中晒太阳,那悠闲的样子,惹来易莜笙问道:“最近都不忙吗?这么有功夫待在我这里。” 孔岚枉递了个刚削的苹果过去,“下个月应该就要忙起来了,这阵子就只想多陪陪你们母子。” 易莜笙把苹果接过,随意的看向了一边,其实这座洋房的花园更显自然,花草树木错综复杂,还有百鸟来鸣,和外面的树林遥相呼应,但易莜笙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你想什么呢?”孔岚枉瞧她出神,不禁问。 易莜笙收回视线,“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院子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孔岚枉转看了一周,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少了样东西。” 下午,就有大卡的轰鸣声,这可是在这片宁静之地不曾听到的,易莜笙刚睡完午觉,招来连珠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连珠还要买个关子,说一会儿小姐就知道了。 最后还是孔岚枉引着她去看个究竟,两颗硕大的榕树间已经布置好了一间玻璃花房,里面各色各样的花卉,全和沪都城中的一模一样。 易莜笙看此就笑了,问孔岚枉:“你是把那边的花草全部搬过来了吗?” 孔岚枉牵着她的手进去,“现在是不是感觉这院子完整了?” 易莜笙笑着点头,和他一起提水给那些花儿浇灌,活像一对生活在乡间小院的普通夫妻。 孔岚枉连续在这里陪了她好几日,易莜笙也会劝他回府看看吧,不知道孔夫人和潘锦绣在怎么骂她了。 孔岚枉对此很无所谓,“骂我的人也多了去了,我们何必去管别人说什么话,再说了,我就抱着你睡最安心,你要是现在叫我回帅府,我会失眠的。” 说着又把她抱得更紧了。 易莜笙无奈笑笑,“你还是担心我跑了吧。” “可不是,我都被你吓出心脏阴影了。” 话虽如此,第二天孔岚枉还是不得不回去一趟,孔帅已经不知道叫纪逍林传过多少次话,让他滚回去了。 可是回去后,骂他骂得最惨的还是孔夫人,直说他和潘锦绣的婚期在即,还这般和外面的女人厮混,要潘家脸面何在,帅府脸面何在! 他听到这些话就不高兴了,“娘,小笙也是我要娶进门的。” “那她现在不是还没进门吗!”孔夫人态度僵硬,“反正从现在开始,你都不许再去见她了,直到婚礼完毕!” 孔岚枉没办法了,就道:“恕儿子在这一点上不能答应娘,小笙如今情况特殊,我每日要去看看她才放心。” 孔夫人也急了,“她能有什么特殊的!” “小笙有孕了。” 第八十一章 融洽 孔夫人震惊了,反应了小一会儿才转换为一张笑脸,“当真?” 孔岚枉就知道母亲一直渴望一个孙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孔夫人脸上笑意加深,“那还不把她接回府里来养着,那可是孔家第一个孙子辈。” 对此,孔岚枉何尝又不想,只是…… “儿子自有打算,等孩子落地再说吧。”孔岚枉只能这样道。 孔夫人抬眸再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在担心潘锦绣,便说罢了,还要他好好照顾易莜笙他们母子。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孔帅哪儿,孔帅也是欢喜,只是对于潘家,两夫妇都说先瞒着吧。 和家里说清楚后,孔岚枉日日夜夜往易莜笙那边跑,都再没人拦着了。 易莜笙心绪也在渐渐好转,倒不是因为孔岚枉的体贴,而是医生告诉她,过度郁结于心,会影响胎儿的,就算她再怎么苦着自己,也不会苦着孩儿。 孔岚枉经常陪她去院子里面转转,迎春开得正艳,暖黄一片,人站在前面,自成一副绝美画卷。 就因为无意间看到易莜笙站在那迎春花旁,捕捉到一幅美景,孔岚枉特意让人去城内请来照相师傅,为他把那一幕定格成永恒。 易莜笙先是不愿意的,觉得自己孕中有所发福,很不上镜,孔岚枉哄她说:“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更何况,做母亲的女子最好看了。” 几番哄说后,易莜笙才答应。 那张照片的她妩媚含笑,多姿绝色,惹得人难以挪眼。 后面孔岚枉还陪着她拍了几张,笑说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张全家福。 易莜笙听后不由低头摸了摸肚子,嘴角勾起了笑容,孔岚枉也随着她看去,大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这随意的一幕,恰好被照相师傅抓拍到,自然之态,和煦温馨。 只是当时的他们没想到的是就是这张照片,给他们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当晚,孔岚枉拥着易莜笙坐在摇椅上看星星,易莜笙其实还是有些反感和他肢体上的接触,总会不禁想起母亲离世的时候,还会想起儿时的那些不愉快,但每每她想挣扎的之前,孔岚枉总是会说:“我这是在抱着我女儿呢,父女天伦,你要是破坏,就没天理了。” 易莜笙憋憋嘴,“歪理!” “管用就是好理!”孔岚枉又把她抱得更紧了,她也没再拒绝,头靠在他肩上,很是平静。 孔岚枉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话,大多都关于他们的宝贝女儿,他说以后既要教她跳舞,又要教她开枪,文武皆会,成为全沪都最闪耀的那一颗明星。 易莜笙微微笑着听他说,心中可是欢喜,但也会冷不丁的插一句:“万一是个儿子呢?” “就再生一个呗,生到女儿为止。”说这话的时候,孔岚枉眼中迸出轻浮的光。 易莜笙嗔他又没正经了。 孔岚枉的肩膀很结实,足以给她自小就在向往的安全感,靠着靠着就有了困意,临睡时,孔岚枉还在说:“小笙,你知道吗,我有多感谢这个孩子的到来,要不是他,我都不敢想你还会和我冷战多久,我这人生来就是注定要上战场的,生死什么的早就置之度外,枪林弹雨我都没有怕过,但我真的怕你离开我,不理我,我现在甚至还会感谢元宵节给我下药的那个人,你或许觉得这很荒唐,可是只要你和我好好的,再怎么荒唐的事,我可能都做得出来。” 他的下巴搭在她肩上,每说一个字,温热的鼻息就喷在她皮肤上,睡意都去了大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嘴角已经有了弧度。 他们终于能相处融洽了,连珠看了也高兴,每日可是尽心伺候,去送粥的时候笑说:“谢天谢地,小姐和少帅的心结终于解了。” 易莜笙捧着小碗,稍有一愣,真的解了吗?为什么她一想到母亲,还是会有怪孔岚枉的意思。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孔岚枉眼中,无疑的,心又被刺痛了一下,但他有信心,假以时日,他们终能回到当初的。 一直到四月开初,孔岚枉都日夜守在这里,两人也会说会笑,只是小心翼翼的避着两个话题,一个是易母,一个是孔岚枉和潘锦绣的婚事。 对于后者,易莜笙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从未开口,直到这一天白香带着鸿儿来看她。 距离上一次见鸿儿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再次抱着那软绵绵的一团,易莜笙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情愫,许是自己有孕了的原因,抱着鸿儿就会幻想自己的孩子会是如何模样。 白香和她一起逗了会儿鸿儿就说:“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真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啊?” 易莜笙转看了周围一圈,绿意盎然,宁静悠远,“这儿挺好的啊,挺适合养胎的。” “那你生完孩子以后呢?也打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我可告诉你,沪都现在最热的话题就是少帅即将迎娶潘家小姐,那潘锦绣进门后,要是给孔岚枉生个一儿半女,还有你和孩子的容身之处吗?” 这些易莜笙不是没想过,她比任何都明白,依潘锦绣的性子,要是发现了她孩子的存在,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处理掉,所以她才接受孔岚枉的安排,在这儿静养。 白香见她默声不语,又道:“你肚子里的可是孔家的孩子,本就该回孔家享受他应有的一切,就算你自己不稀罕什么少帅夫人的位子,为了孩子,你也该回去争一争的!” 易莜笙苦笑了两下,“谁说我不稀罕少帅夫人的位子了,不过我这出身就不要妄想了。” 白香听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自己不也是吃亏在了百乐门舞女的身份的上了吗? 临走时,白香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要是我,我定会让那小贱人这婚结得不痛快!” 白香爱憎分明,易莜笙最是了解,笑着说了一句我心里有数,就送她离开了。 下午孔岚枉来的时候看她情绪沉沉的,问她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易莜笙知他所指,白香来过,他怎么会不知道,开着玩笑说:“有人叫我去闹你的婚礼呢,我在想我是去还是不去。” 孔岚枉愣了一下,也轻松道:“去啊,不过得提前告诉我你想怎么闹,我好配合啊!” 易莜笙啧了一声,“嫁人如此,你的新娘子还不憋屈死啊!” 孔岚枉笑,“谁叫她非要嫁给我。” 易莜笙摇了摇头,开始说起了其他,但是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那场婚礼,可是他们的心头刺,哪怕尽力掩饰,也是一触就痛的。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易莜笙终究没有去闹什么婚礼,反而异常平静的坐在花厅里,盯着花草发呆。 之于孔岚枉,她是爱的,正所谓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因为他们身份有别,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刻就知道,终有一日会看到心爱的人穿着西式礼服迎接别的女人,她也曾想过到时候要带着白香去大闹一场,给那个抢走她男人的女人一场此生难忘的婚礼。 但是当真到了这么一天,她居然这般平静,不为别的,就为了肚里的孩子,要是她真去闹了,孔家会怎么看她?以后她孩子的路会不会更难走? 她现在要考虑的人事太多了,再也无法自由自在,说走就走。 都说孩子是甜蜜的负担,她现在摸着摸着自己的肚子就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哭了,那场令全沪都儿女羡慕的婚宴,终究与她无关。 或许是她今日情绪波动太大,又硬生生全压抑在了心里,连肚子的娃都感觉到了母亲是何其的不痛快,也跟着不安分起来,下午时分,她就感觉到了肚子在隐隐作痛,直到晚上,都疼得坐不起来了。 这可把连珠吓坏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医生和孔岚枉,只是在匆忙跑去电话处之前,易莜笙突然拉住了她,摇头道:“不必告诉他。” 自然指的是孔岚枉,连珠不解,她又说:“今日特殊,会被记恨上的。” 连珠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可是孔岚枉和潘锦绣大喜的日子,要是新婚之夜,新郎被别的女人找走了,任谁都受不了,就算易莜笙再不怕潘锦绣,也担心她惦记上自己的孩子! 最后来的只有医生,忙活了好半天才说孩子没事,可是必须静养的,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易莜笙痛了好几个小时,身子已经很疲倦了,点了点头后都睁不开眼睛了。 迷糊间,她做了个梦,梦到孔岚枉和潘锦绣的盛世婚礼,他们是那样的般配,欣喜得接受所有的人祝福,可是就在即将交换戒指的那一刻,有一个跑出去叫停,在所有人茫然的注视下,和孔岚枉说了些什么,然后孔岚枉就丢下新娘跑了。 接着孔岚枉就跑到了自己面前,用力的握着自己的手,温柔的替自己擦着额间的汗。 这个梦真的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确实感觉到小手正被人握着,她还在想不要醒来了,醒来就会感觉到孤寂,就会体会到什么叫梦碎,要是这样梦下去多好啊…… 不知多久后,她隐隐醒来,发现孔岚枉真的就守在她旁边! 第八十二章 雪团 眼前的孔岚枉正紧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熟睡,易莜笙最先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发现确是现实后皱着眉头坐起来。 这一小动作惊醒了孔岚枉,他面带焦急的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还有不舒服吗?” 易莜笙摇了摇头,看向了窗外,还是一片黑幕,“今晚你不该来的。” 孔岚枉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起身坐在她旁边道:“你和孩子出事,我要是不来,如何能心安?” 易莜笙没再说什么,人都来了,就算再赶回去,也是无济于事了,她都能够想象远在沪都的帅府新房中,多少摆件承受了潘锦绣的滔天怒火。 “好了,别想了,现在还早,再睡会儿吧。”孔岚枉把她揽在怀中,哄慰着她。 易莜笙眯了好久才有困意,第二天醒来已是日头不浅了,孔岚枉早已赶回帅府,连珠得了他的吩咐,更加小心侍奉,易莜笙下楼,都要来扶。 她这顿早饭吃得索然无味,脑海子情不自禁的就会钻出今日帅府的情况,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下的帅府一派和乐,被破坏了洞房花烛夜的潘锦绣不仅没吵没闹,还没告诉公婆昨晚孔岚枉压根就没在房里,十足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连孔岚枉都有所吃惊。 她这番举动倒是招来了孔岚枉的微微好感,临走时她送出来,他还稍有笑意。 孔岚枉再去易莜笙那儿已经是下午了,易莜笙当时正在贵妃椅上午睡,他就坐在一边看书。 易莜笙醒来看到他在旁边,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又来了?” 孔岚枉放下书卷,扶着她起来的同时道:“这还需要理由啊,当然是想你和孩子啦。” 易莜笙坐直些,摸着肚子道:“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你难道不是一直都是我的家室吗,你可别忘了,我们多年前就办过婚宴。”孔岚枉迎着细碎的阳光,浅浅笑着道。 易莜笙嘴角勾了勾,如今的他们都能对当年的事有所释怀,那些曾令他们不忍再忆的事情都能当成玩笑说出来,多多少少还让人有些感慨。 而母亲那件事呢?也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吗? 她暂时还找不到答案。 这时,院外停了一辆车,纪逍林提了一个被蓝布罩着的笼子下来,走到他们跟前道:“少帅,易小姐。” 易莜笙自然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笼子,好奇道:“那是什么?” 纪逍林温和一笑,把笼子交给孔岚枉,由他来揭晓。 易莜笙看着孔岚枉拉开罩布才知道原来那里面装的是一只猫,浑身雪白,好是可爱。 “喜欢吗?给你养着玩。”孔岚枉把牢笼打开,轻轻把猫抱到她腿上。 易莜笙点了点,抚摸着它柔软的背,笑得欢喜,孔岚枉叫她给它取个名字,她说它雪白一团,就叫雪团吧。 有了雪团,易莜笙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不时就去逗它玩玩,几日后医生来诊脉也说近日她心情尚佳,胎儿还算稳定,孔岚枉听此就放心了,不枉费他花了大价钱把猫从西洋买回来。 这边和乐融融,却不知潘锦绣那边动静不小。 要说这潘锦绣还要从上次易莜笙在迎春花下拍的一组照片说起,恰在那几日,潘锦绣也请了同个照相师傅为自己和好姐妹照,估摸着洗照片的时间差不多了,这天就叫丫鬟香玉去取。 那晓香玉除了相片,还带回来了另一个消息,她说:“小姐,你猜我在照相馆看到了什么,易莜笙和少帅的照片!”她去照相馆的时候,师傅正在装照片,无意间被她瞟到一眼。 潘锦绣微有一惊,随后又故作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岚枉带她去拍张照片怎么了?” 香玉绕到潘锦绣面前,紧张道:“小姐,那可不是普通的照片,他们两人的姿势不对啊,是这样的!”说到这里就握着潘锦绣的手贴在她肚子上,然后自己的手也覆盖了上去。 潘锦绣不傻,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抬头惊道:“你怀疑……” 香玉已经在点头了,潘锦绣立马就不淡定了,“查,去给我查,我要确确实实的消息。” 香玉立马领命下去,潘锦绣直接跌坐在了床边,心中慌乱如麻又气愤难耐,新婚之夜新郎不在,她为了给公婆和孔岚枉留一个贤妻良母的好印象,她忍了,但是让一个舞女抢在自己前面生下孩子,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被香玉不小心看到的相片此时已经在易莜笙和孔岚枉手上,两人凑坐在一块,各举一张照指点说笑,孔岚枉让易莜笙选了一张最喜欢的拿去放大装裱挂在客厅,她自然选了他们那第一张全家福。 没几日,装裱好的相片就就送来了,两个人并肩望着,眼里全是笑意。 就在这时,白香来了,孔岚枉让她们姐妹俩聊,自己去楼上看公文。 白香关心了一番易莜笙的怀胎情况,易莜笙也只轻描淡写的说还好,两人就说起了其他。 易莜笙看出今日的白香有些不同,显得心不在焉的,问她怎么了,她只叹口气道:“江封年不是不在嘛,老齐他们这些管事的就忙坏了,都没时间陪我和儿子了。” 易莜笙听此倒还松了口气,“那你就来我这儿呗,反正我这宽敞,你把鸿儿一起带过来住都没问题。” 白香透窗望了望外面那一片绿色,“算了吧,你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来玩个把小时还可以,真要待几日啊,我会发霉的。” 她喜欢热闹,喜欢都市繁华,易莜笙何尝又不知道,便没再提了。 白香没待多久就看了雪团,她不怎么爱小动物,惊讶道:“这不会是你养的吧?” 易莜笙点点头,还想去把雪团抱起来,去被白香阻止了,她说:“就算你喜欢这些小玩意,也不该养猫啊,它要是发情了,往你身上扑怎么办,你现在可怀有身孕,受惊不得!” 易莜笙还是去把雪团抱了起来,毫不在意道:“现在又不是春天,而且岚枉特意选择了这种温顺的品种,不会出乱子的。” 白香憋憋嘴,“就怕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易莜笙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干儿子干女儿出事的!” 白香走后,孔岚枉下来,关心白香没事儿吧,易莜笙还有所奇怪,“你偷听我们讲话?” “我是那种人吗!”孔岚枉强调道,“我只是听说前两日云寒被家里人逼着去相亲,和女方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白香。” 易莜笙愣了愣,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怪不得今日白香都恹恹的,她还跟我说是因为老齐。” 白香到底还是对云寒动情了,在两人已经不可能之后,或许很多人觉得分开之后才发现不可救药的爱上很矫情,是作死,但有时候往往就是如此,开始不是不够珍惜,是天真的以为他会永远在你转头可见的地方,殊不知,命运早为你们划定了永远! 孔岚枉叹了口气,“云寒这两日也因为这件事心情不佳,整日忙于公务,云伯母总怕他忙坏身子。” 易莜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俩终究是有缘无分,她不禁看向了身边人,他还在,她该珍惜的! 过两天,易莜笙提出想和白香回沪都逛逛,一来是想去散散,二来是想陪陪白香,孔岚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不过由于那日他没时间,就派了好多人随行保护,弄得白香只感拘束。 易莜笙也没办法,和她笑着说就把那些人当空气吧。 她们俩随意在街上逛着,易莜笙已经好久没有逛过街了,看什么都稀奇的感觉,她们两个一个已经是母亲,一个又是准母亲,想去的地方都和孩子有关,逛着逛着就去了珠宝行,易莜笙说想给孩子打一副长命锁。 很巧的是,在那里碰到了华凌儿和巫山岳,两人手挽手,何其恩爱的感觉。 先看到她们的是巫山岳,他也是好久都没看到易莜笙,眉眼尽露惊喜,“莜笙?” 易莜笙和白香走过去,笑着问:“你们来选戒指呢?” 华凌儿看她的目光稍稍冷了些,但嘴角还是挂有笑容,巫山岳随意点了点头,又问:“少帅说你要冷静些日子,你现在还好吧?” “还好。”易莜笙再看了华凌儿一眼,“你们慢慢选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落就和白香一起去一边说要看一看长命锁的样式,这些话都落在了关注他们的华凌儿和巫山岳耳里,巫山岳忍不住走过来问:“你要打这种孩子带的长命锁,莫不是……” 白香斜他一眼,“巫老板你怎么这么多话啊,你猜得没错,我们莜笙有要当娘了。” 不止巫山岳,华凌儿也惊了一下,不过两人心绪完全不同,巫山岳勉强笑了笑,道了一声:“恭喜。” 华凌儿则是一脸欢快,说了声易姐真是有福之人,易莜笙笑笑算谢。 最后打那一副长命锁的钱还是白香出的,说什么这是干娘的第一件礼物,易莜笙也没和她客气。 两人说着笑走出珠宝行,发现巫家的车子还停在外面,而华凌儿独自站在车旁,一见到她们出来,就上前来说:“易姐,我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第八十三章 喜宴 易莜笙和白香对视一眼,再朝华凌儿点了点头,两人就走去一边了。 还是易莜笙忍不住问:“巫老板呢?有事先走了吗?” “我叫他先走的。”华凌儿点头道,随即就说:“上次你被少帅再抓回去,可把我吓坏了,也不知道少帅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易莜笙回望了她一眼,自己本来是不想怀疑她的,但她如此一说咋有种故意说给自己听,好有撇清嫌疑的意思呢? 但易莜笙口头上还是道:“他的本事通天,定是从别处打听到的。” 华凌儿松了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倒是觉得易姐现在没什么不好的,有了孩儿,你和少帅之间的一切误会都可以慢慢解开。” “或许吧。”易莜笙淡淡笑着。 华凌儿后来又说了两句会去看她的客套话,再邀请了她隔几日去参加自己和巫山岳的喜宴。 易莜笙只说再看吧。 和华凌儿说话回来,易莜笙就发现白香不对劲儿,喊了她好几声,她都在发愣,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才发现是对面的餐厅里,云寒正在和一位温婉女子同桌共食。 易莜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白香自己回过神来,对她道:“我们走吧。” 脸上还是如旧灿烂的笑容,但易莜笙怎么看怎么到达不了她的眼底。 可也没有说话,点点头就和她一起上车了。 出来时皆是欢欢喜喜,回去这刻却是各怀心思,两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都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早被有心人看了去。 帅府那边,正有一丫鬟匆匆忙忙的赶回去,跑到潘锦绣面前就开始耳语不断,潘锦绣一听脸色就变了,反问道:“你确定是她吗?她可是在沪都消失了好一阵子了。” 香玉点头,“我亲眼所见,也派人去跟着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所收获。” 易莜笙回到洋房时,孔岚枉正窝在沙发上看报,一见到她回来就笑着起身,询问道:“逛得还高兴吗?” 易莜笙耸了耸肩,“就那样吧。”而后和他一起坐下,有些郑重的说:“问你件事儿。” 孔岚枉笑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次我逃跑被你从码头抓回来,真的是你自己查到的我的行踪吗?”易莜笙问。 孔岚枉稍有一愣,没想到她会提这件事,“是有人告密的,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反正打电话给我的是个男的,我抱着不放过一丝线索的消息去追,果然找到了你。” “男的?”易莜笙小声嘀咕道,心想莫不是真不是华凌儿…… 孔岚枉见她表情不太对,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易莜笙沉吟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也不重要的。” 孔岚枉便不再说什么。 连珠很快就来叫开饭,易莜笙还没吃上两口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跑去吐,又吐不出什么,如此一来二去,根本没心情再吃了。 孔岚枉可是担心,急着就要人去找医生,有经验的老下人说这是有孕初期的正常反应,无大碍的。 易莜笙听此就不想见什么医生了,只说想去床上躺一会,可是怎么都睡不着,孔岚枉见了便把她抱在怀中聊天。 易莜笙自然说到了云寒,听她的叙述,孔岚枉说:“那应该是宁家小姐,经商世家却把女儿教得书香味儿十足,云伯父云伯母可是中意。” 易莜笙想到了白香那个凄婉的眼神,心就跟着堵起来了,抬头问他:“云寒会娶她吗?” 孔岚枉扯了扯嘴角,“云寒对她无意,要是换做以前,是断然不会的,只是现如今,就不知道他的了。” 易莜笙沉默了,白香有家有儿,和云寒再无可能,既然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娶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孔岚枉贴着她的秀发亲了亲,“比起云寒,我真的幸运好多。” 爱人在侧,又即将为人父亲,如此二喜相叠,岂不幸哉。 后来易莜笙又说到了华凌儿今日的邀请,意在询问孔岚枉的意见,孔岚枉只反问她:“你想去吗?” 易莜笙想了想,既然那事不是华凌儿做的,她们也就还是朋友,朋友嫁人,还是去一去的好。 孔岚枉见她点头就说:“好,不过,到时候我陪你去吧,以免出什么意外。” 易莜笙翻起身子仰头看着他,“这次就是巫家娶一个姨太太,场面不会太大,依你的身份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孔岚枉笑着抚摸她的脸,“陪你和孩子,去哪里都合适。” 易莜笙恍然就笑了,格外明亮耀眼,看得孔岚枉不禁愣神,她可是好久都没对他如此笑过了…… 忍不住一下吻了上去,易莜笙本来还有一惊,随即就在他的吻中沦陷,她还是爱他的,即使他们之间的感情中掺和了好些不愉快,那份爱意始终挥之不去。 华凌儿和巫山岳的小型婚宴办在下一个周末,在他送给她的一独栋洋房里,氛围还算热闹。 易莜笙和孔岚枉如约而至,巫山岳他们亲自迎出来,相比起上次在珠宝行的相见,这时的巫山岳已经从容很多,也能接受易莜笙为别人生儿育女的现实了。 华凌儿打扮得鲜美靓丽,请的好些人都是昔日百乐门的舞女歌女,十足足的被那些个女子围了个团团转,好些都在夸她今日这身正红绣凤旗袍当真艳压群芳。 受人夸,谁不欢喜,华凌儿笑说这是山岳选的。 又是一番称赞后,不知谁突然来了句:“我就说华姐今日的打扮看着这么熟悉,易姐以前不就是这种风格吗?” 这一片刻,所有人都静默了,华凌儿顿时觉得尴尬无比,她这样说,意思是巫山岳不过把她当成易莜笙的替身吗! 好些人的视线不由就落在了落坐在一旁的易莜笙和孔岚枉身上,后者显然已经听到,只听易莜笙含抹笑意道:“我以前的风格就是爱喜庆些,新娘子正好也需要这些,不是吗?” 还是另一个舞女接话,“易姐说的是,黛儿也是这个意思。”转头还对华凌儿道:“华姐别多想啊。” 华凌儿继续笑得落落大方,“怎么会,今日是我的好日子,大家玩得尽兴。” 说完就端着酒杯却和巫山岳并肩而立,一同招待其他客人。 易莜笙静静在旁看着,总觉得他们这一对新人有些别扭,男的笑意无多,女的强颜讨好,看得让人挺糟心的,她突然就后悔来了。 孔岚枉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在旁道:“要不,我们先走了吧?” 易莜笙再看了那边一眼,感觉到了胃里越发不舒服,便点了点头。 谁知刚一起身,门口就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女声:“好热闹啊,怎么都不叫上我?” 众人随之看去,就见到一身着艳红洋裙套装,踩着近色高跟鞋的出挑女子站在门口,带刺的目光径直射向华凌儿。 很多人都认识,来者正是巫山岳在月前娶的正房太太彭真。 对于这个彭真,易莜笙倒没多少感觉,只是同她而来的那个女子,十足的吸引住了她的目光,眉头轻微皱了起来。 因为她们的到来,气氛莫名的就变得有些尴尬,彭真把正房太太该有的架子摆得到味,可不管这是不是华凌儿和巫山岳的婚宴,走到巫山岳面前就把华凌儿挤开,挽着巫山岳的手和客人碰杯。 华凌儿有气,但巫山岳都没有发作,提醒了彭真两句,后者听不进去后,就没说什么,她也只好沉默。 屋子里一半人的目光还在这一边,打扮得端庄大方的潘锦绣率先走到易莜笙和孔岚枉的面前,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易小姐当真好久不见了,我和真真是好朋友,没想到陪她来这儿居然遇到了你。” 又对孔岚枉道:“岚枉也是的,都把易小姐带回沪都了,怎么不把她领回帅府啊?” 易莜笙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不由就往自己的肚子瞟,心下疑问不浅,心想她莫不是知道些什么,好在孔岚枉已经在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巫山岳自然要送他们出去,可是华凌儿和彭真都要跟着,还有潘锦绣,也紧随出来,那场面别提多尬了。 易莜笙想和华凌儿单独说两句,就把她拉去了一边,嘱咐道:“那彭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你万事小心。” 华凌儿嘴角勾勾点点头,“易姐放心。” 回去的路上,易莜笙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孔岚枉却道:“你有孕之事我只告诉了爹娘,他们不会轻易告诉潘锦绣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多派人手保护你的。” 有他安排,她就放心。 而从巫山岳那里回去的潘锦绣可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急着招来香玉问到底有没有查到易莜笙是否有孕,所住何方的线索。 香玉战战兢兢,只说快了可她这句快了就让潘锦绣等到了四月底。 那日正好阳光明媚,潘锦绣在院中修剪花枝,香玉慌忙跑来道:“小姐,小姐,查到了!” 潘锦绣停下了所有动作,最关心一件事:“她有孕一事可是真的?” 香玉沉重的点下了脑袋,“已经三个多月了。” 潘锦绣心里一凉,剪子都掉在了地上,“三个多月,莫不是元宵那日……” 第八十四章 美好 何为作茧自缚,潘锦绣现在真真把这个词语理解得透彻,元宵那晚的猛药,她本是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香玉又道:“小姐,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夫人,她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潘锦绣镇静了些,冷笑两声,“岚枉三天两头往她那边跑,娘也不管,定是已经知道了。” 香玉慌了,“那我们怎么办?” 潘锦绣双手紧攥成拳,目光渐寒,“我们只有靠自己!” 那边的易莜笙正在看连珠新给未出身的孩儿做的衣裳,小小一件,看着就觉得可爱。 孔岚枉正好走来,她举着一件嫩黄小棉袄在他面前,“你看,这件好不好看?” “好看。”孔岚枉笑着接过转看了几下,“这上面的小花绣得真不错。” 连珠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我也是以前无事和老夫人学的。” 她说的老夫人自然是指易母,话一出口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怪,易莜笙和孔岚枉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她见此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自打嘴巴道:“嗨呀,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孔岚枉小心观察着易莜笙的神情变化,大气都不敢出,易莜笙只垂头笑了笑,继续欣赏着那些小衣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上面了。 连珠退下后,孔岚枉拉着她的手说:“你要是伤心,就打我吧,要是不发泄出来会伤了自己的身子,还有肚里的孩子的。” 易莜笙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放心,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会开开心心的。” 转头望向窗外,盯着湛蓝的天空,神色凝肃了很多:“娘可在天上看着我呢,我相信她一定希望我和孩子过得好。” 孔岚枉听她这样说,心头都宽慰不少,过去的所作所为已经成了定局,就让他用余生去赎罪吧。 转天,云寒随孔岚枉一起来看她,自江封年的工厂剪彩那天,易莜笙便再没和云寒近距离接触过,这会儿可是关心他和那个宁家小姐。 云寒无奈笑笑,“爹娘逼得紧,我也没办法啊。” 易莜笙和孔岚枉对视一眼,叹口气道:“你还年轻,不用急的,万一哪一天又遇到喜欢的人了呢。” 云寒用手作枕,靠在沙发上,又是一幅随意自在的模样,“有些人呢,你一旦遇上了,就牢牢霸占了你的心,没有一点儿缝隙,再也没有余地装下旁人了。” 话及此处,易莜笙心中有万千惆怅,不由的就低下了头,可孔岚枉却突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她一愣,抬头才明白什么意思,白香正站在房门处,看那神色黯然的样子像是听到了云寒刚刚那番话! 云寒看出他们的异样,也跟着回了头,看到白香的那一刻开始局促不安,跳起来打了个很强硬的招呼。 白香勉强笑笑,易莜笙急忙迎过去,挽着她的手道:“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白香笑得不是太自然,随手扔了个纸袋给易莜笙,“我学做的栗子糕,你不是好这口吗?” 易莜笙拉着她坐在自己的旁边,赶忙让连珠去把糕点取出来装盘。 这个空档,云寒问白香:“最近过得怎么样?”他们也是好久没私下见过了,更别提说上几句话。 白香平静多了,双手撑在后面,随意道:“挺好的啊,儿子无病无痛,我就心情舒畅。” “那就好。”云寒心想万幸她没有提及齐镇远,莫不然自己更加心痛了。 连珠把糕点端上来,几个人都去拿了一块,白香饱含期许的目光问他们:“怎么样?好吃吗?” 说真的,白香的手艺不咋样,和孔岚枉第一次做的差不多,还有股子糊味儿,可是易莜笙和孔岚枉都不忍打击她自信心,笑着点了点头。 只有云寒一口吐了出来,诚实道:“你做的这是啥玩意,上火烤的?这样糊?” 白香一听就不乐意了,一把去抢他手里的糕点,“不吃拉倒!请你吃你说法还那么多!” “我这叫提建议,你也应该虚心接受,这样才能进步嘛!”云寒道。 白香可是不服气,继续和他怼,吵吵闹闹的样子恍若回到了初见时分,没有感情的纠葛,没有情深缘浅的感慨,更没有刻意的避让,还是彼此最初最真实的模样。 孔岚枉见此示意了下易莜笙,两人就溜去花园了。 易莜笙还是有所担心,不时就回望屋里一眼,孔岚枉搂着她肩膀道:“放心,打不起来的,云寒可舍不得碰白香,我们也该给他们一点儿单独相处的时间,说不定从今天以后,他们就都释然了。” 易莜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突然又想到了白香对宋世鸣的那句“既然今生注定不能做爱人,就做亲人吧”,既然她和云寒注定有缘无分,就坦坦荡荡心不存杂的做朋友吧! 等他们再回去的时候,白香正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上,悠闲自在的嗑瓜子,而云寒正系着小围裙在厨房忙活。 易莜笙都惊呆了,“云寒怎么去做饭了?” 白香回道:“他不是嫌弃我做的糕点差吗,就让他去厨房露两手啊!” 易莜笙狐疑的看了眼孔岚枉,后者笑说:“云寒的厨艺确实不错。” 此话不假,云寒以前常年住在德国,一手西餐做得顶好,易莜笙连连称赞,只是白香可不怎么给面子,说一句:“也不过如此嘛!” 云寒揶揄她:“你这算羡慕嫉妒恨吗!” 眼看着他们的火星又起,易莜笙和孔岚枉端着餐盘就逃了,跑去楼上单独用餐。 还没吃完,房门就被咚咚的敲个不停,白香的声音传来:“莜笙,我们今晚回沪都玩吧!” 云寒也在外面说:“是啊,岚枉,我们好久都没去逛过沪都的夜市了!” 易莜笙和孔岚枉摇头一笑,后者道:“得,这两人吵着吵着就吵到一块去了。”又问她,“想去吗?” 云寒还在外面碎碎念,看样子是不拉上他们俩就不肯罢休,便点了头。 就这样,四个人坐车去往城里,夜色刚至,街上已然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云寒也不知道去那里买来了一大堆烟花,带他们去空地上放个尽兴。 由于易莜笙有孕,孔岚枉可是小心,只让她在一旁观望,她不怎么乐意,孔岚枉就交了个握在手上的烟花棒给她,反观白香和云寒玩得可是欢快,在烟火丛中你追我赶,嬉笑打闹。 透过光影乱闪,游于五彩流光,不念现实坎坷,不顾前路何方,一夜四人四笑颜,一生的美好都在此刻定格。 后来他们路过了百乐门,白香提议进去坐坐,易莜笙也是好久都没回过这个地方,便向孔岚枉眨巴着眼睛祈求着,孔岚枉也答应了。 虽然在沪都,百乐门是易莜笙最熟悉的地方,但以往来此都是为了工作,都是站在舞台上唱歌跳舞,供人取乐,和如今坐于台下,当个消费者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百乐门是个迷乱的地方,纵使外面打仗打得水深火热,这里永远都是歌舞升平,莫名让人想到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易莜笙正当感慨,白香和云寒已经喝上了,他们不会劝她这个孕妇,但可不会放过孔岚枉。 易莜笙看到孔岚枉被灌酒,便去替他挡,夺过白香手里的酒瓶道:“你们差不多得了。” 白香和云寒笑嘻嘻指着她,后者说:“妻管严!” 易莜笙把酒瓶放一边,“废话,我不管他,未必管你啊!” 孔岚枉也跟着笑了起来,贴着她耳朵道:“我就喜欢你管我。” 易莜笙笑得挺甜,白香和云寒看不惯他们腻歪,继续喝,喝够了就去舞池跳舞,跳够了就回来继续喝,易莜笙和孔岚枉都不阻拦,他们知道,白香和云寒如此是在发泄,是最后为了彼此不顾一切的疯一次。 期间巫山岳来了一趟,说是才从外面回来,得知他们来了就赶了过来。 易莜笙比较关心华凌儿,直言可不要让她受欺负,巫山岳笑说:“那天只是个意外,彭真就是娇纵了些,不会对凌儿怎么样的。” 易莜笙这才安了心,还和他开玩笑说赶快生个大胖小子吧,巫老爷子可等着抱孙子呢。 巫山岳只笑,说随缘。 他们正聊着,一边突然传来一阵叫唤巫山岳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华凌儿。 她正抱着件外套,走近看到易莜笙和孔岚枉在这儿还有些吃惊,先给巫山岳把外套披上,再问:“易姐回来看看吗?” 易莜笙笑着点头,“我们刚还说到你呢。” “哦?说我什么?”华凌儿在巫山岳旁边坐下,好奇道。 易莜笙道:“说你快生个儿子出来啊!” 华凌儿脸皮薄,脸都红了,瞟了瞟巫山岳,发现他却没什么表情,没多久就起身说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了,就带着华凌儿离开。 易莜笙也没再多注意他们,又把目光放在了舞池中。 玩到最后,白香和云寒都醉得不醒人事了,孔岚枉先命人把他们分别送回家,再带着易莜笙回去。 这一晚月明星稀,凉风习习,随意漫步,很是惬意,他们几个人当时都没想到,就是如此畅快美好的一晚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第八十五章 抓周 易莜笙和孔岚枉回到洋房雪团就跑来,很是讨喜的冲易莜笙摇尾巴,易莜笙笑着把它抱起,笑道:“小可爱。” 揉着它的肚子发现扁扁的,心想是不是饿了,便把它抱去猫食处,谁知它臭了两下,居然不吃。 连珠在这个时候下来,说:“小姐,雪团好像吃腻了这个牌子的猫食了。” “哦,这样啊。”易莜笙揉了揉怀中的小可爱,“那去换个牌子的吧。” 这一晚易莜笙躺在床上格外平静,白香和云寒终于解开了心结,可以坦诚相处,她也可以放心了。 孔岚枉握着她的手,提醒道:“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易莜笙却是没什么睡意,往他怀里钻了钻才隐隐睡去。 第二天下午纪逍林送来了各种各样的猫食,供雪团挑选,不得不说这只猫真是被易莜笙养得太金贵了,平常的猫食压根看不上,只吃了两款最贵的,孔岚枉最后就叫纪逍林去让人多送些这两款猫食过来。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易莜笙的肚子渐渐凸显,孔岚枉最爱贴着她的肚子上听动静,明明什么也没听到,偏要说孩子叫在他爹。 易莜笙总是笑盈盈看着他,总觉得这会儿的他又何尝不像个孩子,欢喜得忘乎所以。 孔岚枉也会时不时和她说着云寒的消息,自那晚后云寒又像是长大了些,更加勤勉的忙军事,这阵子还在向孔帅提出申请想去边境锻炼。 他和宁家小姐也说清楚了,他还年轻,好男儿志在家国,暂时不想成家立业,宁小姐对他意思应该不浅,还说要等他,他也只能苦笑,期盼时间能带走一些东西。 只是白香没怎么来过洋房了,说是鸿儿近日闹得厉害,她一刻都离开不了,偶尔来的一两次,易莜笙都有试探性的问及云寒,看得出来,她眼中的惆怅和惋惜正在减退,她正在学着放下。 这日易莜笙下楼看见雪团的碗又空了,便去给它倒些猫食,雪团很机灵,摇着尾巴就过来了,易莜笙觉得它吃东西的时候最可爱,蹲在一边看了它好一会儿。 哪晓起来的时候大脑供血不足,眩晕感席卷而来,那势头凶猛,要不是路过的一个老嬷嬷看见,她就要摔倒地上了。 易莜笙觉得就是蹲太久所致,便没让连珠大惊小怪的去找医生,在床上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孔岚枉正在旁边,担心的看着她,“我已经找医生来给你看过了,你有点儿贫血,以后的饮食要更注意些了。” 不用问,定是连珠告诉他的,易莜笙坐起身子,“我其实没那么娇弱的。” 孔岚枉就把她看成了一个瓷娃娃,生怕她磕着碰着了,“凡事还是注意些的好。” 不过自这一天起,易莜笙就感觉这胎坏得越来越不舒服,请来医生,他也只说这是第一胎的原因,需要好生养着。 易莜笙就门都不怎么出了,不是坐在房中看书,就是逗雪团玩。 孔岚枉怕她无聊,从各地搜罗稀奇玩意,还弄来了一只鹦鹉,训练得很好,一来就叫:“易美人,易美人!” 连珠她们都咯咯的笑了起来,易莜笙却愣得不行,漠然的瞥过一眼就上楼了,弄得孔岚枉很是不知所措。 孔岚枉把鹦鹉交给连珠就跑上楼,易莜笙正挺着肚子站在窗前,神色恍惚的望着外面越发灼热的阳光。 孔岚枉还没走近,易莜笙就开口了:“你不用猜了,他以前也送过我一只鹦鹉,也调教得很讨喜。”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顾盼生,孔岚枉默了片刻才走到她旁边,轻声道:“那都是过去了。” 易莜笙笑得苍白无力,“可我还是忘不掉,那些伤,那些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说着她又感觉到了肚子在痛,只是不太明显,她也就忍下去了。 孔岚枉把她抱在怀中,“我说过总有一天会把顾盼生绑来你面前,交于你亲手解决。” 易莜笙没再接话,就那样空洞的盯着一处,她和孔岚枉都清楚,她先前那句“那些伤,那些痛”还囊括了易母一事,只是他们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但是不碰,并不代表它不曾发生过! 医生交代了她切忌多思多想,她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睛,想着孩子一出生,自己的注意力也就转移了,就什么都好了…… 当晚她打电话给白香,白香好久才接,好在语气欢快,她并没怀疑什么,她说到了下午那个想法,白香只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嗯,就像我有了鸿儿,就什么都好起来了。” 易莜笙这才安心的挂了电话,她不知道那一头的白香在放下电话的那一刻再也绷不住,坐在一地狼藉上,埋头痛哭。 七月的脚步渐渐逼近,易莜笙终于决定要出去一趟,原因很简单,她的干儿子鸿儿满周岁了,再怎么着,这个周岁礼,是要去送的。 她先打电话给白香,白香却道心意领了,礼就不用了,而且她和老齐都不打算给鸿儿大张旗鼓的办这个周岁,让她安心在家养胎。 开始她还有疑惑,后来听孔岚枉说才知道由于江封年不在,厂里的几个主管终究难当大任,齐家的酒厂在上一季盈利甚少,齐镇远心烦很久了。 但饶是如此,易莜笙还是决定要把礼物送去,可是没想到在鸿儿生日前三天,白香突然打电话来说他们还是决定大办一场,冲冲齐家的霉运。 到了那天,易莜笙一早就起来打扮,她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不禁兴奋起来。 她正在梳妆的时候,雪团跑过来蹭她的脚,她笑说小东西你是不是又饿了,临走前,还亲自去给它倒了猫食。 这日孔岚枉正好要去处理军务,晚点儿才能过去,便让纪逍林送她去,齐公馆好是热闹,满屋子都萦绕在欢腾的气氛中。 易莜笙直接去找白香,后者正在和一群太太说笑,见她来了连忙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道:“走,我带你去看鸿儿。” 易莜笙随她上楼的时候,发现她穿着有些奇怪,盛夏七月还披块披肩做什么。 她问后白香只说这几日来了月信,感觉凉得很,易莜笙才打消了疑问。 鸿儿穿着一套红衣,已经会叫娘了,奶声奶气的,可是惹人喜欢。 易莜笙拿出准备的礼物,是一双手工小鞋,“你别看它丑,这可是我跟着连珠学做的,一针一线亲手完成的。” 试问有什么礼物比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更有心意,白香很是感动,但还是故意嗔了句:“真的丑!” 她们又聊了好一会儿,丫鬟就来叫她们下去了,鸿儿是由嬷嬷抱的,白香只去扶好易莜笙。 等她们下楼才发现,孔岚枉来了,身边还跟着云寒,后者的出现让易莜笙和白香都有些吃惊,她们都在想,云寒不是去边境锻炼了吗? 还是孔岚枉解释道:“这两天云寒赶回来汇报工作,他也就爱热闹,听说这里有场子,就闹着要跟来了,还望齐老板不要介意。” 齐镇远笑里全是奉承,忙说:“哪里哪里,云少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云寒对齐镇远点头一笑后才看向白香,两人相视而笑,淡若清风一般。 但白香的目光很快错开,只去挽着齐镇远,招呼着大家去一边看小鸿儿抓周。 云寒已经能很轻松的面对这样的场面了,孔岚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不错后就去扶着易莜笙。 易莜笙才不相信云寒只是为了凑热闹来的,孔岚枉压低嗓子道:“元军挑衅不断,爹决定再次出兵,云寒这次回来是想申请带兵,临走前,只想再见她一面。” 易莜笙不禁感叹:前路生死不明,便要趁此机会看她一眼,却不告知对方,徒增她的烦恼,云寒真的成长了好多。 他们缓步走到时,鸿儿已经趴在一张大长桌上挑选上面的物品,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白香和齐镇远饱含期许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身为商人的齐镇远当然希望儿子能抓个同商业有关的,今后好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怎么也没想到,鸿儿挑选好久后,居然去抓起了一把玩具手枪。 齐镇远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白香也愣了愣,好些人都沉默了,最后还是孔岚枉说笑来划破尴尬:“好男儿举起枪杆子保家卫国,看来这孩子以后会有一番大作为呢。” 少帅开口,其余人也跟着附和,齐镇远脸上勉强有了些笑容,说着场面话:“我们齐家要是能出个将才也是极好的。” 易莜笙注意到他在说这个的时候余光从云寒脸上掠过,云寒也是用枪的…… 宴席一完,云寒就找了个借口走了,易莜笙不放心白香,拖着她问:“齐镇远没再误会你和云寒吧?” 白香一怔,又快速笑了起来:“你瞎担心什么呢,我家老齐对我可好了,你看我儿子这周岁宴办得多气派啊!一点儿都不比他正房太太所生的儿子的差吧?” 易莜笙看了看那场面,点头说是,但还是忍不住多想,毕竟先前齐镇远看云寒那个眼神,确确实实带了敌意的。 恰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叫白香,白香麻利的就跑了,易莜笙还想问点儿什么都没机会。 回去的路上,孔岚枉看她心神不宁,安慰道:“别想了,谁家还没有本难念的经,这都是白香的选择。” 第八十六章 流产 易莜笙没有接话,只是重叹了口气,莫名的生出一股子感慨,为何她们这些做舞女的命就这么苦呢,难不成天生就只能给别人做姨太太吗!就该接受丈夫的忽冷忽热吗! 这是易莜笙头一次觉得当正妻是那样好,起码名正言顺,起码不用担心丈夫随时把自己给踹了。 想着想着眼皮就重了起来,靠在孔岚枉肩上隐隐睡去,直到突然一个急刹车把她惊醒。 孔岚枉已经骂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司机小刘无奈道:“前面有人。” 易莜笙抬起脑袋,顺着车灯看过去,那一幕,足以把她吓得神魂离体! 只见不远处一群人拖着沉重的步子朝他们逼近,个个瘦得枯骨嶙峋,带着凶恶的目光,宛若从十八层地狱中走来。 易莜笙下意识就想到了烟鬼父亲,大叫一声钻进孔岚枉怀中,孔岚枉护好她的同时急忙叫纪逍林带人去把他们赶走,可是那些人跟着了魔似的,一个劲儿往他们车这边走来,有两个稍微有点儿力气的,直接跑来贴到了易莜笙那边的车窗上,大声嘶喊着要钱之类的。 易莜笙吓得瑟瑟发抖,孔岚枉帮她捂住耳朵,再去那人吼:“再不走,开枪了!” 话音一落,另一边的纪逍林就扣动了扳机,冲天一枪,随着这声巨响的到来,那些烟鬼才终于知道害怕,往一边躲闪,趁此机会,孔岚枉大吼一声:“快开车!”,小刘就把车开得要飞起来似的。 易莜笙因此受惊不小,不会儿就感觉到肚子在痛,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声音细若蚊虫:“痛……痛……” 孔岚枉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吩咐后一辆车返回去找医生。 剩下的路途本是不多,可于这辆车中的人而言,一米间的移动都成了千山万水,易莜笙疼得冷汗直冒,孔岚枉除了焦急和把她抱得更紧别无办法,小刘也是心惊胆战,既要加快车速,又要把车开得平稳,这简直堪比世界难题! 一到洋房,孔岚枉就把易莜笙打横抱去房间,连珠看到易莜笙的样子惊诧不已,来不及问原因,快速去端来一盆温水给她擦汗。 等医生的时候,易莜笙一直紧紧抓住孔岚枉的衣袖不放,没有什么话,只是把他当成了此时唯一的依靠和救命稻草。 万幸医生检查了后说胎儿无恙,只是受惊过度所致,还特意叮嘱孔岚枉再不可让她遭受什么刺激,有巨大的情绪起伏问题。 他们听此才稍稍安了些心。 送走医生后,孔岚枉就陪在她床前,细致替她擦去新冒出来的汗珠,她苍白的笑笑:“还好孩子没事。” 孔岚枉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来到这个世上的。” 于易莜笙而言,他的话早就被赋予了某种魔力,她相信他可以为自己披荆斩棘,相信只要牵着他的手,他们就可走向光明大道。 易莜笙累了,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出现一个编着两个小辫儿的可爱女娃,急步朝她一边来,还奶声奶气的叫着爹,那边的男子也快速朝女娃跑去,把她抱起,还按照她的要求把她顶高高,易莜笙在一边看着,笑着叫他们慢点儿。 世间最简单的幸福莫过于一家之乐,易莜笙梦着梦着嘴角就有了弧度。 这时的花园中正当烟雾缭绕,孔岚枉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听纪逍林汇报今晚的情况:“那些都是附近的烟鬼,早就抽到倾家荡产了,抓到的人说也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消息说可以去路上拦截车辆要钱,他们无计可施之下当真就聚集了一群人,谁知拦得第一辆车就是我们的。” 孔岚枉皱紧了眉头,“继续去查,我到要看看谁鼓动的他们。” “是。” 易莜笙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是被渴醒的,本来想叫连珠端水,可是睁开眼睛看到那丫头趴在床边睡得正香,想着她也忙活了大半晚上,易莜笙就自己下床去倒了。 才痛过好一阵,身子还有些虚,走得也挺慢,正当她刚走到楼梯口时,余光瞥见一抹雪白,一看,是雪团。 不过这一刻的雪团有些反常,一改往日的温顺,皮毛和尾巴都竖了起来,还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正奇怪,就看见雪团伴随着又一声叫唤,发了猛的朝她扑来。 她瞳孔猛的一缩,心跳骤然加速,条件反射性的往后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身后可是楼梯,这一退直接踩了个空,毫无意外的滚了下去。 孔岚枉心里装着事,烦躁不安,还在抽烟,这时却从屋内传来一声易莜笙的惨叫,惊得他把烟头一丢就往屋里冲。 看到易莜笙蜷缩躺在地板上,还有一摊刺眼的血红从她身上渗出,孔岚枉当即就急红了眼,一面把她抱起,一面大叫医生。 医生并没有走,但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看到这幅情景吃惊不小,经验告诉他,必须要送医院了。 从洋房到医院,再从手术室到病房,易莜笙始终处于昏迷的状态,一直到第二日黄昏,她才有了苏醒的迹象。 首先进入她视线的就是孔岚枉,后者见她醒来立马转悲为喜,叫了声:“小笙。” 易莜笙茫然的看着周围,感觉到了自己身子好空,双手不自觉的就摸向了肚子,那里已然扁平…… 孔岚枉看着心痛,把她的手抓来紧紧握住,嗓音沙哑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的。” 易莜笙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突然喘起了粗气,数颗晶莹的泪珠划过她的脸庞,她失声哭喊了起来。 孔岚枉坐上病床把她拥在怀中,此时给她的,只有这份温暖和陪伴。 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是哭到没有了力气,没有了眼泪,孔岚枉是希望她哭的,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的好。 这一晚上易莜笙都处于失眠的状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梦中那个讨喜的女娃娃,那本来该是她的女儿啊,为何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就只能是在梦中,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就这样怀着悲痛和自责瞪着眼睛直至天亮,连珠提了鸡汤来,看着她一夜之间消瘦了这么多,不由红了眼圈,“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姐。” 易莜笙摆了摆脑袋,脑中开始回放那一晚的情形,她是被雪团吓得跌下楼的,雪团是那样的不正常,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不!她决不相信什么巧合! 孔岚枉进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个人,易莜笙正在喝汤,看到是孔夫人只点头问了声好。 对于那个已经失去的孙儿,孔夫人也是难过,好言好语劝慰了她一番,她也只能点头回应,事到如今,那些所谓的劝慰,于她而言,都太过虚无缥缈了,还不如帮她查出是谁要害她的孩儿! 但当着孔夫人的面,易莜笙对于这件事的猜测只字未提,直到她离开,才对孔岚枉说雪团的事。 原来昨日孔岚枉就派人对洋房中的大小事物进行了盘查,只是雪团不见了,有人猜测应该是趁乱跑去林中了。 易莜笙听此更感奇怪,“雪团一向温顺,胆子也不大,怎么可能会跑去林中。” 孔岚枉也有疑惑,“确是有猫腻。”但看她气色不好,不想让她过度费神,就说:“这些都交给我,你好好养身子。” 易莜笙哪里能静心养身子,躺下去就又开始胡思乱想。 白香接到消息来的时候她正在做噩梦,双手乱抓的喊什么女儿,女儿,白香看她的枕头都被冷汗浸湿了,赶忙去把她摇醒,她一醒来看见是白香,大力把她保住,又哽咽了起来:“我早该听你的话,离那只猫远一点儿的。” 白香知她心痛,拍着她的肩膀道:“好了,我当时就是随便一说,那晓得最后真的发生了,也怪我乌鸦嘴了。” 易莜笙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把她松开,随意擦了擦眼泪说:“不过雪团一定有问题,不会无缘无故的发.情的!” “没错。”孔岚枉在这个时候带着纪逍林进来,“逍林已经查到了,雪团的猫食有问题。” 易莜笙和白香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前者急忙问有什么问题。 纪逍林娓娓道来:“我把雪团剩余的猫食拿给医生看,他检查出其中被掺和了其他东西,吃下去会受到刺激,那晚的雪团一反常态,定是这个缘故。” 易莜笙皱起了眉头,在思考着什么,白香急问:“那为何以前没事?” 连珠也说:“对啊,那袋猫食都开袋很久了,雪团以前也没事。” 纪逍林迎着她们几个惊奇的目光,再道:“对方高明就高明在这里,那袋剩余的猫食中医生发现有少数几颗沾染的是另外一种东西,孕妇触碰,不会太舒服,而这几天,那上半部分猫食正好吃完了,雪团就开始吃那些能刺激到它的了。” 易莜笙心凉了好多,抓住床边的手都有所颤抖,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自从雪团换了猫粮后,她就觉得这孕坏得越发难受,原来自那时起就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内奸,头一个冒在易莜笙脑海中的猜测就是这个,孔岚枉看出了她的心思,走到她面前坐下,说:“内奸应该不可能,洋房里的下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完全没有和外界接触的可能。” 易莜笙扬起脑袋,目光如炬,“那凶手是怎么办到的?” 第八十七章 调查 孔岚枉知道她这话问得是什么意思,她所居住的洋房隐蔽,养了只猫更是只有屋里的人才知道,纪逍林买回来的猫食都是未经开封的,要想在里面放东西只有可能是拿回洋房开袋后! 沉吟了好久,孔岚枉才说:“所以我猜测猫食会不会是在生产的时候就被人动了手脚,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易莜笙倒吸了口冷气,生产的时候就被人动了手脚,那对方是有多大手笔啊!这可是很不符合现实的! “我也知道这个猜测有些荒唐,但现在只有这条线索。”孔岚枉垂下了脑袋,神色具是自责,他在懊恼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易莜笙动了动嘴巴,又躺了回去,她现在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如何安慰别人。 纪逍林看着他们这般也是焦心,默了半天,突然说:“少帅,你觉不觉得一切都有点儿太巧合了?” 孔岚枉和易莜笙眼中陡然闪出了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听他道:“那天晚上我们从齐公馆回来,就遇上了烟鬼拦车,易小姐因此受惊不小,胎儿肯定有所影响,当晚雪团又出现异常,袭击了易小姐,面对接二连三的受惊,就算易小姐不滚下楼梯,胎儿都不会太好吧。” 他们都还记得,那晚医生说过易莜笙再也受不得惊吓了,如此想来,纪逍林分析得不无道理。 白香怔坐在一旁,忽然也想到什么,说:“莜笙你应该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和老齐并不准备办鸿儿的周年宴的,但是有一天老齐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个算命的,那人神叨叨的说了大堆,老齐就决定要办办宴席冲冲喜,你说那个算命的会不会也是被人收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办宴席,引你出洋房?” 所有人都沉默了,易莜笙更是如被点了定穴,呆滞的愣在哪儿,从鸿儿的周岁宴,到半路遇烟鬼,再到雪团袭击,这一桩桩一件件之间的牵连真真细思极恐,如一张为她量身定做的弥天大网,铺面而来,让她躲无可躲! 她突然冒出来了个可怕又无助的念头,她这个孩子,注定要掉的…… 根据纪逍林和白香的猜测,孔岚枉分了四条路取查,一是猫食,二是烟鬼,三是道士,四是洋房的下人,因为若是纪逍林的推测成立,准确知道雪团那晚会吃到底下那部分放了刺激药物的人说不定真在洋房当差。 听到孔岚枉在一边安排,易莜笙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只想缩在被子里面去,把自己捂个严实,以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候,她一直把自己武装成一个金刚战士,无所不能,一心只想守护家人,然而现在的她只觉得自己何其渺小,家人一个个的离她而去,她没有丝毫挽留的余地,就连查出凶手都是一片迷雾。 白香在这里陪她到天黑才回去,孔岚枉安静的守在她床前,她渴了给她递杯水,她饿了给她端碗粥,她和他唯一会聊的话题就是查到什么没。 他好想对她点点头,然而每一次的答案都是摇头。 一直到三天后,纪逍林匆忙跑来,说:“道士那边根本查无可查,应该早就溜了,而那群烟鬼也问不出什么,每个人都说是听人说的,但具体听谁说的,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至于内奸,都对下人们用刑了,没有一个松口。” 易莜笙听完神色又黯淡了些,“这么说只剩猫食那条线了?” 纪逍林点头,“不过猫食那边还是有所突破,我找到了买猫食的老板,他说他那里都可进行拆袋重装,最后的塑封只需要一个小工具就行,我猜测,送进洋房的猫食可能真的在之前就被人动过手脚了。” 易莜笙又躺了下去,只还不是一条死胡同,到底是谁动的手脚还不是一无所知。 孔岚枉知她心烦,挥手让纪逍林走,还叮嘱他以后有什么情报先告诉自己,有他来决定该不该告诉易莜笙,有了希望后的失望比不曾希望更加沮丧。 纪逍林那边继续查着,易莜笙这边也不曾绝望,她要好好吃饭,把身子养好,到时候才有力气给死去的孩子报仇! 孔岚枉看着她积极配合,欣慰又心酸,总会设想要是凡事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儿,他们的孩儿是不是就能平安出生,医生都说了,那是个女孩儿,他们最期盼的女儿,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就被算计到了天上。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害他孩子性命的人,付出惨痛百倍万倍的代价! 偏偏没过几天,边境的战事就打了起来,孔帅夜以继日的召集部下商议对策,孔岚枉自然逃不掉,终日都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易莜笙明白战事要紧,叫他不用日日来了,他没说什么,但每晚还是会到,即使只是在她旁边坐一会儿。 白日里常来看她的当数白香,白香的穿着始终是她疑惑的地方,七八月的天,她都热得流汗,白香却穿条蕾丝长袖裙子,总不能天天来月信吧。 被易莜笙问得不耐烦了,白香才告诉她,是她生了鸿儿后落下了病根,很是怕冷,医生都说了,恐怕再难有孕了。 易莜笙这才彻底打消了疑问,要她务必配合医生好好养着,说不定能恢复身子的。 白香只笑笑,说起了其他:“莜笙,现在孔岚枉不在,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没有怀疑的人吗?谁最痛恨你怀了孩子,你不会不知道。”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了了,白香怀疑潘锦绣,易莜笙听此神情都凝重了起来,“我也怀疑她,但是岚枉说她至今不知道我怀孕了,并且找不到丝毫证据。” 那样精心布置的一盘棋,要找到实打实的证据真的太难了,布局的人可不会傻到留下线索。 白香想了想,“但我还是觉得八九不离十,要不我们试试她?” 易莜笙好奇起来,“怎么试?” 白香露出狡黠一笑,贴着她的耳朵窃窃私语。 …… 又一天,白香来看易莜笙的过程中,孔夫人又来了,这次还带上了潘锦绣。 白香起来让孔夫人坐,却把潘锦绣挤去一边,潘锦绣只是笑笑,一副很宽容大度的模样。 她还说:“我才知道易小姐有了岚枉的孩子,可惜出了这样的事,易小姐也不要太伤心了,把身子养好要紧。” 易莜笙淡淡一笑,“自然,来日方长嘛。” 潘锦绣咧咧嘴,笑得牵强。 孔夫人慈和开口:“听医生说,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 易莜笙点了点头,“就是后天吧。” 孔夫人试探性的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回帅府?” 易莜笙扫了一眼潘锦绣,发现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笑道:“我听岚枉的。” 没有给出确切答案,才是最让人着急的,潘锦绣慌乱的目光显然暴露了她的内心,就算易莜笙碍于孔夫人的注视没有太注意她的变化,这一切都被白香看了个全。 孔夫人和潘锦绣也没再这里待多久,她们一走,易莜笙就问:“那边都准备好没?” “放心吧,只欠东风了。”白香自信道,“反正我们也不要什么狗屁证据,只要知道是不是她做的就行。” 易莜笙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已经在期待明晚的到来。 孔岚枉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把一分钟分成两分钟过,但百忙之中,查杀他孩子的凶手这事儿从来不曾懈怠,每日都要听到纪逍林汇报情况。 这晚他去看易莜笙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了下查案的近况,还是那些陈词滥调,易莜笙都不想听了,嗯了两句就说要睡了。 孔岚枉知道她根本没睡着,在旁道:“听连珠说,娘和潘锦绣白天来看过你了,娘还问你出院后是不是会回帅府,你说听我的,是真的吗?” 易莜笙迟疑好久才嗯了一声,孔岚枉几乎脱口而出就要说那你随我回去吧,但想了想,最后说出口的还是:“你其实不想去,是不是?” 易莜笙轻叹了口气,“我暂时还不知道。” 她的确还不知道,她要等明晚,她要等一个真相,若真是那个姓潘的女人做的,她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罢了,我都听你的,你说你想去哪儿住,我都随你,只是不要离开我。”孔岚枉的语气近乎祈求。 易莜笙觉得心塞塞的,但最后还是回了声:“嗯。” 住院的这阵子,她想通了一件事,所谓分离真的太容易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她遭受两次痛彻心扉的死别,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爱的地方就是孔岚枉,她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一次生离,她还爱他,就要和他在一起,好好的走一辈子! 这声“嗯”,对于孔岚枉来说简直是莫大的鼓舞,易莜笙流产后,他除了心痛孩子离世,还有巨大的担心,他生怕没了孩子的牵扯,她会再一次离他而去,所以即使他白日里忙得精疲力竭,晚上他都还会来医院,他必须要每天都确定一遍她还在,才能安心入眠。 她早就成了他的魔怔,哪怕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他也甘之如饴,她或许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 第八十八章 吓人 次日,孔岚枉正在和部下开会,纪逍林匆匆赶来,孔岚枉透窗看到他一脸焦急,心知定是有急事,临时叫了个休息二十分钟。 “可是那件事有消息了?”孔岚枉一出去就问。 纪逍林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从猫食店一小伙计处搜到了这个。” 说罢他递了一封信给孔岚枉,后者接过一看,脸色立马就青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封信也送到了帅府,潘锦绣正拿着信件细细琢磨,明明只有短短一排的邀请字样,却是看了十多分钟。 香玉瞟后说:“小姐,这易莜笙怎么突然要找你啊,莫不是有什么诈吧?” 潘锦绣一想明日就是她出院的日子,要是那事未成,说不定真会回帅府,如此便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去看看她在玩什么花样。 医院那边,易莜笙正由白香陪着,她们仍旧说说笑笑,但心神都有所恍惚,无一不在等着黑夜的到来。 这日的天好像黑得极其的晚,指针缓缓的挪动,好不容易到了八点五十,易莜笙和白香对视一眼,偕同出了病房,朝不远处的406走去,最后隐蔽在石柱后,死盯着406的木门。 潘锦绣来得倒是真准时,九点整空旷走廊如约想起高跟鞋的扣地声,旁边还有香玉陪着。 香玉比她还铭感,东张西望后扯着她的袖子说:“小姐,这层楼怎么这样安静啊,跟只有我们两个似的。” 潘锦绣也注意到了,不过没太在意,“许是岚枉为了让她能静养,特意安排了这样空旷的一层吧。” 易莜笙和白香凝神静气,唯一在动的就是眼珠,看着潘锦绣一步步靠近406,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 潘锦绣和香玉很快就走到了406,先扣了几下们,没人回应后试图推门,可谁知这一推开,迎接她的就是一只血淋淋的死猫! 死猫被人用绳子挂在门梁上,怨愤又不甘的圆大双瞳死死的盯着门前的人,潘锦绣吓得直接大叫了一声,往后退的同时还摔倒在了地上。 香玉已经反应过来有诈,镇静后赶忙去把她扶起,说:“小姐,小姐,我们快走!” 潘锦绣被吓得不轻,一心也只想逃跑,她不知道,暗处的两个人正在心里告诉她:“这只是开始。” 就在潘锦绣刚爬起来的时候,走廊上的灯突然灭了,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魔鬼,片刻间就能吞噬人的所有勇气,潘锦绣和香玉彻底慌了,顾不得什么方向,撒腿就想跑。 可是灯却闪了起来,明暗快速的交接更让人觉得诡异,她们不由愣了半秒,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飘来一个被白布裹着的巨大布团,四周更是回荡一稚嫩童音:“你这个坏女人,还我命来……” 这下连香玉都站不稳了,和潘锦绣一起跌倒了地上,潘锦绣受惊不小,完全不敢直视已经飘得很近的巨大婴儿,用手抱着脑袋,身子跟在筛糠似的:“不是我,不是我!” 童音回她:“就是你,我什么都知道,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这样高压的环境,已经把潘锦绣吓猛了,开始还否认几声,最后直接道:“主意都不是我出的,都不是!” 如此,已经明了! 童音的逼问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那团巨大的裹布应声落地,走廊上的灯恢复正常,白茫茫的照得潘锦绣更是茫然。 她尚且惊魂未定,就看到前方石柱后闪出两个人影,皆是一脸铁青,面色极为不善,她见此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遭了! 易莜笙带着嗜血的目光狂奔过来就想去掐住她的脖子,可惜香玉把她护住了,香玉还喘着粗气道:“易小姐这是要干什么?杀人可是犯法的!” 白香也不想易莜笙做傻事,把她拦住,就听她道:“你们也知道杀人是犯法的,那我的孩子呢,他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这话近乎咆哮,潘锦绣本就受惊的心脏再次颤抖,缩在香玉怀中,一个劲儿的念着:“不是我,不是我……” 易莜笙镇静了几分,冷冷笑了起来,“我刚刚都听到了,主意不是你出的,那肯定就是你这个狗奴才吧,她又是奉了谁的命呢?还不是就是你!” 说到最后一激动,大喊了一声:“你还我孩子命来。”,就又朝潘锦绣扑去,这一次连香玉都没能护住她,惨白的小脸瞬间就被易莜笙抓花了。 刺痛感倒让潘锦绣清醒了许多,回过神来在香玉的庇护下退去一边,还是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易莜笙你别血口喷人,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你有身孕,如何害你的孩子,怕是你自己作孽太多,孩子都后悔投胎到了你肚子里!” 易莜笙气得双眼冲血,咬牙切齿道:“你少在这儿跟我狡辩,除了你,我还当真想不到还有谁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证据呢?你拿出证据来啊!”潘锦绣咬准这一点,盛气凌人道,“你要是拿得出来证据,不用你动手,岚枉都不会饶过我的,只可惜,你什么都拿不出!” 易莜笙双拳已经攥得很紧,白香也听不下去了,放了一句:“你少和我们扯这些,我们不需要证据,潘锦绣,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潘锦绣颤了一下,但明面上还是不以为意,笑笑过后就准备走了,易莜笙也没拦她,只送了她一句:“潘锦绣,准备接招吧!” 她脚步未停,走得更快了。 易莜笙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刚刚情绪又过于激动,这会儿就有些撑不住了,双腿不由的软了下去,白香都抱不住。 她最后跌在了那团扮演她孩子的裹布处,开始双眼还在落泪,后来把眼泪一擦,周身散发出了肃杀之气,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孩子,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报仇!” 白香先把她送回病房,让人收拾走廊和406的那只死猫,再去找了那个学着童音逼问潘锦绣的口技师傅,给了他一笔丰厚的报酬,等她再回病房时,正好遇到了孔岚枉。 今晚这些事,她们都是瞒着他筹备的,起码这会儿他并不知晓,但他此刻的举动,倒让白香意外。 “怎么不进去啊?”白香看他一直在病房外踌躇,走过去就问。 孔岚枉神色有些奇怪,扯了个笑容后才去推开那道门。 此时的易莜笙已经平静下来了,闭目斜靠在病床上想着未来的打算,直到房门作响,她才睁开了眼睛,见到是孔岚枉,猛的蹭了起来,跑下病床扯着他的衣袖道:“我知道是谁了,我知道是谁了。” 孔岚枉一头雾水,凝目望着她,“什么是谁?” “就是……”易莜笙还没说完就看到有一张信纸从孔岚枉的袖口处滑落出来,不由好奇着去捡,“这是什么?” 她捡起来还没有看清楚,就被孔岚枉一把抢了去,后者慌张失措道:“没什么!” 虽说没有看清内容,但也瞟到一眼,易莜笙细细一想,那信上的字迹怎么那么熟悉呢? 孔岚枉怕她多思,又问:“你刚刚说什么是谁啊?” 易莜笙盯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明显有躲闪之意,疑惑之下猛的打了个机灵,那字迹不是自己的吗! 易莜笙顾不得他在问什么,一心只在那封信上,“给我看看那信上写的什么!” 孔岚枉心一紧,“没什么,军务上的事情而已。” 身后的白香很是不解,提醒道:“莜笙,你关心那封信干嘛?” 易莜笙看着孔岚枉不放,摇起了脑袋,“那字迹分明就是我的,你为什么不敢拿给我看?” 孔岚枉双目陡然睁大,不知道该说什么,易莜笙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吼了一声:“给我看!” 孔岚枉捏着那封信的手心都浸出汗了,犹豫了好久才把那信交出去。 白香也是好奇,凑过去和易莜笙一起看,光瞟上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开始变了。 白香更为激动,带着质问的口气问孔岚枉:“这信是从哪儿来的?” 孔岚枉目光一直在易莜笙脸上,“逍林在猫食店伙计处搜到的,还说随着这封信送去的还有一根金条,现今那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无论怎样逼问,都说是按信行事。” 易莜笙握着那封信的手都在颤抖,举着信纸质问道:“所以你现在怀疑是我做的?我要杀自己的孩儿?” 孔岚枉摇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封信带来,不是要来逼问我的意思吗!”易莜笙怒吼着,直接把那信纸扔在孔岚枉脸上。 于他们之间,她什么都能忍,唯独欺骗和不信任! “我没有及时销毁它是因为……”孔岚枉说到这里停顿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易莜笙听此就凄楚笑了起来,多话没有,指着房门吼:“滚!你给我滚!” “小笙,你听我解释。” “我什么也不想听!”易莜笙背过身去,留给他的只有决绝,白香也受不了孔岚枉这样猜测自家姐妹,连轰带骂把孔岚枉赶出了病房。 宽敞的房间只剩气愤伤心的易莜笙和那一张用她的字迹向猫食店伙计写的感谢信,谢他帮忙在猫食中投放药物,再不着痕迹的重新塑封,最后专挑那一袋卖给纪逍林…… 第八十九章 生病 白香赶完孔岚枉回来,易莜笙已经躺下了,面朝里面侧卧,白香知道她并没有睡着,试图和她说话,但她都不给予回答后,就放弃了。 第二天易莜笙如期出院,白香始终陪着她,纪逍林来接她们,却独不见孔岚枉。 易莜笙只说了一句话,“去烁华公寓。” 那是她重返沪都时,巫山岳给她安排的,她这会儿只感觉到自己无路可去,任何与孔岚枉有关的地方她都不想去触碰,便只有那里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孔岚枉猜中了她的心思,等她们到达小公寓的时候,孔岚枉已经在厨房忙活出了一桌子饭菜。 易莜笙很是平静,什么都没说就回了房间,白香还有气,冲着孔岚枉重哼了一声也随着易莜笙而去。 等她们收拾得差不多了,纪逍林才来敲门,叫她们去吃饭。 白香看向易莜笙,后者犹豫片刻还是走出了房间,机械的坐在饭桌上,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气氛很尴尬的一顿饭,易莜笙却吃得格外多,好几天前她就告诉过自己,唯有自己不垮,才能和凶手斗! 饭后她又回了房间,孔岚枉追去敲门,她都跟没听见似的,一直到晚上,白香回家陪鸿儿了,她才出来倒了杯水。 孔岚枉当时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他先把烟头一灭,嗖的一下弹了起来,冲过去环住她的腰,“我不是怀疑你,我是被害怕魔怔了,自从你知道你爹找上你们是我干的后,就一直想要离开我,直到这个孩子出现,你不知道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有多崩溃,我好怕真的是你为了无所牵绊的离开我,对孩子下手。” 说到最后他已经有所哽咽,易莜笙嘴角却爬起了一抹冷笑,“我就算再怎么不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孔岚枉,即使你只怀疑了我片刻,也还是证明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明明她没有试图挣扎,他的双手却不自觉的环得更紧,紧贴着她的脖颈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安全感……” 多年前,他也以为她是真的爱他,所以为了她,可以和家族决裂,可以放弃帅门之子的尊贵身份,可最后呢?送给他的是他一厢情愿和无尽的欺骗,如此烙印,让他至今难忘! 易莜笙不自觉的也想到了当年自己的所做所为,细细对比,他们还真像对方生命中的劫,互相伤害,还想互相取暖,只可惜,现在看来,渡不了她,更渡不了他,他们之间的问题,早已不是所谓的爱就能抚平的。 “我们都冷静段时间吧。” 易莜笙沉默好久后说出了这句话,孔岚枉目光透着绝望,缓缓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到了她正在掰开自己的手臂,那样冰冷的触感,那样决绝的动作,仿若在他们之间劈开了一条大口子,把他们分隔两地。 孔岚枉手上的力道顿时失了大半,任由她挣脱自己的怀抱,任由她走进房间,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可怕的感觉,他就要失去她了…… 不!我不能! 孔岚枉摇起了脑袋,迈开双腿向她追去,然而留给他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和一道冰冷的木门,这一次,任他如何拍打,里面的人都再也不会开了。 孔岚枉呆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晚上的烟,烟蒂早已堆成了一座小山,屋内烟雾缭绕到让人发晕,他还是不停的抽着,眼神茫然而无神。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纪逍林来找他去开会,他才稍微恢复一点儿神智,朝易莜笙的卧房深深的看了一眼后,跟着纪逍林而去。 易莜笙听到关门声后好久才出来,饭桌上放有纪逍林送来的早餐,她面无表情的吃完后发现无事可做,可就在这时,纪逍林突然折返了,慌忙道:“易小姐快去看看吧,少帅因精神不济在会议室晕倒了,这会儿已经送往医院了。” 易莜笙心头一慌,听后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赶快去往医院,但刚跑了两步她就停了下来,“不,我们现在不适合见面。” 纪逍林都急死了,“易小姐,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啊!” 易莜笙还是摇头,跌坐在了沙发上,这些事情经历下来,她和孔岚枉的情绪都太过激动,再加上潘锦绣肯定会赶过去,她清楚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对杀害孩子的凶手做到平息静气,要是她一个没忍住做出了什么过激举动,孔岚枉的病只会加重。 “照顾好他。”这是易莜笙对纪逍林说得最后一句话,纪逍林再劝了好一会儿也无果后,只得先离开。 易莜笙在家里发了一天的呆,痴痴的望着一处就是好几个小时,脑中想的全是孔岚枉,潘锦绣还有那未出生的孩子,她在担心,她在思考,她在想计划……可是脑袋一团烦乱,弄得自己头疼不已,最后暴呵一声,一头扎进沙发里。 纪逍林再次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好在他有这里的钥匙可以直接进来,他本来是打算再劝她去医院的,只是看到她在睡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他刚准备离开,易莜笙就醒了,见来者是他,忙问:“岚枉怎么样了?” 纪逍林憋着嘴摇摇头,“迷糊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易小姐还是去看一眼吧。” 易莜笙心软了,但还是没有立即回应,纪逍林没有办法了,只好道:“易小姐还记得你那次遭受牢狱之灾后,说过我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吗?现在我就请求易小姐去一趟医院。” 易莜笙缓缓的抬起了脑袋,不由对这个秘书产生了一种敬佩,他的忠心真是难得。 这番请求也给了易莜笙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潘锦绣在吗?” 纪逍林先有一惊,再平静道:“说来也是巧,少夫人昨天一早就发起了高烧,这会儿连床都下不了。” 易莜笙阴阴笑了两声,潘锦绣这是被吓的吧。 她翻起身换了件衣服就随纪逍林去了,医院还是那股子熟悉的刺鼻味,她才离开这里多久啊,就又回来了。 病房中,孔岚枉已经睡过去了,如纪逍林所言,不时喃喃两声:“小笙。” 易莜笙在旁边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感觉他一日之间瘦了好多,脸色也是那样的难看。 她看着看着眼眶就湿润了起来,孔家少帅以前的身子可是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这会子就这么虚弱了呢! 都是因为我!易莜笙心里不停说着。 忽然,孔岚枉骤的清醒坐了起来,应该做了什么噩梦,额头全是冷汗,易莜笙吓了大跳。 孔岚枉镇静片刻看到她在,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眨巴好几下眼睛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小笙,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易莜笙眼角滑过一颗泪珠,咧开嘴角,“是我。” 孔岚枉都快要哭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再来看我了。” “我说了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孔岚枉突的放开她,握着她的肩膀直视自己:“我已经冷静了一晚上,我想得很明白,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只想要你一个答案,若你回应了我,那些千难万险,我都会背着你走过去,再不相欺,再不相疑!” 易莜笙迎上他真诚而炙热的目光,他们之间的的确确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么多的彼此伤害,要是还要继续在一起,将来还有更多的考验,但这一刻,在他的注视下,她只想点头。 在她微微颔首的那一刻,孔岚枉瞬间感觉自己的病全好了,激动得再次抱住了她,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平静后,易莜笙靠在孔岚枉怀中,孔岚枉想起前天那个未得到答案的问题,再次问道:“你前日本来想和我说什么来着,什么是谁?” 易莜笙提及这个面目就爬上恨意,“我是想告诉你,我应该知道杀害我们孩子的是谁了,可惜没有证据。” 孔岚枉比她想象中的平静,只是侧着脑袋注视着她:“潘锦绣?” “你也怀疑是她?”易莜笙激动得坐了起来。 孔岚枉未下结论,只说:“我叫逍林查了,前日你找过潘锦绣,猜着你和白香应该对她用了些手段吧,才会一回去就病倒了。” 易莜笙毫不同情,“她最好不要病死了,我们之间的帐,我可要找她算个清楚!” 孔岚枉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潘锦绣身份特殊,不好动,我可不想你把自己折进去,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我会找到证据让她哑口无言的。” 易莜笙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要是能找到证据早就找到了,你可别拦着我,我是势必要给我那可怜的孩子报仇的!” 孔岚枉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道:“反正你行动之前必须要跟我打个招呼,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易莜笙这才笑了笑,乖巧的点下了脑袋。 孔岚枉第二天就出院了,军务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休息了半日就投入了进去,易莜笙还是回到小公寓,白香来看她的时候问她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就这样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 易莜笙笑笑,“我自然要去帅府找我的敌人,只是我不能这样普普通通的去!” 第九十章 神秘 白香自是好奇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做?” 易莜笙耸耸肩,“暂时还没想好。” 白香拍了拍她的肩膀,“到时候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哈!” “当然,我可不会客气。”易莜笙笑呵呵的。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开门一看,是华凌儿和巫山岳。 “你们怎么得空来了?”易莜笙笑着把他们迎进屋。 华凌儿一把抓住了易莜笙的手,关切道:“我们去内地省亲回来就听说易姐出事了,易姐也不要太伤心了,孩子还会再有的。” 巫山岳也同时关切之色,眉目间还流露出了担心,但见易莜笙如旧笑得似花,“你们就放心吧,我现在好着呢,我还要看着害我的人哭呢!” 巫山岳听此便很激动,“到底是害得你,查到了吗?” 易莜笙和白香相视一眼,憋嘴摇了摇头,那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华凌儿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总会查到的。” 易莜笙点了点头,就说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白香可是八卦,没一会儿就拿华凌儿和巫山岳打趣儿,说他们怎么都不要个孩子。 巫山岳还是说这种事怎么能急,只是华凌儿听此脸色就僵了,易莜笙注意到后问她怎么了,她只道无妨,继而就又是一个笑脸。 易莜笙总觉得她奇奇怪怪的,所以他们一走,就拉着白香说:“感觉凌儿对孩子一事挺敏感的,是不是……” 白香比较大大咧咧,“行了,你就甭管别人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医生,医不了别人的!” 易莜笙这才没说什么。 晚上孔岚枉来的时候,易莜笙准备了一桌好菜,弄得孔岚枉还感受宠若惊,惶恐道:“今儿可是什么大日子,被我忘了?” 易莜笙笑着给他倒酒,“庆祝我重生,算大日子吗?” 过去的舞国皇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要进入帅府争斗的二姨太! 孔岚枉并没有端起酒杯,神色反而凝重了些,“小笙,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卷入那些是是非非,只为仇恨而活的。” “我知道。”易莜笙举起酒杯,笑意收了收,“但我必须要为孩子做些什么。” 孔岚枉和她坚定的目光对视了好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叹口气去和她碰杯,“罢了,谁叫我永远拒绝不了你。” 易莜笙笑得肆意,举杯一饮而尽。 晚上,他们依偎在窗前看星星的时候,孔岚枉道:“小笙,到我身边来吧。” 易莜笙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即刻回帅府,但她只能说:“再等等。” 孔岚枉默了默,吻吻她的发丝,“好,我等你。” 谁知这一等,等来的却是一张邀请函,在沪都最繁华的富人区,一住户要在家中办舞会,亲自发函请易莜笙去,可奇怪的是连个落款都没有。 当晚她把邀请函拿给孔岚枉看之后,后者也觉得奇怪,立马派人去查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想到的是,对方还真是应了真人不露面这句话,舞会办得空前盛大,请了沪都大半名流,但这前期的一一事宜,全是管家筹备的,听说那背后的主儿还没回国呢! 要说确切知道那户主人是谁,易莜笙兴许还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就是这种神秘感让她觉得新奇有趣,没考虑多久,就和孔岚枉说想去。 孔岚枉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舞会定在下周六,我那天正好有事,没人陪你,我不放心。” “谁说没人陪我了!”易莜笙挽着他的胳膊道,“你让纪逍林贴身跟着我不就行了。” 孔岚枉想了想,还是摇头,酸酸道:“我最近忙前线的事,他跟着的时间倒比我还多了。” 易莜笙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自己的手下,都还要吃醋?” 孔岚枉低头捏捏她的鼻梁,“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吗?我的手下也是个男人好吗!” 易莜笙当然知道自己绝代风华,以前客人可是常这样夸她的,不过依纪逍林对孔岚枉的忠心,她才不担心! “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去。”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打不了拨个女打手给我啊。” 如此倒是提醒了孔岚枉,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这个提议不错。 果真,没过几日,孔岚枉就领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兵到易莜笙面前,“她叫杨琴,从今以后就跟着你了。” 易莜笙看那杨琴目光冰冷,不似好相处的样子,很想跟孔岚枉说还是算了吧,但孔岚枉却道:“你不同意她跟着,舞会就不要去了。” 易莜笙憋憋嘴,只能同意了。 自此,这位叫杨琴的就是小公寓的常客,孔岚枉又拨来了连珠,伺候她的一饮一食。 杨琴不咋说话,跟块木头似的,连连珠都说她好像个怪人,易莜笙倒没多在意,不就是个贴身保镖吗,不说话就不说话呗。 关于去赴舞会一事,易莜笙也打电话问过白香,本以为她定是会去凑这个热闹,可她却道近日照顾鸿儿累得很,只想在家睡大觉。 易莜笙笑嗔她快成猪后就说行吧。 舞会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易莜笙特意选了条惹眼的裙子,她总觉得说不定潘锦绣也会在,她现在绝不能输给她! 那是一栋宛若浮在水面的洋房,偌大的人工湖中间耸立一高大白色建筑,连通洋房的,是一座座白玉似的拱桥,那整体的构建,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 同易莜笙一起去的连珠已经叫起来了,“以前怎么不知道沪都还有座这样好看的洋房。” 领她们进去的家丁说:“这都是应我们家少爷的吩咐,这几个月改建起来的。” 易莜笙自是好奇这户主人到底是谁,赶紧问:“可否告知你们家少爷姓甚名谁?一会儿见了方便称呼啊。” 家丁一笑,“我家少爷喜欢神秘感。” 易莜笙还能说什么,和连珠对视一眼,默默跟着。 从进入洋房那一刻,杨琴的双目就没停过打量,好几次易莜笙笑说其实不用这样小心,参加这舞会的都是名流,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她只道以防万一。 易莜笙没说什么,快速往正厅走去,已经来了好多客人,巫山岳也在,不过他身边跟着的是正房彭真,易莜笙无意去打扰,倒是巫山岳撇开彭真走了过来,“我就知道你爱凑热闹,一定会来的。” “我就是好奇。”易莜笙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潘锦绣的影子,反而听到好多人都在议论,请他们来的到底是谁,看来大家都不知晓。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闪来两个身影,为首的男子一身酒红西服,老远就在喊:“大家来得都这么早啊!” 所有人寻声望去,好些都惊呆了,那不是离开沪都已久的江封年吗!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妖娆女子,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 易莜笙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江封年快步走来一把抱住她,还说:“我可想死你啦!”,才反应过来。 没等她挣开江封年,杨琴已经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拧开,呵道:“你谁啊,我家小姐岂是你说抱就抱的!” 随着江封年一起来的那女人冲了过来,照模照样的对着杨琴吼:“你谁啊!我男人岂是你说碰就碰的!” 还是江封年拦住了那女人,笑说:“大家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易莜笙和巫山岳很懵啊,前者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有这位小姐是?” 那女人抢先一步道:“我叫欧阳菁,封年的未婚妻。” 江封年一脸黑线,先转头对她道:“你能低调点儿吗。”再对易莜笙说:“为了回来,没办法啊。” 易莜笙再打量了两人一眼,猜着这欧阳菁应该是江老爷硬塞给儿子的吧,但也没多想,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好些个巴结江封年的人老板都凑拢过来嘘寒问暖,江封年应接不暇,易莜笙和巫山岳自动退去一边,两人心中都有所猜测,心想这洋房的主人会不会就是这姓江的。 就在他们满脑子猜测着的时候,另一边吵了起来,易莜笙想去看个究竟,却被杨琴拦了下来,“少帅说了,不要易小姐去掺和烂摊子。” 易莜笙无语,还是想朝那边走,可是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领着自己的舞伴败兴而归了,看那背影,好像是齐镇远,而他身旁的妙龄女子,肯定不是白香! 再一望那边的人群,被围在正中的好像是江封年,所有人都在劝他莫生气莫生气,欧阳菁还一个劲儿的拍着他的背。 易莜笙觉得奇怪,这江封年怎么和齐镇远吵起来了,他们不是合作伙伴吗?莫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 易莜笙心想:等会儿逮着机会一定要问个明白。 后来还是江封年找到她,先说:“齐镇远真他妈是个王八蛋。” “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易莜笙十分不解。 江封年猛喝了一口酒,“他难道不清楚我当初肯和他合作全是因为白香吗,他妈的,现今又搂着别的女人出来玩,他可真对得起我给他的机会啊!” 随即就招来守在一角的男子,“去,找人拟订解约合同,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不配和我合作!” 第九十一章 报纸 易莜笙听不太明白了,“什么叫你和齐镇远合作是因为白香?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男子已经领命下去,江封年回头过来骂了她一声“笨”,再说:“我问你,你难道不觉得白香早产很奇怪吗?你不是标榜在百乐门混久了,最是会察言观色吗?难道看不出来在白香生孩子的时候,齐镇远脸色一直不怎么正常啊?” 易莜笙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白香生产的时候她整颗心都在白香身上悬着,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管齐镇远,不过江封年提醒得没错,她对于白香早产是有过怀疑的! “你觉得和齐镇远有关?”易莜笙反问道。 江封年扯了扯嘴角,“八九不离十吧,所以我才决定和姓齐的合作,以此告诫他对白香好点儿,否则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易莜笙回想了下以前的事,齐镇远应该早就接受到了江封年的示意,才会在新厂开业的当天带白香一个姨太太出席,但今天显然他失策了,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封年,才会带别的女子来,但有件事易莜笙搞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帮白香?” 江封年眉眼神情的看着她,一本正经道:“因为你啊。” 易莜笙被他看得极为不自在,不由的就瞥开了脑袋,他突的笑了起来,很是夸张的说:“你该不会是想歪了吧,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朋友,白香又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此推算,白香也算我朋友,我这人除了有钱外就是讲义气,发现不对劲,自然要为朋友两肋插刀!” 易莜笙刚才的确是误会了,但口头上不能说啊,就道:“你才想歪了。” 江封年只望着她笑笑,就起身去往舞池,搂着他的小未婚妻,偏偏起舞。 这么个小插曲下来,易莜笙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她现在很担心白香,她完全不用费心思去猜齐镇远因何和白香闹不愉快,多半都是和云寒有关。 她很想向白香打听个清楚,但是白香久未告知,便是不想让她知道吧…… 她心绪不宁,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正打算和连珠、杨琴说我们走吧,管家就站上楼梯道:“各位贵客,我们家少爷十分感谢大家的到场,为表谢意,他给每位客人都准备了礼物,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说完就有一群服务员端着掌盘去往各个客人的面前,易莜笙这边也停了一个,上面还盖了块薄绸,看那轻盈一层,让人不得不怀疑下面真的有东西吗? 周围人都揭开了那块薄绸,掩盖在下面的礼物或是金银珠宝,或是奇珍巧物,看得出来准备这些礼物的东家真的费了心思,每一个人手头上的都是贴近了他们的喜好。 弄得易莜笙格外好奇自己的礼物是什么,可是打开一看,直接傻眼了,那只有一张报纸! 而且还是全洋文的,她一个字都看不懂,唯一能吸引她的只有上面的图片,头条照的就是一个打扮尊贵的中年妇人,典型的东方面孔,一脸哭态的站在墓碑前,身后还跟着大群黑衣男子,不是她的保镖,就是她的随从。 易莜笙就纳闷了,送她一张报纸干什么?其他人晃到了也是惊讶,有人笑说:“难不成易小姐有喜欢收集报纸的习惯?” “没有啊。”易莜笙拿起那种报纸来回翻阅,完全一头雾水,直到巫山岳和彭真凑了过来,彭真曾留学英国,精通洋文,说了声:“我看看。”,就把报纸扯过去了。 片刻后她说:“头条报道的是贺夫人啊。” “贺夫人?”易莜笙听都没听说过。 有位大老板像是想起什么,惊呼道:“就是那个清末就随先生去了国外,在国外打造出庞大商业帝国的贺夫人?” “没错,就是她。”彭真再看了几眼报纸没发现什么稀奇的,就递还给了易莜笙,随口感叹道:“贺先生才病去世了,贺夫人无儿无女的,也怪悲凉的。” 易莜笙听到“无儿无女”四个字心头就涌起一层浪花,再看了看那张照片,突的往管家跑去,“你家少爷是谁,我想见他。” 她强烈的感觉到,给她这张报道了贺夫人的报纸,一定是想引导她做些什么! 其他客人也纷纷响应起来,毕竟大半人来此都是想搞清楚这家主人到底是谁,可是那管家却还是带着有礼却疏离的笑,先对易莜笙说:“我家少爷说了,有缘自会遇到。”抬头招呼大家:“各位吃好玩好,尽兴方归。” 说完管家就转身上楼了,易莜笙很想追上去问个彻底,可是一个人拉住了她,还说:“硬闯别人卧房,可是犯法的。” 易莜笙回头看看江封年,再望了望那个速速而去的管家,叹了句:“罢了。” 江封年这才松开她,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说:“看你也没心思留在这儿了,我送你回去吧?” 易莜笙抬起头,“不用了,你去陪你的未婚妻吧。” “怎么那么多废话。”江封年说着就拉起她往外走,杨琴想去拦,还被他的保镖拦住了。 易莜笙很想甩开他,但是力气完全敌不过啊,只能喊:“喂,你不管你的未婚妻啊!” 江封年倒稍停了停脚步,朝舞池那边努了努嘴,“她玩得正欢呢,不用我管。” 易莜笙随之看去,才发现热情似火的欧阳菁正和几个男子打得火热,咧嘴大笑的样子可和他们这边的大家闺秀大相径庭。 “你不吃醋,她可是你未婚妻?”易莜笙一边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边问。 江封年笑,“我们俩的关系,你不懂。” 易莜笙最是识趣,他如此一说,她就不问了。 回去的路上,易莜笙也问江封年知不知道那家的少爷到底是谁,江封年很不以为意的说:“我管他是谁,有场租子给我玩就是了。” 易莜笙就无语了,自己拿着那张报仇琢磨,她认真到心无旁骛,自是没注意到身旁的男子眼中闪过的狡黠的光。 车子很快就开到小公寓楼下,易莜笙反应了小会儿回头问他:“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我又住回这里了,你是又把我打听得有多清楚?” 江封年带着惯常人畜无害的笑,“也没有特别清楚,就是你这些个月经历的事情都知道点儿。” 易莜笙知道江封年自有一套查人的手段,突然激动了起来,拽着他问:“那你能不能帮我查到潘锦绣害我流产的证据?” 江封年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声音都低了很多,大有自责的意味:“我在南洋各方面都要受我家老不死的限制,都是这几阵子他同意我回来,我才开始打探你的事,证据方面早已被销毁,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复原。” 这下对于查到证据易莜笙彻底不抱希望了,一心想的都是如何在不靠证据的情况下让潘锦绣付出代价! 江封年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勾起骇人的笑,轻声道:“对付一个人最好的手段,莫过于抢走她最在乎的东西。” 易莜笙怔下抬头,和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对视几秒,后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明白了。” 江封年冲她笑笑,“回去吧。” 易莜笙捧着那张报纸下车,奔回小公寓才发现屋中已经有人了。 孔岚枉正拿着一件西服外套站在窗前,目光冰寒的直视着楼下,那里正有一辆轿车疾驰而去。 易莜笙看到他所站的地方就猜到他刚刚看到了什么,放下报纸过去说:“在舞会上碰到的,就单纯送我回来而已。” 孔岚枉深呼吸了一口,转身不悦道:“想不到这小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真该给江老爷说一声,让他结完婚才准他回来的。” 易莜笙看他吃醋的模样甚觉可爱,不禁一笑,“你就别瞎想了,他这次是带着未婚妻回来的,也和结婚差不多嘛。” “差得远,没有结婚万事就有转换的余地!”孔岚枉还是不太痛快,但见易莜笙笑意收了收,怕她觉得自己过于小气,便说起了其他,“罢了,不说他了,说说今日的舞会吧,那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易莜笙挽着他走到沙发上坐,“别提了,人家压根就没露过面,还送了我一份奇奇怪怪的礼物。” 说着就把茶几上的报仇递给他看,顺便简述了一遍贺夫人的传闻,只见孔岚枉看着看着眉头就锁了起来,缓缓道:“贺先生一去,万贯家财就落到了贺夫人手上,她膝下又无儿无女,可不是谁都想去分一点儿吗?” 易莜笙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那家少爷想诱导我去和贺夫人攀点儿关系?” 孔岚枉不置可否,只是继续盯着报纸,易莜笙想了想,叫起来:“不对啊,贺夫人远在英国,和我八竿子打不上边,会不会是我被彭真引导得先入为主了,别人想靠这张报纸传递给我的信息压根儿就不是这个!” 孔岚枉又转看了报纸小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可用信息,才搁放在一边,“等等吧,说不定还会有提示。” 易莜笙目光落在那报纸上,皱着眉头念叨:“真是件怪事儿!” 孔岚枉抱着她笑,“是真是有点儿意思。” 第九十二章 艰难 其实比起这份莫名其妙的报纸,易莜笙现在最担心的是白香,她和孔岚枉聊了聊今日江封年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孔岚枉都沉默了,但最后只能道:“白香骨子里可是极其骄傲的,她不愿意说的事,你硬去问,反而令她难堪。” 易莜笙不可否认这一点,所以才郁郁寡欢。 孔岚枉摇了她两下,“好了,你该相信白香,她会自己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易莜笙沉吟不语,她只是很担心,很担心白香还在受委屈。 不过她倒真没去找白香,直到两日后白香自己找来,易莜笙总觉得她身子单薄了些,拉着她问:“齐镇远是缺你吃穿吗!怎么一次看你比一次瘦!” 白香勉强笑笑,“我最近故意少食呢,就想瘦回生孩子以前。” 易莜笙总觉得她在故意遮掩什么,但又不便于问,白香在这时说起其他:“莜笙,我今日来找你是有急事的,你可一定要帮我。” 不用再说,易莜笙都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可是江封年和齐镇远解约一事?” 白香猛的点头,“也不知道老齐怎么惹着那江少爷了,江少爷一回沪都就拿老齐开刀,老齐哪里经得起他这番折腾,在江氏的投资可是老齐的全部。” 易莜笙睨着她,实在忍不住,道:“江封年这么做可是因为你,你知道那天舞会,齐镇远带了个妙龄女子去,江封年最恨这种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人!” 白香怔忡良久,后突的笑了起来,“你们还真是多虑了,老齐对我和鸿儿可好了,那天我真的是不舒服,去参加舞会老齐总不能没有舞伴吧,便挑了那个人。” 易莜笙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都躲闪之意,她心中有千千万万个疑问,但又怕一旦开口,会触及到白香那些不想为人所知的伤心秘密。 默了半晌只能道:“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你,江封年可不会听我的劝。” “莜笙!”白香再哀求了一番,易莜笙还是丝毫没有动摇,她也只得作罢。 临走时,易莜笙提醒了句:“白香,莫要再让自己受委屈了,你其实可以告诉我的。” 白香愣了愣,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她来这么一趟,弄得易莜笙更加心烦意乱,到了固定睡午觉的时间仍旧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一个人进屋躺在她床上,从后环住她的腰,熟悉的混合了硝味的烟草气把她包裹了个严实。 她没有翻身,只是问:“这个时间你怎么来了?” 孔岚枉也是累极了,眼皮都睁不开,“今早前线有一小胜,我得些空,过来补补觉。” “帅府没床吗,还跑这么远来补觉。”易莜笙真的挺心疼他的。 他又在易莜笙颈窝中蹭了蹭,“总觉得只有抱着你睡才最安心。” 易莜笙嘴角不由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就快睡吧。” 这下不止孔岚枉安了心,就连易莜笙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又梦到了失去的孩子,本是活蹦乱跳围着她叫娘,后来突然泪流满面,摇着小手对她说再见,她不停的追着,可是追到的却是另一幅场景,白香和齐镇远正站在湖边争吵,吵的内容听不太清,隐约听到些关于工厂,合作之类的,白香情绪很激动,齐镇远一个气不住,狠心的把白香推下了湖,她见此嘶声裂肺喊:“不要!” 孔岚枉睡得浅,听到她的喊声就醒了过来,见她一脸纠结,满头大汗的样子赶忙把她摇醒,她猛的一下蹭起身子,粗气不断。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那是梦,那是梦。”孔岚枉把她拥入怀中,一个劲儿的哄道。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易莜笙心有余悸,挣脱孔岚枉就要下床,“不行,我要去给白香打个电话,我要告诉她我愿意帮她去劝劝江封年。” 孔岚枉叹了一声,起身随着她一起下楼。 可还没等到易莜笙去跑到电话面前,那玩意儿就响了起来,她手忙脚乱的去接,“喂?” “是我。”江封年的声音随之而来,“白香在我这里长跪不起了,你快来把她拖走!” 易莜笙完全不相信白香会干出这样伏低做小的事,江封年重复了几遍,她才丢了电话,换个衣服赶去他所说的地址。 孔岚枉陪着她去,发现那是沪都最顶级的公寓,全欧式装潢风格下的精致房间,一身居家打扮的江封年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听唱片,而已经麻木了的白香则跪在昂贵的地毯上,看那样子,是打算和江封年这样一直耗下去。 易莜笙进屋反应了小会儿才接受这个现实,赶忙去拖白香,没好气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白香什么时候求人要用跪的了,你快给我起来!” 被她这么一拽,白香表情扭曲了下,但身子却是纹丝不动,使足全力甩开她再对江封年道:“我知道江少爷如此对老齐或许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身为老齐的姨太太,吃穿用度全靠他,他不好,我和孩子又有什么好日子过,还望江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老齐计较。” 话落,她居然想给江封年磕头,易莜笙真的看不下去了,扯起她手臂的同时,甩手给了她一个巴掌,“白香,是齐镇远叫你来求人的吧,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躲在女人的身后算什么本事,你的眼睛也是瞎了吗,为了他那种人这样作践自己!” 那一巴掌下手极重,易莜笙的手都隐隐作痛,白香脸上也很快呈现了个巴掌印,但跟毫无感觉一样,还在说:“还望江少爷手下留情。”说完就把那个响头嗑了下去。 江封年对此也是无语,接连摆了几下脑袋,易莜笙气的不行,差点儿站不稳,还是孔岚枉扶住她,自己对白香道:“白香你也是个聪明人,该知道齐镇远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 白香直起身子笑了笑,显得凄惨无比,“谁叫他是我孩子的爹。” 易莜笙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白香,一遍遍摇着头,最后一声尖吼:“你会后悔的!”,就夺门而出。 没有方向,她只是想逃离,逃离那个让她陌生的白香,逃离那个被一个混蛋毁得再不当初的白香,后来她看到一棵大树,扶在它上面不停喘着粗气,嘴中喃喃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孔岚枉追过来,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搂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声道:“白香或许也很无奈。” 易莜笙听到这句话眼泪唰唰唰的就落下来了,她何尝不知道白香如此行径定是和齐镇远分不开干系,或许还是受了齐镇远的威胁,只是越是知道,心就越痛,她好恨,好恨白香为何遇到了齐镇远! “要是她先遇到了云寒,现在会不会很幸福?”易莜笙流着眼泪,不禁问道。 孔岚枉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云寒出身不凡,即使白香先遇到他,两人肯定也会有千难万险! 静默中,易莜笙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忽而凄楚的笑了起来,“两情相悦到长相厮守,为什么都这么难呢?” 孔岚枉把她抱得更紧,“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易莜笙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滑过面颊,他们就这样相偎在树荫下,不知过了多久,易莜笙才抬起脑袋,擦干泪水道:“走吧,我们再回去看看,总不能真让白香一直在那里跪着吧。” 可怎想,等他们再回到那套公寓的时候,屋内只有江封年了,易莜笙赶忙冲过去问:“白香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江封年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打晕送回去了。” “打晕?”易莜笙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度。 江封年憋憋嘴,“她又不肯走,不然你让我怎么办,留她在这里过夜?” 易莜笙无话可说,转身就想走,江封年送来一句:“劝你别去找她,你们都该冷静一下,我给她说了一些话,她要是想得通的话,会去找你的。” 易莜笙顿了一会儿,才重新迈开了脚步,回去的一路她都没有一句话,也没有叫司机送她去齐公馆,江封年说的对,她们都该冷静冷静。 转天孔岚枉就忙得焦头烂额,但看见易莜笙近日因为白香的事情愁眉不展,也是放心不下,每每离开时都要叮嘱连珠和杨琴务必把她看好,莫要做了什么傻事。 要说他的担心一点儿也不多余,易莜笙不止一次想冲去齐公馆找齐镇远算算总账,但最后都被连珠和杨琴合力拦住了,劝她:“少帅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的确还不是时候,只要白香一日还想和姓齐的过下去,就一日不是时候,莫不然惹恼了齐镇远,遭殃的只会是白香。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一个星期后,江封年找上门来。 易莜笙以为他只是随便来串串门,实在没什么心情离他,只叫他随便做。 他倒是真不客气,盘腿坐在沙发上,跟在自己家一样,易莜笙也懒得管,说没事儿的话她就先回房间了。 还没走上两步,他就道:“这一个星期里,白香又来求过我几次,你说我要不要给齐镇远一条生路?” 第九十三章 干娘 易莜笙听此就停了脚步,心里五味杂陈,其实早在白香来求她的第一次后,梦到白香被齐镇远推下湖,她就想要去让江封年放过齐镇远,但看到白香为了齐镇远低到尘埃里,全然没有自我的祈求江封年的那一刻,她就反悔了,她多么希望白香能借此机会彻底远离齐镇远,活回最初的模样! 但是,白香肯吗?鸿儿还那么小…… 易莜笙矛盾至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封年这个问题,沉默许久后,还是江封年道:“罢了,也不难为你了,我根据我的心情行事吧。” “心情?”易莜笙诧异转身,“这种关乎人家全部家产的事,你根据你心情来?” 江封年觉得笑笑,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没办法,谁叫我有这个实力。” 易莜笙被说愣了,没错,这的确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有钱有势,才是人上人,而她们这一阶级,注定被踩在脚下! 可是凭什么,她不甘心! 就在这时,连珠买菜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份报纸,易莜笙不由奇怪:“我们没有订报纸啊。”她看报纸也只有孔岚枉在前线生死未卜的日子。 “我刚在门把上看到的,也不知道是谁塞的。”连珠也觉惊奇,“而且这还是洋文的,谁看得懂啊。” 易莜笙一听洋文报纸就来了兴趣,急忙去接过来看,和她猜想的没错,头版报道的又是贺夫人,文字她是看不懂了,只能看看那张拍下了贺夫人在无数记者话筒下回话的样子,依旧给人一种愁眉不展,哀伤难耐的感觉。 江封年瞧出了她不认识洋文,凑过去一看,忽而笑了起来:“哟,沪都又要热闹了。” “什么意思?”易莜笙不解。 江封年笑着道:“这贺夫人在记者面前说自己现在孤家寡人,甚是思念故乡,丈夫生前也有落叶归根的想法,所以决定带着他的骨灰盒,归返沪都,不日启程。” 易莜笙双眸抬高,再次盯着那张照片,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感觉,对方传来这些报纸的目的一定在于贺夫人! “对这贺夫人你了解多少?”易莜笙沉吟后问江封年。 江封年抬眉扫她一眼,“我说是我干娘你信吗?” 易莜笙很感无语,“你能正经点儿吗?” 江封年假装一本正经道:“我难道还不正经吗?” 易莜笙就不想和他说话了,自己拿着报纸去一边细细看着,江封年没多久就说约了欧阳菁吃饭,先走一步。 直到那重重的关门声传来,易莜笙才有些回神,啧了江封年一句:“我的门都要被你摔坏了。” 不过这一啧,倒是让她把注意力稍稍放到了江封年身上,不禁想起他先前那句:“我说是我干娘你信吗?” 想着想着,她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对啊!干娘!贺夫人无儿无女,要是可以认了她做干娘,身份地位都会随之上升,到时候,她就能风风光光的进帅府了! 这个想法难度太大,但她还是越想越兴奋,以至于孔岚枉一来,她就拉着他问关于贺夫人的事情。 可是孔岚枉对此也是所知甚少,只在幼时听老辈说过,这贺夫人的脾气泼辣得很,年轻时手腕就令人侧目,贺先生一半的家产都是靠她才拼下来的,甚至还有人说,若是她一直留在国内,商业老大怕是非他们莫属。 易莜笙默了默,不过也没有被吓着,这可是现今唯一的机会,她一定要抓牢! 孔岚枉见她突然有对这贺夫人如此感兴趣,不由道:“可是那神秘少爷又给你什么提示了?” 易莜笙没瞒着他,把报纸交出去的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一次,换孔岚枉沉吟了。 他没有再看报纸,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久抬头道:“这事儿我不同意!对方显然是在布局,诱你一步步走向贺夫人,背后的原因我们还一无所知,小笙,我可不想看到你做别人的棋子,你万一有危险我怎么办!” 忽而又拉起了她的手,“我说过了,我才不在乎你的身世背景,只要你想进帅府,我随时都敞开大门迎接你,潘锦绣那边都不敢再说什么!” 易莜笙抽出双手摇着头,“我不能这样普普通通的回去,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孔岚枉眉头紧皱成川,无奈道:“小笙,你就听我一次劝好不好,那也是我的孩儿,待得时机成熟,我会让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在这之前,我不想看到你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易莜笙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紧握在前,斩钉截铁道:“我主意已定,你不要再劝我了。” “小笙!” 孔岚枉也站了起来,易莜笙二话不说就跑进了卧房,把自己锁在里面。 她背靠在门上想了很多,孔岚枉说得没错,且不说打动贺夫人有多困难,她所走的一步步都是被那神秘少爷牵引,虽然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但是无利可图,谁会帮你?对方一定能在这件事上获取更加的利益,而那些利益会不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们都说不清楚? 可是,危机危机既是危险,又是机会,为了孩儿,为了从一开始就被仇人一记重击,纵是再千难万险,她也要去试一试! 谁叫她是一个母亲! 等她再出去的时候,孔岚枉已经走了,说实话她还因此松了口气,她的决心坚定,孔岚枉的态度更是明确,如此僵持不下,两人都很为难,不如给彼此一个空间,都先冷静冷静。 哪想那口郁积于心的气刚吐出来,连珠就来道:“小姐,少帅是被帅府的电话叫走的,好像是前线战事吃紧,云寒少爷陷入了绝境,让少帅赶快回去商量对策呢。” 易莜笙听此心就提了起来,战事吃紧已是焦心,又关乎云寒的性命,孔岚枉现在定是心急如焚了…… 她沉着脸没说话,走去窗边望着东面,那赫赫帅府所坐落的方向,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极其自私,孔岚枉所做的是家国大事,是动辄关乎万千人的生死,而她一心考虑的只有自己的悲痛,自己的仇恨,还要因此去给他添堵。 母亲曾告诉她,两个人的长相厮守决不仅仅在于两颗心相碰,更要相互扶持,齐头并进,纵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拖人后退啊! 她是不是执念太深了?她是不是太不相信他了?以至于必须要自己为孩儿报仇才放心。 可她好像真的忽略了他的感受,忧国忧民都真够他累的了,自己还要去惹他心烦。 她突然觉得,这一次,真的是自己任性了。 易莜笙盯了东边好久,才转身吩咐连珠:“去炖一锅鸡汤吧,岚枉今日肯定累坏了。” 其实易莜笙也不知道他今日到底还会不会再来,反正就是固执的在沙发上等到了深夜,那锅鸡汤不知热过多少次了,终究没有累来品尝它的人。 易莜笙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觉醒来已经天明,她第一件事就是问连珠:“岚枉一夜都没过来?” 连珠抿着嘴巴点点头,易莜笙心中闪过不安,掀开薄毯就跑去电话处,可是拿起话筒的那一刻却犹豫起来了。 万一他还在忙呢? 连珠想了想,“打给纪秘书吧。” 易莜笙犹豫了下,拨通了纪逍林的号码,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忙音,等了半晌都没等来熟悉的声音。 易莜笙彻底慌了,左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又在房间踱步好会儿,再也受不了后对连珠道:“走,我们去帅府看看。” 连珠睁大了眼睛,“小姐,你……” “磨蹭什么,还不换好衣服和我走!”易莜笙打断她的话就往卧房走,换好一件得体的旗袍后,见连珠也跑了出来,不过这丫头还是有所担心,还在道:“小姐,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叫杨琴过来,那帅府,我总觉得是龙潭虎穴啊。” 易莜笙瞪她一眼,“没胆子就别跟着。” 连珠这才闭了嘴,她可是更没胆子不跟着啊!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帅府此行比易莜笙想象中的还不顺利,正在大门口和守卫交谈的时候,一辆轿车就驶了出来,车里的人一见是她,就叫司机停车,探头出来没好气道:“易莜笙,你来做什么?” 易莜笙见是潘锦绣,瞧她的小脸还差些气色,想来是病后还没调理过来,不由一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啊。” 潘锦绣脸色又差了一分,“易莜笙,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易莜笙不理她这些骂语,笑说自己的:“还好你没死,不然我们之间的游戏还怎么玩下去?” 潘锦绣咬紧牙关瞪着她,也是气急了,脱口而出道:“少拿你的孩子说事,他说不定还在感谢那个害他的人,有你这样出身的娘,我都替他感到羞愧,这样的孩子,即使落了地,也一辈子是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易莜笙怒火熊熊而起,提着小包的双手攥得老紧,迎视了潘锦绣的目光好久,忽的阴笑了起来:“真是多谢你提醒了!” 话落就转身离开,关于在贺夫人那里找个新身份的想法再一次强烈,任谁都难以动摇! 第九十四章 受伤 易莜笙急步远去,没走多远,前方就驶来一辆轿车,遥遥一观就何其熟悉,那必是孔岚枉常坐的! 她赶忙就想去拦,没想到车子倒是自己停了下来,纪逍林打开车门探头出来,语气略有惊讶:“易小姐怎么来了?快上车吧。” 易莜笙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能的往车上奔,一靠近车门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再往里面一看,孔岚枉肩部和腿部都有刀伤,血流难止,虚弱至极的靠在椅背上。 易莜笙当即就慌了,坐进去就问:“这,这是怎么了?”她伸出去的手都停在了半空,她看到了孔岚枉眉头紧锁好是难受,生怕这一碰,又加重他的痛楚。 车子平而有速的往帅府开去,纪逍林叹口气道:“昨晚开会到午夜,情报组接到一个消息,说怀疑东街筒子楼里有元军间谍,少帅亲自带人去围剿,激战之时中了两刀。” 易莜笙急红了双眼,孔岚枉似是感觉到了这般有温度的注视,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她出现在眼前,又惊又喜,抬起一只手道:“你来啦?” 易莜笙握住那双手,点点头,孔岚枉嘴角泛笑:“来了就好,来了就肯定不生我的气了。” 易莜笙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娇嗔:“傻瓜。” 他可不是傻吗,明明是易莜笙自己执意行事,他怕她有什么危险,才加以阻止,到最后,跟犯错的是他一般。 孔岚枉无声笑笑,看着她就很是安心,仿若肩膀上那些疼痛都不足为虑。 车子很快停在了帅府后院的一栋独栋小楼门前,医生护士早已站了一群,很快就把孔岚枉抬上楼做缝合手术。 易莜笙在外面等了好久,期间孔帅和孔夫人都来了,还有那潘锦绣,看到孔岚枉的车回来了,就折返了,见着易莜笙守在这里虽说没有多言一句,只是也把她当成了空气。 待医生开门出来,得知一切顺利后,潘锦绣赶忙扶着孔家二老进去,易莜笙还被她不着痕迹的挤到了一边。 连珠扶住易莜笙的同时很想破口大骂,易莜笙捏住她的手对她摇头,“忍得了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缝合手术巨痛,孔岚枉被打了麻药,这会子还在昏睡,几个人也只能在原地望望,潘锦绣没过多久就说:“爹,娘,岚枉怕是要好一阵子才醒,要不您们先去休息休息,他醒了,我才叫人请您们过来。” 孔帅想着自己案上还堆放着一大批军务,便道:“也好。”就邀着孔夫人走了。 只是他们路过易莜笙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易莜笙抢先一步道:“我想留下来,等岚枉醒。” 潘锦绣攥起的双手紧了紧,但在孔家二老的面前,还是绽放了一抹清浅的笑容,“这里有我就够了,易小姐还是……” “对,这里有我就够了。”易莜笙打断道,“潘小姐先前不是要出门吗,看那急匆匆的样子怕是有什么急事,赶紧去办吧,就不要留在这里吵闹,碍着岚枉休息!” 潘锦绣听此气结,余光却晃到孔帅双眸流露出一股子惊喜的感觉,不由心里一颤,硬装大度道:“那就有劳易小姐了。” 说毕就去搀扶着孔夫人出去。 易莜笙望着她那被火焰缠绕的背影就觉得好笑,连珠在他们都走远后道:“小姐,你刚刚可吓死我了,当着孔帅和孔夫人的面,你那样对潘锦绣说话,我真怕他们生气呢。” “知道孔帅非但没有生我的气,反而默许我的做法吗?”易莜笙走到孔岚枉床前坐下,见连珠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又道: “潘家在政.府有势力,凭借这一点是可以保证女儿在帅府的地位,但孔帅一生戎马,心高气傲,是万万不能允许别人借此就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听说潘家最近就挺傲的,想必他不太高兴,正好借我打压打压潘锦绣,打压打压潘家。” 连珠机灵,一听就明白了,不禁叹道:“小姐真聪明。” 易莜笙笑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孔岚枉醒来已是晚上,易莜笙当时正趴在床边睡觉,连珠端水进来看见少帅醒了,差点儿惊呼起来,还是他赶忙嘘声阻止她,提醒她不要吵易莜笙睡觉! 连珠这才放下水杯赶忙出去。 孔岚枉肩部有伤,只能那样平躺着,但是目光却是须臾不离易莜笙,看她白嫩的小脸儿安静的枕着手臂,像个婴孩一般,那样的与世无争,那样的惹人萌发保护欲。 不知过了多久,易莜笙才隐隐醒来,正好对上孔岚枉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即刻就笑了,“你醒啦?伤口还疼吗?” 孔岚枉看着她也笑,摇着脑袋说:“你比医生还管用,有你在,就不疼了。” 易莜笙轻拍了他手背一下,“我说正经的,伤口到底有没有事,疼得厉害的话我就去叫医生。” “疼!”孔岚枉叫了起来,易莜笙心就揪成一团,忙问:“哪里疼,肩膀上的,还是腿上的?” 孔岚枉嘴角勾笑,未负伤的手点点嘴唇,揶揄道:“这里疼,要你亲两下。” 易莜笙小脸都升温了,又打了他一下,“还没正经呢!” “我说的真的。”孔岚枉故作一脸严肃,还去拽着她衣袖不放,势必要她从命。 易莜笙被他缠得不行,附下身去在他唇上小啄一下,本想迅速了事,可谁知他手臂很快就缠上了她的腰肢,禁锢着她的同时,加深的那一个吻。 正缠绵着,门口突然响起瓷器落地的声音,易莜笙急忙从孔岚枉怀中挣脱出来,回头一看,居然是潘锦绣,那一地的狼藉应该是药汤。 还没等潘锦绣开口,孔岚枉就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潘锦绣头一次见到他们两人亲密接触,受到的刺激本就不小,再被孔岚枉这么一吼,满腹都是委屈,也不管苦心经营多日的贤惠形象了,冲到易莜笙面前就甩了她一巴掌。 “留你下来是照顾岚枉,而你在做什么!一身狐媚功夫没处使,就滚回你的百乐门去!” 易莜笙感觉到左脸火辣辣疼了起来,孔岚枉更是因此激动,大吼一声:“潘锦绣,你发什么疯!”还强蹭起了身子,凶神恶煞的瞪着潘锦绣:“你给我滚,滚哪!” 潘锦绣双眼已经红了,“岚枉,该滚的是这个贱人,我才是孔家少奶奶,我凭什么不能留在你身边。” 话音刚落,接着响起的就是清脆的巴掌声,易莜笙毫不客气的给予了还击,还接连抽了两下,打得潘锦绣直接跌到了地上。 “下次你再敢碰我,就不只是以牙还牙这么简单了!”易莜笙咬牙切齿道。 潘锦绣也是怒火难压,爬起来还想同她干一场,可就在这时,孔夫人来了,她立马就不动了,捂着双颊掉眼泪,委屈巴巴道: “岚枉现在身体有恙,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不过是提醒了易小姐几句,怎么就招来你如此羞辱!” 孔夫人一来就碰到如此混乱的场面,赶忙叫随同的下人去把潘锦绣扶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再问缘由,孔岚枉就开始大声叫疼,上半身重重摔下去,肩膀处的白纱很快就见有血渍浸出。 所有人看此都围了上去,易莜笙赶忙大叫:“医生,快去叫医生!” 孔岚枉疼得双手乱抓,却是准确无误的抓住了易莜笙的手,重捏她两下,像是在提醒她不要着急,自己没事,可易莜笙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血渍哪有不心焦的,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了。 医生很快赶来,拆开纱布检查,发现伤口崩裂,必须重新缝合,欲意先让家属出去等候,但孔岚枉就是抓着易莜笙不放,无奈之下,只好让她留在床边。 易莜笙不敢看那血淋淋的画面,孔岚枉把她的头偏去一边,还对她说:“我饿了,一会儿想吃鸡蛋羹。” 易莜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又没伤到脑袋,难不成忘了自己对鸡蛋过敏吗?”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孔岚枉佯装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 易莜笙不禁去打量他的头,“难不成真伤到了?你好好回忆一下,激战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重物撞到。” 孔岚枉当真细细回想了起来,还和她一点儿一点儿的说着,他讲得绘声绘色,她的注意力也全被吸引了去,直到医生缝合完毕,嘱咐一句:“切忌再不可激烈运动拉扯伤口了。” 易莜笙这时才明白孔岚枉刚刚之所以扯那么多,全是因为转移她的注意力。 医生一出去,孔夫人和潘锦绣就接着进来,孔夫人显然已经在潘锦绣添油加醋的叙述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此时看易莜笙的眼神中多了份厌恶,关心完儿子就想赶人。 可是孔岚枉道:“娘还是带着潘锦绣回去吧,刚才要不是她来闹事,儿子也不至于激动到再次拉伤伤口。” 潘锦绣哀求不已的望着孔夫人,后者此刻正有满腹怒火,坚决道:“天色已晚,易小姐还未过门,实在不宜在我府过夜,若你识相的,就自己离开吧。” 潜台词无疑是:若你不识相的话,我找人“请”你走! 第九十五章 被打 易莜笙转眸笑了笑,“好啊,我走就是了。” 说罢抬腿就走,孔岚枉却在这时又爬了起来,看那样子,大有要下床的趋势,孔夫人和潘锦绣急忙前去阻止,焦急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当心伤口又裂开了。” 孔岚枉抬起冰冷的双眸看着她们,“你们不是想让小笙走吗?我正好跟着她去啊。” 潘锦绣瞪大了眼睛,孔夫人眉头紧锁,无奈的大喊一声:“枉儿!” 孔岚枉不顾母亲阻止,执意要下床,孔夫人逼不得已,只能道:“罢了,你就留下吧。” 易莜笙这才停住了脚步,没什么表情的回过头来,快步去扶着孔岚枉重新躺下。 在孔岚枉再三要求下,孔夫人很快就带着潘锦绣离去,临走前,潘锦绣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易莜笙,后者回之一得意微笑,说她耀武扬威也好,得意忘形也罢,凡是能让潘锦绣心里不痛快的,她都乐意表现。 孔岚枉拉了拉她的手,“刚刚走得那样坚决,是不是料定了我有办法让你留下来啊?” 易莜笙回头笑笑,“对啊,我相信你啊。” 这世间多少的感情成在“相信”二字,也败在“相信”二字,于孔岚枉而言,易莜笙千万句话都不及这一句听起来舒坦,刀山火海,艰难险阻,我自不怕,因为,我相信你! 孔岚枉笑了起来,强撑起身子挪了一个身位出来,易莜笙知他意思,也不矫情,直接躺了下去,枕在他未受伤的肩膀上,不由心安。 就这样一直睡到第二天,潘锦绣又端着药汤来,不过这一次连门都没进成,直接被孔岚枉的人以“少帅还在休息,不想见人”为由给打发了,气得潘锦绣直跺脚。 易莜笙日日夜夜守在孔岚枉床前,直至一个星期后,孔岚枉能下床活动了,两人才相挽着去花园逛逛。 八月金桂飘香,那甜甜的味道,不由让人想到香软的桂花糕,孔岚枉见她一副馋嘴的模样,随即就吩咐人去厨房做了送来。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品尝到精致糕点,就被一则消息弄得胃口大减。 连珠捧着今日晨报来,头条就是有关齐镇远的,大意是江氏已经同意和他再次合作,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不用猜也知道。 易莜笙看了就闷闷的,旁人或许不知原由,她还能不清楚吗,齐镇远能有今日,全是白香一个一个响头嗑出来的。 “齐镇远这会子怕是乐坏了吧,不知道他能不能因此对白香好点儿。”易莜笙苦着一张脸道。 孔岚枉安慰着:“放心吧,白香好歹是他孩子的娘,也不会太亏待她的。” 易莜笙叹了口气,不禁联想到云寒,“对了,云寒在前线如何啊?前阵子不是听说他打得很艰难吗?” 孔岚枉眉头舒展了些,“放心,昨日我才听爹在夸云寒有勇有谋,那般艰难的战事都能平稳应付,当真是个将才。” 易莜笙心头这才好受一些,不管怎么样,平安最是要紧。 待桂花糕做出来不久,纪逍林突然来了,对孔岚枉说:“少帅,大帅找你,好像是为了那日间谍一事。” 听此孔岚枉不敢耽误,点点头和易莜笙说了句“我去去就回”就走了。 易莜笙独自吃这糕点更觉没什么胃口,唤着连珠去湖边转转,那晓正好又遇到了潘锦绣。 潘锦绣还先看到她,老远就在喊:“易小姐还真是有闲情雅致,不过就是一个来照顾人的,还到处瞎逛。”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讽刺意味十足,嘲笑易莜笙和使唤丫头没什么两样,连珠听后就火了,见她很想嚷嚷,易莜笙拦下她的同时自己道:“只可惜某些人就是想伺候自己的丈夫,丈夫还不喜欢呢!” 一语道破,呛得潘锦绣直瞪眼,易莜笙看此就笑了起来,“要比嘴皮子,你还嫩了点儿。” 潘锦绣被气得不行,但还是迅速定住了心神,又道:“嘴皮子再厉害又如何,我才是这帅府的少奶奶,而你,注定了什么都不是。” 易莜笙低头笑过,“你不用时时提醒我,我记得比你还清楚。” 唯有铭记二人的差距,才是前进的动力! 易莜笙说罢就离开了,她们这番对话很快就通过下人的口传到了孔岚枉哪里,他刚从孔帅哪里出来,听后就皱了皱眉头,直至见到易莜笙后,都还没有什么舒展。 “都知道了?”易莜笙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 孔岚枉点了点头,其实虽然这么些天他们的相处融洽又甜蜜,但他们都刻意回避了一个话题,那就是贺夫人。 易莜笙见他几番欲言又止,不由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孔岚枉紧抿嘴唇,好半天才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打算去和贺夫人攀关系?” 易莜笙早就猜到他要问这个,不过微微一笑,后道:“不打算了。” 孔岚枉更惊,“你说的真的?” 易莜笙抬眸扫他一眼,“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孔岚枉急忙道,“我只是觉得这不符合你的性子。” 易莜笙怔后一笑,“的确不符合,但是现实摆在眼前,我不是也没办法嘛,人家贺夫人是谁啊,看得上我?” 孔岚枉盯了她小会儿,未见她目光都所躲闪才安了些心,搂过她道:“我早就说过那些都是没必要的事,我不在乎你的出身,你也不要在乎。” “知道了。”易莜笙点着头,但双眸却闪过一丝狠厉,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前来帅府找孔岚枉那日,潘锦绣所说的那些话! 某些事,就算再难她都一定会去做,只是,她再不想让孔岚枉为她担心! 易莜笙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蹭直身子问:“对了,间谍的事情怎么样了?” 提此,孔岚枉脸色就不怎么好,“爹刚刚找我去就是说发现有一个人应该跑了,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抓他,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掌握了我方的情报。” 易莜笙沉默小会儿,“总会想到办法的。” 孔岚枉勉强笑了笑,“但愿吧。” 眼看着孔岚枉的身体已经一日一日好起来,易莜笙也不打算再在帅府多留,毕竟贺夫人不久就要回国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所以这日黄昏她就叫连珠收拾衣物,第二日一早就走,孔岚枉来看了不太欢喜,先把打发连珠走了,再去抱着她,撒娇般的说:“就不可以一直留下来?反正你都是我的。” “对啊,反正我都是你的,待在哪里都是你的。”易莜笙浅浅笑着。 孔岚枉鼻息喷在她脖颈上,酥酥麻麻的,“那不一样。” “两颗心在一起,便是天涯若比邻。”易莜笙说这话的声音格外悦耳,听得孔岚枉都心软了,只能道一声:“好吧,但是我明早还有个会,就不送你了,我下午得空了再过去看你。” “好。” 是以第二日易莜笙起了个大早,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率先赶往的不是小公寓,而是齐公馆。 每日的晨报如常送来,这一次的头版依然和齐镇远有关,易莜笙本来还以为是在报道齐镇远和江封年合作的后续事项,完全没想到的是今日的报道居然是江封年不再和他合作,并且高调宣布这辈子都没再合作的可能。 易莜笙看完都惊呆了,“这个江封年又在发什么疯,变脸比变天还快,这才距离宣布合作两天啊。” 正当她一头雾水的时候,另一个下人跑来:“易小姐,有你的电话,对方说他姓江。” 姓江?定是江封年无疑了,易莜笙正好有千万疑问要他解答,赶忙就跑过去接,那晓还没说上一句话,江封年就吼了起来:“易莜笙,赶快去齐公馆,去晚了白香就要被打死了。” 易莜笙听到最后一句话就傻了,“你说什么?谁要打白香?” “当然是齐镇远那个畜生!”江封年大声道,“哎呀,电话里我也说不清楚,你快去齐公馆就是了,我们在那里会面。” 易莜笙完全慌乱了,挂了电话就往外面冲,上车就对司机说:“快,送我去齐公馆!” 这一路真的是易莜笙除了失去孩子那一晚外,走得最焦心最忐忑不安的,恨不得下一瞬就到达目的地,又害怕那里的一切都不是自己能面对得了的。 被矛盾纠缠了一路,等她赶到齐公馆院外时双腿已经有些软了,她下车就看见院外停了好多黑色轿车,看那样子,应该是江封年带了不少人来。 易莜笙几步走到去大厅,十几个黑衣男子团团围站着沙发,公馆里的下人全部蜷缩在角落,易莜笙看此还有一愣,掰开人群去看,只见一身黑色西服的江封年正端坐在正中喝着咖啡,而他脚边横躺着一个男子,被揍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人看之皆惊。 易莜笙仔在那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上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正是齐镇远! “到底怎么回事儿?”易莜笙一肚子全是疑问。 江封年却并不想立马和她解释,放下咖啡后,指了指楼上,“白香在上面,你先去看看她吧。” 第九十六章 挨打 易莜笙再看了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齐镇远一眼,就马不停蹄的往搂上奔,赶至白香卧房时,发现房门紧闭,易莜笙边敲边喊:“白香,是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开门啊!” 没有回应,但隐约听到里面有抽泣声,大人和小孩儿混杂一团。 “白香,鸿儿在哭,他是不是饿了,你快开开门,我们带他去吃点儿东西。”易莜笙语气恳切,更是着急。 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眼前那扇门就似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在外揪心,一个在内痛哭,一个拼命拍门,一个无动于衷,只是本能的抱住自己的孩儿,眼泪扑朔朔的坠落。 易莜笙都急疯了,“白香,你再不开门,我叫人来砸了!” 里面的人听此才有些回神,砸门闹得动静可是更大,更加难看,白香抹了一把眼泪,先把鸿儿放在床上,才去开门。 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易莜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到白香的模样后更是差点儿跳出来! 此刻的白香全无昔日的熠熠生辉,蓬头垢面不说,光着的胳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易莜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着她的胳膊转看了好几圈,急得红了眼睛,“齐镇远打的?” 白香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只是机械的抽回胳膊往里走,易莜笙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二话不说就想往楼下冲,白香在这时开口:“他已经被江封年打得够惨了,你再去加两脚,也没什么区别。” 易莜笙这才停下脚步,去追着白香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下易莜笙对于一些事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白香炎炎夏日还要穿长袖,裹披肩,定是为了遮住胳膊上的伤痕,她突然有了自责,要是自己再细致一点儿,说不定就能发现了! “不重要了。”白香如同油尽灯枯一般,双目全无神采,脸上唯一的表情就是对鸿儿露出淡淡的笑容,暖声哄他不哭。 易莜笙心头有千万愤慨,千万疑问,但是白香这个样子,她实在不忍心再问,这时医生到了,要给白香做全身检查,白香含着复杂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她知道,白香这是在赶自己走呢,那全身的伤痕,白香不希望她看到。 易莜笙眼中已经含满了泪花,对医生嘱咐了两句后就跑出了房间,内心汹涌澎湃到难以平复,扶在栏杆上喘着粗气,直到江封年上来,拍拍她的背:“一切都过去了,只要白香想,我会尽快安排她离开,至于齐镇远那个畜生,他的余生定会生不如死。” “过去?说得轻巧。”易莜笙突的笑了起来,江封年也知这两个字很难实现,但他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些了…… 一段沉默后,易莜笙忽而又想到其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封年看了看不远处的白香的卧房,“我们边走边说吧。” 易莜笙听完才了解到原来昨日齐镇远为了感谢江封年答应再次合作,请江封年到酒楼吃饭,白香也在,期间一个服务员倒酒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了白香的袖子上,白香擦拭的时候,无意间露出一条红痕,江封年何其眼尖与敏感,见此就觉得不对,回去就让人细查,今早就了解到原来齐镇远从很早开始就对白香家暴,好几次还差点儿伤到鸿儿,要不是白香拼命护着,鸿儿早就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得此,江封年就让报社的朋友发了不再和齐镇远的日报,打电话给易莜笙后率先带人赶往齐公馆,当时齐镇远正在吃饭,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在生白香的气,眼看着又要拳脚相加,江封年就赶到了。 “畜生!”易莜笙听得心火再起,不由握紧了拳头,再次恨不得去给齐镇远两拳! 江封年见她还算理智,继续说:“我已经问过齐镇远了,他说第一次打白香是前两月发现她和云寒出去玩了一晚上,后来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个还有藕断丝连,便时不时敲打一下。” 易莜笙皱紧了眉头,白香和云寒出去玩的那晚上?莫非是他们在小洋楼遇到,再一起回沪都玩的那一晚? 易莜笙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其中全是讽刺的味道,那晚白香和云寒本是想借此一疯,彻彻底底的和对方告个别,彻彻底底的和对方做回最初,可到了齐镇远这儿,却成了他们藕断丝连的证据,却成了齐镇远殴打白香的理由! 有那么一刹那,易莜笙好想冲过去对齐镇远解释一番那晚的情况,但后来一想,还有什么必要吗?难不成要他心生悔恨,再次对白香好? 不!这种随意怀疑自己的女人的男人,不配再和白香在一起! 正说着,医生下来了,遵照白香的嘱咐,并未像他们严明她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只说伤口都处理过了。 易莜笙再次冲上了楼,白香已经换上了长衣长袖,怀抱着鸿儿给他讲故事,那是多好地一幅画面啊,温情萦绕其间,然而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带着好看的笑容的母亲,经历过长达几月的非人折磨。 易莜笙站在门口踌躇不前,还是白香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叫她:“进来啊,你也好久没看到鸿儿了吧,过来抱抱他吧,我的手都酸了。” “嗯。”易莜笙赶忙过去接过鸿儿,一岁多的孩子天真无害,不知什么是劫难,不知什么是悲苦,有糖就有笑脸,她们都好羡慕。 白香看着看着鸿儿眼泪就在打转,易莜笙很想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但又怕触及到她,只说:“去我哪儿住阵子吧,我也想日日和我的干儿子相伴。” 白香知道她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头:“好。” 下人很快就把白香的衣物收拾好,抱着鸿儿下去的时候,正好路过齐镇远,面对这样一个曾爱得天昏地暗,又日日夜夜折磨过自己的男子,白香心里五味杂陈,眼圈越来越红,心中积有千万骂语,却说不出来一个字,最后只是取下了手中的戒指,毫不客气的扔在齐镇远身上,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你我从今以后,恩断义绝。” 齐镇远早已奄奄一息,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白香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含讥诮和厌恶。 他们之间,终是孽缘…… 回去的路上,白香抱着沉睡的鸿儿靠在易莜笙肩上,沉默半路后,白香突然道:“莜笙,你不要怪我瞒着你,齐镇远拿鸿儿威胁我,我不敢说,而且……而且我也没脸说,你也知道,我一向高傲惯了,决不希望别人看到我落魄不堪的样子。” 易莜笙拍着她的肩膀,“我都懂,我们之间,不用解释这些的。” 白香也是累极了,一回到小公寓就睡了过去,易莜笙让连珠给江封年上了杯咖啡,“今日的事,真的谢谢你了。” 江封年显得吊儿啷当的,看着她坏笑,“要谢怎么不拿出点儿诚意来?” 易莜笙想了想,“再请你吃顿饭?” 江封年转看了屋子一眼,那个把红烧肉做得极好的老妇人已经不再了,在这儿吃饭就没什么意思了,便道:“算了,先记着吧。” 易莜笙点点头,江封扬旋即又看到了茶几上的西文报纸,触目就是贺夫人那张照片,不禁道:“你还在研究这个?” “不可以吗?”易莜笙说着就去把报纸收一收,要是一会儿孔岚枉来看到了,会多想的。 江封年笑着小啜的两口咖啡,“可以是可以,但我可要提醒你,这个贺老太婆可是个厉害角色,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最好不要去招惹。” 贺夫人的名头这些日子她也了解了些,自然也知道江封年这些话一点儿也不夸张,“我心里有数。” 江封年也没再待多久,小会儿后就说要走,出门之前很潇洒的说:“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哥!” “知道了,弟弟。”易莜笙不由自主和他贫,惹来的就是被他狠狠的敲了下脑袋,他还嗔怪道:“没大没小的!” 恰在这时,楼梯口闪来一个身影,一套笔挺军装的孔岚枉正沉着张脸望着他们。 先注意到他的是易莜笙,她自认清白,完全没把刚才和江封年的打闹当成一回事儿,带着甜甜的笑容跑下台阶去挽着孔岚枉,“你回来啦?” 江封年回头见是孔岚枉,憋了憋嘴后说:“走了,走了!” 他虽然很识相,但孔岚枉看他的目光依旧不减犀利,他还没走远,就问易莜笙:“他怎么又来了?” 易莜笙听此就想了白香,带着孔岚枉进屋的时候就开始讲今日的事情,孔岚枉听完沉默了好一阵,第一句是:“我派人去把齐镇远解决了吧。” “不用,不用。”易莜笙赶忙阻止,“江封年说得对,齐镇远这种人渣,就该让他生不如死,给他个了断,都算便宜他了!” 孔岚枉微微皱起了眉头,“江封年说?你挺听他的嘛!” 易莜笙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儿,不禁一笑,“你是吃山西老成醋长大的吗?” 孔岚枉捏捏她的鼻梁,“反正就是不许你提他,知道了吗?” “不知道!”易莜笙故意笑道。 第九十七章 找来 “你再说一遍!”孔岚枉突然来了玩性,伸手到她胳肢窝下,想捞她痒痒,她笑着躲开后说道:“别闹了,白香和鸿儿还在睡觉呢,别打扰着他们了。” 孔岚枉这才住了手,去沙发上坐着,问她:“那他们可有什么打算?” 易莜笙摇了摇头,“白香现在一定很烦乱,怕是连自己都搞不清楚未来到底在何方。” 孔岚枉点燃一支烟,幽蓝的烟雾萦绕眼前,沉吟好久后道:“要不要挂个电话到宋家?” 宋世鸣定是关心白香的,但是易莜笙却犯起了难,“这种事,还是等白香自己做决定吧。” 孔岚枉点了点头,“也好。” 白香这一觉一睡就到了下午,不得不说她的自愈能力真的很强,起码在旁人面前,她还能做到有说有笑,仿若无事一般,一出来就吵着要吃饭。 易莜笙赶忙叫连珠去把饭菜热一热,鸿儿吃得最欢喜,一个劲儿喊:“娘,我要,我要!” 屋子里有孩子的欢笑声,气氛都活跃多了,但易莜笙和孔岚枉都注意到一个问题,鸿儿从来不吵着叫爹,大概是白香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苦笑着解释:“姓齐的多次差点儿打鸿儿,鸿儿对他畏惧不已,怕是完全不把他当爹了吧。” 易莜笙和孔岚枉都沉默了,是啊,谁说一岁多的孩子就什么都不懂,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分得清清楚楚,虽然无力还击,但最基本的脸色还是会表现出来的。 “只是可怜我的鸿儿,这么小就没了父亲。”白香突的又伤感了起来。 易莜笙从她空洞无神的眼神中看出来,她这又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昔日发现怀孕后,毅然决然的选择重回齐公馆,就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没曾想还是回到了原点。 “谁说鸿儿没爹了,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干儿子。”孔岚枉说着就去把鸿儿抱过来,“我会把他当亲儿子对待,教他开枪用兵,将来号令千军万马,干一番大事。” 这话说得不无热血澎湃,白香不禁一笑,还开起玩笑来:“好啊,鸿儿以后要是没有出息,我找你算账哦。” 如此恬静的日子日日过去,好似那天在齐公馆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一般,之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唯一留下的印记好像就只有白香身上的伤痕。 期间,江封年那边也传来消息,拜他所赐,齐家酒业彻底破产,还欠下一屁股烂账,齐镇远名下所有房地产全部变卖来抵债,他如今已经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白香听此什么话也没说,只见眼中迸发寒厉的光,隐隐闪烁的欣喜足以表明她对齐镇远此番遭遇是有多高兴! 正所谓罪有应得! 只是她们的平静都没持续多久,半个月后的某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扣门声突然传来,连珠去开,吓了大跳,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恶臭的男子连滚带爬的冲进来,抱着连珠肩膀使劲儿摇晃:“白香呢?白香呢?” 连珠已经吓傻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男子也似失去耐心,问都不问了,直接往里面冲,没走几步,正好和听到动静从卧房出来的易莜笙撞了个满怀。 “白香呢?”男子还是只有这么一个问题。 易莜笙惊得瞌睡都没了,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是齐镇远,便是多话没有,毫不客气地喊:“连珠,把他给我轰出去!” 连珠缓过神来去拽那人,可是男女之力的悬殊是不能忽视的,男子一抡胳膊,连珠就被甩开了。 易莜笙见此也不是办法,让连珠赶快打电话去找杨琴,而这个期间,白香被吵醒出来了。 “大清早的,你们在搞什么啊?”白香显然还没睡醒,一脸倦容的走出来。 齐镇远终于看到要找的人了,兴奋得快速过去把她抱住,哭喊道:“白香,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跟我回家吧。” 白香听声音才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邋遢男子是齐镇远,顿时心生厌恶,卖力把他推开,“你还有脸来求我?你给我滚!给我滚!” 面对如此决绝的白香,齐镇远还是不死心,强抱不成,索性跪在了地上,“我真的知错了,你就再给我次机会,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怀疑你,再也不打你,我们带着鸿儿好好过日子!” “不可能!”白香猛的踹了他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齐镇远我告诉你,以前我委曲求全,不过是为了鸿儿,现在鸿儿已经和我一起出来了,你再也不能拿他来威胁我了,你识相的就给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要不然当心你的狗命!” 齐镇远听到最后明显一惊,就凭白香和易莜笙的关系,敢为她取他一条命的人太多了,其中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但他不甘心,好不容易找来这里,岂能就这样空手而归! 他又打起了鸿儿的主意,开始大喊:“鸿儿,爹来了,你跟爹回家好不好!” 白香见他如此不要脸的行径都被气炸了,抄起板凳就要给他砸下去,可是鸿儿的哭声在这时传了出来,易莜笙赶忙接过她的凳子,说:“你快进去看看鸿儿吧,这里交给我。” 白香这才忙不迭的跑进屋,可是齐镇远哪里肯让她就这样走了,爬起来也想追上去,易莜笙赶忙去拦住他,连珠也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才勉强控制住齐镇远。 万幸没一会儿杨琴就赶过来了,她这个练家子,三下两下就把齐镇远收拾走了,但是易莜笙却因此身心疲惫,满腹都是不好的预感,齐镇远已经找上门来了,难不齐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倒是有心有力应付,但是白香呢?每一次和齐镇远见面,都是一次伤害吧,不断的被提醒自己曾受过怎样的炼狱,可不心倦难耐? 易莜笙走进房间看见鸿儿又被白香哄睡着了,白香眼神询问她齐镇远是不是走了,她点了点,白香明显松了一口气,和她一起去往露台。 白香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烟,居然就那样点着一根抽了起来,易莜笙未说什么,就那样静静的陪着。 白香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眉头成川不停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小半个小时以后,杨琴前来报备:“已经将齐镇远赶出城了,为了防止他再来惊扰,这里会派些守卫来。” 易莜笙点了点头,白香还是面无表情,好会儿后凄苦的笑了起来:“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遭了什么孽,老天爷才让我遇到齐镇远这个王八蛋,当年我也是太傻了,居然相信他是真心爱我,就那么义无反顾的做了扑火的飞蛾,他现在说得好听,来接我回去好好过日子,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呢,只有我还肯跟他,宋家,江家才会放他一条生路,说不定还能过上以前的好日子,我可没那么傻,会让一个那样伤害过我的人好过!” 易莜笙心疼的揽过她的肩膀,“别想这些了,世间福祸相依,你这些苦不会白经历的,你的好日子一定还在后头呢。” 白香勉强笑笑,“是啊,我还有鸿儿,孔岚枉可保证了,鸿儿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易莜笙也跟着笑,其实她很想说你还有云寒,他还在等你,但话到嘴边就说出来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白香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云寒。 谁不想在挚爱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谁不想在曾经眼里留下最美的模样,白香那般骄傲,定不会让云寒看到如此伤痕累累的自己。 晚上孔岚枉来了解到今早的情况,惊吓不浅,快速就道:“我给你们换个地方吧。” 易莜笙看了看白香,不想让她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好友,便摇头说:“不必了,多派些守卫就可以了。” 说罢还朝孔岚枉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必再说了,孔岚枉才闭了嘴。 白香没在客厅多待,很快就说回房间睡觉了,易莜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对孔岚枉道:“现在还早,我们下楼转转吧。” 九月的天气往往是最宜人的,秋高气爽,风温适宜,挽手走于路灯下,双影忽交忽离,还是孔岚枉先打破沉静:“云寒打了场漂亮仗,下个月是云伯伯的寿辰,他应该会回来一趟,今日和打电话的时候,问了下白香的情况,我都没敢告诉他。” 易莜笙望着前方被风卷起打转的落叶,叹了口气,“我也不敢在白香面前提云寒,你说他们俩这一路怎么就走得这么难呢?” “情深缘浅,有缘无分,错在相遇的时间。”说这话的时候,孔岚枉也含了无尽悲苦,云寒可是他最好的兄弟。 易莜笙苦着脸张脸,“真不知道下个月,他们又该怎样相处。” 他们都知道齐镇远的事瞒不了多久的,只要云寒一回来,就会知道一切,到时候他一定会去找白香,而白香…… 孔岚枉握紧了她的手,“到时候再说吧,也总是要面对的。” “也只能这样了。” 当时他们不知道,这时候的担心不过都是多余,一个多月以后分白香早就不在沪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