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第1章 你现在已经不是我老公了 入秋之后的第一场雨,把夏末那点倔强的闷气跟燥热一下子冲了个干净,楼下金黄的银杏树叶落了一地,碾碎在了泥里。 陈宇川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踩过水坑晃晃悠悠走到楼下屋檐下,扶着大门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刚刚代驾的身影了。 他甩了甩又麻又胀的手,冲着小区出口方向大声咒骂了一声:“妈的,敢他妈占老子便宜,裆他妈给你踢碎。” 陈宇川骂完又嘟囔了几声,仰头往上看着黑漆漆的台阶,冷风往他身上一吹他咳嗽了两声。 刚刚他那么大声骂人楼梯间声控灯都没亮,一咳嗽灯亮了,声控灯先是呲呲啦啦、一闪一灭的闹了两下,之后才算是彻底稳当的亮了。 昏暗潮湿的光线照下来,台阶上都是水渍。 陈宇川往前走了两步,扶着楼梯栏杆,又晃晃悠悠往上走。 上了五楼到了自家门口,陈宇川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 虽然他今天喝的有点多了,但还没到失忆的地步,他这些年一直都有出门前跟回家后检查门锁的习惯,所以还是能清楚的记得,早上他锁门的时候用钥匙转了两圈。 喝过酒之后陈宇川的反应有点迟钝了,换作以前,他一定会以为家里进了贼,但现在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反应是路阳出差回来了。 这个可能性出现的一瞬间让他有点惊喜,眼角都弯了,他已经一周没见到路阳了。 有点想了,不是有点,是特想。 但那点迟钝消散之后,路阳回来了的欣喜跟愉悦猛地下沉坠落,落寞又一点点上升。 陈宇川开门的时候还嗤笑了自己一声,进门之后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扫了一圈,家里的灯全亮着。 他刚刚猜的没错,果然是路阳。 路阳站在卧室门口,左边的肩膀斜倚靠在门框上,两条又直又长的腿往前伸着。 一周没见,陈宇川还是很容易就能发现路阳的变化,路阳瘦了一点,头发长了一点,眼底有点青黑。 路阳最近两年越来越忙,这次去a市出差前已经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一个星期前从这个家里离开时还在跟助理打电话确认行程。 想来这一周应该是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眼里还带着一点焦躁。 但路阳毕竟是路阳,无论什么时候,那点异样一点都不影响什么,他现在依旧是体面斯文的模样。 路阳站在那里,脸上表情淡淡的,眼皮微微垂着,身上是笔挺又质感十足的黑色西装,领带还一丝不苟地系在脖子上。 楼下有几个地方正在修路,有很多水坑,但路阳的裤脚还是干干净净的。 陈宇川看了一会儿移开眼,视线瞥到路阳脚边敞开的行李箱上,里面已经整理好了不少东西,全都是路阳自己的东西,那些东西原本放在卧室的衣柜里跟抽屉里。 他这才想起,路阳应该是回来拿东西的,三天前给他发过微信。 陈宇川反手关了门,没再看路阳,低头脱掉了脚上的鞋。 跟路阳相比,陈宇川显得狼狈很多。 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雨还在下,但他已经懒得再上来拿伞了,刚刚从停车位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淋了雨,还打了代驾。 现在衬衫衣领皱皱巴巴的,发梢贴着额前的皮肤,还在往下滴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肩膀跟后背也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布料贴着皮肤,黏糊糊的让他感觉很难受。 他衬衫两只袖口挽了几道,露出一小截儿在灯光下显得有点凉的皮肤,裤脚上跟脚踝上都是泥点子,皮鞋上也是。 陈宇川手背还疼着,骨节处是一小片擦伤。 那是他刚刚跟代驾打架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旁边粗糙的树皮上。 路阳站在房间门口就闻到陈宇川身上非常重的酒精味,还有手背上那片扎眼的红肿,从湿透的衬衫下隐约看出他小腹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眸底一暗,抿着唇沉声问:“这么晚回来?在外面喝酒了?” 陈宇川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没搭腔,一手扶墙,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手指没有平时灵活了,还剩最后两颗纽扣的时候他实在不耐烦了,手指一用力,直接把衬衫撕开了,纽扣崩落在地板上弹了几下,滚到玄关柜底静悄悄的躺好。 陈宇川脱掉衬衫之后抬手一甩,衬衫落在地毯上,他边脱边赤着脚往浴室门口走…… 陈宇川脱完就那么站在路阳眼前,吹着口哨往前走,进浴室之前勾着唇角斜了一眼路阳。 路阳看了一路,瞳孔里的灰调越来越浓,站在卧室门口没动,浴室门关上了之后盯着磨砂玻璃后的模糊身影。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的时候陈宇川冷得一个哆嗦,倒抽了一口气,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用凉水洗了洗头,边洗还边骂:“操,刚到十月就这么冷了,冬天还过不过了……” 哗啦啦的水流声夹杂着低骂声隔着玻璃门传出来,路阳听到了陈宇川闷闷地声音,水流声太大他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 但他毕竟跟陈宇川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光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浴室里的热水器三天前坏了,有时候热有时候不热,陈宇川昨天晚上才下单买了个新的,送货的今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不在家,明天是周末,陈宇川约了送货的明天上午再送过来。 冷水在头顶浇了很长时间才一点点变热,陈宇川闭着眼,仰头让热水冲了冲脸,舒服的呼了口气,又举起手冲了冲手背上沾上的树皮碎屑。 手背被水一淋,有点疼又有点痒,陈宇川把水流开到最大,洗干净手之后又冲了半小时热水才关了花洒。 陈宇川从架子上扯了条毛巾随便擦了两下,也不知道是扯的他自己的还是路阳的。 擦完身上的水,他又叉着腰走到浴室镜子前,镜子上都是水雾,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捧水往浴室镜子上一泼,水气没了之后他望着镜子里双眼通红的自己,愣了半天之后才拿起台面上的牙刷。 浴室里的东西还是双人份的,情侣牙杯里面插着牙刷跟牙膏,但里面的牙膏已经瘪了,陈宇川挤了半天才挤出一点牙膏刷了牙。 平时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是路阳准备,陈宇川从来没操过心,之前牙膏一没,路阳就会换好,现在突然觉得挺不自在的。 刷完牙之后陈宇川两手撑在水池边,有点头晕,他挺长时间没喝过酒了,今天赶了三个场,中午一场,晚上两场。 虽然他酒量一直还算不错,但之前路阳看得严,禁烟禁酒了好几年,他之前也听话的好几年没碰,现在的确有点放纵过了头。 晚上回来的时候叫的代驾,陈宇川坐在后排车座上,一阵阵反胃,下车之后趴在垃圾桶上吐了。 代驾是个男的,陈宇川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记住,那男的下车之后给他递了瓶水,在他后背上拍了拍,还问他要不要送他上楼。 陈宇川特意拧了拧瓶盖,确定瓶盖没事先打开之后才仰头喝了几口漱了漱嘴,缓了一会儿之后含含糊糊说了声“不用”。 但他话音还没落,就感觉后背上的手拍着拍着越来越往下,最后在他后背上摸了一把。 陈宇川心里本来就闷着火,一转头把矿泉水兜头淋那代驾男一脸,抡起拳头就往他肚子上砸了几拳,最后抬脚还往他裆上踢了一脚。 陈宇川跟着路阳练了好几年拳击跟散打了,都能跟专业的比划几下了,对付一个看起来弱鸡一样的男人绰绰有余。 而且他那两下都没收着力道,听到代驾男鬼哭狼嚎之后才停了手,让人赶紧滚了。 “操了,叫个代驾还能让人占了个便宜。”陈宇川对着镜子又骂了一句—— 陈宇川一个澡洗的时间有点长,浴室很小,满浴室的水汽闷得他又有点想吐,转头趴马桶上干呕了两下,最后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再想刷牙的时候牙膏怎么也挤不出来了,他把空掉的牙膏扔进了马桶旁边的垃圾桶里,隔着浴室门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路阳,牙膏用完了,还有牙膏吗?” 过了一会儿,陈宇川才听到路阳回答他:“在旁边柜子里,最上面的格子上。” 陈宇川打开旁边的柜子,果然看到了牙膏。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柜子就在旁边,陈宇川第一反应还是喊路阳。 以前就是,路阳几点了,路阳我手机呢,路阳我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啊,路阳今天什么天气,路阳我没带伞…… 路阳路阳路阳…… 陈宇川挂在嘴边最多的就是路阳。 陈宇川心里默声叫了几遍路阳的名字,又刷了一遍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路阳还没走。 这回路阳坐在沙发上,后背微微靠着沙发背,沙发旁边立着他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 陈宇川腰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走到沙发边,直接贴着路阳坐在他身旁,二郎腿一翘,问:“东西收拾完了?没落什么吧?” 陈宇川腿翘着,浴巾下摆遮在他大腿上。 路阳余光看了看他腰上的浴巾,半眯起眼看着陈宇川,眼神有点冷,“抽烟,喝酒,夜不归宿,你这几天生活过得挺好啊。” 陈宇川一挑眉,“抽烟喝酒有,夜不归宿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群说的。”路阳说。 陈宇川“靠”了一声,“凌群就爱给你打小报告,下次不跟他玩儿了。” 路阳没说话,后背又往后一仰,下巴一点点抬着,还是直直地看他。 陈宇川对这样的路阳没什么太多的抵抗力,每次他看到这个表情的路阳,特想把他领带撕下来,再扯坏他的衬衫。 陈宇川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用毛巾随意的擦了两下头发,手一抬一甩,毛巾打着璇儿落在了地板上。 他腿一抬,直接翻身压倒了路阳,把他推倒在了沙发上,一条腿站在沙发边,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坐在了路阳腰上。 他腰上的浴巾开了一点但没散,还搭在腰前。 路阳没想到陈宇川会突然压上来,头一沉摔在了沙发上,过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抬手一把掰住了陈宇川下巴,语气有点凶狠,“陈宇川,你发什么疯?” 陈宇川一把拍开掐着他下巴的手,勾着唇角,居高临下看着路阳说:“没发疯,我现在不想干别的……” 陈宇川说完,伸出舌头从唇角舔了一遍自己的下唇,看着路阳笑出了几颗白牙。 虽然他今年都三十四了,但只要冲着路阳那么一笑,永远都是那副乖乖巧巧,纯情到特人畜无害的样儿。 不过这都是假象,陈宇川两只手扯开路阳的西装外套,揪着他的领带往下,一直到他侧腰才停。 他跟路阳十六年了,自然知道怎么快速挑起路阳的情绪,他手指隔着衬衫,在路阳侧腰不上不下的轻轻刮了几下。 果然,陈宇川看见路阳睫毛猛地颤了颤,陈宇川再清楚不过,那是路阳有了反应的反应。 再看路阳,他的手臂肌肉瞬间紧绷起来,眼底是肉眼可见的火苗在乱窜。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路阳问。 陈宇川感觉到路阳的身体变化,知道差不多了,又麻利儿从路阳腰上下来,扯着要掉的浴巾重新围好,还有闲心弯腰给路阳重新弄了弄被他揪歪的领带。 他收回手的时候甩了甩还带着水珠的头发,水珠甩在路阳的脸上。 陈宇川咧嘴一笑,语调慵懒:“得……喝了点酒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我老公了,没名没言的,什么都不能干了,路总,起来吧?” 【久陆】 川儿是受 这篇不会太长,宝子们求个收藏呀~感谢感谢~ 第2章 你现在管不着我了 陈宇川刚刚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欠,非要撩路阳,撩到半路收了手。 他跟路阳现在已经离了,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路阳躺在沙发上,脖子一侧的青筋动了动,很重地呼了口气,之后才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双腿岔开了一点,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 他的衬衫衣领已经被陈宇川弄皱了,领带也松开了一点,歪歪扭扭的,几根发丝凌乱的搭在额前,配上他眼底的那点青黑色,看起来少了不少体面。 路阳眼里原来的欲.火变成了纯粹的火,缓了一会儿才抬手重新理了理衬衫衣领跟领带,系好西装纽扣之后手指交叉,胳膊肘又压在了膝盖上,仰头直勾勾地盯着陈宇川,像是要把他的脸看穿个洞才肯罢休。 陈宇川知道路阳这个表情就是有点生气了,但他自己爽了,心里还在说自己—— 陈宇川,你可真他妈的又坏又欠了。 他在心里吐槽完自己之后又冲路阳笑了一下,说:“路阳,你可别这样看我,你这么看我,我以为你还有别的想法,现在我们婚都离了,你现在的身份,我今儿就是脱光,站在你眼前自己用手撸,你也只能在旁边看,不能碰。” 他说完,仰头看了看墙上挂的表,又说:“你的东西收拾完了吗?完了就走吧,都一点了,太晚了我就不留你了。” 路阳从沙发上站起来,长腿一迈,直接站在了沙发边,左手握住行李箱拉杆。 但他没着急走,在原地站了两秒钟,视线在房子里扫了一圈,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开口:“后天我会让助理把胖胖送过来,胖胖疫苗卡在卧室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下周该去做驱虫了,还有,我今天进门的时候闻到了煤气味,在家不做饭的话就别开火了,忘关燃气灶不太安全……” 路阳还在说,陈宇川视线钉在路阳拉着行李箱的左手无名指上。 路阳的手指很长,中间的骨节不算明显,比他的手要大半个指节,手心永远都是温温热热的,就算是冬天也很暖,握着他手的时候会很有安全感。 陈宇川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眼睛一直看着他无名指,原本路阳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 是他们的婚戒,一对银色的素面戒指。 现在路阳无名指上的戒指已经没了,指节末端留下了一圈常年戴戒指之后留下来的白痕,那圈儿白痕很明显,现在看起来像是刻上去的白色,突然有点刺眼。 陈宇川拧起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此刻他手指上还戴着的戒指突然显得有些滑稽,灯光下泛起的光点比路阳手指上的白色还刺眼。 陈宇川默默地把手往身后背了背,左手放在右手上,右手捏住戒指,想要脱掉戒指。 陈宇川自打十二年前戴上这枚婚戒开始,从来没摘下来过,现在戒指像是长在他手上了一样,怎么摘也摘不下来。 他最后一咬牙,终于还是摘了戒指,手背跟手指上都被撸成了红色。 路阳又说了点别的,但他后面说了什么,陈宇川已经没听进去了。 等到路阳不说了,陈宇川鼻子里轻嗤一声,笑路阳,更是在笑自己。 陈宇川手里握着戒指,往旁边走了两步,弯腰捡起他进门之后脱在地上的裤子,从裤子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摁了打火机点着了烟,眯着眼用力吸了一口,苦涩辛辣的尼古丁钻过喉咙,最后又到了鼻根,烟味儿顶得他额角疼。 他想,也有可能是喝酒喝的。 陈宇川抽着烟,后背倚靠在身后的沙发边,一只脚抬起搭在沙发上,单脚站立,右手还是握成拳头状,更用力的攥紧了戒指,生怕露出来一点让路阳笑话。 婚都离了,已经没必要再戴戒指了,他想,路阳估计早就摘了,他自己倒还戴着,显得他好像心里还有点啥一样。 虽然陈宇川之前心里的确有点啥,但他现在不愿意承认。 路阳没再说话,盯着抽烟的陈宇川看了几秒钟,顿了顿之后又说了点生活琐事。 阳台上的花多长时间浇一次水,家里的常备药箱跟雨伞的位置,入冬之后的衣服放在次卧…… 陈宇川一边抽烟,一边听路阳一条条说着生活小事,最后鼻子里冷哼一声,单边唇角向上一挑。 他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是被烟熏过之后的沙哑,“路阳,我们都已经离婚了,就别在这跟我扮好前夫了,没必要。” 陈宇川说完,又夹着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烟头上正燃着的红光用力闪了闪,过了两秒钟,他往外吐出一口烟圈,正对着路阳的方向吹了一口。 真他妈的又欠大发了,陈宇川又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 但他看着缭绕的烟雾后路阳变黑的脸,他爽了。 陈宇川憋了一个星期的火,他得找个由头撒一撒,不撒他觉都睡不好,这一个星期他就没睡好了。 “我刚说了,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个眼神,我不喜欢。” 路阳很讨厌陈宇川抽烟,隔着烟雾,两人的模样在彼此眼里都有点模糊。 他说:“你不用跟我这么火,我们也算是和平分手。” “那你啰嗦什么呢,赶紧走啊,”陈宇川又往路阳脸上喷了口烟说,“没落东西就赶紧走,要不然我还有更火的。” 路阳握着拉杆箱的手指一紧,站在原地没动,冷声道:“把烟掐了。” “我要是不掐呢?”陈宇川往前挺了挺腰,勾着唇角说,“你现在的身份管不着我,我今天晚上就算是把房子抽炸了,你也管不着。” 第3章 和平又有什么用呢 路阳知道陈宇川喝多了,话也气人。 陈宇川真想气人的时候能把人气死,能活活把人气死。 “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路阳喘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一些。 陈宇川哼了一声,拇指在烟蒂上一敲,燃尽的灰色烟灰飘着往下落,最后他低低笑了两声,声音在烟雾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点不悦。 “路阳,离婚了就是离婚了,离了我们就是陌生人,以后我们没有关系了,以前我们是法律上最亲密的人,现在不是,这些屁话也就别在我面前说,别跟我来‘分手之后我们还能继续做好朋友’那套,床都上了十六年了,再做朋友?可能吗?你觉得可能吗?” 陈宇川说完,手指夹着烟又送进嘴里,用牙尖使劲儿咬了咬,舌尖被浸得开始发苦,他又把烟头吐了出来。 陈宇川捏着被他咬碎的烟蒂,把还带着红光的烟头,狠狠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原本干净的蓝色烟灰缸里带上灰烬的味道。 陈宇川又点了根烟,路阳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了两步,轮子跟地板摩擦发出闷闷地“隆隆”声。 他的肩膀擦过陈宇川身侧时,一把夺过了陈宇川手指上刚点着的烟,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路阳说:“婚虽然是离了,也没必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毕竟你也不小了。” 陈宇川感觉手指一空,回吼了一句:“我知道我他妈的老了,你他妈还比我大四岁呢?怎么?你比我年轻?我都没说你呢,你先说上我了?” 路阳被陈宇川气得差点捏碎行李箱的拉杆,这么多年他吵架就没赢过陈宇川,嘴皮子从一开始就没陈宇川利索。 陈宇川不一样,甜话骚话,好话赖话,不管什么话,随口就来,怎么说全凭他那一张嘴。 路阳深吸一口气,舌头在口腔里顶着腮帮子转了一圈,粗喘了两口气,压着声音道:“小川,以后脾气收敛一点。” 陈宇川原本没想炸,但他听着路阳这句,还是炸了。 他抬手一把揪住路阳的衬衫衣领,拳头抵住路阳的脖子,眼睛都红了,“路阳,你现在什么意思?我脾气一直就这样,你跟我在一块儿十六年,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现在分开了,你来教育我?” 路阳感觉喉咙一痛,下颚线紧绷着,他抬手包住陈宇川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给掰开。 陈宇川手指被路阳掰开之后,一个银色的光圈从他手心里滑落,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在了木色地板上。 是他刚刚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戒指,陈宇川都不知道刚刚攥着戒指是怎么张开手揪住路阳衣领的。 他回想了一下,戒指在手心里被握得太紧了,指环又套上了他的无名指尖,就那样给勾住了。 在突然静谧的空气里,只剩掉下来的戒指发出几声高高低低的“叮叮”声。 陈宇川的视线顺着那点声响移动,戒指停在沙发边,旁边还沾着一点烟灰。 他站在原地呆愣了半天,最后搓了搓脸,眼神一点点变冷,那枚小小的戒指,把他刚刚的气势一点点扎破了。 他现在就像个瘪了的气球一样,路阳眸底动了动,一直看着陈宇川。 陈宇川有气无力的说:“路阳,真的,你真的别用这副模样跟表情看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现在还爱我呢。” 他现在就像个笑话,陈宇川苦笑一声:“我不是不知道,你心里一直还有那个叶光赫吧,之前咱俩不是没闹过别扭,也不是没闹过分手,怎么叶光赫刚一回国,你就这么着急着想甩开我啊?” 他顿了顿,又说:“之前的十六年,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爱过我啊?” 陈宇川今晚上的确是喝多了,如果是清醒状态下,他不会这么说话,他可以作,可以炸,但绝对不会问出路阳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爱过我的话。 他怪酒精怪刚刚掉落在地被路阳发现的戒指,也怪自己。 他自己说完先后悔了。 果然,刚刚他揪路阳衣领路阳都没生气,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清晰地看到路阳眼底开始席卷风暴,是恨不得想把他卷进风暴中心掐死的冲动。 陈宇川知道,风暴来由不是因为他听到了叶光赫的名字,是因为他最后那句话。 且先不说那个叶光赫,路阳以前到底爱不爱他,陈宇川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不过。 路阳爱他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 按照以前,陈宇川说错了话惹路阳生气,他肯定下一秒就开始撒泼耍赖,抱着拖着路阳,叫老公,叫哥哥,总之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能把人哄好,不会让路阳把气带到第二天。 而这十六年的习惯跟肌肉记忆,还是让陈宇川下意识张了张嘴,动了动胳膊。 不过他最后只是咽了口口水,之后身体后仰,身体像是空了大半,双手撑在沙发上。 只是看着路阳。 路阳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陈宇川面前停了,半垂着眼皮回看他。 陈宇川一米八,路阳要比他还高小半个头,肩膀比他也宽,体型上的差距跟他眼底的风暴带来的压迫感让陈宇川心底咯噔一下。 路阳什么都没说,看了陈宇川几秒,等到眼里的风暴一点点平息之后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领带绕着行李箱拉杆跟他的左手缠了几圈,转身走了。 路阳拎着行李箱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冷得陈宇川浑身一抖。 吐过之后的嗓子被风一吹又疼又痒,陈宇川扶着沙发,弯着腰咳嗽半天,咳得眼里都开始冒金星了,眼尾都红了。 陈宇川在沙发上坐下时才看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一瓶碘酒棉球。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擦伤,抬手又揉了一把眼睛,本来想一把甩开桌上的碘酒瓶,最后在手指碰到红色瓶子的时候收了力度,改成用手握住了碘酒瓶。 原本的和平离婚,现在好像突然变得不那么和平了。 但是和平又有什么用呢?离婚了就是离婚了,他妈的和不和平又有什么用呢? 第4章 这不是贱是什么,难不成是爱吗? 陈宇川打开瓶子,用夹子夹了一个碘酒棉球给自己手背消了毒,盖好盖子的时候想收进药箱里,他记得家里有一个蓝色的药箱。 可是他想了半天路阳刚刚跟他说的常用药箱的位置也没想起来,他也懒得动弹再翻箱倒柜的去找,直接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把碘酒瓶扔进了茶几的抽屉里。 他又从地上捡起了刚刚掉在地上的戒指,跟消毒棉球一起放进了抽屉里。 一直光着膀子有点冷,陈宇川起身回了卧室,想找件衣服。 可他打开衣柜的时候看到衣柜里的衣服已经空了一半,空的是路阳的那一半衣柜。 他们离婚已经一个星期了,现在陈宇川看着空荡荡的衣柜,才后知后觉到,他跟路阳是真的离婚了。 陈宇川“砰”的一声又把衣柜门关上了,转过身后背靠在衣柜门上站了半天,没穿衣服的后背被衣柜冰得一阵阵发凉。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点子打了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响,但声音已经很小了。 陈宇川突然想起了之前跟路阳说过的话,他说,路阳,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你赶都赶不走。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没跟之前说的一样,他没赖着路阳。 那个他想一辈子在一起生活的人,刚刚拎着行李箱开门走的时候差点把门震碎。 陈宇川又靠着柜门放空了一会儿,抬头时突然瞥到床头柜旁边的椅子上还搭着路阳的一件大衣。 “操,收拾东西也不收拾完。”陈宇川对着大衣骂了一声,骂完之后自己走到椅子边,拿起来穿上了。 陈宇川裹紧了大衣,嘀咕了一句:“太厚了,晚上抱着睡没有衬衫舒服。” 昨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是抱着路阳衬衫睡的。 陈宇川知道,他如果现在跟他那些朋友说,他现在有了睡眠问题,可能他们都不会相信,还会嘲讽他一句,就他这么大喇喇的性格,居然还会有睡眠问题。 他以前没有睡眠问题,属于后脑勺一沾枕头,不过三秒就能睡着的人,睡眠质量好得不得了,有时候路阳正跟他说话呢,他就已经睡着了。 他的睡眠问题是从半年前开始的,一开始是偶尔失眠,后来严重的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路阳这半年经常出差,没发现他的睡眠问题。 而神奇的是,只要路阳一回来,陈宇川只要抱着他,还是会睡得很好。 路阳不在的时候,陈宇川就抱着他衣服睡,路阳衣服上有他自己的味道,是别人都闻不到,只有他能闻到的味道。 陈宇川没跟路阳说过这个问题,去医生那开了安眠药,跟路阳说是维生素。 陈宇川披着外套走到窗边打开窗,本来想抽根烟,结果往下一看,一眼就看到了楼下停着路阳的车。 刚刚是代驾开车,陈宇川喝醉了一直没注意外面,原来路阳的车就停在楼下,现在倒是一眼就看见了。 陈宇川把这一眼就看到了路阳的车归结于他眼睛好,他就念完了九年义务教育,没读几年书,所以一直也没近视过。 现在也才三十来岁,也还没到远视的岁数,视力是相当地好。 外面雨已经小了不少,现在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混着风吹在脸上,陈宇川觉得脸颊还是被雨打得有点疼。 细小的雨点又顺着陈宇川脖子往里落,他抬手又裹了裹外套。 陈宇川缩了缩脖子,小腿猛地一抽痛,他不是自己疼的,是想到了路阳的腿。 路阳小腿之前受过伤,一到下雨天就疼,以前路阳腿一疼,他就会帮他按摩一下,或者用热毛巾给他敷一敷。 陈宇川觉得自己刚刚太欠的,现在又觉得自己太贱的,贱兮兮地开始心疼路阳腿。 但他转念又想,路阳不也贱兮兮地给他找了消毒棉球吗。 他们半斤对八两。 如果这不是贱是什么?难不成是爱吗? 是爱的话为什么还能离婚? 如果不爱那是什么? 陈宇川想不通,挠了挠头,最后他把这归结为习惯。 路阳的车灯一直亮着,雨夜里照出一小片光亮。 陈宇川不知道路阳在等什么,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把车开走。 陈宇川一直等到看不到路阳车之后才关了窗,拉好窗帘,吃了一粒安眠药之后穿着路阳衣服直接上了床—— 婚是一个礼拜前离的,路阳原本说自己净身出户,公司分陈宇川一半。 但陈宇川什么都没要,房子是他买的,路阳搬了出去,他只要了胖胖,准确地说是要了一半的胖胖。 胖胖是他俩几年前收养的一条流浪小土狗,他是胖胖爸,路阳是胖胖妈。 当初他们为了胖胖叫谁爸妈的问题还打了一架,是陈宇川先动的手,最后他骑在了路阳身上。 理所当然的,他赢了,所以他是胖胖爸,路阳是胖胖妈。 离婚的时候说好的,胖胖他们俩一人轮流照顾一周。 想到胖胖,陈宇川想,好像他跟路阳还真的没法断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有个毛孩子的牵绊。 而他跟路阳,四年恋爱,十二年婚姻,一个礼拜前的上午就结束了。 十六年,那个从十八岁就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以后再也没关系了。 十六年,那不是十六个月,十六天,十六个小时…… 说起来特别特别长,想起来也特别长,如果换成电影放映,能放十六年。 陈宇川算了算,今年他三十四,放完十六年的电影他五十,太可怕了,那时候他半截儿都入土了。 但无论你那十六年到底多长多沉多厚,那些都不重要,结束的时候就那么简单,就一秒,就那么一秒就断了,什么都没有了。 离婚原因说来简单,因为两串花椒儿,但其实好像是他们积累了太久之后的一次爆发。 原因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路阳连续加了一个礼拜的班,那天也说不回来吃晚饭了。 陈宇川那天不太舒服,下班开车回家路过他跟路阳经常去的一家餐厅时,想进去打包一份猪肚汤回去。 结果他在大厅里看到了路阳跟叶光赫坐在一起吃饭,而在那半小时之前,路阳给他打电话说的是他今晚跟客户一起吃饭。 陈宇川站在前台那看了半天,却难得的压下了自己的脾气,看着吃饭的俩人有说有笑,没冲动到直接去找路阳。 因为他知道,他只要走过去了,按照他的脾气,过后非得跟路阳干一架才能消停。 他已经很久没跟路阳干架了,连吵架都很少了,不是因为他们没了矛盾,而是有了矛盾,好像都不会像以前一样,必须得当时去解决了。 餐厅的事儿陈宇川憋了一个礼拜,观察了路阳一个礼拜,但路阳一直很正常,每天早上醒的时候在他头上亲了一下,晚上睡觉还是抱着他。 这让事后想算账的陈宇川一直没找到发泄的出口,直到路阳做了一道水煮鱼之后彻底爆发。 因为路阳在水煮鱼里放了两串儿青粒花椒。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陈宇川不吃花椒,路阳做菜从来没放过花椒。 那天陈宇川对着一盘花椒鱼说了半个小时,从花椒串儿扯到一个月前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路阳因为公司项目没回来,陈宇川等了他一个晚上,他都没回来。 结婚纪念日往前,陈宇川又扯到半年前的意外,三年前他们闹的一场分手,十年前……十五年前……十六年前…… 压箱底儿的芝麻谷子都扯出来了。 陈宇川其实不是个爱翻旧账的人,他不是那种会揪着过去那点屁事儿不放的人,事儿当时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提只会伤感情,这个道理他明白。 那天他其实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前面说那些屁话都是为了铺垫情绪。 从十六年前打住,话题自然而然地过度到叶光赫身上。 他太想知道路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也想知道他跟叶光赫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叶光赫那个男人的名字,是陈宇川一年多前从凌群嘴里听说的。 凌群是路阳发小,他们一直是同学,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 凌群那天不开心,拉着他去喝酒,喝多了之后开始追忆小时候的往事,扯着陈宇川说了很多自己高中时候的事儿,因为凌群的初恋就是高二谈的。 后来凌群大着舌头说完自己那段自以为感天动地的初恋故事之后,一抹眼泪,话题扯到了路阳身上。 凌群说了一个名字,叫叶光赫,叶光赫是后来转学去的插班生,跟路阳是同桌,他说叶光赫跟路阳关系很好,两人经常同进同出,一起打球,一起放学,一起吃饭。 凌群说他们那时候应该是好过,后来叶光赫出国,俩人没了联系。 后来凌群还给陈宇川看过一次叶广赫的照片,看起来清秀又斯文。 陈宇川当时心里别扭了一会儿,但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几秒钟就过了。 高中那个十六七岁狗屁不懂的年纪,那点事儿算个屁。 陈宇川忘了一点,他跟路阳在一起的时候也才十八。 而且,路阳那年把他拐带到床上的时候,他俩都是第一次。 就算叶光赫真跟路阳谈过,俩人顶多就是拉个手亲个嘴儿的地步。 既然路阳从来没跟他提过叶光赫,他自己更没必要现在又扯出来给彼此添堵。 但那天餐厅见过他们之后,陈宇川就不那么想了。 妈的,如果凌群说的是真的,那叶光赫不就是路阳白月光吗,还是半路断掉的白月光,他们关系还没到最后呢,那叶光赫那个白月光,可不就更白了吗? 陈宇川也听过不少情侣狗血的感情分裂,那可都是因为白月光突然的出现啊。 白月光的力量不容小觑。 在陈宇川眼里,白月光白月光,就应该按照其他人说的那样,白月光就该在天上好好挂着发光不行吗?你下了地还叫个屁的白月光啊? 离得远了是白月光,离得近了还能白得起来吗? 那次餐厅之后,陈宇川还是有了危机感,他觉得在他跟路阳之间不能出这种问题,路阳是他的。 原本凌群的话在他心里扎了一个小刺儿,餐厅之后小刺很快长成大刺。 陈宇川对待感情,对待路阳,占有欲很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可以不提,但是现在,谁都不能半路掺一脚进来。 第5章 我就在你旁边跟着 那天陈宇川在说完花椒之后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情绪都铺垫好了,本来想坐在椅子上歇一会儿,喘口气再说,但最后叶光赫的话题没能开始。 路阳后背挺得很直,坐在他对面,等他坐下之后冷冷看着他,开口问:“小川儿,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对我意见特大啊?” “是,”陈宇川甩了甩手说,“过不下去了。” 路阳盯着陈宇川足足看了半分钟后又慢慢开口:“行,户口本跟结婚证都在床头的抽屉里。” 他说完,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民政局这个点儿正好上班。” 陈宇川听完的时候当场就愣了,其实他们之前不是没闹过分手,他们闹分手的次数太多以至于陈宇川已经数不清了。 但那一刻,陈宇川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这次不一样了。 其实除了叶光赫,陈宇川不想承认的还有一点,他跟路阳之间的状态不对已经持续半年了。 他们还是会抱在一起睡觉,但是很久没吵过架了,也很久没好好坐在一起吃饭,安安稳稳地聊过天了。 他经常看到路阳回家之后带着疲惫的眼神,眼神里不仅仅是因为高强度工作之后的疲惫,还有一种苍白的无力感。 而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有事儿没事儿的折腾路阳了,他们还在意,在意的更多的是对方,而很少再说自己。 他们好像很好,比以前的任何时间段都好。 但陈宇川知道,什么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们经常吵架,两个大男人在一块儿十六年,不吵架是假的。 一开始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段时间几乎天天吵,最长的一次两人半个月都没互相联系过,谁也没找谁。 那半个月陈宇川一直没回家,天天住在朋友家,后来他实在住不下去了就回了家。 他一开始以为路阳会不在家,可等他拿着钥匙打开门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路阳。 路阳一只胳膊搭在额头上,身上还整整齐齐穿着西装,皮鞋都没脱,文件包放在茶几桌上,一看就是刚下班到家的样子。 陈宇川叫了他声,没听到路阳回应,走近之后才发现路阳嘴唇紧抿着,脸颊红得不太正常。 陈宇川拿开路阳搭在额头上的胳膊,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烫得他手心都缩了一下,胸口一紧。 他顿时心疼得不行了,扑上去隔着西装外套咬了路阳胳膊一口,咬得那么用力路阳都没醒。 陈宇川送路阳去了医院,路阳在医院躺了三天,陈宇川胡子拉碴的在医院里照顾了三天,乖得不像样,路阳说什么他都听着。 那之后他们消停了很长时间,大概有小半年没吵过架。 可是过了那段时间之后他们还是照吵不误,不过陈宇川不会一吵架就去朋友家了,吵架顶多一个晚上,第二天醒的时候他们还是搂一起的。 他们真吵架的时候谁都提过分手,陈宇川说过分手,路阳也说过,大部分是陈宇川说的。 陈宇川每次说完,路阳就直接掀起他肩膀,扛着他两条乱蹬的腿往卧室走,然后把他狠狠摔在大床上,做一次就好了。 路阳也说过分手,大都是被陈宇川气得,路阳说分手的时候陈宇川就骂人。 分你个狗屎蛋子,分你个姥姥家的大尿罐子,老子不走,你死都休想摆脱我,我这辈子就粘你身上了。 路阳每次都能被他五花八门还不带重样的脏话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他嘴。 路阳一捂他嘴,陈宇川就不骂了,但他伸舌头,往路阳手心上舔。 所以以前每次闹分手,最后都是在床上结束。 但刚刚路阳在说出民政局正好上班的那一刻时,陈宇川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路阳可能不爱他了。 或许也还爱,但好像没以前那么爱了。 人就是这样,他爱了你16年,但只要有那么一秒钟让人觉得他不爱你了,就会让人怀疑那16年的爱好像都是假的。 即使他知道是真的也没用,那一刻陈宇川觉得两条腿都空了,坐都有点坐不稳了。 他没像往常一样,说点脏话骂两句,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因为他自己在那一刻也认真的想了几秒钟,是不是现在跟路阳分开了,会更好一点。 陈宇川想,很多东西可能都会成为习惯,但唯独爱这个死玩意儿,容易习惯着习惯着就没有了,可能是突然之间一下子就没的,也可能在后来一点一点的时间里被消耗没的,最后才在某一刻意识到那玩意儿已经没有了。 陈宇川不知道他跟路阳是什么样,到底爱不爱的问题,想得他头疼脑胀。 过后想想,陈宇川又觉得自己当时真他妈矫情,为了问个叶光赫,扯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但他知道,其实他心里有点怕,好像他不提前铺垫点儿什么情绪,他心里没底儿了。 他对自己没底儿了,对路阳也没底儿了。 路阳没主动跟他提过叶光赫,他也没主动开口跟路阳说自己的睡眠问题,不是怕路阳担心,其实是想路阳能自己发现。 他当时在那盘花椒鱼前,跟路阳僵持着对视了很长时间,他想了很多,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跟路阳身边的朋友基本上都结婚了,毕竟都跟他们差不多大,三十好几的人了。 他们的朋友里面,跟他们一样的同性伴侣不少,但最后离得离,分得分,就算还在一起,好像也是貌合神离。 他们总说,俩人在一起之后,一定会经历三年之痛,七年之痒,熬过了会跟亲人一样过一辈子,熬不过就分手,离婚。 痛他们经历过,至于痒,陈宇川不知道是什么样。 又想,或许现在就是。 他们还说,只有路阳跟陈宇川这一对不可能离,他们是这个阵营里面最后那道防线。 如果他俩离了,证明爱情那玩意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陈宇川每次听他们这么说,总会用肩膀撞一撞路阳,说:“听见了吗?咱俩是最后那道防线,你可得守好了,要不然爱情就不存在了,咱俩在一起,是在证明一个真理的存在。” 路阳这时会挑眉问:“光我自己守吗?” 陈宇川看着他说:“你守着,我就你旁边跟着,一定丢不了。” 可是最后,路阳没守住,他也跟丢了。 陈宇川回过神之后发现筷子上还夹着那串儿花椒,手指抖了一下,花椒串儿掉到了桌子上。 两人当天就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出来的时候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头顶,阳光正毒着,照得陈宇川觉得阳光是多余的。 叶光赫他都没开口问呢,婚已经离了。 陈宇川心想,以后也没必要再问了,因为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花椒串儿还在桌子上,盘子里的鱼被陈宇川倒进了垃圾桶,路阳下楼的时候带走了那袋垃圾。 路阳走后,陈宇川盯着墙上的表,听着秒针哒哒地往前走。 陈宇川看了半天,觉得有点烦,最后搬了把椅子,站在椅子上把表给摘了,摘完之后又把背面的电池抠了。 没了电池,秒针不再哒哒地响,陈宇川觉得安静了不少,他又把没了电池的表重新挂好。 陈宇川记得,当时的时间在墙上定格在了十月8号。 之后他还看过日历,那天是寒露。 陈宇川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想到客厅的表,突然睁开眼,在床头摸了摸,没找到自己手机。 那天他已经把表里的电池抠了,当时是下午一点,刚刚他撵路阳走的时候也是一点。 所以,那他妈的现在到底几点了? 陈宇川下床,从客厅里还散在地板上的裤子兜里找到手机,摁亮屏幕一看。 操了,已经快四点了。 安眠药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第6章 饱是饱了,但没觉得多舒服 “路阳,现在几点了啊?”陈宇川把被子往脸上一蒙,眼睛还闭着,半睡半醒间开始喊路阳。 喊了一声他没听到回应,又提高了一点声调喊:“路阳,外面还下雨吗?”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应答,陈宇川动了动胳膊,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蹭了蹭,开始喊老公,喊阳哥,喊哥哥…… 一直没听到路阳的声音,陈宇川胳膊往两边一摸,都摸到一手冰凉的时候一个激灵就醒透了,睁开眼的时候还在床上打了个哆嗦。 他喘了口大气,两只胳膊撑在枕头两侧坐起来,揉了揉眼四处看了看。 窗帘还拉着,窗外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照在床尾跟木色地板上,映出一小片扩散状的明亮区域。 外面的雨应该已经停了,玻璃窗上没有雨点声,只有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动着,细细沙沙地响。 卧室的门开着,陈宇川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还散在地板上的衣服。 陈宇川这才确定房子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确定了之后心里又想,你做什么梦呢,路阳早就走了…… 宿醉之后额头针扎一样的疼,陈宇川拇指在太阳穴上摁了摁,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下,已经快十点了,手机上有一条未接电话,是半个小时打过来的。 陈宇川把电话回了过去,开口说话时吓了自己一跳,他的声音好像是从石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像是要破了的沙砾。 电话是送热水器的派送员打的,问他上午家里有没有人。 陈宇川用手捏着脖子,哑着嗓子说家里有人。 送货的又说待会儿就过来送。 陈宇川应了一声,取消手机静音,把手机铃声打开了。 挂了电话之后陈宇川光着脚下床,脱了路阳的外套挂在了衣柜里,挂的还是路阳那半边衣柜,又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穿好。 陈宇川又喝了两大杯水之后才感觉喉咙里的干涩好了一点,进浴室洗漱的时候发现路阳也没拿浴室里的东西,里面的还是双人份的,他自己也懒得收,爱放就放吧。 洗漱完,陈宇川把昨天晚上发疯扔在地板上的衣服又一件件捡起来,扔进了洗衣机。 洗衣机轰隆隆地响,陈宇川后背靠在阳台上点了根烟抽。 边抽边隔着烟雾,打量他住了快十年的房子,一来一回,两眼就扫完了。 抽完半截烟,陈宇川苦笑一声,心想,路阳以后不用跟他一起住这小房子了—— 房子是九十年代六层的老房子,两室两厅,不到八十平,陈宇川买了快十年了,他跟路阳也住了快十年,楼梯的声控灯是坏的,楼下设施老旧,路面一下雨就变得坑坑洼洼,一直在修,又总是修不好…… 而路阳家里有钱,大大小小的房子可能他们自己家都数不清有多少套了,那是他生下来就带着的。 当然,就算路阳出身普通,按照路阳的能力,也未必达不到现在的水平。 就那么一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然还愿意跟他窝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 陈宇川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至于他们住这个小房子的原因,陈宇川现在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觉得自己太傻逼。 他刚开始跟路阳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是为了钱才跟着路阳的。 年轻的时候陈宇川就是个小痞子,天天没皮没脸的,但还是有自己那么一点可怜的自尊心,别人虽然没当他面说过,但别人每次看他那眼神,直接刺激到了他那敏感又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一开始他跟路阳住在路阳的大房子里,后来他发誓非要自己赚钱买房,大言不惭的说养路阳。 路阳每次都非常给面子的说让他养,还经常冲他伸手要钱,不过都是小钱,也就去超市买点饮料啤酒什么才刷他卡。 后来陈宇川自己攒了两三年,贷款买了这个老房子,特意选了个离路阳公司近的地方,后来还死活不让路阳帮他还房贷。 交房之后陈宇川想装修,但他那时候一分钱都不剩,路阳说他买的房,自然而然他得负责装修,所以装修的钱是路阳出的。 路阳装修房子的时候,请的那个大设计师,光出场费估计就顶他这套房子。 后来他们也想过搬家,但他们都懒得动弹,一天天过下去,总是想拖一拖再搬。毕竟也住了那么多年,虽然很小,但也习惯了。 路阳这么多年就这么一直跟他住在这个,装满了他那点自尊心的小房子里。 其实在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年之后,陈宇川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大傻逼,路阳是他老公,他老公愿意给他花钱,他老公的钱都是他的,他老公都是他的,他老公的全都是他的。 那些说他为了钱才跟路阳在一起的人,全他妈是羡慕嫉妒他,嫉妒他有这么一个又高又帅又专一的老公,那群人才是大傻逼。 想到这,陈宇川也给自己脸上贴了一层金。 那群大傻逼也是看他又高又帅又专一,实在找不着啥缺点,才说他是为了钱跟路阳在一起的。 不过陈宇川自己也知道,他的缺点可海了去了。 陈宇川边抽烟边在心里嘀咕了半天自己的缺点。 最后嘀咕完,思绪回到昨晚。 陈宇川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大傻逼,是比那群大傻逼还傻逼的大傻逼—— 送热水器的半小时之后就到了,是俩男的,搬着热水器爬了五楼,敲开他门搬进来之后累得站在客厅里直喘。 陈宇川给他们倒了两杯水,送货的一个年纪大点儿,看起来四五十岁,另外一个看起来很小,顶多二十,看着还是孩子样。 年纪大点儿的摆摆手说不喝水,年纪小的笑呵呵的接过水跟陈宇川说了声:“谢谢大哥。” 陈宇川吐了口烟,又问:“你们这送货,包安装的吧?” “包安装的大哥,”小孩儿端着杯子又喝了两口,喝完把水杯递给他,“谢谢大哥,我喝好了,浴室在哪儿呢,我们给你弄一下。” 陈宇川接过水杯,拿着烟给他们指了指浴室门,“那边,用帮忙吗?” 年纪大的说不用,又转头问:“原来的热水器拆是你自己拆,还是我们拆?” 陈宇川说:“你们帮忙拆了吧。” 陈宇川站在浴室门口看他们忙活,一句搭一句的找找话题聊两声,问要不要帮忙的时候那俩人说不用。 拆跟装都很快,加起来不到半小时就弄好了,还给陈宇川试了试,那年纪大的又跟他说了几句使用热水器的安全问题。 陈宇川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自己过去试了试水温,说了声“谢谢”。 陈宇川以为这就完事儿了,刚准备送人,年纪大的男的掏出一个收票单,开了个单子,递给陈宇川:“一共三十块钱。” 陈宇川一愣,“不是,你们刚不是说包安装吗?包安装不是免费啊?” “是包安装,”他说,“不过不包拆。” 陈宇川抱着胳膊说:“合着你刚刚问我自己拆还是你们拆,是收费的意思呗。” 男人点点头说:“拆都是收费的,这是公司规定的,要是你自己拆就不收费了。” 陈宇川没说啥,他们拆装也不容易,找出钱包给他们拿了三十块钱,收了收据。 陈宇川等他们走后又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叫,叫着特烦人。 他昨晚基本上都是在喝酒了,没怎么吃东西,后来睡着之后做了一整宿的梦。 梦里他一直在找餐馆吃饭,但梦里的餐馆不是倒闭了,就是关着门,要不就是怎么推也推不开。 后来他终于进了一家包子店,点了两个肉包子,又怎么都吃不到嘴里去,一个掉地上了,另一个包子上跟抹了蜡油一样滑,筷子怎么夹也夹不起来,梦里他都快急死了。 陈宇川决定去吃梦里没吃上口的包子,直接去了附近常去的一家包子店,他一口气点了五个大肉包。 已经过了早饭点儿,店里人不多,老板包子都快卖完了,那一笼还剩俩了,老板先给他上了俩,另外仨说等新的一笼蒸好了之后再给他上。 陈宇川又点了一碗小米粥跟一个茶叶蛋,先吃了一个包子,喝了几口粥之后才觉得胃里空荡荡的感觉好了一点。 包子店老板是个东北人,说话特有意思,嗓门还大,端着另外仨包子上来的时候开口问他:“今儿咋各个儿来的?” 陈宇川笑着说:“往后都我各个儿来。” 老板笑哈哈地问:“咋了,跟你家那口子吵架了?” 陈宇川没说别的,端起粥碗喝了两口,顺着老板的话点点头,说:“嗯,吵架了。” 老板“嗐”了一声,说:“吵架算啥啊,两口子吵架太正常了,我老婆还经常揍我呢,我都想离家出走了。” 陈宇川掀起眼皮,从头到脚扫了一眼老板,东北老板身高一米八,快两百斤了,他老婆站在他身后的收银台后边,瘦瘦小小的,顶多一米六。 “老板你这跟我炫呢。”陈宇川现在有点羡慕。 老板听着还挺委屈,那张大胖脸都拧巴起来了,说:“没跟你炫,是真的,我天天能让她气死,要不是为了这包子店,我肯定带我家儿子离家出走。” 老板说完自己先笑了,压着声音小声说:“可别让她听见,我忙了,你慢慢吃。” 陈宇川看着老板那大胖体格,小跑着往他媳妇儿那边颠儿颠儿地跑,一跑腰上的肉还乱颤。 他低头瞅了瞅刚端上来的冒着热气儿的包子,咬一口之后发现没梦里那么想吃了。 这家包子店他以前跟路阳经常来,有时候他们晚上折腾晚了早上都不愿意起,就算不折腾,陈宇川早上很多时候都是单纯的不想起来。 他自己赖床,还得拉着路阳跟他一起赖。 陈宇川经常跟路阳说,他不喜欢早上起来的时候床上就他自己,那种感觉空落落的,像是昨晚就他自己睡的一样。 路阳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就算起床,也总是会等他醒了之后跟他说一声再起,实在有急事儿上班,或者出差什么的,走之前都会把陈宇川叫起来跟他说一声。 所以他们早饭很少在家里做,上班的时候就来包子店吃包子。 早饭点儿店里的人总是满满的,没座的时候他们就把包子带走坐车上吃。 路阳比他吃的多,路阳能吃仨,他吃俩,然后再来杯豆浆或者粥就饱饱的了。 他们俩一人一辆车,但吃早饭的时候坐一辆车里,吃完才分开去上班。 那时候他每天早上都觉得,俩包子吃完之后特满足,那一整天都会很舒服。 现在他吃了仨包子,饱是饱了,但没觉得多舒服。 第7章 用不着把我当成残疾人一样让着 下午凌群给陈宇川打电话叫他出去喝酒的时候,被他回绝。 “不去了,再喝我人都要废了,跟你喝一个礼拜,歇一歇。” “真不来啊?”凌群有一个酒吧,最爱攒局,以前陈宇川不去,现在连着去了一个礼拜,凌群天天喊他。 凌群又说:“博学他们都在呢。” “你们自己喝,我不去。”陈宇川没跟凌群多说,挂了电话,转身从次卧找出拳击手套出了门。 他心里的闷气还没撒完呢,得发泄一下。 他跟路阳生活这么多年,吵架都是小事,他俩干架都是经常的,不过他们不在家里打,就他家客厅那点小地方,不够俩长腿长胳膊的大老爷们抡两圈的。 他们都是在拳击馆打架,路阳有一个朋友是开拳击馆的,俩人办了张终身卡。 他们不管谁生气了,来火了,或者遇到了调和不了的矛盾,他们就会去拳击馆解决,谁赢了就是谁对。 路阳从十几岁就开始练拳击跟散打,后来在一点点的对打中教陈宇川。 陈宇川眼里,路阳穿着西装的时候是一副社会精英模样,但他要是脱了西装,只穿个无袖背心,戴上拳击手套的时候能把陈宇川帅懵。 俩人第一回 去拳击馆打架,还是因为陈宇川跟别人打架打输了。 打架的原因陈宇川都已经忘了,对方三个人,他当时只有自己,最后吃了不少亏。 那天路阳出差,跟他说晚上不回去,陈宇川的手机打架的时候弄丢了,用办公室的电话跟路阳打完电话就挂了,然后自己懒得回去,直接住在办公室小休息室里。 可他第二天早上一开门,就看到气儿还没喘匀的路阳,双眼通红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抬腿踹门。 陈宇川这才知道路阳找了他一晚上,路阳给他办公室打了好几个电话,他睡太死了根本没听见也没接电话,路阳以为他不在办公室,去了很多地方,最后还报了警。 那天路阳本来想揍他的,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扯着他胳膊问他怎么弄的。 陈宇川还跟路阳撒谎说是自己在马路牙子上不小心摔的,路阳揪着他衣领,把他拖到马路上,让他现场在马路牙子给他再摔一遍看看。 陈宇川当真要给他摔一遍看看,不过最后两手张着,扑在路阳身上,挂在他身上认错,最后才说是跟人打架打的,还说对方三个人,他没打过。 路阳又揪着他脖领子,把他带去了拳击馆。 当时路阳脱了西装外套,穿着无袖黑色运动衫,露着手臂肌肉戴上拳击手套的时候,直接把陈宇川帅懵了,抱着他胳膊说:“老公我不跟你打架。” 路阳看他满脸的青,气不打一处来,跟他说:“不打架,我教你打拳,打不赢我不许回家。” 结果那天陈宇川被路阳揍够呛,最后一局路阳明显放了水,晚上回去还折腾他一晚上。 后来拳击馆成了两人除了床上之外,解决矛盾去的最多的地方。 俩人昏天暗地的打一场,不管当时天大的事儿都会让他过去,过后不会再提,不管谁对谁错。 这是他们的默契。 但陈宇川心里清楚的很,除了他们第一回 ,路阳是真的想揍他外,之后每次都让着他,因为路阳要动了真格,两个他都不是他对手。 不过他跟路阳已经很久没去过拳击馆了,陈宇川算了算,有半年了—— 陈宇川到拳击馆的时候,前台工作人员看到他,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川哥,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啊,小羊。” 陈宇川冲着小羊抬了抬下巴,他还记得这个跟他说话的工作人员,别人都叫他“小羊”,20多岁,看起来特别干净的男孩儿,不过小羊的大名叫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也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叫的。 打完招呼,陈宇川从兜里掏出卡放在柜台上,“麻烦帮我刷一下吧。” “好嘞,川哥稍等,”小羊拿过他的卡,边弄边问:“川哥最近挺忙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 陈宇川脖子上挂着拳击手套,手臂横着撑在柜台上,半边身体慵懒的往上一倚,说:“不算忙,挺闲的,最近这几天太闷了,就来打几下。” “来玩玩儿放松一下挺好的,打打拳发泄发泄就好了,”小羊给他刷完卡,又找出一把休息室的柜门钥匙,连卡一起递给他说:“前几天听阳哥说你最近太忙了,对了,你今天怎么没跟阳哥一起过来啊?” “路阳?”陈宇川突然站直了身体,“他来过?” 小羊被他问的一愣,挠了挠头,看陈宇川脸上严肃的表情,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宇川又问了一遍,“路阳之前来过?” 小羊支支吾吾了两声之后说:“阳哥经常自己来打拳,我还问过他,你怎么不跟他一起来,他说你最近太忙了,他今天也来了,就在最里面那个擂台上,跟贺哥一起打拳……” 小羊话还没说完,陈宇川捞起柜台桌面上的卡跟钥匙,长腿一迈,快步进休息室换好衣服放好手机,戴着拳击手套就往最里边的擂台走。 还没走到最里面的擂台,陈宇川在一个宽大的柱子拐角处站定,远远就看到正在擂台上正在跟人打拳的路阳。 路阳还是一身无袖运动衫,光着脚,除了手腕跟脚腕上缠着绷带外,没戴其他任何护具,两只拳头举在眼前,正在跳步移动进攻。 跟路阳打拳的人陈宇川也认识,是一名职业拳击选手,还是一名获得过很多奖项的拳击选手,叫贺军。 陈宇川站在柱子旁,拳击手套里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力度,目光落在路阳的左腿上,看了一会儿之后视线上移,又停在路阳胸口处。 听到擂台上拳头打在身上的闷声,陈宇川这才回过神,想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台上的两人不是真的在比赛,只是在简单的对练几下招式而已。 路阳跟贺军应该已经练了不小时候,路阳头顶的头发已经全被汗湿了,衣服贴着他的身体,隐约画出有劲有力的肌肉轮廓。 有人来找贺军,在擂台旁边喊他,贺军跟人说了两句,摘了手套转头又跟路阳说:“阳哥,我那有点事儿,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约。” 路阳冲他点点头,两人扬手道别。 路阳也准备摘手套下台的时候,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柱子旁边,戴着拳击手套的陈宇川。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一会儿。 路阳先移开了眼,摘了手套往台下走,陈宇川跑过去一抬腿,掀开围栏跳上去了,挡在了路阳身前。 陈宇川勾着唇角问:“路总,今天怎么这么巧,既然碰上了,不打一场说不过去,很长时间没打了,有点手痒,来一局?” “今天没时间,改天吧。”路阳说完往旁边迈了一步,想绕开陈宇川下台。 他移一步,陈宇川就抬腿跟一步,挡一步,“没时间?没时间你还能经常自己来啊?” 陈宇川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深潭寒水一般,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冷得刺骨。 路阳没再继续绕,他知道,今天要是不跟陈宇川打一场,他走不掉。 既然走不掉,就打一场,路阳重新戴好手套,往后退到擂台中央,戴着拳套的手冲陈宇川一勾,“来,你很长时间没练过了吧,还行吗?” 陈宇川用手套蹭了蹭嘴角,冷哼了一声,站好姿势,滑步到路阳身前,一伸拳先发起了进攻。 路阳轻轻松松挡住陈宇川一拳,陈宇川一直在进攻,路阳一直在防守。 陈宇川是路阳手把手教的,他当然知道陈宇川的优点跟弱点在哪里,几分钟之后,路阳逐渐由防守转变为进攻。 陈宇川看路阳认真了,他自己暗自喘了口气,重新做好防守姿势,眼睛死死盯着路阳的动作。 陈宇川很长时间没打拳了,打了半天才一点点逐渐找到感觉,但还是一直落在下风,一直被路阳死死压制着。 几分钟后,路阳判断失误,出拳错误。 陈宇川找到机会,一抬腿,一脚直接踢到了路阳胸口的位置上。 路阳被陈宇川踢得往后退了两步,不过没倒。 陈宇川没继续攻击,一个愣神间收了动作。 路阳看他停了,冲着陈宇川一抬手,大声喊:“就这样?再来……” 陈宇川的眼睛还盯在路阳胸口上,进攻逐渐减弱,防守也开始变得乱七八糟。 他很快被路阳压在身下,路阳胳膊肘抵在陈宇川后背上,大半的身体压在陈宇川身上。 陈宇川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皮上的汗流到眼睛里,又涩又疼,他眨了眨眼用力挣扎了几下。 但路阳压得很用力,陈宇川一点都动弹不得,他知道他输了,涨红着脸偏头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路阳。 路阳发稍上的汗珠落在额头上,滑过鼻梁,最后滴在陈宇川脖子上。 陈宇川脖子瑟缩了一下,原本眼里升的老高的火苗也跟着动了动。 路阳还压着陈宇川,看着他颈侧微红的皮肤,低头凑近陈宇川耳边,唇峰贴在他耳垂上,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陈宇川,我只不过是受过一点伤而已,你真的,用不着把我当成残疾人一样让着,就算你不让着我,我也照样能把你压在下面,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拳击擂台上,还来吗?” 第8章 你再乱动,我直接把你扔下去 陈宇川是个一点儿火苗能炸三米高的人,路阳却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他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在陈宇川炸开的毛上顺着摸两下。 他一摸,陈宇川马上就能消停。 今天路阳没顺毛摸,他还故意往陈宇川着火点上逆着来。 陈宇川更炸了,回头狠狠瞪着路阳,扬声嚷道:“再来……” 路阳松开陈宇川,陈宇川喘了口气撑着胳膊站起来,戴好拳套对着路阳又发起进攻。 后来陈宇川跟路阳又打了三局,这回陈宇川一点都没收着,拿出了平时最好的状态,但三局结束,无一例外,都被路阳压在身下。 结束的时候陈宇川仰面躺在擂台上,张着嘴大口呼吸,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头晕乎乎的,头顶广告牌上是某运动器材的广告,广告牌也在乱飘乱晃。 “还来吗?”路阳躺在陈宇川身侧,偏头问他。 “操……”陈宇川骂了一句,“路阳你等着……” 路阳站起来,站在陈宇川头顶,低头看着他说:“行,我等着……” 路阳说完,摘了手上的拳击手套,转身下了台。 这次陈宇川没叫他也没拦他,他躺了一会儿,直到听到旁边小羊在叫他。 “川哥,你没事儿吧?” 陈宇川听到声音,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抬起胳膊擦了擦头顶跟眼皮上的汗,吐了口气说:“没事儿。” 小羊给他递了一瓶功能饮料,陈宇川接过饮料,说了声谢谢,拧开瓶盖一口喝了大半。 陈宇川洗完澡换好衣服,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早已经黑透了,窗外的霓虹灯不停地变换着颜色转动。 陈宇川拎着拳套路过前台时没直接走,站在柜台前问小羊,“路阳来这里的打拳记录,能给我看一下吗?” 小羊有点为难,陈宇川跟路阳刚刚在打拳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已经说错话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川哥,我们有规定,会员的记录,不能给别人看。” 陈宇川不死心,“小羊你放心吧,我保证路阳不会来找麻烦的,而且我俩跟齐哥都那么熟了。” 齐哥是这家拳击馆的老板。 小羊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在电脑里调出了路阳最近半年的记录,让陈宇川进柜台后自己看。 陈宇川往屏幕上一瞅,好家伙,一页一共是三十条记录,路阳的有五页。 他拿着鼠标挨页点了点,记录最后一条显示的是进拳击馆刷卡的时间。 陈宇川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除了路阳出差去外地的时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大都是在他下班之后。 陈宇川想,原来路阳每天晚上那么晚回去,都是来这里打拳啊。 陈宇川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小羊:“他,每次都是自己来的?” 小羊忙不迭地点头,“川哥你放心,阳哥没带别人来过,他每次来都是自己,我一直都是下午班,除了中间请过一两次假,都是我给他刷的卡。” 陈宇川自嘲一笑,关了电脑页面,跟小羊说了声再见之后就转身走了。 每天晚上都来,这是有多不想回家,多不想看见他啊。 陈宇川出了拳击馆,开车直奔凌群的酒吧。 一个包厢里乌烟瘴气的坐了四个人,陈宇川推门进去的时候,凌群冲他吹了个口哨。 “快看看快看看,这谁呀?长得真不赖,来的正好,过来陪小爷喝一个。” 陈宇川关上门,呛了他一声,“我陪你喝?恐怕你付不起我的价。” 华博学在旁边插一嘴,“凌群出不起?那谁能出得起啊?是不是就路阳出得起啊?” 凌群跟其他人哈哈大笑,又问他怎么又没带路阳一起来。 “现在路阳也出不起了。”陈宇川说。 陈宇川走进去,站在沙发边,先扫了一眼,包厢里的人他都认识十多年了,一看他们这样,就知道都喝得差不多了,说话一个个舌头都不打弯儿了。 这整个包厢里的人,真从一开始就论起来,没一个是他的朋友,全都是路阳的朋友。 路阳朋友很多,但以前那些看不惯陈宇川的“朋友”,路阳已经都不来往了。 剩下的这一屋,要么就是路阳发小,要么就是一起陪着经历过事儿的,都是处得下来的,而且他们还都跟陈宇川处得很好。 现在他们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算不喊路阳,也会喊上陈宇川。 陈宇川走到华博学旁边坐下,把他旁边的凌群往旁边挤了挤,坐在他俩中间,又跟华博学要了根烟。 陈宇川一坐下,离得近了,华博学才看出他嘴角有点发青,他掏出打火机给陈宇川点着火问:“又去拳击馆打架了?” “打了。”陈宇川想起刚刚跟路阳打的那几局,他知道路阳已经很收着了,虽然他每次都输,但他嘴角就多了一点青。 路阳脸上被他揍了好几拳,光看脸,路阳比他难看多了。 “我说你们俩这个情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行的。”华博学说。 陈宇川吐了口烟,说:“情个屁的趣啊。” 华博学又问:“一个礼拜了,都是你自己来,路阳竟然愿意放你出来跟我们鬼混一个星期?” 陈宇川往后一仰,后背靠着沙发,闭着眼说:“一个礼拜前我们离了。” 陈宇川说话声音不大,就他旁边的华博学跟凌群听见了,他们没一个信的,凌群给他倒了杯酒,“在我这扯什么淡呢,你跟路阳能离?” 陈宇川又坐直身体,夹着烟的手捏起酒杯,冲着他晃了晃,说:“要不是离了,你觉得我能出来跟你喝一个礼拜?我他妈不早被路阳给劈了,你啥时候看我跟你出来喝酒抽烟了?咱们以前聚,不都是在博学的茶楼聚吗?” 俩人一听,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坐在他们中间喝酒的陈宇川。 凌群“靠”了一声,大声说:“你们真离了?” 凌群这声不小,其他俩人都听见了,纷纷看向他们。 游嘉容先开口问:“谁离了?凌群你离婚了?” 凌群抬脚踹了一脚说话的游嘉容:“我他妈的还没结婚呢,我跟谁离去。” 游嘉容抬脚回踹了一下,“那你赶紧结啊,在这泄什么愤呢。” "到底谁离了啊?"游嘉容旁边的黄江问,又指了指游嘉容跟陈宇川,“这屋里结婚的,不就咱仨吗?” 他说完问游嘉容:“你离了?” 游嘉容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老婆就是他的天,他说:“你他妈的盼我点好行不行?” “是我,我离了……”陈宇川把杯子里的酒全喝完了,笑眯眯着眼开口,声音有气无力的,但嗓门不算小,包厢里的人都听清楚了。 包厢里突然之间安静了一会儿,他们一开始还不信,但看陈宇川现在的反应,又不像是假的。 凌群想了想又说:“你俩是离着闹着玩儿的吧。” 其余几人听凌群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都来调侃陈宇川几句。 游嘉容跟黄江早早就被自家老婆一个电话叫跑了,陈宇川跟凌群华博学喝了不少。 结束的时候凌群说要找个代驾送陈宇川,陈宇川一听代驾就开骂,说什么都不愿意叫代驾。 凌群直接给路阳打了个电话,路阳很快接了。 “路阳,你赶紧来接你媳妇儿回家,他喝多了,叫代驾他不干,我们几个都喝了酒,没人能送他。” 其实凌群店里还有其他人,还都认识陈宇川,他就是故意打给路阳的,谁家媳妇儿谁自己管。 路阳很快就来了凌群酒吧,华博学一看路阳眼角跟嘴角上的青,一拍他肩膀,又重复了一遍跟陈宇川说过的话。 “哎呦我说,你们两口子这个情趣也太独特了吧……” 路阳没说什么,华博学没多说,跟他打了招呼就走了。 陈宇川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嘴里说着什么,不清不楚地听不清,时不时握着拳头用力挥一下,对着空气甩拳头,还甩得特别用力,最后一拳砸在沙发上,“砰”地一声。 “这喝醉了还打拳呢,”凌群在旁边说,“路阳,你的人,赶紧带走。” 路阳走到沙发边,往他耷拉在沙发边的小腿上轻轻踢了踢,“陈宇川,起来。” “妈的,不起,我今天就不起了。” 凌群看他们这样,也不管了,直接出了包厢,出去之后又折了回来,扔给路阳一把钥匙。 “楼上的房间还空着,我可不管你们了,我头疼着呢,你自己要是弄不回去,你们今儿晚上直接住楼上。” 路阳单手接住钥匙,看陈宇川这样儿,最后点点头,“行,我待会儿带他上楼。” 凌群走之前本来还想问问路阳他们离婚的事儿,但看路阳已经打横抱起了陈宇川,他又觉得他问都多余了。 他们就算真的离了,纯粹是闲出屁了,闹呢,折腾呢,作呢—— 刚离婚的那一周,陈宇川虽然天天出来,但还挺悠着的,喝酒也不会喝那么多,今天晚上是彻底喝懵了。 之前是还没从离婚这件事里缓过来,心里闷气,但他今天在看到路阳去拳击馆记录的时候,心里涌出一股凄凉感。 陈宇川躺在沙发上头本来就晕,后来被路阳抱着走的时候更晕。 但他拳头一直没闲着,一直在挥,一会儿一拳打在路阳胸口,一会儿一拳打在他肩膀,最后一拳扫过路阳下巴。 嘴里还骂着:“路阳,我今天要把你打趴,我要压你身上……” “想打下次再打。” “路阳你大爷。” “我没大爷。” “路阳我要打死你。”陈宇川又挥了几拳。 “想打死我还得好好练,”路阳声音挺凶,“一身酒气,你再乱动,我直接把你扔下去。” 陈宇川喝醉了,还能跟路阳一句一句聊,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里还在跟路阳打拳。 路阳也不知道陈宇川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最后听他说完要把他扔下去,当真不动了,歪着头趴在他胸口,脸颊在他衬衫上蹭了蹭,又用力吸了口气,最后张着嘴呼吸。 路阳把陈宇川抱到房间之后直接把他放床上了,陈宇川翻了个身,捞起旁边的被子,抬起一条腿压了上去,整个人缩成虾米状,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继续打”。 陈宇川做了半宿跟路阳打架的梦,梦里浑身酸疼,后来又梦到自己跟人打架,不过不是跟路阳打,是他跟路阳一起打架的场景。 那年他遇见路阳,那年他十八。 第9章 要谈就正经谈,我不试 (上) 陈宇川老爸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死的,在工地上干活,不小心被高空落物砸死的,他妈为了要点儿赔偿款,天天举着牌子去工地,最后被人打断了一条胳膊,后来又因为没钱去医院,落下了残疾,左手一直不利索。 陈宇川当时初一,一个人光着脚丫子,举着他妈当时举的牌子,找了一家当地媒体,天天站在报社门口,后来他们还真给他拍了张照片,写了一篇报道。 陈宇川爸妈的事儿上了新闻,有了影响力之后,他爸的赔偿金很快就下来了。 但好事不成双,厄运连连,第三年陈宇川老妈查出了尿毒症,之后他爸的赔偿款都用来看病了。 陈宇川十六就辍学打工,后来什么活儿都干过,成天一个小混混小痞子样儿,死皮赖脸的,就为了能多弄点钱给他妈做透析。 陈宇川十八那年,白天的时候在一家修车厂当学徒修车,晚上在酒吧帮人看场子当安保。 后来他在酒吧里看了几天场子,发现酒吧里推销酒的服务员赚得多,有的人一晚上就能赚几百小千块。 陈宇川心动,去做了推销酒的服务员。 陈宇川遇见路阳那天,是路阳22岁生日,朋友给他在酒吧里庆生。 陈宇川是他们包厢的服务员,负责他们包厢内的点单跟上酒。 一个包厢十几个人,一直从晚上七点玩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路阳无疑是十几个人里最显眼的那个。 那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晚上的主角,他就算不是主角,也会是最显眼的那一个,一身考究的西装,利落的短发,很深的眉眼跟锐利的轮廓,看一眼让人很难忘掉。 太过出挑的外形,还有陈宇川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气质。 陈宇川知道他的名字,是听到了其他人对他的称呼,其他人都叫他阳哥或者是路阳。 但在陈宇川的眼里,路阳就算再显眼,也跟昨晚的,前晚的,还有明天的顾客没什么区别。 唯一一点不一样的是,陈宇川经常遇到为难他的顾客,但那晚他在包厢里第一次从头到尾都非常顺利。 没人对他大呼小叫,没人喝多了拿他撒气,也没有满脸横肉油肚的猥琐男人来占他便宜。 陈宇川不管推销什么酒,路阳都说可以。 陈宇川后来专挑贵的推销,路阳什么都不说,他推什么,路阳就点什么。 后来陈宇川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不能可着一个人坑,最后看着差不多了也就没再推销。 那晚陈宇川算了一下,他应该能拿到两千,那是他赚的最多的一次,能够他妈去做好几次透析了,下班之前心里一直挺美的。 陈宇川的工资是日结,可当天下班他找老板去结账,老板以包厢里碎了一个烟灰缸为由,扣了他五百,只给了他一千五。 陈宇川当然不干,他从老板办公室一直追到老板车上,老板说爱要不要,多了一分没有。 陈宇川本来手里已经攥着路边的砖头了,想把老板车窗给砸了,但是想想兜里的那一千五,最后还是忍下来了,这家酒吧是他赚钱最快的地方。 老板开车走后,他把砖头狠狠扔了出去,手揣在兜里死死捏着那一千五,对着早就开远的汽车尾气,连蹦带跳的骂了他老板十八辈祖宗。 后来陈宇川骂了半个小时,口干舌燥实在什么都骂不出来之后才想着回家,为了少走一截路,他抄了条近道,走的是一条小胡同。 陈宇川前脚刚迈进小胡同,就听着里面的打斗声跟咒骂声,他在胡同口站了一会儿,才看清里面打架的人是一对四,而那一个人还能不落下风。 陈宇川可不是个爱管闲事,乐于助人的好青年,按照平时的作风,他现在已经拍拍屁股转身走了,顶多出去之后找个公用电话亭报个警。 但那天他心里还窝着被老板扣了五百块钱的火,心里的火还没撒干净。 而且他也认出了里面那个一个人对四个人的男人,正是晚上他负责的那个包厢里的主角,路阳。 而他兜里现在的那一千五,全来自胡同里的路阳,虽然本来应该是两千。 陈宇川把裤子口袋里的一千五掏出来,重新揣进上衣最里面的兜里,他里面的兜有扣子,扣好之后钱不会掉出来。 他装好钱,握着拳头就冲了进去。 原来一对四,后来二对四。 陈宇川自小就经常打架,但他只有身上的蛮劲儿,他身边的路阳,出拳有力度,还带着技巧,他一看就知道路阳是练过的。 陈宇川没想到的是,对方有人身上带了刀,四人落了下风之后,其中一个光头从兜里抽出一把匕首。 在黑压压的胡同里,刀刃闪着森冷的光,光头嘴里还喊着今晚要卸掉路阳一条腿。 路阳看见光头手里的刀,他让陈宇川先走。 陈宇川当时心里挺害怕的,他就不是那种能做活雷锋的人,有点后悔刚刚没出去找个电话亭报警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冲进来。 但既然都开始打了,也没有半路缩回去的道理。 光头拿着匕首,中间瞅准了路阳没注意身侧的时候,挑了个缝往路阳肚子上捅,就差两公分了,陈宇川抬起脚一脚踢到了光头手腕上了,光头手里的匕首飞出去几米远,最后落在了垃圾桶里。 路阳当时低吼一声,直接把光头摁在地上打,光头都快被他打死了,陈宇川怕出人命,把他拉了下来。 其余三人拖着已经昏过去的光头跑了。 陈宇川坐在地上,后背靠着一碰就往下落墙皮的胡同墙壁上,缓了半天,拍了拍坐在他身侧,已经打红了眼的路阳一把。 陈宇川问:“我说大哥,你这惹上什么人了,都拿着刀攮你了,还说要卸你腿。” 路阳没回答,他也不确定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刚刚谢谢你帮了我。” “你是得谢谢我,要不然你今天肚子上得挨一刀。” 路阳又说了一遍:“谢谢。” 他谢完又问:“你想要什么?” 陈宇川偏头看他一眼,路阳缓过来不少,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那么愤怒了。 他在包厢里就看出来了,路阳一看就挺有钱的,还不是一般有钱的那种人。 他又不是圣人,别人弄他,他就报复回去,这回虽然是因为想解气才帮的人,但不管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结果的确是帮了他。 路阳都上赶着说要谢他,他不可能还装,说声“不用谢不客气我是活雷锋”。 陈宇川就不是那种不客气的人,他现在缺的是钱,但他也做不到张口就冲人要钱,他还有自己那么一点自尊心。 陈宇川抱着胳膊靠着墙,鞋跟无意识地踢了踢墙,墙皮又哗啦啦掉一大片。 他想了想说:“你下次要是再来酒吧,点酒的时候记我号上就行。” 路阳点头挺痛快,“26号,陈宇川是吧?” 陈宇川刚想问他怎么知道他名字的,突然想起,他服务员的工作服上挂着胸牌,胸牌上有他的号跟名字。 他“昂”了一声,表示他说对了。 “今年多大了?”路阳问。 陈宇川答:“十八了。” “十八了,”路阳重复了一遍,又说:“我比你大四岁,我二十二,今天是我生日。” 陈宇川当时心说,你22岁生日关我屁事,但嘴上还是漫不经心地说:“那生日快乐吧。” 接着他又听路阳自我介绍说:“我叫路阳,公路的路,阳光的阳。” 陈宇川“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路阳已经看过,也已经知道他名字了,他也没必要再自我介绍一遍。 心里还觉得俩男的深夜打完一架,然后坐在胡同里自我介绍这样的事儿特别傻逼。 两人贴着胡同墙,沉默了很长时间,谁都没说话。 陈宇川心里的气撒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想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你有车吗?” 路阳以为他要他送他回家,点头说:“有车,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我不去哪儿,也不用你送,”陈宇川说完又问:“你知道元晟修车厂吗?” 他问完就有点后悔了,他在的那个犄角旮旯的小修车厂,想也知道很少会有人知道。 果然,路阳摇摇头,“不太清楚那里,怎么了?” “算了,我直接跟你说吧,”陈宇川摆摆手,“就在青阳路,东西向往东走,一直走到头,右手拐角那里有个小修车厂,你以后要是想洗车,或者保养什么的,去了那可以报我名儿。” 路阳以为他会说“报我名能便宜”之类的话。 没想到陈宇川说:“你报我名,我能拿提成。” 路阳听完直接笑了,他没想到陈宇川会说得这么直接。 陈宇川不知道路阳在笑啥,他也不在意他在笑啥,又问了一遍:“记住地址了没啊?” 路阳点点头,“记住了,青阳路向东走到头,右手拐角,元晟修车厂?” 陈宇川抬手打了个响指,“对,记性真好,就那里。” “行,我记住了。” “去了别忘了报我名。”陈宇川又嘱咐了一遍。 “忘不了,”路阳停顿了几秒钟,叫了一遍他名字,“陈宇川……” 路阳的声音略低,叫陈宇川名字的时候听起来很认真。 陈宇川第一次听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里像是带了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陈宇川当时没想那么多,说:“对,我就叫陈宇川。” 倒春寒的夜风,穿过胡同吹在陈宇川脸上,他觉得有点冷。 他把衣服上的连帽往头上一戴,手揣进兜里,缩着脖子跟路阳打了声招呼之后抬腿就走了。 (下) 陈宇川在胡同里虽然不是随口说的,但也没真的指望路阳能来喝酒洗车。 可他没想到的是,路阳第二天上午直接开车过去了。 路阳下车找到陈宇川的时候,陈宇川还躺在车底下,手里拿着扳手,脸上跟工装服上全都是黑乎乎的油点,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是乌黑透亮的。 陈宇川在认真看人的时候,会让人感觉他眼里没别人,好像全是你。 这是路阳在酒吧的包厢里看出来的,胡同里也是,现在也是。 路阳看他那三眼,就那么看上了。 陈宇川躺在车底,路阳还是一身西装,只不过颜色跟昨晚的不同,昨晚是灰色的,今天的是黑色的,里面是很白的衬衫。 他躺在车底,仰头看路阳的时候,感觉路阳特别的高,腿特长。 当然,陈宇川知道,路阳本来就很高,腿很长,昨晚他是整个包厢最高的那一个,比他也要高了大半个头。 陈宇川被路阳盯得有点不自在,确切的说,他感觉路阳看他的时候,眼里像是带了火一样,看久了,容易烧着他,烫着他。 陈宇川先别开眼,拿着扳手继续修车。 路阳在车头前边蹲下身,低头顺着陈宇川的动作,往车底看了看,问:“这车什么毛病?” “油封有点问题,漏油,马上好,快弄完了。” 陈宇川修车的时候,路阳一直在旁边蹲着,时不时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 陈宇川停下手里的动作,瞥他一眼:“你会修车吗?” “不会。” “那你能帮什么忙啊?” “你看起来有点渴,我可以给你倒杯水什么的。” 陈宇川被他一说,真的有点渴了,伸出舌头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也没客气,拿着扳手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指,“我水杯在那边,蓝色的保温杯,你帮我拿一下吧。” 路阳说了声好,站起来去拿陈宇川的水杯。 陈宇川看他回来了,从车底钻出来,路阳伸手接了一把,陈宇川直接把黑乎乎的手搭在路阳手心上。 路阳手心很热,摸起来像是有层细密的汗,陈宇川拽着路阳手,路阳一用力拉着陈宇川站起来。 陈宇川松开路阳手,接过保温杯,说了声“谢谢”。 他喝完水才看到路阳手心被他手蹭的有点黑,他举着水杯指了指旁边的水龙头,“那边有水,可以去洗洗。” “没事儿。”路阳捻了捻手指。 他不洗,陈宇川也没说什么,拍了拍后背跟屁.股上的灰,跺了跺脚之后问:“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洗车?还是修车?” “洗一下,再保养一下吧。”路阳指了指停在门口的黑色车。 陈宇川过去绕着车看了看,又打开前盖检查了一下,说:“你这车保养的挺好的。” “一般都会按时保养。” “行,你先去那边柜台开个单子。”陈宇川说。 路阳开单的时候报的陈宇川名字,问了一嘴:“他能拿多少提成?” “洗车5块,保养50。” “这么少?”路阳问。 “不少了,对半给的。”老板娘说。 路阳没说什么,掏出钱包付了钱,收好了收据单。 陈宇川以为路阳会走,没想到他一直在店里待着,一开始坐在小马扎上,有时候看他忙了,还是会过来搭把手。 “路老板今天不忙?”陈宇川问。 “不忙,”路阳说,“你可以直接叫我路阳,不用叫我路老板。” “行,路阳。” 陈宇川看着他穿的那一身,好几次跟他说你去那坐着吧。 路阳只是嗯一声,但人没走,一直等到接了个电话才说要走。 路阳一上午一会儿给陈宇川递递扳手,一会儿递递机油,身上再光鲜也没用,走的时候白色的衬衫开了两个扣子 第10章 下周末我跟路阳回家吃饭 陈宇川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他躺在床上翻了好几圈,从床头滚到床尾,才看出自己是睡在凌群酒吧楼上的房间里。 他之前跟路阳在凌群这里喝了酒,如果结束的太晚,不想折腾的时候也会直接住下来,以前他跟路阳就住在这个房间里。 陈宇川爬起来盘腿坐在床尾,一条腿耷拉在床沿下,脚趾勾着点在地板上。 地板那点凉气儿顺着他的脚趾一直往上,凉气儿到了嗓子眼儿,陈宇川咽了口口水,清醒了不少。 他抬手撸了把本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身上没穿衣服,只留了一条内.裤,他揉着一鼓一鼓的太阳穴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昨天是怎么进来的,也不记得自己衣服是怎么脱掉的了。 他又抻着脖子往地板上看了看,他昨晚穿的衣服全散在地板上,这样的作风,很像他喝醉了酒之后自己脱的。 他又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酒味,又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洗澡的了。 肩膀上还有昨天跟路阳在拳击馆对打之后留下来的一点青,他用食指指尖在肩头那点又青又肿的皮肤上摁了摁,生疼的。 陈宇川嘶了口气,嘴里骂了句路阳你大爷,下次我要打死你。 陈宇川骂完之后,又想起后半夜的梦又乐了。 十八的他,跟二十二的路阳,一个体面斯文的成功人士,处对象的时候,一个张开手试探着往前碰了碰,另一个是愣头青一个,一闷头就往上撞。 回忆不能多想,想多了容易惆怅。 陈宇川现在就觉得头跟裂开了一样,又摁着一阵阵发胀的额角连捏带揉的弄了半天。 陈宇川感觉好一点了之后才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进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又嫌弃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套在身上,穿好衬衫,陈宇川揪着衣领凑在鼻子上一闻,酒味很重。 他走到床边,一把捞起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跟车钥匙,一门心思想着赶紧回家换件衣服再洗个澡。 更没心思想,为什么他衣服是乱的,手机跟车钥匙却整齐的码放着。 凌群酒吧凌晨才关门,陈宇川知道他这个点儿在睡觉,没给他打电话,只往他手机上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先走了,房间钥匙放在前台的柜子抽屉里。 — — 陈宇川开着车急火燎燎回了家,迈上五楼台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解自己衬衫顶上的扣子了。 可他刚解完一颗扣子,嘴里还烦躁的嘟囔着,在看到家门口站着的,手里牵着遛狗绳女人时,一下子就收了手闭了嘴,下意识抬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站在他门口的女人,手里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手上牵着的是他跟路阳养的狗,胖胖。 胖胖看到陈宇川显得很兴奋,毕竟一个礼拜没看见爹了,往陈宇川身上蹦了好几下,最后两只前爪搭在陈宇川大腿上,吐着舌头汪汪的叫着。 陈宇川抬手在胖胖脖子上摸了摸,站直身体后,冲着女人扯开嘴角笑得很大,开口叫人:“妈,您怎么来了,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 眼前的女人,满筠心,是路阳的妈妈,他的婆婆。 满筠心一身优雅的黑色长裙,已经近六十的年纪,看起来才四十岁,脸上妆容淡雅精致,头发挽在脑后,气质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陈宇川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婆婆,没有之一,真说起来,也不是怕,是真的拿她当亲妈。 要说路阳像谁,绝对是像站在他眼前的婆婆,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陈宇川婆婆是个钢琴家,出身书香名门,让陈宇川挨近了都觉得自己能沾点书香气跟音乐细胞,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跟底蕴。 满筠心站在门口,上下扫了一遍陈宇川,开口温声问道:“小川儿,衣服领子怎么皱了,我敲了很长时间的门,没听到有人应,我就拿着钥匙自己开门了,刚刚已经给你发了信息。” 陈宇川又低头好好理了理衬衫,掏出手机看了看,满筠心十分钟之前果然给他发了信息,说她跟路阳爸爸要去度假,要把胖胖送回来。 陈宇川把手机揣回兜里,牵过胖胖的绳子,走过去挎上满筠心的胳膊,笑嘻嘻的说:“妈,我刚刚在开车呢,没注意到。” 陈宇川怕婆婆,不是因为婆婆凶,满筠心不论说什么话,永远都是温温柔柔,轻声轻调的。 这样的女人,好像就是专门能对付陈宇川这样的混小子。 当初路阳爸妈都没看上陈宇川,一直反对他们交往。 陈宇川不怕横的,不怕愣的,不怕脾气差的,不怕撒泼打滚的,唯独对这样的婆婆,没法。 因为她不跟你横,不跟你吵,不跟你发脾气,更不会跟个泼妇一样跟你撒泼打滚儿。 她就站在你面前,脸上风轻云淡,一副什么都不在意地样,先是冲你礼貌地点点头,嘴角挂着一点温和地笑,然后跟他说:“小川儿,我知道你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你也不容易,但是,我不太同意你们的交往,你跟路阳,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是他这么多年,从满筠心嘴里听到过的最重的话。 而路阳的爸爸,路先锋先生,脾气跟他更像一点,火爆得很。 他公公路先锋的处理方式跟满筠心不一样,路先锋一辈子在商场打拼,粗暴简单,他直接甩给陈宇川500万,让他离开他儿子。 陈宇川笑呵呵地收了支票,临走时还说了声谢谢。 要是别人,估计拿了支票,就相当于默认消失了。 但陈宇川压根不是别人,他拿着那五百万支票,转头在路阳面前甩了甩,显摆了半天。 第二天就带着路阳飞到太平洋小岛上度假去了,美其名曰,那五百万是公公给的见面红包。 这事儿把他公公路先锋气得跳脚,他们在外面玩儿爽了回来之后,路先锋指着陈宇川说他不守信誉。 陈宇川却一耳朵听一耳朵冒,他跟路阳结婚前,路先锋把陈宇川查了个底儿朝天,连他爷爷在村里偷过两只鸡都被扒出来了, 陈宇川站在民政局门口,挎着路阳胳膊,说:“别说是我爷爷偷了两只鸡,就算是我偷了两只鸡,路阳这个婚跟我是结定了。” 但面对这样一对难对付的公公婆婆,陈宇川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他婆婆跟路阳是一个性子的,他婆婆不会撒泼耍赖,这对陈宇川来说最拿手。 撒娇耍赖,陈宇川最会了,一见面就抱着婆婆撒个娇,挎着胳膊耍个赖。 他公公跟他的脾气一样,他看着公公就跟他喝两顿,两杯酒下肚,两句甜话一开场,俩人聊得开开心心的。 陈宇川后来也看出来了,他公公跟婆婆都挺享受他这一套。 他自己也想过,按照路阳那个性子,估计从小到大就没跟爸妈撒过娇,没这么相处过,他这么一来,弥补了他们做父母想跟孩子亲近的遗憾。 时间一长,就算没有感情也能磨出感情来。 后来路先锋跟满筠心对他跟对路阳都没什么区别了,俩人是打心里都很喜欢陈宇川。 这事儿陈宇川听路阳以前那些所谓的朋友调侃过,“陈宇川对路阳爸妈就跟个哈巴狗一样舔。” 那些狗屁话,有次路阳喝酒听到了,他直接把那人揍到了桌子底下,路阳跟朋友从来没动过手,那是他第一次跟朋友动手。 旁边陈宇川拉着他,路阳本来还担心陈宇川的暴脾气,但陈宇川心里压根没把那些狗屁话放在心上。 因为那是路阳的爸妈,他是路阳的爱人,他对路阳的父母低头服软,哄一哄,那不叫耍心眼儿,那也不叫舔。 他爱路阳,自然的,他也会爱他的父母。 胖胖前爪还搭在陈宇川西裤上,爪子在他身上挠了半天, “妈,胖胖不是在他妈……”陈宇川拿着钥匙边开口边说,说顺嘴了,最后到这拐了个弯儿,“胖胖不是在路阳那里吗,怎么您送回来的呀。” 胖胖前爪又开始挠门,声音呲呲啦啦的有点刺耳,陈宇川赶紧打开门,胖胖头一歪,先从门缝里钻进去了。 胖胖已经离家好几天了,可想自己家了。 满筠心进门之后换好鞋,走到沙发上坐下之后才说:“我前天去路阳办公室,胖胖就在他办公室,他说你不在家,他就带去办公室了,我就带胖胖回去待了几天。” 陈宇川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婆婆跟以前没什么区别,试探着问:“妈……路阳,有没有跟您和爸说什么呀?” 满筠心听他这么一问,一开始还有点纳闷,后来一想,笑着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跟路阳吵架了?” 婆婆一开口,陈宇川就知道路阳没跟爸妈说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儿。 他又想,这事儿还是路阳自己跟父母说比较好,他也就没开口,只是摇摇头说:“妈,我们没吵架。” 满筠心说:“没吵架就好,对了,我跟爸爸会出去玩一个星期,下周五就回来,你跟阳阳好几个礼拜没回去吃饭了,下周末回家吃个饭吧。” 陈宇川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是他刚刚说没吵架的,而且他也想不出拒绝长辈的方式,最后他点点头说:“行,下周末我跟路阳回家吃饭。” 第11章 你跟老板娘吵架了? 满筠心坐在沙发上,看着陈宇川眼角的青又问:“是不是又跟路阳去拳击馆了。” 陈宇川笑着应了一声,挠了挠头说去了。 满筠心不管他们这些,年轻人的爱好跟生活方式,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但是看着陈宇川身上穿着的薄衬衫,她还是要管一管的,她说:“小川儿,都已经秋天了,天也越来越冷,你多穿点衣服,一个衬衫太薄,年轻的时候也要多注意才行。” 陈宇川忙不迭地顺着婆婆的话点点头,笑咪咪的应着说:“听妈的,我这就进屋穿件衣服。” 他说完,先给满筠心倒了杯水,才转身回卧室。 陈宇川刚刚一直想找个理由先进卧室换掉他身上带着酒味的衬衫。 这特像在外鬼混一夜的叛逆儿子,第二天回家后怕被妈妈抓包的样子。 陈宇川的老妈跟他一个脾性,是那种能拿着鸡毛掸子追他十条街都不停脚的人。 陈宇川从小就是被他妈打到大的,越打越皮,越长越皮。 后来他老妈得了尿毒症之后身体差了很多,再没拿过鸡毛掸子撵他,虽然路阳带他们看了最好的医院跟医生,也做了肾移植手术,但他老妈还是在他结婚之后的第三年就走了。 满筠心管他的时候跟管路阳一样,陈宇川不觉得被他们管着是一种烦恼。 他觉得挺温暖的,三十多了还有长辈管着,有人关心,多好啊,这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事儿。 虽然他现在已经跟路阳离婚了,但是这十几年跟他们的感情不是假的,他还是会把路先锋跟满筠心当成自己爸妈。 如果以后路阳有了新的伴侣…… 想到这,陈宇川没再继续想。 他知道,以后他跟路阳,婚丧嫁娶,都各不相干。 就算路阳有了新欢…… 操! 去他妈的新欢!—— 陈宇川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时,满筠心还夸了他一句,说他越来越帅气了。 陈宇川都被他婆婆逗笑了,坐在沙发上,挨着他婆婆跟她说了挺多有意思的事儿。 脚边的胖胖在陈宇川膝盖上蹭来蹭去,摇着尾巴在他旁边乱蹦乱跳的。 陈宇川一边哄胖胖,一边跟满筠心唠家常。 满筠心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临走前从包里掏出两张音乐会门票,递给陈宇川。 “是华松的钢琴音乐会,周三晚上八点的,他邀请了我跟爸爸,但是旅行是提前定好的,我们去不了,你跟路阳一起去,你跟路阳工作再忙,也要放松下。” 陈宇川答应下周末的家宴,当时心里盘算着,总之还有一点时间,过后他可以跟路阳沟通一下,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说他们离婚的事儿。 他看着眼前的音乐会门票,一开始没接,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妈,我跟路阳看看,要是他有时间,我就跟他一起去,他最近挺忙的。” 满筠心说:“他说有时间,我昨天电话里问过他了。” 陈宇川有点惊讶,又问:“那您没跟他说,他是要跟我一起去看吗?” “你这孩子,”满筠心笑了,“他不跟你去,还能跟谁去呀?” 陈宇川硬着头皮接了音乐会门票,想着,睡都睡了十六年了,不就看个音乐会吗?怕个屁啊! 满筠心走后,陈宇川拉着胖胖玩了一会儿,他一个礼拜没见儿子了,一人一狗在屋里撒欢儿,一起在地上打滚儿。 陈宇川抱着胖胖掂了掂,又摸了摸胖胖肚子问:“爷爷奶奶给你吃什么好吃的了?长胖了一点。” 胖胖冲着他汪汪两声,意思是伙食可好了。 胖胖虽然叫胖胖,但是是条很瘦的小土狗,体型不大,他们取名胖胖,就是想他胖一点。 光看外形,胖胖应该是金毛跟小土狗的串儿,体型不大,浑身是金黄的长毛,耳朵也是长长的,耷拉在两边。 胖胖是五年前一个雨天,他跟路阳在车底下发现的,小狗崽子受了伤,躲在他们车底下,都快被冻死了。 陈宇川把小狗崽儿抱上车,后来就成了他俩儿子,这儿子很贴心,主要是跟他这个老爹贴心。 路阳总是板着个脸,爹不在的时候,胖胖才会找妈。 陈宇川跟胖胖在客厅里闹了一会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揉着胖胖的肚子说:“以后你一个礼拜跟爸,一个礼拜跟妈,你去你妈那的时候,要是看到你妈给你找小后爸了,你就回来跟我说,小后爸都不是好东西,只有你亲爸我才是对你最好的,听见了吗?” 陈宇川说完,又捏了捏胖胖的后脖颈。 胖胖看着老爹,觉得这话耳熟,因为他妈也叮嘱过他。 他妈跟他说,看好老爸,别让老爸找小后妈,说小后妈都不是好东西,只有亲妈对他才是最好的。 胖胖吐着舌头在陈宇川手心里舔了一下,嘴里还小声汪汪着哼唧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会帮老爹看好老妈的。 陈宇川乐了,奖励了胖胖一根骨头。 心想,果然,孩子真是好孩子,没白养活。 陈宇川给胖胖弄好狗粮跟水,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开车去上班了。 他已经放纵一周了,再不去上班不像话了,虽然他是老板。 他现在弄了几家酒店,在市郊还有一个度假村,当然,这全靠路阳。 陈宇川以前的口头禅就是,路阳我老公,我全靠我老公,然后就是我老公怎么怎么样,我老公怎么怎么样…… 陈宇川靠路阳,是在他买完房,想通之后。 一开始他弄第一家酒店的时候,路阳给他投资,自己没经验,倒闭了。 路阳看他不甘心,又给他弄了一个,有了经验之后,陈宇川很快做大做强,一连开了好几家连锁酒店。 陈宇川手揣兜大步走到公司的时候,前台的姑娘老远就跟他打了声招呼,打完招呼眼角总往身后瞟,不停给他使眼色。 陈宇川不明所以,想着这姑娘上周还好好的,咋这周脸部肌肉变得这么……发达了? 不过他还没想完,就明白了那姑娘为啥给他使眼色了。 柜台拐角处站着一个人影,陈宇川只瞥了那人一根头发丝丝,就认出来了,站在拐角的男人,是他前夫,路阳。 路阳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是公司的财务主管。 前台姑娘手捂在嘴上,压低了声音跟陈宇川说:“老板,老板娘今天来查账了,早上八点钟就过来了,出来倒杯水都把财务主管叫到他身边,老板你自己小心,老板娘今天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太好。” 前台姑娘说完,又八卦着问了一嘴,“老板,你是不是跟老板娘吵架了啊?” 陈宇川说让她少八卦,没回答她的话。 他抬起左手手腕,放在右手手心里,手指无意识地捏住无名指转了几圈,才发现无名指上的戒指已经不在了。 他捏着无名指的手又开始去解袖口的纽扣,解开之后把衬衫袖子往上挽了几道,露出一截儿手臂。 陈宇川忘了这一茬了,公司的大股东,还是路阳。 陈宇川撸着袖口走过去,路阳手里还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夹,想也知道是财务报表。 他走过去,路阳回头看他,两人对视一眼。 路阳脸上的青已经好了不少,只有嘴角一点,看到陈宇川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问道:“陈总,终于舍得来公司了?” 陈宇川松开手腕,抬起胳膊撑在饮水机旁的墙壁上问:“大老板怎么今天有空来公司啊?” “来看季度报表,陈总上个月末的季度报表,做完了吗?” 这个陈宇川还真的做完了。 路阳说:“既然做完了,那咱们就去陈总办公室看一看,讨论讨论,再制定下一个季度的规划……” 财务主管看到两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找了个空档,识相的猫腰先溜了。 两口子吵架,容易伤及无辜,先溜大吉。 路阳跟着陈宇川去了他办公室,陈宇川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转圈儿。 路阳公事公办,说了一堆。 陈宇川不管路阳说了什么,路阳不说话了之后,他掏了掏耳朵,开口问:“妈刚刚去我那里送胖胖了,给了我两张音乐会的票,他说经过你同意,让我们两个人这礼拜三一起去看音乐会?” “的确是我同意的。”路阳说。 “妈还让我下周末跟你一起回家吃饭,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儿吧,你还没跟爸妈说我们离婚的事儿是吗?” 路阳还是那副表情,视线落在还在转圈的陈宇川身上,开口道:“爸爸最近有点高血压,最近说胸口有点疼,我准备过几天再说。” 陈宇川不转圈了,一皱眉问:“之前体检,不还好好的吗?” “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路阳低下头,还在看手里的文件,又说:“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勉强,你不用配合我演戏,不愿意去音乐会就不去,不愿意回家陪爸妈吃饭就不去,后面我会再挑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说我们离婚的事,你不用觉得为难。” 路阳说完,合上手里的文件夹。 陈宇川还想开口问,突然看到路阳手心里缠着的纱布,眉心一跳,脱口而出:“你手怎么了?” 路阳摊开掌心看了看,一点都不在意地说:“没什么,那天晚上收拾行李出门的时候,不小心一用力,把行李箱拉杆捏碎了……” 陈宇川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画面,路阳开门离开前,扯下领带绕着行李箱拉杆跟自己的手掌缠了几圈,原来是因为,他把拉杆,捏碎了…… 第12章 我这人太欠了 路阳两手交叉,胳膊搭在办公桌上,淡淡的开口问:“怎么?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陈宇川冷笑一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继续转圈儿,闭上眼仰着脖子靠在椅背上说:“我还以为是昨天跟我打拳打伤的,如果真是,总不能视而不见,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 “打了四局,次次被我压,”路阳曲起食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几声轻轻的咚咚声,跟着陈宇川转椅子的节奏,“你觉得你能伤到我吗?” 陈宇川直起腰睁开眼,转过来的时候不耐烦地冲着路阳说:“大老板,我们还是聊聊工作吧。” 路阳不敲了,点点头,又打开桌上的文件夹,开始跟陈宇川聊工作。 但陈宇川压根没想跟路阳相安无事的待在一个空间里,他看着路阳身上那淡定的样儿就浑身难受,就想捣乱。 不管路阳跟他说什么,他就在一旁插科打诨,一句关于工作的正经话都没有。 陈宇川不是对工作不认真的人,不认真的话也做不到那么大了,他现在就是不想跟路阳好好说话,他现在跟他好好说不起来。 路阳一条一条分析上个月的报告,陈宇川一会儿掉个笔,一会儿挠挠耳朵嘶一声,要不就是咳嗽两声打断他。 打断他之后自己还不好好接话,在办公椅上转烦了,就站起来伸个懒腰,握着拳头对着空气打两下,打完了跺跺脚,声音还特大。 路阳也看出来,陈宇川压根就没想跟他沟通,他也不说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撑着桌面,说:“下周我还来……” 陈宇川伸了伸懒腰说:“你是大老板,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也拦不住啊。” 路阳打开门走的时候转头扔下一句:“别忘了带胖胖去做驱虫。” 陈宇川冷着脸回:“这点儿事我还是记得住的,我可是胖胖亲爸,不是后爸……” 路阳黑着脸从陈宇川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全公司的眼睛都盯着他看。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老板娘一走,老板脸色立马不好了,方圆十米的气压低的能压死人,助理实在躲不过去,敲门进去送个文件扔下就跑。 老板跟老板娘吵架吵到公司的事儿很少见,一个个在底下小声讨论,甚至开始下注,堵他们这次什么时候能和好。 有人压二十说三天,有人压五十说一个星期,前台的姑娘直接压了一百,说都吵到公司里来了,至少得个把月。 陈宇川下午开了个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他直接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解决了晚饭,回家也是冷锅冷灶,他不想回去。 吃完饭他又去了拳击馆,果不其然,路阳还在。 这回跟路阳一起对练的人他不认识,是个混血,身高跟他差不多,身材很壮,光着上半身的时候肚子上都是肉,一动就乱晃,但是看得出来,他打拳很专业。 小羊跟他说,那个外国人是今天新来的,小羊对他也不熟悉。 陈宇川戴着拳击手套在底下认真看了一会儿,那个外国人头顶是黄毛,两边鬓角头发剃的很短,贴着头皮还剃了字母,他一开始没看全剃的是什么字母。 直到那黄毛转了个身,陈宇川这才看出来,他左边的鬓角剃的是字母s,右边是b。 陈宇川看着那字母头,直接乐出了声,心想不知道是哪个tony老师这么会剃。 剃出个傻逼头来。 但他看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他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比划两下,但看了几分钟之后,发现黄毛出拳又凶又狠,看路阳的眼神带着不屑。 陈宇川不知道路阳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个人,站在下面直直的看着他们。 路阳还是没戴护具,但他依旧很快就占了上风,快赢了的时候,那黄毛跳着脚,用拳套在嘴上抹了一把,再出拳的时候使了阴招。 路阳被黄毛阴了好几拳,拳拳都打在他胸口上,路阳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宇川咬着牙走过去,刚想上台,路阳已经发起了反击。 路阳也看到陈宇川了,看过来的眼神很深很黑。 陈宇川知道,路阳生气了,果然,路阳没两下,就把黄毛打趴在了地上,压着他肩膀没让他有一点动弹的机会。 直到黄毛两手拍了几下地面表示自己服输了,脸都憋红了路阳才松手,转身下台去了休息室。 路阳洗完澡换好衣服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陈宇川正在跟黄毛在擂台上打呢,陈宇川那架势压根就不是在打拳,那是在泄愤。 陈宇川跪压着黄毛肚子,拳头一下下狠狠砸在他胸口,他身边还有两个工作人员在拉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拉下来。 路阳远远的在下面喊了一声:“陈宇川,松手……” 陈宇川打红了眼,压根没听到路阳的话,旁边的两个人也没能拉住他,黄毛被他揍得呲着牙乱叫。 路阳跑过去跳上台,从陈宇川身后抱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下台之后直接把他扛进了休息室。 “路阳你放我下来,”陈宇川被路阳扛在肩上头重脚轻,在他肩膀上打了几拳,“你放我下来……” 路阳扛着陈宇川进了休息室之后用脚关了门,砰的一声,没缠纱布的手在陈宇川乱动乱踢的大腿上拍了几下,又扛着他走到沙发边,直接把他扔到了沙发上。 陈宇川在沙发上弹跳起来,直接站在沙发上,拍了拍大腿,蹦了几下问路阳,“你扛我干什么?我他妈要揍死那个傻逼头……” 陈宇川说着,就想从沙发上跳下来,两手还戴着拳击手套,对着砰砰砰打了几下,连蹦带跳的还想出去。 路阳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用力攥着,仰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陈宇川,你之前不是说的吗?离婚了,就互不相干了,我用得着你替我出气吗?” 陈宇川上一秒还一肚子火,肺都要炸了,但路阳话音一落,他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没了,连带着心里的那点气儿也一块消失了。 他刚刚上去找那个外国男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听着路阳的话,突然感觉自己刚刚跟人打架真是狗拿耗子了,跟个笑话似的。 他跟路阳已经离婚了,已经没关系了,他妈的用得着他在这死乞白赖的上赶着吗? 已经用不着了! 他用不着再去问路阳的手是怎么回事儿,用不着再跟个二傻子似的往上冲了。 陈宇川站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沙发有点高,他甩开路阳攥着他胳膊的手,从沙发上跳下来,摘了手上的拳击手套,转了转脖子,一边唇角勾起,回看路阳,笑着说:“路总说的太对了,我刚刚做的的确多余了,路总现在跟我已经没关系了,我这人太欠了,爱多管闲事……” 休息室外的门敲响的时候,陈宇川走过去开门,是小羊,怕他们有事儿,过来看看。 陈宇川问:“那傻逼头呢?” “他走了。”小羊说。 “不好意思了,这事儿是我先挑起来的,回头我单独去找齐哥道个歉……” “没事儿川哥,刚刚我们都看出来了,是那个傻……”小羊毕竟是工作人员,他不能跟着陈宇川一起叫傻逼头,又改了口,说:“是那个外国人先用阴招对付阳哥的,你也是看不过去,才对他动手的,就算他真想找麻烦,齐总也有办法……” 陈宇川握着拳套甩了甩,皮笑肉不笑的否认了小羊的话,说:“我不是因为路阳才跟他动手的,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傻逼头才找茬动手的,跟别人没丁点关系……” 陈宇川没再说别的,拎着拳击手套转头从自己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进换衣间换好衣服出来之后看也没看还站在休息室的路阳,打开门走了。 出拳击馆的时候,陈宇川头发上还在往下淌汗,湿答答的发梢贴在皮肤上,汗珠从脸颊滑到脖子上,又滴在衣领上,洇出了一圈深色区域。 秋天的晚上总是容易起风,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路边的梧桐叶一天天的往下落,风吹起枯黄的叶子,吹在身上,齁冷的。 第13章 以后你可得抱紧点儿,千万别撒手 陈宇川到家的时候,又看到大门上多出了几张维修电器的小广告,心里又是一通火。 老小区进出都没有人管,小广告贴纸天天有人贴,陈宇川把钥匙揣进兜里,抬手开撕小贴纸,结果只撕下来一半,也不知道贴小广告的人用的是什么胶。 陈宇川边骂边用手抠,抠了半天才彻底弄干净了,指甲里都是带着胶的纸碎。 胖胖已经听到陈宇川的声音了,在屋里蹦着挠门,陈宇川一开门就被胖胖扑了一身,胖胖要舔他手指。 陈宇川举着手没让胖胖舔,“我去洗洗手,再给你弄吃的跟水。” 家里还有儿子,陈宇川觉得好了不少,至少家里没有上个礼拜那么冷清了。 胖胖摇着尾巴跟着陈宇川进了浴室。 陈宇川边洗手边跟胖胖说话,一直在骂那个傻逼头,胖胖很给面子的附和他,一直在旁边哼唧着应两声。 陈宇川洗完手也骂完了,结果一转身,感觉后腰一阵钻心的疼,他抽过毛巾擦干手上的水,解开衬衫扣子侧了侧身,掀开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右侧后腰那青了一片。 刚刚他跟黄毛打架的时候,有一拳他没避开,那一拳打在了他后腰肋骨上。 陈宇川歪着头,一手扒着腰,另一只手在青了的那块皮肤上摁了摁,有点疼。 陈宇川平时不是怕疼的人,这点青不算什么,但现在就是觉得特别疼,那点疼过了之后并不是消散,而是更疼了,疼得他鼻梁跟指尖都开始发酸。 陈宇川又把衣服掀了下来,盖住了那片青没继续看。 不看也就不酸了,衬衫扣子他也懒得系,三颗敞着,露着胸前一大片发红的皮肤。 虽然陈宇川一直在跟胖胖说话,但疼过了之后突然觉得有点空,整个人都是空空的。 胖胖跟着他旁边冲他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他又给胖胖重新换了狗粮跟水,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 陈宇川躺在沙发上闭眼养神,几分钟之后挠挠头爬起来,叉着腰在屋子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之后发现,他现在好像有点过于堕落跟消极了。 阳台的花都蔫儿了,昨天上午他放进洗衣机里的衣服还在滚筒里,他压根就没晒,想抽根烟打火机也打不着火了。 以前陈宇川不是一点家务都不做,他也就在路阳在家的时候发懒不想动,路阳不在家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 但现在却好像突然没了头绪,不知道是该先浇花,还是先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再洗一遍,还是下楼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个新的打火机。 最后陈宇川决定,先把家里路阳的东西收拾一下。 路阳那天晚上回来收拾走的东西,只有自己衣柜里的衣服,还有他自己一些常用的日用品,不像是分家,倒像是出差。 现在家里到处都还是路阳的痕迹,浴室里的牙刷跟毛巾,鞋柜里的拖鞋,阳台上还挂着他两双袜子,抽屉里还有两条蓝色的领带,手表,钢笔…… 陈宇川从次卧找出一个很大的纸箱,把路阳没带走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还用胶布封了几圈,最后他把纸箱放进次卧的柜子里,柜门关得很严实,还把次卧门反锁上了,钥匙压在抽屉最底下。 眼不见为净。 陈宇川收拾完路阳的东西,先去浇了花,又重新洗了衣服,等到衣服洗完晾好之后才下楼去买了打火机。 折腾完又是半夜,胖胖已经睡了,陈宇川又在沙发上躺下了。 一直开着的电视里正在放午夜新闻,新闻结束是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明后天因为冷空气来袭,最近又要开始降温了。 外面的风比刚刚他从拳击馆出来的时候更大了,吹在窗户上,咣当直响。 陈宇川被吵得不行,爬起来关了所有的窗跟电视,上.床前吃了一粒安眠药,刚把安眠药盒放进抽屉里,一眼就被立在床头柜上的相框揪住了眼。 床头的相框他还没收,是他跟路阳的合照。 相框放在床头已经摆了十六年了,陈宇川还记得,照片是他修车厂的师傅偷拍的他俩。 那天是他跟路阳认识的第十五天,是他们确立关系的第四天。 路阳早上去修车厂找他,俩人并排走在一起。 他师傅当时说,他就想拍拍修车厂外面的景儿,不小心让他俩入了镜。 但陈宇川知道,修车厂外面是一片荒地,哪来儿的景儿可以拍。 后来路阳要了那张照片,洗完之后放在相框里,一直摆在床头,那算是他们的开始。 照片抓拍的的确很好看,陈宇川看着照片里他自己还有点青涩的脸,那时候他很瘦,是少年的纤细清瘦感。 还没换工作服的他,脸上没有黑点,很白净,穿着一件洗得有点发黄的衬衫,那是他老爸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有点大,显得有点空荡。 陈宇川一直不怎么喜欢照相,从小到大没拍过几张照片,感觉到师傅在偷拍的时候,皱着眉看镜头的样儿带着一股倔劲儿,嘴唇紧抿着,像是生气了。 但他知道,他当时只是有点别扭,还有点无所适从。 因为路阳站在他身侧,照片里两人肩膀贴在一起,路阳偏头看他的时候眼神很软,四分之三的侧脸轮廓看着就很温和,那是他不经常露出来的表情。 自从他跟路阳说,他不试,要谈就正经谈之后,路阳每天都会去找他,上午在修车厂里磨蹭磨蹭,电话有人来催了他才走。 下午又去接,晚上跟着他一起去酒吧。 第十五天,陈宇川晚上从酒吧里下班的时候,路阳送他回家,车上问他:“以后能不能不去酒吧上班了?” 陈宇川坐在副驾,数着晚上老板刚发的钱,认认真真数了三遍之后,又一张张捋好揣进自己衣服最里面的口袋里,微微侧了侧身,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路灯说:“我爸死了,我妈尿毒症,几天就得去医院做一次透析,我得上班赚钱才行。” 陈宇川自打辍了学打工之后,面对别人的时候都是一副没皮没脸样儿,见天儿的跟人卖惨,说自己爸死得早,老妈尿毒症,全家指着他一个人,他家穷的锅盖都掀不开了。 他晚上在酒吧里卖酒,怎么卖得多卖得快他怎么来,到了月末又贱兮兮的天天磨着车行老板,就为了多要点加班费。 但陈宇川坐在车里跟路阳说这些的时候,不会添油加醋,他甚至连看都不太敢看他。 他活了十八年,就没有傲气那种东西,但那一瞬间,那玩意儿好像突然的从他骨头缝里冒出来一样。 路阳跟其他那些人都不一样,陈宇川也见过不少有钱人,有的有钱人,不太看得起人,他自己也知道,那些人跟他不是一个层面。 十八岁的陈宇川也怕,他怕自己跟路阳没法处在一个对等的关系上,但他也没瞒着什么,实话实说。 在路阳说想试试的时候,陈宇川回复他说要谈就正经谈的时候,他没去认真想过谈恋爱要怎么谈,谈的时候要面对什么,他还没想过这些,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想。 陈宇川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路阳他相中了,他觉得路阳很帅,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暖洋洋的,很舒服。 路阳去找他的那几天,他心里会莫名的很踏实。 后来他嘴上说着你别来了,眼睛却总是往外瞥,烦躁里裹着没着没落的恍惚感。 陈宇川跟路阳接触了几天之后才感觉出来,他跟路阳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路阳开车的时候安静了一会儿,想想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那几秒钟里,陈宇川甚至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的初恋,可能四天就要结束了。 他当时的确有了一点儿想往后缩的念头,那点苗头出来的时候,陈宇川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胆小鬼,之前嘴上说的潇潇洒洒的,现在又整这一出,挺没出息的。 陈宇川一直看着窗外,车窗外的路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一盏接着一盏,一直往前亮着。 一个红绿灯路口,路阳踩了刹车。 红灯很长,陈宇川脸冲着车窗,下巴紧绷着,心里默默的数数,跟着红灯在一秒一秒的倒计时。 一直到红灯还剩十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头顶落下一片温热的触感,是路阳的掌心。 路阳在陈宇川头顶按了按,又摸了摸。 陈宇川前面的头发压下来,盖在眼睛上,发丝碰到睫毛的时候有点痒。 陈宇川动了动脖子,从看着红灯变成看向路阳。 红灯变绿灯,路阳拿开手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之后说:“我可有钱了,所以以后你可得抱紧点儿,千万别撒手……” 第14章 只有陈宇川旁边的位置一直都是空 路阳说完的时候,陈宇川感觉自己刚刚空了的胸口,一下子被路阳拖住了一样。 脏话,赖话,嘲讽的,鄙夷的,同情的,唾弃的,那些才是陈宇川那些年里听到的最多的。 一开始他还在意,后来听多了,脸皮就厚了,也习惯了,习惯之后就不在意了。 但没人像路阳一样,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不是同情,声音很轻,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温水里,被路阳小心的包在里面。 回家路上剩余的半截儿路程,陈宇川一直偏头在看路阳,眨也不眨的眼睛都红了。 当时的陈宇川心里想的是,路阳他肯定抱一辈子都不撒手,这样的人能让他陈宇川碰上,他死都不会撒手。 陈宇川跟他老妈住在一片老旧的平房区,租金便宜,但距离市区有点远,路阳又开了半小时才到。 路阳把车停在陈宇川出租屋旁边,黑灯瞎火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小路口。 他刚把车熄了火,副驾的陈宇川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两手揽着路阳的脖子,一条腿反跪在座位上,另一条腿直接跨了一步,仰头吻上了路阳的嘴唇。 两人在一起这几天,路阳早上来接他,晚上就在酒吧等着他下班,然后送他回家。 虽然他们晚上睡觉不在一起,但是也做了不少情侣之间会做的事儿,尤其是在酒吧那种昏暗的,在酒精的熏染下,最容易挑起情绪的地方。 陈宇川不是会害臊的人,他盯着路阳时间久了,就会想亲他。 他没有经验,十八的年纪,有的都是那点冲动劲儿,第一次接吻,是他俩刚确定关系那天。 晚上路阳来酒吧接陈宇川下班,那天他把车停在酒吧后门,两人从酒吧后门出来时,陈宇川突然停在酒吧后门旁边的梧桐树边不走了,两手揣在兜里,歪着头冲着旁边的路阳喊了一声。 “喂,男朋友……” 路阳笑着偏头看他,问他:“怎么了?” 陈宇川梗着脖子,一脸的严肃样儿,一直盯着路阳的嘴唇看。 路阳的嘴唇在陈宇川看来,特别的性感,上唇薄一点,唇线清晰,唇色是淡红色,当时嘴角微微翘着。 陈宇川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微微侧了侧身,他比路阳要矮,踮起脚抬起胳膊,搂住了路阳脖子,贴着他的嘴唇说:“不怎么,我就是想亲你一下。” 陈宇川说完,仰起脖子就在路阳嘴唇上亲了一口,那一下很快,一碰就分开了,最后陈宇川还伸出舌头在路阳唇缝上舔一舔。 路阳晚上没喝酒,但因为一直在酒吧里,衣服上也沾上了微微的酒味。 陈宇川蜻蜓点水的一吻过后,搂着路阳脖子上的手刚准备松开时,路阳直接揽着他的腰,把想后退的陈宇川又往自己怀里摁了摁。 两人接了一个很长的吻,陈宇川虽然没经验,但是电视剧跟小电影儿也没少看,亲两次就找着门道了,路阳的吻很霸道,他也一点都不甘示弱地回应。 一开始的陈宇川很喜欢跟路阳接吻,每次他一撩拨路阳,路阳都没轻易放过他,拖着他的腰,直到亲得陈宇川呼吸不畅,头晕乎乎,软着声音求饶才放开他。 完事儿之后陈宇川又装成一副老成样儿,认真评价一番,评价完又舔了舔唇角,因为嘴唇上还留着路阳的味道,是会让他有点迷恋的味道。 不是有点,是很迷恋的味道。 开车的路阳早就感觉到了陈宇川的目光,陈宇川看了他一路,就算不回看,也能感觉落在身上的很热的视线。 路阳车一停,陈宇川勾住了路阳脖子,驾驶位的座椅被路阳往后调整了一下,初春的衣服不厚,彼此的反应很容易被对方发现。 陈宇川又快不能呼吸了才推开路阳,他喘了几口气,额头抵着路阳额头,鼻尖碰着鼻尖,一低头,咽了口口水问:“路阳,我们现在咋整啊?” “跟我走吗?”路阳声音很低,含了一下陈宇川还挂着水珠的嘴唇,又问了一遍,“小川儿,今天跟我走吗?” 陈宇川在副驾坐直重新系好安全带,呼了口气说:“路阳,你最好快点开车。” 路阳开车带着陈宇川,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酒店。 两人刚出电梯,陈宇川直接跳到了路阳身上,路阳抱着他往房间走。 走廊上碰到了不少回头看他们的人,有的还在小声说着什么。 陈宇川回瞪回去,呛了一嗓子回去:“看什么看?没看过情侣开房吗?” 终于进了房间,路阳抱着陈宇川,用脚开门关门,灯也没开,直接抱着陈宇川踢开了浴室门。 热水淋下来的时候,陈宇川浑身一抖,进门之前他没想过那么多,他几年前就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的,那是天生的,他也自己看过片儿,自然也是知道俩男的要怎么做。 但当陈宇川坐在床上,犹豫下一步的时候,直接被路阳压在了床上。 陈宇川后脑撞在很软的大床上,头晕了一瞬,又觉得好像应该是这样的,他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谁上谁下的问题。 那一晚陈宇川的记忆很乱,浴室有点烫人的水,很大很软的床,床头那盏小灯,空调的温度,跟他自己低哑的声音。 俩人都是第一次,虽然路阳已经很小心了,但陈宇川第二天还是发了烧。 他发烧呢,一点没耽误他骂路阳:“路阳,你不是人,第一.次你就这么狠……” 路阳边给他喂水喂药,最后十分钟过去了,陈宇川困得都不行了,嘴里还在那骂他呢。 路阳给他掖了掖被角,问他:“光骂我了?” 陈宇川不骂了,强撑着眼皮说:“也爽了……” “那你还骂我?” “那我不骂了,你好好照顾我。”说完这句,陈宇川合上眼皮就睡了。 路阳看着陈宇川睡梦里还张着嘴,脸红红的,皱着眉,喉咙里嘟嘟囔囔的,估计在梦里还在骂他呢。 他在陈宇川拧着的眉心上轻轻揉了揉,小声说:“好好睡觉,下次就不让你疼了。”—— 陈宇川吃完安眠药的脑袋,清醒地回忆完,又骂骂咧咧撑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进浴室又洗了个澡才回卧室睡觉。 这回睡着了,还睡得挺好,第二天早上胖胖站在他床头,汪了半天才把他叫醒。 陈宇川在胖胖头上摸了摸,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胖胖,你让你爹再睡会儿……” 胖胖不乐意,又叫了两声,陈宇川揉了揉头发,起了床,牵着胖胖下楼遛了一圈。 陈宇川白天安安稳稳地去上班,还抽空带着胖胖去做了驱虫,晚上下班依旧去拳击馆,但他没再碰到过路阳。 路阳去s市出差的事,是他周三上午从凌群那里知道的。 凌群知道路阳出差了,上午打电话给陈宇川喊他去玩儿。 陈宇川没应,说自己晚上有事儿。 “路阳晚上不在,你晚上有啥事儿啊?”凌群问他。 “他不在,我就不能有事儿了?” 凌群电话里又笑了他几句,看他不去,也没再叫他。 陈宇川的确有事儿,早上刚起床,就收到了他婆婆满筠心的微信,让他别忘了晚上跟路阳一起去音乐会,又提醒他,时间是晚上八点,准时开始。 陈宇川给他婆婆回,说路阳出差了,他们没法一起去看了。 满筠心回他,让他跟朋友一起去,不去浪费票了。 陈宇川看着办公桌上那两张音乐会门票,愣了愣神,不知道另外一张怎么弄。 他又打开微信,在微信通讯录里上下划拉了好几圈,想找个能一起去的人,最后又问了凌群。 凌群一听他说是去音乐会,直接给他回:“音乐会哪有酒会好玩儿。” 又很坚定的给他回了个“不去”。 陈宇川最后谁也没找,一个人拿着两张票,七点多在公司附近吃完饭,又去花店买了一束花,最后自己开车到的时候刚好八点。 音乐会开始之后,陈宇川坐在前排的贵宾席位上,认真的听着钢琴曲。 音乐细胞他是没有的,但他婆婆毕竟是个钢琴家,有事儿没事儿的经常在家里弹琴,一次两次他感觉不出来,但是十几年下来,他就算是头猪,也能听出来一点了。 台上演奏的人是满筠心的学生华松,他跟路阳都认识,现在也是很有名气的钢琴家,以前他们全家一起来听过他的音乐会,还一起吃过几次饭,跟他们的关系都不错。 音乐会八点开始,十点结束,最后谢幕的时候,陈宇川还上台送了一束花。 华松的音乐会一票难求,观众席都是满的。 从开始到结束,只有陈宇川旁边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 散场时,陈宇川最后才从座椅上站起来,手里捏着两张票,穿过右手边空荡的座位,跟在喧嚷热闹的人群最后出了门…… 第15章 不像之前那半年,处处都让着我 陈宇川自己从音乐会场大厅走出来时,掏出兜里的手机看了看,已经十点半了。 他刚想摁锁屏键,手指的力气突然松了,盯着手机上的屏保照片看了看。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以至于习惯了,陈宇川都忘了,屏保照片他还没换。 现在依旧是他跟路阳的合影,是他随手拍的。 陈宇川算了算时间,大概是七八年前了,具体什么时间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前天晚上路阳有应酬,喝多了酒,结束之后让他去接。 两人下车的时候还闹了一个小小的别扭,因为下车的时候陈宇川没第一时间去扶醉酒的路阳。 路阳跟陈宇川不一样,陈宇川喝多了又闹又蹦的,路阳喝多了很少说话,但脾气却像个生闷气的孩子,喝水得哄,脱衣服得哄,上.床睡觉也得哄,什么什么都得哄。 路阳上楼的时候还在跟陈宇川生气呢,陈宇川伸了两次手都被路阳甩开了。 陈宇川也火了,一把扯过路阳胳膊挎住,半扶半抱着,最后路阳站在二楼一个台阶上干脆不动了,陈宇川到底还是哄了,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走。 第二天路阳也难得的比陈宇川醒得要晚,肩膀露在外面,被子盖在胸口,被他叫醒的时候,眯着眼看着镜头,有点不悦。 陈宇川举着手机,肩膀撞了撞他,说:“老公,笑一个,我拍个合影当手机屏保,还有咱俩的聊天背景图。” 路阳没笑,但也非常认真的看着屏幕,陈宇川歪头往他肩膀上一靠,冲着镜头咧嘴笑,伸出食指跟中指,对着镜头比了个很二的耶。 陈宇川看着屏保照片皱了皱眉,解锁之后翻找相册,他划拉了半天,想找个别的图片替换掉。 但他相册里可以用来当屏保的照片几乎没有,他自己不太拍照,基本上都是他跟路阳的,或者是路阳的单照,再就是公司员工发的一些工作上的图片。 他从头找到尾,也没找出一张能替换的来。 陈宇川决定放弃,退出相册,摁灭了屏幕把手机揣进裤兜,又从兜里掏出了烟盒跟打火机。 天气预报说有冷空气,这两天温度的确降了不少,整天又厚又低的黑云,阴冷的风也大。 陈宇川加了外套,穿着一件长款驼色风衣,嘴里叼着烟,往大厅旁边挡风的石柱旁边走去。 他后背倚靠在石柱上,弓着手背挡着打火机被风吹歪的火苗点着了烟。 陈宇川刚抽两口,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川哥,你在这啊,刚刚我还在让助理找你。” 陈宇川抬头,叫他的人是华松,他手指夹着烟,伸出另外一只手跟华松握了下手,说:“今晚的音乐会很成功,恭喜恭喜。” 华松年纪不大,陈宇川之前听满筠心说过,今年刚28,身上还穿着演出时的黑色燕尾服,怀里还抱着陈宇川刚刚送的花。 “谢谢川哥,”华松低头看了看怀里花,又说:“也谢谢川哥送我的花。” 华松说完又问:“对了,今晚川哥自己来的吗?我本来听老师说,你会跟阳哥一起来的。” “他出差了。”陈宇川说。 “川哥是要回去吗?要不我送你吧?”华松说着,对陈宇川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的车就停在那边的停车场。” 陈宇川捏着烟头的手摆了摆,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你音乐会刚结束,应该还有挺多事儿得忙,我自己开车来的。” 华松收回手,遗憾地说了声好,又笑笑说:“那川哥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再请你……请你跟阳哥一起吃饭。” 陈宇川随口应了一声,“等有时间着吧。” 他说完,裹了裹衣领,跟华松打了个招呼,转身往停车场走。 陈宇川刚打开车门坐进去,兜里的电话就响了,陈宇川掏出来一看,是路阳司机小磊的电话。 陈宇川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摁了接听键,对着电话那边“喂”了一声,又问:“小磊,什么事?” 电话那边很吵,冲天响的汽笛声,还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没人说话,陈宇川又问了一声:“小磊?” “嫂子,是我。”这回小磊应了声,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下显得有点小。 “怎么了?”陈宇川问。 小磊答:“嫂子,我跟老板被堵在高速上了,前面发生了连环车祸,回去的高速路堵住了,我怕你担心老板,就给你打个电话,跟你说一声。” “你不用给我打电话,我不管。”陈宇川把汽车点着了火,手握着方向盘没动弹。 小磊一听陈宇川这话,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闭着眼坐在后排座椅上的路阳,知道这俩人不对劲儿了。 小磊很快说:“老板今天应酬,喝了很多酒,在后排睡着了。” 陈宇川握着手机过了几秒钟,一直没说话,后来直接挂了电话。 小磊以为陈宇川会关心几句,结果没有,看着突然挂断的电话,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排的老板,这回正对上路阳半睁开的双眼。 “谁让你打电话的?”路阳沉声问。 小磊回:“老板,我这是怕嫂子担心你。” 路阳又闭上了眼,含糊地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小磊想到陈宇川的话,没原话转达,“嫂子说,让我把你安全送回家。” 路阳喝过酒的眼睛有点红,睁一会儿又酸又胀,又合上眼皮,明显不信地问:“他这么说的?” 小磊点点头:“是啊,是这么说的。” “没生气?”路阳问。 小磊被老板问懵了,刚刚陈宇川电话里那语气,显然是带着火的,一听就能听出来,他原本还想打个圆场,就没跟老板实话实说。 可他现在听老板这意思,像是盼着媳妇儿生气一样。 小磊有点想不通,不知道怎么答好了,路阳也没继续追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陈宇川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刚刚开车回来的时候上错了高架,开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等他发现想掉头回来的时候,车都快开上环城高速了。 最后车开没油了,他又去加了油才开回来。 但他开门的时候还有点纳闷,胖胖没等他,他没听到胖胖的叫声跟挠门声,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家里有人,还是胖胖熟悉的人。 果然,他打开门,客厅的灯亮着,胖胖已经在窝里睡着了。 路阳侧躺在沙发上,小磊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仰头靠在椅子上,张着嘴打呼噜呢。 小磊没睡太死,听到开门声跟脚步声,一个激灵先醒了,看到陈宇川回来了,站起来揉了揉眼。 “嫂子,你回来了。” 陈宇川脱了身上的大衣,一把扔到了沙发上,一半衣服盖在路阳小腿上。 他叉着腰往沙发旁边走了两步,瞅了瞅还睡着的路阳,转头问小磊:“你怎么把路阳送我这来了?” 小磊还晕乎乎的,不知道哪里不对,说:“嫂子,老板喝多了,我下了高速就直接送家里来了,我不送你这,送哪儿啊?” 陈宇川看着小磊还没醒透那个懵样儿,气得呲了呲牙,胸口一起一浮地直喘,最后他冲小磊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歇着吧,你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小磊听陈宇川发话了,一秒都没多待,抬腿就跑了,临走前还说:“嫂子,明天上午老板还有个会,我早上就来接他。” 陈宇川刚想说“别来我这接”,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小磊已经出了门,门缝一关,已经看不见他人影了。 “你这速度,当司机真是可惜了。”陈宇川看着紧闭的门嘀咕了一句。 陈宇川鞋都没换,围着沙发走了好几圈,皮鞋鞋跟磕在木地板上,哒哒的响,夜里尤其明显。 陈宇川走累了,站在沙发边,抬腿用鞋尖踢了踢路阳小腿,声音不小的喊他:“路阳,路阳,别睡了,赶紧给我起来。” 路阳被陈宇川一踢,翻了个身,但没醒,原本侧躺着面朝沙发,变成了平躺在沙发上,抬手搭在额头跟眼睛。 盖在他小腿上的外套往下滑了一点,大片衣角搭在地板上,但外套没掉。 陈宇川看他这样还没醒,又弯腰用力在他腿上晃了晃,提高了声调喊:“路阳,起来,这我家,要睡滚回你自己家睡去。” 路阳胳膊盖在眼睛上,只露着嘴唇跟下巴,陈宇川看到路阳下巴紧绷了一下,以为他醒了。 陈宇川直起腰,往旁边退了两步,刚准备等路阳醒了之后让他走,就看到路阳另外一只胳膊捂住了胸口,下巴还绷着,人却没醒。 陈宇川一下子就泄了气,也不喊不催了,站在旁边安静了会儿缓了缓。 路阳身高太高了,虽然沙发并不小,但他睡上去得曲着腿才行,脚上的鞋都脱了,只穿着袜子。 陈宇川猜应该是小磊给路阳脱的鞋。 陈宇川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进浴室洗了个澡,回卧室睡觉去了。 陈宇川一直没能睡着,翻身的呼吸声比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都大。 一直到三点多,陈宇川听到了客厅里的一点响动,先是赤着脚走在地板上的声音,再是冰箱门打开又被关上,过了几秒钟,拧瓶盖的声音,之后又是一阵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的,轻了一点的脚步声。 陈宇川一脚踹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打开房门,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往客厅里扫了一眼。 路阳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一瓶冰水在喝,瓶子里的水已经下去了小半瓶的高度,在回看他。 陈宇川等他放下水瓶,歪着脖子问:“路总,我家沙发睡得舒服吗?” 路阳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子,显然是不太舒服,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陈宇川又问:“还记得自己怎么来的吗?” “小磊送我过来的。”路阳说。 “记得啊,”陈宇川往客厅里走了两步,“记得,你还往我家跑?” “小磊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了,直接把我送过来了,”路阳揪着领带扯松了一点,站起来说,“我来是想找份文件。” 路阳在房子里扫了一圈,又说:“我的东西好像都不见了,想等你回来再问,最后睡着了。” 陈宇川想了想,他不记得他收起来的东西里有什么文件,他说:“别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婚都离了,我还留你东西干什么?” “文件挺重要的,找到文件我马上就走,”路阳补充了一句,又问:“我的东西,你都扔了?” 陈宇川这回直接跑到沙发边,站在路阳跟前,眉头压着眼,“我说没有文件就是没有文件,离婚的事儿,别人不知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路阳松开揪着领带的手,“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穿好鞋站在玄关走廊上,又转头说:“周末我会来接胖胖,我会提前跟你约时间来接,下周末的家宴因为答应了爸妈,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之后我会找合适的机会跟父母朋友说,像今晚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最好是不要发生了,路总……” “音乐会你去看了吗?”路阳突然问。 陈宇川没回答,瞪过去的眼神很凶,自己一个人看了场音乐会,心里的火全在眼睛里了,恨不得把路阳烧了。 路阳接着说:“晚上的音乐会,因为被困在高速上了,没去成,我给你发了微信,但你把我拉黑了。” 陈宇川这才想起来,前两天他把路阳电话跟微信全拉黑了。 路阳说完,一直看着站在客厅里的陈宇川,刚刚喝下去的冰水冲淡了舌根上那点干燥。 他喝过酒还有点红的双眼看陈宇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能让人腿脚不稳的直接跌进去。 路阳又扯了把领带,慢慢开口说:“小川儿,我之前还在想,跟一个人在一起十六年,突然之间分开了,我会变成什么样,你会变成什么样,现在我突然感觉,离婚了,好像,是对的……你又跟之前一样了,生气了就凶凶的,不像之前那半年,处处都让着我,忍着我,我看着都累……” 陈宇川听完路阳的话,原本带着火的眼神突然间散开了,眼神没有焦虑,看着路阳,又不像是看他,没能很快明白路阳话里的意思。 路阳没等陈宇川说话,转身走了。 第16章 不折腾了反而离了…… 路阳的关门声把睡着的胖胖吵醒了,胖胖从窝里爬起来,摇着尾巴走到门口,仰头听着外面熟悉的脚步声,冲着大门汪了几声。 陈宇川站在客厅里,叫了声胖胖:“胖胖过来,你妈已经走了。” 胖胖听到陈宇川叫他,转身跑到他身边,感觉到他爸有点难过,歪着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哼唧了两声,算作安慰。 地板有点凉,是钻脚底心地凉。 陈宇川走到沙发边,一条腿踩在上面,跳了一下,直接盘腿坐下,余光瞥到沙发上的外套,他又扯过来盖住了腿跟脚,伸出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胖胖的脖子,想着路阳刚刚说的话。 路阳说,没下次了。 路阳说,离婚,好像是对的…… 陈宇川坐在沙发上想了很长时间,但都不是连续性的,有时候想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有时候想得是刚刚的事。 想一会儿,又停一会儿。 他跟路阳,不是不会沟通的人,以前他们有了什么问题,都能很快解决,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能沟通就沟通,不能沟通就吵,吵不了了,干脆去拳击馆打一架。 矛盾跟问题是最禁不住积压,总有一天会因为一个蚂蚁,一个小小的孔洞,就能让他们看似坚不可摧的关系土崩瓦解。 但这样的问题,终究还是出现了。 陈宇川知道,这半年,他跟路阳的关系变了很多。 他们很少吵架,他好像没了脾气,对着路阳的时候总是顺着他,路阳说什么,他都说好,路阳怎么样都行,他们更不会打架。 他们的关系,表面上好像很好。 好吗?既然好的话,他为什么会失眠,路阳又为什么每天都去拳击馆,家也不愿意回呢? 其实一点都不好…… 只是陈宇川自己不太想承认罢了,因为那段时间,他太过努力,又小心翼翼的经营他们的关系。 陈宇川想着想着,脑子里又开始变得混乱,当他试探着,一点一点摸索到半年前他跟路阳关系出现问题的症结点时,眼前突然闪过几片零散的画面。 陈宇川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坐在沙发上的身形晃了晃,呼吸好像都停了,薄薄的睡衣勾勒着弯曲的脊背跟塌下去的肩膀。 陈宇川没继续往下想,猛地刹车,打住了乱麻绳一样的回忆跟思绪。 他低头看了看胖胖,摸着他很小声的问:“我对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我学着煲汤,我不作了,也不折腾了,不发脾气了,也不再无理取闹,那些都是错的,是吗?” 胖胖给不了陈宇川答案,只是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路阳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胖胖叫他的声音,他站在四楼楼梯拐角,扶着栏杆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等到听不到胖胖叫声才继续下楼。 楼梯间的声控灯彻底坏了,路阳下楼的脚步声不算轻,但一直没亮过。 路阳在小区门口直接打了辆车,回了自己碧湖溪的房子。 他跟陈宇川刚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住在这里。 陈宇川买了房子之后,家里所有东西也都重新置办过,所以这里还都是他们以前的东西,两人如果在附近办事,太晚的时候也会直接回这里住。 路阳站在门口,摁了摁突突直跳地额角,缓了一会儿之后输入了门锁密码。 开门,脱鞋,外套甩在沙发上,穿着衬衫西裤的路阳直接进了浴室,打开花洒之后边洗澡边脱身上的衣服。 很快,路阳身上所有衣服都湿漉漉的摊在脚下,水流落在衣服上的声音跟落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不一样。 是闷闷的。 …… 第二天小磊来的时候敲了很长时间的门,胖胖进了卧室才把陈宇川叫醒。 陈宇川打开门的时候吓了小磊一跳,小磊看着陈宇川乱糟糟的头发,很重的黑眼圈配上一双空洞的双眼,差点以为自己敲错了门。 “嫂,嫂子……”小磊都结巴了,“你,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陈宇川开着门,风从外面灌进来,吹了一身他才彻底冷醒了,他看着小磊问:“小磊,你怎么来了?几点了?” “六点半了,老板上午有会,我昨晚说了早上来接他的,车就停在楼下,我给老板打电话,他一直没接,我就上来敲门了,”小磊说完,顺着房门往房间里看了看,问:“老板还没起吗?” 陈宇川说:“他不在我这。” “路总走了?” “昨晚就走了。” “嫂子,老板离家出走了?”小磊惊讶地问。 他给路阳做司机已经六年了,也见过老板跟老板娘吵架,但从没出现过老板半夜从家里离家出走的情况。 “不是吵架,”陈宇川摆了摆手,没跟小磊多说,之后又下意识来了一句:“他在碧绿溪那边的房子里,你去那边接他吧。” 陈宇川说完还没觉得有什么,关上门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的过于肯定了点。 路阳有那么多套房子,碧湖溪那边的房子是离公司最远的,他不一定住在那边—— 陈宇川晚上去拳击馆的时候没再碰到路阳,前台工作人员不是小羊,刷完卡之后他随口问了一句:“小羊呢?今天歇班吗?” “小羊在齐总办公室呢。”工作人员答。 “齐哥今天在?” “今天下午来的。” 陈宇川跟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拎着拳击手套直接去了齐昀办公室,上次他在拳击馆打架,不知道那傻逼头来没来拳击馆再找别的麻烦。 齐昀办公室在二楼,陈宇川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办公室里有一点细碎的声音传出来。 当陈宇川听出是什么声音的时候有点后悔这个时间上来了。 他刚想转身走,齐昀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小羊,衬衫有点皱,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看他的眼神有点闪躲,因为紧张,嘴唇都白了。 陈宇川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小羊先打了声招呼,“川,川哥。” “那个啥,”陈宇川转了半个身又转了回来,挠挠头说,“齐哥在里面吗?” 小羊红着脸点点头,办公室里齐昀声音传了出来,“小羊你先去忙吧。” 小羊拉开门,低着头走了出去。 陈宇川进门之后说了声“靠”,走到齐昀办公桌前,把拳击手套放在他办公桌上,说:“齐哥,我可真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以前我真没看出来,齐哥你啥时候跟小羊在一起的。” 齐昀坐在办公椅上,身上的衣服倒是整整齐齐,连个纽扣都没歪,嘴里叼着根烟,除了眼神有点不一样,神态也要比小羊平静多了。 齐昀比路阳大两岁,今年四十了,在他们的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风流,一直单身,但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来没见断过。 齐昀这人爱玩儿,以前天天上山下海的,专门喜欢刺激的运动,最近这几年才消停了点儿,能待住了。 他抽了口烟,摇摇头说:“没在一起,就睡一觉,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最近常来,”陈宇川不评价齐昀的感情生活,自己从旁边拖了个椅子,坐在齐昀办公桌对面,又说:“前两天跟人在这打了一架,不知道那人来没来再找什么麻烦。” “这事儿小羊前两天跟我说了,是那傻逼先找的茬,他不敢来找麻烦,再来我肯定往外轰,这种人我这儿不接待,有多远滚多远。”齐昀说。 陈宇川放了心,“没来找麻烦就好。” 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齐昀抽烟,自己烟瘾也犯了,摸了摸兜,空的,他冲齐昀抬了抬手指说:“齐哥,来根烟。” 齐昀捏着打火机转着玩儿,边转边说:“以前给你抽你都不抽……” 齐昀话点到为止,把办公桌上的烟盒跟手里的打火机推到陈宇川跟前,“你自己点。” 陈宇川捞起桌上的烟盒跟打火机,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着了火,跟齐昀一起吞云吐雾。 陈宇川有点感谢齐昀是个特别不爱刨根儿问问题的人,因为他现在实在不想再说,他跟路阳离婚了。 这种事儿,他们两个共同的朋友里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其余人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很显然,齐昀也已经知道了。 陈宇川在齐昀办公室抽了根烟,抽完的时候齐昀问他:“来都来了,要不要一起出去练练?” 陈宇川把抽完的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站起身拎起桌上的拳套,很无力地摆摆手说:“改天吧齐哥,刚刚进来时候那点儿力气,全随着刚刚抽完的那根烟飘走了,今儿实在没力气了……” 齐昀不算多话的人,但还是说了一嘴:“不知道你们折腾什么。” 陈宇川沉默一会儿,心里默声说:折腾那么多年都挺好的,不折腾了反而离了…… 第17章 如果不是对的呢 陈宇川身上永远都带着一股劲儿,怎么都不会灭的劲儿,炸裂的,张扬的。 但是人都有弱点,都有疲惫,都有松懈的时候。 陈宇川身上的劲儿,得有人稳稳地站在他旁边,不管他多肆意用力,那个人得在他旁边兜着才行。以前路阳就是那个,在他旁边稳稳的给他兜着的那个人。 齐昀办公室里的那根烟,彻底把陈宇川身上的那股劲儿抽没了。 再往前看,还是路阳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离婚,是对的。 陈宇川很想跟以前一样,立马冲到路阳面前,扯着他跟他掰扯一通。 路阳那一句话,除了那半年,同时也把以前十六年的所有都否了。 陈宇川想,他十八岁就跟着路阳,在那个还想着一日三餐该怎么解决,什么都还没定性的年纪。 十八岁之后的陈宇川,每一处都烙着路阳的名字,十六年的时间,早就从皮到肉再烙入骨。 所以他陈宇川应该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他? 那不是路阳一句话能定的,除非他把自己身上关于路阳的烙印全都撕刮下来,再把自己熔了,重塑一个新的。 现在的陈宇川,没劲儿了,蔫儿了。 陈宇川周末两天一直窝在家里,他已经把路阳的电话跟微信全都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周五下午路阳发了信息,跟他约了周末下午三点来接胖胖。 陈宇川周六中午才起床,吃了顿下午饭,吃完又软塌塌的躺在床上。 周六晚上华松给他打了个电话,陈宇川几乎从没跟华松单独联系过,心里还有点纳闷,不过华松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问他第二天有没有时间,邀请他去参加他的小型个人音乐会。 陈宇川拒绝了,他不想出门,不太想动弹,更不太想听什么音乐会。 路阳周末下午三点准时到的,电视开着,陈宇川闭着眼躺在沙发上,枕着一只胳膊跟靠枕,身上盖着一个毛毯,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不想说话,也不想睁眼。 “我来接胖胖。”路阳开始敲门没人应,直接拿钥匙自己开的门,刚进来时只看到陈宇川冲着门口的发顶跟一点侧脸。 陈宇川没睁眼,张开嘴动了动,喉咙又干又涩,他咽了口口水才有气无力的喊胖胖,“胖胖过来让爹抱抱,抱完跟你妈走,下周再接你回来。” 胖胖跑到沙发边,冲着陈宇川叫了两声。 陈宇川撑着胳膊肘,抖了抖身上的毯子,费劲吧啦的从里面伸出一只手,乱摸了几下才摸到胖胖,他在胖胖脖子上摸了一把之后,又把胳膊缩回毯子里,冲着胖胖方向说:“胖胖跟你妈走吧,爹不去送你了。” 路阳往沙发边走了两步,弯腰伸手在陈宇川额头上一摸,脸一变。 “你发烧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陈宇川只知道自己浑身没劲儿,不想动,他以为他就是懒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发烧了,怪不得感觉有点冷,头还昏昏的。 路阳手还搭在陈宇川额头上,又在陈宇川侧脸上摸了摸,脸也是烫的。 陈宇川皱着眉,抬手隔着毯子,没气没力地轻拍开路阳的手,又把毯子往上蒙了蒙,盖住了小半个下巴,缩着脖子嗡嗡地说:“行了,我现在知道了。” 路阳轻叹口气,走到电视机旁边的储物柜旁,从里面拿出药箱盒,找出退烧药跟感冒药。 陈宇川虽然没睁眼,但能听到路阳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判断他先找了药,又进了厨房,然后点火,烧水。 陈宇川很想开口说,路阳你不用管我,这些我都能自己来,反正我现在是我自己了,但他实在是不想说话,索性躺着,躺着舒服一点。 陈宇川体质一直很好,很少发烧感冒。 胖胖一直趴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看着他,一会儿又站起来跑进厨房看看他妈。 水烧开之后水壶尖声响,陈宇川觉得刺耳,把毯子盖在耳朵上,好在路阳很快就关了火。 等着路阳拿着药跟冷好的热水放在茶几上时,陈宇川都快睡着了。 “起来,把药吃了。” 陈宇川听到路阳的声音就在耳边,半睡半醒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又近又远,他判断路阳应该是蹲在沙发边。 路阳叫了他三声,陈宇川第三遍才用鼻音“嗯”了一声。 路阳一开始以为陈宇川会跟他赖唧,说不想吃药,但他很快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还披着毛毯,单手扯着毛毯两边裹住脖子,另一只手捏起茶几上的几片药,端起水杯仰头喝光了整杯温水。 陈宇川放下水杯之后看也没多看路阳一眼,吸了吸鼻子,裹着毛毯站起来往卧室走,边走边说:“行了,我药也吃完了,热水也喝了,一会儿烧就能退了,我回房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陈宇川回了卧室就关了门,感冒药有安眠的成分,加上陈宇川这几天几乎都没怎么睡好,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 陈宇川醒的时候天都黑透了,窗帘拉的很严实,但能听到外面的风轻轻擦过玻璃窗时带出一点浅浅的声音。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瞪着眼前很重的黑色愣了好几分钟,才彻底想起睡觉之前的事儿。 他发烧了,路阳来接胖胖,路阳给他烧了水,给他拿了药。 常备药箱应该放在电视机右边的储物柜里,听声音,是第二个抽屉,因为第一个抽屉的螺丝有点松了,抽拉的时候会有呲啦的声音,那个声音有点刺耳,所以他自己很少用那个储物柜。 上个月他还跟路阳讨论过,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去逛一逛家具商城,换一个新柜子。 他当时跟路阳说,现在柜子颜色太深了,他想要一个米色的。 陈宇川下床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头,吃完药烧已经退了,现在额头上甚至有点凉,但睡了一觉出了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他刚摸到床头灯,还没摁,卧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客厅里的光照进来,陈宇川看到路阳在那点光里不算亮的身影。 路阳背着光,陈宇川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路阳,你怎么还没走?”陈宇川问。 路阳没搭腔,他走到床头摸了摸陈宇川额头,很快又拿开,开口说:“出来吃饭。” 路阳说完又转身走了出去。 陈宇川这回什么都没说,虽然烧已经退了,但他没觉得好受多少,依旧是头重脚轻,他现在也的确饿了。 陈宇川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冲掉身上的汗之后感觉清爽了不少。 餐桌上摆的三个菜跟两碗粥还冒着热气,路阳坐在他以前坐的位置上。 陈宇川有点恍惚,好像这跟他们平时的周末没什么分别,他拉开路阳对面的椅子坐下,端起粥碗拿着勺子开始喝粥。 路阳吃东西很斯文,喝粥也不会有什么声音,只有勺子偶尔磕在碗沿上的一点响动。 陈宇川仰头喝下去小半碗,感觉胃里没那么空了之后才开口:“路阳,我给你颁个‘最佳前夫’奖吧,生病了还包照顾,还管做饭,你真的是个好人……” 路阳压根不接陈宇川的话,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粥。 陈宇川没再说话,又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了,伸着脖子往厨房看了一眼。 路阳说了句“还有”,陈宇川端着碗又去盛了一碗,粥太烫了,他用勺子搅了半天也还吃不了,他干脆把碗推到旁边,等着自然凉。 陈宇川安静了两秒钟后开了口,“阳哥……” 陈宇川一旦开口叫阳哥了,说明他认真了,不是生气的,也不跟前几天一样,话里话外,浑身上下都带着刺儿,见到路阳就想扎一下。 一开始那个想扎人的冲劲儿已经过完了,总还是得平静的往后走,不管是以什么身份跟关系。 陈宇川现在挺想跟路阳好好聊聊,虽然他没劲儿的这几天里自己也还没想明白呢。 “阳哥,虽然说现在说这个有点……跟脱裤子放屁一样,多余,但我还是想问问,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儿啊?就像你说的那样,有火了就发,还能炸三米高是吗?所以我们离婚就是对的吗?” 路阳放下手里的勺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跟手,坐直了身体。 餐桌顶的灯光微微偏蓝,从头顶照下来,两人身上都笼了一层灰蒙蒙的蓝调。 “如果不是对的呢?”路阳并没有直接回答陈宇川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如果说,离婚不对,你准备怎么办?跟我复婚吗?” 路阳一句话,彻底把陈宇川想问的话全都打乱了,如果离婚不是对的,他们会复婚吗? 陈宇川还没想清前后的因果关系,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打断了刚刚的话题。 陈宇川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接起电话,是度假村的经理,简永言。 简永言等到陈宇川一接电话,就火急火燎的开了口:“陈总,山上的度假村出事了,在建的b区,发生了大面积坍塌。” 陈宇川急忙问:“有没有人受伤?” “没有人受伤。” “一定要确保没人受伤,马上报警,我现在就过去。” 路阳几乎是同时接到了电话,陈宇川捞起茶几上的车钥匙,直接扔给路阳:“阳哥开车……” 【久陆】 复婚还早,前面是小打小闹,我在努力存稿啦,真的真的…… 第18章 阳哥说的对,我是怕你 陈宇川是急性子,已经开门出去了,路阳给胖胖换了狗粮跟水,出门前一手拎起衣架上挂着的两件外套,一件是他自己的西装外套,一件是陈宇川的风衣。 陈宇川靠在副驾车门边,冷空气过了之后气温稍微有些回暖,但夜里还是冷。 路阳看了眼陈宇川身上薄薄的衣服,把手里的外套扔过去,“穿上。” 陈宇川伸手抓住外套穿好,路阳解锁后他打开车门上了副驾。 车开出小区右转上主路,一直往东。 陈宇川在东郊有一个小的度假村,已经很多年了,那个度假村规模很小。 但另外一处正在施工的b区在武岭山上,海拔五百米,现在正在建设中,两周前陈宇川才去看过,已经到了后续收尾阶段,一切正常,预计明年夏天正式运营,现在却突然发生坍塌事故。 路阳刚上车两分钟,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他开车,电话都是陈宇川接的,主要是度假村那边的负责人跟他们报告事故进展情况。 路阳边开车边说:“小川儿,你再跟简永言确定一下,到底有没有人受伤。” “在问。”陈宇川一直拿着两个手机,路阳的刚挂,他的就响了。 陈宇川念着简永信回过来了的信息,“已经全都排查过,确实没有人员受伤。” “没有人员受伤就好,”路阳说,“至于原因,还有其他方面的问题跟损失我们再说。” 不到八点的晚上,又是周末,市区的路段有点堵,一直开出市区才通畅了很多。 简永信又发了信息过来,陈宇川又跟路阳说:“很多记者到了。” 路阳一挑眉,“这么快?” “也有可能是很早就有人通知了。”陈宇川很快就说出了问题。 路家家大业大,竞争对手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只多不少,武岭山的度假村老板是陈宇川。 陈宇川自然不会认为,他有多大能力,能让人专门针对他,真正想对付的是人,是他身边的人。 当时路阳在拿度假村项目地的时候,不少人都有兴趣。 武岭山是旅游景区,旅游旺季每日人流量巨大,能在那里开发大规模的度假村,后续的利润可想而知。 出了市区,车越来越少,陈宇川拿着手机一直在接电话回信息,当他抬头时,一眼就瞥到了路边的指示标牌,显示前方隧道开灯的标志。 “阳哥,”陈宇川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我们换条路走吧,从前面的乡路绕一下。” 路阳没说话,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双手握着方向盘,汽车依旧平稳的往前开。 “阳哥,我们换条路吧?”陈宇川提高了一点声音,声音里带着一点细弱的乞求。 “这是最近的一条路。”路阳没改变方向,一直往前开,到了岔路口没转弯,很快开进了隧道。 汽车开进隧道时,陈宇川眼前的视线突然黑了一瞬,两车道的隧道很窄,隧道顶的壁灯一个接着一个散着很亮的白光。 旋风吹在玻璃窗上,陈宇川听到耳边嗡嗡的,又低又沉的回音,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回音越来越大,让他胸口发慌。 隧道不算短,陈宇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一直看不见的出口。 好像开了很久之后,陈宇川突然感觉手背上多了个温热的掌心,扣住了他发抖的手,紧接着是一个比隧道旋风要低沉,却能让他安稳下来的声音。 “小川儿,闭眼,没事儿,很快就能出去了。” 路阳的声音像带着魔力,陈宇川听话地闭眼,刚刚心理跟身体上的那点不适很快就随着耳边那点旋风吹走了。 汽车开出隧道,路阳收回手,“已经出来了。” 陈宇川没睁眼,微微侧了侧肩膀,面朝窗外的方向,他扯了扯大衣衣领,低着下巴,说:“阳哥,如果当时……” “没有如果,”路阳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能总是害怕,也不能总是绕着走,总会有你绕不过去的时候,有时候多走的那些路,未必是正确的选择,而且,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久吗?”陈宇川闭眼自问自答,“才半年多而已……”—— 路阳又开一个小时才到武岭山,顺着盘山公路一直往上开。 快到度假村门口时,陈宇川降下副驾的车窗,胳膊撑在窗沿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了一眼。 度假村门口停了很多亮闪着灯的车,有警车也有消防车,还有几辆贴着旅游局标牌的车,进进出出穿着制服的人,还有不少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记者。 “阳哥,我们要不要绕路,从后面的入口进?” “就走大门,”路阳说,“我们躲着,反而会被人抓住把柄做文章,待会儿我会接受采访,该说明的问题说明。” “我是负责人,我来吧。”陈宇川说。 路阳没说话,陈宇川也知道,他的确不擅长面对镜头,有些话还得是路阳说才行。 车停稳后陈宇川先下了车,靠着副驾车门,刚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手指上,很快感觉手指一空,连带着手心也空了。 路阳把他手上的烟,连带烟盒跟打火机一起收走了。 陈宇川空了的手指捻了捻,看着路阳笑着说:“不抽了。” 路阳跟陈宇川先进去了解了一些情况,等问题都清楚之后,路阳转身往记者那边走。 他刚一抬脚,就被陈宇川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路阳问。 陈宇川隔着衬衫握着路阳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感受着那点微微的跳动感,又抬起另一只手理了理路阳脖子上有点歪的领带。 “领带有点歪了。”陈宇川说着,又往前走了半步,隔着一点不算远的距离,能听到路阳的呼吸声。 路阳垂眼看着陈宇川,陈宇川睫毛很密很长,眨眼的时候睫毛盖在下眼睑上,掀起来的时候仔细看能看出微微颤动了几下。 陈宇川打领带的手法是路阳教的,那是他刚认识路阳没多久,两人正式住在一起之后。 他学会打领带之后一直很热衷给路阳打领带这件事,那是少有的特别安静时间。 有时候路阳早上上班自己打好了,他也会特意给他解开,然后再给他重新打一遍才行。 已经有记者看到了路阳,举着话筒往这边走,陈宇川松开路阳的领带跟手腕,默默走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 路阳站在一群记者中间,一个穿着黑风衣的女记者率先把话筒伸了过来,“请问路总,此次事故是否有人员伤亡,事故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工程质量的问题,出了这样的事故,度假村还会在原定计划时间正式营业吗?” “没有人员伤亡,至于原因还在调查,我们会申请第三方的检测机构,出了这样的事故,我们会认真对待并认真解决后续的问题,至于正式营业的时间,后续我们会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 路阳从容的回答女记者的问题,又一名男记者发问:“路总,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此次事故出现了人员伤亡,你们又该如何跟旅客跟即将来旅游的旅客交代呢?” 路阳目光精准的射向发问的男记者身上,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却让那个男记者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身为一名记者,监督跟实事求是的报道是你们的责任,而不是在未发生的情况下做出恶意的揣测,煽动大众的恐慌情绪。” 路阳说完,再次面对镜头说:“具体原因我们会全力配合各方面的调查,在调查清楚之后,我们会第一时间发布声明,给关心的公众一个交代……” 路阳回答完记者的问题,又紧急开了几个会,等到一些初步的问题处理完,消防警务人员跟记者全都离开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陈宇川跟路阳在度假村里一直都有他们自己固定的房间,简永信自然没另作安排。 两人的房间是套房,带书房跟会议室,路阳回房间之后一直待在书房里,他已经连夜让公司的公关部抢先发了一份事故声明,又给几个报社熟识的朋友打了电话。 陈宇川这边的电话也没断过,等到手机彻底没电关了机,他也进了书房,路阳还在处理文件。 陈宇川问:“阳哥,怎么说?” “先等第三方的质量检测报告,还有地质检测报告,好在是晚上,施工地没有人,如果是白天,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路阳说完,揉了揉太阳穴,“今晚就先到这里,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那先睡觉。”陈宇川转头往外走。 “你睡床,我睡沙发。”路阳在他身后说。 这里的沙发还不如家里的沙发大,陈宇川抱着胳膊笑着转头,“阳哥,睡都睡了十六年了,怎么,现在怕我啊?” 路阳抬头看过来,眼神是压着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川儿,是我怕你,还是你怕我?” 陈宇川扯起嘴角,“阳哥,我怕你吗?你又不是老虎,我怕你什么呀?” 陈宇川好像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又往回走,走到办公桌边也没停,绕过桌边,站在办公桌跟路阳中间,后腰抵着桌沿,用脚尖踢了踢路阳的办公椅,又扫过路阳的西装裤角。 路阳任由陈宇川撒野,陈宇川越来越放肆,往前走了一步,更贴近了路阳。 他揪住刚刚给路阳理好的领带,在手指上绕了几圈,抬起领带挑着路阳下巴,盯着他嘴唇看。 陈宇川还跟以前一样,没法儿长时间盯着路阳的嘴唇看,时间长了就想亲他。 路阳看着陈宇川越来越靠近的脸,搭在办公桌上的手指一点一点的,等到陈宇川靠得足够近的时候,路阳明显压着火的声音传入陈宇川耳中。 “陈宇川,离婚之后你第一次撩拨我,因为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现在是第二次了,你要是再继续,后果自负……” 陈宇川盯着路阳两片过于性感诱人的嘴唇,看着他一开一合,说着带着威胁的话。 他笑了笑没往前,手指松开揪着路阳领带的手,向后退了一点距离,视线上移,看着路阳的眼睛,浑不吝地“嘶”了一声说:“得,阳哥说的对,我是怕你,真怕……” 陈宇川话音刚落,突然注意到了路阳眼尾的一点纹路,不深,是很细很淡的纹路,不仔细看不出来,那是时间画出来的。 陈宇川没撒野,只是抬起手指,用指腹轻轻摸了摸路阳眼角,动作很轻。 好像他动作再轻一点,路阳眼角的那点皱纹就能被他抚平一样。 显然,这个是不可能的。 陈宇川这才又认真地想了一遍,路阳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他们都不年轻了,时间的残忍往往在于不惊不觉间猛地给你来一下,等你发现的时候一定会慌乱一阵,最后只能在无奈下被迫坦然一点。 虽然路阳眼尾那点纹路一点都不影响他的魅力,反而添了几分岁月给予的沉淀力。 但陈宇川还是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又转了一圈一样。 那点细纹不是最近才有的,他却一直没发现过。 他好像,真的太久都没认真看过路阳了。 第19章 阳哥,下次你别替我挡 山里雨水多,空气潮湿,陈宇川洗完澡穿着浴袍站在窗边,窗外黑沉沉的雨雾带着压迫感,铺在玻璃窗上。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陈宇川听不到窗外的雨声,但能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 路阳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时,陈宇川已经躺下了,侧躺着面冲玻璃窗。 路阳只留一个走廊的小夜灯,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在陈宇川身侧,两人中间留了一个至少还能再躺一个人的缝隙。 陈宇川感觉到身侧的床垫颠了颠,陷下去一块,连带着他的身体一沉又一浮。 等到路阳不动了,陈宇川翻了个身,头枕着自己胳膊,问:“阳哥,外面还在下雨,你腿疼吗?” 路阳没说话,只是平躺着,陈宇川没听到回答,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 “上来,”路阳突然开口,“上来睡觉。” 陈宇川没听,径直走向浴室,洗了条热毛巾,他拿着热毛巾走到床边的时候路阳压着被角,没让他动。 陈宇川直接掀开被子,一把拉过路阳左腿,“别磨叽。” 路阳不动了,吐了口气任由陈宇川。 路阳身上的浴袍散开了一点,浴袍下摆盖在大腿上,露着的小腿上一条斜斜的,从内侧开始弯弯曲曲延伸到膝盖的疤痕。 疤痕的颜色比周围的皮肤要深一点,陈宇川摸了摸,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还是能感受到硬硬的凸起感。 陈宇川把热毛巾折叠一下,盖住路阳腿上的疤,手指隔着热毛巾,轻轻的捏着。 以前下雨天陈宇川都会给路阳敷腿,他一捏,路阳很快就能睡着,这次也一样,陈宇川又换一遍热毛巾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路阳均匀的呼吸声。 路阳腿上的疤已经有十几年了,是他跟陈宇川在一起一年多的时候留下来的,替陈宇川挡的。 在遇见路阳之前,陈宇川身边的朋友都是小混混,说是朋友,不过是认识的人。 但他在找到修车厂跟酒吧工作之后就慢慢断了跟那些人的来往。 陈宇川心里其实很清楚,哪些人能来往,哪些人不能来往。 但唯一没断联系的,是一个叫广浩波的男人,因为广浩波帮过陈宇川,在他妈妈住院期间,是唯一一个借钱给他的人。 广浩波小时候脑袋受过伤,智力有点低,人老实反应还慢,一直跟着他表哥洪三身边混。 那时候陈宇川跟洪三认识,后来也认识了广浩波。 陈宇川一开始看不上他,天天傻了吧唧的,看着人就傻乐,但时间长了,他还是看不惯别人总是欺负他,辛苦赚点钱总是被人骗走。 有次陈宇川实在看不过去了,广浩波又一次被人骗钱之后,陈宇川又给他要了回来,嘱咐他钱不要随便给别人,自己好好揣着。 广浩波人是傻了点儿,但傻子也能分清好赖人,那之后广浩波一直管陈宇川叫川哥,虽然他比陈宇川还大两岁。 陈宇川对那声川哥很受用,一直挺护着广浩波,陈宇川那时候打架又横又不要命的,后来挺多人都怕他,连带着也不敢欺负广浩波了。 有次陈宇川老妈住院急需用钱,借了一圈没有人理他,只有广浩波把自己身上两千块钱全都给了陈宇川,给完还冲着陈宇川呲着牙乐半天。 他说:“川哥,钱都给你,给你妈好好看病。” 陈宇川当时接了钱,心里特别感激,后来他赚了钱之后很快也还上了,广浩波当时还不要,陈宇川骂了他一通,广浩波这才把钱收起来。 陈宇川跟路阳在一起之后,路阳给陈宇川老妈找了最好的医生跟医院,最后也排到了肾移植手术。 在陈宇川老妈还有一个月就能做肾移植手术的时候,他突然被广浩波叫出去。 陈宇川看广浩波急匆匆的样子,以为他遇到了麻烦事儿,结果广浩波把他带去了自己家,从自己床垫底下拿出五千块钱,又全给了他,说给他妈做手术用的。 陈宇川说不用,说他现在有个特别好的男朋友,他男朋友给他老妈安排的手术。 广浩波不信,非把那五千块钱给了他。 陈宇川怎么说都没跟广浩波说通,傻子劲儿上来的时候谁都拧不过,你不接他还生气,最后陈宇川还是先接了那五千块钱,想着过两天骗他说他妈手术已经做完了,再把钱还给他。 又过了三天,陈宇川带着路阳一起去广浩波那还钱,顺便把路阳介绍给广浩波。 他跟路阳刚走进院里就听到了打骂声,陈宇川推门进去一看,屋里好几个人,广浩波被两个人按着头,满脸的血,被打的五官都快认不出来了,家里也被翻的乱七八糟。 那些人陈宇川都认识,都是之前骗广浩波钱的那几个。 陈宇川二话没说,抬腿就往摁着广浩波头那俩人身上踹,几个人顿时在不算大的空间里打了起来。 后来有人拿了广浩波床底一个长长的,带着裂纹的粗铁棒,冲着陈宇川后脑就下去了。 路阳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转身挡住了陈宇川,两人倒在地上,那一铁棍直接打在了路阳腿上。 后来路阳是怎么到医院的,陈宇川都快记不清了,那几分钟的记忆都已经混乱了,后来他听广浩宇说,他自己跟疯了似的抢过铁棍,把那些人全都打跑了。 路阳手术是全麻,进手术室之前陈宇川还站在他床边,整个人都是懵的,路阳让他别担心。 但路阳出手术室的时候只有他爸妈在,满筠心眼眶红红的,路先锋脸上的表情很生气。 路阳安慰他爸妈:“爸,妈,没事儿。” 满筠心看了看路阳的腿,问了几句疼不疼,路阳都说不疼,他又在病房里看了一圈,开口问:“小川儿呢?” “是我把他赶走了,要不是他,你现在也不用躺在这里了,”路先锋冷哼一声,“那样的小痞子,你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路阳麻药劲儿刚过,身上还有点没力气,但还是很认真的说:“爸,他是我男朋友,这件事肯定没办法。” 路先锋还想说什么,满筠心拉了他一把:“好了好了,路阳刚醒你就横眉竖眼的,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好好把腿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满筠心给路阳请了两个护工,路阳一连在床上躺了三天都没见到陈宇川,他不习惯总是躺在床上,也不习惯护工的照顾,但他现在还不能动,不能下床,也没得选择。 中午路先锋在公司不来医院,满筠心在医院没日没夜的守了三天,路阳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第三天的午饭是护工送过来的,路阳简单吃了两口就让护工走了,让他在附近转转,有事儿会给他打电话。 那三天里路阳给陈宇川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之后他没继续打,又给陈宇川发了短信问他在哪儿,也没收到回复。 电话一条,信息一条,之后再没有了,就那么过了三天。 第三天中午,病房的玻璃窗上挂着大太阳,路阳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了一点开门声,很轻。 门缝里先探进来一个脑袋,先环视一圈之后才走进来。 路阳睁眼看了看,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他又把眼闭上了,但闭眼那瞬间猛地睁开。 男医生穿着白大褂,头发很茂密,但有点乱,戴着一个黑框眼睛,脸上的白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本子。 “查房……”男医生声音有点哑,像是感冒了。 路阳一直盯着他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男医生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白大褂口袋上抽出一根笔,问他:“今天有没有不舒服的?” “有。”路阳看着他说。 “哪儿不舒服啊?哪儿疼吗?腿疼吗?发不发烧啊?”男医生沙哑的嗓音变了调。 “哪儿都不舒服,腿疼,头也疼,发不发烧我不知道。”路阳答。 男医生抬起手心贴在路阳额头上,是温热的,他感觉不出来是不是发烧了,但手没移开,又贴了会儿才问:“腿疼吗?疼得厉不厉害啊?” “特别疼。”路阳说,“眼花耳鸣的,看不太清东西,听声音也带着点嗡嗡嗡的响声。” “你做的是腿上的手术,怎么还眼睛看不清,耳朵也听不清了啊?”男医生都快哭了。 路阳微微动了动身体说:“这得问你们医生啊。” 男医生直接扯下脸上的口罩,看着路阳问:“那你能看清我吗?” “看不清,是花的,五官都是模糊的。”路阳盯着陈宇川看了好几秒,他知道自己要是再多看一秒,陈宇川肯定就哭出来了。 路阳转了话头,问:“医生,之前查房的人,好像不是你吧?” “我,我是实习医生,今天刚来的……”陈宇川又把口罩戴上了,说话支支吾吾的,拿着手里的笔在头上挠了挠,头顶乱糟糟的发缝歪了一点,又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看路阳的腿。 路阳腿上还缠着纱布,边缘有一些血迹,陈宇川伸手小心碰了碰,碰一下就又缩回来了。 病房门被人推开,是查房的护士,陈宇川把手里的笔跟本揣进兜里,小声跟路阳说:“我先走了,我晚上再来查房。” 说完,他小跑着往外走,擦着护士身边的时候护士都感觉到了一阵风。 护士回头看了好几眼,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啊。” 路阳看着人已经跑远了才跟护士说:“那是我男朋友,他喜欢角色扮演,一直想穿白大褂,之前没有机会,现在终于有了。” 护士抿唇笑了笑,说:“你们还挺会玩儿的。” 陈宇川晚上又来了,路阳也已经让他爸妈回家了,病房里还是他自己,陈宇川还是中午那身装扮。 “晚上还疼不疼?”陈宇川问。 “疼。” “看得清吗?” “你把口罩摘了我再看看。”路阳说。 陈宇川扯下脸上的口罩,弯了弯腰,离路阳眼睛又近了一点。 路阳一开始的表情还有点严肃,然后冲着陈宇川笑笑,抬手在陈宇川鼻尖上碰了碰,“小川儿,几天没睡了?眼睛这么红。” 陈宇川鼻子本来就酸着,被路阳一碰,鼻翼两侧鼓了鼓,眼眶没兜住眼泪,两大颗泪珠往下滚。 他直起腰偏头没再看路阳,摘了眼镜,用袖子狠狠蹭了把眼睛,又用手指在眼眶上用力压了压。 路阳看他那么用力蹭眼睛,自己都感觉有点疼了,拿开他手问:“哭什么?” “我没哭……”陈宇川还嘴硬呢,那是他打从记事儿起第四次哭。 第一次哭是他老爸死的时候,第二次哭是他老妈确诊的时候,第三次哭是他跟路阳第一次疼的,第四次就是现在。 “你怎么这个打扮?”路阳问。 “我怕再被你爸轰出去。”陈宇川又用袖子狠蹭了把眼睛。 “你不是怕我爸,你是怕我吧?”路阳一下子就点出了陈宇川那点谎言。 陈宇川没说话,路阳又问:“在一起一年多了,你什么样我没见过?穿个白大褂,戴个假发跟眼镜我就不认识你了?” 陈宇川实在是没招儿了,他被路先锋轰走好几回,这三天他一直在病房附近,白天回去看看他老妈,晚上直接睡在路阳病房外面的走廊上。 其实路阳晚上睡着的时候他进来好几回了,后来摸透了路阳爸妈来病房的时间,才想出这招。 但真往深了说,他有点不敢在路阳醒着的时候进来看他。 一开始他是真的以为路阳看不清他,但心里又想他能看清,像个矛盾的傻子。 路阳没准备轻易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又问了一遍陈宇川,“你看我因为你受了伤,就想跑是吗?就想往后缩是吗?” 陈宇川摘了头上的假发,脱了身上的白大褂搭在床沿边,又抽过旁边的凳子坐在床头,手心轻轻盖在路阳埋着软针的手背上,低着头没吭声,手指捏着路阳手指,一根一根的捏,捏完一根捏另外一根。 “阳哥,下次你别替我挡。”陈宇川很长时间之后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还有下次?”路阳挑眉问他。 “没了没了,”陈宇川赶紧说,“没下次了。” 陈宇川说完,过了几秒钟之后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真的,阳哥,下次再有危险,你别替我挡着,我皮糙肉厚的,没事儿……” “你看你那细胳膊细腿儿,哪儿糙哪儿厚了?” 陈宇川大褂里面只穿了一个短袖,他把袖口撸到肩膀上,抬起胳膊用力一绷,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说:“看,是不是挺壮的?壮汉一个。” 路阳笑着说,“行,壮汉别躲,好好照顾我。” 陈宇川把袖子撸下来,眨了眨眼说:“我好好照顾你。” 路阳又说:“别一有事儿,就想着跑。” 陈宇川吸了吸鼻子,“阳哥,我肯定不跑,我舍不得……” 【久陆】 宝子们求个作者专栏关注呀,谢谢谢谢,笔芯~ 第20章 高中的时候你俩处过对象吗 山里的雨第二天也没停,越下越大,雨后山路湿滑不好走,车没法下山,陈宇川跟路阳暂时住在了山上。 度假村发生坍塌的区域是在建的一栋宾客礼堂,那也是最后一个在建的项目,还关联了周边的几个休闲娱乐场地。 其实路阳跟陈宇川的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猜测,坍塌的原因是因为材料质量问题,而其他的已经完成的项目材料质量都没有问题,唯独最后一个项目出了问题。 山里雨水多,潮气重,时间一长,就发生了坍塌。 负责这个项目的人里,已经有两个人松了口说收了钱,而负责采购材料跟安全检测的两个负责人同时失去了联系,这点昨晚简永信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已经跟警方说明了这个情况。 路阳已经让人在调查那两个人的动向,出了这种明显的问题之后玩儿失踪的套路很拙劣,说明他们一点都不怕暴露,除非他们真能躲到地缝里,不会让任何人找到。 “怪我,前段时间我来的时候竟然没发现问题。”陈宇川说。 “我也有责任,”路阳说,“这段时间我有点松懈了,现在不说这些,先解决眼下的问题,等出了具体的检测报告结果之后发声明,我也已经弄好了一份后续继续开发的方案计划,回去之后再开个会一起讨论下。” 路先锋早上起来看到新闻就给路阳打了电话,问他度假村的事。 路阳跟陈宇川正在房间的餐厅里吃早饭,刚刚有人已经给他们送来了早餐。 路阳接起他爸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要不要我回去处理?”路先锋问。 “爸不用你回来,”路阳说,“你跟妈在岛上好好玩儿,玩得开心点,我跟小川儿能处理好,现在基本上已经清楚了。” 路先锋说了声好,又在电话里提了一点建议,路阳都认真听进去了。 路先锋说完正事之后电话就被满筠心接了过去,满筠心在电话里找陈宇川,路阳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了免提。 “小阳小川,我看天气预报说有雨,你们在山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满筠心说。 “好的妈,你不用担心我们,我跟路阳会注意的。” 满筠心又在电话里提醒他们忙也得注意身体,好好吃饭,陈宇川都乖乖地应了,最后满筠心又问他们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陈宇川说:“妈,你们不用惦记我俩,你跟爸爸好好玩儿。” 满筠心笑了笑说好,又嘱咐了几句才挂电话。 电话断了,两人继续安静的吃饭。 陈宇川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但他怎么都想不起后来是怎么睡着的了,他最后的记忆是趴在床沿上,还在给路阳揉着腿,但他后来醒了一次,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贴着路阳肩膀。 陈宇川自然不会以为,自己趴在床沿上睡着之后又自己爬上床的,除了路阳,也没别人。 路阳吃了一半进了浴室,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陈宇川回头往卫生间看了两眼,一直没等到路阳出来。 陈宇川拿起路阳的手机,来电号码没有备注信息,他怕错过重要的电话,直接接了。 他刚滑了接听按钮,对面紧接着传过来一个陌生的,很清亮的男人的声音。 “路阳,早,我早上看到了新闻,你那边怎么样了?” 陈宇川用余光又瞥了眼紧闭的浴室门,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请问您是?” 对面听到陈宇川的声音,安静了两秒钟才开口:“您是路阳的爱人,陈先生吧?” “对,我是陈宇川。”陈宇川说,“您怎么称呼?” “我叫叶光赫,”那边的男人开口自我介绍,“是路阳的同学。” “您好……” 陈宇川刚说完,就听到了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路阳从里面走出来。 陈宇川捏着手机边缘上上下下的搓了搓,等到路阳走过来时,还是把电话递给了路阳。 “你同学的电话。” 路阳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之后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那边应该是又说了什么,但陈宇川已经听不见了,路阳坐在椅子上,又问:“光赫,什么事?” 陈宇川端起餐桌上的牛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热牛奶,放下杯子时有点用力,杯底磕在餐桌上,“咚”一声,杯子里的牛奶洒出来落在他手背上,又滑过手背滴在白色的餐桌上。 路阳握着手机抬头看了眼陈宇川,陈宇川抽过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手背上的牛奶,又擦了擦餐桌,笑笑说:“杯子太滑了,手没握住,你继续。” 路阳对着电话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 “谢谢,没事,我这边没什么大问题。” “明天晚上约好的晚饭只能取消了。” “好。” “后面我们再约时间。” “先这样说。” “好,再见……” 一通电话五分钟,路阳放下手机的时候陈宇川仰头喝光了牛奶杯里的牛奶。 奶.渍糊了陈宇川嘴周一圈,陈宇川嘴角还挂着一滴白白的奶.液,他看路阳在看他,伸出舌头,舌尖绕着嘴唇舔了一圈,收回舌头后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路阳。 “路阳,叶光赫是你什么时候的同学啊?”陈宇川貌似随意地问。 “高中。” “你同学叫什么?光赫?” “叶光赫。” “刚刚听你叫他光赫,我还以为他就姓光呢,”陈宇川说,“我刚刚还在想,百家姓有这个姓吗?这个姓挺少见的。” 这回路阳没搭腔,一直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陈宇川夹起盘子里的鸡蛋饼,一口咬下去三分之一,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又问:“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个同学啊?” “高中之后没再联系过,”路阳说,“前段时间才回国的。” “你们是有工作联系?”陈宇川又试探着问,“我就随便问问,我刚听你说,你们约了晚饭。” “对,他现在是建筑设计师,有几个项目的设计是在他的事务所。” “你们的关系应该挺好的吧?听你对他的称呼,还挺亲切的。”陈宇川又咬了一口鸡蛋饼,好像鸡蛋饼特别美味。 路阳吃好了,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就在陈宇川以为路阳没准备继续跟他聊的时候,听到他问:“你问了这么半天,最后一条才是你想问的吧?” 陈宇川说:“我就是随口一问。” 离婚那天,陈宇川还有理由跳着脚问问,现在已经没理由了,就算那天他没问出口,他现在多想知道,也没理由了。 房间里安静了很多,只有陈宇川筷子碰在碟盘碗沿的声音。 陈宇川以为他这么说,路阳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路阳又开了口,“高中我们是同桌,关系还不错。” 陈宇川放下筷子准备认真听后续,但路阳只说了那一句,随后站起身,进了书房。 刚刚陈宇川说只是随口一问,路阳也就那么随口一答。 路阳是在回答陈宇川的最后一个问题,像是说完了,又像是没说完。 但在陈宇川这里,路阳这话跟说了一半没什么区别,话尾还挂着个钩子,在他胸口钩来钩去,就没准备让他好过。 书房门开着,陈宇川一转头就能看到路阳端端正正的坐在电脑桌前,他的角度,电脑遮住了路阳一半的脸。 去他妈的没理由,陈宇川心里骂了一句,憋了他那么久的问题,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他不可能再往心里憋,他现在憋不住了。 陈宇川蹭了蹭鼻子,抬腿大步进了书房,走到书桌边,两手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往前倾了倾,问:“阳哥,你现在在忙正事吗?” “在看邮件,”路阳说,“不是很重要。” 陈宇川直接开口问:“你跟你那个同学,就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叶光赫,高中的时候你俩处过对象吗?” 路阳还看着电脑屏幕,反问道:“你觉得呢?” 陈宇川挠了挠头,“路阳你能别这么磨叽吗?我不就是问问吗?处没处过这种问题,很难回答吗?要么就是俩字,处过,要么就是仨字,没处过。” 路阳终于不看电脑了,侧了侧身体,两手交叉着搭在桌面上,仰头看着陈宇川说:“没处过。” 陈宇川坐下了,“那我没问题了。” “陈宇川,你憋多久了?”路阳每次都能精准的问出问题。 陈宇川掰了掰手指头,“离婚前一周,我看见你跟他在一起吃饭了,以前我是从凌群那里知道的,还在他那看过你们高中班级的大合影,在照片上见过叶光赫,长得真帅,所以我现在想问问。”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问?”路阳问。 “当时没问,过后也没找着机会。”陈宇川答。 过后找到机会,可口还没开呢就离了,机会也没了,陈宇川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路阳淡淡地加一句:“虽然没处过,不过他高中的时候跟我表白过。” 陈宇川听完路阳的话,刚刚落下去的心脏又弹起来几米高…… “他现在已经结婚了,”路阳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刚刚他用的就是他爱人的电话。” 陈宇川弹起来的心脏又重重落地,砰地一声,又落稳当了。 【久陆】 宝子们,不出意外的话,本文预计周五入v,入v当天晚上九点更三章,周四照常休息,谢谢一直追文的宝子们,感谢感谢…… 第21章 吃醋了是吗 “你现在问完了,我也答完了,还有其他想聊的,想问的吗?”路阳这回说话的语气不是淡淡的,有点严肃,听起来有点沉,是压过来的,压在陈宇川身上。 陈宇川还掰着手指玩儿,过了一会儿才答:“没有了。” “没了是吗?”路阳又问了一遍。 陈宇川搓了搓脸,他发现刚刚落稳的心跳并没多轻松,一开始好像是稳当了,其实还是飘着的。 但他还是又喃喃的说了一遍“没有了”,挺小的一声。 雨下了两天,两人在山上也住了两天,那是除了工作之外唯一的对话,就算聊别的,也只聊胖胖。 路阳第二天就已经给小磊打了电话,让他去拿了备用钥匙,把胖胖接回去先照顾两天,陈宇川有时候也会跟小磊视频看看胖胖。 度假村宾客礼堂的坍塌检测报告很快就出来了,跟两人之前推测的一样,是因为材料问题。 路阳也调查清楚了,跑路的两个人跟路家死对头正盛集团有过几次接触。 当初路阳第一次遇见陈宇川,两人在胡同里打的那一架,那几个喊着想卸他腿的小混混就是正盛集团老板的儿子孙辉找的人。 当时两家正在竞争一块土地项目,孙辉是个混二祖,没头没脑一个人,总是使一些下三滥的招数,后来又惹了路阳一次,路阳把他送进监狱坐了五年多的牢。 这次跑路的两个人被抓之后死活不供别人,只招了自己为了贪图点钱,中间拿了很多回扣,其余一概不提,想指控正盛证据不足。 “操他妈的,孙辉那个傻逼孙子,早晚卸了他。”陈宇川气的骂娘。 路阳一个眼神扫过来,陈宇川撸了把头顶的头发,不骂了,“我不主动挑事儿,那我们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后面的我会处理。”路阳只说了这么一句。 满筠心跟路先锋从海岛度假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把度假村的事儿处理明白了,虽然追回来一小部分损失,但剩下的已经追不回来了。 路阳把度假村所有的项目检测报告都公布了出来,表示除了坍塌的那块项目,其他的都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事故新闻扩散的范围不算大,但还是对他们的声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只能后续一点点弥补。 路阳也发布了公告,度假村开业之后,第一个月可免费预约,之后一整年都会半价开放。 周五晚上路阳跟陈宇川带着胖胖回了父母家,路先锋趁着这个机会,把两人一起叫到书房聊了聊,最后又说:“最近我感觉你们两个人的状态都不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宇川刚想说话,路阳已经开了口:“爸,没什么事儿,是我的疏忽,下次我们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了,后面的我会好好盯着。” “那就好,出去吃饭吧。” 餐桌上的氛围轻松了很多,满筠心说了很多度假时候的趣事,还给俩人买了一对情侣手表,价格不菲。 路阳直接戴在了手腕上,陈宇川看路阳戴了,他也自己戴上了,金属腕链贴着皮肤,冰凉的。 满筠心饭后接到了电话,华松听说他们度假回来了,说待会儿会过来看她。 华松来了之后一直在跟满筠心讨论音乐上的事,他说到自己下个月的音乐会,又问满筠心跟路先锋:“老师,路叔叔,你们下个月有时间吗?” 满筠心说有,路先锋以要出差为由拒绝了。 华松又看向陈宇川跟路阳问:“川哥,阳哥,你们有时间吗?” 陈宇川想到上回自己去看了一场音乐会,直接拒绝了,“最近公司里的事儿太多了,下个月比较忙。” 路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陈宇川的说法。 华松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了,没说别的—— 晚饭的时候都喝了点酒,胖胖在路先锋书房里玩儿,陈宇川趁着路阳上了楼,从后门溜进了小花园,想抽根烟缓一缓酒劲儿。 陈宇川觉得有点累,倒不是因为需要应付两位长辈让他觉得累,跟他们一起吃饭陈宇川很乐意。 让他恍惚的是,路阳在饭桌上看他的眼神,跟一些亲密的习惯性动作都跟之前一样,是带着宠溺的,那总会让他分不清时间跟真假。 陈宇川一根烟抽了一半,想了一通有的没的,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以为是路阳,刚准备把烟头掐了,发现来的人是华松。 陈宇川想掐烟的动作换成了继续抽,一手揣兜,冲华松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川哥,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抽烟啊?”华松问,“心情不好吗?” 陈宇川不想跟别的人多说,手指夹着烟说:“喝酒喝闷了,出来透透气,路阳不让我抽烟,偷着抽的。” 华松拖长了音嗯了一声,又说:“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们已经离婚了,还需要在长辈面前假装恩爱,这点让川哥心情不好呢。” 陈宇川狠吸了口烟,又很快的吐出来,问:“华松,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朋友无意间提起的。”华松答。 陈宇川没问是哪个朋友,华松继续说:“川哥,除了下个月的音乐会,我下周还有一场小型的私人音乐会,川哥有时间去参加吗?” 陈宇川晕乎乎的大脑被院子里的风一吹,清醒了一半,很快也理清了头绪,之前他还纳闷,他跟华松的交集不多,怎么会邀请他去私人的音乐会。 现在华松看他时赤.裸.裸的眼神,陈宇川说不出来的反感,就算华松已经知道了他跟路阳已经离了婚,但他毕竟还是满筠心的学生。 陈宇川又抽了口烟,往华松跟前走了半步,嘴里的烟冲着他吐了出来,微微靠近他耳边,隔着烟雾语气冰冷,“小弟弟,别打我主意,就算离了,小心路阳照样揍你……” 华松还想说什么,陈宇川已经没心思继续待下去了,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了,转身回去了。 满筠心还在客厅里弹琴,陈宇川过去揽着她肩膀说:“妈,不早了,你上楼早点休息。” 满筠心手指轻轻抚了抚琴键,说好,又说:“你们俩晚上喝了不少,我已经在让人煮醒酒汤了,待会儿让人给你们端上去。” “好,我先去看看阳哥。”陈宇川松开满筠心,转身小跑着上了二楼,右拐之后瞥到楼下的华松在跟满筠心说话,应该是在打招呼告别。 陈宇川没再想华松,如果是以前,刚刚后花园的事儿对他来说是个特别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但他现在却说不出的不安,他知道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没有了归属感。 他跟路阳结婚那么多年,半路跳出来想插一脚的人并不少,如果没离婚,他跟华松说小心路阳揍你的话其实挺唬人的,但他刚刚说出口的时候,其实心里特没底气。 以前一有人跟陈宇川表白,陈宇川都会颠儿颠儿的跑到路阳面前显摆半天,最后跟一句:路阳,看到了吗?别看我这么大岁数了,想追我的小年轻还有一大把,你可得看好喽,有点危机意识,以后对我好点儿。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路阳总是在床上折腾的他腰疼好几天。 这样的插曲,就像一剂粘合剂一样,总能让他们的关系更紧密一点。 当然,跟路阳表白的人更是不少,成天主动往上贴的人都能排长龙了,路阳又高又帅又有钱,多少人都想往上扑。 陈宇川从来不看着,他觉得没必要,路阳要是真想有点什么,看着也没用,他看不住的,而且他相信路阳。 陈宇川想着想着发现自己已经进了他跟路阳的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没开灯,窗帘也拉的很严实,连丝月光都没露进来。 陈宇川摸到墙上灯的开关摁了一下,但没亮,他叫了一声:“阳哥?你在房间里吗?” 陈宇川等了几秒钟没听到回答,摸着墙往里走,想看看路阳在没在床上。 他走到浴室门口时,听到了里面一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陈宇川急切的想跟往常一样,找一处归属感,他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在闻到浴室里熟悉的味道时突然心安了不少。 “阳哥,你在洗澡吗?”陈宇川问。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点细碎的声音,路阳没说话,陈宇川能听到路阳酒后有点粗的呼吸。 “没电了,”陈宇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下楼看看是不是电闸跳了,楼下是有电的。” 陈宇川刚想往外走,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大力拽住,他踉跄了两步跌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陈宇川后背紧贴着路阳胸口,感觉到他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半敞着。 路阳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连带着弄湿了陈宇川的衬衫,头发上的水珠也滴在他脸上。 陈宇川被拽的不稳,压着声音问:“路阳,你拽我干什么?” “你要去哪儿?”路阳还是用力拽着陈宇川,把他拖到洗手台边,从身后包着他的姿势,两手贴着陈宇川腰侧撑在台面上,把他箍在身前。 陈宇川感觉到路阳身上的水气霸道的笼在他身上,没给他留一点儿缝隙可逃跑。 路阳身上的酒精味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冲进陈宇川的鼻腔,让他有点腿软。 “阳哥……”陈宇川声音软了一点,试着转了转身,但他一动,路阳又用手死死扣住陈宇川的胳膊,不让他动弹。 路阳还挂着水珠的嘴唇贴在陈宇川耳边,声音幽幽的,“陈宇川,才几天,就开始对着别人发.骚了……” “路阳,你他妈的发什么疯?我对谁发.骚了?”陈宇川转头吼了一声。 陈宇川知道他这样被路阳抱着不会摔倒,但还是抬手把住了洗手池,现在他有点火大。 “谁?你说谁?刚刚你跟华松在后花园里干什么了,你这么快就忘了?”路阳抓着陈宇川胳膊的手又用力了一点。 陈宇川疼得闷哼一声,知道路阳这个力度,他的手臂明天一定会多一个青紫的掌印。 陈宇川又动了动胳膊,他越动,路阳抓着他的力道越大。 陈宇川刚刚抽烟的时候竟然忘了,后花园正对着他们的卧室,在楼上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陈宇川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跟着不稳了,笑着哼了一声说:“路阳,怎么?你现在看到我跟别人走得近了,吃醋了是吗?” 路阳从身后一把捂住陈宇川的嘴,掌心拖着他的下巴,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捏碎了一样,路阳再开口时声音也是碎的。 “陈宇川,你这半年看到我脱了衣服就硬不起来,是不是现在找到新鲜的了,你就能硬了?” 【久陆】 川儿不是不行~ 第22章 你还想复婚吗 陈宇川嘴被路阳捂着,只能发出嗯嗯的鼻音跟小动物一样的闷哼声,耳边路阳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陈宇川动了动脖子,路阳没松手,陈宇川原本扶着台面的手抓住路阳的手腕晃了晃。 以前路阳也总爱捂他嘴,一般是他惹路阳生气的时候,或者是在床.上的时候。 陈宇川也有招儿,他每次一伸舌头,路阳会立马松手,这次也一样,陈宇川伸出舌头,舌尖在路阳手心里舔了一下。 路阳捂着陈宇川的手一下子松了,但没彻底松开他,手臂横在陈宇川脖子上,手心用力扣着他的肩膀。 陈宇川深深喘了几口气,虽然路阳刚刚只是捂他嘴,但陈宇川感觉那一瞬间的呼吸像是要被切断了一样,眼前是黑的,胸口也被蒙上了一层黑色。 “阳哥,就算我不硬,也不影响你什么呀,”陈宇川话里带着笑音,不太着调,他想把这个话题绕开,又说:“你想知道刚刚华松跟我说什么了吗?” 陈宇川自问自答,“他说下周要举办一场私人音乐会,邀请我去参加,阳哥,你说我要不要去啊?” 陈宇川刚说完,听出紧贴着他耳边的呼吸声又重了一点,脖子上也升起一点压迫感,但很快就松了。 头顶又落下来一滴水珠,滴在陈宇川额头上,他猜应该是路阳头发上的水珠,也有可能是汗,因为他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衬衫都被浸透了。 他拍了拍路阳横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说:“阳哥,你别这么用力,是不是想勒死我啊?你要把我勒死了,我肯定就去不成了。” “你敢?你敢去一个试试看。” “我没同意去,”陈宇川笑了,“我跟他说,你要敢打我主意,路阳肯定揍你,阳哥,你会不会揍他啊?” 路阳没说话,陈宇川继续问:“阳哥,你是因为脱了衣服之后,我对你没反应,你才跟我离婚的吗?你可以一直穿着衣服,我们以前又不是没试过,可是你后来都不那么试了,总是把衣服脱了……” “陈宇川,你是觉得,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要跟你离婚的吗?”路阳身上的力气好像都用来扣着陈宇川了,声音听起来很凶,却还是透着很轻易就能听出来的疲惫。 陈宇川没说话,他知道,今天他是躲不过去了。 路阳洗完澡的花洒好像没关紧,一直在往下滴水,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在突然沉默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路阳抓着陈宇川手臂的手松了一点,陈宇川也没再挣扎,后背还是紧贴着路阳火热的,跟他有着一样频率的心跳。 “阳哥,你是不是还是挺爱我的呀?”陈宇川用下巴在路阳手臂上蹭了蹭,“你要是还挺爱我的,咱俩就复婚吧?行吗?” 陈宇川说完就笑了,最后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复婚?陈宇川,这么久了,你看也不敢看,碰也不敢碰,现在却要跟我说复婚是吗?”路阳还是站在陈宇川身后,箍着他,没打算放开,“我不就替你挡了一下吗?你至于怕成这样吗?” 陈宇川咳了两声,笑着说:“阳哥,我害怕,我特别特别的害怕,我不敢想,我一想就疼,之前我说过,你别替我挡了。” “你说过的话多了,”路阳打断了他,“要我替你从头数一数吗?” “你说,你不试,要谈就正经谈。” “你说你死都不撒手……” 路阳话音还没落完,浴室灯突然亮了,原本漆黑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通明,两人已经适应了黑暗,突然被灯光刺得都眯了眯眼。 路阳很快适应了光线先睁开眼,镜子里映出自己通红的双眼跟不稳的呼吸,陈宇川眼睛还是闭着的。 路阳摊开掌心,虎口拖着陈宇川的下巴,强迫性让他抬起头看着镜子,依旧贴着他的耳边说:“小川儿,你不是想复婚吗?想复婚,你却不敢睁眼是吗?” “阳哥……”陈宇川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掀起眼皮,镜子里陈宇川眼底的红比路阳更多更深。 路阳拖着他的下巴,让陈宇川正对着镜子,“小川儿,那半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照过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成什么样儿了?你每天一见到我,努力扯出那点笑,但你眼里的灰色挡都挡不住,你刚刚说想复婚,复婚之后的事你想过吗?” 陈宇川摇摇头,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摇头的时候头发上的冷汗被他甩落了几滴。 路阳继续说:“你没想过,我想过,我来说给你听。” “我每次下班回来之前,你总是一个人躲在次卧的阳台上抽烟,从楼上看到我的车一停好,你就用力挥着手臂想把烟味扇走,然后关窗,再跑进浴室洗澡刷牙,换下沾了烟味的衣服。” “以前你那么爱赖床,每天都比我醒的早,早饭永远都是热的,平时连个土豆都不会切的人,跟人学着煲汤,甚至还去学织毛衣,你可真行啊陈宇川,以前我是真不知道,你这么能干。” “你看到我跟叶光赫吃饭,能忍住一句话不问也不提。” “你失眠也从来没跟我说过,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偷偷去医生那里开了安眠药,却跟我说是维生素。” “我脱了衣服,你只想躲我,我一抱你,你就说你累了,其实你他妈的是对着我硬不起来。” “每次我想跟你聊一聊,你总是逃避。” “我说带你一起去看心理医生,我跟你一起去,结果一个月换了四个医生,你每次都耍赖,最后说什么也不去,你说你没问题,你挺好的……” 路阳说到这里顿了顿,“陈宇川,你是没问题,你也挺好的,只是因为你又想跑了,又想往回缩了……” 陈宇川舌根有点苦,想开口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能打断路阳的话就行,但最后除了动了动发苦的舌根外,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路阳见他没反驳,继续说:“陈宇川,你其实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怕开车过隧道,只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怕,你只是怕我而已,陈宇川,你就是个胆小鬼,你什么都不怕,你只是想撒手了,你想撒手,那我就让你撒手……” “阳哥,我没想撒手……”陈宇川很小声的反驳一句,一声比一声小,他说完的时候也知道这句挺没说服力的,他自己都不信。 “你没想撒手吗?”路阳语气咄咄逼人,“陈宇川,你问问你自己,你是真的没想过吗?” 陈宇川承认,他想了,今天之前他一直很抵触自己这个想法,是他自己先冒出来的离婚的念头,那个念头已经存在很久了。 他又想跑了,又想退缩了,又想当缩头乌龟了。 他想撒手了。 “你想了,对吧!”路阳又问一遍。 镜子里的陈宇川终于开了口,“阳哥,你别说了……” “我就说这么几句,你就受不了了是吗?”路阳又把陈宇川往前箍紧了一点,两人又贴近了镜子。 两道很乱的呼吸缠绕在一起,路阳的呼吸压着陈宇川,陈宇川想动弹都不能。 路阳的浴袍盖住了他一半的胸口,他扯开浴袍的带子,前襟散开,没了浴袍的遮挡,陈宇川肩膀贴上路阳胸口时瑟缩了一下,很明显的抖动了一下。 路阳往身侧走了半步,镜子里露出左侧大半个胸膛,他抓着陈宇川的手抬起来,往镜子上伸了伸,陈宇川的手用力的往后缩。 “隔着镜子,你也不敢碰吗?”路阳的力气要比陈宇川大了很多,陈宇川的手指被路阳握着,一点点伸到镜子前。 镜子里路阳皮肤上都是没擦干的水珠跟细细密密的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路阳左侧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处边缘很宽又不规则的圆形疤痕,那道疤留下来的时间还很短,只有半年,现在依旧是深红色。 陈宇川指尖都白了,没有一点血色,路阳抓着他的手摸着镜子,冰冷的镜子里是明显的凸起感,陈宇川腿软得站不稳,只能用力靠在路阳怀里。 手指摸到镜子里路阳胸口时,疼得他用力呜咽了一声。 路阳还握着陈宇川的手,拇指在他掌心里揉了揉,“我们一直没聊过那天的事,现在我来跟你说一说。” “阳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陈宇川想打断路阳。 “隧道只有两车道,不算宽,两边都是墙壁,因为度假村其中一个项目的审批,你说错话得罪了一个领导,我说了你两句,那之后你自己一个人跟那群人喝了好几次酒,一直没跟我说过,最后搞定的时候你喝醉了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开车回去的时候你在副驾上睡得特别香,那辆货车失控撞过来的时候,我无论怎么转弯,都会撞上去,那根钢筋穿过玻璃窗的时候我没多想,我就是想护着你……” 路阳又握着陈宇川的手指往前伸了伸,隔着玻璃在自己胸口上摸了摸。 “小川儿,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副驾上的傻子又要睡不好了……”路阳捏着陈宇川的手指不停摩挲着冰凉的镜面,“那时候我没觉得钢筋穿过身体有多疼,但是后来想想,是真的疼,特别疼……” 陈宇川手指连带着手腕都在颤抖,下巴抵在路阳的手臂上,眼泪一直往下滚,镜子里的人影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楚,他呜咽着说:“阳哥,我不值得你为我拼命。” 路阳用另一只手擦了擦陈宇川脸上的眼泪说:“那你告诉我,什么样才是值得,什么样又是不值得?你的确不值得我拼命,我拼命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十六年了,因为你早就是我命的一部分了……” “阳哥……”陈宇川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呼吸声比声音还大,“我跟你在一起十六年,只在你身上留了两处我怎么擦也擦不掉的伤疤,我害怕,我不敢看你,阳哥,我疼,我想想就疼……” “疼是吗?既然疼,你还想过那半年一样的生活吗?”路阳断断续续的开口问,“既然怕,你现在还想跟我复婚吗?” 陈宇川用手捂住了脸,没再继续看镜子,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不复了,阳哥,不复了……” “陈宇川,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次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你还想复婚吗?” 【久陆】 刺激刺激就好了 第23章 我去找路阳 满筠心端着醒酒汤在门外敲了几下门没听到应声,又用力敲了几下。 路阳看了看镜子里眼神虚虚的陈宇川,后退一步松开了陈宇川,陈宇川两手用力抓住洗手台才不至于摔倒,路阳穿好浴袍走出去开门。 满筠心看到路阳的眼睛时吓了一跳,“路阳,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路阳接过满筠心手里的托盘,说:“就是喝了点酒,可能有点不舒服,刚刚揉了几下。” “我去拿药给你?” 满筠心说着就想下楼,被路阳揽住了胳膊,“妈,不用,我喝完醒酒汤睡一觉就好了,没事儿,我不用手揉眼就行了。” “真没事儿吗?”满筠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跟小川儿吵架了吧?” “真没事儿。”路阳说。 满筠心又提醒他多喝水,路阳都一一应了,满筠心又问:“小川儿呢?” “他已经睡了。”路阳回头看向浴室门口,浴室门还开着,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满筠心说,“让小川儿喝了汤再睡。” 路阳说了声好,满筠心下楼之后路阳关了门,端着托盘走进卧室,把两碗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在床头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浴室。 陈宇川两只手还撑在洗手台上,脖子垂得很低,颈骨微微凸起,看不出来他在看什么。 路阳没进去,站在门口肩膀倚着门框,声音冲着镜子,又恢复成了很平静的样子。 “小川儿,我们离婚的这段时间,不太像是离婚,倒更像是吵了一架,可能是我们都还没太分清那个界限到底在哪里,在我跟你提离婚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要一辈子放你走的准备,明天我会跟爸妈交代,下周开始我得去各个分公司考察,后面度假村的项目,你好好看着点儿。” 陈宇川手指还在发抖,路阳刚刚说的话忽远忽近,他好像听进去了,好像又没听进去,最后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离婚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要一辈子放你走的准备。 “我去隔壁房间睡,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喝完再睡。”路阳说完就走了,浴室门关好之后是卧室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 陈宇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的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床,但他记得自己喝完了一大碗醒酒汤。 他没喝出来是什么味道,而且醒酒汤的效果好像不太好,陈宇川躺在床上依旧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还在乱晃,一直睁着眼很酸,陈宇川最后翻了个身,脸趴在枕头里。 陈宇川后来没分清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还醒着,也许是梦里,也许只是自己在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 路阳在浴室里说的话不停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小川儿,后来想想,真的特别疼…… 十六年了,你早就是我命的一部分了。 在我跟你提离婚的时候,我就做好了一辈子都放你走的准备…… 陈宇川第二天早上刚洗漱完,还没彻底清醒呢,路阳直接带着他先去找了路先锋跟满筠心,把两人已经离婚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路先锋话没说一句,气得抄起手边的棒球棍就往两人身上招呼,“离婚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当婚姻是儿戏吗?说离就离?你们现在又在瞎折腾什么?” 路阳挡着路先锋打过来的棍子,说:“爸,妈,离婚是我们俩之前决定的,我们觉得,或许分开会对彼此更好一点……” 路阳说话的时候陈宇川全程沉默,他现在整个人还跟昨晚一样,都是木的,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更像是还没缓过来一样,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听着路阳的话,路阳说什么,路先锋问他什么,他都只是顺着路阳的话接两句。 但路先锋棍子往路阳身上打的时候,陈宇川还是下意识替路阳挡了一下。 路先锋手里的棒球棍落在陈宇川后背上,满筠心在旁边拉着路先锋,“你怎么还真打?” 路先锋气得杵着棒球棍指着他们骂了半天。 陈宇川被打了一下,其实没多疼,但那点皮肉上的疼扯着胸口跟内里,一下子让他清醒了不少。 麻木之后的迟钝感一点点褪去之后,陈宇川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疼了,一开始像是针扎一样,后来像是刀子尖落在身上。 最后路阳想带胖胖走的时候满筠心问了一句胖胖在谁那。 陈宇川说一人带一周,路先锋直接把胖胖的绳子从路阳手里扯走了,“还一周轮一次,你们要折腾就自己折腾去,别带着胖胖。” 家宴之后陈宇川跟路阳一连一个月没再联系过,胖胖直接被路先锋跟满筠心留在了家里。 路先锋跟满筠心那之后气得谁都不搭理了,陈宇川知道两位长辈有气,他怕他们真气出好歹来,后来就总借着看胖胖的名义,三天两头的往那边跑,嘻嘻哈哈的哄着两位老人,逗他们开心。 头两次路先锋见到他就拿棍子,如果路阳在,估计俩人还得一起挨打。 路先锋打他骂他,陈宇川都受着,有满筠心在旁边拦着,路先锋也不是真打,他又打又骂的,但从没撵过他,陈宇川知道他只是心里还有气。 满筠心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离婚,问过几次他们离婚的原因,陈宇川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路先锋跟满筠心一摆手,说他们不管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天气越来越冷了,十一月末就下了第一场雪,外面总是一整片的白色,楼下已经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杈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风一吹,雪花又漫天飘落。 楼梯台阶上总是又冷又湿,还挂着带雪的脚印,声控灯坏了之后一直没再亮过。 陈宇川胳膊上真被路阳握住了一个掌印,他每天洗澡的时候就对着镜子看一看,一个礼拜之后掌印才彻底看不见了。 年底事儿多,陈宇川每天过的都很忙碌,除了经常得去度假村盯着进展外,还有公司里的事儿。 不过陈宇川又变成了以前那样,嘴角总挂着特别大的笑,大大咧咧的,时不时还拿公司里的人开个玩笑,公司的低气压终于算是过去了。 公司里的人都猜,老板跟老板娘肯定是和好了,前台姑娘得意的跟其他打赌的人说:“看吧,我就说个把月,现在正好。” 陈宇川每次听到他们小声的议论他跟路阳,只是笑笑,不说什么。 凌群中间打了几次电话过来,叫陈宇川去酒吧玩儿,陈宇川有时候去,有时候不去,去了也没再喝过酒,只是单纯的跟他们扯淡聊天。 他们还是会问他跟路阳,陈宇川总是三两句话就把话题绕开,扯到别人身上。 那么几次之后其他人也不问了,只等着他们自己宣布。 凌群递给陈宇川一根烟,陈宇川也没接,“不抽了。” 凌群也没再让,手指夹着烟点了点他说:“现在烟都不抽了,这压根都不用我们多问了,这是又被管住了。” 陈宇川没接话,算是默认了。 华博学又试着给他倒了杯酒,陈宇川也拒绝了,陈宇川推开酒杯突然盯着华博学看了一会儿,想起了他的姓,问:“你姓华?” “我他妈当然姓华了。”华博学以为陈宇川傻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 “那你认识华松吗?”陈宇川问。 “认识啊,他是我叔叔家的弟弟,咋啦?” “你他妈早怎么不说?” “你他妈的也早没问啊,”华博学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问的是哪出,“再说,我也不懂音乐,我聊他干嘛呀,也聊不起来啊。” 得了,陈宇川现在也算是知道了华松为什么会知道他跟路阳离婚的事儿了。 华博学没一会儿又杵了杵他肩膀问:“路阳一直在外面出差吗?没回来过吗?” “没有……”陈宇川说完想改口,他其实也不清楚路阳到底回没回来过,也许回来过,只是没告诉他而已。 “那你也没去找他?” 陈宇川手揣在兜里,摸着兜里的手机说:“没去,我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你都没去,你怎么知道你找不到他啊?”华博学说,“路阳还能躲着你不成?” 陈宇川想,路阳应该是真的在躲着他,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之后翻开路阳的微信,两人的聊天记录里除了上回路阳给他发的约好接胖胖的时间外,又新增了两条,都是他给路阳发的。 第一条是路阳出差那天,陈宇川估摸着他下飞机的时间给他发了一条。 阳哥,下飞机了吗? 路阳没回。 第二条是陈宇川一个礼拜前给他发的消息,雪天提醒他注意安全。 路阳还是没回。 华博学看陈宇川出神了,举着酒杯在他眼前晃了晃问:“想啥呢?眼睛都直了,没光了都。” 华博学刚说完,陈宇川握着手机站起来就往外走。 华博学看他神经兮兮的样儿,在身后喊了他一声:“这么晚了,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去哪儿啊?你要是丢了,我们可赔不起一个新的陈宇川给路阳。” 陈宇川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捞起落在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边说:“我去找路阳……” 第24章 我自己一个人吃包子没味儿 陈宇川开了三个小时车,后半夜两点多才到,站在路阳固定的酒店套房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最后才意识到自己扑了个空,他又问了小磊才知道,他们当天下午已经飞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陈宇川站在一直没人应的房门口搓了搓脸,看着小磊给他发过来的信息,觉得自己半夜跑过来的行为有点冲动了。 他觉得现在跟个傻子似的,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年轻了,还整突袭这一套,不过扑空的后续反应还跟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一样,有点失落,没见着想见的人。 这也让陈宇川彻底意识到离婚跟吵架的区别。 路阳之前说的对,一开始他们离婚的那段时间,他们真的没有什么界限,现在就是那个界限。 那晚路阳把两人的皮都扒开了,晾出来给彼此看,陈宇川想捂也捂不住,那些疼的,那些恍惚的,那些发了霉的,那些他不想掏出来的,全都被路阳翻开了,一点儿没剩下。 他想逃避,想躲,可他最后才发现他没地儿可去,他已经跑出了最安稳的地方。 路阳说疼,他也疼,疼过劲儿了之后才意识到路阳已经走了。 陈宇川之前想离开,真离开的时候,发现原来是那么难受。 陈宇川觉得自己是真他妈的挺作的,他自嘲过后又想,这些臭毛病都是路阳惯的。 如果两人的身份互换一下,反过来是路阳想跑了,陈宇川知道自己肯定能把房顶掀了,一个瓦片都不带给路阳留的。 现在又是什么呢?折腾个屁呢? 最后作完,折腾完才发现,他把最重要的人给折腾没了。 陈宇川开车回返的时候接到了小磊电话,小磊声音有点急,“嫂子,你是去找路总了吗?” 陈宇川实话实说,“半小时之前到的,我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开,我现在正开车往回返呢。” 小磊惊讶的“啊”了一声,又说:“嫂子,你怎么提前没跟我说一下啊,我们是下午刚走的,要是晚一点,或者你早一点就好了。” “没事儿,我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晚上脑子一热就过来了,他不在我就先回去了。”陈宇川说完没等小磊的回话,先挂了。 陈宇川半夜开三小时车去找路阳结果扑了个空的事儿被其他几个人笑话了好几天。 虽然小磊后来给陈宇川发了路阳之后一个礼拜的时间表,不过他没再干过半夜突袭这种事儿了。 但是陈宇川把被其他人笑话的事儿在微信里添油加醋的跟路阳说了。 说他们笑话他闷不吭声跟个二愣子一样,还说他一厢情愿。 路阳还是没回,但陈宇川单方面的信息一直没断过,他也不管路阳看没看见,也不管他回不回。 早饭的时候他给路阳发自己一个人驼着背坐在包子铺里吃包子的照片,照片是陈宇川叫老板给他拍的,是个远远的侧影,配上窗外往下飘的雪花,说不出的孤独。 拍完之后陈宇川冲着老板竖了竖起大拇指,“老板,你这拍照技术杠杠的,没话说。” 包子店老板二百斤的体重,一巴掌拍陈宇川后背上,差点把他刚吃下去的包子拍吐出来,老板还挺得意的,“我天天给我媳妇儿拍照,那肯定杠杠的……” 陈宇川笑着又让老板拍了两张,陈宇川自己也拍了张咬了一口的包子,发过去之后跟路阳说:“我自己一个人吃包子没味儿。” 中午在公司开会,陈宇川就发张会议照给路阳。 又过了两天陈宇川去了度假村,从早到晚给路阳发了不少视频,有时候是工作上的,有时候只是随手一拍窗外的风景,然后闲扯几句,视频里他时不时会说几句话,要么露个侧脸,要么露个下巴。 最后一个视频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自己走在上山的青石板路上,青石板路旁边还有一点积雪,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说山上真冷。 度假村的项目中间又出了点小插曲,陈宇川一连在山上住了三天,熬了两个大夜才处理明白。 陈宇川忙完之后又给路阳发了一张自己胡子拉碴的自拍照,虽然人糙了点儿,看着挺憔悴沧桑的,但角度是他特意选的,照片里他没穿衣服,露出来一半的肩膀,还有一点恰到好处的胸肌。 那张照片陈宇川拍了很多次才满意。 路阳还是没回。 十二月天更冷了,风刮起来跟刮刀子似的,三五天就下场雪。 陈宇川听小磊说路阳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一直住在碧湖溪那边的房子里,中间回去看过两次爸妈,胖胖也被他接走了。 陈宇川也没问路阳,信息还是经常发,窗台上的雪花,黑洞洞的楼梯,还有他被冻得通红的手指。 路阳还跟之前一样,一条都没回过。 陈宇川天冷就爱往华博学的茶馆跑,吹过风之后喝点热茶挺舒服的。 华博学名字叫博学,跟陈宇川一样,书没念几天,豆大的字不识几个,初中毕业之后就被他爹送去当兵了,当初跟陈宇川一见面,俩人臭味相投,都不是会憋好屁的人,还偏偏觉得惺惺相惜。 陈宇川之前被路阳看得严,喝酒抽烟都不行,他没地儿去,只有茶馆可以,以前他们聚会都是在华博学的茶馆里。 华博学捏着小茶杯,揶揄他,“最近又半夜去找路阳没?” “没去。”陈宇川说着,又把华博学刚刚调侃他的话给路阳发过去了。 陈宇川连喝了三杯,摸着发胀的胃,胳膊慵懒的搭在身后的椅背上,眯着眼长舒了口气。 华博学看着他眼底的两坨青黑,嗤了他一句:“路阳不在,你这是欲求不满啊。” 陈宇川翘着二郎腿晃了晃,“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欲求不满了,我这是加班加的,熬夜了。” 华博学又笑了他两声,陈宇川端起茶杯又抿了口茶,掏出手机把华博学的话又给路阳发过去了。 “阳哥,博学说我欲求不满。” 他给路阳发过去之后,在微信里划拉了半天,找了个联系人,把那人头像给路阳发过去,又紧接着发了一句话过去。 “阳哥我微信里人太多了,你帮我挑挑,刚刚给你发的是个健身教练,一米九,胸肌腹肌那没得说。” 陈宇川又翻了翻通讯录列表,划拉到一个医生的微信,头像是个手部的特写,他也发给了路阳。 “这个,我上周去医院的时候加的,白大褂一穿,太他妈的禁欲了,但是脱了白大褂,肯定野。” 他又发了好几张,边发边说。 “还有这个,戴着眼睛,斯斯文文的,一开口,低音炮……啧,那声音。” “还有这个,这个小,大学生,22,年轻……” “这个……” 陈宇川信息输入框里“这个”后面的字还没打完,华博学看到陈宇川身后走进来的男人,眼珠子转了转,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示意了一下陈宇川。 陈宇川听到华博学咳嗽,放下手机问:“咋啦?感冒了?” “没有……”华博学对着他挤眉弄眼,又咳嗽了两声。 陈宇川没意会,拿起手机准备继续打字时,听到了身后皮鞋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两声有力的“哒哒”声。 陈宇川毕竟跟路阳在一起十六年,一听脚步声,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 【久陆】 问题一点点解决,虽然没那么快复婚,不过已经是进行时了~ 宝子们,之后更新时间就固定在晚上九点更新了,特殊情况如果时间会晚的话会在最新章节评论置顶的,谢谢你们的支持呀…… 第25章 我就想去你那好好睡一觉 路阳又往桌边走了两步,陈宇川回头正对上一双看过来的目光,他看不出路阳眼里别的太多情绪来,只能从他大衣肩膀上几片还没化的雪花跟身上没散干净的冷气,感觉出他刚刚上楼的时候可能有点着急。 陈宇川快两个月没见路阳了,路阳的头发比之前的短了一点,应该是刚剪过,特别干净利落。 陈宇川手里还握着手机,拇指在已经黑了的屏幕上摸了摸,刚刚还在微信上给路阳海发信息的人,这回真见着人了,之前那个浪劲儿一下子使不出来,只冲路阳扯出一个笑,叫了声“阳哥”。 路阳把手里的文件包放在茶桌边,华博学看他俩这状态,给路阳另外搬了把椅子,就放在陈宇川旁边,但两把椅子没贴太近,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路阳,今天吹的什么风,怎么想着来我这了?”华博学说话的时候瞥了眼陈宇川。 华博学的话也是陈宇川想问的,路阳进来之后,陈宇川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路阳坐下之后说:“刚刚跟客户在附近吃饭,回公司路上路过这边,就上来喝点茶。” “喝什么?”华博学指了指旁边摆放着茶叶的柜子。 “随便什么都行。”路阳说的很随意。 路阳平时不太爱喝茶,倒是陈宇川认识华博学之后喜欢上了喝茶,以前陈宇川总拉着路阳一起来,冬天来的最勤。 “那我就给你倒小川儿刚刚喝的这壶了。”华博学拎起茶壶给路阳倒了一杯,又把陈宇川空了的杯子倒满了。 陈宇川先把自己的椅子往路阳身边挪了挪,把杯子也往旁边推了推,等到路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侧身往他身边倾了倾,问:“阳哥,茶好喝吗?” 白瓷茶杯不大,路阳捏着茶杯转了转说:“挺好喝的。” 陈宇川笑了,华博学在旁边插了一嘴,“晚上老地方,哥儿几个聚一聚?” 路阳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之后说:“不聚了,明天早上还得出差,八点的飞机。” “明天八点,又不是今天八点,不耽误今儿晚上,不喝酒呗。”华博学说。 “真没时间。”路阳又拒绝了。 “别啊,”华博学说完“啧”了一声,“路阳你这就没意思了,说出去,还以为你躲着小川儿呢。” 陈宇川又往路阳身边凑了凑,歪着头小声说:“阳哥,正好找你还有点事儿呢,去呗。” 他们的老地方是华博学在郊外弄的一个农家小院儿,以前经常拉着他们过去喝酒烤串儿。 外面还在下雪,不大,小院儿外面带着一个特别大的玻璃房,不仅不冷,还得开侧面两扇小窗通风透气才行。 陈宇川仰头就能看到慢悠悠正在往下落的小雪花,他们到的时候天还没黑,能看清玻璃房顶有的地方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说不出的惬意来,总之陈宇川是觉得挺惬意的,因为见着了很长时间想见的人。 晚上人去的挺全乎,没有外人,一个长木方桌坐五六个人绰绰有余,陈宇川一直挨着路阳,话题一直没断过,问问这问问那。 他问什么,路阳也都答什么,几分钟下来,陈宇川已经把自己想知道的都问出来了。 路阳是半个月之前回来的,之前还回来过几次,这月中才能跑完。 往年路阳年底都会去分公司考察,只不过今年提前了一点,以前陈宇川一有空就会跟着他一起去。 陈宇川算了算时间,他跟路阳一直没分开过太长的时间,这回俩月是最长的一次,不过这次不一样。 其他几个人也没闲着,一直拿陈宇川跟路阳开涮,凌群问他们准备折腾到什么时候,准备什么时候复婚。 路阳没说话,想把这个话题掀过去的时候陈宇川倒是开了口。 他一只手搭在路阳椅子边,另一只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才说:“你们都知道啊,我前段时间半夜搞突袭,结果扑了个空,最后人都没见着,开仨小时车去,又原路开仨小时返回来了,到家的时候天都亮了,那晚就跟做了个梦似的,梦醒了还得一个人去吃包子。” 陈宇川先拿自己开涮,其他几个人把话头都往路阳身上挑,但路阳始终没接话,也不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三两句话又轻易地把这个话题给绕过去了。 凌群开玩笑说:“路阳,你们俩搞这一出,不会是到时候想再收我们一份份子钱吧。” 其他几个人纷纷应和着说二婚同一个人,他们不随份子,要不然太吃亏了。 一桌人嘻嘻哈哈一阵,点到为止,这个话题没再继续—— 烤炉弄好之后,华博学从屋里拎出一个围裙递给陈宇川,“还得咱俩烤。” 陈宇川搭在路阳椅边的手捏了捏,接过围裙站起来往头上一套,“烤呗,他们几个烤的是真下不去嘴,忒难吃了。” 陈宇川跟华博学平时就是负责烤的人,陈宇川做饭不咋地,烤串儿技术是真还可以,其实也不麻烦,肉串儿都是后厨帮忙穿好的,烧烤架上的炭也已经烧起来了,他就掌握好时间跟料就行。 烤炉在木桌旁边五六米远,陈宇川还特意把炉子挪了一点地方,他抬头就能看到路阳,不过是背影,路阳正在跟凌群说话。 凌群的眼神总往身后的烤炉上瞥,有时候路阳也会随着凌群一起回头看一眼,总是能对上陈宇川很直接的看过来的目光。 香味满院子飘,凌群没一会儿就跑过来看看,问烤好了没。 华博学嘴里还叼着烟,不清不楚的说:“你着什么急?” “我就吃了顿早饭,中午刚醒就过来了,现在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了,”凌群摸着肚子,又说:“你抽烟别把烟灰掉串儿上。” 华博学转了转手里的签子,又嘟嘟囔囔的说:“这点儿烟灰怕啥。” 凌群也不看了,说眼不见为净。 华博学用手夹着烟,这回话说利索了,“凌群你就事儿多,你光吃不动弹的人,还好意思在那说。” 凌群一听不乐意了,拽起路阳说要自己烤。 华博学也不跟他争,直接让开了位置,“你跟路阳,你俩自己烤的自己吃,我吃小川儿烤的。” 桌上的另外俩人也跟了一句:“我也吃小川儿烤的。” 路阳烤串儿不算好吃,其他人都说吃小川儿烤的,小川儿还是先给路阳烤。 路阳站在陈宇川跟凌群中间,陈宇川让他帮忙递递调料瓶,凌群没一会儿也闪开了,就剩陈宇川跟路阳。 陈宇川趁机又问了一遍,“阳哥,你今天怎么突然去茶馆了,是不是因为我给你发的信息啊?” “路过。”路阳还是之前的回答。 陈宇川笑了笑,他知道这次不是他撒个泼耍了赖就能糊弄过去的事儿,不一点点处理明白了,路阳不可能松口,也不会那么含含糊糊的过去。 他没再问,继续烤串儿,路阳不吃辣,陈宇川特意烤了一些不辣的放在单独的托盘里。 串儿还没烤好呢,桌上先摆了酒,一开始说好的不喝酒,真上桌的时候不可能不喝,不过路阳没喝,其他人也没让,陈宇川喝了不少。 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路阳先走的,陈宇川紧跟着路阳往外走,落后了小半步的距离。 外面的雪擦黑之后就没再下,但院门口还是有了积雪,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响。 陈宇川喝过酒之后被风一吹,耳廓跟鼻尖有点红,一直跟着路阳走到他车边才停。 “你跟着我干什么?”路阳站在车边问。 “之前不是说了吗,找你有点事儿,”陈宇川外套的拉链还没拉,鼻骨被风吹得有点疼,他跺了跺脚说:“阳哥太冷了,你把车门打开,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你送我。” 陈宇川以为他还得跟路阳说一会儿,但路阳很快就掏出钥匙摁了解锁键,陈宇川怕他反悔似的,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路阳上了车之后问他:“什么事儿?” “当然是有正经事儿啊,我下午给你发了那么多个照片,你帮我参谋参谋,出出主意,帮我挑一个好的?” 路阳手握着方向盘,“陈宇川,你要是没别的事儿就下车。” 陈宇川系好安全带,一副就赖在车上的样儿,笑着改口:“阳哥我开玩笑的,外面北风呼呼的吹,齁冷的。” 冬天的夜里什么都是冷的,车窗外的路灯投下来的都是寒光,路阳开了空调,踩了油门,雪天又是乡道,他车开得很慢。 “我去你那。”陈宇川没等路阳问自己先答了。 路阳没说话,陈宇川又问:“你那方便吗?” 他又没等路阳回话,自己继续说:“不方便的话直接把我放在前面也行,风吹一吹,正好能清醒一点儿。” 陈宇川没想到路阳还真把车靠在路边,踩了刹车。 陈宇川也不嘴欠了,老老实实的,“阳哥,外面多冷啊,前后都没什么人,你都已经开出来这么远了,不可能让我走着回去吧,你肯定不能赶我下车吧。” “陈宇川,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呀?”路阳有点火了。 陈宇川抬手捏了捏还有点发红的鼻尖,这回说的挺正经的,“阳哥,之前我微信里跟你说的加了好几天班是真的,我没跟你卖惨,我现在的睡眠问题好像越来越严重,我就想去你那好好睡一觉,行吗?” 第26章 我现在还想再折腾一回 路阳又点了火,一打方向盘,继续往前开。 对面没车,路阳一直开着远光灯,前车灯能照出去很远的距离,路的中间是雪,车轮碾过的路面雪已经化了,两边都是在风里摇晃的杨树。 陈宇川一直看着前面眼睛有点疲劳,最后干脆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都软软的陷进座椅里,闭眼养神。 路阳一路沉默,陈宇川眼闭着,嘴却没闲着,一直絮絮叨叨的跟路阳说话,虽然很多他都在微信里跟路阳说过了,但现在人就在旁边,陈宇川还是想再说一遍,因为微信里一直没人回应他。 “阳哥,这几天太冷了,家里地暖坏了,还没找人弄,客厅坐着都冷,我在家只能在卧室里待着,开着空调。” “对了,前几天咱家酒店里出了点事儿,一个老头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跟前台姑娘吵起来了,那姑娘说那老头摸她手了,但那老头死活不承认,监控拍的角度挺模糊的,那老头递身份证跟拿房卡的时候俩人手的确挨得挺近,后来那老头住了两天,在网上约了个女的,结果在床上突然心脏病犯了,差点过去,那女的先跑了,好在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房门开着,进去一看才打了120,送的及时没出人命……” “因为那事儿加了两天班儿,把酒店的规章制度什么的又重新定了几条,安保跟监控什么的也加强了下,眼瞅着要过年了,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了。” “还有啊,前几天下了场特别大的雪,你那时候还没回来,我加班回去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楼梯台阶上特别湿特别滑,我上楼时候一不留神,脚底一滑摔了一下,磕着大腿根了。” 陈宇川说到这睁开了眼,这事儿他没跟路阳在微信里说过,他掀开盖在腿上的大衣,最后干脆把身上的大衣脱了,转头扔后座上了,坐好之后拍了拍自己左腿,又在大腿上摸了摸,摸到那块青的时候还是有点酸。 “现在还青着呢,前段时间走路还疼,你说我现在也算老胳膊老腿了,摔一下真不行了,磕那一下是真挺疼的,缓了好几天。” 路阳一路开得都挺稳的,陈宇川说完的时候车突然颠了一下,陈宇川这才从腿上收回目光,发现路阳正在看他,确切的说是在看他的腿。 “怎么了阳哥?”陈宇川笑着问,“你好好看路。” “刚刚路上有个坑。”路阳视线重新看向正前方。 “雪天看不清道,”陈宇川不揉腿了,又把眼闭上了,“不知道夜里还会不会下雪,你明天早上八点的航班不会取消吧?” “不知道。”路阳说。 “你明天是去哪儿?”陈宇川问。 “b市。”路阳答。 陈宇川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说:“那开车去不行,是得坐飞机,太远了。” 陈宇川又想起了上回半夜开车去找路阳的事儿,“我上回半夜开车去找你,其实我本来是想提前跟你说的,我上车的时候手机都掏出来了,但是我前面给你发的信息你都没回过,我其实挺怕那次你直接拒绝我,后来我干脆直接开车去了,我就想,我人都来了,你不可能再撵我或者把我扔门外吧,来都来了,你也没办法,我没想到会扑空,其实应该也想到了,但还是想试试……” …… 路阳直接把车开去了碧湖溪,车开的一直很慢,一个半小时才到。 陈宇川后来怎么在路上睡着的也不知道了,可能是自己把自己絮叨烦了就睡了。 但路阳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的时候陈宇川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路阳一拉手刹,陈宇川就睁开了眼。 “到了?”陈宇川刚醒,眼睛还有点直。 “到了,下车。”路阳熄火,拿起车钥匙开门先下了车。 陈宇川紧跟着也打开车门下去了,站在车边半天路阳都没动。 “怎么了?” “你衣服呢?”路阳看着他问。 陈宇川这才想起来,他衣服扔后座上了,他又打开后车门拿了外套。 路阳看陈宇川穿好衣服了才往电梯口走,陈宇川这回直接贴着路阳身边走,边走边乐。 这边的房子是密码锁,陈宇川先路阳出的电梯,走到门边想摁密码的时候路阳拉了他一把。 “密码换了,”路阳往前走了一步,“我摁吧。” 陈宇川手指已经摸到了密码门,听路阳一说,干巴巴的收回了手,揣进大衣兜里来回搓了搓。 陈宇川刚刚那乐呵劲儿一下就没了,这是路阳家,路阳想换密码,换什么密码是他的自由,以前门锁密码是他们生日的组合,他的在前面,路阳的在后面。 陈宇川一开始从小磊那知道路阳已经回来了的时候,半夜睡不着也想自己跑过来看看,现在看,幸好他没来,要是碰到路阳不在家,估计还是白跑一趟,门还是进不去。 陈宇川突然想起刚跟路阳在一起的时候,他有一次也是在外面待了好几个小时,不过那回不是路阳改了密码,是他刚搬过来没几天,路阳跟他说过一次密码,但他把密码给忘了。 路阳白天上班,陈宇川那天不舒服,早早从车行下了班,头晕乎乎的,手机还落在了车行里。 陈宇川懒得回车行拿手机,也懒得下楼,直接在门口坐着等路阳。 路阳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陈宇川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口都睡着了,当时就把他摇醒,当着他面就把密码给换了,改成了他俩生日的组合,密码一用就是那么多年,中间换过几次密码锁,但密码从来没换过。 路阳摁了新密码,陈宇川没看,等到门开了之后他站在门口没动。 路阳打开门走进去,握着门边回头看了眼陈宇川问:“怎么不进来?” 陈宇川等了两秒钟,最后还是笑呵呵的进去了,刚迈进门槛就喊胖胖:“胖胖,胖胖,你爹来看你了。” 陈宇川喊了两声没等到回应,路阳关好门说:“昨天送去爸妈那了,没在家,出差回来我再去接他。” 陈宇川用手背揉了揉鼻尖,“我还以为胖胖在这呢,我就来看看他。” 陈宇川笑呵呵的说完,看到路阳眼里的墨色微不可察的动了动,陈宇川假装没看出来,挠了挠头,“睡了一路,现在酒醒的差不多了。” 密码换了,家里的东西没动过,鞋柜里的鞋还是他们的,陈宇川自己换好鞋,在客厅里转了转问:“阳哥,你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边吗?” “嗯。” “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挺远的。” “离机场近。” “也是。” 屋里暖气很足,陈宇川脱了外套,挂衣服的时候在兜里摸了摸,没摸到自己手机,他又往裤子兜里掏了掏,还是没有。 “我手机呢?不会是我刚刚扔衣服的时候,手机从兜里掉出来了吧,掉后座上了?” 路阳回卧室拿了一身睡衣,看样子是要洗澡了,这样的情景以前每天都会发生在家里。 路阳从外面回来如果没什么别的事,习惯性会一到家就洗澡。 他抬手指了指玄关,“车钥匙在柜门上,你自己下去找手机,我先洗澡。” 陈宇川又看了路阳两眼才转身往外走,手机果然是掉在了后车座上。 陈宇川拿了手机上楼的时候敲了一会儿门没人开,陈宇川又给路阳打了个电话,电话没人接,他这才想起来,刚刚出门的时候路阳说要洗澡,估计现在还没洗完。 陈宇川后背靠在门上,低着头喘了口气,手握着手机,一会儿摁亮屏幕看一看时间,路阳洗澡一般用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估计还得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有点难熬,陈宇川有好几次生出了想自己回去的想法,但是看着手里的车钥匙,还是又等了一会儿,最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又敲了敲门,这回路阳没一会儿就给他开了。 路阳衣服还没穿好,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还在系浴袍带子,等陈宇川进门之后才问:“你怎么不自己摁密码?” “你不是把密码换了吗?” “刚刚我摁的时候你自己没看?” “你换密码,我再看就有点不对劲儿了,”陈宇川把车钥匙放在柜子上,没往里走,笑着说:“阳哥,等我能看你密码的时候我再来……我晚上先……” “040912。”路阳盯着陈宇川,打断了他说的话。 “什么?”陈宇川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完之后才明白,是路阳在跟他说新密码。 路阳又重复了一遍,“040912。” 陈宇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密码,默念完才猛地抬了抬头,那是他跟路阳结婚的日子。 “前段时间我感觉有人动过门锁,后来我就把密码换了,”路阳边说边往卧室方向走,“去洗澡,我睡客房。” 陈宇川这回很快就听懂了,路阳是在跟他解释换了门锁密码的事儿,他看着路阳的背影又咧嘴笑了,扬着声音压着笑意问:“阳哥,我能跟你睡一屋吗?” “不能。”路阳已经进了卧室,拒绝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 陈宇川一点都没在意,走向主卧,但没进去,就站在门口,路阳站在衣柜前面,正从里面找衣服。 陈宇川声音直接对着路阳后背,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 “阳哥,我今天非得跟你过来,是想回答你上次问我的问题,你上次问我想不想复婚,你让我考虑清楚再回答,我考虑了俩月,白天在想,晚上也在想,我现在想清楚了,我还是想跟你复婚,特别想。” 陈宇川说到这儿停了一下,路阳关好柜门转过身看着陈宇川。 陈宇川继续说:“但是我也知道你脾气,这回我们不把问题都折腾明白了,咱俩这婚肯定复不成,就算复了,可能还是过不长,你别扭,我也别扭,那样长不了,以前咱俩就挺能折腾的,我现在还想再折腾一回,把咱俩的事儿一点儿一点儿都折腾明白了,我们再聊复婚的事儿……” 陈宇川自己说完了,也没准备等路阳回应他什么,自己走到衣柜边,很快从里面找出自己的睡衣,“阳哥我去洗澡。” 第27章 你啥时候能不掉链子 陈宇川进浴室脱了衣服之后没着急洗澡,浴室里还残留一点路阳刚洗过澡的水汽,镜子最上面还挂着一圈朦朦水雾。 他已经挺长时间没来这边住了,浴室里的东西也还跟之前一样,他跟路阳的东西都是成对的,一样款式不一样颜色的牙刷,牙杯,毛巾,还有剃须刀。 陈宇川叉着腰在浴室里磨叽了半天,这戳戳那碰碰的,跟小动物占地盘似的,只要他戳了碰了的,就又沾上他的味儿了,就还是他的。 摆在面上的摸完了,陈宇川又打开洗手台旁边的柜子往里看了看,里面都是一些还没开包装的,替换的洗浴用品。 陈宇川瞅了一眼刚想关好柜门,突然瞥见最底下格间右边的缝隙里有一个蓝色的盒子,那是他老早之前放在里面的一盒套,具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陈宇川拿出来看了看,包装都还没拆呢,他又看了眼上面的日期,已经两年多了。 他跟路阳以前总会在很多地方放点儿,浴室,次卧,床头这些不用说,有时候茶几柜子里也会放俩。 陈宇川还记得他前几天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在沙发缝里找到了两个,那个他记得,是他自己放的,大概也有快一年了。 他们刚在一起那几年,那时候还没有胖胖在,两人随时都可能烧起一把很旺的火来,火苗燃得很高,很长时间都灭不了。 陈宇川冬天天冷的时候喜欢贴着路阳,在家没事儿的时候走一步跟一步,虽然有暖气,但两人挨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 有时候陈宇川靠在路阳身上看电影,上一秒还在跟路阳讨论剧情,后一秒手背不小心蹭上了路阳大腿,即使隔着裤子,他依旧能感觉到路阳腿上肌肉的力量感。 陈宇川碰上了就没准备拿开,原本靠着路阳肩膀,后来直接翻身跨坐在他腰上,再后来,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到底了,天是黑的,俩人还陷在沙发里。 刚在一起那几年也是他们吵架最多的时候,吵完架最好的粘合剂就是做一次,刚和好的时候他们滚起来更是没有头尾,也没完,每次陈宇川都被路阳弄得起不来。 陈宇川后来每次想起那时候,都觉得他们那几年挺疯狂的,虽然后来他们不像一开始那几年那么频繁了,但俩人在床上一直特别的和谐,从来没出现过问题。 陈宇川握着盒子,低头瞅了瞅自己,“嘶”了一声,说:“你啥时候能不掉链子。” 陈宇川知道他自己对路阳是有反应的,不可能没反应,有时候夜深人静想起以前他们那些疯狂的日子还是特别冲动。 但那半年只要路阳一脱衣服,陈宇川一看见路阳胸口就闷疼,难受得做不了其他的,心思也压根就不在那上面,时间久了,问题没先想着解决,倒先想着逃避了。 一开始陈宇川不想让路阳看出来,总是推开路阳,然后再以各种理由推脱—— 阳哥我今天有点累了,阳哥我现在太困了,阳哥我明天上班得早起,阳哥我出差,阳哥我开会。 一次两次陈宇川能糊弄过去,路阳也没说什么,但这样的次数多了,陈宇川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理由挺拙劣的,说来说去胡编乱造的借口还是那些,都没什么花样儿,说多了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路阳,况且路阳打一开始就没信过。 路阳只是一直没戳破陈宇川,他不想,路阳不可能强来,直到陈宇川生日那天。 七月正是暑热的时候,那天两人说好的晚上一起吃饭,都早早的忙完了手上的活下了班,胖胖也被爷爷奶奶接走了。 路阳在那之前半个月就订了一家餐厅,还精心给陈宇川准备了礼物,因为餐厅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他们直接没开车,吃过晚餐,喝过酒,之后手牵手,肩膀贴着肩膀,慢悠悠的往家走,到小区,上楼,开门…… 门刚一关好,路阳反手搂住陈宇川的腰,把他抵在墙上,没有丝毫停顿,也没给陈宇川反应的时间,手心扣住陈宇川后脑,手指插在他发丝里,边吻他边脱他身上的衣服。 那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刚刚好,陈宇川也一点点有了反应,很用力的回应着路阳。 但等到两人进了卧室,路阳压着陈宇川倒在床上,开了灯脱完自己衣服的时候,陈宇川双眼正对上路阳胸口,刚刚的那点反应还没来得及进行下去,就像被人打了一闷棍,狠狠的一下子,把他那点反应全都砸碎了,砸没了。 陈宇川那一刻很急躁,整个人就像被人揪住了一样,他想要挣开,他试图克制自己不去想,但最终起到的却是相反的作用,他越想克制,他越克制不住,他想的就越多。 路阳当然也感觉到了陈宇川突然沉下去的身体反应,很快松开了他,两手撑在陈宇川身侧,深吸几口气,撑着胳膊问他:“小川儿,你现在对我是不是没反应了?” 路阳的声音是嘶哑的,看陈宇川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小刺,刺得陈宇川不敢回看他。 陈宇川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抬手关了灯,捞起旁边的被子从两人身体中间塞过去,盖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捂得很严实。 “阳哥,我可能……我就是,最近有点累了。”陈宇川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挺让人信不了的话。 路阳当时没说别的,只是在他头顶“嗯”了一声,陈宇川没听出别的情绪来。 路阳撑着胳膊翻了个身从床上下去,去了浴室,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他依旧没开灯,摸着黑钻进被窝,躺在陈宇川身后抱着他,搂得很紧。 陈宇川感觉到路阳身上明显的凉气,他知道路阳刚刚洗的是冷水澡,陈宇川侧躺着,眼睛也不敢睁一下。 路阳趴在陈宇川后颈,在他肩窝上亲了亲,鼻尖在他肩头来回的蹭了蹭。 那一下陈宇川就感觉到了路阳传递给他的情绪,是难过的,陈宇川鼻子酸得发疼,喉结滚了两下才勉强张开口:“阳哥,你其实不用管我,或者,我可以用……” 陈宇川话还没说完,路阳在他小肚子上捏了捏,“累了就好好睡觉,休息好了我们再说。” 那次之后陈宇川沮丧了很长时间,有段时间甚至产生了想跟路阳分房睡的想法,后来都没成功,因为路阳不同意跟他分房睡。 两人那天之后又试过几次,最后路阳试过穿着衣服跟他做,虽然以前他们也穿过衣服,但跟那次不一样,那次是带着目的的试探,过程中两人的感觉都不太好,最后草草结束。 …… 陈宇川收回思绪,看着手里的盒子叹了口气,又把套塞回了柜子里。 陈宇川都有点想不通自己,当初跟路阳刚离婚的时候,他竟然敢拿这事儿来撩拨路阳,现在回头再想想,路阳那时候应该快被他气死了吧。 不气才怪! 估计路阳当时捏碎行李箱拉杆的气,这个原因得占至少一半。 陈宇川笑了自己一下,他也知道他得慢慢来,但还是有点急的又低头嘟囔了一句,“你赶紧好,你好了我才能光明正大的赖在路阳房间里,我现在还赖不着……” 第28章 我不觉得那是种负担 陈宇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次卧门关着,主卧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陈宇川知道路阳睡在次卧,他拿着毛巾擦了擦没干的头发,走到次卧门口敲了敲门,贴着门问:“阳哥,你睡了吗?” 房间里很安静,陈宇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应声,也没再敲门,又擦着头发回了主卧,在卧室里戳戳摸摸半天。 陈宇川发现路阳刚换过床单被套,刚刚他出去的时候床单是浅灰色,现在是雾蓝色,他坐在床尾颠了颠,等到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才躺下,床单上是很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他跟路阳这么多年没换过洗衣液的牌子,他跟路阳身上的衣服也是这个味道。 陈宇川躺在被窝里来回滚了两圈,刚想关灯睡觉,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微信,路阳给他发的。 两人聊天页面满屏都是陈宇川之前单方面发出去的信息,打开一看全是绿色底框,现在终于收到了一条白色底框的信息。 “药在床头柜上,一晚一粒。 ” 陈宇川看完信息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墨绿色瓶子,他拿起来看了看,是助眠的,但不是安眠药,陈宇川拧开瓶盖发现还没开口。 路阳什么时候买的?陈宇川默默嘀咕了一句,嘀咕完就乐了,下床出去倒了杯水,回房之后吃了一粒。 吃完之后陈宇川躺在床上给路阳回信息:“阳哥,你什么时候给我买的?” 陈宇川侧躺着握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吃的那个比自己的安眠药管用,总之他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的,没等到路阳回复,但做了一个挺美的梦,具体梦见了什么陈宇川醒的时候已经不记得了,但那个感觉他记得,像是在阳光下躺在很厚又绵软的草丛里,阳光照在他脸上,很舒服。 陈宇川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没有多长时间去回忆他的美梦,昨晚窗帘没拉好,他往窗外看一眼,还在下雪,玻璃窗上是青灰色的天。 虽然外面的天阴沉的厉害,但陈宇川还是能感觉到,现在绝对已经过八点了,他昨晚睡觉前忘了定闹钟。 陈宇川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已经八点二十了。 路阳八点的飞机,他已经走了?陈宇川想着,直接给路阳打了个电话,那边手机不是关机状态,熟悉的手机铃声从客厅里传进来。 陈宇川握着手机拉开房门就喊了一声:“阳哥?” 他喊完就看到路阳了,路阳站在客厅沙发边,身上还穿着一条黑色的围裙,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已经挂了他电话,正往兜里揣。 “我以为你走了。”陈宇川走出去。 “下雪,改签到下周一了。”路阳说完往厨房走。 陈宇川跟上去问:“你昨晚让我吃的药是在哪儿买的啊,真挺好使的,我吃完就睡了,早上醒了就这个点儿了,前段时间我都是六点多就醒。” “一个医生朋友推荐的。”路阳说。 陈宇川挨着路阳,凑近锅边看了看,锅里正在煮小馄饨,白色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腾了他一脸。 他又闻了闻,没闻出来馄饨是什么馅儿的。 “荠菜肉的。”路阳说。 陈宇川笑了,拿起旁边的汤勺,想从锅里捞一个尝尝的时候被路阳拍了一下手背,不重,很轻的一下。 “刚放进去的,还没熟。”路阳从陈宇川手里抽过勺子在锅里搅了搅,又说:“下午三点约了一个医生。” 陈宇川这回没跟以前一样逃避去看医生,很痛快地点了点头,说:“好啊,我之前看的医生的确不咋地,那么长时间了,也吃了不少药,但还是睡不好觉,我今天没多少事儿,上午就开个会,一上午就能完事儿。” 陈宇川说完又往锅边凑了凑,挨着路阳更近了一点,“阳哥,我车昨晚放博学那了,外面下雪,估计不好打车,你待会儿送我去上班呗,还有,下午你陪我一起去医院吗?我害怕扎针抽血,而且有的医生太凶了,我上个礼拜新看的一个医生,他就特别凶,你站在我旁边我心里有底。” 路阳知道陈宇川开始在那鬼扯了,一直到馄饨煮好两人吃饭的时候才开口问:“你昨天不是还给我发消息说,上周你加的那个医生,穿着白大褂的时候特别禁欲吗,白大褂一脱肯定特别野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特别凶了?” 路阳说这话的时候跟说“外面在下雪”一样的语气。 陈宇川刚吞了一个馄饨,听完路阳的话含在嘴里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路阳是在接他刚刚厨房里的话茬,还有昨天他在微信里发浪给他发的信息。 路阳要是不提这个,陈宇川都快把昨天的事儿给忘了,显然路阳没忘,而且特别耿耿于怀的样子。 陈宇川嘴里的馄饨都没来得及嚼两下,囫囵个儿吞下去了,脸上的表情有点痛苦。 路阳皱着眉看他,“好好吃饭。” 陈宇川把自己面前的馄饨碗推到对面,起身绕过餐桌,坐在路阳旁边的椅子上,还把椅子往路阳身边拖了拖,头向着路阳那边一歪,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我昨天给你发的都是我瞎找的几个人,我都不熟,”陈宇川找到他给路阳发的照片,“这个健身教练,之前咱俩去健身房,他给我推销私教课的时候加的,后来因为那家太远了,咱俩没再去过。” 陈宇川说完,把健身教练的微信删除了。 删完之后陈宇川瞄了眼路阳,路阳脸上的表情明显比刚刚缓和了不少。 陈宇川心里乐了,又找出医生的微信,“他给我开了一个礼拜药,吃完我感觉没什么效果,不如你昨晚让我吃的那个,这个也删了……” “还有这个低音炮,这个人是在凌群酒吧里加的,那时候也是咱俩一起去的,而且他看上的是你,那天晚上我就注意到了,他虽然坐在最里面的卡座里,眼神却老往你身上瞟,后来你去卫生间,他过来问我,我跟你什么关系,我看出他是想找上面的,我就说我是你老公,然后他就要加我,防止别人撬墙角的方法就是让他没得撬,这个也删掉……” “这个22岁的大学生,也删掉……” “这个怎么认识的?”路阳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陈宇川看了眼他的备注,说:“以前酒店里的一个实习生。” “我们酒店的新规定?实习生现在得加老板微信?” 陈宇川歪着头,呲牙挠了挠耳朵,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加的那个实习生。 他从来没有删人的习惯,除了刚开始离婚的时候生气把路阳拉黑之外,一直把路阳设置成置顶。 陈宇川给实习生的备注是他的姓名年龄,还有实习生三个字,这是他给人备注的一个习惯,如果是客户,就是客户姓名加公司名称再加职称。 但陈宇川再怎么挠耳朵也还是没想起来,要不是他昨天在微信里多瞟了几眼,他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了。 “我真想不起来了……”陈宇川还在挠耳朵。 一直挠耳朵是陈宇川用力回忆某件事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在外面是手揣在兜里搓手指,只有在家里,在路阳跟前他才会挠耳朵。 陈宇川之前自己说过,在外面挠耳朵看起来特别傻,所以他只在家里挠。 时间长了想不起来,陈宇川又习惯性地有点急。 路阳抬手握了握陈宇川手腕,拿开他还在挠耳朵的手,路阳轻轻搭了一下就拿开了,“别挠了,吃饭。” 陈宇川听话的不挠了,坐直了身体,拿起勺子乐滋滋的继续吃馄饨。 路阳不太喜欢吃馄饨,只给自己盛了半碗,很快吃完就放了筷子。 陈宇川看他吃那么少,问:“阳哥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别的?冰箱里还有别的吗?” “不用,”路阳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不吃了。” 陈宇川不自觉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路阳拿着手机一直在发信息,听到陈宇川吃饭狼吞虎咽的,偏头问他:“你着急吗?” “我不着急,”陈宇川咽下嘴里的馄饨说,“我怕你着急。” “我上午没什么事儿。”路阳说完又低头开始发信息,还接了一个电话。 陈宇川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等到路阳挂了电话才说:“阳哥,你下次不用特意给我弄馄饨,我吃什么都行。” 路阳没说话,还在发消息,陈宇川又说:“其实那半年,虽然我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挺多事儿都开始迁就你,以你为主,但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是压抑的,就跟你不爱吃馄饨还给我弄一样,我不觉得那是种负担,也没觉得压抑……” 陈宇川又吃了两口馄饨说:“当然有时候也会觉得有点累,但都不是因为这些事儿才觉得累,其实也不能说是累,就是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着对你才好,所以刻意的想快点改变自己来迎合你,加上很多问题我的确想逃避,既想改变,又在逃避,的确是挺矛盾的,时间长了就形成了恶性循环,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着才好了,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有点累……” 路阳放下手机,看着陈宇川。 陈宇川歪着头冲路阳咧嘴笑了笑,看起来挺傻的,笑完之后端起馄饨碗喝了一大口汤,馄饨汤热热乎乎的,胃里也是热乎的。 第29章 让我抱一下…… 路阳带着陈宇川去的是一家私立医院,陈宇川之前没来过。 路阳带着陈宇川走进医院大门才说:“这家医院有一个很厉害的医生,是朋友介绍的,不过他之前一直在国外,上个月才回国,我提前预约过了,一开始约的是下个礼拜,昨天晚上改到了今天。” “阳哥,你什么时候预约的?”陈宇川问。 “你半夜开车去找我那次。” 电梯到了一楼打开,下来不少人,等电梯的只有他们俩,陈宇川跟在路阳身后走进去,电梯门关好之后他才小声说:“所以那时候你就知道我这次肯定会听话了是吗?” 路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陈宇川的说法。 陈宇川又问:“之前我没跟你说过我失眠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吗?长期服用安眠药会有很多副作用,会依赖成瘾,你之前吃的的确是维生素,因为我给你换了。” 电梯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陈宇川跟着路阳下电梯,边走边说:“我说我那个安眠药怎么还有点甜,我那时候还以为我味觉出问题了。” 医生姓林,看起来四十几岁,两人见过之后简单的聊了几句,最后林医生把陈宇川单独留在诊室。 路阳走出去的时候陈宇川回头看了好几眼,显得有点紧张,但他没跟之前一样半路就吵着闹着要回去,一直很配合医生。 路阳一直坐在对面的休息室等着陈宇川,一个小时之后陈宇川才出来,最后林医生又单独跟路阳聊了聊。 “路先生,我今天简单的跟陈先生聊了聊,他一直表现的非常配合,但这一个小时,他一共看了三次手机上的时间,回头看了五次门,他是在找你,我能从他的状态里判断出,你们的关系里,你才是那个引导者,他非常的依赖你,而且陈先生现在有点急躁,他很想快速解决问题,如果他太过急躁,反而会产生反作用,陈先生信任你远远多于信任我们医生,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你回去之后可以试一试,一点点的辅助性引导他。” 林医生跟路阳聊的时间很短,陈宇川一直在走廊站着,看到路阳出来之后才放松了不少。 “阳哥,医生叫你进去说什么了?是不是我的问题很严重啊?” “不是,”路阳说,“医生说你非常配合,问题不大,是小问题。” “真的?” “真的。” 陈宇川笑了,“我一直都挺配合的,我真的觉得好了不少了已经。” 路阳带着陈宇川往外走,“别急,慢慢来,一个礼拜或者半个月来一次就行,你不想来的时候跟我说,不想来我们就换时间。” 陈宇川有点急的反驳说:“我想来,我没不想来……” 陈宇川在电梯里又跟路阳说了不少刚刚在诊室里林医生跟他说的话,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走过一楼大厅路过缴费窗口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川哥。” 陈宇川寻着声音看过去,是广浩波,他一个人穿着病号服,站在缴费窗口在排队。 广浩波看见陈宇川有点激动,队也不排了,穿着拖鞋走过来,“川哥,阳哥,你们怎么来医院了。” “我来看个医生。”陈宇川说。 “川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小问题,没什么事儿,”陈宇川摆摆手,“你呢?你怎么也在医院?” “前几天急性胃炎,住了几天院,不过已经快好了,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陈宇川视线四处扫了扫,没看到其他人,问广浩波:“楚芮呢?他怎么没陪你?” “他,他太忙了,在公司开会……”广浩波人傻更不会说谎,一说谎的时候眉心就锁着,一开始手捏着病历本跟医院的卡,现在又默默的背到身后,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陈宇川一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儿就知道他在撒谎,他刚想说话,感觉到路阳往他身边靠了靠,胳膊贴着他胳膊,他甚至听到了路阳细弱的呼吸声。 陈宇川垂在身侧的手往旁边勾了勾,直到勾住路阳的手,食指塞进路阳手心里挠了挠。 陈宇川跟广浩波关系一直都很好,但路阳在得知广浩波也喜欢男人的时候对他有了提防,直到前几年广浩波结婚,路阳才渐渐减少了对他的敌意。 “楚芮是不是对你不好啊?”陈宇川问的很直接。 “没有没有,”广浩波连连否认,“他就是太忙了,他给我请了护工。” 陈宇川没说什么,指了指旁边的座椅说:“你去那边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排队。” 陈宇川刚说完,就感觉到耳边擦过一阵风,他一回头就看到了正喘粗气的楚芮。 楚芮揽着广浩波肩膀把他往自己身后带了两步,“我们自己排,不麻烦你,谢谢!” 广浩波还想跟陈宇川说点什么,但被楚芮用力拉着,他最后只是冲他们挥了挥手。 陈宇川抬脚,隔着空气对着楚芮的背影远远踹了两脚,最后被路阳拉走了。 陈宇川一直看不上楚芮,他比广浩波小了整整八岁,今年才28,脾气暴躁还是个莫名其妙的大醋缸,一开始那两年每次碰到陈宇川都得跟他吵两句,所以这几年他跟广浩波联系的也少了不少。 “你看刚刚楚芮那个样儿。” “广浩波那个傻子不知道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儿,都知道撒谎了,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太快了,才认识一个月就闪婚,人还没摸透呢就结。” “闪婚多容易出问题,这才结婚几年呀……” 都已经走到停车场了,陈宇川还嘀咕个不停。 路阳上了车之后才说:“咱们当初在一起也挺快的。” 陈宇川反驳说:“咱俩结婚的时候都谈四年了,啥都磨合好了。” 陈宇川说完又乐了,“不过咱俩算是闪恋,认识十一天就在一起了,十五天你就把我拐床上去了,阳哥,你说咱俩现在算不算是再处一回?之前怎么算也是你主动的,这回换我主动。” 他没等到路阳说就自己答了,“不行你也没招儿。” 陈宇川现在敢说这些,还是因为心里有底,他知道路阳心里有他,也是因为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敢像现在这样。 从医院出来之后路阳又回了公司,他晚上还有一个饭局,陈宇川没什么事儿,去把自己车开回来了,买了点东西之后嘴里哼着小调儿,开车去看路先锋跟满筠心。 路先锋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逗胖胖玩儿,胖胖见到陈宇川就扑上来围着他蹦。 陈宇川跟老路聊了两句,老路还跟前几次一样,对他爱搭不理的,理了也只是从鼻子里哼一声。 陈宇川也不在意,跟胖胖玩儿够了又去找满筠心,满筠心在弹琴,弹完一曲发现陈宇川这次跟其他时候不太一样,是真开心。 “小川儿最近有什么开心事儿?” 陈宇川坐在满筠心旁边,拉着她胳膊说:“妈,我最近跟路阳谈恋爱呢,等我俩复婚的时候,你跟爸还得给我包一次红包才行。” 满筠心还没说话,旁边的路先锋放下手里的书,又冷哼一声,“我还给你红包?我给你俩一人一棍子……” 路先锋脸上虽然是吹胡子瞪眼的,但语气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满筠心一开始就没觉得他们真能分开,也没多问什么。 陈宇川嘻嘻哈哈的又哄了他们两句,晚上又陪他们吃了晚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开车去接路阳—— 那之后陈宇川又去了两次医院,每次路阳都陪着他一起去,月底是陈宇川老妈忌日,路阳在外地出差,陈宇川改了时间,自己单独去了一次。 陈宇川老妈忌日那天路阳还在外地,陈宇川那天早早就起了,当初他老爸没了之后葬在老家,他老妈没了之后陈宇川把他们葬在一起,开车回去得四个多小时。 陈宇川到了之后买了两个花圈,一些香纸,一瓶白酒两束花,还有不少他老爸老妈以前爱吃的东西。 到墓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老家下的雪很大,去墓地要经过一段山路,车上不去,陈宇川把车停在路边,拎着东西走着去的。 快过年了,墓地很多坟头都换了新的花圈,陈宇川也给他老爸老妈换了花圈,跪在地上先磕了几个头,开始烧香纸,摆好东西之后倒了两杯酒。 风很大,烟灰吹在陈宇川身上,陈宇川眯着眼跟他们说了会儿闲话,提到路阳之后话越来越多。 “路阳出差了,这次就没跟我一起来。” “妈,我俩挺好的,你们放心……” 陈宇川说到这,又烧了一沓香纸,烧完才说:“也不算太好,我俩两个多月之前离了,但您别担心,还得复呢,早晚的事儿,以前路阳跟我来看你们,路阳总跟你们告我状,说我偷偷抽烟,说我不听话,这回他没来,我也告回状,离婚是路阳提的……” 陈宇川才说了两句,从不远处飘过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不在,就开始告状了?” 陈宇川刚刚一直在烧纸,没注意旁边有人,听到路阳的声音,仰头看他,笑着说:“阳哥,你怎么来了?我正告你状呢,你来的真是时候,快来认错……” “事情忙完了就直接过来了。”路阳跪在陈宇川身侧,把手里的花放在碑前,跟陈宇川一起烧纸。 这回是两人絮絮叨叨的说话,你一句我一句的,后来就变成他俩自己聊了。 陈宇川带的纸全都烧完之后两人才走,走过一段不太好走的山路,陈宇川突然停在向上的坡路边站着不动了。 路阳感觉到身后的陈宇川没跟上来,也站住了没再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路阳回头问,“怎么不走了?” 陈宇川脚底踩着厚厚的雪,鞋面都是,他在原地跺了跺脚,结果越跺脚上的雪越多。 “阳哥有点冷……”陈宇川说话的时候嘴周都是白雾,插在羽绒服兜里的手拿出来放在嘴边哈了口气,鼻头跟脸颊是绯红色,是被风吹出来的。 路阳又往回走了两步,站在陈宇川身前刚解开大衣扣子,陈宇川张开手从他大衣里伸进去,揽住路阳的腰直接抱住了他。 陈宇川脸贴着路阳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我骗你的,我不冷。” 路阳还是把大衣在陈宇川后背上裹了裹。 陈宇川搂得更紧了,“阳哥,我有点想我妈了,我昨晚上梦见她了,要是我妈还活着,知道我跟你离婚,她肯定能拿着鸡毛掸子再撵我十条街,现在想让她撵也没办法,我想抱她也抱不着了,除了我爸我妈,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也挺长时间没抱过你了,让我抱一下……” 【久陆】 有点甜了吗? 第30章 我下次就叫你老公 一阵阵北风吹过路边挂着雪的冬树枝,雪花扑簌簌掉落在陈宇川肩膀上。 路阳在他肩膀跟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拍掉了他肩膀上的雪,也一点点拍散了他身上那点儿又凉又落寞的冷气。 陈宇川抱够了才松开路阳,耳边路阳的心跳远了一点,但还能听到,风里得仔细听才行。 他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了,刚刚那个说着自己没爹没妈的可怜劲儿已经被路阳一下子抱没了。 陈宇川一直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遇见路阳之前,他拥有的从来不多,遇见路阳之后,他有的,全都是路阳给的,这些年路阳一直很惯着他,他想要一个苹果,路阳就给他满满一筐,随便他挑,但陈宇川还是只拿一个,有一个就足够了。 所以在路阳为他拼命的时候他还是跟之前一样,他害怕,他害怕他要的太多了,最后老天什么都给他收回去,他那时候只想路阳好好的就行。 现在他的想法不太一样了,路阳给他的,他好好接着,好好收着。 陈宇川手一直插在路阳口袋里,握着拳头往路阳手心里缩,等到手背全都被包住了才问:“阳哥你怎么过来的?” “下了飞机之后打车,刚刚在路边看到你车了。” “你来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你早上给我发了消息,我是估摸着你的时间来的,肯定能碰上。” “万一要是没碰着呢?” “这不是碰着了嘛。” 这不是碰上了嘛,就这一句话就行了,不用多问他是怎么来的,最后还是碰上了。 陈宇川仰头,抬着下巴看着西边正往下沉的太阳,寒冬里下午的阳光很弱,远远的照在两人身上,陈宇川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跟着路阳往前走。 走到车边之后陈宇川掏出车钥匙直接给了路阳,自己上了副驾。 陈宇川今天早上起的太早了,上午开过来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但是一看见路阳就觉得有点累,想歇一会儿。 路阳开了会儿车,陈宇川靠着椅背眯了一会儿,他以为他只是闭眼缓了一会儿,可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进县城了。 路过一家土菜馆的时候陈宇川冲着窗外说:“阳哥,我饿了。” 路阳顺着陈宇川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开到路边,拐进那家土菜馆。 这是时间才能打磨出来的默契,街边还有很多家可以吃饭的地方,但路阳都不用问就知道陈宇川想去的是哪一家。 “想吃什么?”路阳坐下之后拿着菜单看。 “想吃……鱼……”陈宇川说鱼的时候拖长了声音,想打住又没打住。 两人都知道,陈宇川点鱼的时候想到了离婚那天那道放了两串儿花椒串儿的水煮鱼。 陈宇川喜欢吃辣,但是不喜欢吃麻。 路阳点了一道糖醋里脊,一道胡瓜炒蛋,还有一个三鲜汤,最后点了一道水煮鱼,把菜单拿给服务员的时候又补充说:“水煮鱼不放花椒,谢谢。” 服务员又跟他们确认了一遍菜单,确认无误之后拿着菜单去了后厨。 陈宇川拎起桌上的水壶倒水的时候洒出来一点儿,他先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桌子上的水,擦干净之后胳膊撑在桌子上,往前凑了凑,先冲路阳眨了眨眼,又问:“阳哥,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在水煮鱼里放花椒串儿啊。” “你只注意到花椒串儿了,”路阳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你压根没注意过鱼,那鱼压根不是我做的,那天你在次卧阳台上偷偷抽烟,鱼是我叫的,没跟店家说不放花椒,以前我做个什么菜,你看也不用看,几乎一闻就能闻出来,放了花椒你也没看出来……” 路阳话没说完,但陈宇川已经感觉到了他声音里浓浓的怨气。 陈宇川突然无声的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那可能是因为我抽烟抽的,把我嗅觉给抽坏了,以后不抽了,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摄像头了,怎么我做什么你都知道啊,我以为我藏的很好。” “其实你没藏得多好,而且还特别明显。”路阳说。 陈宇川又挠了挠耳朵,现在在外面,他挠了一下就放下了,歪着头回忆了一下,“有吗?特别明显吗?” 有没有的现在都不重要了,反正他知道他什么都逃不过路阳—— 一回老家给他老妈上坟,陈宇川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儿,想起那些年他老妈还在的时候。 当初陈宇川跟路阳刚在一起的时候,最反对他们的人不是路先锋跟满筠心,是陈宇川老妈崔秀君。 崔秀君以前一直是个挺看得开的人,什么都不太往心里去,但自从陈宇川老爸没了,她自己又生病之后就变了,变得整天忧心忡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放心不下陈宇川。 一开始查出有病的时候崔秀君没想治病,她甚至都没跟陈宇川说,自己偷偷把病历本藏了起来,有次晕倒在家里,陈宇川送她去医院才知道他老妈的病。 崔秀君不想治病,她知道治病得花不少钱,陈宇川老爸事故的赔偿金虽然给了,但并没有太多,供陈宇川上学还有日常开销倒是够用,用来给她治病撑不住几天。 她不想花钱,在医院第二天看着药费单子就嚷嚷着要出院,陈宇川直接坐在病房门口堵着,连拖带拽的不允许她出院。 娘俩儿都不怕被看热闹,一个死活要出院,一个死活拦着不让,当时好多人都劝崔秀君,两人在医院拉扯了半天,最后陈宇川放了狠话,说她要是不住院,他就绝食。 陈宇川当真三天没吃饭,不过他不是真的绝食,他真绝食出了问题就没人照顾他老妈了。 陈宇川每天都趁着出去打热水的空档偷偷吃点东西,兜里总是塞两个面包或者饼干,吃完之后一抹嘴,拎着热水壶回病房的时候故意耷拉着肩膀,走路很慢,看着有气无力,一脸蜡白又营养不良的弱唧唧样儿。 最后是崔秀君妥协,后来按时去医院做透析,落下一次陈宇川就“绝食”一次,后来崔秀君一直挺听陈宇川话。 当陈宇川第一次把路阳带回家里说是他男朋友的时候,崔秀君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一个十八还没长成全形的男孩儿,什么都没有的年纪,家里还拖着一个尿毒症的老妈,估计谁听了都得躲得远远的。 崔秀君一开始以为路阳是陈宇川花钱雇的,因为医生之前有段时间说过她的情况不算太好,陈宇川找来路阳,是为了让她安心点。 后来她看着路阳不像是陈宇川雇的,路阳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打骨子里透出来的教养,那不是演出来的。 再后来路阳给她安排了医院,还给她找了权威专家,崔秀君那时候又猜测,陈宇川为了给她治病,被有钱公子哥包养了。 她甚至脑补出,有钱公子哥表面斯斯文文,可能背地里有什么特殊又见不得人的癖好。 这个猜测在崔秀君有次无意间看到陈宇川膝盖上的淤青时爆发,说不允许陈宇川为了给她治病这样糟践自己。 当时陈宇川就不乐意了,“老妈,你把你儿子当成什么人了?而且你看路阳像变态吗?他多好啊,他特别好,他天下第一好。” 崔秀君还是不信,苦口婆心的劝他:“虽然我们家庭条件不怎么样,老妈还病着,但是找对象的事儿一定要认真,不能稀里糊涂的,路阳那么有钱,咱高攀不起,妈的病拖一天就活一天,你自己不能因为我的病,就拿你自己的事儿闹腾。” “是他主动的。”陈宇川很有底气的补充了一句。 “他主动的,你更要小心啊,他可能只是跟你玩玩呢?” 陈宇川很多年后听得多了,看得多了才知道,他能遇见路阳,是多么多么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崔秀君后来还是不信,甚至跟陈宇川装间歇性失忆,每次见了路阳都假装是第一次见,问这问那,就为了试探陈宇川跟路阳的关系。 她爱装失忆,陈宇川就陪着她玩儿,还玩儿的挺乐呵,一直非常配合,充当最佳配角。 后来崔秀君老装失忆陈宇川陪玩陪累了,为了戳穿她,故意说:“妈,我跟路阳关系是假的。” 崔秀君坐在沙发上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当时陈宇川说这话只是为了戳穿崔秀君玩儿上瘾的失忆梗,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路阳就站在门外,路阳听见了。 门口不知道谁家的狗窜进院儿里,撞倒了晾衣杆,几根竹竿倒地之后哗啦几声。 陈宇川跟崔秀君从屋里走出来,院里的灯亮着,他们只看到敞开的大门口一条大黑狗跑得只剩一个黑色的尾巴尖,擦过门边之后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叫都没叫一声。 站在院子中间的路阳脸色特别难看,盯着陈宇川。 陈宇川蹭地跑出来,跑到路阳身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有点重。 路阳原本跟他说今晚有应酬,陈宇川以为他不会来。 他当时心里就俩字,完了。 路阳生气了。 路阳是真生气了,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直接放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陈宇川拔腿就追,边追边喊:“路阳,路阳……你等等我。” 路阳走的很快,刚到路边就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陈宇川跟在他身后也钻进了后排车座。 上车之后陈宇川紧贴着路阳,手拉着他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司机回头问他们去哪儿,路阳报了地址,不是回家,是去湖边。 “阳哥你去湖边干什么啊?” 路阳没说话,车上还有司机,陈宇川也没现在就开口解释,但手一直牵着路阳,食指在路阳手背上刮刮蹭蹭,一会儿摸摸他指尖,一会儿又捏捏他骨节,小动作一直没断,路阳也没甩开他,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车在湖边停好,路阳付完钱打开车门,腿还没抬陈宇川就迫不及待开口:“阳哥,我刚刚说的是假的。” 路阳先下的车,站在路边问:“什么是假的?我跟你的关系是假的?” “不是不是,我跟我妈说的我跟你关系是假的这句话是假的,”陈宇川都快把自己绕晕了,下车之后又拽住了路阳手,“我跟你的关系是真的,比啥都真,最真了,咱俩是正经处对象呢,最正经的处,比什么都正经……” 路阳顺着湖边的小路往里走,陈宇川知道路阳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还是得人哄着。 路阳喝多了有点孩子气,这是陈宇川第一次见路阳喝多之后总结出来的,得顺着他哄着他才行。 路阳走的不慢,陈宇川小跑着跟着他,鞋带开了也没系,走路的时候脚一抬一抬的,怕踩着鞋带摔倒。 “阳哥,你别生气了,你生起气来太难哄了。” 路阳感觉到陈宇川怪异的小跑姿势,低头看了看他脚,停在小石板路边,站在草坪上不走了,“不愿意哄就别哄。” “哄哄哄,”陈宇川跳了两步站在路阳身前,张开手拦着他,“没不愿意哄,特别愿意哄。” 陈宇川贴的太近了,路阳往后退了一步,陈宇川见他后退,自己往前跟了一步。 路阳又退了一步,陈宇川又往前跟了一步。 最后路阳不退了,声音有点严厉,“我退一步你跟一步,你站在原地别动。” “我动,我得跟着你,”陈宇川还张着手,“我不让你走。” 路阳握着陈宇川一只手,拉着他没让他动,他自己又退了半步之后蹲下了,松开牵着陈宇川的手,给他系好了鞋带。 路阳刚站起来,陈宇川抬手搂着他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亲,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路阳扣着陈宇川后脑就没放开他。 夏夜的微风吹过波光粼粼的湖面,搅起一层染了微醺酒味的湖水,头顶的玉兰花动了动又停了,有人路过也没能打扰到热吻中的两人。 路阳感觉到陈宇川心跳越来越快之后才放开他,陈宇川被路阳亲的站不稳,半边身体靠着路阳肩膀,舔了舔发热的唇角,声音都是湿漉漉的,“阳哥,以后我不惹你生气了。” 路阳瞄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陈宇川又舔了舔嘴角,“真的真的,我以后真不惹你生气了。” 路阳那眼神依旧是不信的。 “你别不信啊,”陈宇川踮脚又在路阳嘴唇亲了亲,“真不惹你生气了,我要是再惹你生气,我下次就叫你老公。” 这是路阳之前在床上的要求,但陈宇川一直没叫过,路阳显然对这个提议挺感兴趣,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久陆】 阳哥喝了酒就是幼稚傲娇阳,还记得吗,15章有提到过这个~ 第31章 要是我赢了,你今天跟我一个屋睡 陈宇川嘴上保证的痛快,说再也不惹路阳生气了,过后照惹不误。 但让陈宇川叫老公这事儿,路阳没准备再等下次,那天晚上从湖边回去之后,陈宇川在床上就被逼着开口叫人。 陈宇川跪着趴在床上,红着眼回头看路阳,紧抿着唇说:“阳哥,不行,上次在地板上,你弄的我膝盖上都是淤青,现在是夏天,我不爱穿长裤子,穿短裤遮不住膝盖,上回被我妈看见了,我妈以为你是变态,有不良癖好还虐待我……” “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路阳下巴抵在陈宇川颈窝处轻轻摩挲了几下,“这是床,不是地板,不会有淤青。” “那我们换一下,”陈宇川跟路阳商量,“我不跪着。” 路阳深深呼了口气,又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拖着陈宇川的腰把他翻转了一圈,让陈宇川平躺在床上。 那天晚上路阳一直折磨着陈宇川,逼着他开口叫老公。 “叫老公。” “阳,阳哥……”陈宇川闭着眼,颤颤巍巍开口。 “不对,叫的不对,叫老公。”路阳纠正他。 “阳……” “不对……”路阳声音沉沉的,又纠正了他一遍,“又叫错了,重新来……” “老……”只说了一个字,陈宇川头皮都麻了,张开口试了试,最后喉咙里只发出一点抽抽啼啼的哭腔,“老,老公……” 陈宇川声音很小,路阳听见了,但他觉得他声音太小了,又逼着陈宇川大声叫一遍。 两遍,三遍…… 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陈宇川醒的时候嗓子哑着,路阳倒是一脸明媚,早早准备好了早餐。 “老公……”陈宇川吃完碗里的馄饨时冷不丁又叫了一声。 坐在他对面,正端着咖啡杯喝咖啡的路阳猛地呛了一下,偏头咳嗽了好几声。 陈宇川起身坐到路阳身边,抽了张纸巾给路阳,“你要是爱听,我以后天天叫你老公。” 路阳拿着纸擦了擦嘴,又闷闷的咳嗽了几声,挑眉看着冲他咧嘴坏笑的陈宇川。 “行,天天叫,你叫我就听着。” 那天下午陈宇川才回家,崔秀君这回是真信了,如果说别的可以演,但路阳昨晚第一反应下的眼神跟情绪不是假的。 她知道自己儿子跟路阳是真的在谈恋爱。 崔秀君一开始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路阳才反对他们,路阳这样的人,各方面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很难让人不喜欢。 她只是觉得,陈宇川跟路阳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论是从出身,还是成长环境,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但就是这样两个,好像无论互相延伸出多少条线都不会有交集的人,还是在一起了。 陈宇川跟路阳在一起很久之后依旧在想这个问题,但他想了很长时间都没想通,他只记得当初路阳跟他说试试的时候,他就挺喜欢这人的,再往深处想,让他说出个为什么,说出个因果,陈宇川想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他想不通这么复杂的问题,最后直接去问了路阳。 路阳当时听完沉默了几秒钟,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最后只给了陈宇川一个非常玄妙的词—— 缘分。 缘分两个字解决了陈宇川心里的疑惑,后来的陈宇川一直都特别信这两个字,缘分,他跟路阳的缘分,那是命里就带着的缘分。 好像无形中有条绳子,这头扯着陈宇川,那头扯着路阳,一开始他们的绳子还很松,距离很远,他们还能平行在两端,后来时间久了,扯着扯着就把他们拉到了一起。 或早或是晚,总会在某一刻相遇在那个叫“缘分”的交点处。 — — 回去的四个小时车程路阳跟陈宇川换着开车,雪天路滑,两人开得很慢,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了黑。 陈宇川下车的时候突然问:“阳哥,你说我们现在离了,是因为缘分断了吗?” “你觉得我们的缘分断了吗?”路阳靠着车边反问。 陈宇川很快的摇摇头,表情有点严肃,“没断,要是真断了,我再重新系上,再打个死结,保准以后怎么都断不了……” 陈宇川说完之后不再纠结这些玄妙的问题,手插兜里,吹着口哨上楼。 路阳出差的这几天陈宇川自己一直住在原来的地方。 “地暖好了吗?”路阳问。 “好了,找人来检查过,”陈宇川说,“是过滤器堵了,疏通之后就好了。” 上楼开锁的时候陈宇川弯腰检查了好几遍锁芯,他记得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检查过门锁,是锁了两圈,但现在他一转就开了。 “爸妈来过?”陈宇川嘀咕了一句。 “可能是,回去之后问问他们。”路阳说。 “阳哥你饿吗?”陈宇川进门之后问。 两人在路上的那顿午饭吃的晚,现在也才刚过六点。 “我不饿。”路阳回。 陈宇川从次卧找出拳击手套,两个拳套对着砰砰打了几下,“阳哥,不饿我们就去活动活动吧,有段时间没去了。” “我的拳击手套还在吗?”路阳站在客厅扫了一眼,“之前不是把我东西都扔了吗?” “没扔,都在次卧放着呢,装箱子里了。”陈宇川又从次卧找出路阳的拳套。 陈宇川跟路阳到拳击馆的时候前台是个姑娘,小羊不在。 陈宇川拿出卡放在柜台上之后问:“小羊呢?” 前台姑娘回:“他辞职了。” “为什么辞职了?” 姑娘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新来的。” 刷完卡之后陈宇川把卡揣进兜里,拉着路阳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齐哥在吗?” “在,”姑娘回,“齐总在办公室呢。” 陈宇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跟姑娘说了声谢谢。 有了上回的尴尬事儿陈宇川现在不会贸贸然的去齐昀办公室,他跟路阳进了休息室换好衣服之后挑了个空着的擂台。 “怎么突然问小羊?”路阳边戴拳套边问。 陈宇川把之前在齐昀办公室门口撞见他跟小羊的事儿跟他说了,“当时太尴尬了,我就不该上去。” 陈宇川说完又说:“阳哥,我之前让小羊给我看过你来拳击馆的记录。” “嗯,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来,没落过。” 陈宇川别的没问,活动了几下,做好热身准备之后冲路阳一抬下巴,“阳哥,准备好了吗?” 路阳横跳几步,冲着陈宇川一挥手,“来吧。” 陈宇川性子急,几乎每次都是他先发起进攻,他一开始就用了全力。 路阳还是一直让着他,两人一进一退,一退一进,平手打了半个多小时。 陈宇川见没有进展,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插着腰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又甩了甩头发,用胳膊撩起衣服,擦了擦额头跟脸颊上的汗。 微微弯腰时小腹紧收着,肌肉线条绷着,汗珠在深浅的线条轮廓上快快慢慢的滑动。 陈宇川擦完汗放下衣摆之后说:“阳哥,别总是平手,咱俩来一局正经的吧。” 路阳活动了活动手腕,问:“怎么算正经的?” “你今天别让着我,咱俩好好打一局,要是我赢了,你今天跟我一个屋睡。”陈宇川说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说完之后伸出一截舌尖,用力勾着唇角舔了舔。 刚刚还说正经来一局的人,还没开始呢,已经没有正经样了。 路阳盯着陈宇川嘴角,朝他那边走了两步,陈宇川又发起攻势,路阳轻松化解。 路阳这次没让着陈宇川,也不再一味防守,十分钟后陈宇川渐渐处于劣势,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显得有点吃力。 陈宇川眼皮上的汗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痒,他眨了眨眼,抬着胳膊擦眼睛上的汗。 路阳没再继续,走到陈宇川身边,陈宇川低头,额头蹭着路阳肩膀擦汗,擦完之后贴着路阳耳边,灼热的呼吸喷在路阳耳垂上,开口时声音里是不甘心的魅音:“阳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让着我啊?看来今天晚上我又不能跟你睡一个屋了。” 他说完之后直起腰,“这次不能就算了,下次我再跟你打一次,也许下次我就能赢你了。” 陈宇川今天打腻了,擦完汗没再继续,两人去了休息室。 两人洗完澡换好衣服从休息室出来时,看到齐昀正往他们这边走,齐昀是特意等他们的,边走边冲他们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 “齐哥。”陈宇川也抬手打了声招呼,路阳也跟齐昀说了两句。 陈宇川等到齐昀走近了又调侃他一句,“我今天知道你在,也没敢上楼去找你。” 齐昀手指还夹着烟,抽完之后走到旁边的柜台,随手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他又走过来之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请柬,在两人跟前甩了甩,“正月初八,我结婚,你俩我就给一份请柬,多的没有。” 陈宇川跟路阳都有点惊讶,齐昀一个不婚主义,现在竟然要结婚了。 路阳接过齐昀手里的请柬,请柬上写着他跟陈宇川的名字,落款一对新人的名字是齐昀跟杨若。 “杨若?”陈宇川凑近看清名字之后问了一句。 “就是小羊。”齐昀给他们解释。 “恭喜。”路阳把请柬收进口袋。 陈宇川也跟着道喜:“恭喜,恭喜齐哥啊,我们肯定去,到时候我还得抢你的手捧花,沾沾你跟小羊的喜气。” 【久陆】 抱歉啊宝子们,昨天说好的双更,因为状态不好先一更了,再说一句吧,拒绝恶意空口无凭的莫名鉴抄,今天情绪受到一点影响,写不出太多来了,明天就过年了,先祝大家新年快乐,之前有宝子说想看个路阳视角的,明天就先发一个除夕的插曲番外吧,是路阳视角下的,谢谢支持~ 第32章 要结就正经结,我不试(新年篇) “今天过年,家里很多事,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一会儿别出去了,也别再去找那个陈宇川了。” 路先锋坐在沙发上,满筠心坐在他旁边,在看一个音乐类节目,她在旁边拉了拉路先锋,“过年呢,这些以后再说。” 路阳跟陈宇川在一起三年多了,但路先锋因为之前路阳因为陈宇川受了腿伤的事一直没接受陈宇川。 每年过年,路阳都会在家陪父母吃过午饭或者晚饭之后就去陪陈宇川。 路阳手里拿着手机,陈宇川刚给他发了消息,是他自己正在和面的照片,照片里他的袖子撸到臂弯里,白细的手指上沾满了面粉,手臂上跟面盆周围也都是面粉。 路阳给他回了信息之后放下手机,回路先锋刚刚的话,“爸,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你们要是接受了小川儿,我们都能在家里陪你们过年。” 路先锋扬着声音说:“你什么意思?我们要是不接受他,你就不回来过年了?” “我现在也是在家过年,不过只能在家吃一顿饭,中饭或者晚饭。”路阳说。 “他那样的小痞子,有什么好的?”路先锋越说越气。 “爸,你别这么说他。”路阳有点严肃的反驳,“在我这儿,他哪儿都挺好的。” “挺好的?我给他五百万让他离开你,他收了之后就应该离开,结果呢?他把那当红包收了,拿着去度假,回头看见我还嬉皮笑脸的,陈宇川整个就是一无赖。” 想到这事儿路阳也觉得有些想笑,但碍着路先锋的面子,只能强忍着笑说:“爸,反正那钱都是花在自家人身上,而且他是带着我去度假的,也没带外人。” “什么一家人?你如果不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至少选择一个脾气温柔一点,哪怕多念过几年书,通情达理一点也好。” “我们这样不也挺互补的嘛,而且小川儿也挺通情达理的。” 不管路先锋说什么,路阳都有理由反驳,几句话气得他又开始瞪眼。 “路阳,你现在是逆反心理,父母不同意的,你偏偏要。” 路阳觉得他爸气得可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逆反心理都出来了,他还是耐心解释:“爸,我现在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不是逆反心理,我已经25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且我跟小川儿已经在一起三年多了,我跟他一直都是认真的。” “路阳,你现在越来越像那个陈宇川了,你以前不会这样跟我们说话。”路先锋说。 路阳这回笑了,“像吗?”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久了,会越来越像对方,路阳觉得这是很奇妙的事,时间久了,他们彼此的特性一点点融在对方身体里,或多或少体现在各个方面。 路阳把这点归结为是另一种归属的存在形式,他身上沾染了陈宇川的特质,当然,陈宇川身上也带着他的味道。 路阳陪父母吃过晚饭就回了他跟陈宇川住的地方。 临走时候没跟他爸妈商量,“爸,妈,今年是最后一年分开过年了。” 路先锋心里一喜,“你自己想通就好。” “想通了,”路阳拎着外套穿好,“明年我带小川儿一起回来陪你们过年,一家人,总分开过的确不好。” — — 路阳回去的时候陈宇川正在跟崔秀君在厨房里包饺子。 崔秀君擀饺子皮,陈宇川翘着手指在包饺子,一张小面皮在他手里被蹂躏的不太成样,捏好之后皮子外面还沾着一点饺子馅儿。 一旁的盖帘上已经包好的饺子大大小小形状怪异,歪歪扭扭趴着排列着。 这种活儿陈宇川不擅长,包饺子的时候腮帮子鼓着,脸上跟头发上都是白色的面粉,仔细看甚至能看出他鼻尖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路阳回来了,跟你爸妈一起吃过年夜饭了吗?”崔秀君放下擀面杖问他。 “吃过了阿姨,”路阳挽起袖子走到水龙头边洗手,“我跟你们一起包。” 陈宇川还在低头认真包着手里的饺子,但往路阳身侧挪了两步,捏好之后拿给他看,“好不好看,我给你包的,里面我有的包了硬币,吃到那些饺子明年就会一直顺遂平安。” 原来那个十八的少年又长高了一点,身形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单薄瘦弱了,贴着路阳胳膊站在他旁边,语气里是得意。 路阳关了水龙头擦干手,拇指在陈宇川脸颊上蹭了蹭,擦掉他脸上鼻子上的白色面粉,擦干净之后又在他嘴角上擦了擦。 “你自己包的你自己吃。” 陈宇川脸一垮,“路阳你啥意思啊,你嫌弃我?我包的全给你吃,你一个也别想落……” 两人闹了一会儿,崔秀君在旁边笑着看他们。 毕竟在老妈面前,陈宇川没太闹腾,他最后抓着路阳手,在他手腕上挠了挠,把自己手上的面粉蹭到了路阳手上。 吃饺子的时候三个人都吃到了硬币饺子,路阳知道那是陈宇川特意找的,盛饺子的时候扒拉了半天,给了他老妈一个,给了他一个,也给自己留了一个。 路阳吃到硬币饺子的时候陈宇川又特别得意冲他扬了扬眉。 崔秀君不跟他们一起住,吃完饺子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压岁红包之后就说要回去休息。 路阳跟陈宇川送她回去再回来的时候才十点多,两人依偎在一起,靠在沙发里看春晚。 陈宇川看完一个团圆类的小品之后问路阳,“阳哥,你爸妈,是不是又说你了?” 路阳垂眼看了看陈宇川,刚想否认说没有,陈宇川嘴唇抿着继续说:“其实也没事儿,反正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不差这一天,以后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时间长了,他们肯定能接受我。” 路阳心里一软,也一疼,陈宇川刚刚话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其实路阳知道,陈宇川很想能得到他父母的认可,这几年没少跟着他往他家里窜,虽然没得到过路先锋什么好脸色,但他自己一直嘻嘻哈哈的,后来路阳就不带他回去了,他看不了陈宇川受气,想着自己处理好爸妈那边的问题之后再带他回去。 之前有人问过路阳,说有点不理解,他竟然会跟陈宇川在一起那么久。 路阳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感情的事本来就复杂,爱了就是爱了,爱了几年没减反增,这是另一种幸运。 路阳回想了一下这三年多跟陈宇川在一起的点滴,这三年算是他们的磨合期,两人性格天差地别,相处起来自然会有很多矛盾,好的不好的,别扭却又莫名契合的。 但无论是那些吵闹里的愤怒,还是酸涩里的温情,路阳每次想起那些,想起那个时刻的陈宇川,嘴角总是挂着笑。 别人眼里的陈宇川,暴躁又爱折腾,乍乍乎乎的,总是带着火药味跟刺,随时可能会炸一下或者刺别人一下。 但路阳眼里那个爱炸毛的陈宇川,其实有着软软的肚皮,那是陈宇川不会对外展示的一面,只会在他面前露出来。 路阳这三年,已经一点点摸索出了一套有效对付陈宇川经常爱炸的方法,有时候只要挨得近了,就能很容易感觉到陈宇川身上的情绪,而只要他找准了陈宇川那个爆炸点,在他那柔软的地方顺着摸两下,陈宇川会立马收起那点暴躁,转头对他一笑。 那样的陈宇川对着他的时候,好像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一样。 而路阳也知道,陈宇川时刻带着进攻,像头莽撞的小狼一样的人,其实他的心思敏感又细腻。 那些敏感跟细腻也都是对着他路阳。 陈宇川对待自己在意的人,会毫不犹豫剥开自己身外那层坚硬的外壳,内里包裹着的是他细软鲜红的心跳。 路阳拒绝不了。 “小川儿……”路阳胳膊搭在陈宇川脖子上,手指在他耳朵上捏了捏,没松开,“我们在一块儿多久了?” “三年八个月了。”陈宇川算了算之后说。 “挺久了。”路阳说。 “是挺久了。” 路阳收回手,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盒,打开之后拿给陈宇川。 盒子里是两枚银色素面对戒,陈宇川没想到路阳身上带着戒指,他甚至不知道路阳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他盯着盒子里的戒指看了很长时间,最后捏起其中一枚戒指,仰头对着头顶的灯看了看,银色戒指在光下反着光点。 陈宇川故作轻松的说:“这个戒指,还挺好看的。” 陈宇川拿着戒指直接戴自己手指上了,发现大了一圈,他又摘了下来。 路阳从戒指盒里捏起另外一枚,“你刚拿的是我的,这个是你的。” 路阳捏着戒指,一点点推到陈宇川无名指指根,又转了一圈,“小川儿,新年快乐,我们三年都过完了,恋爱谈够了,快要到第四年了,后面你要不要跟我试试结婚?” 陈宇川第一次戴戒指,冰凉的指环贴着手指,一开始还不太习惯,最后戒指一点点变热之后他才感觉好了很多。 陈宇川蜷着手指,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一直蹭着路阳手心,“阳哥,我现在已经不是十八了,更不好糊弄了,要结就正经结,我不试。” 【久陆】 新年快乐呀宝子们,万事顺遂,平安如意~ 第33章 等我再留几天再吃 回去祭拜过老爸老妈之后,一直到快过年,陈宇川一直特别听话地按时去医院,每次都是路阳陪着他。 陈宇川感觉自己睡眠状况已经好了不少,医生开的药他都在路阳监督下吃完,一次没落过。 但他不觉得睡眠改善是药物的作用,因为只要路阳出差,他还是会失眠。 路阳尽量减少外出次数,能远程解决的问题就远程处理,但到底还是有推不掉,远程解决不了的工作。 路阳又一次出差的时候陈宇川又开始睡不好,有时候是睡得晚,有时候是睡一两个小时就醒,得再吃一次药才行。 路阳这次出差不是在国内,已经出去五天了,还有三天才能回来。 陈宇川又一次在夜里醒的时候是夜里凌晨一点,他又起来吃了一粒药,闭着眼七七八八的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睡不着,摸出手机看了看,有一条小磊给他发的微信,是一个15秒的小视频。 陈宇川点开视频看了看,视频拍的是路阳,路阳应该在开会,小磊拍的是他四分之三的侧脸。 路阳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抬头时用英语跟对面的几个外国人交流,时不时拿起笔在文件上勾勾画画。 陈宇川听不懂视频里路阳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觉得他超帅,声音也特别好听。 从他认识路阳开始,他就知道路阳会很多他不会的东西,每次触碰到陌生的领域,陈宇川会好奇的问路阳,路阳每次都会耐心给他解答。 陈宇川算了算时间,路阳那边应该还是白天,还是夏天。 视频里路阳身后窗外的阳光很好,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 陈宇川看了好几遍视频,最后看着看着睡着了。 迷迷糊糊里陈宇川听到客厅里很轻,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最后是卧室开门声。 陈宇川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没醒也没睁眼,直到感觉头顶落下熟悉的还带着冷气的呼吸,紧接着手里的手机被抽走了。 陈宇川睁开眼,翻了个身,知道是路阳,小声叫了一声,“阳哥?你怎么回来了?” “刚到家。”路阳脱了身上的大衣搭在床头。 陈宇川揉了揉眼,坐起来靠在床头,卧室没开灯,门开着,客厅里的光照进来,他看清路阳还没换衣服,只脱了大衣,头发有点乱。 “吵醒你了?还是又睡不好了?”路阳问。 陈宇川坐直了一点,搓了把脸说:“好像睡着了,好像又没睡着,我听到一点声音,还以为做梦呢,你不在家,我睡得不咋样,总醒,阳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不是还有三天吗?” “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先睡,我去洗澡。” 路阳转身的时候陈宇川揪着他衬衫袖口,食指从路阳袖口缝里伸进去,指甲在路阳手腕内侧刮了刮,“阳哥,要不咱俩现在再打一架?说不准我这回能赢你。” 陈宇川话音里带着清脆的笑,路阳回头捏了捏陈宇川虎口,“不打,你先睡。” 陈宇川又赖唧唧的笑了声,这回松开了路阳袖口,重新躺好,把被子往上一扯往脸上一蒙,只露了一个头顶,隔着被子瓮声瓮气的说:“阳哥洗完澡早点休息,晚安。” 这段时间陈宇川跟路阳还是一个人一个房间,他睡主卧,路阳睡次卧。 俩人后来又去了几次拳击馆,但路阳一次都没让过陈宇川,他一次也没赢过。 路阳怕他闷着,扯掉陈宇川蒙在自己脸上的被子,“别蒙脸睡。” 陈宇川用鼻音哼着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翻了个身,背对着路阳跟门,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这回没盖脸上,只盖住了一点下巴。 过了一会儿,陈宇川听到路阳往外走,卧室门关好之后又是一片漆黑。 陈宇川翻了几个身,最后从床上爬起来,穿着路阳刚刚脱下来搭在床头的衣服,又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烟跟打火机去了卧室阳台。 烟盒还是一个多月之前陈宇川放进去的,一开始里面还剩五根烟,现在也还是五根。 陈宇川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另一只手不停按着打火机的齿轮,他按一下打火机就磁啦一声,小小的火苗烤着陈宇川拇指,热热的。 陈宇川一直叼着烟没点,他就是转着玩儿,他也没准备抽烟,虽然烟瘾的确上来了。 之前他跟路阳保证不再抽烟之后一直没碰过,陈宇川知道,自己现在要是点了,之后再想戒掉没那么容易。 阳台窗户陈宇川开了一条小缝,风从缝里灌进来时,陈宇川缩着脖子一哆嗦,又把窗户关好了。 陈宇川刚关好窗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叼着烟转身。 “不是说了,不抽烟了吗?”卧室的灯开了,路阳穿着睡衣,头发应该是吹了一半,半干的,还有点湿。 陈宇川叼着烟冲路阳笑嘻嘻的扯了扯嘴角,手指夹住烟,往前走了两步说:“阳哥,我没抽,我就叼着玩儿的,睡不着,烟瘾犯了,就叼着缓一会儿,现在缓好了,我准备上床睡觉了。” 陈宇川说完,夹着烟想进卧室,擦着路阳肩膀的时候,路阳抓住了陈宇川胳膊,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怎么了?”陈宇川问。 路阳往陈宇川身边微微侧了侧身体,低头凑近他脖子上闻了闻。 路阳温热的呼吸喷在陈宇川颈侧,陈宇川觉得脖子有点痒,歪头在肩头蹭了蹭脖子。 “是不是没有烟味?我真没抽。”陈宇川又强调了一遍。 路阳抬起手,掌心托着陈宇川下巴,低头凑近他唇边,鼻尖蹭到了陈宇川唇峰。 陈宇川垂着眼,故意扬起脖子,嘴唇蹭了蹭路阳鼻尖,“是不是没有烟味?” “嗯。”路阳应了一声,松开了陈宇川胳膊。 陈宇川进卧室之后把手里的烟扔进了垃圾桶,打火机也扔了,脱了衣服上了床,还关了灯。 他刚躺好就感觉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后背很快贴上一个温暖的带着点湿意的胸膛里。 路阳从身后揽着陈宇川腰,手心贴着陈宇川小肚子,“好好睡觉。” 陈宇川已经很长时间没跟路阳睡在一起过了,路阳躺在他身边说让他好好睡觉,结果他现在比刚开始醒着的时候更清醒了。 陈宇川翻了个身,往路阳怀里钻了钻,“你今天怎么不睡在隔壁了?” “抱着你睡。” 路阳穿着睡衣,陈宇川耳朵贴着他胸口安静了一会儿,听着路阳的心跳,扑通扑通,有节奏地跳动着。 “阳哥,我想起来还是会怕。” 陈宇川耳朵听着路阳的心跳,自己的声音传到路阳胸口,又裹着路阳心跳传回自己耳朵里。 路阳在陈宇川后背上拍了拍,“不怕。” 陈宇川一抬头,“阳哥,我其实真的挺配合医生的,为什么还不好啊?” “不着急,”路阳说,“这才不到两个月,下次先不去了,过几天再去。” “去,”陈宇川坚持,“还是得去,要是我一直好不了怎么办?” 路阳在被子里摸到陈宇川手,握着他手贴上自己胸口,这次陈宇川没挣扎也没抗拒。 “看,还是有效果的,你其实已经没那么怕了。” “也对。”陈宇川隔着睡衣,在路阳胸口揉了两下,最后直接掀开路阳睡衣,直接贴在他胸口的皮肤上,摸着那块疤,顺着疤痕凸起的边缘一点点来回摸了摸,越摸指尖越酸。 “阳哥,后来你昏迷了,我醒了,”陈宇川闭着眼回忆,“我闻到了很浓的汽油味,还有一阵阵呲呲啦啦声,钢管落在地上,还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那些声音混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刺耳,我睁开眼的时候眼前都是红的,我不知道怎么了,头很疼,胳膊也疼,后来等我彻底有意识的时候,发现你胸口的血滴在我身上,头发上,脸上,眼皮上,又流进眼睛里,我身上全是你的血,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喊你不醒,哭也不醒,我当时以为……” 陈宇川没说下去,转了一下。 “后来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看到了穿着红大褂的医生,我知道那是白色的,但是当时我眼里他们都是红的,我让他们先救你,我喊他们,但是他们跟没听见一样,有人说因为位置问题,最后还是先把我拖出去的,我被他们摁在单架上,我想下来,但是他们摁着我,我看着你被抬上另外一辆救护车,好几个红大褂围着你,我后来就看不见你了……” “后来医生检查完,我就受了点轻伤,我跟爸妈在手术室门外等着,我不知道那是过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医生护士跑进跑出,让我们签了好几份病危通知,我当时脑子都空了,到第二份的时候我才知道病危通知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信鬼神,但我心里那一会儿的时间里求了我知道的所有神仙,我求他们,我求他们说只要你好好的,让我直接死都行,用我的命换你的……” 路阳在陈宇川后背上拍了一下,陈宇川不说了,“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说死不死的。” 陈宇川这是第一次主动跟路阳说这些,路阳也是第一次从陈宇川嘴里听到后来的事,他用手拍着陈宇川后背,“现在都好了。” “现在是好了,可你当时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我一直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怕你不见了,梦里都是红的,现在想想,好像睡眠问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 陈宇川说完又说:“我感觉林医生的药没你好使,你在家我就不失眠了。” “那你把我当药吃了吧。”路阳说。 陈宇川嘿一下笑了,“等我再留几天再吃……” 第34章 我觉得一辈子不够 陈宇川心里其实挺想跟路阳再试一试,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但也不是现在,他们现在都没那个情绪,就这么安安稳稳抱在一起睡觉,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半年虽然也住在一起,就算不是同床异梦,但也跟安稳沾不上边。 生死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那次事故之前,陈宇川想过三次,前两次是在他老爸老妈死的时候。 还有一次是他食物中毒,那是他跟路阳结婚的第七年,当时具体吃了什么陈宇川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 刚洗过胃是最难受的时候,陈宇川头晕眼花,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白着脸侧躺在病床上,张着嘴呼吸,倒也一直没闲着。 “路阳,我要是死了,你给我找个人算算,给我埋个好地儿,不要求风水多好,让我下辈子还能遇见你就行,我不喝孟婆汤,我肯定记着你,下辈子我去找你。” 陈宇川头晕乎乎的直晃,他以为自己说的多感人,其实胃疼肚子也疼,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声音也在发抖。 路阳直接捂住了他嘴,声音特别凶,“陈宇川,闭上你的乌鸦嘴。” 陈宇川动了动嘴角,伸出舌头在路阳手心里舔了一下,路阳松开手,给他捋了捋搭在睫毛上的头发。 陈宇川闭着眼,冲着路阳的方向抬头,“路阳,我说的是真的,我觉得一辈子不够。” 陈宇川不是悲观的人,但那次是真的想过,要是他死了会什么样,但他不敢往深处想,他先想到了下辈子,却不敢想他要是先死了,路阳剩下的这辈子会是什么样,要怎么过完,光想想陈宇川就受不了。 人死了,活着的人会记得。 人活着,会记得死了的人。 对活着的人来说,这是特别悲伤也是没法控制的事,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而当路阳躺在重症手术室里时,陈宇川意识到,他跟路阳在这个可能性里转换了位置,当活着的那个人可能是他的时候,陈宇川是抗拒的,自己一个人过下辈子,太他妈难了。 要是路阳真出了事…… 陈宇川没再往下想。 路阳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乱了重了,手心贴着陈宇川后脑摸了摸,问:“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陈宇川听着温热的心跳,甩掉脑子里那些大悲的情绪,说:“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咱俩现在就跟下辈子似的。” “瞎说。” 陈宇川想了想,“是瞎说,如果这就算一辈子,那太亏了,不够,还是按顺序来,这辈子就是这辈子,下辈子才算下辈子。” 路阳嗯了一声,说行。 陈宇川没再说别的,他能感觉出路阳这次出差回来很累,想也知道,原本需要八天的工作,路阳五天就处理完了,走的时候回程机票是提前订好的,估计也是后来临时改签的。 他问:“阳哥,你是因为怕我睡不好觉才提前回来的吗?” “嗯。” “累不累?” “累,一天一夜没睡了,回来的机票没买到,中间中转了两个城市。” 陈宇川有点心疼,“我们睡觉,晚安阳哥。” “晚安。” 陈宇川听到路阳一点点平稳的呼吸,趁他睡着之前又问:“阳哥,等我彻底好的时候,咱俩就复婚吧。” “好。” 路阳说好的时候声音有点模糊,陈宇川也不知道路阳是听到了他说的话才应的,还是本能里下意识应的。 陈宇川又往路阳怀里拱了拱。 他以前一直都是抱着路阳睡,他睡觉一直不算老实,胳膊腿都搭在路阳身上。 以前他睡觉很沉,睡着之后就紧扒着路阳,拉都拉不下来,他没睡醒的时候拉他他还爱生气,生气了更是紧扒着路阳。 陈宇川记得有一次做了噩梦,半夜醒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当时他睡在床中间,腿一蹬,脚后跟直接踹在床沿边棱角上,陈宇川直接疼醒了。 路阳听到陈宇川疼得嘶气声跟骂骂咧咧的声音也醒了,陈宇川莫名地跟路阳发了通火,打开灯让路阳看他脚。 “路阳,你都不抱我睡,你不抱我睡我做了噩梦,做噩梦我吓醒了,吓醒我脚踹床沿边,我现在脚特别疼,疼得头皮都疼。” 陈宇川莫名指控完,把脚伸过去,“你帮我揉揉,可疼了。” 路阳握着陈宇川脚踝,盘腿坐在床上,把他脚放在自己腿上,“哪儿疼?” “脚背脚趾脚踝脚后跟都疼。”陈宇川呲着牙说。 刚开始踢上去的时候疼是真的,但那个劲儿过去之后就不疼了,陈宇川晃了晃脚,“你帮我揉揉。” 路阳明显还特别困,但还是托着他脚仔细给他揉。 陈宇川闭着眼躺在床上,路阳动作很轻,路阳没穿上衣,陈宇川脚已经不疼了,但还是故意咧着嘴喊疼,过一会儿就喊一声。 路阳一直给他揉,陈宇川动了动,脚趾在路阳小腹上刮了一下,感觉到他小腹上的肌肉紧绷了一下。 陈宇川没挪,勾了勾路阳小腹上的肌肉,勾完脚心直接贴着路阳小肚子,指挥路阳,那里揉轻一点,那里揉重一点,往左边一点,往右边一点。 路阳给陈宇川揉了十几分钟,陈宇川舒服的直哼哼,脚趾也没闲着,一直蹭着路阳,一上一下。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上一沉,他睁开眼,对上路阳眼里的火苗。 “怎么了?”陈宇川明知故问。 “你勾起来的火,你说怎么了?你得管灭……”路阳一只手从陈宇川腰后伸进去,搂着他腰把他往下拖了拖,“脚还疼不疼?” 两人睡觉前刚做过一次,陈宇川感觉自己后面还疼,想反抗一下说脚还疼着,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刚张口,路阳已经压上来咬了他一口,牙尖磨着他上唇,把他没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因为第二天是休息日,两人一直没停,陈宇川记得路阳抱着他去洗澡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陈宇川想着想着又想多了,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变化,他抬起被子往里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到,黑乎乎的。 陈宇川感觉有点难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抬头亲了一口路阳下巴,路阳睡得很沉,陈宇川没舍得闹他,安静躺好,听着路阳均匀的呼吸声,等到身体反应一点点消退之后才睡着。 — — 陈宇川第二天醒的时候都中午了,路阳还睡着,他自己先起了,路阳感觉怀里一空的时候皱了皱眉。 陈宇川趴在他耳朵上说了一声路阳才松开他,陈宇川做好饭之后才叫路阳。 两人吃过饭直接回了路阳爸妈家,陪他们吃饭,顺便接胖胖回来。 这段时间两人都挺忙,胖胖一直在路先锋跟满筠心那。 路先锋现在属于半退休状态,公司里的事儿基本上都已经交给了路阳,他想去的时候就去,过年也已经计划好了,准备带满筠心出去度假。 满筠心非常喜欢温暖的海岛,路先锋带满筠心出去度假一般都会选择海岛。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陈宇川忽然想起前几天从老家回来,感觉门锁被动过的事儿,问了一句:“爸妈,年前你们去我们之前住的地方了吗?” “年前没去了,”满筠心说,“就我之前送胖胖的时候去的那次,还碰到你了。” “奇怪了。”陈宇川说。 “怎么了?”满筠心问。 “我前几天给我爸妈上坟回来之后,我记得我出门前锁了两圈,回来的时候一拧就开了。” 路先锋提醒他们,“你们小心点,老小区进进出出都没有人管,监控也少,快过年了小偷也多,别是被人撬了锁。” 之前房子的确进过小偷,那时候他们买了房子不久,装修完住进去第二年锁就被人撬过,陈宇川出门回家检查门锁的习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陈宇川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上次走的时候太匆忙忘检查了,因为家里没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满筠心也在旁边叮嘱了一句:“你们还是搬家吧,市中心那边的那套还空着,钥匙我待会儿给你们拿着。” “妈,我们现在已经不住那边了,现在住碧湖溪那套,”陈宇川说,“老房子那边等天暖的时候我再收拾收拾租出去,空着也是空着,回头门口再装个监控,放心点儿。” 满筠心点点,“嗯,你们住那边也挺好的。” 她说完,想到他们两个离婚的事儿,又问:“你俩准备什么时候复婚?” 陈宇川没等路阳开口,笑着说:“快了妈,现在想复还不行,民政局放假呢。” 【久陆】 民政局真放假了,后面不虐的,顶多会有点酸~明天周四的宝子们,后天见~心心 第35章 管他三七二十一 一家人晚饭吃得其乐融融,但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 华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今天来了,路阳跟路先锋刚好在书房里聊一个项目。 路阳从二楼书房出来时,刚走到楼梯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华松,他跟陈宇川中间坐着满筠心。 陈宇川坐在沙发角拿着沙包在逗胖胖玩儿,显然是插不进满筠心跟华松之间的话题,看起来有点无聊。 路阳快步下楼,走到沙发边直接坐在陈宇川身侧,从陈宇川身后揽上他腰,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两人肩膀紧贴在一起。 陈宇川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阳哥,这次华松没邀请我去参加什么音乐会。” “嗯。”路阳听起来不太在意地发出一个很轻的鼻音。 华松一直表现的知礼知节,大部分是跟满筠心聊天,时不时把话题转到陈宇川跟路阳身上,但也都是寻常话题,没什么别的举动,中间几次话锋扯到陈宇川,最后陈宇川还没开口呢就被路阳三两句话聊到了头,没有继续的可能。 陈宇川更是没顾有其他人在场,一直跟路阳小声咬着耳朵,说这说那,陈宇川不害臊,满筠心在一旁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好几声,但两人一点没在意,路阳情绪明显不错。 华松这次没待多久,路阳提出送他,一直到大门外,路阳抬头看了眼二楼,果然看到陈宇川胳膊撑在窗边的栏杆上,正在往下看。 华松顺着路阳的目光往上,还没看到陈宇川,路阳走了半步挡在他身前,“听说之前你想邀请小川儿去听你的私人音乐会?” 华松没瞒着,点点头,“我的确邀请过川哥,我想我现在有追求他的自由。” “你有自由,他没有自由,”路阳打断了华松,“我没给他自由。” “可是你们现在已经离了。”华松说得直接。 “离了也没给,从头到尾就没给过,那不是一个小本能限制的,”路阳冲华松一点头,不想废话,“慢走不送。” 路阳回去的时候陈宇川已经下了楼,在跟满筠心聊天。 陈宇川听到脚步声,回头问路阳,“阳哥,你刚刚送华松,你们偷偷说什么了?” “提醒他开车注意安全。”路阳随口扯了一句。 陈宇川跟路阳最后开车回去的时候带上了胖胖,他们先回原来的地方收拾了胖胖的东西跟一些陈宇川想带走的一些东西── 卧室床头柜上的合影,阳台上的花,还有次卧他跟路阳的拳击手套。 胖胖有段时间没跟爹妈住一起了,一路上显得特别兴奋,坐在后排座椅一直往陈宇川身上扑。 “胖胖,又长肉了。”陈宇川搓了搓胖胖脖子。 胖胖汪一声,吐着舌头哼哧哼哧两声,两个长耳朵耷拉着晃来晃去,头不停地拱着陈宇川胳膊。 “小乖崽儿。”陈宇川又跟胖胖玩儿了一会儿,“晚上跟你妈带你去溜街。” — — 陈宇川跟路阳的生活好像回到了原来的轨迹,每天都在轨道上正常行驶。 年前年后走亲访友,路阳跟陈宇川忙得脚不沾地。 路先锋跟满筠心已经出去度假去了,假期还剩最后两天的时候,陈宇川跟路阳取消了一切活动,难得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两人安静待在家里。 这两年他们一直都很忙,一年里想找个一起闲下来的时间都不太不容易,不是他忙就是他忙。 现在真闲下来的时候反而什么都不想干了,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看电视,吃一碗清汤面都觉得特别舒坦。 两个人长时间在一起,时间延伸,其实每个阶段的状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 当初陈宇川跟路阳过了一开始那段事事风风火火,打打闹闹的磨合期后,后来也出现过一段非常平和的时期。 那小段时间里他们没吵没闹没折腾,路阳有次重感冒喉咙严重发炎,一个礼拜没怎么说过话,他们有时候仅靠眼神交流,或者一个小动作就能明白彼此心里在想什么,无比默契。 当陈宇川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皱着眉拉着路阳手,“路阳,我们好像已经算老夫老夫了。” 路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陈宇川当时说:“我今年28,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 路阳又嗯了一声,陈宇川说:“再十年后,我们俩之间的激情会不会消失?跟别人说的那样,我握着你的手,像是自己的左手握右手?” 当时陈宇川不知道十年后他们会不会没了激情,一切都归于平淡。 路阳没开口回答他这个问题,但那天晚上路阳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第十年的时候特别有激情,而且并不少于十年前。 那次之后陈宇川不再考虑十年后的问题,觉得有点没必要。 现在还没到又一个十年,才过了六年。 陈宇川窝在沙发里看完早间新闻,转头跟正在给胖胖倒狗粮的路阳说:“阳哥,十年后我们的心态、身体、心理可能都会发生变化,这是不可避免也是没法抗拒的事,但我觉得,无论是相比十年前还是十六年前,有些东西只会更厚重,因为时间虽然在消失,却也在一点点的累积。” 陈宇川说完,又转头认真看电视,没跟路阳再说别的,但路阳听懂了陈宇川刚刚说的是什么。 陈宇川看了一会儿电视,侧了侧身,拿着遥控器的手臂搭在沙发上,又突然问:“阳哥,爸妈出门了,我们好像也很久没一起出去过了。” “上一次一起出去还是前年,现在有想去的地方吗?”路阳问。 “现在还没有,”陈宇川想了想说,“等我想好之后再跟你说。” “嗯,你想好想去哪儿之后跟我说,”路阳说,“对了,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待会儿一起去趟超市。” 陈宇川没想好要去哪儿,但听路阳说一起去超市,比他刚刚想着度假的地方都要兴奋。 一起逛超市这样再平常不过的事,陈宇川跟路阳已经很久没一起过了。 之前是他们谁下班早谁去买菜,离婚前的那半年,陈宇川一个人包揽了所有,没让路阳动过手。 他每天都会比平时早起一个多小时,路阳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早餐,煲好了汤。 后来陈宇川去得次数多了,跟一群大爷大妈们混得很熟,中间还跟一个老太太学了两天织毛衣,陈宇川当时的确是学会了,一开始的几针几脚织得有模有样,但转头自己买齐毛线跟针的时候又忘了个彻底。 最后陈宇川下载了不少视频跟着自学,翘着的手指上绕着毛线,捏着针,眼瞪得老大盯着针脚,跟着视频边学边织,边织边错,边错边拆,后来毛线被他拆得粗了一圈,毛衣没织成,最后又准备打条围巾,想着冬天的时候给路阳戴,最后离婚的时候他才织了一半,还有一半的毛线被他塞衣柜最里面。 陈宇川也知道自己不是织毛衣那块料,织毛衣那点耐性坚持不了多久。 路阳推着购物车路过生活用品区,陈宇川非拉着他去买围巾,路阳一条他一条,两人的围巾是情侣款,陈宇川试戴了半天才摘。 两人一上午的时间基本上都耗在超市里停停选选,最后购物车实在塞不下了才去排队结账。 轮到他们的时候,陈宇川余光扫到柜台上那几排小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包装盒。 陈宇川伸手拿了一管润.滑.剂跟套,虽然这些东西家里还有,但毕竟放得时间太久了。 陈宇川选的还是他跟路阳以前常用的牌子,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扫完码,陈宇川一手捞起两个盒子,直接塞进了路阳外套口袋里。 两人一人拎了一个大购物袋,并排往外走,陈宇川往路阳身边贴了贴,小声说:“阳哥,我们要不要再试试?” 陈宇川说话的时候身边一个男人走得很快,打着电话擦着他胳膊,路阳拉着陈宇川才不至于撞到。 陈宇川刚刚说话的声音不大,尾音翘着,飞进路阳耳朵里。 他没拎购物袋的手又伸进路阳口袋里,握着里面的包装盒想往外掏的时候被路阳隔着衣服摁住了手。 “陈宇川,这是在外面,别浪。”路阳原本隔着衣服摁着陈宇川的手直接伸进口袋,握着陈宇川手没让他再动。 陈宇川没打算真掏出来,出了超市大门走到一侧人少的空地上,他仰头冲天哈哈笑了几声之后说:“我就算现在掏出来,也不能现在就用啊,你别这么紧张。” 真正紧张的人是陈宇川,上次路阳出差回来的那天夜里他明确知道自己是有反应的,但他还没法确定自己真到了那时候还会不会再出现问题。 陈宇川之前想了不少,有时候想着想着暴脾气也会上来,想着去他妈的没反应,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骑了再说。 一直到上车之前,陈宇川一直在想找个机会直接这样来一次,总这么拖着,什么时候才能好? 第36章 明天继续 路阳兜里的东西回家之后还是暂时压了箱底儿,因为胖胖生了病,吃过晚饭就开始吐,蔫儿唧唧的,嘴里一直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趴在窝里不愿动弹。 陈宇川当时正在跟路阳在厨房煮宵夜,听到异样跑出来一看,胖胖还在吐,眼皮都不愿意睁了,他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抱起胖胖就往外走。 “操操操,阳哥阳哥,胖胖吐了……” 胖胖不是个体质特别好的狗,以前经常会出现肠胃问题,也吐过。 “别着急,”路阳摘了围裙关了火,拉住陈宇川接过胖胖先看了看,“先去医院看看。” 两人带着胖胖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检查过后没什么大问题,的确还是肠胃问题,医生开了些药,又嘱咐了他们这两天照顾胖胖时候的一些注意事项。 陈宇川拿出手机备忘录认真记着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观察狗狗的状态,如果情况没有改善还需要再来医院。 一通折腾完回去的时候都半夜了,陈宇川给胖胖喂过一次药之后一直等胖胖睡着才回房。 胖胖在家蔫儿了两天,两人上班开工那天胖胖的状态才稍微好了一点,终于能吃能喝,又开始活蹦乱跳了,陈宇川这才算是放了心。 齐昀婚礼之前,陈宇川跟路阳又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陈宇川觉得自己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急躁,在去过医院依旧看不到特别明显效果的时候。 陈宇川心急的时候路阳很容易就能发现,也总有办法快速让他放松下来。 这让他安心很多,知道路阳一直站在他身边。 齐昀跟杨若的婚礼盛大,那天他们一人穿着黑西装,一人穿着白西装站在一起,陈宇川跟路阳坐在宾客席位上,远远看着都觉得特别登对。 婚礼手捧花环节,陈宇川特别热情地混在一群想抢手捧花的人堆儿里,还搓了搓手。 手捧花在新郎杨若手里,杨若背对着人群扔手捧花前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陈宇川。 陈宇川跟杨若对视一眼,杨若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一笑,扔的时候特意对着陈宇川的方向。 路阳就站在陈宇川身后不远处,其他人的目光整晚都在一对新人身上,只有他的目光一直没变,陈宇川在哪儿他的视线就落在哪儿。 陈宇川虽然想抢手捧花,但也只是图个热闹,沾沾喜气,人群里不少小姑娘,手捧花扔出来的时候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抬手伸了几下,一个大老爷们没准备真的去跟小姑娘们抢,最后手捧花落在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姑娘手里。 婚礼是一个特别有感染力的环境,最后那个姑娘的男朋友掏出了婚戒求了婚。 陈宇川贴着路阳站在旁边鼓掌,看着求婚的男人伸进兜里掏戒指的时候,摸了摸自己原来戴了十多年戒指的左手无名指。 他之前摘掉戒指的时候有一圈很明显的白色痕迹,路阳手指上也有,过了快半年,那点痕迹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但比刚开始的时候已经淡了不少。 陈宇川没深想,还没来得及伤感就感觉自己的左手被包在一个温暖的手心里。 路阳握着陈宇川左手,拇指跟食指捏着陈宇川无名指指根摩挲了几下。 陈宇川问:“阳哥,你戒指呢?” “在家。”路阳说。 “你是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离婚之后,回去收拾东西那天。”路阳说,“那天戒指在我裤子口袋里。” “那天才摘呀,我还以为你早摘了呢。” 路阳捏着陈宇川指根,“还想戴吗?” “想啊。”陈宇川回答的坦荡又直接。 — — 婚礼结束,陈宇川回去之后又仔细观察了胖胖一会儿,胖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再吐过。 陈宇川陪胖胖玩了一会儿之后就洗了澡回了卧室,路阳一直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接了不少电话。 路阳忙好推开卧室门,看着陈宇川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在发消息,他没穿睡衣,只穿了一条内.裤,一条腿平放在床边,另一条腿曲着晃着,嘴里还哼着晚上齐昀婚礼上的一首歌。 陈宇川回来的路上也一直在哼,但他记不住歌词,也记不住调儿,每一遍哼得都不太一样,调不一样,词儿也不一样。 “阳哥你忙完了?”陈宇川不哼了,只是抬头看了看路阳,又低头继续发消息,“忙完你去洗澡吧。” “小心着凉。”路阳拿起床头陈宇川的睡衣扔过去,盖住了陈宇川小腹跟大腿,喉结动了动没再看他,又转身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换洗衣服出了卧室。 路阳洗完澡再回来时,刚推开卧室门,直接撞在了陈宇川身上。 陈宇川双手揽住路阳脖子,直接跳起来,两条腿勾着路阳腰。 路阳两手拖着陈宇川大腿,把他往上颠了颠,眯着眼叫了他一声,“小川儿……” 卧室只留了床头一小盏散着微弱蓝光的小灯,光线不多不少,刚刚好。 路阳叫“小川儿”时的音调里压着在不断升腾的欲.火,他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淌到嘴角。 陈宇川侧了侧下巴,伸出舌头顺着路阳唇角舔掉了那点有点凉的水珠。 “阳哥,”陈宇川又伸出舌尖,在路阳上唇唇峰上勾了一下,“来吗?” 路阳自认是个自控力非常强的人,但从他第一次见陈宇川开始,就没了自控力。 他对陈宇川所有的忍耐全都用在了这一年上。 之前林医生建议过,让他尽可能地多陪着陈宇川,但路阳还是忍着分房睡,那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没复婚,他只是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他怕自己会不顾陈宇川的反应,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加深他的压力。 他舍不得失控。 但这段时间两人天天睡在一起,路阳还能忍这么久,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陈宇川一会儿亲一下路阳下巴,一会儿亲亲他耳朵,不停叫着路阳的名字。 路阳鼻尖蹭着陈宇川鼻尖,用力咬住陈宇川还在一张一合的双唇,两手拖着陈宇川腿,抱着他快步走到床边,两人直接摔在大床上。 卧室里很快绕满了时轻时重的呼吸声,每片角落里都盛着高高低低的呼吸,一直没歇…… 一开始路阳压着陈宇川,最后陈宇川揽着路阳脖子翻了个身,两人的姿势变成陈宇川跨坐在路阳腿上。 陈宇川呼了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一点儿,他捏起路阳衣角准备脱的时候被路阳握住了手腕。 “穿着吗?”路阳试探着问了一下。 陈宇川没听,闭着眼继续脱路阳身上的衣服,脱完之后手指顺着路阳脖子一点点下滑,一直到路阳胸口才停。 “阳哥,疼吗?” 路阳搂着陈宇川侧腰的手捏了他几下,“不疼了。” “可我还疼。”陈宇川低头在路阳胸口上亲了几下,先在疤痕周围亲了亲,又一点点移到中间,每亲一下都小心翼翼的,好像他用力一点路阳还会疼一样。 “别疼,”路阳手心拖着陈宇川腰,“小川儿,别疼。” 陈宇川眼睛一直没睁,路阳手心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我们今天先不做了?” 陈宇川摇摇头,最后慢慢睁开眼,盯着路阳胸口看,很认真地说:“做,阳哥我想。” 路阳抱着陈宇川躺好,抬手摁灭了床头灯,两手撑在陈宇川身侧,从陈宇川发顶一吻开始一直向下,额头,脸颊,下巴,脖子…… 当陈宇川意识到路阳想做什么的时候,手心摁着他肩头,“阳哥,别……” 陈宇川话没说完,眼前的黑色一空,身体紧绷着,高高地挺了挺腰,又重重落回床里。 “阳哥──”陈宇川拖长了声音,左手伸进路阳发丝间,指甲抠着路阳肩头, …… 冬天的夜总是很长,又慢又长,带着无声地风暴…… 风暴结束之后,陈宇川都快忘了他们是怎么开始的了,眼皮又重又涩,眨一下都疼,整个人像是被路阳拆了之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一样。 “阳哥,你摸摸我胳膊。”陈宇川趴在路阳胸口上,声音是体力透支之后不自觉地抖。 路阳摸了摸陈宇川胳膊。 陈宇川没什么感觉,又说:“你摸摸我腰。” 路阳又摸了摸陈宇川腰,这回手没拿开,掌心一直贴着。 “你用点力,用力捏一捏。”陈宇川说。 这回路阳没动,问他:“怎么了?” “我感觉胳膊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我确定一下是不是……” 刚刚陈宇川已经不记得他们到底做了几次,可能是四次,又觉得不止四次。 “你就不能省省吗?明天再来不行吗?”陈宇川梗了梗脖子,又来倒打一耙。 “是你一开始先勾我的。”路阳手心贴着陈宇川后腰,一下下轻轻地给他揉。 “可我后来都求你了,”陈宇川刚刚的哏劲儿又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我都求你了,我坐在你身上,后来都坐不稳了,你还不停,你还不停,你还不停……” “现在停了。”路阳还揉着陈宇川腰。 陈宇川话说多了嗓子疼,他仰了仰头,路阳感觉到他的动作,低头在他喉结上亲了亲,这是他们事后的一个小动作。 这样的他们比任何时候都亲密,是脆弱的,也是毫无保留的。 “我们现在算不算挺和谐了?”陈宇川缓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说话。 “算,”路阳说,“特别和谐,明天继续。” “明天……”陈宇川刚想开口说明天不行,路阳已经吻住了他嘴,没让他把话说完。 第37章 要复就正经复(二更合一) (上) 路阳再松开陈宇川的时候,陈宇川觉得自己浑身酸疼没劲儿,很困,却没想睡着,闭着眼一个劲儿地说话,他说什么路阳都应声。 陈宇川这次不是因为想睡睡不着,是累过头了反而一下子睡不着了,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有点舍不得直接睡,就算是嗓子疼,也还是跟路阳嘟囔了半天。 陈宇川一开始以为路阳说的“明天继续”只是跟他说着玩儿的,第二天他才知道,路阳不是说着玩儿的,他像是要把这一年落下的全都补回来一样。 陈宇川不想哭,但他实在忍不住生理性眼泪,最后哭得有点不受控。 以前他跟路阳很疯狂的时候也很少这样过,这次陈宇川感觉每寸皮肤都像被路阳碾碎了一样。 陈宇川最后边哭边骂路阳,他越骂路阳越折腾他,陈宇川嗓子疼也没停,越骂越来劲。 陈宇川哭,路阳就亲掉他的眼泪,陈宇川骂人,路阳就捂他嘴,最后停了之后哄他。 “不哭了,也别骂了,嗓子都哑了。” 陈宇川眼睛肿了,瞪路阳的时候没什么威慑力,“路阳,你他妈的不是人,你今天要是把我操—死了,你就没媳妇儿了……” 陈宇川骂完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裹好之后滚了几圈,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在里面,像个蚕蛹,被子顶就露着小半个脸,头顶几根头发翘着,看起来特别呆。 路阳怕他闷着自己,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别包了,出来洗澡。” “不起,不去,不洗……”陈宇川三连不。 最后路阳连被子带人抱起来,给陈宇川洗完澡,又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子之后才搂着陈宇川睡觉。 陈宇川第三天才去上班,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大概就是陈宇川现在的状态。 他在路阳跟前横着鼻子骂人,转头出了门就开始吹口哨,进公司的时候眉尾飞着,眼角还翘着笑。 一周之后的中午,凌群给陈宇川发消息让他去酒吧玩儿,陈宇川那几天下班之后只想回家,跟凌群说改天再去。 过了一会儿凌群给陈宇川发了一个视频,是齐昀结婚那天婚礼上的场景,不过视频里的主角不是昨天的新人,是陈宇川跟路阳。 凌群又发了消息过来:“我给裁了一下,看看看看,看看路阳看你那眼神。” 凌群又紧接着发了两张照片过来,照片背景是酒店包厢,桌上好几个人,照片里陈宇川跟路阳站在,在喝交杯酒,陈宇川喝酒时候的余光往路阳脸上瞥。 这张照片陈宇川记得很清楚,是他跟路阳领证之后拍的,路阳求婚是在新年,两人当年只领了证,婚礼没办。 一方面路阳爸妈那时候还没太接受陈宇川,路先锋甚至放话,不会参加他们的婚礼。 另外一个原因是崔秀君的身体那段时间出了很多问题,她一开始得病那两年身体各方面都耗得厉害,虽然最后肾移植手术算是成功了,但却需要长期吃抗排异反应的药。 原本他们定好的婚期是五月,后来因为崔秀君住院推迟了两次,一直推迟到九月干脆取消了婚礼。 最后陈宇川跟路阳只领了证,领证之后也只是邀请身边的一些要好的亲友吃了饭,交杯酒的照片就是在酒桌上拍的。 路阳后来提出想要补办婚礼,陈宇川懒得动弹,一直拖着没办。 陈宇川记得很清楚,他跟路阳领证是在九月,一个特别平常的日子。 那次两人前天夜里折腾到很晚,第二天陈宇川起晚了,不想自己开车去上班,赖唧着让路阳送他。 过了早高峰路上本来应该不堵才对,结果那天二环路在上高架的路段出了事故,两人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 陈宇川坐在副驾直打哈欠,手不停地擦着因为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 “困就再睡会儿。”路阳在陈宇川后脑勺上摸了摸说。 “是困,但睡不着。”陈宇川又打了个哈欠,擦完眼泪看向窗外。 九月已经过了大暑时节最热的时候,上午的太阳照在玻璃窗上,阳光不算毒,就算不开空调也是很舒服的温度。 陈宇川又打了几个哈欠,透过水光朦朦的视线,注意到街边一个很小很不起眼的照相馆。 照相馆门面不算大,玻璃窗上对外贴着很多照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还有各种蓝底儿红底儿的证件照,从照片能看出摄影师拍照应该不错。 “在看什么?” 路阳感觉到陈宇川一直在看窗外,扭头顺着陈宇川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注意到了路边的那个照相馆,也注意到了玻璃窗上的照片,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对男性情侣的结婚证件照上。 “就看那照片拍得还行,”陈宇川随手指了指,转过头又打了个哈欠,抻着脖子往前看了一眼,“这得堵多长时间啊?” “应该快了。”路阳坐正,握着方向盘。 路阳说快了还真是快了,没过两分钟,前面拥堵的车流开始一点点动了。 原本他们应该上高架,结果路阳打了转向灯,一转方向盘把车开上了辅路。 陈宇川还打着哈欠提醒他:“阳哥,你走错路了。” “没错,”路阳说,“先去拍照,然后去领证。” 路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陈宇川立马不困了,“领啥证啊?” 路阳在照相馆门口停好车之后捏着陈宇川左手,转了转他手上的戒指说:“领结婚证。” “可是你爸妈那边能同意吗?”陈宇川着急地问。 “今天天气好,就想今天领,”路阳说,“我结婚,不是我爸妈结婚。” 陈宇川被路阳拽下车的时候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穿的不正式,行吗?” 路阳只说了一个字—— 行! 两人在照相馆拍了结婚证件照,那天路阳穿着黑色西装,陈宇川穿着白色的圆领t恤。 陈宇川坐在路阳身边时庆幸自己刚剪过头发,不困不打哈欠的时候显得特别精神。 他虽然不喜欢面对镜头,但那天是真的开心,对着镜头笑出了八颗大白牙,头向路阳肩膀边歪着,如果不是摄影师提醒他看前面,陈宇川一直都在看路阳。 照片里路阳也是笑着的,握着陈宇川手的手心湿漉漉的,可能是因为照相馆空间很小,也没开空调的缘故。 照片加急洗得很快,半小时之后,俩人拿着照片先去找崔秀君拿了陈宇川的户口本,又开车去了路阳爸妈家。 路先锋不在家,满筠心听他们说要领证并没阻拦,她跟陈宇川私下也见过几次面,时间长了,她发现她挺喜欢陈宇川的。 她很快就把户口本给了他们,还给了陈宇川一个红包,算是正式接受了他,还让他改了口。 陈宇川高兴坏了,拉着满筠心说了好几箩筐好听的话,妈长妈短叫得要多顺口有多顺口。 满筠心脸上没太有什么变化,但心里还是开心的。 陈宇川跟路阳带全了证件到民政局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下午两点才上班。 两人直接在民政局对面的餐厅吃了午餐,好不容易等到两点,陈宇川被路阳拉着刚迈了两个台阶,就听到身后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路阳……” 陈宇川听出来了,叫路阳的是路先锋。 路阳回头,叫了声爸,陈宇川站在路阳旁边也笑呵呵地冲着路先锋叫了声爸。 路先锋瞪了陈宇川一眼,陈宇川先开口:“爸,早叫晚叫都得叫,我跟路阳进去这个门再出来就是合法的,我以后得天天叫你爸,你现在先适应一下。” 路先锋哼了一声,没理会陈宇川,扔给路阳几张纸,路阳接过去看了看。 陈宇川也好奇,凑过去看了两眼,当他看完纸上的内容时挠了挠头,“好家伙,就差把我十八辈祖宗都调查清楚了,连我爸跟人打架进了派出所,我爷爷在村里偷过两只鸡都有,爸你这没少花时间吧,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都不在了,这事儿我自己都不知道。” 路阳也觉得他爸这事儿做得有点过了,但看着他爸费劲半天,在陈宇川这还总是吃亏,心里又有点想笑。 陈宇川把路阳手里的纸撕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一把挎上路阳胳膊,对着路先锋说:“按照您挑儿媳妇的标准,我在您那估计只有在锅炉房烧火的份儿,不过爸,别说我爷爷偷了两只鸡,就算这两只鸡是我偷的,今天路阳跟我这婚也结定了,他今天不进民政局,不跟我把证领了,他走不了,我不让他走……” 陈宇川当时昂着头,说得特蛮横,领个证像是山大王抢亲,不过人家是山大王抢小媳妇儿,现在陈宇川才是那个山大王,还是那个小媳妇儿。 后来陈宇川跟路阳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兜里揣着小红本儿,他手一直揣在兜里没掏出来,不停摸着结婚证封面上那三个字。 陈宇川上车之后就掏出来看,回家之后坐在沙发上看,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翻开又合上,翻开又合上,最后他都快把结婚证上他跟路阳的编号背下来了。 路阳洗完澡回卧室的时候,陈宇川还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在看。 “阳哥,这个结婚证的红色是真好看,看着就喜庆。”陈宇川拿着两本结婚证,对着路阳甩了甩, 路阳坐在床边,往后一躺枕上陈宇川小肚子,从他手里抽出结婚证,也翻开看了几眼。 陈宇川手指捻起路阳还有点湿的头发说:“阳哥,离婚是不是得要结婚证啊,咱俩把结婚证撕了吧,撕了就离不成……” 路阳拿着手里的结婚证盖住陈宇川嘴,“陈宇川,你现在别说话了。” 陈宇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拿开盖在嘴上的结婚证,呸呸呸了几声,说:“我呸过了,刚刚说的不算数……” 陈宇川笑得像个傻子,动了动腰又说:“阳哥,我以后不会跟你离,以后你也不能跟我离。” 路阳又想捂陈宇川嘴,这回陈宇川挣扎了一下,躲开了一点,路阳手指只是扫过陈宇川嘴角。 陈宇川握住路阳手腕,很认真地说:“阳哥,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有时候爱冲动嘴也快,以后我们得在一起几十年,我要是哪天跟你提离婚,那一定是我冲动,你别听我的,那不是真的……” 路阳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宇川又说:“你也别提,行吗?” “行,不提。” (下) 陈宇川看着手机照片里喝交杯酒的他跟路阳,心里还是很甜蜜,那几杯白酒度数不低,他们喝了三杯,放下酒杯的时候舌尖是甜的。 陈宇川看了半天,最后把照片转发给了路阳,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阳哥,你还记得咱俩领证那天,你说了什么吗?” 路阳看了会儿照片,虽然他手机相册里还有这些照片,但还是摁了保存。 助理进来送文件,路阳看了眼陈宇川照片下面发过来的信息,反回一句:“说了什么?” 陈宇川看着路阳回过来的消息,挑了挑眉,没给路阳回。 晚上下班之后陈宇川准备回一趟之前的老房子,以前他们的结婚证一直叠在一起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但离婚证他忘了放在哪儿了,可能离婚那天回去之后随手一扔。 离婚的时候需要结婚证,离婚那天结婚证回收作废,复婚的时候得要离婚证,陈宇川想回去找找,还想找找他的戒指。 戒指陈宇川记得在哪,那天路阳回去收拾行李走了之后,他把戒指跟那瓶碘酒棉球一起塞进了茶几抽屉里。 陈宇川到了之后给路阳发了个消息,兴冲冲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站在门口停着没动,他这次百分百可以确定,家里进过人。 之前他们说要在这边的房子装监控的事儿还没来得及弄,一是过年事儿太多,二是他们已经搬出去了,就都没着急。 陈宇川打开门往门后退了两步,没着急进去,确定里面没人之后开了灯。 客厅灯一亮,陈宇川看清屋里的惨状时气得血压一高。 家里进了贼,玄关鞋柜开着,里面只有两双鞋,客厅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两个沙发横在最中间,抽屉全都开着,里面的东西散在地上,连电视机都倒扣在地板上,卧室门跟次卧门也都开着。 “我操操操操……进小偷了。”陈宇川骂道。 因为之前有过一次,陈宇川有了经验,他没着急进去,拿着手机录了个视频之后就打电话报了警,还把录好的视频发给了路阳。 上一次他们丢了不少现金,很多年前的道路监控还没有现在这么多,当时没抓到那个入室的小偷。 那次之后陈宇川不会在家里放太贵重的东西跟现金,片区警察很快上门,拍照取证提证之后让陈宇川检查下具体少了什么东西。 陈宇川最后发现面上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丢了,卧室里少了两块手表,还有一些他之前跟路阳出去旅游的时候买的一些银饰,还有一些玉石,看起来好看,其实都是假的,他们当时买了也只是觉得好玩儿而已,不值什么钱。 陈宇川跟民警报好自己丢的东西,挪好沙发跟茶几,想在抽屉里找他戒指时却怎么也没找着,抽屉里只有碘酒棉球。 陈宇川以为戒指被不小心翻出来了,可他最后连垃圾桶跟沙发缝都没放过,但还是没找到他的戒指。 “警察同志,我还丢了戒指,我的婚戒,特别重要。” …… 路阳一开始在开车,看到陈宇川给他发的信息之后掉了车头。 他到的时候陈宇川已经把乱糟糟的家整理得差不多了,只有茶几的抽屉还开着。 “小川儿……”路阳进门就 第38章 那些是属于我们生活里的烟火气 陈宇川跟路阳从拳击馆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深夜里街头薄薄的路灯跟高高夜空下流下来的幽冷月光混在一起,显得莫名融洽,安稳地从头顶照在两人后背上。 陈宇川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胳膊搭在路阳肩膀,勾着他脖子,半个人挂在他身上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阳哥,我太饿了。” 走出拳击馆大门,陈宇川握着路阳手从自己衣摆下伸进去,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肚子,“我感觉我饿得都快两眼冒金星了。” “想吃什么,吃完我们再回去。”路阳带着陈宇川站在路边,没往停车场走。 拳击馆附近很多餐厅,但以前陈宇川很少跟路阳在这附近吃。 陈宇川松开勾着路阳脖子的手,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四处看了看,最后抬手一指街对面的一家店说:“我们去吃那边的海鲜烧烤吧,想吃串儿,想吃辣串儿……” “可以去,但只能吃不辣的串儿…”路阳没给陈宇川商量的余地,“辣的别想,你昨天还嚷嚷着肚子疼。” “那是我昨天嚷嚷的,”陈宇川说,“今天其实早就不疼了。” “那也不行。”路阳压根没听他话。 “行吧,”陈宇川倒也很快妥协,主要还是因为他太饿了,不过最后还是挣扎了一下,“其实我嚷嚷着肚子疼,不是因为真的肚子疼,是因为你这几天总是不知道节制一点儿,我是故意装的才跟你说肚子疼,其实肚子不疼。” “烤串加辣跟晚上不睡觉,你选一个。”路阳给了陈宇川两个选项。 “我选睡觉,”陈宇川说,“我现在睡得都挺好的,串儿不要辣,我能吃一条辣的烤鱼吗?” 最后路阳还是给陈宇川点了一条烤鱼,加辣不加麻,陈宇川吃得特别满足—— 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民警的电话叫去了派出所,小偷他们已经抓到了,那天晚上小偷又撬了一家门锁,他一开始已经踩过点儿,以为那家没人,结果那家人比平时回去的早,入室小偷被当场摁倒。 小偷之前也在陈宇川他们老房子里踩过点儿,而且已经撬了一次,半路碰到了回家的邻居,那小偷没偷成就跑了。 小偷是惯偷,之前有过几次前科记录,半年前刚放出来,监控拍到他一共在那一片小区里撬了三家门锁,偷了不少东西。 但他们丢的东西已经找不回来了,小偷偷了东西之后很快就转手卖掉,手表跟戒指也都被卖了。 至于买主,警察说还会继续追踪,不过追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陈宇川跟路阳从派出所出来之后还在骂人,最后路阳带着他直接去了商场,准备买一对新的戒指。 两人在商场里挑了半天,陈宇川眼都看花了,终于看中一对戒指,新的戒指跟他们原来的戒指有点像,他们都挺喜欢。 但因为路阳戴的戒指号已经没了,如果预定需要两天时间。 最后他们付了订金,留了电话之后约好两天后来取。 老房子的门路阳很快就找人换了,门锁也换成了密码指纹门锁,安全系数更高一点,门顶装了监控,正对着楼梯口的方向。 陈宇川跟路阳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房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之后陈宇川拍了几张照片,把出租信息挂上了租房软件。 而陈宇川之前忘了具体放在哪儿的离婚证最后也找到了,在阳台上一直挂着没收的裤子口袋里。 离婚证被洗衣机洗过之后皱皱巴巴的,陈宇川翻了翻,里面的字还能看得清,能看就能用。 “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吉利,”陈宇川捏着离婚证很嫌弃地甩了甩,“这个颜色就不好看,我们明天就去换新的。” 他说完又想起第二天是周末,又改了口:“明天还不行,下周一就去换。” 路阳抽过陈宇川手里的离婚证,塞进自己兜里,说:“那就周一,天气预报说周一没雨没雪,天儿应该不错。” “就算下雨下雪我也去。”一整天下来,陈宇川就说这句话的时候才露出个笑脸。 周末店员给路阳打了电话,戒指已经到了,那天他在公司加班,取完戒指回家的时候陈宇川还在卧室睡觉。 他睡得很沉也很安静。 路阳没叫醒陈宇川,打开戒指盒,从里面拿出戒指直接套上陈宇川无名指,推到指根最底部。 陈宇川睡醒的时候发现腰上搭着路阳的手臂,他最先看到了路阳手指上的戒指,握着他手抬起来看了看,又很快注意到自己手上也戴着戒指。 卧室窗帘没拉,正午的阳光本来就很耀眼,整个房间里都浸在一大片橘黄色的温暖里。 陈宇川不过是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之后恍惚半天,好像之前他们那段离婚的时间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一觉睡醒之后,他们还跟之前一样。 陈宇川一直捏着路阳手指转着他手上的戒指玩儿,床头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满筠心在他们四个人的家庭小微信群里发了几张照片,有几张风景照,还有几张路先锋跟满筠心的合照。 陈宇川没松开路阳手,单手点开照片,在群里回:“爸妈,你们拍得真好看,站在一起比身后的风景还美。” 陈宇川发完消息,感觉到身后的路阳动了动,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也箍紧了些。 路先锋在群里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陈宇川看着屏幕上有点严肃的微笑,回头把手机拿给路阳看,等他看完之后说:“我要不要跟爸说说,这个微笑的含义已经不是单纯代表微笑了。” “你说了,他也不一定听你的。”路阳刚醒,声音还有点模糊。 “的确是,爸谁都不听,就听妈的话,”陈宇川拿着手机继续发消息,“爸妈感情真好。” “他们感情的确很好,自小是在一个院儿里长大的,爷爷奶奶一开始都是当兵的,后来退伍之后开始做生意,姥姥是女高音歌唱家,姥爷是大学教授,他们一开始是瞒着家里秘密恋爱,直到决定结婚的时候家里人才知道,请帖都发出去了,还有很多人不相信,性格差了那么多的两个人能走到一起。” “我从来没看他们吵过架拌过嘴,真好。” 陈宇川说完,握着路阳戴着戒指的手,拍了张照片发在群里。 路先锋又在下面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来,陈宇川回了个小熊跳舞的表情包。 “年轻的时候也吵架,”路阳说,“不过爸爸就算是跟妈妈吵架,也没大声说过话,爷爷奶奶去世的早,爸爸跟妈妈吵过架之后就去姥姥姥爷家告状。” 陈宇川听到这放下手里的手机,回头特别正眼地看着路阳问:“那你每次跟我去给爸妈上坟的时候也告我状,所以这是遗传呗?” 路阳对着陈宇川后背说:“可能是。” 陈宇川默声一笑,又说:“我还以为妈那样温柔的人,不会生气呢。” “是人都会生气,”路阳说,“生活里大多是烟火,过得好了,是烟火人生,过得不好,是火光四溅乌烟瘴气,爸妈是属于前一种。” “那我们算哪种?”陈宇川问。 “我们俩……”路阳说一半就停了,没继续。 陈宇川急了,胳膊肘往后杵了杵路阳胸口,“我们俩性格也不一样,天差地别,吵架比爸妈多多了,打架也经常,还离了,所以我们是乌烟瘴气吗?” 路阳说:“我们不是乌烟瘴气,吵架打架那些是属于我们生活里的烟火气,虽然我们的火苗经常窜得很高,房顶也烧着过,但却是不会灭的烟火……” 【久陆】 大家的想象力真的太丰富了,我看之前门锁那章的评论区直接整成悬疑推理了,哈哈哈哈~ 明天就复婚了,明天开始恢复到晚上九点更新,再求个作者专栏关注吧宝子们,谢谢谢谢,么么~ 已经是最后一章啦 第39章 结婚快乐 因为路阳说的一句是永不灭的烟火,陈宇川那天嘴角一直挂着笑,最后还掏出手机让路阳又说一遍,他自己录了音做了保存。 他们两个人之间,大部分时候陈宇川才是那个嘴不太闲着的人,但他也会有很多想不明白的时候,每到那时候,路阳总能往他发颤的心窝上贴几句,就像现在一样。 让他很安心。 陈宇川房子照片挂上租房网站之后陆陆续续接了几个电话,有中介想代理租房的,还有直接想租房子的人。 中介电话陈宇川没理会,两个租房电话他统一约在了周末下午看房。 路阳下午又去了公司,陈宇川领人看过之后都没定下来。 有一个女孩儿嫌弃周围的环境,另外一个只想短租一个月,最后陈宇川没同意,短租太折腾,他不想来回跑。 陈宇川刚送完看房的人准备开车回去,却接到了广浩波电话。 广浩波很少联系他,所以陈宇川一猜就知道,广浩波主动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有事儿。 他接起电话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就问:“浩波,怎么了?” 广浩波电话里先叫了一声川哥,又支支吾吾地说:“我刚刚在租房软件上,看到了川哥发的租房信息,川哥你房子不住了吗?是要出租吗?” “对,准备出租,”陈宇川说,“我跟路阳现在不住在这边了,搬到之前住的地方了,碧湖溪,你之前也去过,老房子空着就准备租出去。” 广浩波那边一开始很安静,等到陈宇川又问了他一遍怎么了之后才开口:“我一个朋友,他想租房子,让我帮忙看一看,正好刷到了你发的出租信息,我一开始以为是假信息,后来看留的电话是你的,就打过来问问。” 陈宇川一想,很快就戳穿了广浩波的话,“是你朋友想租房,还是你想租房?” 这回广浩波说了实话,“是,是我自己。” “你跟楚芮怎么了?”陈宇川直接问出重点。 “我跟他,离了,”广浩波说,“一个礼拜前离的。” 陈宇川挂了电话之后把网站的租房信息删了,开着车直接去了广浩波家。 广浩波站在小区门口,身边拖着一个行李箱。 陈宇川停好车,下车把广浩波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让广浩波上了车。 “楚芮呢?”陈宇川等广浩波上车之后问。 “在国外。”广浩波答。 “当初跟楚芮闪婚,现在才结婚五年,当初跟你说要多看看楚芮,多了解一下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结婚,你不听,现在为什么离啊?” 陈宇川说了半天,努力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平常一点,再重的话他没说。 比如在他们这些外人看来,楚芮几近变态的占有欲,还有他们明显不平等的婚姻关系,现在他们离了,陈宇川不觉得奇怪,但他也知道,他跟广浩波说这些,广浩波不一定明白。 广浩波坐在副驾,一开始没说话。 陈宇川看他状态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又问:“因为什么?他欺负你了?他外面有人了?还是你们感情不合?” “感情,不合。”广浩波说。 陈宇川明显不信,知道广浩波随便选了个理由,但也没再追问,广浩波这傻子拧得很,他不主动说,他也问不出来。 “你跟他离了,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吗?” “我是净身出户。”广浩波说。 陈宇川握紧了方向盘,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瞪了副驾广浩波一眼。 广浩波没注意,继续说:“我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挺好的。” “挺好的?他这些年就让你在家里待着,你个傻子也还真是听话,他说什么你都听,他这些年都不允许你出去工作,现在离了就直接不管了,你自己还觉得挺好的?” “川哥,我真的还行,我现在找的工作是在一家咖啡馆给客人煮咖啡,我煮咖啡还可以,工资也还不错。” 陈宇川叹了口气,没再说别的,直接开车带着广浩波去了老房子,让他住在那边。 “川哥,房租……” “房个屁的租啊,”陈宇川直接打断了他,“我这边空了有段时间了,觉得空着也是空着才挂租房软件上的,你先住这,密码我刚刚进门时候跟你说了,前几天家里进小偷了,换了门锁,外面还装了监控,应该不会再出事儿了,你自己平时住多注意点儿。”—— 陈宇川安排好广浩波,回家之后把这事儿跟路阳说了。 路阳正在厨房做饭,正在切西红柿,他放下西红柿问:“为什么离了?” “我没问出来,”陈宇川后背靠着身后的中岛台,“但他状态看起来还行。” 路阳又问:“他现在住老房子那边?” “嗯,我让他直接住那边,他净身出户,要说楚芮真他妈孙子。”陈宇川又骂骂咧咧了半天。 “别人的家事儿,你帮忙可以,但他们两个人自己的私事儿,你别掺和太多。” “我没掺和太多,其他方面能帮忙的我肯定帮。” 路阳继续切西红柿,“我没不让你帮忙。” 陈宇川:“广浩波还叫我声川哥呢。” 路阳:“他比你还大两岁。” 陈宇川一歪头,“那我叫他哥?” 路阳转头,“不行。” 陈宇川歪着头凑到路阳身边,捏起路阳刚刚切好的一片西红柿塞进嘴里,舔掉嘴角的西红柿汁,撞了撞路阳胳膊,“不叫,我就叫你哥,路哥?阳哥?路阳哥哥?” 路阳嘴角翘了翘,“明天早上就去民政局。” 陈宇川睡前定了六点的闹钟,周一早上早早起来就开始捯饬自己,他站在镜子前弄头发,胖胖站在陈宇川脚边仰着脖子看他。 陈宇川弄完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胖胖问:“胖胖,你爹今天帅不帅?” 胖胖汪了一声,陈宇川弯腰摸了摸胖胖的脖子说:“胖胖有眼光,虽然你爹现在不是十八,也不是二十二了,但还是很帅的,今天是你爹你妈大喜的日子。” 胖胖哼唧着在陈宇川小腿上蹭了蹭,陈宇川领着胖胖出了浴室。 路阳正在卧室换衣服,陈宇川也特意选了一件跟路阳一样的白衬衫,因为他们还得再拍一次结婚证照片。 天气果然很好,没风也没雪,路上不堵车,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路阳开车带着陈宇川,还是去了之前的那个照相馆。 二环路边那家照相馆一直都在,陈宇川之前开车路过的时候还总是瞥过去看一眼。 小照相馆已经扩大了两倍,玻璃窗上对外展示的照片换过几次,看得出老板的摄影技术比之前又好了很多,门面跟门头都换过,但名字没变,老板也还是原来的老板,不过明显看出他老了不少,头发白了一半。 陈宇川没想到的是,照相馆老板竟然还认识他们,见他们第一句就问:“你们之前是不是来拍过照片?” 陈宇川点点头跟老板说:“的确来过,老板你记忆力真好。” 老板手里拿着照相机,边摆弄边说:“我就是干这个的,天天拿着相机拍人,时间长了练出来了,很容易抓到每个人长相上容易记住的特征。” “厉害厉害。”陈宇川又扯着老板说了半天话。 “我记得,你们上次拍的应该是结婚证照片吧,这次拍什么照片?”老板弄好相机之后问。 “还是结婚证照片。”陈宇川说。 “你们之前……” “复婚用的。”陈宇川接了话。 老板说了声恭喜,把拍照的背景幕布换成红色。 陈宇川挨着路阳坐在椅子上,左手搭在路阳腿上,勾着他小拇指搓了搓说:“老板,我们现在不是小年轻了,还得麻烦您给我们拍好看点。” 老板笑笑说:“真看不太出来,变化不大,不然我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照片拍好之后老板拿给他们看了看,照片里陈宇川还是笑出了八颗牙,笑得跟之前一样。 这次他们出门前就带好了各种证件跟户口本,到民政局的时候也刚好上班。 排队,填表。 十几分钟之后,那个陈宇川看着就不喜欢的离婚证被民政局回收作废。 重新到他们手里的是两本新的,颜色很红的结婚证。 “还是这个颜色好看。”陈宇川拿着他跟路阳的结婚证,站在门口看了半天。 他还拍了结婚证的照片发在了他们的家庭小群里。 路先锋又很快回了一个微笑表情。 这次陈宇川在群里给路先锋回:“爸,你知道你发的这个微笑,现在已经不单纯的代表微笑表情吗?” 陈宇川拿着手机,本来以为会等到路先锋问他,不代表微笑那代表什么? 让陈宇川没想到的是,路先锋给他回的是:“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老古董,这个微笑代表你们常说的呵呵的意思,下次要是再折腾,你们都别回家了。” 路先锋发完,还在后面加了几个锤子砸头的表情。 陈宇川拿着手机看着路先锋的话,笑得腰都弯了,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跟路阳说:“爸居然知道。” 陈宇川笑得有点收不住,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路阳也在看他,但没阻止,由他笑,牵起他手,拉着他往车边走。 “阳哥,我们办婚礼吗?”陈宇川上车把结婚证揣好后问。 “办,”路阳说,“我跟爸妈已经说过了。” “那就办。”陈宇川说。 这些年两人参加的婚礼次数太多,他们之前没办婚礼,后来拖得时间久了都变懒了,现在陈宇川的心态有点不一样了,他现在不怕折腾。 可能后面他跟路阳还会懒,但那是以后的事。 陈宇川晚上抱着胖胖一起看了半天他跟路阳的结婚证,边看边跟胖胖显摆,说结婚证上的照片拍得好,最后又说主要还是因为人帅。 他不管说什么,胖胖都咕哝着应一声,陈宇川一律认为胖胖同意他的说法。 新的结婚证还跟之前一样,放在床头柜抽屉的第二个格子下面。 陈宇川睡前收好结婚证,关灯往路阳胳膊上一枕,“阳哥,结婚快乐啊。” “嗯,”路阳声音里含笑,“结婚快乐。” 陈宇川又往路阳怀里靠了靠,“阳哥,十二年前我们结了一次,现在又结了一次,一辈子结了两次婚,还是跟一个人,我觉得赚了,以后我们还得在一起几十年,有时候我没你那么明白,要是我以后又钻牛角尖了,可能还折腾,还作,到了那时候你就拽我一把,别直接扔给我一个王炸,别直接提离婚行吗?” “不提离婚。”路阳很快说。 路阳心里有点难受,被子里一直摸着陈宇川手上的戒指,那个他以前捧着护着,没给过他委屈的人,离过这么一次之后是真的折腾怕了。 “你这次说话算点数。”陈宇川说。 “这回说话算话,”路阳说,“要不你再拿手机录下来?” 【久陆】 明天又是周四了宝子们~后天见呀~ 第40章 淡不淡 陈宇川上班的时候特意买了不少喜糖,公司里的人都问他最近有什么喜事儿,他说他结婚。 没人信他,都以为他是开玩笑。 陈宇川只是给他们发糖,没有解释什么,不过每发一份糖,就逼着拿喜糖的员工跟自己说声结婚快乐,百年好合,员工只以为他只是在变相秀恩爱。 广浩波已经开始上班,他给陈宇川发了消息。 路阳晚上有应酬,陈宇川下班在附近吃过晚饭之后先去广浩波工作的咖啡馆看了看。 咖啡厅不大,但环境很不错,陈宇川去的时候快打烊了,店里没有多少人。 他推开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咖啡机旁边的广浩波,广浩波戴着印着店名logo的围裙,一手端着咖啡杯,另一只手端着牛奶壶正在拉花,看起来有模有样,还真不赖。 “浩波……”陈宇川走近叫了他一声。 广浩波背对着门口方向,听出是陈宇川的声音,回头看他的时候手一抖,牛奶壶一歪,里面的白色.奶.泡洒在了咖啡杯沿上,顺着杯口滴在他手背上。 “小心小心。”陈宇川靠在吧台边喊了一声。 广浩波身边的一个女服务员连忙从桌子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广浩波。 广浩波接过纸巾跟女孩儿说了声谢谢,边用纸巾擦手擦说:“川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陈宇川说。 广浩波说:“川哥你等我下,我再给客人重新冲一杯,一会儿就好,你先找个空位置坐一下。” “这杯算我的。”陈宇川指了指刚刚广浩波没拉好花的咖啡。 “没事儿川哥,待会儿我给你冲杯新的。” 陈宇川没多说,直接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你先忙,我不着急。” “哦,好。”广浩波应道。 陈宇川端着咖啡挑了个靠近吧台的空位坐好,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 路阳喜欢喝咖啡,陈宇川不喜欢喝,之前他总是在路阳冲好咖啡之后凑个热闹,蹭着路阳杯子里刚冲好的咖啡喝一口。 他这杯跟路阳平时喝的口味不太一样,更甜一点,路阳平时喝的很苦。 陈宇川没喝几口,觉得虽然有点甜,但还是不如路阳冲的好喝,陈宇川把这个味觉滤镜归结于路阳,无关咖啡。 广浩波还在忙,陈宇川拿着手机跟路阳发消息,给他发了咖啡店的定位信息。 “你自己开车去的吗?”路阳很快回他。 “嗯,我开车来的。”陈宇川回。 “我喝多了。”路阳又回,回完也发过来一个定位信息,“我这边还有半个多小时结束。” “我待会儿去接你。” 陈宇川点开路阳给他发的位置看了看,酒店离咖啡厅只有三公里,不算远,咖啡店也快打烊了,他准备等广浩波下班之后带着他,先去接路阳,再送广浩波回去。 广浩波忙完店里最后一个客人的咖啡之后就摘了围裙,找到陈宇川座位,坐在他对面。 陈宇川看着他身上的工作服说:“看你冲咖啡拉花弄得还真挺像样,回头也教教我,路阳喜欢喝咖啡,我一直冲不好。” “好啊川哥,其实也不难。”广浩波站起来就想带着陈宇川去咖啡机面前教他。 陈宇川叫住广浩波,他这才想起来,广浩波这个傻子就是有这股拧劲儿,你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特别认真地当真。 “我说回头,回头的意思是指以后有时间着。”陈宇川解释。 广浩波挠了挠头,“我以为你现在就想学,那什么时候教你?” “你什么时候歇班?” “固定时间在周末。” 陈宇川知道跟广浩波聊天不能跟别人一样,得给他一个具体时间,要不然这傻子会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他想了想,周末有时间,说:“那就等你歇班,周末下午,你来我家,到时候我去接你。” 广浩波得到了具体的时间之后点点头,说了声好。 “以前都不知道你冲咖啡这么厉害。”陈宇川说。 广浩波扯了扯身上的黑色工作服衬衫,“是楚芮爱喝,这几年就学会了,现在也挺好的,当成工作了。” “你这边工资多少?” “试用期5000,三个月转正后6500,还可以,我就自己,够用了。” “不够跟我说,”陈宇川站起来,“走,我送你回去。”—— 陈宇川付了咖啡钱,带着广浩波开车到路阳应酬的酒店时,路阳刚好走出酒店大门。 陈宇川冲他摁了摁喇叭,路阳快步走到车边。 路阳拉开车门坐上副驾之后陈宇川一下子就闻到他身上有点重的酒味,显然路阳晚上喝了不少。 陈宇川歪着身体凑近路阳闻了闻,问:“你喝了多少?” “今晚推不掉,多喝了一点。”路阳说完,没等陈宇川坐直身体,拉着陈宇川胳膊往自己身侧拽了拽,低头就想吻他。 陈宇川想到后排车座的广浩波,推了一把路阳,冲后排咳嗽了两声。 路阳没亲到陈宇川,被打断之后,回头看到后排座椅上的广浩波时脸有点沉。 广浩波被路阳看得往车窗边挪了挪身体,跟路阳打招呼,“阳哥……” 陈宇川拉着路阳胳膊,让他坐好,小声说:“你别这么凶。” “我凶吗?”路阳声音有点沉。 “不凶不凶,”陈宇川知道路阳现在喝多了,得顺着来,不然待会儿回家有他受的,“一点都不凶,特别温和,特别特别特别温柔。” 他说完,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瓶酸奶,还特意给路阳拧开了瓶盖,“你喝点儿,我先送浩波,然后再回家。” 路阳接过酸奶瓶喝了几口,嗯了一声。 陈宇川把广浩波送到的时候广浩波一秒没多待,开门下车跟他们一挥手就跑着上了楼。 “跑这么快。”陈宇川对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楼梯口嘟囔了一句。 陈宇川没着急点火,注意到副驾路阳脸还拉着,他解开安全带,伸手勾着路阳脖子,到底把刚刚没开始的亲吻补了回来路阳的表情才好了很多。 两人都有反应之后陈宇川才推开路阳,他舔掉下唇带着酒精味的潮.湿触感,“我们家离这里还有四十分钟车程。” 路阳不情不愿地松开陈宇川,“开车。” 回家一开门,路阳拉着陈宇川直接进了浴室,胖胖在浴室门口挠了半天门,听着浴室里细碎的声音,一个多小时之后他爹他妈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爹身体有点颤得靠在他妈身上,看见他之后张口轻喊了他一声胖胖。 胖胖最后扒着爹妈卧室门汪了几声,路阳过了一会儿才从卧室里出来跟胖胖玩儿了。 第二天早上陈宇川醒得很晚,路阳把他叫醒跟他说了声才起床做早饭。 陈宇川又躺了一会儿,他没睡着,卧室门开着,他听着路阳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这样的早上很平常,陈宇川躺着也忍不住笑,直到路阳进卧室喊他起床。 陈宇川先去浴室洗了澡,上半身没穿衣服,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牙刷,看着浴室镜子里自己脖子上跟胸口上挂着的红色痕迹。 对着镜子看得久了,陈宇川眼前的视线虚晃一瞬,镜子里自动映出几幅昨晚浴室里的场景…… 路阳从他背后压着他,把他抵在洗手台边,冰冷的台面一点点随着呼吸变热,路阳手掌拖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一直睁眼看着镜子里的他们。 玻璃镜上几点反着光的潮湿水珠,顺着镜中人的发丝滚落…… 陈宇川一眨眼,拿着牙刷的手一抖,牙刷掉在了地上,胖胖顺着开着的浴室门跑进来,一口叼住了掉在地上的牙刷。 陈宇川嘶了一声,低头摸了摸胖胖脖子,“你叼我牙刷干嘛?” 陈宇川从胖胖嘴里抽出牙刷,扔进了垃圾桶,转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阳哥,新的牙刷放在哪儿了?” 他喊了一遍没人应声,厨房门关着,路阳应该没听见。 陈宇川往外走了两步,一手扶着门框,伸着脖子又大声喊了一遍,“路阳,新的牙刷放哪儿了?” 路阳打开厨房门,回道:“在旁边柜子的抽屉里,你找找。” “知道了。” 陈宇川又进浴室,在柜子里找了找,果然有新的备用牙刷。 陈宇川感觉自己又变懒了,他自己翻找的时间可能都比问路阳的时间要快,但他还是张口就喊路阳。 他刷完牙对着镜子呲着牙笑了一下,他牙这些年保护的很好,没蛀牙,也很白,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这也是路阳以前说的。 陈宇川洗漱完从浴室出来,路阳已经做好了早餐,餐桌上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鸡汤面,上面卧着一个白滚滚的荷包蛋,香味不停勾着陈宇川的鼻子跟胃。 路阳先给胖胖倒好狗粮,胖胖颠儿颠儿摇着尾巴,转头吃着自己饭盆里的狗粮。 陈宇川先吸溜吸溜吃了几口面,又端起碗喝了口汤,放下碗对坐在他对面的路阳说:“路阳,汤很好喝,很鲜,但是面有点淡了。” 路阳刚洗完手坐下,听到陈宇川这么说,拿着筷子挑起一口面,吃了一口试了试,过了一会儿挑着眉有点不悦地说:“不淡,正好。” “路阳,你别不愿意听,”陈宇川又吃了一口面说,“是真有点淡了。” 路阳又吃了一口面,这回没说面条咸淡问题,开口说:“刚领了证就改口,领证之前天天喊阳哥阳哥的,领完证了又成了路阳……” 陈宇川没憋住笑,仰着脖子哈哈笑了几声,笑完喊了好几声阳哥。 他又把自己的面碗推到路阳跟前,自己坐到路阳身侧的椅子上,拖了拖椅子贴着路阳。 陈宇川端起自己的面碗,夹了一筷子面送到路阳嘴边,“不信你尝尝我的,是真的淡了,没骗你。” 路阳张口吃下陈宇川给他夹的面,陈宇川看着路阳咽下去之后问:“淡不淡?是不是淡了?” 路阳咽完嘴里的面条,再开口语气好了不少,“好像有一点吧……” 陈宇川又给路阳夹了一口面,路阳又吃了一口。 刚吃完狗粮的胖胖从自己饭盆前跑到餐桌边,仰头看着他爹喂他妈吃面,干瞪着眼吧唧了一下嘴…… 【久陆】 胖胖:只有我在吃狗粮,只有我在吃狗粮,只有我在吃狗粮…… 第41章 闹这一回就够了 两碗不知是咸是淡的鸡汤面吃完,最后吃撑的只有胖胖,胖胖等他爹妈吃完之后磨着他们带他下楼遛弯。 遛弯儿路上陈宇川拍了几个胖胖的小视频,发在家庭群。 满筠心看到之后直接回了一个视频通话,陈宇川接了,满筠心那边是傍晚,她站在房间里,身后巨幅落地窗外就是海边黄昏落日跟红透的晚霞。 陈宇川跟满筠心挥手,说那边真漂亮,又夸了半天满筠心好看,惹得满筠心笑了半天。 陈宇川又对着镜头夸了半天路阳跟胖胖,跟满筠心说早上吃的是路阳煮的鸡汤面,咸淡正好,特别好吃。 他说咸淡正好的时候路阳回头看了他一眼,陈宇川冲着路阳仰着脖子吹了声口哨,活脱脱一个流氓样儿。 陈宇川又把镜头转向路阳,路阳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牵着胖胖绳子走在路边。 今天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早晨的街边,通明的清澈光影里拖出长长的影子。 路先锋也来凑热闹,满筠心和路先锋跟胖胖说了半天话,那边问什么,陈宇川都替胖胖答。 “胖胖,你爸妈是不是没照顾好你?肠胃好了吗?”路先锋端着咖啡杯凑近镜头前,整个画面都是他的脸。 “爸好了好了,”陈宇川举着手机给了胖胖一个特写,对着胖胖360度拍,“爸妈你们看,是不是都好了,这几天吃喝都挺好的。” 胖胖很给面子的蹦了几下,路先锋喝了口咖啡,“好好照顾胖胖。” “知道了爸,”陈宇川看着路先锋在喝咖啡,又说:“爸,我现在准备去学习冲咖啡了,你回来之后我给你冲。” 路先锋声音一扬,明显不信,“我又不是没喝过你冲的,你冲的咖啡能喝?” “我这回是准备专门跟人去学。”陈宇川生怕路先锋不信,自己先吹了半天牛,最后路先锋还真信了,说回来之后试试。 挂视频的时候陈宇川问他们:“爸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们玩儿的挺开心的,”路先锋说,“暂时先不回去了。” 路先锋说完一转身,镜头扫过他肩膀很快就看不见他人了,但能听到脚步声跟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满筠心又跟陈宇川说了几句才挂视频。 路先锋跟满筠心这次在外度假的时间实在是有点长了,陈宇川几次跟他们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都说在海岛上玩儿的很开心,过几天再回。 陈宇川收起手机快步跟上路阳,手插进路阳口袋勾着他手指,跟路阳说:“爸妈这次去玩儿的时间真挺久,这么多天了还不回来。” “估计他们想多玩儿几天。”路阳说。 陈宇川想到刚刚跟他们开视频时背景的黄昏海滩,看起来真的很美,他忍不住说:“海岛上环境的确挺好的,过段时间等咱俩都空了,也去玩儿两天?” 路阳说好,陈宇川又问:“咱俩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 路阳想了想说:“过完年初这段时间。” 路阳开车送陈宇川上班的路上想起他刚刚说的学冲咖啡的事儿,问他:“怎么突然想学冲咖啡?” “我想给你冲啊,”陈宇川答,“以前给你冲的味道不好,我好好学,以后我给你冲咖啡。” 路阳脸上的表情变得明快了不少,握着方向盘的食指抬起又落下,轻轻敲了敲方向盘,仔细看能看出他嘴角弯着。 陈宇川瞥到路阳这个小动作,心脏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很多事情都是等到过去之后才能彻底看清,原来他的路阳也是个那么那么容易满足的人。 陈宇川侧了侧身,“阳哥,我现在也想学这学那的,你还觉得是我在迁就你,让着你吗?” 他没等路阳回答,自己先答了,“其实也算迁就,也算让,两个人过日子,就这么点事儿,不是你让我,就是我让你,不过我从来不是勉强,你得多适应适应,我可能会比以前好很多,虽然有点自夸了,因为我的阳哥特别好。” 陈宇川嘴上说的好,可他还没去学冲咖啡呢,自己先重感冒了一次。 年后天气多变,暖一阵儿冷一阵儿,陈宇川一直发烧了好几天,路阳没黑没白的照顾。 最后陈宇川好了之后到底还是传染给了路阳,路阳倒没发烧,没什么其他的症状,但咳嗽得很厉害,有时候咳得脸红,几次捂着胸口可把陈宇川给心疼坏了。 “我就不该感冒,还把你传染了,你咳嗽会不会胸口疼啊?”陈宇川隔着衣服摸了摸路阳胸口位置,手指轻轻摁了摁。 “不是胸口疼,是肺有点疼。”路阳说。 陈宇川不管路阳哪儿疼,反正他是真疼,天天给他煮润肺汤喝。 离婚之前的那半年,陈宇川特意报了一个厨师培训课程,去过几次,到现在课程还没上完,他又去了一次,特意让老师教他润肺汤的做法。 下厨这件事儿不是上一两次课就能成的,陈宇川给路阳做了几次,虽然味道不算太差,但也实在是说不出有多好。 后来陈宇川把自己上课时候记的笔记本给路阳看,陈宇川写的字说是狗爬都算是夸他,路阳拿着他的笔记本横看竖看了半天,一个字一个字跟他对,路阳自己又重新写了一份。 最后路阳拿着自己写的笔记,在陈宇川认真地监督下,很认真地给自己煮了好几天的润肺汤。 好在路阳好的很快,一个礼拜就好得差不多了。 路阳好了之后陈宇川松了口气,摸着路阳胸口说:“我真好。” 路阳问他:“谁好?” 陈宇川眨眨眼,“你好你好,你最好了,你天下第一好……”—— 路阳好了之后忙了不少,一次紧急会议文件落在了家里,让小磊回来拿。 陈宇川在书房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小磊接文件的时候看到陈宇川手上戴的戒指跟路阳是同款,他脱口而出,“嫂子你跟路总是不是复婚了?” 他说完又着急补充:“我之前替路总拎包,不小心在他包里看到了离婚证,所以我才知道的。” 陈宇川摊开左手,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给小磊看,“对,现在还是合法的。” “我那时候就感觉路总的状态不太对,我一开始只以为你们是吵架了,他很多时候看起来心不在焉的,状态很差。” 小磊话一点点变多,最后聊起陈宇川之前开三小时车去找路阳结果扑了空的事儿,说:“那次路总听说你夜里开车去找他,我们都准备开车回返了,后来我又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已经回去了,我们就没走,那时候b市正好是冷空气,雨加雪,路总第二天就生病了,住了好几天院,他那时候不让我跟你说,但我能感觉到,他其实挺想你知道的。” 年后第一场雨下得有点急,谁都没有准备。 路阳晚上回去的路上淋了点雨,到家的时候陈宇川正在厨房做晚饭。 “阳哥你先去洗澡。”陈宇川站在厨房门口说。 路阳去厨房看了看才进浴室,他刚脱完衣服准备洗,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紧接着陈宇川打开浴室门走进来。 “路阳,我帮你洗澡吧。”陈宇川声音很平静,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一丝情.欲。 “过来。”路阳冲着陈宇川招了招手。 陈宇川边走边脱自己衣服,走到路阳身边也已经脱完了。 他打开花洒拿在自己手里,等水热了之后对着路阳脖子往下冲。 “水温可以吗?” “可以。” “你回来的时候外面雨大不大?” “不算大。” “你低头,我给你洗洗头发。”陈宇川拿着花洒抬高了一点位置,等到路阳低头之后才对着他头冲。 路阳头发彻底冲湿之后,陈宇川又在他头发上挤了点洗发水,一手拿着花洒,一手按摩路阳头发。 陈宇川给路阳洗完头又洗身体,两只手涂满了沐浴露泡沫,碰到路阳胸口时,陈宇川手指在那点疤痕上用力摸了摸。 疤痕他抹不掉,只有路阳从胸口内里开始,顺着他指尖往外流淌的心跳,路阳的心跳总是烫人的。 “路阳,我之前晚上开车三小时去找你,结果扑了空那次,你原来是已经准备开车回返了是吗?” 路阳一猜就知道是小磊说的,“是小磊跟你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陈宇川手指从路阳胸口移开,又给路阳后背涂了沐浴露,“是不是啊?你是不是准备回去了?” “准备回了,”路阳转了个身,背对着陈宇川,“小磊去我房间叫我的时候,你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你们开回去要八个小时呢。”陈宇川举着花洒冲掉路阳身上的泡沫,“小磊说后来你生病了,我一直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是怕我知道吗?” 路阳又转身,全是水的掌心捧着陈宇川下巴,在他鼻子上亲了一下,“小毛病而已,没那么严重。” 陈宇川给路阳洗完,自己站好抬起胳膊,“阳哥你帮我洗。” 路阳接过陈宇川手里的花洒,陈宇川又说:“阳哥,我们以后不闹了,闹这一回就够了,我不会想跑了,以后都不会了……” 【久陆】 前面说想看路阳视角,路阳视角后面就放在番外吧,宝子们,我们马上就要完结了,这两天我想想怎么收尾~后天晚上一起更完结章~ 第42章 完结章 三月阳春,微风轻暖。 三月一直是陈宇川特别喜欢的时间,因为他十八那年,遇见路阳的时候就在三月。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很年轻,那时候他们没认真去想过以后的前路漫长。 他们过完了一年又一年,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七年。 这一年离了一次又和好,虽然分开的时间并不长,跟他们在一起的那十六年相比并不算什么,但两个人的心态多多少少还是发生了一点改变。 当然,那点改变是比以前更坚定了,还带着时间里的满足。 三月末就是路阳的生日,陈宇川这人不太会送礼物,也不太会弄那些浪漫的事儿,以前他跟路阳过生日,还有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就一起去一家两人都喜欢的餐厅,喝一点酒,晚饭之后手牵手一起走回家。 那一段不算短也不长的路,两个人一起走起来会过得很快,夜里的风刚吹走一点酒精味,月亮也才刚挂在他们身上。 这次陈宇川提前两周就开始张罗,但又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弄。 路阳生日前的那段时间经常加班,陈宇川问了他好几天,“路阳我送你什么礼物啊?” 路阳每次都回:“什么都行。” “领带?” “行。” “手表?” “行。” “花?” “行。” 路阳最后说:“那时候我能有几天休息时间,到时候我们去爸妈那边,跟他们一起度假吧。” 陈宇川早就想去了,忙不迭地应了,“行啊,我这几天把我手上的工作也提前处理一下。” 最后去度假的事儿就那么定了。 陈宇川中间又跟路阳一起去看了一次医生,现在他失眠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也在逐渐减少药量,这让他觉得轻松了不少。以前就算陈宇川再不想承认,但那些药也还总是会提醒他,他是个病人。 陈宇川还抽空跟广浩波学了几天冲咖啡,每天早上有模有样的给路阳冲。 中间两人还因为这事儿小吵了一架,起因是陈宇川早上给路阳冲咖啡的时候一直在跟广浩波打电话请教,那杯咖啡陈宇川自认是冲的最好的一次。 但路阳还是挑了半天毛病,水温不对,淡了,味道不好等等。 陈宇川上班出门前扔下一句:“下次我不给你冲了。” 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只忍了一上午,中午休息时间就风风火火冲到路阳办公室,小磊远远看他那架势还以为他是来干架的。 陈宇川关好办公室门,后背靠着路阳办公桌,抬腿挡着路阳办公椅,气冲冲地跟路阳掰扯了半天,问他早上那杯咖啡到底哪儿不好。 最后路阳说:“你非得跟他学吗?” “那我跟你学啊?”陈宇川反问。 路阳说:“为什么不可以跟我学?我是不会吗?” 陈宇川当时愣了一小下,反应过来之后笑了半天。 他当然可以跟路阳一起学,怎么学都行。 路阳生日礼物的事儿陈宇川还是没想好,最后他去找凌群他们商量,陈宇川顺便把他跟路阳已经复婚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凌群问他这次办不办婚礼,陈宇川点点头说办。 但凌群在问他具体什么时间办婚礼的时候陈宇川没说出来,因为他跟路阳还没定好具体的时间。 陈宇川只说:“应该是快了,到时候再跟你们说。” 凌群喝了不少,嘴也快,笑笑说:“你自己结婚,现在都给我们发口头请帖了,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办婚礼?我跟你说,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路阳其实早……” 华博学坐在凌群跟陈宇川中间,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刚好来得及捂住凌群想继续说话的嘴。 但陈宇川又不是傻子,凌群虽然话说一半就停了,但他根据凌群没说完的话,再结合最近路阳忙得有点不正常的频率,猜也猜得出他到底在准备什么。 陈宇川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往身后的沙发里一靠,冲着华博学跟凌群一抬下巴,笑眯眯地问:“跟我说说吧,什么情况啊,路阳跟你们私下里都谋划什么了?不让我知道?” 凌群拍开华博学手,干笑两声否认,“什么都没有,真的,我们能瞒你什么啊,我们什么都没瞒你们。” 陈宇川不信,但没着急追问,最后他跟凌群喝了两杯,话题转了好几圈,到底还是撬开了凌群的嘴。 陈宇川从凌群酒吧出来之后就给路先锋跟满筠心打了视频电话,直接问他们现在还不回来,是不是在海岛上给他们准备婚礼。 路先锋扯了半天闲话,本来还想瞒着,最后干脆承认了,“是在给你们准备婚礼。” 路先锋这些年,一直以为他们最后取消婚礼,崔秀君身体好了之后也没再办,是因为他当初放出去的狠话。 他说:“之前你们没办,我们也不是不接受你,现在你们复婚了,是得给你们补一场婚礼,这是正事儿。” 陈宇川听着路先锋看似随口解释的那句,心里一酸。 当初隧道那次事故之后,路阳躺在医院那一个多月,路先锋跟满筠心没说过一句责备他的话。 那一个月里,陈宇川明显的看出路先锋跟满筠心一下子就老了很多,那是瞬间遭受巨大变故,又恐惧又无力之后的苍老,谁都阻挡不了,因为病房里躺着的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陈宇川那时候不敢看路阳,更不太敢见二老,反倒是满筠心还经常安慰他。 陈宇川挪开手机镜头擦了擦眼,再看镜头之后对着那边的路先锋跟满筠心笑了笑,“爸,当初不办婚礼,不是因为你反对,后来我们就是有点懒了,这么多年,我有路阳,我也还有爸妈,特别好……” 路先锋受不了陈宇川突然煽情,说了两句之后就走了。 陈宇川又笑呵呵地跟满筠心商量:“妈,我现在知道了,你们别跟路阳说,就假装我还不知道。” 去海岛的机票定的是路阳生日前一天,当天夜里他们就到了路先锋跟满筠心住的酒店。 一切都在路阳的安排中,陈宇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跟着路阳的节奏。 但路阳生日那天早上,陈宇川天还没亮就把他戳醒了。 路阳一睁眼,陈宇川先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说:“生日快乐,阳哥。” 路阳动了动,揽着陈宇川腰还想拉着他再睡会儿。 陈宇川挣扎了一下,拉着路阳胳膊硬拽他起了床。 “阳哥,我想看日出。” 陈宇川脱了睡衣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出两套西装搭在床上,“待会儿我想去拍几张好看的照片,我们穿正式一点吧。” 路阳一看那两套西装,是他提前空运过来的婚礼衣服,他抬手挡了一下说:“小川儿,我们今天还是换套别的衣服穿吧。” “我看这套好看。”陈宇川坚持,直接拿起自己那套开穿。 路阳没法,他现在不可能再去扒陈宇川身上的衣服。 陈宇川坐在床沿边,刚穿好的白衬衫下摆,随着他穿衣服的动作一起一落,衣摆时不时盖住腿.根。 他抬腿穿西裤时,路阳视线落在陈宇川大腿.内侧新多出来的一道很长的红痕上。 那是之前陈宇川去办公室找他掰扯咖啡的事儿,被他办公桌角磨出来的。 那天中午路阳弄得有点狠了没注意,晚上陈宇川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 路阳一直等到陈宇川穿好西裤才挪开眼,自己转身捞起另外一套西服,就算现在穿这套也没关系,他还准备了两套备用的。 陈宇川早就注意到了路阳的眼神,他赤脚走到路阳身边,半靠半贴着路阳肩膀,“阳哥,你刚刚看哪儿呢?” 陈宇川说话时贴着路阳脖根,故意拉长了音调。 路阳一只手顺势圈住陈宇川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扣了扣,另一只手隔着西裤摩挲了几下陈宇川之前被桌角磨破的地方。 路阳用了一点力道,陈宇川有点疼,仰头咬了一下路阳下唇。 但陈宇川想到待会儿的正事儿,很快就松了口,握着路阳手腕没让他继续,贴着他唇边说:“路阳,现在不行,得等晚上。”—— 陈宇川拉着路阳走到海边时,太阳刚刚挂在海面上,很美又很长的蜿蜒海岸,软软的金色沙滩,一条很长的两边摆满了鲜花小路。 旁边是一群拿着手捧花的朋友,看到他们之后就是一阵吆喝跟口哨声,远处正面对着他们的,是穿着礼服的路先锋。 满筠心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手一落,音符随着海浪跳动。 路阳看出来了,他是被陈宇川骗了。 “小川儿,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陈宇川说:“路阳,抱歉了,偷了你原本准备的婚礼,还提前了几天,今天天气很好,我们结婚吧。” “结。”路阳很坚定地回了一句。 凌群端着一个礼盘冲他们走过来,礼盘上放着两朵写着“新郎”的胸花,站在他们身侧之后说:“两位新人,赶紧的,戴胸花。” 陈宇川拿起托盘里的一个胸花,正对着路阳,“阳哥,你知道我不喜欢麻烦,这次没请主持,也没带摄像师。” “那些都不需要。”路阳拿起另外一朵。 陈宇川先正了正路阳本来也不歪的领带,一边给他戴胸花,一边嘀嘀咕咕的说:“这对胸花是我特意挑的,凌群之前带我去了好几家花店,有兰花,有铃花,有蝴蝶兰,百合,非洲菊,但我的审美就这样,我就喜欢颜色鲜亮一点的,结婚就得是红色的,最后我还是选了红玫瑰。” 陈宇川给路阳别好玫瑰胸花,低头在他别着胸花的胸口上亲了一下。 路阳拿着自己手里的胸花给陈宇川戴好,说:“红玫瑰很好看,颜色好看,结婚是得红色才行。” 太阳一点点升高,海浪之上铺满了耀眼的粼粼波光,高高低低的光点一直从海面延伸到陈宇川眼底,显得特别的亮。 淡淡咸腥的海风吹过来,陈宇川头发没有用发胶固定,海风吹起他额前几根发丝,盖下来的时候有点儿遮眼。 路阳抬手理了理陈宇川有点乱的头发,不再遮眼之后,陈宇川眼底原来那点光也在路阳眼里缀了一层。 耳边是一直没断过的掌声跟祝福,一开始人群里都是他们认识的人,后来又多了很多他们不认识的。 陈宇川挎着路阳胳膊,向前迈了一步,两人穿过鲜花拱门一直往前走。 陈宇川最后特别用力的抱了一下路先锋,又跑到满筠心身边抱了抱满筠心,“谢谢爸妈。” 路先锋咳嗽了一下,“别抱了,赶紧进行下一步吧。” 路阳说了一点感谢来宾的话,之后问陈宇川,“下一步是什么?跟我说说。” 陈宇川没设定太多繁琐的步骤,本来就是想自在一点。 他拉着路阳,想了想说:“路阳,年轻的时候没跟你办场婚礼,后来想想的确有点遗憾,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十七年了,但我还是很想跟你念一遍婚礼誓词。” 陈宇川说完,想了半天誓词的第一句也没想起来,他习惯性地低声说了句脏话,“真是操了,路阳,我之前特意背了好几遍誓词,我现在好像给忘了,我从小就不会背书,我先好好想想。” 身边的人听到陈宇川的话,一阵一阵笑声传过来,而站在他们身侧的几个人更是开始起哄,“陈宇川你行不行啊,誓词都能忘?” 陈宇川抬手摆了摆笑他的人,摸了摸口袋,“我之前就怕自己忘,特意提前打了个小抄,你等我……” 他没说完,手在裤子口袋摸了半天,但是兜里很空,什么都没有。 陈宇川呲着牙不信邪地摸遍了里里外外所有口袋,还是没有。 这回是真邪了。 他转头看向凌群他们,“你们现在能不能派上用场?咱之前是不是说好的?谁来提醒我一下。” 显然他这时候选择的场外求助选错了对象,几个人非但不提醒他,还在不停起哄,“没事儿,你慢慢想,反正没录像。” 陈宇川跟他们对着扯了几句,说他们不行,关键时候一点用没有。 路阳笑着看着陈宇川跟他们闹了一会儿,最后拉住陈宇川手腕,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他们不会,我会,我说一句誓词,你重复我说的。” 陈宇川说:“行,你说,我跟着重复你说的……” 路阳跟陈宇川面对面站着,看着陈宇川缓缓开口:“我路阳,跟陈宇川先生结为合法夫夫。” “我陈宇川,跟路阳先生结为合法夫夫。” “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 “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 “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我都会爱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这句誓词陈宇川在参加过的无数场婚礼上听过无数遍,他一开始还能忍住,路阳说一句,他就一句一句跟着重复,一个字没落,但真到了这一句的时候还是一下子就红透了眼,他低头捏了捏发酸的眼眶。 路阳伸手捧起陈宇川脸,手指在他脸颊上摸了摸,“还有最后一句呢,你还没说完。” 陈宇川慢慢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抬头回看路阳,笑着重复他们的最后一句誓词:“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我都会爱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正文完—— 【久陆】 宝子们,情人节快乐,正文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