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角今天掉马了吗[娱乐圈]》 第1章 1950年6月。 瓢泼大雨,灰白色的墙皮濡开深灰的水渍,墙角堆着的红缨枪穗子反而鲜红亮眼。 远处传来少年人的声音,是《苏三起解》里的流水。声音还很稚嫩,却充满着勃勃生机。 其中有个字没有上口,掌上红有心想去纠正,却站不起来。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越发困难。 “校长,这是新来的学生下周要演的戏,请您过目。” “校长,校长!” “来人啊,快来人啊!” 首都戏校里一片混乱,脚步、悲呼、惊叫、呜咽声响作一团。 掌上红躺在地上,他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回想这一生虽然遍历坎坷,但也熬到了新中国成立,脱掉了“伶人”下九流的帽子。 他奔波忙碌四处牵线,终于创办起这现代化的戏校,即使没有自己,想必中国戏曲的未来也必是光明的、前途无量的。 他这一生,应该是没有遗憾了。 不,还是有的。 好像这辈子还从未随心所欲的做过自己。 失去意识前,掌上红的眼前竟然出现了载泓的模样。只是无论是见他的第一眼还是最后一面,都远得像上辈子。 大热ip仙侠剧《帝君养成录》正在热播,男二号庄景因为演技差和怼网友连上热搜,风头甚至盖过了男女主演。 今天正好演到男二质问女主的片段。 带着白色假发套,穿着白色长衫的仙君梗着脖子嘶吼:“顾霜,你怎么忍心!” 他抱住女主的肩膀摇晃,鼻孔翕张:“你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就看我一眼!”摇得女主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然后仙君放开女主,猛然低头做沉重状:“你看我一眼,我死也甘愿。” 啧啧,这演技真够差的。庄景摇头。 门铃骤响,庄景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才关掉了电视机。 “庄景,我严肃地警告你,再这样下去连公司也保不了你!”江盛光压不住心里的火,声调都比平常高三分。 他造了哪辈子的孽,要带这么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富二代,他要不是本来就是光头,头发也要掉光了。 好不容易给这祖宗争取到了到大热综艺《演员进化论》里露脸的机会,他竟然在微博上和嘲笑他演技的网友对骂,还闹着要罢演。 “庄景演戏三宗宝,皱眉,瞪眼,挑眉毛。”人家网友哪个字说错了? 再看看庄景的打扮,一头乱糟糟的金发,穿一条破洞牛仔裤,耳朵还打着四五个眼,活像个不良青年。 但既然能当明星,还出演了大热ip的男二,脸还是可圈可点的。 庄景生了一张极好的面庞,肤色白皙,高而直的鼻梁,形状极好的唇。最绝的是他的眼睛,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瞳仁又黑又亮,仿佛点了漆似的,总被人以为带了美瞳片。 只可惜这么好看的眼睛在演戏的时候就跟死鱼眼一样,呆滞的要命。本人在微博上又随时随地散发出一种“老子狂拽炫酷,尔等凡人都是傻x”的气场,所以戏播出后,不仅没圈到书粉,还被全方位diss了个透。 庄景看着这个屹立在大门前,气喘吁吁的光头大汉,双手递上一杯清茶,不急不慢地说:“您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坐下来慢慢说。” 江盛光-气不打一处来,没接茶,一屁股坐下把几页a4纸拍在茶几上:“这是《演员进化论》里你的助演剧本。我告诉你,这节目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想去,你要再闹,多得是人代替你!” “庄景,我知道你家里条件好,从小谁都捧着你,但娱乐圈可不是你家! 你既然一脚踏入了这个圈子,就要遵守游戏规则。鼎泰是业内顶尖的公司,容不得艺人任性妄为。这个综艺你必须参加,如果这次你再不受控制,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就等着商务全停,后续资源换人吧!” 鼎泰传媒规矩森严,大老板金竑出生名门,又曾经是业内顶尖经纪人和制作人,对旗下艺人要求一向严格。也不知道庄景这个宝贝是怎么能签约的,可能就因为他有个好爹好妈吧。 不过有再好的爹妈,如果艺人一再违反公司规定,也是会被雪藏的。 庄景揉揉额角,仿佛宿醉刚醒似的,看得江盛光更火大。 不过他还没发作,庄景就露出了歉意地笑:“江哥您说得对,我原来做的那些事情实在不上道,真真该死。您放心吧,从今以后我会痛改前非,好好工作,绝不临场推诿、临时误场。” 这话太不像庄景这个中二病的风格了。 江盛光狐疑地看向庄景,正好撞上了他真诚的目光,有种自己撞了鬼的感觉。 他顿了一下,重振旗鼓:“公司已经接管了你所有的社交平台账号,把你不负责任的言论删除了,在你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以前,发微博你就别想了。” 往常听到这话会炸的庄景竟然也十分坦然地接受了。 江盛光语气缓和了几分:“你真能像今天这么听话我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了。这次助演别紧张,即使演不好也有话题度,对你只有好处。” 江盛光手下有四个艺人,其中一个现在已经跻身二线,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庄景一个十八线糊咖,要不是捅出了篓子还屡教不改,他也不会亲自登门。现在狠话带到了,见庄景还算听话,江盛光告辞离开。 屋内恢复静谧,庄景笔挺的背松了下来,他斜靠在沙发背上,忍着头痛翻看起江盛光带来的剧本。 庄景还是那个庄景,内里的灵魂却换了掌上红。 说起掌上红,那可是个在戏曲界到今天都闪着金光的名字。 他生于清末,曾入宫唱戏,艺名就是西太后所赐。民国初年,他创办了赫赫有名的“鼎成丰”科班,几十年来桃李满天下,但凡京津名角,没有不和鼎成丰沾上关系的。 等到建国以后,他更是掏出自己的积蓄,联络戏曲界多方人士,在政府的支持与帮助下,牵头建立了新中国第一所现代化戏校。 可以说没有掌上红,就没有戏曲界的今天。 庄景本人倒没把那些俗名放在心上。 昨夜他从陌生的浴室醒来,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大部分记忆,就知道掌上红早就是七十年前就作古的人了。 这个年轻人和自己一样,都是突发心脏病去世,但不知道什么机缘,竟然让自己重生到了他的身上。他和自己长得有七成相似,连姓名都和他原来的名字“庄璟”读音相同。 知道七十年后的华夏大地,京剧仍然生生不息,他亲手创办的首都戏校甚至原来的鼎成丰都有继承之人,他也就卸下了心里的重担。 既然老天爷给了他这个机会,重生在繁荣稳定的新中国,他为何不借此机会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就像戏文里说的,“收余恨,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头,早悟兰因。” 他的目光移到了江盛光带来的剧本上,第一页印着加粗的“末代王公”四个大字。 第2章 知道庄景要上《演技进化论》当助演,网友们又沸腾了。 【omg子,庄景也要去《演技进化论》了?这么多天被群嘲他还没有清醒一点吗?】【人家觉得自己很厉害呢,前两天不还在微博上说“爱看看,不看关电视”吗?】【呵呵,他就是去侮辱演技两个字的。现在的综艺为了流量都不要脸了。】【前面的别那么真情实感,人家演戏,他去当欢乐喜剧人,不也挺好的嘛。“仙君摇晃女主表情包”】“仙君给女主喂饭表情包”,配字:给我往死里吃。 “仙君瞪眼表情包”,配字:爱看看不看滚。 【哈哈哈哈哈哈,这套表情包我真的是看一次笑一次。】【庄景到五十就可以发哈组了】 【庄景那么拽,我倒想看金竑喷他的时候他什么表情。金竑是他老板,他估计也只能低头做人吧。】【想看金竑教庄景做人+1】 【想看金竑教庄景做人+2】 楼下迅速排起了队形。 金竑长相出众,家世深厚,背靠京圈。七年前他横空出世,迅速捧红了萧明冉,让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变成国际a类电影节影帝,又让鼎泰传媒在短时间内成为娱乐圈最知名的公司。 如果说其他的导师都是金字塔顶层,那金竑就是能决定金字塔结构的人。 据传他参加《演员进化论》是因为鼎泰传媒和节目制作播出平台白熊娱乐接下来有战略合作,进行了资源置换。 身边的导演和影后还要顾及资本说两句场面话,他地位在那里,谁得面子都不用顾,点评往往切中要害,精彩直白,对自己公司的人也绝不嘴软,是节目的一大看点。 【那可不一定,庄景不是和某影帝长得像吗?我就说七个字,萧影帝,替身情人。懂的都懂】【前面请勿传谣,金老板和萧哥是单纯上下级关系,金老板发掘了萧哥,但萧哥的成就是和自己的努力分不开的,不存在任何超出友情的关系,而且这几年萧哥早就有自己的独立工作室了。】【干嘛跟黑子讲道理,豆x的造谣帖楼主都出来道歉了,还有人在这等着律师函呢?】【一百八十线糊咖木头人庄景敢碰瓷影帝,我吐了。】【就是,我老公坐拥百亿资产,还要搞什么替身情人这套,真当生活是绿江小说呢?滑稽·jpg】…… 总之,庄景又给《演技进化论》带去了一波流量,网友们都搓手等着看庄景是怎么在综艺上丢脸再被导师狂批。 庄景倒不知道网上的腥风血雨,虽然他拥有原身的大部分记忆,但毕竟来自旧时代,没有刷论坛和微博的习惯。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以他现在的心态也压根不在意。 这两天他窝在家里没出门,一是把附近的美食都点了个遍,唱戏的没几个是不喜欢吃的。二是反复研读剧本,并用ipad选看了十部经典电影,了解现代表演体系。 他很喜欢原身演员这个身份,既可以让他运用原来的舞台经验,又比戏曲这种“程式化的艺术”更贴近生活。他重活一世,不就想多体验世间百态吗?演戏就是个捷径。 庄景原来也不是那种守旧的老艺人,鼎成丰虽然是旧式科班,后期他却吸收了西式办学思想,教孩子们西方乐理、文化知识,跟孩子们一起排演话剧,到沪上演出时他亲自带着孩子们去看电影。 所以现在他适应的也很快。 当然,要他一下子能演好现代生活戏是很困难的,他毕竟是来自旧时代的人,又有些唱戏留下的积习。 好在《末代王公》这个剧本背景是他生活过的民国,而他的角色是一个唱鼓书的艺人,大家算半个同行,倒把演绎的难度降低了很多。 晚饭时间,庄景一边吃外卖送来的海南鸡饭,一边喝一点点的奶茶,一边刷《末代王公》电视剧。 他时间不够,只能捡重点看,现在已经刷到第三十集了。 老实说,这部电视剧的很多情节,在他这个经历了清末和民国的人来看都不切实际。 主要情节可以概括为:丫环暗恋王爷,王爷不爱她;大臣的女儿暗恋王爷,王爷不爱她;门当户对的福晋娶进门,王爷还是不爱她。 清朝灭亡,王爷落魄,终于爱上了某小商人的庶出女儿,两人一通死去活来,最后庶出女儿被送给军阀当姨太太,当即自尽。一系列打击后,王爷痛定思痛,看破封建礼教和社会的黑暗,决定投身革命事业…… 全篇去掉那些黏黏腻腻的情感,也就王爷和鼓书艺人的这段兄弟情比较令人动容了。 而且手里的剧本也做了一些改动删节,把几个场景融合到了一场里,反而让节奏更紧凑了。 看得实在腻歪,掌上红吐出最后一块鸡骨头,面无表情地把视频给关了。 得了,还是看剧本吧。 看了一会儿,庄景的表妹兼助理王甜甜发来微信:“哥,去s城的机票已经订好了,咱们明天上午九点出发,我会来接你。” 庄景用极慢的速度认真打字,一分钟后:好,谢谢。 大甜子:(w)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庄景:一杯奈雪的霸气芝士葡萄,谢谢“微笑”。 王甜甜:…… 大甜子:好的,一定带到。那明天见哥!“小猫挥手表情包” 庄景:明天见。“微笑” 放下手机,王甜甜立刻给闺蜜发微信:救命!我哥今天竟然连续给我发了两次谢谢和“微笑”的表情。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 闺蜜: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网上太多人骂他,刺激到他了?你明天小心点。 大甜子:不至于吧,虽然我哥幼稚,自大,狂妄,脾气暴躁,但是对我还是不错的。 闺蜜:……姐妹,自求多福吧。 放下手机,庄景第一次走出了家门。 他家住在首都郊区的一个别墅区,环境很好但周边没什么人,走了十五分钟才找到了一家理发店。 掌上红虽然觉得自己这一头黄毛叮叮当当挺酷的,但毕竟要饰演的是一个民国曲艺人,还是得有敬业精神,把头发染回黑色。 戴着口罩进了店,tony老师热情洋溢地把他引了进来,墙壁上挂得液晶电视正好在放《与君别》。 tony一边洗头电视机里的庄景一边面瘫脸咆哮,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终于,在他黑化成功,化身为龙的特效里,tony老师手一抖,泡沫溅到了庄景的额头和睫毛上,好在庄景的睫毛足够长,才保住了眼睛。 tony赶紧拿毛巾处理,对店里洗头小妹吼:“赶紧换台!天天看得什么脑残剧。” 吼完又对庄景连声道歉:“帅哥没溅到眼睛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庄景:“……没事,我理解。” 得亏这几天还看了别的片子,不然还真以为现代人的审美出现了偏差。 tony说:“现在零零后喜欢看得东西我真是不懂了,就说这个庄景,演得什么jb玩意儿,还那么多小姑娘喜欢。” 洗头小妹反驳:“谁喜欢他啦?不要侮辱我,我是他黑粉!” 接下来,洗头小妹给tony科普庄景的黑料,两人一起吐槽他的演技,空气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庄景:好想融入这种欢乐的氛围但等下你们会更尴尬呢。 洗完头,在镜子前坐下,tony吹干庄景的头发说:“帅哥,你口罩要不脱一下吧,我们等下染耳根这边的时候好操作。” 庄景的轮廓极好,眉目含情,鼻子在口罩下也显得高挺,洗头小妹早就想看帅哥到底长什么样了,于是也悄悄把视线挪了过去。 庄景从善如流,脱下了口罩。 当他的眼睛和tony老师以及洗头小妹的眼睛在镜子里六目相对的那一刻,空气凝滞了一瞬。 tony咽了口口水:“你,你是庄?” 庄景:“染吧。” tony:…… 洗头小妹:……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染完今生最沉默的一次发,tony终于憋出一句:“庄……帅哥,我们不知道就是你,我们今天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洗头小妹是个颜控,看到庄景黑发的模样,竟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脸,红着耳朵补充一句:“是啊,你真人比电视上帅多了。那个,演技是可以进步的嘛。” 庄景不以为意,摆摆手,颇为肯定地说:“你们批评的很对,还可以再狠些,连毛-主-席都说要积极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嘛。” 洗头小妹:什么鬼,说好的桀骜不驯非主流,怎么成了老干部画风? tony大惊,暗暗想:不会是我们吐槽的太狠,把人家给刺激到了吧? 见庄景已经走向收银台,他迈着小碎步跟上去说:“今晚太不好意思了,洗头加染发本来是五百,给你打个五折吧。” 庄景笑笑,放下钱离开了。 等他走了,tony一看,躺在柜台的还是五百块。 洗头小妹走上来,拍拍tony的肩膀:“看到没,这就是真男人的装逼方式啊。” 第3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王甜甜怀着忐忑的心情按响了别墅门铃。 庄景很快打开门,跟她打了个招呼。 王甜甜当场愣住。 这光韵流转的眼睛,这无比正常的发色,这干干净净没有六七个装饰的耳廓,这白t恤牛仔裤的纯良搭配 帅哥,你谁啊? 眼前这个人和表哥长得虽然一模一样,气质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而且庄景以前总要睡懒觉,起床气贼大,她才特意把要离开的时间说早了一小时。 可现在呢,门边就放着收拾好的行李,庄景一副随时拎包出发的样子,到底是闹哪样啊? “你来晚了。”庄景语气里含着点责备。 “对不起对不起。”王甜甜赶紧道歉,有苦难言。 庄景拎起行李走出家门,王甜甜一溜小跑跟上,伸手想帮他拎行李,被庄景拒绝了。 怎么办怎么办,都不让我拎行李了,肯定气大发了,要是一会儿又翻脸可怎么办? 深受庄景原身pua之苦的王甜甜整个人都麻了,恨不得变成个鞍前马后的小太监。 走到车边,她快步赶到庄景身前帮他拉开车门,庄景奇怪地看她一眼,还是弯腰坐进了车里。 还好还好,看样子没生太大的气。见庄景没说什么就接受了自己的服务,王甜甜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庄景心里也奇怪,不是,现在早就不是旧社会了,怎么还有这样鞍前马后的跟包的?而且还让这样一个小姑娘来伺候他一个大老爷们,说好的人人平等呢? 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发现原来小姑娘是自己的远房表妹,做的工作叫做“助理”,其实就是跟包原来那些工作,换汤不换药。 而且原身脾气不好,虽然对王甜甜很信任,平常也挺大方,但说翻脸就翻脸,发起脾气来吓死人。 怪不得小姑娘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庄景不禁同情起她来。 他把还没来得及喝的热巧克力奶塞进王甜甜手里,说:“外面天气冷,你应该挺冷的,喝点热的吧。” 王甜甜被庄景直男式的关心给震慑住了,立刻接过来,喝了大半瓶以表感激。 庄景看王甜甜喝得挺开心的,觉得应该把小姑娘哄好了,也就看向了窗外。 车已经离开别墅区,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越靠近市区,高楼和商店就越多,人们举着颜色各异的伞在街道上走着,柏油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七十年后的国家,稳定,繁华,美丽。不再有战争,不再有饥荒,不再有无枝可依的惶然。 窗子半打开,雨幕的千万点碎光映到庄景的眸子里,他纤长的睫毛几乎要被雨点打湿。 王甜甜暗中观察,玻璃折射的光将庄景的脸划分成明暗两个部分,他唇角微微上扬,像一副绝佳的摄影作品。 这个侧脸简直有点惊心动魄的味道,惊艳了王甜甜。 其实表哥长得不比自己在追得爱豆简项笛差,只是性格硬生生拖累了颜值。 “你说,生活在今天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庄景突然说。 “啊?”王甜甜没搞懂庄景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已经顺了出来:“都是用革命前辈的鲜血换来的嘛。” 庄景顿了顿,没再说话。 王甜甜掏出手机对着庄景连拍三张。 “怎么了?”庄景转过头问。 “哥你这个侧脸太绝了,我拍下来发到微博上营业。” “微博?” “对啊,七天了,该发点什么了。不过江哥已经吩咐过我了,现在真的不能把账号密码给你。”王甜甜抱紧手机,紧张又警惕地说。 “行了,瞧你当个宝贝的样子,我不看还不行吗。”庄景失笑,干脆地闭目养神。 王甜甜又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今天表哥真得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更加稳定,可控,也变得更加有魅力了。 作为一个追星girl,王甜甜的p图技巧那是不用说,她效率很高,和公关团队商量好了文案,把微博发了出去。 很快,评论区热闹起来 【啊啊啊啊啊哥哥你回来了,我们好想你“爱心”。哥哥放心追梦,不要理黑子喷子,我们永远支持你!】【哥哥能一直黑发吗?太有气质了。】 【庄景长得这么好看吗,救命我不要变成他的颜粉。】【和剧里的样子比可以说是诈骗大师了吧?兄弟们表情包甩起来。】除了几条粉丝和路人留言,几乎全是嘲,评论里甚至出现人生攻击,有人还上升到庄景的家人,王甜甜翻着评论,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一只纤瘦又白皙的手掌盖住她的手机屏幕:“别看了,眼不见为净。”庄景话里自带一种长辈看透世事的感觉。 表哥竟然这么佛系了?王甜甜真开始怀疑庄景其实是中邪了。她小心翼翼地说:“表哥,你,你没事儿吧?” 而且表哥是什么时候学会说成语了?这,这还是那个因为学习成绩太烂被表姑表姑丈连夜打包到国外读高中的人吗? 庄景懒懒地举起霸气芝士葡萄,凑在唇边说:“反正他们说他们的,咱们横竖也少不了一块肉。” 他当年名满京津,小报沸沸扬扬编排的东西多了去了,看得多了也就全不放在心上。反正也不影响他挂头牌,挑大梁。 霸气芝士葡萄浓郁香甜的味道入口,庄景微微一愣,纤长好看的手指攥住吸管,吨吨吨,一杯五百毫升的饮料两分钟就见底了。 王甜甜:“……” 虽然和以前不一样,但似乎心变大了呢。 所以她到底为表哥操心个什么劲儿。 “表哥你说得对。”王甜甜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不和傻逼论短长。” 庄景噗嗤一下笑了:“这句话倒别致。” 飞机下午四点抵达s市机场,他们六点入住了节目组准备的酒店。 这是一间在市中心的豪华酒店,临江的房间装有整面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江景。酒店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半露天的屋顶酒吧。 庄景住的是普通套房,王甜甜从他的房间出来以前,还说:“咱们金董住在顶层。江哥交代了,金董不喜欢别人打扰,我们不要主动去找他,但是如果遇见他还是要去主动打个招呼,介绍一下自己。” 是的,虽然坊间都传庄景是鼎泰关系户,甚至有什么替身情人那套夸张的说法,其实庄景还从来没有跟金竑有过私下的接触。 庄景对原身的大老板没什么兴趣,随便应了一声,又问甜甜明天几点能去排练。 王甜甜说:“何耀东老师那边说十二点过后才能过来。” 何耀东是这次庄景要帮忙助演的人,他主演正剧,是最近很火的一位中年男演员。 庄景皱眉:“可是晚上就是正式表演了。” 他最瞧不上不敬业的人。本来舞台演出就应该提前几天彩排,拖到表演当天已经很过分,没想到对方竟然要下午才到。 王甜甜心里也有气,她跟何耀东那边的工作人员联系,人家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口气和态度都极其敷衍,多问一句就不耐烦,倒像他们这边是瘟疫一样。 但她不敢告诉庄景真话,怕表哥情绪一上头,到时候在镜头面前又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只能说:“何耀东老师还有别的行程,留给排练的时间不多。” 庄景沉吟:“那这么着吧,咱们提前去练着,你来帮我对词儿。” “好。我们两个一起加油,到时候一定能让导师刮目相看,狠狠打那些黑子的脸。”王甜甜做出一个打气的手势。 女孩子脸鼓鼓的,一副充满斗志的模样。 庄景觉得好玩,也学着王甜甜的手势说:“好,咱们爷俩大显身手,把他们都给吓一大跳。” 庄景坐不惯飞机,一直晕乎乎的。王甜甜走后,歪在床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黑暗笼罩了房间,隔江摩天大楼的彩光却将玻璃映照的流光溢彩。 庄景走过去,手指抵住玻璃,那些斑斓的光便在他的手指上跳跃。突然就很想去看看七十年后的繁华夜景。 就像王甜甜说的,这些景象都是多少个仁人志士用鲜血换来的。其中也包括那个人。 说去就去,庄景披上一件牛仔外套,戴好口罩,又给自己带了一副银边框的平光镜。 十点,酒店游泳馆内。 一个颀长而矫健的身姿破浪而来,速度很快,浅蓝的池水被一条白线一分为二。 游满了十个来回,男人将游泳镜和泳帽摘下来,靠在泳池边缘。 场馆门突然开了,同为节目导师的袁可为走进来,朝泳池里面的人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咱哥俩一起去屋顶花园喝一杯?” 金竑撑住泳池边沿,手臂腰腹用力出了水:“走吧,我请。” 男人宽肩窄腰,匀称的肌肉沿修长的骨骼分布,没有一丝赘肉。他手长腿长,一伸手够到躺椅上的浴巾,低头擦去身上和头发的水珠,再套上了浴袍。 袁可为啧了一声:“你要进圈当明星,还真没现在这些流量什么事儿。” 金竑没放心上,这话多少人给他说过了,但谁也不会当真。 简单冲了个澡,换上衬衫,他和袁可为乘上往顶楼的电梯。 电梯里袁可为说:“马上要见你们公司那个上过好几次热搜的小孩儿了。要是他明天实在演得太差,哥们儿也没法给你兜着。” “千万别兜着,该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想到庄景的脸又想到他的言行,金竑的目光微冷:“他是该谨言慎行,知道点天高地厚。” 庄景坐在露台上,看了好一会儿的夜景,又点了鱿鱼圈薯条拼盘和一杯百利酒,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酌。 年轻时有人投他所好,四时点心果品不断,每次上台前都让小厨房给他端加了冰糖的八宝莲子羹,养刁了他的胃口。 后来倒是扩展了食谱,他才发现其实街边小吃,酒楼珍馔,中式佳肴,西式洋餐都各有风味。 江面广阔,送来点点霓虹与夜的凉意。这让他想起还是鼎成丰班主的时候,无论去哪个城市演出都是前呼后拥,有那么多应酬和来往,即使回家了也总有学生、徒弟、朋友、以前的学生来拜见,几十年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虽然在低谷里,但却没一身负累,总能清清白白的重新开始,从头再来。 庄景把桌子上的食物都吃完,结了账后往外走。 露天酒吧里有一部分客人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但是因为庄景染了头发又戴口罩的缘故,也没人把他认出来。 走到快要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喧哗。庄景看过去,看到七八个人围在一起,中间一个人个子很高,灯光很暗,还能看到高耸的鼻骨,能看出骨相很好。 器宇轩昂,似乎很适合扮老生。 那人言笑晏晏,似乎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但又天然的与别人带些隔阂。没多久,他抬脚离开,围着他的人都留在原地,并不敢上前去继续打扰。 呵,好大的威风。庄景心想。 接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停在原地看了这个陌生人很久,实在无聊。看来自己身边没跟着一大票人,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庄景失笑,收回视线离开。 就在这时,金竑突兀地转头,却只看到了牛仔夹克和银色眼镜的一点影子。 “怎么了?”袁可为问。 金竑的视线在场内很快地扫视一圈,不知道自己心里那没由来的一动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回过头,和袁可为走到露台上,在庄景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 第4章 庄景早上八点就和王甜甜来到了排练厅,一直练到下午两点,何耀东才姗姗来迟。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三个助理和跟拍他的摄像。 何耀东长得确实不错,剑眉星目,风度翩翩,有些像民国影星金焰。人还没进排练厅,他和几个小姑娘的谈笑声就传来了。 何耀东在娱乐圈默默无闻了近十年,两年前在《烽火照寒城》里饰演了一个配角,结果这部剧大火,收视率一度破二,他也一跃成了二三线明星,还收获了一大批年轻粉丝。 庄景对这位迟到的主演没有什么好感,但出于礼貌还是走上前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庄景。” 何耀东先是朝小姑娘们摆摆手,让她们好好工作,才回过头,用一种低沉而又带些宠溺的语气说:“这就是我的助演啊。小庄,最近你很火,我在电视里天天看到你。” 庄景被油的皱了皱眉。 何耀东说这句话前背对着摄像,目光不着痕迹的将庄景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扫了一遍,那是一种不加遮掩的、研判中带着轻蔑的目光,不知所谓的很。 这动作没有逃过庄景的眼睛。庄景原来是戏曲界人人尊敬的大前辈,万人追捧的角儿,怎么会没有脾气。本来就厌恶这个人不敬业的行为,这时候眉目更是冷下来,漾着湖光春色的一双眼睛霎时结了冰。 何耀东却恰好转头,对自己的助理和其他的工作人员说:“麻烦大家出去一会儿,我排戏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 等助理和工作人员都走了,他对站在庄景身后的王甜甜不客气地说:“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出去?” “她是我的助理。”庄景拦在王甜甜的身前,也没客气。 何耀东看向庄景,露出了一个微笑,放缓了口气说:“她可以出去吗?” 庄景上下打量了何耀东一眼,这才朝王甜甜点点头,让她离开。 大门重新关上,排练室里只剩下何耀东、庄景、和摄像。 何耀东脸上的笑忽然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理都不理庄景,只对跟拍他的摄像说:“你跟在我旁边,按照我的要求来拍摄。” 说完他就坐到一把椅子上,把疑似剧本的纸张摊开在膝盖上,让摄像扛着机器上上下下的拍了两分钟。 然后他放下剧本,一个人对着空气在各个角落里演戏,摄像跟着他忙得不可开交。 庄景在一旁默默看着,觉得无语到了极点。 终于,他实在忍不了了,在何耀东激情流泪完以后走上去,不动声色地问:“你我不一起排练吗?” 何耀东看了他一眼,擦去自己的眼泪说:“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先去换戏服,到搭好的棚里等着,我过一会儿去那里和你对戏。” 庄景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扭头就走。何耀东给摄像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地拍下庄景离开的背影。 王甜甜在门外等他,见庄景出来了,忙问:“怎么啦,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帮庄景对了一上午的词,当然知道排一遍远不止这一点时间。 庄景生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指指房间:“在里面自己演独角戏呢,把别人支使的跟巴儿狗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王爷了。” 王甜甜也大概猜到什么回事,小声说:“他就是这样的人,人前立人设,人后耍大牌,还喜欢调戏女工作人员,大家都烦他。” 庄景这些年见过的红角多了去了,角儿可以有脾气,但不能没人品,可以在台上偶尔躲懒,但绝不能在台下不下功夫。何耀东这小子,红不长。 庄景带着王甜甜到了试衣间,节目组准备了三身不同的大褂,一件豆青,一身杏子黄,一件月白,料子都是绸缎质地,看上去柔软又服帖。 王甜甜拿起那件杏子黄的放在庄景身上比了比,这样明艳的颜色、传统的服装其实很难穿,一旦压不住就会显得轻浮可笑。 但庄景竟意外的适合。白皙的肤色在杏黄下更为耀眼,眼角眉梢在温柔中带些凛然的风骨,生动而古典,活泼又肃静。 “景哥,这件太适合你了。”王甜甜赞叹。 庄景却摇摇头,接过衣服挂回去,把负责的工作人员找来:“这三件衣服都不行。跟您商量一下,能换成普通粗布的长衫吗,深灰或者深蓝都行。” 工作人员愣了:“为什么?这三件大褂是我们特意从绸缎庄找来的,是老板的得意之作,肯定适合您的身材。” “于元红只是个普通的大鼓艺人,钱都借给王爷绍祺了,根本没钱买绸缎衣服。再说这样鲜亮的颜色,本来就不是那个年代的鼓书艺人会穿的,太招摇。”庄景摇头,“这戏服不符合人物,我不能穿。” “我现在还真没办法给你变一套衣服出来。”工作人员很坦白地说。 “一件布大褂也没有?”庄景追问。 工作人员摇头。 庄景不想为难工作人员,在原身的记忆里仔细翻找了一会儿:“s市的小吃一条街是不是有挺多茶馆的?那里面应该有讲相声的演员吧?我们可以去找他们借。” “借什么?”门口传来洪亮的声音,一个中等个子但精神奕奕的男人走了进来。 “李导,您怎么来了?”工作人员连忙问。来得是《演员进化论》的总导演。 “我给你们送戏服来了。”导演一招手,有人推着一个可移动衣架进来了,上面挂着一件朴实无华的白色布质长衫,边角都有些磨损了,显得有年代的痕迹。 “金总要我送来的,他对这出戏非常重视。”李导说。他看了一眼庄景,他的脸长得与萧影帝还真有三分相像。 今晚萧明冉会作为特别点评嘉宾录制节目,于元红也是他出道饰演的第一个角色。就是因为这样金竑才会亲自去管这种角色服装的小事儿吧?李导心想,看来网上的八卦传闻还是有几分真实性啊。 庄景摸着布料满意地说:“这衣服对了。” 王甜甜:表哥你没抓到重点吧,这是金竑,我们公司大老板亲自给你准备的衣服诶! 庄景将长衫换上,又把妆发做好,镜子里的人便带着三分骨头里钻出来的倔强,和五分落魄的气息。 他道具里有一把扇子,便将它缓缓展开,斜在脸侧,对镜展颜。那落魄和倔强就在这笑颜里冰消雪融了。 可他脑子里突然钻出了师父的话:“小五儿,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别整天钻到戏里,戏演得再好难道能当饭吃?像姑就是像姑,安心在宴席上奉承客人才是正经!” 还有“载泓阿哥愿意抬举你,那是你的造化,还不给我陪着点小心,把他伺候好了,以后只有你的好处!” 回过神,庄景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节目组搭得景很还原电视剧的场景,一爿逼仄的院子,除了一桌两椅外没有一丁点儿别的装饰,显得毫无生机。 庄景坐在椅子上,闭目沉心,将自己一点点融入于元红这个身份之中。 过了不久,何耀东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长衫进来了。 庄景无意与他多言,两人直接排练。 何耀东是一个即兴派,同一句台词有时候站起来,有时候坐着,而且还喜欢给自己改词儿加词儿,演到一半忽然有什么意见了,就停下来,拉住编导说个不停。 这样彩排了两遍下来,别说进入情境和人物了,庄景简直就跟个工具人差不多。 就连编导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对何耀东说:“何老师,咱们这时间不多了,这次排就中途不停下来,咱们争取完整过一次。” 何耀东说:“行,我感觉我对这个人物已经有把握了。” 说罢他一撩衣角,大马金刀的在石凳上坐下,一壶闷酒自饮自酌。 于元红在门外,落了漆的朱门半开,他自门缝里看到了绍祺的身影。 本来想叩门的手顿住,他在原地停留了几秒,一狠心推开门,径直走到绍祺身边。 何耀东醉眼朦胧地看了于元红一眼,刚要说话,一个人已经跑了进来。 “cut!”编导大声喊。 庄景的节奏也被打断了。这人是何耀东的三个助理之一,她俯下身对何耀东说:“东哥,几个导师已经到了,您看礼物?” 何耀东说:“行,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站起身,对编导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有些急事不能再排了,大家辛苦了,先休息吧,我叫我助理给大家买饮料!” 说完起身走了。 编导:#¥%x……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表面上还要说“好,何哥走好。”只是“走好”两个字特意加重了音。 就在编导以为这出剧要完了的时候,庄景走过来对他说:“小李哥,可以单独走一遍我的镜头吗,这样起码开拍的时候在我这里不会出差错。” “那当然,太能了。”小李编导赶紧点头。 跟庄景走完了两遍调度后,编导已经被庄景的业务能力折服了。镜头里那双微红湿润的眼眶,和那转身后才掉落的眼泪让他的心都纠在了一起。 而且庄景对工作人员的态度非常好,也不作妖,能听进去他们的建议,跟网上的传言完全不同。 在庄景结束彩排后,向工作人员道谢,编导对他说:“小庄啊,你演得很好,到时候到台上也不用紧张,这次很可能就是你的一场翻身仗。” 第5章 节目还没有正式开始录制,但导师已经入场了。 金竑靠着椅背,将一双长腿支在桌下,右手无聊地把玩着一串佛珠。 他穿着一身极修身的西装,白衬衫一颗纽扣松开,领口略微外翻,露出喉结和锁骨的一端。 同为导师的影后吴念薇和袁可为偏过头来和他说话,他唇角挂着笑,显得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聊着。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吴念薇笑得花枝乱颤。 镜头忠实地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再传回休息室的小电视机上。 摄影师也知道怎么抓人眼球,镜头先拍金竑的手,缓慢上移,在喉结和下颌处略微停留,最后给出整张正脸。 庄景本来在给奶茶插吸管,但看见屏幕里那只骨节分明、如雕刻出来般的手,和那串散发着温润幽沉光泽的佛珠后,动作一顿。 因他一下子记起了一个人。 直到镜头上移,露出金竑的脸,吸管才一下扎破塑料薄膜。 “咱们金董好帅!”王甜甜小声地兴奋地花痴着。 “是吗?”庄景吸一口奶茶,看电视上那张陌生的脸。 金竑的轮廓很深,鼻梁与眉骨的走向颇似高加索人,又融合了东方人面部曲线的流畅。与之相反的是他的五官,剑眉星目,有一种浓墨染就的古典感,眼神里却带着些玩世不恭。 金竑拍过一张杂志图,他侧坐在暗影中,光勾勒出下颌角性感又凌厉的弧度,整个人如蓄势待发的弓。那张图让无数人腿软,他也由此获得了国民老公的称号。 这是个气质很矛盾的人,庄景想,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和你是不同类型。”王甜甜一脸姨母笑,“网上还有人给你们俩拉郎配,说你们两像一对儿呢!” 庄景身体一僵,严厉地说:“这种话不能拿来开玩笑。” 他淡粉的薄唇微抿,眼睫垂下来,带着毫不掩饰地排斥。 按照以往的经验,庄景不开心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脾气抽风。 王甜甜懊恼起来,小声说:“网上都是乱说的,你别当真。”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表哥态度才好了那么两天,就敢在他面前放松警惕。 想起庄景以前暴跳如雷的样子,王甜甜心里一万个后悔。叫你磕cp,叫你管不住嘴! 其实她比谁都知道,金竑压根不认识庄景,更别提看上他了,真看上了,她这个表妹第一个去祖坟烧高香,倒立磕头。 小姑娘一副懊恼至极又瑟缩的模样,把庄景弄得自责起来。 她也是随口这么一说,而且是传别人的话,他没必要那么敏感。 但是道歉吧,德高望重好面子年纪一大把的名角又说不出口。 他只能把王甜甜的奶茶推过去:“行了,看节目吧。” 王甜甜抬头,发现庄景并没有要爆发,而且神情里还有点儿不知所措,挺像自己青春期生闷气时想哄自己的爷爷。 呸呸呸,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糟糕的想象。 王甜甜赶紧甩甩头,就坡下驴,抓住奶茶吸了一大口。 节目已经正式开始,念完广告和套话以后,主持人说:“观众朋友们都知道,我们每一期都会请一位神秘的‘演技大咖’作为特别点评嘉宾。今天我们这位‘演技大咖’厉害了,他不仅和我们这里的四位导师都合作过,还是本周某出剧目的原演员。 他饰演过在黑暗里坚守信念的缉毒警,也出演过一杆长-枪报家国的大英雄。他是《杯莫停》里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也是《末代王公》里义薄云天的落魄艺人;他就是今天的演技大咖——影帝萧明冉!” 在大气磅礴的音乐声中,萧明冉身穿一套深灰色呢子料西装走出来,朝台下挥了挥手。镜头转到神色没什么变化的金竑的脸上,身后的观众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 庄景发现,萧明冉的下半张脸和自己,不是庄景,而是自己年轻的时候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的眼睛比较小,单眼皮,不像旦角的眼睛那样波光流转、清亮灵动。 主持人cue了金竑和萧明冉的关系。萧明冉拿起话筒,看了金竑一眼,见他对自己的出现没有任何惊喜或者愠怒的表情,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心里一酸。 但他立刻又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那时候我只是个从电影学院刚毕业的新人,在王小安导演的《末代王公》里演王元红,是个只出场了三集的小人物,是竑哥发掘了我。王导和金哥都是我演艺道路上的贵人,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萧明冉。” 王小安也是《演员进化论》的导师之一,听了这话,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主持人笑道:“今天《末代王公》片段的导演和角色原扮演者都在现场,咱们的助演庄景压力要大了。” 庄景:突然被cue。 王甜甜看向表哥,他拿爆米花的动作也就在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顺畅地把一颗又塞进了嘴里,丝毫没受影响。 已经化好妆穿上演出服的他不好吃晚饭,只能吃爆米花垫垫肚子。 “这主持人怎么说话的,这不是故意增加别人心里负担吗。”王甜甜皱着眉想,但又没敢说出来。 倒是庄景看出了她的担忧,悠悠说:“我不紧张,该怎么演就怎么演,有什么的。” 掌上红当年因一出《玉堂春》在西太后跟前露脸,被称为活苏三,后来又名满京津,他去看哪个后辈的戏都让别人既紧张又激动。 但后辈们该演照样得演,甚至得憋着劲比平时更好。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有不足,身为前辈的掌上红也不会去笑话他们,有机会还会提携两句。 掌上红不藏私,爱后辈在梨园界是出了名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获得那么多人尊重的原因。 现在庄景自己成了晚辈、后进生,自然心态更好,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演技切磋罢了。 “金老师,庄景和萧老师都是你们公司旗下的,今天庄景又要扮演萧老师曾经的角色,您有什么想对庄景说的吗?” 金竑抓起话筒,喜欢八卦的吃瓜群众都竖起耳朵听,就看他会说些什么。 他像是知道观众的期待似的,动作慢悠悠的,话筒举起来两秒才讲话:“我说你们不该八卦的别八卦了,赶紧看戏吧。” 台下响起了笑声。 主持人反应很快,立刻说:“金老师说得对,我们赶紧进入今天第一个演技片段。” 前几组的表演各有千秋,有的出彩有的尴尬,唯一不变的就是金竑犀利精彩的点评,他的话对演员有醍醐灌顶的功效,其中一个在偶像剧里浮沉了十几年的男明星很真诚地向他鞠了一个躬。 终于要到《末代王公》的片段了。 庄景提前十五分钟就在那扇斑驳大门前静立,只为了能够进入情境。 看着剥落的红漆,他脑海里却出现了三扇气势宏伟的朱漆大门,上面钉满了铜钉,即使在共和概念早已深入人心的年代,也没有堕去该有的威严。 那是一个雨天,他在门外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天都微微擦黑。连门房也说:“五爷您回吧,我们贝勒爷不会见您的。若是被人拍下照来,又是一场风波。” 他猛地抬起头,隔着屋檐和伞檐的双重雨幕,他的眸子里燃着两簇极小又极亮的火苗。 他脸色苍白,语气却极尖锐:“大清早亡了,他是哪门子的贝勒爷?” 门房垂头不语,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悲悯。 他又说:“我是早不同你家爷来往了,但看在年少时的情谊上,我也要劝他不要做日本人的一条狗!” 门房当着他面又把那扇朱门合上了。 他在门外又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天彻底黑透了,一辆黑色凯迪拉克经过他驶向府邸侧门。 他认出这是载泓的座驾,便拔足朝那里奔去,连风度都顾不上了。 可远远的他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从载泓的车上下来了某个当时名震一时的大汉奸,以及一位身穿制服的日本军官。 那个向来混不吝的家伙穿着合体的西装,极具风度地请他们入府。 他的目光似乎远远地扫过了自己,但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应酬。 一颗炙热的心突然就被凉水浇了个透。 传闻和听说再逼真,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真实。载泓竟然真的做了汉奸。 他转身就走,从此再也没有和载泓有过任何联系。 庄景仍旧静立在那扇斑驳大门前,王元红的悲哀已经成了他们两人共同的悲哀。 黑暗中,一个醇厚的男声讲述着故事梗概: “清朝灭亡后,末代王公绍祺妻离子散,处境越发艰难。生活的变故让他决定投入革命事业,第一个任务便是利用王公身份与日本人打好关系。唯一在他落魄时愿意接济他的好友——鼓书艺人王元红听说了这个消息,来到了他居住的窄院外。” 旁白结束,何耀东出现在大荧幕里。 何耀东的表演很做作,把落魄王爷演得像个间歇性疯癫的精神病,金竑不得不喝一口水压压惊。 “喂,你家最近惹事的那个小朋友出场了。”名导袁可为撞了撞他肩膀。 金竑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的抬起头,却愣住了。 第6章 庄景身穿白色长衫,染回了黑发,只素净着一张脸,就如皎皎明珠一样夺目。 特别是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不像以前总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而是沉淀了复杂难明的情绪,又天然带一段风流。 短短两三个镜头,他就让人全心地相信了他的角色——王元红,这个在天桥上讨生活,历遍世态炎凉却不改赤子之心的民国曲艺人。 台下已经准备好要发笑的观众早都愣住了,甚至有人不敢相信地问:“这人真的是庄景吗?” 可很快,连窃窃私语声都没有了,大家全都专心看戏。 金竑的目光无法从舞台离开,就像他从前的目光无法从那个人身上离开一样。 回忆如同昨日一样鲜活。红墙下少年穿月白长衫,将一把扇子珍重地展开,眼睛比珍珠还亮,两个很浅的酒窝露出来:“庄瓃,这名字真好听。” 那时候金竑自己年纪也不大,忍下心头的喜意,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璟,玉之光彩也。我觉得很适合你。” 少年要行礼谢恩,金竑破功了,一把扶起他:“小五儿,你和我就别客气了。” 他的手触碰到少年削瘦修长的身体,心忽然涨的很满,就像有一只云雀儿在五脏六腑里活蹦乱跳,急欲冲出桎梏,飞到青烟白云之上。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永远隽刻在年少的回忆中,带着粉墨明艳动人的颜色。 浑身血液回流到心口,又困在那狭窄的三寸之地,几番涨落,无法平静。 台上的戏却还在演着。 王元红早已进入了院子,也回忆完了与绍祺相知相交的年月,终于还是到了亮明今天目的的时候。 他质问绍祺为何要和日本人来往,难道真得丢了中国人的骨气? 绍祺自然有许多难言之隐,却偏偏只能对此生唯一的知己撒谎。 何耀东说完本该有的台词,仰头闷下一杯酒,又哭又笑:“啊,我爱我的国,可是国爱我吗?!” 庄景一秒出戏。 就连他也知道这是老舍先生《茶馆》里的句子,竟然就被何耀东拿来加戏了,可加在这里太过突兀,感情不连续了。 好在庄景有几十年的舞台表演经验,向来以稳字著称,还是妥妥地用自己的反应拉回了节奏。 像这样堪称救场的行为,这段表演里他已经做了五六次了。 何耀东还跟往常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说到动情处,他一下站起来,猛地把酒杯砸到地上,碎片四溅,有一片差点擦过庄景的脸,把庄景吓了一跳。 何耀东痛苦地咆哮:“我曾经是个锦衣玉食的王爷啊!大清国完了,他们就把我的一切都拿走,凭什么?我现在只是想把我原来就有的一切拿回来,有错吗?” 庄景站了起来,与他比肩而立,直视他的眼睛沉声问:“那就能认贼作父吗?” 这句话让何耀东沉默了很久。 就在节奏要断了的时候,何耀东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你这样的人,也懂什么是君臣父子,什么是忠孝节义吗?” 他把手抬起来,指住庄景的鼻子:“你不过是个在天桥卖艺的下九流的戏子,如果大清没亡,又怎能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指点点?” 何耀东这时似乎也动情了,眼睛变成猩红色,纠结和痛苦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这句话和这个眼神似乎刺痛了庄景,让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他一退,现场的工作人员已经轻嘶出声。原来庄景脚下穿得是薄底布鞋,碎瓷片扎了进去,血已经透过布鞋染湿了拇指大小的地。 何耀东说:“你走吧,我欠你的东西,等我拿回我该拿回的,十倍百倍的还你。” 王元红笑了:“你们这些王公贵族,总以为天生高人一等,把我们这些穷苦人看成阴沟里的臭虫。可现在是民国了,就是吸骨敲髓也轮不到你了。” “欠我的你也别还了,日本人的东西,我嫌脏。” “今日你我割袍断义,永不相见!”王元红挺直了脊梁,走出了院子,血点如梅花洒了长长一路,显得触目惊心。 等他消失了,绍祺才呆呆地坐下,良久,一行眼泪才从他眼角顺着脸庞流下。 “cut!”屏幕变黑,片段结束。 对准导师的镜头里,金竑面无表情,除了眼眶微微泛红。 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死死握住佛珠,红线缠绕在手掌上,切割出苍白的颜色。 他熟悉庄景,更熟悉掌上红。这样的角色是原来的庄景无论如何也演不出来的,能演出来的只有另一个人。 三分钟后,何耀东和庄景上台,观众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看到观众,何耀东想去扶庄景,却被他婉拒了。他步态自然的走到台前,丝毫看不出有受过伤的痕迹。 主持人先关心地问:“庄景,你的脚怎么样?” “包扎过了,只是小伤。”庄景回答。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事,小时候练跷,用白布裹住脚面,全身的重量压在拇指大小的木片上,在砖头上一立就是两个时辰。那时候受了那么多伤,以致于现在他都觉得没什么事值得喊苦叫累的。 “让我们用掌声再一次感谢助演嘉宾庄景的付出!”主持人倡议,观众们再一次热烈鼓掌。庄景在掌声里恭恭敬敬地朝台下的观众鞠了一躬,掌声更是响的停不下来。 在庄景看这只是对衣食父母的感谢,在何耀东看,这就是抢了自己的风头,让主持人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主角的存在。 他也不想是自己的摔杯子才让庄景受伤,心里又给庄景记上了一笔。 影后吴念薇先评论。她擦干了眼泪,给了很高的评价。不过不知为什么,她有意忽略了庄景,而是把溢美之词都给到了何耀东。 “耀东和我也是老熟人了,这个剧目让我看到了一个成熟演员对演戏的投入和该有的激情,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末路王公的无奈和对国家的大爱,你让我相信了绍祺这个人物,谢谢你!” “袁可为导演。”主持人点名。 “这个剧本,我不满意。”没想到袁可为第一句话就是批评。 “耀东你表演的太用力了,可以看出来你有激情,但是这种激情与绍祺这个人物的身份和想法是不符合的。你想表达的东西太多了,爆发太早,导致前面的节奏乱掉了,一直到了最后,你才入戏,这点上你要感谢你的对手,如果没有庄景,这出戏可能会演砸的。” “至于庄景,你比我想象中的帅。”袁可为这句话一落地,观众都笑起来。毕竟最近仙君表情包刷屏,大家一下就想到了那些狰狞的表情。 庄景也笑了,桃花眼一弯,露出了一对小酒窝。 “特别是你的眼睛,眼神,你的每一个眼神都非常吸引人。而且你肢体的感觉是对的,你让我感觉不像在演,而是你就是民国年间这样一个唱鼓书的艺人。如果有机会,我们以后是可以合作的。” 袁可为是当今电影界有奖项又有票房保障的知名导演,他这句话的分量可不一般。 现场掌声雷动。 庄景说:“谢谢导师,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合作。” 以掌上红在戏曲界的地位,他和谁说出这句话,对方都一定大喜过望,倍感荣幸。但庄景却不过是个全网黑的小艺人,这句话就怎么听都有些不自量力了。 现场很多演员一边羡慕嫉妒,一边暗暗鄙视庄景顺杆爬。他身边的何耀东的脸更是铁青,险些要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王小安导演,这是您原来导的戏,咱们王元红的原演员萧明冉老师也在现场。您是怎么看这出戏的呢?” 王小安说:“王元红这个人物啊,虽然出场只有短短三集的时间,实际上却是一个很有戏剧张力和魅力的人物,在绍祺发生转变的关键点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今天的片段是成功的。 一个身份高贵的王爷,竟然和下九流的戏子倾心相交,而且王爷反而还需要戏子的接济,这就造成了身份的冲突和错位感。我这两个人物在这段关系里其实有原型,就是贝勒载泓和名伶掌上红。” 庄景:…… 金竑:。 他看向台上的庄景,他没什么表情,唇角还带着微笑,猜不出情绪。 庄景心想,载泓和绍祺可完全不是一类人,载泓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悲惨的境地。即使不幸落难,他也可以在任何情境之下找到生活乐趣。如果他住在绍祺那小院子里,他也一定会在小院里种满花,再在屋檐下挂上一对儿蓝靛颏和红靛颏。 王小安接着向观众科普那段过去的历史:“载泓对掌上红有知遇之恩,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前清灭亡后,载泓投靠了日本人,掌上红愤然与他绝交。直到1943年,载泓秘密党人的身份暴露,被日本人残忍杀害,掌上红才明白载泓的隐忍和大义,又冒着生命危险到城郊为他收尸立碑。所以你们看,即使下九流的戏子也有大情大义。” 一向是cue到他才发言的金竑主动举起话筒:“王小安导演这话说的不对。” 王小安脸微微一僵,但很快又调整过来,真诚发问:“怎么说?” 金竑说:“掌上红是杰出的京剧艺术家,戏子、下九流这样的词语,对他是一种侮辱。抗战时期他闭门教学,为学生创排了多出反应战乱之苦、体现爱国之情的戏。就算不为载泓埋尸,他也是当时爱国艺人的典范。” 庄景微微惊愕,目光投向金竑,心想这小子还真不错,没想到七十年后也还有这样懂他的人。 主持人打圆场:“看来金老师还是掌上红大师的戏迷。” 金竑颔首,并不否认。 主持人顺势问金竑对这出个片段的看法,金竑说:“王爷真傻。” 然后又转向庄景,把目光落在他那双不笑而含情的眼睛上:“庄景,你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第7章 《末代王公》后面还有另外一组表演,节目录制一结束,金竑立刻起身,往演员休息室的方向走。 袁可为拦住身高腿长的男人:“今晚要和明冉一起吃饭,你别忘了。” 金竑点头,扣上西服纽扣,步履匆匆的走了。 萧明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金竑。金竑曾经一手挖掘自己,并把自己捧上巅峰。他比谁都更清楚金竑的个性,表面上是个随和亲切的人,会玩会吃会生活,骨子里却十分疏离冷漠。 触了他逆鳞的人,再花多大心思去修复关系和接近都没有用。 萧明冉抿唇,他就是为了金竑才来参加节目的。即使他连一眼都没有多看自己,自己也不会放弃。 萧明冉下意识地追赶了几步,想到金竑的性格又还是停下来,走向袁可为。 金竑找到助演休息室的时候,工作人员告知他,庄景演完以后就离开了。 金竑还是进入了那间休息室,坐在庄景曾经坐过的沙发上,目光看向小垃圾桶,里面只有爆米花和奶茶的空包装。 金竑捡起空杯子看,金桂乌龙奶茶,去冰全糖加双份珍珠。 他不禁笑了,这家伙果然还是和原来一样那么喜欢吃甜食。 拇指按住标签,像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小五儿,真的是你吗?苑秋,你真得回来了吗?”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的。 可金竑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那个答案甚至在他看到庄景的第一眼就确定了。 没有想到,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奇迹,还会给他第二个奇迹。 可是再想想,连他这样的人都能重生,苑秋那样集天地之灵气的人又为什么不能呢? “苑秋,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了。我只要你痛痛快快、开开心心的就好。”金竑喃喃说。 与此同时,庄景和王甜甜在吃麻辣小龙虾。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王甜甜和庄景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庄景吃得开心,嘴巴都染一圈红。 王甜甜递一张纸过去:“哥,快擦擦,万一被拍到了呢。” 庄景接过纸巾随意在嘴巴上按了按,喝了一口冰可乐。 王甜甜说:“哥,你今天演得也太好了,吊打何某东那个装逼犯啊!” 庄景剥了只虾放到王甜甜碗里:“吊打他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不愧是我哥,就是霸气。”王甜甜竖起大拇指,又说,“金董今天倒是有点怪,没有点评表演,反而说他想到了一个故人。” 其实当时那个气氛在喜欢磕糖脑补的人眼里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可她也没敢当着庄景的面讲这些。可以想象这集播出以后,网上会有多少传言。 “这倒没什么,他不是掌上红的戏迷吗?我和他长得还有六七分相像,可能是想到他了吧。” 金竑能在台上这样帮掌上红讲话,庄景对这个小辈倒是很有欣赏之情的。 “真的,有多像,我要找几张照片看看。”王甜甜好奇心起,立刻在手机上查起来。 还真被她找到了几张照片,庄景凑过去看,都是他1918年在影楼里拍的剧照,一张是《坐宫》里的铁镜公主,一张是《玉堂春》里的苏三,旁边的老生是载泓。 那时才二十出头,是最好的年纪。 “好漂亮的姐姐!”王甜甜惊叹出声。 确实,掌上红的扮相是出了名的美与艳,一双丹凤眼真能流转出万种风情,他早年文武昆乱不挡,后来虽然主攻端庄秀美的青衣行当,却把花旦的媚和刀马旦的英气都融入进表演中,令坤伶都自愧不如。 王甜甜拿着手机和庄景对比了下,说:“这也看不出来呀。”漂亮姐姐和自家时不时发疯的表哥哪里有可比性了…… 不过很快她又找到了掌上红一张穿长衫的日常照片。他站在一扇门前,手里抱着一摞书,笑得开怀。 庄景去看,哦,这是自己给鼎成丰那帮小子们买外语书的那天,特意在门口留了张影。 “哇,还别说,真的很像。”王甜甜把手机上的人脸放大,仿佛看到庄景穿越到民国时候的样子。 “表哥,那你化上京剧的妆一定也很好看。现在凤山京剧团那么火,我们要是能和他们合作,一定也能吸引到不少流量。” “凤山啊,我当然希望能和他们合作。”庄景说。 就在这时,王甜甜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江盛光,刚刚还眉飞色舞的模样立刻不见了,接起电话礼貌地说:“喂,江哥好。” 电话那头的咆哮声即使庄景也能听到:“不是说这次要你看好庄景,让他好好演,不要惹再麻烦吗?!” “我们有好好演啊。”王甜甜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说。 “好家伙,这样的态度也叫好好演了?你叫庄景现在给我去看《演员进化论》的官微,看看别人都是怎么骂他的!庄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那下面的戏和通告我看也别接洽了,让他自己待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电话挂断了。 王甜甜和庄景面面相觑,王甜甜赶紧点开了《演员进化论》的官微。 官微上更新了六段演员的排练视频,庄景和何耀东那段视频下已经有了几千条留言,还有不断增多的趋势。 热搜也安排上了#庄景排练耍大牌#,#庄景不理何耀东前辈#,分别位于第四第五位,并排控诉着庄景的无耻。 点开视频,就能看见何耀东一进门就热情跟庄景打招呼,而庄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何耀东露出有些尴尬的笑,视频配字“东哥演艺生涯的一道坎”。 视频里,何耀东立刻开始投入排练,期间基本没庄景什么事儿,镜头晃到他,他基本就是站在一旁。就在视频过半的时候,庄景忽然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这回镜头倒是给了他的背影特写,还配了花字:“走了???” 何耀东无奈地笑笑,继续沉浸在练习之中。短短两分钟的排练花絮,充分演绎了一个爱戏如痴,不管旁人目光的好演员形象。 网友怒了: 【我靠,庄景能不能别去祸害用心演戏的演员?节目组是找不到别的人了吗,我真的欲e了。】【庄景后台好硬,我觉得他肯定和金竑有一腿,不然一个一百八十线的糊咖为什么一上来就能给大热ip做男配,还能上这种顶级综艺,还能那么拽啊?】【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庄景这样的人竟然还没有被前辈封杀?给我恶心的《与君别》都看不下去了。】【反正有他的片段我都不看。】 【对,抵制庄景!】 【抵制庄景!】 于是#庄景遭抵制#也出现在了热搜第十八的位置上。 王甜甜气成了河豚。何耀东不做人,节目组不做人,踩着庄景来立人设,引流量,就是看准了其实他并没有任何后台。 这下饭也吃不成了,在回去的路上,王甜甜一直在打电话和庄景的宣传公关团队沟通。 “对,现在影响很不好,特别是抵制庄景的那条热搜,对现在播出的戏有很大的负面作用,也很影响艺人的商业价值。赢了流量失了名声,必须澄清,这个热搜也要联系撤掉。” “江哥说不管撤热搜的事?我们自己出钱。” “澄清稿发出去之前,我们这边还会再看一遍。是,咱们有场硬仗要打。” 庄景的团队反应迅速,很快就把澄清稿写好发了微博,抵制庄景的热搜也撤下了。 演员庄景john: 【很荣幸能饰演《末代王公》里的王元红,拿到剧本那刻起我就一直在揣摩和思考,从早上八点开始排练,只为了不辜负这个角色和这次机会。 很感谢这次节目工作人员给予的帮助,作为一个助演嘉宾,我不希望因为个人的原因,让大家的关注点偏离表演本身。 希望大家给我一个证明自己成长的机会,和我一起期待《末代王公》的舞台。】原文里本来有“和何耀东老师合作的很愉快”的句子,但在庄景的要求下删除了。 一开始舆论确实有所缓和,还有人说庄景虽然狂,但从来不讲假话。视频是可以剪辑的,既然他说他用心了,我们等节目播出看看效果好了。 然而豆x论坛很快就出现了标题如下的帖子——“都看到庄景的回应了吗?作为现场工作人员我有话要说。” 主楼先上了一张打码工作证,然后说: “我是《演员进化论》里的底层工作人员。爆点小料吧。 和何耀东是真的不合,两个人台下都不带讲话的,庄景的洗白不就全程没提他一个字“摊手”。 庄景洗白的微博也是假的,如果他八点就到了,那么认真,那为什么后来又不和何耀东一起排练呢? 还有,据我服化组的姐妹说,庄景提前离场就是为了去做造型,本来给他准备了三套戏服,可是人家愣是一套都没看上,非逼着工作人员在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始录制的时候去给他找新衣服。就……咖位不大,排场不小。 对了,还有个最奇葩的事。他们演完以后何老师没说什么,庄景先对袁导说‘期待和你合作’,也不看看自己的咖位,脸是真的大,反正我们工作人员都快笑死了。” 这个贴迅速成了热帖,并被各大营销号转载,水军下场带节奏,庄景的微博评论迅速被攻陷,一条条全是辱骂。本来被撤下的黑热搜也慢慢地爬了上去。 庄景团队虽然也下了营销号发力,拼命试图扭转舆论,可是就像螳臂当车一样,毫无作用。 最后还是庄景拍板:放弃控评,躺平任嘲。 第8章 王甜甜微信响个不停,在酒店里来回走,指甲都咬秃了,屁股下好像有三把火。 庄景拉着王甜甜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苏打柠檬水:“喝口水吧,你转悠的我都晕了。” 王甜甜一口干掉半杯,不解地问:“表哥,你怎么不急呢?” 以前这个时候他早恨不得冲到网上和网友大战三百回合,团队只有死死控制住他才不会让局面失控。 这或许是做这个局的人最想看到的情况。 “有什么好急的。甜甜你记着,舆论就像龙卷风,能把所有人卷进去,可等到风停了,一切自然恢复清明。视频再怎么剪辑,等到今天的片段播出,我有没有用心排练不言自明。” “再说,咱们不是已经被黑出经验了吗?” 王甜甜却没法淡定:“可江哥他这次真得没管咱们了。万一他说得那些话不是威胁……万一他真要雪藏我们呢?” 庄景敛眉,并没有害怕的模样:“那节目播出后我会亲自找他去谈。” 王甜甜却不抱什么希望,她弯下腰继续刷手机,用小号回复骂庄景的黑子。 刷着刷着,她手一顿,脊背绷得挺直,惊喜地说:“诶?哥你快看微博,带你名字的两个黑热搜都被撤下了!难道江哥最后还是出手了吗?!” 庄景点开微博,他今晚不仅学会了看微博和豆x论坛,还熟练掌握了许多网络用语。果然,这会儿挂在热搜上的几个词条全消失了。 王甜甜的电话忽然响了,是团队负责宣传的李姐,她兴奋地说:“我们有救了,金董转发了庄哥的微博!” “金懂,谁啊?”王甜甜还没反应过来。 “金竑,我们董事长啊!”对面说。 王甜甜猛地挂上电话,在搜索栏里打金竑的名字。 金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微博了,上一条还是两年前转发的公益消息,而现在,就在他主页的最上方,确确实实挂着庄景的澄清微博。 金竑没有自己编辑内容,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转发微博”,但也足够证明他的态度了。 这条转发下面已经有很多评论,点开看,下面许多小姑娘嗷嗷叫老公,鸡笼警告,用词之火辣让庄景这个上上世纪出生的人脸都微烫。 庄景直皱眉:“金竑哪来那么多小老婆?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不矜持?” 王甜甜总算有心情笑了:“网上口嗨一下嘛,大清早完了,金董这样的极品男人谁不冲啊?” 庄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没想到金董竟然会帮我们说话,那起码江盛光不会雪藏我们了。”王甜甜稍微放下了心。 这次危机确实让她对江盛光很不满,艺人出了事,他一点也不想弄清楚情况,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顿骂。如果热搜不是他撤的,那他在这次危机公关里是真·一点力不出。 她刷新了一下金竑的主页,想看看最新评论,没想到金竑竟然又发了一条原创博:【清者自清。衣服是我给的,庄景演得很好。某些参赛者,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我的天啊,没有想到董事长那么挺我们,哥,这些舆论你不用怕了!”这一晚上的战斗终于不是以失败收场,王甜甜激动地差点要哭出来。 庄景仔细看金竑发的博文,“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这时梨园行里的一句老话,听了心里真是熨帖的很。 网友们也看出金竑微博里意有所指,纷纷猜测这个该学做人的人是谁。 紧接着帖子里提到的袁可为也发了微博: 【今天看了《末代王公》这出戏,觉得庄景是个可塑之才,所以提出日后有机会合作的话,请大家不要过分解读。】接下来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 负责《末代王公》的导播在微博上实名澄清,怒斥何耀东的彩排态度,澄清庄景在何耀东走了以后还独自彩排,态度很认真。 现场的网友也出来证明,庄景这次真得演得很好,和仙君完全不是一个人。 豆x上出现了反黑贴,八出爆料楼的楼主并不是节目组工作人员,而是何耀东的工作室员工,还发现微博上许多带节奏黑庄景的营销号、水军号,以前都发过大量夸奖何耀东演技的内容。 再然后,就连排练室四个固定位置摄像机拍摄的一个小时加长版视频也放了出来。 视频里,可以看到庄景很早就在排练室和助理小姐姐对词,即使对着空气也练习的很投入。好不容易何耀东进入了排练室,他也不理庄景,只让摄影师跟着自己拍摄,最后又和庄景说了一番话,庄景这才离开。看上去就像是他把庄景赶出排练室了一样。 一顿打脸,干脆利落,啪啪啪声四起。 连官微也出来道歉,承认自己剪辑有问题。 何耀东的微博装死了几个小时,突然在凌晨一点宣布自己因为行程问题,退出《演员进化论》综艺。 他的粉丝虽然还在奋力挣扎,但很快就被出来主持正义的网友给淹没,一时间原来加在庄景身上的“耍大牌”,“不敬业”,“人品差”,“心机重”等等罪状又都奉还给了他,还加了“没戏德”和“欺负新人”。 围观了正常大战的吃瓜群众表示今晚太刺激了,好一出大戏。 当然,也有人旧事重提,怀疑金竑和庄景的关系,庄景这家伙何德何能,能让鼎泰传媒的董事长亲自出面替他澄清? 不过提到这点的帖子立刻就被删掉了,也没激起什么水花。 经过这一晚,庄景的名声一下反转,开始有路人替他说话了,表示不管怎么样节目还没播出,我们应该给庄景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但还有很多人不相信庄景这种木头演技能够在短时间内进步。 有人在豆x开了个帖子,说如果《演员进化论》播出以后,庄景真演得比何耀东好,不,要是庄景以后能演一个好角色,他就立刻直播喝三十杯加醋柠檬汁,然后在操场上跑三十圈。 吃瓜群众纷纷顶帖,并且在下面也开始加注。 当然,在《演员进化论》播出后,这个帖子被顶起来,无数人要求楼主兑现承诺。庄景别的影视作品上映后,楼主更是一次次被鞭-尸…… 庄景的团队也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那感觉就像天降大礼包砸到头一样,幸运值p露s。 不过他们当然比网友还清楚金竑是真得和庄景没关系,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大老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老板容不下有人抹黑自己旗下的艺人,大老板被庄景演技打动准备栽培他,以及大老板突然失心疯这几种可能了。 庄景一锤定音:别管金老板是为什么要帮我,我就用好好演戏回报他了,反正就像你们说的,他别的什么也不缺。 第9章 袁可为不知道金竑今天怎么回事,饭局上心不在焉,唇角却偶尔自动上扬,显得像那种遇到女神后魂不守舍的纯情男大学生,总之多少有点不正常。 萧明冉坐立不安,看了金竑几次,还是鼓起勇气站起来给他敬酒:“竑哥,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我敬你一杯。” 他的声音让金竑转过了脸,他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说出的话却既直接又无情:“酒就不用敬了。既然袁导组了这个局,我也给你颗定心丸。你是我带出来的,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私下别再弄那些小动作,以你的演技,在娱乐圈里混得不会差。” 萧明冉一口喝干了手中的酒,心里发颤,苦涩的味道像是直达心底。他不愿放弃,慌乱地朝金竑道歉:“哥,我以前是鬼迷心窍了才会任那些记者胡编乱造,我真的错了。咱们一起工作的时候多美好啊!您想想,当年您成就了我,我也成就了鼎泰传媒的崛起,咱们是互相需要的!” 这话叫袁可为微微皱眉,没想到萧明冉这么不会说话,甚至有点后悔组了这个局。 金竑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 “竑哥,我下个电影一定能再在国际上拿奖,对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我从今以后一定对您忠心耿耿,工作也都听您的安排。”萧明冉凑近一步说。 他还是个新人的时候,金竑看到他的脸有时会微微失神,然后就原谅他说的一些蠢话做的一些蠢事,这让他有了自己是特殊的错觉。 可是为什么现在金竑连看都不再看自己了呢?难道让媒体炒作他们两的关系就那么触及他的底线吗?可这种手段对两人都没有坏处啊。 被求来当中间人的袁可为看不下去了,准备开口说和,金竑却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可为,喝茶吧。” 袁可为立刻噤声。 金竑终于把目光又投向了萧明冉:“萧明冉,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 他笑的很无所谓,带着劝诫的语气,话的内容却比刀刃还锋利:“你不是第一个影帝,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市场从来不缺新人。明冉,我最烦别人在背后耍手段,还给你缓冲的时间已经是看在过往的情谊上,但是这点情分也不值得我容忍你两次。懂了吗?” 萧明冉还想再说什么,袁可为已经把他拉到座位上,强制他闭嘴吃饭。 金竑随意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心里又想到了庄景。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在网络上输入庄景两个字,接着他眉头皱起,唇角绷得平直,一贯闲适的模样消失了。 “怎么了?”袁可为问。 金竑突兀起身,穿上西装外套:“不好意思,有急事要处理,我先走一步。”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袁可为说:“回首都咱们再聚。” 这句话让袁可为悬着的心又放下了。虽然不知道金竑提前离席到底有什么事,但起码不是因为生他的气。 见萧明冉一双眼睛在金竑走了以后仍旧怔怔的,袁可为起了爱才之心,拍拍这位年少影帝的肩膀:“他今天这样说,就说明以前的事在他那儿已经一笔勾销,他已经原谅你了。” “他根本就没在意过,又谈何原谅呢。”萧明冉露出一个苦笑,将杯中酒又一饮而尽。 金竑是铁了心不要他了,那他也得另寻出路。 和萧明冉吃了顿不甚尽兴的饭,袁可为掏出手机来看,结果这一看不要紧,手机上消息很多,不久前才离开的金竑竟然发了微博,为今天节目上那个小演员澄清。 想到庄景那与萧明冉有五分相似的脸,和金竑今天种种异常,袁可为好像懂了什么,不禁有些同情萧明冉了。 长得再像,不是人家心里那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袁可为认识金竑也有六七年了,知道他心里一直就有个人,只是不知道这次这个庄景又能让金竑保持多久热度呢? 不过既然金竑现在上心了,他当然要有所表示。袁可为立刻掏出手机,也编辑起澄清微博来。 风波解决后,第二天庄景就坐飞机回首都了。 到首都机场的时候,庄景手机里有十几通未接来电,显示是“老妈”。 庄景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拨了回去。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人接起来了。庄景用迟疑的声音喊了一句:“妈?” 对面立刻传来陌生女人关心的声音:“小景啊,你怎么样了?怎么网上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和家里联系,我又不会玩微博,还是今天跟别的阿姨出去做脸才知道的。乖仔你别管网上那些人说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在妈妈心里永远是最棒的!” 见庄景没回答,对面更急了:“乖仔你没事吧?甜甜跟我说事情你们公司已经摆平了啊,实在不行我们自己掏钱买热搜,你要是缺钱就告诉妈,妈马上给你打。” “妈你放心吧,我没事。” “真的没事啊?有什么事都要和我们说,想到你一个人在外地受苦我和你爸就有多心疼。你爸那个人嘴上不说好话,其实心里也担心你。我是不是说太久了,你要不耐烦了吧?” “没有,您说的我都听着呢。” 庄妈于是又絮叨了几句,然后说: “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乖仔你工作忙,如果有空记得也给我们打个电话,都想你。” “好。” “妈妈爱你。” “……我也爱您。” 电话挂断了,庄妈有点小欣慰,今天儿子竟然好好听话没有朝她吼,又有点担心儿子是不是受到了刺激,赶紧给王甜甜发了条微信,问庄景的情况。 这边庄景手在口袋里捏住手机,心里一时也说不清什么感觉,毕竟他自从七岁起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了。 妈妈,真是一个陌生的称呼。 但既然穿越到了庄景的身上,总要替人照顾好父母的,庄景在随身笔记本上记下来,以后每周都给原身父母打一个电话。 庄景的房子是原身父母心疼“北漂”的儿子特意买的高档别墅,新中式园林风格,白墙灰瓦,典雅大气。 原身嫌弃这里老土又偏僻,在三环另租了一间高档公寓,基本不回来,但是现在的庄景却很喜欢这里。 他的这栋房子在整个别墅区属于中等户型,只有两百平方米的使用面积加一个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小花园,但隔壁就是这片别墅区最豪华的一处住宅。 据说业主买下了三栋别墅,庄景家旁边那栋直接拆掉改成园林,另外两栋打通。屋子里不仅有一小片人工湖,大游泳池,还有网球场和露天剧场。 不过这位业主工作繁忙,这里只做度假用途,一年在这里也住不上一个月。反正掌上红重生以后,还没有看见隔壁主人。 回到首都以后,庄景主动联系了江盛光,表示他的演技还很不成熟,想先报个演技班培训一下。 江盛光现在态度变好了很多,没有拒绝庄景的要求,给他安排了表演老师,形体老师和台词老师,让他好好学习,过一向给他安排工作。 庄景从公司回来,忽然发现家隔壁停了三辆搬家公司的大货车,工人正上上下下的搬东西。 庄景识货,一眼就认出那个四个人小心翼翼抬的镶大理石围子罗汉床是有年月的老物件。 “怎么,隔壁那大宅子要换主人了?”庄景有些好奇,在原地多看了两眼,肯定了隔壁新主人的品位,开门进了自家院子。 第10章 庄景在家刷了两部电影,忽然有人按门铃。 他打开庭院木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金竑。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面。庄景身高178,眼睛正好对上金竑的唇,男人今早刚刮过胡须,下巴刚冒出一点青茬,身上有很淡的檀香味,手上还戴着一串紫檀佛珠。 很熟悉的味道,会引发不好的联想,庄景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 金竑看着庄景。他穿了一套看上去很柔软的灰色居家服,头发有些凌乱,一截雪白的脚腕从宽大的裤管里露出来,光秃秃的脚下踩人字拖。 这人还和以前一样,既怕冷又贪凉,即使十月在家也坚决不穿袜子。 “外面冷,我们进屋里聊。”金竑说。 庄景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侧过身子,把这尊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大佛让进院子。 金竑观察着庄景的走路姿势,问道:“脚好了吗?” “只是个小口子,今天都能跑能跳了。” 庄景看了眼脚,当天剧组把特效药送到酒店,现在脚底虽然还贴这个创口贴,但早就不痛了。 金竑的目光也移向了庄景的脚,莹润如玉,修长清瘦,踩在地上时只能看见青蓝色血管,没有许多狰狞的伤疤。 心像是被一炷香轻轻烫了一下。 金竑在沙发上坐下,庄景张罗着给他泡茶。 他听说金竑出身名门,是个极其注重生活品质的人,简单来说就是穷讲究,跟原来那帮倒驴不倒架的八旗子弟一个德行。 可是他讲究,家里却只有一把日式大铁茶壶,茶叶也是原身搬家时有人送的什么小罐茶,品质本来就一般,两年没人喝也都发潮了。 这样的茶自己喝喝可以,给江盛光也没关系,让金竑喝估计人家就有点儿不乐意了。 庄景一边倒茶一边说:“咱们年轻人不讲究,就这么一把大铁壶,茶叶也不好,您多包涵。” 因为茶壶重,一只手还得在底下扶一扶,又因为壶很烫,扶的几根手指得来回倒换,愣是让金竑看出点赏心悦目来。 他接过茶杯说:“没关系,我不挑剔。” 为了显示不挑剔是真的,他很快就把一杯给喝完了。 庄景一边续上,一边暗暗咋舌,这可是滚烫的水,看来咱们金大董事长渴了得有一阵子了。 庄景还记得是金竑的转发和下一条微博让他在舆论上得以翻身,所以认真向他道谢。 金竑却一副应该的样子:“你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我为了你澄清也是应该的。” “况且昨晚上你确实演得很好。” “谢谢您。”庄景获得夸奖,露出两个很浅的酒窝。 但是他心里还有疑虑,他问了一圈,从团队到江盛光到父母都不是撤热搜的人,那三个黑热搜的位置很高,据甜甜说全压下来要上百万,他很难相信是微博做慈善。 那么,去掉所以的可能,剩下的或许就是真相。 他看向金竑:“热搜是您帮忙撤的吗?” “是的,也不能说是我吧,你可以看成是公司替你撤的。”金竑说。 他今天来也就是想解开庄景心里的几个疑惑。 他知道,庄景虽然看上去对他尊敬有加,心里却竖着警惕而敏感的刺,他不习惯于有人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对庄景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免费的午餐。 果然,庄景说:“撤热搜需要破费不少,我是一个小艺人,还没给公司带来什么收益,就已经带来了那么大的损失和麻烦,我能给公司带来什么呢?” 金竑笑笑:“我之所以今天来找你,就是告诉你,公司对你是有期待的。” 庄景用恰到好处疑惑的目光掩盖住探究的神情。 金竑说:“你知道萧明冉吧,他原来是我们公司的台柱子,鼎泰的成功和他的成功密不可分。” 庄景点头,过去戏班子都是名角制,一个戏班子要没有出彩的台柱子,那就离解散不远了,所以对这个事情还是很能理解。 “萧明冉与我们公司的合约马上要到期,而且已经开始经营自己的工作室,我们公司需要培养接班人。当然了,不是说立刻就要去当影帝,但是新人的崛起对我们是很重要的。” “你有外形,有灵气,有热度,我对你很看好。我认为你是个合适的候选人。公司会给你更多的资源,让你可以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最后成角成腕。” 庄景思考了一会儿,他重活一世,对成为顶尖的角儿,站在云巅上俯瞰众生已经并没什么期待了。 比起成为最耀眼的明星,他倒更想做个现在人口里说的“戏骨”。 “成角成腕——”庄景清亮的好嗓子让这四个字格外悦耳动听,“金董,我很感激您这样看得起我,但我也得跟您实话说,比起当一个大牌,我更愿意做一个好演员。红花固然很美,但当绿叶我觉得也不错。” “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我不会好好演戏,正相反,我会更努力的演好找到我的每一个角色,无论大小。” 他目光里的光彩让金竑一时目眩,透过他仿佛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人。 那天下着大雪,十二岁的少年第一次进宫唱戏,获得了老佛爷的嘉赏,还得了个掌上红的名号。 他在宫里耽搁了一会儿,骑马出前门追上来,护送庄璟的轿子回燕回堂。 快到韩家潭,已是一派堂子林立的风光。庄璟忽然从厚帘子里探出脑袋,雪白的脸上两点乌黑的眼睛。他口上的胭脂没抹干净,在大雪里像一朵艳丽的梅花。 他坚定地说:“四哥,我总有一天会从堂子里出去,我要堂堂正正的以艺立身。” 他的角儿永远是这样耀眼的人。 第11章 “你说的有理。”金竑说,他又另起一头: “我今天来你家里还有一件事儿要告知,咱们俩打今天起就是邻居了。” “隔壁搬来的是您?”庄景有些惊讶。 金竑带着笑意点头,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吃。”庄景说。 刚刚金竑按门铃前,他就在刷外卖app,什么腊肠煲仔饭,鸡汤鲜肉馄饨,麻辣香锅,他都有点想吃,还没决定呢。要不是金竑过来,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吃上了。 金竑说:“你晚上自己做饭吗?” 庄景赧然:“我不会下厨,平常都点外卖。” “那就到我家去吃吧。我今天刚搬家,按老规矩也是要请人给暖暖房。但我没什么能暖房的朋友。” 金竑说这话时,带着点开玩笑的口气,但偏偏眼睛又看着窗外,愣是让庄景品出来了点儿笑里含悲的意思。 说不定这位鼎泰传媒的大老板人脉虽然广,但都是些酒肉之交,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呢。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请他这么一个小角色去家里吃饭的地步。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以后肯定要互相帮衬的。你别把我当老板,咱们就当朋友一样一起吃餐饭。” 金竑说:“我今晚会做酸辣藕片,孜然羊肉,香烤五花肉,还有山药排骨汤。羊肉,五花肉和排骨都是特意去市场买的,很新鲜,汤已经熬了三个小时,连骨头都酥了。” 这话简直是魔鬼的呓语,庄景本来就有点饿,这会儿空虚的胃在理智旁边来回蹦跶呐喊:去吧,去吧,去吧~~~~~ 这,金竑毕竟是老板,人家都诚心诚意地邀请了,自己拒绝也太不近人情了。 嗨他都是重生一回的人了,西太后面前唱过戏,各路军阀府上开过堂会,吃个饭有什么好犹犹豫豫的。 “那我就打扰了。”庄景说。 “你出门的时候多穿件衣服,我家里虽然有地暖,但院子里还是冷。”金竑嘱咐。 庄景当然不可能穿一身睡衣去别人家,立刻去卧室换了套比较正式的衣服。 等跟着金竑来到门口了,庄景才突然有点实感,自己今后就要和公司董事长比邻而居了啊。 金竑用指纹打开大门,引着庄景进去。 确实是很整齐的庭院,第一进院子是古典园林风格,有金鱼池,有枇杷树,有曲折的回廊,也有栽在青瓷盆里的芍药月季牡丹。 第二进院落更简约,角落摆设着盆栽,中央有一个铺满了灰色圆石的浅池,踩着中间白色石头能走到主屋外半开放的长廊,灰色屋檐下挂着许多鸟笼。 庄景打眼一望,有画眉,有百灵鸟,也有鹦鹉,鹩哥,红蓝靛颏。鸟的品相极好,笼子虽各不相同,但都工巧至极。 “金董也喜欢鸟?现在这么精心养鸟的人不多了。”庄景站在笼子下仔细瞧,他虽自己没养过,但载泓什么都会玩,耳濡目染的也成了半个行家。 “小时候的兴趣,现在成了习惯了。”金竑很自然地把手指伸进笼子里,逗了逗里面一只品相很好的白眼眶画眉。 站在杆子上的鹩哥见人兴奋,扑腾了两下翅膀,高歌起来:“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 正宗老谭唱腔,苍凉又激昂,有板有眼的,庄景不禁高看这鹩哥一眼,真是只有文化的鸟儿。 见庄景盯着他看,鹩哥儿兴奋起来,小嘴一张,这回换成了清甜脆亮又有些俏皮的流水板:“月儿弯弯照天下,问声军爷你在哪里有家?” 庄景:论从鸟嘴里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感觉。 要让一只小鹩哥学会唱戏,还唱得这么标准可不容易,是要给鸟听很多遍录音,还要时时给它复习的。看来金竑说是自己的戏迷,还真不是讲大话。 金竑本来饶有兴致地陪着庄景逗鸟,但这会儿总有种心事在本人面前被揭穿的感觉。他轻咳一声,敲敲鹩哥儿的笼子:“这家伙就是人来疯。进屋吧。” 金竑弯腰把拖鞋放在庄景脚前,他家客厅很大,门一打开,山药排骨汤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金竑往厨房走,一边说:“藕片拌好了,五花肉在烤箱里,现在只等羊肉下锅了。” 庄景原本以为金竑家一定有人帮忙做饭,没想到他真是自己下厨,也不好在外呆坐着,就问:“我能帮点忙吗?” 金竑正在衣袖卷起来,结实的小臂露出来,唇角微扬:“你会帮厨?” 庄景迟疑了一下,诚实地说:“……不会。” 金竑心知肚明:“你先进来看看,我等下给你派任务。”语气自然的让庄景以为自己和金竑早就认识了。 庄景带着好奇进了厨房,观察金竑的行动,看自己有什么可帮忙的。 金竑先打开烤箱,上下火一百八十度,加热已经烤好的五花肉。然后把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白气的炖盅关掉,用隔热巾稍微揭开点盖子。最后给自己套上一件灰色厨房围裙,站到了灶台前。 他回头,见庄景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样子,说:“帮我把汤舀到碗里吧。蒸汽烫,小心点。” 庄景愿意有些事做,应一声走到料理台前。 他学金竑的样子,用隔热巾把炖盅的盖子掀开,用汤勺把排骨汤分别舀进两个白瓷碗里,他分配的很认真,保证每碗里有两根排骨,一截儿玉米,和等量的山药。 金竑见锅热了,把切好的葱花和蒜片倒进锅里爆香,等锅气起了,再放羊肉,冷肉和热油接触,立刻就响起了“滋啦啦”的声音。 庄景忍不住侧头,只见金竑握住锅柄一颠,小臂的肌肉些微绷紧,锅里的肉翻腾出漂亮的弧线。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技巧,锅子突然窜起了半尺多高的火焰。 庄景轻呼一声,都准备冲上来灭火了,金竑说:“是勾火,没事的。” 果然火已经下去了,金竑面不改色的继续翻炒,直到肉变了颜色,他才撒上孜然,准备把肉出锅。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小动物的四爪在地上倒腾,“喵”的一声,一直黑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进了厨房,对准金竑冲了过去,攀着他的腿兴奋的往上爬。 在攀岩的过程中,猫爪勾散了围裙的带子,但黑猫已经蹲在了金竑的肩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兴奋地盯着羊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庄景反应很快,立刻冲到金竑身边,左手捏住黑猫的后颈,右手一把攥住金竑后腰上的带子。 系带勒出了金竑腰部完美的曲线,庄景察觉到了不妥,要松手又不是时机。 “喵呜~”黑猫在庄景手里委屈地叫了一声。 金竑腹部被勒得一紧,心神都放在了后背。庄景离自己很近,近到呼吸可闻,明明腰上缠绕的是线,他却能感受到线那头微凉的指尖。 热气蒸腾,被顶吸油烟机全部纳入腹中。金竑表面不动声色,左手仍然稳稳把住了铁锅,把羊肉全铲进了盘子里。 他转过身,把黑猫从肩膀上抱下来。 庄景心里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竟然为了一盘肉对大老板动手动脚,这时早就松了手,耳朵根有些发红,没话找话:“这猫好黑,不是,这猫营养真不错,您养的真好。” “他叫芝麻。”金竑介绍。 芝麻从金竑怀里跳下来,绕着庄景转了两圈,忽然碰瓷式躺倒,露了肚皮。 庄景蹲下来,挠了挠黑猫下巴,他立马发出震天响的呼噜声。 “芝麻喜欢你。”金竑说。 菜都上桌了,两人坐下,芝麻躺在两个人的脚中间,前爪抵金竑,后脚挨庄景。 金竑的厨艺非常好,先不说口味,就是卖相就跟大饭店里没有差别了。 “试试是不是比外卖好吃。”金竑说。 庄景伸筷子夹藕片,果然脆爽开胃,酸辣多汁;又去尝撒了白芝麻的烤五花肉,焦香酥脆的口感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一点点的油脂并不腻味,反而非常香。 “试试这道把芝麻馋哭了的菜。”见庄景吃得很开心,金竑心里也很满足,给庄景夹了满满一大筷子羊肉。 庄景就着米饭吃了一口,羊肉本来就鲜嫩可口,没有一点膻味,又被香料和明火激发出了更多层次的口感,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一块儿给吃了,堪称下饭神器。 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庄景感动的连干三大碗,金竑都有点怕了,让他少吃点免得积食。 庄景很想说我以前上场前还连吃三个大狮子头加一碗饭呢,这点小意思不算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庄景觉得金竑亲切,说起话来就像老熟人似的,不会尴尬冷场,一顿饭两人距离拉近不少。 吃完饭,金竑把庄景送出门外,问他:“你明天早上要去公司上表演课吧?” 庄景也不奇怪金竑是怎么知道的,毕竟整家公司都属于他。 “对,我的演技还需要系统化的提高。” “明天我也要去公司,可以载你一起去。”金竑说。 第12章 “我每天早上要去离家里五公里的小山包上晨练,然后从那坐公交车去上班,就不麻烦了吧。”庄景说。 重生了这么久,他还是闲不下来,每天练练功,喊两嗓子,就浑身不舒服。 “那个山头旁边就是个小公园,我总要经过那,可以在门口搭上你。”金竑说。 庄景知道那个小公园,离山包也就五分钟路,里面总是挤满了人。 算起来从山包走到公交车站要十分钟,等车也要十五分钟,这样确实节省了很多时间,也就没再推辞。 第二天六点,庄景就在山头上开始练功,先压腿热身,又一边跑步一边喊嗓,这一套下来已经七点半了。 他看了看时间,决定提前去小公园,不要让金竑等他。 还没走进小公园,震耳欲聋的音响声就袭击了耳膜,好家伙,有□□-歌的,有播放太极拳音乐的,有放广场舞歌曲的,全搅和在一起,混成了一锅粥。 庄景加快脚步想逃走,忽然停住了,他敏锐的从大杂烩里捕捉到了胡琴的声音,似乎离这里不远。 好久没有听见这声音了,庄景抬脚朝那乐声走去。 在一个亭子旁边,他看见了几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个拉胡琴,另外两个在对唱,是京剧《大保国》。花脸唱的还不错,青衣却唱劈了,旁边围观的群众里有人发出嘘声。还有人说:“老头这嗓子,还唱旦角?” 那个唱青衣的老头脸上挂不住,就停住了。 旁边还有人问:“怎么不唱了?” 老头气性大:“唱什么唱,又没收你们钱,我犯得着自找苦吃吗?” 旁边两个同伴劝他:“老孙头,咱们就图一乐,你别那么较真啊。” “我就较真了,不唱了,我要去送孙女上学了。”说完拎起布包走人了。 拉胡琴的和唱花脸的两老头面面相觑,这缺一角也唱不下去了啊。 刚刚说话的人还笑:“你看看,本事没多大脾气还不小,男的还唱旦角,不男不女,跟人妖似的。”忽然他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把他给推开了。 刚要骂人,却被那张漂亮的脸给震了一下。 庄景走到两个老头身边说:“您二位要是不介意,我和你们和一段怎么样?” 他一双艳丽的桃花眼盯着嘴贱的人,那个人受不了了:“嗨哟,怎么,骂不男不女骂到你头上了,逞什么强,你会唱戏吗你?” 两老头也有点迟疑,这么年轻的小帅哥,会唱青衣吗? “来吧。”庄景轻柔的说,不知怎么拉胡琴的老头就被说服了,反正老孙头也走了,不唱白不唱啊。 他把话筒递给庄景,庄景说:“我不用这个。” 嘴贱的人挖苦:“想小声混过去啊,太大声怕出丑了吧?” 但这回没人理他,唱花脸的哈哈大笑:“青衣都不用,我就更不能用。”于是把话筒也给搁一边去了。 这样一闹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三人就从刚刚断掉的地方起头。 花脸先来:“功劳簿无有国太令尊。” 一个过门后,庄景唱西皮原板:“江山本是先皇挣,并无有徐杨半毫分。” 这一出声就足够惊艳,调门又高,又清丽嘹亮,还有水音,就像晨曦里一缕金色的朝阳,穿破了层层晓云,又变成淡淡的玫瑰色笼罩四野。 嘴贱的人本来想第一句就叫个倒好,可这声愣是没发出来。 棋逢对手是最让人兴奋的,花脸大爷也铆足了劲要显示自己的功力,更何况这段本来就是花脸青衣对峙的戏。 特别是两人的西皮快板,一句接一句,令人无喘息的余地:庄景:地欺天来草不发, 大爷:天欺地来苗不生。 庄景:臣欺君来就该斩, 大爷:君欺臣来不奉君。 庄景:子欺父来寿命短, 大爷:父欺子来逃出门。 庄景:江山莫非你要坐? 大爷:半由天子半由臣 庄景:要让要让偏要让, 大爷:不能不能万不能! 围观群众:行了行了你们别打了,胡琴都要拉飞了!这就是国粹rap的威力吗? 庄景:金镶玉玺朝下打! 这一句唱得太好了,“金镶玉玺”四个字特别有韵味,后面“打”字的音很长,越发显出庄景嗓子的甜脆和高亢来。这样花脸那句“铜锤打你个碎纷纷”就被比下去了。围观人群里有不少爱听戏的大爷大妈,全场掌声雷动。 找茬的人哑口无言,又觉得丢面子,抬脚走了。 花脸老头说:“我今天算是服气啦,原来年轻人里也藏龙卧虎。看你年纪不大啊,你应该是专业演员吧,凤山京剧团的?还是首都戏校的学生?” 庄景看到围观的人里已经有人在录像了,但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出名,就说:“没有,我就是一般的票友,不干这个工作的。” “不能够啊,这位是徐寿昌,就是首都贴花脸的名票,一般的票友我们都认识。你唱的那么好,长相也很出众,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啊。”拉胡琴的说。 庄景说:“我一般自己在家里唱,没怎么出来过。” 他看了看时间,离八点只有五分钟了:“不好意思大爷,我赶时间必须得走了。” “诶诶,先别走啊,”徐寿昌赶上去说:“我们加个微信,往后说不定能一起出来唱戏呢?” 庄景推脱不过,就加了徐寿昌和拉胡琴的杨海波。反正他们年纪那么大,也不会关注娱乐圈,加了也不会认出他。 庄景走出公园门正好是八点,金竑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开一辆银灰色奔驰gls,对于他的身家来说已是低调。 金竑替庄景打开副驾驶的门,庄景上来说:“不好意思啊,还让您等我。” 金竑笑:“没有,是我来早了。你运动了一早上,肯定饿了。我这正好从家里带了些包子,你吃点儿?”说着,一只白白胖胖,十八个褶儿的大包子已经递到庄景面前。 “您不吃?”庄景问。 “我吃完了,袋子里是最后两个,这还有杯豆浆,我想到早上接你就多买了一杯。”其实是金竑自己在家现打的,里面加了红枣和山药。 庄景肚子确实饿了,道谢后接过包子和豆浆,嗷呜咬了一大口。 是猪肉玉米馅的,皮薄肉厚,猪肉肥美多汁,早餐铺上的包子和这一比简直像冷掉的石头。 可是庄景却高兴不起来,也不是,就是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这包子的味道和贝勒府里的也太像了吧!这么多年过去,自从和载泓决裂,就没再吃过这么美味的包子。 “金董,您这包子是在哪里买的?”庄景问。 金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一紧,用随意的口吻说:“我家老宅子请的厨师包的,他祖上在王府当过厨子。你喜欢吃吗?” 庄景说:“很好吃。” “我家冷藏室里还有,你喜欢下次再来拿。” 庄景怎么好意思又吃又拿,就连坐金竑的车也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说到底,两人关系也没好到那一步。 但是世界那么大,怎么偏巧金竑家的厨师就是载泓家厨师的后人,金竑又搬到他家旁边,还把包子送到自己手里呢?他不得不相信这是一点宿缘。 或许是载泓要借金竑的手,把这包子给自己呢。 三口两口吃完了,又要去拿另一只包子,金竑的手掌却按住了,庄景手收回的慢一点,指尖就要碰到金竑的手了。 庄景:?? 不,金竑肯定不是载泓派来的小天使,载泓才没那么小气。 金竑瞟了庄景一眼,心情很好地说:“你看我们也挺熟了,你就别一口一个‘您’和‘金董’,听了生分,叫竑哥。” 那意思就是不叫就不给吃包子。 庄景想,这小子才几岁,竟然想占我的便宜。 但是吧,热热的包子摆在眼前,叫一声也没什么,又不掉块肉。反正表面叫你哥,心里知道我年纪能当你爷爷的爷爷。 “爷爷。”啊呸!心里想着爷爷,嘴上竟然说出来了。 金竑狐疑地看向庄景,庄景脸一红,立刻用洪亮的声音叫道:“竑哥!” 金竑忍俊不禁,他猜到了庄景的思路,只能尽量忍住不笑。但忍住不笑可是很辛苦的。 庄景发现了金竑上扬的嘴角,一时竟无语凝噎。但金竑的手已经从包子上挪开了,他就拿起包子来泄愤。 咬一口,竟然是羊肉粉丝馅的。这是他最喜欢的口味,比玉米猪肉还要鲜美可口,更像是贝勒府出品的了。 庄景吃得开心,安慰自己,算了算了看在包子的份上不和小孩子计较,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车就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开到了公司。 两人在停车场分开,金竑搭私人电梯到办公室,庄景做普通电梯,这样就不会生出什么流言蜚语。 庄景几乎没怎么来过公司,所以走在路上遇到了许多目光,有好奇的,有打量的,有不屑的,他全当没看见。 他的课程排的很满,九点到十一点表演课,十一点到十二点台词课,下午一点到三点形体课。 第一天的表演课上的不错,虽然一开始解放天性他有点儿不习惯,但在老师的引导下也逐渐地放开了自己。 至于台词课,作为戏曲大师,庄景对声韵与吐字归音都有极深入的研究,念台词时吐字清晰,情感丰沛,又能融入人物,在试读小片段的时候就把台词老师惊到了。 等到了形体课就更不用说了,那些简单的舞蹈动作对庄景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有些从戏曲里衍生而来的动作,他甚至都想去纠正老师。 总之,一周后,庄景停了别的课,把重点都放在对现代表演的学习上,进步让表演老师都惊叹。 因为庄景在互联网上引起了热议,所以这段时间也有不少本子找到他,江盛光筛选了一遍,给了庄景五六个剧本。 庄景看了一遍后,挑中了其中一个叫《白日梦》的剧本。 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时间跨度从初中到大学,有许多筒子楼和校园生活的剧情,既温馨又接地气,而且笑中带泪。 元洲和魏高飞从小是筒子楼里的邻居,元洲是典型的高冷学霸,魏高飞则是个看太多武侠小说,立志成为大侠的中二少年。 因为家庭原因,元洲虽然成绩优异,但为人冷淡,对未来也没有期望。而魏高飞看似不靠谱,却能为梦想付出所有,任别人怎么嘲笑都不放弃。 元洲小时候看不上魏高飞,觉得他闹腾又幼稚,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最后却从他身上发现了许多闪光点,也改变了自己。 庄景很喜欢魏高飞,他在这个男孩身上看到了一种蓬勃的生气,也看到了一往无前的勇气,有些像自己,又很不一样。 于是他拿着《白日梦》的剧本去找江盛光,没想到江盛光一听剧名就说:“啊,怎么是这个剧?这是我打算给刘梦的,可能是传错给你了,这个剧不会要你的。” 刘梦是江盛光手下那个二线明星。 庄景问:“为什么?” 江盛光:“这是白熊平台的s级项目,元洲定的是现在顶流爱豆简项笛,是他的转型之作,他们说了,魏高飞的角色只要找演技派。你虽然现在热度上来了,但是你的演技也是有目共睹的,肢体又僵硬,你胜任不了魏高飞这个角色。” 庄景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江盛光不耐烦起来:“行了行了,不要以为董事长帮你说了句话有热度了,你就多不一样了。我是想好好带你,但你也得听话,少在这里讨价还价,这个剧本你别想了,剩下的再去好好看看。” 说完以自己有事为由把庄景赶走了。 第13章 王甜甜吃了一口芒果布丁,说:“白日梦我知道,可原来的小说是纯爱小说,这是要拍耽改剧啊。” “什么纯爱,耽改?”庄景不明所以。看剧本就是社会主义兄弟情,两个主角连个心动的女孩都没有。 王甜甜想解释,但又想到上次说他和金竑组cp他那么不高兴,就有点不敢了。 她说:“哥,您下载个绿江小说的app,自己读读原作就知道了。”于是她亲自指导庄景下载了app,又帮她哥搜到了原作,然后就找个借口赶紧溜了。 庄景坐在沙发上看文,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元洲看到魏高飞耳朵会隐隐发烫?为什么魏高飞做春梦对象长着元洲的脸?为什么一个把另一个按在昏暗的宿舍天台激情接吻了? 好在绿江里的小说只能描写脖子以上的清水剧情,不然老古董庄景受到的冲击会更大。 他上百度搜索了一下,终于弄清楚了王甜甜说的那两个词的概念。 但小说读到一半不读下去是不可能的,庄景还是看完了,故事最后元洲和魏高飞获得了父母的理解,在国外结婚了。 其实除了爱情的部分,原着在其他感情线和事业线的刻画上也非常棒,甚至可以说比剧本改的还要深刻。 庄景发现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 庄景开始思考,他前世之所以对这种关系敏感,是因为从小被父母卖到堂子里做歌郎,师父说是教他唱戏,其实他还要陪那些达官贵人喝酒调笑,恍如优娼。 他因此恨极了这种制度,才奋力反抗,最后也用戏给自己赢得了自由和尊重。 但是社会上还是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给他编排出种种桃色传闻,说他以色侍人,雌雄难辨,和贝勒载泓的关系不堪入目,等等。 这也是为什么在载泓从东洋留学回来的接风宴上,他会因为载泓失态吻了自己而那样愤怒。 他那时钻了牛角尖,认为一直以来尊敬、爱戴、仰慕的兄长其实和别的客人一样存着龌龊心思,他曾经非常感激载泓替他“出师”,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笑话,什么以兄弟相称,一个贝勒爷又怎么会真的把戏子当成弟弟呢? 在旁人看来载泓是他的“老斗”,他就是载泓的禁脔,或许在载泓的心里也是如此。 当下庄景既震惊,又恶心,又愤怒,众目睽睽下扇了载泓一巴掌,从此再没有踏足贝勒府。 其实庄景后来也后悔了,如果他没有那么决绝,是不是后来就可以及时知道载泓的打算?虽然为了民族大义,他不会阻止载泓用间谍的身份获取日本人的情报,但起码载泓不会那么孤独,也不会落个死后都没人收尸的下场。 年纪越大,他看得就越清楚,载泓从来没有玩弄他的心思,待他也是尊重有加。 可那时候载泓坟前的草都半人高了,他自己半截身子也入了土,再想往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他恨的并不是同性之间会有感情,而只是基于狎玩目的,出卖身体的同性-交易。 现在时代已经变了,两个男人之间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结婚,他也不该像个老古董一样还守着过去的执念,虽然心结不能完全放下,但从现在开始改变心态还是可以的。 再说了,《白日梦》的剧本把爱情线全删除了,他更没什么好膈应的。 这样一个好剧本,一个能让他锻炼演技体验人生的戏,他没理由不争取。 下了决心,庄景又去公司找江盛光。 在走廊上遇到了刘梦,对方看到了庄景,冷笑一声。 庄景却不认识刘梦,以为也是那些看不惯原身的工作人员,所以压根没回头。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可气坏了刘梦,两人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刘梦忽然挡在庄景前面,说:“庄景,你那么没礼貌,看到前辈连招呼都不打吗?” 庄景突然被人拦住,认真用原身的记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大确定地说:“您是刘梦?” 刘梦气的都笑了,什么意思,是讽刺自己不够红吗? 他说:“庄景,我劝你做人低调一点,看看你在《与君别》里的演技,被网友嘲得还不够吗?少到处丢人现眼了。” 庄景谦虚:“我挺低调的,也不觉得自己丢人。” 刘梦:……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庄景已经准备绕过他了:“您没事的话就让让,我要去找经纪人了。” 刘梦下意识侧身,反应过来后简直气急败坏,在他身后喊:“就凭你也想和我抢角色?我现在就以前辈的身份告诉你,像你这种人绝对不可能红,也绝对不可能成为好演员!” 庄景回头对刘梦笑笑:“借您吉言,我会好好努力的。” 刘梦一拳打了个棉花,还被嘲讽了,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不过转念一想,江盛光可是站在他这边的,怎么可能推荐庄景去败坏自己的名声,也就好受了些。 行,你就啖瑟吧,有你哭的时候。 庄景敲开江盛光的办公室,跟他表达了自己演《白日梦》的决心,还把自己写的魏高飞的三千字人物分析递给了他。 江盛光本来很不耐烦,但为了让庄景死心,也就打算读一读。 如果这真是庄景的大作,那肯定写的狗屁不通,毕竟他是真的没文化,当初演仙君的时候就死活记不下来古文,一段话还有三四个字不会念,差点被换掉。 可他才读了几行,就觉得这分析真的写的很好,再读下去,全文把魏高飞的心理剖析的很透彻,对怎么演好这个角色也有分析。 读完后,江盛光把纸扣下,对庄景说:“庄景,造假好玩吧?” “嗯?”手写了整整三页纸,还誊抄了一遍的庄景满脸问号。 “这么漂亮的书法你能写出来?还有这个内容,别告诉我都是你自己想的。”江盛光根本不信,一个连个人签名都像狗爬一样的人,怎么能够写出好看的字? 庄景眨了眨眼睛说:“要怎么跟您证明这是我写的呢,全文背诵一遍可以吗?”说着也没管江盛光怎么反应,径自背诵起来。 庄景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是脱稿,但一点儿也不磕绊,吐字归音和停顿也让人十分舒服。江盛光对照着手里的纸,整整一段还真没有错两个字。 就算是造假,能造到这程度也难了。但是他还是不信庄景,说:“你能背的出倒数第三段?” 庄景思考了几秒,那一段内容就流利地从他口中流淌出来。 背完后庄景说:“江哥,我想演魏高飞是认真的,您就帮我把资料和我的感悟递上去,他们选不选我您也没有损失。” 江盛光无奈:“行吧行吧,我给你递资料,你要没选上去试镜也别再来烦我。”要不是看在董事长似乎对庄景还有些好感,他才不浪费这个时间呢。 庄景达到目的后也不多留,向江盛光再三表示感谢后离开了。 一转眼两周的时间就过去了,可《白日梦》剧组并没有传来什么试镜的消息。 庄景倒是被公园的大爷拉入了个首都老年票友群,虽然他因为职业不方便出来露面,但在群里很乐意解答大家专业方面的问题,免不了也要用语音示范一些唱段,很快群里两百号老头老太太都成了他的粉丝。 这两周金竑工作忙,庄景也不想总是麻烦别人,只搭了两次顺风车,作为回报在金竑短期出差的时候替他给鸟和猫添水添食。 这些天芝麻和庄景的关系也突飞猛进,大黑猫都学会□□溜到庄景家求零食了。 星期六清晨,庄景照例在小山包晨练,练完后正靠着树干歇息,就见远处有人拎着两个蒙蓝布的大鸟笼走过来,但他姿态又不像个大爷,反而是个脊背挺直,身材高挑的年轻人。 走近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金竑。好家伙,提笼架鸟,别人说他有八旗子弟的作风还真没说错。 不过看看自己,也穿了淘宝上买的黑布鞋和白练功裤,这情景简直是两个老古董在公园宿命般的相遇。 金竑把鸟笼放下,和庄景寒暄了两句,无非也是“你吃了吗”,“您今儿个起的真早”,“鸟一天不遛不行!”之类的废话。 两人都完事儿了,相约一起下山,接近出山的时候,金竑才说:“今晚《演员进化论》你那期就要播了,怎么着,来我家一起看?” “行啊,那这次我点麻辣小龙虾,晚上一起吃?”庄景问。总在人家家里又吃又拿影响多不好。 金竑笑:“那敢情好,我家里有这次出差带回来的米酒,正配小龙虾。” 第14章 《演员进化论》第三期要播了,网上热闹非凡,豆x早早就开了直播楼。 在一个投票贴里,相信庄景能演得比原版萧明冉好的占0%,相信他演技依旧会辣瞎眼睛的占投票人数的80%,相信金竑和庄景关系不一般的占了40%。 别小看金竑,他的老婆粉数量比一些流量还多,何耀东的粉丝也憋着一口气,所以节目还没开始,论坛上就battle了起来。 【金竑真尼玛虚伪,平常批评别的演员的时候装得正义凛然大公无私的样子,结果轮到自己公司的人就放水,还打压别的老戏骨,不要脸。】【拜托,这可是金竑诶~~~楼上这样说,不怕被他的一亿小老婆粉踩碎。】【所以大佬就能肆意妄为咯?用自己的权力扰乱娱乐圈生态,内娱药丸。建议国家查查税。】【我建议你先上网查金家一年交多少税再来逼逼。】【何耀东也算老戏骨?我看是咆哮帝还差不多。】【免鉴定不是任何人的粉。单纯觉得金竑在影视圈这个地位,没必要赌上自己的名声为公司里的小员工说话,而且何耀东根本入不了大佬的眼。】【不是吧?不是吧?真有“纯路人”相信庄景能演好?前几天《与君别》终于大结局了,我真的热泪盈眶,感谢双眼不再被仙君荼毒。】【前面的好搞笑,不想看就别看,谁求你们看了?】【回复楼上,要不是我上小学的妹妹天天霸占电视,你以为我想看庄景那张死人脸吗?庄景的粉丝是不是都是小学鸡啊?小学鸡回去多读点书,别和你家主子一样当九漏鱼。】【庄景在国外读的是当地最好的私立高中。】 【哦,所以是连野鸡大学都申请不上只能回来演戏的废物吗?】【我赌一根辣条金竑和庄景就是有不正当关系!】帖子里吵了起来,迅速盖了好几页,很快就有人说:【大家都别吵了,节目开始了!姐妹们去直播楼集合!】相较于网络上的盛况,金竑家里就和谐多了。 庄景点了一桌子菜,有荤有素,虽然比不上金竑的手艺,但味道也不错。 “差点忘了,”金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烧了梅花的粗陶瓶:“这是我去南方出差带回来的米酒,度数不高,你应该会喜欢。” 米白色的酱液倒入瓷杯,庄景尝了一口,清凉又甜润,并没有什么酒味。 真好喝,和糖水也差不多,庄景眯了一下好看的眼睛,一小杯很快就见底了。 他自诩酒量不差,有一回出科的学生回来探望,韵春那孩子孝敬了好几瓶白兰地威士忌之类的洋酒,他和鼎成丰的老师加上那几个臭小子们一晚上就把所有酒都喝光了。 他也只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而且头不疼眼不花,什么事儿都没有。 听学生说,他是当晚最清醒的那个呢。 庄景给金竑敬酒,米酒本来量不大,两人喝了几杯后就见底了。 菜吃到只剩残羹剩肴,节目要开始了。 两人转移到宽大的沙发上坐下,金竑又从酒柜里取出一支红葡萄酒。 庄景有点紧张,认真盯着电视,双手放在两膝,看上去像个认真地小学生。 金竑用玻璃杯的下沿碰了碰庄景的手,把半杯红酒放进他手里。 庄景朝他笑笑,喝了一小口酒,放松了不少。 这时已经进入了片头广告,没过多久,正片开始。 镜头先给到了导师席,对准的就是金竑。他眉眼深邃俊朗,西装口袋巾深蓝为底,怒放着一朵粉白相间的海棠花。 影后吴念薇满面春风的看着金竑,眼睛里闪着星星。 弹幕上飘过一片“kdl”,“awsl”。 金竑偷睐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庄景,他抱着一只软乎乎的抱枕,下巴搁在上面,睫毛又长又翘,专注地看着节目,好像完全没注意那一堆英文字母。 悄悄放下心来。 芝麻跳到两人中间,哐当坐下,屁股对着金竑,把头搁在了庄景腿上。 庄景垂下眼,带着笑用手指挠了挠芝麻的下巴,芝麻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金竑弯弯唇角,瘫回沙发上。 萧明冉出场了。 弹幕里密密麻麻全是“嗷嗷嗷我磕的cp终于同框了!”“哥哥好帅!”“萧明冉三金影帝,新作《生生不息》即将上映,关注一下”之类的尖叫和安利。 镜头在萧明冉和金竑脸上切换,金竑面无表情,萧明冉向来温暖的笑容透露出一些不自在甚至心酸,说得那番话在粉丝心里也卑微极了。 有人在磕虐恋情深,有人在批金竑无情,也有人把怒火转嫁到被主持人cue到的庄景身上,无非是说他脸大如盆,关公面前耍大刀,一个台词都说不利索的人演民国鼓书艺人,真不要脸什么的。 这些话刚出现,金竑就把弹幕关了。 但庄景已经看到了一些言论,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金竑一眼。 金竑不自觉地把翘起的腿放平了,他在笑什么?虐恋情深,说他演不了鼓书艺人?还是笑自己关弹幕的速度太快显得心虚?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金竑坐立不安,就是庄景。 庄景轻抿一口红酒,见金竑出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轻拍他的手臂:“竑哥,你能把那些飘过去的评论打开吗,我挺想看他们怎么评价我的演技的。” 金竑想拒绝,但还是在手机上默默操作,把弹幕重新打开。 庄景并不是个脆弱的接受不了批评的小青年,他要吸取上辈子的经验,少犯些错误。 弹幕一打开,就是: 【末代王公什么时候开始啊?】 【对啊,庄景赶紧出来,我都等不及要笑了!】 【我好想看打脸,外卖都要吃完了求求快点开始演吧。】还有人刷【庄景木头人】,【庄景黑心莲滚出娱乐圈】之类的话,但庄景并没有任何感觉。 终于,万众瞩目的《末代王公》片段开始播出。 老实说,何耀东一开始神经质式的表演是挺让人一头雾水的,但大家都期待庄景出场,所以弹幕有了瞬间的空缺。 等到一身白色长衫的庄景出现在屏幕里,弹幕和现场的观众一样有一瞬间的失声,然后有人开始刷:【庄景演技差是差,长得真的没话说】 【颜狗觉得庄景颜值比在仙侠剧里提高了好多啊】【就凭这张脸他演得再烂我都可以看下去】 【可是我觉得他的神态还挺到位的啊】 【弱弱的说我觉得庄景这次眼神真的还可以,感觉比何耀东好……】经过节目组的精心剪辑,庄景的表演比当日在大屏幕上看又更不一样了,金竑的眼睛无法从穿着长衫的庄景身上移开,就像他当年无法将目光从戏台上的掌上红身上移开一样。 情节越进行下去,弹幕里对庄景的质疑就越少,最后变成了夸奖。 【金竑没讲错,庄景真的演得很好】 【我带入了,王元红好美好惨】 【b站剪刀手快看过来!风流戏子多情王爷的剪辑就靠你们了!】【把金竑剪进去呀!金竑多适合王爷这个人设!】【怎么办,我好像粉上庄景了】 …… 何耀东忽然怒砸酒杯,网友和屏幕里的庄景一样都吓了一跳 【何耀东助手,你吓到我家宝宝了!】 【好好说话,不要砸东西!】 【何耀东老砸缸人了,每部电视剧必要怒砸一个道具。】【感觉何耀东会随时家暴的样子】 【咆哮帝·司马光砸缸手艺传承人·何·欺压新人·耀东】。 等到最后庄景怒斥王公贵族,带着血一步一步走出小院,弹幕里网友的情绪也沸腾起来,达到了高潮。 【我从来没看过庄景演戏,但是今天真的对他刮目相看。这种投入和动情,对人物的李姐,在演了几十年戏的老戏骨身上才能看到】【我哭了,王元红那番话好热血】 【庄景演得真的是本季最佳】 【别催了,在剪了,在剪了】。 【金竑眼睛红了诶!】 【他也和我一样动情了吧,我能理解他为什么在微博上帮庄景说话了,是我看到大家都误会庄景,我也会出面澄清的。】【吴念薇眼睛瞎了?】 【你们看导师夸一下庄景,何耀东的脸多黑啊。】【好怕他突然怒砸话筒。】 【原来庄景的脚是真的受伤了,我还以为是道具组弄得假血呢。他笑得好淡定啊,一点都不卖惨,喜欢。】【切,人设罢了,说不定脚根本没扎破,戏精。】金竑又想关弹幕了,但无奈庄景看得很认真,专注的像一只盯着胡萝卜的兔子,让人想亲亲他的耳朵。 金竑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把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收了回来,喝了一大口红酒。 但接下来庄景也有些不自在了,因为王小安开始科普起载泓和掌上红的故事。 弹幕上又开始磕糖,不仅有载泓和掌上红的,有金竑和庄景的,甚至还有金竑和掌上红的? 庄景咳嗽一声,脸庞微热:“我觉得看到这里差不多了,评论可以关掉了。” 金竑如释重负的让满屏的kswl消失。 正好屏幕里金竑说了那句经典台词:“庄景,你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在他们两看不见的地方,弹幕爆炸,有人说让他们原地结婚,有人弄出了七彩的颜色,屏幕就像是在放烟花一样。 而在温暖的室内,庄景回过头来,好奇地问:“我让你想起了谁呢?” 脸不经意地凑近了一点:“是掌上红吗?” 金竑心跳一顿,一时语塞,最后还是点了头。 庄景坐回去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家鹩哥唱得戏也是他的。小伙子真有眼光!” 金竑失笑,知道庄景这是有点儿醉了。 他看着庄景晃了晃玻璃杯里酒红色的液体,似乎在研究玻璃倒映的变形的眼睛和鼻子,觉得庄景这样子可爱极了。 没想到庄景紧接着问:“你喜欢掌上红什么呢?” 他是真想知道,毕竟红了那么多年,却极少能从第三者的角度了解戏迷对自己的看法。再说过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找到一个自己的戏迷也真不容易。 说者无意,听者却失了神。 金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说:“哪里都喜欢。” “他是我心中的乾旦之王。” 第15章 金竑把电视关掉,走到客厅中央打开一台老式留声机。 老碟片特有的噪音和卡顿给掌上红的声音罩上了一层坚硬的透明壳:“那一日梳妆来照镜,楼下来了沈燕林。 他在楼下夸豪富,胜比公子强十分。 奴在北楼高声骂,只骂得燕林脸绯红……” 百年的时光,就在这不经意间流淌了过去。 金竑站在宽阔的留声机旁,背影落在另一双醉眼里,就带着怎么也拂不去的孤寂。这京戏的声音,只是让一切更冷清了。 庄景的心似有所感,就像他长久以来的孤独突然跟眼前这个人共鸣了一般。 唱出这样戏的掌上红,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啊。 西皮流水本来就快,老唱片又会加快节奏,庄景就着乐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干后,再倒一杯,又喝干,终于站起身来。 一根洁白的手指按下按钮,留声机被关掉。 金竑望着庄景的脸,嘴唇翕动了一下。 庄景自己天旋地转的,反而怀疑别人醉狠了,搀住金竑一边胳膊说:“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年轻的躯体散发着温暖的热度,金竑无法拒绝,任由庄景趔趔趄趄把他扶到了沙发上。 其实金竑没那么醉,但还是把脸隐在家具制造的阴影下:“不好意思,今天我喝多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答话,刚想扭头,没想到一个人却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 庄景酒气已经上脸,双颊与眼尾飞上淡淡薄红,如云蒸霞蔚。 金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块带着热气的毛巾已经盖在了他的脸上。 庄景不走心的把毛巾在别人脸上搓了两下,但这张脸的轮廓太凸出,不如一个白面团子好擦,就放弃了,手指弹了下那人脑门,用教训的口吻说:“下次别喝那么多了,喝酒对嗓子不好。” “你们出了科,也不能贪杯误场啊。” 金竑无声的笑了,把毛巾扯掉,又糊到了庄景的脸上。 他凑近前去,鼻尖与庄景的鼻尖几乎相贴。 毛巾还残存着金竑脸上的温度,随着庄景的呼吸一起一伏。 洁白的毛巾下是闭着眼睛也能描摹的轮廓,是日思夜想,到死前都拼命刻进心里的人。 心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唇和唇之间只隔着一层稀薄的空气和湿热的毛巾,吻下去,几十年的思念就会有一个倾泄的出口。然后抵在沙发上,撕咬着,爱-抚着,呼吸纠缠着呼吸,倾诉所有隐秘而浓烈的感情,哪管以后洪水滔天,把他们两都溺毙。 可是,他不敢。 他怕极了。 被肖想的人咕哝一声,一无所知,毛巾下那张形状饱满的唇一张一合:“臭小子要反了天了,敢戏弄班主?” 然后脸上的毛巾就被人揭掉了。庄景眨了眨眼睛,没看到熟悉的班社,却看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屋,金竑坐在皮沙发另一侧,正着看自己。 金竑把庄景送回家,刚出门,庄景突然转身对门廊上的鹩哥说:“你戏唱得很不错,我给你点个赞。” 然后就抱着柱子站着不动。 金竑在旁边既无奈又好笑,庄景忽然指着天说:“今晚的月亮真亮堂,跟个灯泡似的。” 鹩哥牌复读机上线:“月儿弯弯照天下!” 庄景接下句:“问声军爷你在哪里有家?” 金竑过去攥住他的手:“行了,我们走吧。” 穿花拂柳走过两重院子,凉风一吹,庄景清醒了不少,也不再说话了。 终于送到门口,庄景扬起脸轻快地说:“晚安!” “晚安。”金竑转身回家,一边走一边哼:“凤姐不必细盘查,为君的家住在那天底下。” 第二天庄景清醒过来想打自己。 昨天他都干了些什么啊?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但还是隐约能记得自己不经人同意关了别人的留声机,在老板面前和鹩哥对唱掌上红的戏,让老板搀着自己回家。 庄景:…… 话说他唱的那句戏——似乎因为喝醉了,并没在调上,甚至可以说是荒腔走板,不成样子。总之,应该不会暴露身份。 庄景默默松了好大一口气,连隐隐作痛的头都不痛了。 要是他还记得起自己昨天还用毛巾搓了金竑的脸,恐怕真要找块豆腐撞死了。 但好在他还没来得及纠结,江盛光的电话就打来了,他的声音很惊喜:“《白日梦》剧组邀请你去试镜了!应该是临时决定加人,时间就在今天下午,你没问题吧?” 庄景立刻说:“当然没问题。” 《演员进化论》播出后,会有一波好评,但上一部戏演得差是有目共睹的,他仍然需要一部新的作品来证明自己。 江盛光回:“那你收拾一下,穿宽松的衣服,下午两点我和司机来接你。” 庄景泡了个澡散散酒气,感觉神清气爽。趁时间还充足,又复习了一下剧本。 江盛光来的时候,满脸喜气洋洋,熟稔的拍庄景的肩膀:“恭喜你啊小景!昨天节目播出口碑大逆转,这热度嗖的一下又上去了!你要是把握住这个s级项目,大红一把那是指日可待啊!所以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要不是哥替你把材料发给剧组,你又哪里会有这个机会呢?” 庄景但笑不语。江盛光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全网黑的时候打算雪藏他,有一点好事就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以后出事了还会落井下石。 或许要考虑一下怎么换经纪人了。 坐到车上,庄景想起前几天挑衅他的刘梦,于是问道:“刘梦没来吗?” 江盛光讪笑着说:“他啊,别提了,剧组根本没瞧上,今天还跟我闹呢,说凭什么你能被选上。我说人家凭自己的本事,有本事他也把热度炒上来啊,他就没吭声了。” 庄景心说,这不是拱火吗?恐怕和刘梦的这个仇是结下了。 江盛光转移了话题。他告诉庄景,魏高飞的竞争很激烈,但是这么多人里,许泉飞是最有可能当选的。 许泉飞也是一个爱豆,和简项笛参加过同一个选秀,两人以前就被磕过cp。他长得属于可爱阳光那挂的,和魏高飞的人设贴合,而且从小练过武术,在肢体方面也有优势。 许泉飞虽然在选秀节目里没有出道,粉丝又不算多,但受公司力捧,从来不缺综艺和影视资源,他的人设就是富家公子,放弃几亿资产只为逐梦演艺圈的那种。 “其实他哪里是什么富二代,就是背后有金主。”江盛光语气微妙:“一个19岁的小孩就能够豁出去伺候四十多岁的富商,当然不愁资源了。你别看他演技唱跳都拉胯,但是可以前空翻后空翻,这对塑造魏高飞的形象很有用,毕竟魏高飞最后可拿了全国武术大奖,还去参加了奥运会。” 江盛光看了庄景的细胳膊细腿,觉得这个劣势庄景是没法补平了。 “空翻,我也会啊,这也不是很难。”没想到庄景竟然满脸平静地说出了凡尔赛语录。 真·京剧大师,文武昆乱不挡,能开打、能出手,年轻时旋子、空翻连续二三十个不在话下的掌上红这样说当然没问题,可庄景,庄景现在还是个废物人设。 江盛光听了这话差点没把白眼翻出来,心里只有一个感想——还以为庄景改变了,没想到他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还是没数,真是老装逼犯了。 算了,社会会教育他的。 车缓缓靠近试镜地点,这栋大楼是白熊tv的某家分部,生动地彰显了《白日梦》剧组和白熊tv的密切关联。 远远看去,大楼已经外围了好几十号年轻女孩,手里拿着一样颜色的自制手幅,看到一辆保姆车就躁动起来,一起往前面挤,看样子就像是要扑到车头了一样。 庄景有些担心地往外看,幸好很快就有人出来维持了秩序,她们退到了离车一米左右的地方,努力把手幅举得高高的。 庄景很感兴趣地去看,那些手幅上写着简项笛的中文名字和英文名“john”,还画着一个穿风衣的卡通小人和蓝色爱心,既可爱又用心。 当年自己的戏迷也会成群结队的在戏园子门口等他,“红党”还会在报纸上大写赞美文章,原来哪个时代的追星族都一样。 庄景还记得在所有红党里一个叫荆园主人的人的戏评写得最好,不是一昧夸奖,还会对他新戏的内核与思想有所分析,提的意见也正是他需要注意的,以致于后来他还会专门找荆园主人的文章来看。 可惜荆园主人从来都是以笔名发文章,就跟现在的网友一样,虽然彼此神交已久,他却从来不知道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收回心思,庄景说:“看来简项笛今天也会来,他对这部戏确实重视。” 毕竟元洲和魏高飞是一起成长、互相救赎的知己,如果两个演员没有默契,或者彼此间毫无火花,也是演不好这出戏的。 江盛光却很烦粉丝围堵,一撸光头,大呼晦气:“一群脑残粉,在这里摇旗呐喊,不知道自己哥哥最烦的就是她们。” 庄景没理他,径直打开窗户对粉丝们说:“简项笛还没来,你们不用一直举着手里的东西了,还有再往后退一点,注意安全。” 听说不是简项笛,粉丝们的气就泄了,不过前排很快有人认出了说话的是庄景,大家又兴奋了起来。 虽然她们心里哥哥才是最重要的,但庄景最近的新闻也很多,在场谁没吃过他的瓜呢? 而且昨天《演员进化论》节目播出,收视率爆了,很多人因为庄景的表现对他心生好感。 就在保姆车驶过人群的时候,有一个穿橙色衣服,扎花苞头的年轻女孩朝他喊:“庄景,加油啊!”这一声就像是号角,紧接着又有许多女孩子朝他喊加油。 庄景一愣,弯起唇角,笑容灿烂。 庄景这张脸真的无话可说,皮肤又细腻的几乎没有毛孔,放在普通人里就仿佛自带高光和十级美颜。 好些粉丝都被这笑容杀到,毕竟都是年轻女孩,这么大一个帅哥在自己面前经过还是会有种心砰砰跳的感觉,还有几个站姐举起了相机,拍下了庄景的照片。 站姐们会把拍到的其他明星的照片在网上出售,庄景的粉丝群现在稳步上升,这么近距离的高清图还是很有市场的。 等庄景的车离开,简项笛的粉丝们叽叽喳喳讨论开了:“我觉得庄景这个颜值和哥哥是可以配上的。而且和哥哥是不同风格,不会抢了哥哥风头。” “反正比许泉飞好,只要不是这个贴着哥哥炒作的白莲花,谁演魏高飞都行。” “但是庄景长得太美了,万一和我哥炒绯闻怎么办?” …… 这时,另一辆保姆车靠近,粉丝们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第16章 庄景走进大门的时候就听见后面一阵尖叫欢呼,从电梯往外看,果然是简项笛进门了。 他穿一件机车皮衣,身材比例极好,冷硬风的皮靴衬得他的腿又直又长,看上去不像一个爱豆,倒像是一个走t台的男模。 离得近了,就能看清五官。简项笛是冷淡那一挂的,薄眼皮,琥珀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上有一颗小痣,下面是两片如刀锋般薄而锋利的唇。 载泓鼻梁上也有一颗痣,庄景想。不过他不冷淡,总是让人如沐春风——呃,在不端阿哥架子的时候。 简项笛远远看到电梯门开着,下意识就放慢了脚步。他害怕幽闭空间,每次坐电梯都尽量不和别人一起。 这次他时间估计的很准,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电梯门已缓缓关闭。但很不幸,他在门缝里看见了庄景,两人还四目相对了。 对方长着一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柔亮漆黑的眼睛朝他微微一弯,伸手按住了开门键,闭上的电梯门又缓缓打开。 简项笛:……侍t 再装看不见也不可能了,他只能快速走进电梯,朝庄景点点头,然后快速转身靠着夹角目光尽量迷离,伸手按了个二楼。 庄景:?试镜楼层在七楼,是打算走上去锻炼身体? 简项笛离开后,七楼也很快到了。 江盛光被引到休息室等候,庄景则被工作人员带到了试镜等候区。 休息室里只有江盛光一个人,他没事可做,于是打开手机斗地主想玩两盘。 没想到才开局正在发牌,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一串没存过的数字,估计不是骗子就是推销,江盛光立刻就按了。没想到骗子还挺锲而不舍,很快又打了第二次,害得江盛光差点点错了牌。 江盛光骂了一声,再次按掉电话。 这一把手气不错,很快就赢了,又打了一把,手机竟然再次响起。 江盛光这小暴脾气,已经准备骂人了,结果一看来电显示,他立刻停住了手,先回去把游戏退出了。 来电显示的周夕鹊是鼎泰娱乐的金牌经纪人,在娱乐圈拥有庞大的资源与人脉,她和金竑一起创下江山,手中还握有鼎泰的股份,像江盛光这样的小经纪人和周夕鹊之间隔着厚厚一层壁,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 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江盛光接起电话恭敬地叫了一声:“周姐好。” 可对面传来的却不是周夕鹊的声音,而是个男人:“我是金竑。” 金竑? 金董事长? 他给自己打电话? 江盛光大吃一惊,忙不迭地说:“金董好,金董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金竑声音低沉:“你现在带着庄景在试镜吗?” “对对,是《白日梦》剧组,刘舜宇当导演。”江盛光一瞬间还有点窃喜,看来金董还是关心庄景的,前些日子没过问应该是工作太忙,我给庄景拉来了这么好的资源,他应该很满意吧? “公司不是说了让庄景先上课,后续再安排吗?你为什么自作主张?”据说金竑虽然身居高位却极少动怒,是个情商很高的生意人。但此时对面男人的声音里却是不加掩饰的不悦,江盛光一下慌了,赶紧解释《白日梦》是一个很好的资源,庄景本人看过剧本,很感兴趣才决定试镜的。 对面沉默了一秒才说:“他感兴趣?《白日梦》是耽改剧吧。” 江盛光顾不上想自己的大老板怎么会知道一部耽改网剧的名字,赶紧说是的,庄景认真考虑了两天才同意试镜的,他也清楚原着是绿江网的纯爱小说。 那边沉默的时间又增长了,就在江盛光心惊胆战地等待中,金竑无情地声音传来:“你可以回去了,周夕鹊会和你交接工作,从明天起庄景归她带。” “还有,庄景试镜的事情,保密。” 江盛光浑身僵硬,听到对面传来“嘟——”声以后,还没回过神来。 金竑挂断电话后,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再开快点。” 庄景推开等候区的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染着银发,戴着钻石耳钉的男孩。 这个发色倒挺好看的,庄景想。不过要说夸张,他还没有达到原身的那个非主流程度。 这男孩有一双下垂的狗狗眼,嘴唇偏厚,笑起来一副阳光灿烂人畜无害的模样,他看见庄景,立刻站起来弯腰握手:“哥哥好!我是许泉飞ezell。” 庄景也客气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庄景。”现在倒是很少见这么有礼貌的小孩子了。 “庄景哥,你和我是一组试镜的哦。”许泉飞似乎很高兴和庄景一组,拉着庄景讲个没完,但是他说的很多话庄景都听不懂,只知道他在说一款手机上的游戏。 “我昨天打到凌晨两点,好不容易上了王者,今天还很困呢。”许泉飞揉揉眼睛,“庄景哥今天一定要让我啊,我看过庄景哥的综艺,你真的很厉害!我只是小菜鸡,这个工作机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拜托啦。”说着双掌合十。 庄景:……很少见自己贪玩还要求对手放水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人了。 “不好意思小许,这是工作,我一定要认真对待才可以。”庄景说。 “可是制片人哥哥也跟我说大家都会让着我的啊。”许泉飞眨眨眼:“昨天晚上我们一起玩的游戏,他跟我说我就是魏高飞。” 他的大眼睛盯着庄景,似乎是在问他听没听懂。 “啊……我懂了。”庄景说。 “哥哥,你懂我的意思了?”许泉飞露出惊喜的小虎牙。 “靠走后门可走不长久哦。”庄景学着许泉飞的语气眨眨眼。 许泉飞的笑容僵了一秒。 “我们试镜各凭本事就好,现在,不要跟我说话了。”庄景又恢复了原态,眼睛也不再看许泉飞。 许泉飞却没觉得尴尬,继续说:“好呀,我们各凭本事就好啦。今天的试镜可是要考武术的,哥哥也要加油哦!” 第17章 十分钟过后,工作人员进来了,告诉两人他们的试镜时间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了试镜室。 这是一间大概一百平米的练功房,木地板上铺着深蓝色的垫子,两侧放着压腿的把杆和木架,正后方有一排刀枪剑戟,都闪着凌凌寒光。 庄景的目光在那一排武器上扫过去,单刀、双刀、单剑、双剑、长棍、短棍、鞭子……里面十之八九他都能上手。 导演刘舜宇,制片人黄茂,和一脸淡漠的简项笛坐在一张长桌后面。 刘舜宇长了张和蔼的圆脸,带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比较好说话。 黄茂四十多岁的年纪,又瘦又干,但头发用发胶固定的极有形状,手上还带着手串。许泉飞一进来就跟他甜甜的打了声招呼,黄茂脸上的褶子都能起飞了。 刘舜宇审视着两人,许泉飞是制片人力荐的,演技虽然一般,但也不拉胯。 而对庄景的第一印象就是惊艳,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如诗如画的气质,这他在娱乐圈里还没见过。但也正因为庄景长得太明艳,气质也好,怎么看也不像魏高飞那种筒子楼里长大,有些痞气的小男孩。 他寒暄了两句,进入正题:“两位,我们今天的试镜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当然是演技,你们两位分别和项笛对词,看与人物的贴合度和演员默契度。” “第二部分就是看身体协调性。魏高飞这个人物的一大闪光点就是武术,剧里也要拍他的训练场景和比赛。我们希望演员有一定的基础,拍摄期间能配合训练,尽量减少替身动作。” 他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庄景,《与君别》里他的仪态实在不像仙君,打斗戏还几乎都是替身,实在让人对他的专业性产生很大怀疑。 要不是《演员进化论》,他还下不了决心让庄景试镜。 制片人突然开口:“刘导啊,你看这样吧,让他们先用武术开场怎么样?这演员的身体素质是个硬性指标,不达标根本演不了魏高飞这个人物,我们也不用浪费时间了吧?” 制片人的话语权在剧组里很大,刘导虽然更想看演技,但是在这种事上也不便和制片人相争,于是同意了。 刘舜宇:“那好吧,演员展示前先热身,别等下拉伤了。你们两个谁先?” 许泉飞立刻接话:“我先来吧!” 他扫了一眼庄景,对制片人和导演说:“我从小练过武术,庄景哥却没有基础,我可以给庄景哥做个示范,也算是开个好头吧!” 简项笛嗤笑一声,声音有点大,引得制片人都对他侧目。 不过许泉飞没听到,他笑得十分灿烂,对庄景说:“那庄景哥,承让啦。”怎么看都带点挑衅意味。 庄景意味深长的回了一个温和笑容,退到旁边的压腿架,把舞台让给了许泉飞。 许泉飞没有用很长的时间热身,就直接一个竖叉叉到了地上,左右扭转柔软的腰身,看得制片人又一阵心猿意马。 他站起来后说:“我先摆一些长拳和南拳的动作。” 庄景腿架在把杆上,看许泉飞表演。 许泉飞还是真有一些功底的,起码他摆出的动作还是像模像样。 但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庄景一眼就看出他下盘不稳,重心前移,气息紊乱,很久没有好好练习了。 不过许泉飞的花架子也足够唬弄人,制片人很满意,拍拍王导的肩膀,和他夸起了许泉飞。 许泉飞昨晚运动量很大,腰和屁股都在隐隐酸痛,再打拳就吃不消了,所以赶紧站起来,从武器架里挑出一把剑:“魏高飞喜欢用剑,我也专门学过怎么舞剑花。” 说完他耍帅一般的将剑在身侧抡了半个圈,指着右边,然后舞起剑花。他势头很猛,剑尖在身后、身侧和身前团出一朵朵银花,银花间隙是他闪烁着无辜光芒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制片人和导演。 制片人心痒痒的,许泉飞平常看着跟个大男孩一样,在床上可是个小妖精,想到他们昨晚的花样,他就心旗摇荡,恨不得立刻飞回酒店让许泉飞给他支付报酬。 收了剑,连刘舜宇都夸奖:“小许的剑花舞得很好。” 舞完剑花,许泉飞终于要表演他的压轴项目——空翻。 其实空翻并不困难,只要核心力量足够又不怕摔,就不会翻车。 许泉飞走到舞台后方往前冲刺,然后身体腾空而起,完成了一个前空翻,并单膝跪地耍帅。 这是他在训练生节目公演舞台上经常用的大杀招,一般这个时候台下的观众就该掌声尖叫一起上了。 导演跟着制片一起鼓掌,心想:许泉飞确实有两下子,如果魏高飞选了他,那动作戏肯定过关。不像庄景,就是用替身也能看出来身体不协调。 就连简项笛都认为,庄景这回悬了。 但庄景这人确实也是个人才,看他自顾自活动腰和脖子,好像完全没有压力的样子。 许泉飞得意的不行,特意走到庄景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哥,轮到你了。” 庄景说:“我也不弄虚头巴脑的许多花架子,就打一套双剑吧。” 许泉飞差点笑出声:庄景的脑子是真不好,他不会以为打剑就是握着把手随便乱挥两下,摆两个po色耍帅就行了吧?更别提双剑比单剑难不止一倍,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想到这许泉飞几乎忘记了装可爱,双手抱胸站在制片人身边的,等着庄景出丑。 庄景走到武器堆旁,拔出了那一对双剑。握在手里的时候,心里自有感慨,虽然是一副新的躯体,但剑意仍然未消。 庄景从前有武旦的硬功夫打底,为了精进剑舞,他又向民国时著名的武术大师仇六讨教过,两人亦师亦友,传为一段梨园佳话。 双剑的剑柄一面扁平一面圆润,贴合在一起便是一个整圆。剑柄握在手中,掌定乾坤阴阳,心便如一面湖一样安静。 他走到台前,抱拳行礼,左手为掌右手成拳,剑尖斜指向地,表达不以武犯禁的谦逊之意。 为了方便,庄景把衣服扎进了裤子里,反而显得腰更加纤细,整个人也像一柄挺直而轻盈的剑。 有名剑藏于深山,世人莫知,然而剑一出鞘,便惊动天下。 简项笛的眼皮子抬起来了一点,庄景身上有种侠气,或者说仙气?总之足够令人侧目。 礼毕,双剑归位。庄景抬起头,一双秋水剪成的眸子里已然溢出肃杀之气。 第18章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然后门径直被推开了。 刘舜宇的胃口已经被提起来了,很不耐烦地抬头说:“谁啊?知不知道我们在试镜,无关人士不能打扰?” 然后他忽然哑火了。因为工作人员身后是冷着脸的金竑。 白熊工作人员把一张椅子加到镜头旁,金竑坐下。 刘舜宇和制片准备站起来问好,金竑却抬手制止了他们,示意安心看庄景的表演。 庄景也很惊讶,金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天的他穿着高领黑毛衣和深灰西装外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标准的影视界大佬形象,和昨晚判若两人。 但他很快就把杂念从脑海里排出。 这是舞剑,是在台上,不管台下坐着谁,都不会影响。 庄景的起势如落叶般轻盈,虽然是双剑,却合并如一,点、刺、勾、挑,看上去潇洒飘逸,刚柔并济,似乎没有用力,但剑尖之势又有千钧。 这套剑并不是京剧常用的剑套子,也不是单纯的武术,而是庄景融合二者编的能展现自己长处的剑舞。一招一式皆有来历,又不落俗套。 简单几个动作,台下众人就已经看呆了,不懂庄景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力。 庄景凝神,终于把双剑分开,交付两手。这时候他的身形陡然变快,剑意也越来越盛,满场飞雪,刘舜宇心里当即响起李白那句诗 “飒沓如流星,吴钩霜雪明。” 台上这个人真得是庄景吗?他怎么会这么厉害? 这样想的时候,庄景也舞起了剑花。双剑的剑花比单剑更添了许多繁复变化,腰腹带动两手手腕,双剑先是左右穿梭,由慢而快,再然后银龙乱舞,满天都是剑影,什么都看不清了。 在这样的势头下,庄景倏然利落收剑,交剑下探,单脚在身后高高扬起,如云霄中一只斜飞的燕。定了三秒后,他忽然拧身斜飞,接连续的鹞子翻身,就像在风中旋转的飞蓬。 这样的庄景,如满月,如灿阳,耀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许泉飞的笑容早就挂不住了。这感觉就像你以为对面是青铜,结果人家是王者,还把你按在泉水狂虐一样。 这根本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和羞辱,再看桌子后面那三个人,制片人那个lsp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简项笛身体微微前倾,就连金竑,这个他平常根本没资格见的大佬,也看得极其入神,甚至微微抿唇。 等庄景收势并剑,两颊虽染上薄红,但气息却没有紊乱。 许泉飞气得要死,死死地盯着庄景。 这家伙竟然还一副岁月静好的平静样子,这简直比他洋洋得意还让人难受一百倍,简项笛的粉丝还说自己白莲花,他看庄景才是白莲花界的霸王花,扮猪吃老虎的大碧池! 刘舜宇当下就兴奋地站起来说:“小庄,我不知道你的剑法竟然这么好!你是在哪里学的武术?” 庄景将剑背在身后:“从小就学了,不止一个老师。” 刘舜宇说:“刚才你舞剑的样子,就是我心目中的魏高飞!” 制片人咳嗽了一声,导演这才从狂热中回过神,然后立刻意识到还有个金竑在边上。 他转向金竑,微微躬身:“金董,您怎么来了?” 金竑说:“我是新投资人,来看看主演怎么选。” 刘舜宇一愣,投资人换成金竑了?他怎么不知道?制片人更有点慌,因为原来的投资人是他拉来的,两个人还打算利用白熊这个不差钱的大公司赚个盆满钵满,没想到竟然被金竑当中横插一脚。 但金竑的身份和种种江湖传言让刘舜宇和制片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金竑一句“继续吧”,刘导就往后推进度。 “项笛,你去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帮忙搭一下戏,我得在镜头里看看你们的cp感。”刘舜宇说。 虽然剧本改成社-会主-义兄弟情了吧,但该有的感觉还是得到位。 简项笛起身站到了庄景和许泉飞中间。他的身高和金竑差不多,比庄景高了半个头,许泉飞只到他的下巴。 刘舜宇想:“嗯,按身高差来说,还是庄景和简项笛的比较搭配。许泉飞这个身高看起来太像个初中生了。” 许泉飞见简项笛过来,连忙说:“项笛哥,我们好久没见了。” 当年参加选秀综艺的时候,许泉飞就最会撒娇,黏着评级第一的简项笛要他教自己跳舞,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简项笛一开始还真认真指导了他,让许泉飞从f级升到了c级,谁知道他立刻炒cp到飞起,借简项的名义在宿舍里挑拨离间,抢别人公演舞台的c位。 从那以后简项笛就再也没跟许泉飞多说一句话。 可他不说,架不住许泉飞脸皮厚,他越靠越近,恨不得挨到简项笛身上去。 许泉飞想,项笛哥185,我呢173,站在一起就是最萌身高差,肯定比庄景配多了。 简项笛眼看许泉飞越靠越近,立刻往左踏一步,和庄景手臂也就差一线距离。 三个人这样站在一起,颜值对比明显又残忍,庄景和简项笛两人的脸各有风味,在镜头里放大也没有瑕疵,而许泉飞就像是个误入的流水线网红,一眨眼,割双眼皮的疤还有点明显。 “现在项笛你和庄景还有泉飞分别对视十秒,我们看看。”刘舜宇发话。 简项笛不假思索的先转向庄景。庄景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不闪不避,定定地看着他,里面汇聚着流动的光彩,像敛尽了四野晨光的黎明。 金竑的脸色本来就沉,现在更是能滴墨了。对视就对视,两个人离那么近干什么? 庄景和简项笛对视,心里就跟老僧入定了一样,当年为了练眼神熏了多少烟,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反倒是简项笛不自在了,几秒过后,忍不住用手指拂了拂鼻梁。 这个动作让庄景想到他鼻梁上的小痣,然后又想起了载泓,想起他当年在陆军贵胄学堂上学的时候。 最近怎么总想到载泓,明明都隔了近百春秋了,庄景莫名烦躁。 简项笛发现庄景眼睛里的光变了,非要形容,就像太阳一刹那从云层里挣出来,晨曦变成了燥热的正午。 他探究的想深入探寻,可是时间却到了。 这两个人的表现,在外人看来就是火花四溅,噼里啪啦。 导演满意地说:“两个人的眼神都很有味道,我看到了两个角色的推拉,抗拒,和情不自禁的吸引,太好了!金董,您怎么看?” 金竑把手上的钢笔啪一声拍在桌上,笑从齿缝里挤出来:“很好,继续。” 简项笛转向许泉飞。 许泉飞当然不甘心这样被比下去,他用尽毕生演技看向简项笛的眼睛,身体刻意前倾,手微微扯住简项笛的袖子,发射可爱光波。简项笛非常讨厌许泉飞摸他,满脸写着拒绝,只是碍于试镜不好把他手直接甩开,两个人僵硬地就跟刚出土的僵尸一样。 “时间到!”刘导喊,心里对魏高飞的人选已经有了答案。 但流程还是要走,更何况制片人还在这里,他的意见也不能不参考。 于是庄景和许泉飞每人领到薄薄一页纸,许泉飞是日常校园片段,庄景是在筒子楼里的片段,也就四五句台词。 可能是一心想扳回一城,许泉飞用力过猛,把魏高飞演成了喜欢装可爱瞪眼睛,智商不高的样子。可庄景也出了差错,他和原身都从来没见过筒子楼,更加不熟悉里面的结构,所以演起来就很不接地气,看上去像贵公子下乡了一样。 果然,要让庄景演魏高飞,必须得好好调-教。 刘舜宇看向金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又看向制片,他早没了一开始夸奖许泉飞的兴奋,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 见两人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他说:“那谢谢两位演员,我们很快会通知你们结果的,期望在片场和你们见面。” 庄景离开试镜房间,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回过头,金竑在他身后,对他说:“庄景,我们聊聊。” 第19章 聊聊就聊聊。 庄景被金竑拽到了一间空的会议室里。 他整了整西装坐在了椅子上,指着身前说:“你也坐。” 庄景就坐下了。 两人四目相对,庄景忽然又想到前一天还在金竑家里相处的很和谐,怎么现在却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金竑说:“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部剧试镜。” 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件事,庄景奇怪:“为什么不呢?” 金竑冷着脸说:“公司暂时没有给你安排工作,是为了让你提升演技,适应环境,以后可以直接进电影圈。以电影圈为起点,即使从配角演起,以后也是一条康庄大道,而不是让你来演耽改剧的。” 庄景顶不喜欢别人来决定他的未来,但还是认真解释:“竑哥,我刚刚进入影视行业,本身演技还不过硬。表演课虽然很好,但演技始终是要在实践中才能真正提升。我是希望用这部剧来磨砺自己,多获得一些体验,而不是直接就去电影圈献丑。” “就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成角成腕没那么重要,我想当一个好演员。” “那为什么偏偏是这部剧?这是一部耽改剧,你懂什么是耽美吗,那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谈恋爱。” 金竑想到刚才庄景和简项笛火花四溅的互动,简项笛明显的慌乱和心动,就觉得一股火气无法抑制,冷然问:“庄景,你不是最爱惜羽毛的吗?” 这样说话的金竑跟在公园里遛鸟,在厨房做饭,在沙发上并排看节目的金竑完全不一样。 他一身精英打扮让庄景联想到当年捧角的那帮阔人,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更让庄景淡淡生厌。 庄景的语气也冷下来:“金董,感谢您的抬爱。我确实谨慎,也知道耽改是什么意思,但是剧本不是已经改成兄弟情了吗?再说我看重的是两个人互相扶持成长的友情,还有他们对梦想的执着追求,这和男的女的没关系。” “你刚来这你还不懂。”金竑说:“这部剧天生带热点,也意味着会带来争议。简项笛是当红流量,他的粉丝有无数理由去攻击你,还会有很多人编排你和简项笛的绯闻,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无所谓。”庄景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跟简项笛又没任何关系,当然随便别人怎么说。 他愿意来试镜,这些自然已经提前考虑好了。 那当年他们编排你我的时候,为什么你又那么介意?金竑心里一窒,差点把这句话问出口。 这部剧播出后,庄景和简项笛的名字注定会在社交媒体上和无数人的口中并排而列。他们一个眼神交汇、一个友好的握手都会被赋予特殊的意义,无端生出多少旖旎,想到这点,金竑的醋意就冲天而起。 “你喜欢简项笛吗?”金竑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庄景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生出一点可笑。原来在金竑心里,自己就是这种人? 金竑问完那句话以后就后悔了,他知道这话犯了庄景的忌讳,强行解释:“我是问你认为他这个人怎么样,能和你合作好吗。” 庄景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说辞,只是说:“我对他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只要他能演好元洲就行。” 金竑沉默了,过了一秒后又问:“你一定要演这部剧吗?” 话赶话说到这里,庄景的回答掷地有声:“对,我一定要演。” 金竑看着庄景眼睛里像火焰似的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在别人眼里他是贝勒爷是金四爷是董事长,可是对庄景,他永远是那个匍匐在他风姿之下,小心翼翼又害怕失去的普通人。 “好,我知道了。”他说。 庄景站起来:“金董,我们聊完了吗,我可以离开了吗?” 金竑默然点头。 等庄景到门口,他忽然说:“庄景,公司把你的经纪人换成周夕鹊了,明天她会来跟你对接。” “她能给你带来更好的资源,更专业的规划。” “还有,我会把这个项目提升到三s级别,如果你一定要演网剧,也要演最精品的网剧。” 庄景身形一顿,转过来微微欠身:“金董,我不会辜负您的这番栽培的。” 说完毫不犹豫地拉门离开。 “拜托,那可是周夕鹊,周总诶!” 晚上和王甜甜吃火锅的时候,听说了换经纪人消息的王甜甜蟹肉丸都惊掉了:“她是我的偶像啊!你知道吗,只要是她带的艺人最后都会成为顶级明星的。她的资源,她的人脉关系,她对艺人进行的规划,她的眼界,全都是业内顶尖的!” “就连萧明冉,影帝级别的人物,自立门户以后资源也大不如前了。”王甜甜凑近来神秘兮兮的说。 “有这么夸张吗,就是经纪人而已。”庄景失笑。 “就有这么夸张!” “哥,这真的太好了,江盛光一直以来就不重视你,上次我们那么大的危机他当甩手掌柜,分明就是要把你边缘化。这次周总来带你,你的演艺之路肯定会越走越顺的。来,我敬你一杯,恭喜你摆脱烂人重获新生!”她举起了手中的可乐。 “干杯!”庄景拿菊花茶跟她一碰。 “哥,你发达了之后一定要带带我,千万不要忘记我这和你沾亲带故相识于微末的小助理啊!”王甜甜可怜兮兮地说。 王甜甜的沙雕和快乐感染了庄景,让他那种□□控的不快消散许多。 他本来就想换经纪人,现在周夕鹊接手,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至于金竑,现在看两人其实不是一路人,既然是老板和下属,那么就恪守本分,从今往后还是疏远些好。 和周夕鹊的工作交接是顺利的,周夕鹊是一个非常干练的女强人,把庄景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三天后,《白日梦》剧组也发来了消息,魏高飞确定由庄景出演,剧组将在一个月后开机。 上完表演课后,周夕鹊把庄景叫到他的办公室: “庄景,我和你的表演老师交流过,她说你很有悟性和灵气,但却和日常生活脱离的太远。一个演员如果不能深入生活,观察形形色色的人,是不能演出好人物,演出好作品的。” 庄景点头。他缺的是情感和生活阅历吗?不,是常识啊。 就像试镜那天,他压根不知道在筒子楼离生活是什么样子,也自然无从演起。 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庄景想——或许可以每天抽一个小时刷短视频,再观察路上的陌生人,什么卖包子的早餐店老板,赶着上班的小白领,公交车上的学生,路边的乞丐……然后提炼归纳人物细节,每天写300字的观察报告。 “所以我给你接了这个综艺——《平凡的一周》。” “综艺?”庄景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可是我都快要进组了啊。” “所以时间会比较急,下周就录制。”周夕鹊说。 《平凡的一周》已经出过三季,是一档关注贫困青少年和留守儿童的公益类真实电视节目。六位明星分成三组,分别帮扶三个出身贫困的孩子,以家人的身份和他们共同生活一周,并完成他们的三个愿望。 这档节目把明星放在物质匮乏的环境中,打破了他们身上的光环,却更能体现他们闪光的人性。 而且这并不是以公益为噱头,利用小孩博取关注度,用剧本假造故事线的无良综艺。节目组会负责孩子直到高中毕业的学费,许多艺人在结束节目后,还和孩子建立了长期的帮扶关系。 “这个综艺录制时间长,而且明星要在很简陋的条件下生活和工作,期间节目组不会提供任何帮助,这样很多明星都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性格。所以节目虽然收视率不错,却很难找到愿意参加的嘉宾。” 周夕鹊说:“你如果参加综艺,帮助对象会是一个居住在筒子楼的初中学生,你既能够帮助他,又能获得演好《白日梦》必须的生活体验。庄景,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你有在小县城过一周苦日子并且不惹出岔子的准备吗?” 第20章 庄景想,能到筒子楼里体验生活一周,还能帮助一个濒临失学的孩子,当然是很好的。 而且他并不怕吃苦,再苦能苦过逃荒到京城,饿到吃树皮草根观音土,最后被亲生爹娘卖掉吗,然后每天都被师父因为各种原因责打吗? 庄景愿意参加这个综艺,周夕鹊心里卸下一块石头。听金董说,庄景倔起来是很倔的。 其实她心里对庄景参加这个综艺不大乐观。 她研究过庄景的个人资料,他们家在庄景八岁的时候靠餐饮业发家,后来又开了连锁酒店,成为了当地知名纳税大户。但庄景父母没什么文化,只知道宠孩子,导致庄景从小就不学无术娇生惯养,直到进了娱乐圈也没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惹出了不少麻烦。 这样的人去参加扶贫节目,也不知道是吸粉还是招黑。但让庄景上这个节目是金竑指定的,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大老板的话,下属只能遵从。 很快,《平凡的一周》的嘉宾名单出来了,和庄景一组的是一个叫做沈鹏的三线歌手,而名单里还有盛慕槐。 盛慕槐是庄景最喜欢的学生之一辛韵春的孙女,辛派的继承人,如今京剧界的大咖,庄景很期待能跟这个小徒孙见上一面,可惜后来才知道,《平凡的一周》的嘉宾如果不在一组,可能根本没机会碰面。 庄景和沈鹏要到一个叫做培泠的小县城帮助一个叫做蒋小光的孩子。 这孩子从小和爷爷在乡下生活,小学的时候才被父母接到了县城。可他父亲是个没工作的烂赌鬼,赌输了就用拳头发泄,蒋小光和他妈妈一直生活在暴力的阴影中。在一次差点被打死后,蒋小光的母亲忍无可忍离家出走,至今再无音讯。 妻子走后,蒋小光的父亲更加堕落,根本不管蒋小光,要不是乡下的爷爷偶尔寄钱过来,蒋小光可能早就饿死了。 两年前,蒋小光的父亲因为入室抢劫伤人被判刑六年,才上初中的蒋小光便独自一人居住在筒子楼里,濒临失学。 资料卡里附上了几张节目组了解情况时拍的照片,蒋小光留着寸头,额头上有疤,穿着泛黄的校服,整个人蜷缩着,好像蒙在一层灰下。 庄景屈指弹了弹照片,像是想把他身上的灰掸掉。蒋小光同学,庄景想,下周就请多多指教了。 天色逐渐暗下去,庄景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他打开门,圆圆的一团黑煤球坐在走廊上,四爪并拢,一双圆溜溜的黄眼睛看着庄景。 “喵嗷~~~”芝麻看到庄景,歪了歪脑袋,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果然是这个小客人。 庄景笑了,蹲下来摸摸芝麻的脑门:“又来要零食,你主人每天不喂你还是怎么着?” 他伸手从鞋柜顶拿来那包为了芝麻特地买的小鱼干。 芝麻看到了鱼干,瞳孔都放大了,兴奋地绕着庄景转圈圈,爪子在木地板上敲击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庄景把最后两片鱼干倒出来,芝麻扑上去一顿狼吞虎咽,那气势就跟下山猛虎似的,没过五秒两片小鱼干就没有了。 他于是又凑过来用脑袋蹭庄景的裤子,发出娇声娇气的喵喵声。 庄景挠挠他的下巴:“没有了。” “喵嗷!” 庄景把塑料包装打开给芝麻看:“你看,真没有了。” “呜——”芝麻泄气一样一屁股坐下来,躺在了庄景的身边。 庄景干脆也坐下来,靠在墙上,在疏落的星星下给芝麻按摩下巴:“芝麻呀,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出差了,你可能一整周都找不到我了哦。” 芝麻:“呼噜噜~” “叫你主人多喂你一点,他看上去也不像小气的人。” “呼噜噜~” “不过金竑这人面热心冷,你给他撒娇可能也没什么用。” “呜?”芝麻被摸的舒服了,四脚朝天,听到主人的名字还给了个回应。 “我这次出门是去帮助一个小哥哥的,让他能安心上学,成为祖国的栋梁。” “我也是时候走到市井生活里去了,漂浮在天上,会像无根的浮萍的。你看你在别墅里过得那么好,就不知道大街上还有很多流浪猫连一口剩饭都没得吃呢。” 庄景曲起一只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想着过去的生活和现在的日子。 这个世界很大,他要多去转转。 凉风习习,院子里很惬意,庄景不自觉哼起了曲。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 隔壁庭院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芝麻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向墙根走去,毫不费力的爬墙离开了。 清亮的声音也飘过院墙:“长清短清,哪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见芝麻离开,庄景站起来回屋,哼着“云掩柴门”把门关上了。 回到屋里,他冲了个凉,穿上一件浅蓝棉麻睡袍躺在床上看书,看了没几页,又把书放回床头柜,双手垫在脑袋下。 隔壁灯亮了,等于金竑回来了。自从两个人“聊”过以后,金竑就一直没有露面,他们似乎真的只是不小心买了对门的老板和员工,连寒暄都大可不必。 本来以为金竑是个不错的人,能当个忘年交,没想到也是看走了眼。 这也没什么,世上谁不是来来去去,况且和他本来也不熟。就是可惜了他家里载泓府口味的大包子,还没来得及再吃一个。 庄景把床头灯啪的暗灭,决定睡觉。 庄景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走背运,可能要去庙里烧柱香。他的综艺出了岔子,准确地说,是他的搭档沈鹏出了岔子。 丫就是个渣男,家里有老婆还去外面找小三,被狗仔拍到以后还死不承认,小三怒发床照和约会视频逼宫,沈鹏被雷神之锤锤到地心。 这样有污点的人当然不能参与公益节目了,可离出发只有一天,哪那么容易找到人,庄景都担心这个综艺黄了,焦急地等待消息。 一直等到傍晚,手机一震,他拿起来一看,是周夕鹊的微信:“小景,你有搭档了。” 庄景:谁? 周夕鹊:金竑。 庄景:。 周夕鹊:。 庄景:[裂开] 周夕鹊:[强] 庄景一下瘫倒在床上。和金竑一起参加节目?自从上次“聊一聊”事件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也没讲过话了。 据他所知,因为受助人的家里一般很小,参加这档节目的同组嘉宾说不定要同床共枕。和陌生人没关系,想到要和金竑一张床,他就浑身不自在。 周夕鹊:金董是这个节目的幕后出资人,他很重视公益,你不需要担心。 手机还在震,庄景却不想看,思考了一会儿,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出门左拐就是金竑的家,庄景鬼使神差的就按下了木门旁的电铃,电子门禁视频的灯亮起来,对面没有人说话,但传来电流的声音,大门开了。 第21章 庄景立刻后悔了,前两天金竑家里都黑灯瞎火的,谁能想到今天他又在呢。 看着自动打开的大门,和草木扶疏的庭院,庄景还是迈步跨了进去。 远处枇杷树枝叶乱颤,一团肥硕的黑猫从枇杷树上窜下来,直直地向庄景冲过来,头在庄景的腿上蹭过来蹭过去。 庄景蹲下来捧住芝麻的脸一阵揉搓,手指暖和了不少。 “你这个小急性子,就那么想我啊?” 这时回廊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金竑来得也比料想的快,庄景笑意顿消,立刻站起来。 金竑出现在回廊上,与他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并没有走近。 四目相对,陡然尴尬,庄景发现自己也没想好到底要说些什么。 金竑没想到庄景会来主动找他,似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低声叫他名字 “庄瓃。” 月光的波纹在庭院里荡漾,庄景立在一片空濛之中。这个人总像月中缥缈的桂影,又像水中繁花,似乎能够靠近,但是终究是一场空梦。 “金董。”庄景想了想,总算憋出一句话:“您也要去参加《平凡的一周》? “对。”金竑点头。 “为什么?”庄景问。 金竑的五官隐藏在树影中,只轮廓格外清晰:“沈鹏出事了,找不到艺人。” “可是,鼎泰旗下的艺人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人都行,您没有必要自己去吧。” “我很重视这个节目。”金竑说,然后似乎就没有再解释的打算了。 也是,金竑作为综艺的出资人和鼎泰传媒的董事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不需要和旗下的小艺人解释自己参加一个综艺的原因。 庄景心里烦躁,更气自己一时冲动跑了过来,显得自不量力。他怎么还没端正身份,自己已经不再是鼎盛之时的名角,也不是人人尊崇的老艺术家,只不过是金竑公司里一个刚刚起步的新人而已。 两人僵在那里一时都没说话。 “今天我没做饭,就不请你了。”金竑说。 庄景颔首:“本来也不好多打扰的。” “但是我泡了茶,明前龙井,要来喝吗?”他上前一步问。 庄景低头,发现金竑是赤脚踩在阶梯上的,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冷。 不过和他这个小职员有什么关系呢,他说:“不了,金董,我还要回去收拾明天的行李。今天我多有打扰了,还请您多包涵。” 他是得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这些天的行为,保持平常心。 “好。”金竑说:“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金竑回到冷冰冰的客厅里,桌上摆着一碗清汤挂面,因为出去的太久,面已经坨了。 把面倒掉,金竑给自己拿了一个玻璃杯,里面放上三克茶叶。 八十度的热水冲开嫩绿的莲心,热气氤氲,茶叶在杯子里浮浮沉沉,像在跳舞一样。 老唱片又在留声机里转动,掌上红的声音汨汨的流淌在室内,隔绝了外面的时空。 往事如潮水般逐渐上涨,明亮的大厅一瞬间换了个天地。 那是垂着幕帘,写着出将、入相的戏台,台上艳若桃李的佳人,台下痴痴追随的众生。 庄老板有个怪癖,上了台他就是戏中之人,所以绝不饮场,绝不中途休息。 可是唱完一场戏总是又渴又累的,跟包的就在台下候着,一下了戏立刻把茶壶递给他,茶温总在六十度左右,既驱寒又不会烫嘴。 两人还没决裂的时候,庄璟的茶都是金竑准备的。 庄璟最喜欢明前龙井,金竑就将御赐的贡茶全部给他留着,后来前朝亡了,他派人去杭州买最好的新叶。 那时候金竑希望在庄璟心上永远占着一个地位,谁都超不过去的地位。 决裂后,庄璟去贝勒府找他那次,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只远远的一望,以后因为不想连累庄璟的名声,连他的戏都再不去听。 那时候他很自私,暗中希望庄璟能多恨自己一点,这样他起码不会忘记这么个人。或许等到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他也能洗净一身罪孽,和庄璟重归于好。 可惜最后还是落个不得好死,被打得没一块好肉,身首分离,想必那副惨状倒真让庄璟永生难忘了。 重生后知道庄璟当年安葬了他,金竑第一次改变了想法。早知如此,还不如埋骨荒郊,被野狗分食,被庄璟永远遗忘算了。 往事不可思。 金竑站起来,把唱片关掉,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庄景的试镜回放。 镜头里的青年进退有度又锐不可当,闪着耀眼的光芒。 一如以往每一次上台。 这样耀眼的庄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他回来了,回来就好。金竑想,不该再有所奢求。 从今以后,庄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替他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芝麻看主人情绪不好,跳到他的膝盖上坐下,看着视频里的庄景,兴奋地“喵”了一声。 金竑手指挠挠芝麻的耳朵根,低声说:“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喜欢你。” 他掐着芝麻的咯吱窝把他提溜起来,在面前摇晃:“给爸爸说说,你是怎么讨到人家欢心的?” 芝麻不耐烦的蹬了金竑的小臂一下,跳到地上逃跑了。 庄景晚上没睡好,做了个梦,梦见载泓了。 先是载泓年少时意气风发,骑马带他去郊外看新训的鹰,又穿着黑狐大衣在雪天里等着他下戏,手里还捧着一壶明前龙井。 一会儿他又变成了中年人的模样,和几个“太-君”和二鬼子点头哈腰,模样卑琐到了极点,只要是中国人都恨不得上去踹这人两脚。 再不知怎么他被下到了大牢里,任牢头怎么拷打就是不肯张嘴,他们拿着烙铁烙他的皮肤,拔他的指甲,最后有人举起一把极大的砍-刀,一刀把载泓的头砍下来。 庄景走在曾经策马扬鞭、现在满目疮痍的荒郊,拼命去找那颗头。找了好久,可算在长草深处找到了。他拿出帕子去擦那脑袋上的血污,那人的眼睛竟然慢慢睁开,一看,这不是载泓,是金竑。 庄景惊得一下坐起来,心跳快得能蹦出嗓子眼,环顾了卧室一周,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才慢慢放松下来。 都怪金竑,自己才会做个这么个没头没脑的梦。 他拉开窗帘,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该起床准备工作了。 今天见到金竑,不要再反应过度,就把他当做不大熟的工作搭档。 已经是十一月初,天气越来越冷了,庄景套上羽绒服,拖着小行李箱走到外面,一边不太熟练的用手机叫车。 这时,银灰色的suv驶到庄景家门前,金竑按下车窗说:“走吧,我们顺路,一起去机场。” 第22章 庄景犹豫,不大想上车,金竑说:“以后一周我们都要一起做节目,别别扭了。” 庄景这才拖着箱子走了过去,金竑下来打开后备箱,帮庄景把行李搬上了车。 回到车上,气氛比往常沉默许多,金竑用王府大包子投喂庄景,庄景这回倒没别扭,接过来咬了满满一大口,两腮鼓起来,像个仓鼠,让人忍不住想戳。 吃人嘴短,庄景觉得有义务修复一下双边关系,咽下一口包子首先开口:“这一周谁来照顾芝麻和鸟儿们?” 来了来了,果然只关心芝麻。金竑手指轻敲方向盘:“我请了人来照顾它们。芝麻那胖子都12斤了,正好让他减减肥。” 庄景想到自己前两天还给芝麻吃了很多,有点心虚,辩解道:“芝麻只是体型大,他一点儿也不胖,□□爬树灵活着呢。再说了,猫猫有点肥肉更可爱。” “是啊,天天□□爬树的,是该给他绝育了,不然他跟邻居的女猫上演一出‘墙头马上’,被女方家找来,可吃不消。” 庄景:“……”一言不合就要让芝麻当太监,典型的封建家长□□,金竑这个男人好狠的心! 微信响了,庄景低头去看,是王甜甜,问他叫到车了没,在那嘱咐长嘱咐短,埋怨节目组不让助理跟着是霸王行为。 庄景笑了,低头回她微信。 金竑侧头,就看见庄景认真地在那一笔一划的写字,雪白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唇角还带着笑。 和谁在聊天呢这么开心?金竑心里酸溜溜的,但他不好过问,整个人憋成一颗醋溜土豆。 到了机场,金竑把车开到了节目组的指定位置,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知道这辆是金竑的车,节目总导演在旁边等着,几架摄影机也对准了车门。 金竑却没下车,他对庄景说:“你先进去吧,我去停车,休息室再见。” 摄影师们早就准备拍金董事长下车的样子了,这一季有这位国民老公加入,再加上最近热度很大还和金竑有话题的庄景,真是不愁没有关注度。 可是怎么等了半天,这位就是一直不下来呢? 这时候,副驾驶的门反而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和牛仔裤,轻盈纤瘦的年轻人先下了车。 另一边看不清他脸的工作人员集体疑惑:这人是谁啊,金竑的助理?难道金竑那么讲究,一定要别人帮他开车门? 等那年轻人转过来,大家才发现,这不是庄景吗? 于是几架长-枪短-炮改变了目标,全部对准庄景。 总导演心里嘀咕,不对啊,竟然是金竑亲自把庄景载到机场,难道两个嘉宾的关系竟然真的这么好?怪不得这次金竑竟然会亲自出马,来填一个小歌手的坑。 他发愣的时候,金竑把窗户降下来,对总导演说:“老刘,你们先拍他的片段,我们两不一起进机场,让我的跟拍导演直接去休息室等我。” 大投资人发言谁会不听,总导演连连点头。 庄景推着行李走入机场大厅,这次竟然有十几个粉丝专门等他。 见到庄景,她们立刻举起一张很长的横幅,上面是他身穿长衫的半身像,还手写了一行字“庄景安心演戏做公益,粉丝永远追随你!” 路人看到了,也饶有兴致的停下来,都想看看前几天在综艺里大出风头的庄景真人长什么样子,机场瞬间拥堵了起来。 “诶还别说,庄景真的长得唇红齿白的,比那些什么流量好看多了!” “没想到庄景真人那么有气质,真的好像王元红!” “你有没有看b站一颗小青梅的cut,把庄景剪得太绝了!” “诶他这次是去干嘛的?” “没看到吗,拍《平凡的一周》。” “我去,庄景真有胆量,什么招黑做什么啊。” “人家最后不都打脸了吗,说不定在这综艺上还能把坏脾气的名声也给改掉呢。” 粉丝听到大家的议论,心里都既骄傲又自豪,跟在庄景的身后。 “哥哥,给我们签个名吧!”粉丝们喊。 庄景停下来,接过她们递来的笔,在尖叫声中刷刷签下“庄景”二字,还按要求给了好几个to签。 他的字体清秀俊雅,舒展飘逸,比字帖里的还好看,没有多年功底写不出这样的字。 “哇,哥哥的字太好看了!我要回家裱起来收藏一辈子!”新粉热情地告白,激动地就要哭了,少数几个从庄景被全网黑时跟过来的老粉却感觉自己在做梦。 哥哥这次不仅没有黑脸,还和她们聊天,还对她们笑。虽然没有以前那种蔑视一切的气势,但这样的哥哥,她们似乎更喜欢?庄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粉丝们对他参加《平凡的一周》这样综艺的担心也少了不少。 粉丝给庄景塞了一束花,还有巧克力,薯片,虾条等一大堆的零食,嘱咐他一定不要亏待自己。 庄景抱着一大摞东西向她们鞠躬道谢,这才离开。 到了贵宾休息室,金竑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导演说:“请两位嘉宾把箱子打开,我们要检查里面的东西,嘉宾不准自己带食物和钱包,这一周都要参加节目组指定的工作来获得生活经费。” 这个规矩庄景已经提前知道了,所以开箱后并没什么要拿出来的,倒是从金竑的包里翻出来了好几盒没开封的暖宝宝,顶着巨大的压力导演还是把它们全没收了。 “你很怕冷吗?”庄景忍不住问,他是真想象不出金竑会是那种在自己身上贴满暖宝宝的人,金竑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扭曲,但还是点点头。 庄景心里乐开了花,人高马大的那么怕冷,真是白瞎了“霸道总裁”的名声。 导演看向庄景:“庄老师,你刚收来的这些零食也全部不能带走。” “啊?”这回轮到庄景傻眼了:“可这是粉丝送我的。” “没办法,这是节目的规矩。”导演铁面无私。 庄景看了看挂钟,离登机还有一小时,于是说,“那我现在全部吃掉可以吗?这么多扔了也是浪费。” 导演说:“现在吃是可以的,只要不带到培泠就行。” 于是庄景打开包装开始了鏖战,金竑平常从来不吃这种膨化食品,但怕庄景吃得太多,也主动拿起了一包虾条。 两人吃了大半个小时才把所有零食吃完,庄景打了个嗝都是薯片味儿的。 金竑要了一杯红茶漱口,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虾条了。 突然一根绿色的口香糖伸到他面前,金竑抬头,庄景别别扭扭地用身体遮住导演的视线说:“给你。” 见金竑神色有变,庄景说:“这是防晕机的,我在到培泠前一定会吃完的。”他镇重补充,脸有点薄红,语气还有点凶:“不是不守规则!” 金竑的手捏住口香糖的一端,又松开:“我吃了,那你呢?” “我还有两片。”见导演狐疑地朝这边望过来,庄景立刻把绿箭扔到了金竑的膝盖上,若无其事的去茶水台倒茶了。 金竑把腿上的口香糖捡起来,拆开包装放进嘴里,心情很好。 在飞机上庄景和金竑是同排。 庄景怕自己再晕机,一起飞就戴上眼罩,准备一觉睡过去。 可能是昨天没睡好的原因,飞机才刚刚平稳飞行,庄景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静绵长。 金竑转过头,凝望庄景的侧脸,然后他倾身过去,替庄景把滑落下来的毛毯提到了肩头,边角细心掖好。 看了又看,忍不住伸手帮把他垂落在眼睫的头发拂开。 然后他恢复原来的坐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目睹全程的导演:别问,问就是不知道,没看到,我瞎了。 一位不明真相的中年女士戳戳旁边的丈夫:“你看看人家多温柔,你要是对你老婆也有那么一半耐心就好了。” 丈夫抬起头,只看到一个白皙的男生裹着毯子偏头睡觉,另一个戴着金边眼镜,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在笔电触摸板上快速滑动,十分专心的样子。 两个人除了都长得好以外,根本看不出有关系。 丈夫:多大年纪了,还看年轻帅哥? 很快,空姐推着餐车进行客舱服务。金竑从文件中抬起头,对刚要叫醒庄景的空姐比了个“嘘”的手势,空姐连忙会意的点头。 金竑低声说:“一杯红酒,谢谢。” 空姐认出了金竑这位国民老公和他旁边的庄景,忍住心里激动尖叫的八卦小人,十分快速且安静地把酒倒好递给金竑。 第23章 庄景在飞机上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后神清气爽,一点儿没有晕机后遗症,他主动把没吃的两条口香糖上交给了导演,还特地冲金竑扬扬下巴。 飞机降落的机场是川府机场,从这里开车到培泠大概还要三个小时。 但是节目组先把他们拉到了万豪酒店的一个摄制现场,这里已经摆好了拍摄机器,他们要在这里先做小游戏和厘清节目规则。 庄景和金竑在椅子上坐下了。 导演拿过一个红色的箱子,这里面有不同的纸条,分别代表不同的职业,两个嘉宾要分别抽取纸条选择职业,以此获得每天的生活费。当然这些工作都不会很体面,要符合“平凡”两个字的宗旨。 箱子递到金竑面前,金竑让给庄景:“你先挑吧。” 庄景把手伸进去,拈出一个纸团来,打开一看,写的是:“培泠三中清洁工。” 导演说:“培泠三中是蒋小光的学校,你可以跟蒋小光在课外接触,清洁工工资每天50元。” “导演,50也太少了吧?”庄景问。每天50,一个月不才1500? “临时工的价格比这还低,节目组还是按照长期工的标准给的。”导演说:“记住,咱们这个节目要真实不要虚假。” 金竑抽到的是校外小吃摊摊主。 导演彩虹屁吹起来:“金老师抽的是个好职业啊,如果手艺够好,足够灵活,赚的肯定比拿死工资多!不过呢,咱们规则是这样的,节目组会提供推车、一桶油和启动资金200元,赚钱之后要把启动资金还给我们,之后盈亏自负。也就是说,您可能赚的很多,也可能一毛钱都没有。” 庄景暗暗咋舌,节目组真是抠的厉害,连对金主都一视同仁。 金竑问庄景:“你要跟我换吗?” 庄景:“不需要,谢谢。” 导演接下来宣布规则:嘉宾这七天内用家人的身份与负责帮扶的孩子相处,并且需要实现孩子的三个愿望。这个期间,三个人的衣食住行,包括完成愿望的开销都要由嘉宾自己赚取。 如果实现了孩子的愿望,那么节目组将会送给孩子一份神秘大礼。 “所以,你们帮扶的孩子从现在起就是你们的家人,希望你们能完成他的愿望,帮助蒋小光健康、快乐的成长。” 两人录完了自己的part走出摄影棚,正好下一组的两个嘉宾也进来了。其中一个青春靓丽,活泼可爱,是许多热门电视剧op的演唱者曲瑶。 但她虽然年轻,却远不如旁边的女人引人注目,这个女人优雅高挑、明艳动人,从骨子里散发着年龄赋予的魅力,看脸却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她注意到两个人,明丽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朝他们走来。 这就是盛慕槐,京剧界风头无两的辛派名伶,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他的小徒孙。 从她的身上,真的能看见韵春的些许影子,让庄景心里也有万千感慨。 两代京剧人,跨越时空的相遇。她是他的薪火相承,也是他倒在工作岗位上无怨无悔的最佳注解。 盛慕槐跟金竑打招呼:“大忙人,好久不见啊。” 金竑的态度也很特别,平和中带着两分天然的亲近:“盛老师,您最近可太忙了。” 庄景有点儿郁闷,小徒孙和自己“相见不相识”,却和金竑关系这么好,这到哪里说理去? 盛慕槐眉眼弯弯:“是啊,这两个月全国各地巡演,我还是直接从南京飞过来的。明年春天还要更忙,毕竟马上是大日子了。” 什么大日子?庄景想。 “鼎成丰明年就成立110周年了,你可一定要赏光啊,说好了咱们要在台上合作的。” 金竑看了一眼怔愣的庄景,眉眼里全是温柔:“这是大事,我一定到场,您替我跟胜楼哥问好。” “你们哥俩总是一起玩的,还要我问好吗?”盛慕槐把注意力转向庄景,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盛慕槐。我看过你在《演员进化论》里的表演,演得真好。” 两人的手轻轻交握,庄景笑说:“你好,盛老师。” 这句“盛老师”让金竑侧目,也觉得有点好笑,庄璟绝对是故意的,带着点小促狭,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玩笑。不过现在还有个知情人在这儿呢。 又寒暄了几句,曲瑶也介绍了自己,工作人员催促,盛慕槐说:“摄影师刚刚告诉我,咱们两组的孩子就住在一栋楼里,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交流,我们就先进去了。” 从万豪酒店出来,金竑忽然对庄景说:“鼎成丰成立一百一十周年的庆典,你也去当嘉宾吧?” 庄景有些诧异,心跳得又微微加快:“这庆典的嘉宾应该不是谁都能当的吧?” 金竑说:“我会去彩唱,可以邀请你。” 庄景想,这人可真有意思,他彩唱关我什么事?我一九零后演技拉胯十八线新人,怎么就要我去当嘉宾? 不过他随口一问,却真问到了心坎上。一百一十周年纪念,庄璟怎么能够不参加呢?就是没人邀请,恐怕自己也会发动一切力量买票的吧。 庄景绝没有可能拒绝得了这个邀请,不管心里怎么百转千回,嘴上说的都是:“好啊,我很乐意去的。” 车从高速公路驶向国道,三小时后,终于到培泠了。 这是一座临江的小城,一条大江把培泠分为两块,靠南边的城区更现代化,有工厂、商场、学校和一群群的住宅楼,北面江岸则散落着许多农田,远处被群山环绕。 蒋小光居住的筒子楼在南面,但却坐落在破败的老区,这里原来是个棉花厂的职工楼。后来棉花厂倒闭了,筒子楼日渐破败,还留下来的只有在工厂里工作了大半辈子无处可去的老工人,和后搬进来的社会底层人员。 庄景和金竑下了车,沿着狭窄的巷子走进一个破败的大院,刚进大门,就闻到一股不妙的味道,楼上有人扯着嗓子喊:“哪个黑了心没屁-眼的小兔崽子又去炸粪坑哦!再炸把你爹你妈都炸了!” 院子右边,砖块砌起来的公用厕所里跑出两三个七八岁的小孩,这些小孩鼻涕在脸上结成了白痂,棉衣上满是褐色的污渍,手里握着两盒摔炮,嘻嘻笑着你追我赶。 一个摔炮差点炸到了庄景的脚,金竑不着痕迹的往前站了一些,随行的工作人员朝小孩吼道:“干什么呢?” 熊孩子们这才发现院子里竟然多了一群大人,而且这些人穿得光鲜亮丽,还扛着各种各样的仪器,看上去就像从电视机里钻出来的一样。 他们站住了,怯生生的样子,又好奇又害怕。忽然一个孩子扭头就跑,别的也立刻跟上,像小老鼠回洞一样钻进了筒子楼里。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院子里只有公用厕所还亮着灯,走廊上却站着好些看热闹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但一看到镜头,又全都把身子缩回去了。 一行人走进了不亮灯的楼道,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照路,在过道里庄景好几次差点踢到堆在路上的垃圾袋、煤炉和大铁锅。 到了302室门口,工作人员说:“我们就住在楼上403和404,蒋小光家里有我们提前布置好的摄影机,早上六点你们的followpd会开始工作,你们出门之后他们才会跟拍,尽量不打扰你们和蒋小光的独处时光。” 又嘱咐了几句,工作人员离开了,金竑叩响了蒋小光家的门。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就在庄景打算叩第二次的时候,终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铁门拉开一条缝,一只眼睛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那只眼睛的主人探究而谨慎地往外看,门始终没有打开。 庄景主动说:“小光你好,我们是《平凡的一周》节目的两个哥哥,我叫庄景,他叫金竑,我们接下来要一起相处一周了,你可以把门打开吗?” 他的声音很柔和,天然地就有让人信任的能力,门缓慢而迟疑的打开了,蒋小光就缩在门背后。 他就是照片上那个孩子,头发乱七八糟跟狗啃的一样,额头上一条疤,抿着嘴唇退后了两步,让两个人能够进来。 房间很小,大概只有十五平方米,南边和东面靠墙角摆了两张床,东面的小床边放着一张破旧的书桌,床对面歪着个起码有三四十年历史的淡绿色塑料衣柜,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床只有两张,其中一张是蒋小光的,那么另外一张……庄景心里凉了半截,他不想和金竑挤一张床啊! 第24章 蒋小光缩回角落的书桌,指着西边的床说了句“你们睡那”后,又埋头不说话了。 庄景看西边的床,面积虽然大,但却很脏,被子和枕头边都是烟灰还有积攒了不知多久的灰尘与污渍,让人连屁股都不想挨上去。 这应该是蒋小光爸爸的床,而且很明显,自从他被抓进监狱里以后,蒋小光就再没动过床上任意一个东西。 要清洁这张床那可是个大工程。前名伶掌上红挑剔地皱起了眉。 金竑看出了庄景的为难,把两个人的行李推到墙边,袖子卷起来,径直开始拆旧的被褥和枕套。 金竑手臂一抖,两年的积灰像一朵升腾的蘑菇云扑面而来,庄景往旁边让了两步,金竑却吃了一嘴灰,眼睛也睁不开,手背还按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看他那个狼狈样子,庄景唇角忍不住弯了弯。算了算了,自己好歹还有吃苦的经历,金竑他能看出来,肯定是个从小就娇生惯养没受过人间疾苦的贵公子,恐怕这辈子都没自己铺过一次床。 “我来吧,金董您去旁边歇息一下。”庄景上前攒住被套说。 金竑眼睛泛红,但不松手:“我已经被迷了眼睛了,你就别来掺和了。” 庄景说:“做饭您是专业的,铺床叠被这种事情我可比你行。” 说完想到《西厢记》里那句“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不免有些后悔,脸偷偷红了。 金竑低头在庄景耳边说:“想让我让开啊?现在咱们一起拍节目了,不再是上下级而是伙伴了,你该叫我名字吧,不然观众看到了也会觉得很奇怪。” 庄景手上专心弄被子,不想搭理他,金竑也就不松手,这么个大高个杵在那儿很是碍手碍脚。 没过一会儿,庄景抿了抿唇,只好无奈地说:“好吧,好吧。那金竑同志,可以请你往边上让让吗?” 金竑这才让了让,笑着说:“我们两一起。” 庄景心里微微摇头,累了,随便吧,毁灭吧。 不知道吃了多少灰,总算把旧的床上用品拆了下来,周围也擦拭过一遍了。金竑从行李里拿出一件崭新的三件套,展开来看,是牛油果色,上面还印着很多巴掌大的吐着舌头微笑的q版柴犬。 还挺可爱的,庄景想,没想到金竑是这个口味,和他家里的装修风格也不符合呀,这下可算是在全国人民面前暴露了。 要是晚上,自己和金竑并排躺在几百只小狗下面,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庄景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 于是铺完了床,他赶紧说:“金竑,我也带了床单被罩,要不我就睡在地上,您睡床怎么样?” 金竑看了他一眼,从行李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薄床垫和睡袋铺在地上:“我早就准备好了,我喜欢睡下面,你睡上面。” 【虎狼之词】 【不对吧金董,我赌你和庄景一起肯定在上!】 【这是特殊的体-位,你们懂什么,可以刺激到某些特殊的地方。】【前面的详细展开来说说】 节目播出的时候,这一段弹幕没被和谐之前的画风简直不能细看,不过节目组反应很快,一下就都给屏蔽了。 “您别跟我客气了,我哪能让您睡地上啊?”庄景假笑。您可是我公司的董事长啊,分分钟可以封杀我,咱们就别在镜头面前装模作样,推三阻四了。 他根本不认为金竑是真心想睡地板的,毕竟金竑世家子弟,会享受生活是出了名的。而这筒子楼的水泥地全是陈年污垢,又潮湿又阴冷,说不定半夜什么蟑螂老鼠就爬到脑袋上,钻进耳朵里了,金竑能受得了? 他就不同了,睡过泥潭和稻草堆,到时候睡袋拉链一拉,一觉睡到天亮。 金竑似笑非笑:“那要不我们两一起睡床?” 庄景赶紧摆手:“您听我说,我这个人睡相特别不老实,半夜就喜欢拳打脚踢的,我这腿力气可大得很啊,要是不小心伤到您那就不好了。” “这样啊,那也行。”金竑露出思考的表情,干脆坐在睡袋上:“这睡袋我原来露营的时候用过,我这人在野外习惯裸-睡,如果你不介意地话……” 庄景:…… 金竑是在耍无赖吗?那他耍起无赖来还真有四哥的一点风采。 金竑看庄景有点咬牙的样子,又补充道:“其实你不用有心里负担,我腰背不好,就喜欢睡硬地,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行,他赢了。 庄景一屁股坐在柴犬的脑袋上,笑得温柔:“那我也却之不恭了。” 金竑站起来:“你看,这不结了吗?”动作敏捷的根本看不出腰背哪里不行了。 庄景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安置完行李,两人便想和蒋小光交流熟悉一下。 蒋小光刚才一直背对着他们,低头写字,一句话都不说。庄景想,这这灯光也太昏暗了,长此以往孩子的眼睛要坏掉的,明天领了工资,要给他去买盏新台灯。 他走到蒋小光身边问:“这么暗你看得清楚吗?” 蒋小光的手一下捂住在写的东西,僵在原地,简直像只可怜的小老鼠。 他手里抓着只都写秃了的铅笔头,橡皮擦只有一粒花生米那么大还在勉强用,庄景想,新文具也得安排。 金竑拍拍蒋小光的肩膀,蒋小光单薄的肩膀猛地瑟缩了一下,引来庄景责怪的目光。 金竑的声音却放得很和缓:“今天晚了,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 蒋小光还是不说话,手却因为紧张往下移了几厘米,庄景看到了,他原来是在作业本上画画,两个尖尖的三角形加一道弧形,不知道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两个字:“都行。” 庄景打圆场:“好啦,已经快十点了,我们别打扰小光写作业了。” 金竑和庄景也就离开了蒋小光的小天地,然而屋子很小,连把多余的椅子也没有,他们两相顾无言。 庄景低声问金竑:“这里只有楼下一个厕所吗?那洗澡怎么办?” 金竑早就查清楚了情况:“每个走道尽头都有水房和两个小隔间,可以在那里接热水擦身体,不然只能去街角的公共澡堂。” “……啊,哦。”这居住条件简直比鼎成丰刚成立的时候还一言难尽。 蒋小光听到这话,倒主动起身,从床底拿出两个盆递给两个大哥哥。 这两个盆原来是鲜艳的红色和绿色,但因为年代久远,塑料已经发白,上面布满了划痕,划痕里还有可疑的污垢。 金竑想,要不今天还是忍一下,明天买个新盆再洗澡吧,庄景却面不改色的接了一个过来,笑道:“小光,你可以给我们带路吗?” 蒋小光点点头,又迟疑地看向金竑。金竑把盆接了过来,朝他点点头,蒋小光立刻低下脑袋。 他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等两位哥哥收拾好后,带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水房,低声说:“我先回去写作业了。” 庄景拍拍他的手臂:“好孩子,谢谢你。我们手机有电筒,等会自己回去就行。” 蒋小光匆匆点头,立刻转身走了。 水房很陈旧,瓷砖泛黄,五根铁管引着水汇入一个狭长的水槽,夏天的时候,有人直接就在这里洗头冲凉。 但现在是十一月,培泠在长江南岸,气候已经很寒冷。庄景把水龙头打到最左,出来的也只是温水,放在盆里不出两分钟就会凉透。 两人沉默着把盆子各自清洗一番,又走进相邻的隔间。 进门前,庄景瞥到了搭在金竑盆子上的白毛巾,总觉得这条毛巾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不管了,赶紧脱衣服吧。 庄景的皮肤娇嫩又敏感,一接触冷空气就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毛巾擦过的地方留下水珠,被风一吹就更凉了。他匆匆擦拭了一遍,再把水盆里的余水自肩膀淋下,就赶紧擦干身体,把居家服套上。 隔壁也传来哗啦水声,因为金竑很高,还可以看见他的头顶,他的手抚了一下头发,手上还带着那串不离身的佛珠。 “为什么他要一直带着这串佛珠呢?”庄景不禁好奇起来,总不能是为了盘手串吧?这类玩意儿新时代的年轻人不是早就不喜欢了吗。 金竑那边的水声消失,庄景也赶紧推开门出去,正好金竑走出来,他头发稍微沾了些水,穿一件黑色的两截式睡衣,看起来和这间泛黄漏风的破屋子格格不入。 佛珠上沾了些水珠,他低下头认真细致地用一块软布把水珠擦干净。 擦完布,金竑抬起头,正巧撞上庄景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他走过来,伸出手,一双深邃的眼睛映着水房昏黄的灯,让庄景不自觉地后退,警惕地问:“干嘛?” 金竑指着他脖子说:“这儿沾了毛巾上的线。” “哦,是吗。”庄景松了口气,在修长的脖颈上摸了一把,找到了那线头,食指弯曲,轻巧地把它摘掉了。 这手势像《拾玉镯》里孙玉姣绣花。当年庄景在台上十指纤纤,柔荑朱唇上一点,濡湿了线头穿针,将一根看不见的线织出少女的千娇百媚。庄景演这出戏的时候还很小,为了练那神态,不知吃了多少苦,等练成了,美却不自知,不知道勾了多少人心。 金竑还站在那看他,庄景手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再不走要冻僵了。” “没什么,想明天的录制。”金竑笑笑。 “你紧张吗?”庄景问。 “有什么可紧张的,像你说的,做饭我是专业的。”金竑用那种开玩笑的口吻说。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金竑用手机打着光,不一会儿回到了302。 推开门,灯竟然已经熄灭了,蒋小光的床上隆起一团黑影,看来他已经休息了,金竑和庄景也只好睡觉。 庄景掀开牛油果柴犬的被子,躺到床上,金竑则钻进了睡袋里,把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穿堂风从关不严的玻璃钻进来,将屋内的气温降到了零度,庄景把被子边卷到身下,裹得像个蚕宝宝一样,才觉得暖和一些。 看了眼金竑,他觉得于心不忍,犹豫了一阵,把脸从床上探下来,轻声喊:“金竑,你睡了吗?” 金竑的声音从下方的睡袋里传来,有些失真:“没有。” “晚上那么冷,要不,你还是来床上睡吧。”着凉了还怎么做节目? 金竑的声音过一会儿才传来:“不用了,我的睡袋是抗低温的。” 庄景探头看了一眼,也没再劝,又躺回了床铺的正中间。 两个人都不说话,整间屋子沉默极了,连呼吸声都可闻,耳朵里甚至可以听到幻听。 金竑静静地躺着,觉得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蒋小光轻轻打起了小呼噜,庄景的呼吸也变得平静绵长。 金竑轻轻拉开睡袋拉链,拿出手机和耳机。 上个星期他让白熊平台把《白日梦》的项目重新定级,换制作人,继续完善剧本,今晚这部剧的主演会全部官宣。庄景也知道这个消息,但是他自从下飞机后就再没有查过手机,一点也不在意舆论,可金竑却不能不在意。 他打开微博,果然剧和两个主演都上热搜了,庄景这人就是个热搜体质,随便什么消息就能引起腥风血雨,热搜词比简项笛还多。 果然,微博上又吵了起来。 第25章 【庄景出演白熊平台3s级项目,他也配???别是出去“奉献”换来的资源吧?】【我是书粉,我真不觉得庄景能演好魏高飞,他根本没一点武术的基本功啊,你看他演仙君的时候多僵硬。唉,又是一部经典要被毁了。】【我真的对简项笛太失望了,他明明说要好好转型,结果不去找老戏骨搭戏,偏要和庄景搅和到一起去,什么不忘初心都是骗人的。果然流量为王,黑红也是红吗?】…… 但这次的舆论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一边倒了。路人们认为庄景在综艺里有带来精彩的表现,豆x那个打赌帖子还被高高挂起呢,没必要贷款嘲,简项笛的几个大粉试镜那天有见过庄景,认为他是个不错的演员,也自发帮庄景反黑。 公司那边也专门有人盯着,把过分的传言和不符实际的黑料都删除了。 借着这波官宣的热度,庄景的微博粉丝冲破了一千万大关。 见情势不错,《白日梦》官博按计划放出了庄景试镜的舞剑视频,庄景工作室也转发联动。 刚刚还嘲笑庄景一个木头人,绝对演不了武术冠军的网友呆住了,纷纷在弹幕上刷起了问号。 【这个视频里的人是谁?】 【现在打脸来的太快了吧??】 【庄景是被人魂穿了吗?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人啊?】【我是刚刚嘲的书粉,我突然觉得又可以了,期待庄景演得魏高飞哦[爱心]】粉丝们更是泪眼汪汪,本来他们都做好了粉庄景后和公司撕资源,被庄景怼,含泪帮庄景反黑的准备了,没想到庄景现在不仅一点麻烦都不惹,还突然不声不响接到大资源,然后像开盲盒似的往外蹦技能,简直就是宝藏,让粉丝们说出去都倍有面子。 【粉庄景,不操心,每天都有新惊喜!】成了粉丝们的slogan,大家纷纷期待庄景下一个解锁的技能是什么。 金竑看到这里,放下了心,一切都按照他预计的来,没有意外发生。 不知不觉已经刷了一小时庄景的消息了,金竑终于把手机熄灭。 他没想到的是,节目播出以后,许多网友评论这段,都说金竑躲在被子里玩手机的样子像极了晚上偷看小说怕被妈妈抓住的我。 一晚上很快过去。 天蒙蒙亮,庄景侧卧在床沿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野前方有一张好看的侧脸,男人眉峰凌厉,鼻骨挺直高耸,唇的弧度锋利,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庄景花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地上躺着的是谁。 赶紧翻回床的中间,摸出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才六点二十。 不过今天七点就要到楼下见摄制组,领取工作服和道具,也差不多要起床了。 半支着身体坐起来,温热的被子从肩膀往下滑,露出有些凌乱的睡衣和雪白的锁骨。金竑睡得一贯不熟,庄景翻身的时候就醒了。一睁开眼,便看到这样一幅美人初醒图,不由怔愣在原地。 可是很快他发现庄景的动作有点奇怪,他的脚尖似乎在拼命够什么东西,终于够到了,又僵硬地缩在被子里,身体拱来拱去,像一只拼命往上爬的毛毛虫。 应该是在被窝里穿裤子吧…… 金竑这样想,低咳一声别开了眼,庄景一扯被子弹了起来,讪笑着说:“你醒了啊,早上好啊。” 金竑抿唇,对他说:“早上好。” 培泠的第一天正式开始了。 杨梅玫是小破站剪辑区的up主,《末代王公》以后,她迷上了庄景,还成了庄景和金竑的cp粉,几个bb站有名的拉郎视频都是她产出的。 知道庄景竟然和金竑一起上《平凡的一周》之后,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超级期待超级兴奋的状态,简直就是嗷嗷待哺。 今天终于到了《平凡的一周》第一期播出的日子。 杨梅玫提前好久守在电视机前,节目一开始就在手机上和同好们各种畅想,准备拿着放大镜找糖。 结果根本就不用拿放大镜,金竑面对庄景的时候和在《演员进化论》里对其他大牌明星一点都不一样,还会害羞,还会偷笑,帮庄景吃粉丝送的零食,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微信群里早就嗷嗷嗷嗷一片了。 正看到庄景和金竑抽工作,杨梅玫的爷爷拿着个大茶缸从屋里走出来,看孙女盯着电视机,嘴上还挂着渗人的微笑,问道:“小梅子,又在看什么啊?” “《平凡的一周》。”杨梅玫头也没回的说。庄景怎么就抽到个清洁工的工作呢?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肩部能抗手不能挑的,要是到时候怕脏怕累,不是又要被一通黑。 爷爷说:“跟你说话那么心不在焉的,你也不小了,要多读书读看报,少看些疯疯癫癫的电视节目。” 杨梅玫:“爷爷您痴迷戏曲频道的时候我也没说您啊。哦对了,这节目里还有您女神盛慕槐呢!” “什么女神不女神的,这丫头净胡诌。”杨海波老脸一红,但是身体很诚实,端着茶缸坐到了孙女旁边。 镜头跟着金竑、庄景出了摄影棚,转到盛慕槐脸上,杨海波说:“角儿这些年状态是越来越好了,比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那些女明星好看多了。” 杨梅玫:……奶奶,您快出来管管爷爷吧! 杨海波拍大腿:“鼎成丰110周年节目我一定要看!孙女儿啊,快帮爷爷把时间记下来,农历三月三,提醒我千万别忘了啊!” “哦。”杨梅玫无奈地在手机日历上记录下时间。 这回镜头终于转到庄景了,杨海波的声音有些奇怪:“诶,这个年轻人长得好眼熟。” 等庄景开始说话,杨海波茶缸往桌上一放:“原来是他啊,我认识他啊!” 杨梅玫惊讶:“庄景已经那么火了,连您这样只关注戏曲频道的老年人都认识他了?” 杨海波:“不是不是,我之前在公园里和老孙头还有老徐唱戏,他也来了,唱的青衣不知道有多好听!后来我还加了他微信,把他拉到我们老年票友群里了呢。” 杨梅玫一脸不信。庄景还会唱戏?母猪都会上树了。 但是……想到庄景前段时间试镜的那段剑舞,还有粉丝说的哥哥的技能就像开盲盒,又觉得要是他会唱戏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梅玫在微博上搜了关键词,把庄景舞剑的视频给她爷爷看。 杨海波看了十秒后,让孙女按暂停,赶紧戴上老花镜继续看。看了一遍不过瘾,杨海波又看第二遍,叫了声好:“这小庄又能唱,又能舞,功力真是深不可测,我看他从小必定有高人传授技艺,而且一定是幼功,才能小小年纪达到这样的水准。” 杨梅玫噗嗤笑了:“庄景压根就是个二世祖,高中就出国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幼功,还高人。” 杨海波摇摇头,年轻人知道什么。他打开老年票友群,找到庄景一段唱戏的语音,点开给杨梅玫听:“你听听,这难道不是功力?” 杨梅玫虽然不懂戏,但就算是不懂戏的人也能听出这段唱有多好听,而且她毕竟每天受爷爷熏陶,鉴赏水平是有的。 静静听了两段,杨梅玫竟然沉浸在里面了。 这也太好听了吧? 这戏唱得怎么说也得有专业水准,而且怎么感觉比电视上某些专业演员还唱的要好呢? 可是也不能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庄景,毕竟唱青衣用的是小嗓,听不出本来的音色。 她拿过爷爷的手机查看,点开一只黑猫的头像,这个人微信名是“jing”,朋友圈只开放三天,什么内容也没有。 找不出什么线索,她干脆往上翻票友群,把“jing”的语音都点开来听了,越听还越放不下,越听越好听。 爷爷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了吧,庄景绝对家学渊源,天资卓绝,可惜是个业余票友,不然啊多少演员都得没饭!” 杨梅玫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她忽然有个剪视频的灵感了。 戏子与王爷,前世与今生,这不是现成的故事吗? 她抱着爷爷的胳膊撒娇:“爷爷,他唱得太好听了,我能不能把他唱的段落录下来,以后多听听?” “没问题啊!”杨海波很高兴,平常叫孙女陪自己听戏她不爱去,没想到一个庄景倒勾起了孙女对传统文化的兴趣。 小庄景,好样的! 第26章 《平凡的一天》就是一个cp粉大型磕糖节目。 金竑和庄景关于睡床睡地板的争论就萌翻了许多人。两个人一起去洗澡,回来后一个灰色睡衣一个黑色睡衣,版型差不多,看上去就跟情侣款一样。 就,很难让人不多想。 cp粉狂热留言: 【还分什么床和地板,我愿十年没有性生活换你们今晚就滚床单!】【民政局我搬来了,成熟的新人应该自动进来了。】【我是被单上的柴犬,我作证半夜两个人就是一起睡的[狗头]】【我是睡袋,昨晚空荡荡的好孤独好寂寞!隔壁床好热闹,我也想加入!】【金竑冷冷一笑,敢肖想我老婆的人还没出生呢。】当然大部分网友还是没有想那么多,毕竟两个人连一张床都不愿意在一起躺,明显就是不熟的意思嘛。 cp粉都是一群磕cp磕疯魔了的人,正常人都不会当真的。那时候,吃瓜群众和普通节目观众都是这样想的。 节目进入第一天,庄景和金竑各自领了任务分开去完成。 庄景和蒋小光一起去学校,开始清洁工作,金竑领到了一辆带铁板和烧烤架的推车和200元起始资金,先去菜市场进货了。 庄景在路上和蒋小光聊天,蒋小光不禁逗,施展出十八般武艺,最后才叫了他一声“小景哥”。 “去班上吧,要好好上课啊!”和蒋小光告别以后,庄景去了学校的后勤部。 他领到了打扫初三区域的任务,一位老清洁工带他认了路,又指点了一下打扫诀窍以后,就按节目组的要求让他独立工作了。 弹幕里十分热闹: 【来了来了,我已经准备好看庄景无能狂怒了。】【大家猜猜庄景会在第几秒把扫把扔掉?】 【节目组居心不良啊,就这样随便指点一下,庄景怎么能学会打扫?】【你家哥哥是弱智吗,扫地还要学?】 庄景换好了学校发的浅绿色制服,这制服过于宽大,为了活动方便,庄景把把肥大的裤脚和袖口都扎起来,露出皓白的手腕。 他以前没打扫过卫生,但胜在认真,弯着腰专心致志的扫地,浓密的睫毛垂下,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因为太认真,宽大的领口一晃一晃的,可以看见脖颈和一小截深深的锁骨,白的欺霜赛雪。 【这是什么人间绝色?】 【是节目组给我们发福利吗?】 【omg我的心脏被狙击了。哥哥的锁骨是杀人的刀,是勾人的锁,是颠倒众生的迷魂药。】【我一个女的都没这么白,庄景快出个护肤视频!】【嘤嘤嘤,我现在就回初中学习还能看到这样的清洁工吗?】【哪里还有这样的清洁工,给我来一沓!】 屏幕里没人讨论庄景扫得好不好,都开始舔起庄景的绝世美颜来。就连跟着孩子一起看电视的爷爷奶奶也夸:“这娃娃看起来真乖,好看的都不像真人似的,怪不得人是明星呢。” 初三的区域不大,但全部清洁一遍也不轻松,讨厌庄景的人都想看他发飙,可他竟然一点没作妖,老老实实把自己区域打扫干净。 虽然动作不标准,效率也不高,但是因为他格外仔细,初三的走廊那叫一个光可鉴人。 扫了好一会儿,庄景忽然想起了金竑,也不知道他的小吃摊开张了没有。赚钱可就指望着金竑了,就凭他扫地的工资,可给小光买不了什么东西。 庄景锤了锤腰,把大扫把半搂在怀里,靠在走廊尽头的栏杆往校外看。 这一看不得了,街对面人头攒动,人群中有一辆小推车,车后还站着个鹤立鸡群的人。 电视机里,金竑的生意做得热火朝天。 调料洒在食材上,铁板滋啦滋啦冒出白烟,勾人的香味简直能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周围等待的顾客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菜,原本只是因为电视台拍摄凑热闹的人也被香味吸引了。 电视机外,观众饿的嗷嗷叫: 【手里的外卖突然就不香了jpg.】 【这个节目对深夜观众一点也不友好,我下楼去吃夜宵了[再见]】【深夜放毒,要不是庄景和金竑秀色可餐,我就要去给节目打负分了[微笑]】【穿价值上万的白色卫衣兢兢业业卖烤串的,全国恐怕只有金竑这么一个奇葩了……】庄景看了一会儿,见金竑开张的不错,低头一笑,继续扫地去了。 扫到了蒋小光所在的初三(五)班,庄景好奇地往教室里看了几眼,想看看他上课的状态。 很快他就在第二排正中的位置找到了蒋小光,他的同桌是个看上去漂亮可爱的女生,两个人各自靠边坐,椅子中间的空位都快能塞下第三个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的人应该不会那么避忌了呀?”庄景纳闷。 蒋小光的胳膊稍微朝右伸了一点,同桌立刻把身体往右挪,像蒋小光身上有毒一样。蒋小光默默把胳膊缩回来,像一只鹌鹑一样攥住那只短得快握不住的铅笔,低头抄笔记。 前排的男生回过头,朝蒋小光的同桌女孩挑了挑眉毛,然后突然把椅子往后重重一挤。他后面就是蒋小光的桌子,蒋小光没有防备,桌肚狠狠撞到了他的身上,还发出了一声巨响。 全班瞬间安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蒋小光那儿。 前排男生举手:“老师,蒋小光调座位以后就一直搞小动作,害得我根本不能学习!” 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今年快六十了,性格古板暴躁,他把书摔到桌上,吼道:“蒋小光,你干什么?不想学习是吧?不想学习就出去站着,别打扰其他同学上课!” 蒋小光低着头,没有辩解。 前排男生回头,嬉皮笑脸地说:“对啊,你干嘛啊?不想学习就滚出去啊,没听到老师的话啊?” 班上没一个同学为蒋小光说话,很多人还一副“今天可有热闹看了”的样子。 班主任瞟一眼手表:“就看不惯你这幅死样子,拍个破节目还得换位置,全班都跟你一起折腾。现在也没摄像机跟着你拍了,你还愣着干嘛,连老师的话也不用听了?” 蒋小光握住书本慢慢地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把书放下。”老师讽刺地说:“平常上课都不好好听讲,还打算出去读书?” 蒋小光把书放回桌子上,空手出门了。 门还没关,班主任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学习就好好学习,别搞那些歪门邪道的。请什么明星到学校来,明星是能让你考高一分啊,还是能把他的钱分给你啊?你们不想不劳而获,不想当社会的蛀虫,就别学他们,否则现在沾了光,以后也只是社会渣滓而已!” 【这个班主任有毒啊?靠勾起我童年噩梦了。】 【就地中海也配当老师?还鄙视明星做节目,我看他就是酸鸡lo色r。】【前排那个男的也太恶心了吧,还恶人先告状,明目张胆的校园暴力啊!】【小光好可怜,庄景怎么都不帮忙啊?】 【这种人节目组打什么马赛克?我呕吐呕吐!】 庄景本想替蒋小光辩解,但身后的摄影师和班主任关于做节目和明星的那番话让他决定暂时不做声,贸然介入,就怕蒋小光以后在班上的处境更不好。 但是班主任的话越说越过分,庄景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这时蒋小光低着头出了门,背靠在墙上,手握成拳,死死盯着地面。 “小光。”庄景走上去叫他。 蒋小光一顿,稍微抬了抬眼睛又低下头,庄景却注意到他眼眶红成了一片,拳头捏得死紧,就像马上要去和谁拼命了一样。 庄景抿唇。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上前说:“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咱们提前出去吧,我带你到外面吃好吃的。” 蒋小光摇摇头。 庄景指指教室里面:“那个人不是说节目什么都不能给你吗?现在我就带你去吃你人生中最好吃的一顿烧烤。” “还没下课。”蒋小光说。 “只有十五分钟了,他反正也没讲知识,你不听也不会错过什么。”班主任已经把话题发散到社会上的不良现象,看那个口沫横飞的模样,十五分钟还不够他发挥的。 “走吧走吧。”庄景强行拉走蒋小光:“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蒋小光的校服很脏,庄景却毫无芥蒂地揽着他,就像以前揽着任何一个因为家境贫寒拜入鼎成丰的孩子一样。 刚走到校门口,就闻到了烧烤的香味,金竑的这个摊子,不说十里飘香吧,香味笼盖整条街还是能做到的。 金竑忙得脱不开身,却忽有所感,抬起头果然看见街对面庄景带着孩子往这边走来。 “老板,还有烤鱿鱼吗?”有人问。 “不好意思,烤鱿鱼卖完了,明天您再来。”金竑笑着说。 “可这里不是还有两串吗?”那人指着烤架问。 “这是留给朋友的。” “金竑!”庄景喊。 “您看,我两个朋友来了,十分抱歉。”金竑唇角扬起,举高了手,朝两人挥了挥。 等庄景和蒋小光走到车子后面,金竑把营业额在桌子后展示给庄景。 庄景捏着手指算数,去掉节目组借的两百元和买菜的成本,一上午大概已经赚了四百元。 “你这也太厉害了,这赚的和我打工一周的工资都差不离了。”庄景发自心里佩服,避开顾客的视线悄悄给金竑竖了个大拇指。 金竑忍不住露出一点得意的笑,一边给烤肉刷调料,一边说:“节目组给的本金太少。你等着吧,明天收入肯定破千。” 观众:说好的世家子弟,娱乐圈资本呢?赚这么一点钱有什么好得意的啊?金董,您清醒一点啊! 金竑把一大把烤串递过来,庄景接过,分了一半给蒋小光说:“你看,我没骗你吧。闻起来就香,吃起来更香。” 烤韭菜、鱼豆腐、烤面筋、烤鱿鱼……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食材,但香味却直直往鼻子里扑。 蒋小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上次正常地吃一顿热饭热菜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蒋小光咬下一颗鱼豆腐,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明明嘴巴里都没有空间了,还是拼命地塞。 蒋小光觉得自己像村里那只别人踹他两脚,给他下了药的剩饭还摇着尾巴拼命吃的跛脚黄狗,或者像村支书家那只只知道埋头吃潲的猪。太可笑了,也太可悲了。 他背对着摄像机蹲在了推车后面,很久没流过的眼泪穿过热腾腾的香气滴落在肮脏的街道上,冬日的阳光从来没有这么刺眼过。 蒋小光忍不住用手背揉眼睛。 “别揉眼睛,不卫生。”有人把他的手拿下来。 身旁忽然暗下去,一个身穿淡绿色清洁工制服的人在他的身边蹲下了。 他手里也拿着一大串烤串,吃得香极了,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吃相却一点不比蒋小光好,唇边还沾到了一点酱汁。 蒋小光愣愣地看着庄景,嘴里的鱿鱼都忘记咽下去。 庄景看孩子发愣,把左手拿的一盒香煎土豆递出去:“喏,给你拿了这个。这是金竑的绝活儿,比烤串还好吃,我试过了。” 庄景的脸上笑意温柔,像拨开云雾的大海上的朝阳,把蒋小光都给照傻了。 他接过那盒土豆,叉了一块放到嘴里,当真外皮焦香,里面软糯,好吃的不得了。 庄景说:“这是刚出锅的,有点烫,你可不能像刚才那样吃得那么快了。” 蒋小光听话地点头,仔细咀嚼着土豆,沉闷的感觉悄悄溜走了。 【摄影师就不能凑近一点拍吗?我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虽然听不见,但是庄景的动作还有眼睛里的光好温柔啊,他今天扫了一天的地和厕所都没有一句抱怨,我真的好喜欢他。】【谁说庄景喜欢耍大牌的,他对这个孩子就很耐心很好啊。你让别的明星过来,谁会蹲在地上陪孩子吃十分钟的串儿?】【路转粉】 【路转粉+1】 “行了,你们两个吃饱了也该帮忙了。”金竑拍拍蒋小光的肩:“要下课了,会有更多的客人我这里忙不开。你帮我半小时,这半小时里赚到的钱一半归你,你自己给自己买新文具。” 蒋小光刚站起来,鼻头还有点红,并不敢立刻答应,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金竑可不管那么多,塞了一把蘸调料刷子到蒋小光手里给他下达命令:“你就负责刷料和吆喝。你看,要这样刷。” 他握住蒋小光的手示范,蒋小光脸爆红,但还是认真地学会了。 下课铃一响,金竑的摊子果然被放午休的学生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金竑,庄景,蒋小光三个人一起忙都忙不过来,短短半个小时内,就把所有食材都卖空了。 金竑数了数钱,半小时赚了三百,分给蒋小光一张红票子和一张绿票子,金竑说:“今天收摊了。走,请你们去街角吃红烧牛肉面,这是全培泠最好的一家面馆。” 当天放学后,蒋小光给自己买了一套全新的文具,金竑又给他买了一盏护眼台灯。 回家路上,金竑对庄景说:“你猜我今天去菜市场看到谁了?” “谁?”庄景问。 “盛慕槐盛老板。她抽到了和住家小女孩的外婆一起卖菜的任务,一整天都在菜市场里。” “真难为她了。” 一个当红名旦放下身段,早起摸黑的挑菜卖菜,换到民国任何一个台柱子身上都是不可想象的。不过自己今天不也扫了整层楼的地,清洁了三个男厕所吗。 害,槐丫头,你师爷我都沦落成清洁工了,你吃点苦头也实属正常。 “她请我们去她家吃火锅,让我们带点菜过去。”金竑说。 “那感情好啊!”庄景眼前一亮,有什么比在寒冷冬夜吃上热热的火锅更开心的事儿呢?小光肯定也是喜欢的。 盛慕槐和曲瑶住在蒋小光家楼下,她们负责的是一个叫做马媛媛的小女孩,这孩子今年才十岁,父母离异,母亲三年前去世,和外婆相依为命。她长得虽然瘦弱矮小但很活泼爱笑,一点也不认生,主动和三人打招呼。 曲瑶自豪地介绍,马媛媛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唱歌很有天赋,昨天把她和盛老师都惊艳了。 庄景问盛慕槐今天卖菜感觉怎么样,盛慕槐回答还行吧,好在平常早起练功习惯了,换别人五点起来还真适应不了。 火锅吃到一半,曲瑶急匆匆要走,问原因,原来她抽到一个特别坑爹的工作,要和县城的大篷车表演队一起表演。白天坐在演出车上拿个大喇叭走街串巷的宣传,晚上就到市中心那个文化广场去登台表演。 “其实也不错,有唱歌的,有跳舞的,反正可热闹了,槐姐答应周五来看我,小光周五晚上有时间了,你们也一起来看表演呗!”曲瑶热情的邀请,大家是一起做节目,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回到家里,蒋小光用买的全套新文具写作业,虽然还是跟平常一样沉默寡言,但整个人明显不那么紧绷了。庄景走到他身边问他:“小光,我们来这里一周,要实现你的三个愿望,你有什么愿望吗?” 蒋小光顿住笔,过了一会儿说:“我现在想不出来。” “没关系。”庄景说:“我们还有六天的时间,你想到了再告诉我和金竑哥哥。” “嗯。”蒋小光点头。 金竑在走廊上为明天备菜,庄景想起昨天和他一起擦澡真是怪不自在的,准备这次一个人去水房。 拿上装了换洗衣物和沐浴露洗发露的脸盆,庄景悄悄推开门,金竑半蹲在地上,把一根根韭菜并排串在签子上。 真认真,庄景想。 其实卖烤串一点不比扫厕所轻松,可金竑也适应的很好。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懂金竑这个人了。 算了,等下回来的时候和他一起弄吧,庄景想。 金竑不在,果然没有那么急了。今天天气比昨天好,庄景花了些时间,把一整天扫地出的汗、积的尘洗的干干净净。 神清气爽的回来,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显得格外的亮和近。院子里传来笃笃的声音,仿佛月宫中真有只在捣药的兔子似的。 庄景抱着脸盆往院子里看去,月下有一个穿着水衣和灯笼裤的人在练功,她绑着跷,衣袂飘飘,脚下速度快得令人看不清。 旁边站着好些小孩大人对她指指点点,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看这跷功是得了韵春的精髓了,槐丫头还真是不错。庄·鼎成丰班主·景满意地点点头。 金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盛慕槐没有一天松懈,早上要卖菜就把练功时间挪到晚上,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一直保持顶尖水准的原因。” 庄景把脸盆放在栏杆上,抱着脸盆在溶溶月色下回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背后的汗水谁知道呢。”他前世离开的那天还在练功呢,这是做艺的人的本分。 庄景温柔地看向楼下的小辈,京剧一代一代的传承,他很荣幸在这里面曾经起到过作用。 “走吧,我帮你串韭菜。”庄景回头说。 金竑也没客气,很自然地搂住庄景的肩:“韭菜完事儿了,还有豆腐皮和肉丸子。” 庄景的眼睫垂落,转向肩上不属于自己的手,金竑手指微僵,却长眉一挑,笑说:“咱们现在不都是家人吗?” ——节目参与者要以家人的身份陪伴在帮助对象身边。 这是规则。 庄景嘴角无奈地弯弯,脚步略微僵硬的和金竑走入房间。 第二天过得波澜不惊,蒋小光仍然没有想出自己的愿望。当天晚上金竑做了一桌子菜,他们三人第一次像家人一样围坐在新买的可折叠餐桌边吃了一顿晚饭。 第三天,庄景需要清扫操场和放单车的公共区域,这可不是个轻松活计。 趁路上没人,他的followpd,一个九零后的小男孩也偷懒躲到阴凉地里坐下了。 庄景见路上没人,一边扫一边手舞足蹈地唱: “项羽不遵怀王约,反将我主贬汉王。今日里萧何荐良将,但愿得言听计从重整汉家邦,一同回故乡。撩袍端带我把金殿上,扬尘舞蹈见大王。” 这不是他的应工戏,所以唱的越发随性,到了最后一句,大扫把“唰唰唰”,扬起一阵灰尘。过程中左手还忍不住指指点点,迈着方步,捧起不存在的髯口,颇有点摇头晃脑袋的戏迷大爷味儿。 没想到摄影师大哥虽然坐下了,手里的摄像机却没听,庄景这远距离发疯全过程可被都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还随着电视播出去了。 【哈哈哈哈有魏高飞那味儿了。】 【这个偷拍视角绝了,庄景绝对不知道自己犯中二病的时候竟然被全程录下来了。】【崽啊,这可是真人秀,你怎么稀里糊涂的,是要把妈妈可爱死吗[可怜][可怜][可怜]】【我怎么瞅着他这几步这几个动作还挺专业的,虽然是背影吧,就是很有气势,感觉像京剧啊!】【@盛慕槐@盛慕槐@盛慕槐槐姐到您出场的时候了,快别卖菜了,来鉴定一下吧!!】【哈哈哈把庄景[鼎成丰遗珠]打到公屏上】 【庄景[鼎成丰遗珠]庄景[鼎成丰遗珠]庄景[鼎成丰遗珠]庄景[鼎成丰遗珠]】庄景扫到校门边的时候,正看到金竑大步走过来。 他手里提着个红色的塑料袋,长腿包裹在牛仔裤里,因为很高,眼睛正好和护栏尖齐平。 见庄景注意到了自己,金竑提起手里的塑料袋,孜然羊肉的香味飘过来,庄景不自觉朝金竑走去。 金竑隔着栏杆地递进来一大把装在塑料袋里,洒着芝麻和孜然的羊肉串。 庄景接过羊肉串,掂了掂,有点小窃喜,嘴上却说:“可真够重的,你别把好的都给我们吃了,还是赚钱最重要。” 金竑:“放心吧,钱赚的足够多了,够养你和小光。” 没等庄景反应过来,他又靠近些:“你别太实在了,手上的水泡没破吧?” 庄景不自在退后半步,手半藏在身体后面:“没事。” 弹幕: 【庄景好贤惠!遇到这样贤惠的老婆金竑你就娶了吧!】【嗷嗷嗷嗷嗷,好甜好甜,老婆你别工作太辛苦,我会心疼的!】【快给庄景吹吹啊!呼呼就不疼了!】 【庄景撒谎,水泡肯定破了,今晚就要金竑给你上药!!】…… 金竑说:“行了,我摊子上离不开人,就先走了。你趁热吃,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这一瞬间,庄景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这个场景以前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一样。 “吃饱了才有力气唱戏。”这是载泓的名言,他也总是这样实践的,每次来燕回堂都要带好吃的给他,就算要去宫里唱戏,他也总能在路上想方设法塞点小东西给他垫肚子。 羊肉串,糖葫芦,糖烧饼,芝麻酥,糖卷果……都是这人的惯用伎俩。 净是些小恩小惠,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两个人,干嘛总是瞎联想? 庄景莫名有点恼火,草草说了声谢谢,拎着塑料袋扭头就走,只留下金竑在原地满脸问号,真是他的祖宗,这是哪里又得罪到他了? 在操场上可以看见初三的走廊,庄景抬起头,看见蒋小光班级的窗帘被拉上了,从门外看不清教室里的一点模样。 已经是课间时间了,陆续有同学到走廊上,偏偏初三(五)班关门闭户,没一个人出来。 直觉告诉庄景蒋小光出了事,他放下扫把往楼上走去。 一路上果然收获了很多学生的注目礼,还有女同学拿出手机偷拍他。 庄景走到初三(五)班前,发现前门竟然被锁了。隔着门板都能听见怒喝声:“蒋小光,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承认。偷了就是偷了,难道卫薇还会撒谎吗?” 这是前两天那个班主任的声音。 听到“偷”这个字,庄景心里一紧,手重重叩门,发出了清脆的“笃笃”声。 老师大声说:“班会没结束!” 庄景扬声说:“我是蒋小光的家长!” 没等一会儿,门开了,班主任站在门口,打量了一样庄景:“原来是明星,我说呢,蒋小光哪里还有什么家长啊。” 庄景皱眉:“节目拍摄期间,我就是他家长。” 老师看了摄像机几眼,说:“行啊,你们不是要拍真人秀吗,就进来拍啊。别弄那些假剧本,看看你们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庄景走进教室,看见蒋小光的课桌、书包被翻得一团乱,昨天新买的文具凌乱的被扔在地上。而蒋小光则孤零零地站在讲台上,身前有一只手机和一张绿色的钞票。 见庄景进来,蒋小光觉得全身像是要被火烧起来一样。 庄景却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站,温声问他:“小光,这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说:“是啊,蒋小光,你自己来跟你‘家长’说说,你做了什么事吧?” 蒋小光说:“我什么都没做。”那声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除了站在他旁边的庄景和班主任,谁也听不见。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班主任故意说。 “小光,你把原话大声重复一遍,不要害怕。”庄景在他旁边鼓励他。 蒋小光咽了口唾沫,调大了音量:“我什么都没做。” 班主任用手指捋了捋覆盖头皮的头发,用手指着讲台上的“赃物”,唾沫横飞:“还不承认!比起偷窃,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行为一样恶劣。明星,你看看,桌上就是蒋小光偷的手机还有钱,都是他同桌的。” 蒋小光受不了在庄景面前被污蔑,声音又打了几分:“我根本就没有也不想碰她的东西!” “你乱讲!你不仅偷我东西,你还故意在上课的时候碰我,蒋小光你太恶心了!老师我受不了了,快把他调回原来的位子去吧,我再也不要跟他坐了!”卫薇气得受不了,站起来说。 “就是,他这种人就不配有同桌!就应该让全国观众都知道蒋小光究竟是什么人!”前桌那个男生也帮腔。 “李孟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班主任一拍桌,李孟赶紧缩回去了。 虽然班主任的态度极不尊重,庄景还是保持了一个京剧大师该有的风度:“老师,小光偷窃这件事您有人证和其他物证吗?” 老师说:“卫薇的手机在蒋小光的抽屉里被找到了,旁边还有她少了的50块,这赃物都在,情况很明显了吧?” 蒋小光的表情里全是委屈和不甘。 庄景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蒋小光的东西明明都那么破旧了,也没有主动开口要过什么,明明可以许三个愿望也什么都没有说。而且他昨天还赚了200元。要说他在这个录节目的节骨眼上想不开,非去偷同桌的手机,实在说不通。 “小光确实有偷东西的可能。” 蒋小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庄景,他朝他摆手,示意稍安勿躁,接下去说:“但是,单单因为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手机,就定他的罪,这点我不敢苟同。 首先,这个抽屉是开放式的,谁都能打开,谁来证明东西确实是蒋小光偷的? 其次,任何一个贼偷了东西总会有些心虚,会把赃物好好收藏,怎么会大喇喇的放在这样一个根本不密封的抽屉里?这个地方,别说别人,就是失主自己坐在位子上都能一眼发现赃物。” “好像是这样啊。” “庄景说的有道理。” 初三的学生也有自己的判断力,之前是习惯了跟着老师的思路走,或者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看热闹,这会儿被庄景指出整件事逻辑的破绽,也觉得蒋小光好像也有可能是无辜的。 “卫薇同学,请问这只手机是你在蒋小光抽屉里发现的吗?”庄景问。 卫薇还从来没有跟明星直接对话过,更何况庄景还长得那么好看,态度又那么好,不由有点脸红:“是的,我手机丢了,一开始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李孟让我看看蒋小光的座位,我一眼就看到手机在他桌肚里了。” “李孟,是这样吗?” 李孟嬉皮笑脸:“对啊,还不是因为蒋小光有前科,不怀疑他怀疑谁啊?” 班主任不能让庄景掌握主动,于是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节目是怎么选拍摄对象的。蒋小光的爸爸可是入室抢劫伤人进了监狱的,就是没进监狱之前,他也欠了很多人的赌债。我就不明白,世界上有那么多贫困学生,你为什么非要选蒋小光,一个有污点的人?” 蒋小光早就垂下头死死咬着嘴唇,整个人绷的像一张快要断了的弓。 庄景听不惯班主任的话,反唇相讥:“父亲做错的事情不应当让儿子来承担吧?再说我们节目组怎么选人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小光就是符合这套标准。” “还标准,我告诉你,在蒋小光的身上就流淌着不清白的血!他爸进监狱以后,他也偷过同桌的钱,那时候可是差点留下了案底的,要不是学校看他可怜,早把他开除了,要不然怎么会没人愿意当他的同桌呢?” 班主任的话终于让蒋小光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他眼红耳赤,大吼道:“我根本就没偷过钱,更没偷过她的手机!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冤枉我?我跟那个畜生才不一样,现在我就用事实告诉你们,我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手机!” 说完他抓起讲台上的手机狠狠往地上砸去。手机在李孟的身边砸出一声巨响,又被弹出很远,李孟咂咂舌,心里想: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围观的同学都被蒋小光的爆发给惊呆了,卫薇跑过去捡起自己手机一看,屏幕碎得没法碰了,伤心地哭了起来:“这是我上个月才给我新买的手机,要四五千块,怎么办,我一定会被他们骂死的。” 她人缘好,好多同学都上去安慰她,纷纷谴责蒋小光:“蒋小光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仗着有人找你拍节目就可以这样嘛”,“果然就是有暴力基因”…… 就连庄景也立刻成了和坏人同流合污的众矢之的,刚刚扭转一些的局面瞬间不复存在。 班主任觉得自己权威被挑战,大怒,上前去拉扯蒋小光:“蒋小光,你真疯了是吧?学校是你撒野的地方吗?现在就跟我去校长室!上次你就记过一次大过了,再加上这次偷手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留在学校,我看你还怎么拍摄!” 班主任心里也有一把算盘,班里出了这样的事当然不算好看,但是如果及时把小偷抓出来惩罚,也算是他铁面无私的证据,之后竞争年级组长也就更有希望了。 庄景冷眼看着蒋小光,刚刚还气势汹汹摔别人手机,现在倒泄了气,变成一个任人拉扯的牵线木偶了。 这孩子的性格不及早纠正不行,这种暴力行为放在原来的鼎成丰科班也是要被好好惩罚的。 可是,蒋小光虽然有错,也不至于要到被学校开除的程度。 他上前拦住班主任: “老师,蒋小光是不应该砸手机,这件事您可以惩罚他,让他道歉,该赔给庄同学的钱我们也会赔付,但是偷盗的事情没有定论,让他因此而失学是不是太过了?” “这是我班上的事,你是明星也没权利阻止我,我今天一定要带他去校长室,你让开!” 庄景不让,他说:“我参加这个节目,这周里也就算是这孩子的家长了。我没能好好教育他,我向您道歉。” 说完他朝老师深鞠一躬。 蒋小光的眼眶红了,说:“景哥,你没必要这样。” 庄景:“你闭嘴!你犯的错我等下再跟你掰扯。” 班主任看庄景这高高在上的大明星都朝自己鞠躬了,不由十分得意,但想到只有抓着蒋小光才能让庄景继续吃瘪,手又一时不愿意放下来,三个人就此僵住了。 摄影师冷汗直流,他刚才见情况不对,已经悄悄给金竑发了信息。 这怎么金董还不来啊?如果他再不来,自己只能联系节目组介入了。总不能嘉宾节目上着上着就辍学了吧? 正在这时,金竑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摄影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心里默默念叨着,金董来了,一切都不成问题。 金竑站在庄景身边,不给他再弯腰的机会,冷声问班主任:“你是什么情况?” 他可比不上庄景尊师重道,这样的人哪配让庄景折腰? 金竑身材高大,气场极强,一下将班主任给震住了,手不由自主松开。 庄景把蒋小光拨到自己身后,极快地给金竑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金竑说:“一码归一码。不论蒋小光有没有偷窃,都不应该砸碎别人的财物。” 他走到卫薇的身前,过于凌厉的气势把卫薇紧张地一动不动,金竑转身对蒋小光开口:“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庄景还怕蒋小光不听话,打算蒋小光不过去自己就推他过去,没想到蒋小光这会儿倒是听话的很,挪到了金竑身边。 “蒋小光,鞠躬,道歉。”金竑下命令。 蒋小光朝卫薇深深地低下头去。 “说话啊,砸的时候没考虑过后果吗?还是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蒋小光咬紧嘴唇,眼眶微红,道歉的话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对不起卫薇,无论如何我都不该砸你的手机。请你原谅我。” 卫薇还从来没见过蒋小光这个样子,比整天阴沉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他看起来正常多了,但是手机碎成这个样子,可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就能原谅的。 卫薇不答话,蒋小光也没起身,金竑说:“同学,我们会替蒋小光赔偿换屏幕的双倍价钱,很抱歉对你造成了不便。” 卫薇赶紧摆手:“双倍就不用了,只要能把我手机修好我就算了。还有蒋小光,你快起来吧,这样怪丢人的。”最后一句她说的很小声,悄悄瞥了一眼摄像师。 蒋小光没动,直到金竑说“起来吧”,他才默默直起腰。 “下一步处理蒋小光有没有偷窃的问题。”金竑走到讲台上,先拿起那五十元钱,正反面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昨天蒋小光帮我卖烧烤,这是许多同学亲眼所见,我把赚的两百元钱奖励给了他。其中一张五十元左上角和这张有一样的折痕——” “这还不是随便你说?”班主任嗤笑。 “而折痕的位置沾了一滴烧烤酱,这是小光收钱时不小心沾上的,所以这张钱就是他的。” 班主任拿过五十元仔细看,右上角还真有一个淡淡的污渍,凑近一闻有烧烤的味道。他说:“谁知道这个点到底是什么呢?” 金竑不理他,继续说:“至于偷手机的事情,我们可以报警解决。” 班主任诧异了:“报警?”在培泠这样的小县城,报警可是大事。要是警察跑到他的班级来,他这个月的奖金包括晋升年级组长的事情就别想了。 金竑说: “节目组和校长商议过,在初三(五)班安装了隐藏摄像头,就是为了拍摄小光在班级最真实的状态。到底谁是小偷,一查视频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吧。” 班上同学哗然起来,其中某些人心里更加紧张起来,但是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物种,这一定是金竑的计策,如果现在表现得不一样,那就中计了。 金竑走到教室角落,真的从窗帘边的书架拆除一个小型摄像机,拿着它走到教室前面。 庄景心里隐约有点明白了什么,但他笑而不语,看金竑表演。 金竑把摄像机连接到手机上,点击播放,里面传出刚才班主任咆哮的声音,放了接近十秒,他按了暂停:“看来摄像机运转正常,可以当证据。” 他看了一眼班级里的人说:“这台摄影机交到警察手里,就是要留案底的了。小光,你确定手机不是你偷的吗?” 蒋小光终于挺直了脊背,他坚定地说:“我不是偷手机的贼!如果是我偷的,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这话一出,班上同学终于肯相信蒋小光了,要是他是贼,现在肯定是求金竑别把视频送给警察,而不是还在这里否认。 金竑看向卫薇:“好,卫薇同学,你同意报警吗?” 卫薇抿抿唇:“看来蒋小光同学真的是被冤枉的了,我也愿意报警,还他一个清白。” 前桌的李孟憋不住了:“卫薇你什么意思啊,大家都是同学,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这话说完,旁边的同学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他凶神恶煞瞪回去:“看什么看!你有病啊?” 那个同学也不是软柿子,说:“你那么凶干嘛?我课间的时候就看到你趁蒋小光上厕所在他座位上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现在还那么心虚,说不定你就是偷手机的贼呢。” “你找死?”李孟站起来,铁青着脸问。 然而他的视线很快就被金竑挡住了。金竑打量了他一眼:“先偷东西,再栽赃到别人身上,这件事的性质可是极其恶劣。不仅要留案底,如果蒋小光要追究,还要赔偿名誉损失。”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作为蒋小光的家长,自然会全力协助他,贵校可能也要上社会新闻了。” 班主任不像刚刚那样气势嚣张,赶紧上前说:“这点小事不用兴师动众了吧?学生们毕竟都是孩子,要是闹大了,对你们节目的影响也不好啊。” 金竑说:“这件事闹大了,会给我们节目带来热度,但是对您和您的学生却会有十分负面的影响。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那边的摄影师也都全程记录了下来,您的嘴脸也将会被全国观众看到。” 他微微低头,对凑近过来的班主任说:“您可别忘了,网络舆论可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班主任光秃秃的脑门出了汗,盖在上面的几绺头发都变得油亮起来,他赔笑着说:“为了一只手机,没必要吧。” 金竑笑着说:“是啊,为了一只手机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失学,这样的行为,有必要吗?” 班主任讷讷无言,现在局面已经完全被金竑掌握了。 金竑转向全班学生:“十四五岁的年纪,是时候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你以为自己只是人云亦云,只是隔岸观火,只是做沉默的大多数,有可能毁掉的是无辜者的一生。” “我认为刚刚被你们批-斗了一整节课的蒋小光值得一个真诚的道歉。” 班上的气氛凝重了起来,许多同学低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刚才那个看见李孟的行为却没吱声的同学鼓起勇气,第一个站了起来,对蒋小光说:“蒋小光,我错了,我不该想到了疑点却什么也不说……对不起。” 蒋小光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心乱如麻,而且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道歉。 这位同学开了头,教室里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道歉声,即使有的人不服气,这时候也只是闭麦不语。 金竑看向班主任:“他们都是孩子,你是始作俑者,你不该道歉吗?” 班主任抹了抹头发:“这,自古以来都是学生给老师道歉,哪里有老师给学生道歉的道理嘛……” 金竑说:“如果你愿意给蒋小光道歉,我们自然也就不追究名誉权的损失了。我也可以让节目组不要播出这一段,保全你的形象。” “真的?”班主任问。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你算什么君子,班主任在心里腹诽。 摄影师也说:“金老师是我们节目的投资人之一,他要我们删我们就肯定会删。”其实这一段题材太过敏感,又涉及了这么多未成年人,本来也不可能播出。 班主任心里掂量了好久,艰难地走到蒋小光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是小偷老师也很欣慰。”蒋小光别扭的一拧身体,但还是没逃过班主任的魔手。 “这算哪门子道歉?”庄景问。 班主任不理庄景,只看金竑。 金竑:“你是给蒋小光道歉的,庄景又是刚才的目击者,你道到蒋小光原谅了你,庄景也说可以了,那就算完了。” 班主任没办法,心一横,说了声:“小光,老师没考虑周全,对不起啊。” 庄景:“鞠躬。” “你别太过分啊!”班主任扭头,庄景朝他扬眉,背后的金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摄影师黑洞洞的镜头也一动不动。 他没有办法,只能潦草的弯了下腰。 庄景的手指点在他背上:“别起来,弯够三秒钟才算一礼呢。”刚刚班主任的嘴脸又突破了庄景的下限,这人真是不配为师。既然如此,也不需要给他脸了。 班主任只能硬生生的撑了三秒,等庄景手指挪开,才站直了身体,看向金竑:“现在事情了结了吧?” 金竑举起手里的小摄像机:“我们不追究名誉权了,但是这个证据交不交给警察,还不好说。” “你到底要怎么样?”班主任气得喘起了粗气,眼睛都瞪圆了。 “我看在偷盗者也是学生的份上,只要那个人现在自己承认错误,就可以不报警。” 不报警,就不会丢脸,也不会丢掉晋升的机会。 班主任一听,立刻附和起金竑的提议,把凶神恶煞的脸对准学生,威胁敲打,种种手段都用上了。 终于,李孟绷不住了,红着脸承认整件事是自己的一个恶作剧。 “李孟,你太过分了!”卫薇不可置信地说。 李孟喃喃辩解:“我这不是想弄个恶作剧嘛。” “恶作剧?李孟,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丢了大面子的班主任将怒火都转移到了李孟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走出初三(五)班的教室,庄景拿过金竑的小摄像机:“给我看看,这偷窃视频都藏在哪里呢?” 金竑笑说:“哪里有什么视频,这是我跟工作人员借的gopro,从外套里拿出来的。班主任的声音是我提前在班级外录的。” 庄景早就知道了,把gopro还给他,笑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金董真专业啊。” 金竑拱手:“承让承让。” 本以为当天的风波就结束了,等蒋小光放学回家,可以好好教育一下他,没想到放学半个多小时了,全校的同学都快走光了蒋小光还没出来。 金竑和庄景只好一起去找他,终于在三中最偏僻的一个男厕所隔间里找到了他。 他听到金竑和庄景进来了,却没有反应,仍旧默默凝视着着蹲坑一角。 庄景生了气,问他:“蒋小光,你在干什么?你做了错事我们还没说你,你就自己逃避上了?” 沉默半晌,蒋小光开口:“小景哥,竑哥,我不想再录这个节目了。你们去找别的人吧,可能就像他们说的,我不是个值得帮助的人。” 庄景气笑了:“你要是我以前的学生,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你我。” 这要是过去,金竑肯定会调侃他:行了行了,班主消消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但现在,他手臂轻轻抵住庄景的肩膀,另一只手直接把蒋小光从隔间里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出来。 蒋小光单薄的背脊抵着塑料隔间,轻轻说:“我不是个值得帮助的人。” 庄景真想撸衣袖了。 金竑问: “蒋小光,你在害怕什么?” 蒋小光默默无言,两人只能看见他代表着抵抗的发旋儿和瘦的削尖的下巴颏。 金竑毫不留情,一针见血:“恐惧早已经把你的生活侵蚀的千疮百孔,你一再退缩,它只会毁掉你的一生。” 蒋小光肩膀微微发抖,却仍旧一言不发。他像一只在大海里航行的孤舟,海面下都是旋涡,不管多拼命挣扎都只能看着自己沉没,这样时刻害怕没顶的绝望,又有谁能明白呢? 金竑却不放过他:“你很害怕,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说。”声音不大,甚至平静,却有种不怒自威,令人无法抵抗的气势。 那种久居上位,天潢贵胄才能有的语气,莫名地熟悉。 庄景蓦地抬头看向金竑,自然仍是那张年轻的、俊朗的、陌生的侧脸。他低下头,舌根泛起一点点苦,和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涩。 蒋小光被逼到了墙角,纸做的帆被海浪打湿,他被许多旋涡包围,不用风浪也早就不堪重负了。 “我害怕变成我爸那样。”他终于开口了。 奇怪,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竟然能够那么平静。 “他是一个暴力狂,一个垃圾,一个畜生。我从小到大都恨他。他喝酒之后的那张脸,你们没看过是不会知道的。” “我太害怕变成他那个样子了,可是今天,我当着全班人的面把一个女生的手机砸了,我越来越像他了……”眼泪终于还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坦白夺眶而出,有些情绪一旦宣泄出来,只会越汹涌放肆。 “继续说。”金竑的语气平静的简直无情,却更刺激蒋小光了。 “你们知道吗,他入室抢劫是我举报的,我以为只要把他抓到牢里,我噩梦一样的日子就结束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放过我,还要一直折磨纠缠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时候不要我,我在乡下生活的好好地又非要把我接到城里,把我当成泄愤的工具……我的妈妈,明知道我爸是个什么人,还是抛下我逃跑了。为什么全天下只有我的父母是这样的?既然不要我,干嘛当初又要生我?” “我那么努力的学习,我只想改变命运,可是到头来呢?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就像命中注定一样,我最后也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垃圾,烂人!” 庄景把厕所的门关上了,让蒋小光能在厕所里哭嚎,尽情发泄,最后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坐在地上,没了力气。 庄景蹲下来,和他面对面:“世界上不幸的人还有千千万万,有人被父母卖掉,也没有自暴自弃。” “你知道吗,你活在一个很幸福的时代,有很多人愿意帮助你,不管过去有多难,你已经看到了曙光,你有我们,你有节目组,你不用一个人再在绝望里挣扎了。” “你能这样痛苦,说明你跟你爸爸根本是不同的人。你要记住,能决定你命运的是你自己,而不是你爸残留的一个影子。” 蒋小光泪眼朦胧,脸哭得要多纠结有多纠结,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是这两个高高在上的“明星”却没有因为这样离开,反而留在了他身边。 庄景的睫毛近距离看真的很长,眼神里的温柔是他在自己母亲身上都从未看见过的,蒋小光把头扎到庄景的肩膀上,眼睛闭得死死的,眼泪仍然濡湿了庄景的衣服。 他怀着恐惧地问:“真的吗?我真的不会变成他那样吗?” 庄景笃定地说:“当然不会了,我保证。” 蒋小光像是浑身的力气一下被抽干了,在庄景怀里抽噎起来,庄景用手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男子汉坚强一点。” 过了一会儿,金竑终于忍不住了,把蒋小光从庄景的怀里拎出来:“哭够了吧?我告诉你,不想跟你爸一样就从对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开始。现在和我去摆摊,自己赚够赔偿手机屏幕的钱,这件事就永久的翻篇了。” 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庄景:“擦擦,衣服都被小屁孩弄湿了。” 两个人把蒋小光领出了校门,蒋小光虽然被金竑凶了,心里却很是服帖,对庄景是亲近,对金竑那简直是亦步亦趋了。 重新出摊前要回家拿食材,庄景不用去,于是换了居家服瘫倒在床上。 还以为只是录个节目,结果这一天天的,又是累身又是累心,比以前唱了一场大轴还累。 还没躺一会儿呢,金竑就拿着药水和创可贴走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庄景两手垫在脑袋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我早看到了,水泡破了也不说,你不疼吗?”金竑问。 “哦,这个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庄景把手伸出来,“总要经这么一遭的,现在长几个茧子,也面得演魏高飞的时候再磨破了皮了。” 金竑抓住了庄景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项羽不遵淮王约”几句出自麒派《萧何月下追韩信》应工戏:演员演自己所学和所担任本行当的戏。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南征教》诸葛亮 第27章 金竑带了个小医药箱来,里面从退烧药到腹泻药,从创可贴到纱布剪刀,&—zwnj;应俱全。 庄景被金竑抓住了手腕也没多想,摊开手掌,修长的手指和掌心的水泡破裂后,撕开了两个嫩红的伤口。 金竑皱眉,拇指按在伤口旁边:“会有点疼。” “快点儿吧,你要是不敢我自己涂。”庄景没弄懂这点小口金竑干嘛&—zwnj;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估计是大少爷金尊玉贵,从小到大都没受过&—zwnj;点伤。 金竑再不动,他就要把手抽回来自己涂了。 刚有动作,手腕就一紧,裹着药的棉签轻柔地落下。金竑低着头,呼吸落在掌心,轻而痒,盖过了药水灼烫小破口的疼痛。 下手前花了半天,涂药的过程倒很快,金竑仔细地把两块创口贴贴在庄景手上,说:“好了。” 庄景抽回手,又瘫在了床上。 金竑站起来,让还蔫巴着的蒋小光把食材都拎上,在门边说:“我们今天大概八点才会回来,你别等我们,去盛慕槐和曲瑶家吃吧,钱收摊后我来给。” 庄景摆摆手往外赶人:“我知道,行了行了你们快去吧,我又不傻。” 网友: 【你在金竑眼里就是个可爱的小傻瓜啊。】 【快跟我唱: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稀里又糊涂~~】庄景在床上瘫了几分钟,想好好歇歇这老胳膊老腿,但越躺吧心里还越不得劲,小光这&—zwnj;天过得不容易,金竑练摊儿练了&—zwnj;天,晚上还得出去,回来总要吃上热饭热菜啊。 这么&—zwnj;想,他也躺不住了。站起来翻了翻家里的存货,只有五颗西红柿,两颗鸡蛋,和三根黄瓜。 掂了掂西红柿和黄瓜,好吧,今儿个就吃个全素宴,反正以他的功底,能把这些东西烧好就不错了。 用洗澡的盆装上这些蔬菜,庄景兴冲冲的跑到楼下找盛慕槐学习去了。 盛慕槐倒是很热心,看庄景的盆子实在可怜,还赞助了他&—zwnj;块鸡肉。 小徒孙在一旁指导,庄景心里有底气多了,还真给他做出了四菜&—zwnj;汤:番茄炒蛋,黄瓜炒鸡丁,凉拌西红柿,拍黄瓜,和西红柿鸡蛋汤。 盛慕槐每样尝了&—zwnj;口,讪笑着说:“那什么,瑶瑶的饭也快做完了,我先下去帮忙了啊!” “盛老师留下来一起吃饭呗。”庄景热情邀请。 盛慕槐连连摇手,嘴上说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然后用很快的速度溜走了。 怎么了,有那么难吃吗?庄景也试了几口,额,除了鸡蛋糊了点,黄瓜切得奇形怪状,番茄煮的太烂,汤里的盐撒的有点多,味道出乎意料的还行嘛。 我呸!庄景面无表情地吐出了&—zwnj;小片蛋壳。 好吧好吧,他就承认好了,他厨艺就是差,术业有专攻,人不可能样样精通嘛。 反正好赖也就这些了,金竑和小光就忍忍吧。 八点二十,金竑带着蒋小光回来了,说晚上生意不错,蒋小光帮了很大的忙。蒋小光精神也好多了,不再像原来那么颓靡,听到夸奖还露出了&—zwnj;点腼腆的微笑。 庄景早把桌子放好,菜也摆的像模像样的,两人&—zwnj;进门就说:“饭做好了,快来吃饭吧!” 金竑看到桌上摆了菜还&—zwnj;愣,等看清了都是些什么菜色以后憋笑说:“手不是破了,还做菜?” 庄景:“瞧您说的,手破了咱们普通人就不用吃饭啦?你们出去赚钱,我这后勤保障工作也要做好嘛!” 【刚刚庄景是自己承认了他贤内助的地位吗?我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庄景刻意麦麸,真恶心[呕吐]】 【帮伙伴做饭就是卖腐,服了服了。】 【男的还做饭,娘炮。】 【说娘炮的人就是那种老婆生孩子做家务伺候你&—zwnj;日三餐还要比比,有手有脚还不如瘫痪在床的丧偶式老公吧?】【好爱小景啊啊啊,他做的饭我能吃十碗!】 【前面的可以但是没必要[狗头]】 三个人吃着饭,蒋小光和金竑都吃得出乎意料的多。 不至于吧,庄景想,这么难吃的饭还吃那么欢,看来是真饿了。 吃完,蒋小光说:“小景哥,你之前不是问我有哪三个愿望吗?” 庄景点头:“你现在想出来了吗?” 蒋小光点头: “其实你们已经帮我实现了两个愿望了。我想一家人&—zwnj;起好好吃&—zwnj;餐晚饭,我想有人无条件的信任我,今天都实现了。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想去游乐园看看。” “游乐园?”庄景差点想问那是什么,不过他及时刹车没问出口。 蒋小光轻声说:“小时候很多同学都去过,我就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金竑放下筷子:“没问题,周六带你们两个去玩。” 庄景眼尖,发现他左手手心有块烫红了的印子,面积差不多&—zwnj;个钱币大小,为了不让人发现,还&—zwnj;直虚虚握着。 “你手怎么了?”庄景问。 蒋小光现在才发现原来金竑的左手烫伤了,愧疚地说:“我今晚差点被炭火烫到了,是竑哥帮我挡了&—zwnj;下,没想到竟然把他的手掌烫伤了。” 庄景说:“你怎么不早说?这要擦烫伤膏的。” 金竑把手稍微盖上,又夹了&—zwnj;块儿西红柿掩饰:“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比这严重的伤我受的多了,那时候也没擦药。” 他当年那也是断胳膊断腿都不泄露一个字机密的好同志啊。这会子坐在庄景身边,也算是岁月静好,竟然也可以略带调侃地回忆那些往事了。 还嘴硬,庄景觉得自己有点儿明白了。这位仁兄连给别人涂药都瞻前顾后的,哪敢给自己抹药啊。 得,看在之前他照顾自己的份上,少不得也得报答回来。 他起身去金竑的小药箱里拿来烫伤膏和纱布剪刀,说:“来来来,金老板辛苦了,快点把药给擦了。您这双生财有道的金手可容不得半点损伤啊!” &—zwnj;番话把金竑说笑了,乖乖把手伸出来任庄景摆弄。 庄景用棉签给金竑糊上&—zwnj;层厚厚的烫伤膏,纱布绕着手缠了三圈,这才满意拍拍金竑的手背:“行了,咱们小光能不能去游乐园玩的尽兴就靠你了,反正我那点清洁工工资可够呛。” 【嗷嗷嗷,擦药y我可以看&—zwnj;万遍!】 【今天的糖分真的超标了我的天。】 节目播出以后,两人互相擦药的片段被小破站的up主单独剪了出来,配上甜甜的背景乐,弹幕全是cp粉的狂欢。 等庄景把东西放回药箱,金竑这才长出了&—zwnj;口气,另一只手轻盖在手背的纱布上,决定今晚这只手都不沾水了。 时间过得很快,周四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很快就到了周五晚上。 今天晚上庄景和金竑答应了要带蒋小光去看曲瑶在文化广场的表演,七点半,大篷车来筒子楼接人,&—zwnj;行七人包括马媛媛和她的外婆都一起去了。 别看培泠是个小县城,文化广场可是人山人海。 晚上八点表演车把舞台搭好,要交门票的150张塑料凳子第一时间就被坐满了,旁边更是围满了乌压压的&—zwnj;片人,就连天天抢地盘的广场舞阿姨和跳交谊舞的老年天团都收起了家伙,&—zwnj;起来凑热闹了。 据说今天可是有四个明星要来,除了已经看惯了的曲瑶,还有国民老公,&—zwnj;个最近网上很火的小鲜肉,和粉丝横跨老中青三代的盛慕槐。 这阵仗可不&—zwnj;般,在培泠这种小地方,可能一辈子就这么&—zwnj;次了。 曲瑶把庄景,金竑和盛慕槐他们都安排在第&—zwnj;排,双手合十说:“槐槐姐,竑哥,小景,等下我们表演队炒气氛叫你们上台,就拜托你们给个面子啦。咱们能给媛媛家留下多少钱就看今晚了。” 曲瑶特意去看金竑。 槐槐姐早答应会上台的,小景和她们这几天相处不错,是个很随和的人,肯定也愿意上台,只有金董总给人一种距离感,说实话,他愿意来这种乱糟糟的地方,还和那么多人一起挤在这种塑料凳子上就让她挺惊讶的了。 看到金竑点头后,她的心里才放下了老大一块石头。扯了扯自己那身艳红色民族风演出服,赶紧到后台去了。 演出开始,主持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他相当会炒气氛,讲几个带点颜色的笑话,&—zwnj;下就把场子炒热了。 开场节目就上了首《好运来》,在“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的雄浑前奏声中,曲瑶拖着长长的裙摆在一群人工抖动的粉红色绸扇之中款款走出,精致的妆容下,笑容有&—zwnj;丝丝僵硬。 【哈哈,真·赶鸭子上架,可怜的曲瑶。】 【仿佛看了&—zwnj;台山寨春晚,曲瑶这身衣服和头上那朵大红花加起来能要&—zwnj;百块钱吗?】【别打扰我!这首歌超级有红运,每次放这首歌抽奖我都能抽中的!】曲瑶眼角看向台下的三人,槐槐姐带着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庄景左顾右盼,好像对眼前&—zwnj;切都感到很新鲜很兴奋,突然一下就不那么紧张了。 她举起话筒,用自己独特的柔和声线唱道: “叠个千纸鹤, 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 【你别说,还挺好听的,唱出了曲瑶自己的风格。】【节目组快出这首歌的录音,我要加入歌单里听!】【哈哈哈庄景跟着音乐摇头好可爱啊,还和观众&—zwnj;起挥手,还站起来一起蹦跶了,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崽崽妈妈爱你!】【庄景:你们是来观看节目的,我是来加入广场舞队的。】这首《好运来》可是老年人界的金曲,旁边的广场舞大妈们都兴奋了,自发地跳起了相应的舞蹈。庄景也站起来,和她们&—zwnj;起跳,这下可把广场舞大妈的热情全给激发了。 “小帅哥你跳得太好了!”&—zwnj;个热情的大妈喊道:“你别走了,干脆就留在我们培泠吧!” “对啊,你留下来我们给你领舞的位置!”她旁边另一个穿着红色毛线衫的阿姨也喊道。 “庄景,我们交谊舞队更需要你!我可是你的粉丝呢。”另一边,老对手·交谊舞队头牌·六十岁的刘大爷不甘示弱。 “人家是小帅哥,才不跳你们这种过时的舞蹈呢!我们可欢显了!”广场舞阿姨立刻嘲讽回去,火力全开。 “欢显是什么?”庄景在震耳欲聋的音响声里扯着嗓子问。 “哈哈哈她们连英语都说不标准,欢显就是时尚!”梳着分头穿着闪光小马甲的刘大爷自豪地说。作为交谊舞队的领队,他可是全培泠最时尚的人! 【这对话是想笑死我吗?】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庄景动作很标准,但是怎么越看越沙雕啊?】【连金竑和槐槐子也站起来跳了,沙雕是果然是可以传染的吗?[捂脸]】庄景有绝对音感,什么音乐听一遍就能唱出来,所以当曲瑶第二次重复的时候,他也能跟着音乐&—zwnj;起唱了:“你凤舞太平年, 你龙腾新时代, 你幸福的家园迎来百花盛开! …… 好运来, 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这歌词儿写的真好,文化广场这五颜六色的灯光和人海更显得现在歌舞升平,这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而已。 庄景跳得更嗨了,还把唯一坐着的蒋小光也给拉了起来,大声对他说:“跟着哥哥跳!” 【庄景跟着&—zwnj;起在唱唉。好想听庄景的声音啊,我觉得要是能听见肯定更搞笑。】【庄景看脸就知道是个五音不全的跑调选手啊!】【前面的我怀疑你歧视长得好看的人。】 蒋小光手足无措,金竑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脚长手长,却偏偏不愿意做动作,只在原地摇晃,像根不情不愿的风中树枝。 庄景要被这两个人笑死,和盛慕槐&—zwnj;起给两个人示范动作,直到《好运来》唱完了,也没把两个人给掰过来。 伴舞下场,主持人把曲瑶给留了下来:“今天小瑶还给我们带来了几位好朋友对不对?” 曲瑶大方点头。 “那咱们把他们请上台吧,首先请两位帅哥上来,也给我们培泠的小姐姐老姐姐们一点福利!”主持人手&—zwnj;指,两道光就打在庄景和金竑身上,小地方哪里有什么灯光师,就是前面有人用手电筒照着他们,两个人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盛慕槐在一旁忍笑,庄景和金竑并排上了台,两个人今天穿得&—zwnj;白一黑,又&—zwnj;矮一高,主持大叔打趣:“你看两个小伙子多般配啊!” 【主持人会说话就多说点!】 【连县城歌舞队的主持大叔都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就是绝配啊!】【大家好,欢迎来到金竑和庄景的结婚现场。】 主持人转向庄景:“庄景,刚刚你在台下唱得很开心啊。” 庄景笑着说:“还不是节目演得好吗,让我们大家都兴奋起来了。” “那我觉得这兴奋还可以更多&—zwnj;点。”主持人对台下说:“我们请庄景和金竑&—zwnj;起在台上给我们合唱一首歌好不好。来,大家&—zwnj;起说:唱一个,唱一个!” 台下的观众们也起哄,&—zwnj;边鼓掌&—zwnj;边说,“唱一个!”“唱一个!”“唱一个!” 庄景接过话筒,还真是有些为难。他真不会唱现代歌曲啊!但是也不可能唱戏啊,这台下还坐着个徒孙呐。 主持人看庄景愣在原地,以为他害羞不敢唱呢,干脆撺掇金竑:“金老师,你看庄景不敢唱,你陪他&—zwnj;起唱吧!两个人唱就不会害怕了。” 【这主持人真上道,别也是cp粉吧?】 【夫夫合唱,送入洞房!】 【崽崽来吧,来蹂-躏我的耳朵吧,妈妈经受得住。】【金竑唱歌我听过,低音炮,可好听了,不知道他和庄景合在一起会怎么样?】【这两人有都会的歌吗?感觉两人都没活在一个时代&—zwnj;样。】金竑接过话筒,庄景心里暗暗叫苦,这还不如&—zwnj;个人呢,现在可是连选都没法选。 金竑和他不&—zwnj;样,&—zwnj;脸淡定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是小菜&—zwnj;碟&—zwnj;样。 算了,那他就等高-潮重复的时候再加入进去,这样怎么样都能混过去。 “要我们给你们找伴奏吗?”主持人问。 金竑说:“不用,清唱就行。” 说完他把话筒举到嘴边,全场安静下来的,大家都等着两个这么好看的明星唱歌给他们听呢。 庄景不动声色又紧张地等着金竑开口,他终于唱了:“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 朗朗上口的旋律,简单重复的歌词。 啊,是这首歌啊,这么老的歌金竑竟然会唱。 庄景听前四个字就大大松了&—zwnj;口气,立刻举起话筒和他&—zwnj;起唱起来:“工农学兵,工农学兵,大联合,大联合。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帝国主义,齐奋斗,齐奋斗!” 两人唱的那叫一个认真,深沉,大气,但围观群众都满头问号。这不是两只老虎的调子吗?可是词儿怎么不是想象中那个啊。 【什么鬼,节目组我举报,这里有人划水!】 【我怀疑庄景和金竑就是来搞笑的。】 【就这调子我也能听出来庄景唱的很好听,我耳朵是不是坏了?】【前面的不是一个人,我猜我们都是被美色迷惑了。】唱完以后,主持人不依不饶:“不行不行,这首歌太简单了,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们两个!” “不会别的歌了。”金竑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弹幕疯狂戳穿他,台下也有人大喊:“《相思》!《相思》!” 这是金竑这么多年在公开场合唯一唱过的&—zwnj;首歌,当时就惊艳了&—zwnj;票人,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记得,还喊出来了。 主持人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不顾曲瑶拼命给他打的信号,笑着说:“那请金董给我们唱一首《相思》好不好?大家鼓掌!” 金竑没立刻答应。 曲瑶紧张极了,随时准备冲上去救场,心里暗暗怪主持:都说好了要注意分寸,怎么朱哥还是一激动就不管不顾了。 她正好认识当年金竑唱歌那个节目的导演,才知道那时候说动他唱歌是废了多大的功夫,再三邀请他才松口。老实说,金竑愿意跟庄景一起唱《两只老虎》就让她很惊讶了,这朱哥还想怎么的? 金竑不为所动,朱哥也有点下不来台,只能拼命鼓动台下炒气氛。 眼见着鼓掌声越来越大,庄景悄悄往后退了&—zwnj;步说:“你加油,我在旁边听啊。” 这句话不知怎么就触动了金竑,他无奈地笑笑,对主持人说:“好吧,那就唱一段。” 朱哥顿时笑得后槽牙都出来了,还给曲瑶做了个“你看我牛逼吧”的脸,让后台赶紧把《相思》的配乐找出来。 庄景退到舞台的&—zwnj;边,看金竑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央,闲闲把话筒举起,姿态风流,可是一开口,感情却饱满深浓。 有些人天生就有本钱,就连庄景也得承认,金竑就是这种人。只要他想做,好像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金竑看了&—zwnj;眼庄景,他就在台边看着,像以往帮学生把场一样,他是乐于把舞台中心让给别人的。 金竑垂眸,唇角露出了&—zwnj;个无奈的笑。 相思是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感情,却对近在咫尺的对象也无法宣示。 即使把&—zwnj;切掩藏在歌里,也害怕他发现。 右手的佛珠沿着手腕缓缓下滑了&—zwnj;寸,贴在脉搏跳动的地方,木料温良,带着热血中的暖意。 “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zwnj;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金竑的声音低沉悦耳,仿佛贴着耳畔的倾诉。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庄景想,金竑心里&—zwnj;定有个无法忘记的人,不然唱不出这样的感情。 曾经的自己,也得到过多少人的爱,可唯一&—zwnj;个会这样思想顾念他的人却早就不在了。 很多事情,错过了就不再回来。 “庄景,你也站到前面去啊。”主持大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庄景身后,把他往前推了&—zwnj;把:“不会唱也没关系,你们并排站着也好看啊!” 舞台本来就很小,庄景被他往前&—zwnj;推,早就被观众注意到了。 庄景不愿意在台上出差错,只能忽视主持人的莽撞,自然地走到金竑身边,就像早准备要上场一样。 庄景站在金竑身边,并没有立刻开唱,而是等着金竑结束他的那一段。 【庄景被主持人推上来了,这个主持人怎么能这样呢,太不专业了,我必须要对他说一句:干得好!】【哈哈哈庄景拿着话筒就是不开口,别看他看上去淡定,心里肯定慌得&—zwnj;批。】【我打赌庄景就站在旁边划水到结束。】 【他举起话筒了,他举起来了!】 【听——】 庄景开口了: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zwnj;顾是相思。 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全场静了&—zwnj;瞬。 天籁之音,这个评价并不过火。 庄景只是静静地唱,就带着&—zwnj;种让人灵魂与之共鸣的力量。 简单的三句,字字入心。 就连金竑也放下话筒,静静地听他来唱。 这个金竑是怎么回事,放自己&—zwnj;个人唱可也有点尴尬,庄景的手指轻轻碰碰金竑的裤缝,示意他和自己&—zwnj;起唱结尾。 金竑在恍惚间举起话筒,低沉与柔和的声音缠绕在一起,像一声低回百年的叹息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全场掌声雷动,庄景和金竑&—zwnj;起下台。 接下来的节目十分火爆,竟然是钢管舞,虽然带着点乡土气息,但也够火爆热闹的,庄景只顾着看节目,压根也没感觉出金竑格外的沉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表演已经到了尾声。 主持人走上了台,用超级饱满的感情说: “终于到了最后这个最激动人心的压轴表演了。现在这个年代,女神到处都是,但是像盛慕槐盛老板这样能俘获老中青三代人的心的女神可是只有这&—zwnj;个。下面就让我们有请凤山京剧团团长,重量级嘉宾盛老板登台!” 这二十多年来,盛慕槐努力振兴京剧,将这门曾经兴旺一时,又&—zwnj;度衰落的艺术带进了平民百姓家,已经是享誉全球的艺术家了。前两年她还参加了《姐姐的夏天》这个节目录制,成为了年度冠军,人气极高。 她的咖位是庄景不能比的,而金竑虽然有国民老公的称号,毕竟在中老年人里并不知名,所以当盛慕槐登台的时候,台下都沸腾了,比庄景和金竑上台的时候还要热闹的多。 盛慕槐的台风很好,心态也年轻,虽然主持人油腔滑调的,但她应对自如,还能自己cue流程。 她也不扭捏,按台下观众的要求唱了三个经典唱段,还绑上跷当场示范了《活捉三郎》里的鬼步,把现场气氛推向了&—zwnj;个高潮。 主持人说:“盛老师,我觉得您这么没美的唱段和跷功应该找个人来学习&—zwnj;下。我来看看。点兵点将点兵点将点到哪个哪个上台!”他的手正好指在了庄景身上。 其实指到谁还不是看主持人自己。朱哥就是看刚刚推了庄景一把他也没生气,估计庄景脾气不错,又想炒气氛,所以特意指了他。 他笑着说:“庄景老师,真巧啊,刚才你唱歌那么好听,现在就再上来跟盛老师学段京剧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蟾宫曲·春情》徐再思 第28章 庄景迟疑了。 这要是上台了,唱得好也不是,唱得差也不是,小徒孙可是行家,当然能发现一些端倪。 可是曲瑶说过,这场演出赚得越多,能给媛媛家留下的钱就越多,这样的善举不能砸在自己的手里。 “庄景,快上来啊!”主持人在催了,旁边一起跳舞的大妈大爷们也都很兴奋,纷纷给他打气加油。 庄景想,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怕的,掌上红没留下影像资料,他又能模仿不同流派的唱腔,戏唱得再好,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要站起,衣袖却被金竑捏住了。 回过头,金竑说:“你不想唱我替你上台,不是没你不行的事儿。” 嚯,忘了这里还有个掌上红的忠实戏迷,等下得格外小心了。 庄景笑道:“没事儿,大家图一乐,你上去就没我上去那么有趣了。” 整整衣襟,他在欢呼声中上台了。 主持人看见庄景上来,喜笑颜开:“庄景快过来,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子,恐怕从来没体验过穿高跟鞋是什么滋味吧?盛老师,你先教教他怎么踩跷吧?” 盛慕槐看不惯主持人想拿庄景取乐的心理,笑道: “朱哥,你就别为难人家小景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想教小景一个唱段,不过需要朱哥你的配合才能完成演出。” 主持人两眼发光,搓搓手,连忙答应,能跟盛慕槐合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盛慕槐笑说:“我需要一张棋盘,或者一个四方形的木板也可以。” 庄景一听就明白了,差点笑出声,盛慕槐是故意要整主持人呢,叫他出那么多坏主意,活该。 现场那么多人,还真的很快找到了一个木棋盘。 盛慕槐把棋盘拿在手里,说:“我要唱的这段是‘叫张生’,朱哥,你会走正步吧?” 主持人说:“那当然会了。”说着就在台上示范起来,因为他故意把动作做得滑稽可笑,台下的观众们都笑起来了。 朱哥得意极了,站起来贴近盛慕槐:“盛老师,我做的好吧?” 盛慕槐往旁边让了一点,满意地下达命令:“你做的不错。现在保持这个姿势,把腿半弯着。” “这样?”朱哥做摆臂状,半蹲下身。 “没错,踏步的时候腿要一直半弯着,一二一,一二一,哎对对,屁股千万别抬起来,太棒了!” 弯着腿走正步难度可比直着腿大多了,主持人走了一会儿腿肚子都在打颤:“盛女神,这也太不容易了吧?” 容易也不叫你来啊,盛慕槐心想,又恭维朱哥:“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朱哥都能完成,一会儿的合作肯定没问题。” 又嘱咐了两句,越听越难,朱哥都有点后悔了,盛慕槐却转向了台下:“观众朋友们,你们想不想看主持人跟我们一起演戏啊?” “想!”台下的观众齐喊。 庄景忍笑,这才“叫以其人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主持人抹抹汗说:“行吧,我就舍命陪美女了。” 盛慕槐对庄景说:“小景,我先把这一段示范一遍,你可以挑一句最喜欢的来学,朱哥也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 庄景应了一声,往旁边退了一步。 开始演戏时,盛慕槐是一丝不怠的。她瞬间入戏,用小红娘的口吻说:“如此张先生!” 主持人敬了个礼:“到!”台下又是一片哄笑声。 盛慕槐念白:“你要老老实实的听我的号令!” 鼓点声起,盛慕槐的声音甜脆清亮,如出谷黄莺。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练功的水袖服,水袖拂动,身法轻盈,将一块小小的棋盘舞得既俏皮又美艳,而气息丝毫不紊乱。 比起盛慕槐的轻松来,主持人朱哥就有点儿狼狈了,他弯着腿弓着腰像个虾米一样跟在盛慕槐身后,偏偏盛慕槐的步伐很快,压根不等他,他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喜剧效果拉足。 到第三、四句时盛慕槐有转圈的动作,朱哥也得站起来和她对着转圈,这又把他弄得晕头转向的。 盛慕槐巧笑倩兮,唱出最后一句:“听号令切莫要辜负了她!”手里的棋盘正正好好砸到他头顶,朱哥“哎呦”一声被砸倒在地,观众哄堂大笑。 从来就只有朱哥戏弄别人的份儿,他还没被人在舞台上戏弄过,当场脸色就不大好看。 但是盛慕槐笑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还夸奖了一通,他那点气又都生不出了。 盛慕槐问庄景:“小景,你想好要唱学哪一句了吗?” 庄景看朱哥这么狼狈,不免也起了些促狭的心思,他说:“槐姐,其实我平常对京剧也很感兴趣,特别喜欢看这段。既然上来了,我就把刚才的整段快板也来一遍让您掌掌眼,就是要麻烦朱哥再配合一次了。” 【小伙子好大的口气。】 【人家问你学哪一句,宁倒好,上来就要演一段,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来了来了,庄景准备班门弄斧了。】 【什么啊,我们哥哥会很多技能的,刚刚唱歌不就很好听吗,说不定京剧也是他的隐藏技能之一啊!】【前面的,你以为京剧跟唱歌一样吗?这可是国粹!要练多久才能达到专业水平啊?前两天刷屏了个“鼎成丰遗珠”,你就真以为你家哥哥是遗珠吗?掌上红听了都从棺材里坐起来给你一脑蹦儿。】【我觉得庄景有这个展示的勇气很好啊,盛老师一向就很平易近人,这么好的获得大师指点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说班门弄斧的人是有多自卑啊?】【我爷爷是票友,他说庄景确实会唱京剧,还唱的不输专业演员呢。】【哈哈,你爷爷会唱京剧,那我爷爷还是辛韵春呢。】【……行行行,那我就等着庄景打你的脸咯。】 【妈呀,庄景一拿起棋盘就有那味儿了,只有我一个人想看庄景扮上后的样子吗?肯定是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儿啊。】【就是啊,有什么好吵的,就不能开开心心看综艺吗?】盛慕槐听见庄景这么说也很高兴,敢这样应承下来的人肯定是有点功夫的。没想到小景还是个京剧爱好者。 她走到庄景身边,低声鼓励:“别紧张,有不好的地方我等会儿会教你的。” 庄景脱下羽绒服,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槐姐,你能把练功服也借给我吗?” 盛慕槐怕他受凉,赶紧把水袖服脱下来递给他:“这一段可是有一定难度,你别逞强啊。” “槐姐,我会好好演的。”庄景笑道。 他低头将练功服的带子系好,又收好水袖,从盛慕槐手里接过了那只棋盘。 盛慕槐看这收水袖的姿势确实很老到,心想这小庄景还真学过京剧,没有吹牛。 主持人又来了兴致,虽然他很累,但是庄景肯唱这出旦角戏,还要演全套,那场面就肯定很火爆,还有自己发挥的空间,就是再累也值得啊! 于是他又摆好了架势,准备在庄景唱的时候再插科打诨一下,给整晚的表演一个完美收官。 庄景说:“如此张先生!” 这声音娇美动听,甜脆的好像一株还带着清晨露水的小白菜。 主持人一激灵,都忘了想好的插科打诨的话了,立刻应道:“有!” 庄景:“你要老老实实的听我的号令——” 号令二字一出,棋盘挡住朱哥,左手水袖在空中画出一个利落的圆,应着鼓点垂落在身前。 金竑的心骤然如同鼓鸣。 全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明白那种悸动和激动。 庄景又上台了,连失而复得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复杂心情。 虽然不是在垂着水晶灯与猩红帐幔的大舞台,但这个天寒地冻里由货车搭出的露天台子却比任何舞台都要有吸引力,因为上面站着的是庄璟,唱戏的庄璟。 他将佛珠牢牢收在掌心,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那个人。 “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 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这件事倒叫我心乱如麻。 这也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且莫要惊动了她!” 水袖飞舞,棋盘翻转,十指纤纤如玉葱。“心乱如麻”四字时庄景的手在胸口画了几个圆,食指再俏皮的一指朱哥,都把朱哥给指呆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被一棋盘给砸到地上去了。 庄景的小红娘把天真活泼和风流娇俏融为一个整体,虽然带着些民国遗风,没那么飞跳,但是可爱又泼辣的劲头却一点儿也没放过。 台下很多大老爷们都看傻了,从来没想到一个男人,而且是没有画上戏曲旦角妆容的男人,唱戏时都能美的那么浑然天成。 全场笑声,掌声,口哨声一起响起,都快把舞台顶棚给掀翻了。 蒋小光以前从来没看过京剧,更没看过男人演旦角,这会儿嘴巴张得大大的,感叹说:“这就是艺术家了吧?” 金竑心潮澎湃,想站起来又把自己按在座位上,只能说:“你小景哥是最好的旦角。” 庄景演完把水袖服脱下来还给盛慕槐,她默默接过,拿起话筒,看向庄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庄景稍微回避开她热切的目光,盛慕槐这才回过神来。 她再次扬起笑容,在观众面前盛赞了庄景的表演,和被打懵的朱哥讲了几个笑话,下台了。 最后一个节目是曲瑶演唱自己的原创歌曲,然后整场表演就到此结束了。 然而这段时间里,弹幕观众仍然在发和庄景有关的评论,有人赞美,也有人贬低。 赞美的当然是被庄景再一次惊艳到了,贬低的是那些偶尔听听戏,却自认为自己懂得很多的人。 什么动作做错了啊,唱的味道不对啊,“叫张生”这段盛慕槐都不行,还是得看xxx的,男旦就是该取缔的东西庄景还凑上去就是为了热度不要脸啊之类的,反正说了一大段话,就是为了彰显自己。 不过装逼总是要承担风险的。 很快就有懂戏的大佬把他们的无知之言三百六十度批判了一番,还在评论区从各个角度分析了一通庄景这段究竟有多好,动作虽然和现代演法不同,但却脱胎于民国最初的版本,念白和唱腔也都既有荀派味道又有自己的特色,总之最后总结就是一句话:庄景,牛逼! 电脑前,要剪前世今生视频的杨梅玫鸡皮疙瘩一层层起,仿佛挖掘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把庄景唱戏和金竑在台下的几个眼神的片段一一保存下来。 于万人中仰望,只恋慕你 啊,这剪出来得多少人嗷嗷叫啊,杨梅玫自己就先闭着眼陶醉了一下。 这两人也太般配了,而且庄景竟然真的会唱戏,不会前世今生是真的吧? “砰砰砰!” 忽然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杨梅玫的想象。 爷爷拿着ipad闯进房间,得意地把视频放到杨梅玫的鼻尖下:“你看看,庄景唱戏了,这水平,这身段。我就说他是我们票友群的戏友吧,你还不相信!” “爷爷,您现在都学会用ipad看视频啦?”杨梅玫瞪大了眼睛。 爷爷说:“那当然,我们老年人也要适应时代的发展,跟紧潮流嘛,在网络上也可以学到很多新知识。” 杨梅玫窃笑:还不是为了看盛女神和庄景吗?老人家真嘴硬。 嘴上却说:“爷爷您说的真对!” 一下台,盛慕槐就对庄景说:“师……小景,我们去后台聊聊吧。” 庄景应了,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刚才的表演 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 《红娘》是出民国时的新编戏,掌上红这种前辈自然是不会在台上演别人的私房戏的,就是金竑,也不能把他和掌上红联系起来。 当然了,他秉着绝不能在舞台上敷衍的原则,表现出了或许过高的水平,但是这也有许多理由可以解释。 这样想着,庄景的心放下了。 两人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对面而站。 盛慕槐凝望着庄景,忽然朝他躬下-身来。 这可把庄景吓了一跳,他赶忙看了一下四周,幸好没人看过来,手已经把盛慕槐扶起来:“盛老师您这是干什么啊?” 盛慕槐:“您别叫我老师了,真是折煞我了。我连您学生都够不上呢。”掌上红的学生可都是戏曲界的大前辈,现在也都已经仙去了。 庄景纳了闷,他很确定自己不可能掉马,到底是什么让盛慕槐对他忽然那么恭敬? 难道是自己的功力不俗,让盛慕槐刮目相看? 但说句老实话,盛慕槐如今的功力已不在他之下,实在没必要执学生礼。 盛慕槐说:“您……有没有回鼎成丰看过呢?” 庄景决定装傻到底:“我还从没有去过鼎成丰呢。” 盛慕槐却说:“您要是早两年回来,或许还可以看见爷爷。他平常提起过很多次您。” 盛慕槐的爷爷,就是辛韵春。 这句话牵动了庄景的肚肠,他是旧时来客,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又怎么会不想见到故人呢?更何况还是他最喜爱的学生。 他曾经最爱美,最风流倜傥、活泼开朗的小徒弟也过了耄耋之年,垂垂老去。即使他还在,也不会愿意以这样的模样见到自己吧。 渐渐地,所有过去的人都比他老了,然后去了。 相见争如不见,他与科班弟子们的缘分,早在1951年他离开的时候就尽了。 庄景轻声说:“你的爷爷是辛韵春吧,我一向很喜欢他。来年清明,我会去他坟前敬上一束花。” 盛慕槐默然片刻。 庄景既然不愿意承认,她也不会强求,只是还有一件事很重要:“庄老,起码鼎成丰明年成立110周年的庆典您会来参加吧?”盛慕槐期待的看着庄景。 庄景被这个小徒孙杏眼里流转的光芒所打动了,他颔首道:“当然,我一定会坐在台下认真欣赏你们的表演的。”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盛慕槐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忽然听见曲瑶的声音,两人扭头一看,曲瑶竟然和金竑一起来后台找他们了。 庄景趁他们还没过来的时候轻声说:“慕槐,你以后还是叫我小景吧,也别您来您去的了,听着怪别扭的。” 盛慕槐也小声回答:“师爷您放心,我懂的。” 曲瑶很兴奋地冲了过来说:“槐槐姐,庄景,你们两怎么躲到这里啦,让我一顿好找!你们知道吗,这个晚会我们筹到了五万块钱!虽然不算多,但确实能解决媛媛和外婆的很多问题了。” 马媛媛的外婆身体弱,每年各种药钱就赚的很辛苦,这五万块对她们来说作用很大。 盛慕槐也很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不枉我们今天这么卖力。” 曲瑶说:“槐姐,庄景,还有金董,真的太谢谢你们今天来捧场了,今晚把两个孩子送回家以后,我们一起吃顿夜宵庆祝一下。咱们来培泠五天了,还没有出来聚过一次餐呢!” 盛慕槐:“好啊,我知道一家既卖炒菜又卖粥的小饭馆,我的跟拍导演说那里的菜特别好吃。” 庄景眼睛亮晶晶:“这个天喝碗热滚滚的粥最舒坦了。” 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可是咱们有钱吗?” 曲瑶笑:“先向节目组借,过后我还给他们。”她有点迟疑地看向金竑:“金董,您去吗?” 她对这位的怪癖可有所耳闻,据说他对吃食特别的讲究,因为不吃节目组订的外卖,还曾经干出过自费请私房菜馆的名厨给全节目组备餐的事。 “去。”金竑说。 庄景开玩笑:“人家曲瑶是要请卖了力气的人,你又没唱戏,干吗跟着我们呀?” 就是啊,盛慕槐也纳闷,她熟悉金竑,知道这种路边苍蝇馆子他是从来不进去的。 金竑:“我也唱了歌,我也冷,我想喝粥。” 庄景被他逗笑了。 金竑那语气虽然挺理所当然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盛慕槐惊了一下。 再看向金竑,他看向庄景的目光柔和又专注,自从进屋子里来就没离开过。 这两个人有情况啊。 盛慕槐心里燃起了点发现八卦的小兴奋,但看向金竑的目光又带了点同情。 现在她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庄景就是她想的那位了,如果是那位大神,结合民国的一些八卦,恐怕金竑很难有机会啊。 蒋小光和马媛媛送回家再出来,已经十点了。 炒菜馆的生意确实不错,这么晚了还坐着不少客人,拨开厚厚的透明帘子,酒菜的香味和暖融融的空气扑进怀里。 四人要了一个隔间,没让节目组跟着,算是一次私下聚会。 落座后,除了点菜,曲瑶还要了一箱啤酒。 盛慕槐:“瑶瑶,明天还有拍摄呢。” 曲瑶的兴致明显很高:“没事的槐槐姐,一箱也就十二瓶啤酒,咱们四个人肯定能喝完。” 盛慕槐看曲瑶那么高兴,想想她一青岛人,酒量肯定不错,也就不再说了。 很快酒菜都上了。 庄景明显感觉到金竑今天特别沉默,还喜欢黏着自己,来的路上就跟了一路,这会儿不吃菜,就光喝啤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他想起了《相思》这首歌,金竑是不是在暗自神伤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让金竑那么牵肠挂肚呢。心里有点好奇,还有点看不惯金竑这样子,干脆不理他,继续去和新相认的小徒孙说话去了。 盛慕槐要不着痕迹的为师爷倒酒夹菜,同时还得照顾着曲瑶,简直够忙的。 大家一边吃喝一边聊起这几天在培泠发生的事情,原来不止蒋小光遭遇到了校园暴力,马媛媛的外婆在卖菜的地方也被人用掉包计换了□□,要不是盛慕槐眼尖,就真被骗了。 因为聊得热切,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 最后庄景总结:“别看培泠小,屁事一点儿也没少。” 曲瑶哈哈大笑:“真有你的庄景,你该去说相声!不对,你唱歌那么好听,该去当歌手。” 曲瑶一喝醉就变得非常豪爽。 她吃了一□□炒猪大肠,培泠的菜都很辣,于是又赶快喝一大口啤酒,一拍筷子:“庄景,你知道吗,你今天在台上一开口我都被你吓到了,你唱歌也太tm好听了吧!” “你知道吗,现在网上都说你是宝藏男孩呢。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宝藏了,技能跟抽卡似的,你看我今天不就抽出两张ssr的技能卡了吗?” 曲瑶一边喝酒一边持续话痨:“但是你唱歌唱得再好听,我也没想到你会唱戏啊,还唱的那么好!我看你就是去现在改行去唱戏那也是可以的,你说对不对槐槐姐?” 在吹捧祖师爷这事情上,盛慕槐当然不甘人后:“瑶瑶说的对,现在想到之前我就脸红,哪里轮得到我来给您示范啊。” 庄景赶紧给盛慕槐也倒上一杯酒堵住她的嘴,好在在场的人都微醺了,没人注意盛慕槐这话。 他特意看了一眼金竑,人家虽然不声不响的,啤酒可也灌了三瓶。 庄景:“你别喝了吧?” 金竑朝他粲然一笑。 庄景:……这是真醉了。 曲瑶继续说:“我说真的庄景,你一开口我就震惊了,还有那个娇滴滴的神态,真的跟女生一样,跟槐姐还是两种风格,但是都可爱的要命呀。我要是张生,我才不要小姐呢,我就找小红娘!” 盛慕槐笑:“你可不是第一个有这想法的人了。” 曲瑶说:“红娘姐,给我抱抱!” 盛慕槐无奈地任她抱住胳膊,她把头靠在盛慕槐的肩膀上一会儿,又站起来:“不行,庄景,我又想到你《相思》最后那三句了,简直绝美!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偶像,我也要抱抱你!”说着趔趄地站起来往庄景怀里扑。 这也不是庄景第一次见狂热女粉丝了,前世跟踪他要嫁给他的女学生和往台上掷银票金饰就为一亲芳泽的姨太太也大有人在,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可曲瑶不一样,她这样是因为喝醉了,庄景怕她受伤,无奈地站起来准备扶住她。 还没等曲瑶扑过来呢,眼前黑影一闪。 他没接到小巧的曲瑶,怀里倒多了一堵硬邦邦的墙,视线也被人挡住了。 金竑的声音近在咫尺: “不准抱。” 庄景从金竑的脑袋后探出眼睛来,只见金竑胳膊一挡,抵住了曲瑶的脑袋。 曲瑶喝醉后胆子大多了,但还有点怕金竑,不敢再过去,但嘴里还是不满意地嘟嘟囔囔:“凭什么不能抱,又不是你的人,那么小气。” “不是我的人,也不是你的人。” 金竑也不相让,像座铁塔一样挡在庄景面前。 曲瑶只好摇摇晃晃地回到原位,屁股刚沾座儿,就用手捂住了嘴。 盛慕槐连忙把她扶起来:“你忍一下,我把你扶去厕所再吐。” 庄景也问要不要帮忙,盛慕槐说:“您还是待在这里吧,您这边还有一位不省心的呢。” 也是,金竑还杵在他身前一动不动。 庄景一个头两个大,从身后扯扯金竑大衣的袖子:“行了行了,金董,您快请入座吧,你都把我们小曲瑶给吓吐了。” 金竑忽然回过头,端详了庄景一会儿,把他都看得有些发毛了,这才绕过他,闷不做声的在原位坐下。 “你怎么了,一喝酒就这样?”庄景也坐回位子问。 想起那天到金竑家里去,他喝醉了就开始听掌上红的碟片,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掌上红把他给怎么了呢。 金竑委屈,眼眶因喝酒而发红:“庄璟,怎么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呢?” 庄景有点好笑:“你嫉妒啊?”您可是国民老公啊。 金竑:“不,我说的是那些女学生,那些小姐们。我就怕哪一天听到你结婚的消息。” 庄景:“什么?”怎么突然就跳脱到结婚上去了?金竑的思路他真的不懂。 “庄璟,答应我,如果你有一天要结婚了,提前告诉我一声。”报纸上的绯闻实在太多了,究竟哪家闺秀可以嫁给庄老板,成为鼎成丰的女主人,一直是小报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可他却是个过街老鼠,连再问候庄景一声的资格都没有了。 庄景觉得自己搞明白了:“这个你放心,这几年你肯定是听不见这个新闻的,不耽误我给你赚钱。” 庄景也知道现在实力不济的男明星找女朋友是大忌,很多公司都禁止旗下男艺人公开谈恋爱,更别提结婚了。 金竑喃喃:“那就好……” 庄景腹诽:这人都那么有钱了,还在意自己给他赚的这三瓜两枣?真是钻到钱眼里了吧。 金竑还要喝酒,庄景赶紧把他酒杯拿走,换了杯茶到金竑面前。 金竑看了庄景一眼,庄景说:“喝茶。” 金竑乖乖把热茶喝了。 这时盛慕槐扶着曲瑶回来了,曲瑶吐了一会儿人清醒了不少,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喝大了。” 庄景看了眼金竑,说:“行啦,时间也不早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答应了蒋小光去游乐园呢。 这家炒菜馆离家也就十分钟的距离,但和两个喝醉了的人一起回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曲瑶还好,就是全程挂在盛慕槐身上,金竑却非说自己热,要把大衣解开给庄景披上。这人怎么跟载泓一个样,载泓穿狐皮大氅还嫌弃,扔给他说太热,让他拿去穿,简直是蛇精病,庄景都想翻白眼了。 金竑:“以前我给你东西你也不要,小五儿……” 小五儿? 庄景一凛,停住了脚步:“你说什么?” 刚才金竑最后一句接近呓语,他怕自己听错了。 金竑这时候却闭嘴了,人高马大的一个人,非要学曲瑶,也要挂在他身上。 庄景接住了他,心念一动,虽然也觉得这个念头荒诞的可笑,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在他耳边轻声说:“四哥?” 作者有话要说:盛慕槐:磕到第一现场了。 盛慕槐和辛韵春的故事在我上一篇《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剧》里。 她为什么能认出庄景呢,简单来说就是她有个系统可以看所有京剧大师各个时期的戏,所以掌上红的风格她非常熟悉。 第29章 等了很久,万籁俱寂,小巷里的路灯斜斜的投下来,将两个不分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 长的把一切都变成臆想。 盛慕槐在巷子尽头停下来等他,庄景自嘲地笑笑,扶着金竑继续往前走。 这人看着不壮,却长了一身结实的肌肉,又高,死沉死沉的压在庄景的肩膀,两人的步子都有些不稳。 上楼梯过走廊又费了一番功夫,等到了家门口,庄景累得都没心思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他掏出钥匙,让金竑靠着自己站好。没有办法,这里的外墙太脏了,他可不想弄脏金竑一看就很昂贵的大衣。 摸黑开门也费了些功夫,因为蒋小光睡着了,庄景不想打扰他,就用手机电筒照路。 没想到金竑从他身后进来,径直往睡袋走,一屁股坐在上面,抬头看他,冲他露出了一个笑。 那副模样还有点乖。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比自己还高的男人,乖什么乖。 庄景打算先晾着他,自己去洗漱。 可是——看着冰凉冷硬的水泥地,让一个喝醉了的人就这样坐在地板上,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庄景叹了口气,去水房接了盆热水回来,把金竑那条看上去很眼熟的白毛巾浸在水里,给金竑擦了脸和手,又把他架起来,扶到了床上。 安置好金竑,庄景想,不跟醉鬼一般见识,今晚自己睡地板好了。 可刚起身,金竑忽然拉住他的手:“不要走。” 那只手有力又灼热,牢牢圈住庄景的手腕,滚烫的佛珠滑下来,贴在了庄景的手背上。 庄景回过头,金竑眉头深锁,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半张脸埋在印满了柴犬的枕头上,凌厉的五官被挤得有些变形。 这回换庄景细细端详金竑了,可是无论怎么看,也没有载泓的一点影子。 “四哥,是你吗?”庄景又试探性地问。 金竑“唔”了一声,手腕忽然用力,把庄景给拉到了床上。 这是算答了他,还是没答应? 庄景用手肘撑住身体,不断回忆刚才金竑的语气。 他都重生了,载泓为什么不能也重生呢? 可是,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也太小了。 “别走了吧。” 金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鼻音,低沉沉的,还有点儿祈求的意味:“咱们俩个就聊聊天,像从前那样。” 从前?庄景和金竑两个人哪里有什么从前。 除非……金竑确实是四哥。 庄景回过头说:“你先放手。” “放了你就走了。”醉了以后的金竑格外固执。 庄景无奈:“你不放我怎么躺下啊?我手腕都被你捏疼了。” 疼吗?金竑赶紧把手放开。 庄景顺势从床上站起来,金竑委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骗我?” “不骗你。” 一只睡袋被扔到了被子上,带着沉重的风势,庄景回到床上钻进睡袋里,安抚地说:“我没走。” 躺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他在黑暗中问:“金竑,咱们不是要聊天吗?你想要聊什么?” 没人说话,耳畔却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侧头一看,金竑已经睡着了。 这醉鬼,庄景无奈地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这辈子也不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了。还没从燕回堂出去的时候,他有时会去贝勒府过夜。那时候他和载泓的年纪都小,也压根不知道载泓的心思,两人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聊得累了,两人就同榻躺着。他最喜欢载泓给他讲外面的世界,对一个生活被困在围墙里的少年来说,那些商人出海经商,收获奇珍异宝和洋人闹革命造大船大炮的稀奇故事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怎么听也听不够,有时候稀里糊涂的就睡着了。 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又全是金竑唱《相思》时候的神情。 如果金竑真的是载泓,那这首歌不就是唱给他听的吗? 这样想着,脸忽然热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臂上,看着金竑。 如果唱的对象是他,那金竑就是载泓;如果那首歌的对象是别人…… 那这一整晚上他就是在自作多情,还做了别人的替身。 想到这里,庄景的脸更烫了,心也乱糟糟的。 他觉得睡袋烘得他全身发燥,不得不把拉链打开,才能透透气。 人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名伶庄景绝不接受自己自作多情。 于是他干脆从睡袋里坐起来,躺回了地板。这回金竑已经睡熟了,没有阻止他。 冷硬的地板反而让庄景心安了不少,他下定决心,管他是金竑还是载泓,一切都等录完节目再说吧。 明天一定要表现得自然,不要露馅,庄景又反复叮嘱自己。 第二天,庄景比金竑早醒了一个小时,他先从睡袋里出来,轻手轻脚地抚平昨天他在床单上造成的痕迹,再去洗漱。 回来后,见金竑还睡得很沉,干脆和蒋小光先去外面吃早餐了。 金竑醒来的时候只有模糊的记忆,手往边上一伸,只摸到了一片冰凉,根本没有庄景。 昨天的一切,把庄景拉上了床,两人抵足而眠,难道只是一场梦? 然后他记起自己恍惚之间似乎叫了一声小五儿。 这一下可把他也惊得不小,立刻就清醒了。坐起来,屋里空空荡荡,仿若有寒风呼啸过空旷的山谷,一个人也没有。 如果庄景认出他是载泓,那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当朋友的机会了,毕竟他和庄景决裂,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对他的龌龊心思。 龌龊吗?或许吧。 如果庄景知道自己曾经怎样的在脑海里幻想过他,在欢愉与痛苦间低喊着他的名字;知道即使决裂后,他白日里与日方代表看艺伎表演,晚上心里滚烫的想着念着的还是那个云鬓环佩的名伶,庄景或许连尸都不会替他收。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门打开了。 庄景和蒋小光说说笑笑的进屋,手里还提着什么,看到他坐着后庄景把塑料袋提起来:“就起了啊,我特意给你打包了一碗青菜肉丝粉,快来吃吧!” 他的态度很自然,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瞬间,金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酸涩失落还是高兴。 酸涩失落是因为,即使自己叫了庄景前世的小名,显然并没有在他心里引起任何波澜,载泓在他心里或许早就什么都不算了。 高兴当然是因为,起码庄景没有厌恶作为金竑的自己。 “还没醒?”庄景走到他面前满面笑意地问。这一早上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别去想杂七杂八的事,把最后两天过好再说。 金竑也调整好了状态,哑着嗓子说:“我没事。” “小光,去帮你竑哥倒杯热水。”庄景对蒋小光说,他应了一声去了。庄景低声对金竑说:“你真没事吧?今天咱们说好要带小光去游乐园,你还能去吗?” 金竑从床上下来,接过庄景手上的塑料袋:“我没事,十点我们准时出发。” 培泠的游乐园规模很小,也只有一些老旧的、更适合儿童玩的娱乐设施,但庄景和蒋小光的要求显然都不高,坐个金龙飞车和缩小版海盗船就兴高采烈了。 金竑拿着两人的热狗和棉花糖站在设施下等着,看庄景在呼啸而过的飞车上的笑靥,听着他故意发出的和蒋小光一样夸张的惊呼,心又柔软成一片。 不记得年少时的称呼了,不在乎载泓,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这样静静看着你也很好。 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两组都完成了孩子的三个愿望,所以两个孩子都将获得节目组特意准备的大礼包。 最后一天晚上,节目组邀请在培泠的两组嘉宾一起晚宴,地点定在培泠最高级的四星级酒店。 这种地方是蒋小光一辈子都有没踏足过的,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和穿着制服的服务生,他手足无措,如果不是一左一右有金竑和庄景,他根本连进都不敢进来。 庄景看出了他的局促,手轻揽着他的背,低声说:“别紧张。” 金竑更直接:“你如果好好学习,这里只是起点而已。” 落座后,首先揭晓的是马媛媛的大礼包:节目组将在今后会承担外婆从今往后的所有医药费。 马媛媛外婆用粗糙的手指擦掉眼泪,双手合十,操着培泠方言连连感谢节目组,要不是盛慕槐和曲瑶拦着,她几乎要下跪。 庄景别开头,他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这让他想起逃难时见过的一幕又一幕。 蒋小光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筷,一边紧张地抠手指。 他对这个神秘的大礼包是既期待,又害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节目组的导演说:“小光,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份很特殊的礼物,希望能够对你今后的人生有所助益。现在,请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还搞的那么神秘?连庄景都和蒋小光一起期待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包厢的门。 导演一挥手,工作人员在对讲机里说了句什么,包厢的大门缓缓打开。 会是什么呢? 庄景屏息。 鲜红的地毯上滚进了一辆轮椅,一个眼歪嘴斜的白发老人坐在上面,嘴角还挂着口水。 推着他的是两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男的皮肤黝黑,干瘪精瘦;女的膀大腰圆,颧骨高高耸起,一看就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 这是什么惊喜?庄景想。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导演说。 蒋小光睁开眼睛,见到三人后愣了一秒,忽然站起来冲到老人家身边,不敢置信地问:“爷爷,你怎么了?” “这还看不出啊,你爷中风了。”后面站着的女人说。 蒋小光眼泪涌到眼眶里,抬头质问那女人:“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啷个告诉你嘛?我们在乡下,还有个老汉要照顾,平常忙得屁股打脚跟,可比不上你一个人住着一个大房子,在城里享福哦。” 导演见这话越说越不对,出来打圆场:“我先向各位在场的嘉宾,特别是蒋小光的一周家人金竑老师和庄景老师介绍一下,我们请到的是小光的爷爷和他的二叔二婶。” “请他们来干什么?”庄景问。 和小光相处了一周,他也知道了小光家庭的一些情况,因此对这两位叔叔婶婶可没有半点好感。 导演见庄景和金竑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心里不禁有点打鼓,他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们知道蒋小光的家庭情况,他从小和爷爷生活在乡下,小学二年级才来到培泠,爷爷就由二叔二婶照顾。 小光现在在培泠独自生活两年了,很少有机会回家。我们把他的家人请来,一是让他们有机会好好的团聚,二是节目组派人回到了小光的老家,正在考察他们的房子。我们的神秘大礼就是会帮助小光家修缮改造老房子,特别是安装现代化的厨卫,这样等爷爷和二叔二婶回家的时候,就可以住上好看又暖和的屋子了。” 二叔赶紧发言: “你们是城里人不知道乡里情况,他爷爷原来那个房子一到下雨就漏水漏风,茅厕又在外面,孩子的爷爷总是拉屎撒尿在身上,尿盆屎盆在屋里堆起,全家都臭烘烘的!我们一家真的很感谢节目组,能让我们住好房子!” 二婶也跟着卖惨:“孩子的爸爸不争气,在城里赌博抢劫被抓了,老汉就剩那么一个儿子了,我们留在乡下照顾他,也错过了好多机会。” 她想去搂蒋小光,被蒋小光避开了,略微尴尬,不过嘴可没停下来:“还是我们小光争气,竟然争取到了上电视的机会,我们全家也跟着小光沾到光了。” 沾什么光,这是什么大礼包!蒋小光脸都气变色了。 爷爷的手不停地发着抖,握住了蒋小光。 蒋小光知道爷爷怕他和二叔二婶吵起来,可是这些年这两人做的过分事情那么多,就连爷爷中风了也不告诉他,好处却全部落在了他们头上,这让他实在忍不了了。 和金竑还有庄景相处的这一周,他已经明白了,不吭声只能任人宰割,只有有勇气的人才能反抗命运。 金竑和庄景要走了,他们不能帮自己一辈子。这一次他要自己让二叔二婶知道,他再也不是任人欺负不声不响的“背时鬼”,他要扛起保护爷爷的重担了。 他反过来用力一握爷爷的手,站起来说:“这样的大礼包我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就当是一场梦,醒了以后还是很感动? 感谢在2021-01-0420:53:53~2021-01-0719:4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猫与乌鸦3个;786543212个;32360175、蕖滟、寰寰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雪卷刃14瓶;我就路过11瓶;天蝎恋晨、桃子10瓶;subaru_793瓶;二九十八、梅子酒吨吨吨、月无双2瓶;vixeru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蒋小光的话让导演愕然了。 但是想想孩子叔叔婶婶曾经对工作人员说过的话,他又觉得蒋小光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还有心结没解开。 如果节目组能让他们来场世纪大和解,既催人泪下又让一家和睦,岂不是皆大欢喜? 于是他耐心地劝说: “小光,我们知道你和二叔二婶有误会,他们也向我们工作人员承认过错误,说以前疏忽了你,今后会多照顾你,每年放假都把你接回老家。你现在年纪小,父母不在身边,过年过节还是要有家人陪伴才好。你看,你爷爷年纪那么大了,身体现在又不好,你再不多回去陪陪他,以后是会要后悔的。” 蒋小光抿唇说:“爷爷我会好好照顾,但是我和他们两不是一家人。” 二婶立刻抓住蒋小光的话柄,控诉道:“导演你看到了吧?这个小孩就是这么任性,心思重,跟他妈一个样。是,我们以前是骂过他,那还不是因为关心你?对你凶是盼着你成材,你倒把我们记恨上了。” 导演也劝:“小光,世界上很多事没那么绝对。长辈毕竟是长辈,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人生在世,你要学会放下。” 庄景听不下去了,挺身而出:“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二叔二婶明明就是吃人的玩意儿,算什么长辈?” 二婶手指隔空点到庄景鼻子上:“你一个小白脸知道什么?领导要帮我们,你算啥?” 庄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我是蒋小光他哥哥,是可以让你们如意算盘落空的人。蒋小光,你给导演说说,这两个到底对你和爷爷干过什么?” 蒋小光用纸巾给爷爷擦掉嘴角的涎水,低声用方言对爷爷说:“爷爷你不用怕他们,现在我们终于有人撑腰了,我会带你去医院好好看病的。” 他挡到庄景面前,说:“好,二婶,我就来说说你们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我还被留在培泠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好吃懒做,让我爷爷当牛做马,下地干活,自己在家悠闲的打牌打麻将。看我不顺眼了就掐我两把,踹我一脚,以欺负我为乐。” “我离开培泠以后,你们更加变本加厉,外面装好人,回家不仅霸占我爷爷的旧房,还逼他拿出所有积蓄给你们盖新房。不拿钱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逼得我爷爷这么大年纪还要自己烧菜做饭。” 他难受地看了一眼爷爷,又说: “哪里是我不想回去看爷爷?自从我那个爸进监狱以后,他们嫌我丢人,要我在培泠自生自灭。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还是凑不够学费,走了一天的路回到村里,他们连屋门都不让进。要不是我爷爷偷偷从墙缝里给我塞了钱,我根本也不可能上学。” “幸亏我现在在拍节目,他们还不敢做出格的事,不然爷爷中风了,还不知道要受他们多少折磨。” 爷爷听到这句话,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一行眼泪。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说是我的家人!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和他们和解。” 蒋小光的这番话一开始说的艰难,后来掷地有声,一下改变了导演的脸色。 他看向那一对夫妻,这和他们说的情况可对不上啊。 二婶气得举起手要去打蒋小光:“你瞎说八道什么??你自己爹娘都不争气,还能怪到我们头上吗?是谁把你腿打断了不准你回来?现在你有电视台帮助了,条件好了,就连点光都不让我们沾,我们蒋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导演看不过去,抓住她的手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粗。” 二叔上来扯住导演的手臂:“领导,这都是小孩子乱讲的,你不能听他乱说啊!他爸是城镇户口,几十年前就出去了,他爷爷在乡下的房子本来就是我们的。乡下哪家老人不干活,又不是城里面可以那么清闲的享清福。他自己爹娘不照顾老人,我们帮衬了这么多年要点好处难道还错了吗?” 几个工作人员上来,七手八脚的把二叔二婶从导演身旁拉开,让他们冷静一点。 导演还没喘匀气呢,金竑冷声质问:“李树,你先解释一下,节目组的背景调查是怎么做的。” 庄景也说:“是啊,早知道是这样给小光添堵的礼包,我们干脆别累死累活完成什么愿望了。” 导演怕嘉宾不满,而且金竑身份特殊,赶紧解释:“两位老师,我们为了这个大礼包也准备了很多,前期都是去实地走访过的。” “就走访出了这个结果?”庄景眉目冷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露出嘲讽。别看他平常宽厚,身为一代名伶怎么可能没脾气,更何况他还护短,最看不得自己人被欺负。 导演赶紧让去实地考察的工作人员出来解释,那人紧张的都快哭了:“两位老师,我们第一次去调查的时候是两个月前,那时候蒋小光的爷爷还没出事,看上去跟他二叔二婶的关系也不错。我们知道蒋小光是爷爷带大的,看房子漏水漏风实在不成样子,就想大礼包的内容可以有帮忙修缮这一条。” “蒋小光的爷爷说很久没和孙子见面了,我们就约好在节目最后一天请爷爷来培泠跟蒋小光团聚。” “可是等节目快要开播了,我们再去走访的时候才发现爷爷已经中风了,家里情况也更是一团糟。二叔二婶主动提出要带爷爷过来,我们觉得也没问题,就让他们过来了。” “草率!”庄景说。 那个工作人员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们是该再多了解一下情况的。” 导演看金竑沉沉的脸色,也赶紧找补:“我们确实不知道信息不对称的后果那么严重。既然蒋小光不想要这个礼物,那我们就换内容。” 他问蒋小光:“小光,你想要什么?” 蒋小光毫不犹豫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爷爷是我最亲的人,我别的什么都不要,只想让他能够恢复健康,接受系统的治疗。” 蒋小光的婶婶急了,大声骂道:“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你爷爷都这个样子了,再治也是半个废人了,而且那种医院都是晦气,好人进去都要生病,你想把你爷爷害死吗?” “你闭嘴!”庄景听不下去了。 “我凭什么闭嘴,你们节目组把我们骗到这里来要给个交代啊!”婶婶借题发挥,准备大闹一通。 见二叔还站着没动,戳了他一脚:“你这个没用的,还不快把爸给抢回来,不能让他们送进那要命的地方去。” 二叔赶紧去抢人,可是金竑挡在前面,二叔的头还没金竑肩膀高,根本就绕不过去。 金竑把二叔往旁边一甩,说:“行了,一场闹剧!”语气里带着火气。 导演被吓得一凛,金竑可是最大的出资人,怎么偏偏就他来参加节目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情。 金竑说:“节目组闹出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你们按蒋小光的要求,把爷爷送到川府最好的疗养院去,房子不动。” 他又对蒋小光说:“你以后去川府往返探望爷爷的费全部由我来负责,以后逢年过节,我和你小景哥哥也会来探望你。至于房子的继承问题,我会咨询相关律师,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然后又看向导演:“你们节目组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审查流程,把这次事故的检讨和后续改进方案交给我。” “至于这两个人,让他们出去。” 婶婶一听这话当场不干,坐下准备拍大腿大闹节目组,但是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一出马,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抬了出去。 节目组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导演和负责准备大礼包方案的工作人员十分愧疚,向蒋小光道歉。 蒋小光沉默片刻后说:“各位叔叔阿姨,是你们给了我继续上学的机会,给了我改变的机会,是我要感谢你们。 我向你们索取了很多很多,等以后我长大了,我也会把这种善意继续传递下去。” 庄景拍了拍小光的肩膀,这个孩子本性非常善良,他和金竑没有帮错人。 在金竑的要求下,节目组并没有对这一片段进行删减,而是完整地播出了,在片子最后还镇重地用字幕对蒋小光进行了道歉,并承诺以后一定会对资助对象的情况进行更全面、深入、细致的调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至此,这场闹剧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离开培泠的那一天,天空青白,江面起了雾,一切都白茫茫的。 蒋小光站在巷子口目送车辆远去,眼眶含着泪,一直不停地挥手。 庄景也从车窗里伸出手,朝他挥手,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坐回车里。 这一周的时间过得太快了,也好像有些不真实。 他和这个世界的一切连接的更紧密了,和金竑的关系也比来之前大不一样。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金竑,他轻轻咳嗽一声,认真地在看一份文件。这七天他遵守了节目规则,一次电脑也没有碰,想必是堆积了不少需要处理的东西。 这么颠簸的路上还看满屏幕的字,庄景觉得实在是很佩服金竑。 这时,金竑的手机响了,庄景只看到来电显示上有个“萧”字,金竑直接按断,没过多久,短信又响了。 庄景说:“是重要的事情吗?” 金竑:“没有,一个无聊的人罢了。” 第31章 车子驶入了沿江公路,昨夜庄景还和金竑来江岸边散过步。 那是一条废弃的古街,政府既不拆除也不保护,任由那些挤挤挨挨的老木屋逐渐坍塌。 江风带着腥气穿过缺失的窗棂,渗进青石板的缝隙,两个人走在这条清末民初的长巷里,犹如踏梦行舟。 在黑暗里,庄景好几次想问金竑点什么,却没开口。 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二十分多分钟,直到湿意渗进骨头里,两个人都被冻透了,庄景还打了个喷嚏,他们才找回大路,坐计程车回了家。 今天江面起雾了,庄景却思念起岸边的那些老房子,可是透过窗户望过去,它们的身影在浓雾里消失了。 视野里不仅有雾,还有金竑的侧脸。 金竑的脸一偏,庄景就把目光挪开一点,免得金竑以为自己再看他。 但金竑这个人存在感极强,不管怎么避,视线里总有这么个人,不能不注意到他。 金竑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疲倦地捏了捏鼻梁,笑着问庄景:“在看什么呢?” “看江。” 庄景快速回答,好像早就预备好这个答案了。 可是现在雾气很浓,根本什么也看不到。金竑似笑非笑的收回目光,庄景觉得自己必须得解释一句:“我本来是想找昨天的那些老房子的。不过光看雾气流淌,也是很美的。”看得久了,或许能悟出一些水袖功夫来。 金竑低咳一声,说:“你喜欢我们还可以再回来。” “来看蒋小光。”说完又咳嗽一声。 “你没事吧?”庄景关心地问。 金竑说:“没事,喝酒第二天就开始头痛了,昨天又吹了风,可能着凉了。” 庄景有些愧疚:“都怪我,昨晚非要出来散步。” 金竑说:“不怪你,是我自己要跟你一起出来的。” 似乎也没什么好继续说的了,金竑又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庄景挺想制止他的,但是一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也就没开口,只是时不时关注一下他的脸色。 汽车行驶到川府机场,登机以后,两个人又是并排的位置,不过这回曲瑶和盛慕槐就坐在过道的另外一侧,她们两人也要飞回首都。 飞机上金竑又要看电脑,庄景终于忍不住了,劝道:“金竑,要不你闭目养神一下吧,这样一直看东西,很伤神的,感冒也会加重。” 他把自己的毛毯递给金竑:“喏,我的毛毯也给你,你把两条毯子都披在身上,好好睡一觉。” 金竑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还真的收起电脑,接过庄景手里的毛毯,把它裹在身上。 “叫你裹两条,你自己的怎么忘了?”庄景无奈,只得把金竑的那条摊开,把两个角压在他肩膀上说:“自己扯好!” 金竑心满意足地用两张毯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摘下眼镜睡觉。 庄景满意地点头,肯听劝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盛慕槐在旁边全程围观,默默露出了姨母笑,暗戳戳磕第一手糖真是太开心了。 本来还为金竑担心,不过看庄景这个态度,她又有些期待两人接下来的发展了呢。 飞机上的这一幕被作为花絮保存了下来,很多人冲会员就为了看这段互动,和盛慕槐一起完成了磕糖行动:【只要我装病,庄景就不能不在乎我。】 【金竑:阿景疼我!】 【“我靠生病走上人生巅峰”,“获得物资:毛毯+1+1”,】【只有我脑补了下飞机以后庄景到家照顾高冷大佬,两人干柴烈火,酱酱酿酿吗?】【生病了还怎么这样那样啊,前面的不要站反攻受啦!不过如果庄大美人主动一点也不是不行,嘿嘿嘿】…… 可惜,庄景本人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在乎金竑,见金竑睡了,他很快就被盛慕槐的动作给吸引了。 他看见盛慕槐的手指在身前的屏幕上按了几下,屏幕亮了,再划了几下,里面就出现了很多电影。 庄景凑过去好奇地问:“这块小板子原来是这样用的啊?” 他来的时候全程睡着,根本不知道飞机上还有这种神奇的小玩意儿。 盛慕槐看曲瑶也睡着了,于是摘下耳机,耐心地指导起祖师爷怎么使用椅背屏幕,并成功教会了祖师爷怎么打蜘蛛纸牌和选电影。 庄景玩了几把游戏,又选了部电影来看,这样全神贯注起来,竟然没有晕机。一部电影只看到一半,飞机就已经停靠在首都机场了。 金竑醒来,觉得额头很烫,嘴发苦,头痛欲裂,比没睡觉前的状态还要糟糕。 不过他不想让除了庄景之外的人看出端倪,强撑着没表现出异常,直到从节目组手里领到出发前被没收的东西,拍摄也正式结束了。 金竑的司机早就等在机场,开车送庄景和金竑回家。 在车上,庄景扭头一看,金竑的脸已经烧得有些发红,精神也很不好的样子。 庄景忍不住问:“金竑,你真没事吧?要不还是让司机送你去一趟医院?” 金竑拒绝:“没事,我家里有药。”说完这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庄景皱起好看的眉:“平时看起来也挺健康的人,一病起来反应反而那么大。行了你别说话了,还是继续休息,到了家门口我叫你。” 等到了两人家门口,司机把他们的行李放下来就走了。 庄景看着金竑两个大行李箱,又操心起来:“我帮你把行李推进去吧,再说我好久没见芝麻了,也挺想他的。” 金竑罕见的没有拒绝,很顺从把一只箱子交给庄景,打开院门。 走进院子,一只大黑猫热情地冲了过来,在两人脚边转了几圈以后,果断地选择瘫倒在庄景脚下。 庄景也一把把芝麻抱起来,在他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笑着对金竑说:“你家猫可是叛变了。”却看到金竑的脸色真的不大好看,赶紧把猫放下,和他一起往屋里走。 在门廊上,鹩哥就用高亢的声音迎接他们:“月儿弯弯照天下!” 庄景在心里接了一句,忽然想起来,金竑可是掌上红的戏迷,这是不是他是载泓的又一个证据呢? 看向金竑,他一脸疲倦地倒在沙发上。 庄景跟进来:“我去给你找根体温计量一□□温,别大意了。” 金竑站起来:“别麻烦你了,我自己找。” 庄景赶紧去扶住他:“您快别动了,这都摇摇欲坠了。” 最后还是庄景帮金竑拿出了医药箱,又把体温计递给他。 趁他再量的时候,庄景又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金竑的温度还真不低,庄景接过体温计看了,有38.5度。 他一边看一边把手背贴在金竑的额头上,又返回来试了试自己的,皱眉说:“真的在发热,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算了。” 金竑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去医院。” 庄景说:“我看你脸都烧红了,你吃完药还是到床上去躺着吧,要是明天没退烧,肯定要看医生的。” 金竑用带着鼻音的沙哑声音说:“小景,我全身都不舒服,你能帮我泡杯药吗?” 看金竑这么虚弱的样子,庄景怎么忍心拒绝。给他盖上毯子,拿着小柴胡颗粒进了厨房,拿出一只白瓷碗冲药,又用调羹细细搅拌均匀。 药还太烫,他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擦黑了。 如果自己这时候走了,金竑肯定空腹喝药然后睡觉,这样可不好。发烧很消耗人的体力,需要有一些水和食物的补充。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管金竑是谁,即使只是自己的董事长,现在作为他的公司艺人也不该离开。 庄景打开冰箱,冷藏格里空空如也,看来只能给金竑熬白粥了。 用碗舀了米,庄景又对着电饭煲犯了难,粥是怎么熬的来着? 那天盛慕槐只教了他怎么用电饭煲煮饭,想必煮粥就是多放点水吧……现代电器就是好用,庄景于是给米里加了比上次还多一倍的水,按下“煮粥”模式,满意地把药端出了厨房。 金竑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庄景有点不好意思:“我还给你煮了粥。那什么,你先喝药,喝完回房间休息,我在客厅等着,等粥煮好了我叫你。” 金竑深深地看了庄景一眼,两口把药喝了,起身往厨房走。 “你去那儿干什么啊?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庄景赶紧跟在他后面。 金竑先检查了一下电饭煲的情况,又弯腰从冷藏柜里拿出两只王府大包子,放进电蒸锅:“你也没吃饭,白粥没味道,我这又没菜,就委屈你了。” “哎呀,你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点外卖。”庄景送金竑出厨房:“放心吧,看火我还是会的,不会把你厨房炸了,你快躺到被窝里去,记得被子要捂好啊!” 金竑走上楼梯,握住卧室的门把手,对楼梯下看着他的庄景说:“你不要走,一个小时后叫醒我,好吗?” 这人怎么生病了以后倒是挺会提要求的,庄景笑着说:“行,你放心,粥我等下端你房间去?” 金竑心动了动,点点头,进了屋。 金竑走了,庄景独自一人坐在金竑的客厅里,怀里窝着芝麻,拿出手机。 不得不说,金竑的沙发又宽敞又有弹性,并排躺两个人都行,瘫在上面相当舒适。 七天没怎么看手机,感觉都要与世隔绝了。 打开微博,热搜挂着#生生不息难看#,#萧明冉天价片酬#。 萧明冉?不就是参加《演员进化论》时那个和自己原来长得很像的影帝吗?这好像是他转战电影圈后回来拍的第一部电视剧,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庄景好奇地点开第一个词条,里面有营销号截取的一些片段。 生生不息是讲战国时合纵连横的故事,看场面都是大制作,大投入,但即使是庄景这么一个熟悉先秦历史的人,也觉得故事散乱,台词意味不明。 宣传片给了萧明冉很多特写,但他冷着一张脸用深沉的语气舌战群雄,实在是不能让人相信。 点开评论,上面全是粉丝控评,下面路人的评论却一边倒:【看不懂】,【看了三分钟睡着了五次】,【导演还在网上逼逼,怎么你拍的烂还要怪我们这届观众不行?】【苏秦本人知道他到一个国家找到一个暧昧好基友吗,好家伙,这是游说列国啊,还是基版《乾隆下江南》啊?】,【就这还有上亿片酬,是我不配,我真的好酸。】【萧亿哥牛逼!】顺着评论点开小破站一个知名毒舌up主的吐槽视频,标题就是:“影帝下凡捞金脸着地?谈谈演员离开好经纪人后选剧本能力的重要性。” up主首先把《生生不息》的剧情批判了一遍,在屏幕那端都能感到他的口沫横飞:“人家苏秦的一生本来就是一部传奇,用得着你在那胡乱改编?你是苏秦啊,还是披着苏秦皮的杰克苏啊?还有那些逻辑到处都是漏洞的说辞,张仪听了都要笑醒,苏秦要是还活着,肯定用口水给你们洗脸。 导演说观众不懂历史,我说你就哔—哔—的离谱。还有粉丝说,这部剧的服化道还原历史,苏秦这一头飘逸的秀发还原了个锤子历史。 中国是没有可以编好剧本的编剧吗?不是,只是从投资方到编剧到演员全都媚俗,烂俗,向钱看齐,以为卖肉就能盈利,我是来看内容的,想看肉不会找动作片吗?” 又评论萧明冉: “我也不知道影帝脱离了原公司以后,怎么就开始脑袋发昏,这样的烂本子也敢接,也可能是没有人能拒绝上亿片酬的杀伤力吧。也不知道这上亿片酬呢是全都到了影帝手里,还是用到了和清洁钞票有关的事情上。反正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无论如何吧,某影帝这次自降身价下凡的选择,证明了他和新团队没有挑选好剧本的能力,也可能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虽然up主嘴很毒,但也是真得好笑,点击量一下已经飙升到两百万了。 庄景还认真思考了一下一亿后面得有多少个零,能抵以前多少购买力,算清了也直咋舌。感情对一些演员来说,钱比金圆券还容易赚。 要是他演一部戏片酬上亿……还是别了,无论多精湛的表演似乎都不值得这个价位,只会让自己夜不能安寐罢了。 正在思考,忽然大门口传来音乐声。 门禁系统亮起了幽幽白光。 庄景赶紧把视频关掉,走到门口,就见屏幕里显示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和掌上红七八分相似的五官,清俊的轮廓,一身烟灰色长大衣和白色围巾。 庄景吓了一跳,这不是萧明冉吗? 作者有话要说:庄景不需要上亿片酬,反正只要开口,老公的钱全是你的。 第32章 他来这干什么? 萧明冉对着屏幕微微弯起唇角,即使是死亡角度,也能看出他极优异的五官。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进来,微微急促: “竑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让我进来吧。” 这是金竑的家,自己没资格放外人进来,庄景本来不打算接听,可萧明冉却很执着,一次又一次的按铃。到第三次的时候,庄景怕萧明冉把金竑吵醒,还是按下了接通键,先发制人,用最礼貌和温和的声音说:“不好意思,金竑正在睡觉,不能来开门。” “你是谁?”萧明冉的声音一下冷下去。 对讲机这边看不见那边人的面容,可光听声线,也能想象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 金竑一向对女人没兴趣,进圈七年,连一个绯闻对象都没有。 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男人表现过一点的特殊,除了曾经的自己。 可就连金竑对他最好的时候,他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待在金竑的客厅里。 这个男孩和金竑到底是什么关系? 酸涩和嫉妒塞满了胸口,萧明冉捏住指头,失掉了一贯的光风霁月。 “我是他朋友。我看看,大概半小时后你可以给金竑打电话。”那时候他应该醒了。 庄景不知道萧明冉几秒时间里内心能发生如此丰富的变化,还在那给萧明冉出主意。 他要挂断,萧明冉说:“等一下!我和金董约好了七点见面,他可能只是忘记了。” “约好了?金竑他没说啊。”庄景奇怪地说。 金竑,金竑,这么不懂礼貌的年轻男孩怎么得到他的心的? 萧明冉认定对方是个不谙世事的金丝雀,按下内心的急躁,换了一种口吻:“我是谁你肯定知道。你大概不想承担耽误了我和竑哥重要公事的后果吧。” 可庄景偏偏不吃这一套,有重要事情干什么不去公司,非要到人家家里来谈,一看就不是正经事。 他想按断通话,可这纯英文的玩意儿还有点复杂,也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对讲机传出“滋——”的声音,他好像把大门给打开了。 “靠!”庄景低声骂了一句。手指再想去按别的键,这完蛋玩意儿已经自动熄灭了。 …… 萧明冉肯定是进来了,既然进来了,自己这外人也同样没什么立场叫人离开。 那就去门口迎接一下以示尊敬吧…… 庄景来到走廊上,很快萧明冉也踩着白色石板朝这里走来。 鹩哥人来疯,高唱道:“你好!你好!这锭银子我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 庄景差点笑出来。 萧明冉抬起头,正好在这时与站在门廊下的庄景对视。 两人都是一愣。 萧明冉穿这一身比平常更像掌上红了,在昏暗的月色下,配合着鹩哥的唱段,连庄景自己都有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萧明冉发愣,那是因为没想到在金竑家的小妖精竟然是庄景。 他明白了,原来竟也是靠着一张与金竑心上人相似的脸。 难怪做完节目的那天金竑整餐饭都心神不宁,后来还发微博为庄景澄清,他早该猜到在金竑家里的人是庄景才对。 这个庄景,皮相虽然好,但性格恶劣,而且这么快就在金竑家里出没,想必是用了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或许比较会玩吧,这样的人金竑玩玩也就腻味了。 萧明冉心里安定了些,但看庄景那个笑容还是非常非常的碍眼。 庄景领着萧明冉走进了客厅,他说:“您先坐,要不要我泡杯茶?” 萧明冉:“我不需要你来照顾。” 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打字,面无表情。 没想到萧明冉私下是这个模样的,那庄景也懒得跟他客气了,反正也不是他的客人:“那我去厨房看看火,一会儿回来。” 庄景走进厨房,包子是早就蒸好了的,要不是刚才刷微博和看视频入了迷,这会儿都吃完了。 现在萧明冉往这一杵,自己也只得饿着肚子陪他,庄景拧起眉头,稍微觉得有点儿不高兴了。 回到客厅,没想到萧明冉倒是挺自在的,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还指着沙发对庄景说:“坐。” 庄景在离他很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作为一个娱乐圈新人竟然这么没有礼貌,萧明冉更厌恶庄景了。 他一张俊美的脸仿佛结了霜,横起眉毛,冷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和自己年轻时候那么相像的一张脸对自己摆臭脸,这感觉可真新鲜。 庄景回忆起在鼎成丰的时候,花脸老杨和自己抱怨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这小兔崽子怎么就长得那么像我,每次他狼哭鬼号的时候我就感觉在打我自己,立刻下不去手了。” 这就是老子对着叛逆期儿子的那种无奈感吧。 庄景忽然想刺一下萧明冉,故意说:“我就住在这附近啊,经常过来。” 说这句话时,刚刚悄悄躲起来的芝麻见没有危险,“喵”的一声又跳到了庄景的膝头,用大脑袋蹭庄景的手求摸摸,简直侧面佐证了庄景的这番话。 怪不得金竑忽然从二环的四合院搬到这荒郊野外来,竟然是因为他么。 萧明冉的目光像一把解剖刀,仿佛想沿着庄景的骨骼纹理细细剖析,看他比自己强在哪里。 他们仅有五分相像,主要的差别在眼睛和轮廓,庄景长得更柔和秀美一些,一双眼睛也水汪汪的仿佛暗含春波,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他在娱乐圈的地位庄景望尘莫及,又是带着大目的和大利益来的,何必和这个小东西计较。 萧明冉将酒杯抵在唇边,用前辈的口吻说:“庄景,你上一部戏拍完也有大半年了吧。” “这大半年都没进组,好不容易等来公司的重视,可惜下一个资源还是网剧。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已经在拍第一部得奖电影了。” “您年少有为,那部电影也确实拍的好。”庄景说。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要去拍烂剧。 萧明冉微微一笑: “竑哥曾经给了我顶尖的资源,现在又愿意来捧你……我们也算是师出同门了。” 庄景但笑不语。别看他的师父严苛,当年也得到过御赐黄马甲,在梨园行里可不是小角色,不是谁都能和他师出同门。 萧明冉话里有话,想说什么呢? 萧明冉把红酒杯抵在唇边,抿了一口:“看到现在的你就像看到当年青涩的我一样。有人说过吗,你和我长得还有几分相像。” 庄景说:“我觉得还好吧,不是有句话吗,好看的人长的都是相似的,丑人就各有各的丑法。” 萧明冉:…… 这人的脸皮真是跟传说中的一样厚。他算是看出来了,庄景的脑子就没带弯,全部直球给你打回来。旁敲侧击他是听不懂的,想说什么话还是直接说好。 刚想说什么,庄景把芝麻给放下来,说:“不好意思,我肚子实在很饿,先去厨房里把晚饭拿出来。” 萧明冉:“……请便。” 两分钟后,庄景啃着大包子和萧明冉相对而坐。 金竑一向喜欢风雅传统的东西,什么昆曲京剧,什么饮茶对弈,但他也精通各类运动,高尔夫、网球是最拿手的。 为了能贴近金竑的喜好,萧明冉的穿着都是民国贵公子风,也刻意去练网球,从前金竑打球的时候也约上过他。 可是再看这庄景,把油腥味那么重的包子吃得津津有味,一手还箍住猫头不让他往身上爬,和优雅二字完全不沾边。 “庄景,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萧明冉有点怀疑人生,难道他这么多年来竟然从来没有琢磨透过金竑的喜好? 可是,他穿这件大衣时,金竑确实有看着他出过神。 萧明冉打算直话直说:“花无百日红,你知道金竑为什么现在愿意捧你吗?” “为什么?”庄景也挺想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你的长相。你和我,都不过是一个别人的替身罢了。” “那个人叫小五,竑哥有次还对着我叫错过。” 看庄景不再说话了,萧明冉心里升起隐秘的快感,曾经他痛恨金竑总是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现在这同样的感觉可以伤害到旁人,他又开心起来。 “这么多年了,他不过是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而已。你以为你有多特殊吗?等哪一天,有个更年轻,比你更像的人出现,你就会变成明日黄花。” “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他这个人可以对你很好,无情起来却也毫不留情面。别人都说没有金竑也就没有我,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捧红一个初出茅庐毫无经验的学生?” 望着庄景的脸色,萧明冉露出了有些残忍的笑意:“我曾经也和他非同一般的亲密,他曾经也对着我叫另一个人的名字。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被他厌弃的。” 庄景忽然笑起来,眉眼弯弯,粲然生辉,连萧明冉这种看惯了好看面孔的人都有些呆了。 原来金竑真的是载泓啊。 没想到载泓活了两辈子,竟然开始干这种膈应人的事情,真是跌份儿。 也不知道他和萧明冉都进展到哪一步了呢?对着别人喊自己的名字,真是令人作呕。 现在如果他找上自己去做掌上红的替身,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庄景把笑意收了,直视萧明冉,低声说:“萧前辈,你真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呢。” “可惜啊,我对找替身和当替身这种行为都敬谢不敏。” 这时候楼上的门开了,金竑走出来,鼻音里带着点近似于撒娇的小埋怨:“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粥还没端过来。”把萧明冉听呆了。 庄景却冷笑,心里想,好啊,真是把我当你的奴才了不成。 金竑从楼梯上走下来,穿着睡衣,头发凌乱,把萧明冉又给看呆了。 他转向庄景,目光里第一次带着赤-裸-裸的嫉妒。 金竑这时看到了萧明冉,面色一冷:“谁告诉你我家的地址的?”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大家要的掉马来了,鼓掌,撒花!(顶锅盖逃走) 第33章 萧明冉赶紧站起来,走向金竑,宛如温润公子。 他是影帝,演技自然是很好的,总能将金竑最想要的模样展示给他。只是这技能在金竑那越来越不管用了。 萧明冉不知道,他所有的小心思在金竑眼睛里都很是拙劣,在他刻意模仿《末代王公》里王元红的一言一行时,金竑就开始疏远他了。 从前没明说,那是因为没必要。 萧明冉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竑哥,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庄景冷淡地说:“你们先聊,我进厨房去看看粥。” 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手机键,吐槽up主的声音继续响起:【我赌一根辣条,影帝最后还是要回去求老东家,但时移世易,金竑旗下可不止一个两个大牌明星,旧爱抵不过新欢,老东家那也不一定会有他的位置了。】萧明冉脸色骤变,庄景心里暗骂,修长的手指把视频划掉,快步走进了厨房。 金竑看出庄景情绪不对劲,想跟着他进去,结果庄景反手关门,门板差点拍到他鼻子上。 刚刚还好好的,本来这时已经可以喝到小五儿亲手熬的热粥,他还会送到房间里的…… 金竑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差。 萧明冉恰好在这时平复了波澜起伏的情绪,放低姿态求道:“竑哥,我是来请您帮忙的,只要您把消息压下去,以后和盛文还能合作,对鼎泰的地位只有好处……” “滚。”金竑回过头来,面色不虞。 他刚才居家懒散的模样也全不见了,即使穿着睡衣,也还是那个让萧明冉倾心又心惊的狠角色。 萧明冉脸色苍白,金竑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直接把所有的表面平和假象都撕开来。 但这次又不同,以前无论用什么手段,他表面上仍然风度翩翩,从没有说过一句脏话。 都是因为庄景吗? 萧明冉嫉恨的目光看向那扇紧闭的厨房门。 “我会查出来是谁把我家地址泄露给你的。”金竑指着大门,“现在,立刻滚出去。” 金竑眼睛里却还有红血丝,此时面色沉沉,更让他少了几分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气质,像一个手段狠辣的上位者。 他经历过特殊年代,那时的斗争是要见血的,只是他很少让自己这一面暴露出来罢了。 萧明冉没见过这样的金竑,退后几步,愣在原地。 见他不动,金竑的耐心告罄,大步走过去,掐住他的胳膊,不顾萧明冉的挣扎把他往沙发那边带。 厨房门这时候开了一条缝,然后又“砰”的关上了。 趁金竑回头松手的时候,萧明冉连连后退,逃也似的离开了,大衣的一角甚至不小心带落了那只玻璃杯。 玻璃破碎的声音很清脆,但庄景把碗磕在桌子上的声音更大。 他也是犯贱,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给载泓舀了一碗粥。 就该把这碗粥泼到载泓那小子的脸上。 还对萧明冉动手动脚,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身后有动静,金竑推门进来,走到他身边。 “小景……我很饿,头也很晕。” 他竟然还试图卖惨。 可是一旦知道金竑是载泓,就知道这人多强的忍耐力,这点儿小病小灾,他哪里会哼哼唧唧。 庄景回过头冷笑:“病了就喝药,没力气就吃饭,和我哼唧有什么用。” 金竑说:“我又发热了,可能还是要去医院。” “叫你的助理送你吧。金竑,我看你面色红润,气色挺好的。”庄景毫不动心,“金董,叨扰你太久了,我也先回去了。” 金竑拉住他的手臂:“萧明冉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庄景啪的把他手给拍掉:“别碰我!” 这一拍竟然让金竑不得不扶住了流理台。 但庄景已经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 金竑眩晕了一秒,跟上庄景,在他身后解释: “我和萧明冉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原来是鼎泰的艺人,后来乱炒和我的绯闻后公司就和他解约了。” “萧明冉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庄景忽然停下来,看着金竑说: “金董,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今天也有错,不该随便放陌生人进你的家门。我知道你对隐私很在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泄露你的地址,也不会再无故来打扰你。” “你从来没有打扰过我。”金竑急忙说。 庄景抬脚就走。 “小景!”金竑喊。 “请留步吧。”庄景头也没回。 庄景回家后,芝麻也□□跑到了他家。把芝麻抱在怀里,脸埋在他又长又柔顺的毛里,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其实冷静下来,他心里也门儿清,萧明冉很可能只是在胡说一气。 从萧明冉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是真的,但把他当成掌上红的替身?载泓还没那么傻。 但他确实把自己和金竑的关系问题点到了明面儿上来。 当年决裂,不就是因为他无法接受和面对载泓的感情吗? 那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吻,却是两人最后的肢体碰触。 虽然他后悔和载泓决裂了,但是,他也同样没办法给载泓以他希望的回应。 再说了,金竑或许没把萧明冉当成替身,那对自己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金竑对他过于特殊了。刚才那么不给金竑面子,甚至拍他的手,他也忍下了。 当然了,作为一个替身,他从各方面都比萧明冉合格,又喜欢吃王府口味的包子,又能唱京戏,又长得像,不定多让金竑惊喜呢。 但那是因为自己他-妈-的就是掌上红啊! 载泓的眼睛大概是瞎了,耳朵是聋了,才会没认出他来。 载泓竟然也重生了,本来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现在却又这么纠结凌乱。过往的情分,后来的大义,双双重生后的交集,替身还是正主,许多情感混杂在一起,任谁也没法厘清。 庄景烦的猛吸了几口芝麻。 算了,既然想不清,那这段时间就不要和金竑多见面了,等想清楚以后,再决定怎么和他发展下去。 庄景抱着芝麻出门,把它放下:“去找你主人吧,看看他还活着没有。” 第二天,庄景听到有车开到金竑的宅子门前,把他接走了。 也是,金竑那么大个人了,又是董事长,无事献殷勤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生病还找不到人照顾吗。 庄景拨通了导演的电话。 《白日梦》要开机了,拍摄地在南方一个五六线城市f市,他作为魏高飞的扮演者,也要提前两周去进行武术训练,这还是导演看在他基本功不错的份上放宽的限制。 现在既然要躲金竑,不如就提前去训练吧。 电话打通了,导演说教练那边没有问题,剧组会安排好酒店,他可以随时飞过来上课。 当天下午,庄景就带着王甜甜飞到了f市。 等金竑从医院吊水回来,隔壁已经人去楼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知识,戏曲大师也会口吐芬芳,具体参考“张君秋先生一段感人肺腑的讲话” 第34章 f市地处南方,是一座历史文化底蕴十分深厚的城市。 庄景所在的武馆就有近百年历史,武馆旁就是一座用竹棚搭的戏台。 庄景告诉武馆师傅不要对自己手下留情,就把自己当真的魏高飞来练。 武馆师傅还真就没留情面,见庄景的基本功好,就给他上体能,加强度,上难度,每天不湿透三身衣服绝不放人。 学艺的时候很累,累的什么也没法想;也很纯粹,纯粹的容不得杂念。 训练完,他和王甜甜到茶楼里喝两杯茶,有时间就去围观一下公园的老人下棋,然后去竹棚里听戏。 王甜甜都说,庄景已经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 “哥,你还有follow萧影帝的事情后续吗?”坐在四檐翘起,假山流水的茶楼里,王甜甜拿起一只黑米糕问。 庄景以手支颐,望着满桌糕点:“这几天没有看手机。” “他把豆x里所有和他有关的帖子都实名投诉了,微博里也炸了好多词条,可算把舆论控制住了。不过网友们被他激怒了,想了好多绰号来内涵他,亿哥这个帽子是怎么摘也摘不掉了,以后提起来也是被嘲。” “这样啊……”庄景又一副走神没在听的样子。 “哥!”王甜甜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庄景笑笑:“没什么,可能训练太累了。” 他拿起筷子,开始专心致志地吃。 一气儿吃了一笼牛仔骨,四个蛋挞,三个奶黄包和一个叉烧包和一份叉烧肠,肚子才稍微没那么饿了。 “哥,你真的没事吧?你也喝口茶歇歇。”王甜甜那小心翼翼地问。往常庄景也喜欢吃,但那是享受,而不是直眉瞪眼地往肚里塞,好像自虐一样。 庄景捂着嘴打了个嗝,看看时间:“快七点了,戏要开场了。” “又去看戏啊?这南戏你真的听得懂吗?”王甜甜纳闷:“我看得直打瞌睡。” 庄景笑道:“虽然听不懂词儿,但戏曲的声韵和身段都是相通的。” “您倒是越活越超脱了,哪里像个当红明星啊。”王甜甜心里嘀咕,嘴上说:“我先回酒店,周姐还丢给了我个几个表要填,晚上九点来接你?” “哥?”见庄景又望窗外,王甜甜只能喊一声。 “啊,好。”庄景回答,王甜甜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样训练太累了,把人脑子都练傻了,不行还是得和周姐汇报一下,把训练量降低。他们是来拍戏的,又不是真要去竞争全国武术冠军。 庄景和几个老爷爷老奶奶一起走进戏棚,今天本省知名南戏团来宣传,演出《帝女花》,所以平常总空荡荡的竹棚里第一次坐了大半满,还有人在门口发印了戏词的册子。 因为有词,这次庄景不仅能听还能听懂,很快就入戏了。 故国已亡,即使贵为公主也逃不过流离失所,遭人出卖,香消玉殒的命运。 等到香夭一折,长平公主与周世显打算在大婚之夜同饮毒酒,以身殉故国,这也是全剧的高潮。 开头四句诗白,已将断肠之意娓娓道出。 旦唱:“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庄景的心已隐隐作痛。 “我偷偷看偷偷望,他带泪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生答:“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巷。” 自古男儿多薄幸,京剧里的陈世美,薛平贵,王魁,没一个好东西,偏偏周世显却是个钟情之人。 生那句“将柳荫当做芙蓉帐”唱得令人断肠,身旁一位老奶奶鼓掌叫好,引得人侧目,但庄景被她带动,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百花冠替代殓妆,驸马枷坟墓收藏。” 什么海誓山盟都不比这句动容动容,因这是一条直通黄泉而不回头的路。 戏演完了,身边的人陆续退场,庄景却一直坐着。 身边的老奶奶递给庄景一张纸,用f市方言对庄景说:“后生仔,眼泪擦擦。” 见庄景生得好,又不由自主多聊两句:“你怎么哭的那么伤心,是不是受了情伤啊?你们年轻人现在好少来听戏了,其实多听听,能明白好多道理。” 庄景虽听不懂老奶奶在说什么,也知道是关心他。 朝老奶奶笑笑,说:“阿婆,我没事。”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两个人在双生树下饮□□,其实并不孤单。 老奶奶听他讲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更加惊奇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绿豆糕,换成普通话:“吃吧,好甜的。吃了就不伤心了。” 庄景接过,吃了一口,又甜又苦。 老奶奶这才拄着拐杖慢悠悠的站起来。身旁有人来搀扶她,几个来不及卸妆的名伶和剧院经理也从后台赶过来,说道:“八姐,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八姐笑:“来听戏,还要打扰那么多人吗?你们今天演得不错。” 大家簇拥着八姐,没人注意庄景。 他笑笑,正好趁着无人注意时揣着绿豆糕走了。 第二周的时候,庄景已经把魏高飞在剧里要展示的所有套路练得很熟了。 武馆师傅就减了难度,让他多出些时间休息,但庄景不干,反而跟在师兄们后面练起了南拳,甚至比师兄们还要用功,等第三周结束的时候已经打得有模有样。 庄景离开的时候,武馆师傅都想留下他别走了。 在开机仪式上,庄景再一次见到了简项笛。 他还和以前一样,冷冷淡淡,跟他说三句最多回一句,旁边粉丝在那尖叫,他也可以做到只对她们点点头,然后在尖叫声中毫不留情的回头。 两人并排上香,旁边演同学的新人演员贾羽羡慕地小声说:“简项笛不愧是巨星,连上香的时候都那么有气势。” 他朋友,另一个演配角的小姑娘沐南云说:“庄景更帅好吧,你看那个上香的姿势都格外不同,透着一股优雅。” 贾羽:“你就花痴吧你,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你的属性。” “我有什么属性啦,喜欢看cp剪辑视频也不行?吃瓜自由好吧。”沐南云瞪了他一眼。 《白日梦》有大量校园剧情,剧组选择先拍这部分的片段。 庄景在开机后的表现令人惊叹,开拍快一周了,还没有ng超过两次的镜头,不仅自己完成的好,还能带动其他演员入戏,仿佛就是为了当演员而生的一样。 导演心里都感慨,庄景怎么会那么厉害,和《与君别》里的他有天壤之别啊。 他们都不知道,庄景进组以后就几乎不和外界接触,不是他的戏也在旁边揣摩,回酒店以后也不休息,还继续研读剧本,好像没给自己留出喘息的空间。 王甜甜劝他:“哥,你别整天逼自己太紧了,偶尔也放松一下。” 庄景说:“我不想放松。” 一放松就老想一个人。一会儿为他从黄泉归来,在世上好好活着而高兴;一会儿又想到种种纠葛,相见不相识,心烦意乱。 本来以为距离远了,思路就会清晰,没想到反而更凌乱了。 若按离开的时间计算,那人在这新世界已经生活了七年。七年的时间足够开展另一段人生,“我是掌上红”这几个字,哪有那么轻易说出口。 “周姐对你的状况很担心,说明天你必须去和同组演员聚餐。她说了,弦绷太紧要断的,只有劳逸结合才能演好戏。” 王甜甜读周夕鹊给她发的消息,仿佛是奉了圣旨的小太监一样,说话也有了气势。 “哥,你要是不去,我可是要被扣工资的!你就出去玩一下吧,他们要去的小顺记在f市可是出了名的,你不是最喜欢吃东西了吗?”说着说着又变成求庄景了。 庄景拿王甜甜没辙,揉揉脑袋:“好好,我去。” 王甜甜还想再唠叨几句,被庄景往外轰:“行啦,王甜甜madam,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呢?”王甜甜警惕地问。 “我再看看,试几个不同的演法。”庄景扬起剧本。 “不准超过十一点睡!明天有早戏,你五点就要起床的。” “我有分寸。” 王甜甜叹了口气,离开了。 第二天收工比较早,庄景和同组的年轻演员说自己会跟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可把演同学的两个小姑娘兴奋的不得了。 没想到正和沐南云说话,简项笛也从房车上下来,问他们两:“你们在说什么?” 沐南云身体一紧,说:“在说今晚去小顺义聚餐的事。” 简项笛看向庄景:“你也去?” 庄景点头。 他问沐南云:“几点?” “晚上六点半。”沐南云紧张地回答。 简项笛下了戏一般直接进保姆车,很少和他们聊天,不像庄景整天在各个拍摄地点观摩,和谁都能聊两句。 简项笛:“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玉楼春》欧阳修《帝女花之花夭》这个选段很好听,推荐1972年tvb六一八水灾白雪仙和任剑辉版本的,白雪仙太有感情了。 第35章 简项笛不仅去,还答应载所有人一起去。 因为害怕狭小的空间,简项笛选了一辆格外大的房车,而且把所有隔断都打通成一间房。 他的房车里有吧台,有投影屏幕,也可以唱k,装下十几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年轻人都喜欢热闹,得到简项笛的允许后就都聚集在点歌台前,连王甜甜都丢下庄景跑了。 庄景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看他们闹。 身体一沉,简项笛在他旁边坐下,把窗户半打开,冷风嗖嗖扑进来,冰凉的湿气糊了庄景一脸。 庄景:? 简项笛:“人太多,我透下气。” 忽然他眉心一拧,庄景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有一辆蓝色的小轿车以极快的速度从后面追上来,和房车保持平行,一个镜头伸出窗外,咔嚓咔嚓对准他们就是一顿拍。 简项笛立刻把窗户关上了。 “什么人啊?”庄景眼睛都被闪光灯晃花了。 简项笛的助里来看情况,回答道:“一群变态跟踪狂。简哥,我们要不要加速甩开他们?” 简项笛冷声说:“别里他们,车上人多,安全最重要。” 庄景透过窗户往外望,那辆蓝色的小车逐渐减速,不紧不慢地缀在了他们车的后面,然后忽然在一个拐角转弯离开了。 助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跟车的私生还没那么丧心病狂,拍到照片就离开了。 这时候,简项笛新发的歌“无剑”出现在屏幕上,有人起哄让简项笛来唱。 简项笛看了眼庄景,摆摆手:“你们唱吧。” 庄景好奇地看mv,背景是闪着霓虹的废弃工厂区,简项笛穿着一身帅气利落的黑色刺客服和靴子。他的舞蹈水平一向没得说,将街舞与中国风的元素结合的很好,还融合了一些剑法,即使庄景这个老眼光的人看也得承认是很厉害的样子。 只是这首歌的调子非常奇怪,说不上来的别扭,其中还有一大段贯口,什么“手中有剑心中无剑”,“度化苍生不畏妖邪”,“我见天见地见心见你”,“swordfightswordfight”,“ifeelsoright”之类的,总之就是庄景看字幕都看不懂的水平。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古董庄景根本欣赏不来。 偏偏简项笛竟然抿着唇,有些别扭地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庄景开启不走心夸夸模式:“不错不错,这个舞蹈一看就花了心思。歌词也很欢显,还有洋文呢。” 简项笛:“欢显是什么?” “就是时尚啊,你不会不知道吧?”庄景惊奇地问,连培泠的老大爷都知道呢。 简项笛:…… 好了,知道你不可能听懂我的音乐了。 《无剑》播完了,下一首又是rap,庄景皱起眉,这群年轻人喜欢的歌他怎么越来越不懂了,吵吵闹闹,调不成调,还不如那天在培泠的小舞台上听到的《好运来》和《相思》呢。 相思。 脑海里响起了那首歌,还看到了唱歌那人用心的面庞。 到底什么是相思呢?庄景出神地想。 不会……现在这样就是相思吧? 呸,不可能。 别自己吓自己了。庄景赶紧打住念头。 到了小顺,大家要了个包间,简项笛在庄景身边坐下,把一杯奶茶放到他旁边。 庄景看标签,炭烧乌龙加两份珍珠,去冰全糖,前两天他在片场才点过一次。 “谢谢。”庄景对简项笛笑笑。 简项笛微微点头,不大自在地回过了头。 这时候简项笛的助里提着两大袋奶茶进来,大家欢呼着“项笛哥万岁”去拿,每个人都挑到了自己喜欢的口味。 点完菜,沐南云刷了下手机,对庄景说:“景哥恭喜你啊!” “什么?”庄景不明白。 “你不知道吗?”沐南云注意着不暴露自己cp粉的身份,尽量正经地说:“你的节目《平凡的一周》今天播出了,收视率创了新高呢。” 庄景想,哦是啊,今天是周六,都忘记了这件事了。 他看旁边的王甜甜,王甜甜一脸无辜,是周姐告诉她,庄景如果要专心拍戏,就不要用戏外的事情打扰他,她见庄景最近那么累,情绪也不算好,就什么都没说。 沐南云:“网友都说你和金竑老师相处的真和谐,你还和金竑老师肩并肩上了热搜呢。” 说这话时嘴角不小心泄露的一丝微笑还是暴露了她的一点属性。 庄景微怔,这么多天了,金竑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被人提起。 之后的一整顿饭未免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偏偏饭馆的小电视上还在放一部大热的民国谍战剧,里面的地下党员被敌特俘虏,关在地牢里遭受种种酷刑,拔指甲,烙铁饼,皮鞭蘸盐水,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这下子更是食不下咽,简项笛两次跟他说话他都没听到。 简项笛问:“你不舒服吗?” 庄景回过神,想说没有,但是他实在坐不下去了,就点点头。 他跟王甜甜说:“我想先回酒店了。” 简项笛:“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送你吧。” 这时之前唱简项笛那首《无剑》的新人演员贾羽说:“项笛哥,景哥,我们吃完饭想去附近钱柜续一波,你们来吗?” 简项笛说:“我和庄景先回酒店。” “甜甜姐呢?”贾羽问。 “我和我老板一起回去。” 贾羽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明白,简项笛和庄景不像他们,都是有名气咖位大的人,不随便出去玩也正常。 走出小顺的时候,庄景心不在焉,脚在门口的瓷砖上一滑,身后的简项笛立刻扶住了他。 “小心点。”简项笛说。 庄景手撑着门框:“不好意思啊。” 简项笛:“武林高手也会打滑?” 庄景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简项笛在跟他开玩笑,这人连笑话都那么冷吗。 他本来也有许多俏皮话可以说,但这会儿脑子里像是有一个黑洞,把所有的能令人发乐的想法都吞吃了,只能冲简项笛笑笑。 简项笛放开手说:“你该多笑一点。下了戏就没见你开心过。” 简项笛向来点到即止,说完这句后就先一步上车了。 庄景跟在他后面上去,简项笛这次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离他有些距离。 王甜甜坐在庄景身边,担心地看着一只手捂着胃,脸色有些苍白的庄景:“哥,你真没事?” 庄景摇头:“还好。” 他们都没看到的是,简项笛和庄景走出小顺后,一辆一直蹲守在街角的车车窗摇下来,镜头记录下了庄景和简项笛的所有互动。等房车启动以后,这辆车又悄悄跟上。 回到庄景和简项笛入住的酒店,简项笛照例是要爬楼梯回去,庄景则让王甜甜不要打扰自己,他想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王甜甜回到自己的房间,想想庄景的脸色,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于是跟周夕鹊报备。 周夕鹊很快就回了微信:“他精神还好吗?” “还和以前一样,一下戏就心不在焉,不过今晚明显是身体不舒服。” 王甜甜用语音信息把庄景在小顺的状态形容了一遍。 周夕鹊那边过了一阵才回消息。 “已经派医生去酒店了,二十分钟后到,你去大堂接一下。” 效率这么高?王甜甜瞪大了眼睛,不过也放下了心。 她倒在床上,舒了一口气。 艺人受公司重视就是好啊,经纪人时刻盯着,还快速给予支持,以前庄景闹脾气一天不去拍戏,她不停地给江盛光打电话、发短信,人家愣是五个小时后才回,态度还很不耐烦。 也不知道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一飞到f市就不用微信了,只能电话联系,很多时候他还不接,当小助里也是够不容易的。 算了,让他休息十分钟,过会儿再告诉他医生会过来的消息吧。 庄景一到房间,就窝在了那张单人沙发上,把人蜷缩起来,会变得更有安全感一些,胃部的疼痛也不那么强烈了。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打开了网页,并在搜索栏里打下了“载泓”两个字了。 页面里弹出了载泓的百科和他的照片,顶戴花翎身着朝服,少年的英气也没被这沉重的衣衫压垮。 这世界也算有些讽刺,明明他一生最大的功绩是反抗与革命,被伪满小朝廷定为背叛了祖宗的罪人,可世人关注的还是他早年间的身份。 少年清澈的眼睛隔着屏幕注视他,逐渐变得有些模糊,像被水雾蒙上了一层似的。 庄景点开载泓的百科,指尖迟疑一下,点了“牺牲过程”那一栏。 竟然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1943年4月,载泓牺牲,尸首被日军丢弃于京郊荒野,由名旦掌上红拾回,秘密安葬于梨园公墓。抗战胜利后,掌上红将载泓遗骨迁往景福山,最终也长眠于此。” 旁边的图片是两人并排的坟墓,看上去像两座小庙宇,还有汉白玉雕成的石碑。坟墓似乎被重修过,墓前还有水灵灵的鲜花。 庄景呆住了,他是把载泓葬在了自己给自己选的墓地里,是谁又在旁边挖了个坑把他也给埋了啊? “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不是夫妻,墓干什么要紧紧挨着? 这,这上哪里说里去? 庄景把网页关掉,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屏幕上那个绿色软件右上角的红点显示有99+的未读消息。 确实很久没有打开过微信了。 是时候打开看一下了吧。 最上面的是票友群,似乎是老杨在《平凡的一天》那个节目里发现了他,所以老年票友们都沸腾了。 不过,他没有点开,因为这个票友群下面就是金竑。 有三十多条未读信息。 还好,没有自己想的多。 庄景闭了闭眼睛,点了进去。 第36章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最后的两条信息,都是金竑三周前发的:“庄景,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开心点。” 过了很久又发了一条:“在我心里你不是任何人,就是独一无二的你。” 庄景感觉像有一把火狠狠地燎了一把心脏,金竑打的每一个字又在上面烙了一遍,烙得眼眶发烫。 独一无二? 他是该高兴,还是该为掌上红伤心? 庄景觉得心里憋闷的慌,打开窗子透气,窗外有一片老旧的矮房子,和培泠的筒子楼很像。 那时候,和金竑相处的时光很愉快。 金竑这个人,什么事都做的周全得体,体贴在他想不到的地方,又从不让人为难。 同样的年纪,金竑和前世那个满心热火满腔情意无法压抑的青年简直是两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金竑和载泓联系在一起。 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和重生后的生活,故人怎么还会是同样的故人,连自己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楼下灯火灿烂,像极了载泓学成归国那天张灯结彩的贝勒府。 那天的堂会戏台上名角荟萃,他却能压轴登场。 其实他很想先和载泓见一面。但是一来台下名流显贵云集,载泓肯定脱不开身与他说话,二来这儿的前辈多,自己的任务又重,不好擅自离开。 但三年没有见到四哥了,心里总是很激动的。 他还记得那天他拿着眉笔细细地描眉毛,又把颊上的胭脂擦去了两遍,才对脸上的妆满意了。 勒完头贴完片子,他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后面的勒头师傅笑说:“庄老板,您的扮相贯来是一绝,今儿个又比平常还俊三分,一定能赢得个碰头彩。” 前头正好传来叫好声,庄璟笑笑,拈起一只偏凤,在灯光下把玩。 凤凰的眼睛由红宝石镶成,通身的钻石与翡翠流光溢彩,放出璀璨光华。 四哥,这几年不止你学有所成,我也打下了自己的一片江山呢。 这唇角似有若无的一抹笑让身后的勒头师傅看呆了,角儿就是角儿,真当得起戏里倾国倾城的描述,难怪那么多男女老少为之倾倒。 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这后台可没人敢这样对庄老板,他回过头,果然载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后台里来,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庄瓃一下就站起来了。 “四哥!”他惊喜地喊。 三年没见,载泓变样了。留洋前家里不让剪的发辫剪掉了,梳了个十分摩登的发型,身上穿的也是极合身的西装三件套,显示出他挺拔修长的好身材。 这样走出去,不说是前清贝勒爷,别人都当是沪上哪家公司的小开呢。 还没行礼,载泓忽然用力地把他揽进怀里,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肩背,把他的水衣都箍出了折痕。 庄璟闻到一股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幸好这味道没变,他顶闻不惯现在那古龙水的香气。 “小五儿,好久不见。”载泓在他耳边说。 庄璟回过神挣脱出来,手肘给了载泓一下,冷着眉眼说:“搂搂抱抱的干什么?” 载泓笑的死皮不要脸:“这是西洋礼节啊,四哥这次回来,总要送你点洋礼吧?” 庄璟忍住笑:“我看你是放了个洋屁!你去留学的是东洋,可不是西洋。” 载泓不答,把庄景按到座位上坐下,自然而然转了个话题:“我来给你戴首饰吧。” 庄璟问:“外面那么多贵客,你不要应酬吗?” “和那些人说话,我都能闻到一股朽木腐尸的味道,臭的我不耐烦应付。”载泓已经把亮晶晶的泡子插在庄璟额前。 庄璟笑:“四哥留洋一趟回来,长了不少见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旧人了。这后台到处是油墨味,小心熏了您尊贵的鼻子。” 载泓说:“我偏偏就爱闻油墨的香味。” 他不按顺序插头饰,给庄璟先戴鬓花,还戴歪了。庄璟把他手打掉,说:“行了行了,爷您还是到外面去吧,别捣乱了。” 载泓赖着不走。 “哔哔——” 汽车的喇叭声把庄景的思绪拉回了现代。 当年鲜衣怒马的贝勒爷和春风得意的名伶像风里一张脆弱的黄纸一样,被时光撕的粉碎。 金竑,金竑,起码现在他终于在与掌上红的旧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比如克制,比如隐忍,比如保持距离。 又看了一遍金竑的信息,“独一无二”,好一个“独一无二”。 庄景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但又没有酸的理由,毕竟不管是掌上红还是庄景,不都是他自己吗? 不能就让自己一个人心烦意乱,还不如把真相就告诉了金竑呢。 庄景咬着唇,点开和金竑的对话框。 犹豫了几秒,写下“我是掌上红”,这五个字看着刺眼,按删除键;然后又写“载泓”两个字,但这作为开头更莫名其妙,删掉;又写:“四哥,我认出你了”,还是不满意。 就这几个字来来回回删了写写了删,花了十分钟,一个字还没发。 删到只剩“我”字时,手往旁边一点,消息发出去了。 庄景脑门上的汗都要下来了。 他手忙脚乱,立刻想要撤回,可是撤回对方也知道他发过些什么啊,说不定金竑会想的更多。 这时候,微信的抬头上竟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金竑已经看到了。 庄景脸都烧热了,觉得这辈子还没这么尴尬过。 这时候有人按门铃,庄景如蒙大赦,立刻把手机丢到一边去开门。 王甜甜领着一位五十多岁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外。 王甜甜说:“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王医生,f市知名的医生,精通中西医,周姐特意请来替你看病的。” 她本来想提前通知庄景,没想到王医生来的比她想象中的快,她还没来得及打电话他就到了。 庄景急需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所以立刻说:“王医生请进。”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 王医生见过大场面,对明星也只像对待普通人一样。他望闻问切了一番,把两指从庄景的手腕上挪开:“你没什么大毛病,主要是情绪波动太大,过于焦虑和压抑,导致的心火旺盛,肝失疏泄。你体内的气郁结在五脏六腑,升降失调,这才影响到了脾胃。这个情况没必要吃西药。” “我开一贴调养的药方,早晚各服一次,按照这个方子吃一个星期,如果没有好转,我再来开第二服药。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要调整好心情。” “好的,谢谢医生。”庄景接过方子看了一眼,果然是一些温和的疏肝养胃的药材。 王医生把煎药的方法告诉王甜甜,又说明天会有人把分装好的药材送过来,就离开了。 王甜甜把医生送出酒店,回来后说: “哥,你看医生都说了,你不能总这样压抑自己。前段时间你天天练功,现在又天天泡在片场里,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人的大脑总受压力是会影响身体的,实在不行去和贾羽他们打几把游戏也好啊。” 庄景温和又无奈地笑笑:“可是我不会打游戏。” 王甜甜压根不信,以前庄景打游戏打的可凶了,手机就不离手,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转性了,比喜欢玩游戏的时候还让人头秃。 可庄景是她老板,她一个小助理又能做什么呢,最多每天给他熬中药而已。 王甜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庄景的房间。 一个人的时候,刚才放在一旁的手机又变成了个像潘多拉魔盒一样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召唤着庄景去打开,看看金竑到底说了些什么,想无视也不行。 庄景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又把它拿在手里翻了几转。 算了,看就看,不就是一条消息而已吗,他庄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瞻前顾后,胆小如鼠的样子了。 他决然地点开微信,打开金竑和他的对话框。 上一条还是他自己发的“我”,金竑什么都没发。 庄景松了一口气,倒在床上。 不看了不看了,再也不看手机了。 因为《平凡的一周》收视率非常高,大家强烈要求加更,节目组决定把大篷车整场表演单独剪辑出来,会员可以提前观看。 这样,杨梅玫收集到了足够的素材,很快就剪出了她心中戏子与王爷的前世今生的故事。 她的名字“一颗小青梅”本来在剪辑区就很火,这个视频又集合了她的心血,所以一放出来就在b站火了,点击量破了百万,弹幕里的人都表示磕疯了,纷纷表示愿意众筹让庄景和金竑出演同题材电视剧。 第二天,庄景早上没有戏,但他还是照例早起,捏着鼻子喝了王甜甜给他熬的中药,拉着王甜甜一边吃肠粉,一边看其他人拍戏。 沐南云正在化妆,这些日子她和王甜甜的关系变得很好,就神秘兮兮地把她叫过去,说有好东西给她看。 反正庄景一般也不需要她在旁边守着,王甜甜就过去了。 庄景坐在临时支的小桌子上,一边吃肠粉一边看她们两,脸上都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嘴角带着十分猥琐的笑容,还发出小声的尖叫。 两个小丫头在干什么呢? 庄景走过去,好奇地问:“你们在看什么呢?” 王甜甜立刻站起来,企图遮挡庄景的视线:“什么都没看。” 第37章 庄景不信。 王甜甜往外推他:“真的哥,这就是女生化妆的视频,你肯定不会感兴趣的。” 这时候,手机里传来了庄景唱戏的声音,这还不是他在公众场合里唱过的戏,是在微信群里教那群票友时唱的。 沐南云赶紧把音量调小,但很显然为时已晚。 庄景似笑非笑:“这女生化妆的配乐还挺别致的。” 王甜甜尬在原地。 庄景弯下腰:“放心吧,我就是好奇想看看。” 沐南云仰脸,正好看到庄景浓黑如蝶翼的睫毛和那双带着亮光的桃花眼。 她瞬间被颜值buff击中,眩晕三秒。 这种外貌再配视频里绝世名伶大美人的人设,正好戳在她的萌点上,大美人的要求谁能拒绝呢。而且小景哥不是说了吗,他只是好奇而已。她晕乎乎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王甜甜立刻接道:“绝对不行!” 她可是见识过庄景对这种事情的反应的,要是待会儿发疯可怎么办。 庄景:“甜甜——” 王甜甜:“我不!”看庄景的神色,又讪笑着说:“我不是非不让你看。哥,但你得保证看完不生气,这都是网友剪辑的,图一乐呵。” 庄景点头,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了两人旁边。 能让正主看到cp剪辑的视频,那是多少cp粉的梦想啊。沐南云激动地把进度条拉回开头,把声音打开。 视频标题赫然写着:“【金竑x庄景】【载泓x掌上红】|戏子与王爷,不负如来不负卿。” 看到这两个名字并列,呼吸都是一滞。 视频用了《末代王公》的片段,电影《男旦》的素材,庄景的剑舞,培泠舞台上的合唱与仰望,金竑手中紧绷的佛珠,剪辑出了戏子与王爷的一段痴情绝恋。 相爱却不能相守,乱世风云,多少荒冢青烟,一代名旦抱着对故人的怀念独自老去。 一睁眼,掌上红重生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视频最后,两人在现代的节目中重逢,眼神交错的一瞬间,所有经历过的苦难都迎来了光明。 配乐骤然结束,金竑低沉的声音响起:“庄景,你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屏幕变黑,然后一张张出现掌上红和金竑当年在影楼拍的扮上了戏的老照片,还有那张掌上红年轻时抱着一摞书本在鼎成丰门前的照片。 沐南云抹着眼睛感慨:“这个视频真的剪得太好了。景哥,还别说,你确实和老照片里的掌上红长得挺像的。” 王甜甜偷偷看向庄景,他侧颜如玉,眼角微红,匆匆说:“我还没整理好今天戏的思路,先离开一下。” 王甜甜不放心地追上去,被庄景三言两语打发了。 庄景路过许多工作人员,但今天他忘了回应他们的招呼,走进没有人的休息室,把门锁上。 他抵着墙站着,指尖都在颤抖。 不是因为看到有人几乎凭想象就几乎还原了他和载泓的故事,而是因为,这个视频让他发现自己对载泓的感情,似乎也早已超越了该有的那条界限。 这发现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闪电划破长空,把庄景给震懵了。 视频里用了许多《男旦》的素材,里面还原了鼎成丰的场景,熟悉的街巷,熟悉的房屋,熟悉的那群人。庄景发现,他能清楚的回忆起无数载泓在不同时候的面庞,甚至连微小的神情和说话时的语调也刻在脑子里,隔着两世还能记的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有情意,又何至于此? 视频里说掌上红终身未娶是因为载泓已死,他从此断绝红尘,在戏里度过余生。 事实上,当年人人猜测他为何不娶,他也只说是缘分没到,想把一生奉献给戏,焉知不是用种种借口麻痹自己呢? 如果不是对载泓有情,昨晚看到两人并排而葬,除了觉得荒唐,又有一丝的欣喜? 他必须得承认他对载泓的感情,是爱情。 是他不敢承认的那种爱情。 这太不可思议了,可是一旦发现了这一点,再想否认也是不可能的,连自己骗自己都做不到了。 庄景蹲坐下来,觉得大脑都是发麻的。 在恍惚间他又有些许庆幸,幸好他重生了,幸好现在是一个新时代。 同一天的上午,金竑也点开了同一个视频。 弹幕里全是: 【再来亿遍】【太丝滑了!】【别虐了,孩子要哭了】【回忆好甜!绝美爱情】【哇看到最后请两人原地结婚】【金竑和庄景不结婚很难收场】【这部电影什么时候出,我立刻买票!】【金竑快投资跟庄景拍一部民国戏!】他关掉弹幕,看了许多遍这个视频,然后又反复看了好几次庄景发的微信。 他以为这次他可以忍住,不把庄景越推越远,他以为失而复得的人,远远望着也就很好。但是他把自己对庄景的渴望想得太浅,或是把自己的定力想的太高。 金竑像是被压缩的燃气罐,只需要一个小火星就能引起一场大爆炸。 他终于把视频关掉,打电话给秘书:“立刻订一张最早飞往f市的航班。” 简项笛一整天都心烦意乱。 明天要拍一场重头戏,简项笛饰演的角色元洲的父亲破产,欠了巨款,讨债公司的人找不到元洲的父亲,就把元洲给绑架了,关在小黑屋里。 元洲在手机被搜走前给魏高飞发了一个定位,魏高飞在闯进小黑屋,解救了元洲。 这个桥段要拍好其实并不复杂,既能刺激观众的肾上腺素,又能让两人的感情增温。 可简项笛有很严重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在小黑屋里连站都站不稳,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可能说台词,做表情。 但是这个弱点他本人包括公司都是对外保密的,也没有和剧组打过招呼。 明天到底该怎么拍,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不过他也发现了,今天的庄景状态并没有比自己好,平常一喊开机就入戏的人,今天总是要恍惚两秒才入戏,接不住他的反应,甚至演着演着忽然忘记台词。 有一幕戏,两人不是你犯错就是我卡壳,愣是拍了十几条都没过。 “cut!”导演不满地喊停:“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回事?” 简项笛不说话,庄景说:“对不起刘导,今天状态不好。”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先休息一小时,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明天我们要拍外景和追逐打斗戏,是有一定难度和危险系数的,你们一定要把状态调整好,不然到时候要发生危险了。” “好的,谢谢刘导。”庄景语气虽然很有礼貌,但眼神显然透露出他正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 导演一放人,简项笛就往房车走。 他压力一大的时候就需要看鬼片缓解。 他看庄景还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猜测:是不是庄景从来没被导演骂过,所有受了打击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转身走向庄景,问他:“要不要去我车里一起看鬼片?” “啊?”庄景愣了一秒,才答:“好啊。” 两个人一起上了房车,片场的工作人员露出了磕到糖的笑容。 有人拍拍沐南云,挤挤眼睛:“你看,庄景和简项笛的关系多好啊。” 沐南云反驳:“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他和金董在一起的样子,小景哥和项笛哥只是社会主义兄弟情而已!” 那人笑了:“说的好像你真见过金董一样。” “我是没见过,但是我看过他们两在综艺上的表现啊!相信我,你也去看《平凡的一周》,小景哥在金董的面前和在我们面前完全就是不同的人。你看了就知道了!” 沐南云说着说着兴奋起来:“金董不是咱们戏的投资人吗,要是他哪天来探班,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那人摇摇头,一副你没救了了的表情。 房车里,简项笛双手抱臂,躺在长沙发上。庄景在离他有一人距离的短沙发上,正襟危坐。 屏幕里的鬼新娘忽然从嘴里呕出一大滩血,十分扭曲地向一个男人爬去,男人连连后退,一眨眼的工夫,鬼新娘就从很远的地方凭空出现在他身前。 男人惨嚎起来,鬼新娘埋头去撕男人的肚子,肠子掉的到处都是。 庄景就着番茄汁一样到处喷的鲜血,把一瓶冰可乐都喝完了,冰凉爽口的汽水下肚,状态也终于找回来了一些。 不管有任何私人原因,戏比天大,他今天失态了。 他必须得让拍摄和从前一样进行下去。 吸管“咕噜咕噜”的声音引起了简项笛的侧目。 庄景回过神,放过了吸管。 他问简项笛:“这么恐怖的鬼片你都不怕,还怕狭小的空间吗?” 简项笛猛地按下暂停键:“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次见你就不愿意坐电梯,在房车上也一定要开窗,挺容易看出来的。” 简项笛:“……” 过了一会儿他才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是,是挺自欺欺人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导演?”庄景问。 简项笛把头靠在沙发背上,仰头说:“开拍之前没有告诉导演,现在开不了口了。而且,一个大男人怕黑怕小屋子,多丢人啊。” 他郁闷地摸摸鼻子,终于有了点他这个年纪男孩常有的模样。 庄景问:“你的这个症状,是可以靠忍耐就忍过去的吗?” 庄景有一种不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会聆听的沉静气质,在庄景面前简项笛可以把一直说不出口的话说出来:“忍不了,我这个症状很严重,在小于五平方米的空间超过一分钟,就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说台词演戏了。” 庄景严肃地说:“那你必须得和导演沟通,等到了现场才发现演不了,更是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了。” 简项笛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支着脑袋不出声,庄景也不去逼他,重新按下鬼片的播放键,尖叫声响起,简项笛松了一口气,心里慢慢地积蓄起力量。 他悄悄回头看庄景的侧脸,他的皮肤在昏暗的空间里也白的显眼,即使映着荧幕花花绿绿的光,也显得很好看。 他用手支着下巴,专注的模样格外好看,简项笛慌乱地回过了头。 导演暂停了拍摄,小演员们也回到了休息室。 沐南云刚打算再重温一下早上那个视频,贾羽就八卦地凑过来说:“景哥和项笛哥都单独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你说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啊?” “唱k,打游戏,休息呗,还能做什么,而且项笛哥的助理也在里面,你一个男的怎么那么八卦啊?”沐南云之前才被另一个人烦过,这时候毫不客气的翻了贾羽一个白眼。 贾羽委屈:“哪里是我八卦啊,还不是关心景哥和项笛哥吗?再说,你不是喜欢这类东西嘛……” 沐南云:“去去去,我不是那种磕一对n的人,我很专情的好吗?别烦我了。” 贾羽忽然指着窗外说:“诶,那不是金董吗?!” “你无不无聊?” 贾羽这人总是喜欢不分场合的开玩笑。沐南云不理他,戴上耳机准备继续获取精神食粮,贾羽却把她的耳机线给扯下来了:“真的,你快看!” 沐南云不耐烦,半信半疑地一回头,竟然真的在窗户里看到了金竑,他在一群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往片场走去,因为身高和出众的外貌,在人堆里仍旧格外显眼。 沐南云一下站了起来:我磕cpyy的情节成真了???! 第38章 沐南云立刻把手机扔到桌上出去看热闹,什么视频都不如真人带感啊! 贾羽也跟在她身后出来了,不止是他们,大小演员谁不想在大投资人面前露个脸,万一能搭上话,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呢? 所以没一会儿功夫,金竑身边又多了许多人。 可是即使这样,金竑在人群中仍然是那种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存在,他身量就比别人高了一截,穿一身挺括的长风衣,配上凌厉的五官,简直像从视频里的民国穿越过来的一样。 沐南云简直想对他大喊一声:“王爷!” 金竑身后还停了两辆大车,有专人一箱一箱的往外搬东西,全是给剧组的福利。 有投资人宠爱的剧组像块宝啊。 导演匆匆带着除了庄景和简项笛咖位最大的女配角,白熊平台力捧的小花白易筠来迎接金竑。 白易筠饰演的李卉是元洲和魏高飞小时候的邻居,家里发迹后就搬出了筒子楼,等到高中才转学回来,重新和元洲、魏高飞成为了同学,也是高中校花。 她在剧中前期没出现,但中后期对两人关系转变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白易筠前两天才进组,她长得十分貌美,又有一头黑长柔顺的头发,有一种高岭之花的女神范。但是她性格可不如外貌好,喜欢折腾助理,平常也从不和主演以外的年轻演员说话,沐南云对她敬而远之。 然而在金竑身边,她突然变成了一副小鸟依人,活泼开朗的样子,时不时露出她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得别提多欢乐了。 沐南云左右张望,暗暗着急,庄景你怎么还不出现,再不来你家王爷就要被女配给抢走了啊。 导演要带金竑在拍摄基地参观一遍,金竑婉拒了:“我只是来探班而已,别耽误你们拍摄。” 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庄景呢?” 刘舜宇带着满脸笑容说:“他和项笛在房车里呢,可能不知道您来的消息。” 说完又怕大投资人觉得剧组的两个主演消极怠工,导演也由着他们磨洋工,还特意补充一句:“他们单独培养一下感情,对拍摄有好处。” 金竑的脸黑下来:“他们两个经常单独接触?” 导演看出大投资方不高兴了,赶紧找补:“也没有,今天是两个演员状态都不大对,才让他们休息一下,找找感觉。” 金竑说:“这个剧里两个主演的关系是好兄弟,别把界限忘记了。” 导演说:“那是当然的,我们严格按照剧本拍摄,落脚点都在成长上。” 金竑的脸色缓和了,导演说:“我让工作人员把他们两个叫过来。” 金竑说:“没必要,我们过去找他们就好。” 房车内。 屏幕里的恐怖片也进入了尾声。 天亮了,男主和朋友终于从祠堂下的供桌里爬出来,他们躲过了鬼新娘的追杀活了下来。 两个人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 初升的朝阳洒在祠堂的地上,仿佛象征了一场新生。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疯狂的砸门声。 原来他们躲过了女鬼,追踪他们的疯子又已经赶到了古村,正拿着斧头疯狂砍门,而他们无路可逃。 简项笛扭过头对庄景说了一句话,但电影的砸门声太大,庄景根本没听清。 他挪到简项笛身边,靠近问道:“什么?” 简项笛把电影暂停,掀开窗帘:“谢谢你陪我看了一部电影。我决定自己去和导演讲清楚了,就像电影里演的,有些事是没办法逃避的。” 阳光洒入室内,一时很刺眼,简项笛手背挡在额头上,侧偏过头,正好能看见庄景墨色的眼睛,里面反射出琉璃般流动的阳光。 这一幕太像电影画面了,简项笛注视着庄景的眼睛,一时没有动。 而在房车外面的人看来,两人的距离实在很近,已经近到让人无法接受了。 房车里突然也响起了拍门声,简项笛和庄景都吓了一跳。 简项笛说:“可能是剧组的人来叫我们了。” 庄景站起来:“我们也休息得够久了,该回去继续拍摄了。” 简项笛点头,他帮庄景打开门,却又不出去,堵在了门口。 因为简项笛比自己高,庄景只能从他的肩膀后面探出头看情况。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许多人,都盯着这个小小的房车入口,但庄景一眼就看到了在正中间的金竑。 他微皱着眉头,深邃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藏了一把暗火,盯着两人,气压极低。 与金竑目光接触,空气中仿佛爆开了无数细小的电花。 庄景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立刻砰砰砰跳的很快,两人之间的所有人,什么导演,什么简项笛,什么白易筠统统看不到了。 简项笛已经走下了车,稍微侧身,似乎在等庄景下来。 但是庄景却还站在门框边,没有动。 他看着金竑,一个多月不见了,不,其实是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见了。 在这一刻,当金竑又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真实地感觉到,载泓他真的重生了,他还强壮健康的活在这个他用血肉之躯贡献过、缔造过的新时代。 这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也血肉丰盈起来。命运冥冥中用一条线将两人相连,或许,他之所以能够重生,正是因为金竑也在这个时代。 这一次,庄景决定不再逃避。 他忽然扬起脸,冲金竑笑了笑。 金竑一愣,周身低沉的气压瞬间消散,唇角微微扬起。 看到这一幕的沐南云捂着心脏:一眼万年啊一眼万年,我磕的cp果然是真的! 刚刚白易筠娇笑了一路,金竑都不为所动,她还以为金董天生就是那么霸道呢。可是现在小景哥一出现,他就一下柔和下来了,谁敢说这不是爱情的力量? 庄景走了下来,和简项笛一起走向人群。 白易筠笑着说:“项笛哥,小景哥,你们在房车里待了好久,感情真好。” 简项笛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不自觉地闭嘴了。 金竑这一路根本没听身旁的白易筠在说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一回庄景,瘦了不少,他在f市这么多天,一定没有好好吃东西。 金竑心疼极了,对导演说:“我已经联系好了f市的两家私房菜,以后他们会负责剧组的饮食。” 刘舜宇是听说过金竑对于饮食的高标准的,当然欣喜地答应了,谁不想每天吃南菜大厨精心准备的料理呢? 金竑说:“刘导,两个主演也回来了,你们先开工吧,我在旁边看看。” 庄景和简项笛回到了片场,金竑就站在监视器那边。奇怪,金竑在这儿的时候,庄景反而拍的很顺利,他逐渐进入了状态,甚至忘记金竑在一旁看着自己了。 看了一会儿,见庄景演得投入,金竑悄悄离开了。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暗,还有两场夜戏要拍,庄景已经饥肠辘辘了。 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王甜甜替他把晚饭送过来,即使闭着眼睛也隔的老远就闻见了一股异香。 平常剧组的伙食也算好的,但也只是普通的外卖,远远达不到美食的标准。 庄景睁开眼睛,看到王甜甜抬着一个三层食盒,路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他赶紧站起来把食盒接过来。打开一看,第一层是各式热腾腾香喷喷的南府美食,有金牌烧鹅,脱骨糯米鸡,豉汁盘龙鳝,炒牛奶和蚝油生菜,每一道都用小格分装,绝不会互相串味;中间一层是蓬松软糯的珍珠米,最底层则是补中益气的老火靓汤,看火候绝对炖了三小时以上。 庄景都有一瞬间恍惚,还以为他是在拍宫廷剧呢。 庄景十分认真地研究食盒里的菜品,从他柔软的发顶往下看,能看见白皙脸颊上精致的鼻尖,还有一个小小酒窝,宽大的校服把他的年纪显得更小了。 看得人心里也柔软起来。金竑微哑地叫了一声:“庄景。” 庄景抬起头,才发现金竑站在他身前,不知道来了多久。 “等夜戏拍完了以后,我们出去走走?”金竑问。 “好啊。”庄景答应了。 收工后,简项笛找导演去沟通明天的拍摄问题,庄景回到休息室里换好自己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 “哥,你这么晚还要去哪里?”王甜甜问。如果直接回酒店,庄景不需要这样装扮。 庄景说:“和金竑出去走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回去睡觉吧,不用等我。” “啊,哥,你,这……”王甜甜在后面简直丧失了语言能力。和金董,大晚上,压马路,这不是约会又是什么? 金董千里迢迢地跑到f市剧组来,还特意给剧组改善伙食,说不是为了她哥她真的不相信。 就这样她哥还傻乎乎的出去,万一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怎么办? 当然了,她不是说金董是骗子,金董当然是很好,可是看他哥以前的那态度,明显还没开窍啊。 她拉住庄景的衣袖:“哥,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单独出去是不是不安全啊?” 庄景奇怪地看着他:“现在才九点钟,两个大男人出去有什么不安全的。” “不是,不是这个不安全。”王甜甜急得脸都憋红了,但“我觉得金董对你好像有意思”这句话又说不出口。 庄景拍拍王甜甜的肩膀,笑道:“王甜甜小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王甜甜:……我憋得好难受。 “我会把庄景安全送回酒店的,你放心吧。”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这一声简直像一个定身咒,把王甜甜给定在原地。她僵硬地抬起脖子,果然就看到她这个小助理就职的鼎泰传媒的董事长就站在休息室的门口,手上还捧着两杯饮料。 她大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艰难地挤出一句:“那就麻烦金董照顾我家哥哥了。” 金竑说:“一定。”把手上那杯金桔柠檬递给了王甜甜,和庄景一起走了。 王甜甜捧着那杯金桔柠檬,心里想:哥,对方有备而来,你自求多福吧。 第39章 离拍摄地不远就是f市大学的东校区,这是f市大学的老校区,依山而建,还有民国时期留下的老建筑,夜晚十分静谧。 庄景带着金竑往那里走。 虽然在南方,晚上也只有十度左右,温暖的奶茶捧在手里,热热的,甜甜的。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个氛围有些像培泠江边那天,但是庄景的心里却不再焦虑,不再无依无着。 他抬头看金竑,他喉结微滚,低声说:“好久不见了。” 庄景说:“是啊,好久了。” 他的手把奶茶的塑料杯捏出一声响,赶紧把手放开,用比平常快的语速说:“其实我,我看到了你发的消息。对不起,这么多天后才回你,我很久没打开微信了。我想说的是,其实我根本没理由生这个气。” 金竑说:“不,你有。” 这一个月,他也反复思考过。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移情在一个长得和庄璟相像的人身上,这才给了萧明冉的野心成长的机会和妄想的空间,最后竟然作到本尊身上来。 他本该将妄念好好压在心里,一直等下去。即使到死也等不到再见庄璟的那一天,那也成全了他这段执念。 可这样无望的等待太令人绝望了,他不自觉地就对和小五儿相像的人给予了不该给予的宽容和偏待。 送给他这串佛珠的人说过,你有一段缘分未了,前世因果今生债,该来的人总会来。如果早些明了这个道理,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庄景的声音打断了金竑的念头,他说:“这一个多月来,我也想通了挺多事的,我们应该试着好好相处下去。” 金竑:“你不再生我气了?” 庄景轻轻摇头。 金竑偏头,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庄景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他穿着宽大的外套和一条蓝色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下了自习,清瘦高挑的男大学生。 谁能想象,这样的打扮下,是一个曾经风华绝代又历经沧桑变迁的名伶呢? 现在他的角儿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条路可以选。金竑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认不认得出自己,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还重要吗?重要的是庄景也有了一段没有负担的新人生。 可庄景却忽然把口罩摘掉,扬起头,一双如月宫宝珠般的眸子弯起,望着他问:“我这几天在f市学了一段很好听的南剧,唱给你听好吗?” 金竑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可是庄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没等他说话,就一人分饰两角,轻轻唱起了那天听过的《帝女花之香夭》。 “唉惜花者甘殉葬,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 “唉盼得花烛共谐白发,谁个愿看花烛翻血浪” “相拥抱 相偎傍 双枝有树透露帝女香 帝女花 长伴有心郎 夫妻死去与树也同模样” 虽然南剧与京剧发声方式不一样,但任何端倪也瞒不过金竑这个掌上红的资深粉丝。 庄景这次没有伪装嗓音,唱公主时用的是小嗓原有的音色和发声习惯。 庄景对金竑说:“这折戏让我想到了一些旧事,我觉得你也会喜欢的。” 这是什么意思? 金竑心猛然一震。他可以构建出无数的可能性,也可以分析出这句话的许多隐藏含义。可是对于庄景这号人,他从来没办法理性的分析。 他探究地看着庄景,庄景垂下眼睫:“我这次来,其实是有话想跟你说。” 金竑说:“其实我也有话想告诉你。” 这时候,大学操场的另一边忽然传来“砰!”“砰!”两声,一群少男少女们欢呼起来,金色和银色的亮片礼花被洒向了天空。 隐约听到的都是:“他答应了!”“年度大新闻啊!” 庄景重新戴上口罩:“我们去那边看看?” 金竑打住了话头,和庄景一起往那边走。 在人群中心的是两个长得不错的男同学。高个子的男生捧了很大的一束花,旁边的围观同学都在那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许许?”高个子男生一挑眉,矮一点的男生羞得满脸通红,把头埋进高个子男生的脖子里,高个子男生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低下头,轻轻吻上了矮个男生的唇。 同学们发出爆炸一样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庄景轻轻扯一下金竑的袖子,示意金竑跟他一起离开。 虽然说已经接受了自己对金竑有情意这件事,但上世纪来的老古董乍一看到这种两个年轻人当众亲吻的画面,还是有些别扭。特别是在得知自己的取向后,就更加浑身不自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画面,而且那个高个子男生莫名地就变成了金竑的脸,更让人心烦意乱。 庄景的帽檐遮住了眼睛,金竑以为庄景仍然抵触同性间的情感,心情也一瞬间低落下去。 两人离开了热闹的人群,沿着向上的林道往人迹罕至的小树林走去。 终于身旁都没有什么人了,庄景扯掉口罩,脱掉帽子说:“现在的小孩子们真是不得了。” 金竑默默回:“其实,现在这样的感情很正常了。” “我不是说他们的感情有什么不正常的,我是觉得在一大堆人的注视下亲亲抱抱,怪不自在的。”庄景下意识地解释道。 听了庄景这句话,金竑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又活过来了一样,回道:“大学里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面对自己心爱的人,难免的事。” 像是验证他们的话似的,不远处的树旁边就有一对接吻的小情侣。 庄景赶紧领着金竑朝另一个方向走,一边笑着说:“金董,您上大学那阵也那么潇洒吗?” 金竑有心试探,说:“我上大学那时一心在学业和社团上,要不就是在图书馆里,每天几乎没有闲工夫。不过也和同学出去赏过几回樱花,爬过几次雪山。” 庄景知道,金竑就是在东洋留学期间,加入了民主社团,一步一步的改造了思想。 他笑着说:“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一句,四爷,1923年的东京美吗?” 金竑的脚步猛地停住,像是猛然被卷进了风眼里,周遭狂风呼啸,他身边的空气却静止凝固的没有一丝声音。他虽然没有动,外面的天地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 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成了个哑巴,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张嘴,控制不了,却只说出那两个字:“苑秋。” 庄景轻声说:“四哥,你是不是早把我认出来了?” 一声“四哥”,让金竑的心狂跳起来。 过往的许多回忆都翻涌而起,各种颜色各种气味一忽儿全鲜活起来,争相勾勒出庄璟每个时期的每一面。每一面,都不如站在眼前的这个人鲜活。 眼底一酸,既欣喜又惶恐。 这一回,他不能在失去庄璟了。不论用什么方法,只把他留在身边就行。 庄景想,自己既然下定了决心,把话也说开了,那就多主动一些。前世如果不畏畏缩缩,也不会最后都没突破樊笼。 那些勾引人的手段从小在堂子里看得多了,但要说真的去追求一个人,去真诚地把自己的喜爱表达给另一个人,他完全没有经验。 可是看金竑的眼眶都泛红了,他的心都软了。管他什么面子里子呢,他想抱抱他。 庄景于是上前轻轻环住了金竑的胳膊:“对不起四哥,我把你认出来的太晚了。” 金竑背脊僵硬,庄景看着清冷,身体却温暖柔软,只是轻微的碰触,就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连耳朵都烧红了。 小路上响起脚步声,庄景立刻放开了手,双手插袋,谁也不爱。 “我,我就是也给你个‘洋礼’。看我来这儿这么久,也学到了挺多的。”庄景胡乱找着借口,抬脚想往前走。 金竑拉住他的手臂:“苑秋,你原谅了我当年做的事了吗?” “当时我们都年轻,太意气用事了。我早就后悔和你断绝联系了。”庄景说。 “如果我还像从前一样对你好,当你的四哥,你可还愿意?”金竑问。 庄景点头,又说:“前世的纠葛我已经放下了,现在是新时代,再也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了。” 金竑看着庄景不出声。 庄景心想,这人又怎么了,他给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该一笑泯恩仇了呀。然后再重新开始什么的。 然而下一刻,金竑忽然张开臂,将庄景用力的揽进了怀里,他人又高,力道很大,几乎要把庄景的腰掐碎。 庄景本来就很瘦,当年穿戏妆也是盈盈纤腰,抱在怀里就像一缕烟似的。 金竑知道烟是抱不住的,但是他想试一试,想让两个人的距离近一些,再近一些。 过路的两个人目光异样,可是庄景也没去管了。 他的心跳很快,但没有从前本能的身体抗拒,也没有任何的不悦的感觉,嗅着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只觉得他在浮尘中漂泊了太久,终于尘埃落定。 金竑的拥抱有力,却很短暂,很快就放开了,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古怪又稀薄。 在这样的氛围里,他们竟然异口同声地说:“西洋礼。” 庄景噗嗤一声笑了,两人又往前走,胳膊靠得很近,气氛变得温馨起来。 聊了些重生之后的事,庄景打趣金竑:“四爷到了哪里都是那么受欢迎。从前有许多闺秀争着抢着做福晋,现在又混成了国民老公,我真是自愧不如。” 金竑说:“那怎么比得上庄老板,报纸上每天都有人隔空示爱,现在粉丝也是哥哥老公老婆换着叫个不停。” 不止如此,还有些人也在隔空觊觎,想到今天庄景和简项笛在房车里“培养感情”,头还挨得那么近,金竑语气发酸:“你今天和简项笛在房车里做什么呢?” “看恐怖片啊。”庄景说:“你还别说,那恐怖片里的女鬼长得还挺好看的。” 偷看了一眼金竑的脸色,庄景赶紧找补:“其实就是他明天拍摄压力太大,我陪他舒缓一下,都是为了戏。” “他都多大的人了,这点压力都扛不住,还非要别人陪着吗?”金竑的语气暴露出内心的一点儿小九九。 庄景哄起四爷来:“那以后不单独和他在一起了。” 金竑撇开脸:“我不是那个意思。” 庄景看他,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仿佛在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金竑轻咳一声:“他是当红流量,你们又一起拍这部剧,瓜田李下,离远点也好。” 庄景笑:“和你单独一起散步就可以吗?”咱们俩的综艺和视频可是也传得广为人知啊。 金竑:“咱们俩不同。” 和庄景彼此互通身份以后,金竑放松了不少,言语间又有点当年载泓的影子了:“你这没良心的,我们是多少年的情分,要说独处,我早不知和你在房间里单独相处过多少回了。”他说的是从前在燕回堂的时候。 庄景脸有点红,确实是同一张床榻也躺过不少回。 忽然想到在培泠的时候,金竑明明认出了自己却不肯回应,也真可恶。他说:“在培泠和槐槐喝酒那晚,我就叫过你四哥了,要是你那时候就应了,少多少波折呢?” “我以为是个梦呢。”金竑轻声说。在梦里都不敢回答他。 庄景抿唇。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庄景说:“越来越冷了,我们回去吧,可以在房间里继续聊。” 金竑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出学校,没有想到的是,不远处停靠的一辆熟悉的车上有人在窗玻璃里转动镜头,连续拍摄了许多张图片。 回到酒店,庄景一打开房门,就见简项笛坐在待客间的沙发上。 看见庄景进来,他唇角几不可见的扬起,但是在看到他身后站着的金竑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礼貌却拘谨地说:“庄景,金董,晚上好。” 庄景倒没想那么多,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简项笛:“我来找你沟通一下明天的拍摄,刚才敲门你不在,甜甜就让我先进来等你。她现在去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庄景明白了,王甜甜这家伙是简项笛的粉丝,当然看不得爱豆在门外等着,把他给放进了房间,自己又不好意思在爱豆面前上厕所,就跑回自己房间上去了。这丫头。 这时候王甜甜回来了。她一推门,看到金竑和庄景也在,整个人愣住了。然后又打量了一下他哥和身后的金董,谨慎又试探的说:“哥,金董,你们就回来了?” 庄景说:“甜甜,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项笛讨论一下工作。” 金竑挑眉,项笛?叫得这么亲热做什么。 王甜甜退下,庄景又看向金竑,金竑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很大度的说:“你们说,我不打扰你们。” 庄景无奈,起身给两人泡茶,简项笛拦住她:“小景,不用那么麻烦,我就说几分钟。” 金竑更不悦了,但又不能打扰两人聊工作,就抱着臂,翘起了二郎腿。 庄景还是去把水烧上,简项笛才说:“导演很理解我的困难,他把明天的戏改了一下。我在被绑架的时候会受伤,到时候在小黑屋里一直是半躺着的,你闯进来后我已经半昏迷了,所以你要背着我离开。” 庄景点头:“这个没问题。” 两人又确定了一下拍摄的几个细节,简项笛说:“那我先走了。” 庄景站起来:“我送你。” 金竑在沙发上说:“小简,明天好好拍。” 简项笛探究地目光在金竑和庄景身上逡巡,点头道:“一定的,金老师。” 庄景把门关上,对金竑说:“你把人家小孩都吓到了,压力一大,明天拍不好戏怎么办?” “这么点压力都调节不好,还拍什么戏?我投资这部戏可不是做慈善。”金竑对情敌可没有好脸色,似笑非笑地说。 “四爷好大的气魄。”庄景泡好茶,把白瓷茶杯放在金竑身前。 金竑浅尝了一口,说:“很香。” “真的吗?”庄景不大信。他是用酒店提供的茶叶泡的,知道载泓这人嘴刁,只是个待客之道罢了。 他干脆把金竑的杯子拿起来喝了一口,很平庸的味道,甚至还有些发苦,可不是四爷这样的人会喝的茶。 金竑眼皮一跳,眸光沉下去。怎么庄景这回重生,整个儿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金竑接过那只茶杯,将茶杯翻转到庄景的唇碰触过的那一面,慢慢品尝起里面深红色的液体。茶虽然苦,却带着一丝甜味。 第40章 庄景也给自己倒了同样的一杯茶,坐在他对面慢慢品。 只要庄景愿意,他自然能把喝茶都喝得别有一番风味。金竑盯着庄景不错眼,舍不得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没有揭开伪装的庄景是一颗隐藏在薄纱后的明珠,现在则是正对着他放光的月亮。 皎洁夺目,光辉灿烂。海岛冰轮初转腾,他是庄景手中的一只兔子。 庄景被盯得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赶紧把茶喝完,放下杯子,开始往外赶客。 金竑长腿往前一伸不挪窝:“我们还没开始聊呢。” 庄景有点儿后悔,他怎么忘记载泓以前是耍无赖第一名呢。 他试图跟四哥讲道理:“四哥你看现在都快十点了,我还得洗澡,明天又有场大戏要拍。你先回去,明晚咱们再聊也一样。” 金竑不情不愿:“我后天就要回首都了。”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庄景温柔地说。 “那你没工作的时候,每天都要来我家吃饭。”金竑趁机提要求。 “那当然没问题了。”庄景求之不得呢。 金竑知道自己赖不下去,把半张脸都压在沙发靠背上,抱怨道:“要不是简项笛在这里浪费了时间,咱们还能多说点话。” 庄景笑着推他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迁怒于人可不是您贝勒爷该有的风度。” “什么贝勒爷,我早被宗室给除名了。” 金竑也不嫌丢脸,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说:“我倒有个主意,你一边洗澡,我在门这边跟你说话,这样两下都不耽搁。” 庄景脸蓦地红了,照着他腿来了一脚:“快滚,少在那不正经。” 金竑冤枉,他是真没想那么多。但庄景这么一说,脑海里自然有许多香-艳画面了。庄景一边把他往门外推,他脑子里一边在播放这画面。等酒店房门在他面前“砰”的关上时,他也不得不去冲一个澡了。 第二天在原来搭得棚里补拍了几个镜头,就要出门拍外景了。 剧组包了一辆中巴车,主要演员和导演都坐这辆车。 简项笛在去工厂区的路上脸色就已经开始发白了,虽然改过剧本以后,他不需要在小黑屋里说什么台词,绑匪走后闭眼装晕就可以,但是一想到自己要在小黑屋里起码待上十分钟,他就恨不得真晕过去。 生理上的问题真的不是心理有多强大就可以解决的。 庄景坐在简项笛边上,给他递矿泉水,又告诉简项笛到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他和那几个演绑匪的演员会来引导整个节奏。 简项笛真的笑不出来,但还是冲庄景点点头,默默灌下了一大口水,庄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形单影只坐在两人斜后方的金董事长脸色凝重,周边仿佛形成了一圈低气压,本来也没谁敢坐在他身边,现在周围显得更空旷了。 导演腹诽,金董明明有自己的专车,干嘛非要跟他们挤一辆中巴。 到了拍摄地点,看着站在片场散发冷空气的金竑,导演都开始有些忐忑了。好在后面他真的只是围观,并没有打算指挥或者发言,导演才舒了一口气,安心地去跟简项笛和庄景讲戏了。 庄景一进入工作状态,是不会关注到外界的环境的,他认真地和导演讨论了一会儿的走位问题,然后退到一边为他的戏份做准备。 这场戏是冬天拍夏天的场景,所有演员都要穿短袖。 那边开始拍绑匪绑简项笛的镜头,庄景也脱掉外套在工厂空地上跑圈、做组合运动,营造出他已经跑了很久,汗流浃背的样子。 金竑担心他着凉感冒,可是又不能上去递毛巾,因为他就是需要满头大汗。 王甜甜看着这块望夫石,在旁边弱弱地说:“金董您放心吧,大衣我都准备好了。” 其实金竑也是关心则乱,这一场动作戏演员要各种跑动,特别是庄景,要背着比他人还高的简项笛从工厂里冲出来,怎么可能会冷。 终于到了庄景的戏份,魏高飞收到了元洲在被抓前发给他的实时定位,一路狂奔来到了工厂区。 但是到了门外以后他就放缓了脚步,他要小心地潜入,还不能被看守的人发现。 这一部分庄景都完成的很好,躲开看守潜入小屋都是一镜到底完成的。 等进入了小黑屋,魏高飞第一眼就看到被绑在水管上,已经半昏迷过去的元洲。 他肤白如纸,闭着眼睛,似乎失去了生息。 庄景快步跑到他面前,小声而急促地叫他的名字:“元洲,元洲!” 可是元洲的眼睛只是费力地睁开了一瞬,看到是魏高飞,他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彻底陷入了昏迷。 魏高飞没有办法,俯身去解他手上的绳子,可是这绳子绑的十分专业,要解开需要费一番功夫。 刚才去上厕所和抽烟的两个守卫已经慢悠悠地走回了岗位,安全出逃的机会越来越少,镜头在两个场景之间切换,气氛变得格外紧张起来。 终于魏高飞把元洲的绳子解开,元洲的身体倒下去。 魏高飞立刻抱住了他,然后转过身,把他两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前,两手扶住他的大腿,把元洲给背了起来。 在监视器那头的金竑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这可是他的角儿,自己都没有背过的小五儿,现在竟然去背另一个男人。 还有这个简项笛,自己不会用脚稍微撑着点地,非要全部重量都压在小五儿身上,是嫌他不够累吗? 金竑把给庄景准备的其中一只维他奶拆开,一口气喝了一盒,把盒子给捏扁了扔掉。 一边的王甜甜:瑟瑟发抖,赶紧把金董准备的暖宝宝、热水袋,还有哥哥的大衣全部备在手上,就怕等下庄景下戏她行动的慢了,被金董杀人灭口。 简项笛比庄景高差不多十厘米,看着瘦实际上因为常年练舞十分结实,要不是庄景经常锻炼有功底,也不能毫无障碍的背起他,甚至完成后面的高难度动作。 庄景小心翼翼地护着简项笛来到了门口,从门缝里看到了两个回来的守卫,他们人高马大,而且身边都带着铁棍。 他看了垂在脸侧的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轻声说:“你放心元洲,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这是剧里的魏高飞在给元洲打气,也是庄景在给简项笛打气,他明显感觉到简项笛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他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错了。 按拍摄计划,魏高飞还要在屋里等待时机,两分钟后,等两个守卫注意力没有那么集中的时候,猛地把门踹开,带着元洲飞奔出去。 庄景也是这么做的。他的力道极大,竟然把门板给踹破了,大门整个脱落下来倒在地上,两个演绑匪的演员都呆住了,庄景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机,背着简项笛往外面冲。 导演没喊卡,甚至十分满意这幕的喜剧效果,两个演绑匪的演员回过神后立刻追上去。 接下来就是一段追逐打斗戏,两个小喽啰通知了讨债公司的其他人,加入搜索的人越来越多,魏高飞带着元洲在工厂区绕了好一会儿,挨了几棒子,也下狠手踹翻了两个人,终于找到机会,带着元洲逃离厂区。 庄景打人的动作行云流水,被打的也是有武术功底在身的配角,动作看上去特别干净利落和帅气。 这一段拍完,等导演喊卡,庄景将简项笛放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负重七十公斤连奔带跑带踹三公里,是个人就撑不住。 工作人员包括两人的助理都立刻围了上来,庄景拍拍简项笛说:“辛苦了。” 简项笛在后期脸色就好看了不少,他刚想说话,脸色一变,站起来到墙角呕起了酸水。庄景赶紧屁股墩往后挪,离开了危险范围。 简项笛自然有助理和许多剧组的人去关心,这边王甜甜也把大衣给庄景披上,金竑拉住庄景的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庄景现在浑身热气腾腾,接过金竑递来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气。 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擦过以后,发型更是乱糟糟的,甚至还有一缕贴在了额头上。 金竑看不过,伸手去帮他把头发给抚平,庄景也没反对,站在原地让他来弄。 王甜甜:! 赶紧警惕地四周张望,好在大家都去关心简项笛的情况了,没人注意这里,她松了口气。 庄景说:“我去看看项笛怎么样了。” 金竑说:“那么多人围着他,他出不了事。庄班主,您老先自己把气儿喘匀吧,别操心别人了。” 庄景朝金竑露出一个看着有点儿傻的笑,金竑指尖发痒,想狠狠点一点他鼻尖,但周围人多眼杂,怕影响到庄景,终于还是没有动作。 简项笛休息了一阵,特意过来给庄景道谢。 他走进黑屋后天旋地转,强撑着完成了最后一个表演,意识早都不在拍摄上了。 可是后来庄景来了,他还记得朦胧中看见的他那张焦急的脸,记得庄景奋力的把他背在背上,然后在他耳边说会救他出去。 那一刻,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就是元洲,而庄景将他从狭小黑暗的地狱拯救了出来。 外面的天色大亮,耳边风声呼啸,简项笛逐渐恢复了理智。 他才发现,看上去比他瘦弱那么多的庄景背着他,竟然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 身后追兵在狂呼,庄景的手牢牢护着简项笛,把他往身上一颠,然后一个后踢腿,正中追兵的胸口。 那一刻,简项笛觉得自己的心乱了,一直乱到了现在。 刚刚他漱完口,刚觉得感觉好点了,就立刻进休息室来看庄景。 庄景手里捧着温热的维他奶,一边和金竑说话。 见简项笛进来,他从椅子上起来,对他说:“项笛你完成的真的很棒!” 语含鼓励,但更像前辈在鼓励晚辈似的,一点也没有剧里魏高飞对元洲的神态。 明明庄景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简项笛无端感到失落。 庄景刚才觉得太热,硬是在屋子里把外套给脱了,金竑说:“五分钟已经到了。”硬是把外套又给披在他身上。 庄景笑着望着他,又拿了一只维他奶转过头:“项笛,你也要喝吗?”那一刻,庄景的眼睛里有星星。 简项笛突然就清醒了,他在干什么,竟然因为拍戏产生了移情作用。 他绝对不能和庄景产生任何绯闻,他有粉丝要维护,而且庄景也有喜欢的人了。 他看了眼金竑,婉拒了豆奶,用对待同事的正常态度问:“我去导演那里看一下几个镜头,你要来吗?” 庄景点点头。 这场大动作戏拍完,导演很满意,给两个主演放了小假,让他们好好休息。其实真等回到原来的片场也下午四点多了。 金竑放下工作赶到f市,本来只是为了把原来的心结说开的,明天就要赶回首都。 金竑说:“要不你今晚来我的套房吃火锅吧,我们还能再多聊聊天。”在他的房间里,就不会有王甜甜,李甜甜,简甜甜们再来打扰了。他不干涉庄景的工作,不代表他没有男人的独占欲。 庄景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海岛冰轮初转腾”——京剧《贵妃醉酒》 第41章 当王甜甜急冲冲地给庄景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斜靠在金竑的沙发上,微眯着眼睛。没办法,吃太饱了就容易犯困。 “哥,大金毛工作室偷拍了你和简哥还有金董的很多照片,在微博上发了个预告,还给我们团队私下发照片来敲诈勒索了。他们说,如果周一前两千万没到账就曝光你,说你不仅喜欢男人,还一脚踏两船!” 王甜甜的语速太快,庄景听得一头雾水,问:“你说慢一点,什么大金毛,什么照片,什么一脚踏两船?” 一边的金竑却眉心一沉,示意庄景把手机给他。 庄景虽然没有了解所有信息,但他绝对信任金竑处理事情的能力,毫不犹豫就把手机给他了。 对面王甜甜听到金董的声音以后也空白了两秒,但很快就大喜过望,赶紧跟金董汇报了消息。 金竑沉声说:“让团队把所有信息发给我。” 电话挂断后,庄景也知道来者不善,问道:“大金毛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要敲诈勒索?” “大金毛工作室是圈内臭名昭著的狗仔,就跟咱们原来那些小报的记者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挖明星隐私,拍照,然后曝光,有时候还编造谣言来吸引流量。他们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先发一个似是而非的预告微博,然后找当事明星团队私下要钱,如果达成了协议,他们就放别的小新闻顶上,如果两边谈崩了,他们就按照预告时间曝光偷拍的照片,至于真相是不是像他们编的那样,就没有什么人在乎了。” 毕竟这是个信奉“有图有真相”的年代,照片往往被当成石锤,很多明星就因为他们找角度偷拍的照片和过度解读而背上了永远洗不清的黑料。 “真不要脸。”庄景皱眉。 从民国那个风风雨雨的年代走来,他也痛恨那些胡乱编排的“媒体人”,更别提这个团伙竟然还来要钱。 这种渣滓敢敲诈到苑秋头上来,一定是背后有人指使,金竑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狠厉。 但他看向庄景时早已把这丝戾气收好,捏捏他的手说:“放心,有四哥在,他们不会得逞的。” 青年有力的手覆盖上庄景敏感的手背,能感觉到手心略高的温度和略微有些粗糙的质感,庄景的脸不合时宜的有些发红。 他心里暗骂自己,明明小时候载泓也牵过自己的手,唱戏的时候更是十指相碰过,现在脸红个什么劲儿,没出息! 为了缓解尴尬,金竑手一放开,庄景立刻拿起金竑怕溅上油放在一边的佛珠,在手心里把玩。 这时候,金竑的手机响了,庄景团队把收到的照片发给了金竑。 庄景凑上去和金竑一起看,一共十五张图,包括那天去小顺义吃饭时庄景和简项笛在房车里被拍到的照片;有从小顺义出来,庄景脚滑,简项笛搀他的照片,看上去就像两人牵手出门一样;有两人当晚一起提前回酒店的照片;有和金竑晚上一起散步的照片,有在小树林里拥抱的照片,甚至有今天片场里庄景背简项笛的照片和金竑拉庄景起来的照片。 庄景看到和金竑拥抱的照片也被拍到了,心里发乱,又皱眉说:“不止是在外面,连在片场的照片也有流出,看来剧组里也有人被他们收买了,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金竑安抚庄景:“你放心,这些照片不会被别人看到的。” 继续往下翻,是大金毛工作室微博上预告内容的截图:【大瓜预告:小鲜肉出柜变身狐狸精?资本大佬和当红明星双双坠入情网,三人行谁才是他的真爱? 小鲜肉三个身份特点:流量暴增;曾被洗白;演技很差】下面是一张似是而非的三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简笔画。 “什么乱七八糟狗屁不通的东西。”庄景拧着眉说。 金竑先似笑非笑的点着其中几张问:“你是不是该先解释一下这几张照片,万一人家拍的是真的呢?” 他指的就是庄景和简项笛被拍到的那几张。 “都是和剧组一起去聚餐的时候拍的,房车里有很多人,后来出餐厅我差点滑倒,小简扶了我一下,我跟他那时候根本就不熟。哦,我想起来了,那天还真有一辆蓝色的车跟着我们拍,后来我们还以为甩掉了,没想到他们根本没走!” “你能不能别那么看着我啊。” 金竑还盯着自己看,庄景感觉后脊梁发毛,怪心虚的,怎么还有种真被捉奸的感觉一样,他冤枉啊。 金竑这才收回目光:“暂且信你。” 庄景把佛珠戴到手腕子上,因为大了,又直接从手上滑下来,这会儿转着温润的珠子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金竑把手腕伸出去,看向佛珠。庄景嗤他一声“小气”,把已经沾上自己体温的佛珠又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金竑唇角微微弯起,这才说:“先发制人,还有,狗咬狗。” 网上的暗示过于明显,很多人都猜到这里面的洗白鲜肉就是庄景,资本大佬是金竑,而当红明星当然就是简项笛。这三个人随便哪个都能引起腥风血雨。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谁的粉丝的战斗力都不是盖的,大金毛工作室下面的评论首先就被攻陷了,各家粉丝的骂功可不是盖的,直接就能让人自闭怀疑人生。 但是作为娱乐圈知名狗仔,没有一点大心脏怎么行。越是被骂大金毛就越高兴,最好骂的人多一点,毕竟,越被骂不就代表越多人关注,越火,越可能诈到钱吗? 他们背后有人支持,自然更有恃无恐,还雇佣了很多水军,引导网友相信这是庄景和狗仔的联合炒作。 水军们说,庄景就是让大金毛工作室先放出骇人听闻的标题,炒热绯闻,到时候却不发石锤,或者换个其他东西顶上去,这样庄景的关注度就上去了。 庄景的粉丝和国民度相对较弱,以前名声也不好,这样一来,还真有人相信。 特别是简项笛的一些极端粉,他们早就受不了庄景了,明明在综艺上和金竑炒cp,还要拉着哥哥演耽改剧,要不要脸!于是立刻开始阴阳怪气或者直接攻击起来:【z姓吸血鬼真不要脸,没本事没演技的废物只能靠炒作上位,别到时候炒红了,你马也没了】【哥哥不要怕,我们爱迪生绝对不会相信庄某人刻意制造的绯闻!阴沟里的臭虫以为和可以靠踩着哥哥上岸,我们爱迪生一人一脚把你踩扁。】【天天买热搜,炒作精,你要向金竑卖屁-眼就不要拉上哥哥,白日梦里你们都没什么关系好吗?】【呵呵,因为庄某,我都不想看《白日梦》了,浪费我哥生命的垃圾剧!】庄景的工作团队早就通知了几个大粉,让他们约束粉丝,不准回应,所以庄景粉丝虽然很气,但是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手,只能尽量举报涉及人生攻击的评论。 不过这种攻击的人都是少数,大部分人在简项笛工作室和大粉的约束下,都保持了冷静和理智。 这边简项笛很快亲自发了一条微博,搭配了小顺义聚餐的一些照片,和庄景背着他,两个人都累得瘫倒在地的照片:【温暖的剧组大家庭。特别感谢@庄景哥,在现场给予了我很多帮助,我的重量也差点压垮了你[狗头],大家请一起期待《白日梦》吧。】这等于向粉丝们表明了态度,大粉们也在粉丝群里声明,简项笛和庄景就是同事和普通好友关系,如果有人再闹,不仅影响哥哥拍戏时和别的演员的关系,也会影响第一部影视剧的播出,再黑庄景,等于害简项笛,到时候别怪他们开除粉机。 这下评论区里也十分和谐了: 【啊啊啊啊啊啊,哥哥终于营业啦!】 【好久没见过哥哥这么多自拍了,泪目。】 【感谢庄景哥指点我们家哥哥。】 【热烈欢迎新人演员简项笛,无论是哪个舞台,你都是最闪亮的那颗星!】【请大家专心期待《白日梦》,不信谣,不传谣,尊重所有的同组演员。】庄景转发了这条微博,配文: 【重量越大,责任越大[大拇指]】 下面粉丝都在哈哈哈,一些简项笛的粉丝也嘻嘻哈哈的在下面为简项笛的体型道歉。 紧接着,万年不发私人内容的金竑又上线了,还发了一张和庄景一起吃火锅的照片,前面的ipad里正在播《平凡的一周》:【培泠组合再聚,某人真是个吃货。】 庄景也转发: 【谢谢四哥探班,还不是因为你煮的火锅太好吃了吗[笑哭]】这下评论爆炸,《平凡的一周》的观众和cp粉奔走相告,我们爱的cp发糖啦,同框啦,石锤啦,四舍五入今晚领证结婚闹洞房啦! 《白日梦》不是在f市拍摄吗,金竑工作那么忙,竟然飞到f市去看庄景,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还有人说庄景是真·端水大师,两边都不得罪,但是态度却很明确,简项笛是工作上的好伙伴,金竑才是正宫娘娘! 有人疑惑,金竑不是金家的老大吗,以前也从来没人叫过他四哥,难道这是什么情侣间的小爱称?嘿嘿嘿。 总之,简项笛的粉丝庆幸两边澄清的很快,金竑和庄景的cp粉又在疯狂磕糖,大金毛的预告关注度反而没那么高了。人家正主都不怕承认自己的关系好,你除非拍到接吻开房照,否则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天,金竑就回首都了。 庄景把他送出片场,金竑理了理庄景被风吹乱的领子说:“你好好拍戏,别的都不用想,幕后的人和这个工作室我都不会放过。” 庄景点头,踮起脚给了金竑一个拥抱,笑着在他耳边说:“四哥,一路顺风。” 目送金竑的车走远以后,庄景又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给盛慕槐打电话。 “喂槐槐,对,我对110周年庆有个想法……” “……对,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宣传片头?在贝勒府拍?好,不过也要问金竑愿不愿意。” “当然,你可以告诉他我已经答应了。” “谢谢你,槐槐,不,道谢是应该的。” 挂了电话,庄景看着蔚蓝的天空,露出一个由衷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金毛犬风评被害[狗头] 第42章 微博上的吃瓜群众都很关注周一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大金毛工作室如果不真发出靠谱的料来,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虽然金竑告诉庄景,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周一的那一天,包括庄景在内的整个剧组气氛都有些紧张,拍戏的间隙大家都要拿出手机看一眼,就怕错过了最佳的反应时机。 晚上八点,大金毛工作室终于把料放了出来。 简简单单九宫格,吃瓜群众全都大吃一惊。 因为绯闻的主角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庄景,而是另一个选秀节目出来,传闻里一直有金主的糊咖许泉飞,而且那些照片都劲爆的惊人。 大金毛工作室发出的前六张都是许泉飞和一个老男人的床-照。 前面两张照片许泉飞头上戴着粉色兔子耳朵,丁字裤后有一只毛绒绒的兔尾巴,只是摆出一些性-感可爱的姿势而已,后面四张则用上了捆绑类道具,和老男人的交流也更加“深入”,尺度大到不把照片打半幅马赛克就会全部被夹掉的程度。 从照相角度来看,应该就是他们自己私下拍的。 “我的妈呀,许泉飞玩的好大。”王甜甜惊叹道。 庄景看到这图片,眼睛都被毒瞎了,差点把手机屏幕扔出去。 他心咚咚跳,脸羞了个通红,现代人的尺度都这么大的吗?载泓在现代生活了七八年,不会也被这种坏风气感染了吧? 这样不正经的衣服他可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穿的。 不不,载泓的审美很正常,他绝对不会喜欢这种一只手指塞进嘴里,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姿势。 而且那个一身皮都垂下来的老男人庄景也认识,竟然就是《白日梦》试镜那天在场的制片人黄茂。 这下庄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许泉飞的态度那么骄矜,金竑后面为什么会把黄茂给撤了,自己当投资人了。 不过虽然前六张照片十分辣眼睛,还是没有最后三张照片的信息量大。 最后三张照片看上去像是在私密会所的包间里,前两张只有许泉飞和萧明冉两个人,他们膝盖挨着膝盖极近,萧明冉一只手搭在许泉飞的肩头,这个距离对于两个男人来说已经太过亲密,更别提前面还有许泉飞的床-照。 最后一张图里,床-照上的老男人黄茂竟然也在场,三人喝着高档洋酒吞云吐雾,让萧明冉苦心经营多年的自律精英高逼格形象毁于一旦,也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快,黄茂的身份也被扒了出来,就是许泉飞背后的金主,许泉飞最近参加的几档综艺节目和在拍的一部网剧都是他推荐的,黄茂甚至还是《白日梦》原来的制片人。 因为许泉飞之前就发了一波通稿,说他是魏高飞的不二人选,和简项笛很搭配之类的,在最近参加综艺里还被问到过《白日梦》选角的问题。 那时候他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还泛起水雾,委屈巴巴的说是自己“技不如人”,没有把握住机会,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然后露出一个三分委屈两分明媚的笑容,不仅收获了一波粉丝的怜爱,还有人去黑了一波庄景。 现在再翻出来那个片段就很讽刺了,许多网友都说许泉飞一定是在床-上还不够努力,一定是在平衡两个男人之间的“技巧”上没有下够功夫。 本来这已经算得上是年度大瓜了,包含同性,影帝,三角恋,权色交易四元素,网友们都在微信,微博,豆x论坛轮流吃瓜,忙得不亦乐乎,没想到四小时后,午夜十二点,大金毛工作室竟然发了一段两分钟的视频。 这段视频是那家高档会所的隐藏高清摄像头拍的,还是许泉飞、萧明冉和黄茂三个人,还是吞云吐雾,但是他们桌子前摆着两只透明玻璃容器,里面装着烟草一样的东西,许泉飞拿起其中一只,用打火机在下面点火,然后把管子凑到黄茂的鼻子下,和他一起吸食。 萧明冉拿起玻璃瓶看了两眼,然后熟练的自己点火,对着烟雾闭上了眼睛。 这看上去,好像是在飞-叶-子啊! 网友们瓜掉了一地,这一下什么三人行都不是重点了,已经涉及到是不是法制咖的问题了。 大金毛工作室的视频只存活了五分钟就被删掉了,但是早就有人把视频录下来,在各大平台上大家吃瓜热情高涨,微博、豆x平台纷纷崩溃。 凌晨两点,首都警方发布了通报,“大金毛工作室”发布的视频社会影响巨大,群众反映强烈,因此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有关部门已经将当事三人(朝阳区黄某,朝阳区萧某,朝阳区许某)带回派出所调查情况,希望广大网友不要私下传播视频,等检测结果出来以后,将会再行发布通知。 第二天早晨,警方发布通报,三人尿液检测结果呈阳性,确认吸食违禁毒-品大-麻,将对三人处以拘留十日以及两千元罚款。 虽然这个处罚并不算很重,但是萧明冉和许泉飞的星途彻底毁了,以后也不可能在主流媒体上再露面了。 同时,大金毛工作室也宣布永久关闭,半个月后大金毛工作室的三位主要负责人因涉嫌敲诈勒索被公安机关逮捕归案。 同时,十余位明星也以损害名誉、诽谤污蔑为由将工作室告上法庭,一旦案子宣判,赔偿金额将会十分巨大。 十二月于是变成了一个全民吃瓜月。 在这些纷扰中,《白日梦》剧组反而格外的平静,所有的演员外加导演都一心扑在了拍摄上,在腊月二十五日,整部戏终于杀青了。 金竑早就问过庄景杀青后的安排,但是庄景原身和父母关系不好,已经两年没回过老家了。庄景已经答应了爸妈回家过年,毕竟作为接替了原身身份的人,总要替人家儿子尽孝的。 金竑虽然很想念庄景,也表示理解,只问了他什么时候回首都,到时候去机场接他。 于是一喝完杀青酒,庄景就拎着在f市采购的各种礼品和王甜甜坐上了回老家的飞机。 庄景老家在北方一个经济发展很不错的h市,他们一家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住在一栋有草坪花园的别墅里。 庄景的老妈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到儿子回来,激动地都要哭了,上去抱住他就“宝贝长”“宝贝短”的。 庄景爸本来对这个叛逆的儿子没好脸色,但看到儿子的头发终于变成了正常的颜色,还知道买些保养品、礼物回来,脸色又好看了一些。 看到原身的父母,也不知道是血脉相连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每周都和这位妈妈打电话,庄景竟然一点儿也没有陌生的感觉,甚至感觉到了本能的亲近和温暖,就像真的找到了家。 而且他能够看出来,这对夫妻,即使是黑着脸的庄爸,也是真心关心。爱护着儿子的。 庄景很珍惜这种感情,毕竟上一世他从小就被父母卖掉,从有记忆起就再不知道“家”是什么样子。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王甜甜也在,庄父板着张脸向庄景训话:“这两年都在外面忙些什么?忙得都不会回家了?” 妈妈不满地说:“孩子才回来,你别一上来就训他!” 庄父不理妻子,继续说:“做人要脚踏实地,进了这个圈子才要更努力,别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 庄景双手放在膝盖上,用一种恭敬又耐心的态度汇报了这大半年来的工作,还有自己以后的规划,把他爸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庄景从小到大第一次能耐下性子,好好跟他爸讲超过三句话,简直让发问者庄爸自己都没想到,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了。 过了一秒,他才咳嗽一声说:“还行,没浪费时间。两年内要是做不出成绩,就回来跟我开酒店。” 庄景笑着说:“你放心吧爸,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的。” 庄爸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庄妈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起身给王甜甜一个很厚实的大红包,王甜甜再三推辞,还是收下了。 庄妈说:“行了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小景和甜甜赶紧去洗个手,阿姨一会儿就把饭端上桌了。今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你们看看有没有进步啊。” 甜甜在洗手间里悄悄说:“惨了,不知道姑姑这回又有什么新发明,上次我吃她做的菜,拉了两天肚子。” 庄景忍俊不禁:“你看你大红包也收了,拿人手短,就当是提前给你的损失费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庄景接起来,脸上一下带上了不一样的笑意:“已经到家了,一切顺利,现在洗完手准备吃饭了。你在干嘛呢?” 对方回答后,庄景嘱咐:“好,你也吃点儿好的。” 挂断电话后,就撞见王甜甜八卦的脸。 这儿没外人,王甜甜直接多了,笑容贼兮兮的:“是金董吧?” 庄景大方承认:“对啊。” 王甜甜立刻抓住机会,展开一波攻势:“哥,我一直没问,你和金董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这电话打得比我洗澡还勤。” 庄景一本正经:“那你要多注意个人卫生了。” 王甜甜不接招,继续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啦?” 庄景脸一红,在王甜甜头上敲了个板栗:“别胡说,还没到那一步呢。” 王甜甜意味深长的点头,哦,还没到,那就是快要到了。想了想又很上头,要是她哥跟金董好了,那他不就相当于鼎泰传媒的老板娘了吗?那自己这个小助理也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定她转行当经纪人的梦想也就能实现了,嘻嘻嘻…… 沉浸在遐想中,庄妈妈已经来敲门了:“甜甜,你洗完手了吗?怎么那么久?” 王甜甜左右一看,庄景早就出去了,也赶紧推门出去。 在家休息了几天,很快就到了除夕夜。 庄家聚集了很多亲朋好友,吃完饭,大家的传统项目就是坐在沙发上看春晚,聊一些家长里短。 庄景坐在沙发上,满脸带笑地在微信里给金竑发图片,一个亲戚就盯上了他,问道:“庄景啊,你在首都也打拼了两年了,娱乐圈里那么多美女,现在有没有找到对象啊?” 作者有话要说:想在番外看庄景打脸戴兔耳朵的扣个1[狗头] 第43章 王甜甜的眼睛跟探射灯似的,立刻就射过来了。 那边金竑正好发来一个自制新年特效表情包,金竑头上戴着喜庆的麒麟头帽子,挥挥手,左右两边垂下鞭炮,还往下洒红包雨。 虽然傻傻的,但是金竑的俊脸在麒麟头下却显得更好看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童心了。 庄景笑着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膝盖上,露出一个小酒窝:“还没呢,快了。” 这一句话震惊全场,特别是庄妈,眼睛都瞪得溜圆看向庄景,前几天才做的医美项目都没这么强的皱纹抚平效果。 庄景想,即使父母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让他们慢慢接受。四哥已经苦了一辈子,没办法再委屈他。 庄爸先开口了:“娱乐圈的女明星有几个适合娶进家门的?你想都别想,过了年就给我出门相亲去!” 庄景拒绝:“我不去相亲。” 庄爸皱眉:“你说什么?” 庄妈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大过年的,今天谁都不准发火啊。阿景,你要在娱乐圈里找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求很高的,起码要和《平凡的一天》里的小金一样才行啊。” 庄妈弟弟的女儿心直口快:“姑姑,人家金竑可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小金那么帅身材又好,还很照顾我们小景,网上好多人都喜欢他们呢。还有人写他们两的小说,那天我还看了……”少女心·贵妇·儿子头号cp粉·李英梅女士露出了慈母笑。 实在听不下去的庄爹:“英梅,在小孩面前乱讲什么!” 英梅立刻一记眼刀飞了过去,庄爹偃旗息鼓,庄妈嘟囔:“人家小金多优秀,能看上你儿子那是祖坟冒青烟了,还在那叽叽歪歪。” 庄爸:…… 庄景:…… 庄妈给他选的这件大红色毛衣有点太热了,他觉得后背都稍微有些出汗了。 庄妈的弟弟来分散注意力了,磕着瓜子说:“姐,我看你家里贴的春联和福字都很好看啊,这屋里福字还各个儿不同,是在哪里买的啊?” 说到这个庄妈可来劲了,满怀骄傲的宣布:“这可是我们家小景自己写的!” 庄景舅舅摆手:“不可能,小景那字儿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跟狗爬似的,毛笔哪头蘸墨他可能都不知道,还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儿?” 庄妈说:“对啊,这么好看的字就是我宝贝儿子写的!” 庄景舅舅对自己儿子说:“大壮,你是高材生,你去看看这字儿到底怎么样。” 庄景舅舅的儿子李悦壮现在是国内top5大学的研究生,和庄景差不多的岁数。 两个孩子从小就被大人比来比去,庄景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其他都是一塌糊涂,比啥啥不行,被李悦壮全方位吊打,所以过去十几年,虽然姐姐家发迹了,在谈到孩子的问题上,庄景舅舅仍旧是个滔滔不绝,占据绝对话语权的人物。 后来庄景这混小子实在不成器,被送到了国外念书,回来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明星,在网上越来越红,又成了小一辈中的风云人物,这个年大家都对他问长问短,都忽略了李悦壮。 庄景舅舅心里不平衡起来,铆着劲想让儿子在什么地方压庄景一头。 李悦壮站起身,走到庄景写的福字图和春联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说:“这个字笔力沉稳,力透纸背,一定是个练习了多年书法,而且心境沉稳的人写的。我感觉表弟写不出来这样的字。” 舅舅一听就乐了:“姐,你真是的,小景虽然现在出息了,但这该不会的还是不会啊,你不能撒谎啊。” 庄妈一听就急了:“我咋还撒谎了?家里还有几幅没写的红纸,墨汁也有剩的,宝贝你现在就写几幅送给舅舅伯伯们。” 庄景作为过来人,自然知道对于老一辈来说面子大过天,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给庄妈丢脸。 于是等红纸拿过来,他便站起身,毛笔点墨,悬腕沉肘,笔走游龙,几乎没有迟滞地写好了三副对联,每一幅都合辙押韵、喜庆吉祥。 围观的亲戚都惊叹开了,从想看笑话变成争着要对联,还有人要求庄景在对联上提自己的名字,不过这不符合规矩,庄景妈替他拒绝了。 因为人人想要对联,庄景最后不得不说:“明天我再去买些红纸,写好了让家里的司机给挨家送过去。” 大家都夸庄景越长大越懂事,而且现在头发染黑了,气质也变了,看上去真是俊的不得了,简直闪闪发光。 被晾在一边的舅舅虽然脸上发了红,觉得没面子极了,抽空还狠狠瞪了一眼自己那还在研究庄景的字,毫无心眼的儿子。 可是当庄妈问他,要不要也给他送一副对联的时候,他立刻说:“那当然,大外甥的墨宝我们家肯定也得收藏。”毕竟庄景是明星啊,回头这也是值得吹一吹的事儿。 写完字大家又各自找座位坐下,春晚正好进行到戏曲这一part。 庄景把声音调大一点,托着腮看盛慕槐在唱戏。 这小徒孙现在早已有了大气场,在这样声光电效果十足的大舞台上也能撑起全场,让所有人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京剧有了这样的传人,他这个鼎成丰班主也可以心安理得的退休了。 见他看得认真,有亲戚问他:“小景,你现在还对京剧感兴趣呢?” 以前别说让庄景看京剧了,就是让他老老实实坐在春晚前三分钟也是不可能的,大家看电视,他一个人开着外放打游戏,biubiubiu枪声贼大,别提多恼火了。 庄景点头:“我就要和盛老师合作了,多看看她的演出也好。” “你,和盛老师合作?”亲戚不相信地问。 庄景点头,顺便宣传一番:“农历三月初三是鼎成丰成立110周年的庆典,到时候凤山会做一台晚会,我也会上台演出,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 亲戚们哈哈一笑,纷纷表示一定会看。但是他们心里都以为凤山是要请明星吸引一波收视率,估计就是让庄景在台上唱个歌儿,甚至演个小品之类的,根本没把他说的“上台表演”当回事儿。 在欢乐的氛围中,除夕夜很快就过去了,庄家一大家子人共同迎来了新的一年。 新年后庄景又在家里待了六天,他预计是八号飞回首都,前几天除了走亲戚哪里也没去。 他爸虽然说是要他去相亲,但是也只是一时气话,大过年的谁有空相亲啊。 庄妈也问过庄景喜欢的对象到底是谁,但是庄景说还没到时机告诉父母,就是不说。 这下庄妈也没办法,索性不问了,作为一个贵妇,时刻要记得的准则就是:不可以多操心,多操心是要长皱纹的! 但庄景这边岁月静好,架不住首都那边有人开始作妖。 金竑初四那天被拍到和台-湾豪门邱家的闺秀共进晚餐,两人初五还共同出现在香港的克里斯汀拍卖会上。 网上都闹得沸沸扬扬了,说金竑单身这么多年,从来不单独和女性同框的,这回竟然破例了,而且还是在过年期间,是不是两家已经决定联姻了? 趁着这个机会,网络上把金家和邱家又都扒了一遍。 金家是世居京城的世家大族,祖上出身正黄旗,根基深厚。 而邱家大小姐的曾曾祖父是颠覆皇权的大军-阀邱大州,曾祖父邱寒月是沪上第一大帮派的元老,祖父邱博洮在解放后移居香港,后来又定居台-湾,在六七十年代被称为“地下皇帝”。 当然了,从邱博洮这代开始,邱家就开始逐渐洗白,现在产业遍及港台和东南亚地区。 世家公子配黑-道大小姐,而且邱家大小姐也是明艳动人的类型,这个搭配也太符合绿江小说的配置了吧,很多人开始磕起这一对cp来了。 还有人把庄景也编进故事里,把他编成了一个惨遭渣攻抛弃,阻挡在两个豪门世家中间不自量力的小可怜儿。他深爱着金竑,却被渣攻虐身虐心,直到最后金竑才幡然醒悟,和邱家小姐分手,回来上演一出追妻火葬场。 庄景看了网上的人编排的故事,不由一笑,网友的想象力可真丰富,这都能写成一本小说了。 不过这种戏码已经不适合他和金竑同志这样的老年人了。所有虐身虐心的戏码还是留在上辈子吧,这一辈子平平淡淡才是真。 可是,脑子是这么想,眼睛却有自己的想法,不自觉地就反复回看起金竑和邱家大小姐被偷拍到的照片。 越看心里就越有点儿不畅快。本来嘛,自己和金竑都那么多天没见了,前天才通了电话,他也没告诉自己他见了邱家小姐,更没提第二天还会和她同时出现在香港的拍卖行的事情。 金竑把这些都隐瞒着,是想干什么? 邱家他十分熟悉,邱寒月邱爷还是他的老朋友呢,他去沪上每次都是邱爷招待的,小报也没少乱编排。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金竑和人家曾曾孙女传绯闻了。 看到网友们越磕越嗨,庄景的手指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最后还是给金竑拨了一个电话。 结果电话还没响两声就被接了,金竑熟悉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小五儿。” 庄景一时没控制好语气里的含醋量:“这么快就从香港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乐不思蜀了。” 那边沉默了一秒,然后就传来一声低笑,金竑的语气十分愉悦:“你别听网上胡说,都是网友瞎编的。” 庄景:“还笑,人家能编还不是你提供了素材吗?” 金竑说:“我怎么可能跟邱寒月那老小子的后代好,我们两当年有仇。” 庄景刚想问你能跟寒月有什么仇,然后就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和寒月有绯闻的事儿。 这句话把庄景哄好了一些,他轻笑道:“你别说,邱小姐长得真不错,和寒月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相像。” 金竑:“……”果然每次想刺激庄景,最后被气到的都是自己。 干脆换个话题吧:“我现在已经从h市机场出来了,请问庄大老板是否有时间出来一聚啊?” 作者有话要说:庄景吃醋有 推荐京剧入坑作,春晚的《同光十三绝》,旦角都美美哒,只有7分钟,b站搜下就有~ 第44章 “你来h市了?”庄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是啊,还带了新年礼物给你。”金竑的背景音里有h市呼啸的风,呜呜不停。 “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你干嘛还飞过来。”庄景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心疼。 “等不及了,想来接你一起回去。” 金竑的声波被电流传输又重组,带上了一种独特的磁性与律动,在耳畔低回。 “咚,咚咚。” 明明很普通的话,却仿佛戏台的鼓点在耳边炸开,耳根烧的绯红,血液一波一波冲击着心房。 庄景手指匆匆无意识的捏紧了手机,“哦”了一声,才发现嗓子紧的厉害。 他捂住话筒清了清喉咙,才说:“外面天寒地冻的,我发一家咖啡厅的地址给你,我们在那里见。” “好。”金竑笑。 “你多穿点衣服。”庄景嘱咐。 “你也是,别冻着自己。”金竑回答。 庄景把电话挂断,摸摸脸颊,还有点儿烫手。怎么就这么失态了呢,不由人不懊恼。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还穿着庄妈给他挑选的大红色毛衣,像一个行走的圣诞老人。他猛地站起,去衣柜前挑衣服去了。 穿着棉袄走在大街上,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沾湿了眼睫。庄景伸出手,接了一片雪,六角形的小花瓣在手上很快化成了水。这天气很容易让人想到一百年前的京城。 就快要见到金竑了,庄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庄景选的咖啡厅没什么客人,气氛幽静,装修高雅,点上一杯东西就能坐上很久。 庄景特意选了个能看到门但比较隐蔽的角落,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看见金竑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金竑从门外走进来。他将黑色的羽绒服挂在咖啡店提供的衣架上,里面穿着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和一件铁灰斜纹大衣,一双腿长而笔直,穿着利落的沙漠靴,看上去倒像是咖啡厅特意请来的模特。 坐在门口的两个小女生兴奋地拍了拍彼此,其中一个还拿出手机,偷拍了金竑几张。 庄景站起来,举起手朝金竑示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有联系,可是当金竑真的出现在面前时,还是会有局促和拘谨的感觉。 但是当金竑走近,看到他熟悉的表情和笑容时,这种感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竑伸出一只手,将庄景轻轻地带到怀里,庄景的额头贴在了金竑的下巴上。 他似乎刚刚刮了胡子,脸上还有很干爽的须后水的味道。 这当然只是个礼貌性的问好,一触即收,可两人的气息与温度,却在这一瞬间彼此交换,悄悄拥抱。 金竑笑着说:“小五儿,你这一身倒让我想起你原来唱《苏小妹》时穿得那身粉色褶子。” 庄景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毛衣,他的肤色很白,睫毛又长,将这件衣服的气质显现的淋漓尽致,像清泉里伸出的一只带着露珠的小荷。 庄景说:“这不是过年吗,我身上不带点红,我妈不让出门。喏,我妈知道你来h市可兴奋了,差点就要和我一起出来,好不容易把她拦下了,她说这条围巾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庄景手上拿着一条大红色的羊绒围巾,是李英梅女士购物时十分满意的战利品,只不过还没找到时机让儿子戴上,正好拿来送给金竑。 “正好,你身上都是暗色的。” 金竑低下头,示意庄景替自己戴。庄景愣了一秒,也就把围巾挂在金竑的脖子上。他的手很巧,打结的时候也格外漂亮,只是手指无意地拂过金竑的喉结,让金竑的身体不意外地僵住了。 系完了,替他理理正,笑着说:“很好看。” 金竑系着大红围巾,乖乖坐到了庄景对面。 点了喝的,金竑终于恢复了常态,他看向庄景:“你最近好像长了点肉,脸终于圆一些了。” 庄景揉揉脸:“在家里天天大鱼大肉,被我妈喂胖了不少。” 金竑说:“那回首都后我也要努力,争取和阿姨一样把你养胖。” 庄景喝了一口他的冰柠檬茶,赶紧摆手:“可千万别,我回去以后就要赶紧减肥了,现在都已经66公斤了。”毕竟鼎成丰盛典他还要给金竑惊喜,要是越长越胖,戏服也穿不上去,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庄景用吸管搅了搅饮料,旧话重提:“所以,你前天见寒月的曾曾孙女,又和她一起去拍卖会是干什么啊?” 没想到金竑却咬文嚼字起来:“现在还寒月来寒月去,看来你们当年的关系是真不错,并不都是小报瞎编。” 庄景失笑:“行行,不叫寒月,叫邱爷可以了吗?当年我去沪上的时候他是十分照顾我——” 金竑脸色微沉,庄景继续说,“但他只是欣赏我的戏,我们就是普通好友。唉,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哪比得上你这新鲜出炉的绯闻啊?” 没想到金竑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绒盒,推到庄景面前:“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也是我见邱小姐的原因。” 庄景不明就里的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红宝石做眼与尾翼,通身镶钻的偏凤,正是当年他在载泓回国时唱堂会,他替自己亲手戴上的哪一只。 偏凤保存的很好,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仍然新簇簇的璀璨夺目,如同第一天拿到时那样。 “这……” 这只偏凤包括整套头面他很早就不再用了,成了压箱底的存在,除了后来借韵春用过一次,连自己也是多少年后第一次再见了。 “你走了以后,这只偏凤和整套头面都外流到了香-港,被邱博洮收藏了。邱博洮去世后,作为遗产转到了邱家小姐的名下。这次拍卖会,我就帮你买回来了。” 庄景的手轻轻悬在偏凤上面,指尖微动,想落又不敢落,金竑握住他的手放了上去。 宝石温凉又坚硬,一如金竑的骨结分明的大手,给予了他来自过往的余温与面对新生的力量。 庄景抬起头:“那一整套头面你都买回来了?” 金竑点头,怕庄景有负担,又补充道:“鼎成丰成立一百一十周年了我的角儿,我可不敢给你太磕碜的礼物。说到底,其实也只是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话不能这么说。”但该怎么说呢,庄景想不必出口,金竑也是知晓他的心意的。 他将盖子合上,心中已有了决定。给金竑惊喜的那天他就会戴这套头面,也算是不辜负金竑的一片心。 庄景唇角浅淡的笑容如三月初绽的桃花,说不清怎么灿烂了,但让人移不开眼睛。 金竑抬头,用探究的口气问:“盛慕槐说,纪念鼎成丰会拍一个四十分钟的宣传纪录片。” 庄景说:“是啊,我去演掌上红,还推荐你演载泓。不过你放心,我们两加在一起的戏份也不过十分钟。毕竟鼎成丰出了那么多戏曲名家,我们两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第45章 “你就不担心我不愿意演?”金竑问道。 庄景笑:“你要是不乐意,我找别人也不是不可以。这个纪录片里要拍的是我们两个年轻时的一些事儿,我看最近出来的新人赵栩就和四哥你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前几天看电视时还惊讶到了。” 金竑扬眉:“怎么,我现在就不像载泓了么?” 庄景凑近金竑,故意慢悠悠地用眼神仔细地描摹了一遍他的眉目,摇摇头:“他是满人长相,高鼻梁单眼皮,有点儿像……长白山上的雪。你现在轮廓太深,眉眼太利,不是那种‘盐系’帅哥的长相。” “盐系帅哥”是赵栩的粉丝形容他的,庄景其实也没闹明白是什么意思,反正别管那么多先用上。 金竑抱着臂问:“所以你更喜欢长白山上的雪,还是眼前这个人呢?” “我只说像不像,又没说喜不喜欢的事儿。”庄景脸有点儿热,退回原位说:“反正你也不演,我找赵栩问问档期,对着一张相似的脸叫四哥才叫的出口呢。” 金竑说:“谁说我不演了?你是掌上红,我是载泓,咱俩的事,什么时候容得旁人来插一脚?” 庄景被逗乐了:“原本预备找的也是你啊。您绕了一圈,原来是跟自个儿闹别扭呢?” 谁知道金竑不经逗,眉峰一挑,手按住那只丝绒盒子,庄景赶紧把盒子护住:“不能耍赖,送人了的东西收回去不吉利。” 金竑又过了几秒才松开手:“逗你玩呢,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牙尖嘴利的。” 他说:“你要演,我当然陪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两个出演这个纪录片,会引起网上多大的轰动。到时候绯闻越坐越实,你再想揭去和我有关的标签,就不那么容易了。” 庄景看着握在手里的那只丝绒盒子,勇气在这一刻生发,像新冒出的尖芽,他抬起头看着金竑说:“我本来也没想撕掉这个标签。至于别人怎么说,随他们吧,我不在乎了。” 他的眼睛清澈明净,黑白分明。一如他做人,永远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愿做无谓的遮掩。 就是这样的庄景,让金竑无法移开目光。 庄景看到金竑的眼神变得更深了。他这一世确实是生的极好的,不是长白山上的雪,却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剑。轮廓分明的五官不经意就能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该认真的时候又格外认真。 他看着庄景,就这样看着,一点羞意从脊柱缝里窜上来,庄景怂了。 他脸没动,眼帘却垂下来,有点懊悔自己一时口快了。 他想让金竑知道心意,却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个度才好,明明已经主动了,却似乎总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毕竟上辈子和这辈子加在一起也没经验啊。 金竑知道庄景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读懂了他这句话,心里甜滋滋的。但他又告诫自己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冒进,免得把这点儿新发出来的一点小火苗又给掐灭了。 他收回目光,换了个话题:“苑秋,你家里有多余的空房吗?” 果然,庄景立刻抬起头:“有的。” 金竑说:“那你收留我两晚上吧,我来的急,都没订酒店。” 猛男撒娇,庄景招架不住,还能怎么办呢,跟老妈发了个短信,把金大董事长带回了家。 金竑出现在自己家里,庄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兴奋了,又看到金竑脖子上还围着她送的围巾,更加满意的不得了。 她用一种混合了“粉丝+丈母娘看女婿+对待儿子公司的大老板”的态度对金竑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庄景都怕金竑不耐烦或者招架不住。 没想到这位四爷展开了原来和政客打交道的八面玲珑的功夫,让庄妈叫自己小金,把她给哄得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当场就把庄景托付给金竑。 庄景妈说:“金董,我们家小景从小就不懂事,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在首都麻烦多照顾照顾他,我们做父母的才能放心啊。” 金竑说:“伯母您放心吧,我家就住在庄景旁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庄景妈眼睛都亮了,还责怪的盯了庄景一眼,意思是“你怎么没告诉我金竑就住在你家旁边呢”?庄景十分冤枉,这您也没问啊。 聊了一会儿,庄景妈已经完全把金竑当做自家人了,她站起来说:“小金啊,庄景的爸爸这两天飞到m市参加一个酒店行业的会议去了,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别拘束。我看阿姨已经把楼上的客房收拾出来了,我带你去看看,客房就在小景隔壁,你们年轻人聊天打游戏都方便。” 庄景无奈地任庄妈安排,同时也放下了半颗心,毕竟庄妈喜欢金竑,那以后的事情就简单很多。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庄景和金竑飞回了首都。 回到首都之后庄景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因为《平凡的一周》大曝,《白日梦》是预定的红剧,杂志邀约不断,也接了好几个国民品牌的广告代言,一时间,庄景仿佛火遍了大街小巷。 盛慕槐邀请庄景和金竑拍摄鼎成丰纪录片,并且让他们分别扮演掌上红和载泓的消息,又让庄景的讨论度再上了一个台阶。 一次演出后,有记者采访盛慕槐:“盛老师,我们都知道掌上红在京剧界的地位非常高,是鼎成丰的创始人,教出过许多京剧大家。请问您为什么会选择庄景这样一个年轻演员来扮演这个角色呢?” 盛慕槐说:“庄景的京剧唱的非常好,他在培泠的表演大家都看到了,而且我觉得他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各方面都很符合我心中的掌上红前辈,我从来就没考虑过别的人选。” “那为什么载泓这个角色会选择金竑呢?他毕竟不是演员啊。” 盛慕槐笑着反问:“你觉得金竑驾驭得了这个角色吗?” 记者愣住,怎么还问起我了,金董是谁啊,肯定不能得罪,所以赶紧回答:“金竑老师的能力不需要我来评价了,但是这毕竟是金老师第一次作为演员出镜啊。” 盛慕槐笑着说:“其实纪录片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还原和纪念鼎成丰的历史。我相信无论是金竑,小景,还是别的演员,都会用一颗真心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我在这里也诚心地邀请大家收看三月初三鼎成丰成立一百一时周年的直播庆典,到时候纪录片和我们的节目将会以穿插播放的方式在电视机上呈现。” 金竑发微博确认了要出演纪录片的消息,顺便还宣传了一下鼎成丰的纪念晚会,下面的cp粉们都沸腾了:【我爱的金砖cp果然是真的[流泪],我立刻买两大盒脑白金在家里狂磕】【@脑白金打钱!】 【@一颗小杨梅,太太,醒醒别睡了,您剪得cp成真了!】这条得到了一颗小杨梅的亲自回复:【我知道,好激动,激动的新视频都不想剪了,一心等待鼎成丰新物料~】一堆cp粉在下面求太太改变主意,毕竟到农历三月三还有两个月呢,太太看看这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吧。 当然也有人关注到纪念晚会的,基本画风如下: 【晚会当天会官宣吗?你们快点官宣,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就跪下来求你们!】【我关注晚会的话,可以看见打啵现场直播吗?[狗头]】【天啊,我一想到他们两个西装革履并肩坐在舞台下,看着大屏幕里放着前世的故事,我的眼泪就要留下来了,我被自己脑补到的画面感动了怎么办?】【为了能更好地观看晚会,我现在立刻回去复习杨梅太太的视频一百遍!】总之,cp粉们已经在提前过年了。 至于庄景,因为他为了《白日梦》要参加一些宣传活动,在场的记者当然也不会放过他,而且问题问的就直接多了:“您和金竑决定出演纪录片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庄老师,我们都知道金竑有去剧组探过班,请问你们一起看过网上很火的掌上红和载泓剪辑视频吗?” “金竑老师有没有告诉你他对出演纪录片的看法呢?” “两位会不会在晚会现场给我们一个惊喜?” 一个个问题就像连珠炮似的像庄景打来,但庄景站在原地,握住话筒,无论怎样狂风骤雨的攻势,都保持着如微风拂过的笑容和不疾不徐的节奏:“我和金竑都是为了宣传京剧艺术,弘扬中华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才决定参与这个纪录片的制作。” “当然是盛老师邀请我们的,经过上一个综艺节目,我们都成了很好的朋友。” “具体现场会是什么情况,纪录片的内容,我现在不能说,只能请诸位都关注三月初三的纪念节目了。我像大家保证,那天绝对会有一个很精彩的舞台。” “金竑有什么想法,你们要自己去问他了。” 还有记者不依不饶地让庄景回应绯闻,工作人员上来制止,请记者朋友把关注点放在庄景的作品上,不要问艺人的私事。 一天采访做下来,庄景脑子都是嗡嗡的。 当他拖着疲倦的脚步到金竑家里和他一起吃饭时,两个人同时收到了纪录片的拍摄流程安排和剧本。 2月15号开拍前,所有将要出境的演员以及鼎成丰众人将会前往掌上红的墓地上香,凤山京剧团的新一代京剧人也会集体祭拜祖师爷,这将是一个很盛大的活动,也将成为纪录片的开头。 作者有话要说:金竑:我吃起醋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两个牡丹怎么也捅不破这窗户纸,我都替你们着急。 第46章 这次不单单要祭拜掌上红,也会给旁边的载泓上香。按照纪录片方的解释,载泓是掌上红的青梅竹马,是帮助掌上红离开燕回堂的人,他对鼎成丰的成立有重大贡献。 啊这…… 我拜我自己?我带载泓拜载泓?这场面真是亦庄亦谐。 而且两个人的墓地紧紧挨在一起,以当今网友们的脑洞,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种说法。 这样说起来,都得怪当年的好事之徒把他给埋在载泓身边,弄得现在好不尴尬。 庄景看了金竑一眼,怪不自在的,又别开了眼睛。 算了,还是继续看纪录片的内容吧。 这个纪录片一共分四集,详细介绍了鼎成丰的起源,兴盛,解散,和重兴。当然了,作为纪录片需要真人演绎的地方并不太多,还是会以史料、采访、实景拍摄为主。 纪录片由属于凤山文化有限公司的慕胜娱乐制作,会剪辑出其中最精彩的四十分钟内容在纪念盛典同步播出。 庄景要演绎的片段有好几个,但和载泓有关的全都是少年与青年时期,毕竟两人后来也没了交集。 粗粗翻了一下,他们会去当年的贝勒府取景,年少的庄璟在贝勒府花园练戏,载泓就在一旁欣赏;还会去陶然亭,四爷拉胡琴,掌上红吊嗓;还要去一个茶馆,两人一起喝茶听相声吃点心。 没什么大事件,全都是平淡生活里的回忆。 金竑弹了弹纸:“载泓怎么一句词儿也没有,我还怎么像网友展示我高超的演技?” 庄景刚吃了口麻婆豆腐,辣的赶紧喝了杯冷茶,取笑道:“四哥,你可别说大话了,没有词的表演,所有情绪都要用眼神表达出来,那才难呢。” “对着你我还担心入不了戏吗?”金竑说:“而且我们还要穿着长衫回以前的家呢。” 以前的家,就是阔别多年的贝勒府。 庄景抬头,在金竑的眼睛里看到了纵容和温柔,心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以致于金竑伸出手时,他都忘记了闪避。 金竑的手指修长,骨结分明,因为常年锻炼生了一层薄茧。这有些粗粝的手指抚上了庄景的唇角,然后在那片柔软的地方一抹。 好像烙下了个印记。 庄景还未来得及反应,金竑就收手笑道:“你看,就连吃相这么多年了都没长进,还跟小时候一样往外漏呢。”说完把手指在餐巾纸上抹了抹,纸上清晰的一小点红油渍。 庄景大窘,忿忿地抽出一张纸巾,把被辣的通红的嘴擦了又擦,但那种皮肤被碰触后在脸颊上留下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金竑这家伙,自从暴露身份以后,当年载泓那混不吝招猫逗狗的烦人劲儿也回来了。 庄景把卫生纸在掌心里捏成一团,不服气地左右张望一下:“风度翩翩、绅士体贴的金董事长去哪儿了,我怎么只听见这儿一只麻雀在不停叫唤呢?” 金竑笑了,给庄景夹了一筷子青菜:“别逮着肉吃,也多吃点粗纤维。怎么样,麻雀可没这么体贴把?” 庄景心里暗暗锤了金竑一下,把青菜一根不漏的全吃光了。 2月15日,全体剧组人员和凤山京剧团的成员们都来到了景福山,准备祭拜掌上红。 他们准备的很充分,除了烧鸡,烤乳猪,各式水果鲜花这种常见的祭品,还请名厨准备了掌上红最喜欢吃的十八道菜,汉白玉大墓前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载泓的墓就在旁边,贡品类比掌上红,也是热闹非凡。 庄景悄悄跟金竑说:“好家伙,真要供奉,还不如让我们俩把这些好东西给吃了呢,这才叫真的到了祖师爷的肚子里。” 这次纪念活动规模很大,许多戏曲界的老前辈也来了,庄景和金竑在这些耄耋之年的老人面前只能算小辈,排在他们的后面。 其实盛慕槐也私下问过庄景要不要上头香,可是庄景拒绝了,他就想以普通小辈的身份参加这次的祭祀。 老前辈们拄着拐杖,坐着轮椅,虔诚而恭敬地来到掌上红的墓前,肃然而立。庄景把这些面庞一一细看,竟然认不出他们都是谁。 岁月在人们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又带走了太多的青春。 只有在旁人的言语和老人自己的谈话中他才知道,原来那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是当年首都戏校里最帅最边式的年轻武生老师韩玉邦;那位坐在轮椅上,背脊已经弯曲却仍然体面文雅的百岁老人是和韵春他们同一辈的名旦范玉薇,首都戏校后来的副校长;那个已经八十多岁,还画着精致妆容,带着碧绿的翡翠镯子的奶奶是他曾经亲自指点过的,首都戏校第一届的学生——花旦司徒筠。他还记得,司徒筠进学校的时候比别人都矮一头,像个小蹦豆,好玩儿又乐呵,整天都欢声笑语的,而且她肯下苦功,四五点就起床练功,从来不偷懒。 还有一些老人,是他鼎成丰学生们的子孙,当年他们在襁褓中时或许有过一面之缘,现在也成了梨园行的老前辈。 庄景心下感慨万千,只有金竑能倾诉,于是悄声说:“看到他们,我觉得自己也老得厉害了。” 金竑说:“他们已经活过了波澜壮阔的一辈子,而我们中途离场了。”他指了指那两座并肩而立的坟墓,冷硬的材质让它们看上去能抵御许多年的风雨,其实原来的墓早就在特殊时期被人砸坏,这是后来新修的坟。 “我们有幸重活一世,就要活的昂扬,活的每一天都像新生。” 庄景看着金竑沉静的侧脸,觉得起码自己的心跳还是有力而年轻的。 老一辈上完了香,终于轮到了他们。在庄景前头上香的是年轻京剧演员万星明,他是盛慕槐的徒弟,凤山新一代台柱,也是辛派艺术的传承者。 他很认真地拈香而拜,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庄景听到他低声说:“请师祖保佑凤山长长久久,这次纪念活动圆满成功,我的技艺也能越来越精进。” 庄景小声回答:“好的,你的要求师祖听见了,师祖也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下一个——” 在一旁听他絮叨的金竑抿唇忍笑。 终于到他们两个上香了。盛慕槐亲自把香点好送到两人手里,态度恭敬,庄景含笑接过,朝盛慕槐点点头。 她身后的弟子都有些迷惑,在场那么多前辈,班主也只伺候了她的师父范玉薇点香,虽然庄景和金竑是名人,但毕竟是梨园行外的晚辈,师父有什么必要这么尊敬吗? 或许,是因为庄景和金竑要饰演的人物正是掌上红和载泓吧? 而刚刚上过香,正在旁边休息的老人家看到庄景拈香上拜的模样,无不心中一动,在心里默念一句:好像。 这个将要出演掌上红的年轻演员,不仅长得像年轻的庄老板,就年祭拜的动作也如出一辙,简直像看到庄老板重生了一般。 司徒筠感性,甚至还悄悄抹了眼泪。 庄景看着脚下灿烂的鲜花。 原本以为会有许多感想,没想到对着自己的坟墓深深一拜的时候,心中竟然是接近空白的平静。他甚至也像万星明一样想:“如果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如果还有一个掌上红的灵魂没有重生,只是在天上看着我们,就保佑我和载泓这一世顺顺遂遂,心愿得完吧。” 把香插入香炉,他走向载泓的墓,回过头,看到金竑凝望着坟前掌上红的照片,将香举在额前,虔诚地闭着双眼。看来两人都更愿意在对方的墓前驻留。 敛眸一笑,庄景看向载泓的墓。帮他迁了坟,却一直没有机会来祭拜,现在这墓和他匆匆迁入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可是里面躺着的那副尸骨,仍然是他亲手收敛的故人,牵扯不断的宿缘。 载泓的墓前并没有准备蒲团,庄景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真心实意地一拜三叩。 载泓身后无人,这么多年坟前估计也是冷冷清清,无人祭拜。无论是故人的情谊,累积日久的歉疚,还是对英雄的礼赞,他都只想这么做一次。 额头触着地面,他低声默念:载泓,前世你受苦了,就让那些血与火的过去都淡了吧,这一辈子我不会让你再孤单了。 围观群众感到更疑惑了,别人给掌上红磕头那是因为他们是他的后辈,徒子徒孙们,到载泓墓前大家只是上香,鞠躬表达尊敬而已。 怎么庄景这个和载泓无亲无故的人反倒在他墓前跪下了,磕头还磕的那么认真,明星的想法真是弄不明白。 庄景刚想完那段话,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把他扶了起来。金竑皱眉,有些心疼地问:“你干嘛要跪?” 庄景却不想说沉重的话,打个哈哈:“那么多人跪了我,我怕你嫉妒。” 金竑低下身子,帮庄景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庄景大窘:“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干什么?” 金竑却不管,镇定自若地站起来,草草给自己上了柱香,拉着庄景退下了。 这边纪录片的采访内容也已经开机了。 几个耄耋老人在山清水秀的景福山前,讲述着曾经亲眼目睹的掌上红的风采。 盛慕槐扶着范玉薇的轮椅,老艺人用微哑的嗓子说:“掌上红先生是我们梨园界的楷模,他的品德让我很是崇敬。在北平沦陷,抗战最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教学,为我们梨园界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人才……” 司徒筠说:“我太爱我们庄校长了。我家里不富裕,年纪又小,是自己非要去首都学戏的。庄校长听了我唱的片段,就决定免费接收我,过年过节知道我们外地学生没地方去,就邀请我们一起到他家里去吃饭。那时候他没要国家分配的专车,每天踩着一辆自行车到学校,别看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唱起戏来那个神态和身段,连我们十几岁的女生都自愧不如。如果没有庄校长的关怀,我根本不可能入行……” 一个民国时期知名票友的女儿说:“我年轻的时候庄老板还登台呢。我记得是在前门外的第一舞台,那时候我还小,也不大懂事,就记得庄老板唱完一段,台下掌声如鸣,又唱一段,台下又沸腾起来。最后谢了六七次幕,大家还意犹未尽……” 庄景在一旁静静听着,刚刚明明很平静,现在却觉得胸中沉淀着一腔酸胀,鼻尖眼尾发红。掌上红虽然走了,他的过去却仍然被那么多人记在心里,他还没有离开。 金竑站在他旁边,静静地陪着他。庄景擦擦眼角,对金竑说:“我们在景福山附近走走吧。” 第47章 两人沿着白色的坚硬的墓道渐渐远离人群,走出墓园,走上了垫着石块和树根的泥土径。 金竑说:“这条路往上再走十几分钟有一座小庙,那里可以俯瞰景福山的风景。” 庄景说:“那我们就爬上去看看吧。” 风穿过林捎,带来草石山木清新的味道,庄景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又把浊气吐出,觉得五脏六腑也随之洁净了不少。 肩膀和金竑的手臂不经意间轻轻地相抵,金竑落后他半个拳头的距离,似乎在防着他滑跤。 庄景转过头,金竑顿了一步,想拉大两人间的距离。 庄景于是也停下来不动,双眸含笑的望着金竑,像把漫山遍野的晴色都收敛进了眼眶。 微风从两人中间的缝隙挤过去,摩擦出一阵细微的电流。 庄景忽然伸出手,握住了金竑。 一瞬间万籁俱寂,然后,山野又仿佛一下活了过来,树叶摩擦声、鸟鸣虫叫声、溪水潺潺声,一块儿在两人耳膜边奏鸣。 金竑回过神来,反手回握住庄景,力道略微有些大,庄景还轻轻一按金竑,他才把手劲松了些。 庄景下巴往前一点,示意他继续走。 他们并肩,保持着一种玄妙而奇特的气氛,沉默无声的往上走。 很快,小庙的赭红色院墙就在眼前了。院墙左右有一副偈语——“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 这是座古庙,起码明代就有了。庄景当初来看景福山这片地时,还在庙里上过香。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座当初看上去就十分破败的小庙竟然还没有倒,而且好像还有人出钱,秉着修旧如旧的原则给它翻新了一遍。 走进大门,庙内十分空寂,一个人也没有。庄景和金竑的手自动分开了,毕竟到了佛门清净地,也有些不好意思。 庄景四处看,有些惊叹:“我当年来的时候,佛像已经只剩残漆,没想到现在看上去却像新的一样,而且用色雅致,不是那种花红柳绿的风格,修复的人一定技艺很高。” 金竑笑而不语,只拉着庄景在佛前上了一炷香。 庄景说:“我想起来了,这庙的后墙那有一块大石头,我还在那上面写过字呢。” 他拉着金竑穿过后门,果然山崖边有一块平展的大青石,足够五六个人并排而坐。 庄景走近一看,石头上光溜-溜的,压根没有他曾经提过字的痕迹,当然了,任是什么样的墨迹也不会留存七十年,和他提的那两个字的含义倒不谋而合,他不由会心一笑。 金竑问:“你原来在上面写的是什么?” 庄景在石头上坐下,拍拍身边,示意金竑也坐,望着近处的山峦与地平线上那一大片城市说道:“就两个字——无常。” “那时候我把你的坟迁到了这里,战争刚刚结束,一切百废待兴,这座庙很残破,里面就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和尚带着一个很小的小和尚,我还捐了一笔钱呢。” “老和尚说我和这座庙有缘,让我在大石头上用毛笔题字,我想到城内仍是满目疮痍,不知道多少人经历了生死离别,繁华和战乱,总是循环罔替,便写下了这两个字。” 山风徐徐,送来清凉,人想通很多事情,也就在那一个刹那。 他回过头看向金竑:“四哥,我看过了太多无常,也知道缘起缘灭,无法阻止。但既然老天爷让我们重活一次,就说明情之一字,或许可以跨越生死。我,我从前做错了,我想把你找回来,你可还愿意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心事如烛,那点火苗借着旧地与往事的风,蔓延成燎原野火。 可是他的火再大,又怎能大得过金竑的。火烧连营七百里,把一切都烧成灰烬,唯余一颗怎样都练不化、烧不坏的真心。 金竑花了两辈子的时间,其实只是在等待一个人,一个结果罢了。 庄景眼前忽然一暗,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揽进了怀中。那双手如钢铁筑成,极其有力,仿佛挣不脱扭不断的枷锁,可也让人无比心安。 庄景的手轻轻抱住金竑的腰,闻着他身上淡然的檀香味,心想,这一辈子,就这样牢牢捆在一起也很好。 “哎哎哎,那块石头不能坐!前面可是悬崖啊,你们快下来,很危险的!”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庄景赶紧从金竑怀里出来,看到小道上站了一个提着篮子的健壮老僧人。他本来还要说些什么,一看到金竑却站住了,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金施主,原来是你啊。” 金竑带着庄景走到老僧人前,打招呼道:“智善师父。” 智善师父望向庄景,随即莞尔一笑:“看来金施主等到了要等的那个人了。” 庄景不解,金竑也没解释,向庄景介绍道:“这是智善师父。他从小在这庙里长大,我偶尔过来祭拜,也在庙里喝过几盏茶。” 智善师父说:“这里风大,请两位施主一起到禅堂喝茶吧。” 三人一起往回走,庄景发现后门右侧有一个装饰的很精致的小屋子,牌匾上写着“藏骨地”,好像从来没在别的寺庙内看见过,于是问道:“这间小屋子是干什么的?” 智善师父说:“十年特殊时期的时候,山下几座大墓都被砸了,里面埋着的都是和我们寺庙有渊源的人,我把他们重新安葬在了小庙之后,后来才重新葬回了原处。这间小屋子就是建在原来的坟地上。” 庄景“哦”了一声,驻足凝望。大墓,渊源,还能有谁? 也就是说,他和载泓在这间小屋之下的土地里,一起躺了十来年。 这十来年,或许只有薄薄的一口棺材,或许只有一床草席。 他是无所谓,可载泓生前不宁,死后怎么也不能安息,除了被抛尸荒野,竟然前前后后还迁了三次坟。 这十几年,蚂蚁咬噬,在阴暗的泥土里渐渐腐烂,不该这样的啊…… 智善师父咳嗽一声,大声说:“庄施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快醒来吧!” 庄景如遭当头棒喝,猛然回过神来,眼前这间小屋在阳光下格外宁静祥和,他想象中的黑暗与阴冷根本不存在。 他轻轻抿唇说:“不好意思。” 智善师父大咧咧地说:“施主,咱们有过一面之缘,老僧也就劝你一句:不要再瞻前顾后,活在当下会更快乐。” 庄景一瞬间就明白了,智善就是他当年安葬载泓时在庙里看到的小和尚,他那时候帮助了庙里的老主持,种下了因,所以也收获了许多的果。 三个人都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的态度在禅房里喝茶,喝了两杯以后,时间有点紧,庄景就和金竑告辞下山了。 这回下山,金竑牵手就牵的很熟练了,庄景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问:“这庙还有那墓都是你给翻新的吧?” 金竑说:“庙是,墓在我还没来之前,凤山就给翻新过了。” “不是你悄悄把我两给埋一起了?” 金竑笑:“还真不是,据说是你徒弟觉得师父看中了景福山的地界,那就一定得满足你的愿望。既然原来的位置让载泓给占了,那就在旁边下葬,反正风水上没什么区别,师父一定也满意。” 庄景无语:“我有时候真不知道那些小家伙们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金竑说:“虽然上辈子不是我安排的,也阴差阳错的成这样了。这辈子我也一定争取让你还葬在我旁边。” 说这话和说“你要你变成我的人”有什么区别,庄景不搭理金竑,耳根微红。 回到了墓园,祭拜已经结束,工作人员正在分祭品,吃了师祖享用过的祭品,更能得到他老人家的保佑。庄景扯扯金竑的袖子,示意快过去,那十八道菜和烤乳猪都快要被人瓜分完了。 正往那走,身后一个微哑的女声响起:“红爷,是您吗?” 庄景身形一顿,转过身。 叫住他的是范玉薇,百岁老人颤颤巍巍地在盛慕槐的搀扶下走向庄景。 范玉薇干涩的眼眶里微微泛红,话在喉头哽住了,竟然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认出了庄景,因为掌上红的气度与风采几十年来牢牢印在她的脑子里,绝不会忘记。 盛慕槐轻声说:“本来采访完师父就要走的,但是坚持等到了你回来。” 庄景扶住了范玉薇,轻轻给了干瘦如一片薄纸的老人一个拥抱。 范玉薇终于落下泪来,那是感慨的眼泪,欣慰的眼泪。她嗓子虽然已经塌了,仍能听出年轻时的两分悦耳,她说:“红爷,您是幸运的,比我们所有人都幸运。” 她又说:“您创办的首都戏校我们给您继续办下来了,没半途而废。” 庄景千言万语也只化为一句:“谢谢你,玉薇。” 远处分祭品的众梨园后辈:到底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范老要那么亲切地拥抱一个年轻演员啊,庄景到底有什么魔力,那么受梨园前辈的欢迎啊? 和范玉薇聊了一会儿天,她精神不济,庄景就不让她再说了。盛慕槐推着她走远,庄景望着她的背影对金竑说:“四哥,我们真的很幸运。” “对啊,找到你,我就很幸运。” 金竑在大衣的遮掩下握住他柔软白皙的手指,带着他去领食物了。 金竑和庄景开拍的第一场戏,就在曾经的贝勒府。 作者有话要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金刚经》 第48章 载泓贝勒府在四十年代的时候曾被改造为医院,后来荒废了十年,在六十年代时改建成了政府单位和宿舍。 九十年代以后,该单位及单位员工搬出贝勒府,国家出钱对整个府邸进行了修缮与改造,现在已经是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展览载泓生平的博物馆,和知名旅游景点。 不过金竑重生以后,还一次都没去参观过。 按他的说法,花50元和成千上万个游客挤在一起在自己曾经的家走马观花一圈,并且还要看到曾经用过的碗筷和恭桶一起贴上标签展示出来,是件既尴尬又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庄景一听还有载泓生平展厅这种好东西,表示一定要去瞻仰,并大义凛然地说:“金老师,你也一定要去博物馆参观,我们必须对载泓贝勒的生活有个全面细致的观察,才能演绎好这个人物。” 然后他不负所望的在金竑脸上看到了那种无奈又纵容的表情。 啊,可怜的四爷。 庄景还没高兴两分钟,工作人员告诉他:“庄老师,贝勒府里也有专门的掌上红展厅,毕竟掌上红年轻时也曾经在贝勒府里住过一段时间。庄老师和金老师想参观的话,我们可以安排讲解员随行。” 吓得庄景立刻连连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千万不要麻烦园区。” 这下轮到金竑笑了。 正式拍摄的那天,金竑和庄景坐的是一辆车。 还没到贝勒府,就看到外面围了乌泱泱一大票人,几乎把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贝勒府门口的安保人员严阵以待,严防有人擅自闯入。 庄景奇怪了:“我们这次拍摄行程是保密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王甜甜给摄制组发了个信息询问,回复道:“今天泓贝勒府租给了两个摄制组,正好彻底闭园一整天。上午是《穿越不可能》,下午租给了我们。” 《穿越不可能》是一个收视率很高的国民综艺,除了知名的常驻嘉宾,经常能请到大牌明星和流量,节目组的粉丝也很多。 现在庄景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堵在门口了。 “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按道理《穿越不可能》一小时前就该离开了。”王甜甜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说。 纪录片摄制组各种按喇叭,好不容易让围观的人群疏散了一些,将车停在了贝勒府门前,门口的安保人员却不让他们进去。 庄景看到他们拍摄团队的工作人员下车和安保理论,安保却寸步不让,旁边看热闹的人是越围越多。 庄景握住门把手:“我下去问问情况。” 王甜甜制止他:“哥,现在外面的人太多了,你下去不安全,我们还是在车上等着吧。” 庄景说:“没事儿,就几步路了,我们纪录片拍摄要紧,我过去说不定能给对方节目组一点压力。”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金竑说:“那我和你一起下车。” 他们两个从车上下来,自然立刻就被大批的围观群众发现了。大家起哄似的叫起他们的名字,还纷纷举起手机拍照,甚至有人连闪光灯都不关。 庄景和金竑在人群中对视一眼,他们自己都从来没想到再一次来贝勒府竟然是这个场景。 刚走到大门口,对方综艺的工作人员和副导演也赶到了,他们的态度倒是很好,再三道歉说节目流程没走完,需要再多一点时间,但是纪录片需要的场地他们已经让工作人员清扫完毕,他们摄制组也不会过去打扰,十分抱歉云云。 金竑开口:“既然这样就快点进去吧。” 副导演这才看到金竑和庄景也站在工作人员的后面,又赶紧一通鞠躬道歉,把他们请进了园区。 贝勒府占地两亩,对称的多进院落由不同的花园隔开,除此以外还有大戏台、马厩、网球场、跑马场等娱乐设施。 即使在前世,庄景也只在少年与青年时期进入过贝勒府。 于是他走得左顾右盼,想看看这么些年贝勒府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那些熟悉的房舍回廊具在,细节却都改变了,好像处处保留着原来的风貌,又好像处处都不一样了。而且因为综艺的原因,到处都是工作人员、节目组的道具和打广告用的吉祥物,乱哄哄一团,把一点儿怀旧气氛全给搅和散了。 去他们的拍摄地点要经过戏楼,那里正是《穿越不可能》节目组拍摄的主场地。 戏台雕梁画栋,十分精致美丽,和记忆里倒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戏台下站着两群明星,他们每个人都胡乱叠穿着未成套的戏服,有些人头上还带着首饰,手里握着砌末,不知道在干什么。 庄景一眼看见了右边那群人里面的简项笛,谁叫他高的白的那么鹤立鸡群。简项笛正好在往这边看,也一眼发现了庄景,抬手示意拍摄暂停,高兴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穿得是一件白蟒袍,既大的离谱还有点儿歪了,下面露出蓝色的破洞牛仔裤,庄景实在看不惯,等他走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皱着眉伸手给他正了正衣领。 简项笛脸先是有点红,下意识地往后一避,然后他就看到了庄景身后的金竑,更加知趣的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明星们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大家都是娱乐圈人,谁不是人精?嘉宾们见到金竑和庄景,纷纷上来打招呼。 金竑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虽然语气和平常不同,脸色也没改变,庄景却能从他这句话里听出十成十的不爽,这句话如果翻译一下就是:你们在我家原来的戏台上瞎胡搞什么? 导演赶紧解释,他们是在玩游戏,戏台上会有人表演,明星分成两队比谁猜对的剧目多。每个明星自己也有特殊的戏曲身份,每猜对一次剧目,该队就能获得一件符合任意队员身份的相应行头,哪队的明星最先凑够并且穿对一整套行头,他在的那队就赢了。 导演说:“今天这么有缘分遇上,金董和小庄老师要不也加入我们游戏,给两个队当个外援?” 金竑直接拒绝:“游戏就不必了,我们赶时间。” 先不提别的,就说他和庄景如果一人加入一队猜剧目,那根本就没有猜不到的剧目,发来的行头也不可能穿错,这游戏也进行不下去了。 导演没想到金竑会拒绝的这么爽快,但是他是个思维方式非常灵活的人,也看出了如果金竑和庄景意外出现在他们的综艺里,会带来多大的宣传效果,于是说:“不玩游戏也没关系,两位是要拍摄有关鼎成丰的纪录片吧,这里是载泓贝勒府,二位能不能以你们饰演的人物的身份对我们的游戏给句评价呢?这也是个对纪录片的很好的宣传方式。” 毕竟《穿越不可能》这个综艺的流量非常大,庄景和金竑这回爽快答应了。 于是,当这期《穿越不可能》播出的时候,大家正看明星抓耳挠腮猜剧目看得高兴呢,就有眼尖的观众发现,两队人的身后走过了两个身高颜值都很出挑的人,即使是从虚化的镜头里,也能看出他们的不凡来。 镜头特意放大了他们,花字也写道:“此时,两名帅哥从拍摄地点路过。” 网友们纷纷按下暂停键,仔细观察,这是谁啊?现在的路人颜值那么高了吗? 还没等他们多猜测,镜头里的简项笛已经露出了灿烂微笑。 【啊啊啊啊,哥哥笑了,这是什么初恋的微笑啊!】【冰山融化了啊,我疯狂心动!】 【天啊,哥哥终于对着镜头笑了,我坐在镜头这一边,四舍五入=哥哥对着我笑了。】然后他们就听见简项笛喊了一声:“庄景!”然后走了过去。 网友精神一振: 【庄景怎么来了?是特意来探班的吗?】 【《白日梦》剧组的演员的感情是真的好,迫不及待等上映了!】【原来是庄景路过,怪不得小简笑的这么开心了,看到自己的老公来了能不开心吗?】【哥哥和庄景是好朋友,他们都澄清过了,能不yy了吗?】镜头跟着简项笛往前,观众们终于看清楚了路过两人的脸,竟然是庄景和金竑。他们今天都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看上去十分般配。 庄景看到简项笛,短暂的露出一个小酒窝,旋即又皱起眉,一副不满意的样子。等他走近了,庄景伸手替简项笛理了理衣襟,简项笛脸红,镜头特意给了身后的金竑的脸部一个特写。 评论沸腾了: 【我靠,这是什么酸爽的剧情,艺术来源于生活吗?】【在庄老师面前这样穿戏服,怪不得人家看不惯啦。】【修罗场打起来打起来,gkd!】 【你们不觉得庄景对待简项笛有种长辈对小辈的感觉,但是和金竑同框就完全是一对璧人吗?】【是啊是啊,我觉得金董和庄景站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有那种cp间特有的气场,很玄妙的,说不清。】【这就是前世今生的缘分吧。】 【这个片段我保存了,建议入选年度综艺十大名场面。】这时候在《穿越不可能》节目里存在感很高的导演出现了,他先介绍了一下金竑和庄景出现在贝勒府是为了拍摄纪录片,又用采访的口吻问道:“那么贝勒爷,请问你们穿越到一百年后,看到戏台上的这一幕有什么感触呢?” 金竑一板一眼:“不堪入目。” 导演无奈地转向庄景:“庄老板,您呢?” 庄景笑:“乱七八糟。” 导演:“好我们谢谢两位清朝来客!” 节目组还给导演配了内心os:“快点把二位爷送走吧!” 电脑屏幕前的观众笑疯了。 【导演你不行啊,人家一点不给你面子啊。】 【金竑庄景:在我们家里乱搞,还问我的感受,那就别怪我我实话实说了】庄景笑笑,和金竑往远处走了,后期在路的尽头加了一扇闪光的动画门,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扇门里,像时空穿越了一样。花字写“让我们期待载泓贝勒和掌上红三月初三的精彩表现吧!” 离开了综艺拍摄地,只转过一个院子,一切就变得清幽起来。 他们来到了载泓特意在贝勒府西北角辟出的一座书房。这间书房有一个很大的院落,但是里面很空,只有一株老槐树和回廊,据说这是载泓为了让掌上红练功方便特意设计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偏远的院子仍然没有栽种任何别的花草树木,无聊清静的连游客都很少来。 到了这个院落,金竑和庄景分开,各自去不同的房间试衣服,定妆发;而摄制组则开始布设机器。 服装组根据掌上红的老照片,给庄景量身订制了几套不同的衣服。 穿上白色暗花纹长袍配淡青色绸马褂,庄景从屏风后出来。他的举止已经改变了,一颦一笑,自然带着小伶人那种有些腼腆又天真的神气,常年唱旦角在他身上留下了女性化的一些痕迹,让他的举手抬足间添了几分寻常少年没有的讲究与妩媚。 这是庄景回望自己少年时代,总结出来的模样。 当然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他早就褪去这般因天真而过于勾人外放的姿态,甚至最后变成了个穿中山装踩千层布鞋蹬脚踏车上班的老头子了。 不过如果只是演戏的话,那么短暂的回到过去也没有关系。 庄景如削葱般的手指推开木门,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高大英武的青年,他背对着自己,穿黑色长衫与暗蓝色马褂,仰头看那棵老槐树。 庄景心里一动,用轻快的少年人语气叫道:“四哥!” 第49章 金竑应声回头,冲着庄景微微扬起唇角。 槐荫下,故人如昨,百年时光似乎一刹那蒸发。 他们不一样了,但是他们又都还一样。 因为两个人很入戏,书房夜话、花园练功、两人一起散步这几个在贝勒府的戏份一下就拍完了,包括换装、换场地的时间,也就用时两个小时。 那些情不自禁的凝望、有意无意落在肩头的眼神、和满心满眼的欢喜,庄景都小心收藏。 原来真心倾慕是藏不住,也装不出的。载泓当年也是这样看他的吗?他当年太年轻,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 拍完以后,庄景还是硬拉着金竑在府里到处转转,看看几个展厅。 这时《穿越不可能》的摄制组已经走了,园子里除了他们两,并没有一个游客。 从陈列着华丽衣冠与器皿的展厅出来,视野一下明亮起来,远处传来喇叭声,有几只麻雀活泼的跳跃着,在树底啄食。 庄景问他:“四哥,你还想回到过去吗?那时候,这整座宅子都是你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和字画也都是你的。”那也是载泓最年轻,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时候他们经过一座月亮门,在一道长廊上走着,雪白的一侧墙壁上凿着一个又一个形状不同的花窗,分隔出许多精致而不同的园林风景。 四周寂寂,空无一人,整座园子好像多是为了他们而存在着一样。 金竑忽然停住,弯下腰去把庄景凌空抱起,庄景短促的惊呼了一声,就被金竑妥帖地放在了花窗的墙台上。 阳光透过绿荫洒在庄景雪白的脸上,金竑凑近过去在庄景的脸上亲了一口,耍无赖似的笑道:“我不回去,以前我可不敢对庄老板做这种事。” 庄景还穿着那件白色暗纹长衫,金竑却换回了现代的服装。他一只手掐住庄景的腰,膝盖抵着他的膝盖,防止他滑下来,黑色的大衣拢住了两人的身体。 “角儿你的腰真细。”金竑手收的紧一些。 庄景的脸早就红的跟煮熟了的螃蟹一样,绯色比花窗后那一片浓郁的梅花还艳。 他讷讷了一会儿,才终于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 “我不要脸吗?”金竑凑得更近了,把额头贴着庄景的额头,低声说出些污言秽语:“更不要脸的事我都想过,你想听吗?” “就在此时,此地。” 庄景受不了了,一脚踹到金竑小腿上,手指掰开金竑放在腰上的手,跳了下来,跑到离金竑三米远的地方。 他捂着腰指着金竑,又不好意思说别的,只能骂:“我要告你毁坏文物!” 金竑笑:“这都是后来重修的墙,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庄景不理他了,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没听见金竑的脚步声,又忍不住回头看。 只见那位爷吃准了自己会回头,正装模作样的捂着被他踹过的地方,一瘸一拐往这边蹭呢。 庄景扭过头继续走。 这下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快了起来,金竑跟了上来,说些扯七扯八的淡话,庄景就是不回头。 最后,金竑委委屈屈地声音从耳朵根后传来,跟大狗似的:“小五儿,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呢。” “你别生我的气。” 金竑撒娇,庄景就受不了了,无奈地停下脚步,转过头。这时候他脸和脖颈上的红晕已经退去,又是白皙出尘的模样。 金竑见缝插针,立刻把手伸出去:“牵。” 庄景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呢,牵住了某只大狗的爪子。 两人安安静静地继续在园子里散步。 但金竑没安分多久,在快要走回剧组的时候突然问:“小景,你打算什么时候官宣啊?我在黑暗里待久了,也想见见光。” 还是那种做作的委屈的语气。 庄景瞥了他一眼,这一瞥在金竑眼里那便是眼波流转,明艳不可方物,可惜他嘴里说的话却比一段木头还无情:“早着呢,且等吧。我看你挺阳光灿烂的。” 看金竑那种带着点试探但又怀着希望,然后一下子泄气的样子,庄景有些不忍。明明一个挺大的人了,也知道他有什么手段,庄景还是不自觉把他脑补成了个小可怜。 不过该心硬的时候庄班主是绝对不会心软的,他还有惊喜要在三月三那天送,如果要官宣,也要等到对的时机。 金竑没泄气一会儿,前面已经是热闹的剧组了,他立刻理理衣服,又恢复成人前那个光风霁月的金董了。 拍摄了两天,两人的最后一场戏是在陶然亭边唱戏。 金竑拉琴,庄景唱戏。 导演对金竑和庄景说:“您二位不用真拉真唱,只要做出那个劲头,到时候后期会配音的。” 金竑调了调胡琴的音,拉了个华丽流畅的小过门:“你们现场收音,比后期配的效果好多了。” 导演知道金竑的能耐,但是对庄景唱戏的能耐可一点儿也不信任,但是金董发话了就先现场收着音呗,反正不行到时候再配也没关系。 为了拍摄纪录片,工作人员在陶然亭外五十米处设了警戒线,但还是没有阻止看热闹的大叔大妈和游客们,有个围观大爷听了金竑的胡琴,问道:“拉琴的这人是谁啊?是专业人士吗?这是要拍京剧的纪录片?” 旁边紧跟互联网潮流的阿姨告诉他:“什么啊,那个拉琴的是娱乐公司的董事长,那个要唱的是现在当红的一个明星,他们在拍鼎成丰的纪录片呢。” 大爷:“嗨,这年头什么鸟都敢叫唤,要这种明星来唱戏,来给鼎成丰拍纪录片,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要这小白脸来唱戏,还不如在公园里随便找几个老头呢。” 旁边也有庄景的粉丝,听不惯解释道:“大爷您不知道,庄景他很有天赋,唱的不错的,盛慕槐老师教过他一段戏,他立刻就学会了,盛老师都说他有天赋呢。” “盛慕槐也会说场面话啊,难不成指着鼻子说你小子不成吗?”大爷一听,哈哈笑开了,“你们小姑娘啊,就知道看脸!” 粉丝年纪轻,脸嫩,虽然满脸羞愤,气得眼睛都有点红了,但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好小声说:“等下哥哥唱你就知道了,他唱得可好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爽朗的笑声,一堆老头老太太拎着胡琴,鼓板,录音机,大喇叭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了。 大爷说:“哟,那不是老杨头和李肖河吗?小姑娘,这就是咱们首都公园界最有名的票友了,我平常来这儿遛弯还停下来听他们唱唱戏呢,也是,这个时间他们刚刚唱完戏呢,他们可不就是带着家伙要来砸场子了吗?” 小姑娘回头一看,好家伙,二三十号年龄加在一起两千岁不止的爷爷奶奶往这边走,围观群众都被他们的气势所摄,自动往旁边退散。 看这架势,小姑娘真有点急了,这不会真是来踢馆的吧?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要嘲笑庄景,那自己该怎么保护哥哥呢?想不出答案,看着在远处低头和金竑商量着什么,对危机还无知无觉的庄景,她急得汗都要下来了。 这时候,这群浩浩汤汤的人已经在警戒线前停下,排成了整齐的三行。为首的是老杨头和李肖河。只见老杨头屏气凝神,手往空中一挥,旁边的李奶奶举起大喇叭,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庄老师!” 身后的老年方队齐刷刷接:“加油!” 李奶奶音量再拔高:“庄老师!” 老年方队热情洋溢地喊道:“老年票友群支持你!” 这些爷爷奶奶常年唱戏,嗓门很大,口号简直喊出了震天的气势,整个陶然亭都为之一振。 庄景回过头,看到了熟悉的老杨头,又听见了口号,大概猜出来的这些爷爷奶奶应该是他在老年票友群里素未谋面的“学生”和网友,于是笑着挥了挥手,朝他们走过去。 爷爷奶奶们见到庄景很激动,谁都想跟他聊几句,最后还是老杨头和李奶奶做了聊天代表。 庄景问他们怎么过来了,平常受教最多的李奶奶忙说:“庄老师,您教了我们那么多东西,我们票友群的人都想当面感谢您!平常您是大明星也忙,不好随便跟我们出来活动,这次我们打听到你在陶然亭拍戏,还是演掌上红,就特意过来支持你了。陶然亭是我们平常经常唱戏的地儿,是我们的地盘!” 庄景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漂亮的弧线。 之前还嘲笑庄景的那个大爷早就傻眼了,怎么听这口气,庄景竟然在票友界混得那么开,还是这些知名票友的老师? 粉丝小姑娘近距离看到哥哥早就激动的不行了,又听见这些爷爷奶奶竟然都称呼庄景为老师,更加自豪的不要不要的,倨傲的朝大爷抬了抬下巴,用尽全力用眼神表达了她的得意。 然后她悄悄拿起手机,放大镜头,把哥哥温柔爽朗的笑容全部留住。 庄景聊了几句以后,就回去准备拍戏了,那边的票友们也自发做起了维护现场秩序和安静的工作。 这是他们中的许多人第一次现场听庄景唱戏,自然十分用心,屏气凝神,这种肃穆的态度影响到了别的游客,大家也都配合的安静下来,就想听听这庄景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第50章 “吊哪一段?”金竑问。 “就吊《祭塔》的反二黄吧。” 围观群众还好,那群老年票友听了都炸开了,谁不知道《祭塔》这大段导板、散板加慢板的威力呢。整整五十一句,调门高的腾云驾雾不说,还有嘎调,一个不小心翻不上去那整段就垮了,而且还不能只是炫技,这段是白素贞向久别重逢的儿子讲述自己当年的遭遇,充沛的情感和细腻的表达也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年轻一辈的很多青衣早都不会唱这段了,专业演员碰到也也有点怯,可不是谁都能拿的下来的。 大家不由议论开了: “庄老师一上来就搞这么高难度,真是有勇气。” “庄老师能行吗?” “我觉得庄老师有点托大了,毕竟拍纪录片,还是稳点儿好啊。” 毕竟庄老师在微信上教学那也都是一句一句分开教的,从来没听过他唱完整的一段啊。更何况还是《祭塔》的反二黄呢。 等在那儿的粉丝不大懂戏,于是赶紧问票友群的爷爷奶奶《祭塔》这段究竟有多难,等了解过后,是既害怕又期待,心都悬在嗓子眼了。 金竑却不同,听了庄景的话,沉着的调起了弦。 小五儿吊这段毫不意外,他从前吊嗓子这一段就必不可少。 就在等待开拍的难耐的安静中,东边的警戒线发生了骚动,一个身高腿长,明丽大气的女人穿过了人群,朝拍摄现场走来。 有人惊喜地喊:“盛老板来了!” “是盛慕槐!” 盛慕槐竟然亲自来看这场戏的拍摄了?围观群众们纷纷垫起脚看,有盛老板把关,这场戏会更精彩吧? 盛慕槐走路生风,匆匆走近,露出抱歉的笑:“不好意思我忙着排练的事情路上又堵车,现在才到。你们别管我,拍就行了,我只是想来欣赏师祖的风采。” 说完她真退到了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站着。 摄制组以为盛慕槐说的“师祖”只是说纪录片里掌上红的角色,这一段要唱戏,她来把个关也确实很正常。 于是导演看向金竑和庄景,见他们都点头了,就说:“好,action!” 金竑的手将弓弦一拉,饱满激昂的胡琴声在亭内响起。 庄景凝神,刚刚还温柔的笑意从脸上瞬间褪去,唱道:“在塔中思娇儿心神不定——” 第一句便如云里鹞鸣,响遏行云,无比动听。围观的群众没有料到庄景竟然可以唱出这样的京剧,不由骚动起来,照顾秩序的工作人员们赶紧做了个请噤声的动作。 盛慕槐也眉心一动,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半步,想看清师祖的表情。 只见庄景穿着民国时的白色练功服,并没有任何的梳妆。可是只需眉峰轻蹙,一双湛湛如秋水的眼睛就逼出惊、喜、悲、疑的复杂情绪,活脱脱就是被镇压在雷峰塔下二十年,从未与亲生儿子相见的白素贞。 他身形不动,连嘴唇都没有大的开合,仿佛唱出这十分需要气力与功底的第一句完全不费力一样。 接下来是一句嘎调——“好一似半空中降下喜星”。 庄景在最后一个“星”字时把音调陡然翻高,云里鹰鹞忽然展出巨大的双翼,箭一般扶摇直上九万里。当你以为这音高已经到顶时,它竟然一个翻身,又往上一窜,生生把天也撞出一个大洞,大鹏遨游于九天之上,怎一个淋漓尽致了得。 这句唱惊为天人,胡琴托得也好,老杨头忍不住热血沸腾,叫了一声“好!” 可惜这个中气十足的好才刚出口,他就被身边的李奶奶一拉,瞪了他一眼,吓得老杨头赶紧捂住嘴。 金竑看着用心演唱的庄景,眼前却浮现出他当年穿上白素贞行头的模样。 在所有的行头里,这一套最素净,一身素白衣裙,两条打了花球的银白绸带从脸两侧垂下,大额子盔头也是银色的,除了头顶最上方那颗被许多小白绒球簇拥着的大红绒球,那几乎是唯一的艳色。 比红绒球还艳的当然还有,那便是这银装素裹里的那张脸,粉妆玉砌,鲜妍娇媚,美的令人不敢直视。 还有唱“盗草”那一折的装扮,白色战裙战袄,腰巾扎住比少女还细的纤腰,一手宝剑一手拂尘,英姿飒爽,神采四溢。 每当看到这一折,他就总想从座儿里走出去,站到台下,或者站在他的身旁。 想的出神,竟险些拉错了一个音。 虽然金竑最后没拉错,但看着掌上红出神的这段自然也被收入了纪录片中。 导演盯着监视器,心里赞道:没想到金董在这段戏里虽然只是个配角,却还一直在戏里。这样饱满的情绪一定能打动观众,金董不会做演员可惜了! 庄景一句接一句的唱下去,将一大段反二黄慢板唱到了极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沉浸在传统戏曲的魅力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不该有的声音。 盛慕槐也沉浸于其中,祖师爷就是祖师爷,这一段反二黄满宫满调,没一点落下去的地方,而且保存着清末民初京剧的那种独特韵味,简直回味无穷。 对路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一段听不大懂但是却很好听的戏罢了,对于盛慕槐这种行家来说,却是十分珍贵的学习资料。 所以等到一段唱完,导演喊“cut!”时她还在思索回味,直到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惊起一树的麻雀,离岸不远的野鸭拼命倒腾脚丫子往远处游,她才从那种玄妙的意向中被唤醒。 老年票友团和庄景的粉丝简直是用尽全力来给庄景打call,路人的掌声和呼声却是最高的,因为他们人数庞大,也丝毫不吝啬力气。 盛慕槐在旁边静静地等了十几分钟,直到人群稍微散去,庄景也从票友群那边走回来,才上去对他说:“这段唱的太好了,师祖,您辛苦了。” “辛苦什么,不辛苦,好久没唱得那么尽兴了。”庄景脸上还残存着一丝兴奋。 “我可迫不及待要看到您扮上后的表演了。”盛慕槐压低声音说。 “你放心,我这两天敷衍一下金竑,大后天就去你们那试戏服和排练。千万要注意,跟金竑去的时间要错开,也千万不要叫人说漏嘴了。”庄景盯着远处的大柳树低声而快速地说。 “这个我都安排好了。我会和金董一起排练,记下他的走位和动作,到时候我来跟您练。” 盛慕槐眼珠往左右一扫,心里觉得自己和庄景简直有地下党接头的风范,实际上在某行家的眼里,简直是把“心里有鬼”贴在了脸上。 金竑含着笑走过来,站在庄景身边:“盛老师,我可一直等着您来跟我打招呼呢,是被庄景给迷住了吗?” 盛慕槐临场应变的能力也是高超,立刻笑着说:“可不是吗,见了戏里的掌上红,就顾不上贝勒爷了。我赔礼道歉!小金,今天正好你的戏杀青了,胜楼在芳湖春定了一桌饭,不如我们就移步芳湖春,替你庆祝庆祝。” 金竑只用扫一眼,就知道庄景和盛慕槐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不过他也没有点破,只是看看笑的格外甜,甜到不自然的庄景,扬唇点头:“好啊。” 同盛慕槐和凌胜楼吃完饭,庄景和金竑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了,等到晚上,庄景才又来到金竑家。最近他每晚都过来,不过干的事情倒是很纯洁,不过是和金竑一起看电视剧,再逗逗猫而已。 电视开着,正在播放《雍正王朝》,不过两人都没注意看,金竑收拾碗筷,庄景例行公事逗弄一下趴在沙发底下的芝麻。 这大黑猫明明胖的跟个大绒球一样,却能挤进各种各样的犄角旮旯里,还“喵喵喵”叫的娇声娇气,偏要庄景来摸,真不愧是个去了势的公公。 “芝公公,芝公公~您老一定要帮我在四爷面前美言几句啊,给我升个什么官做做,额,铲屎官就不用了。” 庄景一边拨弄芝麻的爪子,一边在那胡言乱语,顺便往刚刚做了绝育手术不久的大黑猫心上捅刀子。 不过芝麻并听不懂庄景说的话,头蹭了蹭庄景的手,“嗷呜”一声躺倒,把下巴暴露在庄景面前,橙黄黄小灯笼似的眼睛汪着两包水,示意庄景按摩下巴。 庄景凑上去一顿揉-捏,却不知道自己跪在地上,从背后看也像一个大一号的猫猫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搓揉一番。 金竑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净,从后面揽住庄景,笑着说:“小景,你还用求芝公公吗?兹要你从了我,这个福晋的位置还不就是你的?” 第51章 见庄景不理他,金竑也赖着不动,在他耳边高高低低地叫道:“福晋,福晋,四福晋。” 果不其然,看见庄景白皙的耳廓逐渐染上了一层粉色,从侧后面只能看到一点儿庄景五官的影子,颤颤巍巍的,让人想好好亲近疼爱。 见庄景没有抗拒,金竑胆子大起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素食动物,唯有在庄景面前,才收敛了自己的尖牙利爪罢了。 他圈住庄景的腰,将下巴靠在庄景的肩窝里,收紧两人间的距离。 金竑靠上来的时候,庄景心里就开始天人交战,几乎是有些僵硬的跪在地上,冰凉的地板和身后温暖的怀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姿势在古板的庄老板心里可太羞-耻了,可是,两人确定了关系后,金竑就一直克己守礼,似乎怕自己接受不了,脚步慢到几乎停滞,两个人直到现在连吻也没接过。 要不,要不就先受着,看金竑到底想怎么样?如果情况不对劲,还可以逃……庄老板如是想,这才默许了金竑一系列孟浪的举动。 直到金竑把下巴靠过来 他早晨刚刚刮了胡子,但到了晚上仍旧冒出一点胡茬来,刺的庄景的脸颊和脖颈发痒,庄景使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并且在金竑的怀里挪动了一番。 这一挪,该碰到的不该碰到的就全碰到了。 金竑控制住庄景的身体,声音沉了半度:“别乱动。” 庄景这下可就不服气了,都已经按捺下不好意思让你抱了,竟然连动一下也不行,难道阖该任你予取予求? 他也是自小练功,背一挺直,腰腹一用力,便转过了身子,和金竑面对面。 本以为金竑肯定又是在贝勒府那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没想到这回他没有笑,脸上有可疑的暗红,眼神也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知怎么就被庄景看出了一丝呆气,忍不住想调-戏他一下。 于是他伸出粉雕玉琢般的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金竑的脸,十分温柔地说:“四哥,你想让我做你的福晋啊?” 金竑这回真是呆了,竟然没有回答,而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雪白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脸,庄景笑道:“做梦。” 说完,也不等金竑反应,他两手撑住沙发扶手坐到了扶手上面,然后脚尖点地,轻巧地逃离了金竑的怀抱,来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他回过头,见金竑还站在原地,用一种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绪的眼神看他。那样子可并不呆,甚至可以说,突然有种雄性动物张扬的攻击性了。 庄景不知怎么产生了一种后怕的情绪,像小兔子作死去撩拨了一只狼,又快速窜回了安全的洞里那种心跳砰砰的感觉。现在这只狼的眼睛还在洞外灼灼盯着他,不愿意离开。 小兔子决定主动献上胡萝卜,换取一点儿和平共处。 庄景拍拍身边的座儿:“开个玩笑,四哥——你别傻站着了,一起来看电视吧。”那声四哥真是叫出了点婉转百回的味道。 金竑喉结一动,他迈动长腿,坐在庄景旁,让沙发微微向下一沉。 两人肩膀相抵,平时有趣的电视剧这时索然无味。 庄景偷眼看他,金竑的眼睛倒是看着电视机呢,但是明显就是在魂游天外。 但是,金竑的侧脸真好看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庄景不自觉地顺着他的鼻梁、下颌、喉结、胸膛一路往下看,屋里有暖气,他只穿了一件居家的薄t恤,把块垒分明、厚薄得当的好身材暴露无遗,隐隐能看出腹肌的轮廓。 再往下滑一点,便看到了牛仔裤的布料,有晋-江不准显示又无法忽视的变化。 庄景的眼眶像是兔子尾巴着了火,又烫又热,立刻弹开了目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红着脸在心里默念。 可是金竑这人的火气也太大了,这什么也没做他这么激动干什么……得给他买些花草茶下火了。金银花是最好的,菊花茶、甘草茶之类的也得常备上,实在不行,冰红茶也行啊。往那地方一冰,什么火都下去了。 金竑不知道庄景已经打起了冰镇命-根-子的主意,但他心浮气躁,电视机里长辫子的老祖宗说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 小五儿这孩子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仍然用那种自以为很隐蔽但实际上根本就无法忽略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金竑按了暂停键,扭过了脸。 偌大的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了,庄景紧张的手指抠住了沙发的缝隙,金竑欺身上来,庄景闪避的目光被他攫住,无法逃离。 金竑一只手捧住庄景的脸,唇覆盖了上去。 庄景单薄的背脊抖了一下,却硬撑着没有动。他原本以为,金竑的唇会是冷的硬的,没想到柔软的却出乎他所料,甚至是小心翼翼、极尽温柔的。 内心残存的那点抗拒于是在一瞬间崩塌了,庄景轻轻用牙齿磨了一下金竑的嘴唇,抬眸望向了金竑。 堤坝溃防也只需要一点缝隙,更何况金竑垒砌的理智本就是豆腐渣工程,根本抵抗不住心上人的一瞥。 金竑按在庄景脸颊上的手指用了力,吻长驱直入,庄景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迫终止了,仰着头,微颤着双眸,笨拙又尽力的维持着唇舌间的小小回应。 热火从四周燎原,任是一泉寒潭也能滚沸,刚才目光触碰到的那一处,膈得庄景生疼。 庄景被吻的心旗摇荡,又害怕自己不能言说的开心被金竑发现,害羞的不行,勉力伸出一只手去够沙发角落的抱枕,想在两人中间隔开一个安全距离,没想到手却被金竑一把抓住,扯回来。 如柔嫩的草毯包裹住一块炙热的火山岩,水分流失,迅速变得易燃。庄景指尖泛红,立刻想撤退,可金竑却不放。 他双眸微微泛红,看着一双眼睛已经变得水光潋滟,脸也蒸腾成好看的粉红色的小兔子,在他耳边哀求的说:“苑秋,疼疼我吧。” 庄景:…… 两人心跳连着心跳彼此僵持着,更何况火山岩下的巨兽还有继续苏醒的趋势。 庄景终于耐不住了,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金竑:“就帮帮我,你知道怎么做的。” 庄景脸薄,骂道:“我知道个鬼!” 金竑脸蹭着庄景说:“苑秋,你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吗?”庄景闭眼不搭理他,金竑说:“你真的不会,我也可以教你。嘶——” 庄景做了一个动作,金竑的声音就变了。他将脸埋在金竑的脖颈里,红着脸屈服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的水分已然蒸发,岩石的热浪却仍旧不熄,庄景忍不住问道:“这还要多久?” 金竑亲亲庄景有些薄汗的额角,忽然把庄景的手拿开了。在庄景不解地眼神中,他朝他轻笑一下,低下头去。 庄景:瞳孔地震。 他连忙用手去推,色厉内荏地说:“你干嘛呢?别不要脸啊!快停下来!”可最后还是反抗失败,连表面的色厉也维持不住了。 金竑不给庄景回过神的机会,专心地将喜乐一波一波送给庄景,演出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戏剧。 第52章 结束后,庄景失神了好一会儿,连金竑替他清理干净了也没注意到,衣衫半开,颇带着些倦意与羞意的歪在沙发上。 金竑漱完口回来,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说:“今晚就睡在我这里吧。” 庄景下意识摇头,金竑说:“我看你很累了,别回去了。乖,你睡我的床,我去客房睡。” 金竑说的有道理,两人刚才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似乎也没有硬要回家的必要。而且这件事过后,庄景本能地便想与金竑离得近一些。 他向金竑借了一套睡衣,在浴室里好好清洗了一番。金竑的睡衣有些大,庄景不得不把手腕脚腕处都挽起,露出领口的锁骨却没办法遮住,看上去有些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洗完澡后,金竑也从楼上浴室下来,两人窝在沙发上,把刚刚没看完的一集《雍正王朝》看完了,看到后来,庄景都有些打瞌睡了。 金竑轻轻把庄景推醒:“走吧,去楼上睡。” 他牵着还有些懵的庄景上楼,来到他的卧室。 这是庄景第一次走进金竑如此隐私的空间,这个房间秉承着简约却典雅的设计,以灰色、白色为基调,除了那张看上去很大很柔软的床,还有床边的一只棕色大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庄景印象里金竑原来的房间很不一样。 庄景在那只一米高的丑憨憨熊脸上捏了捏,笑了,金竑解释道:“这是上次赫蓓慈善拍卖送给参与者的,都是有智力障碍的残疾人做的。我看这么大一只熊也没地方放,就扔床上了。” 他没说,这只熊虽然歪歪扭扭的,但那两颗葡萄似的眼睛总让他想起庄景。 “真可爱。”庄景拍拍那只大熊的头笑笑,掀开被子躺到了大熊旁边。 金竑看着熟悉被子下的雪白脸颊,低声说:“那你睡吧,有什么需要的再告诉我。”他要赶紧离开,不然就不舍得走了。 可是他才转身,手腕便被庄景一把握住,庄景说:“四哥,你也留下吧。” 金竑回头,庄景那双望着他的眼睛让他明知道接下来是难熬的刀山火海,也走不动了。 他绕到另一侧,躺在了庄景的身边,刻意和他保持着半个手臂的距离。 庄景问:“四哥,听说这次的赫蓓慈善晚宴你也要去参加?” 金竑说是,庄景说:“我也要去,夕鹊姐说,那天安排我们两人一起走红毯。” 想起庄景在拍摄现场和盛慕槐鬼鬼祟祟的样子,金竑忽然起了点逗庄景的心:“是啊,我听夕鹊说,晚宴前的活动你都推掉了,你这几天打算做什么?” 庄景心里警惕起来,但他演技不错,语气十分自然:“这两天还能干什么,就休息一下放个短假。四哥,你做了董事长,也不能一直压榨手下的艺人啊。”实际上他是要去找盛慕槐排练,还要避开金竑的时间,又不能被媒体拍到,简直跟做贼没什么两样。 金竑还有两句调侃的话,但庄景这时候翻了个身,拉近了与金竑的距离,手也伸了过去,放在了一个不该放的地方。金竑眼神骤变,未出口的话全被堵在了肚子里。 庄景一边轻柔的动作一边很认真地问:“四哥,你想和我一起走红毯吗?” 金竑低低的“嗯”了一声。 庄景抱住他一只手臂,继续跟他聊天,还逼他回答。 风水轮流转,金竑被这报复心强烈的小兔子给控制住了,不得不接受他的折磨。最后金老板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捂住了庄景嘚吧嘚吧个不停的嘴。 庄景在他手掌下闷笑几声,才放弃了聊天,专心完成之前半途而废的工作。 半个小时后,两人才筋疲力尽的分开,庄景甩了甩酸软难耐的手心想:完了,明天还要和槐槐演戏,恐怕师祖的功力要被她怀疑了。 正想着,金竑已经抱住了他,一只手放在他的小臂上,轻柔的按揉着。庄景嘴角微微上扬,感到无比安心,脊背依靠着金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庄景去找盛慕槐练戏。 他全副武装的走进鼎成丰曾经的大门,等身后的门关上,才把脸上的围巾、口罩、带大兜帽的外套一层层脱下来,松了口气。 盛慕槐看他这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啊?”庄景一脸迷惑。 盛慕槐:糟糕,忘了师祖是1951年仙去的,不知道这个接头暗号。 她摆摆手:“不重要不重要,我跟您对暗号儿玩呢。” 原来是春点啊,庄景把外套拿在手里,用娴熟的语气对小徒孙道:“要摆金了,别在这儿团春了,码前窍吧。(要下雨了,别在这调侃了,快点走吧)” 盛慕槐:??? 师祖说的优美的中国话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庄景笑了,反客为主的往鼎成丰里头走去,盛慕槐带着他在各处溜达了一圈,等绵绵小雨从天上滴落,才带他来到了排练室。 这排练室明亮宽敞,铺着崭新的台毯,整面墙那样大的镜子将人脸上的每个毛孔都映照的清清楚楚。排练室两侧,所有需要的道具整齐排列,个顶个儿的簇新锃亮。 庄景想到原来鼎成丰那间略微昏暗的屋子,孩子们有时候还得在院子里练功,忍不住感慨:“现在的条件真好啊。” 盛慕槐笑道:“原来我们也只有一间破仓库呢。大家一起努力了好久,才把鼎成丰重新买了回来。” 没有过多的感慨过往,两人开始排练起来。 师祖和徒孙演戏,竟然格外和谐,庄景发现盛慕槐身上没有现在许多戏曲演员身上那股歌剧范儿,一板一眼皆有规矩,甚至对自己的套路也很熟悉。 可见盛慕槐虽然天资过人,也一定下了极大的苦工,这才能凭一己之力,将京剧再次带进大众的视野中。 练了两个小时,庄景又指点了盛慕槐几个关于老戏的问题,直到金竑快要来了,庄景才急匆匆地走了。 以后三天,庄景都是这样忙碌,除了练戏,他还给慈善晚宴画了两幅国画。一幅是四尺的山水图,另一幅则是工笔牡丹,画在盛慕槐友情提供的贵妃醉酒金色折扇上。 庄景曾经师从陈半山和齐右寻这样的国画大师,画技超群,却从不轻易不变卖、赠送自己的书画。当年想高价购入庄老板墨宝的人真是数不胜数,庄璟的真迹更是千金难寻。 但这次是为了病童和山区里的妇女筹款,庄景非常愿意用自己的画来帮助他们,只是不知道,现在他的画能卖出多少钱了。 赫蓓慈善晚宴是商业圈、时尚圈、娱乐圈大咖云集的一场盛会,晚宴前要参加的人选、将被拍卖的物品就会在各种论坛上被讨论,晚会举办当天,各路名流的穿着、红毯、晚宴的细节更是会在各大论坛屠版。 庄景和金竑都会参与慈善晚宴的消息很快就被cp粉注意到了,大家都在求一个同框。 与此同时,各家明星的黑粉也在密切关注着这个盛会,在慈善晚会里,找到道德制高点来指责明星是最容易的一件事。 当拍卖物品单被放出来以后,庄景黑子们立刻找到了可以嘲讽的点:庄景竟然要拍卖两幅他亲笔画的画! 谁不知道庄景的画技感人啊?有他曾经在微博po出的嘲讽网友的简笔画为证,是拿来擦屁-股都嫌太丑的程度。 黑粉们立刻抓住这两幅画的事情一顿嘲讽,说庄景就是一毛不拔来蹭红毯的,连一点真金白银都舍不得捐,就是想找冤大头高价收藏他小学生画功都不如的画,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其实赫蓓慈善晚宴一向鼓励来参加的名流捐助一些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不一定要值钱,但最好是有心意和新意,反正要的就是名人效应,在座的谁都不缺钱,当晚一定能筹齐需要的金额的。 可是即使粉丝解释了这个点,黑子也是不会听的,还是继续在各大平台嘲弄讽刺庄景,弄得许多路人也对庄景还没露面的那两幅画燃起了兴趣。 现在,如果这画真是小学生画功,卖不出价钱,自然坐实了庄景用垃圾搪塞主办方,就为蹭红毯这个说辞;如果有人用高价购入,那庄景也免不了要被嘲,反正就是两面都不讨好。 除非,庄景能用画技服人,狠狠□□子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庄景说的叫春点(民国时的江湖黑话),参考自连阔如先生的《江湖丛谈》 第53章 赫蓓慈善晚宴的红毯直播开始了。 现场大咖云集,衣香鬓影,即使首都冬季的烈烈寒风,也无法阻止女明星们争奇斗艳。 比起在闪光灯下美丽冻人的女星,男性显然在保暖上占了优势。 庄景最近咖位大涨,因此穿了一身h家第二年早春的礼服。正经到有几分禁-欲的黑色西装让他本就修长挺拔的身材更显俊逸,紧扣的纽扣将完美的腰肩比勾勒出来,领结和袖口的绿色绸缎纹路又增添了独特的韵味。 庄景本就是名角,气质卓尔不凡,穿上正装以后,比平常更令人移不开眼睛。 只可惜今天他和金竑在进场前都没能见上一面,金竑作为资方大佬,走的是和演员们不同的通道,早早就坐上了贵宾席。而像庄景这样的娱乐圈新秀,被排在一线明星后面出场,座位离金竑也有一段距离。 庄景把出发前在酒店拍的照片发给金竑,金竑回了个庄景常用的[小猫捧爱心]表情包,庄景唇角一勾,将手机收起来。 他今天要和一部大热都市情感剧里的女三号演员金子琼一起走红毯。金子琼刚从电影学院毕业,长得甜美可爱,很有观众缘,虽然还不算红,在新人里的发展的势头却很不错。 主办方安排他们一起走,主要是两个人都是年轻演员,而且身高很搭配,身材娇小的金子琼即使穿了八厘米的高跟鞋,也比庄景矮半个头,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金童玉女的□□。 金子琼是活泼开朗的性格,虽然以前没见过庄景,却看过他的综艺,在候场的时候就和庄景聊上了天,两个人一点儿也不生疏。 排在他们前面走红毯的是一对新公布恋情的情侣,他们在红毯上不断被媒体要求停下来照相,移动的速度很慢。 红毯非常长,从室外走入室内起码要花五分钟的时间,庄景注意到金子琼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了。为了晚宴,她只穿了一件绸制的抹胸礼服,肩膀和手臂都暴露在首都夜晚的凉风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金子琼很想抱着手臂取取暖,但是因为周围都是摄像头,为了形象她还不能做出弓腰缩脖的行为。 庄景替她去看现场实况屏幕,那对情侣终于走到了定点签名拍照区。 他对金子琼说:“再忍忍,他们拍完照去采访区咱们就能进场了。” 金子琼小幅度的跺跺脚,小声说:“回去我一定得喝三大碗姜汤,不然一定感冒。” 看着她冻得都有点儿发红的鼻头,庄景有些担心,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样冻下去,可别冻出毛病啊。 这时候忽然有人拍拍他们的背说:“不好意思,我们需要先进场。” 庄景和金子琼回头,只见一位穿着黑色亮片鱼尾裙,留着老上海式波浪头的三十加美艳女星站在他们身后,倨傲的看着他们。说话的是她身边伺候的助理。 这是刘孟,她最近才获得了郁金香电视节的视后,却因为演技不能服众,荣获网友最水视后的称呼。虽然如此,她背后的资本雄厚,从来不缺好资源,所以一贯的作风张扬,任性妄为,不论是对演员还是对媒体都直来直去,一直在媒体的最不愿采访艺人名单里,圈里没几个人敢跟她直接对上。 刘孟本来被安排在最后压轴出场的那一拨里,可她嫌一直待在休息室无聊,非要提前入场。 晚宴工作人员不停地给庄景和金子琼道歉,刘孟却抱着臂往前一挤,压根不觉得这两位小透明有什么不让她插队的资本。 这时候拍摄组示意下一个明星可以上了,刘孟一扭头,踩着女王的步伐就登上了红毯,并获得了露天观看的观众们的尖叫。 庄景摇摇头,在尖叫声中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金子琼:“你先披着吧,小姑娘还是要穿厚实些,别一会儿真冻感冒了。” 金子琼没想到庄景会把外套给自己,心里暖暖的。说实在的,和庄景最近的热度比起来她也就是个小透明,庄景没必要这样做。 “快穿上。”庄景把外套往前一递。 虽然旁边也有摄影机,金子琼也不管那么多了,接过就直接套在了身上,她再不穿,鼻涕都要冻下来了,到时候在红毯上出丑可是会被网友嘲笑一整年的。 西装外套还带着庄景的体温,一下就缓解了那极致的冷冻感,一直在打哆嗦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真的太谢谢你了,庄景哥。”金子琼感激地说。 “你也很冷吧?”刘孟的速度也慢的够可以,过了一会儿,金子琼担心地看着里面只穿一件单薄衬衣的庄景问。 庄景笑着说:“我没事儿,裤子厚,而且火力壮。” 他这一笑粲然生辉,金子琼都看呆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时候正好在切场外镜头,摄像机把他们的笑容捕捉下来,传送到现场和直播屏幕上。 年轻养眼的男女,一个披着另一个的衣衫,在寒风中相视一笑,这让现场和网上的观众都集体一静。 真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正在和同一桌的凌胜楼、袁可为聊天的金竑脸色却一沉。 才一个小时没让庄景在自己的视野里,他就开始对着别人散发魅力了?再散发也没用,角儿是我的。 庄景却不知道金竑酸溜溜的想法,镜头一切他就知道该轮到自己上场了。金子琼连忙把庄景的西装脱下来递给他,庄景套上后低头扣扣子。 镜头也很知趣,专门给了一段庄景的特写,他那灵巧漂亮的长手指和被西装勾勒出的腰部曲线立刻就被放大到所有观众面前。 红毯主持人还打趣起来:“庄景和金子琼不着急,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woc,外场主持人又开黄-腔,他不猥-琐会死是不是?】【这个手指,这个细腰,啊我死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为哥哥穿校服才是最杀的,没想到穿正装的哥哥才是真的帅炸了a爆了!】【庄景和子琼好配啊,又很宠,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和甜美,简直是偶像剧情节嘛。】【跪求鼎泰给庄景和金子琼出一部偶像剧[跪下]】【前面的是想把金竑气死吗?】 【哈哈哈哈哈镜头切给金董了,这晚宴的导演太懂了,金竑的脸好臭。】【比起甜美小姐姐,我觉得两个穿正装的男人才更该死的相配呢[狗头]】庄景将西装整理好,和金子琼走上了长长的红毯。他的西装沾上了金子琼今天身上喷的香水,有些过甜了,甜的他有些想打喷嚏。 他认为走红毯更需展现的是女星,于是尽职尽责的在金子琼旁边当一个绿叶,可他实在颜色太好,即使穿得是黑西装,站在穿明黄色晚礼服的金子琼旁边也一点不会被忽略。 两个人这段红毯秀后来被评选为当晚最养眼的红毯秀。 总算走过了长长的外场红毯,要进入温暖的内场了。进去之前要走五级很高的台阶,金子琼穿了很高的高跟鞋,裙子又不方便,庄景便绅士地伸出手去,扶着她走上台阶。 屏幕外的观众们脸上泛起了笑容,主持人在起哄,贵宾座上的金竑脸黑的都能滴下墨来了。 偏偏这时候刚刚进场的刘孟不好好在自己的座位上待着,而是不知死活地直接朝资方这边走来。 她认准了影视大佬的这一桌,第一个就来朝金竑打招呼,金竑连眼皮都不掀,盯着屏幕,沉着脸把手里的香槟重重放下。 要不是这个女人刚才插队,庄景会把他的外套给旁边的小演员穿吗? 演艺圈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刘孟混到这个地步,即使是资方,一般也不当面给她难堪。 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强撑着给自己挽尊:“金董看红毯还挺认真的。” 金竑说:“不如你耍大牌、钻营奖项、红毯插队认真。” 这简直和直接指着刘孟的鼻子骂差不多,刘孟吃了一惊,慌乱地看向曾经献身过的一位总裁。可那总裁怎么知道刘孟到底是怎么触到了金竑的霉头,愣是一句声都没吭。 金竑半点不给刘孟面子,直接招手叫来了工作人员:“这位小姐不是这个区的,请把她带回自己的位置。” 刘孟在演员堆里有牌面,但在资本圈里又什么都不算了。这里的工作人员肯定是听金竑的话,铁面无私的请“刘小姐”回座。 一向以耍大牌脾气差著称的刘孟竟然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灰溜溜地就走了。 袁可为笑了,轻声说:“金竑啊,你这次是真认真了?” 金竑看着屏幕上的庄景说:“我对他一直都很认真。” 袁可为也抬头看着打在庄景脸上的光影,心里忽然一动。他新电影一直找不到适合的男主角,庄景的气质和外貌可是非常符合啊。 他再看看金竑,就这人对庄景的痴迷程度,如果庄景出演,肯定也会全力支持他的新电影的。 大屏幕上,庄景已经和金子琼拍完了照,来到了采访区。 主持人笑着说:“庄景今天非常绅士啊,两位以前认识吗?” 庄景让女士先回答,金子琼说:“以前和庄景哥没见过,是今天才认识的。” “那就是一见如故啊,我看你们走红毯的时候很登对。”主持人最知道怎么抓八卦的点了。 庄景笑着回答:“这话可不能乱说,会被别人误会的。”他的目光在台下逡巡,一眼就看到了金竑,朝他露出了个微笑。 金竑炸毛的内心瞬间被抚平了一点,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些。 主持人不依不饶:“我觉得你和姓金的人都挺有缘分的。”镜头切到了金竑的脸,庄景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回过头像开玩笑又不像开玩笑的说:“是挺有缘分的。” 这句话让大屏幕上的金董勾起了唇。 全场随着庄景的话和金竑的反应沸腾起来,这一看就是有情况啊,大家的八卦之火熊熊点燃着。 可毕竟金竑在这里,主持人这擦边球已经打的很明显了,不敢再问出更过分的问题,随便再聊了几句,就放庄景和金子琼离开了。 自从庄景入场,金竑的目光就追随着他。庄景和金子琼的作为竟然也是安排在一起的,两人入座后,就时不时的聊天,金子琼笑得格外开心,庄景那小没良心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 金竑恨不得立刻把庄景换到自己身边,或者离座去找他,但那样只会让现场的媒体和舆论陷入疯狂,也只能强迫自己暂时待在座位上。 金子琼好奇地问庄景:“庄哥,你今晚拍卖的真是自己画的两幅画吗?” 庄景颔首。 金子琼开启自黑安慰模式:“你别担心,我拍卖的也是自己做的花瓶和缝的布娃娃,我手工渣,做的丑死了,肯定比你的画的更丑。” 这又是一个看过黑-子嘲讽内容和原身简笔画的人。庄景无意辩驳,只是笑着说:“我觉得只要心意到了就行,毕竟都是为了做公益。” 金子琼深以为然地猛点头:“太对了,太对了,我们心态就是要放宽一点。你别看我那两个东西丑,花瓶我找人专门学的,做了整整一天,布娃娃也在片场缝了好多天,手都被针扎破了。我助理说要帮我,我觉得那样不好,硬是一针都没让她动手。” 这女孩子憨憨的真可爱,庄景弯弯眼睛:“这么用心,那一定是值得收藏的两件藏品了。” 红毯走完以后,全场灯光一暗,一束追光灯打在舞台上,把历年主持慈善晚宴的主持人笼罩在其中。他身着一身燕尾服,和现场互动了几句,然后十分专业地开始了拍卖活动。 首先被推上展台的,是一批比较日常的拍卖品,说白了,就是肯定卖不出高价,先放出来凑数的东西。 很不幸,金子琼花费了许多心血做出来的两间手工艺品也在其中。 而屏幕后的网友睁大了眼睛,眼睛都找花了也没找到庄景的画在哪里。 第54章 拍卖开始了。 主持人给出了每件展品的起拍价,金子琼的大花瓶和丑娃娃的起拍价都是100元,这在这一批起拍1000元的二手衣服、鞋子、包包里完全就是良心价了。 主持人按顺序开始介绍、拍卖,金子琼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那些明星捐赠的二手衣服和包看上去都很新,又是大牌,加上名人效应和慈善的名头,毫不费力的就能拍上万块,其中一个二线女星的订制包竟然拍出了十万元的高价。 终于轮到了金子琼的展品,主持人介绍道:“这是金子琼小姐捐赠的手工花瓶和手缝布娃娃,两件的起拍价均是一百元,现在开始拍卖!” 可是等了足有十秒,全场都没有人举牌,和刚才主持人话音一落就有人竞价的场景截然不同。 金子琼从期待到窘迫,感觉整场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把脸埋到座位后面去,小声说:“为什么呀,娃娃我缝了好久的,瓶子也是亲手烧的。” 好在金子琼毕竟是有了名气的小花,还是有人开始举牌了,给瓶子和娃娃分别加到了150元,这次拍卖最低加价区间也就是50元。 金子琼感觉好受一点了,但小小的伤心又从心里涌上来。她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做这两样东西的啊。 最后,花瓶加价到250元,布娃娃200元。 “好,还有人要出价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开始倒数了——”主持人估计也觉得继续等待下去会让金子琼更难堪,打算赶紧把这流程走完。 这时候,席上忽然有人举起了两块牌子。 金子琼惊讶地回过头。 主持人说:“现在有人竞价,我来看看,是庄景先生,他给花瓶加到了——一万块??!庄景先生,您确定吗?” 庄景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确定。” 这个反转让在场的很多人都兴奋起来,主持人说:“一万块第一次,一万块第二次,一万块第三次!庄景先生恭喜您,这个花瓶属于您了!” 接下来到那个大白脸歪纽扣娃娃,庄景也用五千元买下来了。 至此,第一批捐赠品全部拍出,工作人员开始搬运第二批捐赠品。 金子琼小声又感激地说:“谢谢你庄景哥,我回头就把钱还给你。” 庄景奇怪地侧过头:“你为什么要把钱还给我?我拍下你的东西了。” “庄景哥你不是怕我丢人才出手的吗?”金子琼不敢置信地问。 “不是啊。”庄景这才明白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笑了起来。 金子琼却更加难过了:“那……可是……说真的,我那两个丑东西真不值那么多钱。” 庄景:“我觉得你在里面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心血,起码不该比那些二手服饰便宜。而且我给的钱最后都是花在需要帮助的人身上,怎么样都值了。” 见金子琼是真的有些伤心,他又安慰道:“而且,我觉得你做的那个兔子娃娃还是挺可爱的。” “……那是狗,哥。” “啊,原来如此,我就说耳朵好像不够长。”尾巴好像又太长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台上的拍卖品价值越来越高,可是网友们却还是没有等到庄景的画作。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庄景是不是被骂到干脆什么都不捐了,从用两幅烂画蹭红毯变成了两手空空蹭红毯。 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在拍卖接近尾声的时候,两位工作人员推出了两幅摆在展台上,看着像画的拍卖品。 第一幅画是四尺的山水横幅,只见宣纸之上,岩岩峻山夹着一条激荡曲折的大江,两侧枫叶红如火,凸起的孤峰顶端立着一个小小胖胖的茅草屋,屋前还种着两垄大白菜,放了个冒着烟的小泥炉,既像仙人居所又有烟火气。 主持人介绍:“这是庄景先生的捐赠品,山水画《遇仙》。” 直播评论区一片哗然,虽然大家都不大懂国画,但是好看还是难看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庄景这幅画怎么也是专业水准了吧? “爸,你快看我偶像画的画,也太好看了,我觉得一点不比你的一些藏品差。”这幅山水画一出来,舒月嬴就立刻招呼低头喝茶的老爸看电视。 舒采心失笑,才读高中的女儿最近追星可是追疯了,竟然把明星画的画跟自己的藏品相提并论。 可是当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那副放大的山水图时,眼睛一下瞪圆了。 舒采心是b市有名的书画收藏家、鉴赏家,而且也是个资深戏迷,专门买了一栋别墅来放老戏服和戏曲大家的书画作品。这别墅里的镇宅之宝就是他十五年前在国外拍卖行买下的掌上红真迹,春夏秋冬献寿四条幅。 掌上红虽然画艺不凡,但是传世真迹的数量却非常稀少,而且也不喜欢落款,这四条幅却不仅品相极佳,落有掌上红的印章,甚至还有他亲笔题的祝寿词,末尾写“五弟庄璟敬赠”。 即使是十五年前,他也是花了一百万才把四幅作品拍下来,一起带回了国。 不过那帮老外还是不够懂行,这四条幅放到现在,市场价已经突破一千万元大关了,还是有市无价,他才不会把这幅珍贵的藏品卖出去呢。 舒采心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过了市面上所有掌上红的画作了,可是这幅电视上的画,怎么看怎么和掌上红的画风相似,甚至比一些他三十岁左右的画作笔意更高。 舒采心对书画是相当有研究的,自然是不会把鱼目当成珍珠,这幅山水画,真的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珍品。 他心脏狂跳了一阵,又清醒了些,掌上红的画是向民国两个大师学的,后世也有很多人钻研这两位大师的风格,所以女儿的偶像跟掌上红画风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个偶像难道不是个年轻明星?一个年轻明星能画出这么好的水墨画? “这真是你偶像画的?”舒采心问女儿。 女儿自豪地星星眼说:“那当然了,我喜欢的偶像既会演戏,又会唱戏,还会武术,现在竟然国画也这么好,真是文才武略样样精通。” 这时镜头正好对准了庄景精致非常的脸庞,舒采心看着这个好看的年轻人,心里充满了狐疑。 而当镜头移到第二幅的时候,舒采心更是屏住了呼吸。 名贵的雕花鸡翅木扇骨上已是不凡,但对比盛开在金色扇面上栩栩如生、鲜艳欲滴的红色牡丹,没有人还会去纠结于扇子的材质。 说实在的,庄景的工笔没有写意画画的好,但是舒采心却从中看到了他收藏的一副掌上红扇面的影子。 舒采心有点后悔,他和文艺界关系密切,当时也有被邀请参加这个慈善晚宴,但是他对明星和这种浮夸的场合没兴趣,就给推了,要是知道有这样的拍卖品,就是倒贴钱他也要去啊。 网上的人也开始吵起来。 黑子信誓旦旦地说这绝对不可能是庄景的水平,能画出那样简笔画的人怎么可能画出这种堪称艺术品的东西呢? 粉丝则说,我们哥哥几个月前的演技还辣眼睛呢,现在不是照样开盲盒一样什么都会。你们不信也没用,哥哥就是那么牛,谢谢你们的夸奖。 可是黑子并没有被说服,非说要找到庄景找代笔的证据。 主持人介绍道:“庄景先生的画作《遇仙》起拍价五万,《贵妃醉酒》折扇起拍价一万。” 因为是慈善拍卖,并不像正规拍卖行那样严格,起拍价都是由捐赠人个人决定的。 “现在开始《遇仙》的拍卖。”主持人话音刚落,就有数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牌。 十万,十五万,二十五万,五十万…… “一百万!”主持人激动地喊道,“这是本场拍卖到目前为止的最高价!” 庄景看过去,举牌的是面无表情的金竑。 而坐在金竑隔壁桌,一直参与竞价的紫红色西装没什么犹豫的就立刻跟上,把价格抬到了一百二十万。 金竑再一次举牌,再加三十万到一百五十万。 庄景急了,拼命隔空给金竑做表情,都这么高的价了,您还跟这儿凑什么热闹,想要我回去给你画几张还不都行。 庄景发誓金竑绝对看到了自己给他做的表情,但他恍若未见,漠然地回头,在紫红西装男士一百七十万的基础上再加价十万。 一百八十万这个价格出来,全场已经是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那位穿紫红色西装的男士。他犹豫了一会儿,在主持人开始说话前,终于把牌举起来:两百万。 主持人实在是太激动了,这可能是赫蓓慈善历届拍卖品拍出的最高价了,庄景又不是艺术家,能卖出这么高简直是天价! 这回金竑没有再举牌,《遇仙》最后归紫红色西装男士,绮石矿业董事长李跃所有。 直到主持人敲锤的那一刻,庄景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算是明白了,金竑应该是在替他把价格往上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金竑生气了,全程连看都不看自己。 唉,男朋友的心,海底针。 好怀念以前四哥从来不甩脸子的时候。 到了拍卖贵妃醉酒折扇的时候,金竑再一次举起了牌子,但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当价格还在十万的时候,他就直接加价到五十万,一锤定音,把扇子以绝对的高价收入囊中。 评论区一下子又吵开了: 【冤大头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我淦,我刚才是看了一出真实的千金买笑吗?】【现在的慈善拍卖真的畸形,别的不说,就问这个画配的上这个价位吗?多少艺术家辛辛苦苦学了十几年,最后还不如明星随便画两笔……】【前面的你怎么知道庄景没有学很多年的画?这个质量你以为在家里乱涂乱画就能弄出来?】【请问庄景是什么很有名的大艺术家吗?如果不是,凭什么他的画能卖那么贵?】【我是美院艺术生,弱弱地说一句,我觉得庄景这两幅画的水平还真能说的上是艺术品……如果《遇仙》是知名艺术家画出来的,起码卖个大几十万没问题吧。】【呵呵呵,庄景才多少岁?我就不信他能画出这样的画来,我爷爷省书画协会的,我给他看过了,他说那幅山水画的人是胸有山海,阅尽千帆的人,你们看庄景像有这个内涵吗?】…… 不仅是网上,就连现场大家都被这个成交价震撼了,金子琼嘴巴都差点合不拢,一直到拍卖结束都没回过神。 但是当事人庄景倒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最后还给人家的拍品意思意思的举了举牌,虽然除了金子琼的两个手工品之外什么都没拍下。 拍卖环节一结束,买下《遇仙》的李跃立刻走过来找庄景,人家为了自己的画花了这么多钱,庄景自然非常客气地和他聊起来,然后他发现李跃儒雅温和有内涵,聊起天来很是舒服。 可是还没聊几句,金竑也过来了。 大家都是商场中人,李跃笑着朝金竑伸手:“刚刚多亏金董承让。” 就在庄景都怕金竑会给李跃难堪时,金竑却很自然地伸出了手,并且和他聊了起来。 庄景看金竑现在很忙,还不大有功夫搭理自己,就和站在旁边还没走的金子琼说起话来。 这时候,他背上忽然一重,金竑搂住了他的肩膀,并且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搭在手上的西装外套,然后对李跃和金子琼说:“李董、小金不好意思,我和小景还有些私事要谈,就先离开了。” 金子琼早就被金竑的气势所摄,结结巴巴地说:“哦,哦。” 李跃笑着道:“当然,请。庄景,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聊天。” 第55章 大厅觥筹交错,水晶灯与玻璃杯晃出人脸上交错的光影。 现在是社交时间,一路上不知多少人给金竑问好,想上前交谈,可金竑完全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带着庄景走入长长的走廊,柔软的红地毯铺在脚下,将皮鞋声尽数吸净。 金竑抓住庄景的手,打开一扇紧闭的大门。 这是一个小小的礼堂,没有开灯,门一关就黑得只能看清彼此的脸,自成一个世界。 金竑把门反手锁上,把庄景抵在墙上。 两人呼吸相闻,黑暗的屋子里,彼此眼里的光最清楚。 庄景摸摸金竑的脸问:“你又发什么疯?” 金竑搂住庄景的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说:“我想你了。”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很好的驱散了甜香,让庄景安心的抱住了他。 “我也想你了。”庄景说。 金竑收紧手臂,捏了捏庄景的下巴:“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还见义勇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怜香惜玉?”他现在搭在手的西装外套就是证据。 庄景把自己的下巴从金竑手指下拯救出来,因为皮肤太白,下巴上留下了一道暧-昧的红痕,他笑道:“我这是关爱后辈。梨园那么多坤旦来找我学艺,我对她们也很好。四哥,咱们决裂以后你一直在偷偷关注我,怎么,这些新闻你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就被狠狠堵住了嘴。 金竑把在别人身上披过的外套扔到地上,庄景挣扎着喘了口气,说:“那是借的,别弄坏了。” “坏了我赔,专心点。”金竑再次凑过来,这次不再让他有逃离的机会,他的气息一下铺天盖地,淹没了小礼堂的寂静与黑暗。 庄景的脊背紧紧贴在墙上,外面传来了过路人的笑语晏晏,屋内却春意融融。 要是有人突然闯进来怎么办?要是屋子里有摄像头怎么办?庄景的眼眸略微湿润,下巴被迫抬起,将所有的顾虑抛在了脑后。 他抓紧了金竑的西装外套,心里有一丝叹息。这样孟-浪的事情也做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辈子算是栽在这个人身上了。 等两人终于回到了主会场,袁可为已向找了他们很久了。 他手上拿着一杯香槟,又递给庄景一杯,在金竑灼灼的目光里,赶紧说明来意。他的新电影正在筹备阶段,已向开始了选角工作,主角是一个一生三起三落的落魄贵公子。 “演艺圈太难找到能诠释这个感觉的演员了。老戏骨不够年轻,年轻人又没有那样的气韵。可是庄景,你从脸到气质都很符合,特别是现在,更有那种被蹂-躏过的劲儿。” 其实原来的萧明冉也算适合,但他吸-毒被抓,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荧幕上了。 金竑瞥了一眼袁可为,他赶紧正向起来:“我是说真的,今天你在红毯上我就看中了你,哪天抽空来我那儿试镜吧。你不会因为金竑就拒绝做我电影男主角的机会吧?” 庄景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他笑笑,不卑不亢地回答:“袁导演能赏识我,是我的荣幸,只要是适合我的角色我都会尽力争取,不适合我的角色我也不会强求。” 不管导演是名导还是新人,作为演员他看重的更是剧本和内容。 袁可为说:“你放心,这个角色绝对适合你。”他又和金竑聊了几句,拍拍庄景的肩膀走了。 他走以后,金竑赶紧对庄景说:“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袁可为找你演这个角色和我没关系。” 庄景看着他笑:“你那么怂干什么?” 金竑唇角微勾:“我不怂,我只是妻管严。” 庄景:我呸! 赫蓓慈善晚宴结束以后,金竑让庄景和自己坐同一辆车回家。 见庄景手上抱着金子琼手工制作的大花瓶和娃娃,金竑嫌弃地说:“把这两个丑玩意儿放远点。” 庄景不听:“这是子琼的心血,我要拿到家里好好收藏的。我想想,花瓶放客厅,这个娃娃可以放床头。” 金竑说:“客人一来你家你的品位直接就暴露出来,这不大好吧?而且万一哪天我去你家里睡觉,一睁眼看到这个丑兔子,对心脏也不好。” 庄景无语,然后严肃地纠正道:“这是一只狗。” 金竑接过娃娃,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东西和狗有什么关系,于是强迫庄景把它们放到后备箱。 庄景坐上车以后,金竑将庄景绘制的扇子拿在手上把玩,对庄景道:“我拍到的藏品比你强,这可是难得的艺术品。” 庄景:四哥什么时候变那么幼稚了? 他无语地看金竑把那把折扇翻来覆去地把玩,忍不住说:“你小心点吧,这可是五十万一把的扇子。你也真是的,要是想要扇面,我随时都可以画给你,哪里用得着自己破费。” “一点小钱罢了。”金竑豪不在意地道。 庄景:贫穷的人今晚不要落泪。 “再说,庄老板画的扇面怎么能流落到那些不懂行的人手里?” 金竑将折扇打开,看着上面那国色天香的牡丹,不自觉地说:“苑秋,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扮上。” 民国十二年,他出国前,庄璟在如月楼最后一次演《贵妃醉酒》,此后他再没有看过他唱这一出戏。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 金竑惊觉他这样说可能会让庄景更伤心,于是又道:“你不要误会,像现在这样当演员也很好。”只是我还是很怀念当年在戏台上的那个大角儿的风采。 没说完,庄景已接过了他手中的折扇。他将折扇缓缓在颊边打开,唱起了四平调:“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哇,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那声音雍容动人,如有暗香浮动,光闻其声,贵妃“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姿容就出现在眼前。 一只如雕如琢的手推向扇骨,将扇子合起,庄景又换回了自己原本的声音:“你看,我还能私下给你演。” 金竑从庄景手里接过了扇子,再次打开遮住二人的面庞,在折扇后深深吻他。 司机目不斜视地继续开车,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懂。 网上关于庄景在慈善拍卖上售出的画作是找人代笔的谣言甚嚣尘上,庄景工作室却一直没有出通告澄清。 “工作室是死了吗?” “平常不是发博很勤快,现在都两天了还一个字都不说?” 工作室被庄景的粉丝骂了个透,黑粉们也开始欢呼起来,直呼这是因为庄景心虚,不然怎么连出来否认都不敢呢? 没想到周六上午,庄景工作室突然发了微博,通知大家:今晚八点庄景将会在绿江平台直播,时长两小时,除了和各位粉丝聊天以外,还会现场画三十枚小书签,转发这条微博的童鞋可以参加抽奖,中奖的奖品就是庄景亲手画的书签和亲笔签名哦。 粉丝舒了一口气,原来工作室不是不作为,而是在憋一个大招。 哥哥要亲自在镜头前作画,用事实把黑子们的嘴全部堵上。不愧是他们能刚就刚的爱豆,粉上庄景以后,打脸这种事都不需要他们粉丝冲锋陷阵,庄景这个百宝箱自己就把一切完成了。 除了死忠粉,庄景也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很多路人,大家不仅想看庄景画画,也想和他面对面交流,说不定自己提的问题他就看到并且回答了呢?直播间开播前的在线人数就突破了五百万,官博的转发量也超过了百万。 晚上八点,庄景准时上线。 但是他并不是在专业的直播间里,而是在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式书房中。 他不大会弄设备,所以一打开摄像头,网友们就看到了一个自上而下俯拍,角度清奇的大头。 也亏得是庄景的五官能打,这样清奇的角度、昏暗的灯光,也比开了十级美颜特效的主播好看,甚至因为脸放大了,反而更耐看了。 【水井永远爱您!】 【哥哥,别动,让我截一张图!】 【啊啊啊啊啊,哥哥的脸蛋好可爱,让我亲一口~】 【这是什么死亡角度?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金砖粉速速赶来,实名羡慕某金姓董事长!】 当然也有人正向人: 【哥哥,你把台灯打开,手机放远一点。】 【哥哥,右边的键点开就可以自己调美颜。】 庄景被快速刷过的字闪花了眼,不过他还是认认真真试图读懂每一条评论,并且依照网友们的指点,认真调节了手机的角度,并且打开了十级美颜。 瞬间,一个眼睛占脸部三分之一,下巴尖的能戳穿地表的外星人出现在屏幕上。 庄景:……他狐疑地说:“我长这样吗?” 评论都要笑疯了,叫他赶紧把美颜关掉,这样看了晚上要做噩梦。 老年人庄景操作了半天,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然后给大家看他的桌面。 他面前有一张极大的有着特殊纹路的木质书桌,书桌上整齐摆放著书签纸,水彩颜料,画笔,旁边还有书房主人的笔墨纸砚,看来有人用这张桌子来练习书法字画。 【哇,哥哥的书桌也太大了吧,比我宿舍的床还大[笑哭]】 【这张桌子加整间书房看上去都好有品味,是我的梦中情房了。等我有了钱……】 【哥哥,你向常在书房里练习书画吗?】 庄景淡淡一笑:“这不是我的书房,是我朋友家。” 庄景原身根本就不看书,家里游戏房倒是有两个,而金竑家里不仅有很大的书房,而且装备一应俱全,庄景就借他家来直播了。 【啊,是哪个朋友啊?不会是金董吧?】 【怎么办,我八卦因子沸腾了!】 【呵呵,搞了半天就是要说自己的绯闻,还不开始动手,是怕暴露自己根本不会画画的事实吗?】 【对啊,炒作大师,谁不说一声瑞思拜?】 庄景也看到了这些冷嘲热讽甚至辱骂的信息,不过他一笑而过,视而不见。 他拿起一只毛笔,笑道:“画什么呢?前四张就先画一组四季图吧,这个简单。” 说罢他将四张空白书签一列排开,洁白修长的手握住竹制笔杆,笔尖调了调颜色,便不假思索地在书签上落笔,有些要用到相同颜色的地方他甚至同时在几张书签上作画。 很快,一副春日乳燕衔柳图便画了出来,然后是夏日荷塘,秋日山间野菊,冬日大雪中的小亭。书签的大小毕竟有限,所以每张图都不过寥寥数笔,那个季节的神韵却立刻跃然纸上。 画完这四幅图,也只用了十分钟。 这、也、太、好、看、了、吧! 不仅仅是画,还有作画的人。一切都可入画。 直播间的人数一直蹭蹭涨,现在已向突破了千万大关,抽奖微博的转发也超过了一百五十万。 这时候,有眼尖的人发现庄景身后的那大排书架上摆满了文史哲各种书籍,而且还有许多英文书,日文书和德文书。 【哥哥的朋友果然很厉害呢,我是德语专业的,上面有从黑格尔到尼采的著作。】 【日语专业的表示都是关于历史和中国史研究的书籍。】 【听说金董的日语和德语水平都非常高哦[狗头]】 【虽然我可以晚上在你家作画但我们还只是“朋友”】 【有点怜爱金董了是怎么回事?】 【哥哥哥哥,我是金砖!你真的是在金董家里面吗?】庄景露出了微笑,说:“我的这位朋友真的很厉害。但是没有向过他的允许我不能告诉你们他是谁。” 一边说他手上也没有停,很快,一副黑猫扑蝶图和花猫玩球图又完成了。 这时候一个叫做舒画饼干的大佬忽然一口气给庄景砸了十万的礼物,屏幕瞬间被各种钻石烟花火箭炮和一个脖子以下都打了马赛克的小人特效覆盖了,这位大佬的评论大写加粗在屏幕正中间显示,并久久不散:【期待见到你更多的书画作品,加油!】 直播间里的人都被这大手笔震到了,纷纷评论: 【一次就出手十万,真豪横。】 【哈哈哈这语气怎么跟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一样。】【感动,我家哥哥竟然也有书画上的事业粉了吗?】【明星直播收礼这样好吗?】 …… 舒月嬴也在看直播,看到这么多礼物,赶紧拉拉旁边的老爸。 她能不碰电子产品就不碰电子产品的爹现在竟然在玩手机,而且她一凑过来立刻就把手机屏幕按黑了。 舒月嬴虽然觉得挺奇怪,但也没空管舒采心的异常,把自己的手机往老爸面前一怼:“老爸,你看庄景画的书签多好看!都有人给他砸这么贵的礼物了。” “你看这些图,多有意趣啊,我觉得如果放大,肯定也是艺术品。” “怪不得有人给他砸钱呢。” 舒采心不自然地说:“是吗?小庄确实画的很不错,继续加油啊。” 舒月嬴说:“您说话怎么跟这个大佬一样啊?哎呦舒画饼干还是个一级号,看来是土豪特意开小号来支持我哥哥的。” 土豪本豪舒采心暗暗想:不是特意开小号,是特意新注册的号。现在的爱屁屁真难用,他研究怎么注册,怎么投礼物就用了老半天。 舒月嬴虽然是个富家姑娘,但家教很好,极少在不应该的地方乱花钱。所以她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个,我也能给哥哥送礼物支持他吗?不多,就一千。” 舒采心:“你那么多零花钱,自己分配。” 可话音刚落,就听见手机里的庄景说:“十分感谢舒画饼干给我送的礼物。谢谢您的支持和欣赏,但是还请大家不要再送礼了。这次我是来给大家送福利的,收礼就本末倒置了。直播结束后我会将打赏的总金额翻倍以“水井”的名义捐赠给特殊教育机构,把你们给我的这份支持和善意传递下去。” 舒月嬴有些可惜地停下了手,想送礼物送不出去也是件让人惆怅的事情。不过她立刻又星星眼起来:“啊,不收粉丝礼物,还要把钱捐出去,我们哥哥真的既宠粉,又善良大气。” 舒采心也点点头:“确实是个品性高洁之人,小月,你这个偶像选的不错。” 庄景把送礼的事情规范好以后,一边画画一边选网友的问题来回答,气氛和乐融融。画到最后几张图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庄景用余光看过去,穿着灰蓝色居家服的金竑端着一杯茶站在门口,朝庄景一笑,选相机拍不到的角度走了过来,将茶放在了桌上。 但是他还是不够小心,握住杯把的手指和手背入了镜。 作者有话要说:快过年了,送你们很多朵发发 还有一瓣大西瓜 (突然发现app不能看到e摸ji,只有网页才能看到,看到代码的同学不要奇怪……) 第56章 大磕学家们立刻截图,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分析这只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弯曲的角度也和金竑在别的节目上握东西时手的形状相似。虽然不能百分百证明这就是金竑的手,但是在cp粉的心目中,这俨然就是石锤了。 大晚上在金竑家里直播,孤男寡男的,还有同框(手和人的同框也算),四舍五入那不就等于直接看激情床-戏了吗! 评论里立刻响起了嗷嗷狼叫。 特别是,庄景似乎也没有避讳,抬头向送茶的那人说了句谢谢,柔和完美的下巴到颈部曲线暴露在视频中,眼睛里似乎有闪耀的星星。 不知道镜头外那个人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庄景低下头,唇边带着柔和的笑意,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 【嗷嗷嗷,这个侧颜,我恋爱了。】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他的手指握住了那个男人刚才握住的地方,滚烫的茶流进食道,就像那个男人将手指深深地x进了他的喉咙。两人的身体都涌动起异样的情-愫,男人不再忍耐,极具攻击性地一口咬住他后颈,将雪松味的信息素注入,给了一个令他永生难忘的标记……】 【太太笔给你,我们牡丹市见!】 【警告!不要在绿江平台发这个!整个直播都会被锁掉的!姐妹们自己偷偷磕就行了!】【啊我是金砖粉,我真的圆满了,太圆满,就等两人一个官宣了。】【哥哥什么时候结婚摆脱告诉我们,我要随份子钱。】…… 庄景喝完了茶,那些磕真人的评论已经被其他的粉丝刷的差不多了。 他也没注意那么多,继续一边画画,一边暗暗好笑。 他还不知道金竑的小九九吗,因为不敢光明正大地曝光自己,就故意把手露出来,宣示主权。 好赖也是活了两辈子,搅动过不少风云的人物了,怎么还和撒尿圈地盘的小狗一样,真幼稚。 这样想着,庄景斜睐了一眼还立在旁边的金竑。 金竑:只要我站着不动就没人能赶我走。 评论区: 【嗷嗷嗷这娇嗔的眼神!】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顾倾人城”吗?】 【指路l站性转版庄景的图,还有pp大大画的戏妆庄景,锁麟囊那套衣服绝了,吸溜,真是大美人。】 【金竑,拔剑吧!】 【庄景是在看金竑的方向吧?金董一定没有走在原地看着小景吧?救命,我tm要磕晕了。】把三十张图画完,也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庄景温柔地和大家说了声晚安,把直播关掉了。 无数人还回味着刚才的画面,甚至开始直接看起了重播。 庄景则把摄像头关闭,站起来看着金竑。 从刚刚进来就一直赖着没走的金竑莫名心虚:“干嘛?” 庄景走过去,捏捏他的手指,笑道:“手不错。特别是在镜头里的时候,更好看了。” 金竑:……还不是你不给我过明路? 庄景:“你知道什么是牡丹市、l站、性转和abo吗?” 金竑:…… “乖,你不用知道。”他反过来握住庄景的手问:“这么晚了,今天还回去吗?” 庄景伸了个懒腰,毫不留情地往外走:“回去啊,当然回去。画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话,我这把老骨头要累死了,只想睡觉。” 而且明天已经约好了七点和槐槐在凤山见呢。 “累的话就不回去了吧,我们家的床也很舒服。”金竑在庄景耳边恶魔低语。 庄景一把挣脱他的手,笑道:“那您老自己好好睡吧,我今天可得养足精神,没时间陪您玩儿,回见!” 金竑无奈,不知道庄景为什么突然那么铁石心肠,但还是把庄景送到了院门口。 庄景在黑暗中回头,金竑同志抱着芝麻,在鹩哥的戏曲声中站成了一尊可怜巴巴的望夫石。 这场直播非常成功,庄景既打破了谣言,又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才华。 三十名幸运粉丝很快就被系统抽选出来,每一位都很快收到了庄景工作室寄送的礼物。这三十枚书签非但正面有意趣各不相同的画,背面有庄景题的一句应景的诗,还被过了塑,配上绣有苏绣的绸带,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 中奖粉丝当然欢天喜地,在网上各种晒图,庄景又喜提数个热搜。 可是,黑粉自古以来就是最难缠的生物,讨厌一个人,自然能找出无数个讨厌他的理由来。 于是就有人说了,别看庄景现在似乎立了个百宝箱打脸人设,但是他出圈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绯闻,武术,戏曲,画画??这么喜欢这些东西,为什么要当演员? 他的本职工作做好了吗?仙侠剧拍的比木头差不多,就一部待播剧,还是个网剧,而且谁也不知道播出来以后他会不会辣眼睛。 “演员就该在本职工作上下功夫,在别的地方再好,那也只是奇技淫巧,说到底甚至是对演员有害的。” 这种看似理中客的说法也获得了一些路人的赞同。从《演员进化论》到现在,庄景都上了多少个热搜了,可是呢?几乎全都是和演技无关的东西。 争议又起,#庄景演技不行#的黑热搜很快被对家买了上去。 但是很快,另一个热搜就以坐火箭的速度升了上来——#庄景袁可为新电影主角#。 原来,袁可为在一个采访里正式宣布庄景将会是自己闭关两年打磨剧本的新电影的男主角。而且他还在采访里大赞庄景的演技,说他试镜的时候深深地打动了自己,才演了十秒他就确定庄景会是自己的男主角,但是因为不忍心和不愿意打断庄景的表演,硬是让他演了五分钟。 袁可为在大导圈的地位也是卓然的,既然他都盖章了庄景演技好,那么在电影没上映之前,似乎也不好反驳这个说法。 袁可为一向以能把男人的魅力拍到极致著称,大家都猜这次电影播出,庄景的逼格立刻就能提高一大层,并且起码能拿一个新人奖。 与此同时,《白日梦》也放出了长达十分钟的预告片,并确定将在五一劳动节播出。 这十分钟的预告片里足够看出庄景的演技,他神采飞扬,和简项笛的互动也极为自然,简直可以说是魏高飞本人,连书粉都开始期待这部剧的播出了。 庄景的名声红了黑,黑了红,他都没去在意,反而一门心思的放在鼎成丰成立110周年这件事情上。 他已经扮上彩排过两次,两次都很成功,甚至第一次唱完以后,凤山新来的剧务小李还特意来称赞他扮相好看,唱的戏更好听,直到庄景说话,他才知道庄景竟然是个男的,闹了个大红脸。 明明就唱过那么多回戏了,这次却格外紧张,三月三的前一天,庄景甚至还久违地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想着载泓,想着前世,想着现在的金竑。 这是他重生以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唱戏,也是第一次和重生后的载泓在台上搭戏。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想给金竑。 这一次,他不要在遮遮掩掩了,在鼎成丰成立一百一十周年这样一个对两人都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他要和金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们因戏结缘,因戏生情,也终将用一场戏,宣告他们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祝所有的小天使们除夕快乐,新的一年考试全过,工作顺利,发大财~~! 第57章 白熊平台获得了鼎成丰成立一百一十周年晚会的独家直播权,当天五点开始,就有许多人蹲守在直播平台上观看京剧名角和助演明星的入场情况了。 这次,庄景和金竑是坐同一辆车去太平园的。 两人均穿着西装,一个打着黑色领结,一个打着蓝色领结,衣冠楚楚,十分相配。 金竑问庄景:“现场会有很多媒体,你和我一起下来,不怕将来说不清楚了?” 庄景看着窗外,甜品店一闪而过。他笑笑:“一点儿也不怕,甚至想吃一大碗酥酪。” 金竑摸摸他的头:“往常都是你上台前想吃甜点,怎么现在我上台表演前你也想吃了?” 哎呀,四哥也太敏锐了,庄景立刻换了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我这不是爱屋及乌吗?” 见庄景眼睛圆圆,一副可爱的模样,金竑不知从哪个口袋里变出来一颗奶糖和一个芒果口味的果冻:“给你,凑合吃吧。” 庄景接过来,眉眼笑得弯弯的,一口一个,奶糖和果冻都甜到了心里。 他往外看,从前带着鼎成丰的小徒弟们去太平园唱戏时,走得也是这条路。那时他坐在人力车上,看着科里的孩子穿着月白竹布衫排成一列,走过春花秋树,从那之前的很多很多年,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就这样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弟子长大成人,而自己永远是孑然一身。 回过头,金竑的手就放在他身侧,稍微半握。庄景把自己的手放进去,握住了金竑的手指。金竑回过头看他,他便朝金竑笑笑,现在,他们是两个人了。 很快汽车就抵达了已经经过现代化改造但仍然保留民国风味的太平园剧院,正门两侧早已经蹲守了不少记者,直播机器也已经搭好了,虽然入场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化妆需要的时间很久,庄景和金竑提前了两个小时到场。 他们从车上下来,记者见竟然是金竑和庄景这两个人,立刻举起相机对准他们疯狂拍照,甚至有人追着他们身边,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可是在演戏前,他们两个当然什么都不会说。他们并肩走过柔软的红毯,只是走路时指尖轻微触碰,显示着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 晚会前的入场直播本来有些冷清,两个人一出现,观看人数就直线飙升,并且评论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除了欢呼这两个人穿西装走红毯好配之外,眼尖的人也发现了两个人不自觉靠近彼此的肢体动作,大家“啊啊啊啊”此起彼伏的尖叫一片,纷纷遗憾庄景竟然不在晚会上和金竑一起表演。 进入了大门,又走进后台,四周一下清静下来,许多扇门敞开着,飘出令人熟悉和心安的木箱并油墨的味道。 庄景走着走着,悄悄勾起了金竑的手,在这个地方牵手,有种不一般的、隐秘的小快乐。 金竑偏头看庄景,总觉得他今天有哪些不一样,似乎格外兴奋一些。不过一想,这是和他有关的节日,是一场久别重逢的故地重游,他开心些也是应当的。 后台虽然清静,但也有工作人员擦肩而过,金竑牢牢握住庄景的手,但同时也贴心的用半个身子把庄景遮挡在墙壁内侧。 这时,一个抬着挂戏服铁衣架的工作人员路过,庄景这个不老实的,竟然把脸露出来,和那人打了个招呼:“小李!” 工作人员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个声音,是他那天在凤山彩排时错认成女孩儿的男旦。他把铁衣架放下,看到庄景的脸愣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到他和金竑紧握的手上,脸红着朝他们两个点头问好,扛起铁架子匆匆逃走了。 “这是槐槐新招的剧务小李,才十九岁,是个面嫩的孩子。” 金竑意有所指地说:“你和凤山京剧团的人倒挺熟的。” 额,怎么又差点说漏了。庄景赶紧打个哈哈:“这毕竟是我原来的大本营,作为长辈偶尔也要去关心一下后辈嘛。” 这时候两人已经离金竑的化妆间不远了,他推推金竑:“四哥,你和槐槐的《游龙戏凤》选段是第一个节目,快点去化妆吧,我在台下等着你。” 金竑放开庄景的手,理理他刚才被弄歪的礼结:“要两个小时才能见面,我会想你。” 庄景挥手:“您还是想着戏吧,别说土味情话了,快走吧。” 无情地催着金竑进了化妆室,庄景立刻往反方向走,很快进入了一个离金竑很远的单人化妆间。 庄景换上水衣子,坐在明亮的一面大镜子前。 他习惯自己化妆,勾勒一张脸的过程,也是将将剧中人物的灵魂一点一点注入自己身体的过程。 庄景从前就告诉自己的学生,戏曲是程式化的艺术没有错,但你们在台上演的永远不是固定的动作,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手很快,先是把粉底均匀的涂抹、拍打在脸上,然后再拍上底红,用散粉定妆,到这一步,底妆就结束了,这时候脸和唇都有大片的白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看。 但没关系,接下来的步骤才是重点。他今天要扮的是李凤姐,一个天真活泼却又俏丽多情的姑娘,他的手往上一勾,流畅而上翘的眼线便在眼尾拉了出来,刷子轻快的扫动,在眼周将胭脂晕染的自然娇嫩,唇用特殊的胭脂来上色,画出饱满圆润的菱角形状。 庄景停下,用湿纸巾擦拭自己沾上了红色的双手,梳头师父替他贴片子,勒头,插首饰,最后在鬓边插上了一朵怒放的粉白色海棠花。 庄景站起来,穿上淡粉色绣花短袄和同色长裤,再系黑色饭单和黑色四喜带,镜子里已经是一个洒落可爱的酒家小女儿了。 他对着镜子按了按头上那朵海棠,一会儿金竑就要把这朵花给捡起来,戴在自己的头上了。 他想着,唇便微微一弯,万种风情聚焦在眉梢眼尾,把梳头师父都看得有些呆住了。 娱乐圈里年轻帅气的男孩不要太多,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扮成旦角,有些骨相不柔和的人画了戏妆,越发显得整张脸崎岖不平,要多丑有多丑,看上去跟个鬼一样。有些扮相不错的,如果没经过专业训练,动作起来也不是那个味道。 可是庄景却是个例外。他扮上以后就是个绝色佳人,一颦一笑更是把旦角柔美的那一面展示的淋漓尽致,一点也看不出是男儿身。 可惜了,梳头师父想,要是庄景从小开始学戏,练到现在一定也是个有名的角儿了。 庄景对梳头师父说:“辛苦您了,我自己在这儿坐坐,等晚会开始后,我再去后台候场。” 梳头师父点头,收拾完东西便离开了。 庄景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表,现在是6:45分,离晚会开始还有15分钟。 他站起来想再练习一下,可摆了两个姿势以后,又觉得不必要,干脆坐回去,闭目养神。 这焦灼难安的十五分钟啊。 终于,屋内的小电视亮起了光,主持人登上了大舞台,两层观众席早坐的满满当当,机器在演播厅的四周安静地运转着。 庄景睁开眼睛,意识到全国有多少人正在电视机前甚至电脑前一起收看这场纪念鼎成丰成立的盛会。 而他,这个早就入了土的鼎成丰创始人,竟然还有机会再还还魂,在这样现代化的舞台上纪念一百一十年前亲手成立的科班。 他不该紧张,而应该珍惜和荣幸。 很多时候,换个角度想事情,就是不一样的天地了。鼎成丰创始人·御赐名号掌上红·庄老板坐在原地,知足地看起了大屏幕上播放的鼎成丰旧事。 他站起来,是时候到后台去等着了。 晚会现场,纪录片里载泓和庄璟的脸渐渐暗下去,这一段纪录片暂时告一段落。 主持人重新登场,以激情昂扬的语调说了几句串场的词,宣布道:“下面请大家欣赏第一个节目,两位演员的跨界表演:《游龙戏凤》选段!” 与此同时,两位演出者的角色和名字也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大家惊讶的发现,那一行字竟然是:“正德帝:金竑;李凤姐:庄景”。 第58章 朱红色的帘幕缓缓合上,道具组立刻飞奔着将披着红色绣花桌围和椅帔的一桌一椅搬到了舞台的正中间。 扮演正德帝的金竑早就等在上场门边,他眉心一道顶膛红,深邃的五官在戏妆之下更显得器宇轩昂,蓝色的道袍,手中的折扇,已经头上的武生巾和红色风帽,则让他显得风流洒脱,不拘小节。 只是金竑心里早就感到了不对劲,盛慕槐一直不见踪影。几次询问工作人员,都说盛老师还在化妆,很快就会过来。 直到主持人上台,说出“两位演员的跨界表演”时,他明白过来,转过身,将目光视线投向身后低垂的帷幕。 果然,一只白皙纤细的掀开了那帷幕,身着粉衫粉裤的李凤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左边一串蓝黄相间的鬓花,右边的钻石偏凤尾羽上点缀着亮眼的红宝石,一整套保存完好的民国时老头面熠熠生辉。可这些珠宝都比不上李凤姐那一双光韵流转的明眸,小巧笔挺的鼻梁,和含笑饱满的朱唇。 李凤姐穿着彩鞋,三五步走到了金竑的身边,仿若昨日重现。 戏妆有调整面容的功效,庄景本来就和掌上红有七八分相似,这样一画,再加上同样的气质,简直就是同一个人了。 金竑脊背一僵,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直到李凤姐那双柔荑轻握住金竑的手,庄景用自己的声音说:“四哥,咱们该上场啦。”金竑才回过神来。 “等下台了再问你。”金竑低头,在李凤姐的耳边说。 庄景却不怕,唇角微弯,跟在金竑的身后往台上走。 金竑也不是一般人,这样大的变动和心理冲击,在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已经调整的和没事人了一样。 在观众的视角里,深红色帘幕缓缓拉开,李凤姐和正德帝已经站在了他们相应的位置上。 这扮相已经让所有人眼前一亮了,可等庄景动起来,才真叫一个活色生香。 李凤姐与正德帝对望一眼,道:“哎呀呀且住。” 他来到台前,对观众说:“想这银子乃是打抢来的。若不犯事便罢,如若犯事,将我兄妹攀扯在内,这便如何是好?唉,哥哥呀哥哥,今日也卖酒,明日也卖酒,这就是你卖酒的——下场头哦!” 庄景的念白俏皮活泼,手指头左一点右一点,明明是抱怨的话,却无端让人品出几分可爱来,特别是最后一甩帕子,两只手往下一拍,更是把一个小姑娘的神气演得活灵活现。 胡琴声随即响起,庄景唱四平调:“无奈何斟上了酒一杯,叫声军爷饮杯巡。” 他一边唱一边往桌子走去,这时正德帝已经坐在了桌边,正一边扇扇子,一边得意的看小姑娘给自己斟酒呢。 金竑将扇子举起,接道:“孤有心将她来戏耍,看她知情不知情。” 庄景唱京戏好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没想到金竑唱的池派老生也像模像样,颇有韵味。 正德帝接过酒来,故意蹭了蹭李凤姐的手,一饮而尽道:“干!” “干你娘的心肝!”小姑娘恼羞成怒的话让现场响起了愉快的笑声。 李凤姐手指一点正德帝,把酒杯抢回来了。 正在看直播的网友被这句骂声给酥到了: 【嗷嗷嗷,小美人好娇嗔】 【李凤姐快来骂我,跪求姐姐骂我!】 【庄景的泥塑粉哭了,我毕生的心愿终于完成了。我只是没想到庄景扮上戏妆以后竟然比画手大大画的图还要美。】 【庄景真的不是从小学戏曲出身的吗?这念白,这唱腔,这身段,这小眼神,我要死了……】 【炒鸡期待后面那两段流水!】 戏台上的戏继续演着,正德帝问李凤姐为什么要骂人,李凤姐说他偷偷摸了自己的手。 正德帝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念白道:“为军的这几日不曾跑马射箭,指甲长长了,着了大姐一下,也不为紧要哇。” 庄景饰演的李凤姐先看看自己的手,嘟起嘴一瞪正德帝:“我们女儿家的指甲也是长的,怎么着不着你呢?” 正德帝说既然如此,那自己的手给凤姐摸回来总行了吧? 金竑搓搓手,将两手摊平:“来,请着!” 【正德帝这撩妹手段有的有的】 【这是正德帝这个渣男的陷阱啊!漂亮小姐姐不要中计!】 【庄景快点摸我们金董的手手,我急死啦】 【本cp粉一本满足!】 “怎么,军爷让我着?”李凤姐窃喜。 庄景演得李凤姐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儿,本来对正德帝这个男子也不算有恶感,就真以为自己碰回军爷的手是把亏给找了回来。 她快步走到金竑的面前:“如此我就……”然后又突然打起了退堂鼓,后退着连连摆手:“不着了不着了。” 原来是正德帝的手微微翘起,没个正形。 庄景说:“你放平些。” 金竑听话:“放平些。” “放老实些!” “放老实些。” 这回正德帝双手平展,可真不动了。 李凤姐道:“如此,我就着,着,着!” 她的指尖轻点正德帝的手掌,两人的手心手背翻了两次,最后一次,正德帝握住了李凤姐的手。 庄景将手指从金竑手里挣出来,指着他含羞嗔道:“呀啐!” 正德帝一阵大笑。 这出生旦戏本来就要演得有情,看庄景的李凤姐对着自己连骂带嗔,笑起来又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金竑心都酥了。但他时刻记得自己仍在戏里,并不让人看出一丝端倪。 评论区 【摸到了,摸到了。嘤嘤嘤。】 【正德帝这个死渣男!我骂他一万遍!】 【放开我的李凤姐!】 【不,你们想是金竑摸了庄景的手;载泓摸了掌上红的手,是不是感觉开心很多?】 【人家郎情妾意的,搞不懂有什么可骂的】 锣鼓点响起,然后是熟悉的西皮流水板,庄景上前几步,两手比出一个圆往上指,唱道:“月儿弯弯照天下,问声军爷你哪里有家?” 金竑:“凤姐不必细盘查,为军家住在那天底下。” 这段实在是太脍炙人口,人人都会唱,可庄景和金竑两个人唱出来,就更别有一番风味。也可能是大家脑补过度吧,唱的就让人想让他们两立刻拜堂成亲。 很快,便到了海棠花那段。 李凤姐一只手举起帕子,一只手指着正德帝,神色间有些女孩子独有的傲娇:“军爷做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正德帝收起扇子,点点李凤姐:“好人家,歹人家,不该鬓间斜插海棠花。扭扭捏捏实可爱,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如此直白的说辞自然让李凤姐不干了,她将头上簪的海棠花取下来丢在地上,还小跑上前想要踩:“海棠花来海棠花,倒被军爷取笑咱。我这里将花丢地下,从今后不戴这朵海棠花。” 这跑步的姿态可小女儿家,步子又快又俏皮,两只手还一扭一扭的,别说金竑,连从来不看京剧的云观众都被庄景萌到了。 正德帝伸出折扇挡住了李凤姐,他将花捡起,要插回李凤姐的头上。 两人一个人如花丛中的蝴蝶,一个如捕蝶人,转了两圈后,李凤姐小跑着低头躲过了正德帝的手。 她险些摔了一跤,唱道:“凤姐一见事有差,去到后面我躲避他。”抿唇一笑,跑下了台。 正德帝这时已将海棠花簪在了耳朵旁,笑着唱道:“任你上天到地下,为军赶你到天涯。”展开折扇扇了扇,也下了台。 等这二位都下了台,观众席的掌声仍然连绵不断,震耳欲聋。 庄景这回可没收着演,有多大的能耐在台上都使出来了,是以老泪纵横的也有两位。 庄景离开了观众的视线,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他背着手站在下场门边,心潮也随着掌声一波一波翻涌,无法平息。 两人又被请上台谢了一次幕,才被放下去。 到了后台的走廊上,金竑才拉住还是李凤姐装扮的庄景,用扇子点点他的脑门:“这是怎么回事?狸猫换太子?” 庄景“哎哟”一声,往后退一步:“乱用词语,罚你把《打龙袍》重看十遍。” 对上金竑的视线,无端又有些心虚:“我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想给你个惊喜嘛。怎么,你不喜欢吗?” 金竑笑道:“喜欢,当然喜欢。但这要是换个心理素质不强的来,在台上翻了车,惊喜就变惊吓了。” 见金竑心情确实不错的样子,庄景得意地说:“我当然是知道你不会塌台才这样做的。” “你对我的所有动作都很熟悉,私底下找盛老师练过多少次?” 庄景笑而不语。金竑说:“你啊,真有点儿冒傻气。” 庄景:“也就为你傻这么一回。” 金竑听了这句话,默默抓住了庄景的手。 两人回到化妆间卸妆,两人换下戏服,只穿着白色的水衣子,坐在镜子前。 才把头上的首饰摘掉两个,庄景忽然站起来,走到金竑身后,揽住他的肩膀:“军爷,我有事想跟你说。” 金竑神色微动,握住他垂在身前的手:“什么事?” 庄景附在他耳朵边说了什么,金竑的脸色逐渐变了。 金竑看着镜子里两人还未卸妆的脸,终于回过头,亲昵地亲亲庄景的耳根:“你确定?” 庄景坚定地说:“确定。” 金竑便觉得从胸腹处涌起一股热气,他站起来,揽住庄景不盈一握的纤腰,低下头想吻。 可是这时候,门有动静,刚刚出去上洗手间的两位工作人员回来了,金竑放开庄景,低声道:“那你得给我点奖励,今晚住我家。” “少蹬鼻子上脸。”庄景脸立刻红了,可那两个表情好奇的工作人员一直在看他们,只能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两人卸完妆,换回了西装,回到观众席的座位上,引起了观众区的小小骚动。 庄景手指放在唇间,又双手合十拜托大家保持安静,才没有影响台上演员的表演。 直播导演也深谙获得收视率的诀窍,不仅在两人进场的时候分给了他们许多镜头,还时不时给观众席里的两人一个特写。 也许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庄景和金竑坐在一起时格外放松,镜头还捕捉到了他们说悄悄话的画面,金竑侧过头,庄景用手挡着嘴在金竑耳边说什么,两人看上去格外亲昵。 这画面引起直播评论区里一阵狼嚎,大家都在猜这两人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官宣。 不过,庄景和金竑的八卦并没有影响盛慕槐这台晚会的效果。整整四个小时的演出,纪录片、文戏、武戏、助演嘉宾的节目穿插进行,每一个节目都有新的亮点,让人应接不暇,有些本来只是为了看明星的观众最后也没有换频道,而是把以前从来没看过的戏曲节目也都看了一遍,最后还感慨:原来京剧也可以这么好看! 可以说,这场晚会不仅纪念了鼎成丰的创办人和曾经在其中学艺的艺术家,也起到了很好的对传统文化的宣扬作用。 所有的表演结束以后,盛慕槐上台致辞,最后说:“我要特别感谢的两个人是庄景老师和金竑老师,他们既是我们纪录片的演员,又在百忙之中抽出许多时间练习,这才给我们呈现了如此引人入胜、精彩绝伦的开场表演。让我们请他们上台好不好?” 台下掌声雷动,庄景和金竑扣上西装纽扣,从座位中站起,一起经过走廊。 参与这次盛会的除了普通的观众,还有资深戏迷、票友、京剧界的老艺术家、老前辈,可没有人不被这二位的演出折服,两人并肩站在舞台中央后,掌声再次热烈起来。 盛慕槐说:“你们说两句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金竑把话筒递给庄景,示意他先说。 庄景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熟悉的太平园和满座儿的观众,这其中不乏他从前熟悉的人,范玉薇,司徒筠,郝岚齐……也有打扮时尚青春的年轻男女。 如此众多的观众,包括每一台机器后面的人,都注视着一同站在舞台中央的他们。 重活一场,他找到了新的事业,找到了错过的爱人,也在舞台上再次演出了过去的戏曲,他不再有遗憾了。 这样想着,庄景牵住了金竑的手,在年轻观众的起哄尖叫声中,举起话筒道:“我要感谢盛慕槐老师给了我和金竑这个机会。今天,我和金竑都演的很尽兴,谢谢大家。”说罢,他朝台下深深一鞠躬。 这一躬,鞠给从过去到现在愿意听他戏的座儿,也鞠给这个京剧不死的新时代。 金竑弯下腰,和他一起朝三面的观众鞠了三个躬。 他们下台时,掌声还追随着他们不肯消失。 庄景已经意识到如今京剧界的一些大前辈,绝大部分都是他创办的首都戏校的学生,想找他聊天,但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悄声对金竑说:“趁着台上还在发言和拍照,我们先出去吧。也正好给门口蹲守的记者一点提问的空间。” 金竑点头,和他一起往太平园的大门走去。 金竑问:“甩掉记者后你想去哪里?” “还按老规矩,先去吃宵夜。” “然后呢?” 庄景睐了他一眼,板着脸说:“然后回家。” 金竑牵其他的手,笑道:“对,然后回家。” 两人推开太平园的大门,门外霓虹灯与闪光灯交错闪耀,他们在粉丝和记者的簇拥中,共同走向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啦!情人节大圆满~ 送个免费的情人节番外~ 金竑和庄景结婚后的一个情人节,金竑神秘兮兮地带了一包东西回家。 庄景打开袋子一看,竟然是一套兔子服,还包括粉红色的兔耳朵和兔尾巴。 庄景手指光拎着丁字裤的细线,就觉得快羞死了,这种不正经的玩意儿,亏金竑想得出来。 庄景把那袋子东西全部抖落出来,把兴奋扑到上面的芝麻拨开,质问金竑:“这都是什么?” 金竑抱住他:“老婆,今天可是情人节,你就当送我一个礼物……” 庄景冷着脸推开他:“少来!没听说过!你这个贼心不死的老变-态!” 金竑:“小五儿,你就可怜可怜你四哥吧。这只是情侣间的一点小情-趣而已。” 庄景:“小情-趣?” 金竑:“小情-趣。” 庄景:“情侣间?” 金竑:“情侣间。” 庄景:“好啊,要是你肯换上这套衣服让我拍照,我就同意穿。” 金竑说:“我的尺码也不合适啊。” 庄景笑着摸摸金竑的脸:“抱歉,没得商量呢。” 金竑为了达到目的,竟然真的戴着那一袋子东西进洗手间去了。 等了好久,还没见人出来,庄景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羞死在卫生间里了。 终于,金竑推开门,扭扭捏捏的出来:“我怎么觉得我确实不是个正经人。” 庄景一看金竑的样子,爆笑起来。 原来那套兔子服真的小了,穿在金竑身上就跟紧身衣一样,一半腹肌露在外面,一双光溜溜的大长腿再加上头上毛绒绒的兔耳朵,看上去就不是个正经人。 庄景走上前去,拍了金竑挺-翘屁股上圆溜溜的兔尾巴一下:“小兔子,给爷唱首歌。” 金竑:…… 庄景觉得金竑这样和平常西装革履的他大不相同,很有意思,拍完照以后还对他上下其手。一会儿戳戳金竑粉红色的兔耳朵,一会儿摸摸他露出来的腹肌。终于,金竑的眼神越来越暗,像一只伪装成兔子的大-老虎,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忽然蹲下来,把庄景一把打横抱起。 “诶你干什么呢?”庄景挣扎着抗议。 露出了真面目的老虎精答道:“啃胡萝卜。” 金竑一路抱着庄景进入卧室,把他抛在床上,因为动作太大,兔子服甚至从后面撕裂了。 金竑干脆地把兔子服扔到一边,把兔子耳朵戴在庄景的头上,惩罚起不听话的某人来。终于,老虎把这个小白兔精逼得眼睛通红,献上胡萝卜连连求饶。 金竑安抚似的摸了摸庄景的头,把自己一直忘了取下的兔子尾巴给庄景戴上,把他翻了个身,继续起未完成的事业。 情人节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