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由心生》 第一章 围困 时值深秋,松云山仍然苍翠如往昔,千丈高的山峰被云雾层层遮盖,不见山巅。 距山约三十里开外有一座小城,城门拱装石上刻着“松云县”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但显然年代久远,已经斑驳模糊了不少。 城中街道上熙熙攘攘,喧闹声嘈杂声不绝于耳。此时的松云县隶属于大周帝国,地处大周国的南端,不折不扣的郊边地域,但人口并不稀少,从城头看去,一副安定祥和的景象。 城北靠墙的一块空地上,一群闲散汉子拥簇着一位老者盘坐在一起,老者一身粗布青衣,面目和善,长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见他左手捋了捋长须,眉目飞扬的的讲道:“话说当年这块大陆上群仙大战,那些仙人飞天遁地、法力通天,一战之下翻江倒海,真的是生灵涂炭、惨不忍睹啊!”讲到此处,老者声音沉痛,眉毛紧蹙,不停摇头哀叹,真当得上声情并茂这四个字。 “秦老头,大家都听你信口开河,怎么知道你讲的是真是假?”众人中一个瘦削的汉子质疑道:“不然你拉个神仙给我们瞧瞧呀!” 众人都是不信,跟着一阵起哄。 那秦姓老者恼羞成怒道:“王武你个小兔崽子,竟敢对老夫不敬,要喊秦仙师!想当年,要不是给你娘喝了老夫一碗仙水,你岂会是男儿身?” 众人不禁莞尔,显然这个典故人尽皆知。 “秦仙师?拉倒吧你。”王武满脸的不屑,反驳道:“我娘都跟我讲过了,说当初那碗水味道太冲,没来得及咽,就连带早饭吐了个干净,要真喝了,指不定生下来个怪胎!” 围坐的人群轰然大笑起来,均是深以为然的表情。 秦仙师恼羞成怒,仙风道骨的气质被破坏殆尽,咬牙恨恨道:“黄口小儿,无可救药了,等老夫修成正果,有你们好看。散了散了,别影响老夫济世救人。”说罢挥手驱赶众人。 众人以为他胡说八道,无法自圆其说,均是“切”的一声,轰然散去,留下秦仙师一人独自愤愤不已。 秦仙师胡须抖动,似乎气愤难平,嘴里仍喋喋不休的轻声骂着,同时侧身铺平身前地面上已褶的帆布,仔细看去,上面画满了手相八卦之类的图案。 突然劲风袭来,“沙沙”的一阵树叶摩擦声,枯黄的叶片飘落满地,秦仙师眼神微动,停止咒骂,轻轻抹掉头顶的树叶,抬头望向远方,淡淡道:“小子还挺快……” 顺着他的目光,透过稀稀拉拉的人群,穿过青砖高墙、青松迷雾巍峰沧海,那微不可查的波动逾远逾强,终于电闪雷鸣大地震颤不已,但天空依然艳阳高照,诡异莫名。 这已经是松云县的数万里之外了,波动的原点赫然一座巨大无比的山峰直插霄汉,奇的是此山居然悬浮在空中,没有任何支点,正下方是一片海面,隐隐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岸,这山竟仿佛是被人生生从远处移过来的。从海面向上看去,山底如刀削一般平滑,距海面始终保持着千余米的高度。每一道雷鸣过后,山体仿佛都受到一次重击晃动不已,不时有破碎的山石落下,砸向海面。 “轰……”又一道亮光闪过,顷刻,一块丈许的大石磕磕碰碰一路砸下来,山脚一群持剑的白衣人全被震倒在地,其中一人强忍住涌到喉咙的甜意,惊慌的指着那砸落的大石叫道:“邵师兄,危险!”, 只见年纪稍长的一名白衣男子踉跄着爬起身来,努力站稳,运剑发力向巨石劈去,脸上毫无惧色。那剑光比那巨石小了何止倍许,瞬时斩了上去,令人大吃一惊的是,巨石在剑光下土崩瓦解,被摧枯拉朽一般破碎成零星小块,再构不成威胁。 那邵师兄勉强站立,脸色苍白道:“聚灵门筑基弟子听令,此乃我神照宗生死存亡之刻,众长老正与邪教妖孽周旋,聚灵阵乃我宗之根本,我等务必拼死守护!” 一时间,士气大振,众弟子均紧握剑柄,眼现决绝之色,无一人退却。 山门大道笔直通往山顶,大段大段已经被山石掩埋看不出模样。沿途尸体遍布,死者身着白色服饰的居多,与那些聚灵门筑基弟子一般无二。越望高处,尸体愈发多了起来。天空中处处可见灰白两色服饰的修士纠缠在一起,剑气、法术纵横交错,声势甚是惊人。白色修士人数上明显处于劣势,但个个都是拼命的打法,并没有落于下风,灰色修士们看起来也并不着急,充分利用数量上的优势拖斗着。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一名被围斗的白色修士自知生还无望,自爆开来,化成一片血肉。灰色修士们向四周急闪,待众人悬空立定,几名面目较年轻的修士嘴角挂上了血丝,面带阴霾,显然吃亏不小。 白衣修士们齐声怒吼,攻势愈加狂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胜负已经没有悬念,白衣修士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靠近山顶有一座大殿,气势恢宏,显然是门派重地,被仅有的一层球型光幕罩在其中。 光幕正上方是一群身着灰色服饰的老者,那些老者漂浮在空中,按一定的方位站定,双手均握着深蓝色的半透明晶石自腰部划弧形绕至胸前,众老者动作整齐划一,韵律十足,至胸前的那一刻手中晶石顿时光华大作。缓缓汇于众人最中心处,凝成一个巨型光球,待光球稳定,众灰衣老者一起打出法诀,光球仿佛受到挤压般向正下方喷射出一道巨大的蓝色闪电轰向光幕,一击之下那光幕惊起一道道涟漪,化为光圈层层下坠,坠至光幕与山体的结合处带的整座山峰震颤不已。 那光幕卸掉重击的力道,摇晃了几下随即完好如初,只是微不可查的黯淡了几分。众老者发出如此骇人的一击,竟都面不改色,手中变戏法般又拿出两块同样的蓝色晶体,如此往复,那光幕在不断的轰击下摇摇欲碎。 众人围成的圈外立着一名黑衣男子,那男子长发披肩,面目只有三四十岁的年纪,双目深邃,透出淡淡的哀伤。 那男子对着那大殿缓缓的道:“你还不肯见我么?你要躲到几时?你的弟子正流血,你就当看不见吗?一百年了,你的性子也变了么……“黑衣男子轻叹一声,喃喃道:”不过没关系,你以为这乌龟壳阵法能低档到几时?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语气虽轻,不意间却透出强大的自信,令人感到这一切不过是理所应当。 黑衣男子身后面貌猥琐的灰衣老者,半弓着身子,谄笑道:“盟主大人说的极是,这天下第一宗不过尔尔,在盟主大人面前还不一样像那土鸡瓦狗一般,从今往后正邪两道一统,盟主大人您功高至伟啊。” 黑衣男子眯眼笑道:“土鸡瓦狗?我忘了青云子你神功盖世,早该让你来打先锋,现在嘛,你去把出尘解决掉,这盟主的位子就交与你了,你看怎样啊?” 那青云子登时面色尴尬,讪讪道:“盟主您又跟小的开玩笑了,呵呵……我这把老骨头一半都已经入土了,如何能斗得过那出尘,况且您借我个胆也不敢惦记这盟主之位啊。小的愿永远做您的马前卒,侍奉左右。当初,小的一见盟主就察觉盟主绝非池中之物,小的眼光一向很准,如今看来果然……” 黑衣男子见他啰嗦个没完,皱了皱眉头,挥挥手示意他闭嘴,一言不发注视着那道道闪电。青云子马屁拍了一半,一下拍了个空,自觉无趣,不再做声,眼珠子不时打个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光幕包裹的大殿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大殿甚是宽敞,两侧立着两人合抱粗细的青色石柱,自殿门口向内排开,尽头处靠墙是一面长方形供桌,桌上摆满了各种贡品,墙上挂着一幅儒雅中年人的画像,画中人仙风道骨,脚踩云朵欲随风而去。 一名鹤发白衣老者盘坐在殿中央,面前长跪着一名白衣青年。只听那青年泣声道:“掌门在上,弟子在宗门修行四十余载,承蒙师傅和众长老厚爱,习得本门绝学,深感宗门大恩。如今邪教入侵,众长老拼死捍卫宗门,明玉不愿在此处苟且偷生,请求出战!望掌门首肯.” 原来这自称明玉的年轻人在向老者请战,而那老者竟是这一派的掌门。 那老者眉头微皱,喝斥道:“胡闹,我岂不知你的心思,你师傅是为宗门而死,死的荣耀!你现在出去只会徒增一具尸体而已。”老者顿了顿,又放缓语气道:“明玉,你是我神照门除那人外最有天赋的弟子。四十年修炼到了元婴期,而且将‘神照诀’领悟到第四层,也算是惊采绝艳了,呵呵,老夫徒长了你五百岁,至今也不过刚刚领悟到第六层罢了。你们祖师爷真是天纵奇才,能创此逆天功法。上天眷顾我神照门,却毁在老夫手里,都怪老夫当年一时心慈手软啊。“ 那老者讲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完全没有宗门即将被灭的紧张。从他的话中,隐约可以听出这”神照诀“似乎是门很了不得的功法秘籍,但不知道”那人“是谁,能和这白衣青年获得同等赞誉。 明玉满脸疑惑,显是不明白掌门所述有何用意。 明玉道:”掌门请恕明玉愚钝,弟子资质平庸,虽然修炼快于其他师兄弟,但与宗门存亡比起来,弟子自认为无法置身事外,请掌门明示!“ 老者满怀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明玉,你心中可是对我有怨念?“ 明玉一躬到地,朗声道:”弟子不敢.“。 老者站起身来,也不斥责,转身缓缓走到供桌前,对着画像深深一揖,恭声道:”祖师爷神机子在上,神照宗第二十六代掌门,不肖弟子出尘愧对列位师门前辈重托,弥天大错皆因我而起,如今陷宗门于不幸,出尘誓与宗门共存亡!“ 这段话铿锵有力,听的明月热血沸腾,心中疑虑一扫而空,道:”明月誓死追随掌门。“ 那出尘掌门摆摆手,明月只觉两腿一轻,不觉站起身来。出尘双目炯炯,颇为赞许的看着明月道:”你师父总算没有看错人,你的天赋和心性都是上上之选,现有一事已由长老会提前议定,关乎我宗门传承,明玉,你可敢受此重任?“ 明玉抱拳应道:”弟子愿赴汤蹈火,必不负重托!“ 出尘点头道:”好!“话音一转,沉声道:”我神照宗自建派以来从未有此困境,如今邪教势大,为保全我宗门传承不灭,不得已出此下策。“ 出尘声音陡然变得高亢:”神照宗弟子明玉听令!“ 明玉不敢怠慢,双膝跪地。 只见出尘右手摊开,掌心凭空多出一玉质薄片,那玉片晶莹剔透,不似凡品。出尘道:“此玉简乃师祖万年前立宗时所制,记录了我神照宗立派之根本:神照诀,从入门心法到第七层大成,层层皆有禁制,修为不到无法窥视,现传于明玉,即日起携之寻隐秘之地藏匿,待功法大成之日重立我宗门!”说罢右手一挥,那玉简飘至明玉胸前。 明玉并不接那玉简,神情很是复杂。出尘脸色一沉:“明月,你既已允我,为何如此为难?我宗弟子不论修为如何,首要是一诺千金,你可记得?” 明玉欲要辩解:“弟子记得,可是,掌门……” 出尘长袖一挥,明玉连同那玉简顿时浮在半空,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出尘厉声道:“本门最后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勿要辜负你师傅、众长老和本门上上下下数万弟子。记住,神照诀不到第七层绝不可以去寻仇!否则,视你自动被逐出师门!”说罢又掏出一枚戒指样的环状物品,同样扔到明玉胸前,又道:“这里是我宗剩下的晶石、法宝,呵呵,千百年的积蓄啊,又有何用呢……你都拿去吧!” 明玉心知再无它法,脸色惨白,不能言语,怔怔的看着出尘双手变幻,挥出道道光圈将自己包裹。那光圈汇在一起随即变得透明,但眼前的老者却慢慢变得飘忽虚幻起来,仿佛烈火灼烧空气时扭曲的不真实。待得明玉周身再无一丝缝隙,无尘满怀期许地看了他一眼,右手挥出,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踉跄着跌倒在地,苍老的脸颊光泽全失,嘴角挂着血道道,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 大殿里空荡荡一片,只剩下那道老迈的身影缓缓坐正,威严,肃穆。 第二章 师徒 此时,光幕外黑衣男子”咦“的一声,望向北方,触眼却只是白茫茫一片。 那男子脸色一变,感受着殿内那道虚弱了很多的气息,淡淡地对众人道:”一刻钟,再破不了这阵,我会先送你们一程的。“ 众人心中一颤,手上连连加速,攻击的节奏果然快了不少。 终于,“砰”的一声闷响,那球型光幕仿佛戳破的气泡一般炸裂开来,化作点点光华湮灭在天地间。 众人长舒一口气,面露喜色,齐齐望向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点点头也不言语,化作一道黑色,鬼魅般飘向大殿门口。青云子做了个手势,连同众人落在殿门十丈开外,面朝大殿静静守候。 “掌……掌门,不好啦,不好啦……”,出尘端坐在殿内,平静的望着慌张跑进殿门的小弟子,那小弟子十五六岁年纪,很是惊恐。 出尘轻描淡写道:“明月,你这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是拒仙阵被破了么?” 明月喘匀了气息,满脸惶恐的望着掌门,掌门气色极差,白色道袍上缀着点点血迹,他忘了答话,心中惊疑不已:是谁能将掌门伤成这般模样。 出尘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此场面,惊恐在所难免,出言安抚道:“勿要惊慌,本就没指望那聚仙阵能抵挡的住的,到掌门这里来,有掌门在,没人伤的了你的。”语气和蔼镇定,仿佛天塌了都可由他来扛。 明月强压住心中的不安,稚气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低头道:“掌门,明月失态了。明月知道今日难逃一劫,但明月不怕,只是担心他们人多,怕掌门你走不月兑。” 出尘一怔,甚感意外,出声问道:“为何怕本掌门走不月兑?走不月兑又如何呢?” 明月抬头望向出尘,脸上写满了敬仰,坚定道:“掌门你德高望重,赏罚分明,修为深湛,在明月心里,您就是宗门的象征,只要您还在,再大的难也能挺过去的!” “呵呵……”出尘长笑一声道:“宗门非我一人之宗门,只剩下我一个又有何意义……” “哼哼哼……好一个德高望重赏罚分明,好一个宗门象征,好一个非一人之宗门,无尘、师父、掌门大人你好大的名声,你的神照宗上上下下能飞的动的弟子、长老都被我屠戮干净了,你这个掌门为何还活的好好的呀?” 明月急忙闪身护住出尘,寻声望去,只见殿外那为首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大殿,缓缓踱步走了过来。明月双拳紧握,怒目圆睁,骂道:“你这恶徒,休想伤到掌门。” 黑衣男子戏谑的看着明月抑制不住发抖的身躯,哈哈笑道:“小道士要拦我么?神照宗的果然授徒有方,本领虽然差了点,倒都挺硬气,佩服,佩服啊。”虽是笑着说话,声音却冰冷刺骨,不带一点感情。 明月年纪虽小,但本就聪慧,如何听不出他的嘲讽之意,反驳道:“你拿我一个练气期的弟子说个什么,我神照宗高手如云,等他们杀完外面那些坏人,就来收拾你了。” 男子面无表情道:“你是说那些长老们吗?你们渡劫末期的大长老万悲风,在我手底下走了五招,丹田被我捏的爆了,还剩下比他厉害的么?叫他出来,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个。” 明月本是抱着侥幸的心里,出口恐吓顺便试探一下,此时听这男子轻描淡写的讲出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恐道:“大长老也被你害了?” 出尘似乎早就知晓,面不改色道:“明月,你退下!”见明月呆着不动,显是吓得傻了,挥手将他拨开至一旁,对视着那黑衣男子,眼神平和中正,丝毫不落下风。反观那黑衣男子在目光接触的一霎,面上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良久,出尘移开视线,道:“一百年了,好久,也好快,我本以为你会慢慢忘掉,是我想岔了。想我三番五次饶过你,为何你仍旧迁怒于我神照宗?”说到最后,声调竟然沉痛无比。 黑衣男子面露嘲讽道:“迁怒?当初我在这议事大殿门口跪了整整七天,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看我的笑话,我的好师父,那时你神照宗上上下下可曾有人在乎过呢?” 一旁刚缓过神的明月嘴巴复又张开老大,心中惊诧:“这人竟然是掌门的徒弟,那自己岂不是要叫他一声师叔?” 出尘身形一滞,面带纠结,仿佛某些痛苦的回忆被勾起。他低喝道:“这些往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此时心愿已了,老夫这条命你拿了去,我神照宗即使再亏欠与你,也不应该受此报应的。楚枫,你做的太过了!” 黑衣男子恨恨道:“楚枫?楚枫已经死了!我叫楚清!你是不是也觉得内疚了?哈哈哈……不会的,不会的,你眼里只有你那所谓的大义,宗门兴衰比我这一丁点儿大的儿女私情重得不知道哪里去了。你不许我讲,我偏要说与你听。嘿嘿……我等待的足够久了,你要有点耐心才行。”楚清脸颊扭曲着,明月心惊胆战,却不知这狂徒要是发起疯来,该如何应付。 楚清双目飘忽,恍若陷入回忆,只听他轻声说道:“那年饥荒,家里没了收成,为了活命,爹爹妈妈带着我四处乞讨度日。过了秋天,天气越来越冷,爹爹体弱,整日的咳嗽,干不了重活,哪有人家愿意收留我们,入夜了就只能窝在别人屋檐底下熬一晚。我那时才五岁,懂得什么,爹爹妈妈讨来的东西都先让我吃,我怕冷,他们自己只穿单衣,厚实的都给我裹上了,三个人抱在一块取暖,但我仍然觉得冷,我哭啊闹啊,爹爹妈妈也哭,我那时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也学我哭。有天早晨我饿的醒了,下雪了,好大啊,我好高兴,连肚子饿都忘了。我拉妈妈的手想让她看,好冰啊,我拉不动,妈妈靠在墙上,眼睛闭着的,睡着了一样,头上肩膀上堆满了雪,我问爹爹妈妈怎么了,爹爹也不理我,我推他抱我的手,和妈妈的一样冰冷。我慌了,我想挣月兑了起来,可爹爹抱的好紧,我动不了。我放声大哭,叫爹爹妈妈,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流着眼泪看见好多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可没人告诉我爹爹妈妈到底怎么了,我怕,怕极了,多希望爹爹妈妈醒过来赶走这些讨厌的人,可是……”楚清再说不下去,两行清泪流下面颊。 出尘长叹一声道:“那天我带着清儿刚好路过,看到你父母已经冻得僵了,清儿说你可怜,让我帮帮你,我本想如此,于是从殡葬馆叫来两个伙计,给了银两让他们好生安葬你父母。” “当时是有两人过来拉我,我当他们要害我,哭喊着骂他们,用脚蹬他们。这时我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弟弟,小弟弟,别害怕,他们不是坏人的……’,然后看到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小姑娘,白色的衣衫,白白的皮肤,很漂亮,笑起来好甜,她伸手给我,我突然不怕了,只知道看她。我把手递过去,她不嫌我手脏,拉我起来,爹爹的胳膊本来是硬箍住我的,突然软了下来,现在想来是你做了手脚罢。” 出尘点点头道:“清儿求我收你做徒弟,我本是不愿收徒的,收下清儿本就是个意外。但毕竟你父母都死了,你一个小女圭女圭如何活的下去,就哄你说那两个伙计是带你父母去看病的,让你先随我们走,等你父母病治好了再带你来。我哄你你不听,清儿哄你你却信了。呵呵,我这老头子生的是难看了点。刚上山的两年,你经常会跑来问我你父母的病好了没,什么时候带你去找他们。后来你渐渐没再提起过,来我这也只会问些修炼的事情,我以为你忘记了,小孩子的忘性总是很大的。” 楚清冷笑道:“怎么可能忘记,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有些事是永远都忘不掉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不用挨饿受冻,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和清儿在一块帮她摆弄那些花花草草。那些长老们总说我悟性很高,开辟了一块灵气最充裕的地方给我住,让我佩上好的飞剑,灵丹妙药、上品晶石任我索取。我根本不在乎,和清儿比起来这些东西算得了甚么。我把丹药和晶石垃圾一样堆给清儿,清儿不肯要,又拗不过我,就帮我收起来;清儿不喜欢打打杀杀,飞剑我就自己带着;后来听她说灵气充足的地方对药草的生长很有利,我就把百草园清儿的住处养的那些花草全搬了来,设了结界让它们飘在空中,那些长老们见了,夸我固定结界做的巧妙,其实我只是为了让清儿高兴,在阵法上花了很多功夫罢了,他们哪里知道为了能让那些花盆漂浮,同时不会被风吹散,我几乎看遍了神照宗所有的阵法玉简,甚至我研究透彻了这座山上大大小小的阵法,在我看来,这些并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那些长老们也乐于向我开放这些寻常弟子难以接触的东西。所以山上的大阵对我来说形同虚设,我没费什么力气就破了个七七八八,还要归功于你们的极力栽培啊。” 出尘苦笑不已,叹道:“哎,冤孽。早知如此,我必要早早将你击杀。” 楚清负手问道:“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你太妇人之仁了,先是你低估了我复仇的决心,再者你明知清儿的毒沁入骨髓,除了那洗髓丹无药可解,还一厢情愿耗费百年修为要把毒性*出来,不然你岂会压制不了我?现在才后悔,不觉得晚了点吗?” 出尘摇头道:“清儿毕竟是我的徒弟,至于结果试了才知道,我并不后悔,悔的是当初应该废掉你的丹田,让你断了报仇的心思。” 楚清仰天大笑:“这么说,那胡易德和继万军两位长老不是你派来的喽,也对,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也不会对我这个弟子下狠手的。但有些事情你想不到,你不愿做,自然有人替你做。这就是上位者的好处吧。两位化神末期长老,三十位元婴期弟子,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出尘若有所思,道:“不错,我从没派人去追杀你,我告诫他们不要再和你结仇,神照宗和你楚枫再无瓜葛。我怕有一天再没人制的了你,但没那这天想到来的这么快。” 楚清道:“仇,早就结下了,杀我灭口我倒并不在意的,怪就怪他们本领学的太差,竟让我杀了几人逃月兑了。要是清儿还在的话肯定会劝我饶过他们吧,她心太软,我舍不得伤她心,定会答应的。"面色黯然,竟是伤感不已。 明月听两人说了半天,觉得这痴情大恶人也挺可怜的,僵直的身子不由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双腿发软,”彤“的一声响,跌坐在当地。楚清和出尘扭头看他,明月面上一红,又想到这大恶人害了自己师门众人,现在又要害掌门,立即毫不示弱的望楚清瞪了回去,道:”我……我不是怕了你,是站的累了,我神照宗没有孬种,我和掌门都没有害过你,你杀了我吧,别伤害掌门。“心中恐惧一扫而空,颇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 楚清转过头不再看他,也不理会,继续道:”那时我常不开心,从不和门内弟子交往,清儿担心我,就唱歌给我听,陪我聊天,她看我的眼神很纯净,温暖而担忧,额,像我妈妈一样。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离不开她了。什么门派振兴,正道大业,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强加给我的我统统抛在脑后,我要的不多,只要清儿陪着我,沿街讨饭我也甘愿。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把清儿带走,没有人……“ 第三章 秘辛 这几句话仿佛是恨到了极点,明月偷偷看去,只看到一张狰狞无比的侧脸,那泛白的嘴唇一字一顿道:”可是天不与我,那莫长老误闯西风谷被曼陀罗花蛇所伤,这种蛇攻击并不致命,但毒性至阴,可蚕食灵力,运力若不足以抵消毒性,轻者一身修为尽废,重者毒入骨髓,任你修为通天,也只有二十日寿命,非易筋洗髓不得治愈。“ 只听他娓娓道来,似乎对这蛇的毒性很是熟悉,明月一个入门不久的小弟子,虽因生的机灵被选来侍奉掌门,但哪里听说的过这些,听的稀奇,觉得这蛇毒真的霸道,月兑口问道:“莫长老中了这毒,该怎么办啊?哎呀……你这恶人,莫长老被你们杀了,你比那蛇还毒呢。” 楚清不屑道:“笑话,论手段毒辣,谁还能跟你们这些自诩正派人士相比,人前道貌岸然,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违背人伦的肮脏勾当。这位莫长老,若不是他追杀邪教一名元婴期的女弟子,又怎么会被那毒蛇偷袭咬中,说是追杀,恐怕是看那女弟子生的貌美,心声歹念吧。” 明月听他言语越发不堪,心中恼怒不已,斥责道:“你休要诬陷,邪魔外道为世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我宗长老向来心地很好的,怎么,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说到后半句心中一虚,想到莫长老那副趾高气昂的做派,却不太自信起来。 楚清淡淡道:“杀便杀了,我不是替天行道的大侠,诬陷他做什么。莫长老化神末期的修为杀一个元婴末期,即便那女子手段了得,也应是手到擒来,却让那女子一路逃到西风谷,若非莫长老想活捉她,我是想不出其它解释了。” 明月想要辩驳,却完全找不到破绽,联想起莫长老的传闻,一时间竟信了几分,讷讷不能言语。 出尘神情黯然,自责道:“都怪老夫御下无方,事端一起,一发不可收拾,悔之晚矣。”愧疚之意溢于言表,显是追悔莫及。 楚清道:“长老会素来横行惯了,哪曾理会什么门派戒律,借门派的名头打降妖除魔的旗号做出什么也不稀奇。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正道邪道之分,邪教弟子一样也生了两只眼睛一张嘴巴,那些名门大派占据了最好的灵矿灵脉,收取资质最好的弟子,每年还要从附属的门派征收奇异珍宝,自然有人心生怨念,为了排除异己,邪教这个称呼也就呼之欲出了。正道诸宗看似同仇敌忾,实则貌合神离,我只不过一掌劈伤了五华山的掌门,留下一句‘一切照旧’,哪个还来援你神照宗。那五华山被你这第一宗压制了这么久,乐的看见我灭掉你神照宗,即便灭不掉,那也是两败俱伤,此消彼长;又得了我的允诺,于是联合其他几派躲在自家山头看风景,不然这正道大小三百多个门派一股脑儿摆开阵势,神仙也能拦得下来吧。” 短短几句话,令无尘满嘴苦涩。出尘戚戚道:“神照宗行事确实霸道了些,以前老掌门功力卓绝,宵小之辈莫敢不从,我接位之时各派都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众长老行为却依然乖张,屡不听我劝阻,又结下不少梁子。表面上仍为第一大宗,内里已经岌岌可危。等到长老会醒悟过来,我宗威望已经大不如前啦。长老们大多资质平平,修为已到瓶颈多年,难以寸进,于是着力培养能堪重任的后辈弟子,这时你正巧出现了,资质悟性堪称千年未见……”无尘说到这里,只觉得讽刺,心中难过,摇头苦笑不止。 楚清道:“若不是那莫长老,一切倒真未可知。他倒也硬气,居然能硬扛着毒性回来,不过一身灵力早已耗的干净,丹田干涸,修为算是废的差不多了,而且毒入骨髓。我那时正帮清儿种花草,突然有人传令说让清儿收拾收拾,随六位长老去寻什么洗髓草。我当然不答应,闹到你那要陪清儿一块去,你脸色很难看,没说什么,倒是那一帮长老拍着胸脯向我保证此去没有危险,只是借清儿在识别草药上的天赋去找那洗髓草罢了,定会保清儿平安回来的,让我安心修炼。清儿见你为难,也要我回去,我还是不应,她就恼了说再不看我一眼,我一慌,就应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知道,谁知道这一别她竟真的再也不看我一眼了。我再见她时,她躺在这大厅里,脸色很白,没有血色的白,眼睛闭着,任我喊破了喉咙,也不肯睁开一下。我把灵力探入她的经脉,发现她的经脉已经枯萎了,我,我竟然找不到她的丹田,无论我放出多少灵力,都被一股莫名的阴冷吞噬掉了。你拉开我,让我听那些长老讲述事情的经过。我这时才知道这洗髓草和那曼陀罗花蛇是伴生的,所以能克那蛇毒,那六位长老居然带了清儿又去了西风谷。清儿一路寻去,真的找到了那洗髓草,无意间却惊动了一条曼陀罗花蛇,在六位长老眼皮底下把清儿咬伤了,以清儿筑基期的修为,如何抵挡得了,待得把蛇驱走,清儿已经是人事不知。” 明月惊道:“不是有那净髓草吗,快拿来救她呀!” 楚清道:“那净髓草直接服用药力难以吸收,须提炼药力,炼化成丹药,名为洗髓丹。那西风谷本是凶险之地,渡劫期修为一般都不敢擅入,而且净髓草须与曼陀罗花蛇伴生,根本无法人工种植,因此极为罕见,这洗髓丹虽说只需一味净髓草,但也算是传说中的东西了。那莫长老品性虽恶,但长老会的师兄弟着实不少,才会冒着风险去给他寻这灵草,本也是碰碰运气,死马当活马医。早知如此凶险,我如何会让她去,恼我恨我也认了。我强忍怒火,等他们去请丹宗练那丹药,到头来却只等到一枚洗髓丹,原来那号称炼丹术第一的丹宗,出炉的十枚丹药竟然废了九枚。那时那姓莫的已经中毒十三天了,清儿是第六天,那大长老让我先回去等消息,说定会给个满意的答复。我如何肯走,直接跟他们说道-这药草是清儿用命换来的,要么给清儿服下,要么你们派几个人再去寻这灵草,再炼几粒出来-”他顿了顿,向明月问道:“小道士,你认为我说的可有道理?” 明月挠挠头,心道:“你说的自然没错,但长老们岂会听命于你,说给你答复已是天大的面子了,你也不怕惹恼了他们么?”又不敢明说,支支吾吾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呀,不过那净髓草肯定是要去再找上一找的。” 楚清微微点头道:“但那些长老未必这么想,见我如此无理,个个面色阴沉,偏偏在掌门面前不好发作。我哪管他们面上好不好看,我只要我的清儿醒过来。大家都看着你这个慈悲掌门,毕竟清儿也算是你的弟子。哈哈,你终于开口了,却讲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长老会投票表决’,你可知道,除了清儿,从来我都是把你当成最亲近的人,你却把清儿救命的丹药拱手送了出去,投票表决,说的好听,可谁会在乎一个筑基期的弟子?从那时起,你我师徒情分已经到头了,我只剩下清儿一个,可她也要走了,为什么疼我爱我的人都要一个个离我而去?” 出尘面色突的惨白无比,枯瘦的双手微微颤抖,仿若陷入莫大的伤痛之中,耳边楚清的话语清晰传来,却又似乎晦涩难懂起来。 “……我不甘心,我在大殿外跪着,丹药我和清儿不要了,我求上次那几人去再找找那净髓草,你们只是第一天象征性的劝了我一下,跟我讲那西风谷如何如何凶险,净髓草生地如何隐秘,然后,再没有人来管我。七天之后,我也心死了,清儿只有六天时间可活,我拖着双腿在一堆人的讥讽声中半爬着去找清儿。你那时也在场,头发全白了,清儿躺在一旁,依旧没有起色。我已经没有精力思考,抱起清儿就走,隐约有人跟我讲话,我也当听不见。安安静静过了七天,我拉清儿的手,静静的流眼泪,只觉得她的脉搏越来越弱,最后眼泪流干了,她的手也冷了,仿佛把我拉回了很久以前那个遥远的冬天。我抱着她,缩在墙角,直到她浑身变冷。我的心在滴血啊,我想喊,却叫不出口,怕我这一叫,她就走的不安稳了。”楚清压抑多年的感情猛的迸发,双目含泪,双拳紧握,似是要抓住心爱的人,不让她离己而去。 “我是笑着走出屋的,那监视我的人吓了一跳,飞走报信去了。我拎着剑,沿路慢慢走到这大殿前,一路上的人觉得有事要发生,悄悄跟了来,我也不理会。到了殿门口才发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长老们都在,盯着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拿剑横指着那些长老,要挑战他们,哈哈,周围一片哗然呐,那些长老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吞了苍蝇一样,都想不明白他们花大精力培养的弟子竟会为一个修为低下的女弟子,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人群中的弟子里有两个元婴末期自恃修为不错,跳出来指责我。嘿嘿,他们入门比我久得多,却远不及我的待遇,认为我只不过沾了掌门弟子的光,心中早就不满,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我虽只是元婴中期,但抱了死志,岂会惧怕。只是他们太没用,两人联手被我三五招打的飞了,再爬不起来,周围也静了下来。那些长老自恃身份仍不愿出手,试图口头劝服我,我如何肯听,故意叫嚣。终于有名长老忍不住出手了,化神初期的修为,样貌比一般长老年轻,不过出手威力果然极大,但力量和招式运用的程度实在不值一哂,堪堪和我打了个平手。我一边游斗,一边出言讥讽他,那人不能奈何我,气的昏了,顿时破绽连连,被我卸了一只臂膀。那大长老勃然大怒,欺身上前,单手一抓,我就动弹不得了,问我知罪不。哼哼,我都没看他一眼,说你杀了我吧,不然总有一天我会踏平这神照宗。“ 那明月听到这里,又惊又佩,心想这人好生了得,又重情意,我要是他不知敢不敢这么做来,一声“好”字差点喊了出来,却见出尘掌门呆坐在地上,表情木然,不知是喜是忧,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起伏不定,竟盼他把这故事接着讲下去。 “我自以为死定,没曾想那长老们居然分成两派,一边说我是祸害留不得;另一边道我只是年少误入歧途,好生教导必会迷途知返。那要杀我的人里叫得最响的竟是那莫长老,一身修为只有结丹期了。我本是来送死的,也不以为意,还冲他笑了笑,他却怕得躲闪到一边。结果,你提议将我关到后山的囚仙狱,那狱中禁制重重,但怎困得住我,三个时辰不到我又杀回这议事大殿,哈哈……那大长老又擒了我,这次封了我丹田,封印的手法和力道很是高明,我花了一天破了封印,半个时辰之后又杀了出去。那些长老不胜其烦,脸都绿了,这次意见统一,一致认为我留不得。这时你说要和我单独谈谈,那些长老虽然跋扈,但也买你的面子,腾出空殿盼你劝我回心转意。不得不说,我的性子你最是明白,只说了一句‘清儿的尸身还在你的屋里’。我便立刻打消了死的念头,我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把清儿好生安葬起来,离这个肮脏的地方远远的,不让人打扰,然后我就陪着她,她也不会寂寞了。可那些长老如何肯让我走,极力要杀我。这时你竟然搬出了掌门令来保我,嘿嘿,这是你欠清儿的,我替她受下了,但绝不会承你情的!“ 出尘面上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又是一片木色,宛若不闻,眼神中却透出淡淡地哀伤。 第四章 叛出 楚清继续道:”那长老们见你突然如此强硬,无奈之下,又要废我丹田。我说没了灵力我怎么飞得出这山门,况且连自保的能力的都没有了。最后还是那继万军继长老出了一计,让我立血誓,永不再用你神照宗的功夫,想都没想我就答应了。那藏经阁里,你神照宗万余年来收罗的各门各派修炼法门何止千许,我曾全翻了个遍,随便挑出一门使使,也差不到哪里去。立完毒誓,你们又让我跪拜开宗祖师忏悔,算是正式逐我出师门。我本就不愿当你神照宗的弟子,拜你哪门子的祖师爷,于是扭头就走,一路上也没人拦我。” 明月心道:“长老都放你走了,自然是没人拦你,可你又能去哪儿呢?” “我把清儿好生裹起来,背好,随便寻个方向飞了去。我自从被你带来就一直呆在这山上,离了山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想先找个僻静的地方。一路上遇见过不少别派的弟子,他们见我背了个人,却都客客气气,可能是那身衣服的缘故吧,因为我从他们眼睛里看到了畏惧和另一种似是发自内心的情绪——厌恶。我开始都找一些灵气充裕看似幽静的地方落脚,但竟都是有主的地界。被客客气气送出来几次之后,我也不挑了,累了就落下来打坐歇息,抱着清儿说一会子话,用灵力滋养她的肉身,来来往往的人都以为我疯了。就这样不知道多久,我也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有天我发现一个极宽阔的山谷,灵气虽然不很充裕,但着实寂静。我试着在边缘停留了一会,断定这里没人,就盘算着把清儿葬在这里。我慢慢朝里面走,却越来越心惊,那山谷里雾气很重,没有什么太过高大的植被,种类却很丰富,我帮清儿种了这么久的花草,竟然只认得其中一小部分,还有几种是剧毒之物。我觉察这地方有古怪,打起精神,小心翼翼走走停停。越望深处,活物也渐渐多了起来,最先见到的是一种全身被鳞片覆盖的乌龟大小的怪蜥蜴,那家伙正在啃着草根,听得我脚步声,慌忙把身子蜷成了个球,我用飞剑试探了一下,竟削它不动,只留下一道白痕。随后又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虫类兽类,皆非凡品,空中还不时有活物飞过,但雾气太大,瞧不太清,而这时我才走了不过十余里地。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怎的,居然一路无事。突然,我眼前的一片区域竟然出奇的静,我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四周除了长满了同一种花再无其他发现。那花冠像漏斗一般,叶片边缘是锯齿状的。我脑海里蹦出一个名字——曼陀罗花,不错,就是曼陀罗花,清儿虽没养过这花,但曾经给我描述过这花的模样,我那时虽然不知道曼陀罗花蛇就是得名于喜欢栖息在有这种花的地方,但看四周的诡异情境,也猜了个大概,这儿定是什么凶兽的领地。我本想悄悄退出去,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一个真正的与世隔绝的地方吗,就不再顾忌什么,走了进去,找了一块位置不错的空地,着手用剑刨一个坑出来。我刨的很深,很慢,一是怕太浅了被雨水冲垮,又想我把清儿埋了就再见不到她了,心里难过,可惜清儿的肉身已经不能再保留多久了。简单的一个土坑,我从中午挖到黄昏,刚好能容两个人,我把清儿放进去,自己也躺了进去。我突发奇想,问她,我就留在这儿陪你好不好。她不做声,我就当她答应了,准备连自己一块埋掉。嘿嘿,你们猜这时发生了什么?” 出尘仍是一脸木然,并不答话,仿佛沉浸在某种思绪中。明月心道:“我只晓得你肯定没有把自个埋掉,至于发生了什么,哪个能有你清楚。”于是摇摇头问道:“发生了什么呀?我是真猜不到。” 楚清道:“这时我听见坑外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我一惊,难道有人追踪我?那清儿的肉身岂不是就不安全了。连忙跳出坑去,却没有人影,只有三丈开外盘着的一条浑身血红的蛇。那蛇发出阵阵阴冷的气息,跟清儿体内的毒散发出来的阴冷如出一辙。我当时想,我跟这曼陀罗花蛇还真有缘分,咬死我也罢了,于是笑着说:‘蛇兄,你等我把清儿葬好了再给你吃好不好?’那蛇如何听得懂,扑了过来,我没打算闪躲,站着不动给它咬,哪知道它从我头顶飞了过去,直奔我身后的土坑去了,想来是清儿身上的阴冷气息吸引了它。我说你咬我不要紧,清儿你可是万万碰不得的,拔了剑就劈它。那蛇的速度远胜于我,轻巧一个变向就躲闪到一旁。我挡在坑前,不让它靠近,那蛇嘶嘶吐着舌头,飞过来咬我,我只能看见一条红色的虚影,下意识的挥剑格挡。它也不与我硬碰,不断与我缠斗,我斗的火起,偷偷在身前布了个禁锢的禁止,然后故意露了个破绽,它果然上了当,一头钻进那禁止,但也仅仅是让它慢了一慢。我抓住时机削掉了它半边脑袋,它就落在地上不住的打滚,我怕生意外,举剑将它剁成了好几截,终于不再动弹。我那飞剑随我久了,本与我心意相通,削它脑袋的时候破了毒囊,沾满了透明的毒液,灵气被吞了个干净,再也驱使不动。这蛇毒性的确霸道,速度也更胜那些化神期的长老,防御却差得远了,稀里糊涂被我杀了,着实冤枉。我这时精疲力尽,但也绝了死的念头,我怕再有什么活物再来糟蹋清儿的身子,把身上的晶石全拿了出来,在那小坑里布了十几层防御阵,这才慢慢把清儿埋好,烧了那蛇权当祭奠。四处找了块山石,做了墓碑。又把剩下的晶石在墓周围布了个杀阵,等一切做完,已经是第二天天亮。我再也扛不住,孤零零一个倒在地上睡了过去。梦中我看见清儿在河边向我招手,没等我跑过去,她却掉进河里,仿佛不会游水,扑腾着叫我救他。这时那帮长老突然拦在我面前,那大长老把我扣住,笑着让我看清儿;周围的弟子在一边叫好,喊我废物……我是哭着醒的,是你们害了清儿,我要报仇,那些长老都该死,弟子也该死,我要让你神照宗一颗草都不剩下!”楚清红着眼睛,盯着出尘道:“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天,杀光当年在场的所有人,然后把这些话当面说给你听,出尘掌门,你难道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讲的吗?” 出尘面色一动,各种情绪涌上胸口,难以自抑制,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听他淡淡答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老夫的性命你尽管取了去。只希望你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放过那些无辜的弟子。” 楚清面带讥讽笑道:“我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会滥杀,那些金丹以下的弟子还是会留得性命的,但没了神照宗这棵大树,如此修为又岂能安生?” 出尘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顾不了周全不周全了,看他们造化吧。”说完低头顺眉,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第九章 刘知府 那陆师弟带了两名弟子,领命下了山,一路上回想起临行前孙师兄的交代,不由得好笑。 孙师兄武功卓绝,为人孤傲,对这个徒弟可是宝贝的紧。不过那曲不平倒也争气,年纪轻轻就把剑法练到这种境地,虽说内功还有待提升,但在年轻一辈中已经罕有敌手了。 这陆师弟本名陆剑平,人如其名,武功剑法都是平平,但向来足智多谋,心中算计比旁人都多了一些,这时离了山,把整件事情细细想来,总觉得事情很蹊跷。到了松云城寻那秦仙师不着,他心中越发不安起来。策马扬鞭,直奔青州城而去。 从松云到青州的地界大约三天的路程,师徒三人一天半就赶到了。这时已是傍晚时分,陆剑平还在恍惚中,忽听得身后弟子叫道:“师父,师父,我们到了。”这才收回心神,拉住缰绳,放缓速度,向前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宏伟的城池,城墙高大,壁垒森严,与松云城的安详截然不同。显然战火即使没有波及到了这里,也不远了。 三人青衣骏马,到得城门口,引的守城官军齐齐看过来。这时天色已晚,入城的人已是稀稀拉拉,再晚点城门就该关了。三人相貌打扮不似本地人,这样的肥羊少不了要宰上一刀。 为首的军官手一招,四名军士拥着他冲三人走来,那军官一脸严肃,正待喝问,眼神猛地落在为首的中年人腰间,面色一变,谄笑道:“这位爷不知道要去哪里呀?小的对这青州城很是熟悉,可以为各位指路。” 陆剑平拱手客气道:“这位军爷,敢问那刘知府府邸何在?” 那军官详详细细指了路。陆剑平微笑点头道谢,又掏出一只钱袋扔了过去,道:“请几位军爷吃茶,不成敬意。” 那军官暗暗掂了掂钱袋,莫说吃一碗茶,吃一年的都够了,脸上笑意更浓:“三位爷请慢走。”说罢使个眼色,几人闪开道,放陆剑平三人策马而去。 待得三人去的远了,一名守城士兵出声问道:“爷,这三人什么来头,进城连马都不下。” 那军官得意道:“你们没见他们腰间的牌子么,他们是松云宗的人。” “松云宗?”众人齐齐惊呼起来,“莫不是那杀了胡员外家……” 那军官眼睛一瞪,喝道:“讲什么呢,不要乱说话,小心被割舌头。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喂,你们几个,别磨磨蹭蹭的,关城门了,快点滚进城。晚上爷请客,哥几个都去爽一把。” 众人齐声欢呼,关了城门,拿了家伙三五成群呼喝着奔那烟花之地去了。 陆剑平三人没费力气就找到了知府府邸,府中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管家带三人入了客厅坐下,说了声稍侯,然后通报去了。 不多时,只见一短须中年人笑吟吟走了进屋,拱手道:“久仰松云宗陆大侠之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非凡。” 陆剑平连忙站起身笑道:“刘知府过誉了,陆某穷乡僻壤一介武夫,不值一提,倒是刘知府为官清廉,赏罚严明是真,小弟好生佩服。” 刘知府摆摆手道:“食得朝廷俸禄,自当为民做主,分内之事。唉,可惜啊,可惜啊……”唏嘘感叹不已。 陆剑平奇道:“哦?刘知府也有烦心之事?不如说与小弟一听,或许可帮的上忙。” 刘知府叹道:“如今天下大乱,逆贼当道,我这便宜知府不知能当到几时啊。到时性命尚且难保,想为民做主,恐怕也是出不上力的了!” 陆剑平微微一笑道:“知府大人心忧黎民百姓,可敬可佩,这青州城在大人治下井然有序,那乱军岂敢伤大人一根汗毛,到时百姓肯定是不依的。我松云宗虽然声名不显,但也会竭尽所能护佑大人,待那乱军平定了,大人仍然可以造福百姓。” 大周国治下,朝廷官府向来不过问武林门派,一是这些门派千百年积累,有的比这帝国的时间都要久远,底蕴深厚,清剿不易;二来这些门派往往震慑一方,又相互制衡,从不会同气连枝,构不成威胁,若是遵纪守法,对当地治安有益而无害。而这些门派,也从不会傻到和官府挑衅生事,因此双方各成体系,相安无事。松云宗在南方虽说不上所向无敌,但也算得上威名赫赫,要保一个人,那自然是轻而易举。 刘知府愁容一扫,笑逐颜开,拉着陆剑平的手道:“好,此事甚好。愚兄虚长你几岁,如不嫌弃,叫我一声哥哥,以后这青州城,贤弟尽管去得。” 陆剑平道:“刘兄不必如此客气,小弟恭敬不如从命,算是高攀了。”说完两人对视而笑,心知肚明。 两人相互谦让着坐下,刘知府指着陆剑平两名弟子道:“这两位是令徒吧,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果然是名师高徒啊。” 那两名弟子听得知府夸赞,面露喜色,忙站起身道:“松云宗弟子李微明、李莫清见过知府大人。”两人都是贫苦出身,从没想有朝一日能和如此贵人说上话,喜不自禁。 陆剑平摇头微笑道:“两个劣徒罢了,上不了台面,倒是孙师兄的弟子曲不平人中龙凤,小弟正为他而来。” 那刘知府笑道:“贤弟莫要担心,为兄自有安排。时候不早了,我让下人备了点薄酒,咱们小酌一杯,贤弟意下如何?” 陆剑平见他早有打算,也不推辞,随他到了一间大屋,似是饭厅,厅中央一张圆桌,酒菜都已备的齐整,众人落座完毕,刘知府又叫了夫人出来见过众人,客套一番之后,酒菜不断招待,谈论一些官场江湖的趣闻,对曲不平之事都绝口不提。 饭毕,刘知府道:“招待不周,贤弟还请见谅。”陆剑平一番客气。那刘知府笑道:“曲不平师侄之事不知贤弟怎么看?” 陆剑平心中一凛,知道大头来了,正色道:“临行前,掌门师兄交代过,若是查出此事确是曲不平所为,自当严惩不贷!” 刘知府奇道:“钟士华钟掌门竟也如此关心此事,看来曲师侄真乃旷世奇才,前途无限啊。” 陆剑平道:“这倒不是,因此事关乎我宗声誉,因此掌门才再三叮嘱。” 刘知府心中不置可否,面上却笑道:“原来如此,我和曲师侄再三交流,见曲师侄性情豁达,形容神态毫不作伪,此事如何都不似师侄所为,定有人陷害于他。贤弟为此事而来,也该让你们叔侄俩相见了。” 陆剑平心中一喜,连声道:“好极,好极。”三人随那刘知府奔那后院去了。 第十章 曲不平 虽已入夜,府中仍灯火通明,一路上亭楼阁榭,山石花鸟随处可见,想来这知府倒是个有闲情雅意之人。 到得一处院子,墙上开了一口半圆形的门,边缘雕镂精致,颇具匠心。 刘知府笑道:“曲师侄我就暂时把他安顿在这里的,条件鄙陋,贤弟不要责怪。” 陆剑平连连称谢,道:“刘兄何出此言,不平他身有嫌疑,能得如此照顾,已是求之不得,小弟岂敢责怪。” 忽听得院内有人叫道:“不对不对,你这两招使得貌似很好看,实际上破绽百出……我的大小姐,你别嘟嘴,这武功不是刺绣,不是光好看就行的。” 又听一女声娇斥道:“哼,曲不平你昨天还告诉我剑法的最高境界是随心所欲,无招胜有招,我随心所欲啦,你又说没用,到底要怎么样才对?” 那男声道:“姑女乃女乃,都说了最高境界了,你这庄稼把式,就别闹腾了好不。喂,喂,生气了?唉,你们女人就是心眼小,把剑给我……” 这时陆剑平四人已经跨入了院门,这院子挺大,竟有一小片池塘。池塘边有一座六角亭子,一位容貌俏丽的绿衣少女坐在亭边,嘟囔着嘴巴,手中持一把长剑.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对着众人,伸手问那少女要剑。那少女恨恨的把剑摔在地上,扭过头不看。 那少年“哎呦”一声叫出声来,弯腰蜷在地上,那少女慌忙转头道:“啊……曲大哥,我伤着你了么?要不要紧啊?让我看看好么……”言语间很是慌张。 那少年突然蹦了开,大笑道:“你这声曲大哥叫得好听,赏你看我剑法……”挥剑舞了起来。 那少女登时满脸气恼,恨恨的跺了跺脚,又见他舞的飘逸好看,忍不住渐渐出神起来。 陆剑平本想开口相询,见那刘知府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心中也猜了个大概,也就不再开口。心中好笑:“这曲不平莫不是被桃花砸中了,家家都把姑娘争着送过来。”再凝神看他剑法,那是江湖上常见的五行剑,共五路,取五行之意。金则锐,木则生,水则灵动,火则浩然,土则厚重。金、火两路主攻,木土重守,水则介于攻守之间。招式简单易学,流传极广,但各路剑法用处单一,练练招式基本功尚可,对敌未免就不够用了。 但这曲不平却不照原来套路,将那些招式打散了使开来,忽而攻势凌厉猛烈,忽而腾挪闪避,忽而凝重严密破绽全无,刚柔并济,令得陆剑平连连赞叹,心道:“如此悟性,孙师兄当年也是远远不如啊。” 一套剑法使完,刘知府抚掌大笑道:“好,好,果然少年英雄,剑法如此了得。” 那少女惊醒过来,面露喜色,娇声道:“爹!”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搂着刘知府的胳膊,很是亲昵。 陆剑平只觉得一阵香风吹过来,暗道果然是官家小姐,与我们练武之人自是不同,师妹可是半点脂粉不用的。李微明、李莫清两人心怦怦直跳,暗想:“这姑娘好生漂亮,只怕比凌云师妹还要俏上几分。”做贼般打量了一下,立马把眼神挪开,不敢再看。 刘知府笑道:“小女刁蛮任性,教贤弟见笑了。心碧,还不来见过你陆叔叔和两位兄长。” 刘心碧冲他皱了皱鼻子,走到陆剑平面前行了礼,恭敬道:“晚辈刘心碧见过陆叔叔,见过两位兄长。” 陆剑平笑道:“侄女不必多礼。”李微明、李莫清忙不迭的还礼,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一个叫姑娘,一个叫妹妹,听得刘心碧“扑哧”笑出声来。 两人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刘心碧道:“两位兄长叫我碧儿吧,曲不平他就这样叫的。”两人慌忙答是,脸上红潮却不退却,都是魂不守舍。 那曲不平也拖着剑柄,走了过来,喜道:“陆师叔,两位师兄,你们来啦。” 陆剑平见他大汗淋漓,心中奇怪,也不便发问,笑着道:“不平啊,你师父着急的不行,你却在这里逍遥自在,多亏了你刘伯伯从中斡旋啊,还不快谢谢你刘伯伯。” 曲不平笑道:“早就谢了很多次啦,刘伯伯备了好多好吃的,我这两天可是享尽口服啊。” 刘心碧看他那得意模样,心中老大的不爽,眼珠一转,狡黠道:“爹爹啊,你刚才说什么英雄人物啊,让我见识一下啊?” 刘知府笑道:“我说的就是你曲大哥啊。” 刘心碧呵呵道:“爹爹真有眼光,曲大哥功夫实在是了得,我也是很佩服啊。这几天曲大哥给我讲了好多江湖故事,我很长见识呢。” 刘知府问道:“哦?不平跟你讲了什么啊?” 刘心碧道:“曲大哥说呀,这天下武功啊,无论是剑法刀法拳法,都是相通的,其实都是锻炼人料敌先机的本领和变招的速度以及力度的把握。天下武学首推万古门,据说包罗万象,而且门门高深无比,他没见过;但是松云宗的剑法在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曲大哥说,在他看来,单从剑法看,松云宗的剑法其实稀松平常,多了一些花巧罢了。爹爹,你说曲大哥的功夫该有多厉害呀,我好佩服呢。” 她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声声清脆,众人听得清楚,不由得向曲不平看去,曲不平一脸苦相,心道:“姑女乃女乃,我这么卖力,你倒是不客气,什么都给我抖出来了。”挠头讪讪道:“碧儿……碧儿你不要乱讲呀,我哪有你讲的那么厉害……呵……呵……你真会编故事。” 刘心碧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道:“曲哥哥,我可没有说谎啊,陆叔叔,你要相信我啊。”李微明、李莫清俩兄弟两颗心都要化掉了,连连点头,似在帮他们师父作答。刘心碧又腻声道:“曲哥哥,你还跟碧儿讲了好多其他好玩的呢,要不要一块儿说给陆师叔和两位兄长开心一下啊?”曲不平一头的虚汗,尴尬不敢接话。 陆剑平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叔叔当然相信碧儿的话了,回头我讲给不平的师门长辈听听,大家都开心一下嘛。”刘心碧乖巧的点头道:“嗯!”一边戏谑的看着曲不平,心中早乐开了花。陆剑平瞪了曲不平一眼,似乎在说:“你这小子越来越出息了,当着外人灭师门的威风,回头再收拾你。” 曲不平心头一突,头皮如针扎一般难受,一边抹汗一边道:“那个……那个师叔啊,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陆剑平见他问的此事,回头向刘知府道:“刘兄,不平的事情……”刘知府闻声接道:“不平他自然是随时可以随你离开……” “啊?……”刘心碧大叫一声,把刘知府吓了一跳,问道:“心碧,怎么了啊?” 刘心碧喏喏道:“他就这么走啦,那就没人陪我玩……啊,不是……没人指点我剑法啦……”突然她眼睛一亮,仿佛想起什么,嘻嘻道:“爹爹,他不是身上还有命案吗?真凶还没抓到,你不能徇私放了他的哦……” 曲不平眼睛瞪得老大,月复诽不已:“好歹教了你几天剑法,你是担心我死的不够快么,也不用这么高兴吧。” 刘知府也是头疼不已,接连咳嗽了两三声,尴尬道:“我已经断定这命案与你曲大哥无关啦,可以放他走啦。你和你曲大哥相处了几天,你认为他会杀人吗?” 刘心碧小脸一昂,坚定道:“会!他剑法那么厉害,杀个把人岂不是那个什么,那个刀起人头落。” 刘知府面上再也挂不住了,脸一本,狠狠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又扭头对陆剑平歉意道:“小女平日里缺乏管教,刁蛮任性,让诸位见笑了。”刘心碧哼了一声,鼓起腮帮子,撅着嘴,低头踩蚂蚁,气呼呼不肯再说话。 刘知府道:“今日天色已晚,几位就在鄙府暂休一晚,若是无急事,不妨多盘桓几日。” 陆剑平道:“兄长莫要客气,掌门师兄和众位师门长辈都在等待消息,小弟明日启程,还请兄长恕罪,下次再来叨扰。” 刘知府面露遗憾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愚兄与贤弟一见如故,还没好好招待……也罢也罢,那我明日就去那胡员外家,澄清此事,着力追查真凶,早日还不平贤侄一个公道!” 陆剑平感激道:“多谢兄长如此仗义,以后若有麻烦之事,还请兄长不吝开口,我松云宗或许帮得上忙。” 天色已晚,众人交流一番,刘知府教管家安置众人,告辞离去。临走前,刘心碧盯着曲不平,楚楚可怜,仿佛曲不平是件宝贝,只是要自己跑掉了。曲不平打了个寒战,施礼道:“刘伯伯、碧儿慢走。”刘知府拉着依依不舍的刘心碧,消失在众人面前。 第十一章 拜师 那院中空房颇多,众人安置妥当,陆剑平靠曲不平左首住下,两个徒弟靠陆剑平左首。曲不平精疲力尽,和衣躺在床上,忽听得有人敲门,翻身下床问道:“哪个?” 那人答道:“是我,你陆师叔。” 曲不平慌忙开门,让陆剑平进了屋,随手把门合上。陆剑平到桌前坐下,指着凳子道:“不平,你坐下。”曲不平依言坐下。 陆剑平笑着问道:“这几日过的可舒坦?”曲不平哭丧着脸道:“师叔你也看到了,那小姑女乃女乃天天缠着我,让我讲故事,又让我教剑法,时不时生个气作弄我,师侄我苦的很呐。” 陆剑平眯眼看他道:“是么?我怎么听到有人说松云宗功夫稀松平常啊,看来得让孙师兄教那人好好见识一番啊。” 曲不平舌头发干,心道:“师父知道了非拆了我。”当下笑嘻嘻道:“师叔你当真啦,我哄那小丫头玩的,做不得数。” 陆剑平见他抵赖,也不纠缠,正色道:“不平,老实说,那胡欣儿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曲不平见他神色郑重,也严肃道:“不是我干的。”陆剑平叹道:“若是你对人家真有心思,凭你的身份,明媒正娶未尝不可,何必干出这种禽兽之事!” 曲不平跳起来道:“师叔,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会干出那种事情吧。那胡姑娘开朗豁达,人又很好,我和她只是投缘,可从来没有那种心思啊!”显然是被唬的不轻。 陆剑平摇头道:“我知道你的品性,自然是不信,你师父也肯定是不信的,但不代表别人就信得过你呀。咦,你的腰牌呢?刘知府没还给你么?” 曲不平腰间空空无一物,一目了然。只见他讪讪道:“还是还了。不过我带着嫌麻烦,扔包袱里了,回山再带上也是一样的。那贼人肯定是先偷了我的腰牌,再去害的胡姑娘。哎,胡姑娘,也算我对不起她了。若是她因我而死,我怎么安心。” 陆剑平问道:“听你祁师兄说,你那天晚上和别人打斗去了?”曲不平点头道:“是的,和两个别派的弟子,身份我不好透露……” 陆剑平脸色一沉,道:“连师叔都信不过吗?” 曲不平苦着脸道:“师叔莫要生气,我和那两位兄台到得城北打斗了半宿,他们向北边去了,没有回青州城。况且我和他俩意气相投,绝不会陷害于我的。”陆剑平见他不肯多说,也不再相*,道:“此事交给官府去查吧,凶手一天抓不到,我松云宗的名头是要一直臭下去了。对了,刚才见你舞完剑之后,累得浑身大汗,依你的内功,不应该如此不济呀。” 曲不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打斗之后,只觉得浑身乏力,回城的时候,半点内力也用不上了,轻功也施展不了,浑身上下重的很。” 陆剑平一惊,问道:“你现在还是使不了内力?”说罢把手搭上他的手腕,运劲一试,只觉得曲不平经脉阻塞无比。须知练武之人,拼斗起来,第一拼得是招式巧妙,运用得当,第二就是气力大小,持久悠长。这第二点换句话说就是拼得内力,若是剑都拿不稳当,任你剑术通天,和对手兵器一碰就会败落,这一身功夫已经废了九成。陆剑平眉头紧皱,只觉得此事比那杀人更要棘手。 曲不平早就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一直惴惴不安,见师叔不说话,情况似乎比自己想的要严重,心中反而定了下来,出声道:“师叔啊,大不了我以后不用内力啦。以后练练招式,教教弟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陆剑平比他可想的远多了,曲不平剑法一道一直是天赋惊人,触类旁通。内功则是平平,但这内力乃是成年累月积累而成,取不得半点花俏,更谈不上顿悟。初始的时候内力效用不是很大,但练到深处,拈花飞叶也能伤人并不是空话。松云宗剑法确如曲不平所说,与江湖上其他成名的剑法并无二致,强也有限,但松云宗能声名远播,那门呼吸吐纳的内功心法实乃功不可没。说的难听点,就武功一道,曲不平此时已是半个废人,假若掌门师兄知道了,定不会为这一名废人弟子大动干戈,肯定早就放出话来任那刘知府公事公办了。 陆剑平忧心忡忡,脸上却是挤出笑道:“不平,放心,师叔肯定找人帮你医好的,明日我们就起程回去,你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转身离了曲不平房间。 曲不平心道:“师父师叔待我这么好,我可辜负他们期望啦。”运力跳起,却觉得丹田迟滞无比,使不得半点轻功,跳得四尺不到就落地了。只觉得浑身乏力,四肢酸痛,摇摇头不再想此事,将行礼收拾了一下,躺倒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亮,曲不平爬起床来,叫丫鬟打来水洗漱了一下。听得陆剑平唤他,背起行李出了门去。 管家领四人到得前厅,刘知府夫妇、刘心碧已经在那等候。刘心碧见众人来了,笑嘻嘻的望着陆剑平身后的曲不平。曲不平不知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心里打鼓,弱弱的冲她笑了笑,把身子望李微明、李莫清中间藏了藏。 李微明嘀咕道:“师弟,你挤啥子呢。”曲不平憨笑道:“师兄,今天有点冷哈……” 陆剑平回头瞪了两人一眼,接而向刘知府、刘夫人道:“刘兄,嫂子保重,小弟公务在身,就此告辞,下次再来拜访。” 刘知府笑道:“贤弟昨日来了,今日便去,愚兄招待不周啊。还有不平啊,多谢这几日你耐下心来教小女剑法,省了我夫妇好几日的心啊。” 刘心碧嗔道:“爹爹!女儿就这么让你发愁么?娘,你看爹爹这样说我。”刘夫人牵她的手笑道:“谁让你每日蹿上蹿下,从不消停片刻啊,亏得不平他修养好,换了别人可忍不了你啊。”说罢笑盈盈看着曲不平,曲不平心中感动:“还是刘夫人通情达理。”差点将一句“讲得好”喊出声来。 李微明、李莫清却不以为然,心道:“莫说蹿上蹿下,只要能陪着碧儿姑娘,踩我头顶也认了。” 陆剑平看的明白,也不挑明,微微一笑,等那刘知府安排。 未等刘知府发话,刘心碧小嘴一撅嘟囔道:“哼,别人要是不知道,还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众人不禁莞尔,又见她慢慢挪到刘知府身边,鬼鬼祟祟说了什么。只听刘知府为难道:“这个嘛,你要问问你娘和你陆叔叔才行啊。”众人大奇,不知她说了什么。 刘心碧一见有戏,心中大喜,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娘,我要去松云宗玩玩,我这么乖,陆叔叔肯定会答应我的,你说好不好啊?”陆剑平一头冷汗,心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可她这么一讲,还真的不好出口回绝了。 那刘夫人仅此一女,如何舍得她只身在外,刚要开口让她断了心思,可见了女儿哀求的眼神,不由得心一软,又不想答应,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只听曲不平一本正经道:“碧儿妹妹若想随师叔去我松云宗游玩,未尝不可,可惜嘛……可惜嘛……”刘心碧停住摇晃母亲的胳膊,双眼圆睁,恶狠狠道:“可惜什么?” 曲不平摇头道:“可惜我松云宗有个规矩,非本门弟子不得在山上留宿,陆师叔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睡在荒郊野外吧?”李微明、李莫清一愣,本门什么时候多了这个规矩了,却见师父点头应是,不由得心中惭愧:“都说曲师弟优秀,今日才知道,人家连门规都比咱清楚的多呀!” 却不知陆剑平也是满月复羞恼,暗骂曲不平混蛋,俩人合伙骗人家小姑娘,传出去,这脸没地方搁了。 刘夫人见曲不平出口解围,心中大为感激,越看这小伙子越是顺眼。 眼见事情告吹,刘心碧心中大急,小脸皱成了一团。 正当曲不平得意之时,忽见刘心碧一咬牙,对着陆剑平纳头便拜,口中语无伦次的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女子……额,不对,请受徒儿刘心碧一拜,徒儿誓死追随师父前后……左右,上……那个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师父,收下徒儿吧!”稳若磐石,长跪不起。 陆剑平饶他见多识广,智计百出,此时也蒙住了,可刚骗过人家,心中有愧,口中道:“碧儿姑娘,你先起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却不能出手去扶人家姑娘,回头去看曲不平,只见他歪嘴斜眼,表情精彩之极,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两个徒弟却是双目放光,恨不得替自己应下。只得咬咬牙,扭过头来,皱眉思索。 刘知府歉意的看着陆剑平,却看不出有任何喝止的意思。片刻,陆剑平双掌一合道:“刘兄,令千金资质过人,心思诚恳,小弟不才,想收他为徒,不知你可答应!” 刘知府嘴巴咧的老大道:“答应,答应,如何不答应,若不是愚兄年纪大了,也一块拜了师了,哈哈。” 曲不平这才回过神来,“啊!?”的一声大叫。刘心碧可不管他这些,又磕了个头,从地上蹦起来,也不问母亲了,闪身从屋内桌子底下拎出一个包裹,竟是早就将衣物鞋帽准备好了。刘夫人知道再劝也无用,叹了口气,搂着刘心碧不肯撒手,问她东西带齐没,天要冷了衣服要多带点,出门在外要听师父的话不要任性,想家了就回来诸如此类。刘心碧心儿早就飞到松云宗了,哪里还听得进去。 众人又寒暄了片刻,夫妇俩送众人到了府外,外面已备好了一辆马车和四匹品相较好的骏马,陆剑平师徒三人上了马,刘心碧月兑笼的鸟儿一般跳上马车,挥手和父亲母亲告别。 刘夫人再三嘱咐曲不平要好好照顾刘心碧,眼泪一把一把擦个不停。 刘心碧冲曲不平招手道:“曲哥哥,上来吧。”曲不平神情抽搐,坐马车的心思断了一干二净,上了剩下的那匹马,留下刘心碧一个人生气发嗲。 车夫马鞭一挥,一行人四马一车朝城外驶去。 第十二章 巧遇 来时三人三马,全力而行,这时多了一辆马车,自是放慢了速度,不时穿过村庄小镇,众人倒也不觉得寂寞。 行得半日,曲不平就觉得浑身乏力,马背上扭来扭去,陆剑平暗暗叹气,开口道:“不平,你去给你碧儿师妹讲讲山上的规矩吧。” 曲不平明白他的意思,点头称是,在两位师兄羡慕的眼光中跳上了马车。入得马车,发现刘心碧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心中一虚,差点踩了个空。 待坐稳了,他挤出笑道:“碧儿妹妹,这沿途的风景还美吧?” 刘心碧秀眉一皱,拆穿道:“风景?这都要入冬了,哪儿来的风景。”曲不平自知失言,也不掩饰,呵呵道:“陆师叔收了你这个古灵精怪、天赋异禀的徒儿,高兴的很啊!” 刘心碧疑惑道:“天赋异禀?我哪里天赋异禀啦?” 曲不平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没错的。”刘心碧哼哼道:“你不知道,怎么知道没错!” 曲不平道:“陆师叔收徒向来严格,比如李微明、李莫清两位师兄,心地善良,更重要的是他们心意相通,联手使起功夫来往往能威力倍增。你说这个算不算天赋异禀啊?” 刘心碧兴趣大起,连连点头道:“算啊,算啊,曲大哥,那你的意思是师父肯定看出来我很有天赋啦?你能看出来么,快给我说说。” 曲不平砸吧着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这个嘛,按理说我的眼光也算不错的,可真的奇怪,除了看出来碧儿你年轻貌美,人才出众,我真的没看出你哪儿天赋异禀,真是奇了,奇了。莫不是……莫不是……”刘心碧听得他话,心里沾沾自喜,两腮都红了一半,催促道:“莫不是什么呀?” 曲不平又道:“陆师叔他老人家现在还未娶亲,莫不是……莫不是……” 刘心碧把他话细细琢磨,喃喃道:“师父未娶亲,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曲不平,你居然敢作弄本小姐!” 两人车中打闹成一片,车外三人专心赶路,忽听得车中两人大呼小叫,各人心思不一。 那车夫听得清楚,却想不明白,苦苦思索:“小姐和曲公子打的什么哑谜啊,定是小姐猜不出,才要打曲公子。曲公子真是好人,被小姐打的叫成这样也不还手,小姐好福气啊。”心中暗暗为小姐高兴,手中缰绳绷紧,让马车更加稳当。 入夜,一行人找了个小镇歇脚,第二天继续赶路,刘心碧这官家千金居然也不喊累叫苦,第二天依然活蹦乱跳,让陆剑平大为意外。倒是曲不平萎靡了不少,行起路来都没精打采的。 第三天正午,众人到了松云城,正是午饭的时间。一行人找了个酒家,那刘府的车夫说要看着马车、马匹,死活不肯进去,众人进屋坐下,吩咐小二上菜上酒水,给那车夫也送了一份去。 陆剑平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不平,城内是否有个秦仙师,给你算过卦?” 曲不平道:“有的,我和祁师兄难得下一次山,在这城里逛的时候,一个老儿自称秦仙师,给我免费算了一卦。” 刘心碧来了兴趣,问道:“那秦仙师怎么讲?”曲不平道:“他先是说我命中有劫,只有他能化解,又拉着我的手不肯放,说要不要学他的绝世武功,我见他疯疯癫癫,就赶快和祁师兄溜掉了。你说他不图财、不图色,是不是脑袋真的坏掉了?” 刘心碧笑着道:“我看呐,这秦仙师肯定是个得道高人,你看他说你有劫,你就背上命案,说不准他要教你绝世武功也是真的呢。你可是错过了个好机会呀。”李微明、李莫清两人直点头道:“师妹讲的对,师弟你真的可惜了。” 陆剑平皱眉道:“莫不是那道人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你当时可感觉到不适?” 曲不平道:“不适倒没有,只是他拉我手的时候我浑身有种暖暖的感觉,很舒服呢。” 刘心碧嘻嘻道:“你被那老道吃了豆腐,还舒服呢。”曲不平道:“要不我们去寻他,保证你欢喜。” 刘心碧奇道:“我怎么会欢喜?”曲不平笑道:“让那老道也拉拉你的手,你一舒服,自然会欢喜啦!”刘心碧脸一红,啐了一口,扭过头不再理他。 陆剑平道:“我和你两个师兄下山的时候已经去找过他了,本地人都说认得那秦老道,最近却不见了人影。” 曲不平哦了一声,也不在意,拿起酒倒了一大碗,一口干了。刘心碧从没机会沾酒,看着好玩,也学他倒了一碗,喝了半口就呛了出来,满脸通红,煞是可爱。李微明、李莫清想出口关心一下,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开口。曲不平指着她哈哈大笑,刘心碧恼羞成怒,端起剩下的半碗酒就洒了过来,曲不平头一侧,闪开一半,另一半淋了他满脑袋。刘心碧也哈哈大笑起来。 陆剑平看着两个活宝,脑袋生疼,忽听得有人大喝道:“谁那么不长眼睛,泼了爷爷一身酒!” 众人皆是一愣,曲不平扭头一看,身后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魁梧汉子满脸凶恶的看着自己这桌人,不由开口道:“兄台,我看你身上干干净净,话可不能乱说啊!” 那人见他满脸酒水,也愣了一愣,转身道:“你看,看我背后,还有,这儿也有。”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从后背到湿了一大片。曲不平回头看刘心碧,只见她缩成一团,怯怯的看过来,不由得好笑,转头对那大汉道:“兄弟,实在对不起,我自己拿酒泼着玩的,准头没拿捏好,你别见怪啊!” 那汉子又是一愣,见他似乎比自己狼狈的多,嘟囔道:“哪有人泼自己玩的,你这家伙别再这样玩了,这次算我倒霉,再有下次肯定不饶了你。”曲不平连连称是。那汉子转身坐下,抓起酒肉又大吃起来。 曲不平再看刘心碧,见她已经坐得端正,没事人一样,见曲不平看她,也瞪了回去,仿佛在说:“是你自找的,我才不领你情呢。” 曲不平抓起酒壶,边倒边道:“有些人惹了祸就知道躲起来,只会在自己人面前逞威风啊!” 刘心碧也不示弱道:“你一个男人跟我计较个什么,有本事跟人家讲去啊,松云宗的脸面呀,被你丢尽啦!”特意把后两句讲的很重,意要羞辱曲不平。 曲不平满不在乎的喝酒,心道松云宗的脸面早被我丢尽了,哥哥身上还背着命案呢。 忽有听得背后一声大吼:“松云宗?哪个是松云宗的?”曲不平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扭头看去,那大汉不知何时又站到了自己身后,右手捏着啃了一半的猪蹄,滴滴答答流着油水。 曲不平哭丧着脸道:“大哥,我松云宗又惹着你了?”那大汉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把猪蹄藏到身后,忸怩道:“没有,没有惹着我,我和师弟正是来找你们的!”曲不平奇道:“找我们?” 这时,大汉身后闪出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二十余岁年纪,五官端正,身材挺拔,称得上英俊潇洒。曲不平心中暗暗喝彩,虽然自己生的也是一表人才,和这人一比,却是处了下风。 那年轻人含笑道:“万古门弟子宋思千见过诸位,这位是我师兄李大勇。我师兄他性情耿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陆剑平见他举止得体,自信满满而不张扬,此时又听得万古门这三字,心中赞叹:“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教出来的弟子如此风采!”当下道:“原来是万古门的弟子,不知到我松云宗有何贵干呢?”话中却是承认了自己一行人松云宗门人的身份。 宋思千见他年纪最长,气度不凡,怕是松云宗的前辈高人,不敢怠慢,行礼恭敬道:“明年三月初一,乃是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之期,晚辈和师兄受师门之命,送帖邀松云宗前辈和师兄弟前去天山。今日刚到这松云城,恰巧碰到前辈,还请前辈引晚辈去拜见贵宗掌门钟前辈。” 那李大勇见他行礼,也依样弯腰行了个礼,手中猪蹄早扔到一边去了。 陆剑平道:“原来又是武林大会的时间了,不知万古门高进两位如何称呼。”宋思千喜道:“高进正乃家师,前辈莫非是陆剑平陆前辈,师父说他和陆前辈交好,所以才让我俩来的这里,可真是巧了。” 陆剑平笑道:“原来是高兄门下,叫我师叔吧,当年前也是你们师父来松云宗送的请帖,这一晃已经二十年啦。” 说罢叫几个小辈起身行礼,几人报了年纪,李大勇二十五为长,李氏兄弟都是二十二,又是本家,哥哥叫得亲切;宋思千二十刚到,曲不平十八,刘心碧最小,十七岁没到,叫了两声师兄,满脸的不情愿。 众人重新落座,陆剑平见多识广,随便拣一些江湖上的事情侃侃而谈,宋思千偶尔插上几句,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李氏兄弟木讷的坐在一旁仔细听着也不做声;刚才还气势*人的李大勇见了长辈,竟缩在曲不平身边,学那李氏兄弟,一声也不吭;曲不平嗜酒,拿了酒壶就不肯撒手,一个人喝的不尽兴,拉着李大勇你一碗我一碗的干了起来。 一壶酒不多时就见了底,又让小二上了一壶,那李大勇喝得高了,再不拘谨,大声道:“陆师叔,师父平日里最疼我宋师弟了,我师弟那个人才……人才出众,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大姑娘小媳妇那个盯梢啊……” 宋思千臊的不行,拉着他道:“师兄,师兄,你喝多啦!” 李大勇眼睛一瞪,咬着舌头道:“谁……谁……说我喝多了,曲师弟,我们……再……再干,我说刘师妹啊,你不要笑我,我看你呀,长……长的俊,跟宋师弟刚好一对,不如跟师弟回了万古门吧……让那些大姑子……小婆子都哭去吧!” 刘心碧笑着的脸慢慢僵硬,看到强忍着笑的曲不平,莫名的火起,突然心中一动,嫣然笑道:“李大勇师兄呀,你这么讲可就不对了,这天下青年才俊多了去了,比如我这年轻一辈第一人的曲不平师兄,单拿武功来说,他可是不服你们万古门年轻一辈的任何人哦!” 宋思千若有所思的看着曲不平,心道这曲师弟年纪轻轻真的如此厉害?李大勇更是直接动上了手,拉着满脸呆滞的曲不平道:“曲师弟,出来,出来,咱们比划比划……” 曲不平这时内力全失,哪禁得起他的拖拽,顺势望地上一躺,叫道:“李师兄,你看,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这架,我看是不用打了!” 周围的食客闻声都看过来,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陆剑平见几人闹得不像样子,小声吩咐了李氏两兄弟,起身对宋思千道:“宋师侄,时候不早了,你们跟我回山吧!”宋思千点头应是。 李微明、李莫清一左一右架着李大勇向门外走去,刘心碧走过曲不平身边,骂了一声“胆小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曲不平苦笑着爬起身,拍拍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