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飘香》 第一章 邀斗荒塚间 邙山位于河南省洛阳县东北,由函谷关可以直达,山虽不高,但区域颇广,邙山北端,古人通称为北邙山。 北邙山中尽多荒墓古-,到处可见腐尸白骨,任由那日晒、风吹、雨淋,无人过问,颇令人有惨不忍睹之慨! 这夜,云层低垂,星月俱被遮掩,天空飘散着霏靠细雨,四周一片黑黝笼罩着整个北邙山,更增这北邙山的阴森恐怖气氛。 时间约莫初更刚过,北邙山麓,突然出现一高一矮两条黑影,冒着那迷雾般的细雨,兔起鹘落,身形快似电掣,直扑山顶。 从这两人的轻功身法来看,虽然,那较矮的一个轻身功夫,似乎稍差,但,行家一看,就知道两人皆是武林高手无疑! 好快!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这两条黑影,已经跃登上山顶,并立在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的墓地前。 那较小的黑影,俯身看了看墓碑上的字后,朝着身侧高大的黑影说道:“师父!这墓就是齐家墓,不过……” 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那人柬邀师父今夜在此作一了断,不知究竟与师父有何怨仇,师父心中可有些端倪否?” 原来,这一高一矮两条黑影乃是师徒二人。 徒弟的话声一落,接着便听得那被称做师父的叹了口气,说道:“唉! 这件事情实在蹊跷,为师的想了好久,始终想不出来是何仇家?不过依据那柬帖上的字迹来推测,为师的已断定对方必是个女人,但以为师生自行道江湖数十年,可说极少与人结仇树怨,尤其是女人,那更是……“正说之际,蓦地划空响起一缕箫声,使他情不由己地突然停口,脸露惊愕之色地侧耳倾听。 箫声悠悠传来,音韵铿锵,悠扬顿挫,启人遐思…… 忽而,音韵趋转高亢,扶摇直上,犹如鹤唳长空,响彻云霄,又宛若铁马金戈,笳声遍地,充满豪壮杀伐之机! 俄顷,忽又转变平和韵调,宛似禅唱梵音,听者有若灵智陡生,心境空明…… 渐渐,终趋低柔,犹如清溪流水,其声淙淙,又有若珠走玉盘,回旋夜空,历久方止! 箫声止后,立在齐家墓前的两个黑影师徒二人,已经被奇异的箫声引入物我两忘之境,木然痴立! 此际,山下忽地出现四盏风灯,在这寒风细雨中,倏明倏暗地摇曳着,五条娇小的黑影,闪电般直向山顶扑来! 眨眼间,这五条娇小的黑影已到达山顶,一齐停身在先到的两个黑影师徒二人的对面八尺远近! 在四盏风灯的亮光之下,双方均已看清对方的身形面貌。 只见先到的师徒二人,师父年约五六十岁,身着灰色长衫,腰下拴着一根三尺来长的旱烟管,这支旱烟管通体乌黑,不用问,明眼人一看就知,必是钢铁打铸无疑!四方脸,红中带紫,海口短髭,双眼精芒灼灼如电,威仪颇为逼人! 徒弟年约十四五岁,穿着蓝衫,背插长剑,白净的面孔,剑眉星目,精光熠熠,相貌俊秀,只是满脸稚气未脱。 后到的五人,乃是四个侍女打扮,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手中各持一盏风灯,中间簇拥着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 从这少女婀娜匀称的身材上看,顶多不超过二十岁,但一张粉脸死白,竟是毫无半点血色,活像是僵尸面孔! 在这遍山荒墓废墟,触目可见白骨,寒风细雨,鬼气森森的黑夜,若不是有四盏风灯照耀着,明知对方是人非鬼,乍见这张面孔出现,任是武林一流高手,要不为之毛发悚然才怪呢! 就这样,那师徒二人刚一看清楚少女的死白面孔时,心中也不禁悚然一惊,暗道:“这是谁?江湖上似乎没听说过……” 正想之间,忽听那紫衣少女冷声问道:“尊驾可是邙山烟叟于伍么?” 话罢,双目冷芒似电地逼视老叟。 老叟双目精光灼灼地凝注着紫衣少女点头答道:“不错!老朽正是邙山烟叟于伍,姑娘何人?与老朽有何怨嫌,请道其详!” 紫衣少女先不答邙山烟叟问话,反问道:“尊驾是单人赴约,还是另邀有助手?” 邙山烟叟闻问不禁一怔,随即明白似地哈哈大笑道:“我于伍闯荡江湖数十年,自问向来正大光明,姑娘尽请放心,除了小徒龚钰之外,并未邀约他人,纵是姑娘来时,有所发现,亦与老朽无关!” 紫衣少女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道:“哼!这敢情好!” 邙山烟叟一生闯荡江湖,成名数十年,阅历何等深厚,闻紫衣少女之言,知道她意犹不信,脸色不禁微变! 须知邙山烟叟自行道江湖以来,生平从来不打诳语,言出必随,紫衣少女不信他所说,脸色怎得不为之微变! 邙山烟叟爱徒龚钰,年纪虽只才十四五岁,一身武学已得邙山烟叟真传,功力亦颇不弱,况终年随在乃师身旁,行道江湖,见识亦颇广博! 自从紫衣少女现身,说话声音冷峻,傲态逼人,再加上那一张颜色死白,毫无表情的脸孔,他小心眼儿中已是极端的不高兴! 这时,一听这紫衣少女竟然不信他师父的话,并还有轻视之意,小心眼儿中,不禁怒气顿生! 虽然,他也知道,这紫衣少女既敢邀约他师父黑夜在这齐家墓地里了断怨仇,当必身怀不凡的武学功力,否则,怎敢! 明知这紫衣少女不好惹,但龚钰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何况心中怒气已生,忍不住一声喝叱道:“呸!我师父望重武林,生平不说诳话,你这丑八怪的丫头,竟敢目无尊长,轻视武林前辈……” 龚钰话声未完,陡闻一声娇喝道:“小鬼!你大概是吃了熊心豹胆了,竟敢侮骂我主人是丑八怪,如再信口雌黄,当心姑奶奶割下你的舌头!” 喝叱的乃是紫衣少女的四婢之一,也是四婢中年龄最大,四婢之首的小玲。 原来这紫衣少女复姓东方,芳名明珠,乃父东方昆,幼遇异人,学得一身奇绝武功,名震武林,掌中一十二双金梭暗器,手法高妙,堪称武林一绝,因此乃得神梭美号! 东方明珠家学渊源,一身武学功力虽不及乃父深厚,已得传乃父全部武学十之八九,四婢幼随小姐习练,经小姐耳提面授,加上四婢又均颇聪慧,一身武学功力,也可说是己登堂奥,身手甚是不弱! 四婢名小玲、小兰、小翠、小玉。 东方明珠与四婢,名义上虽为主婢,实际上形同姊妹。 龚钰话未说完,蓦被小玲阻断,并且骂他小鬼,还要割下他的舌头,小心眼儿中不由怒气更盛,满脸上尽是鄙视不屑的神色,一声喝道:“臭丫头! 别恬不知耻了,一张死人样的脸孔,好像刚从坟墓里掘出来的样子,那么难看,不是丑八怪,又是什么?哼……“龚钰话意未尽,倏闻师父邙山烟叟叱道:“钰儿怎可无礼,还不与我赶紧闭口!” 龚钰虽然话意未尽,他可不敢不听师父的话,只得住口不说,一双黑白分明,星朗奕奕的眼睛,却是恨恨地瞪了俏丫头小玲一眼! 邙山烟叟喝住龚钰的话声后,立即朝着东方明珠微微一抱拳,说:“拙徒无知冒犯,尚请姑娘不要见怪!” 东方明珠望了龚钰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邙山烟叟只作没有听到似的,续道:“姑娘贵姓芳名?与老朽究竟有何怨仇?请即直道其详!” 东方明珠倏地眼射精芒,有若冷电般地露出一片杀机,逼视着邙山烟叟说道:“姑娘名叫东方明珠,神梭东方昆乃是姑娘父亲,老贼!你明白了吧!” 东方明珠虽是语声颤抖,眼露杀机,但那张死人样的灰白面孔,仍旧是死板板、冷冰冰的,没有丝毫表情! 邙山烟叟闻听东方明珠报出姓名,不禁感觉诧异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东方姑娘,老朽实在不明白与姑娘有何怨仇?还是请姑娘直说吧!” 东方明珠见邙山烟叟诧异的神情,认为他是故意做作,企图赖帐,遂一声冷笑,喝道:“老贼!你别装佯了,三个月前,我父亲命丧这齐家墓地的一段公案,姑娘就不相信你会忘记得这样快!” 邙山烟叟江湖阅历深厚,闻话已明白东方明珠约他今夜在齐家墓地了断公案,这是一个可怕的误会! 虽然乍闻姑娘之话,心中不禁一怔,但随即神情泰然地说道:“此事老朽虽也曾微有耳闻,但并不明详情,而且也与老朽无关!” 东方明珠见邙山烟叟仍图抵赖,芳心暗道:“这老鬼不肯认帐,我何不将证物拿出来,给他看看,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芳心意念一动,立即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把长约八寸左右的鱼鳞金刀,朝着邙山烟叟一晃,一声冷笑道:“老贼!这是何物?” “啊!” 鱼鳞金刀,乃邙山烟叟名震江湖的防身之物,自己的东西哪有认不得之理,东方明珠甫一取出,邙山烟叟立即认出,正是自己之物! 是以,邙山烟叟乍见自己的鱼鳞金刀从姑娘怀中取出,不禁发出“啊!” 的一声惊呼,愕然地退了两步,望着东方明珠颤声问道:“这……把鱼鳞金刀正是老朽行道江湖防身之物,不过,数月前忽然遗失,但不知姑娘从何处得来?” 东方明珠见邙山烟叟这种惊愕神情,芳心也不禁为之一怔!但也旋即淡然,当然,在她的心目中已经认定邙山烟叟即是她的杀父仇人! 只听东方明珠惨然一声冷笑道:“老贼!我父亲就死在这把金刀之下,如今物证在目,你还能抵赖得掉么?” 邙山烟叟这时已经知道,这把金刀的遗失并非偶然,乃歹徒的移祸江东之计。 当然,这移祸于自己的歹徒,必是自己的仇家但不知这仇家是谁呢? 东方昆在武林上并非泛泛之辈,乃当今武林高手,一身武学功力均颇深厚,与自己可能只在伯仲之间。 对方既能窃去自己的鱼鳞金刀,并毙东方昆于这把刀下,显见这人的武功身手,均极不凡! 这人既是不凡武功身手,与自己有仇,何不干脆直截了当地找自己结算? 为何要做这种移祸江东的狡计呢?…… 邙山烟叟虽然江湖阅历深厚,对此也不禁感觉异常迷惑,难猜!难测! 鱼鳞金刀乃自己之物,东方昆死在这柄刀下,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也是无可辩解的事实,纵是说得唇焦舌惫,东方明珠又怎能相信? 是以邙山烟叟此际只有瞪着眼望着姑娘发怔的份儿。 只见东方明珠咬牙切齿地恨声说道:“老贼!大丈夫敢作敢为,何须藏身缩尾,不敢承认,如今金刀乃是铁证,你还有何话可说!” 说着,东方明珠声调忽变,倏地惨然厉声喝道:“血债血还,老贼!纳命吧!” 话未落,娇躯微扭,手中鱼鳞金刀划起一道金虹,电疾般直向邙山烟叟腰际刺去! 出手快捷,身形利落,真是有若飘风闪电,家学渊源,身手的确不凡! 邙山烟叟心头一凛!连忙身形一晃,疾退八尺! 东方明珠一击不中,莲足一顿,衣袂飘飘,一声娇叱,金虹暴射,跟踵疾扑! 东方明珠家传武学,身手虽是不凡,但邙山烟叟乃江湖成名人物,数十年功力,何等深厚,东方明珠怎是敌手? 不过邙山烟叟已知这事出于误会,东方明珠虽然猛攻疾扑,出手狠辣,但他又怎能和姑娘一般见识,不分青红皂白,与姑娘动手,万一收招不住,失手伤了姑娘,不但落个以大压小的骂名,同时如何向江湖朋友交待? 是以,他对东方明珠的攻招,只是展开身法闪让,始终不予还手! 一个是志切亲仇,死命狂攻,出手招式,招招狠辣,无与伦比! 一个是为了数十年名望声誉,尽管对方出手招式狠毒,始终不肯与敌,只是凭着超绝的轻功,飘忽的身形闪避躲让!口中并且不断地喊着:“姑娘! 请且停手,姑娘!请且停手!“ “父仇不共戴天。”仇人当前,东方明珠这时已红了眼睛,如何肯停手,尽管邙山烟叟喊得唇焦舌燥,只是充耳不闻,八寸长的金刀,更是招招指向邙山烟叟的要害,拼命猛攻不休! 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邙山烟叟修善再好,哪经得住东方明珠这样不可理喻,招招狠辣的招式一再相逼,也不禁心生怒意,觉得忍无可忍,不由得长眉倏挑,喝叱道:“娃儿!你这样不分皂白,是真要迫老朽出手么!” 东方明珠一面继续不停地拼命狂攻,一面冷声喝道:“老贼!今夜姑娘要不将你这老贼击毙刀下,何以能安慰亡父泉下英灵!废话少说,你还是纳命吧!” 邙山烟叟见东方明珠简直不可理喻,不禁被迫出真火,气充心窍,陡地一声喝道:“丫头!你这样横蛮不讲理,可就怪不得老朽要以大压小了!” 喝声中,身形微长,长衫飘飘,身法顿变,双掌挥舞间,竟展开了三十六路大擒拿,夹以空手入白刃手法,疾电般向姑娘反攻过去。 一出手,就是接连三招猛攻,这三招不但威势凌厉,更是快捷绝伦! 须知邙山烟叟在当今武林中,已是一流高手,一身武学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颇为深厚,东方明珠如何能经得起他三招快捷的猛攻! 三招急攻之下,东方明珠立即被迫退了两步。 这一来,东方明珠不禁更加急怒攻心,一声娇叱,八寸鱼鳞金刀舞起一道耀眼金虹,揉身进步,直戳邙山烟叟胸膛! 邙山烟叟一声冷哼,双掌齐出,一招“撞钟击鼓”,拿腕打肩! 就在此际,蓦闻一声朗喝道:“住手!” 喝声刚入耳,陡觉一股柔和的劲道自斜里向二人中间袭到,只迫得二人立足不住,连连退出数步,方始拿稳! 二人均不禁霍然大惊!一齐注目朝这柔和劲道袭来之处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襦服,腰系一枝玉笛,头戴玄色文生巾,年纪约在二十左右,相貌俊秀,神情飘逸的少年美书生,右手轻摇折扇,面露微笑,神态傲然地缓缓步向二人中间伫立! 细雨纷落的寒夜,这书生还手摇折扇,未免有点太过份了! 邙山烟叟一见这少年书生神情气态,心中感觉十分诧异,满脸尽是惊奇之色,双目精光闪闪地凝视着书生发怔! 东方明珠心中虽也感觉惊异,但她那死灰般的面孔上却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东方明珠幼失慈母,在其父东方昆宠爱娇纵下长大,致养成一种高傲自负的习性,一见这少年书生神情傲然之态,芳心中不禁微泛愠意,一声娇叱道:“喂!你这书呆子来此做甚,还不赶快与我走开,难道想作死不成!” 那书生对东方明珠的话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摇头晃脑,自言自语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迄今,历来不变,你争我夺,大部均是为此!” 自语着,忽地朝东方明珠粲然一笑,朗声问道:“姑娘!你们二位在此生死相拼,倒是为了财呢,还是为食啊?” 这少年书生的粲然一笑,只笑得姑娘的芳心情不自禁的“扑”地一跳,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但,那话语却又使姑娘芳心生恨! 只见姑娘秀目陡地一瞪,精光似电,娇叱道:“哪来的狂生,竟敢在姑娘面前疯言疯语的,还不与姑娘快滚!” 忽听那书生哈哈一声朗笑,笑声清越高昂,震人心弦,回绕空际! 笑声甫落,倏地面色一沉,正容说道:“姑娘这么不分皂白是非,放弃真正仇家不去找,只凭着一把金刀,硬说一个不相干的人,是杀你父亲的仇人,这样你不觉得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么?” 书生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像你这么横蛮不讲道理,在下虽然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但依在下一贯作风,最少也该给你一点苦头吃吃,以为警诫。只是,因你志切亲仇,情有可恕!至于你那杀父的真正仇家,在下倒曾亲眼目击!……” 书生说到这里,忽地住口不说,只把一双朗若寒星的目光注视着东方明珠。 东方明珠对书生这种狂傲凌人语气虽然极为不满,芳心异常忿怒,但因书生说出曾目击杀害她父亲的真正仇家,芳心不由一动,遂仍忍住,没有发作,只把一双秀目凝注着书生的俊面,静待继续说下去,说出杀害她父亲的真正仇人是谁。 邙山烟叟一听书生知道杀害东方昆的贼人是谁,心中不禁大喜过望,连忙朝书生抱拳一拱说道:“少侠既知东方明珠真正的仇人,请即直接说出,不但可免使老朽遭蒙不白之冤,且也可使东方姑娘手刃血仇,安慰东方昆泉下之灵,此拳非仅老朽与东方姑娘感激,即使东方姑娘父亲泉下英灵亦必感激少侠之恩不尽矣!” 书生傲然一笑道:“要在下说出杀害东方昆之人是谁并不难,但在下却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作为交易,所谓两得其便,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东方明珠一听书生好像谈生意似的,意要以条件作为交易,芳心不禁很是愠怒,小嘴儿一撇,面上仍是冷漠得不带丝毫表情,一声冷哼道:“瞧不出你这副书呆子模样,生意经倒好像很精通呢,姑娘倘不愿与你交易,你又将如何?” 书生不假思索地一笑说道:“很简单,在下就且作壁上观,让你们二位继续冤冤枉枉地打上一场再说!” 邙山烟叟对书生这种以条件交易,却暗含有要挟的意味,心中不禁颇不赞其所为,但也无可奈何,略一思忖后,只好笑说道:“阁下将欲以何条件交易?不妨先说出来听听看,只要合乎情理,老朽等力所能及,当无不可!” 书生望了邙山烟叟一眼道:“你一人愿意何济于事,东方姑娘不愿又将奈何?” 说道,星目还望了东方明珠一眼。 东方明珠乍听书生说,曾经目击杀父凶手,芳心虽然将信将疑,但姑娘本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略一沉静回想,发觉邙山烟叟乍闻自己指认为杀父仇人,以及出示金刀后种种诧异神情,愕然的态度,的确有些见蹊跷,可能真的不是邙山书生说出要捕捉已成气候的“百毒玉蜇”,在东方明珠听来还不觉着怎的,但那见闻广博的邙山烟叟却不禁悚然一惊! 暗忖道:“百毒玉蜇,乃天下间三种绝毒毒物之一,这书生为何要冒险捕捉这罕世毒物?何不问问。” 心念一动,立即望着书生问道:“百毒玉蜇乃罕世绝毒之物,阁下捕捉它何用?能否见告么!” 书生望了邙山烟叟一眼,又恢复先前那副冷傲神态,冷然说道:“个中情由,请恕在下不便奉告。” 邙山烟叟碰了个钉子,不禁默然! 书生忽又问道:“二位能相助与否,请即明言。” 邙山烟叟道:“因为此物太毒,阁下不肯说出捕捉它的用途,老朽实在未便……” 邙山烟叟说到这里,便倏地住口没有说下去,只把双眼精光灼灼地凝注着书生。 书生见状似乎已知其意,不由朗声一笑道:“这个敬请放心,在下虽然因故不便奉告用途,但决不会凭仗此物害人!” 邙山烟叟点点头道:“好!阁下既如此说,老朽当与东方姑娘相助阁下一臂之力,代为守护意外干扰!” 书生这才欣然色喜道:“那么,我们这桩交易就此算是谈妥了。” 忽然,书生好像发觉什么似地,脸色倏变,说道:“不好!” 说着,便朝东方明珠与邙山烟叟二人急道:“二位请快随我来!” 话落,身形猛长,也未见他如何作势,已若脱弦弩矢般地射起,落地竟已在十丈开外!烟叟所为! 若果是邙山烟叟所为,以邙山烟叟的为人,以及在江湖上的声名,何必抵赖不认账呢? 姑娘心中这么一想,便巴不得书生赶快说出杀死她父亲的真凶的姓名,俾好去找那真凶替亡父报仇! 只是书生要以条件交易,芳心甚感不满,加上书生那傲气凌人的态度,看来甚不顺眼,复以刚才话已说出,女孩儿家与生俱来的骄傲与矜持,使她不好意思向他请求说出! 邙山烟叟闻听书生这么一说,不禁转脸望了姑娘一眼,忽地向姑娘抱拳一拱说道:“姑娘!为欲寻出杀害令尊的真正凶手,望姑娘先答应少侠,待他说出条件后再谈如何!” 东方明珠于是便也就趁机转圆,螓首微微一点道:“好罢!看在老伯金面,答应这狂生就是!” 东方明珠这时也已明白邙山烟叟并不是她的杀父仇人,实在是一个误会,对邙山烟叟芳心甚感歉然,于是便改口称呼邙山烟叟为“老伯”。 邙山烟叟遂望着书生说道:“东方姑娘也已答应,阁下的条件请即直说吧!” 书生望着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二人微微笑道:“其实说出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条件,只因在下要捕捉一对已成气候的百毒玉蜇,需人代为守护,以防外人干扰!” 书生说到这里,忽地一饮狂傲之态,星目中神光一闪即逝,望着二人肃容说道:“不知二位可愿协助在下一臂之力!” 书生星目神光虽然是一闪即逝,但东方明珠和邙山烟叟二人均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书生好精深的内功!” 书生这种轻功身法,东方明珠与邙山烟叟看得均不禁为之咋舌! 邙山烟叟望着东方明珠道:“东方姑娘!我们赶快追上去!” 话未完,右手挽龚钰,身形已疾纵跃起,向书生去处追去! 东方明珠与四婢亦即连忙各拧娇躯,纵身跃起,紧随邙山烟叟身后。 二男五女七人,展开身形,接连几个起落,已出去四五十丈。 正往前疾驰间,忽闻前面传来喝声道:“老鬼!小爷为着这对东西,在这荒墓废墟之地已经守候了好久,你想捡便宜,那可不成!” 喝声朗朗,音韵铿锵,中气充足,显然为一内家绝顶高手。 邙山烟叟闻声,就已辨出是那书生的声音,心中不禁一凛!暗道:“这书生究竟是何来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湛内功,又为何要捕捉这对百毒玉蜇?” 正思忖之间,忽又闻一个苍劲的声音嘿嘿笑道:“小酸丁!百毒玉蜇乃无主之物,人人可捕捉它,你凭什么要独占,再不识相,可别怪我蜈蚣毒叟心狠手辣,毁了你!” 邙山烟叟不禁悚然一惊!暗道:“蜈蚣毒叟乃武林四毒之一,一向霸居西南苗疆,这魔头什么时候竟跑到中原来了?” 这时,东方明珠贴身四婢手中持着的风灯,早经吹熄,虽然四周一片漆黑,尚幸各人内功均皆不弱,一两丈之内的事物尚可辨认! 邙山烟叟身形略停,转身对东方明珠悄声道:“姑娘!请随老朽身后小心前行,切不可大意带出声息,以免被老魔发觉!” 东方明珠螓首一点道:“知道了。” 于是,龚钰,东方明珠及四婢等,立即皆屏声静息,鹭伏鹤行,紧随邙山烟叟身后小心前进。 到达距书生与蜈蚣毒叟立处的约莫二丈左右,恰巧有一座颇大的古墓,正可隐藏七人身形。 七人隐身古墓之后,凝运目力望去。 只见书生对面丈余之地,站着一个瘦骨嶙峋,形似僵尸般的老叟,目射冷芒,灼灼似电,背后斜插着一柄蜈蚣钩,那形状颇为怕人! 陡闻书生一声冷笑道:“蜈蚣毒叟的名头,只能吓唬一些化外苗人,焉能吓唬得了我这小爷,我看你还是依着小爷的良言相劝,回你的苗疆去吧,不然,惹恼了小爷,管教你今夜来得去不得!” 蜈蚣毒叟闻言不禁大怒,声若夜枭鸣叫般地一阵磔磔怪笑,喝道:“小狗!你是何人门下?敢于这样狂傲目中无人!” 书生一声冷嗤道:“小爷是何人门下,凭你这种化外恶魔也配问么!我看你还是识相点滚回苗疆为妙!” 蜈蚣毒叟乃当今武林一魔,双煞三怪,四毒,十邪中四毒之一,一身功力已臻绝顶,在当今武林中,乃可数的顶尖高手,普通一般江湖人物,遇上这些十邪中的魔头,避之犹且不及,这书生真可说是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口发狂言,不把这魔头放在眼内,未免太也不知死活了! 邙山烟叟暗地里不禁为书生捏了一把冷汗! 这里邙山烟叟在替书生暗自担心,但书生仍是那么手摇折扇岳峙渊亭的伫立场中,神态傲然,从容自若,对当前的蜈蚣毒叟好像无视,根本就没有放在眼内! 蜈蚣毒叟纵横武林,称霸西南苗疆三四十年,生平何曾受过别人这等轻视?闻言连心肺都几乎被气炸,不禁恶念陡生,杀机顿起! 只见他双目凶光倏地暴射,一声厉喝道:“小狗!你有多大功力,敢对老夫这等无礼,今夜要不将你这小狗毙命掌下,老夫就不必称十邪中的人物了!” 书生傲然一声冷笑道:“凭你也配!” 蜈蚣毒叟猛地一声暴喝道:“不配!你就先接老夫一掌试试!” 喝声未落,双掌猛地一挫,交相拍出,刹时,立见一股强劲无俦的狂飚,夹着中人欲呕的奇腥异臭,直向书生撞去! 书生乃一位武林异人传徒,经异人十五载调教,一身武学功力,不但尽得那位异人依钵真传,且因天生根骨禀赋绝佳,更曾巧获奇缘,已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故书生年纪虽轻,其一身武学功力己臻绝顶化境,只差生死玄关任督二脉未通,如若生死玄关任督二脉一通,则其内力就有如长江大河,生生不息,永无止境! 不过,就以目前的功力而言,当今武林顶尖高手,能与其抗衡者,为数已属不多! 书生不但功力高绝,人更机警极端,蜈蚣毒叟目射凶光之际,他就已暗中留神戒备,知道蜈蚣毒叟已经是急怒攻心,心生恶念,只要一出手,必然是毕身功力凝聚的蜈蚣毒功! 蜈蚣毒叟掌才推出,书生一闻腥味,立知自己所料不错,不由剑眉一掀,一声冷哼,晃身就向腥风狂飚中扑入! 这时,书生已将武林奇学,玄门乾元罡气,连护周身要穴。 天下哪有这样打法的,万钧无俦的掌劲,夹劲风狂飚袭到,不但不闪身避让,反而晃身扑入,这岂不是找死! 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等人,看得不禁心头一震,暗喊道:“完了!” 蜈蚣毒叟心头不禁狂喜,暗道:“好小子!你也太狂傲不知死活了,不要说我蜈蚣毒叟毒功中人无救,就凭我这内家掌力,要不把你震成碎块才怪呢!” 然而,书生岂是傻子,若不是确有所恃,制胜把握,怎敢? 书生掠扑入腥风狂飚中,右臂倏伸,骈指疾点蜈蚣毒叟胸口。 不但身形快得出奇,出手更是疾若电掣! 别看蜈蚣毒叟身列十邪之一,乃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但在书生这种诡异神化奇快绝伦的攻招下,别说是闪身避让,连念头都没有来得及转一转,胸口已被书生点中! 书生这一指岂是等闲,乃武林奇学“乾元指功”。 “乾元指功”无坚不摧,纵是精钢被点上一指,亦必裂成数块,何况是人? 蜈蚣毒叟虽然内功深厚,到底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得了,“乾元指功”的一击,只听得他一声惨吼,心脉已被震断,七孔流血,横尸当地,这个生平作恶多端的毒魔头,就这样了账了! 书生一指点毙蜈蚣毒叟,可把两丈外伏在古墓后的邙山烟叟等男女七人,一齐惊得呆住了。 这是种什么功夫,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邙山烟叟心中忖道:“从这书生文质彬彬的外形上看来,神色之间,虽然傲气逼人,相貌生得英俊秀逸不凡,但怎样也看不出来,是个具有这种超人身手奇学的武林能手,身怀奇学,而能不露于形色,其内家功力显然已练达‘六合归一’,‘深藏内蕴’,武术中所说的内家最高化境……” 邙山烟叟正思忖之际,蓦闻书生望着邙山烟叟等人伏身之处,朗声喊道:“如今已没事了,各位请出来吧!” 邙山烟叟闻喊,立即当先现身掠出,向书生抱拳一拱说道:“少侠神功盖世,实令老朽钦佩之极,但不知可否赐告姓名师承?” 说罢,双目精光灼灼,注视书生。 书生神色冷然地微一沉吟道:“在下何天衡,至于师承日后当知,请恕在下目前未便奉告!” 说着,星目微转,望了东方明珠等众人一眼,又道:“百毒玉蜇乃超绝尘寰的毒物,现在出洞在即,为各位安全计,请远离五丈以外,各寻地势掩蔽住身形,暗中警戒,代在下守护,阻止意外干扰偷袭,在下大功告成,当即将杀害东方昆之真凶相告……” 正说之际,忽闻“啾”的一声鸣叫,发自左侧丈外的一座古墓中,声音凄厉,令人毛发悚然! 何天衡星目神光忽射,俊脸现露紧张之色,急道:“毒物出穴在即,各位请速退!” 大敌当前,就如先前的蜈蚣毒叟,对峙相立之时,何天衡神色从容自若,直若未睹,这时,刚闻叫声,何天衡竟现紧张之色,由此可见,这“百毒玉蜇”较一个武林一流高手,还要难以对付! 邙山烟叟见何天衡如此紧张神情,哪还敢怠慢,连忙各纵身形,接连两个起落,跃出六丈左右,各觅地势,掩蔽住身形,撤出随身兵刃,全神贯注戒备! 邙山烟叟等诸人纵身跃开,何天衡立即燃起一只火捻,放在地上,退身七尺开外面对着发声的那座古墓盘膝跌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物塞入口中,双目神光电射,全神凝注着那座古墓! 此际,霏霏细雨早歇,只有寒风依旧,虽不猛烈,但也够人受的! 北邙山古墓荒冢遍地,本就阴气森森,异常怕人,何况是在这阴霾密布、漆黑的寒夜,更增恐怖气氛,令人寒粟! 陡然,四周的蔓草丛中,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蠕蠕游出成千的毒蛇,分自四面八方缓缓朝着那座古墓游去。 说来也令人难信,一群毒蛇游经何天衡身侧时,竟都宛似不觉,毫不停留地游向古墓。 群蛇游至古墓前五尺左右,就再不前进,各自盘缠一堆,好像在等待什么似地静伏在地上悄然不动! 这时,忽又闻得“啾”的一声刺人心弦的凄厉的鸣叫,发自那古墓中,接着便见古墓的穴口冒起一团白雾,紧随着白雾之后,两只尺多长,状似壁虎,浑身雪白的四脚怪物,已出现在古墓穴口处。 当然,这对四脚怪物,便是那绝毒尘寰的三种毒物之一的百毒玉蜇了。 只见这对百毒玉蜇,出穴之后,腹部不住地鼓动,口中不断喷出丝丝白雾似的毒气! 这毒气,不管你是内功如何精深,只要闻上一点,立即便会头晕欲呕,渐渐心脏麻痹而死,端的剧毒异常! 所幸邙山烟叟等七人均距离六丈开外,不虞中毒。 何天衡虽然距离很近,但他已事先在口中含着解毒灵丹,故百毒玉蜇所喷雾虽毒,并无妨碍! 两只百毒玉蜇闪动着四只精光灼灼的小眼睛,觑定群蛇注视了半晌,霍地窜入群蛇之中,各自择了一条三尺来长金光闪闪的小蛇,一口咬住七寸要害。 其余群蛇见状,立即如获大赦般地,掉头鼠窜飞快地游走,刹那间,一条不剩! 邙山烟叟等目睹这种奇景,不由暗叹天地间造物之奇,确是不可思议! 群蛇已走,古墓前只剩下两只“百毒玉蜇”在蠕蠕吞食那两条小金蛇,同时口中不住“啾啾”连声,状似极为得意! 何天衡跌坐地上,神情分外显得紧张,一双眼睛始终眨也不眨地全神贯注两只玉蜇身上,蓄势待发! 转眼间,两只百毒玉蜇已将金蛇吞入腹中,昂首发出“啾”的一声眸利的怪叫,四只眼睛,忽地灼灼地注视着何天衡面前七尺远处地上,已快将燃尽的火捻,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缓缓朝火捻处爬去。 何天衡心中不禁大喜,也就越发凝神贯注! 哪知,两只百毒玉蜇爬至距离火捻尚远五六尺时,忽然一阵寒风到来,刮得火捻突然一暗! 这两只百毒玉蜇气候将成,已具灵性,见状陡然惊觉,似乎知道不妙,急掉转头,身形一躬,就要向墓穴中窜去! 何天衡本恐一击不中,再想捕捉就困难了,所以才意欲用火捻将它们引至距离较近处下手! 岂料,天不作美,变生意外,燃得熊熊的火,忽被一阵风吹得几乎熄灭,使两只毒蜇惊觉转身欲逃! 机会难再,稍纵即逝,何天衡怎肯让它逃去,但见他两臂陡伸,左右双手食中二指,并指疾向两只百毒玉蜇凭空点去,同时,口中一声暴喝道:“孽畜!哪里逃,着!” 暴喝声中,只见他双手食中二指之间,电掣似地射出两缕丝丝白气,猛击两只毒物,扑扑两声,两只毒物同时均被击中。 虽是击中,但却无济于事,两只玉蜇只不过是被击翻了个身而已! 何天衡见无坚不摧的“乾元指功”,并未能将两只玉蜇制住,心中不禁一惊! 心中虽然一惊,手底下可不敢怠慢,猛提一口真气,“乾元指功”再度发出! 就在刻不容缓之际,陡闻两声金属物叮交鸣响声,一条白影,夹着两点金虹,自百毒玉蜇藏身的古墓之后,疾射而出,一晃即逝,只留下丝丝馨香,随风飘荡空际! 何天衡微微一愕!急以全力疾向两只百毒玉蜇击去,同时身形也跟踪扑出! 这次全力一击,虽然是奏了效,但定睛看时,何天衡不禁傻了眼!百毒玉蜇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已经不翼而飞了! 何天衡知道是被人捡了便宜,不禁气得剑眉直挑,但亦无可奈何! 因为他不但不知道是被谁得了去,而且除了刚才曾看见一条一晃即逝,丈许长的白影夹着两点金虹,和闻着一丝淡淡馨香之外,连人影也没有看到嘛! 由此可见,捡便宜这人的身手之高,确实不可思议,照这种快捷利落的情形看来,身手纵不比他高,起码也决不会较他低! 不过,话回过来说,捡便宜的那人没有两只一齐劫走,还留下了一只,总还算是不错的了。 何天衡从怀中取出一把长约七寸带鞘的匕首,匕首出鞘,寒光一闪,照着百毒玉蜇的腹部软处,一戳一挑,一颗鲜红欲滴的盈寸丹珠,随着匕首挑出,毫不迟疑地塞入口中吞下。 丹珠入口,立即将匕首纳入皮鞘收起,盘膝跌坐地上,闭目垂帘,调息运功,化丹毒,使与本身真元汇合。 这时,邙山烟叟等七人,已皆各纵身形跃出,围着何天衡四面伫立,凝神戒备以防外来的侵袭! 俄顷,何天衡已运本身精淳的内功,化尽丹毒,使丹气与本身真元汇合,走遍周身奇经八脉,行三十六关,直上十二重楼,周而复始,接连运行了两周天,一直到感觉浑身百脉舒畅,真力充沛,知道功力已经激增数倍,这才收功,气归经,血归脉,星目微睁,神光一闪即逝,俊脸现露喜容,含笑起立。 何天衡身方起立,邙山烟叟就立即脸含愧歉之色地抱拳一拱说道:“老朽等有负少侠所托,实感愧甚,尚望见谅是幸!” 何天衡微喟了一声道:“来人身手太高,这事焉能怪得了你们几位,不过……” 欲言又止地望了几人一眼,摇摇头,嗟叹连连,惋惜不已! 邙山烟叟听何天衡口上虽说不怪他们,但那暗自嗟叹惋惜的神情,显然心中对另一只百毒玉蜇被人暗中做了手脚劫去,很是难过! 须知邙山烟叟乃是个个性豪爽的正直之士,何天衡如果责怪他几句,他心中还不觉着什么,何天衡不怪他,反而令他感觉不是味道,觉得有负所托,甚为不安! 不过,他心中感到很是奇怪,虽然他江湖阅历深厚,见闻广博,并且知道百毒玉蜇乃天下三种绝毒的毒物之一,但却不知道何天衡对这种毒物为何这等重视。 况从何天衡刚才一招毙杀蜈蚣毒叟的身手,以及捕捉百毒玉蜇时,双手指间发出的白气看来,显然身怀罕世奇学! 不但身怀罕世奇学,而且从他的神情举止上看来,分明功力已练臻“六合归一”,“神光内蕴”的,内家最高境界! 内家功力既已练达这种境界,为何还要吞食这种天下绝毒物的毒丹?难道他身中何种剧毒,须此毒丹中和所中剧毒,以毒解毒么? 果如此,一颗毒丹已够,对另一颗毒丹的失去,又何必恁地惋惜难过呢? 东方明珠自何天衡一现身,除了对他那太过冷傲狂妄的态度,芳心有点不满之外,其实并没有其他太坏的印象,不但没有太坏的印象,并且还有点儿喜欢他呢! 这时,她对何天衡那冷傲狂妄的态度,不只是已不再存有不满之意,而且觉得是应该的! 因为她对他的武学功力,已佩服到心眼儿里去啦! 也只有具有这种出神入化武学功力的人,才配有这种冷傲狂妄的态度! 女孩儿家的心理,就是那么的难以揣摸,像谜一样的难测难解。 在她看着你不顺眼的时候,你的一举一动,在她的眼睛里看来,都是不屑的,下流的! 相反地,当她看着你顺眼,对你产生着好感的时候,你的一举一动,她不但认为都是恰到好处,哪怕你在她面前说上一句最粗劣的话,她也会认为这是一种风趣,男人应有粗犷的本色! 唉!女孩子的心理呵!真矛盾! 东方明珠虽是一个个性素向高傲的武林女儿,但她毕竟总是女孩子,是女孩子,就脱不了这种矛盾心理的范畴! 在这种矛盾心理的范畴下,是以,东方明珠觉得何天衡那俊秀的丰神,应该有着潇洒脱尘的气度,以他那高绝的武功,才配有那种冷傲狂妄的态度! 总之这时,在她的眼睛里,何天衡的一举一动,一切都是对的,合理的! 何天衡嗟叹、惋惜、难过的情绪,好像传染了她,芳心里觉得也很难过! 但,如果这时有人突然问她为何难过,她一定会茫然不知所答! 当然,她难过决不是为她自己,而是替何天衡难过! 她替何天衡难过,是在芳心深处,面孔上仍旧是那么死板板,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表情! 由于何天衡的难过,而引起了一阵沉默! 片刻的沉默,东方明珠的芳心里却宛如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也不知道她是忍不住那沉默,抑或是忍不住心底的那份难过,幽幽地叹了口气! 叹了口气,心里似乎觉得舒服多了,轻移莲步,缓缓地走近了何天衡一步,那明澈似水的秀目里,射出两道柔和的光芒,望着这个她芳心里暗暗喜欢的少年美书生,柔声说道:“何少侠!百毒玉蜇虽是天下绝毒的三毒之一,但也并不是什么稀世异宝,何必这么想不开,为着它难过作甚呢!” 声音不但柔和得令人沉醉,而且有如黄莺轻鸣歌唱,婉转悦耳之极,更且充满着难以言喻的关切,真挚的感情! 不过,遗憾的是,那张死板板的面孔,依旧是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何天衡虽然个性冷傲狂妄,但,那只是他的外形,况他又是个血性刚强,至情至性的青年! 他不但情感丰富,而且远胜常人,只不过深蕴不露而已! 人非木石孰能无情? 何况这种关切,情感真挚的语气,又是出自于一个少女之口,虽然她并不漂亮,尤其是她那张冷冰冰,死板板,令人乍看木然的面孔,实在不敢恭维! 但,真情是多么得难得可贵啊! 虽然如此,但何天衡是个情感内蕴,极其不容易动感情的人! 感情虽然不容易行动,不过却也略敛冷傲之态,微微一笑说道:“东方姑娘!非是在下想不开,在下为获得这对毒物,已在这鬼气森森的墓地中,守候了三个多月,如今不但被人捡现成弄了一只去,并且连人影也未看清,不啻是栽了个大跟斗,姑娘请想,在下如何肯甘心,又如何不难过呢!” “哦!” 东方明珠轻“哦”了一声道:“原来为着这东西,你竟在这里守候了三个多月之久了?” 何天衡道:“要不守候三个多月,令尊被何人所杀害,在下又怎会知道呢!” 东方明珠感觉奇怪地问道:“这东西除了毒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你竟在这里花费三个多月的时间守候它们,难道你是要练一种什么毒功么?” 何天衡知道姑娘不懂这千年百毒玉蜇内丹的功用,才会这么问。 其实这东西的功用,除了武林五奇中一二人外,当今武林中可说绝少能知! 于是便朝姑娘傲然一笑,重又恢复那狂放傲态,说道:“姑娘!并非是在下口发狂言,一举当今武林,能知道百毒玉蜇,除了它本身的剧毒之外,还另有令人不可思议的功用的人,为数实在不多!” 这时东方明珠对他的狂放态度,已存着另一种观点,因此,丝毫不以为意,相反的,在她本身,却一反往昔对人骄傲冷峻的态度,虽然面孔仍是冷冰冰的样子,但在语调上可以听得出来,她变得柔和了。 妙目透出了一种求知的奇异的光芒,凝视何天衡的俊面,娇声问道:“究竟有什么功用呢?” 何天衡星目中忽地射出两缕冷然的光芒,望了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及众人一眼,这才朗声说道:“世人只知百毒玉蜇乃天下三种绝毒的毒物之一,如能提出机体内毒气毒液,炼成毒器兵刃,或是毒功,伤敌无救,但岂知如活至千年,体内毒气毒液自行在腹中凝成一粒毒丹,也就是道家所说的一种内丹……” 说到这里,忽地顿口停住,星目中两缕冷芒,重又扫视了众人一眼。 此际,邙山烟叟等男女七人,一个个都睁大一双眼睛,凝望着何天衡的俊面,全神贯注地静静谛听着。 只听何天衡又道:“这种毒丹乃天地间异宝,练武的人若能服食一粒,使与本身真元合一,不但不畏任何毒功,百毒不侵,并且可抵一甲子的功力,若能服食一对,则功效更大,除了功力突增两甲子以上外,且能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任督’二脉立可自通,直达玄关之上,稍假时日苦练,即能攻通玄关,上透泥丸,而臻达驭风飞行,瞬息五里,以意克敌,劲发无形,伤人于百步之内,武术家的最高无上的玄通化境!” 说至此,何天衡轻轻地吁喟了一声又道:“佛家有言,人生因缘前定,因因果果,人皆各有,决非人力可予强求,假若不是,在下三个多月时间的苦心相守,何以只能获得其一,是故,只能怪在下福缘浅薄,因果注定,何能怨怪各位守护失职,况以来人这等高绝的身手,纵是各位有所发现,亦必无法阻其下手,只是不知这人是谁?因为在当今武林中,知道此毒丹功效的人,除了五奇的二三奇之外,实鲜有人知,至于十邪,他们可能只知毒为剧毒,并不知毒丹是为武家异宝,是以,在下颇为惊奇怀疑!” 邙山烟叟,东方明珠等人听完何天衡这番话后,这才知道,这百毒玉蜇的毒丹,较武林传说的“灵芝”、“何首乌”等天生灵物,功效尤大,尤为珍贵难得的异宝! 各人心中都不禁暗代何天衡惋惜,但却无话可慰,默然地垂下头了! 这里面心中感觉最难过的,要算是东方明珠了,因为她芳心里已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冷傲狂放,英俊不群的美书生何天衡! 何天衡一见各人这种垂首默然的样子,已知道他们都在为他惋惜难过,心中不禁十分感动! 遂即朗声哈哈一笑道:“各位这份情意,我何天衡非常感激,不过,各位也不必替我难过了,百毒玉蜇失去其一,但能获得其一,已是获益匪浅,虽然不能攻通玄关之窍,若稍假时日,攻通”任督“二脉,并非无望,因此,我何天衡已经非常满足了!” 说到这里,语声忽地又变得冷峻地说道:“在下目的已达,现在该是在下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邙山烟叟闻言已知其意,遂连忙一拱手道:“即请何少侠直说吧!” 何天衡傲然一笑道:“杀害东方昆者,乃北漠双煞!” 一语道出真凶,邙山烟叟不禁一惊,暗道:“怎会是这两个魔头?” 东方明珠乍闻是北漠双煞,不啻是一个晴天霹雳,她知道北漠双煞,乃十邪中的魔头,功力高不可测,芳心不由惨然暗道:“父亲,这仇恐怕女儿无力替你老人家雪报了!” 明知道凭自己的武功,合四婢五人之力,想找北漠双煞报仇,无非是白白送命! 但父仇不共戴天,不可怕死畏缩不报,落个不孝之名,就是冒万死,粉身碎骨,也得要与北漠双煞拚上一拚! 芳心中一决定,便把银牙一咬,恨声说道:“我东方明珠若不手刃这两个魔头,替亡父报仇,誓不为人!” 语声坚决,有如斩钉截铁,妙目中精光灼灼,刚毅之色映然! 何天衡、邙山烟叟二人,看得皆不禁暗中点头。 东方明珠忽地走前一步,朝着邙山烟叟福了一福道:“于老前辈,侄女因伤痛亲仇过度,致一时不察是非,误会老前辈杀害家父仇人,冒犯之罪,尚请老前辈多予原谅!” 说道,又朝何天衡一福道:“多承少侠赐告杀害家父真凶,东方明珠当铭感肺腑,此去报仇,如能侥幸成功,异日必有一报,倘或不幸,只好图报来世了……” 说到这里,妙目中已是泪光映然,只差没有掉下! 话落,娇躯倏转,已飘身掠起。 邙山烟叟陡然喊道:“东方姑娘且慢!” 东方明珠半空里柳腰一顿,身形飘落,伫立丈外,望着邙山烟叟道:“于老前辈有何指教?” 邙山烟叟道:“姑娘!老朽与令尊虽无交往,但同为武林同道,令尊遭遇不幸,被北漠双煞所杀,嫁祸老朽,要双煞还老朽一个公道,故意欲与姑娘同行,也好顺便助姑娘一臂之力。” 东方明珠对邙山烟叟这番话,觉得此老侠肝义胆,芳心颇为感激! 不过,姑娘个性素向高傲,虽明知道凭自己的武学功力,找双煞报仇,成功希望实在很渺茫,但却极不愿意借他人之手! 因此,姑娘闻话之后,微一沉吟,正要婉言拒绝之时,忽闻何天衡朗声说道:“北漠双煞,乃十邪中的魔头,武功自成一家,招式诡异,功力深厚,确实不凡,东方姑娘与于老侠同往,固然较好,但恐仍非双煞之敌!” 何天衡说到这里略微一顿,望着二人,又道:“二位一个是替父报仇,一个是要查明为何嫁祸,讨还公道,此等事,本与在下无关,只是刚才二位为在下守护,在下甚为感激,故愿与二位同往,略效微力,不过,这不是交易,乃是奉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说罢,哈哈一声朗笑。 何天衡这话一出,东方明珠等人均颇感意外,诧异非常地齐把目光注视着何天衡! 邙山烟叟更是不禁一怔!暗道:“看这何天衡,相貌英俊清秀,面带正气,不像是个阴阳邪恶之徒,怎的性情竟是这么得忽冷忽热阴晴不定?但愿他心术纯正,否则,又将是个武林正道的大敌!” 何天衡自愿前往相助,邙山烟叟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便连忙朝何天衡一抱拳说道:“何少侠肯与同往相助,则北漠双煞必然难逃公道!” 何天衡没有说话,只朝邙山烟叟傲然一笑。 东方明珠本来是要拒绝邙山烟叟同往的,现在一听何天衡也要前往相助,不知怎的,竟改变了原意,默不作声! 邙山烟叟道:“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东方明珠妙目轻睨了何天衡一眼,螓首微微一点。 何天衡忽道:“于老侠和东方姑娘,你们几位且请先行一步,在下随后就来,五天后的夜晚二更,我们可在双煞老巢,阴山千魑谷外树林中会齐,先到先等!” 话落,便撮口一声轻哨。 哨声才落,便立即听得远远传来“希聿聿”一声长嘶,和“得得”蹄声,震破了这寒夜长空的冷寂! 好快!刚才听嘶声还在老远,眨眼之间,便已见到一团黑影,有若风驰电掣般驰来! 黑影闪电般驰到何天衡面前,倏地戛然而止。 邙山烟叟等人这才看清楚,这黑影原来是一只未配鞍辔,通体乌黑,不见一根杂毛的健驴,四蹄仁立,神骏异常,朝着何天衡昂首轻嘶,更将一只驴首,不住地依着何天衡肩膀擦来擦去,状极亲热! 只见何天衡伸手轻抚着驴颈笑道:“小玄!这几个月苦了你了!” 人和畜牲说话,这岂不是个笑话。 何天衡一飘身,上了驴背,朝邙山烟叟等人抱拳一拱道:“咱们千魑谷外见!” 话声甫落,蹄声“得得”,已在数十丈以外。 显然,这只健驴的脚程,不亚于千里神驹! 狂生、健驴,七个人的脑子里留下了一个极深刻的印象! 东方明珠目注何天衡的去处,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芳心不禁感觉有点怅然若失! 但,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她不知道…… 邙山烟叟望了东方明珠一眼道:“姑娘!我们就此动身前往吧!” 东方明珠螓首一点,道:“好!” 娇躯轻晃,身形已然纵起,在四婢簇拥中,衣袂飘飘,向山下疾驰而去! 邙山烟叟连忙伸手一挽抱定龚钰说道:“钰儿!走! “走”字才落,已挽着徒儿,掠身纵起,紧随五女身后疾驰追去! 晃眼工夫,已经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邙山烟叟走后不久,忽从五丈余外的一座荒冢后面出现一条黑影。 只见那黑影望着几人的去路,发出嘿嘿一阵狞笑后,便也掠起往山下疾驰而去! 夜,静悄悄的,沉寂得简直有点怕人! 西北风阵阵,吹刮得人身上直打寒噤!尤其是在北方,紧接着外蒙地区,在这严冬的寒夜,更是冷入骨髓,耳鼻刺痛! 今夜穹苍虽然挂着一轮皎月,洁白如银,但经那强烈的西北风,一阵一阵地吹刮起地上的枯叶,细沙飞舞,迷漫半空,那银白的光辉似乎也显得昏暗了许多! 时间是二更将近,阴山千魑谷外三数里处的一座树林中,蓦然出现了男女老少七条人影! 是些什么人?竟然成群地出现在这寒夜荒山山麓! 寻幽探胜的,真是豪兴不浅!风雅得紧。 不对!探幽寻胜应该是些自负清高的文人豪士,怎会有女人?七人中倒有五个是少女,而且那两个男人,老的是个老头子,年青的却是个只有十五六岁满脸稚气的少年,根本就不是文人,也不像是豪士! 大概是一些猎户吧?但也不像,出为七人身上虽都佩带着兵刃,但却不是适合打猎用的器械! 那么这些是些什么人呢?这不透着奇怪么! 原来这男女老少七人,乃是东方明珠和其四婢,邙山烟叟与其爱徒龚钰。 东方明珠秀目凝神在林中探视一阵之后,似颇感失望地道:“他怎么还没有到呢!” 邙山烟叟笑道:“大概也就快到了吧。” 东方明珠望着邙山烟叟,一对明澈的眸子里射出一种复杂的光彩,娇声说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大敢相信,他会真的来帮助我们?” 邙山烟叟微一沉吟道:“姑娘!以老朽判断,此人性情虽然阴晴不定,倒是个言出必践之人,而且面带正气,显然亦是我辈正道中人,只是手段稍嫌毒辣而已!” 东方明珠微一颔首正要说话,忽闻哈哈一声朗笑道:“在下一步来迟,倒累几位久等了。” 东方明珠等七人齐霍然一惊!闻声回头,月光下只见身后丈外地上,昂然伫立着一个身着玄色儒服,相貌秀逸超群,手摇折扇的少年美书生,那神情潇洒之极! 邙山烟叟哈哈一声大笑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何少侠真信人也!” 不用问,这少年书生,当然就是那在邙山墓地施展神功,“乾元指功”,一指击毙武林十邪中四毒之一的蜈蚣毒叟,捕捉“百毒玉蜇”的何天衡了。 只见何天衡走近两步,俊面一寒,星目朗朗地望着东方明珠道:“东方姑娘!在下虽然出道江湖不久,但知武林信义,在下与姑娘初逢乍识,姑娘怎可随便擅下断言,不相信在下呢!” 东方明珠闻言,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被何天衡听了去,粉脸上不禁一阵臊热,顿时飞起两朵红云! 尚幸她真面目在人皮面具掩盖下,旁人看不到,不然,姑娘岂不羞煞! 背后论人是非本就不该,何况是一个初识不久之人,妄言不信,更属无理。如今又当面被人家遣责,哪还能答得上话来! 虽然别人看不到她面上的神色,但从她螓首低垂,默然不语的情态间,就可知道她芳心里的那份难过了。 忽听何天衡又转向邙山烟叟说道:“于大侠!十邪横行江湖,无恶不作,一个个均是阴凶狠毒之徒,杀之乃为武林除害,这岂能说是在下手段毒辣呢!” 说到这里,星目中神光倏射,似电地一闪即逝,神色凝重冷然地说道:“这还只不过是一个开端,从今以后,凡是十邪中人,只要碰得我何天衡手上,必杀无赦!” 邙山烟叟心头不禁一凛!暗忖道:“以他这身诡异神奇武学功力,十邪劫难临头矣!” 邙山烟叟虽也知十邪个个皆是生平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恶魔,不过,他到底已是上了年纪的人,火性已渐退,况他生性本极敦厚,行道江湖数十年来,除非是十恶不赦之徒,从来不肯随便伤人的性命。 因此,他遂闻何天衡之言,心头怎不为之骇然! 于是,他乃抱着悲天悯人的心情,向何天衡劝说道:“十邪虽都是作恶多端的恶魔,固是应该杀以除害,但少侠岂不知感化一恶人,胜积千件善功,远较以杀止恶的力量要使人惑服么,尚望少侠多体上天好生之德,稍予新生之路!” 何天衡微微一笑道:“于大侠仁心侠肠,颇令在下敬服,异日在下手底当酌情放宽尺度,不过却要碰他们各人的运气了!” 邙山烟叟觉得这何天衡口气虽然冷傲狂放,但却是豪气干云,有一股威武不屈,令人不敢仰视的高超气质! 心中暗道:“观此人气质和其一身武学,不出数月,必能震惊当今武林,成为一般魔头的煞星,否则,必将是一代枭雄!” 想罢,便哈哈一声大笑道:“但愿这些魔头,在少侠手底一个个皆能幡然悔悟,革新向善,去恶如流!” 何天衡口中冷哼了一声道:“但愿能如于大侠所言!” 说着,忽地转脸扫视了东方明珠一眼,见东方明珠仍然螓首低垂,默声不响,知道她心里难过,心中不禁有点后悔,觉得适才的话,稍嫌有点太重了,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应该! 心中意念一动,立即趋前朝着东方明珠拱手一揖道:“在下刚才一时口不择言,冒犯姑娘,尚望姑娘不要介意!” 东方明珠万想不到这个冷傲逼人的何天衡,忽然会向她致歉,简直是出乎意外,不禁又惊又喜,芳心里甜甜的,舒服异常! 只见东方明珠的一对秀目里,忽地一亮,放射出异样的光芒,朝何天衡一福还礼,娇声道:“哪里!少侠太客气了,这实在是我自己不好,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焉能怪得少侠!” 邙山烟叟见二人如此礼让客气情形,便哈哈一声大笑道:“何少侠与东方姑娘,过去的事也就算了,你们二位也别客气了,现在还是入谷去找双煞办理正事要紧!” 东方明珠闻言立即一点螓首道:“好!” “好”字出口,芳肩微晃,即飘身向谷口奔去,四婢立即各晃身形紧随其后。 何天衡忽然一声喊道:“姑娘且慢!” 东方明珠闻声,立即停住身形,转脸冷然望着何天衡问道:“何少侠尚有何见教?” 何天衡微微一笑道:“请问姑娘,偌大一座山谷,姑娘必知道双煞匿居之处么?” 东方明珠不禁一怔!秀目里露出一股茫然的色彩,望着何天衡,摇摇头道:“不知道!少侠知道么?” 何天衡摇摇头道:“在下和姑娘一样,也是初临这千魑谷!” 东方明珠掩在面具下的秀目不禁一蹙,转望着邙山烟叟问道:“于老前辈知道么?” 邙山烟叟也是摇摇头道:“老朽也没有来过!” 东方明珠微一沉吟道:“我们且先搜一搜再说吧!” 何天衡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 邙山烟叟道:“走!” “走”字声音才落,已挽着爱徒龚钰的手,展开身形,向千魑谷入口奔去! 东方明珠望了何天衡一眼,芳肩晃动,立即与四婢掠身纵起,紧随邙山烟叟身后。 何天衡见状,也就猛提一口真气,跟蹑着东方明珠等人之后。 只见他举步安闲,神情从容自若,不慌不忙,悠然至极! 衣袂飘飘,身若行云流水,看似很慢,实际上却是快捷绝伦! 邙山烟叟和东方明珠等人,偶一回头,见何天衡这种身法气度,竟是上乘轻功中的“凌虚步”绝学! 举目当今武林,能够练成这种“凌虚步”轻功的,能有几人? 就以宇内五奇而言,恐怕并不见得都练有这种“凌虚步”绝学呢! 走入谷口,只见两边均是峭壁悬崖,嶙峋怪石,中间是一条狭窄的谷道,顶多只能容得两个人并肩行走。 刚走进谷口,几人都陡觉得眼前一花,人影一闪,那不慌不忙随在身后的何天衡,已超越到几人前面。 谷道狭窄,两人并肩前驰,已无空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法的,竟能超越几人之前,这种身法,真是神出鬼没,令人骇然! 何天衡身形抢在邙山烟叟等之前,立即一声低喝道:“随我来!” 说着,身形飘忽,向前疾驰,快若电闪! 邙山烟叟见状,连忙回头朝东方明珠道:“姑娘!快!” 说着,已暗提一口真气,脚下加劲,携着爱徒龚钰紧随何天衡身后向谷内疾驰! 东方明珠哪敢怠慢,也是暗提一口真气,展开师门绝学“追风飞絮”身法,与邙山烟叟走了个并肩! 这一来,却苦了四婢,晃眼便落后了丈外! 邙山烟叟一看,东方明珠裙袂飘飘,竟与自己走了个并肩,心中不禁甚为叹服,暗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这武林该是他们少年人的天下了!” 其实他怎知,姑娘一身武学,不但是家学渊源,已尽得乃父东方昆真传,且蒙宇内五奇之一雪山圣尼的青睐,收列门徒了呢! 邙山烟叟举目再看前面的何天衡时,依然是青衫飘飘,身形有若行云流水,自己虽然已将轻功身法,展到了极顶,却始终落后一丈五六,不能追上! 谷道进口虽狭,越往里走越宽,疾驰盏茶时辰,眼前完全开朗! 何天衡前驰的身形忽停,凝神注目着十多丈外的一座树荫浓密之处。 邙山烟叟见状,知道何天衡必是已经有所发现,连忙猛提一口真气,跃至何天衡身侧悄声问道:“少侠!有何发现么?” 何天衡微一点头道:“那树荫浓密深处,建有一幢茅屋,可能就是双煞的居处!” 说着,用手朝十多丈外树叶浓密深处一指。 邙山烟叟运目凝神,随着何天衡的手指方向望去! 此际,天空忽然飞起一朵乌云,遮掩住淡淡的月光,四周顿成了一片漆黑! 邙山烟叟极尽目力,除了隐约地看到十多丈外,黑压压的一片树荫之外,其它则毫无所见,那茅屋所在,就更不用谈了。 须知,一个人的目力,要能于昏黑之间,看清十多丈外的事物,非具上乘内功,是不可能的! 邙山烟叟虽然有数十年修为,内功深厚,为江湖一流高手,但如何能与何天衡这种身具异禀,武林一代奇才相比呢! 况何天衡自邙山墓地服食过千年“百毒玉蜇”的丹珠之后,虽然只是数日时间,因已与其体内真元汇合,功力更是突飞猛进,所谓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已难望其项背!此际的何天衡除了在内功方面已激增数倍之外,不但身轻如絮,双目更能透视云雾,黑夜辨物于一二十丈外,已不算难事! 在邙山烟叟提气跃至何天衡身侧时,东方明珠也已跟着纵跃到,伫立旁侧。 闻言,秀目凝神望去,与邙山烟叟一样,亦是除了黑沉沉的一片树荫之外,毫无所见。 东方明珠不禁朝何天衡悄声问道:“何少侠!我没有看到嘛!” 到底是个女孩儿家,虽然生性骄纵高傲,自负武学兼具两家之长,不大瞧得起人,但自从见了何天衡的那种绝世功力,神妙的轻功,对他这种高深莫测的武学,已心折万分。 更何况何天衡的相貌又生得那么丰神如玉,英挺俊逸,潇洒超群呢! 说实在的,她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态度冷傲、狂放的男人! 只是女孩儿家,有着一种天赋的自尊与骄傲的性格,芳心里虽然是非常喜欢他,但却又不好意思自动显出亲切与柔和,向他表示出心底对他的喜欢。 女人啊!就是这么个奇怪矛盾的动物,想爱却不敢爱,心底喜欢,又不敢明说,这是为了什么?真叫人难懂!无法理解! 因此,东方明珠在悄声轻语的问话中,语音不但低甜悦耳,而且多少还带着一些撒娇的成份! 虽然如是,但何天衡并没有领会到,这倒并不是何天衡不解风情,或者是故作不知! 因为他这时,正全神贯注地观望着那一幢茅屋的动静呢! 须知,北漠双煞名列十邪,不但一身武学功力诡异奇高,而且是十邪中出名的阴凶狡险的魔头! 俗语云:“强龙不斗地头蛇”,千魑谷是双煞的老巢,谷形地势早已了如指掌,自己几人,初临谷中,一切均皆不明,即此,双煞就占着优势! 凭自己一身武学功力,虽然不怕双煞施展什么邪计暗袭,可是敌暗我明,终是有点讨厌! 况邙山烟叟等七人,随恃自己身侧,整个安危,等于都操在自己一人手上,稍一失神,若被双煞突击暗袭,伤了人,实在太丢脸了! 大敌当前,他如何敢稍稍疏忽,怎会去领略姑娘话中的成份。 是故,他闻话之后,便毫不经心地,傲然一笑,随口答道:“相隔这远,姑娘怎能看清楚哩!” 这句话虽是随口而答,出于无心,但,颇含轻视成份!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姑娘不禁脸色突变,娥眉急竖,感觉自尊心受了极大的伤害,暗道:“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若不露两手真实武学给你看看,也就妄为宇内五奇之一,雪山圣尼的传人了!” 姑娘芳心意念一动,口中立即发出一声冷哼,身形晃处,紫影一闪,已展开“追风飞絮”身法,向前疾掠而起! 姑娘虽身兼两家之长,武学功力均不凡,但何天衡是何等身手,发觉身侧飘然风起,立已警觉! 姑娘娇躯刚腾跃纵起,何天衡右手已疾若雷闪伸出,抓着了姑娘玉腕脉门,低喝道:“你想作死么!” 姑娘玉腕脉门突然被扣,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自卫的本能,立生反应,不知不觉中竟施展出了,恩师雪山神尼严嘱,非遇真正高手危险不敌之际,不可轻用的佛门绝学,“无相禅功”猛地一挣! 何天衡刚扣着姑娘的玉腕,突觉姑娘玉腕上发出一股绝强无俦的震弹之力,震弹得自己的一条手臂都发了麻! 何天衡心中不禁一惊!连忙暗运乾元罡气神功,贯注右臂,劲透五指,始勉强扣住! 东方明珠发出“无相禅功”一挥,不但仍没能挣脱被何天衡扣着的玉腕,且还感觉有一股几使自己窒息的无比压力,自何天衡手指上透压过来,芳心也不禁骇然万分,正要加运二成功力猛脱时,陡闻何天衡沉声低喝道:“姑娘请即收功,否则我那乾元罡气神功,一个收势不住,恐怕会伤了姑娘!” “乾元罡气神功”六字入耳,东方明珠芳心不禁猛地一震!连忙依言收散禅功。 原来,姑娘曾闻恩师雪山神尼提起过,“无相禅功”乃佛门绝学,当今武林无人能敌,只有一种“乾元罡气神功”,较之“无相神功”威力尤大,不过,这“乾元罡气神功”已是绝传武林的千年奇学。 百余年前,武林中曾传闻过一位异人,练有这种千年绝学,但谁也没有见过那位异人。 想到这里,不禁暗忖道:“难道他就是那百多年以前,武林中传说中的那位异人的传徒么?……” 是以,姑娘一听对方已发出“乾元罡气神功”,芳心怎不骇然,哪还敢再继续运神功挣扎! 东方明珠依言收散禅功,那股自何天衡手指上透压过来的绝大劲力,也立即随之消失! 忽闻何天衡低声问道:“姑娘!雪山圣尼是姑娘何人?” 东方明珠眸然一怔,知道何天衡是从“无相禅功”上看出了来历。 这时,何天衡已松开了扣着姑娘玉腕的右手。 东方明珠见问,只好肃然答道:“正是恩师!” 二人问答话声虽然极低,但邙山烟叟近在咫尺,当然都完全听了个清楚,心中暗道:“怪不得这丫头轻功恁地高超,竟能与自己数十年苦练奔驰个并肩,原来是五奇之一雪山圣尼的传徒!” 忽然“乾元罡神气功”六个字,有如雷光火石般在他的脑际一闪而过,心中不禁抖然一惊,又暗忖道“难道那位异人仍活在世上么?” 邙山叟正在惊异暗忖之际,陡又听何天衡低声说道:“北漠双煞为人机诈凶悍,实在不可轻视,何况敌暗我明,地处不利,姑娘切不可冒失轻进,以免暗袭危险!” 何天衡这回的语声,虽仍极低沉,但听来已无冷漠之感! 当然,这是因为已经知道东方明珠是雪山圣尼传徒的关系! 不但是听来已无冷漠之感,而且还含着关切之情! 东方明珠芳心不禁一甜,遂把螓首微微一点,表示听话。 这时东方明珠贴身四婢,也已跟踪驰到。 何天衡双目朗朗,寒电似地扫视了邙山烟叟一眼,又道:“于大侠,你们几位在这附近隐蔽着身形稍待,我和东方明珠先去看看再说!” 话罢,也不等邙山烟叟等人答应,立即一拉姑娘衣袖道:“走!” “走”字出口,身形挪移之间,已出去七八丈,距离茅屋只已十丈远近! 东方明珠亦即连忙一晃娇躯,跟纵其后。 何天衡真是艺高人胆大,身形竟然直驰近茅屋两丈左右,方始停住身形,戛然仁立。 表面上看来,他是神情从容自若,实际内心亦颇紧张,全神贯注,沉神静虑,注视着茅屋周遭的风吹草动,以不变应万变的心情,全力提防着意外! 何天衡与东方明珠二人,并肩伫立茅屋对面两丈见外,过了一会儿,见茅屋仍无丝毫的动静,心中不禁泛生怀疑,暗忖道:“北漠双煞内功精深,岂是等闲人物?怎么自己与东方姑娘已临近茅屋两丈之内,而且又未隐蔽身形,双煞焉会有不察觉之理?……难道这两个老魔头,要暗施什么诡计不成? 我何不试他一试呢?“ 心念微动,立即俯身,随手自地下拣了两个鸭蛋大小的石子,以暗器手法,脱手向茅屋中打去! “叭!叭!”两声暴响,震破了这寒夜的静寂! 可是,两声响之后,不但四周立即重归沉寂,茅屋里依旧沉静如前! 以双煞的武功,名列十邪的威名,焉能容得外人找上门来撤野,何况石击茅屋,双煞如何能忍受得住,哪有不暴怒扑出之理? 何天衡与东方明珠都不禁觉得甚为诧异,疑窦丛生,暗忖道:“难道双煞不在家?屋中无人么?” 意念一动,立即向东方明珠道:“姑娘,你在此稍等我进屋中去看看!” 话落,霍地打开手中折扇,交与左手,护住前胸,右掌一顿,身形微挪,已飘身落在茅屋门口,略一停顿,便已闪身遁入! 东方明珠虽知他功力较自己高出颇多,但怎会放心他单身轻进涉险,连忙右臂一抬,“呛啷”一阵龙吟,背上神剑已经出鞘,掣在手中,娇躯微晃,已跟踪飘身扑进茅屋。 一进茅屋,东方明珠不禁怔住了。 只见屋中地上躺着两个瘦骨嶙峋,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叟,嘴角皆是汩汩溢着鲜血,看样子,一个已经气绝身死,一个尚有一丝游气,何天衡则站在一旁望着两具尸体呆呆发怔! 东方明珠收起掣在手中的神剑,走近何天衡身侧,娇声问道:“何少侠! 这是怎么回事?这二人是不是北漠双煞?“ 何天衡点点头道:“从这二人长像穿着来看,与传说中的双煞无异,必是双煞无疑!只是我们来迟一步,不知遭了何人的毒手?” 何天衡说得一点也不错,地上二人正是北漠双煞,已死的一个乃大煞,尚有一丝气息的乃二煞。 何天衡说罢,忽地转身向地上那个还没有断气的二煞,问道:“老鬼! 你们是遭何人所害?“ 二煞道:“冰魄!” “什么?冰魄?” 何天衡不禁惊叫起来。 冰魄乃十邪之首,他竟然会对十邪中人下毒手,这实在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东方明珠为的是找双煞替父亲报仇而来,双煞被何人所害,她哪有心肠去管这些闲账,一声娇喝道:“老鬼!我父亲与你弟兄何仇?你们竟暗袭我父亲,将我父亲杀害!” 二煞一听姑娘口气,立即明白这一男一女乃寻仇而来,不过,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魂断在即,也就毫无所惧! 他把一双神光已经散失的眼睛,望了姑娘一眼,然后缓缓问道:“姑娘! 令尊何人?“ 东方明珠眼含痛泪地道:“东方昆!” “哦!” 二煞口中发出了一声轻轻“哦”道:“原来姑娘是东方昆的后人!” 说着,忽地叹了口气道:“姑娘!我弟兄虽然杀死令尊,夺得宝物,可是我弟兄也就因为夺得了令尊的宝物,才遭了冰魄的毒手的!古语有云:‘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我弟兄若不妄生贪念,夺取令尊的宝物,又何能遭到冰魄的毒手呢!”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这二煞的口气,显然他已经后悔了。 东方明珠闻言不禁一怔,急问道:“你说什么,你弟兄在我父亲身上夺得了什么宝物?” 二煞道:“姑娘可知令尊随身佩用的那柄长剑,剑穗上系着一块菱形的翡翠玉-么?” 东方明珠点点头道:“不错!果有这么一块玉-!” 二煞道:“祸害就出在这块玉-,据说这块玉-里面,藏有一幅藏珍图!” “哦!” 东方明珠轻“哦”了一声,望着二煞问道:“那么玉-呢?现在何处?” 二煞惨然一笑道:“已被冰魄夺走了!” 东方明珠忽从怀中取出邙山烟叟的那把匕首,问道:“这把匕首又是怎么回事呢?” 二煞正要回答,蓦然全身一阵抽搐,已知道死在瞬间,还想强提着一丝游气,说明个中情由,奈何是力不从心。 只听得他断断续续说道:“姑……娘,老朽……已无……力说……清……这个……其中……详情了,一切……请……去……找……冰……魄……” 话未尽意,两腿一蹬,已魂归地府去了。 第二章 追蹑云雾山 说到北漠双煞的老二,断断续续,语不成句,说到:“去找冰魄……” 话未尽意,便双眼一闭,两腿一蹬,魂归地府。 何天衡知道,天门岛主冰魄,既然毙杀双煞,夺去“幽云秘笈”藏珍图,决不会返回天门岛去,必定按图索骥,赶往藏宝地点,掘取藏珍,然后觅一处深山幽谷,研悟秘笈,苦练奇学! 这家伙一死,冰魄踪迹何处去寻?岂不要大费周折? 冰魄一身武学功力,已臻化境,冰魄魔功更是阴毒绝伦,只此,已冠列十邪之首,为当今武林第一个厉害的魔头! “幽灵秘笈”若被这魔头掘获,暨匿深山,时日一久,必然练成旷古奇学,斯时,那还得了,武林中还有谁能制得了他? 若不及早追蹑魔踪,夺回藏珍图,夜长梦多,后果实在难堪设想矣! 心中暗忖道:“北漠双煞既从东方昆手中夺得翡翠玉-,藏珍图必已看过,说不定知道藏珍地点,何不问问他藏珍地点何处?也好追踪前往夺宝!” 写来慢,做来快。 就在双煞老二,两眼刚闭,双腿一蹬,一口真气将散未散之际! 蓦地双手疾伸,一手捏着双煞老二的人中,一手按贴在二煞胸口,暗运一口先天真气,自掌心传出一股热流,缓缓透进二煞胸窝,护住二煞那一口将散未散的真气,硬将二煞从鬼门关上暂行扯住! 一双星目,神光灼灼,注定二煞,大声问道:“你可曾看到藏珍图,知道秘笈埋在何处么?” 二煞本已真气将散,陡觉一股热流自这少年书生掌心透入胸窝,护住那口将散的真气重凝,不禁精神一振,脸上掠过一丝惊异之色! 不过,这时他已无暇去多想,这少年书生是何许人?怎有这么深厚惊人的功力?…… 闻问,便朝何天衡微笑着点头道:“据藏珍图所示,秘笈埋在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下,冰魄老魔此际可能已经动身前往,少侠如欲追踪老魔,就必须赶紧前往,老鬼若按图取得秘笈,定必远-隐匿,埋首苦练奇学,那就难寻他了。” 何天衡双手一松,二煞顿即“哇”地呕出一口鲜血,两腿一蹬,双眼上翻,立时断气,这才真的魂归地府向阴司报到去了。 这时,邙山烟叟与其爱徒龚钰,及东方明珠贴身四婢六人,皆蹑踪进入茅屋。 何天衡望了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二人一眼道:“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二位将如何?” 东方明珠毫不思索地答道:“家父虽然不是冰魄亲手所杀,然若非老魔蛊双煞夺宝,双煞与家父无怨无仇,怎会向家父暗下毒手?故归根结底,实是祸由老魔而起,不啻是死于老魔之手!” 说到这里,一双秀目倏射奇光,银牙紧咬,恨声毅然说道:“老魔虽以冰魄魔功称绝天下,名列十邪之首,武功高不可测,东方明珠亦自知武功不济,决非老魔之敌,但杀父血仇不共戴天,哪怕是化骨扬灰,也得凭着一身所学与老魔拚上一拚!” 的确不愧是名门之后,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就凭这份胆识,干云的豪气,确实不让须眉,使一般贪生怕死,昂藏七尺之躯男子汉愧煞! 邙山烟叟听得不禁动容,暗下决定,要协助姑娘一臂之力! 须知邙山烟叟一身功力武学虽然极高,跻身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但若与十邪之首的冰魄相较,也可有自知之明,实在差得尚远,决非其敌! 不过,今天情形不同,东方明珠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明知不敌,尚且有与老魔拚命一搏的勇气!何况他还是个成名江湖数十年正道侠义的高手呢,岂能连一个姑娘家都不如? 因此在东方明珠干云豪气,愧煞须眉气概之下,遂就情不自禁的豪气顿生,决意协助东方明珠,斗一斗这一个名震武林的冰魄老魔! 当然,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那柄鱼鳞金刀,他必须找冰魄问问清楚! 东方明珠话声才落,邙山烟叟陡地目射的的精光,注视着东方姑娘,纵声哈哈大笑道:“姑娘的确不愧是侠门之后,就凭这份豪气、胆识,实在令人心生钦佩!” 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令尊一生侠肝义胆,行道江湖,侠名播扬,老朽虽因缘悭一面,未获相识,但却早已神交,今令尊既然遭到不幸,站在武林道义立场,老朽忝立侠义一脉,何能坐视,且为老朽的那柄鱼鳞金刀,也不容置身事外,决与姑娘同住云雾山追踪老魔,斗一斗老魔的冰魄魔功!” 何天衡在旁忽地冷冷地说道:“东方姑娘!令尊之仇,固属重要,必报,可是另一桩事情却比报仇更为重要哩!” 东方明珠与邙山烟叟不禁齐皆悚然一惊!望着何天衡问道:“何事?少侠!” 何天衡倨傲地一笑,冷然说道:“二位可知东方大侠因何被害?” 东方明珠道:“因家父佩剑上所系的玉-内藏有幽灵秘笈藏珍图!” 何天衡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幽灵秘笈乃上古奇书,书中所载皆为旷世绝学、神功,只要练成该书中一种神功绝学,就足以傲视当今武林,称雄一世,无人能敌!此书若被冰魄获得,随便练成一种绝世奇学,非但东方姑狼报仇无望,并且必将掀起一场武林大浩劫!” 何天衡说到这里,神色忽地显得特别凝重地望了二人一眼,又道:“是以,这本秘笈藏珍图,必须赶速夺回!” 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二人听后,心中均不禁暗道:“真惭愧!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其实,他二人并不是没有想到这点,只因东方明珠,芳心悲痛父仇,脑筋里除了报仇之外,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至于邙山烟叟,他已完全被东方明珠那种干云的豪气所感,情绪很是激动,以至被忽略了这一点。 经过何天衡这一提醒,东方明珠与邙山烟叟立即感觉到这件事的棘手与严重! 这二人心中均甚有数,凭功力武学,实皆非冰魄敌手,此去报仇,完全抱着一口愤怒与勇气,成功与否可说毫无一丝把握!何况夺回藏珍图? 忽见何天衡眼射奇异的光彩,望着二人说道:“在下虽然出道江湖不久,向例是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为行道宗旨,可是,今天情形不同,冰魄虽然没有犯我,但,这本秘笈奇书,却万万不能让这老魔获得,否则,何啻是如虎添翼,为了整个武林,在下只好破例与两位同赴云雾山一行了!” 邙山烟叟本就有心邀请何天衡同行夺宝,只是因为他性情冷热不定,一时之间犹豫着未曾开口,现在闻听他自愿前往,心中不禁大喜过望,连忙拱手说道:“少侠若肯同行,乃武林之幸也!” 何天衡望着邙山烟叟傲然一笑道:“于大侠休将事情看得那么容易,须知冰魄乃当今武林十邪之首,尤其所练冰魄魔功,更是冠绝武林,不但阴毒绝伦,而且威猛无比,在下所练玄门乾元罡气,虽可与其抗衡,但,力拚起来,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预料呢!” 邙山烟叟知他所说并非谦虚之词,纯系实情,遂乃点头说道:“少侠所说的是不错,冰魄的一身武学,和那冰魄魔功确实不可轻视,不过邪不胜正,乃历古迄今的明训,以少侠一身绝学神功,与老魔动手,据老朽推测,虽然不一定能胜,只要稍加小心,未见得必败!” 东方明珠忽然娇声说道:“于老前辈所说确实不错,老魔功力虽高,冰魄魔功虽然阴毒绝伦,只更多加小心,未必就一定落败!” 何天衡望着东方明珠微微一笑道:“因为这事关系整个武林前途太大,说不得在下也只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说着,忽地略顿,望了邙山烟叟一眼道:“事不宜迟,迟恐生变,现在在下先行一步,二位请随后速来!云雾山白烟崖下见!” 话声甫落,身形闪处,微风飒然,已出了茅屋,只见他身形微伸倏长,蜂腰轻拧,竟凌空拔起十数丈高,疾似闪电般向谷中射去。 东方明珠与邙山烟叟急忙各晃身形纵出茅屋,运目向谷中望去,哪还有何天衡人影。 一阵得得的蹄声,划破夜空的沉寂,从微风中飘传而来,同时并传来朗颂之声,念道:“一重山,两重山,山高路远,烟水寒。 此番若遂凌云愿,扫群魔!荡妖氛!傲啸山林,武林我独尊! …………“ 音韵铿锵,有若金铁交鸣,空谷回音,绕耳慑人!邙山烟叟知为何天衡所念,心中不禁一凛,暗道:“此子好大口气,不但是群魔煞星,将来极可能成为一代枭雄,若果如此,则武林亦是堪忧矣!” 邙山烟叟正在暗想之际,忽闻身侧伫立的东方明珠娇声问道:“于老前辈,您看何少侠的武学功力,是不是能够胜得冰魄呢?” 邙山烟叟望了姑娘一眼答道:“此人一身功力高不可测,尤其所练之玄门乾元罡气,不但是玄门正宗上乘武学,而且是失传数百年之绝学,确是武林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凭良心说,邙山烟叟虽觉得何天衡功力高深莫恻,但究竟是否能与十邪之首的冰魄一较高下,他实在无法判断,遑论胜败,更是未知! 是以,闻听东方明珠之间,乃不作胜败的正面答复,而只赞誉何天衡武学功力高深莫测,为武林千百年难碍一见的奇葩! 这种胜负难料,没有把握的话,他实在不愿随便预言,乱下断语,而影响他武林中的声誉! 因为一个成名武林的人物,如若信口开河,随便乱说,将必被武林中人轻视,视为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邙山烟叟为人刚直好义,一生闯荡江湖,数十年来,成名立万,岂是易事,怎会不爱惜他那碍来非易的声名?是以他乃才对东方明珠的问话,故作答非所问。他这里话声才落,东方明珠已经秀眉一蹙,说道:“于老前辈,我问的是他能不能够胜得那冰魄,您老人家怎么扯开了?” “哦” 邙山烟叟故作一声恍然发觉自己答非所问似地轻“哦”,脑子里却在转动着回答的措词。 忽然灵机一动,望了东方明珠一眼说道:“姑娘!二人功力均为当代罕见的高手,在未动手分出胜负之前,实在难以预料,老朽何敢断言!” 东方明珠知道邙山烟叟不愿妄言双方胜负,留人轻视话柄,而所说“难以预料”,亦系实情!芳心底这就不禁暗替何天衡担上了一份心事。 忽听邙山烟叟又道:“姑娘!何少侠的健驴脚程快捷,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还是赶快追上去吧,免得他孤身涉险!”所谓“事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 因为“胜负难以预料”,乃为这个先前看着不甚顺眼,现在却是芳心情愫暗生的心上人,担上了心事! 既担上心事,芳心便立即忧急丛生,而显得有点烦乱!也就忘记了赶快追踪前往,俾以相助! 邙山烟叟话声一落,姑娘的芳心宛如在茫茫大海中漂摇着的一叶扁舟,偶然发现了陆地般的,猛地螓首一点,答道:“那么我们快追!” 话声未落,芳肩微晃,娇躯已有若一只飞燕般地腾空掠起,裙袂飘飘,疾以流星赶月,向谷中驰去! 显然,姑娘已将师门绝学,上乘轻功,“追风飞絮”身法,展开到绝顶! 由上可见,姑娘的芳心里是多么的着急呵! 邙山烟叟久闻雪山圣尼“追风飞絮”的轻功身法,乃当今武林奇学,快捷绝伦! 今日目睹,方信果然不虚,心中甚是钦佩不已! 玲、兰、翠、玉,四婢一见小姐身形纵起,向谷中疾驰,哪敢怠慢,慌忙各纵娇躯,掠起急追! 邙山烟叟当然也不敢怠慢,望着爱徒,一声喝道:“钰儿,我们快追!” 说着,伸手一带龚钰,师徒二人也已双双腾身掠起,疾如脱弦流矢般地向谷中飞追去! 夕阳西坠,暮霭初现,数羽归鸦,鸣叫着从头顶空际匆促飞过,点缀着这严冬黄昏的凄清! 天,似黑犹未黑,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刮得人瑟瑟抖缩,刺人肌肤,好像在催促着行旅客商说:“天黑了,快落店投宿吧!” 就在这时候,距离云雾山不足百里的马场坪,忽然来了五女二男,老少七人。 这男女老少七人,一个个都是满脸风尘之色,显然这七个人,都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从远方来的。 别看这七个人一个个都是满脸风尘之色,但双眼尽皆精光灼灼,精神饱满,没有丝毫疲惫的样子。 这七人是谁? 不用问,当然是邙山烟叟与爱徒龚钰,东方明珠与其四婢了。 马场坪,乃炉山贵定两县之间的一座大镇,是东西往来商旅息宿打尖的要道驿站。 这座镇市,素常即颇热闹,往来客旅川流不息,络绎不绝,就是在这严冬的季节里,亦是一样。 尤其这几天,这座镇上显得有点特别,与寻常不一样! 因为最近的数天内,这镇上忽然来了一批一批的江湖人物,虽然并没有长时间地逗留,但一个个都是行踪诡异,匆匆地从这座镇上往南而去! 从这些江湖人物匆匆行色上,明眼人一望即知,一定是这里附近南面,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否则,哪有恁巧?曾有恁多江湖人物,绿林豪客,一批又一批地从这里经过,齐往南面赶去。 姜毕竟是老的辣,这种情形落在邙山烟叟的眼里,他知道这么多江湖人物忽然出现在这条路上,定然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决非偶然! 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哩?当然他不知道! 因此,他暗中便留上了心。 “荷香居”,是这座镇上最大的一家酒馆兼客店,一年四季,生意兴隆,加上这“荷香居”的伙计,对客人又都极和气,招待周到,亲切异常,是以这“荷香居”的生意,真可说是门庭若市。 暮霭初现,这荷香居已是灯火通明,酒馆部分与客店部分,也都已上了七八成的座儿。 这还因为是严冬的季节,往来客商较少,若在平常季节,恐怕早就客满了。 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等七人,走到这“荷香居”的门口,向门里略一张望,心念忽动,暗忖道:“这家酒店如此热闹,何不就在这家落店,顺便探听探听这些江湖人物出现在这一带附近的究竟呢?” 心中念头一生,便望了东方明珠一眼说道:“姑娘!我们就在这里用膳落店吧!” 说道,便当先往店内走进,东方明珠与龚钰及四婢等,亦即跟随入内。 七人迳行登楼,凑巧尚有一席座位空着,于是七人也就不等店伙计过来招呼,便在那空位上分别落坐。 店伙计连忙每人递上一条热毛巾,又送上一壶热茶,这才亲切异常地望着几人问道:“老爷子和小姐们要点儿什么?” 邙山烟叟叫了几样菜后道:“吃饭!” 店伙计阿谀地笑说道:“老爷子,我们这儿有真正的上好茅台酒,天气这么冷,您老人家不喝一杯御御寒吗?” 邙山烟叟本不想喝什么酒,听店伙计这么说,略一沉吟,便点点头道:“好吧!就给我来上一壶,另外再配两样下酒的菜就得了。” 店伙计笑逐颜开的,哈腰应“是”,转身下楼招呼去了。 店伙计走后,东方明珠望着邙山烟叟低声道:“老前辈!一路紧追下来,怎么始终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呢?难道他的那条驴子,比我们的脚程还要快么?” 邙山烟叟嘴唇微动,正欲答话之际,陡闻楼梯一阵“咚、咚、咚”声响,上来一黄一绿两个奇装异服的老叟。 这两个装束怪异的老叟一上楼来,邙山烟叟心中不禁蓦地一惊,暗道:“怎么这两个老怪物也到这里来了?他弟兄三个,向来是焦不离孟,老二老三既然到了这里,那么老大必定也到这里来了!” 原来这上楼来的一黄一绿,两个装束怪异的老叟,乃名列武林十邪中的三怪,穿黄的一个是老二,穿绿的一个是老三怪乃辽东辽阳人氏,出生猎户之家为同胞兄弟,老大名叫段龙,老二名叫段虎,老三名叫段豹,皆有一身高绝的功力武学。 弟兄三人,因天生异禀,幼得一无名异人传授一身怪异的武功本领,五十年前,出道江湖不久,就名震武林,令人侧目。 因弟兄三人自出江湖以来,就是形影不离,无论到哪里,皆是三人一体,遇敌动手时,不管对方是多少人,或是单独一个人,弟兄三个皆是一齐上,故江湖中人统以“辽东三怪”称之。 辽东三怪虽然名列十邪,但以其纵横江湖,数十年所作所为,善善恶恶而言,除了秉性凶横残暴,好勇狠斗,心狠手辣,歹毒异常外,严格地说起来,实在是恶而不邪。 辽东三怪忽然在此地现身,邙山烟叟心中怎得不暗为吃惊! 由于三怪忽然出现当地,也就越发地证明这附近地带,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重大事情,否则,三怪怎会远道来此! 心念一动,立即以手指沾茶,在桌上写道:“这一黄一绿两个装束怪异的老叟,乃辽东三怪中的老二与老三,我们说话且先加小心为是!” 写罢,便即顺手抹去。 东方明珠秀目微斜,向两怪望去。 这时,两怪已择位落坐,向店伙计要过了酒菜。 只听那黄衣老叟望着绿衣老叟说道:“三弟,我就不相信凭老魔头那么深厚的功力,竟折翻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连藏珍图均被夺去,这件事情实在有点蹊跷,依愚兄判断,可能是老魔头故布疑阵,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你以为如何?” 那被称做三弟的绿衣老叟微一沉吟后说道:“二哥判断,固属不无道理,不过,据说那丫头一身武学功力高深神奇莫测,手中一根丈二玉带,更是精妙无俦,蕴藏无限玄机,老魔头一生纵横江湖,素常骄狂自负,几曾服过人来?若不是真吃瘪在那丫头手里,这种丢脸的事,怎会说出来,自坏名头哩!” 老三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又道:“依小弟揣测,事情是千真万确,绝对不假!否则,他又何必要说出藏珍图上所指示的地点呢?” 老二闻听老三这么一解释,虽然心中蹊跷顿解,但仍觉得有点怀疑不明白,遂望着老三说道:“三弟见解固是颇为透彻有理,只是愚兄觉得还有可疑之处,老魔头为何不邀约三两帮手,悄悄追踪那丫头,迳赴云雾山夺取秘笈,却将这桩事情公诸武林,传扬开来呢?是以我总认为这里面可能另有文章诡诈,否则,老魔头怎会恁傻!” “二哥所疑,确是不无道理!” 三怪点点头说了这一句之后,便低首沉思不语。 俄倾,似乎已想出个中道理似的,面露欣喜之色地望着二怪问道:“二哥,你可知鹬蚌相争的故事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故事流传民间,最为通俗了,几是妇孺皆知,二怪焉能不知,闻言立刻恍有所悟地说道:“三弟,你的意思是说老魔头欲效那渔翁得利的典故么?” “不错!” 三怪点点头道:“老魔头一生狂傲自负,不但从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更少与人交往,今番折翻在那个黄毛丫头手里,已是丢人之极,如何还有脸面去求人援助,但,秘笈藏珍图被夺,却又心有不甘,老魔头老谋深算,知道这本‘幽灵秘笈’,为武林正邪两道梦寐欲得的奇书,只要消息一传出,黑白两道的武林高手闻讯必然赶往抢夺,他却隐身旁侧,看着许多高手,你争我夺,互相残杀,直到大家斗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便飘然现身,骤下辣手,夺走秘笈!“三怪的这番话说来头头是道,听得二怪不禁只是点头,佩服万分地赞说道:“三弟!你这番见解的确是超人一等,实令愚兄佩服,难怪大哥一来称赞你智珠朗朗,才智足堪与诸葛媲美,确是一点不错!” 三怪闻听赞语,不禁满脸尽是得意之色地说:“二哥!你怎么也赞誉起小弟来了。” 说罢,便听得他纵声一阵桀桀怪笑,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实在令人见了恶心。 楼上的酒客,对两怪这一身一黄一绿的怪异装束,本就很是注意,二怪这一阵纵声桀桀怪笑,立刻更引起酒店的注意,数十道眼光一齐好奇地投向三怪身上。 这时,店伙计已经送上了酒菜。 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虽在吃酒用饭,但两人的耳朵始终是在聚精会神倾听两怪的谈话。 两怪的这番谈话,听得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二人浑身不禁直冒冷汗! 他们万想不到,短短的十数日间,这件事情,竟然传遍了武林,心中更是又惊又喜,又奇又急! 惊的是:即将掀起的云雾山白烟崖夺宝纷争,不知道将要毁却多少武林成名高手,血溅荒山! 喜的是:秘笈藏珍图被人夺去,冰魄枉费了一片心机! 奇的是:听两怪的谈话,从冰魄手上夺走秘笈藏珍图之人,乃是一个年轻姑娘! 一个年轻的姑娘,竟能从这个名列当今武林十邪之首,震慑黑白两道的一代魔头手里夺走藏珍图,其武功之高,不言可知! 可是,举目当今武林,别说是年轻的一代,就以年长的一代而言,除却宇内五奇之外,能与冰魄功力相若的已属不多,更何论高过这老魔头的,更属鲜见难有!纵然这姑娘是宇内五奇调教出来的弟子,因为年纪火候的关系,也不能高过老魔头去呵? 然而,这年轻的姑娘究竟是谁呢?…… 心中除却惊、喜、奇、急之外,又加上了一层纳罕,诧异! 急的是:这么一来,要想夺回秘笈藏珍图,物归原主,不但是决不可能,而且也实在无法。 就在三怪桀桀怪笑的当儿,邙山烟叟陡地闻得身旁左侧似乎有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冷哼里,充满着一股轻视和不屑的意味。 显然,这声极轻的冷哼,是有为而发,也是冲着两怪而发,不然,为何发于三怪桀桀怪笑的同时? 因为这一声冷哼,轻而且低,兼且两怪距离较远,又值三怪纵声怪笑之际,当然没有听到,但邙山烟叟却听得十分清楚! 邙山烟叟蓦地一惊!暗忖道:“这是什么人?好大胆量,这一声冷哼,要是给两怪听了去,不管你是为何而发,怕不马上就是一场是非!” 心念微动,就不禁转脸朝左侧寻视望去。 这一望,邙山烟叟心中不禁更是一惊,不但更惊,而且感觉很是讶异! 原来邙山烟叟目光所接触到的,除了一些商旅之外,就只有一个身着白缎绸儒衫的少年书生,独居一席,较为令人注目。 只见那少年书生,生得一张白净净的蛋形脸儿,凤眉星目,光彩朗朗,鼻似瑶梁,唇若丹涂,骨秀神清,俊逸出尘,真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 可惜,嘴唇稍薄嫌小,朗朗的星目中有点儿水汪汪的,神情举止不够洒脱,缺乏一种男子气概! 也许因为是个读书人的关系吧,所以斯文气息显得特别浓重,浓重得有点像娘儿腔。 正当邙山烟叟目光向那书生打量之际,那书生本来泛着丝丝冷笑的俊脸上,忽地神情一变,冷笑消逝,朝着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二人,露齿微微一笑! 原来东方明珠也听到了那一声冷哼,秀目微斜,循声寻视过来,恰巧与邙山烟叟的目光同时落在这少年书生的身上。 东方明珠一眼乍见这少年书生,芳心不禁怦地一跳,暗忖道:“这少年书生好美!” “哥儿爱娇,姐儿爱俏。”乃历史迄今不变的俗语。 东方明珠虽是个武林侠女,而且芳心已经情有所钟,但毕竟仍脱不了那女儿家爱俏的本性心理,对这少年书生有着一种自然的喜爱。 这种喜爱,当然并不是情的产生,纯粹是发乎于一种自然。 换句话说,也就是人类的天性:爱美! 东方明珠心中在这样想,邙山烟叟的心中却又是另一种想法,他觉得这少年书生除了稍嫌缺少一丝男子气概外,骨秀神清,丰神似玉,乃是一个练武的上乘奇才,因此心中暗忖:“这书生若能经过一位高人收归门下,调教个三年五载,不难成为一代奇侠,武林奇葩!” 忽又想到不对,刚才明明见那书生嘴角泛着冷笑,俊面上现露着一股轻视不屑的神情,现在虽已消逝,刹那之间,怎会淡忘! 极为明显的,刚才的那声冷哼,定是这书生所发无疑! 想到这里,邙山烟叟心中不禁悚然一惊! 暗道:“这书生何人?竟敢嘲笑名列武林十邪中的人物,显然,他是没把眼前这辽东三怪中的老二老三放在眼里,否则,他怎敢?可是,他又为什么冲着自己笑哩?他认识我么? 因此,邙山烟叟的心里,这时是充满了惊奇、讶异、诧怪…… 再向那书生望去时,那书生正在举杯沾唇浅饮,神情悠闲从容至极,对刚才的冷哼,微笑,好像完全是一种偶然的巧合,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也许那真是一种巧合吧?…… 陡然,楼梯口红影一闪,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老叟,其装束怪异,与段虎段豹一般无二,只是衣服的颜色不同而已! 来人是谁?不言就可想像得出,这红衣老叟,正是辽东三怪的老大段龙。 段龙在楼梯口刚一现身,段虎段豹立即同声说了一句:“大哥来了。” 说着,二人便齐身站起相迎。 段龙微一点头道:“二位贤弟久候了。” 说着,迳自大步走到两怪中间的空位上坐下。 店伙计连忙添上一付碗筷,二怪段虎遂就执壶斟满一杯酒,捧着递到大怪段龙面前,笑说道:“大哥多辛苦了,先干了这一杯御御寒气,润润喉咙吧!” 大怪段龙嘿嘿一笑,接过酒杯,脖子一仰,一饮而干。 放下杯子,陡地双目猛睁,精芒似电的扫视了全楼的酒客一眼。 邙山烟叟不愿与三怪弟兄朝像,唯恐被大怪认出,赶紧一低头,避免大怪的目光,作低头饮酒状。 只听三怪段豹问道:“大哥!情形怎样?” “嘿!” 大怪段龙“嘿”了一声之后说道:“三弟,果然如你所料,一点不错,不但是黑白两道高手毕至,且连邛崃派掌门神拳无敌褚公权老偕同其两位师弟乾坤掌方胜,云中雁孔一飞,以及阴阳教正副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云裳仙子莫毓瑶,也都已率教下高手数名来到,刻下均已在本镇落店息宿,其他各派是不是也都已闻风赶来,或尚在途中,尚不得而知,看来此云雾山夺宝,定必热闹非常哩!” 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二人,闻听大怪段龙这番话,心中全都不禁大吃一惊! 尤其是东方明珠,芳心里更担上了双重的沉重心事! 一是奇书秘笈已成群雄争夺的中心目标,要想夺回,除非能打败各派高手,否则,真是势比登天还难! 一是担心何天衡自千魑谷分手后,一路追踪下来,始终未见他踪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先到了云雾山中?…… 邙山烟叟和东方明珠二人心中暗惊,旁侧的那个美少年书生心中何尝不是也暗吃了一惊呢! 只见那少年美书生,起先是剑眉微蹙,忽然陡地一挑,星目神光一闪倏逝,立时杀机隐现眉宇。 这时,如果邙山烟叟注意到书生的这种神情,定然会凛然异常! 大怪段龙说后,接着便听三怪段豹说道:“幽灵秘笈,为武林奇书,消息传出,武林黑白两道及各派高手必定云集争夺,乃属意料之中之事,故此番云雾山夺宝,不但非常热闹,而且至为棘手!” 说着,忽地略顿,又道:“冰魄向来阴险狡狠,老奸巨滑,秘笈藏珍被夺,他为何不设法暗中夺回,却将这件事情公诸武林,攘起群雄夺宝之争,其居心何如?不言可知,实另有诡计阴谋,而且狠毒至极,所以我弟兄参予此次夺宝,必须慎重行事,不要弄到后来,宝没有夺着,还弄得个灰头土脸,结果落入老魔头的算中,那就太划不来了!” 大怪段龙对这个才智足堪与诸葛媲美的三弟,向来是言听计从的,换句话说,辽东三怪纵横江湖,明面上虽是以大怪段龙所行所为为主,实际上暗地里皆是三怪段豹为中心,尤其是每逢碰上棘手的事情,如何如何应付,大怪均得问计于三怪,由三怪策划应付之策。 是以在三怪段豹说出这番话后,大怪段龙当时就不禁一怔!瞪着一双精芒雷射的凶睛,望着段豹摇摇头道:“假倒可能不是假的!” 又问道:“那么你说老魔是何诡计阴谋呢?” 三怪忽地面容一整,神色凝重地说道:“小弟总觉得这件事情疑窦之处烦多,我们姑不论秘笈藏珍图被夺之事,是真抑还是假,那丫头的武功究竟如何高法,就以老魔头遽以此事公诸武林判断,实是心怀叵测奸险阴狠之处,其用心无非是借刀杀人,意欲攘成武林黑白两道各派高手相互残杀,仇视,各为夺宝斗个精疲力竭,两败俱伤,然后他再趁机骤下辣手,夺走秘笈,隐匿起来,研练神功,三年五载之后,重出江湖,武林中谁还能是他的敌手?“大怪闻听,这才恍然若悟地紧皱起眉头问道:“这么说来,我们弟兄此去应该如何呢?总不能眼看着秘笈奇书不夺吧!” 段豹嘿嘿地一声干笑道,“秘笈奇书中所载,尽皆是武林罕世无匹的旷古绝学,只要能练成一种,就足可以傲视武林,称霸江湖,我弟兄当然不能不夺,不过……” 说到这里,略一停顿,沉思有倾,便又道:“我弟兄此去必须要见机行事,切不可冒失出手抢夺,最好先隐身暗伏旁侧,不到最后关头决不出手!” 段龙点点头道:“三弟主见极是,我弟兄这样见机行事,趁隙暗中下手便了。” 邙山烟叟闻听三怪弟兄这番计议后,心中对这辽东三怪不禁又有了一番新的估计,觉得三怪除了一身怪异的武学功力高深莫测之外,对三怪段豹的足智多谋,更是不可轻视! 因为得着这么个启示,心中便不禁一动,忖道:“事情既已发生好许变化,就必得赶快设法找到何天衡,通知他一声,要他相机行事才是!” 他这里心念刚动,陡闻一阵极细的声音传入耳中说道:“目前云雾山中,已经是高手云集,此行夺宝,是否有望,实在难说,小生向来认为人力定可胜天,但,今回却要一改观念了,作尽人力而听天命之想了。” 声音虽然极细,但入耳清晰异常,邙山烟叟知道这是一种“传音入密” 的上乘功夫,练成这种功夫的人,非内家气功臻达炉火纯青的化境而不能! 传音的这人是谁?从声音上邙山烟叟当然已经知道,这人正是他刚才动念要找的何天衡。 闻声,邙山烟叟心中很是惊异,暗忖道:“怎么?他也在这楼上么?我怎么没有见着他呢?” 心中暗忖,便不由得双眼转动,向四周射视。 他这里刚一射视,忽又闻听何天衡传音说道:“不要寻我,我已易容改装,你见我也不会认得的,当心三怪发觉你,还是不要让他们先发现为妙,刚才他们谈的话,想来你必也已听到,也毋用我再多说了,你与东方姑娘等,此行宜多加小心,隐蔽行踪,最好和他们一样,到了那里善为择地隐蔽身形,不要轻举妄动为要!” 邙山烟叟这才知道,原来他已易容改装,遮掩了本来面貌,如何还能认出他呢? 忽然想起左侧的那个白衣美书生,难道那白衣美书生是他的化身不成? 心念一动,便用双目侧锋向那白衣书生望去。 事情也真怪,何天衡好像是他肚里的大蛔虫般,知道他的心思似的,他刚转目斜睨那白衣书生,便听得何天衡的传音又道:“别去望她,她不但是个冒牌书生,而且也是那个从冰魄手里夺走秘笈藏珍图的人,连北邙山中暗中夺去一只‘百毒玉蜇’的人也是她,她,我虽然不认识,我们的师门却有着极深厚的渊源!” 邙山烟叟一听,心中更是一惊! 他真不敢相信,这个斯文的少年书生,不!应该说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竟然能从武林十邪之首,一代魔头的手里夺得秘笈藏珍图,将名震当今武林的冰魄挫败在手底,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不但使人无法相信,而且简直是武林奇迹…… 天,昏沉沉的,云层低垂,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扑面刮来,不但迫得人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而且往人的骨髓直钻,刺得人肌肤生疼! 真是“寒风砭骨”,这话一点也不假。 凡是经常出门的人,大都心里有数,这种天色,在春、夏、秋的季节,不久,必然有一阵滂沱大雨或是大风降临,但在这严冬季节,这漫天灰云,将是下雪的象征。 时间已经是腊月中旬,距离过年的时间眼看着只有十多天了,出门在外的人,哪个不想回家过年,尤其是终年经商客地的生意人,更是归心似箭,想赶回家去团聚天伦,过一太平安乐温暖的新年。 是以,天色虽然昏沉,寒风凛冽裂人肌肤,并不能挡住游子似箭的归心,依旧冒着砭骨的寒风,纷纷上道登程踏向归途! 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等七人,他们虽不是为要赶回家去过年,却有着比过年更紧要的事情要办! 就在一些商旅们纷纷登程上道的时候,他们便也付清了店账,离开“荷香居”,出镇向南,扑奔云雾山。 寒风虽然凛冽,但这一老少男女七人,均皆身怀精纯的武功,当然不会畏寒怕冷,七人出了马场坪镇后,立即放开脚程,沿官道向南疾行。 云雾山距离马场坪不过百里路程,以七人脚程之速,最多不过半日时间,即可到达。 一口气奔出十多里路,邙山烟叟忽地放慢步,一面前行,一面用手指着前面向东方明珠说道:“姑娘!前面不远有一条通往云雾山下旧县小镇的叉路小道,我们可走那条小路迳去旧县,在那里打尖,顺便置办一些干粮带着,然后于夜晚入山至白烟崖下觅地隐身,你以为如何?” 东方明珠点点头道:“晚辈初出江湖,什么也不懂得,一切均请老前辈作主好了。” 邙山烟叟说道:“好!那就请姑娘跟着老朽走吧!” 说道便又展开脚程领先向前疾行。 忽然,一阵紧促的铃声传自身后来路。 几人掉头一望,只见一骑赤红如火的宝马,驮着一团白影,风驰电掣般云涌而来。 好快!刚才还在身后老远,看上去起码也有里把路程,只在眨眼之间,就已到了临近! 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等七人,连忙闪身道旁伫立,准备待那马过去之后再行赶路。 说时迟,那时快! 七人刚闪身道旁,马已到了七人面前。 这时七人当然也都已看清了马上人,正是昨晚在“荷香居”酒楼上独居一席,那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美书生。 马到七人面前,那书生忽猛然一勒马缰,那马奔驰正疾,似乎想不到主人会忽收缰绳,蓦地一惊,立即发出一声龙吟般地长嘶,两只前蹄人立而起,落地后四蹄伫立地上,纹风不动,昂首竖耳,神骏异常! 东方明珠一见,芳心不禁甚为羡慕,情不自禁地脱口赞道:“好马!” 东方明珠虽然脱口赞誉“好马”,也只是觉得这匹马神骏不凡,除了额顶中央长有一小撮白毛外,浑身赤红如火,齐头到尾,不带一根杂毛而己! 但,若是问她这匹马好在何处?她一定会摇首瞠目回答一句:“不知道。” 当然,这乃是因为她年轻识浅,阅历不深,没听说过此马的来历出身之故! 那白衣美书生闻听东方明珠赞誉“好马”,想必是心里非常高兴,朗朗的星目中放射出愉悦的光彩,露出一口珠贝似的细齿,望着东方明珠微微一笑。 这一笑,不禁把个东方明珠笑得粉面生霞,觉得热辣辣地发烧,这些,虽然是被蒙在人皮面具下面,但,少女们羞涩的本能,却使她情不由己的低下螓首。 螓首虽然低垂,芳心里却在不断地暗想:“这书生不但秀美之极,而且一口的牙齿,更是整齐又细又白,还有他那一笑,笑得美极,甜极,简直妩媚到了极点,根本就不像是个男人嘛!” 邙山烟叟毕竟是成名江湖多年老辈人物,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一见那匹马全红一点白,就知道是名传武林的千里神驹火骝驹,一匹万金难买的宝马。 只是,据武林中相传,火骝驹早在多年前,就已随着一位前辈异人同时失踪了,今天怎会忽地重又出现了的呢?而且事隔数十年,火骝驹早该老死了呵!…… 邙山烟叟暗忖道:“难道是百多年前那匹火骝驹的后裔不成?……” 心念一动,立即望着马上的白衣美书生,抱拳笑说道:“请问姑娘!这匹马是不是火骝驹?” 邙山烟叟在马场坪,“荷香居”酒楼上,曾经何天衡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告诉过他,这白衣美书生就是那从冰魄手里夺得秘笈藏图之人,乃是个易钗而弁的冒牌假货! 故邙山烟叟一开口就称呼这美书生做姑娘,而不称呼她相公。 这美书生乍闻邙山烟叟称呼她做姑娘,当时不禁微微一怔!但旋即镇静如常。 只见她秀眉一扬,朝邙山烟叟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不错!正是火骝驹,于大侠好厉害的眼光,的确不愧是成名江湖的老辈人物!” 一语双关,明面上是赞誉邙山烟叟好眼力,认出了宝马火骝驹,实际上却是赞誉他看出她的乔装。 这姑娘真调皮,也真聪明可爱! 不过,她口里虽是这么说,心里却很诧异,暗道:“他怎会知道我是易钗而弁的呢?难道我的乔装有什么漏洞吗?” “咦!” 在旁边低垂着螓首的东方明珠,忽然抬起头来,口中发出一声惊“咦”,睁大着一双澄澈似水的妙目,望望邙山烟叟,又望望白衣美书生,感觉很是奇异! 当然,她奇异的是因为邙山烟叟称呼那美书生“姑娘”的原因! 忽听邙山烟叟哈哈一声大笑道:“哪里!老朽只不过随便猜猜而已,想不到居然就猜中了。” 说罢又是一声哈哈,也是双关。 这时,那假书生已飘身下马,伫立地上。 忽见她面容倏地一整,凤目中神光一闪而逝望着邙山烟叟说道:“于大侠!真人面前不必说假话,孔子面前又何必掉文,你是从哪里看出我是乔装来了,有何漏洞?请即直接略说,不然……” 说到这里,倏地顿口不语,两道眼神有若电炬般地,威凌逼人地注视着邙山烟叟,等候答复! 邙山烟叟心头不禁一凛!怔望着当前伫立着的这个易钗而弁的美书生,急切之间竟是茫然不知所答! 东方明珠怎知个中缘由,在旁还插嘴娇声说道:“于老前辈!您是从何处看出来的嘛?说呵,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邙山烟叟略一沉思,望了东方明珠一眼,这才望着那假书生说道:“姑娘!说实在话,姑娘的乔装,除了面庞太过秀丽脱俗,使人感觉惊异外,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实在没有什么漏洞可以看出!” 说到这里,忽地一顿。 本来他是不愿意实说的,但因为假书生这样问,再加上东方明珠的旁催,何况他又是个性素来爽直不愿说谎之人! 是以,一顿之后,便续说道:“因为老朽在来路上曾碰到一位朋友,那人不但知道姑娘是易钗而弁,而且还知道姑娘的来历师承,更且连那那……” 邙山烟叟话还未完,假书生心中已是惊异万分。 暗忖道:“这是谁?竟能知道我的师承,恩师她老人家隐迹荒山,不履尘寰已百多年,当今武林中,就连辈份最高的宇内五奇也不知道呵!” 是以,不等邙山烟叟的话说完,便急急问道:“那人是谁?” 邙山烟叟道:“何天衡。” “何天衡?” 假书生随着邙山烟叟的话自语地念了一遍,茫然地望着邙山烟叟问道:“于大侠,这何天衡是个什么人?” 邙山烟叟不禁一怔!这句话太难以答复了。 何天衡嘛就是何天衡,何天衡是个什么人,这叫他怎么说法呢? 况且他对何天衡也是那么得讳莫如深,实在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邙山烟叟不答,假书生面上立即微露愠色,冷冷地说道:“何天衡是什么人,于大侠难道也要保密么?” 这假书生说话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实在今人感觉刺耳得很! 邙山烟叟不禁面色一凝,正拟给这假书生一个难堪之际。 东方明珠忽然从旁向他问道:“于老前辈!在来路上您什么时候碰见了?我怎么不知道呵!” 东方明珠和邙山烟叟同路行来,一直没有离开过,邙山烟叟什么时候碰见过何天衡了?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这岂不是怪事!她恍若掉入了朦胧的雾水中,既奇怪又诧异! 邙山烟叟哈哈一声大笑道:“在马场坪‘荷香居’的酒楼上。” 东方明珠不禁更加奇怪问道:“您见着他了?”邙山烟叟摇摇头道:“没有!” 东方明珠迷惑不解问道:“那么您怎么说这位姐姐的乔装,是他告诉您的呢?” 邙山烟叟道:“是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告诉我的。”东方明珠又问道:“他确是与我们同时在那楼上的吗?”邙山烟叟道:“不错!” 东方明珠道:“那我们为什么没有看见他呢?那酒楼的地方,并不太大嘛!” 邙山烟叟道:“我们就是看见了他,也不会认识他呵!”东方明珠不解地道:“那为什么?” 邙山烟叟一笑道:“因为他已经易容改装。”“哦!” 东方明珠芳心里这才恍然大悟。 假书生静立一边,听他们他呀他地谈了半天,依旧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这个“他”,究竟是谁?怎会知道她那么清楚? 难道是熟人?…… 可是,“何天衡”这个名字,在她的记忆里,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嘛! 况且,她下山时日尚还不足二日,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熟人呵! 这真是个谜…… 她望了东方明珠一眼,忽然心念一动,身子微一挪移,便已到了东方明珠身侧,纤手一伸,拉着东方明珠的玉腕,带着异常亲热地笑问道:“小妹妹!你贵姓呵?” 假书生之处,与东方明珠相距不下八尺远,她身形微挪,就到了东方明珠身侧,这种身法快捷得太过诧异,惊人! 邙山烟叟心中不禁一凛!他除了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外,竟没有看清楚一点点,假书生使用的什么身法?怎么过去的? 说起来,他也是成名江湖数十年高手,不但一身武学功力均颇深厚,而且见多识广,阅历极深! 可是,今天这假书生用的是什么轻功身法,不只是没有看出来,且这种快捷的速度,简直是生平罕见,更是没有听说过!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武学之道,永无止境! 东方明珠在酒楼上乍见这假书生时,芳心里对他就颇为喜欢,只是当时不知是个冒牌货,以为他是个真男人,而她芳心已经情有所钟,虽然有着好感,但,男女有别,如何能接近交谈? 假书生这一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和她说话,芳心自然很高兴。 闻问,立即一笑道:“小妹名叫东方明珠,姐姐呢?” “哦!” 假书生一声轻“哦”,望着东方明珠说道:“你就是东方姑娘,神梭东方大侠的爱女!” 东方明珠一听假书生提起她父亲,不禁异常高兴地问道:“姐姐!你认识我爹?” 旋又凄惨地说道:“我爹已经被北漠双煞杀害了……” 说着,心中一难过,秀目一红,竟落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假书生婉然叹了口气道:“这事岂能独怪双煞弟兄,追根结底,应该归罪于冰魄老魔,若不是他蛊惑双煞,令尊又何致于命丧双煞弟兄之手!” 东方明珠道:“姐姐!你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个中详情!” 假书生点点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说着便劝慰东方明珠道:“妹妹!人死不能复生,徒自悲伤何益,应该去找此案的罪魁祸首冰魄老魔,替令尊报仇才是!” 东方明珠闻言,这才点头说道:“谢谢你劝我,姐姐!” 说罢,忽又望着假书生问道:“姐姐!你还没有将你的芳名告诉小妹呢!” 假书生一笑道:“我名叫方芳,妹妹!你刚才和于大侠谈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呵?可以告诉姐姐么?” 东方明珠螓首微点,正要答话,忽然一眼瞥见来路上三条人影有若风驰电掣般,疾奔而来。 这三人的身影好快!转眼之间便到了临近! 从这种迅疾似电的身形上看来,显然这三人的轻功不但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而且均施展的上乘轻功身法! 这三人竟在这大白天里的大道上,施展这种武林的罕见的上乘轻功身法,也不顾虑惊世骇俗,岂是无因? 就在意念有如电光石火般自东方明珠脑中一闪而过之际,三人已停住身形,一字并肩立在丈多远的地方。 邙山烟叟心中不禁一惊,暗自道:“怎么这三毒也都到中原来了!” 原来来的三人,乃是前书中提说过的武林四毒,又称苗疆百尸毒叟姜长贵,玄阴毒叟谢雨苍,寒冰毒叟秦镇山,其中蜈蚣毒叟伍雄飞,已被何天衡施展乾元指功毙于邙山,故只剩下三毒。 论四毒的武功实学,并没有什么特别惊人之处。只不过是武林普通高手而已,与邙山烟叟只在伯仲之间! 但,所练毒功却是厉害异常,并且生性凶横恶毒,阴险异常,所以才被名列武林十邪。 三毒并肩而立,目注邙山烟叟等人,均是凶光激射,显然是有所为而来! 忽听百尸毒桀桀一声怪笑道:“我当那酸丁是何来路,原来竟与邙山老鬼认识。” 说着,倏地凶睛一瞪,精芒电射般地望着邙山烟叟道:“呸!于老鬼,那酸丁是和你一起的吗?” 邙山烟叟乍见三毒齐至,心中虽然暗犯嘀咕,但他也是成名江湖的老辈人物,一见百尸毒叟这种目中无人,桀傲狂态,心中不禁怒气顿生! 只见他环眼一睁,一声冷哼,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百尸毒叟一声怒喝道:“邙山老鬼!你竟敢对老夫这样说话,想来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邙山烟叟冷声喝道:“姜长贵,苗疆化外,可以由得你们胡闹逞凶,中原武林岂是任由你们发横的地方!” 邙山烟叟话声刚落,姜长贵立即凶睛陡瞪,猛然怒喝道:“老鬼!你这是找死!” 暴喝声中,倏地单掌向外一推,一股疾动掌风,夹狂飚直向邙山烟叟当胸推来! 邙山烟叟哪敢怠慢,连忙功运双臂,以七成功力,推掌相迎。 两股掌力劲气,中途相接,立时发出“轰”的一声大震,只震得地上尘土飞扬,狂飚骤起! 百尸毒叟当场倒退一步,邙山烟叟也是身形直晃,虽未倒退,两足却下陷入土三寸多。 两人交换了这一掌,双方心里都甚有数,功力相差,不相上下! 百尸毒叟正拟运功二次出手,忽见那白衣书生缓步走近邙山烟叟身侧,说道:“于大侠暂请退开,且待小生来见识见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究竟有多大功夫,竟敢跑到中原来如此张狂,藐视中原武林!” 说着,便朝着百尸毒叟等三毒扫视了一眼,冷冷地问道:“你们这三人是冲着我来的么?” 百尸毒叟怪眼一瞪,喝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方芳一声冷哼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百尸毒叟手一指火骝驹,嘿嘿一声干笑道:“你那匹马很不错,老夫们有点急事要办,想向你借用几天。” 天下哪有斯理,连人家姓名也不知道,就想要向人家借马,再说,借马也不能拦在路上借呵!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毒看上了她这匹火骝驹,名义上虽说是借,实际上还不是有借无还,换句话说,也就是存心抢夺! 方芳闻言,不禁微微一笑道:“你们认识我么?” 百尸毒叟脱口答道:“不认识。” 方芳道:“你们既然不认识我,怎么可以随便向我借马呢!” 百尸毒叟不禁语塞,旋即凶睛一瞪,喝道:“小子!少废话,老夫只问你借是不借!” 方芳冷冷地道:“如果马是你们的,我向你们借,你们会借给我吗?” “这么讲,你是不借了?” 百尸毒叟瞪着方芳说。 方芳冷笑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说罢,朗声一笑。 方芳真是调皮得可以,她竟利用百尸毒叟先前对她说的话,以牙还牙回敬了百尸毒叟。 百尸毒叟忽地桀桀一声怪笑,笑声若怪枭啼叫,既难听又刺耳,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怪笑声落,一双凶睛精光暴射地望着方芳喝道:“小子!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用老夫的话回敬老夫,你可知道者夫是谁?” 方芳一声冷嗤道:“你是谁?你又没把你的名字写在额头上,小爷怎会知道,况且小爷也不屑问你,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不妨就将你那鬼名号报出来,让小爷见识见识,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有多大的来头?竟敢这么狂傲横蛮,要强借小爷的宝马。” 方芳这番话不但说得极其俏皮,而且也极刻薄挖苦到顶点。 苗疆四毒,又称武林四毒,名列武林十邪,以一身阴歹毒功威震黑白两道,纵横江湖数十年,可说是从来没被人挖苦过! 方芳说这几句话时的神情,虽然是轻轻松松的,丝毫不带一点火气!但听入三毒耳中,却均不由得怒火上升,连心肺都几乎要气炸! 寒冰毒叟秦镇山在三人中,性情最为暴躁凶横,方芳话声一落,立即一晃身影,纵到百尸毒叟身侧,凶睛猛睁,精芒电射地瞪着方芳一声怒喝道:“小子!你想找死么!胆敢在我们武林四毒面前,口出不逊,还不识相点,乖乖地赶快把你那匹马送给我大哥,老夫们看在马的份上,还可饶你一条小命,否则,就休怪老夫们心狠手辣,送你上鬼门关报到去!” “哦!” 方芳闻言,似乎微微一惊,发出一声惊“哦”,但随即玉面一寒,满脸尽是不屑之色,扫视了三人一眼,说道:“我当是什么有名号的人物,原来是苗疆四毒,你们不是四人吗?怎么只剩了三个,还有一个呢?” 说罢,忽地朗声发出一阵长笑。 三毒本以为自己弟兄,名列武林十邪,威震江湖,这一说出名号,对方定然大惊失色,将宝马乖乖地相送。 岂料,对方虽是个文弱书生,却不买这本账,除了乍闻名号之际,稍现惊容外,似乎根本没把自己弟兄放在心上! 不但如此,而且满脸尽是不屑神情,好像武林四毒,全然不在他眼下。 方芳这种目中无人的神态,只要是武林高手,任谁也必忍受不下这口气,何况四毒本就是桀骜不驯,凶横狠恶的魔头,若不是因为看着邙山烟叟等人数众多,恐怕早就不客气地动手抢马了,哪还会多费恁多唇舌! 虽然因为顾虑人多,一再忍耐没有冒然翻脸动手,可是在方芳这种闻听名号,仍旧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情形,如何还能忍受得住! 方芳长笑未落,寒冰毒叟秦镇山首先发难,一声暴喝道:“小酸丁!你有多大功力,胆敢轻视老夫弟兄,今天要不教你横尸当场,老夫也就枉称武林四毒之一了。” 喝声中,身形猛长,纵跃扑出,右手倏伸,五指箕张,直向方芳左肩肩膀抓去。 方芳见状,秀眉微挑,瑶鼻微皱,一声冷哼,纤腰轻扭,“七绝大挪移” 轻功身法,襦衫飘处,已经闪身让开。 寒冰毒叟秦镇山身形猛然扑出,真可说是疾逾飘风,出手更是快若闪电迅捷异常! 满以为对方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定然难逃手下! 岂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个看来并不起眼的文弱书生,竟然是个身怀超绝轻功的高手! 就在他一爪即将抓实之际,陡觉得眼前白影一闪,那书生竟是轻描淡写地移身数尺之外了,让开了他这自以为迅捷绝伦的一招! 因为他没有看清楚方芳的身形是怎么闪避开的,一爪抓空,当时就不禁一怔! 暗道:“这小酸丁使用的是什么身法?身形如何闪避开的呢?怎么恁样快捷奇妙哩!” 其实,何止他没有看清楚方芳是用的什么身法,就连旁观者清的百尸毒叟姜长贵,玄阴毒叟谢雨苍,与邙山烟叟、东方明珠等,十数道眼光睽睽之下,谁又看清楚了呢?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百尸毒叟姜长贵一见方芳这种身法,不但奇妙快捷绝伦,而且为生平所未见,显然这是一种武林失传的轻功绝学,否则,凭他在江湖上数十年的经验阅厉,焉有看不出来之理? 心下暗忖道:“这小酸丁既身怀武林失传的轻功绝学,定然不是等闲人物,何不先问清楚再说呢!” 这百尸毒叟的确不愧身为四毒之首,端的机警沉稳异常。 心念一动,立即纵身跃到寒冰毒叟身侧。 也就在这时,寒冰毒叟身形忽长,正拟二次发招出手扑百尸毒叟连忙出声喝阻道:“三弟且慢!” 寒冰毒叟闻听老大喝阻,只得收住扑势,诧异地望着百尸毒叟,不知道老大为何要拦阻他。 只见百尸毒叟望着方芳阴恻恻的一声冷笑道:“想不到老夫弟兄竟然看走了眼,原来尊驾竟是一位高人,看尊驾刚才所使的轻功身法,颇似武林失传多年的一种绝学,不知尊驾师承哪位异人?可以见告否!” “姜”确是老的辣! 这百尸毒叟不但机警异常,而且心机实深! 他虽然判断方芳使用的轻功身法,是一种武林绝学,但并不识得是何名目,如果明问,知道方芳定然不肯告诉他。 是以,他只说颇似一种武林失传多年的绝学,而不说出名目,意欲方芳口中自动说出。 但方芳乃是个冰雪聪明,玲珑透顶的姑娘,哪会上他的当,自动说出这种轻功身法的名目,岂不是等于说出她的师承来历么! 只见方芳将头一点道:“不错!我这轻功身法,确是一种武林失传多年绝学!” 百尸毒叟心中暗喜道:“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正在暗为高兴与暗语之际,忽听言芳一声朗笑道:“老鬼!你既然知道小爷这轻功身法,是为武林失传绝学,当必已知道小爷来历,还问个什么,不赶快夹起尾巴滚回苗疆去安份守己地做个好人,难道要想小爷废了你们不成!” 方芳这话不但回答得妙极,而且竟以此威胁三毒。 百尸毒叟枉自白费了一场心机,仍旧不得要领! 岂只是没有得着要领,且还惹来对方狂傲得吓人的口气,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巧反成拙! 百尸毒叟嘿嘿一声冷笑道:“你以为老夫等怕你么?” 方芳傲然一声冷哼道:“既然不怕,又何必问那么多话!” 以武林四毒在江湖上的凶名,虽还不敢说是无人敢惹,但举目当今武林普通高手,敢将四毒不放在眼内的,恐怕还没有一人! 就以当前旁立的邙山烟叟而言,也是成名江湖数十年的高手之一,对于四毒,他尚不敢稍存轻视之心哩! 这白衣书生究竟是何出身来历,竟敢把凶名威震江湖的四毒不放在眼中? 在四毒未报出名号时,尚可以说是因为他不知道面前的三人就是武林四毒,既已知道,仍敢心存轻视,实可说是胆大妄为之极! 然,若非是身负奇学,怀有超绝的功力,焉敢如此! 因为方芳始终那么的神情从容自若,加上刚才闪避寒冰毒叟出手一击的那种玄妙迅捷的身法,又承认确是武林失传绝学,百尸毒叟暗中就怀了戒心! 方芳话声一落,百尸毒叟立即桀桀一阵怪笑! 声若枭鸟嚎叫,令人毛发耸然。 怪笑声中,百尸毒叟已暗运本身功力,凝聚双掌。 笑声甫落,立即凶睛陡睁,精芒激射地瞪视着方芳一声暴喝道:“小酸丁!你先接老夫一掌试试!” 话未落,双掌已交叉推出一股强劲无比的掌力,卷起一阵狂飚,夹着尸臭气味,直向方芳当胸撞去! 百尸毒叟一出手竟施展出阴毒的百尸毒掌,邙山烟叟在旁一见,心中不禁大惊!惟恐方芳不知厉害,被毒掌伤害,连忙喊道:“方少侠!当心!这是百尸毒掌!” 只见方芳秀眉一挑,星目中神光一闪即逝,陡地一声清叱道:“老鬼!你想找死!” 叱声中,双掌倏地向外疾挥,推出一股柔和的劲气,迎向百尸毒叟的掌力撞去! 百尸毒叟一见方芳推出的掌力平淡无奇,似乎并没有什么力道,心中不禁窃喜道:“我还以为你这小子有多高功夫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心中刚在窃笑,两股掌劲已经撞在一起,只听得震天价“轰”的一声大震! 立时沙走石飞,卷起一股狂飚,激射升空,足有四五丈高下。 方芳伫立当地,襦衫飘飘,身形只微晃了晃便即稳住,神情仍旧是那么的从容自若,根本看不出刚才曾经以内家真力,和人对了一掌样子! 反看百尸毒斐,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不但当场被震退三尺,而且两道三角眉毛紧皱,面色发青,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这是一种什么掌力功夫?怎么看似乎平淡无奇,却含有恁样惊人的威力? 幸是方芳也只用了六七成功力,若再加上一成真力,百尸毒叟要不重伤当场,倒地不起才怪呢! 百尸毒叟受伤虽不太重,但却也被震得五腑血气翻腾,似要冲腔喷出! 百尸毒叟心下大惊,这才知道当前这个文弱书生,的确是身怀奇学,不容轻视的人物! 是以一面暗中运功调息,控制住内腑翻腾的血气,一面暗中寻思:“这文弱书生是何出身来历?年纪轻轻怎就有恁高功力?练的又是一种什么功夫?发出的掌劲,看似柔和,怎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惊人力道?” 这时,玄阴毒叟谢雨苍与寒冰毒叟秦镇山二人,均已同时飘身跃至百尸毒叟身侧,齐声关心地问道:“大哥!伤得重吗?” 百尸毒叟姜长贵微一摇头道:“轻伤,不要紧!” 玄阴毒叟闻言,心中略放,便举目向方芳望去。 只见方芳襦衫飘飘,神态悠闲,岳峙渊停地伫立在六尺开外,星目开朗,光亮照人,清秀的玉面上挂着一丝浅笑,那浅笑,似骄傲,又似不屑! 玄阴毒叟谢雨苍,在四毒中名列第二,一身功力在十年前确是较次于姜长贵,但在这十年岁月里,因各人的进境不同,功力也就各异。 故在今天来说,玄阴毒叟的内家功力,实已凌驾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之上。 因为内家功力火候渐多,修为渐深,在性格方面也就逐渐转变! 虽然仍是心黑手辣,恶性未改,但遇事却较为沉稳,更臻阴险,令人难测! 玄阴毒叟望着方芳这副怡然悠闲的神态,极为明显,完全没有把他们三人放在心上,若然不是身怀罕世绝学,有必胜的把握,怎敢? 但令人感觉诧异的是:随便你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实在看不出来这白衣书生,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人,更何论是功力精深的内家高手! 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却又不容你不信,以百尸毒叟姜长贵那样精深的内功,劲道刚猛的掌力之下,对方不但没有受到丝毫损伤,被震伤的反而是百尸毒叟! 由此可见,对方年纪虽轻,内家功力实是已到炉火纯青,高深莫测的境地! 玄阴毒叟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道:“难道这小子的功力已经臻达武林中传说的,练成神光内蕴,深藏不露的境地了不成?……” 玄阴毒叟心中刚想到这里,忽听老三寒冰毒叟一声暴喝道:“小子!你敢伤我大哥!” 话声甫落,立即双臂一圈,正欲推掌吐劲,向方芳击去。 也就在此际,陡闻百尸毒叟一声喝道:“三弟!不可无礼!” 寒冰毒叟闻喝,连忙猛地撤掌缩臂,硬生将要发出的掌势劲道收住! 原来,百尸毒叟与玄阴毒叟一样,想起了武林中传说的,内家功力练达最高化境之际,可使“神光内蕴,藏而不露”,从外表上决看不出是个身怀绝高武功的样子! 心中这样一想,就暗忖道:“难道这小子的内家功力,已练到了这种境地不成?若果如此,凭自己弟兄三人,决非对方敌手!” 一见老三欲出手,他可深知寒冰毒叟功力较他自己还低,这一出手,必然吃亏,毫无疑异,遂乃急忙出声喝阻。 寒冰毒叟闻声止势,百尸毒叟立即跨前一步,望着方芳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果然有点鬼门道,但老夫等也不见得就怕了你。不过,现在老夫尚有要事待办,无暇和你多作纠缠,有胆量的就报出名号师承,老夫等事情办完,当寻你一较高下!” 百尸毒叟这几句话,表面上虽然说得冠冕堂皇,极为好听,实际上却完全是已经气馁的表现。 邙山烟叟是何等人物,当然明白百尸毒叟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刚才对掌吃了暗亏的关系! 不但是吃了暗亏,而且还负了内伤!知道动起手来,定然难能讨好! 同时,邙山烟叟心中也甚是明白,知道百尸毒叟口中所说的“尚有要事待办”是指何而言。 是以,邙山烟叟闻话之后,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方芳人本玲珑剔透,聪慧异常,闻言焉有不知道百尸毒叟的心意,以及所言“要事”是为何事之理! 是以,也不予以说破,只朝着百尸毒叟微微一笑,旋即玉面一寒,说道:“小爷名叫方芳,至于师承,凭你们苗疆四毒还不配问。” 说到这里,忽地冷峻地叱道:“你们赶快给我滚吧!” 以武林四毒的名头,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书生喝叱快滚,也真是丢脸到了极点。 若照四毒平素凶恶的性情,焉能容忍得下这口恶气,但今天情形不同,度情量势,对方不但人数众多,二与一之比还有余,就单以这姓方的书生而言,就是一个难敌的劲敌,何况还有一个邙山烟叟,和五个少女一个少年,动起手来,有败无胜,是所必然。 俗语云:“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这种情形下,只好暂且忍耐住填胸的恶气,待云雾山事了之后,再作计较。 是以,方芳话罢,百尸毒叟也不回说什么,只朝方芳发出“嘿嘿”两声干笑。 笑后就转向老二老三说道:“我们走!” “走”字出口,身形当先纵起,二毒三毒亦即连忙各纵身形,紧随大毒身后,兔起鹘落,向云雾山方向疾奔而去! 三毒一走,方芳忽然发出格格一阵娇笑! 笑声有若银铃划空,不但清脆嘹亮,而且震人心神! 显然方芳的内功火侯,已练达深不可测的地步,否则,何能借笑声传发内家真力,震人心神! 这种借笑声传发的内家真力,岂只是震人心神,若真练达顶峰,可震碎人的内脏,终至心脉裂断而死! 邙山烟叟乍闻笑声,不禁大吃一惊,知道厉害,连忙朝爱徒龚钰及东方明珠等五女低声喝道:“赶快运功护住心神!” 当然方芳并不是欲借笑声伤害邙山烟叟等七人,而是因为威震江湖的武林四毒,竟是如此得胆小如鼠,只对了一掌,即被吓得狼狈逃去,一时高兴,故乃纵声娇笑,于不知不觉间,传发出内家真力! 内家真力刚一传发出,方芳忽然一眼瞥见静立旁侧,运功抵御的邙山烟叟等人,芳心不由一惊,连忙一散真力,停笑止声。 也幸而如此,否则邙山烟叟与东方明珠的功力深厚,或者无妨,但那龚钰与四婢功力较浅,时间一久,就非受伤不可! 笑声一停,立即望着邙山烟叟歉然的一笑道:“真对不起!我一时高兴忘形,几乎伤了各位,尚望各位见谅!” 邙山烟叟哈哈一笑道:“方姑娘何必如此客气,老朽功力虽然不高,但自信尚能禁受得起!” 方芳点头微微一笑道:“于大侠乃当今武林成名高手,功力深湛绝伦,我这点点功力,当然不在乎,不过……” 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秀目扫视了东方明珠等几人一眼,又道:“若我眼光不错,可能连东方妹妹均无妨碍,只是其他几个可就难说了!” 邙山烟叟闻言,心中不禁暗自点头想道:“此女不但聪慧绝伦,目光尤其锐利,确是武林难得的一朵奇葩!” 想着,便点头笑道:“方姑娘所见果然不错,小徒龚钰与东方姑娘的四婢,时间一久确然禁受不住!” 东方明珠走近方芳身侧,伸手拉着方芳的手,娇柔地问道:“芳姐姐,刚才你用的那是一种什么掌力,看来似乎没有一点刚猛的劲道,怎么还能将百尸毒叟震退的呢?” 方芳闻问,便把一双秀目凝注在东方明珠那毫无表情的粉面上,半晌方才说道:“妹妹!我问你,你面上是不是带着一种特制的人皮面具?” 方芳这话一问,邙山烟叟和龚钰全都不禁一愕! 师徒二人心中同时也都立刻恍然大悟,暗忖道:“怪不得呢!自从见面以来,她那张面孔始终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现露过丝毫表情,原来是带上了一种特制的人皮面具。” 东方明珠闻问,也不禁一怔! 既已被方芳看出,当然也就不能否认。 于是便点点头道:“芳姐姐!你真是好眼力!” 方芳微微一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好的眼力,只不过是因为我身上也带有一张罢了。” 说着,便即伸手入怀,取出一张薄如蝉翼般的,特制人皮面具,递给东方明珠说道:“妹妹!你看看吧,与你的那比比怎样!” 东方明珠接过来看了看,随即伸手朝脸上一抹,立即露出一张柳眉妙目,瑶鼻,樱唇,美到极点的,娇艳绝世的粉脸。 东方明珠将从自己脸上抹下的一张人皮面具,与方芳给她的那一张相互一比较之后,不禁讶异万分地脱口说道:“咦!一样的嘛!” 方芳道:“既是一样的,那就好了。” 东方明珠道:“姐姐!难道这两张面具有着什么关连吗?” 方芳点点头道:“不错!它们不但有着关连,而且有着极深的渊源!” 东方明珠问道:“是什么关连渊源呢?” 方芳道:“妹妹!现在你且别问,待到云雾山事了之后,姐姐当会详详细细地告诉你,不但详细地告诉你,并且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东方明珠闻言,心中不禁感觉甚是奇怪,她本想要方芳现在就告诉她,但因与方芳是乍见初识,方芳既然要等云雾山事了再告诉她,就不好意思再问。 东方明珠忽然想起方芳还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她刚才发的那是一种什么掌力? 于是便又问道:“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你的击退百尸毒叟的,是一种什么掌力呢?” 方芳略一沉吟道:“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任何人的,可是现在我们有着极深的渊源,关系不同,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 说到这里,倏地停口,妙目望了望邙山烟叟师徒二人一眼。 邙山烟叟江湖阅历何等深厚,见状立即明白方芳的心意,是不愿意外人听去。 于是,便朝方芳一笑道:“方姑娘你们谈你们的吧,我与小徒先走一步,在前面等你们。” 说着,便挽起龚钰的手道:“钰儿!我们先走。” 刚举步要走,忽听方芳娇声喊道:“于大侠!” 邙山烟叟闻喊止步,望着方芳问道:“方姑娘有何吩咐?” 方芳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于大侠!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并不是我故示神秘,或者怕这种掌力名称,被你听了去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是希望在知道了这种掌功名称之后,暂时不要替我泄露出去,以免我那仇家得到消息后,躲入深山,隐藏起来,费事难找!” 邙山烟叟点头道:“姑娘!如觉得老朽还可相信,就请尽管放心就是了。” 方芳这才说道:“我刚才所发的掌力,乃是一种龟裂神功,只是火候太浅,尚未能发挥其真正威力的十分之一哩!” 东方明珠因为不知道这“龟裂神功”的来历,听后尚还没有什么。 但在邙山烟叟听来,心中不禁陡地一惊! “啊!” 立即不由自主地脱口发出一声惊呼,睁大着一双眼睛,满脸尽是惊容,诧异万分地望着方芳问道:“那么龟仙神婆是姑娘何人呢?” 方芳肃容答道:“是我恩师!” “呵!” 邙山烟叟不由得又是一声惊“呵”道:“姑娘是得着她老人家的遗笈的么?” 方芳秀眉倏地一蹙,立时面现愠色,但转而一想,暗忖道:“这怎能怪他哩!恩师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遁迹荒山,足有百数十年,足迹未履江湖,武林中人,早在百数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人再见到过她老人家了,当然也都以为她人家仙逝,怎还知道她老人家依然健在呢?” 心中这样一想,便摇摇头道:“不!我是她老人家亲传的!” 邙山烟叟的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了,更为惊异地道:“怎么!她老人家还健在么?” “嗯!” 方芳微一点头,瑶鼻儿发出了一声轻“嗯”,表示不错与真实。 邙山烟叟简直呆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绝迹武林百数十年的龟仙神婆依然还健在人间,并且还调教出了这一位年轻的爱徒! 龟仙神婆若果真还健在的话,推算其年纪,大概已超过了两百高齿! 人能活到两百岁未死,岂只是武学功力皆已神化通玄,当然是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了! 独家连载 第三章 七邪联盟 天,昏暗的:云层低垂,像要塌下来似的。 风,那砭入骨髓的西北风,紧一阵松一阵地刮着,吼着。 这样的天气,已经连续了好多天了,看情形,再过个三五天,是不是能够放晴好转,还很难说呢! 雪,悠悠地落着,随风飘舞,地上的积雪又增厚了数寸,整个大地,到处都是洁白一片,显得是那么的宁静,而又恬美! 云雾山位于贵州省内,海拔二千一百公尺,山中奇峰峻岭,悬崖绝壑,峭壁千仞,险峻异常。 夜,初更刚过,雪已停止,只有那强烈的西北风,仍在紧一阵松一阵不停地吼叫着,冰寒刺入骨髓! 就在此际,云雾山麓蓦然出现了两个须发俱白的老叟,一个身着葛布襦服,腰悬佩剑,一个是渔夫打扮,手提一根七尺余长的紫竹钓竿。 这两个老叟是干什么的?在这寒冬雪夜,竟跑到这寥无人迹的云雾山麓来,是疯子?抑是?…… 不对!你不看见么? 这两个老叟虽已须发俱白,年逾古稀,但,均都是精神矍然,双目精光灼灼,开阖间,直若冷电疾射,分明是内功精深,已臻上乘的武林高手! 原来这两个老叟,乃当今武林名宿,仙霞一剑姚奇,与沅江渔夫佟士杰二人。 这两位武林名宿,于这寒冬雪夜,忽然同时现身在这寥无人迹的云雾山麓,岂非无因? 果然,仙霞一剑与沅江渔夫二人身形刚现,蓦见二三十丈外,出现三条黑影,身法快捷绝伦,直向白烟崖方向奔去。 仙霞一剑,连忙向沅江渔夫低声说道:“追!” 声落,身形已经急掠纵起,快似电掣般追去! 沅江渔夫亦即急纵身形,随后追! 二人数十年苦修,功力均已臻达上乘化境,身形之速,直似电掣风驰,快捷无与伦比! 二人身形之速,虽是快捷无与伦比,但前面的那三条黑影,较诸二人,也并不稍逊色! 只见那三条黑影,身形直若三缕轻烟般地,晃眼便已到达白烟崖上。 白烟崖,这个经年被白烟似的浓雾罩着的峰崖上,这时,表面上看来似乎是静悄悄地,空荡荡地,没有丝毫异样,其实暗地里却隐伏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展开的武林奇学,“幽灵秘笈”的争夺纷争! 三条黑影跃落白烟崖上,六道精光灼灼的眼睛向四周略微扫视了一眼后,立即闻听其中一人发出了“噫!”的一声说道:“大哥!怎么不见一个人影?难道江湖传闻不实么!” 原来这三条黑影乃是前书中交待过的辽东三怪,段龙、段虎、段豹弟兄,说话的乃是二怪段虎。 大怪段龙微一沉吟道:“我想不会的吧!现在时间尚早,我们不妨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掩藏起身形,等会儿再说吧。” 三怪段豹点头赞同地说道:“大哥所说不错。” 说着,用手一指左侧。 仙霞一剑姚奇与沅江渔夫佟士杰二人闻听,心中不禁微微一惊,暗道:“不好!要糟!” 原来这两位武林名宿,此时正隐身在那块大岩石背后。 当然,凭着二人的武学功力,绝不会怕了辽东三怪,只是二人此际尚不愿正式露面罢了! 大怪段龙闻言,朝那块大岩石扫视了一眼,点点头道:“好!” 就在大怪“好”字出口,三人身形微长,正待纵身向大岩石背后跃去之际,陡闻右侧有人嘿的一笑道:“江湖上的消息传得真快,想不到连远在辽东的贤昆仲,竟也得着这消息赶来凑热闹来了。” 声落人现。 辽东三怪均不禁蓦地吃一惊,及至看清楚了这现身之人,正是那江湖上传说的,武林奇书“幽灵秘笈”藏珍图,得而复失的,天门岛主冰魄时,大怪段龙立即桀桀一声怪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岛主。” 说着略顿,故意嘿地一笑讥讽地道:“风闻岛主获得武林奇书幽灵秘笈藏珍图,我弟兄特地兼程赶来,为岛主庆贺,并为岛主助臂!” 天门岛主冰魄,不但是名列当今武林十邪之首的第一号魔头,并且是一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焉会听不出大怪段龙话里含着的讥讽的意思。 若在平时,老魔头如何能够忍受这种讽言讽语,要不立即翻脸,与辽东三怪动手才怪! 但,今夜情形可完全不同,此际他正是用人之际。 原来老魔头虽已详细参看过那张“幽灵秘笈”藏珍图,并将图中所示藏珍地点标志,熟记心中。 不过,那个自他手中夺走藏珍图的少女,藏珍图到手后,必然立即前往藏珍地点,按图索骥,起出这部武林奇书。 他本意单独追踪前往,伺机夺取奇书,但他已经和那少女动过手,并且还吃了点小亏。 那少女不但刁钻机智异常,而且身怀绝世奇学,即连丝毫不能讨巧的内家功力修为火候,竟也已臻达上乘境界,与他只在伯仲之间。 那少女年纪看来只不过在十八九岁间,那么一点年纪,怎能练成那种无俦的功力,他实在想不通。 他心中甚是有数,凭他的武学功力,要想从那么一个刁钻机智,武学功力和他仅在伯仲之间的少女手上,夺取回奇书,虽不能说是势比登天还难,可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幽灵秘笈”乃武林奇书,书中所载尽是绝学神功,只要能练成其中一种绝学神功,立可傲视武林,天下第一! 这种奇书,岂能就这么任人夺走,罢手不提? 当然不!不!那又怎么办?…… 凭他名列当今武林十邪之首的声誉地位,如果去邀请别人助拳同往,对付一个不但是名不见经传,连来历姓名都不清楚的黄毛丫头,夺取奇书,岂不令同道高手笑话?今后还能再在江湖上称雄呢?…… 何况如果真邀请别人助拳,联手夺得秘笈之后,必须共同参研习练奇书中所载的各项绝学神功。 那么一来,纵然练成奇书所载各项绝学神功,因为有了两个人,如何还能独霸武林,称为天下第一呢?…… 老魔头心中微一思索,便想出了一条釜底抽薪的毒计! 这毒计便是命其徒弟冰魄使者郝天庆,故意地装着无意中在江湖上透露出一线有关“幽灵秘笈”的消息。 其用意乃在使武林黑白两道高手闻风赶到白烟崖来,让这些高手联合去对付那少女,夺取藏珍图。 老魔头这条毒计,不仅毒极,简直阴险恶绝! 原因是“幽灵秘笈”,乃武林中人人想欲获得独占的绝世奇书,不管哪一派的人夺得,均是一场杀身大祸! 除非谁都不要,将藏珍图当场毁去! 可是,谁肯毁它呢? 别说是夺得的人不肯,就是其他的人也必不肯! 因为,只要藏珍图存在,就可以有依图起出秘笈的希望,换句话说,其他的人也就有夺取秘笈的希望! 不过,如果有人提出这个建议,冰魄老魔定必第一个附议赞同。 不但赞同,并且还会说出一番堂皇的道理来蛊惑参加争夺的一众高手,放弃争夺激斗,赞成毁去藏珍图。 因为藏珍图一毁,一众高手便失去了争夺的目标,必然再无留恋地纷纷散去。 好在藏珍图上所示埋藏秘笈的地点标志,他已熟记胸中,只要过上三两个月,他便可以悄悄地单独潜来白烟崖,依照记忆着的标志地点,起出秘笈,找一处深山古洞,静心研习苦练,三五年过后,绝学神功练成,他即可重出江湖,网罗天下群雄,组织一个武林中人闻名丧胆,势力庞大空绝武林的帮派,然后邀约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高手掌门,以及那些自命不凡,所谓侠义道的名宿隐士,较武论技,将他们全数击败,独霸天下武林,唯我独尊! 老魔头的心计虽然毒极,但是是否能够得逞呢?这就必须得要看这场夺宝的情形发展得如何了!…… 且说老魔闻听得大怪段龙的议讽后,立即故作毫不介意地阴恻恻地一笑道:“贤昆仲这番盛意,愚兄衷心实在感激非常!不过……” 说到这里,故意做作地顿了顿又道:“藏珍图虽确曾被愚兄获得,但到手后,随即被另外一个人夺走了!” “哦!” 大怪段龙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问道:“是谁?竟有这份能耐,从岛主手中夺走秘笈藏珍图!” 冰魄吕天昌苦笑了笑道:“说来也真丢人,夺走藏珍图的人,乃是个不知姓名来历的黄毛丫头,都只怪愚兄一时大意,才有此失!” 三怪段豹有点不信地道:“真有这回事?……” 老魔面容一正道:“段三弟以为我吕天昌这话有假么?” 段豹阴恻恻地一笑道:“在岛主面前,段老三虽然不敢有如是想法,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口中“嘿”了一声又道:“不过,这些都是废话,我弟兄千里迢迢,长途跋涉,自辽东赶来为何?岛主是个明白人,当必知道我弟兄心意!” 老魔阴恻恻地一笑,点头道:“当然!秘笈乃是无主之物,人见有份,只是……” 说着,双睛倏地有若寒电激射般地扫视了四周一眼,然后从辽东三怪面上一掠而过,发出嘿嘿两声干笑续道:“今夜之后已遍传武林,如果愚兄揣测得不错,此际在这白烟崖的周围,已是高手云集,并不是愚兄说丧气话,凭着贤昆仲三位的力量,要想在今夜独占鳌头,夺取得秘笈,恐怕……嘿! 嘿!“ 恐怕如何?冰魄吕天昌虽未说下去,但辽东三怪名列武林十邪,岂是等闲人物,怎会听不出冰魄“恐怕”以下的话意! 冰魄话声才落,大怪段龙立即桀桀一声怪笑道:“岛主真是快人快语,的确不愧被那些自命不凡的正道之士,誉为当今武林我辈同道十雄之首,确有与众不同的气度!” 书中交待,一魔、双煞、三怪、四毒,武林正道侠义之士,叫他们为武林十邪,而他们则自称为武林十雄。 段龙说到这里,面容倏地一正说道:“岛主所料不差,这件事不但早已轰动当今武林,而且据我弟兄所知,已来到这白烟崖的,除了黑白两道高手以外,即连邛崃派掌门与阴阳教的正副教主,也都率领着高手赶来了。不过,我弟兄既千里迢迢地赶来这里,不管怎样,纵然是得不到秘笈,但,最低限度也必得见着这本流传武林数百年的秘笈的样子,方算不负此行,也才算得对得起自己的双腿!岛主以为我段老大这话对否?”冰魄点点头道:“段老大之言果然有理,不过,既然邛崃派掌门人与阴阳教正副教主,均皆亲率高手赶来这里,显见这两帮人,对这部武林奇书,已存必得之心说到这里略顿,微一沉吟之后又道:”照此情形看来,今夜的这场秘笈争夺战,实在不可轻视呢!我想我们不如……“大怪段龙连忙问道:“不如怎样?岛主何妨直说出来,我们商量商量看如何?” 冰魄道:“贤昆仲乃聪明之人,当然知道‘分则弱,合则强。’的这句历古迄今不变的成语吧!” 三怪段豹忽地嘿嘿一笑道:“只要岛主有此诚心,我弟兄无不唯命是从!” 冰魄正色道:“段三弟难道还不信任愚兄么!” 冰魄话声方落,忽闻五丈开外,暮地有人嘿嘿一声怪笑道:“我们弟兄绝对信任岛主诚心合作!” 劲风飒然,话落人现。 只见丈余左右,并肩站立着三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叟。 冰魄一见这三人,立即嘿嘿一笑道:“想不到竟连你们也都得着消息赶来了,欢迎,欢迎!” 说着,目光微扫了辽东三怪一眼续道:“只要各位能够信任我吕天昌,我们不妨就携手合作,秘笈到手后,大家共同研练,否则,悉听尊便!” 原来来人乃是苗疆四毒中的三毒,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三毒寒冰毒叟秦镇山。 百尸毒叟闻言,立即点头答道:“好!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说着,转脸望着辽东三怪说道:“段兄意下如何?请即明白决定!” 辽东三怪本就有意与冰魄携手并肩,合力对付各派高手,夺取秘笈,只因老魔头狡猾阴险难测,恐怕上当,乃才犹疑不定! 如今见苗疆四毒已经答应与冰魄合作,于是也就不再多作犹豫! 百尸毒叟话声一落,大怪段龙立即点头说道:“好,我兄弟就听岛主的。” 冰魄闻言,嘿地一声怪笑道:“段老大这么说法,吕某实在不敢当!” 说着,略顿又道:“好在我们今后都是自己人了,愚兄也就不再多作客套,只要诸位果真能够同心合力,何患幽灵秘笈不是我等囊中之物!” 说罢,又是一阵桀桀怪笑。 笑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望着百尸毒叟姜长贵问道:“伍老弟哪里去了? 怎么未见他同来?“ 姜长贵摇摇头道:“我们也正要找他呢!” 姜长贵话声方落,忽闻一声冷哼,发自两丈左右的一棵枝叶繁密的老松树上。 冰魄等七人,闻声均不禁陡然一惊!齐都不约而同地扭头注目,朝那棵老松树上望去! 只见老松顶上枝叶微晃,有似轻烟般地升起了一条人影来,升起四五丈高下,始才翩然下落。 冰魄等人心中不禁又是一惊!暗忖道:“这人是谁?轻功竟然这样高妙,分明已到了炉火纯青的上乘境界!” 身形落地,直若片叶飞絮,真是点尘不惊! 这人身形落地后,冰魄等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年约二十左右,身着玄色襦衫,腰悬玉笛,手摇折扇,仪表英俊洒脱出尘的少年美书生。 这少年美书生是谁?不用说,当然是本书的男主角何天衡。 冰魄等七人,虽然都不认识何天衡,不知道他的武功深浅程度?但因为他刚才自松树顶上升起身形,然后翩然飘落,所显露的轻功身法,乃武林上乘轻功身法,非内家功力修为已臻绝顶化境,绝难有此成就! 是以冰魄等七人,在看清楚了何天衡只是个年纪二十岁左右,文质彬彬的少年美书生时,心中除了一惊之外,又加上了一种迷惑与诧异! 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认为身怀这等高绝轻功的人,起码也得是五十岁以上,成名武林的高手! 岂料完全出于他们的意料外,竟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少年书生,怎不令他们心中诧异迷惑呢! 何天衡轻摇折扇,徐徐步至七人丈余距离站立,一双朗目有若寒星般,神情傲然地朝七人扫了一眼后,陡地又是一声冷哼,望着冰魄冷冷地说道:“想不到一个名列十邪之首的冰魄,竟然是这么一个阴险狡诈,专施诡计,不足一道之徒!” 冰魄闻言,脸色不禁微变,凶睛倏地一瞪,精芒直若寒电暴射般地,瞪着何天衡猛地一声怒喝道:“小鬼!你是嫌命长了吗?竟敢信口乱语骂人!” 何天衡一声冷笑,满脸不屑地道:“呸!凭你这种专施狡诈诡计,不足一道之徒,也配得你小爷骂你么,别不要脸了吧!” 老魔纵横江湖数十年,凭着冰魄魔功和一身怪异的武学,生平罕有敌手,不但素向极端狂傲自负,不把一般同道放在眼内,而且心狠手辣,阴毒异常,不管什么人,只要稍稍开罪了他,定必难逃毒手! 因此,一般同道高手,对他差不多都要忌惮三分,不愿和他结仇树怨,多惹无谓的麻烦。 幸而,老魔头行事作为,虽然心狠手辣,阴险恶毒绝伦,但生平却有两个并不太坏的信条。 第一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我者,心置其死地而后已。 第二是,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屑为! 若照老魔往常的信条习性,何天衡这么冒犯他,焉能容忍得住,定必早已暴怒,与何天衡动上手了。 可是今天情形不同,在未弄清楚当前这少年书生的出身来历之前,他可不愿随便动手,多树仇敌! 虽然他并不知道何天衡的武学功力如何。 但,俗语有云:“一朝被蛇咬,终身怕井绳。” 老魔头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心中已生警惕,可再也不敢目空一切,小觑当前的这个少年书生了。 何况,从何天衡刚才所显露的上乘轻功身法上,已经看出这少年书生年纪虽轻,以其轻功火候,臆侧其武学功力,分明是个身负奇技绝学,内家功力已臻化境,很难斗的高手劲敌! 故老魔头心中虽然怒气已生,但仍是神色不动地强忍着,阴恻恻地一声冷笑道:“小鬼!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对老夫这般无礼,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老夫若不念你年轻无知,不愿以大欺小,立时叫你毙命掌下!” 说到这里,声调忽地一变,厉声喝道:“小鬼!你是何人门下?赶快报出你的师门名号来,这里事了之后,老夫自去找你那老鬼师父,问他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这老魔头的确是阴险狡猾之至,他分明已经看出何天衡一身武学功力,均皆高深不凡,如果动起手来,情形如何?实在不敢料断胜负。 其徒已经莫测高深难敌,妄论其师?…… 然,何天衡这种语气凌人的情势,老魔头若不这么说,当着三怪四毒的面前,这样忍受下去,岂不被三怪四毒笑他胆小怕事! 老魔头虽然阴险狡猾,老谋深算,但今天碰上了这个聪颖盖世,智机绝伦的何天衡,可就不行了。 只听何天衡陡地一声哈哈朗笑道:“好一个管教不严!” 说着,俊面陡地一沉,冷哼了一声说道:“在下师门凭你这个老魔还不配问,倒是在下目前身司森罗殿查账之职,应该先向你交待一下。”冰魄闻言,心中不禁感觉得好气又好笑,喝道:“小鬼!你满口鬼话,胡说些什么,趁早听老夫好言相劝,乖乖地离开这里,否则!嘿嘿!” “否则怎样?” “把你废了。” 何天衡陡地哈哈一声朗笑道:“你够格吗?” “收拾你这个小鬼,大概还不成问题!” 何天衡微微一哂道:“好吧,你说不成问题就不成问题吧!不过,现在在下职司森罗殿查账,因为职责攸关,只好先把你最近新欠的账务清理交待一下,至于我们的交易,留待以后再洽商吧!” 冰魄一听,心中不禁迷惑不解地暗付道:“这小鬼究竟是何来路? 怎么满口尽是生意话?老夫又在什么时候欠过什么人的账了?……“正值冰魄心中迷惑不解暗忖之际,忽又闻听何天衡朗声说道:“在下处理账务,向来公正严明,北漠双煞的那笔账,因为没有债主,可以先撇开一边不谈,但那神梭东方昆的那笔账,已经记了将近月余,而且债主东方昆的后人也已经来到这里,该是结算的时候了!” 冰魄闻听,心中这才恍然大悟,嘿嘿一声怪笑道:“小鬼!你真行! 弄了半天原来你是来替东方昆讨账的!“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旋即沉声喝道:“不错!东方昆虽不是老夫直接所杀,却是老夫主谋,小鬼!你要替东方昆讨账就请动手吧!” 说罢,立即目注何天衡,凝神以待! 何天衡口中微微冷哼了一声,倏地掉首朝那棵老松树上喊道:“东方姑娘,请即现身下来索账吧!” 话落,立见老松树上枝叶晃动,风声飒然,人影纵横,跃下五女二男七个人来,一齐跃落何天衡旁侧站立。 这七人是谁?不用说,当然是东方明珠与四婢,及邙山烟叟于伍与其爱徒龚钰! 东方明珠一见冰魄,立即秀目圆瞪,眼含痛泪,反腕撤出背上青钢长剑,一声娇叱道:“老魔!偿我爹的命来!” 娇喝声中,振腕出剑,身随剑走,龙形一式,快逾飘风般地,疾奔冰魄胸窝扎去! 何天衡一见,心中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喝阻道:“东方姑娘!使不得!” 何天衡虽是急忙出声喝阻,但还是慢了一步。 只听得一声惨叫,东方明珠的青钢长剑已被冰魄的掌力震飞,噔噔噔,身形踉跄倒退出五尺,方始勉强稳住! 身形虽已勉强稳住,但胸口翻涌的血气,却是无法压制得住,樱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娇躯立时摇摇欲倒! 何天衡与四婢及邙山烟叟等人一见,齐都大惊,连忙各晃身形,跃到东方明珠身侧伸手扶住。 只见东方明珠娇靥煞白,星眸紧闭,气息微弱,人已经昏了过去,显然伤得很是不轻! 何天衡见状,不禁微皱了皱剑眉,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白玉瓶子,交给邙山烟叟道:“这瓶子里是一位前辈异人送给在下的清阳续命丹,烦劳于大侠喂她一粒,待她醒转后,再叫她自行运功调息一周天,伤势大概就可以无碍了。” 话落,身形微长,已经飘身跃立在冰魄的对面八尺左右地上,星目陡张,神光有若寒电般一闪即逝! 冰魄心中不禁一震!暗道:“这小鬼仔精湛的内功,怪不得他口气恁般狂傲凌人,敢情内家功力已经练到神光内蕴,深藏不露的至高化境了!” 冰魄心中正在这么暗忖之际,忽听何天衡一声冷笑道:“老魔!你算是哪一号的成名人物,对一个晚辈少女,也下这样的毒手,你不觉得羞么!” 冰魄脸孔微微一红,旋即嘿嘿一声冷笑道:“小鬼!你心疼了是么!” 何天衡剑眉倏轩,怒叱道:“老魔!休逞口齿之利,小爷今夜要不叫你和她一样,以示公道,立即自断一手退走,江湖上只要有你这老魔在的一天,小爷决不踏入江湖半步!” 这口气好狂!狂傲得简直令人悚栗! 冰魄吕天昌名列当今武林十邪之首,不但一身武学功力均已臻达炉火纯青的上乘境界,尤其是所练冰魄神功,乃采北极地底寒冰之气练成,不仅歹毒绝伦,而且威猛无比! 举目当今武林,除了宇内五奇中的两三位,和那已经绝迹武林百数十年的龟仙神婆外,能够接得住老魔这冰魄神功一击的,简直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何天衡在随其恩师习艺时,即已曾闻听恩师特别向他提说过,这冰魄的歹毒与威力绝伦无比!当今武林中无人能敌。 原来,何天衡所练的“乾元罡气”,乃是一种内家至高无上的阳刚之气所凝聚的劲力罡气,不但威猛无比,而且无坚不摧,正是这冰魄神功的克星! 否则,何天衡虽然身负奇学,一身功力高臻绝顶,如果不是胸有成竹,没有克敌必胜的把握,焉敢说这种大话! 冰魄一生纵横江湖,会过不少的名家高手,可说从不曾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狂傲的话,闻言之后,脸色不禁蓦地一变,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笑声直若夜枭啼叫,又似鬼嚎,不但难听,而且刺耳,令人感觉浑身毛发悚然,更震人心悸! 显然,这老魔头已经气怒到了极点! 笑声甫落,立见他脸透杀机,一双凶睛环瞪,精芒激射,直若寒电般望着何天衡怒喝道:“小鬼!你也太目中无人了,老夫今夜如果败在你的手下,从此立即退出江湖隐迹深山,永不出世!” 何天衡剑眉微轩,“哼”了一声道:“好!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请动手吧!” 说罢,目注老魔,神定气闲,岳峙渊停地伫立着。 表面上看似气定神闲,其实暗地里却已经潜运起“乾元罡气”神功,抱元守一,以静制动,凝神以待! 冰魄心中虽然气怒已极,也看出当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书生,实在是一个功力不凡,不可轻视的武林高手! 但何天衡毕竟是个年轻的后生晚辈,凭老魔在当今武林中的声威地位,在何天衡未发招动手之前,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抢先发招动手,又是当着三怪四毒等人之面呢! 是以何天衡话声落后,老魔立即桀桀一声怪笑道:“和你这么一个后生晚辈动手,老夫已经觉得不是味儿,小鬼!还是你先动手发招吧,老夫接着你的就是!” 何天衡微微一哂道:“但是小爷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 “任凭对方是谁,从不先出手!” 老魔嘿嘿一声冷笑道:“小鬼!你也太狂了!” “狂?”何天衡哈哈一声朗笑道:“不狂,焉敢斗你这十邪之首的老魔!” 老魔阴恻恻地一声冷笑道:“你真要老夫先动手么?” 何天衡冷冷地说道:“谁还和你开玩笑!” 冰魄本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先发招动手,何天衡既然这么说,如何还再客气,于是立即一声喝道:“好!那么你就准备接招吧!” 所谓:“先下手为强。” 喝声中,老魔已运起冰魄魔功。 老魔这一掌如果吐出,何天衡必以“乾元罡气”神功硬接,双方掌力接实,胜负也就立判! 就当此际,陡闻一声喊道:“且慢!” 话落人到,劲风飒然中,红影一闪,辽东三怪之首的大怪段龙已经纵身跃到老魔身侧,望着老魔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么一个乳臭未脱的无知小鬼,如何还要劳动岛主亲自动手,就交给我段老大好了。” 冰魄一听,心中不禁一动,暗道:“我何不就让段老大与他动手,乘机看看这小鬼武学招式来历呢。” 心中这样一想,立即嘿嘿一笑道:“好!既然段老弟要教训教训这个小鬼,那太好了!” 说罢,身形微晃,已飘身倒退出丈外,与二怪段虎等站立在一起。 老魔飘身退后,大怪段龙立即凶睛一瞪,精芒激射地望着何天衡桀桀一声怪笑,喝道:“无知小鬼,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何人门下?赶快说出来,好让老夫教训教训你!” 何天衡微微一声冷笑道:“老怪!小爷名叫何天衡,是何人门下,老魔头尚且不配问,你当然就更不配问了!” 大怪段龙闻听,不禁大怒,猛地一声怒喝道:“小狗!休得卖狂,先接老夫一掌试试!” 怒喝声中,单掌倏圈疾吐,已经推出一股绝强的掌风劲气,直向何天衡当胸撞去! 何天衡口中一声轻哼!身形微挪,横跨八尺,已经让开。 大怪段龙见何天衡只闪身让开,并不接掌,以为何天衡见自己掌力威猛,心生怯意,不敢硬接。 于是便发出一阵桀桀怪笑道:“我当你这小狗有多大功力,口气那么狂大,原来只不过是个说说大话,连一掌也不敢接的脚色!” 何天衡剑眉倏地一挑,一声冷笑喝道:“段龙!你以为小爷怕你么!” “不怕,又怎不敢接掌?” 何天衡哈哈一声朗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小爷们今夜找的是冰魄,与你们辽东三怪无关,所以才闪身让开,没有接掌,否则,哼!只要小爷出掌相接,凭你那么一点功力,不仅讨不着丝毫便宜,并且还得落个负伤当场!” 大怪段龙闻言,胸中怒火不禁往上直冒,猛地一声暴吼,喝道:“小鬼! 休得狂言逞能,还是先接掌吧!“ 声未落,一股排空劲气已经随掌推出,夹卷着狂飚,威势较前更见猛烈,直向何天衡击去! 何天衡身形微挪,又已闪开,喝道:“老怪!你真要动手么!” “谁还和你开玩笑不成!” 说话间,霍地又是一掌推出。 何天衡剑眉倏地一挑,右臂襦袖挥处,“乾元罡气”已经发出,迎着大怪段龙的掌劲撞去! 两股劲力相接,只听得“轰”的一声,顿见沙走石飞,狂飚激卷,那声威着实惊人! 这一掌相对,虽然声威极为惊人,但双方都只是身形微晃,便即稳住,似乎功力悉敌,不差上下。 其实这只是表面的看法,因为何天衡襦袖挥拂,只用了六成功力,而大怪段龙的这一掌,却是他全身功力的八成以上! 大怪段龙虽然并不知道何天衡所发的乃是武林奇学“乾元罡气”,也不知道何天衡只用了六成功力,不过,以何天衡的这点年纪,竟能接得下他几乎是九成功力的一掌,心中怎得不为之悚然惊骇! 大怪段龙心底暗忖道:“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历出身?恁地小小的年纪,就有如是深厚的功力,这是怎么练的呢?……” 大怪段龙心底忖思未已,忽闻何天衡一声冷笑道:“怎么样?老魔!你有胜得小爷的自信吗?” 大怪段龙凶睛倏地一瞪,精芒激射地望着何天衡嘿嘿一声冷笑道:“小鬼!你功力虽然确是不凡,但老夫岂会怕你,不信,你就再接老夫一掌试试究竟如何!” 说话间,已经暗中运集起全身功力,圈臂立掌。 话落掌出,劲气有似怒潮排空,夹卷着狂飚,势若雷霆万钧般地,疾向何天衡胸前击去! 只见何天衡剑眉倏挑,星目中两道神光,直若寒芒冷电般地暴射,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喝道:“老怪!你既真想找死,可就怨不得小爷手辣了!” 喝声中,右臂手伸,翻掌疾吐,“乾元罡气”已随掌击出,迎向大怪段龙那威猛绝伦的掌力撞去! 两股掌力相撞,“轰!”的一声,宛如山崩地裂的大震过处,立见沙石飞扬,激射腾空,周围十丈方圆之内,尽皆是劲风狂飚,那声威较前尤为骇人心悸,真是武林罕见的一掌! 须知这“乾元罡气”乃武林奇学,威力刚猛绝伦,举目当前武林,堪能接得住这种神功掌力的人,为数甚鲜! 大怪段龙的这一掌,虽然是毕身功力所聚,威势无匹,但焉能是这种武林奇学的罡气神功之敌! 何况,何天衡这一回又已运起了八成神功了呢! 是以两掌甫一相接,大怪段龙顿即觉得胸头猛地一震,宛如被千斤巨锤撞击了一下,血气翻涌如潮,直欲冲腔而出,身形当场被震得踉跄倒退五尺,同时双腕有若折断了般地疼激心肺! 好个段龙,的确不愧是名列十邪的黑道高手,功力确实不凡,在这种形势下,居然能够不慌不乱,身形稳住后,立即咬牙忍住双腕剧疼,暗中调息运功,抑制住胸中翻涌的血气,举目朝何天衡望去! 在大怪的心中以为,这一掌相对的结果,他虽然没有占着便宜,对方必定不会比他稍好,纵不吐血当场,起码也和他差不多! 哪知一看之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见何天衡衣袂飘飘,仍旧是那么得神定气闲,岳峙渊停,宛如玉树临风般地,伫立在当地。 那神情气态,显然的,身形连晃也没有晃动过一下。 到这时为止,大怪段龙这才明白,对方年纪虽轻,功力之高深,实已臻达莫测的化境。 在这种情形下,任凭他大怪段龙如何得自负不凡,沉稳老练,也不禁要心惊胆怯,泛生寒意! 就在这时,二怪段虎三怪段豹已齐掠身纵出,分立大怪左右,一面暗中运功戒备,以防何天衡趁机出手,一面向大怪问道:“怎么样?伤重吗?” 大怪苦笑了笑摇摇头道:“还好。” 二怪三怪四只凶睛陡地一瞪,精芒激射地瞪着何天衡同时发出两声桀桀怪笑。笑落,立即听得二怪一声暴喝道:“小鬼!你果然有两下子,不过,我段老二和老三还不服气,你有胆敢和老夫弟兄走上几招吗!” 何天衡闻言,知道二怪三怪要想联手齐上,当下不禁剑眉倏扬,发出一阵哈哈朗笑道:“老怪!你也太把小爷估轻了,小爷若是没有这个胆量,今夜也不会到这白烟崖来了。” 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你们两个老怪尽管动手齐上,三十招之内,小爷如果不能胜得你们,立即离开白烟崖,撒手不管这里的事情,不过倘若你们败在小爷手下,你们可得立即返回辽东,并且不得再为非作歹!” 辽东三怪名列武林十邪,功力武学虽较冰魄要逊上一等,但也是当今武林有数的绝顶高手。 何天衡这种狂傲的语气,不仅是冰魄与苗疆三毒等(书中交待,苗疆四毒,因四毒蜈蚣毒叟在北邙山中,已毙命在何天衡的“乾元罡气指功”之下,故从此改称苗疆三毒。)听得心中怒气直冲,即连邙山烟叟也不禁紧皱起双眉,认为何天衡的这话,实在狂傲得太过份了!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以何天衡的年龄,与辽东三怪单打独斗,能够不败,已足震惊武林,令人不敢相信,何况二怪三怪联手,又是以三十招为限,但凭是谁也不会相信这话的真实性! 但何天衡幼受异人调教,身怀旷世绝学,功力已臻内家绝顶化境,素性沉稳,乃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盖世奇才,若不是成竹在胸,有必胜的把握,焉敢说这种狂言大话? 二怪三怪一听,面色不禁倏变,暗骂道:“小狗!你竟敢这么轻视老夫弟兄,今夜我们要不能将你料理下来,辽东三雄还能再在江湖上称雄扬威么!” 三怪段豹陡地嘿嘿一声冷笑,喝道:“无知小狗!光说狂话何用,还是先动手见过真章儿再说吧!” 说着,身形倏塌,进步欺身,亮双掌,一声暴喝道:“接招!” 声甫落,招已出,左手一招,“手挥琵琶”,右手一招,“青云出岫”,双掌夹劲风,快逾电光火石般,攻向何天衡胸腹要害! 三怪段豹才一出手,二怪段虎也就立即微晃身形,掌指并出,右掌臂肩,左手骈指疾点“气海”重穴! 的确不愧为黑道中的顶尖高手,出手招式不但快捷,而且沉稳狠辣! 何天衡初离师门不久,在江湖上尚属藉藉无闻,难得今夜这白烟崖上,明里暗里,黑白两道武林高手云集,正是个成名扬威的大好机会,他心中早已暗自下了决定,要利用今夜这个机会,尽出一身奇学功力,大显身手,使群邪震慑,扬威武林! 是以段虎段豹两怪掌指招式虽然同时攻到,他却仍旧气定神闲地伫立当场,不移不动,竟似视若无睹。 直到两怪的掌指均将沾衣,距离只在二三寸许之际,方始发出一声冷哼,身形微闪,避招出掌还攻! 双掌微一闪晃,招出绝世奇学,“分枝拂柳”,分攻两怪要穴。 段虎段豹两怪合击攻出,满以为虽不能立将何天衡伤在指掌下,但起码也得将何天衡身形逼退三尺! 何天衡如果不退,必然难逃他们的合击! 两怪心中正自暗暗得意,眼看何天衡身形不移不动,两怪掌指即将沾衣之际,陡觉眼前人影一晃,也不知道对方使用的什么身法,两怪招式均已走空! 两怪招式走空,心中立知不妙,才待变招换式时,何天衡的双掌,已疾若电闪般地分向两怪要穴攻到! 两怪心中立即一凛!忙不迭地飘身倒退三尺。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何天衡这种避招还攻,不仅是恰到好处,并且也妙到毫巅,出掌还攻,分袭两怪,手法更是怪异,奇诡迥常! 两怪身形刚退,何天衡倏地一声冷笑,身形一闪,已经跟踪扑到,双掌一挥,仍是一招“分枝拂柳”,分攻两怪要穴。 虽然仍是一招“分枝拂柳”,但招势手法与前截然不同!这是哪一门派的武学?怎么恁地奇妙诡异?…… 这种同是一招,而手法招势迥然相异的诡异招式,不仅是辽东三怪不知来历,心中骇然大凛,即连旁立注目凝视的冰魄,苗疆三毒,以及四周隐伏着的邛崃派掌门人,阴阳教正副教主,沅江渔夫,仙霞一剑等,均没有看出这一招“分枝拂柳”,招势手法的出处来历! 请想,在这种情形下,任凭两怪的武学功力如何精深,可也不敢随便出手封挡乱接! 心中凛骇之下,连忙各晃身形,分左右跃开五尺。 何天衡之所以连施两招手法各异的“分枝拂柳”,其用意乃在显露他身怀武学的神奇诡懊,让这白烟崖上明里暗里所有的武林高手看看,表示今夜有他在场,你们就休生贪念,不要妄动! 如果何天衡今夜有心要将两怪伤毙在掌指之下,只要在这一招“分枝拂柳”手法中,暗暗施展出“乾元指功”,两怪必定步北邙山蜈蚣毒叟的后尘,命毙当场! 是以,两怪身形分左右跃开后,何天衡也就立即收招止势,神态傲然地仰天哈哈一阵朗笑道:“江湖传说辽东三怪功力如何高深,看来也只不过如此,连一招也接不住的徒具虚名之辈!”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朗笑。 两怪闻言,脸孔均不禁气得成了猪肝颜色,连心肺都几乎被气炸! 二怪段虎猛地一声暴吼道:“无知小狗!你别得了巧就卖乖,老夫弟兄只不过是因为你是个后生晚辈,存心让你两招罢了,凭老夫弟兄的武学功力,岂会怕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你狂个什么!” 吼喝声中,身形微晃,已经欺近何天衡身前。 双掌出处,右手一招“巧叩天门”,骈指直戮“心经”。 左手一招“金豹探爪”,五指箕张,抓肩井。 这时,恰值大怪段龙运功控制伤势完毕,一见段虎已经出手,知道绝不是何天衡的敌手,连忙一声喝道:“三才就位!” 声未落,身形已急跃纵出。 段豹闻言,身形也急忙一晃,欺近何天衡身前。 立见六只掌影翻飞,按天地人三才方位,招招狠辣,式式恶毒,凌厉无匹地分向何天衡周身要害疾攻! 须知辽东三怪的这套三才掌阵,曾沥尽心血,苦研多年,直到年前,始才研创成功,在江湖上尚未露过。 这套三才掌阵,不但变化多端,奥妙无穷,而且招式怪异,狠辣异常,堪称独步当今武林之绝学。 三才掌阵才一展开,顿将何天衡包围在一片掌影之中,三条人影宛如走马灯般地绕着何天衡的身形疾走,此进彼退,无一不恰到好处! 何天衡虽然艺出武林异人,身负旷世奇学,一见辽东三怪施展出这套三才掌阵,心中也不禁微吃一惊!暗道:“这辽东三怪武学果然不凡,确实不可轻视呢!” 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凝神静气,气沉丹田,抱元守一,展开身形,直若行云流水般地,移挪飘忽,在三怪那堪称武林一绝的掌阵,和那凌厉无匹,疾攻的掌影中,穿梭游走闪避,同时挥舞双掌觑隙还攻! 晃眼之间,已是二十多招过去。 辽东三怪虽已尽性发挥了三才掌阵的威力妙用,不但未占着丝毫便宜,且连何天衡的一片衣角也未沾上。 要知何天衡乃是一代天纵奇才,不但资质禀赋特异,悟性更是超人一等。 二十多招下来,他在三才掌阵中,以静制动,发挥了他超人特异的天资悟性,对于这套三才掌阵的懊妙变化,已经完全了然于胸! 既已悟解得这套三才掌阵的全部妙用变化,便就不愿与三怪多作纠缠久斗,耗时费力! 心念一动,立即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有如龙吟凤鸣,震耳划空,回绕山谷,久久方绝! 啸声中,陡见他身法倏变,身形飘忽,忽东忽西,快若电闪,双臂挥舞,两掌交替劈出,劲力暗含,绝强无比! 原来何天衡这时竟施展出了旷世奇学,“玄天掌”法! 这套玄天掌法,才一展出,还没有走上十招,三怪立被迫得无法各守方位,阵法显出凌乱之势! 何天衡蓦地一招“乾坤倒转”奇学,双掌分攻大怪段龙,三怪段豹二人,将两怪逼退五尺开外后,倏地欺进二怪段虎身前,口中一声朗喝道:“躺下!” 喝声中,双掌疾出,一招“海阔天空”,掌指兼施,暗藏无穷变化,直攻段虎胸腹要害! 段龙、段豹见状一惊,连忙各晃身形,出掌发招,分左右直向何天衡扑去! 可是,何天衡的这种身法招式太快了! 二怪段虎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什么也没有看清楚,蓦觉胸头猛地一震一窒,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噗通”一声,立时仰身栽倒地上,七窍流血,命毙当场! 二怪段虎刚仰身栽倒地上,段龙段豹的掌招也已攻到! 这时,真可算得是危机一发,只要身手武学稍差,便即难逃两怪夹攻的掌招,立将毙命当场! 好个何天衡,的确不愧是身负奇学的武林奇葩,竟能临危不乱! 就在这段龙、段豹的掌力已经沾衣,眼看即将击实,岌岌可危之际,蓦见他身形陡塌,避招还攻! 翻双掌,“野马分鬃”,分左右,猛向两怪小腹打去! 何天衡这一招不但用得险极,也实在出于两怪的意料之外。 此际,两怪如果翻掌下沉击去,何天衡必然难逃毒手。 不过,两怪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如果翻掌下沉猛击,固然能将何天衡立毙掌下,但两怪亦必被何天衡的掌力击实,不能活命! 故,何天衡的这一招虽说是用得险极,却正是武学家所说的“攻敌必救” 的格言! 这时,两怪虽然因为二怪段虎毙命何天衡掌指之下,心中愤怒已到极点,恨不得立将何天衡毙杀,替段虎报仇! 可是,这种虽能毙敌,而自己亦必不能活! 是以,段龙、段豹一见何天衡双掌疾出,分向自己小腹打来,心中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足下用力,身形微晃,各自飘身倒退七八尺开外! 两怪身形刚退,何天衡也就立即长身站起,暗自说了一句:“惭愧!” 何天衡方自长身站起,段龙、段豹已纵起身形,四掌翻飞,夹劲风狂,疾攻扑到! 何天衡一见,并不出掌接招还攻,只身形微闪,横跨八尺左右,发出一声冷笑,喝道:“老怪!你们说的话算数么?” 大怪段龙怒喝道:“为什么不算数!” “既然算数,怎还不夹起尾巴滚回辽东去,还要动手!” 大怪桀桀一声怪笑,厉喝道:“小鬼!你如果不毙杀我二弟当然算数,可是现在,我二弟毙命你这小鬼掌下,此仇岂能不报!” “报仇!” 何天衡满脸不屑之色,哈哈一声朗笑道:“你们三个联手,尚且不是小爷敌手,何况现在只剩下两个,如果真要报仇,我看你们还是返回辽东去,再练上十年,然后再来找小爷报仇吧!” 段龙闻言,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这小狗武学功力确实高深莫测,自己弟兄三人苦练多年的三才阵法,也胜他不得,何况老二已死,只剩下自己和老三两人,焉能是其敌手,不如就此趁机下台,暂且返回辽东,苦练绝学,然后再找这小狗替老二报仇好了。” 心念一动,立即嘿嘿一声冷笑道:“好!小鬼!你既然这么说法。今天的这笔账我们就暂且记上,五年后的今天,我弟兄定找你算账!” 段龙话落,才待侍要纵身退走,忽闻冰魄喊道:“段老弟暂且慢走!” 段龙回首望着冰魄问道:“岛主有何见教?” 冰魄嘿地一声冷笑道:“今夜的账,何心要拖延到五年以后,段老弟乃聪明之人,当不会不知那夜长梦多的俗语吧!” 段龙闻中,心中不禁又是一动,问道:“岛主的意思是?……” 说着,倏地停口,目射精光地望着冰魄,以代询问。 冰魄双睛微闪,掠视了何天衡一眼,阴恻恻地一声笑道:“何不就在今夜作一了结,岂不干脆!” 段龙略一犹豫地道:“岛主的话固然不错,但是,君子一言九鼎,我弟兄已经悦过,五年后的今夜,找他了结,刚说过的话,哪有马上便即悔改不算之理,岂不被江湖朋友们耻笑么!” 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岛主谅必知青山永在,绿水长流之语,君子报仇,十年尚且不晚,五年之约,只不过是弹指光阴,让这小狗多活五年,有何妨碍呢!” 冰魄闻言,明白段龙的心意,因为对方的武学功力实在太高,无法与敌,乃借口约在五年后的今夜了结,无非是要在这五年的期间内,埋首苦练绝学,替段老二报仇! 按理,段龙的这种心意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也只有如此,将来才能报复今夜之仇,不然,如果凭着现在的一股怒气动手,不仅报不了仇,恐怕还得白饶上两条性命! 但,冰魄心中的想法却与段龙、段豹完全不同,在他认为,何天衡才这点年纪,武学功力已是这样得高深莫测,五年之后,其功力武学,定必随着其年纪的增长而增进,日后定会更高更深! 功力武学到更高更深时,当然也就更难对付! 还有,便是今夜来这白烟崖上,参与夺取秘笈的高手,目前虽然一个尚未见现身,不过,他心中却甚为有数,无一不是武学功力均皆精深,难斗的人物! 两怪如不退走,凭他们六个人的力量,尚可与各派高手一较长短高低,否则,只剩下他与苗疆三毒四人,虽然不见得就一定不是各派高手之敌,但力量声势倒底要稍稍差些! 是以段龙话声才落,老魔头立桀桀一声怪笑道:“老夫就不相信,凭我们六人之力,会收拾不下这小子,果真如此,以后我们还能在江湖上称雄争强吗?” 何天衡一听老魔头这话,心中也不禁暗吃了一惊,忖道:“不好!这六个魔头如果真的不顾脸面,一齐出手,自己功力武学纵然再高,也难以一挡六!” 何天衡虽然知道,六魔如果真的一齐出手,不但必定难以抵敌,弄不好还得落个命丧当场! 可是,事已至此,他焉能稍露怯意? 何况,今夜不仅是他名震天下武林的好机会,并且那“幽灵秘笈”,更关系着武林正道的兴衰! 因为这部“幽灵秘笈”,倘若被这六个魔头夺去,三年五载之后,武林中必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 心中这样一想,立见他剑眉陡地一挑,朗目中神光激射,有若寒芒冷电般地扫视了六魔一眼。 也就在这时,陡闻冰魄一声暴喝道:“上!” 声落,身形微晃,已当先纵出,挥双掌,直扑何天衡。 苗疆三毒一见,亦即连忙晃身挥掌疾攻而上。 段龙段豹见状,略微迟疑了一下,也就挥掌扑出。 这六个魔头,均是当今武林黑道中有数的顶尖高手,这一联手攻出,那威力声势岂同等闲! 顿见十二只掌影漫天挥舞,劲风呼呼,掌势有若排山倒海,威猛无俦,招式奇绝,直攻何天衡周身要害! 何天衡如何还敢怠慢大意,陡然一声清啸。 清啸声中,已展开闪电般的身形,和那威猛无匹,神妙绝伦的武林奇学天玄掌法! 隐身在大岩石背后的沅江渔夫佟士杰,与仙霞一剑姚奇,这两位武林名宿,虽然也没有看出何天衡是何出身来历,但因见他能独斗辽东三怪三才阵,掌毙段虎,又因见他与邙山烟叟等在一起,断定必是武林正道中的后起之秀! 这时一见六魔联手齐出,心中顿即大吃一惊! 知道六魔均皆身负绝学功力,冰魄一身冰魄神功已臻化境,苗疆三毒,又各练有一身歹毒无比的毒功,何天衡纵是功力盖世,身负旷古奇学,焉能是这六个魔头之敌? 沅江渔夫与仙霞一剑,心中一惊,才待要飘身纵出时。 就在此际,陡闻一声清叱道:“不要脸的老魔,竟想以多为胜,且接小爷一招试试!” 清叱声中,只见一条白影,衣袂飘飘自白烟崖顶疾地扑下。 半空里双掌向下虚按了按,苗疆三毒立即觉着有一股无形劲力,重逾千钧地当头压下! 三毒心中骇然大惊,连忙各晃身形,飘身纵开丈外。 三毒身形才纵开,那条白影已伫立当地,现出一个俊美绝伦,较何天衡更甚,身着白色襦服的少年书生。 这少年书生不但较何天衡更为秀美俊逸,年纪也较何天衡为轻,看来顶多不会超过十八岁。 这白衣少年书生便是前书中掌败苗疆三毒,易钗而弁,当今武林前辈异人,龟仙神婆的爱徒,方芳姑娘。 方芳姑娘半空里一掌迫退苗疆三毒,身形落地后,并没有纵身加入斗场,也没有向苗疆三毒出手发招,只瑶鼻儿一皱,满脸不屑地朝苗疆三毒,发出了一冷哼,便即伫立当场不动! 姑娘身形才落,苗疆三毒一见,心中均不由地暗冒凉气,直犯嘀咕,暗道:“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是以,方芳身形落地后,虽然没有出手,但三毒等心里均甚有数,知道只要他们一动,这个少年书生便会立即出手对付他们三人。 大毒百尸毒叟曾经吃过姑娘的亏,二毒三毒均曾亲眼目睹,知道当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美书生,乃是个身怀奇学,武功高深莫测,极其难惹的主儿! 三毒虽然名列武林十邪,一生纵横江湖,无恶不作,为人狡凶恶毒异常,但今夜里面对着方芳姑娘,心中也不禁泛生怯意,不敢随便乱动出手,怔立丈外,目注斗场,静以观变! 这时,何天衡独斗一魔双怪,正斗得极为紧张激烈之际! 只见他身形飘忽,倏东倏西,在一魔双怪的漫天掌影风中,直若电闪般地飘忽不定,使人无法捉摸! 双掌挥舞,天玄掌法奇招迭出,诡异绝伦,威猛无俦! 晃眼三十多招,一魔双怪虽然已尽展生平绝学,依然无可奈何何天衡丝毫,只是个平手局面! 三十多招过后,何天衡心中已渐感不耐,蓦然发出一声清啸,啸若龙吟,震人心腑! 啸声中,左掌倏地展出一招“混沌初开”,劲力威猛无俦地直向段龙、段虎两怪劈去! 段龙、段豹见这一招威力太强,怎敢随便硬接,连忙分左右,横跨三尺避开。 段龙、段豹身形刚一避开,何天衡左掌招式已撤,变招弹指向冰魄胸前五大要穴袭去! 冰魄陡见何天衡五指指尖上发出五道白气,识得乃是武林奇学“乾元指功”。 心中顿即大惊,忙不迭地身形猛地向后一仰,双足跟用力一蹬地面,贴地倒窜出丈外站立! 就在这时,何天衡陡觉身后劲风飒然,段龙、段豹二人,已是拳夹劲风,自身后分左右袭到! 何天衡剑眉倏地一挑,脚下微移,身形已经快逾电光火石般地翻转,口中一声朗叱道,“老怪!你们真找死!” 朗叱声中,双掌一挥,“乾元指功”已自指尖发出,十股白气劲风,分向两怪胸前要穴戳去! 两怪陡见白气劲风,疾向胸前要穴袭来,方觉不妙,才待飘身闪避,蓦感胸前数处要穴一窒,心口一紧,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吼,当场仰身跌倒,狂喷出一口鲜血,心脉裂断,命毙当场! 这也不过是冰魄身形仰倒,倒窜出去的指顾之间,段龙、段豹两怪就已命丧“乾元指功”之下。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迅捷得无以复加! 冰魄做梦也料想不到,当前的这个少年书生,竟已练成这种内家至高无上的“乾元指功”! 苗疆三毒这时只看得心胆俱裂,已经被何天衡的这种绝世功力所震慑,呆立在当场,望着何天衡只是发怔! 冰魄倒底不愧为武林十邪之首,心中虽然极为惊骇,但面上神情却仍旧镇静异常地望着何天衡桀桀一声怪笑喝道:“小鬼!南海侠贾是你何人?” 原来这“乾元指功”,乃百多年前,威震武林,人称宇内五奇的,南海侠贾独步武林的奇学。 八十年前,冰魄初出道时,曾见南海侠贾施展过这“乾元指功”,连毙当时黑道上凶名极盛的七名高手。 是以,冰魄一见何天衡五指一张,指尖上发出五股白气劲风,立即认得是“乾元指功”。 何天衡倏地哈哈一声朗笑道:“生意人讲的是亏损盈利,从来不谈关系渊源,否则,生意如何能够做好,赔了本岂是玩儿的!” 说到这里略停,俊面倏地一沉,朗声喝道:“老魔!神梭东方昆和漠北双煞弟兄的那笔账,今夜里要是不算清楚了,你就别想走下这白烟崖!” 何天衡虽然没有说出南海侠贾是他何人,但如果是熟知南海侠贾的人,只要从何天衡的这几句生意经上,便可听出端倪! 冰魄虽然只是八十年前,初出道时见过南海侠贾一面,但曾闻听过传说,南海侠贾的口头禅,生意经。 何天衡这么一说,冰魄心中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何天衡不是南海侠贾的衣钵传人而何? 老魔头一估量当前形势,辽东三怪已经毙命,苗疆三毒自那白衣少年书生现身后,就被逼退一边,不敢稍动。对那白衣少年书生好似甚为畏怯,显然的,那白衣少年书生,也是个大有来头极不好惹的人物! 否则,凭苗疆三毒的一身毒功,怎不敢与他动手,畏怯如斯! 处情量势,老魔头心中可极有数,知道今夜里心然凶多吉少,这白烟崖可能就是他埋骨之地! 别看老魔头一生纵横江湖,所向无敌,名列武林十邪之首,这时,心底也不禁直犯嘀咕,寒意往上直升,望着何天衡只是发怔! 蝼蚁尚且贪生,人,岂有个不怕死的? 老魔头虽然已知道凭功力武学,绝不是何天衡的敌手,但当然也不肯就此束手待毙! 因此,在微微一怔之后,倏地把心一横,暗中咬牙忖道:“我何不悉尽全身功力,与这小鬼一拼呢!” 心念一动,立即凶睛怒瞪,精芒暴射,满脸尽显杀机地望着何天衡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笑声直若怪枭啼叫,不但刺耳难听至极,而且令人心魄悸栗! 笑落,立即一声吼喝道:“小鬼接招!” 喝声未落,身形已经纵起,双掌夹绝强劲风,直向何天衡扑去! 何天衡知道老魔已存下了拚命之心,他虽然不惧,可也不敢怠慢大意,口中一笑冷哼,闪身形,避攻还招! 二人刚动上手,蓦闻右侧,有人一声喝道:“住手!” 喝声震耳,中气充沛,显然是一内功精湛的高手。 何天衡与冰魄二人,均不禁各自撤招飘身后退,举目望去。 只见右侧两丈开外的一块大岩石背后,人影一晃,飘身闪出三男一女,四条人影。 一阵微风飒然,这三男一女已经飘身站立在冰魄身侧。 这四人是谁? 乃是阴阳教正副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云裳仙子莫毓瑶,与其教下护法混海金鳌史琨,刑堂堂主铁门阎罗邵元璋。 何天衡一见四人飘身站立老魔身侧,以为是为老魔助拳来的,不禁发出了一声冷哼,冷冷地喝道:“尊驾等出声拦阻,是要为老魔助拳么?” 阴阳秀士微微一笑道:“也许有这意思,不过暂时尚未决定。” 何天衡闻言不禁一怔,望着阴阳秀士问道:“尊驾何人?暂时尚未决定这话怎说?” 阴阳秀士道:“老夫乃阴阳教主徐中坚,外号阴阳秀士,何少侠出身宇内五奇南海侠贾门下,总不见得没听说过贱号吧!” “哦!” 何天衡轻“哦”了一声之后,继又哈哈一声朗笑道:“我当是谁,敢现身挡横,原来是名震江湖的阴阳教主!” 阴阳秀士脸色陡地一沉道:“小娃儿!你说话可得要客气一点,老夫岂会管你们的这桩闲账,只是有几句话和天门岛主一谈而已。” 何天衡一声冷笑道:“既然如此,教主有话就请和他谈吧!” 阴阳秀士微一点头,倏地望着冰魄冷冷地问道:“那藏珍图是否真的被人夺去?” 冰魄见问,心中不禁一动,顿时计生,暗忖道:“当前形势对我极为不利,我何不就以藏珍地点为饵,笼络着阴阳秀士,先对付了这小鬼,然后再说呢!……” 心中这样一想,当下便嘿嘿一笑道:“不错!藏珍图是被一个小女娃儿乘我一时不备夺走,不过……” “不过什么?” 老魔头阴恻恻地一笑道:“那藏珍图地点已被我熟记心中!只要……” 说到这里,倏地顿口不说。 阴阳秀士是何许人物,老魔头虽然顿口没有续说下去,也已经明白老魔的心意,于是便微微一笑道:“只要与你携手合作,共御强敌,退敌之后,便与我们同取秘笈,共同参阅是吗?” 老魔嘿嘿一笑道:“徐兄确不愧为一教之主,真是一语中的。” 阴阳秀士一声阴笑道:“承蒙岛主夸奖!可是,岛主这话又怎能会使徐某相信呢?” 老魔闻言,立即脸色一正,说道:“教主尽管放心,老夫怎敢欺骗教主!” 阴阳秀士略一沉吟,点点头道:“好吧!本教主就不妨暂且相信你,不过……” 说着,忽地沉声说道:“如果不实,谅你也逃不出本教主手下!” 说罢,故即转身朝何天衡抱拳一拱道:“何少侠!徐某本不欲干涉你们间的这笔闲账,但为了秘笈,徐某却不能不管,少侠今夜可否暂卖徐某这个面子,看在徐某份上,这笔账留待改日再算如何!” 何天衡忽地哈哈一声朗笑道:“徐教主!你真的相信这老魔的话可靠吗?” 阴阳秀士道:“徐某虽然不敢说绝对可靠,但量他还不敢欺骗!” 何天衡一声冷笑道:“教主也太自负了!” 阴阳秀士脸色一沉道,“自负不自负与你无关!” 何天衡冷冷地道:“在下与老魔算账,与教主又有何关呢?” 阴阳秀士倏地沉声喝道:“小娃儿!你要怎地?” “我要你走开,别管闲事!” “老夫偏要管!” “你管得了么?” “你当知道阴阳秀士并不是胆小怕人之辈!” “胆大不怕人又有何用?” 阴阳秀士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娃儿!你是不是想与老夫较量一下!” “如果你有兴趣,在下当然奉陪!” 这时,忽见四周人影接连不住地晃动,俄顷之间,竟相继出现了四五十条人影,纷纷齐向斗场中相聚围观。 突然之间,何来这许多人的? 无需解释,这些人当然都是闻风赶来,企图夺取“幽灵秘笈”的当今武林高手无疑! 阴阳秀士徐中坚目射精光地扫视了四周,这突然现身的群雄一眼,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小子!你看到了没有,这多人都是为着幽灵秘笈而来,我看你还是听本教主的良言相劝为佳,暂且等着,待秘笈起出后,你也可以算上一份,各凭手底艺业夺取秘笈!” 阴阳秀士话声才落,忽闻一人附声赞成道:“阴阳教主所言甚是合理,我们就以此决定好了,在秘笈未起出之前,不管是谁,只要稍动天门岛主一根汗毛,我们便决不饶他!”话落,人已飘身而出。 阴阳秀士闻声望去,说这话的人原来是邛崃派掌门,神拳无敌褚公权。 方芳姑娘自现身以后,直到这时,既未与人动手,也未开口说话,闻言之后,芳心不禁暗自着急,忖道:“不好!这老魔头如果真已将藏珍图上所示秘笈埋藏的地方,熟记于胸,那么我夺得的这张藏珍图还有何用,岂不白费了一番心力!看情形势必将这老魔头毙杀不可了……” 心念一动,立即脚下微挪,飘身到了冰魄身前三尺左右,暗中运起“龟裂神功”,倏地一掌推出,劲力阴柔无形地直向老魔当胸撞去! 冰魄一见白衣书生飘身近前,心中方自一怔,方芳姑娘已自挥掌疾地推出,冰魄才待闪身避让,但哪里能够,无形劲风已经袭体,只觉得胸口蓦地一紧,发出了一声闷哼,心脉已被震断,喷出一口鲜血,翻身倒地,命毙当场。 这种出掌迅捷绝伦,而又是出于意外的暗袭,任凭怎样身负奇学,功力著世的高手,也难躲过。 何况,这时全场所有的正邪两道高手,大都全神贯注在何天衡的身上,谁也料想不到白衣少年书生会一声不响地向冰魄骤施暗袭,突下毒手。 冰魄身形才一倒地,场中群雄立时一阵哗然,阴阳秀士首先一声怒吼,晃身挥掌,夹劲风狂飚,威力绝伦地猛向方芳姑娘当胸劈去。 阴阳秀士虽然身为阴阳教主,功力武学均至臻达化境,但方芳姑娘身负绝学神功,岂是弱者! 阴阳秀士掌才劈出,方芳姑娘秀眉陡地一挑,一声怒吼道:“恶贼!找死!” 怒吼声中,玉掌已经疾推而出,一般无形劲力迎着阴阳秀士的掌力撞去。 两掌相交,立听得“轰”的一声大震,阴阳秀士当场被震得踉跄倒退五步,方始拿桩站稳,喉头一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疾喷而出! 云裳仙子莫毓瑶、混海金鳌史琨、铁面阎罗邵元璋等见状,均不禁骇然大惊,连忙各晃身形,纵身跃出,六掌齐挥,卷起一片排空劲气猛向方芳攻去。 独家连载 第四章 幽灵鬼府 乔装白衣书生的方芳姑娘,仅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宇内十邪之首天门岛主冰魄吕天昌劈毙当场,复又一掌震伤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 前者,可以解释为偷袭成功,不足为奇,后者,乃是硬碰硬真功实力的表现。 不但使聚集环立白烟崖上的一众高手,心中骇异不已,便连南海商隐贾侠门下,冷傲狂放,一向自负的蓝衣书生何天衡也打从心坎里钦佩。 就在这时,阴阳教副教主云裳仙子莫毓瑶,混海金鳌史琨,铁面阎罗邵元璋,已是各晃身形,纵身跃出,六掌齐挥,卷起一片排空劲风,猛向方芳攻去。 这三人,莫不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虽说方芳姑娘,是龟仙神婆的衣钵传人,新近又服过千年玉蜇内丹。如果要将这一掌接实下来,自知必然凶多吉少。 外秀之人,其心必慧!反应更是超人一等,足下倒踩星躔。 “七绝大挪移身法”,奥妙无方,闪晃之间,便已脱出那推山撼岳,带着异啸的漫天狂飚。 但闻“克察”一声巨响,一株两人合抱参天古木,齐腰中断,顿使雪粒狂溅,衰草乱飞。 姑娘暗里一伸舌头,心说:“好厉害的合击!幸亏是我啊!换了别人,纵使不死,也必受伤无疑”她芳心里虽是恁般在想,可是,脚下却丝毫没有怠慢,绕着三人一阵疾转。 在皑皑白雪上,淡淡清辉下,各人但觉一条白影,化身千亿,已是绕得人眼花缭乱,并不时在背后发出声声脆笑,令人胆颤心惊! 三人刷的一声,抽出腰间兵刃,同一时间,同一动作,又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三柄银光灿烂的缅铁软剑,声作龙吟,各自震出数十道银虹,刺向不同方位。 刹那之间,斗场十数丈方圆,尽是漫空银蛇飞窜。 每一剑刺出,剑身上俱皆发出滋滋之声,原来三人心知面临强敌,全收起了狂妄之态,运用真力,灌注剑身,将该教称绝江湖的一套“阴阳剑法”,施展开来,端的威力无穷。 邙山烟叟口中虽咬着一支通体乌黑的旱烟管,呼噜!呼噜!地抽个不停,两眼却聚精会神地望着斗场。 岂止是他!在场环立观战的百数十只眼睛,谁也没有眨动一下。 沅江渔夫佟士杰不自觉地摸了摸背上渔网,然后说道:“姚兄,那白衣书生,非但掌力威猛绝伦,而且脚下所踩,亦是旷世武学。” 仙霞一剑姚奇,微喟一声,说道:“是啊!那少年武功,固是深不可测,就是阴阳教下三位高手,亦是扎实得紧,难怪该教野心勃勃。” 邛崃派云中雁孔一飞,早与云裳仙子有着暧昧关系,而且暗中已受笼络,要不是有掌门人神拳无敌褚公权,和乾坤掌方胜两位师兄在侧,说不定早已前往助拳,这一听仙霞一剑,对阴阳教不满,心中立起反感!鼻孔里飘出一声冷嗤,说道:“那小子倚仗着一点轻功步法,有什么了不起?” 言下之意,充分表露对白衣书生不满。 百尸叟姜长贵目睹联盟七邪,已丧其四,自己弟兄三人早已领教过白衣书生武功,委实高深莫测,自知夺取“幽灵秘笈”,已属无望。 他与冰魄,以及辽东三怪,虽只有利害上的关联,而无道义上的感情,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正感孤立无援之际,这一听见云中雁孔一飞之言,不觉心中一动,脸上浮起忿恨之色,说道:“要不是那白衣小子心生暗算,杀人灭口,岛主必已将藏珍地点公开,咱们谁都有机会获得秘笈! 可是经他这么一来,这条线索,便算完啦!那小子武功虽是不弱,若要与成名的云中雁孔大侠一比,量还差着一筹!“本来在场群豪,谁都有此同感,只差没有说出罢了!这一经百尸毒叟言语煽惑,顿时群情激然,有那沉不住气的,高声嚷道:“干脆把那小子宰了,谁也别想将‘藏珍图’独吞!” 云中雁孔一飞经百尸毒叟当着天下群豪,如此一捧,心中颇为受用,同时想将两位师兄拉下水去,是以说道:“咱们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 言讫,双脚一踹,一式“孤雁冲天”,便向斗场扑去,蓦地,前面升起一条蓝影,呼的一掌,迎面劈来,朗朗说道:“阁下还是少管闲事为佳!” 云中雁孔一飞不虞半途杀出李逵,立感劲风扑面生寒,心中警兆顿生,幸而他轻功确有过人之处,在空中一个筋斗,叠腰踹踝,一式“南雁北飞”,向横里斜斜飘落,脸色剧变,立即抽出背后判官双笔,正欲执笔点出,神拳无敌褚公权人如旋风,拦在孔一飞面前,说道:“师弟,你替为兄掠阵,还是由老朽领教少侠几招绝学。” 前面两句,乃是对云中雁交待,后面一句,则是对蓝衣书生何天衡而言。 何天衡一见褚老出场,不禁剑眉陡然一挑,脸色一正,说道:“难道褚老前辈,还要与在下过招不成?” 神拳无敌呵呵一笑,说道,“少侠乃南海传人,前辈二字愧不敢当,适才见少侠以稀世神功,立毙辽东三怪于指掌之下,老朽意欲领教几招南海绝学” 何天衡正感为难,站立一旁的云中雁孔一飞,立即插言说道:“掌门师兄,哪有那多废话,跟他牵丝攀葛,何不教训于他,使他知道邛崃派武功厉害,不再目中无人。” 褚公权干咳一声,一拂胸前银髯,说道:“何少侠,老朽得罪啦!” 话声甫毕,长拳似奔雷,闪电击出。 蓝衣书生何天衡,深知这老儿既以神拳无敌,称雄于世,虽不敢丝毫大意,仍然保持潇洒风度,沉肩,旋身,错步,飘风般拍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无力,要知“乾元罡功”,可刚可柔,两股劲风,在空中微一接触,轰隆一声,宛如焦雷爆炸。 神拳无敌褚公权竟然被掌风反弹之力,震得身形微微一晃。 幸他经验老到,立即闪身卸去来势,真力运聚右臂,嘿的一声,拳势如奔骝,一股强烈威猛的劲风,夹着锐啸之声,向着何天衡当胸撞到。 何天衡剑眉微皱,这老儿当真不愧神拳二字,念动,掌出,一式“混沌初开”,迎着奔来拳劲,疾挥而出,空中又是一声猛烈的巨响,震得人耳鸣心跳,四周树木枯枝坠折,声势惊人至极。 乾坤掌方胜,见掌门师兄两拳无功,心下大生骇凛,他若再不掠出助阵,恐怕邛崃一派威名,便要毁在这白烟崖上。 陡然,双掌一错,脚下轻点地面,身形一晃,绕在蓝衣书生背后,双掌在胸前划出半个圆弧,一式“旋转乾坤”,乾坤掌电旋般迅疾拍出。 小侠龚钰最是眼尖,一见乾坤掌方胜偷袭,心下大惊,高呼道:“何哥哥,谨防背后偷袭!” 声还未落,何天衡身形微侧,一式“众妙之门”,右掌从左腋下穿出,轰隆一声,乾坤掌方胜,但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劲力,汹涌而至。 被一股暗劲,震得,噔!噔!噔!连退三步,强自按捺住胸中翻涌的气血,双掌连番递出。 云中雁孔一飞,嘿嘿一声冷笑,陡地手上判官双笔,迎着天中月色,蓝光闪闪,向何天衡全身要穴,疾点而至! 何天衡一见云中雁孔一飞,不禁心中有气,心说:“这家伙心怀叵测,而且笔端已浸巨毒,正派人士,岂宜如此?”他恁般一想,星眸中顿泛杀气。 玄天神拳,凝聚八成功力,如果他不知进退,便要给他一个厉害的惩戒。 不言邛崃三杰围攻蓝衣书生,且说方芳姑娘,在阴阳教三位高手三支利剑合攻之下,身形飘飘袅袅,直如一缕淡烟,不是发出银铃般脆笑之声,便是在三人后颈,吹出一口热气,吓得云裳仙子莫毓瑶,混海金鳌史琨,铁面阎罗邵元璋亡魂直冒。 就在姑娘尽情戏弄三人之际,阴阳秀士徐中坚,业已行功运气完毕,内伤痊可。 他只稍微一瞥视,崖上整个情势,便已翩然入目。 心说“嘿嘿!我就不信你这小子长有三头六臂?今宵,我阴阳秀士如不让你去黄泉路上走一遭,我这教主岂非白当了! 何况,一掌之仇,岂能不报? 念头甫歇,阴阳扇“刷”地张开。 这柄扇骨,乌黑晶亮,一入目,便知是紫金砂渗入寒铁打造,不畏宝刀宝剑。 那扇面,一面黑色,一面红色,是天蚕丝制成,细绢裁就。阴阳秀士仗着这柄奇门兵刃,不知败过多少武林异士,江湖豪杰。 但见,黑云涌寒涛,红霞逐影飞,他这一加入斗场,情势立即为之大变! 方芳姑娘脆笑之声,再也听不到了!那“七绝大挪移身法”,同时受到阻滞,不若先前那样轻灵,迅捷! 自然,她这时不但没有心情调皮,在别人颈后吹气,而且险象环生! 姑娘眉儿一蹙,窄窄金莲,在雪地倏然一跺。心说:“好啊!看姑娘今晚来收拾你这批邪魔。” 念还未毕,一条丈二玉带,随手甩出,在场的人,全发出一声惊噫! 她虽是随意一甩,那丈二玉带,天矫宛如神龙,嗖的一声,带端已透入阴阳秀士扇影之中,直向胸前“巨阙”要穴点到,凌厉之极! 好秀士,不愧一教之主,眼看危机迫在眉睫,左足微错,右手扇化“乌云托月”,涌起一片阴煞暗劲,硬将姑娘玉带尖端托住。 姑娘一声轻笑,皓腕略沉,带演“玉蛟三现”,向着云裳仙子莫毓瑶,混海金鳌史琨,铁面阎罗邵元璋等三人“天庭穴”上疾袭而至。 邙山烟叟于伍,吐出一口烟圈在夜空中飘荡。心头可是在想:“果然神婆门下,武功盖世。” 云裳仙子冷哼一声,飘身疾退,混海金鳌和铁面阎罗一式“长桥卧波”,惊险躲过。 三人乍退疾进,三支利剑,刺出朵朵剑花,漫空飘洒,拼命狠扑。 阴阳秀士脚踩“游魂飘杳步”,扇化点、劈、砸、刺、击、削、扫,招式诡异之极。 两处战场,打得同样激烈,两个少年书生,每一招使出,尽是旷世绝学,这一来,引得观战群豪,如在山阴道上,一双眼睛,应接不暇。 方芳姑娘一上场来,本不想多造杀孽,让阴阳教中四位高手,知难而退。 想不到这四个男女,个个狠毒绝伦,竟欲缠战自己,使内力消耗,然后骤下杀手…… 这时双方已然打到百招以上,姑娘凤目威光陡现,皓腕猛然疾抖迅摆,玉带夹着破空之声,一连演出“潜蛟离穴”,“白虹贯日”,“天外飞虹”,“落云回风”,把四人迫开数丈。 阴阳秀士仗着游魂飘杳之术,微闪便又进击,姑娘一声脆笑,骂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阴阳教主。” 声如出谷之莺,玉带一飘,疾化“素香凝影”,刚好将阴阳秀士扑到的身躯齐腰卷了个结实,右臂猛力疾抖,阴阳教主一声惨厉悲嗥,便自化成一个黑点。朝着白烟崖下万丈峭壁,像殒星般坠落,瞬息之间,被云雾吞没无踪。 这突然,使得在场群豪,心生凛骇,也把云裳仙子莫毓瑶骇得花容失色,在凄清的月光下,更显得无限凄楚,满脸怨毒。 铁面阎罗邵元璋浓眉一皱,黯然叹道:“教主既已罹难,咱们这笔仇恨留待日后清算。” 言讫,一声大啸,便朝来路疾驰而去,混海金鳌史琨,云裳仙子莫毓瑶,亦相继施展轻功,消失于暗影之中。 姑娘掏出怀内手绢,揩了揩额角上的汗珠,向另外一处斗场望去,谁知那面斗场,战事亦告结束。 原来邛崃三杰和蓝衣书生,正打得难分难解之际,蓦闻阴阳教主被姑娘玉带卷下悬崖的惨叫,立即飘身后退。 云中雁孔一飞,既对情敌阴阳教主坠身悬崖,感到高兴,而又对乔装白衣书生的方芳姑娘,乃是“幽灵秘笈藏珍图”的得主,功力如此高绝,复又感到失望!正不知如何是好,踌躇难决,还是神拳无敌褚公权哈哈笑道:“何少侠‘玄天掌’。果然威力无穷,老朽等甘拜下风,日后有缘,务请少侠来邛崃一叙,并请代向令师南海商隐贾侠前辈致候!” 乾坤掌方胜,心感少侠未施绝招,保存邛崃一派颜面不少,心中亦暗生感激之意。 只有云中雁孔一飞,眼中流露着狠毒的光芒,何天衡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厌恶之情。 崖上群豪,包括南疆三毒,已看出这一双少年书生,武功深不可测,谁还敢过问“幽灵秘笈藏珍图”之事,霎时之间,五十余名江湖豪侠,乘兴而来,却悄无声息,纷纷散去。 神拳无敌褚公权一见群豪尽去,不再留恋,向着方孔两位师弟喝道:“走吧!” “吧”字甫落,三人各展轻功,疾似鹰隼出尘,三五个起落,便已消逝在云雾飘渺的夜色中。 东方明珠,这时正好行功疗伤完毕,睁眼一看,除玲、兰、翠、玉四婢外,还有邙山烟叟于伍,小侠龚钰,方芳姑娘和少侠何天衡等八人站立面前。 雪地之上,躺着冰魄及辽东三怪尸身。 杀父仇人既死,东方姑娘芳心稍慰! 众人立即用剑在雪地上挖掘一个大坑,将四具尸身,抛下掩埋。 然后踏着冷星残月,积雪枯枝,走下山麓。 云雾山中,朔风仍自凛冽地嘶号着,白烟崖上,一场生死搏斗,除添了一座垒然隆起的新坟外,又复归于岑寂。…… 灰色的天幕上,流动着灰色的浮云,雪花虽早已停止飘飞,但大地已被装点成银色世界。 一钩残月,斜挂西峰,忽而被浮云遮掩,忽而又从云堆中露出冷若冰霜的半面。 那淡淡幽晕,从白烟崖上,逐渐下移,照射着峭壁上缭绕的云雾,若飞絮绡。 又是片刻过去,月光缓缓下泻,终于,洒落在从峭壁裂缝中长出了一株千年古梅树上,枝条虽是无多,那盛开的冰蕊寒萼,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依稀几朵,然而,幽香阵阵,荡漾在夜空中,弥久不散,沁人心脾。 不过,这株古树,枝条虽少,却满布葛萝葛藤,纵横交错,密如蛛网。 这株梅树枝桠遍是积雪,那藤网之上尤多,仿佛铺着一层厚厚的新棉轻絮。 藤网中,却蜷伏着一个生物,这生物腹部,仍然在一起一伏,可以证明他还没有死去。 再从梅树枝桠间筛落的碎点月光,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人,脸色苍白,穿着一身玄色襦服,像一个秀士。 谁说不是啊!他,正是叱咤江湖,令黑白两道人人侧目的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 两个时辰之前,被武林二圣神婆的高徒方芳姑娘,用丈二玉带,以一招“素香凝影”,卷下峭壁。 不知是这魔头恶贯尚未满盈?或者天意如此?无巧不巧,那被抛泻落的身躯,竟会跌在这株千年古梅藤网之中,留下命,得以不死。 虽说这藤网富有弹性,试想,从百十丈高处跌下,而又没有运功护体,那震动,自是剧烈之极,因此,阴阳秀士便被震昏过去。 幸而,他功力深沉,两个时辰之后,呼吸已是正常,不自觉地身躯蠕动了一下。 他这时已然恢复部分知觉,觉得全身如处在冰窖之中,四肢被冻得僵硬不听使唤,不禁大骇。 他以为自己真的到了阴司,在受着黑狱冰河之刑。 蓦地,微风过处,清馨扑鼻,他心中不由泛起了个疑问?难道九幽地狱,也种植得有梅花么? 他很想睁开眼皮一看,究竟置身何处? 他又害怕是真的九幽地狱,那么,以自己一生为人,恐怕将受到永世炼狱之苦。 谁有勇气,去面对那悲惨的现实?因此,他把睁眼欲瞧的意念,又复打消。心说:“嗯!我何不用听觉,搜察周围的情况?” 经他潜心静听,四周无声无息,没有蛩鸣,没有鸟叫,一片死寂,只有微风拂过藤蔓哲哲之声。 他意识到他还是活在人世。为了证明自己是人,抑或是鬼,轻轻咬了一下舌尖,有一种痛的感觉。 这一下,他知道再无错误,毫不犹豫地睁开眼来,借着黯淡月色,已看清这是一处千寻峭壁,自己正存身于一株古梅树上的藤网中。 记忆逐渐恢复,阴阳秀士想起是怎么回事,他是被一个乔装白衣书生的姑娘,以一条玉带,卷下峭壁。 他虽是大为愤怒,然而愤怒又有何用?必须使自己四肢恢复活动,脱离险境,再精研武功,以洗今宵的奇耻大辱。 于是,又把眼帘垂下,闭目行功运气。 不知过了多久,真力已能流注四肢百穴,渐渐能屈腿伸腰,全身暖烘烘的,热气升腾。 勿须检查,自知绝没受伤。 他猛然一睁双眼,顶上白云冉冉,已有日光透下,他知道这是白昼。 再从藤网缝隙俯视,峭壁之下,更是阻晦渺邃,雾腾烟绕,深不可测! 他虽练得有“游魂飘杳之术”,既不能疾跃上升崖顶,亦无力飘坠崖底而不碎骨粉身。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老天!难道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这个双手染满血腥的人?” 他想到这里,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啸! 从云层中透下来的光线,越来越强,他可以推断在外面的世界,定是个美丽的晴天。 他运用那双鹰目,仔细打量着峭壁,他觉得造物者,竟是如此可恶! 为什么把它造成刀削斧截一般,不让自己有丝毫落足之所,枉是身怀上乘轻功,如今,亦是无从施展。 他失望地从峭壁上收回目光,只觉得饥肠辘辘,清水从口中不断淌出,难过之极! 他一生金玉其食,从来不知有饥饿二字,当他回想到每餐食桌之上,莫不是菜肴累累,香喷喷地,更是难耐! 没有飞禽,没有走兽,倒霉啊!这株树,偏是一颗梅花,为什么不是仙桃、朱果,或者是枸杞之类? 他越想越觉彼苍者天,何以竟会对他如此之薄? 在忍无可忍之际,索性坐在藤网中,做起内功来。 这一坐下来调息,就自然引气吐纳,虽说旁门之术,不同于正宗功夫,但天下武学,红莲白藕,仍是一家,不外运气调息。 他在一连运行三大周天之后,顿觉精神充足,神清气爽,连饥饿也都忘了! 头顶上,飘浮的白云,已然减少,阳光刚好照射到他存身的这处峭壁之上。 这是一天最好的时刻,可惜他没有善加利用,当他再度用目光搜索一遍,没有发觉一处可以逃生之路,便又怨天尤人起来。 日影逐渐上移,他的心开始下沉,未几,那火楞之腹,又大肆反叛! 这卷土重来的饥饿,即使是天下第一流的文学家,也难以用笔形容。 阴阳秀士徐中坚,双手捧腹,眼睛睁得大大的,希望能够发现可资果腹的东西。 即使是一条毒蛇,也好!他要把它攫来吞入腹内。 然而没有啊!在他周围,只有梅花、积雪、葛萝、葛蓝。这些东西,如何下咽? 最后,他选择了一样比较可吃的东西,那便是藤网中的积雪。 当他把雪粒撮入口中,一股寒意,直透脚尖发梢,全身肌肉,都在不停地寒颤。 他一生只知道阴谋、诈术、权力、武功,现在他才领略到饥寒的真正意义。 于是,他选着藤蔓尖端的柔条,用指尖掐断,放在口中咀嚼。 这样似乎好点儿,虽然,他每吞一段,由于难以下咽之故,往往引起大量咳呛,他还是继续咀嚼,像牛吃稻草一样,嚼得满口白沫。 当他实在觉得索然无味之际,便摘下一朵梅花,用以佐餐。 这一天,好容易挨过。 翌日,阳光又从天上的云层透下峭壁,慢慢照射到这株古梅树上。 阴阳秀士徐中坚,觉得与其在树上困死,勿宁冒险碰碰运气。 他沿着树杆溜到峭壁生根之处,攀藤揭萝,在峭壁上,逐寸摸索,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指,触着的,全是既冷且硬的崖石。 几乎找遍这爬有藤蔓的十数丈峭壁,亦未曾发现一丝一毫可异之处,饥饿与失望俱来,他真想两手一松,葬身这万丈峭壁之下。 可是,他两手并没有松,反而抓得更紧更牢,这就是人类挣扎求生的本能。 他闭起眼睛,让那一阵昏眩过去,立刻继续展开搜寻的工作。 当阴阳秀士搜寻到最后一处峭壁之际,手指伸处,里面竟是空空洞洞,他不敢希望那是事实,只以为是崖石的缝隙。经仔细探索一遍,发现该处有六尺见方面积,都是如此,这才确定此处为一较大足可存身的洞穴。 他沿着葛藤,算准距离,然后将藤蔓拨开,试探着落到地面,再将身躯钻了进去。 借着云层透下稀微的阳光,微一打量,便觉得这是一个深邃的石洞。 他很快便发现这石洞并非天然,四壁有着斧凿痕迹,不必多费思考,便可断定,这洞府必然另有出路,也许是什么奇人异士修道练功之处。 绝处逢生,他自是十分高兴,不禁发出一声大笑。 笑后,复又倾耳静听,竟没有回声传来,于是更加断定这洞必然通得很远。 他从怀中摸出火捻,点燃后,细细观察,洞道平坦整齐,石壁光洁,顶端钟乳密垂,宛如缨络,果然自己适才推想不错,不觉信心大增。 火捻低照,尘灰之上,似有生物爬行痕迹,而且霉腐腥臭之气特甚! 再一端详,洞道作斜坡形状,向上盘旋延伸,出口当在白烟崖上。他本是武林一等高手,轻功造诣不俗,是以行来快速之极! 霎时间,约已走了半里之遥,蓦地,豁然开朗,出现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宫殿,甚是庄严。 大门上嵌着一粒径寸明珠,闪耀着幽绿光华。 门的横额上,题着“幽灵鬼府”四个金字,笔走龙蛇,非赵非苏,亦行亦草。 纵目一观,这座鬼府,竟尔占地如此之广,工程异常骇人! 道路纵横,石屋交错,估计可供有数十人饮食起居,不由心中暗喜,异日本教总坛迁设此处,岂非极为理想之至! 就在他停身顷间,沿道中已满布红色蜥蝎,异声四起,阴阳秀士悚然而惊! 他电闪般摸出折扇,一式“骇涛狂澜”,竟将那千百蜥蝎,卷得掠出数丈之遥,一时啾啾之声大起。 幸而这些东西在吃过一次亏后,不再向他逼近。 他立刻将火捻熄灭,揣入怀中,心想:“或许鬼府之中,没有这些讨厌家伙!” 他不再犹豫,陡然运力拉动门环,人却趁着轧轧响声,掠退一旁,以防不测! 他的心机虽是周密,然而那石门霍然洞开,却是无声无息,并无毒药暗器飞出,不觉哑然失笑,笑自己太过于庸人自扰! 虽然如此,这位以诡谲阴狠著称的阴阳秀士,仍不敢丝毫大意,将“玄煞阴功”,运功护体,方始小心翼翼,跨步入内。 他只须借着壁上嵌着的明珠的光线,稍一瞥视,便看出这是一座集会的殿堂,甚是宽敞,后面升起一座平台,台上摆着一张颇为壮观的条案,案后则是虎皮高背太师椅。可以想见昔年幽灵教主君临武林,臣服江湖的雄姿英风,不觉欣然而喜,心说:“异日必将起而代之!”不禁雄心陡奋。 他从大殿侧门踱了进去,左转右折,发觉这鬼府之中,蛛网尘封,家俱陈设,全部腐朽,推算应在数百年之前,便已无人居住。 终于,他闯进了一室,从已腐化的物质,和房间的布置上看,不用猜想,应是幽灵教主的寝宫! 他这想法果然没错,对面靠墙处大理石床上,正盘坐着一具骷髅! 阴阳秀士徐中坚虽是狂傲自大,但在这位袅雄的遗骸面前,甚感渺小,不由遥遥一拜。 拜后他又有点失悔。心想:“我也是一教之主,怎向一具骷髅折腰?” 念头方自心中掠过,他的眼光已开始了搜索! 当他目光与屋隅白玉案上的东西,微一接触,心中蓦地涌起一片欢欣的狂涛,不禁一声欢呼,身形如鬼魅般飘了过去。 原来玉案上,放着一具铁匣,一支连鞘宝剑,和一只翠色药瓶,另外还有一袭奇异的玄色披风,众物皆朽、而它独闪闪生辉,量必也是一件稀世之珍。 他抑止不住激动,立刻打开铁匣,呈现在他眼帘之下的,果然放着一叠上、中、下三册“幽灵秘笈”,内心为之雀跃不已! 这时他脑海中,不禁涌现天下群豪,勾心斗角,争夺“幽灵秘笈藏珍图” 的往事,想不到自己居然因祸得福,高兴地发出一连串的震天狂笑! 贵州,因冷锋滞留高原,在这雪后残冬的晨曦中,天寒地冻,霜凝冰结,格外较西南诸省寒冷。 邙山烟叟于伍,这位武林耆宿,已是寒暑不侵,自然不怕冷冻,一瞥窗外曙色,便即飘身下床。 当他回过头来,向另一张床上望去,早已人去床空,没有徒儿龚钰影子,嘴里不由嘀咕道:“嘿!小鬼起得好早!” 他口中虽是在嘀咕,心里可欢喜得紧!因为这孩子,不但品行醇厚,勤奋专心,尤其骨秀神清,为天生练武奇才,如遇名师,不难造就一朵武林奇葩! 他慢条斯理地点燃旱烟管中的叶菸,拉开房门,将那支乌黑晶亮的旱烟管往口里一塞,然后从走廊踱身前厅花园,呼噜之声,随着踢-!踢-的步伐节奏,神情显得异常轻松而愉快! 谁知他前脚甫一跨进花园,陡地飘来两声:“师父早!” “老前辈早!” 邙山烟叟为这意外的呼唤,几乎吓了一大跳!纵目一扫,这些年轻人,可不是全都到啦!不禁仰天喷出一口烟圈,哈哈笑道:“江中后浪推前浪,老朽不但武功落伍,就连早起这么个节目,也被你们占了先去,看来,我是应该列入报废哩!” 那吐出的烟圈,竟是一个接一个,在空中飘飘袅袅,宛如一条飞舞的长龙,弥久不散。 龚钰倒是见惯不惊,可把何天衡、方芳、东方明珠,玲、兰、翠、玉四婢,以及李畹香等人看得呆了! 畹香姑娘,今年才只十四岁,长得骨月停匀,清丽脱俗,潜龙堡主李去非仅此一女,最是宠爱,从小便以昆仑正宗武功相授。 这妮子,生就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什么一学就会,李去非早已把师门学得武功,全部倾囊相授,浸浸乎青出于蓝,所差的,只有内功和临敌经验罢了! 小姑娘几曾见过如此奇景,像她这种年岁,童心正炽,不禁拍着玉掌,高呼道:“有趣啊!于老前辈再来一个!” 这一下,可把邙山烟叟难住了,并不是他不能再吐,而是这么做,岂不有失长者尊严?因此,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理会。 姑娘一见烟叟拒绝了她,冻得有如玫瑰的脸蛋,陡然浮起一丝失望之色。 站在身旁的龚钰,心中甚是不忍,央求道:“师父,看在畹香妹妹面子,就再来一个啊!” 烟叟一见爱徒与这位李姑娘甚是投缘,心中一转,说道:“好吧!大家就看我老头子玩一次烟圈的把戏。” 言说,咬着烟管,大量吸了几口,然后那干涩的嘴唇,微微翕张,两个烟圈,连环飘出,经过空气的波动,那烟圈却幻成两颗心形,在空中悠悠荡荡。 龚钰和李畹香姑娘互望了一眼,全都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立即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瞧见。 其实啊!他们用不着担心,蓝衣书生何天衡、方芳和东方明珠姑娘,哪一个的脸庞儿,不是红馥馥的呀! 烟叟瞧在眼里,笑在心头,心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全都为情倾倒!” 当他想到自己昔年爱侣,情海生波,又不禁一声悠悠叹息。蓦地园门外,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道:“于大侠一向乐观,所为何事长吁短叹,莫非是因我这个主人,不会待客?” 好快!声才落,人已到,一个庞大的身影,眨间眼,便已屹立花径之上。 东方姑娘虽知潜龙堡主李去非,是当今武林三大剑侠之一,剑术高绝,想不到这位前辈的轻功,亦是恁般了得!不由怔得一怔。只听邙山烟叟哈哈笑道:“我说堡主啊!未免太客气了!小弟适才叹气……” 他说到这里,用手一指龚钰,续道:“还不是为这不成才的小子么?” 潜龙堡主深知这位烟叟生平游戏风尘,虽在自己徒儿面前,亦是无老无小,倒是未作理会。 可是,听在两小耳中,却别有领会,还以为老人家已窥出他们心中隐秘。 脸上不禁又是一红。 方芳姑娘觉得龚钰性情甚是醇厚,不知烟叟何事不满意于他,乃从旁劝道:“于前辈,龚少侠品质两佳,如此徒儿,哪得不好?” 话声才歇,便听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谁要说徒弟不好,就留给我看铺面啦!” 那声音虽是听来细微,却极为清晰,但来音似远在数里之外。 在场之人,方自一惊,蓝衣书生何天衡双眉一轩,说道:“师父他者人家来啦!” 哪晓得语声未歇,又从相反方向,飘来一丝清脆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比先前的要高一点儿,笑说道:“大腹贾,这货色我早定啦!可不许你抢生意啊!” 方芳一听后面这人声音,入耳最是熟悉,欢欣之色,溢于眉宇,说道:“何哥哥,我的师父也来啦!” 邙山烟叟虽觉得年轻人,一见钟情,未免太快一点儿,哥哥妹妹叫得蛮亲热的,但因两位百数十年不见江湖的异人,行将降临,也就无心再开玩笑。 原来这两日之间,何天衡与方芳和东方明珠两位姑娘,都相处得甚是融洽,而且互以兄妹相呼。 就在这瞬息之间,众人眼目一花,只觉两缕淡烟驰入花园,没有丝毫衣袂带风之声。 蓦地,园中现出一个身着紫貂披风的半老徐娘,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 两人身形乍现,蓝衣书生何天衡与方芳姑娘,各自闪晃之间,便已向师父拜见,侍立身侧。 潜龙堡主李去非向被称为武林二圣的龟仙神婆和南海商隐一揖到地,说道:“此地非接待老神仙之所,请移驾客厅,俾便晚辈等觐见。” 二圣微一颔首,潜龙堡主便在前面引导。 待众人入得客厅,女主人青凤女侠张茜亦闻讯赶来。 老少群侠行礼完毕,龟仙神婆一拢云鬓,说道:“老婆子与大腹贾百数十年不履江湖,今天却匆匆赶来潜龙堡中,大家可知所为何事?” 群侠全都默然。 龟仙神婆向众人面上一扫,缓缓说道:“这个么!为了应付三年后的武林浩劫。” 方芳姑娘心中大诧!说道:“禀师父,冰魄已死,宇内十邪,已亡其七,而‘幽灵秘笈藏珍图’,并未失去,仍在徒儿手中,不知还有何人,敢于掀起大劫?” 龟仙神婆黛眉一蹙,说道:“便是我也不深知,不过事情往往难以预料!” 何天衡觉得龟仙神婆的话,使他感到费解,不由想道:“你既不能深知,岂可信口妄言武林浩幼?”嘴方蠕动,老人家又说咧:“三日前,阿尔泰山老菩萨,算出中原武林,在三年后,必将历一次浩然大劫,万里传音指示,要老婆子同大腹贾来潜龙堡,寻取弭劫之人,于三年中,传授我与南海门两宗绝学。” 说罢,炯炯双目,迅疾地向众人面上一扫,当这位不老神仙发现龚钰,乃是一块精金良玉,不由首微点,说道:“孩子,过来!” 龚钰目前虽仅有十五岁,但已具有成人气概,闻言,立即龙骊虎步般走将过去,态度是那么潇洒英挺。 南海商隐冷眼旁观,仔细打量,觉得龚钰资质委实不错,不由摸摸凸出的肚腹,呵呵笑道:“大姐眼力好生厉害,这孩子,温文知礼,飘逸出尘,确是大器之材,这生意大概不会蚀本。” 畹香姑娘亲耳听得这位一见钟情的龚哥哥,被两位神仙似的异人器重,自是满怀欢欣,不过,她却怕以后不能见面,而失去了他,眉梢眼角,又不由泛起淡淡忧愁。 龚钰知畹香妹妹何故不乐,不由连使眼色。 这灵魂之窗,常能说出心中要讲的话,尤其是在情人眼里!畹香姑娘从龚哥哥眼神中获得鼓励和保证,不禁弧犀微露,嫣然一笑。 龟仙神婆已知两小坠入情网,心中微动,暗思:“我何不将这姑娘一并带去传授武功,将来也可助龚钰一臂之力。” 人算不如天算,龟仙神婆虽是设想周到,岂知日后武林劫运,便因此女,而使侠义道,无数成名豪侠,丧身在她手中,弄得龚钰寝食不安,几乎丧生,而使天下武林,沉沦魔手。 致使龟仙神婆和南海商隐,再度出山,又岂是今日所能预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龟仙神婆,心中既另有打算,便向着畹香姑娘,微一招手,说道:“孩子,你也过来,让老婆子问你几句话!” 畹香何等聪明,立即来到神婆面前,臻衽为礼。 这位武林圣哲,将姑娘仔细端详一番,觉得姑娘亦是天地灵秀所钟,为女性练武绝佳人选,问道:“孩子,你是否真的喜欢龚哥哥?” 姑娘虽才十四岁,情窦将开未开之时,但亦颇知羞怯。 闻言,臻首微点,立即低下头去。 龟仙神婆复问道:“你愿跟老婆子去练武功么?” 畹香姑娘臻首又是一点。 南海商隐说道:“大姐,得啦!这宗生意,你须跟潜龙堡主贤夫妇商量! 成交!“ 潜龙堡主李去非和夫人青凤张茜,一听爱女获这位老神仙青睐,收为门下弟子,传授旷世武学,这种天赐奇缘岂有不愿意之理! 畹香姑娘拜师,既已成为定案,龚钰之事,更不容考虑!邙山烟叟,亦只有忍痛割爱,此事遂成定局。 神婆好像一肚子的事,办定一宗,又是一宗向着东方明珠说道:“姑娘知道你与小徒方芳的关系么?” 东方明珠答道:“晚辈不知,请老神仙赐教。” 神婆口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说道:“你们啊!却是一对孪生姐妹!” 方芳微微一笑,东方明珠早已有此预感!因为两人初次相见之时,发现各人都有一张相同的人皮面具。 蓝衣书生何天衡睁大着眼睛,侧耳聆听,这消息,他较厅中其他老少群侠,尤感兴趣! 原来,这位少年侠士,自从先后与东方明珠,及方芳姑娘结识以来,他虽是素性冷傲,瞧不起一般庸脂俗粉,可是对这两位天仙似的美人儿,陡地生出一种情愫。 孟轲曾说:“食色性也!知好色,则慕少艾。” 这原本不足为奇,最糟的是,东方明珠和方芳姑娘,春兰秋菊,各极其美,而且又都爱上了他,正不知应舍鱼而就熊掌,或舍熊掌而就鱼,方感苦恼之际,这一发现两人竟是一对孪生姐妹花,便生出鱼与熊掌兼得之望。 念头方自心头掠过,龟仙神婆清脆的嗓子,又已响起,只听她说道:“老婆子十八年前,路过西岳华山,撞见两个黑道高手,正以暴力图奸一个年轻美丽少妇,那妇人背上背负着一个才满周岁的婴儿,哇哇狂啼。 老婆子那时,一见大怒,只举手之间,便格杀其一,另一个,倒颇狡猾,竟乘机逸去。 逃走那人身形魁伟,额角上微露疤痕。“ 方芳姑娘讶然大叫:“冰魄!” 东方明珠柳眉一轩悻悻说道:“对啊!那个畜牲,前天夜里,我在月光下,瞧得清楚,额角上,当真有一处疤痕。” 龟仙神婆向这对姐妹望一眼,继续说道:“事后得知,那漏网恶贼,名唤吕天昌,果是冰魄的本名。 幸好那少妇并未真个被污,老婆子便将这母女带回龟山,暂时住下。 她自述身世,才知她名方蕴华,是洛阳名武师方卓之女,嫁与开封镇中原东方灵之独子东方昆为妻。 东方昆幼被溺爱,长而骄纵,且生性多疑。 适有其远房表亲吴礼,前来造访,暂住其家,此人败德无行,尤好渔色,一见表嫂方蕴华绝世姿容,虽已作了一对孪生女的母亲,仍借机游词相挑,或动手调戏。 蕴华初则规避,继而厉声斥责,吴礼依旧嬉皮涎脸,有一次被东方昆瞧见,他不察事实真象,硬说两人有暧昧行为,除将恶贼吴礼赶出府门之外,并申言要将蕴华遣回娘家。 无论方蕴华怎样哀求、解说,东方昆成见已深,充耳不闻,心如铁石。 旧时妇女,若非犯七出之条,丈夫无法休妻。蕴华无颜返回洛阳,于是留下一张人皮面具,在另一个女婴额上一吻之后,携着婴儿,泪眼婆娑地离开开封。北上长安,投奔姨妈封十九姨。 恶贼吴礼尾随其后,沿途污言秽语,恼得蕴华性起,拔剑欲杀以泄愤,名武师之女,身手自是不弱。 恶贼怎是蕴华敌手,本可杀以泄恨,不过,蕴华乃是一善良女子,平生并未杀过一人,仅割下吴礼左耳以示警逐去。 她从此一路北行,并未发现恶贼跟踪,方吁口气,谁知这家伙,竟暗里与冰魄吕天昌勾结。 当时,若非老婆子凑巧路过华山“ 她说到这里,向徒儿方芳道:“小丫头,如今岂有你命在?” 方芳秀眉微蹙,秋水含悲,樱唇一绽,说道:“师父啊!必是你老收下徒儿,可是,母亲呢?她到哪里去了?” 龟仙神婆,叹息一声,说道:“孽障,你母亲自然活着。” 东方明珠从眼眶中滴下了一粒豆大的泪珠,不由悲声说道:“难怪这些年来,爹爹从不肯告诉我有关母亲之事!谁知却是如此!可怜的母亲” 说到此处,忍不住嘤嘤哭泣! 方芳姑娘掏出一张绿色丝绢,将那偷偷流下的泪珠,轻轻拭去,说道:“师父啊!母亲既然活着,不知道她在哪里呀!” 这种天伦惨变,最易感动于人,老少诸侠,莫不为这两位秀丽姑娘的遭遇而难过,厅中好似弥漫着一片阴霾。 南海商隐虽是明心见性之人,亦不自觉地受到感染,面上流露着一丝凄惋之色! 龟仙神婆最是黯然,说道:“你母亲住在长安城外阜曲镇上封十九姨家里。” 她向徒儿脸上微一瞥视,说道:“孽障,你心里此时定在嗔怪为师,为什么这多年来,一直将你瞒着。是吗?” 方芳姑娘悲呼了声:“师父啊!……” 龟仙神婆脸色一正,说道:“练武之人,最忌心有旁鹜,不能专一,如果我提前告诉于你,对你自是有害无益,这一点,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姑娘自是黯然无言,两姊妹泪眼模糊紧紧搂抱在一起。 龟仙神婆复又咳嗽一声,方芳迅即回身玉立师父身侧。 老神仙这才问道:“你不是从冰魄手中夺得一张‘幽灵秘笈藏珍图’么?” 方芳姑娘说道:“是的!” “根据图上指示,藏珍地点应在何处?” “白烟崖!” “可曾寻得?” “没有啊!我与何哥哥连日去到白烟崖上,按图索骥,仔细找寻,竟未发现一点痕迹!失望而返。” 龟仙神婆额间微微隐现一丝浅浅的褶皱,略作沉吟说道:“‘幽灵秘笈’,并非如传说中,什么上古武学秘笈,据我所知,乃是旁门左道一种最称阴毒,而又颇为霸道之武功,数百年前,一显即隐,自我出世,已没有幽灵一教在江湖上出现。 这种东西,侠义人士获之无用,如果被邪道中人得去,最易为祸江湖,残害生灵,取出来,让为师毁去。“方芳姑娘迅即从怀中将“藏珍图”取出,面呈师父。 龟仙神婆,略微打量,便立即折成一个小方块,放在掌心! 眨眼之间,那张图纸,立成灰烬。 厅中诸侠,莫不骇然!心说:“这是什么武功啊!” 老人家满怀歉意地,向着邙山烟叟于伍,和潜龙堡主李去非说道:“我同大腹贾要立刻将龚钰和畹香姑娘带走,你们正好去叙叔别情,准备行囊。” 于是各人都退出了大厅。 龟仙神婆蓦地神情肃然,向着何天衡说道:“孩子,你可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如论辈份,一时也难说得清楚,总之,你是我襄阳何家仅有的根苗,是我将你交付大腹贾教养。你师父只晓得谈生意经,把你养成了冷傲狂放的性格,幸而,你还不失为人正派,差堪告慰。” 何天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龟仙神婆脸色稍霄,用手一指方芳和东方明珠姑娘,无限慈爱地说道:“如我老眼不花,尔等三人,已有情爱,这样也好,我老婆子干脆就成全汝等。” 她微微一顿,向南海商隐问道:“大腹贾,你可赞成?” 贾若虚胖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呵呵笑道:“这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小号求之不得!” 方芳和东方明珠,虽都是巾帼侠女,一提到婚事,本就娇羞不胜,经南海商隐如此嚷嚷,可更抬不起头来,不禁低声啐了一句:“讨厌!” 南海商隐摸着肚皮,又是一声震天大笑道:“好哇!媳妇还没有过门,便骂起师父来了!” 龟仙神婆凤目一瞪,说道:“你简直为老不尊,跟晚辈胡开玩笑!” 南海商隐扮了个鬼脸,引得厅中诸人掩口暗笑。 龟仙神婆脸色旋又一正,向何天衡说道:“你也不必返南海,立刻护送东方姐妹北上长安,找到他娘,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姐妹二人仿效英皇故事,同嫁于你,住在襄阳或开封均无不可!” 说话之间,从身上摸出一袋珠宝,光华灿烂,不消说均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续道:“你就把这些东西拿去,一半用作聘礼,一半购置田宅。” 何天衡躬身下拜,虔敬说道:“此皆老祖宗所赐,孙儿曷敢有忘植之恩! 异日老祖宗及师父一旦出山,万祈仙驾莅临开封,俾孙儿能有一日承欢膝下,孝顺师父!“南海商隐哈哈笑道:“如果你小子还有良心的话,就应该给我老人家准备几坛陈年老酒,还有我最喜欢的京华火腿。” 龟仙神婆黛眉一蹙,说道:“我说你啊!怎能不把徒弟带坏,原来是一个只贪口腹,不谈正事的市井商人!” 她说到这里,觉得此话未免太重,不禁脆笑一声,说道:“老弟,你不会生大姐言语冒失的气吧!” 南海商隐摸着那凸出的部份,果然宽容大量,不同于脑满肠肥!说道:“哪里!哪里!” 龟仙神婆遂吩咐何天衡等三人说道:“结婚以后,武功更须勤加锻炼,以备应付来日武林浩劫,尤其对江湖间的秘密帮会教派活动,必须密切监视,如情形严重,可速往大凉山冷云谷谒我。” 何天衡刚应了声“是”,厅外龚钰和李畹香姑娘行装已竣,龟仙神婆与南海商隐各携一人,方喊一声“走”,宛如两道金虹,直射云空。 邙山烟叟此时烟瘾大发,掏出烟叶,装入烟管,呼噜!呼噜地大吸几口,然后吐出一口白色烟雾说道:“我也该回邙山去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寂寞与凄凉! 潜龙堡主李去非和青凤张茜,虽对爱女庆幸获得异人为师,仍不免有一种黯然伤别的情绪,这一听邙山烟叟语带寂寞凄凉之音,不由生出同感,夫妇二人苦加挽留,并谓堡外有一幅特异土质,所产烟叶,乃属异种,保证必能获得于兄的赏识! 邙山烟叟感于主人盛情难却,也就留在堡中。 何天衡带着东方明珠方芳两位姑娘以及玲、兰、翠、玉四婢,辞别主人,北上长安! 潜龙堡主心知两位姑娘寻亲心切,去意如箭,何少侠又须沿途护送,是以未便挽留,青凤张茜笑说道:“三位将来大好日子,别忘记通知愚夫妇二人,以便赶来开封或者襄阳扰杯喜酒!” 二位姑娘心中虽是甜甜的,脸上却羞得宛如三春之花,何天衡抱拳说道:“如有喜讯,当必遣仆专程持柬奉邀前辈等来开封观礼。” 言说,跨上健驴,追踪前面数骑而去。 方芳姑娘的“火骝”,与何天衡的“黑儿”,虽都是千里良驹健驴,无奈东方明珠与四婢的坐骑,却是望尘莫及,因此行程并不太快! 时间已经是腊月中旬,距离年关已是不远,两位姑娘芳心焦灼,希望能将母亲方蕴华寻得,心急如箭,何天衡何尝不希望早一日见着泰水,趁着新年办喜事,大享齐人之福,偏偏丫头们的马匹,老是落后。 这一日,入得湖北省境,在客栈中,何天衡微询东方明珠姑娘意见,遣四婢回返开封报讯。三人日夜兼程北上,如此或能在年前赶达长安。 东方姑娘也觉得带着四婢在身边,未免累赘,也就采纳了天衡哥哥的意见,将玲、兰、翠、玉四人召来吩咐一番,遣回开封。 翌日,三骑快马加鞭,哪消四五天,便已北出潼关,这时,尚是腊月二十五日,计算时间,只消一两日间,便可抵达长安阜曲镇,三人方始放缓辔缰,两马一驴,全都希聿聿一声欢啸。 方芳姑娘,抚着火骝宛如红霞的长鬃说道:“龙儿啊!这些日可把你苦了!” 火骝昂首又是一声长嘶!好似答谢主人的抚慰。 何天衡和东方明珠都盛赞火骝,果异常马。 那马的确灵异之极,一听大家对它赞誉有加,两耳一坚,四蹄奔驰如电,它这领先前头一走,健驴又岂甘示弱?东方明珠亦只有挥鞭随后跟去。 过华阴,经蓝田,日薄崦嵫之时,便已来到长安阜曲镇上。 封十九姨,是镇面上数一数二的富户,自然容易寻找,三骑抵达绿杨山庄,立即飘身下马。 庄丁一看来客衣着华丽,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似蕊宫妲娥,立即飞驰庄内报讯。 须臾之间,庄内出来一个管家,将客人迎入庄内。 蓝衣书生何天衡道明来意,并请见东方夫人。 就在这时,客厅门外出现一个皓首银鬓的老婆婆,和一个淡妆素服,风姿高洁的中年妇人,这妇人身材轮廓,却像极了东方姑娘姐妹。 自然,这妇人也看清了客厅中的那一双少女,活脱是自己昔年的化身。 她心中异常惊讶,这两姐妹天南地北,怎会聚集一起?六只眼睛甫一接触,各人心中都不免一震,方芳和东方明珠两位姑娘,不自觉地唤了声“妈”。 身形直似掠波轾燕,向东方夫人方蕴华扑去,夫人乍见一双爱女长大成人,美似天仙,不禁又是辛酸,又是欢喜。这一双孪生女儿,襁褓中便已离开母怀,如今得睹慈颜,高兴得如两只云雀,吱吱喳喳,说个不已!把何天衡冷在一旁。 蓝衣书生何天衡,怎肯在将来泰水面前失礼,于是一整襦冠,向着夫人行了个晚辈之礼,然后再向封十九姨嗑头。 这老婆婆一见何天衡英俊潇洒,温文知礼,特别投缘,凡有所问,莫不躬身答对。 封十九姨喜欢得什么似的,不禁感慨万千地说道:“要是我那蠢孙云龙,能及你一半就好了!” 翌晨,东方夫人将何天衡召来面前,将蓝衣书生仔细打量一番,然后点头说道:“果然是人间之龙,龟仙神婆后裔,南海商隐高足,岂会有错?小女昨宵,已将一切详情禀知,孩子,我答应将她姊妹二人嫁汝为妻,希善视她俩!” 蓝衣书生何天衡立即推金山,倒二柱,毕恭毕敬向着东方夫人唤了声:“岳母。” 不言蓝衣书生何天衡一箭双雕,雀屏高中,春风得意,艳福无边! 且说南疆三毒,在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上,目睹联盟七邪,惨死其四,连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尚且不免被那手使玉带乔装白衣书生的姑娘卷抛悬崖,自知凭弟兄几块料,决然无望夺得“幽灵秘笈藏珍图”。 百尸毒叟姜长贵何等机警,就在阴阳秀士惨叫声中,趁众人不备,转向老二老三低喝道:“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时”字甫落,粗布蓝色袍袖一抖,身形宛如黄鹘摩天,冲霄而上,双足一踹,再化夜枭投林,当先纵离白烟崖,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三毒寒冰毒叟秦镇山,亦各连忙纵起身形,紧随其后。 谁知三毒身形,暴射出二十余丈,微一回首,白烟崖上群豪,已是接踵飞落。 三毒做贼心虚,诚恐乔装白衣书生少女,报复强借宝驹之恨,再与姓何的少年一会合,那时节,要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设想至此,不禁胆寒心惊!一个个宛如惊弓之鸟,亡命飞奔。 云雾山中,虽然长年烟消雾腾,云霞氤氲,就是今宵没有冷月寒星,单是地上皑皑白雪,亦足照明。 三毒将一身轻功,施展到极限,虽是十邪功力最弱的一环,既能跻身武林一等高手,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但见三条黑影,在雪地上电闪风飘,下得云雾山麓,已是鸡啼月落。 百尸毒叟姜长贵正在疾驰,突闻玄阴毒叟谢雨苍发话问道:“老大,咱们到哪去啊?你可有什么打算?” 百尸毒叟此时岌岌如漏网之鱼,心想离云雾山远点,不要被那两个小狗追上,脑子里一片茫茫,何来打算? 这一被老二提醒,心说:“是啊!应该先作决议才是!”立刻制住身形,老二老三也跟着停下来。 若论苗疆三毒机警善变,老大第一。沉隐阴险,当推老二。残暴易怒,要算老三。 三人微一交换意见,觉得年关岁暮,党羽死亡迨尽,而且到处树有强仇,已成孤掌难鸣之势,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返回高黎贡山老巢为佳。 计议停当,三毒复又直向西奔,官道上这时尚无人迹,三人成一条直线飞跃,经羊场,辰牌时分,便已抵达惠水。 三个老头儿,在一夜惊恐、打斗、长途奔驰之后,显得分外疲惫和饥饿,酒楼菜馆,照例此时没有营业。 小吃店,多半都是包子、馒头、油条、烧饼,要想大吃大嚼,根本不是时候。 这情形,姜长贵和谢雨苍最是清楚,所以一入惠水城,便随意拣了一座小馆子,三人临窗而坐。 伙计捧来三碗豆浆,和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肉包,三个老头儿一阵狼吞虎咽,宛如秋风扫落叶,瞬息告空,伙计再又端上一盘,为数怕不达四十余个之多。 引得一旁食客,诧目相望!寒冰毒叟秦镇山,凶睛一瞪,大声骂道:“妈巴子的,瞧你老祖宗做什么?” 众客中有一个青年,身材魁梧,气势威猛,一见这三个粗蓝布衣衫土老头儿,如此蛮横,甚是不忿,不由反唇相讥,说道:“嘿!尊驾既非十八岁的大姑娘,还怕别人相了面去,遣媒求亲不成?” 玄阴毒叟谢雨苍本欲将老三喝住,一听这小子语带讥刺,低低哼了一声,遂将喝止的话,中途咽回。 三毒最是凶残,别人不招惹于他,还无事生非,自然受不了这青年反唇之讥,一声暴喝,人随声起,宛如一只大雁横空掠至,伸出一双莹白如玉的鬼爪,向着青年头顶恶狠狠抓来。 一时店中食客,如遇鬼魅,惊叫之声大起! 那青年虽也懂得一点拳脚,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土老头,竟是身怀绝技,心中大骇,斯时要想躲开,已是无及,一声惨嗥,头顶被生生抓裂,脑浆迸溢,死于非命! 寒冰毒叟秦镇山,落下地来,一脚将青年尸身踢飞街心,将沾满脑浆的双手,放在口里一阵舔吸!形同妖怪,食客们全都吓得晕昏过去,伙计与老板两腿直打哆嗦! 三毒意犹未尽,凶芒射向那些软瘫的食客,正向另一个胖老头头顶抓落,忽然店外两声清叱,飞进两条人影,剑虹一闪,便刺向寒冰毒叟手腕“阴都” 穴。口中喝道:“漏网余孽,还敢在大庭广众之间逞凶杀人。” 三毒手臂暴缩,疾然飘身后退,他知道来者乃是武林高手。 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嘿嘿一声冷笑,说道:“我当是何方高人,敢插手管我弟兄闲账,原来是沅江渔夫和仙霞一剑。嘿嘿!有种的,就同我弟兄到城南连江之滨,一较身手。” 沉江渔夫佟士杰冷哼道:“枉自列名宇内十邪,杀人之后,便想开溜,王法无奈何于汝弟兄,难道老夫这张渔网,就不能捕获漏网鱼儿么?” 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厉芒一闪,桀桀笑道:“老大,老三,哪有那么多废话跟这老匹夫斗嘴,少顷官府前来,岂非惹厌?走!” “走”字才落,袍袖抖处,三条蓝影,宛如,掠空云燕,沿着江岸,疾驰而去! 三毒前脚一走,仙霞一剑和沅江渔夫,亦跟踪飘落,随后紧追! 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一面奔驰,一面直转念头,这家伙既以机警见称,当然非常狡狯,暗忖:“沅江渔夫和仙霞一剑,武功虽是了得,自己弟兄三人,足可自保,怕的是夺宝群豪,亦相继入城,自己又不得人缘,强敌仇家,逐处俱是,只要有一人从旁伸手,唉!那时便悔之无及!还是避开这两个老鬼为是!” 念头甫歇,便听寒冰毒叟秦镇山呼道:“老大,约会地点不是到了么?” 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一见老大向岸旁杉林丛中落去,便知其意,喝道:“噤声,随我来!” 身形亦相继纵落,三毒平日最是佩服老大老二,他虽不知两人在捣什么鬼,想来必不会错。 三毒弟兄刚刚隐去,便听一个苍劲的声音,自江滨飘来。 “姚兄,这三条鱼儿狡猾得紧,看来,我这网张一面,毫不管用!” 立刻另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只听他说道:“你道鱼儿真的远逸了吗? 其实啊!敢情还在不远之处,竖起耳朵,窥察咱们的行动!“三毒秦镇山闻言吃了一惊,心说:“那个姓姚的眼光竟是如此厉害!” 但他怎晓得这是仙霞一剑姚奇的诈语,方想移动,二毒伸手一按他的肩头,微微一笑,悄语道:“你这一动,不是刚好中了他的计么?” 三毒这才明白对方在使诡计,不禁心中“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原先说话那人的声音,又已飘起。 “你是说那三条漏网之鱼,匿身杉木丛中,是吗?” 另一个接口道:“何尝不是!看来这南疆三毒,不过是偷鸡摸狗之辈,怎配列名宇内十邪,哈哈!我说佟兄,今朝就放过他们吧,像三只缩头乌龟,怪可怜的!” 寒冰毒叟秦镇山听得来须发狠张,怒不可遏,便想扑出与敌人一拼。 百尸毒叟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连使眼色,三毒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他这里方在叹气,林外又是那苍劲的声音,缓缓飘来耳际,只听他道:“姚兄,你知道么?如果南疆三毒,真是三条鱼儿,别人尚且网开一面,我老佟网孔编得其大无比,还不是让其逃生!就害怕那是三只乌龟,一旦成精,兴风作浪起来,残害生灵,那你我今天遗祸便是无穷啊!” 跟着便是一阵唏嘘之后,三毒虽看不清两人此时面上的表情,必甚黯然! 隔不多久,另外那人低声说道:“蓝衣书生何天衡和那手使玉带的姑娘,不是也进了城么?咱们何不前去请他前来一同搜索,还怕他们飞上天么?” 原来那人也低声得有如蚊蚋,说道:“对,就这么办!” 跟着便是两人衣带破风之声,相继离去! 仙霞一剑姚奇和沅江渔夫佟士杰,离开江滨不久,南疆三毒从杉林丛中走出。百尸毒叟姜长贵一脸惊惶之色,说道:“咱们还不快走,等会儿对头们来了,岂不惹厌?” 玄阴毒叟谢雨苍哈哈笑道:“老大,你这一次料敌不确,据我看,这两个老儿一去不会再来!” 百尸毒叟姜长贵似乎不信,说道:“何以见得?” 玄阴毒叟谢雨苍手捻颔下几根焦黄的鼠须,望着才从云层露面的朝阳,略作沉吟地说道:“两人如果所言是实,还会故作神秘,让咱们听去?这两个老鬼,是怕咱们弟兄逗留附近城邑生事,又遵守着遇林莫入之戒,是以才出此下策。” 百尸毒叟姜长贵方自颔首,忽然背后一声嘿嘿怪笑,那笑声阴沉森冷之极听得全身汗毛翕张,心中大骇。 三人迅即飘身后退数丈,放眼一望。江岸一片乱石荻花,静荡荡的,哪有人影! 明明听得声发身后,如何不见人影?三人方自怔愕,诧异不已! “嘿嘿!” 又是一声怪笑,入耳惊心,那发声之处,竟是不逾身后五尺距离。 南疆三毒弟兄,竟尔骇得魂飞天外,要知三毒武功,虽说比不上冰魄,但亦在一般江湖高手之列,数丈之内,吹风落叶,休想瞒得过他们。 如今,笑声却在自己身后五尺之处,三人竟未发觉,如果对方要取自己弟兄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三兄弟念动身随,脚跟一用力,三条蓝影,疾射出去两丈开外,心说:“这一下,总可摆脱了!” 哪知,事出意外,三人身形甫定,凶睛正闪,背后怪笑之声复起。 饶是大毒机警,二毒沉稳,三毒残暴,对这背后发声敌人,却无可如何! 三毒闻声疾闪连飘,那嘿嘿之声,总是从背后传来,真是宛如附骨之蛆。 大毒百尸毒叟暴喝一声。 声落人起,朝着西方,没命狂奔,二毒三毒自然紧随身后。 无论三毒足下快捷到何种程度,那嘿嘿笑声,却是不断飘来。 没有多久,三人便进入了白云山区。 白云山,乃属于苗岭山脉,海拔两千二百公尺,与云雾山遥相对峙。 山上古木参天,白云飘渺,山道崎岖,崖峦嵯峨,野兽绝迹,虫蛇纵横,尤其毒瘴厉气,使人裹足不敢深入。三毒并非不知,被逼逃此,也只得听天由命。 原来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虽是在没命狂驰,心中可在打歪主意,心说:“任你武功多好,也不敢进这白云山区。哼,如果这家伙不顾一切追将进来,便将他诱入散发毒瘴的山谷之内,嘿嘿,那时,他不被毒虫咬伤,也得死于毒瘴之下。” 他想得可是不错,后面嘿嘿笑声,依旧不断飘来,好似这人根本不知道白云山的可怕之处。 三人气都没有喘一口,盏茶时间,跑了三十余里,只说进入山区,可缓下口气,谁知后面敌人,竟是契而不舍,似欲得之始甘心。 三毒越跑越是心惊,像三只受惊的兔子,在白云山腰,东奔西窜。 不知跑了多少时候,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粗蓝布短衫,业已浸湿,裤管更是被榛莽钩藤扯得稀烂,两手亦被荆棘割破皮肤,隐泛血珠,苗疆三毒一生,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真是时衰鬼弄人。 可是啊!那嘿嘿之声,却是没有间断,不时传来。 三毒寒冰毒叟秦镇山,如非素性佩服老大老二,早就不能忍耐,现在啊! 他知道老大的应变已穷,老二不再有沉稳的表现,暴吼一声,陡然制住身形,浓眉一竖,喘吁吁地说道:“妈巴子的,别吓唬人,如果有种,寒冰毒叟秦镇山在此,陪你大战三百回合。” 百尸毒叟姜长贵,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一听老三叫起阵来,深恐有失,立即掠回站定一处。 “嘿嘿!别打肿脸充胖子,就是一根小指,你也经不起,还谈什么大战三百回合?” 三毒弟兄就在对方谈话之际,陡然回过身躯,果然,五尺之外,站定一个庞大的胖老头。 这人长像一入目,三毒同时发出一声惊噫,如遇蛇蝎,脸色遽变。 原来那人,正是晨间惠水城小食店中,三毒寒冰毒叟举爪欲抓的胖子食客。 他这紧追而来,不问可知,定是要与三人为仇。 “不过,这人既具有上乘武功,为什么自己一爪抓去,他却没有闪避和还手的迹象,我就不信他的头颅,是铜浇铁铸。”寒冰毒叟秦镇山以上念头,方自掠过,不由向对方笆斗般硕大无朋的头颅瞥了一眼。 那人似乎懂得三毒心意,又是一声嘿嘿,将头划了半个圆圈,说道:“小子,就凭你那手三脚猫,也想毁损老夫一根头发,岂非作梦? 告诉你,晨间要不是什么仙霞一剑那姓姚的小子,救你一命。 嘿嘿!此时恐怕连骨头都没有了!“ 此语一出,苗疆三毒不由心中暗笑,觉得胖老头讲的乃是反话,勿非是在撑门面,大言不惭。 事实上呢?正如胖老头所讲,如果当时不是仙霞一剑姚奇运剑将三毒逼退,只消秦镇山手指一触上他的头发,便将有如触电,内身痉挛而死,瞬息之间化为浓血,至于那是什么原因,后文自有交待。 三毒恐惧之心,此时已消失不少,想起自己弟兄,名列宇内十邪,黑白两道,莫不相顾侧目,曾几何时,竟被吓得草木皆兵,任何人都不敢招惹,过着亡命的生涯。 如今,竟被这么一个胖老头赶得如丧家之犬,岂不可笑! 如说这家伙,真有本领,就是武林顶尖高手,弟兄三人联手合攻,亦复何惧?这家伙大概凭着一点奇奥的步法和轻功,否则,何不向自己弟兄伸手,他大约是打着如意算盘,故弄玄虚,让咱们三个跑得精疲力竭,再趁机下手收拾。 他要是真正轻功高绝,为何不飞身前面拦阻,老是落后! 百尸毒叟姜长贵设想至此,认为非常正确,不由又恢复了昔日的飞扬蛮横,桀桀笑道:“阁下何人?咱们弟兄与你井河不犯,为何穷追不舍?要知道南疆三毒弟兄,岂是好惹的!” 谁知胖老头并未大怒,反而呵呵笑道:“这样,倒还像一个江湖人物,我老人家瞧着你们那种缩头乌龟和像受惊的麋鹿,心中不禁有气。” 他说到这里,笆斗大的头颅,一摇晃,继续又道:“至于说到我老人家的姓名,连你死去的师祖百毒童子李-,还得叫我老祖宗,你说!你配么?” “再说,咱们晨间那笔账,你杀别人,我不是官差,自然管不着,可是”。 他用手一指寒冰毒叟秦镇山,说道:“这小子,却想在我头上开个天窗,还能说是河水不犯井水么?” 胖老头摇头晃脑,口沫横飞,百尸毒叟姜长贵,玄阴毒叟谢雨苍原先颇为惊骇,对方怎会知晓自己师承门户,旋又一想,“是了,适才自己既然道出苗疆三毒的招牌,这胖老头自然可以揣想得到。”也就坦然不再深思下去。 寒冰毒叟秦镇山素性残暴,一声嘿嘿,旋步进身,两臂运集寒冰毒功,猛推而出。 他是安心将胖老头击毙,是以运集了八成功力,真果是掌风如寒涛,掠地起猛飚。 胖老头闪身疾退,笆斗大的头颅一摇一晃,说道:“这寒冰毒掌中上了,全身血液立即冰冻,可不是玩儿的!”说罢,拔足便跑,轻功果然高绝,晃眼之间,便已远去了二十余丈。 胖老头撒腿一跑,三毒弟兄心中全不是滋味,心说:“原来这糟老头子,是一个纸糊老虎。”不由想起刚才一幕,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三人虎吼一声,一个个全如脱弦之箭,咬尾疾追。 不管三人怎样用尽平生之力,将轻功施展到极顶,总保持那么一段距离。 翻过几重岭脊,又越过数座岩峦,可是啊!仍是可望而不可及,最气不过的,那笆斗大的头颅,依然在迎风摇晃! 三毒心中,全都暗暗有气,心说:“我就不信追你不着。”各人把不常使用的八步赶蟾轻功,也施展开来。 后面追的人,宛如电击风驰,前面跑的,依旧那么摇摇晃晃。 不久,胖老头进入一座山谷,三毒看着他回过头来,龇牙一笑,不由勃然大怒,心说:“哼!看你还向哪里跑?” 转瞬之间,三毒相继跃入谷中,胖老头陡然无踪无影。寒冰毒叟秦镇山气得破口大骂。 百尸毒叟姜长贵微一打量,三面山峰环峙,峭壁千寻,是一座死谷。 他正想不出胖老头何以人影不见,玄阴毒叟谢雨苍扫帚眉微微一皱,说道:“老大,这家伙把咱们诱进谷来,莫非有什么诡计!” 寒冰毒叟秦镇山冷哼一声,说道:“老二,别再疑神疑鬼,搜!” “搜”字才落,人已向谷底纵去,大毒百尸毒叟,和二毒玄阴毒叟,觉得老三未免冒失,心中虽是这样在想,人却分向两壁飞落,成扇状搜索。 三人踏遍谷中,却没有发现胖老头影子,方聚集一处岩石,陡闻呵呵之声,从空际飘落,声回谷应,到处显得都是胖老头的笑声,三毒浓眉一轩,说道:“这家伙在故弄玄虚,咱们别再上当!” 百尸毒叟一捻短须,咳嗽一声,干涩地说道:“阁下适才取笑咱们弟兄,难道你这般藏头缩尾,就不怕被人耻笑么?” “放屁,谁藏头缩尾来着,我老人家不就跟你们三个浑蛋小子在一起么?” 那声音又是响自身后,三人身形陡转,看着那笆斗大的头颅顶上欺霜白发,在中天日光之下闪闪生辉。 苗疆三毒,被胖老头子半日戏弄,肚子几乎气破,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各自虎吼一声,六只掌影,卷起漫天狂飚,夹着锐啸之声,和尸腐的臭味,向对方当胸撞去。 谁知如山劲力,胖老头只消一挥一划,便自消失无踪!呵呵笑道:“加点劲,小子,这样岂能奈何老夫?” 三人心中又生凛骇,百尸毒叟一使眼色,三人同时在胸前划了半个圆弧,嘿的一声,六只掌影同时推出,三种不同的寒飚毒气,聚于一线,宛如惊涛骇浪,夹着风雷之声,再度奔到。 胖老头细眼一眨,暴喊一声“哎唷……” 唷字未落,“砰”的一声大震,那庞大的身影,直被卷入半空。 三毒同时暴发出一阵嘿嘿大笑,尽泄胸中积恨! 三人只道那胖老头必然无命。因为这三种毒功,武林任何高手,都为之侧目,单是凭三人内功掌劲,加起来,何止四五千斤,震也得把内腑震成粉碎。 想不到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异人,就这样不明不白丧生在自己弟兄手里,未免可惜!转念一时,谁叫他不知死活,惹恼我们!…… 苗疆三毒心中虽是这么在想,眼睛可没有停,但见那胖老头身躯在空中滚转,白发飘扬,头下脚上,向地上跌落,那形态宛如一只大萝卜。 三毒果真是毒比豹枭,生恐老头气还未断,心意相通,六只掌影,旋入遥空拍出。 那知怪事再现,三人认为必死无疑的胖老头,却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双臂在空中一划,劲力全失。 三毒弟兄骇得亡魂皆裂,百尸毒叟姜长贵低喝一声:“风紧,扯手!” 三条蓝影,激射如箭,向谷中奔去,只听胖老头发出一声厉啸,状如鬼嚎。 顿时谷中漫天黑影纷飞,啾啾唧唧,咕咕哇哇,异声四起! 近谷口十四五丈远一带,密密麻麻,爬满一地,全是毒蛇、毒蝎、毒蜥、毒蛛、飞蜈,黑蜂等千千万万,尽皆世间百年难得一见的罕绝毒物。 苗疆三毒,自是内行得紧,知道这些东西,沾之即死,不禁骇然暴退,心悸胆裂! “小子们,来我的千瘴谷,既称苗疆三毒,岂有畏怕区区虫豸之理?” 他说到这里,一拂胸前银髯,笆斗大的头颅,微微一晃,说道:“时已正午,小子们昨晚奔驰一夜,今早又未吃好,难道肚子不饿? 兹摆下‘万毒宴’,以享嘉宾!说起来,还不是家常便饭!“三毒未待话声完毕,已然转身与胖老头面对而立,知遇盖代奇人,自己弟兄逃走已是无望,不禁满脸流露出惶恐、颓丧之色。 苗疆三毒,虽以毒功称雄于世,但,所知有限,原因他们入门拜师未久,其师毒娘子突被仇家杀害,是以未获深透,怎敢吞食毒物? 百尸毒叟姜长贵,躬身一礼,说道:“前辈乃属武林遁世高人,晚辈等有眼无珠,千祈宽赦不知及冒犯之罪!”。 胖老头不予答理呵呵之声再起,说道:“常言道:”主不食,客不饮‘,““饮”字才出口,不由“哎呀”一声,从身上摸出一只羊脂白玉的酒瓶,及一只夜光杯,说道:“小子们,这酒是藏红花,断肠草等万毒浸制而成,食了可以长生不老,百毒不侵,心广体胖,来!来!来!干此一杯!” 他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将酒从玉瓶中斟出,色作碧绿,腥味扑鼻! 胖老头要是不说那酒的浸制原料,苗疆三毒自是求之不得,如今既已知晓,焉敢去尝试那绝毒之酒,空自馋涎欲滴! 胖老头将酒朝三人面前一递,苗疆三毒全都吓得连连后退不迭,说道:“晚辈无福消受,还是留作老前辈自行享用吧!” 胖老头瞧着三人窘态,笑声复起,说道:“三位小友,既不善饮酒,那就用菜吧!” 这时四人称呼已改,敌意渐消。 胖老头话声才落,双手向前一抓,一条金线毒蛇,和一只人面蜘蛛,业已入手。 胖老人咬食那拳头般凶恶无比的毒蛛,如吃馒头,看得三毒弟兄全身寒栗,悚惶不安。 吃完蜘蛛,再撕金线毒蛇,一块一块向嘴里抛去,吃得津津有味,血沫横飞。 看得百尸毒叟姜长贵,玄阴毒叟谢雨苍两人,眉头直皱,几欲发呕。 寒冰毒叟秦镇山这个浑人,本已饥肠辘辘,一见胖老头有吃有喝,心想:“看他吃得恁香,即使死了,总比忍饥受饿好些!”于是立即跨步上前,抓起一条尺长毒蜥,闭着眼睛一口咬下,觉得鲜嫩无比,不禁哈哈笑道:“妙啊!老大,老二,快些来吃,这东西真好!” 什么事情,只怕无人开端!老三这一大叫大嚷,百尸毒叟和玄阴毒叟,也就跟着如法炮制,吃将起来。 胖老人笆斗大的头颅,又是一晃,说道:“如非这样,焉能称为绝毒门下弟子!尚属可敬!” 苗疆三毒,一听老人奖励有加,心中不胜之喜! 就在这时,陡地谷中,腥风四射,异香袭人,千瘴谷升起浓雾,结成云霞。 在日色下,熠熠然作金光,忽而从半空坠下来,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突然道裂,非虹非霞,五色缤纷,漫空遍野,香气逼人。 百尸毒叟姜长贵大呼一声:“黄茅瘴” 玄阴毒叟谢雨苍脸色遽变,寒冰毒叟秦镇山用蓝布袖一抹嘴角血液,问道:“老大,什么叫做‘黄茅瘴’,把老二吓成那个样子!” 百尸毒叟见老三楞得连什么叫做“黄茅瘴”,都不知道,低喟一声,道:“罢了,想不到千瘴谷竟是你我弟兄埋骨之所。 老三,你总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现在我再告诉你一遍,以后可不准再问! 相传瘴是山林恶浊之气,在滇黔一带,四时俱有,春天叫做‘青草瘴’,夏天叫做‘黄梅瘴’,秋天叫做‘新禾瘴’,另外还有什么‘桃花瘴’,‘菊花瘴’,‘桂花瘴’等名目百尸毒叟还要继续说下去,玄阴毒叟用手一扯老大衣袖说道:“快些看!” 只见胖老头盆口张处,那些熠熠然在空中飘浮的五色瘴霞,被他宛如长鲸吸川一般,吸入腹内,把三毒弟兄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是什么功夫?” 三张丑脸上,全都流露出无限羡慕之情。 不消一盏热茶时间,胖老头已将谷中全部瘴气吸收完毕,乍见三毒那等可怜模样,竟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谁知他张嘴一笑,一道金光宛如匹练,射出两丈外的灌木,立时根枯树萎,枝坠叶黄,三毒把这位胖老头佩服得何殊陆地神仙,一个个五体投地,恳请赐予收留,传授绝技,祈示仙讳。 胖老头蓦地脸色一正,说道:“老夫乃绝毒门第三代掌门,昔年人称‘万毒之王’。潜沉于天下的毒物、毒功,百数十年来,已未出现江湖,等到老夫‘万毒归宗’的武功练成,绝毒门下弟子,已然绝迹,不久之前,才发现你们三个孽障,对绝毒的武功毒技,竟是如斯浅薄,为我丢人。今后就住在‘千瘴谷’内,勤加学习。平时不得擅出谷口一步,能做到么?” 苗疆三毒跪在地下,一齐扬声答道:“第十代弟子谨遵祖师金谕。” 独家连载 第五章 豹隐山庄 距天下群豪,云集贵州云雾山白烟崖头,抢夺“幽灵秘宝藏珍图”之后,弹指流光,便是两年。 这两年,尽管沧海桑田,世事变化已是不少,无可否认,那是百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沉寂与平静时期。 草泽之间,固是枭雄巨魁迭起,而侠义道中后起之秀,更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头角隐现。 黑白两道,永远如水火冰炭,互不相容。虽仍不免有零星搏斗与流血之事发生,说起来,那不过是整个武林,滔滔江湖,一些琐闻碎事,如同大海中一个小小浪花而已!不值一提。 又是一年过去,势力庞大的阴阳教,竟于不知不觉间,全部瓦解。不知何故?连整个宇内黑道巨擘,例如长白双雄,秦岭四豺,巫山三丑,玄湖七燕,闽南六霸,塞北五凶,崂山狮面道人,青海红发头陀,全都相继销声匿迹。 关于这批凶神恶煞的生死存亡没有一个人彻底知道!至于是否汇聚一处,另有重大图谋谁也不曾深思! 这时,武林二圣,照旧绝迹人间,宇内五奇,则各处名山胜景,啸傲风月,变得无事可做。 至于少林、武当、华山、昆仑、峨嵋、青城、崆峒、点苍、衡山等九大门派,则各约束门下弟子,尽量避免争端。 其他阴山、邛崃、白鹤、天台、兴安、长白等诸派,亦因人材凋落,埋首发奋图强。 江湖上显得较一年前尤为平静,平静得令人有一种沉闷窒息之感! 蓝衣书生何天衡,最初还不时注意黑道中人物动态,自从群魔相继销声匿迹后,他就在家里大享齐人之福,方芳虽是一无所出,可是东方明珠,却两度双胎,给人丁单薄的何氏一门,带来了繁衍先兆! 他这时住在开封城外,自行出资建筑的豹隐山庄,与东方府第,相隔不及一里。 老夫人方蕴华疼爱外孙,将玲、兰、翠、玉四婢,悉数遣来豹隐山庄,侍候小姐。 一家人都在为这四个宝贝忙碌,这四个小东西,长得粉雕玉琢,也的确逗人喜爱。 大的一对唤做允文、允武,小的一对,取名允仁、允义。何天衡摸摸这个,抱抱那个,整日笑口常开,已不是三年前的冷傲狂放! 潜龙堡主李去非与夫人青凤张茜,自从爱女畹香,同小侠龚钰,随二圣赴冷云谷潜习武功,深感寂寞,每年都要来豹隐山庄,作客数月。 邙山烟叟于伍,平生游戏风尘已惯,自然难耐寂寞,只有他,仍不断在江湖上奔走。 这时,正是新燕啄春泥的仲春之月。 夕阳衔山,黄昏将临。豹隐山庄庄主何天衡,偕同潜龙堡主李去非,沿着庄前小溪散步,泉水潺浮,青草如茵,野花吐露芬芳,迎着夕阳娇艳余晖,愈增妍丽。 李去非方从迷人晚景惊醒,蓦地发觉何天衡衣袂飘飘,站在那里,凝神倾听。不禁问道:“天衡侄,莫非发现有什可疑之事?” 何天衡点头道:“晚辈隐隐听得,一匹健马,从官道折入小道,直向本庄电击奔来,预测来人必有急事!” 潜龙堡主闻言,立即侧耳而听,果然有着銮铃和疾骤的蹄声,隐约地从五里外传来,心中甚感惊讶!暗思:“天衡弟内功修为,想不到较前精进许多,看来武功一道,禀赋确为先决条件,自己枉自刻苦锻炼多年。却还远逊于这位少年人心中方暗自叹息,銮铃愈来愈近,转瞬之间,来骑便已从眼前狂驰而过。 两人骤睹马上人影,全都发出一声惊噫! 原来这人年约六旬,身着灰色长衫,手上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家伙,不是鹿筋皮鞭,却是一支通体乌黑旱烟管,那红中带紫的四方脸,和一绺海口短髭,不须看第二遍,便知他是邙山烟叟于伍。 烟叟一生游戏风尘,殊少乘骑,今日见其匆促赶来,如非遇有重大紧急事故,焉能如此? 两人不约而同低喝一声:“快回!” 宛如离弦之弩,点足飞起,烟叟方始抛镫离鞍下马,何天衡与李去非业已降落庄前,恭身迎候。 邙山烟叟将马匹交与庄丁,他本是常来之客,也不客套,立即领先向客厅走去。 客厅之中,这时已是灯火通明,三人甫告落坐,一阵莺语燕声,两位何夫人拉着青凤张茜,亦已款步而来。 侠义之人,不讲求繁文褥节,豹隐庄主何天衡开门见山请问于老前辈,匆匆赶来,究为何故? 邙山烟叟,想是日夜兼程到此,一路之上,未能过得烟瘾之故,此时也暂不答理主人问话,先行点燃一管旱烟,呼噜!呼噜!狂吸数口,然后一连喷出无数白雾烟圈,飘荡在客厅空中。 这时客厅里静静的,只听得烟叟说道:“方今武林,祸变已起,看情形,诸位还未获得外界消息,恐怕至今而后,诸位虽欲安享田园之乐,已不再可得!” 此言何异晴天霹雳,群侠顿感惊愕。 东方明珠虽仍挺着个大腹,却不减当年巾帼之气,说道:“前辈何妨将这消息公布,看是何方恶魔小丑,如此大胆?” 邙山烟叟啜了一口侍婢捧来的香茗,瞧着东方明珠那种激愤样儿,心中不禁好笑,不过,像他这样的前辈,自然不能笑出声来,只微作莞尔之状,说道:“如果要是恶魔小丑,我又何必千里迢迢赶来求援?便是当年宇内十邪,老朽何曾有丝毫惧意?” 言下之意,这批祸首,其厉害,必然远超当年宇内十邪。 青凤张茜柳眉微蹙,似不耐烟叟说话绕圈儿,忙道:“大哥,快些说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 潜龙堡主李去非向夫人瞪了一眼,似在责备她不应在于大哥面前失礼。 邙山烟叟自然将这情形,落在眼中,不禁呵呵笑道:“弟妹责备得甚是,我真是老糊涂了,把这十万火急之事,还未能及时扼要说出,岂非误事!” 说罢,向厅中群侠瞥视一眼,脸上立现严肃之色,咳嗽一声,续道:“自从白烟崖一战,群邪敛迹不少,近三年来,江湖为千百年来未有的平静,谁知七日前,西南各省,全又发生了惊人的仇杀事件。 而那些被害者,全是当今武林硕彦,或侠义领袖,莫不威镇一方。 这情形决非偶然,据老朽推测,此中必含有巨大阴谋,甚至包括称霸武林,为祸江湖的因素在内……“方芳一拂云鬓,说道:“于前辈,你老人家可知那些被害者又是谁呢?” 邙山烟叟乘隙吸了口旱烟,喷出一串烟圈,说道:“那些被害者,诸位如不相识,亦必曾经耳闻其名。如二蜀中一龙银麒,滇南三杰云氏兄弟,皖西江石庵主沙净,湘南振威镖局总镖头紫弓金弹熊良弼,鄂北荆山樵子赵仰高,赣南布衣驼农田深耕,均于一夜之间,不但身遭惨死,而且连妻子婢仆,无一活命。” 这些武林前辈英雄,众人焉有不知?立时听得男的怒发冲冠,女的娥眉倒竖,群情激愤! 烟叟乌黑发亮的寒铁烟管,在客厅楼板上,轻轻连击,加重语气地说道:“恶魔们的魅影,业已北移,两天前,已出现在南阳仙霞一剑姚奇的菊逸山庄。 沅江渔夫佟士杰与老朽一番密议,认为这批恶魔,既然如此目中无人,必有所恃而来,正好借机请几个能人,查出幕后元凶,为死者复仇! 老朽这才不揣冒昧,日夜兼程疾赶,来此商请天衡贤侄伉俪义伸援手?“方芳女侠凤目含威,何天衡剑眉挑煞,立即应允前往,嘱命庄丁为健驴“黑儿”火骝“龙儿”,准备鞍缰。 青凤女侠秀目一瞥东方明珠怀妊之身,说道:“贤侄焉能如此冲动?想恶魔已豫境,即能在南阳现身,安保不来开封肇事?愚意认为方芳可留下照应东方明珠,南阳之行,何不由外子陪同天衡前往解危?想菊逸山庄,拥有如此众多高手,自保当可无虑!” 幸亏青凤有此建议,否则豹隐山庄,后果何堪设想? 老少群侠,但觉李夫人之言,颇为有理,遂由潜龙堡主李去非代方女侠起程。 何天衡以邙山烟叟前辈原乘坐骑疲惫,请改乘火骝,他则自行跨上健驴,丝鞭在夜空中一挥,“黑儿”一声长嘶,四蹄如云,当先奔去。 潜龙堡主李去非骑着自己黄骠,紧随火骝之后,如奔雷掣电般离开了豹隐山庄。 得得蹄声,渐渐远去,隐没不闻,三位女侠,向着才升起的皎洁明月,凝望一阵,喃喃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方芳挽着妹子玉臂,无限关切地说道:“春寒尚重,珠妹有孕之人应加珍摄,咱们还是早些回房安息吧!” 青凤张茜跟在两人倩影之后,进入豹隐山庄,吩咐庄丁立即阖上庄门,并加派巡夜之人,暗布桩卡,以期预防不测! 二人回到闺中,青凤张茜与方芳女侠,深感护庄责任綦重,心想:“不要丈夫才离开山庄,便发生事故,日后岂不被其耻笑自己无能!” 商议结果,由青凤张茜带着玲兰二婢,巡察上半夜,方芳带着翠玉二婢巡视下半夜。 方芳轮值未久,便展开“七绝大挪移”身法,绕着豹隐山庄飞行一匝。 此时,皓月当空,幽笪摇影,豹隐山庄,一片岑寂。 蓦地,鬼声啾啾之声四起,十数条黑影,从庄外围墙之上,如巨乌般扑下,将庄主夫人围在核心。 方芳听觉何等敏锐,陡闻风声飒然有异,便知有武林高手侵入本庄。 她皓首微抬,十二个蒙面人,赫然入目。 这些蒙面人,身着黑色衣衫,手执长剑,从面罩上露出两只冷电寒芒,却是一言不发,有如翁仲,又像十二具幽灵。 方芳即是武林二圣之徒魑魅魍魉哪放在眼中,潜运“龟裂神功”,静以待敌,一面缓缓把眼神视线收回,望着蟾魄银光,冷冷地说道:“汝等何故侵入豹隐山庄?从速道来!” 十二个蒙面人,形同病哑,只互望了一眼,便各展手中长剑,唰!唰! 唰!一阵金刃劈风之声,夹着千条劲气,万缕宁光,从四面八方,向着中央的方芳狂攻而至! 方芳见对方无词答复,竟然群殴,不禁-然震怒,舌绽春雷,娇叱一声:“站住!” 十二个蒙面人心弦陡然一震,面罩下的脸色,全都剧变。心说:“这人的内家功力,生平仅见。”不自觉地收剑退回原来位置。 方芳芙蓉面上,顿现冰霜,说道:“汝等既不能道出侵庄理由,想必与西南各省谋杀案有关,是也不是?” 说来声色俱厉,十二个蒙面人嗒然无言。 女侠眼光何等锐厉,只须与对方眼神微一接触,便知所料不虚,不禁发出了一声脆笑。 这女煞星,当日在白烟崖头大战群魔,便是绝招迭现,脆笑连连,赢得了笑面罗刹之称。 十二个蒙面人,原不认识方芳,因为当年一现侠踪之后,便已不再在江湖上奔足,这一陡闻脆笑之声,不禁想起那传闻之人衣着,年龄,笑貌,心中骇然,不自觉地后退三步。 女罗刹方芳笑甫歇,凤目倏又一瞪,喝道:“汝等想必已猜知本人为谁,只须将主使之人说出,决不深究,准许留下左耳逃生。” 她虽宽宏,可是这十二个蒙面人,却已进退维谷,攻则当非对手,难逃一死,退则触犯教中规律,亦必受到惨酷无先例的磷火焚身毒刑。 各自引颈发出一声厉啸,意在求援,啸声散失夜空,可远传十数余里。 女罗刹方芳,原不愿惊动庄中诸人,谁知啸声来落,庄内警钟已然当! 当!当!响了起来。 人影幢幢,灯火齐明,青凤张茜手绰长剑首先奔到,玲、兰、翠、玉四婢族拥着东方明珠,亦翩然莅临。 方芳黛眉一蹙,面现忧虑之色,说道:“前辈率玲兰两婢,可为晚辈掠阵防守庄园,珠妹速率翠玉二婢保护群小,不管情势如何,切莫外出,分我心神,至要,至要!” 言讫,隐闻二十里外,啸声传来,知时机稍纵即逝,如不将这十二个蒙面人先行解决,恐将陷于孤掌难鸣之势,何况,那后面的魔头,功力必然更高,我岂能因一念仁慈,给本庄带来弥天浩劫思念及此,不禁银牙一咬,娇喝一声,“看掌!” 果然,龟裂神功不愧旷世绝学,三年来,借着玉蜇内丹功效,已打通任督二脉,当年冰魄,尚且一掌毙命,试想,这十二个蒙面人,虽是江湖一等高手,又哪能抗拒得住,“砰”然两声大震,两条黑影,各自发出一声惨嗥,尸体被卷飞三丈高空,然后跌落围墙之外。其余十个蒙面人,目睹同伴惨死,一时激发凶性,各自狼嗥虎吼数声,长剑震腕出手,剑花朵朵,凶险之极! 笑面罗刹,长裙曳地,白衣罗袖轻挥,脆笑起处,蒙面人又有数人丧亡。 余下五人,心胆俱裂,幸而仗着轻功巧妙,屡脱险境,已是魂飞九霄。 方芳从五人身法逐渐认出来历,突然娇喝一声道:“汝等原来是‘玄湖七燕’,念平生尚少恶迹,本夫人网开一面,放尔等逃生,赶快脱离恶魔组织,否则,再犯我手,必死无疑,去吧!” 蒙面五人夹起二具尸首,向笑面罗刹微一躬身,黑衣飘扬,如幽灵般,眨眼消失于暗影中。 五人方自离去,厉啸之声,已达庄外。 笑面罗刹方芳冷哼一声,说道:“汝等既敢率众侵我山庄,还不速来受死!与先前同伴,共登鬼录。” “嘿嘿!丫头倒是大言不惭。” 话音甫落,三条黑影,捷逾飘风,从围墙外面参天翠竹梢头,泻落地面。 发话这人声音,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她此时已无时间思考,凤目威凌陡射,向着来人一瞥。 那为首魔头,虽也黑衣蒙面,一色的银线镶边黑缎披风,胸前赫然绣着凶魂三号字样,其余二人,则分绣着厉魄五号及六号。 她不禁芳心微微一震,青凤张茜与在场所有庄丁,瞧着凶魂厉魄四字,也为之悚然色变,惶惶难安。 三魔已在庄院围墙之外,发现五具尸首,心想,“总不致十二幽灵,全皆落入敌手。” 他这样想,并非无由! 要知道这名列三十六幽灵的黑衣蒙面人,乃是昔年黑道魁首“玄湖七燕”,和“塞北五凶”,各有一身惊人功夫,即使是当今宇内五奇前辈武林高手,未必便能于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众人一一了结,除非这人具有深不可测的旷世武学! 这念头,像电光石火般,掠过三魔脑际,六只——凶睛,注视着面前白色罗衣妇人。 夜凉似水,月色如画,这美艳绝伦的少妇,罗衣翩翩,娉婷而立,显得艳若桃李,冷似冰霜。 高长的厉魄五号及矮胖的厉魄六号,总觉得这弱不胜衣的月下美人儿,哪来如此绝学? 不觉纵目四望,但见青凤张茜玄裳黑裙,横剑怒目而立。嘿嘿!又是一个妇人? “难道这庄上,竟没有一个会武的男人么?如此,十二幽灵,定是折在这两个妇人手上!毫无疑问。”两人正欲出声喝问,陡闻凶魂三号一声怪笑,说道:“嘿嘿!我当是谁敢对幽灵教下十二幽灵,下此毒手,原来是你笑面罗刹杰作,嘿嘿,这就难怪了!” 那语声,显得阴沉而粗鄙! 厉魄五号及厉魄六号陡闻这白衣美艳少妇,竟是掌震冰魄,带卷阴阳教主的笑面罗刹,任他恣睢暴戾,目空一切,也不由变色却步。 笑面罗刹方芳,左手一拂云鬓,脆笑一声,说道:“幽灵也罢!凶魂厉魄也罢!总之,谁犯我豹隐山庄,谁就得小心留下他的头颅!” 她说到这里,樱唇一绽,又是一串生生脆笑,宛如珠玉其落! 笑声虽是迷人至极,可是,语意却令三个黑衣蒙面人,不寒而栗! 凶魂三号,不愧带队人物,面罩内的浓眉倏然一皱,不禁发出一声嘿嘿冷笑,说道:“笑面罗刹,虽是杀人面不改色,须知我凶魂三号,也是凶名夙著,究竟是谁割下谁的头颅,现在,还言之尚早!” 笑面罗刹方芳黛眉微轩,梨涡浅现,脆笑道:“你有这种自信么?” 娇吐未落,莲步便已前移。 凶魂三号,三年来,虽在“千瘴谷”,苦练寒冰毒掌,及吞下不少毒物血液,助长功力,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但他毕竟没有胜过笑面罗刹那种旷世神功的信心,不自觉地一连后退四五步之多。 这笑面罗刹,忒也刁钻,就在这时,倏的一扬玉掌,凶魂三号面幕后面容剧变,立施“化影散形术”,横跃八尺。 谁知对方却是含劲未吐,面上流露着,满是轻蔑不屑笑容,说道:“别怕啊!今晚,只要能将侵入本庄目的,以及在西南各省残杀蜀中一龙,滇南三杰等武林耆宿阴谋吐露,那颗头颅么?本夫人仍准许暂时寄存在你的颈项上。” 笑面罗刹恁般存心戏弄,分明瞧不起人,凶魂三号,本就残暴易怒,如何受得了当众撩拨,不禁发出一声怒吼,双臂陡然一圈,霍地推出一掌,喝道:“贱婢,难道老夫当真怕你不成?” 掌风过处,寒涛如潮。 笑面罗刹方芳蛾眉一蹙,暗运“龟裂神功”护体、她心高气傲,想试试这蒙面人,究有多高功力,一方面也可以测测三年来武功究进步多少? 讵料掌风甫一及体,冷气便侵肤砭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说:“好家伙,这还是自己运足神功护体,如果换了别人,岂不被冻僵才怪?” 不由脆笑一声,说道:“寒冰毒叟,几时又作起凶魂三号来了!” 寒冰毒叟秦镇山,因适才自己以八成寒冰毒功奋力推出一掌,不但未伤得对方毫发,甚至连人家身躯也未撼动,这份功力,本就令人骇异,如今,又被当众指出庐山真面,如何不惊! 他真后悔,不该蹑踪邙山烟叟之后,自找霉头!正在那里自怨自艾。 厉魄六号,他虽久闻笑面罗刹之名,心中总是不服,何况,自己弟兄称雄长白,平生罕遇敌手,未必不能与她一较身手? 想到这里,雄心陡奋,嘿嘿冷笑一声,道:“贱婢,别他妈的卖弄风流! 看掌!“ “掌”字未落,两掌已潜运十成功力,霍地推出。 他这么做,全不按武林规矩,想乘方芳不备,将她击毙,自己凶名岂能不直线飞升! 他想得虽是颇为如意,奈何求荣反辱,适得其反! 当他双掌推出,笑面罗刹只是一声脆笑!伸出羊脂如玉般的柔荑,轻轻一挥,怪啊!自己所发如山掌力,竟会消失于无形,对方一股阴柔暗劲,却似惊涛掠岸般汹涌而来。他这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心中暗生凛骇! 尚幸他经验丰富,心说:“若让这掌风袭上身来,安有命在?”脚跟猛一用力,顺着掌风,激射而出,虽卸去来势不知多少,然仍被卷飞两丈开外,“砰”的一声,撞在墙上,虽震得两眼直冒金星,一条狗命,总自得以不死! 厉魄五号一见乃弟孟浪从事,便知要糟!他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身躯已被震飞出去,不禁惊怒交迸!他深恐笑面罗刹跟踪追杀,抽出青钢长剑,抖腕一震,洒出朵朵剑花,拦阻去路。 不过,他这种行动,乃是多余的,方芳岂是乘人于危的人? 青凤张茜,立时面罩寒霜,娇叱一声,说道:“这里岂是尔等拔刀动剑之处?” 玄色身影一晃,嗖的一式,“战龙在野”向着厉魄五号一剑挥出。 厉魄五号剑虹一震,也削出一式“冷云出岫”,但闻锵锵数声,空中爆起一蓬寒星,两人立即跃身而退,检查自己长剑有无伤损! 青凤张茜柳眉一蹙,手腕已被震得发麻,心知对方内力,要比自己略高半筹,厉魄五号得理不让人,嘿嘿冷笑道:“原来贱婢,乃是昆仑门下!” 言讫,凶睛隐泛杀机,跨步,沉腕,长剑再度出手,刷!刷!刷!一连攻出“白鹤展翅”,“拨草寻蛇”,“游蜂戏蕊”三剑。 青凤张茜,虽是已届花信年华,一见蒙面人竟尔使出如此轻薄招式,也不禁玉面泛红,立展昆仑镇山剑法云龙八式中三记绝招,“龙子初现”,“龙飞在天”,“龙吟海裂”,堪堪敌住。 本来“云龙八式”,驰誉武林,以博大精深见长,可惜青凤张茜火候仍属不够,以致不能发挥威力,克敌制胜,假如由其夫潜龙堡主李去非使将出来,又当别论! 笑面罗刹自是瞧得清楚,长发披肩,罗衣飘飘,陡然脆笑一声,说道:“这些撮尔么魔,何劳前辈动手?你就替晚辈掠掠阵吧!” 话音未落,玉臂微扬,已是向着凶魂三号及厉魄五号,各自分别拍出一掌。 两个魔头深知对方神功威力无俦,怎肯再蹈厉魄六号覆辙?立即施展轻功闪避一旁。 厉魄六号趁着这段时间,运功疗伤,此时已将翻腾的血气,勉强压抑下去,睁目一看斗场,两个同伴,全被笑面罗刹逼处下风,心中怒火复又高炽,立刻抽出背后一双日月金轮,疯狂般扑上,一声虎吼,一式“沧海落日”双轮猛砸而下,金光乍涌,劲风激射。 笑面罗刹娇笑说道:“这才是啊早就应该三人齐上!” 罗袖飘飘,步法如行云流水,哪里像是生死搏斗? 寒冰毒叟秦镇山,虽是生性残暴,但他对三年前白烟崖上一幕,记忆犹新!一见对方施展出此种奇奥步法,便知自己虽获奇遇,讲真功实力,仍是难望相与抗衡,不由心中一声暗叹! 就在这时,怀中忽觉一物蠕动,不禁喜上眉梢,嗖的一声,随手甩出,原来是一条三首金鳞锦带。 这家伙,乃是白云山“千瘴谷”所产,剧毒无比,单是鳞甲划伤,已难医治,如不幸被它咬中,便将立刻毒发,全身痉挛而死。 凶魂三号,取得三首金鳞绵带在手,又复意兴飞扬,狂傲顿现,那金鳞锦带三只怪头,昂首吐信,在夜影中,更觉凶恶无伦。 女人最是怕蛇,这东西一现,笑面罗刹芳心顿泛寒意,勃然大怒,蓦地玉腕一翻,一条丈二白色玉带,已擎在手中。她虽是在盛怒之下,仍自吐出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夜空。凶魂三号,仗着手中罕世毒物,当先扑进,沉腕一抖,一式“游龙戏凤”电射而出,直向方芳胸前三大要穴点来,这东西较兵刃尤难躲闪,况还有一支长剑,和一对日月金轮,乘虚蹈隙。笑面罗刹仍然脆笑一声,脚踩星躔,避过敌人三般兵器,然后玉腕巧妙地一沉一抖,带演“玉蛟三现”,劲风呼呼,直向三个黑衣蒙面人,“天庭”、“太阳”、两穴,疾点而至。 三人怒吼一声,立即撤招后退。 笑面罗刹一招逼退三人,顿又莲步轻移,转侧回旋,玉带配合步法,随着脆笑之声,连演“落云回风”,“玉带横腰”,“白虹贯日”,“玉树摇风”,“潜蛟离穴”等五式一十五招。把三人逼得团团乱转,近身不得。 兵器中有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玉带既长有丈二,黑衣蒙面人三般兵器,都不会超过四尺,请想,这仗怎么打法?尤其凶魂三号,再度出山以来,仗着这条三首金鳞锦带毒蛇,屡次无往不利,造成震撼武林的恐怖事件。 想不到今时遇着了旧日克星,仍是派不上用场,空自急得三个魔头哇哇怪叫,厉吼连连! 这时,站在一旁观战的庄丁,目睹庄主夫人神威凛凛,一招使出,便自喝彩不迭!对敌人狼狈情形,却又报以嘘声,或是爆发出一声轰然大笑! 这一来,竟使得三个魔头,恼羞成怒,恶念陡生,各从豹皮囊中,掏出暗器,向着笑面罗刹不断挥出,一时百数十件暗器,在月光下,泛着蓝色光影,夹着锐啸之声,漫空飞舞。 笑面罗刹见这三个家伙,全不按江湖规矩,不但群殴,而且使用淬毒暗器,心中愈怒,脆笑之声愈频。手中丈二玉带,更加舞得风雨不透,在一阵阵繁密叮叮响声之后,所有毒刀、毒箭、毒镖、毒针、毒蝙蝠,全部泻落地面。 凶魂三号见暗器无功,森森钢牙猛然一-,暴喝道:“速退!” 厉魄双魔早有默契,闻声迅即向后飘飞两丈,横持长剑和日月金轮,遥观变化。 笑面罗刹误认敌人撤退讯号,方拟横身拦阻,陡见凶魂三号,凶睛吐射毒芒,心灵立感警兆。 讵料魔头升起空中,那袭黑色披风,经空气鼓动,形似车轮,在空中一个旋转,披风襟角,立刻洒出无数红色粉末,向四周飞扬! 一阵夜风吹过,刹那之间,异香扑鼻,豹隐山庄数十名庄丁,竟懵然不知大祸来临,青凤张茜急得大喝道:“毒粉,还不快……” “退”字未落,头脑一阵昏眩,已随着玲兰二婢,以及数十名庄丁,倒毙地上。 笑面罗刹方芳因服过千年玉蜇内丹,又经闭住呼吸,是以无恙,一见众人全遭毒手,不禁睚眦尽裂,双臂一圈,向着那冉冉飘坠的凶魂身形,呼的推出一掌。 凶魂三号趁着叠腰下降之际,偷眼一觑笑面罗刹,仍然衣袂飘飘,屹立无恙,月光照着她如花玉容,饱孕杀机,这一来,他不仅骇,而且慌了! 心知这一掌撞来,身在空中,无可避免,不由暗叫一声“完了!”急忙将毕生真力,运聚内腑,护住心脉。 方芳这一掌乃是怒极出手,威力直可撼山震岳,竟将那庞大的蒙面三号,“砰!”的一声,直卷入五丈高空,再向庄院围墙之外落去。 厉魄五号及六号,骇得魄散九霄,两声厉啸,仓忙遁出,抓起尚未完全断气的凶魂三号,发岌如漏网之鱼,如飞逃去! 笑面罗刹已顾不得追敌,急忙奔向青凤张茜,用手一探鼻息,早就呼吸停止,已然魂返太虚。 自然玲兰二婢,以及数十名庄丁,也全部惨遭毒手! 笑面罗刹,满面泪痕,不禁发出疯狂的,然而是极度悲怆的震天狂笑! 这是伏牛山一处极端秘密从无人迹的狭谷。晨里面乱石崩云,棒莽错杂,虽不甚深广,可足供百数十绿林豪雄啸聚。 蔚蓝天幕,刚刚涌现一轮微带缺痕的明月,数十匹高大雄骏,而又不同颜色的塞外骏骑,一部分虽在荒地上,啃啮着青青嫩草,一部分却已披上鞍缰,似将出发。 照说,这地方既有如许粗豪莽夫,应该显得嘈杂,纷乱,可是,谷中却是静荡荡的,花落风吹可闻。 数十条人影,倒泻在荒芜地上,宛如幽灵,各自默默深思。 蓦地,谷外传来一声厉啸,啸声才一入耳,每个人的面孔,开始流露出一种奇异表情。 须臾之间,从谷外纵落两条黑影。 这两人甫一现身,群豪全都从草地上站立起来,状颇恭敬。 那矮小身材老者,咳嗽一声,带着沙哑的腔调说道:“诸位自从效忠本教以来,旬日之间,已建立了辉煌不可磨灭的战绩。替幽灵一教,铲除障碍,树立无边声威,殊堪兴奋! 不特教主深为欣慰,就是老朽,亦觉与有荣焉! 不过……“ 他说到此处,两只鹰目射出一道寒芒,向众人扫视一匝之后,续道:“今后任务更加繁重,凡是宇内那些自命侠义道的匹夫,均应一一剪除!” 就在这时,人丛中响起一个粗嗔的声音,说道:“本教拥有全武林黑道顶天高手,如云如雨,即要征服宇内,称霸江湖,为何不直接向九大门派下手?却如此鸡零狗碎,不嫌有点杀鸡使用牛刀么?” 站在场中的矮小老叟,并未因这人从中抽言发问,感到愠怒,他只拈了一下疏朗的几根鼠须,缓缓答道:“幽灵第二十四号,所发疑问,众位想必俱有同感!就是老朽当日,何尝不赞成此议! 可是,经过本教最高层探讨结果,认为采取此项谋略,必将蹈前人覆辙! 试想千百年来,怀雄图大智之人,不知有多少,但莫不功亏一篑,其原因为何?““九大门派实力太强?” “非也!” “本身实力,不够雄厚?” “亦非也!” “然则,究为何故?” 矮小老叟微微一笑,向着瘦长老人说道:“老二,你也是参与此次决策之人,不妨向诸位择要解释一番?” 瘦长老叟手抚颔下焦须,望着树梢明月,说道:“据本教最高层分析历次武林争霸战,其失败主因,就是因为散处各地的侠义领袖。 这些人,流窜不定,常使策划之人,对对方实力估计不确,往往功亏一篑。 此种错误,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发现! 孙子兵法有云:“多算胜,少算不胜!‘这里所谓算,是指敌我实力的计算而言。 试想想这些不属于九大门派之人,态度不明,行踪无定,虽诸葛复生,亦难作定策,焉能不败? 本教有鉴于此,故先作扫除障碍之举,待各地障碍扫清,再采取远交近攻之策。 九大门派,素来门户之见极深,且相互怀有嫌隙,只要运用得当,何消一年时间,便可席卷宇内武林,昔日仇雠,悉皆成为我等俎上之肉,岂不大快!“言讫,呵呵大笑。 众人被这美丽的远景,显然激起兴奋,脸上流露出一种残酷与欢快的表情。 此时谷中,唧唧喁喁,不复再有先前的静寂。 就在众人微微扰动之际,矮小老叟一击手掌,发出肃静请讯,沉声喝道:“有令。” “令”字才落,立刻便又鸦雀无声。 众人只见他枯瘦脸上,恢复了死板,缓缓地吩咐道:“凶魂二号!” 与他并立的瘦长老叟,挺身恭立,哈腰应道:“有!” “带着厉魄三、四、七号,及幽灵十三号至二十四号,于今晚三更,将菊逸山庄仙霞一剑姚奇全家十八口,及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连同约来帮手,悉数歼灭,不得留下一个活口。” 瘦长老人应道:“遵命。” 矮小老人接着呼道:“厉魄一、二号,及幽灵一至十二号,立即上马,随同本座北上咸阳” 众人应了一声,立即戴上面罩,穿上披风,跃身上马。 矮小老人前行数步,鼠眉一蹙,蓦又停身说道:“老二,如果老三带着所属归来,可遣其前往冀北妙峰山会齐,听候新令!” 瘦长老人当即点头应允。 矮小老人望着自己黑色披风胸襟上“凶魂一号”四个银线绣字,满意而骄傲地笑了一笑,便即翻身跨上坐骑,带着众人迤逦而去。 凶魂一号才离去,凶魂二号便低喝一声。 “跟我来。” 但见人影飕飕,朝着谷外,星跳丸掷,转瞬消失无踪。 伏牛山峡谷之内,只剩下十六匹骏马,摇首摆尾,自由地啃食着野草。 这是一个可怕的期待。 南阳城郊菊逸山庄,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虽然雅洁的大厅,灯火璀灿如常,中央一席围坐五人,正在觥筹交错。 沅江渔夫佟士杰,却是豪兴不减,手执玉杯,杯中正起伏着碧绿酒浪,向着邙山烟叟哈哈笑道:“我只以为于兄光会玩吐烟圈的把戏,想不到竟是交游遍天下,而且热肠侠骨,不惜为姚老弟千里往返奔波,请来大援,说什么也得敬十大觥,三杯怎行?” 邙山烟叟,那红中带紫的四方脸,这时已成了赤面关羽,一摸海口短须,说道:“佟兄,你并非不知小弟,烟有独钟,而酒却无偏嗜!何况,魔鬼子们,不久必来,如果醉了,糊里糊涂丢掉老命不算,一旦入得九幽地狱,阎王爷究竟把小弟如何分类?如果说是酒鬼?则学无专长!如果说是烟鬼呢?却又是酒气醺天!” 仙霞一剑姚奇,数日来愁眉不展,一听烟叟风趣之言,也不禁放颜微笑。 沅江渔夫见无法令烟叟就范,于是转移目标,向着何天衡说道:“三年前,在白烟崖得睹少侠风采,甚是倾慕,想不到三年后的今天,把酒共盏,同列一席,岂非前缘!恕我痴长几年岁月,称你一声老弟,老弟!咱们今晚又得并肩与魔鬼们一搏,如果不饮上三杯两盏,焉能使豪兴大发,杀个痛快淋漓。” 何天衡剑眉一轩,他本来酒量宽宏,是以毫不推辞,擎杯说道:“长者赐,焉敢辞?晚辈敬领三杯。” 说罢,满斟三巨杯,一仰脖子,咕嘟连声,当真被他一饮而尽。 沅江渔夫佟士杰,雅也善饮,像这种自酿的碧螺春陈年烈酒,也不敢如是豪饮,心头直是佩服这位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不禁击筷赞道:“壮矣哉!少侠也!” 身为主人的仙霞姚奇,岂能不殷勤劝酒? 于是,他也找到了对手,向着宾位上的潜龙堡主李去非哈哈笑道:“大侠英名,早已如春雷灌耳,只恨无缘识荆,今日一睹碧梧翠竹之姿,始知传言非谬,尤其义薄云天,侠耀日月,千里驰援,不惜跋涉,在下谨以素酒三樽,略表寸心衷忱。” 真个是语到杯干,豪爽诚敬之至! 潜龙堡主李去非肃容说道:“我辈侠义中人,解纷排难,乃属份内事,姚兄何必挂怀?” 他说到这里,略为一顿,立即端起面前酒杯,说道:“姚兄既是如此客气,小弟焉敢不敬谨奉陪?” 言罢,微一仰首,便将杯中酒,喝得涓滴无存。 此时厅中诸人,觉得对方都是豪爽昂藏儿,大有相见恨晚之慨,是以谈笑宴宴,如遇故知! 蓦地,窗外发出一缕冷嗤之声! 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潜龙堡主李去非,全都闻声色变。 时限才交二鼓,想不到敌人来得恁般快速! 众人立即推坐而起,闪晃之间,四人全落在练武场上。 何天衡蓝衣飘飘,跨步之间,便已站立诸人右侧。运目瞥视,但见前面,清一色雁行般,站立着两排黑衣蒙面人,手执兵器,为数竟达十六人之多。 当中簇拥一人,身材瘦长,由于面幕罩覆,看不清脸孔,仅露出一双射出冷芒的鹰眼,似曾相识! 这人装束怪异之极,黑色披风上滚着银边,并在胸前衣襟上赫然绣着“凶魂二号”字样。 左首第一人,与右手两人,分别则绣着厉魄三、四、七号,其余十二人,则绣着幽灵十三号至十四号。 何天衡心想:“从这些蒙面人,胸前数目字推测,必是一个新成立的秘密邪教,再从那熟悉的眼神……” 还没有容他继续设想,只听菊逸山庄主人,仙霞一剑姚奇沉声问道:“朋友,你们夤夜率众携械驾临敝庄,究为何事?不知能否见教?” 凶魂二号面幕内瘦削脸上,笼罩着一层煞气,心说:“你这两个老鬼,难道竟把三年前惠水城外搜寻咱们弟兄之事,给忘了?” 想到这里,不禁冷芒电射,嘴里发出一缕冷哼,嘿嘿一声冷笑道:“这个么?叫做阎王注定二更死,岂肯留人到五更?本凶魂系奉‘幽灵神君’差遣而来,大约阁下阳寿已终,特来请你到九泉之下行侠仗义” 仙霞一剑姚奇长眉一杨,他虽是个仁慈敦厚之人,被对方如此出言嘲弄,也不禁有气,方欲出言责问,只听沅江渔夫佟士杰伸手一摸背上渔网,呵呵笑道:“本来阳世阴间,幽冥路渺,大约是十八层地狱失火,被你们这些凶魂厉魄,溜了出来,再来为祸人间,好啊!这些年来,我这张破渔网,还没在发个利市,适才听得阁下一阵咻咻喋喋,状如连江之滨,漏网之鱼,这是你自投罗网,可怪不得老夫!” 言讫,伸手自背上取下渔网。 这番话,不但说得凶魂二号面幕内变颜变色,众人也都听出这位风尘奇人,必是意有所指!决非随意调笑! 尤其仙霞一剑姚奇,他是躬身参与搜捕苗疆三毒之人,如今虽是时隔境迁,岂有记不起来之理?不由“哦”了一声。 他这一“哦”不打紧,可把凶魂二号急坏了! 究其原因,这种丢人之事,如果被两人当众抖露出来,虽然,今日的凶魂二号,不同于昔时的玄阴毒叟谢雨苍,总是有伤体面之事! 立时面幕内的一双扫帚眉,不由倒竖,厉喝道:“将这两个老贼,给我拿下!” 话音才落,从十二幽灵中,飞出两条人影,分向仙霞一剑,和沅江渔夫扑去,声似狼嗥,出爪如风。 仙霞一剑姚奇,没有想到对方,一言不合,便即动手,全不按江湖规矩! 于是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那黑衣蒙面人,运爪如飞,指风激射,招式凶险诡毒,为生平仅见。 仙霞一剑姚奇,虽是以剑术驰誉江湖,但他一套师门秘传“落霞掌”,也是奇妙之学,由于他个性内向,不事炫露,而且专心一致,数十年沉浸这套掌法,功夫之深,直可与他的剑术媲美。 是以蒙面人虽将自己仗以为恶的“毒豹十三爪”,使将出来,纵然威猛歹毒无俦,却也未占得便宜。 两人暂时翻翻滚滚,打得难解难分。 那另外扑向沅江渔夫佟士杰的黑衣蒙面者,可就有点狼狈。 沅江渔夫佟士杰,这位风尘奇人,却有点不大好惹,他不仅识得对方的一套“毒豹十三爪”,而且从身形上,还可判出他是花面豹秦獾,虽然对方并没有揭开面幕让他瞧过。 秦岭四豹,纵横秦岭山脉,在川陕两地,犯案累累,杀人劫财,掳奸妇女,积恶如山,弄得当地侠义道,寝寐不安。弟兄四人,便是仗着这套爪法,横行无忌,想不到销声匿迹数年,却于今晚出现。 沅江渔夫,不但生性诙谐,而且博闻强记,早听武林朋友描述过这批坏蛋形貌、武功,是以认得。 他早就有除恶之心,这一窥破对方来历,立即将渔网背在背上,施展出自己从不轻用的“震脉指”法。 此“震脉指”法,乃是一种玄门无上秘技,尤其对于施展指爪之人,威胁尤大。 他这手一施展,蒙面人苦头可就吃大了!还没走到三五个回合,已是险象环生,心下骇然! 凶魂二号看得面幕内两只扫帚眉微微一皱,心想:“看来今晚,恐怕要费一番手脚。” 他心念未已,幽灵十七号,蓦地惨嗥一声,捧着右腕,面色惨白,退立一旁,不消说一条右臂已废。 就在这时,两条黑影如飞而至,厉吼一声,直向沅江渔夫双双扑到。这两个蒙面人,武功招式,与花面豹秦獾,如出一辙,老人家虽是功力深厚,“震脉指”,又是“毒豹十三爪”克星,奈何两人均是黑道中高手,而且手足连心,直是拼命狠扑。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沅江渔夫倒未敢轻视,于是亦施展出“游渔潜踪” 身法,配合着“震脉指”,以一敌二。且说与仙霞一剑姚奇撕斗之蒙面魔,最先几招,倒真把对方搞得手忙脚乱。 逐渐,这种优势随着飞逝的时间而减退,终于板成平手。不久,反而落在下风。 这并不是意味着仙霞一剑的武功,突飞猛进,而是他,乍与这种怪异武功相搏,因别扭而导致心慌,幸亏他“落霞掌”,的确也下过功夫,终能转危为安。 当他稳定之余,便凝神静气,把一套“落霞掌”的威力,尽情发挥。 这样一来,黑衣蒙面人,越打越是心惊,冷汗直流,当此紧要关头,忽闻老三花面豹秦獾,一声惨叫,震荡夜空,更是入耳心惊。 他暗暗警告自己,此时必须沉着,青面豹秦狼,面幕后的一张青脸,颜色转深,左支右绌。 仙霞一剑姚奇,闪目一瞥,沅江渔夫佟士杰已将对手击伤,而自己,竟没有将这蒙面魔拾掇下来,不觉长眉一挑,一式“落霞飞鹜”,硬将幽灵十八号,震飞丈二以外。 幽灵十八号黑衣蒙面人,这一掌挨得不轻,一声闷哼,便自倒地不起。 就在这时,飕!飕!飕!一连纵出四五条黑影。 除两个黑衣蒙面人,将幽灵十八号扶往一旁,用药疗伤外,其余三人各持长剑,震腕银虹激射,向着仙霞一剑姚奇,分别刺到。 潜龙堡主李去非,方欲纵身前往助阵,口中衔着旱烟管的邙山烟叟,伸手一拦,说道:“别忙,这是三流脚色,好戏还在后头,咱们正好欣赏一番仙霞剑的奥妙,万一真个有险,那时,再出去解危,还不迟!” 潜龙堡主心想:“这样倒也不错!”侧过头来,向着右面的玉笛金扇何天衡一瞥,但见他望着空中一片悠悠白云,面含微笑,好似不曾把这一场生死搏斗,放诸于怀,这种定静之力,自己就难办到,不由暗自称许。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四支长剑,已然幻起了千条瑞彩,万朵银花,不时发出“嚓!嚓!”两剑碰触之声,森森剑气,砭人肌肤,四射的劲风,把一旁观战人的衣袂,都飘拂起来,竟是难得一见的精彩斗剑场面。 李去非为剑术大行家,自然看得出此中奇奥。不禁深深佩服仙霞剑武功的精纯。 他再一端详那三个黑衣蒙面人诡异的招术,顿吃一惊! 原来这三人剑招,竟非出自中原武林,乃是东海一派,自从百年前,听说该派出了一个怪杰,名唤肉球剑客裘异,身形奇特,顾名思义,便知此人既矮且胖,宛如肉球。在中原道上,纵横恣虐,被武林二圣南海商隐,逐回本岛。 想不到这三个蒙面人,竟与这怪物有关,不禁为将来武林,泛起忧来! 陡地,又是一声惨嗥,起自左前方斗场。 放目一望,但见一条黑条,在溶溶月色之下,飞坠地上,不消说,又是沅江渔夫的杰作。 沅江渔夫佟士杰,一掌将幽灵十六号飞震出去,另一黑衣蒙面人,更非敌手。 这家伙倒颇,不再使用“毒豹十三爪”,呛啷一声,抖出背后长剑! 沅江渔夫哈哈一笑,说道:“秦岭四豹,恶贯已盈,三豹均已死伤,你花鼻豹,今天想独自偷生恐已万难!” 他口中虽在滔滔不绝,脚下施展的“游鱼潜踪”步法,可没有丝毫放慢,乘着对方一式“叶底藏花”,左足向前微跨,右手两指一箝,硬欺身上去夺剑,左手一指飞快震出,蒙面人脸色剧变,他还没有来得及撤招换式,前胸“玄机穴”上,已被点中,只闻一声闷哼,便自了账。 凶魂二号,目睹手下两死二伤,面幕后,瘦削的长脸,拉得更长,难看之极! 幽灵十九号,及幽灵二十号,方待挪身而出,立被厉魄七号,出手拦止,一步一步,向着沅江渔夫逼去,两眼射出凶狠的光芒。 老人望着厉魄七号高大雄伟身躯,和那露在面幕外的一对铜铃环眼,不禁心弦一震,“难道是这个魔头么?”不禁脑海里,掠过一个红发头陀的影子。 好快!这念头方自心中电光般闪过,那厉魄七号高大的身影,已走向面前。 沅江渔夫佟士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心想:“如果所猜不错,这家伙一身横练功夫,刀剑不伤,万一‘震脉指’制伏不了这个魔头,必将陷自己于危险!” 他江湖经验何等老练!寻思及此,再度将渔网摘下,哈哈笑道:“想不到纵横青海,为恶江湖的红发头陀,竟当起冥狱鬼卒,可喜可贺!” 厉魄七号心中顿吃一惊,暗思:“这老狐狸精眼光果然锐利,听说他七十二式渔网绝招,傲视武林,我倒要试上一试!”不禁嘿嘿一声冷笑,说道:“老渔夫,你不用管洒家是谁,还是从手脚上分强弱,不必妄逞口舌之利!” “利”字才落,反手一抄,一个大木鱼槌,乌光闪闪,已托在手中。 左足向前跨一步,右手木鱼槌,一招“振聋启-”,顺势点出,左手木鱼,夹着强烈劲风,呼的一声,又是“顽石点头”,跟踪而下,一招两式,威力无穷。 这两种家伙,不消说俱是生铁铸成,那木鱼怕不有百十来斤,如非具有千斤以上膂力,断难使用。 沅江渔夫佟士杰,见黑衣蒙面,排名厉魄七号的青海红发头陀,竟将之使来得心应手,捷愈奔电,隐夹风雷,直令他惊心怵目! 幸而,他早就全神戒备,怎会让这魔头得手? “游鱼潜踪步”,滑溜似游鱼,沅江渔夫哈哈一笑,闪晃之间,便已飘开八尺。 嗖的一声,渔网抖腕撒出,周围,丈四五尺面积,俱在网影之内。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几曾见过这种奇绝武器,心说:“木鱼和渔网,斗在一起,倒是旷古奇观。” 这两种,一种是硬兵刃的代表,一件是软兵器的象征,前者利于近身搏斗,后者,适宜于远距离攻击。 两人俱是黑白两道顶尖人物,一身武功,岂会有错?一上手就打得来天昏地暗,星月失色! 右面斗场,此时更为紧张。 幽灵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号,三支长剑,虽是凶险诡谲,却一时奈何不了人家仙霞一剑。 仙霞一剑姚奇,虔心澄虑,将一套“七绝流霞剑法”,使得彩虹漫空,落霞缤纷,剑身上不断发出磁磁之声,紧跟着剑芒暴涨,威力陡然不知增加若干倍,三个蒙面人,显然已落下风,却毋自不肯后退。 他不禁长眉一蹙,暗中发急,因他连战数场,本已疲累,这一将真气灌注剑上,内力消耗尤巨,虽然争得片刻优势,此时已渐感不支,豆粒般汗珠,自额上渗出。 三个蒙面人,知时机不再,一声暴喝,竟将东海剑中一记绝招“魂断蓬瀛”,同时施出,陡然剑光大盛。 潜龙堡主李去非心中大惊,一声清啸,疾射斗场,不可谓不快,然而,依旧迟了那末千分之一瞬! 两声惨叫,幽灵二十四号,握剑右腕,已经齐剑削落,仙霞一剑姚奇,左臂划了尺多长一条口子,鲜血汩汩淌出,湿染衫袖。 李去非身形甫定,两缕嘿嘿阴笑传来,声落人坠,却是厉魄三、四号,两个黑衣蒙面人。 这两人,一个瘦长如竹竿,一个短小有如三尺孩童。 先前不曾注意,只觉稍为惹眼而已!这一单独走出人群,相形之下,各极其妙! 尤其,短小的一个,头大如箕,瘦长的一个,双眼宛如一条细线。 这种人,只消看上一眼,将会使你永生生忘!他刚刚想起那两个魔头为谁,邙山烟叟于伍,已是一摇三摆地踱着四方步,来到面前,只听他呵呵笑道:“幸会!幸会!真想不到崂山狮面杂毛,和勾漏山闭眼恶判,也都一齐光临菊逸山庄。” 他说到这里,向着潜龙堡主李去非说道:“咱们弟兄,今宵得会如许高人,应属三生有幸!老弟,你究竟是严审恶判还是戏逗怒狮?你说!” 李去非见老哥哥,大敌当前,仍然不脱嘻笑态度,这种襟怀,何等开阔…… 他念犹未已,陡见排名厉魄三号的闭眼恶判,细眯着眼睛,向着邙山烟叟走去,排名厉魄四号的狮面道人,大头一摆,嘿嘿一声冷笑,嗖的一声,窜将过来,一道经天长虹,从黑色披风里,随手霍然划出一剑。 这黑道煞星,剑术造诣,果然,非泛泛者流,单是这起手一剑,就是摄人心魄,站立一旁裹伤的霞仙一剑姚奇,不禁剑眉一皱。 他这里长眉方皱,潜龙堡主李去非,剑气烛天,一招“龙子衫现”,竟是潇潇洒洒地将狮面道人恶狠狠的一剑,卸于无形。 真不愧是大剑客,无论气势,风度,都足冠盖群伦,因此,他尽可大放宽心。 于是他转移目标,向着邙山烟叟,与闭眼恶判望去,这两人,打得突梯滑稽,笑料百出。 那瘦长有如旗竿的闭眼恶判,双笔在空中,虽是划出无数蓝色光影,将邙山烟叟身表罩住。 可是,老人家都滑溜得紧,不是闪在对方背后,在屁股上掏一把,嘻嘻一笑!便是如穿帘燕子,从闭眼恶判腋下,一闪而没,又是一声嘻嘻! 他摸摸掏掏,也就罢了!贿嘴里还直嚷嚷的,排骨好脆,屁股好嫩!或者鬼味太浓! 把个闭眼判官,气得凶睛暴睁,青筋倏涨。 他尽管睁大着眼睛,仍然幼细如线,吓不倒人。 幸而,他脸上覆罩着一层面幕,不必担心别人会瞧出他脸上尴尬之色和那暴涨的青筋。 要是能将这可恶的邙山烟叟收拾下去,他想非折断这家伙乱摸乱掏的一双手掌,拔下那条胡言乱嚷的舌头不可! 然而,这可能么?饶是自己费尽心机,眼看将对方迫住,无可闪避之际,却又被其喷出一片烟幕,形影杳然,安然遁去! 这情景,以及另两处斗场的情景,落在仙霞一剑姚奇同玉笛金扇蓝衣书生眼里,自然也落在凶魂二号的眼里,在溶溶月光下,口角噙笑,后者面泛狞厉之容。 他是在想:“这小小山庄,竟隐藏着如许武林高人,自己再不出手,恐怕今晚会弄得灰头土脸,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再向对方阵营望去,只剩下一个蓝衣少年书生,和那负伤的仙霞一剑。 那书生面孔,似曾相识,一时之间,总是想他不起。 凶魂二号,虽是素性沉隐阴险,自从“千瘴谷”深造之后,再次出山,立被幽灵神君网罗,升以教中高位,恶踪到处,所向披靡,像蜀中一龙,荆山樵子,那等武林名宿,尚且难逃自己毒手,何况其他!因此,目空一切,狂傲自大。 嘿嘿一声冷笑,立化一缕黑烟,声才落,人已来到玉笛金扇蓝衣书生面前,说道:“小子,你也别闲着。” “着”字才落,呼的一掌,卷起一股惨惨阴风,力逾千钧,直向何天衡袭到。 他是想将这少年及负伤的仙霞剑,先行清除,然后加入那三处斗场,逐一消灭,用心不可谓不毒。 他这里一掌劈出,幽灵十三、十四、十九、二十、二十一号,五条人影,立刻分向三处斗场扑去,于是一场混战开始。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眼见掌风及身,足下一滑,便已绕到凶魂二号背后,莹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按下。 虽说是轻轻,其实,像他这种身怀绝技之人使出,如果碰上,难保不骨断筋折,当场殒命。 凶魂二号,掌才劈出,人影已杳,他战场经验何等老到,料想敌人,必落自己身后,“玄阴毒功”,反臂甩出,在他认为这少年不被震飞才怪。 哪知两股掌力,才一接触,何天衡双肩一晃,飘了开去,原因是他仅将“乾元神功”运起三成之故。 老魔头这反手一掌,虽是五成内力,却被震得后退一步,面幕后扫帚眉倒竖,瘦削脸上陡泛怒意,不禁冷哼一声,说道:“小子,有你的,再来一掌试试!” 两臂迎空挥划,运足十成“玄阴毒功”,“嘿”!的一声,暴推而出。 何天衡笑声朗朗,一式“天网罗魔”,逆迎而上。 两股掌力,夹着锐啸之声,在空中甫一接触,爆出一声惊天霹雳,树析枝坠,屋瓦乱飞,夜鸟惊鸣,四散飞窜。 何天衡剑眉微蹙,凶魂二号,噔!噔!噔!连退三步,心中大骇! 要知,玄阴毒叟谢雨苍,在南疆三毒中,掌力之沉雄,已超过老大百尸毒叟姜长贵,故能跻身列宇内十邪,现在不但经过“千瘴谷”刻苦锻炼,而且屡服百年以上之毒物血肉,增长功力不少,在他全力一击之下,人家若无其事,而自己血气微感翻涌,显然不敌。 这人是谁?他在惊骇之下,陡然记起这个煞星,不自觉地暗生警惕,从腰上摸出一根乌黑晶亮的铁线毒鞭,嘿嘿冷笑一声,说道:“阁下大约就是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今宵既然相逢,正好清算三年前白烟崖上,杀我辽东三友旧帐!” 其实,他与辽东三怪段氏兄弟,并无深交。反正不免一战,遂顺便提出借口,以掩蔽今晚进行的阴谋。 蓝衣书生何天衡自从经过龟仙神婆告诫之后,遂一改狂傲之态。 从身上一掏,左手玉笛,右手金扇,横以待敌。一面朗朗笑道:“如我猜得不错,尊驾想必是南疆四毒中的玄阴毒叟谢雨苍,是吗?” 凶魂二号默默。 何天衡嘴角上,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说道:“据我所知,从前的宇内十邪,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何来友谊?……你可知令弟蜈蚣毒叟伍雄飞消息么?” 排名凶魂二号的玄阴毒叟谢雨苍说道:“难道少侠见过他?” 何天衡忍住笑意,脸色一正说道:“岂止见过,小生还送过他一程!” “他去了哪里?” “九泉之下。” 这一下可把玄阴毒叟气得发昏,暴怒如狂,“哇”的一声怪叫,沉腕疾抖,铁线软鞭,化成一道黑影,凌空击下。 腥风缕缕,凶猛之极! 何天衡蓝衣飘扬,笛夹清越鸣声,扇涌千重黄涛,他可不愿游斗,一上来,便是杀招。 凶魂二号,亦非弱者,把一套“万毒之王”所传授给他的一套灵蛇鞭法,舞得风雨不透。 何天衡星目微扫,见场中已成混战局面,连业已负伤的仙霞一剑姚奇,亦带伤应敌,而且敌众我寡,沅江渔夫败象已呈,潜龙堡主虽能免强支持,邙山烟叟已是岌岌可危!不禁剑眉一挑,折扇刷的一声,收将起来,“乾元指功”飘风般点出。 凶魂二号方想施展毒着,陡感一缕劲风直向“气海穴”袭至,猛的一惊,知已无可避免,立刻身形一错,穴道虽是避开,但右臂立被指风扫着,顿感一麻,知已无力再战,一式“赖驴打滚”接连翻出丈余远,左臂回肘,点地弹起,发出一声撤退讯号,所有参加搏斗的厉魄幽灵,全都飘身退回凶魂二号身畔。 这魔头两眼喷射出怨毒的光芒,看得众侠心中直泛寒意,只听他冷冷地说道:“今晚之事,咱们留待日后结算。走!” “走”字甫落,立施“化影散形术”,一声厉啸,人化一缕淡烟,眨眼隐没,其余群魔,亦相继遁去。 这时,虽是暮春三月,繁花似锦。明媚春光,照耀在每人身上,暖烘烘地,到处都洋溢着幸福,与欢快! 可是,开封城外豹隐山庄,一任幽笪摇翠,碧桃吐艳,绿杨影里,鹂啼莺啭,却显得凄凉无限! 岂止凄凉!而且愁云漠漠,惨雾隐隐!再也听不到银铃脆笑,豪放言语,嘹亮歌声。 庄中主客,不是恨聚心头,便是爱横翠黛! 不说别人吧!邙山烟叟于伍,读者总该记得,他胸襟何等开阔?诙谐乐观,天大的事,还不是一声呵呵大笑! 如今,他可笑不出来! 再说,笑面罗刹方芳,临敌尚且笑容不减!脆笑连连,此时么,你猜怎么着?芳心戚戚,玉容惨淡。 庄主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虽仍不减当年潇洒的风度,但他却比别人,更为焦虑不安! 原因是:他自以为有负武林二圣重嘱,不能防患未然,竟让暴风起于频末,江湖受害,无数成名英雄历劫。 一时委决不下,究竟自己应该怎样? 去冷云谷面谒二圣?双身入江湖,探查黑衣蒙面人巢穴? 他考虑到,如果自己,一旦离庄远会,这些魔头,卷土重来,大举侵犯,在人手不足情况下,后果何堪设想! 以此之故,他心中千头万絮,纷乱已极! 潜龙堡主李去非,想不到爱妻青凤张茜,一别竟成永恨!终日郁郁,偷弹英雄之泪! 惟独东方明珠,被一群小家伙们,搅得筋疲力倦,往往暂时忘记忧愁,原来她已临盆,又是一胎双生。 也只有婴儿啼声,才使得豹隐山庄,显有生气。 一宵春雨,偏又花开无数! 是喜鹊的叫声,打开了众人沉默! “喜鹊叫啦!今天可能会有嘉宾莅临?” 笑面罗刹方芳自言自语地说着。 “该不会是恶客吧?”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接了过去。 笑面罗刹方芳,向丈夫横了个白眼,埋怨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什么事情都往那些魔头身上去想,是否给吓破了胆?” “哼!你以为我怕么?” 他心中烦乱之极,情绪恶劣,是以这话冲口而出,那语气,显得甚是冷涩。 连他自己对这种声音,都感到讶异,别人又焉能听不出来他是在生气! 笑面罗刹方芳,可没有想到,一向千依百顺,对自己轻怜蜜爱的丈夫,竟会一改常态,说出这种话来。 她本是一个素性高傲的人,如何受得了这种气? 再一瞥见坐在靠近厅门的潜龙堡主李去非,和正在无聊地吐着烟圈的邙山烟叟于伍,望着自己,甚感不是味道。 不由琼鼻一酸,眼泪婆娑地滚了下来,香肩一起一伏,哭得伤心之极! 何天衡急得搓手,抓发。 两夫妻口解,旁边人最好别劝,这一点,潜龙堡主甚有经验,向邙山烟叟一使眼色,说道:“于兄,雨后青山如洗,咱们何妨外面逛逛!” 老人家乌黑发亮的旱烟管一晃,一缕火星,闪得一闪,人已飘出厅外,只听他答道:“贤弟有此雅兴,老哥哥理应奉陪!” 潜龙堡主向着何天衡微微一笑,便也走将出去。 两人沿着青石铺成的道路,缓步前行,路面经过雨水洗刷,甚是光洁,惟有落红飘满径。 邙山烟叟于伍,出得庄门,嘘出一口长长的闷气,一抚颔下如银的海口短髭,朗朗说道:“人生忧恨何能免?老弟,振作起来,须知这场浩劫,还在方兴未艾!岂可消极颓丧?” 潜龙堡主李去非用忧悒的眼光,向老哥哥微一瞥视,见他那种坚毅带着鼓励的面色,不由暗生感激之念!遂也说道:“现在小弟已想开,我夫妇二人,如果还留在潜龙堡中,也许早就全家遇害,唉!死了倒是一种解脱!” 邙山烟叟喷出一口白雾,在林荫道上飘荡,听着贤弟满怀凄凉之言,心中也不好受,说道:“三年前,武林二圣在府上所作警语,你还记得吧!” 潜龙堡主惘然地说道:“记得啊!她不是说:阿尔泰山老菩萨,算出中原武林要遭一次浩劫,真是不幸而言中!” 邙山烟叟干咳一声,一大蓬烟雾喷射而出,说道:“这是天意啊!看来,你我都说不定是应劫之人,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不过,咱们弟兄,应该坚强起来,与恶魔们奋斗到底,为后辈示范!“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三年时光已届,令爱和龚钰这孩子,也该艺成下山了啊!” 李去非一听提到爱女畹香姑娘,那娇憨而又刁钻的倩影,立刻涌上心头,不禁想到:“这两个孩子也许此时已然上道,虽是习得绝技在身,但毫无江湖经验!” 寻思及此,却又忧从中来。 他们谈谈走走,不知不觉业已岔入官道。 邙山烟叟,抬头一望,见日已当空,说道:“贤弟,咱们这一日来,都陷在愁苦悲哀中,难得有此雅兴,何妨去开封城‘醉仙楼’,痛饮一番!” 潜龙堡主瘦削脸上,已透出一缕鼓舞光采,虽然长眉梢头,恨犹未消! 盏茶时间,两人已在“醉仙楼”,浅饮低酌起来。 邙山烟叟,虽在饮酒,可是那乌黑发亮的旱烟管,仍是烟雾飘袅! 潜龙堡主三杯下肚,拈了一筷时鲜,方待入口之际,陡地风声飒然,一点红影,迎面袭至。 他应变何等神速!身躯微侧,那红影从耳梢掠过。嚓地声响,深入楼柱三寸。 就在这时,邙山烟叟灰色衫袖暴抖,人如掠空云燕,穿窗而出,招化“大鹏展翅”,双足一踹,升高五尺,斜落酒楼房顶。以他身手,照理说,应将来人追及,谁知竟是踪迹渺渺,日丽中天。 他“咦”了一声,身化乳燕回巢,复又穿窗而入,这时,潜龙堡主李去非已将暗器从楼柱上取出,用手绢托在掌心,怔怔出神。 邙山烟叟运目一看,原来是种金属制成的红色桃花,精致小巧,不禁面色大变,说道:“这是桃面妖狐,独门歹毒暗器,不知贤弟何事与她结怨?” 李去非黯然一叹!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哥,看来小弟今晚难逃一死!如我死后,务祈善视畹儿,小弟在九泉之下,定当铭心镂骨。” 邙山烟叟,想不到这些厉害魔头,均在纷纷蠢动,不知要将这平静已久的江湖,搅成什么状态。饶他遇事乐观,眉头也为之大皱!说道:“贤弟,你不必忧虑,桃面妖狐,虽是厉害,谅她不敢来豹隐山庄捣乱!” 李去非将那朵“断魂桃花”暗器,用纸包妥,放在暗器囊内,然后作了个凄凉的微笑。 经这么一来,两人已是食不甘味,酒兴索然,结账之后,走下醉仙楼。 在返庄程中,邙山烟叟不断探询有关与妖狐结仇始末,潜龙堡主总是唉声叹气,一字不提。 当两人默默地回到豹隐山庄,踅入客厅,蓦地发觉一个耄年老尼和一个貌相清癯的古稀老者。 这老尼,身穿青布辎衣,脚踏白袜云鞋,项下挂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宝相庄严。一望而知,她是宇内五奇,排名第二的雪山神尼,也就是庄主夫人东方明珠的师父。 另一位老人,宽袍大袖,腰系古铜色葫芦,面色红润,醉态可掬,竟是宇内五奇排名第四的天府酒仙。 这两位盖代奇人,已是多年不履江湖,想不到今天,竟尔连袂降临,这就难怪喜鹊要报讯了。 这两人,坐在太师椅上,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陪坐两侧。 邙山烟叟收起了玩世不恭态度,立即与潜龙堡主李去非上前参见,并执晚辈礼。 当然,这时谈话中心,是那些黑衣蒙面魔头。 从衣着与胸前所绣凶魂、厉魄、幽灵等名称,加以推断,很可能是一种邪教。 是什么邪教?无人能知。大家认为与阴阳教可能有渊源。 该教自从阴阳秀士徐中坚,为夺“幽灵秘笈藏珍图”已被笑面罗刹方芳,用玉带卷飞悬崖后,于年前解体,怎么可能? 还是神尼见解卓著,认为必是该教余孽,勾结黑道巨魁,秘密组织教派,想与武林各大门派,一争雄长,做几件震动江湖之事。 自然,这种推测,较合逻辑。厅中诸人,莫不默认此言,极为可能! 再从这些惨杀案发生区域,加以分析,其巢穴,应在湘黔一带。 天府酒仙刘慕伶,捧着古铜色葫芦啜了一口酒,咂咂舌头,说道:“老尼姑,咱们何不往西南各地查采,看看是些什么山精水怪,在暗中作祟?” 雪山神尼慈眉微扬,说道:“阿弥陀佛,既然施主有此救世之心,贫尼焉能置身事外?” 就在这么一阵谈话工夫,已是日落黄昏。 晚筵之后,潜龙堡主李去非,独自入房安息。 烟叟仍留在客厅上,与何天衡奕棋,因为雪山神尼与天府酒仙,此时已皆分别安置就寝。 本来两人,在围棋上功力,是相等的,平时总是互有胜败。 然而,今宵邙山烟叟老是心神不属,三战皆北,溃不成军。 笑面罗刹方芳,坐在一旁观战,她心思何等细密,岂有察觉不出这位前辈怀有心事之理? 她娇笑一声,说道:“前辈既有心事,还是休息吧!” 蓝衣书生何天衡,立刻收拾起纸上称雄之心,说道:“不知前辈心中,有何事故?能否让晚辈略效微劳?” 邙山烟叟一抚额下短髭,略一沉吟,便将日间“醉仙楼”,遭遇桃面妖孤独门暗器断魂桃花袭击之事,说了出来。 笑面罗刹方芳,“哎呀”一声,说道:“何哥哥,还不快去看,也许李大侠,此时业已不在房中!” 何天衡立即吃了一惊,蓝影闪处,掠向后面一列客室。 门是闩的,改向后窗飘进,果然潜龙堡主李去非,已走多时,而且携去了兵刃! 他匆促地将门拉开,邙山烟叟与笑面罗刹,已来到门外,何天衡无限佩服地道:“夫人果真料事如神!” 方芳金莲,倏的在地上一跺,说道:“谁要你灌米汤!还不赶去接应,迟则危矣。” 邙山烟叟说道:“咱们以开封城外周围三十里地为目的,我奔东面,其余三方,就由你们两小口负责。” 言讫,身形疾晃,人已疾射而去。 蓝衣书生和笑面罗刹,自然不会迟慢,一打手势,脚尖轻点,宛如蓝燕腾空鸥掠波,分头落去。 且说潜龙堡主李去非,是日在“醉仙楼”上,突遭“断魂桃花”袭击,任他铁胆石心,也不由暗生惊骇。 当他趁着邙山烟叟,飞身追敌之际,运用昆仑“太清神功”,将暗器吸入掌中! 谁知暗器一入目,顿使他如遇蛇蝎,脸色剧变! 当然,这“断魂桃花”,十八年前在江湖上,人人侧目,歹毒无伦,从无一人能自这枚暗器之下,逃得过性命,令人见花魂断,但,这还不是使他畏惧的主因! 真正使他不安的,却是那暗器主儿,今天既然找上了他,看来无法善罢甘休! 何况,那精致小巧的“断魂桃花”下面,系有半分见方粉红薄绸,如此写着:“二更城南桃林相候。” 不幸事件滚滚来,想不到爱妻新丧,桃面妖狐樊素素,又复找上门来,把一个号称三大剑客之一的李去非,弄得心中愁虑难安。 他倒不是畏惧桃面妖狐武功诡异,暗器歹毒,而是他与她,曾经有过一段不平凡的关系,不愿将这埋葬了十几年的往事,让他人知悉。 这事除他的师父昆仑惠海上人,明白其中经过外,可说是别无人晓。 他一直将自己少年时荒唐之事,藏匿在九重心幕最后一层。 原来潜龙堡主李去非,过去名叫李璜,为昆仑惠海上人俗家心爱弟子。 年甫二十,无论轻功、剑术,莫不冠越侪辈,誉为武林后起之秀。 不经盘根错节,不足以为大器,惠海上人,一心要将这位爱徒,造成一朵奇葩,遂令他下山行道,两年后,再返回昆仑深造。 谁知李璜下山不久,便遇着桃面妖狐樊素素。 那时李璜,不但秀逸俊挺,而且风度潇洒,妖狐自然放不过他。 妖狐深知这类正派少年侠士,不比绿林豪雄,容易上钩,明眸一转,便计上心来。 洗去铅华,卸尽华服,只将脸庞儿浅浅淡妆,穿上一身缟素衣裳。 伪装受伤,倒地不起,她是早就算好了李璜必经路线,这苦肉计,当真把李璜瞒了过去。 试想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哪知人心鬼诈! 不消多少时间,桃面妖狐,用了一种柔情手段,便将这只天鹅,跌进了鼎鼐,尽情享受。 或许是孽缘?这女人,竟是食髓知味,将这位少年侠士,爱得如疯似狂。 竟将几个昔日裙下之臣,弃之如遗。 如果,她真的能够弃恶从善,不再为恶荒淫,未必不是一件美事。俗语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桃面妖狐,便又渐渐露出狐狸尾巴。 李璜岂真完全被瞒在鼓里,没有多久,便被他发觉这女人庐山真面。 他心中自是难过已极,像他这样心性醇厚之人,岂忍反脸成仇,只得苦口相劝,他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与悔恨。 无奈桃面妖狐,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这女人狡诈阴险,竟利用李璜天性醇厚弱点,诱使他犯罪作恶,幸他灵明不昧,尚未铸有大错。 另一面,昆仑惠海上人,自从爱徒下山之后,竟是石沉大海,音讯俱无。 两年业已过去,而李璜却仍未返昆仑,上人于是下山亲自寻找,天下如此广阔,找一个人,何异大海寻针。 终于,上人获得一个消息,传说桃面妖狐面首之中,有一个叫李璜的少年。 上人想不到自己心爱的徒儿,会经不起考验,真是既痛且怒。 老和尚就在一怒之下,想将李璜废去,以正门规,不过,他深知爱徒生性醇厚,料是中了桃面妖狐诡计。 暗中窥探结果,果如所料,并查知尚未具有恶行,且能保持善念。 上人叹息一声,终于将他悄悄带返了昆仑,易名李去非。 李去非的往事,上人始终保持秘密,大致有五年之久,不准他离开昆仑一步。 其后,桃面妖狐,虽曾娄度找上昆仑,伤了不少昆仑弟子,终被上人赶走。 未几,桃面妖狐从江湖上陡地失踪,李去非方始下山行道,由于他五年面壁苦修,很快便震惊江湖,跻身武林三大剑客之一。 在一次偶然机缘下,认识了青凤张茜,两人情投意合,结成秦晋,夫妻伉俪情深,遂在云雾山下,出资购置田宅,建立潜龙堡,享受着无边幸福岁月。 想不到祸生眉睫,爱妻青凤张茜,于自己赴菊逸山庄应援之夜,中黑衣蒙面之剧毒惨死。 而今,桃面妖狐又向自己纠缠,他已是江湖享有盛名之士,岂肯毁于一旦! 虽是在好友邙山烟叟面前,亦不愿提此有伤体面的往事,故将夜间应约之举,只字不宣。 他借口头脑昏胀,回到室内,将长剑系在腰间,闩上房门,吹熄灯火,青衫一闪,像一只夜鸟,从后窗飞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邙山烟叟于伍,和蓝衣书生何天衡,正在厅中,一黑一白,两军对垒。 等到三人发觉有异,已是三更过去,皓月当空。 笑面罗刹方芳,一直从城西搜寻到城南,发觉城南五里处有一遍桃林,僻静平坦,倒是一个最佳约会之地。 女人心思细密,是其天赋,于是绕着桃林,踩查一周,仍然看不出有何异状。 于是飞身林梢,纵目俯眺,发觉这片桃林中央,有一方十数丈宽的旷地。 旷地之上,似有一支长剑耀目熠熠生辉。 这支长剑,她甚是熟习,不禁“哎呀”一声,掠下地来。 拾起地下长剑,微一审视,便知是潜龙堡主李老前辈腰悬之物,大吃一惊。 再借着月光,详细勘察地面,足迹纵横,显然经过一场激烈搏斗,似乎地下还溅有血迹。 从草丛中,她还发现一方红罗,想是自桃面妖狐衫裙上割裂的。 看来,李老前辈,不是被掳,便是遭遇不幸! 一声清啸,人如素凤腾空,踏着桃枝,飞出密林,朝着豹隐山庄,急掠而回,料想烟叟同衡哥哥必已归去。 谁知她还没有进得庄门,便隐约听得庄内兵器相触之声,与不断的嘿嘿阴森冷笑。 想不到魔头们会卷土重来,芳心怒不可遏,两三个起落,便自翠竹梢头飘然坠下。 这时,场中交手的,正是邙山烟叟与一位蒙面矮小魔头,打得紧张之极。 虽是紧张,老人家依旧呵呵笑声不绝,当着雪山圣尼和天府酒仙,他可不便摸人家屁股,于是改弦易张,总是伸手去揭人家面幕。 蒙面人自非弱者,烟叟又岂能达到目的? 蓝衣书生何天衡,一见爱妻匆匆归来,手执长剑,心中顿感不祥,急忙掠至身畔,问道:“李前辈怎样了?” 方芳黯然一叹,于是将桃林中勘察情形,扼要说个大概,何天衡跌足悲叹一声,想不到这事会糟糕到如此地步! 如今,强敌面临,已不容许他再多深思。 就在这时,场中陡地惨嗥一声,倒下一人。 独家连载 第六章 肉球之战 当笑面罗刹方芳,从幽笪梢头,掠下广场。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见她拾回李前辈青钢长剑,不禁陡然心惊问道:“情形如何?” 笑面罗刹方芳,知他心急万分,遂将城南桃林所见情形,扼要叙述,话犹未毕,蓦闻场中惨嗥一声,抬眼拢目望去,倒下之人,却是蒙面幽灵七号,方始放下心来。 原来幽灵七号,见对方仗着身形滑溜,不但嘴里乱叫乱嚷,而且不时伸手,抓自己面幕,故意寻开心,恨得他钢牙猛锉! 他人虽矮小,剑术上造诣,却颇扎实,像他这种黑道大豪,怎能忍受? 双睛凶芒一闪,长剑抖腕震出,一式“毒蛇嗑噬”,长剑似灵蛇,绕空三匝,从烟叟前胸部位“关元”“丹田”“气海”三大要穴,猛然窜到,并且还高声喝道:“拿命来。” 邙山烟叟没有想到这诡异的一招,竟是来势汹汹,剑还未到,剑芒夹着劲风,已奔临面前。 照他习性本来要说一句“未见得”,这时,剑已沾衣,即使滑溜似游鱼,也来不及晃肩错步。 幸他经验老到,应变奇速,陡然收腹吸胸,虽是将将躲过,可是一件灰布长衫前襟,“嗖”的一声,已被划开了两寸多长一条口子,不禁四方脸上陡然一红。 寿眉双挑煞,寒铁烟管,唬的一声,翻腕闪电抡出,这一招,有名堂,唤做“雾绕烟腾”,正是老人家寒铁烟管在手杀招之一,“铛”的声响,蒙面人长剑荡开半尺。 他长剑这一荡开,门户大敞,邙山烟叟焉肯放过如此良机,呵呵一笑,旱烟管化作“斗转星移”,夹着一股无俦劲风,向幽灵七号“玄机穴”奔到。 蒙面人骤遇杀招,心魂皆颤,自知难逃对方一击之厄,立即塌腰沉肩,企图避过这生死要穴。 他人本矮小,这一蹲身,“玄机穴”倒是避开了,却把一只脑袋交给了对方。 但闻哧然声响,烟管刚好点在对方“天庭穴”上,一声惨嗥,便已一缕幽魂,向-都阎王报到。 就在这时,敌阵之中,连翩飞出七条人影,每人胸襟绣着厉魄由一到七编号。 笑面罗刹方芳,双眸一瞥,已看清敌阵,除凶魂三、厉魄七、幽灵二十二号外还有两个怪物。 一个身形如冬瓜,胖似圆球,胸前长髯飘洒。 另一个怪物,白发萧萧,面似玫瑰,背上驼峰高耸,手执一根鸠头拐杖,炯炯双目,向着自己射来。 她还没有想出这两个怪物是谁,厉魄一号喋喋一声冷笑,说道:“久闻豹隐山庄,藏龙卧虎,今宵一见,始知传言非虚,连宇内五奇中人物,也在此出没,嘿嘿!” 一声冷笑甫罢,接着说道:“敝教习有一种阵法,名曰:”陷魂七厉阵‘,不知能否获得大名鼎鼎的天府酒仙,来此走上一遭?“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玉笛一扬,方要纵身入阵,天府酒仙刘慕伶,捧着古铜葫芦,呵呵笑道:“小兄弟,别人是向老哥哥叫阵,你还是等下踢球玩吧!” 话音未歇,对方阵中,那又矮又胖的球形怪物,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 天府酒仙,虽是酒葫芦仍在手中,脚下却已摇摇晃晃,踉跄地闯入敌阵,根本就不理那声冷哼的飘来。 厉魄一号,蓝色光影一闪,淬有奇毒的判官笔,已是暴进而出,其余一笔两剑,一双日月金轮,和乌光闪闪的铁铸木鱼,及尺半木鱼槌,已然划空生啸。 劲风交错激射,在如此奇异兵刃,和这些黑道煞星,疯狂环攻之下,酒仙虽说是仍保持一付醉态,心中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纵摩步”奇奥难测,“菩提掌”,更是博大精深,每一掌挥出,七厉莫不变色却步。 在一旁观战的雪山神尼,暗中点头,认为这种功夫数年不见,这位老友酒仙功力,确已精进不少,不愧是昔年天涯醉叟的衣钵传人。 想到传人,神尼心中不觉黯然一叹! 爱徒东方明珠,无论根骨秉赋,均是上上之选,足可造为武林一朵奇葩,可是如今啊,她已成了生育专家,长年挺着个大肚子,武功对她已是无用! 念方及此,陷魂七厉阵中,此时情势益趋紧张,不再传出天府酒仙呵呵之声。要知“陷魂七厉恶阵”乃是脱胎于七星阵法,载著“幽灵秘笈”中册,经幽灵神君传授七厉魄,用以对付宇内五奇一类武林顶尖高手。 斗转星移,变化无方。 这七个魔头,已难对付!益以阵图,更形险恶。 天府酒仙,虽是八十以上高龄,所练先天混元一气功,已臻化境,但要想一时出阵,似颇困难,笑面罗刹方芳,不由暗自担心。 不言她这里暗暗担心,且说阵中的酒仙,潜运先天混元一气功,菩提掌连番出手,劲风狂涛,足以撼山震岳,左冲右突,却仍然难越雷池一步,心中暗自凛骇! 不过,像他这种武林奇人,虽是被困,方寸却丝毫不乱,心中暗筹对策。 寻思这“陷魂七厉恶阵”,必是厉魄一号,担任枢机位置,发号施令,一人被攻,其余六般兵器,便组成一堵光墙,将自己拦住,却让那被攻之人,恰好转在自己身后,从容出手,这一点,屡试不爽。 由此之故,无异自己攻出的菩提掌,威力如何强大,也奈何不了人家! 反之,那还攻之人,因为可以从容出手,每出一招,无论功力招术,都发挥到了至高威力,使得天府酒仙防不胜防。 这还不说,不知是谁出的鬼主意,竟在七厉魄黑色衣袖之上,盛有大量迷魂药粉,衣袖摆动之下,药粉纷飞,在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有一种黄色薄雾,将酒仙笼罩得人影模糊。如此一来,更形危殆;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不由神色紧张。 七厉魄,七种兵器轮番递出,稍沾即走,嘿嘿!冷笑之声,不断发出,状颇自得。 三凶魂在一旁,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认为今宵之战,将为幽灵一教,写下一页光辉灿烂历史。厉芒一闪一闪地扫射着雪山神尼、笑面罗刹、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和口中衔着旱烟管的邙山烟叟。 心说:“今晚如让你们走脱一个,哼!除非是月出西方,日落东土。” 这想法未免天真点儿,不是吗?“陷魂七厉恶阵”忽起异声,奇景陡现。 那黄色薄雾,忽然冲起一道匹缎,宛如经天长虹,夹着锐啸之声,向着七厉头顶泻落。排名厉魄七号的青海红发头陀,见六魔俱都飘身疾退,仗着自己一身横练功夫,横身拦阻。 他以为醉鬼这口中酒箭,还能伤人不成?即使足以伤人,又能奈洒家如何? 好快!他念头尚自未落,酒箭倒已落到他的头顶! 一阵“咝咝”响声之后,青烟突冒,火光乍起,厉魄七号哼一声,接着便是厉吼连连,满地翻滚! 原来天府酒仙,发觉这“陷魂七厉阵”,真个恶毒已极,破去非易,紧接着发现敌人暗施诡计,毒粉飞扬,不由心中一声冷哼,于是暂将掌力减低,潜运三昧真火,将聚在腹中的酒精,烧成高温,达到着物即燃程度,然后觑准时机,施用先天混元一气功,张口猛喷而出。 酒泉下落之力,何异千斤铁锤贯顶,饶他青海红发头陀身具横练,也经受不起,打得他两眼金星直冒。 活该他倒霉,闷哼方自口出,那蒙头罩面黑巾,已经着火,熊熊燃烧,烧得他额烂头焦,尤其那讨厌的一头红发,真是该死。此时却变成最佳燃料,惨哉!厉魄七号痛得鬼嚎不绝! 雪山神尼宣了一声佛号,就在这时,天府酒仙一阵踉跄,毫无阻拦地出了恶阵。 七厉阵法既乱,群魔知无法困住敌人,面幕内一脸惊恐之色,一面扑灭厉魄七号身上火星,一面退回原位。 天府酒仙刘慕伶,捧着古铜色葫芦,摇摇晃晃地走到神尼身畔,嚷道:“好厉害的‘陷魂七厉恶阵’,差点儿便见不着老朋友哩!” 雪山神尼慈眉一扬,说道:“老友化酒成箭的功夫,益臻上乘,而且妙用无方,如果换上贫尼,恐未必出得此阵!” 话声才落,便闻一声悄笑,起自场中,只见驼背姥姥摇着一头白发说道:“你们这样互相标榜,自以为不错,其实,宇内五奇那几手功夫,未必足以傲视武林!老婆子虽无惊人艺业,拐杖上,却有几手笨功夫,不知妖尼可肯为我活动活动筋骨?” 雪山神尼又宣声佛号,说道:“贫尼久闻扶桑白发红颜驼背姥姥大名,虽欲拜识,可惜缘悭一面!不知姥姥忽然驾临中原,是偶动游兴,或是……” 她下面的话,还未说出。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最恨人家当面称她驼背,不禁脸色一沉,厉声叱道:“妖尼何来这么多废话?我老婆子的事,你管得着么?还不下场来,见过输赢!” 态度蛮横,语意更是咄咄逼人! 笑面罗刹方芳,看不惯这老妖妇,正欲下场见识一番扶桑岛上绝学。 蓦地,一声哈哈大笑,起自翠竹梢头,呸了一声,说道:“神尼乃是对你这化外之人,欲加渡化,故尔客气,你别不知进退!” 话声甫罢,但见那枝头人影,一步一步,向庄内广场走来。 邙山烟叟于伍,以及场中所有之人,抬眼望去但见那人儒士打扮,一身白色衣衫,手托一只江西细瓷茶壶,两腋生风,飘飘乎如卸风而行。 蓝衣书生何天衡陡然之间,想起来者是谁,不禁一声“巴岳茶客”,冲口而出。 巴岳茶客卢不同,露出这一手“凌空虚步”,群魔相顾失色。须知轻功中,最上乘者,为“凌空虚渡”,练来虽属不易,在场正邪两派,便有好几位已达如斯境界,所以并不足奇! 惟有这“凌空虚步”,恐怕当令武林,除这位茶客之外,谁也不曾具此身手! 这原因为何?不难想像,“凌空虚渡”,乃是借着一股庞大无俦的冲力,揉合着轻功身法使用,便能达到。只须内力进入敛神还虚境界,那庞大无俦的冲力,自会产生。 至于“凌空虚步”么,却不如此!如果足下两腋间,不使空气厉动,产生浮力,无论上升下降,即使你内力,放之能弥六合,也毫无用处。 为何宇内五奇,单是这位巴岳茶客卢不同具此身手? 他之所以有此成就,完全归功于他喝茶的功夫。 并不是喝什么茶都有此功效!卢不同喝的茶,是与众不同! 他喝的是“扬子江中水,巴岳山上茶。” 那茶是蜀中巴岳山上所产生的一种野茶,茶宽肉肥,甜美芬香,吸取扬子江中清泉,用特别秘密方法烹煮,连续品饮一甲子,便能两腋生风,习习不绝! 说难么?并不太难,你要无此偏嗜,要想办到,却也不易。 因此之故,巴岳茶客卢不同的“凌空虚步”,就得让他独秀武林。 巴岳茶客卢不同,凌空步行,左右脚先后踏入广场,举起那只江西细瓷茶壶,啜了一口,向着雪山神尼、天府酒仙等点首为礼,然后面对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拱手说道:“驼背姥姥,咱们宇内五奇,跟你素无过节仇怨,你又何必为魔崽子强自出头? 假如你是为了观赏上国山川胜迹,风土人情而来,咱们五奇,将以东道主人之礼,迎迓贵宾。否则,莽莽神州,锦绣河山,岂容妄自涉足,觑觎滋扰。“词锋好不锋利,刚才又目睹他的“凌空虚步”奇技,驼背姥姥虽是目空一切,心中倒不得不慎重考虑! 凶魂一号百尸毒叟,惟恐这费了无数唇舌请来的两个奥援之一,被对方唬吓得撒手不管,不由嘿嘿笑道:“姥姥!你不是要想将扶桑武学与中原武学,一较长短么?这正是好机会呀!何况,适才茶精所露出的那套‘凌虚独步’,并非真功实力,乃是一种障眼法之类,我敢担保,只要姥姥一出手,对方决走不出鸠头杖十个回合。” 这话说得虽是幼稚,但,驼背姥姥却偏吃这一套,心想:“对啊!我就不信,他那几根嶙峋排骨,会比我鸠头拐杖还结实!” 想到这里,悄笑一声,皓首微摆,莲步轻移,鸠头杖一式“雪花盖顶”,这虽是寻常武师家数,但从她手中使出,劲风激射,锐啸惊心,不但威力足以撼山震岳,而且方圆数丈之内,皆在她杖影之下。 谁知对方哈哈一笑,身形骤然升起,一脚飞出,无影无踪,驼背姥姥,白发一甩,身形一连两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心中大骇! 原来巴岳茶客,早已瞧清驼背姥姥鸠杖粗如茶杯,怕不有百数十斤,两臂神力,必然盖世无双,他可不愿跟她硬打硬接,于是用己之长,攻人之短。 身形一长,人已起在空中,觑准杖影下落之势,顺势一脚飞出,这无影脚,乃属武林绝技,虽是轻轻一踢,这种半两抵千斤的巧劲,不但使得驼背老妇虎口发麻,而且带动身形。 她这一生,何曾当众吃过如许大亏,不禁红颜之上,又染胭脂,秋水般眼神,射出怒火,冷哼一声,一式“仰观天象”,暴扫而出,杖端涌寒涛,狂飚起半空,宛如一只河东怒狮。 巴岳茶客,身悬虚空,就如壁上观画,或如临渊瞰鱼,衣袂飘飘,直是遗世独立,把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气得半死。 偏偏,巴岳茶客童心未改,不是脚踩驼峰,便用茶浇白头,朗朗笑声,散入东风满开封。 把笑面罗刹逗得捧心而颦。邙山烟叟与天府酒仙哈哈不止。蓝衣书生笑痛肚皮,雪山神尼亦为之莞尔。 所有笑声,化成无数利箭,将两个怪物以及数十名黑衣蒙面人,笑得宛如万箭钻心,冷汗直流。 这种仗,有什么打法?老婆子理智逐步恢复过来,她何等冷傲,岂堪受人白眼,一声凄厉的惨笑,划过夜空,白发萧萧,已然没入暗影之内。 巴岳茶客卢不同,哈哈一声,方飘坠地面,那球形怪物,贴地一滚,随着嘿嘿笑声,便已来到场中,手里绰着一支奇形、银光灿烂的软剑,说道:“小子,你有种,敢与我老人家一斗?” 这东海肉球剑客裘异,凶名传播江湖,那时宇内五奇,还没有下山行道。 这怪物,委实亦不好斗,不过,巴岳茶客,也是一个外和内刚之人,霜眉一剔,说道:“前辈既不吝赐教,请吧!” 肉球剑客,身高不及四尺,却向横的方面发展,而且头大脚短腰粗,尤其头上光秃秃的,牛山灌濯,寸发不生,看来令人发笑! 裘异又是一声嘿嘿阴笑,他此次来到中原,原想寻找武林二圣南海商隐报那昔日一指之仇。 哪知二圣绝迹人间,寻了数月,杳无音讯,不想在冀北妙峰山,与三凶魂相遇。这时凶魂三号寒冰毒叟掌伤已愈,被凶魂一号,怂恿来豹隐山庄,找二圣门人泄愤。中途又碰上扶桑岛白发红颜驼背姥姥。 按驼背姥姥一身武功本不在宇内五奇之下,可是凑巧碰上茶客的“凌虚步”和“无影脚”,铩羽逸去。 肉球剑客心里不愤,胸中暗隐杀机,此时毫不客气,手腕一抖,剑虹震出百十道光影,向着巴岳茶客,轻削疾剥,捷逾飘风,快比电旋。 巴岳茶客,已瞧出这家伙剑术已臻化境,决非易与,心中暗存警惕。 他手持茶壶,满场游走。 以卢不同一身惊世骇俗轻功,竟被这肉球剑客逼得脸色遽变。 一缕裂帛声响,巴岳茶客白色襦衫,竟被对方削下一幅。 众人只见场中一缕淡烟飘渺,像一团剑幕里裹着一个肉球,滴溜溜滚转不停。 巴岳茶客,见这魔头太过凶毒,亦暗生愠怒,心想:“难道我卢不同,当真怕你不成?” 这巴岳茶客,“无影脚”为武林绝技,陡然觑准时间,一脚踢出。 这一脚无影无踪,踢的部位,更是妙到毫颠。 老魔头不虞有此,方觉飒然风响,厚厚的臀部上,便着了一脚。 要知巴岳茶客这一脚何等威势,他是以金刚神功,贯注脚尖。 但闻“砰”然一声,那球形怪物,被踢出了二丈之遥!笑面罗刹鼓掌喝彩,笑声未歇。 谁知这家伙,皮粗肉厚,借着下跌之势,霍然弹回,巴岳茶客见状大惊失色。 总算他轻功超绝,“嗖”的一声,又被削去一幅衣襟,幸未伤及皮肉。 巴岳茶客,干脆扔下长衫,迎着来势,一式“燕双飞”,双脚交相踢出,“砰!砰!”两声巨响。 肉球剑客飞得更远,可是,那弹回之势,却更加快捷。 这一回,踢的人已有准备,身形微闪,脚尖再度飞入剑幕。 另一式“怒踢南山”,又把对方送出十余丈距离。 这家伙,身形滴溜溜一转,不走直线,却成弧形,刚好将巴岳茶客去路堵住。 卢不同骇然惊诧,身形向上一浮,越过剑幕,横里飞出一腿,“砰”然声响,一脚踢在那濯濯牛山之上,肉球剑客顿感眼冒金星,到底不同于肉多之处,身躯滴溜溜一个滚转,仍留原地。 他却剑花朵朵,漫空飘洒,招式更见凌厉! 巴岳茶客这硬碰硬的一脚,并未占多少便宜,脚尖隐隐生痛,双眉微蹙。 他这时双手叉腰,双脚连环飞出,尽展“无影飞脚”一百式。 那肉球剑客却始终弹力不衰,仍是在一层银色剑幕之下,不停地滚转。 巴岳茶客,由于不断运动双脚之故,额上汗出如渖。两腋风生,人又升起两丈余高。 方自喘得一口气,肉球剑客,猛然一掌贴地,身形又霍然弹射入空,带起匹练般剑虹卷来。 卢不同虽然脚脚不空,裘异已觉对方出脚之力,已非初时凌厉,笑面罗刹方芳一拉蓝衣书生衣袖道:“衡哥,这怪物难斗之极,如果再过片刻,巴岳茶客前辈,说不定将要被累得精疲力竭。这东西,再沉雄的掌力,都恐难以见效,只有你的‘乾元指’,还可一试!” 何天衡立即将玉笛金扇,分执手中,仰首向空中的茶客说道:“前辈既无兴致再踢下去,请下来喝杯茶,让与晚辈玩玩吧!” 话声甫毕,趁着肉球滚动之际,“刷”的一声,玉笛横斜,一式“江城落梅”,笛影将软剑点个正着,右腕一沉,一片金光,扇起骇涛狂浪,将肉球卷出丈余。 蓝衣书生一闪一飘,迎着对方诡异剑招,再度出手,两人遂各展所学,斗在一起。 裘异想不到这少年书生,竟被南海商隐调教得如此厉害,残眉深锁,心想:“其徒如此,其师当更难斗,看来我要报昔年一指之仇,决不可能!” 不禁有点气馁。 他虽气馁,银色软剑,出剑仍是非常凌厉,不由暗忖:“如果今晚,连这么个娃娃,都拾掇不下来,传扬江湖,我还有何脸去见人?” 想到这里,手中之剑,益发加紧施为。 敌我双方,只见漫天瑞雪纷飞,匝地银蛇迸窜,与一团金光玉影,滚滚翻翻,激战不停。 笑面罗刹,见巴岳茶客正与雪山神尼、天府酒仙,相互寒喧,急得金莲直跺,心说:“这个傻爪,怎么不使用‘乾元指’啊!” 她这样焦灼不安,邙山烟叟自然瞧在眼里,低声慰道:“你别出声,分他心神,天衡贤侄必然有惊无险。” 就在这时,玉笛金扇蓝衣书生,施展开“七绝大挪移”身法,绕着东海肉球剑客,金扇纵横,玉笛参差,把南海商隐传给他的一套玉笛金扇绝招,发挥得威力无限,可是,仍自攻不进剑幕之中。 他知道昔年师父的手中败将,既敢再入中原,必然剑术更加精进难斗。 他心高气傲,顿改初意,暂时不使用“乾元指”,要凭一笛一扇,与之一较身手。 果然,这东海门的剑术,别走蹊径,诡异之极。 他用尽了所有精微招术,依旧无功。 心想:“这怪物,如不是与巴岳茶客战了一阵,耗去不少真力,自己未必能够接战百招!噫!我何必妄逞一时之气。” 他此时灵台突趋清明,分外沉着,转瞬之间,便已超过两百余招。 肉球剑客裘异,这位东海怪杰,愈打愈是心惊,这娃娃何来如此功力,比起巴岳茶客尤为难斗! 三凶魂,面幕后脸色,随着心情的沉重,变得铁青,预料今晚又将落得灰头土脸。 凶魂一号,在凶魂二号及三号耳边一阵低语,两人频频点首,凶睛内隐泛毒芒。 这情形,怎逃得过笑面罗刹一双慧目,她有过上次经验,立即将三凶毒谋,告诉宇内三奇。 巴岳茶客,监视着三凶行动,眼睛一眨不眨。 此时搏斗两人,已到了生死一线阶段,肉球剑客残眉一锁,银色软剑,一震一弹,陡生异啸,银光滟滟,像狂涛骇浪般夹着惊天动地之势,汹涌而来,竟冲破了蓝衣书生笛影扇幕。 何天衡剑眉一扬,玉笛出手,陡然暴喝一:“着!” “乾元指”功,化缕缕劲风,石火般向着肉球剑客袭来。 他这里指风甫出,软剑业已沾衣,饶他闪避得快,左臂仍被削落寸宽一片血肉,鲜血狂涌,立即运功闭住穴道,飘身疾退。 在同一时间肉球剑客方以平生精研一记绝招,“海枯石烂”,突破敌人扇幕,陡见一条白影飞来,立刻劈出一掌,将玉笛震飞,就在这么一缓之势,已闪开了致命部位。 他可不愿放弃这稍纵即逝伤敌之机,手腕一沉,剑方触到对方左臂,一缕罡风,已透指根。 任他老魔头功夫绝世,亦觉半身麻,不禁大骇,一声厉啸,如飞遁去。 此时场中,人影闪晃,厉啸连连,霎时之间,三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撤退得一干二净。 原来三个凶魂,知今晚报复心机,又将白废,定下毒谋,由凶魂一号掩护众人退却,凶魂二号和凶魂三号,飞升空中,撒布“三步断魂”剧毒药末。 如果真让狡计得逞,即使众人武功再高,恐亦难以躲避。 幸亏笑而罗刹方芳,早已窥破敌人阴谋,凶魂二号及凶魂三号,身形骤升,蓦被巴岳茶客,自空中飞出两脚,将两个魔头身形踢得飞出两丈以外。 这一双凶魂,被踢得血气翻涌,数声厉啸,亡命般逃去。 啸声渐杳,漏声亦残,明月斜挂西天。 豹隐山庄老少群侠,俱已进入大厅。 笑面罗刹方芳,吩咐丫头小翠,将庄主襦衫取来两袭,一袭与巴岳茶客穿着,一袭给衡哥哥换上。她一面给他包扎伤口,一面翘起珠唇,满脸怜惜之情,埋怨道:“你那狂傲的老毛病又发了!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跟这种老魔头搏斗,有杀手不施展。万一不幸,那一剑换个位置,你说,你会对得起我和珠妹妹以及那一群孩子么?” 蓝衣书生何天衡,看着爱妻如此关切自己,心中亦不由暗自愧悔,低低说道:“夫人言之有理,小生下次再也不敢了!” 言讫,扮了个鬼脸。笑面罗刹忍不住一声娇笑! 翌日,宇内三奇,纷纷南下,邙山烟叟于伍,携着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与笑面罗刹方芳两封密函,前往大凉山冷云谷,面谒武林二圣,报告江湖近况。 群侠去后,何天衡不放心潜龙堡主李去非的生死存亡,遂又奔赴桃林,祥加勘察,结果,仍是认为被掳的成份较多。他决定单剑入汇湖,追踪桃面妖狐樊素素,将李前辈救出险境。 为避免群魔再来生事,东方明珠及群儿,迁入东方府宅,方芳独膺保护巨任。 数日后,群英荟聚的豹隐山庄,庄门紧闭,只见落红满径,幽笪摇影,庭院寂寂,春草侵阶。只余三五婢仆,留守庄院,益显凄凉。 时值四月,序属初夏,茶靡盛开,花事已尽!昔日嫣红姹紫者,如今已是绿满枝头了! 这天申牌时分,湘黔官道上,出现两骑,马上一双少年男女,直似玉树琼花,英华逼人,胯下坐骑,则是武林中人人梦想的一对照夜玉狮子,神骏之极。 引得沿途江湖中人,又惊诧,又羡慕!他们真想不管这是行人络绎不绝的官道,出手劫夺! 王法,对他们早就变得一文不值,加以西南半壁河山,近两月以来,经常有黑衣蒙面人,如幽灵般神出鬼没,血案累累。 白道人士,已成惊弓之鸟,随时俱有生命威胁,故尔难得一见侠踪! 反之,一般邪魔外道,凶神恶煞,却是趋之若鹜。 这些人,无论估物、玩乐、打尖、住店,全是凶横霸道,杀人不眨眼! 行旅客商,更是叫苦不迭。 两人一出“冷云谷”,便自察觉!虽说是学得旷世武学,龚钰多多少少,幼时跟着邙山烟叟,还有一点武林经验,姑娘李畹香,却是初出茅芦,毫无江湖阅历。 见着奇异的事,要问!碰上不平事,要管! 龚钰百顺千依,姑娘反而越来越刁钻。 这一来,行程减慢,给自己平添了不少麻烦。走了五日,终入湘境。 湖南的东、南、西三面,均为丘陵。西部山地更高,连接云贵高原。北面,始为倾斜之盆地,洞庭湖为盆底部分,滨湖有肥沃平原。 两人循着黔湘官道,纵马驰骋。希望早日到达洞庭欣赏湖上风光。 玉狮八蹄如云,日行千里,为塞外大宛名驹,是阿尔泰山老菩萨,遣人送来冷云谷,为这一对少年侠士,一壮行色。 另外还有两种珍贵赠品,一条翠绿玉带和一支短剑。 剑长一尺四寸,光泛虹霞,舞动起来,剑芒却两尺,威力无限,是昔年释迦牟尼降魔卫道之物,名曰:“牟尼剑”,乃属神物。 这条翠绿玉带,虽仅及笑面罗刹方芳那一条三分之一,光华特盛,而且隐泛清馨,味同幽兰,据说能够攻解百毒,是老菩萨用阗玉精心制成,并以龙涎香及千年兰实浸淫一甲子,亦为奇珍。 照说,宝剑应该赠与壮士,玉带属于佳人。 可是,畹香姑娘却对牟尼剑,爱不忍释,而龚钰又不忍拂她之意。 因此,剑属畹香,带归龚钰。 两人这一放马飞驰,只见山川、房屋、树木,在眼前掠过。 经芷江,横渡雪峰山脉,入蓝田,鞭梢指向湘乡。 进得湘乡城,红日尚未落山,龚钰恐怕畹香妹妹太过疲劳,提议住店,在一家悦来客栈面前停下马来。 店小二一见贵客降临,伸手上前一拉缰绳,哈腰说道:“请客人落店!” 畹香姑娘眉儿一扬,手腕一抖,“叭”的一声鞭梢直向店小二兜头劈落,她可看不惯店小二那种样子! 店小二骇得一个蹼趴,丢掉缰绳,慌忙站起身来,愕愕地望着姑娘,心想:“近来投店住宿之人,全是些煞星,连这妞儿,也如此凶霸霸的” 他念还未落,姑娘同那少年,都已飘身下马。 “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将马牵入后槽,好生饲喂。” 声如出谷之莺,他方觉得这声音好甜!好脆!头上又是一声爆响。 店小二骇得一个踉跄,姑娘见他被骇得这个样子,“咭”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可不是当真要劈,否则,小二哥如何躲的住。 店小二见这姑娘喜怒无常,赶紧将两匹照夜狮子马,牵去饲养。 龚钰心想:“畹妹妹被师父们宠惯了,这脾气怎能行走江湖?”方喊了一声。 “畹妹!” 姑娘凤目一挑,龚钰立即将要劝她的话,咽回肚里。 两人走到柜上,柜上的老板正在埋头看《西游记》,对刚才外面传来连声爆响,充耳不闻。 姑娘这一下,可真有气,那拖着的鞭儿,猛然一扬,“叭!叭!”两声,击在柜上,账薄翻飞,尘灰飞扬! 老板从幻想中回到现实,那娇嗔,那装束,活脱脱是书中主角的化身。 连忙恭身站立起来,说道:“原来是女侠光临,敝店北上房,最是雅洁!” 这一下,真给他说对了!姑娘觉得这一路之上,这位老板,才算有点见识,心中甚具好感!不禁娇艳一笑,螓首微点,这一来鞭梢儿没有再扬。 老板前头引路来到北上房,龚钰一看,这房间整洁还可,雅则未必,心想:“畹妹定然不会乐意!”沿途已有经验! 谁知大谬不然,姑娘竟然连声叫起好来,她这一叫好,龚钰可没异议。 两人各自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龚钰迷迷糊糊,正将入睡,畹香忽然翻身坐起,霍地一拳,擂在龚钰胸口上,娇嗔道:“亏你还是哥哥,师父怎么吩咐的?叫你照顾我,你却成天让我生气,饿肚子” 龚钰“哎哟”还没有出声,被她咭咭呱呱,尽在埋怨,未了,小嘴还翘得老高。 龚钰一看这神情,笑了!伸手将她向怀里一揽,用自己两片嘴唇贴了上去。 姑娘嘤咛一声,不再言语。 两人出得房来,正是掌灯时分,店小二见是姑娘,吓得连忙回避,侥幸得很,竟没有让她瞧着。 老板把这位姑娘,视作天神,老远便自哈腰为礼,姑娘瞧着他一脸虔敬之色,心头挺是舒适,不期然露出花般笑容! 店老板可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除非是那书上,一想到书,便去开抽屉。 手刚摸着铜柄,姑娘那清脆的嗓子,已然响起,说道:“湘乡城中,什么馆子最好?” 老板“哦”了一声,受宠若惊地说道:“这个么?……” 他搔搔脑袋,一时难以答复! 龚钰知他为了难,故意队旁点醒,说道:“你说啊!哪一省的菜馆较佳?” 碗香姑娘向钰哥哥白了一眼,意思是,谁叫你多嘴。 老板略一思索,说道:“很多人都喜欢四川馆子,不知姑娘怎样?” 畹香姑娘,可没有尝过四川味,一听说好,必然不错,窄窄金莲,轻点地面,便如掠波乳燕,穿出旅店。 店小二一伸舌头,心说:“我的妈呀!幸好没有招惹于她!”老板揉揉眼睛,“砰”的一声,将抽屉拉开,看看是否书中人物跳将出来。另外三个客人,脸色遽变。 龚钰带着畹妹妹走进“蜀腴”饭店,点了五菜一汤。 这些菜,全有辣椒,姑娘被辣得嘘嘘作声,樱唇宛如丹朱,眼眶里泪水莹然。 龚钰虽觉得川味的确不错,可不敢讲,深恐畹妹妹又要大发娇嗔,谁知她竟是吃得津津有味,兀自不肯丢筷!饭量自然较往日大有增加。 只听她由衷地赞美道:“四川菜肴要称天下第一。” 龚钰剑眉一轩,问道:“好在何处?” 畹香姑娘五个春葱般的手指一扬,说:“集五味之妙。” 龚钰将头微点,偶一回头,却发现一只贼忒忒的眼睛,在偷窥自己两人,那人面孔非常熟习,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不由哼了一声! 他这一哼,姑娘可会错了意,以为龚钰在生自己的气,眼眶一红,霍的站起身来,向楼下奔去。 龚钰却以为她发现什么可疑之事,连忙往柜上结账,待他下得楼来,畹香姑娘,已没有了影子。 他如何不急,以最快速度,回到店中,进入北上房一看,屋中无人,这一次,轮到了龚钰发急。 此时,他才会过意来,畹妹何以生气,更加急得直跺脚!自言自语地说道:“畹妹,你误会了!刚才楼上一声冷哼,并非向你生气,乃是发现有人偷窥我们” 话声才歇,“咭”的一声轻笑,起自梁间,龚钰吓了一跳。 不过,那声音是谁,他岂有不知?立刻欢呼了一声。 “畹妹!” “妹”字才落,姑娘已如一片落叶飘坠下来,点尘不惊! 龚钰微一飘身,便把“蜀腴”饭店,所见情形,悄声告诉了她。 姑娘凤目一挑,柳眉一竖,霍的抽出腰间短剑,剑光闪出一片红霞,油灯黯然无光。嘟着小嘴说道:“哼!谁要妄动咱们脑筋,就得请他尝尝‘牟尼剑’的滋味!” “丫头,大言不惭!” 这声音,从窗外飘来,阴沉冷森之极! 两人清叱一声,疾射而出,“卸风凌云”轻功,不可谓之不快,然而来人,身手确是高明,就在这么转瞬之间,已然无踪,其实这人并未远去,乃是潜伏暗处。 姑娘这一下气可大了,她非要将暗中发话那人找出,刺他三剑不可! 两片樱唇,高高翘起,脚尖一跺草地,飞上房顶,拢目一望,发现迷-月色之下,一缕淡烟般人影,朝着如意亭方向驰奔。 少说点,也有百十丈距离,姑娘一声清啸,一道绿影直射云空,卸风紧赶。 龚钰本想加以劝阻,已是无及,他知道江湖上,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深恐有失,也就跟着急掠而去。 前面奔走那人,尽可隐入林内,为何不掩蔽身形,畹香姑娘蓦觉此中必然有诈! 她轻功本就高绝,念还未已,人已远去五十余丈,前面奔走那人,陡然回转头来,一见追来之人,宛如流皇疾矢,电般赶来,心中顿感惊骇!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这人双目一皱,陡向横里一跃,双掌齐推,一式“旋转乾坤”,掌风宛如排空巨浪,朝着后面追来俏影,急卷而至。 姑娘娇叱一声,双脚向上一跃,立即升高五尺,越过掌风,短剑红光暴闪,曳着两尺长剑芒,凌空划到。 那人怔得一怔,一声惊叫,陡地向后一倒,一式燕青十八翻,“咚”的一声,坠入河中。 姑娘望着滔滔河流,“呸”了一声,说道:“谁是大言不惭?” 惭字甫落,龚钰已然飘坠河岸,说道:“畹妹这是大言不惭。”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马嘶。 姑娘气得一咬银牙,向钰哥哥狠狠瞪了一眼,闷声不吭,柳腰微扭,身形已然疾射出去,朝来路赶回。 从如意亭到湘乡,少说点,也有三十余里,即使两人长了翅膀,也非片刻可到。 两匹夜狮子,长嘶入云,姑娘心急如焚,龚钰更加焦灼,将“卸风凌云” 轻功,施展开来,宛若两粒流星飞射。 还未入城,那马嘶之声,却远远传来,似在西南方向。 两人风也似卷过湘乡城区,一打手式,分两路包抄而去。 这盗马贼人,竟是鼎鼎有名的邛崃三杰。 那现身诱敌的,为乾坤掌方胜,自然出手盗马之人,便是无敌神拳褚公权,与云中雁孔一飞了。 要知邛崃三杰,并非无名之辈,何以晚节不保,竟做出这种令人不齿之事? 原来邛峡三杰中的云中雁孔一飞,为该派上一代掌门人乙木真人侄儿,秉性阴鸷善变,尤好渔色。 神拳无敌褚公权与乾坤掌方胜,屡劝不听,又因早年师父尚溺爱,作师兄的,又焉能太过严厉! 不过,除此之外,云中雁孔一飞尚无恶迹显露。 有一次,两人发现师弟所使用的判官双笔,竟然猝毒,认非侠义之士所应有。 当然,他又说出一番强词夺理的话来,神掌无敌与乾坤掌两人,不善言词,心里虽觉不对,可是却说不出不对的地方何在,也就未与追究严禁。 数年前,云中雁孔一飞,有事陕北,与云裳仙子莫毓瑶邂逅,一见钟情,两情缱绻! 终于受了云裳仙子怂恿,暗自投身阴阳教,阴阳秀士徐中坚,是一个具有野心之人,他虽明知两人暖昧,只要拉得邛崃三杰入教,也就闭眼不管。 后来,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与笑面罗刹方芳白烟崖一战,被卷下万丈峭壁。 这位未亡人,云裳仙子莫毓瑶以副教主代摄教主职权,云中雁孔一飞,潜赴阴山,又与云裳仙子旧梦重温。 两人如胶似漆过了两年。一夜,好梦方酣,阴阳秀士徐中坚忽然出现,他这时面容宛如蓝靛,穿一袭闪闪发光的奇异玄色披风,两眼射出幽绿光芒,把这一对奸夫淫妇,吓得半死。 他并没有杀死云中雁孔一飞,条件是将两个师兄无敌神拳褚公权,乾坤掌方胜,说服加入他的教下。 云中雁孔一飞于是一口应允下来,返回邛崃,威吓利诱,褚公权和方胜,焉能答应! 于是返回阴山总教复命,这时阴阳教业已改组,淘冗留精,全部迁入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中幽灵鬼府,改号幽灵教,自称幽灵神君。 云裳仙子莫毓瑶,易名为飘渺夫人,铁面阎罗史琨,砭为生死判,混海金鳌与云中雁则称黑白无常。 这时,宇内群邪,全被教主收服,塞北五凶,秦岭四豹,玄湖七燕,闽南六霸,巫山三丑,以及原先教中一级堂主等十一人,编为三十六幽灵。 大漠秃鹰那占魁,九指毒丐顾云,勾漏山闭眼判官黄皓,崂山狮面道人,崆峒双怪,青海红发头陀,编为七厉魄。 苗疆三毒,亦被幽灵神君网罗,号称三凶魂。 这阵营的确够坚强,然而教主意犹未足,又命白无常孔一飞,携着金线蛊毒,再回邛崃,迫使无敌神拳褚公权与乾坤掌方胜,加入本教。 孔一飞返回邛崃,向着两个师兄痛哭流涕,愿改前非,骗得神拳无敌褚公权和乾坤掌方胜毫无疑忌后,暗将蛊毒下在饮水之中。 等到两人发觉,已遭暗算,才知道这位师弟,心如蛇蝎,然而为时已晚。 他又诡称:“自己乃是奉命行事,也是遭受该教毒药威胁,才出此下策。 只要两位师兄,亲自赴幽灵教一行,与教主当面解释,既是人各有志,他又焉能太过勉强。如此,不但两人蛊毒可解,便是我,也可借此脱离羁绊。“褚方两人,还有什么话说?一声喟叹,便随着他一路南下。褚公权欲赴岳阳访一位老友,白无常孔一飞,本不乐意,心想:“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老东西哄来,又何必节外生枝?”于是按捺住性子,一路跟随。 才入湘境,便发现龚钰和畹香姑娘,骑着两匹照夜玉狮子宝驹,人如玉树娇花,马似游龙。 白无常孔一飞心中一动,何不将这一对宝马夺来,送与幽灵神君徐中坚和情妇飘渺夫人莫毓瑶。 他把这意思告诉两位师兄,褚方两人,最初不肯答应,白无常孔一飞,于是又说出一番动听的话。 大约是:只要两位师兄协助他夺得马匹,作为礼物,神君面前更好讲话。 这又不是杀人放火之事!何况,这种武林异宝,凭两个十几岁的娃娃,决保不住,弄不好,还得把小命丢掉,咱们将这一马匹夺来,间接就等于救下了二人性命! 两人一听这话,颇有道理,于是不再反对,入得湘乡,好容易找到龚钰和畹香姑娘所居之悦来客栈。 谁知姑娘,无意中显露了一手轻功,邛崃三杰都是大行家,自然看出此中奥妙。才知这一双少年男女,必然身怀旷世武学。三人不期也到了“蜀腴” 饭店,被龚钰发现,回来后这才约定,由乾坤掌方胜诱敌,白无常、神拳无敌褚公权盗马。 乾坤掌方胜,要不是滚落新水河逃生,差点葬身姑娘剑下。两匹照夜玉狮子,乃是灵物,孔褚两人费了不少手脚,才将两马盗走,向着白马铺,桃花坪驰去。 这马竟是一路长嘶不绝,恼得白无常性起,挥鞭狂抽,那马竟然不依轨道,才出虞唐,便向着新桥奔去。 就在这时,隐约间,一阵阵清啸传来,那马一闻啸声,便又长鸣嘶应。 白无常孔一飞向着啸声方向望去,只见一钩眉月之下,一缕黑影,闪电般飞来,不由大惊! 忙挥鞭急驰,慌不择路,两匹夜狮子,绕着衡山脚下乱窜。 神拳无敌褚公权,心中难过之急,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被这个师弟拖累得身败名裂。 念犹未已,只见一条人影,电射落在两人马前,现出一个青衫少年。 这少年,目射威光,向着两人面上一扫,“哦”了声道:“原来是邛崃三杰两位前辈,在与晚辈兄妹二人开玩笑!” 神拳无敌褚公权,老脸泛红,迅即飘身下马,怒目瞪了孔一飞一眼,说道:“师弟,还不把马交与少侠,物归原主。” 白无常孔一飞,也自心惊,他虽是以轻功驰名,可是,要与这位少年相比,显然仍相差一筹。 毕竟他老奸巨滑,呵呵笑道:“大哥,咱们不是讲好的,要考量一下这位少侠武功么?” 神拳无敌褚公权想道:“我几时说过这话啊?” 他脑筋还没有转过来,那位诡计百出的师弟,只听他说道:“不消说,这位少侠拳上功夫,定有惊人造诣,大哥,你就不用客气吧!” 神拳无敌猜知这位师弟,又在捣鬼,当着外人,自然不好叱责,而且这尴尬场面,如不打开,也难以下台。 他这老实人,只得硬着头皮。伪装不知,赧然一笑。 龚钰何等聪明!这情景,落在他的眼里,自然胸中了了,他同情神拳无敌褚公权,也就恨透了白无常孔一飞。绽颜一笑,说道:“前辈不必客气,在下龚钰,如能获赐教三招神拳,乃属毕生荣幸!请吧!” 言讫,抱元守一,渊停岳峙,立在当地,青衫飘飘,态度潇洒。 褚公权对这少年虽具好感,此时却是骑虎难下,一拂胸前银髯,说道:“如此,老朽不再客气了!” “了”字方落,一拳捣出,劲风四射。 这一拳,虽只用了五成功力,他是恐怕这姓龚的少年,接不下来。 谁知对方,并未出拳相抗,只虚飘飘拍出一掌,自己拳风,便卸于无形。 果然,这少年身怀旷世武学,不由引发豪兴,仰天一声哈哈大笑,拳出如风,狂飚四起。 这一拳,他用了八成功力,岂同小可,就是当今武林一等名家,也要为之色变。 事实却不然,那少年一见拳风如惊涛掠岸般涌来,立运“太虚玄天神功” 吸字诀,往回一带。 神拳无敌褚公权那庞大的身躯,竟站立不稳,向前一栽,立施千斤坠,方未跌倒,不禁骇然! 幸而龚钰出手颇具尺寸,且能收发由心,故未使这位前辈难堪! 要知“太虚玄天神功”乃属武林上古绝学,百五十年前,玉面神龙大侠仗以扫荡群魔,破灭妖氛,其威力可见。 阿尔泰山老菩萨,转饬二圣独命龚钰习此秘笈,并以稀世灵药助长功力,乃是令其有力担负身膺挽回武林浩劫的重任。 关于该秘笈,老菩萨从何得来,则不得而知。 神拳无敌褚公权两拳无功,立即抱拳说道:“龚少侠武功盖世,老朽存蒙曲予包涵,不甚感激!” 言罢,方欲离去,白无常孔一飞,陡然挥出鞭梢,一声马嘶,冲向麦田,宛如一朵白云,向前狂驰! 这举动太突然,使得褚公权无地自容,极度羞怒之下“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昏倒地上。 他本身已中毒药,虽甚轻微,但因适才暴运真功,侵入肺腑,再一急怒,毒气立刻蔓延全身,隐泛金线黑色。 龚钰乍睹此情,知老人身中金线蛊毒,不遑追马,救人要紧,立即从身上摸出一只白玉瓶,倒出一粒绿色药丸,放在神拳无敌褚公权口中。 药一入口,清香四溢,龚钰惟恐药力发挥太慢,立即潜运“太虚玄天神功”,用掌心贴在褚公权胸前“玄机穴”上,疗治毒伤。 且说白无常孔一飞,一见这少年武功,连掌门师兄的无敌神拳,都无可奈何,心中不禁暗自打鼓。 但是,要想他把到手的东西吐出,委实难以甘心! 眸子一转,觑着龚钰未曾留神之际,策马逃逸! 在迷-月色下,四蹄如飞,很快便踏上白马铺官道,回首一看,并无人影追来,心下才大宽,不禁哈哈笑道:“不怕你小子,武功惊人,也着了老子的道儿!” 他方自得意,忽然一声俏笑,起自前面参天乔木树上。 笑声入耳,白无常孔一飞,亡魂皆冒,掉转马头,便又风驰电掣般住回急奔,身后笑声,频频传来。 越过永丰虞唐,又回到湘乡城郊,跨在马背上的孔一飞,心中电旋般在转,进城呢?还是折回湘黔官道? 他方自踟踌不决,蓦地,又是一声俏笑,起自身后。 白无常对这笑声,入耳心惊,想不到这人脚程,竟能追上千里良驹,不知究是江湖何许人物? 陡然回首一望,丈余外,站立一个绿衣少女,虽在微弱的星光月色下,仍是看得非常清楚,那少女,正是这照夜玉狮子的主人。 天下还有比人赃俱获更为尴尬的事么?无论白无常如何寡廉鲜耻,那张脸皮,仍是微微一变。 畹香姑娘面罩寒霜,撅起小嘴,牟尼剑闪出一片红霞。说道:“狗贼,你算吃了熊心豹胆,盗取姑娘照夜玉狮子,另外一匹呢?” 孔一飞老羞成怒,心想:“我就不信你有多高功力,就算你吃奶就开始练武吧!” 想到这里,一个恶毒的念头掠上脑际,嘿嘿笑道:“孔大爷不但要盗马,而且今晚么?还要劫人!” 一双灼灼的贼眼,向姑娘浑身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这朵待放的花儿,胜过飘渺夫人多多。 他正在转着邪念,一声清叱,哧的声响,面颊上已挨了下重的,顿时浮起了一座五指山,满口鲜血。 人急智昏,他根本不曾细想,“嗖”的一声,抽出背上判官双笔,方要下马与姑娘一决雌雄。 就在这时,一声怪笑,从湘乡城垛之上,如夜鸟般掠下一个白发红颜的老妇,手握鸠杖,向着畹香姑娘说道:“小丫头,你手上宝剑,得自何人?还不献与我扶桑岛白发红颜姥姥罗冰心!” 白无常孔一飞心中大吃一惊,暗忖:“这魔头竟也到了中原,谁能招惹得起。幸好她是看上丫头手中宝剑……还是及早脱身为佳!”但他此时却不敢逃走。 念头方自一掠而过,那绿衣姑娘垂直而高挺的鼻梁,一耸一皱,飘出一声冷嗤,倏地一跨步,短剑一扬,剑芒红霞暴射两尺,老妇只得微一飘身后避。姑娘“咭”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样脓包,还想夺剑,岂不笑掉大牙?赶快给我滚开,如果误了姑娘大事,便要拿你这驼妇祭剑!”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闻言,怒喝一声:“丫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落杖到,“呼”的一声,鸠头杖卷起一股猛烈狂风,黑压压直向畹香姑娘头顶砸下,声势猛恶之极。 牟尼剑虽是神物利器,姑娘却不敢与人家鸠头杖硬碰硬接。立即脚下一飘,施展“大挪移七绝身法”只一绕,便撞在驼背姥姥身后。 姑娘童心不减当年,迅以左手纤纤食指,在那驼峰上微微一触。 驼背姥姥罗冰心,骇得全身一抖,宛如一只受惊的孤狸,陡然转过身躯,发出一声是怒极也是羞极的怪笑。 白发一甩,鸠头杖一式“横扫千军”,夹着急风锐啸,向着畹香姑娘,拦腰扫到。 这一招如果砸实,姑娘怕不成了肉饼。所谓会者不难,姑娘双脚一迈,杖还未到,人已直线上升,趁着驼背姥姥不及撤回杖头,用手一抓那飞扬起的白发。 驼背姥姥又是一声惊叫,十余茎欺霜赛雪的白发,绕在姑娘手上,随风飘扬。 驼背姥姥,老运不亨,甫入中原,于豹隐山庄,在巴岳茶客卢不同手下,即惨遭败绩。 输在宇内五奇之手,老婆子倒还不怎样难过,想不到这黄毛丫头,也是这般难斗,不禁大怒。 于是展开一路扶桑绝学,呼!呼!之声,卷起漫天狂涛,匝地寒飚,杖影纵横,劲风激射。 畹香姑娘心想:“你这老婆子,太不知好歹,我适才要取你颈上人头,还不是易于反掌么?” 想到这里,不由暗生愠怒,一套“牟尼剑法”,随手施出。 这牟尼剑法,一经施展,红霞暴涨,剑芒伸缩之间,长逾两尺,真不愧佛家降魔至宝。 这时杖影如山,风云变色,剑气如虹,彩霞缤纷,两人聚精会神,展开一场激烈凶猛的搏斗。 在一旁观战的白无常孔一飞,看得心头直泛寒意,暗自沉忖:“如让两人分出胜负,恐怕难以脱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悄悄勒转马头,向着湘黔官道疾驰而去。 照夜玉狮子不愧是一匹通灵之马,它虽在武林高手控制之下,仍不忘通知主人前来救授,引颈一声长嘶,划破夜空。 姑娘骤闻玉狮嘶声,急得一声清啸,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三剑九连环,震出二十七道红霞光影,俱都指向对方全身要穴。 驼背姥姥分不出哪一道剑芒,才是真剑,就在这么迷惑怔愕之顷,嗖嗖两声,一双彩袖,已被牟尼剑,生生割裂。 驼背姥姥骇得幽魂出窍,倒拖鸠头杖,愕在当地。 畹香姑娘脾气虽是暴躁,心可善良,她不愿伤害这位驼背老妇,莲足一蹬,起在空中,喝道:“姑娘有事他去,留汝一命,还不赶快滚出中原。” 语声越来越小,想已远去多时,白发红颜驼背姥姥,黯然一声叹息,大有一种英雄末路之感!拖着那乌黑沉重的鸠头杖,一步一步蜇入湘乡城中。 不言畹香姑娘,施展“御风行云”轻功,循着湘黔官道,追寻爱马照夜玉狮子之事。 且说在衡山脚下的少侠龚钰,骤见邛崃掌门无敌神券褚公权,因见师弟孔一飞,乘两人不备,骑着所盗之照夜玉狮子冲下麦田,落荒逃逸,不禁怒极咯血,昏倒地上,且又金线虫毒骤发。 他本是天生柔肠侠骨,放弃心爱被盗宝马不追,立从身上摸出一粒“万灵祛毒神丸”,喂入老人口中,再以“太虚玄天神功”,助他挥发药性,盏茶时间,神拳无敌褚公权,蛊毒立解。 老人既感且愧,老泪纵横,翻身俯伏在地,向龚钰叩谢救命之恩。 龚钰焉能接受老人家大礼,双手一扶,神拳无敌褚公权更是拜不下去,心中愈加钦佩这少年,不但身怀旷世武学,而且温文有礼,心性醇厚。 老人家受不过龚钰一片好心,只得骑着照夜玉狮子返回城中。 一路之上,老人家只是缓辔徐行,将他与乾坤掌方胜,被师弟孔一飞,如何威胁利诱,如何遭受暗算,以及如何怂恿盗马之事,和盘托出。 龚钰剑眉一皱,说道:“想不到人心竟是如此难测!前辈也不必为此事自责过甚,要知孰人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何况是受协迫所致!” 两人回到湘乡城郊,恰值畹香姑娘追赶盗马贼人孔一飞,离去不久。 谁知就因这一错过,将来频生无限风波! 龚钰在湘乡悦来客栈,一住三天,四出打听这一人一马消息,竟是渺然。 神拳无敌褚公权,更加惭愧得无地自容。龚钰遂留下自己行程目标,吩咐柜上,如果姑娘回来,请即转告,店老板自是满口答应。 神拳无敌到达岳阳,前往君山访友,方始告别。 龚钰原欲与畹香妹妹,游览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衔远山,吞长江,浩荡无际的洞庭岳阳楼。此时睹景情伤,哪里还有此等兴致。 于是,沿着湘鄂官道,策马缓缓前行,他是希望畹香妹妹,无论有否找着,从后追来。 由岳阳、蒲析、咸宁,到达武昌。 他在武昌,一住两日,四处留记,依然没有姑娘影子,遂又渡过长江,无精打采北上。 在这段时间,不知碰上多少惹厌之事,而他那匹照夜玉狮子,更不断有人觊觎掠夺。 他虽是一个生性极为醇厚之人,见这些江湖人物,如此贪婪、卑鄙,渐渐引起了他的愤怒,何况,他此时心境不佳,出手较重,无数黑道枭雄,都跌翻在他手里。 由于他容貌英俊,风度潇洒,而又穿着一袭青色襦衫,不知谁给他喊出了一个青衫美侠外号。 未几,青衫美侠的大名,震撼武林。 青衫美侠龚钰,才入豫境,后面的畹香姑娘,依然不见追来。 于是,他又折回湖南。 他在这条湘鄂官道上,往返驰骋,引得一般江湖人物,窃窃私议,不知这位青衫美侠,是否要找自己的晦气。 凡是自量不足相与抗衡之人,谁也不肯招惹这位煞星,远远趋避。 因此,沿途倒显得甚是平静。 这天,他从岳阳到汨罗,刚出麻塘,隐隐闻着一丝马嘶之声,这声音一入耳,青衫美侠龚钰,不禁“咦”了一声,心说:“这好像‘玉聪’的声音啊!” 就在这时,坐下的“玉龙”,陡然引颈长啸,啸声高昂入云,原来照夜玉狮,一雌一雄,雄名“玉龙”,雌名“玉聪”。 远处果然有着回声相应,“玉龙”双耳一竖,四蹄如云,向着前面官道疾驰而去。 龚钰坐在背上,身躯微俯,两耳微闻呼呼风响,这千里名驹,真个是追风逐电。 他心中不时掠过畹妹妹娇俏的丽影,暗暗欢欣,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已是二十余日的阔别! 他胸中有许多话,必须向她倾述,不过,他想起一个疑问,心中陡然忐忑难安!那就是:她为什么不北上追寻自己?反背道而驰?难道她一直在生着自己的气吗? 这一切,在他心中梗塞住,把那行将相见的惊喜之情,冲淡了不少。 前面马嘶的回音,甚是清晰,两骑距离,自然越来越近! 而他,胸中却充满了不祥的预兆,从直觉判断,既然自己能够听出“玉聪”的鸣声,她何尝听不出”玉龙”的长啸! 可是,畹香妹妹啊,为何要逃避自己? 他又想起了在冷云谷中,一些往事,畹妹虽是火爆性儿,爱向自己发脾气,不到半盏茶时间,便又云消雾散,和好如初。几曾像这般生气过! 念头未落,两马已然只差半里之遥,抬头望去,前面飞驰的那朵白云,果然是那匹“玉聪”,马上不是畹香妹妹是谁? 丝鞭在空中一挥,“玉龙”长嘶一声,四蹄奋飞。 须臾之间,两马首尾相接。 青衫美侠龚钰,疾呼一声。 “畹妹!” 马背上那少女,蓦地,回过头来,向龚钰瞪了一眼、那眉,那眼、那垂直高耸的鼻梁、还有那椭圆的脸蛋,龚钰看得清楚,是畹香姑娘没有错讹。 然而,那眼神却有一种陌生之感。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那马已折向岔道,从荣家湾,奔向新桥,直抵长乐街,沿汨罗江东走。 他在马背上,不断狂呼。 “畹妹!畹香妹妹!……” 前面之人,仍是充耳不闻!幸而这条道路,行人不多,否则,这样快马奔驰,要不肇祸,也必引得路人诧目相望! 龚钰见畹香妹妹一个劲地狂奔,不理自己,心中那份难过,就不用提了! 转念一想:难道我堂堂六尺之躯,就这样长久低首下心不成? 真想勒转马头,各奔前程,继又一想:她毕竟还小啊!何况,下山之时,师父一再吩咐我好生照拂于她,就让她一点,也是应该,谁叫我作哥哥来着。 恁般一想,也就不再生气。心想:我就这样尾随着你,等你气消之后,咱们再来理论!…… 在他坐在马上怔怔地想着心事之际,前面那骑,一入平江,便自踪迹不见。 心说:“妙啊!你竟跟我捉起迷藏来了!” 于是,我们的青衫美侠,便在平江城内,大兜其圈子,四处打听他的畹香妹妹。 他做梦都未想到,前面那位姑娘弄了狡狯,在一个转拐之处,乘龚钰微一怔神之际,将“玉聪”隐入一丛幽篁内。待他进得城去,姑娘一声脆笑,策马朝着来路,一阵得得蹄声,便自远去。 平江,虽是一个县城,总共才有几条街道?不消多时,便已打听得清清楚楚,压根儿就没有见着这么一个姑娘,骑着一匹银鞍白马,进得城来。 难道她,上天?下地?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不禁“哦”了一声,“啪” 的一掌,击在脑袋上,自言自语地说道:“绝对是这丫头,捣了鬼,我怎的想不到?” 聪明之人,被骗只是一时。龚钰出得城来,向路边的农人一询问,果然不错,那姑娘已转回长乐。 他马上挥鞭急赶,才入长乐,已是日落崦嵫。 略一打听,便又穿城而过。 他此时一心只想追赶畹香妹妹,自然不觉肚中饥饿,出得城来,夜幕已是一寸一寸地低垂。 幸好这是一个十五月圆之夜,一轮明月,倒是真的上了柳梢间,人儿啊! 却是追向黄昏后。 如此一想,不觉自我解嘲一笑! 笑容未敛,陡闻连声马嘶,来自汨罗江畔。 他听得出,这是遭遇突变时,马嘶之声。 他焉能不急?丝鞭猛然一挥,划过静寂的夜空。“玉龙”四蹄翻飞俄顷即到。 当他追到汨罗江岸时,“玉聪”已没了影子,微闻一缕呻吟之声,自芦苇处传来。 青衫美侠龚钰慌忙翻身下马,循声纵到,借着蟾魄清辉,俯身细望,他不禁“呀”了一声,原来地上躺着那个白衣女子,不正是畹妹么? 地上女子睁开微弱的双眼,向他微一瞥视,便又缓缓闭上,脸上流露着一丝痛苦之色。 龚钰这时已俯身下去,替她检视伤痕,一见伤处,不由大惊! 原来这姑娘所中暗器,竟是一种细如牛毛的毒针,而所中之处,又在两乳与丹田下三寸,真个恶毒之极! 他不禁发出一声诅咒,极其小心地将这姑娘搂在怀中,驰向汨罗镇。 在一家客店,开了一间雅洁上房,立刻关上房门,褪去姑娘衣裙,现出一身美妙的胴体,玲珑剔透,曲线毕露,真不愧是天上的杰作。 青衫美侠龚钰虽说是与畹妹妹在冷云谷中,是一对未来的小夫妻,轻怜蜜爱,何曾一丘一壑,尽收眼底,不禁心中一荡。 毕竟,他是一个灵台明净的人,很快便将心神收摄,先以一粒“万灵祛毒神丸”,用舌尖渡入姑娘口中,然后再施展“太虚玄天神功”,将两乳细如牛毛的毒针吸出,已是累得他额上沁出不少的汗珠。 他用青衫袖,在额上拭了一下,不禁望着那隐隐桃源,和隆然凸起的部分,心头宛如小鹿乱撞。 青衫美侠龚钰,恁是毫无邪念,像这种美术浮雕,和男人禁地,他真没有犯禁的勇气。 他惘然地出神,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床上的姑娘,发出一声低呻。他想:这是无可奈何之事,畹妹必会谅解的。于是他鼓起勇气,伸出那颤抖的手掌贴上伤处。 姑娘骤似触电,全身一阵痉挛,那隆起的部分,兀自颤动不已,一缕奇妙的快感,透过掌心。 他银牙一-,闭起眼睛,猛收心神,将“太虚玄天神功”源源吐出,再用力向外猛吸,那牛毛细针,终于被吸了出来,迅用早以备好的床单,给她盖上。 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擦去满头大汗,心里有一种好似从炼狱中逃出的舒爽感觉。 是啊!这种救人之事,尤其青年男女,弄得不好,便将误人误己,走火入魔。 青衫美侠龚钰,方在吁气,床上姑娘毒针既被吸出,血液流行恢复正常,痛楚全无,立即醒转过来,双眸甫睁,那曾经追赶自己的美少年,正坐在床沿,揩拭汗粒,不禁大惊!一声娇叱,掌出如风“劈”“啪”两声,着着实实打在龚钰那张面颊上。他没有想到姑娘醒来恁快,更没有提防她会出手,虽然“太虚玄天神功”有一种自然反抗之力,但也被打得火辣辣的,隐隐生痛。 他还没有呼痛出声,姑娘又是一声惊叫,立即抓着被单,缩在床角,蜷缩一团,原来她已发觉自己身无寸缕。 龚钰豁然明白过来,向自己埋怨一声,立即打开房门出去,看也不敢看床上姑娘一眼。 他出得房来,将门关好,已是三声鼓响。 没有多久,“咿呀”一声,房门打开,露出一个美丽的面庞。 向着龚钰抿嘴一笑,然后一招手。 龚钰受宠若惊的走入房中,虽是一灯莹然,却已看得真切,姑娘满脸泪痕,宛如梨花一枝春带雨。 他可没有心情欣赏姑娘的哭态,低唤了声:“畹妹!” 讵料他不唤还好,一声“畹妹”出口,那姑娘哭得更是伤心。 龚钰立即伸手将姑娘揽在怀中,在她额角上轻轻一吻,无限深情地说道:“畹妹!……” “妹”字才落,姑娘猛然一挣,脱出龚钰怀抱,一飘身,落在屋隅一张椅上,怒气冲冲地说道:“谁是你畹妹?” 这一下,弄得龚钰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不禁楞楞望着。 望着!……望着……终于给他瞧出这位姑娘,果然不是畹妹!原来李畹香姑娘眉心里,没有那粒朱红细痣。 这一惊骇,使得他张大着一双星目,莫知所措! 龚钰震骇情形,立刻落在那白衣姑娘眼中,“咭”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一下,你看出来了么?我可是你底畹妹!” 青衫美侠龚钰玉面羞红,知自己认错了人,尴尬不已! 不过,这事情,太以离奇!他不禁暗自思忖:“世间有这等奇事么?两人一般面貌,一般身材,一般年岁。还有头上飘拂着的万缕青丝,也是一样尺寸……” 他正在沉思一切,那白衣姑娘,此时已用手绢,拭去泪痕,莲步轻移,来到他的面前。低声说道:“我想,这一定是个绝大的误会,因为,我已瞧出,你不是一个坏人。” 龚钰用一种感激的目光,向她瞥了一眼,她樱唇一启,接着又道:“虽然,正如我想像的,你不是一个坏人,但因这误会所造成的后果……” 她说到这里,突然面罩寒霜,龚钰心头不禁一寒,知道难题来了!只听她冷冷地道:“你必须负完全责任。” 龚钰肚里雪亮,一个女孩儿家,将一身清白之躯,不但落在自己眼里,而且还经过抚摩,怎好再嫁他人?不禁黯然一叹! 白衣姑娘见他只是叹气,没有答复自己,她本是一个胸有城府之人,当然明白对方何以为难,眉峰一皱,说道:“对啦!我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以及师承门派,还有,你究竟有何为难之事?” 那口吻,虽是较畹香姑娘老练,但其呖呖莺声,却又完全相同!要不是有着这么多相同之处,龚钰岂有不觉误认?他又再度陷入沉思之中,忽然,那白衣姑娘“喂”了一声,说道:“你这人怎么了啊?尽管想心事,却不答复人家问话!” 龚钰“哦”了一声,这才想起刚才姑娘所问自己的话。于是,他将自己作了一番概略介绍,只没有将自己与李畹香早经师门有口头婚约之事说出。 他并非存心不说,而是,年轻人对这种事,多少有点羞赧难于启口之故。 白衣姑娘静静地听,那眉儿不时扬起,秋水般眼神,更不断报以浅浅微笑,最后,她对他竟是无限倾心。 待龚钰讲述完毕,笑意盈然地说道:“樊白玉何幸?得睹武林二圣传人青衫美侠英姿神采!” 龚钰谦逊一阵后,便也极口称赞樊姑娘美绝人寰,芳名甚是高雅,单是穿这一身白色罗裳,便显出孤芳高洁之处。 樊姑娘柳眉一扬,梨涡隐现,脆笑声起,她觉得甚是高兴! 当然!像青衫美侠这样的人品和武功,即使寻遍宇内,也必然难以找到,如何会有不高兴之理? 何况,女孩儿家,际此及笄之年,邂逅上这种异性,岂止是高兴!差不多连心花都要为之怒放。 樊姑娘虽是一向矜持,眼高于顶,可是,在这位青衫美侠之前,也不禁芳心怦怦,不胜羞涩地说道:“只怕我,未必及得上令畹妹千分之一吧?” 这话多少含有酸素,可是,纯朴正直的龚钰,竟然没有觉察,极其认真地答道:“姑娘之话,未免太过客气!其实,你与畹妹,我敢说,极像一对姊妹花!” 白衣姑娘樊白玉,用手一摸自己花般面容,有点不甚相信,暗思:母亲常说自己容貌美艳无双,怎地还有一个人,不但与我一般美,而且像极酷肖,宁非异事?不禁黛眉一皱,说道:“少侠莫非是违心之言?” 青衫美侠龚钰,虽是聪颖绝伦,但他对女孩子的心理,却毫无研究,依旧极其认真地说道:“如有半句虚言之处,可以发誓!” 言讫,当真发起誓来。 白衣姑娘趁势投入龚钰怀中,伸出一只柔荑,闪电般扪住对方朱唇,腰肢一扭,故意撒娇地说道:“谁要你发誓来着,我相信就是啦!” 娇躯甫入龚钰怀抱,一种处女的幽香,袭人欲醉。 他情不自禁地一搂樊白玉腰肢,姑娘骤如触电,全身立感酥软瘫痪。 樱唇潮润,双眼微微闭了起来。 龚钰陡觉全身血脉喷张,立即有一种犯罪的感觉,那空着的一只手,方按上姑娘坚挺的一处高峰,一线灵明蓦地升起,双手迅即滑落,他暗中警告自己:“龚钰啊!亏你还是武林二圣弟子,怎能做此败德丧行之事?” 如此一想,心灵顿感平静。 可那期待着暴风雨来临的姑娘,觉得龚钰久久没有动静,妙目锡张,吹气如兰,双臂陡然钩住龚钰的脖子,反而将樱唇凑了上去。 这一下,如黄河堤溃,大地沉沦,气息咻咻,良久方正。 室内灯光莹莹,照着樊白玉娇羞的脸庞,我见犹怜! 龚钰不自觉唤了一声,“玉妹!” 樊姑娘应了一声,并随即说道:“钰哥!我肚子饿啦!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于是素手相携,出得旅店,在一家尚未扫烊的酒楼,随意进些酒食后,方始返店。 龚钰见白玉姑娘,热情如火,不敢与她同住一室,遂唤来小二哥,另辟一房,互道晚安后,各自安寝。 翌晨,龚钰还未起床,白衣姑娘樊白玉,却已闯了进来,坐在床沿,低声唤道:“钰哥哥,天色已经不早,太阳快晒到屁股啦!还不起来,是否昨夜梦见了你那位畹香姑娘?” 龚钰翻身坐起,玉姑娘待他盥洗后,还又倚偎在他怀抱,觉得男性的臂膊,有一种奇妙快感,这是她从来没享受过的。 龚钰遂问那匹照夜玉狮子宝驹,是从何处得来? 玉姑娘躺在他怀中,一阵呖呖莺声,说出一篇夺得宝马的经过。 原来樊白玉姑娘,自从母亲离开雪峰山“千桃谷”,便悄悄下山溜将出来。 从湘西,沿着雪峰山脉,北上洞庭,一路游山玩景,甚是写意。 这天,薄暮时分,在桃源城郊,遇着一个骑白马的老者。 那马极其雄骏,乍然见我,希聿聿一声长嘶,状甚亲昵。 谁知那老者,陡然变色,立即策马逃遁! 龚钰忍不住剑眉挑煞,俯首说道:“他就是邛崃三杰中的云中雁孔一飞。” 畹香姑娘仰着脸儿说道:“那么,他为什么自称白无常呢?” 龚钰想了一下,说道:“必是那家伙,投身幽灵教下,另取外号亦未可知!” 畹香姑娘继续道:“白无常孔一飞这一逃去,我忽然想起这人定是个盗马贼,不过,盗马贼多在北方一带出没,怎会来到江南? 谁知念还未已,那人复又折回来,直趋常德。因此,我便引起夺马之念,你知道那匹马,多么雄骏可爱,而且还想与我相识一般。“龚钰黯然一叹,方欲启齿,姑娘用手一捂钰哥哥嘴唇,续道:“不知是我轻功太差,或是那匹白马脚程太快,始终保持着一点的距离。” 她用手一拂额上覆下的发丝,莺声又起,说道:“那人出得常德城,却将那匹白马驶入猢汉,足见他对这一带地形,亦不熟悉。 正当他勒转马头之际,却从暗影中,飘出一人,长剑一抖,飞起一道金虹,只听他说道:“朋友,坐骑留下走路。‘马上那人嘿嘿一声冷笑,说道:‘瞎眼贼,你知道我是谁?’‘管你是谁,这马必须留下。’这人说话,更是蛮横。 马上那人又是一声阴森冷笑,说道:‘嘿嘿!想不到做没本钱买卖的毛贼,竟然看上了我幽灵教白无常,如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天下毛贼,均将不知天高地厚。’言罢,嗖的一声,纵下马鞍,判官双笔,随手掣出,双笔微微一碰,发出一阵‘锵锵’之声。 执剑那人,虽是在月光之下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双目喷火,仰天一声狂笑,喃喃自语:‘幽灵教……幽灵教,熊大哥,阴灵有知,小弟给你报此灭门之仇!’‘仇’字才落,长剑震腕抖出,划出一道经天长虹,直向白无常前胸刺去。 白无常双笔一挥,劲风四射,两人一上来,便开始拼命狠扑,剑光笔影,打得激烈之极! 我这时,已然掩在那匹马后,心想:‘我何不来个鹬蚌相持,渔人得利。’念动身随,立即飘身马前,那宝驹一见是我,希聿聿一声长嘶,欢啸如云! 我更不怠慢,飘身上鞍,一抖缰绳,那马势如奔电,向着常德奔驰。 惟恐两人追来夺马,于是连夜北上,沿着洞庭湖,大绕圈子,在杨罗洲一处民家,住了十余日,方始从华容入岳阳。 不想才出麻塘不久,便远远听得一声马嘶之声,与我的宝驹嘶声相应,而且此起彼伏,嘶声不绝,这才使我感惊异。 于是,改走岔道,从荣家湾奔回新桥,过长乐街,沿汨罗江东奔!” 她说到这里,那春葱般的手指,一戳龚钰额头,“咭”的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这人啦!把人家追得气都喘不过来,我要不看你不是一个坏人,不赏你一朵桃花才怪!” 龚钰可没有深思,只是抚着姑娘一头乌黑如云的秀发,说道:“你这丫头,的确滑溜得紧,想不到稍一失神,便被你闪躲起来,害得我在平江城,胡找一通。” 白衣姑娘樊白玉接着埋怨道:“你还说啦!要不是你把人家追得那么紧,怎会碰上那个鹰头?宝驹丢掉不算,差点还把小命赔上。这叫做塞翁得马,安知非祸!” 青衫美侠忽然想起句俏皮话,说道:“如今么?……” 他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眯着眼睛只是笑! 玉姑娘想不出钰哥哥何事可笑,用手一扯他左耳轮,说道:“如今怎么着?” 龚钰“啊唷”一声,说道:“好妹妹,别扯,我说……说……就是啦!” 姑娘这才将手放下,一声俏笑! 龚钰一伸舌头,说道:“我的妈呀!好厉害,谁要作了你的丈夫,……” 姑娘扬起巴掌,做出个要打姿势,龚钰左手一闪,他使出一招擒龙手“缚龙南海”,将姑娘玉腕扣住,说道:“好妹妹,别生气,听我说啊” 姑娘右手虽是被扣,手陡地在龚钰大腿上一掏,痛得龚钰“哎呀”一声叫将出来。 两人在房里鬼闹闹一阵,才出去吃早点。 吃完早点,忽见前面一间旅舍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正将起程。 樊白玉姑娘,方与龚钰打车前走过,陡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嗓子,唤道:“玉儿,回来!” 白衣姑娘闻声回顾,骤见车上美艳妇人,立即扑将过去,喊了声:“妈!……” 那美艳妇人将姑娘搂入怀里,向龚钰瞪了一眼,长鞭疾挥,“叭”的一声,八蹄翻飞,那辆马车,带起一条灰色长龙,很快便消失在汨罗城中。 独家连载 第七章 失之交臂 蹄声不闻车渐杳,青衫美侠龚钰,良久,方始从怅惘中惊觉过来。 他向着赶早市纷来攘往的人群,瞥了一眼,发现不少只眼睛,在对自己诧目相望! 这也难怪,像他如此俊美英挺的一位公子爷,站在大街上怔怔出神,怎会不引起别人的注目? 他此时仍带着一丝黯然之色,不觉心中暗自喟叹一声:“唉!她们,竟是如此相似!” 不须解释,所谓她们,当然是指李畹香与樊白玉两位姑娘而言。 龚钰满怀感伤,无精打彩地回到旅舍,吩咐小二哥将玉龙马鞍备妥,结清宿费,然后懒洋洋地跨上马背,一抖缰绳,朝着长沙方向驰去。 一路上,他虽没有纵马疾奔,像“玉龙”这种照夜玉狮子宝驹,脚程自然不会太慢。 中午时分,还隔桥头十来里,便已追上了白玉姑娘母亲那辆蓬车。 微一打量,便看出这是一辆寻常赶脚的马车,难怪行程缓慢。 他觉得这辆蓬车,与那驾御的美艳妇人,看来极不协调,心中不禁想到:“像她这样一位华贵夫人,应该乘着自备的高贵马车,要不,也得由车夫驾驶才是!” 然而,她并不如此,这是为什么呢? 龚钰忽然看出这辆蓬车的形式和装备,是出自湖南省境,再看车身,竟是沾有红色泥土,蓬上亦满积尘泥,证明确实经过长途行驶。 从车厢震荡颠簸情形看来,如非乘人太少,必是装载极轻。 再从樊白玉姑娘一身武功判断,这美艳妇人,必属武林高手无疑。 她为什么要放弃乘马?除非那车厢中,装有一个重病垂危之人! 然而,却听不出一丝呻吟之声。 龚钰虽是极端聪敏,对这一人一车,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真想用手一攀车帷,看那车厢中,究竟装载的是什么? 当他的手,忍不住伸出,还未触到车帷,立刻想到:“龚钰啊!亏你还是武林二圣弟子,怎能窥人隐私?如此孟浪!”于是又将那伸出的手,赶紧撤回。 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以至后来想起,懊悔不迭。 假使他不那么谨慎,稍为粗率一点,只消揭开车帷一寸半寸,或是看上半眼,情形便将不同! 然而,他却没有啊!竟失之交臂。 这个淳朴正直的少年青衫美侠,不但未曾去揭那车帷,反因避免嫌疑,却故意落后了五丈。 不久,马车到达桥头城郊,龚钰乘着杂乱的行人,悄悄地掠过了蓬车。 他不愿引起樊白玉姑娘的伤心,以及她母亲的误会。 是以他一直不敢回头。 “玉龙”似知主人心意,悄无声息,随着行人前进,可是坐在车头上的樊白玉姑娘,仍发现了这一人一骑,不禁发出一声惊呼:“钰哥哥!” 龚钰乃属至性至情之人,回首一望,遥见姑娘一脸幽怨之色,本想上前安慰几句,随又一想,自己如果这样到处留情,不但对不住畹香妹妹,而且误人误己,一声叹息,便又继续策马前进。 越过长沙,在幕色苍茫时,到达湘乡。 悦来客栈店小二,见是龚钰,知这位公子爷,手头阔绰,更加恭敬,立即上前哈腰鞠躬地说道:“公子爷,一路辛苦啦!那位李姑娘,前儿晚上,曾来敝店,住了一宿,并问起公子爷你,是几时走的,第二天,又北上啦!” 龚钰“哦”了一声,将马递与店小二,独自入店,老板立即将他导入北上房。 一宿无话,翌日,复又挥鞭北返。 这一次,他是日夜兼程上道,甫出汉口,便在湛家矶获得畹香姑娘过去不到一天的消息。 青衫美侠龚钰,便又专程急赶,终于在武胜关,追上了李畹香姑娘。 两人这一见面,真是欢欣若狂。两匹宝马,更欢啸不已,最使龚钰感到惊诧不解的,便是这匹“玉聪”何以又回到了畹妹身边? 一时之间,怔愕得张大着眼睛出神。畹姑娘连唤两声,不见龚钰答应,小嘴一噘,鞭稍猛然一扬,在空中“叭”的一声爆响,“玉聪”两耳一竖,一声长嘶,四蹄如云,风驰电掣般越过鸡公山,朝柳林奔去。 龚钰蓦地惊觉,知她小性儿又发了,两人还没谈上三句话,这妮子,便又放起刁来! 于是也丝鞭连扬,跟踪飞驰,高声呼唤“畹妹”“畹妹”不绝于途。畹香姑娘,岂真的生气来着?她本是逗着哥哥玩儿。 一见龚钰在后面急得什么似的,明眸倏转,马缰向右一带,便隐入一簇翠竹之内。 龚钰陡失前面人马影子,立将“玉龙”勒住,朝着十字路口望去,心中方自踌躇不决,忽然忆起曾在平江城,上过樊白玉姑娘一次恶当。 微一打量,便看出那簇翠竹外面泥土,留有蹄痕。 他身躯微俯,在宝马“玉龙”耳畔,悄声叮嘱两句,便自跃上土岗,宛如一只猎犬,守候着猎物一般。 “玉龙”希聿聿一声长嘶,直向柳林官道飞奔,畹香姑娘听得真切,一声俏笑,挽着马缰,从那簇翠竹后面,闪身而出。 谁知她笑声未已,土岗上黑影飘坠,捷比殒星,降落“玉聪”身上。 变生肘腋,畹香姑娘玉容顿变,随着一声惊呼,反臂欲劈。这人对她所使招式,极其熟谙,未待她肩动臂扬,两条胳膊,宛似两道钢箍,将她来个温香软玉满怀抱。姑娘怒叱一声,猛然甩镫猛挣,想不到那人竟是天生神力,她后悔不该戏弄钰哥哥,平白遭此侮辱,芳心几碎。狂呼一声:“钰哥哥!……” 就在这时,一缕熟悉亲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传来连声:“畹妹! 畹妹!……“ 这时,畹香姑娘,方始明白是钰哥哥捣鬼,心中方始一块石头落地,双眼一合,乘势倒在龚钰怀中。 “玉聪”载着两人,缓缓前行,“玉龙”早在前面二十丈处,昂首摆尾,欢啸不绝!好似与他主人这次合作,获得空前胜利,心中感到骄傲与愉快! 畹香姑娘向着“玉龙”“呸”了一声,鞭稍儿向空中一扬,龚钰身形一拔,宛如平沙落雁,一下便落在“玉龙”背上,向畹香扮了个鬼脸,便又纵马疾驰! 畹香姑娘真没想到那样淳朴的钰哥哥,相隔不过两旬,自己竟会跌翻在他手里,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女孩子心理,永远令人莫测! 如照往日,那还得了!可是今天,这只斗败的母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钰哥哥的突改作风,感到新奇,刺激有趣,脸上孕出一丝甜美的笑容,在夕阳余辉下,更显得娇艳欲滴。 她此时,只是揽辔徐行,咀嚼着适才那一幕的惊骇,温馨滋味,如同橄榄。 龚钰纵马疾奔,以为畹香妹妹,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他! 哪知,“玉龙”一连奔出两里之遥,并不见后面一骑紧追而来,便又将马勒住。 龚钰深恐畹妹又出花样,回首遥望,她已随着得得蹄声,徐徐驰来,方始安心。 这时,一群晚鸦从头上掠过,龚钰鞭稍一指,说道:“畹妹,天快黑啦! 咱们早些到达柳林,好一谈别后经过!“ 姑娘螓首微点,鞭梢儿随她玉腕一摆之际,在暮色苍茫中“叭”的声爆响,当先驰去。 畹妹何以显得这般柔顺?龚钰不禁暗暗称奇! 其实,并不足怪,幽默与俏皮笑闹,常常使爱情生色,获得女孩子的欢心。 他脑海中,虽是诧异不止,另一支神经系统,仍在支配着他挥鞭疾追。 皓月初升,华灯乍上,两匹照夜玉狮子,便已进入柳林镇。 店小二还没等两人翻鞍下马,立即哈腰接待。 两人在一间雅洁而又空气流畅的上房住下,试想久别重逢的爱侣,这时将有何等亲热镜头。 畹姑娘嚷着肚饿,拖着龚钰走进一家酒楼,点了几样精致酒菜,慢慢饮食起来,絮絮而谈。 这位置挑选得甚为适宜,在酒楼幽僻的一角。 先是龚钰扼要报告。其中只有部分小节,被他隐匿起来,那便是为樊白玉姑娘疗伤经过。 龚钰并不是存有私心,他知道畹妹最为清楚,一个不好,便将闹得不欢。 接着,畹香姑娘也说出一番别后情形。 只见她樱唇一绽,低语如珠,说道:“自从那晚分道追寻一双爱马,极力施展‘御风行云’轻功,在白马铺始将那个坏蛋白无常孔一飞截着,这家伙的确够狡猾,一看情形不妙,勒转马头又回到湘乡城郊。 本来,他已无法逃遁,偏遇上扶桑岛白发红颜驼背姥姥那个冒失鬼,想夺我手中牟尼剑,拼斗起来。 于是,他便趁机逃遁去。 待我发觉,已迟了一步。 那盗马贼,真个狡如狐狸,并不循着官道奔窜,最先绕雪峰山脉,大兜圈子。 要不是‘玉聪’,间或一声长嘶,使我获得线索,仍能在后蹑踪追寻外,几乎早已被他逃脱。 谁知一出辰龙关,这一人一骑,便已无踪。 我踏遍三湘七泽,四处打听‘玉聪’的消息,没有获得,却已从一般江湖人物中,得知你骑着‘玉龙’北渡长江,扬威鄂境,唤做什么青衫美侠!” 她说到这里,向龚钰瞟了一眼,说道:“钰哥哥,你这美侠的外号,使我大不放心!……” 龚钰暗说一声“侥幸!幸而不曾将汩罗城之夜,途遇樊白玉姑娘事说出,否则,岂不大糟?” 他这里正在思量,畹香姑娘见他想着心事,不禁“嗯”了一声。 她这声嗯不打紧,可把龚钰吓了一大跳,竹筷上挟着的红烧鲤鱼,陡然滑落! 畹香姑娘黛眉一颦,说道:“你这人呀!大约是做贼心虚!” 龚钰此时,玉面红馥馥的,不知是多饮了两杯?抑是心中当真有愧? 畹香不过是随意调侃,哪会真有疑心龚钰在外拈花惹草!白了他一眼,徐徐说道:“自从获知你的确讯,倒减去我几分思虑!便又沿着桃源、常德、汉寿、沅江、湘乡、渡过新水,再回湘乡悦来客栈。 店老板说你早就起程北上,于是,我又赶到岳阳。“她向龚钰无限深情地瞥了一眼,说道:“我们不是讲好游一日君山洞庭么?此时,我哪有心情?立刻连夜北上。” 龚钰对畹妹这种纯真的爱情,不禁感动十分。他伸手握住畹香姑娘一只柔荑,正唤得一声:“畹妹!” 姑娘弧犀半露,嫣然一笑之后,接着又道:“才出岳阳,不及十里,便闻着一声马嘶,那声音,我追踪了如许时日,自是熟悉之极,心说:好啊! 原来狗贼,竟来到这里,今晚,不信再让你逃出手去。“就在这么一念之间,只见一缕白影,电般飞来。 我此时,已是怒不可遏,舌绽春雷,一声暴喝:“狗贼,还不与我站住。‘玉聪料是闻知主人声音,前蹄猛然人立,昂首长啸如云。 那人骑术颇精,竟未翻跌马下,向着‘玉聪’,连连数鞭,意图冲将过去。 可是,此时的玉聪,竟是不听控制。 这时,我趁着月色,已看清马上那人,乃是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细目残眉,尖腮削颊,穿一袭黄色衣衫,腰悬豹皮囊。 见我阻住去路,双目隐现杀机,嘿嘿笑道:“丫头,汩罗江畔,中了老夫独门‘夺魄神针’,尚犹未死,算你命大,今宵,老夫要亲自送你魂返天国!‘我想,这老贼定是将人认错,不由问道:”狗强盗,还不报名送死!’那瘦小老头,怔得一怔,嘿嘿笑道:“丫头,那晚不是告诉过你,老夫四川残眉叟唐镛,竟是如此健忘!‘我幼时曾听父亲讲过残眉叟’夺魄神针‘厉害,闻言自是暗暗吃惊,立刻’龟裂功‘潜运护体。也自发出一声俏笑,说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残眉叟,居然成了鸡鸣狗盗之徒,实在令人齿冷!’‘冷’字才落,瘦小老头嘿嘿一声怪笑,飘落马鞍,残眉一轩,说道:‘老夫虽是一手血腥,像你这般花朵般妮儿,原想放你一条生路,想不到你竟是恁般不知好歹,宛如冤魂附体一般,自寻死路。怨得谁来!’话音才落,两臂一圈,霍地双掌齐推,呼的一声,一股其大无比的掌力,向着我胸部,疾撞而至。 我一看这家伙虎狼成性,出手便想将我置之死地,不由泛起怒意,左手劈出五成掌力。 想不到那老贼却是如此脓包,两股掌劲,方一接触,‘蓬’的一声巨震,沙飞石扬,他却噔!噔!噔!一连退下四五步之多,老脸倏然变色!” 龚钰放下手中酒杯,说道:“神婆师父的龟裂神功,何等霸道!三年前,师姐笑面罗刹方芳,只消一掌,便将冰魄吕天昌震毙,你既得了她老人家真传,而又屡服灵药,并打通任督两脉,虽是五成,那人如何接得住!”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不吃捧,尤其出于爱侣之口,比饮玉石灵乳,还要受用! 畹香姑娘玉容上,堆满了笑意,说道:“那老贼出手一招,便告吃瘪,如何不怒?哇哇怪吼数声。 双臂暴伸,骨节发出一连串繁密的爆音,这回怒极出手,两掌叫足十二成功力,残眉双挑,细目中,两丝冷芒暴射,尖腮后缩,铁青的瘦削脸上,狰容可怖,向着我一步一步地行来。 我虽是不怕他,那紧张样子,也却使我生出了一缕寒意。 心想:“何不拿他喂招?……‘念还未毕,那老贼双掌在胸前,各划半个圆弧,暴喝一声:’丫头拿命来!‘” 她说到这里,想是喉咙干燥,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口,续道:“老贼语出臂扬,一股巨大掌风,直似排空巨浪,向我汹涌而来,拿力未至,锐啸之声已起。 他以为这一掌,我断难逃出毒手,谁知我一声俏笑,已施展‘七绝大挪移’身法,闪在老贼背后,只轻轻在他那脖子上吹口热气,已吓得他惊魂千里。 在同一时间,他那劈出的掌力,骤失鹄的,‘砰’的一声,击在地上,泥土石屑溅起四五丈高,地下现出尺许大一个土坑。 从这一点看来,这老贼功夫,倒是不可轻视,列入江湖一流高手,毫无逊色。 那残眉老者,向我两番攻击失败,脖子上顿感热气袭人,心魂皆颤。双脚一点地面,立刻横飞八尺。 脚才沾地,我又在他背后故技重施,这一骇,他几乎晕昏过去。 这家伙究属成名已久,较一般常人镇静,当时强纳心神,立施燕青十八翻,滚出三丈之遥。 在这翻滚的时间,眼睛扫向场中,虽仅是那么极其短促的一瞥,他可没有发现场中身着绿衣的我。 这家伙,真说得上年老成精,虽是滚出三丈之遥,却没有翻身站起,一个风车般旋较,却贴身一处断崖而立。 我‘七绝大挪位’身法再妙,也无法再施戏弄,只听他说道:“老朽虽知姑娘身怀旷世武学,不是对手,但是老朽成名,乃属暗器,不识姑娘可肯赐教?‘” 龚钰剑眉微皱,说道:“畹妹,你没有答应他吧!那‘夺魄神针’,细如牛毛,中人三日必死!……” 畹香姑娘趁这时喝了两匙鸡汤,见着钰哥哥那般关怀自己,自是满怀高兴地道:“钰哥哥,你忘记了!我有着龟裂神功护体,何惧乎暗器?” 龚钰“哦”了一声,不自觉地搔搔脑袋,喃喃说道:“我这人,怎的恁般糊涂?” 畹香姑娘,嘴一笑,接着说道:“这残眉叟唐镛,当真诡诈,语声才落,双手连挥,十余口飞刀,夹着毒蒺藜,已是呼啸而至。 要知这种飞刀夹蒺藜的打法,最是歹毒。 盖飞刀薄如柳叶,而毒蒺藜重逾半斤,两种暗器,所走路线迥异,使人难以胜防! 加以这残眉叟,手法奇特而熟练,有的电旋奔来,有的划一道弧线斜射而至;或有成为直线,或则看似缓慢,陡地中途速度加快,电闪雷奔。 唉!要是一般武林高手,怕不着了他的道儿! 可是我啊……“ 她说到这里,陡然豪兴大发,竟然端起酒杯,喝下一口,说道:“我运起‘龟裂神功’使得所有暗器,都在身外丈远之处,迅疾跌落。 这老贼细眼骨碌碌一转,身形陡地一飘,前进五尺,黑影一闪,一阵‘卡嚓,卡嚓’数声连响,数百细如牛毛的针雨,疾射而出。 这东西,乃是用卡簧发射,虽是体小身轻,劲力奇大,护身罡气,险些搪阻不住。 就在这时,他却飞身向‘玉聪’身上纵落。 气得我一声娇叱,袖中牟尼剑,震腕飞出,连刚才学成不久的以气御剑功夫,也使了出来,但见红霞如练,那森森剑气,绕着残眉叟头顶一旋,一声惨叫……“龚钰一拳击在桌沿上,大声赞道:“杀得痛快!” 谁知他这一拳,竟将那么坚硬的栗木桌面,击成一个大洞。 幸而,他在击出之时,立将劲力回收,“太虚玄天神功”何等奥妙,是以拳头虽落,即无声响,桌上碗盘全都没有受震。 畹香姑娘说道:“钰哥哥,你为何恁般恨那老贼?” 龚钰脸上一红,不过,他此时已有点醺然微醉,别人自是无法瞧得出来。 他口里不说,心头可是在想:“这老贼竟是那等恶毒,将樊白玉姑娘伤得几乎丢掉性命不算,而且打的部位,更是令人发指! 更奇怪的是,那‘夺魄神针’,乃是由卡簧操纵,白玉姑娘何以两乳及下阴部位,会各中一针?“其实,也无什么可怪!铁筒前面,有两个筒盖,一个可以单针独射,一个细孔密如房,一发百针。 樊白玉姑娘所中,正是前者。 畹香姑娘见钰哥哥没有说出恨那残眉叟的理由,心想:“是啊!钰哥哥何等深爱于我?岂容老贼心肠那等恶毒?是以才这般怀恨于他!” 姑娘如此一想,更觉得钰哥哥一往情深,不由对自己一时心慈手软,甚感歉咎,说道:“我之所以仅削去残眉叟唐镛老贼一只左耳,原不拟多造杀孽! 早知钰哥哥如此恨他,应该将那颗瘦小头颅,割下才对。 不过,没有关系,我乃暂时寄存在他项上,终有一天,会给你取来,要是他还继续为恶的话。“她说到这里,不由噗哧低声一笑。 龚钰对残眉叟,虽说恨不得一刀杀死方快,其实,像他这种生性醇厚之人,哪会不留人以自新机会! 就在这时。噔!噔!噔!从楼梯口冒上两个人来,这两人,一个瘦长,一个矮胖。 瘦长的一个,身穿黑色长衫,背插宝剑,年约五旬以上,矮胖的那人,装束相同,背上背着一个长长包袱,料必是一对奇形兵刃,亦在五旬左右。 这两人一上楼,拣了个靠壁座位,忙着要酒点菜,狼吞虎咽。 由于这两人,甚是惹眼,龚钰不免稍为注意。只见矮胖的那位老者,带着一口沙哑声音,说道:“大哥,点子年纪那么轻,怎的上次东海肉球剑客前辈,都吃了亏,难道真是武林二圣传人?” 瘦长老者手抚额下花白胡须,压低声音,冷冷地道:“怎么不是?‘乾元指’是南海独门秘技。” 畹香姑娘正欲说话,龚钰用手肘一碰她的玉臂,并用眼色阻止,姑娘立即知道怎样回事。 那沙哑声音,又从矮胖老者嘴里飘出,说道:“这家伙从‘豹隐山庄’来到湖北,四处踩查,好似搜寻什么。而且宇内五奇,听说亦有南下讯息。 别是想到总坛捣乱吧!“ 那瘦长老人吞下一大杯酒,说道:“情形可能如此,是以总坛方面,使用飞蛇传书,命咱们三凶六厉,二十四幽灵,暂缓推进,必须将南下之人,设法消灭,尽力拦截。” 矮胖老人咕嘟!咕嘟!连续灌了几杯黄汤,咂了咂嘴唇,说道:“咱们一、三两批,已在鸡公山集中,如果第二批仍未能从浙境赶回,看来,今晚仍是难于出手。” 瘦长干削老人,陡地用鹰目扫视了楼上食客一眼,大约没有发现其中有江湖人物,挟起了一块颤巍巍的蹄膀,放入口中,微一咀嚼,便吞下肚里,用他黑色衣袖一抹油渍,说道:“这倒未见得,只要神君有法将裘老前辈大驾留住,能于今晚赶到,即使第二支队,仍未回来,还不是照样动手!说不定,更较有把握!” 矮胖老人咧嘴一笑! 瘦长干削老人,似知同伴有不信之意,说道:“你别以为上次是点子获胜,那是因为有宇内五奇巴岳茶客,在先将裘前辈真力耗去之故。 其实,也只能算是扯平,因为裘前辈,虽是被点中穴道,那何姓小子,还不是挂了彩。 而今,形移势迁,那小子既已落单,见咱们人多势众,首先要露三分怯意,功力便将大打折扣,必然落败。“矮胖老人带着沙哑声音,呵呵笑道:“九哥,你是说咱们正好借此机会,打死老虎,不是么?” 说到这里,高声呼喊着道:“伙计,再来两斤高梁。” 原来手中的酒壶,业已壶底朝天! 畹香姑娘,一听这两个家伙,竟欲图谋师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不由心中有气,鼻孔里飘出了一声冷哼! 青衫美侠龚钰生恐这两个家伙警觉,岂非误事?连忙做出陪小心的样子。 果然,那瘦长干削汉子,闻声立即向楼角瞧来,见两人如此模样,料是一对年轻情侣,在闹别扭遂未生疑。 就在这时,伙计捧来两大壶酒,另外还有几样菜肴。 两个老者遂不再言语,埋着头,一阵狂饮大嚼,瞬息杯盘狼藉。 龚钰料知彼等必将离去,立刻招来伙计结账,并赏下一锭银子作为小费后,方始相携下楼,在一暗陬处,隐住身形。 两人身形刚刚隐匿起来,那一长一矮两个老者,毫不迟疑,朝着东面奔去,脚下快捷之极。 龚钰一拉畹香玉腕,迅即坠将下去,遥遥望见这两个家伙,从包袱中,抖出一袭黑色披风,穿在身上,并戴起面幕。 然后黑色衣袖一抖,宛如两只夜鸟腾空,几个起落,便出去二十余丈,应该是江湖高手。 龚钰和畹香姑娘,虽是具有绝世轻功,也不敢丝毫大意。双双疾射出去,紧随蒙面人身后。 星月之下,四条人影,直似逐电追风。 从柳林至九里关,不过二十里,片刻时间,便已到达关下。 青衫美侠龚钰和畹香姑娘,早已隐闻关上人语喧哗,及兵刃相触之声,心中大急。 两人连声清啸,从前面黑衣蒙面人头顶掠过,宛如两缕淡烟疾射。 这瘦长和矮胖两位老者,做梦也未想到,会因柳林酒楼,无心泄露秘密,引来了强敌。 瞬息之间,一对少年越过十数重桩卡,登临关上。 龚钰循声望去,但见一条岭脊之上,黑压压人影林立,扇影剑光,如云如虹。 青衫美侠龚钰,心急师兄安危,双臂一张,将“御风行云”轻功,施展到极限,横渡十余丈削壁,像鹰隼般向斗场泻落。 就在这时,场中发出一声惊叫。 青衫美侠龚钰,身在云中,自是觑得真切,一见师兄何天衡,被东海怪杰肉球剑客裘异,一招“魂断蓬瀛”,刺中腿胯,脚下登时一个跄踉,向地上倒去。 那球形怪物,一拂胸前银髯,嘿嘿冷笑一声,长剑一抖,又是一招“直捣黄龙”,向着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当胸刺去。如果这一剑刺中,岂有命在? 龚钰这时救人心切,一声怒叱,左手一推,“太虚玄天神功”何等威势,呼的一声,将那球形怪物,卷飞出四五丈之外。 右手一吸,何天衡将倒未倒身躯,被一股庞大吸力吸向空中,龚钰双臂一抄,将师兄抱在肋下,然后飘然坠落。 畹香姑娘见师兄何天衡被龚钰哥哥救出险境,袖中牟尼短剑,飕的一声,亮将出来。迎将肉球剑客弹回身躯,“嚓”的一剑,当头压下。 数十黑衣蒙面人,正庆大功告成,想不到飞将军自天而来,只见人影闪晃,剑虹流霞。 肉球剑客舞起一道银光,利用震飞落地弹力射回,陡向来敌骤下杀手。 哪知红霞乍现,自己右手便是一轻,心中骇然。 这位老怪物,连念头都未转,一声怒哮,便滚开两丈余远,翻身站起。 运目一看,场中现出一对少年男女。 那少年穿着一袭青色儒衫,猿背蜂腰,剑眉星目,英挺俊美之极,正在替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包扎剑伤,一副旁若无人气概。 那姑娘,更是明眸皓齿,黛眉朱唇,风姿绝世,手中握着一把尺余长短剑,剑芒吞吐,红霞映月。 再一察看自己的缅铁软剑,已被削去一半。 蓦地,想将起来,那少女手中之物,竟是只听传闻,数百年从未出现武林的一支佛家镇魔之宝牟尼神剑。 旋又一想,适才自己被那少年一掌震飞,即使当年与武林二圣之一南海商隐贾若虚较技,也无恁般神奇雄厚,这是一种什么先天气功? “不会是‘太虚玄天神功’吧……” 那看不到颧骨的肥胖脸上,时阴时晴,时骇时怒,瞬息万变。 绝龙岭上静悄悄的,竟被龚钰和畹香姑娘,旷代仪容和绝世神功所震骇! 就在众人怔愕顷间,那瘦长干削老者和矮胖老人,亦已风驰电掣般赶到斗场。 运目一望,心中不禁“哦”了一声,心想:定是自己适才在柳林镇酒楼上,无意泄露机密,引来强敌…… 两人虽是恁般在想,可不敢丝毫表露出来,不由冷汗浃背。 自然,衣袂飘扬的畹香姑娘,又何尝没有看出那两个胸前绣着厉魄五六个号的黑衣蒙面人。 姑娘俏笑一声,双眸神光倏射,向着两人扫来,饶你长白双雄杀人不眨眼,此时竟是心寒胆战不已!两人何以这般畏惧姑娘?原因是,一旦道出系他弟兄招引而来,必将难逃该教磷火焚身毒刑。 幸而畹香姑娘只是淡淡一笑,方始心安。 不言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心中正在千回百转,踌躇未决。 青衫美侠龚钰以最快速度,将师兄何天衡伤口扎竣,挺立场中。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本就美如潘安,如今在这位师弟面前,便觉黯然失色。 只见他星眸神彩暴射,向着众人环视一周,然后朗声说道:“看来诸位俱都是黑道上一时之选,却如此劳师动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且必欲得敝师兄方始甘心,谅非个人恩怨仇恨,” 他说此一顿,双睛缓缓从一双双露在面幕外的眼神,微一接触,续说:“不问汝等过去行为如何,以及今晚聚众群殴伤及敝师兄之事。希即归告汝等首领,一月之内,解散组织。 否则,以此为例……“ 言讫,双臂一引一收,东海肉球剑客裘异,那么圆浑肥硕无朋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滚向面前。 青衫美侠龚钰,右脚弯微微一屈,觑准部位,吐气开声,运足“太虚玄天神功”,霍地一脚,但闻“蓬”然声响,如中皮革。 东海剑客裘异,随着厉吼之声,在空中一阵滴溜溜滚转,落向二十丈外绝龙岭下。 这一脚,任他皮糙肉厚的臀部,怎样富有弹性,也为之痛彻心骨,魂飞九霄! 三凶魂,七厉魄,及剩下的二十四幽灵,几曾闻见过如此怪异武功,骇得厉啸连连,一个个颠着屁股,逃之夭夭畹香姑娘见钰哥哥一腿退去强敌,俏笑一声,伸出春葱般的姆指,大声叫好!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在敷过伤药之后,腿上痛楚立失,见着师弟龚钰和师妹畹香姑娘,双双赶来解除自己危难,而功力,竟较自己还要高出许多,心中既感且愧。说道:“龚师弟,李师妹,你们是怎样知道愚兄在这九里关被困?” 龚钰剑眉一挑,说道:“我们是在柳林酒楼上,偶然闻悉师兄被困,一路尾随来此。” 畹香姑娘樱唇一绽,说道:“何师兄,你来这九里关有什么事呀?”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不由心中惨然!在这位天真欢快的师妹面前,怎忍将那天伦遽变告诉于她。 然而,这事岂能长久相瞒,不由剑眉一蹙,说道:“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回到柳林镇,慢慢告诉!” 龚钰说道:“师兄,你腿伤未愈,奔行不便,权且由小弟肩负一程吧!” 蓝衣书生何天衡将头一摇,笑说道:“这点伤,算得什么?何况还敷过师父的治伤灵药!此时已结疤痊愈,走!” “走”字才落,蓝影疾射,当先朝绝龙岭下奔去。 青衫美侠龚钰,用手一挽畹香妹妹,一青一绿两条人影,顿时化作比翼双飞,紧跟着师兄,始终若即若离。 何天衡回首一望,见师弟师妹两人,跟来毫不吃力,心想:两人功力,果然要高出自己。他本是一个好胜好强的人,于是倾尽全力狂驰,宛如一缕淡烟。 二人自是脚下微一加劲,便又紧紧跟随。 从九里关到柳林,虽有二十里之遥,但在这三位均怀有绝世轻功之人行来,还不是转瞬即到。 三人抵达柳林客栈,从屋面上翻入室内,龚钰燃亮油灯,畹香姑娘斟上三杯热茶,先送给师兄何天衡面前一杯,然后打趣道:“何师兄,你不会是给师姐和东方姊姊赶出来的吧!” 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吃吃一声娇笑。 蓝衣书生何天衡,啜了一口热茶,也用幽默的口吻向着龚钰说道:“所以啊!师弟,你必须以师兄引为前车之鉴,千万别惹草沾花,自讨苦吃。” 言者无心,龚钰不禁脸色微变。 畹香姑娘此时顺手拾起桌上的马鞭,沉腕一抖,空中“叭”的一声爆响,黛眉一竖,说道:“他敢!” 这一声爆响,倒真把正在想着樊白玉姑娘的龚钰,吓得一大跳!连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畹香姑娘见着钰哥哥那种惶恐的样儿,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何天衡,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龚钰面孔红红的,说道:“师兄,说正经,你何以来在这九里关上?”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剑眉一皱,心中暗自沉忖:我怎能如此直接毫无隐避地说将出来,还是让我多考虑片刻吧!想到这里,故意装作笑容,说道:“还是由你们先将出冷云谷后的一段经过,先行告诉我吧!” 畹香姑娘向着龚钰呶呶嘴,意思是叫钰哥哥把两人沿途经过叙述一番。 龚钰当然没有推辞,遂将两人路上发生之事,娓娓道出,只隐去了与樊白玉姑娘相识的一节。 在这一段时间中,何天衡已想好应付之道,方在准备,畹香姑娘已连番催询。 他先啜了口茶,润润喉咙,然后干咳一声,说道:“我这次离开豹隐山庄,并非完全是被赶将出来,乃是追寻令尊大人潜龙堡主李前辈!” 此言一出,畹香姑娘和龚钰同时为之大惊! 何天衡不容两人发问,说道:“李前辈失踪的主要成份,极其可能是被桃面妖狐樊素素掳去!” 接着便将邙山烟叟于伍与潜龙堡主李去非两人,去开封醉仙酒楼之事,以及三人月下追寻情节,扼要说出。 龚钰说道:“师兄,你怎样可以断定,李伯父是被掳,而不是追赶妖狐去哩!” 何天衡手抚腿上伤处,剑眉又是一扬,说道:“试想,李前辈长剑遗落在开封城郊桃林之内,显然已失去抵抗能力,非被掳而何!” 龚钰想了一下,说道:“是否会遇害?” 何天衡将头直摇,说道:“这个,经我们仔细研究,认为绝不可能! 第一,附近没有李前辈被害的躯体。其次,如属寻仇,李前辈决无隐匿只身相见必要!看来,定是遭了对方诡计,受伤被掳!“龚钰不得不承认这事的绝对可能性,而默然无言。 畹香姑娘做梦都未曾想到父亲会突然出事,心中焦虑不安,说道:“何师兄,你可曾获得线索?”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用手撑在桌上,叹道:“这桃面妖狐已有二十余年不曾现身江湖,而且狡猾有如狐狸,别说一般江湖人物不认识,即使过去认识,这多年来,人面已改,谁又会注意于她?何况,更不知她巢穴所在!” 畹香姑娘姑娘泫然欲泪,说道:“照这样说来,岂非无法将家父找着?” 何天衡忙道:“事情并不尽然,我这次来到九里关,便获得一丝可靠讯息。 从一个江湖人物口中,得悉两旬之前,有一个美艳少妇,伴着青须飘洒的丈夫,在九里关住了数日。 那丈夫模样的人,似乎患有重病,从未出过房门一步!“他说到此处,向着二人望了一眼,再剔亮油灯,接着又道:“我于是从云梦匆匆赶来,住在关上那独一无二的‘松泉’旅舍。 略一询问,证实传言非虚,我于是悄悄潜入绝龙岭一带搜寻。 想不到魔头们,突然在此现身,险些丧命,要不是师弟师妹赶来相救……“他发出一声低喟,那声音听来包含着无尽感慨。 龚钰略一沉吟,说道:“师兄,你可曾到那对中年夫妇所住的屋内,详加勘察,例如墙壁上有无留下字迹或暗记等等!” 何天衡跌足叹道:“这一点,我竟忽略了!健驴‘黑儿’,还在九里关‘松泉’旅舍呢。明日,咱们不妨到关上仔细调查一番。” 一宵谈话,不觉东方既白。 三人用过早点,何天衡也不客气,骑着“玉龙”领先奔向九里关,龚钰只得跟畹妹妹共乘一骑。 二十余里,在照夜玉狮子脚程之下,哪消盏茶时间,便已到达。 松泉旅舍老板,以为客人早起,外出始归,哪里晓得昨夜绝龙岭上曾经发生过一场龙争虎斗! 何天衡遂又向老板查问桃面妖狐所住房间,凑巧,这间房子,正由自己住着。 三人入得房来,详细勘察结果,由李畹香看出,一处隐密的墙壁上,写着“去非”二字,箭头指向南方。 这新的发现,更加证实了潜龙堡主,果然被掳,大家较为安心。 龚钰剑眉深锁,暗自沉忖:以李伯父功力,尚且被掳,足见这桃面妖狐,武功必有过人之处! 不过,如非受制于人,他又岂能甘心同行?定是被点了穴道,难以行走。 从这一点看来,她必然要用车马代步。 想到这里,遂将老板唤来,问道:“那一对中年夫妇,是如何离开这里的?” 老板略一思索,说道:“那位太太极其美艳,嗓子亦颇清脆,因此我记得非常清楚,他们是坐马车走的。 而且,那辆马车,还是经我向王老七出高价代购的呀!““美艳人?……马车?……” 陡然一个记忆,掠上心头,龚钰一掌拍在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喃喃说道:“是她……定然是她。” 何天衡同畹香姑娘忙问道:“她是谁啊?……” 龚钰没有答理两人,向着老板问道:“那辆蓬车车顶,是否为黑色布蓬? 那马,是否一黄,一黑?那女主人年约三十,面似桃花,穿一袭红色罗裳?“老板不住点头,说道:“一点不错,莫非客倌跟她是有亲? ……“ 他还欲继续往下说,龚钰截住话头,用手一挥,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去吧!” 老板去后,龚钰懊悔不迭地说道:“这一人一车,我曾经在汩罗城郊遇上,那正是我回返湘乡寻找畹妹程中,当时,我被好奇心驱使,本欲攀开车帷,一观究竟。 但我怎能无缘无故窥人隐私,于是我又中止了这个念头! 唉!为什么我竟这样老实啊!“ 何天衡剑眉一掀,说道:“事情只怕没有线索,既然得知道这桃面妖狐,已入湘境,事情便好得多! 有我们师弟兄三人同道,任是龙潭虎穴,也必能将老前辈救出。 当时,更不能怪你,你没有起心窥人隐私,足见你是何等正直光明!“畹香姑娘说道:“这辆车,我也似乎在什么地方瞧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何天衡微笑道:“看来这辆车,行程甚是缓慢,相差时日不多,说不定还来得及追赶上。何况,咱们坐骑,全是千里良驹!” 言讫,立即结清店账,另赏老板十两纹银,作为供给消息的酬劳。 那时候柴米价钱,十两银子,可供平常人家,吃用半年,老板自是千恩万谢! 三人飞身上骑,玉手一挥,一驴两马,宛如风驰电掣,越过鸡公山,直向湘鄂官道奔驰! 在路上,青衫美侠龚钰,心中疑云满腹,暗想:莫非桃面妖狐樊素素,与李伯父先前就有着不寻常关系? 对了,樊白玉姑娘,不是与畹妹眉目,面型,完全相似么? 难道她是李伯父与妖狐所生的女儿?…… 他越想越觉不错,因此心中更加烦乱,不知道这事将来如何才是了局,不禁悠悠一叹! 同一天里,湘西雪峰山“千桃谷”一间粗舍之内,一个面容清癯,身材颀长,青须飘洒的中年男子,仰卧绣榻,望着窗外千株桃林,万念皆灰! 难道旧梦重温,不是人间乐事? 别人也许求之不得,可是,这位潜龙堡主李去非,却是不堪其扰,痛苦之极! 过去,那一段荒唐往事,他早已将之埋诸心灵深处,想不到事隔二十余年,又被这桃面妖狐,发掘出来。 不但辜负了师父惠海上人给予自己悔过机会,而且,更何以对爱妻青凤张茜于九泉之下! 尤其,这事如果让女儿畹香知悉,必将伤心欲绝! 身败名裂,莫此为甚!哪里还有心去满足妖狐欲念! 这桃面妖狐樊素素,此时却是虎狮之年,最初,只用幻想麻醉自己,以为将旧日情郎俘来,便可解决问题。 讵料,事与愿违,这薄幸人,竟采不合作主义,空自急得人牙痒痒的,真恨不得赏他一朵“断魂桃花”。 潜龙堡主李去非,每次故意激怒于她,希望能够藉此获得解脱。 桃面妖狐,竟被他这种态度,弄得切齿深恨,决心要将他幽囚一生,磨折至死。 这意念,已在她心中慢慢升起。 不过,在她没有完全绝望之前,她是不会采取行动的。 樊白玉姑娘,此时已知李去非为其生父,与其说她爱她的父亲,勿宁说是极端爱她母亲为宜,因为她的爱,是跟着她母亲的爱憎而转移的! 其实,她对父母亲间的龃龉,并不如何关心。她日日夜夜,只是想着她的钰哥哥。 “哼!总有那么一天,我要把你从畹丫头手中夺过来!” 她时常都在这么样想。 这天,“千桃谷”外,忽然,飞坠一人,这人穿着一袭闪闪生辉的玄色披风,腰间系着一支古色斑斓的宝剑,两眼碧绿,面孔瘦削而苍白,貌若秀士。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说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闯‘千桃谷’,还不与我站住,难道真想找死不成?” 谁知那人非但没有闻声止步,而且哈哈大笑,笑声竟使得桃面妖狐,心旌摇曳! 尤其,每一晃身形,便是四五丈,有如鬼魅,快迅之极! 这是一种“游魂飘渺步”,桃面妖狐闯荡江湖多年,岂有不识之理! 她心中方自骇异,好快!那人已停身丈远地方,两眼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桃面妖狐樊素素,一生怕过谁来,一见这人对自己毫不理睬,面现轻蔑之色,不由不怒,飕的一声,从背上摘下一枝桃花。 迎着中天日色一抖,但见光华灿耀,花影缤纷,敢情这是一技不见经传的奇门武器,而且还是精钢寒铁炼成。 枝端锋芒,可作剑用,花瓣利如快刃,蓝光闪闪,含有巨毒,中人必死无疑。 那人神色不变,只是望着桃枝薄哂! 桃面妖狐,桃叶眉一竖,桃花眼猛然一瞪,一声娇叱,一式“桃李争春”,电拂而至。 那人身形,宛如鬼魅,哈哈一笑,只见黑影一闪,人已无踪。 桃面妖狐,心中虽是颇为震骇,但她自恃临敌经验丰富,依旧坦然不惧。 一见枝展人杳,心料敌人必落自己身后,陡地错步旋身,看都未看,手上桃枝,随着右脚移动之际,一式“桃疆李代”捷逾风飘,那人果真噫了一声,闪避开去。 此时桃面妖狐,两招无功,既羞且怒,立展桃枝剑法七十二式,一时花光枝影,声势何等惊人! 这人心中不由暗生爱惜,施展“游魂飘渺之术”,满场游走,只见一缕黑烟,飘飘荡荡! 他如果仅是闪避也罢!偏偏,这人手脚不干净,在她双峰之上,摸摸捏捏。 樊素素,本来就是杨花水性,哪受得了如此挑逗,不禁桃面生红霞,花眼泛春光。 她现在不求在招式上克敌,却想用美妙的姿势致果,每一招使出,莫不扭腰,摆臀,满谷生春。 这哪里是搏斗,根本就是在卖弄风骚哩! 那人却也可恶,身形晃晃悠悠,打不着,也捞不到,挥不去,而又招之不来。 桃面妖狐越来越不济了!娇喘吁吁,两眼喷射出炽烈的火焰。 只消是一个男人,在她身上碰一下,便将浑身为之酥融! 何况,那身穿玄色披风的人,竟是幽灵第二代教主,幽灵神君徐中坚。 这家伙,只因近来连吃败战,始知人才仍嫌不足,而自己所练“幽灵秘笈”上所载武功,虽属绝学,但宇内五奇个个身手不凡,亟思网罗草莽异人。 当然,他已获知桃面妖狐巢穴,遂不惜教主之尊,移尊就教,故施欲擒故纵手段。 这一瞧出时机已臻成熟阶段,不由面泛得色,哈哈一笑! 乘笑声未歇,闪电般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夺去妖狐手上桃枝剑,迅疾扔下。 轻轻一搂桃面妖狐水蛇般腰肢,另一只手扳起她粉颊桃腮,在她润潮而鲜艳的两瓣樱唇上,吻将下去,手法熟练而利落。 桃面妖狐樊素素,二十年来,何曾有过这旖旎片刻?哪经得起以采花淫贼出身的幽灵神君,不断撩拨。 她反应何等强烈!纤腰倏扭,酥胸紧贴,陡地,两臂圈了上去,钩着对方脖子,作一个漫长热吻。 这两人,一个是色中饿鬼,一个是虎狼之年,而又以淫荡之名夙著。怎不如鱼得水,如胶似漆。两情缱绻,物以类聚。 自此以后,幽灵神君便经常在雪峰山“千桃谷”出现。 不消说,那精舍绣榻之上,已换了主儿。 那么潜尤堡主李去非呢?他却被囚禁在谷后石屋之中,每日只给以粗秕充饥。 起初,桃面妖狐樊素素,尚瞒着幽灵神君,最后,终于在两人淫猥之际,将有关潜龙堡主李去非之事。也一点没有加以保留和盘托出。 幽灵神君徐中坚,骤获此讯,心中大喜。认为此人身上,大有利用价值。 于是,封桃面妖狐樊素素,为冥狱夫人,其女樊白玉,为地阙公主。 即日迁往该教总坛,贵州云雾山白烟崖“幽灵鬼府”。 潜龙堡主李去非,也转移了囚禁之处! 从此,这江湖之上,再也找不到这大剑客的侠踪。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青衫美侠龚钰,畹香姑娘,骑着宝马健驴,沿鄂湘官道南下,循着马迹蛛丝,找上了云雾山“千桃谷”。 但见柔条万枝,碧桃绿叶,迎风簌簌,荒草盈径,精舍之内,业已人去屋空。 三人这一扑空,畹香姑娘,竟是泪如泉涌。 龚钰仔细地用心察看,忽然给他发现一柄无剑的剑鞘,扔在屋角,他俯身拾了起来,拭去尘灰!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噫”了一声,说道:“畹妹,果然令尊大人曾经在此住过,你看,龚师弟手上,不是他的剑鞘么?” 畹香姑娘,对这剑鞘,小时曾经常抚弄,哪有看不出之理? 东西是证实了为潜龙堡主之物,可是人呢? 三人这一来,全失去了主意。 要知这雪峰山“千桃谷”,为一极其隐秘之处,妖狐竟尔舍此不居,难道她还有更为隐秘幽邃的巢穴不成? 普天之下,地域如此辽阔,在突然线索中断,即使诸葛复生,亦必大感困难,何况,这三个年轻少年! 一任三人,如何寻找,再也发现不了其它任何线索,在红日咬山之际,始跨上马背,走下雪峰山麓。 这晚,住在黔阳。 姑娘心急父亲安危,面泛不愉之色,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同青衫美侠龚钰,身为师兄,自然也快乐不了,大伙儿全是眉峰紧皱。 畹香姑娘忽然喃喃自语道:“父亲失踪这样久,不知母亲将如何忧心如焚?”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最怕姑娘问起母亲,是以一路之上,总是避免与她一块。 这时,突然被她提起,心中暗暗感到难题快要来临!幸而姑娘只是喃喃自语,方觉安心。 谁知龚钰却在一旁发难,说道:“李伯伯失踪后,不知伯母对此事有无意见?” 原来,他是想多获一点侧面消息,作为觅寻桃面妖狐的资料。 何天衡向龚师弟瞪了一眼,说道:“青凤前辈,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凡有关桃面妖狐之事,她是毫不知情!” 畹香姑娘粉颊上挂着一粒泪珠,在灯光下闪耀,樱唇微启,说道:“何师兄,母亲会不会也出来寻找父亲啊?” 何天衡对她这一问,经过考虑和准备,是以毫无说慌痕迹,只听他说道:“令堂大人,比谁都急,我们南下寻找,她则往北方一带踩查。” 龚钰和畹香姑娘,听大师兄如此一说,岂虑其中另有隐情,自是深信不疑。 反而何天衡,俊面忽红,这是一个平生初次说谎话之人,所以有此难避免的表现! 龚钰用安慰口吻说道:“天下没有不泄漏的秘密,只要咱们细心打听,还许可从一些江湖人物口中,探听到亦未可知?” 蓝衣书生何天衡说道:“酒楼茶肆,正是江湖人物出现之地,走!师弟,师妹,咱们用晚餐去。” “走”字才落,人已飘出室门之外,龚钰和畹香姑娘,自是紧随其后! 蓝衣书生何天衡,一脚跨出旅舍大门,蓦地,发现一个须发如雪,作渔夫打扮老叟,行色匆忙,从面前掠过。 他岂有不识沅江渔夫佟士杰之理?于是脚下一紧,便已追上前去,呼道:“佟前辈留步。” 沅江渔夫佟士杰闻声回顾,见是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不禁大喜,说道:“老弟,天幸在此相会,走,咱们上武当,迟则不及!” 他这话,无头无脑,不但随后追来的畹香姑娘和龚钰莫名其妙,就是何天衡也不知何事,如此急迫。 老人家见三个年青人怔怔地望着自己,立刻明白过来,说道:“这样吧,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再谈!” 前面便是一间酒楼,何天衡用手一指,四人噔!噔!噔!上得楼去,拣了一个较为幽静席位。 龚钰吩咐伙计,从速将酒菜拿来。 沅江渔夫,可能早就酒瘾大发,咕嘟!咕嘟!先喝下三大杯,然后一掀银髯,向龚钰及畹香姑娘望了一眼,见这一双少年男女侠各,男的美赛潘安,女的艳可倾国,而且双眸澄澈,英华内敛,似较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尤胜一筹,心中不禁暗自讶异! 何天衡双眉一扬,向双方介绍道:“这是沅江渔夫佟老前辈,他的震脉指及七十二式渔网绝招,武林独步。” 青衫美侠龚钰,和畹香姑娘,各自点首表示敬意! 旋又指着畹香姑娘说道:“这是敝师妹李畹香,也就是潜龙堡主李去非前辈,唯一掌珠。” 沅江渔夫方“哦”得一声,他又指着龚钰道:“这是敝弟龚钰,外号青衫美侠,更是家师同神婆老祖宗同一衣钵传人。” 沅江渔夫,忍不住得意地掀髯大笑!说道:“好极了!好极了!有你们师兄弟三人,武当之围,必可解矣。” 何天衡这才说道:“武当乃九大门派实力最强者,谁敢捋虎须?该不会是那些凶魂厉魄吧?” “怎么不是啊!而且还说幽灵神君还要亲上武当。” 这两日来,武当已被闹得地覆天翻!洛阳名武师方卓,咸阳铁臂苍猿洪振乾,冀北天罡指孙伯驹,浙江钱塘医隐俞叔平,均先后遇害,死状甚惨。 何天衡星目一挑,正想发问,老人家接着又道:“旬日之间,邛崃变节,青城瓦解,峨嵋撤守,衡山屈服。 这些名山胜地,全插上了幽灵教玄色骷髅旗帜。如今,又倾全力进犯武当,差不多整个江湖,均已受害。 武当万一不幸,次一目标,便将指向少林。只要这武当少林两大派发生动摇,极目天下武林,再难找出相与抗衡之人!” 言下,不胜隐忧。 畹香姑娘黛眉一皱,埋怨道:“早知如此,咱们就不该在九里关绝龙岭,放过这批凶神恶煞!” 龚钰劝慰道:“事情既已过去了,追悔已是不及!当前之务,是如何前往解除武当围困。” 何天衡颔首表示赞成,忽然剑眉一皱,说道:“佟前辈,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老人家叹息一声,说道:“昨日我在镇远一家旅舍投宿,忽然神拳无敌褚公权,从后窗飘身而入,告诉我目前武林大难已临,幽灵神君,业已预定五月端阳节日,扫平武当。 问我有无办法寻得宇内五奇或二圣传人,前往解危。 我一屈指计算,时日无多,从那里寻找,只有答应他尽人事以听天命。 我当时曾问他消息从何而来?他在我耳畔轻声告诉:“敝师弟乾坤掌方胜。‘言毕,即匆匆离去,好似心中畏惧有人跟踪一般。 我于是兼程疾赶,希望能在湘鄂一带遇上老弟,想不到竟是天从人愿。 哈哈!“ 沅江渔夫佟士杰高兴得笑出声来。 青衫美侠龚钰说道:“那位褚老前辈,倒真是一个好人,可惜被他师弟白无常孔一飞害得不浅。 这消息,既是从他口中道出,谅必不假,咱们立即日夜兼程北上,还来得及届时赶到武当。 只是佟老前辈,没有马匹?“ 沅江渔夫拂髯微笑道:“得三位少侠赶去武当,相信武当之危可解,老朽随后跟来,只是喝一杯庆功酒而已!” “酒”字未毕,飒然风响,但见一道白影朝着老人当胸射来! 畹香姑娘,心中一声低叱,伸出手里竹筷,一下便将袭来白影挟住。 众人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个纸团。再向楼上食客察看,但见人头闪动,猜拳行令,语声喧哗,那投掷纸团之人,料必早就离去。 姑娘拆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假袭武当力攻少林后面画着一个拳头,不消说,这人定是神拳无敌褚公权无疑。 沅江渔夫佟士杰白眉一掀,说道:“定是‘幽灵教’中途变计,老褚才巴巴地赶来送信!可惜未能当面问个明白!” 青衫美侠龚钰低喟一声,说道:“这位老前辈,必然有不得已苦衷!” 蓝衣书生何天衡向四周瞥了一眼,说道:“从‘幽灵教’这名称想来,极可能是白烟崖上那册‘幽灵秘笈’,被那幽灵神君得去,习成绝技,蠢蠢欲动。 那册秘笈上所载武功,虽都是左道邪门中霸道武学,其修炼时日尚短,乃不足惧! 不过,他既敢公然向九大门派挑战,必有所恃而来,万望师弟师妹,临敌之际,不可稍存忽视!” 龚钰和畹香姑娘对大师兄之言,自是非常信服,何天衡从两人的脸色上,自是瞧得出来,旋又分析敌情,说道:“从幽灵教近三月来为祸武林之事,以及这中途变计之举,这两点综合分析,该教教主,幽灵神君,定是一个善用谋略,极其诡诈之人。以师弟师妹武功,相信必能应付裕如,不过仍希望你们两人,随时提高警觉,以免误中阴谋诡计!” 他说到此处,稍为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从黔阳到嵩山,不下三千余里,照夜玉狮子乃属宝马,方可按时到达。 这样吧!愚兄驰援武当,你们可于今夜立刻起程前往嵩山少林。 两处地方,无论哪一方之围已解,即驰向另一处地方增援!” 青衫美侠龚钰和畹香姑娘,知事态紧急,就在酒楼上别过师兄何天衡和沅江渔夫佟老前辈,回转旅舍,双双纵骑北上,暂时按下不提。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沅江渔夫佟士杰,翌晨骑着健驴“黑儿”,及另外购了匹牲口,北向武当。 果然,沿途之上,发现不少江湖豪客,纷纷朝着同一方向奔驰,而且用着敌意的眼光,睨视两人。 沅江渔夫深恐蓝衣书生一个不能忍耐,耽误行程,总是温言劝慰。 两人越武陵山脉,北渡长江,过当阳,沿武当山脉,直抵石花街。 石花街系武当山下一处镇甸,可东达谷城,市容倒还不算萧条。 从这里,可以经常看到武当山的道侣们,袍袖飘飘,往来其间。 沅江渔夫佟士杰,觉得能够在期前赶到,已是放心,再一望见道侣们神态自若,料知必然尚未发生事故,待何天衡将黑儿寄存旅舍后,说道:“老弟,咱们总算先一步到达,不妨找一处酒楼,畅饮几杯,然后登山不迟!” 就在这时,一个银须飘洒胸前,貌相清癯,身着黄色道袍的老道长,从对街远远行来。 凡是穿着蓝、白、黑,三色道袍的道士,莫不躬身行礼,足见这位黄袍道长,在武当地位崇高。 别看他步履安详,行来甚是快速。刹那之间,便已来到面前。 沅江渔夫佟士杰方感怔愕,那位老道士已然稽首为礼,说道:“佟施主数年不见,精神更见矍铄!玄鹤何幸,得重观大侠风采,务请移至紫阳宫小住是幸!” 沅江渔夫这才想起,玄鹤道长,乃属武当掌门人玄清道长师弟,与玄修、玄妙、玄悟、玄通、玄极、玄空,称为武当七剑。 剑术深湛,道行高远,且著侠名。不禁呵呵笑道:“我老佟邀得这位何老弟千里跑来武当,正想一见贵派掌门人,想不到在此地得与道长邂逅,那太好了!” 玄鹤道长不知这位沅江渔夫,有何重大之事,千里来此,别是门下弟子不守清规?如此一想,极其自然地将一双白眉皱了起来。 沅江渔夫呵呵笑道:“玄鹤道长,你不要胡猜乱疑,稍停,即会将详情相告!” 他说到这里,然后介绍道:“这是武林二圣南海商隐老前辈的传人,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少侠。” 玄鹤道长心中暗自吃惊,立即稽首道:“久闻少侠大名,惜未识荆……” 他还要再说下去,沅江渔夫一拂银髯笑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还是免去俗礼吧!” 于是三人走入一家酒楼,玄鹤独自要了一份素菜,在一旁相陪。 沅江渔夫佟士杰,一面饮酒用菜,一面遂将幽灵教,定于今晚分袭武当和少林两处之事。详细相告,并谓:“深恐贵派一时不备,误中好宄,故特邀请何少侠一同前来传讯。” 关于“幽灵教”近月来为祸武林,武当早已知悉,七剑曾请示掌门人玄清道长联合各派高手,大张挞伐。 无如此事,牵涉甚广,而九大门派之间,内情又极其复杂,一时之间,难获协议。 想不到此事,还在上清宫酝酿之间,而魔头们,却已倾巢寻上门来,无论玄鹤道长道力如何深厚,闻言亦不禁既惊且怒。说道:“这样也好。” 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竟是气得食不下咽。 三人下得酒楼,便展开脚程,登上武当山。 道长有心考较这位名震武林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一路施展八步赶蟾轻功,捷逾风飘电闪,不可谓不快,可是,当他回头一看,不由打心坎里钦佩! 原来何天衡步履翩翩,神态安详。跟在老道长身后,若即若离,行所无事。 他知道人家是虚怀若谷,不愿炫露,否则定必丢人现眼。 沅江渔夫佟士杰,在后边直嚷嚷,说道:“跑那样快,干什么呀!你们存心要将我老佟累死么?” 事实上,沅江渔夫游鱼潜踪身术,也慢不了!不过,他是故意这么穷嚷罢了! 越过解剑池,直入紫阳宫接待室,玄鹤道长嘱咐一个蓝袍道人款待嘉宾,他自己则迅即前往谒见掌门,报告消息。 玄清真人觉得人家千里传警讯,盛情可感!亲率七剑前来,迎入丹室。 然后暗中加强戒备。 这夜,繁星满天,新月如钩,武当山上,各处道观,灯火尽熄,显得一片静寂。 二更过去了,三更将尽,似乎没有一点被敌人侵入迹象,大家都在惑疑,连沅江渔夫对这消息,都也有点动摇! 蓦地,三道蓝焰火箭,升起空中,各处警钟!!!响了起来,夹杂着一片惨号之声。 黑影幢幢,宛如怒驹奔骝,纷纷向武当山上,拼命抢攻。 三十六个黑衣蒙面人,心中颇为吃惊,暗自思忖:武当,真不愧是一个大派,竟有如此高的警觉,委实未可轻侮! 这一次,率领三凶七厉二十四幽灵,进犯武当的,竟是两个面罩黑纱妇人。 这一行人,才到解剑池,只见飕!飕!一连纵出三十六个蓝袍道长,手持长剑,拦住去路。 要知武当妙字辈乃属第二代弟子,其武功剑木,列入江湖一流高手,原毫无逊色。 尤其这三十六人,全是第二代弟子精英,演习过三十六天罡剑阵。 要知武当的罡剑阵,与少林罗汉阵,在武林中,同享盛誉,如非强敌临境,决不施展。 这些面罩黑色布幕的凶魂厉魄,一见这些蓝袍道人现身,岂有不知厉害之理?在未获得飘渺妇人攻击令前,立即刹住身形。 就在这时,七个黄袍道人,亦从解剑池畔各个不同方向,现身出来,银髯飘洒,步履从容,眨眼之间,便站在三十六个蓝袍道人面前。 为首一人,手按长剑,向着飘渺夫人说道:“敝派何事开罪夫人,致夤夜率众登山,杀我门人,再则,玄修孤陋寡闻,不识夫人属于何门何派?” 那黑纱蒙面女人,一声脆笑,说道:“敢情道长竟是七剑之首,贱妾乃幽灵教飘渺夫人莫毓瑶,奉拙夫幽灵神君旨意,特来邀请贵派加入敝教。贵派弟子,强行拦阻,属下出手较重,毓瑶这里表示歉意!” 说罢,微一敛衽。 七剑之中,玄通较为暴躁,闻言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说道:“本派乃玄门至高无上的道家圣地,已具有一千数百年历史,何物幽灵教,竟敢大言不惭,率众夜闯名山胜地,残杀道侣,罪不可赦!本真人,要将你这妖妇拿下,送与掌门人惩戒。” 话声甫落,黄影一闪,便站在妖妇面前。 飘渺夫人莫毓瑶,格格一声娇笑,说道:“说大话,也不怕闪掉门牙! 适才本夫人不过是客气之言,别以为七剑当真无敌天下! 你既然要存心赐教,那我就命厉魄七号,陪你玩上几招!“娇声方歇,从人丛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面幕外露出一双铜铃环眼的黑衣蒙面人大踏步,直向玄通道长走来。 玄通身材亦极魁梧,呛的一声,掣出长剑,说道:“亮家伙!” 厉魄七号凶魂扬声,嘿嘿一声冷笑,说道:“老杂毛,黄泉路上有人在等着你,你既然如此急于前往,洒家就慈悲送你一程吧!” “吧”字才落,从背上抄出一只百十来斤的铁木鱼,和一根尺余长的木鱼槌。 这家伙一亮出,七剑俱都吃了一惊,站在一旁的玄鹤道长说道:“师弟,这魔头是青海红发头陀!” 玄通冷哼一声,长剑一抖,剑虹闪电射到。 厉魄七号哈哈连声冷笑,木鱼槌,划起一道乌光,封住剑路,右手术鱼,唬的一声,一式“长伴古佛”,向着玄通当胸撞到,声挟风雷,势撼山岳。 玄通挫腰,旋步,险险闪过那致命一击,施展该派“太清”剑法,剑气如虹,立刻还以颜色。 玄修道长此时心中不胜骇然!以青海红发头陀这等魔头,仅列入该教三流脚色,其余可知! 他知道今晚情形甚为严重,他为人谨慎异常立即放出一支警急讯号。 且说该派掌门人玄清真人,此时已知敌人犯山,正阻遏于解剑池畔。 他相信有着三十六个第二代弟子及师弟玄修等七剑,即使当今挺拔高手,未必便能轻易闯过。 虽然,后山有着两个绝世高人前辈师叔,赤阳真人,和青阳真人,仍不拟打扰两人清修。 此时,忽见前山紧急求援信号,再也不敢犹豫,别过两人,黄色道袍一抖,宛如黄鹘摩天,拔起空中,向后山天桂峰落去。 沅江渔夫佟士杰,如银长眉一皱,说道:“咱们何不前往解剑池,看一看今晚来了多少魔头?”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自然不表反对,于是施展身形,向解剑池畔奔去。 沿途道侣,知是本山贵宾,亦未阻拦。 这时,玄通竟然败在青海红发头陀手下,幸未受伤。 玄修道长,知敌人太强立即一声号令,三十六个蓝袍道士,迅即将天罡剑阵布成,七剑按北斗七星复又站立剑阵中央。 这是七星天罡连环阵,这阵法经青阳真人数年前,始研练成功,威力大得不可思议,从不为江湖人士所知。 玄修向着飘渺夫人稽首为礼道:“敝派有一个小小剑阵,夫人如能破去,贫道决不拦阻芳驾!” 飘渺夫人向着站立在一旁的黑衣蒙面驼背老妇说道:“罗护法,对此剑阵有何高见?” 驼妇娇笑一声,说道:“武当牛鼻子,专门会弄这种玄虚,大不了,就是什么‘天罡剑阵’,哈哈!这又算得了什么?” 言毕,一摆鸠头杖,当先入阵。 她这里一入阵,飘渺夫人率同三凶魂,七厉魄二十四幽灵便要跟去。 凶魂二号跨步,上前,向着飘渺夫人耳畔,低语数句。 夫人面孕笑意,螓首微点,三凶魂,立即从身上摸出数十粒红色药丸,分发众人。 这种诡秘举动,老道们全皆莫明其妙。 隐身解剑他畔一株参天古柏的蓝衣书生,此时可注了意,心想:这家伙莫非是用一种极其厉害的火器? 念还未已,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业已进入阵中。刀剑齐举。 尤其黑衣驼背老妇,鸠头杖带起锐啸之声。 三凶兵器更是奇特,一号是一对人面蜘蛛,二号是一条铁线蛇,三号为一支三首金鳞锦带,昂自吐信,咕咕怪叫,状极丑恶。 玄修道长,长剑斜举,七星天罡连环阵业已摧动。 只见一片闪耀着的剑虹光墙,宛如惊涛骇浪,向着阵中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卷至。 一波接着一波,一浪接着一浪,永无休止。 飘渺夫人和驼背老妇,领下的三凶七厉,二十四幽灵,一任施展出平生所学,仍是无法冲出那座光墙之外,如同苍蝇落于玻璃瓶内,空自振翼盲目瞎闯。 七条黄影,和三十六个蓝袍道士,各自穿梭游走。虚空刺出一剑。 每一剑刺出,极有准绳!虽是他们,看都没有看一眼。 隐身树梢上的沅江渔夫和蓝衣书生,对于武当这套剑阵,衷心钦佩。 一盏茶时光过去,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渐觉阵势渐渐在缩小,行动更受阻碍,而仍是无法出得阵来。 驼背老妇,空自急得哇哇怪叫。 就在这时,数声惨叫,幽灵三、四、十一号,中剑倒地。 还有不少蒙面人受伤,形势逾来逾危急。 飘渺夫人黛眉一掀,一声娇叱。 “动手。” 但见三条黑影,腾拔空中,风车般一个旋身,那黑色披风之内,立刻洒出无数红色粉末,向四周飞扬。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大惊失色,他来不及呼叫,立展“御风行云” 轻功,纵身空中,呼的劈出两掌。 那红色粉末,业已大部震荡开去。 饶是蓝衣书生何天衡应变奇速,仍是慢了一步,凡将异香呼吸到的武当道士们,全无幸免。 七星天罡连环阵法,业已瓦解,这些凶神恶煞,溃围而出,何殊猛虎出柙,残杀那些尚未中毒的道士。 七剑仅剩其三,三十六个蓝袍妙字辈第二代弟子,死亡过半。 蓝衣书生,左手玉笛,右手金扇,尽展绝招护着其余道士后退。 沅江渔夫佟士杰,他根本没有时间摘下背上渔网,救人要紧,脚踏游鱼潜踪步,施展震脉手法。 无奈这些魔头,挟一时余威,如狂涛骇浪般冲来,锐不可挡。 剩下来的玄修、玄鹤、玄妙三剑,以及蓝袍道人十一人,全红了眼。 他们这时,虽是拼命,由于心浮气躁,功力更加打了折扣。 看看蓝袍道人,又倒下二人。 从山道纵来接应的蓝,白,黑二、三、四代弟子,虽有二十余人之多,何异驱群羊入虎口。 解剑池血流成渠,山道上,倒处都横卧着武当山的道士。真是惨绝人间。 此时蓝衣书生何天衡,已是血染蓝衫,要不是有着他这员猛将,今晚武当山上,恐怕早已趋于覆灭! 凶魂厉魄,大声吼叫:“不要放过蓝衣书生!” 飘渺夫人娇声说道:“如有人能割下蓝衣书生头颅者,即升本教副教主! 赏黄金千两。“ 沅江渔夫佟士杰仍在浴血鏖战不休。而蓝衣书生此时反成为群魔之目的。 陡地,武当山下,传来一声厉啸。 好快!啸声才落,一个肉球似的怪人已越过剑池,加入战斗。 这魔头一现身,蓝衣书生何天衡,暗叫:“不好!” 此时,他已把一身安危,置之度外,依然扇涌塞涛,笛飞玉影。 肉球剑客裘异,屡吃蓝衣书生师兄弟大亏,咬恨入骨。此时正是雪仇良机,怎肯放过? 越过凶魂厉魄面前,喝道:“尔等去收拾武当杂毛,这小子由我老人家活擒!生剥其皮!” 话音才落,右腕一抖,一支丈二银蛇柔剑,化数十道剑影,向何天衡窜到。 这家伙不知从何处弄到这支宝刃,更是如虎添翼,何天衡知道情势不妙,强敌当前,如果再不按住心神,恐怕立刻便要血溅五步。 于是打起精神,将南海商隐所传笛扇绝学,尽量发挥,再配上七绝大挪移身法,抖擞再战。 尽管肉球剑客,攻势猛恶,蓝衣书生仍能沉着应付。三凶七厉以及驼背老妇,全找上了武当道人和沅江渔夫,眼看危在指顾之间。 蓦地,数声清啸,从山道古柏梢头飘下三条人影。这三人一现身,道士们立即发出一声震天欢呼。 原来那穿着黄袍镶金的道士,正是该派掌门玄清真人,另两位古稀道士,则是该派硕果仅存的两位长老,赤阳真人,和青阳真人。 赤阳真人接下了驼背老妇,青阳真人则掩护着门下弟子,玄清真人见师弟及门下弟子伤亡殆尽,不禁怒发冲冠,便接着飘渺夫人一支缅铁软剑,恶战起来。 论功力,飘渺夫人本不是武当掌门玄清真人敌手,可是今宵,玄清真人在急怒交加之下,功力未能尽量发挥,而飘渺夫人,却踩着“游魂飘渺步”,不时脆笑连声。这一来,更加把玄清真人急得双目发赤。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和武当二老,一看斗场情形,知自己这一面处于劣势,只宜退守,不宜混战。 玄鹤道长立即命门下弟子,退入紫阳宫中,四人且战且走。 到得紫阳宫广场之外,钟鼓楼上,埋伏着的箭手,连弩齐发。 群魔怔得一怔,四人便已闪身进入大殿,将大门紧紧关住。 这门厚达尺半,全经铁皮包过,群魔一时倒是难于攻进。 道士们立即裹伤休息,青阳真人,赤阳真人,蓝衣书生何天衡,生怕群魔纵上屋顶纵火,是以三人全在紫阳宫瓦面上戒备。 飘渺夫人莫毓瑶,指挥群魔将紫阳宫团团围困。 由三凶魂,七厉魄,二十一幽灵,在宫外大声喊叫。 “武当玄清真人注意!只要你率领门下弟子加盟幽灵教,本教与你是友非敌,并升以副教主高位。” 有的则喊道:“武当教下道长们注意:有谁能将蓝衣书生头颅割下者,本教立即撤出武当。” 此起彼落,听得令人异常难安。 肉球剑客裘异,及扶桑驼背姥姥,虽屡欲飞身上屋,均被青阳,赤阳,蓝衣书生三人,击下屋顶。 群魔眼见天光现曙,而仍无法攻进紫阳宫。 凶魂二号鼠目一扬,立即向飘渺夫人献计道:“咱们只须将紫阳宫附近树木伐下,堆积宫外,然后采用火攻,不消一两日间,便会将紫阳宫,连同杂毛们付之一炬。” 飘渺夫人对凶魂二号说道:“你真不愧本教六出奇计的阵平!异日禀报神君,从优拔擢!” 这真是一条绝毒之计,蓝衣书生何天衡,与武当二老,如同燕巢幕上,自忖难逃一死。 而其他数百名武当门人,更如鱼游釜中,悲愤填膺。 看来这场浩劫,势所难免。 翌日,红日咬山之际,紫阳宫外,已堆积六七尺厚的柴薪树木,而这些上面,更浇满了,甫从石花街运回的大批桐油,只须任何一人点燃上火摺子,这些人的生命,便将连同紫阳宫化为灰烬。 独家连载 第八章 千里驰援 这天,适值端阳佳节,悬蒲插艾,龙舟竞渡,千家万户,扬溢着一片狂欢! 但是宇内名山古刹,此时却显得冷淡阗寂异常,就是嵩山少林寺,亦不例外! 寺中数百僧侣,多已下山到附近城邑,观赏民间风俗,少室峰上,更加听不到任何音响。 陡地,一阵急骤蹄声,夹着数声马嘶,在寺前停止,由马上跳下二个青年侠士。 这两个年青神秘客人一到,很快便由住持方丈天弘上人迎迓入内。 紧跟着钟楼之上,响起急遽钟声,嘈吆镗-不绝,这具古钟,建自后魏二十年,钟声能传至百里以外。 一个时辰后,竟把到开封、偃师、汜水等地去览的僧侣,全部召回。 暮色一临,寺中便宣布全面戒备。 果然,初更未尽,前山便已传警,来了六个蒙面劲装的夜行人。 这些敌人,虽是个个武功高绝,挟战无不胜姿态而来,一见寺僧有备,亦不由暗自惊栗! 何况,警讯一传,整个少室峰上立时灯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瞑狱夫人樊素素,率领生死判邵元璋,黑无常史琨,白无常孔一飞,乾坤掌方胜等五人,原想偷上山的,此时知身形无法再掩,干脆沿着上山路径,如飞驰至寺前广场。 各人抬眼一望,不由心中顿生寒意。 原来广场之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卡,手执方便铲,神威凛凛地,全由灰衣僧人担任警戒。 场中一百零八个人的罗汉阵,由罗汉堂负责人天心禅师率同天机天运两位师弟,以及晤觉三四两代弟子,早已摆就。 五人怔得一怔,心想:少林到底不愧执九大门派牛耳,单就这派气势,就足以震慑天下武林! 心虽在想,足下可没稍事停留。 尤其瞑狱夫人,首先发出一声脆笑,说道:“哎唷,大和尚,难道你们竟是未卜先知?看来,你们消息倒蛮灵通嘛!” 天心禅师白眉一掀,单手一打问讯,说道:“女施主,大约是幽灵神君夫人?夤夜率众登山,不知有何要事?” 冥狱夫人媚眼倏转,脆笑道:“这个么!你叫天弘上人出来,本夫人自有交待。” 天心禅师还未启齿,天运禅师已在身畔朗朗笑道:“夫人有何意见?向敝师兄说将出来,还不是一样!” 瞑狱夫人一声银铃脆笑荡漾在夜空中,腰肢倏扭,那宽博的玄色披风,隐隐泛起一层臀浪,说道:“这样说来,令师兄可以作主啦!” 天心禅师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出家人戒打诳语,只要夫人道出宝贵意见,老衲有能力决断之事,自会当面奉复,否则,再禀明掌门师兄不迟!” 瞑狱夫人伸手一理背后拖着的长发,面幕内脸色一整,说道:“本夫人奉幽灵神君旨意,专诚忱敦延贵寺住持天弘上人,为本教副教主之职。” 说罢,立即从怀中摸出一封简帖,平放掌心,微微向前一送。 那简帖如一道紫影飞向天心禅师面前。 天心禅师伸手接住,仍觉得余势未衰,心想:这妇人功力,竟是如此深厚。不由暗生警惕之念! 天机禅师,最是刚介,闻言已是怒不可遏,这一见妖妇竟尔公然投书,何异招降!不由怒喝道:“幽灵教又是什么鬼物!如此大言不惭,这简帖不看也罢!” 话落,伸手攫过扯成碎屑,化作漫天落英。 孰料冥狱夫人非但没有动怒,反响起一声得意的银铃脆笑,说道:“秃驴,尔自找死,怨不得夫人手毒!” “毒”字才毕,天机禅师暴叫一声,立即全身泛黑,倒地而亡。 天心禅师,目睹天机师弟遭此惨死,虽是悲愤交集,但他知道大敌当前,岂可自乱步骤? 除命阵外弟子将天机尸体移去,遴选一人充数外,并呼呼两掌,将地上所有碎纸屑,一齐卷至场外。 天运禅师与天机禅师情感最厚,倒拖着八十斤重的镔铁禅杖,跨步而出,罗汉眉陡掀,虎吼一声,说道:“想不到尔竟是毒如蛇蝎,本禅师今霄,定为世人除害,拿命来!” 他本是怒极出手,这一杖之威,直可撼山震岳。 冥狱夫人,莲步一错,媚声媚气道:“大和尚,你又何必那样凶霸霸!……” 天运禅师一杖走空,藏杖头,现杖尾,又是一声怒嘿,那茶杯粗细的禅杖,带起一溜乌光锐啸之声,凌空砸下,招演“武松打虎”。 冥狱夫人知道厉害,身形闪晃间,人已如鬼魅般飘过,娇笑道:“大和尚,你不看看,那家伙有多长、多粗!奴家可有些受不了啦!” 在场百数十名和尚,全是一皱眉,心说:“这浪女人,真他妈的是一个烂婊子!” 天运禅师两杖一出,便知这女人不好斗,立即暗叫一声“不好”,这女人故意在激怒于我,岂可大意? 他本是有道高僧,这一警觉,赶紧抱元守一,深深吸入一口气,稳静下来,不使浮燥。 他双目注视着面前这个面罩黑纱女人,镔铁禅杖陡地虚空一捣。 樊素素原是昔年号称桃面妖狐,临敌经验,自是深厚老到,她焉能看不出和尚要使出绝招? 身形一荡一飘,迎着禅杖黑影凌空飞起,真是间不容发,其他四个黑衣蒙面人,全都惊呼出声。 果然,天运禅师这一招“威镇八方”,任你如何躲闪亦必笼罩杖影之内,除非这人洞悉先机,而且具有卓绝轻功…… 想不到这妖妇如斯难斗,连天心禅师也泛起忧来。 冥狱夫人樊素素,虽是幸脱险招,芳心可真骇一大跳,趁着下泻之势,嗖的一声,掣出一枝桃花。 随手一抖,震出缤纷花影,映月生辉。 这奇门兵刃乍现,天运禅师忽然忆起一人,心中不禁一寒,暴喝道:“桃面妖狐,尔潜踪匿迹十八年,竟然又出来兴风作浪。” 冥狱夫人,她可不怕暴露身份,脆笑一声,说道:“大和尚,原来你没有忘记我呀!咱们不妨趁这疏星淡月,走几招应应景!” 她说得很是轻松,弄得觉字辈的弟子,都睁大着眼睛望着师叔祖,不知两人有何关系? 天运禅师更加暴怒如狂,骂道:“好妖妇,你竟是恁般寡廉鲜耻!” “耻”字未落,镔铁禅杖卷起一道劲风,一式“砥柱中流”,直向冥狱夫人腹部点到。 樊素素浪笑一声,说道:“和尚,你出招可不能这般轻薄!” 口虽在说,人早已如一缕淡烟闪避开去。 天运禅师将少林一套绝学,七十二式降龙杖法,舞得出神入化。 但冥狱夫人依旧脆笑连连,不时用桃枝划起一道光影,从和尚背后袭到。 天心禅师一见师弟无法取胜,禅杖高举,人影一动,竟连同另四个黑衣蒙面人,一起卷入罗汉阵中。 要知少林罗汉阵,为武林一绝,从无人走入阵内能够生出。 五个黑衣蒙面人,全是江湖一时之选,颇为自傲,虽都听说过少林寺罗汉阵的厉害,可还有些不信,这一身入阵中,只见每一根禅杖递出,都有一定尺寸,每一人不断游走,也都有他一定位置。 那些禅杖,密密麻麻,看来并非攻人,然而阵中人看来,莫不均在威胁之下。 尤其那杖影,竟产生一种奇异风力,无论你轻功有多奇妙,一旦上升,便被一股回旋风力裹定,朝下面坠落,百试不爽,五人这才惊慌不已! 乾坤掌方胜,心中暗忖:自己这样不明不白丢掉性命,岂不太冤! 冥狱夫人,一脸凝重之色,知凭自己五人功力,绝对难以冲出阵去。 五个蒙面人在阵中拼命苦撑,希望后援迅速来临。 天运禅师,发出哈哈笑声,道:“诸位还不投降,等待何时,莫非真想与妖妇同一命运?” 冥狱夫人“呸”声说道:“秃驴,你不须耀武扬威,本夫人自有出阵之法,这小小罗汉阵,又算得了什么?” 天运禅师冷冷说道:“好吧!就看尔热锅中蚂蚁,能挣扎得多久?” 这时,天心禅师禅杖,陡地斜举,阵势突又一变,黑白双无常左臂,各被杖影划过,痛得哎唷一声厉叫,立即垂下。 紧接着生死判邵元璋,乾坤掌方胜,亦负微伤。 天心禅师白眉双剔,加紧催动阵势,一声惨嗥,黑无常史琨,一缕阴魂,真的回返了幽灵鬼府。 冥狱夫人此时不禁冷汗直流,心中暗骂一声:“死鬼怎地还不见来?” 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陡地,少室峰下,传来连声厉啸。 好快!啸声才落,凌空飞坠两人。 一人身材高大,头如笆斗,穿着一身蓝布衣服,土头土脑。 另一人,面如文士,身披玄色披风,那披风熠熠生光,不知系何种质料织成,颇为奇异。 两人甫一落地,双手齐扬,一股无俦掌风,挟着数十缕白色光影,罗汉阵内惨叫连连,眨眼之间,便有二十余人丧命在“白骨幽灵针”下。 四个黑衣蒙面人,立即溃围而出,叫了声:“神君……” 幽灵神君一张死人面孔,毫无表情,问道:“和尚态度如何?” 冥狱夫人腰肢一扭,娇声说道:“这些秃驴,全是不识招举,连所投柬帖,还不曾过目,便回绝了!” 幽灵神君回过头来,说道:“万毒前辈,我说过这些人太夜郎自大了,如何?” 高老头笆斗大的头颅,一摇一晃的,说道:“那就照你的话办吧!” 这时,幽灵神君那张白惨惨面孔,陡地黑气大盛,面如蓝靛,双眸射出幽绿光芒,脸型更扭曲得狰狞万状。 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长剑,话声充满阴森冷酷,说道:“宁杀一千,不放一人!” “人”字才落,震腕抖出一片银虹,光头宛如西瓜坠地,其余数人,发出一声狂吼,亦是猛虎出柙般一拥而上。 天心天运两枝禅杖,拼命拦截。 孰知幽灵神君武功高绝,所持又是宝刃,更是如虎添翼,两人如何挡得住? 眨眼之间,百余和尚损亡过半,顿时,惨嗥一声,震荡万山群壑。 铛!铛!铛!数声紧急警钟,甫一发出,连声清啸,灰、蓝、黄各色人影,纷纷投入前面广场,前仆后继,与黑衣人战在一起。 又是两声惨叫,天心天运,竟被幽灵神君,劈成四段。 这两位高僧一死,余众莫不胆战心寒! 幽灵神君仗着一柄宝剑,大逞凶焰,竟是势如破竹,无人能敌。 他那支削铁如泥的宝剑,茶杯般粗镔铁禅杖,或方便铲,一经碰上,立被削断。 大头老人武功,更深不可测,举掌一挥,对手便如断线之筝,飞出老远堕地身亡。 刹那间,少林僧人死亡枕籍。 掌门天弘上人,偕着青衫美侠龚钰及畹香姑娘一步来迟,已成浩劫。 他虽是佛门高僧,颇具修养,亦为之震怒不已,一声怒喝:“好魔头,你竟是恁般没有人性。” 话随身动,绿玉杖化“金刚伏魔”,卷起一片绿色光影,向幽灵神君扫去。 幽灵神君桀桀怪笑道:“天弘!何必强自挣扎,劝尔还是归降本教,较为有利。” 他口中虽是在说,幽灵剑化“凶神无倚”,迎着绿玉杖削去,只闻“察” 的一声,两人手腕均是一麻,各自跃身后退寻丈,察看剑杖均无伤损,又复斗在一起。 原来天弘上人那支绿玉禅杖,乃是少林镇寺之宝,幽灵剑虽亦奇珍,自然无法将其削损。 青衫美侠龚钰和畹香姑娘,本是柔肠侠骨,一见现场惨状,不禁发出一声清啸,声如龙吟,身形一闪,便已投入战围。 畹香姑娘牟尼剑一抖,红霞四射,四尺长的剑芒一吞一吐,冥狱夫人但觉伐骨浸肤,不禁大骇! 再抬头一望,吃惊非小,娇叱道:“玉儿,你疯了!” 敢情她认错了人。 事实上,畹香姑娘与她爱女樊白玉,委实太以相似。 姑娘闻声谛视,这黑衣蒙面魔头,竟是个妇人,手执桃枝剑,隐泛蓝光,不由清叱道:“妖妇,你竟来这名山胜地屠杀有道高僧,我李畹香焉能任尔猖狂?” 冥狱夫人疾退寻丈,口中不断念道:“李畹香……李畹香……” 蓦地,忆起一人,说道:“丫头,你竟是那个薄幸人李璜之女!” 言罢,桃花眼射出两缕凶光。 姑娘虽觉得这妇人甚是凶毒,但她哪里知道父亲过去名叫李璜,不由琼鼻一耸,说道:“少废话,姑娘根本不识李璜其人!” 话落,身形一闪,旋展“七绝大挪移”身法,奥妙无方,一下便落在黑衣蒙面妇人身后。 牟尼剑再度出手,一招“回头是岸”,硬将冥狱夫人去路堵着。 樊素素芳心凛骇,尽展游魂飘渺身法,满场游走,她希望摆脱这个可怕敌人。 谁知后面这个少女,竟似附骨之蛆,在背后紧追不舍。 且说青衫美侠龚钰,见大头老人双掌起处,掌风如惊涛拍岸,和尚们立刻被一股风柱卷入半空,震碎肺腑,当场殒命。 这种功力,世所难见,不由大骇! 心说:“这幽灵教,不知何处寻来这类盖世奇人,自己恐难有把握胜他!” 虽是如此在想,但他一向豪气干云,可从未畏怯过任何人。 一声清啸,人已凌空飞升。 运起“太虚玄天神功”,迎着大头老人掌力,猛然向后牵引。 大头老人方觉啸声有异,自己所发掌力,立如投汪洋大海,这且不说,似乎还有一股庞大暗劲,将其吸向前冲,身形浮动,不禁骇然! 心想:难道是武林二圣到了? 孰知抬头一望,面前竟站立着个青衫美少年,年约十八,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剑眉星目,衣袂飘飘,一脸端凝之色,望着自己。 老人哈哈大笑,笆斗大的头颅,摇了一摇,说道:“小子,刚才那一掌,是你发的吧?” 青衫美侠颔首道:“不错,正是在下。” 老人陡地目露凶光,一掀胸前银髯,说道:“莫非你小子使是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吧?” 青衫美侠龚钰微微一晒,说道:“老丈,你看我穿的是蓝衣还是青衫?” 老人双目一扫,将头划个圆圈,说道:“不错,是青非蓝!” 龚钰不知大师兄跟这怪老人有何仇怨?意欲试探,说道:“老丈何故欲寻何天衡?” 老人面现仇恨之色,说道:“找他算还杀我徒孙蜈蚣毒叟伍雄飞一笔血债。” 龚钰陡然忆起三年前北邙山墓地一幕,剑眉倏扬,说道:“这事,在下亲自目睹,令徒孙蜈蚣毒叟,乃欲捡人便宜,夺取蓝衣书生守候已久的千年玉蜇,双方动起手来,令徒孙始丧身何天衡乾元指下。” 他说此微顿,续道:“事有固然,理有曲直,老丈如欲以此而兴问罪之师,未免于情于理,两有未合。 何况,拳足无眼,当时若非令徒孙丧生乾元指下,便是何天衡毙命于蜈蚣毒功。 如此循环寻仇,焉有已时? 老丈乃世之高人,修为不易,何必听人挑拨,妄逞无名? 一念之差,已使名山古刹遍染血腥,如再不放下屠刀,在下实为老丈惋惜!“他侃侃而言,辞严义正,把一个盖世魔头,说得无词置对。 老人大头一晃,说道:“娃娃,算你有胆!不过我万毒之王,岂是三言两语所能打发的?” 龚钰剑眉一扬,毫不示弱,说道:“看来你仍是要我行我素?” 万毒之王呵呵笑道:“老生行事,岂是别人所可测度?” 龚钰脸上泛起一层疑虑之色,说道:“那么,依你之意又当如何?” 万毒之王笆斗大的头颅,微微一晃,说道:“咱们三掌分胜负,如果你娃娃输了,赶快离此,老夫要把少林化为灰烬!……” 龚钰听得心中陡生寒意,知不能仅凭言词所能奏功,但他性情亦甚刚直,宁折不弯,不禁豪性大发,说道:“如果万一在下承老丈相让,又当如何?” 万毒之王略一沉吟说道:“娃娃,我就不信你接得下来老夫三甲子功力!” 龚钰心中虽是一凛,旋即朗朗说道:“在下又岂是他人危言所能威胁? 接得下来与否,此乃在下之事,但请老丈仍将条件定下。“万毒之王一捋银髯,说道:“老夫负了,立刻就走,并且从此不过问江湖之事!连同蓝衣书生那杀徒孙血债,也一笔钩销。” 龚钰明眸一转,心说:“这老家伙既是号称万毒之王,自然其毒无比,这三掌之中,应如此应付,别激怒于他。”刹那之间,他已想好应付策略。 就在这时,万毒之王呵呵笑道:“娃娃注意,第一掌来了!” “了”字才完,呼的一掌劈下。 掌风如掠地狂飚,挟着锐啸之声,电急撞来! 龚钰也运起“太虚玄天神功”,拍出一掌,两股掌力,在空中微一接触,“轰隆”一声,龚钰身形一晃。 万毒之王发出一声哈哈震天狂笑,说道:“娃娃,五成功力,你也接不了,看来你是输定了!” 说罢,双掌在胸前划半个圆弧,呼的一声,劲力四射,宛如浊浪排空,锐啸之声更为激烈。 龚钰使用神功吸字诀,猛力一引,万毒之王顿觉情形有异,那劈出去的掌力,骤然失踪,身形不由向前冲出半步。 不觉老脸无光,说道:“娃娃,这一场老夫算负。” 万毒之王心想:“这娃娃练有一种奇异神功,善能引卸掌力,我何不最初缓缓吐出劲道,中途时,再猛施全力,哈哈,那时他是输定了!” 想到得意之处,不由笑出声来。 龚钰瞧在眼中,心说:“老家伙,你慢高兴!到时始见真章。” 他一面提足十二成神功,暗自等待,一面俊脸含笑,朗朗说道:“输赢只此一掌,老丈万勿存相让之心!” 万毒之王向斗场瞥了一眼,见众人正打得异常激烈,立即纵声一笑,说道:“娃娃,接掌!” 果然,他这次出掌缓慢,只吐出八成真力。 机不可失,龚钰双掌猛推,嘿的一声,神功疾吐。 立时劲风激射,如万马奔腾,锐啸之声,令人惊心动魄,场中敌我双方,弥不骇异! 啸声入耳,万毒之王暗悔失策,他此时已不容有第三个思想,自然地劲贯双臂,增添两成真力,但已为时晚矣! 只闻“砰”的一声震天巨响,万毒之王,竟被一股其大无比的强劲震回,登!登!登!连退三步。 胸中如被万钧铁锤,重击一下,顿感血气翻腾,他功力何等深厚,强自压抑下去。 龚钰身形微晃,便已站定。 万毒之王大叫一声“罢了!”旋即说道:“娃娃,你可谓智勇双全,老夫栽得不冤!” “冤”字甫落,一声哈哈,宛如一道金虹,直射遥空。 万毒之王这一含羞遁去,幽灵神君徐中坚,顿感失去一只强有力臂膊。 要知今霄扫荡少林之举,原本便是以此老为主力,如今他撒手一走,胜利美梦,立成泡影。 如再不见机而退,后果必然更糟!这意念在他脑筋里电急一转,撮唇发出一声撒退迅号。 紧跟着刷!刷!刷!使出幽灵秘笈中三式绝招“魂游太虚”“魂归地府” “凶魂噬人”,将畹香姑娘迫得微微后退,然后双足一蹬,宛如一只出尘鹰隼,直入青冥,黑色披风,鼓满空气,御风而去。 幽灵神君何曾想到今晚之战会吃败仗?否则,倾全力而来,胜负仍在未知之数,他恨透了绿衣女子和那青衫少年。 同时,冥狱夫人带来的四个高手,白无常孔一飞早已溜走,黑无常史琨,生死判邵元璋相继阵亡,只胜下乾坤掌方胜,但她此时已无法顾及,立施游魂飘渺之术,向少室峰下,如飞逸去。 少林掌门天弘上人,虽将强敌退去,但这一战胜得实在可悲!可怜! 幽灵教仅出动七人,只是二死一伤,反顾自己伤亡,第四代觉字辈灰衣僧弟子,死亡达四十七人,第三代悟字辈蓝衣僧弟子,死亡更属惨重,竟达六十三人。 最令自己悲痛的,莫过于驰名天下武林的十八罗汉,已亡其七,而这些,都是自己的师兄弟。 自己枉为一代掌门,竟被幽灵神君划伤左臂,如果不是畹香姑娘适时策应,后果就难说了! 这位高僧,拖着绿玉神杖,双目噙泪,望着满场人影晃动,正在作善后之举,血,涂满了少林! 他实在不忍卒睹,返身邀请青衫美侠及畹香姑娘入大殿待茶。 龚钰想起一事,向天弘上人躬身说道:“龚钰略有刍见,认为幽灵教总坛设在何处,迄今仍是一个秘密,何不将俘来之人,加以审讯!俾使昨日后扫荡妖魅之举。” 天弘上人立即传谕下去,须臾就将俘虏解到。 龚钰纵目一望,甚觉此人面善,不由问道:“阁下可是邙崃乾坤掌方胜?” 黑衣老叟将头微点。 龚钰“哦”了一声,立将乾坤掌方胜及神拳无敌褚公权,被师弟孔一飞所累,前因后果,扼要道出,并说此次彼等师兄弟分途驰援少林武当两处,便是由方前辈传出讯息。咱们似不应以俘虏相待。 天弘上人立即亲解绳缚,待以上宾。 龚钰畹香除自我介绍外,并问道:“方前辈,据第二次传出消息,‘假袭武当,力攻少林。’是否武当,幽灵教未曾派人前往进犯?” 方胜跌足叹道:“可能武当亦处危机之中!” “难道幽灵神君,又已临时变计?” “是啊!原拟带着三凶魂,七厉魄,二十四幽灵,以及飘渺冥狱两位夫人等,再加以扶桑岛驼背姥姥东海肉球剑客,进袭少林。 谁知一到枝江,邂逅万毒之王,这老魔头,功力已有三个多甲子,除二圣外,无人能敌。 经三凶魂一阵哭诉怂恿,他竟慨然答应前来少林,幽灵神君算计有他与万毒之王两人足可将少林一鼓毁灭,于是将另一支人马,遣赴武当。“龚钰暗忖:“武当虽有师兄前往驰援,但幽灵神教实力太强,万一武当跟少林一样,疏忽而又自大,岂不大糟!” 他方自着急,畹香姑娘娇声问道:“方前辈,幽灵教总坛设于何处?” 方胜一捋苍白胡须,说道:“设在贵州……” 此字还未落,白影一闪,乾坤掌方胜,惨呼一声,便自殒命于“幽灵白骨针”下。 跟着大殿上一阵紊乱,但行凶之人,早已遁去,又到哪里去追寻凶手,天弘上人更是尴尬之极。 龚钰同畹香姑娘,惦念师兄及武当安危,两人低语数句,立即告辞。 天弘上人及所有门下弟子,对这一双少年侠侣的古道热肠,及旷世武学,莫不衷心敬佩。 上人率同门下弟子,以大礼送出少林寺外,两人飞乘神驹,希聿聿一声长嘶,立即踏着月色,电掣奔去。 这是一个晴天。 武当山紫阳宫外,已堆积起六七尺厚的紫薪树木,经烈日照晒,业已半干,而且浇满桐油。随时都有被付之一炬的危险。 太阳升起又落下了!可是,喊话之声,仍旧此起彼落。 而这些喊话,全充满煽惑,不利于玉苗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 好像这灾祸,乃是由这位青年热肠侠士所带来。 虽然武当玄清道长,以及深明大义之人,充耳不闻,难保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为这些喊话声动摇。 蓝衣书生何天衡,有时发现一种奇异眼神,在注视着自己,不禁凛然! 他非常了解,人类在求生之际,往往不顾道义,连最亲近的人,也会不择手段,予以出卖。 以他一身功力,要想逃生,还不是最容易不过之事? 但,他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能这样做么?以他的人格,声誉,教育,都不能容许他。 于是他的处境,在内忧外患下,益形危殆,而且与时俱增。 他与武当两位前辈长老,赤阳及青阳两位真人,守候在紫阳宫瓦面上,一天多来的全神戒备,已早精力交疲。 凶魂二号见武当道士,仍然拒不纳降,心理战难见功效,于是又在飘渺夫人面前建议。 以合抱大树干,由二十一幽灵肩着轮番冲撞,紫阳宫大门虽颇坚厚,亦被震撼得屋宇摇晃,碰碰之声不绝。 玄清道长立即指挥钟鼓楼上箭手,予以阻止。紧跟着,崩!崩!弦声不绝,连弩齐发。 凶魂二号,见诡谋难逞,正感计穷。 蓦地,武当山下传来一声厉啸,只见黑影倏闪,凌空翻坠一人。 这人身形一现,幽灵教徒全都一声欢呼! 跟着喊话声又起:“武当玄清道长注意,武当玄清道长注意,本教教主幽灵神君,远征少林归来,十八罗汉半数授首,天弘上人业已归降本教。 神君宽大为怀,仍愿弃嫌修好,敏延玄清道长为本教副教主,共宏教义! 以半盏热茶为限,着予考虑,吉凶祸福,以及紫阳宫数百道侣生命,全在贵掌门一念之间。“这喊话之人,乃是飘渺夫人莫毓瑶。 语音嫣脆,吐字清新,莺声呖呖,宛如珠玉其落! 尤其荡漾在这静寂之夜,听得紫阳宫中所有道侣,心寒胆战。 沅江渔夫手提渔网,愁眉深锁。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忐忑不安。 他在想:“难道师弟龚钰,师妹畹香,未能及时赶到嵩山?” 紧跟着喊话之声再起,武当玄清道长仍是不予理会。他知道敌人诡计百出,焉能上当? 一盏热茶时间,很快便已过去。 幽灵神君徐中坚,见武当仍不屈服,不禁大怒。 一声令下,着即用火摺子,将环绕堆积的柴薪树木,立予点燃!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希聿聿连声马嘶,那嘶声甚是高昂,显非常马。 眨眼之间,就已来到山腰! 幽灵神君突然预感不祥,立即命令凶魂三号,率同厉魄五六号,前往拦截! 其余之人,持着火摺子,正待燃点。 陡地钟鼓楼上,连弩齐发,轧轧数声,紫阳宫门大开,武当两百余名道士,各持长剑,不断涌出。 漫天剑气,卷起千堆云浪,万股寒涛。 所谓一人舍死,万夫莫敌。 屋瓦上面的赤阳真人及青阳真人,连同蓝衣书生何天衡,也凌空飞入斗场,各找对手。 厉啸,怒吼,惨叫之声不绝,广场上立时成为一个混战局面。 原来蓝衣书生何天衡,伏在屋瓦之上,已隐隐闻着照夜玉狮啸声,接着便又发现敌人纵火阴谋。 他知时机稍纵即逝,如果让敌人将火点燃,那还了得,于是通知玄清道长,作紧急措施。 果然,这一着攻其无备,非常有效,那些幽灵教徒,虽都是些江湖绝顶高手,一时之间亦为之措手不及。 漫说武当弟子俱都各有一身不平凡剑术,就是普通人如此潮涌而来,亦必难以堵截。 很快,战斗场面,已推进到广场中央。 玄清对手为大凶百尸毒叟姜长贵,玄鹤一支剑,敌住了厉魄二号九指毒丐顾云。 玄修,玄妙双战飘渺夫人莫毓瑶。 青阳真人以一双肉掌,硬敌驼背姥姥罗冰心。 赤阳真人,被肉球剑客打得冷汗直流。 玉苗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又遇上白烟崖上有一面之缘的徐中坚,而今是名震武林的幽灵神君。 士隔三年,这幽灵神君不但功力陡增,武学诡异,而那一支宝剑,和一袭奇异披风,更加如虎添翼。 何天衡尽展玉笛金扇奇招妙式,扇涌狂飚,笛飞异啸,以及七绝大挪移身法,不停闪避,仍然打得险象环生。 他想不到三年前爱妻笑面罗刹方芳手中败将,而今厉害一至于此。 他无须推测,便知是那册幽灵秘笈作祟。 在这种卓绝高手下,那能容他深思,多想! 幽灵神君,脸上黑气阴沉,双眸绿芒吐射,桀桀一声怪笑,说道:“姓何的,还不弃械投降?” 何天衡额上虽是渗出豆大汗珠,却依然风度飘逸,微晒道:“不才照样奉劝一句,如果你还知机,此时正是你逃命的最好时辰,否则,等嵩山赶到的青衫美侠一到,要想撤退,已是不及!” 幽灵神君闻言心中一凛,暗忖:“我是御风飞行而来,虽然在中途耽延一段时间,也是才到不久,那小子如非乘有异种宝驹,焉能接踵追到?” 想到这里,不禁宽怀一笑,冷冷说道:“阁下别做梦啦!一个人要想在一日之间,从嵩山赶到武当山来,除我幽灵神君外,嘿嘿!举世恐难以找出第二人。” 那知笑声未落,背后飘来一缕清脆声音,说道:“别吹!” 他反应何等敏捷,虽是骇极,亦陡地回过身来。 那知身形未定,两团黑忽忽的东西,凌空打到。 幽灵神君冷哼一声,伸手一捞,入手毛茸茸的,竟赫然是长白双雄厉魄五号与六号的头颅,既惊且怒! 同时,他更看清了畹香姑娘绿色衣裙,正是少林寺前那位姑娘。 心想:“这位姑娘既然来了,那么一掌震退万毒之王的青衫少年,也必到达。” 这念头在他胸中一掠而过,他还未曾来得及抬眼细望,便听姑娘娇脆的声音,说道:“钰哥哥,这魔头倒真还有两手三脚猫,留给你当猴子耍,可不准一下便取掉他的命!” 语气十分肯定,好像自己当真是瓮中之鳖一般,幽灵神君肺都几乎气炸! 他这时,脸上黑气大盛,鹰目射出绿芒,他知道今宵,正是自己命运考验! 然而,他能示怯么? “不能啊!”他心中不断在狂呼,“我必须征服武林,非要将这小子毁掉,方始甘休!” 想到这里,不由抬起头来。 只见青衫少年在绿衣姑娘面颊上,飞快地一吻,然后朗笑一声,说道:“微臣谨遵懿旨!” 那绿衣姑娘腰肢乍闪,人已凌空飞去,短剑一抖,红霞映月,直向东海肉球剑客裘异当头挥下,娇笑之声,兀自在夜空中摇曳不已! 且说幽灵神君徐中坚,手提“幽冥剑”,口中发出一连串桀桀怪笑之声,充满着无尽怨毒。 可不是么?少林之役,弄得功败垂成,就是这小子的杰作。此时,又追来武当,横插一腿。 这半途杀出的李逵,怎不令人恼恨? 青衫美侠龚钰已看出这位幽灵神君,竟是昔年的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心说:“这家伙,不是被师姐方芳用玉带,以一招‘素影凝香’,卷下白烟崖么!如今非但活着,而且居然兴风作浪,宁非异事?” 他素来疾恶如仇,在少室峰上,亲目所睹,这魔头草菅人命,两手血腥,不由星眸威光陡射,朗朗说道:“徐中坚,尔积恶如山,小生本应代天行诛,如今给汝一线改过自新之机,还不带着党羽,夹起尾巴滚么?” 试想幽灵神君,虽知青衫少年身怀旷世武学,但他骄横已惯,自从练习幽灵秘笈以来,更认自己是天下第一人,怎会甘心? 不过,这小子太硬,还是先摸清对方再说。 于是,强抑一口怒气,桀桀笑道:“少年人,你也太自负了些?要知本神君手中,向来不杀无名之辈,尔且将姓名,师承门派报来,再领死不迟!” 龚钰双手笼在袖中,青衫飘飘,望着晴空中悠悠白云,掠月而过,面含薄晒!说道:“告诉尔不妨,小生姓龚名钰,武林二圣,便是家师。” “这样说来,笑面罗刹及蓝衣书生,便是尔之师兄姐了!” 幽灵神君面色,陡然之间,顿成蓝靛,面型扭曲得异常可怖,他不会忘记三年前云雾山白烟崖上一带之仇。 龚钰见畹妹将赤阳真人接替下来,正与肉球剑客,打得颇为激烈,而赤阳真人于是退下来帮助青阳真人双战扶桑岛驼背姥姥,情势稳定下来,回过头去,向着幽灵神君望了一眼,他知道对方何以激动之故,冷笑一声,说道:“这还用问么?” 幽灵神君蓦又奇怪起来,他适才跟蓝衣书生交过手,觉得自己比他高出一筹。 可是,这小子是他师弟,却一掌将“万毒之王”震动,即使师弟超过师兄功力,亦必有限,怎能如此。 莫非这小子玩了花枪?而万毒之王,见这小子年纪轻轻,如此一表人材,未忍伤他,遂让他得了便宜卖乖。 思念及此,不由豪兴大发,桀桀笑道:“小子,本教主神目如电,早看清你装幌子唬人,咱们来个三阵定输赢如何?” 龚钰故作吃惊的样子,旋即面容一正,说道:“漫说三阵,就是十阵,小生亦复何惧?” 他稍一顿,接着又道:“不知尔怎样赌法?” 幽灵神君察颜观色,认定自己所料不差,更须非赌不可,说道:“自然不外乎轻功,掌力,兵刃,三场两胜者即为胜方。” 龚钰微笑说道:“不知胜方有何权益,负方有何义务?” 幽灵神君寻思有顷,说道:“负方有履行胜方一切命令之义务。” “有无限度?例如包括割自己或别人之首级!” 幽灵神君面容一正,说道:“请注意一切二字,尔之问话,已属多余!” “然则时间性为何?是一时,或是听命终身?” “自然是终身,而非一时。” 龚钰突然仰天大笑,说道:“从古到今,一切诺言,只能限制君子,而不能限制小人。” 幽灵神君神色又是一变,冷冷说道:“谁是君子,谁是小人,目前还言之过早。” 青衫美侠龚钰淡淡一笑,说道:“咱们来个先小人而后君子,如果小生得胜,我也毋须尔割下首级,只毁去一指以示忏悔之念,尔也不必听命终身,只将幽灵教徒众予以解散,这点能办到么?” 幽灵神君不由怔了一怔,心说:“这少年莫非真备胜我的把握?”不由又生疑念!不过,此时话已出口,殊难反悔,于是冷哼道:“尔把本神君,看做何许人也!” 龚钰向激斗中各人瞥了一眼,说道:“既然此事,由咱们两人解决,战斗应先行停止。” 神君见自己方面并未占多少便宜,立刻表示同意。于是撮唇一啸,幽灵教徒,立即跃开斗场。 龚钰也将此意向武当道众宣布。 畹香姑娘趁机将少林情形告诉大师兄何天衡,玄清道长一旁听得,自是高兴,跟着约束门下弟子,分做两个集体,南北对峙。 同时推出青阳道长及肉球剑客为证。 第一场较量轻功。 肉球剑客裘异从青海红发头陀要了三枚“五音雪针”,说道:“此针一抛,双方即腾升空中,以升高及持久者为胜,否则为负!” 幽灵神君暗暗欢欣,李畹香姑娘如何不知对方披风奇异,说道:“较量时,神君所着披风,似应脱下,应凭真功实力,方称公允!” 幽灵神君哈哈一笑,说道:“此言未免强人所难,如果有人要求姑娘将罗裙褪下可乎?” “乎”字才落,只闻一声娇叱,绿影一晃,幽灵神君业已回复惨白的面庞,被硬生生地掴了一掌。 这一掌,打得清脆之极,以致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曾听到。而且来得更是飘忽,以幽灵神君一身奇学,竟未能闪过,不禁凛然。 青衫美侠龚钰说道:“畹妹,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就让他胜第一场吧!难道较量另两场,也能依仗它么?” 姑娘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幽灵神君徐中坚,深恐节外生枝,是以虽挨了姑娘一记耳光,仍不吭气。 青阳真人提醒双方注意,肉球剑客一扬“五音雷针”,“蓬”的一声,随即冲起两条人影。 青衫美侠龚钰,施展“御风行云”轻功,扶摇直上,幽灵神君仗着奇异披风,在后面遥遥追随,竟上升百丈。 不但看得场中各人,摇头咋舌,幽灵神君在空中亦是惊惧不已,心想:“有此人存在一天,我幽灵神君要想称尊武林,岂非作梦?”竟想乘机下手。 龚钰更将阿尔泰山老菩萨,传授给他的“风云十八变”身法施出,只见他矫若游龙捷似鹰隼。 幽灵神君虽仗着披风未曾落败,在空中转侧腾翻亦甚灵活,仍是游刃有余。 两人在空中翱翔,约有半盏热茶时间,方始冉冉下降。 自然,青衫美侠要先落地一瞬,胜利属于幽灵神君。 可是,敌我双方都明白幽灵神君何以致胜,连徐中坚本人,都感面上缺乏真正光彩。 第二场较量掌力。 肉球剑客是见过幽灵神君掌力的,十丈之内,能开山裂石,相信幽灵神君定必获胜,由他建议说道:“在十丈外,各划三尺左右一个圆圈,以击出圈外者为负。” 于是双方均无异议,各自踏入圈中。 五音雷针一爆炸,幽灵神君即运起“九阴玄煞”玄功,抢先发出一掌,陡地狂飚如潮。 龚钰出掌较慢,因此吃了亏,只闻两股锐啸之声,在空中甫一接触,“砰砰”一声巨响,土扬石卷,数十丈外树木,尤且枝折叶落。 青衫美侠身形微微几晃,幽灵神君心头狂震,几乎一脚踏出圈外。 双方观战之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龚钰一声清啸,“太虚玄天神功”凝聚双臂,连环劈出,一掌比一掌的劲道沉雄。 幽灵神君虽提出十二成功力来周旋,逾往后,逾是不能支持。 只觉敌人潜力深厚,那卷来的漫天狂飚,直令他心悸胆寒,每一掌都震得他脚步浮松,身形晃荡。 反观青衫美侠龚钰,抱元守一,岳立渊停,双脚牢钉地面,浑身劲气,将全身衣服鼓涨起来,却稳如泰山,威风凛凛地宛似天神。 肉球剑客以及幽灵教徒,个个胆战心惊。 武当玄清道长以及门下弟子,无不喜上眉梢。 畹香姑娘绿衣飘飘,望着这位未来的夫婿,打心坎里敬服。 就在这么一瞬之间,龚钰双掌陡地向后牵引,幽灵神君身躯不由自主飞出圈外。 场外陡地爆起一片喝彩之声,他这才惊觉,双掌猛力向地上一击,冲霄而起,方始脱卸龚钰神功吸力,不禁胆为之裂。 这一场,他只得认输。 两人均是一胜一负,胜败只看这最鹤一场了。 幽灵神君徐中坚,一声桀桀怪笑,呛啷声,从鞘内抽出一柄银光灿烂宝剑,星月俱皆失色。 他知道自己这支剑,乃是奇珍,削铁如泥,只消将把柄一按,剑身上立即喷射出一种剧毒药水,沾之即死,任你多高内功,亦必无幸。 他此时脸上黑气又炽,扭曲得形态可怖,双目杀机已现,这说明他不但存了非胜不可的决心,同时更作了败的打算。 这时,青衫美侠亦从身上摸出一条翠绿玉带,长约四尺。 而且此带一出,不但清馨四溢,人面、星、月俱成翠绿,光华烛天。 不消说,又是一件异宝,幽灵神君不由眉头深皱,双方观战之人,顿又紧张起来。 肉球剑客曾经吃过青衫美侠的亏,知道厉害,秃头一摇,心中叹了一口气,一掼“五音雷针”,“蓬”的一声,两人便短兵相接。 青衫美侠龚钰,他的赌注下得太大了,竟是以十搏一,怎敢大意。每出一招,都显得冠冕堂皇,精深博大,那气度,宛如皓月当天。 幽灵神君剑式辛辣诡毒之极,另辟蹊径,加以形相可怖,每一剑使出,都似阴风惨惨,令人不寒而懔。 两人精奥招式,层出不穷,一个不时发出清啸之声,宛如龙吟,一个不断桀桀怪笑,笑意阴森,状似鬼叫,听得人浑身汗毛直立。 尤其两人兵器上带动的劲风狂飚,数十丈外,还吸得衣服猎猎作响。 龚钰青衫飞扬,玉带飘香,稳占上风。 幽灵神君玄色披风,电旋飚转,“幽灵剑”震出朵朵磷花,力求拔平。 数十合过去,两人从地上,打到天空,再从天空回到地上。 翻翻滚滚,又是一百招过去。 龚钰剑眉倏扬,龙吟一声,带演“缚虎擒龙”,只见玉带幻出数十条绿色光影,向着幽灵神君卷去。 徐中坚鹰目一瞥,知道厉害,急施“游魂飘渺术”中,一式“魂飘魄渺”,陡然暴退八尺。 长剑一颤剑尖抖起碗大一朵磷花,一式“厉鬼啖腹”,身随剑进。 龚钰身形不动,一式“厉山带河”,轻描淡写,便已封住来势,接着使出一招“潜龙出海”,带如灵蛇,再度向敌人卷到。 幽灵神君怒嘿一声,身形拔高两丈,双足猛喘,变为头下脚上,长剑震腕划出一圈银虹,向龚钰头顶罩落,剑出如风,这招“魂游太虚”,倒也未可轻视。 武当玄清道长,本是使剑大行家,像幽灵神君这种精奇招式,也认为凶横霸道无与伦比,如果能改邪归正,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宗师。 不言他捻着胸前垂络苍髯,暗暗太息,且说青衫美侠龚钰,见幽灵神君长剑自空中递下,劲风疾射,钢臂一沉,“哧!”的一声,玉带疾射而出,竟是“玉带十式”绝招之一“长虹贯目”。 带梢直透剑幕,劲风拂向幽灵神君胸前“玄机”要穴。 眼看沾衣,他身形电转,刹用黑色披风,不畏刀剑,“砰”的一声,扫中神君披风之上。 照理说,他应该认败服输,奈何幽灵神君,本是下五门采花淫贼出身,那有廉耻可言?依旧落地振剑相持。 青阳道长便要判徐中坚落败,肉球剑客力持异议。 两个证人正在争论不休,场中变化又起。 原来幽灵神君,自第一回合开始,便处于劣势,一直无力挽回。 他虽将“幽灵秘笈”中所载剑招,全部出笼,对方仍能应付自如,乘机反攻。 如果再不使出杀手,后果必将成为定局。 如此一想,他还有什么顾忌? 不过,这需要取一个适度距离,一声桀桀怪笑,满场游走。 青衫美侠陡起疑念,心想:“这家伙难道要出什么花样”? 他虽是在后面追迫,可是留神到对方的动作。 就在这时,幽灵神君发出一声震天狂笑,身形电转,长剑平举,一式“人神共愤”只闻柄上“克察”声响,一股毒水疾射而出。 龚钰反应最是快捷,一见情形有异,便知敌人剑上要出花样。 四尺玉带疾演“落云回风”,将身形罩住,同时将“太虚玄天神功”运护周身。 那毒水竟然未近得龚钰身前,全都泻落地上,立起燃烧。 场中武当徒众及畹香姑娘,全都发出一声惊叫。 青衫美侠见敌人这般残毒无耻,不由大怒,钢腕倏摆即沉,一式“击鬼伏魔”,化成万千绿影,将之罩入带幕。 幽灵神君心惊魂夺,剑演“恶厉逃刑”,竟欲冲出带幕逃生。 哪知龚钰带挟雷霆万钧之势,难收震怒,只闻“察”的一声,带梢划过幽灵神君左手,食指立折。 幽灵神君身形陡拔起在空中,恶狠狠说道:“龚钰小辈,这断指之仇,誓在必报!至于本教司下,尔可得遵诺言!”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人早已离武当上空。 群邪失首,幽灵教徒以及驼背姥姥,全皆嗒然若丧。 畹香姑娘黛眉一掀,说道:“钰哥哥,这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这些魔头,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今晚如不予以悉数歼尽,将来心贻患无穷。” 龚钰心知畹妹恨透这些家伙,不过自己既已答应彼等自新,岂可失信于小人? 脸上现出坚毅之色,说道:“畹妹,让他们去吧!” 这时飘渺夫人,率同三凶五厉十七幽魂,垂头丧气,朝武当山下如飞逃去。 玄清道长知道龚钰一言九鼎,当然阻止徒众拦截。 迨肉球剑客裘异,及驼背姥姥罗冰心两人,相继跚跚离去之后,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立刻把师弟龚钰,师妹李畹香,介绍给赤阳真人,青阳真人,玄清道长等人。 众道长对这一对少年侠侣,自是推崇备至,赞誉有加。 沅江渔夫侈士杰哈哈笑道:“英雄出少年,委实不错,要是这次幽灵教大举进袭少林武当,没有你们师兄妹三人,后果何堪设想! 尤其龚老弟和畹姑娘,往返奔驰数千里,毫无休息,这种精神,侠骨,热肠,不但挽救了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也可说是挽救了整个武林空前浩劫,老朽深为天下侠义人士庆幸!“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谦逊道:“晚辈等初涉江湖,经验浅薄,仍希前辈不时赐教,至于驰援之事,乃是晚辈份所当为,怎敢当前辈如此谬奖! 何况,家师同阿尔泰山老菩萨已有指示。“ 龚钰旋又叹息一声,说道:“可惜邛崃乾坤掌方胜前辈,已遭恶徒惨杀,此事如非他事前传出消息,岂不让阴谋得逞?” 众人不禁发出一连串叹息之声。 玄清道长以主人身份,恭请青衫美侠龚钰,畹香姑娘,蓝衣书生何天衡,沅江渔夫佟士杰,进入紫阳宫休息。 龚钰向空中明月望了一眼,料正子丑之交,紫阳宫外柴薪树木,依然堆积,他蓦地记起方胜惨死之事。 他深恐山上留有余党,万一纵火,岂不酿成巨灾,于是建议玄清道长,必须全部搬移方可。 老道长立命师弟玄鹤率领弟子清理战场,作一切善后之举,不由对这位少侠心细如发,更是佩服。 龚钰和畹香姑娘,被安置客舍之内休息。 事实上,他们两人的确异常疲劳,需要一个舒畅的睡眠。 因此,龚钰和畹香,在武当山紫阳宫,很快便鼻息咻咻,梦入黑甜,一直睡到第二天红日咬山才爬起来。 且说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师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沅江渔夫佟士杰,在紫阳宫中,作客两日,方始向玄清道长告辞。 这位武当掌门人亲率弟子,以隆重仪式,将四位一手挽回武当劫运大恩人,送达山麓。 四人复又分道扬镖,分两路探查桃面妖狐消息。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沅江渔夫佟士杰,南下滇黔。 青衫美侠龚钰偕同畹香姑娘,则西向川康。 因为四人,全都认定桃面妖狐之次一巢穴,定在西南一带。 南下那一组,暂时按下不提。 且说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从鄂北武当山西入蜀境。 本来可以乘船,溯江而上,但这种比牛步还要慢的旅程,岂是两位少年侠侣所能忍受的? 尽管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由于他们有着一对千里良驹代步,并不如何辛苦。 我国西南山水,以川蜀最奇,尽人皆知,不容笔者赘述。 两人尽览境中山水和沿途风光,好在此行目的,是在探查,无须仆仆风尘地急赶。 由于两人行程缓慢,且未见携带兵刃,而又举止温文,吐辞高雅,路人都以为是巨室千金,贵胄公子,自然不疑会武,是以武林人物,谈论江湖恩怨仇杀等事,对之毫不避忌。 这天,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在“高出五岳,秀甲九州”的峨眉山游玩,因见古杉夹道,云烟飘渺,层峦叠峰,惊险万状,一时贪看景色,不觉红日西坠。 还未达到山麓,只见两个四五十岁江湖人物,从后面缓步而来,一人叹息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不到近数日来江湖上,出现了个幽灵教,不但青城瓦解,道士们风流云散,就连号称佛教四大道场的峨眉和尚,也一起撤退到九华山去了。” 龚钰和畹香两人心说:“是啊!难怪山上如此荒凉,不曾见着和尚,原来和尚们都逃难了啊!” 就在这时,另一个粗浊声音,说道:“这幽灵教崛起江湖,不过三月,竟把武林搅得天翻地覆,血腥遍地,不知该教主究系何许人物?” 原先那人答道:“定是那些隐居已久魔头,静极思动之故。” 另一人向龚钰两人背影瞥一眼,说道:“你听说没有?大雪山中,最近出现一位黑衣蒙面人,武功高强,身材窈窕,可能是一个女子。” 原先那人答道:“怎么没有啊?那女子极其厉害,杀人不眨眼。” 龚钰心想:“莫非那人便是从湘西雪峰千桃谷逃走的桃面妖狐?” 就在这时,他被畹香姑娘用手肘碰了一下。 那两个江湖人物步履突然加快,打从两人身旁掠过,很快便消失在暗影中。 待两人一走,畹香姑娘立即说道:“龚哥哥,刚才那人所说大雪山中的蒙面女子,有否可能是桃面妖狐?” 龚钰向前后望了一眼,见没有人,说道:“我也曾如是想!不过……” 姑娘睁大眼睛,虽是暮色已临,仍可看出那一双闪闪发光的眸子,说道:“不过什么呀?” 龚钰眉头皱了下,说道:“桃面妖狐,如果从湘西入西康,这途程不下两千余里,你想可能么?” 畹香姑娘想都没有想,道:“有什么不可能?咱们这就兼程前往西康大雪山吧!” 她本是火爆性儿,想到就做,罗袖一挥,人化一缕绿影,奔向峨眉城。 龚钰赶紧拔起身形,紧随其后。 两人用过晚食,从店中牵出马匹,匆匆上道。 三日后,龚钰同畹香姑娘便入康境,住于崇化屯。 两人运功调息,养足精神,备置干粮,将马匹寄在店中,然后登山而去。 这大雪山,常年皑皑白雪,山势巍峨,几乎寻不着上山路径。 不过,这时恰值五月下旬,正是登山之期。 山上积雪已有不少融化,现出崎岖小道。 龚钰和畹香姑娘,虽说轻功盖世无双,也不敢丝毫大意,如果万一失足,坠入千层冰窟之中,岂不危险? 两人身轻如絮,不时腾拔五六丈高,然后足尖一点崖石,再行升起。 一阵鹰起鹘落,半日时间,方始到达山顶,这大雪山绵延数百余里,不知那蒙面妇人巢穴,究在何处?两人不禁望山兴叹。 畹香姑娘黛眉一掀,说道:“钰哥哥,这样毫无线索,如此千山万水,不知要我们找到几时?” 青衫美侠龚钰在她鬓边轻轻吻了下,安慰道:“畹妹,别急啊!要知欲速则不达,咱们何妨想想,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畹香姑娘眉尖儿锁在一起,沉吟有顷,说道:“钰哥哥,看来咱们只好分途搜寻了!” 龚钰揽着她的腰肢,无限深情地说道:“畹妹,那怎么行,你从来没离开过我!” 姑娘回过头来,向龚钰望了眼,她简直被他深情所感动,心中甜蜜蜜的,故意撒娇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哩!怕被老虎吃掉不成。” 龚钰还是不放心,说道:“畹妹,你让我考虑片刻好么?” 畹香姑娘嘟着小嘴说道:“不嘛!” 龚钰剑眉微皱,心中暗忖:“这大雪山如此辽阔,两人分途搜寻,当然系上上之计,不过,畹妹毫无经验,如果失去联系,岂不糟糕?” 寻思及此,说道:“畹妹,你既然一定要分途搜寻妖狐,我自然不表反对,但你得听我嘱咐两句话方成!” 姑娘眉儿一轩,说道:“钰哥哥,你是答应了!说吧!什么我都听你的就是。” 龚钰脸色一整,说道:“分手后,第一,必须沿途留下暗记,第二,如果遇上桃面妖狐,千万沉住气不要露面,只要跟踪到她的巢穴便可,然后咱们取得联络前往救人。 须知此行目的,志在将伯父救出,如果打草惊蛇,让她逃遁,又将大费周章。 万一不巧被对方发觉,务须提高警觉,注意‘断魂桃花’暗器,知道不?” 畹香姑娘偎依在钰哥哥怀中,说道:“知道了!” 两人相拥作了次长吻后,畹香姑娘略整云鬓,一提罗裙,说声:“再见!” 身形一晃,人比一只流莺,便已远去。 龚钰望着畹妹消失的背影,若有所失地,叹息一声,沿着西面山峦,奔驰而去。 他轻功何等高绝,一日之间,便进入大雪山腹部地带。 这时,已是日落山西,忽然闻着一声鸟鸣,不禁顿感奇异。 原来,青衫美侠上得山来,奔驰一天,只见到雪猕、雪狐、人熊之类,压根儿就不曾闻到一声鸟叫。 他不禁循声飞纵而去,不知行了多久,前面已有着葱笼树木,气候也不及其他地方寒冷。 眼看夜幕来临,下弦月,升起空中,清辉照得地上皑皑白雪,更见清幽。 于是,再向前行,不久之间,到达一处山谷。 甫抵谷口,便见一根横木拦阻,侧面山石上,写着:“冷香谷。” 龚钰借着月色注目一望,那“冷香谷”三个洁白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如此写道:“擅入‘冷香谷’者死,谷主长春仙子题。” 他以为这秘谷,定是桃面妖狐巢穴所在,心方大喜,这一发现,谷主乃另有其人,不禁顿感失望。 他过去听师父邙山烟叟说过,大凡这种深山隐居异人,多半性情怪僻,沾惹不得。 一旦遇上,可能纠缠至终身。 想到此处,赶紧撤身后退。 行方数步,顿又觉得不妥。 心想:“这谷主既是女子,安保不与桃面妖狐有交往?如果万一当真李伯父被擒至此,别像汩罗城中那样,失之交臂! 何况,长春仙子,从未听人提起,莫非这是桃面妖狐的化名?“青衫美侠龚钰,越想越觉得所料不差,遂又转过身躯,向谷口踱去。 越过横木,前面是一条三尺多宽香径,向谷内蜿蜒前伸。 香径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红沙,甚是鲜艳。 两侧尽是瑶草琪花,万紫千红,异香扑鼻。 他一脚踏入,便觉温暖如春,与谷外气候迥异。 前行不及五步,钉有一方木牌,写道:“这是最后警告。” 龚钰不由暗自一凛,心想:“这冷香谷,如此气派,绝非常人,一个青年男子,黑夜之间,闯入女子居所,究属礼貌不当,我何不明晨天亮时再来?” 念头方落,一阵夜风吹过,氤氲香气,立时转浓,直往鼻孔里钻。 于是他又踏着红沙首途,走出谷口。 谷外有一方大石,甚是光洁。 龚钰用手绢拂去尘沙,觉得有点疲倦,遂即卧石上。 不久,他便在这大石上,睡着了!—— 间,好似面前站着一个黑纱垂面女子,在望着自己微笑。 他看不见她美丽的面庞,从那动人的身段看来,必然很甜,很美! 他不禁涌起一个欲望,想将那蒙面女子的面纱揭下,然而,他双臂软弱无力,竟抬不起来。 倏忽,那神秘女子不见了! 身畔响起一阵燕语莺声,倩影幢幢,便觉得身子腾云驾雾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恍忽觉得身下那块大石,变得甚是柔软,仰卧其上,无比舒适。 他睁开一线惺忪睡眼,觉得天上月色,如同吐焰银铃一般,耀眼生辉。 逐渐,全身血脉喷张,小腹以下,犹感异样。 这情形,他自觉同畹妹一起,便曾有过,每次均能克制,是以并未在意。 跟着他发觉如置身温暖兰闺之内,不时传出无数少女咭咭笑声。 只听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仙子,大概你尘缘仍是未了,才从瑶池飞来一只天鹤。” 另一个笑骂道:“浪蹄子,你想分一杯羹,是不?” 这声音柔媚甜润,充满魅力,想必定是那位仙子无疑。 龚钰虽觉浑身乏力已能判别非梦,霍然张目一望,不禁诧异惊愕不已! 原来果是置身闺房之内,自己正卧于绣榻上,身边正偎坐着一个绝色女子。 这女子身穿鹅黄色寐衣,酥胸玉臂全然袒露,貌似三春之花,艳丽而又丰满。 其余燕瘦环肥,罗列一室。 青衫美侠龚钰,赶紧翻身坐起,可是,全身软绵得用不上劲,这一来,不禁更加惊骇欲绝。 他本是一个习有最上乘功力之人,竟尔如此,不知中了什么暗算? 不过,他有一点,可以确定,自己并未服过任何药物! 这一个可怕事实,方自在心中掠过,只听身畔女子无限深情说道:“相公,休竟是恁般不听劝告,才中了迷魂幽兰之毒,要不是我走出谷口散步发现你啊!此时恐怕早已横尸那块大石之上。” “迷魂幽兰?……迷魂幽兰?……”他从未听过这种东西,更不知中何毒?茫然说道:“请问姑娘,小生不知从何处中此剧毒?” 另一个绿衣少女纠正道:“她就是长春仙子啊!别姑娘姑娘的瞎嚷!” 龚钰依稀记起谷外长春仙子题字示警,遂改口唤了声:“长春仙子!……” 长春仙子“嗯”了声,说道:“相公,你可曾进谷么?” 龚钰将头微点,算是承认了。 长春仙子莺莺呖呖般说道:“不消说,便是看到第二面警告牌的。那红沙香径两旁,种植的是迷魂幽兰,男人只要闻得少许,不管你是常人,还是具有高深武功之人,一样中毒。所幸,你颇能接受警告,足见你是一个诚厚之人。不然,恐怕早已无救。” 龚钰心中先还惑疑是这女子玩的把戏,现在一听,才知道是自己孟浪所致,遂一改轻视及敌对之念,不由问道:“仙子,这可有救么?……” 仙子玉颜泛赤,低应道:“只有一法可救!只是……” 龚钰迫不及待地问道:“只是什么呀?如我能力办得到的,龚钰决尽力而为,报答仙子解救大德。” 长春仙子更是羞人答答,抬不起头来。 站在床前一位红衣少女道:“这个么?我代仙子答复,如果龚相公要想解毒,必须先与仙子结成美满良缘。” 龚钰不禁大惊,忙说道:“小生已有家室,仙子恩情……” 另一个绿衣女子,说道:“龚相公,你以为仙子是世俗之人么?她可不在乎你已婚未婚啦!” 龚钰呐呐说道:“我这样怎对得起畹香妹妹啊!不行,可另有办法?” 站立身前的白衣少女说道:“你别自高身价,咱们仙子在未明了你出身之前,还不知道你是好人坏人咧!怎能轻言婚嫁?妄自出手相救!龚相公,你不妨将身世叙述一番。” 龚钰心中电旋一转,觉得还是不泄露自己是武林二圣传人,于是编了篇鬼话,说自己是蜀中名士,一时好奇,前来探幽寻胜。 他谎虽扯得天衣无缝,可是人家还是半信半疑。 长春仙子一脸幽怨之色,说道:“公子既是名士,小女子不揣简陋,想略予考量,不知意下如何?” 龚钰书本来读得不少,在“冷云谷”中,除武功外,更博览群籍,自然不会胆怯,说道:“仙子不妨一试!” 长春仙子黛眉一轩,樱唇微启,说道:“兹有上联一付,请公子按对下联。” 言毕,伏在梳妆台前,振笔疾书。眨眼即就。 龚钰接过雪笺一看,逐字行去,写得来异常流利娟秀,只见笺上写着:“快婿如龙,早应鸳枕相共。” 这一下,他可有点江郎才尽,原来长春仙子上联乃是借用他的姓氏龚字分拆而成。 陡地,一个年约十四岁的紫衣少女“咭”的一声,笑了出来。 长春仙子微笑道:“虹虹,难道你有妙对么?何妨说出!” 紫衣少女答道:“不忙,让我写出来,给龚相公斧正。” “正”字才落,顷刻一挥而就,递给龚钰道:“龚相公,你看可成?” 龚钰接过手来一看,不由佩服,原来下联是:“春霄若金,何必守身似玉?” 正是己名“钰”字拆解相对,更隐有讽喻之意。 龚钰才知天下奇才无限,这大雪山中“冷香谷”内连一名幼婢尚具如此才华,可见长春仙子,必是满腹经伦,不禁发出一声悠悠叹息。 长春仙子含情脉脉一笑,说道:“龚相公,婚姻事,暂时不提,先喝一杯解药,然后好好休息吧!” 说完,从桌上倒出一杯酒,色作碧绿,龚钰不疑有他,立即一喝下肚。 长春仙子心中暗笑一声,说道:“咱们都出房去让龚相公休息吧!” 片刻之间,房中只剩龚钰一人。他正在沉思,这长春仙子,究属何人? 陡地飒然风响,一条倩影,从幕后转出。 龚钰即惊且喜,张口欲呼,那人轻舒玉臂,将他嘴唇接住,说道:“钰哥哥,此身正在险中,由我负你出谷吧!” 言毕,立将龚钰系好,负在背上,从窗飘出,鹅行鹭伏,如飞逃去。 长春仙子很快便发觉龚钰遇救,立率群婢追出,四下搜寻,心中亦是凛骇,暗忖:“这是何人轻功竟是如此高绝,没有留下半丝泥鸿雪爪。” 另一个意念,更使得她愤怒十分,因为救走龚钰之人,必是女子,否则,决进不了“冷香谷”。 原来谷口红沙香径两侧,确实种有“迷魂幽兰”,只要男人嗅到,便将浑身泛力,即使练有绝世神功,亦无法抗御。 对于女性,则丝毫不起作用,这真是一种奇异草木。 不言长春仙子,在大雪山几处可供人行走下山要隘,派人守住,自己则施展轻功,四处搜寻。 且说畹香姑娘负着龚钰亡命飞奔,她幼时曾听母谈起长春仙子,乃不世魔头,心中更是异常恐惧,尽量施展“御风行云”轻功,脚下不留半丝痕迹。 幸而她来时,偶然发现一处秘洞,甚是干燥,立即循着方向,快似风飘电驰般奔去。 半盏茶时,便已抵达洞口,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啸,一闪而入。 谁知这段时间,龚钰被长春仙子所灌药酒,业已发作。 他此时全身血脉似将爆炸,丹田灼热如炽,两眼射出欲火情焰。 当她将背上的龚钰绳带一解,望着那奇异神情,她简直吓慌了! 龚钰低啸一声,伸出两只钢臂,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疯狂地拖到身边。 两片灼热的嘴唇,凑上了她的樱桃小口,畹香自个儿情欲,亦被挑起,伸出臂膀勾住钰哥哥颈项。 他突然将平日矜持的态度消失了,让步给一种野蛮、粗暴,以及近似疯狂的情欲。 他以最快的速度,剥去了她的衣衫,罗裙,亵衣,将她按倒地上。 畹香极力挣扎,抗拒,和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立即将双手抵住钰哥哥胸膛,发出一声惶骇的低泣! 可是龚钰呢?两眼射出纯粹的情焰,在她身上不停地抚摸、狂吻。 畹香一面低泣,一面也被情欲和恐怖夹攻着,终于那抵住胸膛的手松下去了。 紧跟着漾起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阵持久的狂风暴雨过去,龚任满足而安静地睡着了,在她身边发出重浊的鼾息声。 畹香重新意识到周围的世界,也意识到他们原是两个各别身躯,以及寒气袭人。 她赶紧起来,穿好衣裤,虽是浑身瘫软乏力,却觉得似乎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生活着。 她想:“自己反正是钰哥哥的人,就让他预先享用也未可厚非,何况,他是迷失本性了。” 月光斜射入洞,照着地上片片落英,于是她又想起适才之事,浑身顿又觉舒畅无比。 她忍不住在钰哥哥结实胸脯上吻了吻,替他拭去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洞外不远处,传来一个娇媚声音道:“寻春,你说龚相公,当真仍在山上,没有去远?” 另一个柔靡声音,想必是那寻春,说道:“仙子叫我们遇洞必搜,谅系隐匿附近山洞。探春!你可记得,此处有无山洞?” 那叫探春女子的声音跟着飘来,只听她道:“我记得左前方崖缘下面,有一个石洞,咱们这就去吧!” 畹香姑娘顿时紧张起来,不知应当怎样应付才好? 她还没有想出办法,那“冷香谷”中的两位俏婢,已然来到洞口。 前面那人,显然有点害怕,偏头向洞内略一张望,说道:“好像没有什么?” 后面那人说道:“不对,我好像听到一种重重的鼾息声,非搜不可!” 打头那人一面朝洞内行来,一面埋怨道:“见鬼!” 那知她刚刚飘身入洞,只见黑影一闪,自己便被点中穴道,做声不得。 后面一人,见寻春进洞,竟然没有消息,料系中了敌人道儿,赶紧发出一声长啸。 畹香姑娘怎能容她通知敌人,身形一闪,宛如一缕淡烟飘射,牟尼剑震腕刺出,探春方见红霞乍闪,脖子一凉,便已玉殒香消。 她知道事不宜迟,红莲双飞,碰的一声,便将探春尸体踢下崖去。 复又闪身入洞,寻春自是瞧得清楚。简直被她这惊人武功震骇住了! 须臾,崖上人声嘈杂,一人说道:“我好像听得探春长啸声,怎的连寻春亦不见了!” 另一人说道:“别是被敌人收拾了吧!” 陡地,从遥空传来一声清啸,啸音甫落,黄影一闪,长春仙子便已降落崖上。 她真不愧盖世魔头,向众婢略事讯问,立即循踪查出血迹,跟着发现了秘洞。 她站立洞门之外,冷冷说道:“洞内匿身之人是谁?竟敢来我大雪山”冷香谷“,劫人杀婢,还不出来领死!” 畹香姑娘本是火爆性儿,闻言大怒。 奈何钰哥哥仍然酣卧地上,不知所中剧毒情形如何,不敢离开,是以叹息一声。 叹声才歇,长春仙子又在洞口,冷笑道:“妖婢,你将龚相公劫来,业已尽情享用,难道还不将人送出么?” 畹香姑娘冷冷地说道:“在洞外逞什么威风?有种你就进来吧!” 长春仙子玉容遽变,立即命令道:“送春,惜春,着速进洞,将妖婢擒出。” 两声“遵命”,一红一绿两条倩影,各撤出一柄银光灿烂绣弯刀,舞起一团光影护住头面,飘身入洞。 谁知还未进去,畹香姑娘已是呼的一掌劈出,送春,惜春,惨叫一声,震得身往后飞出两丈,立即殒命。 长春仙子见洞内匿身之人,掌力如此沉雄,一掌便将两个俏婢击毙,如非自己出手,手下众婢,去必冤送性命,立刻从身上摸出一件奇异兵刃。 这兵刃,却是一根两丈多长的长春藤,纤细如指。 长春仙子沉腕一抖,那两丈多长的藤条,竟是抖得笔直,这份功力,足以惊世骇俗。 畹香姑娘心中暗自惊凛,迅即将龚钰移至洞侧,拔出牟尼剑,蓄势以待。 蓦地,长春仙子俏笑一声,沉腕猛摆,绿影划空向内卷到,宛似金蛇入洞。 畹香姑娘娇叱一声,红霞暴涨,剑风过处,藤梢竟被削去尺余。 长春仙子更是凛然。 原来她手中所持乃是一截万年长春藤,漫说寻常刀剑,难以伤损,就是宝刀,亦未必能够削断。 如今想不到对方,不但掌力厉害无比,而且手中还持着如此神物利器,焉得不吃惊大骇。 且说长春仙子,芳心震怒,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吃亏,不禁发出一声银铃般脆笑。 崖上二十余名俏婢都知道仙子笑声一起,便要杀人,认为洞中之人,决难幸免。 果然,她在一怒之后,立运“七欲玄煞”,贯注藤尖,一式“渔郎问津”,直似灵蛇飞窜,向洞中卷去,顿时风雷迸发。畹香姑娘牟尼剑,再度出手,迎着飞来藤影,划的一剑剁出,好似剁在一种极其柔韧物体上面,毫不着力。 暗叫一声:“不好!” 独家连载 第九章 情海微波 且说畹香姑娘一剑未能将长春仙子万年长春藤削断,芳心正自骇异。 谁知藤梢倏然弹起,暴点双睛。 姑娘错步旋身,“龟裂神功”灌注剑上,反臂削出,红霞疾射,长春藤又被削折两尺。 就在这旋身眨眼之间,洞内月光陡地一暗,一缕鹅黄淡影,随着飒然风声,飞纵而入。 畹香姑娘察风瞥影,已知敌人趁隙而入,牟尼剑化“回头是岸”震腕急挥。 数十朵红莲,一齐涌向洞口。 饶是长春仙子运有“七欲玄煞”护身,亦觉剑气森森,透入护身玄煞幕内,赶紧脚尖一点洞口崖石,复又退射两丈。 姑娘一剑震退强敌,胆气顿壮,莲步轻移,玉立洞口,娇叱道:“长春仙子,尔已是成名前辈,为何向钰哥哥下此卑劣手段?” 这时,崖上群雌,以及长春仙子,始瞧清敌人,芙蓉其面,杨柳其腰,薄薄罗衫,淡雅幽香,西子不能比,玉环何能俦。 众婢要非亲眼目睹,真不相信这位十七岁小姑娘,竟敢与纵横武林达一甲之久的长春仙子为敌。 长春仙子数度出手无功,更是狂怒,暗忖:“这位小姑娘是当今武林谁人弟子?” 九大门派?不可能。 宇内五奇?恐也调教不出这种弟子。 “莫不是那老龟婆?……” 一想到龟仙神婆,不由勾起五十年前的仇恨,发出一连串震天的银铃脆笑,说道:“小姑娘!不!你现在已非完璧啦!” 这种事,被人揭穿,委实难为情,畹香姑娘羞赧得只恨无地缝可钻。 长春仙子再又俏笑一声说道:“我还是称你小妇人吧!” “本仙子煮熟的鸭子,却让你窃来享受,这且不说。” “我问你,老龟婆,是你什么人?” 畹香姑娘被长春仙子讥嘲,本已不忍,再听她辱及师尊老人家,更加怒不可遏。娇叱一声,牟尼剑带起一道红色匹练,凌空罩落。 长春仙子意在调虎离山,一见姑娘上当,心中暗笑一声,赶紧移形换位,长春藤反臂甩出,藤影剑光,又相碰在一起。 姑娘本是怒极出手,无形中注有神功,只闻“擦擦”数声,长春藤一连削去两段,何止八尺。 长春仙子虽是心痛兵刃被毁,可没忘去抢夺洞中书生,立即撮唇出声,指挥群婢进洞劫人。 自己功凝左臂,呼呼劈出两掌,卷地狂飚四起。 畹香姑娘尽管火爆性儿,心可敏慧,脚才落地,芳心陡然一震,暗忖:“别是对方施展诡计?” 是以她虽出招袭敌,眼梢何曾离开洞门一瞬。 眼见崖上飞降数条人影,朝洞内疾射,长春仙子复又猛劈而来。 身形闪晃之间,避开掌力正锋,牟尼剑脱手飞出,化一道长虹,拦截入洞敌人。 自己更倾力反臂甩出一掌。 只闻“咔嚓”一声,夹杂着数声惨嗥。 只见泥土纷飞,乱石四射,红霞过处,三婢拦腰截断,惨不忍睹。这种以气驭剑功夫,更将众婢震住。 长春仙子见小姑娘手段毒辣心狠,连杀数婢,忙从身上掏出一把“绝情丝”,电闪射出。 这东西无形无声,比牛毛还要细上一倍。 畹香姑娘若非不久前,被钰哥哥一阵暴力摧残,胯间隐隐作痛,本可施展“七绝大挪移”身法避过,这一受影响,迟了那么千分之一瞬,左臂立即中一针,透肌生寒。 姑娘不禁打了个冷颤,暗叫声“不好”,立即运功封闭穴道,跃回洞内。 再看钰哥哥,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脸上现出一片酣恬之情。好像全然不知适才一场拼命搏斗,更是放心。 长春仙子此时俏笑一声,说道:“丫头,尔已中了本仙子‘绝情丝’,七日之内,难逃欲火焚身惨痛。还不把龚相公及手中宝剑献上!” 畹香姑娘闻言,心中也自发急,银牙猛咬,意欲潜运“龟裂神功”,将“绝情丝”逼出体外。 谁知穴道甫解,“绝情丝”恣意随着血液流行,畹香姑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复将穴道封闭,玉容遽变。 这一切过程,长春仙子岂会瞧不出。 良机难得,陡然圈臂疾吐,劲风如怒涛奔马,向着畹香姑娘恶狠狠劈到。 姑娘屹立洞口,剑交左手,运功挥掌相抗。 这龟裂神功,与“七欲玄煞”,俱系绝学,是以每一掌劈出,俱有风云变色之势,轰隆!咔嚓!响声不绝于耳,两人都震得脚步浮松。 尤其,畹香姑娘身体上经过一次突变后,复中歹毒“绝情丝”暗器,震得五腑翻腾。 她黛眉一扬,心说:“我怎么这样傻,跟她去较量掌力?放着神物利器却不知运用。” 念动旋身,闪避洞侧。 长春仙子虽略占上风,却并未占多少便宜,亦是震得血气狂涌,暗自思忖:“其徒如此,其师可知,看来今生休想再向老龟婆报仇。” 她向着闪避的畹香姑娘微一瞥视,眸子连转,蓦地计上心来。 立命送春、迎春入洞抢夺龚相公,二婢在她淫威之下,自知前往送死,亦不敢稍有违抗。 一蓝,一黄两条倩影,从崖上纵落,化作掠波双燕,贴地射向洞中。 畹香姑娘银牙暗咬,牟尼剑闪得两闪,自然二婢又一齐向鬼门关报到。 正当送春迎春饮剑毕命,长春仙子踏着两婢血迹,趁机抢入洞中。 畹香姑娘眼见敌人落在钰哥哥身前,不由娇叱一声,牟尼剑震出万道红霞,横空罩来。 长春仙子正一手抓住龚钰青衫,陡觉剑锋泛寒,她此时无可闪避,一手提起旁边的寻春猛力一掷。 一声惨嗥,便已溅血洞中。 她却蛇腰一摆,挟着沉睡中的龚钰,逃出洞外。 畹香姑娘如影随形跟踪追出,口里骂道:“好个毒如蛇蝎,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妖妇。” 长春仙子漾起一个娇媚笑容,说道:“丫头,你现在才知道么?” 言讫,将龚钰交给崖上的俏婢虹虹,左掌扬腕猛劈,右手长春藤虽被削去二分之一,长度仍然及丈,玉腕疾抖猛摆,卷起一股“七欲玄煞”,点,扫,卷,势厉害之极。她是安心要将姑娘毁去。 畹香姑娘仗着一柄剑,虽是舍死忘生,此时已渐呈不支,粉黛微蹙娇喘吁吁。 “七绝大挪移”身法,更不如先前灵巧。一个不小心,藤拍在她腕脉穴掠过,陡地一麻,牟尼剑“”的一声,失手堕地。 长春仙子脆笑一声,黄影一闪,便已将剑握在手中。趁香姑娘怔愕一瞬间,牟尼剑直指对方“腹结穴”。 她此时,人,剑,仇人门下,全部落手,不禁志得意满,哈哈笑道:“丫头,你还有何话说?” 畹香姑娘一脸悲痛羞忿之色,剑失,人亡,钰哥哥又复落在妖妇手中,想不到这次大雪山之行,遭遇却是如此悲惨,凄然说道:“要杀便杀,哪来那多废话!” 长春仙子媚眼中已伏杀机,柳眉一竖,冷哼一声道:“尔杀我九婢,毁我兵刃,并拔我头筹,一剑将汝杀死,未免便宜!” 姑娘凤目一瞪,怒道:“尔欲如何?” 长春仙子俏脸崩得紧紧的,加重语气道:“我要将尔碎尸万段,方泄我恨” 说到这里,掉头向崖上呼道:“元春,留春,还不迅来将这丫头缚入谷中。” 姑娘性情刚烈,怎会被俘受缚?知自己中了暗器,复又失去兵刃,战已无力,高呼一声:“爹爹,妈妈,不肖女儿要先一步去了!还有钰哥哥……” “哥”字甫落,挺胸向着牟尼剑撞去。 就在这时,崖上蓦地发出纷纷惊呼。 长春仙子错步旋身,面前黑影一闪,玉腕痛如刀割,手方一松,剑已易主。 同时,畹香姑娘不但没有撞在剑上,而且被一只铁臂圈住。 这只铁臂,她熟悉之极,不禁惊呼一声,疑之是梦。 长春仙子此时已看清夺剑之人是谁,心中暗生惊骇,然而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说道:“龚相公,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哩!” 龚钰剑眉一掀,朗朗笑道:“小生这点防身微技,算得什么?希望仙子不必再与舍妹为仇。” 畹香姑娘偎在钰哥哥怀中,好像已得到保障,在两人对话瞬间,确知是他救了自己,甚感安慰。 不过,钰哥哥怎的好得恁快?确是出乎她的意料。 原来龚钰所中“迷魂幽兰”,乃是一种奇异草本,秉天地间至阴至淫之气而生。 只要是男性嗅吸体内,立刻全身疲软乏力,再经壮阳之药物引导,生理上立刻产生一种强烈反应,非与异性接触不可,否则极可能导致癫狂。 在一番接触之后,普通人半日便可恢复正常。龚钰是一个身怀绝学之人,自然比常人快迅得多。 当他被妖妇俘出洞外,便有一二分觉醒,再经夜风一吹,更是清醒许多,他正在回味梦中,与畹妹绸缪一幕,陡然那熟悉娇脆的声音,悲声叫唤。 他大吃一惊,双目暴睁,正好望见长春仙子以剑指着脸上带着绝望神情的畹妹。 于是,摔脱俏婢虹虹手腕,像只大鹰般扑下。 恰好赶上畹香姑娘不愿受辱,撞剑自尽,于是展出一招擒龙手法的“锁龙北海”,将牟尼剑夺回。 长春仙子蛇腰款摆,摇晃在身上的一袭鹅黄寝衣,袒露着酥胸,双峰隐隐,面孕媚笑,说道:“龚相公,你尝了妹妹甜头,便忘记了姐姐,好没良心。只要你肯回到‘冷香谷’,作一霄嘉宾,我苏雪红便将前帐一笔勾销。” 畹香姑娘无限娇羞,直将头埋在钰哥哥怀中。 龚钰剑眉一挑,嘴角噙着一丝薄哂,朗笑道:“仙子雅意,愚兄妹已承盛情,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言讫,扶着畹香姑娘缓步而去。 长春仙子一生几曾像今霄这样委屈相求。这一见青衫美侠龚钰,掉头不顾,愈是怒不可遏,怒喝一声! 青衫美侠龚钰回过头来,笑笑说道:“仙子,你这是在向小生示威么?” 长春仙子身形一闪,飘将过来拦住去路,说道:“略有此意。” 龚钰仰头望着天上明月,露出一脸轻蔑之色,鼻孔里飘出一声冷哼,说道:“小生如无意留此,恐仙子未必能留得住。” 长春仙子仰天一声脆笑,说道:“那我倒要拜识一下龚相公的绝学。” 龚钰争强好胜之心顿起,朗朗说道:“小生这就要走,仙子,你就放手拦吧!” “吧”字才落,引吭一声长啸,声作龙吟。 双脚一点,人如冲天疾矢而起,直上廿丈高空,衣袂飘飘,挟着畹香姑娘御风行云而去。 长春仙子心想:我就不信你挟着一个人,能飞多高多快。是以并未在意。 哪晓得这小子真个武功高深莫测,不但自己追不上,连发出去的“绝情丝”,也如石沉大海。 只闻着对方朗笑一声,自远空飘来。长春仙子黯然叹息一声,返回“冷香谷”内安排一番,下山暂且不提。 且说龚钰挟着畹妹,连夜逃下大雪山,回到崇化村旅舍。 点燃油灯,发现畹香脸色泛白,双眸神光涣散,睡在床上,呻吟不已。 龚钰心中说不出的爱怜与忧急,忙问道:“畹妹,你是否中了妖妇歹毒暗器?” 畹香姑娘螓首微点,说道:“我左臂中了妖妇一缕‘绝情丝’。” 龚钰跌足叹道:“你何不早说?” 畹香姑娘见钰哥哥急成这个样儿,心里甜甜的,痛楚立失。 龚钰立即运起“太虚玄天神功”,将那“绝情丝”吸出,竟费了半盏热茶时间。 暗器一出,畹香姑娘立即恢复了常态。只是在步履间,仍是不大自然,有一种蹒跚之态。 龚钰眉头一皱,一把将畹妹抱住问道:“畹妹!你是否胯间也中了暗器?” 畹香姑娘芙蓉面上,顿飞两片红云,一直红到脖间,羞不可抑。 龚钰柔声说道:“畹妹,别害臊啊!这东西太厉害了!……” 畹香姑娘,抬起头来,还了他一个白眼,娇嗔道:“谁中了暗器?……” 龚钰认真地说道:“畹妹,这可不是玩的!那东西有毒啊!” 畹香姑娘撇起小嘴说道:“还说呢?都是你。” 龚钰带着万分歉疚,说道:“畹妹,都怪我不好啊!……” 畹香姑娘听到这里,咬着嘴唇,斜睨一眼,只听龚钰续道:“……才让你中了妖妇的‘绝情丝’暗器。” 她原来以为钰哥哥记起了先前洞中之事,哪知他依然毫不知情,立时像受了无限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龚钰搓手顿足,简直不知所措,说道:“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啊!” 畹香吃了哑巴亏,如何说得出口,心里一急,陡地暴叫一声:“出去,别理我!” 青衫美侠龚钰面色遽变,但他仍然强忍一口怒气,说道:“畹妹,为兄就有什么天大不是,也用不着生这样大的气呀!” 姑娘见他越说越离题,更加怒气上升,说道:“傻子,别跟我瞎缠,我不要见你,出去!” 说罢,又是一声嚎陶大哭! 她岂是当真要他出去,不过希望他能将大雪山崖洞中的事记忆起,向自己陪一番小心,也就算了! 哪知他全然不晓,自己既羞于出口,如果让这事含糊过去,万一肚中有了孽种,他来个不认帐,岂不冤枉到家?这就难怪她要生气。 姑娘本是火爆性儿,一急之下,口不择言,她自己本有几分失悔,不过,在气头上,她是不愿解释的。 加以龚钰数年来,一直千依百顺,是以毫未在意,哪晓得一言既出,竟成悲剧。 龚钰是一个外和内刚之人,见畹妹妹如此对待自己,哪得不怒!心想:我堂堂男子,难道定要做妆台之奴? 他闷声不吭,退出房外,从马厩里面,牵出“玉龙”,丝鞭一挥,希聿聿一声长嘶,便循着来路飞驰而去。 畹香姑娘本有几分后悔,以为钰哥哥,必然跟往常一样,又要来向自己说好说歹,一直到气消为止。 哪知人出去没有回,遥远处却传来一声马嘶,她听出那是“龙儿”的啸声,心说:“好啊!你竟是这般无情无义!” 立时,全身发冷如从万丈悬崖处直跌下来,哇的一声,连喷数口鲜血,昏了过去。 待苏醒时,天已现曙,畹香姑娘起来结清店费,吩咐店伙将“玉聪”牵来。 伙计也是才起身,揉揉惺忪睡眼,说道:“姑娘,那位龚相公走了么?” 畹香姑娘玉容惨变,凤目一瞪,说道:“少废话。” 伙计立即闭口,转身而去,心说:“这位姑娘,今天怎么变得如此凶啊?” 少顷,“玉聪”牵到,姑娘飘身上马,“叭”的一声,丝鞭猛扬,“玉聪”四蹄如云,沿着金川江奔去。 她此时坐在马上悲痛悔恨俱来,既恸父亲被掳,复悔气走钰哥哥,尽管她好强,但女孩儿家最是脆弱,两行清泪,不由挂满秀靥,在晨风中晃荡。 因她心境不佳,不断挥鞭狂奔,没有多久,便越过了金汤。 路上行人,见她在官道上,如此纵马驰骋,不顾安危,全都涌起一个意念:“这女人,莫非疯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苍劲声音,喝道:“畹香姑娘!” 这声音一入耳,畹香立即勒住“玉聪”,回首一望。 只见行人中,走出一个老翁来。 这人年约六旬,四方脸,海口短髭,手持一根通体乌黑旱烟管。 姑娘一见这位老者,如遇亲人,身形闪晃,便已飞下马来,一把抱住老人灰色袍袖,低呼一声:“于前辈。”立即珠泪纷披。 老人家前后一望,没有发现徒儿龚钰影子,大吃一惊,忙道:“姑娘别哭,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前面便是宝兴城,咱们进城吧!” 路人以为这姑娘家中发生什么大事情,才如此悲痛,也就各奔前途。 邙山烟叟于伍,何以会在此地出现? 原来他赍幽直奔“冷云谷”,面谒二圣,将近来江湖情形述说一番。 二圣点头表示知悉,并谓龚钰同畹香姑娘早已下山,可能正在赴豹隐山庄途中。 他在谷中盘桓数日,南海商隐从怀中摸出一部修炼精神功秘笈赠送给他,说道:“这是我从前赴阿尔泰山,参见老菩萨,归来时,在星星峡获得。 如能苦炼成功,异日必有大用。“ 于是邙山烟叟于伍,便在“冷云谷”,终日沉浸在那部小册子上,一住便是旬日,这本秘笈,虽是深奥,经过武林二圣指点,还不是很快便豁然贯通。 他喜孜孜地走出谷来,在贵州碰着宇内五奇的巴岳茶客,不久又遇上菊逸山庄仙霞剑姚奇。 交谈之下,才知桃面妖狐,仍然未能寻到,是以潜龙堡主李去非,消息沓然。 两人旋又分手采查,邙山烟叟于伍亦是听得传言,大雪山上住有一位形迹可疑女人,这才向西康奔来,不想竟在这里遇着畹香姑娘,岂非意外! 再一看徒儿龚钰不在,姑娘哭成泪人儿,心想:“这娃娃,莫非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里,老人家也有些沉不住气,回头问道:“姑娘,是否你那钰哥哥遭遇什么不测之事?” 畹香姑娘这时悲愤已经平抑,说道:“没有啊!只是他……” 邙山烟叟一听龚钰安全,顿放宽心,不由眉头一皱,说道:“畹姑娘,定是那小子欺负你,如果将他寻到,哼!不剥他的皮才怪!” 畹香姑娘见邙山烟叟,面现严肃之色,心说:“如果钰哥哥当真受到责罚,岂不更加恨我?” 不由面上泛起一片惶急之色,说道:“前辈,你不用生这样大的气啊! 何不就在前面松林内,听晚辈将下情禀告。“老人皓首微点,姑娘缰绳一带,便已进得松林。 两人拣了一块大石坐下。 邙山烟叟将乌黑光亮的旱烟管吸着,不时吐出一两口烟圈,听着姑娘敲金戛玉的声音,时而欢欣,时而叹息! 畹香姑娘打从她与龚钰下山起,及昨晚发生之事,毫不隐瞒,说了出来。 她虽是极力忍耐,泪水仍然如断线珍珠。 邙山烟叟听得直皱眉头,说道:“畹姑娘,千万别难过,有老朽在,决不会委屈于你,一旦找着那傻小子,非重重抽他一顿皮鞭不可!” 畹香姑娘见邙山烟叟肯为她撑腰,芳心立刻放下一半。用手绢一拭泪痕,说道:“于前辈,不!师父!” 她蓦地觉得,此身已属钰哥哥所有,应跟着他称呼才是。 邙山烟叟呵呵笑道:“武林二圣之徒,老朽焉敢妄称师父,可惜我生平没有子女!” 畹香姑娘心窍何等玲珑,立即磕头,口中高喊:“义父!” 邙山烟叟四方脸顿时浮起一片欢欣之色,说道:“婉儿,走!咱们找傻小子去!” 不言两人循着官道追赶。且说龚钰一怒而去,纵马疾奔,才入新津,便听江湖沸沸扬扬,传说青海都兰上人,业已来到中原,要与震撼江湖、新近崛起的青衫美侠,一较身手。 龚钰不由暗自吃惊,原来他曾听说过,这都兰上人,乃是蒙藏两族中,第一把高手,宇内五奇,都要对他相让三分,自己又不曾得罪过他,怎会找上自己麻烦? 他哪里知道,都兰上人性情最是偏激,而且护短,幽灵教内七厉魄红发头陀,就是他的徒孙。 幽灵神君在一连串的败仗下,于是耸恿红发头陀,将都兰上人请来中原。 果然,这位蒙藏两族中,第一把高手,静极思动,又因不久练成一种奇功,亟需大显身手,是以红发头陀略加言词,便将这位西陲罕绝高手说动,来到中原。 而且,立刻成为幽灵神君座上嘉宾。 幽灵神君,更将青衫美侠大事渲染,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都兰上人,更觉非一会这位少年侠士不可。 他这一露出口风,幽灵神君徐中坚,便发动全力,四处探听龚钰消息。 这时,青衫美侠外号,更因驰援少林武当,而震动宇内武林,江湖人士,莫不欲睹此君英姿神采。 可是,那时龚钰同畹香姑娘却在川康边境。 是以,查遍中原,竟没有人获得青衫美侠行踪。 幽灵神君,于是又放出谣言,谓青衫美侠,因畏惧都兰上人而藏匿起来。 谣言愈来愈盛,有人传说:“长白老人亦将找这位少年侠士晦气。” 要知,这位怪杰亦是百十年来不曾出现武林,武功深不可测。 当以上两件谣言一经传出,不但把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沅江渔夫佟士杰,仙霞一剑姚奇等人,弄得焦虑不安,连宇内五奇,都在为这位青衫美侠担上心事。 龚钰近日听得这些消息,不禁豪性大发,催马兼程,向湘鄂一带赶来。 谁知,才出巫峡,已是红日咬山。 他跨着“玉龙”进入巴东落店。 一个人,在寂寞的旅途上最易想起往事,他没有一天不在懊悔,这样负气一走,不知给畹妹何等难堪? 龚钰内心正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地逛街,他一方面欣赏着街景,一方面又在想着心事。 这时,正是暮色苍茫之际,忽然,他发现一件诧异事儿,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走在他前面的,却是一位儒衫老者,这人步履飘飘,衣袂不惊,双脚离地半寸。 旁人决看不出这老者与众不同处,可是,青衫美侠龚钰,眼光何等厉害,竟被他无意中发现,不禁大惊! 心想:“这人定是一位武林罕绝高手。然而他是谁呢?却会在此小城现身!” 他忽然敏感起来,暗忖:“这人该不是为自己而来的吧?” 旋又一想:“都兰上人乃是和尚,这老者大约是长白老人无疑。” 明知这位老者决非易与,龚钰不由激发了豪性,定与之一较脚下轻功。 于是脚步加快,也跟着施展地云御风轻功紧随其后。 儒衫老人走了一程,回过头来,呵呵笑道:“年轻人,你大约不服气,不妨到前面土岗,一较身手。” 龚钰朗朗说道:“却之不恭,老丈,你就请先行一步吧!” 儒衫老人又是一声呵呵大笑,身形如行云流水,眨眼之间便已远去二十余丈。 龚钰心中暗哼一声,脚不动肩不晃,片刻即已追及。 两人竟是不先不后,一齐落在山岗之上。 儒衫老人“逍遥游”身法,为武林一绝。 他在全力施展下,竟未能将青衫美侠龚钰,甩落半步,心中亦甚惊异! 龚钰何尝不是对这位老人暗生凛骇,他觉得这是自己下山以来,所遇轻功最强之人。 虽然武当山上,较量轻功,被幽灵神君取得胜利,其实,乃系借披风之力,论真功实力,对方却远逊自己。 他心中念头,电旋一落,只听老人呵呵笑道:“年轻人,的确值得自傲,但老朽还得考量一下你的掌力!” 言罢,双掌猛然劈出,掠地狂飚,随着呼呼锐啸之声,疾撞而至。 龚钰还没有把对方身份弄清,老人说打就打,毫不讲理,心中亦暗生愠怒,将“太虚玄天神功”随手拍出。 老人掌力,竟是一掌比一掌雄厚,最先还如惊涛骇浪,在第六七掌上,空气竟产生一种回旋力量,形成风柱,惊天动地般劈来,直可震毁山岳。 青衫美侠龚钰面色凝重,亦将神功灌注双臂,硬打硬接,竟然毫不取巧。 这时两股阳罡掌力,在空中连连相接,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山岗下居民,还以为是晴天霹雳。 到第十掌上,两人方圈掌待发。 蓦地,垂扬枝头飘下一条紫影,娇呼道:“爸!别……” 以下的字,还未呼出,空中两股掌力,已经劈出,“咔嚓”一声,龚钰脚步一浮,身形一阵摇晃。 儒衫老人竟被这无俦掌力,震得后退半步,已感血气翻涌。 那娇小身形,伸手将老人扶住,埋怨道:“爸!不要紧吧?” 这时,龚钰陡然忆起老人是谁,心说:“这不是宇内五奇逍遥散人司马无忧老前辈么?” 想到这里,立即上前恭身下拜,说道:“晚辈龚钰,适才不知是司马前辈,孟浪之处,务祈海涵!” 原来龚钰乃是从刚才老人一连劈出十掌,方始想起这是“六丁开山神功”。 这“六丁开山神功”,他听师父邙山烟叟谈过,乃系宇内五奇逍遥散人独得之秘。 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很快便将汹涌的气血,镇压下去,掀髯哈哈大笑,说道:“果真英雄出少年,不愧是二圣传人!” 他说此微顿,续道:“龚少侠,你习练的,恐怕不是‘龟裂神功’吧!” 青衫美侠龚钰,见这儒衫老人果是逍遥散人,立即恭敬地答道:“晚辈所习者,乃‘太虚玄天神功’,系阿尔泰山老菩萨,嘱家师按所交秘笈中所学。” 逍遥散人掀髯说道:“想不到少侠竟获这位不老神仙垂青,难怪身怀旷世绝学,看来你定可击败都兰上人。” 站在一旁的紫衣少女,见父亲只管自个儿讲话,没有将自己介绍,遂娇呼一声:“爸爸……” 她一面娇呼,一面扯着老人袍袖。 逍遥散人向爱女投了一眼,呵呵笑道:“爸当真越老越昏庸,竟忘记了让你拜见龚少侠!” 旋又抬起头来,向一旁的龚钰说道:“这是小女紫燕。” 司马紫燕立即上前一步,裣衽为礼,并低呼一声:“龚少侠……” 青衫美侠龚钰,慌忙还了一礼,说道:“司马姑娘,勿存客气,还是直呼贱名为是。” 逍遥散人觉得龚钰,委实是天上鸾凤,人间麒麟,心想:“若有婿若此,足可了却生平之愿。” 这一见两人相互客气,白眉一掀,说道:“燕儿,那么以后就此兄妹相称吧!” 司马紫燕,娇滴滴呼了声:“钰哥哥!” 龚钰觉得这位燕妹妹,体态轻盈,眉目如画,有一种小鸟依人之感。因而想起了畹香姑娘的绝世风华,剑眉泛起一丝愁容,跟着回呼一声:“燕妹!” 逍遥散人望着初升明月,说道:“龚少侠,咱们进城吧!” 三人遂返回巴东,从酒楼中用过饮食,再回到客舍,凑巧得很,逍遥散人竟与龚钰原属同落一店。 三人才跨入旅舍大门,伙计即送来一封信件,交与青衫美侠龚钰,说道:“客倌,这是你的信。” 龚钰大吃一惊,心想:“不知是谁?竟知道我已来到巴东!” 伸手接过信件,拆开一看,不禁怒哼一声! 司马紫燕探头撕抢先道:“青衫美侠龚钰阁下!” 她念到这里,向龚钰斜睨道:“这人倒挺客气!” 逍遥散人说道:“傻丫头,念下去,别看人家表面客气,骨子里,晓得究竟玩些什么花样?”司马紫燕,呖呖莺声,低念道:“本神君承两度赐教,铭心镂骨,不敢或忘! 兹有方外敝友青海都兰上人,仰慕阁下,以弱冠之年,挟不世神功绝技,纵横宇内,破坏武林团结。上人业已佛驾东来。 有日,特伫候阁下于湘境四望山头,务盼于六月十五日拨冗光临是幸! 幽灵神君徐中坚拜她把这封信看毕念完,秀靥上顿时泛起一层薄怒,冷哼道:“都兰上人是什么东西,他竟敢向钰哥哥挑衅!” 逍遥散人一捻胡须,说道:“燕儿,你怎能这样肆言无忌! 须知那都兰上人,乃蒙藏两族中罕有高手,成名还在咱们宇内五奇之前。 听说这家伙近年在练一种神功绝技,名为‘七绝飞剑’,伤人必死,威力无穷,大可傲视武林。 单以幽灵神君而论,不是为父灭自己威风,五奇中人,无人敢断言必胜! 何况,还有东海肉球剑客裘异,扶桑岛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等,皆非易与之辈,助纣为虐哩!“司马紫燕黛眉一蹩,无限关怀地说道:“爸!这次四望山之行,何不替钰哥哥安排一番,把刘伯伯和卢叔叔请来助助阵好么?” 青衫美侠龚钰,见燕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甚是感激,只听逍遥散人说道:“丫头,这何用说啊!不过你那刘伯伯天府酒仙,卢叔叔巴岳茶客,宛如闲云野鹤,又岂是一时所能寻得到的?” 青衫美侠龚钰剑眉一扬,说道:“前辈,你老人家不必为晚辈之事,太过愁虑,龚钰虽未腰间悬剑,必要时,还有一条玉带,与敌一搏。” 谁知‘搏’字才落,窗外飘来一缕苍劲声音,说道:“壮哉斯言!” 这声音甫入司马紫燕之耳,先是一怔,继之大喜,立即掠身窗外,高呼:“刘伯伯!” 逍遥散人司马无忧,朗笑一声,吟道:“有茶有酒皆兄弟,急难来时始见人!” 吟声才落,房门“伊呀”一声推开,走进两个老叟。 青衫美侠微一注目,见前头这位,面色红润,宽袍大袖,腰系古铜色葫芦,醉态可掬,不消说,定是天府酒仙刘慕伶。 后面老人,系儒士打扮,一身白色衣衫,手托一只江西细瓷茶壶,不断品啜,正是巴岳茶客卢不同。 两人一脚跨入屋内即呵呵大笑,说道:“逍遥先生,不知仍可高枕无忧乎?” 司马无忧也跟着笑了起来,呵呵笑道:“有两位大将军在,未足忧也!” 于是,将青衫美侠龚钰,作一番介绍。 这两位奇人,一个壶不离手,一个酒不离口,豪放,风趣,幽默,顿使这间独院满院生辉。 司马紫燕,则偎傍着钰哥哥坐着,噙嘴微笑,梨涡隐隐,并不时以无限深情眼光顾盼着。 龚钰虽非情场老手,但这种眼神,他从畹香妹妹,以及樊白玉姑娘身上,曾经发现过,不由心中一凛,故意掉过头来,倾听室内各人说话。 天府酒仙刘慕伶,仰着脖子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说道:“司马老弟,你忒也轻敌过甚! 据可靠消息,另外还有两位难缠难惹魔头,也来到了湘境。 一是江湖中传言的长白老人,另外一位,则是在六十年前,便已为乱武林的长春仙子。 你想,这些盖世魔头,全都汇聚一处,岂是咱们三五人所能应付得了的。” 逍遥散人低唱一声,说道:“看来咱们宇内五奇,应该团聚一次,为龚少侠助一臂之力。” 巴岳茶客卢不同举壶啜了口香茗,干咳一声,说道:“现在距六月十五日,时间已是无多,咱们得与各位武林正派侠士联系。这样吧!司马兄可同龚少侠于期前赶到洪家关,届时再一齐赴四望山之约如何?” 逍遥散人司马无忧说道:“如此甚好,只是有劳两位奔走!” 天府酒仙咕嘟一声,啜了一口高粱酒,说道:“你这位老弟,居然今天跟咱们自己弟兄客气起来,岂非见外!” 言毕,宽大袍袖一抖,人化一缕淡烟疾射而出。 巴岳茶客卢不同,朗笑一声,衣袂飘扬,跟着凌空冉冉飞去。 司马紫燕在唧唧哝哝,讲述有关两位奇人一些有趣故事,神采奕奕。 龚钰虽尽了最大忍耐力,却禁不住呵欠连天,他实在非常疲乏。 逍遥散人掀髯道:“丫头,咱们也该各自回房安寝,让你钰哥哥早点休息。” 六月十五日,湘北四望山头,不但挤满了凶眉恶眼的黑衣汉子,而侠义道中,亦多成名英豪,纷纷与会。 在西棚之内,以天府酒仙刘慕伶,巴岳茶客卢不同,雪山圣尼,昆仑大慈神僧等为首。群豪中,有少林掌门天纺经上人,武当玄清道长,华山妙新庵主,峨嵋觉了禅师,青城青霞道长,崆峒苍虚真人,点苍双剑,谢恒,谢锐兄弟,邛崃神拳无敌褚公权,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白鹤剑曹九皋,天台剑客冯亦奇,以及门下弟子三十余人。 东棚内,除二凶魂,五厉魄,十八幽灵外,有东海肉球剑客裘异,扶桑岛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飘渺夫人莫毓瑶,白无常孔一飞,冥狱夫人樊素素,以及一级香主等共五十余人。 天府酒仙刘慕伶捧着古铜色葫芦啜了口酒,眉峰一蹙,说道:“司马无忧怎么还不见来,他真想逍遥自在么?” 昆仑大慈神僧宣了声佛,说道:“司马施主,最讲信义,想是临时发生事故。” 这时,笑面罗刹方芳,亦在低低絮语,说道:“据卢前辈说,他在巴东,曾与钰弟见过面,可没有看到畹香妹妹。你想,会不会出岔子?”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心中何尝不为这一对师弟师妹担忧,但他此时,只有向夫人加以安慰。说道:“芳妹,你没有看到钰弟啊!在九里关上,这么一脚,便将肉球剑客裘异那个老怪物踢落岭下,当今之世,除两位老人家外,还会有谁是他敌手!你放心吧!他们很快便会来到。” 他一面说,一面指手划脚,用眼睛向东棚瞄去。 肉球剑客尖起耳朵,恰好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大怒,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东棚上飘渺夫人向属下娇呼肃静,教主即将陪着贵宾驾到。 果然,立刻各守岗卡,鸦雀无声! 西棚群豪注目一望,只见从山道上,转出四个盖世魔头。 打前头这人,穿一身红色袈裟,镶着金边,映日生耀,身材高大雄伟,约八尺开外,双眸有如蓝电,狮鼻虎口,腰上插着七柄短剑,威风凛凛,不消说,这和尚定是青海都兰上人无疑。 第二个,是一位瘦小干枯,须发焦黄,细眉细眼,尖嘴削腮,穿着一身白绸衣衫,腰上却悬着一柄板斧,寒光闪耀,通体乌黑晶亮,重约百五十斤,两臂如无三千斤以上膂力,休想使用! 看来这长白老人,亦是难斗角色! 第三位,却是一个胸脯高耸,蛇腰丰臀,一身鹅黄衣衫,紧裹着嗣体的绮年少妇,她正是淫名夙著的长春仙子,与幽灵神君边走边谈,不时发出一两声银铃似的脆笑,荡漾空间。 幽灵神君徐中坚,以主人身份,走在最后,虽是盛暑期间,身上犹自披着一袭熠熠发光的玄色披风。此人英俊潇洒,极像一个秀士,哪知他毒比蛇蝎,一手造成武林腥风血雨。 这四人一现身,西棚群豪,不禁眉泛隐忧。 未几,幽灵神君,步上北面比武擂台,说道:“今天,是青海都兰上人,柬约青衫美侠龚钰,当着天下英雄,比武较技,并籍以解决武林数十年的纷争,使黑白两道武功,能溶合一炉,发扬光大。” 他说此一顿,续道:“特请青衫美侠龚钰出棚答话!” 连呼两次,不见青衫美侠出来,幽灵神君正感得意,哈哈笑道:“想不到一向自命不凡的青衫美侠,到正式比武之日却龟缩不敢出头,岂不让天下英雄失望!” 谁知话声未落,四望山头,已传来连声清啸,只见三缕淡烟一闪,出现三个人来。 原来这三人,正是青衫美侠龚钰,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及其爱女司马紫燕。 司马无忧携着爱女,进入西棚,与大慈神僧等人,坐在一块,相互寒喧。 青衫美侠龚钰,见师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师姐笑面罗刹方芳,用着惊诧的目光望着自己,必是在疑惑畹香妹妹,何以不曾跟自己一道。 再看两人望望自己,又望望正在作含情脉脉谛视的司马紫燕姑娘,面上浮起一缕责备之情,他不禁玉面飞红。 心想:“天啊!他们正在误会自己移情别恋!” 就在这时,擂台上的幽灵神君徐中坚,冷冷地说道:“阁下竟有胆量来这四望山头,倒不失是一条好汉。”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续道:“不过,本神君要请问阁下,今日之会,关系武林未来前途兴衰成败,阁下是否可资代表所谓侠义道也者?” 龚钰剑眉双掀,面色一正,说道:“龚钰不过后辈末学,安敢狂妄到以武林代表自居。要知领导天下武林,不但武功足以震惊宇内,而且还须德高望重。神君何不反省,若使尔之野心,变成事实,后果如何?不难想像。为何不销声匿迹,以求自保首领?似这般大张旗鼓,动辄掀起武林浩劫,即使龚钰大度,难道就无其他侠义之士,代天行罚么?” 他越说越是义愤填膺,威风凛凛,宛如天神。 听得东棚之内,人人如被当头棒喝,西棚群侠,不由抚掌称快! 连大慈神僧,和雪山圣尼,都不断赞扬。 幽灵神君徐中坚,顿时脸上黑气大盛!苍白脸上,立现狰容。冷哼道:“孺子不足与谈大事,今日之会,胜者为强!” “然则,尔意如何?” 龚钰已蕴怒意。 幽灵神君桀桀一声怪笑,说道:“咱们三阵定输赢!” 青衫美侠龚钰仰天哈哈大笑,说道:“是否要定赌注?” 幽灵神君毫无惭色,说道:“然!” “还是那一套负者必须终身听命于对方奴役!” “然。” 龚钰轻描淡写地说道:“神君武当山上,所输赌注,至今毫无履行迹象。 那时小生,乃是以十搏一,尚且如斯。今又故技重演,不悉神君用何取信于人?“此言一出,立时引起西棚群豪,对幽灵神君嗤之以鼻。 这家伙,不愧脸厚心黑,站在擂台之上,依然神情自若,说道:“昔者,乃系本神君与尔个人之争,个人事小。” 武当玄清道长听得,暗骂一声:“无耻之极!”竟将解散幽灵教承诺,轻轻地一语抹煞。 龚钰气得仰天哈哈一声大笑,道:“今天又将如何?” 徐中坚双眸中诡谲光芒,一闪即逝,说道:“至于今天么,则是当着天下豪雄,焉能不具诚意?” 龚钰见宇内五奇俱皆到齐,于是回身拱手说道:“诸位前辈,适才幽灵神君之言,想已听清,此事关系重大,晚辈未便擅自作主。但事已至此,前辈们可愿意赞同彼等提议‘三阵定输赢’之事?” 西棚群豪,俱知这些魔头,如果不趁宇内五奇均在,以及青衫美侠来到予以教训,日后必成巨患,因此,全都应声赞成。 此事既经决定,龚钰立即趁幽灵神君安排三阵擂主之际,进入西棚。 棚中群豪,莫不起身相迎。 龚钰恭请昆仑大慈神僧,主持全局,自己则拟走向师兄何天衡身旁坐下。 司马紫燕伸出春葱般手,一把将他挽住,说道:“钰哥哥,你岂能离开司令台?” 龚钰略一犹疑,便即在她身畔坐下。 此时,擂台之上,走出一个瘦小干枯老头,腰悬板斧,形态甚是猥琐,死眉死眼,向着西棚拱手说道:“老朽长白胡元庆,愿向各位英雄,领教几招拳脚兵刃,不知哪位英雄有兴上台赐教一二。” 笑面罗刹方芳,上前请令,大慈神僧慈眉一扬,说道:“这位长白老人,天生神力,尤其前面三斧,威力大得出奇,施主小心应付。” 笑面罗刹方芳,答应一声,身形一拔,然后双足一踹,轻飘飘落在台上,脆笑道:“长白老儿,尔不在长白山头,度其余生,却想助纣为虐,为害江湖。本夫人奉劝一句:”回头是岸‘,此时退下擂台,还来得及。否则,姑娘玉带之下,必难生还。“长白老人胡元庆见这美艳少妇,竟是三年前,一掌劈毙冰魄的笑面罗刹方芳,如此言语,焉能忍受,把时才一点凛惧之心,化为乌有,不禁嘿嘿一声冷笑,说道:“贱婢住口,老夫今天要不教训于你,安知天高地厚!” 说到这里,双掌一错,呼的一掌,当胸推来。 笑面罗刹方芳,脆笑一声,“龟裂神功”,霍地推出。 两股狂飚恶涛,在空中陡地接触,“碰”的一声巨响,方芳双腿一晃,长白老人胡元庆,步履浮松,两人俱各大惊。 要知方芳三年前,即已名震武林,连十邪之首,冰魄吕天昌,尚且一掌震毙当场。其后又服千年玉蜇内丹,打通玄关窍要,加以三年来,勤练不缀,功力何止增加数倍。 这一掌,竟未能使对方移退半步,而自己竟然身形摇晃,焉得不惊! 长白老人更是骇然,这家伙天生神力,八十年前,即已大力神掌震慑武林,想不到今天几乎吃瘪在一个二十余岁少妇手中,不由怒从心起,又是一声嘿嘿狂笑,双掌连翻劈出。 笑面罗刹,白影闪处,乘隙蹈暇。 顿时满台狂风四卷,锐啸惊心。 幸而这座擂台,是用石头堆砌,否则,不被两人掌风砸折才怪。 东西两棚之人,几曾见过这等阵仗,只见两缕白影翻飞,脆笑与怒吼之声不绝。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目注斗场,一眨不眨,幽灵神君,也自紧皱眉头。 这种情形,无人能断言某方必胜。 不过,笑面罗刹方芳,究属年轻,潜力深厚,再加上“七绝大挪移身法”,奥妙神奇,稳居上风。 数十招一过,长白老人瘦小干枯身躯,竟然被震飞数尺,气血翻涌。 照说,他应认败服输才是。 他这时,老脸无光,想不到将近百年威名,毁于一旦,如何不怒极若狂! 嘿嘿一声惨笑,飕的掣出一柄乌光闪耀寒铁板斧,一式“盘根错节”暴扫而至。 只见斧影纵横,满台寒光流露。 一任笑面罗刹方芳,步法何等奇奥,看来亦难逃这一斧之死。 她此时哪还笑得出来,一个娇躯,全被笼罩在斧影之下。 宇内五奇,全都面色遽变。 因为长白老人胡元庆三板斧,得自初唐程咬金手抄秘笈。 自他闯荡江湖以来,记忆中从无一人侥幸逃生。 龚钰和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心头狂跳,注视台上,急得双拳紧握。 其实,笑面罗刹这时反而临危镇静,身形随着板斧带起的风声而飘渺空中。 长白老人胡元庆见对方居然逃出第一斧,狼嗥一声,喊道:“万山其秃!” 笑面罗刹方芳,只见面前一片银浪滔天,无缝无隙,向着四面八方,狂涌而至,真有一斧伐尽万木之势。 她银牙一咬,立化“贴波乳燕”。 斧锋所及,青丝被削落一绺,真是千钧一发。 这时,长白老人双眼都红了,大叫一声:“拿命来。” 这招“开天辟地”,板斧未到,斧芒便已射出,看似缓缓推出,其实快若石火。 笑面罗刹赶紧施展“纳须弥于芥子身法”,这是七绝大挪移身法中,最难练的一种,连他丈夫都没有练成,身形快捷得连那团白影,都已失去。 宇内五奇,个个惊叹不已,长白老人目睹三斧无功,方自一怔。 方芳岂容他三斧重演,蓦地一式“素影凝香”,玉带如灵蛇般,将胡元庆瘦小干枯身形卷起,“碰”地一声,掼在地上,脑浆迸溢,可怜叱咤江湖将近百年的长白老人,在一缕凄厉的惨叫声中,到九泉之下称雄去了! 笑面罗刹方芳,脆笑一声,便莲步轻移,回到西棚,娇喘吁吁,向着丈夫何天衡说道:“这是我生平碰到的最强敌人。” 言讫,从怀中取出一张手绢,擦拭面上鬓间汗珠。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见爱妻战胜归来,心中甚喜,和声说道:“是啊!这长白老人三板斧,亦是罕见绝学,尚幸是你,如果换了我,恐怕早已魂断四望山头!” 笑面罗刹逗了他个媚眼,娇笑道:“得咧!别尽跟我灌米汤。” 就在这时,擂台上走出个冶艳妇人,一身鹅黄衣衫,艳似春花,说道:“哪一位英雄,赔本仙子玩玩!” 青衫美侠龚钰恨透了这妖妇,心想:“要不是你啊!怎能让畹妹生气? 弄得我们不欢而散。“正欲上台,给她一个厉害。 这时,天府酒仙刘慕伶已早他一步站起身来,向着龚钰说道:“龚少侠,还是让我这个笨鸟儿先飞吧!反正这一场输了,还有你捞本啊!” 言讫,便几个踉跄步上台去。 长春仙子苏雪红,见来的,是五奇中的天府酒仙,樱唇一披,娇笑道:“醉鬼,你上来干什么?” 天府酒仙,捧着古铜色葫芦,咕嘟一声,喝下一口,舔舔嘴唇说道:“仙子,你简直像甘蔗一样,越老越甜” 长春仙子腰肢一扭,俏笑一声,说道:“醉鬼,你糊涂啦!像甘蔗的是你啊!” 天府酒仙不禁老脸一红,哈哈笑道:“呸!不要脸,咱们还是办正经事,别让天下英雄惑疑咱们两人,在台上在打情骂俏啦!” 长春仙子伸手一理云鬓,左臂一袖拂出,说道:“要打就打,谁跟你醉鬼饶舌!” 话落,神风如刃,夹着锐啸之声奔到。 天府酒仙,脚下一个跄踉,便已闪避,说道:“仙子,你当真一点不念往日之情!” “情”字未毕,便已一掌劈到。 论功力,长春仙子苏雪红要略胜一筹,讲招式精妙,自然要推天府酒仙刘慕伶。是以打得精彩万分,笑话百出。 天府酒仙,一向游戏人间,手脚上哪会干净,嘴巴更不饶人。 然而,长春仙子,更属旷代尤物,她又何尝在乎,反挺胸摆臀相迎。 看得紫燕姑娘同笑面罗刹玉面泛红。 东棚之内,飘渺夫人同冥狱夫人,则是心领神会。 天府酒仙最初呵呵大笑,以为动点小手术,足使对方羞恼,而又不伤大雅。 谁知长春仙子见惯不惊,而且作风,出乎意外的大胆,反把天府酒仙,吓得倒退不迭。 长春仙子苏雪红,“咭”的一声嫣笑,说道:“醉鬼,姐姐如此慷慨,你却返老还童,像孩童玩鞭炮,又爱又怕!真没出息。” 天府酒仙老脸如染朝霞,哈哈笑道:“非所愿也!是以不敢拜领!” “领”字甫罢,菩提掌圈臂疾吐,长春仙子脚踩“花丛迷踪步”,反臂甩劈。 空中立时响起一阵轰隆之声,如同闷雷连珠爆炸。 两人各展绝学,一黄一蓝两条人影,此起彼落,翻翻滚滚,打得难分难解,笑声不绝于耳。 就在此时,长春仙子陡然从袖口内扑出一段长约丈余的万年长春藤,玉腕一沉,一式“情意绵绵”,卷起无数藤影,凌空罩下。 天府酒仙倒踩“维摩步”,古铜色葫芦,左迎右拒。 长春仙子,脆笑一声,说道:“醉鬼,你这两下子不错啊!” 她一面说,一面玉腕猛抖长春藤,招演“情丝系足”。 这一招真够损,天府酒仙猛地错步旋腰,一连数个跄踉,方始脱出藤影侵袭。 盖刘慕伶乃是以葫芦为兵器,对方藤影从地面掠至他差点无法对付这一招。 长春仙子苏雪红俏笑道:“醉鬼,别说姐姐无情,只怪你那家伙太短啦!” 东西两棚,立即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诚然,天府酒仙以葫芦作兵刃,吃亏太多,她这一发现兵器上占了便宜,明眸一转,玉腕疾抖迅摆,依然是那一招“情丝系足”,把个天府酒仙,弄得只有近身相扑,否则永远居于挨揍地位。 他这一扑近,长春仙子又使用肉弹攻势,双峰陡泛千重浪,一臀横生百尺波。 天府酒仙被吓得捧着葫芦,狼狈四窜,大叫一声:“我的妈呀!” 幽灵神君徐中坚,这时才面泛笑容,向着身畔飘渺冥狱两位夫人说道:“对付这些老家伙,这种战略,最是有效!你们得多学习点。” 冥狱夫人媚笑道:“要是遇着像你这样的人呀!才不划算啦!” 她是想起雪峰山千桃谷之事。 不言幽灵神君和夫人们在台上指点谈笑。 且说天府酒仙,越来越狼狈,满头大汗,心说:“完啦!这女人,真是难缠难斗?看来今天,非坍台丢丑不可!” 果然,长春仙子手上长春藤,随着银铃脆笑,如千条碧蛇迸窜脚下。 他慌乱闪身躲避,猛吸一口烈酒,急喷而出。 只见一道白练,向着长春仙子袭到。 哪晓得他快,长春仙子苏雪红,这个老怪物,更比他快,不待他张口喷出酒箭,“绝情丝”已电射而出。 天府酒仙但觉嘴唇一麻,心知着了道儿。立即飞纵台下,闭住穴道,回返西棚。 青衫美侠龚钰立即飘身上前,说道:“刘前辈,快请坐下,让晚辈给你将”绝情丝“吸出体外。” 天府酒仙立即坐回原位,由龚钰运起“太虚玄天神功”,很快便被吸出。 只听长春仙子娇声唤道:“钰弟弟,我只道你是个柳下惠呢,原来恁般倜傥风流,抛下个畹妹妹,又多了个紫妹妹,真是艳福不浅,令人羡煞!” 她此言一出,西棚群豪,六七十只眼光,莫不投射在青衫美侠身上。 紫燕姑娘此时尚不知道龚钰与畹香姑娘关系,不禁偏着头问道:“你那位畹妹是谁呀?” 龚钰剑眉一掀,将司马紫燕轻轻一握,示意她暂且别问。 同时,东棚之内,幽灵神君见仙子获胜,心方一喜,这一见与青衫美侠搭讪,顿生警惕,暗叫一声:“不好!原来她们认识。……” 立即亲自上台,将长春仙子迎入东棚。 长春仙子苏雪红一面环-丁当,柳腰款摆,傍着幽灵神君,巧笑灿然,一面向着青衫美侠龚钰,直飞媚眼。 紫燕姑娘低低“呸”了声骂道:“简直把女人脸都丢尽了!” 接着幽灵神君徐中坚陪着青海都兰上人,步上中央擂台,宣布道:“本教与天下武林,胜负各一。这一场,由名震八荒的青海都兰上人,与新近崛起武林后起之秀,青衫美侠龚钰,最后一搏。希群豪共守会场秩序。” 言罢,身影一闪,人已落入东棚之内,这份轻功,实可傲武林,群豪们至此方知幽灵神君确负绝学,难怪其野心勃勃。 青衫美侠龚钰心想:“这些魔头,如不施展两手绝学,将其镇压住,还真以为侠义道中没有人才!”不由星眸威光暴射,潜运“白云出岫”身法。 东西两棚,只见青衫美侠龚钰双腿笔直,利用“太虚玄天神功”从脚心射出,使空气波动,同时将重量减低得宛如轻絮,青衫飘飘,冉冉飞坠擂台之上。 敌我双方,没有一个不被他这种奇异轻功身法所惊异! 幽灵神君徐中坚,适才显露一手“游魂飘渺”之术,方沾沾自喜,如果想与人家这手“白云出岫”轻功相比,何异小巫之见大巫,心中甚是惭愧。 这时,青衫美侠已与都兰上人,相对峙立。 只见他双手一拱,剑眉微掀,说道:“久闻上人,乃系蒙藏两族中耆宿,德技并重,素为江猢人士景仰。兹突然莅临中原,必欲对晚辈加以指教,深觉不甚荣幸!……” 他说到此处,双眸神光倏闪,脸色蓦然一正,道:“兹有数点,特就教于上人,晚辈与台端有仇乎?” 上人怔得一怔,立即答道:“无。” 龚钰星眸威凌再现,朗然问道:“有怨嫌乎?” 上人觉得这少年双目澄澈如电,如非练到五-朝元,三花聚顶,何来如此功力,心中一凛,答道:“也无。” “有名利之争乎?” 青衫美侠龚钰辞锋转利。 上人将头一阵摇摆,呐呐说道:“没有啊!” 这一下,可把东棚内的幽灵神君弄慌了,深恐被青衫美侠用话问住,而临时退阵,不由说道:“他对你徒孙红发头陀所说,诋毁你是旁门邪教,何异披毛戴角!” 原来,幽灵神君徐中坚,自从嵩山,武当两处,连遭败绩,费不少心血,始将都兰上人,怂恿前来中原,冀图代削断指之仇。 只要将龚钰除去,细数宇内群雄,无人能是自己对手,便有称霸武林之望。 且说都兰上人,一闻幽灵神君之言,立时怒形于色,恶狠狠向着龚钰骂道:“小子,佛爷远居青海,与尔河水不犯井水,想不到你竟敢这般狂妄,如不严予教训,当真以为本上人可欺,小子,亮掌!” “掌”字未落,蒲扇般大的手掌,已然凌空印下。 龚钰知这家伙偏听生奸,无可理喻,而且说干就干,不由暗生愠怒,心说:“难道我龚钰就怕你不成?” 念动,反臂劈出。 他虽没有蓄动作势,可是,这一掌又岂比寻常? 两股特异掌力,在空中接触,虽是大白天,众人只见火花一闪,“咋嚓”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擂台立即龟裂。 但见东西两棚一阵摇晃,人语喧哗,个个惊得面色遽变,胆小之人,此时早已奔出棚外。 都兰上人与青衫美侠,身形虽是微微一晃,双脚仍钉牢地上,那尺厚石条,各印上半尺深的脚印。 两人俱不由惊“噫”出声,心中同时在想:“好家伙,怪不得你那样狂妄,原来确有真功实学。” 都兰上人环眼一睁,精光四射,说道:“小子,有种再来一掌!” 青衫美侠龚钰,抱元守一,渊岳停峙,剑眉双挑,冷哼一声,说道:“和尚!莫说一掌,就是千掌,少爷也能陪你!” 都兰上人双臂倏圈,怒嘿一声,骂道:“小杂种,接着!” “着”字才落,双掌如一座泰山,横空压到。 龚钰修养虽好,像都兰上人对自己这般粗野,哪能不投桃报李。回敬道:“秃驴,不妨把全部家当,一齐施展出来!” 两人在言辞上,亦是针锋相对。 龚钰话落,掌已拍出。 空中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紧跟着咔嚓数声,惊叫喧哗,人影翻飞。 原来东西两面所搭竹棚,全被掌风扫中而坍折。 敌我双方,都齐拥至擂台前面广场。 都兰上人做梦都不曾想到这青衫龚姓小子,恁般难斗,更加暴怒如雷。 “密宗大手印”,如暴雨般拍出,狂飚四起,锐啸之声,惊心怵目! 龚钰豪兴遗飞,将“冷云谷”中,所练绝学,也一齐发挥出来。 “太虚玄天神功”,更显出他的无边威力。 一个是西域顶尖高手,一个是中原后起奇葩,红色裟袈,真似红云翻腾,青绸儒衫,恍如青烟缥缈。 锐啸声,愈来愈显得惨厉,掌风所至,石飞沙扬。 盏茶时间,整个擂台,已变得支离破碎,空中乱石飞舞,功力稍逊的,立即远远趋避,否则,难免遭受无妄之灾,被流石击中。 两人俱是武林中,百年难见的奇才怪杰,不但双掌翻飞,而且不时将两百余斤巨石,当作暗器,以脚踢出,直袭对方,这真是一种别开生面的罕见搏斗。 昆仑大慈神僧及雪山圣尼,不断念佛,东海肉球剑客裘异,心中亦骇异不止。 暗道:“这小煞星,当真惹不起,上次九里关上那一脚,从现在看来,还算便宜。” 幽灵神君徐中坚,脸上毫无表情,心想:“既生瑜,何生亮?看来,这青衫小子活在世上一天,我便得蛰伏,难以出人头地。”不由暗自凛惧不已了。 司马紫燕,拉着父亲逍遥客,芳心直跳,说道:“爸!钰哥哥不会有危险吧?” 司马无忧一面注视着擂台,一面抚着爱女柔丝,安慰着说道:“燕儿,你钰哥哥福大命壮,身怀旷代神功,都兰上人终归必败,你放心吧!” 就在这时,青衫美侠龚钰,蓦地,突破对方掌影,一式“神光朗照”,扫向都兰上人左臂。 都兰上人见对方身形,如此奇妙,竟未能搪塞住,不禁大骇。 浓眉一竖,恶念顿生,心想:“佛爷已练成不坏身法,难道还惧你这一掌。” 于是不闪不避,右掌迅即撤回,电旋般向龚钰左肩拍下,不惜两败俱伤。 青衫美侠掌锋方始沾衣,便觉对方有一种阴柔暗劲,用以消卸掌力,他何等聪明,神功改吐为吸。 都兰上人陡觉有异,方自一怔,一掌拍出,虽已按在对方左肩,却被一股无俦吸力,将自己掌椽吸住。 他这时虽知上当,已来不及闪身换式,自己偌大一个身躯,被对方凌空举起,嘿的一声,一抛一踢。 都兰上人屁股上着了一脚,立即飞起,但他毕竟不凡,在空中一个风车旋转,便将大部力量卸去,不由闷哼一声。 原来龚钰那一脚踢出之力,岂是小可? 饶都兰上人,练有不坏之身,仍痛彻骨髓,血气翻腾! 这一下,激发了他的原始兽性,一声咆哮,一只爪影,宛如铁钩,向着龚钰头脑胸部抓来。 他身形本就庞大异常,如此不按章法乱抓乱劈,其凶恶,何止百倍于狮豹。 龚钰童心未改,一个奇怪念头突起,七绝大挪移身法,一闪一晃,嗤的一声,便将都兰上人红色袈裟,夺到手中。 本来两人武功,相差有限,如果都兰上人不图急怒丧失理智,哪能恁般轻易得手。 都兰上人,这一再度疏忽,红色袈裟落入对方手中,简直如疯似狂。 龚钰也真调皮,手上执着红色袈裟,用以激怒对方,宛如现代的斗牛士。 紫燕姑娘,几乎为这奇怪的搏斗,笑痛肚皮。 其余群豪,也都掀眉笑容满面。 幽灵教徒心中直泛寒意,不住叹气,希望出现奇迹。 然而,场中的都兰上人,不断咆哮怒吼,声震四野,向着龚钰颠扑。 青衫美侠龚钰双目凝视着面前敌人,双手执着红色袈裟作巧妙的闪避。 都兰上人不时跌扑地上,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之极,这自然因他冲扑过甚所致。 众人莫不奇怪都兰上人,怎么一下,便蠢如牛豕。 这固然因为他急怒头昏,丧失灵智,另一方面,却是由于青衫美侠暗中捣鬼,潜使“太虚玄天神功”吸力,使之颠跌之故。 都兰上人这时双睛发红,将一切上乘武功,都摒弃不用,竟以这种原始形态出现,把幽灵神君徐中坚,以及所属高手,看得直皱眉头。 青海红发头陀,见自己师祖如此,铜铃眼直冒火花。 且说正在搏斗中的都兰上人,连连吃亏,才徐徐猛省,心说:“我是怎么的啊?放着七绝飞剑不使。” 想到这里,立刻停止扑击,将怒气罄力抑止,然后嘿嘿一声冷笑。刷的一声,掣出一柄短剑,举臂疾挥,但见一条蓝色光影,挟着锐啸之声,破空飞到。 龚钰一抖大红袈裟“太虚玄天神功”,迎空一招,那支短剑,便已如泥牛入海,杳然无踪。 都兰上人,嘿嘿一声冷笑,复又摸出三支短剑,作“品”字形掷出。 三剑匹练般袭达龚钰头顶,相互碰击,“嚓”的一声,三剑分三个方位,向下疾射,快比殒星。 青衫美侠龚钰红色袈裟再抖,三支宝剑,随着一声朗笑,被一股升涌起的红霞淹没。 都兰上人两发出手,四剑无功,心中既惊且惧。 暗忖:“这小子一身武功,简直神奇高深莫测,如果这三剑仍然无法奈何于他,还有何面目再在中原立足?” 这思想在他脑海电旋一转,伸手自腰间拔出最后三支短剑。 双睛瞪视着龚钰,然后五指一搓,三支宝剑,全在空中不停地旋转,夹着一种奇异啸声,电射而至。 要知都兰上人“七绝剑”,经过多年精心研练,以一种巧妙手法使出,任何人均难以趋避。 因为这发出的短剑用掌力硬劈,或兵刃隔拒,一遇阻力,威力更大,必然贯体而入,定遭毒手。 如果以轻功趋避,它便循着对方身形带动的气流,而尾追不舍,亦是决难幸免。 奈何他今天凑巧碰上了青衫美侠龚钰的“太虚玄天神功”,才没有显出威力。若是宇内五奇中人出手,后果便将截然不同。 龚钰见都兰上人,竟以特异手法,将“七绝剑”发出,眼见旋转带直的劲风,宛如利刃,威力大得出奇,立即收起轻敌之念。 他头脑远较一般常人敏锐,已想到应付之法,一面发出“太虚玄天神功”,尽力吸收,一面施展“御风行云”轻功,向后飘退,消御来剑冲刺力量。 果然那三柄特异宝剑,在他两种稀世绝学,配合之下,陡地,转速减慢,力量逐渐消失。 都兰上人目击此情,心中大骇!暗付:“这小子莫非神仙转世,此时不逃性命将不保。” 念动身拔,嗖的一声,人已窜出四五丈外。 青衫美侠龚钰正左手一招,三剑投入手里,突然发现都兰上人,意图逃窜,哈哈一声朗笑,两手倏地一挥。 都兰上人逃走身形,虽是捷逾鹰隼,哪如后面追来的一朵红云,七道经天蓝虹,较诸奔骝,还要快捷十分。 眨眼之间,即已追上。 都兰上人,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悲号,从空中坠落,斜倚石壁。 只闻嚓!嚓!数声连响,七柄耀目寒光短剑,紧擦着和尚笆斗大一颗头颅,没入崖石达半尺之深,最妙的,还是后面飞到那一袭袈裟,竟尔不偏不倚,降落在都兰上人肩上,这使得他几乎昏厥过去。 这一手神功绝技,把敌我两方之人,莫不看得目瞪口呆。 都兰上人,以及幽灵神君率领手下的群魔,全如泄了气的皮球,谁还敢心存异志! 青衫美侠龚钰,青衫飘飘,在丽日之下,挺立于业已毁塌的擂台上,神威凛凛! 只听他说道:“都兰上人,念你是前辈成名人物,平生尚无太大恶迹,才饶汝一命。不过,从汝飞剑淬毒一点来看,心肠必甚歹毒。既来中原,岂能不留下一耳,作为纪念!” 言罢,右手一指,都兰上人左耳,立即堕地。 试问,像他这种人物,哪里还有颜面再耽搁下去,一声厉啸,便已如飞逃遁。 都兰上人才一逃走,青衫美侠龚钰回头向幽灵神君说道:“如今,神君还有何说?” 话音才落,遥空传来一缕异啸,眨眼坠落一人。 数百只眼光,一齐望去,但见这人穿一袭黑色衣衫,身材颀长,鹞眼鹰鼻,狂傲不可一世。 奇怪得紧,正邪两派,无人识得此人是谁? 正当众人怔愕之顷,黑衣人向着全场扫了一眼道:“青衫美侠是谁?” 龚钰面泛微笑,拱手道:“这是江湖朋友,赠送小生的外号,不识阁下有何指教?” 黑衣人鹞眼一望一闪异芒,龚钰心灵便是一震,他知道这类奇人,可能身怀邪术,立运“太虚玄天神功”,收摄心神,眼光立即避开与他接触。 其实,以他此时功力,一切邪术对他均将无效。 只听黑衣人,这位不速之客,狼嗥般说道:“我要问尔侮辱敝友都兰上人之罪!” 幽灵神君以及属下徒众,闻言心中大喜,正派侠士则频频皱眉。 就在此际,青衫美侠龚钰,仰天哈哈大笑,说道:“阁下为谁?恕后辈眼拙!” 黑衣人面色倏变,冷冷说道:“老夫琼岛万化余化是也!” 此言一出,龚钰连同宇内五奇等,莫不震惊!便知今天又是一场麻烦。 盖万化余化,数十年前,曾获白教余孽北漠尤物花丽娘,传授一身邪术,能幻化一切,江湖人士,莫不畏如鬼魅,却与青海都兰寺都兰上人臭味相投。 适才与上人邂逅于山麓之下,见其情形狼狈,方知被青衫美侠所败,不禁大怒,遂赶来寻衅。 他一见众人,脸上闪过一抹惊异之色,更加狂妄,说道:“小子,速随我老人家向都兰上人负荆请罪。” 龚钰一见余化,心中便觉不悦,这一见他说话狂妄,焉得不怒,不禁俊面泛霜,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邪术可以欺世惑众,须知小生,却是祛妖伏魔大帝哩!适才之言,岂不幼稚得可笑?” 余化嘿嘿笑道:“小子,别以为会两手三脚猫,便夜郎自大。” “大”字才落,袍袖一挥,霎时,乌天黑地,狂飚四起,只见余化幻影重重向群侠冲来! 众人立即横剑相拒,奈何虚实难辨,群侠正感手足无措。 蓦地,飘来一缕苍劲之声道:“妖人,休得逞凶!邙山烟叟来也。” 龚钰对这声音,最是熟悉,高呼道:“师父!” 立即扑向前去,拉着老人衣袖,显出无限敬慕欢娱之情! 原来这人果是邙山烟叟于伍,他此时无暇应声爱徒,嘴唇一张,一股白烟电射而出,余化只听“轰”的一声,重重幻影立时消失殆尽,余化身形也被震得频频后退不已。 群豪何曾见过这种奇技,均称奇不绝! 笑面罗刹方芳,和司马紫燕姑娘,更是捧心而颦。 万化余化大怒,叱道:“老头儿,你敢坏本法,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神降临头上。” 说到这里,长剑一指,只见剑上光芒倏闪,万化正想施展杀招“天魔血影”之术,邙山烟叟哪容他猖狂,猛然连连白烟喷射,刹那之间,便将万化余化,双足双手射得动弹不得。 接着老人沉声道:“老夫念你成名不易,姑且放过这次,还不给我回去,从此洗心革面,再撞到老夫手里就没有这么便宜了。”说罢解了余化被制的穴道,容其抱头鼠窜而去。 群侠回过头来,忽然发现幽灵神君徐中坚,以及所有教徒全皆遁走。 龚钰忽然预感不妙,大呼道:“各位赶快离开此山,恶贼有诈。” 群豪一听,立即纷纷向四望山下奔去。 才到半山,便闻一声惊天动地巨响,乱石纷飞,地动天摇。 独家连载 第十章 武林末日 如非青衫美侠龚钰见机得早,后果何堪设想! 群侠对幽灵神君,更有进一步认识,各自展开身形,风驰电掣般奔离开四望山区。 青衫美侠龚钰这一路,则有师父邙山烟叟于伍,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及其爱女司马紫燕,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等一行六人。 众人才一抵达洪家关,便在一家旅舍兼营酒楼业的“平安”客栈住下。 这时间,众人经过一番介绍后,均已相识。 笑面罗刹方芳本想询问畹香师妹,当着司马紫燕之面,话到嘴边,终于咽下。因为她已看出这小姑娘在闹恋爱啦! 虽然师弟神情惘然,好似怀着重大心事,是以向坐在一旁丈夫何天衡低低说道:“天衡,你务必俟机问问师弟畹香师妹何在?莫非两人已发生误会?”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当然满口答应。 而司马紫燕姑娘呢,却拉着钰哥哥的手,唧唧哝哝,有说有笑! 蓦地,邙山烟叟刁着烟杆,踢踢.q,从另一端回廊走来,向龚钰道:“小子,我有话要问你,到我房间里来。” 说罢,踢-声声,便又返身而去。 龚钰见师父那种严肃面孔,便知八成与畹妹有关。 紫燕姑娘只得松手,向龚钰一伸舌头,说道:“钰哥哥,当心令师会剥你的皮!” 龚钰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便即离去。 当他,敲开师父房门,只见老人家坐在椅上,呼噜呼噜地抽着烟,脸上神情更加严肃。 龚钰上前行礼如仪之后,恭敬地喊了声:“师父!” 老人陡然双目神光暴射,哼了一声,说道:“连师妹都强奸后遗弃,而且另结新欢,你还认得我这个师父么?” 此言一出,何如晴天霹雳。 龚钰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心想:“这是没有的事啊!”因此这震惊武林的青衫美侠龚钰嘴里却:“这……这………这……”“这”了半天,仍是“这”不出一个理由来。 一脸尴尬之色,只是低头无语。 邙山烟叟突然对爱徒怜惜起来,心想:“这孩子,竟经不住吓唬!” 他为义女吐了一口胸中的闷气后,当然,那乳白色的烟圈,也一个接着一个在空中飘荡。 龚钰见师父神色稍缓,这才问道:“师父,关于畹香妹妹,徒儿不该一时负气出走,事后亦颇后悔。至于其他之事,乃属冤枉!” 老人呸了一声,脸色又趋严肃。 龚钰吓得一哆嗦,继又一想:“师父必是听了片面之词。”想到这里,不由剑眉一掀,正想发言。 谁知他话还未出,老人已先开口了:“看样子,你还认定我老人家有欠公平!” 龚钰默然。这表示他确有这种想法! 老人板起面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问道:“你去过大雪山么?” 龚钰毫不迟疑地答道:“去过。” 老人复又问道:“不消说,你也去过了冷香谷。” 龚钰将头微点,算是承认。 老人吐了一口烟圈,说道:“你为何仰卧在陌生女人绣榻之上?” 龚钰一听此言,顿放宽心说道:“师父,那是因为徒儿不慎,误吸迷魂幽兰之故。” 邙山烟叟向着龚钰望了一眼,见他长得剑眉星目,玉面朱唇,猿臂蜂腰,确不愧是一个美男子,难怪老妖妇不肯放手,心中哪有不高兴之理,不过他此时决不能表露出来,依然沉声问道:“关于你那笔风流闲账,我老人家无意过问!且说说,你是怎样离开”冷香谷“的。” 龚钰何等聪明,立时知道师父问话,这才转入正题。是以答道:“多亏畹妹冒险相救!” 老人将头微点,说道:“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现在我来问你,在你未被救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龚钰不解师父问这些干什么?他此时已没时间思索,迅即答道:“长春仙子苏雪红,曾给我服过一杯酒,声言那是解药。” 老人一捋海口短须,说道:“你当真相信?” 龚钰觉得师父今天变得-嗦起来,像一个老太婆似的,眉头一蹙,答道:“我和她无冤无仇,她害我干什么?”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这个么?傻小子,那就怪你脸蛋长得太俊了!” 龚钰这时见师父有了笑容,心中方觉释然。 老人脸上神色突又一变,顿时显得无比严肃。龚钰心头甚感奇怪,心说:“师父脸上神色老是阴晴不定,是为什么啊?” 哪知念头未落,师父又在问话了:“小子,你可知道那杯药酒有蹊跷么?” 龚钰答道:“既非毒药,何蹊跷之有?” 老人叹息一声,觉得爱徒仍是缺乏江湖经验,如果正面问他,也许不会相信他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沉吟有顷,方始问道:“你觉得长春仙子其人如何?” 龚钰立即答道:“淫荡无耻。” 老人抓住机会,说道:“那苏雪红既是一个淫娃荡妇,那杯药酒,毫无疑问必掺有乱性的春药。孩子,你饮后的感觉若何?” 龚钰蓦然将以往之事,回忆一遍,觉得饮过那杯酒后,周身灼热如炽,旋即被畹妹负出“冷香谷”,在大雪山石洞中,做了一个与畹妹绸缪的怪梦,心想:难道那是真事不成? 如此一想,越觉可能! 紧跟着又将两人在崇化村口角一幕,涌上心头,不由霍然顿悟,脸上神色遽变,冷汗直流。心想:“如果自己乱性,向畹妹做出非礼的事来,然后一走了之,不知畹妹如何伤心?看来师父适才相责之言,决非子虚……” 想到这里,立即向师父跪下,热泪纷披,说道:“徒儿委实当时毫无所知,而且畹妹又不肯告诉……” 邙山烟叟说道:“这种吃了哑巴亏的事,叫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说得出口,我说你傻啊!真是傻得可以!还不给我站起来!” 龚钰站了起来侍立于侧,惶急万分地问道:“师父,你可知道畹妹情况及其行踪?” 老人脸上方现出一丝悯然之色,说道:“小子,我要是不知,怎会晓得你去过大雪山?” 龚钰心想:“怎么我今天如此糊涂透顶?”当他一想到畹妹安危,更是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哀求道:“师父啊!你就告诉钰儿吧!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么,就在隔壁十三号房间。” 老人实在不忍爱徒惶急过甚,于是告诉了他。 青衫美侠龚钰,向师父一揖到地,返身便走。 邙山烟叟陡地低喝一声:“站住。” 龚钰茫然不解地望着师父,只听他说道:“小子,畹香姑娘已被为师收为义女,你要是再敢欺负她,当心我揍你。何况,她现在还病着。” 龚钰一听畹妹病了,大急,说道:“钰儿不敢!” 老人这才挥手令去。 青衫美侠如逢大赦,退了出来,将十三号房门轻轻推开。 他一进屋,畹香姑娘立刻故意翻身,面朝床里。 龚钰来到床边,柔声呼道:“畹妹,畹妹!” 连唤数声,姑娘依旧置若罔闻。 他坐在床沿,连哄带陪小心,并把自己臭骂一顿。 畹香姑娘虽是满怀委屈,在经过崇化村那次事变之后,知道龚钰外和内刚,还是见风收蓬的好,不由嗤地一声笑出来。 龚钰见畹妹原谅了自己,便伸手扳着香肩,让她转过脸儿来。他如何看不出,畹妹虽是面带笑容,但颊上泪痕犹新。 再一仔细端详,只是原来的芙蓉玉面,瘦损许多,绛唇已乏樱桃色,眉峰未尽展,秋水已无波。 龚钰觉得这完全是自己害苦了她,心中不禁泛起千重悔意,无限内疚。 他情不自禁伸出两只钢臂,将畹香姑娘搂在怀中,着意温存一番。 畹香姑娘虽略有几分不适,其实,还是心病居多。这一见朝思暮想的钰哥哥,对她千恩万爱,胸中一舒畅,病立刻就好了。 两口儿,唧唧哝哝不知夜幕之已降。 忽然,房门上起了一阵嘭嘭之声,龚钰这才拉开房门,外面站着的竟是大师兄何天衡,和师姊笑面罗刹方芳二人。 两人一见面,一个呵呵大笑,一个笑声有如银铃,说道:“嘿!你两个小家伙,把大家丢在外面,却关起房门谈情,非重重罚一顿不可。” 龚钰脸孔羞得通红,不单是羞,而且还发急,说道:“罚我一个人吧! 这与畹妹无关。“ 在他本意,是想替畹妹担承。谁知话一出口,简直把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和笑面罗刹,笑得捧腹顿足,弯下腰去,竟尔直不起来。 畹香姑娘白了龚钰一眼,心说:“你这个呆子。”立即被羞得粉颈低垂。 龚钰更是难为情。 他们这一笑不打紧,可把司马紫燕姑娘招了来。 紫燕姑娘一见龚钰,如获奇珍,娇呼一声:“钰哥哥,我找得你好苦啊!” 像一只燕子,落在龚钰身前,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畹香姑娘,伸手便来挽龚钰胳膊。 龚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是害怕畹妹发生误会。 紫燕姑娘一手抓空,不由一怔,方奇怪钰哥哥何以忽然对自己疏远起来? 她运目一望,才发现除了何方二位外,龚钰身前多了个绿衣少女,正用着敌视的眼光在瞧自己。 这少女姿容绝世,似乎比自己还胜一筹。 笑面罗刹方芳,可说是最了解姑娘们的心理,立即说道:“你们大概还不认识,让我来介绍吧!”言讫,指着紫燕姑娘道:“这是宇内五奇,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前辈爱女紫燕妹妹。” 旋又指着畹香姑娘道:“这是潜龙堡主李伯父去非爱女,芳名畹香,也是钰弟弟的师妹。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见外啊!” 她这么介绍,是含有深意的,畹香姑娘对师姊投了一瞥感激的目光。 可是,这话落在紫燕姑娘耳中,却有点不大好受。 心想:“原来人家是师兄妹啊”,蓦地觉得自己与龚钰有了距离,不由现出一脸颓丧之色。 她怎好再站在一道,迅即借口离去。临行,还向龚钰投了一瞥幽怨的目光。 待紫燕姑娘去远之后,何天衡呵呵笑道:“俗语说得好,一林不藏二虎,如果有两个女人在一起,便将天下大乱!” 龚钰忽然调皮起来,说道:“师哥,你这话有问题!” 何天衡笑说道:“什么问题?这是千古不易之论啊!” 龚钰反问道:“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 何天衡方要发表意见,龚钰立即摇手阻止说道:“就拿师姊同东方姊姊而言,不是很融洽么?”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搔搔头发,说道:“你有理,那么你就试试吧!” 畹香姑娘占有欲何等强烈,她决不容许龚钰接近另外的女孩子,那是她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现在一听龚钰竟尔想效法师兄起来,不由暗生愠怒,立刻峨眉一竖,说道:“他敢!” 语意斩金截铁,听得龚钰心头直泛寒意。 何天衡得意地一笑,说道:“师弟,我说如何?” 笑面罗刹方芳向着畹香姑娘说道:“畹妹,说真话,你得当心你的钰哥哥,不要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了,单是他那个青衫美侠外号,就够迷人的。” 几人边走边谈,上得外面酒楼,只有邙山烟叟一个人在那里浅斟低酌。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问道:“于前辈,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前辈,怎地不见?” 老人家啜了一口酒,然后说道:“不久之前,他跟我谈得挺热和的,不想他那宝贝女儿一到,便嚷着要去岳阳,老头子叹了口气,便携着匆匆离店而去。看样子,这女娃儿不知是跟谁生气来着。” 笑面罗刹方芳,望着畹香抿着唇儿笑。 畹香姑娘奇怪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司马姑娘的离去,是在生我的气?” 何天衡呵呵笑道:“师妹,她不是生你的气,还会是我么?” 她陡然想起大师兄适才讲的什么一林不藏二虎,顿时恍然大悟。显然在这一场角逐中,她是胜利者。 胜利的人,有几个是愁眉苦脸的?因此,畹香姑娘显得特别高兴。 同时,她拜邙山烟叟为义父之事,也公开了。 于是大家争相道贺,畹香姑娘一高兴,酒到杯干。 她根本不善饮酒,哪消数盏,便饮得醺然大醉,这是她近月来最快活的一天。 次日,邙山烟叟有事他去,嘱龚钰、畹香两人,要互谅互信,切不可意气用事。 接着大师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同笑面罗刹方芳二人,要去“冷云谷”,面谒师父,亦在大庸县城分道。 龚钰跟畹香妹子久别重逢,何殊新婚燕尔,上次,龚钰因为中了迷魂幽兰,失去本性,一切只是一个梦。如今,他才真正领略到了颠凤倒鸾的快乐。 两人计划着未来的一切,他与她都觉得未来是幸福的,圆满的,光芒万丈的。 两人在洞庭湖住了三天,享受着人生最高的乐趣。 这晚,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下,幽灵鬼府寝宫之中,冥狱夫人樊素素,和幽灵神君徐中坚,都在为幽灵一教的前途而忧虑。 “我一切计划,都是成功的,每次,俱被那姓龚的小子破坏无遗。” 幽灵神君徐中坚咆哮地喊道。显然,他此时已是极度愤怒。 冥狱夫人灿然一笑,说道:“神君,失败乃成功之母,我就不信那乳臭未干的娃娃,咱们对他毫无办法!” 幽灵神君喟叹一声,那声音包含着壮志的消沉。 冥狱夫人坐在幽灵神君大腿上,仰着脸儿说道:“咱们何妨想想,黑道中,还有什么前辈高人没有?” 幽灵神君只是摇头,接着道:“这一点,我已想过啦,连青海都兰上人,大雪山长春仙子苏雪红,长白老人胡元庆,全都不行,这武林之中,还有谁是这小子敌手。我真不明白,那小子年纪轻轻,那身出神入化功夫,不知是怎样练的?!有他存在世上一天,幽灵教便别在江湖上出头露面。 何况,咱们仇家不可胜计,总有一天,我担心会陷入四面楚歌之中!“言罢,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樊素素媚声媚气地说道:“不可力敌,难道就不能以智取胜么?” 幽灵神君黯然地道:“素素,不怕你笑话,经过四望山一役,我好像已经衰老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探入妖妇胯间。 妖妇浪笑一声,臀儿一扭,格格笑道:“所以啊!连你这根总坛的旗杆也竖不起来了!” 幽灵神君忽然起了个奇怪念头,说道:“素素,你可转移阵地啊!何不找那小子试试运气,万一入你谷中,将来幽灵教主一席,便由你出任啦!嘿! 那时震撼武林,令天下英雄尽折腰,拜在你那石榴裙下,多么威风!“桃面妖狐本就是一个淫荡而又野心勃勃的女人,闻言芳心不禁一动,故意打趣道:“你戴着一顶绿帽子,还嫌不够么?” 她一面说,一面从徐中坚怀中飘下地来,对着菱花一照。 觉得自己虽是生得丰满而冶荡,究非少女,看来不易收效! 她忽然想起爱女地阙公主樊白玉,心想:“这丫头曾经与那姓龚的小子,有过一面之缘。如果使用美人计,正是水到渠成,极有成功的希望。” 想到这里,不由发出一阵得意的俏笑。 幽灵神君问道:“素素,你这么得意,定然有什么妙计?” 妖妇嫣然一笑,答道:“妙计是有,不知神君适才之言,说了算不算数?” 幽灵神君脸上掠过一丝诡异之容,毫不考虑答道:“当然算数。不过,你且把妙计说出,让咱们研究一下,如何?” 桃面妖狐道:“事关机密,还是不说的好,请神君明日用飞鸽传书,探出那姓龚的小子下落,再作计较。” 幽灵神君遂不再说什么。 次日晚上,便接得讯息,青衫美侠龚钰同一个姓李的姑娘,已入岳阳。 桃面妖狐樊素素,立刻召来爱女地阙公主樊白玉,星夜向岳阳城赶去。 且说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在岳阳逗留了六天,正准备启程北上。 畹香姑娘嘱龚钰去丽华刺绣庄,把订绣的一打罗裙取回,她是准备作新娘用的。 龚钰自然如奉纶音。哪知他还未到达那家商店,迎面走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说道:“相公,可是姓龚?” 龚钰觉得自己岳阳并无熟识之人,方感惊愕! 那老妇人不待他发问,迅从身上摸出一张字条,颤巍巍地向他递了过来。 龚钰接在手中,微一过目,不禁大惊!问道:“老婆婆,烦你带我去看看那位樊姑娘吧!” 那老妇人嘴里叽里咕噜,向着龚钰说道:“龚相公,你心肠真是太好了! 可怜那位姑娘,愿菩萨保佑她,如此年轻,美丽,便将离开这个世界。“她一面转弯抹角,一面嘀嘀咕咕,她走来虽是蹒跚,其实远较常人快捷。 龚钰一心只想救人要紧,哪会注意这些。 片刻之间,来到一处,原来是一家幽静旅舍。 青衫美侠随着老妇走进房间。 陡然一条倩影,如飞投进怀中,唤了声:“钰哥哥!你不知我是如何想念你啊!” 龚钰甚觉诧异,问道:“你不是受了伤么?” 樊白玉姑娘娇声答道:“是啊!” 龚钰剑眉一蹙,心说:“你这不是骗鬼么?好好儿的哪里是一个受伤之人?”不由问道:“伤在哪儿?” 白玉姑娘忽然花容一变,堵气道:“难道我不受伤,你就不来看我吗?” 言毕,返身仆倒床上。俯卧着嘤嘤啜泣,两肩一起一伏,哭得甚是伤心。 龚钰最怕的便是姑娘们的眼泪,何况他并未完全忘情于她,只因自己如今已是使君有妇之人,是以不敢稍涉遐想。 这时,见姑娘伤心如此,剑眉一蹙,踱向床边来,柔声劝慰道:“玉妹,你快不要哭了,我并不是那样……” 白玉姑娘,侧着脸儿问道:“不是那样什么啊?说呀!” 龚钰恐为情累,因此,那“薄情”二字,不敢吐露出来,以免日后误人误己。 樊白玉蓦地发出一声狂笑,宛如千百只银铃一齐摇曳,笑过之后,嘲弄地说道:“青衫美侠,你这位震撼武林的大英雄,竟连说自己想说的话的自由都没有,我真替你难过!” 龚钰俊面掠过一丝怒容,掉头就走。 白玉姑娘一跃,飘身下床,拦阻去路,拉着龚钰青衫,强作笑容,说道:“钰哥哥,我是跟你开玩笑啊!你竟认真起来。” 她说到这里,稍微一顿之后,续道:“你可知道人家的伤,多么严重,也许会不久于人世。所以才偷偷溜出来,见你一面。” 其言凄切,其声也幽幽,不复刚才娇嗔之态矣。 龚钰岂是铁石心肠之人?于是将白玉姑娘搂了过来。 什么言词,比男人的臂膀有效!白玉姑娘不再哭了,而且有了笑容。 她知道这时间是短暂的,必须尽情寻求快乐,哪怕是一瞬之间。 龚钰却另有一种想法,他早就猜疑这樊白玉姑娘,可能便是岳父李去非与桃面妖狐所生的女儿。 因此之故,他正好趁机探询岳父被掳何处?而不得不虚与委蛇。 于是,他心中有了个假设,这樊白玉姑娘,也必然知悉内幕。如果用点功夫,查知地点,日后救起人来,也便利得多! 白玉姑娘则是热情如火,她更想进一步用一缕情丝,将龚钰牢牢绾住,从畹香丫头手中夺过来。 有了这几重原因,一时之间,这房间之内,春情如海,风光旖旎。 正当两人相扑狂吻,达到高潮时,蓦地,房门伊呀一声打开,现出一个绿色倩影。 那人向着床上正在两情缱绻的龚钰同樊白玉望了一眼,掩面一声娇啼,狂奔而去。 龚钰抬起头来一望,不由大惊失色,立即飘身下床,向着外面追去。 谁知人才下床,那房门铛的一声,已然落下了锁。 龚钰急得在屋中团团乱转,他为什么如此着急?原来那人,竟是畹香姑娘。 畹香姑娘,不是在岳阳另一家旅舍中么?怎会寻到此地? 他此时已不暇细想,运起“太虚玄天神功”,随手一拍,那房门落锁之处,竟然全部腐朽。 白玉姑娘一把没有抱住,青衫美侠龚钰已然夺门而出,身形一晃,便已出去十余丈,他可看不到畹妹影子,于是飞身向一座高楼奔去。 跃登楼上一望,只见东南面有一条人影,正在狂奔。 那距离,少说点也有五六十丈,龚钰立即晃肩追去。 且说畹香姑娘见钰哥哥,竟然背着自己在外偷情,她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女孩子,如何能够忍受。 掩面一声悲啼,便向外奔去,她以为龚钰定然会向自己追来,谁知回首一望,房门竟然落了锁,那负心人,竟然有了新人,忘了自己,更加怒火如焚,极力飞驰! 她轻功本甚高绝,转瞬之间,便已出去五六十丈。 及至龚钰追出,她已去得更远。 龚钰轻功虽然较高,但也相差有限,一时之间,竟也无法追及。 畹香姑娘以为钰哥哥根本未把自己放在心上,过去一切海誓山盟,原来都是假的。 她忽然记起龚钰曾经有过表示,想效法大师兄,原来他早就与那不要脸的贱货勾搭上手,只是瞒住自己。 她越想越气,因此,脚下也更似风飘电闪。 陡地,前面涌现一座高峰。 她要站在那峰巅之上,问问苍天,这世间,可有真情? 盏茶时间,她便站在幕阜山顶。 她仰望着无尽的苍天,金莲一跺,惨呼道:“苍天呀苍天,我畹香之命,竟是这般凄苦!” 蓦地,峰巅崖石,应声崩裂,轰隆数声,夹着一缕凄厉的悲号,向着峰下万丈削壁,像殒星般坠下。 原来畹香姑娘在极度悲痛之余,竟将全身“龟裂神功”运集足下,这一足跺出,岂同小可,峰上崖石,立即裂坠。 不言畹香姑娘坠身在削壁之下,且说青衫美侠龚钰,奋力向前追赶,陡地绿影一闪,一条长春藤向着龚钰拦腰卷来。 他这时,一心只注意到前面绿色的人影,口中还在不停地呼着“畹妹”。 自然毫无防备,一下被卷个正着。 龚钰骤然吃了一惊,抬目一望,只见人影闪处,现出长春仙子,笑吟吟地说道:“钰弟弟,急什么呀?妹妹不要你,还有姊姊呢!” 龚钰剑眉猛掀,虎吼一声,骂道:“妖妇,且休纠缠!” 言讫,两指猛运神功,轻轻一捏,便将宝刀难伤的长春藤,扭做两段。 他此时哪有闲心多说,睁眼望着一脸惊容的长春仙子苏雪红,怒瞪一眼,便又匆匆如怒马奔腾而去。 就在这么微一耽搁,畹香妹妹业已无踪,他绕着幕阜山,寻了一周,只见万顷稻田一鹭低飞,哪里还有畹香的影子。 青衫美侠龚钰,望着一片金黄色的稻粒,茫茫发怔。 有几个农夫,荷着锄头从他身边走过,都一无所觉。 他们也觉奇怪。这稻子有什么好瞧的?大约这位俊美少年相公,是第一次到乡下来吧! “相公,这给你留作纪念吧!” 龚钰这才惊觉自己的失常,摇摇头,返身缓步而回。 前面是一个小镇,这时日色已然偏西,他只得勉强进了点食物。 旋又一想:“她莫非又回到了岳阳?” 以畹妹那倔强个性,看来是不会的,然而,他只有作这么一个希冀。 想到这里,又踏着苍茫暮色,向着岳阳城飞奔,两个时辰,便已抵达。 当他掀开房门,樊白玉赫然睡在床上,娇声说道:“钰哥哥,我早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一个疑问陡然升起,心想:“这樊姑娘是怎样知道自己的房间?畹妹又是怎样找到了那间旅舍?还有那个老妪,分明是一个武林高手,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脑中如此电旋一转,抓住樊白玉姑娘粉膊,两眼射出凶光,厉声说道:“丫头,你竟是这般不择手段,我真想把你像蚂蚁一般,一脚踏死在地。你太恶毒了!我今生永不见你,给我滚吧!” 说到“滚”字,立刻将樊白玉推出室外,然后“砰”的一声巨响,把门关了起来。 这是岳阳最大的一家仕宦行台,住客全是显宦豪商,从来没有人大声叫嚷。 附近几间屋子住客,全都闻声出来观看,不知这美丽的少女,何以被人赶了出来,用一种猜疑的目光相望。 樊白玉怎能受此羞辱,从过道上爬了起来,银牙碎咬,骂道:“姓龚的,你神气什么?终有一天,此仇必报!” 言讫,双肩一晃,化一缕白影穿窗而去。 旅客们哪曾见过,全都惊噫出声,有人说那少女,简直就是狐狸精变的。 有人见过龚钰,说屋中那位相公,真说得上是潘安再世,宋玉复生,难怪狐狸精要着迷啦! 不言众人你言我语,且说屋中的龚钰,急得六神无主。 如果畹妹一天不能寻获,他便一天不能心安,如芒刺在背一般,寝寐不宁,饮食无心。 他在岳阳等了一个多月,畹香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他便移住在幕阜山下的南江小镇,终日绕着幕阜山转。 转眼又是中秋。 这时,江湖上又再度出现了黑色披风的怪客。血案一日数起。 凡是参加四望山之约的武林豪杰,都必然无人幸免。 一天早晨,武当道众忽然发现掌门人玄清道长首级,被挂在解剑池衅。 跟着少林掌门天弘上人,被剥下人皮。 宇内五奇天府酒仙刘幕伶,在黄鹤楼上,被人斩去双腿,剜去双目,死状之惨,令人惊心! 从此,侠义道豪杰,人人自危,大有风声鹤唳,草木俱皆变成幽灵教徒之感! 奇怪的是,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竟已失踪。 最关心此事的,要算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方芳。 夫妻俩一商量,如今事机危迫,最好能将两人找到,武林这场浩劫,方始可解。 何天衡忧虑地说道:“龚钰师弟同畹香师妹两人联手,天下无敌,这一点倒可放心,恐怕这两个年轻人,走在一道,一个把持不住,有了身孕,必是羞见亲友,可能觅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与江湖断绝关系,是以武林中发生这样大事,也毫不知情。” 笑面罗刹方芳则持异议,说道:“你的想法,当然不无道理,据我看来,恐怕不会这样简单。要知两人已是名正言顺的一对未来夫妻,用不着出此下策。怕只怕,两人武功虽都是绝世高手,但毫无江湖经验,易为宵小所乘。” 此言一出,何天衡顿感不祥,焦急地道:“夫人,咱们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一面说,一面在厅中来回踱步,抓耳搔腮。 笑面罗刹方芳,不忍丈夫被急成如此模样,说道:“我不过是胡猜而已,你何必那样认真?” 何天衡摇头叹息一声,道:“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看来这事,可能被夫人不幸而言中。” 接着又道:“明日,我便准备南下查访。”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如今邪魔当道,狐鼠横行,你岂可这样大意?要知你已是六个孩子的爸爸。要去咱们也得一道,好有个照应。”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一把将方芳搂住,无限激动地说道:“芳妹,你真太好了!” 笑面罗刹方芳倚在丈夫怀中,低低说道:“明日,不但我陪你南下,最好化装。这样,敌明我暗,行起事来,也容易些。” 数日之后,湘鄂官道上,出现了一对老年夫妇。 男的像一个三家村的老学究,说起话来,酸溜溜的,满口之乎者也。 女的好像有些聋,别人说话,她竟是充耳不闻一般。 这等人,自然不会引起别人注目。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及其爱妻,很顺利地便已由鄂至湘。 很快,两人便寻着龚钰同畹香在洞庭的住处,计算时间,那时正是六月二十三日。 接着,便又打听到两人在岳阳那家仕宦行台住过,以及曾经闹过一次狐狸精。 据旅舍伙计告述,那姓龚的少年,一直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来时一双,去时独个儿骑着两匹宝马。 两人听得这消息,倒反而放下一半心,断定这两个小家伙,必然又是闹了别扭,仍是醋海兴波。 “这回出走的,必是畹香。”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同笑面罗刹方芳作了如是断语。畹师妹去了何处?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夫人笑面罗刹方芳,就在岳阳周围百数里方圆地面寻找。 数日后,终于在幕阜山峰上,发现畹香师妹使用的一条手绢。 这手绢,方芳认为毫无错讹,是畹香之物,因为她记得甚是清楚。 再一看峰顶崖石,已然部分崩坠。 两人都这样想:“难道畹香师妹心眼狭仄,业已跳下千仞绝壁自尽了么? 还是被敌人追踪到此,被逼坠下?“ 经过一番勘察,峰顶上竟无半点打斗迹象!是则遇害一节不能成立。 毫无疑问,自行坠崖的成份居多。 夫妇两人为了证实这一不幸的推断是否真实,便又朝崩崖下处察看。 那是幕阜山的一处荒谷,到处长满半人深的野草,两人展开草上飞轻功,到达谷底。在乱藤荒草中,果然查出有人坠下迹象。两个愈加肯定所料不差。 不过,如果真的死了,岂能尸骨无存? 笑面罗刹方芳,泪流满面。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叹息一声,挽着夫人,离开了绝谷。 两人踏着茫茫暮色,来到幕阜山附近南江小镇,落店后,便去一家饭店进食。 蓦地,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少年书生,方芳惊呼一声:“钰弟!” 青衫美侠龚钰觉得这声音好生熟习,运目一望,只见前面桌上,坐着一对老夫妻。 他方自一怔,笑面罗刹立即上前拉着他的手道:“钰,你连师姊都不认得了么?”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呵呵一笑,说道:“师弟,你瘦得多了!来!咱们先干上一杯,什么事,都到旅店中谈吧!” 龚钰果然挨着师兄打横坐下,饮了几杯酒后,便随同师兄师姊来到旅舍。 正好,大家都是落在一个店里。师兄弟三人,便聚集在一起。 笑面罗刹方芳,问他何以隐居在这小镇中,畹香妹怎地不见了。 龚钰毫无隐讳地把当日情形,不厌其详地述说一遍。 他说完叹息一声之后,并将数月前结识樊白玉姑娘之事,也毫无保留地说出。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及笑面罗刹方芳,两人全都一皱眉头,说道:“想不到这事,竟会如此复杂!” 龚钰道:“我当时只想探出李伯父的下落,哪知畹妹竟不容我有半句解释!” 说罢,又是一声悠悠长叹!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剑眉一挑,说道:“师弟,你可知道近日武林中发生了弥天浩劫么?” 龚钰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原来,他每天风雨无阻地在幕阜山下一带眺望,有无畹香妹妹影子,江湖上的事,他一点也未留心。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钰弟,两位师父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够挽救武林浩劫,你却因为儿女私情,自暴自弃。” 她望了满面羞惭之色的龚钰一眼,续道:“我现在告诉你一个惊人的噩耗。凡是参加过六月十五日四望山之约的武林侠义领袖,莫不被幽灵神君残酷地杀害! 武当玄清道长丢了首级,少林掌门天弘上人遭剥皮之祸,天府酒仙刘慕伶双目被剜并斩去双腿。其余就不必说啦! 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侠义中人在被迫害。师弟,你此时应该以天下武林为念!快振作起来吧!“龚钰何尝想到两个月时间,武林中竟出了这等不幸之事,心想:“假如自己与畹妹不发生这等误会,而绝迹江湖,焉能至此!” 想到这里,不由冷汗直流!毅然说道:“师姊之言,启开茅塞,从今宵起,小弟决心随师兄师姊荡平妖氛!关于畹妹之事,就听由师父们裁判吧!”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说道:“好师弟,就这样办啊!” 不言青衫美侠龚钰重入江猢,且说逍遥散人司马无忧携着爱女司马紫燕,在长沙逗留了一段时间,时常发现有人暗中窥视。 这位奇侠江湖经验何等老练,立刻提高警觉,设法闪避,因为自己虽是不惧,但,爱女终是可虑。 未几,不幸消息滚滚传来,他一方面悲老友酒仙之死,一方面为武林中一般侠义道担心。 司马紫燕,终日闷闷不乐,老人家怎么看不出来,这妮子是在想着钰哥哥。 因此,他希望能再见到龚钰一面,他对这少年,也是非常喜欢,自己仅有这么个女儿,哪得不暗暗操心。 这天,未牌时分,两父女无意中走向幕阜山,才翻过山腰,便发现迎面走来一个凶眉恶眼的壮汉,向着自己两人直闯过来,逍遥散人微微一闪,便已避过。 可是,走在后面的燕姑娘,却不虞有此,几乎被撞个满怀。这叫姑娘如何不怒?冷哼一声,骂道:“走路都不当心,简直是找死!” 谁知那汉子冷冷地道:“找死!哼!我看你两人才活得有点不耐烦了!” 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逍遥散人眉头一皱,说道:“燕儿,走吧!” 司马紫燕蹩着一肚子气,还不曾走几步,隐隐听得那汉子说道:“掘下深坑擒猛虎,撒下香饵钓金鳌,走得脱么?” 燕姑娘不由大怒,转身娇叱道:“你说谁?” 那汉子凶眉一挑,粗暴地道:“我说谁,你管得着么?” 燕姑娘娇躯一闪,劈啪一声,那汉子颊上挨了一掌,被掴得有点火辣的感觉。 燕姑娘出手这一掌,颇为奇奥,那凶眉汉子竟未闪开,心中微微一凛。 忽然,山道上转出一双少女,分枝拂叶而来,那汉子恭敬地呼了声:“地阙公主!那丫头竟敢出手打人!” 两个少女闻言立即止步,向着燕姑娘瞥了一眼,前面一个少女说道:“我已看见!打一掌有什么关系?少顷,让我们把她的手臂削断,也就是了!” 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可是从这少女的口里讲出,竟是那么稀松平常,生似说得好玩一般。 就在少女讲话之际,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及其爱女紫燕,都不禁脸上露出一片惊愕之容。 原来这一对少女,不但衣着、身材一般无二,连面貌也完全相若。只是前面一位面泛微笑,后面一人神情惘然。这且不足为怪,最奇的,还是这两人,简直就像煞青衫美侠龚钰的师妹。 紫燕姑娘,对那位情敌记忆犹新。是以一怔之后,继之以喜。 盖她以为青衫美侠必然接踵而至,希望能够见到情郎一面,虽经父亲频催离去,仍趑趄起来。 就在这时,前面一位少女,已然娇滴滴说道:“是谁出手打了我跟前巡堂香主钱通一?就自己把胳膊卸下来吧!”言讫,向着身后一位少女说道:“金阙妹妹,你说是吗?” 被称为金阙公主的姑娘,正在茫然望着遥远的天边,漫应道:“是啊!” 司马紫燕更加惊诧,心说:“怎么她们不是钰哥哥的师妹,而是什么金阙公主,地阙公主。天下竟有如是酷肖之人么?” 谁知她念头未落,地阙公主娇滴滴的声音又已飘来:“怎么先前打人的勇气没有了?” 司马紫燕,岂是省油之灯,闻言“呸!”了一声说道:“凭你配么?” 地阙公主娇笑一声,说道:“金阙妹妹,还是你去把这丫头收拾了吧!” 金阙公主漫应一声,不知怎么一闪,两三丈距离,竟是一晃而至。 司马无忧面色大变,心想:“这两个少女武功神奇莫测,燕儿决非敌手。” 他舔犊情深,念随身动,也跟着抢在爱女身前,一捋银髯,呵呵笑道:“适才之事,双方互有不是之处,老朽司马无忧,向姑娘表示歉意如何?” 金阙公主好像正在运用思考,地阙公主却在一旁琼鼻中飘出一声冷嗤,说道:“姑娘们早就知道你是逍遥散人,否则,谁耐烦来这荒山之中狩猎呢?” 言中之意,她们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司马无忧怎能无忧,心想:“莫非武林中一连血案,就是这两个丫头捣的鬼?”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阵狂震!不过,他面上神色仍是自若,说道:“两位姑娘,既是一定要逼老朽动手,让我跟小女讲几句话,再行动手不迟。” 地阙公主得意地娇笑一声,嘲笑道:“老头儿有自知之明,晓得今天要西归极乐,想将后事安排一番。” 司马紫燕,秀眉倏挑,正想反唇相讥,她心中正在奇怪,怎么今天父亲这样怕事? 逍遥散人立即喝止,并向她身边走去,附耳说道:“燕儿,不管今天为父胜败如何,你得先行逃下山去,将今天发生之事,向武林宣布,并去找青衫美侠龚钰,或能有救,你知道么?你那酒仙刘伯伯等之死可能便是这两个丫头捣的鬼。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便不是我的女儿。去吧!这时我正可替你拦阻,少顷动起手来,恐怕便无此机会了!” 司马紫燕听得几乎流下泪来,但她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是以强忍住。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父亲如此慎重其事,看来这两个丫头,决非易与,于是不再执拗,点头应允。 陡地双脚一蹬,宛如一缕紫虹,没入林中,地阙公主不虞逍遥散人有此一着,不由大怒!冷冷说道:“想不到闻名宇内的五奇,竟是这么怕死,教你那宝贝女儿勾引救兵不成?告诉你,一切均是白费,来两个宰一双。” 她说到这里,便又面向金阙公主说道:“金阙妹妹,把这老头儿杀了吧!” 金阙公主轻笑一声,香肩倏沉,便如一缕淡烟射来。 逍遥散人早已知道今天面临强敌,哪敢有丝毫大意,举臂一引,呼的一掌,疾拍而出。 金阙公主想不到司马无优掌力恁般雄浑,亦是挥掌还击。 两股掌力在空中一接,“蓬”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树折枝飞,两人功力,竟是不相上下。 全都“噫”了一声,立又圈臂猛劈,这一掌较先前那一掌威势犹胜,响声宛似焦雷爆炸。 金阙公主黛眉一扬,说道:“老头儿,你是我近月来,所遇掌力最为沉雄的一个。注意,又来了!” “了”字才完,业已圈臂猛劈而来。 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呵呵笑道:“姑娘太谬赞了!” 他本想说,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竟会有如此成就,奈何不用于正途!实是可惜! 但敌人劲风业已疾射,赶紧圈臂还扫,那还说得出来。这可把隐藏在一株古松上的司马紫燕,看得心中怦怦乱跳。 原来燕姑娘向着幕阜山下疾奔,忽然对父亲不放心起来,于是又悄悄折返。 要知逍遥游轻功,亦属绝学,是以隐藏在附近一株松树上,地阙公主并未发现。 且说金阙公主,一连与逍遥散人硬拚八掌,并未占得丝毫便宜。在一旁观战的地阙公主,大为震栗,想不到司马老儿,较醉鬼还难斗得多。不由发急起来,说道:“金阙妹妹,还是亮剑吧!” 果然,金阙公主嗖的一声,自怀中摸出一把一尺四寸长的宝剑,剑身隐泛红霞,剑芒吞吐,射出三尺以外。 司马无忧骤见牟尼剑亮出,惊叫一声:“你是李畹香姑娘!” 金阙公主喃喃说道:“李畹香?李畹香?” 她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正在追忆。 地阙公主心中吃了一惊,说道:“妹妹!你是樊红玉,金阙公主,别听司马老儿胡说八道,快把他给我宰了。” 司马无忧顿觉此中必有蹊跷,但他哪能有多余时间思索。 金阙公主茫然说道:“是啊!我是樊红玉,金阙公主。” 她虽在喃喃自语,“七绝大挪移身法”何等奇奥,剑起红霞灼天。 幸好这时,正是白天,远处不易看见。 司马无忧脚下一错,立即闪避开去,亦从身上摸出一支子母离魂剑来。 逍遥散人自从成名以来,这支剑从未用过,他知道今天敌人太强,怎敢大意。 金阙公主娇叱一声,短剑斜削,立即幻起万朵红莲,向着司马无忧罩来。 司马无忧暗赞一声,错步横移。右手母剑,震出无数圈银虹,护住全身。 左手子剑,抖腕贴地掠飞,透入红霞之内,迳袭姑娘两瓣莲翘。 金阙公主噫了一声,身形一晃,一连推出三剑。 这三剑快得捷逾电闪,红霞暴涨,宛如阿房宫中,渭流涨腻,尽是脂水胭波。 逍遥散人险些被红流淹没,立施逍遥游步法,悠哉悠哉!衣袂飘飘,满场游走。母剑护身,子剑攻敌。 一时之间,倒也不现败象。躲在树上的司马紫燕,芳心稍定。 可是,在一旁观战的地阙公主,不由暗暗焦急。心想:“老头儿已将女儿遣下山去,现在一个尚未解决,万一五奇中任何一人到来,岂不弄巧成拙?” 一念及此,便又催着妹子道:“别跟他游斗,快些下手吧!” 金阙公主真听话,牟尼剑沉腕暴扫,低喝一声:“剑毁!” 司马无忧只觉手上一轻,子剑腾空,母剑削折两尺。 他逍遥步法,虽是奇妙,但如何敌得过武林二圣龟仙神婆传授的“七绝大挪移”身法。方自一愕,复又听到金阙公主一声:“人亡。” 司马无忧两手空空,逃既不能,御敌则手中没有寸刃,惨嗥一声,遂尔齐肩削做两段。 可怜一代大侠,死得如此之惨。 司马紫燕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得昏死过去。 且说司马紫燕醒来,红日业已咬山。 她从古松上跳下,跪在老父尸前,哀哀痛哭。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步履之声,从那轻灵快捷看来,无一不是绝世高手。 她此时已横下心,要与敌人偕亡,依然哀哀哭泣,却一手抚着剑柄。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三人,且行且谈。 忽然,一阵悠悠啜泣声传来,哭得悲哀之极。 青衫美侠龚钰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心想:“别是畹妹吧!” 想到这里,向着师兄师姊说道:“我去看看是谁在这里哭泣!” 话落,身形连闪,刷的一声,便已穿林而出。 他身形才落地上,看见一个熟习的紫衣窈窕背影,方喊得一声:“燕妹!” 司马紫燕蓦地站起身来,呛朗一声,长剑出鞘,紧跟着银虹疾射,向着龚钰猛袭而至。口中不断骂道:“你这人面兽心的魔鬼,姑娘与你拼了!” 青衫美侠龚钰哪会料到她有此一着,饶他闪避得快,臂上仍被划伤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龚钰立即错步旋身,说道:“燕姑娘,你停手啊!要是我龚钰确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时你再杀我不迟,如何?” 紫燕姑娘又是一剑剁来,说道:“你别故意装傻,我要把你的阴谋,公诸武林,现在啊!趁没有别人,把我杀以灭口吧!” 龚钰见紫衣姑娘,竟是恁般不讲情理,说道:“燕姑娘,你别血口喷人好么?” 司马紫燕冷哼一声,说道:“谁说我是血口喷人?我爸爸便是死在你这阴谋者的手上。” 言讫,剑如匹练般疯狂卷到。 龚钰心中也不由大惊。他知这是一个误会,说道:“司马前辈系在何处遇害?” 燕姑娘脸上挂着一抹泪痕,用剑一指前面草坪之上,说道:“那不就是,你还想抵赖不成?” 青衫美侠龚钰,赶紧一飘身,朝前面草坪掠去。 果见绿草黄沙,尽染碧血,逍遥散人司马无忧,被人齐削做两截,惨不忍睹地躺在地上。 陪着他的,地上还有两截断剑。 龚钰不由泪如泉涌,大声呼道:“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紫燕姑娘见龚钰这样悲哀,心说:“难道他毫不知情?是啊!父亲不是叫我下山去找他么?我怎么会糊涂起来?” 想到这里,不由怔在当地。 这时,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方芳,也已来到面前。 一看情形,便知又是幽灵教徒搞的鬼。忙问燕姑娘道:“事情发生多久了?” 燕姑娘一拭泪痕说道:“已有一个多时辰!”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敌人撤走已久,追已无及,咱们还是将司马前辈遗体负下山去,依礼成敛,然后设法号召武林,为他报仇!” 站在一旁的燕姑娘冷哼一声,说道:“恐怕这仇人,你们■下不得手! 尤其是龚少侠!“ 她此时称呼已改,显然已与龚钰疏远得多。 青衫美侠龚钰恨恨说道:“无论这人是谁?我龚钰都得为武林申张正义!” 燕姑娘闻言甚是感动,立即跪下向龚钰磕头道:“钰哥哥,得你一言,小妹向你致谢,并代全天下武林向钰哥哥深致谢忱!” 言毕,又一个头磕了下去。 蓝衣书生何天衡眉头一皱,说道:“你且说说,杀死令尊的凶手是谁?” 笑面罗刹方芳将燕姑娘扶了起来。 这时,已久黄昏,燕姑娘望着苍茫暮色,说道:“现在为时不早,咱们还是先下山去吧!” 青衫美侠用衣服将逍遥散人遗体包扎好,然后负在背上,奔下山麓,进入南江城。一行四人,迳入旅舍。并另给燕姑娘开了个房间。 逍遥散人司马无忧遗体,龚钰则放置在自己住的屋子。 草草用过晚餐后,四人聚集在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方芳房中。 青衫美侠龚钰忍不住问道:“燕妹,你说啊!究竟是谁杀死令尊的?” 司马紫燕秀眉一皱,说道:“这个暂且不答,我要先问你,令师妹李畹香姑娘何在?” 此言一出,不但龚钰惊愕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就连玉笛金扇与笑面罗刹,也吃惊地从椅上站起,同声问道:“紫燕姑娘,你莫非看到过畹妹?” 司马紫燕螓首微点,说道:“见过!家父就是命丧她手。” 青衫美侠激动地说道:“不会的!畹妹怎做成这等事来?” 一旁的何天衡和方芳,亦是深感怀疑! 不过,方芳较为了解女孩子心理,往往因为妒恨过甚,而丧失理智,子是采取保留的态度,说道:“燕姑娘,你冷静点,且将今天发生之事详说一遍如何?” 紫燕姑娘忍住悲痛,将亲身经历与目击情形,一字不遗的叙述一遍。 事实俱在,这一来,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不信也得相信! 要知,人面相同虽不足为凭,但牟尼剑却假不了! 师兄妹三人,全都皱紧眉头。这事情闹得太大了,谁能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 龚钰急得撕扯头发,想不到这事情会闹得如此严重,他心中不断在狂呼:“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的确,这事情,实在太棘手了! 笑面罗刹方芳,为了获得司马紫燕姑娘谅解与合作,遂把龚钰岳阳城中之事,复述一遍。 燕姑娘“哦”了一声,说道:“想不到事情,竟是这么曲折。” 说道这里,向龚钰瞟了一眼,心说:“都是你那美丽的面孔惹下来的祸呀!” 司马紫燕再又将当时情形,回忆一遍,说道:“想那位金阙公主,必是李畹香无疑,不过,她神情好似不正常,一切都听那位地阙公主支配似的。”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沉吟有顷,然后说道:“畹香师妹是一个火爆性儿,而且具有强烈的占有欲。” 他说到这里,向着司马紫燕望了一眼,续道:“从洪家关旅舍与燕姑娘相见一幕,便可瞧出。” 司马紫燕娇羞地低下头会。只听蓝衣书生接着又道:“但她极明事理,邪正分明,决不会投向幽灵教,却可断言。” 燕姑娘樱唇半启,方要反驳。 何天衡摇手阻止道:“如果在她失去本性之后,却很难说!一个正常的人,要是突然失去本性,一是经过继续不断的严重刺激;一是被一种邪魔外道将迷魂药类放置食物之中,使之失去本性;一是遭遇意外,头脑经过剧烈震动,遗失记忆。三者之中,我断定畹香师妹必是属于后者。” 青衫美侠龚钰觉得非常奇怪,问道:“师兄,你是怎样知道?而且有无根据?”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向着夫人一伸手,笑面罗刹方芳摸出一物递给丈夫,他将手中之物一扬,说道:“这便是根据。” 司马紫燕觉得那不过是一条女孩子用的手绢罢了,并未表示什么。 青衫美侠龚钰惊呼道:“那是畹妹的啊!你们从何处觅得?” 何天衡向夫人望了一眼,说道:“这个么,问你师姊好啦!” 笑面罗刹方芳觉得屋中空气太过沉闷,故意白了丈夫一眼,说道:“你这个懒虫,嫁给你倒透了霉,不但跟着你江湖上乱跑,而且还得替你作发言人。” 何天衡双肩一耸,没有搭腔。 方芳只得继续说道:“钰弟弟,你知道咱们今天为何要你来这幕阜山顶?” 龚钰摇头表示不知。 笑面罗刹叹息道:“我和你大师兄昨日已经去过啦!那条手绢,便是在峰顶钩藤之中拾得。那峰顶崖石,已有部分裂坠新痕。峰下是千寻削壁,削壁之底为一座荒谷,有着半人深野草,经勘察结果发现有人坠下迹象,从那偃折的野草可以推定。我同你师兄,恐你受不了刺激,故未事先说明。所以今天把你约上山去,好让你日后有个概念。”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喟叹一声,接着乃妻之后,续道:“可惜我们去得太迟!” 笑面罗刹方芳埋怨道:“都是那饭店耽误的啊!几个菜却等了不少时辰。 否则早到一步,司马前辈也不会罹难,而且有关畹妹之事,也可弄个水落石出。“坐在一旁的司马紫燕一听提到父亲,不由自主地又流下泪来。 何天衡下个结论,说道:“所以啊!畹香师妹定是一气之下飞上幕阜山峰顶,失足坠崖,头脑受了剧烈的震荡,而失去记忆,被幽灵教中人诱去,改名金阙公主。于是,该教便利用她来屠杀侠义之人。以她武功及所持牟尼神剑,因此无人是其敌手,如不设法阻止,后果更难设想。” 他说到这里,向龚钰瞥了一眼,续道:“目前能制伏得住她的,恐怕只有钰弟一人。而她又在诡谲百出的幽灵教徒包围之中,在彼等精心安排之下,岂容与你晤面?再说她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但却武功仍在,师弟,我慎重提醒你,万一相逢,她会毫无顾忌,你却不敢使用杀招,但你千万要小心,疏忽不得,须知你关系着整个侠义道中人的生命,连同我与你师姊在内,知道么?” 青衫美侠龚钰,想不到事态会演变到如此严重,除内疚外,并恭敬地答道:“小弟谨遵师兄训示!” 翌日,薄备衣衾棺椁,将司马无忧殓葬于南江城外,并立墓碑。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目前,当务之急,便是放出风声,通知武林各位侠义领袖,凡遇着两个年轻姑娘出现,必须回避!” 果然,这消息一传出,的确减少了许多无谓丧亡。 这天,抵达岳阳,邙山烟叟与沅江渔夫佟士杰,仙霞剑姚奇,均于街左相遇。 老人家大是伤心,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徒责爱徒又有何用? 好在这几人都与武林名门各派声息相通,这情报辗转相传,凡是江湖豪侠之士,一发现有两个面目秀丽的少女走在一道,便都远远趋避。 跟着获得线索,谓这一双姊妹,常在黔境出入。众人咸料幽灵教总坛,必在此一区域无疑。 但,人多了反而碍事,于是决定仍由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师兄弟三人化装前往,一对照夜玉狮子,则寄存在岳阳那家旅店。 邙山烟叟于伍,沅江渔夫佟士杰,仙霞剑姚奇,则去联合九大门派及宇内五奇仅存的大慈神僧,雪山圣尼,巴岳茶客,于重九前,齐集黔境贵阳府。 这次决不能再从事姑息,非将这批妖孽一网打尽不可,否则又将遗下无穷祸患。 不言这几位老侠,分头行事。 且说湘黔官道上,出现了一辆蓬车,车厢内坐着一对老年夫妇,赶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有一处疤伤的小伙子,不用说,这三人便是青衫美侠龚钰和其师兄师姊乔装而成。这小伙子鹿筋马鞭一挥,空中立时爆起“叭”的一声巨响,可是那瘦骨鳞峋的一双瘦马。四蹄虽扬,仍然跑不了多远,便又逐渐减缓下来。 最先,不时有神秘人物,从车旁掠过,查视车厢内的人和物。 车内的老头子,每逢在这种情况下,必然暴燥地喊道:“龙三,你这是什么马车,简直就跟蜗牛在爬一般,要是再有两日,赶不到贵阳,哼!车脚费便得扣下三成。” 那老婆子更是愁眉苦脸,沿途嘀嘀咕咕。 龙三有时不服气起来,说道:“我敢说,我这一双宝马,乃是塞外名驹,只要走一天,蜗牛便十年也爬不到,你敢打赌么?” 车上的老头子直搔头发,不断唉声叹气。 而那些神秘人物,慢慢地,对这辆马车,不再生疑。 然而,这辆车毛病真多,不是轮子坏了,便是轴心要修理,要不,便是马蹄铁须重钉过。沿途耽搁,越走越慢。 其实,这三人乃是藉以窥查沿途黑衣人行径。 越往前走,而这些黑衣人物越多,说话也没有顾忌。岂止没有顾忌,简直有些趾高气扬嘛! 他们大声地谈论,大声地狂笑,谓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都是些窝囊废,宇内五奇所剩三奇,何异瓮中之鳖。另一个说道:“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和笑面罗刹方芳,听说也躲起来了!” 车中的老婆子闻言大怒,老头子却用脚轻轻踹了一下她的金莲,示意她必须忍耐。 有两个黑衣人一抖马缰,朝前奔去。 那赶车的黝黑少年,陡地发了牛脾气,鞭梢连抽之下,这辆马车跟着快了起来。 前面两骑,一入马场坪,便折向南行。 车声辚辚,也跟着改道。 日落崦嵫山之时,全都先后到了都匀。都匀系黔境重要县城,市面极为繁荣。 这晚,便在都匀一家旅舍落了店,老婆子忽然病倒了,大概是她经不起长途跋涉之故。 谁都不曾注意那车夫打扮的黝黑少年。谯楼更鼓冬冬两响,一条黑影从城垣飞下,快捷得宛如电闪风飘。 这黑影直朝云雾山白烟崖飞驰。 夜空中,没有星星,没有月色,乌黑的云块,布满了整个苍穹。 那黑影生像练就夜眼一般,不多时便已飞越过无数明桩暗卡,而潜上了白烟崖。 他伏身在一根石笋后面,看不出这一片崖头空地,有何奇异之处。心想:“这幽灵教总坛既在此处设置,何以竟无屋宇?” 谁知念还未落,便闻着远远传来一缕衣带破风之声,瞬息飘坠崖头。现出一个美艳妇人,与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男人。 龚钰认得那少妇是飘渺夫人莫毓瑶,那男的,则是邛崃派叛徒云中雁,现在改名为白无常孔一飞。 飘渺夫人莫毓瑶倚偎在孔一飞怀中说道:“那个死王八,你说有多可恨! 好好的幽灵教主不干,却要让位给那骚狐狸。我一想起便难过,你摸摸,肚皮都给气破啦!“这女人,当真把孔一飞的手,拉着向腹部探去,而且还掀开罗衫。 虽在黑暗中,龚钰仍是瞥见了那一现即隐的白嫩肌肉。 孔一飞本来便是一个色狼,而且他更非常了解对方,手既伸进去了,还会有立刻抽出来的么? 他手虽在活动,口里却不断说道:“她不过是沾了两个女儿地阙公主樊白玉、金阙公主樊红玉的光。这一双姊妹,的确替本教建立了不世之功!” 飘渺夫人忽然咭的一声,笑了出来,而且将腰陡地一躬,骂了声:“要死!轻点不好么?” 白无常孔一飞的手指,从裙带中滑了出来,呵呵大笑。 莫毓瑶白了他一眼道:“咱们说正经,那金阙公主樊红玉根本就不是骚狐狸的女儿!”躲在石笋后面的龚钰倾耳细听。 白无常又再度将飘渺夫人搂在怀中,嘻皮涎脸地道:“当然,咱们正事得谈,好事也少不了!” 言讫,又是一阵悉索之声,白无常那只手怎会静止,他手虽在工作,嘴里却没有忘记问话:“那么,她是谁?” 飘渺夫人缓缓地说道:“李……畹……香” 白无常孔一飞甚感惊诧,说道:“奇怪,她不是咱们大对头青衫美侠师妹么?怎会又变成了骚狐之女哩?” 女的道:“大概不外爱情纠纷。其实,却是骚狐施的一条毒计。她以地阙公主樊白玉把那姓龚的小子骗到旅舍,然后再将李姑娘引去看两人亲热镜头。那妮子一气之下,登上了幕阜山巅,殉情坠崖。不知怎的,那千寻削壁,竟没有将她跌成肉泥,仅只震伤了大脑,而失去记忆!” 白无常孔一飞“哦”了一声。 石笋背后的龚钰,这才明白真相。 白无常忽然说道:“夫人,你这消息是怎样来的?” 飘渺夫人莫毓瑶故作神秘地道:“你猜呀!” 孔一飞将头摇得像泼浪鼓似的,表示猜不着。 她这才说道:“是东海肉球剑客裘异,他那天到幕阜山一带,寻找千年菖蒲花紫葺,无意中在一处绝谷发现了那位姑娘,他以为是地阙公主,于是将她送来幽灵鬼府之中。哪知,却闹了双胞案,发现有两个公主。骚狐识得姑娘是谁,想将之杀死,却又震于姑娘武功,她既失去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蓦地计上心来,说是她的次女樊红玉,封为金阙公主。 从这天起,本教侦骑四出,只要发现有侠义道中成名人物,便着这姊妹两人前往击毙。 是以少林的天弘上人,武当的玄清道长,点苍双剑谢恒谢锐兄弟,天府酒仙刘慕伶,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全都送命。如果有一天,能将宇内五奇全部收拾,单是一个青衫美侠,那时就不足为惧了!“白无常孔一飞接着说道:“所以啊!神君认为骚狐建有不世奇功,于是才自动让位哩!” 两人絮絮一阵,忽然转入一石笋后面,踪迹不见。 龚钰甚感诧异,也跟着来到该处,才发现其中有一根石笋是活动的。心想:“不入虎穴,焉能救得畹妹?” 他将石笋微一转动,下面便露出一条成倾斜状的地道。他身形微微一飘,便已落入地道中。 这地道宽约五尺,高可八尺,每隔十数丈,壁间便闪出一蓬暗绿光华。 原来是用明珠嵌入壁里,外面罩以玻璃,藉以照明。 他心中电旋一转,这地道连隐伏之处俱无,万一前面来了敌人岂不大糟? 幸好,这幽灵教总坛,一向诡秘,从未出过事,是以一般巡查之人,均甚松懈。龚钰轻功本已冠盖武林,是以在这黑夜之间飞驰,其速度,像闪光一般迅捷。以至沿途桩卡,只觉一阵飒风响而已! 飘渺夫人莫毓瑶向着白无常孔一飞,微一招手,便向着幽灵鬼府行去。 青衫美侠立展“平地游行”之术,跟着莫毓瑶身后行去。由于他这种轻功太过高妙,足不履尘,毫无声息。因此,这位飘渺夫人,竟未发觉。 龚钰左折右转,忽然发现前面有一间屋宇,悬着“地阙”二字。 他赶紧闪入一处暗陬,心中暗自沉忖:“这必是地阙公主樊白玉住居之处,那么,畹妹香闺也必然不远!”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从另外一边走道踱过来一个白衣姑娘,与一个美艳妇人。 这妇人,头戴皇冠,身着九凤朝阳黑袍,像煞了一个现代武则天,青衫美侠龚钰,几乎被这怪异的装束,逗得失声笑将出来。他知道事关重大,只有笑在心里。 不消说,这便是桃面妖狐樊素素与地阙公主樊白玉姑娘。 这位掌着幽灵教教主大权的桃面妖狐,一身妖气,满面春风,说道:“玉儿,你们以后行事,千万不能落痕迹。 譬如这次幕阜山之事,逍遥老儿虽是死了,可留下他那个宝贝女儿。 再说,红玉更不应使用牟尼剑,而泄露出她的身世,万一把那龚姓娃娃引来,殊为可虑!“白玉姑娘小嘴一撅,不服气地说道:“妈,你当了教主之后,好像胆子小了!见着牟尼剑的,只有司马老儿一人,他人都死了,谁还会泄露出去?” 桃面妖狐说道:“傻丫头,你们既未去追,那紫衣姑娘未必去远。即使下了幕阜山,难道她就不会转回来么?” 樊白玉似觉母亲所料不差,说道:“妈,这个别提了!以后女儿嘱她当心就是。爸爸不是还关着么,你为什么不去看他呀?” 桃面妖狐脸上掠过一丝狰容,说道:“他太可恶了,我要幽囚他一生。” 樊白玉复又说道:“那么!明天我把红玉妹子携去看看他老人家如何? 她也是他的骨肉呀!“ 桃面妖狐花容一变,厉声说道:“你要是胆敢如此,我第一个宰了你!” 樊白玉从未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过,不由嘤宁一声哭出声来,朝着地阙门户跑去。“砰”的一声,把房门关闭起来,想是在哭泣。 桃面妖狐叹息一声,便从另一端走道袅袅娜娜而去。 青衫美侠迅即从暗陬中走出,只消两三个转折,便将金阙公主卧室找到。 他毫无声息地把房门推开,只见房间内布置得极其华丽。畹妹穿着一身寝衣,正在那里支卧沉思。 龚钰心中狂喜,不由唤道:“畹妹!” 金阙公主陡地转过身来,黛眉一掀,说道:“你是谁?竟敢闯入本公主寝宫!” 青衫美侠见畹妹果真不认识自己,不由大急,说道:“我是你的钰哥哥啊!畹香妹,难道你竟不认识?” 金阙公主那天在幕阜山上,被司马无忧唤为李畹香姑娘,今天又被这陌生男子呼为畹香妹,她不禁疑惑起来,她虽是失去记忆,可是近日间事,仍甚清楚。 而且这少年似曾相识,那声音竟是这般亲切和熟稔。陡地从房门外面进来一人,冷冷地说道:“青衫美侠,这是你自投罗网!” 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再入虎穴 且说青衫美侠龚钰,见那突然闯入寝宫来的,竟是施展卑污手段,拆散自己夫妻,弄得武林人人自危,心狠意毒的樊白玉姑娘,已是愤怒填膺。 再听她那种狂妄之言,更是目眦将裂,不觉仰天发出一声狂笑,说道:“这‘幽灵鬼府’,就算是埋伏得天罗地网,我龚某今霄既然来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他这种视死如归的豪气,听得屋内两位姑娘,暗暗钦佩。 他歇了歇,接着又道:“樊姑娘,你近日所作所为,全是伤天害理,引起武林公愤之事。虽是幕后有人操纵,但你与敝师妹李畹香截然不同,她是神智完全昏迷,而你却是自甘堕落!” 他这话,可把白玉姑娘骂惨了! 地阙公主黛眉一挑,愠声说道:“青衫美侠,你-嗦什么?本公主高兴看到谁死,那人就逃不出掌握,连宇内五奇,也不例外!” 青衫美侠鼻孔里飘出一声冷嗤,说道:“就连你母亲桃面妖狐,也不敢恁地狂妄,丫头,你竟是这般大言不惭,我深深为你惋惜!” “惋惜?你还是惋惜你自己吧!”樊白玉姑娘脸上浮现了一种不屑表情。 说道:“你想过没有?像你这样年轻而辉煌的生命,一旦死了,那才叫人万分惋惜!” 青衫美侠龚钰说道:“这不是斗口之事,咱们多说无益!” 言罢,偏过头来,向着金阙公主说道:“畹妹,此非善地,咱们应该早些离此!” 金阙公主站在一旁,静听两人问答,她虽失去记忆,心里仍很明白,喃喃说道:“那青衫少年,皮肤既黑,脸上还有一处疤伤,怎配称为青衫美侠?” 她想到就说,青衫美侠微微一怔,哈哈笑道:“畹妹,难怪你不识,且看小兄庐山真面!” “面”字一落,迅即伸手将人皮面罩揭下,现出一付眉剑星目的俊美面孔。 金阙公主虽仍然记不起此人为谁,但她心中已漾起一种极其亲切之感,眼光变得柔和起来。 地阙公主睹状大惊,说道:“那小子敢闯公主寝宫,罪已当死,兹复出言蛊惑,更属可恶,红玉妹,别听那小子胡言乱语。” 她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可激起了龚钰满腔怒火。呼地一掌,向着地阙公主甩出。 樊白玉早就听说过青衫美侠掌风沉雄之极,哪里敢接,急施“游魂飘香之术”,闪过一边,说道:“红玉妹,还不将这小子擒获,否则让母亲知道,会使她不高兴!” 金阙公主闻言,心说:“是啊!我怎能让一个陌生少年男子进入自己的卧室。” 想到这里,香肩一晃,手指如钩,便向龚钰抓去,指风疾射。 青衫美侠龚钰赶紧错步旋射。 金阙公主“噫”了一声,原来她发现对方竟与自己同一身法闪避。 青衫美侠一面闪避,一面柔声唤道:“畹妹,师妹,难道你不能从咱们武功,看出咱们系同一师门么?” 他这么一喊嚷,可把地阙公主急坏了,说道:“红玉妹,你是金阙公主啊!怎会与这小子有什么渊源?他是骗子……” “骗子?”金阙公主带着疑惑语气喃喃复述着。 “是的,他是在骗你。”地阙公主斩金截铁般说道:“当你失去先机,他便要施展毒手,然后将你杀死!” 青衫美侠龚钰见金阙公主,虽是失去记忆,但对自己,却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樊白玉姑娘,却在一旁大肆挑拨,不由杀机顿露,喝道:“贱婢,我今天要是不杀你,还以为天道无凭。” “凭”字一落,双肩一晃,人如巨雁般扑到。 地阙公主身形闪动,便已穿帘而出。 龚钰一爪抓空,骂道:“好狡猾贱婢。”立即咬尾疾追。 讵料绿影飘处,红霞伸缩,金阙公主牟尼剑业已擎在手中,抢守住房门,说道:“如照我往日性情,势必杀汝,不知怎的我总下不了手,少年人,还不束手受缚,送往母亲那里发落!” 青衫美侠龚钰,此时,心中焦灼如焚,说道:“畹香师妹,我当真是你师哥呢!你的父亲,潜龙堡主李去非,被桃面妖狐掳来幽灵鬼府囚禁,你的母亲,却被幽灵教徒巨毒药粉毒毙,他们,全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金阙公主对这少年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尤其他说话面部表情,和那清朗的声调,都使她依稀觉得这人确与自己有着深切的关系,而不是说谎。 但,这人究竟是谁呢?她却一点也想不起。禁不住问道:“你说我是你师妹李畹香,此话当真么?” 此时,“幽灵鬼府”中,语声嘈杂,鬼影幢幢,一个妖艳的妇人,已随着地阙公主驾临,说道:“红玉,他说的,全是连篇鬼话,江湖中尽多骗子,好孩子,别被他花言巧语蒙蔽,快给为娘拿下。” 她一面掉过头来,向着地阙公主吩咐,赶快召集鬼府中高手,前来捕捉青衫美侠。 地阙公主樊白玉领命离去,这里金阙公主,已与青衫美侠鏖战不休。 龚钰虽较师妹李畹香功力高出甚多,此时却战成平手,一则他是徒手交锋,二则自己不敢放手相搏,生恐一个收手不住,伤了她,便将遗憾终身。 这种仗,打起来既尴尬,而又吃力,金阙公主可以出力求胜,他则只能将十成功力用到七成。 幸而龚钰在冷云谷时,经常为师妹喂招,是以对于师妹所使各式精奥招式,都能洞烛先机,趋避得宜,一直有惊无险。 他一方面痛心爱妻李畹香丧失记忆,忘却本来,一方面忧虑自己深入幽灵鬼府,恐怕难以脱险。 想到这里,剑眉一耸,翠色玉带,业已掣在手中,一式“玉树摇风”,封住金阙公主牟尼剑中“梵行高远”,然后不进反退,朝金阙公主房门扑去。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震腕挥出一片缤纷花影,企图拦阻。 青衫美侠双掌齐推,一片狂涛寒飚,如排空巨浪,向着妖狐涌到。 掌风未至,劲力如山,妖狐赶紧撤身飘退。 电光之火之顷,青衫美侠业已抢出房门。 他刚出房门,甬道中飞舞起两条黑影,飞窜而至,那正是第二凶魂玄阴毒叟谢雨苍的铁线毒蛇,和第三凶魂寒冰毒叟秦镇山的三首金鳞锦带。 青衫美侠怒喝一声,左手玉带,一式“落云回风”,逼退飞来的两宗兵刃,身形一晃,滑溜似游鱼,便从两人缝隙穿过。 凶魂一号百尸毒叟姜长贵,他知道自己本事,难阻强敌,口中虽是哇哇怪吼,身形却乘一掌劈出之后,让开来路。 青衫美侠且战且走,刚脱出三凶魂包围,又陷入勾漏山闭眼判官崂山狮面道人,青海红发头陀,阴山九指毒丐顾云,大漠秃鹰那占魁等五鹰联手合攻。 其实,七厉魄武功,并不下于三凶魂,因为三凶魂,资格较老,且怀毒物,才成为领导人物,独当一面。 青衫美侠龚钰,倒也不敢轻视,左手掌劈,右手玉带挟着锐啸之声,像一股飓风卷过回廊,闯入森罗殿。 这森罗殿,便是“幽灵鬼府”一间议事大殿。 他一脚跨入,便发现幽灵神君徐中坚,飘渺夫人莫毓瑶,肉球剑客裘异,长春仙子苏雪红,将自己围在核心。 幽灵神君先自杰杰一声怪笑,说道:“青衫美侠,你虽是技艺超群,身怀绝世武学,但你要想从咱们几人手里逃走,自属万难。如果你信服本教,不但幽灵教主一席,日后由你充任,过去仇怨也可一笔勾消。而且,地阙公主樊白玉,金阙公主樊红玉,亦皆同时赐汝为妻,阁下何不将利害得失予以三思!” 青衫美侠龚钰剑眉掀动了一下,尚未作答,长春仙子苏雪红媚声媚气地说道:“钰弟,神君之言,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就答应他吧……” 龚钰本就一腔怒火,此时更气得双眼满布血丝,心肠一激,不由厉声喝道:“给我住嘴!” 这句话,宛如平地涌起个春雷。 东海肉球剑客裘异,觉得今宵正是报“绝龙岭”一脚之仇大好良机,嘿嘿笑道:“小狗既是这般不识抬举,不如就由咱们成全他好啦!” 话声一落,立即抖出一道银虹,向龚钰当先攻去。 他这一发动,其余三人,也就展开夹击之势。 这四个魔头,最强的要推幽灵神君徐中坚和长春仙子苏雪红,其次是东海肉球剑客裘异,飘渺夫人莫毓瑶是几人中间最弱的一环。 龚钰玉带大显神威,加以七绝大挪移身法奇妙,战起来,仍然有攻有守。 但要想溃围而出,却非易事。 “森罗殿”面积宽大,幽灵教徒瞬间聚集不下四五十人,远远站立一旁呐喊助威。 蓦地,人丛中走出一个白发红颜驼背老婆子,手持鸠头铁杖,向场中注视片刻,不由见猎心喜,说道:“这小子,当真是初生之犊,我老人家就不信你当得住如许高手合击。” “击”字一落,乌黑发亮的鸠头铁杖一摆,挟着一股凌厉杖风,向着龚钰头顶砸下。 她本是生力军,而且鸠头杖,又系重兵器,一杖挥出,风云变色。 飘渺夫人莫毓瑶,秋波一转,立即撤剑退跃一旁,娇喘不止。 原来,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功夫虽是不弱,但要想与青衫美侠一比,却是相差甚远,未免碍手碍脚,是以干脆退下阵来。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这一加入战阵,压力陡增数倍。 须知幽灵神君徐中坚,长春仙子苏雪红,肉球剑客裘异,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任何一人,所至之处,均足令黑白两道闻名丧胆。 想不到今天,四人齐集一起,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年轻后生,如将这消息传入江湖,岂不把一世名声,付诸流水。 四个魔头,越打越是心惊,转眼五百招过去。 这时,幽灵教的新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已带着地阙、金阙两位公主翩然降临。 教下弟子,除参加战斗者外,全都向着身穿九凤朝阳的黑袍教主,恭身行礼,虽飘渺夫人亦不例外。 桃面妖狐娇声说道:“教友一律免礼。” 她这才向殿中青衫美侠望去,只见他剑眉挑照,星目含威,面庞虽是罩着一层严霜,但额间已隐约地见汗。 一任四人剑虹飞卷,藤影翻飞,杖风虎虎,他身形巧快绝伦,无论一掌劈出,或是一带卷下,正面之敌,全不敢硬接其锋。 神威凛凛,有若天神。 地阙公主,更有着一种预感,因为她只要与那青衫美侠眼光相接,便觉心弦震荡,不敢正视。 龚钰武功盖世,但面前敌人,无人不是盖世魔头,是以,他虽形同拼命,却也无法闯出围困,心想:“难道自己今夕便会丧生于此?” 想到这里不由发出连声悲啸,运集“太虚玄天神功”,向着幽灵神君撞去。 幽灵神君赶紧双臂一圈,也推出两掌“玄煞阴功”相抗。这一正一邪两种气劲,微一接触,徐中坚顿生警兆,饶他见机得快,仍被一股绝大弹力,震得连退三步。 青衫美侠双眉微晃,就这么身形一滞,背后青衫已被划破,尚且不说,驼背老妇的鸠头铁杖已到面前,重逾山岳。 他此时已无选择余地,嘿!的一声,举臂上格,他左手顿时如受万钧重击,疲酸乏力。 驼背姥姥一杖击下,眼看少年难逃自己的毒手,谁知“砰”了一声,如击在棉花上,毫无着力,不由大惊,而且鸠头杖竟荡开数尺,虎口欲裂,心中愈是凛骇。 这两招,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肉球剑客裘异,与长春仙子也为他这种拼命的打法,心惊不已! 青衫美侠虽是左臂痛得一时抬不起来,仍装着若无其事,额上汗珠,更如豆粒般滚滚而下。 这时,如果四魔不顾一切,齐施辣手,自己这方面,自然难免伤亡,但龚钰恐怕也非血溅鬼府不可! 四人甫一犹豫,机会便已消失。一连惨嗥之声,起自鬼府门外,三凶魂,七厉魄,哪里抵敌得住,转瞬便被侵入大殿。 众人抬头一看,原来竟是一对老年夫妻,面目陌生,愣了一愣,两人便已发动攻势,老太婆玉带飘香,只见一条白影,向幽灵神君卷去,老头子更是玉笛飞花,扇涌寒涛,对手却是肉球剑客裘异。 这一来,形势大变,肉球剑客同幽灵神君,反而腹背受敌,迅速分向左右撤退。 肉球剑客大叫道:“好啊,原来你就是豹隐庄主,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不消说,那老婆子就是笑面罗刹方芳。这才叫做天堂有路你不去,鬼府无门闯进来。” 话声未落,阵中飞起一条黑影,双臂一引一收,东海肉球剑客,那圆浑肥硕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滚去。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去吧!少在少侠面前充英雄。” 话声才落,便已一脚踢出。 裘异厉吼一声,身形如球,向驼背姥姥落去,捷逾殒星。 驼背姥姥眼睛一花,一个肉球,已当胸射到,身形赶快向左一拉,但如何来得及?“蓬”的一声,两人一齐滚翻在地。 那老婆子模样的人,脆笑一声,向殿上的金阙公主说道:“畹香妹妹,快随师姐方芳离开这人间鬼府!” 金阙公主愈觉迷惑:“为什么人家从外面来的,都管自己叫畹香呢?难道我真的名字不是樊红玉么?” 她怔愕之间,幽灵新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立即面罩寒霜,说道:“笑面罗刹,你想挑拨咱们母女感情,那简直做梦。” 老头子玉笛一扬说道:“放过今日还有明朝,走!” “走”字一落,当先朝幽灵鬼府外面逸去,老太婆身形一晃,也跟着抢出。 鬼府中高手,蜂涌而来,青衫美侠一声长啸,双臂疾推,一股排山倒海掌风,迎着敌人撞去。 四个盖世魔头知道少年掌风之沉雄,世无其匹,谁敢不顾生死,一声怪叫,全都向侧面闪避。 青衫美侠龚钰清啸一声,眨眼飞出鬼府,现身白烟崖上。 微一打量,见师兄师姐,正在向自己招手,朝云雾山下飞驰,遂施展“龙飞九天”轻功,跟随在后。 须臾,幽灵教中高手,追出洞府,只见天空和地面一片漆黑,幽灵神君黯然一叹,长春仙子脆笑道:“神君何必为青衫美侠漏网难过,咱既已安排得有香饵,还患鱼儿不再来上钩么?” 肉球剑客裘异说道:“今宵,如非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和他妻子笑面罗刹方芳闯来,再战两百招,那小子可能被俘。现在,还说什么呢?等下次机会好了!”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在一旁抢着道:“干脆咱们追下山去? “追下去也是无用。”幽灵神君喟叹一声说道:“集咱们四人之力,那小子竟能力战千招上不败,如果分散,反会遭他暗算。更是失策,仙子说得好,咱们既有香饵,何患乎不来。咱们还是回到鬼府,连夜再商对策。” 言讫,闪身入洞,其余之人,也跟着消失。 白烟崖,除掠过一阵萧瑟的秋风之外,一切复归平静。 翌日。 天空仍未放晴,依旧彤云密布。 都匀一家旅舍里,发现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个赶车的,突然失踪。 不过,老板禁止伙计张扬,认为这几人必不会远去,也许出城往访亲友去了,因为,那辆破旧的马车,留在店中,还可值五十多两银子。 晨牌一过,便有些凶眉恶眼大汉,涌进店东,查问三人行踪。 老板一瞧瞄头不对,来一个矢口否认。 同时,云雾山麓的潜龙堡,却多了三个不速之客。 堡内主人不在,连仆役均已风消云散,蛛网尘封,显得阴森可怕。 青衫美侠龚钰,想起自己三年前来此,那时还是一个孩子,如今旧地重临,怎不会令他感慨万分? 他想起那时的潜龙堡主李去非,英风侠彩,女主人青凤女侠张茜,像慈母般照顾自己,畹香妹天真活泼。曾几何时,两位老人家,一个中毒身亡,一个被桃面妖狐掳去,生死未卜,而畹香师妹呢,又误中幽灵教徒诡计,失足坠崖大脑受震记忆力丧失。 这一家人,原本极其幸福宁静,竟被幽灵教徒闹得家破人亡。 寻思及此,不由怒发冲冠,一掌劈在一张栗木桌上,那么厚的桌面,立成粉碎,喃喃说道:“我龚钰不将幽灵教徒,悉数诛戮,誓不为人!” 一旁的笑面罗刹方芳,何尝不难过?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虽也唏嘘不已,却深恐小师弟小不忍,而乱大谋,说道:“钰弟,幽灵鬼府中,以实力而论,虽难敌天下群豪,但如果他运用得当,胜负实在未知之数。” 他说到这里,略一停顿,接着又道:“譬如昨宵,魔头们只须逼使畹妹动手,情形将恶劣何止十倍。你该知道,畹妹武功虽稍逊于你,凭真实功力,决非三五十招能胜得了她,何况,你存有诸多顾忌,功力上打了折扣,只要她一经将你缠上,一时决难摆脱。你师姐虽可与长春仙子一争长短,而我只能与肉球剑客打成平手。不幸落在此种局面,咱们弟兄三人,一个也走不了,咱们一死事情虽小,但却使天下武林精英尽丧,再也无人能是幽灵教敌手。 小兄之意,咱们今后一切行止,必须谋定后动,决不能意气行事。“这一席话,可把个青衫美侠说得汗流夹背。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论心机,幽灵教中尽多诡谲之徒,决不会平白放弃这一有利局面。 至于因何未曾采用,必是与她记忆力的恢复有关。“青衫美侠蓦然忆起,自己与金阙公主一番问答,证明她对自己确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遂把这次遇着畹妹之事,一字不遗地说出。 蓝衣书生何天衡“哦”了一声道:“我说呢,怎么幽灵教主会如此失策,原来她已瞧出金阙公主见到你后,神色不对,恐怕因此使她恢复记忆力,为此之故,不愿她出面应战。” 笑面罗刹沉吟有顷,道:“话虽如此,如果微等不惜冒险,采用驱虎吞狼之计,作孤注一掷,事成,则今后武林,只要二圣不再出面,便是幽灵教的天下,事不成,立即将畹香杀死,然后遁入边荒,使吾人抱憾以终!” 青衫美侠龚钰说道:“这计,幽……灵……教……该……不……会…… 行……使……吧!师姐!“ 他一向说话流畅,今天,居然口吃起来,究其原因,他是被师姐忖料对方可能行使“驱虎吞狠”的歹毒计谋所吓住了! 笑面罗刹想也没想,说道:“依我看,该教百分之九十已采取行动!”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发急道:“芳妹,你既明知该教有此种恶毒计划,为什么一定要朝虎口里钻,从都匀旅舍迁移来此。” 笑面罗刹俏笑一声,说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真差劲……” 蓝衣书生何天衡向焦灼的师弟瞥了眼,道:“芳妹,我一向知道你足智多谋,有什么好方法?你何妨说出来大家听听!” 笑面罗刹方芳道:“方法倒不一定好,不过,这是目前应付该幽灵教的唯一对策。要知,咱们住在潜龙堡,和住在都匀城中,一样都得不到安静,为什么咱们不住在这里? 幽灵教既是大肆搜寻吾人行踪,‘潜龙堡’岂会例外,但这里却有两点好处。 第一,这座宅第是畹香妹儿时居住之所,一旦前来,正好藉以启发她的回忆,如其不来,这里岂非绝对安全之地,据我判断,彼等决不放心畹香师妹进入‘潜龙堡’,只要她不来,幽灵教中无人是钰弟敌手,这样一来,岂不成了守株待兔,敌人来一百,先杀他个五十双。 第二,这里正在控制着白烟崖的交通,幽灵教如果要想迁移,遁往别处,这里正好可监视看到。 一举数得,此所以要从都匀移来这荒废无人居的‘潜龙堡’。” 蓝衣书生笑道:“这不过是纸上谈兵,至于是否料敌如神,还待以后事实证明!” 青衫美侠龚钰忽然眉头一蹙,道:“师兄,你输了,马上便有事实来证明。” 话声一落,更有衣袂破风之声,朝“潜龙堡”驰来! 三人立即隐去身形。 就在这时,一阵飕!飕!之声,从堡墙外面,射落五条人影。 这五人,才一现身,便游目四顾,见荒园沉寂,花木萧疏。为首一人,正是厉魄七号,带着四个玄衣汉子,那正是三十六幽灵的余孽,编号是:幽灵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厉魄七号,本是青海红发头陀,一生积恶如山,狡诈机智,站立花径下令道:“尔等分成两组,向堡内搜寻敌踪,并互为策应。” 四人漫应一声,立即分组向堡内行去。 幽灵十九,幽灵二十,方从回廊进入花厅,忽觉胁下一麻,顿失知觉。 幽灵二十一,幽灵二十二,从另一道门进去,遭遇亦复相同。 半盏茶时间又过去了,依旧如石沉大海。 青海红发头陀,顿感不安起来,心说:“难道敌人当真匿身堡内,如果确实,漫说我一个青海红发头陀,以那青衫小子武功看来,便是十个也不中用!” 想到这里,暗忖:“自己是否需要先走一步,回去报讯,但如所料不实,岂不贻人笑柄,说自己胆小怕事!”正感犹豫,忽闻背后嘿嘿一声冷笑,不禁大吃一惊。 他赶紧旋身错步,飘退八尺,疾目一扫,根本未曾发现半个人影。 方自疑神疑鬼,背后又传来一声阴笑,红发头陀心胆俱裂,但他究竟是江湖巨寇,立即背向庭阶,果然面前站着的,正是昨晚大闹“幽灵鬼府”敌人。 他知道四幽灵全完了,面前三个敌人,自己一个也非敌手,与其遭擒受辱,还不如自决的好! 一声虎吼,铁木鱼顺手掷出,跟着手持鱼槌举臂一挥,不攻敌人,反击向自己天灵,“砰”的巨响,喷血如泉,脑浆迸射,随着惨嗥之声,一缕厉魄,向真的幽灵鬼府报到去了! 这红发头陀,面目本就凶恶,再加上如此惨死,更是狰狞。 蓝衣书生何天衡说道:“咱们必须将这五人先行掩埋!” 片刻时间,则挖了一个深坑。 笑面罗刹眸子一转,说道:“这五人服装,颇有用处,咱们何不留下,以备潜入鬼府之需。” 青衫美侠龚钰与蓝衣书生自然赞成,将五个幽灵匪徒制服脱去,然后将一具具死尸,抛入坑内掩埋。 蓦地,传来一缕苍劲之声,说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等竟杀人灭迹,就一点不畏王法么?” 三人大吃一惊,一声清叱,喝道:“何方高人,还不现身相见。” 话虽如此说,心中可不是那样想,咸认为这幽灵教总坛所在附近,谁会来此,定是教下高手无疑。 三人分三个方向,朝发话处扑去,各自挥出一掌,狂飚过处一颗百年古松,“咔嚓”一声折断,声势惊人至极。 要知笑面罗刹方芳的“龟裂神功”,蓝衣书生的“乾元畦功”,青衫美侠的“太虚玄天神功”,均属绝学,三年前冰魄吕天昌,号称十邪之首,尚不堪当时的方芳一击,这三人联手发出一掌,其威力可以想见。 就在这时,冲起一条白影,那人襦衫飘飘,手执江西细瓷茶壶,一步一步,踏上虚空,施展的正是凌虚步法。 三人一眼看出那人,乃宇内五奇的巴岳茶客卢不同,全皆惊呼道:“卢前辈,原来是你!请下来吧!” 巴岳茶客卢不同,在潜龙堡上空,举起茶壶啜了一口,道:“我这嵘嵘峋峋几根鸡肋,焉足以当三位少年英侠开山裂石掌力!” 言讫,冉冉下落园内花径之下。 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立即以晚辈之礼拜见。 原来这巴岳茶客,自四望山一战,幽灵教敛羽后,便回转四川巴岳山,采炼野茶,闭门谢客。 一天,仙霞剑姚奇来访,他才知道,好友天府酒仙刘慕伶,逍遥散人司马无忧,以及少林天弘上人,武当玄清道长,点苍谢氏兄弟,全遭幽灵教暗算。请他急速前往湘黔一带,与青衫美侠龚钰会合在一起,于重九前齐集宇内群豪,将幽灵教一齐歼灭。 巴岳茶客乍听老友噩耗,悲愤莫名,俟仙霞剑转道前往青城峨嵋传言,便匆匆赶来。 他忽然灵机一动,朝贵州云雾山下“潜龙堡”疾奔,因为他已对这一带地方起疑。 谁知他才进堡匿住身形,便发现幽灵教徒入堡搜索,及幽灵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经青衫美侠等点了死穴,至厉魄七号青海红发头陀自戕,击碎天灵为止,均经目击。 这位宇内五奇的巴岳茶客,平生游戏风尘已惯,乍见自己要找之人,在这里现身,心中一高兴,便不觉出言相戏,若非自己怀有“凌虚步”绝技,岂不要命丧三人之手,那才是死得不明不白。 他对幽灵教近来活动情形,本就不详,由笑面罗刹方芳把这件事的前因始末,娓娓道出。 巴岳茶客卢不同悲愤地道:“这些幽灵教徒,真是诡谋层出不穷,上次四望山头,如非龚少侠识破诡计,便不知有多少武林侠义高手,要被牺牲。 想不到他更是无孔不入,利用畹香姑娘妒痴弱点,弄得天下武林,人心惶惶,这幽灵教,当真令人可怕。 先前,我还觉得你们斩尽诛绝,不留活口,未免手段太辣,现在看来,并不过份“青衫美侠龚钰,星目流泪,说道:“卢前辈,畹妹从幕阜山跌落悬崖,大脑受剧烈震荡,丧失记忆,不知有无方法,能使她恢复起来。你老人家想想,如果幽灵教驱使她故技重施,那是多么可怕的事。何况她本身就是幽灵教的被害者,母亲青凤张茜惨遭毒毙,父亲潜龙堡主李去非,亦被俘掳,消息杳然,而她自己亦因误中对方的诡谋,丧失记忆。卢前辈,你能告诉我畹妹还有救么?” 巴岳茶客沉思片刻,说道:“看来这事情并不简单,如要扫灭幽灵教,必先设法使令师妹李畹香记忆力恢复。当今天下名医,首推赛扁鹊柳哲元,他或许能够医治痊愈!”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不知这位大国手现居何地?” 巴岳茶客啜了壶中一口香茗,答道:“这赛扁鹊柳哲元,现今正隐居湖境阳明山的柳家庄,与老朽倒是至交好友。” 青衫美侠说道:“烦老前辈劳驾带同晚辈等前往一求如何?” 巴岳茶客也不客气,说道:“好吧!咱们这就启程前往!” 说走就走,四人立刻化四缕淡烟,向东飞驰。 三日后,巴岳茶客等一行四人,抵达零陵。 那时已接近黄昏,四人于是在零陵落了店,并在一家酒楼进食。 依那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意见,认为此时往访那位柳大国手,颇不适宜。 但青衫美侠龚钰,笑面罗刹方芳则持异议,认为此时距重阳节,日子并不太多,应该尽量争取时间。 巴岳茶客卢不同说道:“反正赛扁鹊柳哲元也是武林人物,早晚去,都不妨事!” 巴岳茶客如此一说,何天衡的意见,自然被推翻。 四个人走出零陵城东门,朝阳明山下柳家庄走去。 这柳家庄,少说点,距城区也有三四十里,以这四位武林卓绝高手行来,那消盏茶时间,便已抵达。 这时,月届中秋,蟾彩流辉,菊影映墙,暗香浮动。 巴岳茶客指着一座古朴的庄院说道:“这里便是赛扁鹊柳哲元住所。” 话声一落,便前往敲门。 就在这时,庄内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一条黑影疾射而出。 巴岳茶客卢不同大惊,迅速飞纵庄内。 青衫美侠龚钰、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各晃身形,向那凶手追去。月光下,只见一条黑影奔驰。 青衫美侠猛吸一口清气,一声清啸,去如劲箭,转瞬追及。 那黑影回头一望,一见追来这人,竟是幽灵教中早已闻名丧胆的青衫美侠,不禁魂飞天外。 当然,青衫美侠也看清那逃走的凶手,身穿银线镶边的黑色披风,断定是幽灵教三凶魂之一,越发不肯轻易放过。 双足一踹,如殒星般射落,伸手如电,抓向黑衣人背部。 那黑衣人乃是凶魂三号寒冰毒叟秦镇山,他系奉幽灵教主桃面妖狐命令前来,将赛扁鹊柳哲元杀死,以断绝对方将李畹香医治痊愈之望,这用心不可谓不毒。 是以当晚自青衫美侠师兄弟三人,离开幽灵鬼府后,即连夜召开会议。 这刺杀名医圣手赛扁鹊柳哲元之事,便派由凶魂三号负责。 凶魂三号寒冰毒叟秦镇山,早已得知这赛扁鹊,虽也是武林中人,但功力不高,自己足可对付。 想不到得手后,竟被这大对头青衫美侠追来,心知凶多吉少。 这寒冰毒叟秦镇山,为人最是残暴,嘿嘿一声阴笑,三首金鳞锦带,已掣在手中,乘对方凌空下攫之际,一式“灵蛇腾空”,暴起发难。 青衫美侠恨透了这家伙,双掌运足“太虚玄天神功”,霍地一掌劈出。 这一掌,力能开山裂金,势如金涛怒浪,带着锐啸之声,且又居高临下,威力更是倍增。 那甫行上窜的三首金鳞锦带,咕的一声,立即软垂,寒冰毒叟秦镇山,也跟着惨嗥一声,七孔流血,倒地死去。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一步来迟,凶魂三号业已断气。 笑面罗刹埋怨道:“师弟,你还是那样莽撞,为什么不将他留下,逼问幽灵教近来动态,然后再杀不迟!” 青衫美侠亦是懊悔不迭。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说道:“人既已死,追悔亦是无益,反正这些凶魂厉魄,多杀几个,倒也令人痛快!” 笑面罗刹方芳向丈夫瞪了一眼,说道:“别废话,咱们赶快进庄,看赛扁鹊柳哲元医生,是否遭遇意外。” “外”字一停,人已点足腾起。 后面一青一蓝两条人影,迅即紧随其后。 眨眼之间,三人如横空大雁,飞降柳家庄。 进得庄来,即由一个老仆将三人引入客厅。 厅内烛火辉煌,巴岳茶客卢不同,正在为老友疗治寒冰毒伤,额上汗珠如雨。 那躺在地上的赛扁鹊柳哲元,依旧不能动弹。 青衫美侠知道此时不出手是不行了,立即以一手按在伤者的玄机穴上,说道:“卢前辈,这事交由晚辈效劳吧!” 话落,“太虚玄天神功”源源吐出。 巴岳茶客也就不再客气,闻言即将手掌撤回,因为他知道青衫美侠怀有旷世神功。 果然,青衫美侠龚钰“太虚玄天神功”一经吐出,赛扁鹊那僵冻的肌肉,开始松软,渐渐有了温度,那不绝如缕的脉息,亦逐渐正常起来。 龚钰两颊绯红,全身热气蒸腾。 一盏热茶时间过去,赛扁鹊柳哲元已开始有了知觉。 终于,他慢慢睁开眼来,发现一个青衫俊美少年,正盘坐自己面前,以一只手按在自己的“玄机”穴上,顿时明白自己身上那一股热流奔窜的由来。 再一看,老友宇内五奇的巴岳茶客卢不同,正在向自己打手势,于是闭目运功,使自己的真气,迎上汇合一起,把毒气从汗毛孔内逼出,周身舒畅无比。 再过片刻,赛扁鹊柳哲元,寒毒已净,青衫美侠迅即撤回左掌,运息调元,以恢复所耗费功力。 柳哲元一跃而起,握着巴岳茶客之手,激动地说道:“若非老友凑巧前来,小弟这条老命,恐已断送多时!大恩不言谢……” 他说到此处,向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的一对少年夫妻望了一眼,心中虽在惊讶,怎么这三个少年男女,都是人间龙凤?口里却说道:“卢兄,快请为柳某介绍!” 巴岳茶客呵呵笑道:“这三位小友么?来头大极啦!……” 赛扁鹊柳哲元心想:“嗯!难道大得过你宇内五奇么?” 话还未落,便听巴岳茶客笑着介绍道:“这是一指歼两怪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 赛扁鹊“哦”了一声,嘴皮蠕动了一下,想说两句久仰之话,巴岳茶客不待他说出,又道:“这位么,便是三年前,白烟崖上一掌毙十邪之首冰魄吕天昌的笑面罗刹方芳,也就是现任的何夫人。” 赛扁鹊柳哲元寿眉掀动,不由说道:“两位大侠之名,久已如春雷灌耳,寒舍得邀宠降,真是蓬荜增辉。” 这时,青衫美侠微一运行三个周天,疲劳便已全部恢复,巴岳茶客卢不同指着少年介绍道:“这位小友么,便是当今武林中,一颗光芒万丈的巨星,他便是青衫美侠龚钰!” “青衫美侠会是他?”这位名医如此一想,不由向龚钰仔细一望,心说:“是啊!只有他,才配称美侠两字。”这谜一样的人物,今宵竟会作了柳家庄客人,而且还替自己疗好寒冰毒掌,怔愕得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巴岳茶客卢不同道:“若论寒冰毒掌,只有昔年苗疆四毒中的老三寒冰毒叟秦镇山,才练有这类邪门毒功,不知柳兄何事与人结怨?” 赛扁鹊柳哲元怎样也想不起来,自己何事会与这魔头结怨,遂摇头道:“小弟压根儿不识此人,何结怨之有?” 说话间,老仆已奉上香茗。 青衫美侠略一沉吟说道:“这事恐怕与我等有关?” 此言一出,在坐者全都一惊! 青衫美侠龚钰用手示意大家听他说下去,道:“想畹妹大脑受到震伤,丧失记忆,吾人尚且想前来求医。那幽灵神君桃面妖等人,全都诡诈无比,什么坏主意都想得出,难道彼等就想不到断绝吾人求医之念么?因此,便派了凶魂三号前来执行此一阴谋。” 巴岳茶客啜了一口壶中香茗,说道:“少侠之言,确有至理,否则,柳兄与人无争,何至与四毒结仇!” 他说到这里,稍为停顿一下,接着又道:“柳兄何不将受伤经过说出? “ 赛扁鹊柳哲元想了一想,说道:“就在暮色苍茫之际,忽然门外起了剥啄之声,老仆沈思遂打开庄门,询问来客找谁? 谁知那身披黑色披风,面垂黑纱老叟,理也不理,身形一闪,便已如鬼魅般来到客厅。 小弟一闻衣带破风之声,便知系武林人物。 根据常情判断,此人大概有同伴负伤,或是得下重症,前来胁迫医治,因为这种事,已是屡见不鲜,是以并未在意。 可是,那位不速之客,却粗暴地问我是否为赛扁鹊柳哲元? 小弟平生并未作亏心事,故直接承认。 他又问起近日来可有江湖或武林中人前来求医,我告诉他振威镖局有两位镖师曾来医治刀伤。 随后他又追问有无人前来请求医治脑震荡丧失记忆之症。 小弟遂告诉他不曾有这样的人前来求医。 是时,我遂看清来人胸襟上,绣有‘凶魂三号’字样,才知他是幽灵教徒。 那凶魂三号,向我凝视须臾,嘿嘿一声冷笑。 他不知道当时我脸上的表情如何,总之,我心中却涌起一种厌恶之感! 我此时已预感不祥,遂问他那求医者,是否为其友人,如果来时,是否需要转达他。 然而,那黑衣蒙面老叟,却摇手说道:“柳大国手,不必了,你今生永远不会再有人前来求医的……‘话声未落,那摇着的手影,蓦地挟着一股冷飚,向我胸前印到。 变生肘腋,使我既惊且骇,虽是侥幸闪避得快,但那寒冰毒功,业已袭上身来,暗叫一声‘不好’,立即闭住心脉,不让寒毒浸入内腑。 我当时支持不住,立即僵卧地上,只闻得一缕嘿嘿阴笑,随风消逝。以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说道:“钰弟料事如神,从这一点来看,幽灵教徒委实阴狠险恶,诡计多端,令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笑面罗刹俏笑一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幽灵教徒虽是诡诈百出,他却没有算到凶魂三号得手后,仍难逃劫数,” 赛扁鹊柳哲元惊异道:“方女侠,你是说那凶魂三号寒冰毒叟秦镇山,已被你除去?” “不是我。”笑面罗刹方芳用手一指小师弟道:“是敝师弟一掌将他震毙庄外土丘之上。” 这位天下第一名医,自是连声道谢。 巴岳茶客卢不同,一拂颌下短须,说道:“柳兄,咱们既非泛泛之交,而这三位少侠,又都是二圣传人,也用不着客套,说实话,咱们不远千里,兼程赶来,正如凶魂三号所言,是来请教,关于脑神经受到剧烈震荡,而丧失记忆,有否使病人恢复之望?” 赛扁鹊柳哲元将头微摇,说道:“这话很难说,这要看患者脑神经受伤害程度而定,不知病者已否带来?” 巴岳茶客卢不同说道:“那位患者,乃是这三位最小师妹,芳名李畹香,潜龙堡主李去非惟一掌珠。” 提起这位誉满武林的昆仑大剑客潜龙堡主,赛扁鹊柳哲元亦有数面之缘,不禁“哦”了一声。 巴岳茶客滔滔不绝地,将幽灵教为祸武林,以及暗采鬼府之事,源源道出。 龚钰一脸忧戚之色,低声沉叹,笑面罗刹和蓝衣书生也是愁眉深锁。 这位名驰宇内的大国手,也不禁叹息道:“事情竟演变得如此复杂而严重,老朽定竭力医治。” 青衫美侠龚钰闻言大喜,立即上前叩拜,弄得这位名医还礼不迭。 他详询龚钰,于鬼府中暗见李畹香姑娘情形,每一个细节,他都不肯放过,然后在大厅上,来往地踱着,显然,他在集中思考。 一时之间,大厅上静静的,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可听到。 良久,赛扁鹊柳哲元方始说道:“按照适才龚少侠供给资料,那位被称为金阙公主的李畹香,似乎仍有一线治疗希望。 不过,这需要一种乌风草作为药引,而乌风草,却产于白云山‘千瘴谷’中。 咱们这就立时赶往惠水,寻得乌风草后,即可配制药丸。“群侠听这位名医之言,畹香姑娘仍然有救,心中稍慰。 经研讨结果,决定由巴岳茶客留在湘境,联合天下武林豪侠,于重九前两日到达云雾山下“潜龙堡”。 次日,青衫美侠龚钰,赛扁鹊柳哲元,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经化装后,与巴岳茶客分手,匆匆上道…… 八月二十日这天傍晚,惠水城中“永安”客栈,多了四个药材商。 这四人,全都年纪苍老,精神矍烁,且衣履高华,手面阔绰无比。 翌晨,这四个药材商,出得惠水西门,很快便到达白云山麓。 四个药材商,向白云飘渺的嵯峨崖密投了一瞥,然后振臂腾身,向山头奔去。 甫及山腰,前面的华服老叟停下来说道:“这白云山,鸟鲁绝迹,虫蛇纵横,毒瘴厉气,如不小心,触之即死。” 就在他说话间,其余三个华服老叟,业已定住身形,肃容说道:“柳老前辈,有什么指教?” 从表面上看,这四个华服老人年纪相若,怎的却称那颀长清癯老人为前辈?其实并不足怪! 原来这四个华服老人,正是赛扁鹊柳哲元,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等所化装。 赛扁鹊先从身上摸出四个白瓷药瓶,分给各人一只,说道:“瓶内乃是‘避毒祛瘴丸’,每瓶十粒,各位请先噙一粒在口腔内,以作预防。” 三人依言服用。 赛扁鹊柳哲元向山道投以一瞥,说道:“这‘千瘴谷’,老朽二十年前,曾来采过一次药,那时乌风草长满峡谷,不知如今情形如何?” 说罢,便又踏着萧萧落叶,继续前进。 盏茶时间,青衫美侠等三人,在这位识途老马之后,抵达谷口。 笑面罗刹方芳,探首向谷中望去,只见满谷乱石崩云,杂以数十株树木,一阵微风拂过,腥秽之气,令人扑鼻欲呕,不禁蹙眉说道:“这谷中好腥臭啊!” 赛扁鹊柳哲元,与蓝衣书生青衫美侠,也感觉到了! 老人家沉吟道:“看来这‘千瘴谷’,与我昔年来时,变化太大,如我猜测不错,谷中必然隐有异人!” 话音未落,陡闻谷底传来一声厉啸,状如鬼嚎,说道:“何方小辈?前来妄窥‘千瘴谷’” 好快,声音尚在谷中回荡,一点黑影,便已飘落谷口,现出一个身躯庞大的胖老头,头似笆斗。 青衫美侠龚钰,端阳节夕,曾在少林见过这位老人。恰是苗疆四毒的师祖万毒之王。 他知道这魔头并不好斗,一个应付不善,便将立起争端,自己此行,乃是寻找乌风草而来,犯不着生闲气。 如此一想,便向其他三人示意,由自己应付。 化装后的青衫美侠,也是皓首银髯,两瓣门牙出唇外,拱手说道:“万毒之王,你也许贵人多忘事,把咱们童年故交忘了!可是,咱们弟兄却认得你。” 万毒之王向四个华服老人投以惊奇的一瞥,诧异道:“什么?你们也有两百余岁?曾和我住在黄土村?” “这有什么稀奇?正跟你老兄一样,略有遇合!” 万毒之王哈哈笑道:“如此说来,四位必有惊人绝艺,老夫嗜武如癖,想向阁下讨教一二。” 原来这魔头,心中已感到疑惑。 龚钰一拂胸前银髯,狂笑一声,道:“咱们仍跟儿时一样,见面就打,真是返老还童哩!” 言讫,站立谷口衣袂飘飘,显出他的气度不凡。 万毒之王突然眉峰一聚,说道:“四位如何称呼?” 龚钰又是一声朗笑,声如苍龙振亢长吟,说道:“阁下以为不配么?咱们先试上一掌,便知高低。” 万毒之王应了一声“好”,双臂微圈,呼的一声,推出一股狂飚。 掌风甫出,锐啸陡发,一股暗劲汹涌而来。 化装华服老人的龚钰,也跟着圈臂疾吐,两股其大无朋的掌力,在空中接触,立即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两人各退三步。 龚钰面含微笑,万毒之王心中顿生凛骇。 一旁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赛扁鹊柳哲元都在为龚钰的谎言暗笑。 万毒之王心中狂念顿收,但他仍不服气,笆斗大的头颅划了个圆圈,说道:“我想起来啦!你叫小虎子对么?” 龚钰微笑,算是默认。 万毒之王高兴得跳起来,说道:“那么他们三人就是大虎,二虎,三虎了。” 龚钰抚着那飘涌起的银髯,笑说道:“咱们现在已忘姓氏,武林中尊称咱们为京华四老,已不是昔年的黄土村四虎。正跟阁下一样,不复再有人叫小牛子了!” 这一来,万毒之王更是深信不疑。 原来这万毒之王儿时乳名,唤做小牛子。 不过,他仍有点不服气,说道:“小虎子,老夫还要同你试一掌如何?” 龚钰眉峰一蹩,说道:“咱们这多年不见,弄成个两败俱伤。” 万毒之王说道:“老朽声明一句,无论胜败,只试这一掌,便足够了!” 龚钰毫不考虑说道:“咱们应该赌点东西才对。” 万毒之王搔搔脑袋,说道:“我这‘千瘴谷’中,俱是绝毒虫蛇,赌什么好呢?” 龚钰道:“这样吧!咱输了,情愿留在谷中,相陪于你,要是你输了,便将谷中盛产的乌风草一束相赠。” 万毒之王呵呵笑道:“如此,你们不太吃亏了么?” 龚钰朗笑道:“童年总角之交,还计较这些干么!” 万毒之王开心地大笑,笑声有如千枭齐鸣。 四个华服老人,全皆眉头一皱。 龚钰说道:“小牛子,咱们这就开始吧!” 万毒之王,双臂一振,一阵轧轧响声,胳膊顿时粗逾一倍。 龚钰大惊,也蓄势戒备。 万毒之王吐气开声,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势岂同小可。 霎时之间,掌风有如惊涛骇浪,惊人至极。 龚钰双臂一引,运用“太虚玄天神功”吸字诀,把对方掌力消卸于无形。 万毒之王忽感自己发出掌力,如投汪洋无际大海,那情形正像上次少林寺所遇青衫少年完全一样,不禁骇然。这岂是他始料所及,不由冲前半步。 万毒之王定住身形,说道:“小虎子,你有徒弟么?” 龚钰知他所指何人,说道:“唉!良师易得,佳徒难求,咱们四人至今还不曾收得一个衣钵弟子。” 万毒之王说道:“奇怪,上次嵩山少林寺,所遇少年招式怎会跟阁下相同?” 龚钰故作惊容,说道:“你是遇见一个星目剑眉年约十八岁的青衫少年是么?” 万毒之王点头承认。 龚钰道:“那是我们的寄名弟子。” 万毒之王“哦”了一声,他知道这几个老儿来头不小,遂收狂妄之念,邀请诸人进谷。 龚钰道:“家兄们讨厌蛇虫,异日再图相见!今天得晤儿时友人已称快慰!” 言毕,拱手告别离去。 万毒之王急道:“诸位稍留谷外片刻,待小老儿将乌风草取来再走不迟!” “迟”字一落,化一缕淡烟入谷不见。 四人交换了一瞥得意的笑容。 须臾,万毒之王捧来一大束乌风草,交给龚钰,说道:“四虎兄弟,咱们再见啊!” 龚钰四人微一拱手,便朝白云山下走去。 临行一瞥,犹见万毒之王热泪潸然。 连天阴雨之后,突然放晴,更显得天高气爽。 贵州云雾山下“潜龙堡”,半年以来,无人居住,这时,却有一缕缕药香,随风四播。 那缕药香,正是赛扁鹊柳哲元,耗时旬日,行将炼成的“还魂丹”炉鼎中所散播。 青衫美侠龚钰守护丹室门外,笑面罗刹方芳,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则监视着堡外动静。 所有的人,心情都显得有点紧张,因需防备外魔干扰,以免功亏一篑。 赛扁鹊双目注视着丹鼎,此时冥冥兮如烟风之罩山,——兮如雾起之笼水,霏霏兮如冬雪之渐凝渐聚,沉沉兮如浆水之渐淀渐清。 这位名医,望着逐渐结成丹的炉鼎,心中涌起一片欢欣。 就在这时,“潜龙堡”外,已发现敌踪,而且是大举来犯,分成两路。 第一路来的,竟由肉球剑客,带着凶魂二号玄阴毒叟谢雨苍,厉魄四号崂山狮面道人,厉魄三号勾漏山闭眼判官,幽灵九至十四号,一行十人。 第二路,由白发红颜鸵背姥姥罗冰心领队,带着凶魂一号百尸毒叟姜长贵,厉魄一号大漠秃鹰那占魁,厉魄二号九指毒丐顾云,幽灵一至八号。一行十二人。 魔头们浩浩荡荡,分成东西两路,向“潜龙堡”包抄而来。 可把碉堡中瞧望的笑面罗刹方芳,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看得心焦如焚,一时之间,想不出退敌妙计。 忽然丛林内,响起一声宏亮佛号,转出三十七个手执禅杖的和尚。 为首一人,身材雄伟,黄色僧衣黄色袈裟,手捧绿玉禅杖,其余僧人全是一色灰色僧衣。 一个个神情肃穆,拦阻去路。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嘿嘿一声狂笑,说道:“尔等不在少林寺中,为天弘秃驴多诵经卷,却跑来云雾山下送死,这怪不得老婆子手狠心辣。” 少林新任掌门,乃是悟幻大师,为三代弟子中杰出人材,因得邙山烟叟通知,日夜兼程南下,誓复天弘上人被幽灵教剥皮之仇,在湘境接到通知,前来潜龙堡,幸好中途遇上这批魔头。 仇人相见,群僧虽是愤怒填胸,仍尽量抑制激动。 悟幻大师一脸悲愤之色,却一言不发,绿玉杖端微微一举,眨眼之间,便将驼背姥姥一行十二人包围在中型罗汉阵中。 少林罗汉阵,驰誉天下,自从幽灵教先后杀死少林寺上一代天心、天机、天运,三位禅师,以及掌门天弘上人遭遇暗算,由悟幻大师接任掌门以来,知本派高手丧尽,只有精演罗汉阵,以补功力不足,作为日后报仇资本。 今天,果然用上了,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等困在阵中,空有一身非凡武功,左冲右突,无法出去。 她这才知道厉害,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意欲求援,希望肉球剑客裘异,闻声前来策应。 她哪知第一路,正陷入苦战中,情况尤为恶劣,亦是不断发出怒吼之声。 肉球剑客裘异,平素眼高于顶,哪会把武当派这几个杂毛放在眼中。 手中软剑,震腕洒出十数道剑花,开始向天罡阵攻去。其余凶魂厉魄,也跟着左冲右突。 哪晓得那些道士游走不休,手上长剑,闪耀着一片剑虹光墙。 幽灵教徒,已尝过这天罡阵的厉害,一时之间,尚无丧亡。 可是数招一过,肉球剑客裘异,便觉自己每一剑刺出,都被弹震回来,面积越来越缩小,情势恶劣十分,这才感到气馁而骇异! 心想:“早晓得这天罡剑阵如此难破,我又何必硬充好汉,让他们用剑阵困住自己。”不禁后悔不迭! 此时哪还容他有多作思考。挥剑不停,口里不断吐出满嘴污言,哇哇连声怪叫。 凶魂二号玄阴毒叟谢雨苍,知道再不先下手为强,自己一行十人,恐将全军尽没。 想到这里,身躯陡然上拔,就在这时,玄鹤道长清叱一声,手中“青萍剑”脱手飞出,化一道青光,闪电般射去。 凶魂二号,正想在空中旋身,一看剑光到来,直奔心窝,吓得亡魂皆冒,一声惨嗥,青薄剑已透心而过。鲜血激射如雨,紧跟着“砰”的一声,玄阴毒叟谢雨苍尸体跌下一旁。 幽灵十三号,及幽灵十四号,微一怔神,手上慢得一慢,亦相继中剑倒地身亡,其余七人,亦是负伤累累,尚在作困兽之斗。这里按下暂时不提。 且说白发红颜驼背姥姥一行十二人,被围于少林寺罗汉阵里,苦战不脱,心中甚是焦急。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双目喷火,想自己一生何等自负,却被少林寺第三代弟子困住,无法脱身,真成了阴沟里翻船,这真是一种毕生羞辱。 同时,也更证实了少林武当的罗汉阵,及天罡阵,的确有意想不到的威力,假如全由高手参加,岂非无敌于天下。 就在她转念之间,陡然传来一声惨嗥,知道另一路高手,也遇上强敌,不禁心胆俱裂。 哪晓驼背姥姥稍一怔神,驼峰便被杖风扫着,轻叫一声,便又抡起手中鸠头杖,如疯虎般扫打。 她这步骤一乱,幽灵七号八号,在连声惨叫之下亦倒卧血泊。 凶魂一号百尸毒叟姜长贵,知自己再不施展绝招,这一行人便将难保。 双臂一振,立化鹰隼出尘,升起三丈高空,然后蜷腿叠腰下降,风车般一个旋身,洒出一蓬红色药粉。 少林僧人哪知厉害,正不知道魔头玩什么把戏。眼看药粉飘坠,少林残存的一点精英,便将丧尽,陡闻碉堡上两声清叱,两条人影疾箭般射入阵心上空,四掌齐推,把那些红色粉末纷纷震散。喝道:“大师们,还不速退?” 悟幻大师这才惊觉到是怎么回事,立即撤退一旁。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率领下的凶魂厉魄等,急急如漏网之鱼,如飞逃去。 悟幻大师向着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致谢道:“原来是贤伉俪,解去少林一厄,贫僧谨此申致谢意。” 笑面罗刹方芳道:“那凶魂一号,惯洒毒药末,敝庄曾受其害,死者甚众。要不是贵派与武当道长及时赶到,将这两路敌人阻住,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应向大师及各位高僧致谢才是。” “哪里?……哪里?……” 笑面罗刹娇俏地向丈夫说道:“衡哥,你陪大师等入庄休息,我还要到东面去一下。” 言罢,也不待蓝衣书生回答,身形一晃,便已眨眼间来到潜龙堡东面。 这时,天罡阵内所困群魔,浑身剑伤,遍体血污,还在作最后挣扎。 笑面罗刹方芳,陡地脑中电旋一转,给她想出一条妙计,立即飘落地面,向武当掌门玄鹤真人裣衽为礼道:“承蒙真人共襄侠举,千里驰援,方芳谨此申谢。” 玄鹤真人正不知道从天而降的美艳妇人是敌是友,一闻她竟是笑面罗刹方芳,不由顿生敬意,稽首道:“夫人快莫如此说,敝派屡蒙尊夫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及令师弟青衫美侠大恩,怎敢当夫人之谢。何况敝师兄玄清,被该教杀害,玄鹤此来,为报本门之仇。” 他忽地想起笑面罗刹此来,或者有什么要事,遂道:“夫人如有什么金玉之言,但说无妨!” 笑面罗刹微笑道:“方芳之意,那些被困天罡阵中群魔,肉球剑客裘异,可任其逃去,其余须全部生擒留用,不知贵掌门意下如何?” 玄鹤真人微一沉吟,说道:“既然夫人嘱咐,自应照办。” “办”字一落,青萍剑一挥,天罡阵立即露出一道门户,肉球剑客裘异,身形猛地一弹,窜出阵外,如飞逃逸。玄鹤真人虚张声势,追了一程。 等他回来,其余群魔,全被笑面罗刹方芳点了穴道,掳入潜龙堡内。 斯时,丹房内的赛扁鹊柳哲元,已将“还魂丹”炼成,装入一只绿玉瓶内,交给青衫美侠道:“此丹无色无香无味,只要连续给患者服用三次,便可使她记忆力全部恢复。” 青衫美侠龚钰自是称谢不已。 两人踱出厅来,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立即将赛扁鹊柳哲元向武当玄鹤,玄修,玄妙,少林悟幻大师介绍。 介绍毕,两派掌门趋前与青衫美侠握手寒暄,接着由龚钰将幽灵教全部阴谋抖露出来,说道:“这幽灵教诡谲至极,每一次失败后,必有另一套阴谋紧随其后,而且有令人防不胜防之感。 在下深知贵两派掌门之死,龚钰心中难安,是以特地邀集天下群豪,除将敝师妹救出医愈,幽灵教徒决不容其再有漏网。“少林掌门悟幻大师,武当掌门玄鹤真人,在听完龚少侠报告后,更为震惊,对幽灵教徒之歹毒,不禁同声说道:“少侠请放心,本派岂有连是非恩仇都不能分之理。 既然令师妹,是失去记忆之人,怎能怪罪于她。何况,本两派均蒙她解除过危难,这只能归之于天意,天意如此,夫复而言!“青衫美侠龚钰同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都极感动。 这天下午,武当双老,青阳真人及赤阳真人驾到,昆仑派的惠海上人也来了! 要知昆仑惠海上人,乃是潜龙堡主李去非之师,为该派硕果仅存的一位元老。 这位武林耆宿,精神星铄,把“潜龙堡”周围查视一番说道:“目前群邪静极思动,而幽灵教又近在咫尺,必须派出高手巡逻,并密布桩卡,一俟天下群豪到齐,便即进行歼灭战。” 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多了,食宿必须予以解决。 毫无疑问,这些琐碎小事,全由少林武当派人出来共同担任。 当夜潜龙堡密室中,群侠举行一次秘密会议。 会议的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九月三日这天中午,潜龙堡要将幽灵教徒,所掳去的厉魄四号崂山狮面道人,厉魄三号勾漏山闭眼判官,幽灵九号,十号,十一号,十二号,六个匪徒,一律举行刀劈。 这天正是九月三日,“潜龙堡”上空,愁云漠漠,秋风飒飒,十二个少林和尚,十二个武当道士,押解着六个匪徒,进入刑场。 这刑场,设在“潜龙堡”后面一片旷地之上,六个匪徒,虽是被解了穴道,但那鹿筋绳索,却绑得异常结实,挣扎不断。 崂山狮面道人,首先破口大骂,闭眼判官亦闭起眼睛咒骂不休。 四幽灵垂头丧气,叽叽咕咕,有如梦呓。 一个高大和尚,一脚踢在狮面道人臀部,说道:“贼娘养的,还不闭上鸟嘴,让佛爷行刑,以报杀我掌门之仇!” 另一个硕长道士,却在一旁说道:“大师,如果就是一刀,将他们杀了,难解心头之恨,咱们跟他来个凌迟碎割,你看如何?” 和尚们连声喧佛,道士们也在高呼善哉!善哉! 这时,六个匪徒,面临死亡,虽还在口头逞强,其实早已头颈发软,一人只消一脚,便全部半坐半跪在衰草地上,全都望着云雾山头,一阵无人救助的悲哀,袭上心头,有不少还痛哭流涕。 从僧道中,走出两个行刑者,眼看刀光闪处,这些囚犯便将死亡。 蓦地,嗖!嗖!嗖,一连纵下十余条人影,由幽灵神君领着攻入杀入刑场。 行刑者,见是幽灵神君到来,和尚手快,一刀先将闭眼判官头颅割下,立刻落荒逃走。 跟着潜龙堡中人影翻飞,前来拦截,幽灵神君徐中坚,自然不敢恋战,带着被救下的五人,回幽灵鬼府。 一到鬼府,便将厉魄四号崂山狮面道人,幽灵九号,幽灵十号,幽灵十一号,幽灵十二号,鹿筋绳索解去,各回休养。幽灵十一号,却悄悄溜了出来。 这天下午,金阙公主寝宫,鬼魅般闪入一条黑影,没人帐幕之内,却露出一线月光,向屋中打量。这金阙公主寝宫,仍然是从前那样布置,除窗帘换了颜色外,其余丝毫无变。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甬道走来。 须臾,房门推开,走进地阙公主樊白玉,和金阙公主一对姐妹。 两人进房之后,即在绣墩上坐下。 地阙公主樊白玉道:“红玉妹,母亲已说得很明白了,你要是李畹香呢,怎会跟我长得如此酷肖? 世间一切,都可谎言欺骗,但这一点,任何人也将无法改变。 敌人的话,尤其相信不得。“ 金阙公主默默无言,听着乃姐的不断唠叨,从水壶中,斟了一杯开水,微微呷着。 地阙公主貌合神离地说道:“红玉妹,我知道你好久没有出外,显得落落寡欢,听母亲说,父亲仇人又要来杀害我们来了。过几天,咱们不待他们来白烟崖,先杀他个片甲不留如何?” 金阙公主黛眉一颦说道:“那青衫美侠,也是杀父仇人么?” “如何不是。”地阙公主悻悻地说道:“他就是什么武林二圣的徒弟呀! 专门恃势欺人。妹妹,下一次他如果来了,别让他胡说八道,一下将他宰了,岂不干脆?“帷幕后掩藏着那人,听得不禁心火徒发,心说:“好丫头,看来你真是毒如蛇蝎,无可救药。” 金阙公主说道:“咱们为什么要从母姓,难道说咱们没有父亲么?” 地阙公主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住了,不自觉地说道:“谁说的,咱们当然有父亲啊!” “父亲是谁呢?”金阙公主迫切地说道:“怎么我从来就没见着父亲? 哼!你不要骗我吧?“ 地阙公主樊白玉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昨天我还去瞧了他老人家呢!” 金阙公主奇怪地道:“你为什么不带我去见他?” 樊白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心想:“反正她已失去记忆,就让她去见一面有何紧要?”便悄声说道:“爸昔年背叛了妈,是以妈在一怒之下,将他囚禁起来,希望他改过,可是,爸倔强得很,始终不肯认错。” 金阙公主不以为然地说道:“所以啊,就要把他终生囚禁起来,是也不是?” 地阙公主低声说道:“你这样大声嚷嚷干什么?等一下让母亲知道,我又要挨骂了! 你要是不嚷啊!我就带你偷偷去看他一次!“金阙公主显得甚是高兴,说道:“姐姐,爹姓什么呢?” 地阙公主道:“他姓李,名叫李璜,后来又改名李去非。” 金阙公主心中“哦”了一声,暗道:“我的名字,定是叫李畹香无疑了!” 她心中虽是在想,却未形于色。 这时,屋中静荡荡的,谁也没有出声。 躲在帷幕后的那人,心中却极其高兴,果不出自己所料。潜龙堡主李去非大剑客仍在人间…… 念犹未落,却听金阙公主道:“姐姐,你现在就带我去看如何?” 地阙公主微一沉吟,说道:“好吧!” 接着,便听着一阵轻微的步履声,逐渐远去。 帷幕后化装幽灵十一号那人,如鬼魅般现身出来,将“还魂丹”倾入少许在那金阙公主饮水杯内,然后化一缕淡烟消逝。 且说地阙公主樊白玉携着金阙公主,须臾之间,出得鬼府,向后面最后一列石屋行去。 沿途幽灵教下弟子,都向两人行礼致敬。 这一带,显得甚是阴晦,原来照明珠光,甚是微弱,未曾除清的红色蜥蝎,蓦地出现一只,两只,吓得两人芳心直跳。 俄顷,姐妹两人,到达石屋,这里,原来不曾设有守护,自从青衫美侠龚钰一度大闹鬼府外,才派一个教下弟子,以防意外。 那守护之人,见是两位公主驾到,赶快行礼,地阙公主令他交出钥匙,然后暂离开,那人自是唯唯应命。 地阙公主樊白玉把囚牢打开,两人进入石屋。 金阙公主运目一望,一个瘦削老人,偃卧在石地上,地上稀疏地铺着浅浅的稻草。 地阙公主樊白玉呼了一声,说道:“爸爸!你身体更瘦弱啦!” 地上老人凄凉地说道:“玉儿,你好久都不曾来了,今天来,有什么事吧?” 他一面说,一面睁开双眼,忽然发觉一个形貌与白玉完全相同的姑娘,心中不禁吃了一惊,暗忖:“难道她是畹香么?” 谁知念犹未己,那可怕的事情当真来了,只听另一个少女娇呼道:“爸,你认得我么?…” 潜龙堡主李去非,一听那声音,甚是激动,陡地站了起来,双臂一伸,将她搂住,虎目中泪如泉涌,哽咽着说道:“畹儿,你也来了!难道你没有跟钰哥哥一起来?” 金阙公主诧异道:“钰哥哥,钰哥哥是谁呀?爸!” 这一来,吃惊的反而是潜龙堡主李去非,他赶快把搂着女儿的手缩回,向后退了一步,厉声道:“畹丫头,你怎么啦?……你不是跟龚钰被二圣带往‘冷云谷’学艺么。” 金阙公主怔怔地说道:“爸,你是说,那剑眉星目的青衫少年?他几日前曾来鬼府大闹,叫我跟他一块走,是的,他一直叫我畹妹!” 潜龙堡主李去非,究不愧是老江湖,一听爱女恁般一说,便知事情大有蹊跷,叹口气道:“畹儿,你大约已失去了记忆地阙公主樊白玉不愿其父把这问题说下去,拉着金阙公主之手,往外面走,口里喊了声:”再见!““见”一落,便朝囚房外面行去,将钥匙掷给那位看守。 这一双同父异母姊妹,离去不久,那看守者,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失去知觉。 石牢咿呀一声,屋门开处,现出一个身披披风,胸前绣着幽灵十一号的精壮汉子。 潜龙堡主李去非正在瞑想着心事,陡觉有异,一见这人装束服式,吃了一惊,说道:“尔来此何意,难道是那贱人命汝来杀害我的,好吧!我早就希望获得解脱,朋友,还不前来动手!” 那玄衣汉子,忽然热泪纷披,低声喊道:“伯伯,我是钰儿化装到此,前来救你” 潜龙堡主李去非闻言耸然动容,说道:“你真是钰儿么?能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适才畹儿与白玉来此,似已中了敌人暗算,失去记忆,你还是先救她吧!“青衫美侠龚钰断然说道:“伯伯,天下武林群侠,全集‘潜龙堡’,重九日,便将举行卫道歼魔之战,你老人家且先回去,钰儿还要留在魔窟,疗治畹妹失去记忆病症。伯伯,你老人家务必从权……” 潜龙堡主李去非,见龚钰一片真诚,也就不忍过拂其意,要知一个人,当他完全绝望,自然不免生出消极厌世之心,一旦有了半分生机,他还是愿意活着。 龚钰见老人家不再坚持,除以本身功力助他恢复体力外,并将那幽灵教派来守护的弟子衣物对换。 潜龙堡主李去非化装成幽灵教下弟子,自然毫不费力地便出了鬼府。 他这一重见天日,不禁感慨万千,同时,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一阵星跳丸掷,朝云雾山下飞奔而去。按下不提。 且说幽灵教新任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自从白发红颜驼背姥姥,及东海肉球剑客裘异,带着教中凶魂厉魄,突袭“潜龙堡”,遭受到重大挫折,死伤甚众,而且几乎全军尽没,检点教中高乎,凶魂二号玄阴毒叟谢雨苍,死在武当杂毛天罡剑阵,凶魂三号寒冰毒叟秦镇山已告失踪,现在只剩下凶魂一号一人。 七厉魄先后阵亡的有长白双雄,青海红发头陀,勾漏山闭眼判官,只剩下大漠秃鹰那占魁,阴山九指毒丐顾云,崂山狮面道人三位。 三十六幽灵死亡更重,如今,只残存着幽灵一,二,三,四,五,六,九,十,十一,十二。 幸而自己派人网罗黑道中不少高手,现在已来了太湖五杰,崆峒双怪,燕山七邪,桃花坞蛇蝎娘子,长安公子封云龙,乌峭岭六丑,金佛寺佛面狠心胖瘦二佛。 仍觉实力不够,复又派凶魂一号赴白云山‘千瘴爷’恭请其师祖万毒之王前来。 跟着都兰上人万化也闻讯赶来。 白烟崖上,一时妖气冲天。 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潜龙脱困 且说幽灵鬼府,群邪毕至,众魔咸集,大块肉,大碗酒,显得好不热闹。 新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坐在森罗殿上,满面春风,大有看我多骄,黑道豪雄尽折腰之慨。 这女魔头并不以此为满足,为了加强实力,经过彻底检讨,认为该教目前有重行改组必要。 于是,显出了她的如炬眼光,和卓越见解,赢得该教一致赞扬,衷心拥护。 幽灵教改组后的阵容如下: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 副教主:幽灵神君徐中坚。 总教练:万毒之王,都兰上人,长春仙子。 总监察:肉球剑客裘异,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地阙公主樊白玉,金阙公主樊红玉,万化余化。 刑坛香主:飘渺夫人莫毓瑶。 三凶魂:一、百尸毒叟姜长贵。二、佛面狠心胖佛。三、瘦佛。 七厉魄:一、大漠秃鹰那占魁。二、九指毒丐顾云。三、崂山狮面道人。 四、桃花坞蛇蝎娘子阎玉姣。五、白无常孔一飞。六、崆峒大怪霍勿邪。七、崆峒二怪霍时正。 三十六幽灵:除原有十名外,并将太湖五邪,黄河大蛟,乌峭岭六丑,燕山七邪,长安公子封云龙,无影儿葛萍,一律收纳。 这一来,幽灵教声势,显得无比庞大,足可问鼎武林盟主宝座。 新的气象,给幽灵教带来更多更大的野心。 一连两天,全教上下都在忙着开会、编组、练武,煞有介事地忙碌着。 在秘室里所召开的会议,自然由妖狐主持。 会议中,长春仙子苏雪红提出意见:“认为云雾山白烟崖地势险阻,最利以逸待劳,使天下群豪久持不下,必然师劳无功,那时再出奇兵击之,必获全胜。” 这真是一个恶毒的意见,化装后的青衫美侠龚钰,为之大吃一惊。 幸而,她的计谋,曲高和寡,非为群邪所欢迎,尤其都兰上人,肉球剑客裘异,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更是主攻之流。 这也难怪,他们全都吃过青衫美侠的苦头,是以有点沉不住气。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她以首脑的身份,采纳了后者。 会终人散。 金阙公主樊红玉,回到了寝宫。她这时口渴得紧,端起桌上的冷开水,仰着蝤蛴般的粉颈,咕嘟一声喝入肚内。 她觉得今天很累,那些应邀而来的黑道中高手,全是些凶眉恶眼汉子,要不就是满身邪气的女人。 她一个也看不顺眼,而母亲却与这些人沆瀣一气,她心中自然地产生一种反感。 加以“还魂丹”的功用,使得她依稀记起,在未进入幽灵鬼府前,曾偃卧在一处山谷,全身疼痛不堪,由那位东海肉球剑客将自己送上白烟崖来。 他那时,并不曾呼自己为金阙公主啊! 金阙公主这一名称,好像是自己来到鬼府以后才被人如此称呼的。 心想:“难道自己当真名李畹香,而不是樊红玉吗?” 金阙公主樊红玉,自从脑海里有了这问号存在,便不觉陷入沉思之中。 但她深知这干系非小,虽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了疑惑,却仍若无其事,以免启入疑窦,她希望能够再见到那位青衫美侠少年,从他的口中,也许会发掘许多有关自己的秘密。 就在她不断沉思之际,房门上一阵急促剥啄声,把她惊觉。 她知道别人不会来这寝宫的,除非姐姐白玉,或者母亲? 于是她带着笑容,将房门拉开。 站在外面的地阙公主樊白玉,带着一脸严肃之容,说道:“红玉妹,你知道么?爸爸业已暴毙牢中,守卫那弟子,业已畏罪潜逃”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金阙公主向屋内行走。 金阙公主想起父亲的慈容,不由滴下了两行鲛泪,地阙公主亦是泣然。 金阙公主悲凄地说道:“不管爸爸生前跟母亲恩怨如何,但他毕竟是咱们父亲,何不前往瞻仰一下他老人家的遗体?” 地阙公主樊白玉摇着头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母亲却坚持不肯,她说,她不能让自己的家务事,让新入教的高手们知悉,因为这将有损于她老人家尊严。” 金阙公主悲哀地道:“白玉姐,母亲这样对待父亲,是否有点过份?将他幽囚一生,也就罢了,还要让他死后变成孤魂野鬼。……” 她越说越是呜咽不能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为人子女者……生…不能…奉…养…以承欢……没不能…披麻以尽孝…敛…不…凭…其…棺…实不…临…其穴……” 说到伤心之处,更是嚎啕大哭。 地阙公主樊白玉道:“红玉妹,你错了,说实话父亲被囚,距今也不过四个月。……” 金阙公主诧异地道:“如此,他以前又在哪里?……” 地阙公主樊白玉深悔自己一时失言,怎能将这些话告诉于她?遂支吾其词,说道:“红玉妹,我也是昨天才听母亲告诉我的,关于父亲以往之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呀!” 金阙公主樊红玉,虽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但她仍具有判断能力,认为其姊姊白玉所云,全是托词,一声冷哼,涌至喉头。 但她眼球一转,觉得既是事有蹊跷,自己更应保持头脑冷静,一旦拆穿,非但无益,而且有害…… 如此一想,脸上神情,顿又恢复平时迷惘之态。 地阙公主知她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料是脑疾如斯,嘱她及早休息外,便悄然退出。 金阙公主待樊白玉一走,便仰卧于床榻之上,先是仰望天花板怔怔出神。 接着微吁一声,身形一侧,面向着床里,闭目假寝。 她此时,脑际思绪潮涌纷歧,对于自己迷离梦幻般的身世,简直如坠五里雾中。 她不禁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两手染满血腥,曾经杀戮过不少武林高手。 至今想来,那些被杀者,莫不流露出一种英风侠气。远较幽灵教中,那些凶眉恶眼,一身淫邪之人可敬得多,自己竟服从白玉姐指挥,将他们的血,染在我那柄牟尼剑上。 唉!我当时宛如着魔一般,一种无由的歉疚,涌上心头,不禁越想越烦,暗暗叹了口气。 她辗转反侧,心乱如麻,陡地飘身下床,执笔疾书,涂了两句,便又将笔一扔,倒在床上,沉声一叹! 朦胧间,她好似已然入睡。 一阵飒然风响,从外面飘进一人。 那人身着玄色披风,前胸绣着幽灵九号。原来他已从十一号改编为现在的代号。 这黑衣人,当然就是青衫美侠龚钰,他自从将潜龙堡主李去非伯伯,救出鬼府之后,对自己行踪特别小心。 他的任务是来暗中医治李畹香,也就是被人呼为金阙公主的。 他怀着一腔悲愤和忧虑而来,脑筋不时发出警觉讯号,要他时刻留意自己的言行。 今天,他又冒着奇险掩进了公主寝宫。 一阵轻微的鼾息声传来,使他感到天赐良机。心中甚喜,迅即从怀中掏出药瓶,将“还魂丹”倾入茶杯内。 他忽然发现桌上有一张素笺,拾起一看,原来是畹妹的手笔,字迹写得很潦草,一看,便知是在心绪烦乱时所写。 再仔细就着壁上珠光一瞧,那素笺上面一共二十二个字。如此写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青衫美侠龚钰,略微过目,便已看出畹妹记忆力恢复,颇有进展,不禁喜形于色。 于是,他悄悄来到榻前,望着畹香眉黛含愁,香匀素面,一片绿云洒落枕畔,犹自发出呓语:“我是谁?……我是谁啊?……” 那声音,虽是在睡梦中,尚且听得出来,她已对自己的身世,感到疑惑,其中混合着痛苦与迷惘。 龚钰用手微抚着她的秀发,然后一声长叹,便又消失。 且说潜龙堡主李去非,被青衫美侠龚钰救出囚牢,将看守的人员点了死穴,把衣服互换之后,混出鬼府,向山下疾奔。 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人,对外面的天日,以及山石草木,都分外亲切,潜龙堡主李去非便是这样。 这位武林三大剑客之一,在一种激情冲动之下,步履如飞,盏茶时间,便已奔下云雾山,朝着自己的家潜龙堡飞驰。 当他抵达堡门,发现有四个灰衣和尚,和四个蓝袍道士,各执兵器,警卫森严。 李去非大踏步,向着堡门行去。 陡地伸出四支长剑,和四根禅杖,拦阻去路,而且嘿嘿地一声冷笑,道:“恶贼,你胆子倒真不小,竟敢闯向堡内,当真不把咱们少林武当以及天下群侠放在眼里?” 话声才落,便一杖向着来人击去。 李去非虽是著名剑客,但这守门的和尚功夫却也不弱。 他是以少林七十种绝技之一的行者棒使出,一招“金刚伏魔”,杖影挟着劲风,飘风般砸到。 李去非身形一晃,闪避开去,和尚大怒,说道:“嘿!当真有两下子,怪不得竟目中无人。” “人”字未落,又是一杖扫去。 李去非心知误会,急切说道:“大师,我是潜龙堡主李去非啊!” 和尚哪会听他说话,抡着禅杖,又是一杖急袭而去,杖影如山,劲风扑面。 李去非旋身错步,骈食中二指,作横划式,指影一闪,便将和尚禅杖一点。 他是以四两抵千钧的手法,登时禅杖被荡开数尺,和尚虎口发麻,面色紫涨。 其余和尚道士,见来人仅是末流脚色,这是他们根据幽灵教眼见判断竟恁般厉害,如果让他进入堡内,须知面子难堪。便一声吆喝,刀杖齐举,将李去非围住,全向他要害处招呼。 好汉架不住人多,潜龙堡主李去非大惊,一声清啸,振臂升起空中。 其中两个道人,一个和尚,因悲前掌门人死得太惨,急于复仇,也以一鹤冲天,跟踪飞升追袭。 李去非心知自己身形如果下坠,便将难逃一杖或一剑之厄。 赶紧猛吸一口真气,双脚一踹,一式“神龙掉尾”,斜飞两丈。 和尚们惊“噫”说道:“‘云龙八大式’,这小子是昆仑的叛徒。” 就在这时,堡内发出两声长啸,如同疾矢般射出。 一个扇涌狂飚,一个带卷寒涛,凶巴巴地向着来人卷去,李去非认得这两人是谁,大声呼道:“天衡弟,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听来人声音好生熟悉,硬将击出去势子活生生后撤,站定身形一看,又同时发出惊喜呼声,道:“李前辈,是你回来了!” 立即上前见礼。 守住堡门的四个和尚四个道士,这时才悟出来人竟是本堡堡主,不禁对自己适才鲁莽,感到赧然。 何天衡立即拉着李去非向堡内行去,方芳随后。 此时,武当的玄修道长,以及少林悟幻大师,亦跟着迎了出来。 蓝衣书生悄悄告诉潜龙堡主说道:“前辈,令师惠海上人来了呢!” 潜龙堡主立即要何天衡给他衣衫换过,拜见师父。 惠海上人见失踪已久的爱徒得以归来,心中自是甚感欣喜,接着便问起了是如何脱困的。 潜龙堡主向大厅环视一瞥,这时他始发觉天下各门各派的名宿高手,来得不少。 这些人,他全认得,除在堡门所见的少林掌门悟幻大师,及武当七剑中的玄修玄妙道长外,另外还有武当赤阳、青阳真人,以及该派掌门玄鹤道长,华山妙新庵主,峨嵋觉了禅师,青城青霞道长,落英剑客,崆峒苍虚真人,点苍白云真人,邛崃掌门神拳无敌褚公权,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赛扁鹊柳亚元,天台病书生阮无义,天山降魔上人,泰山金枪戴笠,雪山圣尼,巴岳茶客卢不同,昆仑掌门大慈神僧。 小一辈的,除少林武当七十二僧道外,另有蜀中一龙长子银瑞庭,红石堡主沙净之幼弟沙千里,湖南前振威镖局紫弓金弹掌珠熊静恰,已故荆山樵子爱女赵紫娟,逍遥散人遗孤司马紫燕,衡山大愚禅师,再加上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和已深入幽灵教总坛的青衫美侠龚钰,业已有百余人之多。 但他却没有看到邙山烟叟,和自己老妻青凤张茜,方欲发问,便闻大厅门口踢达一声,现出一个灰色长衫年约六旬,四方脸,一绺海口短须的老者。 这老人嘴里咬着一支乌黑旱烟管,不正是自己所想念的邙山烟叟于伍是谁? 两人眼光一接触,邙叟大声嚷道:“李老弟,你这样躲在贼窝里可享福啦!” 潜龙堡主李去非苦笑一下,道:“于大哥,难道你还不了解小弟,如果不是令徒钰儿前来救援,恐怕我现在还是囚犯哩!” 邙山烟叟喷出一口烟圈,说道:“那么,你何不当着天下侠义英雄,将你在鬼府中的遭遇及遇救情形,向大众简单报告一下,也好让咱们对幽灵教徒多有所了解!” 潜龙堡主李去非,便从自己于三月间,在豹隐山庄,被桃面妖狐,以迷魂药粉,将自己掳去,如何从千桃谷移往幽灵鬼府,如何曾遇爱女李畹香,她已失去记忆,只知自己是金阙公主,如何被青衫美侠混入囚牢,将自己救出,言罢,不胜唏嘘。 厅内群豪闻,也都黯然。 昆仑惠海禅师宣了一声佛,说道:“佛门最重因果,只因汝昔年一时不慎,误结孽缘,事过二十年,仍然难获天赦,弄得这般地步,而且竟牵连上整个武林浩劫……” 雪山圣尼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人定胜天,天亦能胜人,武林浩劫,三年前,阿尔泰山老菩萨,已在为消除劫运而煞费苦心。但到头来,在劫者依然未能得免于难,又岂能怪罪令徒?” 天台病书生阮无义咳嗽一声,说道:“天下侠义道精英,虽已荟萃于此,但据在下所知,幽灵教中亦增添不少高手。 例如都兰上人,长春仙子,以及黑道中高手,几乎全都现身于白烟崖。 咱们人手虽众,却缺乏组织和指挥,一旦真正作起战来,必然显得紊乱。 大家既是为着除恶务尽的宏愿而来,咱们应推出一个老谋深算,足能统筹全局之人,发号施令,不如在座诸位意下如何?“少林武当两派掌门,首先附议赞成,群侠亦跟着纷纷响应。 经推选结果,自然以德高望重的昆仑派掌门大慈神僧为这次荡魔大会的主持人,雪山圣尼,以及巴岳茶客卢不同为副。 宇内三奇,自是推辞不得,除将“潜龙堡”四周警卫加强戒备外,并静候青衫美侠办妥任务归来。 …… 秋风起前白云飞。 草木摇落雁南归。 转瞬便是九月七日,这夜,明月涌升,星辰闪烁。 云雾山头,黑影幢幢,鬼魅般飞下数十条人影,扑向潜龙堡。 堡中碉堡上,早已发现大批敌人来犯,立时传出警讯。 大慈神僧,令将所有桩卡,全都退入堡内。 自己则带着宇内群侠,缓缓步出庄门。 抬手一望,只见数十黑衣教徒,簇拥着一个头戴帝冕、身穿九凤朝阳黑色缎袍妖艳妇人姗姗而来。 惠海上人低声宣佛,并在大慈神僧面前说道:“禀掌门人得知,这幽灵教主一职,竟是桃面妖狐这女魔改任” 大慈神僧目射神光,向那幽灵教主樊素素道:“施主,今夕带着一众高手,来此‘潜龙堡’意欲何为?” 桃面妖狐樊素素,闻声娇笑,妙目横波,说道:“大和尚,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本教总坛设在白烟崖,而你们却啸聚于此,其企图,是在与本教为敌,已属显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再说,这‘潜龙堡’,乃是敝友李璜产业,本教主业已当面受托前来接管,大和尚难道还想强占民房不成?” 邙山烟叟一捋项下短髭,呵呵地笑道:“好一个不识羞耻的骚狐狸,满口胡言,枉为幽灵教一教之主。” 桃面妖狐樊素素柳眉一掀,脆笑一声,说道:“于大侠口口声声谓我满口胡言,但不知是有何根据?” “根据么?多着啦!”他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旱烟续道:“譬如教主适才曾云:”这潜龙堡,乃是敝友李璜产业,本教主业已当面受托前来接管。‘可有这话么?““然。” “如此,你尽可要那朋友出面得啦!何必……” 桃面妖狐不待邙山烟叟话完,便插言道:“可惜敝友不幸于三天前去世也” 邙山烟叟仰天呵呵大笑,说道:“本侠为教主弥天大谎,感到难过,据于某所知,这‘潜龙堡’主李去非,从未离开本堡一步。” 他这话,使得所有幽灵教下徒众,莫不惊诧,尤其是桃面妖狐樊素素与她身旁的地阙公主更不相信,说道:“于大侠也太会开玩笑了,要知人死不能复生,阁下虽会玩障眼法,恐怕也未必能教死人再还魂吧……” 邙山烟叟向大慈神僧说道:“拟请令潜龙堡主李去非大侠出列作证。” 大慈神僧白眉一轩,命令道:“今为证实双方谁是谎言者,李堡主去非速即出列。” 这话一落,果然从人丛中走出一个身材颀长,苍须飘洒,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 这人一现身,桃面妖狐樊素素惊凛不已,双颊桃红陡然褪尽,涌泛铁青。 潜龙堡主李去非,双眉一挑,面上流露着无限悲愤之色,说道:“你这贱人,何等心毒,你不但害了我全家,而且还让天下武林同受其害,亏你说得出口,还自称是我好友!今宵,如不让你血溅青锋,实难消心头之恨!贱婢,你要是有种,就出来吧!” 桃面妖狐樊素素冷哼一声,道:“我一念之仁,没有将你杀掉,让你逃出,居然大言不惭,不思报德” 她说到这里,环顾左右道:“给我拿下!” 崆峒大怪霍勿邪,手横长剑,抢先纵出,残眉一掀,说道:“久闻阁下以剑术驰名,霍某敬领教益!” 潜龙堡主正待答话,从晚一辈少侠丛中,走出一个面如冠玉少年,身着白缎绣花对襟短打,脚登虎头靴,背上斜插两只精钢锏,英气勃勃,气宇轩昂,两道入鬓眉一挑,向着李去非道:“李前辈,杀鸡焉用牛刀,收擒这类么魔小酷,还是由晚辈效劳吧!” 潜龙堡主叮嘱道:“双怪,乃崆峒叛徒,功力甚深,且为人凶残阴狠,少侠务必留意!” 言讫退下。 红石堡主沙千里,从背上掣出两支铜锏,微一相碰,便发出金铁相触之声,说道:“恶徒,尔等杀我兄长之仇,本少侠今宵誓在必报,还不亮出兵刃。” 崆峒大怪霍勿邪怪眼一翻,嘿嘿一声阴笑,说道:“娃娃,这是你自己找死,怪得谁来。” “来”字甫落,便震腕削出一道银虹,势如风飘。 沙千里朗朗一笑,说道:“老怪,废话少说” 他口中虽是在讲,手中双锏立化“双龙出海”,黄光一闪,一锏横封,一锏捣向霍勿邪“笑腰”穴。 剑锏相触,立时爆起一串火花,沙千里双锏一沉,心说:“这魔头臂力惊人。” 左手锏原式不动,右手锏趁一荡之势,化作弧形,如石火般奔向老怪“肩井”穴。 霍勿邪知道对方功力不如自己,方自嘿嘿一笑,谁知笑容未敛,倏见黄光已奔向左肩。 来得太快,闪已无及,老怪大惊,赶快沉肩错步。 饶他应变奇速,左肩仍被锏梢扫中,一阵火辣巨痛,激起了他的怒火。 一时之间,剑如雨发,全是厉害杀招,将红石堡主沙千里罩入重重剑幕之内。 大怪霍勿邪没有想一时失算,输给一个乳臭未干少年,如不将他料理,自己一世凶名,便会付诸东流。 沙千里为兄报仇,经过半年苦练,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把一套家传锏法的威力尽量发挥。 但见两条金龙飞舞,道道银虹迸射。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两声惨叫,大怪霍勿邪,一剑划伤了沙千里左腿尺多长一条口子,殷红的鲜血,洒满一地。 大怪霍勿邪更惨,右目被千里锏梢点中,眼珠已碎,痛得昏死过去。 双方各将受伤之人,扶回阵内包扎伤口。 二怪霍守正见乃兄负伤,而且跌翻在一个少年手中,羞怒交加,虎吼一声,便绰剑上场,怒喝道:“还有哪个小子上来领死?” 司马紫燕娇叱一声,说道:“恶贼们,还我父亲的命来” 声到人到,玉腕一沉,子母离魂剑,蓦地施展开来,这是宇内五奇逍遥散人司马无忧独门武功。 崆峒二怪惊噫一声,心知遇上强敌,倒也不敢大意,立即收敛心神,把一套崆峒周天剑法使出,银虹乱窜,招式猛辣至极。 司马紫燕展开了家传轻功“逍遥游”,右手母剑,震出朵朵金花,护住全身,左手子剑,抖腕满空掠飞,不时从二怪霍守正剑幕内透入一道金霞,疾袭要害。 这两人,一个以功力见长,一个以奇妙的招式取胜,一上手,便是五十招过去。 站在一旁的巴岳茶客卢不同说道:“燕儿功力已然突飞猛进,真所谓虎父无犬子” 幽灵教主樊素素,对这崆峒二怪的功力,知之甚深,怎的今晚一上场,全都失常,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收拾不下,太湖五邪,黄河大蛟,面上却露出轻蔑不忿之色,心说:“这些脓包,也配列名七厉魄!” 五十招一过,二怪更形狼狈。 原来司马紫燕,仗着特异轻功,配合子母离魂剑,满场游走,子剑嗖嗖,母剑霍霍,举手投足之间,妙招迭出,霍守正全身剑伤累累,而无法撤退。 又是二十招过去,司马紫燕玉腕倏沉猛摆,子剑呼地一声,一招“母子相倚”,划了一个九十度半弧形,插入崆峒二怪腹中,一声惨叫,血如喷泉飞洒,紫燕子剑抽回,霍守正立即倒地毕命。 紫燕姑娘将子剑血迹在小蛮靴上拭去,向着玉立桃面妖狐身旁的地阙公主,冷冷地说道:“贱婢,汝只知支配别人杀戮侠义领袖,罪不容诛,要是有种,何不下场来见过高下。” 地阙公主樊白玉脆笑一声,说道:“本公主何等身价,你岂能配与我交手” “哈哈!”司马紫燕仰天狂笑,说道:“想不到汝竟是这般厚颜无耻,一个骚狐狸之女而已,也居然端起架子” 桃面妖狐桃面飞霞,哪堪爱女受此侮辱,说道:“谁能生擒此女者受重赏。” 话音才落,人丛中已响起一声俏笑,只见一道红影,飞落场心。 且说那红影一闪,俏笑声里,飞落场心,现出一个身材丰满,蛇腰隆臀的一位妖冶妇人。 这妇人,也是最近才投效幽灵教,而被编入厉魄四号的桃花坞蛇蝎娘子阎玉姣。 她莲步微移,面含诡笑,说道:“你大概就是司马无忧那死鬼的女儿吧!子母离魂剑,倒真有几成火候。我蛇蝎娘子不揣冒昧,特来领教几手” 话声一落,掣出一支蛇形剪,月光下,显出闪闪金辉。 这也是奇门兵刃,蛇蝎娘子曾仗以成名,巴岳茶客卢不同知紫燕姑娘,已是疲态之师,怎当强敌?心中方自着急,天台病书生阮无义呵呵一笑,一摇三摆地走了出来,说道:“紫燕姑娘,这妖妇与我有一段过节,请退下如何?” 紫燕姑娘自是不好推拒,向蛇蝎娘子瞪了一眼,然后说道:“既是前辈吩咐,自当遵命。” “命”字一落,立即姗姗退下。 蛇蝎娘子阎玉姣娇笑一声,说道:“病鬼,别人怕你弹指神功,我阎玉姣么,嘿嘿,却丝毫不把这点放在眼里!” 病书生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两极折扇,这扇子一面黑色,一面红如珠砂,说道:“久闻桃花坞蛇蝎娘子‘追魂毒蕊’,与贵教主桃面妖狐的‘断魂桃花,无独有偶,小生这点微末之技,算得了什么?” 阎玉姣得意地一笑,说道:“呆子,算你见多识广,只要你能接下姑奶奶一招‘轻薄桃花逐水流’,便会给你重赏” 天台病书生“呸”了一声道:“要战就战,谁耐烦受你的重赏!寡人虽有疾,但寡人绝不好色!” 话声一落,刷地一声,折扇张开,攻出一式“乌云蔽日”,寒涛陡涌。 蛇蝎娘子扭腰错步,一声俏笑,蛇形金蛟剪漾出一道金霞,一引“天孙剪锦”,向着病书生阮无义右腕奔去,招式谲异。 病书生沉腕一抖,摺扇猛闪,化劈为点。 两人一触即分,旋又缠战一起。 且说幽灵鬼府中的幽灵九号,临时诈称有病,被命留守。 而金阙公主呢?桃面妖狐见她神思恍惚,也没有要她同行。 她自从一连服下两次青衫美侠龚钰暗中给她的“还魂丹”后,更能想到她那天是从幕阜山巅坠下。 同时,她依稀忆起了曾经在山上悲哭,好像因为自己曾受重大刺激,究竟为什么?竟是一点影子也记不起了! 根据这些新的记忆,更给她证实了自己与樊素素并无母女关系,她自从有了对自己身世的疑惑,便对一切事物留心,从旁观察,她已能辨别出母亲,对她毫无深情,而且有时还掠过一丝仇恨之色,这使得她芳心为之颤栗。 姐姐白玉又如何呢,言词闪烁,行不由衷,她什么都永远较自己知道得多些,而且有一种貌合神离之感。 反而是那青衫少年,对自己有着一种无比的关切,难道他是自己的亲人么? 想到这里,不禁心头有如小鹿乱撞,她此时,真希望再遇上他。 可是,人家为着自己,深入龙潭虎穴,险些陷身鬼府,看来,他是再也不会来了。 她在一阵胡思乱想之后,便叹息一声,倒在床上假寝,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她忽然觉得有人闯进了自己的寝宫,那人步履竟没有带出些微声响,武功似乎远在自己之上。 她睁开一线目光,微微一瞥,她发现那人身披黑色披风,并不是什么青衫少年,顿时心中涌起一片杀机。 不过,她好奇之心陡起,倒要看看这家伙究存何种心意? 于是,她仍假寝,故作不知。 那人似乎对这房间,极为熟习,向自己睡卧之处,瞥了一眼,即走向桌旁,端起桌上自己吃过的半盏冷茶一饮而尽,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药瓶,将药末倾入杯中,然后再在壶内斟上半盏热茶,放回原处。 金阙公主心想:“难道他是来下毒药么?自己与他无怨无仇,为何要害自己?” 她正不断闭着眼睛瞑想,似乎那人已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床前,她不由大怒,暗忖:“这贼人太已可恶,既想将我毒害,复想玷辱我的清白,哼,只要你敢,姑娘要将你寸磔凌迟……” 念犹未落,那人已抵床前,向自己注目良久,缓缓伸手触着自己枕畔秀发,金阙公主心头一阵狂跳,正想要摸出牟尼剑将这人杀死,忽然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在自己前额,跟着传来一声沉叹,轻轻地道:“赛扁鹊柳哲元医生曾经保证,这‘还魂丹’只消服下三次,便能使你记忆恢复,然而,畹妹啊!你已服了两次,怎能不见起色……” 说罢,又是悠悠一叹! 金阙公主这时已听出这人声音,正是那青衫美少侠,她已等候了多日,原来,他仍经常出现在自己身边,她知道凭自己武功,是将他拦截不住的。 趁他出神落泪之际,陡地一个鹞子翻身,向门口落去,时间,距离,她却计算得颇为精确,因此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寝宫门口,横出钥匙将门锁上,然后回过头来道:“青衫美侠,原来你竟是去而复返,一再潜入本公主寝宫,是何意图?” 龚钰见对方已识破自己行踪,先是一怔,继之大喜,说道:“畹妹,原来你并未睡着!” “不管你对我如何称呼,本公主决不介意,是的,我没有睡着。” “那么,我的一切行动你都看到了?” “这还用说!” “如此正好,我早就想过,迟早总会有这么一天!” “在你未说明来意之先,青衫美侠,桌上那杯茶,请你先喝下去吧!” 青衫美侠龚钰闻言一怔,莫知所措。 旋即剑眉一掀,毅然说道:“不行,那茶中我已下了药,是用来疗治你丧失记忆之症的,其间经过不少波折和困难,才经盖代名医赛扁鹊炼成,你已服用两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金阙公主颇为感动,试探着说道:“安知你所言是虚是实?按照常理推论,本公主失去记忆,何劳别人操心,你这样两次三番潜入我的卧室,未必无谋害之意!” “你疑惑那杯中所倾注的乃是毒药!” “然。” 龚钰叹口气道:“我这种举动,自然难免要启人疑窦,畹妹,我不怪你!” “你这种不着边际之言,是难以令人见信的!” 龚钰心头有着无比委屈,说道:“你如何才能相信呢?” “这要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 “是的,问你自己!” 龚钰被迫无法,陡地仰首狂笑,幸而这屋门紧闭,音波传不出去。 金阙公主说道:“这有什么可笑?” 龚钰道:“畹妹,就算你是金阙公主吧!如果我是怀着恶意而非善意而来,试问你在连续喝下两次毒药之后,还能活着?这是一。其次,当我在你熟睡之际,只消举手投足,你便早已香消玉殒,还用等到现在?” 金阙公主黛眉一蹙,淡然一笑,说道:“你话虽说得不错,安知不是遁词?你说本公主曾经服过你两次药粉,乃是善意,但毫无证据,” 龚钰急切地说道:“畹妹,我且举出两点,你便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第一次,你服药是在石牢探过令尊之后,那杯开水,也是你临行前所喝剩下的半杯,也许还记得吧! 第二次,是在传出谣言令尊已故之日,你总该记得那天你心烦意乱不能入眠,曾经骂过这么两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金阙公主陡地面色一变,身形一晃,便来到龚钰面前,手上红霞闪动,牟尼剑指着龚钰腹部,说道:“青衫美侠,你今天得说出你与我有何关联?否则,便会血溅五步。” 因为青衫美侠适才所言,确是事实,她哪得不诧异? 龚钰先是惊得骇了一跳,继而一想,便又坦然,说道:“畹妹,你用不着急啊,我们的关系,你即使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的!” “别婆婆妈妈的,快说吧!” “好!我说,我与你同是武林二圣之徒。……” “你是说我们是师兄妹!……” “要不,为什么我们两人都会‘七绝大挪移法’呢?”他先不回答,如此反问。 金阙公主无言可答,接着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说道:“青衫美侠,你适才似乎这样说过,家父之故,乃属谣言,这话如何解?” 她把牟尼剑收了起来,揣在怀中,同时态度,也有一百八十度转变。 龚钰却向椅上一坐,说道:“当然那不是真的。” 这一下,轮到金阙公主吃惊了,说道:“你是说,家父还活着?” “是的。” “然而,那石牢中死者又是谁呢?” “幽灵教中一个弟子那个守护者。” “这样看来,又是你的杰作?” “那是我来幽灵鬼府中的第二任务。” 金阙公主不再言语,莲步微挪,便走到那张桌畔,举起残茶半杯,香唇微启,喝了个半滴无存。 龚钰激动地说道:“畹妹,但愿你迅速恢复记忆,赛扁鹊柳哲元不会吹牛!” 金阙公主服药之后,迅即盘膝运功,加速药力运行,暂且不提。 回书再说蛇蝎娘子与天台病书生大战二百回合,一时难分胜负。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这才知道此次集中天下侠义道,远较历次实力庞大,如果硬拼下来,自己这方面,在万毒之王未来之前,必然失败,今宵既然仅属试探性质,还是早撤为妙,以免减弱实力,…… 就在这时,蛇蝎娘子蛇形金蛟剪,一连攻出三招杀着,把天台病书生迫得一连后退三步。 然后从革囊中摸出一把“追魂毒蕊”,用满天花雨法打出,但见一片红色光影,向着病书生袭去。 阮无义哈哈一笑,摺扇倏张,一连十余扇,全部卷得无影无踪。 蛇蝎娘子俏笑道:“慢得意,接接这个。” 病书生双眸一闪,只见对方这次一蕊连着一蕊,分三线飞来,而且走着弧形。 病书生阮无义,两极摺扇,舞得风雨不透,一阵狂卷猛扫,总算把蛇蝎娘子“追魂毒蕊”勉强应付过去。 谁知妖妇指缝间还挟着一枚毒蕊,故意用手一理云鬓,趁对方不注意,猛地挥出。 那一枚毒蕊,其细如毛,不带半点声息,疾飞而出。 阮无义顿感左臂一麻,如被蜂螫,心知着了暗算,然已闪避无及,立即自封穴道,右手扣指疾弹,蛇蝎娘子一声脆笑,道:“你如果妄用真力,何异自速其死。” 话声未落,人早已振袂飞回队中。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立即见好就收,说道:“今宵之事,暂时罢手,三日内,尔等不妨三思,凡是与本教真正为敌者,管教他暴尸云雾山下。” 言罢,低喝一声“走!”黑衣人簇拥着她如一股黑风,瞬息无踪。 雪山圣尼低宣一声佛号,说道:“神僧,这妖妇太以狡猾,一见情势不利于她,便见机飚然撤去,如让她卷土重来,则吾人危矣。” 大慈神僧白眉一皱,说道:“圣尼之言,固属有理,但自古邪不胜正,一俟时机成熟,凡是在劫者,必然难逃,就让他们撤去吧!” 就在两人对答之对,赛扁鹊柳哲元已给病书生服下解毒圣药,并用磁石将“追魂毒蕊”吸出,流出一些黑色毒液后,立即痊愈。病书生自是称谢不迭。 不言群侠返回堡内休息,且说幽灵教徒如一阵狂风卷回鬼府,桃面妖狐樊素素,回转鬼府寝宫,不禁心中正在纳闷,这万毒之王,怎地还不见来。 忽然门外哈哈一声狂笑,道:“老夫一步来迟,未能参与今宵之战,殊属遗憾!”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娇媚地说道:“前辈既然来了,本教正须借重,此次天下武林群侠,皆已麇集于山下‘潜龙堡’,实力甚强。 如果双方硬拼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 久闻前辈以毒成名,如果能够兵不血刃,便教这些以义侠道自居的鄙夫们,丧命于不知不觉中,岂非上策?“与万毒之王同来的幽灵神君徐中坚道:“前辈,何不进入房中仔细一谈?” 万毒之王遂跨步入内,坐下后道:“教主且休忧虑,据老夫所知,当今武林能胜得老夫的,已是聊聊无几。如果采取不光明手段,老夫实不屑为。 不知对方究竟来了哪些厉害人物?“ 樊素素娇声答道:“当然是宇内三奇为首,余则九大门派中人,或其他侠义领袖。” 万毒之王笆斗大的头颅,一摇一晃,说道:“这些人么,只要老夫使出一招‘万毒归宗’,便全无活命。” 就在几人密议之际,一缕黑影驰入金阙公主房内,两人一阵低语,那黑影便又如一缕淡烟般上了白烟崖,向云雾山下驰去。 潜龙堡的桩卡及-望人员,只觉一缕淡烟一闪,便什么都不见,方觉警疑。 大厅内的大慈神僧,蓦地低喝一声道:“来者何人?” 那黑影立即坠落厅中,现出一个青衫少年。 厅内群侠全皆惊呼一声:“青衫美侠!”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和笑面罗刹方芳,正欲问他畹妹病况有无进展。 龚钰立即说道:“事急矣,强敌行将到来,不知柳前辈何在?” 赛扁鹊越众而出,说道:“不知少侠唤老朽何事?” 龚钰道:“咱们四人,不妨再扮一次京华四老……” 笑面罗刹方芳道:“你是说干瘴谷那老魔头出山了?” 龚钰立即点头。 四人以最快速度,前往室内化装。 厅中群侠见龚钰如此紧张,料来敌必然厉害无比,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千瘴谷”隐有一个什么厉害人物。 就在众人猜疑中,从内室现出四个锦衣华服老人,向众人一拱手,便向来路迎去。 司马紫燕姑娘,不知钰哥哥在捣什么鬼,遂跟踪在四人身后。 她的“逍遥游”轻功,本就是武林一绝,是以跟在后面毫不费力。 才转过两处山拗,便见四人蓦然止步,做出一付悠闲神态,好像在赏月一般。 司马紫燕,遂隐身一块巨石之后。 就在这时,云雾山头飞落一点黑影,那黑影才一现身,蓦见四个华服老人,在月下徘徊,不禁惊“噫”一声,说道:“小虎子,咱们又碰面了!” 那化装小虎子的龚钰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老朋友,你这样急急匆匆,莫不是想赶回‘千瘴谷’去吗?” 万毒之王生平不会撒谎,笆斗大的头颅,一阵摇晃,说道:“我是去找那些小子的晦气!” 锦衣华服老人故意“哦”了一声,道:“老朋友,是谁得罪了你,咱们弟兄也好为你出气。” 万毒之王摇摇头,说道:“谁也没有得罪我,” 另一个华服老人一拂胸前银髯,说道:“老朋友,你这样就不对了,咱们都是四个甲子以上的人,岂可恃技凌人?” 万毒之王立即辩道:“他们虽然没有得罪我,但他们却得罪我徒孙的朋友,而且还把我的徒孙杀死,你说,这还不应该去找那些人的晦气么?” 那门牙暴露唇外的华服老人说道:“应该……” 万毒之王听了甚是高兴,说道:“如此,老朋友何不同我前去?看我施展‘万毒归宗’本领,以博一粲!” 华服老人制止他道:“老朋友,但你得说明白,你徒孙所交的是些什么朋友?” 万毒之王说道:“现今崛起江湖的幽灵教!” “幽灵教?” 华服老人说道:“据我所知,那是天下最坏,而且最恶毒的教呀!” 另一个瘦小的华服老人故意粗着嗓子道:“令徒孙与这些人打交道,你正该清理门户才是!枉自你头颅大如笆斗,怎的连一点脑筋都没有啊?” 万毒之王被几个儿时友人数落一顿,心中实在不是味道,说道:“你们也许有偏见,……” 华服老人说道:“也许是的,老朋友,你知道我们京华四老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什么?” 万毒之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我们也是来找人晦气的。”华服老人朗声说道。 万毒之王吃惊地道:“谁?” “当然是幽灵教啊!” “什么原因呢?” “还不是杀了我最得意的门人!” 万毒之王心想:这四个老家伙一出面,幽灵教必毁无疑,即使一对一地动起手来,未必能胜,何况还要四对一呢?再说,咱们都老了,犯得着拼命么?…… 如此一想,便道:“老朋友,咱们干脆谁也不去帮如何?” 华服老人沉吟有顷,说道:“小牛子,这是你说!咱们卖你这个交情,白烟崖也不去了!” 万毒之王心中大喜,说道:“咱们难得一见,何不到都匀城中,买酒一醉?” 四个华服老人慨然应允,转瞬之间,全都一晃无踪。 司马紫燕躲在巨石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出,待老魔远去,她这才返堡将所见经过,一字不遗地叙述一番。 这万毒之王,大慈神僧曾听师祖讲过,行事全凭好恶,一身毒功,天下无敌。 如果不是青衫美侠妙计将他退去,侠义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难逃这一劫呢。 悟幻大师道:“那魔头曾去过嵩山,单是武功便深不可测,幸为龚少侠以智惊走,否则,真还可怕!” 三更甫过,四条人影便已翩然返堡。 此时群侠仍在厅中,未曾散去。正等待消息。 青衫美侠将衣服换过,方始来到厅中,说道:“那万毒之王,行事虽不免偏激,但颇重情感,他这一返回”千瘴谷“,武林中算是邀天之幸,否则,必须家师出山始能克制!”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道:“万毒之王这一不辞而别,幽灵教必起疑惑,咱们何不将白烟崖,予以重重围困,将群魔一网打尽,好在此时畹香师妹业已恢复记忆,不必再有所顾虑!” 巴岳茶客举壶啜了一口香茗,称赞道:“何大侠适才建议,深合奇袭原则!” 雪山圣尼低宣一声佛号,说道:“站在除恶务尽的立场而言,的确具有价值!” 太慈神僧长眉一轩,作了个悲天悯人的喟叹,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既然这是大家意见,老衲焉有异议?” 包围白烟崖之事,获得结论。 于是“潜龙堡”中,除留下天台病书生,及潜龙堡主外,一百余位江湖侠义,全部飞驰上了云雾山白烟崖。 在幽灵鬼府秘径出口,由宇内三奇,惠海大师,青衫美侠龚钰,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等七人,扼守洞口,外面第一层布下武当“天罡阵”,第二层,再布下少林“罗汉阵”。 “罗汉阵”外,再以一众高手,如华山妙新庵主,峨眉觉了禅师,青城青霞道长,落英剑客,崆峒苍虚真人,点苍白云真人,邛崃掌门神拳无敌褚公权,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泰山金枪戴笠,天山降魔上人,衡山大愚禅师,以及红石堡沙千里,熊静怡,赵紫娟,司马紫燕等,阵地外密切戒备,并断绝外援。 此种布置,无异铜墙铁壁,天下当没有比这阵容更坚强了! 幽灵教虽是教中高手如云,如今主客异势,只可闭关自守,以逸待劳。 谁知大谬不然,正当群侠占领了白烟崖,扼守住“幽灵鬼府”咽喉,桃面妖狐樊素素除命徒众将入口封闭外,立召开紧急会议。 飘渺夫人莫琉瑶提出了个惊人消息,说道:“本教迩来徒众日有逃亡,应予严厉制止。” 接着,她便举出了两个实例,谓幽灵九号,乃属老部下,却无故失踪,这证明该员如非遇害,便应是潜伏的奸细,如果诚如卑职推断,其可怕之处,远胜于外在的强敌。 幽灵神君徐中坚认为,现在敌人兵临城外,逃亡已不可能,关于忠贞问题,中坚以为凡是有不忠于本教之人,只要获得实证,便处以本教“五鬼搜魂”毒刑。 紧跟着提出攻守策略,由教主将敌人实力作了一番估计,希望教中高手妥慎商讨,因为这事关系着本教的存亡继绝。 主守的,当然不乏其人,其所持理由,认为孙子兵法中有云:“善守者,若藏于九地之下。”既是吾人深居地腹,粮食足敷三月之需,洞中且有甘泉,其量虽微,饮用已足,敌人来自不同之角落,岂耐久耽,终必弃守,待其分散,再分途拦杀,岂不有利而无害。 主攻者则否定以上理由,并加以驳斥,并谓所引用兵法“善守者,若藏于九地之下。”乃属断章取义,要知九地,必系指有多条出口而言,敌人无法测知吾人应从何处予以突击,今则不然,敌人困守白烟崖,一切食用之物不虞,彼等不惜跋涉数千里而来此岂有毫无所得而甘心离去? 如若三月之期守望,而敌人仍未撤去,那时岂不陷于攻守两难,兵法有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者,以吾教目前所拥高手,放手一搏,敌人虽强且众,未必拦阻得住。 加以这些黑道魔君,一向自视甚高,要他们安心坚守,未必办得到,何况野性难驯,日久必将生乱,这一点,桃面妖狐樊素素知之甚深,于是决定了冒险。 她把所有高手,全调集第一线,一声号令,众高手蜂涌出洞。 只见厉啸之声,随着人影翻飞,青衫美侠等佯作不支之状,后撤丈余,让敌人倾窠而出。 那领先之人,乃是幽灵神君徐中坚,其次是都兰上人,长春仙子,肉球剑客裘异,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万化余化,飘渺夫人莫毓瑶,以下是三凶魂,七厉魄,三十六幽灵。 桃面妖狐樊素素,则率领地阙,金阙两位公主,扼守洞口。 金阙公主手持牟尼剑,静观场中变化。 都兰上人的对手,是大慈神僧,长春仙子的对手则是雪山圣尼,青衫美侠龚钰已与幽灵神君徐中坚交上了手,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左手玉笛,右手金扇敌住了白发驼背老婆子,笑面罗刹方芳,以一条玉带,把肉球剑客戏耍得不亦乐乎,巴岳茶客的对手是万化余化,惠海上人用掌风圈住了飘渺夫人莫毓瑶。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三凶七厉进入了武当的“天罡剑阵”,三十六幽灵,则又闯进了少林的“罗汉阵”。 最初,桃面妖狐樊素素,还面带笑容,以为三凶七厉以及三十六幽灵得以轻易出阵,届时来一个里应外合,岂不大妙。 谁知这些人,只要闯进阵内,便再也无力冲出,她这时才瞧出了危机,然为时已晚。 桃面妖狐樊素素,不禁玉容惨变,心说:“这一阵,只许成功,不准失败,万一不幸而失败,自己将无死所。”心头更加感觉忐忑不安。 尚幸此时,双方战斗激烈,自己这面高手,还没有伤亡,稍觉宽慰!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业已破晓时分。 星殒,月落,黑暗逐渐消失。白烟崖上正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惨烈博斗。 金阙公主黛眉一皱,说道:“母亲,如果这样硬拼下去,形势将对本教不利,如果加入吾等三人之力,胜败便将立刻改观。” 桃面妖狐也觉得只有这么办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吧!” “吧”字一落,便向阵中飞去。 金阙公主一声清啸,宛如凤呜,牟尼剑红霞一闪,指着她右面的地阙公主樊白玉说道:“丫头,汝之心肠太已歹毒,害得我李畹香一家,骨肉分散,身败名裂,今天,是汝报应之期!你还有何话说?” 地阙公主樊白玉,不虞变生肘腋,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失去记忆的李畹香,竟然能痊愈,不由心胆俱裂,说道:“你……你……你记忆……恢…… 恢复了!“ “是的!我的记忆力恢复了!”李畹香冷冷地说道:“你在临死前,总该要想那是何故?好于死后瞑目。” 地阙公主樊白玉银牙一咬,说道:“你猜得不错,我正有此问!” “告诉你不妨,因为我已连续服下钰哥哥一连三次给我送来的‘还魂丹’,这,你们想不到吧!” “看来,他是化装后混进鬼府,并无什么令人惊异之处,但是我想你定欲知道,我为什么出此狠毒手段?” 李畹香芳心一震,说道:“正跟你说的一样,我正想知道!” “告诉你不妨,因为你夺去了我心中的爱人。” “所以……” “所以要令你双手染满血腥!” 李畹香冷哼一声,道:“好恶毒的主意!” “意”字甫落,身形一闪,一指点中樊白玉“将台”穴上,立告昏厥,倒在洞外。 桃面妖狐樊素素,方助飘渺夫人莫毓瑶,向惠海上人攻出三招,忽然发觉爱女被李畹香逼住,这一惊,岂是小可。 立即撤身飘回,面带寒霜,说道:“红玉,你这是为何?” 李畹香哼了一声,说道:“谁是红玉?你以为我真地失去记忆么?” 桃面妖狐不胜惊讶,心想:“难道她的记忆力突然恢复了!是啊!难怪她近日来,好似有着心事,分明不像一个丧失记忆之人所应有的现象。” 这些思想,正在她脑海里电旋飚转。忽听畹香姑娘娇声说道:“妖狐,现在我要问你,为什么要掳去我的父亲?” 桃面妖狐芙蓉面上,顿露杀机,说道:“这类事,难道你想知道?”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入囊,抓了满满一把“断魂桃花”暗器。 李畹香装作不知,望着斗场浴血肉搏的幽灵教徒,说道:“当然。” 桃面妖狐暗器入手,心中多了一层保障,俏笑一声,说道:“那么我就趁你未死之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好吧,你说下去!” “二十年前,有一个昆仑弟子,方出师门,在路上邂逅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因为受伤之故,倒地不起,不时发出呻吟之声,被那位昆仑少年李璜所救。 不久,这位少女便在李璜花言巧语之下,失去贞操,而且有了身孕。 那位少年李璜,原本想娶她为妻,事为昆仑惠海秃驴知悉,将之押回昆仑。 那少女生下一个女孩子,因为没有父亲,便从母姓,为了纪念两人,便取名白玉。 那少女因为生下此女,流血过多而得下瘫痪之症,几达十年,一直隐居雪峰山‘千桃谷’。等到她病愈下山寻找那姓李的少年,他竟忘恩负义,娶妻生女,而且改名李去非。 “你不必再说下去,家父为人,我知之甚深,如果人不负他,他决不负人,看来那少女定是个声名狼籍的女人,否则,师公他老人家,也决不会多管闲事。 那少女,一朝武功恢复,为了占有,便用鬼谋将家父掳去。 谁知家父情操自励,决不重拾旧欢,而且不惜一死。 于是,那少女便将家父囚禁起来,是也不是?“桃面妖狐樊素素,深感惊异,说道:“这些秘密,定是白玉告诉于你!” 李畹香做了个不屑表情,冷冷道:“这是必然发展,还用得着告诉。” “你再说以后事件,看你猜得可对。” “哼!那还用猜么?” “那妇人,用计落空,空闱难收,在偶然机会下,结识了幽灵神君那个恶徒,在同恶相济之下,于是,那水性杨花的妇人,便转移目标,率性投身幽灵教下。 更因她得知其女认识了青衫美侠,利用她与我面貌相同之故,而设下圈套,使我与钰哥哥反目,在急怒之下,震伤大脑,丧失记忆。你便要使我坠入万劫不复之地,而授意白玉乘我神志不清,指使我去杀一些可敬的武林前辈。 毁我一生,让我没有面目去见天下武林侠义朋友! 假使,你当时一刀把我杀了,不会有人恨你,可是,你那恶毒的诡谋,至今思之,犹令人怒发冲冠“桃面妖狐樊素素冷笑一声,说道:“丫头,你又能把本教主怎样?” “怎样?自然是要碎尸万段啊!” “凭你也配!……” “配”字甫落,迅即挥臂一扬,数十点红影,向着畹香姑娘疾射而至。 她的“断魂桃花”,从无虚发,二十年前,就已震惊武林,这一暴然出手,威势更是不同凡响。 不过,她今天遇着的对手太强,只见绿影闪处,数十枚暗器,全部落空。 而且头顶上,一阵飒然风响,红霞暴涨,方惨号一声,一颗头颅,砰地一声坠落地面。 在晨曦中,冲起两尺多高一股血剑,一代女魔,便这样暴尸荒山。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这一毕命,三凶魂七厉魄,三十六幽灵,被困“天罡”“罗汉”阵中尚不知情,还不怎样。 可是把垓心中的幽灵神君徐中坚,都兰上人,长春仙子,肉球剑客裘异,自发红颜驼背姥姥,万化余化,飘渺夫人莫毓瑶等一众魔头,吓得心胆俱裂。 最令人心寒的,便是李畹香,手握牟尼剑,守着洞口,寸步不离。 现在成了进既不能,退亦不可,死路一条,宛如鱼游釜中,燕巢幕上。 幽灵神君徐中坚知大势已去,惊怒交加,顿时面如蓝靛,两眼射出幽绿光芒,幽灵剑绝招连绵,总想将青衫美侠龚钰迫退,以便仗着奇异幽灵武功披风逃逸。 谁知龚钰好像早已对自己的心意了若指掌,一条绿色玉带,化作漫天带影,将自己紧紧裹着,无论自己怎样狂攻猛打,却无法将敌人迫退半步。 幽灵神君徐中坚,把幽灵秘笈上的武功,都使遍了!对方仍是从容得很,好似游刃有余的样子,心想:“这小子近来功力,又有了惊人进步。”一时之间,骇得背脊上冷汗直流。 他现在才知道,要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钢牙格格一阵猛挫,幽灵剑震出朵朵磷花,一式“囚魂噬心”,连人带剑一齐向龚钰扑来。 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龚钰暗哼一声,错步旋身,沉腕一抖,绿色玉带,挟着惊心锐啸,扫在幽灵神君徐中坚左臂,立时肩骨碎裂。 这家伙也够狠,一声惨叫,点足腾身,御风欲遁。 青衫美侠龚钰清叱一声,喝道:“恶贼,你还想逃走么?” 立展“龙飞九天”轻功追去,并施出“太虚玄天神功”,向前猛劈。 幽灵神君厉啸一声,手中幽灵剑脱手飞出。 他以为青衫美侠定然闪避,谁知那宝剑掷出,对方非但不闪,而且挥出一股庞大潜力,使得幽灵剑掉头回飞,其疾若箭。 徐中坚张臂猛升,蓦地“涌泉”穴上,被那剑柄猛地一撞,顿感半身麻木,身躯骤失平衡,向着白烟崖峭壁坠落。 只闻一声惨号之声,谅已坠下岩壑,碎骨粉身。 幽灵神君一死,群魔更加意乱心慌。 尤其是飘渺夫人莫毓瑶,她实在早已不行啦!惠海上人心地慈悲,将她点了穴道,移在樊白玉一处。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自然不是蓝衣书生何天衡敌手。 她此时非常后悔,只因一念之差,一把老骨头,就这么葬身中原,不由老泪纵横。 何天衡陡地停手道:“姥姥,我知道你仅因好胜,一念之差,别无恶迹,现幽灵教已土崩瓦解,你就赶紧离去吧!”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说道:“老婆子一生刚愎自用,结交非人,还有何面目见天下江湖朋友” 言罢,举手便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陡地,一缕劲风,点在罗冰心肩井穴上,顿感左臂一麻,便已拍不下去。 跟着,青衫美侠龚钰也来了,说道:“老人家,幽灵教已激起武林公愤,迟了,恐怕我们亦无法保全你。希望你从此回到快乐岛,忏悔已往!” 语重心长,驼背姥姥一去,蓝衣书生即向洞口走来,喊到:“畹妹!这洞口由我来守吧!……” 碗香姑娘深知师兄用意,是要自己建功赎罪,心中自是万分感激。 螓首一点,牟尼剑泛起一片红霞,奔向长春仙子苏雪红罩去。口中却向雪山圣尼说道:“圣尼,这女魔交由晚辈吧!” 雪山圣尼低喧了声佛号,退立一旁。 长春仙子苏雪红脆笑一声,说道:“丫头,换了你,又能把仙子如何?” 口中是在讲,心里可已在打鼓,因为她知道李畹香手上那柄牟尼剑,万难对付,而且,前在大雪山已结下深仇,看来,她是不想放过自己心此一想,手中长春藤,却已沉腕疾抖,说道:“老龟婆既然龟缩洞中,不敢出现江湖,五十年前旧恨,正好今宵一并清算!” 畹香姑娘一听长春仙子,出言辱及师父,不禁勃然大怒,说道:“姑娘今天要是让你从手下走过百招,就让尔逃生!” 长春仙子苏雪红娇笑一声,回过脸来,向着青衫美侠龚钰道:“钰弟,你可同意令师妹之言?” 青衫美侠龚钰毫不考虑地说道:“同意。” “答得好干脆。”长春仙子说道:“倒底不愧是同床共枕之人!” 畹香姑娘顿时晕生玉面,羞怒交加,一声娇叱道:“你这烂嚼舌根的,姑娘誓必让你难逃剑下!” “下”字一落,震腕红霞疾飞。 长春仙子赶紧移形换位,长春藤反臂甩出,使出一记“情丝系足”,口中却道:“你这黄毛丫头,惯会说大话,就是令师老龟婆在场,她也未必敢狂言必胜!” 畹香姑娘火爆的脾气又发了,脚下踩着“七绝大挪移”身法,手上牟尼短剑,刷!刷!一连攻出十数剑之多,招招狠辣,剑气森森。 长春仙子苏雪红,虽是被逼得团团乱转,反而安了心。 原因是,上乘剑术不能心浮气燥,否则,便不能发挥它的妙用。 姑娘这一动了气,长春仙子却已笑在心头,半盏茶时间五十招便已过去。 青衫美侠龚钰不禁低喟一声,这一声低喟虽是极其低微,畹香姑娘却已听得真切!芳心不禁一震,暗说:“这是怎么啊?”遂生了警惕之念。 于是,她按捺住满腔怒意,把一套牟尼剑法尽情施展出来。 第五剑,显出了它的精微奥博,剑上红光伸缩已达四尺余长。 红霞映着朝日,白烟崖上显出一片奇景。 长春仙子一缕鹅黄影儿,满场惊窜。 她已被畹香姑娘这套牟尼剑法,惊骇得心悸魂飞。脆笑之声,已不复再闻,她不时以一缕乞怜眼光,向着龚钰匆匆投去。 青衫美侠却正注目于都兰上人与大慈神僧的一场惊心拼搏,两个都是内家高手,打得格外激烈,是以青衫美侠并未发现长春仙子眼色。 眨眼之间,便已八十招过去,她是希望应付到一百招而不败,生命便可保全。 她最了解侠义之人,永远是一言九鼎。 眼看就是九十五招了!她希望熬过这最后五招。 畹香姑娘牟尼剑震出朵朵红莲,漫空飞舞,她一连使出“佛缘广结”“普渡众生”“天花坠地”“梵行高远”“摧妖伏魔”五记绝招。 剑上陡地生出一种无形剑气,将长春仙子苏雪红罩得周身严严密密,而且滋滋之声大作。 她虽将“七欲玄煞”运集护体,但那牟尼剑上森然剑气,仍不时透过玄煞幕内。 她心头蓦地一慌,只闻嗤的一声,牟尼剑在一记“摧妖伏魔”绝招内,一剑插入长春仙子心窝,立时喷出一蓬血雨,已玉殒香消。 东海肉球剑客裘异,见长春仙子一死,万化余化,被巴岳茶客废去武功,垓心内,仅胜下自己和都兰上人两人,早已魂飞天外。 尤其笑面罗刹恨透了这家伙,听说丈夫有一次几乎命丧他的剑下。 正当他身形弹起,方芳便在一声银铃脆笑中,将他以一招“素香凝形”,摔在丈远之外,摔得他发昏颠倒,一时爬不起来。 东海肉球剑客如一只发怒的猛虎,张牙舞爪,怒吼连连,他虽是功力高深,剑招奇异,可是他却敌不住笑面罗刹的丈二玉带,全身被扫得伤痕处处。 他想不到自己纵横一世,却被一个少妇打得如此狼狈不堪,心中的那份难过,更非笔墨所能形容,他才想到后悔,后悔不该投身于幽灵教助纣为虐。 可是到这时候,为时已经晚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被掳,必将遭到羞辱,一声沉叹之后,举掌向天灵击下。 只闻“吧”的一声,立即脑浆逆射,血迹模糊,一世怪杰,只因一念之差,便落得恁般下场。 都兰上人此时恶念陡生,从腰间摸出七支短剑,挥劈发出,只见一缕银虹,直向大慈神僧射去,快逾电闪。 群侠眼见神僧难逃大劫,全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这时青衫美侠龚钰清叱一声,喝道:“秃驴,这是你自己找死,怪得谁来。” 语声甫落,双臂一扬,怪事立现,那七缕奔向大慈神僧要穴的短剑,陡然掉头回飞,擦!擦!擦!七支短剑,一律插向都兰上人心窝。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嗥,荡漾于云雾山万壑千峰,弥久不绝。 大慈神僧念了一声佛号道:“谢施主解除老衲一劫。” 青衫美侠龚钰谦逊道:“神僧不过秉我佛慈悲意志,不曾注意都兰上人暗算,晚辈前因在四望山曾经领教其七绝剑法,故早已留神戒备,不使奸谋得逞,何谢为之!” 众侠既将魔酋全部解决,再向“天罡阵”望去,只见三凶魂,七厉魄,业已伤亡殆尽。 此时残存的,仅有大漠秃鹰那占魁,及崂山狮面道人两个魔头而已! 此次武当的“天罡剑阵”,加入青阳真人,和赤阳真人两位武当硕果仅存的元老。 这两人自师侄玄清道长遇难后,十分愤怒,今天正是复仇之机,哪得不大开杀戒。 于是三凶魂,四厉魄,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连声惨嗥,死于武当“天罡剑阵”之中。 剩下的大漠秃鹰,和崂山狮头道人,已是全身血污,剑伤累累。 大慈神僧朗宣一声佛号,说道:“幽灵教既已解体,老衲敢请武当掌门”玄鹤道长“应体上无好生之德,予以废弃武功,任其逃去如何?” 玄鹤道长叹了声:“善哉!善哉!”长剑一垂,“天罡阵”立时停止,玄修道长及玄妙道长,各出一指点在秃鹰及狮面道人“七坎”要穴上,顿时武功尽废。 这两位恶煞,黯然叹息一声,慢慢向云雾山下遁去,深感前尘如梦。 再说“罗汉阵”所困的三十六幽灵,虽然亦死亡了十余人之多,但较之“天罡阵”来,远为逊色。 群僧中,亦有二人受伤,这并不是说少林的“罗汉阵”逊色于武当的“天罡阵”,“天罡阵”有着玄修,玄鹤,青阳,赤阳,众多高手,而少林的”罗汉阵“,则全靠悟幻上人,独自主持,而这三十六幽灵的武功与七厉魄相差有限,而人数却多出数倍。 虽然如此,群邪仍是闯不出阵外,只闻不断传来惨嗥之声,莫不胆战心寒。 大慈神僧来到阵前,高声道:“阿弥陀佛,幽灵教自教主以下,连同三凶七厉,全已伏诛,尔等如再不弃械认罪,恐将死不旋踵。” 此言一出,群邪心胆俱裂,知道凭自己这点技艺,决逃不出白烟崖,立即抛下兵刃,静待群侠处理。 “罗汉阵”在悟幻上人一声喝停之下,立即静止。 青衫美侠剑眉一掀,十指齐飞,二十四位幽灵,全被凌空废去武功,并将地阙公主樊白玉,及飘渺夫人莫毓瑶,万化余化等三人穴道解开,提来集中一处。听大慈神僧训示:老和尚未语先念佛,然后说道:“我佛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们武功虽废,但生命仍可保全,如能回转家乡,寻一正当职业,或工,或农,或商,均无不可,未必不能颐享天年。 如果妄图运用真力,便将立刻残废,任谁也不能相救。 记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群邪斯时已有悔悟,方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一生作恶多端,该有此罚。 青衫美侠龚钰挥手道:“去吧!记住神僧之言!” 群邪果真启步向云雾山荒径而去。 李碗香想起自己被地阙公主害得迷失本性,杀死少林武当掌门,以及宇内二奇天府酒仙刘慕伶,逍遥散人司马无忧,点苍谢氏昆仲,不由娇喝一声,道:“樊白玉,给我站住!” 樊白玉姑娘玉容倏变,蓦地一咬银牙,说道:“畹香丫头,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是你!”李畹香黛眉挑煞地道:“你的心肠太歹毒了!害得我比死还难受。” 青衫美侠龚钰大叫一声:“畹妹!……” 碗香姑娘立时泪下如雨,挥手道:“去吧!杀了你也救不了我!” 樊白玉这才袅袅婷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樊白玉姑娘一走,畹香立即款步上前,握着司马紫燕姑娘的玉腕道:“燕妹,你恨我么?” 司马紫燕泪水如泉涌出,摇摇头道:“过去我恨,当我知道你是中了别人暗算,而神志昏迷,记忆失去时,我再也不恨你了,我恨的是桃面妖狐母女。畹香姐,咱们都是被害人。 自从爸死后,孑然剩下我一身,如果你不嫌弃,我叫你作姐姐好么?……“畹香姑娘忍不住伤心,啜泣出声,她没有想到司马紫燕,竟这样宽大,遂感动地伸手抚着紫燕头上飘拂的发丝,说道:“燕妹,我当然乐意,同时,我也希望你以后对待钰哥哥,一如我之对他!你不会拒绝吧!” 司马紫燕一时没有想到话中涵义,遂点头道:“我答应你!” 畹香姑娘再回过头来,说道:“钰哥哥,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记住,你要好好地待她!” 青衫美侠龚钰道:“畹妹既有吩咐,敢不遵命!” 畹香姑娘陡地脸色一整,向着天下侠义英雄道:“各位掌门,各位前辈,畹香不幸中了敌人鬼谋,丧失记忆,使少林上代掌门天弘上人,武当上代掌门玄清道长,天府酒仙刘伯伯,逍遥散人司马伯伯,及点苍两位老前辈,不幸惨死,畹香难辞其咎,兹特当着天下群侠自裁谢罪。” “罪”字一落,牟尼剑红霞一闪,便向蝤蛴般的粉颈抹去,龚钰大叫一声:“畹妹!” 脑际“轰”的一声,便告昏厥。 这时白烟崖上一片惊呼。 蓝衣书生何天衡立即运功贴住师弟“玄机”穴,使他神志恢复。 当他醒来,高声呼道:“畹妹,畹妹!你去了!我也义不独生” 蓝衣书生迅即伸手拦住道:“钰弟,畹妹没有死,你看看啊!” 龚钰果真睁眼一看,畹香正与紫燕姑娘双双站立自己身旁,说道:“钰哥哥,你这是何苦?” 龚钰伸手握住畹香左腕,说道:“畹妹,你答应我永不分离!” 她脸色苍白得甚是怕人,只是点了一下头,笑面罗刹方芳则正在替她敷治伤药。 原来笑面罗刹方芳,早已瞧出畹香有自裁谢罪之心,遂悄悄来到她身旁,当碗香举剑自裁时,已被她出手阻止。 畹香把剑交给左手,说道:“师姐,妹子不死就是……” 方芳信以为真,谁知她左手牟尼剑,轻轻一闪,一只婺黄,迅即坠地,血流如注。 笑面罗刹大惊,这才点住血道,让血液局部停流,然后再给她上药包札。 天下群侠莫不敬佩畹香姑娘性情的刚烈。 龚钰蓦觉有异,伸手拉着畹香右臂一看,不禁虎目泪如堤溃。 事情演变到如此,虽庆幸幽灵教已告覆灭,心中莫不感到难过。 群侠纷纷前来告辞。 邙山烟叟于伍老泪纵横地道:“孩子,你以前的行为,乃是失去记忆所致,此乃天下武林所共知,你又何必自残如是?” 畹香姑娘叫了一声:“义父!” 旋又泣不成声。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待群侠去后,见只剩下字内三奇,沅江渔夫,仙霞一剑,神拳无敌褚公权等,遂道:“他们既都走了,咱们处理善后。” 除刨下土坑,将几十余具尸首悉数掩埋后,并由龚钰移来无数万斤巨石,将幽灵鬼府填死。 这才扶着畹香姑娘,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山下行去。 片刻之后,白烟崖,这曾经使得天下武林震动,人心惶惶的“幽灵教” 总坛所在地,只余荒草落叶,乱鸦斜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