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神剑续》 第一章 首先闻言而变色的是几位姑娘,至于石老帮主究竟是老练江湖,回头对老化子说道: “碧眼书生此去倒是心服口服,不致于如此阴险,暗做手脚。老化子以为如何?” 老化子虽然对于苗疆蛊毒,略有所闻,但是,那毕竟是皮毛已极,仅仅是常识之类而已,所以,对碧眼书生沈奇,临去没有收走金线蛊毒之事也不知道有无害处。不过老化子对于石啸天老帮主的话,倒是有同感,老化子识人多矣,沈奇是真情,抑或是假意,不致瞒过老化子的一双眼睛。便点头说道:“老帮主说的不差,沈奇看去并无诈意,只是……” 老化子言犹未了,肖承远站住一旁拱手说道:“石老伯!老化子哥哥!不必为我担心。 碧眼书生如果能有所为,决不等到事后。” 何云风姑娘在一旁蹙着秀眉,说道:“碧眼书生这人看似诡计多端,万一其中有诈,那岂不是遗憾终身。料他此行不远,待我赶上去,问他一个明白。” 风姑娘性情激烈,尤其又是为了承弟弟的事,那还不是说到就走。 肖小侠立即伸手拦住风姑娘说道:“风姐姐!不必为此事劳累跋涉就事理而言,沈奇如果能有所作为,这三条金线蛊毒早要我肚破肠穿,既然他真心和我相交,我们又何必疑心待人!凤姐姐!你以为是否?” 风姑娘一顿,忽然秀眉一挑,正待说什么,蓝玉珍姑娘在旁边接着说道:“勿论如何这三条金线蛊毒存在身体内,总不是妥事。” 大家议论纷纭,也都觉得让三条奇毒无比的金线蛊毒存在腹内,不是善策。 肖承远小侠深感于大家对于他的关切,但是,他也深深地相信,碧眼书生虽然出身苗疆,身为鬼眼婆婆手下门人,但是,此人在江湖上也不是毫无名气的人物,自己既以真诚相对,断不会卑劣暗算。 肖小侠虽然心里如此确信,但是,此刻大家热情关切,反而对肖小侠的话,也不能全信。 正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时候,忽然,庄外传来一阵萧声。箫声不大,但是清越悠远,声声入耳动听。最使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一阕箫声,竟能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清清楚楚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里。 在场的众人,连小向青都算上,谁不是武功佼佼之辈?萧声一入耳,便知道吹箫这人,内功极为精湛,大家心里同时都有这种感觉:“这一阕箫声,分明是冲着向家庄而来的否则,平日无事,运用功力吹这阕曲子随风送到向家庄来,所为何事?” 只有老化子一个人闭上眼睛,似乎在倾听这阕箫声里,每一个飘动的音调。 本来,大厅里是一个众说纷纭的场面,这时候;大家都对这突如其来的箫声感到奇怪而被吸引住了。 老化子霍然一睁眼睛,呵呵笑道:“好-个‘渔舟晚唱’……”老化子刚一说到此处,萧声好像突然逼近了许多,就在向家庄门口。 何云风姑娘方才与肖承远说了几句话,心里正有些不舒服,恰好这阵萧声逗人,就顿时把这股气恼,出在这吹箫的人身上。 凤姑娘一回头看见肖小侠似乎也在提神倾听,只有蓝玉珍姑娘和薛明霞姑娘站在那里,蹙着眉头,似乎也不大乐意。 风姑娘便上前轻轻一拉蓝玉珍姑娘说道:“蓝妹妹!薛妹妹!我们去看看,是什么高人,在这里卖弄。”三位姑娘倒是灵犀相通,意见一致。风姑娘刚一说出口,蓝姑娘和薛姑娘双双秀眉-挑,衣袂飘风起处,三人快如闪电追风,闪出大厅,在天井院落中,只是那么微微一点,早就越过院墙,落向庄外。 三位姑娘突然越墙而出,老化子在旁边高叫一声:“风姑娘可别莽撞。” 那边,肖承远小侠也是微一晃肩,凌空扑起三丈多高,身化“七禽身法”中的“苍鹰搏兔”,溜溜的向庄外扑去。 石老帮主和向老庄主,惟恐又节外生枝的再生出事来,也双双的急展身形扑出。 只有老化子不慌不忙从大厅里慢慢向庄外走去。巳说肖承远小侠刚一扑身落到庄外,就看见三位姑娘背庄而立,迎面站着一个老渔人。 这老渔翁一身装束毫无异处,头戴一顶遮阳笠,当顶露出一髫白雪如银的白发,身穿布衣,拦腰扎着一条宽板带,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脸色红润,浑身上下渔家打扮,要不是手里不伦不类地倒提着一管乌溜溜的紫竹萧,绝对想不到方才那一阕清越悠远,声遏行云的箫声,是这样一位老渔翁吹的。 此刻,这老渔翁正眯着一双老眼,打量着二位姑娘。何云凤姑娘伸手一拦正要上前的蓝玉珍姑娘,寒着脸向老渔人问道:“老渔翁!方才这一阕是你吹的吗?”老渔翁闻声呵呵笑,拿起手中的紫竹箫,在朐前晃动了一下,说道:“姑娘!你道是老渔翁不能附庸风雅吗?姑娘!愿意听的话,我老渔人再次吹奏一阕。” 何云风姑娘虽然火气大些,但是教养极好,而且极明事理。方才第一声问话,那是因为余怒未消的原因。此刻老渔翁如此呵呵一笑,倒觉得自己问话太过于无理了些,便淡淡的展开笑容,缓声道:“老渔翁!你到这向家庄门前,引气奏箫。莫非是有所为吗?可否请告我们?” 老渔翁仍然是呵呵地笑着,摇着头说道:“姑娘!你这句话问的不觉得有些欠通吗?我老渔人吹箫遣怀,与之所至,信口吹来,既不扰人,有何所为?如果依姑娘之见,老渔翁吹箫系有所为面,究竟所为何而来?姑娘可否先行告诉我老渔翁啊?” 何云风姑娘想不到这样一个老态龙钟的老渔人,竟然词锋如此之利,大有咄咄逼人之势,但是,老渔人言词虽然凌厉不让,却是一直在笑呵呵的,没有一丝怒意,如此-来,倒把风姑娘涨红了脸,不知生气还是好笑,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肖承远小侠,眼见这位老渔人没有一点邪恶之态,知道是位武林高人,惟恐何云凤姑娘一时老羞成怒,弄僵了场面,到头来反而不好下台。 肖小侠赶紧上前一步,向何云凤姑娘说道:“风姐姐!这位老人家既然是兴致所至,信口吹来自我遣情,我们不便打扰他的清兴,回去罢。” 何云风姑娘见是承弟弟出来转圜,便歉然地一笑,点点头。转身拉着蓝姑娘和薛姑娘的手,便向庄里走去。 肖小侠便向老渔人拱拱手说道:“但愿没有扰乱老人家的清兴,告罪了。” 肖小侠满以为说了两句转圜的话,这件事就算了。谁知道还没有转身,老渔人却呵呵大笑,紫竹萧指点着肖小侠说道:“年轻人!你有一把描金玉骨的好扇子,何不拿出来让老渔见识见识呢!” 肖小侠闻言,心里不由地-怔,闪电想道:“没有想到敢情看的是来有所为的!”心里如此闪电一转,立即上前-拱拱手说道:“一把折扇不足老人家如此谬奖,老人家如果要看小生的扇子,何不请到庄内待茶,如此立在庄外,岂是小生待客之道?” 老渔人似不为肖小侠谦恭的答话所动,仍旧说道:“老渔只不过是想瞻仰你那把描金玉骨的扇子,何必到底内待茶?何况,年轻人你也是客居异地?” 肖小侠一听,更觉得不对头,不但是有所为而来,而且竟是冲着自己而来,连自己客居异地都摸得清清楚楚。 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一味的躲避也不是办法,当下毅然一撤腰中那把描金玉骨折扇,捧在手中,说道:“老人家既然专程为看小生折扇而来,小生若有吝意是为不敬。老人家请看。” 肖小侠和这位老渔人谈了许久话,虽然这位老渔人-直是眯着眼睛,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肖小侠断定他是一位身具绝顶武功的人。可是,肖小侠心里想道:“这位老渔翁看去慈祥无比,想来也无恶意。”所以,双手捧过折扇,不运一分功力,就如此平平送过去。 老渔人眯着眼睛打量半晌,霍然睁眼呵呵一笑,说道:“好一把描金玉骨扇,能持这把扇子的人,定能有一套精绝的扇招,老渔不揣冒味,想在这位相公面前讨教几招如何呢?” 老渔人既不伸手接扇,霍然睁睛一笑,肖小侠便已看出这位白发苍苍的老渔人,是一位内外兼修的武林高人。想不到竟在指明要和自己过招,这个意外,竟使肖小侠一时怔住了。 肖小侠刚一说声:“老前辈与在下……” 身后一声娇叱,人影一闪,何云凤姑娘穿身而前,冷然对老渔人笑了一声说道:“果然是有所为而来,老人家!上门寻衅未免欺人,我倒要领教领教老人家的武林绝学。” 肖小侠一见何云风姑娘闪身上前,不由得心里一急,他知道风姐姐个性火急,一时怒极,就可能出手无情。风姐姐自从得遇青城矮仙翁之后,功力突飞猛进,当前武林高手能与之一敌者,已为数不多。老渔人看去虽然功力极深,万一不敌时,为姑娘所伤,平白多树立一个仇敌。 肖小侠情急脱口而叫:“风姐姐!你请……” 肖小侠话还没有说完,老渔人忽然朗声呵呵一阵长笑,就在这一阵长笑破空而起的时候,向家庄门里也响起一阵呵呵大笑的声音紧接着有人笑道:“渔老头!偌大年纪还是脾气未改分毫,爱与晚辈闹着玩笑,看你怎么好意思收场。” 大家随声一看,老化子正从门里踢踏踢踏地走出来。 老渔人忽然一收笑声,点头说道:“你这老化子记忆倒是不错,有几十年不见了,你倒还是记得老渔。” 老化子也忽然一正颜色说道:“老化子放肆惯了,渔老可别见怪!” 老渔人挥着手中的紫竹萧,笑呵呵地说道:“老化子别跟我酸,你也是那么一把年纪了,谁理会这些。” 老化子连忙说道:“礼数可不能缺,渔老!老化子为大家引见引见!” 说着向大家说道:“数十年前的二老一神尼,铁萧渔礁翁老前辈各位都是景仰已久的了。” “铁箫渔礁翁”五个字一出,在场诸人,都不由着心里一动。数十年前即与银髯叟、清昙神尼为江湖武林并称为“二老一神尼”的渔礁翁,隐迹江湖已久,想不到今日竟在万县向庄出现。 此老一支铁箫,八八六十四招“万花萧”招,震慑武林,闻而却步,此刻手中持的那管紫竹箫,想来就是闻名举世的铁箫。 数十年隐修不出,想不到依旧当年游戏人间的脾味,差一点跟这位个性火急的风姑娘,闹一个兵刃相见。蓝玉珍姑娘首先过去,向渔礁翁行礼,拜见师叔。 何云凤姑娘没想到这个老渔人竟然就是二老一神尼的渔礁翁,深觉得方才那一顿冲突,万分的不好意思。风姑娘人可爱就可爱在这种地方,虽然脾气火急一点,只要事情有了出入,立即心平气和的自认错处。 风姑娘紧随着蓝姑娘上前检衽为礼,说道:“晚辈不知是老前辈,言语冲撞的地方,老前辈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渔礁翁呵呵的笑着,伸手拦住凤姑娘,说道:“我老渔知道,这位是青龙帮石帮主的掌珠凤姑娘!姑娘你别认错了,你再认错,我老渔这张老脸就没有地方搁了。谁不知道我老渔没大没小,又闹惯了的。” 渔礁翁拦住风姑娘之后,让过肖承远小侠,转过去对石啸天老帮主走过去。 石老帮主连忙拱手说道:“小女冒犯前辈,石啸天至感不安。” 渔礁翁笑道:“石帮主!你先别客套,我老渔特地过来跟你说,咱们是黄牛角与水牛角,各交各的,要不然以后就不好说话。”说着话才回过头来对肖承远小侠说道:“我跟邱老-样叫你-声小师弟,大概不以为过吧?” 肖小侠心里一动,连忙拱手说道:“老前辈武林高人,晚辈末学后进,如此称呼,实不敢当。” 渔礁翁呵呵说道:“论辈分我叫你一声小师弟,我还占着便宜呢。” 奇门剑客向天上前拱手说道:“老前辈何必站在门前说话,请到屋里坐下再谈?” 老化子摇头说道:“渔老有事不讲完,如骨鲠在喉,不吐难快。” 渔礁翁点头说道:“老化子!不愧我老渔跟你相差一把年纪,拉你个忘年之交,你是深知我心,向庄主!我老渔有话先不讲明白,比饿着肚子还难过。”说着向肖小侠说道:“论起银髯叟邱老儿的关系,老渔叫你一声小师弟是应该的。” 肖承远小侠连忙拱手说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渔礁翁呵呵地把住肖小侠的手臂,说道:“叫你一声小师弟,不能没有见面礼。……” 肖承远连忙说道:“师兄高人,何必拘于这些俗礼?小弟心领了师兄的盛意。” 渔礁翁摇手说道:“你慢些谢,只怕这个见面礼,你还不见得高兴要。”说着话,从身上掏出一个书简,交给肖小侠。 肖小侠接过来-看,上面挺拔苍劲地写着:“书付承远小师弟收阅。” 肖小侠一见是银髯叟写来的,只道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和银髯叟分手还是不久前的事,如何又专程托渔礁翁带信来。肖小侠想到这里,神情多少透了一些紧张。 渔礁翁在一旁呵呵大笑,说道:“小师弟,这个见面礼是要你千里迢迢跑一趟邛蛛,你倒是想不到吧。” 肖承远小侠微微一愕暗忖道:“又为什么要我跑一趟邛蛛?”连忙打开书简一看,银髯叟笔势纵横,写得淋漓尽满纸。 “‘苍虚秘笈’势将引起武林一场空前拼斗,无论正邪道,均将全力夺取‘苍虚秘笈’而后已,度此情势,断非以往正邪对垒之态,而形成各派环伺,众人共敌之局面。小师弟神功盖世,武林无敌,已非虚言,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独木难撑大厦。‘苍虚秘笈’虽不能遗失,师门颜面更应保留。如若偶一闪失,则有玷师门盛誉,岂是为人徒者所应该?老哥哥长空栈一诺,七年于兹,未敢相忘。兹今专程远涉昆仑,就探雯儿之便,敬谒昆仑二子,当望鼎力支持。小师弟与渔礁翁前往邛蛛,清昙神尼当年巫山论剑,群魔伏首,若得她再出江湖,声势当为之一壮,则将来为夺秘笈之际,黑道人物,当能收慑服之效。当此‘正消魔长’,魑魅横行之际,我等仗剑江湖,行义武林,当无视劳累奔波为畏途。临书不尽,尚望珍重。” 看完这封洋洋洒洒的书简,肖承远小侠深深为银髯叟这种周到的顾虑,磷礴的气势,感动得异常。当下向渔礁翁拱手说道:“不但有劳老师兄带信,还要偏劳师兄陪小弟跑一趟邛蛛,小弟内心至感不安。” 渔礁翁呵呵笑道:“我这老渔人向来是在水上作生涯,能够陪你跑一趟邛蛛倒是机会难得” 一听说肖小侠又要远行,首先感到惊诧的是何云风和蓝玉珍两位姑娘,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眼望着渔礁翁,正待说什么。渔礁翁忽然一正颜色,说道:“姑娘!别怪我老渔多事说一句话,这次邛蛛之行,可比不得寻常,小师弟任重道远,我老渔只不过是个老跟班的,其他的跟去反而碍事。” 渔礁翁话还没有说完,蓝玉珍姑娘可就翘嘴说话了:“老师叔!你这话可说拧啦!到邛蛛是到我师父那里去,别人倒也罢了,难道我也不能去?” 渔礁翁又呵呵笑道:“姑娘!说来你别奇怪,就是因为你是武林中鼎鼎有名清昙神尼的弟子,所以你才不能跟着去。” 蓝姑娘秀眉一扬,正待说话,何云风姑娘在旁边轻轻一扯蓝姑娘的衣角。蓝姑娘回过头来一看,风姑娘星目微转,略一示意,蓝姑娘料定风姐姐定然有话要跟自己说,这才把刚要出口的话给忍回去。 向老庄主觉得自己做主人的,总不好老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便举手笑着说道:“老前辈还是请到屋里坐吧!” 渔礁翁望着肖承远点点头说道:“好在去邛蛛也不是一日之间,再坐下来说说。” 肖小侠本来接到银髯叟的书简以后,心情顿觉沉重,深深地体会到自己责任之重,与前途之艰险。“苍虚秘笈”之争,尤其关系到师门令誉,不能有丝毫之失,自己独力承当,端的是任重而道远。不过,肖小侠是一个涵养极佳,谦和有道的人,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也难得表露在脸面上。 当下众人到大厅上坐定之后,老化子首先向渔礁翁笑着问道:“渔老翩然而至,来得正是时候,老化子正遇到一件疑难之事,只恨孤陋寡闻,无法了解,渔老不防指教。” 渔礁翁笑呵呵地指点着老化子说道:“谁不知道老化子头是个老鬼精灵,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你。你要是考我老渔,那可真不够我们忘年的交情啊!” 老化子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渔礁翁居然称他们是“忘年之交”,这渔礁翁的年纪,也就可想而知了。 石啸天老帮主一听老化子口气,就知道是为了碧眼书生沈奇三条金线蛊毒的事,正待接口说明,旁边风姑娘抢着说道:“老前辈可知苗疆蛊毒的情形吗?” 老化子接着呵呵笑道:“渔老昔日曾经在苗疆久住多年,他要是不知道,老化子还不会问他呢。” 渔礁翁遽然问道:“在座的各位功力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普通的苗人绝对无法放蛊,竟是何人能在各位面前施展手脚?” 渔礁翁先不问问是何人中了蛊毒,却先问是何人放了蛊?显然此老对于苗疆情形,极为熟识。 何云风姑娘说道:“碧眼书生沈奇。” 渔礁翁闻言霍然变色,向众人打量了一遍之后,略有诧异地问道:“碧眼书生是苗疆二怪之一鬼眼婆婆的门下弟子,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放蛊功夫精绝,是何人中了他的蛊毒?” 老化子说道:“说你渔老精通苗疆情事,事实不虚。”于是便把碧眼书生如何上向庄寻衅,为何放蛊,又如何离去,约略说了-遍。 渔礁翁听了以后,脸色才平静如故,恢复了他呵呵地笑声,说道:“这件事真是巧到家了” 大家一见渔礁翁展开了两道老寿星眉,笑呵呵地说话,知道事情并无大碍。但是却不知道渔礁翁所说的巧,是巧在何处。 渔礁翁转过头来,先问肖小侠说道:“小师弟你先告诉我,华山长空栈五年习艺,玉扇老前辈可曾给过什么灵药让你服用过吗?” 肖承远小侠知道银髯叟已经把自己的师承,都跟这位老师兄说过了,便也不再隐瞒,略一沉思,便说道:“恩师并未特别给小弟服用灵药,不过初到长空栈之时,曾经巧服过一棵‘朱仙果’。” 这“朱仙果”三字刚一出口,大家都不禁异口同声地啊呀起来。 大凡武林中人对于能助长功力的奇花异果、奇禽怪兽都有所闻。只不过是各人缘分不同,难得一遇罢了。“朱仙果”百年难能一见的圣品,武林中人谁不闻知已久。 今日一听,大家才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肖小侠的功力如此深厚,数年习艺,竟有数十年以上的内功修为,原来是“朱仙果”的功力。 渔礁翁也是微微一震,点头说道:“小师弟仙缘不浅,这就难怪了。”说着话,叠起指头继续说道:“苗疆蛊毒,是举世闻名,但是蛊毒的厉害程度,端看放蛊的人功力深浅而定。最普通的放蛊,是将本命蛊置于饭食之中,对方食用了之后,蛊入腹中,放蛊的人便可以催蛊发作。” 蓝玉珍姑娘此刻想是风姐姐已经告诉她什么锦囊妙计,所以暂时忘记了承哥哥要单独远行的事,瞪大了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津津有味地听渔礁翁在说蛊毒的掌故。当时接着渔礁翁的话问道:“渔师叔!像碧眼书生没见他有何特别动作,怎幺会放蛊呢!” 蓝姑娘索性把渔礁翁的“渔”字冠在称呼之上,叫得渔礁翁呵呵直笑,说道:“碧眼书生除了一身功力深得老鬼婆的真传之外,放盅的玩意儿,更是深谙个中三昧,像他们这等功力放蛊,只须一举手之间,而且蛊毒无比,无论对方有何等高深的功力,也难逃过蛊毒攻心而死。” 凤姑娘许久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此时忍不住问道:“碧眼书生这次对承弟弟下手,却是毫无作用,难道是沈奇有意弄鬼?” 渔礁翁点头说道:“姑娘关心得对,沈奇本命蛊威力之强,恐怕仅次于他的师父老鬼婆子,可是却碰上我这位小师弟,算是碰上了克星啦!” 老化子听到此处,插嘴说道:“渔老之意,‘朱仙果’百毒不侵,所以碧眼书生才徒劳无功,是也不是?” 渔礁翁抚掌大笑说道:“老化子果然是老精灵,又这‘朱仙果’百年难遇,甚至于是千年难遇的圣品,任何毒物,都不能侵,何况是苗疆区区蛊毒。”说着又转身向肖小侠笑道: “佛家常道:一饮一啄,俱是前定。小师弟这次能义释碧眼书生,说不过将来,‘苍虚秘笈’争夺大会,有益无穷。沈奇知恩图报,也是必然。” 蓝姑娘鼓着嘴说道:“渔师叔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出我们要知道的嘛!这碧眼书生三条金线蛊毒虽对承哥哥无可奈何,可是老在腹内也不是善策……” 渔礁翁呵呵笑道:“师叔老糊涂了,忘记我们姑娘最关心的事。” 蓝玉珍姑娘被渔礁翁如此一说,不由顿时脸泛春霞,羞娇无地的跺脚说道:“人家说正经的,渔师叔倒是拿人开玩笑!” 渔礁翁直呵呵地笑道:“师叔说正经呀!难道你不关心这件事吗?姑娘你放心吧。碧眼书生放蛊毒能出之无形收蛊毒也自能不动声色。本命蛊与放蛊的人声息相通,命脉相关,沈奇如何能让自己的本命蛊长久的存在别人的身上呢?”说到这里,大家才放了心上的千斤石。 老化子在一旁拍着大腿笑道:“这才是一门不到一门黑,其实这点道理,应该能推想得出来。渔老不说,我们这些人,心里就转不过来这个窍。” 肖小侠在一旁把众人的脸色,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见大家对他都如此的关心,不由打从心里一阵感激。顿时又想起即将离开大家远走邛蛛,心里也有些黯然。便站起来向大家拱手说道:“川中之行,虽然未能亲刃仇人,总算不虚此行。何况卫道事大,寻仇事小。即日要远走一趟邛蛛,暂时小别。石老伯和老化子哥哥,以及三位姑娘,是否仍留川中,还是回到青龙帮总坛?日后也好相见。” 何云风姑娘撅着嘴,一声不响,蓝玉珍姑娘依偎在风姐姐身旁,瞪着大眼睛不作声。两位最爱讲话的人,如今都不讲话,倒是令人奇怪。 石老帮主连忙说道:“离帮日久,也应该回去看看才是,贤侄从邛蛛归来,我们还是在总坛相会好了。” 老化子望了望渔礁翁,渔礁翁点点头说道:“老化子处处先发制人,就知道老渔还有话讲。 石老帮主闻言连忙拱拱手说道:“老前辈识博学渊,尚有何事指点?” 渔礁翁摇头说道:“我老渔隐居湖上已久,武林中的事,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倒是银髯老鬼这次重出湖山,远走川贵,知道了不少武林近况,特别叮咛老渔转告,我倒是险些忘记它。” 大家一听又都止不住心头一震,都在暗自忖道:“难道又有什么重大的事故发生?” 渔礁翁一看大家都屏住呼吸,望着自己,不觉又笑着说道:“不是老渔危言耸听,而是银髯老鬼顾虑太深。小弟还记住黑风帮玉娘子否?” 肖小侠微微一震,连忙问道:“老师兄遇上她了?” 渔礁翁呵呵笑道:“小师弟你别小看二老一神尼,虽然浪得虚名。像玉娘子那种人,却还不用怕她。” 肖承远小侠一时太关切银髯叟老师兄,所以心里不由而然地为老师兄担心。没有想到渔礁翁竟一语道破,当时倒臊个满脸通红。 渔礁翁拍拍肖小侠的背,笑道:“小师弟脸嫩,禁不住老哥哥玩笑。” 说着转面又向石啸天老帮主说道:“银髯老儿沿途听得黑风帮为了要寻小师弟报仇。加上‘苍虚秘笈’的引诱,玉娘子已经飞书四出,并且亲自出面,邀约几位久末出面的老魔头,来与小师弟为敌,只怕连青龙帮都包括在内,所以,石帮主回去坐镇总坛,也是上策。” 老化子听说,不由点头应道:“黑凤帮爪牙遍布,势力庞大,‘苍虚秘笈’之争,牵涉到黑风帮在内,石老帮主倒要妥作准备。就是我老化子也要到化子窝里去走动走动,到时候,摇旗呐喊,人多势大也是好的。” 肖承远小侠没想到为了“苍虚秘笈”,又引起帮会之间的纷争,更是担心不已。尤其想起蓝玉珍姑娘挽救青龙帮一次劫难的事,越发觉得事不宜迟,便站起身说道:“老师兄我看事不宜迟,老化子哥哥暂回江南,石老伯和风姐姐蓝妹妹先回括苍山总坛,待我从邛蛛回来,再到总坛相聚。”风姑娘和蓝姑娘只是微微点头而笑,不表意见。 石老帮主也点头说道:“如今倒是事不宜迟。” 渔礁翁呵呵笑道:“那我们-老一少就先走一步了。”话音刚一落,人影一闪,从大厅掠地而起,腾空三丈有余,从屋顶上一掠而逝。 肖承远小侠一见渔礁翁已展开身形而去,也不敢多留一刻,对石老帮主;奇门剑客、老化子等人落地一躬,转身再对三位姑娘拱手,说声:“珍重!”只见他肩不晃,脚不点,平地而起,疾如流矢,也从屋顶上一掠而去。 渔礁翁和肖小侠腾身走后,石老帮主等也就纷纷准备离开川中,取道江浙,这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渔礁翁和肖小侠出得向家庄之后,因是光天化日,路上往来行人,自是不便施展轻功。 渔礁翁又笑着向肖小侠说道:“此去邛蛛,事虽急迫,我们倒不必如此日夜兼程,白天算是沿途游览,夜里再兼赶一程,如此不出十日,就可以赶到邛蛛,小师弟以为如何?”肖小侠自是没有异见,以老师兄的话为是。 这一老一少就如此沿着西南半壁,直向邛蛛奔去。白天过镇歇脚,过村打尖,沿途浏览,夜晚则急展轻功,兼赶一程。好在两人都是身具绝深的内功,只要稍一调息,便恢复疲劳,振作精神。 两人沿着西南高原边陲,兼程赶了几天之后,转向折道往东,远走青海,然后再转向邛蛛。此青海地接西北边陲,北地风光,边疆景色,已经一再呈现眼前。 这天,肖小侠和渔礁翁路过一段荒凉的草原,两人凭目力看去,约莫十几里地都杳无人烟。 渔礁翁先笑道:“小师弟!你看这一段地带,杳无人迹,小师弟不妨施展一路‘八步赶蟾’的轻功绝技,以小师弟的神功,显然又是与众不同,让老渔开开眼界如何?” 一路上,渔礁翁对于肖小侠的功力,已经深深了解,自己空自在武林中享数十年盛誉,比起小师弟来,有着极大的差别,玉扇书生的弟子,“苍虚秘笈”的得主,毕竟是不同凡响。 所以,一路上一老一少也不断地印证武功,各露所学。肖小侠对渔礁翁那一手八八六十四招“万花萧”招,至衷的钦佩,那真可以当得上神出鬼没,万花缤纷。 渔礁翁对于肖小侠的盖世神功,更是心服不已,因此沿途不断地出题目要肖小侠显露所学。 肖小侠一听老师兄又要自己在武功上,显露-手精绝之技“八步赶蟾”,一时兴起,便应声说道:“老师兄留神指教!”刚一说完话,身形立即蹑空而起。 “八步赶蟾”是轻功中的上乘绝境之学,蹑虚登空,去如流矢,轻功能进到这种程度,在武林中已是为数可数了。 肖小侠刚刚一拧起身形,忽又像陨星坠地,闪电落下,惊诧地问渔礁翁说道:“老师兄快看这只大鸟。” 渔礁翁本来眼看肖小侠蹑空而起的身形,美妙无比,正待脱口赞美,忽然肖小侠如此一叫,急忙敛神向天际看上去。 天空飘拂着一朵浮云的边际。有一点黑影在闪动,正常人断难在这数十丈高的距离之下,看到这点黑影,可是,像渔礁翁这种身负绝顶武功的高人,不但是能看到这点黑影,而且还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只正在飞翔中的鸟。不过,以高度来判断,这只鸟大得惊人。 渔礁翁乍一看时,霍然一惊,继而仔细端详,脸色也越发的沉重了。 肖小侠是何等聪明的人,察颜观色,还能看不出来吗?便问道:“老师兄!你觉得这么只大鸟有异吗?” 渔礁翁回神微一笑,一扯肖小侠手臂,说道:“回头再说吧!我们且赶到前面去休息一回。” 肖小侠正奇怪渔礁翁如此突然有所变化,而且说话又吞吞吐吐,似乎怕人听到,难道这荒凉的草原上,还有人隐藏附近窥听不成?以自己的听力而言,五十步以内,稍有人声动静,断难逃脱。一时,肖小侠倒像是坠入五里雾中,不知道渔礁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渔礁翁也看不出肖小侠疑惑的心理,当时依然笑道:“走了半日,也该打尖休息了!走啊!”两人一齐起步腾身,在草原中掠地疾驰,快如飘风闪电,不消多少时间,已经越过一个无垠的草原,远远地望到炊烟袅袅,偶尔也听到一两声犬吠之声,在一丛树林深处,一座小小村镇,已经在望了。 二人放慢脚步,渔礁翁首先就抬起头来,向天空看去,但见碧空如洗,浮云尽消,那只庞大的鸟,也消失得不知去向。 渔礁翁似乎缓了一口气,回头看看肖小侠,依然是气定神闲,若无其事。渔礁翁笑笑说道:“小师弟能认出这只大乌否?” 肖小侠摇摇头说道:“武林之中,饲养奇禽怪兽的人不多,小弟却不能认出。” 渔礁翁呵呵笑道:“走到前面村镇,歇脚打尖,再细细的详谈吧!” 肖小侠此时才料定,这只大鸟的主人,定然是一位武功奇特的高人,而且秉性必然是凶狠毒辣,所以大鸟的出现,才能使二老一神尼的渔礁翁,为之震惊。肖小侠因鉴于渔礁翁的对大鸟存有戒心,倒想见识见识这位怪人的真面目。 二人越过树林,这是一个小村镇,总共也不过几十家人家,拦住村镇进口处,飘摇着一面酒晃子。 渔礁翁向肖小侠说道:“村鸡酒,聊充饥腹,野店无人,正好畅谈。小师弟酒量如何?” 肖小侠一面随着渔礁翁跨进店门,-面笑着说:“小弟酒量毫无,只能举杯示意,用来陪老师兄开怀畅饮。” 渔礁翁笑呵呵地坐下来以后,忽然皱着鼻子闻道:“妙啊!肉香四溢,而且还是道地的黄牛肉。”说着便拾手叫过酒保,吩咐先切一大盘白鸡,一大盘牛肉,来几斛酒。 酒保却在一旁赔着笑脸说道:“老爷子!白鸡一盘,村酒四斛即刻就到,只是这牛肉,小店已经卖完了。” 渔礁翁摇摇头说道:“伙计!你好像有些看不起咱们老小两个,好像吃不起你们这里的牛肉。” 酒保慌忙打躬作揖赔笑说道:“老爷子和小相公光顾,正是小店的衣食父母,小的怎敢瞧不起您老爷子。不瞒您老说,这牛肉确实还剩有十五六斤,可是碰巧的刚刚有一位小爷订买去了,待一会儿就要来拿。这会儿可真的一丁点都没有了。” 渔礁翁听说,也就-笑了之。倒是肖小侠听在心里,觉得有些纳闷,一个小孩,买十五六斤牛肉,在这荒凉的草原边缘,行人稀少,他买给谁吃?肖小侠心里一纳闷,人可变得留上了神。 渔礁翁饮了一口酒,呵呵地向肖小侠问道:“小师弟!你离开华山以后,闯道江湖,可曾听说过秃鹰其人吗?” 肖小侠摇摇头说道:“小弟昔日随恩师往华山习艺之时,曾经偶听恩师和银髯叟老师兄在畅谈武林掌故,以及黑白两道名人踪迹,还没有听说过秃鹰其人。” 渔礁翁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难怪,秃鹰已经数十年隐迹不见,武林之中都一致认为他已经死去,若不是方才我看到的那只奇大无比的秃鹰,我何尝又想到这位举世震惊的老魔头依然还在人间?” 肖小侠此时倒是引起极大的兴趣,聚精会神的在听,便接着问道:“这秃鹰是何许样人?能使武林震惊如是。” 渔礁翁刚刚准备开口,忽然门外人影-闪,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一张阔嘴,两只大眼,黑黝黝的脸,一身精瘦,却是精神十足。腰间鼓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兵刃。 渔礁翁一见有人进店,便把要讲的话,顿时缩住。 这孩子一进店来,便朗声叫道:“店家!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这孩子一张嘴讲话,渔礁翁和肖小侠都微微为之一动,心里暗自忖道:“这孩子不过十四五岁,好厚的功力,随意讲来,却是如此震人耳鼓。” 当这孩子讲话的时候,长相极为滑稽,一张大嘴,几乎占了半个脸,仰着头,皱着鼻子,翻着两只大金鱼眼睛,叫人看了忍不住要笑。 肖小侠一看这孩子说话的神情,顿时一个印象掠过心头:“蓝妹妹和老化子哥哥在庐山五老峰上,所遇到的秃鹰弟子白术,这孩子长相有几分相像,而且,刚才半空中那只大鸟,也恐怕就是头生肉块,身长灰毛的秃鹰……”肖小侠正在暗忖着,眼看着那孩子已经据案大嚼。 面前堆着一大盘馒头,外带一只白汁鸡,还有一大堆熟牛肉。这么大的孩子,面前堆了这么一堆吃的,看去似乎不成比例,顿时引起小客店里,上上下下围着看热闹。 那孩子也不以为忤,只顾低头大嚼不一会儿,一整只的白汁鸡和十几个大馒头,都风卷残云般的一扫而尽。然后,满怀得意的拍着肚皮,又笑嘻嘻地对众人回视了一眼,捧起一堆熟牛肉,向门外走去。 肖小侠转面向渔礁翁低声说道:“老师兄不是想要吃牛肉吗?” 渔礁翁正在观察这个怪孩子的怪样子,突然肖小侠如此一问,不禁微微一愕。转而恍然微笑道:“这孩子似乎是有些门道,小师弟要逗他,可要小心一些。” 肖小侠微笑不答,径自大踏步上前,走出店门,朝那孩子叫道:“小弟弟请你稍停一停。” 门前那孩子闻声一顿,转身问道:“你是叫我吗?” 肖小侠笑嘻嘻地说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一翻金鱼眼打量了肖小侠半天,突然一咧大嘴笑着说道:“你长得好俊罗!你叫我作什么?我叫白术。” 肖小侠一听果然不错,正是庐山五老峰上蓝妹妹所碰上的小怪物。当时心里闪电一转,笑着说道:“白小弟!你要这么多牛肉做什么?让给我们一些怎样?” 白术倒是认真地摇摇头说道:“那可不成,这些肉喂我的宝贝鸟还不够,怎么能分给你呢?” 肖小侠也收敛笑容说道:“白小弟你人小谎可扯得大,你喂了多少鸟,要吃这些牛肉?” 白术似乎有些不耐烦,凶性突发,扬头说道:“你这人长得很俊,说话却是嘀嘀咕咕,纠缠不清。告诉你这牛肉不让,你还罗嗦怎的?你休要惹翻了小爷的火……” 肖小侠存心要逗逗这位数十年以前武林闻而丧胆的秃鹰西门番的门徒,立即一掩身过去,拦住话头说道:“惹翻你的火怎样?”白术站住身形,对肖小侠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突然嘿嘿地笑道:“闹了半天,你还是会两下的?惹翻了小爷的火怎样,告诉你,小爷要揍人!”这“揍人”两个字刚一出口,只见他左手抬着十几斤熟牛肉,右手向前一伸,干如鸟爪样的手指,吱咯作响,身形蓦地-闪,凌空就向肖小侠扑来。 这一招看来只是白术随意一招,还是把肖小侠当做一般江湖道打发,根本没有提用真力。但是,指风凌厉,出而凛人,而且身形扑出之快,简直连人都看不太清楚。 肖小侠连闪避的意思都没有,口里仍然笑着说道:“你揍得过人家吗?”说着话的时候,白术的五根手指已经抓到左肩,只听见嘶啦一声响,手指像是抓到石头上一样,碰得白术手指头好痛。 白术人小,功力却是一等的,秃鹰西门番在自己二次再入中原之前,敢让白术这样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先他而出单身独闯,这白术的功力西门番自然信任得过。庐山五老峰以蓝玉珍姑娘和老化子两个几乎都痛遭败仗,白术的功力由此也就可以想见一般。 可是,白术万没有想到今天竟出手一招,人家连手都没还,就痛折而回。 白术功夫虽纯,毕竟还是个孩子,当下放下牛肉,揉着右手,呆呆地望着肖小侠,半晌问道:“你使的是什么功夫?手也不还,我的手指会痛得这么厉害?” 肖小侠笑道:“你不是要揍人吗?我这个是专门对付揍人的功夫。” 白市歪了头想了-想,似乎没有听过这种功夫。翻了一翻双大眼睛,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肖小侠徽微笑道:“肖承远!” 这“肖承远”三个字刚一出口,白术仿佛微微一震,顿时“哦”了一声,接着是一阵刺耳的怪笑,有如蛙鸣。扣着两只小手说道:“好咽!我原是想趁便回去,向师父交差算了,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一宗好找头。” 肖承远小侠不解地问道:“什么好找头?” 白术指着肖小侠笑得极其真切地说道:“听说你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大家都在状;,想必这‘苍虚秘笈’是个世上少见的好东西,我要是带回去,给我师父,那才不白来中原一道呢!” 肖小侠听他如此天真,好像拿取“苍虚秘笈”,就像是探囊取物一样,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下肖小侠笑着问道:“如果我不给你呢?” 白术瞪眼一跺脚说道:“你敢?” 肖小侠笑道:“看样子你又要揍我了。” 白木忽然想起方才吃的亏,霍然从身上一抄,两柄月牙铲交胸一搭,大嘴一咧,怪声长啸。 啸声刚刚一落,渔礁翁站在身后叫道:“小师弟小心这小鬼的诡计。” 渔礁翁话音末止,顿时一阵劲风,有如天河倒泻,巨鼎迎头,直盖下来。 肖小侠知道是方才见到的那只秃鹰。因为不知道这只秃鹰究竟有多大力气,右手又从袖中一翻而出,描金白玉骨的折扇,“刷”地一下抖开,迎头一招“犁庭扫穴”,直扇过去。 谁知道这一扇刚扇过去,白术两柄月牙铲,像是闪起两点寒星,奔雷闪电样的,直朝面前攻来。肖小侠真是会家不忙,左手疾圈,呼地劈出一掌劈空掌力,硬向白术两铲撞去。这一阵上下夹掌,以及肖小侠的一扇一掌,都是一瞬间的事。 渔礁翁对于头顶上的秃鹰是闻名已久,对于白术就方才起手一招之际,就已经看出西门番调教出来的门人,年纪虽轻,功力却是足以震动武林。 在这两种人鸟不同的夹击之下,肖小侠居然能够从容不迫,神情自若的还攻两招,而且脚下方位桩步,分毫不移。不谈功力,就凭这份气度,已经叫人为之抚掌叫绝。 渔礁翁正待叫出一声“好”,只听得“啪、轰”两声巨响,激起一阵狂流四溢。沙石齐飞。再看肖小侠,依然面带微笑,从容而立。 凌空搏下的秃鹰双翅下垂,扑在地上呱呱有如婴儿夜啼,两只眼睛凶光四射。怪孩子白术被肖承远一掌五成真力,震翻两筋斗,落到两丈开外。这一招优劣之势顿见,并不是白术功力不够,也不是西门番豢养的秃鹰不够凶狠,而是肖小侠自从大乘神功练成之后,功力的深厚,已经不是一般武林技击之道可以推论想像。 白术连失两招,心里依然不服。自忖涉足中原以来,虽然少生闲事,但是,也从未遇到对手。自己小心灵中深深印着师父秃鹰西门番的话:“中原武林不过尔尔!”在五老峰下,偶遇清昙神尼也并未交手,当时的离开似乎是为了老尼姑有一种难以说出的气势,不愿意对敌而走开。 今天一对肖承远小侠,轻易折败在别人手里,白术说什么也服不了这口气。这孩子浑身上下都像是铜浇铁铸的,一掌震翻两丈远,略一调息,依然无恙。 这回白术可真的动了怒火,大眼睛瞪得像钢钤,差不多像是要冒出火焰来。再也不说话,一对月牙铲掀起万点寒星,挥动千层银浪,波涛汹涌,雷霆万钧地向肖小侠攻去。 肖小侠描金玉骨扇一印前胸,左手一背,长笑一声,脚下顿演“苍虚缥缈步”,人似飘风流游龙,在白术的一双月铲中,飘忽不定,穿梭不停。 白术双手疯狂似的一连攻出七招,明明铲风指向肖小侠的前胸,忽而人影不见,索声又落在身后,只把白术气得哇哇直叫。 肖小侠一面游动身形,一面说道:“白小弟!我看你揍人的本领也不过如是,干脆就歇手不要再打了。” 白术一时打得兴起,哪里还听得进肖小侠的话。复又一声怪叫,腾身而起,双脚凌空,宛如满天星斗,迎头不断罩下。 肖小侠和白术游斗了一会,霍又引声长啸,身形上拔两丈以上,长袖一拂,震开白术攻来的双铲,飘身八尺,朗声说道:“白小弟!我若还手时,只怕落以大欺小的名声。你还是回去跟你师父说,你败在一个姓肖的手里,要是不服,请他再来中原,我会等着他。” 白术眼看着自己尽全力抢攻十几招,人家连手都没有动,双手连衣边都没有沾着,这仗还有什么打的?愕着一双金鱼眼,望着肖承远小侠,半响说道:“我第一次碰到你这样有功夫的人,小爷认输。不过要碰上我师父,恐怕你还是不行。” 肖小侠闻言大笑,说道:“我要是打不过你师父,不是正好替你报仇吗?” 白术点点头说道:“这倒是实在。那么我走了。” 肖小侠笑道:“看样子你那只秃鹰已经是背你不动,待我送你一程吧!”说着话双掌齐翻,缓缓向前扑出。 白术顿时感到一股潜力,绵绵不断而至,愈来愈是汹涌不绝,竟使得自己沉桩不住,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那股潜力,像是一堵石墙,如影随形地跟着退后的身形,直逼过来。 一直把白术逼退五十步以外,肖小侠才霍然双掌一收,朗声说道:“再见!” 白术一看肖小侠竟使双掌阴柔力道,逼退自己五十步,而立不住身形,这份功力,真是骇人听闻白术长年随侍师父身边,生平只晓得师父是天下无敌,今日一见肖小侠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服口服地折转身形,撤嘴怪啸一声,招呼着秃鹰,向西北方面,疾驰而去。 渔礁翁站在一旁,一直看着肖小侠折服了白术,才呵呵笑道:“小师弟神功盖世,老渔今天算开了眼界只是我不明白小弟何故要引逗这小娃儿,多树一个劲敌?” 肖承远小侠说道:“老化子哥哥和蓝妹妹在五老峰下已经和这孩子打过照面,小弟才知道西门番有意再闯中原,即使小弟今日不遇白术这孩子,‘苍虚秘笈’之争,仍旧少不了西门番的一份,倒不如先在他心里占一个上风。” 渔礁翁叹道:“西门番昔日突然远走中原,据说是-位前辈异人赶走了他数十年后卷土再来,只怕功力更有精进和独到之处。” 肖小侠豪然说道:“迟早武林要有一场浩劫,倒不如一次总结干净,免得日后再又兴风作浪,为害武林。” 肖小侠刚一说到此处,顿时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之词。肖小侠素来是一个谦虚谨言的人,今天因为一时豪气勃发,顺口而出,等到自己发觉失言之时,不由地双颊飞红,呐呐不复出声。 渔礁翁呵呵大笑道:“小师弟豪气干云,习得师门绝学,当有如是想法才对!”渔礁翁也知道小师弟自觉失言,感到不安,乃以一个哈哈掩盖过去算了。 谁也没想到,就在渔礁翁这一个哈哈还没有完,突然一声轻微的冷笑,细细地,幽幽地传到两个人的耳里顿时一惊,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声细语地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好大的口气。” 这两句“传音入密”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肖小侠和渔礁翁便身形未动,相对微一示意,突然,两人身形同时疾射而起,掣电流星分向一颗独立的垂杨柳上扑去。 两人身形刚一闪到,只听得“砰”地一声,一棵三十年以上的老垂杨,连根而起,歪倒一旁。在垂杨歪倒的同时,三条人影一分而落,立地品字形而站。 渔礁翁顿时扬声大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祁连山的百毒尊者,幸会呀!幸会。” 百毒尊者阴阴地一笑,说道:“老渔!站在一边去吧!你那点功力,已经不屑一提。” 说着话转面径自向肖小侠说道:“肖娃娃!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工夫。你还是认命吧!” 百毒尊者方才藉垂杨的掩盖,闪开肖小侠抓来的指风,临敌这份机警,使肖小侠已经觉出此人不甚好与。可是实在想不起这位百毒尊者何时与自己结下梁子,竟然要劳他踏破铁鞋来追踪。 肖小侠一时没有理会,渔礁翁却在一旁呵呵笑道:“百毒尊者自然看不上我老渔这点功力,只可惜呀!可惜!” 百毒尊者怒道:“可惜什么?” 渔礁翁笑道:“可惜老渔的铁箫多年不用了,否则,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送给尊者把它砸扁,好一出当年那口气。” 百毒尊者冷笑道:“老渔!你休要卖弄你这张损嘴,当年巫山论剑,一萧之仇,正好报在今日。等我跟这娃娃办完了正事以后,少不了你那一份。? 肖承远小侠接口问道:“在下与尊驾有何仇恨?而要如此迢遥追寻?” 百毒尊者笑道:“娃娃!怪不得我!只怪你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再说,仇九峰人情拜托,顺便还要替他找回-点面子。” 肖小侠一听,敢情又是为“苍虚秘笈”而来,而且又是仇九峰搬的靠山,顿时便怒从心起,冷笑一声,说道:“你自问能为仇九峰找回这个面子吗?” 百毒尊者冷笑连声,说道:“娃娃!让你见见世面吧!”说着话,右手霍然一挥,顿时四周啸声齐起。 肖小侠和渔礁翁向四周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四周早就围定了四十个人,按四方站定,每人手里都倒提着一条乌黑的软鞭,那啸声就是从这四十条软鞭上发出来的。 在四十个人的脚下,密密麻麻地爬着黑嘟嘟、亮油油的蝎子,都足有拳头大小。这些蝎子爬起来的时候,嘶嘶作响,像是激水流沙齐向中间爬来。 肖小侠空有一身神功,却何曾见过这种场面。真是杀人干军万马毫不皱眉,看到这些密麻一片的蝎子,却叫人股粟欲坠,寒毛直竖。 肖小侠不禁回过头对渔礁翁说道:“老师兄,这百毒尊者……” 渔礁翁接口笑道:“这大概是百毒尊者的什么五毒阵,数十年前即着意练这种阵法,巫山论剑的当时,还没有成就,可是现在……” 渔礁翁和肖小侠正在低声的交谈着,站在一旁的百毒尊者却哈哈冷笑一阵说道:“老渔说得不错,巫山论剑的当年,在下五毒阵还没有练成,才让你一箫占先。今天,哈哈。我要让你尝尝万蝎分尸的滋味。”说着话又转身向肖小侠喝道:“姓肖的娃娃!你还是早些识相,把‘苍虚秘笈’拿出来,饶你一个全尸,给你一个痛快。” 肖承远昂然冷笑一声说道:“老怪物!你自己功夫不行,想乞灵这些爬虫毒物为你效命,亏你还在武林中叫字号,我都替你害羞。至于‘苍虚秘笈’么?你这分败德丧行的样子,就连看一眼的福气都没有,还妄想占有,可惜你有一万只蝎子。却没有一面镜子,否则,也可以让你自己照照,看看配也不配说这种话。” 肖小侠这一顿痛骂,只骂得百毒尊者脸色变白,嘴唇发抖,半晌都说不上话来。 渔礁翁却在一旁鼓掌叫好,呵呵笑道:“小师弟平时温文尔雅,今天可发了火了。” 肖小侠平日为人,真是不出恶声对人,更遑论冷讽热嘲了,可是,今天实在太气愤百毒尊者的无理逞强,才痛骂他一顿。 百毒尊者半晌才能缓过气来,指着肖小侠骂道:“我今天不叫你这小子万蝎分尸,我就枉称百毒尊者。”说着话点足躬身,落到万蝎阵中,凄厉地大喊一声,挥手作势。 就在这一挥手之际,四十个人一齐双手微抬,手中黑黝黝的软鞭,此时一齐吊起头来,“嘶嘶”直啸,原来这四十条黑黝黝的软鞭,竟是四十条奇毒无比的乌梢毒啸蛇。这种蛇不仅是奇毒无比,且为百毒之王,百毒尊者苦心培养了数十条,用来催动这万蝎之阵。一阵蛇啸声中,但见有如波涛起伏,浪起千层,数不清的蝎子,直向中间涌去。 肖小侠虽然毫无惧意,但是,想不出破敌之道,心里也免不了要焦急。 渔礁翁沉静无比,微笑着向肖小侠说道:“小师弟你不妨施展‘八步赶蟾’的轻功,拔起四丈高以后,再以‘七禽身法’中的‘鹰隼剪翅’招式,折身斜落。这万蝎阵方圆约有十几丈,小师弟如果此两式不能越出范围,当尽全力提出神功,劈空助力。千万不要让毒蝎沾身。百毒尊者这些毒蝎都是奇毒无比,平时都是喂以毒物为饲,千万沾它不得。” 肖小侠一皱眉头,向渔礁翁问道:“老师兄是叫小弟独自逃跑吗?” 渔礁翁呵呵笑道:“小师弟不要误会。我们几时有‘逃跑’二字在心,五毒阵目前就只出现蝎子-种,已经是破阵无方,再有其它毒物齐出,更是束手无策。小师弟越出重围,独身邛蛛,谒见清昙神尼之后,她那里有雄黄精一块,或者可以破阵。” 肖小侠说道:“小弟出走,老师兄独身留在此地,如何可以。” 渔礁翁笑道:“要是我们两人齐走,岂不让百毒尊者笑话我们吗?再说能一跃而不着地藉力,越出十余丈开外,武林中能有几人做到?” 肖小侠慨然说道:“老师兄一人在此地独撑,小弟于心不忍。” 渔礁翁呵呵笑道:“小师弟以为我老渔在这里独撑万蝎凶多吉少么?放心吧!老渔自有一套对付这些爬虫。”肖小侠独自犹豫不决。 渔礁翁当即变色喝道:“破敌事大,小师弟不得再事犹豫,否则为日后武林留下无边浩劫。” 两人这一阵谈话时间,这些密密麻麻的蝎子,已经沙沙地拥到两人周围八尺不到的地方,一阵奇腥怪臭,令人触鼻欲吐。此时,周围四十个人已经又上前逼近几步,手中的黑蛇啸声更烈,昂头吐舌,跃跃欲动。 渔礁翁立即从衣襟里面,摸出两粒丸药,递给肖小侠一粒,说道:“服下,快走。”刚说一声“快走”,肖小侠身后突然一股潜力直推过来,小侠知道是老师兄催逼自己动身。眼看蝎子越来越近,自己枯守此地,除了一扇一剑来一个横扫八方之外,并不见得就能清除这些蝎子。想罢,霍然长啸一声,振臂疾起,一提丹田真气,式化“八步赶蟾”的轻功,果然一拔而起,宛如踏虚凌空,疾起四丈有余。 人在空中忽又折身向下,俯身双臂一划,照演七禽身法中的“鹰隼剪翅”,斜掠而过,远达四五丈向外,如此一拔一掠,越出十丈,超过这奇毒无边的万蝎阵。 百毒尊者眼见肖承远脱围而去,绝顶轻功,令人昨舌。本来想追踪而至,转而一念,以肖小侠的那身轻功在场的众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没有人赶得上。如此徒劳往返,只怕连围在五毒阵内的渔礁翁,也要趁机突围而出。 百毒尊者主要的猎物,原是肖小侠,既然不可得,只好退而求其次,拿渔礁翁报当年一萧之仇,出口气也不虚此行。他一面运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肖小侠故意嗤道:“方才口出大言,如今只能作丧家之犬逃走吗?”一面暗里行功,催动手下众人,驱使黑蛇,赶着那些蝎子向渔礁翁拥去。 肖小侠原是个敦厚仁心的人,渔礁翁在催他快走的时候,觉得老师兄声色俱厉,硬逼自己快走,一时又无法违拂老师兄的意思。等到身形落到阵外,心里顿时牵挂着围在阵里的渔礁翁,不由的脚下一停,回身向阵里看去。 只见-片褐黄,万蝎攒动,只把一个端坐不动的渔礁翁围在中间。此时,毒蝎已围到相距不到五尺的地方,肖承远小侠不由心里一急,眼前情况如此急迫,老师兄如何毫无动静,万一毒蝎沾身,那还了得。 肖小侠-时情急,正待腾身转回到渔礁翁身边,不管如何,仗手中剑扇,也要极力而使,清除这个万恶的五毒阵。 正当肖小侠转身待起之际,忽然看见渔礁翁从身边缓缓取出那管武林闻名的铁萧,凑到嘴边。突然,一声清越入云的声音,划空而起,宛如仙鹤长唳,低翔吭鸣,而且,一声比一声强烈,一声比一声悠长,顿时这-块荒芜的野地,无垠草原上,好像是飞舞着干百只仙鹤,在互相和鸣。 箫声刚一起时,肖小侠眼快,立即看见四十个人手中的黑蛇,顿呈畏缩之状,不若方才那种昂首吐信,蠢蠢欲动的样子。 萧声逐渐加强,四十条黑蛇渐浙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这些黑蛇一停止活动,地面上的蝎子,立即变得蠕蠕不安,转而渐渐地向后退让,但见一片退潮似的波浪,纷纷向下退去。 肖小侠大喜,心里想道:“原来老师兄有-套降蛇的妙计,怪不得能有恃无恐。” 肖小侠心里如此闪电一想,突然听到百毒尊者冷笑说道:“老渔果然真有一套,你再瞧这个。”说着话,忽然从腰间解下一条长约七八尺的鞭子,随手-抖,只听得“啪”的- 声,震得有如-个炸雷,长鞭在空中飞舞盘旋,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百毒尊者飞鞭刚一旋起,那些已经缩成一团的黑蛇,突然又兴奋起来,个个昂首吐信,腾身作势,嘶嘶直啸。黑蛇一起,满地的蝎子,顿时又像潮水般直涌过来。 渔礁翁似乎视若无睹,铁箫调音一变,突然声如裂帛,简直是石破天惊之势,使人无法相信这雷霆万钧的声音,是发自这管小箫里面。 箫声再起,压下百毒尊者的鞭梢雷响,黑蛇又变得萎缩,毒蝎又纷纷后退。 可是这情形看在肖小侠眼里,心里却止不住一阵饮泣。渔礁翁以箫退敌,分明完全是仗着自己深厚的内力,吹萧发声,震撼群蛇,这种情形岂能支持长久。肖小侠正在焦急之际,万蜗阵中又起了剧烈的变化。 百毒尊者此时如同疯狂,口中连声厉啸,手中长鞭不断的飞舞。叭叭之声和箫声搅成一片,只见万蝎丛中,又有波动。 肖小侠留神看去,只见遍地绿油油的蜈蚣,每条长达尺余,从毒蝎中间,蜂拥而上。这些蜈蚣比起毒蝎来,要厉害的多,不像毒蝎子那么慢慢爬动,而且飞快的在向前滑行着。 百毒尊者的长鞭挥动得满头都是鞭形,眼看着无数闪着暗绿光润的大蜈蚣,齐向渔礁翁攻到,已经相隔约五尺的距离。再看渔礁翁此刻也正是满头大汗,热气腾腾,兀自坐在那里吹个不停。 肖小侠再也捺按不住,突然一声暴喝:“老师兄休要着急,小弟来了。”这一声暴喝,是肖小侠在情急之时全力所发,何异于晴天霹雳,山动地摇。 在这一声震喝之后,肖小侠人像脱弩之矢,忽地一声直拔三四丈高,人在空中真气将泄之际,肖小侠默运神功,左掌提足十成真力,疾向下面推出一掌。 这一掌发出,何异于狂流万道,只听得“噗通”一声,激起沙石横飞,造成一阵沙风石雨,不仅地上的螟蚣蝎子震沉一片,连带百毒尊者挥舞的长鞭,也被震飞到老远。 百毒尊者万没有想到肖小侠凌空发掌,竟有如此威力,顿时微微一怔,肖小侠已经由于反弹再升之力,飘落在渔礁翁身边。刚叫得一声:“老师兄!” 渔礁翁双眼一睁,脸色异常惨白,分明是真元损耗太多,元气大伤。沉着声音说道: “小师弟!你怎么回来了?” 肖小侠说道:“老师兄独力单斗这五毒阵,太过辛苦。小弟特地折身回来助一臂之力” 渔礁翁叹逭:“没有想到百毒尊者的五毒阵,竟练得如此厉害,不过小师弟应该以大局为重,不应该擅自轻身再入阵中。” 肖小侠正着颜色说道:“如果我眼睁睁看着老师兄为五毒阵所困,仍能无动于衷的离去,小弟将成为何等人物?”渔礁翁沉默无言。 两人这一说话,百毒尊者已经重新拾起那根长鞭,再度挥起,啸声也随着再发。鞭声越发响得震人耳鼓,啸声越发令人感到惨厉绝伦。地上的蜈蚣蝎子像是潮水一样,又是直涌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早就有几十条蜈蚣直朝肖小侠和渔礁翁袭来。 肖小侠探手长剑出鞘,人像旋风似的一转,碧雪神剑一道夺目的光华,光华掠处,残肢断体的蜈蚣蝎子,顿时满天飞舞。 此时肖小侠豪气大发,左手剑鞘一扔,掌心扣劲,连发劈空掌力,右手长剑震发剑气千层,身形宛如闪电流星,在周围游动,顿时把四周围成一道剑幕。 碧雪神剑不愧是神物利器,光华起处,宛如浓汤泼撤,蜈蚣蝎子断头斩脚,满布遍地,加上左掌凌厉的掌风,雷霆万钧般的纵横扫荡,把那些没有死的蜈蚣蝎子,震得满地纷飞。 可是,五毒阵的蜈蚣蝎子,好像是斩杀不完,任凭肖小侠如何凌厉的扫荡,仍然是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的猛扑上来,而且来势一阵比一阵凶猛。 肖小侠内力充沛,如此挥剑扫荡,即使再长一些时间,也不会顿时感到疲乏。可是,像这种源源不断而来的毒蝎蜈蚣,肖小侠独力支撑,到何时才能止休,万一偶尔疏忽,窜进来一条蜈蚣或蝎子,大意之矢,岂非遗憾终生? 突然,身后渔礁翁轻轻呵呵地笑道:“小师弟!歇手吧,百毒尊者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肖小侠闻听方霍然一收碧雪长剑,凝神一看,所有的蜈蚣蝎子都停伏在四周,若有畏意的龟缩不前。再看百毒尊者似乎也充满诧异的站在那里,手中的长鞭软软倒拖在地上。满地蜈蚣蝎子残肢断体,令人触目惊心。 肖小侠横剑凝神戒备,打量了四周的情形,才回过头来说道:“老师兄!你已经谋取了克敌之道了吗?”眼望着远处仍有无数的蜈蚣蝎子,肖小侠心里不禁有些忧急。 渔礁翁从地上挺身而起,脸上已恢复了平常的红润,笑呵呵地提着肖小侠方才撤下的剑鞘,说道:“早知道小师弟有这把剑鞘,我们何必要苦斗许久。”肖小侠闻言,顿时瞠然以对,不知所以。 当初在川中道上,穿淡黄衫儿的姑娘赠与这把剑鞘之后,肖小侠怕剑鞘上的华丽装璜,引起别人的怀疑和询问。所以-直用一块布,紧紧地裹着,挂在腰间。今天想是一撤之下,布包破裂,露出里面的珍珠。 渔礁翁一见肖小侠眼睁睁地望着自己,便笑道:“怎么?自己的剑鞘不知道它的用途吗?”肖小侠瞠然地摇摇头。 渔礁翁料定肖小侠真的不知道,便点头说道:“打发走百毒尊者之后,再谈吧!”说着话右手持着剑鞘,迈步向百毒尊者站立的地方走过去。 此时,肖小侠仿佛看出剑鞘上竟然闪闪有光,渔礁翁昂首迈步,直朝那些蜈蚣蝎子堆中走去,可是每一抬脚,那些蜈蚣蝎子都像潮水一样的向两边直分,让开-条大路。似乎对渔礁翁有无比畏惧。肖小侠看在眼里,心里上不住暗呼奇怪。明知这是剑鞘的功用,可是就不知道这功用是来自何处。 当初穿淡黄衫的姑娘赠与这个剑鞘的时候,虽然也说过,这把剑鞘是一柄极好的兵器,可是挂在自己身上许久,从未发觉与其他的剑鞘有何不同之处,更找不出任何-处可以用来作兵器。今天一见,才知道果然其中有些道理。 肖小侠随在渔礁翁身后,一路思索,不觉已经来到百毒尊者的面前。此时百毒尊者呆然而立,怔怔地望着天空,对于渔礁翁和肖小侠之来,似乎毫无所觉。 渔礁翁笑呵呵地说道:“百毒尊者!老渔特来请教!” 百毒尊者低下头喃喃地说道:“数十年的心血,没想到毁之-旦。老渔!我和你…… 拼……!去!去!我百毒尊者,从此不再身入江湖,你老渔要算账,就请趁我还有一口气时动手,否则等我埋名深山,你又要悔恨无穷。” 渔礁翁呵呵笑道:“我老渔可没有这个意思啊!你我也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如果还像年轻时候那样,怀仇记恨,那多难为情呐!尊者!今日一会正好了却你当年的一桩心事。……”百毒尊者突然双眼一翻,望着渔礁翁。 渔礁翁依然笑嘻嘻地说道:“我老渔已经耗尽元气,困守许久,较之当年-箫之失,也不知道要狼狈多少倍以上,百毒尊者的气也该消了。” 百毒尊者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指着渔礁翁说道:“老渔真不愧是二老-神尼之列,我服了你。”说着话转身招呼四十个人,只见他左手一挥之际,四十个人突然各从身畔取出一块小布,抖开来却是一个个不小的布袋,嘴中齐声尖啸,顿时那些没有死的蜈蚣蝎子,又像潮水样的向布袋里涌去。顷刻之间,爬走得一个不剩。 那四十个人收起布袋疾驰,掠过一个小土岗,转眼尘土大起,四十个人已经骑上四十匹骏马,带着四十包毒蝎蜈蚣,绝尘而去。 百毒尊者说道:“光是这四十人和四十条蛇,已经穷我十年苦功,唉!今天……”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旋又问道:“这把剑鞘想是这位肖小侠所有,老朽不敢动问,肖小侠这把剑鞘是得自何处?” 肖小侠没有想到百毒尊者突然如此温和问话,更没有想到百毒尊者会突然地问起这样一个问题,一时倒不知道如何答复才好,又不便说出是一位姑娘所蹭,当时竟怔在一边。 百毒尊者一见肖小侠一时说不上来,倒也不再追问,便随意笑道:“肖小侠既然不便说明,老朽也就不便多问。” 转而又向渔礁翁说道:“老朽此去祁连,终生不再出山,不再与老渔说再见。好在彼此心愿已了,再无憾事。” 渔礁翁此时竟也一收嬉笑态度,拱手说道:“尊者一念回头,武林造福不浅,功德无量,老渔谨致以衷心崇敬。” 百毒尊者微微一笑,正待回身起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向肖小侠说道:“肖小侠他日若遇这剑鞘的主人,就说门下客胡炊已埋名深山,未能面来晋谒。”话音一落,顿足起处,身子拔起离地两丈多高,倏地一挺,接连几个起落,消失在这时近黄昏的草原边缘。 渔礁翁眼看着百毒尊者的离去,不禁喟然长叹道:“今日若不是这把剑鞘,我们一老一小还不知道结局如何。” 肖承远小侠接过剑鞘,向渔礁翁问道:“老师兄何以知道这柄剑鞘的来历?” 渔礁翁摇头说道:“这柄剑鞘名传武林已经不下数十年。只是突然不知下落,老渔昔日行道江湖的时候,就已经风闻这柄‘七星宝剑’落于大内,不知如何今日竟在小师弟手中。” 肖小侠惊道:“七星宝剑?就是被武林中誉为‘无价之剑’的七星宝剑吗?” 渔礁翁点头说道:“七星宝剑本身虽然是一柄利物神兵,但是,武林之中超越过它的,仍然不知凡几,就以小师弟手中这柄碧雪神剑而言,其价值断不在七星宝剑之下。” 肖小侠奇怪地问道:“既然七星宝剑并不是人间绝物,如何武林之中又尊之为宝剑呢?” 渔礁翁说道:“那就是因为这柄剑的剑鞘是无价之故。” 肖小侠惊诧的抬起剑鞘,渔礁翁指点剑鞘,说道:“剑鞘上下都不足为奇,珍贵就珍贵在这七颗明珠上面。” 渔礁翁拿起剑鞘的尖端一点,说道:“上面的六颗,这里还有一颗,七颗明珠就可当之‘无价’二宇。” 肖小侠知道武林之中,对财帛之类,素不重视,真所谓是;视黄金如粪土,看珍宝如废物,如何惟独对这七颗明珠如此视为无价之宝? 渔礁翁一见肖小侠眼神里闪着疑猜的色彩,便笑着说道:“七颗明珠称为无价不是因为它值钱,而是因为功效无边,尤其对武林中人而言,更是如此,所以,这‘无价之剑’,从此而起。” 肖小侠此时手捧着这把剑鞘,抚摸着剑鞘上面的七颗明珠,想起在万县途中,持剑鞘的那位姑娘,那淡黄衫儿像闪电一样的掠过心头。 肖小侠奇怪这淡黄衫儿姑娘,为什么把这无价的剑鞘轻易的交给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且居然托付一个无稽的任务。 在接受剑鞘的当时,肖小侠只是惊于好奇,而巳,也不忍令那位姑娘失望。一直事到今日,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荒唐而又揖稽的事,其中还透着一些蹊跷。 渔礁翁一见肖小侠在沉思着,不住抚摸那几颗明珠,便又呵呵笑道:“小师弟!这是七星宝剑的剑鞘,当无疑问。老渔一上服便确定这是当今武林尊为无价之剑的剑鞘,而且方才已经试过,这第二颗明珠,便是驱毒避邪珠。要不然百毒尊者的五毒阵,足以因死我们一老一小。” 肖小侠忽然一展眉头,微笑着问道:“老师兄如何知道第二颗明珠是驱毒避邪的呢?” 渔礁翁呵呵笑道:“老渔这把年纪多少事物没见过?七星宝剑虽说从未一见,多少也略有所闻,小师弟你是否要考考老师兄?” 肖小侠脸顿时一红,说道:“小弟只是弧舾寡闻,而请教于师兄。” 渔礁翁笑道:“老师兄只是跟你小师弟说着玩的,这把剑鞘说来话长,那边有一片树荫遮住夕阳,走!老师兄和你谈谈。” 两个人走到树荫之下,坐定之后,渔礁翁忽然正色说道:“小师弟!老渔有一句话要问你,你这把剑鞘究竟来自何处?老渔可以断言,这不是玉扇老前辈赠与之物。” 肖小侠当时也觉得淡黄衫儿姑娘换剑鞘,找寻妹妹之事虽然是属于私人的隐秘,本来就应该为她保守,但是,肖小侠已经觉出这把剑鞘,其中一定还含有许多隐事,渔礁翁要告诉自己,自己当然也就不便相瞒。于是便将万县得剑鞘的经过,概述一遍。 渔礁翁听来非常注意,等到肖小侠讲完之后,才长叹出声,说道:“小师弟!这是天意要付重任于你。看来数十年前的一段武林公案,要了结在你身上。” 肖小侠微微一惊,问道:“是关于这把剑鞘吗?” 渔礁翁点点头说道:“正是这把剑鞘。十数年,武林中人都只道这宗公案就如此沉于不白之境,想不到却应在小师弟身上。” 肖小侠被渔礁翁这番无头无脑的话,说得莫名其妙,瞠然不知所以。 畅礁翁也知道肖小侠此时那种困惑的心情,便说道:“此去邛蛛已无须多日,今天且多歇一会儿,老渔先跟你谈谈这把七星宝剑的来历。” 肖小侠此时已知七星宝剑本身关系到一宗重大事件,自然更是急于知道。便点点头盘起两腿,倾身注意着听。 渔礁翁微仰起头,眺望着夕阳西照下的远处,似乎是在寻找一段陈旧的回忆。 半晌,才缓缓地说道:“传说中浙江龙泉有一世代冶剑人家,无意之中铸得一把锋利的好剑,无论是火候、色泽、尺寸都是上乘之物。此剑出炉之日,剑身有七点斑纹,于是就命名七星宝剑。” 肖小侠忍不住插嘴问道:“这家人家是否也是武林中人?” 渔礁翁笑着摇头说道:“龙泉以铸剑闻于世,铸剑人家却从未有一个是会武功的人。这也许是因为铸剑人家,深知剑之为器,可以造福苍生也可以为害于无穷,一念之不同,有几个人能把握得恰到好处?所以,铸剑人家从不习武。” 肖小侠仿佛也听有此一说,好在这事不关重要,真实与否,仅属其次。 渔礁翁略一停顿,又接着说道:“铸剑人家不习武,这七星宝剑自然就善价而沽,被一位习武的剑师购去,从此流入江湖。” 渔礁翁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正题,肖小侠又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这把镶有七颗明珠的剑鞘,是后来配装的了!” 渔礁翁没有马上回答,只顾接着说下去:“七星宝剑既为神物利器,一旦流入扛湖,自然不是练武平凡的人所能保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一柄七星宝剑也不知道引起武林中多少纷争,终于,这柄宝剑被一位白山黑水的高人所得,他鉴于这柄剑的纷扰无限,索性把这把剑献给朝廷,从此七星宝剑由江湖而入大内之中。” 肖小侠禁不住“嗄”了一声。渔礁翁接着说道:“有人猜想这剑鞘七颗明珠,就是大内所镶,寻常人哪来这等无价之宝。” 肖小侠不禁又奇怪道:“七星宝剑既入朝廷大内,如何又出现武林。” 渔礁翁叹道:“据说七星宝剑为崇稹帝赠与皇侄某世子,世子爱逾性命清人入关,明室沦亡,这七星宝剑也应天劫,流出大内。” 肖小侠闻言遽然变色,心里突然有一种忽发的想法,掠上心头。 正在此时,远处蹄声忽起,不久有两匹骏马电闪般的飞驰而过—— 第二章 肖小侠回头向渔礁翁问道:“老师兄!方才过去的两个人,你老认识否?” 渔礁翁刚摇摇头说道:“老渔久不涉足江湖,江湖上新崛起的人物.都眼生得紧。不过,方才两人的马上功夫,可以断定他们不是寻常的人物。小师弟可曾注意,两人其中还有-个断了左臂的人吗?” 肖小侠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一个人,正待说出。 突然,蹄声又起,两骑去而复返,风卷残云般的奔到肖小侠身边,霍然一勒马缰,骏马长嘶竖立,马背上飘然落下两入,点尘不惊,叉手而立。 渔礁翁在一旁呵呵地说道:“好俊的身法啊!可惜这儿不是马戏场。” 两个人之中,那位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拧眉瞪眼地对渔礁翁喝道:“老鬼!休要找死,回头再让你知道厉害。” 说着转面向肖小侠冷笑说道:“姓肖的!你还认得老夫吗?” 肖小侠方才心头一转之间,早就想到这位于瘪的老头子是谁了。可是这会子却故意地昂头说道:“江湖上的魑蛙魍魉,小爷哪里记得许多。” 那者头子气得脸皮发紫,冷哼一声说道:“小狗休要猖狂,老夫这只左臂,旧账要加倍偿还,你想装马虎眼,也得看清楚是什么人。” 肖承远小侠要在平时,断然不会如此恶言讲话,只是因为发现对方是黑风帮的人,顿时怒起心头。尤其来人又是大茅山伤臂逃走的鬼手林旭,更是痛恨这种反复无常的人。 当下不屑一顾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黑风帮的林大堂主.记得在大茅山承林堂主一掌之让,曾誓言从此断足江湖,怎么?今天又耍算旧帐吗?” 鬼手林旭当时只气得把牙咬得吱吱直响,右手掌一仲,陡然箕张,正待施展鬼手阴功。 转而一念:“大茅山已经领教过了这小狗的功力,一条左臂只是在他举手之间断送。如今虽说自己功力又进-层,但是,是否敌得过,还不敢说,何必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下吐气散功,冷峻凌厉的一声冷哼,说道:“小狗!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有种的咱们还走着瞧。” 旁边那人紧接着上前拱手说道:“在下黑凤帮坛前护卫魔剑手成天庆,奉帮主之命,遍走天下邀约肖小侠于重阳日到敝帮总坛,一了双方积怨.在下幸在此地会遇小侠。” 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大红的请帖,双手递上。 肖小侠对鬼手林旭,主要是因为鬼手林旭既狂妄自大,又阴毒无比,所以才立意使之难堪。这回一见魔剑手执礼甚恭,便不再太为己甚。 肖小侠素来对人谦恭有礼,即使对敌对之人,只要不使卑劣手段,都以礼相待。 魔剑手也是黑凤帮中有头险的人,既然如此按礼相见,肖小侠自然也不能失去礼数。 当下立即双手一伸,接过那张大红的请帖,并且微笑着说道:“请成护卫回去上复贵帮帮主……” 言犹未了,突然渔礁翁在旁边,一声断喝:“小师弟快放手!” 几乎与这喝声是同时的,右手单掌疾推,一股强劲无比的掌风,“嘶”的一声,将肖小侠手中拿的大红请帖,撕成两半,化作逐风的蝴蝶,随风而去。 肖小侠暗自一怔。 鬼手林旭却在一旁呵呵冷笑道:“你这老头是谁?就你有几分见识,也迟了一步。” 说着转面向肖小侠冷笑说道:“肖承远!你等着吧!明年的今日是你周年忌辰。再见啦!” 接着一拐魔剑手的肘,说道:“成护卫!你大功告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冤气已泄!走啊!” 鬼手林旭真是满心得意,喜笑颜开地挥舞他那只仅有的右手。 那分得意的样子,像是得到了不世之宝。 魔剑手成天庆也自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姓肖的!你在洞宫山的威风到哪里去了?……” 言犹未了,突然人影,-闪,渔礁翁掠身而过,右手铁笛一横,拦住马头,截住二人的去路,老头子只气得白发直竖,怒不可遏地叱道:“两个恶贼!你们在这份红帖子上耍了什么把戏?要不从实说来,你们自忖可逃过老渔的的铁箫之下?” 鬼手林旭正在得意洋洋之际,没有想到渔翁打扮的糟老头子,竟以一种奇快的身法,截住去路,而且口气凌人,筒直不把他两个人放在眼里。 鬼手林旭到底是老奸巨滑,久历江湖,当时心里一寒,顿时想起数十年前闻名武林的人物,果真是此老与姓肖的同行,只怕今天这事,有几分棘手。 略略一顿,便顺手一扯魔剑手成天庆,暗地示意,表面上不动声色,沉笑问道:“老头子你可要放明白些,黑凤帮的鬼手林旭与魔剑手成天庆,岂是好惹的人物。你家堂主今天有事,不愿与你这老头子哆嗦!要不然,哼!哼!……” 说着一拐魔剑手,两人双脚一点,闪电飘身,落在马背上,立即一勒缰绳,骏马扬鬃长嘶,展蹄就向老渔身上冲去。 渔礁翁冷哼一声说道:“恶贼!今天我老渔要让你跑掉了,那还了得。” 人在说话,身子却是一个倒纵,一式“倒穿金波”,不仅闪开冲来的双马,而且落在马前一丈开外的地方。正好在此时双骑泼刺刺地冲到,渔礁翁微错身形,霍然双掌齐翻,大喝一声:“给我回去。” 声发劲至,陡地两股劲道,顿成一阵罡风,直向马上的鬼手林旭和成天庆身上撞去。 渔礁翁内家功力,已臻化境,平时只要随意一掌,千儿八百斤的石头,都得震翻七八尺。今天老渔气愤已极,双掌齐翻,提足八成真力,这股脱手而出的狂飙,真是骇人。 鬼手林旭和魔剑手成天庆两人,也都是江湖上响叮当的人物,黑风帮中一流的好手,武功都是佼佼者之流.尤其鬼手林旭自从大茅山被肖承远小侠废掉一条左臂之后,更是苦练他独门的鬼手阴功,如今的武功,更不是昔日吴下阿蒙。像他们这种人.如柯不识得厉害? 当下一见渔礁翁叱声穿身赶过奔马,便已惊诧不已.再一看双手推来,劲道有如山崩地裂,暴雨狂风。两人心里更是惊惶,哪里还敢硬接? 特别是鬼手林旭此时越发断定这个老头子,就是当年武林人人敬畏的二老一神尼中间的渔礁翁,更是肉跳心惊。 两人一见劲风擅来,立即高蹬飘身,藉一蹬之势,后退八尺。 渔礁翁愤怒发掌,还只是阻止他们的逃走,如果真的要取他们的性命,鬼手林旭与魔剑手成天庆,只怕已经落得逆血攻心,肺腑移位而死。 渔礁翁双掌逼退两人之后,一声冷笑,如影随形、宽衣飘飘落在二人面前,说道:“你二人若是再想逃走,休怪我老渔不留情!” 鬼手林旭接着问道:“你是渔……” 渔礁翁呵呵笑道:“我是渔礁翁又待怎样?你们两个贼崽子赶快把方才搞的鬼说明白,我老渔已经多年不曾伤人性命,不要让我老渔为你们两个贼崽子破戒。” 鬼手林旭一昕果然是渔礁翁,此老一管铁萧威镇数十年,今朝碰上,只怕是难讨好处。 转而一念:“姓肖的小子已经中毒无救,这老鬼的武功,也只是耳闻,方才一掌虽然厉害,也未见得比自己高明出多少。不如以自己的鬼手阴功和魔剑手并力而上,不言取胜,拼个脱身而走,谅来还不成问题。” 渔礁翁一见鬼手林旭半响不答话,便冷笑道:“休要打坏主意,凭你们两个这等下三赖的脚色,要想再出坏点子,就别想活着走出十步。” 鬼手林旭忽然呵呵一声冷笑,正待说话,眼前又是人影一闪,身形一停,有人说道: “凭他们这两个人,不劳老师兄动手。” 鬼手林旭一看,竟是肖承远小侠气定神闲地站在面前,看去分明是若无其事,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回头一看魔剑手成天庆,也是惊诧得两眼圆睁,满脸惊惶之色。 两个人一对眼神,似乎是在说:“怎么?这份请帖上的毒药,竟然对他无效?” 肖小侠看在眼里,笑道:“黑凤帮要代师复仇,尽可光明正大的邀约我去当面了结,竟如此鬼魅伎俩,徒然遗笑江湖,你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鬼手林旭一听心里想道:“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先前个渔礁翁,合两入之力,也许还敢于一试,如今连姓肖的也来了,在一对一的情形之下,只怕难以逃过三招。” 想虽然是这样想,人不到绝对无望的时候,是难以甘心束手就缚的。何况鬼手林旭苦练之后,鬼手阴功比以前更要厉害几倍。 心里念头一转,霍地右手遽张,厉声喝道:“小子!我跟你拼了。” 腾身进步,右手闪电一伸,一式“吞云吐雾”,五指齐出,直取肖小侠的右肩井穴。 鬼手林旭此时以“背城借一”的心情,出手递招,声势端的吓人,五缕劲风,挟带着透骨阴寒。直袭而来。 鬼手林旭苦练数十年的阴风寒毒掌,再加上他最近苦练而成的鬼手阴功,一齐遭到指尖,只要让他指尖划到,阴寒透骨,就是再好的功力,也要落一个气散功消,骨髓成冰。 可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鬼手林旭虽然是提足全力拼命的扑去,看在肖小侠眼里,依然是不堪举手一击。 当下肖小侠等到鬼手林旭指风逼进,脚下顿踩“苍虚缥渺步”,只见人影一晃,鬼手林旭早就扑个空,而且背后早就有一股掌风袭至。 鬼手林旭哪里还敢还招,身形前倾,脚尖用力,一式“寒鸭赴水”,伏地前冲五尺,奸险地躲过夹背一掌。 刚刚右手触地,吸气缩腹收腿,一挺而起,肖小侠如影随形,右手骈指如孰,闪电点向身后的“凤眼”。 鬼手林旭身形未定,哪里还能躲过这一招,眼见得性命就在呼吸之间。 魔剑手成天庆一看鬼手林旭命在垂危,已经来不及扑上前去解救,情急之际,手中长剑震腕脱手而出,直向肖小侠背心飞来,自己紧跟着点足滑步进身,右手单掌平胸,呼地劈出一掌。 肖小侠右手刚出,已经发觉到身后金刃破空,霍地一声长笑,左手向后圃臂一挽,让剑锋抓剑柄,右手旋身一推,正好迎向成天庆推来的一掌。 只听叭哒的一声,魔剑手右臂一麻,脚下一个踉跄,腾、腾,一连几个倒退,才勉强稳住身形.再一看肖小侠含笑自如,左手倒握着一把青钢长剑。 魔剑手虽然挨了肖小侠随意一掌,丢了一柄长剑,鬼手林旭却因此而逃脱了一命之危,心有余悸地掠身到魔剑手身边,并肩而立。 肖小侠微笑着指点鬼手林旭与魔剑手两人说道:“不管你们两个用心如何阴毒,小爷仍旧给你一个公道。你们两人此时定是心有未服,不如合手并肩齐上,十招之内,我要是打不败你们,一切事情都一笔勾销,概不追究。” 鬼手林旭在大茅山已经吃过肖小侠的苦头,知道小侠所言,并非狂妄。 魔剑手在黑凤帮总坛,夜遇散花仙子单身独闯,误认是肖小侠,虽然当场落败,魔剑手倒真是心有未服,如今肖小侠要他与鬼手林旭联手合击,只要十招,他觉得肖小侠太过于狂妄。 刚才肖小侠露的那一手反背接剑,井非绝技,双方互接一掌,魔剑手不晓得那只是肖小侠不过三成真力,随意的一招,越发觉得肖小侠武功虽强,无论如何十招之内击败两人,那是-个夸大渲染之词。 魔剑手成天庆上前一步,瞪着眼,寒着脸说道:“我魔剑手出道江湖十年,还没有见过你这种狂妄之辈,就凭我魔剑手单人独斗,五十招之内,你击败我魔剑手,任凭你如何发落。” 肖小侠毫不动容地说道:“我说过的话,不再更改,两人齐上,十招之内便有分晓,而且我决不使用兵刃.” 说着,左手一掉方才抓过来的青铜长剑,横在面前,右手扣指兰形,中指对着剑身猛然一弹,只听得“铮”地一声,呛、呛、呛,半截青钢长剑,掉在地上。 魔剑手这柄青钢长剑虽然不是神物利器,却也是-柄上好宝剑,吹毛可断,砍剑立折。 如今在肖小侠手中,只是伸手一弹,就如同摧枯拉朽一样,应指而断,这分功力,简直是骇人听闻。 魔剑手站在那里,真是看得呆了。心里上不住想道:“就凭这一手弹指断剑,我成天庆与人家差之还甚,眼看这十招之数,谅来不是虚妄之言。” 魔剑手虽然此时心存怯意,但是,大言已说在先,此时骑虎难下。回头一看鬼手林旭,只见这老鬼此时倒平静得很,对魔剑手点点头,转而又冷冷地对肖小侠说道:“尊驾功力果然了得,既然十招相约,少不得要领教领教绝招了。” 话音刚刚一落,一递眼色,魔剑手蓦地一声暴喝,人化扑地旋风,双腿双臂,掠地扫到,顿时-阵黄尘卷地面起,浚向肖小侠下盘,人在黄尘滚滚当中,双手早抄起腿肚子上两把手插子,左右插花,扎向肖小侠的“三阴蕉”。 魔剑手扑地滚身,滚得快,出手也快。 肖小侠没有想到他会滚身进招,专攻卜盘。以肖小侠的功力而言,两只脚迎招一踢,成天庆顿时就要落得撒手,停身,闭穴。 可是,肖小侠不想在九招以前还手,要让这两个黑风帮的高手,输得心服口服。当时一见魔剑手旋风般的滚来,立即硬提一口气,肩不晃,平地硬拔一丈多高,闪开魔剑手一滚之势和鬼手林旭的两把手插子.几乎与肖小侠拔空而起的同时,鬼手林旭一声厉啸,猛地跺脚而起,凌空两丈,箕张着一只右手,化式“苍鹰搏兔”直扑而下。 此人更快的是,从袖口里飞出“满天花雨”的畏毒蒺藜,像役把大伞从空罩下。 鬼手林旭这一式“七擒身法’蜕化而来的“苍鹰搏兔”,不仅是功力老到,而且姿态优美,尤其狠毒的是随着身形而下的一把铁蒺藜,如此一式三动,居高临下,换过任何人,都难躲过这凌空搏击的一招。 肖小侠凌空避招,正是真气将泄之际,鬼手林旭突然袭至,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脚下魔剑手又如风卷至,顶上又有鬼手林旭的卷击,人在空中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停留,断难稍加考虑。肖小侠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引来这样一个紧张的局面。 瞬间机缘,转眼即逝。 正奸此时魔剑手右手上探,匕首急刁肖小侠的脚踝。 肖小侠人在空中将落之际,左掌从肋下疾翻一掌,呼地一声,震飞一把铁蒺藜。 再趁着身形下落,右腿一掠,脚尖上勾,一式“克星踢斗”,只听得“当”的一响,魔剑手右手血肉横飞,匕首飞向五丈开外的草地上,肖小侠也趁势藉力,缩腹、点头、错腰,身形整个后飘八尺。趁势还疾翻右腕,吐气出声,推出一掌。 肖小侠这招翻掌震落铁蒺藜,踢腿刁飞短匕首,凌空落下,还顺势疾推一掌,无不恰到好处,功力顿见。 尤其方才闪身退后,疾推一掌,正好鬼手林旭身形下坠,眼见小侠掌风扫来,只好就势平展身形,扑跌地上,接连一路“燕青十八船’.骨碌碌地一阵滚,滚开一丈多远。 就是鬼手林旭如何的机灵,闪避得宜,仍然被肖小侠掌风扫及.左肩上一阵痛彻骨髓,顿时红肿多高。 肖小侠还不太为已甚,落地一掌之后.并没有跟步进身、否则不出三招.这两个黑风帮的高手,怕不早就横尸溅血,魂落边陲。 鬼手林旭和魔剑手成天庆一路滚翻,从地上翻身挺立起来之后,面面相觑,知道自己与人家功夫相差悬殊,只要别人一举手,便无法招架。此时两人豪气俱无,斗志全消,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才是。 肖小侠看着两人不再动手,便微笑说道:“二位用心虽毒,出手虽狠.但是,我有言在先,尽管二位全力施为,不以为怪。 如今尚余九招,静等二位出手。” 渔礁翁在一旁却呵呵笑道:“小师弟留点力气吧!咱们还要赶路,又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和他们闲磕牙。” 肖小侠朝着渔礁翁点头笑了一笑,回头说道:“有道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二位却也算是奉命行事,遍访天涯恶递毒柬的事,我也不再追究.” 鬼手林旭和魔剑手成天庆一听小侠口风,有放松自己之意,才大大地松了一口大气。两个人相对看丁一眼,默默无言地走向两匹马旁边,正待拾蹬而上,忽然,肖小侠又喝一声: “站住!” 两人此时有如惊弓之鸟,一听肖小侠又喝令站住,只道是肖小侠又生悔意,要找自己麻烦。 两人竟不约而同,提气一跃,掠身上马,双腿一夹,脚尖一点马的前肋,只听得那两马随着一声长嘶,四腿平伸,身躯一矮,箭也似的疾射而出。 鬼手林旭和魔剑手成天庆都是一时情急而动,掠身上马,抖缰奔驰,无不全力施为。而这两匹骏马,又都是百中选一的良驹,如此一窜,转瞬已是好几丈开外。 可是,身后却听见肖小侠一声叱喝:-话未交待清楚,二位就想走吗?” 鬼手林旭二人只顾低头伏身,策马狂奔,根本不理会肖小侠的讲话。 谁知道正在狂奔之际,一阵巨大无比的潜力,迎面堵来。这两匹骏马正跑得头尾笔直,冲劲正大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遭受到迎头一堵,顿时一扬前蹄,呼喇喇一声长嘶,便把前冲之势收住。 鬼手林旭和魔剑手都双双被摔下马鞍,还没有站稳,遽然觉得“命门”大穴压力一重,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已经听到肖小侠喝道:“处处刁滑狡诈,屡警不改,要不是要藉你们的嘴回去带个口信,早就一掌震碎你们两人的肺腑。” 此话一些儿也不假,肖小侠此时正以双掌分贴于鬼手林旭和成天庆的背后“命门”,只要掌心微一吐劲,两天顿时就要口喷鲜血而死。 就是鬼手林旭如何奸滑,魔剑手如何气愤难忍,此时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那里。 肖小侠说道:“我问一句答一句,若要再耍花枪,休怪手下无情。专程遍下毒柬,是谁的主意?” 魔剑手成天庆答道:“百毒尊者!” 肖小侠怒道:“你找死!死在眼前还如此任意编排谎言。” 成天庆叫道:“百毒尊者现在黑凤帮总坛,何言说谎?” 肖小侠此时大怒,心里想道:“这魔剑手真是个汉子,竟当面说谎,还言之凿凿,真可恶之极”。当时杀机一动,正待掌心吐劲,要魔剑手掌下丧生,以接受他说谎的报应。 忽然.耳朵里一阵蚊声细语,说道:“小师弟掌下稍缓,其中定有蹊跷。” 肖小侠心里一动,知道是渔礁翁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和自己讲话。 肖小侠心里奇怪,老渔师兄如何知道自己要动杀手?而适时的加以阻止呢? 想着禁不住抬起头来向渔礁翁看了一眼。 渔礁翁正望着肖小侠,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肖小侠心里拴了一个疑问疙瘩,接着问道:“你们两人如何知道追踪到这西北边陲?” 成天庆答道:“水道入川,武林已经传遍,川中又盛传寻仇五鬼之事。川中既找不到,而水道又无踪迹,自是沿西南山区,远入边陲了。” 肖小侠冷笑了一声,说道:“算你们聪明,也算你们倒霉,你们两人回到黑凤帮总坛回告你们的帮主,就说肖承远料理完琐事,自会登门拜访,用不着如此派人走遍天涯海角,用尽千方百计。就是她不找我,我还耍找她算账呢!话讲完了,你们两个赶快上路。” 说着一收双掌,撤身横跨两步。 鬼手林旭自被肖小侠截回以来,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捏着-把冷汗,自忖这一下可送定了命。等到一听小侠放手让路,才拾起这颗掉落的心,首先抢步认蹬上马。 肖小侠忽然又哈哈笑道:“二位追我到这西北边陲,荒凉无垠的草原,总算是他乡遇故知,待我送二位一程?” 鬼手林旭一听,又不知道肖小侠打何主意,心里正在嘀咕不定之际,背后一股潜力如涌而至,逼得两匹骏马,勒缰都停不住,直奔了十丈左右,背后才悄失丁这股推力。 肖小侠在他们离去之前,露了一手“九天玄门大乘神功”的无形罡气,使得鬼手林旭和魔剑手成天庆服服贴贴地兼程赶回黑风帮总坛。 肖小侠目送两骑走后,回头一看,渔礁翁正在用铁箫撬起方才震飞的那份金红的请柬,似乎在察看什么.便走上前去问道:“老师兄!你方才如何觉察到这份请柬上有毒呢?” 渔礁翁呵呵笑道:“论功力,小师弟你已经超过了二老一神尼的全部绝学;如果说差,那只是差点火侯。论机智应对,你也是进步良多。银髯叟者儿告诉我,小师弟是个敦厚谦恭少言的人,可是方才对那两个坏东西,你的口才却凌厉得很,老渔只能说你进步了。” 肖小侠一听,不禁满腔飞红。 渔礁翁接着说道:“若说有何欠缺之处,小师弟的江湖经历尚不够.对于江湖上重重风险,看来是一窍不通。” 肖小侠不禁脸上越发的红了,怪不好意思的望了渔礁翁一眼。 渔礁翁似乎没有看到肖小侠那满面飞霞的玉脸,依然叹喟一声说道:“人心险恶,令人难以想像。方才魔剑手递请柬给你的时候,嘴角虽然是谦恭有礼,神情却是透着焦急,惟恐你不伸手来接;可而那个鬼手浑球却是微微露着诡秘的笑容。最使人易于看破的,魔剑手一双手的肤色,较之旁人不同,分明是涂了一层药,如此对照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用说,这请柬上有了花样。” 渔礁翁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分析得头头是道,肖小侠一则佩服渔礁翁见解超人;再则也心惊江湖风险的难防。 不过肖小侠又有一点不解,问道:“小弟如何没有丝毫中毒的现象呢?” 渔礁翁笑道:“老渔健忘,已经白担了不少心事,小师弟如何也这等健忘?一颗“朱仙果”的效力,虽不敢说抵得上不坏之身,百毒不侵那是绝对事实。” 肖小侠这才恍然,觉得自己倒把这件事忘记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使肖小侠所不能释然放心的,那便是百毒尊者的问题。便向渔礁翁问道:“老师兄也以为这张毒柬是百毒尊者的主意吗?” 渔礁翁倒是收敛起笑容,认真的点点头。说道:“这份请柬看不出异样颜色,闻不出异样的味道,确实是奇毒无比,除了百毒尊者能有这分能耐,老渔还想不起第二个人。” 肖小侠不禁有些茫然,问道:“方才排五毒阵相扰的呢?” 渔礁翁呵呵笑道:“自然是百毒尊者哟!” 肖小侠大惑不解,黑凤帮总坛洞宫山,和这西北边陲,相差何止千里?百毒尊者如何能身居二地? 渔礁翁望着肖小侠疑惑的面孔,笑道:“小师弟不要疑心,百毒尊者绝不会分身术。洞宫山和青海草原上,确是各有百毒尊者其人,所不同的是真假而已。” 肖小侠觉得渔礁翁愈说愈离奇,连百毒尊者也有真假之分,这不是扑朔迷离吗? 渔礁翁又转而叹一口气道:“此刻谁也不敢确定这事的真相,不久自有水落石出之时。 走吧!邛崃之地,才是此行的要事,其他且当他闲事罢了。” 肖小侠本来还想问一问关于“七星宝剑”的掌故,也许说起来与黄衫姑娘相托找人之事,能够增添一些眉目。可是一看渔礁翁此刻连平时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了,便难以启口,好在来日方长,再说吧- 时间先后竟遇到三番两次的意外,此去邛崃还有不近的一段路程,中途难保常安无阻否?想到这里,肖小侠自然没有惧意,却是感慨良多,“江湖行,风险重重。” 口口口邛崃是-个引人人胜的地方,山峦连亘,森林茂密。山高而不恶,又绵延不断,而且,时而流泉倒挂,岩石玲珑,人行其间,不觉山行之累。 偶有蔽不见日的树林,树林之内却是自成世界。竟然毫无潮湿腐朽之积味,野草没胫,闲花处处,时而糜鹿奔逐其间,鸣禽宛转于林梢,令人乐而忘尘世之浑嚣,有遗世独立的感觉。 肖承远小侠和渔礁翁进入邛崃山境,自然放慢脚程,沿途浏览,长途跋涉之劳累,杳然不知所在。 渔礁翁遥指着群山环抱之中,笑顾肖小侠说道:“巫山论剑.老渔曾经走过一趟邛崃,再来时已经是数十寒暑,流光之易逝,叫人不能无感叹之心。” 肖小侠也笑道:“小弟这次远来邛崃。再来时,又不知道几易寒暑了。”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已经越过两座山峰,穿过三处茂林,眼前突然现出一条婉蜒小路,直达群山环抱中。 渔礁翁说道:“清昙老尼姑从来脾气执拗,个性固执.一趟降魔剑法之下.不知多少绿林高手,溅血横尸,如今邛崃数十年不涉足江湖,料来已经不复是当年火气。但是,邛崃的规矩还是不可废。” 说罢铁箫一竖,行气发声,一阙“渔舟唱晚”,悠越幽扬,乍听时箫声鸣鸣,声音不大,但稍一凝神,但觉群山齐应,宛如仙乐天上来。 一管长不逾两尺的铁萧,竟能吹得万山呼应,幽谷齐鸣,渔礁翁这份功力,也就可见。 一阙“渔舟唱晚”终了,渔礁翁回头对肖小侠笑道:“老尼姑的规矩,进入邛崃山境,就要通名报姓,小师弟也不妨入乡随俗,表明一声。” 肖小侠连忙答道:“小弟领邱老师兄的话,专程前来拜谒清昙老前辈,自是应该遵从规矩,通报入境。” 渔礁翁呵呵笑道:“入乡随俗罢了,小师弟倒不必太谦,论起武林辈分,老尼姑还不是和我老渔一样,只不过是痴长你几岁罢了。” 肖小侠连忙说道:“叙齿为尊,这是应该的。” 说着话,当即两脚干行不丁不八,双手抱拳当胸,朗声发话,说道:“武林后学肖承远,谨随渔礁翁老前辈来拜谒清昙老前辈。” 肖承远小侠在说话的时候,逼住一口真气,一字一句。宛如深潭投石,又如琵琶拨弦,叮叮当当,清清晰晰地传到老远,但闻群山回应,有如干百人在呼唤,历久而不歇。 渔礁翁抚掌呵呵笑道:“小师弟这两声老前辈,真是用心良苦,难得呀!” 其实这的确正是肖承远小侠为人谦虚恭谨,而又机智遵生的表现。 如果他要说是“随渔礁翁师兄专程拜访”。渔礁翁与清昙神尼同样享誉武林,二老一神尼并列,肖小侠岂不是无形之中把清昙神尼拉向自己同辈中人。 于是,就难怪渔礁翁要抚掌称赞肖小侠这两声“老前辈”是用心良苦了。 一阙箫声和呼名通报之后,山径依然杳无人踪,白云悠悠,空山寂寂,偶有微风从林梢拂过,带来一阵阵沙沙叶落,为这深秋的山峦,添了一些声音之外,这里是静得听到自己的心跳。 渔礁翁笑道:“通报姓名,你我就算是邛崃的宾客了,走吧! 越过前面的山峰,自然就会有人来迎接。” 说着一掠身飘悠悠地远落两丈开外,肖小侠也连忙展开身形,紧跟在渔礁翁身后,向山上奔去。 这一座山峰高耸入云.两人一路宛如点水蜻蜒,腾越闪挪,不消盏茶功夫,已经登临峰项。 一登峰顶,眼前景色霍然大变。 但见一片平原,约有二三十亩,虽在深秋季节,却是葱绿一片,清新宜人。偶有数株矗天而立的丹枫夹杂其间,真是万绿丛中,鲜红数点,一幅绝妙的图画。 但是,在这秀丽如画的平原上,却看不到有任何一间房屋。 渔礁翁正待说话,指点给肖小侠看时.忽然,在一片葱绿丛中,一点灰影,如星丸弹出,直向峰顶而来。 渔礁翁笑道:“人来迎接了。邛崃原无五尺应门之童,来人却不知道是谁。” 肖小侠眼看来人一路飞奔而来的身形,不禁暗暗警觉,来人的轻功,已经是臻于化境。 从绿荫丛中到达肖小侠所站的地方,也不下数十丈之遥。来人转眼间这一路奔腾,已经到达二十丈以内的相隔,肖小侠已经清楚看去,来人是一位二十岁不到极其清秀的年轻尼姑。 肖小侠刚一想道:“这位小师太年纪看去如此之轻,功力却如此之纯,清昙神尼可见一般了。” 忽然,来人远在八尺开外的地方,遽然煞住身形,微低着头,双手合掌当胸,清音丽质,珠玉其声地说道:“奉家师法意,悟非恭迎贵宾莅临邛崃山。” 渔礁翁此刻已收起了笑容,正蘑说道:“有劳法驾,老渔谨此致谢。” 这位名叫悟非的年轻尼姑,合掌说道:“有此悟非为前辈引路。” 说着转身起步,灰色僧衣一带风生,沿着仿佛可辨的山径,宛如流水行云,和方才来的时候,那种起落腾越,截然是两种不同境界的轻功。 可是,就在转身起步的一瞬间,悟非那双明澈如探秋潭水的大眼睛,对肖承远小侠作了-个闪电一瞥。 就在这一瞥的瞬间,肖小侠不由微微一震。顷刻之间,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翻腾而起,猛袭心头。心里闪电想道:“我倒忘记了,她是在邛崃山的呀!” 肖小侠只是如此微微一顿之间,渔礁翁已经紧随悟非尼姑远去四五丈之外,回头招手唤道:“小师弟!快来呀!这里看来林荫敝日,小径可辨,稍一走错,便久困不得脱身。” 肖小侠没想到这平坦的山谷里,还有奇门的阵势的设置,虽然丝毫看不出异样,相倍渔礁翁的话,方之非虚。赶紧一敛心神,应声答道:“老师兄请先行,小弟随后就到。” 说着话,猛一吸气长身,凌空“八步赶蟾”,闪电追风般的紧迫而上。 渔礁翁脚程自是不慢,肖小侠的轻功更是流星赶月劲弓疾矢,两人跟在这位妙龄的尼姑后面,一点也不敢稍为松懈。但见她在前面灰衣宽裳,随风飘拂,身形极其优美地向前疾奔。 渔礁翁倒是没有在意,肖小侠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吃惊,暗自忖道:“斯人不过是数月不见,功力之精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令人要刮目相看了。” 正在思潮奔驰之际,忽然听到悟非尼姑清脆地说道:“请二位稍等,家师即刻出迎。” 肖小侠正在神驰不已的时候,一听讲话,才赶紧地收住身形,前冲之势一停,恰好落在悟非面前不到两尺的地方。 肖小侠慌忙退后两步,抬头一打量,悟非的一双大眼睛,也正清澈如水的望着自己。 肖小侠不由脸上微微一红,抱拳低声说道:“李姑娘……” 悟非立即柔声拦住说道:“肖施主!” 这-声“施主”叫得肖小侠宛如醍醐灌顶,赶紧拱手说道:“多谢小师太引导!蓝玉珍姑娘托在下问候师太。” 悟非忽然眼皮垂下,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多谢蓝姑娘!” 渔礁翁在旁说道:“小师弟和这位小师大见过么?” 肖小侠顿时一阵慌张迟疑了一会,说道:“见过的!” 悟非尼姑忽然一抬头.合掌说道:“昔日小尼闯荡江湖,曾与肖施主旧识……” 渔礁翁哈哈笑道:“老尼姑!我们多年未见了!怎敢劳你前来迎接?” 原来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清昙神尼已经飘然而至。 肖小侠闻声向前一打量,面前站了位慈祥无比、清癯有神的老尼姑,赶紧上前落地一躬,说道:“晚辈肖承远,专程拜见老前辈。” 清昙神尼大袖一拂,身形飘向旁边,复又合掌当胸,说道:“这位大概就是‘苍虚秘笈’得主,玉扇老前辈的门下肖小侠了.老尼不敢当小侠如此称。” 肖小侠抱拳,立说道:“老前辈德戚并重,望重武林,晚辈武林后学,礼之不可废。” 渔礁翁呵呵笑着点头说道:“好个礼不可废,老尼姑也就不要太为已甚了。” 清昙神尼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占在珍儿与小侠的惯称,老尼倒是有僭了。” 说着举手肃客。 渔礁翁和肖小侠刚一转身走过一株数十合抱的古杉,眼前情形又突然一变。 几丛修竹,临风摇曳,竹后几丛茅舍傍溪盖成。 果真是竹篱茅舍,朴实无华,不像是武林高人清修之地,倒是像世外遗民避秦的桃源。 一阵微风拂过,周围树涛阵阵,面前修竹沙沙。篱下盛开的金菊,若有若无的清香,使人尘念顿消。 渔礁翁笑呵呵地说道:“老尼姑在如此人间仙境里,数十年用功的结果,性命双修,功参造化,比起我老渔整日飘泊水上,老渔只有叹福薄了。” 在二老一神尼之间,就数渔礁翁最是诙谐不拘小节,所以,彼此牧十年不见,依然是如此不拘礼数。 清县神尼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只顾让客前行。 进得茅舍,更觉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在一间满堆书籍的屋子里,大家坐定之后,清昙神尼向渔礁翁说道:“者渔和这位肖小侠突然莅临邛崃山,想来必有重要事情相商,可否就请见告。” 渔礁翁呵呵笑道:“老尼依旧是当年脾气,我们千里而来,也不让我们缓一口气。” 肖小供望着渔礁翁微笑着,转而又向清昙神尼拱手说道:“晚辈系奉银髯叟之意,专程前来……” 肖小侠便将“苍虚秘笈”出世,引起武林中久不问世的几个老魔头都已蠢蠢欲动,名则为“苍虚秘笈”之争,实则无异掀起武林一次空前浩劫。 清昙神尼微笑点头说道:“小侠与老渔来意,老尼已经了解。 武林历劫,我们这些老一辈的理应再入江湖,稍尽绵力,以尽本分,不过……” 渔礁翁立即拦住话头,呵呵笑道:“老尼姑你不能椎辞啊! 当年巫山论剑,你这天下第一剑法威震群魔,如今群魔复出,老尼姑岂能不管?别说肖小兄弟专程受命而来,就是我老渔如此仆仆风尘,老尼姑岂能够推得一千二净。” 清昙神尼微笑地看着,小侠顿时起身拱手而言,恭谨地说道:“老前辈想是定有高见,晚辈恭聆。” 清昙神尼点点头,转面向渔礁翁正颜说道:“渔老不远千里来,老尼岂敢矫情,说来惭愧,邛崃山数十载,不敢轻言清修之说,老尼灵台未净,尘念未除,何止数次远下邛崃山……” 渔礁翁轻轻地“啊”了-声。 清昙神尼又接道:“肖小侠定然了然,悟非之来邛崃山,即为其中事实之一。” 正说着话,悟非托着两盏清香扑鼻的茶进来,轻轻放置以后,垂手便退。 清昙神尼唤住说道:“悟非在此稍坐,老尼有事也不妨一听。” 悟非略有诧异地看了清昙神尼-眼,低声应是,退到门口坐下。 清昙神尼接着说道:“老尼所以如此说明,是向渔老证实,者尼并非托清修之辞,矫情若是。” 渔礁翁倒没有想到清昙神尼果然认真如是的说明她的心意,一时倒是不好再以诙谐玩笑的口吻,来说话了。只好严肃起面容,坐在一旁。 清昙神尼忽然微微叹喟一声,说道:“不瞒渔老相告,自从巫山沦剑归来,数十年的时光,确是致力于性命双修,以求尔后能正道果。无如灵台未净,尘缘未了,数十年心得寥寥。如此心法未成,而成功一道也毫无精进。” 渔礁翁对于这位多年老同道,早年归隐,参修上乘之学,竟然有如此艰辛一段,不禁深深寄以同情。 清县神尼略一思忖,接着说道:“近几年来,老尼愤而下山,自忖内修不成,又何妨积点善德,三下邛崃山,远入中原,发觉武林隐忧渐露,而关键就在‘苍虚秘笈’上。” 肖小侠一听几乎要跳起来,连忙接着说道:“老前辈之意,如若‘苍虚秘笈’不出,这场武林浩劫尚不致来临。” 清昙神尼微笑摇头说道:“表面上看来如此,实则近年来道消魔长,群魔不甘久伏,即使‘苍虚秘笈’不出,迟早也难免有一场正邪之斗。” 肖小侠连忙拱手说道:“老前辈仁者无敌,当不忍坐视魔道猖獗,仗剑降魔,为武林造永福,为后辈树楷模,如此积德无边,功称极量,老前辈当不以晚辈冒昧陈言,而予斥责。” 肖小侠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言词恳切,意蕴中肯,渔礁翁在一旁只听得不住点头,接着说道:“老尼姑降魔剑法无敌天下,如能再出,群魔克星。” 清昙神尼合掌低喧佛号,说道:“武功一道,永无穷尽之时,当年巫山论剑,侥幸能占先,如今思之,犹有愧作。老尼近年来观察所得,群魔虽兴.毕竟邪不胜正,肖小侠以‘苍虚秘笈’所载之神功,当能以群魔慑服……” 肖小侠闻言猝然而惊,遽然而起,拱手待言,清昙神尼伸手作势,止住肖小侠,接着微笑而说道:“慑服诸恶,扫蔼群魔,也决非单靠武功一项,所可以竟其功。以力服人,何胜以德服人? 况且以老尼观察肖小侠,只要秉心纯正,当能遇事吉祥。” 渔礁翁一见清昙神尼说了半天,仍然是毫无下山之意,不禁接道:“肖小弟即使武功盖世,但是独木难支,何况群魔个个都是了得。” 清昙神尼依然微笑不动,说道:“维护正义,消灭群魔,是武林之盛.老尼决不置身事外,三个月以后,老尼当命悟非远入中原,参与其事。” 此语一出,渔礁翁肖承远小侠,以及坐在门旁的悟非都遽然一惊,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都探身而起,齐声轻轻地一声阵“啊呀!” 清昙神尼也站起身来,摆手微笑说道:“悟非前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悟非缓缓站起身来,眼里充满着惊讶与疑惑。站到清昙神尼身前,呆然而立,望着清昙神尼。 清昙神尼指着茶几上的两杯香茶,说道:“按照你平日练功之势,再照准茶杯来发掌,掌力只发不收。” 渔礁翁和肖小侠却瞳然不知道清昙神尼突然叫悟非练功发掌,是何用心,站在一旁,愕然地望着梧非。 悟非似乎也摸不清楚恩师突然要自己发掌,是为何事?只好回过身去,面对着茶杯立即凝神一志,功行双臂,圈肘翻掌,缓缓地向茶杯推去。 手掌推出,既无掌风,又无劲道,几上的茶杯更是无异样。 悟非手掌推出一半,中途停住不动。 清县神尼此刻脸上挂着微笑,对渔礁翁和肖小侠看了一下,转面又向悟非说道:“撤掌。” 悟非闻言,立即双掌一收。 就在这双掌一收的瞬间,几上的茶杯“哗”地一声,萎然而化,茶流满地,两只茶杯,粉碎得竟没有一块蚕豆大的瓷片。 渔礁翁不禁叫出声来。 肖小侠也不禁脱口叫道:“这是‘无形掌’法。” 悟非此刻脸上顿时流露出兴奋、喜悦、辛酸……交织成一个无法形容的神情。 清昙神尼点头说道:“肖小侠眼光不错,这正是‘无形掌’。” 渔礁翁惊道:“久闻‘无形掌’已经失传数十年几近百年,老尼姑几时得此秘传?” 肖小侠转身向渔礁翁说道:“这是李姑娘……” 说到此处,霍然停住,眼看着悟非一身缁衣,剃光的头,哪里还叫得下“李姑娘”呢? 顿时胀红了脸,呐呐不能成言。 清昙神尼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缘之一字,勉强不得,‘无形掌’为武林失传之秘,悟非在五老峰所得,老尼不过从旁指点而已,悟非今日之功,已得八成,若以此行江湖,当不难傲视武林。虽则比起‘苍虚秘笈’的神功,要稍逊色,但是,他日肖小侠力斗群魔之时,尚不失为有力之一助。” 渔礁翁这时候才知道清昙神尼早就用心良苦,决不置身于此次事外。 肖小侠更是内衷感激,抱拳躬身说道:“老前辈古道热肠,晚辈铭佩无涯。” 清昙神尼正色说道:“肖小侠毋乃自谦,‘苍虚秘笈’神功,可望无敌于天下,悟非之受命代老尼前往,只是证明老尼决不明哲保身,而置身于事外。” 肖小侠不禁脸上一红,渔礁翁也呵呵笑道:“老尼姑还是当年老脾气,还计较着老渔这没摭拦的口么?” 清昙神尼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出家人妄动无名,罪过! 罪过!”转面又向悟非说道:“去到丹房取两颗‘冰心莲实’来。”接着又说道:“邛崃山惯例,不能久留嘉宾,老尼无礼,少不得要向二位道别。” 渔礁翁知道清昙神尼居处,从无外人擅入,自己以老同道的关系,蒙她接待,已经破例,自是不便久留。何况此行任务,总算没有空走。 当即起身向清昙神尼笑道:“老尼姑你不下逐客令,我老渔也要走丁。命里劳碌奔波,无法消受清福。” 清昙神尼也不挽留,此时正好悟非从后面丹房出来,用-个瓷盘子,托着两颗雪白晶莹的莲子。 清昙神尼笑道:“嘉宾莅临,无以为敬,邛崃山自产之‘冰心莲实’,奉赠一颗,尚望笑纳。” 肖小侠正待筮手辞谢,渔礁翁却伸手拿起一颗,丢进嘴里,笑呵呵地说道:“小师弟! 吃了吧!老尼姑吝悭有名,今天旨送两颗‘冰心莲实’,说不定我老渔还是沾了你的光,你要是不吃,这份人情也是预定了的。” 渔礁翁如此一说笑,肖小侠倒是弄得尴尬,不知道伸手的好,还是不取的为是? 清昙神尼似乎根本就不理会渔礁翁的说笑,只是对肖小侠说道:“冰心莲实虽然不是珍品,却也是稀罕难得一见之物,对于驱热避毒,养神益气,极有帮助,肖小侠不必拘礼。” 肖小侠这才称谢取来服下。 渔礁翁早已走出门外,叫道:“快走吧!日已偏顶,少时出得邛崃,还有一大段无人的荒凉山道,赶不上宿地,又要餐风露宿了。” 肖小侠也立刻向清昙神尼告辞。 清昙神尼走到门口,便停住不前,合掌当胸说道:“悟非代老尼送客出山。” 渔礁翁早就走出多远,肖小侠还在躬身辞谢时,清县神尼已经闭眼垂眉,端立在门内,宝相庄严,状若入定。 此时悟非已经站在肖小侠身旁,肖小侠一躬落地,转身向悟非说道:“有劳李……小师太,在下不安。” 悟非若有所动地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立即转身一掠而出,穿过修竹,越过神杉,追赶上渔礁翁。 肖小侠也随在后面,展开身形,直向来时峰顶奔去。 三个人一路土都默然不作一声,各自飘风闪电,流星赶月,疾朝峰顶而上.将到峰顶之际,渔礁翁忽然一收身形,向悟非说道:“不劳小师太远送,代我老渔向令师致意。三个月以后,小师太远下中原,当能在洞宫山黑凤帮总坛相会。” 肖小侠此时再也忍不住,向悟非拱手说道:“李姑娘!容在下放肆,略抒一言.蓝姑娘入川,曾道及金陵钟山之麓夺宝经过,五老峰上奇遇情形,在下有生之日,当铭刻于心。唯望姑娘贝叶峡经,得证正果,在下乃能灭内愆。” 悟非想不到肖小侠会如此说了这些话来,当时心里一震,千种情绪,骤袭心头。不禁想道:“当年如果能得到伊人一句好话,死也心甘,如今……” 低头一看一袭淄衣.顿时心冷,不自主地退后一步,合十当胸,说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肖施主如遇到蓝妹妹时,请代为致侯。贫尼就此告别了。” 这一句“贫尼”,差一点是声泪俱下,顿时一掖灰衣,忽转腾身,奔下山峰而去。 肖小侠伫立而望,不觉良久,怅然喟叹一声。 渔礁翁突然也叹声说道:“此女好像是江湖上传言的散花仙子,如今能跳出红尘,觉昨非而今是,难得!难碍。” 肖小侠忽然想起方才的一幕,这位老师兄也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赧然说道:“小弟尊敬她能苦海回头,才略表谢意,老师兄不以小弟冒昧与失礼吧!” 渔礁翁说道:“做人但问存心正大,一切但求心实,小师弟秉心光明有何失礼与冒昧之处?‘情’字一道,只要能够止乎礼,男女之间,除去情爱,又何尝不能有友爱之存在?” 肖小侠万没有想到渔礁翁会说出如此严正堂皇,而又别具慧心的高见。 渔礁翁又接着一阵笑呵呵,朗声说道:“老渔这点大胆狂论,行之武林尚可,方诸城廊乡村,老渔难逃碎剐之罪。” 肖小侠此时倒是感慨万端地说道:“老师兄超人之见,小弟敬佩无地。为人但问存心.且情爱与友爱,只要存心可对天日,则断然有别,何患人言……” 渔礁翁呵呵大笑说道:“好了!好了!我们一老一少站在这旷野峰峦,畅谈男女,天下之荒唐,莫甚于此,日已近黄昏,赶路要紧。” 肖小侠略一回味方才的话,自己几时如此狂放,畅论情字? 也不觉的一笑不言。 两人正得展开身形,奔回原路.忽然肖小侠低声说道:“老师兄,你看前面有人来了。” 渔礁翁留神一看,果然数十丈外,有两条人影在树林中闪动,虽然彼此相隔过远,看不清楚来人是何等人物,但是从那闪动的身形看来,两人是身负极高武功的高手.肖小侠顿时掩住身形,向渔礁翁问道:“老师兄!邛崃山境向不准闲人进入吗?” 渔礁翁也掩住身形说道:“清昙老尼姑有此怪癖,以她天下第一剑的名头,闲杂人等,无事确不愿闯入邛崃。不过来人距此尚远,不算擅入山境。” 肖小侠说道:“来人身形极快,分明是武林高手,莫非是黑凤帮又有帮手追踪而来.” 渔礁翁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肖小侠已自身旁一跃而起,凌空拔起三四丈高,忽又一折身向前扑下。人在空中藉下降之势,身形前飘何止七八丈远,就在此一顷之际,对面却传来一阵呵呵笑声,接着人影一闪,发话说道:“小兄弟!老化子哥哥来了。” 肖小侠“啁呀”一声,扑上前来,果然是雪地飘风宋允平宋老化子站在那里,身后还站着薛明霞姑娘。 老化子先举手向后面腾身而来的渔礁翁说道:“老渔!我们又在这里相遇了。” 转而又向肖小侠说道:“老化子藉树林之便,远远看到你们,就料定是渔老和小兄弟。 邛崃之行如何?” 肖小侠说道:“说来话长,老化子哥哥和薛姑娘如何来到此地,石老伯和凤姐姐他们呢?” 肖小侠言犹未了,薛明霞姑娘站在旁边止不住惊叫道:“怎么?凤姐姐和蓝妹妹没有到邛崃吗?” 肖小侠遽然一惊,连忙问道:“风姐姐和蓝妹妹何时来到邛崃的?” 老化子止不住跌足叹道:“看来又有麻烦了。” 渔礁翁呵呵笑道:“那两个丫头我老渔早就看出她们要出鬼主意,没想到她们倒真的想到做到。” 肖小侠此时心急如焚,又不便露于形色,只好问道:“老哥哥怎么断定他们是来邛崃?” 老化子伸手从身上掏出字条,递给肖小侠。 肖小侠打开一看。 “爹!孩儿和蓝妹妹走一趟邛崃,归程再返括苍山总坛。请宽恕孩儿不辞而别。” 下面落款是何云风姑娘的署名。 肖小侠看了半响无语。薛姑娘说道:“凤姐姐和蓝妹妹就在渔老前辈和承弟弟离开川中之日,即告失踪。如果依照日期计算,应该已到邛棘。蓝妹妹是熟途,断不会走岔了的。” 肖小侠此时仰面沉思.半响没有说话.老化子接着说道:“这两位姑娘武功出色,倒是不怕有险,只是两个都是性情高傲的人,万一遭逢宵小,岂不令人担心吗?” 肖小侠忽然向渔礁翁说道:“老师兄知道邛崃周围还有何高人住在此地?” 渔礁翁摇播头说道:“邛崃周围数百里,没有任何知名的武林高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找不出一处可能是两位性傲胆大的姑娘会去的地方。 此时,夕阳已经渐落山顶,暮霭苍茫,渔礁翁和肖小侠行四人,只有先走出邛崃,再作道理。 在川中奇门剑客的庄上,渔礁翁阻止蓝姑娘一同前往邛崃,理由是:此去邛崃是不宜声张,人多同行,难免招摇惹事。 蓝姑娘当时心有未甘,正待再说时,何云凤姑娘却在一旁轻轻一扯蓝妹妹的衣角,微微一示意。 蓝姑娘虽然不知道凤姐姐是何用意,但是,她深知道凤姐姐也是要前往邛蛛的,如今毫不申辩,定然有成竹在胸,便忍住不再讲话.退到一旁。 直等肖小侠和渔礁翁离去,石老帮主告别了奇门剑客,便取道长江,准备起船顺流而下。 当天晚上,何云凤姑娘便和蓝玉珍悄悄地连袂出走。偏巧这夜月黑风高,两位姑娘又是早有安心,竟把老于江湖的石老帮主和老化子瞒得风雨不透,扬长上道,直奔西北。 本来像这种没有月亮的深夜,天上又密布厚云,大地一片漆黑的时候.伸手都难见五指,眼前有人也难得看见.可是,两位姑娘都是内功极为精湛的武林高手,即使黑漆如墨的夜里,十步以内,若有风吹草动,仍旧难逃姑娘的眼光。 当时凤姑娘一拉蓝妹妹,微微一停顿,突然一层身形,一式“黄雀扑蝉”,疾若闪电般的凌空扑到。 指风刚一触到,就昕对方低叫道:“凤姑姑是我!我是青儿。” 风姑娘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低声笑骂道:“你这小鬼头前来做什幺?” 向青哧哧地笑道:“今天白天送承叔叔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风姑姑和蓝姑姑是不会随着石爷爷回去的。” 蓝玉珍姑娘也走上来说道:“这孩子真是机灵透了顶。” 向青说道:“凤姑姑!你不是说过要教给青儿武功吗?青儿这才偷偷地跟在后面,躲在船旁。” 蓝玉珍听了叫道:“算你鬼精灵!躲在我们船旁边,竟没有一个人知道。” 蓝姑娘说着又转向凤姐姐问道:“凤姐姐!小鬼跟上来了,你看怎么办?” 凤姑娘有没有说过要教给向青的武功,她记不清楚。不过向青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的确是事实,心思敏快,说话灵巧。 凤姑娘沉吟了一会,转而问蓝妹妹说道:“蓝妹妹你看该怎么办呢?小鬼这么远跟上来了,而且我们两人的意思,唯独有他能看得出,小鬼怪值得人疼的!” 蓝姑娘一听,敢情凤姐蛆愿意让小向青跟着去.自己倒是没有意见,事实上小向青能跟着一起走,也添不了多少麻烦,当下便说道:“凤姐姐你拿主意好了,你比我年龄大,江湖上经验又比我老练,这次到邛崃,我只是听你的。不过,青儿武功也不弱,人也挺机灵的,让他随着我们走,也碍不了多大事。” 蓝姑娘这几句话,听在凤姑娘耳朵里,真是舒适极了,当时便笑道:“蓝妹妹什么时候又学会了捧人,来捧你凤姐姐?既然蓝妹妹答应青儿随着前往,那青儿还不赶快谢谢蓝姑姑。” 向青闻言在黑暗中跳起来,高兴的不得了,说道:“蓝姑姑! 青儿谢谢你啦!” 蓝姑娘笑道:“别谢我!要谢谢你凤姑姑。” 风姑娘笑道:“好啦!奸啦!别再谢啦!我们还是趁早动身,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追上来,那可就是麻烦。” 三人在黑暗中沿着大路一直向前奔驰,惟恐后面有人追赶上来,一路上不敢稍停。 这一整夜的奔腾,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两位姑娘跑得又快,一开始,小向青还跟着后面赶,到后来,简直就跟不上,而且还累得气喘不停。 两位姑娘索性一边一个,单手一提,展开绝顶轻功,全力向前疾驰而去。 道路愈走愈狭,也盒走愈是坎坷崎岖不平,渐渐发现山道艰险万状,虽然是看不清楚远处的情形,但是,就脚下情形看来,已经不是道路,而是悬空用铁桩木材铺设在半空岩上的道路,如若一失足,后果不堪设想。 凤姑娘忽然脚下一慢,说道:“蓝妹妹!咱们还是慢点走吧! 道路愈来愈险,误打误撞,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蓝姑娘也觉得这一阵狂奔腾越,颇有累意,身上已经微微沁出汗珠,一听凤姐姐一说,便也立刻慢下来。 此时道路太窄,三人无法并身而行,已经是变成了两位姑娘一前一后挟着小向青。 两位姑娘脚步一慢,向青才缓过一口气来,说道:“二位!” 姑还是歇一会儿吧,差不多快一整夜的飞奔,就是石爷爷他们发现了,也追赶不上了。” 两位姑娘一听,也颇有道理。事实上两位姑娘一整夜的奔驰,都已经微闻气喘,微透汗珠,那挟在手间的小向青,自必更是吃不消。 凤姑娘当时停下来,抬头朝上一看,山岩怪石重叠,灌木丛生,便回头说道:“蓝妹妹,我们离开道路,且到那上边找一宽大一些的石头坐着憩息一会再说。” 蓝姑娘低头笑着向小向青说道:“青儿此刻能跟得上去吗?” 向青一听不由的连耳朵都红了,两位姑姑挟持着自己,已经奔驰一整夜,此刻如果连这几步路都不能跟上,那真是成了累赘了。便毫不犹豫地应道:“两位姑姑先请,青儿随后跟上去就是。” 凤姑娘打量了半晌头上的山岩,虽然是峭壁悬岩,尚不乏落足搭手之处,便说道:“蓝妹妹和青儿在此稍待,我先上去看看再说。” 说着话,双臂微微一层,人像是白鹤亮翅,倏地腾空飞起两丈多高,霍又平空一折身,左手轻轻一点岩上的矮树,二度腾身,正好一块突出的岩石。一落身形,干稳地站在岩石上。 风姑娘人站在岩石上,遥向远处了望,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晨曦微明,照出群山重叠,万蜂环伺,原来一夜奔驰,竞走进厂群山环抱当中。 低头下望,沿着峭壁悬岩,一线婉蜒,长龙巨波,竟然是一条栈道。 栈道以下,此刻正是雾气腾腾,漆黑一片,下临数丈,便不能见物。 凤姑娘说道:“看来群山环袍,一时奔驰不尽,昨天一夜没有歇息,还是先稍作歇憩再行。蓝妹妹让青儿先上来。” 小向青却摇头不依,硬要蓝姑姑先上,这孩子有一个死心眼,惟恐自己手脚并爬的时候,落在蓝姑姑眼里,觉得惭愧,坚持要蓝姑姑先上。 蓝姑娘也不好执意坚持,当即一翻双掌,虚空一按,脚下着力-点,“啪”地一声,凌空而起,宛如脱弩之莆,一下就弹起好几丈高,折身落在岩上。 小向青俟蓝姑娘腾身上去之后,便打量这一段峭壁,约摸三四丈高,自己要想像二位姑娘那样振臂向空,折身而下,衡量还没有那种功力。 向青一见峭壁上的丛草矮树,大可利用,当即调匀气息,猛一提气,又倏地顿足长身,身子斜向上拔,一窜一丈多高叫霍然一伸左手,一把揪住峭壁上的丛草,藉力一带,贴着石壁,又上窜数尺,正好脚上踏到一株矮树,又藉劲一蹬,平伸双臂一振,力化“大鹏展翅”,直线上升丈余。 向青一见自己方法成功,心里大喜,立即重施故技,依样葫芦,一斜身形,遭伸左臂,直向石壁丛草上搭去。 凤姑娘在上面不放心向青,便探头向下望,看见向青更番运力,禁不住心里又赞佩小向青的机智,又为他捏着一把冷汗,连忙叫道:“青儿小心些!” 向青此时正抓住一把丛草,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一则由于一整夜在两位姑娘挟持之下奔驰,何尝不累?再则停顿下来,没有稍歇,就要硬上四丈多高的峭壁,分明是有些自不量力。 凤姑娘如此一叫,倒是激起向青的豪气大发,立即高声叫道:“姑姑放心,青儿就要上来了。” 向青抓住的这把丛草,只不过是浮生在石壁上的,擅长轻功的人,用以藉力垫劲则可,真正要承受数十斤的身体,是不可以的。 向青本已真力不继,偏偏此时一叫。人在空中一张口出声,真气一泄,身形顿时下坠。 当时只听得“哗啦”一阵响,丛草连根拔起,向青一手抓空,身形连带一翻,“啊呀”一声顿时下坠.凤姑娘人在上面讲话,蓝姑娘也伸出头来望着下面,两人一见向青正抓住丛草脱石而起,禁不住大骇,几乎是与向青“啊呀” 一声的同时,双双从石上闪身下扑。 两位姑娘艺高胆大,如此凌空下扑,而且是全力施为,直如陨星下坠,掣电奔雷,正好赶上向青,双双伸手抓住。 这种凭空下坠的速度,是快得惊人的,饶是两位姑娘武功如何了得,轻功如何超凡入圣,要想凭空把向青下坠的身形抓住,不使之坠下,是断无可能的事。 幸好两位姑娘武功好,心思也特别灵巧,就在抓向青的当时,两人都深深地知道,是无法能缓冲这种疾速下坠的危险的,不约而同地,两人各腾出一只手臂,疾然一翻,凌空对下劈出一掌。 这一掌劈空掌力虽然是仓促中发出,依然是雄浑得很,顿时凌空“砰”地一震,一股反弹力量,刚刚托住三个下坠的身形。 齐巧的是,三个人刚刚一触脚下栈道,两位姑娘立即翻身而起,顺手带起来向青。 两位姑娘此时脸都吓白了.真正舍死忘生的拼斗,倒不能使两位姑娘害怕。可是,方才这种情形,如若小向青失足岩下,日后两位姑娘如何向奇门剑客交待。 想到这里,两位姑娘还是心有余悸。 向青此时倒是若无其事的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那堆草承不起力,倒叫两位姑姑受惊了。” 两位姑娘一听,心里不禁想道:“奸啊!你倒是挺不在意的!” 两人相对望了一眼,觉得小向青这次同行,看样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事要人担心呢! 此时天已大亮,站在栈道上,四顾云山,清晰异常,但见群峰倒插.万山连亘。脚下栈道,真是下临无地,如若要失足上下,只怕钢铸铁浇也要摔成铁饼。 凤姑娘笑着对蓝姑娘说道:“蓝妹妹,此去尚不知要行多少时才能到达邛崃。” 蓝姑娘苦笑了一下,说道:“昨夜整夜狂奔,这时候我早就方向不辨了。” 凤姑娘笑道:“管他呢,找一有人烟的地方再说。蓝妹妹,我这里带了两套男人的衣服,换起来要方便些。” 蓝姑娘笑道:“凤姐姐真想得周到。” 凤姑娘挥手叫向青走远些,便从身上小包里抖出两套男装,文生巾、青衫、鞋袜,一应齐全。 两位姑娘过去都是惯于易钮为弁,驾轻就熟,不到一会儿功夫,两位国色天香的姑娘,顿时变成玉树临风、潇洒英俊的相公。 当两位姑娘挂好宝剑,手执折扇飘然赶上小向青的时候,小向青禁不住鼓掌欢叫道: “两位姑姑实在真是像极了。” 凤姑娘和蓝姑娘相觑一笑,转面又向小向青说道:“青儿! 从现在开始,你却不能再叫姑姑,知道吗?” 小向青真不愧是玲珑透顶,连忙说道:“青儿懂得,不能叫姑姑,要叫叔叔!一位是何叔叔,一位是蓝叔叔!” 说得两位姑娘都禁不住笑起来。 小向青又笑着说道:“二位叔叔!方才青儿跑到前面一望,不远的地方有炊烟飘动,想必是村镇人家。我们已经走了一整夜,二位叔叔是不是要找个地方歇歇脚,打打尖?” 十四五岁的小孩说起话来像是老江湖似的,不过他这样一说,倒真的使两位姑娘想起来,彻夜奔驰,滴水未拈,此刻真是有些饥渴交迫的现象。 当下三人便一紧脚步,沿着栈道向前走,约摸走了有半里地,小向青用手向下一指,说道:“两位叔叔看,那儿不是有炊烟吗? 喏!那儿还有行人。” 两位姑娘也早就看到了。原来在栈道的下面,另有一条官衢大道.那炊烟四起的地方,定然是一个村镇.凤姑娘便说道:“蓝兄弟,看来我们昨夜走岔了路,这条栈道是古道,已经无人行走。” 蓝玉珍说道:“如今只有设法绕下去,找到村镇就可以问清楚方向,再定行程。” 何云风点点头,正伸手在眉间搭住凉篷,向下打量怎生定地,忽然小向青一扯何云凤的衣角,说道:“何叔叔!你听!” 此时虽在清晨,栈道上却是无边的寂静,何云凤稍一留神,立即就听出栈道那头的来路上,有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 何云凤顿时心里一动,心里闪电一转:“别是爹爹他们追踪寻来了?” 当时便向蓝玉珍说道:“蓝兄弟!我们且到岩石上闪避一下,看样子是有人从栈道那头过来。” 二个人立即从栈道边沿,带着小向青攀上石壁.正好石壁上有一个石彀,能容纳五六个人。 三个人刚刚伏定,就听到有人一路说话而来。 来人好快的身法,一转眼间,就从栈道下面通过,直向那头奔去。 何云凤探出身来向那头看去.见是两个劲装大汉,一前一后疾驰而逝。 最使何云凤感到惊异的,两个一路谈话当中,顺风飘来两句“苍虚秘笈”、“姓肖的”…… 何云凤转头一看蓝玉珍,见她也睁着眼睛,流露着惊异的光彩。 何云凤说道:“蓝兄弟!这两个人如此匆匆而去,分明是与承弟弟有关,我们何不追踪下去,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些消息。” 蓝玉珍点头说道:“他们能沿着栈道直下,前面定有出路,追踪正好。” 只要一提到有关承弟弟的事,两位姑娘没有比这更关心,当下毫不停留,又像昨天晚上一前一后,携带着小向青,沿着栈道直追下去。 这条栈道并没有多长,穿过这堵石壁,就逐渐走向下坡,再走过去数十丈,就衔接上一座木桥,桥那边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道。 从大道上累累的车辙看来,这是一条官衢大道。 此时两位姑娘心急似箭,恨不得立即追赶上辨认刚才那两位劲装大汉,追问个明白。 但是,方才那个大汉轻功不俗,脚程很快,既然抢先一步,相差何止数十丈之遥,又加上小向青跟不上,只好边走边等,如此一路追来,人影不见一个。 方才在栈道上面看到的村镇,也不知如今痤落何处,如此宽阔的官衢大道,却是沿途没有人烟。 何云凤姑娘偷偷离开庄上时.什么都准备得妥当周到,就是没有准备干粮饮水。方才在栈道上岸时,已经略有饥渴之意,紧接着又是一阵风驰电掣的奔跑,这时候已经是越发的感到饥渴中烧。 两位姑娘内功精湛,尚能支持,小向青可就惨了,只好慢慢的向前挨着。 奸不容易望到前面有一片树林,隐隐约约有屋角显露其间,看去是一个规模颇大的村镇.此时日已正午,秋阳仍然是火伞高涨。小向青一看到前面有村镇人家,精神顿来,立刻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这一望之下,倒是很快的走到,渐渐的路上已有行人,两位姑娘自然的放慢脚步,直向镇上走去。 这是一个三四百户人家的大镇,街上行人熙攘,店铺邻接? 颇为热闹。 何云风姑娘第一件要紧的事.乃是就近找一家客店,歇下脚来漱洗一番,饮茶吃饭。 迎面一块大招牌,“迎宾老店”,里面正是锅勺敲得震天价地直响.向青抬头一望两位姑娘,说道:“两位叔叔,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好吗?” 店里的伙计是何等精明,一见三人在门口一停顿,立即赶上前来哈腰赔笑说道:“三位相公是要住店,打尖,小店现有干净上房,有热炒冷碟,陈年老酒,一应俱全。” 两位姑娘一打量店里,倒是挺干净,便点点头走进店来。 这时候店里正是热闹的时分,坐满了客人,一见两位!” 娘进得店去,顿时大家眼睛里一亮,真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男人。 两位姑娘这种情形见得多了,毫不在意的谈笑自若拣了靠里面的一副座头,坐下来。 小向青可忍不住了,心里止不住直生气,撤着嘴轻声骂道:“怪事!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瞪着眼睛看人。” 小向青原是随意轻声骂着的,两位姑娘也没有在意。没有想到向青刚刚如此一骂,身后就有人冷笑一声,粗声骂道:“小鬼! 大爷高兴看你,你又待怎样!” 两位姑娘回身一看,靠近门边,坐着两个劲装大汉,此时正睁着一对牛眼,直朝两位姑娘身上打转。 何云凤一落眼便认出这两个彪形大汉,正是方才在栈道上飞奔而过的人,暗中一撞蓝玉珍,正待上前说话。 小向青早在旁边-跺脚,骂道:“你敢骂谁?” 两个大汉呵呵笑道:“小鬼!大爷说的是你,你又待怎样?你那个鸡儿长得好看,大爷爱看。” 小向青自幼生长在爷爷奇门剑客的爱庇之下,几时受过这种辱骂?顿时气向上撞,叱喝一声:“好贼!胆敢出口伤人,小爷今天要教训教训你。” 转过桌角,欺身直进,右手遭然一式“擂鼓震天”,直捣右边大汉的面门。左臂一圈,呼地劈出一掌。 两个大汉齐声呵呵大笑,说道:“想不到娃儿还会伸个猫脚爪。” 觑得近处,一声断喝:“来得好。” 两们人左右一分,顿时五指箕张,分抓向青双肩。 这两个大汉避招出手,极其灵活,而且还招奇特,似抓实拍,劲遭惊人,尤其令人惊异的,两个人身法一致,配合得极其高明。 小向青虽然武力不够精湛,但是家学渊源,自幼耳潘目染的薰陶,自非一般江湖把势所可比拟,惜乎内力不足,临阵经验不够而已。 两个大汉左右合击齐上,向青也早有准备,脚下一滑,原式向前一冲,正好从当中一闪而过。单脚就地一旋,双手遽然一分,左刁右截,立即还击两招。 店铺子里面地方小,桌椅遍布,向青个子小,在里面施展起来,较为灵活方便。这两个大汉虽然功力较向青为强,但是,处处碍手碍脚,反而施展不开,好几次险险被向青掌风扫中。 两个大汉擞得一时性起,双手齐推,脚下横扫,把桌椅扫得四分五裂,店里那些正在喝酒吃饭的人遭此无妄之灾,一个个跌跌爬爬躲到外面去。 两个劲装大汉一看场地一宽,两人立即全力扑上,一连朝着向青攻出三招。 向青方才是占了场地的便宜,闪躲腾挪,趋隙抢攻,并没有落到下风,可是这会儿场地一宽,两个大汉阻碍一除,全力抢攻,向青哪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顿时险象环生,危机处处。 向青正好一招“钟鼓齐鸣”,双掌遭举,分击左右,招式走老,两个大汉大喝一声两人同演“金丝缠绕”,闪电递招,疾扑向青手腕脉门。 两个大汉这一招奇快,向青跟见没有办法躲过这一招,即使及时收招,左右双肋,就整个卖给对方。 正在这危机一瞬、一发干钧的时候,突然两缕劲风破空而至,分取两个大汉的“曲池”。 “曲池”为手臂通向心脏的要穴,一经被人打中,轻则手臂废掉,重则逆血攻心。两个大汉顾不得攻人,先顾必救之处。连忙吸气缩胸,沉桩收势,手肘一回,举手一掠,把打来的暗器,一把夹住。 向青也就趁此一顿之际,掠身一点,回到两位姑娘的身边。 两个大汉一把夹住暗器一看,竟是两支竹筷子,当时心里止不住一惊。暗自忖道:“这人好俊的功力。” 抬头一看,原先那两位英俊潇洒的年轻相公,正在含着微笑望着自己。 两个大汉一甩手里的竹筷子,上前两步,冷笑一声说道:“尊驾好俊的人品,好俊的功力,在下兄弟倒是看走眼了。” 何云凤依然是微笑着说道:“二位是否追寻‘苍虚秘笈’的。” 两个大汉闻言遽然变色,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左边那个大汉,沉声问道:“尊驾何人?与‘苍虚秘笈’有何关连?” 何云凤神色自若地轻笑一声说道:“我是问你呀!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你们是否追寻‘苍虚秘笈’的?” 那大汉霍然敞声大笑道:“我们是追寻‘苍虚秘笈’的又待怎样?” 何云凤笑道:“那就好了!你们究竟是谁?” 右边那个大汉陡然暴蝎一声:“你管老于是谁?小子你看掌吧。” 人随声起,欺身直进,双手遭张,上下一分,疾抓何云风的前胸。 何云凤本是易钗为弁的姑娘,来人这招,顿时触起姑娘怒火,清叱一声:“找死!” 但见她身形一闪,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手法,就在一闪之间,那个大汉顿时一声惨叫,腾、腾一阵后退,一直撞到墙上,“噗通”一震,跌落在地上,右手捧着左腕,痛得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直落.左边那个大汉一见自己的同伴,竟在一出手之间,就被人家摆弄得惨叫而回,连对方用的什么手法都没有看清楚。这才知道今天是真正的碰上劲敌了,自己要是不识趣,再硬出手,只怕也讨不到好处。 当下冷笑道:“尊驾果然高明,在下兄弟习艺不精,自认不敌,咱们来日方长。” 说着话,扶起受伤的大汉,悻悻的走出店门,何云凤突然一声喝道:“回来!” 这两个大汉此时真是有如惊弓之鸟,一听叱喝,果然立即站住。 何云风走上前几步,缓缓问道:“你们是哪里的?留下字号再走。” 大汉答道:“南海二绝姥姥手下。” 蓝玉珍一听“南海二绝姥姥”几个字,顿时心里一震,倏地上前问道:“你们果真是南海来的人吗?” 那大汉似乎也看出蓝玉珍的惊意,豪气又生,昂然说道:“南海二绝姥姥手下的人,向不说谎。二位如果不服,有胆的就来南海,自然有人接着二位就是。” 何云凤姑娘突然仰头大笑,说道:“只要少爷有空,慢说南海,就是东海、北海,也照样的邀游,你还不与少爷滚。” 那大汉点头冷笑,说道:“如此甚好!” 说着扶着受伤那人正待走出,霍又回身问道:“尊驾姓肖?” 何云风并不否认,点点头,笑道:“姓肖又怎样?” 那大汉忽然大笑,说道:“好啊!尊驾不去南海,也会有人来会尊驾。” 说着竟一路狂笑而去—— 第三章 两位姑娘心里同时闪电一转,相对互看一眼以后,两人霍地身形一分,分别落在门前和窗下,玉掌起处,门窗“呀”然而开,两人掠身闪出奔雷之势,分别从窗口门户疾落院中,刚一站定脚步,双演“直搏扶摇”,摩地一声,两人冲天而起,约摸凌空拔起三丈多高,然后左右-折身,分别落到两旁的屋脊之上。 两位姑娘如此闪电出房,拧身上屋,真是快如闪电流星,尤其是凌空上拔起三丈多高,任凭是院落中,屋脊上要能逃过两位姑娘的眼睛,是断难做到。 可是,两位姑娘飘身俏立在屋上的时候,屋上屋下,周围静悄悄的,连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也没有。 何云风姑娘正好站在左边的屋脊之上,而对着两间上房的门,只在如此一转眼之间,瞥见向青房门洞开,杳无声息,姑娘心里立即暗叫一声:“不好!”顿时举手向蓝姑娘一扣手势,低说道:“追人!” 蓝姑娘顿时也是心里-惊,知道下面出了毛病,立即折身向西,一伏身,就沿着屋檐,去势-条黑线,转瞬就消逝在鳞次栉比的阴影里。 何云风姑娘一见蓝妹妹向西追下去了,自己也不敢稍有怠慢,稍一留神,打量了一下向东的途径,猛地一吸气,长身腾空而起,一路“点水蜻蜒”之势,全力施展轻功,向东追去。 约摸追了一盏热茶光景,风姑娘不禁心里暗自忖道:“如果是白天那两个人,功力差得太远,我如此一路疾奔,恐怕早就超过,如果不是白天那人,这又是何方武林高于存心来挑衅。” 姑娘正在思忖着,忽然面前五六丈的地方,一条黑影一闪,从一棵树上急闪而下,掠过大路,向北疾驰而逝。 风姑娘心里一动,立即脚下一紧,口中低声叱道:“好贼!你敢逃到哪里去?”人在说着话,身形却化“苍鹰扑食”凌空一旋,“呼”地一声,右手遽然,疾伸而抓,带走一股劲风,直向前扑去。 这一招“苍鹰扑食”是风姑娘情急出手,人似旋风,手如闪电,手未到劲先达,挟着风雷之势,凌空抓下。 黑影中这人,正在赶路急奔,身形本如脱弩之矢,向前直冲,一见姑娘凌空一招抓来,势难躲过。这人身手极为不弱,立即猛一吸气,缩腹沉桩,双肩下塌,腰杆一挺,矮身- 翻,-路“燕青十八翻”骨碌碌地向后翻去。 凤姑娘伸手一招,本是立意-举而擒,一见这人临危不乱,急中生智,力抑前冲之势,卸劲后翻,这一份机智和功力,表现得恰到好处,风姑娘不但没有跟招进步,反而一稳身形,高高地赞了一声:“好身法。” 风姑娘这-声赞罢,那人霍然折身一点,一掠而前站在风姑娘面前五尺的地方,叉手停身,沉声发话,问道:“尊驾无故破口伤人,乘隙进招,系出于何意?在下与尊驾并无一面之应付,竟如此蛮横无理,不知尊驾有何指教?”这人-番振振有词的话,倒是把凤姑娘说愕住了。 凤姑娘心里一想:“是呀!我从店中追出来,并没有看到贼踪,如此莽然出手,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南海的来人?”姑娘想到这里,不禁留神一打量来人,一身劲装,叉手昂立,看不清脸上貌,想必此时是怒目面槐,火气腾腾。风姑娘觉得自己倒是有些理亏,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才好。 那人一见姑娘半响无语,忽然冷冷地说道:“念你是黑夜视力不清,误认别人,在下也无暇与你计较,只是,在下愿在此敬告尊驾,如此闯葫江湖,难免受苦有日。”说着冷哼一声,一跺脚从姑娘身旁掠身而过。 姑娘忽然心里一动,双臂一振,长身而起,抑腰半空中一折,早就抢在那人前面,飘然落地,拦住去路。 那人一见姑娘再次拦住去路,不由地停身-顿,厉声喝道:“尊驾三番两次的拦住在下,意欲何为?”说着话,双手交朐,脚踩桩步,疑神而视,大有一触即发,欲兴问罪之势的意思。 风姑娘是何等精明的人,她能在青龙帮职司巡察,遍走江湖,姑不论功力,就凭这份江湖经验,还能在她面前耍下花枪吗?方才猝然一愕,那也只是猝然而已,只要稍一停顿,风姑娘还能让人蒙过去吗? 姑娘打量了半晌,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尊驾与在下所追之人无涉,何必如此急急而走?又何必如此色厉内荏呢?” 那人显然为姑娘这种气定神闲的沉稳态度有所震慑,同时显然也为姑娘这两句话,止不住微微一震。俄而立即叱道:“尊驾如此夤夜拦人,几近无理,更而故作玄虚,在下只好得罪下。” 姑娘猛然上前一步,喝道:“你还装佯卖傻,如此胆怯算什么武林中人?我问你!你一共来了几个人?如今把我小侄儿携往何处。” 那人倏而一动,继而哈哈大笑,说道:“算你还有几分眼力。告诉你也可以,我们是一共来了四个人,小雕一点手脚,你那位小侄子已经远到数里之外了。你要人吗?请尊驾带着‘苍虚秘笈’去到南海,只要尊驾有一身绝学,还怕取不回你的小侄子吗?” 姑娘一听,心里想道:“好啊!果然不出所料。”便冷笑一声说道:“今天晚上如果你不把我侄儿送回来,你以为能走得脱吗?” 那人也冷笑道:“尊驾‘苍虚秘笈’得主,功力自是非凡,有本领的请到南海,在下只不过是南海一名手下,自是不在尊驾眼下,但是……”说着突然一顿,忽又朗声说道:“在下要走,未必就能拦住。” 这拦住两字刚一出口,只见他霍然一伏身:“忽”地贴身一纵,像是一条黑蛇,从姑娘身旁一溜而过,刚一转瞬间,已经触地弹然而起,远去两丈。 姑娘没有料到他居然自认不敌,只顾乘隙而逃,倒是大出意外。就在如此一怔之际,那人已经两个起落,远窜五六丈开外。 这人轻功果然了得,怪不得敢夸口能够自由逃走。可是他也低估了凤姑娘的功力,他的轻功固然了得,看在风姑娘眼里,那仍旧是荧火之光。 风姑娘挺身上拔,斜地里一点寒星,在半空中一闪而落,突然间,叱喝出声,脚下疾演‘八步赶蟾’的绝顶轻功,只两个起落便超过了那人,没等到那人惊愕而停,姑娘右手向前一伸,掌心吐劲,五指遽然,修地向前一推,喝声:“回去!” 那人一见姑娘一转眼便赶上来,便知道自己枉自夸口,与人家功力仍旧是相差得太远,今天夜里想是凶多吉少。念头一动,刚准备收住身形,立即觉得一股潜力涌到,自己竟一时抵挡不住,一个蹭蹬,“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上。 风姑娘右掌刚出,立即点足飘身,探手就抓。这人毕竟不是弱者,虽然跌落在地上,却是心神不乱,一见姑娘伸手抓来,双脚却猛地一蹬,挺胸缩腹,-个挨地倒纵,让开五尺。 这人知道今天晚上要轻而易举的逃掉,已属不能,不如舍命一拼,至多也不过是束手被擒。顿时把心一横,伸手反掌向背上一探,呛的一声青钢长剑应手而出,左手-搭剑诀,剑横胸前,厉声说道:“方才已经说过,令侄已被同行伙伴携往南海,尊驾有胆量,尽可到南海理论。在下只不过是南海门下区区一名小卒,即使尊驾碎我千刀,亦于事无补。尊驾如果一味逼迫,在下说不得也只好以命相搏了!尊驾请亮剑赐招吧!”这人这一段话,倒真的是不亢不卑,极合身份,而又无辱于南海之名誉。 姑娘也不禁点点头说道:“话倒是几句真话,不过尊驾为人手段却不似你说话如此高明。”说到此地,忽然厉声叱道:“对于鸡鸣狗盗之辈,不能无惩!”左手一探,右手一拔“铮”的一声,龙吟清越,悦耳震心,一泓水,横在眼的。 姑娘右手倒提着宝剑,左手一指说道:“本当要饶你三招,只是对你们这种鸡鸣狗盗之辈,没有什么江湖礼数可讲,看剑接招!”刚一说出接招,姑娘脚下疾进两步,下身前探,右手长剑疾起,震腕递剑,紫虹剑闪起如碗口小剑光,一式“灵蛇吐信”,直点向前。 那人也是识者,知道姑娘这招“灵蛇吐信”是虚招,当下稳立不动,觑得剑光近虚,吸气缩胸,脚下一晃,顺手长剑斜封,滑削姑娘虎口。姑娘刚喝一声:“来得好!”手中长剑原式不动,猛然剑尖上翘,用-个粘字诀,霍然一翻,卸去来人的劲道。 那人一见心里暗叫:“不好!”正待旋身反肘抽剑避招,哪里还来得及?姑娘长剑- 兜,-震腕,喝道:“断!”喝声未了,只听得“锵锵锵”-声震响,那人手里忽自一轻,青钢长剑只剩下半截在手里。这一惊非同小可,未及两招,自己手中长剑就被人削断,显然彼此功力相差得太远,赶紧手中半截剑回肘上冲,疾演一招“朝天一炷香”,脚下一滑,踏偏宫进身,塌肩错腰,正待腾身逃逸。 哪里来得及?姑娘右脚一式“力踏华山”当的一声,半截剑,飞到了七八丈远。左手一撩,回掌一翻,早就贴住那人后心,叱喝一声说道:“你再轻移一步,立即震翻你的肺腑。” 那人立即双目-闭,长嘶一声,说道:“罢了!你要怎样,尽管施为。” 姑娘冷哼一声,玉掌一撤,柔荑微拂,点了那人软穴。低声问道:“你们是如何把我侄儿盗走,明白的说来,我自会到南海找老鬼婆子。” 那人翻了翻眼睛,浑身毫无一点气力的躺在那里,颓然地说道:“同伴二人在客店中吃亏受辱,自知无法相抗,离开客店之后,即放出信鸽二只。” 姑娘哼了一声,问道:“你们何以能确定我们当天没有离开小镇?” 那人无力的淡笑了一笑,说道:“尊驾出手阔绰,传遍镇仁,在下还能不知道尊驾的行踪。” 姑娘当时没有想到,一锭银子,却为自己暴露了行止动静,真是“走老扛湖,仍有三处不到。” 那人一顿,接着又说下去,道:“其实即使尊驾离开小镇,不出百里,在下当夜亦可追踪得上。南海的信鸽一经放出,只要南海来人一经看见,便能立即循线追踪,尊驾脚程虽快,还不能赶上信鸽飞翔吧!”姑娘“哦”了一声。 那人微有得意的笑了一笑,说道:“令侄警觉太低,点住晕穴,背出客店,说不定如今在数十里之外,仍旧不知,被人盔走。” 姑娘当时脸上微微一红,向青侄在紧挨隔壁,被人深夜盔走,自己却毫不知情,这个脸实在丢得大大。 那人没有理会姑娘,尽管说道:“若不是最后有人要看尊驾的住房,都像前面的同伴一样从店房前面走出,恐怕到现在,尊驾仍漠然无知。” 姑娘又哦了一声,心里想道:“怪不得毫无声息,敢情是从前门而出。” 那人说完话以后,一见姑娘半响无话,便说道:“在下话已说完,尊驾究竟意下如何? 在下毫不皱眉。” 风姑娘略一思忖,冷笑一声说道:“像你这种脚色,不屑我出手要命,你与我滚。”说着话纤手微拂,解开来人穴道。那人稍一运气,流通百脉血气之后,顿时一个翻身,双手当脚一抱拳,平声说道:“尊驾艺高功强,在下愧未能敌,但愿南海能再瞻尊颜。” 说完话,拧腰一点,忽然而起,转身向东逸去。风姑娘目送那人远去,心一阵茫然。小向青如此平白地被南海来人携去,如有闪失,将何以对奇门剑客向伯父。 芳心一阵纷乱之后,不禁咬牙,自语道:“任凭你南海是虎穴龙潭,我也要闯他一闯”顺手慢慢的插剑入鞘,仰脸长嘘一口气,正特起身回镇看看蓝妹妹是否已经归来,忽然,大道西头一条黑影闪电而来。像这种无月的夜里,浮云掩去繁星,天黑如墨,虽不至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一般人眼里,断难看清五尺开外。 风姑娘此时运用目力,十五丈左右,仍然是清蜥如昼,大道上人影一闪,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心里一动闪电想道:“要是南海之人携走向青正好分途路经此地,倒是了却一桩心事。”心里如此一想,立即振臂腾身一掠而来拦住去路,低声叱道:“何人夜行,与我留下。” 这一声叱喝刚一出口,来人倏地一收身形,叫道:“凤姐姐!是我。” 风姑娘一听是蓝妹妹倒也是意外的一喜,连忙抢步上前握住蓝姑娘的手,急切地问道: “蓝妹妹!你可追到贼人啦?” 蓝姑娘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贼人狡猾。”说着抬手拿起一把宝剑,递给风姐姐,何云风姑娘一接过宝剑,便惊呼道:“这不是青儿所使用的奇门剑吗?” 四尺二寸长,三指阔的奇门剑,一落到凤姑娘眼里,不由的浑身微微一颤抖,立即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急着连声问道:“蓝妹妹!你是在哪里找到这把剑的,青儿呢? 贼人呢?” 蓝姑娘紧紧的抓住风姐姐的手,略有紧张地说道:“我追出镇外,一口气奔了十几里地,没有见到一条人影。我不知道店中青儿究竟怎样了。赶紧又赶回店里,只见青儿床上只剩下这把宝剑,分明是贼人处心积虑,设计盗走青儿!风姐姐!青儿没有……” 风姐姐拥着蓝妹妹的肩,长叹一声,说道:“但愿南海之人不像黑道上的盗贼二绝姥姥既以神功自诩天下无敌,岂能纵容手下人如此不守江湖信义吗?”说着便将方才自己在途中所遇情形,向蓝妹妹说了一遍。 然后略有感慨地说道:“这二绝姥姥想来必有不凡之处,区区一个手下人,竟然能有如此气概,进退不失风度,胜败不露颜色,难得呀!青龙帮坛下的香主,也未必能如是。” 蓝姑娘一听凤姐姐如此气愤焦急之时,仍有如此感慨,想必方才那人确有不亢不卑的气概表现。自己不禁也想起金陵所遇的天香国色、顾盼倾人,绝代佳丽的绿忆,这位小姑娘也的确给人以一种脱俗不凡印象。 凤姑娘忽又恨恨地说道:“深夜偷袭掳人为质,显然又不是名门正派的作风,果然是二绝姥姥授意而为,这南海派也就可鄙之至。” 蓝姑娘此时何尝没有如此想法?像绿忆姑娘那种神仙中人,南海派任何手下,都不应以卑劣手段行之江湖,徒然沾污南海名声,但是,小向青被盗走却是事实。 两位姑娘深夜荒郊,相对而立,半晌无言,彼此的心情都是相当的沉重,可是谁也不肯说出后悔携带小向青一同外出的话。 夜露凉意袭人,两位姑娘虽然不畏寒冷,可是如此伫立荒郊,也于事无补,还是风姑娘说道:“回去吧!明天一早动身,不去邛蛛,直赴南海,凭我们姐妹二人,倒要去会会这位自诩为天下无敌的神掌和琵琶的绝技。”两位姑娘同抱着沉重的心情,携手连袂,折向小镇上奔回。 两人拿准方向,沿着官衢大道,一劲奔跑,两个人都闭口无言,只顾极力施展轻功,何消片刻,已经小镇在望。 两个人拧身上得屋上,沿着屋脊,逐屋飞腾。忽然,几乎是同时的,两位姑娘一齐吸气沉身,就势屋上一伏,朝前看去,就在所住的那家客店的屋脊上,迎风而立着一个人。因为背影透空,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 风姑娘当时轻轻的哼了一声,说道:“好大的胆,居然敢在屋顶上如此巡风放哨。” 蓝姑娘一扯风姐姐的手,低声说道:“姐姐!你看那人身材不高,不像是南海来人。” 风姑娘哼声说道:“管他是谁,深夜站立在屋上,料无好事。”说蓍话立即在屋上一挺腰板,脚下微微在瓦楞上一蹬,身子像一条追风黑蟒,沿着屋脊边缘,直溜前进。 蓝姑娘也立刻如法炮制,沿着屋脊,提着气。两个手掌在瓦面上微一藉力,就箭也似的,直射而前。 从两位姑娘立足的地方,到客店屋顶,约摸有十七八丈主,中间还苎着一道横街。两位姑娘在屋脊上壁虎游行,也不过是一口气的功夫,就到了横街,猛然的手掌一按,两人同苎七擒身法中的“白鹤昂首”,上身一挺,立即振臂拔起,忽然腾空三丈有余,分头齐向客屋顶上扑过去。 这一扑真是疾如陨星下坠掣电奔雷,可是,这-扑来势虽猛,攻势也快,两位姑娘刚一扑过横街,立即同声叫出:“是青儿吗?” 随着话音,身形一落,果然是向青应声叫道:“二位叔叔!是青儿在这里。”两位姑娘这一喜,真是如同久旱之得甘霖,心里顿时放下千斤石。 风姑娘抢着问道:”青儿!你没有遭受到伤害吧?” 蓝姑娘也接着问道:“青儿!你怎么能够脱离那些人的手革?” 两位姑娘都是迫不及待地在等向青的回答,真怕他受了某种伤害与委屈。 小向青却笑嘻嘻地说道:“二位叔叔都为青儿受急了!回到房里,青儿再向二位叔叔禀告。” 两位姑娘一听,都不禁相视一笑,心里却在想道:“你倒好松轻,可把我们急坏了!” 小向青跟随在两位姑娘身后,回到上房,首先一眼看见那四尺二寸长的奇门剑,不禁欢叫起来,说道:“原来剑在叔叔这里可叫青儿急死人,家传的奇门剑,要是遗失了,那怎么成?” 风姑娘把奇门剑递给向青,眼望着这位稚气未除的侄儿,不由的微微皱起两道秀眉,问道:“小青儿!他们是怎么挟持你出店的?” 向青脸上微微一红,略有羞涩的笑了一笑,说道:“说起来好羞煞人,不瞒二位叔叔,我是怎么被他们挟出店的,自己都不知道。” 蓝姑娘望了向青一眼,转身对风姐姐说道:“青儿今天想是太疲乏了,为人所趁,点了晕穴,盗出了客店。” 风姑娘微微一笑,问道:“后来又怎么撒下他们回来了呢?” 向青一听,似乎精神就来了。笑喀喀地说道:“点晕了我以后,必是被人扛在肩上,一路颠簸,真是巧到了家,三碰,四碰竟然碰开我的穴道,血气一畅我就醒转来了。” 两位姑娘不禁啊了一声,两个人都为之莞尔一笑。向青接着说道:“醒过来我立即惊觉到自己受制于人,一看同行的有三四个,我只有等机会,仍然装着昏睡不醒,任他扛着跑。 跑了一程,有人主张分散,分途奔跑,可以减少注意,虽然他们有四个人,可是,却非常害怕二位叔叔的追踪。” 两位姑娘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蓝姑娘问道:“人一分散,你就趁机回来了?” 向青得意的笑道:“吃亏的事,青儿不干的。我这一路分散的两个人,正好是白天在客店打架的那两个人,一个受内伤,-个扛着我,不费力的我就对付摆脱了他们两个,这才回来了。” 风姑娘笑着向蓝姑娘说道:“本来我要打算送青儿回四川去……” 言犹未了,向青急得连忙站起来,叫道:“何叔叔!……” 风姑娘转面又对向青笑道:“看着你这份机灵,我说什么也要带你跑一趟南海。” 蓝姑娘闻言惊道:“风姐姐!如今青儿脱险归来,我们仍旧要去南海吗?邛蛛呢?” 凤姑娘说道:“一诺千金,虽然青儿回来了,南海不能不去。再说,我真的要会会二绝姥姥,看看这位自翊天下无敌的老鬼婆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蓝姑娘忽然想起令人一见难忘的绿忆,想起她那神奇无比的琵琶,不禁轻轻的喟然说道:“任凭走到天涯海角,我要随着风姐姐一块儿去。” 口口口 南海普陀山为国内佛家圣地,虔诚佛家弟子能越过漫无边际、白浪滔天的大海,都来到普陀山朝拜,并视为毕生之荣。 与昔陀山有一望之隔的海水中,有一抹淡墨,真是眉山远黛,天际一点。很少人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所在,也几乎从来没有人敢放舟去看个究竟可是,这一天,青天如抹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微云,海面上没有一点波浪,风干浪静,碧海无波,这真是一个美丽如诗如画的海景,也是难得一见的海景。 一只单桅帆船,斜扯着一张布帆,却没有饱风,越过了普陀山向遥远水天一色的地方飘去。船梢上一个老梢公正吃力的把住舵,拉着帆,船头上站立着三个年青的相公,迎阳而立,遥指着水天一际的远处。 其中一位叫道:“何哥哥!海上一丝风也没有,我们的船如此慢吞吞的,何时才能到达?” 何云风笑道:“蓝弟弟!人已经在海上,还急个什么?这时候没有风你撵它太慢,万一有风的时候,白浪涌来丈把高,吓也把你吓死了。” 后面老梢公倒是接着笑道:“三位相公放心,凭我老朽数十年的海上生活,在南海一带,任凭他风多大浪多高,保你平安无事。” 伺云风姑娘一听,回过头向老梢公笑着说道:“老人家!总算我没看走眼,选中你这位老舵手。” 老梢公听见凤姑娘一奉承,乐得张开没牙齿的嘴,呵呵直笑,说道:“相公!不是老朽夸海口,南海一带除了前面那个岛,任何小岛,老朽都可以说是-匹识途者马,相公不上普陀,要到哪里去尽管打个招呼。” 向青从船头上抢过来接着问道:“老人家前面那个小岛是个什么地方?如何不能前去呢?” 老梢公摇摇头说道:“不是不能去而是从来没有人去过。据说岛上住了一位世外高人,是不许人去的,数十年相传到今,就没有人去过。” 蓝姑娘接着问道:“那岛上的人总也有出入的,难道你们就没有遇见过吗?” 老梢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似的,说道:“没有!说不定他黑夜出来,在白天从来没有看见过有船从岛上出来。” 何云风笑吟吟地说道:“老人家我们今天就想到那里去看看!你敢去吗?” 老梢公瞪着眼停了半晌,没有答上话来。 何云凤接着说道:“老人家真相信岛上有妖魔鬼怪,不敢去吗?” 老梢公一睁眼,突然一拍脑袋,说道:“三位相公都不在乎,我活了六七十岁了怕哪样?相公你别激我,拼着这条老命,我要把三位送到几十年来被人传说为禁地的岛上去。” 这老梢公偌大年纪,倒是一股火暴脾气,要是搁在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个拼命三郎的人物。 老梢公正说着话,忽然抬头向前一看,用手一搭凉篷,方自言自语道:“日已过午,潮水看来又要上涨了。该有一阵潮风,送我们一程吧!”说得也正是,渐渐的海上起了波涛,消失了方才的平静,呼啸的声音逐渐的随着海浪,在不断的增强。 老梢公此时真显出了他的老练与精干,一手操舵,一手掌帆,孕饱了风,船行似箭在波涛万顷,水天一色的海面,乎稳的飞驰着,竟然没有一点儿摇晃的现象。 首先感到惊讶的是何云风姑娘。风姑娘虽然年龄不大,自幼长在青龙帮,江湖上的风险见过不少,等闲宵小休想耍弄花枪。一只单桅帆敢航南海,更敢越过普陀,远涉小岛。这是近乎荒唐的承诺。老梢公能一口应允,这份魄力不是寻常舟子所有,何况是位年迈古稀的老人? 操舟如走马,善驭者可以得心应手,但是,驰聘疆场不许见白头,这茫茫大海风浪无情,又岂是能见白头之地?此老竟能强逾少年,神情自若,这双臂没有干百力气,如何能做得到? 风姑娘当初选中这只帆船,就已经看出这位老梢公两眼光彩不同于常人,虽然不是精于武功者那种闪闪有光,却也是明亮照人。 风姑娘在精细中显得稳重,丝毫不露声色,迎风而立,衣袂飘然。俄而低声微啸,笑道:“碧海青天,一舟迎风,真是飘飘乎如冯虚御风,怪不得前人触景生情,能吟出‘我欲乘风归去’的词句,今日身历此情此景,果觉前人深获我心。” 蓝姑娘和风姐姐相处甚深,而且彼此日久,虽然她知道凤姐姐武功精湛,亦热谙文学,但是从来没有听过凤姐姐如此酸溜溜的说话,当时不禁望着风姐姐,为之微微一怔。 倒是小向青在一旁拍手笑道:“何叔叔真说得对,此时真是有乘风而去的感觉” 风姑娘微微一笑,转过身向老梢公说道:“老人家,小船顺风趁浪,几时可以到达?” 老梢公笑眯眯地说道:“一望之地,约需盏茶时光。” 风姑娘从船头走下来两步,说道:“操帆把舵,老人家太过辛酸,待我助一臂之力如何?” 老梢公倒是为之一愕,迟疑地问道:“相公也懂得操舟吗?” 凤姑娘微笑不语,站在舱后,面对着者梢公,脚下暗沉桩步,立即功力全身,劲贯双臂,双掌抬到胸前微微交互一搓,霍然向外一翻,疾推出去。 只听得平空风声激荡,“呼拉”一声,海面上顿时激出水花四溅,一股潜力反弹而回,小船受这一阵反弹力道一送,顿时如脱弩之矢,划起一道水槽,向前劲射而出。 船头上的蓝姑娘和小向青,突然受此一冲,止不住一个蹭蹬,差-点扑下舱去,赶紧一沉身形,拿稳桩步,惊异地向后看去。 只有站尾上的老梢公依然含笑如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帆,掌着后面的舵。直等到船行渐缓,才吐气出声,一阵呵呵大笑,说道:“相公!好俊的掌力!” 前面蓝姑娘一听,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敢情避老梢公挺不寻常。立即一躬身从舱顶上一掠而过,并肩落在风姐姐身旁。小向青忙不迭地也腾身一跃,来到中舱。 只听得风姑娘浅浅地笑道:“有劳老人家隔海相迎,在下在此谢了。” 老梢公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朽只不过是奉命迎客,相公好俊的眼力,老朽藏头露尾,贻笑大方,仙岛已到,老朽就此告辞,相公请自便。”说着话,老梢公闪身一跳,落于水中,只见浪花一现,早就失去人影。 舵一松手,小船立即打横,风帆一搅,船身一斜,顿时就有倾斜入水之势。风姑娘抢步上前,一把掌住舵柄,带住帆绳,才算稳住船身。 蓝姑娘一见不禁皱着眉说道:“想不到这老头子还是南海派来的人物,要不是风姐姐先发制人,差-点就让他蒙过,落个笑话。” 风姑娘摇摇头说道:“蓝兄弟!别的不说。目前这老儿撒手一走,这条船就别想靠得了岸,让人家看笑话的还在后头呢!” 蓝姑娘回头一打量,小岛岸影,已经不远在眼前,约摸二十丈远的地方,便说道:“我们都只能平原走马,不能水上驾舟,二十丈的远近,只好‘登萍渡水’而过了。” 风姑娘闻言看了看向青,向青不禁红着脸说道:“二位叔叔尽管前去,青儿自小会泅水,抱着一块木板,泅过去也就是了。” 风姑娘摇头说道:“海浪汹涌岂是闹着玩的?” 三个人正在商量对策,突然,对岸一点星影,在海面如飞而来。一转瞬间,一条梭形小艇,在四个人挥桨催舟之下,飞也似的直朝小船而来。 好快的小舟,一转眼间,相隔小船已不过五六丈远,船头上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手中挥动一面黄色小旗,朗声说道:“奉舵主之命,远迎嘉宾。” 说着话,小舟已到船头,挠钩一伸,搭住船头,船上站着那人抱掌发话说道:“在下外三堂下护卫章求,奉总舵主之命,迎接嘉宾。” 风姑娘微微一愕,连忙问道:“贵总舵主为谁?” 章求顿时肃立叉手应道:“七海飞蛟秦。” 风姑娘这才明白自己找错了地方,立即抱拳说道:“劳章护卫传达秦总舵主,在下何云风远入南海寻访友人,误入贵地,碍于行期,无法拜山,他日有暇,再来专程拜谒秦总舵主。” 章求面有难色的沉吟一会儿,说道:“在下只是奉命迎接嘉宾,何朋友若有高见时,请与蔽总舵主面谈。” 风姑娘回顾一下船内,一帆一舵,别无长物,四周大海茫茫,毫无立足之地,说不得只好去见见这位七海飞蛟姓秦的了。最使姑娘困惑的,他压根儿不知道南海何来这位七海飞蛟,究竟是何许人物。 风姑娘当下意念一决,立即点头应道:“有劳章护卫携舍侄先行,在下与舍弟随后就到。”章求略微一顿,立即点头道好。 风姑娘伸手牵过小向青,说道:“青儿!先随章护卫乘船先行,我和蓝叔叔随后就到。” 小向青是何等的小精灵,立即明白风姑娘怕自己不能随着“登萍渡水”,特别要他随船,风姑姑蓝姑姑少不得要施展神功,镇慑来人。 向青小心眼闪电一转,暗自忖道:“我也应露一手才对,别让来人把我向青瞧着一文不值。”念头转罢,便向凤姑娘笑嘻喀地说道:“何叔叔蓝叔叔!青儿这就随船先走了!”说着话便跨过小船,走向小舟。 刚一抬过脚,只听得“咔喳”一声,小船船舷突然铲去一尺来长的木头,掉到水中。 小向青一落小舟,便回头叫道:“哎哟!怪我不小心把好好的船,蹋坏一大块。” 两位姑娘看在眼里,也觉得向青人小鬼大。这只木船虽然不大,能行驶海上,木料都够结实的,尤其是船舷上的木头,至少也得有大海碗粗细,拿斧头砍,也得几斧头才能砍缺一块向青一绊脚就能绊掉一块,分明是小鬼头暗地行功,有心踢了一脚,露一下功力。 向青这招果然见效,立在小舟上的章求,脸色微微一变,看了向青一眼,说道:“哥儿!小舟人不多,地方不大,你得坐稳些,如有闪失,我章求在总舵主面前,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向青傲然一笑,对章求笑道:“老大请吧!有事我二位叔叔担当一切就是。” 章求转身对何云风姑娘拱拱手,说道:“慢鸟先飞,在下先行。” 风姑娘不动声色,微微一拱手,道声:“请!” 章求回头一挥手中的高旗,梭形小艇霍地一旋身掉头,一声吆喝,四奖齐飞,顿时破浪而去。 风姑娘一见小舟去远,低声问蓝姑娘道:“七海飞蛟何许人?妹妹知道吗?”蓝姑娘摇摇头。 风姑娘也微微叹喟一声说道:“我在青龙帮对于水旱两路黑白两道上的知名人物,都略有所闻,惟独这位七海飞蛟从未听过。” 蓝姑娘忽然说道:“风姐姐,我看这七海飞蛟一定是有惊人的武功,要不然,南海为二绝姥姥禁地,岂容得别人在此猖狂?” 风姑娘微微一笑说道:“这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没有想到找二绝姥姥却找到了七海飞蚊。走啊!妹妹!向青已经随他们走了老远了。” 蓝姑娘望着这披涛起伏的海面,略一皱眉,说道:“姐姐!水波不稳,登萍汉水吗?” 凤姑娘笑道:“二十丈远不如一苇渡江。”说着顺手一劈船舱,劈下四块木板,拿在手中。蓝姑娘如法炮制。 风姑娘笑顾蓝妹妹说道:“蓝妹妹!让我先走一步了。” 蓝姑娘知道凤姐姐用心,海水汹涌,一苇渡扛能否安然无恙,风姐姐不愿意蓝妹妹先冒险。只见风姑娘站在船梢,猛然弓腰挺立,藉势双脚一蹬,抬臂平振,身形冲天而起,像是彩虹飞天之势,一闪而起,竟达四丈多高。 以风姑娘轻功而言,平时两三丈高的围墙,肩不晃,脚不蹬,微一拧腰即可飞掠而过,今天竟然挺腰、蹬腿、振臂,用力之深,与用心之严可见一般。 凤姑娘在空中刚一提丹田之气,折身之际,忽然瞥见蓝妹妹像是闪电飘风样的,直从船上紧跟而来。 这一瞬的瞥见,既不能分神,又不能发话,立即敛神一志,趋着身形未落之际,右手吐劲,投出一块木板。木板刚一落沾水面,风姑娘如影随形,急泻而下,双足-点木板,只此徽微一点之势,又弹然而起。 这“一苇渡江”的功夫,全凭提起-口真气,加上腕力、脚劲、准头,而且要胆大心细,缺一都足以导致失足。这是轻功中的上乘之学,风姑娘施展起来,虽然不敢稍分一点心神。内心虽有兢兢业业之意,但是,使来却是不带一点火气,端的是炉火纯青。 当凤姑娘第四块木板投下之点,相距岸边只有三丈左右,凤姑娘-踹木板,冲天直线上升,忽然左臂一划,右臂平伸,身形回折掠身而卜。一式“雁落平沙”。不仅是姿势轻盈,美妙已极,而且恰到好处,刚刚落在岸岩之上,风姑娘猛然的挺胸吸腹,-收双腿,突又二身而起,两只脚尖刚巧搭在岩岸边缘,上身不住的摇摆,险险欲坠,这一式“风摆残荷”,立即赢得岸上轰雷也似的彩声- 苇飞渡,横越了二十丈之遥,再好的内家高手,也要感到真力不继,可是凤姑娘居然还能在最后一招,露一手轻功中的绝技,就难怪岸上众人要群声喝彩了。 岸上彩声未了,只见蓝姑娘似流星下坠,从四丈左右的半空,盛线下落,眼见得已经触及地面,突然众人眼睛-顿,蓝姑娘纹风不动,单腿矗立,一式“金鸡独立”,站在那里像是铜浇铁铸的,众人又禁不住一阵震耳的彩声。 两位姑娘刚一落身岩岸,向青早就一个闪身过来,叫道:“二位叔叔!人家在迎接我们呢。” 两位姑娘这才凝神向前一看,迎面一字排开七八十个彪形大汉当中簇拥着一个三十多岁,颏下无须的一位白净汉子。武士装,眼大而有神,鼻尖向下勾去,令人有阴险的感觉。 向青话刚一说完,当中那人立即上前几步,抱拳说道:“三位嘉宾莅临七海帮,孤岛生辉,秦光炎谨此迎宾。” 何云凤姑娘也连忙拱拱手说道:“有劳秦总舵主大驾,在下等至感不安。” 秦光炎微笑不答,举手肃客,道声:“请!” 两位姑娘相对互看了一眼,觉得事已如此,只有暂时周旋一下,便昂然举步向前。只听得原先站在秦光炎身后一字排开的七八十个彪形大汉,“嘎”的一声,疾闪两旁,雁行排列,让开一条大道。 走过这一个行列,越过一个高山岗,这山完全是朱砂色的岩石,横亘一线,山岗之上,竟然寸草不生。 何云凤姑娘禁不住心里想道:“如此孤岛,又是寸草不生,七海帮如何过活?”正想着,脚下已经越过山岗。跟前豁然-开,山岗下面竟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停摆着十几艘巨大的般只。这些船只都是三只桅杆,船身狭窄,船首高翘的怪形样,在这样一个较小的港湾之中,倒是显得樯桅如林,气势非凡。 隔着港湾向里看去,一片葱绿,阡陌纵横。而且其中行人往返,状甚忙碌。在树荫竹林当中,更有不少屋角槽牙,高大的住屋。 风姑娘心里又不禁想道:“想不到名不见经传的七海帮,竟有如此一大块基业,不过……” 风姑娘正想着,忽然身旁蓝姑娘轻轻一扯衣角,低声说道:“何哥哥!这姓秦的以一帮之主为何亲自来到岸上来迎接我们?这不透着有些奇怪吗?” 风姑娘一转臻首,只见七海飞蛟正退一步和另一个大汉说话,便也轻声说道:“有些蹊跷!不过,管他呢,事到如今,看他怎样打发我们再说。”两位姑娘正低声说话,不觉已经走下山岗,来到港湾旁边。 从山岗脚下到那边平原,有港湾一水之隔,当中有一座长达十丈,宽约五尺,横跨两岸的大木桥,桥头这边,有木栅拦住,旁边有辘轳滑车,用绳子吊着木栅。 两位姑娘自然以为要从桥上通过到达对岸,便一径来到桥头。 木栅旁边立即转出来一个短装打扮的精壮汉子,双手把住滑车,正在骨碌碌地摇动。 忽然,七海飞蚊秦光炎在身后一声叱喝:“不睁眼的东西!嘉宾莅临,还开这个桥栅吗?还不赶快备船伺候!” 那摇滑车的精壮汉子,立即“嘎”了一声,立即松手,只见吊绳一阵倒转,轰隆隆地一震,木栅立即落到原处,震动得两位姑娘的脚下,尘土飞起多高。 凤姑娘不禁对蓝姑娘看了一眼,那意思是:“瞧这木栅门够多重。” 小向青却在旁边脱口叫道:“这个人好大的臂力呀!” 七海飞蛟却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丝微笑,说道:“手下无知,不知贵客嘉宾莅临,只当做一般投帖拜山的朋友,故而开动栅门,倒教三位见笑了。” 蓝姑娘-听,倒是感到有些奇怪,心里想道:“开栅门过桥,这有什么可怪可笑之处? 倒是有桥不过,而要去乘渡船,这才是奇怪呢?” 风姑娘却忍不住问道:“在下敢问秦总舵主,这-般投帖拜山的朋友,如何要开动栅门,难道这桥上尚有什么规矩不成?” 七海飞蛟哈哈一阵大笑,说道:“这位想是明知故问,七海帮在水吃水,南海一带任何船只想打从这里经过,钱货二八分开。可是也有-些专走海上水镖的镖局,难免要登岛投帖,亮个字号,不过我秦光炎可不懂这一套,有能耐保镖才保,要不然七海帮二八分账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两位姑娘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七海帮是海盔之流。 小向青倒是有兴趣地问道:“如何才叫有能耐?” 七海飞蛟笑笑说道:“这个说来简单,第一、保镖路过南海,干脆不来投帖拜山这一套,只要能闯过七海帮的艨艟水阵,自然人财俱保。如果要投帖拜山,那就是第二条路,自问凭自己能耐闯过这座木桥,七海帮也是分毫不取。” 七海飞蛟这一段话不仅是引起小向青的好奇,连两位姑娘都觉得这七海帮的规矩倒是新鲜得有趣,倒是一时忘记七海飞蛟秦光炎邀截自己一行到这岛上有何用意,何云风姑娘苜先问道:“可曾有人通过这座木桥吗?” 七海飞蛟秦光炎当时面上微微一动,沉吟了一会,复又朗声说道:“曾经有个人通过这座桥,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蓝姑娘也接着问道:“秦总舵主可否告之在下,十年前通过这座桥的人是谁吗?” 七海飞蛟迟疑了一下,答道:“二绝姥姥。” 两位姑娘禁不住同声“啊呀”了一下。 秦光炎立即纵声笑道:“有话何必在此地谈,请登舟过港,此地岂是待客之道” 说着话举手让客登舟。蓝玉珍姑娘忽然嘴角一露笑容正待说话,小向青却在-旁抢着说道:“秦总舵主!可否且慢登舟,也让我们试一试从这座桥上通过。” 七海飞蛟顿时面有难色,蓝姑娘也接着说道:“这座木桥究竟有何险阻之处?秦总舵主可否略告一二,以广在下见闻?” 其实蓝姑娘也正想从桥中通过,姑娘一生服过几次输?尤其听说这座桥十年以来只有二绝姥姥-个人通过,更是有跃跃欲试的心理。不过,蓝姑娘究竟不像小向青,他要先问问这座桥究竟有什么奥妙之处,打听一下虚实。 七海飞蛟秦光炎是何等人物,还能听不出蓝姑娘的话意吗?立即打着哈哈笑道:“只不过是几道粗陋的机关而已,不值得会家一顾,这位小兄弟要过桥,待回头再说如何?” 小向青嘟噜嘴说道:“总舵主是瞧不起我们吗?” 秦光炎哈哈笑道:“言重!言重!在下已经瞻仰,岂敢有轻视之意。” 风姑娘上前说道:“既然秦总舵主别无他意,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七海飞蛟秦光炎一听,心里闪电一转,忖道:“这倒好!既然你们要试试,何妨就此考量一下你们究有多少能耐?反正今天这事无法善与。”想着便点头笑道:“既然三位坚要过桥,在下若要立意不可,反起三位的疑窦,便不是待客之道。”说着话回头一挥手,叫道: “开栅!” 只见那精壮汉子忽地一拔身形,从桥下直窜桥头,双手一把绞车,骨碌碌地一阵响,把木栅高吊上去。 七海飞蛟抱拳笑道:“三位请!” 何云风姑娘便和蓝玉珍姑娘以及向青迈步来到桥头,先向这座长达十丈的大木桥仔细端详了一下,便回头低声说道:“这桥每隔一丈,就设有木星一个,而且上面架有天梁,看来桥上的机关就在这木屋之中。” 蓝姑娘也说道:“何哥哥!看样子这座桥仿佛是少林寺的十八铜人机关相似,青儿不可冒失,还是让我走在前面。” 向青一听嘴一翘,何云风姑娘指着向青说道:“青儿不要轻视这座桥,过不去不要紧,贻笑人家也是小事,只怕是我们三人要脱身这个岛,就困难了。这个姓秦的邀请我们到此,显然是蓄谋而为,我们应该小心才是。”风姑娘这样一说,向青只好默默地退到后面。 风姑娘又向蓝姑娘说道:“蓝妹妹不妨拿出兵器来。” 蓝姑娘答应一声,立即探手拿出聚莹短剑,只听得“锵啷啷”-声龙吟悦耳,眼前蓝光一闪,蓝姑娘右手一背剑,足下轻微一点,宛如一片落叶,悠悠地落进木桥之上。 何云风姑娘也掠身而起,紧随着蓝妹妹身后,飘落桥上。蓝姑娘一落桥上,立即功行全身,凝神一志,足下轻飘飘地-路悠然而行- 路上只觉得这座木桥建造得异常坚固,全是一些海碗粗细的杉木拼接而成,显然这些木杉都不是岛上所产,可见七海飞蛟建造这座桥的时候,所花费的心机。转眼十尺已过,前面来到第一座木屋。 何云风姑娘刚一叫道:“蓝兄弟!留意脚下。”这-声余音未了,蓝姑娘突然觉得脚下一虚,立即觉得不好,心里还没有来得及转念头,只听得到刷、刷、刷三声金刃破风,三把闸刀分别从木屋中闪电飞来。这闸刀来势之快,快得令人只看到亮光一闪,刀刃已经飞向身旁。 蓝姑娘就在这一瞬间,脚下已经虚空无法着力,立即左掌向下一推,硬吸一口真气,凭空拔起一丈多高。饶是蓝姑娘如此身手了得,在腾空而起的一刹间,闸刀就从脚底下飞齐而至,离身也就丝毫之差,蓝姑娘提足八成真力,将手中聚莹短剑猛地一挥,只听“咔喳”、“哗啦啦”一阵响,聚莹短剑过处,三把闸刀齐齐而折,落到桥下水中。 风姑娘也随着飘身而过,向青也跟在身后跃过木屋。 风姑娘说道:“这桥设计得巧是巧极,只是用心过狠了些。” 蓝姑娘说道:“所以我才挥它一剑。” 小向青在旁暗暗吐舌,轻轻地说道:“二位叔叔!方才要是我,这三把闸刀……” 说着一伸舌头,蓝姑娘笑了一笑,晃肩一掠,就向第二座木屋落去。 蓝姑娘知道这座木桥的机关,大概都在木屋之内,所以在这一段当中,点脚不停,便向第二个木屋落去—— 第四章 这次姑娘有了经验,来到木屋附近,先用聚莹剑一探桥板,果然,桥板安置的是滚板,一触之下,立即一滚而落,姑娘眼快,顿时瞧见木屋周围的窗户齐开,一丛闪光,怦然而至。立即聚莹剑走弧形,光芒一闪,剑气顿生,从木屋里射出来的暗器,都在剑光之下,震落于无形。 姑娘一剑生效,觉得这木屋的机关也不过如此,便回头向风姐姐轻盈的一笑。 就在这一回头之际,风姑娘脸色一变,张嘴欲叫,蓝姑娘也立刻感到侧后风生,当时连头都来不及回,脚下一用劲,平身后纵,一式“鲤鱼倒穿波”,闪电流星样的,飘然倒纵八尺开外。 蓝姑娘这一纵尚未落住身形,只听轰隆一声,再留神看时,就在木屋那一段桥板,忽然地两边一分,再向当中一合。要不是姑娘身法飞快,即使不落到水中,也活活被这两块桥板夹成肉饼。 蓝姑娘虽然有惊无险的越过第二个木屋,但是,想到方才那一瞬间的疏忽.真是要为自己捏一把冷汗。 何云凤姑娘也飘身来到身旁,笑道:“方才蓝弟弟那一式‘鲤鱼倒穿波’真是神来之笔,换过任何一式,都要难保无伤。” 蓝姑娘摇摇头说道:“险啦!这个七海飞蛟真是挖空了心思,我想比起少林寺的十八铜人.倒是凶狠有余,机巧过之。” 风姑娘笑道:“兄弟已经安然无恙的闯过了两关,该让哥哥来试一试了。”说着一拔紫虹剑,在日光下掠起一道紫光,正待向前飞身过去,蓝姑娘跺脚叫道:“何哥哥!” 风姑娘身形一顿,回头正待问话,突然桥头七海飞蛟朗声叫道:“三位请稍待。”话声未落,七海飞蛟已经身形一晃,落到两位姑娘面前拦住去路,拱手说道:“在下早就言过,三位神功盖世,区区一桥,不值得一顾,就请三位罢手,请到那边待茶,在下尚有要事请教。” 向青却在一旁叫道:“那可不成,桥还没有过完呢!” 七海飞蛟眼睛一转哈哈一笑说道:“既然三位仍然要过桥,在下就此奉陪如何?”说着话,不等两位姑娘答话,便自一挥手,转身大踏步向桥那边走过去。 何云风姑娘一见七海飞蛟一再不让从桥上过,宁愿自己带头先行,便轻轻笑道:“青儿!人家苦心造成桥,要是白白给咱们毁了,那多可惜呀!”话虽然是轻轻地说来,可是走在前面的七海飞蛟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当下鼻孔里轻轻地冷笑一声,仍然没有回头,只顾大踏步向桥那边走过去。 向青当时做个鬼脸,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只好走过去罗!” 两位姑娘便和向青跟在七海飞蛟身后,毫无阻碍的走过这座木桥。 穿过一路阡陌纵横的稻田,此时都已经收割了,只剩下整齐的稻桩,点缀这秋收的景象。 再穿进一丛修竹,眼前出现了一幢颇具气派的房屋。这房屋完全用整齐的石块砌起来,看来异常坚固,坚固得不像是房屋,而真像是一座古意盎然的堡垒,令人有森然的感觉。 何云风姑娘故意退后一步,挨近蓝姑娘的身边,低低地说道:“七海帮不仅长于海战,恐怕最擅长的还是机关设置,门前这人用心不明,我们要小心才是。” 蓝姑娘点点头,说道:“说明我们来南海之意,便离开此地。” 凤姑娘说道:“只怕……” 正说着话,七海飞蛟已站在门口喝退两旁的獒犬,含笑肃客。这房子外表既怪,进门后更怪,进得大门是条甬长的通道,而且不透天日,虽在白昼,还依旧点着明灯,照着人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两位姑娘心里一阵阵纳闷,走完这一段甬道,便是一个颇为宽敞,却是陈设简单的大厅。七海飞蛟招呼客人坐定之后,立即有人奉上香茗。 何云风姑娘伸手接住茶碗,正颜向七海飞蛟说道:“在下一行因有事来南海访一位武林高人,误上贵帮之船,能藉机-瞻秦总舵主风采,实为此行之幸。但是,在下此次来南海为时无多,不能在贵地多作盘桓,总舵主有何事见教,就请当面言之如何?” 何云风姑娘不愧是老于江湖.所以一俟坐定便先发制人,说明自己的意图。 七海飞蛟秦光炎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待客无礼之至,至今犹未当面请教三位尊姓大名,手下人传话恐有错误之处。” 何云风姑娘心里不禁骂道:“好狡猾的人,故作无事状。”当下也微笑说道:“在下何风,这是拜弟蓝珍,世侄向青,武林中无藉之名的人,不劳总舵主锦注。” 七海飞蛟依然微微笑道:“何兄想必是急于知道在下邀请三位到七海帮来的用意吧!” 蓝姑娘回头一望风姐姐,两人不禁同时想道:“活见鬼!谁是你邀清来的?” 七海飞蛟接着说道:“说来话长,在下只有长话短说.七海帮靠水吃水,方才已经提到,可是,十年前二绝姥姥无端来到岛上,毁去桥上机关,声言七海帮尔后不许在南海作买卖,否则,她不让我们在岛上居留。” 风姑娘一听,倒是意外的一怔,心里想道:“这二绝姥姥看来倒不是一个坏人吗!” 七海飞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在下自问武功还过得去,可是在二绝姥姥面前,却还不值得一顾。” 蓝姑娘心里笑道:“这人倒是不害臊,自己打不过人家还讲出来呢。” 向青却在一旁问道:“你打不过这二绝姥姥吗?” 七海飞蛟倒是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十招不到,险险丢掉了性命。二绝姥姥走后,我只好带着手下弟兄,在这荒岛上恳植农稼,十年于兹,七海帮做了十年农人。” 何云凤姑娘连忙正颜说道:“秦总舵主,在下有一言冒昧说来幸勿见怪,二绝姥姥对总舵主而言,倒是有益无损的。” 七海飞蛟摆手拦住风姑娘的话,摇头说道:“何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七海帮数百兄弟困守农稼于心不甘,在下身为一帮之主.竟不敌二绝姥姥十招,又何尝于心能甘?但是二绝姥姥功力盖世无敌,只有忍气吞声,没有想到手下兄弟偶尔在外听得传说,二绝姥姥只有一件东西可以对付他,那就是‘苍虚秘笈’。” 这苍虚秘笈四个字一出口,两位姑娘都不禁脱口轻呼,真是意想不到远在这里的七海帮也与“苍虚秘笈”有关。 七海飞蛟望了望两位姑娘,不禁得意的笑了一笑.说道:“在下虽然十年没有出海,但是,外路消息仍然是灵通的,十数支艨艟大船,虽然停泊了十年,小船依然不断航行扛浙一带。唉!闲话少说,据说只要有人能得到‘苍虚秘笈’习得上面的武功,便可以打败二绝姥姥,在下自是梦寐以求之了。” 何云风姑娘连忙抢着说道:“秦总舵主!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你是说十年不出海受制于二绝姥姥,但是,你的消息灵通,探知我们三个人之中,有人持着‘苍虚秘笈’,所以你才设法邀劫我们到这岛上,是与不是?”七海飞蛟面有得意的笑了一笑,没有讲话。 蓝玉珍姑娘可就忍不住了,霍然站起来,正待叱声说话,风姑娘却又伸手拦住她.说道:“蓝兄弟!请稍坐一下,待我跟秦总舵主把话说明白。”转面又向七海飞蛟说道:“不管我们三人之中,有否‘苍虚秘笈’在身,秦总舵主这种报复心理,在下不敢苟同。二绝姥姥虽然对七海帮有以武功挟制之嫌,但是对七海帮有益而无损。十年不曾出海,却做了安分守己之人,比起那种海上生涯,也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七海帮对二绝姥姥辱之不及,何来报复?况且即使尊驾能得到‘苍虚秘笈’,制服二绝姥姥,如此怨怨相报,岂是善事?” 七海飞蛟顿时阴阴一笑说道:“何兄堂皇之言,抵不了在十年存心。别的不说,在下只问三位‘苍虚秘笈’究竟在下哪位身上?” 蓝玉珍姑娘怒言叱道:“在何人身上你又待怎样?” 七海飞蛟笑道:“在下要借阅-下。” 向青在旁边呸了一声,说道:“你也配?” 七海飞蛟大笑道:“在下不愿口角,但请各位三思。”说罢,突然腾身一掠,闪到大厅之外。蓝姑娘一点双足,闪电追来,刚喝得-声:“往哪里走!” 只听得“哗啦”-声,大厅所有的窗门顿时紧闭,大厅里面漆黑一片,七海飞蛟在外面笑道:“三位不妨商量一下,勿因小而失大。在下如若强取时,倒真是伤了和气。”说完话,音响杳然。向青-时大愤,立即双掌平推,全身用力,向大门上撞去。“轰隆”一声,大门丝毫未动,倒把向青的手臂震得发麻。 突然又听到七海飞蛟在外面笑道:“这座大厅也是十年的苦心设计,各位不要白费力气。” 何云凤姑娘走到门边,暗中行功使阴劲直按下去。这一按至少也得千儿八百斤的力道,可是那门却是纹风不动.姑娘这才知道七海飞蛟所说的“十年苦心设计”不是夸张之词。 最使人感到气闷的大厅里面黑暗得没有一点光亮,幸亏两位姑娘都是身负上乘的内家功力,就连小向青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身处黑暗之中,而且危机四伏,依然心静神定,稍过一刻,便能运用目力看清楚大厅里面的情形。 凤姑娘首先笑道:“没有想到二绝姥姥没找到,倒找到一位二绝姥姥的仇人。” 蓝姑娘此刻气愤填膺,连笑都不想笑,狠狠地说道:“待一会儿这个姓秦的如果再来,我-定要他横尸剑下。” 风姑娘本是想轻松一下大家的情绪,再想对策。没想到蓝妹妹动了真气,便低声轻轻地劝道:“蓝兄弟!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流血伤人。眼前的情势,即使我们冲出大厅,又怎么冲出这四周茫茫的大海?你相机行事吧!” 蓝姑娘想了一想,说道:“这人手段太辣,为人太阴险,-见就令人恶心,据我看和平解决问题是没有多大指望,我们还是另打算盘的为是。” 风姑娘忽然伸手一拔紫虹剑,震腕递到,提足七成真力,直向大门上扎去。 这紫虹剑和蓝姑娘那支聚莹剑同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利器神兵,削金切玉,吹发可断,通常再厚的木栅门,紫虹剑如此一戮之下,还不是像摧枯拉朽似的。可是,风姑娘一剑扎下之后,竟然“铮”地一声,剑刃没入四寸有余,居然没有把大门扎穿,敢情这大门是钢铸的,还不止五寸厚,周围的墙壁,更是不谈,都是厚达数尺的岩石砌成的。 凤姑娘废然撤回宝剑,弹剑叹道:“如此不知所以,困死此间,倒是匪夷所思。” 蓝姑娘忽然上前向风姑娘说道:“何哥哥!我们看屋顶如何。” 风姑娘点头应了一声。突然大门上“哗啦”一声响,拉开一个方洞,从方洞里透进一线阳光,方洞中间还用铁栅拦住。 隔着铁栅栏,看到七海飞蛟的脸,正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看着里面。 两位姑娘双双走到前面,站在方洞之下。 何云风姑娘首先发话问道:“姓秦的!亏你还是七海帮的帮主,手段如此不堂皇不光明,你还能在绿林中叫什么字号?” 七海飞蛟毫不以为怪,依然笑着说道:“没奈何的事,我不如此,我就得不到‘苍虚秘笈’。” 蓝姑娘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这样,可以得到‘苍虚秘笈’吗?” 七海飞蛟哈哈笑道:“三位神功无敌,在下已经见过,但是要越出在下这座大厅,倒还不是容易的事.三位若能体谅在下用心,将‘苍虚秘笈’交与在下,七海帮众感恩匪浅,将掬自衷诚,向三位致谢,而且‘苍虚秘笈’数日自行奉还。三位若恃强坚不交出‘苍虚秘笈’,只怕……” 向青忍不住跳上前骂道:“恶贼!你不要梦想,你要困得住我两位叔叔,算你姓秦的有能耐!” 七海飞蛟笑道:“就你铁打的好汉,谅你饿不了三天。何况!请你三思,到头来仍是‘苍虚秘簋’为我所得,这又是何苦?” 蓝姑娘忍不住扣指兰形,叱喝一声:“滚开吧!”纤手微抬,右手五指齐弹,五缕劲风嘶然穿窗而去。 七海飞蛟秦光炎认得厉害,立即一个旋步,让到一旁,朗声叫道:“三位不必固执,请不妨再仔细权衡轻重,忖量得失好好的思索一番。在下暂时告退。”话声一落,“哗”的一下,方洞立即紧闭如初,大厅里又黑暗如夜。 向青在那里奇怪地说道:“这姓秦的既然有把握饿死我们,‘苍虚秘笈’唾手可得,又何必要如此饶舌游说。二位叔叔不觉得奇怪吗?” 蓝姑娘说道:“我以为这个姓秦的真是少见的狠人,用心之深,不动声色,处处挖空心思。他所以始终想着‘苍虚秘笈’由我们自愿的交出来,在秘笈里面即使有难解之处,也好有个说明,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用极端的。” 风姑娘点头说道:“兄弟说得对!这七海飞蛟更怕我们在饿死之前.将‘苍虚秘笈’毁去,所以,就有这种投鼠忌器的尴尬。饿死未必,只怕有许多折磨,是在所难免,我们坐下来调息一下,他这会儿没有什么动静,养足精神再说。” 两位姑娘和向青果真地摒弃一切思念,凝神一志,道气归元,垂帘内视,进入浑然忘我之境。两位姑娘都是内力探厚,武功绝顶的人,如此调息行功一周,顿时疲乏消失,精神振奋,连饥饿也忘得干干净净。就是连小向青在一次完全的调息行功之后,也是精力充沛,神清气爽。 屋内黑暗依然也分不清是何时分,何云风姑娘吩咐向青留神四周的动静,自己对蓝姑娘说道:“兄弟!我们先来试试这屋顶如何。” 蓝姑娘会意,两人立即一拔宝剑,站在地上吸气一拧身。就在身形上拔的时候,两位姑娘同时一伸左手,护住头顶,在真气将泄之际,左臂遽伸,向上一探,正好触到横梁。 两位姑娘早就心里有准备,手指微一触及梁木,连忙猛提一口丹田真气,身形横向上飘,顿时一贴屋面,双膝一夹横梁,人像是只大蝙蝠,紧紧地贴在屋顶上。 两位姑娘一贴屋顶,果然不出所料,连屋顶也是铁板盖成的。 蓝姑娘低声叫道:“何哥哥!你先听听屋顶上面有没有七海帮的人防守,我再用剑挖挖看看。” 风姑娘不由地轻赞-声说道:“兄弟!处在紧张的时候,仍然能丝毫不乱,想得周到,真是了不起。” 蓝姑娘噗哧一声低低地笑出来,说道:“是什么时候,还要夸我呢。” 风姑娘果真的贴紧屋面,凝神地听了-会儿,轻笑-声说道:“七海飞蛟这人精细如此,百密还是难免一疏,这屋顶是没有派有防守巡风的迹象。兄弟放心动手好了。” 蓝姑娘心头一宽,立即运用聚莹剑倒握左手,回肘向屋面上阴力一送,当时只听是“嘶啦”一声,屋顶应手而穿,聚莹剑在一送之下,把屋顶戳了一个洞。 蓝姑娘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即向风姑娘叫道:“何哥哥!成功了!!屋顶脆弱无比,受不住神剑的剑刃。不要费多少功夫,便可以把屋顶划一个洞。” 风姑娘也是满心欣喜地说道:“来!让我们共同来动手。” 蓝姑娘狠狠地说道:“哼!我出这间鬼屋子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姓秦的算账,我看他往哪里走。” 正说着话,突然向青在下面摇手示意,两位姑娘当时手腿一松,飘然下落,刚一落到向青旁边,立定身形,突然大门上那块小方洞又霍然而开。外面亮着松脂火把,隔着这样一个小方窗子,把大厅里照得通明。 七海飞蛟在小方窗子前面,当窗而立,对里面一看,顿时脸上颜色微微一变,俄而立即恢复微笑,说道:“三位果然不同平凡,一天未进饮食,不但丝毫没有倦意,反而倒是神清气爽。” 向青此刻倒真有些饿火中烧,忍不住反唇讥道:“秦总舵主!太过奖了吧!” 七海飞蛟笑道:“在下佩服,倒是出自真心,不过,相信各位都还没有进到不吃烟火食的地步,要是再饿一些时候,只怕仍然难逃成为饿殍。”说着话用手一挥,立即有人在窗外捧起一个托盘,托盘里摆了三个大菜盘,满盛雪白的大馒头,和一盘牛肉、一只红烧鸡,还是热气腾腾的,那馒头的香味和菜肴的香味,阵阵地飘进大厅里来。 七海飞蛟指着托盘笑道:“七海帮无有佳饭敬客,如果三位肯赏光,就请随意取用这馒头和菜。” 向青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纵起身来,朝七海飞蛟重重地呸了一口,说道:“你把小爷当做什么人?居然拿这种东西作为诱惑。” 何云风姑娘淡淡一笑,不屑地说道:“姓秦的!想不到你这样一位总舵主,竟然技穷到这种地步,俾你这种人,怎么配得到‘苍虚秘笈’这种武林至宝呢?”说到此突然声色俱厉地叱道:“你赶快与我滚远些!” 七海飞蛟慢慢地收敛起笑容,渐渐地变得极其阴沉。霍然单掌一扬,呼地一声,那一托盘的馒头和菜肴,顿时震得四分五裂,然后缓缓抬起头来,冷冷地一笑,说道:“好朋友! 咱们等着瞧,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言犹未了,忽然一声叱喝,蓝姑娘掠身而至,左手聚莹剑一挥,但见青光闪处,一阵“咔喳”的响声,小方洞的铁栅栏齐齐而断,姑娘顺手一招“白云出蚰”,剑光直点七海飞蛟的咽喉。 蓝姑娘如此愤怒一招,出手极为快速,七海飞蛟万没有想到,居然能在里面断栅出洞递招。微一错愕之际剑光已经触及面前,七海飞蛟慌不迭地顿足闪过剑刃,仓忙中又怕蓝姑娘从小方洞里缩身而出,立即挥令关上石板。 等到石板关上之后,七海飞蛟不禁心有余悸,站在那里越想越觉得气向上冲。当时高声叫道:“不给你们颜色看,你们就不知道七海飞蛟的厉害,等着瞧好了!” 何云风姑娘在里面冷笑了一声,连话都懒得理他。 七海飞蛟秦光炎站在那里,心里暗晴地骂道:“我要不把‘苍虚秘笈’弄到手,你们这三个小子也休想离开七海帮。”心里想着,正待转身悻悻而去,忽然远处传来一棒金锣的响声。 七海飞蛟不由地心里一震,这面金锣是安置在岛的最高处,这也是七海飞蛟细心考虑设置的。他心里知道,过去七海帮在海上做买卖,曾经使多少镖局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武林之中只要一树仇敌,就免不了有人寻仇报复.所以七海飞蛟特别设置一面金锣,只要发现有什么动静,锣声一响,全岛起而戒备。 可是这面金锣差不多十年来,从未响过,今天乍然响起,就难怪七海飞蛟要为之一震了,尤其又是这样星月微光的夜里,来人能有这份胆量.功力也就可想而知。 七海飞蛟一面挥手吩咐手下人,从速的去布置,一面自己展开身形向港湾所在,飞驰而去。因为他知道,只有那个地方才是最易于来人登岸的地方。 七海飞蛟一面飞腾疾驰,一面摸着腰间的一把鹅眉分水刺,暗自忖道:“十年苦练,还没有发过这利市,今天倒要考察一下自己,究竟十年苦功,精进到什么地步。” 不消片刻,七海飞蛟已经到了港湾边上,疑神一望,手下的几位高手,无论水陆两项,都已经准备得妥当,灯火齐灭.大家都全神贯注,只等来船一入港湾,一齐发动,无异是张网捕鱼。 七海飞蛟心里暗暗一阵安慰,觉得如此严阵以待,来人有再大的本领,也难得出掌心。 想到愉快处,轻轻地嘘了一口气,随意地问道:“来船现在何处?” 手下人轻声地答道:“方才海上有火光,直向我们而来,而且来势极快,可是一到近处,火光突然一灭,此时不知究竟何处。” 七海飞蛟轻轻哼了一声,脚下带一用力,忽地一声,从岸上掠身而起,忽又一折身形,贴水而前,在昏暗的夜里,直如一只扑水惊飞的水鸥,横飞三丈,落到最远的一只船上,刚一稳下身形,就听到有船板拍水的声音,破浪而来。 七海飞蛟久在海上生涯,对于船行已经是闻声知响,立即觉察出来船已在十丈之内,而且船行的速度,快得惊人。 七海飞蛟止不住心里一惊,暗自忖道:“南海之上能有何人操舟到如此地步?而且黑夜之中,能认清港情,显然对这岛上的情形,极为熟悉。”心里闪电一转,顿时改变了主意,挥手作势,制止了手下人的动作,自己朗声发话喝问道:“何方朋友来到七海帮,秦光炎在此恭候。” 七海飞蛟这两句话是有意显示功力的,提足丹田一口真气,舌绽春雷而出,虽然在夜潮澎湃的诲岸上.依然一股声浪冲破海潮,脱颖而出,十丈远近,震人耳鼓。 七海飞蛟这一声朗喝,对方却是杳然无声。七海飞蛟心里一动,立即双掌提至胸前,暴喝道:“何方朋友再不发话,可别怪我七海飞蛟不够朋友了。”这一声叱喝,话音未落,立即听到对方“嗡”然一声声弦声,这一声弦不大,可是,却是清清晰晰地落进岸上众人的耳里。 七海飞蛟正在惊诧不已之际,忽然对面又有人朗声道:“在下肖承远专程拜见七海帮秦总舵主。” 秦光炎真是由惊而怔,想不到不是自己闻而心惊的二绝姥姥,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七海飞蛟是善于见风转舵的人,立即沉声厉喝道:“有事请将来船暂停港外,待过今夜再说。” 突然对面一声苍老的珂呵大笑,说道:“老爷子如果不高兴把船停在港外呢?” 接着有一个人也是笑呵呵地道:“渔老!人家打埋伏,我们要是不听话,少不得也要万箭穿身啁!” 七海飞蛟一听,敢情来的还不是一个人,而且来人口气,似乎对自己知之甚详,而且还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心里微微一动,转而一念,依然沉声喝道:“肖朋友!你要逞强撞进,就难怪七海帮不按江湖礼教接待你了。”说着话,回头对身后船舱里的人,挥手一示意,只听得嘶的一声,从船梢之上,一溜火光.流星闪电直射半空,没于天际。 这一溜火光刚剐射出,突然一声发喊,火把齐明,港湾之内.水里岸上,站满了-两百人,一齐张弓搭箭,只等七海飞蛟一挥手,立即箭如飞蝗而去。 其实,这还是七海飞蛟极工心计的地方。本来港湾里面早就布好了圈套,来船一经闯入,便是自投罗网。否则,只要火光一亮,飞箭齐出,一阵箭雨,也可以射退来船。 七海飞蛟还星顾虑方才那一声弦声,万一碰上克星,岂不是弄巧成拙?这才只摆了这- 下威势,看清来船是何许人物再作定夺。 在岸上通明火光照耀之下,只见来船竟是一只不大的海船,船头上蛄着一位面如冠玉.目似晨星,神采飘然的年轻相公,身旁站着两老者,一位是鸠衣百结蓬头垢面的老化子,一位是白发如银,头戴斗笠的老渔翁,后梢把舵收帆的是一位十五六岁,一身绿裳,美如仙人的小姑娘,旁边坐着一位劲装佩剑的姑娘。这几个人全是面生得紧,七海飞蛟一时倒真的怔住了。 这艘船的来人,正是五扇书生唯一的衣钵传人,以玉扇神剑和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震惊武林的肖承远小侠,和武林前辈二老一神尼的渔礁翁,以及威镇大江南北的丐帮帮主雪地飘风宋允平宋老化子,后梢坐的是薛明霞姑娘和南海二绝姥姥的门人绿忆姑娘。 原来肖承远小侠和渔礁翁告别清昙神尼,在离开邛崃时候,正遇上老化子和薛明霞姑娘赶到邛崃,追赶何云风和蓝玉珍两位姑娘。 四人在山下一会面,才晓得两位姑娘没有抵达邛崃。 老化子当时就摇头说道:“这事有些蹊跷,以两位姑娘的脚程,尤其蓝姑娘是熟路,更该是毫无耽搁,如何还没有抵达邛崃。莫非……” 肖小侠当时也就沉不住气,抢着问道:“两位姑娘的留柬,果然是说明直来邛崃吗?” 老化子止不住哈哈笑道:“老化子要是没有看清楚,岂能,就如此冒失和薛姑娘作千里追踪呢?再说,除了到邛崃来找你,还有何事能使两位姑娘如此情急?” 肖小侠被老化子哥哥这么一说,顿时玉脸泛红,说不出话来。 渔礁翁笑说道:“老化子没正经,人家正在急的时候,还要寻人开味。两位姑娘和你同船离开川中,半路上人丢了,你老化子少不了一份难堪。”老化子呵呵地笑着,正待说话。 薛明霞姑娘却在一旁接着说道:“承弟弟请不必着急,风姐姐和蓝妹妹神功无敌,断然不会有何差错。同时,既然她们没有来邛崃,要追寻她们下落,老化子师叔定能轻而易举的办到。” 老化子连忙接着说道:“好啊!渔老把事情搁给我老化子,你薛姑娘也来了。” 渔礁翁笑道:“薛姑娘说得对,老渔差点忘了,凭你老化子那一帮穷叫化子,打听消息,还不是拿手的本领,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老化子倒是认真的摇摇头,说道:“要是在大江南北,不是老化子夸海口,慢说是两个人,就是飞走两只雀儿,老化子一句话,也能立即找到,可是,在这西北西南的荒塞边陲,老化子也只有徒唤奈何了。” 肖小侠被老化子取笑了两句,站在旁边半天没有说话,此不忍不住说道:“小弟有一言,不知道老化子哥哥以为如何?” 老化子正颜说道:“有主意大家拿,兄弟有话还不快凶讲。” 肖小侠说道:“我们一行沿着通衙要道,名城大镇,从边疆直奔扛南,如若两位姑娘要是来到这边陲地带,不难在沿途得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行踪。万一没有,则江浙这一带是老化子哥哥威力所及之处,自然更能打听清楚。” 渔礁翁点点头又说道:“小师弟说的倒是有道理,两位姑娘若到西北地带,武林之中,自然会有消息。” 老化子笑道:“若是两位姑娘真的到了江浙一带,老化子少不得要发动大讧南北的穷叫化子,两人的行踪下落,包在我老化子身上便了。” 于是,如此决定之后,肖小侠等一行四人,从邛崃奔上驿道,直穿中原七省。 这两老两少各有特色,老化子是崖遢肮脏,疯疯傻傻,成天酒气冲天;渔礁翁-副老渔翁的打扮,打渔的跑到西北边陲来了,已经是令人奇怪,偏偏渔礁翁还有一管不高手的乌溜的萧,更是令人要奇怪的多看上两眼;薛明霞姑娘艳中还带着英气,再加上肖小侠英俊潇洒,临风的玉树,青衫飘拂,是-位年轻相公。这四个人走在一起任何人都要盯上两眼。 这样一路招摇,穿过了中原七省,竟没有得到一丁点儿关于两位姑娘的讯息。肖小侠渐渐就有些沉不住气了,看来两位姑娘分明没有经过中原七省,究竟身往何处? 老化子也看出了肖小侠这几日以来,常常双眉紧锁,寡于言笑,知道小兄弟正担着一把心事,老化子呵呵地笑道:“老兄弟!你尽管放心好了!两位姑娘没有经过中原七省,就逃不了在江浙一带。只要到了江浙一带,还是那句话,包在老哥哥身上。” 渔礁翁也在一旁呵呵笑道:“小师弟!老化子这点本领,你倒是要信得过。” 肖小侠也只好放开心怀,把一切的指望,都放在老化子身上。 一路无事,行程就快,这天肖小侠一行到了宁波,刚刚-歇下客店,老化子就不见了人影。直到黄昏时节,才见他匆匆忙忙的跑进店里。 肖小侠和渔礁翁、薛明霞姑娘,正在上房猜测老化子出去的结果,房门一响,老化子闪身进来,顺手一掩门,脸色沉重地望着肖小侠。 “进门休问枯事,但看颜色便分明。”肖小侠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见老化子沉着脸色进来,便知道事情有不吉之兆。当时霍然站起身来,上前一步说道:“老化子哥哥!可有消息吗?” 老化子一顿,忽又坦然而笑道:“老兄弟!不要急,只要有了下落,还怕找不到人吗?”说着话,佯装没事似的,接着说道:“老化子方才出去跑了一趟,如果这项消息是真的,倒是有些辣手。” 渔礁翁忽然啊了一声,两只老眼-睁,寿眉一轩,说道:“如果要是在宁波出了岔事,难道两位姑娘与南海二绝姥姥发生了过节?老化子这事要先弄清楚。二绝姥姥已经久不涉足武林,连手下人都不让超越南海范围,从何与两位姑娘扯上麻烦。可是,在这一带除了二绝姥姥,谁还能让你老化子说-声棘手?” 肖承远霍然精神-震,两眼神光倏地-射,立即说道:“我知道了!关键还是在‘苍虚秘笈’上面……” 薛明霞在旁接口说道:“承弟弟!先让老化子师叔说明打听的经过再说。” 老化子喘了一口气,在桌旁边坐下来说道:“在宁波据穷叫化子的消息,有两位年轻英俊的相公和一位年轻的孩子,买舟搜海,至今数日不见回来。” 薛明霞姑娘接着问道:“这如何就能断定就是凤姐姐和蓝妹妹呢?” 老化子咳了一声说道:“这些穷化子看人不会走眼,他们先看出了这两位相公都是身具内家功力的高手,再一描绘形象,虽不中也不远矣。” 肖小侠微微皱起眉头,立道:“老化子哥哥没有别的凭据吗?” 老化子点点头向肖小侠说道:“最大的凭据是许久蛰而不动的南海派,突然侦骑四出,追访‘苍虚秘笈’的得主,忽然又消声敛迹。如此两相对照,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肖小侠低头沉思了一阵,霍然抬头朗声说道:“既然南海二绝姥姥执意要会‘苍虚秘笈’得主,小弟就专程跑一趟南海,即使两位姑娘不在,也好了此一番心思。”说着话昂然拉门就走。 渔礁翁在身后叫道:“小师弟!何必急在一时,明天大家同行,老渔也要见见这位以神掌与琵琶称绝于当年的武林高人。” 肖承远因为从邛崃越过中原,一直牵念着两位姑娘,而又毫无音信,如今一稍有消息,难免怦然心动,而且,二绝姥姥之事,蓝妹妹曾经一度提到,如若两位姑娘果真前去南海,而隐身于二绝姥姥之处,自是凶多吉少,不能不为之情急。 及待渔礁翁如此淡淡的一说,才一顿而停,一阵红晕泛上脸面,一向稳重而不浮躁的肖小侠,为何一听老化子得来的消息,便率然撒手就走,岂不撇了两位老哥哥和薛姑娘吗? 肖小侠立即回身向渔礁翁和老化子拱手谢罪道:“小弟一时情急,理应商量而行。” 渔礁翁这才一正颜色说道:“小师弟!你要知道这次南海之行,不仅关系两位姑娘安危,更关系着‘苍虚秘笈’的尔后纷争。”肖小侠微微地-愕。 老化子在一旁点头说道:“渔老高瞻远瞩,说的极是。关于小兄弟的功力,老化子当然是知道得清楚,冠绝群伦,是当之无愧的,不过二绝姥姥数十年前能够震慑武林,而无人能当其锋,这份功力也一定有超人之处,如果真的二绝姥姥要插手‘苍虚秘笈’,无疑的是一个最大的劲敌。……” 肖小侠也肃然说道:“老化子哥哥的意思,小弟已经明了,如果南海之行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对于未来‘苍虚秘笈’之争,必定是可以化阻力为助力。” 渔礁翁点头笑道:“小师弟慧根早具,一语中的。二绝姥姥虽然数十年前曾大闹武林,却也无恶德昭彰,为人虽怪,却不失为是好人。” 自小侠忽然想着说道:“如若两位姑娘身陷南海,而遭受闪失呢?” 老化子呵呵大笑,说道:“小兄弟你还不了解风姑娘和蓝姑娘吗?以她们二位的功力,虽不敢说武林无敌,自保无恙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候坐在一旁,很久没有说话的薛明霞姑娘盈盈地站了进来,说道:“风姐姐和蓝妹妹虽然武功了得,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还是早点接应才是。” 老化子笑道:“有渔老在,即使深夜扬帆大海,也必然是安然无事,所以现在即刻请各位随老化子上船。” 肖小侠此刻才知道老化子早就胸有成竹,不由感佩的看了-眼。 老化子呵呵笑着说道:“小兄弟!用不着望着我,这些小事情,穷叫化子人多好办事,算不得什么。回头到了南海,那就要看小兄弟的了。” 说着向渔礁翁拱手说道:“渔老请吧!” 渔礁翁一掖铁萧,拉开房门,微一屈膝,直如飞矢流星沿着墙壁边缘,一闪而逝。 老化子也走到门房,张望了-下天空的景色,此时正是冷月清辉,疏星数点,秋末冬初的深夜,寒意袭人.老化子忽然自语说道:“渔老不知道又出什么花招。”说着话转身向肖承远小侠以及薛明霞姑娘说一声:“我们走吧!”猛见他腰杆微微一挺,一溜轻烟,直闪而过。 肖小侠和薛姑娘也赶紧随后越屋而出,跟在老化子身后,一路闪电腾挪,何消片刻已经来到海边。 半夜潮急,浪声起伏如雷,冷月照射的浪花,卷起千层雪,这一幅海滨夜景,使人更觉得美妙而神奇。 三个人远离码头,落荒来到海边,刚一停下身形,在月光下但见十丈开外,一帆迎风破浪,疾射横驶而来。老化子略一打量,便笑着说道:“渔老已经试过了这只船,我们上船罢。” 就在这一说话之间.帆船已经斜扯过帆篷,掠到面前五丈不到的地方,老化子轻轻地长啸-声,两只破袖子一抖,倏地腾起身形,上拔两丈多高,人在空中破衣襟迎风一摆,飘飘的向船上落下去。肖小侠和薛姑娘也紧随在身后,飘落船上。 只见渔礁翁熟练的一扯帆,单臂一抡劲,拉帆擞舵,船身斜刺里一个大转身,顿时风帆满盈,直向海中驶去。此刻渔礁翁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表情严肃的望着海的前面,老化子也蹲在船头,不作一声的向前瞪着。 肖小侠却止不住心头阵阵翻腾,不住地想道:“依照老师兄和老化子哥哥的口气看来,这二绝姥姥一身功力冠绝武林,如果凤姐姐和蓝妹妹果真的身落二绝姥姥的手中,自己应该如何不亢不卑的与二绝姥姥相对?” 想着不由地坠入了沉思,薛明霞姑娘一时只是被这月夜在海上乘风破浪的情景,所吸引住了,也是默默无言的在尽情的欣赏,这条船上顿时陷于一片沉静,只有海风在撕着帆角狂啸,海浪拍击着船头在行,点缀这夜行船的寂寞。 残月偏西,海风渐渐转大。此时但见黑沉沉,雾茫茫,周围混沌一片。忽然,渔礁翁低声叫道:“小师弟!” 肖承远小侠心神一敛,连忙转身过来应道:“老师兄叫我吗?” 渔礁翁说道:“二绝姥姥为人怪癣,却无恶行,若能善与,则比破脸相对为尚!” 肖承远小侠应道:“小弟理会了。” 这一声言犹未了,只听到“嗖”的一声,一只响箭带着呼哨从帆顶上呼啸而过。 老化子回头向渔礁翁对看了一眼,但见渔礁翁若无其事地依然兀自操舵,扯帆迎风,船行却依然似箭。 肖小侠却轻闪身形,转到船头,刚一立定脚步,“嗖,嗖”又是两声,两只响箭低风仅及船身,紧撺船舷而过。 渔礁翁突然低喝一声,沉身蹲桩,船头忽然翘起,离开水面约有一尺多高,只听得“哗”的一声,船身向前一冲,落帆收舵,就在这一瞬间,船向前攒波冲行了一箭之地。 突然,前面有人喝问道:“何方朋友前来南海?” 肖小侠还没有答话,渔礁翁却在后梢朗声说道:“当今武林‘苍虚秘笈’得主肖承远,特来专程拜见。” 肖小侠一听,知道老师兄有意先声夺人,也顿时一逼丹田真气仰头一声长啸。这一声长啸,宛如九天鹤唳,上薄云霄,下冲海浪,真是震人心弦欲断,连蹲在船头上的老化子和后梢把舵的渔礁翁,都为之一震,而立即收敛心神,抱元守一。 肖小侠自从“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得玉扇书生不惜以本身真元,以“开顶授艺之法”,七天有成之后,内力之深厚,已经是“三花盖顶”,“五气朝元”的火候,如此张嘴一声长啸,何异于晴天霹雳,地裂山崩之势,功力深厚如渔礁翁,也要为之震惊。 这一声长啸之后,对方声响杳然,半响才方有桨声投水,船行之声来临。两只来船左右一分,立即竖桨停舟,有人发话问道:“奉南海掌门人之命,迎接肖小侠。” 肖小侠眼神充足,虽然夤夜雾里,在数丈之内,仍然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一见来的两条船,都竖桨以礼相迎,而且来人说话有分寸,便也站在船头双手抱拳答道:“有劳贵派出迎,在下在此致谢。” 那人接着说道:“方才手下人误以为肖小侠是一般海上的宵小,误入南海禁地,惊动之处,尚乞海涵。” 肖小侠一听心里想道:“这南海派果然不同于一般武林江湖道,来人只不过是一位手下人而已,都能如此谈吐彬彬。”顿时对南海二绝姥姥有了两分好感,当下便笑着说道:“尊驾太过客气,在下夤夜冒昧来访,失礼不慎之处,尚望在贵掌门人面前担当一二才是。” 那人连称:“不敢!”说着话挥手一个唿哨,两只船猛地一个旋转,掉头一声叱喝,平桨下水,顷刻又超越在前,那人朗声说道:“夤夜舟行不易,在下就此在前引导。”话音一落,两条船去势似箭,溅起两道雪白的浪花,转眼远去七八丈之遥。 渔礁翁呵呵道:“从此时此地开始,南海派无时无刻不在较上了功力,这海上功力,我这老师兄代劳,少时到了陆上,小师弟当能展露神功,全看你的了。” 老化子蹲在船头呵呵地说道:“渔老别尽顾说话,要是被刚才那两只船把我们给扔了,那才挫尽了锐气呢!” 渔礁翁哈哈一笑,转身一骑舵柄,轻微的一哼,千斤坠下,船头刚刚一翘,渔礁翁立即两只大袖一拂,呼地一声响起两股劲风,直向海面上冲去。 这两股劲风如排山倒海之势,一击海面,顿时一股反弹的力量,砰然而起,船身一震,立即昂首飞滑水面,直冲到六七丈开外。 肖小侠站在船头,让迎面扑来的海风,带起青衫飘拂,大有乘风而至之慨,也不禁敬佩渔礁翁的内力充沛。在二老一神尼当中,渔礁翁是以一管铁箫著称于世,内力修为却也如此惊人,可见得前辈高人的盛名,绝非侥幸而得。 肖小侠如此心里一转,渔礁翁已经接连拂出三次,船头此时已经追及前面的两舟。前面船上人显然是为这种旷世未闻的驾舟速度所震慑,连声叫道:“肖小侠宝舟稍缓,前面已到陆地。” 这人话音一落,渔礁翁一缓气,船首刚一落到水面,只见船身倏地一旋,扫起一阵五尺来高的浪花,船身接着一震,立即稳稳地停了下来。 在水面上船行飞速的时候,居然能如此霍然而停,真是骇人听闻的事,前面两舟上的人,显然是惊得呆了。半晌才听到说声:“前面水道狭隘,请肖小侠登小舟前行。”说着立即有一条同样大小的船,依靠过来。 这条船则-靠过来,肖小侠立即觉得渔礁翁的话说得一点也不错。南海派真是无时无地不在考察着自己的功力。来的这条小船,与一般船只截然不同。两边船舷,分坐着四个人事桨,跨舷而骑,两条腿都浸在水里,船中只有薄薄的一条木板,从头到尾直搭着。 这条小船落到肖小侠眼里,立即察觉到,坐四个人已经超过了重量,岌岌可危地要沉下,如果再加上自己和薛姑娘老化子和渔礁翁,断无不沉之理。 肖小侠心里不禁暗暗地笑道:“南海派你也太低估了我们,一苇尚能渡江,何况尚有船只?” 正待跨步腾身上去,蹲在船头的老化子却在一旁呵呵笑道:“海上泛扁舟,难得啊!老化子少不得要捷足先登了。”说着跄跄踉踉地走过船头,向小舟上跨下去。 正好此时一个浪花扑过来,小舟四个人已经几乎把持不住,眼见得老化子一个跄踉地滚落下来,显然也被海浪颠波的立足不住,才掉下去的。 小舟上四个人差一点惊叫出声,心想:“这一下可完了。”这个念头没有转完,老化子已经跌跌爬爬在小舟里站起来,直龇牙咧嘴嚷嚷摔得好痛。尽管老化子在小舟上跺脚揉腿,小舟却像没事儿似的,在水面上随着浪花飘动。 肖承远小侠知道老化子是有意显露一手“雪地飘风”轻功,震惊一下南海的来人.便回头向渔礁翁笑道:“老师兄请!”说着与薛明霞姑娘双双飘落舟上,如此一叶扁舟,而且舟底薄得如同一张纸样的木板,遽然跳下来四个人,不但没有沉下去,反而稳定了舟身,任凭浪花如何的冲动,小舟在海面上屹然不动。 肖小侠也不理会舟上的桨手是如何的惊得发呆,只是毫不在意的对前面船上抱拳说道: “咱这就走吗?” 前面船上那人赶紧说道:“四位果然高明,在下不配接待另有人来引导各位上岸。”刚一说完话,嗖地一声,船上一支响箭,脱弦而出,响声没于远方。 老化子呵呵笑道:“成啊!还要换人来接待我们吗?” 那人躬身应道:“这是南海的规矩,有劳各位稍待片刻”。 忽然,十丈远近的地方,灯光遽然而亮,一只大海船,漕亮着灯火辉煌,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前面。 海船前进了两丈不到的地方,又霍然而停。肖小侠已经看清楚了船上钗光鬓影,都是一些女人的身形在走动,正自一愕,船上那人低声说道:“在下方才响箭报讯,掌门人已经派绿忆姑娘出迎,足见掌门人对各位破例款待。” 老化子一听“绿忆姑娘”四个字,顿然想起金陵钟山那位绿衫姑娘,两声弦指,震退了不可一世的天罡一指简竹笙,倒不禁心里为之一动。 肖小侠倒没有在意那人说的“绿忆姑娘”出迎,有什么了不起的荣宠,只是奇怪,既然出迎,为何又停在八丈开的地方,不到前来? 肖小侠正在想着,忽然叮叮当当一阙疏落的琵琶弦声,从那海船上直送过来。 老化子有鉴于天罡一指的前车之鉴,立即低叫一声:“留神!”自己立即运用全力,护住心神。可是奇怪的这一阵疏落的琵琶声,虽然一字一句的飘送过来,听在耳里,却没有异样。 渔礁翁忽然呵呵笑道:“好一个‘迎宾调’,小师弟,老化子走啊!主人已经静候我们过船了。” 正在此时,前面那人也抱拳一躬,道声:“请!”说罢挥手一摆,两条船左右一分,让开一条水道。 两条船一分之后,肖小侠立即看出从身前到海船那边,相隔八丈远近的当中,有一朵白色晶莹的水莲,在海浪中飘动。虽然海船上灯火辉煌,可是毕竟海上重雾迷潆,而且又白浪翻泼,区区一朵水莲,不是功力探厚的人,休想看见。 肖小侠还没有想透对方船上放出这朵水莲的用意,忽然听到渔礁翁笑道:“小师弟,一阙‘迎宾调’即将弹完,主人已经放出了踏脚来,有道是客随主之便,我们就上海船去吧。” 肖小侠此时才知道这朵白水莲是用来给人踏脚藉劲的东西,也不禁为之暗暗叫绝,这二绝姥姥真是绝人,想出一些绝招。 老化子也知道这阙琵琶弦声平和,毫无杀伐之音,便放下心来,当下自忖,几个人当中,除了薛明霞姑娘就数自己的功力较弱,还是先行一步吧。想着便呵呵笑道:“渔老和小兄弟还是让老化子先行一步,如何!” 正待迈步时,肖小侠霍然灵机一动,轻轻一扯老化子衣角,低声问道:“老化子哥哥打狗棒带在身旁吗?” 老化子也是鬼机灵透顶的人物.顿时明了到小兄弟的用意,便呵呵笑道:“化子离船还得开打狗棒吗!”说着话一抄衣襟,青竹杖握在右手;只见他微微一躬身,然后一挺腰杆,弹然而起,两丈有余.老化子这一式“潜龙出海”,显在未用全力,人在两丈的半空.忽又振臂平抬,变而为七擒身法“翅底风雷”,倏地再起一丈多高,然后飘身的直向海面上那朵白水莲上落去。 老化子经过肖小侠福至心灵的一点明,心里早就有了备,右脚一勾,左脚一伸,微微向下一探,刚一踏到白水莲,稍一藉力,立即尽提全身功力,遽化“八步赶蟾”的绝顶‘功,凌空而起。 就是老化子如何精灵,只是微微的单足一藉力,却在刚刚一起身之际,白水莲怦然一散,一朵白水莲化作一蓬银色的水箭,直射上来。 就在凌空而起的瞬间,这蓬银色水箭疾射而起,就是再好的身手,也难免要沽上数点。 幸好老化子心中有备,顿时吐气出声,右手青杖挥出一招‘降魔杖法”中“扫荡八荒”,但见青竹杖起一团青光杖影:银色水箭即都被老化子杖风所及,震得无影无踪。老化子也就在此时飘然落到海船之上。 肖小侠刚捏着一把冷汗,一见老化子安然上船,便放心朗声说道:“如此暗箭算于人,岂是南海派的光明行径。” 对面海船上却是无人答话,倒是方才那人远远在船上携手说道:“肖小侠但请放心,方才白水莲所喷的银色水箭,尽为白粉调制,毫无毒性,更不会伤人。” 肖小侠心里说道:“就是为考察来人的功力,是不是?可恶!” 渔礁翁又笑道:“老化子方才那一招‘八步赶蟾”,显然是抖出了老底子。雪地飘风还有老底子可抖,我老渔可不成……” (少了几落) 光亮如昼,船舱里缓缓走出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身淡绿衫儿,怀抱着碧玉琵琶,丰韵堪称秋水如神,美丽中含蕴着有清新脱俗之气概。 这位小姑娘一出舱内,姗姗地走了两步,悄然立住脚,轻启贝齿,说道:“三位远道而来,请舱里面坐。” 玉质清香,入耳如饮甘露,肖小侠连忙拱手说道:“有劳姑娘,在下肖承远谨此致谢。” 那绿衫儿姑娘仰首微抬,眼睛一亮,微微一笑问道:“你是真的肖承远吗?你就是‘苍虚秘笈’的得主了?”姑娘如此天真的一问,倒把肖小侠僵住了,不知道如何答应才好。 那绿衫姑娘忽然眼睛一转,又婉然一笑说道:“啊!是了!金陵钟山是假的,害我白跑一趟。你看来是真的,方才你那一手绝顶的轻功,就不同旁人啊!”说着话,露齿莞尔一笑。 肖小侠忽然心里一震,金陵之会,肖小侠是知道的,绿衫姑娘的美,也听蓝妹妹提起过的,这些都不足以使他心惊,使他心为之震动的,是这位绿衫姑娘如此露齿一笑,活脱像一个人,一个曾经见过而有深刻印象的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肖小侠如此一回想,却在出神之中,把对方的话给冷落了.本来绿衫姑娘问话,也是叫人无法置答的。 老化子却在一旁跨上前一步,收敛起笑容,拱手正颜说道:“绿忆姑娘!你还认得老化子否?” 绿忆点点头浅浅地笑道:“记得的!你不是那位蓝哥哥叫的老化子师叔吗?” 老化子这才露出一点笑容说道:“姑娘记得真清楚,想不到老化子会来南海和姑娘再晤。” 绿忆突然若有所触地问道:“蓝哥哥这次没有和老化子师叔同来吗?” 老化子闻言一震,顿时想道:“如此说来何姑娘和珍儿竟然是不在南海了。”回头一望肖承远,肖小侠也正愕然地望着自己,其惊诧的情形,不相上下。 老化子一时又不便明讲,只有含糊其词地说道:“姑娘如此称呼,老化子可不敢当。敝师侄这次没有同行,其间说来话长,容回头再详谈。” 绿忆姑娘微微一笑,一丝哀怨掠过眉梢,顷刻又是淡谈地一笑说道:“家师本耍亲自出迎,会会肖小侠,只是近来‘苍虚秘笈’自称是得主的人,不止一个,令人真假难分,只好委屈三位了。”说着闪身让过一旁,让客进舱.肖小侠也后退一步,让渔礁翁和老化子走在前面,随后进得舱来一看,舱内陈设还可以当得“金碧辉煌”四字,无一不是极其精致华丽,如此绿忆姑娘一身朴素无华,穿缀其间,越显得有清新,脱俗,超凡出世的感觉。 绿忆姑娘刚一肃客坐定,立即向舱外示意开船.只听得-阵辘轳转动的声音,船身缓缓地移动. 肖小侠忍不住拱手问道:“方才姑娘自称‘苍虚秘笈’得主之人,不止一个,尚不知有何人前来南海?姑娘可否见告?” 绿忆姑娘摇摇头,接着说道:“自从金陵白跑了-趟以后,我就不再出去找啦!不过日前手下人回来说……” 正说到此处,突然船外有人发话:“忆儿在贵客面前乱说些什么。”话声苍老,回音震耳且历久不绝。虽然语调低沉,却有-股冷竣凌厉的意味。 绿忆倒不在意,只是微微地笑道:“我师父亲自出迎了。” 肖小侠探头向外一看,偌大的海船,像是航行在山洞里,瘫轳转动和拨水的声音,掀起一阵空洞的回音,外面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一点东西。 忽然,眼前灯光一亮,海船已经缓缓地靠向岸上。绿忆姑娘站起身来,说道:“已经到啦!三位请登岸。” 渔礁翁忽然呵呵笑道:“小师弟请啊!你是正主儿,该走在前面.” 肖小侠回头看了渔礁翁和老化子一眼,便点点头,昂然走出舱来,轻轻一跃上岸。 这儿不像是一个码头,却像是一座宽敞无比的大厅堂,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大厅里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当中却站着-位白发如银,精神矍铄的老婆婆,面向海船而立。 绿忆姑娘飞身一掠,扑到老婆婆怀里,仰着头说道:“师父!客人我都请来了。” 老婆婆檄微地哼了一声,伸手抚着绿忆的柔发,缓缓地说道:“忆儿别闹。”说着话突然双眼遣睁,两道慑人心魂的神光,暴射而出,沉声问道:“哪位是那‘苍虚秘笈’的得主?” 肖小侠上前一步,正待应声说话,老化子从身后抢步上前,拱手说道:“老前辈容我等拜见了以后,再谈其他。” 二绝姥姥竟自不理会老化子讲话,依然沉声问道:“哪位是‘苍虚秘笈’的得主?” 肖小侠连忙应声道:“晚辈肖承远,侈曲天幸,偶得秘笈。” 二绝姥姥忽然一阵大笑,说道:“老婆子数十年前就闻苍虚上人武功无敌于武林,只可惜是未能亲谋-面,数十年后的今天,才等到苍虚上人武功的传人,不虚此生啦!请啊!老婆婆可要领教领教武林第一人的绝学。” 肖小侠没想到这二绝姥姥开口就是要分高低,眼看着要避免动手过招,已经是无此可能了。便抱拳一躬说道:“晚辈有一二疑问,想聆教于老前辈,这武功印证之事,稍缓再谈,老前辈尊意如何?” 二绝姥姥两眼又倏地一睁,打量了肖小侠半晌,然后垂下眼睛说道:“你说吧!不过无关之事,则少费时间。” 肖小侠双手不离方寸,昂然不慌不忙说道:“请问老前辈如此苦苦追寻‘苍虚秘笈’得主,究为何事?” 二绝姥姥冷笑道:“明知故问,老婆子要证明苍虚之学并非是武林纪学。” 肖小侠说道:“老前辈仅为此事,太过容易,晚辈认为武学一道,永无止境。‘苍虚秘笈’所载,绝非绝学,亦如老前辈南海武功,不能称为千古绝技,同出一辙。所不同者,仅为彼此所学之途径不同而已。” 二绝姥姥怒叱道:“你敢逞口舌之能,老婆子断难饶你。” 肖小侠复又一躬到地,说道:“晚辈由衷之言,老前辈尚请三思。”就在这一躬之际.肖小侠已经暗中提足“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一股阴柔而强劲无比的劲道,对大厅上水磨青砖砌花的砖地,硬撞下去。 二绝姥姥果然不愧名家高手,就在一瞥之间,已经瞧出肖小侠方才那一躬的功力。脸上略有诧意一显,旋又点头道:“怪不得武林庸俗之辈,视苍虚秘笈为绝学,内力之强巳为老婆子所仅见。不过,老婆子数十年的等待和访察,你又专程找上南海,如果不趁此作一了断,岂不你我都辜负了吗。”说着迈上前一步,面对着肖小侠,眼神凝聚,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肖小侠有意显露神功,旨在让二绝姥姥认识“苍虚传人”并非徒有虚名,方才那一招微试神功,大厅中三十块水磨青砖,表面上是完整无缺,实际底下都已经震成细粉。二绝姥姥如果是识货的,当能了解南海武功要想压苍虚秘学,亦非易事。 其实,在武林中,尤其是各名家高手,有几人是能做到“知难而退”的?何况这二绝姥姥神掌与琵琶,确是称绝于武林,而又存心久矣,岂能在这一着之间,改变主意? 肖小侠一见二绝姥姥不但毫无改变的意思,进而立即就要动手过招,倒是大感意外,当下也就凝神一志,暗提神功蓄势以待。 正在这干钧一发之际,渔礁翁突然高叫道:“二位请暂缓,老渔有一言相告。” 二绝姥姥回头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渔礁翁笑呵呵地说道:“武林人称二老一神尼中的渔礁翁。” 二绝姥姥点点头说道:“当年老婆子出道武林,你还成名不久。怎么,你要伸手其间吗?” 渔礁翁接着摇手,呵呵地笑道:“言重!言重!老渔这点玩意儿,吓唬一般江湖道则可,二绝姥姥面前,可不当一提,何况老渔又不是‘苍虚秘笈’的得主,二绝姥姥找的又不是我老渔,又何必伸手。不过,老渔听到有一点误解在内,不能不提出来请教。” 二绝姥姥也久已闻名武林二老一神尼的名号,一见渔礁翁如此口头谦逊,心里先自一阵受用,便缓着语气说道:“有何误解,老婆子愿闻。” 渔礁翁笑道:“方才二绝姥姥说是这位肖小兄弟专程找上门来,为了就是印证‘南海’与‘苍虚’究竟高下如何。老渔敢问二绝姥姥果真的不知,还是故意如此找话挑衅?” 二绝姥姥勃然怒道:“你说此话何意?” 渔礁翁一正颜色说道:“肖小兄弟前来南海,只是寻找两位友人,并非有意上门寻衅。” 二绝姥姥呵呵笑道:“此事与印证武学无关,无论这位肖小侠是有意上门或是另有他图,老婆子要一见苍虚秘笈的绝学,则为数十年不变之主见。待老婆子与肖小侠印证武学之后,再以客礼相待三位,届时再说他事。” 肖小侠知道彼此不见真章儿,是无法谈话的,便拱手说道:“如此晚辈只好舍命相陪了。” 二绝姥姥微微沉吟一下,说道:“老婆子数十年来从未与人正式动手过招,今天当不便破例,这样吧!我命亿儿攻你三掌,弹一阙琵琶,你能从容对付过南海二绝武功,余事当可面谈。” 肖小侠闻言不禁望了绿忆姑娘一眼,觉得她美得固然惊人,此刻她那种气定神闲的神态,也更令人为之倾倒。 绿忆姑娘刚刚叫得一声:“师父!” 二绝姥姥便说道:“亿儿你不要不愿意,人家还未尽然乐于与你交手呢!” 肖小侠赶紧抱拳说道:“老前辈说哪里话,绿亿姑娘已尽得南海真传,晚辈有幸能先在绿忆姑娘手下讨教,安有不愿意之理。” 二绝姥姥顿时呵呵大笑,轻轻拍着绿亿姑娘的香肩说道:“亿儿听到没有,你这三掌攻势一阙琵琶已经代替了南海武功的身价,要小心啊!去吧。” 绿忆姑娘姗姗地走上前几步,深潭秋水样的大眼睛,凝阵以视,轻启朱唇说道:“你认识我蓝哥哥吗?” 肖小侠不知道南海神掌究竟厉害到何种地步,所以一心思索在如何对付绿亿姑娘的神掌和琵琶,不使对方失面子,也不沽辱师门。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比较起对付强敌一心取胜,就要难多了。正在费神思索之际,绿亿姑娘如此一问,倒使肖小侠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才好。 老化子在一旁呵呵笑道:“姑娘!你蓝哥哥与这位肖小侠是最莫逆的朋友。” 绿忆姑娘轻轻地“啊”了一声,稍一沉吟,便说道:“现在我就攻你三掌了。” 肖小侠凝神一站,微笑抱拳,道:“请!” 绿忆姑娘就在原地不动,突然纤纤柔夷一翻,疾快地拍出三掌。这三掌拍出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不但是看不出拍出的部位,等闲人看来,只觉得绿忆姑娘纤手原式不动的微伸在那里,可是,在行家眼里就断然不同了。 肖小侠因为早就凝神以待,一见绿忆姑娘纤手一翻,闪电样地拍来三掌,立即觉察出绿亿姑娘三掌拍出的部位,前两掌拍左右“肩井”,后一掌直取“菠机”。 三股劲风来时无声,却是疾如闪电,换过任何人,即使有能耐察觉出攻来的部位,已经在这个瞬间被掌风击中。肖小侠当时也是邃然一惊,“九天玄门大乘神功”立即发生作用,意念刚一动时,顷刻功行全身,脚下自然而演“苍虚漂渺步”,人似旋风又一闪,随着攻来的掌风,以奔雷掣电之势;闪开八尺。 南海神掌功力霸道尚在其次,其出手之快,有若神乎其技,令人粹不及防,像肖小侠这种神功无敌的人,果真挺硬的挨上一掌,未尽然有任何伤害。但是,如果及时间避,饶是“苍虚漂渺步”如何神出鬼没,“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如何意动功行,仍然无法抢到一着先机。就在肖小侠闪身而让的当时,青衫兜起风势,衣角飘起之际,已经吃绿忆姑娘拿风微微扫及,一角衣襟齐齐截下。 肖小侠焉能不知?就在闪身回来的瞬间,左手-带,一角衣襟早就掖掩袖中,掩饰得恰到好处,连站在绿忆姑娘身后的二绝姥姥也只觉得肖小侠一来一往之际,身形闪电一晃,却不知道在这一晃当时,肖小侠已经做下-番手脚。 肖小侠回到原来地方站定之后,双手抱拳当胸,脸上泛着一层薄红,说道:“南海武功足堪雄视武林,姑娘功堪盖世,在下敬服之极。”肖小侠是敦厚朴实的君子,从不知说谎,所以虽然衣角失了一着,别人尚未发现,而敬佩之心,却溢于言表。 绿亿姑娘扣出三掌,脸上显着一丝迷悯与疑惑,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一澈清澄的秋水,看着肖小侠,心里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人仗什么身形.居然毫无其事的闪开自己拍出的三掌。在姑娘的记忆当中,从未有任何一位武林高手,能闪开她的一掌啊! 二绝姥姥两道神光似电的眼神,对肖小侠打量一下,点头说道:“了不起啊!怪不得武林中人盛赞‘苍虚秘笈’。如今看来,有些道理,能躲过亿儿一连三掌的人,当今武林是绝无仅有,少年人!你的身法足以自豪了。” 二绝姥姥如此一说,肖小侠的脸越发的红了,也对二绝姥姥增加一份的好感,觉得此老虽然目空一切,却是不昧是非,当时连忙拱手说道:“绿亿姑娘手下留情,晚辈已经心感,老前辈如此一说,晚辈更是汗颜。” 二绝姥姥一摆手,说道:“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转头又向绿亿姑娘笑了笑,说道: “忆儿!这人内功已是五气朝元,如果老婆子不走眼,你的琵琶可以尽力施为。若再不行,南海一派自是无法与苍虚弟子相抗衡了。” 二绝姥姥虽然说来轻描淡写,极其轻闲,但是,语气之中不难看出,要绿忆姑娘背城借一之慨。 绿亿姑娘仰起臻首,对二绝姥姥点了点头,那张美如春花的脸上,流露出坚毅之请,缓缓地捧起抱在左臂上的琵琶,轻移脚步向右靠了两步。像-朵海棠花萎地样的,盘坐地上,碧玉琵琶倚斜在怀中,秀目低阉,臻首微垂,左手轻扶,右手伸出春笋般的手指,轻轻地抚了琵琶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向肖小侠说道:“我弹一网‘铁马金戈’,你要小心了。” 肖小侠曾经不只一次的听蓝妹妹以及老化子说道:“南海琵琶是内功至极的表现,声震神摧,其力无比,狠如天罡一指的老魔头,也不过是在绿亿姑娘纤手一拨之下,震翻心肠,狼狈而退。今日一见,肖小侠焉能看不出绿亿姑娘这个碧玉琵琶的不寻常。 不过,肖小侠也奇怪的是,绿亿姑娘显然没有敌意,竟先告知“铁马金戈”的曲名,好让自己有所趋避吗?当时肖小侠微微一笑说道:“能一聆姑娘引奏仙音,在下这就洗耳。” 绿亿姑娘霍然又放下手,拾起头来问道:“你如此只守不攻,是否觉得有欠公平?果有这种想法,我愿意领教你一趟剑法,好吗?” 肖小侠对于绿亿姑娘这一个问话,倒是意外的一怔。站在一旁良久没有讲话的渔礁翁却接口说道:“姑娘海天胸襟,老渔佩服,小师弟如果有此意念,何妨向二绝姥姥说明?” 二绝姥姥突然说道:“琵琶神掌为南海一派之长,如果不能取胜,何言用剑?” 二绝姥姥这种敞开心意说话,真是大出人意外,肖小侠顿时觉得二绝姥姥为人真是一“绝”,而且“绝”得令人可钦。便朗声说道:“晚辈愿聆姑娘一阙仙音,姑娘请吧!” 绿忆姑娘微微点头,轻轻道声:“好!”说着又低垂眉目,端正琵琶。肖小侠自是不敢大意,足下不丁不八,暗合于午,沉桩连气,神定功行,双臂下垂,屹然而立。 绿亿姑娘立即纤指一抡,只听得一阵断金碎玉之声,挣然而起。 弦声乍起,肖小侠立即觉得心头一震,心神险些不稳。只此微一震之后.也就不再有何异样不适的感觉。只听到断断续续叮叮当当的弦声,充游在大厅之内,宛如槽前铁马,阵前金戈,凄厉杀伐之声,围绕在四周。 继而,弦音一变,顿如万马奔腾,干里呐喊,一直撞向肖小侠的心头。几次忍受不住,肖小侠竟要拔剑抡扇而起,冲将出去,但是,每次将在意动之时,心神一沉,灵智复清,立即却又抱元守一,置若网闻。 弦声接着又是一变,宛如开山裂石,石破天惊,一声-响、都敲在肖小侠的心头,止不住血气为之翻腾,百脉为之邃张。 这时候肖小侠才知道这南海琵琶神功,果然名不虚传,自己一身功力,已经到了外物不能侵入的地步,一阙琵琶能使之血脉俱张,要换过功力稍逊的人,此刻怕不早巳震断心脉,血脉沸腾而死。 弦音愈来愈急,肖小侠提足神功,护住全身穴道,稳住心神,杂念澄清,才渐渐感到压力减低,继而充耳不闻。就在这一刹间,“嗡”然一声,弦音顿息,大厅里面一片寂静,半响,才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肖小侠这才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绿亿姑娘面容苍白,如大病之初愈,微微睁着失神的眼睛,凝视着前面。 肖小侠伸手一摸额角,才发觉到自己是满头汗珠,想是脸色也不甚好看。 突然,二绝姥姥长叹一声,说道:“亿儿!你拔商弦,意在船桅试试!” 肖小侠正楞然二绝姥姥的用心,忽然只见绿亿姑娘秀目一睁,右手纤指一拨,“嗡”地一声弦响,指音过去,紧接着只听得“昧喳”“哗啦啦”一阵震动,停在大厅正面的海船,当中一枝桅杆,栏腰有如斧劈,断落海中。肖小侠讶然而惊,觉得这琵琶的咸力已是不可思议。 二绝姥姥脸上漠无表情地道:“南海琵琶威力,力能断桅,仅此而已,这位肖小侠已是金刚不坏之身,老婆子今日才知天外有天,忆儿从今莫论武事,毁去吧!” 绿亿姑娘缓缓站起身来,右手微抬,将手中琵琶朝地上惯去。眼见得这个武林异宝碧玉琵琶,就要落个粉身碎骨,散落尘埃。 就在琵琶将落地的瞬间,平地掠来一阵风,一条人影扑地闪身而过,再凝神看时,肖承远小侠已经手捧着碧玉琵琶站在二绝姥姥面前。绿忆姑娘不禁浑身一震,脱口轻呼“呀”了一声。 肖小侠双手捧着碧玉琵琶,恭避地送给二绝姥姥,说道:“琵琶为南海之宝,岂能令之碎身阶前,况且两场印证,晚辈并未占先,南海武功已令晚辈心折,老前辈何必轻动无名?” 二绝姥姥接过碧玉琵琶,眼神流露着珍惜之情。既而抬头向肖小侠诧异而又疑惑的看了一眼。 肖小侠立即毫不犹豫地从衣袖里取出衣襟一角,说道:“晚辈全神贯注,竭尽所能,勉力挨过这阙琵琶的威力,已是无法言胜,而方才绿亿姑娘毫不经意的三掌,却令晚辈闪避不及,青衫也为之削去一角,足证晚辈所言心折于南海武功,宁非虚言。” 二绝姥姥对肖小侠手中青衫衣襟一角看了一眼,顿时昭然长叹一声,说道:“肖小侠! 年轻人!心折的不是你,而是老婆子。近百年来,老婆子闯遍塞北关西,中原七省,大江南北.论功力,论胸襟,你是老婆子所见的第一人。罢了!印证至此不谈,亿儿为我迎宾至内进客厅,老婆子要款待南海嘉宾。” 绿亿姑娘起身应是,脸上阴遁渐雯,姗姗前导,越过大厅向后走去。 渔礁翁和老化子此刻随在二绝姥姥身后.向内进跟去,心头才放下一块千斤石。 方才的一阙琵琶,二老站在一旁,虽然弦音不是冲他而来.但是,他们都眼睁睁地看到肖小侠,脸上红如酞颜,头上汗珠渐露,知道小侠已经极尽所能,在承受弦音的摧残。肖小侠的功力,二老都知之甚深,何曾见过小侠受过如此窘境?南海一派的奇功,令人心惊。 此刻化暴庚为祥和,化干戈为玉帛,老化子和渔礁翁既放宽心,又佩服肖小侠措施得当,否则二绝姥姥老羞成怒,后果实堪忧虑。 穿过大厅,眼前景色一变。经过这一场武林罕见的印证武学,天色已渐微明。晨光微,薄雾轻纱,迎面不寒的海风,给人以清凉舒敞的感觉。大厅后面,竟是修竹成行,绿草如茵,一条菱花砌成的石道,直通后进。迎面檐牙高啄,朱红窗槛,珠帘半卷,室内灯光依然雪亮,陈设简单而华丽。 主客坐定,立即有白衣婢女摆上酒席。二绝姥姥一面让座,一面说道:“三位夤夜渡海,想必腹中早饥,略备菲酌,以尽薄意。” 刚一坐定之后,老化子便说道:“叨扰前辈,老化子便不再客套,不过有一件事须向前辈说明,老化子方能心无块垒,一饱饥肠。” 二绝姥姥微微一愕,连忙问道:“既然如此,就请说明。” 老化子拱拱手说道:“方才渔老说道,肖小兄弟和我们专程来到南海,实非有意寻衅,乃是寻找两位同伴。” 肖小侠也接口说道:“绿忆姑娘已经说过,有人自称‘苍虚秘笈’之得主,前来南海.晚辈亦已探听清楚,彼等确已买舟渡海而来,不知是否已到老前辈贵地?” 二绝姥姥略一思忖,回顾绿忆姑娘问道:“忆儿知道此事根底吗?” 绿忆姑娘点点头说道:“是有这件事的!” 肖小侠紧张地问道:“这两个人在何处?姑娘能为在下一告吗?” 绿忆姑娘秀眉微微一皱,说道:“这两个人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啁!” 说着话,向二绝姥姥轻声接着说道:“好像手下有人回来说,在四川剑阁一个小镇上,遇到了‘苍虚秘笈’的得主,双方都照了面,手下人败回来了。可是,沿途都留着有人,发现他们确实追踪到南海而来,尔后就没有消息。不过……” 绿忆姑娘又回头向肖小侠说道:“听说他们一行是三个人呐。” 肖小侠听说三个人,又听说不在南海,不禁剑眉双锁,心头沉重。 突然身后有人接着说道:“三个人,正是不错,奇门剑客的小孙向青,准跟在凤姐姐后面,也走出了四川。” 肖小侠闻声一看,原来是差一点已经忘记了的薛明霞姑娘,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薛姐姐!小弟一时专心聆教南海绝学,姐姐在船上随后怎生来的,小弟疏忽啊!” 薛明霞姑娘淡淡的一笑说道:“南海众人极有礼貌,想是这边较量一停,就有专人拔船送我来了。” 薛明霞姑娘说着话,轻盈走上前两步,向二绝姥姥福了-福说道:“老前辈这南海附近,有否其他帮会派别所在?” 二绝姥姥霍地一震,继而又笑向薛姑娘招手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厅外,没有招呼你。姑娘凭你方才这一句话,使老婆子想起一件事。” 二绝姥姥一面慈祥无限地招呼薛姑娘坐,一面笑着向渔礁翁、老化子以及肖小侠说道: “我若是说你们所追寻的人不在南海断难相信,即使离去,心中难免耿耿于怀,老婆子可背不起这份名声呀!” 老化子和渔礁翁连忙说道:“老前辈望重武林,岂有谎言。” 二绝姥姥摇头笑道:“说我老婆子令武林侧目,我倒承认。说到望重武林,近年来的二老一神尼才是真的。” 渔礁翁呵呵大笑说道:“二绝姥姥何也开起老渔的玩笑来了?” 二绝姥姥却收敛起笑容,说道:“我说的真话,现在我才觉得名之好坏,确实要紧。所以我才想到,万一找不到你们所要找的三个人,老婆子是要背骂名的!如今我放心了!各位请宽心饮酒。少时我说明地方,各位定有所获的。” 二绝姥姥居然想到名声好坏的问题,这真是武林一大奇迹.可见得武林传闻,难免有失真之处,二绝姥姥为人怪癣,想法冷绝,与人不同,倒是事实,说她阴狠毒辣,在数十年前未见得如此,而今更觉得她不如想像中的魔头那样令人难缠。这-顿酒,虽然各人都有心事,但是,依然吃得极其轻松融洽。 在酒酣饭饱之余,老化子笑呵呵地对绿忆姑娘说道:“姑娘!你知道我们追寻三个人之中,有你蓝哥哥在内么?” 绿忆姑娘不禁一震,秀眉一轩,急声说道:“是真的吗?” 老化子点头笑道:“这等事如何能说着玩的。” 绿忆姑娘差一点眼泪都要掉下来,回头望着二绝姥姥说道:“师父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呢?” 二绝姥姥忽然对渔礁翁和老化子问道:“二位也都是久历江湖的人物,对于海上人物,可否也略有所闻?” 老化子摇摇头,望着渔礁翁。渔礁翁也微摇着头说道:“黑白两道,水旱两途,三江五湖的知名人物,老渔多少都有所闻,惟独这海上人物,素少听及。” 二绝姥姥前顿了下身形,说道:“十年前,南海出现一个年轻的海上人物,自称是七海飞蛟,此人武功机智才干,都是上乘之选,于是水路镖行,都视南海为畏途。十年前,老婆子因不愿意他在南海横行,小作惩戒之后,限定活动。” 肖小侠听了半天忍不住插言道:“老前辈尊意是晚辈所追寻之人,将是陷身七海飞蛟手上?” 二绝姥姥突然呵呵笑道:“偌大南海,舍此则寻来不易,忆儿不妨驾舟引导。七海飞蛟果真蓄意可恶,可拘之回来,再作定夺。” 口口口 七海飞蛟秦光炎一见对面来船除了船梢上那位小姑娘怀中抱着那个碧玉琵琶似曾相识之外,没有一个是自己所认识的。七海飞蛟毕竟是阴沉机智的人物,觉察对方能黑夜驾舟飘洋过海,寻到了七海帮来,不仅是武功高强,而且对于七海帮的一切,也必然了解。当下不动声色的昂然屹立,沉声问道:“肖朋友!夤夜驾舟来到岛上,有何高见相告,秦光炎谨此敬聆。” 肖小侠一见七海飞蛟没有让自己一行人进去的意思,便微微笑道:“在下远道而来,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有任何要求,秦总舵主还不敢接下吗?何必如何剑拔弩张,又岂是秦总舵主待客之道?” 肖小侠一席显得咄咄逼人的话,七海飞蛟为之愕然一顿,稍停半响,一阵嘿嘿冷笑,说道:“任凭尊驾舌底生莲,七海帮自有规矩,若不说明尊驾来意,在下歉难接待各位。”说着话身对周围执火张弓的人,挥退一段路。此举表面上看来,是稍缓紧张局面,实则无疑告诉肖小侠:“你要轻零妄动,便是自讨苦吃。” 肖小侠回头望了望绿忆姑娘一眼,继而依然抱拳说道:“既然秦总舵主碍于贵帮帮规,在下只好就此请问秦总舵主手下曾见过三位年轻的相公,驾船来到南海?” 七海飞蛟闻言一惊失色,但是,他立即就恢复镇静,敞声呵呵大笑说道:“南海之大自是比不得三江五湖,区区三个人何异沧海之一栗,在下到何处一见?” 肖小侠早就察出这位七海飞蛟心有玄虚,便也冷笑一声说道:“尊驾言不由衷,愧是武林之辈。” 七海飞蛟一沉脸说道:“肖朋友!你休要上门欺人,秦光炎不为己甚,否则,哼!……”说着话,闪电旋身,扑地一掠,疾展精绝轻功,从船上一贴水面向港内横掠而去。 肖小侠喝道:“话未说清,总舵主要到何处?”言犹未了,从船上一个“灵鹊渡桥’,流星一点,只一闪之间,掠过四只大船,在七海飞蛟面前站住。 七海飞蛟自认自己除却一身水上功夫之外,这轻功造诣可以傲视武林,方才如此尽力后扑,成心显露一手,没有料到自己身形未稳,人家早就抢在前面,拦住去路。七海飞蛟一惊之后,霍然退后一步,胸前刀光一闪,鹅眉分水刺横在胸前,说道:“尊驾意欲伺为?” 肖小侠微笑自若,飘然而立,毫不介意地说道:“三位年轻相公现在贵帮何处?总舵主何必匿而不宣?” 七海飞蛟此刻心里不住地盘算:“手下张弓引箭,都是投鼠忌器,不能动手。不若先撇过此人,一顿弓箭,射他们回去,再作以后打算。”心里在想,手里钢刺一晃,冷笑说道: “肖朋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七海帮不给颜色看,你倒是纠缠不休。”话音未落,七海飞蛟早就长身进步,左手一带眼神,右手鹅眉分水钢刺,闪起寒星一点,扑心便刺。七海飞蛟一身功力极为不弱,鹅眉刺又是短兵器,贴身递招,极为快速,招到人到,令人眼神为之缭乱。尤其是在船头动手过招,脚下慌忙不得,稍有闪失,便要落水。 肖小侠轻笑一声,朗喝道:“来得好!” 七海飞蛟扑身进招,招式不老,可是,钢刺未及变式,对面人影已经晃然不见。正自一愕之际,身旁一阵风响,赶紧鹅眉刺一护面门,双脚交叉一点,旋风疾转,倒退四尺。留神看去,迎面俏立的却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风目含威,秀眉带怒,说道:“姓秦的!凭你这种三脚猫的把势,也配动手。” 七海飞蛟无暇顾及眼前分明是个年轻相公,一变而成为风姿秀丽的姑娘。更不答话,震腕滑步,人走偏宫,右肘疾回,一式“白鳗戏水”,径扎姑娘“笑腰”大穴。 肖承远小侠在七海飞蛟身后笑道:“薛姐姐!此人内心有诈,姐姐手下留情,请留活口。” 薛明霞轻笑一声,应道:“承弟弟放心。”人在说话,身形却自一闪,柳腰微错,斜地里却以分毫之差,贴着鹅眉刺欺身反进。左手玉掌微舒,极其巧妙地向着七海飞蛟的右臂“曲池”,拍出-掌。 秦光炎自南海混字号以来,不少专走水镖的有名镖头,都丧生在鹅眉钢刺之下,自视甚高。虽然后来受制于二绝姥姥,时时心有未甘,没想到今天遇到这样一位年轻姑娘,竟在谈笑之间,空手过招,视自己如无一物,这份羞愤.引起无名火起三丈。 当下一撤右手,避过薛姑娘一掌之势,鹅眉钢刺尖刀上挑,左翻下扎,右旋横穿,疾演“犀牛望月”、“白鳗追踪’‘游鱼摆水”,一连攻出三招。 三招出手,功力顿见,七海飞蛟所以能在南海立足多年才受制于二绝姥姥,是有其原因的。每攻出一招,招式诡变,点到即收,对方只要稍一不慎,立即虚招变实,流血五步。 薛姑娘也是有意轻敌,没有把七海飞蛟放在眼上。一时三招攻来,顿时觉得跟前寒星乱闪,鹅眉钢刺处处不离要害,这才知道七海飞蛟不甚好与。自己一着大意,立即处于下风。 薛姑娘也是见过大阵仗的,虽然一时失策,临危不丑。当时吸气缩胸,错腰后闪,险煞人的先让过迎头一招,立即左掌扣劲,横推一掌,脚下一勾船舷,身开一折,-式“斜扯阳旗”,表现得正恰到好处,刚巧避过“白鳗追踪”的一刺。姑娘立即提气挺身霍起,青钢长剑早就横在手中,藉着身形上拔之势,剑走一字,横掠左肋,提足七成真力,硬封上去。 只听锵啷啷的一阵金铁交鸣,薛姑娘趁这一震之力,身形一顿,气势立匀。 这三招连闪带化,丝毫不乱,站在一旁的肖小侠忍不住高赞了一声:“好身法!” 薛姑娘好容易扯回均势,不待稍缓一口气,一震右腕,剑走龙形,闪身疾进,刷、刷、刷一连几剑的抢攻,顿时剑幕干层,剑光一片。 七海飞蛟此时已经豁出去了,把心一横,手中鹅眉刺一紧,招招硬截,式式硬封。三招过去,用意即为薛姑娘看破。 薛姑娘忍不住心里暗暗地骂道:“好恶的东西!欺我腕力不如你,要想以硬拼取胜吗?”姑娘也一时怒气勃然.立即功力双臂,青钢长剑不撒不上,也是每招送老,硬迎钢刺。 两个人如此一较上真力,暂时却落个半斤八两,势均力段,一时间,叮叮当当,龙吟不断,看得七海帮围住的高手,都惊得呆了!几时见过这种硬拼硬斗,消耗真力的打法? 肖小侠站在一旁也暗暗为薛姑娘提着心事。肖小侠已经看出两人之间,论招式之精练,七海飞蛟秦光炎要稍逊薛姑娘一筹,若要如此拼斗真力,薛姑娘吃亏先天不如男人精力充沛,时间一长,薛姑娘就难保不败。 肖小侠一面担着心事,一面看着两个拼斗之间,已经互拼了五十余招,双方递招愈来愈慢,每出一招,都是贯足真力,硬递过去,这已经不像武林高手在递招,而像是时下粗汉互殴之际,完全在以力取胜。 肖小侠终于忍不住,一逼丹田真气,朗声发话说道:“薛姐姐!何必拘于力取。”他知道此刻两人都在集中心神的拼斗,已经是心无旁鹜,惟恐一说话分了神,导致失着。乃用真力朗喝,即使分神,双方都受影响。 无奈此时薛姑娘已经横定了心,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再放手。其实姑娘心里何尝不明白,如此长久硬拼下去,自己要在吃亏面占多,如果换以剑术游斗,七海飞蛟迟早要折在剑下。可是,薛姑娘当初所以要硬拼,也只是为了一口气,如今半途变志,这一口气如何忍得下? 人要是意气用事之时,机智就自然丧失,所以,肖小侠虽然朗喝提醒,也动摇不了薛姑娘的用心。 两个人又互拼了二十余招,七海飞蛟似乎感到自己在力道上渐占优势,精神为之一振。 立即一声地暴喝,长身进步,鹅眉钢刺硬化判官笔的招式,一式“横扫千军”,提足右臂力量,拦腰横扫过去。 薛姑娘长剑随手一翻,一式轻灵剑式“倒插垂柳”,剑刃倒垂而下。 肖小侠一见大惊,这七海飞蛟用的是硬招,薛姑娘既不闪避,又不藉势卸招消劲,如此剑演轻灵招式,岂非寻苦吃吗? 肖小侠念头刚一转动,但见薛姑娘霍然沉桩而喝,右手长剑已经突变而为鞭法,疾演“一柱中流”,迎着七海飞蛟横扫而来的鹅眉刺,又是硬接一招。 七海飞蛟满以为这一招判官笔式,用得恰当,至少可以击退姑娘桩步,也或磕飞姑娘长剑。没有想到薛姑娘人更机灵,在一瞬间,长剑飞快的变招换式,柱地而迎,在力道上占了不少便宜。 这一震之下,七海飞蛟反而掌心发热,几乎握不住钢刺,险些要脱手而飞。七海飞蛟作法自毙,心里难免一慌,收招一缓,立即被薛姑娘长剑一桃,滑起鹅眉钢刺,斜刺里直劈下去。 七海飞蛟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错腰桩步一沉,右手曲时一抬,鹅眉刺力架姑娘长剑护手。顿时一把长剑,一柄鹅眉钢刺,凌空而宋,彼此真的较上了内力.双方如此一胶着,薛姑娘把方才那一招优势又告失去,七海飞蛟鼓足余勇,劲贯钢刺,力震姑娘剑身,此时双方都不能撤势,只能作最后一拼。 渔礁翁站在船头说道:“小师弟!薛姑娘真力有不继之势。” 肖承远小侠何尝没有看到?当时顾不得酶咕娘愿意与否,正待跃身上前,接过这场拼斗。忽然远处黑影中一声清叱,说道:“薛姐姐!让小弟来收拾这位七海飞蛟!” 这一声叱喝,听在薛姑娘耳里,不由地心花怒放,精神倍增,手中长剑-紧,右臂猛推,一式“五雷裹顶”,遽压七海飞蛟。 七海飞蛟一听方才这一声叱喝,却是心为之一震,心里暗自闪电一想:“他们如何逃出来呢?看来今晚凶多吉少。” 七海飞蛟如此一想倒不禁生了以死相拼的心,正好薛姑娘一招压至,豪气顿发,大喝出声,钢刺倏收倏送,这种冒险走招,若是差之毫厘,就谬不堪言。 七海飞蛟认定危机四伏,乃铤而走险,鹅眉刺倏收而突迎薛姑娘攻来之力,倏送则力尽反击了一招,这一收一送都用得恰到好处,只听得又是“锵锵”一声,薛姑娘震得下盘不稳,遽退两步。等到蓝玉珍和何云风赶到的时候,七海飞蛟蓦地一个倒纵,飞腾一丈多余,双足刚一搭及船板,又遽然而起,只两个起落,七海飞蛟已经远去数丈,落在环伺而立的七海帮众之列。 小向青此时正好随着蓝何两位姑娘赶到,-见七海飞蛟遁走,哪里肯依,“刷”地一声四尺二寸奇门剑,应声出鞘,点足就追。 肖小侠一见赶紧叫道:“青侄快停下来!小心中伏。”言犹未了,只听得突然一阵弦声,一片火光漫天而来。顷刻肖小侠一行人面前,顿成火海一遍。小向青因为追在前面,已经被火光围住。 肖小侠仓促之间,推出两掌,劈开火势,趁隙一掠而前,一把挟起小向青,穿焰而出,落回自己的船上。 此时何云风和蓝玉珍、薛明霞三位姑娘,站在另-艘七海帮的船上,节节后退。这种水上火攻,颇叫人有束手无策之感。 突然这时候一阵叮叮当当的琵琶弦声,苍凉复又锵然的悠然而起。深夜琵琶本极凄楚动人,不过这时的一阵琵琶声,更是苍劲,凄凉,明明白白的听出那是一首“白头吟”。和着海风夜潮,听来更夹杂着无限悲壮的意味. 说来奇怪,这阙琵琶乍起,对面火箭俱停,人声遽歇。 忽然从肖小侠船上轻盈如一只海燕样的凌空纵起一人,拔起四丈多高,在半空中只一拧身之际,就落在七海飞蛟身旁。 七海飞蛟此时正沉湎在那一阙琵琶声韵之中,一股凄凉意味萦绕在心头。等到忽然惊觉到有人欺近身边,左臂已自-麻,手腕脉门遭人拿住。 七海飞蛟大惊而顾,拿住自己的正是方才在船上掌舵操舟怀抱琵琶的小姑娘。 七海飞蛟还想反手擒拿,旋身回肘,翻掌疾演“金丝缠绕”,反叨绿忆姑娘。刚一有这个意向,立即觉得左臂一麻,劲道全失,血脉倒流,逆攻肺腑。 绿忆姑娘一见七海飞蛟已是痛苦啮心,便一卸劲,轻轻-笑说道:“姓秦的!你不遵照我师父的规约,擅自虏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七海飞蛟半响才回过气来,瞠目问道:“姑娘令师是……” 绿忆姑娘淡淡说道:“二绝姥姥!” 七海飞蛟脱口“啁”了一声,脸色俱变。 绿忆姑娘也不理会他,左手抱起琵琶,右手轻摸慢挑,“嗡,嗡”两声,站在七海飞蛟身旁的持弓而立的众人,都霍然一震,神智-清。 绿忆姑娘再回头对七海飞蛟说道:“对他们说几句话。” 七海飞蛟一脸颓丧之色,略一沉吟便向四周围说道:“二绝姥姥派人来调节此事,各位请回,听候消息。” 秦总舵主还是有他的威势,一挥手之间,众人悄然而退,只留下几盏高镜的风灯在船头上,与方才那一阵烈焰相对。 绿忆姑娘只说了一句:“你的事回头再说。” 七海飞蛟此时像是神智入迷一样,一则惊恐于二绝姥姥的神功,再则惊于绿忆姑娘那种人间罕见的美,对于绿亿姑娘的话,只有唯唯应是的份儿。 绿忆姑娘撤下七海飞蛟,飘然而回,刚一落身船上,立即看见了蓝玉珍握住薛姑娘的手,絮语绵绵。突然,一阵辛酸遽袭心头,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自己失足深山绝壑,遣世孤立,四顾茫然,不禁两行清泪,凄然而下。 肖小侠和何云风姑娘正诉说着别后的情景,蓝玉珍和薛明霞姑娘正互道着旅途的艰辛。 小向青站在一旁,也不时插上两句补充,只有渔礁翁和老化子两个人站在一侧,看着这些别后重逢的年轻人那种欢笑莫名的言状,也不禁为之灿然。 在这只船上,没有人想到绿忆姑娘,并不是大家忘记了她,而是在别后重逢的情形之中,绿忆姑娘究竟是要比较陌生的。 正在大家絮语不休的时候,突然一条人影在火光余烬里,一掠而近,立即在港湾外面有一条船扬帆撑舵.去势极快,趁着黎明前的潮风,破浪而去。 老化子忽然心里一惊,想到-件极大的遗憾与误会。老化子可以立刻断定这驾船而去的人,一定是绿忆姑娘。连忙闪身穿越舱顶,落身船梢,朗声叫道:“绿忆姑娘请回,老化子有话相告。” 海风里只传来一声冷笑,和一声凄凉的叹息,接着是“锵”地一声弦音破浪而起。 老化子知道姑娘碧玉琵琶厉害。他也知道姑娘此刻的心情,如果自己想赶上去,难得讨到好处。急切间。老化子跺脚叫道:“珍儿快追绿忆姑娘!” 蓝玉珍一听“绿忆姑娘”四个字,遽然问道:“绿忆姑娘在哪里?” 老化子跌脚叹道:“这是一个误会,好容易把二绝姥姥化除敌意,只怕此番又要多费口舌了。” 蓝玉珍姑娘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肖小侠也只知道绿忆姑娘离去得突然,无法想到其中的原委。但是,他一见老化子哥哥跌脚而叹,急到如此程度,至少可以想出绿忆姑娘之突然离去,是事出有因,而且是一种误会。 肖小侠凝神一打量,绿忆姑娘所驾的船只,就在这一瞬之际,已经远出十七八丈开外,而且风帆渐饱,去速有增无减。 肖小侠霍然意念一决,顺手一劈船舱,劈蒋两块木板,毫不犹豫,掷于水中,随势凌空一拔,奔雷掣电之势,追随着掷出的木板,凌空点足藉劲,一跃蹑空,提气疾演“八步赶蟾”的轻功,直掠十丈开外。 等到第二块木板再度掷出,肖小侠在一口真气未泄之际,藉势又起,如此凌空两跃,配合“一苇渡江”与“八步赶蟾”的功力,宛如御风而行,竟然赶上绿忆姑娘的船只。 绿忆姑娘此时正是悲愤填膺,极端失意之时,一见肖小侠蹑空跃来,更是触痛心弦,右手操舵,左手微抬琵琶,向外一挥,娇喝一声:“去开些!” 绿忆姑娘功力已经深得二绝姥姥真传,功力精绝。如此随手一挥,肖小侠识得这是一招内功充沛的“天王巨掌”式,碧玉琵琶又为宝物,得钟天地之灵气,配以绿忆姑娘如此愤怒一招,顿时觉得力如狂澜,汹涌而至。 肖小侠立足未稳,如此遽然一招,深恐硬接不住,而船上地方狭窄,旋回无地。急切中只叫得一声:“绿忆姑娘请暂留步。”说着话时,左手吐劲一触冲来的劲道:“嗖”地一声,藉力倒纵,斜拔四丈多高。 此时肖小侠人在空中只不过一口气的停顿,前进已属本能,后退亦复不能,下坠身形,就非要落到海中不可。 武功中传说有一种踏波而行,那毕竟是传说,肖小侠以盖世无双的功力,无论是轻功内力,都是臻于顶境,可是要他落身波涛滚滚的海面上,依然要沉身海底。 这一瞬间,肖小侠已无思虑之余地.双掌从肋下一翻而出,照准海面上,疾推一掌。虽然肖小侠人在半空中,气不凝结,功力减低,可是这一掌推出,仍然是狂飙顿起,宛如巨石投海,浪花四溅.海水击成一个大洞。肖小侠藉这一股反弹主力,二度凌空而起。 就在这个时候,下面已听到人声叫道:“小兄弟下来吧!我们已经赶上来了。” 肖小侠人在空中朝下一看,方才那只船,已经在渔礁翁的操纵之下,疾如流矢,从后面飞驶而来。这才一泄真气,飘然而落。 肖小侠刚落船头,蓝玉珍抢上来急切地问道:“承哥哥!绿忆姑娘如何要独自驾舟而走?” 肖小侠摇摇头,说道:“老化子哥哥一急之下,我才贸然追赶……” 何云风也接着说道:“我已经远远看到她临去挥你一掌,没有使你猝然受伤吧!” 肖小侠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一掌,而是挥动一琵琶,这位姑娘已经深得南海奇功之真传,方才那一挥之际,力道真大得惊人。” 蓝姑娘惊道:“她如此无故摔手而去,究竟是为了何事?如果反目蓄意为敌,南海之行怕一时难得安宁了!” 何云风倒不以为然,说道:“二绝姥姥真蓄意为敌,我们这一行人未必能怕她。只是既然双方已经消除歧见,如今又突然无故负气而行,令人心有难安而已。” 渔礁翁站在船梢说道:“小师弟在南海以无敌神功,才在一阕‘铁马金戈’的琵琶中,占得半招机先.如果换过二绝姥姥本人,情形又当别论了。若说不敌,不仅各位年轻人不甘此一说,就是我老渔也是心有未甘,不过二绝姥姥以奇特功力震慑武林,足堪注意,也确为事实.” 渔礁翁言犹未了,站在一边半响不曾说话的老化子呵呵大笑道:“不惧于人,是为事实,无意树敌,也是实情。你们都不必过于思虑此事,老化子保证不足以重起争端。” 肖小侠连忙问道:“老化子哥哥你道绿忆姑娘竟如何会这样愤怒而去?” 老化子呵呵笑道:“那你可以问你蓝妹妹啊!” 蓝玉珍瞠然以对,急而应道:“问我?我又哪里知道啊?” 老化子长笑出声,高吟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 第五章 蓝姑娘顿时满面飞红,跺脚娇嗔道:“老化子师叔爱寻我开心。” 在船上的诸人,没有人想到究竟老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肖小侠知道这位老化子哥哥虽然滑稽恺悌,游戏人间,但是,对于正经事情,决不误事。方才老化子说的解铃还需硼铃人,难道蓝妹妹有什么地方让绿忆姑娘误会了吗?他知道蓝妹妹虽然性子急一些,但是,为人却是极有正义,明白是非,究竟又为了何事,使得绿忆姑娘如此负气而去。 肖小侠站在船上不禁朝蓝妹妹多看两眼,但见她面如禹玉,目若朗星,双眉蕴秀,一袭青衫飘飘,极其潇洒英俊,站在那里,有如玉树临风,端的一个绝世风流倜傥的假美相公。 肖小侠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一听老化子一打趣,蓝妹妹略有羞意的含娇带嗔,再加上面对着是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公子,顿时有所悟得。也连忙在一旁接嘴笑道:“这回再去找二绝姥姥,恐怕只有蓝妹妹才能挽回这个反目的局面。换过任何别人,都没有办法使这位负气而去的绿忆姑娘回心转意。” 蓝姑娘正被老化子说得挺不好意思,而自己想起来也觉得挺有趣,这时候一听肖小侠也如此一说,越发的难为情,一拧身,翘着小嘴说道:“不来了!你们都找人打趣,承哥哥也是如此,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此刻人家都快要急死了,你们还如此的拿我寻开心,当真是……” 蓝姑娘穿着一身青衫,原是易钗为弁的装束,如此一撒娇害躁,那副形象,越发的逗人发笑。 何云风姑娘原来金陵邂逅绿忆姑娘那一段事,如今也顿然想起,便笑着把其中的情形,向大家说了一遍。最后,风姑娘指着薛明霞姑娘的鼻尖笑着说道:“薛丫头!这一切都要怪你呢!一见面就跟我们这位蓝兄弟那么亲热,情话绵绵,就难怪人家绿忆姑娘伤情而去,掀起这场醋海风波了。” 薛明霞姑娘差一点笑弯了腰,拍掌说道:“啊呀!我可要立即负荆请罪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把方才那种突来的变化和忧虑,又变得满天云消雾散。 此时,晨曦潮露,满天鱼肚白,东方堆满了浓云,这时候都变成了深紫浓橙的颜色。虽然看不到海上日出的奇观,但是,黎明已近,比起夜航,又叫人宽心不少。 渔礁翁站在船梢上,掌稳了舵,扯着顺风帆,却在纵目前望,两道寿眉微微一皱,又说道;“小师弟!我们不能过于大意,万一南海情形有变,我们还要小心才是。”渔礁翁如此一说,船上立即停住了笑声。 肖小侠望着渔礁翁含笑皱了一皱眉头,说道;“老师兄!这只是一个误会,解开这个误会是很容易的事,绿忆姑娘未必就会告诉二绝姥姥,二绝姥姥也就未必会为这件事与我们翻脸!……” 何云风姑娘抢着说道:“二绝姥姥果真的翻脸,我们又未必会怕他,渔师叔你说是吗?” 渔礁翁呵呵大笑说:“风姑娘,不仅你不怕她,就连我这老渔这点玩意儿,也还不屑说怕过任何人,只是,我们来南海的目的,是在减少未来‘苍虚斑笈’之争的阻力,如能够不树仇敌,当以不树仇敌为妙。风姑娘!你说老渔的话对吗?” 凤姑娘抢白了几句话之后,便觉得自己失言,渔礁翁这么-说,倒把脸臊红了。 渔礁翁又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风姑娘别见气啊!老渔口是没遮拦,回头真有点意外,还得请风姑娘和小师弟妥为应付才是正经。”风姑娘这才含笑点点头。 老化子也正着脸色说道:“渔老顾虑得极是,绿忆姑娘若如此一怒而去,必然是悲愤填膺,极端失意。难免要向二姥姥姥哭诉。二绝姥姥对绿忆姑娘宠爱无比,护短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这次再去南海,应该妥作提防,免生意外为要紧。” 肖小侠应声说道;“自然应该以解释误会为主,误会解释清楚,双方也就不会再有意见。万一见面连解释机会的余地都没有,小弟也自会以不树敌为重,老哥哥以为如何?”老化子正是点头称善,颇为赞许之际. 忽然,渔礁翁连声叫道:“南海派的驻地已在眼前,我们要提高警惕。” 大家都凝神向前看去,由于晨雾迷檬,晨湘汹涌,只是在隐隐约约当中看到一抹青山,已在面前,充其量也不过是两箭之地,以此时顺水顺风而言,何消片刻?果然,每个人都凝神以待,以准备突然意外的发生。 上次肖小侠和渔礁翁以及老化子还有薛明霞姑娘,专程来到南海,是在夤夜,虽有淡月星光,其景象自然无法与此刻白昼相比。 此刻,南海除去碧波白浪,几乎是一无所有,尽管波涛汹涌,浪声呼啸,却使人有无限落漠冷寂的感觉。 大家站在船上,没有一个人讲话,一种寂静的气氛,像翻腾的白浪一样.有一些震撼人的心弦,令人感到闷得慌,而且有一些紧张的意味,像是暴风雨将临前的气候,低压的沉闷,令人有吐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抹青山,越来越近,已经清楚的看到,黑绿的山脚下,镶着白毛边的浪花,孤零零地矗在眼前.老化子首先就发觉有异,说道:“如今船已接近二绝姥姥的居住地,如何没有一点动静?其中情形可疑。” 肖小侠点头说道;“记得那天夜里,船行尚远,就有人接应,看来今天情形有变。” 何云风笑着说道:“管他呢!只要有我们蓝兄弟在船上,保险平安无事。” 蓝玉珍姑娘笑着不依,跺脚说道;“怎么风姐姐也来取笑我了。” 正在大家说笑的时候,忽然渔礁翁叫道:“有船来了。”大家精神都为之一振,立即都留神朝前看去。只见沿着岛的沿岸,箭也似的冲出一条小船,直朝这边破浪而来.不消片刻,两船相隔也不过只有二十丈远近,只见船上站着一位紧装汉子,扬起右手,高声叫道: “奉掌门人之命,请来船火速离去。” 说着话,双方船已接近五六丈。肖小侠此时一逼真气,引声答道:“有烦尊驾转告贵上,就说武林后辈肖承远二次来访!” 来人似乎没有听到肖承远说话,蓦地一调船头,掀起一片浪花,那只小船斜刺里一个急转身,立即又向岛上驶去。 老化子咳了一声说道;“如何!情形有了变卦。” 渔礁翁也略有惊异地说道:“这只小船的来人,功力极为不弱,就凭他们这一手来去自如,破浪如飞的操舟功力,已经不是一般江湖道可以比拟得了的。” 风姑娘向蓝玉珍姑娘说道:“人家既然不表欢迎,我们究竟是要不要去呢?” 蓝姑娘红着脸说道;“如果不去,这趟南海不是白跑了吗?” 肖小侠在一旁接着说道:“二绝姥姥为人极是明辨是非,不致于为了些小误会,而造成了大的风波。” 老化子笑呵呵地接着说道:“小兄弟!这回可估计错误了,二绝姥姥人倒是不错,不过二绝姥姥与绿忆姑娘情逾骨肉,视绿忆姑娘有如掌上明珠,这是我们可以看是出来的。绿忆姑娘在情感上受了这么大的刨伤,这一股悲愤难平之情,二绝姥姥不能视之不管的。” 薛姑娘点头说道:“老化子师叔的话是不错,只怕二绝姥姥被绿忆姑娘一哭诉,这一场风波,就无可避免的了.” 正说着话,和渔礁翁站在一起的向青忽然尖声叫道;“看罗!那只船又回来了。” 大家又凝神,向前一看时,不止是方才的一条船,而是四条船并行而来,一边两条,中间相隔五丈。 肖小侠站在船头,顿时扬起右手,朗声叫道:“有烦老大上告二绝姥姥,就说我等一行系解释误会而来。” 肖小侠这样朗声一叫,虽然海上风浪盈耳,但是在数十丈之内,依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来船显然充耳不闻,双船并列,慢慢地向前逼近。 此时双方相隔已经不到十丈,渔礁翁忽然惊呼道;“你们看来船既不是用桨,又没有帆,你们看出异样吗?” 肖小侠眼力厉害,观察入微,用手一搭凉篷,口里惊极而叹说道:“这二绝姥姥果然是不凡,就凭这船的设计,智慧就超人一等。各位可曾看见吗?每条船在船舷的两侧,都装置了两个辘轳车和一圈风叶板,一只船上四个人如此一起摇动,任何桨橹,也比不上它。” 肖小侠言犹未了,只听见对面来船同声一阵吆喝,每只船上的四个辘轳风叶,同时摇动,顿时风叶拨水,白浪遽起,四条船像是脱弩之箭,在海面上拨开一道水槽,飞溅着水花,疾驶而来。 这数丈相隔,在对方如此一阵急摇之下,转眼逼近眼前,看他们来势是四条分从两边包抄而过,肖小侠心里觉得有异,再一看四条船中间的水里,带动水花,便叫道:“老师兄看,那是什么?” 渔礁翁朝水面一看,顿时大喝:“小师弟出剑割断它,快!” 此时双方相隔只不过是两丈左右,以如此的船速,两丈远近又只是一转眼的事,肖小侠就在这一瞬间,已经看清楚了两船之间的水里,竟是-道绳网,如此迎面兜来,速度又极为快速,自己的船若被碰上,还不要落个船翻人下水才怪,肖小侠回首低叫一声:“凤姐姐! 走!”探手-摘腰中碧雪神剑,拧身一掠。身子离船掠过水下碧雪神剑一探水里,却只听得“嘶啦”一声,水里绳网应手而断。 那边何云凤姑娘紧张看着肖小侠的身后,紫虹剑在水里飞快的一搅,早就绳网分割七八段。 就在肖小侠和何云风姑娘双双闪身离船,掠过水面的时候,渔礁翁也及时一使千斤坠,船首-翘,船身向前一滑,飞快地赶了两丈,恰好肖小侠和风姑娘,双双飘落到船上。 老化子叹喟-声说道;“这二绝姥姥用心之巧,与其用心之狠,也算是一绝。这种风叶拨水,双船带网的玩意儿,可真是厉害,方才要是稍一疏忽,只怕我们都要变成落汤鸡了。” 渔礁翁笑道:“变成落汤鸡是便宜了你老化子,只怕一着了他的道,你我就要变成落网之龟,不恃瞧见那水里绳网是活结套的吗?” 大家听说都不禁为之咋舌,再回头看那只船,此刻已经掉转船头,飞也似的向岛上驶去。 向青笑道,“过了海上这一关,不知道下回又是什么难题,如今倒是有点提心吊胆的。” 何云风姑娘转头问道:“青儿怕吗?” 向青笑道;“不瞒何叔叔说,青儿怕倒是不怕,只是在这白浪滔天的海面上,尽挨揍而没有办法还手,叫人心里憋得慌。” 渔礁翁忽然一带帆绳,一撒舵柄,沉身一定,顿时将船停住,口里笑道:“人家来迎接我们了。” 此时,但见岛的荫影处,蠕蠕地转动一只大楼船,横着船身,慢慢地向前移动。船上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肖小侠回头向渔礁翁说道:“老师兄!我们在此以逸待劳吗?” 渔礁翁摇摇头说道:“目前已经是步步危机,我们应该是静观其变。好在我们不是蓄意寻衅,等着看他们究竟如何,还不失为上策。” 何云风姑娘说道:“等在这里也可以,不过,我们不能让他认为是我们胆怯,承弟弟不妨先打过招呼再说。” 肖小侠正待引声高吭,忽然,对面楼船上倏地人影一闪,只见舱门一启一阖之间,三条人影有如掠水而起的海燕,在空中只一闪之际,已经俏生生地落在舱琐之上。 三条人影刚一落定,薛明霞姑娘脱口低叫道:“绿忆姑娘!” 果然,绿忆姑娘当中昂然而立,一身绿裳,在海风中飘动,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白衣少女,手里各掉着宝剑和琵琶。 肖小侠赶紧越过众人,站到船头上,拱手说道:“姑娘请了!在下专程来,有一件小的误会,希望姑娘谅解。”绿忆姑娘毫不理会,只是略侧臻首,对右边白衣少女低声说了几句。 那白衣少女上前一步,说道;“我家姑娘说道,已经命手下人等转告各位,勿轻自擅入。各位不以南海船令为意,表明有意寻衅……” 蓝玉珍姑娘一听白衣少女如此一说,急忙穿身上前说道:“绿忆姑娘请你千万不要误会……”蓝姑娘言犹未了,绿忆姑娘小嘴一撇,掉头不理。 那白衣少女接着说道;“各位不必多言,我们姑娘之意,各位既然漠视南海,姑娘就要领教各位几招。” 白衣少女稍微顿下一下,接着说道:“琵琶与神掌,为南海之绝学,姑娘不愿施展,但愿在长剑底下,与各位一见真章儿。” 何云风姑娘一听,首先不耐,当即一撤长虹剑,娇叱一声,正待跃出,肖小侠突然一横身形,左手一挥,握住风姑娘皓腕,低声说道:“风姐姐!不必动怒,待小弟上前接下来。” 何云风姑娘虽然与肖小侠早就灵犀互通,而且,石啸天老帮主、老化子这些人,都已经公认他们是未来一对璧人,风姑娘和肖小侠又都是武林中侠义儿女,胸怀磊落,平时相处又没有忸怩作态的现象,但是,在如此众人面前,肖小侠伸手紧握风姑娘的皓腕,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当时,风姑娘的心里像是涂了一层蜜糖似的,感到甜蜜无比,不由地娇屑泛红,羞羞无限地轻轻说道;“承弟弟!你要小心啊!” 肖小侠一把握住皓腕,满手脱脂,也不由地心里一阵苗漾,五脸微红,连忙松下手轻声应道:“小弟知道了。”说着一挺胸,探手掣剑,“铮”地一声,龙吟似磬,历久不绝,一泓秋水,横映眼前,当即朗声说道:“在下曾经再三言道,只为一点误会,特意前来解释,姑娘既要考验在下功力,若要推之再三,是为不恭,只好献丑奉陪。” 肖小侠正在说话期间,只见对面楼船上突然飞出许多的白星,这些白星飞到两船之间,便纷纷落下,飘浮海面,随着不稳的波浪在起伏飘摇。 肖小侠眼快,立即看出飘浮在海面上的,正是朵朵白莲,顿时使他想起首次夤夜来到南海的时候,老化子险在水上着了道儿的白莲水箭,他不知道此刻绿忆姑娘放出这么多白莲,却是为了何事。 肖小侠正在怀疑不定,忽然,身后老化子低声说道:“小兄弟!看清楚了吗?看这些白莲飘浮在海上,是个什么阵式?” 肖小侠闻言心里一惊,留神一看,果然,这几十朵白莲虽然在海面上飘浮不定,却是排列有伊,丝毫不乱。乍看时,像是梅花桩,再疑神一看,白莲共有八八六十四朵,按八卦的形势,非常有规则的布成。 何云凤皱皱眉头说道::承弟弟!你看到了没有,这是八卦阵图。” 肖承远小侠点点兴说道;“九宫八卦之学,幼时在长空栈,恩师曾稍有指点,小弟留神便了。” 蓝玉珍姑娘心细如发,轻轻一扯肖小侠的衣角,说道:“白莲虽然飘浮不定,却能方位不乱,这白莲下面,定有机关,承哥哥在动手过招之际,不要忽略了脚底。” 肖小侠也回过头来轻声应道;“多谢蓝妹妹!” 正是他们三个人在轻声叮咛之际,对面船上白衣少女又朗声发话,说道:“六十四朵白莲,是南海派白莲八阵图,懂得阵势的人,则请下来,否则请自行斟酌。” 这几句话分明是有些瞧人不起,令人难于忍受,要不是肖小侠有话在先,何云风姑娘可早就一跃而起,技剑而出。蓝玉珍姑娘总以为这场争斗原为自己而起,难免有左右为难的感觉。 肖小侠当下轻笑一声,立即朗声应道:“在下肖承远不揣冒昧,愿在这白莲八阵图上,领教绿忆姑娘南海绝学。”话音未绝,只见他蓦地一长身,轻盈飘忽地从船头上拔空而起,凌空四丈有余,在空中只一停顿,忽又背剑平身,像是一片落叶,悠悠忽忽地落下海面。 肖小侠记得那天夜里老化子哥哥的前车之鉴,人在空中悠悠下落之际,已经运起“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护住全身,以防落足白莲,而遽生变化。 肖小侠身形刚刚要贴近海面,霍又一个倒翻,右腿紧弯,左腿比直,一式“立笔柱天”,像是钉在白莲之上,纹风不动。足下的白莲本是飘忽不定,如今肖小侠落身一停,立即停住不动。 肖小侠刚-落脚,薛明霞姑娘止不住轻轻娇呼出口;“啊呀!承弟弟如何要落在死门上呢?” 这边船上的人,除了小向青之外,谁都对于九宫八卦有个相当认识。肖小侠抢先而出,却偏偏捡着这死门的八朵白莲当中,众人始而一惊,继而又会心的一声赞叹。肖小侠如果生死门都不认识,还敢冒然在这白莲八阵图上会这位二绝姥姥的门人吗? 绿忆姑娘敢以这白莲八阵图邀斗肖小恢,这白莲八阵图自是不比等闲.休要看区区八八六十四朵白莲花,要不是谙生死相克相生之道,一经变化,这六十四朵白莲便要使人头昏目眩,失足海上。 肖小侠为人厚道,又存心不结仇敌,所以,虽然绿忆姑娘屡有挑衅之言词,肖小侠仍然是毫不动无名之火,同时也仗着自己一身神功,乐得表现大方。凌空下落,抢先进入白莲八阵图,却落身在死门之上。 肖小侠这里刚一立定脚,顿时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紧接一阵强劲的掌风,直撞而来。在掌风中,还夹着一声清音丽质的娇叱;“让开!到那里去。” 肖小侠自从拔身凌空而范的时候起,就已经凝神以待,所以,当眼前人影一闪的瞬间,肖小侠已经看清楚了是-身绿裳的绿忆姑娘。 肖小侠顿时微微一怔,心里闪电-转,忖道:“在八卦阵势上比剑,应该各站方位,俟阵势发动,各自掌握生机,催剑对敌。绿忆姑娘如此凌空而来,却是为何?” 及待绿忆姑娘一声“让开!”肖小侠才立即觉察到,敢情绿忆姑娘也是和自己一样,要抢占这个死门。 肖小侠不由地心里赞道;“果然不愧是二绝姥姥的得意门人。”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肖小侠既无法说话,而且绿忆姑娘的掌风又极其强烈的袭到,肖承远小侠可以昂然不动的承受这一掌,但是,肖小侠心里又顾及到,自己已提足‘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只怕反震之下,绿忆姑娘还要吃亏。所以,当下只好一撤身形,吸气腾身,原式不动,一式长身的高拔顾丈,人在空中竟然轻轻地说道;“多谢姑娘好意。”飘然向生门上落去。 武功中的轻功,全凭提凝丹田中的一口真气,藉力按身,如果一口真气一散,蚀气一沉,身形就要下坠。所以,武林中任何轻功绝顶的人,都无法在半空中张口讲话。如果,人在空中张口讲话而依然真气不泄,身形不坠,那已是御风飞行的功夫,武功一道,能否御风飞行,武林之中尚无人曾听说,几乎无稽。 肖小侠方才只不过是藉坠的身形,才说了这么-句话,气功、劲道、身形却巧妙的恰到好处,所以一些也看不出痕迹。 绿忆姑娘落身到死门之后,惊见肖小侠极其有礼貌的在空中向自己道谢,这份功力和这份风度,使原来绿忆姑娘的满腹悲愤,稍微减了一些。脸上凝霜稍霁,抱剑在手,轻道一声;“请!” 肖小侠也抱剑一拱,说道:“姑娘主位,在下不敢僭越,还是姑娘请。” 他们两人如此一谦让,站在这边船上的何云风姑娘才将绿忆姑娘的面容看得清楚。风姑娘一看之下,觉得虽然绿忆姑娘此刻是面凝严霜,星目含冤,依然是美得脱俗不凡。风姑娘禁不住打从心底脱口赞了一声:“好美哟!” 这一声“好美哟!”使风姑娘原先对绿忆姑娘那一份不满化为乌有。 再看他们两人已经各自不言语,怀抱着长剑,凝神相对,绿忆姑娘怀抱着那支长剑,青光闪眼,其薄如纸。分明是一支宝剑。凤姑娘对于肖小侠的神功,自是充满信心,但是,此刻他也不希望绿忆姑娘真的落败,而造成不堪收拾的局面,心里倒为之忐忑不安起来。 不说凤姑娘此刻心情是如何的充满矛盾不安,且说肖小侠与绿忆姑娘凝神相对半响以后,双方都发觉对方的眼神不乱,气定神闲,分明是击剑的高手,不禁互相暗里佩服。 绿忆姑娘心里暗忖道:“此人果然不愧‘苍虚秘笈’的得主,这份击剑的气度,已经深得剑术的个中三昧。” 肖小侠心中又何尝不是暗晴称赞:“南海武功果然不同凡响,不但是琵琶神掌令人心折,就看绿忆姑娘这份击剑的气势,分明已是剑术中的高手,难得!” 两个彼此凝神相对,彼此暗地钦佩,换过常人眼里看来,哪里像是比武拼斗?可是站在这边船上的几埠,都是武林中的高手,大家都知道虽然双方都是凝神以对,只要有一个人眼神稍微一乱,立即就是一场舍死忘生风狂雨暴的拚斗。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如此对视半响之后,突然,绿忆姑娘一声娇叱;“请留神!”话音一落,姑娘脚下已经飞快的换了八朵莲花,抢过另一个门户,手中长剑一闪,青光暴涨,一式灵犀一点,但见青光忽然敛而为一,疾点肖小侠的前胸“头台”。 这一式出手之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而脚下移宫换位,速闪八朵白莲,更是点水蜻蜒,旋风闪电,就在如此一闪一击之瞬间,人还没有看清楚,长剑已经点到肖小侠的胸前。 最令人感到心惊的,就在绿忆姑娘起步换位的同时,足下八八六十四朵白莲,已经轻轻转动,而且转动得有条不紊,交又换位,转眼生门已变死门。 肖小侠早就料到有此一着,一等到绿忆姑娘剑光闪至,左手抱剑并末出手,脚下疾演‘苍虚缥缈步”法,闪点腾挪,脚下一朵白莲都没有错过,只见他上身稳而不动,脚下闪电飘风,疾换二八十六朵的白莲。不仅躲过绿忆姑娘攻来的一剑,反而掩身至姑娘身后,长剑交右手“刷”地一声,碧雪神剑寒光一闪,疾演一式“分花拂柳”,还攻绿忆姑娘一招,直取姑娘“对口”。 绿忆姑娘一剑走空,原是意料中的事.所以招式未到即收。足下不停,连换八朵白莲,娇躯一旋,藕肘背剑,头颈让招,霍又长剑化点如削,斜劈一招“壮士断臂”,径取肖小侠左臂“曲池”。移宫换位,无一不是恰到好处.既不浪费一点时间,更不错过一点空隙。 在这活动的白莲八阵图上对敌,最难的不仅要避招攻招,更要顾到足下转动不停的白莲。不能有分毫之差,否则就要失足海里。 绿忆姑娘如此轻轻地两招,都表现出她精湛的剑击修养,和冷静的机智。 肖小侠也不敢稍微有一丝大意,碧雪神剑封紧自己的门户,鲜有攻招,而偶有还击,也都是点到就止。脚下“苍虚缥缈步”,神奇无比的暗踩着八卦的变化,轻盈移挪,不差分毫。 绿忆姑娘在这白莲八阵图上,似乎是极其熟练,但见她一身绿裳,宛如风摆绿荫,在朵朵白莲上来回闪动,极其轻盈自如,越发增加了她那种婀娜多姿的身姿美态,手中的长刽,却是闪起一团寒光,像是落花缠纷,剑剑不离肖小侠身傍。 转眼两人在这白莲八阵图上交换十招,很显然绿忆姑娘的攻势多面,而肖小侠仅是守多于攻。可是肖小侠那种游刃有余的身形,也显然是没有捡攻的意思。 老化子站在船上叹道,“小兄弟用心良苦,不图取胜而树敌,如此只守不攻,真难为了他。”老化子正说着话时,眼前情势突然一变。绿忆姑娘显然的让这样久攻无获的情形所激怒。忽面娇叱一声,剑式一变,足下风驰电掣,飞也似的连换三个方位,手中剑走轻灵,青光暴涨,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瞬时剑气纵横,威势大增。肖小侠的碧雪神剑的寒光,立即被青光笼罩,显得萎缩不振。 站在船上的小向青,急得脱口惊呼叫道:“唉呀!肖叔叔他……” 言犹未了,渔磺翁站在船梢轻笑谨;“如此-逼。小师弟恐怕非要大展神威不可了。” 说得正是,就在这青光暴涨之际,肖小侠突然一声长啸,随着啸声而起,身形凌空拔起三丈多高,忽地旋风一转,脱身青光之外,手中碧雪神剑寒光一闪,震腕挺肘,剑光前探,一式“问讯灵山”,长剑疾点直进。 只听得“锵锵锵”一阵金铁交鸣,龙时谊处,双方剑光一收,各退八朵白莲。就在这一退之际,突然一阵呵呵大笑,震得船上众人,心神都为之浮动。 就在这一阵笑声中,半空中人影一闪,在白莲八阵图上,肖小侠与绿忆姑娘之间,站了一位灰衣鹤发的老婆婆,那正是以神掌琵琶誉满武林的二绝姥姥。 二绝姥姥一现身,船上人都不禁为之一震,老化子一紧手中的青竹杖,蓄势以待,三位姑娘也是神情为之紧张,手抄剑把,跃跃欲试。只有站在船梢的渔礁翁,依然沉着如故,加轻轻说道:“不宜妄动。” 大家虽然没有跃身过去,但是都异常紧张的凝视着眼前-的变化。 二绝姥姥刚一落下身形,海面上的白莲立即停而不动,肖小侠也立即收剑拱于怀,说道:“老前辈来得正好,晚辈肖承远鲁莽前来南海,二次求见。” 二绝姥姥呵呵笑道;“肖小侠如何与忆儿动上手了?幸而老婆子早来一步,否则的话,这笔账又难算了。” 肖小侠躬身低声答道:“绿忆姑娘有心要考察晚辈功力,晚辈只好献丑了。” 二绝姥姥回头看了绿忆姑娘一眼,忽又笑呵呵地说道:“是什么事使忆儿动了这么大的气,突然偷着布下了我这个水里机关白莲八阵图.” 绿忆姑娘哀怨无限地看了对面船一眼,缓缓地低下了头,半晌无语。 二绝姥姥眼力是何等精明,顿时若有所悟,也立即转脸对面船上看去。略一留神,便又笑了起来,说道:“小丫头意气用事,岂不怕别人笑话我们南海派有眼无珠吗?”说着话便对船上招招手道;“老渔和老化子还有那几位姑娘,请啊!请到岛上,也好让我老婆子一尽地主之谊。” 二绝姥姥这一声招呼,使得船上的人都暗暗吃惊,船上二位姑娘,除去薛明霞姑娘之外,其余两位都是一袭青衫的翩翩文生相公,相隔数丈,二绝姥姥能在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立即觉察出是易钗为弁的女儿身,这份眼力,也确是惊人。 更感到吃惊的,是停身在白莲八阵图上的绿忆姑娘。对面船上分明站着只有一位姑娘,恩师却说他是几位姑娘,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难怪绿忆姑娘睁着黑白分明清澄如深秋潭水的大眼睛,闪出疑惑的光芒。 二绝姥姥转而又对肖小侠点头说道;“肖小侠你可别见怪,忆丫头如此胆大妄为,倒也好,让老婆子瞻仰到了肖小侠的苍虚绝学。方才你的神奇步伐,使忆儿在八阵图上,占不到半点便宜,虽然没有能够轻看到你精绝的剑法,那是你藏而不露,就凭你最后一招‘问讯灵山’,能够轻易地在南海三绝中平败无恙,难得呀!” 肖小侠一听,心里闪电想道;“好啊!敢情你已经看了半天了。”口里却谦逊道:“老前辈过奖,绿忆姑娘剑下留情,未尽绝学,否则晚辈哪讨到如此安然下场。” 二绝姥姥一阵呵呵大笑,说道;“肖小侠!你不必谦逊啊!你的不骄不狂的风度,老婆子早就心折在先了。” 二绝姥姥似乎有着一份高兴,招呼着渔礁翁那边一行人登上楼船,向岛上驶去。 老化子此刻才放下心,笑着说道:“南海处处巧夺天工,方才那几十朵莲花,是我小兄弟眼明脚快才对付下来了,换过我老化子,这样脚步跄踉,只怕早就已经失足海底了。” 二绝姥姥笑着点头说道:“老化子果然已有当年你师祖凌龙霄那份精灵,你要知道白莲八阵图上奥秘,尽管说之当面。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奥秘,花了一点人工装置成为练功的地方罢了。”说着话,站起身来,就在窗口向对面的白莲八阵图的地方,虚空的按了一掌。二绝姥姥面对船舱的窗口而站,并未见她行功作势,只此虚空一按之际,相隔数丈之外的海面,顿时海水一落数尺,方圆一丈以内,成为一个水上窟窿。 在场的众人,除了肖小侠自信“九天玄门大乘神功”能够达到这种地步之外,其他的人还难有人相信能够如此虚空一按,有如此大的威力。 就在这海水一落的瞬间.大家都已经看清楚了这朵朵白莲的下面,是一个铁质圆环,拴在一个木架子上,隐隐约约的有一根绳子连到另外一个地方,就凭藉这绳子的力量,举动木架,转动位置,白莲只不过是浮在水面辨别方位而已。 看来虽然简单,可是在转动的时候,能够变换位置。而不显得紊乱,其中定还有什么奥秘。众人也不好再问,倒是渔礁翁笑呵呵地说了一句:“二绝姥姥何止是二绝啊!这些机关装置,也要推你为武林第一人呢。” 二绝姥姥微微笑了一笑,没有作答。转而回头对肖小侠说道:“肖小侠剑作寒光,想是武林闻名的碧雪神剑,但不知小侠何故用布包裹剑鞘,难道是以隐光彩,免为宵小窥视吗?” 这几句话问得肖小侠满腔飞红,自从渔礁翁在邛崃之行说明“无价之剑”的来历以后,肖小侠便探深感到自己受托这-柄剑鞘的责任之重,惟恐泄之武林,引起识者窥视之心,则于“苍虚秘笈”之外,更加烦扰,遑论寻找这位黄衫姑娘的妹妹了。所以,虽然剑鞘束在身上,却一直用-块蓝布包住。 如今二绝姥姥如此一问,倒真的叫肖小侠难住了,二绝姥姥能由剑光识得碧雪神剑,这个“无价之宝”的剑鞘,只怕过眼也就能识得。这柄剑鞘一旦泄露,后果如何,谨慎如肖小侠者,不熊不顾虑。 但是,肖小侠又不便说谎,只有红着脸,说道:“这柄剑鞘是友人所托付一件事情的凭据,为了珍视友人嘱托,故而用蓝布包裹,以免损坏。” 本来二绝姥姥随意问采,并没有另外蓄意,如今肖小侠如此为难的答复,尤其说剑鞘是友人托付的凭证,不仅二绝姥姥感到奇怪,连几位姑娘,老化子都奇怪肖小侠从未说起这件事,几时突有人托付剑鞘。他们都知道肖小侠决不说谎话,自然而然的就更加惊异了。 蓝玉珍姑娘比较率真,而且听见肖小侠所说的事,她突然一无所知,多少有点气愤,走过来伸手一摘肖小侠身旁长剑,口里说道:“是什么剑鞘,值得承哥哥如此珍贵碉!” 何云风姑娘比较心细,知道肖小侠所以不愿意显露这个剑鞘,不愿意告诉别人,一定有其不得已之隐衷。所以,一见蓝姑娘伸手摘剑,便叫道:“蓝兄弟!……。 几乎与这声呼唤是同时而起的,是肖小侠自己的惊觉。肖小侠断没有想到蓝姑娘会伸手摘剑,等到剑摘下,这才惊觉,立即闪电一翻手腕,反刁剑鞘,正好蓝姑娘此时也正自一抽,顿时只听得“嘶啦”一声,蓝布包皮拉成两片,一把镶龙栩栩如生,嵌珠有光的极其精致的剑鞘,露在众人眼前. 这柄“无价之宝”的剑鞘,虽享誉满武林,但是识者不多,所以,当蓝布包皮撕破,露出这把剑鞘的时候,只有二绝姥姥微露诧异,其他的人,连老化子在内,都只觉得这柄剑鞘装饰华丽,井未觉察出有若何特色。 其实谁也没有注意到靠在船舱另一角的一位姑娘,当她一眼看到这柄剑鞘以后,蓦地一惊,似曾相识,似为旧物,当时不禁低头苦思,这位姑娘正是绿忆。 蓝玉珍姑娘一见撕破布包,连忙含着歉意说道:“承哥哥!怪我不好,撕破了你的布包。” 肖小侠一面忙着用蓝布勉强包起了剑鞘,心里虽有些气愤,而且心里正在想着:“二绝姥姥看见剑鞘,眼有异光,是不是她认识这柄剑鞘?”心里一直在想着二绝姥姥,突然对蓝姑娘的话,充耳未闻。蓝姑娘一见自己满含歉意的话说出来以后承哥哥置之不理,蓝姑娘几时受过这种态度,当时立即心里一酸,眼眶里顿时两苞泪水,盈眶欲滴。 何云风姑娘站在一旁,冷眼看得清楚,心里也禁不住纳闷:“承弟弟为人不是这样,即使蓝妹妹撒破布包,也不是什么重大过失,承弟弟如何就恼不理人?”眼看蓝妹妹泪珠欲滴,便上前一挽蓝妹妹的手臂,低声说道;“兄弟!不要难过,你不见承弟弟有些心不在焉吗?” 蓝玉珍姑娘果然留神看去,只见肖小侠若有所思的怔在那里。心里才较为好过些,便又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承哥哥!你生气了吗?” 肖小侠这才霍然一惊,回神笑道:“没有!”接着又向二绝姥姥说道:“老前辈!晚辈二度前来晋谒,只为绿忆姑娘偶生误会,特意前来解说,绿忆姑娘如能解释,则晚辈心宽不少。” 二绝姥姥微微眯眼一笑,招手叫道:“忆儿!你过来。” 绿忆姑娘此刻正在低头苦思一件事,全神贯注,二绝姥姥如此一叫唤,姑娘惊觉应道: “师父是叫忆儿吗?” 二绝姥姥呵呵笑道;“学武之人,心神不凝,耳目不聪,岂不令人传为笑谈吗?忆儿! 你为何事如此分神?” 绿忆姑娘怔怔地说道:“忆儿在想一件东西。” 二绝姥姥笑说道;“回去再想吧!不要当着许多武林高人,如此失态。” 绿忆本来沉思苦忆着一件事物,已经把对蓝玉珍姑娘那一股酸意,撇之一边。如今二绝姥姥一提在场的许多武林高人,顿时勾引起旧恨。立即一瞥衰怨,扫过蓝玉珍姑娘脸上。 绿忆姑娘的美是天成,未加一点琢磨,因为保持着这一份极其纯真的美,所以,无论喜、怒、衷、乐.任何一些情感的变化,都是那么动人。方才那谈淡一瞥,无限哀怨地扫过蓝五珍姑娘的脸上,她没有掩饰自己一丝一毫的感情,是那么赤裸地流露在这一瞥之间,眉黛微蹙,秀目含愁,流波一转,真是令人为之倾绝。 蓝玉珍姑娘虽然也是身为女儿,也不禁为之怦然心动,她知道绿忆姑娘对她有着极大的伤情与极多的误会,但是,叫身穿青衫,头戴冠巾的蓝玉珍姑娘如何启齿? 蓝玉珍姑娘如此欲前还止,和绿忆姑娘的哀怨一瞥,垂首黯然,都落在二绝姥姥的眼里。二绝姥姥在现身之初,就略知端倪,如今再一看这种情形,哪里还能逃脱她明及秋毫之末的观察。 当时,二绝姥姥一阵震耳的呵呵大笑.伸手拉过绿忆姑娘,倚偎在自己身上,朗声说道:“忆儿!你是老婆子唯一的传人,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讲来,为师的替你做主。”说着话,双眼两道神光一闪,在蓝姑娘身上一转。 蓝玉珍姑娘突然觉锝二绝姥姥的眼光,对自己简直是洞彻无余,不由红云顿泛,辚首低垂,越发露出一副女儿姿态。 倒是肖小侠心里为之一震,他没有看到蓝姑娘的模样,只是听到二绝姥姥如此朗声一说,大有袒护绿忆姑娘而向蓝姑娘问罪之意,慌忙说道;“老前辈!请待晚辈先说明这次误解之处如何?” 二绝姥姥笑呵呵地拦住肖小侠,径自向渔礁翁问道:“老渔!除了上次曾经光临过我南海的几位之外,你老渔还没替我老婆子引见引见呢!” 二绝姥姥突然要渔礁翁引见,肖小侠一时还猜不透是什么用心。抬头向渔礁翁看去,只见老渔也是笑嘻喀地没事儿似的,说道:“应该哟!应该哟!”说着话先抬手一指何云风姑娘,笑道:“二绝姥姥已经久不涉足江湖,曾否知晓近二三十年,武林中惟一立足正当的帮会青龙帮。这位就是青龙帮巡察何云凤。” 渔礁翁说到此处,微微一顿,何云风姑娘一急,连忙拿眼去瞪渔礁翁,老渔继而呵呵笑道:“也就是青龙帮帮主石啸天的掌珠。” 这“掌珠”两字刚一出口,凤姑娘红霞泛靥,不尽的娇羞,无限的尴尬.看着自己一身青衫,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二绝姥姥张开鲇鱼大嘴,呵呵直笑,一边说道:“何姑娘!天姿国色,英气凌人,女中的豪杰。” 风姑娘一听二绝姥姥夸奖自己,只好裣衽为礼,其尴尬的情状,引起众人又一阵会心的微笑。 惟一没有笑的,就是依偎在二绝姥姥身旁的绿忆姑娘。姑娘圆瞪着一双点漆分明的大眼睛,闪动长长的睫毛,像一只受惊的乳燕,目不转瞬地望着蓝玉珍姑娘。 二绝姥姥笑道;“何姑娘不要跟老婆子拘礼。还有这一位呢?” 二绝姥姥一问,绿忆姑娘就不禁芳心为之一跳。 渔礁翁依然是笑嘻嘻地说道:“这位与老渔有点关系。”渔礁翁似乎是卖了一个关子,顿一顿对蓝玉珍姑娘望着说道:“老渔忝列为二老一神尼之列,老渔故而叨光让她叫一声师叔,她就是清昙神尼的得意门人。” 渔礁翁话还没有说完,绿忆姑娘禁不住轻轻地脱口而呼“呀”了一声。 渔礁翁向绿忆姑娘点点头说道:“清昙门人蓝玉珍姑娘。” 二绝姥姥点头笑道:“蓝姑娘蕙心兰质,诚为不可多得武林奇材。” 老化子呵呵笑着向绿忆姑娘说道:“绿忆姑娘!这个误会不再要老化子解释了吗?其实当初金陵之会,老化子欲说无时,否则也不会酿成今天这样一场误会。”.二绝姥姥也笑着说道;“忆儿得到一位知心的姐姐……” 正说着话,二绝姥姥忽察出绿忆姑娘情形有些不对,浑身微微不住地颤抖,低头一看,姑娘玉脸泛灰,两眼含泪。二绝姥姥正待说话问她时,绿忆姑娘忽然一闪身形,直向舱外掠去。 二绝姥姥实不愧是功力精湛的高人,虽然绿忆姑娘如此遽然而去,而且身形闪动又是如此之快,只此一瞬间,以绿忆姑娘的功力而言,不怕早就闪身落到舱外了吗?可是二绝姥姥更快,但见她肩不晃,腰不拧,足未垫,不带风声,只是原式不动眼前灰影一忽,竟超过绿忆姑娘,拦住去路。 二绝姥姥在武林中数十年来,以狠恶著称,可是,此刻慈祥无比,脸上充溢看母性的光辉,抚着绿忆姑娘的香肩说道:“痴儿!何必痴情若是,姐姐不也是一样吗?” 其实,绿忆姑娘也是情窦初开为豆蔻年华,对“情”字一项,也只是天性的初现,蓝哥哥变成了蓝姐姐,对她并不重要,只是自然地感到失望;亦如当初看到蓝哥哥和薛姑娘把臂言欢的时候,一时气愤填膺的情形,如出一辙,那也只是一种自然的失望,与直觉地产生愤怒。 如今,二绝姥姥如此慈祥地一问。绿忆姑娘心里又一想:“是呀!蓝哥哥和蓝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此地,姑娘不禁回过头去,看了蓝玉珍姑娘-眼。蓝姑娘这才恍然大悟,不禁觉得这位小妹妹真纯真得可爱。当时,立即走了过去,左手一摘文生巾,露出一头黑丝乌云,右手握住绿忆姑娘的柔荑.轻轻地问道;“绿忆妹妹!你不要我这个姐姐吗?” 绿忆姑娘眼睛一转,一丝笑意露在嘴角,顿时脸上阴霾尽褪,娇羞动人,轻轻地叫了一声:“蓝姐姐!”刚叫罢一声,人立即羞得扑进蓝玉珍姑娘的怀里,不敢抬起头来。 二绝姥姥这才哈哈大笑,说道;“忆儿!这才让师父放心了。” 其实放心的岂止是二绝姥姥,老化子、渔礁翁、肖小侠他们一行谁不是放下了一块石头。看到二绝姥姥对绿忆姑娘如此疼爱,如果这个误会不解开,二绝姥姥护短情急,那后果又将如何?谁也不敢预料.如今一切雨过天晴,大家皆大欢喜。 二绝姥姥一手一个牵着绿忆和蓝玉珍,回顾了一下舱外,说道:“只顾说话,船行已到。上岸到岛上,老婆子要把酒敬各位三杯。” 老化子用袖口一抹口角,笑道:“南海的名酿,想是也为一绝。老化子要垂涎三尺了。”说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南海岛上却是别有天地,岛虽不大,却是树荫处处,遍地甘泉,加上二绝姥姥这多年经营,亭台楼阁,雕粱画栋,朱栏玉砌,帘牙飞角,端的人间仙境,美景非常.岛上来往人等,井然有序执礼甚恭,一见之下,令人对南海派更有一种新的认识,尤其是何云风和蓝玉珍两位姑娘,回想当初乍遇南海派手下人,觉得他们在骄傲中尚不失言词有分寸,进退不失常规,如今看来,是不无原因。 二绝姥姥把大家让到一座周围绕以紫竹的水阁中坐下,这水阁是建在一个清水池塘当中,阁外紫竹摇曳,池中清澈如镜,游鱼可数,另有假山玲珑剔透,巧立在池水,仅此清水,游鱼,假山,紫竹,把这座水阁点缀得清新可喜,暑气全消。 阁中盛开酒宴,大家此时心事俱了,南海佳酿又醇,如此杯筹交错,畅饮开怀。 忽然,二绝姥姥举起酒杯,说道:“老婆子浸淫内力之修为,数十年乃至近百年来,从未间断,自认对内家功力,已登相当境界,于是,老婆子舍剑而就琵琶,练神掌,意动而力达,念起而功行,独窥内功之奥秘,自以为武林罕与匹敌。谁知道……” 说到此地二绝姥姥举杯向肖小侠示意,然后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武林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不是无稽之言。老婆子于有生之年,还能够目睹到超过南海武功的苍虚绝学,始则愧愤不服,现在是引为毕生之幸。老婆子一生眼中无人。肖小侠的胸襟风范,令我老婆子观念为之-变。不敢言谢,我要敦留各位在南海多住几天。” 二绝姥姥这一番诚恳的话,连嬉笑不恭的老化子,也为之肃容,继而又呵呵大笑说道: “有如此佳酿在口,不留我老化子也要较上几天不走。” 肖小侠也连忙起身拱手说道:“老前辈过于谬奖,南海琵琶与神掌,实堪称无敌,至于苍虚秘笈之学,只是各有专工之不同而已。”二绝姥姥笑了一笑,也没有多作说明。 这一场酒一直吃到明月初涌,银影洒落水阁之上,海上潮急,波涛带寒,这才尽欢而散。 渔礁翁、老化子、肖承远小侠和三位姑娘以及小向青,都分别被安置到极其精致的客房里休憩.肖小侠心里感到舒畅,心情开朗,多喝了几杯酒,此刻坐在房里,隔着窗子,微闻海上涛声,和窗外梅枝的疏影,睡意不浓,便起来站立窗前,心里不禁又想起白天无端撕破包扎剑鞘的蓝布。这把七星剑鞘的赠与之人仅以一面之交,托付重任,而且每年固定一夜在苗疆百花山相候,如今,杳无所得,想起一诺终生,不禁心头沉重,喟然轻叹一声。 肖小侠刚刚叹喟了一声,立即心头一凛,昂首窗外,轻声说道:“哪位高人,何妨请来相见?” 因为肖小侠方才这一叹息之际,微微觉察到窗外有人极其轻微的衣袂带动风去的声音.虽然,远处夜潮声急,可是肖小侠的听觉,落叶飞花,也难逃过.这一声轻喝,窗外沉寂半响,声息俱无。忽然,窗帘一闪,-条人影疾如闪电,轻如落叶,藉窗帘一摆的瞬间,落到房里。 来人身形刚一站定,肖小侠却大感意外,立即退后数步,拱手说道;“原来是绿忆姑娘!在下失迎了.不知姑娘夤夜来此,有何要见教?” 肖小侠本来要说有事请天明时再作请教,但是,一见绿忆姑娘一身淡绿色的博衣宽裳,分明已作就寝装束,分明是有要事才赶来此地。 绿忆姑娘脸上似乎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哀伤,嘴角上依然淡淡地笑了-下,说道;“深夜跑来打扰您啦!我原是特意借你白天那把宝剑看看。” 要是搁在平日,肖小侠一定觉得这位情窦初开,稚气未脱的绿忆姑娘的行为当真幼稚,即使要看宝剑,也不需要在半夜三更跑来,何况是男女有别啊!可是,此时肖小侠却为之心里颤动了一下。 方才,肖小侠正想到赠送剑鞘的黄衫姑娘,此刻绿忆姑娘突然现身,肖小侠若有所悟地想起,乍见绿忆姑娘时,当时就觉得她像一个人,可是一时又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如今。突然想起,绿忆姑娘不是与记忆中黄衫儿姑娘,活脱一个样子吗? 肖小侠和黄杉姑娘虽然没有谈几句话,但是,赠剑鞘的方式奇特,而且黄衫儿姑娘出奇的美,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个交谈,她的音容举止,却极为清晰地印在肖小侠的记忆里。 如今把绿忆姑娘和记忆中的黄衫儿姑娘一比较,除了绿忆姑娘多了一份稚气之外,他们之间,有着相同的气质,相同的脸型,相同的超凡脱俗的美。 这叫肖承远小侠如何不为之心里颤动?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 如果绿忆姑娘就是当初黄衫儿姑娘所要寻找的人,那真是太巧了。 肖小侠从床头取来碧雪神剑,随手一掣,铮然一声,满室寒光生辉,令人股栗欲坠。 绿忆姑娘摇摇头说道:“我要借你的剑鞘看看。” 肖小侠心里估计这该是差不多了,这才把蓝布取下,把这柄七星无价之剑的剑鞘,遥递绿忆姑娘. 绿忆姑娘接过这个剑鞘的当时,止不住一阵发乎自然的微微颤抖,用她那白净如玉的柔荑,抚着剑鞘,神色极其沉重.如此往返地抚摸多少遍,这才抬起头来,轻轻地问道;“你这把剑鞘是你师父传给你的吗?” 肖小侠摇摇头.绿忆姑娘忽然一双点漆的眼睛,闪出惊人的亮光,秀眉微轩地问道;“如此说来,是你自己得来的了,你是得自何处?你是怎么得来的?” 肖小侠只是淡淡地答道:“在不久以前,是一位武林中的友人赠与在下的。” 绿忆姑娘啊了一声,振奋的情绪,立即急转直下,表现得颓然失望一会儿,她忽然又兴奋起来,问道:“你这位武林友人是谁?他现在住在哪里?” 肖小侠笑着问道:“在下先有一点请问,姑娘夤夜来此只是为追查这柄剑鞘的出处?” 绿忆姑娘嗯了一声,点头应道:“你知道这柄剑鞘的来历吗?它是闻名天下,被昔为无价之宝的剑鞘,武林之中传闻纷纭,极少有人一见,也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宝物,你不知道?” 肖小侠轻轻“哦”了一声,接着问道:“姑娘既为这柄剑鞘而来,是为了夺取?还是单纯的只为要来瞻仰瞻仰呢?” 绿忆姑娘薄怒叱道:“你胡说!抢夺之事岂是我所能做出的!我且问你送这把剑鞘的人是什么人?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肖小侠此时才一沉脸色,道:“绿忆姑娘!在下胆敢冒昧请问,姑娘的乳名可是叫做‘元苏’吗?你是第几位郡主?” 肖小侠如此突然一问,绿忆姑娘愕然一惊,连退数步,捧着剑鞘,怔望着肖小侠,哺喃自语道:“什么?……元苏……郡主……?” 肖小侠点点头,依然是正颜以对,说道;“是的!姑娘如果记得这柄剑鞘,当然记得你与这柄剑鞘的关系。” 绿忆姑娘怔怔地望着这把盘龙镶珠的剑鞘,口里喃喃地说着:“是的!我记得它!当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我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可是……”绿忆姑娘一再苦思,却记不起自己与这柄剑鞘的关系。 肖小侠追问道:“姑娘!你是否还记得你有个姐姐呢?” 肖小侠言犹未了,窗外一声极其凄凉苍老的声音说道,“是的!忆儿有一位姐姐!这把七星剑鞘正是忆儿家中旧物。”随着声音,一阵微风过处,窗帘微微一摆,二绝姥姥满脸沉痛的站在房里。 绿忆姑娘一见二绝姥姥进来,连忙一撤剑鞘,便扑将过去,叫道:“师父!” 二绝姥姥极其爱怜地搂住绿忆姑娘,向肖小侠说道:“肖小侠!你这把七星剑鞘,老婆子虽然不曾一见,但是早在数十年前已经听闻传说,今日一见,立即断定是武林中盛传许久的无价剑鞘。肖小侠!方才你与忆儿言及,是一位友人所赠,这人究竟是何许人?” 肖小侠知道二绝姥姥已经听到方才所说之事,略一犹豫,便将四川偶遇淡黄衫儿姑娘所赠的经过,概略道来。 二绝姥姥点头嗟叹良久,才慨然说道:“十数年来武林一段公案,可以了结了.肖小侠你知道老婆子是何人?” 肖小侠顿时想起在到邛崃的途中,渔礁翁和自己约略的谈起这把剑鞘的来历,但,他此刻猜不透二绝姥姥与这柄剑鞘的关系。 二绝姥姥长叹一声说道;“老婆子曾蒙恩于端世子,满清入关,大明沦亡,老婆子迟来一步,只救得元苏郡主,逃出京城,一十六载于兹……” 二绝姥姥说到此地,凄然抚着绿忆姑娘的柔发,说不下去。 绿忆姑娘此时已经恍然大悟,禁不住恸哭失声,在二绝姥姥怀里凄楚地叫道:“师父! 忆儿是十六年前……” 二绝姥姥点头说道;“忆儿!你就是十六年前老婆子从战乱中携归南海的元苏郡主。” 肖承远小侠目睹这位郡主凄然悲恸的情形,也不禁为之-洒同情之泪,激起一股忠义之气。满清入关以来,武林之中极多忠义之士,前朝的遗老,将势力潜入武林,意图重复大明,所以,武林之中不乏是忠心耿耿义气凛然的人。 肖小侠虽然入道武林未久,但是,耳濡目染之余,自是毋忘大明江山的悲惨下局,尤其面对着这位前朝郡主,不禁慨然说道;“郡主……” 二绝姥姥连忙摇手拦住肖小侠叫下去,惨然一笑说道:“忆儿暂时忘却当年身份,肖小侠也别再提及,十六年前老婆子也曾经意图一报端世子之恩,对大明稍尽子民之责,满清气数未尽,岂是我一人之力所可挽回?一俟气数尽时,自然河山再造,日月重光,因此,老婆子只一意抚育忆儿,为端世子存一脉香烟,聊报知恩于地下。” 肖小侠没有想到数十年前纵横江湖的二绝姥姥,竟是个至情之人,转而一念那位淡黄衫儿的姑娘,收留在鬼眼婆婆门下,遭遇想是定然不同。 二绝姥姥又说道;“七星剑鞘据说为大内护卫于携大郡主逃走时携出,而今剑鞘再出,合当她们姐妹团聚,肖小侠!你能代老婆子担当起这份责任吗?” 肖小侠应声慨然说道:“老前辈说哪里话,晚辈自是责无旁贷。” 二绝姥姥忽而若有所思地说道:“十六年岁月都已经过去了,也无须急于一时.好在今年九月也已过,百花山之约,还要等待明年.忆儿慧根天赋不同旁人,当能节衰应变,明年九月,肖小侠再来南海,携忆儿作苗疆一行,姐妹团圆,了却老婆子一桩心事。”绿忆姑娘果然拭泪无言,黯然递回剑鞘。 肖小侠连忙说道:“剑鞘既遇旧主,在下怎好再为收藏。” 二绝姥姥说道:“还是肖小侠代为保管,以免启人疑窦,此等事能少一个人知道,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宜,肖小侠能否代为保守秘密暂不宣扬?”肖小侠唯唯应是,接过剑鞘。 二绝姥姥携着绿忆姑娘,向肖小侠说道:“小侠任重道远,毋忘今日之约。”说着话,人影一闪,室内人影杳然,只剩下肖承远小侠独自站在房中,回想着这一段奇遇,也不禁慨然而叹了! 一朝相聚,翌日分手,肖小侠一行不敢久留,括苍山青龙帮总坛的石老帮主,挂念风姑娘和蓝姑娘的下落,更应早日赶回,以免悬念。 肖小侠告辞之际,向二绝姥姥说道:“黑风帮目前志在独霸江湖,藉夺取‘苍虚秘笈’之名,遍邀各地高手,齐聚洞宫山,约斗晚辈。原订重阳日相会,如今童阳已过,改日何期,尚无讯息,此会关系正邪两道消长……” 二绝姥姥呵呵大笑道:“肖小侠要把老婆子列为正道人士,老婆子少不得要稍尽绵薄了。只要消息一到,老婆子兼程赶到就是。” 肖小侠连忙一躬到地,谢道:“老前辈肯慨然出手,武林之幸了。” 二绝姥姥笑道:“肖小侠武功盖世,当今武林少有人难与一敌,老婆子也不过是届时助威而已。” 这边,绿忆姑娘和蓝玉珍姑娘絮语不休,在轻声话别。换个旁人看来,正是一对壁人,谁晓得真是假风虚凰呢? 老化子在旁边笑道:“趁早过海,免得黑夜飘在海上,多费周折,珍儿向绿忆姑娘说声后会有期!” 蓝五珍姑娘歉然向绿忆姑娘说道:“忆妹妹!如果你离开南海,要经历一下江湖的话,别忘记找姐姐。括苍山风姐姐那边,就是最好的联络处。” 绿忆姑娘松开手,在一丝凄迷的微笑中,含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向蓝姑娘点点头。 船已经启程开行,望着岸上灰衣的老婆子,一位绿裳少女,迎风而立,衣袂飘拂,有如一幅逼真的图画,令人不顾瞬目,惟恐逝去。 在船头上挥手的人群中,只有肖小侠心情较为沉重.来年苗疆之行,今日一诺,加重了自己的责任。 船行虽是缓慢,好在船上人多,谈笑之间,极易打发时光,渡过南海,在宁波登岸以后,渔礁翁第一个说话;“邛崃之行已是圆满无憾,南海之行也是如意而归,老渔少不得要向各位暂时告别。” 老化子也笑着说道:“好在黑风帮之约,为时尚早,老化子也要各地走走,看看我们那些穷叫化子的近况,隔些时日,老化子再到青龙帮叨扰。” 肖小侠知道这两位老哥哥,都是久荡江湖,性至闲散,在一个地方待不久,也就不挽留,便拱手说道:“小弟趁这段空暇,准备北上昆仑,及到青城各跑一道,看看云龙云雯二子,也好向老师兄有个交待,回来再与两位老哥哥团聚吧!” 渔礁翁呵呵笑道:“只怕你没有这么多空闲,黑风帮处心积虑,谋你已久,还会让你悠闲吗?” 老化子笑道:“后会有期吧!万事皆有定数,我们先忧它怎的?”说着二老飘然离去。 二老这样飘然而去,却叫暗处一个人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欣喜,心里想道:“走了两个老儿,少了两个扎手货.看来我秦光炎可以一雪心头之恨了。” 这七海飞蛟秦光炎目送众人去后,一则是喜,幸而避过了一场灾难!可是,一则也忧,自己与二绝姥姥有约在先,在南海之上,不能生事,如今,为了“苍虚秘笈”自己毁约在先,就难免二绝姥姥要问罪于后。自忖不是二绝姥姥之敌,如何应付即将而来的危难? 三十六着,走为上策,七海飞蛟秦光炎只好遁身离开南海,只要自己一走,谅来二绝姥姥对于手下之人,也不会太为己甚。 再则,此去三年五载,要能访得高人,习得绝艺,再来重振声威,为时也不晚。 七海飞蛟就如此只身扁舟,飘然离开南海,当他回顾十余年来所创的基业,如今甩手而去,更是怒愤填膺,倍增报复的决心。 七海飞蛟在宁波登岸之后,准备遍走边陲,专访高人,作长期打算。 有道是:时来铁成金,运去鬼敲门。七海飞蛟受到这次教训之后,理应洗心换面,重新做人,在自己的事业上,安乐悠然于斯,不再作重入绿林的打算,岂不是件好事?偏偏要存心报复,企图重整旧日生涯,一着之错,便遗憾终生了。 七海飞蛟在宁波投店住宿之际,才想起自己分文未携。一时情急,出手打伤了店家.正是这个时候,店外进来一位须发苍然的老者,出手一把刁住七海飞蛟的右手脉门,顿时使七海飞蛟力道丧失,半身麻痹。 老者叱道:“没钱付账还要打人,真是岂有此理。” 秦光炎的一身武功,自视颇高,没想到来人出手之快,认位之准,及等到自己看清楚,右手脉门就被人刁住,这一惊非同小可。 一看这位老者,目暴凶光,太阳穴高高凸起,右手拿住自己,如同铁箍一般,休想搐动分毫。 秦光炎本是个极其机智的人,当时心里闪电一转,连忙说道;“晚辈穷途潦倒,店家狗眼看人,故而一怒出手,前辈以为晚辈理有所缺?” 老者一听秦光炎如此振振有词,对他看了一眼,略存奇异地问道:“你不是南海的人吗?” 秦光炎不由地一怔,一时间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好苦笑摇摇头。 老者忽然把手一松,笑着说道:“我以为你有这么好身手,是老鬼婆子的手下人。既然不是饶了你吧。” 秦光炎一听,心里一动,敢情这老者与南海二绝姥姥有过节,果然如此那就真是碰得巧了。 老者冷哼了一声,两只眼睛突然的在秦光炎身上一转,霍又伸手前探,闪电一招“乌龙探爪”,秦光炎没来得及闪开,右手腕又被抓住。 老者脸上寒霜满布,冷峻无比地说了一声:“跟我来!” 老者抓住秦光炎的手腕,昂首阔步,穿街过巷直向市郊走去,七海飞蛟秦光炎止不住满心生鬼,心里暗自忖道;“我七海飞蛟也算是虎落平阳,这老家伙也不知是何许人物,见面就如此折腾我?如果是老鬼婆的对头,我秦光炎还大有可为,万-是老鬼婆子同鼻孔出气的人,我就不能如此束手待毙了。” 秦光炎-路盘算,不觉已经越出市区,来到郊外。眼看着行人稀少,老者霍然停下脚步,回头大马金刀地一站,松下手,向秦光炎冷笑道:“小生休要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花枪,从实说来,你是什么人,要如此藏头露尾的?” 秦光炎心里一想:“好啊!无端地被人拿住当贼了,我看此老难缠,我能走就走,不能走也要先捞一笔股本再说。” 老者一见秦光炎沉吟不语,便叱道:“我看你就是一个潜逃的人,说啊!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光炎一听他说是潜逃的人,胆肝几乎都为之俱裂,当时真想猝然出手,先捞一着以后,再开溜走。然而秦光炎毕竟是一位阴险冷静足智多谋的人物,在极度惊惶之际,他仍然保持着冷静。当下立即朗声回答道:“晚辈确为一被迫潜逃之人,敢问前辈尊讳,晚辈也好称呼。” 老者嘿嘿地一阵闷声冷笑,说道:“如何!我老人家眼下走不了人吧!小子!告诉我,你为何要避离南梅?说出来,有我天罡一指为你做主。” 秦光炎一听“天罡一指”四个字,才霍然的放下心。天罡一指简竹笙与二绝姥姥交恶之事,秦光炎耳闻已久,而且天罡一指的武功,早就被武林列为边陲五高手之列,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秦光炎立即颜开而笑,说道:“晚辈久仰简老前辈英名如雷贯耳,能得简老前辈为晚辈做主,真是晚辈三生之奉。” 于是便把二绝姥姥如何限制七海帮,如何捣毁七海帮基业,其中自是要夸大其词,添枝加叶,更指出二绝姥姥如何目中无人,连带门人也是狂妄无比。 这一番侃侃说来,天罡一指呵呵冷笑道:“不用说了,老鬼婆子纵容门人,这是早已武林皆知,我老人家此番专程来到南海,正是要数以纵容门下之罪。” 七海飞蛟一听,正是得其所哉。天罡一指的威名,在武林是久已远播在外,就凭方才那两手闪电擒拿,已经是让七海飞蛟心服,有这样一位靠山,不仅了却一吐抑压数年的冤气,更可以趋此机会,重整旧日基业。 于是两人一搭一挡,转回宁波,就在宁波市镇之上,远远地看到肖小侠等一行人,七海飞蛟这才心里一动,暗自道:“这倒好!冤家路窄,碰到正是时候。” 天罡一指一看到蓝玉珍和老化子,金陵钟山之麓旧事立映心头,立即一声冷哼,昂然迈步,就向那边走去。 七海飞蛟赔着笑脸拦住天罡一指说道:“老前辈请不必急,只要认清住址,还怕他跑到天上去。此时彼等人众,又在市镇之上,老前辈之意以为……” 附在天罡一指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天罡一指轻轻地唔唔几声,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容。两个人立即转身进入一家客店,隐而不见。 且说肖小侠和三位姑娘以及小向青一行,还走在渔礁翁与老化子之后,决定在宁波稍作一宿之想,便取道括苍山青龙帮总坛。 虽然此去青龙帮总坛并无急事。但是,肖承远小侠准备跑一趟昆仑和青城,也就不想在路上多作耽搁。 晚餐用后,肖承远小侠首先就笑着向三位姑娘说道:“宁波靠近南海,宵小敛迹,安心休憩一宿,明晨神清气爽,兼程赶回括苍山。” 何云风姑娘白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就好像旁人都不知道安神休歇似的!” 肖小侠笑道;“风姐姐!小弟是怕你们要剪烛西窗,联床夜话呀!” 蓝玉珍姑娘笑着挥手说道:“去!去!你去和青儿住在一起,我们姐妹三个的事,你就少管吧!”说着话,三位姑娘飘然回到上厢房,剩下肖小侠和小向青,也回到另一间上房,准备安歇。 小向青忽然对肖承远小侠说道;“肖叔叔!今夜我怕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我好像心里有这个预感似的。” 肖小侠笑道:“青侄!有道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索。你在客店里吃过了一次亏,所以,一到客店,你就想起了那一次的事。” 向青说道:“青儿心里有些不正常,其实有肖叔叔在一起,还有什么宵小之辈敢来捋虎须?” 肖小侠笑了一笑,安慰着向青睡下,自己也因昨夜在南海几乎是通夜不眠,所以,此刻也着实有些倦意。便和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果然,三更时分未到,门外有人弹指作响,肖小侠霍然惊醒;倏地一个翻身,挺腰一扑,毫无声息的落到门前,低声问道;“何方朋友夤夜来访?” 门外居然有人冷笑一声答道:“七海蛟秦光炎前来拜候尊驾,宁波郊外,静候尊驾前往。要是汉子,就不要惊动他人。” 肖小侠此时不敢冒然拉门,怕的是门外有诡计,便在门内轻笑答道:“原来是秦舵主! 既然秦舵主幸宠而邀,在下岂能不奉陪。” 肖小侠人在讲话,心里又在盘算,怕的是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趁自己外出,又把小向青挟持而走.可是人家已经拿话挤住自己,又不便再去惊动三位姑娘。 正在盘算如何应付这个分身乏术的局面,门外七海飞蛟再度弹指敲门,说道:“在下先走一步,肖朋友!希望不要来得太迟,让人等得太久啊!”顿时声音杏然,门外是一片探夜寂寥。 肖小侠心里闪电一想:“七海飞蛟武功虽然不弱,可是与自己相较,当不堪一击,如何今日这样口出人言,难道是有恃无恐么?” 肖小侠倒不是在意他找了靠山,而是担心小向青一个人是否会有意外。略-沉吟之后,决心出去将门窗扣好,如有风吹草动,小向青定然会醒来.那时候还怕三位姑娘不闻声而至吗? 想罢,立即伸手一推窗棂,闪身一掩,落到院中,顺手推出一股阴劲,紧闭死窗户,就在这一股阴劲反弹之间,一式“鹞子冲九霄”,忽地拔出了屋脊四丈多高,越过店房,腾身展臂,直向郊外疾奔而去。 天际繁星密布,星光黯淡,夜风侵人,肖小侠一路奔驰掣电,但见星空之下,一点黑影在飘忽闪挪,转眼已经把市区抛在身后,前面已经是荒郊。 肖小侠忽然一落身形,对着前面一棵白杨,朗声说道:“秦总舵主既然召在下前来,又如何的藏头畏尾?”话音一落,前面一声震撼心弦的哈哈大笑,从白杨树后荫影处,走出来一位苍须老者,指着肖承远小侠道:“你就是肖承远吗?好哇!我老人家曾经数度寻你不遇,今天可遇上啦!” 肖小侠一怔,想不起这位苍须老者是何许人,何以要追寻自己?当下便拱手说道:“晚辈眼拙,请长辈告知尊讳,以免失礼。” 老者呵呵笑道:“肖娃娃!趁早把‘苍虚秘笈’拿来吧!免得我老人家生气出手。” 肖小侠对于想染指“苍虚秘笈”的人,已经见得太多,不以为怪,便依然和声问道: “在下是七海飞蛟秦光炎邀约到此地,尊驾何故从中插手?再说‘苍虚秘笈’并非人人可得,尊驾凭什么要在下平白拿出‘苍虚秘笈’,能否为在下一道。” 老者嘿嘿笑道:“秦光炎他另有别的事去,你要问我老人家么,就凭一个指头,就够你受的。” 这老者嘿嘿笑声未了,立即听到身后一阵银铃样的笑声,荡漾在空际,深夜荒郊,突然出现如此笑声,令人感到惊诧。这老者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叱道:“何人在此捣乱?” 肖小侠此时早就听出来者是谁,便哈哈笑着说道:“蓝兄弟出来吧!再不出来,可挡不了人家一个指头啊!” 黑影中听到一声;“呸!他也配。”接着三条人影,连闪而下,一齐落在肖承远身旁。 老者一见前面站的几人,立即颜色一变,沉声说道:“怎么是你们?” 蓝玉珍轻轻地“哈”了一声,说道:“天罡一指我真为你惋惜!钟山之麓,人家指下留情,饶你不死,你还不遁迹深山,面壁思过,又来惹事生非,不怕再来一次震断心脉吗?” 蓝姑娘这几句话,说得尖刻已极,只把天罡一指气得须发俱张,俄而又敝声大笑道: “娃娃!你休要嘴上阴损,少时叫你认得我老人家的厉害。” 蓝姑娘也哈哈笑道:“我早就认识你的厉害了,充其量也不过是差使人用下流的手段而已。”说着话招手对旁边一棵树说道:“青儿!摔下来给他看看,臊臊他这张老脸皮。” 言犹未了,树叶浓处,应声叫道:“简老儿!你接着点。”但见树叶飒飒一动,一宗黑忽忽的东西,直朝天罡一指冲到。 天罡一指勃然大怒,厉叱一声:“小狗敢尔!”右手一翻,疾推一掌.顿时一道强烈绝伦的掌风,宛如一堵石墙似的,照准那宗黑忽忽的东西,猛撞而至。只听得噗通一声,那一大卷东西相距天罡一指还有五尺的地方,就被掌风震得在半空中几个滚翻,跌落到地上。 小向青却从树上一个前扑,落到蓝姑娘身边,拍掌笑道:“简老儿!真是心狠手辣,竟然把你这位使薰香的同伴,一掌劈死。你不怕他在阴司地府告你一状呀!” 何云风姑娘接着说道:“这是下五门贼的下场,老儿,这就是你的榜样。” 小向青和风姑娘如此一搭一挡连损带骂的一说,天罡一指也已经把掉在地上的东西,看个仔细,哪里是什么东西,分明是和自己约好了的双箭齐下,去客店用薰香的七海飞蛟秦光炎,此刻已经被自己方才一掌,震得七孔流血,死得连气也没有哼一声。 天罡一指虽然不是名门正派,在武林中也是颇有名气的人,平日且自视其高,自诩为边陲五高手之一。如今一旦听信七海飞蛟之言,调虎离心,让自己单斗肖承远,七海飞蛟再用薰香蕉翻其他众人,做好手脚,再来挟制肖承远。没有想到毒计未遂,却先让人家掀出了自己的底牌.这薰香本是江湖下五门的贼所使用的伎俩,稍有名气的人,都不耻于一试,如今被人家指在当面,天罡一指这个脸皮就挂不住了。一时老羞成怒,骂道:“拿命来吧!” 右手倏地箕张,伸臂进身,闪电一招,先抓小向青,招发半途,忽又左掌一翻,虚空拍出一掌,攻向蓝玉珍姑娘前胸。 天罡一指简竹笙在金陵钟山被绿忆姑娘拨弦神功,震伤内腑之后,本已灰心丧志,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在武林称雄。偏巧在离开金陵途中,遇到一件奇遇,一粒丹药,救治了天罡一指,更助长了天罡一指的内力修为,如是功力大进,这才立意再寻“苍虚秘笈”,寻仇南海一指之伤。(天罡一指究为何人所救?后集自有交待,容笔者在此稍卖一个关子。) 天罡一指如此攻出两招,劲道功力,行家一上眼,便知道这老儿如今这功力之纯,已经足以睥睨武林。 何云风姑娘惟恐小向青不知好歹,遽然还手,连忙伸手一带小向青,横身飘开了五六尺,让过这一掌。 那边蓝玉珍姑娘自是不甘躲闪,清叱一声:“老儿你接着吧!”右掌轻舒,掌心吐劲,迎着掌风一按,顿时“轰隆隆”一阵闷雷也似的音声震耳,紧接着是一阵狂飙四激,搅起黄沙一片. 蓝姑娘一掌硬接之初,立即觉出对方掌力雄浑,凌厉无比,知道如果自己硬接这一掌,可能就要内腑受到震动。顿时,错肘卸劲二成,闪电后撒两步,就是这样,依然冲劲强烈几乎桩步不稳。 一看对面,天罡-指老儿脸色泛红,气息欠匀,身形摇摇欲坠,但是终于煞住桩步未动。 肖承远小侠看在眼里,止不住暗暗心惊,肖小侠知道蓝妹妹自从昆仑下山之后,功力较之以前,有不可同日而语的长足进步,虽然轻飘飘的一掌,却是内蕴神功,劲道阴绵,羽闲武林高手,休想能接下的,想不到天罡一指数月功夫,竟有如此突然而生的功力,使蓝妹妹险些接不下来。这真是蜀人听闻的事。 肖小侠回头对蓝妹妹说道:“天罡一指的功夫想来是在‘指’上,风姐姐你为小弟掠阵,待我去会会天罡一指的指上功夫。” 何云风姑娘微笑地上前说道:“承弟弟!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可以用作弹指神通,天罡- 指的指上功夫,想来定是不敌,让我来见识见识吧!” 说着正待上时,蓝玉珍姑娘一闪身,卷到肖小侠和风姑娘的前面,娇嗔跺脚说道;“承哥哥!风姐姐!人家找的是我呀!”话还没有说完,挪腰微微一拧,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宽大飘拂的青衫,如此拧腰掠空而前的时候,衣袂飘拂,状至悠闲。 蓝姑娘身形刚刚站定,便指着天罡一指笑道:“数月不见,倒要令人括目相看了,怪不得你胆敢上南海来,来吧!让小爷看看你究竟精进到了什么程度?”谈吐之间简直把天罡一指当做孩童一般看待。 本来天罡一指在硬接过一掌之后,心里暗自惊惧,‖为天罡一指记得这个身穿青衫的年轻娃儿,会一手“以气驭剑”的绝招,所以才见面就下手为强,明攻小向青,实则全力均集中在左臂之上,几乎是全力施为推空劈出掌力,意在一举剪除一个劲敌。 没有料到蓝姑娘虽然震退两步,却是毫无影响地飘然而出,而且言词是那么刺人。天罡一指在一怒之余,还有着不少惊恐,半晌作声不得。 蓝姑娘站在那里,轻盈地笑道,“你老儿不是以天罡-指指上功夫自诩吗?如何不露一露你这自诩武林无敌的天罡-指呢?” 天罡一指筒竹笙此时突然失声而笑,转而又暴睁双眼,一声断喝:“娃娃!你就接着吧!”遽然见他身形一矮,右臂暴涨,食指粗黑,人真像脱弩之矢,以奔雷之势,向蓝姑娘“璇玑”“将台”两大主穴点去。 昔日以此成名,跻身边陲五高手之列,如今更是功力精绝,威势倍增—— 第六章 这天罡一指的功力是大力金刚指的另一种功力,揉合着内家至高至深的潜劲,指出劲生,力能贯穿重甲。天罡一指简竹笙一生精力浸淫于此道。极具火候。在金陵钟山之麓,简竹笙被绿忆姑娘以碧玉琶琶拨弦运功,震伤内腑,几乎一生功力,废于一旦。但是没有料到天罡一指因祸得福得遇奇人,使简竹笙在数月之内,不但疗好内伤,更而功力大增,天罡指法更具火候。 此时简竹笙怒极之时,全力施为,指风凌厉,奔雷闪电之势而来。 蓝玉珍姑娘也是识货的。知道简老儿这一指之下,硬接不如巧避。当时有心骄敌,脚下忽演“苍虚缥缈步”。这种神妙绝伦的步法,自从承哥哥教会了自己以后,已经应付过不少有惊无险的场面,这时候只见她身形一折,足下一个跄踉,早就闪开了天罡一指的势头,可是姑娘偏偏藉踉跄之势,娇呼一声“哎哟!” 这一瞬间,天罡一指心里又一喜,在他以为,眼前几个人中,最辣手的一个已经除掉了,减低了威胁,再则,也证明了自己天罡一指的威力,果然大异于前。 简竹笙如此闪电心头一转,得意哈哈一笑。立即大踏步上前,右掌前探而抓,口里说道:“娃娃!就凭你那几下子,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猖狂!” 就在天罡一指简竹笙如此倾身探手之际,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竟有一股劲风,斜刺里袭来。 天罡一指暗叫一声:“不好!”当时也顾不得什么颜面问题,左手反掌送出一股阴劲,护住偏宫门户,右手疾收,侧身一个滚腾,一式“燕青十八翻”,翻开两丈多远。才掌腿撑肘,霍然而立。 那边却听到蓝玉珍姑娘盈盈地笑道:“怎么这么大年纪,还要打滚撒赖吗?” 简竹笙这才晓得是中了人家的巧计,真是又羞又愤。蓝玉珍姑娘又站在那说话了:“你那天罡指法也不过如此,我劝你还是藏拙的好!要不然,连你打滚撒赖都逃不了危险,喏! 拿去!” 这一声“拿去”刚一出口,只听得铮地一声,半空中闪起子-道耀眼的光芒,直奔天罡一指顶门而来。 天罡一指这回可真的惊惶失措,他见过蓝姑娘的“以气驭剑”的神功,这种剑光临头的危境,实在还想不出应付的方法。只好探手背上,准备掣出长剑,竭尽全力一搏。 就在探手闪身时,才发现背上空荡荡地只剩下一把剑鞘,更是愕然不知所以。 这都是一瞬间即逝的事,天罡一指简竹笙探手落空,心里正自一愕之际,闪烁剑光已经临头。简竹笙这才察觉到飞来的剑光,并不如“以气驭剑”那样地凌厉,当下错腰一闪,右手疾伸,避剑锋,攫剑柄,沉肘一收,卸去来剑的劲力,把飞来的长剑掠在手中。 蓝玉珍姑娘俏然而立,含笑地说道:“还你的宝剑,还是在剑招上规规矩矩的指教你几招吧。要是你还要卖弄你那个宝贝手指头,就莫怪我要下狠着了。” 蓝姑娘说得如此轻松,可是听在天罡一指简竹笙的耳里,,比杀他还难受。敢情方才自己出手之际,不但人家毫发未伤,而且竟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做了手脚,掣了背上的宝剑,这分明还是人家留情,否则,只怕此时已经是非死即伤! 天罡一指他真想不透,如何自己所遇的这些年轻人,都是如此杰出的人才,想到自己数十年浸淫的独门功夫,尤其又幸逢一次奇人的青睐,竟然不值这些年轻的后辈举手之间,便惨败如是。 其实,这正是天罡一指碰巧的地方。以天罡一指的功力而言,内外功力都臻于精境,以当初金陵钟山之会,天罡一指以-身浑厚的功力,和他独门指法,如果硬斗绿忆姑娘,落败虽然难免,但是也未尽然就让弦音一震,立即惨败如是。 以今日而言,天罡一指功力精进已非昔比,蓝姑娘能否轻易取胜,尚在末可预料之间,都是由于未能全神贯注,轻敌招致。尤其对蓝玉珍姑娘之际,姑娘佯装受伤,骄敌得逞,又仗“苍虚缥缈步”法神奇,不仅闪过了天罡一指的猛击,更而巧妙的掠走了天罡一指背上的长剑。 高手过招,间不容发,仅在意念一转之间,便能招致惨败,乃至丧失性命。 天罡一指信念-动,灰心丧志,自己还妄谈什么找寻南海二绝姥姥报仇,连这几个毛头小子都斗不下,还能谈及什么其他。 所以,对于蓝玉珍姑娘的讽刺语言,却是充耳不闻。 蓝玉珍姑娘一见天罡一指半晌不作回答,便笑着说道:“要是不敢生事,就请你早点离开此地,念你也是武林成名人物,我不为己甚。祸由七海飞蛟秦光炎而起,姓秦的既然已经被你一掌劈死,罪有应得,你我今日之事,从此一笔勾销……” 蓝玉珍姑娘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声,站在一旁的肖承远小侠和何云风、薛明霞两位姑娘,都明白蓝妹妹的用意,不愿意树敌,天罡一指如果幡然而悟,倒是为武林正道,增了一股力量。 天罡一指听了蓝玉珍姑娘一番话以后,霍然一震右臂,长剑脱手而出,闪电流星,挟着一阵啸声,直向身旁一丈的地方一块大石上投去。 剑走啸声,光作青虹,只听得‘铮”地一声,一把青钢长剑,竞在天罡一指脱手一掷之下,深入石中达尺余深。天罡一指使用的不是一柄利物神兵,只是极其昔通的一柄青钢长剑,能探入石中尺余深,这份内力,已极为惊人。 蓝玉珍姑娘正自一愕,不知道天罡一指此举究竟如何?突然又见天罡一指吐气出声右手食指骈戟疾伸向前,顿时碎石纷飞,周围丈余,化作一蓬石雨。简竹笙的天罡指法果然威力惊人,力能穿钢裂石。一个青石块,在青钢长剑内力贯穿之卜,探入尺余。可是,方才天罡指法劲道所到之处,立即炸裂碗口大小一个洞,深有两尺余,连方才插入石块的青钢长剑,都在指风摧折之下,震裂为数段废铁。 简竹笙如此一显天罡指法,站在一旁的肖承远小侠和三位姑娘,都为之暗暗惊愕不已。 尤其是蓝玉珍姑娘,觉得方才自己幸亏以一着巧妙的身法,闪避劲道,如果莽然地硬接一招,后果如何,尚不敢想像。 天罡一指简竹笙穿石为洞,稍一停顿,回身向蓝玉珍!”娘凝视半晌,忽然厉声大笑。 肖承远小侠一见天罡一指如此突然厉笑不止,深恐他遽然出手,伤了蓝妹妹。连忙地上前一步,越过蓝姑娘身前,右手一抄描金玉扇,气停山岳,泰然说道:“方才我蓝兄弟已经说过,我等不为己甚,尊驾如此狂笑凌人,意欲何为?” 天罡一指忽然停住笑声,凝视着肖承远小侠,忽而感慨无穷地说道:“我老人家毕生苦练这天罡指法,数十年来,纵横江湖,鲜少有人如此在我面前猖狂,今天竟折在你们这些小辈手里,你道我老人家心服否?” 肖承远微微一笑,应声说道:‘尊驾难以心服,自是理所当然。在下静立此地候教,井未离去。” 天罡一指睁眼叫道:“小辈你若能接住我老人家一指,我这边陲高手便自永别江湖。” 天罡一指此话刚刚一落,突然听到半空中一阵大笑,笑声有如裂帛,入耳难听已极,笑声未停,突有一阵风雷之声。遽然凌空而降,有人说话声作蛙鸣,说道:“简竹笙要是打不过人家,就趁早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献丑,谁认你是边陲五高手来着?” 简竹笙一听来人口气之高,语音之难听,不禁霍然变色。大袖猛地向右一拂,身形闪电一飘,横飞八尺,藉势旋身看时,黑影中站着身高不及五尺的一个怪人。 肖承远小侠早在这人笑声一起之初,立即错步闪身,和三位姑娘并肩站在一起,低声说道:“这人功力不弱,又与简老儿熟识,不知是何路数,我们要小心留神。” 小向青站在何云风姑娘身旁,小人眼尖,忽然叫道:“这个矮子是骑着大鸟飞来的。” 肖承远小侠眼光一闪之际,早就看到了在黑影中一闪而去的大鸟,方才一阵翅底风雷,这矮子飘身而下,都是快得如电掣雷奔,轻功之纯,已经臻于绝境。 饶是如此闪电一瞥,仍然没有逃脱肖小侠的眼力。当时一看之下,止不住心里一动,转而向三位姑娘低声说道:“三位小心,来人是西门番。” 这“西门番”三字刚一出口,蓝玉珍姑娘立即脱口惊呼,顿时想起庐山五老峰下,力斗西门番门下弟子白术的事,白术以小小年纪,一双月牙铲招狠力沉,自己极力周旋,竟接不下一百招,这西门番的功力,也就可以想见一般。 何云凤、薛明霞两位姑娘,也约略记起蓝妹妹提过的五老峰下斗白术的事,当然也就想起闻名已久,与二绝姥姥同样地曾经横扫扛湖的西门番,六剑一杖会秃鹰,虽然未成事实,秃鹰西门番即自行退出中原,但是,却为中原武林造成一次空前大团结,各大名派确是捐弃成见,凛鉴于酉门番的横扫武林,各大名派知道休戚相关,大家不能各守成见。虽然这次团结为时不久,却是武林中前一辈的人,所津津乐道的事。 两位姑娘听见西门番的名字,那是奇多于惊,倒要看看这位曾在数十年前横扫过武林未遇敌手的西域怪人,究竟是何等样的人物。 简竹笙自称是边陲五高手之列,自然知道西门番的为人,武林中相传的边陲五高手。是指秃鹰西门番,鬼眼婆婆,黑白二怪,还有就是骷髅怪。天罡一指简竹笙自诩天罡指法为武林无敌,认为骷髅怪不足以列身边陲五高手,这才自称是边陲五高手之。 虽然,天罡一指未曾见过秃鹰西门番其人,但是数十年前威震中原武林之事,简竹笙自然知道,今天在这宁波荒郊的深夜,西门番的突然出现,不知是好是歹,倒是惊愕失措,蓦地里一个倒纵,让开一丈,停身蓄势以待。 秃鹰四门番斜着眼睛,看了简竹笙一眼之后,鼻孔里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老简! 你别自以为了不起,我西门番还不屑于来找你,你怕得那样子做什么?” 天罡一指虽然久已闻名这位西域怪人的功力奇特精深,心里存了一些畏惧,但是,他毕竟也是成名的人物,哪里受得了这种挪揄?常言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天罡一指顿时沉声答道:“西门番你休要轻意蔑视人,你要存心来找我姓简的,我也不含糊。” 西门番轻“哈”了一声,笑道:“亏你老简还想列身边陲五高手,连个好歹都不识,还谈什么?” 说着话便不理简竹笙,径自向肖承远这边走来。 正当西门番像公鸭样的,和天罡一指讲话的时候,肖承远小侠和三位姑娘。已经把秃鹰西门番的形象,看了一个仔细。 五短身材,正当得是短小精悍四个字,身上穿着古铜色上下一口钟的长衫,拦腰扎了一条皮带,皮带上装饰着闪光耀眼的白铜片。脚上穿着一双黑牛皮的半截靴,头上一堆乱糟糟的头发,在这几个人锐利的眼光下,虽然是淡月星光,却能看得出是红色。黑黝黝的脸皮,凹眼、尖鼻、一张阔嘴、龇咧着一嘴亮森森的钢牙。人长得矮小,却是有几分狰狞怕人。 肖承远小侠一见西门番一步一步遍将过来,便知道今天晚上是多事之秋,看来有一场生死搏斗了。肖小侠虽然无惧于秃鹰西门番,但是,对于这位武林中谈而生畏的人物,自是也凝神以对。 肖小侠自然会记得和渔礁翁前往邛崃的途中,遇见秃鹰门人白术的事,以渔礁翁在武林中的名望,和他那种不世的武功,一见翱翔在空中的秃鹰,便惊惶不已,这西门番的昔日威名,当不难想像其一般。 在几个人之中,只有何云风姑娘和小向青对于西门番的逼近前来,毫不在意。小向青是糊涂胆大,初生之犊不怕虎,对于身长不足五尺的西门番,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他也从来没有听过说秃鹰西门番是何许人。 何云凤姑娘是艺高胆大,风姑娘自从天山一别,得遇青城矮仙翁代师授艺之后,一身功力已臻化境,在风姑娘的眼中,除了承弟弟,偌大武林有谁能在凤姑娘手下走上几十招? 凤姑娘向来是性傲不服人,一见秃鹰西门番一步一步逼向前来,当下一掠身形,在淡月星光之下,像是一只大灰鹤夜惊而起,人在半空中,只一盘旋之际,迎着西门番面前不到五尺的地方站住。左手一夹紫虹剑把,右手微抬,指着秃鹰西门番说道:“天罡一指夤夜生事,与我们发生过节,你是何人。要来插手其间?” 风姑娘掠身而起之际,肖小侠和蓝玉珍都止不住蓦然大惊,急忙一层身形,如飞的紧随而至。 秃鹰西门番停下脚步,翻了翻滴溜的大眼睛,没有理会何云凤姑娘,只顾对风姑娘身后的肖小侠看了一眼,仰头向天说道:“小鬼头!你看清楚了是这娃娃么?” 秃鹰西门番如此仰头说话,声音不大,可是听在肖承远小侠个人的耳朵里,都不禁为之暗暗一惊。心里都在暗自忖道:“秃鹰其人果然名不虚传,就凭方才那一股‘传音入密’的功夫,至少也可以达到一里以外,没有精纯的内家功力,岂能到此地步?” “传音入密”的功夫,行来并不困难,难在距离的远近,如果要在几步之内,逼使内力,而令话音不散,传达到对方耳朵里,只要稍具内功的人,都不难办到。但是,要随意说,来,其声如蚊蝇之鸣而能传达里许。没有精深的内家修为,就难以办得到了。 肖承远小侠等人,都是内家功力的高手,当下一听秃鹰仰头说话,就知道此人功力,的确是不可轻视。 秃鹰刚一说完话,只听半空中一阵轰隆,呼地一阵风响,飘然落下一个小孩童,咧着大嘴,对肖承远笑了一笑,一眼又看到了蓝玉珍姑娘,眼光里露出一点惊奇,轻轻地“啊”了一声。随即转头向秃鹰西门番说道:“就是这人,他就是‘苍虚秘笈’的得主肖承远。” 这小孩童半空一落下,何云凤、薛明霞以及小向青,都一惊说道:“这小孩会飞吗?” 蓝玉珍姑娘轻轻说道:“他就是白术,他们两个大概都是骑着秃鹰来的。” 就在这说话之际,秃鹰西门番霍然嘿呵呵一阵轻笑,冲着肖承远小侠点点头说道: “成!就冲着你这份神气,就看出有点门道,怪不得我这个小鬼头吃不住你。不过我还要问问你,肖娃儿!你真的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吗?” 何云凤姑娘没等肖小侠答话,霍然“锵当”一声,掣出紫虹剑,迈步欺身上前两步,横剑叱道:“西门番,你这样大言不惭的对谁讲话?谁是‘苍虚秘笈’的得主,与你何干?” 凤姑娘平素对敌之际,不到对方先出兵刃,紫虹剑是不会出鞘的。今天乍一照面,姑娘便是横剑当胸,这份谨慎对敌的情形,也就显然可见。肖小侠虽然担当着心事,也不便硬越过去,接下风姑娘的场子,只好站在一旁,凝神一志地注视着西门番的动静。 秃鹰西门番一见凤姑娘横剑跃身而上,倒是有点诧意,搔搔那头既短且蓬乱的红头发,向风姑娘手中的紫虹剑看了一眼,像是自言自语,又是向凤姑娘说道:“紫溜溜的剑光,好像是老鬼婆子的东西。算了!别说是你,就是你那白发者鬼来,见到我西门番也耍胆怯三分,走开些,西门番不会跟你斗,除了‘苍虚秘笈’的得主,西门番遵守当年的诺言,绝不动手,何况你还是个女娃儿呐!” 凤姑娘一听西门番如此闲情逸致轻松地道宋,简直把肺都气炸了。西门番不但没有把她自己放在眼里,连自己恩师白发婆婆都不屑他一顾。风姑娘虽然另有奇遇,但是,对恩师白发婆婆仍然恩情似海,如何容得秃鹰如此轻侮?所以连当时说穿她是易钗为弁的女儿身,都没有听进去,立即一声清叱:“蛮贼,敢尔!” 紫虹剑起一道紫光,旋风一扑,一式“虹起西山”,连人带剑闪电扑向西门番。 凤姑娘人在气中,起手一招就是“天都剑法”中的绝招,“虹起西山”剑走弧形,方圆一丈以内,都为剑光所笼罩。如果对方硬接,紫虹剑是利物神兵,削金断玉,无物不摧。加上风姑娘内力浑厚,剑出劲道千斤,要硬接这招,岂是易事。 如果对方要轻闪巧避,更是着了姑娘的道儿。“虹起西山”势化轻灵,虚实兼备,任凭对方如何巧妙,也难逃剑风所及,化虚为实,戮血眼前。 秃鹰西门番一见风姑娘猛扑而至,口里轻笑一声,连手都没有动,但见他身形一晃之际,像是一溜轻烟,早就脱身剑光之外,屹立一边嘿嘿呵呵地笑道:“女娃儿功力竟有如此,之强,倒是大出我西门番意料之外。看来中原武林后辈。出了不少人物,怪不得你敢如此自以为了不得。” 凤姑娘这一招“虹起西山”居然走空,西门番居然毫不在意地脱身圈外,而且轻言谈笑,这在凤姑娘心里,不止是惊愕,而且是奇耻大辱。 凤姑娘自出道以来,数遇高手,也鲜有如此受人戏弄,如何能忍受得住?拧身直上,左掌右剑,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左掌还抽空拍出三掌。 这三剑三掌都是风姑娘尽生平所学,全力攻出,不同于凡响,顿时剑气纵横,剑花朵朵掌影如山,掌风呼啸,但见紫气暴涨,风声大作,周围三四丈方圆,都为剑气与掌风激荡得沙石齐飞,人都立足不住。 秃鹰西门番依然轻笑连声,也不知是用的何种身法,只是一溜轻烟似的,在剑光掌风之中,飘忽自如。 凤姑娘一连三剑三掌攻势刚一缓下来,立即听到西门番一声长笑,呵地一声,躬身拔起五丈多高,穿出凤姑娘的剑气范围,飘飘下落之际,竟飘来一阵嘿嘿呵呵的笑声,落到地面身形一隐,立即左手当胸一立,翻掌待推,喝声说道:“好啊!以你这三剑的威势和三掌的功力而言,可能和西门番拼个五十招内不败,难得呀!可惜我西门番有诺言在先,要不然倒是我喂招拆式的好对手。小鬼头,别站在旁边尽瞪眼,你来试试看,要能撑下两百招,就很不错了。” 白术在一旁鼓着嘴跺脚说道:“师父,尽给人泄气,除了这个姓肖的,徒儿还没吃过瘪呀!” 四门番搔头笑道:“小鬼头!你见过几个高人?” 凤姑娘三剑精华配合上三掌绝学,西门番闪躲自如,凤姑娘这才知道人家真是有-手! 徒求急功恐招自辱,如此念头一转,立即神定气平,横剑而视。倒是把西门番如此含有轻视的话,没有放在心上 白术咧着大嘴走到风姑娘面前笑道:“我师父除了‘苍虚秘笈’的得主之外,他不会跟别人打的,看你这样想打架,还是我们打-场好了。” 凤姑娘一见白术抢到面前,就想起蓝妹妹在五老峰下,狠斗一百招终于落败的事,而且西门番方才连闪自己四剑三掌,神色自若,风姑娘就不敢轻视这个长相滑稽的小孩子了。 当下凤姑娘也不言语,紫虹剑震腕递出,直取白术前胸,白术挺身不让,大笑地一声: “来得好快嘛!” 双手一抄腰间,一双月牙铲闪电掠起,当胸交叉一架,硬迎凤姑娘一剑。 凤姑娘一见白术硬迎上来,知道小鬼天生臂力,倒要试试他究竟有多大力气。右手一紧剑把。剑身下沉,顿时“锵当”一震,火星四溅,紫虹剑作龙吟,凤姑娘右臂也为之一震。 再看白术收回两支月牙铲,咧嘴瞪眼看着凤姑娘,显然吃了点小亏。 风姑娘心里一动,暗自忖道:“小鬼年纪如此,力道却是如此深沉,能接住一剑不动神色,这份功力不可轻视呀!” 白术独自怔了一回,摆着两支月牙铲,摇头晃脑地上前说道:“你不错哇!力气比我还大嘛。” 说着话揉身便上,月牙铲搅起啸声,向凤姑娘直逼过去。凤姑娘紫虹剑花一起,和白术顿时斗在一处。 秃鹰西门番一见白术斗上了风姑娘,便看也不看一眼,走过来对肖小侠点点头。 肖小侠伸手一拦蓝妹妹,低声说道:“蓝兄弟和薛姐姐一方面替凤姐姐掠阵,一方面看住小向青,不要他轻举妄动,待我去会会这位西域魔头。” 肖承远小侠打过招呼,便轻步上前,和西门番相对而立,拱手说道:“尊驾如此远遣门人,遍寻在下,不知所为何故?肖承远独何有此荣幸,邀得尊驾青睐?可否告之在下。” 酉门番摇头说道:“我讨厌你这样婆婆妈妈地说话,我方才问你,你没有回答我,倒让这女娃儿搅了半无告诉我,你是不是‘苍虚秘笈’得主?” 肖承远小侠微笑,说道:“尊驾数十年即名震武林,肖承远位在末学后进,才以前辈之尊待你。‘苍虚秘笈,得主,正是在下,尊驾有何见教?” 西门番嘿嘿呵呵笑道:“这就是了2只要说明你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其他都不必去管,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态度对我,西门番向来不讲究这一套。既然你是‘苍虚秘笈’得主,来吧!赶快拿出绝学,和我西门番斗上几招。” 肖承远不禁哑然而笑,接着说道:“尊驾与在下素日无仇,何故如此?千里寻访在下,只为动手过招,以性命相搏?这不是令人有些可笑吗?至少别人也会笑我如此糊涂。” 西门番叱道:“这有什么可笑,又有什么糊涂的?人家都说你‘苍虚秘笈’招式功力天下无敌,西门番不服这口气,如此而已,还要什么理由?” 肖承远依然微笑摇头说道:“‘苍虚秘笈’百年未曾出世,尊驾数十年前名震扛湖,与‘苍虚秘笈’毫不相连,又有何不服之由?” 西门番忽又一瞪眼睛,说道:“看你如此这般的嘀嘀咕咕,还不能担保是真的呢!你先接一招试试看。” 说着话,突然一翻右手掌,照着肖小侠拍出一掌。 行家上眼,岂有错误,西门番如此随意轻飘飘地拍出一掌,落在肖小侠眼里,立即知道秃鹰西门番果然不同凡响,左掌急翻慢拍,劲道阴柔之极。断非一般大力金刚掌之类的掌力,所可以望其向背。 肖小侠暗运“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并不出手,口里并轻笑着说道:“尊驾内力精湛雄浑,举世无双。” 西门番一见肖小侠不封不避,也不还手,立即-错手肘,缩掌收劲,呵呵嘿嘿地笑道: “果然!果然!如此越发地要见一番高下了。” 肖小侠一见西门番竟在这一瞬,把攻出的阴劲,只在错腕之时,缩掌拳指之际,收了回去,这一惊就非同小可。常言道是:“擒虎容易纵虎难。”武功一道亦复如此,攻出一掌,能尽自己全身功力集于一点,井非难事,掌力之大小,与功力之深浅相关。惟有收劲回来,为习武者之难事,越是功力深,劲道大的人,攻出一掌一拳,已经不是实招实式,是掌风拳劲,拳掌末到,劲风已达,如何能收回? 对于劲道能收发自如,已经是功臻精绝之境,如果像西门番这样不动声色,轻易收回,更是神乎其技。难怪肖小侠要为之暗暗吃惊了。 秃鹰西门番说着话,从身上一口钟的长衫上,解下腰间的皮带,白铜片一阵哗哗之声,笑着说道:“我这个白金豹皮软棒,生平只出过一次手,那就是数十年前单斗玉扇书生的时候,曾经用过它。今天解下来对你,肖娃儿,够你面子大吧!” 肖小侠一听“玉扇书生”四个字,霍然一震,连声问道:“什么?你曾经和玉扇老前辈对过招吗?” 西门番抖了抖手中的豹皮棒,左手搔了搔头说道:“其实跟你说说也无妨!数十年前,西门番傲视中原武林所向无敌的时候,突然离开中原,归还西域,肖娃儿知道这件事吗?” 肖小侠点点头说道:“曾经听说,不过尊驾即使不离开中原,各大名派也将联手以对,尊驾也难讨到好处。六剑一杖的阵势,那是中原武学的精华,尊驾自问能接得了?” 秃鹰西门番哑然一笑,不屑地说道:“六剑一杖又待怎样,酉门番还没有把他们这伙人放在暇里,我所以离开中原,那是因为玉扇书生的关系。” 肖小侠‘啊”了一声,心里暗自忖道:“怪不得这厮敢如此猖狂,原来还是恩师他老人家出头干预此事。” 秃鹰西门番接着说道:“白金豹皮棒狠斗玉扇一百招,我终于败走中原。不过我认为中原武学,除去玉扇书生,别人都不堪一敌。玉扇书生却说,‘苍虚秘笈’才是绝学,于是,我承受了玉扇书生的诺言,‘苍虚秘笈’不出,我不到中原,‘苍虚秘笈’一出,我如不服,便可前来中原比个高下。” 肖小侠才知道这中间竟有这样一段因果,也不禁为之感慨万千,武林之中,为了一个“不服”,竟能含声忍气数十年,自古以来,‘名’之一字累人不浅,而今尤以武林为甚。 肖小侠知道秃鹰西门番虽然如此千里迢迢来迫寻自己,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为了一口气罢了。当下便笑着说道:“尊驾威镇武林许久,已经被人视之为天下无敌,应有所知足。武学一道,天外有天,‘苍虚秘笈’所载之绝学,亦并非是绝后空前,即使尊驾能胜过苍虚秘笈,也末见得就算是天下无敌。……” 秃鹰西门番点头说道:“肖娃儿!你说的意思我能听得明白,如今干不说万不说,我西门番远从西域赶到中原,好不容易找到你,如果就这样空手而回,至少也叫我数十年的等待,有些说不过去。” 说着回头一看,指着白术和何云凤姑娘打得正热闹的一对说道:“小鬼头这招‘日月齐明’,已经过去七十八招了,双方还不分上下,我们不能就这样干耗着。” 肖小侠一见何云凤姑娘紫虹剑有如游龙,腾挪闪击,无一不是精彩绝伦,威力无边,看去白术再有绝招,一时也不致落败。而且今天如果不以真章儿相见,秃鹰西门番是不会干休的。 当下便一顺手中的折扇,说道:“如此说来,在下愿以手中折扇,领教昔日威镇武林的边陲高人。” 秃鹰西门番敞声嘿嘿大笑,怪叫说道:“好啊!数十年前我西门番败在一柄折扇手里,数十年后我又遇上了一柄使折扇的,看来今天我又难保不败了。” 说完话,矮小的身材突然上身向前一探,右手执着白金豹皮棒,一抖一旋,顿时一团白色光芒,挟着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钱交鸣的声响,凌厉有如利刃似的劲风,疾旋而至。 肖小侠不敢大意,当即吸脚缩腹,原式不动,“刷”地一声,描金玉扇一抖而开,出手一式“万象归宗”的扇法中的沉稳招式“断隔云山”,扇面抖起一堵扇墙,护住面门。 秃鹰西门番是何等人物,上手一招,岂肯递实。白金豹皮樟微点即收,只听“哗啦”一阵响,皮棒状如灵蛇,蜷缩而回,西门番两脚立桩,不退不进,上身忽又顿斜,侧腰一拧,势如随风摆柳,水撂残荷,巅巍巍地半圈一旋,霍然右手微伸,“刷”、“呼”接连两声金铁交鸣,白金豹皮棒忽卷起一道闪光,长鞭架式“风卷残云”。向肖小侠左侧“笑腰”扫向而来。 肖承远小侠跟见秃鹰西门番在原地沉桩未动,上身竟然倾侧旋身作势,白金豹皮棒横扫而来,自小侠不禁为之纳闷不解。 白金豹皮棒和肖小侠手中所执的描金白玉扇同属为短兵器。江湖上有道是:“一分短,一分险;一寸长,一寸强。”手执短兵器都要贴身递招,不是功力高深的人,极容易为对方长兵器所制。 秃鹰西门番白金豹皮棒仅仅围腰一束,长不及三尺,而彼此相隔,高手过招之际,一点即分,至少也有五七尺以上的距离,西门番足下沉桩不移,手中皮棒横扫,颇有鞭长莫及之感。 秃鹰酉门番内力深厚,棒动劲生,隔空可以伤人,但是,如此扫空一棒对肖小侠而言,何异于“隔靴搔痒”。西门番既然如此重视与肖小侠之斗,何至于如此不明敌我? 肖小侠眼见白金豹皮棒离开自己尚有两尺远近,即使静立不动,也是毫无损伤。不过,肖小侠心存谨慎,不敢轻敌,当时微蹲身形,右手玉扇回手一截,掩向左肘。 就在这一招未发末动的瞬间,“砰”地一声,眼前白光一闪,白金豹皮棒陡长两尺状似灵蛇怒吐信,快如闪电穿层云,眼睛还未看清楚,皮棒稍端,已经贴身递到。 这一招之快,而且中途化短为长,换过任何人,只怕难逃过这样拦腰一击。 肖小侠心里是有所防备,就是如此,皮棒也隔衣点到。肖小侠这才霍然一惊,右手玉扇趁势而沉,足下疾演“苍虚缥缈步”,在千钩一发,危机一瞬之际。身形一晃而逝,右手玉扇却免不了和白金豹皮棒轻微的一触。 “当”地一响,双方身形都为之一震。 秃鹰西门番一伸右手。白金豹皮棒,环缩而回,一声敞笑,怪叫一声:“好嘛!” 此时才见他脚下一错步法,忽而凌地生风,仿佛是双脚毫不沾地,来往飘风闪电似的,闪动不停。手中的白金豹皮棒,卷起凌厉的风响,加上白金片抖动的响声,搅起的啸声,直卷向肖小侠。 小侠也知道这是秃鹰西门番的真才实学,不敢稍有疏忽。尤其令人为之头痛的,西门番白金豹皮棒长短自如,伸缩不定,令人防不胜防。 肖小侠一面运起“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护住全身,手中玉扇展开“万象归宗”的扇法,脚下疾演“苍虚缥缈步”,全神贯注和秃鹰斗在一处。 站在一旁凝神而视的蓝玉珍姑娘,直看得止不住心惊目眩。自从认识承哥哥以来。从来没有见过承哥哥这样全力拼斗过。虽然有几次承哥哥也展开左扇右剑的神威,力斗群雄。但是,那都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不消几个回合,都只剩下抱头鼠窜的份儿,哪里像今天这样,拼成一团,分不清敌我。 蓝玉珍姑娘看得心神为之紧张,左手反握着剑把,手心里都是湿润润的冷汗。 正在全神贯注的时候,忽然一声冷哼起自身前。蓝姑娘回神向前一看,天罡一指简竹笙脸色沉重,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站在面前。 蓝姑娘勃然大怒,叱道:“简老儿!你要趁势算上一份吗?你就上吧!” 原来简竹笙一看肖承远和秃鹰西门番斗在一起,不分高低,自己才倒抽了一口冷气,敢情自己是看走了眼,原以为这几个人之中,要数这个姓蓝的娃儿功力最高,没想到那位姓肖的才是真正的高手,如果方才自己出手找的是他只怕此刻已经落败丧身了。 天罡一指心里一寒。就想转身而去,忽而心里又一动,暗自道:“鹬蚌相争,正好渔人得利,我为何这么傻?眼见得秃鹰斗住了一位狠手;秃鹰的徒弟也缠住了-个,剩下来这个姓蓝的娃儿和一个姑娘外带一个小孩,我要趁机下手,也好赚回我方才一失之羞。” 天罡一指歪心眼一转,立即冷哼一声,迈步上前。 蓝姑娘此时心里正是灼急的时候,一看天罡一指正要起火打劫,那能不怒?正待腾身上步,出掌抢先,忽然听见和凤姐姐斗了上百招的白术这小鬼头,咧嘴一个呼哨,声如破竹,直冲云霄。 蓝姑娘心里一动,五者峰下的往事,顿上心头。立即一掣腰中聚莹短剑,高叫一声道: “薛姐姐接剑!留神头上。” 薛明霞姑娘一面看着凤姑娘在力斗白术不下,一方面又看着肖小侠和秃鹰西门番拼在一起,心悬两头,也是焦急万分,忽然听到蓝妹妹如此朗声一叫,惊觉顿生,臻首轻回。只见一溜青光迎面而来,连忙闪身伸手,反手一握,抓住凌空飞来的聚莹短剑,还没有来得及向头上看时,立即觉察到顶上风生,一股潜力直扑面下。 薛姑娘也不向上看,聚莹剑护住头顶,反手一旋,一式“五羔朝阳”聚莹剑化作一团青光,向上迎去。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一声呱如婴儿夜啼的叫声,掠空而起。 薛姑娘刚一收住剑式,立即又看见一点黑影直扑小向青而去,薛姑娘急得高叫一声道: “青儿小心!” 娇叱未落,柳腰已自一拧,弹射而起,凌空抖手递剑,连人带剑,带起一股劲风,凭空迎去。 那点黑影似乎对聚莹剑的青光,有着一些惧意,“嘭”的一声震响,双翅鼓动,倏又腾空而起。 小向青此时也看到了两只秃鹰,在低空中盘旋。大怒骂道:“该死的畜牲!你也敢来混水摸鱼川、爷要你尝尝奇门剑的厉害。” “锵当当”四尺二寸长的奇门剑,当胸而立,和薛姑娘相背而站,留神着头顶上的秃鹰偷袭。 蓝姑娘一见薛姑娘和小向青合力对付秃鹰,料来无碍,刚一旋身,正待对付天罡一指,忽然听到背后说道:“娃娃!你方才的猖狂到哪里去了?” 蓝姑娘痛恨天罡一指也像秃鹰一样,趁火打劫,根本不去理会他。猛然一个旋身,双掌蓄足七成真力,当胸推去叱喝一声:“老鬼!你滚吧!” 蓝姑娘掌发阴劲,并未劲动风生,可是这双掌推出的劲道,却是力能撼鼎,劲可贯脚。 天罡一指自然不是弱者,双脚-停,随意一拿桩,右手平胸,半响蓄势不动。直待蓝姑娘掌劲沾衣之际,猛然一声断喝,右掌疾翻,平胸推出。 天罡一指显然是阳刚之劲,掌动劲发,劲发风生,顿时一股狂飙,疾卷而出,和蓝姑娘的掌力对个正着。 两股劲道-触之下,“轰隆”一阵雷震地动,沙石齐飞,蓝姑娘心头一个闷震,脚下浮桩不稳,险些一个踉跄,倒退一步,才站稳身形。 蓝姑娘暗自忖道:“这老儿内力却如此深厚,我如果硬拼,只怕难讨得好处。” 其实,对面的天罡一指也是心里吃惊不小,暗暗想道:“昔日败在凌龙霄一杖之下,还算值得,数十年后,出了这些年轻小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凶狠,难道我这数十年的苦练,就如此前后折在两个年轻人身上吗?” 天罡一指低头看看脚下,两只脚深陷两寸,再暗自调息气血,也微觉浮动,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娃娃,要小心对付,否则,宁波郊外,只怕要重陷钟山复辙。 蓝姑娘调匀气息,再也不稍作等待,双掌交胸一错,身形一起,极力抢攻,脚下又演起“苍虚缥缈步”,掌势点到就收,不作硬攻,仗小巧身形,蓄势游斗。 天罡一指也看出蓝姑娘的心意,立即以静制动,气停山岳,左掌右指,左掌连拍带封,挥起一道掌风,护住身形。有手运用“天罡一指”,得隙一指,就想制蓝姑娘于死命。 无奈蓝姑娘所演动的“苍虚缥缈步”法,太过神妙,身形闪动之际,令人无法捉摸。 这是天罡一指简竹笙的高明处,他如果也要以快制快,只怕在“苍虚缥缈步”变幻莫测之下,早就着了蓝姑娘的道儿。 三对捉对厮杀,真是武林少见,彼此都是呼吸之间,毫厘之差,就要流血五步。 薛姑娘手仗聚莹短剑,一意留神头上秃粤,不仅防止偷袭自己,更防止秃鹰为主人助阵,去攻击承弟弟和凤姐姐。所以全神凝注,蓄势以待。 倒是只有小向青,人小胆大,横着奇门剑,眼睛却不放过眼前这三场毕生难得一见的高手拼斗。 忽然。左边这对有了变化,白术力斗一百余招,丝毫没有抢到上风,而且凤姑娘的紫虹剑,疾风暴雨似的,攻势有增无减,自己只要稍一分神,就要落向下风。 白术性暴如雷,哪里忍得住如此长时间狠拼,一声尖啸,干中双铲一紧,猛攻一招“渔阳三挝”,左右连击,一连三式,迎面硬攻。 这一招三式都是硬力直攻,按理说长时间的拼斗,尤其对于又是实力相埒,便不宜于硬接。偏偏风姑娘也是一时性起。紫虹剑疾演“吴刚伐桂”,一招三式,直劈三剑。 一时间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白术就在叮当声中,腾身而起,双铲带啸。迎头盖下。 凤姑娘和白术动手过招之初,心里就想起蓝妹妹曾经说过,秃鹰门下有一招凌空搏击,极为扎手,心里已经暗作准备。此时一见白术双铲迎头盖下,知道小鬼煞招来了。 风姑娘早就想好对策,心里有恃无恐,右手紫虹剑上演“力架金梁”,左手立运神功,“飞天掣电手”呼地攻出一事。 这一招化诀为掌,大出白术意外,双铲一掠紫虹剑锋,弹身欲起之际,右肩已经吃了凤姑娘掌风击中,“砰”地一声,身子像是流星赶月,弹起三丈多高,骨碌碌早就散去真气“噗通”一下,跌到四丈开外的地上。 这白术像是铜浇铁铸的,一掌击飞三四丈远,落到地上一个翻身,翻着大眼睛直瞪着风姑娘,半响叫声:“师父!我打输了!” 这一声叫唤,凤姑娘不禁为之一震,暗自忖道:“我这一掌少也得千八百斤,这小鬼如何能毫无伤损?” 其实这一掌不仅是为凤姑娘带来一惊,更为旁边改变了形势。 白术如此一叫,正好秃鹰西门番白金豹皮棒疾伸三尺,流星一点,招化“寒月孤星”,径取肖小侠面门。一听白术如此一叫,西门番护犊心切,心神微微一分,招式稍化,没来得及收招撤势,肖小侠已自叱道:“来得好!” 玉扇一晃,“刷!”扇面闪电一抖而开,正好截住白金豹皮棒的棒头,“嘶”地一声微响,白金豹皮棒刀枪不入的棒头。竞在玉扇如此一截之下,应手而落。 西门番脸色一变,“哗”。右手一张,剩下来的白金豹皮棒缩人手中,脚下一个微点,闪退九尺,怔然半响无语。 白术跑过来,仰着头问道:“师父!你也打败了吗?” 西门番长叹一声,对肖承远小侠点点头说道:“肖娃儿,算你不愧是‘苍虚秘笈’的得主,果然了得,玉扇书生没有骗我西门番。这一场算我西门番输了!” 肖小侠玉扇一收,微笑说道:“尊驾不必如此过谦,方才那一招,在下只是侥幸而得,要不然,只怕再斗一百招,仍然是难有结果。尊驾不愧是数十年威镇武林的人物。” 西门番又嘿嘿呵呵地笑了一笑,说道:“西门番兵器向少出手,白金豹皮棒既然败失一着,其他也就不谈了。” 肖小侠依然微笑说道:“尊驾何必自认败迹,如果不是方才一招,我们斗下去,何时是结果,难道这样结果不好吗?” 秃鹰西门番歪着头想了一下,笑笑说道:“好是好!只是如此半途相遇,拼斗得不够童思。‘苍虚秘笈’既然是武林绝学,当然不是单指扇招而言,肖娃儿!有意走一趟苗疆吗? 西门番要好好的领教一下你的各项功力,要令人心服,便要服得五体投地,对不对?” 肖小侠禁不住脱口说道:“苗疆?” 秃鹰西门番点头道:“苗疆不好吗?也让鬼眼老婆子开开眼界。” 肖小侠顿时豪气遽生,立即应说道:“待在下料理完私事即专程前往苗疆。” 秃鹰嘿嘿呵呵笑道:“好阿!我在中原逛逛等你到苗疆不必约定日期,我西门番准在你娃儿入苗之前,在苗疆相侯便了。” 说着话,伸手一拉白术看了一眼,说道:“小鬼头你又吃了大亏,你还不知道,回去又要费我一颗补骨丹。” 白术若无其事地伸了一下舌头,翻了翻大眼睛,似乎无可惜似的。 倒是肖承远小侠和风姑娘,乃至站在身后的薛明霞姑娘都为这“补骨丹”三字所震惊。 因为这种“补骨丹”是武林中传说的至宝,功能补骨,任何腕折骨碎,只要服用了“补骨丹”,一个对时便能长得完好如初。 不过这“补骨丹”是用千年穿山甲的骨髓炼制而成,配合千年老山参,溶合成丸,穿山甲易得,千年穿山甲难求;再加上千年老山参,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武林之中虽然传闻有“补骨丹”之说,却从未有人能藏有这种难得一遇的奇珍。这就难怪肖承远小侠和两位姑娘要为之一惊了。 秃鹰西门番对肖承远小侠点头说道:“我等你肖娃儿!” 说着话正待招手呼唤秃鹰,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身来说道:“白金豹皮棒已经失在肖娃儿扇下,我西门番留在身边也是羞辱,去吧!” 这一声“去吧”未了,只见他右手微指,顿时闪起一片亮晶晶的闪光,后面跟着一条细细黑影,直向身旁数丈远的一棵大树上飞去。 只听得“嘶”地一阵风,闪光黑影,一齐落入大树之中。再回头时,头上-阵风响,两只巨大的秃鹰,已经掠入暗淡的天际,转眼不见踪影。 肖小侠顾不得去看大树杆上的情形,也没有想到西门番走后的后果,匆忙中只是一个急跃,跃到蓝姑娘旁边,看着蓝姑娘力斗天罡一指的情形。 有道是;一人拼命,万夫难当。天罡一指和蓝姑娘相拼数十招之后,忽见秃鹰西门番抖手而去,心里难免一惊。暗自忖道、“秃鹰西门番师徒。看来都已经是断羽而回,我若不全力相拼,只怕全身而退的机会都少了。” 意念一决,左掌右指,一抡抢攻,一连拍出五掌,攻出三指。 天罡一指内力的精纯,可以傲视武林,鲜遇敌手,所以他才自诩边陲五高手之列,也有他自诩的道理。如今这轮全力拼命抢攻,威力之猛,端的犹如排山倒海,汹涌丽至。 蓝玉珍内功修为,自昆仑三月以来,功力遽增,以天罡一指而言,彼此全力相拼,三五百招,蓝姑娘未见得真力不继。 但是,西门番师徒呼啸而去,不禁引动蓝玉珍心里不安;心里想道:“承哥哥和凤姐姐都已经取得胜利,只有我仍然和简者儿力拼不下,这多不好意思呀!” 心里一急,心神难免要微微一分,正好这时候天罡一指突然全力抢攻,蓝姑娘一着失机,顿时落个缚手束脚,在掌指风影之中。落在下风。 肖小侠和风姑娘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着急,又不能上前相助,眼看着天罡一指已经抢尽先机,着着逼人,以此情形看来,如果十招之内蓝姑娘抢不回先机,双方扯平,蓝姑娘就难免要遭一败。 不言众人在旁边着急,蓝玉珍姑娘本人,倒是心神不乱;知道自己一招疏忽,失去先机,情形便异常不利,但是,蓝姑娘,临危不乱,仗着“苍虚缥缈步”,在掌风指影中,闪躲腾挪,沉着的应付。 天罡一指一连攻出五掌三指,都被蓝姑娘自然躲过,虽然无暇还招,却也闪躲得恰到好处。如此一来反而激起天罡:一指的豪迈之气,大喝出声说道:“看你还能否躲过十招。” 刚一说话,左掌正拍横推,上下联攻,一式“鹤颈卧伸”抢攻偏宫,蓝姑娘一错步,却略闪柳腰,向右闪过不到两尺,天罡一指单指疾抡,巨喝一声:“着!” 这一招“仙人指路”夹着天罡指法制的一股罡劲。来得可正是时候,恰巧蓝姑娘闪开左掌,迎着这一指,怕的就要落个贯胸穿肺。 肖小侠情不自禁微微“啊呀”一声,低呼出声,即使自己出手相救也无能为力了。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蓝姑娘忽然一杨头,不退反进,人向左边一侧,迎着天罡一指左掌攻来的劲道,横肩撞去。这种舍右就左,看来极为简单,但是,两人拼斗一发千钧,就难能冷静想到了。 蓝玉珍姑娘知道天罡指法不易硬挡,两招进攻,取其较弱之一边,这一拼着挨一掌之震,而避去天罡指风。 当然这也是一种极其冒险之举,天罡一指掌力雄浑,自是毋庸置疑,蓝姑娘受制于被动,无法举手还招,只是横肩硬挨,这一掌之力,也难免要碎肩断臂。 蓝姑娘如此“壮士断臂”的勇敢明智的选择,站在一旁的肖小侠和两位姑娘,既佩服,又心瘁,怕的蓝妹妹一掌受刨,香肩受损。 眼见蓝姑娘横肩一撞之下,“砰”!姑娘微微一震,连桩步都不曾摇晃。 这是一个奇迹,以天罡一指的功力而言,单掌硬搪,震退三五步,是常理之论,如今蓝姑娘既无法还掌,仅以香肩承受,硬挡一招,连桩步都不曾动摇,肖小侠和两位姑娘看在眼里,既高兴,又惊奇。 其实这正是天罡一指简竹笙作法自误的结果,他以左掌攻出一招两式,作势吓人,旨在逼使蓝姑娘让向右边,正好迎上他的全力运功一击的天罡指,而左掌拍出劲道,只是平平而已。 他断没想到,蓝姑娘能在连躲两招之际。舍右取左,竟硬撞左掌。 蓝玉珍姑娘横肩一撞之后,心里一喜,哪里还容稍待,好不容易缓过一招,抢回自己出手的机会,蓝姑娘藉势就霍然疾递双掌,平椎、斜劈、点、戟、削、砍、抓接着攻出一气十掌,尽出徂徕绝招。 邛崃清昙神尼以“降魔剑法”号称天下第一,其掌法却无特殊独到之处。但是,蓝玉珍姑娘于秉承邛崃所学之余,更得昆仑二子的调教,等闲功力,亦复何言?所以,一经抢回先机,一连抢攻十掌,虽然不是精绝无俦之招,却是绵绵不断,使人应接不暇。 天罡一指简竹笙一见蓝玉珍走险抢回先机,是既恨且惊,倏地沉身定桩,不顾蓝姑娘攻来的掌势,右手戟指,巨喝一声,运起天罡指法,疾点姑娘前脚“将台”。 就在这一瞬的时间,与天罡一指攻出天罡指的同时,简竹笙左肩以下,“噼啪”、“啪噼‘一连挨了蓝姑娘两掌,顿时一个跑踉倒退七八步,勉强忍住内腑的血气翻腾,憋住已经砷到嗓门的鲜血,噗通跌落到地上。 可是,蓝玉珍姑娘也断没有想到天罡一指居然硬挨两掌,却也舍命攻出一指,而且指的是“将台”穴,只要微一拂中,就要前后胸对穿,落个透明而死。 人在性命交关之际。每每有一种潜在的力量,便遽然而发,这是求生的本能,不止是会武功的人如此,寻常人亦复如此。 蓝玉珍姑娘刚刚拍出两掌,已经无法躲过这凌厉的一指。就拍出之势,咬牙拼命一错右肩,刚刚闪过一点,指风如剑,正好击中左肩角,顿时红光一冒,鲜血四溅。蓝姑娘也就在这天罡指的劲力带动之下,颓然倒地。 这样两掌一指,都是电光石火的瞬间,那边天罡一指倒在地上;这边蓝玉珍姑娘也是玉山颓倒。 肖承远小侠和何云凤姑娘薛明霞姑娘这一惊非同小可,闪电掠身过去扶住蓝玉珍姑娘,只见姑娘面现惨白,左肩流血不止。 肖承远一面急叫凤姐姐用灵药护住姑娘创口,一面急忙掏出大还丹,纳一颗于姑娘口中。 所幸众人身上都携有武林圣品灵药,立即止住流血,定住心神。大家这才安下心来,忽然想起两掌震翻的天罡一指,这才-齐回头看去,天罡一指已经撑起身形,蹒跚地向后退去。 何云风姑娘此时怒气填膺,探手一掣紫虹宝剑,叱道:“老贼!休想如此轻易逃走吗?” 肖承远小侠伸手一拦凤姐姐,低声说道:“姐姐!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饶他一命算了吧!” 天罡一指沉着声冷哼了一下,说道:“娃娃1我老人家不死,来日方长,你等着吧!” 何云风姑娘看了肖小侠一眼,紫虹剑入鞘,冷笑着说道:“少说场面话,饶你不死,算你捡个便宜。” 天罡一指掉头恨声离去,身形隐于黑影之中。 肖小侠低头看着蓝玉珍姑娘,惨白脸色已经渐渐转红,便低声说道:“蓝妹妹,这大还丹功力亟待发散,妹抹先歇一会儿,回头到客店里,再请风姐姐助你一掌发散药力。” 说着便微抬右手,隔空拂中蓝姑娘的“黑甜穴”,因而向凤姑娘和薛姑娘笑道:“偏劳二位姐姐携带蓝妹妹回客店了。” 薛明霞姑娘应道:“二位方才力斗秃鹰西门番师徒,这回该我来效劳。” 肖承远小侠叹道:‘这秃鹰西门番功力之强,确为小弟所仅见。白金豹皮棒本来是软兵器。可是使动起来,劲风之厉,较之宝刀宝剑尤有过之,小弟若不是‘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护身,难保不败。方才一招占先,真是侥幸之至。” 凤姑娘翘着嘴说道:“承弟弟自己太谦虚,依我看来这西门番已经竭尽全力,承弟弟碧雪神剑尚未出手,否则,恐怕秃鹰早就落败了。” 肖小侠苦笑摇头说道:“并非小弟长他人锐气,白金豹皮棒只不过是秃鹰绝技之一种,此人当初所以能使中原武林为之侧目,各大名派为之束手,他的武功便可想而知了。” 凤姑娘眉头微皱说道:“未来苗疆之约,承弟弟又作何打算?” 肖小侠笑了一笑说道:“相机行事罢了。” 站在一旁的小向青忽然说道:“肖叔叔,方才秃鹰离去之前,白金豹皮棒掉在大树上,究竟捣什么鬼,我们去看看可好?” 肖小侠笑道:“不过是临去露一手绝招,我们且去看看,究竟如何,也就可以了解秃鹰酉门番功力之一般。” 薛明霞扶起蓝五珍姑娘,当先向那棵大树旁边跃去。留神一看,才惊得“啊呀”叫了起来。 等到众人赶到,都不禁对西门番临去露一手功力,为之赞叹不已。 原来西门番在临去之前,抖手一摔,白金豹皮棒上的白金片,数十片竟化作一线飞行,整整齐齐,一片紧接着片砌在树干之上,正好与树皮平,不露一丝,也没有深入一丝,在数丈之外,出手柔劲收发自如到如此程度,堪称武林少见乃至于仅见。 另外豹皮棒竟像一根标枪,直贯树心,一人合抱的大树。被其对穿而过,豹皮棒不知去向,只剩下树干上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在场的人,除了小向青之外,谁都是内家的高手,可是谁看了以后,都不觉地内心为之微微一震。 数丈之外摘叶飞花,贯穿树干,在内力深厚的人,当也不难做到。但是,以一根软皮棒贯穿一人合抱的大树,余力所及,竟将树干贯穿成碗口大小的窟窿,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了。 何云凤姑娘首先摇头说道:“西门番的内方恐怕已经达到呵气伤人的地步,这是内功中的绝境呀!” 肖小侠也叹道:“此人如果再出武林,蓄意为敌的话倒真是一个劲敌。” 薛明霞姑娘倒是微微一笑说道:“果然如此,倒毋宁说这是承弟弟又加重了一份责无旁贷的事。西门番蓄意搅乱中原,即使不与承弟弟为敌,承弟弟能忍令生灵涂炭吗?” 肖承远小侠凛然应道:“果然西门番立意如此,小弟岂能袖手。不过,依小弟看来,西门番这人尚不失之太坏,否则,当年恩师又岂能让他搅乱武林之后,轻易逸回西域?” 风姑娘说道:“苗疆之行便知分晓,承弟弟何时苗疆一行,关系到是非常重要。” 肖小侠微笑颔首。 此时,微月西沉,浮云渐掩,东方一片黧黑,已经是金鸡三唱,破晓将临之辰光。 大地上一片宁静,冷露沾衣,寒风侵人,肖小侠仰头看了看天际,慨然自语说道:“世事多变幻,时光如逝水,我们也只有一尽自己之力,为武林,为苍生,造福谋利,至于自己得失,倒是应该放在其次了。” 转而又向凤姑娘说道:“苗疆之行,小弟有预感必有一番波折,但求尽心无愧而已,凤姐姐以为我这种打算对否?” 凤姑娘心里忽然也微微一震,一时间倒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复。 倒是薛明霞姑娘在一旁说道:“天色不早,先回客店去吧,蓝妹妹急待行功发散药力,再则天明人多,恐招致客店猜疑,反为不便。苗疆之行,此系后事,何必此时费神。” 肖小侠一行回到客店,何云凤姑娘忙着为蓝妹妹行功发散药力,肖小侠不便在房里照料,便只好退出。临行之时,风。姑娘回头说道:“承弟弟!回房不妨稍作调息,我们等蓝妹妹创伤痊愈,功力复原,也要稍作歇息。” 肖小侠点头应是,携着小向青回到自己房间,解下外衣长剑,掩上房门,果真的端坐调息行功起来。 自从南海之行以来,肖承远就不曾安心歇憩过,虽然他内力深厚,无足影响,但是,前后几天,力斗绿忆姑娘和秃鹰西门番两个高手,事后或也有些倦意。如今一切放心,所以这一坐下来调息,就自然引气吐纳,调节运行,竟一连周行三大周天。 一时睁开眼来,顿时精气充足,神清气爽。正待走下床来,打开窗户,忽然门外-声咳嗽,有人问道:“承哥哥行功已毕吗?” 肖小侠听是蓝玉珍姑娘的声音,不由地心里一喜,连忙跃下床来,伸手一拉门,说道: “蓝妹妹!你可好了!” 门外院落里却是阳光金黄,偏午时分。蓝玉珍姑娘已经换了一件蓝衫,仍作文生相公打扮,面色红润,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 蓝玉珍姑娘一见肖小侠拉开门第一句话,就问到自己的伤势,顿时脸上一红,内心既是甜蜜,又是难过,只是轻轻地说了十声:“多谢承哥哥惦记着。” 说着便走进房里来,肖承远笑道:“我行功调息,不觉竟是半天过去。青儿想是出去玩去了,蓝妹妹在门外站了很久了吗?” 蓝玉珍姑娘没有回答他的话,微微掀动了一下眼皮,面有愧色地说道:“又浪费了承哥哥一粒百转大还丹。” 肖承远小侠抢着说道:“一粒大还丹蓝妹妹又提它则甚,遇到路人,我们尚要仗义伸手救援,何况蓝妹妹?你这样一说,不是显得有些俗气,显得有些见外吗?” 肖承远小侠说完话,还哈哈笑了一下。 蓝玉珍姑娘睁着一双秀跟。认真地摇摇头说道:“承哥哥,这话不是这么说法。” 肖小侠讶然一怔,收住笑容,问道:“蓝妹妹你的意思是……” 蓝玉珍姑娘眼睛里露出裒怨的一瞥,然后缓缓地说道:“这次南海归来,在宁波遇到天罡一指和西门番,给我是个莫大的教训,在这以前,我还自以为自己武功不错,可是现在找才知道,极其浅薄,跟在承哥哥你们一起,我真是惭愧,我成了累赘了。” 说到最后,姑娘竟然凄然欲泪,欲言还止。 肖承远小侠没有想到蓝妹妹会说出这种话,始而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蓝妹妹,你会如此说话,真是出我意料,武林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难保自己是天下先敌。只是各人专学不同,所成自是各异。蓝妹妹的‘以气驭剑’功夫。成为当今武林绝响,如此说来,我不也要愧与蓝妹妹为伍吗?” 蓝玉珍姑娘急着叫道:“承哥哥,你不能这样说,自从南海……” 肖承远小侠接口拦住姑娘说道:“妹妹!你不要说了。自从昆仑三月,蓝妹妹的武功,列武林第一等高手而无愧,清昙神尼‘降魔剑法’武林誉为天下第一剑法,妹妹你深得真传,昆仑二子老前辈指导三月,‘以气驭剑’独步武林。昨天夜里你的那场拼斗,蓝妹妹当然知道天罡一指为何许人,五十年前即曾名震武林,仅败在丐帮之祖凌龙霄前辈三十六路降魔杖法一杖之下。如今东山再起。相隔了五十余年,功力之精进,当可想见一般,如此尚被蓝妹妹两掌震翻血气,步履踉跄,当今武林尚有何人能如此?……” 蓝玉珍急着跺脚说道:“承哥哥!你!” 肖小侠笑摆手说道:“蓝妹妹!恕我无礼,你如果再谈什么武功不及人,我就只好掩耳不敢相闻了。” 蓝玉珍姑娘霍然变色,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承哥哥不愿谈,那就…” 说着话,立即转身闪出门外,惊鸿一瞥而去。 肖承远小侠的本意,原是因为蓝玉珍姑娘这次受伤,内心自是郁郁不乐,所以,才避免谈这些话,而且,故意讲出一大篇道理,希望藉以重振蓝妹妹的信心,没有想到蓝妹妹竟然如此一怒而去,倒叫肖小侠当时为之一怔。眼看着蓝妹妹转回到自己房里,又不便追着上去,一时呆在那里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事实上肖承远小侠所说的也都是事实,武学渊博,各入学有专攻。蓝玉珍姑娘这“以气驭剑”的功夫,确为武林独步,当今绝响,值得自傲。而天罡一指也确为五十年前纵横江湖的老魔头,蓝姑娘能在百招拼斗之下,两掌换一指,应当是毫无愧色。但是蓝姑娘好胜心切。尤其与肖小侠凤姑娘相形之下,内心吏是郁郁难安。 肖小侠眼见蓝姑娘颇有怒意的而去,一时倒真的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正在肖小侠怅然站在门口的时候,小向青从前面店房跑进来,一见肖小侠便嚷着道: “肖叔叔!凤姑姑正在前面店里遇见了熟人,看来是发生什么事,凤姑姑还流着眼泪呐!” 肖小侠一听之下,宛如晴天霹雳,焦雷当顶,这一惊非同小可。肖小侠是深深了解这位凤姐姐的,刚强好胜,不让须眉。天大的事情塌下来,也绝少皱一下眉头。照小向青如此说,定然是发生了极大的不幸,恶耗传来,才使这位巾国豪杰,为之一弹珠泪。 肖承远慌不及待的赶忙奔向前店,凤姑娘已经匆匆地从前面进来,但见她面容苍白,珠泪睹含。脸带戚容,便紧接着问道:“凤姐姐!是否有何事变?致使姐姐焦急如是?” 凤姑娘站住脚,微有颤音向肖小侠说道;。“仇九峰实在大无耻,纠众邀凶寻衅括苍山总坛,老父受伤……” 肖小侠也倏然变色抢着问道:“风姐姐!你如何得到此讯?” 凤姑娘说道:“总坛当夜侦骑四出,遍寻于我,幸好在店中相遇。” 肖小侠急着说道:“如今事不宜迟,你我立刻动身,赶回括苍山,迟则恐要生变。凤姐姐,来人没有提及其他吗?” 凤姑娘摇摇头说道:“来人也知道得不多,只知道老帮主身受重伤,伤势如何也不知道。” 凤姑娘说到此地,忽然一顿,对肖小侠看了一眼,然后幽幽地问道:“承弟弟!此事你可置身于外吗?” 肖小侠愤然说道:“凤姐姐说哪里话,石伯父待小弟如此深情厚谊,风姐姐又如此天伦情深,小弟如果置身事外,尚算何人?何况……” 说着肖小侠忍不住又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怪小弟当初手下留情,让仇九峰逃出一命,才留下今日后患。真令人悔恨无已。” 此时,薛明霞姑娘和蓝玉珍姑娘也闻声赶到门外,薛!”娘赶忙接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仇九峰是这样狼心狗肺的小人。如今后悔无益,我们还是及早动身,老帮主身负创伤,总坛难免群龙无首,强敌当前,情形紧急,早一刻便早一刻安心。” 肖小侠点头应道:“薛姐姐说的是,我们即刻启程。” 何云风姑娘不愧精明强干的人物,虽然听到如此恶讯,依然不乱方寸,含泪冷静下心情说道:“总坛来人已经准备好了坐骑,并且沿途日经发出帮令,此去括苍山总坛,沿途有人准备坐骑掉换,但愿兼程赶到,总坛不致有何变化。” 大家都在焦急无比的情形之下,却忘记了站在一旁的蓝玉珍姑娘始终都没有讲一句话。 只是随着大家,在即刻启程的情形下,匆匆出店,骑上备好的马匹,一路快马加鞭,向括苍山赶去。 从宁波到括苍山约有三百多里路程。肖小侠一行风驰电掣地放缰疾驰,越奉化、经宁海、取道天台、转道临晦,才能进入括苍山境。 以肖小侠等这样内力探厚的人来说,疾驰三百余里,当是不在话下,可是坐下的马匹经如此一气狂奔,却是承受不起,虽然沿途也有掉换坐骑的人在侍候,但是,驿站不多,马匹竟仍然是无法如此一味狂奔。同时,小向青的内力究竟没有到火候,如此不眠不休的在马上狂奔,累得无法支持。可是这孩子却是咬牙拼命,从不出声叫苦。 还是何云凤姑娘在途中想到,便勒住马头说道:“青儿鞍马劳顿,已经是吃力异常,我们还是歇一宿再走吧。” 凤姑娘此时虽然是恨不能插翅飞行,但是,还能顾及旁人。 此时,暮霭低垂,四野炊烟,眼前已经进入天台山区,肖小侠回头看着小向青,觉得这孩子确是疲累得已极,歇息一宿是需要的,便说道:“越过天台山边境,今晚到天台住一宿,明天尽早赶到。” 一行五骑就在黄昏暮色的傍晚,驰越过天台山的边境,到达天台,早就有人准备了客店,安歇了下来。 天台临诲等地,已经接近括苍山境。括苍山为青龙帮总坛所在之地,所以,天台一带已经是青龙帮势力中心所在,关于总坛消息,知道得较为详细,但是,也只能晓得老帮主伤在右肩,仇九峰已经暂离开括苍山,并且声言十日再来。总、坛现在由逍遥书生雷遭生、通臂仙猿徐文杰两位老堂主共同的代管帮务,现在正急切盼望何云凤姑娘早日赶到总坛。 得到这些消息以后。何云风姑娘才稍稍宽心,一则老父伤势不重,再则括苍山即日可到,仇九峰且已寓开括苍山,自己赶回,还赶得正是时候。 姑娘当下对蓝玉珍薛明霞两位姑娘含有歉意地说道:“累得蓝妹妹和薛妹妹鞍马劳顿地跑了一天多,心里真是难安得很。” 薛明霞姑娘笑道:“凤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说客气话子。你这样一说,不是显得见外了吗?” 风姑娘摇头说道:“总坛突然出此变卦,老父坐镇本帮以来,从未对敌受伤。心里焦急,真是无可言状,现在好了,明天晌午时分即可赶到1” 突然,蓝玉珍姑娘在一旁接着说道:“凤姐姐!如果我不去你会怪我吗?” 凤姑娘一听不由地一怔,连忙说道:“蓝妹妹!你是有事他去吗?” 蓝姑娘摇摇头,低头说道:“我是说,仇九峰这次虽然纠众来括苍寻衅,有风姐姐薛姐姐和承哥哥在,足可保无虑。我去与不去无足轻重,我是说,如若我不去,凤姐姐会怪我吗?” 凤姑娘宛然一笑说道:“我还以为蓝妹妹另有要事他去呢!蓝妹妹上次对青龙帮再造之德,青龙帮上下至今尤为心感不已,这次正好在总坛耽上一段时间,也好让青龙帮一尽心意。” 蓝姑娘不由地脸上一红,说道:“姐姐也取笑我吗?” 凤姑娘正颜说道:“蓝妹妹对青龙帮有天大恩德,是为事实,我怎么会取笑妹妹?” 蓝姑娘黯然低下头,半响无语。 凤姑娘只道是蓝妹妹日来劳顿疲乏,心情不佳,于是便劝慰及早休息。明日还得赶路。 一夜易过,翌晨到了用餐准备启程之际,风姑娘才惊觉蓝妹妹不见了,原先以为是蓝妹妹临时到外面散心观看市景去了,等到手下人来报到:“蓝相公单人独骑星夜出走。”这才知道蓝妹妹已经一个人去远了。 凤姑娘顿时想起昨天晚上蓝妹妹的神情有异,话出有因,自己当时竟没有注意到,如今,蓝妹妹如此单骑星夜出走,究竟是为了何事? 风姑娘一急之下,立即吩咐手下人备马,准备马上追赶蓝妹妹,即使蓝妹妹不同意往括苍山总坛,也要赶上去问个明白,究竟是为了何事? 肖小侠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急如焚,一时也只有及时追赶一途,蓝妹妹单身出走,如何能使人放下心。 倒是薛姑娘较为冷静,当时拦住风姑娘和肖小侠,劝道:“蓝妹妹星夜出走,此时定已远到数十里之外,而且去向不明,如此盲然追赶,何从迫起!何况括苍山总坛事关紧急,盼凤姐姐赶回……” 凤姑娘急着说道:“蓝妹妹如此独身而去,若在中途有所闪失,我心何安?难道是我有何处开罪蓝妹妹,才使她如此愤然而去吗?” 肖小侠彼时也是双眉紧锁,无限忧伤。 薛明霞姑娘劝道:“浙扛境内,想来都是青龙帮势万范围之内,风姐姐何不传令帮众,注意蓝妹妹行踪,一有消息,立即回报总坛,我们再去追赶,这样不比盲然追赶。更为有效吗。” 肖小侠也觉得薛姑娘的话,极为有理,况且括苍山总坛强敌当头,若不及早赶回,若仇九峰再去寻仇,一旦基业受损,岂不更是遗恨终身吗? 凤姑娘一时忍不住珠泪交流,说道:“蓝妹妹如此不说明原因,深夜离去,我心里实在难安,括苍山事情又关紧急,叫我如何是好?” 薛明霞姑娘正在力劝凤姐姐先回总坛,忽然小向青跑来叫道:“何叔叔i你看这是蓝叔叔的信。” 风姑娘连忙一把抢过来,问道:“青儿!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小向青说道:“房门顶上,用一根针钉在那里。” 凤姑娘忙不迭地拆开,肖小侠薛姑娘也凄过来一齐读信。 “承哥哥、凤姐姐、薛姐姐: 宁波郊外夜斗天罡一指之后,我即深感武功一道,差之甚远,内心之愧怍,实无法言喻,乃决意二度前往昆仑,晋谒昆仑二老,苦学武功,将来与哥哥姐姐同阵相处,方不致有累你们。 括苍山总坛有承哥哥和二位姐姐前往,小贼定然授首而无疑,我未能随行,凤姐姐定能原恕,并代候石伯父金安。 临书不尽,玉珍检衽。” 看完留书,凤姑娘才舒了一口气,转而又叹道:“蓝妹妹真是好胜要强,其实力斗天罡一指,彼此扯平。并无输赢,竟然如此深记于心,” 肖小侠也叹道:“蓝妹妹此去天山,路途如此遥远,若有惊险,叫人如何放心得下?” 薛姑娘接着说道:“如今知道蓝妹妹去向便好了,风姐姐一面命帮众各处留心,一有消息,即刻传回总坛,我们先去括苍山,把仇九峰赶走之后,再往天山也就是了。”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凤姑娘立即以总坛巡察身份,传谕帮众,留心一位青衫短剑的年轻相公,一有行踪消息,立即函书回报。 当下众人离开天台,飞骑前往括苍山。 晌午时分,越过临海,进入括苍山境之时,便觉察到情形有异,括苍山境到处有人把守,真是弓上弦,刀出鞘,一片撼人心弦的紧张气氛。 凤姑娘此时一马当先,一路穿关过卡,不稍停留,一直冲到山脚下,才问一个关卡小头目,山上有否事情发生。 这小头目赶紧回话,说是:“仇九峰已经再度登临山中总坛,情形如何,不得其详。” 肖小侠一听立即向风姑娘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擞马步行吧” 风姑娘应声离蹬下马,只见她猛吸一口长气,修地拔空五丈多高,平身斜落,施展绝顶轻功“云梯纵”直向山上如飞的跃去。 肖小侠回头对薛姑娘说道:“薛姐姐偏劳你照顾青儿,小弟要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身形平地而起,倏又闪电飘风,人影只一闪间,已经远跃五六丈,接连几个疾起关落,身形早就隐于山色草野之中。 肖小侠赶上风姑娘,两个人一路全力奔腾,不消片刻,已经总坛一片房屋在望。凤姑娘指着房屋中间有一根冲天而起的旗杆说道:“那旗杆上挂的是象征总坛威严的长旌,那就是总坛集议开坛之所,我们先到那里。” 肖小侠打量一下周围的形势,向凤姑娘说道:“仇九峰既然邀约来人胆敢闯青龙帮总坛,而且石伯父竟然受伤,这人功力不可轻视,凤姐姐先要摸清虚实再动手,而且要谨防诡计。” 风姑娘感激地看子看肖小侠,点点头,两个人又同时展开身形,直向旗杆所在之处奔去。 一连几个起落,刚一到达集议厅外,就听到霹雳剑仇九峰的哈哈大笑极其猖狂的声音在说话:“徐文杰!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枪,我是念在昔日的一点情谊,给你几天思考的机会,你若是还不识相,那就休怪我姓仇的不讲交情。” 接着听到通臂仙猿徐文杰老堂主叱道:“仇九峰,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邀约人来伤了帮主还妄想青龙玉佩符,你休想做梦。” 接着仇九峰又嘿嘿笑道:“姓徐的!原来是你使缓兵之计!好嘛!今天要不让你知道厉害,我仇九峰就白上括苍山一趟。” 说着话,只听得锵锵当当一声响,想是长剑出鞘。 凤姑娘此时忽然一声清叱,振臂昂首腾空数丈,霍然一折身,飘然落向集议厅上,冷笑说道:“仇九峰!你好大的胆!” 风姑娘如此凌空落下,仇九峰不禁为之一惊,霍然退后-步长剑一护面门,叫道:“是你!“ 这边两位老堂主,两位护卫,以及各路香主,一见凤!”娘竟在此紧要关头,翩然而降,个个大喜过望,众人欢然出声。 凤姑娘抢上前问过老堂主的好,便回身向仇九峰走去。 仇九峰此时还持剑而立,站在仇九峰身旁的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分左右而立,女的年约三十余岁,环眼粗眉,厚唇大嘴,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宽袍,拦腰束着一根金带,一双天足,穿着一双芒鞋,蓬乱着一头乱发,装束得不男不女,状至丑陋。 男的年约六十岁,作道家打扮,天蓝色道袍,白袜云鞋,肩插长剑,两眼神光暴射,看来内功已达相当火候。 霹雳剑仇九峰一见风姑娘突然现身,乍吃一惊,略一沉吟,便嘿嘿笑道:“侄女儿!你宋得正是时候,青龙玉佩符在你身上,交给老夫,今日则万事罢休。” 何云风姑娘毫不为意地淡然说道:“青龙玉佩符为青龙帮镇帮之宝,且为青龙帮威令之象征,你仇九峰要它则甚!” 仇九峰呵呵地冷笑道:“青龙帮内腐朽不堪,老夫要代为整顿帮规,青龙玉佩符自然要归老夫保管了。” 何云凤冷笑一声说道:“你仇九峰还会自认为是青龙帮的人吗?如此甚好,你纠众搅总坛,打伤帮主,我要按帮规治罪于你。” 凤姑娘说到最后,声色俱厉,突然一长身,如风闪动,但见她身形一晃之间,人已经近欺仇九峰身边,玉手轻探,闪电一招抓向仇九峰面门。 仇九峰昔日在青龙帮内,职任堂主之时,对风姑娘知之甚详。仇九峰自认武功在青龙帮内无敌,但是,就是对凤!”娘稍有惮忌。事隔多日,仇九峰的功力,已经大为精进,而且又请到两位靠山,自然就不把凤姑娘放在心里了,轻敌之念一生,未免大意。 他万没想到今天的何云风姑娘,已经是大非昔比,如此突然一招抓来,疾如闪电,掌动风生,而且自面门以下,胸前几大要穴,都在闪动的五指之下罩住。 仇九峰这时的一惊,真是魂飞魄散,再躲闪已经是无及,眼见得就在这一招之下,霹雳剑仇九峰就要伤在风姑娘指下。 就在这一瞬之间,突然一阵劲风,从旁边猛擅而来,直袭凤姑娘右腕。 凤姑娘不遑攻人,先求防护自己,右肘微微一顿,手掌向左一翻,变抓为拍,迎着那股劲风,硬拍上去。 仇九峰也就在这一缓势之下,惊魂乍定,连忙一个退纵,回身五尺。 再看凤姑娘一掌硬迎之下,“噗通”双方各自一闪而开,风姑娘闪身攻势,留神看去,看到那位身穿道袍的老道正移着脚步向前走宋。 风姑娘沉声问道:“你是何人?甘心助纣为虐。” 老道哈哈仰头狂笑一阵,指着何云风姑娘说道:“崆峒派与青龙帮早结梁子了,何谓助纣为虐?” 霹雳剑仇九峰此时也上前几步冷笑说道:“侄女儿!你有眼不识泰山吧!这就是崆峒派掌门人九宫剑伊仲风的老弟神剑无双伊季风伊道长。” 仇九峰言犹未了,何云凤姑娘突然怒叱一声:“恶贼1谁是你的侄女儿!你该挨掌!” 说着立即右掌一扬,照准仇九峰劈空就是一掌。凤姑娘含怒出手,提足十成真力,顿时一股锐风,砍向仇九峰。 霹雳剑倒是毫不畏怯,单掌一翻,疾迎上宋。 这一下仇九峰可吃了大亏,两道掌风一接,狂流激起,劲道四溢,仇九峰一声闷哼,噔,噔,噔,一连退后好几步,终于止不住张口哇,一口紫血,喷个一地。 凤姑娘指着仇九峰叱道:“你在帮内作恶多端,既然离开青龙邦。我们也就不究既往,你居然三番两次前来捣乱,今天断难饶你。” 说着迈步向前,骈指如戟,直取仇九峰。 神剑无双伊季风横身一掠,拦住凤姑娘,冷笑道:“看不出小小年纪居然有此功力,来!让道爷领教你几招。” 何云凤停下身来,对神剑无双伊季风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崆蛔派枉自在武林开门立户,自成一派,派中多出不肖,为武林蒙羞,我看你还是去的为是,你贵派的五老又该如何?都败走无地。你若不量力,算你今天难下括苍山。”。 这一顿话骂得伊季风面皮发紫,须发俱张,厉声骂道:“小狗!你找死路;可怨不得道爷,你比石啸天如何,敢如此夸口;” 凤姑娘忽然热血沸腾,百脉俱张,厉声喝问道:“什么?原来你就是伤我爹爹的人吗,待我整伤了青龙帮的帮规以后,再向你算账。今天我要让你全身下山,我就誓不为人。” 神剑无双伊季风厉啸一声,错步进身正待出招,准备一举击毙凤姑娘,没想到眼前人影一晃,人还没有看清楚,风姑娘脚下疾演“散影迷踪步”,早就转过伊季风,闪到仇九峰面前。 仇九峰劈空对一掌,内腑受震之后,正在盘坐调息,但觉浑身一麻,顿时失去知觉。 凤姑娘旋风式的出手,点穴、拿人、回身,都是疾如闪电。 神剑无双当时疑神功护住自己,没有想到风姑娘已经拿到仇九峰。“噗通”一声掼到大厅上,喝令绑了,回头再按帮规惩治。 凤姑娘这种神龙一现的身手,来去如闪电,不仅使伊季风也都为之暗暗震惊。连站在大厅上的青龙帮的堂主护卫,大小香主,为之咋舌心惊。大家只晓得玉面罗刹的功力高强,但是究竟高强到什么程度,还少见到,今日一见,就难怪大家为之佩服无地了。 凤姑娘拿下仇九峰,神色自若地回身走到伊季风面前,指着神剑无双的脸说道:“念你远来,虽然有伤父之仇,我却愿意饶你一死。” 神剑无双伊季风极少在崆峒派内,平时多遨游在外,一支长剑自称无双,也确是有独到之处。当年泰山论剑,伊季风那时候年纪还轻,未能赶上盛会,每每引为憾事。认为如果有他参与,他要领教号称天下第一剑法的“降魔剑法”,狂妄的程度由此可见,他几时听这种奚落。 当时伊季风狂笑一声,”锵当当”长剑猛掣出鞘,喝道:“让你知道神剑无双的厉害。”—— 第七章 凤姑娘怒极而笑,哼了一声说道:“元凶首恶,正要捉你与仇九峰治以同样的罪名。” 说着迈步上前,正待出手,突然屋上有人叫道:“凤姐姐!这样一个杂毛老道,也值得和他动手吗?” 话音尚在空中飘荡,但见空中人影一闪,肖小侠已经玉树临风般的站在凤姑娘身边。 凤姑娘一见承弟弟现身前来,要接下自己,不由地皱了一下两道秀眉,还没有来得及讲话,肖小侠已自一躬说道:“凤姐姐举手之间,已经擒住了元凶首恶的仇九峰,剩下来这个老道,待小弟代劳吧!” 凤姑娘只好顿首收势,退到一旁。 肖承远小侠一整衣衫,拍了拍腰际的碧雪神剑,笑着向神剑无双伊季风说道:“老道! 你也配叫神剑无双吗?依我看来,这掌上功夫还是免了吧!还是撤出你的剑来,让小爷三招打发了你,别让你这名号在武林中现眼。” 肖小侠为人敦厚,即使与人对敌之际,也从不尖刻的以言语伤人。但是今天实在觉得仇九峰三番两次的搅乱青龙帮,用心可鄙,伊季风竟然为虎作张,更是令人不齿。偏偏伊季风又大言不惭,肖小侠竟然忍不住冷言骂了他几句。 神剑无双伊季风虽然是九宫剑伊仲风乃弟,但是素来少在崆峒派内,功力之高,崆峒五老也不在他眼下,尤其自以为剑术神奇,更藏有歹毒之功,所以,“神剑无双”正是他傲视武林自称的名号,伊季风几时曾经听过有人这样骂他?再也按捺不住,也不管眼前这位年轻的人功力究竟高强到何等程度,当下暴喝大骂:“小贼!你是找死!” 霍然右掌微抬,食中二指遽出前探,整个身形随着出手的瞬间,如同闪电奔雷,贴向肖小侠,二指微屈,直取双睛。 神剑无双如此一出手,看得青龙帮上下,都为之一惊。如此身形与手同时跟进,贴身攻招,已经是险招,可是,偏偏神剑无双身形如此之快,令人有措手不及之感。就凭这一着,已经不是前几天击伤石啸天者帮主的身手,显然在前几天还未尽全力出手,此人功力奇特,不可等闲视之。 青龙帮上下如此内心一阵惊叹,还没有来得及转个念头,目前情形已经大变。 就在神剑无双贴身进招之际,只听肖小侠一声轻笑,大厅上上下下何止数百眼睛,没有人看清楚肖小侠是如何的一闪身,让过神剑无双的一招,竟而穿身在神剑无双的身后。 神剑无双不仅在剑术上自视甚高,在内外功力方面,也都极具火候,而且,自以为招式奇特,出于快速,区区一个无名后生,还不是手到人倒,何况自己还是全力递招? 万没有想到,如此全力一招,竟然走空。神剑无双这一惊就非同小可,赶紧回身收手,护住前胸面前,心里闪电想道:“这小于是什么身法?自己要小心对付,否则,只怕要…… 这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只听到肖小侠在一边轻笑道:“剑倒是一把神剑,可惜你不配使用它。” 神剑无双闻言一愕,留神一看,肖小侠手里拿了-把青光耀眼的长剑,不正是自己背在背上那把心爱的神剑吗?如何竟在不知不觉之间落到别人的手里。 神剑无双伊季风反手一探后肩,背上的长剑,只剩下一把剑鞘,敢情方才肖承远小侠就在一闪身之间。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 这个脸,神剑无双伊季风可实在丢不起。别人从自己身上取走长剑,还浑然不觉,如果肖承远小侠要取走他项上的人头,不也是就在举手之劳吗? 神剑无双自出道以来,哪栽过这样大跟斗。顿时把一张脸涨得发紫,瞪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肖小侠微笑注视着神剑无双一会,左手执剑微扣,右手食指微扣,照着长剑之身轻弹了一下,一阵清明如罄的声音入耳动心。 肖小侠对神剑无双说道:“伊季风!习武之人谁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妄自狂大,终必自取其辱。常言又道是冤仇宜解不宜结,崆峒派与青龙帮并无深仇大恨,何苦受人愚弄。 若是你肯听我奉劝一言,就请离开括苍山,仇九峰之事与你无涉。” 肖小侠说话时,神情严谨,字句铿锵有力,神剑无双也不禁为之顿生一丝悔意。 肖小侠接着说道:“你掌伤石老帮主之事,罪在仇九峰的勾引,青龙帮定能宽宏大量。 放松一手,话已如此,但请三思!” 说着左手一伸,“嗖”地一声,手中长剑脱手而出,闪起一道青光,直奔伊季风的面前,肖小侠喝道:“原剑奉还,今日之事,就此一笔勾销。” 肖小侠想起崆峒派自四象夺宝之会以后,已经和青龙帮结上了仇恨,崆峒派在武林中有其不可侮的势力,青龙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帮中好手不多,一旦树此强敌,值人顾虑。 所以,肖小侠在避招出手之际,突然想起如果能说服神剑无双,也减少崆峒派对青龙帮的一个劲敌。 但是“名”之一字。三代以下,是累人不浅。在武林之中,尤为显著。神剑无双虽然震惊于肖小侠的功力,但是,要他如此闷声而去,是断难做到。 当长剑空中一掠,落到面前,神剑无双伊季风探手一接,长剑一落手中,雄心又起,恶性后炽。双眉一轩,鼻孔里冷笑一声说道:“乘人无备,施以偷窃手段,有何夸耀之处,是汉子拔出剑来。” 肖小侠摇头说道:“你执意如此,就怨不得人了。” 神剑无双伊季风突然右手一震,长剑疾演“五星捧月”,剑尖抖出五朵剑花,光芒耀眼,直取肖小侠前胸各大穴,口里说道:“小于!看招吧!” 神剑无双知道肖小侠功力高深,所以出手抢先,攻出一招恶毒的剑式,攻之无备。 肖小侠轻笑一声,闪身一侧,以丝毫之差让过一招,探手腰际。“锵当”碧雪剑应声出鞘。正待还招,突然听到屋上有人叫道:“承弟弟!待我来领教领教这位自诩为神剑无双的人物。” 人随声落,剑光起处,人化败絮随风。剑走“分花拂柳”,一点寒光,直取伊季风右肩“肩井”。 肖小侠刚说得一声:“薛姐姐要留神他的宝剑。” 薛明霞姑娘已经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韦驮献杵”、“白鳗回身”、“朝阳乍露”三招并出,上中下三剑几乎是同时攻出,但见剑幕千层,顿时将伊季风罩住。 原来薛姑娘和小向青在山下关前,等得不耐,也一路飞腾而上。关口早就传过讯号,薛妨娘一路无阻,直达厅上。 正好此时肖小侠对神剑无双晓以大义,立意化解冤家,谁知道神剑无双的恶性难改,根本不理会肖小侠的话,反而猛然出剑,疾袭肖小侠。薛姑娘便从屋上一个扑身,身剑并进,接连一气攻出三招,尽出自已精心之学,成心要斗斗这位号称神剑无双的人物。 神剑无双伊季风虽然上来便吃肖小侠的神功震慑住,丢人丢剑,但是,他能自诩神剑无双,这剑上的功夫自是不弱,一见肖承远小侠没有还招,倒让一位凭空而来的年轻姑娘抢着攻来三剑。伊季风心里反而为之-宽,当时低头、错腰、垫足,长剑一收,身形暴退五尺,脱身薛姑娘剑光之外。 薛姑娘哪容得他缓过气来?娇叱一声,手中长剑-紧,娇躯横起一掠。一式美妙的“云出山峦”,紧跟而进。手中长剑随着掠起的身形,一折剑身,轻盈已极,式化“急流下滩”,横扫伊季风。这一招身化“云出山峦”,剑走“急流下滩”,轻灵美妙,却是狠辣无比。换过功力稍逊一点的人,刚刚暴退身形未稳,恐怕就难以逃过这一招疾扫而来。 神剑无双浸淫剑术数十载,除了功力深厚之外,专力苦研于狠毒的招式,所以,一见薛姑娘长剑挟风,横截而至,当下不慌不忙,一吸长气,缩腰躬身,身形不移,却自硬让五寸有余。竟是那佯险极也准极的避过薛姑娘剑锋……薛姑娘攻出这招“急流下滩”,以为神剑无双即使能及时避开,也要引身暴退,所以,毫无顾忌地招式老到,直送上前。可是,等到神剑无双竞然原位不动,吸腹险避剑锋。薛姑娘不觉大吃一惊,,心里刚叫得一声:“不好!” 神剑无双巳自一声冷笑,右手长剑疾如闪电,式如泰山下沉胸前,一式“划地断交”,硬截薛姑娘剑身。 薛姑娘要收回手中长剑,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得“锵当当” 一阵响,薛姑娘手中长剑应声而断。 长剑断在神剑无双的剑下,薛姑娘既惊且愧,还没来得及闪让,神剑无双得理不让人,随着剑势的下沉,倏又一翻青光一闪,极其平易的一招“顺水推舟”,剑锋推向薛姑娘下盘。 虽然这一式“顺水推舟”是极其乎易的剑招,可是神剑无双变式太快,而薛姑娘断剑之势,心神早分,眼看一瞬之间,青光早就逼至。 说时迟。那时快,厅堂上顿起一声清叱入云:“恶道!敢尔!” 声到人至,一沼紫色剑芒,闪电直落。穿中而至,顿时“铮”地一震,宛若龙吟,一溜火光四溅。三条人影也倏地一分。 神剑无双眼见得自己一招奏功,对方就要横尸剑下,没想到半途被人一剑隔开。而且震得右臂发麻。当下退身先看剑,手中长剑依然完好无缺,便冷笑着向何云风姑娘说道:“怎么! 要一齐上吗?” 何云凤姑娘不屑地骂道:“凭你也配!” 转面又向薛明霞姑娘安慰着说道:“薛妹妹!不要生气,这柄宝剑在他手里,真是暴殄天物,待我取回来偿还给你。” 说着话,紫虹剑顺手一指神剑无双,说道:“仗着一柄剑便能猖狂吗?” 凤姑娘没有客套,话音刚-落,紫虹剑紫气纵横,剑光暴涨,旋风似的向神剑无双伊季风攻去。 神剑无双伊季风削断薛明霞姑娘手中长剑之后,信心倍增,心里暗付道:“也不过如此。” 当时一见凤姑娘扑来,身形不退反进,手中宝剑使出“擎天一校”,当胸直迎。 这一下可就叫神剑无双吃了大亏,凤姑娘剑光扑到,双方一触之下,“锵当”一震,顿时一股潜力透过剑身,宛如千斤一击,伊季风几乎握剑不牢,虎口一阵发麻,身形也随之不稳,一个蹭蹬,震退好几步。 风姑娘当下收剑冷笑道:“恶道!你还想仗着手中宝剑硬拼吗?” 伊季风这才惊惶对方不仅手中也是一口宝剑,而且内力深沉,自己显然要硬拼不过。仗着自己剑术奇特,想在剑招上捞回优势。 神剑无双此时倒是凝神一志,展开自己浸淫数十年的剑法,一招一式展开,缠斗住凤姑娘。 凤姑娘见他每出一剑,招式都不同凡响。也不敢稍有大意。 紫虹剑使得风雨不透,且式式还招,抢攻紧守。 一时两个人斗在一处,但见人影纵横,剑光闪烁,难分上下。 肖承远小侠一见凤姑娘能平住气,神定气沉地和神剑无双对敌,便放下了心,只要剑招上不输,论内力,论机智,神剑无双难保百招不败。 肖小侠刚一放下心,正待转身和通臂仙猿徐文杰老堂主谈论老帮主的伤势,忽然,有人叫住自己。 “别闲着!我还没有见识见识你这位高手哪!” 肖小侠一停身形,见是那位奇装怪服的女人,竟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打从肖小侠一行现身在厅堂上起,这位奇装怪服的女人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讲一句话,这会儿突然向肖小侠叫阵。 肖小侠微微一顿,倒是拱手说道:“这位怎么称呼?” 这女人一翻眼睛,冷冷说道:“你问那两个老家伙。” 通臂仙猿徐文杰这时候抢上前一步,向肖小侠说道:“这位是铁扇女煞……” 那女人接着说道:“史青虹!你没听过吗?” 肖小侠倒是认真地笑了一笑,摇摇头说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没有听见过。” 铁扇女煞史青虹冷冷地问道:“原来你是个不曾涉足边陲的小雏儿!” 肖小侠并不以她这种轻视的说话为忤,当时心里一动,问道:“史姑娘!是来自苗疆吗?苗疆有一位鬼眼书生沈奇兄,史姑娘是否同门?” 这真是肖小侠福至心灵,突然想起这位铁扇女煞的装束有些苗人的意味,她又自称来自边陲,如果是,她一定也是鬼眼婆婆的门人…… 肖小侠如此冒然一问,铁扇女煞不禁为之一动翻着眼睛对肖小侠看了半晌,说道:“你和老二何时相识的!” 肖小侠一听是鬼眼婆婆门下,便含笑拱手说道:“在下与沈奇兄在四川有一面之缘,如此说来史姑娘是沈奇兄的大姐了,在下肖承远。” 这“肖承远”三个字刚一出口,铁扇女煞便“哦”了一声,拦住肖小侠的话头问道: “你就是武林中盛传的肖承远吗?” 肖小侠知道自己出道虽然不久,先后几次威镇有名的魔头,名声已经是不胫而走,再加上“苍虚秘笈”的消息,使自己更是名遍武林。所以,铁扇女煞如此惊讶的一问,肖小侠并不奇怪。当时便拱手说道:“不敢当史姑娘如此说来,在下正是肖承远。” 铁扇女煞点点头说道:“你和老二的交情究竟如何,我倒是不管,至于武林中传说你是‘苍虚秘笈’的得主,也与我无关。不过,听说你是使得一手好扇法,这话是真的吗?” 肖小侠真没有想到这位铁扇女煞问到这样奇怪的问题,只好点头应道:“在下虽有一柄折扇用作兵器,却不敢自诩为使得一手好扇法。” 铁扇女煞突然脸上露出笑容,极其诡怪地笑道:“这就是了!算是不枉跑了一趟括苍山。来吧!亮出你的折扇来,我要领教领教你的扇法。” 肖小侠愕然说道:“史姑娘到括苍山来专程是找在下比扇法的吗?” 铁扇女煞己自腰间取出一把长不及两尺的紫玉折扇,冷冰冰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苗疆鬼眼婆婆门下都是使扇的吗?” 肖小侠心里暗自付道:“你鬼眼婆婆门下使扇,难道就不许别人使扇子?” 铁扇女煞接着说道:“居然中原武林也有人使得一手好扇法,我自然要找到领教个高下了。仇九峰说,只要扫平了括苍山,使扇的肖承远就自然会出现,果然不错,怎么?亮出你的扇子吧!” 肖承远一听远从苗疆赶到中原,千里迢迢只为着比一比扇招,这铁扇女煞史青虹倒真有一股劲。当时肖小侠笑着说道:“在下虽然会使两下扇子,却不像这位道爷就称神剑无双,史姑娘要执意指教,在下随时可以奉陪。但是何必牵涉到这场纠纷?” 肖小侠指着在一边的仇九峰说道:“这人存心挑拨,借刀杀人,史姑娘休要受了他的蛊惑。” 铁扇女煞摇着头说道:“不相干!只要找到你肖承远,我与括苍山毫无关连的。” 肖小侠笑道:“那就好了!待在下处理这件事以后,便领教史姑娘几手绝招如何?” 不料铁扇女煞却道:“可是我现在就想领教你的扇法。” 说着随手一抖,紫玉折扇“刷”然而开,扇起一股寒气,扇面贴前胸,凝视着肖承远。 肖小侠一时倒是激得豪气顿生,便也撤出描金玉扇,双手捧住一拱说道:“如此在下就领教史姑娘十招二十招吧…… 铁扇女煞不再言语,使地脚下滑步欺身,闪电样的逼近肖承远,来得近处,胸前折扇蓦然的一合,流星一点,弹然从胸前而出,直落向“印堂”之间。好快的身法,人近招近,没等到肖承远变式还招,铁扇女煞忽又一旋肩,右肘后撤寒星急转,但见眼前一晃,紫玉折扇疾化三点,落向“太阳”、“百汇”、“对口”三个不同位置的主穴。 史青虹一上手便闪电奔雷之势,力挟雷霆万钧,疾攻肖承远两招四式,而且招式之奇,力道之纯,在场的都是行家,焉有看不出之理。 肖小侠一见三招逼近,这才一侧身,洞烛先机,立即随势弯腰横跨三步,身形刚一稳下,又吸气一拔,硬起一丈,平飘而落,如此又一连躲开铁扇女煞的五招快攻。 肖小侠一面躲开铁扇女煞上手绵绵连攻八招的一轮攻势,一面心里暗暗吃惊,这铁扇女煞较之乃师弟沈奇,要高出太多。 无论是内力轻功,以及手中折扇的功夫,都是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这一连的抢攻,若不是肖小侠能够洞烛机先,每以抢先瞬间以巧妙的身形,恰到好处的时间,闪让而过,换过旁人,怕已经连手都未还,便折在紫玉折扇之下。 史青虹一连抢攻八招之后,霍然一收身形,睁着眼睛看着肖小侠,半晌说道:“你能闪开我这本门绝学亡命八招,还是我生平仅见的第一人,难道你不还招吗?” 肖小侠忽然长笑一声,说道:“史姑娘扇法果然高明,在下要失去讨教机会,永为憾事。” 说着话,描金玉扇一交右手,玉扇遥点微垂,脚下流水行云,口中轻笑着说道:“史姑娘请留神接招。” 人在说着话,身形已经游近铁扇女煞史青虹的身旁,右手震腕一抖,描金玉扇晃起两点晶莹耀眼的光芒,刚点到铁扇女煞偏宫各穴。忽而“刷”地一声,玉扇转抖而开,变点为截,扇面指向左腕。 铁扇女煞微微冷哼一声,沉桩一错腰,紫五折扇凝劲一招,直敲肖小快攻来的扇面。而且右手小指-挑,折扇尾端疾翘而起,指向肖承远的胸前。 铁扇女煞连化带封,外带还攻一招,出手之快,招式之妙,肖小侠也不禁赞叹出声,叫声:“好扇法!” 这一声话音刚落,双方玉扇一触,声响未作,双方已自一跃而开,彼此却都为对方的深沉内力所震惊。 尤其肖小侠当紫玉折扇刚一触及扇面之际,但觉潜力如涌,力道惊人,肖小侠不禁想到,铁扇女煞尚有如此功力,这鬼眼婆婆也就可想而知。 心里一有警惕之意,便敛气定神,展开“万象归宗”的扇法,点、敲、削、裁,挥起万点晶莹,扇动狂飚大作,铁扇女煞也是全心全力施展开罗刹扇法,抢攻稳守,一时两人斗在一起,罡劲四溢,连大厅上站的人,都为之搅得衣袂生风,飞沙扑面。 转眼十招过去,铁扇女煞忽然尖啸一声,身形拔空而起,紫玉折扇临空一敛而合,闪电下坠,但见一线寒光,迎头而下。 论扇法,肖小侠所学之“万象归宗”扇法,是扇法之大成,精微奥妙,万变不离其宗,所以,苗疆“罗刹扇法”虽然以诡怪著称,但是仍不出肖小侠所料。 铁扇女煞如此突然临空一招攻来,正是“罗刹扇法”中的精绝煞招之一“罗刹追魂”。 下扑之际,扇面打开,宛如拔刀劈至。可是,临到之时,可化为点、拨、敲、打,变化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肖小侠一见铁扇女煞如此临空枪来一招,停身不退,仰面而视,描金玉扇倏地一合,疾化一点,快如脱弩之矢,向铁扇女煞截来的扇面迎去。 这一招硬迎,不但要拿得准,而且要自信力道超人,更要沉着应付疾起变化。如果不是有十成把握,这无异是门户大开,引刀自裁。 即在这一瞬间,铁扇女煞人在空中暗暗喝了一声彩:“好豪迈的魄力。” 就是这样一声赞叹之下,紫玉折扇不令变化,原式下沉压向肖小侠顶问。 肖承远气定山岳,力托泰山,只听得一声玉罄盈耳,清越悠远。 铁扇女煞被肖承远一挑之下,起掠两丈多高,兀自把持不住身形,飘然飞向圈外。‘肖小侠虽然神色未变,可是一双脚下的水磨方砖,却是深陷两寸有余。 以形势而言,铁扇女煞临空而扑,在力道上占了不少便宜,肖承远仰面迎招,无疑地是处在很大的劣势。可是,双方不惜真力硬接一招的结果,铁扇女煞竟然还被挑飞两丈外,论理这场是史青虹败了。 史青虹停下身形微微地一顿,冷冷地说道:“果然扇法精深,后会有期。” 说着转身掉首就要离去,肖小侠却一掠身,越过铁扇女煞伸手一拦说道:“史姑娘为何如此急于就走,在下尚有事请教。” 肖小侠之意,要顺便请教百花山的情形,丝毫不带一点敌意,可是,此时落在铁扇女煞的眼里,就迥然不同了。 然而肖小侠诚然是有事要请教铁扇女煞,自是希望日后便于赴百花山办事,所以,并未想到其他不是之处。 铁扇女煞却顿时一寒脸厉声说道:“我若是不留你再有一次较量扇招的机会,定然饶你不得,让开些。” 一声叱过,双掌当胸平推,直向肖小侠撞去。 肖承远一见铁扇女煞变脸相向,知她误会,而且又加上方才失了一招,内心更是愧恨交并,一时肖小侠倒是无法解释,只好闪身一偏,让过双掌,高叫一声:“史姑娘!请稍留一步!” 铁扇女煞连头也不回,腾身越屋,闪掠而逝。 铁扇女煞如此一怒而去,为尔后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双探百花山之际,造成身陷毒阵,险丧性命,此系后话,按下不表。 肖小侠一见铁扇女煞史青虹变脸而去,知道追赶无益,便一顺折扇,回过身来,看着凤姑娘,正在以一支紫虹剑缠住了神剑无双伊季风。 这伊季风若不是仗着手里也是一把宝剑,早就败在凤姑娘剑下。 就是如此,神剑无双伊季风仍然是毫无惧意,全力周旋在风姑娘剑光掌影之中,力保守势。 凤姑娘人在拼斗,耳闻八方。铁扇女煞史青虹的离去,是听得清清楚楚,想到自己力斗百余招,斗不下伊季风,心里不由一急,清叱一声,长剑霍然遽收,身形一停。 神剑无双伊季风此时正是感到有点慌措之意,忽然压力一除,不禁为之一愕,不由地长剑一收,叱道:“就此罢手吗?” 凤姑娘突然冷笑一声,上身一挺,膝盖微曲着力,倏地欺身由中宫直进。右手紫虹剑迎天直劈,单纯一势“独劈华山” 紫光一溜,径落而下,硬劈神剑无双顶门。 这种踏中宫迎头便劈,无疑地是凤姑娘情急之举,铤险走招。仗着自己身形轻灵,移宫换位,意动功行,直冒如此踏中宫走洪门的大忌。如若对方洞烛机先,脚下移位快速,凤姑娘迎面门户大开,随意一招便难逃一伤。 可是,此时伊季风心神正是微微一错愕,如此意外一招,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剑临顶门。凤姑娘更是人逼面前。 此时舍去“独架金梁”一式之外,别无他策。仓促间,沉腰蹲腿,右臂横招,手中宝剑一掠向上,硬架迎头一剑。 凤姑娘有心走险,右臂蓄足九成真力有如天河倒泻。下劈一招,立意震飞伊季风的长剑。伊季风不过是仓促之间提劲上迎,哪里能敌得住如此既猛且沉的一招呢? 只听得“锵当”“哗啦啦”一阵乱响,神剑无双虎口流血,右臂全麻,手中的宝剑早已震落面前。 凤姑娘一见自己右手一招得逞,左掌疾翻,一式“急涛拍岸”一连拍出三掌。 神剑无双再是如何老练,脱手飞剑,右臂麻木,心神惊震之际,更无法能接住这样闪电似的拍来三掌。 “啪”、“啪”、“啪”一连三掌连续击中右肩,劲风带起处,神剑无双的身形,一个咕咚,跌到后退三尺的地方。 凤姑娘轻盈美妙地一旋,紫虹剑往地上一挑,纤腰微弯。 掉在地上的那柄宝剑,已经捞在左手。如此的一式捞剑,显尽了她轻灵、快速、美妙的身法,然后像一阵旋风卷起一片落叶,那么轻快地飘落到神剑无双伊季风的面前,右手紫虹剑一送,剑尖点住心窝。冷笑地问道:“老道!你还自诩为神剑无双吗?” 伊季风坐在地上右臂痛彻心肝,一听凤姑娘如此一问,慢慢地抬起头来,极其深沉地望了风姑娘一眼,一声不响,左手缓缓提到胸前,手臂微微颤抖,额上的汗珠像黄豆般大小,滚滚下落。 凤姑娘见状反而一收紫虹剑,退后一步冷笑说道:“你还要作困兽之斗吗?” 凤姑娘言犹未了,但见神剑无双右手倏地一举,闪电般的朝自己肩上切去。 手掌触处,“咔喳”一声,一条受伤的右臂,从右肩骨碎皮绽的地方,齐根而断,掉落在地上。 在场的人哪里想到伊季风会肉掌自断右臂,大家都不禁惊呼出声。 神剑无双伊季风毫不理会。径自快速地运左掌,点指如飞,截住通往右臂的血脉,不让鲜血外流。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凤姑娘,冷冷地说道:“我以一掌换取三掌,如今自断右臂,对青龙帮而言,算是还清了这笔账。姑娘如果让我再忍辱十年八载,这夺剑之仇,我必亲报。” 凤姑娘睁着一双秀目,霍然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说来我就让你再活十年便了。” 此时通臂仙猿徐文杰和逍遥书生雷道生同时抢步上前,向凤姑娘说道:“姑娘!……” 凤姑娘止住二位老堂主的说话,回头说道:“二位叔父的话,回头再说吧!” 说着挥手对神剑无双伊季风道:“从速离开括苍山,有意报夺剑之仇,何云凤随时等侯就是。” 神剑无双伊季风慢慢地站起身来,极其阴毒地扫了徐文杰和雷道生二位老堂主一眼,然后对凤姑娘说道:“好个随时等待,我们后会有期。” 正待转身走去,凤姑娘又叫道:“慢着!” 伊季风回过身来,皱着眉问道:“怎么?又有悔意么7如果你怕十年八载之约,倒不如趁我伊季风断臂之痛,长剑出手。” 凤姑娘冷笑道:“老道!你不要激我,要杀你,只是举手之间。但是,我何云凤说话,千金一诺。今天放你逃生,决对不再伤你一根毛发,我只是看你步履艰难,要人送你下括苍山而已。” 神剑无双忽然仰天一阵惨厉大笑,说道:“多承你的好意! 伊季风虽然自断一臂,谅你这括苍山还难不住我。” 说着又是一阵凄厉的大笑,人在笑声里,腾身一跃,掠过屋脊,向山下而去,远远地只飘来一阵那种令人心悸的凄厉笑声。 何云凤姑娘见神剑无双伊季风去后,转身对徐文杰、雷道生两位老堂主行礼说道:“方才恕侄女放肆了,伊季风自断一臂,如果再加以刀剑,只怕传出江湖,青龙帮要落一个斩尽杀绝的罪名,侄女才从他而去。‘两位老堂主相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下,说道:”只怕崆峒派从此难得干休。“何云凤姑娘沉吟了一会儿,便走向薛明霞姑娘面前,递过伊季风那把宝剑,说道:”薛妹妹吃亏在那柄长剑,这柄剑算是伊季风偿还妹妹之物。收下吧!” 薛明霞姑娘玉脸一红,当时欲待说些什么,终于忍住了,伸手接过宝剑,低声地说道: “多谢风姐姐。” 只有肖承远小侠在那边,听出薛姑娘声音有些颤抖之意,心里微微一动。正待上前,风姑娘已经回过头来,向肖小侠说道:“承弟弟和我一起到后面看望爹爹的伤势好吗?” 肖小侠点点头,便向两位老堂主拱手说道:“二位老堂主! 小生暂时失陪,待看过老帮主的伤势,再来聆教。” 二位老堂主连声说道:“小侠请便!” 肖承远小侠、薛明霞姑娘、小向青便随着凤姑娘举步入室,直奔后进而来。 青龙帮总坛是依山而筑,房屋邻接。青龙帮基业在此成长茁壮数十年,气势扳是不凡。 凤姑娘一口气穿过三位厅屋,越过一片草地。弯过小桥流水,来到石啸天老帮主养伤的地方。 何云凤姑娘掀开竹帘,刚叫得一声:“爹!” 就听得老帮主一阵沉浊呵呵的笑声,说道:“是凤儿回来了吗?肖小侠他们呢?” 肖小侠此时也应声走进房里,但见老帮主躺在床上,精神极其萎顿地靠在枕上,何云凤姑娘已经伏在老帮主身上不仅流下泪来。 肖小侠和薛明霞姑娘上前见过礼,小向青也上前叫了一声:“石爷爷!” 石老帮主拉住小向青笑呵呵地说道:“小鬼头!你来了,可把人都急坏了。凤儿!这么大人了,还哭什么?也不怕人看了好羞。” 凤姑娘撒娇地赖在床上,说道:“爹!伤在哪儿,待凤儿看看你。” 石老帮主突然收起笑容,感慨万端地说道:“凤儿!爹真的老了!这点伤,竟然叫爹船在床上起不来。” 风姑娘轻轻地掀起被,肖小侠也凑过来留神一看,不由得心里微微地一震。只见石老帮主右肩包扎着布,布外面微徽渗透着血迹,使人见而吃惊的,是肩头肿得有海碗大小。 肖小侠连忙说道:“小侄这里有百转大还丹,石伯父先服下一颗看看后效。” 石老帮主叹了口气说道:“大还丹是武林圣药,内伤治疗,当然自是药到病除,我这是外伤筋骨,只怕糟蹋了肖小侠的一颗圣药。” 薛明霞姑娘也抢着说道:“大还丹虽然治内不疗外,但是,功效极广,伯父您服下一颗,总是有益的。” 肖小侠微微沉吟了一下,霍然说道:“大还丹功能起死回生,伯父右肩之伤,定能有效。如果不见功效,再另想办法。” 石老帮主觉得肖小侠的盛意难却,便点头称谢。 肖小侠掏出大还丹,倒了一粒给凤姑娘,低低说道:“凤姐姐!你服侍伯父服下大还丹之后,助他行功,流通气血,再让他恬睡一会儿,小弟不便在此打扰,到前堂等侯消息。” 凤姑娘接过大还丹,幽怨无限地点点头,两颗晶莹的泪珠,险些夺眶而出。 肖小侠也觉得有些黯然,只好站起身来,告辞了石老帮主,匆匆地回到前面,前面众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了徐文杰、雷道生几位老堂主和天台双怪申氏兄弟。大家一见肖小侠出来,都不禁抢着问道:“老帮主的伤势有否复原的希望?” 肖小侠虽然不谙歧黄,但是,在青龙帮众人的心目中,肖小侠神功盖世无双,万事俱通,故而不期而然,都盼望肖小侠能够治好老帮主的伤势。 肖承远小侠秉性敦厚,心地仁慈,一见众人忧于形色的情形,心里也为之感动不已,便说道:“老帮主外伤极重,普通刀创药既然不能奏效,想来定是右肩骨已经破碎无整,而且兼有阴毒在内。刚才已经服用了一粒大还丹,去毒生肌,益神补气,已是无碍,只是这肩骨破碎。恐怕难以奏效。”众人一听,都垂头黯然,这样说来,老帮主保命则可,而右肩已碎,功力丧失过了半。一个武林帮会的帮主,变成残废,这帮会的前程,亦为之黯淡无光。 肖小侠忽然问道:“仇九峰呢?” 徐文杰老堂主说道:“已经囚居别室,等待老帮主按帮规处理。” 肖小侠点点头,俄尔又向通臂仙猿问道:“小生有一言冒昧请问老堂主,仇九峰邀众来总坛生事,如何竟将老帮主击伤?” 此话一出,通臂仙猿徐文杰老堂主不由地老脸通红,长叹一声说道:“说来此事愧煞人也,仇九峰纠众来总坛生事寻仇,老帮主亲自责以大义,一时仇九峰老羞成怒,神剑无双伊季风竟趁机出手,一掌击中老帮主右肩,老帮主仁心待人,何曾防到这一手?谁知道这一掌竟使老帮主倒地不起。” 逍遥书生雷道生接着说道:“要不是青龙玉佩符不在总坛,只怕等不到肖小侠和风姑娘赶到,青龙帮数十年的基业早就毁于一旦。” 肖小侠心里多少有些奇怪,他知道青龙帮的几位老香主,以及第一流的堂主。都是相当火候的武功,仇九螃也不过三人,武功再高些,也不致就束手待毙到如此地步! 通臂仙猿徐文杰老堂主似乎看出了肖小侠的心意,便说道:“肖小侠一定会奇怪,青龙帮总坛许多人,纵使武功不济也不应该贪生怕死,难道就不能全力一拼吗?但是,主要在他们三人之中,铁扇女煞史青虹放得一手蛊毒,只要她一抬手之间,青龙帮总坛便无人可以幸免!” 肖承远小侠恍然而悟,不觉“哦”了一声,心里想道:“铁扇女煞既是鬼眼婆婆的大弟子,这放蛊的技术,自然是高人一等,这就难怪青龙帮总坛,无一人敢敌了。” 徐文杰接着叹气说道:“我们只有以青龙玉佩符为缓兵之计,推说玉佩在凤姑娘身上,风姑娘数日即回。仇九峰贪心想占有青龙帮,如此才限期十天找回青龙玉佩符,尚幸天佑青龙帮,小侠和风姑娘却正逢其时赶到。” 第八章 肖小侠瞑目而想,石老帮主如果右肩骨碎裂后,则青龙帮尔后应当如何才是?浙江括苍山,福建洞宫山,崛起两大帮会,如果青龙帮一旦瓦解,黑风帮更是猖狂江湖,岂是武林之福。眼前青龙帮舍去石老帮主,将无人可以取而代之,凤姑娘毕竞是姑娘,她能么?她肯么?肖小侠如此一沉思,不禁为青龙帮暗暗地担忧。再说:凤姑娘和自己的关系,石老帮主对自己的关怀,石老帮主对自己的情分,诸如此类种种,都不能使肖小侠置身事外。肖小侠正沉思之际,凤姑娘匆匆从后面走来,肖小侠连忙迎上去问道:“风姐姐!石伯父功行一周之后。右肩情形如何?”风姑娘黯然说道:“内腑五脏俱因药力所达,气血畅流,心神交泰,右肩藏毒亦清,只是,肩骨碎破,恐不是大还丹所可以为功。” 大还丹为武林中视作圣品,尚且不能补骨连筋,还有什么药品可以生效? 顿时大厅里一股忧虑沉闷的情绪,顿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小向青忽然问道:“肖叔叔!武林之中难道就没有任何药物,可以补骨的吗?” 肖小侠遽然一震,顿时想起一件事,在忧虑的情绪中,露出一丝希望的曙光,连忙摇头说道:“武林之中,关于接骨一项,稍谙武功的人,都能熟谙其法。但是,骨若破碎,就令人束手无策了。武林中相传有补骨之丹。纵使筋骨支离破碎,也能使之完好如初。” 小向青霍然叫道:“肖叔叔!你还记得秃鹰西门番有补骨丹药吗?” 肖承侠小侠点头赞许,说道:“青侄记忆力极强,宁波郊外西门番一言,你能记忆无讹。诚然,石老伯父的右肩碎骨,看来只有寻之西门番,获得一粒补骨丹。就可以妙手成春。” 何云凤姑娘也突露喜悦之意,随即又压下眉头,低声说道:“承弟弟!秃鹰与我们反对作敌,如何肯送给这样稀世之宝呢?” 逍遥书生雷道生也接着若有所悟地吃惊着说道:“小侠所言之秃鹰西门番,莫非是数十年前传说威镇武林的怪人吗?此人如何又再度出现中原武林?” 通臂仙猿徐文杰接着说道:“闻听此人一身功力已经超神入化,纵有补骨丹,恐怕也不易获得。” 肖小侠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微笑说道:“天下事在人为,又道是: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有补骨丹这样东西存在,我们总要设法取得。至于,其间困难的情形,那又另当别论。做事情如果畏难却步,那恐怕天下无可成之事了。小生一愚之见,不知两位老堂主和凤姐姐以为如何?” 肖小侠如此一番义正词严的话,两位老堂主都听之凛然而有愧色,半晌,徐文杰抬头说道:“小侠慷慨之言,老朽心服无地,只是,这秃鹰西门番行踪不定,一时岂能寻得。” 肖承远小侠微笑说道:“老堂主所虑极是,不过,小生与西门番有约在先,当不难寻得。“ 凤姑娘此时再也忍不住叫道:“承弟弟!西门番诡诈多端,功力高强,此事从长计议吧!承弟弟-番心意,姐姐心感已极!” 肖小侠忽然一正颜色,对凤姑娘说道:“石老伯父右肩一日不愈,何止你我,即使整个青龙帮也为之不安。从长计议,只有徒耽时日,决非良策。不是小弟性急火躁,此事不但不能延宕,而且,即刻就要起程!” 凤姑娘此时真是心乱如麻。不知好何是好。老父负伤在床,舍去补骨丹,已经是无望痊愈,肖小侠能挺身而出,追寻西门番,索取灵药,正是所需,但是,风姑娘深知道秃鹰功力盖世,肖小侠如果只身前往,岂能不令人为之担心。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凤姑娘心里紊乱,泪水早含,凝视着肖小侠,莫知所措的低叫一声:“承弟弟!……” 肖小侠拱手说“凤姐姐!不必为小弟担心,苗疆之行即使没有补骨丹之需,小弟也是要专程赶往,此行一举两得,凤姐姐就毋须再事阻拦。” 徐文杰老堂主在一旁拱手说道:“小侠容老朽插嘴一言,小侠为敝帮老帮主,独闯苗疆,青龙帮上下均铭感五内。只是此去苗疆路程遥远,也不在一二日之耽搁,小侠且在括苍稍停一二日,准备好代步的脚程,再走不迟。” 肖小侠恳声说道:“此事实是急于星火,而且苗疆之行究竟所需时日多少,目前尚难决定,老伯父之伤势能早一日痊愈,岂非我等所望?所以,小生说走就走,但望老堂主为小生备骏马一匹即足矣。” 凤姑娘忽然昂头说道:“老父受伤,为子女的人,理应跋涉奔波,谋取治疗之道,如今承弟弟肯仗义代劳姐姐,就即刻随承弟弟同阵前往也聊尽心意,以免终日难安!” 肖小侠正题说道:“凤姐姐!且容小弟放肆,姐姐所言差矣!括苍山总坛目前正需要姐姐大力支撑,安内援外,比起这千里寻药,也不知要重了多少倍,姐姐岂能以一点愚孝,而舍重就轻?姐姐是明智之人,定能了解目前的轻重缓急!” 凤姑娘何尝不知道目前青龙帮已树强敌,自己亟应坐镇总坛,不能轻离。但是,她又何忍心令承弟弟如此只身迢迢千里的奔波? 诚如肖小侠所说,享有轻重缓急,凤姑娘果真地要随肖小侠远走一路苗疆,留下负伤在床的老父,和群龙无首的青龙帮,岂是明智之举。 所以,权衡情理,肖小侠如此一说,凤姑娘顿时闭口无言,臻首低垂,满腔幽怨,使一位平素豪气干云的女杰,此时只有珠泪暗流。 肖小侠转又婉言说道:“此去苗疆至多三月,少则两月即回,在此期间,风姐姐应以师门灵药,护住伯父伤情不使变化,薛姐姐在此相伴风姐姐,青侄随风姑姑着意练功。苗疆回来后,黑凤帮之事,应当作一了断,蓝妹妹也应该追寻,真是百端待举,正好蓄精养锐以待。” 说着又向两位老堂主及申氏兄弟拱手说道:“行色匆匆,日后再行聚首。” 环视一周,霍然一声:“各位保重!” 但见他身形毫未作势,顿地飘然而起,青衫在半空中一飘,一阵风声,掠屋而过。凤姑娘惊觉地高呼:“承弟弟!待姐姐送你一程!” 此时肖小侠已经远去数十丈开外,薛姑娘伸手拉住凤姑娘的衣角,低声说道:“姐姐! 请以帮务为重。” 一语中的,凤姑娘霍然而惊,想到自己如今一身系全帮重任,何能如此激动?这才冷静下心情,着意看护老父,整顿帮务。这且按不下表。 且说肖承远小侠,下得括苍山总坛之后,惟恐凤姐姐要追来相送,所以没有走正道下山,只是沿着崎呕险峻之地,展开绝顶轻功,向山下奔去。 一则肖小谈心急,再则肖小侠心里另有打算。此次到苗疆主要向西门番索取补骨丹,但是,另一项要事。便是访察百花山和那位黄衫儿姑娘,剑鞘之托,总算有了着落,虽然时令已过,不是九月,如果便中能访察到那位淡黄衫儿姑娘,岂不是一举数得吗2因此,肖小侠难备绕道南海一行,邀约绿忆姑娘前往苗疆,若能使姐妹团聚,这“七星宝剑”的公案,也得一了结,“无价剑鞘”壁还原主,肖小侠则可免得再去苗疆一趟。 在天台没有稍作歇息,选购一匹骏马,星夜兼程直奔宁波。 按理说,从括苍山前往苗疆,要深入云南边境,相去何止四五千里之远。如此长途跋涉,像肖小侠这样急赶,岂是行路之道? 但是,肖小侠敦厚秉性,言出必果。他预定三月为期,并未将南海之行,列算在内。因此,在他以为南海之行是额外行程,他只有尽量快起。尽早赶到,以免增添日程,而使他内心不安。 谁知道,凡事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肖小侠如此秉心敦厚不苟的结果反而导致一场意外的耽搁。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叫做无巧不成书了。 肖承远小侠在天台购得脚力之后,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北越天台山境,取道宁波。 这正是初冬的深夜,淡月朦胧,高悬半空,山野一片肃杀,草木调零,树枝兀秃,四野寂簌无声,越发增加了这冬夜的凄清与冷静。 山道无人,景色死寂而恐怖。只有肖小侠这一阵急如擂鼓的蹄声,震撼着这冷静的天台山之夜。 肖小侠一则心急,再则艺高胆大,无视于这山野深夜的恐怖气氛。 正在扬鞭催马之际,忽然数十丈外,有两条黑影一闪而逝。 换过旁人,在数十丈之外,在如此淡月朦胧的夜晚,如此黑影一闪,哪能看分明。即使瞥见,也当是眼花而巳。而且山境无人,野兽狂奔也是有的。可是在肖小使眼力的一瞥之下,立即察是两个人影。闪过眼前。 肖小侠当时禁不住心里为之一动,闪电一转念头:“如此深夜,如此旷野山径,哪来的夜行人?而且,以方才一闪即逝的身形而言,此人功力不弱。这又是何人在这天台山境,将有何事?” 刚一念头一转,胯下骏马已经是飞越数十丈之遥,正好横过方才人影掠过之地。 肖小侠人在马上,眼光却留神地向四周一打量,但见树影重重,哪得半个人影。 肖小侠自然不会自认是看花了眼睛,只是心里想道:“自己有要事在身,何苦插手管这些闲事。” 当下放开胸怀,伏在鞍头,放缰疾奔,没作理会。 如此马行如飞,不出数十丈,忽然又是两条人影在眼前一闪而逝。 这次肖小侠更看清楚,两个人身背长剑,横越山径向山上掠身而去,只是这两个人身法太快,在如此一闪之间,肖小侠还未能看清楚究竟是何等人物。 这两条人影的再度出现,肖小侠就止不住疑窦丛生,暗自想道:“这两个人如果是方才那两个人,如此再度现身,难道是冲我而来的吗?如果不是方才那两个人,显然又是纠众生事。天台山仍是青龙帮所及之地,难道又别生事端吗?” 肖小侠如此一想,心里就自然一动,无论是冲着自己而来,或者是冲着青龙帮而来,都不能漠视不管。 转面-念:“且不管它,青龙帮总坛有凤姐姐在,一些江湖魍魉,当不足以为患。至于冲自己而来的,等他出面再说,何必事先为此耽搁行程?” 如此依然策马奔驰,未作理会。 可是,马行了数步,突然听到一声冷笑,声音虽然极其轻微,可是,在这深夜山地,肖小侠听来,却是异常刺耳。 肖小侠此时已经按捺不住,一带丝缰,停住坐骑,昂头说道:“何方朋友抬爱,如此深夜阻拦,在下有要事在身,未能久留,有何见教,就请言之当面如何?” 肖小侠如此朗声发话,但闻空山回音,却听不到有人应话,更看不见闪一条人影。 肖小侠略一回顾,便说道:“二十丈外,大树横技斜坐的朋友,有话就请言之当面,如此躲躲藏藏,在下就无此兴趣相陪了。” 坐在树枝那人,显然也为之一惊,相隔二十丈,自己挖身在密叶浓荫之间,居然被人脱口叫出,这人的眼力也就足以惊人。 当下便在树枝上一弹而起,轻轻在枝头-点,飘然而落,刚一停下身形,便冷冷地问道:“朋友!既是来为人助拳,你又何必装模作样。” 肖小侠一听,敢情认错了自己,误以为是助拳而来,便笑道:“朋友!你错了!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对于你们的事,在下毫无所悉。话已说明,在下赶路要紧,请了!” 说着话,肖小侠一抖丝缰,骏马扬蹄,前窜两丈,一声长嘶,立即绝尘而去。 那人一声冷笑,竟也不迫赶,只在后面冷冷地说道:“朋友!天台山今天只怕容不得你这样来去自如吧!” 话音一落,只听得“嘶”地一声响,一点蓝色流星火炮,冲天而起,直没天际。 肖承远小侠当时心里为之一动,闪电一想:“天台山看来是布下了不少桩卡,是为了何事?” 仗义行侠的人,多半是爱管闲事,天台山如果是有某些正道人物,在此被围,肖小侠焉能袖手不管。因此,不由地胯下坐骑便慢了下来。正回头四下一打量,忽然,身后轻微一阵细物破空之声,疾袭而来。肖小侠闻声辨物,知道背地袭来的暗器不像是细针之类的,而且功力颇为纯厚。 肖小侠既存心留下来看个究竟,又怒恼这人偷袭的无耻,当下一勒马缰,骏马霍然一扬前蹄竖立,左手吐袖向后一拂,马也就随着这一拂之势,一个原地转身。偷袭的暗器在这一拂之下,早不知飞向哪里。‘马带偏缰,人如山岳,吐袖、挥劲,无论是姿态、劲道、马上功夫,都是精妙已极。 肖承远小侠定马停缰面对着方才那拦路的夜行人,淡月微光之下,但见他粗眉大眼,满脸煞气地站在那里。 肖小侠开口问道:“这位朋友三番两次阻拦在下,且又滥施偷袭,你要如此立意寻衅,在下就只好领教尊驾的绝艺了。 那人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是助拳而来的,就暂时委屈一下,等到天明时再任你放马奔驰。” 肖小侠笑道:“临海去天台之间,官卫通道,尊驾凭什么要拦住在下?在下匹马只身,五湖四海都任我遨游,天台山居然有人拦路,倒是奇闻。” 那人依然毫不为所动的冷冷地说道:“任恁你怎么说,此刻你要闯过天台山,必须拿出颜色来。” 肖小侠敞笑朗声说道:“正是尊驾所说,你要留往在下,也要拿点颜色出来。” 说着话,极其轻松地带转马头,直向去路走过去;根本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 就在马行不到几步的当儿,身后一阵风响,那人像一只大雁,从肖小侠头顶上一掠而过。身法极其快速,正好越过马头,遽又急打干斤坠“刷”地一声,身形直线而落。 好快的身法,刚一落地一点脚,顿时寒光一闪,背上长剑不知何时出鞘,带着一股冷锋,直削肖小侠马首。 这人不仅轻功极具火候,照他出剑递招的情形看来,剑术造诣颇高,这样一式腾身过人,遽然下坠,闪电出剑,既快又奇,仿佛是一气呵成。 肖小侠随手一带马缰,马首一偏,对方剑锋正好迎面向左胯,肖小快叱喝一声: “着!” 左手食中二指,骈指迎着削来长剑一敲。 这一招“闲数落花”大千掌法中蜕化而来的攻式,用得巧妙已极,惊险已极,只要时间,部位稍有不对,肉指迎剑;焉有不断之理。 巧的就是那人横剑疾削。剑身乎递,肖小侠就趁着马首微一自偏,抬臂落指,正好敲在剑身。当时就只听到“叮当”一声,宛如金石交鸣,那人却像在剑身上平白挨了干斤一棒,手腕一震,虎口一松,长剑脱手则落,深插土地一尺有余。 那人长剑脱手,虎口流血,似乎看去毫无惧色,左臂一抬,一式“独挽狂澜”,分明是“铁臂膀”的功夫,砸向马头。 肖小侠骈指一敲,略露神功,震飞那人的长剑,以为一定会知难而退。来人功力虽然极为不弱,可是在肖小侠服里,仍然是不堪一击。可是,那人毫不为动,不但没有退意,而伸臂硬攻。攻得极为狂妄。肖承远小侠心里闪电一转,暗讨道:“我不给你厉害你竟缠住不让。” 当下左腿微抬,猛然踢出一脚,肖小侠平时极少用脚对敌,今日身在马上,就原式不动,踢出一招“魁生踢斗”,疾点那人左管“曲他”。 这一脚踢得奇快,奇准,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肖小侠会如此提腿攻招,一怔之际,不过转瞬之间,脚尖已经点向手臂。 肖小侠忽而仁念遽生,暗付:“此人与我无仇无恨,何苦下此重手?” 顿时足跟微顿,卸劲五成,脚尖只轻轻点了那人手臂一下。 那人方才一招“独挽狂澜”的“铁臂功”,是外五门硬练功夫,讲究的是力砸千斤鼎,可是就在肖小侠如此一点之下,手臂顿时一软,劲道全失。 肖小侠冷笑说道:“无端拦人寻衅,给予小惩。若非脚下留情,此刻‘曲池’穴闭,逆血回攻,足可令你残废。你还不与我快些滚开?” 说着话时,左掌平托,缓缓向旁一推。只见那人脚步一阵倒退,退到五尺开外,这边肖小侠才吐气长啸一声,胯下微一着力,骏马似箭,贴地平窜两丈,头尾扯成一线,向前狂奔而去。 肖小侠一面伏鞍疾驰,一面又止不住暗自想道:“方才那人那种冷冷的面孔,喜怒无形于色的神情,还是少见,此人究竟是何人,可惜方才没有问清楚。而且此人武功颇为不弱,如果他只是一个手下人,他的主人的功力,也就不难想像一般。”转而一想:他一再阻拦不让过境,这前面定有所为,到了前面自然明白。 坐下骏马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意,四蹄起落,宛如飞腾,正在狂奔之际,忽然微微听到一阵叱喝与金铁交鸣的声音。 肖小侠心里一动,微微一勒丝缰,慢慢地缓了下来,再留神细听时,前面不断传来叱喝与兵刃相碰的声响,分明还不止是一个人。更令肖小侠心里吃惊的,在这叱喝声中,还有女人的声音。 就在马行暂缓,略一思付的时候,背后又是“嘶”地一声,一道蓝色流星火炮,冲天而起。蓝色光芒刚一没入空际,顿时眼前人影接连几闪,一溜五个人,拦住去路,手中执着长剑,一式的粗眉大服,身材魁悟。 肖小侠此时心急前面的情形,无暇多作纠缠,便朗声大喝道:“各位若是执意阻拦,在下就要开罪了。” 五个人一如方才那人,冷冰冰地面孔,毫无表情,也不理会肖小侠的说话,互相低啸一声,霍地身形一分,五支长剑,宛如五道出海蚊龙,气势万干地分从四面八方,疾扑而至。 这五个人分身合击,身法极为快速,而且五支长剑各取一个方位,似乎互有默契,联成一个阵势。将肖小侠包围起来。 肖小侠无暇多作停留,双腿一磕马腹,坐骑长嘶一声,四蹄展开,向前直冲而去。右手一撤碧雪神剑,抖出满天花雨,剑气千重,上顾人,下顾马,式化“苍虚三十六式”中的精华绝学“瑞雪纷飞”,劲道贯入剑身,宛如一团光芒,风驰电掣地冲出五剑联手的剑阵。 五个人似乎都是誓死阻住肖小侠,虽然看出肖小侠挥剑威势不同,却没有一个人退后一步。就在这瞬间,一阵“锵当”金铁狂震,五个人手上长剑都只剩下半截,而肖小侠已经冲到二十丈开外。 肖承远小侠无暇回顾身后情形,一骑狂奔,疾驰数十丈之后,一眼瞥见前面一片树林边缘,四个大汉围着两个妇女,在激烈的拼斗。 肖小侠一见,顿地怒从心起,即使这两个妇女是万恶不赦之人,也不能以多为胜,坏了武林规矩,顿时仰天一声厉叱:“住手!” 这一声厉叱是肖小侠在怒极之下,提足丹田真气,舌绽春雷,口吐霹雷,在这深夜荒郊的天台山境,深山空寂,虫鸟无声的时候,只震得群山回应,余音历久不停。正在拼斗中的四男二女,也都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震得心神为之一凛,双方手脚一慢。彼此身形一分,一齐扭头看去。 随着这一声睛空霹霹,肖小侠振臂拔空,八步登空轻功绝技,身如脱弩之矢。弹然一闪而起,在五丈多高的半空,一折身,突化‘苍龙入海“但见他黑影一闪之际,落身着地,神定气稳,形停山岳。开口发话说道:”以多为胜,令人不齿,在下要请各位还我武林公道: “’肖小侠如此气宇昂藏,义正词严地一说话,突然身后一声娇呼:”承弟弟!没想到是你!“ 肖小侠凌空而下,一心要慑服这四个仗剑围攻的彪形大汉,根本没有注意这两位受围妇女,其为何人。 这突然的一声惊呼,肖小侠心头一震,倏地一转身,脱口而叫道:“原来是无极仙子和秋绮姐姐!这真是太意外了。无极前辈何故来到这天台山,与这些……” 正说道,无极仙子一声断喝:“恶贼!尔敢!” 穿身递剑,从肖小侠身旁闪过去。 肖小侠连头都不回。左掌一翻,从肋下疾刁平推,反掌劈出,喝道:“恶贼!胆敢偷袭?” 掌劲风生,一股狂飙,直向身后卷去。“砰”地一震,两个执剑的大汉,震飞八尺,跌落地上,爬不起来。肖小侠连忙对无极仙子拱拱手说道:“前辈定然说来话长,待小生打发走这几个不按武林规矩的家伙,再来聆听。” 此时,肖小侠虽然还不知其中的原委,但是,他可以断定这几个大汉定然不是好人,便不存宽恕之心。碧雪长剑入鞘,描金玉扇顺在手中,正要上前迈步,忽然,嗖、嗖、嗖,一连好几条人影,分从四面跃身而至。正是方才在路上再三阻拦肖小侠前进的几个人。 肖小侠轻摇玉扇,指点着几个人问道:“你们既是武林中人,居然处处不按规矩行事。 难道你们都是如此括不知耻的人吗?” 其中一个大汉冷冷地答道:“你是何人?敢在千山十猿的面前,狂言武林规矩?” “千山十猿”这个字号入耳生疏,肖小侠瞠然不知这“千山十猿”是何等人物。甚至于连这“千山”位于何处,肖小侠都未有所闻。肖小侠回头望望无极仙子,无极仙子也是满脸疑问,显然也不知道这“千山十猿”是何许人? 肖小侠此刻倒是充满新奇的心情,自己虽然入道江湖不久,知人不多,但是以无极掌门人无极仙子而言,威名江湖许久,三山五岳,关内塞外,稍有名气的黑白两道人物,没有不知道的,居然也不知道这“千山十猿”是何许人,这岂不是新奇的事情吗? 肖小侠在一顿之后,含着浅浅的笑意,说道:“千山十猿何许人,敢不重武林规矩,在下倒是未曾耳闻。” 那大汉一听肖小侠不知道自己为何许人,冷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傲然说道:“井底之蛙,何知天下。你曾闻千山寒江冷面钓翁的威名否?谅你也不知。今天千山十猿奉冷面钓翁之命,南下中原,找的就是这两个女人,天台巧逢,岂能放过,你是何人,胆敢与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放对。” 此人说话语句不俗,气势凌人,不像久呆山林之人。可是,他这一说越发的使肖小侠如坠入五里雾中。 既不知“千山十猿”何许人,更不知干山寒江冷面钓翁为何许人。听这人口气,这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而且,更令人迷糊不知所以的,无极仙子师徒何时与这样一个从未听人提起的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而要被人天涯追踪? 肖小侠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干山寒江冷面钓翁居住何处?何时与这两位结下梁子?各位可否还在下一个明白。” 这人此时脸上仅有的一丝笑容,也遽然收起。冷冷地只问道:“你是何人!你能挑起这场梁子否?” 肖承远小侠微笑道:“在下武林后进肖承远,路有不平,拔刀相助,为武林人之本分。 尊驾谈吐不俗,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无极仙子在身后接着说道:“小侠休要与这等人理论,我师徒二人从奉化城开始,即为被等跟踪,到宁海又当面挑衅,这才约斗天台山。他们连我的姓号都不曾问,便联手抢攻,此时又胡言乱语说我与什么冷面钓翁有隙,其等言行之可耻,已是无以复加。” 肖小侠闻言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说道:“好刁滑的人!胆敢如此。” 那人忽呵呵一阵冷笑,那从不变动的一张冷漠无情的脸,如此乍露冷笑,越发难看。笑了一陈之后,指着肖小侠说道:“姓肖的!自己浅薄无知,还要逞强出头。你道是千山寒江冷面钓翁与她二人无仇无恨吗?” 肖小侠停住身形,问道:“既然如此,你说,她们二人为谁?与冷面钓翁有何仇恨?” 那人又板起冷冰冰的面孔说道:“无极门人无极仙子。” 此语一出,不仅肖小侠为之一惊,连身后的无极仙子和王秋绮姑娘都为之一惊,三人同时心里暗付道:“冷面钓翁为何许人都不知道,这仇恨从何结起?” 那人又接着说道:“如何?差不了吧!只要将‘无极乾坤真经’拿来,我等回干山复了命,万事俱休。” 肖小侠一听“无极乾坤真经”几个字,顿时想起了四象峰下夺宝之事。可是,四象峰下虽然群雄会聚,却从没有听起有“冷面钓翁”其人。那人一见肖承远沉吟不语,便说道: “此事已经无可置疑了吧!” 肖小侠突然一声断喝,叱道:“好贼!胆敢诈捏名号,纠众抢夺真经,今天要饶了你们,武林没有了公道。” 那人一见肖小侠怒声叱喝,便一摆手中的长剑,除了方才那两个吃过肖小侠一掌震翻的坐在一旁之外,其余八个人俱是一亮长剑,分边一站。把肖小侠和无极仙子,以及王秋绮姑娘团团围住。 肖小侠知道今晚上不以武相会,是无法了结这个局面,便一抡玉扇,先扑正面这人。 肖小侠身形刚一发动,但见那人身形一晃,其余七个人也都同时错动脚步,宛如水底游鱼,前后左右,往来穿梭,交互游动身形。 这几个人的功力,本来极为不弱,尤其对于剑术一道,似乎特有所长,如今八个人联手进攻,更能发挥互为支持的效果。 前面刚刚攻来一剑,一转眼,身后又是剑动风生。每攻一招,必然四剑同时环攻,而且,每人都是刁钻已极,招式随收,不断地游走,令人捉摸不定何时何处,遽然一剑攻来。 肖小侠右手抡扇,攻出两招之后,竟然都落空,心里便一动。看来这几个人的群围,极有变化,而且颇为奥妙,自己若一味凭功力硬斗,败虽不至,要胜也颇费手脚。 肖小侠意念一动,立即身停气定,玉扇护住前胸,凝神不动的看去。等他攻来四剑之时,便挥出一招,逼退来人。 如此,停了半响,连接四招之后。肖小侠已经悟出这几个人联手群攻的阵势。 既不是按九宫八封,又不是按正反五行,而是四四交换,双双遮挡。 四四交换,是每一个进退,都是四个人同一步伐,移形换位分毫不差。一个抢攻,三个同时出手环袭,双双遮掩,前面一人进步递到,状是攻招,实则是身后来另一个人的真实抢攻一剑。 这种四四交换与双双遮挡用来攻守自如,尤其是这八个人运用得纯熟异常,身形的变动,步法的移换。分毫不差,益发使这种进退有序的阵法,威力大增。 肖小侠是何等聪颖的人物,一经察觉这种方法以后,再默看一遍他们进退的身法,便已了然。正好此时周围又枪攻上来四剑,肖小侠玉扇通演“神龙行雨”应战八方的招式,一挥而出,呼地一声,荡开四支长剑,便说道:“无极前辈与秋绮妹妹留神,待我冲散阵势,再个别击溃。” 肖小侠刚一说完话,霍然“刷”地一下,玉扇合而成柄,震腕疾点迎面那人。 正面那人依然抢步换位,而其余三人也依然分从二面同时进步抢攻。 没有想到肖小侠已经了解到这一套互相呼应的方式,他知道,如果此时他回身接招,前面必然又是三人合攻来,如此永远是处于被动,受人牵制。所以。当肖小快攻出前面一招的时候,只是一着虚招,玉扇刚刚进出,倏地比闪电还快的一个旋身,玉扇竟抢在另外三剑的前面,但见他点、截、敲,一连闪电攻出三招。只听得“叮当”、“哗啦”,一阵乱响,三支长剑几乎是同时落地。 肖小侠在一连飞快地攻出三招得手之后,没等到对方长剑落地,又是一个急旋快转,“刷”地-下,玉扇一抖而开,一式“千斤闸”又是“叮当”一声,长剑又掉落一支。 这四支长剑在肖小侠一连前后翻身,攻出四招之后,统统坠地,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四个人长剑脱手,依然不放松攻势,顿时八掌翻飞,只见满天闪动晶莹闪光,雨一般的纷纷飞来,还带着轻微的嗖声。 肖小侠一旦击破这群斗的阵势,对于这满天花雨的暗器哪里会放在心上,描金玉扇扇动着劲风四溢,呼呼作响,满天暗器竟被扇风所及,扇得四处飞扬,飘落地上。 有道是:千虑也有一失,肖小侠连震四剑,扇飞满天暗器,正待进身抢攻,制服这几个人。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唉哟”,紧接着“噗通”一震,有人跌倒地上。 肖小侠一听是秋绮姑娘的声音,不由地心向下一落,来不及抢攻,霍然折身而退,闪到无极仙子身旁一看,王秋绮姑娘躺在地上。面色苍白。 原来肖小侠挥扇扇飞这满天星暗器的时候,忘记身后还有无极仙子师徒,还在那里双斗四支剑。 肖小侠玉扇如此一挥之下,劲道有如狂飙,暗器被他一扇,四下飞舞,速度为之大增,竟有一部分齐向身后的几个人当中飞去。 那四个人慌忙挥剑闪身,护住自己,无极仙子也是剑如泼风,震飞周围的暗器,只有王秋绮姑娘是背对着肖小侠的,等她发觉暗器横飞而来,再舞剑护身时已是无及。竟然在背上肩骨旁边,一连中二枝。顿时上体一麻,“哎哟”一声,倒地不起。 肖小侠一见秋绮姑娘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才恍然想起是中了暗器,不禁悔恨交加,顿足出声。 无极仙子叫道:“小侠留神千山十猿!” 肖承远小侠回神一看,哪里还有千山十猿的踪影,早就趁肖小侠如此一怔之际,逸走无踪,此刻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但见天台山一片迷蒙,眼前深林黑影重重,想来已是太远了。 肖小侠没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让秋绮姑娘受伤,又让千山十猿逃去。一时情急,顿足腾身,便要追赶。 元极仙子拦住肖小侠说道:“彼等已经去远,而且深林当前,追赶无益。还是先看看绮儿伤势再说吧!” 肖小侠这才想起秋绮姑娘脸上颜色如此之坏,这暗器必然是有剧毒。慌不迭转身俯察,只见秋绮姑娘双日紧闭,如此短暂时间,已经是气如游丝。不禁失声叫道:“秋绮姐姐!愚弟害了你!” 肖小侠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现有武林圣药“大还丹”,任何毒伤,都能药到病除,如何自己竞忘记了呢? 便连忙说道:“无极前辈但请宽心,小生这里有师门圣药大还丹,可除百毒。先取出暗器再说。” 无极仙子一听是有“大还丹”,欣然说道:“如此说来,绮儿倒是因祸得福,大还丹一粒可增内力修为多少年,我代绮儿在此谢过。”肖小侠连忙说道:“前辈如此说法,岂不是令小生汗颜无地吗?” 无极仙子慢慢把王秋绮翻过身来,但见背上之处流着黄水,撕开衣掌,露出肩膀一看,三个银色暗器,状作杨花,嵌在肉里。 无极仙子一见这三枚银色暗器,不禁大惊失色,脱口惊呼道:“竟然他还没有死去吗?” 肖小侠一见无极仙子撕开秋绮姑娘背上衣服,便慌不迭地背过脸去。虽然他与王秋绮姑娘从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毕竟彼此相隔多年,而且彼此都已长大成人,男女授受不亲与“非礼勿视”的古训,使肖小侠不敢轻看-眼。 这时候一听无极仙子如此一声惊呼,心里为之一震,回过头来急问道:“秋绮姐姐怎么了?” 无极仙子摇摇头,用长剑轻轻挑出暗器,托在掌上,向肖小侠道:“小侠识得这种暗器否?” 肖小使用手拈起一枚,留心细看,见是纯纲制成,异常精巧,左右两叶,像是杨花,又像是蝴蝶。而且两叶都是活动的,可以上下扇动,所以,发出去以后,可以飞舞。中茎有孔,想是注毒之处。 肖小侠对这枚小巧玲珑的暗器看了很久,实在无法看出这是一种什么暗器,只好摇摇头说道:“小生孤陋寡闻,识不得这是称什么暗器。前辈是否识得?” 肖小侠一说出这句话,便后悔不迭。 无极仙子既然来问自己,自然也是不识,如此反一问她,不是有意令她难堪吗? 如此一想,肖小侠不禁满脸飞红,状至尴尬。 无极仙子却没有留意这些,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毒杨花‘,又叫做’杨花飞接‘。从前这暗器无极门有人使过。” 肖小侠闻言大惊,脱口问道:“这是无极门的暗器吗?” 言下之意,不难听出,无极门也是武林中一个正派,如何使用这种剧毒的暗器7无极仙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是的!这是无极门独门暗器,别人从来不识。可是,数十年来无极门已经无人会使这种暗器了。”说着话,顿了一下,说道:“毒杨花遽然出现,是无极门一大不幸。只怕此事未能就此了结。此话说来话长,且先将绮儿伤势治好以后,再与小侠细谈。同时,我也要将这段无极门的思怨,说给绮儿听听。” 提到秋绮姑娘的伤势,肖小侠不禁又急起来,连忙从身上掏出药瓶,说道:“绮姐姐有伤口之处,外敷三粒,再内服一粒,不消片刻定能消毒复元。” 无极仙子摇着手说道:“罪过!罪过!大还丹药之圣品,岂可如此浪费。外敷之药,我可以用敝门灵药去毒,只需一粒大还丹,便已经获益不浅。” 肖小侠一想:这“毒杨花”既然是无极门独门暗器,以无极门的灵药敷治,定然有效。 大还丹是罕见的药中圣品,不宜如此浪费,便不再坚持。 无极仙子敷好外药,肖小侠倒出了一粒大还丹,由无极仙子度气喂下,不消片刻,外面创口黄水流尽,肚子里面也-阵咕噜作响。 无极仙子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还是让绮儿沉睡一会儿,由她自己发散药力吧!” 说着点中王秋绮姑娘的睡穴,站起身来,仰天凝视呆立了一会儿,忽然对肖小侠说道: “无极门的不幸,还是不让绮儿知晓的好,无限恩怨,又何必让她纯真的心灵受到影响?小快以为然否?” 肖小侠知道这“毒杨花”一定关系着无极门一段极难言的往事,自己身为外人,怎好说话?只有唯唯应是。 无极仙子沉思了半晌,抬起头向肖小侠说道:“贤与不肖,家家难免。武林中各派又何尝不然?所以,武林各大名派,最重收徒授艺,稍有不周,不仅本门蒙羞,武林亦为之生祸不浅。” 肖小侠点点头,深深明了无极仙子说这句感慨万端的话,所表现的心情。 无极仙子接着说道:“才之难得自古亦然,武林收徒授艺,不仅注重禀赋资质,尤其注意品格情操。禀赋优异品德纯良者最佳,这等人可遇而不可求;禀赋较低而品德纯良者,仍不失为可传之人;惟有禀赋极其优异,而品德低劣者应列为不传之人。无极门三代以前祖师爷一着之失,乃至如今……” 肖小侠此刻也确有同感,武林之中愈是禀赋高的人,一旦身陷邪道,其为害武林也必愈大,所以,自古相传至今,取人之道,宁取有德无才,不取有才无德。 无极仙子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小侠还记得四象峰下夺取‘无极乾坤真经’之事否。” 肖小侠点头应道:“只相隔数月,小生自还记得。” 无极仙子说道:“无极乾坤真经原为敝派师祖无极散人与乾坤老人互印武学之后,合著秘笈,各执一图。无极门师祖藏图已毕,即飘然而逝,不知所终,没有人知道其中原委。” 肖小侠也略有所闻这件往事,王秋绮姑娘得图来到四象峰,正是由此而来。不过数十年前,无极散人何故藏好秘图,即飘不知所终,武林鲜人知道。 无极门在武林之中并未算是名门大派之列,这些派内的掌故,派外人未能知道,也是自然的道理。 无极仙子微有叹息地说道:“师祖无极散人有一师弟逍遥生,秉性狠毒,为人阴险,杨花飞蛱注入剧毒,即自无极逍遥生开始,而自此之后,无极门不再使用杨花飞蛱。” 肖小快顿时有所梧地问道:“如此说来这千山寒江冷面钓翁,即是当年贵派无极逍遥生了。” 无极仙子点点头,说道:“师祖与无极逍遥生不和,也即自毒杨花之出现开始,自师祖四象峰归来,无极逍遥生即逼要‘无极乾坤真经’,自认是身为无极门,并末学到无极绝技,真经传与他,理所当然,以消除当年祖师爷心存不公。” 肖小侠霍然应道:“如此一说前辈师祖飘然离开无极门,想不欲无极乾坤真经,落于无极逍遥生之手,又不愿兄弟间怒颜相对,乃一走了之。” 无极仙子叹道:“师祖藏好秘图,表示公允起见,派中弟子均可到藏图处找寻一月,谁人有缘,谁人得图。无极逍遥生是否进入藏图之处寻找过,派中无人知晓,但是,师祖飘然离去之日,也正是无极逍遥生离开无极门之时。“肖小侠听了这一段无极门的前因后果,虽然与自己并无关连,也不禁为之烯嘘不已。 无疑的,数十年后的此时,“毒杨花”的突然再现江湖,显然是无极逍遥生在世之讯号,由无极逍遥生一变而为千山寒江冷面钓翁,秉性末改,武功自是更进,以方才千山十猿的身手而言,当可想像一般。 如今千山十猿败走天台山,此事断难了结,岂是无极门从此多事,抑且武林亦复愈加多事了。 无极仙子仰面凝视,若有所思,肖小侠也静立一旁,未便多言。 此时,夜已过半,天台山寂静如恒,初冬寒气袭人,地面凝霜,肖小侠惟恐玉秋绮姑娘如此静卧在露天之地,招致寒气内侵,正待请无极仙子解开穴道,先找一块足以避雨露的地方,治好伤势,等候天明再说。 忽然,无极仙子霍然有所得的叫道:“是了!” 无极仙子如此霍然出声,一定是苦思某事,而豁然贯通之像。 肖小侠不好相问,倒是无极仙子自行说道:“小侠未曾到过东北边塞白山黑水之间,可曾听说长白山其名否?” 长白山麓迭出武林奇人,自然为武林所熟知。 无极仙子接着又说道:“长白山之南,东海之滨,有千山其名,千山之下。有水衣带而流,名曰寒江。” 肖小侠“哦”了一声,心里想道:“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是由地名而来,无极仙子经过如此苦思。竟然是为了冷面钓翁的住地而煞费思索,难道无极仙子是去寻找他从前的师祖吗?” 无极仙子忽然又自言自话地叹唱说道:“中原已是天寒地冻,塞外怕已经早就是雪地冰天。绮儿恐怕无法承受这种寒冷。” 肖小侠此时心里只是注意着秋绮姐姐的伤势调息的问题,一听无极仙子如此自语,不禁震然一惊,连声问道:“前辈有意远走一趟塞外千山吗?” 无极仙子点点头道:“如今已经是势在必行。” 肖小侠感觉到有些奇怪,但是由于这是别人派内问题。自是不能多表意见。 无极仙子笑了一笑,问肖小侠道:“小侠是否奇怪我遽然之间,要去塞外千山?” 肖小侠尴尬地答道:“前辈明察秋毫,小生不敢相瞒,确有此疑问。” 无极仙子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小侠是否知道我师徒二人何故再出江湖?” 肖小侠从发现无极仙子师徒二人被围攻,一直到王秋绮受伤,肖小侠都为眼前情势所迫,无暇想及其他,如今一经无极仙子一提,果然,王秋绮姑娘自从获得“无极乾坤真经” 之后,应该是面壁苦修,为无极门光大异彩才是,如何师徒不出数月,再度现身江湖?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猜测的疑问,肖小侠只好摇摇头。无极仙子长叹一声,说道:“敝师徒二人所以再度跋涉江湖,乃至如今不惜决定远走千山寒江。都是为了‘无极乾坤真经’遗失之故耳。”—— 幻剑书盟扫描,大天神ocr 第九章 无极仙子一时说出“无极乾坤真经”遗失,肖小侠这一惊非同小可。 且不说为了这部“无极乾坤真经”,在四象峰下,群雄环伺,激斗竟日,一波数折,才得到手,仅就无极仙子而言,江湖经验与武功,都不是藉藉无名之辈。以无极派掌门人之尊,竟遗失派内之宝,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无极仙子绝不致无端打诳语,果真是此真经失去,对无极门名声之打击,当是无以复加。 无极仙子长叹一声,说道貌岸然:“说也惭愧!自四象峰归去,真经到手,只要绮儿苦练成功,无极门当可与武林中各大门派,互争一日之长,然则绮儿自四象峰归来之后,身虚体弱,心情抑郁,神不凝,气不聚,安能练功练气?好在苦练‘无极乾坤真经’上的武功,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便携带绮儿深入鲁境,登临泰山,一则寻找几味药材,再则藉山水之胜,陶冶绮儿心情。……” 肖承远小侠点点头说道:“前辈携绮姐姐远走泰山之际,真经遗失了。” 无极仙子愧意无限地说道:“我以为真经携在身旁,倒是不便。一着之失,如今悔之无及。” 肖承远摇摇头,说道:“凡事皆有定数,前辈倒是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只是前辈如何断定是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所无极仙子说道:”那是方才毒杨花的出现,想起敞派师叔:为? “无极仙子说道:”那是方才毒杨花的出现,想起敝派师叔祖。 这冷面钓翁果是敝师叔祖,这无极乾坤真经必是他派人所取。 “肖小侠低头沉思半晌,霍然一展眉头,说道:”前辈明察秋毫,小生钦敬无地。冷面钓翁得知‘无极乾坤真经’出世的消息,定然分路派人明访暗察,准备明取暗夺。在无极门盗取真经的是一批人;在天台山邂逅前辈的又是另一批人。“无极仙子点头说道:“若不是天台山边遇到千山十猿,说明‘无极乾坤真经’的话头,我师徒二人尚不知道何处寻找真经?” 肖小侠低头望了一下昏然沉睡的王秋绮姑娘,若有所感的问道:“前辈此行将转道直赴千山吗?” 无极仙子点头说道:“既知真经下落,自然迫不及待。无极乾坤真经之失,已经不止是关系无极门的声誉,更关系无极门一派的存亡,凡此种种,都不允许我稍有延宕之举。” 肖小侠知道无极仙子已经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要远走千山,追寻真经。但是肖小侠可以想像这位千册寒江冷面钓翁是个不易与的人物。就以师叔祖的身份而言,无极仙子已经不是敌手;何况数十年定有精进的功力呢? 以王秋绮姑娘的关系而言,肖小侠自是不应置身事外,但是,当前情势不同。肖小侠苗疆之行,到不容缓,既无法分身,当然以苗疆之行为先。可是,肖小侠想起秋绮姐姐,内心就不觉歉疚顿生。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即使自己安心,又不耽搁苗疆取药之行。 肖承远小侠一再沉吟之余,便向无极仙子说道:“小生冒昧一言,前辈不以有意渎犯是幸。此去千山遥远,冷面钓翁以逸待劳,前辈与秋绮姐姐此去,如若不能全功而回,岂不更为棘手。” 无极仙子面容微微一变,沉吟未语。 肖小侠说道:“此去括苍山不远,括苍山为青龙帮总坛所在之地。前辈暂往括苍山,众议而行,且青龙帮几位姑娘亦可随同前往,稍尽绵薄。” 无极仙子这才微微一笑,极其沉静地说道:“小侠顾虑周全,所称极是,只是,这‘无极乾坤真经’之失,是无极门之羞,为无极门之不幸。自不敢劳动旁人或藉旁人之手来牵涉此事。小侠盛意,无极门深感不忘。” 肖小侠一听无极仙子言下之意,怀疑自己轻视他无极门的武功,不禁大急,满脸飞红,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解说才是。 无极仙子一见肖小侠表情尴尬,也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决绝,反而特别人好意变成恶意,便严谨收起笑容说道:“千山遥迢,实在不敢有累旁人来趟这趟浑水。万一将来真经索回困难,自然邀请小侠和几位姑娘鼎力相助。” 肖小侠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只有点头道是。 无极仙子霍然弯腰一抱王秋纺姑娘,向肖小侠说道:“小侠有事在身,定然无法多作耽搁,我师徒二人也是急须取道前往千山。彼此俱有要事,就此匆匆告别,但愿后会有期。” 肖小侠一见无极仙子不解开王秋绮姑娘的穴道,就这样捧抱而起准备离去,知道她的用心,是不愿意让秋绮姑娘为离别而黯然神伤。 其实,肖小侠心里何尝不是有依依之意,和多少有些内疚难安。 无极仙子点点头,突然一长身。嗖地一声,直向山林深处,窜落过去。 肖小侠目送无极仙子身形消失之后,也禁不住轻微地叹喟一声,在附近找到马,再度扬鞭而驰,向东北宁波方向赶去。 一路行程,无事即短,这天午后时光,肖小侠安顿好自己的马匹,便准备深入南海,邀约绿忆姑娘随往苗疆,转而一念:“离开括苍之际,并未多作考虑。如今兼程莽然来到南海,如若绿忆姑娘拒与自己同行,又将如何?”继而又想道:“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尽心为止。绿忆姑娘如果不以自己开诚相见为信,则只身前往苗疆,说明此事原委,交还剑鞘,了却一桩心事。” 出宁波至镇海,走鄞江出海口,寻找海船南渡。 虽然,肖小侠曾经两度到二绝姥姥所住的地方,可是,却说不出那地方的名字,偌大南海浩瀚无际,如果赁舟前往,究竟是到什么地方?不全是找不到地方,连方向都不易摸清楚。 上次有渔礁翁掌舵,断没有想到这些问题,如今只身前往,面对着茫茫大海。肖小侠真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正在望洋兴叹,莫可如何之际。忽然,天水一色的远处一点白帆摇曳而来。 在一片汪洋的海面上,这一望之际,何止数里之遥,区区一点白帆,摇曳在那水天一色,湛蓝无际的远处,寻常人休想看得清楚。 肖小侠却是看得明白,那只小帜正是鼓风破浪,直向鄞江口而来。 孤帆远影,渐渐地近了,给这午后的海洋,惩添了无限诗情画意。 海上风平浪静,微波粼粼,在蓝色的水面上,绉起一道一道雪白色的波纹,一直扩散到遥远的那边,那边却有一叶孤帆,孕着风,昂首破浪,真是浩浩乎!飘飘然! 肖小侠一时倒忘却侯舟渡海,却被眼前这幕引人入胜的画面,为之凝望入神,一时胸襟大阔,不禁想道:“驾孤舟乘风渡海,人之壮举。可惜我不能操舟如驭马。” 正在神驰之际。小舟鼓风而行,来得好快。转眼已经是相隔只不过仅有一箭之地。 忽然,肖小侠不由地遽然而惊,这如飞而来的一叶孤舟,竟然站着一位衣袂飘拂的妨娘。掌舵操帆,乘风破浪,白帆、绿裳、红舟、蓝海,小舟如飞,人似冉冉欲起,这情景: 美、奇、神、绝;只应在画上才能看到。几曾有这种实情实景? 肖小侠也不过是微一惊楞之际,舟行何止数丈?顿即变惊为喜,扬手高呼:“绿忆姑娘,在下特来专程拜访。” 那可不真的是绿忆姑娘吗?柔发如丝,飘动肩后,绿衫如云,飞舞在帆旁。大眼晶莹,嘴角含笑,没有一点烟火俗气。 肖承远小侠在喜悦的心里,更止不住暗自想道:“世间居然就有这种巧事?我正愁着无法飘渡这浩瀚无际的海洋,绿忆在此时飘然而来。”正想着时,绿忆姑娘已经撤手落帆,一撇舵尾,滴溜溜地将船靠将过来。 但见她纤纤玉手,随意一拈船上的铁锚,绿裳迎风起处,像是一片离枝而落的树叶,悠悠地落在岸上。就在这一飘离舟之时,右手拈着铁锚,停身,撒手,数十斤重的一只小铁锚,紧紧稳稳地扣钉在岸上。 绿忆姑娘左手一牵衣袂,飘然两步,盈盈地向肖小侠走来。 肖小侠紧赶抢上前两步,拱手立于一旁,说道:“绿忆!”娘渡海而来,在下幸而巧逢,否则,在下又要白去一趟了。” 绿忆姑娘停下脚步。嘴角微露一丝笑容,轻缓而自然地说道:“你是来邀我一同去苗疆会我姐姐的吗?” 肖小侠遽然一惊,肃然道:“姑娘料事如神,在下正是专程前来南海,拜谒二绝姥姥、邀请姑娘南去苗疆,相会令姐,姐妹团聚,在下也好了却一桩事。” 绿忆姑娘点头说道:“你这人真够义气,受人一托,千金不移。现在你不必去啦!我师父特地叫我渡海前来,会着你以后,即刻前往苗疆。” 肖小侠不禁脱口惊呼道:“令师二绝姥姥考前辈她竞参透玄机,能预知未来吗?” 绿忆姑娘嫣然一笑,贝齿微露,宛如盛开百合,美极也纯极,睁着晶莹如深秋潭水样的大眼睛,说道:“你见过天下有末卜先知参透玄机的人吗。” 肖小侠微红着脸,轻轻地摇了报头。 绿忆姑娘说道:“是啊!预知未来,避凶趋吉,全在掐算之间,传说罢了,哪里会真的有这种夺尽天地造化的人罗!我师父也不过是遇事精明,凡事推理,乍一听起来,就会令人觉得她真的能未卜先知似的。” 肖小侠不仅觉得绿忆姑娘说话真有如黄莺出谷,珠玉落盘,丽质清香,令人听来悦耳已极,而且,说话条理分明。已经不带丝毫稚气。 肖小侠本来就是不擅于口才的厚道君子,此时愈发只有涨红着脸,呐呐不能成言。 绿忆姑娘瞧了肖小侠一眼,说道:“你忘了南海一带还能有事我师父会不知道的吗?” 肖小侠拘谨地笑了一笑,说道:“原来在下到达宁波之时,二绝姥姥已经得到了消息?” 绿忆姑娘轻盈地笑道:“你突然只身来到南海,自然有所为而来的。虽然,约未到,但是,除了你来约我同往苗疆之外,目前你是没有事要来南海的!你说是吗?” 肖小侠点点头,由衷的钦佩说道:“二绝姥姥料事如神,已经不亚于未卜先知。” 绿忆姑娘说道:“所以我就驾舟渡海来了!走啊!难道你还要见我师父吗?” 肖小侠摇摇头说道:“既然姑娘已经渡海而来,在下就无须去打扰二绝姥姥了。只是姑娘就如此走吗?” 绿忆姑娘又嫣然说道:“不这样就走,还有什么等待的吗?” 说着话,突然又轻轻地‘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眸微微地一笑,绿裳微曳。点水靖蜓,惊鸿一掠,又飘回到小舟,从舱里取出晶莹碧透、暗绿润泽的碧玉琵琶,又回到岸上。 在这样一来一往之际,绿忆姑娘那种美妙无双的身姿,柔发披肩,绿裳摇曳,手里又多摔了一个稀世罕见的碧玉琵琶。 肖小侠不禁想道:“此去苗疆,路途迢遥,像绿忆姑娘这身装束,和她容貌盖世惊人,不知道引起沿途多少人注目,虽然没有惧怕之意,但是,沿途多出枝节,耽搁时日,岂不延误了石老帮主的伤势。” 想着不禁多对绿忆姑娘看了几眼。 绿忆姑娘天真未鉴,笑脸迎人地望着肖小侠笑道:“你看这样装束到苗疆去好吗?” 肖小侠严谨地说道:“姑娘天人,在下岂敢忘加评断,只是此去苗疆路途遥远,沿途自是崎岖坎坷,历经惊险。姑娘如此装束,只怕会引来更多……” 绿忆姑娘抢着说道:“我知道,去路崎岖,会引来麻烦是不是?相信你也不会伯麻烦,我也不会伯麻烦,你的意思是要我改装成男人的打扮?” 绿忆盯着肖小侠,紧接着摇着头说道:“我才不干呢!你蓝姐姐那样,哼!那还不是更会惹麻烦吗?” 说着话,那张吹弹可破白玉无暇的小脸,泛出一丝娇羞。 一说到蓝姐姐,绿忆原本娇羞无限的娇面,立即又焕发着圣洁的光辉。睁着光亮的眼睛,问着肖小侠说道:“蓝姐姐她好吗?她现在哪里,我们可以顺道去看看她吗?” 肖小侠歉然地摇摇头说道:“蓝姐姐在离开南海不久,就只身北上昆仑,现在究竟在何处,在下也漠然无知。” 绿亿突然神情黯淡,臻首低垂,沉默半晌,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说道:“此去宁波尚有一段路程,我们还是先到宁波决定了尔后的行程要紧。” 肖小侠原以为到南海来,要颇费周章儿,没有料到竟是如此顺利,自然也是非常高兴。 苗疆之行,秃鹰是否另有诡计,尚在难以逆料之中,绿忆姑娘亦不啻是一位好帮手,即使鬼眼婆婆和秃鹰联手放对,也能应付裕如。 人逢喜事精神爽,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舍舟取陆,沿着鄞江西岸,人烟稀少之地,疾向宁波驰去。 刚一到达宁波,落足客店,早就有人牵过两匹神骏无比的骏马,迎候过来。绿忆回头对肖小侠笑着说道:“苗疆岂止是路程遥远,而且是坎坷崎岖,没有神驹,是不足以代步越过崇山峻岭的!我师父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该知道为什么你刚一到宁波,我就能驾舟渡海而来的原因了吧!” 肖小侠眼见并立在门外的一黑一白神骏良驹,顿足扬鬃顾盼出神,果然万中选一的好马。马背上鞍鞫齐全,另有油纸包裹扎在鞍上。牵马而立的是店东,此时脸上赔笑,状至谦恭。 肖小侠不禁叹道:“令师二绝姥姥果为一代奇人,而且爱心遍及无微不至,令人钦佩无地。” 肖小侠叹声未毕,店东从身上掏出一封书简,双手递给绿忆姑娘。 绿忆刚一看到这封书简的封皮,脸上的神情,顿时微微一变,低低地问了一声:“我师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交待?” 店东躬腰答道:“主人要姑娘及早登程。” 绿忆姑娘接过书简,微微点了一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肖小侠站一旁看到那封书简的封面上,红颜色画着三朵莲花,别的没有什么异样,也不便询问绿忆姑娘。 直待绿忆姑娘回过头来,皱着双眉,无限忧虑地说道:“火莲急讯我师父是很少发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事使师父这样焦急,你依瞧,这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古传西施捧心益见美态,东施效颦则丑上加丑,丽质天生的人,每一个举动都是天地间灵气所钟,那是无法勉强的事。 绿忆姑娘如此愁容上脸,紧锁双眉,越发令人有一种楚楚堪怜的神态。 肖小侠不仅心里一动,暗自付道:“绿忆姑娘天仙化人,丽质天生,从今起彼此朝夕相处,我虽可对天日,但难免外人流言,万一有口难辩之际,肖承远将何以立足武林?” 绿忆姑娘一见肖小侠沉思莫对,反而化愁轻声一笑,微带娇嗔的说道:“瞧你这人是怎么啦!别人跟你说话,你是听到没有?” 肖小侠一时失神,不由地脸上一阵飞红,连忙说道:“!”娘的火莲急讯不知所示何事?” 一提到“火莲急讯”,绿忆又蹙住眉尖,说道:“师门‘火莲急讯’从不轻易出现,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总是不敢急于开拆,万一阻挠了我们苗疆之行,这不是急坏人么?” 肖小侠闻听绿忆这种天真的语态而引得破颜而笑,说道:“姑娘!武林之中有一句话说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 延宕不看那岂是办法。“ 绿忆也笑了一笑,就在门口打开“火莲急讯”的紧密封皮。 绿忆刚一动手拆开这封“火莲急讯”的封口,原来站在两匹马中间的店东,立即急退一步,低头肃立,不敢正视。 肖小侠这才发觉到这“火莲急讯”在南海门下的权威,自己身为外人,更是不便看,也自然地退后一步,背手站在一旁。 绿忆打开“火莲急讯”,顿时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 像绿忆这样天真未氓,身沐师恩的人,而且又是一身精绝的功力,从来不知道忧愁为何物。即使偶尔的愁上心头,那也只是青春儿女伤春惜花的无病呻吟,稍现即逝的,也决不会发愁到如今这种地步。 肖小侠不知道二绝姥姥在“火莲急讯”里说些什么,又不便问绿忆,万一事关南海派之秘密,自己不是自找没趣吗。所以,只有在一旁干着急。 绿忆缓缓地回过头,向肖小侠说道:“蓝姐姐遇险了!”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蓝姐姐遇险了”,真使肖小侠为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才急问道:“姑娘!你说什么?蓝姐姐遇险了?是哪位蓝姐姐?是你玉珍姐姐吗?” 绿忆点点头,眼眶里已经含蕴着两颗泪珠,晶莹欲滴,含苞待放的娇面,已如带雨梨花,也没有回答肖小侠的话,只随手把“火莲急讯”递过来。 肖小侠一面谨慎地双手接过“火莲急讯”,一面却无法想像蓝姐姐如何遽然遇险?二绝姥姥稳坐南海,又如何知道蓝妹妹遇险? 这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肖小侠怀着惊疑与恐惧的心理,接过“火莲急讯”。 一张白棉纸上,印着三朵火红的莲花,写着两行字:“汝蓝姐姐,沂山遇险,详情不知。忆儿与汝蓝姐姐情逾骨肉手足,应急驰救援,苗疆之行,势将暂缓。” 肖小侠再有如何镇静的心情,也不禁为之一震失措,连忙问道:“姑娘!二绝姥姥为何远知沂山发生的事。” 绿忆此时罗巾轻拭,神色已经镇定如常,冷静地说道:“我师父虽然从不涉足武林,可是,南海门下却经常遍及天下,金陵钟山夺取‘苍虚秘笈’之事,就是最好的说明。蓝姐姐只身遇险,想必是急如星火,要走即刻就动身,如果你要先去苗疆,我就不能奉陪了。” 说着话,身形一闪,旋身一扑,掠过肖小侠身前,带走那封“火莲急讯”,人像一朵绿云,飘然而落,落在白马背上。 但闻骏马微嘶,蹄声一震。劲箭脱弩,疾射而出,转眼数丈,卷起一阵灰尘,滚滚而出。 肖小侠此时眼看绿忆如此闪电奔雷之势,说走就走,倒是为之一愕……肖小侠为之难住了。 苗疆之行,关系着青龙帮石老帮主的安危,凤姐姐自然地望眼欲穿,盼着他早日归去。 可是如今沂山紧急,蓝妹妹只身陷难,更是情急垂危,自己也是恨不能插翅飞行,早到一刻,拯救蓝妹妹脱险。 苗疆与沂山之间,两者轻重衡量,无分轩轻,何舍何从在肖小侠心里。确是无法决定。 眼望着已经逝去的一人一骑,绿忆姑娘临去时的情急如焚,使肖小侠益发的为难不知所措。 突然,店东上前两步,双手奉过丝缰,口里说道:“肖小侠!就请上马。绿忆姑娘已经去远了,再稍迟缓,前途进入歧路,将无法追赶。此马脚程极佳,日行千里八百,尚为易事,沂山不会太远,星夜兼程,不数日之间即可赶到。” 肖小侠心里霍然意念一决,想道:“蓝妹妹之情况不明详细,事为火急,且先赶到沂山再说。至多也不过耽搁数日路程,好在苗疆路远,也不在乎几天的时光。” 如此决然一念之下,顿时伸手接过店东的丝缰,拱手谢道:“有劳尊驾。” 店东刚说道一声:“不敢!” 再抬头看时,肖小侠已经伏在马背上,乌云一朵,电闪飞驰而去。 肖小侠如此-念之间,竟为日后与凤姑娘之间,几乎造成终身憾事。玉面罗刹只身远走,险些葬身苗疆,幸而青城矮仙翁与云龙及时赶到,才挽救了凤姑娘一条性命,而情海风波,却依然未了。此系后话,容再叙述。 且说肖小侠驭马疾驰,闪电飞奔,直穿宁波城外,沿着北上官道,放缰急赶。 这匹黑马果然如店东所说,不愧是千里良驹,而且性颇通灵,无须肖小侠加鞭叱咤,- 出宁波城,但见它低嘶一声,身形一矮,宛如追风逐电,沿着官道跑得几乎是四蹄腾空。 肖小侠伏在鞍上,一面留神前面的绿忆姑娘踪影,一面心里却在不停地想道:“蓝妹妹取道昆仑,前访昆仑二子,为何又落身在沂山遇险?真是令人百思莫解。” 蓝玉珍姑娘自从宁波郊外,以两掌换一指,伤在天罡一指简竹笙的指下之后,虽然,经过肖小侠的救护,伤势痊愈。 而且,大还丹的效力,更助益了内力之修为。但是,蓝!”娘心里却是一直郁郁不乐。 蓝姑娘一生要胜好强,几曾受过这种挫折。而且自以为功力不如人,羞与肖小侠等人为伍,这才立意要到昆仑,拜遏昆仑二子,苦修武功,以与承哥哥匹敌,并称于武林。 当天从天台境内,只身出走之后,取道北昆仑。 蓝姑娘虽然武功极高,毕竟是位年轻的姑娘,虽然出道江湖为日不短,毕竟都是与人同行,几时曾经单身独骑去闯群山峻岭?即使蓝姑娘自昆仑下山,走过江南各地,但是江南各地均人烟稠密,蓝姑娘纵然身上毫无武功,亦可安然无恙。 可是,如今不同了。姑娘单身独骑,要穿过中原,深入西北,直走北昆仑,当然。蓝姑娘艺高胆大,说怕未必,但是,如此形单影只,孤单凄凉的感觉,使得姑娘内心沉郁,确是事实。 蓝姑娘并不急于专程赶路,此去昆仑,也不是数日可达的路程,于是便沿途观赏风景,纵马轻驰。 因为姑娘不急于兼程赶路,便决心尽沿山境横贯中原,再深入西北。姑娘虽然路途不熟,但是,各地山名倒是时有所闻。 预计走“会稽山”,转道“天目山”穿“黄山”再横断“桐柏”,直走“大巴”,入青海,沿“巴颜喀喇山”,深入西北边陲,入昆仑山境。 这是一段极其险阻崎岖路程,姑娘不能不作妥善之准备。 山道无人,随时都要备足干粮饮水,另备马匹。姑娘芳心一转,这些事都必须在进入山境之前,逐段沿途预作安排。 这天,从天台转道新昌,初冬天气,阳光透背,还颇有暖意。 蓝玉珍姑娘安顿了马匹,漱洗一番,依然一袭青衫,飘飘然神采照人,逛到市场,去买一匹好马。出门不及数十步,蓝玉珍就发觉有人跟着自己,不由地心里暗暗一动,暗自付道:“浙江境内自然都是青龙帮势力范围,难道是凤姐姐派来手下人前来盯住自己吗?理论不会这样,凤姐姐派来的人,如果是寻访于我,又何需这样鬼鬼祟祟的?” 姑娘心里一起疑窦。脚下步法一紧,穿街走巷,直向城外奔去。 城市人多,但见姑娘脚下流水行云,寻常人丝毫未发现有何异样,只是觉得这位年轻相公,走起路来比寻常人快些罢了。 可是看在行家眼里,就不然了,蓝玉珍这种含笑自如,神情潇洒,可是举步之间,脚不沾尘,平稳自然,这份轻功,就足以傲视群伦。 蓝玉珍如此穿街过巷,来到城郊行人稀少之处,霍然一停身形,旋风一转,向身后看去。 姑娘出得城外之后,脚步更形加快,点落之间。都在两三丈开外,如此突然刹身一停,复又如此反身一转,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呼”地一声,一条人影斜地里从身旁一掠而过,险些撞个正着。显然是后面跟踪的人,没想到蓝玉珍如此突然刹住身形,一个措手不及,跟踪而上,几乎撞上了姑娘。 蓝玉珍当时闪身一侧,让过来人,立即左手一翻,随手一招“顺水推舟”,三成掌力,拍出一掌。 这一掌用的力道不大,可是,用的恰到时机。这人收势不住,冲过蓝玉珍身边,心里已在暗叫“不妙”,遽然气沉丹田,拿桩稳势,刚刚还没有站稳脚步,正好姑娘此时一掌拍来。哪里还来得及闪让?连吐劲硬接一招的时间都没有,在这一瞬间,掌风撞及左肩,“砰”地一声,再也停不住身形向后便倒。 这人显然也不是弱者,仓促之间,挨此一掌,还能不乱心神,立即就势向后-倒,吸气回肘,左肘一点地,脚尖一用力,接连一路“燕青十八翻”,滚开八尺。 蓝玉珍拍出一掌之后,倏地转过身来,冷笑一声,留神一打量这人,竟是灰袍大袖,白袜云鞋的和尚,年纪不过四十来岁,浓眉大眼,长喙削腮。此刻已经挺身而起,站在丈外里注视着姑娘。 蓝玉珍沉声说道:“凭你这点功力,还想暗地跟踪别人呢,若不是看在你是个出家人,定叫你吃点苦头。” 那和尚眨着一双白多黑少的大眼睛,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下,忽地狡黠地冷笑着说道: “官塘大道,佛爷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你小子那点能耐,也敢惹事生非。” 蓝玉珍心想道:“好啊!明明是你暗地跟踪不怀好意,如今倒说是我惹事生非,好个不讲理的和尚。” 和尚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欠债还钱,方才你趁人无备偷袭一掌,拂爷要加倍讨回。” 蓝玉珍冷笑道:“亏你还是出家礼佛,口诵弥陀的和尚,村言莽语,污辱了三宝弟子,我今天要不给你一点惩戒,倒是有违天意。” 姑娘话说得凌厉尖刻,出手更快。话音刚一落,欺身直进,脚下微一起落,闪电三步,直踏洪门,走中宫,右手平推直出,式起“懒龙舒爪”径抓和尚左肩。 姑娘这一起势,分明有些欺人,根本没有把和尚放在眼里。 走中宫直进,而且探手伸臂,毫无变幻地递出一招,对方若不是不堪一击之人,便是自己自送性命。 和尚轻咄一声,喝道:“小子不知死活!你给佛爷躺下吧!” 人在说话,身形却是微向右一侧,左手舒掌屈指如钩,认定“脉门”疾刁而下,而且,右臂回圈,“呼”地一拳,直捣姑娘后腰。‘这两招双掌并用,拳指互出,左抓有擂,抢尽!”娘有利地位。眼见姑娘如此轻敌一招,就要倒在和尚双掌之下。 蓝玉珍的功力之高。虽然不足以当之领袖群伦,超神入化,但是列身武林一等功夫,是当之无愧的。姑娘踏中宫直进,欺身一招“懒龙舒爪”,是有意骄敌。 因此一见和尚双掌齐至,拳指并进,姑娘轻笑一声,立即沉桩不动,身形微向下一蹲,右手变抓为削,疾变一招“翻云覆雨”,玉掌厉削如刀,劈向和尚抓来左掌,左手同时遽张一送,掌心吐劲,“轰然”一股强烈的劲风,猛迎捣来的一拳。 像蓝玉珍这种以攻为守,递招拆招,必须要自认为自己功力要超过对方,否则无异是引火自焚。 和尚眼见蓝玉珍居然不躲不闪,沉桩停步,发掌封招,心里略一诧异,闪电一想:“这小子果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吗?” 只此一瞬间的犹疑,已经避不过姑娘凌厉的闪电攻来两招。 和尚哪里还来得及讲求变化,只有原式不动,顿时咬牙加力两成,硬迎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蓝玉珍右掌“翻云覆雨”,招式未到八成,就只听到“咔喳”一声,和尚手腕痛如刀削,立即骨折皮绽。和尚“哎哟”一声还没有叫出口,另一股罡风早又袭向右臂,猛如地裂山崩,“砰”然一阵震动,和尚顿时右臂下垂,身形晃动,摇摆了几阵之后,终于把持不住,一个倒栽,翻身摔倒在地上。 蓝玉珍长身收招,悠然而立,指着和尚说道:“出家人妄动嗔念,遽起贪心,灵台未净,你愧对三宝,我才出手予以小惩。如今留你性命,让你仟悔余生,只要放下屠刀,何愁不能立地成佛?” 说着一抖青衫,转身便向新昌城内走去。 刚一转身,仿佛眼前一黑,姑娘也禁不住一停脚步,蓄势凝神向前看去。 面前五尺不动的地方,站着半截黑塔似的一位粗大和尚,古铜色僧衣,迎风猎猎作响,不时还听到一点轻微的金铁相撞交鸣。肥头大耳,两眼咪成一线,手中正捧着一对铜钵,冲着蓝玉珍刚一转身过来,闷雷也似的,低喧一声“阿弥陀佛”! 蓝玉珍心里也为之一震,暗处付道:“这胖大和尚功力多纯啊!这一声佛号能声撼心神,可不是等闲之辈。看他这身装束,不像是当今的名门正派的少林僧人,拦住我的去路,是存心来找碴儿吗?” 姑娘心里一打转,便索性装着不理会,昂首阔步,若然视若无睹,向前走过去。 肥头大耳的高大和尚,缓缓睁开两只肉眼,举手当胸,说道:“小施主!请暂留贵步,贫僧有话要说之当面。” 蓝玉珍一听这回是指明自己而来,没法不接下去了。当时一停脚,仰着头问道:“和尚!你是找我吗?” 那胖和尚微微一笑,看来状甚慈祥,不晓得怎么的在那一双眼当中,闪烁着令人可厌的光芒。虽然这种光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看在蓝玉珍眼里,却深深地觉得这胖和尚不是善类。 胖和尚含着笑容,低头合掌双钵叮当一声,说道:“贫僧斗胆请小施主留步,请问小施主,那位门下弟子是小施主教训他的吗?” 姑娘一听冷笑出声,心里想道:“果然是同伙一类的人,哼!” 口里冷冷地应道:“出家人不守清规,是我给予薄惩。和尚你要算账,尽管找我便了。” 姑娘一面说着,一面暗中蓄势以待,只要那胖和尚胆敢出手。姑娘要痛惩他一顿。 胖和尚合掌听完蓝玉珍的话,低喧一声佛号,说道:“贫僧这厢谢过了!”说着话果真的深深地打了一个问讯。 这倒是大出于蓝玉珍的意料之外,姑娘满以为这两句话,一定是逗引对方暴跳如雷,愤怒出手。没有料到胖和尚不但没有动气,反而引咎自责,感谢姑娘代他管教不肖门徒。所以,胖和尚这一打问讯,蓝玉珍倒是怔怔地站在一旁作声不得。 胖和尚一见蓝玉珍怔然没有说话,一丝笑意,又浅露在眉梢,也没有理会蓝玉珍,径自越过姑娘身旁,向躺在地上被震伤了内腑的灰衣和尚叱喝道:“孽障!死有余辜!要不是念你侍奉座下多年,今天定然饶你不得。” 胖和尚如此一骂,蓝玉珍越发觉得不是味,以为自己与这两个和尚无意邂逅,灰衣僧人也只不过是在街上跟踪,并未有其他恶劣行径,自己出手太重。而且这胖和尚看来分明是位好人,自己也会有成见相待。 蓝玉珍如此心里一阵变化,便不自觉地回过头去,看着那位已爬起身来坐在地上的灰衣僧人,此刻苍白着脸,两眼失神,左腕已折,坟肿多高,右留下垂,分明也是齐根而断,姑娘又老大一阵不忍。 那胖和尚一见蓝玉珍回头流露出怜悯的颜色,顿时厉声指着那灰衣僧人骂道:“看你这副辱及师门的狼狈相,令人无法忍受,罢!罢!不如一掌结束你的生命,免得你丢人现眼。” 说着抢上前一步,右钵并于左手,撩袖抡掌,照着地上灰衣僧人迎头劈去。 那灰衣僧人顿时面如死灰,浑身微微颤抖,眼看着这一掌迎头而下,绝对有死无生。 就在这掌风临头之际,突然旁边人影,斜刺里一股劲风穿身而至,正好托住胖和尚手掌。 胖和尚立即错肘顿腕,一闪身,让开三尺。别看这胖和尚高大如半截黑塔,这一闪动之间,却矫健如燕,落地尘土不惊,音息俱无。 蓝玉珍掩身一掌化去胖和尚的掌力之后,回身说道:“大和尚何必妄动无名,令徒只是与小生稍有口角,何劳大和尚如此动怒?” 胖和尚闻言连忙合掌当胸,垂目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小施主仁心无比,贫僧心感无涯。劣徒开罪小施主,理应严惩,以正门风。既蒙小施主不究既往,贫僧特此谢罪。”说着话,转身伸手一指灰衣僧人,叱道:“施主代你说情,且记下这次惩处,还不赶紧上前谢过。” 灰衣僧人此时两眼突然闪动狡黠的光芒,勉力爬起身来,低头呐呐说道:“小僧知罪了。” 蓝玉珍虽然个性刚烈,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胖和尚如此连番惩责,已是于心略有不忍。如今一见灰衣僧人如此一副可怜相,越发顿生同情,便说道:“一时误会,和尚别以为意。” 胖和尚从袖内弹出一颗丹药,飞向灰衣僧人面前,喝道:“自行敷药调养伤势,休要在此处现眼丢人。” 说着又转面向蓝玉珍微笑道:“小施主如此只身远游,将往何处?” 蓝玉珍忽然又觉得这位胖大和尚,谈吐虽然不俗,总是不像一个出家有道的高僧。而且,方才闪自己一掌横架,掠身飞护的功力看来,一身功力极为不弱,在疑心复动之际,姑娘就不愿意多谈了。只是淡谈地说道:“小生取道昆仑,便中遨游名山大川。不敢久耽大和尚,小生就此告辞了。” 蓝玉珍这“取道昆仑”四个字一出口,胖和尚禁不住微微一震,但是,立即恢复笑容。 说道:“小施主取道昆仑,莫非是晋渴昆仑二子两位武林前辈吗?” 蓝玉珍本来就要转身回到新昌城内,一听胖和尚提到昆仑二子,这才霍然一惊,连忙问道:“大和尚认识昆仑二子两位老前辈吗?” 胖和尚一见蓝玉珍停下身问话,不由地喜上眉梢,故作镇静,压住心头的高兴。沉声说道:“阿弥陀佛,昆仑二子两位老前辈,为武林中的超凡入圣的人物,贫僧何许人,能够一识? 而且,两位老前辈久已不曾现身武林,武林皆以为已证正果。 只在月前,贫僧远下沂山之际,才听闻说,两位老前辈忽然远离西北边陲,竟来到鲁境昆嵛山。故而方才小施主言及要上昆仑,这才冒昧相问。“蓝玉珍一听说昆仑二子竟南下昆仑,来到鲁境的昆嵛山,不禁大感意外,急忙问道: “大和尚此言当真?” 其实,这正是蓝姑娘江湖经验的不够,认人不深之故。方才胖和尚那一番话,只要略加思考,即可发现漏洞百出。奈何姑娘一心急于要知道昆仑二子的消息,竟然当以为真。 胖和尚呵呵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如何敢欺小施主。今日幸会贫僧,否则,小施主要千里迢迢白跑-趟昆仑了。” 蓝玉珍不觉深深地皱起两道眉头,心里也在想道:“昆仑二位老前辈,数十余年少下昆仑,今日如何会从西北昆仑来到鲁境的昆嵛山?” 姑娘心里还正在疑虑丛生,胖和尚却又呵呵的笑道:“小施主这真是有缘巧合,贫僧住地沂山,与昆嵛山只有极短日程之相隔。此次云游天下正待回程,不料巧遇小施主。如小施主不以贫僧诚意相弃,就请结伴同行,到沂山小寺稍作盘桓,再往昆嵛山拜谒二位老前辈,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蓝玉珍一想:“先去昆嵛山一趟,倒也不失为是个主意,即使传闻失实,再转道西北,也还为时不迟。” 便拱手说道:“如此倒是有劳大和尚了,只是小生还没有请教大和尚法号上下。” 胖和尚又是一阵闷雷样的笑声,合掌说道:“真是罪过! 贫僧了空,能与小施主同行,贫僧之幸。“蓝玉珍听了空和尚这一阵闷雷样的笑声,震得心头一动,心里闪电想道:”这和尚功力确是不弱,别是另有用心,倒是不能不加防备。 “ 转而一念:“凭着自己一身功力,和腰中的聚莹短剑,即使有所存心,又有何惧?” 想到这里,姑娘复又豪气顿生,也报过自己姓名,说是“蓝玉”。 那了空和尚也不追问蓝玉珍和昆仑二子的关系,只是高高兴兴地,和蓝玉珍同转新昌,取道沂山而去。 从新昌到沂山,要穿过江南平原,这一僧一俗,就如此结伴而行。一路之上,了空和尚对蓝玉珍倒是关切备至,而且是百依百顺。时间一长,使蓝姑娘一份警惕的心情,渐渐为之松驰。还觉得自己是多疑,这了空和尚不失为一个好人。而且,出家之人会一身武功,也不是值得奇怪之处。 只是灰衣僧人却踪迹不见,了空和尚既未提及,蓝玉珍也无暇问到。 这天,蓝玉珍和了空和尚来到江苏边境海州城灵山附近。 照例的,投店住宿,各订房间。 在店里用晚餐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座客如云,在店内一角,蓝玉珍发现一人正在盯着自己,而且眼熟得紧。身材修长,长脸单眼,炯炯发光。蓝玉珍一时想不起何处见过此人。 再一转眼时,此人已经杳然不见。 蓝玉珍不觉心里一动,暗自想道:“这人好生面熟,自己记性如此之坏,竟想不起?看来此人分明是在回避着自己,难道存心有不良之意吗?” 如此警觉一生,回到房屋以后,聚莹剑放在枕边,和衣靠在床上,准备夜里万一发生事故。 一夜过去,秋毫无惊,蓝姑娘也觉得自己过于紧张,疑心太重,自己在江湖上行走,少结仇家,何至如此处处时时有人跟踪? 想到宽心处,便放开胸怀,和了空和尚并骑进入鲁境。一路平安无事,这天安抵沂水县城,此去沂山已不过一日行程。 了空和尚呵呵震天价响一阵大笑,亮着嗓门说道:“小施主,明天就可以到沂山了,今天在这安歇一晚,与你畅饮几杯,以洗数日以来风尘如何?” 自从新昌起程以来,了空和尚一直都是低声下气,起程安歇,都以蓝玉珍的意见为主。 循规蹈矩,没有一点逾清规之态,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放纵狂笑,态度顿显骄横。 蓝玉珍皱了皱眉头,没有作声。 下了马,牵了缰绳,随着了空和尚走进一家客店,但见了空和尚呼汤唤水,指东骂西,要酒要肉,态度既粗且蛮,与前几日的了空和尚,迥然是两个人。 蓝玉珍心里不悦,推说旅途太倦,要了几色清谈的小菜,拿到房间里,独自用过晚饭后,坐在房间里烦恼。 姑娘心里想道:“为了拜遏昆仑二子,深研武功,才端程前往昆仑,不惜不告而别承哥哥、凤姐姐他们。如今为何听信一个不相干人的话,便改道入鲁,自己如此意志不坚,自找烦恼。”转而一念:“如今及时改道,也还为时不晚,看来了空和尚定非善类,与此人同行无异是自沾麻烦。也罢,明口起,转道西北……” 正想着,窗外轻微一阵衣袂飘风的声音,姑娘心里一动,从床上挺身一跃,贴切窗口,屏住呼吸,凝神听去。 此时,夜已二更左右,前店已经清静无人,上房左右更是寂静一片,方才分明是一阵衣袂飘风的声音,如何此时又没有了声息? 蓝五珍隔着窗户轻敲了一下,沉声问道:“何方朋友,深夜莅临,有事见教时,在下愿在此候教!” 窗外久久没有声音,蓝玉珍冷笑一声,故作不屑地说道:“既然有胆来到此地寻衅,又畏不敢出声,不如索性离去,免得搅人清眠。” 姑娘说着话,忽然突发右掌,掌心暗吐阴劲,疾推窗门,但见窗门微露一线,蓝玉珍惊鸿一掠,伏窗而过,落身未定,先自连环踢出两腿,阳罡猛烈之劲风,呼地两声,扫荡开周围五尺,才霍然收势停身,贴壁一落。 刚一停下身来,立即看见隔着院落站着一个身材修长,冷面森森的人物,蓝玉珍第-眼瞥见,立即发现是晚餐时分,在客店一角,眼光盯住自己的独眼汉子。 蓝玉珍立时冷笑一声,说道:“好朋友!白天就打好主意,阁下有何打算,不妨明白讲来,看你够不够这份材料。” 那人微微地一笑,似乎对蓝姑娘的话,没有听在意,当时却上前一步说道:“尊驾不认识在下了?” 蓝玉珍不由地一怔,紧接着满脸飞红,心想:“如果是一位熟人,那才丢人呢!自己眼力竟会这样差?” 想着,当时只有极其尴尬地问道:“尊驾何人?在下眼生得很!” 那人点点头说道:“这也难怪!装束不同,自然难认。” 说着立即飞快一翻外衣,伸手向脸上一抹,顿时眼前变了一个人:面戴人皮面具,独眼精光暴射,身披白色长衫,形态飘拂。 形象一变,蓝玉珍这才顿然想起,不禁轻轻地“哦”了一声! 那人轻轻笑了一笑,说道:“尊驾记起来了!五老峰下江面双残老大,单眼恶残阴展平。” 蓝玉珍“哼”了一声,昂首问道:“单眼恶残今日追踪到沂水,是否报当初五老峰惨败之仇?” 单眼恶残阴展平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低沉地说道:“昔日五老峰下,多蒙尊驾惠赠武林圣药‘雪莲丹’一枚,不仅疗好内伤。更助长了我内力修为的火候。阴展平受恩必报,否则终生难安,今日,沂水城内巧遇尊驾,诚属天意。这才夤夜前来……” 蓝玉珍摆手说道:“过去之事,一概不谈!尊驾若无旁事,就请相别如何?” 单眼恶残阴展平摇头良久说道:“尊驾陷虎穴,如此竟不为意,是有万全之准备,抑或是毫不知情呢?” 蓝玉珍这才心里为之微微一动,连忙问道:“你说这话,系出何意?” 单眼恶残阴展平这才微叹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蓝相公你是毫不知情的随着恶弥勒来到这沂山的了。” 蓝玉珍顿时心里往下一沉,立即想起新昌境内被灰衣僧人跟踪之事开始,确是令人生疑之处甚多。如此说来,这位化名了空的恶弥勒,是有心算计。 果然是有心算计,这恶弥勒真是一个老谋深算,阴沉毒辣的狠人,从新昌至今,能够掩饰得丝毫不露痕迹,用心可怖。 蓝玉珍不由地摇头说道:“恶弥勒是何许人?他与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如何深算于我,是何用意?” 单眼恶残阴展平闪动着那只精光四射的眼睛,向四周扫视了一遍,然后低声说道:“年前不久,沂山海惠寺突然来了三个和尚,赶走住持方丈,把持香火,破坏清规,无恶不作。 海惠寺佛家圣地成了绿林地盘。这三个和尚就是从东洋飘海而来的恶弥勒、胖弥勒、笑弥勒。这三个人来历没有人知道得清楚,但是内外功力都已臻于精境……“蓝玉珍止不住生疑问道:“此事如何武林从未听见传说,何独你知道?”“单眼恶残笑了一声说道:”说来也是凑巧,五老峰离开之后,江面双残已是名不符其实了,沿江一带也就无须久留,这才北上,意欲出关。……“ 正说到此处,蓝玉珍突然把脸一沉,轻声叱道:“房门外是谁在窃听?” 话声未了,门外一件闷雷样地嘿嘿笑声,院门呀然而开,单眼恶残忽然对蓝天珍点头说道:“蓝相公!我们回头再谈,你要多留神!” 说着转身躬腰一长身,“嗖”地一下,拔起两丈多高,飘然落到屋脊之上,不仅声息俱无,而且姿势悠然自得。蓝玉珍正惊见单眼恶残去得突然,耳边上就听得了空和尚,在笑声中叱喝道:“独眼龙!你胆敢生事,又如何撒腿就跑?在佛爷手里,你跑得了吗?” 人在说着话,胖大的身体,像是风吹柳絮,不知怎的使出何种身形,抬腿之间,竟然紧跟着单眼恶残身后而上。 蓝玉珍一见,止不住大吃一惊,心里闪电一转:“这胖和尚轻功如此了得,分明已经到了‘八步登空’的火候,单眼恶残轻功虽然可以,只怕逃不出了空和尚之手。” 正在想着,了空和尚以迟两步之差,竟然在一展身形之际,贴身追到。眼见得单眼恶残就要被迫上,而且了空和尚右手已经伸出,一式“懒龙舒爪”夹背抓去。只有分毫之差,就要抓上。 忽然,单眼恶残身形倏地向前一伏,霍又一挥,右手疾抬,六七点寒星,闪电而出。 了空和尚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着,双方相隔如此之近,再快的身形,也无法躲过,当时脚下一迟钝,身形一缓,单眼恶残早就闪身到五六丈开外。呵呵笑道:“恶弥勒!这七根‘冰骨寒针’够你受的,虽然你海惠寺有药可解,也够你消受十天半月,咱们回头见。” 活一说完,人已经越过三四幢屋顶,折身下落,踪迹不见。 蓝玉珍正待转身回到房里去,恶弥勒了空和尚飘然落身回到院内,此时但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眼眶发紫,依然强作镇静地说道:“这独眼龙的‘冰骨寒针’虽然厉害,却奈何不了我们海惠寺的人。小施主请回房安歇,我们明天就可以到达沂山。” 蓝玉珍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恶弥勒。便转回房内闭门休歇。 第二天,蓝玉珍及早起来,匆匆整顿完毕,用过早餐,便吆喝店家备马。 刚一跨出店门,接过丝缰,正待上马扬鞭,突然身后恶弥勒呵呵笑道:“小施主竟独自一个人要走吗?” 蓝玉珍本来不想回头应话,没想到与这同时,顿觉有一股劲风,猛袭右肩头。 姑娘猛一塌肩,柳腰向左一拧,右手立即上探,一式“拨云见日”,连卸带拨,正向那股劲风迎去。同时脚下移宫换位,疾进五步,旋身一转隔着一匹骏马和恶弥勒相对。 恶弥勒偷袭一招未逞,他深知道蓝玉珍功力高强,他自己“冰骨寒针”寒气未除,功力未能全力发挥,便呵呵笑道:“小施主!不是讲好的,同往沂山吗?如何又生变封?” 蓝玉珍此时已没好气地答道:“小爷临时有事,不愿去沂山,你恶弥勒虽然恶名在外,我还没有得到真凭实据,今天饶你一道,你若不能改过自新,你我后会有期,我会再来沂山的!” 恶弥勒两只肉眼忽然一阖,眯眯地笑道:“小施主!你想独自走吗?” 说完话,歪着那颗胖头,眯着眼睛,神情诡异地看了半晌,霍然又是一阵呵呵闷声大笑,点着头说道:“小施主!你请吧。” 蓝玉珍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心里也多少有些奇怪。这恶弥勒既然远谋深算,千里迢迢地从新昌跟到此地,就如此轻易地让自己昂然而去,此事多少有些蹊跷。 姑娘心里可顾不了那么多,暗自付道:“即使你恶弥勒有何阴谋诡计,惩着腰间的聚莹短剑,也不把你放在心上。” 当时一掉头,随手一带丝缰,翻身一跃,跨上马背,向城外疾驰而去。马行背后,但闻到一阵冷阿呵的笑声,一直送到很远。 马出城西之后,蓝玉珍打量着方向,先顺着官道。向西北走一段路再说。 马行数里,沿途人烟逐渐稀少,古道浓荫,朝阳如洒。倒是没有丝毫动静。姑娘心里想道:“照今晨情形看来。单眼恶残阴展平所说之言,不无可信之处,但是,为何这恶弥勒没有一点动静?难道他就如此罢手不成?” 姑娘心有顾虑,便策马徐行,提神留心动静。可是一直走了将近数十里地,此时日已当午,已是吃午饭的时分,却依然没有一处人家。这恶弥勒不见倒是罢了,竟然找不到一处人家来歇足打尖。幸好姑娘随身备有干粮饮水,找一处树荫,歇足一回,打过中尖再走。 刚刚下得马来,解下干粮袋,突然四面八方蹄声震地,蓝玉珍回顾四面,但见周围树木深处,枝叶乱响,两头来去道上,尘土大起。 姑娘心里一动,顺手把干粮袋饮水壶放好,才一整顿腰间短剑,再昂头望去,尘头已息,枝叶无声,竟然又是毫无动静。 当此时当晌午之际,碧空无云,以蓝玉珍姑娘两眼功力而言,数十丈之内,稍有动静,便能明察秋毫。方才那一阵四面八方的蹄声震撼,听来声音不远,尤其路之两头尘土已见,如何转眼之间,不但声响俱无,连路两头的尘土都杳然无踪?这些人又到何处去了。 蓝玉珍回顾了一下,冷笑一声,便自顾取下干粮袋,坐下来吃干粮。心里暗自骂道: “恶弥勒你也太小视人了,凭你们这种疑神疑鬼的行径,便能吓住我吗?” 正在想着,突然四周又是呼啸连声,而且,许多暗器破空作响,纷纷而至。蓝玉珍一扔干粮袋,“刷”地一声,短剑出鞘,掠起一道夺目耀眼的光芒,正待跃身横扫而出,忽然发觉这些暗器都不是对准他而来,而是纷纷从头上超越而过,下落到路两旁的丛林深处。 一阵呼啸之后,暗器如雨,霎时又归于宁静。 蓝玉珍横剑仁立了一会儿,又无动静,便忍不住朗声发话叱道:“恶弥勒!你这贼秃! 有本领便出面较量个高低,如此躲躲藏藏贼一样的行径,小爷不屑听闻。” 姑娘如此一骂,顿时,左边树林深处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听来尚在数十丈开外,可是听在姑娘耳里,却震得嗡嗡作响。 姑娘不禁暗自一惊,想道:“此人内力精纯已是不可轻侮,难道不是恶弥勒吗?” 如此闪电一转念头之际,笑声已经由远而近。忽然,三条人影从树林中一闪而出,宛如三只大鸟,翩然从空而降,一齐落在去路一头,当中站住。 三人身形一落定,笑声一停,就听到有如铜钟般的声音说道:“好小于!胆气倒是十足哇!” 蓝玉珍留神一看,对面高矮胖瘦不一,并肩站着三个人。 当中的是恶弥勒,左手站着一个矮胖有如冬瓜样的和尚,挺看大肚皮,两腮垂着两堆肥肉,眯着两只眼睛,笑呵呵地像睁不开。右首站着一个身材瘦长,有如竹竿般的和尚,冬脸,露着一嘴亮森森的钢牙,脸上挂着奇谲的笑容。 蓝玉珍一看便知道,这是单眼恶残阴展平所说的海惠寺的三个弥勒。 这三个人形象本就生得奇怪,可是,三个人手中的兵刃,更是奇怪吓人。 胖弥勒右手拄着一根掸杖,黑黝黝地分明是纯钢铸成的,有鸭蛋粗细,估计也得七八十斤,使用这种重掸杖作兵刃,两臂没有千儿八百斤力气,休想使的动。 当中这个半截黑塔似的恶弥勒,双手持着一对铜钵,足有大海碗大小,黄澄澄地闪着耀眼的光芒。 左边那位长竹竿似的和尚,老是龇露着满嘴白钢牙,挂着奇诡令人心悸的笑容,定是笑弥勒。右手提着一个南瓜般的铁木鱼,左手斜持着一根状如判官笔的木鱼槌,黑漆无光,不用说,这一定也是铁的。 三个和尚一现身拦路,蓝玉珍心里便知道,今天这场拼斗,真是一场生死边缘的搏斗。 当下把心一横,昂然上前两步,嗔目叱道:“恶弥勒!你纠众拦住小爷去路,用意何在?” 恶弥勒眯着眼睛,露出一丝冷笑,说道:“小娃娃!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邀你上沂山,你竟不识举,佛爷少不得要你识好歹了。” 长竹竿的笑弥勒,先嘿嘿的鬼笑了一阵,说道“小娃娃! 你的胆气不错,佛爷最喜欢你这种人,乖乖地随佛爷上山,保管你没事。简竹笙老儿的事,包在佛爷我的身上。“ 胖弥勒微微睁开两只胖眼睛,露出一条肉缝,精光一闪地向笑弥勒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一下脸皮上的皮肉,尖声说道:“老二又犯了老毛病,你看这娃娃功力不弱,不容易对付。要不然老师还不要我们亲自动手呢!” 这“简竹笙”三个字一出口,蓝玉珍姑娘心里一震,瞬时热血沸腾,心里想道:“好哇!原来是天罡一指这个老儿搬的靠山,一指之仇未报今天就索性解决了这件心愿。 姑娘转又奇怪:“这三个恶和尚为何又要为简竹笙如此热心卖力,不惜千里追踪?” 姑娘正在想着,笑弥勒却在一旁接着说道:“老三!你听简竹笙那老东西的话,自己吃了亏,就把别人说成天神,谅这么一个粉装玉琢的小娃娃,就算他从娘胎里就练武功,又有多少功力?” 说着又是一阵嘿嘿笑声。两只眼睛,露着邪恶的眼神,直盯着蓝玉珍。 蓝玉珍只道是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易钗为弃的女儿身,才有这种轻薄的眼光盯着自己,当时红晕上脸,大怒出声叱道:“贼秃!找死?” 点脚展身,闪电一扑,手中短剑随手一掠而起,一道青光,暴涨两尺。瞬时式化“扫荡群魔”,一招群斗的招式,展出邛崃降魔剑招精华之学,扫向三人。 聚莹剑为利物神兵,出手便自不同,冷气凛人,光华夺目,加上降魔剑招的威力,顿时使一左一右两个弥勒都感到意外的一惊。 当中的恶弥勒已先自闪身一退,叫道:“老二老三小心这娃娃。” 笑弥勒却横身一跃,正迎着蓝玉珍攻来的一剑,右手木鱼当中一架,喝道:“好娃娃! 来吧!” 只听得“咯”地一声,声震四野,双方各自闪身一退,蓝玉珍展得右腕发麻,暗自心惊:“这和尚臂力却是如此沉猛!” 那边笑弥勒举手干推铁木鱼,硬架一剑之后,也是震得虎口微微一热。低头再看看铁木鱼,己自留下了一道深约一寸的剑痕。 笑弦勒的铁木鱼是东洋倭铁锻铸、普通刀剑休想砍动分毫,没想到竟被对方一剑留痕,深达一寸,笑弥勒忍不住既惊且怒。 一阵嘿嘿震耳的长笑之后,倏地一掩身形,右手木鱼雷霆万钧地当头擂到,左手木鱼槌疾伸猛射,点向蓝玉珍心坎。一招两式,风雷作响,声势确是惊人。 蓝玉珍此时早就把心一横。也不再言语,聚莹短剑一挽,疾演“诲底捞月”,由下而上。抄向木龟槌,左手一提全力推出一招“推窗望月”硬向铁木鱼上拍去。 这种打法,明明是拼死命的打法。有道是:一人拼命,万夫莫敌,蓝姑娘一身功力,无论是指内力、是外功,都具有上乘火候,如此全力递招,力道更是猛烈无比。 笑弥勒自然也是识货的,一见蓝玉珍出手劲道不同凡响,也就早存戒心。左手闪电一撤,右手木鱼却自加力二成,以奔雷之势,疾压下来。 “啪”地一声、双方又是硬接一招,身形都是一闪而开,笑弥勒虽然手持铁木鱼和蓝姑娘空掌接一招,却也没有占到便宜。 蓝玉珍一掌拍开木鱼之后,心头一震,手心发热。反而使自己冷静下来。心里闪电想道:“跟前以-对三的形势,已经对我不利,如此硬拼下去,内力受损,到头来只有束手待毙,何不智取?先去掉一个,减少威胁再说。” 意念一决,立即气定神敛,短剑当胸料指,左手拈诀,神情变得极为悠闲,凝视着笑弥勒。 忽然,脚步一错,疾踩“苍虚缥渺步”,手中短剑震腕疾递,刷、刷、刷一连三剑,攻出降魔剑法中的循环三起式,剑光顿时大涨,落英缤纷,青光四闪,显然姑娘是要用“苍虚缥渺步”的神奇,配合着降魔剑法的威力,要在一抡抢攻之中,除了笑弥勒。 果然,蓝姑娘这一个决定,极其明智,起手一连三剑,配合着变幻莫测的身形,使得笑弥勒眼花缭乱,但觉得周围都是蓝玉珍的剑光人影。 笑弥勒不是弱者,虽然蓝姑娘如此抢得一着机先,使眼前情势大变,他能够处危不乱。 原地突然一错身形,顿时矮身三尺,错腰拿桩,竟然沉稳不动。展开他那一套自创的“木鱼八十解”,抖动一片铁网似的罡风,护住身形,紧守不攻。居然就如此,让他沉着应付,对拆了蓝姑娘一连攻来的循环三剑的再循环。 蓝玉珍一见降魔剑法奏效,却一时不能剑底流血,知道愈是持久,愈是对自己不利。这笑弥勒果然老谋深算,洞察自己的用心,故而紧守不攻,只待时间一长,再乘隙还攻。 蓝玉珍心里一有急意,清叱出声,聚莹短剑在手中一紧,剑花朵朵,剑气纵横,降魔剑法中的精华绝招,作孤注一掷的施出。 降魔剑法当年泰山论剑,能够伏慑群魔,号称天下第一剑法,自然威力无边。虽然蓝玉珍还未能尽得清昙神尼的真传,以蓝玉珍内力全力使来,仍旧是威力不减乃师,更加上“苍虚缥渺步”的神绝,饶是笑弥勒如何的右木鱼,左木槌,也闹得捉襟见肘。手忙脚乱。 这不是笑弥勒的内力外功不如蓝姑娘,而是降魔剑法与苍虚缥渺步的配合使用。天下第一剑法,与武学中至高至妙的步法,如此牡丹绿叶,互增威力,笑弥勒自然无法相抗衡了。 蓝姑娘剑法一变,未出五招,笑弥勒已经败相丛生,险招迭出,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消失,代之而来的,是滚滚而下的汗珠。蓝玉珍一见时机已到,脚下疾移三步,闪开笑弥勒封来的铁木鱼。短剑却趁势一招“孟德献刀”的普通剑式,迎着笑弥勒左侧偏宫的空隙。扑架而上,剑锋未及,霍又一变降魔剑法的一着绝招“韦驮下杆”,剑光斜刺里闪电而下,直扎笑弥勒的左肋。 这一招妙在脚下神速如闪电的疾点三步,似避实进,贴近笑弥勒左肋,短剑上下两式,交互变得又妙,几乎是超出了剑术中常规,如此贴近急变招式,多少有些铤险意味。不过,蓝玉珍脚下配合得宜,不但没有危险,笑弥勒就只有束手毙命的一途,饶是如何身手,也逃不了这一剑之危。 就在这危机一瞬的时候,“当”的一声,一只铜钵,互击传声,同时,荡起一股强烈无比的劲风,挟着凌厉刺耳的呼啸,宜向蓝玉珍右肩撞去。 这一招来得突然,以三个和尚的功力如此之高,自然不会典颜群斗一个年轻后生。但是,人在情急时,往往就无暇顾及“道义”了。尤其像恶弥勒这种为恶不善的人,这“道义”的分量在他们的心目中,自然比性命要轻。 所以,当蓝玉珍一剑得势之际,恶弥勒欲救无及,当时使双钵一起,照准蓝玉珍右肩撞去,蓝姑娘如果不躲开这奋力一招,虽然笑弥勒丧命,蓝姑娘这个右肩也必然是骨碎皮破,整个废了。 恶弥勒攻在必救,而且是攻在急猛之时,蓝玉珍自然就要先求自保了。 于是,短剑疾收回撤,脚下早就滑开三四步,笑弥勒出了一身冷汗,脱了一剑之危,恶弥勒和蓝玉珍双方也在一触之下,各自闪开。 蓝玉珍当时一收短剑,横在胸前,冷笑一声,昂然说道:“索性一齐上,让小爷教训教训你们这些贼秃。” 笑弥勒脱了一剑之危,已自收敛起笑容,略存愧意的站在一旁,瞪眼不语,恶弥勒由于“冰骨寒针”的威力未清除干净,不敢再次出手,只有站在一旁观战。倒是胖弥勒手持沉重禅杖,眯着两条肉缝似的眼睛,尖声说道:“小娃娃!此处末便施展,有胆气的就随佛爷上沂山,再比真假高抵。” 蓝玉珍岂有不知道这是贼秃的语言之计,沂山是贼秃的老巢,自己单身独闻,无异是深入虎穴。但是,胖弥勒如此一说,便自觉一口气难忍。同时又想到天罡一指简竹笙正在沂山,更是觉得誓在报仇。便自秀眉一轩,昂然说道:“慢说是沂山,就是龙潭虎穴,刀山油锅,小爷只要高兴任何地方都可以去。” 胖弥勒龇了龇两腮的肥肉,晃着脑袋说道:“好啊!沂山既不是龙潭又不是虎穴,只要你娃娃有胆量,就随着佛爷走。” 说着一摔脑袋。招呼着恶弥勒和笑弥勒,朝去路走去。三个弥勒刚一动身。只听周围深林之中,一阵蹄声震地,霎时消失,四周恢复原有的寂静。 蓝玉珍心里想道:“三个贼和尚武功都极不弱,如果联手对付自己,已是难敌。看情形沂山还有更高武功者在,而且照方才情形看来,埋伏遍地,志在必得,这趟沂山之行显然是危险重重。” 这个时候三个和尚正慢慢走过去不到十丈的地方,忽然恶弥勒拧转他那一堆肥肉的身躯,朝蓝玉珍尖声叫道:“小娃娃! 要是你没有这份胆气,你就趁早逃走,你要敢上沂山,前行五里,朝右转入山道,自然有人接待于你。“ 说着两手平举,铜钵互击一响,“当”地一声,声震四野,周围树木都为之飕飕不止。 就在这余音未绝之际,三个和尚大袍一掀,像是三只大鸟展翅而起,拔起五六丈,飘然而落一折,一掠,一落,已经杳然不见。 蓝玉珍暗暗冷笑一声,暗自说道:“任凭你沂山是如何的厉害,我也要闯他一闯。” 回身找到马匹,刚一带转马头,正要上马,忽然眼前站定一人。蓝玉珍惊叫道:“单眼恶残……” 单眼恶残点头应道:“阴展平在这里等蓝相公。” 蓝玉珍皱着眉问道:“你还有何事?……啊!昨天夜里多承告之信息,在这里深致谢意。” 阴展平微微一笑,说道:“此微小事也值得言谢,阴展平终身都无法答谢相公义赐雪莲丹之往事。” 蓝玉珍摇摇头说道:“过去的事说它则甚!你来此有什么事吗?” 单眼恶残说道:“我和相公同往沂山。” 蓝玉珍微有诧异的看了单眼恶残一眼,沉着声音说道:“沂山之行危险重重,你既然是事外人,就不必涉此浑水。 阴展平一变颜色,轻轻“哈”了一声,说道:“与你蓝相公有关的事,阴展平不知道则已,一经知道,就不能置身事外,沂山之地,我虽不熟,倒是听说过多次,此次可以在路途上稍尽棉薄。” 阴展平如此一说,蓝玉珍不由沉吟住了。 论理说,蓝姑娘只身闯龙潭虎穴,如果有个人相偕同往,无论如何,多少有-个照应。 可是蓝姑娘又想到,单眼恶残昔日名头太坏,“江面双残”在江淮一带几乎是无恶不作,自己当年施舍一颗雪莲丹,只是为了不让单眼恶残借口来日报仇的口实,可没想到日后要他报答的事。而且就恁单眼恶残的功力,与自己差之很远,即使随之同去,也未尽然有所帮助。 蓝玉珍如此一沉吟,单眼恶残阴展平看在眼里,不由地微微一笑,说道:“蓝相公所虑者,莫不是为阴展平昔日名声太坏,而且功力太差,同行不但无益,徒然有害。” 蓝玉珍心事被单眼恶残一语道破,倒不由地险上一红,不禁说道:“其实沂山危机四伏,你与此事无关,何必插足?” 单眼恶残阴展平忽然出现凛然之颜说道:“常言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阴展平虽然不敢以此话自居,但是。自从五老峰,相公慨赠圣药,此事感慨至深,觉悟以往种种之是非,便决心重新立志做人,这点倒可以信我。再则,雪莲丹的功效,以及数日来的苦练,阴展平功力亦非从前,沂山之行,决不有累及相公之处。” 蓝玉珍当初沂水客店,一见单眼恶残,能够拾腿之间越过屋脊,便惊诧到他武功今非昔比,相信他所言非虚。同时,阴展平言词恳切,料来出绪真诚。 姑娘想道:“既然如此,令他同行又何妨?” 意念一决,便点头说道:“既然你执意同行,我当至表欢迎。” 单眼恶残欣然地笑了一笑,指着去路说道:“此去不远,顺右转由山道入山。一旦进入沂山,便要步步小心,时时留神。 好在此去不远,蓝相公马匹可以不骑,以免碍事。“蓝玉珍点点头,取下马鞍,放去马缰,任其自在林中,正待起身之际,蓝玉珍忽然想起问道:“你在江淮一带极其熟悉,如何对这鲁境山区,你也知道如此清楚。” 单眼恶残笑道:“五老峰别后,我就独自深闯塞北关外,只要在江湖上走动,就自然不难知道武林发生一切事情的梗概。 再者,海惠寺当初也极不寻常,住持是当今武林正宗名派少林寺的分支弟子,而巳辈分极高。“ 蓝玉珍“哦”了一声。 单眼恶残说道:“少林寺为了此事,只怕最近难得干休。” 蓝玉珍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少林寺既然与海惠有如此深切关系,断难容忍许久时间,颜面攸关,自己床榻之旁岂容旁人鼾睡?少林寺拖延到如今,定有不得已之苦衷。 单眼恶残不由地赞道:“蓝相公料事如神,令人心服。此事武林中知道人不多,正是由于少林寺有意掩盖之故。传说,少林寺于三个弥勒东来沂山之初,即派来达摩院二位高僧上沂山,结果是断羽而归。所以,少林寺要报复这次失利,须小心准备。” 蓝玉珍想了一会儿说道:“少林寺达摩院都是寺中一流高手,以恶弥勒三人的功力而言,不易击败少林寺的来人,如此说来,只怕沂山另有能人。” 单眼恶残笑道:“蓝相公既然决意去趟沂山,任何人不足以惧。而且要去趁早,一旦日落黄昏,沂山山道便不好行走了。” 蓝玉珍心里何曾有畏惧之意?立即展开身形向路前奔去。 前行果然不到里许,即有一条岔道,蜿蜒上山。 沂山在鲁境不算高山,诸如;泰山、崂山、鲁山,都较诸沂山要高出许多。然而沂山却是险峻惊人。山麓一带,尚无所见,一旦深入山峦,便觉察悬岩峭壁。怪石睁嵘,荆棘丛生,森林恐怖。这些地方较诸泰山、崂山,并不相上下。 海惠寺位于沂山腰际,有山径可达,但是,位极险要,地当要冲。 蓝玉珍和单眼恶残阴展平一路飞越腾挪,一口气从山麓直穿数道深林,取直径,走悬岩,不消多久就到达海惠寺山门之外。 此时,已是太阳偏西,海惠寺坐东朝西,在夕阳照耀之下,一片金壁辉煌,琉璃耀眼,而且依山而筑,占地板广,气势万千。当初建筑这座大禅院,也确是费了一番心力,而拱手让给别人,难怪少林寺要难服于心,而派达摩院高僧来问讯了。 山门此刻紧闭,杳然无人。 蓝玉珍正待走上前去,单眼恶残伸手拦住说道:“山门紧闭定然有何花样,我们且稍待片刻,定有分晓。” 蓝玉珍说道:“既然到此,何必再等待,而且天色也不早。” 说着没等到阴展平再说话,上前去,一逼丹田真气,朗声喝道:“恶弥勒!小爷已来门外,你要如何,划下道来。” 这一声叱喝,高遏行云,有如鹤鸣九霄,群山呼应。历久不绝,可是山门内面却依然寂静无声。 蓝玉珍正待举手推门,霍然身后风生,胖弥勒用那种尖气的语调,说道:“娃娃!我们在这里相迎罗!” 蓝玉珍闻声止步,倏地一个急转身。就在这转身的同时,只听到单眼恶残厉声喝道: “蓝相公小心身后!” 蓝玉珍心里一凛。知道中了和尚的诡计,此时也觉察到背后风生,已不及回身应敌。但顿时情急生智,上身躬腰一折,就势聚莹短剑掣出剑鞘,倏地一式“浪滚千层”,短剑从腰间由底下一翻而出,青光一掠,匆忙中以丝毫之差,与背后来袭之人,对个正着;这一对之下,顿时一阵“锵当当”,好几支刀剑断在聚莹剑下。 姑娘这才看清楚了是趁自己一转身之际,大门遽开,门后竟有机关,三枪三剑,闪电扎出。要不是单眼恶残及时一喊,姑娘只要有分毫之误,定难逃一枪一剑之危。 蓝玉珍顿时这一气非同小可,抱剑转身,指着胖弥勒骂道:“贼秃无耻!小爷堂堂正正来登门拜山,贼秃却暗行无耻手段,武林规矩何在?” 胖弥勒眯着眼睛说道:“到了沂山,没有人和你讲什么武林规矩,有本领你就便闯好了!小娃娃!” 蓝玉珍大怒。喝道:“好个无耻的贼秃!看剑!” 立即一调丹田真气,聚莹剑脱手而出,一溜青光直奔胖弥勒面前,姑娘顿时一张口,一股真气托住剑身,催剑闪电飞驰。 这“以气驭剑”的功夫,为昆仑二子秘传绝技,为剑术中上乘之学,威力之大,武林少见。胖弥勒没想到姑娘居然能有这种罕世的功夫,一时大惊。连忙拉起一对铜钵,照着剑光迎去。 “以气驭剑”的剑气,灵活异常,闪电搏击,断非一般功力所能招架。眼见得胖弥勒难逃这一剑之危。 铜钵全力一封之下,剑失准头,却自一溜而下,铲去右肩一道肉槽,顿时鲜血直流。而且剑光在真气催动之下,余劲末卸,再袭胖弥勒“封口”大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背后一声断喝:“好娃儿!胆敢如此。” 声如雷,震动心弦,蓝姑娘一惊,一口真气已泄,连忙闪身而跃,一掠而前,抓住聚莹剑,停身而立。 只听到单眼恶残阴展平一声低呼:“这是谁?”;蓝玉珍留神向前看去,挡着山门而立的是一位雪白胡须满脸风干橘皮,细目长眉,身长不及五尺,拄着一根拐杖,脚上白袜云鞋,浑身俗家打扮的一个老头。 在这老头子的身后,站着恶弥勒、笑弥勒和天罡一指简竹笙,老头子两旁分列对立着四个身披土黄色袈裟的小沙弥。 蓝玉珍一见这位老头挡门一现身,就知道这是胖弥勒口中所说的“老师”。遂即朝单眼恶残低声说道:“这个人是沂山海惠寺的靠山,少林寺达摩院的高手败绩而回,就不无道理了。” 单眼恶残伸手抓紧一把“冰骨寒针”,紧张地点点头。 那老头声如金钟地说道:“好娃娃!你是昆仑二子何人? 居然会使‘以气驭剑’的功夫。“ 蓝玉珍先不回答他的问话,却也问道:“就是你授意恶弥勒,南下天台沿途寻找于我么?想来天罡一指简老儿二次现身江湖,寻仇挑衅的也是靠你了?看你偌大年纪,竟如此不减火气,肆意报仇,究竟是何存心7” 老头看了看蓝玉珍一眼,点点头说道:“不错!都是我。 你娃娃问我是何存心?好让你知道,扶桑-叟再来中原,要扫荡中原武林。“扶桑一叟未说完,蓝玉珍止不住一阵敞声大笑。 扶桑一叟叱声说道:“娃娃!你狂笑什么?” 蓝玉珍停住笑声,却不再理会扶桑一叟,径自回头对单眼恶残笑道:“你见过这种狂妄的人吗?他要扫荡中原武林,真是井蛙之见,可笑复可怜!” 扶桑一叟也不理会蓝玉珍的讽刺,依然侃侃说道:“中原武林几个老不死,昆仑二子、玉扇书生、古城矮仙翁,只要击败这些人,你道老夫不能扫荡中原武林吗?” 蓝玉珍一听扶桑一叟-口气说出许多武林老前辈的名号,心里也止不住微微一惊,心里想道:“这老儿究竟是何人?,怎会从来没有听见过扶桑-叟其人?” 蓝玉珍虽则心里有一丝惊疑,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问道:“你也配和这些老前辈过招吗?你能斗得小爷,算你不虚中原此行。” 扶桑一叟呵呵冷笑说道:“我要拿你下来,逼那昆仑二子亲自送上门来,试试老夫的厉害。” 蓝玉珍心里更是疑惑,这老儿来自海外,何以知道我与昆仑二子的关系?这不是捕风捉影之事吗?其实姑娘哪里知道这“以气驭剑”的功夫,为昆仑二子之独门剑法。蓝玉珍在钟山之麓,一显身手,追击碧眼书生之际,天罡一指看得心惊,记得清楚,扶桑一叟首先施惠于天罡一指之后,查问中原这几十年来的情况,就不难知道这根末来源了。 蓝玉珍只此一怔之际,扶桑一叟已经一顿拐杖,说道:“老大余毒未清,老三肩伤先去敷药,老二去把那独眼小子先拿下来再说。” 笑弥勒此时已经毫无笑容,满脸恭谨领命,提着铁木鱼从扶桑一叟身后,走出来。 单眼恶残没有想到扶桑一叟居然先找自己晦气,一见笑弥勒走过来,心里倒是有些紧张,左手抓着一把“冰骨寒针”,右手提足“冰爪功”,只露出只雪白毫无-丝血色的手掌,平胸而立,凝神蓄势以待。 蓝玉珍一旁喝道:“贼秃,此事与他无关,你找他做甚?” 笑弥勒理都不理,霍地右手-举铁木鱼,“呼”地一声,照准单眼恶残推出。这一招简单已极,可是,来势快如闪电,劲道刚猛绝伦。 蓝玉珍知道笑弥勒功力较之单眼恶残高出许多,这一招出手,单眼恶残断然不敌,便在旁边叱喝一声,右掌一招“推山赶月”,吐劲阴柔,韧力无比,随着木鱼直推过去。 正是这个时候,单眼恶残也自知无法硬接这一招,刚一见笑弥勒动手出招之瞬间,抢一着机先,掠身斜侧两尺,避开铁木鱼的劲风,右掌“冰爪功”,左掌“冰骨寒针”。一齐发出,径袭笑弥勒的左肋……笑弥勒当时厉喝一声,右手不及撤回,左手夹着木鱼槌,从右手臂下面,推出一掌,正好迎住单眼恶残的掌风和“冰骨寒针”。 笑弥勒这一掌虽然从手臂底下穿掌而出,劲道却是十成,单眼恶残的“冰骨寒针”早已震飞得不知去向。那三四成功力的冰爪功,也敌不住这刚猛的一掌。单眼恶残究竟经验丰富,心眼诡诈,知道不敌时,便径自先撤回手掌,这样一来卸去笑弥勒掌劲大半,单眼恶残侥幸的避过一掌,退到一边。 可是,笑弥勒没撤回的铁木鱼,却遭蓝玉珍从旁侧一掌猛击。这一掌劲道既猛,蓝姑娘又是从旁侧击,劲道上又占便宜,于是就在这一击之下,铁木鱼被震脱手而飞,“噗通” 落在五六尺开外。笑弥勒也在这掌风牵带之下,一个踉跄,向前冲去两三步。 蓝玉珍知道此时不能稍留仁心,否则徒为自己生害不浅。 当时得理不让,左掌一翻紧跟着笑弥勒身后,闪电拍出三掌,掌掌都击向身后穴道,饶是笑弥勒如何了得,只要这三掌拍中,当时就难逃血染山门前。 正在这时候,门口金钟一喝:“好娃娃!你敢!” 人随声至,宛如苍鹰扑食,临头盖下,双掌按向蓝玉珍肩头,顿时蓝玉珍感到掌力凌厉为自己生平所仅见,自己如果硬接一掌之下,定要内腑受伤,如果闪身进去,无如掌风笼罩范围几达一丈方圆,此时已无力闪开—— 幻剑书盟扫描,大天神ocr 第十章 蓝玉珍正在推掌击飞铁木鱼之际,回身躲闪已自无及。而且,要想在这-瞬之间,闪身到丈外,收势、摔身、扑跃,决不是如此仓促之下,可以为之。 况且,蓝玉珍闻风知警,就知道扶桑一叟如此凌空一搏的掌力,自己如果独力硬迎,只怕要震伤内腑。但是,姑娘虽有自知之明,无如当前除去出手硬挡一掌之外,除非是束手待毙。 这一瞬之间,不容许有第二个念头。顿时姑娘原式不动,多争取刹那时间,沉腰凝气,双掌平翻上托,霎时吐气开声,提足真气,全力上托一掌。 蓝玉珍料定自己这一掌硬接之下,定要血气翻腾,心神浮动,如果扶桑一叟不缓分毫的又再攻来-掌,自己缓气无时,这趟沂山之行是彻底的栽了。 凡事不可预料,蓝玉珍全力发出一掌之后,顿时觉得劲道走空,眼前一影一晃,扶桑一叟人在半空中一抖身形,竟又凌空回到原来地方。 原来扶桑一叟发怒凌空出掌时,单眼恶残在旁边扣足满掌“冰骨寒针”,挟着“冰爪功”,劈空一掌,顿时满天流光银雨,一股寒彻骨髓的冰风,从旁侧击,直袭扶桑一叟背后。 单眼恶残阴展平虽然“冰爪功”力不及四成,可是满掌“冰骨寒针’却不是等闲之物。 单眼恶残得来别人,颇为不易,如今满把撒来,而且挟着“冰爪功”力,扶桑一叟虽然目空一-切,却也不敢小视这“冰骨寒针”。只要有一枚沾中扶桑一叟的衣袂,英名自落千丈,遑论与昆仑二子和玉扇书生作对。 扶桑一叟凌空错腰收势,回身大袖一拂,狂飙一卷,满天流光银雨的“冰骨寒针”,化为泥牛入海,飞向无影无形,单眼恶残功力不足,机警有余,掌发暗器目的在救蓝玉珍对空一震之危,自知无法伤得扶桑一叟毫发。所以,一经发出掌力,立即穿身疾闪,闪过一边。 要不然,这回袖一拂之势,单眼恶残就无法承受这余波荡漾。 扶桑一叟拂出一袖,愤然落回山门之前,忽然一睁双眼,湛湛精光,在蓝玉珍和单眼恶残身上一转,霍地仰天哈哈大笑,声震山岳地朗声说道:“小娃娃!老夫从来不计武林规矩,但知优胜劣败,胜者仅存。今天念你小娃娃有如此难得之胆气,能与区区一个无名的残废,单闯沂山海惠寺,老夫要入乡随俗,还你娃娃一次中原武林的公道,不再以大欺小。” 蓝玉珍侥幸渡过一掌之危,不但没有惧意,反而激起豪气倍生,昂头叉手,气派昂藏。 大凡一个人能够把“死”字看淡漠,虽泰山崩于前亦色不变。蓝玉珍自幼师承清昙神尼,及长行道江湖,所接均是武林正义凛然之侠义人士,宁断不曲,宁碎不全的气魄,蕴育早成。 所以知道目前的处境,是危机四伏,随时都可以溅血横尸于这海惠寺的山门之前。但是,姑娘断然不会屈服扶桑一叟这种气焰之下。 当时蓝玉珍神色不变的也自呵呵冷笑一声,指点着扶桑一叟,说道:“扶桑老儿休要狂妄自大,恁着小爷手中宝剑我要闯一闯你这自以为龙潭虎穴的海惠寺。即使你老儿龟缩不前,小爷也要惩你一个狂妄不羁藐视武林之罪。” 这一番话说得神情自如,音韵铿然,根本就没有把扶桑一叟放在心上。 扶桑一叟不但不动怒气,反而纵声狂笑,说道:“妙!妙!老夫居住东瀛,从无人敢如此对老夫说话,你娃娃胆敢如此,老夫听来新鲜,不计较这些,反正昆仑二子来时,少不得要算一笔账。” 扶桑一叟说到此处,突然笑容遽收,脸色一寒,两只细眼睛光凌厉地一扫,厉声叱道: “你们三个无用的东西,空自在东瀛苦练如许年月,连一个小娃娃都斗不过,还有脸站在那里,还不与我滚回去。” 三个不可一世的和尚,在扶桑一叟面前,简直连孩提之辈都不如,当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垂头丧气地回到海惠寺山门之内。 扶桑一叟连正眼都不曾瞧他们一下,倒是顿时一换笑脸,眯起细眼,向蓝玉珍说道: “老夫要活擒于你,只是举手之劳,只是老夫喜爱你娃娃这份桀骛不驯的脾味,要让你败一个心服口服,” 说着回手一指站在两边的四个小沙弥,说道:“这四个小和尚,论年纪都较你娃娃为小,要他们放手联攻,你娃娃当不致说是以大欺小吧!” 言犹未了,右手长袖向外一吐,厉喝一声:“给我拿下来,” 这一厉喝,无异于平地一声焦霄,蓝玉珍的心神都为之惊然一震。就在这一瞬间,四个小沙弥应声而起,土黄色僧衣,平地卷起四朵黄云,电闪腾空掠起,从五丈多的高空,分向蓝玉珍和单眼恶残二人落去。 平地闪身一拔,腾空五丈多高,这份轻功在当前中原武林也是骇人听闻,位于一流好手之翘楚而无愧色,单眼恶残看在眼里心中暗吃惊。就凭这份轻功,单眼恶残要与人相差很远。 几乎与四个小沙弥腾空掠起下扑的当时,蓝玉珍姑娘突然一声清叱入云:“且慢!” 双臂行功,疾演“赶山填海”的架式,“呼”、“呼”两声,迎着凌空而落的小沙弥挥去。 说时迟,那时快,蓝玉珍双臂行功,刚一挥去,立即听到扶桑一叟极其得意的笑声,遽然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一掠,卸去蓝五珍挥出的劲道,四个小沙弥却像流星下坠,鹰隼折翅,只一眨眼间,又都落回扶桑一叟的身侧两旁。 扶桑一叟脸上浮着极其得意的笑容,向蓝玉珍说道:“如何?娃娃有了惧意,抑或是有了悔意?” 蓝玉珍嘴角一擞,满胺不屑地说道:“流血五步,横尸眼前,不知是你老儿还是我,何来惧意?” 扶桑一叟脸上的笑容,又逐渐消失,沉着声音问道:“如此你娃娃有何话说?” 蓝玉珍昂然说道:“武林之中,讲究的是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你老儿找的是我?是不是?” 扶桑一叟微有不解的点点头。 蓝玉珍说道:“这就是了!你老儿有何能耐,尽管施展,小爷毫不皱眉的接着就是。但是,这位阴兄只是随小爷同逛沂山而来,与你老儿毫无关连之处……” 扶桑一叟不等蓝玉珍说完,便呵呵笑着接下去说道:“娃娃!你的意思老夫已经明白,这位独眼残废,虽然刁钻使坏,按照老夫的惯例,饶他不得,不过,冲着你娃娃合着老夫的脾味,依着你就是。” 原来姑娘深知今日沂山诲惠寺之事,断难善了,而且是凶多吉少,自己决心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要让扶桑一叟认识中原武学,免得他目中无人。 但是,单跟恶残则大可不必白揽这场是非,浪子回头,屠夫放刀,姑娘发觉阴展平已断不是昔日纵横江湖的江面双残的老大,显然是五老峰下义释一命,慨赠灵丹,使之灵性复苏。苦海回头之人,诚为难得,断不应要他流血海惠寺前。 蓝玉珍稳住了扶桑一叟,才回头对单眼恶残说道:“阴兄与此事无涉,请快速离开此地。” 单眼恶残是何等机灵人物,岂五不明了蓝玉珍的用心,心里感激,表面却佯装不觉,淡淡一笑,说道:“蓝相公既然如此吩咐,在下只有遵命,理应即刻就走,只是在下掌伤恶弥勒,暗袭扶桑一叟海惠寺这笔账,自然要算在我姓阴的头上,我要是一走了之,这岂不是存心赖帐吗?扶桑老儿你说是不是?” 蓝玉珍当时禁不住既急又气,觉得单眼恶残这人有些不识厉害。好不容易稳住了扶桑一叟,放出诺言,让你轻易走开,为何硬要留在此地? 姑娘哪里知道单眼恶残也是用心良苦,不忍她一个人独挡强敌。 扶桑一叟当时倒是呵呵一笑说道:“娃娃!独眼龙不领你这份人情,老夫却是说话算话。在你娃娃之事未了之前,海惠寺的人不找他算账就是,” 蓝玉珍回头看了单眼恶残一眼,也不再说话。突然,聚莹宝剑一换右手,清叱入云,腾身而起。剑走虹光,人化旋风,只此一闪之际,连人带剑,带起剑气千条,直向扶桑一叟冲去。 蓝玉珍知道今日海惠寺前,是自己出道武林以来,最棘手的一次拼斗。乃是尽出自己精绝之学,全力搏击一招,有道是:挽弓当挽强,擒赃先擒王。在海惠寺前,若不先斗倒扶桑一叟,便难作了局。 即使姑娘明知道扶桑一叟功力超出自己许多,也要背城借一,作孤注一掷之拼。 可是,当蓝玉珍腾身前扑的当时,只听到扶桑一叟一声冷笑,顿时身旁扑出四朵黄云,分头合击,四个小沙弥僧衣一掀,手中各执一柄锤丝拂尘,闪起银光星雨,搅动万缕劲风,一齐迎向蓝玉珍,当头扑去。 蓝玉珍身形未落,真气尚凝,立即瞥见四个小沙弥分头合击而来。顿时藉势旋身,人在半空中,仿佛是车轮一转,聚莹短剑青光暴涨,一式“扫荡群魔”的降魔剑招,硬封实接。 只听得半空“刷”地一声,四个小沙弥同时陨星坠地银光顿敛,劲道全消,被蓝玉珍一招“扫荡群魔”荡开八尺。 可是,姑娘虽然一招占先,也禁不住心里一惊。暗自忖道:“这四个小沙弥能有多大年纪,居然能丝毫未伤。降魔剑法是天下第一剑法,聚莹短剑是斩金断玉的神兵,武林中能挨得如此尽力一招的人,当属可数。这四个小沙弥是具有何等功力?” 蓝玉珍如此闪电一想,心神微一错愕,只不过是落地一瞬间,四个小沙弥竟又袍带生风,矫若飞燕地欺身直进,四柄拂尘疾递上前,戟指而出,万缕银丝,合为一点,分取四大主穴。 四个人动辄一致,各取一点,认穴之准,劲道之强,使得蓝玉珍不敢有丝毫分神之处,当下敛气缩胸,险避两柄拂尘,右手短剑,轻灵后掠,连挑带削,震开右边一柄拂尘,左手扣劲掌心,“呼”地一声,劈空九成掌力,震开右边那柄拂尘。更不稍待地,双脚足尖用力一送,脱身而出一丈多高,聚莹剑从背后疾抽而回,震腕出肘,“刷,刷”两声,凌空向前攻出两剑, 蓝玉珍独战四个小沙弥,连避带封,在环攻之下,还能攻出一掌两剑,从容不迫,剑式轻灵美妙,掌力阴柔紧韧,看得扶桑一叟在旁点头砸舌,赞道:“娃娃难怪口出大言,果然功力不凡。” 四个小沙弥出手对蓝玉珍连攻效剑之后,合击之势,顿时迟缓,一听扶桑一叟如此一赞,仿佛四个人同时打了一个寒噤,精力大振,四柄拂尘随即一变攻势,不像开始时,四人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拂尘进招,都同出一式,此时仿佛章法一乱,各行其是。 但是四柄拂尘“嘶嘶”作响,银光闪烁,银雨横飞,周围上下,四面八方,拂尘或作银星一点,或化万点流萤,或是横扫,或是直砸,点、扫、扎、敲、缠,招式变幻万端,使得风雨不透。 蓝玉珍一见四个小沙弥明则各行其是,实则相互呼应。攻势顿形凌厉。姑娘心神不动,聚莹短剑改攻为守。但见一团青光,护住身形,瞧得空处,得便抢攻两剑。 姑娘明知道如此干耗下去,对自己有损无益,但是,无如四个小沙弥攻势配合得天衣无缝,想一时取胜,确非易事,只有先求稳住形势,再相度情势,施展绝学。 转眼四柄拂尘和一柄短剑,对拆了十招过去,蓝玉珍虽未落下风,但也无法取得优势。 正待改守为攻,遽施杀着,突然,左侧一个小沙弥拂尘抖起一蓬流星银雨,向蓝玉珍脸上拂去。姑娘“风点头”刚一让过,小沙弥的拂尘招式过老,身形止不住向前微倾。 蓝玉珍一见良机难得,右手翻压剑,暗行功力,立意要震落这柄拂尘,左手随势骈指疾出,前探点去,直取小沙弥的右肩。 瞬间一剑一指,快得如同闪电,这小沙弥只好松手一放,拂尘下落,人却缩胸后坐,一个“倒跌驴背”,滚开一旁。四个人围攻之势一破,蓝玉珍精神大振,人向缺口处,滑步前冲,手中短剑立即抢着优先之势,刷、刷急速的攻出两剑。 此时蓝玉珍已经冲出八尺开外,如果单就脱身而言,!”娘身脱包围,摆剑下山,除非扶桑一叟自食其言,亲自追赶,那又另当别论,否则,四个小沙弥当不能阻住姑娘去势。 但是,蓝玉珍姑娘岂肯如此突破四个小沙弥的围攻,就如此掉头离去。四个小沙弥是何许人?姑娘如果就此而去,颜面何在? 人之重名,往往危及生命,今如此,古尤然,一般人如此,武林中尤然。 蓝玉珍一连三剑,冲出八尺之外,井无即刻就去的意图,只此稍纵即逝的瞬间,四个小沙弥便一如方才一般,流星赶月之势,遽即一围而上。 蓝玉珍这回已经看出四个小沙弥的虚实,围攻合击则可,单打独斗不行;轻功则可,内力不厚。姑娘看出这个弱点,顿时变守为攻。聚莹剑招招狠着,每出一招,不仅在快,更是招重力沉,完全硬封硬接。 这四个小沙弥精明无比,一见蓝玉珍完全以硬拼的方式递招,四个人仿佛有默契,便立即变攻为守。只要蓝姑娘攻来一招,四柄拂尘同时招架。 但是,有一点例外,只要蓝玉珍攻向左边小沙弥时,其余的三人并不呼应抢救,只有左边小沙弥,独自闪身后退,腾拂躲避。 如此,不出十招,蓝玉珍已经向左移动了将近十尺的远近。 站在一旁的单眼恶残,自从蓝玉珍与四个小沙弥动上手,一直全神贯注地留心场内变化情形,左掌握着一把“冰骨寒针”,蓄势以待,单眼恶残看得出来,只要扶桑一叟不出手,只要三个和尚不参与群斗,蓝玉珍定不会落败。 可是,一等到四个小沙弥改攻为守之时,单眼恶残便看出这四个小沙弥不是全力拼斗,而是,有心诱敌。尤其每等蓝玉珍攻向左边一人,必然向后闪退。等到蓝玉珍跟进一步之际,四个小沙弥又遽然一合而上。 如此故技一再重施,单眼恶残已经断然看出,这四个小沙弥是存心弄鬼。 再向左边看去,靠近大红围墙,有一堵照壁,上书阿弥陀佛四个大字。 此时,四个小沙弥连退带进,已经把蓝玉珍引到照壁附近。单眼恶残霍然心里大悟,顿地厉声大喝:“蓝相公暂停前进,小心有诈,” 蓝玉珍一听单眼恶残如此厉声大喝,她也是绝顶聪明的人物,顿时疑窦一起,警觉遽生。立即清叱一声,手中短剑连挥三剑,分向其他三个小沙弥攻去。 可是,已经迟了,没等到三个小沙弥的合力招架,姑娘突然感到脚下一虚,这一惊就非同小可,连忙一吸丹田真气,硬停住身形,但是,与此同时,四个小沙弥,四柄拂尘闪电而至,劲风万缕,银雨满天,齐向蓝五珍罩来。 姑娘虚空凝住一口真气,止住下落的身形,已是竭尽全力,如今四柄拂尘又以雷霆万钧之势攻至,姑娘本能地一挥聚莹剑,试问一个血肉之躯如此虚空停身,能停多久?脚下- 虚,真气一泄,“轰隆”一声,脚下滚板一翻,蓝玉珍姑娘遽落而下。 单眼恶残喝声提醒蓝玉珍,没想到喝声一止,人已经身落滚板之下。 单眼恶残这一急之下,立即直扑而上喝骂道:“小秃驴!无耻暗算。” 喝声未止,左掌掏出一把“冰骨寒针”,有掌立运“冰爪功”疾推一掌。 四个小沙弥好不容易把蓝玉珍诓到暗室滚板之前,眼见大功告成,正是松一口气,没料想到单眼恶残急怒如雷而来。当年江面双残的凶性又发,也不按什么武林规矩,暗器掌力,骤然而出。 等到四个小沙弥警觉回身,挥动拂尘之际,“冰骨寒针”已经满天星雨而来,而且还挟着透骨生寒的劲风,拂尘未及拂出一半,各人中了十几枚“冰骨寒针”,更挨了一股掌风。 “冰爪功”虽然未到火候,“冰骨寒针”却是透骨生寒,四个小沙弥功力再高,也受不了这十数根“冰骨寒针”的猛袭。当时各人打了一阵寒噤,脸色发乌,颓然倒地。 单眼恶残乘之不备,击倒四个小沙弥之后,料定自己也无能救援蓝玉珍,当时就决定重走江湖,找人前来救援,至少,少林寺有夺业之辱,不能不理。 正是打算腾身疾走之际,突然身后一声冷冰冰地说道:“独眼龙!回来。” 单眼恶残身不由己地腾腾后退数步,回头一看,扶桑一叟站在山门之前,脸色冷漠得如同冰山,一双细眼,眯射着穿人肺腑的精光,凝视着单眼恶残。 单眼恶残心里一动,佯装无事地说道:“扶桑老儿,莫非要食前言,找我单眼恶残算账吗?” 扶桑一叟其冷如冰地说道:“独眼小辈!休要在老夫面前耍奸使坏,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能在海惠寺前逞能施威吗?四个小和尚迭欠无能,老夫才让他们痛尝‘冰骨寒针’,以示小惩。老夫要把你震为掌下孤魂,只是举手之间。” 单眼恶残止不住心里一颤,暗自忖道:“这老鬼真是心狠手辣,举世无匹,竟然假别人之手来惩罚自己门人,有道是虎毒不食儿,我江面双残,昔日的凶狠,尤不及这老鬼还甚。” 扶桑一叟举手作势,面色严凝秋霜,令人望而生畏。 单眼恶残虽然知道扶桑一叟,只要举手之间,自己便无法幸生,但是,表面上依然沉着如常,轻笑出声,说道:“老儿!休要装腔作势,你要背信食言,姓阴的决不皱眉。” 扶桑一叟忽又缓缓地放下手,说道:“便宜你这独眼龙!老夫要再次见你现身沂山,立即叫你溅血五步,” 单眼恶残知道危机已过,哪里还敢再事停留,立即应声说道:“只要兴致所在,迟早还要跑一趟沂山。” 说着话,拧身一个倒纵,退出寺前两丈远,才折身疾扑,急奔山下。 这单眼恶残知恩图报,倒是一点丹心。但是,人有自知之明。江面双残昔日恶名昭彰,而且扛淮一带从不结伴,他要搬动救援,徒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单眼恶残灵机一动,便沿途放出空气,他相信只要蓝相公的好友,能得信息,少不得要出手驰救。 天见怜他这一点苦心,消息传到南诲,二绝姥姥才用火莲急讯传谕绿忆,肖小侠也赶往沂山,你道冥冥之中,岂无主宰吗? 按下单眼恶残阳展平只身遍走江淮,寻访高人之行不说,且说绿忆姑娘和肖小侠急如星火地驰出宁波。 肖小侠决定先到沂山救援蓝妹妹,便一路策马急赶,不消多少时间,便已经远远看到绿忆姑娘,白马绿裳,一骑如飞地沿着官道,向前疾奔。 肖小侠一面策马急赶,一面四顾无人,便提足丹田真气,郎叫一声:“绿忆姑娘!” 肖小侠如此提足功力一喊,数里传音,绿忆姑娘如何听不到呢?乃见她尘头一顿,旋地转身,白马扬蹄,绿裳飘拂,清脆脆地应道:“你想通了吗?” 此时俩骑相隔不下八九十丈,而且肖小侠疾驰似箭,耳畔生风,可是,绿忆姑娘这一声清脆的“你想通了吗”,却是如在耳际,岂止是清晰异常,而且是声震耳膜。 肖小侠也暗暗佩服绿忆姑娘,真是天赋奇材,这等悠然自得地逆风送话,语音聚而不散,远达数十丈,且能声震耳鼓,没有数十年精湛的内家修为,决不可以为功。虽然肖小侠也能如法泡制,但是,肖小侠随玉扇书生在长空栈习艺五年,又深得“苍虚秘笈”真传,巧服朱仙果,集奇遇于一身,功力超绝,自是意中。绿忆姑娘年纪不足十六七岁,能有如此震世骇俗的功力,肖小侠岂能不为之心服。 实则,文武两项,实异曲而同工。勤读苦练,固然可以补天赋之不足,“人一能之己百之”,然比起天赋绝佳,资质优异的奇才,毕竟不可同日而语。 天赋绝佳者,可以一日十行,资质鲁纯虽然苦读十遍,也未尽然能望其项背。 习武功者尤复如此。所以武林高人,身有不世之武功,每每有难才之叹,而使绝艺失传于后世,如有一旦遇到奇才瑰宝,三五年的苦练,是可抵上深山面壁数十载。武林之中每有少年奇士,震慑群伦,这等人当不可以常理衡之。 肖小侠如此,绿忆姑娘亦复如此。 有道是惺惺相惜,英雄互敬。绿忆姑娘如此一声清脆倩语,肖小侠敬爱油然,好感顿生。原先但觉绿忆姑娘是天仙化人,一颦一笑,美固美极,却美得令人不敢道视,不敢视近。尤其知道绿忆姑娘的身世,前朝皇裔,更有一番敬意,所以,每与绿忆姑娘相对之时,便只有唯唯而已。 如今,这一声真力传音,竟然不期而然地化除肖小侠心中的隔阂,是人为?抑是天意? 是缘乎?抑或是孽? 如此一语倾心,造成日后“一龙四风震八荒”的武林韵事。不在本书交代范围,容且略过。 且说肖小侠纵马飞驰,转眼来到绿忆姑娘身边,一带丝缰,勒住坐骑,含笑说道:“姑娘为何如此性急?幸亏这匹黑马,也是千里良驹,否则在下岂不是追赶不上吗?” 绿忆姑娘浅浅一笑,旋即神色严谨地说道:“蓝姐姐身落沂山,急如星火,片刻之延,说不定就要以毫厘之差,致有千里之失,你怎么还要思索一番呢?你道我如何能稍微等待?” 肖承远小侠点头称是。 绿忆俄尔又灿然一笑说道:“远去苗疆,是为了我的事,你能忠人之事,当然亦是应该感激。不过事情有缓急,蓝姐姐遇险,当然是急于眉睫,只好将苗疆之行暂缓一缓了。” 肖小侠心里想道:“你哪里知道有石老帮主的碎骨之伤,急待医治,虽然蓝妹妹遇险沂山,我也不能没有先后轻重的思虑。” 肖承远心里虽然在暗自思忖,却也不便明言,只好含糊应声过去。 绿忆姑娘似乎此刻颇为高兴,缓带丝缰与肖小侠并辔而行。或而昂首远眺,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或而垂目沉思,若有所忆,眉锁远山。忽然,绿忆姑娘回头说道:“肖……呀! 我该怎么称呼你呐,” 肖承远小侠在马上微一躬身,双手一拱说道:“姑娘你我都是武林中人,何须拘于俗套,任何称谓皆可。” 绿忆宛尔一笑,贝齿微露,极其自然地说道:“你和蓝姐姐既是兄妹相称,那我也称你一声承哥哥便了。” 肖小侠心里一动,双手急得一阵乱摇,说道:“这如何使得?我和蓝妹妹由于师门渊潭,才占大称她一声妹妹。姑娘天人,况是金枝玉叶之体,肖承远村野之辈,岂可乱了礼教。” 绿忆摇着头说道:“方才你不是说,我们都是武林中人,不必拘于这些俗礼吗?” 肖承远一时无言以对。 绿忆笑道:“想必你也是无言反对了。其实,像你这样出自武林前辈名门,武功盖世,只怕是我高攀不上。” 肖承远肃容说道:“姑娘如此说来,肖承远岂不是无地自容吗?” 绿忆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同意我称你承哥哥了。” 这一声“承哥哥”宛如黄莺出谷,珠落玉盘。尤其是绿忆姑娘那一份纯真无比的笑容,在美丽中含着一股令人望而生敬的圣洁的光辉,使他无法相拒。 肖小侠极为感动地说道:“肖承远如此高攀,于心不安,恭敬不如从命。肖承远叨在年纪较长,只好忝颜称呼姑娘为绿忆妹妹了,” 绿忆姑娘这次却如百花盛放地一笑,说道:“承哥哥不要这样迂腐好吗?我们只顾如此一路闲说,却耽搁了不少路程,放缰赶一程吧!想到蓝姐姐我就着急!” 说着话,手中细鞭一扬,坐下白马长嘶而奔,箭也似的疾射而出。 肖小侠也自催动坐骑,紧紧随着后面追赶。 这两匹一白一黑的骏马,在官卫大道上,杨起一股尘头,风驰电掣地向前飞奔,马上的人,一个是国色天香,秀丽无匹,宛如是请仙临世;一个是风流倜傥,气宇昂藏,不啻是玉树临风,一路之上,引起多少行人客商,江湖好汉的侧目相看。这是谁家的一对儿女,如此夺尽天地间之灵气。 谁又能知道这样的一对璧人,却是含着满腔急意,去心似箭,他们的面前,却是一场震撼武林的血战呢! 鲁境沂山,平静得似乎没有一个人影,尤其是在深夜,探山空寂,万籁无声,若不是沂山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暮鼓晨钟,一两缕炊烟袅袅,没有人会想到沂山海惠寺,这座少林派的大寺院,还是矗立在沂山的半腰。 这天,初冬晌午,是久雨初晴的好天气,晴空如洗,湛蓝一片。沂山遍处枯黄,一片肃杀景象。倒是零落几处苍松翠柏,尘土俱无,青葱欲滴,给小阳春季节的初冬,凭添了不少生气。 此时,从山麓山道上,突然现身一男一女,男的文生公子打扮,一袭青衫,飘飘自如;女的一身淡绿清新可喜。两人看上去都有一身上乘的武功,身形起落之间,飘忽自如,脚下寸草不惊,提纵轻功,已经是不沾一点火气。 一转眼间,两个人已经到了半山在望,忽然,身穿淡绿衫儿的姑娘停下身形,说道: “承哥哥!少时找到了贼人的老巢,你可不能动手,好让我痛痛快快的打一阵,谁是欺侮蓝姐姐的元凶首恶,我一定要他死在这沂山。” 男的却皱着眉说道:“蓝妹妹人来少结冤仇,这其中定有原故,绿忆妹妹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这正是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兼程赶来沂山,来救援遇险的蓝玉珍姑娘。 可是,在鲁境之中沂山虽然不比泰山高耸入云,也不比崂山险峻崎岖,却是方圆不下百里,怪石狰狞,悬岩削壁,二绝姥姥火莲急讯传简当中,却没有说明蓝玉珍姑娘究竟在沂山何处遇险,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自然只有循着山道上山再说了。 两人刚转过一堵峭壁,一阵风声过去拦住去路,站着一位灰衣僧人,双手合十当胸一打问讯,说道:“两位施主行将何往?” 肖承远小侠一见有人出现,立即停下身形,正待问话。绿忆姑娘却在一旁皱着眉问道: “你是什么人!” 灰衣僧人双眼往姑娘身上一转,淡笑说道:“小僧是本山海惠寺憎人。” 绿忆姑娘讨厌憎人那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心里不由而然地生气怒道:“你拦住我们意欲何为?” 灰衣僧人依然不动声色,带着淡笑说道:“小僧奉本寺住持之命,前来挡驾。两位施主如果身无要事,就请回程如何?” 绿忆姑娘点点头,闪到一旁,说道:“承哥哥!你问他是何存心。这人好讨厌阿!” 肖小侠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向那僧人点头问道:“和尚!请问你是沂山什么寺的僧人。” 灰衣僧人对肖小侠打量了一会儿,回答道:“沂山只有海惠寺,” 肖小侠说道:“沂山之大,方圆不下百里,贵寺方丈为何禁止游人入山?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贵寺方丈如此主张,岂非有越常规?” 灰衣惜人淡笑一声说道:“僧人只知奉转敝寺方丈之命,” 肖小侠也淡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你要拦阻我等入山了。” 灰衣僧人点头说道:“施主若执意入山,有违敝寺方丈之规定,憎人只有得罪了。” 绿忆姑娘此时缓步上前,扯了一下肖小侠的衣角,厉声说道:“承哥哥!这个僧人可恶!海惠寺定然不是个好地方,我们且去找他们这个不讲理的方丈,理论个明白,说不定这件事就出在海惠寺。” 姑娘说着就拉着肖小侠,向山道闯去。 灰衣僧人霍然退后两步,双眼圆睁,顿时满脸凶杀之气,双手一伸拦住去路,冷笑一声说道:“两位是存心前来生事,就莫怪僧人无礼了。” 肖小侠也感到这个突如其来,拦阻入山的灰衣僧人,虽,然言词颇有分寸,但是行动眼神之间,看来不是善类,说不定蓝妹妹遇险沂山,与这座海惠寺有极大的关连,当时便停了脚步,正待喝退僧人,绿忆姑娘早已不耐,但见她长袖微徽一摆动,身形未起,就听得“啪”地一声,灰衣僧人的右颊上,着实地挨了一掌。 这一掌显然力道沉猛,灰衣僧人庞大身躯就在这一掌之下,顿时一个跄踉,噎、噔,向左一侧身,直向路旁石头上撞去,接着“轰隆”一声,灰衣僧人跌个四仰八叉,嘴角流血,右颊坟肿多高。, 肖小侠这是第二次看见绿忆姑娘手出“神掌”绝技。在南海岛上,肖小侠连闪三掌,尚削去蓝衫一角,今天只见!”娘随意一拂之际,没有看出究竟是如何出手,便把一个七尺之躯的僧人,掴退数步,余力撞及岩石,犹能轰隆作响,这“神掌”之技,真是骇人听闻。 绿忆姑娘一掌掴退灰衣僧人之后,昂首向肖小侠说道:“承哥哥,别理他,我们上山去。” 两人刚一迈步,就听到身后“嘶”地一声,肖小侠倏地回身留神一看,一枝响箭,挟着呼啸之声,冲天而去。 灰衣僧人擦去嘴角流的血,想是这一掌掴去了满嘴的牙齿,含糊不清地说道:“相好的!有种就向上走。” 绿忆姑娘皱起秀眉仰头向肖小侠说道:“承哥哥,你听这像是出家人说话吗?” 肖小侠拦住绿忆姑娘再要动的手说道:“绿忆妹妹,这种人值得你生气吗?” 旋又指着灰衣僧人叱道:“出家人如此口头粗鲁,空念弥陀,我等自会找你们方丈理论,无暇教训你,” 转身拉着绿忆姑娘直奔上山。没有几步,肖小侠低声对绿忆姑娘说道:“绿忆妹妹,方才那个僧人,显然以讯号通知山上,前途定有波折,你我要小心一些,休要中了别人的暗算。” 绿忆姑娘轻笑一声,说道:“承哥哥1如果海惠寺的和尚果真是陷害蓝姐姐的元凶首恶,我可和你说过的,不许你来动手嘛!” 肖小侠刚一点头应是,立即停身叱喝道:“路旁树丛里的朋友,何必如此鬼鬼祟祟,有话何不现身说个明白!” 绿忆姑娘突然伸手在路旁摘下两片树叶,递给肖小侠一片,微轩着眉梢,轻笑道:“承哥哥,我要和你较量一下腕力,” 肖小侠会意微笑,伸手接过这片枯黄的树叶,两个人互相一对眼神,突然同时右手微抬,两片枯叶,闪电飞出手掌,疾似脱弩劲矢,分向山径两旁,远约五六丈的两丛矮树中射去。 枯叶破空轻微作响,直入树丛之后,隐隐听到“哎哟”之声,俄顷静寂如故。 绿忆姑娘笑吟吟地说道:“这些行为不正大光明的人,只有对他不稍假以颜色,这两片树叶,可够他受的。” 肖小侠倒是顿了一顿说道:“绿忆妹妹和我方才那一手‘摘叶飞花’的功夫,劲道虽然阴柔,着力却是沉猛。二十步之内,贯穿重甲,断无问题。方才那两人能够带伤而去,而且去时悄然无声,这两人的功力,也就不可轻侮。绿忆妹妹!看来这沂山海惠寺,倒是末可轻视。” 绿忆姑娘微笑不语,右手轻曳绿裳,缓缓脚步,向山上走去。 忽然,姑娘娇面微微一变,侧耳倾听一会儿,回头问肖小侠说道:“承哥哥!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肖小侠微一停身,用鼻子轻轻嗅了一下,顿时腔上略有惊惶之意,急闪上前一步,靠近绿忆姑娘身边,说道:“五十丈周围,有爬虫游动,而且为数尚不在少。此间已经微有腥气迎风拂来。绿忆妹妹,怕是贼秃弄鬼,待小兄先去看个明白。” 立即脚尖微微着力一送,右臂平伸,挺腰而起,凌空达五六丈高。趁着身形未落,真气未泄,肖小侠在半空中凝眸四顾,立即缩腹平身,疾泻而下。 绿忆姑娘迎上去问道:“承哥哥,是不是遍地毒蛇蜂拥而来。” 肖小侠惊问道:“怎么?绿忆妹妹你已经知道了吗?” 绿忆姑娘天真地仰首向肖小侠笑道:“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江湖偏偏有那些邋遢鬼,自己武功不济,就想在一些邪门鬼道上取便宜,就每每养一些毒东西,驱来害人。” 肖小侠方才凌空飘落之际,心里顿时想起和渔礁翁远走西南山区邛蛛之际,曾经碰到百毒尊者驱万蝎之阵围困自己的故事。便安慰绿忆姑娘说道:“绿忆妹妹!虽然来的是漫山遍野的毒蛇,却不足为忧,小兄有退敌之策。”说着便从腰际解开剑鞘,说道:“令姐借与小兄的‘无价剑鞘’,上有避毒明珠” 绿忆姑娘翘起小嘴,说道:“承哥哥,我们说好了的……这次沂山之行,用不着你动手,你要记住不能违背诺言罗!” 绿忆姑娘正在说话之际,四周一片沙沙之声,有如潮水汹涌,渐渐澎湃而来。 肖小侠刚叫得一声:“绿忆妹妹……” 只听得左有道旁嗖、嗖两声,凌空飞来两条长达丈余的乌蟒,箭也似的,直向两人扑来。 肖小侠叱喝一声,右手正待挥出劈空掌力,但见绿忆!”娘右手一拦肖小侠,左手疾伸,纤指微弹,“嘶”、“嘶”两声微响,说时迟,那时快,两条丈余长的巨蟒,正在闪电飞行之际,突然,“噗通”一声,跌落山径旁边的草地上,茶杯大小的头,此刻已是血肉模糊一片,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死去。 绿忆姑娘显露一招“弹指神通”,击毙两条追风大蟒之后,遥指着前面约十丈远近的地方,有一堵朝天石笋,向肖小侠说道:“承哥哥!我们且上那边去。” 两人霍地腾身而起,只一个起落,便屹立在石笋之上。环顾脚下,但见蠕蠕一片,熙熙攘攘,昂首吐舌,数不清有多少条蛇,齐向石笋这边围来。 肖小侠心里暗自忖道:“这样遍山毒蛇,若要一条一条的扑杀,任有天大本领,也难闯出。” 肖小侠几次想进出“无价剑鞘”,又不忍过分逆绿忆姑娘的意思,眼看着成千成万的毒蛇,蜂拥而来,心里虽没有惧意,却又为绿忆姑娘担着心事,不知道这位貌美而性傲的!” 娘,打的什么主意。 绿忆姑娘若无其事的打量周围一遍,仰着臻首,浅浅地笑道:“承哥哥!这东西脏死了,味道好难闻。” 说着从身上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浅绿色的丸药,有黄豆大小,递过一粒给肖小侠,说道:“我师父怕我到苗疆去沾染上毒气,为我准备着一瓶‘百兰丸’,含在嘴里,就没事丁,” 肖小侠伸手接过,含在嘴里,但觉芝兰扑鼻,清香沁脾,精神为之一振。 绿忆姑娘这才缓缓地从怀中取出碧玉琵琶,斜抱在怀中,纤纤玉手,晶莹如玉,尖尖如笋,在琵琶弦上轻轻地抚摸了一回,轻轻笑道:“听说人家都是吹笛引蛇,今天我要试试一阕琵琶能否退这万蛇之阵。” 正说着话时,“呼”、“呼”一连几阵风响,四五条又短又粗遍体乌黑的怪蟒,从两丈远的草地上,弹然而起,分从四面扑来。 这石笋高约三丈,迎天而立,顶端仅够两人立足之地,这五条乌黑的怪蛇四面扑来,其势却疾如闪电,口里红信吞吐之间,都在尺余长。看来势之猛,若要闪躲,已是为时无及。 此时,肖小侠已经知道绿忆姑娘胸有成竹,碧玉琵琶的威力,肖小侠亲身领教过,区区几条怪蟒,自然不在姑娘眼内。所以,对于这五条又粗又短遭体乌黑的怪蟒,挟着呼啸凌空飞来,肖小侠也是丝毫没在意,倒是留神看着绿忆如何击溃这万蛇阵。 这只是瞬间的事,五条怪蟒呼啸而来,还没有到达石笋附近,但见绿忆姑娘纤手轻挑,“嗡”地一声,宛如金声五振,深潭坠石,满山回音不绝。这五条怪蟒看来如此凶猛,却在这一声弦音之下,平空拦腰截为两段,跌落地上。 绿忆姑娘视若无睹地回头对肖小侠说道:“承哥哥!这些毒蛇只是脏得令人恶心,愚昧无知,杀之可怜,倒是那隔岸观火,靠着这些畜牲想来捡便宜的人,令人可恶之至。” 姑娘说到后面这两句,声色俱厉,叱声遏止行云。 肖小侠听了以后,不禁暗叫一声:“惭愧i” 肖小侠心神都贯注在绿忆姑娘如何击退蛇阵,疏忽周围竟还有人。绿忆姑娘如此清叱出声,肖小侠这才留神回视二十丈外,几棵葱翠古柏,果然隐有人身。 肖小侠也笑道:“绿忆妹妹不必生气,待小兄请他们出来,看看究竟何等人物。” 言犹未了,但听一阵嘻嘻哈哈之声,树叶里人影一闪,两条人影,振臂凌空,大衣翻飞,迎风鼓舞,宛如两只大鹤,在枝头略一停顿,双双落身在相隔五丈的石头上。 两个人,一人瘦长,手持木鱼;一人矮胖,手提禅杖,冲着肖小侠和绿忆姑娘笑嘻嘻地说道:“二位的胆子不小哇!居然敢闯沂山,” 胖和尚眯着眼睛,颤着两腮肥肉,笑呵呵地说道:“二位的面子也不小哇!居然让我们发动了万蛇阵,二位就是死在沂山,也够体面的了,” 瘦和尚又接着说道:“!嘿!二位的功力不错,就请见识见识我们这个万蛇阵吧!这些飘洋过海的毒蛇,可不容易见到的呀!” 这两个一胖一瘦和尚自言自语一搭一挡的说着,肖小侠冷笑说道:“和尚!我且问你,是不是有一位年轻的相公围困在你们这里?” 胖和尚两只肉眯眯的眼睛霍然一睁,尖声叫道:“娃娃!你果然是为着那娃娃而来,那你们是昆仑二子派来的。” 瘦和尚嘿嘿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万蛇阵倒是找对了主儿。” 绿忆姑娘此时霍然玉脸变色,对肖小侠说道:“承哥哥!蓝姐姐一定是这些贼和尚陷害丁!先拿他们算账。” 瘦和尚咧着大嘴呵呵一阵冷笑,右手木鱼一杨,说道:“女娃娃!你的琵琶功夫不错,我们来一段合奏如何?” 说着话,左手木鱼槌顿起,‘咚”、“咚”一阵震天作响,敲起一阵缓急不同的木鱼声。那边胖和尚的禅杖,也及时顿地作声,杖头有三个茶杯大小的铜环,哗啦啦地震个不停,和木鱼声和成一片,宛如疾风骥雨,排山倒海而来。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乍一听时,心神不由微微一动,血气随之浮动。但是,两个人的内力深厚,自不是笑弥勒和胖弥勒所可以想像,当时稍一收敛心神,便安然无事。 但是,此时漫山遍野的毒蛇,在这一阵木鱼和禅杖敲动之下,宛如波涛起伏,拼命的涌上前来。 肖小侠看得清楚,爬在前面的,都是粗大无比的大蟒,愈到后面,愈都是细小如竹杖的小蛇,密密麻麻,何止万千?肖小侠几次跃跃欲试,要拔出剑鞘,冲破蛇阵。但是一看到绿忆姑娘那种沉着自如的神态,又自然地放下了手。 绿忆姑娘此时满脸神情,充满了安详、圣洁、肃穆的光辉,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存在,那么的仰首向天,复又缓缓俯视于地。渐渐地,右手五指抚着碧玉琵琶,轻轻地挑动几下。“叮当”作响,从木鱼和掸杖钢环乱震声中,脱颖而出。一如鹤唳冲天,上薄霄投。笑弥勒和胖弥勒的木鱼和禅杖,都不禁为之一缓。 就在这一顿的瞬间,绿忆姑娘的五指齐动,轻挑慢捻,一阵琵琶弦声,有如深夜枯寂,忽然骤雨敲打芭蕉,疾风吹动檐前铁马,声声激荡情绪奔腾;遽又弦声大作,宛如阵前万马千军,喊声震地,金鼓齐鸣,令人闻而变色,继而热血沸腾;俄顷,金鼓之声,杀伐之声倏然顿灭,一丝沉静,令人难耐地要高喊了,忽又一声锐若金针破空而起,在半空中忽而化作鹤唳,并鼓翅作声。 肖小侠自始至终,神疑而视,但见绿忆姑娘娇颜变幻无常,随着琵琶的弦声,时而沉静肃穆,庄严有如圣像;时而含笑带悦,神情充满三春和煦阳光;时而眉尖凝怒,眼角含煞,又寒如九冬之严霜。 姑娘五指轻挑慢捻之际,弦声在山谷回音和鸣,仿佛千百个琵琵千百只手在不停地更换的弹奏。 围在周围触目皆是的毒蛇,仿佛都是沉沉欲睡,垂头丧气。尤其最后琵琶弦声化作仙鹤长唳,冲凌九霄之际,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毒蛇,都骨软筋酥的瘫痪成一团,连滚带爬,齐向周围退回去。 这情景使肖承远小侠想起渔礁翁被围万蝎阵中时,吹箫退敌的情形,如同一辙。然而,绿忆姑娘的一阙琵琶,显然威力更大得多。怪不得绿忆姑娘有恃无恐,这南海琵琶有不可思议之妙,令人叹为观止,骇为神奇。 何消片刻,这万蛇阵一片蛇海,又如退潮一般,退个干净。只有笑弥勒和胖弥勒,如醉如痴地跌坐在岩石之上,面如死灰,额暴青筋。 绿忆姑娘此时轻轻地嘘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右手轻按丝弦,琵琶之声刹然而止,沂山遽然沉静如死,没有半点声音。 肖承远小侠低声说道:“绿忆妹妹!你已击破这万蛇阵,南海琵琶堪称无敌了。” 绿忆姑娘原木略有苍白的玉面,顿地一抹飞红,宛如春花怒放的笑容,甜美娇嫩地挂在双颊,淡淡地说道:“是吗?” 转而又低头用手一挑琵琶,“叮当”两声,划破这沉寂如死的沂山。笑弥勒和胖弥勒两人若梦之初醒,倦眼微张,立即一惊而起,汗珠反而滚滚而下。 绿忆姑娘轻言缓语,指着两个和尚说道:“谅你也不是海惠寺的正主。我不杀你,去找你们住持来。” 两个和尚哪里还敢讲话,互相对视了一眼,折身闪进荒草树林,急奔而去。 肖小侠目送两个和尚窜去后,止不住长叹出声说道:“南海琵琶神功,绿忆妹妹已经尽得其学,其神奥奇妙之威力,小兄自愧不如多矣,昔日南海冒昧互印武学,今日思之,真令人有不知天高地厚之慨!” 绿忆姑娘回眸一笑,抚着琵琶说道:“承哥哥不必太谦,承哥哥的一身神功我师父曾经暗地赞为冠绝武林,我师父生平从未服人,如今只服了承哥哥。南海琵琶神掌,专讲内力修为,虽然达到以音摧神动形的地步,比起你内外兼修,刚柔并济的功力,一为偏一为全,偏不概全,南海武功如此而已。” 肖承远小侠叹道:“不谙武功之人,还以为以音摧形,是属于邪法之类,其实这种内力之修为,也不知道苦练多少寒暑……” 肖小侠说到此处,倏地顿住。绿忆姑娘却毫不为意地笑道:“我师父就是深山面壁多少年,才修到这份功力,至于我,那只是一种福缘例外啦!承哥哥的功力又岂是可以拿时间来计算的。” 肖小侠点点头,也深以为是。 两个人伫立在原地感叹了一回,再沿着山径,向上走去。 转过一丛浓密的松树,梅惠寺槽牙高啄,金碧辉煌,已经隐约在望。 绿忆姑娘心里挂记蓝姐姐的下落,一见海惠寺在望,便要腾身而起,向前扑去。 突然一种冷冰冰的声音,从隐约的林中,清晰地传出:“凭你个不知死活的娃娃,胆敢来闯海惠寺,姑念你们两个一身功力练来不易,饶你们狂妄无知,着速退出沂山,叫昆仑二子前来,若要再前进一步,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空山无人,声音分明是从疏林里面海惠寺传出。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二人所站的地方,与海惠寺相距约在二十丈以上,这种“空谷传音”如在当面,这份深厚的内力,着实惊人。而且,语句说来冰冷无情,斩钉截铁,令人听来自然而生出一股寒意。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对视了一眼,便昂然向上面说道:“在下专程前来沂山,与贵寺主持方丈面商要事。贵寺派人无端启衅,横加阻挠,用心何在,请尊驾还诸明白。” 那一股冷冰冰的声音,又骤然而起,声音里还夹着不屑的冷笑,说道:“娃娃!你等休要以为破除了万蛇阵,便目视沂山敌手。管窥蠡测,徒然使自己流血丧生。老夫知道你等是为姓蓝的娃娃而来,老夫与这等后生小辈有甚等冤仇,只为他能使得‘以气驭剑’的功夫,这才围他在寺中,单等昆仑二子前来,老夫自然会饶他一死,你等何人,要冒然前来找死。” 绿忆姑娘忿然手捧碧玉琵琶,向肖小侠说道:“这人定然是海惠寺的住持,捉住他不怕他不交出蓝姐姐宋。” 肖小侠正待上前拦住姑娘,绿忆早就曳衣一闪,跃起三四丈高,半空中碧玉琵琶闪起晶莹耀眼的光泽,伴着一身飘飘的绿裳,像是绿盖凌空,摇曳而落。 肖承远小侠不禁顿脚而叹,急忙抄出碧雪神剑和描金玉扇,右剑左扇,提足功力,凝神而站,为绿忆姑娘掠阵护法。 肖小侠功力盖世,何曾有过惧意。不过是江湖经验愈深,则遇事自然要熟虑三分。海惠寺能围住蓝玉珍姑娘,寺内能手功力自应不是泛泛之辈。而且方才两个和尚,和万蛇之阵,都在说明沂山之地,步步危机,必须小心谨慎。 对面那人虽未露面,但是“空谷传音”的内力显露,已足为当今武林第一等高手,所谓“上前一步,即死无葬身之地”,料来言之非虚,绿忆姑娘如此盛怒腾身而去,过于冒险。 肖小侠这才剑扇并出,留神变化。 这正是肖小侠细心谨慎之处,留着自己静观其变,比起两个人都莽然上前,较为稳妥得多。 就在肖小侠抽剑拔扇,凝神而立的瞬间,绿忆姑娘已经一跃而落在十丈开外。 突然,对面又传来一声极其尖锐难听的冷笑,说道:“找死!” 绿忆姑娘闻言清叱一声,身形乍落,立即左臂环抱碧玉琵琶,右臂疾伸出招,玉腕微震,纤掌连翻,就在这一转眼间,一连虚空闪电拍出七八掌。 肖小侠知道南海门神掌的厉害,一见绿忆姑娘如此一连不断拍出数掌,当不难想像得到,姑娘此时是急怒填膺,出手凌厉。 肖小侠惟恐绿忆姑娘有失,抬腿拧身,向前扑去。 几乎是肖小侠起身的同时,突然眼前疏林树木,一齐劈啦作响,浓烟四溢。 肖小侠一见,果然不出所料,这沂山果然是埋伏处处,连忙急泻下落,坠地急叫道: “绿忆妹妹小心!闭气拔身退后。” 其实,这几十棵树林一齐炸裂,浓烟顿成一片,纵使及时而退,也无暇退出。 肖小侠此时已不能再擅自用口讲话,神剑单挑胸前,护住要穴,玉扇疾展“万象归宗” 的扇法,抡开群斗招式,强风柔劲,平地大作,浓烟受此一激,纷纷向四面纷飞而落。再看绿忆姑娘,正背相而立,一双长袖,舞起冷雾流云,寒风飒讽。 这两个人的内功修为,都是到了“三花盖顶,五气朝元”的地步,如此一轮全力展开防护招式,劲风所至,滴水不进,何消片刻时间,已经把一片浓雾,挥扫得无影无踪。 这才看清楚,几十棵树杆上,都是像蜂窠蚁窝,麻密一片的小孔。 再看附近周围,所有的岩石都变成酥碎石块,所有的草木,都枯焦而萎。更令人触目惊心的,五丈方圆,落满一地银亮晶晶的五角银钉。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两人心里都为之暗暗心惊,看来这阵浓雾,不仅奇毒无比,而且强如烈焰,如果一旦沾身,少不得要落个衣灭肉焦。那遍地五角银钉,不用说,自然也是奇毒无比,要不是两个全力施为,凭-股阳罡与阴柔之气,激起狂飙,震飞毒雾,稍有疏漏,便不堪想像。 绿忆姑娘眼见毒雾已消,万一收住身,便听那冷冰冰的声音,赞声道:“两个娃娃果然身手不凡,怪不得三个弥勒或明或暗不声不响的败在你们手里,能逃过老夫这一阵‘东瀛硫雾五里钉’的攻击,而能安然无恙,还是老夫意料不到。来!来!来!让老夫见见你这两个少见的娃娃!” 肖小侠倏地收扇停身,朗声叱道:“老匹夫!处处暗箭算人,亏你还有脸来叫阵。” 言犹未了,绿忆姑娘已经自身后疾演一式“七擒身法”中的“翅底风雷”,飘然而起,半空中一变而为“八步赶蟾”,仿佛是御风飞行,平飞七八丈,飘然向海惠寺山门前落去。 肖小侠哪里敢稍慢,抖袖而起,剑扇一收,流星陨石,疾坠而下。 越过那些假装的树木,刚一触地之际,就听到“啪”、“啪”两声,清脆作响的耳光声。 肖小侠向绿忆姑娘身边一站,只见分班排列着四个小沙弥,中间站着五短身材的一老叟,身后站着方才鼠窜而逃的两个和尚与另外一个高大的和尚。 这老叟此刻风干树皮的脸上,留下五条指痕,愕然望着绿忆姑娘,眼光显露着惊疑愤怒与凶煞之气,微张着嘴,不作一声。 绿忆姑娘却指着骂道:“老鬼!赶快说出来,我蓝姐姐现在何处?” 扶桑一叟突然眼光一闪,凶光暴射,仰首一阵凄厉的笑声,才停笑说道:“怎么?是你‘蓝姐姐’吗?这两耳光打得对!老夫竟还没有留神这娃娃是个女的。” 绿忆姑娘虽然神掌无敌,这扶桑一叟也不是平凡可欺之辈,如何竟被姑娘上来就掴了两掌。 这是“轻敌”和“无备”的结果,扶桑一叟断然没有想到绿忆姑娘凌空落下未稳身形之际,竟然出手就是两掌。这两掌来得太过意外,而且,南海神掌又是快如闪电,纵使扶桑一叟是如何的了得,在如此意外之下,也白白挨了清脆的两掌。 这是扶桑一叟,换过别人,怕不早就满嘴齿落,血流满面了。 绿忆姑娘不理会扶桑一叟如何惊讶蓝玉珍姑娘是个易钗为弁的女儿身,依然问道:“老鬼,你到底说是不说?” 说着右手微抬,又要动手。 突然,一阵叱喝,四个小沙弥,闪电拧身,一拥而前,四朵黄云,四道掌风,一齐攻向绿忆姑娘。 肖小侠忍不住厉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舌绽春雷,震得在场的人,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周围的树叶,竟然一阵嗖嗖而落。四个小沙弥刚刚扑起的身形,骤然一顿而止,就在这时,“啪、啪、啪、啪”一连四声响,小沙弥个个东倒西歪,脸上肿起多高,嘴角流血。 绿忆姑娘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彩!” 肖小侠低声向绿忆姑娘说道:“绿忆妹妹!请暂息怒。” 转而抬头向扶桑一叟朗声说道:“老儿,你身为俗家人,竟敢霸占佛家圣地,为非作歹,天理已是难容。今天即使不为了蓝妹妹,也要为武林除害,小爷留给你一个规矩,你要单打双斗,划下道儿来。若要如此任意胡行,乱施诡计,休怪小爷出手过狠,不让你心服。” 扶桑一叟没想到这两个年轻男女,竟然是功力臻于如此境界,当时又惊又怒,冷哼一声说道:“狂妄的娃娃,自东赢东渡而来,还没有人敢如此和老夫说话。” 说着话,缓步上前,一步一步向肖小侠和绿忆姑娘逼近而来。 肖承远小侠倒是面含微笑,暗运神功,也慢步上前而去,刚刚一迈步伐,绿忆姑娘在身后叫道:“承哥哥!” 肖小侠心里一动,停身而问道:“绿忆妹妹有事吗?” 绿忆姑娘飘然上前两步,若有怨意地说道:“承哥哥!不是说好了的吗?海惠寺的事,你只能做一个袖手旁观的人。” 肖小侠看着扶桑一叟凝神敛气,蓄势行功,缓步而来,眼前就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拼斗。 绿忆姑娘偏偏要逞强接下这一场,肖小侠又不能拂姑娘的意思,只好皱皱眉,苦笑一下,说道:“绿忆妹妹!要留神小心。” 绿忆姑娘这寸嫣然一笑,点头转身,飘然向场中走去。 此时,扶桑一叟已经走到空场当中,眼看姑娘如此嫣然一笑,真如百花怒放,美绝人寰,美极而自然,亦不禁为之心头一震,脚下步伐自然而停。 绿忆姑娘走到扶桑一叟相距七八尺的地方,悄然而立,嘴角露着微笑,仰着头说道: “打败了你,你就要放我蓝姐姐出来。” 扶桑一叟忽然面容一霁,也缓声说道:“你蓝姐姐身落在迷宫陷阱之内,井未受到委屈。老夫旨在钓引昆仑二子前来,对她并无恶意。既然你娃娃能直上海惠寺来叫阵,老夫服你这份胆气!好吧!你胜过老夫,放你蓝姐姐出来就是。” 绿忆姑娘听说蓝姐姐无恙,脸上的光辉更为灿烂,含笑道:“一言为定,可不许赖!老鬼!你说要怎么打法?” 扶桑一叟呵呵笑道:“老夫岂能落个不是在你这个娃娃手里,你要胜过老夫,我就渡海回东瀛!”说到此地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老夫此次渡海东来,只想慑服中原武林的几个老不死,岂能和你一拳一脚拼斗。我们各出一题,胜者为是。娃娃!如果你要胜不了老夫,你就休想下得沂山。” 绿忆姑娘倒是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输了就听你的。老鬼!你先说吧!” 扶桑一叟两只细眼,忽又精光一露,敞声笑道:“算你饶我一先,后生可畏呀!娃娃! 老夫纵横武林迄今,没有人能掴老夫耳光,方才两掌,是生平仅有。现在你再来试试,若能再掴我一掌,哪怕是沾及衣袂,算我输一场。” 绿忆姑娘摇摇头说道:“这样我太占便宜,我不干!” 绿忆姑娘认真地望着扶桑一叟说道:“我知道方才两掌挨的不服,这样吧!我们这场不算,让我再攻你几掌。” 扶桑一叟凝视了姑娘半响,但见姑娘满脸纯真,眸子里流露着圣洁无邪的光辉,霍然轻轻地叹喟一声,这一声微轻的叹息,转即点头而笑,慢慢地说道:“也好2” 说着双手下垂,屹然而立。 绿忆姑娘慢慢举起右手,露出欺霜盖雪,玉润浑圆的手臂,玉掌一翻,闪电般的一连拍出三掌。 肖承远小侠站在一旁看得清楚,他在南海也亲自领教过这三掌的厉害,但见掌风起处,几乎罩盖了扶桑一叟上身所有的要穴。 扶桑一叟也端的了得,身形一缩,顿矮三尺,成了两尺不到的侏儒,随着掌风,像是流星闪电般的,在方圆不到一丈的地方,闪躲腾挪,居然连衣袂都未沾上掌风。 三掌刚过,扶桑一叟呵呵一笑,刚欲停下身形,突然,绿忆姑娘右掌连震,又是一连三掌。扶桑一叟就在这一瞬间的分神,“啪”、“啪”,一连两掌,都拍中左右“肩井”,震得扶桑一叟身形连晃勉力稳住,涨得满脸通红,身形一长,沉声说道:“娃娃!你姓甚名谁?你师父何人?”!” 绿忆姑娘悠闲地收手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扶桑一叟点头说道:“你在一掌三式之间,能够击中其二,娃娃你可以自傲武林无敌,如此说来,老夫久睽中原武林,后起之辈已是不可轻估,今日沂山之事,老夫认败,但愿再次东渡深入中原,你我后会有期。” 扶桑一叟如此坦然认败,撒手而去,使站在一旁的肖承远小侠,大感意外,而且认为是极不合于常情。以扶桑一叟功力如此之纯,存心前来中原问鼎武林,深谋已久,存心找玉扇书生和昆仑二子相较高下,如何竟在绿忆姑娘小施神掌之下便断然而去? 绿忆姑娘却不然,没等扶桑一叟说完,便拦住仰面问道:“老鬼!实践诺言,就如此撒手而去,有这等便宜事吗?你自认败绩,还不把我蓝姐姐放出来。” 扶桑一叟霍然呵呵冷笑,说道:“娃娃!你还要趁风扯满帆吗?海惠寺前你能搏得老夫口认一败,是你毕生之幸,再不知足,你就自取其辱了。” 绿忆姑娘一见扶桑一叟自食前言,顿时娇叱连声,右手“笑指天南”,左手挥动碧玉琵琶,一式“技云见月”,双招并发,右取“将台”,左击“面门”,但见姑娘柔发飘拂,绿裳生风,琵琶带啸,手指劲生,以疾风骤雨之势,欺身攻来。 肖承远小侠虽然和绿忆姑娘相处未久,但是,只见姑娘秉性率真,举止温柔,即使与人对手过招,也鲜少闪动身形,抢攻出手。今日在海惠寺前,竟然抢身直进,挥动碧玉琵琶,显然姑娘已动真怒,这变招并进,是全力施为,劲道之强,当真是凌厉无比,只此一招,已足够武林高手溅血横尸。 可是,扶桑一叟却是神色不动,眼见姑娘如闪电一招攻来,身形猛然一错,长袖一吐,双袖交挥暴喝一声:“好厉害的娃娃!” 这一声叱喝未了,只听“锵”地一声,宛如巨浪惊涛,凌空盖下,震得肖小侠心神一阵浮动,气血都为之上冲。 原来扶桑一叟双手拂出,正是中原武林外功之极的“铁袖神功”,长袖拂出如钢,阳罡之劲,力若千钧。扶桑一叟估计如此硬碰一招之下,断毁琵琶,为意料之事。 没料到绿忆姑娘双招并出,暗藏一实一虚,姑娘蕙质兰心,心窍玲珑,焉能一上手便要着道之理?右手“笑指天南’,虚实兼备,左手碧玉琵琶才是硬招。当下-见扶桑一叟拂来阳罡之劲,力道惊人,知道这老鬼双袖功力超凡,右手立即化指为掌,立攻一招“闲掏岁月”,轻描淡写地藉劲化力,卸去罡劲。左手还是原式不动,琵琶右拨上挑,正好扶桑一叟的袖风拂中丝弦,“嗡”然一震,不亚石破天惊。 绿忆姑娘一震之下,左腕酸麻,疾闪而退。扶桑一叟却震得血气不匀,沉桩收势,长啸吐气出声,说道:“老夫在东赢之日,曾闻得中原武林有不少利物神器,娃娃手中琵琶,为老夫未闻未见。弦声一动之下,破蛇阵于前,震动老夫心神于后。罢了!” 说到此处,忽然一顿,停了半晌,倏地不言不语,遽然转身,双臂平抬一振,竟然长衫鼓风而起,飘起五六丈高,只一瞬间,落于海惠寺内,踪迹不见。 绿忆姑娘没想到扶桑一叟竟然如此突然而去,等到一怔而觉,不由大急,琵琶一顺,环抱在怀,右手一圈,清叱一声:“老鬼哪里走,” 立即就要拧身追赶。肖小侠急忙在身后一拉姑娘衣角急声说道:“绿忆妹妹!老儿诡计万端,谨防有诈。况且穷寇勿追,……” 绿忆姑娘急着接口说道:“那么蓝姐姐呢?” 肖小侠这才抬头一看,原先站在山门外的三个大和尚和四个小沙弥,竟趁绿忆姑娘和肖承远小侠说话之际,遁身入内,此刻山门外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此时此刻,肖小侠颇以为难。若要紧随追赶,怕的是暗箭难防,稍一失足,就不堪设想。如果从长计较,又怕扶桑一叟劫走蓝姑娘,那岂不是更为失策吗? 肖小侠正在急急不定,绿忆姑娘正在深锁双眉的看着他,忽然,山门里面一阵呵呵大笑,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说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肖小侠闻声大喜,急忙跨步上前,叫道:“老化子哥哥为何也在此地?” 从山门里走出来的正是威镇大江南北的丐帮帮主雪地飘风宋允乎宋老化子。 老化子和肖小侠笑呵呵地招呼以后,便向绿忆姑娘说道:“姑娘神功盖世,老化子钦佩无地。” 绿忆姑娘惊叫道:“怎么?你是何时来到沂山?看到蓝姐姐吗?” 老化子呵呵笑道:“老化子保你蓝姐姐无恙。” 脱着回头向肖小侠问道:“小兄第!扶桑老儿逸走之时,你为何思虑再三,难道你已经知道老化子混进海惠寺吗?” 这一句话问得肖小侠满面飞红,半晌无言以对。以肖小侠而言,仗着自己一身绝世神功,只要当去之地,纵使是龙潭虎穴,也从未踌躇却步,思虑再三。为何今日就如此进退维谷,三思再想?肖小侠已在怀疑自己,难道自己变得胆怯和惧怕下吗? 半晌无言,带愧沉思,偶尔眼光一触,瞥见绿忆姑娘含苞待放的娇面,晶莹清澈的大眼睛,正凝神的注视着自己,不禁衷心一动,热血上升,脸上朝霞再起,心里若有所悟地想道:“难道我竟是情不自觉地为了顾虑绿……” 人之关心,能出乎自然,而形成呼吸相关,这份情感就暗植心底深且久矣!肖小侠一思及此,能不玉脸泛红? 老化子何等精灵人物,原先是诧异的一问,及到如今,老化子心里雪亮洞明只呵呵一阵连声大笑。 倒是绿忆姑娘若无其事地轻轻一扯肖承远小侠的衣袂说道:“承哥哥!我们叫老化子……叫他带我们去救蓝姐姐好吗?” 肖承远小侠一净心神之后,点头说道:“老化子哥哥!蓝妹妹现在何处?老化子哥哥如何来到这沂山海惠寺?” 老化子先笑着对绿忆姑娘说道:“姑娘!不必对我的称呼多费心思,你就叫我老化子,一些也不错。”继而略微一顿,微有感慨地说道:“老化子一生游戏风尘,混混噩噩,实则这冥冥之中,确实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肖小侠一见老化子哥哥突然-收嬉笑面孔,一本正经谈起因果,倒是禁不住有些暗自好笑,只有沉住气,等候下文。 老化子这才把蓝姑娘如何当初在五老峰下夺取“无形掌法秘笈”之时义释江面双残老大,而这次单眼恶残阴展乎竟然邂逅姑娘,舍命报恩,二绝姥姥得讯是由于单眼恶残遍传消息的结果,老化子在江南也是随单眼恶残而来。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种善因,必得善果,一念之差,祸福分明,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定数? 老化子概略说完之后,复又呵呵笑道:“老化子随单眼恶残兼程赶到沂山之时,正是姑娘琵琶逞威,声破蛇阵之际,老化子自忖扶桑老儿有姑娘和肖老弟接住,用不着我来摇旗呐喊。单眼恶残说是海惠寺之内,如今遍是机关,这才趁扶桑老儿出外之隙,潜入寺内……” 肖小侠急忙问道:“如此说来,老哥哥已经知道蓝妹妹身在何处了。” 老化子点头说道:“单眼恶残知道你蓝姐姐身落山门外翻板之下,于是我们一老一残在寺内,小施手脚,便自然逼问出滚板陷阱机关所在。我们这位蓝姑娘虽然身落陷阱,功夫不失,等闲人敢能接近?扶桑老儿一时倒无伤害之心,只派天罡一指简竹笙老儿看守。……” 绿忆姑娘“啊”了一声,颇为奇怪地说道:“他也在吗?” 老化子笑道:“不是他,扶桑老儿何至找你蓝姐姐来逼引昆仑二老呢?这老儿屈膝奴颜,自己也是武林有名人物,竟不惜投靠扶桑老儿,今日难免要自食其果了。” 绿忆姑娘着急地说道:“我们这就去救蓝姐姐去。” 老化子点头转身一掩身形掠进门内,边走说道:“扶桑老儿霸夺海惠寺不久,各种奇怪机关均未完成,否则这一个佛门圣地,到真的是步步危机,容不得我们如此昂然阔步了,。 老化子像是驾轻就熟,点足起落不停,霎时立足于一座大钟前,单眼恶残从钟后闪身而出,老化子指着单眼恶残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阴展平现在不愧是个汉子,回头再引见吧!钟下即是地道,直通山门之外,天罡一指守住隧道尽头”” 绿忆姑娘一听说“钟下就是地道”,不等老化子说完,便飘然来到钟下。 老化子笑呵呵地拦住姑娘,说道:“姑娘!天罡一指让给老兄弟,救你蓝姐姐还有难题需要你去做。” 绿忆姑娘听说还有难题需要自己去做,微微一愕之际,肖承远小侠抬腿一掠,已自落钟下。单眼恶残连忙掀起钟来,扎轧一阵,顿时露出地道入口。 肖小侠凝气行功,飘然而落。 地道内,每隔两丈有壁灯一盏,曲转迂回,足音回震,约摸走二三十丈之遥,突然一阵苍老叱声:“何人擅入地道?” 肖小侠敞然哈哈一笑,应声说道:“简竹笙老儿!你不是自诩为边陲五高手之列?为何做起管门守户之人来了?” 声音未落,肖小侠贴着石壁闪电一掠,霍然而出的现身在简竹笙的面前。 诚如肖承远小侠所言,简竹笙自诩为边陲五高手之列,傲视武林群伦。只因为当初扶桑一叟对他有一掌疗伤之恩,助长功力之惠,乃不惜腆颜相视。结果,落身海惠寺之内,哪有一点昔日之威风?尤其被命为看守蓝玉珍,虽然因为蓝!”娘武功高强,陷于迷宫陷阱,武功未失,扶桑一叟才命他住守,但是,这岂是天罡-指简竹笙所做的事。 所以,肖小侠刚一突然现身,天罡一指错愕一旁,既惊且愧,而且又是怒填气满。 当时不声不响,突然须发俱张,右手疾抬,食指戟出,还取肖小侠前胸。 天罡-指知道自己不是这位年轻人的敌手,抱着背城借一的心理,遽然猛下毒手。天罡指法径指前胸,不单限于穴,指风所及,变化应势,这是天罡一指拼命一招,全身精力所汇,威势功力,劲道变化,却是非同于凡响,肖小侠蓄势而来,浑身遍行“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岂能让简竹笙得逞偷袭之计?当下一闪身,脚下“苍虚缥渺步”故演惊人之式,贴着指风,飘然而过。 天罡一指一见自己全力一指落空,立即撤身收势,防身回步,右手化指为掌,向身侧推出一招。 肖小侠根本没有还手,早就飘落到一旁,轻声说道:“念你受尽委屈,沦落为看门守户之人,让你全力攻三招,然后再治你应得之罪。” 天罡一指在宁波郊外,亲眼见过肖小侠败走秃鹰西门番,故则一见气馁,更由于愧怍于心,斗志早消。如今两招俱空,知道凶多吉少,心里一动,暗自忖道:“三十六着走为上策!让扶桑一叟来接下这个场子。” 其实简竹笙哪里知道,扶桑一叟早就率着他东瀛随来的三僧四沙弥远逸而去,就擞下了他呢。 简竹笙一有逃走之意,顿时暴喝一声:“小子!看招!” 左掌右指,双双攻出,左掌“推波助澜”右指“天罡指法”,双取肖小侠上中两盘。 这两招完全是虚张声势,故作姿态,没有等到肖小侠闪开,突然左掌疾撤,回肘向石壁上便一掌拍去。 这一掌拍下,“啪”的一声,紧接着“轰隆”一震,石壁一裂而开,约有两尺余的-道暗门,天罡一指简竹笙哪还敢有一丝怠慢?偏身疾闪,向暗门里窜去。 肖小侠虽然没有料到简竹笙有此一着,但是,岂能容他就此逸去。 顿时如影之随形,一扑而上,右掌一探,一式“云龙现爪”快如电光石火,一把刁住了简竹笙的右臂。 简竹笙此时已经身在石壁之中,当时只是全力向里一挣,哪里还挣得分毫?就在这一刁一争,不到-眨眼间,只听得又是“轰隆”-震,石壁又倏地一合,简竹笙首当其冲,顿时把一个自诩为边陲五高手之一的天罡一指简竹笙,夹得血肉横飞,死于非命。,肖承远小侠本意擒住天罡一指简竹笙,要仔细问明白这扶桑一叟的出处,强占海惠寺的经过。没有料到简竹笙存心要逃,三招未满,即触动机关,开动暗门,结果是作法自毙,落得个血肉模糊,死得极惨。肖小侠放下右手,也不禁唏嘘不已。天罡一指简竹笙为人尚无大恶,只是以一念之差,结果如此。 正是感慨之际,突然身后老化子笑道:“简老儿自作自受,无甚堪怜之处,小兄弟不必为死者恁吊良久,向前三转弯,转过一道暗门,试试你们蓝姐姐可在那边。” 老化子言犹未了,单眼恶残从身后一掠上前,越过正要抢行动身的绿忆姑娘,欠身说道:“地道机关,只有在下得自寺中僧人,彼等也知不详,还是让在下先行引导。” 说着不等绿忆姑娘说话,便昂然大踏步上前,但见他-转右角,即隐然不见。 老化子微微叹道:“以简竹笙与阴展平相比,彼此相差只是存心一念之间,天罡一指就不如单眼恶残矣!” 老化子感慨未了,那边已传来阴展平单眼恶残的声音说道:“向左三转,向右越过一道暗门,机关已发动,禁制失效,请即前来。” 绿忆姑娘首先应声而起,仿佛是流水行云,沿着石壁飘然而进,三转而后,越过一道门,眼前霍然一亮,在许多错综复杂的叉道当中,但见蓝玉珍姑娘仍旧是一袭青衫,手持短剑,凝神横剑以待,只是容颜显得有些憔悴。 绿忆姑娘忍不住尖叫一声,张臂正待一扑上前,老化子却上前拦住说道:“姑娘不要情急如此,此处上通滚板,旁通陷阱,正是迷宫所在。如若能任意进出,你蓝姐姐早已越过进入隧道搏斗简竹笙了。” 绿忆姑娘顿时觉得有可怪之处,蓝姐姐与自己相隔也不过只有七八丈之远,难道连自己一声尖叫都未曾听见吗?可是,蓝姑娘确实站在那里,未曾一动。 肖小侠站在一旁说道:“绿忆妹妹可否看出这许多纵横交错的叉道,有何规则排列的迹象否?” 绿忆姑娘霍然大悟,稍-留神,便看出是按着极其常见的五行阵势。 肖小侠又接着说道:“九宫八卦,阴阳五行之类学问,武林之中多能熟谙此道,值得奇怪之事,就在于此。蓝妹妹不仅深谙此道,像日前如此简单五行阴阳排列,绝难不倒蓝妹妹。而蓝妹妹如今,危困在当中,不得而出,其中自有异处。” 绿忆姑娘点头极以为是,不觉回头看着老化子。 老化子却看了单眼恶残一眼,说道:“扶桑老儿来自东瀛,所设机关禁制,精巧之外,更暗含奇门遁甲之玄机……” 老化子一言未罢,绿忆姑娘已经跃身而起,只见她在叉道中左穿右掠,完全未按五行之道,危颠倒阴阳而行,而纤掌左推右劈,不到一会儿,眼前景象人变,只听到一阵轰隆哗啦之声,震动隧道,原来叉道之两旁,都是成堵石墙,只是隐而不见,如今都暴露无遗,被绿忆姑娘掌风所及,倒塌一片。 肖小侠不禁大惊,暗自忖道:“这些墙壁如何能隐而不见?扶桑一叟难道会邪术不成?” 老化子却在一旁呵呵笑道:“小兄弟!奇门遁甲之术,能够稳住物体于无形,无甚奇怪之处。绿忆姑娘震动墙壁,破坏位置,只要有丝毫移动,幻觉即灭,如今珍儿脱险了。” 果然只见绿忆姑娘一路游身而行,单掌连挥,有如摧枯拉朽,七八丈的距离,不消片刻已经抵达中心位置。 当绿忆姑娘最后-掌劈倒一堵墙的时候,蓝姑娘霍然而惊,倏地一转身形,娇叱一声: “贼秃!找死!” 聚莹短剑-闪青芒,极其凌厉地照准绿忆姑娘头上劈来。 绿忆姑娘劈山最后一掌,一见蓝姑娘转身,芳心大喜,正是一扑上前,要扑进姐姐怀里。没有料到蓝姐姐竟是不问青红皂白,照准-剑劈来,绿忆姑娘意外中连忙偏头错肩,塌腰-式“落叶随风”,旋身闪过。好险的-招,聚莹剑的光芒,险些掠过绿忆姑娘的后腰。 绿忆姑娘闪让开这危及呼吸的一招,急忙叫道:“蓝姐姐!你不认识绿忆了吗?” 老化子此时却站在外面喊道:“绿忆姑娘!你蓝姐姐此刻神智昏迷,全仗一点真元之气在作最后一拼,你要赶紧点闭她的穴道,再用灵药治疗,少顷真元拼尽,内腑要大受损伤!” 谈何容易;此刻蓝玉珍姑娘如一头出押疯狂的猛虎,聚莹剑闪起满处光芒,要点住她的穴道,而且出手不能太重,恰到好处,是谈何容易之事? 但是,情形确如老化之言,如果等到真元拼尽,蓝!”娘撒手倒地之时,其内腑经血受扔之情形,当不难想像。情形之紧急,已经是刻不容缓。 绿忆姑娘霍然一矮身,绿裳一式“残荷谢地”,倏地趋势平身,箭也似的闪出剑光范围之外,左手一抱琵琶,右手小指一挑“羽”弦,“叮”地声,宛如金针脱弦而出,上出云霄,飞越无际。 蓝玉珍姑娘在这声弦音震撼之下,霍然-个冷颤,双手一慢,聚莹剑渐渐的垂下。 绿忆姑娘紧接着琵琶声冉起,一阵叮叮当当,极其悠扬的曲调,脱弦而出,顿时地道内,一片祥和,无限愉悦,宛如百鸟争鸣,百花怒放,小溪轻流,微风拂面的农村景象,幻生眼前。 蓝玉珍姑娘渐渐阉眼垂睑,聚莹剑落在地上,身子好像是海棠凋谢,萎地颓然。 绿忆这才停手不弹,轻嘘一门气,拽衣一跃而前,右手一挽蓝姐姐,足尖顿地,倒纵出阵,落在肖小侠身边,轻轻地放下蓝姑娘。 此时,但见蓝姑娘玉面苍白如纸,双目紧阖,气如游丝,状至惨然。绿忆姑娘不禁心里一酸,凄然地掉下泪来,仰着面向肖小侠问道:“承哥哥!我蓝姐姐内力精湛,何至真元亏损至如此程度?” 肖小侠叹道:“蓝妹妹被围于此,气恼交加,数日不食,且心神终日紧张未已,方才一顿极力拼斗,真元大为亏损。” 绿忆姑娘从身上掏出一瓶丹药,仰头向肖小侠说道:“南诲师门灵药,虽然珍贵难得,比起灵效,难胜大还丹,承哥哥可否再费一粒大还丹?” 肖小侠慨然说道:“绿忆妹妹说哪里话,小兄岂是悭吝不谙人情之辈,这大还丹,虽然名贵,舍去教人之用,又有何价值可言?” 掏出大还丹,交与绿忆姑娘服侍蓝玉珍服下。 肖小侠看着蓝姑娘粉面已经渐渐转红,知道药力已经发散,放宽心情,转面向老化子问道:“扶桑一叟既然东渡前来中原,存心寻衅武林,侵占海惠寺,为何武林一无所知?” 单眼恶残在一旁接着说道:“扶桑一叟占据海惠寺,处心积虑,要把海惠寺变成龙潭虎穴,再掀起武林纷争。海惠寺经营未久,所以才销声敛迹,不欲惊动武林。虽然此事关系少林寺产业之争,无如少林寺以颜面攸关,只图以自己力量,挽回声誉,也不愿传杨江湖,以致扶桑一叟经营海惠寺许久,武林竟一无所知。” 老化子叹道:“武林之中,各大门派自扫门前雪,互不声援,才为各处魔道乘隙而起,扶桑-叟即为一例。若不是珍儿此次误陷沂山,扶桑老儿断然成为武林一大心腹之患。武林前途之堪虞,令人可叹!” 肖小侠心里一动,忽然想起秃鹰西门番苗疆之行,假若秃鹰与鬼眼婆婆合并与武林为敌,中原武林能否再有六剑一杖会秃鹰之举。 想到这里,肖小侠忽然觉得自己此次苗疆之行,不仅关系石啸天老帮主的安危,更关系今后武林正邪之消长,心头顿觉沉重! 老化子仿佛也看出肖小侠心情的沉重,正待问明小兄弟又如何与绿忆姑娘同行,意欲何往?凤姑娘如何不见?蓝!”娘又如何独自陷身沂山? 突然,绿忆姑娘叫道:“蓝姐姐!你醒过来了。” 众人一齐回头看去,只见蓝玉珍姑娘已从地上一跃而起,神色极其振奋,倏又一怔,注视厂众人半晌,霍地上前一把抱住绿忆姑娘,珠泪汨汨下流,激动不已,泣不成声,看得众人都为之黯然。 老化子这才故作欢笑地呵呵说道:“珍儿!小别重逢应该把臂欢欣才对,如何如此落泪伤心,你不是有心招惹你绿忆妹妹难过吗?” 绿忆姑娘也温柔地拥着蓝姐姐,罗袖轻拭泪痕,正待谈说别后,突然,肖小侠脸色一变,霍然回身掠过两个转弯,朗声叱喝道:“何入深入地道?” 这一声叱喝未了,只听得地道那边,叮当一下,金铁柱地作声,雷鸣怒喝道:“孽障,你出来受死吧!” 这声怒喝,极其深仇,地道里震得嗡嗡一片,在场众人不禁俱为之一怔,心里同时想道:“扶桑-叟已经远逸而去,这是何人来到海惠寺?” 众人心里-动,立即向地道外面走去,刚一转至第-道暗门,迎面站着三个白须白发,手持粗大禅杖的老和尚,各自怒容满脸地站在那里。 老化子当时禁不住“啊呀”一声,越身上前而去—— 第十一章 老化子当时一见这三位须发俱白的老和尚,便“啊呀”一声,赶上前去,越过肖承远小侠,抱拳一拱说道:“原来是元济大师佛驾莅临。” 当中而立的白须白发,长眉复眼的老和尚一见老化子上前说话,面色一霁,高喧一声佛号,左掌当胸一打问讯,还礼说道:“原来宋帮主也在此地,老衲幸会了。” 老化子是何等精明人物,一见来人竟是少林寺第七十一代掌门人师伯,少林寺三大长老之-元济大师突然出现在这海惠寺内,立即想起单眼恶残所言少林高僧败走沂山之事,果非子虚。元济大师为少林寺当前辈分最高的长老,身会少林绝技多种,为少林寺武功极高之人,如今亲下沂山,可见少林寺对扶桑一叟之重视。 老化子当即含笑庄重地说道:“大师来晚-步,扶桑一叟已经远逸而去。” 元济大师闻言微微一震,长眉一轩,两眼神光一扫,略停半晌才低喧一声佛号,说道: “敢莫是宋帮主率众,逼使扶桑一叟离去。” 言外之音,不难听出元济大师对于扶桑一叟的突然离去,有怀疑之意。 元济大师为一年高德劭之有道高僧,此次由于海惠寺被侵占,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大师前来察看,竟然惨败回程,使武林六大门派之首的少林寺,颜面丧失殆尽,这才由元济大师衔命率两位达摩院高僧前来,立意挽回颜面,驱逐扶桑一叟。没有料到以一步之差,被丐帮帮主抢先一步。此行不仅未能如愿雪耻,反而将少林寺不愿张扬之事,要露于外人知道。元济大师难免有薄忿在心,虽然语气和缓,含意至为显明。意即以丐帮帮主竟能驱除扶桑一叟,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反而败走沂山,一旦此事传出武林,少林派盛名受累非浅。 老化子却毫不在意含笑说道:“老化子何德何能,焉能驱使扶桑一叟远逸而逃,此事说来话长,且说来也与大师无关,幸好老化子好友门下,已经脱险,不应久留此间,扶桑一叟走后,海惠寺内一切设施,以及掳胁之众僧,大师自会妥善处理,老化子就此告辞。” 正好此时蓝玉珍姑娘,也在绿忆姑娘深厚精绝的内力帮助行功之下,不仅苏醒,更而精神充沛,神清气爽,两人也来到老化子身后站住。老化子说着话,便自拱拱手转身向肖承远小侠一行说道:“小兄弟!海惠寺有元济大师宋此,后事料理有人,我们这些事外之人,及早离开。” 径自回身,拖着一双草鞋,踢踏踢踏便要从元济大师身旁过去。 老化子刚一动身,元济大师身后两位老和尚,双双各向右横跨一步,拄杖当道而立。 这条隧道本不十分宽阔,这两位老和尚如此分身一站,便自然地挡去了老化子的去路。 老化子这才呵呵一阵大笑说道:“我老化子有何开罪于大师,要强留老化子有所质询吗?” 元济大师连忙“阿弥陀佛”一声,说道:“宋帮主言之过甚!老衲岂敢如此慢礼于帮主。” 说着略一回头,身后两个老和尚立即垂目低头,退回原地,元济大师依然立掌当胸说道:“老衲尚有两事请宋帮主不吝赐答。” 老化子也收住笑容,拱手说道:“老化子所知,以及所能相告的,无不秉诚相告。” 元济大师忽然微微叹喟一声,说道:“宋帮主既然远来沂山,深入海惠寺,老衲此行用意,帮主定能明了。少林寺羞告武林,实恐因一派之私,而导致武林纷争,如今扶桑一叟远逸,后果当难预料。老衲请问宋帮主,扶桑一叟既然力求经营海惠寺为邀斗武林之所,为何如此轻易而走?如今去往何所,宋帮主能否就所知相告,” 老化子皱了皱眉,心里微微有些不快。从始至今,元济大师始终未认定扶桑一叟之走是被老化子赶走的。老化子心里暗自忖道:“你少林寺就如此藐视于人吗?丐帮帮主不足以赶走扶桑一叟,难道在场诸人就没有一人能有此能耐吗?” 站在一旁的肖承远小侠心里也有如此同感,但是,肖小侠尊敬元济大师是少林寺的高僧,让老尊贤,肖小侠秉性如此,一见老化子哥哥没有说话,也就不便抢白。 可是,站在身后的绿忆姑娘和蓝玉珍姑娘就忍不住了。绿忆姑娘当即抢先一步,走在蓝姐姐前面,盈盈上前几步。仰面向元济大师说道:“扶桑老儿虽然存心不走,可是打不过我们,他能不走吗?至于他逃到哪里去,他也没有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绿忆姑娘这两句话说得极其天真,可是,倒是句句实话,倒叫元济大师为之语塞。 元济大师轩起长眉,一双老眼神光十足地朝绿忆姑娘打量了半晌,缓声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句句实情。老衲倒是多此一问了。” 说着向旁边迈了-步,向老化子说道:“宋帮主请便!老衲无心之罪,帮主勿记于心。” 老化子连忙拱乒说道:“不敢!不敢!老化子疏漫成性,大师得道高僧,不以为怪,老化子已是万幸。”随着便招呼肖承远小侠和两位姑娘,以及阴展平一同走过去。 肖承远小侠在旁边冷眼留神,看得清楚。当元济大师移步让路之际,身后的两位老和尚也随着闪身一旁,就这一闪身之时,原先站的地方,浅浅地留下四只脚印。 这地道铺的是青石板,平坦光滑,这两位老和尚临去脚下留痕,显然是有心炫耀功力,而且这份功力,也颇为惊人。 肖承远小侠看在眼里,心里止不住一动。暗自闪电想道:“看来这两位老和尚依然是在怀疑我们?偌大年纪火气依然未除,我若不有所表示,倒真的让他误认为我们与扶桑一叟有勾结。” 心里如此一转,立即功行全身,“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暗贯罡劲干足下。表面上,神情自若,随在老化子身后,缓步前行。但是,每走一步,青石板上便留下深达三四分深的脚印。同时,那些沾脚成粉的石屑,随脚扬起一尺余高,像是有一股力量罩住,飘在肖承远小侠青衫下襟附近,悠悠地随着前进。 老化子在前面不知道,可是走在后面的绿忆姑娘和蓝玉珍姑娘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两位姑娘都是冰雪聪明的人,焉有看不出承哥哥的意向?当时轻笑一声,绿忆姑娘首先将碧玉琵琶递给蓝姐姐,说道:“蓝姐姐……蓝哥哥!劳您的驾替我抱着琵琶。” 蓝玉珍姑娘知道绿忆妹妹也不甘落后,要以神功震惊少林僧人。便笑吟吟地接过碧玉琵琶,缓慢一步,眼看她如何施展神功。 绿忆姑娘左手拽着沾她的绿裳,轻盈地向前移动着脚步,右手却是平抬在胸前,五掌连翻,但见她那只欺霜赛雪的手,不断地在胸前闪动,看不出有任何劲道拍出,但是,就在她这一阵玉掌连翻之际,青石板上尘土飞扬,几乎弥漫成一片。 可是,尘土一散,青石板上顿现惊人奇迹。原先肖承远小侠走过留痕的脚印,却在绿忆姑娘如此一阵虚空疾推玉掌连翻的情形之下,青石板上已经平滑无痕。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如此一露神功,元济大师看在眼里明明白白,武功精绝如元济大师者,也不禁为这两位年轻人的骇世武功所震动,元济大师当时沉雷般地说道:“阿弥陀佛,宋帮主请留贵步,老衲冒昧再渎帮主。” 老化子闻言倏地一个转身,一见元济大师两只眼睛直打量在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身上,神色多少带着点惊诧之意。老化子立即想到准是小兄弟和这位绿忆姑娘暗中施展了手脚,使得老和尚也震动了。 老化子便佯装不解,拱手应声说道:“大师还有教言指点老化子迷津吗?” 元济大师这时候才在老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低喧一声佛号,便说道:“宋帮主与贵友齐赴沂山,赶走扶桑一叟,海惠寺受惠匪浅,老衲忝为少林一脉。谨以主人身份,敬留宋帮主和贵友,小留海惠寺。且沂山路遥,人烟稀杳,既要餐风露宿,何妨小住,老衲也好请教。” 老化子一看,元济大师诚心相留,想到地道外面,约是已近黄昏,能在海惠寺内暂歇一宵,较这餐风露宿为佳, 老化子便拱手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老化子一行谨遵大师之命,有扰宝刹一宵。” 元济大师面含微笑,看了肖承远小侠一下,老化子便也含笑说道:“当初未便久留,尚未向大师引见。……” 说着便将肖承远小侠、绿忆姑娘、蓝玉珍姑娘以及阴展平一一引见。元济大师高喧一声佛号,立掌当胸说道:“武林奇葩,可敬可贺。”。 俄而又略有慨喟地说道:“少林派自祖师相传至今,凡七十一传,一则邀之天幸,再则承武林中人之抬爱,忝列各大门派之首,然而,不自励求精进,则羞辱指日可期。扶桑一叟东渡来鲁,侵占沂山,少林寺才惊觉此事态之严重。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列为少林高手之翘楚,一旦败走沂山,少林寺不得不惊。老僧衔命远来,自感任重道远,对少林派而言,对武林而言,老衲但有鞠躬尽瘁,以示俯仰无愧于心,讵料一入海惠寺,竟悉扶桑一叟匿进而逃,意外之余,既惊且喜。宋帮主与这两位小施主,神功无敌,为中土武林增光。扶桑一叟即逃,少林派幸收渔利,已经于心难安,万一扶桑一叟卷土重来,中土武林仍有一劫。……” 元济大师感慨良多,坦然说出少林寺之隐忧,言中之意,以扶桑一叟今日离逃,雄心未减,来日武林仍难逃一场腥风血雨。肖承远小侠身具如此不世武功,却非任何门派子弟,若袖手不管,谁来挽救这一场可能而来的武林劫运? 肖小侠当然了解元济大师言中之意,便慨然说道:“扶桑一叟有问鼎中原之心,断不因晚辈等今日之幸胜,而稍有减杀。但是,晚辈忝列武林末学,自无袖手之理。老前辈有鞠躬尽瘁之心,晚辈亦有死而后已之志,” 元济大师连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有不世神功,有悲天悯人之仁德,仁者无敌矣!” 肖小侠突然面色严肃,拱手当胸说道:“少林寺为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之首,中原武林诸事莫不马首是瞻,老前辈功高德重,晚辈尚有一言,敢渎清听。” 元济大师白首遽抬,老眼倏张,霍然说道:“小施主只要所言上不干天德,下不伤阴骘,老衲无不洗耳恭听.” 肖小侠躬身应道:“扶桑一叟虽然可虑,然而边陲各大魔头,而今都蠢蠢欲动。秃鹰西门番南下苗疆与鬼眼婆婆一旦联手,黑白二怪静极思动,百毒尊者有人冒名,凡此种种,莫不是山雨欲来之势,敢问少林寺为武林各派之首,能有预闻和应敌之道否?” 肖承远小侠如此侃侃而谈,不禁老化子闻而变色,连元济大师也顿时须发微张,精光暴射,接着说道:“小施主之言,老衲自无不信之理,仅就秃鹰一人而言,已够中原武林为之棘手,六剑-杖会秃鹰,其中一杖即为老衲同门师兄,然则,如若六剑一杖会秃鹰不幸而成事实,也难保不败走中原。如今群魔有并起之势,武林果应遭此浩劫焉?” 老化子也惊问道:“小兄弟何时知道秃鹰南下苗疆?” 肖承远严谨说道:“只要中原武林能全心全力,彼此消除成见,团结一致,自古魔不侵正,老前辈以为然否?” 元济大师低喧佛号,说道:“老衲了却海惠寺之事,即专程赶返少林寺,禀明掌门人,柬邀武林同道,共商御敌之策,共挽狂澜,小施主届时能够移驾敝寺?至为老衲所盼。” 肖小侠应道:“晚辈承蒙者前辈不以驾才末学见弃,自应趋前,以供驱策。只是,晚辈尚急待南赴苗疆一趟,了了私事后,自当请谒。” 元济大师低喧佛号,说道:“小施主信人,一言九鼎,老衲静候大驾就是。” 绿忆姑娘却在一旁接着说道:“承哥哥!我们如果要离开沂山,就要趁早赶路啊."元济大师忽然呵呵笑道:“老衲感于小施主警世箴言,忘却待客之道!罪过!罪过j” 说着便退旁一步,举手肃客。 海惠寺不愧是一座大丛林,佛殿庄严雄伟,禅房幽静,院落之中,修竹摇曳,老梅乍吐,流泉处处,引水成塘。虽然初冬寥落之季,却不失为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海惠寺虽然受制于扶桑一叟为时颇久,一旦扶桑一叟与众徒人俱去,僧众顿时恢复旧时规矩,到处香烟缭绕,一片祥和,钟鼓齐鸣,梵音四起。 元济大师招呼过晚餐之后,晚课已毕,各人暂住清净禅房,各作休息。 肖承远小侠在禅床上静心敛神,运行一周之后,忽然倦意全消,不思入睡。而且思潮迭起,心神突然不稳,括苍山石老帮主之伤势是否有变化。神剑无双伊季风是否再度寻仇? 黑风帮是否迁怒青龙帮?另一个百毒尊者究竟为何许人?苗疆之行后果如何……思湘如涌,顿觉五内烦躁。 肖小侠几次收敛心神,求静于定,都无所得。索性起而不睡,推开窗牖,吐了一口长气。 此时,天上淡月朦胧,院落里老梅疏影,印在宙前,颇饶诗意。肖小侠一时兴起,起身掠过窗户,右手搭在老梅斜枝上惜力一弹,身不落地,便弹然而起,腾空两三丈高,然后飘然一式“寒雁入苇”,掠臂俏然,落足屋脊之上。 就在这倏然下落之际,肖小侠眼神所及,瞥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纤瘦人影,隐约地站在七八丈外的树下。 七八丈外,即是海惠寺的一个放生渔池。寺内僧人就在池畔莳林栽花,蔚成一片花木扶疏,清幽悦目的庭园。虽然时屈初冬,花草已凋,但是依旧不难看出昔日春花如锦的风光。 尤其此刻冷月如钩,乳色朦胧,秃枝模糊,池水晶莹,别有一番风趣。 这是何人,为何深夜独自仁立在如此静寂园中? 肖小侠禁不住心里一动,自然贴身而伏,暗自忖道:“是扶桑一叟去而复返,欲寻报复吗?抑或是另有旁人前来算计于海惠寺?” 惜于是月光媵脯,树枝疏影,使眼力凌厉如肖小侠者,亦无法看得清楚七八丈外的人影,究为何等人物。但是,身材纤细,体形修长,不是矮小的扶桑一叟,更不是高胖的三位弥勒,则可以断言。 勿论如何,如何凉夜,孤独一人伫立在庭园之中,令人自生猜疑,削、侠凝神屏息注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双手一按槽瓦,平身而起,人起空中,霍然一挺身,双臂凭空一振,宛如鹰隼振翅而飞,斜地上冲起五丈有余。这才轻吐一口气,飘然下落。 肖小侠下落之际,为了怕被人听到衣袂惊风之声,掳袖撩衣,悄然毫无一点声息。双足刚一触及池衅草地,突然对面林中有人冷笑一声,低叱道:“何人胆敢前来找死!” 随着话音,只听得“呼”地一声,顿时劈空一掌,强劲无比地径袭而来。 肖小侠一听,连忙躬腰一点,闪开一掌,身形未止,后又折身一掠,低呼道:“蓝妹妹!是我!” 林中白衣人遽然一震,也闪电飘风,跃出林外,说道:“承哥哥吗?” 肖承远小侠此时已经站在蓝玉珍姑娘身旁。 姑娘此时易弁为钗,还她女儿本色,只是一身洁白长褛,飘飘在身,如此凉夜,令人有不胜寒的感觉。 肖小侠低声道:“蓝妹妹,如此深夜仍然未睡吗?” 蓝玉珍姑娘低垂臻首,幽幽地说道:“承哥哥!你也未睡吗?” 肖小侠叹喟一声,说道:“突然心绪不宁,百感交集,这才出而踏月。” 说到此地,肖小侠忽然惊道:“蓝妹妹!夜凉衣薄,担心着寒。” 蓝姑娘缓缓地抬起头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此时,肖小侠在淡月之下,才看清楚了蓝妹妹双眼微红,犹带湿润。不觉大惊问道:“蓝妹妹,你有何心事?才令你如此对月伤心,能否为小兄一道?” 蓝姑娘不觉低垂臻首,半晌无言。 肖小侠自从和蓝玉珍姑娘相遇以来,但见她一脉天真,天性快乐,从未有过忧伤,今天究竟为了何事,而变得如此黯然神伤。 肖小侠是个天资聪颖,秉赋极高的人,然而对于姑娘芳心,却无法揣摩,不觉也随之默然无语。 如此两人相对无言,不觉良久。还是肖小侠觉得姑娘如此衣单衫薄,一旦着凉,非同儿戏。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蓝姑娘玉腕,说道:“蓝妹妹!夜深雾重,岂可如此久立屋外,回去休息,有事待明天再说。” 虽然肖小侠和蓝玉珍何云凤之间,彼此灵犀互通一点,各人倾心。但是,大家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尽管是心心相印,从未有肌肤之亲,这时候,肖小侠无意中情急一拉姑娘玉腕,入手腻滑如脂,却是冰冷如玉,肖小侠顿时止不住一阵心跳,连忙松手说道:“蓝妹妹你已有凉意,请快回房,” 蓝姑娘芳心也不禁为之一跳,一阵春霞,泛上娇靥,慢慢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哀怨地看着肖小侠,低低地说道:“承哥哥!我在天台不辞而别,你会怪我吗?” 肖小侠摇摇头,忽然又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和凤姐姐都不会怪你的!只是,你如此单身只骑,要远入西北昆仑,路 途遥远,江湖风险重重,我们都为之日夜焦心。蓝妹妹!你还小,你不知道悬心挂念,是如何忧形伤神之事。唉!"蓝姑娘突然两颗晶莹泪珠,沿颊而下,低声说道:“承哥哥!我错了.” 肖小侠又安慰着说道:“蓝妹妹!人之向上,犹水之向下,同为一理。妹妹追求上进,有何错之处?只是……此事容后再说。” 蓝姑娘半响才抬头说道:“承哥哥!你如何又和绿忆妹妹同来沂山呢?” 肖承远小侠望着蓝妹妹泪痕犹湿的娇靥,摇头说道:“明日再谈吧!蓝妹妹先去休息!” 蓝姑娘明知道承哥哥一番体贴心意,心里先自感到一阵甜密。但是,却跺脚撒娇地说道:“我要承哥哥你先说。" 肖承远小侠拗不过蓝妹妹,只好从自己身上脱下件长衫披在蓝姑娘身上,便把括苍山的情形,叙述了一遍,说到自如何决心远走苗疆,找秃鹰要补骨丹,又如何顺道南海邀绿忆姑娘,二绝姥姥火莲传讯,而专程追赶到沂山海惠寺。 此时,蓝姑娘已不自觉地靠近了肖小侠,默默地听着他自述这一段经过。两人相依一起,进而默默无言,直到谈月西坠,寺鸡报鸣,两人才一惊而起。 姑娘这才仰起头来说道:“承哥哥!苗疆之行容我与你同伴而往,好否?” 肖承远小侠摇头说道:“鬼眼婆婆为人难缠已极,秃鹰西门番又蓄意不善,苗疆之行,小兄只是相机而行,人多反而不便。绿忆姑娘此行只是为了令其姐妹相会,了却一桩心事况且风姐姐留括苍山,心情极为不佳,又有强敌环伺,蓝妹妹理应赶回括苍山,与风姐姐相囊。” 蓝姑娘虽然一百个愿意和肖小侠同往苗疆,但是,想到独守括苍山的凤姐姐,不觉极感为难。自己当初不辞而别,已有内疚难安。如今,自己既然不去昆仑,再和承哥哥同往苗疆,岂不更使凤姐姐误会吗? 蓝姑娘原是个天真纯洁的女儿,如今已经是情窦初开,顾虑难免就多了。 肖承远小侠一见蓝姑娘半晌无语,就又低低地说道:“蓝妹妹,小兄言出至衷,妹妹难道不能了解小兄心意吗?” 蓝姑娘不禁深情地望了肖小侠一眼,也低低地道:“承哥哥!我依你的话就是了。” 肖小侠点点头说道:“老化子哥哥如果没有其他要事,我请他和你前往括苍山,我至多不过三月,就会兼程赶回来。届时,黑风帮之事,少林寺之约,都要一并了结。” 蓝姑娘也微微点点头。 肖小侠仰首望了望天,说道:“天已破晓,蓝妹妹速去休息一会儿,天明时,仍要赶路。” 蓝姑娘脱下身上披的长衫,还披到肖小侠身上,深情地望了一眼,倏地腾身一掠,越上屋脊,转眼消失身形。 肖小侠目送蓝姑娘走后,长长地嘘厂一口气,便也轻轻地飞跃回到僧房。 就在他们两个人分别回至禅房之后,在放生池的另一端,闪出一个纤细的人影,凝然望着西坠的弯月,半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又疾如闪电跃向禅房深处,轻轻推开窗门,回到房里,支颐而坐,心里不住地在想道:“蓝姐姐原来和承哥哥是那么地要好。我……我为什么要偷看他们呢?我为什么心里还感到有一些不悦之意呢?难道我也喜欢承哥哥?” 想着不禁娇靥泛霞,而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人是谁?她正是以神掌琵琶称绝于武林的二绝姥姥门人绿忆姑娘。 姑娘偏巧也是深夜不寐,出来闲步,没有料到看到蓝玉珍姑娘和承哥哥相依偎的一幕。 芳心无由地“怦”然一跳,便掩在水池旁边,静静地观看。 当时肖小侠正在与蓝姑娘相依相偎,叙述括苍山却敌的一段,心神专一,蓝姑娘更是醇然欲醉地闭目而听。没有想到旁边竞有人窃看,而使这两位能辫落叶飞花的武林高手,浑然无觉。绿忆姑娘纯白无瑕的心头上,启开了“情”窦之锁。 世间上最难分辨的即为“情”之一宇,来时无形无踪,一旦生根,便牢不可拔。 绿忆姑娘对肖小侠本来就有极佳的印象,但是,姑娘天真未凿,未解“情”之一字,只觉得肖小快承哥哥是个难得一见的人,年轻英俊,敦厚和蔼,武功盖世,所以绿忆姑娘才乐意与承哥哥同伴前往苗疆。 如今,今天晚上这一慕情形,印在绿忆姑娘脑中,情锁一触而开,一缕真情竟然由此而绕上承哥哥的身上,此系后话,容后再表。 且说翌晨,老化子、肖承远小侠、两位姑娘和单眼恶残明展平一行,告别元济大师,即刻登程离开沂山。 在途中,单眼恶残说道:“绿忆姑娘昨天破除万蛇阵,这万蛇阵如今归向何处?如果留在沂山,岂非为这附近带来后患无穷吗?” 老化子呵呵笑道:“老阴!你能想到别人后患无穷,诚属难得,果然是放下屠刀,理应立地成佛,不过,化子玩蛇是祖传的,扶桑老儿既然隔海弄来如许毒蛇,来了不易,方不会轻易弃之不顾,他之能弄来,自然亦能弄走,” 老化子说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话,蓝玉珍姑娘这才想起转身向阴屣平拱手为礼说道:“此次若不是阴兄,只怕我早已经横剑而死!” 单眼恶残慌忙还礼说道:“蓝姑娘!我大胆称你一声姑娘。姑娘以一颗雪莲丹,不仅是救了阴展平的性命,更使之苦海回头,得庆更生。再生之德,阴展平都未敢言报,!” 娘若再言感激一词,岂不令阴展平惭愧无地吗?” 老化子点头赞许,转而又向肖小侠说道:“小兄弟将要前往何处?” 肖小侠连忙接着说道:“小弟与绿忆姑娘兼程前往苗疆,寻找秃鹰西门番……” 又把石老帮主肩骨碎裂之事,向老化子一一说明。最后说道:“小弟之意,老化子哥哥若无急事,就请伴同蓝姑娘前往括苍青龙帮总坛,待小弟自苗疆归来,尚有者事请老化子哥哥鼎力相助。” 老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我老化子除了沿街求乞之外,还有何要紧之事?我们就在括苍山等你便了。” 老化子说着话,两只眼睛转着在肖小侠脸上注视了良久,然后沉着脸色说道:“苗疆有秃鹰与鬼眼婆婆联手放对时,小兄弟就切勿仗艺深入。老化子临前之言,掬自肺腑,” 这雪地飘风宋老化子闯荡江湖多少年,阅人多矣,虽然不谙麻衣相法,却是善观气色。 老化子眼看肖小侠脸上晦气纹出现,印堂发暗,就担心苗疆之行,会遭受意外波折,所以才语重心长地叮咛几句。 肖小侠感于老化子如此谨慎叮咛,心里也为之一动,拱手答道:“老哥哥金玉良言,小弟谨记在心。此去苗疆,旨在讨取补骨丹,只要丹药到手,小弟自能委曲求全。” 老化干点点头,便和蓝玉珍姑娘及单眼恶残,取道括苍山。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在沂山寻到坐骑之后,便出山境,驰道苗疆。 此一去,险在百花山下变为边塞孤魂,桃花瘴里束手困坐终生。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双骑离开了沂山,取道直走开封,穿过河南,直向南疆。一路上,肖小侠心急如焚,兼程赶路。好在绿忆姑娘虽是女儿身,却有一身不世的武功,鞍马劳顿却也不以为意。数千里路程,倒是一路平安无事。 这天,穿过西康边境,已经是群山连绵森林蔽目,一路育无人烟。 肖承远小侠沿着荒草小径,扬鞭策马,一面却不住地打量周围的形势。 绿忆姑娘一抖丝缰,赶上肖小侠,问道:“承哥哥!这鬼眼婆婆究竟居住于何处?如此祟山峻岭一时何从找起?” 肖小侠扬鞭指道:“我沿途打听结果,人说云南边境有玉龙山,又名百花山,就是鬼眼婆婆所在之地。前面高山险恶,丛林一片,说不定就是玉龙山,我们赶到前面,自有分晓。” 绿忆姑娘说道:“我们见到鬼眼婆婆,应该如何说话?” 肖小侠一听倒是为之一怔,心里暗自说道:“黄衫儿姑娘是否为鬼眼婆婆的门人,尚难确定,而且她又约定九月三十日夜,在百花山相候,如今约期已过,能否见到其人,尚难逆料,再则,秃鹰西门番是否已来苗疆?亦未可知。如此无端上门,岂非予人以口实?” 专程而来,远涉千里,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肖小侠怔了会儿,转而一念,说道: “鬼眼婆婆门人碧眼书生沈奇,与小兄有一面之交,找到沈奇再说。” 绿忆姑娘点点头,他没有想到碧眼书生沈奇就是当初在金陵怒扫神掌的那位年轻书生,只道是承哥哥江湖上的友人便坦然地说道:“其实,只要我们不是存心寻衅,我寻姐姐,你找补骨丹,鬼眼婆婆当不能无事生非吧!” 肖小侠应了一声,心里止不住想道:“这些魔头,只怕是不讲常理,苗疆之行就难免要多事。” 两人说话行来,越过一个小山岗,穿出一片森林,眼前豁然汗朗,是一个广阔的山谷。 谷中流水淙淙,稍有雾气腾腾。能使人感到奇异,谷底绿草如茵,百花似锦,红白相间,五色缤纷。 南疆气候与中原不同,虽然时属冬季,却是温暖如春末夏初。绿草未衰,花卉齐放,这并无可怪之处。但是,在如此深山穷谷之内,百花齐备,而且种植有条不紊,天然生成者,断无此井然有序,显然是人工种植的。 绿忆姑娘忽然遥指山谷的左边,说道:“承哥哥!你看那边。” 肖承远小侠抬头看去,左边是峭壁百仞,十草不生,峭壁之上,少有丛林古木,倒都是和谷底一样,花团锦绣,一片如锦的花丛。 肖小侠忽然脱口叫道:“那不就是百花山吗?” 转而念头一转,闪电想道:“昔日在四川向家庄之时,碧眼书生曾经说到;百花山名为百花,实则百毒俱陈,其间人是寸步难行。看来这等花团锦绣的山峰,不是要寻的百花山,” 绿忆姑娘笑着说道:“承哥哥要知谷中事,且问山里人。你看,那谷中流水溪旁,不是有一人姗姗走来吗?” 可不是。在流水溪旁,正有一人向这边走来。这人来得好突然。就在肖小侠方才一分神之际,倏然出现。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坐在马上,朝谷中望去,双方相隔约在五十丈左右,虽然看不清面目,却能分辨出那人是一位衣带飘拂,高髻云环的女人。 肖小侠的看法却未尽然与绿忆姑娘相同,绿忆姑娘武功虽然高,却是天真未凿,江湖经验毫无,她未曾想到,如此深山僻谷,杳无人烟,哪里会有如此衣带飘拂,高髻云环的女人出现?这是普通人吗? 果然,绿忆姑娘也有所察觉,叫道:“承哥哥!这女人武功极为不弱,你看她……” 在谷中这条溪水的两岸,绿草丛中,杂乱放着一些白润如玉的石头,但见这女人就在这石头上,有如行云流水,毫不作势,闪动之间,都在两丈开外。 肖小侠微微一扯绿忆姑娘,低声说道:“绿忆妹妹!无论此处是否为百花山,断然已是鬼眼婆婆属地范围,你我从此应以小心谨慎为是。” 绿忆姑娘刚一嘟嘴,肖小侠便微笑说道:“小兄与妹妹一样,决非畏惧,而是少生纠缠为是,妹妹以为然否?” 绿忆姑娘这才嫣然一笑,正待说话时,谷中来的那个女人,身形好快,转眼已经到达谷的尽头,相隔只不过七八丈光景。 当看清楚来人之后,绿忆姑娘止不住“啊呼”一声,脱口说道:“承哥哥!天下竟有这样丑陋的女人?” 绿忆姑娘说她丑陋,那并非过甚其词。这女人一身雪白的衣裳,修长的身材,如云的乌发,无一不是秀丽绝伦,然而,…张脸,却是令人望而生畏。半边黧黑如炭,半边红秃如生剥鸡皮,一双眼睛白多黑少,还扯成七歪八斜,鼻子朝天,只剩f两个黑洞,一张嘴,润如血盆,撩牙外露,冷亮森森。 绿忆姑娘如此脱口一叫,肖小侠拦住已无及,双方相隔只有七八丈,焉有听不到之理? 当时只听得那女人咧嘴瞪眼声如鸟样地叫道:“丫头!你自以为美吗?” 肖承远小侠正待拱手赔话,但见那丑女人双手从长袖中一伸而出,尖如春笋,白润晶莹,有如玉琢,霎时双掌齐翻,照准绿忆姑娘劈空而来。 相隔八丈,双掌劈空而来,劲道惊人,而且一片黑星,疾扑而至。 肖小侠没料这女人竟猝然出手,而且掌力如此猛烈。匆忙中一带马缰,黑驹一冲而前,挡住绿忆姑娘面前,右臂拦胸一挥,“呼”地一声,顿时把对面击来的掌风,推向一边。那一丛乌星黑点,也吃这一股罡风凭空一劈,一齐落到身旁不远的一块岩石上。 顿时岩石上乌黑一片,落满了长约两寸乌蚕,紧接着一阵嗦嗦喳喳声如落雨,岩石上碎石纷飞,不到片刻功夫,一块偌大的岩石,变成凹凸不平,麻麻一片,就是肖小侠和绿忆姑娘是如何武功盖世,对眼前这种怪事,也惊得怔住了。两寸多长乌黑的肉蚕,竟能把岩石咬得碎石纷飞,宛如锤击锯锉,如若落在身上,那还堪设想,纵使是铁铸金刚,也要咬得遍体鳞伤! 绿忆姑娘忍不住怒叱道:“好个狠毒的丑怪……” 姑娘言犹未了,那丑女人霍地又一抖袖口,双掌连扬,冷笑如鸭叫地说道:“丫头,看这个!” 哎哟!满天星雨,乌黑一片地迎头罩下。 肖小侠知道这东西厉害,也不敢大意,顺手一抄描金玉扇,“刷”地-声,抖然地一招“排云扫雾”,狂飚顿起,罡劲四溢,霎时间又是云去日明,满天乌黑星雨,扇得不知去问。 肖小侠一收玉扇,朗声喝道:“在下兄妹与尊驾并无过节,为何如此遽下毒手,难道苗疆便无武林公道吗?” 这丑女人连发两次“锯齿毒蚕”,而且,手法歹毒,出于遽然,没想到都被肖承远一掌一扇,震飞无踪,心里也止不住暗暗吃惊。便停住手,吊起眼睛,咧开嘴,鸭叫似的问道: “你们两个是何人?敢到百花山前撒野。” 肖小侠一听是“百花山”心里一喜,便拱手说道:“在下肖承远与妹绿忆,专程远来百花山,赴秃鹰西门番之约,便中来谒见鬼眼婆婆。尊驾何人?可否见告?在下兄妹开罪之处,谨此谢罪。” 丑女人翻着眼睛,听完肖小侠的话,又打量了半晌,呱呱地笑了一阵,说道:“你有何能耐,敢来百花山赴约。看你们这一对绣花枕头,虚有其表,有何用处?” 绿忆姑娘本来怒气填膺,恨这女人既丑又毒,早就想教训她一顿。可是,看到肖小侠不欲生事,便强自压抑住自己此时…见她竟然无理挑衅,便一勒马缰,上前笑嘻嘻地说道: “丑怪!你说我们是绣花枕头,你自己倒是个破枕头。” 任何人最怕也最恨揭自己的短处,愈是丑陋的人,愈是怕人说他丑陋。绿忆姑娘如此轻笑俏叱两句,引得这丑女人一股怒火腾腾而起。霍地引身退后两丈,手指着绿忆姑娘骂道:”丫头!我要你万蚁钻心而死。” 肖小侠一听,顿时想起碧眼书生当年的故枝,不由地浑身一震,心里闪电想道:“苗疆放蛊,几乎是人人皆能,看来这人也是其中的高f,果真让她逞凶,绿忆妹妹中了蛊毒,那还了得。” 想到急切处,人从马背上,甩蹬而下,飘到那丑女人的面前,喝道:“我们专程赴约而来,你如此恶言相向,岂是迎客之道。你休要仗着蛊毒,便自逞凶,雕虫小技,不足骇人。 你自问放蛊的功夫较这鬼眼婆婆亲传门人碧眼书生沈奇如何?” 那丑女人闻言果然停势缓声问道:“姓肖的!不许撒谎,你何时认识老二?” 肖承远小侠连忙拱拱手说道:“如此说来,尊驾是沈奇兄的同门师姐妹了,失敬!失敬!在下与沈奇兄有一面之交,沈奇兄当年相约,如果在下前来苗疆,沈奇兄愿为向导,一尽地主之谊。尊驾可否告知在下,沈奇兄现在何处,可否一见?” 丑女人侧着头,蹙眉倾思了一会儿,霍又展眉说道:“同门师姐妹之间,我与老二最为友善。论理我是应该引导你去先见老二,不过,这丫头破口伤人,我不为难你们,算是看在老二份儿上,其他就要看你们的运气。” 说着话,平身一个倒纵,人在半空中倒划一个弧形,飘后三丈,落进谷中。只见她左点右踏,前后盘旋,顷刻就到了峭壁面前,张臂作势,就要拔起之际,忽然石壁顶端传来声音,说道:“三妹!会过来人没有?” 随声而落,仿佛从石壁当中突然钻出来一个人,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像是一只巨大的蝴蝶,凌空而降,身形快极,从峭壁当中下临谷底,少也得五六十丈,而且,峭壁光滑无攀手之处,这人仿佛是顺着峭壁一滑而下,转眼落到谷底。 丑女人迎上去说道:“让他们自己碰运气闯好了,反正师父和西门老鬼上山商量事情,不到十天半月,不会回来。” 那人“咦”了一声,说道:“者三你几时又变得如此软心肠?准是这小子又套上老二的关系。唉!只要沾上老二的事,你都要让之三分,何苦来,犯得着吗?”!” 丑女人说道:“大师姐!来人不是弱者,也不甚易与呢!” 那人呵呵冷笑一阵说道:“三妹,你留下来,有我来收拾他。” 这两个奇状怪形的女人,如此一谈话之间,绿忆姑娘已经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又是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禁不住暗自诧异笑道:“苗疆的女人都是这般夜叉形状吗?” 可是肖承远小侠看到以后,心里却为之一沉,来人正是随仇九峰上括苍山寻仇,败在自己描金五扇之下的铁扇女煞史青虹。 这人离开括苍山之日,怨愤填膺,如今苗疆再见,自然难以善罢干休,肖小侠招呼绿忆姑娘下马并肩站在一起,低声说道;-绿忆妹妹!从此时起,百花山境,步步皆是危机。而且鬼眼婆婆以善弄毒物闻名,这无价剑鞘哲由妹妹佩带……” 绿忆姑娘仰头眼珠一转,轻盈地说道:“承哥哥1你把这柄嵌有避毒明珠的剑鞘给我佩上,你自己呐。” 肖小侠说道:“小兄幼年随恩师习艺之时,巧遇朱仙果,可以百毒不沾,故而无碍。” 绿忆姑娘笑道:“我临行之时,师父曾经给我不少避毒丹药,而且还有一块雄黄精,想来这苗疆百毒,也无我奈何之处。” 肖小侠只好收回碧雪神剑的七绝剑鞘,低声向绿忆姑娘说道:“宋的人是鬼眼婆婆大弟子铁扇女煞史青虹……” 此时史青虹人在五六丈开外,却呵呵接声冷笑道:“肖朋友!你的记性不错,我正是括苍山败在一扇之下的史青虹!承你不弃来到苗疆。少不得要再领教你的扇招了。” 肖小侠连忙说道:“在括苍山的当时,在下曾再三挽留!”娘,有所说明……” 铁扇女煞吏青虹叱声喝道:“逞口舌之能我们山野之人是不讲此道,何不手上见功夫,” 喝声未止,花衣一抖而起,紫玉冷棉折扇,挟着一股冷风,迎头而下。觑得近处,霍然震腕一抖,忽化寒星数点,以掣电之势,指向肖小侠顶门、双肩、面门各大要穴,虚实莫辨,轻重难分。 铁扇女煞见面一招就是如此狠绝无隙的临空一招,虽然自知未能一举击倒肖小侠。但是,也要趁机枪得上风,毋使肖小侠有还手之便。 肖小侠料到史青虹会紧记括苍山一扇之羞,会抢手出招,先在扇招全力拼搏,然后再下其他毒手。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天肖小侠远程来到百花山,铁扇女煞自然有杀之而且后已的决心。 如此一扇数招,凌空搏下,肖小侠不慌不忙,朗声说道:“绿忆妹妹替我掠阵,待小兄会苗疆使扇的高手。” 人在说话,描金玉扇已经撤在手中,一曲手腕,并未还招,斜身箭步,侧面避开迎头数摺。 铁扇女煞史青虹在括苍山败在肖小侠手下,自然知道出手一招无法制敌于死命,所以身形未落,招势未到,右臂立即内圈一震,“刷”地一声,紫玉折扇斜削如刀,随着身形下坠,疾切肖小侠左腿。 这一招凌空变式,快如闪电,而且精巧之至,一点也不勉强地化点为削。 肖承远小侠左腿未撤,眼见就要伤在折扇之下,霍然,肖小侠右脚一点,倏地一个翻身,左脚一招“醉蹋北斗”脚尖迎着攻来的紫玉折扇,避扇口,点扇面,“呼”地一阵风,一式巧拨千斤,借招送力,不仅避开了铁扇女煞如此凌厉一扇,而且身化“潜龙上天”,斜地里拔起两丈多高。 铁扇女煞一招数式,罗刹扇法出尽精华绝学,不仅未能伤到肖小侠,反而被肖小侠一脚点中扇面,几乎蹋飞了紫玉折扇,不禁既惊且怒。身形刚一落地,上身立即前探,右臂遽伸,折扇或开或合,一连抢攻三招。 肖小侠依然将描金玉扇贴紧手腕,左手竟而背在身后,态度安详而悠闲,在扇招劲风当中,从容闪让,每招都是以危及一发,差之毫厘的贴扇而过。并且,口中朗声笑道: “史!”娘,在下来苗疆。系应秃鹰西门番之约,便中谒见鬼眼婆婆,总算是客位。姑娘如此凌厉煞着,岂不是有失待客之道吗?” 吏青虹一连三招,招招都是赶尽杀绝,无如肖小侠脚下步法过于神妙,每每占尽先机,以一瞬之先,擦身闪过。铁扇女煞惊怒之余,知道在“罗刹扇法”上,已经无法取胜。人家折扇尚未出手,若是也是全力抢攻,岂不早就落败了吗。 铁扇女煞三招一过,立即一收折扇,撤身而退。 肖承远小侠也即屹然停身,说道:“在下以尽客礼,才束乒敬让三招。姑娘若存心不在扇招上分高下,要仗苗疆蛊毒取胜,就休怪在下出手无情。” 肖小侠一见铁扇女煞停身后撤,怕她遽放蛊毒,危及绿忆姑娘,虽然绿忆姑娘身藏有师门避毒药。但是,苗疆蛊毒,非比寻常,万-不幸丹药无效,那岂不是后悔无穷。所以,肖小侠索性用话点明,一则提醒绿忆姑娘,再则告诉铁扇女煞休要暗地使狠,自己是有恃无恐。 谁知道肖小侠这-句话,反而促使他和绿亿姑娘遭受一次险及杀身的危难? 铁扇女煞史青虹停身后撤,正是想准备以苗疆独门放蛊的手段,使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落得万蚁钻心而死。没有想到肖小侠竟一语道破,而且神色自若,分明有恃无恐。铁扇女煞止不住心里一怔,暗自忖道:“苗疆蛊毒,天下闻名,鬼眼婆婆门下放蛊功夫,更是举世心寒,不异于阎王帖子,这姓肖的有何依恃,如此毫不在意?” 如此信心一动摇,不觉迟疑起来。 肖小侠知道自己一言中的,便上前一步笑道:“史姑娘,能罢手时且罢手,你我且无深仇大恨,何必苦苦相逼?况且,在下与令师弟沈兄尚有一面之交……” 铁扇女煞霍然断喝一声道:“任何人胆敢闯百花山,都要有来无还,何况是你?” 肖小侠一再容忍,铁扇女煞却一再紧逼,不禁激起小侠豪气顿生,冷笑一声说道:“顺风休要扯满帆!史姑娘你自忖有此能耐,能使在下兄妹二人魂断百花山吗?” 铁扇女煞还未答话,绿忆姑娘已从身后盈盈上前,脸上绽着微笑,说道:“我已经看了半晌,就凭你那手功夫,还想叫人出不得百花山,你自己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绿忆姑娘如此笑着说来,神情极其自然,似乎没有一点敌意。可是听在铁扇女煞耳里,却无异于芒刺在心。一顿足下芒鞋,叱骂道:“贱丫头!你等着瞧。” 绿忆姑娘活了这么大,几时听过一句侮骂责难的话,铁扇女煞这一声“贱丫头”,顿使姑娘面凝严霜,怒形于色,霍然长袖一抖,露出玉润溜圆的手臂,柔荑轻轻一翻,未见她身形有何闪动,铁扇女煞脸颊上左右开弓,“啪、啪”两响,一边挨了一巴掌。想是绿忆姑娘蒙恼她破口伤人,出掌使了五成功力,饶是铁扇女煞如何了得,也顿时脸颊红肿,嘴角流血, 肖小侠一见绿忆姑娘怒出神掌,掴了铁扇女煞两下,料定史青虹要以命相拼,立即凝神以待。 孰知铁扇女煞挨了两掌之后,却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只是两眼暴射着凶光,盯住绿忆姑娘一瞬不转。 绿忆姑娘小施神掌之后,怒气又息,娇靥又带浅笑,望着铁扇女煞笑道:“打你两掌,算给你破口伤人的小惩。看样子不服,你就不妨施出绝招来好了!"铁扇女煞慢慢地举手擦去嘴角的淤血,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说道:“你们兄妹功力真高,有勇气的,就随我到这百花谷里来较量一番。” 绿忆姑娘笑笑说道:“知道你鬼眼门下,就知仗着毒物吓人,百花谷就能令人却步吗?” 肖承远小侠也冷笑道:“既然来苗疆,慢说是百花谷,就是百刃峰,我兄妹二人无不奉陪,” 铁扇女煞点头说道:“豪气千云,钦佩之至,如此就请随着来。” 说着话,便转身迈步,向谷里走去。原先站在身后的丑女人也飘着一身白衣,随在铁扇女煞身后,向谷底走去, 肖小侠一逼真气,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绿忆姑娘说道:“铁扇女煞是鬼眼婆婆门下大弟子,此人不折服,如何能见秃鹰和鬼眼本人?这谷底定然有诈。久闻这百花山是百毒俱陈,妹妹你我要小心谨防意外,且先运功护住全身,避毒丹药准备妥当,以防万一。” 绿忆姑娘自然露齿一笑,在她这一笑里,令人如沐春风,精神都为之一震。姑娘笑着说子六个字:“承哥哥!我知道。” 肖小侠点点头,左手一握碧雪神剑,准备随时起而应变,特别是那柄“避毒明珠”;右手也不再顾虑,伸手握住绿忆!”娘柔荑。立即运起“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向谷内击去。 绿忆姑娘被肖小侠一把握住,始而有些诧异,继而回眸一笑,无限柔顺的紧依着承哥哥身旁,像是一株末开的海棠,依偎在肖小侠的身旁。 肖小侠此时惟恐路上有玄虚,故而落脚之间,都是微沾即起,真是流水行云,不沾尘土。绿忆姑娘更是仿佛毫无重量,只是绿裳飘拂,随着肖小侠冉冉而行。 肖小侠刚一落足谷内。便发现这谷内无论是树木花卉,乃至于丛草块石,都是按九宫八卦之势,排列得有条不紊。虽然这些排列都极其明显,难不倒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但是,鬼眼婆婆经营这百花山,也是颇费苦心,历尽心血。 肖小侠惟恐路旁有暗算,暗地留神随着铁扇女煞的脚迹,一步不差地尾随而前。一面却留神打量四周的情景。看见隔着流水,一堵石壁高耸,顶上有百花杂陈,顿然想起淡黄衫儿姑娘约定之言,便对绿忆姑娘说道:“令姐约定每年九月三十日夜,在百花山相见,如今我们倒是到了百花山,令姐尚不知身在何处?” 绿忆姑娘黯然低头,无语以对。手足情深,难怪姑娘要为之神伤不已。 肖小侠惟恐引起姑娘伤感,便不再提起,此时,已经不觉之间,越过山谷之一半。小溪流水,已尽源头,迎面竟是一片桃花林, 到了此地,真分不清是何节令,但见灼红一片,娇艳动人。 铁扇女煞忽然回身冷笑说道:“姓肖的!你兄妹二人还能说话吗?” 肖小侠一听不由心里一震,暗自想道:“糟了!难道铁扇女煞引我们到这里来,一路之上,早就有了暗算,而自己竟浑然无觉吗?” 想着,便暗自试行运功,遍走全身,毫无异样。再暗地紧握绿忆姑娘一把,觉得姑娘脉搏依然,并无不同感觉,就在肖小侠如此暗运神功之际,铁扇女煞却已哈哈大笑,指着肖小侠说道:“我只道你是铁铸的罗汉,铜浇的金刚,原来也不过如此,逃不过百花谷内五毒迷径的侵袭。” 回头便对丑女人说道:“三妹!在此看住他们!等师尊从百花山顶下来之时,再回禀一声,就说姓肖的小子,已经闯入百花谷内五毒迷径中毒身死……,” 铁扇女煞言犹未了,肖小侠忍不住震天价响一阵大笑,这一阵大笑,震撼得谷内回声不绝,桃花林内,落花无数,铁扇女煞更是面色死灰,哑然若失,僵立一旁不知所以。 肖小侠笑了一阵,朗声说道:“百花谷内五毒迷径也不过如此,还有何毒计,一并使来我们在此静候。” 绿忆姑娘也轻笑一声,宛如黄莺出谷,银铃震耳地说道:“承哥哥!黔驴技穷了!” 铁扇女煞此时面色由灰而白,浑身不住地微微地颤抖,头上的乱发,竟然根根竖起,两眼毗咧圆睁,半晌冷如夜枭,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让你们走出百花谷,算你们命大。” 说着便从身上取一个布袋,从布袋里面掏出一把石子,握在手中,丑女人见状顿现惊惶之色,上前一步说道:“大师姐!师尊曾有交待……。” 铁扇女煞怒叱道:“我知道!你休管闲事,来人身有避毒灵药,普通毒物无济于事,” 丑女人连忙又接着说道:“大师姐!此物一旦放出,无法收回,百花山岂非……” 铁扇女煞霍然转面大喝道:“住嘴!我比你清楚,你还不与我退回去。” 丑女人不敢多言,连忙一闪身,从铁扇女煞身旁一掠而过,落到溪水的尽头,接连几个纵跃,身形于峭壁当中隐而不见。 肖小侠警觉顿生,向绿忆姑娘说道:“看来铁扇女煞要作最后的孤注一掷,想必是厉害无比,连鬼眼婆婆都禁止门下轻易使用。” 绿忆姑娘点点头说道:“苗疆鬼眼婆婆既然以毒著称于武林,想来也都是些毒物而已。 我们虽然不怕,讨厌的气味难闻。承哥哥!我们先含一颗‘百兰丸’在嘴里,别让那些恶味薰人。” 说着倒出两颗“百兰九”,自己含着二颗,给一颗肖承远小侠。 此时,铁扇女煞史青虹脚下接连几个纵跃,停身在一座凸出多高的大石头上,左右瞻顾一周之后,冷如利剑地尖笑一声,说道:“姓肖的!你们二位身入百花谷,历经百毒俱陈的八卦九宫之阵,竟而安然无恙,令人佩服!但是,仍然逃不了,明年此日是你周年忌辰,你们尚有何说?” 铁扇女煞这番话听在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耳里,不禁相顾而笑。肖小侠指着铁扇女煞说道:“吏姑娘!你约我兄妹二人前来百花谷较量高低,但请尽力施为。你既无法在一拳一掌上争衡,诡诈毒计亦无妨施展,苗疆武林不讲光明正大,亦不足以为奇。请!” 肖小侠这些心平气和的话,却是令人听来凌厉无比,绿忆姑娘忍不住抓住承哥哥的手,仰首微笑,轻轻地说道:“承哥哥!你也是那样善于口才的人阿!” 姑娘话音未落,铁扇女煞怒叱如雷,骂道:“小贼!少时再看你如何逞口舌之能。” 说着话时,突然双臂左右千分,五指遽张,双掌各握着一把黑石子,顿化满天星雨,向四周飞去。 肖小侠一见铁扇女煞手发暗器,并不朝自己飞来,却向四周飞去,心里已经感到奇怪。 再看这铁扇女煞黑石子一出于掌,立即矮身振臂,足下用力猛蹬,似乎是用全力施展身形,凌空拔起五六丈高,竟跃过小溪,直向峭壁上穿身而去。如此仓忙而走,更感到奇怪。 正是感到定有诡诈之际,忽然绿忆姑娘叫道:“承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肖小侠急忙向四周看去,但见百花谷内,二十丈方圆所有的树木,都噼啪作响,炸出一股淡红色的轻烟。原来所有的树杆上,都悬了-个乌黑的筒子,只是掩饰得严密,一时不易察觉。如今都被铁扇女煞史青虹两把石子,分别击中炸裂,从筒子里冒出一股淡红色的轻烟。 这些轻烟发散得极快,而且愈来愈浓,颜色也渐渐变为桃红色。 肖承远小侠心里忽然一动,霍然大惊,叫遣:“绿忆妹妹我们快走!这是桃花瘴。” 这“桃花瘴”三字一出口,绿忆姑娘也顿时玉容为之失色。姑娘在离开南海之前,二绝姥姥曾叮咛道,苗疆诸毒,有“百兰丸”在身,只要留神对付,均无碍事。至于毒蛇毒兽,有雄黄精在身,更可安保无虑。只有一点,苗疆之地,瘴气甚重,其中尤以桃花瘴最为厉害,沾身即死。 不过在冬末春初之时,不易多见,只是要小心为尚。所以绿忆姑娘一听桃花瘴三字,哪能不花容失色? 其实,肖承远小侠本人,又何尝见过桃花瘴?只是因为桃花瘴为毒气中之最烈者,武林中人莫不相传引以为戒。今日一见铁扇女煞如此抽身先逃,继而又见轻烟泛红,因此,即时联想到桃花瘴上去。 肖小侠一见绿忆姑娘顿有惊惶之色,便又安慰着说道:“妹妹勿惊!据传闻桃花瘴多生于深山巨泽之地,而且多于中午阳光照射下始腾发而成瘴气。铁扇女煞出手击炸树上的筒子,进发而出红烟。岂是桃花瘴。” 绿忆姑娘听了承哥哥的话,点点头,默然不作一声。 肖小侠说道:“铁扇女煞抽身逃走,我们还是退出去吧,然后再相机而行,这些红烟即使有毒,妹妹和我身上,都备有避毒灵丹,谅来无惧。” 肖小侠聪明盖世,此时却被聪明所误了。 他所说不错,桃花瘴多长成于深山巨泽,发生于烈日骄阳之下。但是,他万没有想到,鬼眼婆婆在苗疆多年,费尽心机,几次冒着生命的危险,收集了这些桃花瘴气,装置于密封的筒子之中,布置于百花谷内,按九宫八卦之势,暗藏于树木之上,鬼眼婆婆也是老谋深算之人,谨防日后有人侵入苗疆,甚至于存心引得武林高手来到苗疆,在百花谷内,一网打尽,所以,百花山,百花谷,都是百毒俱陈,一草一木,一砂一石,莫不含有剧毒,沾者即死。加上这苦心孤诣弄来的桃花瘴,把百花山和百花谷,布置得何异于断魂山断魂谷。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因为身有避毒丹药,尤其肖小陕服过“朱仙果”,佩有“避毒明珠”,且暗运“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所以入谷之初,并未为谷内剧毒所侵。但是,这桃花瘴气却非比平常,普通避毒丹药,抵挡不了这种毒力入侵。 肖小侠不知究里,便和绿忆姑娘向外闯去, 绿忆姑娘因为心急,便抢先一步,走在前面。此时,谷内桃红色的轻烟,意来愈浓,而上达数十丈,阳光为之遮蔽无光,谷内顿成混沌一片。 绿忆姑娘还没有走上儿步,顿时感到一阵晕眩,一句话都未说出,立即-个翻身,跌倒下去。 肖小侠这才大惊失色,闪身上前一把扶住,但见姑娘双眼紧闭,脸色鲜艳娇红,气息却如游丝,浑身痪瘫无力。肖小侠此时抱住绿忆姑娘,六神无主,知道这红色轻烟,即使不是桃花瘴,也必然是厉害无比的毒气。 本欲向外闯去,但见周围混沌一片,难见五尺以外之地,肖小侠知道百花谷都是按九宫八卦摆列成禁制,如果乱闯,徒增危险,只好怀抱着绿忆姑娘,呆呆地站在那里。 然而,使肖小侠奇怪的,既然绿忆姑娘中毒而倒,如何自己却依然无恙?而且,周围桃红烟幕只是在五尺以外笼罩住,看来已经无法逼近。 肖小侠始而想到自己服过五颗朱仙果,又暗运“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所以才得保无恙;继而想到无价宝剑的“七星剑鞘”上的避毒明珠,此物功能避毒,想必是力拒毒气不能逼近。 想到“无价剑鞘”,探手从腰间取出,顿见剑鞘上一颗明珠,此时光芒盈尺,盈盈的闪烁耀眼,较之平时那种黯淡五彩的情形,断然不可同日而语。 肖小侠灵机一动,立即左手环抱起绿忆姑娘,右手提起碧云神剑,挥动剑鞘,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虽然每挥动一下剑鞘,烟幕稍退一尺,但只要一收回剑鞘,便立即簇拥如前。最使肖小侠所不能放心的,就是脚下的方向,由于眼力无法透视过五尺之外,即无法看清方位,如若再陷入绝地,更是进退不得。 周围桃红色的烟幕依然是有增无减。伫立半晌,一筹莫展。再低头看看绿忆姑娘,双目紧闭,面色已由桃红转为苍白,气息微如游丝。 肖小侠颓然叹了一口气,只有先求镇静再作其他道理。意念-动,便趺坐下来,将绿忆姑娘放置怀中,从身上取出“百转大还丹”此时也顾不到男女授受不亲,拨开姑娘牙关,用舌尖顶进,度上一口真气,直送腹内,又将“无价剑鞘”放置身前。自己一面行功御毒,一面以掌力暗助绿忆姑娘行功。 好在这桃花瘴虽然为铁扇女煞所放,她自己也断无此能耐收回,即使是鬼眼婆婆也是无法收回。所以,她也无法趁势入侵,肖小侠倒是安心定神,稳坐行功,静等变化。 人在百无办法之时,每每有听天山命的念头。肖小侠如此敛神稳坐,倒并非是“听天由命”,而是别有所图。 肖小侠虽然不识得桃花瘴,但是,常理衡量如此浓烟毒气能维持多久?只要自己力保不受毒侵,维护住绿忆姑娘毒患不转剧烈,就如此静候下去,这浓烟毒雾总有消失之时,说不定一阵朝露,便可为之消弭,纵不济一阵滂沱大雨,也必然可以驱散于无踪。 肖小侠如此一下定决心,心神反为安泰,静坐由清入浑,就如此稳坐在桃花瘴幕之中。 百花谷内,一片桃花瘴毒,上冲霄汉,达数十丈高,方圆数十丈宽,整个为桃花瘴气所笼罩。有谁能想到,在这奇毒无比,无药可治的桃花瘴内,竟有两个人在其中呢? 百花谷内腾起桃花瘴,飞鸟越过上空,都折翅而坠;走兽走到附近,都颓然而倒。一片瘟疫,天地为之变色。 忽然,此时峭壁之间传来一阵凄厉无比,动人心弦的角号之声,或长或短,传遍百花山附近周围达数十里。 顿时,峭壁之间,随着号角之声,又掀起一阵忙乱的杂声,原来开在石壁之上许多曲折暗门,都被人逐个关闭,并密封得丝毫不透。 稍缓片刻,峭壁顶上。桃花林前,并排而立,站着四个人。 从左而有,第一个是铁扇女煞史青虹,第二个是碧眼书生沈奇,第三个是鸳鸯女胜芸,第四个是身穿淡黄衫儿的!”娘,她是鬼眼婆婆第四位门人黄怡红,今天正是黄怡红轮值看守百花山,忽见百花谷内桃花瘴起,是乃大惊发出号角,招呼众人闭好峭壁门户,这才和二位师兄师姐临高而望。 百花谷内红浪翻腾,情势端的怕人。 黄怡红和碧眼书生沈奇,脸上透着惊奇,一则惊见桃花瘴的威力如此怕入;再则惊诧百花谷内的桃花瘴,如何无端爆发? 鸳鸯女胜芸心里却是一味的不安,她知道大师姐擅自启用这无法收回的桃花瘴,师尊知道,定然要骂,鬼眼婆婆治下极严,说不定自己也要受到牵连,一时只急得暗中搓手,半黑半红的鸳鸳脸上,闪着焦灼的神情。 只有铁扇女煞史青虹此时脸上冷漠一片,两眼闪着凶狠的眼光,注视着谷内,碧眼书生沈奇转过头,先问黄怡红说道:“四妹本日轮值,你知道百花谷内桃花瘴如何突然而发之故否?” 黄怡红黛眉微蹙,微徽摇了摇头,说道:“等我发觉百花谷内瘴气起时,大师蛆正好自外面归来,你问大师姐想必知道。” 碧眼书生沈奇沉着脸说道:“桃花瘴是师尊费数十年精力,冒数次性命危险,才收集了一部分,安置在百花谷内和百花山上,旨在以防万一之需,而且此物易放难收,师尊平时一再叮咛,不能轻动,如今这桃花瘴突然而发,不仅糟蹋了师尊数十年所费之苦心,如今这瘴气满谷,余毒所及,百花山势难再居住,师尊怪罪下来,谁能担当?” 说着话转脸向大师姐问道:“大师姐既然外面归来,自然知道这桃花瘴起的原因了。” 铁扇女煞突然把脸一板,说道:“二弟!这事理当你来管吗?” 鬼眼婆婆门下,同辈师兄妹之间,尊卑分别极严。铁扇女煞如此板脸一问,碧眼书生沈奇立即躬腰应道:“小弟不敢!只是此事关系师门重大,师尊不在,我们四个入都是责无旁贷,尚请大师姐裁夺。” 铁扇女煞这才面容稍霁,缓着语气问道:“二弟!你知道师尊何在?” 碧眼书生依然躬身答道:“陪秃鹰西门老前辈到百花山禁地商讨要事,” 铁扇女煞鼻孔里哼了一声,眼光朝鸳鸯女身上一转,说道:“西门老前辈来此,正是为了中原武林有高手前来苗疆寻衅,命我带领三妹前去探听虚实。来人武功高深莫测,师尊与西门前辈在商讨要事期间,无人能敌,如若进入百花山,谁敢负责?我才将他们引入百花谷,引发桃花瘴,毒死谷内。二弟!你道我做错了吗?” 碧眼书生沈奇连应道:“大师姐!既然如此,又何错之有。” 黄怡红在一旁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大师姐!来人多少,究竟是何等人物,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铁扇女煞漫然应道:“来了一男一女,男的名叫肖承远……” 言犹未了,碧眼书生,黄怡红都脱口惊呼,脸上轻现惊诧之意。 铁扇女煞故作惊异地问道:“怎么?二弟和四妹都认识他吗?” 这正是铁扇女煞凌厉之处,她由于数次败在肖小侠的扇招之下,羞愤难禁,又挨了绿忆姑娘两掌,这才一怒之下,不惜干冒责难,引发桃花瘴,没有想到桃花瘴威力果然如此之大,而且师尊确是再三叮咛,不得擅动。如今,羞愤稍平,才想到此事严重。所以,才故作谎言,以图掩饰过失,以表示引发桃花瘴是出于迫不得已。 当铁扇女煞故作不知佯问之下,黄怡红首先答道:“小妹只是随师尊北上四川之时,曾经耳闻此人为当前中原武林无双的高手。” 怡红姑娘此话是真,但是,她没敢说出自己暗中赠剑鞘相托找寻妹妹之事,而在心里暗自黯然。不知道肖承远小侠是否寻得妹妹?是否就为此事而来?难道他忘了九月三十日之约? 因为只有这天,鬼眼婆婆要闭关一日,百花山一切禁制停止一天。 碧眼书生沈奇却坦然急道:“肖承远此人与小弟有一面之交,而且对小弟曾有一命之恩,果系此人,小弟可以断言,他决不是有意寻衅而来。” 铁扇女煞冷然说道:“二弟言下之意,是我栽诬他们的?” 碧眼书生躬身答道:“不敢!肖承远此人与众不同,秉性敦厚,气度宽宏,却不致有意远来苗疆挑衅。” 铁扇女煞勃然怒道:“难道西门前辈也是有意栽诬他们吗?” 说着话转身就走,一面心里想道:“三妹定然不敢多事,那两人已经毒死谷中,也只好死无见证,就是师尊怪罪下来,我仍然不失为有理可言。” 铁扇女煞正要走去,忽然,百花山桃林深处,传来鬼眼婆婆的声音:“是谁触发了百花谷内的桃花瘴?” 铁扇女煞闻声停步,立即垂手肃立应道:“徒儿领命去探虚实……” 言犹未了,但见眼前人影一闪,声息俱无,鬼眼婆婆和西门番双双屹立在眼前。 秃鹰西门番敞着嗓门惊叫道:“百花谷内桃花瘴是困的姓肖的娃娃吗?” 鬼眼婆婆依然闭着眼睛,极其平淡地说道:“青虹过来。” 铁扇女煞此时一股寒意,打从心里直透背脊,知道自己性命已经去了-半。但是,依然要应声向鬼眼婆婆身边靠去。 鬼眼婆婆突然一睁双眼,两道寒光遽射而出,透人肺腑,令人不寒而栗。继而厉声说道:“罗刹扇法本命三招” 铁扇女煞连忙应道:“使过了!” 鬼眼婆婆眼光在铁扇女煞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缓缓闭上眼睛,问道:“蛊?” 铁扇女煞心里一震,但是不敢稍停地立即答道:“放过了!” 欺骗师尊,断不容许,但是,此刻铁扇女煞已经命在垂危,只要鬼眼婆婆随时一举手之间,便命消魂灭,索性死里求生,说出谎言。 鬼眼婆婆哼了一声,半晌长叹一声,说道:“穷数十年之功。收集了一些桃花瘴,却浪费在一个无名小辈身上。” 秃鹰西门番突然嘻嘻笑道:“老婆子!你认为西门番如何?” 鬼眼婆婆略有诧异地顿了一下,说道:“谁不知道你秃鹰是边陲五高手之列,中原武林闻名丧胆的人物。” 秃鹰西门番笑道:“过奖!过奖!老婆子如此抬爱西门番,西门番却败在这姓肖的娃儿手下。” 鬼眼婆婆“嗄’’了一声,两只老眼,又一睁而开,望着西门番,她真不敢相信,秃鹰说的话是事实。当年横扫中原的秃鹰竟会败在藉藉无名的小辈手下,令人无法揣测。 秃鹰呵呵笑道:”所以,以你的桃花瘴,换得两个武林高手的性命,倒是值得。只可惜的西门番失掉一个好对手。老婆子!说实话,这两个娃娃是我约他而来,主要是让你见识见识当今武林后进人物的可畏。” 鬼眼婆婆漠然说道:“真是你秃鹰邀约而来的吗?” 秃鹰西门番点点头说道:“方才我问你意图问鼎中原,有何把握,意即由于中原武林能人辈出,不可轻视,可惜这娃儿死于桃花瘴,不然,老婆子可以信我言之不诬。” 鬼眼婆婆沉默半晌,忽而回头向铁扇女煞叱道:“擅放桃花瘴,等待领责。” 铁扇女煞这才悬心放下,知道危险已经过去,赶紧应声退到碧眼书生并列而站。 鬼眼婆婆忽又长叹道:“这桃花瘴不是在瘴地自起,故而不能随日落而消除,但愿近日不曾刮风,而盼天有场大雨。” 秃鹰西门番问道:“久闻桃花瘴厉害,你老婆子能取于瘴址,难道就不能收回吗?至少也当可以消除。” 鬼眼婆婆笑道:“收集此物瘴地之时,谈何容易,何况这次瘴气不同于自发的,不能自行收敛,所以无法趁收敛之时,来消除它。” 正说到此处,突然-阵极其轻微而又清晰异常的苍老声音,飘然而至,说道:“也未尽然如此之难。” 鬼眼婆婆闻声脸色疾变,突然右手一翻,照准右方树林中推出一掌,口里喝道:“哪位高人莅临我这寒山?老婆子在这里相迎。” 这一掌随意推出,威力无俦,平地尘土掀起数尺,十丈以外的桃林,顿时扫平一片,叶落枝摧。 鬼眼婆婆如此一喝一推,并列而立的四个门人,也都立即一齐撤出折扇,闪身一跃,齐齐拥簇于鬼眼婆婆身旁。 秃鹰西门番却杨声大笑,说道:“老婆子!大水冲倒了龙王庙。来的正不是外人。” 说着一声呼咱,半空中突有一点阴影,破云疾射而下,呱呱有如儿啼。那正是西门番的标记秃顶兀鹰,正展着车轮大小的双翅,在西门番头亡盘旋。 西门番乃指身后桃林,说道:“去请人出来?” 秃鹰尖啸一声,一侧双翅,箭也似的向桃林中疾飞而去。忽然,秃鹰霍然又双翅一鼓,冲天而起,尖啸连声。 几乎与这庞大秃鹰飞起的同时,树林中突然飘起一人,悠悠如叶落随风之势,凌空向这边落来。两地相隔不下十丈,此人飘然而至,仿佛是御风而行。鬼眼婆婆看得出,这人是借上拔下飘的身势,硬飘十丈,就是这样,这份轻功也呈臻于化境了。 来人未落将落之际,呵呵笑道:“鬼眼婆子竟是如此待客吗?” 鬼眼婆婆一听即知道来人竟是南海二绝姥姥,心里微微一震,暗自不快地忖道:“这个老鬼婆子为何来到百花山?” 心里虽然如此不快,表面上却露出笑容,睁开眼睛,上前几步说道:“我道是谁便胆敢掩身在百花山的桃林,忍受毒物的侵袭,原来是你?你老婆子独镇南海,海天一隅,享尽人间清福,怎么又跑到我这穷山僻壤的苗疆来了。” 二绝姥姥落下身形,却是一脸正经地说道:“闲话以后再说,老婆子我是专程为这件事而来。” 说着指着百花谷内依然浓烟密雾的桃花瘴,脸色极其庄重地凝视着谷内。 鬼眼婆婆佯作不解地问道:“老婆子!你是为着这桃花瘴而来的吗?我对这一阵瘴气引发之后无法收回而焦愁,老婆子可是有何高明方法,免得百花山内人畜遭殃呢?” 秃鹰西门番嘿嘿地笑道:“来的恐怕不是为瘴气,而是为瘴气里面的人。” 鬼眼婆婆接着问道:“姓肖的娃娃与你老婆子有何关联?” 二绝姥姥淡淡地说道:“没有关联!” 秃鹰西门番惊呼道:“如此说来与姓肖的同来之人,是你的门下?” 二绝姥姥冷冷地转过面去,向鬼眼婆婆说道:“小徒与肖娃儿连袂深入苗疆,专程谒见于你。你如何要引发桃花瘴来陷害他们。” 鬼眼婆婆此时-双眼睛又轻轻地阉上,深沉地说道:“他们二人深入百花山谷,逞凶伤人。我正与秃鹰在山上商谈要事,门下无能阻挡,才引发桃花瘴。老婆子!令徒既不说明身份,又无信物,何人知道他是南海门人?” 二绝姥姥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小徒与肖娃娃都不是无理逞凶之人,除非有人逼之无奈……” 鬼眼婆婆冷漠地说道:“以你老婆子之意,怪在我束下不严,乱加毒手了?” 二绝姥姥点头说道:“老婆子确有此意,因为小徒与肖娃儿前来苗疆,晋谒于你,乃是有事相求,岂能先自失和于你门下?” 鬼眼婆婆“哦”了一声,一双老眼,微微启了一下,闪出慑人的精光。 二绝姥姥接着说道:“此事与你本身有关,为何纵容门下,下此毒手?” 鬼眼婆婆霍然大怒,正待发作,忽又长笑一声说道:“老婆子!你对自己门人相信的是,难道我就不能相信自己门人说话吗?”顿时手后一指铁扇女煞,喝道:“青虹将经过情形,说与二绝前辈听听。” 铁扇女煞自从二绝姥姥开始说到桃花瘴时开始,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幸而师尊一直护住自己,才慢慢定下心米。如今一听师尊要自己说明经过,想到死无对证,心里更是宽心沉着,便上前行礼说道:“世妹与姓肖的并未说明来意,也未说出姓名,只问家师居住何处。 晚辈防护有责,才加以阻拦,孰料世妹出手就是杀招,晚辈险恶遭不测。直到后来逼至百花谷内,晚辈惟恐他们上山扰乱家师,无奈引发桃花瘴。晚辈不知是世妹,尚望前辈恕罪。” 铁扇女煞这一番话说得圆滑之至,二绝姥姥冷笑了一声说道:“果然如此,则史姑娘何罪之有?” 铁扇女煞谢过退下,她没有注意到鬼眼婆婆就在她说完话的一刹,目光暴射,凶焰顿出。 二绝姥姥向鬼眼婆婆说道:“小徒果系如此,死有余辜!不过,我这老婆子和你一样,对门人太过信任,我要问问小徒本人,才能尽信。” 秃鹰西门番笑道:“令徒困在桃花瘴内已达数个时辰,岂能得活?这桃花瘴自古以来,几乎是未曾听说过有何克星。” 鬼眼婆婆也在一旁缓缓地说道:“虽然老婆子有此本领,能救活令徒,但是,百花谷内桃花瘴气正浓,尸体何在。都无法寻得。” 二绝姥姥微微地笑了一笑,说道:“老婆子愿意一试。” 此语一出,在场诸人俱都一惊,二绝姥姥名震天下,断然不致轻率说话,难道她真的有何本领能消除桃花瘴吗?鬼眼婆婆深居住苗疆数十年,对桃花瘴依然是束手无策,不能任意收回,二绝姥姥武功虽高,也高不出鬼眼婆婆多少,论这瘴毒经验,按说二绝姥姥就远不如鬼眼婆婆!如何能有此大胆之说? 所以,当场众人都为之默然无语,凝神注视着二绝姥姥,究竟如何试法? 二绝姥姥缓步走到峭壁边缘,俯视百花谷内,桃花瘴已经凝结成一个粉红色的大烟柱,高达数十丈,此时谷中微风俱无,桃花瘴气安然不动。 二绝姥姥霍然一滑身形,遽然从百丈高空的峭壁边缘,沿着峭壁飘然滑下。 这一堵峭壁,生得本来就陡险如削,加上鬼眼婆婆数十年的着意经营,把削壁凿成九曲洞府,并按九宫之形,分列九门于石壁之上。峭壁上又清除得十草不生,寻常人不仅找不到这九个洞口,即使找到,百丈峭壁,要有能耐贴壁而上,又谈何易事? 二绝姥姥飘身而下之际,却是离洞口附近,撇开洞口的暗位,但见她陨星下坠,闪电下沉,每下坠十丈之谱,只见她或手或脚,微微一沾峭壁,如此而已,何消片刻功夫,二绝姥姥以流星闪电之势,浮云落叶之形,从峭壁边缘,落到百花谷底, 即使高傲一生的秃鹰,对二绝姥姥如此下落百丈峭壁,也为之赞叹不已。 二绝姥姥下得谷内,走到桃花瘴相距十丈左右,便停下身形,极其小心地从身上掏出一把淡绿色的丹药,约有百余颗,再从身旁取一个小香炉,点燃起千年古柏与上好的龙涎香,再将百余淡绿色的“百兰丸”,放在香炉里,霎时间,即有一缕清香扑鼻,令人清心醒脾,精神为之一振。 二绝姥姥在香炉之后,端然跌坐,闭目垂眉,静坐行功,鬼眼婆婆一见二绝姥姥落身谷内,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便向秃鹰西门番说道:“我们也下去看看如何?” 秃鹰笑笑,点头应允。鬼眼婆婆回头一指铁扇女煞史青虹,说道:“你随我下去。怡虹先回洞内,照料各洞洞口,其余老二老三留在百花山。” 说着便飘身沿着暗径,逐段而下。所谓暗径,也不过是在九个洞之间,分别钉了几枚铁钉,用来垫脚而已。 鬼眼婆婆和西门番落到谷底,先留神溪中对面的桃花瘴并无变化模样,这才隔着二绝姥姥五六丈远近距离站住,但看二绝姥姥究竟有何能耐,来消除这厉害无比的桃花瘴? 二绝姥姥静坐行功,约摸过了半晌,此时,面前香炉里的烟愈来愈浓,袅袅上升,聚而不散。而且,百余颗珍贵的“百兰丸”也逐渐燃着,在浓烟中,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香味。 忽然,二绝姥姥双眼一睁,把嘴一张,吹出一口真气,吹向面前小香炉的浓烟。 原是一根直柱的浓烟,经过如此一吹,烟柱半折而变,化作一道烟箭,射向十丈开外的桃花瘴内。 二绝姥姥仿佛未曾看见,一口真气照旧的吹下去,香炉里的浓烟,仍然不断地射向桃花瘴内,顿时蔚成一个奇景。 这一道粗细如茶杯似的浓烟,射进桃花瘴内,在表面上看来,宛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可是,站在一旁远远观看动静的鬼眼婆婆和秃鹰西门番都遽然大惊。 鬼眼婆婆惊的是:二绝姥姥能逼使一口真气,不停地吹烟,而且能将烟吹向十丈以外的桃花瘴内,这份内力深厚精湛到何种程度。 西门番惊的是:照二绝姥姥如此情形看来,分明桃花瘴内的人,还没有死,只不过是困在当中,无法冲出而已。这桃花瘴举世闻名,竟然还有人困在其中许久,而能安然无恙,这岂不是惊人的奇迹吗?二绝姥姥显然要仗这一股浓烟,冲破瘴幕,引导里面的人出来,两个人所想不同,而惊诧的情形,却是无异。 二绝姥姥约摸吹了半晌,突然远远见她的嘴不停的在动,仿佛是在说话。 秃鹰西门番这才大叫出声说道:“看来这老婆子果然有些鬼门道,分明是在引导里面的人冲出桃花瘴。” 鬼眼婆婆冷哼一声说道:“如果困在桃花瘴内的人,能够不死,那倒是武林中一大奇闻。” 言下之意,犹未相信,居然有人中桃花瘴剧毒而能不死。 秃鹰西门番也微微哼一声说道:“看来里面二人身上定有奇珍护身。……” 言犹未下,只觉得身旁人影一闪,平身擦过一人,以闪电奔雷之势,撞向正在趺坐行功的二绝姥姥。 鬼眼婆婆眼快,立即看出此人正是站在身后的铁扇女煞史青虹。当时心里一动,欲开口喝止,倏又心里一转,却又闭口不再作声。 秃鹰西门番也已经看出是铁扇女煞,不觉脱口说道:“这娃儿耍作什么?”—— 第十二章 铁扇女煞刚一从身后扑至,二绝姥姥连头都不回,左手向后一拂,一股阳罡无比的劲道,脱手而出,顿时把铁扇女煞猛攻而来的汹汹之势,反弹而回,震飞丈余高。 二绝姥姥霍然左手向回一钩,手掌从肋下收回,铁扇女煞陨星下坠,遽然降落,摔在草地上。 此时,二绝姥姥缓缓地站起身来,面前香炉里的那一股烟柱,又从桃花瘴里,缩转回来,袅袅上升。二绝姥姥睁开眼睛,注视着对面的桃花瘴。忽然,红色烟幕里,隐约有衣袂闪动。 二绝姥姥厉声喝道:“全三断六,兑位直出,” 喝声未了,桃花瘴里应声而出的是肖承远小侠。 肖小侠抱着绿忆姑娘,手执“七星剑鞘”,冲出桃花瘴气之后,长啸一声,点足拔身一跃,人似流星赶月,落到二绝姥姥面前,放下绿忆姑娘,黯然行礼说道:“老前辈晚来一步,晚辈无能,致使绿忆妹妹遭受……” 二绝姥姥微微一笑,摆手止住肖小侠的说话,轻轻地说道:“你道是我要先来一步,就可以不让忆儿遭受桃花瘴的侵袭吗?” 肖小侠遽然一惊,脱口说道:“果然真是桃花瘴吗?” 二绝姥姥点头笑道:“这你就该知道,即使我和忆儿同来,除能够及时提前躲避之外。 也无法能够破除。否则,我也无须费这大力气,用‘百兰丸’香烟冲破桃花瘴,传音内密。 引导你们走出桃花瘴。” 肖小侠忍不住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去,看着身后那一股粉红色的烟柱,心头犹有寒意。 二绝姥姥试了试绿忆姑娘的气息,点头叹道:“幸好服用了‘百兰丸’,总算护住心头余地,尚未中毒,看来你娃儿又给她服了灵药,如今已无大碍。忆儿若不是逞强离开你身边,七星剑鞘上的避毒明珠,可保你们二人无恙。” 肖小侠急切问道:“老前辈!绿忆妹妹无碍吗?” 二绝姥姥说道:“生命虽无碍,只是这次苗疆之行,怕是一无所获了,” 肖小侠愕然。二绝姥姥指着肖小侠说道:“来!来!让你对质一下口供。” 肖小侠此时真如坠入五里雾中,跟在二绝姥姥身后,慢慢向鬼眼婆婆和秃鹰西门番所站的地方走过去,心里却不断的在思忖着:二绝姥姥为何远从南海赶到苗疆?又如何知道我们身陷桃花瘴内?现在要我去对质口供,又有什么口供可对? 正在惊疑不定,思潮起伏之际。突然听到二绝姥姥冷笑一声说道:“鬼眼老婆子,你这是居心何在。” 肖小侠赶紧聚神-看,只见当初引发桃花瘴闲住自己的铁扇女煞史青虹,此刻正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分明是死在重手法之下。 鬼眼婆婆却嘿嘿一阵笑声,然后突然一绷脸皮,冷冰冰地说道:“劣徒狂妄,胆敢趁你老婆子行功之际,偷下毒手,我若不下手惩罚,苗疆规矩何在?杀徒谢罪,老婆子尚有何词?” 二绝姥姥张开阔嘴,仰首呵呵大笑,头上的白发,根根都竖立起来,形状极为怕人。而且笑声震耳,震得山谷之内回音有如万顷波涛,白浪滔天而来。 鬼眼婆婆始而冷笑,继而突然尖叫一声,闪电转身,双袖平地一拂,弹身而起,直向峭壁悬岩上疾扑而去。 西门番本是面向着二绝姥姥而立,此刻一听鬼眼婆婆如此厉声尖叫,警觉遽起,回目一掠,只见桃花瘴已经有如钱塘怒潮,以万马奔腾之势,向四面拄涌而来。 原来这股桃花瘴不同于天然瘴气,是鬼眼婆婆费数十年心机,收集许久,藏于百花山与百花谷,由于百花山谷都设有禁制,虽然铁扇女煞引发瘴气,却也一时冲不出谷外,也一时不易消失。 如今,二绝姥姥由于鬼眼婆婆奸滑狠毒,竟为了不使自己有开口之余地,又不使肖小侠能对质于当面,遽下毒手,击毙自己门人,而且掩饰得天衣无缝,二绝姥姥如何不气?一气之下,纵声长笑。 二绝姥姥这样一笑,宛如天河倒泻,万马奔腾,山谷震得嗡嗡直响事小,原来凝固不动的桃花瘴气,经过如此一阵震荡,霍然化作奔流四滥,仿佛是出蚰之云,狂飙扫动疾卷而来。 鬼眼婆婆虽然能收集桃花瘴气,那是由于万全的准备,谨谨慎小心地冒险去做,如今遽然卷地而来,鬼眼婆婆也只有惊叫而遁。 秃鹰西门番更是见机而退,百花谷里只剩下二绝姥姥、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三人。 桃花瘴气与二绝姥姥所立之处,相隔也只不过十丈左右,如此风卷残云而宋,也只不过是转瞬之间,二绝姥姥一时气愤,才纵声大笑,没有料到会引起如此后果,霎时一收笑声。 不及回头,向肖小侠只说得一声:“注意你绿忆妹妹!” 肖小侠此时已知道桃花瘴气袭来,立即应了一声,随声一个倒纵,一式“紫燕掠波倒穿帘”的轻功绝学,贴着草地一掠,疾风闪电飘落到绿忆姑娘身前。肖小侠他已经深信“七星剑鞘”上所嵌的“避毒明珠”,足可护身。当下就如此闪电飘身后掠如飞之际,碧雪剑脱鞘而出“呼”地一声,劲风顿作,劲风中挟着一股耀眼的光芒,如此罩住自己和绿忆姑娘。 再留神二绝姥姥正在舞起一双大袖,冷风四起,狂飙大作,粉红色的桃花瘴气,如此汹涌卷来,吃二绝姥姥两只大袖如此一舞,竟然前冲之势稍缓。 二绝姥姥也不稍停留,忽然身如疾箭,霍然劲射,直落肖小侠身边,此时肖小侠仗剑而立,全凭着一颗避毒明珠,逼着桃花瘴气,停顿不前。 二绝姥姥一落身形便说道:“这颗明珠只能避毒,却不能破除桃花毒瘴,如果我们要仗着它向外冲出去,只有上峭壁百花山顶,如此引毒封门,鬼眼老婆子不能放过我们,明斗未必,暗算难以预料。肖娃儿!你懂得‘背城借一’的意思吗?” 肖承远小侠肃然应道:“晚辈明白,但请老前辈示知如伺作孤注之举?” 二绝姥姥张着扁阔的大嘴,笑了一声,说道:“愈到紧急危险关头,愈要宽敞心情,紧张与惶恐,徒然减低功力,于事无补。” 肖小侠脸一红,不由地也放宽心情,含笑凝望着二绝姥姥。 二绝姥姥笑着点头说道:“桃花恶瘴从无人敢攫其锋,在苗疆一经出现,人皆亡魂而逃,直等到日落露生,瘴气下降才敢行走。忆儿南行之日,我忘了嘱咐这点,不料竟会碰上瘴气,而且又是鬼眼老婆子自己收集的瘴气,起伏并无定时,一经引发,即砰然而起,但是却不一定黄昏日落,冷露下降的时候便会收敛无形。……” 肖小侠忍不住插嘴问道:“这种引发而起的瘴气既然起洛无定时,将何日才能收敛?难道永远如此飘忽天空,为害于人吗?” 二绝姥姥摇摇头说道:“方才我说的,也只是一种猜测之论,未必如此。因为从未有人能收集桃花瘴气,自然也从未有人会见过这种引发的瘴气,究竟如何才能使这一蓬桃花恶瘴,消化于无形……” 二绝姥姥说到此处,稍作停顿,两眼神光一射。在肖小侠的脸上一转,稍缓,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今天要以‘背城借一’的心情,来试试桃花恶瘴能否用人力消除。” 肖小侠欣然作喜,说道:“老前辈阅览古今学究天人,所想出的方法,定然能有灵验。” 二绝姥姥笑着摇头说道:“肖娃儿!你且慢高兴。我方才说过,迄今为止,没有人以生还之身逃过桃花恶瘴,尤其像这种人为收集起来的毒瘴,更是前所未闻。如若这次试验不灵,者婆子这条命已经是风烛残年,死无足惜,你娃儿忆儿都有似锦前程,若有不幸,岂不是太可惜的事。” 肖小侠修然正颜说道:“老前辈为武林之泰山北斗,能冒险不顾,晚辈尚有何辞?况且,若不能‘破釜沉舟’,也终久困守在百花谷内。” 二绝姥姥哼了,一声,说道:“久困百花谷内倒未尽然,只是如此偷偷狼狈逃出,我老婆子不能如此,肖娃儿又岂能如此?我们且来试试看。” 说着伸手一挽躺在地上的绿忆姑娘,命肖小侠执“七星剑鞘”在前带路,直向小溪流水之处走去。 来到溪畔,二绝姥姥命肖小侠将“七星剑鞘”插在流水之中,然后笑道:“可惜宋允平老化子没在此处,否则他喝酒的海量,倒是能派上用场。” 肖承远小侠愕然地望着二绝姥姥,自己猜不透她究竟要作何种试验。 二绝姥姥从身上取出几颗“百兰丸”,纳入口中,忽然,双手作势,虚空向流水中一按,小溪流水像是突然受到无比的压力,一股水流化作一股喷泉,直射而起。二绝姥姥霍然张开扁阔的大嘴,猛地一吸,那一股喷泉,就点滴不漏的射向:绝姥姥的嘴里。 肖小侠站在一旁看在眼里,暗暗有些心惊,像二绝姥姥这种按水成泉,喷成一线,只要有精湛的内功就可以,但是要是张嘴吸气,要把这一股喷泉,牛饮于腹中,岂止十要有精湛的内功?如果这股喷泉是酒,二绝姥姥这一阵狂饮,真可以说是海量。半晌,二绝姥姥才遽然把双手一撤,喷泉倏缩而回,她捧着微微鼓胀的肚皮,笑着说道:“这条流水也是蕴有剧毒的,尤其如今笼罩在桃花恶瘴之下,这毒的成分,自然是剧加未已。但是,避毒珠当溪而插,毒水就变成甘泉了!” 肖小侠恍然大悟,说道:“老前辈含‘百兰丸’于口中,饮流泉于腹内,意欲喷水作雨,驱散桃花瘴气。” 二绝姥姥呵呵笑道:“肖娃儿!猜得不错,” 肖小侠顷又暗自摇头想道:“一个人的内功再有如何精湛深厚,凭腹中存水,能有多大力量?这桃花瘴气覆盖之地,不下数十丈方圆,二绝姥姥果能有此异力吗?” 二绝姥姥仿佛是看出肖小侠的心事,说道:“肖娃儿!你的功力绝不在老婆子之下,你可以如法泡制,我们一老一少,连接不断,这方圆之地,应该是能够驱除清净!” 肖小侠闻言,顿觉惭愧,自己不肯多用心思,哪里有二绝姥姥想得周到?立即如言,先含上数颗“百兰丸”,也是按照二绝姥姥方才的方式,凝神发掌,张口吸气,直到一口真气将尽,才撤回双掌,闭口停气,这一口气之间,也不知道吸了多少泉水,只是觉得腹内发胀。 二绝姥姥笑道:“肖娃儿!依我老婆子看来,就凭我们这一老一少,便可以把百花谷内的桃花瘴驱除干净。你且稍待!” 言犹未了,二绝姥姥突然一张嘴,一股蒙烟细雨,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脱口而出。这一股蒙烟细雨,劲道之强,为所罕见,直冲三四丈高,然后化为满天银色流光,纷纷而落。 此时,但见二绝姥姥白发根根竖立,发稍热气腾腾,苍老的脸上,透着一种酡红,仿佛是酒醉。 肖承远小侠知道此时二绝姥姥已经是拼着自己的全力,逼使腹中的泉水,溶化了“百兰丸”,喷出消毒烟雨。此时只要有一个人随意的一点二绝姥姥任何一处穴道,纵使二绝姥姥身具何种精绝功力,也要着指而亡。肖小侠当下便一拔碧雪神剑,横胸而立,蓄势凝神,为二绝姥姥护法。 渐渐地,肖小侠感觉到周围的瘴气,逐渐稀薄,而且二绝姥姥所喷出的泉水,也渐渐地香气可闻。方圆十丈之内,景物已经依稀可辨。 忽然二绝姥姥身形一顿,口中蒙烟细雨一敛而无。回头对肖小侠说道:“肖娃儿!快接上去,看来这一试,大有成功的把握。” 二绝姥姥说此话时,脸上透着苍白,和方才那种酡红颜色,恰成对比。双脚站在草地上,陷下去足有四五寸深。白发已经散披在两肩,发梢汗湿如洗,这一阵化泉为雨,也不知道消耗了二绝姥姥的多少真元气力。 肖小侠哪里还敢有一丝怠慢,当下默运“九天玄门大乘神功”,猛然一声春雷出口,谴出一股烟雨,上冲也达三四丈高,只是颜色泛成乳白色,比较起二绝姥姥所喷出来的,看去要浓一些。 本来十丈方圆之内,已经瘴气稀薄无几,如今这一阵乳白色的蒙蒙细雨漫天而降以后。 立即周围清白如昔,已经没有一点桃花瘴气的存在。 正是这时候,突然,身后二绝姥姥雷鸣鼓震地说道:“肖娃儿!稳住身形,不要分散心神,待老婆子助你一臂之力。” 肖小侠此时耳朵虽听得清楚,但是不敢稍分心神,怕的是功败垂成,但是,又想不起二绝姥姥为何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忽然一股潜力,如泉涌而至。竟托起肖小侠的身形,飘然拔起两丈三四尺高,又悠然向记水对岸,百花谷的深处落下。 肖小侠也无暇思索,只顾凝神一志,仰首喷泉。 这边刚一着地,忽又飘然而起。肖小侠喷出来的蒙蒙细雨,本是一股碗口粗细的烟柱。 上冲三四丈高,然后蓬松落下。如今被二绝姥姥如此一托,凭空上拔两丈多,这喷出的烟柱,更是高出许多,飘落下来的烟雨,分散得更广。 但是,二绝姥姥却不因此而停止,双手托住肖小侠的腰际,游行在百花谷内,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粉红氤氲的百花谷,变成浅白一片,烟雾蒙蒙。 肖小侠刚一收住口中真气,二绝姥姥也就一撤双手,正好又落到原来站的地方。 二绝姥姥喟然出声,说道:“肖娃儿!你不仅先天祟赋奇佳,而且定有奇遇,你内力之探厚,连我老婆子也要逊你一筹。长江后浪催前浪,如今英雄出少年。看来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人物,都应该息影武林,再也不要争强好胜了。” 原来肖小侠喷完一肚子“百兰丸”涅润的泉水之后,脸色如常,气息依旧,只是稍露一点疲倦之意而已。难怪连不可一世的武林怪杰如二绝姥姥,也要自叹不如了。 肖小侠心里明白,这是思师玉扇书生在四川县孙宛虹家里,以“开顶艺大法”,拼耗自己的真元,传授“九天玄门大乘神功”的原故,百余年的真元挟艺相授,岂同凡响,所以。 肖小侠的内力,可以说是举世无匹了。二绝姥姥如此满口称赞,肖小侠顿然想起恩师深恩如海,而自己至今亲仇不但末报。而未来武林恩怨,更是险恶,不由而然悚生惭愧,遍体生津,一时愕住一旁,说不出话来。 二绝姥姥奇怪地问道:”肖娃儿,你是怎么的了?” 肖小侠这才悚然而惊,连忙说道:“老前辈谬奖,晚辈汗颜无地。” 二绝姥姥这才一笑,说道:“娃儿!你快过去用推宫过穴的手法,为你绿忆妹妹推拿一翻,助她血气活顺,发散药力。我要去找鬼眼老婆子算账。” 晃着转身就要扑上峭壁,肖小侠急得连忙叫道:“老前辈!” 二绝姥姥闻声却步,回头向道:“肖娃儿尚有何事,要代我老婆子去找鬼跟老婆子和秃鹰吗?” 肖小侠涨红着脸,站在那里显得手足无措。 试想,这绿忆姑娘正是豆寇年华。青春少女,肖小侠虽然与姑娘朝夕相处,彼此无忌。 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如今,二绝姥姥要他为绿忆姑娘“推宫过穴”活动血气,这叫肖小侠如何不张红了脸呢? 二绝姥姥一见肖小侠站在那里,涨红着腔,尴尬无比地说不上话来,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张着扁阔的大嘴笑道:“肖娃儿!武林中人,休作小儿女态。只要存心光明正大。 何在乎这些俗礼?方才在桃花瘴内,你娃儿为你绿忆妹妹喂下一颗丹药,又是如何喂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得如此忸怩作态?” 二绝姥姥是如何老于经验,料事自然如神。当她看到绿忆姑娘第一眼的时候,立即觉察出姑娘除了服用师门避毒灵药“百兰丸”之外,还服用了其他药物,才保持住内腑无伤,试问在人昏迷之际,药丸如何下咽?不问而知。 二绝姥姥突然又一沉脸色,说道:“肖娃儿!你绿忆妹妹可真是金枝五叶,一脉皇室后裔,你不仅要善视之,尤其负有重责大任,好自为之。” 肖承远小侠不由地心向下一沉,抢着说道:“老前辈!” 二绝姥姥微笑了一声,只说了一句:“娃儿,切忌分神,说不定鬼眼婆婆和秃鹰还有诡计。” 话未说完,身形已自飘起,直向峭壁上悠然而去。 肖小侠目送着二绝姥姥流水行云,飘然而去的身形,咀嚼着方才她所讲的话,的确是顿感双肩沉重,心头如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缓步回身,走到绿忆姑娘身旁,低头看去,但见姑娘气息均匀,吹气如兰,玉靥微红。 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原来肖小侠抱着绿忆姑娘,遵循着二绝姥姥吹烟入瘴,传音入密,引导着肖小侠走出桃花瘴,以及百花谷内的九宫八卦的禁制,绿忆姑娘已经是腹内药力发散,余毒逐渐排清。 紧接着二绝姥姥和肖小侠喷泉化雨,消除桃花瘴气,雨露所沾,姑娘已经是悠悠醒来。 正巧二绝姥姥临走交代肖小侠的几句话,姑娘一字不露地听进耳里。 绿忆姑娘自从随肖小侠远走沂山之时,情窦已开,男女之间“情”之一字最为奇妙,只须灵犀一点,便霍然贯通,何况姑娘又是如此绝顶聪慧之人。 当时听见恩师二绝姥姥的几句话,分明已经是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肖承远小侠。而且,恩师言外之意,在桃花瘴内自己昏迷之际,肖小侠还喂了自己一颗灵药。这就不难想像,丁香轻渡,令人脸红的情形。 绿忆姑娘一想这些,芳心之中羞涩与不安,交织而成莫可言喻的情绪。 当时一见肖小侠缓步回来,便索性闭上眼睛,装作昏迷未醒,看看肖小侠究竟要如何为她“推宫过穴”。 肖小侠走到绿忆姑娘身边,注视良久,遽然轻轻的长叹出声。 自言自语地说道:“肖承远啊,你能如此莽然应允么?凤姐姐和蓝妹妹之处将如何交代?还有为自己伤情远走白山黑水之间的秋绮姐姐……。” 说到这里,又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肖小侠仰面思忖良久,莫知所以。忽然又想起二绝姥姥临走之言:“鬼眼婆婆与秃鹰不定另有诡计,”慌忙又想起应该为绿忆妹妹“推宫过穴”的事。赶紧收敛心神,运行功力。 正在他低头举掌之际,忽然发现姑娘的娇靥,变得异常苍白,而且眼睛的两角,正含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肖小侠当时大惊,脱口叫道:“绿忆妹妹!” 绿忆妹妹缓缓睁开秀目,顿时泪水如桶,汩汩而流。 肖小侠嗫嚅着问道:“绿忆妹抹!你醒过来了。” 姑娘秀目凝视着肖小侠,晶莹的泪珠,仍然是不断地流下来,半晌无语。 肖小侠不安地望着姑娘,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涨红着脸,轻轻地说道: “妹妹,方才老前辈的话,你都听到了。” 绿忆姑娘微微地点点头,无限凄楚地闪着泪光,仰望着肖小侠,突然抽泣出声,呜咽地说道:“承哥哥!你不要我吗?” 这一句话,问得多么纯真,可是,其间又含了多少凄凉,心酸与哀惋。 肖小侠不禁为之心里一酸,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低声说道:“妹妹…,” 绿忆姑娘摇摇头,推开肖小侠的手,缓缓地起来,盘脚趺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委婉地说道:“我知道,风姐姐和蓝姐姐都和你好!我来得太晚了!可是,……你知道……” 说着竟然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肖小侠慌忙扶着绿忆姑娘的香肩,强忍住心里的难过,低声说道:“妹妹,你是天人。 小兄有此福气,也不知几世修来。只是小兄恐怕有辱妹妹,故而……” 绿忆姑娘慢慢地睁开眼睛,罗袖轻拭眼泪,低声说道:“承哥哥,恩师对我,恩逾骨肉。她的一句话,不啻干金一诺,即使承哥哥不答应,我也只有老死终生,枯守南海,不想作出世之想了。” 肖小侠目睹姑娘这一份楚楚堪怜,益发增加了盖世惊人之美,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心。只是肖小侠觉得如此突如其来的福气,一时有无措之感! 肖小侠与凤姐姐、蓝妹妹虽然无白首之约,但是,彼此早就心心相印,灵犀互通,缔鸳百年,那是迟早的事,所以面对着绿忆姑娘如此天仙化人,却不能遽然决定,孰料他这一犹豫之间,绿忆姑娘芳心为之欲碎。 肖小侠秉性忠厚,又不擅词令,一时嗫嚅无言,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半响刚只说得: “妹妹,我与风姐姐、蓝妹妹……” 绿忆姑娘此时神情反而显得异常镇静,点头说道:“承哥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用意,此生相见恨晚,怨得谁来,待我恩师回来,就说绿忆先回南海……” 肖小侠惊叫道:“妹妹!你误解了小兄的意思了,我……” 一个“我”字还未出口,但见眼前一朵绿云飘然而起,忽又疾如闪电般的,径向百花谷口射去。 肖小侠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一声:“绿忆妹妹!” 人像流星赶月,振臂蹬石,一拔挺空,竟远达七八丈之遥,人在情急之际,潜力遽发。 肖小侠如此全力一挺,平升直进,一跃越过绿忆姑娘,探手一把握住姑娘玉臂,恳声说道: “妹妹一片盛情,小兄铭感五内,人非草木,孰能漠然无情若是,实是由于小兄孑然一身。 飘荡江湖,恐有累妹妹终身,并非小兄矫情之故。妹妹若不嫌弃小兄,缘订三生,小兄当谢上苍之厚待我,安能拒妹妹于千里之外?” 绿忆姑娘浑身一震,双泪顿垂,微颤了一下,刚叫下一声:“承哥哥!” 身后突然一声呵呵大笑,肖小侠和绿忆姑娘都是心神不凝之际,不知道二绝姥姥何时来到身后,朗声笑道:“忆儿!你承哥哥句句是实,从此缘订三生,为师的了却一桩心事。” 绿忆姑娘一听恩师如此一说,不由地娇羞满面,摆脱肖小侠握住自己的手,钻进二绝姥姥的怀里,撒娇不依地说道:“师父!我不来了!” 二绝姥姥满险慈祥无限,笑呵呵地说道:“忆儿!别先撒娇,你且看看为师的身后何人?” 绿忆姑娘和肖小挟同时抬头看去,但见鬼眼婆婆,秃鹰西门番满腔诡秘的笑容,看着肖小侠,鬼眼婆婆却是紧闭着双眼,微仰着头,满脸不屑的神情。 西门番先自接过来说道:“老婆子!你先闪让一下,西门番要和这姓肖的娃娃谈几句话。” 二绝姥姥挽着绿忆姑娘的手,对肖小侠笑一笑,连头都不回,说道:“依我老婆子看。 冤家宜解不宜结,秃鹰!若无重仇大恨,就不必在这百花谷里,闹得鬼哭神惊。不过,你秃鹰是有名的死心眼,不到黄河不死心,也罢……” 说着点头向肖小侠说道:“肖小侠!秃鹰与你看来也是无法一时了结,你就酌情接下来吧,” 肖小侠顿时一躬,应声说道:“晚辈与酉门番前辈,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晚辈敬老尊长为人之奉分。只要西门前辈对晚辈无悖于人情,无背天理之要求,晚辈纵受鞭楚之痛,决不愿稍有冒犯前辈。” 二绝姥姥对于肖小侠这一番极其谦恭得礼,而又不亢不卑的话,颇为欣赏。点了点头。 携着绿忆姑娘,右脚微一离地,立即横掠两丈,轻盈自如,神情悠闲,仿佛没有把鬼眼婆婆和西门番跟来寻衅的事,放在心上一样。 倒是绿忆姑娘禁不住仰起头来,略有忧心地说道:“师父,他们会联手算计承哥哥吗?” 二绝姥姥笑呵呵地说道:“忆儿!秃鹰说是要跟你承哥哥结一笔往账,他大概不会要鬼跟老婆子插手。” 二绝姥姥说此话时,嗓音洪亮,秃鹰西门番听到耳里,咧着大嘴,翻了翻眼睛,回头向鬼眼婆婆嘿嘿地说道:“老婆子,你听见没有?咱们要分笔讨账。” 秃鹰说完这句话,没理会鬼眼婆婆那-声不屑的冷哼,招手向肖小侠说道:“娃娃,你说的对!西门番与你远近无仇,犯不着破脸相见。但是,西门番领教过你苍虚绝学,总算是有一笔旧账可讨。‘苍虚秘笈’是我想见多年的绝学秘笈,方才老婆子说得对,不到黄河心不死,西门番是死心跟,说不定在这百花谷内,再要领教几招。同时,也好让鬼服老婆子开开眼界,” 肖小侠上前一步,抱拳当胸,说道:“武功一项,犹如浩瀚海洋,各人习有专精,断难独步天下。前辈西域绝学,亦为武林所慑服,何必硬要较量苍虚之学。” 西门番嘿嘿大笑,说道:“娃娃,我是死心眼,挨骂都不肖小侠念意一动,昂然说道:“尊敬不如从命,但是,晚辈有一事相求,” 秃鹰西门番先是微微一怔,继即放声大笑说道:“好啊,我们倒是一个心窍,不赌东道的印证武学,流入俗气。三掌分胜负,你娃娃输了,‘苍虚秘笈’留给我。” 肖小侠微笑说道:“万一前辈疏神失手,又当如何?” 西门番睁着眼盯着肖小侠说道:“成!三掌饶一先,西门番输了这场,娃娃!你说要什么?” 肖小侠淡淡地应道:“一粒补骨丹,” 秃鹰讶然良久,摇头说道:“补骨丹虽然难得,但是比较起‘苍虚秘笈’,不能相提并论。西门番不占这个便宜。” 二绝姥姥在一旁接口道:“秃鹰你以为准赢这场吗?” 秃鹰西门番搔着乱糟糟的头发,怪笑着说道:“老婆子你道我准输吗?” 肖小侠赶紧接口说道:“前辈当年威震武林,晚辈自是难敌,万一侥幸,只是前辈手下留情。” 秃鹰没理会肖小侠,歪头想了半晌,说道:“好罢!算我西门番赌一次便宜。” 说着话便从身上掏了一下,右掌慢慢的伸出。 肖小侠不知道秃鹰西门番这三掌是如伺的攻法,当时只凝神不动,暗中蓄势以待。 秃鹰伸开右掌,掌心上却是三根灰褐色的细毛,长约三四寸,轻飘飘地托在掌上,笑着向肖小侠说道:“本当三掌分高下,西门番要饶你一先,怕你又不甘心认占这一先的便宜。 我才想起一点雕虫小技,娃娃是否愿意一试?” 当秃鹰西门番伸出手掌,掌心托的是三根细毛之际,肖承远小侠心里便知道秃鹰定有难题。虽然说的是雕虫小技,定是难以应付的武功与智力的拼斗,凛然正色答道:“前辈高见,晚辈洗耳静闻。” 秃鹰嘿嘿地笑了一下,张嘴嘘了一口气,右掌心上的三根细毛,顿时飘起数尺,轻若无物地在空中飘飘荡荡。突然秃鹰一伸手,三根正在飘荡中的细毛,顿时被一股极大的吸力一吸,电闪而回,又落于右掌之上。然后才开口说过:“有人说鸿毛最轻,西门番手上托的这三根豢养秃鹰身上的尾毛,较之鸿毛尤为轻,方才各位都已经亲眼看到。” 在场的绿忆姑娘、二绝姥姥连站在秃鹰身旁的鬼眼婆婆都惊讶西门番突然拿出这三根细毛,用意何在? 只有肖小侠眼不稍瞬,气停山岳,站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静待着秃鹰的下文。 秃鹰西门番看了看肖小侠,又径自说道:“我和肖娃娃斗的三掌,要在这三根细毛上见功夫。” 说着用手拈起一根毛,但见它虚若无物地在空中摆动。然后向肖小侠扬扬手说道:“七丈开外,有一块岩石。三根细毛分三次掷出,用掌力震毛入石,如此而已。‘摘叶飞花’功力,在肖娃娃看来当然是属于雕虫小技了。” 秃鹰西门番说完这三根细毛的用意,不止是绿忆姑娘为这暗暗咋舌,就是神功自诩为武林无敌的二绝姥姥,也为之暗自摇头。 七丈开外,发掌震碎岩石,已经不是一般武林中的大力开碑手所能做到,即使“摘叶飞花”内力已臻绝境,也末尽然就能将一片树叶嵌入石内,况且,秃鹰西门番手上托的是三根比鸿毛还轻的细毛,树叶与细毛分量上有毫厘之差,在“借物传力”,也不知道要有多大的差别。 更令人为之惊诧的是,掷出三根细毛,要用掌力震入石内。细毛长达三四寸,轻柔若无物,再阴柔的掌力,也难逼住细毛,来传达劲道。 二绝姥姥虽然和西门番一先一后,搅乱中原武林,但是,二绝姥姥只闻秃鹰其名,究竟功力如何?也未尝一见,今天秃鹰突然自出如此难题,就不难想像功力非之一般。 绿忆姑娘只是睁大着两只大眼睛,闪着晶莹的眼光,既为伊人担心,又感到这场比武稀奇罕见。 鬼眼婆婆此时也睁开神光如电的一双瘪眼,盯住了秃鹰西门番,神情上似乎是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肖小侠也是心里不由一凛,暗自忖道:“摘叶飞花如何能与出掌震毛入石相提井论?看来秃鹰西门番在宁波郊外豹皮白金棒轻折一招,不是他真才实学,临去抖手棒入树杆,更不是他内力的炫露,我若轻敌,只怕这次苗疆之行,就无脸再回中原。” 肖小侠心里虽然在想,表面上仍旧昂然不为所动,应声答道:“西门前辈请一显绝技。 以开晚辈眼界。” 秃鹰西门番咧嘴一笑,随即沉下脸色,双膝微微一分,左手拈起的第一根细毛,突然向前一摔。那根细毛在空中悠悠荡荡飘忽不定,这是说明秃鹰并未用掼出的阴劲,助使细毛前进。 秃鹰西门番却不发掌,又径自拈起二根细毛,再度掷出,三根细毛在半空中飞成一线。 相隔一尺。惟一的异样,就是此刻的三根细毛,虽然都是轻飘飘的虚若无物,但是,原来弯曲的细毛,此刻都变成挺直如针。 霍然,秃鹰左右双掌干抬当胸,疾快如飞,一左一右,推出两掌,紧接着又两掌并举。 当中一送。 这三掌前后发出快如电闪,却毫无声息,风声未作,而三根细毛,已是杳无踪迹。 秃鹰西门番忽又换成一副嘿嘿嬉笑的面孔,向二绝姥姥说道:“老婆子!作个见证如何?” 二绝姥姥对七丈外的岩石看了一眼,倒是认真地点点头,说道:“老婆子记下了就是。” 秃鹰西门番这才从身上又掏出三根细毛,用手一抖,飘到肖小侠面前,说道:“娃娃。 这回该轮到你了。” 肖小侠伸手一接,三根细毛托在掌上,稍一留神,知道确是西门番所豢养的秃鹰尾上之毛。当时也不言语,脚下缓步上前,站到秃鹰站的位置,右掌平托,默运神功,暗将“九天玄门大乘神功”,集于右臂。 肖小侠虽然知道恩师所授之“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含蕴至罡至柔的潜力,只要意之所在,不难集中于一点之上,但是,如此震毛入石,究竟是前所未闻的功夫,能否把担胜过秃鹰,实难预料,方才秃鹰三根细毛发出之后,肖小侠也看了一眼,确已嵌入石头的左上方。 事关成败,不仅师门声誉,乃至于今后立足武林,边陲高手窥视武林之心,都有点关乎在这一举手之间了。 肖小侠虽知关系重大,却一点也不为之心急,敛神定气,忽然右掌一举,小侠张嘴,轻轻吹出三口气,三根细毛立即飘在空中,所不同于秃鹰的,却是三根形成一线,前后相距只有一尺之间,而且,每根细毛都是弯曲如旧。 秃鹰看在眼里,嘴角上不期而然的挂了一丝冷笑。 二绝姥姥站在两丈开外,也于此时冷哼了一声。 肖小侠吹出三根细毛之后,等待细毛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忽然右掌曲肘一翻,不推而削,慢条斯理地削出三掌,然后撤步回身,看都不看一眼,对秃鹰西门番一抱拳说道:“前辈见笑了,” 秃鹰酉门番一丝冷笑,又形消失,点点头说道:“娃娃!你果然不愧是‘苍虚秘笈’得主,胜负高下现在未知,娃娃这份神气,我西门番少见。” 二绝姥姥在一旁张嘴笑道:“我这证人要请大家公证了。” 说着话,衣袂一拂之际,人已经飘到七丈开外,二绝姥姥抖出这份轻功,也是惊人之至。 二绝姥姥落到石头的后面,注视一会,说道:“看来我这个公证人无法鉴定高下,还是你们自己评断,” 秃鹰西门番一听此话,脸上颜色遽然一变,绷着脸说道:“老婆子,你昔日横扫武林的气概到哪里去了?连这样的一个高下之分,你也不敢说明吗?” 二绝姥姥笑道:“令人难以启口啊!” 说着话双手一扬,顿时碎石纷飞,两只手掌齐齐插入石内,只一抬手之间,把一块扎根深植土中约两三尺的石头拦腰截成两断,捧在手中,飘然回到秃鹰西门番的面前,说道: “自己过目,是最公平的评判,” 秃鹰一看二绝姥姥手上,黑黝脸色,泛成微紫,摇摇头说道:“我西门番生平第一次承认败绩,岁月不饶人,唉!” 叹了一口无限感慰、万般痛心的气,从身上掏出一个紫溜溜的竹筒,旋开盖子,极其珍贵地倒出两颗火红刺眼的约有龙眼大小的丸药,递给肖承远小侠,说道:“娃娃!这两颗补骨丹,虽然珍贵难得,更有甚于此的是我西门番震慑武林的名声。只要败得我心服,西门番不耍无赖的。” 肖小侠毫无骄矜之色,极其诚挚地接过补骨丹,当即落地一躬,朗声说道:“西门前辈体谅晚辈得药心切,晚辈感于前辈如此海阔胸襟,将永为典范,铭镂于心。” 西门番嘿嘿笑道:“秃鹰西门番以心狠手辣著称武林达数十年,今日博得你娃娃一句海阔胸襟,吾愿足矣。” 说着话咧嘴一声裂帛呼哨,半空中一点黑影,流星快矢般直泻而下,落地生风,灰尘大作,原来是西门番养的秃鹰闻呼而降。 鬼眼婆婆一见秃鹰飞至,突然一翻眼睛,精光进射,冷冰冰地问道:“秃鹰!你要走了吗?” 西门番微微一怔,点点头。 鬼眼婆婆一阵呵呵冷笑,挥手说道:“酉门番!百花山禁地所谈之事,过身便忘,你是存心?亦或是有意?” 秃鹰西门番霍然脸上颜色一变,渗出一丝苦笑,说道:“老婆子!你已经目睹中原武林后起之秀,仍未死心吗?” 鬼眼婆婆冷笑道:“老婆子并不尽然要拉你这位高手,以壮声势。百花山禁地极密,已经为你一览无遗,你道老婆子能如此让你撒手而去吗?” 秃鹰摇头道:“老婆子!你休要自视过高,西门番要出百花山未必就能拦阻得了。只不过……” 鬼眼婆婆接口说道:“百花山是否有此能耐拦住你这位西域高人,另当别论,即使你不履互约,难道无雪耻之心?” 秃鹰闻言转眼凝视肖小侠半响,突然雷鸣一声大喝:“我要再斗中原绝学……” 肖小侠立即行功昂然挺身而立,秃鹰又轻叹一声说道:“稍待时日,移尊就教。” 鬼眼婆婆刚刚一双眼神光,又紧闭如盲,轻声笑道:“肖娃儿,你回去吧!横扫武林的秃鹰西门番,断难如此心服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 说着话,旋身播裳,抬步欲起之际,肖承远小侠朗声叫道:“请暂留步,在下尚有一事请教。” 肖小侠称呼一变,自然由于鬼眼婆婆如此再三拉住秃鹰,企图搅乱中原武林,用心可恶而生厌烦之感。 鬼眼婆婆一双瘪眼霍又一睁,身形却是背向而立,冷冰冰地问道:“娃儿!你是想即刻就担起独当中原武林的担子吗?” 肖小侠缓着语气说道:“我只是向你打听一个人,” 鬼眼婆婆呵呵地冷笑一声说道:“谁?你娃娃能说出他的名字吗?” 肖小侠当时倒是一怔。他所知道的绿忆姑娘的姐姐,是个淡黄衫儿的姑娘,其他一无所悉。忍不住回头向绿忆姑娘问道:“绿忆妹妹!令姐她的名字?…” 肖承远明知道绿忆姑娘也是一无所悉,但是,没有如此一问,肖小侠真不知如何下台? 自己喝住人家,要寻人下落,连这个人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又问谁来? 绿忆姑娘认真地睁着大眼睛,微微皱着两道秀眉,摇着头说道:“承哥哥!我也不知道啊!你不是说身穿淡黄衫儿吗?” 鬼眼婆婆此时竞放声大笑,说道:“谁?你们能说出她是谁?”转而又一寒脸,转过身来又厉声说道:“无价剑鞘到今日才知道失落于外,那人已经痛遭贬斥,你们若要寻找于她,且先将剑鞘交出。否则,自有机会了此一笔账。” 肖小侠当时一急,绿忆姑娘听说“已遭贬斥”四宇,更是如同滚油浇般怆然叫道:“承哥哥!” 肖小侠毫不考虑,应道:“绿忆妹妹,请放心,” 说着伸手一摘碧雪神剑,“锵当”一声,神剑离鞘,左手一递,说道:“鬼眼婆婆!剑鞘在此,就此人与剑鞘互换。” 鬼眼婆婆瘪眼一睁,正待遽然上前伸手,突然一阵劲风一掠而过,肖小侠手中剑鞘脱手而出,但听人声一刹而过说道:“肖小侠!你如何这样迂阔敦厚。” 话音一落,二绝姥姥手持“七星剑鞘”,站在肖小侠身旁。绿忆姑娘扑向前叫道:“师父!” 二绝姥姥环臂搂住绿忆姑娘,却对鬼眼婆婆说道:“鬼眼老婆子!还是等待日后再了这笔账吧!不过,那人是你谪传弟子,关系着骨肉,关系武林一件公案,你要不能善待,你就想想后果好了。” 鬼眼婆婆冷哼一声,闪电抬腿一点,飕地一声,疾矢射出,转眼两个起落,隐于峭壁之中。秃鹰西门番也飘然起身而去—— 第十三章 二绝姥姥拍着绿忆姑娘的香肩说道:“忆儿,你姐姐在鬼眼老婆子那里,极受宠爱,已遭贬斥未可尽信。而且她也断然不敢冒此大不讳虐待你姐姐.等待来日鬼跟者婆子野心成熟,她要下中原之时,她要带你姐姐同行,到时候再作打算。” 绿忆姑娘对于二绝姥姥的话,未能尽然了解,鬼眼婆婆何以不会虐待姐姐?何以下中原之时要携带姐姐同往?不过绿忆姑娘自幼从襁褓中为二绝姥姥抚养成人,亲逾骨肉。所以,对于思师的话虽不甚了解,却是毫不疑惑。 倒是肖小侠不觉檄皱剑眉说道:“老前辈,如若鬼眼婆婆对……绿忆妹妹的姐姐有所处置,岂非我们不仅白跑一道苗疆,反而促使绿忆妹妹令姐陷入不利的绝境吗?” 二绝姥姥张开大嘴.呵呵笑道:“肖娃儿!老婆子对鬼眼其人知之甚深。忆儿天赋极佳,她姐姐也必然是一时瑜亮,鬼眼老婆子爱她之深,可以从‘无价七星剑鞘’交她使用,了解其一般。” 肖承远小侠点点头,他回忆起初遇淡黄衫儿姑娘之时,所得印象不仅人长得极其秀美,而功力之精纯,举止之端正,断不是铁扇女煞等可以相比拟.鬼眼婆婆喜欢她,是理所当然的事。 二绝姥姥又接道:“如今‘七星剑鞘’既失,鬼眼老婆子怒是难免,但她不查明失落剑鞘的真相,不会迁怒忆儿她姐姐,即使已明真相,对她尚存有其他作用,所以也断不至遽下毒手。” 绿忆姑娘禁不住睁大眼睛望着肖小侠,她不明白鬼眼婆婆对她姐姐究竟尚有何其他作用.其实肖小侠又何尝知道? 二绝姥姥把剑鞘还给肖小侠说道:“这柄剑鞘鬼眼老婆子认为是她所有之物,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是她遗失的罢了。你要还给她,正是得其所哉,忆儿姐姐仍然是没有见面的缘分。 再则,剑鞘一旦出手,百花谷百毒狠辣,万一你我力不能及,那真要陷于苗疆了。” 姜是老的辣,二绝姥姥这几段话,剥丝抽茧,层次分明,利害俱陈,听得肖小侠内心由衷地敬佩,他才深深的感觉到,一个名震武林的高人,除了惊世骇俗的武功之外,还要有着慎密的心思和丰富的江湖经验。如果舍去后者,徒然是一个鲁莽武夫而己。 绿忆原是对于未能会到亲姐姐,内心感到忧郁与失望.但是,她相信师父,不远的一天,她会在中原得偿夙愿,姐妹团圆。 姑娘忘记了那一阵难过,便又抬头向二绝姥姥问道:“师父!秃鹰方才那一手‘震细毛嵌入岩石’之中的功夫,端的了得,在手法上与承哥哥井无多大差异,为何自认落败而走?” 二绝姥姥看着肖小侠笑了一笑,方才指着肉掌削来的那块石头说道:“秃鹰掌力逼使三根细毛发,诲入石内,内功劲道,已是臻于绝境.可是肖娃儿却深能巧运心机,逼使秃鹰愧然认输.你看!” 绿忆姑娘细看石头的左上方,嵌着三根细毛,留在外面的,长短一样,这份收发自如,力能运达毛发之尖,确是举世无匹。 再看石头的右下方,只有一根细毛,微露少许在外面。 二绝姥姥笑道:“肖娃儿是三根一线直入?看起来较胜一筹,其实就秃鹰功力而言,何尝不能达此地步?结果弄巧成拙,覆水难收,不好重来,只好认败了.” 绿忆姑娘听了二绝姥姥这一段话,再看看那地上的半截石头,不禁如百合初放的露齿一笑,对于承哥哥的功力与机智,姑娘真是钦佩得五体投地。情不自禁地回眸对肖小侠看了一眼,千里远涉苗疆,虽然没能和姐姐团聚,却获得一位神功盖世,机智超群,而又英俊潇洒的意中人,姑娘芳心自是甜美无比了。 正是满心愉悦之际,忽然,二绝姥姥说道:“忆儿向居南海,少履江湖,正好如今与肖娃儿结伴,闯荡一番,也好增长阅历,为师的要先回南海去了。” 说着一指肖小侠说道:“肖娃儿!你要善视你绿忆妹妹!” 肖承远小侠躬身应是之际,二绝姥姥已经衣袂生风,晃身一拔而起。 绿忆姑娘急得叫道:“师父……” 二绝姥姥已经人去十数丈,半空中只飘来:“江湖险恶,好自为之!” 转眼只剩下一点灰影,消失在丛山云雾之中。 肖承远小侠叹喟一声说道:“令师老前辈与秃鹰西门番,同为横扫武林的人物,可是在道德胸襟上,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绿忆姑娘不觉望着逝去的人影,流下眼泪,凄然说道: “师父一生性傲心高,但是如此仁慈待人,这是我如今才发现的,我愧在她门下生长十数年,了解不深,我还只道她待我一个人是那么好。” 想起十数年师思与亲情,姑娘迷惘地痴立良久,神驰不已! 半晌,才听到肖小侠在耳畔说道:“绿忆妹妹!我们启程吧!” 绿忆姑娘这才一惊而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承哥哥!如今我们要到哪里?” 肖小侠觉得绿忆姑娘与自己结伴而来,从未如此令人有楚楚可怜的感觉。知道她是为了与二绝姥姥真正分离的开始,芳心乃尔惶惶不安,便安慰着说道:“妹妹!你离开令师,与小兄结伴浪迹天涯,小兄自当尽心以待妹妹!毋使妹妹有不适意的感觉。” 绿忆姑娘柔情无限,娇怯怯地说道:“承哥哥!……” 肖小侠点了点头说道:“忆妹妹!我们先回括苍山青龙帮总坛,尔后待办之事,我们再作定夺如何?” 绿忆姑娘在淡淡忧伤中,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说道:“随你哟!承哥哥!” 肖小侠也觉得奇怪,像绿忆姑娘这样天真无邪,功力精湛的女孩儿家,如今却一变而为如此柔顺似水,娇怯无限的人,就益发觉得自己要爱护她。 肖承远小侠他没想到“情”之一字,能改变人的地方,太多了。 当即两人找着黑白二骑,上马扬鞭,循着原路,向山境之外走去。 马行甚速,不消片刻,已经越过几座森林,穿过两个山岗,突然身后有人远处喊叫道: “肖兄!请暂留一步。” 肖小侠一听,急勒坐骑,向绿忆姑娘说道:“忆妹妹!来人是碧眼书生沈奇,如此急急赶来,定有要事,我们转身迎上去.” 两人刚一转骑,就看到远处一人,疾如闪电流星,一路尘土飞扬,直向面前奔来.肖小侠轻催黑马,扬声叫道:“沈奇兄吗?小弟在此等候.” 话音刚落未久,碧跟书生沈奇已经远从五六丈的树头,一式“鹞子三抄水”,‘咻”地一声,落到肖小侠马前。喘息不停,心头起伏,以沈奇功力而言,显然是拚尽全力来追赶肖小侠,一路不作稍停,才累得如此。 肖小侠还未来得及说话,碧眼书生沈奇和绿忆姑娘几乎是同时“啊呀”一声,同声说道:“你?” 肖承远小侠这才想起,蓝妹妹讲过的金陵之会,碧眼书生曾挨过绿忆姑娘一掌.当时急智顿生,连忙说道:“沈奇兄!这是二绝姥姥门人绿忆姑娘,是小弟世妹,你们是曾经相识吗?” 接着急向绿忆姑娘说道:“忆妹妹!是熟人怎么不打招呼啊!” 绿忆姑娘望了承哥哥一眼,忽然一层笑容,在马上向沈奇点点头说道:“沈大哥!以前不识不见怪,绿忆向你赔不是了!“说着又深深地点了点头,沈奇霍然脸上颜色一变,连忙拱着手说道:“姑娘言重了!沈奇如蒙姑娘不计既往,已是衷心感激,何敢当姑娘如此说法?” 肖小侠笑道:“武林之中,有道是不知不罪,忆妹妹和沈奇兄均不必太谦。不知沈奇兄专程赶来,有何要事指数?” 碧眼书生沈奇面有难色地说道:“小弟不知肖兄来到苗疆,未能一尽地主之谊,深以为憾。”肖小侠说道:“沈兄何必如此,机缘不巧,小弟未能先见到沈兄,以致身遭围困。好在此事已成过去,已无须再提,来日方长.再见有日。” 碧眼书生沈奇长叹一口气说道:“小弟自四川归来后,便深对肖兄的宽宏胸襟与超群功力至表敬佩。习武之人,只有如此仗义行道,方不愧所学,为苍生造福!“肖小侠说道:“造福苍生未敢自诩,只不过一尽为人之本分罢了。沈兄能有如此一念,小弟要为武林额手称庆。” 沈奇摇摇头说道:“家师处心积虑,要横扫中原独霸武林,此心已非一日。近日已知中原武林能人迭起,惟恐独力难以奏功,已经遍邀边陲能手,合力搅乱武林。” 肖小侠急说道:“令师有此念头,沈兄当及时忠谏,免让武林曹劫.” 沈奇叹道:“家师为人,小弟不便背地轻论长短,只是如此处心积虑相谋十年之事,断非小弟能说服,力之不逮:徒唤奈何.小弟此次闻得肖兄深入苗疆,适才偷空赶来,相告数语。肖兄神功盖世,当以挽救武林浩劫为己任。肖兄当能想及,以家师之毒功,秃鹰之奇功,与边陲各高手相联结,其力不可轻侮,肖兄该当及早准备,以免到时候独力难支,而遭败迹之叹。小弟自会相机进言,劝阻家师以尽为弟子之心意.专程前来,只为此事,时不我与,小弟只有就此告辞.” 碧眼书生沈奇一口气不停地说完这一段话,顿时毫不停留地双手当胸一拱,倏地一个倒纵,平飞去一丈五六。 肖小侠一见立即朗声说道:“沈兄,小弟尚有一事请问,绿忆姑娘之姐,是沈兄同门师姐妹,近况如何?令师有否异样相待?” 碧眼书生沈奇“啁”了一声,然后说道:“绿忆姑娘此次偕行苗疆,想是为了与令姐相相会,可惜机缘不巧,二位入山之初,遇到小弟大师姐,以致引起纠纷,未能一见。请绿忆姑娘宽心,令姐为家师最钟爱之人,不会受虐待,等待来日有机缘再见。小弟久留,怕招疑窦,肖兄但请紧记在心,你我日后再见。” 人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腾越过两三丈,一转眼间又从原路消失于林中。 肖小侠目送碧眼书生去远了,才探叹一口气,说道:“一念之间,善恶之分也。碧眼书生能如此顿然而悟,为武林留下佳话,它日果然鬼眼婆婆要邀集边陲高手,再下中原,碧眼书生必能为苗疆武林,留下一脉。” 半天没有讲过话的绿忆姑娘此时问道:“承哥哥!你能确定认为鬼眼婆婆一行,敌不过中原武林高手吗?” 肖小侠沉思半晌说道:“仅就鬼眼婆婆与西门番两人而言,中原已是难有人敌,何况还有其他边陲高手?不过,自古邪不胜正,天理之使然。” 绿忆姑娘幽幽地叹道:“可怜我姐姐身陷鬼眼婆婆门下,将来连累之下,能得无恙否?” 肖小侠安慰着说道:“忆妹妹!我与令姐曾有一面之缘,令姐神情端正,风采照人,鬼眼婆婆只授其艺,而不关乎其德。如此吉人自有天相,忆妹妹何必多虑。” 绿忆姑娘默默地点点头。 此时,暮色苍茫,烟笼山峦,晚风微拂;黄昏景色令易生感慨,肖小侠惟恐绿忆姑娘有过多的思念,乃扬鞭遥指,朗声说道:“忆妹妹,越过前面山峦,趁暮色尚明,赶上数十里地,找到村镇,就可以憩歇一宵,再启程赶回括苍山。” 如此黑白双骑,撤蹄在群山中狂奔,蹄声如震,马上双英,逐渐消失在暮霭渐浓的群山环抱中。 口口口 就在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双骑离开苗疆之日,位于浙东的括苍山青龙总坛,又发生了人心惶惶,难安终日的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起,难得浮生半日闲。” 座落在浙东的括苍山青龙总坛,自从石啸天老帮主肩骨受伤破碎,肖承远小侠南下苗疆,寻找秃鹰西门番,讨取“补骨丹”之后,青龙帮总坛终日戒备森严,谨防伊季风趁隙寻仇。 玉面罗刹何云凤姑娘每日里与薛明霞姑娘计算肖承远小侠的归期,闲来指点小向青的武功,打发望穿秋水的日月。总坛帮务,暂由逍遥书生雷道生,与圣手仙猿徐文杰共同料理。 转眼冬尽春来,括苍山已是新绿处处。何云凤姑娘的香闺外面,柳条抽丝,桃花含苞,~种欣欣向荣的气象,与新春俱来。 可是,石老帮主肩骨破碎,动辄受制,只有静卧床榻,愁困静室。而肖承远小侠的消息,却是泥牛人海,任你侦骑四出,探不出点滴信息。所以冬尽春来,却不能为五面罗刹何云凤姑娘沉重的心头,稍添一丝开朗。 这天,风姑娘看见老父静睡后,独自来到前堂议事厅上,邀请圣手仙猿猴徐文杰与逍遥书生雷道生两位老堂主,以及天台双母申氏兄弟来到堂前。 凤姑娘俟众人坐定之后,环施一礼,两位老堂主和天台双怪都慌忙站起身来,还礼不迭。虽然,凤姑娘向以父执之礼相待青龙帮几位年迈位尊的者堂主,但是如今不同,姑娘统慑帮务,就是一帮之主,帮规所在,礼不可废,所以,当时两位老堂主和申氏兄弟,都立身还礼,徐文杰老堂主当即说道:“风姑娘!有何重要帮务要和老朽等商量?” 何云凤姑娘先请众人坐下,然后极其沉重的看了众人一眼,缓缓地说道:“老帮主肩头伤势,虽然是冬尽春来,缠绵床榻两三月,依然没有一丝起色。幸而有大还丹护住内元,未致恶化,但是,如此长久以往,终是束手无策.” 逍遥书生雷道生站起来说道:“老帮主伤势只要维持到肖小侠归来,自能药到病除,目前总坛相安无事,姑娘只要细心照料老帮主渡过这一段难关,自能……” 凤姑娘含着一丝丝苦笑,摇着头止住雷道生老堂主的话,接着说道:“承弟弟南下苗疆已达两月有余,至今信息俱无,令人不能不为之焦急无限。” 天台双怪申昌首先说道:“肖小侠神功盖世,姑娘无庸多虑。” 风姑娘点点头说道:“诚然!承弟弟盖世之神功,可望安然无恙。但是,秃鹰西门番岂是等闲之辈?再加上鬼眼婆婆久据苗疆,更加威力难当.承弟弟以一人之力,地理生疏,如有疏忽,后果岂堪想像?” 申昌站起来说道:“秃鹰与鬼眼婆婆虽然武功震慑武林,但是,肖小侠盖世神功,断无不敌,姑娘尽可放心。” 凤姑娘淡淡地一笑说道:“各位对承弟弟武功能信得过,我更是能信得过,而且我更能信得过他的信守如金石的秉性为人。也就是由于此,两个多月以来,至今毫无信息,令人不无焦急之处。” 这句话,真是一言中的,众人心里也都是俱有同感.以肖小侠为人而言,离开括苍山时急如星火,自然也不会在路途久作耽搁,苗疆虽然路远,两月有余,足够回程,难道真的在苗疆出了意外吗? 两位老堂主和两位总坛护卫一时默默无语,心里都增加沉重。 何云凤姑娘缓缓地立起身来,慢慢地说道:“今天特地请两位叔父和两位护卫前来,就是请各位多劳神于帮务,侄女要只身远赴苗疆一趟。” 此语一出,众人都不禁大惊失色,逍遥书生雷道生首先站起来说道:“姑娘此时身系全帮重任,岂能擅自离开,群龙无首,青龙帮危矣!” 徐文杰者堂主也接着说道:“目前青龙帮强敌环伺,随时会有意外,姑娘一旦远离,实非良策。” 申氏兄弟也相继站起来说道:“苗疆路远,往返需时,老帮主无人照料,姑娘不宜于远离。” 凤姑娘等待众人纷纷表明意见之后,静静地坐在那里,不作一声,半晌,才沉静无比,朗声说道:“青龙帮总坛,由两位叔父劳神代掌,虽然强敌环伺,料一时尚不敢卷土重来,老父在床,我托薛姐姐费神照顾,两三月之间,我就回来。” 众人一见凤姑娘早就胸有成竹,料来劝阻也无效。主要是肖小侠久去无讯,老帮主缠绵病榻,姑娘心急如焚,决心跑一趟苗疆. 当即告别了薛明霞姑娘,瞒住石啸天老帮主,安慰了小向青,只身单骑,易钗为弁,寓括苍,出天台,越过浙境向南直走而去。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何云凤以一日之差,错过了老化子与蓝玉珍姑娘,更岔过了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 按理说,老化子和蓝玉珍姑娘早就应该到达浙东括苍,与凤姑娘会晤,也说不定凤姑娘就因此不会远走这趟苗疆.无如方才所说,凡事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定数,非人力所可以挽回。 蓝玉珍姑娘在沂山之夜,独自深夜踏月,又与肖小侠款款而谈至破跷,虽然姑娘身具深厚武功,却也受不住这冬夜风霜入侵.随老化子与单眼恶残阴展平下沂山出鲁境之日,即病倒旅途。 大凡身体健康的人,不病则已,一经病倒,就是命在垂危。 姑娘风寒人体,病倒旅店,顿时一息奄奄,所幸的是老化子和阴展平细心照料,一病月余,才能起床。病后身弱,又不能骑马劳顿,在旅店将息两旬,才启程赴浙,正好错过何云凤姑娘只身远走,如此阴错阳差,岂非冥冥中有定数耶? 按下蓝玉珍和老化子一行起程赶往捂苍不说,且说何云凤姑娘单骑直闯苗疆。 何云凤姑娘由于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行,早到苗疆会晤承弟弟,所以,一路上起早歇晚,不多作休歇,兼程直赶边陲. 行程既无耽搁,不消一月就到达云南边境. 凤姑娘人虽急躁,却是心细如发,她仿佛记得在四川向庄肖小侠曾向碧眼书生问到“百花山”其地。她便料定“百花山”定是鬼眼婆婆所在之地,只要找到“百花山”,便不难找到承弟弟的下落。 百花山虽然少人去过,但是,一入云南边区,却是无人不晓。凤姑娘确定地点之后,便准备入山,打点应需之物。!”娘久历江湖,见多识广,自然会想到苗疆之毒,所以一般防毒之物,倒是准备俱全。 这天,凤姑娘单人独骑.深入丛山,仗着艺高胆大,吊然直前,不为膏无人烟山区,而稍有畏意。 马行不久,忽然,跨下骏马扬蹄长嘶,逡巡不前。凤!”娘便知道前途定有异样。飘身下马,正准备牵马过去,身边苹声一响,呱呱一声怪叫,身后骏马顿时四蹄酸软,跪伏于地上,动弹不得。 凤姑娘还没有来得及察看究竟,只听得“咻”地一声,左侧身直窜出一条长达数尺,头上红冠耀目,口中红舌闪动昂首作声的鸡冠蛇,凌空飞来。 因为相隔甚近,凤姑娘一见之下,已经来不及拔剑迎蛇,右手及时抬起,横劈一掌,“呼”地一声,立即把来势汹汹的鸡冠蛇,震落地上.风姑娘仓促出手,劲道不足,虽然震落鸡冠蛇,但是,一顿之下,鸡冠蛇二次再起,昂首吐信,怒呱一声又起势扑来。 这次姑娘可是怒气已发,兰指疾弹,“飞天掣云手”化为“弹指神通”,一缕劲风,正中蛇头,顿时惨叫一声,血肉横飞,僵死地上。 姑娘击毙鸡冠蛇,心里却止不住暗自忖道:“跨下骏马却是百中选中的一良驹,说它不畏虎豹是未尽然,要是一条鸡冠蛇便吓得四蹄酸软,尚不致于,看来这条蛇断然不同于凡响。” 想着留神向地上一看,蛇身落在草地上,草木为之枯萎焦黄,这份奇毒,不难想见。 风姑娘冷哼一声,自语道:“是了!该到了百花山境了。” 回身找了一个较为僻静的树丛下,拴好坐骑,整顿了一下蓝衫,昂然展开身形向山里奔去。 刚一拔起身形,突然听到有人叱喝道:“何人胆大敢闯进百花山境,击毙我守山的灵蛇.” 何云凤姑娘一听有人说话,立即遭打千斤坠,身形一落,留神向前看去.但见远在十七八丈开外,一块石头上飘飘然站着一位白衣姑娘,高髻云环,姿态夭娇,只是脸容奇丑,如在淡月星光的夜晚,令人望而生畏。 何云凤姑娘便一步一步走向前去,当路一站,抱拳当胸说道:“在下何云凤,不识山径,误入贵地,险遭毒蛇所噬,仓促出手,误毙姑娘豢养之蛇,尚祈见谅。” 凤姑娘早就有了存心,在未得悉肖小侠行踪之前,尽量少生是非,所以,这一番话,说得极其委婉. 那白衣丑陋的姑娘正是鬼眼婆婆门下三弟子鸳鸯女,今天正是轮到她巡视百花谷外,一见有人佩剑骑马远远而来,便放出一条毒蛇,意图除去来人省事。没有料到来人一举手,竟将毒蛇击毙,而且说话如此谦和有礼,鸳鸯女便飘然落下来,迎面站着打量了凤姑娘半晌,但见他两道秀眉斜飞入鬓,一双风眼,顾盼有神,琼鼻小嘴,脸上真个吹弹得破,一袭蓝衫飘洒出尘,站在那里好像是玉树临风,是一位少见的美男子。 鸳鸯女先自一阵自惭形秽,不自觉地退后两步,缓声问道:“你单人独骑来到百花山意欲何为?难道你不知道百花山是禁止任何人乱闯的吗?” 风姑娘一方面惊觉鸳鸯女自上飘下那种轻功,分明是位功力不俗的好手;一面又好笑鸳鸯女那种欲进还退的忐忑不安的神情.当下忍住笑意拱手说道:“在下乍入苗疆,不知道贵地的规矩,冒昧之罪,姑娘幸勿见怪。” 鸳鸯女暗自忖道:“耍依我的个性与职守,早就打发你魂归地府,如今看你这份姣好的面容,真不忍心下此毒手.” 风姑娘一见这个丑陋的姑娘低低吟不语,不知道她心里作何盘算,一面暗地提神戒备,一面问道:“在下有一事,请教于姑娘。” 鸳鸯女皱皱眉说道:“此地不可久留,有何事就请快讲。” 风姑娘问道:“姑娘身在百花山,不知与鬼眼婆婆作何称呼?” 鸳鸯女一听,霍然满脸煞气笼罩,一翻那双阴阳怪眼,冷声问道:“你究竟来百花山为了何事,百花山无异是龙潭虎穴,你自忖有否能耐,敢来生事。” 凤姑娘不禁暗地笑道:“方才还是好颜相对,如何转眼就变得如此狰狞可怕?我若不是为了打听消息,才不肯与你这样丑女人打交道呢!” 心里如此想,口里依然说道:“在下有一好友,前来苗疆拜访鬼眼婆婆,不知是否已经先我而到百花山,所以特来相问。” 鸳鸯女闻言面色大变,右手顺势一按腰间紫玉折扇,厉声问道:“你朋友姓甚名谁.” 凤姑娘不为所动地说道:“肖承远!” 这“肖承远”三宇一出口,鸳鸯女神情为之一震,一语不发,躬身一个倒纵,“咻”地一声,跃开八尺,转身疾展身形,宛如劲弓疾矢,脱弦而去.凤姑娘没有想到“肖承远”三宇一出口,会把这位丑陋的白衣女子,吓得遁身而去,当时倒不禁为之一愕,暗自想道: “看来承弟弟确已来到苗疆,否则这丑女人为何畏惧若是?” 姑娘想罢,也不稍停地,紧随着后面,赶向山里。 其实,鸳鸯女何至于一听“肖承远”三字,便吓怕到如此地步?只因为鬼眼婆婆自从肖承远小侠大闹百花山,以神功震退秃鹰西门番之后,鬼眼婆婆一面留住秃鹰共商横扫中原的大计,一面派出西门番的秃顶兀鹰,飞柬邀请黑白二怪和百毒尊者前来百花山,准备缔盟边陲高手,前往中原。但是,又怕肖小侠去而复返,搅乱盟约未结之前,所以,特命门下巡山之时,一经发现肖小侠等人,立即回报。鸳鸯女当时听到风姑娘说“肖承远”是他的好友,如何不立即回百花山,回报鬼眼婆婆呢? 何云凤不知究理,欣然直往,心里想道:“承弟弟威镇苗疆,看来并无凶险。” 正想着,突然一阵极其刺耳的笑声,仿佛是从天而降。从喋喋笑声里,传来苍老而嘶哑的嗓音,说道:“好啊,来得倒是真快。” 凤姑娘心里一凛,停身止步,但觉眼前人影一闪之际,毫无声息的面前就落下了一个人,瘪眼老妪,神情玲漠可怖,不用说,来人就是苗疆有名难斗的魔头,鬼眼婆婆。 鬼眼婆婆如此凌空飘然倏至,凤姑娘看在跟里,暗暗想道:“这老婆子功力不弱,足见名不虚传,倒是应该小心留神以对。” 风姑娘还在思忖之间,鬼眼婆婆已经不耐烦地问道:“你是肖娃娃请你来的吗?你自问有否能耐,为肖娃儿挑下这个粱子?” 风姑娘聪明绝顶,智慧超人,一听话音,便自然听出这个老鬼婆子对肖小侠,有所顾忌,而在言词之间,分明是色厉内荏,故作镇静之态,姑娘思念一转,立即含笑说道:“在下与肖承远无非是谊属好友,闻其现来苗疆,不知身在何处。尊驾是名满苗疆的鬼眼婆婆,以尊驾之名望,当能告知在下肖承远现在何处?” 风姑娘自然道来,神情极其潇洒,看样子鬼眼婆婆早就知之已深,不过并未放在心上而已。 这正是凤姑娘细用心机之处,姑娘主要是寻找肖小侠的下落。如果过分弄僵,鬼眼婆婆置之不理,或者双方出手相搏,一时都无法获得肖小侠的消息。所以,才不亢不卑说出这一番话来. 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凤姑娘没有想到只要与肖小侠有关之人,来到百花山,都足以使鬼眼婆婆为之心惊。她怕的就是在大事尚未筹妥之前,先就遭到中原武林的袭击。所以只要有人来自中原,都要使之血溅百花谷,魂断玉龙山而后已,何况是与肖承远小侠有关的人? 尤其,鬼眼婆婆一双瘪眼虽然是略闭不开,她早就瞧出何云凤是一位易钗为弁的姑娘,愈发认定风姑娘是满口谎言,更何况凤姑娘眼神湛湛,精华内敛而不露,内功火候极深。 鬼眼婆婆疑窦遂在乍生之后,檄微睁开眼睛,冷漠无情又极其探沉地笑了一笑,说道: “你在此地稍待。” 也不等凤姑娘有何表示,立即回身宽袖一层,身形飘然而起,一转眼就落到林中不见。 何云风姑娘觉得鬼跟婆婆行径有些可疑,既不与之敌对态度相见,又不说明肖小侠现在何处,如此遽然而去,究竟是何用心? 姑娘旋又想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你百花山是龙潭虎穴,我既从千里迢迢而来,也要闯你一闯。” 立即功行全身,凝神贯注,慢慢向山里走去。约摸走了半里地,眼前逐渐开朗,桃花、绿草、流泉、白石,交织一个极其美丽的深谷。 姑娘停步不前,她想起鬼眼婆婆的为人,毒名传遍武林,几乎是无人不晓,她所住的地方,竟是如此幽美如同仙境,这其中不能无诈。世间愈是美丽的东西,其中可能含毒愈烈。 姑娘如此思虑一多,便自然提高警觉,准备到原来的地方,等待鬼眼婆婆前来,再作决定。 就在凤姑娘如此一踌躇之际,只听得远处山峰,飘来一阵细微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女娃娃!你还想逃走?“ 何云凤一听,顿时大惊,这人“传音入密”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凝而不散。听来又不是鬼眼婆婆的语气,难道百花山上又来了高人? 就在回目周围一打量,左边峭壁之上,远远地站着三个人高矮不一,衣袂迎风,仿佛在谈笑指点,把凤姑娘看成了落阱的困兽,在遥望着她挣扎求生的窘态.风姑娘怒气并发,豪气顿生,紫虹剑应手出鞘,指着峭壁之上骂道:“鬼眼老婆子!你如此畏缩不前,也不怕贻羞武林?既以边陲高手自居,何妨下来一见高下.” 姑娘骂声未了,又听到那一股冷冰冰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嘿嘿冷笑着说道:“娃娃!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自认为中原正宗武学后起之秀,且尝尝我扶桑一叟的万蛇之阵的滋味如何?” “扶桑一叟”为何许人?凤姑娘毫无所闻,心里想道:“管你是谁,我要斗斗你。” 姑娘心急于承弟弟未知下落,又气恼于鬼眼婆婆的狡猾奸诈,如此气愤填膺,就顾不得其中厉害,立即挺剑而起,长身一拔,直向谷内跃去。 就在凤姑娘如此一拔凌空之际,霍然又猛一错腰,遽打千斤坠,疾落原地,身上寒毛直竖。原来姑娘在空中一掠之时,看到山谷之内,一遍密密麻麻,无数条各色各样的蛇,俱都昂首吐信,风行草僵而来。 姑娘自幼闯茵江湖,多少场面都曾见过,几曾见过这样漫山遍野的蛇阵,别说蛇阵难挡,就是那一股触鼻欲呕的腥膻之味,令人也无法忍受.眼前这一个意外的危机,使何云凤姑娘稍一惊惶,立即冷静沉着稳定下来。这样漫山遍野的毒蛇围攻,断难轻易脱困,何况在这毒蛇身后,还有心狠手辣的魔头伺机以待? 而今之计,只有稳住心神,护住周围这一块方圆之地,不让毒蛇侵入,再慢慢想脱身之策. 凤姑娘先自摒住呼吸,掏出师门灵药,虽然末尽防毒驱蛇,暂时护住心神,料来有效。 就在姑娘如此一停顿的瞬间,周围响起竹哨啸空,渐渐逼近而来.这些毒蛇逼近风姑娘身边丈余的地方,各自盘做一堆,扬着头,吐着红信,如此团团围着何云凤姑娘而没有进攻之意。姑娘仍然抱元守一,横剑当胸,对于周围的情形,不闻不问,只等那些毒蛇一稍有更进一步的动静,立即挥剑而起。 奇怪的是那些毒蛇,一点也没有向前进袭的模样,静静地盘在周围,大小不一,粗细不同,重重叠叠,挤在一起,放眼看去,触目一片皆是成饼成盘一堆一堆,似乎满山都挤满了。可是,除了一阵阵从那些蛇口里嘘出声如破竹的哨音之外,一切都停顿了没有动静。 如此人蛇僵持了半晌,凤姑娘心里止不住有些焦躁,暗自想道:“如此僵持到何时,看来只有硬闯一法了。” 姑娘正在打算展开师门剑招绝学,剑演“天都剑法”,左掌施展“飞天掣云手”,脚下仗着“散影迷踪步”。连冲带杀突围,只有冲出这一片蛇阵才好另作打算.忽然,那一股冷冰冰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之意,又风送而来响在耳畔,说道:“看看你娃娃与老夫这些灵蛇谁的耐心长久,你要连这一点都拚不过,还妄想在百花山逞威?” 姑娘哪里能受得这种冷讽热嘲的话,银牙一咬,怒叱出声,紫虹剑掠起满天紫光,斜地里拔起三丈五六尺高,呼起一阵剑啸,直向圈外冲去。几乎是与何云风姑娘腾身而起的同时,周围啸声大作,盘在地上的毒蛇,至少也有几百条,电闪而起,齐向风姑娘扑去。 凤姑娘人在半空,眼神所及,秋毫不漏,但见她拧身虚空一旋,紫光暴涨,顿时血肉横飞,腥臭四溢,不下有数十条粗细长短不一的毒蛇,还没有沾上姑娘衣袂,就吃紫虹剑风所及,劈得支离破碎,洒成满天血雨。姑娘长剑一收,左手内圈外吐,一股罡风,震开腥风血雨,身形再飘然落下。 凤姑娘长剑一挥之际,就横劈死数十条毒蛇,而且浑身点滴不沾,这份功力也足以惊人,无如这百花谷内,毒蛇太多,一剑挥去数十条,无异九牛之拔一毛。姑娘飘身下落之地,就是遍地毒蛇,此时正都在鼓腮昂首,跃跃欲试,只等姑娘一经落下,便要一拥而上.再好的轻功,也不能停留虚空,久而不下。姑娘眼见得脚一沾地.就难免毒蛇沾身而上,只要一经沾身,那才叫做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情急生智,姑娘长剑下探.震腕抖出一团紫光,剑尖微一触地,倏地吸气挺脚,再度一拔而起。 可是,凤姑娘决没有料到,就在这猛吸一口真气,上拔身形,也就由此蘧然下落。 所幸的是姑娘二次腾身之际,仗着宝剑触地,惜力上升,而剑尖一触之际,又扫开几堆毒蛇,总算留下一个空隙容身。 凤姑娘人在危险的瞬间,方寸不乱。尤其“吐”出一口真气之后,神智又为之一清,顿时觉到自己立足之地,正是毒蛇猥集,当下不容有第二个念头,再起紫虹剑倒演“玉带围腰”,顿化扑地旋风,回扫一个大圆圈,立即周圆方丈之地,又扫开一个空地。 就趁这剑光一掠,姑娘目光随之一瞥,周围毒蛇又是一堆断骨,残肢一片。而其他的群蛇却在这方圆之外,没有进攻之意。 凤姑娘一见,心里灵机一动,闪电想起,“我何不就此扑地盘旋,冲出蛇阵,比之凌空扑击,既省事又易奏效?”意念一决,暗地叫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吐气出声,身形正自一矮,忽然,面前一阵呵呵大笑,一种有若沉钟地声音说道:“娃娃!饶休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出老夫这万蛇之阵.你还是乖乖地随老夫到百花山,听候发落.” 风姑娘收势长身,抱剑一看,一个五短身材的老头,阴笑满脸地站在面前五丈远近的地方。姑娘闯荡大江南北,走遍中原七省,似乎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矮者头。不知他与自己有何不世之仇,要助鬼眼婆婆来设这万蛇之阵,想来承弟弟要是围在这万蛇阵中,也是凶多吉少. 其实风姑娘哪里知道这矮者头,正是被肖承远小侠赶出沂山海惠寺的扶桑一叟。 扶桑一叟自鲁北沂山败走之后,本意再回东瀛,无奈一口气难忍,正好鬼眼婆婆遍邀能人,齐集百花山,无巧不巧,便将这位来自东瀛野心勃勃的扶桑一叟,迎接到百花山。风姑娘来得正是时候,适逢其会,扶桑一叟为了小露锋芒,才抖出他一手训练而成,随他面走的万蛇阵。 扶桑一叟一见凤姑娘横剑而立,瞪眼不语,便扬声笑道:“娃娃!你妄想用你那一支长剑,来冲出老夫这万蛇之阵,无异是自寻死路。” 扶桑一叟言犹未已,凤姑娘突然凤目上挑,怒叱一声,“老贼!看剑!” 叱声中,人似闪电,剑似长虹,一式“天都剑法”中的追命绝招“闪电追风’,凌空直向扶桑一叟扑去。 这一招拚命攻去,是扶桑一叟意料中的事,但是,招式如此猛烈,身法如此疾速,却是扶桑一叟未曾料到。当时一惊之际,也猛然断喝:“找死!” 右手长袖一拂,吐出一股罡气,硬接姑娘一招.一个是武林后进施绝学,一个是海外老魔尽全能,双方一触之下,风姑娘长剑震到一边,人退数尺,扶桑一叟右边长袖削飞一截,也蹭蹬两步。 这一震之下,激起了扶桑一叟无名之火,者羞成怒,咧嘴作哨,响彻云霄。原来是盘着不动的蛇群,在哨声一激之下,个个精神抖擞,蜂拥而上,一齐向凤姑娘拥来.何云凤姑娘一见万蛇如潮水一般,蜂拥而来,仗着自己一支剑,力拚到底.但是,姑娘心里明白:“到头来仍然免不了力竭而死,身遭蛇噬。” 远涉苗疆,只是为着寻找承弟弟下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身丧蛇口.想到此处,姑娘也止不住一点眼泪,沿颊而下。 人到绝境反而万念俱空,灵台清静,掌下紫虹剑,掠起光芒,展开身形扑将过去。 突然,远远一声清啸入云,群山回应,凤姑娘心神一震之下,不觉仰面大呼:“师兄!” 这一声穿云裂帛的鸟鸣,使何云凤姑娘精神大振,紫虹剑修地紫光暴涨,一口气冲出五六丈,剑锋所及,血肉横飞,又何止五六十条毒蛇,化作腥风血肉。 其实,凤姑娘她没有仔细留神,当青鸟神鹫一声高吭传来,漫山遍野的毒蛇,已凶焰顿减,攻势顿挫,而站在远远一旁的扶桑一叟,脸上也徽微透着惊异之色。 就在这一转眼之间,从碧空白云深处,一点黑影,疾如陨星下坠,转瞬泻落眼前,倏地“砰”然一声,但见眼前一黑,四下风生,又是一声高吭入云的鸣叫,青鸟神鹫霍然一展双翅,停住闪电下落的身形,从凤姑娘头顶上一掠而过,反转盘旋-.凤姑娘心里大喜,果然是师父所豢养的青鸟神鹫,正待招呼,忽地神鹫背上有人说道: “凤姐姐!请你留神伸手,我拉你到背上来.” 凤姑娘顿时欢叫:“云龙!是你来了。” 正当此际,青鸟神鹫双翅,隐隐夹着风雷之声,掠过凤姑娘头顶。姑娘足下微点,“咻”地一下,拔起两丈多高,左手一伸,正好探得神鹫铁爪,一吸丹田真气,双足平伸,迎风扬旗,忽又钩腿转身,一式“云龙回首”,稳稳当当地坐在神鹫背上。 云龙此时正倒跨在青鸟神鹫的脖子上,笑嘻嘻地望着穿青衫书生打扮的风姑娘,叫了一声:“凤姐姐。” 凤姑娘忍不住挪着身形向前一些,抓住云龙弟弟道:“你怎么来的?老师兄来了吗?” 云龙摇头笑道:“他老人家没有来,风姐姐!等我打发走这几个老怪物,再跟你仔细的谈。” 风姑娘一听云龙几个月不见,说话都变得像是大人口气似的,不由的笑了一笑。 云龙转过身去,伸手拍了拍神鹫的脖子,低声说道:“飞低些好说话啊!” 青鸟神鹫低鸣一声,一收双翅,“咻”地一声,一掠而前,直冲向扶桑一叟的头顶两丈多高的地方,霍又一鼓双翅,盘旋而过。 云龙笑嘻嘻地对下面叫道:“三个老怪物听着!今天小爷没有空,饶你们这一遭,改天碰上,再跟你们算账.” 青鸟神鹫仿佛有意施展神威,云龙刚一说完这两句话,猛然一振车轮双翅,“砰砰”两响,宛如山谷闷雷,呼地一声冲天而起,闪电上升,顷刻之间,百花山已经隐没于翅底云雾之间。 风姑娘忍不住又向云龙问道:“云龙弟弟!你是怎么知道姐姐来到了百花山呢?是者师兄告诉你的吗?” 云龙笑嘻嘻地转过身来,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凤姐姐来到苗疆,还不是我们那位神奇莫测的老师兄,忽然派神鹫送我来的!风姐姐,你莫怪我轻易地放过了那三个者怪物,这也是他者师兄的意思啊!” 风姑娘惊问道:“老师兄怎么说的?” 云龙笑着说道:“要我才不管呢!管他是什么秃鹰鬼眼,他们敢欺侮我风姐姐.我就要找他们算算账。可是老师兄说不行嘛,说我斗不过人家,只要把你救出来就好了。” 风姑娘低头沉吟半晌,忽然惊叫道:“不行!云龙弟弟!我们要赶回去,你承哥哥还在苗疆呢j” 云龙摇着头说道:“我不晓得,说不定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才能料事如神,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未卜先知?凤姐姐!老师兄要是果真的能够未卜先知,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我离开青城去括苍,你不就可以免跑一趟苗疆吗?” 风站娘黯然地摇摇头,忽然有一种无限的怅恫,袭上心头。苗疆初尝败绩,又险丧性命,跋涉数千里,也不知道“补骨丹”是否到手,心里更惦记着肖小侠的安危,虽然说老师兄料事如神,预言承弟弟已经返抵括苍,但是,预言究竟不及事实,如若肖小侠中途另有闪失,又当如何? 风姑娘心里思潮如涌,冥冥之中,似乎有不祥之兆,越发觉得胯下的青鸟神鹫飞得太慢。” 其实,青鸟神鹫此时正是以闪电流星之势,穿云透雾,戴月披星,鼓动车轮双翅,挟着风雷之声,直向浙东括苍山飞去。翅底河山如幻似真,变化多端,真是:转瞬数十里,风光各不同。只是凤姑娘归心似箭,觉得它慢罢了。 凤姑娘和云龙在青鸟神鹫的背上,如此穿云透雾,也不觉昼夜的轮回几经明晦,忽然,这天胯下青鸟神鹫昂首高吭入云,清越悠长。 云龙笑嘻嘻地抚摸着神鹫的背,向凤姑娘说道:“听它这么高兴的叫,大概括苍山到了,凤姐姐你低头看看是不是你熟悉的地方?” 凤姑娘此时也觉得神鹫双翅微展,逐渐飘然下落。此时正是阴霾天气,分不清晨昏晌午,但觉云烟过眼,湿雾迷蒙。 渐渐地神鹫已经穿云下降,脚下景色已经历历在眼,风姑娘从神鹫背上,向下一看,顿时惊叫出声,险些栽下了鹫背。 脚下,正是括苍山,形势险峻,树木葱郁的括苍山,一如往昔,呈现在眼底,栉比鳞次的房屋,依稀如旧,但是,使风姑娘大惊失色的是满山一遍雪白,路上的行人,总坛的耸天大纛,都是带着孝。何人逝去能使括苍山总坛的迎风大纛挂上孝幡? 风姑娘愈想愈觉不对,愈想愈觉得肝胆俱裂,不由的心血沸腾,顿时人晕过去,腿下一软,身形一晃,立即一个倒栽葱,人从半空中,直摔下来。 此时,青鸟神鹫虽然一再穿云盘旋,逐渐下降,但是,距离地面至少也在二三十丈之上。慢说风姑娘此时人已晕厥,就是清醒时,如此直落下来,也要摔得肢离破碎血肉模糊。 云龙一见大惊,闪电翻身,探手庆抓,哪里来得及?风姑娘已是陨星下坠般的直落下去,只急得云龙大叫:“风姐姐!” 顿时珠泪交流,掩目不忍复睹。就在这样千钧一发之之际,忽然,青鸟神鹫尖叫一声,双翅一夹,快若闪电飙风,,式化苍鹰捕食,遽从三十丈的高空,疾落而下,“刷”的一声,赶上风姑娘下落的身形,两只钢爪遽伸,一把叼住凤姑娘的青衫,复又双翅遽鼓,风雷迭发,硬把凤姑娘险及地面的身形,居然一刁而起。 云龙见神鹫施威,抓住凤姐姐喜极而泣,拥着神鹫的劲项,叫道:“多谢你啊!多谢你阿!“ 凤姑娘昏厥下落之际,凉风一灌,人已苏醒,自忖必然粉身碎骨,这一刹那,顿觉万念俱灰,凄然落下两滴眼泪。没有料到青鸟神鹫救住自己于生死边缘,越发地百感交集,竺这位豪迈胜过须眉的何云凤姑娘,忍不住泪水如涌,在神鹫爪下,泪湿青衫。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神鹫低回宛鸣,双翅几伸,飘然落下。风姑娘觉着自己一触地面,立即点足一个翻身,倏地而立,就听得云龙在耳边叫道:“凤姐姐!他们都来了。” 风姑娘此时睁开眼睛一看,肖承远小侠为首,后面紧随着蓝玉珍姑娘,还有一位绿衫儿姑娘,飞也似的直抢过来。再远一点,另一班以通臂仙猿徐文杰老堂主为首的青龙帮有头脸的人物,还有薛明霞姑娘和小向青,也正以飞快的身形急赶过来。 风姑娘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展臂凌身,一扑上前,和肖小侠迎个正着,双手一把抓住了承弟弟的双臂,颤着声音,迫不及待地问道:“承弟弟!快些告诉我,总坛出了何事?为什么到处都是披麻带孝?难道是……告诉我!快些告诉我!” 肖小侠也止不住星目含泪,神情黯然地扶着凤姑娘说道:“风姐姐,小弟罪该万死,愧恨终生,以致迟来一步,与凤姐姐错过路程……” 风姑娘摇着肖小侠的肩头,嗔目厉声说道:“承弟弟!你说,是不是我义父……” 肖承远小侠一见风姐姐神色大变,眼神涣散,几乎是一个疯狂而又濒临死境的人的模样,一时急住,半晌说不上话来。 蓝玉珍姑娘站在一旁,早就泪珠不断,暗泣不已,一见了肖小侠说不上话来,便上前扶着凤姐姐的手,说道:“姐姐!伯父在你去后,承哥哥回来之前,竟在一夜之间遭人……” 凤姑娘忽然松手向后退了一步,眼龇目咧,惨声说道:“蓝妹妹,你是说我义父他老人家惨遭别人毒手了吗?” 蓝姑娘此时是哽咽不能成语,肖小侠也是掩面而泣,只有站在一旁的绿忆姑娘黯然地点点头说道:“凤姐姐,请你节哀顺变,青龙帮不能一日无主,凤姐姐尔后任重道远。” 绿忆姑娘刚一说到此处,凤姑娘顿时两眼一黑,“咕咚”一声,翻身便倒.肖承远小侠和蓝玉珍姑娘抢着上前扶住,忙着推宫过穴,活顺气血,凤姑娘刚一睁开眼睛,还没有哭出声来,云龙却在此时掩前身边,扶着凤姐姐的肩头,睁着一双圆眼,叫道:“风姐姐!你怎么啦?千日你是气薄霄汉,今天怎的乱了章法?你问明白事情真相再说嘛!” 小云龙如此出乎常情的老练成熟几句话,使得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由地为之一惊,肖承远小侠首先说道:“龙弟!凤姐姐此时急血攻心,让她稍歇一会儿,事情的始末再说清楚。” 此时青龙帮几位老堂主以及薛明霞姑娘,也都赶到身边,一见何云凤如此情景,也不禁为之黯然流泪。 肖承远小侠-见凤姑娘尽自圆睁着双眼,哭不出声来,一张脸却是焦黄可怕,有若久病十年的憔悴,心里无限痛惜,拭泪说道:“凤姐姐你如此闭嘴不哭的积郁滞气,极为伤人,小弟只好先请你休息一会儿再说明白事情真相。” 说着扬手拂穴,凤姑娘立即昏睡过去,蓝玉珍姑娘和薛明霞姑娘抢着扶住,再向总坛走去。 肖承远回身搀着云龙的手,问道:“龙弟!你在四川青城随矮仙翁习艺,如何与凤姐姐相遇?难道是矮仙翁老前辈他老人家的玄天易数,使龙弟与凤姐姐相会的吗?” 云龙点点头望着肖承远说道:“承哥哥你猜的一些儿也不错,什么都是在我矮仙翁老师兄的神机妙算之中,要是云龙迟一点儿飞到苗疆,凤姐姐只怕已经是葬身在万蛇阵里了。” 肖承远小侠不觉脱口惊呼,回头看着绿忆姑娘,她那一双点漆晶亮的眼睛,也正略带着惊诧,看着肖小侠。 两人对视之后,绿忆姑娘接着问道:“龙弟弟!你说这万蛇阵和扶桑一叟也到了苗疆吗?” 云龙闪着滴溜儿的大眼睛,望着绿忆姑娘点点头,说道:“这位姐姐…”.” 肖小侠拦住话头说道:“龙弟!这是绿忆姑娘。” 云龙仰着头亲切地叫了一声:“绿忆姐姐,我和风姐姐同乘神鹫,东飞回来的时候,凤姐姐告诉我是捞桑一叟。” 云龙说着又转向肖小侠仰头问道:“承哥哥!你往返一趟苗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能赶回括苍呢?要不然,凤姐姐也不会在苗疆险些丧了性命。再说,括苍山总坛也不致于出什么乱子……啊!承哥哥!总坛究竟出了什么乱子?你还没有说明白,为什么凤姐姐就急得这样呢?” 云龙天真无邪,这几句率直的话,问得肖小侠惭意顿生心如箭扎,确实问到心的深处。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匆匆地从苗疆赶回括苍山总坛,正是青龙帮紊乱一团,群龙无首,岌岌可危之际。何云凤姑娘单骑远走不久;卧痛在床的者帮主石啸天突然失踪不见。而且,在议事厅前的门楼上,却高悬着一张可寻的蛛丝马迹。显然,石者帮主被人谋害,而且毒到剥皮示警。 青龙帮崛起江湖之上,名声日起,虽未能与几大名派并列武林,却也为江湖卜黑白两道所尊重.如今帮主遭人谋刺,岂止足痛人心腑之事,抑且是青龙帮漫天大辱。尤其还有丐帮帮卞雪地飘风宋老化子作客总坛,都浑然未觉,这-份羞愤,脸上更是无法挂得住。因此,事发之日,老化子急怒之下,只身远走,不知去向.正是青龙帮惶惶不可终日之时,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匆匆从苗疆仆仆风尘赶回,才勉为镇住惶惶的人心,料理后事。 依肖小侠之意,即日出走寻访仇家.但是,几位老堂王苦苦相留,先以稳住总坛人心为首务.蓝玉珍姑娘也劝承三哥要等老化子师叔回来,再作定夺。以丐帮势力遍布大江南北,老化子久历江湖,定能有所收获回来,尤其应该等凤姐姐从苗疆归来。虽然肖小侠与青龙帮情谊深厚,非比寻常,但是,毕竟是身为客位,处事不能喧宾夺主。 肖小侠以众意难却,只有按撩住急躁的心情,等在青龙帮总坛。但是,他的内心却是痛苦如噬,而且还无人知晓。 肖承远心里总以为,“苗疆之行,如果不是自己为了邀约绿忆同行,也许就不致耽搁过久的时日,风姐姐说不定就不会只身远走,石老帮主说不定就不会遭此无辜毒手。如此追究起来,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所以,内心难安,终日眉锁春山,愁颜满面。但是,这只是肖小侠心里的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联想到这上面去,而来埋怨肖小侠。 今日,风姑娘和云龙乘青鸟神鹫翩然而回,目睹凤姐姐哀恸如是,内心更是痛裂如割。 但是,更没有料到云龙如此天真率直的一问,肖小侠愧恨交加,热血沸腾,凝然而立,半晌说不上话来。 绿忆姑娘人是何等精明,而且心细如发,一听云龙如此一问,再看肖小侠遽变若是,心里顿时雪亮洞明,当下扯云龙双手,低低地说道:“龙弟弟!这件事的经过,姐姐我也知道的很详尽,等回头到了总坛,姐姐再告诉你。龙弟弟乖,你先走一步,赶上去照拂凤姐姐,我和承哥哥随后就来。” 云龙话出无心,想到就说,没有料到承哥哥一时竞凝然若失,呆立一旁,心里也不禁为之一震,便也低低说道:“绿忆蛆姐!龙儿没有说错话啊!绿忆姐姐!承哥哥这是怎么的了?” 绿忆姑娘轻拽衣袖,抹去云龙眼角的泪珠,微笑着低声说道:“龙弟弟!承哥哥不是生你的气,你还不了解承哥哥吗?快去!赶上他们,我和承哥哥就来。” 云龙轻轻地点点头,仰头望着绿忆姑娘良久道:“绿忆姐姐!我听见凤姐姐提过你的,不过……我走了!绿忆姐姐。” 说着话,一个点足躬身,宛如掠水紫燕,贴着山径一闪而亡,赶上前面一行去了。 绿忆姑娘目送云龙去后,心里突然也有着突然而发的惆怅。不由地轻轻叹了一声,绿忆姑娘原是个无忧无虑天仙般的少女,曾几何时,也在个性上沾染着善感的轻愁。 绿亿姑娘叹喟一声之后,转过身来,转移两步,走到肖承远身边,玉掌轻抬,微按顶心命门,轻轻地说道:“承哥哥!悔愧自疚,于事无补,承哥哥!你是顶天立地的人,为何也学上这些庸人气概?” 肖小侠是一时羞愤交并,悔恨兼来,气急所致,心神为之飞驰,凝凝而立。此时,但觉一股热流人体,精神一振,不由地仰首长嘘一口气,再转头向绿忆姑娘看了一眼,忍不住却热泪夺眶,立即别过头去,凄然说道:“绿忆!我……” 绿忆姑娘此时却如小鸟依人,偎近承哥哥胸前,罗袖微抬,轻拭承哥哥泪水,宛转一笑,如百花之乍放,轻轻地说道:“承哥哥,你此刻心情绿忆知之最探,你虽不杀伯仁,却难免对石老伯父存有内疚在心,如果你不邀约我同行,后果也未尽然如是,罪魁在我,绿忆理应难安,承哥哥却何辜之有?” 肖小侠急声叫道:“绿忆妹妹!你……” 绿忆姑娘顿时又凄然一笑,玉手一抬,纤纤手指掩住肖小侠的口,摇头说道:“丈夫有泪不轻弹,行侠武林不仅要胆大心细,更要有打脱门牙和血吞的忍气吞声度量,承哥哥!石老伯父被害之仇,我们良心有疚,立志寻仇报雪以慰九泉之下,伤心感世徒害身心,承哥哥何屑如此俗儿女之态?” 绿忆姑娘在肖小侠的心中,只是一位美貌盖世,武功精绝,而又不谙世故的纯真姑娘,当她是天上谪仙看待,其感情较之蓝玉珍、何云凤两位姑娘,除“爱”之一字之外,更多一个“怜”字。因为,绿忆姑娘年龄毕竟是最小。但是,绿忆姑娘几个月以来,所见所闻,已经是熟谙人情,通达世故,方才这--岙话,说来虽是莺音宛转,却是字字入扣,入木三分。肖小侠听在耳里,何异于醒醐灌顶,甘露落心,不由一张双臂,拥住绿忆姑娘,叫道: “绿忆!你是一朵解语之花,哥哥的心事,是被你一语道破,如今我要放下一切,但为报雪石老伯父血仇,我要走遍天涯。” 绿忆姑娘依偎在肖小侠怀里,点头说道:“承哥哥能有此用心,石老伯父九泉有知,亦当含笑。只是这报仇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来人能视青龙帮为无物,岂是等闲之辈?回到总坛,从长计较,况且。凤姐姐意见我们尚未听闻,岂可冒然从事。” 肖承远小侠不禁叹道:“绿忆!闻君一席话,我是白愧不如多多一….” 绿忆姑娘从肖小侠环抱中一缩而出,闪身一拽绿裳,转头说道:“凤姐姐尚在昏睡之中,我们快赶去吧。” 两人展开身形,顷刻赶回总坛议事大厅,众人正在围绕着何云凤姑娘,肖小侠破众进去一看,凤姑娘不知被何人解开了穴道,此刻正泪眼模糊,脸色铁青,捧着那张人皮凝然发怔。 肖小侠上前劝道:“风姐姐!目前当以稳住帮众,安抚人心为急务,次则商量追寻仇踪,以安伯父在天之灵,姐姐如今是大责当肩,必须节哀顺变,以青龙帮基业为重。” 风姑娘坐在那里听若无闻,只是双手捧着那张已经干瘪的人皮,怔然不动,仿佛沉思某种疑难大事,若不是她那模糊的泪眼,还以为她是趺坐入定,返虚入浑。 肖小侠见风姐姐没有理他,悄然垂手退在一旁,挥手众人不要喧闹,他知道风姐姐是正在思索一件重要的问题。约莫过了半盏热茶的功夫,大厅卜静得连喘大气儿的声息都没有,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千斤石磨,沉闷得吐不过气来。 忽然,何云风姑娘脱口尖叫一声,厅上的众人都突然地吓了一跳。蓝玉珍和薛明霞姑娘抢步上前,问道:“风姐姐!……” 风姑娘伸手拦住两位姑娘,突然睁大眼睛,透过晶莹泪水,但觉得凌光四射,在人群中一扫,盯住逍遥书生雷道生和通臂仙猿徐史杰两位老堂主身上,朗声地说道:“侄女有一事不明,要向两位叔父请教。” 两位老堂主不由地一愕,双双上前一步说道:“风姑娘有何事要相询于老朽?” 凤姑娘一抖手上人皮,向西位老堂主问道:“老帮主生前身上有何特殊记号,两位叔父与帮主生死与共数十年,情逾手足,定然较诸我这身为女儿的,知道得清楚?” 凤姑娘此语一出,厅下众人纷纭而论,照姑娘言下之意,这张人皮不是老帮主,而是贼人“移花接木”,乱了众人耳目。 本来老帮主失踪,帮内顿成紊乱,众心惶惶不可终日,因此二见人皮,再见-堆帮主随身衣衫,因此自然联想到者帮主已遭毒手,惨遭剥皮之痛。如今,凤姑娘如此一问不仅是两位老堂主,厅上众人都有恍然之感,就凭一堆衣服便断定人皮是石老帮主吗? 两位老堂主连忙抢着回答说道:“姑娘不说此话,老朽都差点忘子,老帮主左耳有五颗红痣,宛如一朵红梅,因此,帮主昔日闯荡江湖,开创基业之时,东湖上曾有‘长剑一朵梅’之称。….” 风姑娘闻言霍然起身,朗声叫道:“两位叔父记得清楚?” 两位老堂主连声说道:“这个如何会记错呢?” 凤姑娘一扔手上那张人皮,说道:“帮主现在尚未遇难,这张人皮是贼人鱼引昆珠之计。” 言犹未了,堂上堂下,顿起一片欢声。 肖小侠上前,向风姑娘低声说道:“凤姐姐!你明察秋毫,小弟敬佩不已,现在既然知道伯父尚未遇害,当务之急则以寻伯父下落为重,而且千万火急,迟则生变。” 凤姑娘转眸看丁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一眼,正待说话,忽然从厅上飘下一人接声说话: “小兄弟言之有理,这牛是千万火急,迟则生变。” 肖小侠和凤姑娘讲话,是低声说,而且厅上众说纷纭声音嘈杂,这人能在大厅檐上听清楚这两句话,这份功力已是惊人。 来人正是雪地飘风宋允平老化子。 老化子突然出现,厅上众人顿时归于宁静,蓝玉珍姑娘第广个抢上前去,问道:“老化子师叔!石老伯并未遇害,那张人皮是别人的。” 老化子呵呵笑道:“凤姑娘!小兄弟!老化子这次跟斗可栽到家了。我老化子做客青龙帮,居然有人掳走了病榻上的帮主,老化子蒙然无知,此其一;错认人皮,此其二。这件事要不弄个水落石出,老化于是舀得湘扛水,难洗满面羞,更对不起我的石老哥哥1” 凤姑娘默然站在一旁,垂头无对。 肖小侠接着问道:“老化子哥哥也知道这张人皮是鱼目混珠的吗?” 老化子尴尬地打个哈哈,说道:“小兄弟!你和老哥哥一样,让事情把自己灵性都弄蒙蔽了,老化于是打了一辈子雁,到头来让雁啄瞎了眼睛,你呢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们大家都是一样,一急便糊涂。其实只要看看这张人皮的右肩.便可百疑俱清。” 老化子此话一出口,众人都恍然里钻出一个大悟来,“啊”地一声,几乎是齐口而出。 蓝玉珍姑娘问道:“老化子师叔如此说来,可否知道石伯父现在何处?” 何云凤姑娘此时也霍然一抬臻首,凝神睁目,望着老化子。老化子搔搔头上的乱发,摇着头又说道:“姑娘!方才我说过,老化子这次栽跟斗栽到了家,我跑了大扛南北,动用了我那一群叫化子,消息不能说不灵,传说不能算不快,可是,老化子要说一声惭愧哟!我竟没有得到石老哥哥的半点消息。” 丐帮势力遍布江浙,而且有特殊通信递话打听消息的本领,这次老化子以帮主之尊,亲自跑了一趟大江南北,依然徒劳无功,众人就不禁要哑然若失了。 云龙在一旁接着说道:“老化子师叔!这么说你是白跑了一趟了?” 老化子回头一见云龙,笑着骂道:“小捣蛋儿!我老化子几时又矮了一辈,当做你娃娃的师叔了?罢!罢!我们这几个人之间,这笔烂账是无法可算清,要说你跟青城老前辈一拉关系,老化子这个师叔还算占了便宜。要不然,见了你爷爷,要告你这个小淘气。” 云龙-见老化子尽在闲打贫,急着跺脚说道:“你说龙儿小淘气,你才是老淘气哟!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尽跟人家闹着玩。” 老化子呵呵笑道:“好娃娃!在青城待了几个月,就满口正经起来了,你好好的青城不待,到这里来做什么?” 老化子尽扯淡,云龙干瞪眼,倒是何云凤姑娘知道老化子脾气.要是没有一点收获.他是不会空手回来的,既然回到括苍总坛,多少是有一些消息。 风姑娘当时一皱眉.挥手说道:“除了几位堂主和总坛护卫.其他各人都下去吧各家香土通知总坛及各分舵人等,青龙帮从今日起,孝服一律撤换。” 厅下众人“嘎”了一声,纷纷离去。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几位老堂主和总坛双护卫,以及老化子、肖承远小侠、云龙、小向青和几位姑娘。 老化子回过头来,对何云凤姑娘点点头,说道:“老化子这次虽然没有打听出石老哥哥的下落,却打听出另外-件事来了。” 站在一旁半晌没有讲话的绿忆姑娘,忽然对地上那张人皮瞥了一眼,轻声说道:“想是打听到这张人皮的出处?” 老化子一跺脚上那只草鞋,赞道:“姑娘!你真是玲珑心窍!” 肖承远小侠抢着问道:“老化子哥哥知道这张人皮是何许人,遭了人毒手,却弄到括苍山来鱼目混珠?” 老化子摇头说道:“这不是鱼日混珠,而是移花接木一石二鸟的嫁祸之计。” 老化干说出这张人皮是“移花接木”的嫁祸之计,众人不禁一齐留神朝地上那张人皮看去,看不出有任何特征。 老化子转身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搔着头发说道:“老化子空自活了这把年岁,遇事不能干心静气,当年火性未除。我一看到石老哥哥被害,一如当时总坛众人,立即陷入紊乱。不问青红皂白,即刻下山,遍寻迹象。等到我想到人皮右肩完好的症结,才知道自己白费力气。当时亡羊补牢,改变方法,我打听最近武林之中,有何人被剥人皮的消息。” 蓝玉珍姑娘抢着问道:“老化子师叔打听到了?” 老化子点点头,正待说出之际,厅外来人传话,总坛之外,有两位道人求见帮主。 逍遥书生雷道生老堂主转身叱道:“你不知道坛上有事,不见外客的规矩吗?” 传话那人单腿一跪,惶恐地答道:“已经如此挡驾过,来人自称是武当派卿云道长与卧云道长坚持要见。” 通臂仙猿徐文杰不由地一惊,向何云凤姑娘说道:“卿云道长是武当派当代掌门人,近二十年来从未下山介入武林,卧云道长是卿云道长的师弟,为武当派三大剑手之首,六剑一杖会秃鹰,据说他以最年轻的剑手,代表武当派出头,此两人武功名声,都是望重当前武林,今日何事联袂同来括苍?!”娘应否迎接一见?” 何云风姑娘正待说话,老化子却自呵呵笑道:“来了!来了!算日子也该来了!” 凤姑娘闻言心里一动,立即吩咐下去:“传下去有请二位道长,就说帮主不在,总坛巡察在议事厅前相迎。” 来人应诺下去,通臂仙猿徐文杰上前说道:“姑娘!卿云道长为武当掌门人,是否应该出迎,以示礼遇?” 何云凤姑娘冷然地摇摇头道:“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定然是兴问罪之师,我们不必拘于礼貌,况且,武林各大门派坐大自尊,素来不把我们这些帮会放在眼里,你屈尊相迎,人家未必承情,何必自寻没趣?” 徐老堂主不好顶撞风姑娘,青龙帮乎日讲究的是规矩森严,尊卑分明。何云凤姑娘以总坛巡察之尊代领帮务,老堂主就得尊其职权。徐老堂主只好望着肖小侠,他以为肖承远小侠既是客位,又与凤姑娘关系不凡,只要肖小侠当时进一言,凤姑娘自无不从,以免落在人家口实,说青龙帮不谙礼节,蛤笑扛湖。 肖承远小侠何尝不明白徐老堂主的用心,只是苦于无法开口,又见何云风姑娘面凝冰霜,且威不可犯,更是不便上前。 倒是老化子在一旁哈哈笑道:“好啁!风姑娘快人快语,老牛鼻子无事不来,来者不善,要搁着我老化子,索性连这大厅都不下,看他究竟怎么办。” 风姑娘忽然脸上容颜一霁,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师叔你认识卿云道长吗?” 老化子把头摇成拨浪鼓,连声说道:“没有!没有!在场的老兄弟和几位姑娘都没有见过,于脆趁这个机会见识这位当代大名派的剑术大师!” 凤姑娘一听,原以为老化子他们要回避,后来发觉老化子有意撑腰,心里不觉一宽。姑娘一生不惧强敌,但是,如今坐镇青龙帮总坛帮主之职,就不容稍有闪失,个人事小,关系整个青龙帮事大。卿云道长和卧云道长为武当派之翘楚,这武功一项.自是不容置疑。果然是有事问罪而来。一言不合,除了自己,厅上各家堂主,都将无法一敌,所以,心里多少有些顾忌。如今一听老化子要在厅上不走,心里一宽,便点头说道:“那么我们也就在这议事厅相迎便了。” 徐文杰和雷道生几位老堂主都不禁暗暗叫苦,武当派掌门人岂同小可?如若投人话柄,一旦翻脸,青龙帮就无异是大祸临头。 几位老堂主正是暗自焦急之际,厅下已自喝道:“武当道长求见代理帮主。” 何云风姑娘款款地站起身来,她还是穿着刚回来那身装束,青衫一袭,长剑随身。 此时,议事厅正中大门霍然而开,两位须发皆白的道长飘然举步,颇有仙风道骨之慨,缓步走上厅来. 走在前面的那位,童颜鹤发,道臀束顶,三绺白须,飘拂胸前;稍落后一肩,走在左边的那位黑黑脸膛,花白胡须,浓眉大眼。两人一式宝蓝色道袍,白袜云鞋,未携武器.两位道长走进大厅当口,停脚站位,前面那位白须道长先自一打稽首,说道:“武当派七十三代掌门卿云道人,率师弟卧云前来求见青龙帮帮主!” 何云风一见人家既未佩带武器,又是以礼相见,当下也立即抱拳当胸说道:“敝帮帮主同事未能相见,总坛巡察何云凤谨以代理帮主之职,相迎二位道长。青龙帮位处山野,忝列草莽,何串得二位道长鹤驾光临,蓬荜生辉。惟山野之夫,不谙礼数,失迎之处,二位道长海涵是幸。” 凤姑娘这一番话说得铿镭有声,站在厅厂的卧云道长不由地两眼遽睁,精光四射,直打量凤姑娘,凤姑娘含笑自若,神情却又凛然,抱拳以待。 卿云道长连称:“不敢,”说道:“这次求见,荷承允纳,贫道至感。” 双方--客套,风姑娘举手肃容让座,两位道长便分别坐在右手客位。 风站娘欠身问道:“二位望重武林,无事断不至枉驾括苍,有何见教,尚乞明言。” 卿云道长含笑说道:“难道贵帮果然一无所知吗?” 凤姑娘朗声答道:“青龙帮虽立足江湖数十年,与贵派并无瓜葛,道长突然枉顾,在下岂是何知之有?” 卧云道长没有等到何云凤姑娘说完,便厉声说道:“请问贵代帮主,这厅上人皮是出自何处?” 凤姑娘也遽然变色说道:“青龙帮偶得一张人皮,何劳道长动问?” 卧云道长勃然变色,须髯挥拂。卿云道长一伸手,示意拦住卧云道长发作,依旧含笑说道:“实不相瞒,敝派问云道长为贫道之同门师兄,于不久以前遭人谋害,毒致剥皮。事夫三清之清誉,贫道只有亲自访察,遍走江湖。” 何云凤姑娘肃容说道:“问云道长年高德劭,望重当今,不幸为宵小所乘,令人同声衰悼。但不知道长遍访江湖,结果下落如何?” 卿云道长两道长眉微微一皱,面上微泛红光,声带悲戚说道:“问云道长与贫道谊属同门,位列敝派三大剑手之一,如今惨遭毒手,贫道自是应尽全力为死者复仇。但是,此事说来亦为敝派之羞,故而不便明访,以昭彰武林,贻辱三清,贯道乃亲自偕师弟卧云暗察至今,毫无结果。” 何云凤姑娘点头说道:“青龙帮虽为微末之帮会,倒也是索愿正义公理常存人间,道长若有关遣之处,在下无不应允,无使恶徒逍遥法外。” 风姑娘言犹未了,卧云道长已自不耐,起身厉喝道:“何兄休要装聋作痴.我师兄弟来括苍之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凤姑娘回视了一眼.冷冷地说道:“在下下明,有请道长”卧云道长勃然指着地上那张人皮,说道:“闻得敝师兄问云道长人皮,在贵帮总坛出现,我们这才专程赶来,果然如此,何兄还我公道。” 本来这件事可以心平气和说得明白,双方对证,尚不难互得线索,无奈卧云道长认为风姑娘是有意蒙蔽,人皮已经在堂上有何辞,已经无法按住心头怒火,而凤姑娘也以为武颜相对。 两方言词一僵,顿成剑拔弩张之势,把青龙帮几位老堂主急得冷汗交流,又不便上前插嘴,偏偏这时候老化子不知道溜到何处去了,调解无人,眼见得就要翻脸相对。 卿云道长依旧坐在那里,缓缓地说道:“贫遭不知问云师兄何事开罪贵帮,贵代帮主如能说明原委,自觉能向武林交代,贫道谨代死者向贵帮谢罪,否则,贫道何以对死去师兄?” 凤姑娘也毫不为所动地说道:“这张人皮不是青龙帮所为,在下所能告诉道长的仅乎于此。” 卧云道长突然呵呵一笑,大踏步向大厅当中走了两步,指着何云凤便说道:“你简直视武当派如无物,视贫道为三尺孩提,一条人命就如此轻轻三言两语,便可推卸得干净,武林正义何在?” 何云凤姑娘冷笑出声,霍然地叉腰而立,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同?道长如此心有成见,盛气凌人,在下若不敬你为武林前辈,即刻请你离开恬苍。” 卧云道长弯腰伸手一提地上人皮,略-注目,却顿时须发俱张,恨声顿足,脚下石砖俱裂,回音震耳。突然,右手微抬,大袖霍褪,正待出手之际,身后突如其来一声:“卧云道长!” 卧云道长心神一震,这轻轻的一叫却似金声玉振,重击在心,不由地收肘进步,倏地旋身,心神一敛向前看去,大厅里又闪出一位与何云凤相仿佛年龄的年轻相公。 年轻相公立即-躬到地,谨声说道:“武林末学肖承远,敢冒昧进一言,有渎道长清听。” 卧云道长身列武当派当前仅次于掌门人的高手,年岁经历,都是重极一时,就是脾气火爆如昔,但是,一看肖承远挺身而出,拱立于大厅之上,光华内敛,神色自若,不由大惊,心里暗自忖道:“此人若是身具武功,则必是已经到三花聚顶,五罴朝元的境界。肖承远? 他是何人?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卧云道长如此一打量沉吟,肖承远小侠再次拱手朗声说道:“道长方才百步神拳幸勿轻举,一着之误,难免千古憾事,其中双方尚有可说之事,何不坦陈于当面?” 卧云道长一听,惊讶之心不亚于方才那乍见之下。因为卧云道长恼恨何云凤姑娘漫不为礼,心急师兄被害,故而即时准备出手。他知道何云凤敢如此不以为意,必有所恃,所以,出手便要施展武当绝技百步神拳。 神拳无敌,百步打空,功能隔山打牛。武当派视为镇山之宝,从不轻易传人。派中弟子尚都难知其详,如今为一个不知名的派外年轻人脱门道出,卧云道长如何不惊y其实肖承远小侠何尝见过神拳,只不过偶听传说.又见过绿忆姑娘神技绝掌,怕凤姐姐无备吃亏,故一语道破。 肖小侠接着便说道:“晚辈亦是身为客位,毫无偏袒之意,这张人皮确非青龙帮所有,正在追究来源,二位道长适时驾临,乃有此误解发生。青龙帮何巡察为青城矮仙翁同门师弟,岂能有此伤天害理之行为?道长当能明察。” 肖小侠这一席话,虽在说明人皮不是青龙帮所为,更暗示何云凤姑娘与青城矮仙翁同一师承,卧云道长要莽然出手,也未见准占赢面。 肖小侠此语一出,坐在一旁的卿云道长也不禁为之暗暗一震,立即说道:“卧云师弟! 何妨先听这位肖小侠阐述明白。” 卧云道长微微一哼了一声,退回到原来座位上,心里也暗自忖道:“青城矮仙翁为武林前辈怪杰之一,姓何的竟与他同门师承,则方才一拳,实有冒险妄动之处.” 卿云道长含笑向肖小侠便说道:“肖小侠方才言道这张人皮确非青龙帮所有,则又如何出现在括苍总坛?” 肖小侠拱手说道:“此事说宋话长,还请何巡察说来,较为合宜。” 说着话,拱拱手退回到原来站的地方。 可是,就在肖小侠这一去一来之际,议事厅亡的方砖水磨地,平白地多了几个深达三四分的脚印,方砖不裂,留印无声,这一手内外兼溶的功力表现得炉火纯青,臻于极致。 武当派的两位岂是不识货的?一眼之下,各自心里有数。 何云凤姑娘这才慢慢的将帮主失踪,人皮突现的经过情形,叙述一遍。 直等说到发现人皮无痣,是移花接木嫁祸东吴之叫,老化子突然蹋踏踢踏地从后面走出来,刚-现身就呵呵笑道:“老化子一步来迟,罪过!罪过!” 雪地飘风宋老化子虽然不是几大名派之人,但是,丐帮立足武林,为时悠久,而且能人辈出,极为武林椎祟,卿云道长和卧云道长焉能不识?当即起身稽首,口称:“无量佛!” 老化于笑呵呵地说道:“帮会是一家,老化子不是帮着青龙帮说话,两位道长远道而来,兴师问罪,就空跑-趟了。” 卿云道长连称:“不敢,不敢!罪过!罪过!” 卧云道长忽然问道:“宋帮主消息灵通,可否相助敝派寻得蛛丝马迹?” 老化子笑道:“现成线索,正在两位道长身上。” 卧云道长霍然脸色一变,说道:“宋帮主!此事关系甚大,请勿相戏!” 老化子仍旧是笑呵呵地说道:“卧云道长你道老化子胆敢相戏二位吗?” 卿云道长此时那两道长眉一皱,缓缓地站起来脸色凝重地向老化子说道:“宋帮主果然缜密入微,有力的线索正在贫道身上。” 卿云道长此言一出,厅上众人连卧云道长都为之一讶,大家都以为老化子故意相戏,没有想到卿云道长竟然亲口承认,这事岂不透着蹊跷吗?如果卿云道长身有线索可寻,又何必远柬浙东,寻找青龙帮? 当众人惊愕不置之际,卿云道长却自叹道:“说来惭愧!贫道接掌敝派,即裹足不出武林,但求性命双修,永侍三清,江湖上魑蛙魍蛹之行径,一无所知。此次亲下武当,原意不欲惊动武林,亲为师兄雪恨,没有料到中了宵小移花接木之汁,尚不自觉,惭愧,惭愧。” 卿云道长一连几声惭愧之后,转脸向卧云道长说道:“师弟你还记得我们如何来到括苍的吗?” 卧云道长倏地脸色一变,低沉地说道:“金陵江畔,燕子矶上,有人留简示警。” 卿云道长点点头,转面向老化子说道:“贫道偕师弟卧云暗访至金陵时,闲走江畔燕子矶上,有人事先留简示警.这才赶来括苍,果见人皮,就毋怪卧云师弟信以为真了。” 此时卧云道长从身旁拿出一张极其精致的羊皮,上面楷书漆写两行字: “欲寻问云皮, 请至括苍山。” 偌大一块羊皮,就写了这样两行字,在左下角还画了一根钓鱼杆,扬丝垂钓,画得极其工细。 卿云道长叹道:“此人-石二鸟,用心至绝。只是贫道百思莫得,敝师兄生前从不涉足扛湖恩怨,三十年不出武当一步,毫无仇家可寻,故而贫道才信而前来括苍。宋帮主!以及在座诸位有谁识得这钓杆其人为谁?石老帮主生平可否有仇人署名渔钓之类?” 卿云道长如此一问,厅上俱为之哑然。在场的诸人,除了武当两道长和老化子以及几位老堂主,堪称是老练武林之外,谁能熟悉更多的武林掌故呢?如今卿云道长尚且有此一问,其他的人焉能不为之哑然? 卿云道长手持羊皮,沉默良久,无人以对,这才长叹出声,说道:“武当派与青龙帮素无来往,但是如今却同遭横祸,但愿从此分头努力,能得水落石出。贵帮奇才蕴藏,定能不久有所收获。贫道等未便多留,就此告辞,冒昧之罪,贫道顶礼谢罪。” 说着当众一稽首,何云凤姑娘也慌忙举手为礼,开口说道:“两位道长难能鹤驾莅临括苍,今日有幸,何不稍作驻息,待敝帮聊表敬意。” 卿云道长微笑致谢,何云凤也未便坚留,如此两位武当高人,飘然而来,飘然而去。 老化子目送两位道长去后,突然脸色凝重,闭目沉思良久,才睁开眼睛说道:“肖小兄弟,你对此有何意见?” 肖承远小侠惶然说道:“此事费人思量,武当派与青龙帮素无瓜葛,如何此事相连一起?此事当不是单纯寻仇凶杀。” 老化子点头说道:“沂山海惠寺,少林派受挫,问云道长惨被剥皮,武当派颜面丧失殆尽,少林武当为武林泰山北斗,连番受挫被辱,此事不妨连贯一脉视之,就可以想见这件事的不平凡。” 肖小侠惊道:“鬼眼婆婆与秃鹰西门番俱在苗疆相谋未出,扶桑一叟亦前往苗疆,除了他们,难道还有人要蓄意为敌中原武林吗?” 老化子点头说道:“群魔并起此其时矣,八荒之内,隐藏高手无限,看来武林要有一场浩劫.少林寺元济大师若不能说动少林掌门,出面团结各大门派,只怕浩劫从此不息。” 何云凤姑娘在一旁接着说道:“既然八荒魔头都起而与中原武林为敌,与青龙帮何干? 我义父为何要遭池鱼之殃?” 老化子苦笑搔首说道:“就是因为如此,使人扑朔迷离.” 此时,肖小侠站在一旁忽然沉思不语,看来正在苦苦思索一件难以记起的往事。 何云凤姑娘突然站起身来,对老化子一躬到地,转身又对徐文杰、雷道生两位老堂主躬身为礼。慌得两位老堂主还礼不迭。老化子却笑呵呵地说道:“凤姑娘有话先跟他们谈,老化子不关紧要的。” 凤姑娘果真地先向两位老堂主说道:“义父生死不明,下落不明,侄女准备即刻摒挡下山,遍访天涯梅角,若是上天佑我,和义父平安归来,不然侄女此生此世不回括苍。青龙帮立足江湖数十载,创业难守责任重,两位叔父愿能体谅义父苦心,力维帮业……” 凤姑娘说到此处,也禁不住哽咽失声,不能成句,这分明是永诀之意,两位老堂主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知道拦阻无望,只有叮咛珍重.凤姑娘转身再回向老化子施礼说道:“老化子师叔!但求念在与我义父之交谊,应允留在括苍,以便照料……” 凤姑娘还没有说完,老化子便呵呵地笑道:“姑娘!我老化子生宋贱骨头,无法坐享安乐,这份差事,我老化子干不了。” 风姑娘叫道:“老化子师叔!你……” 老化子突然笑容一收,正色说道:“风姑娘!此事毋须激动,应从长计议。你如今单身独往,能有把握访得我石老哥哥的下落否?纵使能得到下落,此人既能活剥问云道长,武功如何!不难想像,你能否有把握制胜救人?更况且满大厅上人等,都下逐客令要他们离去吗?离去不要紧,他们眼见石老帮主失踪,生死不明,他们如此袖手不管,怏快离去.于心能安否?姑娘!你在决心远走之际,是否也曾想到这些问题?” 老化子如此一连串的问题,正颜厉色提出,只把何云凤姑娘急得珠泪交流,颤声叫道: “老化子师叔!……” 老化子这才一变笑脸,呵呵地笑道:“姑娘!老化子口没遮拦,说得重点儿,你先别见气。事不宜迟,倒是真的。人都在这里,大家分头行事,只等你按情分配一下。这事别人也代劳不得,你是青龙帮的代理帮主,你有职责所在,而且你也应该有一个大模样的想法,老化干只说这幺多,姑娘!你就瞧着办吧!” 老化子似乎从来很少这样叨唠,可是,每句话都是说得十分道地,不仅何云凤姑娘闭嘴无言,就是青龙帮的首脑人物,也都钦佩无地,肖承远、蓝玉珍和薛明霞他们更是点头称是,大家都说道:“石老伯父在病中,身遭意外,我们身为晚辈的人,何能身列事外,岂非遗笑武林,为人不齿。风姐姐有何差遣,但请言之当面” 何云凤姑娘一见众人都是如此,料是推辞不得,只好感愧无地地说道:“老化子师叔的吩咐,和各位的真情盛意,何云凤至衷感激。若再有推托之词,是为矫情。青龙帮能得各位如此鼎力相助,幸也何如。……” 肖小侠首先不耐叫道:“凤姐姐,你如何变得如此客套,与你过去豪迈爽直之性情,径相违背。小弟首先自讨将令,自即日起,专程前往关外,访察于白山黑水之间。” 沉默一旁许久未说话的绿忆姑娘,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轻轻问道:“承哥哥,你突然有何新的发现吗?是不是白山黑水之间隐居了什么久不见世的魔头有了蠢动的消息吗?” 肖承远小侠微微摇摇头,欲言还止的,半晌没有说话。凤姑娘对于肖小侠的突然要自动前往关外,自然大感意外,但是,她是不方便拦阻或异议的,她只是焦急地望着老化子师叔,希望老化子师叔能够出面阻止,至少也应该说明远走关外的理由。 老化子仿佛没有看见凤姑娘的眼色,倒是点点头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愿意跑关外,那倒是适得其人,是单身前往?还是需要一个同伴?” 肖承远小侠望着凤姑娘和蓝玉珍姑娘俩人那种焦急迫切的眼光,毅然一下决心,说道: “我请绿忆姑娘和我同往关外。” 小侠此语一出,无异是平地焦雷响在两位姑娘的心中,但是,绿忆姑娘是何等聪颖的人?一听肖小侠邀请自己同阵前往关外,姑娘立即上前福了一福,端庄凝重,缓缓说道: “石老伯父病榻失踪,归咎其责在于绿忆一身,设若承哥哥不经由南海,不准备返还剑鞘,说不定早日回浙.风姐姐当不致远走,石老伯父当不致为宵小趁……” 肖承远小侠突然厉声喝道:“绿忆!你不必再说。” 在场诸人与肖小侠都是相知甚久,何时见过他如此厉声大喝?大家都不觉骇然而愕良久。 肖小侠也发觉自己失态,喘了一口气,长叹一声说道:“绿忆妹妹!休怪我如此粗暴失礼,石伯父生死存亡危在一瞬之间,我们已无暇深究咎在谁属。” 说着又转面向何云风姑娘说道:“凤姐姐!但请你宽恕小弟冒昧请求,骏马两匹,即刻起程,如此小弟于心稍安。” 何云凤姑娘突然一咬牙,毅然点头道:“承弟弟果断决定,必然有独见之处,只是关外春寒未艾,关山远隔,尚希承弟弟和绿忆姑娘善自珍重.大德不言报,二位为家父之事,如此万水千山,我衷心铭镂。” 凤姑娘如此过于客套,显然使彼此关系疏远了,蓝玉珍姑娘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不由地心里一阵难过,几乎要哭出声来,叫道:“凤姐姐!……” 何云凤姑娘冷漠如冰地点点头说道:“蓝妹妹!你稍等一会,说不得都要相烦的。”说着转面薛明霞姑娘、小向青说道:“西南接近卸峻,为蓝妹妹旧游之地,请薛姐姐和蓝妹妹还有向青侄儿,辛苦跑一趟。” 说完起身向老化子行礼说道:“老化子师叔仍旧留神大江南北,申氏护卫和阴展平巡察于青龙帮各分舵,我则和云龙再走苗疆,明访鬼眼和秃鹰……” 风姑娘这-番分派,说到最后肖承远小侠忍不住叫道:“凤姐姐!你应该坐镇青龙帮……” 何云凤姑娘断然拦住肖小侠的话,极为严谨地说道:“多谢承弟弟的关心,青龙帮基业根本已动,我在与否,已是无关紧要.至于苗疆之行,设若不敌鬼眼与秃鹰,虽死亦是了无憾事。人生本是镜花水月,幻景万千,到头来终是万假无真……” 说到最后姑娘自己也止不住要流下泪来,蓝姑娘此时心里滋味,亦是万马奔腾,只有她是深深了解风姐姐此时的失常的心情。 倒是默然站在一旁的薛明霞姑娘心中平静如止水,她是第一个勇于跳出这个情感的是非圈,此刻,她冷眼旁观,比谁都了解这其间的关系微妙。她觉得豪爽开朗的凤姑娘而今竟会满口不知所云,不禁为之叹息。 任何精明练达,胸襟开阔的姑娘,落进情感的风波里,都会自然的变得懦弱而愚呆。 薛明霞姑娘再看看肖承远小侠此时竟也是木然无所表情,片刻后绿忆姑娘探深地望着凤姑娘一眼,极寓深意地说了一句:“风姐姐!待我自关外回来,我要和你作竟夜之谈,凤姐姐!你别拒绝我这个约会哟!” 凤姑娘脸上颜色一变,但是瞬息又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说道:“好!苗疆不死,我回来青龙帮总坛,赴你的约会。” 绿忆姑娘纯真无比露出圣洁的笑容,认真地福了一福,说道:“姐姐!你还有后福无穷,哪里就会死去呢?你答应了做我的姐姐!三个月以后,我们从关外回来见你.” 风姑娘点头喃喃地说道:“三个月,好,三个月以后,我在此地等候你绿忆姑娘!” 在南海的当日,绿忆姑娘成了蓝玉珍姑娘的妹妹,凤!”娘也就成凤姐姐,可是,如今绿忆妹妹仍旧被称为绿忆姑娘,这个距离有了可怕的拉远。 绿忆姑娘回身趋前,向蓝玉珍姑娘远远地点头说道:“蓝姐姐!三个月以后,你也要来的哟!” 蓝姑娘木然的点头应是,不知道这位妹妹在搞什么花样。望着肖小侠和她临去对老化子恭谨落地一躬,一语不发地奔向议事厅外,匆匆下山而去。蓝姑娘止不住两颗泪珠滚落到衣襟,再抬头时,凤姑娘也正是一双晶莹泪眼,疑望着屋檐外的天际悠然出神。 从浙东括苍,北上出关,这是一段遥远的路程,关山远阻,何止万水千山.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双骑并肩,一路上少作耽搁,更无心浏览沿途风光,兼程赶路,仆仆风尘。可是,像肖小侠这样风流潇晒,年轻英俊的相公,骑在马上神情飘逸,已经够引入注目的了,再加绿忆姑娘国色天香淡雅清幽的绝代风华,一身谈绿衫儿,简直就是人间谪仙,月里嫦娥,如此一对玉琢粉装的年轻俊人,并骑双胯,扬鞭驰骋,沿途岂有不令人轰动之理。 其实,肖承远小侠出离师门,也为时不久,但是,在江湖上已经是几乎没有人不晓得,武林后起之秀,神功盖世的肖承远,即使没有见过面,也都早已闻名。 如今,这样-对年轻的男女,仆仆风尘于官道之上,惊人的风采,耀眼的碧玉琵琶,古色斑烂的长剑,何能脱得了江湖上能人的眼色?于是,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自己尚在浑然不觉之中,中原一带,乃至一直传到关外,都在传说着:“苍虚秘笈的得主,玉扇书生的衣钵门人肖承远,偕女友北上出关。” 人的名,树的影。树影可以蔽荫纳凉,人名则易招致生事,至少可以招惹了麻烦。“肖承远北上出关”的消息,传遍武林之后,使得关外的一位隐居多年的人物,暗自阴阴笑道: “果然来了,哼!” 有心安排陷阱,自然就不怕引虎自噬,等到肖承远和绿忆姑娘出关之日,白山黑水之间,已经有了一番缜密的安排。正是: 遍设陷阱等猎物, 坐等有心入瓮来。 这天,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双骑出关,这关外风光,大不相同,在关内,特别是大江南北,正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季节,河水解冻,大地苏醒,微风吹面不寒,细雨沾衣欲湿,嫩柳抽丝,新桃含苞,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可是这时节的关外,依旧是天寒地冻,到处一片秃兀,没有一点春的气息。 论功力,肖小侠和绿忆内力修为都已经到了精纯之境,天气严寒酷热,都不足侵害,但是,像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两个人穿着飘飘单薄的衣衫,又不知道要惊多少世俗人等。所以,在出关之前,各购了一套御寒的皮衣。 肖小侠玄色狐裘大氅,绿忆一身淡绿绸面雪白毛裹的披风,如此二人越发地显得风姿盖世,举世无双。 本来,自从括苍山匆匆就道以后,肖小侠满怀心事,终日沉郁难开,绿忆姑娘也知道承哥哥心情紊乱.情绪欠佳,所以,也默默地相随,温柔的照拂,不曾提出一点意见相问.这天,双骑出关.风光大变,举目旷野平阔,一片枯黄,间或云山深处,积雪如银,镶在黄沙滚滚的尽处,好一片旷阔胸襟的关外景色。 绿忆姑娘久居南海,终日所见青天、蓝海、白云、归帆,几曾见过这种荒漠平野的景象,不由地胸襟为之一壮,嘘一口气,扬鞭催马,超过肖小侠的坐骑,掉回臻首向肖小侠说道:“承哥哥!如此默默行程,已将匝月,你能否告诉我此行究竟有何线索吗?” 肖小侠长叹一声说道:“活剥武当道长,生掳石老帮主.此人武功胆色,可以说是盖世无双,必然不是默默无名之辈:可是,以武当派掌门人卿云道长和老化干哥哥的阅历之深,知人之广,江湖黑白两道,谁不是了若指掌?竟然毫无知悉,岂不是武林中一大奇闻吗?” 绿忆姑娘嗯了一声,忽然脸上绽开笑容道:“承哥哥!你这次毫不犹豫,催马攒程,径奔关外,难道你已经知道祸首是谁了吗?” 肖小侠点点头,说道:“我也只是偶尔灵机一动.触起记忆,作孤注一掷之行,径奔关外,万一此行白费事时,只怕石老帮主性命已是难保。” 绿忆姑娘大喜说道:“承哥哥深思熟虑,我知你甚深,没有几成把握,你不会莽然轻举妄动。承哥哥!你以为关外有何高手,胆敢触犯武当派和青龙帮之共愤?” 肖承远小侠微微笑了一笑,说道:“说来也算是捕风捉彰.冒然行事.绿忆!你是否记得南下苗疆之时,我曾经和你说过,铁扇女煞史青虹无端寻衅,找上括苍山的故事否,” 绿忆姑娘惊道:“难道又是鬼眼婆婆无耻忮俩,凤姐姐到苗疆之际,不是曾与鬼眼老婆子对过面吗?她如何分身能来呢?” 肖承远小侠摇头说道:“我只不过是比喻而已,铁扇女煞史青虹她之所以寻衅上括苍.只是仅仅为了与我较量一下扇招而已,竟不惜轻树仇敌,难道就不容许故事重演吗?只不过这人武功高强,下手又狠毒而已。” 绿忆姑娘惊道:“难道是有人上括苍找你,适逢你不在,才掳走石老帮主吗?承哥哥! 你是根据什么?又如何确言在关外?” 肖承远小侠说道:“我也只是较为合理的推测罢了。因为,我起程到苗疆,转道去南海之初,经过天台山……” 正说到此地,忽然后面蹄声震地,肖承远小侠倏地住口,和绿忆姑娘双双扭着身看去。 只见尘头起处,仿佛有四匹奔马,以奔雷闪电之势,滚滚而来。 好快的脚程,相差数十丈,也不过是一转眼间,四骑奔马,从两人身旁呼啸而过。 绿忆姑娘气得用衣袖掩住口鼻,在蹬上跺脚骂道:“该死的东西!有意的显抖威风,不让你们知道厉害,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说着一抖袖,扬鞭纵马,就要追赶上去。 肖小侠伸手拦住说道:“绿忆!用不着追他们,迟早还要来的。” 绿忆姑娘闪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问道:“承哥哥!你说什么?他们……” 小侠点头说道:“他们是有意挑衅,看来我们出关之日,就已经落在别人计算之中,果然如此,我这猜测,已经有八分可中了。” 绿忆姑娘急切问道:“什么?他们就是你要追寻的那人所派遣来的吗?” 肖承远小侠点头说道:“我方才不是说到路经天台山境吗?我遇到一件事,那便是无极派掌门人无极仙子和她的门人王秋绮姑娘……看,不是他们又回来了吗?” 绿忆姑娘抬头纵目望去,但见远远平野尽头,又是一线滚滚灰尘,飞驰而来。 绿忆姑娘哼下一声说道:“要是他们胆敢如此挑衅,我就饶不过他们。” 肖承远小侠笑道:“绿忆,稍安毋躁,他们只不过是一些爪牙而已,值不得我们动气。” 绿忆姑娘撇嘴说道:“多少也给他们一些颜色,好让他们回去通个信儿。” 正说着,果然又是四骑奔马,依旧是分两边,枉奔而来,-转眼间,又卷尘从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两边呼啸而过。 绿忆姑娘正待发作之际,只听得四骑当中有人狂喝:“着。” 这一声“着”刚一出口,在滚滚黄沙之中,突然闪起满天星雨,闪着晶莹耀眼的流光,像是天女散花般的,向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二人迎头罩下。 肖小侠微微一笑,说道:“来得好!” 双手吐袖齐挥,顿时两股狂飘,脱袖而出。“呼”地-阵,把满天流光星雨,卷去得无影无踪。 绿忆姑娘却捺不住心头火起,娇叱-声:“回来!” 话音刚一脱口,人似脱弩之矢,从马背上“咻”地——声,似流星赶月,野鹤高飞,凌空拔起两三丈高,斜地里向后射去,匆忙中一打千斤坠,倏地双足微一着地,双掌齐翻,喝声:“去!” 这四匹马上的人,齐手发出暗器之后,一见被人一卷而空,已是惊诧得失魂落魄,赶紧低头催马,准备狂跑脱身.没有料到一抖缰催马,只听得一声“去”,陡地一股潜劲迎头撞采。四个人哪里还坐得稳马背,一阵“咕咚咚”,四个人跌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肖小侠飘然下马,一抖长袖,落下一堆银亮的鱼钩。绿忆姑娘一见,不禁惊诧地“咦” 了一声,心里暗自忖道:“没有听说过,居然武林之中,还有人用鱼钩作暗器.” 肖小侠此时脸色微徽一变,突然仰面轻轻地哈哈一笑,这是绿忆姑娘和肖小侠从括苍山奔向关外以来,第一次出声而笑。 绿意姑娘仰首问道:“承哥哥!你得到线索了?” 肖承远小侠从地上拈起一个鱼钩,笑着问绿忆姑娘道:“绿忆!你还记得卿云道长手上那张羊皮告警书吗?” 绿忆姑娘叫道:“记得,那是一根钓鱼杆。” 肖小侠点头道:“对极了!这是钓钩,看来我猜对了。” 说着话,走到四个人身边,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起来!不要装腔作势。方才人家那一掌是有心留活口,你们都没有受伤,否则,此刻哪里还有你们的性命?走过来说话,我不难为你们。” 四个人躺在地上偷偷地互看了一眼,慢慢爬起身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肖小侠看了一看,四个人一式打捞,老羊毛氅,拦腰板带,头上戴着-顶兔毛瓦楞帽,背插长剑。点点头问道:“你们奉命行事,我不难为你们。只要好好地说老实话。” 四个人仍旧装聋作哑,呆立不作理会。 肖小侠拈着鱼钩问道:“你们是干山寒江冷面钓翁的什么人?” 四个人不约而同的微微一震,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肖小侠仍旧和颜悦色问道:“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派你们来是拦截我们的吗?” 四个人仿佛没有听见,木然不理。绿忆姑娘可忍不住娇叱道:“难道你们都是聋哑之人吗?有话为什么不敢说?方才兵马扬尘的威风到哪里去了?” 说着,有手食指微扣,弹指作势,虚空点向靠近的一个人。顿时那人浑身一般,继而滚在地上,呻吟之声不绝。就是不说-句话。 绿忆姑娘冷笑道:“这错骨分筋之法,专为对你们这种为虎作伥的奴才,看你是好汉,能挨到几时。” 肖小侠微笑向绿忆姑娘说道:“妹妹!饶了他吧!他这种人可恨复可怜!自己为人作爪牙尚不能觉悟。” 绿忆姑娘望着肖小侠一眼,复又弹指作势,那人重重地嘘了一口气,躺在那里,动也不能动弹。 肖小侠卜前两步,指着他们说道:“像你们这等出手狠毒,肆意猖撅之辈,无法轻予饶恕,姑念你们受命于人.我们也不探究。” 说着话,右手长袖忽又一抖,从地上掠起四枚亮晶晶的钓龟钩,忽又一拂之间.四个钓鱼钩不偏不斜地分别钩在四个人的左耳上,喝声说道:“你们与我滚回去告诉千山寒扛冷面钓翁,就说我肖承远和绿忆,专程前来相见。他这些半路拦截的下流伎俩,少再施使,徒然贻笑于人,你们还不与我快走。” 三个人扶起地上那个人跨上马背,-齐掉转马头.鼠窜而去。 绿忆姑娘目送他们去远后,转面向肖小侠道:“承哥哥!你如何知道他们是什么千山寒江冷面钓翁的手下人?” 肖承远小侠笑着说道:“旧事新情,互相对照,就不难知道底细。在白山黑水之间,只有一位武林怪人,那是百兽至尊剑掌双修的聿古岚,此人在川中曾与蓝妹妹他们会过,除此之外,还有这位号称千山塞江的冷面钓翁。” 绿忆姑娘“咽”了一声说道:“足了!钓翁的手下,使鱼钩为暗器,合乎情理。” 肖承远小侠说道:“其实他还有一手更绝的暗器,名叫毒杨花,他原来是无极门的弟子。” 肖小侠便把天台山救无极仙子帅徒,遇千山十猿之事约略说了一遍,然后叹道:“习武之人,如果仍旧不能脱离追名逐利,便要遗害人间了。这位冷面钓翁想是我伸手救了无极仙子师徒.迁怪于我,这才南下括苍,掳走了石老帮主,自然就不愁我不出头了。” 绿忆姑娘摇头说道:“如此说来,承哥哥!你的推测虽然正确,但是,只怕不是迁怪你救无极仙子师徒,而是,无极仙子讨无极乾坤真经不到,自忖不是他师叔的敌手,这才想到你的叮咛,要去括苍等你,被冷面钓翁识破所致。” 肖小侠惊道:“绿忆所说不无道理,如此说来,不仅石老帮主命危,就是无极仙子师徒两人,也是危机重重。” 绿忆姑娘点头说道:“照冷面钓翁为人看来,他能活剥问云道长人皮,不仅武功高,而且心肠毒,我们要赶紧去,迟则恐要生变。” 肖小侠恨声说道:“他要是伤了石老帮主相无极仙子任何-人的性命,我要他拿命报偿。” 绿忆姑娘从没有看过肖小侠如此恨声恶言,要取人性命,此刻愤恨之情,可以想见,心里也不禁为之微微一动。想着又接道:“倒不知道问云道长与冷面钓翁有何仇恨?他要下此毒手。” 肖小侠摇摇头说道:“武林之中,些微小事,便冤冤相报不已,终非武林之福。唉!走吧!此去千山尚不知有多少路程!” 肖承远小侠这-声感叹中,确是道出武林人士,日渐衰微的症结所在。绿忆姑娘暗自点头,轻轻说道:“但愿彼此留-步,减少千年冤仇深。” 肖小侠回眸望了绿忆姑娘一眼,无语翻身上马,双双扬鞭,兼程赶路。 竟日攒程,一问之下,已经越过哈达岭,人烟稀少,山顶上都留着白雪盖头,一路流水之处,尚不少见到有结盈冰寸。 肖小侠笑顾绿忆贴娘说道:“此处无人,且下马休息一回,吃些干粮再走。越过了哈达岭,回程转路,就要进入千山境界,我们要小心些了。” 绿忆姑娘勒住丝缰,跳下马背,拣着一块青石,从马上解开毛毡,铺垫坐上,拿出干粮,慢慢地嚼着。 肖小侠坐在一起忽然笑道:“绿忆!” 绿忆姑娘此时正在仰头远望山颠积雪,和天际浮云出神,一听肖小侠叫她,转眸应了一声。 肖小侠微笑道:“绿忆,你自幼随二绝姥姥在南海长大,受尽呵护爱抚,哪里吃过这种餐风露宿的苦况?这次我要你随着前来千山.你不后悔?” 绿忆姑娘闻言转过头来.回眸展颜一笑,这一笑宛如阳春白雪;出奇的美丽.轻笑了一声.宛如银铃.幽幽地说道:“承哥哥,你说我后悔吗?我却正在暗自为我幸运.能够随你远涉关山,深入荒野。哥哥!你来看……” 绿忆姑娘伸出纤纤玉手.遥指着远处的山颠,和遥远的天际,幽幽地说道:“高山白雪.谷底已生春,天际浅蓝,飘着舒卷的白云,多美呀!人生难得几回见到呢?” 肖小侠不觉激动地叫道:“绿忆!” 绿忆姑娘微笑依然.羞红上脸,轻轻地说道:“还有,承哥哥!有你坐在我身边,还有何事能使我如此为之心满意足?承哥哥!你说我会后悔吗?” 绿忆姑娘说此话时,虽然娇靥如花,略有羞意,却是纯真无比,令人爱而生敬。 肖小侠伸手握住软滑润泽如凝脂的柔荑,激动地叫道:“妹妹…” 继而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低下头来.绿忆姑娘轻轻用手反握住肖小侠的手,轻轻地说道:“承哥哥!你是为了凤姐姐和蓝姐姐她们而烦恼吗?承哥哥!你但放宽心吧,两位姐姐她们不知道我恩师亲临苗疆做主的事,再说,两位姐姐与你是已经非一日之情,绿忆不会不知进退地去冲撞她们。只要真心相与,两位姐姐又岂是俗家儿女?承哥哥!你说对吗?” 肖小侠听了绿忆姑娘这一番话,真无法想像这是十七岁的绿忆所能如此娓娓道来。痴痴地望着她,说道:“妹妹!我肖承远有何福气,得遇妹妹你这样……” 绿忆姑娘轻盈地一笑,俏然站起身来,轻轻摆落了肖小侠的手,说道:“承哥哥!走吧!赶到有人地方,歇过一宿,明天也好深入干山,找寻冷面钓翁。” 肖小侠也赶紧一敛浮动的心神,措讪着整理马匹,两人双双上马,踏着荒径,向前走去。 越过一道山口,迎面又是一个广阔的平原,而且深林密树,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隔离了难见天日。 绿忆姑娘扬着鞭笑道:“承哥哥,这冷面钓翁也不过是银样蜡枪头,远在出关不久,就派人施使谋害,如今我们算是接近千山,反而默默无闻,你看不是有些奇怪吗?” 肖承远小侠说道:“绿忆!此刻你我已是身临危境,我明敌暗,要谨防他那种无耻的暗算忮俩。” 肖承远小侠说着话,纵马上前几步,走在绿忆姑娘前面几步,留神向前面看去。 虽然眼前是一片大森林,黑压压的深不见底,但是,深林中间却有一条宽达两三尺的甬遭。地面上树叶覆盖,看来许久岁月都没有人走过。 肖小侠正待扬鞭指着森林,要绕过去,忽然,走在后面的绿忆姑娘叫道:“承哥哥,留神!” 肖承远小侠倏地从马上一转身,但见身后有如飞蝗一般飞来一片亮品晶的东西。连忙叫道:“毒杨花!” 立即双手齐飞,劈空掌力,两股劲风,横扫而出。绿忆姑娘此刻也双袖交舞,拂出狂飘一阵。 无奈这些飞舞的“毒杨花”。都是沿着地面飞来,虽然两人同时拂出劲道,却一时无法驱除得那么干净。在这一瞬间,绿忆姑娘的坐骑后腿上,竞扎了一颗“毒杨花”。 那马如何受得住如此一扎,顿时一声长嘶,“咻”地一声,直向前冲去。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所骑的两匹马,都是千中选一的骏马,如此一痛之下霍然地前冲,何止七八丈远?肖小侠一把没有抓住,急切里叫道:“绿忆!快跳马脱身。” 言犹未了,绿忆姑娘那匹马已经冲进森林那条甬道。只听得“轰隆”一声,绿忆姑娘连人带马,竟跌进一个假铺树叶的陷阱里去。 说时迟,那时快,绿姑娘就势一甩脚蹬,凌空拔起之际,紧接着“嘶嘶”一阵作响,从树林里又飞出一片“毒杨花”,齐向姑娘袭去。 此时,绿忆姑娘仓促拔身,凌空已经气泄,飘然下落之时,哪里还能躲避这漫天飞舞而来的“毒扬花”。眼看着姑娘就要落一满身刺猬,踣地而落。 就在这危及一瞬,间不容发的时候,肖小侠一声长啸,身化“飞燕投林”,闪电飘风,直向树林里扑去。右手一掐描金白玉扇,“刷”地一声,扇起劲风万道,身形一掠,左手一把带住了绿忆姑娘的纤腰,猛地一伸右腿,微微一点树干,借劲飘身,倒飞林外,落到地上。 要不是肖小侠临危不乱,武功机智交互发挥,绿忆姑娘至少也要受到遍体鳞伤.姑娘落在地上,偎在肖小侠身旁,喘息未停,再看看那匹骏马,已经落到深达数丈的陷阱,此时已经踪影不见,声息俱无,想必已经死去.绿忆姑娘此时真是又气又恨,可是,回眼四下观看,周围的树林,却又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的踪迹,方才那两阵“毒杨花”不知它是来自何处。 姑娘怒叱道:“无耻贼!只知暗袭,何不出来见诸当面?” 肖小侠此时也留神的四下扫视一遍,笑着向绿忆姑娘说道:“绿忆妹妹!我又要考考你的手法准头如何了。” 绿忆姑娘霍然一震,立即敛神静气,向四周一看,立即笑道:“承哥哥!你要我打什么地方呢?” 肖小侠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递给绿忆姑娘,笑着说道:“你左后相隔五丈那棵大树,向卜数,第三个节疤,看你可能打中。” 绿忆姑娘刚笑着说得一声:“好!我试试看。” 突然那棵大树一裂为两,从中间走出一个人来。原来利用树皮,假装成树,而且惟妙惟肖,难怪一时看不出,而那个树节,正是那人眼睛的所在。 这人刚一露面,绿忆姑娘立即蓦地个前扑,疾如闪电.直掠到这人面前,没等到一眨眼间,姑娘已经单手一提,捏住颈脖,惜回到原地,摔在地上。 肖小侠对这人看了一眼,见他皮氅皮帽,一如在前面暗放鱼钩那四个人一样的装束。不由地冷笑一声:“左边第五棵,右边的第-棵第二棵,你们还要我用石子打你们眼睛才出来吗?” 肖小侠如此一发话,那三棵树又都自然地裂开树皮,走了出来。 绿忆姑娘恼恨他们下手阴毒,伤害了她的坐骑,没等到那三个人站稳脚步,立即扬手连拍,连施神掌绝技,只听得“啪、啪、啪”一连响声,每个人都挨了两掌,打得满嘴血流,脸肿多高。 肖小侠拦住绿忆姑娘笑道:“妹妹!哲请息怒,待小兄问问他们,为何如此不讲武林规矩,处处暗计算人。” 说着低头向地上那人说道:“你们都是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派来的人吗?” 那人瞪眼闭嘴,一言不发,肖小侠说道:“千山钓翁现在何处?你起来带我们去见他。 我们远从扛南来到关外,他如此处处暗计伤入,难道他不敢相见吗?起来带我们去。” 任凭肖小侠如何问话,那人就是闭口无言。绿忆姑娘气道:“看来这些人都是能熬苦痛的,我到底要看看他们究竟能熬到什么程度。” 肖小侠点头对地上那人说道:“你再是一言不发,你就会尝到错骨分筋的惨味,你说了便于你无事.” 那人腔上顿叫露出惊恐之色,变得苍白,但是仍旧是一句话都不说。 绿忆姑娘冷笑一声说道:“冷面钓翁果然御下有方,你居然肯挨分错骨分筋的痛苦,不发一言。好,你就尝尝看。” 姑娘正待举手拂穴,站在树林边缘,满口流直的那三个人,忽然一齐反手抽剑,垫步欺身,三支长剑,三道光芒,分从三个不同方向,宛如猛虎出柙.拚命向肖小侠和绿忆姑娘扑来。 三个人起式一致,桩步沉稳,步眼灵活,递剑劲贯剑身,分明都有相当火候。可是,看在肖小侠和绿忆姑娘眼里,自是不值一顾了.肖小侠当时大笑一声,便说道:“是了,江湖上素有不分高下不罢手的说法,你们是要见过高下之后,再肯说话.” 人在说着话,脚下化演“苍虚缥缈步”,只见他青衫一摆,皮氅一旋,身形像是飞蝶穿花,在三支长剑间,只是约略地一转,“锵啷啷”一阵金刃落地,三把长剑一齐掉在地上,那三个人每个人的手腕,都肿了一块。 肖小侠指点着笑道:“如果不服气,捡起长剑再来过。” 三个人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份儿,连人家用什么手法摘掉手中的长剑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再动手? 肖小侠看见他们已经是无胆再动,便点头说道:“如果自认不敌,就快说出千山寒江冷面钓翁他在何处?”一 肖小侠刚一说到此处,就听到树梢有人冷冷地说道:“对不敌之人尽抖威风,有何颜面。” 绿忆姑娘闷在一旁,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早就有气,这时候一听有人在树梢发话,霍地一抬头。两道秀眉一拧,右手微扬,娇叱一声“打!” 只听得“啪”地一声,树梢那人早就挨上了一巴掌。 这一掌发出之后,只听得“咻咻”声音,从树林梢头,呼然落下十个人来,一字并肩,当着肖小侠和绿忆姑娘面前昂然而立,只有左边第-人,左颊上留着五个红指印.肖小侠当时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千山十猿。绿忆妹妹!你这一掌打得可轻了,他们都是冷面钓翁的有力助手,可以挨得重一些的。” 肖小侠心里也着实恼恨这冷面钓翁卑鄙可耻,三番五次暗施鬼计,这才冷言讽刺于他们。 干山十猿对于肖小侠的冷言讽刺,仿佛是充耳不闻,十个人一字并排右手反按剑把,脸上冷漠无情地站在那里,只有左手第一人冷冷地说道:“姓肖的!你不谙千山寒江冷面钓翁的规矩,却休要胡乱怨人。经不得三番五次的考验,你还敢到千山寒江来干什么?如果经不过难关,只怨自己学艺不精,不要尽在口头上着意损人。” 肖承远小侠哈哈大笑,说道:“做人不能光明正大,专在暗中施弄诡计,这算哪门子规矩?看来这位冷面钓翁是个见面不如闻名的人物。千山十猿,你们回去告诉冷面钓翁,我肖承远是堂堂正正前来拜山,如果要尽施诡计,就休怪我肖承远手卜不能留情。” 干山卜猿左首那人毫不动声色,说道:“姓肖的!亏你还是闯荡江湖的人物,连这点‘入乡随俗’的道理都不懂吗?此地关外,不是中原。” 肖承远小侠笑道:“关外中原,莫非一理。何况你们这位冷而钓翁也是来自中原。只不过是卑劣成性立意阴险罢了。也罢,入乡随俗。告诉我,前而到寒江还有多少关卡?” 那人摇摇头,冷冷地说道:“不能相告,其实眼前就是-道。” 肖承远小侠笑道:“就是你们十位呀?天台山手下败将.还妄敢言勇?” 千山十猿不理会肖小侠的讽刺,忽然一声暗号,“刷”址的一声,十支长剑齐声出鞘,俱是剑立当胸,凝神以视。 肖小侠点点头说道:“十位如此明白拦阻,还不失为光明正大。十位剑法不弱,想必别后数月,更有进益,好吧!我就领教各位十招.” 说着从笼袖里,取出描金白玉扇,正待迈步上前,绿忆姑娘在-旁叫道:“承哥哥!这一场让给我如何?” 肖小侠闻声停步,回头笑道:“绿忆!千山十猿都是剑中的名手,大凡击剑名手都善于敛神聚气,抱元守一,才能剑动神随,威力无边,你要领教他们剑术,倒不妨为他们弹一阀琵琶。” 绿忆姑娘闻言一顺怀中琵琶“咚”的一声,“千山十猿”倒了一半。 肖小侠冷然道:“冷面钓翁的手下也不过如此,你们这群草包,非是我一招之敌,也出来现丑?”—— 第十四章 这正是肖小侠气恼冷面钓翁暗谋无赖,才出语尖割,激动千山十猿。只有把千山十猿打败得颜面殆尽,想必这位冷面钓翁自必要挺身而出。 绿忆姑娘闻言便回眸嫣然一笑,她笑的是平日谨言慎语的承哥哥,为何此刻也如此尖损而粗鲁。可是,再转头向前看去,剩下的五猿,对肖小侠的话,根本听若无闻,此时已经慢慢散开,凝神持剑,待势而攻。 绿忆姑娘轻轻从怀中顺出碧玉琵琶,纤手抚弦待弹,肖小侠伸手按住姑娘柔荑,微笑地说道:“妹妹!千山十猿以联手攻招见长,如今仅剩五人,败亦于心未服。” 绿忆姑娘微点臻首,霍然左手一圈,琵琵斜抱,右手倏又轻弹五指,隔空解开地上五人的穴道。笑顾肖小侠说道:“承哥哥!我依着你啦!” 肖小侠点点头,向左边为首第一人说道:“弹指中穴,隔空解穴,内功之绝,各位休要惊以为系幻术祟人,中原武学,非你们所能深体其奥,叫他们摆起剑来,旗展你们素以见长的十剑联攻。” 如此谈笑却敌,顾盼神色自如,视千山十猿如无物,换过任何人,都难以忍受。武林之中,讲究的是:“宁死不辱”。可是,千山十猿仿佛漠然不为肖小侠这种嘲讽所激动,竟冷漠示意地上的五个人,拾起长剑,重整阵容,要作舍命之攻。 肖小侠点头说道:“各位这种神不躁,气不浮的修养,确为练剑之人高等功夫,难得呀!这样吧!各位能以十剑联攻,挨过十招,在下和舍妹,悉听从各位吩咐,接受冷面钓翁发落。如果各位集十人之力,穷十年之学,未能挨过十招,就请各位告知冷面钓翁的住所。 如此交换,谅来公平,如何?” 左首那人,依旧冷然不答,只是长剑微晃,十个人闪身错位,列成一个阵势模样,一式举剑而待。 肖小侠笑道:“各位虽未启口,想来已是默允。” 说着低头向绿忆姑娘说道:“妹妹!琵琶仙音,还是末便轻自奏动,南海剑术,武林翘楚,妹妹愿让我瞻仰一次否?” 绿忆姑娘一见承哥哥这会子是一反平常的风趣谈吐,不由露齿而笑,递过琵琶,说道: “人家是十剑联攻啊!只怕我要有辱哥哥的所命了。” 肖小侠笑道:“那也好!正好如此一见冷面钓翁藏不露脸的庐山真面目,你我不敌,弃剑受缚也是好的。” 绿忆姑娘接过碧雪神剑,拭了拭剑上的光泽,盈盈向前几步向千山十猿列阵而待的圈中走去。 这种悠闲自得,毫不为意的走向前去,千山十猿竟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 绿忆姑娘右手倒柱长剑于地,金声玉质,鹂质清音地说道:“十招!各位不但可以使剑,还可以让我再见识你们独门暗器‘毒杨花’的霸道威力,请呀!” 像绿忆姑娘这种柱剑而谈,哪里像是准备力拚十支长剑,作性命之搏,倒是像对一堆土鸡瓦狗,指点笑谈。千山十猿饶是如何冷漠不会激动,此刻也受不了如此超乎侮辱的轻视。 像这种情形,即使是泥人,也会激起几分土性,何况千山十猿凝神敛气的功夫,还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姑娘如此笑谈未了,千山十猿齐发一声啸,啸声震撼深林,松针柏子,落纷纷。就在这啸声起处,十人十剑十道剑光,十个大汉,十股旋风。剑起光芒,人化旋风分从四周十个不同的方位,挟着狂风急雨,扫荡落叶之势,齐向绿忆姑娘攻来。 当初在天台山,肖小侠以一柄描金白玉扇,轻敌数猿,还没有见过十猿齐动的情势,如今一看,千山十猿在击剑的功力上,确是有独到之处,十人十剑,员令人叹为观止的,就是一个“齐”字,齐动齐攻,如同一人,而且,进攻招式之快,也极具功夫。 千山十猿的十道剑光,闪电攻到之际,绿忆姑娘人在轻笑声中,碧雪长剑应声而起,头上一旋,但见她光芒暴涨,直冲而起,人在剑光芒之下,绿忆姑娘像是一朵绿云出岫,飘忽而起,没有一丝匆忙紧促的模样,人在三四丈高的空中,还轻轻笑道:“第一招!” 千山十猿也是狠者,看准姑娘凌空发话,真气已泄,身形自要下落。就在攻出第一招的瞬间,十支长剑倏化青锋聚顶,-齐向姑娘下落的身形迎去。这一着若不能抢一个“快” 字,就显不出厉害,千山十猿不但是“快”,而且行动宛如一人,互相默契通灵,十支长剑,迎空开出一丛青芒刺蓬,在“快”字之外,更有-“个“齐”字。 就在这扣人心弦的一瞬危机之际,但见绿忆姑娘下落的身形,忽又一顿而止,修地白光一闪,“蒋啷啷”一阵兵刃交鸣,绿忆姑娘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一边,怀抱着碧雪长剑,轻笑说道:“不成!我承哥哥这支剑是件宝物,普通兵刃一碰即折,方才我收剑不住,断了你们五支青钢长剑,算我占了利物神兵的便宜。这回我要借用你们同伴一支剑,大家落个公平相争。” 姑娘说着话,毫不为意地把碧雪神剑递还给肖承远,一转身,伸手从地上摘下方才抓住那人的背上长剑,再盈盈地向千山十猿走去。 绿忆姑娘如此一来一往,还剑摘剑,是那么自然,仿佛把目前的一场拼斗,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在场的,除掉肖承远小侠一直含笑不语,看着绿忆姑娘之外,其他众人莫不是目瞪口呆,愕然凝立。尤其千山十猿,已经有五个人手中捧的是五截断剑,方才分明是稳操胜算的一招齐攻,不知怎么一变而为姑娘无声无患,飘落一边,断了自己五支精钢吹毛可断的长剑。 如今,绿忆姑娘再次换剑微笑而来,千山十猿已经胆为之寒,斗志为之冰消瓦解。 姑娘左手不捏剑诀,却微拽着绿面轻裘的雪白披风,右手倒背着长剑,俏立在千山十猿五步之前,微笑着说道:“我们方才两招不算,从头来过,各位请呀!” 千山十猿是铁打的金刚,此时也胆为之落,哪里还有勇气动手?倏地十个人一语不发,霍然微错身腰,齐向后纵,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千山十猿的动作如何瞒得过肖小侠的眼神?十猿身形未起,肖承远小侠已是一闪而前,落在千山十猿去路之前,朗声笑道:“各位!就如此撒手就走吗?十招未满,胜负未分,如果各位如此撒手而去,就请告知冷面钓翁的住处。” 千山十猿一见前路有绿忆姑娘柱剑而立,那种盖世容颜,却蕴着一种极大的镇慑人的威仪,令人不敢前进。回首去路,肖承远小侠右手碧雪神剑,左手怀抱碧玉琵琶,青衫飘洒,两眼神光凌厉。千山十猿在天台山境,就领教过小侠的神功无敌,如今自忖也无此能耐,能硬闯过去。 人在前后绝望之际,每每反能激起背城借一死里求生的豪气。 千山十猿与肖承远小侠绿忆姑娘如此一对峙之际,忽然齐声尖啸,入耳难闻。啸声起处,十人各挺手中长剑或断剑,分向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攻去。 一人拼命,万夫莫敌。千山十猿此时显然是亡命之拼,攻势之烈,去势之猛端的惊人,无如彼此相差功夫远甚,卵石之争,徒逞匹夫之勇,何济于事。 肖小侠脚下沉桩不动,右手神剑向外挥出一招“拦讧断流”。剑光一掠,八尺之内,剑气成幕,井朗声笑道:“绿忆!小心毒扬花作黔驴技穷之挣扎。” 果然不出肖承远小侠之所料,千山十猿攻是虚,左手抖出一把“毒杨花”是实,就是与肖小侠叫出的同时,满天亮起一片流光星雨,飞舞着数不清的“毒杨花”,分向前后一窝蜂猛扑而出。 千山十猿也知道“毒杨花”在自己的功力不够的情形之下,尚无法达到运用自如的地步。洒出这漫天飞舞的“毒畅花”,也无非是借以掩之而逃。要想伤到别人,千山十猿也从来作如此之想。 “毒杨花”飞舞之际,千山十猿一式“平地青云”的罕见的轻功,冲天拔空而起,凌空两丈有余,再折身向树林梢头,横掠而去。 肖小侠早就料到千山十猿旨在逃走,哪里容得他们如此轻易逃走?碧雪神剑并交左手,右手长袖如出岫之白云,疾吐舒卷,迎风一搅一抖,“呼”一声,漫天如蝗的“毒杨花”,卷起波浪,随着疾起的狂飙,向凌空而去的千山十猿卷去。 站在对面的绿忆姑娘,竟和肖承远小侠如出一辙,长袖飞舞劲风如潮,把漫天而来的“毒杨花”,卷成一股狂流,向千山十猿袭去。 这两股狂劲如潮罡风,挟着“毒杨花”呼啸而到,千山十猿如何承受得了?连忙急打千斤坠,遽然下沉,舞起一片剑光,护住身形。 好不容易挡住这‘阵狂风暴雨而来的“毒扬花”,千山猿喘息未定,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双双抢到十猿面前,肖小侠指着千山十猿,叱喝道:“你们再妄想逃脱,就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干山十猿依然闷声不响,瞠目望着两人,没有屈服之意。忽然,此时一阵清晰可闻,却来自远处的声音,其冷如冰地说道:“十猿无能,玷辱我千山寒江,还不自行料理,还有脸逃回吗?” 这两句话,听在肖承远和绿忆站娘的耳里,都不禁自心里为之一惊。听这声音,分明是干山寒江冷面钓翁的口气,而依悠远的情形听来,至少相隔在数里之外。相隔数里,能将声音传至此地,而且清晰如常,这份功力,为武林所罕闻。肖小侠一身功力,得自玉扇书生这位武林奇人所亲传。而且,所习又为千古难逢的“苍虚秘笈”所载武功,五颗“朱仙果”,增加内力无限,又集人为与天意之机遇于一身,以此时肖小侠的功力而言,独步当前武林,庸毋置疑。可是,要在数里之外,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如此清晰的传音发话,那决不是功力所能及。如今这千山寒江冷面钓翁这一种“传音入密”,是一种什么样的高深内力? 肖承远小侠心里惊了,绿忆姑娘心里也惊了。两人心里几乎都在暗自忖道:“怪不得此人能活剥武当派剑术大师问云道长的人皮,看来这次千山之行,是生平未遇的劲敌。”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如此微一错愕,心神微分的瞬间,只听得“咕咚咚”一阵倒地作响,等到警觉留神,又不觉惊呼出声,顿脚叹息。 原来站在面前相距不到一丈的千山十猿,各自一回右手,长剑一齐插进胸膛,抽剑撒手,血流满地,十个人十支剑,并排而倒,俱都自绝而亡。 肖小侠禁不住顿足叹道:“没想到他们会自绝而亡,可惜可惜!千山十猿为人还不失为是个汉干,可惜落在冷面钓翁这种人手下。” 绿忆姑娘也感喟叹道:“冷面钓翁御下之苛,为人之毒,不堆想见一般。依此看来行老帮主处境危险无比,承哥哥!我们实不能稍有延误。” 肖小侠还没有说话,那来自悠远清晰可闻之声,又响起来了,缓慢、阴沉、冰冷无情地说道:“两个娃娃!老夫还在此等候你们-日,过时不能来到寒江,寻到老夫居处,就休怪老夫无此耐性了。” 言下之意,不难明白,此去千山寒江,仍有一段莫可言状的艰险。虽然路程不远,当难如蜀道,如此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才以一日为限。而且一日不能到达,石啸天帮主的生命,就难逃悲惨的下场。 肖小侠一听,五内俱裂,嗔目大叱道:“冷面钓翁你愧自独霸千山,徒弄诡计,你要自以为是一代宗师,就应该明正堂皇,大家在一招一式之间,取决高下,如此鬼鬼祟祟,尚有何脸目说话。” 肖小侠如此情急之时,厉声大喝,声如晴空霹雳,震得树叶簌簌而落。可是,对方却杳然无声。 绿忆姑娘站在身旁,款款地说道:“承哥哥!彼此相隔太远,说话未尽然能传达对方。 冷面老鬼定然是另有鬼计,才能声传如此遥远。我们且不管他,觅路前行,寻找到寒江所在,还怕冷面老鬼不现身出来吗?” 肖小侠废然轻叹,只有点头应是。他明知千山寒江就在不远处,而冷面钓翁胆敢如此猖狂以一整日为期相约,这难找的情形,就自然不言而喻。这比不得对敌过招,可以凭功力取胜,如今面对着这样陌生的地方,要能寻找一个有意安排的险境,是何等艰难?但是,事实如此,舍去尽力寻找之外,没有其他较善的方法可循。 肖承远将碧玉琵琶交还给绿忆姑娘,纵去马匹,和绿忆姑娘双双步行,向深林边缘觅路走去。回顾这森林边缘,连同千山十猿,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尸体,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空负一身武功,不能力行正道,到头来落得横尸林野,连一声怜悯都没有,习武如此,何如安分守已一生。” 绿忆姑娘在旁边扯了一下肖小侠的衣角,轻轻地说道:“这就是不能心存正道的下场,孽由自作,值不得我们为他叹息。时不我待,承哥哥!我们还是走吧。” 两个人略一打量森林形势,有方才陷阱前车之鉴,不敢冒然穿林而过。两人拽衣而起,落身树梢,轻易施展“草上飞”的轻功,一路点落树梢,飘然前行。 这一片森林,黑压压的何止数十里?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两人如此风驰电掣地奔一阵之后,忽然,绿忆姑娘一缓脚下前冲之势,叫道:“承哥哥!” 肖承远小侠闻声‘顿身形,旋身立足,问道:“绿忆是否有何发现吗?” 绿忆姑娘摇摇头,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无怀疑之处。” 肖承远小侠知道这位绿忆妹妹,是兰心惠质,聪明透顶,有时候对事情的观察入微,连肖承远也要自叹不如,如今一听有可疑之事,便不禁飘身过来,问道:“绿忆!你是觉得冷面钓翁所说的话,有可疑之处吗?” 姑娘“嗯”了一声,闪着一双明亮慑人的大眼睛,点着头说道:“承哥哥!你不觉得方才冷面钓翁这老鬼说话的声音有点疑问吗?” 肖小快心里一动,深深地点点头。 绿忆姑娘接着说道:“凭任何人,饶他内力再强,再算他善于运用方法,这‘传音入密’的功夫,也不能远达敷里之外。冷面钓翁方才说话,分明对千山十猿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你说,他相距还会远吗?” 肖小侠点头赞道:“绿忆!你确是心细如发,我自愧不如。” 绿忆姑娘不由地泛上一层娇羞,微笑说道:“承哥哥你当时气愤填膺,心神分散,没有注意罢了。我上来一看这一片森林,覆盖数十里,既不见千山,更不见寒江,我们要沿着森林向前直走,就上了冷面老鬼的当了。承哥哥你说是吗?” 肖小侠-面听绿忆姑娘说话,一面却留神端详树林的四周,绿忆姑娘刚一说话完,肖小侠忽然低声叫道:“绿忆!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姑娘也立即倾神细听,在沙沙树叶风响之外,便听到一阵流水声响。用不着说,这深林之下,竟有流水。林中流泉在平日毫不值得奇怪,可是,搁在此时两人耳里,就不由地心里为之一动。 再在枝头稍一留神,这个一望无际的森林,在树的种类上,又有着显然不同的区别。偌大的森林,都是光秃的树枝夹杂着一些青松翠柏,惟独在肖小侠两人停身之处身旁不远的一带,完全是枝叶茂密的长春树,虽然,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树,可是,当此关外初春,寒风未减,浓霜瑞雪尚时所闻的时令,枝叶郁盛,却是事实。 在肖小侠和绿忆姑娘正面对如此茫茫的一片大森林,无边无际之时,要想寻找东西,惟有在同中求异,凡是异于寻常的地方,自然都要留神察看。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听出附近脚下,有流水声响,不约而同,抖袖拂裳,一齐飘身,落向身侧不远那一片枝叶茂密的长青树上去。 果然,在长青树的梢头,所听到的流水声,越发地清晰可闻。 绿忆先自微微皱眉头,轻轻地说道:“承哥,寒江顾名思义,应该是浩浩大江,波涛滚滚,浪涌千层才对,哪里会是这种浅水潺潺的声音。听流水声即不难辨出,在这深林之内,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条小溪而已。” 肖承远小侠点点头,便笑着说道:“只要有千山寒江在这不远之地,冷面钓翁就无法躲过我们,绿忆!我们且下去看看如何。” 说着话,脚下微微使劲一拨,树叶遽分,露开一道缝隙。肖小侠立即沉身下落。刚一穿过一层浓密如盖的树叶,突然脚下一黑,黑得几乎不见五指,而且此刻水声如雷,震耳欲聋。肖承远小侠赶紧凝住眼神看去,大吃一惊,凌空再提真气,“九天玄门大乘神功”立生奇效,真气凝而不散,下落身形反弹而起,虚空再度上升。说时迟,那时快。肖承远如此一降一升的瞬间,右手绕过头顶,拈住一根细枝,带住身形。 肖承远一面朗声叫着绿忆姑娘不要冒然下坠,一面勾在树上回首向下面俯瞰,看看究竟是什么一种情形,在这枝叶茂密的深林中间,何来这深达数十丈的水涧。 原来,这一带长青不落叶的树,都是生长在这条宽达两三丈的水涧两岸。不知是人工培植,还是自然长成,从两岸向中间衔接,年深月久,不但是形成一个浑然无隙的顶盖,盖住这条水涧,而且枝叶交集,隔离不见天日。肖承远小侠方才如此飘身下落,只道是这一树之高,能有几尺?才放心遽然下降,谁知眼前一黑,双脚踏空,真气自然而泄,要不是临时神功遽展,落到两三丈深,乌黑洞洞的水涧里,虽不致伤及性命,至少也要落得皮破血流,骨碎筋折。 肖小侠在黑暗中,默运两眼神光,仔细观察,逐渐发现在水涧流水当中,有整块整片微带着光亮的东西,间或飘流而下,嘁嘁喳喳地,发出声音。 肖小侠不禁暗自低叫一声“惭愧”,他当时便断定认为,这是冷面钓翁所指的“寒江”。心里一高兴,猛一折身,分开树叶翻上树顶,叫道:“绿忆!我们找到了!好难找的寒江啊!” 言犹未了,顿时缩口,树梢上,哪里还有绿色披风,绿色裙裾的绿忆姑娘? 肖承远这-惊之下,猛然地微一错愕,立即提足真气,长喊一声:“绿忆!” 深林寂寂,连-个回声都没有。肖承远至此就不能不急了,弹点脚下树枝,平振双臂,挺身拧腰,一拔而起,冲天急升上达八九丈高。人在空中一顿,一平身;数十丈之内,但见一片树林,稍笼轻烟,远衔淡雾,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凌空一瞥之际,肖承远几乎是方寸已乱,飘然下蓓之时,才稍稍稳定心神。突然,脸色一沉,转身沿着枝叶茂密的长青树,把准涧水流动的声音,几乎是全身贴着树梢,施展出生平中从未一试“苍虚秘笈”中的独特轻功“游龙御风术”。人像一条昂首欲乘风的苍龙,破云排雾,去势如疾矢,只在双手与双脚,借着树梢点弹轻送之力,向前飞跃而行。 这种轻功比起“燕子三抄水”的轻功提纵术,更要快上数倍,人似游龙,去如御风,转瞬数丈。 肖承远情急之时,断然认定水涧,溯瘫而上,如此一施展绝顶轻功急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穿过了长达十数里的长青树,霍然有山横亘在眼前。 山虽不险峻,却有白云如盖,两遭挂瀑,直垂山腰,轰隆而下。 肖承远刚一穿完这一段长青树林,昂身吸腹,长身而起,一眼瞥见了绿忆姑娘远远站在挂瀑流泉之处,背向而立。小侠心头一宽,高叫一声:“绿忆!我来了!” 喊声起处,人似大鹏展翅,拽着大氅,只两个起落,便飘然落到绿忆姑娘身边。 绿忆姑娘转身嫣然一笑,像是-只回巢乳燕,扑将过来,双手一把抓住肖小侠的双肩,仰着头轻轻地问道:“承哥哥!你安然无恙吗?可把我急坏了。” 肖承远笑道:“树叶深盖,下面就是这条水涧,纵便失足,也不致为害。绿忆为何如此受惊?” 绿忆姑娘回头指着隔涧而站的一位老叟,翘着嘴说道:“都是他说的嘛。” 肖承远这才注意到,站在对岸的一位老叟,雪白的宽袍大袖,头挽朝天誓,足蹬草履,装束非道非俗,面容红润,此时却带着讶意,望着肖小侠。 绿忆姑娘接着说道:“你刚探身下落,我就看到这人在林梢一晃。我追到此地,他却说你早就身中寒江冷毒,沉没水底。” 姑娘说到此处,不由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这老头子,为什么骗我来此地?要不是看你年老,我可饶你不得。” 老叟站在对岸漠然不动,口中淡淡地说道:“寒江冷毒,中者必死无疑,你娃娃凭什么能活着赶来?” 肖小侠拱手问道:“老丈与冷面钓翁如何称呼?” 老叟冷然一笑,转身向着挂瀑流泉走去。这一转身抬步,仿佛足下生风,飘然离地两三尺,行云流水,态度傲然向前悠然而去。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都是武功臻顶的人物,焉有识不得这种“蹈隙踏空”的轻功呢?绿忆姑娘心里一动,便要起身追赶。肖小侠伸手拉住姑娘皓腕,摇头示意,站在原地不动,朗声说道:“在下远从浙东,专程前来求见,何苦不以真面目示人?” 老叟闻言,身不停头不回,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引你们前来,还不够?你们要找的人,那边不是吗?” 随着老叟如此伸手一指,两道飞瀑流泉,突然滴水俱无,露出一堵石壁,石壁前面矗立着三根大柱子,柱子上绑着三个人。虽然,相隔远在十丈开外,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一眼就能看出,绑在右手边那根柱子上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用说,连没有见过面的绿忆姑娘,也能断定就是石啸天老帮主。 绑在以下两根柱子上的,肖小侠已自然认出是无极仙子和王秋绮姑娘。 肖小侠顿时热血沸腾,大叫一声,掠身飞扑过来,伸手向老叟“对口”穴抓到。 老叟仿佛脚卞一紧,一滑身,闪过肖小侠如此夹背一抓,突然“呼”地一下,从腰间抽出雪亮钓杆,这根白铜钓杆,真是精心构造,伸缩自如,杆中套杆,长短随心所欲。 肖小侠不屑地冷笑说道:“你道如此弄鬼,别人就不知道你是冷面钓翁吗?” 刚一说到此地,绿忆姑娘也自后面赶到,娇叱道:“原来你就是冷面钓翁!好老鬼,哪里走。” 姑娘出手相隔一掌,饶是冷面钓翁如何了得,等到他发觉气劲沾衣之际,再快的身形已吃南海神掌扫中左肩。冷面钓翁一晃身,把稳下盘,顿时怒张须发,“咻”地一声,白铜钓杆上不知何时有了钓丝,钓丝卜还系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钓钩,但见它迎着光亮一闪,一道银丝,一点寒星,直向绿忆姑娘顶门钩来。 姑娘知道这老鬼自称钓翁,又以钓鱼杆为兵器,这钓杆上的功夫,自应有其独到之处。 当下一见冷面钓翁挥动钓杆,飞起鱼钩迎头钓来时,也不敢稍有大意。立即偏头、塌肩,左臂环抱琵琶偏,右臂横掠,劈出一掌劲风,硬截钓丝。 这钓丝本是柔韧绵长,又为冷面钓翁特制之物,姑娘这一掌凌厉如削的掌风,不但没有劈断钓丝,反而在掌风一震之下,钓钩回缩,冷面钓翁只冷冷地哼-‘声,右手不知如何微微一抖一旋,钓钩竟像足有灵性的一般,沿着姑娘劈的掌风,螺旋一钻,闪电钩向姑娘右臂“曲池”。 长达丈余的钓杆头,再悬上丈余长的钓丝,冷面钓翁竞能运用自如,躲避掌风,乘隙点穴,这份功夫,确是惊人,绿忆姑娘发掌劈空,钓钩已到,急忙错腕收招,已自不及。只听得“嘶啦”一声,右腕衣袖撕丁一道长口子。 冷面钓翁倏又收钓杆,便说道:“一掌换一钩,女娃娃!你不吃亏呀!我们是否要先谈谈才动手呢?” 肖承远小侠劝住绿忆姑娘,便向冷面钓翁点头说道:“冷面老儿!你无故将青龙帮石老帮主掳来此地,用意为何?我愿先闻。” 冷面钓翁慢条斯理地指点着肖小侠说道:“无极乾坤真经是无极门与老夫之事,与你娃娃无关,你要插手,老夫就要你来认识爱管闲事的下场。” 肖小侠呵呵一笑,指着冷面钓翁说道:“老儿!你倚大欺小,肖承远路见不干,才插手其间。尤其是像你这种阴险卑劣的行径,更为武林所不许。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你道我管不得这宗闲事吗?” 冷面钓翁倒是毫不生气,冷冷地说道:“娃娃!你休要口出狂言,你虽然能在老夫的手下,逃过寒江冷毒,要不是老夫有意带引你等前来,只怕你连这块地方都找不着。老夫要你亲眼看着我活剥石啸天的人皮,才特意引你来到此地。,,,,,,” 冷面钓翁言犹未了,肖承远小侠便嗔目大喝,扬掌作势,意动功行,就要硬劈一掌,冷面钓翁摇着手,说道:“娃娃!稍安毋躁,听老夫说明白。既引你到此地来,还怕没有拼斗的时间吗!” 肖承远小侠忍住气,指着冷面钓翁说道:“你要是胆敢损及石老帮主一根汗毛,老儿! 我立即要你流血五步。” 说着话,“锵啷啷”碧雪神剑应声出鞘,左手一抖,描金白玉扇斜指胸前。左扇右剑,蓄势待发。 冷面钓翁望着肖小侠一眼,微微一点头,说道:“无极派没有出息的掌门,能求你作靠山,想必是有几分功力。老人就看在付:这份骨气,才免去你经过三关五卡的折磨。既然如此,你就先听老大三事之约。” 肖承远小侠此时多少有些投鼠忌器的心理,石老帮主现在对方手里,还是容忍为尚,不到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动手的为宜。 绿忆姑娘虽然方才以“一掌换一钩”,在情势上来讲,没有吃亏,可是,姑娘心里极为不快。此刻轻轻一扯肖承远的衣袖,低低地说道:“承哥哥!你再和这老鬼说话,我去救石老帮主回来。” 姑娘看中十丈以外那堵石壁之前所绑的石啸天老帮主,既没有人看守,又只有十丈相隔,姑娘还不是掠身举手之间,就可以得手么。 可是姑娘如此轻轻一说话,冷面钓翁遽然地冷哼一声说道:“在老夫三约未说之前,娃娃!你要妄动,就是自取其辱,怪不得老夫心狠手毒。” 肖承远小侠用手紧紧握住绿忆姑娘的柔荑,在身后轻轻按了-下,示意姑娘休要轻举妄动。一面向冷面钓翁说道:“三事相约,合乎情理,肖承远自当按理行事。若要妄想苟延时间,千山之麓,寒江之源,就是你冷面钓箱的归宿之地,你应当慎作思量。” 冷面钓翁根本不理会肖小侠的话,自顾说道:“第一,你能身免寒江冷毒之侵,想来身怀奇宝,不畏奇毒酷寒,你敢随老夫到千山寒江之源,‘冰窖阴寒颠倒五行’中去进出一次否?” 肖承远小侠毫不迟疑地哈哈一笑,说道:“敢来干山,慢说你老儿,冰窖阴寒颠倒五行’,就是刀山地狱;又当何惧?” 冷面钓翁不作表示接着说道:“第二,你娃娃既为石啸天而来,当凭功力救石啸天出险。你二人能将石啸天带出‘千山水帘珠玉碎’一步,老夫任你带他出走。” 说着话,冷面钓翁倏地有于一指,突然,轰隆之声,遽响耳畔,水声如雷,那堵石壁,以及三根石柱上所绑的人,都为飞瀑流泉,遮而不见。但见白瀑垂空,碎玉溅珠,一片水气蒙蒙。 肖小侠眼见冷面钓翁只在如此抬臂出手之间,使得飞瀑流泉忽隐忽现,就知道瀑水源头,定是安有机关,有人看守。无可置疑地,这水帘之间,必定是机关重重,危险遍处,否则,冷面钓翁也不会如此猖狂说话。 肖小侠心里有数,声色不动地问道:“老儿尚有第三件。” 冷面钓翁这才呵呵一阵令人心悸的冷笑,说道:“娃娃:你们能熬到第三,老夫少不得要凭这根千山冷钢钓杆,要领教领教你这位后起之秀,右剑左扇的绝招。” 绿忆姑娘一直被肖小侠一只执扇的左手紧紧握住,发作不得,此时禁不住翘着嘴不屑持说道:“你挖空了心思,想出这三个方法,要是你都输了呢?” 冷面钓翁冷冷地说道:“老夫让你们安然走出千山寒江。” 绿忆姑娘擞着嘴说道:“到时候,你者儿已经是泥人下海,还敢说让我们安然走出千山寒扛,你不让我们走,我们就走不了吗?” 冷面钓翁闭口不答,转身就走,口里说到:“现在就随老夫走一趟‘冰窖阴寒颠倒五行’。” 干山寒江冷面钓翁转身前行,肖承远小侠便轻轻地对绿忆姑娘说道:“一般说来,这九宫八卦阴阳五行之类的阵势,都是以错综复杂相生相克的位置,困扰于人。这老儿既然明白指出为颠倒五行,看来这趟难题重点不在五行,而在‘冰窖阴寒’四字上面,绿忆,你能无畏于阴寒冷毒吗?” 绿忆姑娘转眸露齿檄微一笑,说道:“承哥哥!你不知道女孩儿家纯阴之体,不畏阴毒奇寒吗?” 肖承远小侠恍然,立即坦然一笑,携着绿忆姑娘的手,飘然随着冷面钓翁身后,逐渐向飞瀑流泉之处走古。 前行六七丈,忽然折转向右,进入一条羊肠小径,盘旋而上。此时,冷面钓翁越走越快,但见他身形稳然不动,脚下流水行云,衣角飘然起伏,去势却是疾如劲矢。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自然不会落后,保持着两丈的距离,轻语谈笑,根本就没有把“冰窖阴寒颠倒五行”的事,搁在心上。 约莫走了一盏热茶的光景,已经逐渐逼近山颠,方才的飞瀑流泉,已经远擞脑后。绿忆姑娘忽然说道:“承哥哥!我们休要着了这老鬼的道儿,他要是调虎寓山,下面加害于石老帮主,我们岂上当?” 肖承远小侠略一沉吟,说道:“看来不会,他要加害石老帮主,何必等我们前来。……” 言犹未了,冷面钓翁在前面忽然一停脚步,回头道:“你们要是没有胆量,自忖进去而不能出来,老夫另当出题,为时尚算不晚、”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来到近前一看,此处已是接近山顶雪盖,白雪冰封,一片寒气。在前面不到八尺的地方,有一个雪窟窿,约有一人多高,向里面看去,只见黑洞洞地,瞧不清里面的情况,外面除了一片白雪,毫无其他异样。 冷面钓翁指着这个雪窟窿说道:“这就是‘冰窖阴寒颠倒五行’的进口,出口何处,老夫尚不能相告。区区颠倒五行,想来难不倒你们。请啊i” 肖小侠此时却踌躇住了,眼看着这冰天雪地之中,这样一个黑窟窿,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诡诈,如若到时不是人力所能抵的地塌雪崩,岂不是中了他人之算?这可比不得一招一式凭功力硬拚。 冷面钓翁一见肖小侠沉吟不语,呵呵冷笑说道:“如何?要是不敢进去,老夫还可以另出一题。” 肖小侠叱道:“老儿听着,方才我说过,慢说区区‘冰窖阴寒颠倒五行’,就巧夺造化的阵势,肖承远也要瞻仰瞻仰!老儿先请!” 这是肖小侠聪明的地方,他要冷面钓翁先行入洞,谅来地塌雪崩这类的诡计,就无计可施了。 冷面钓翁呵呵冷笑不绝,忽然一晃身,飘然潜身入洞。肖小侠立即运行“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功行全身,热达百穴,一股阳和之气,蕴于肺腑之中。从“百汇”到“涌泉”都用神功闭经封穴,然后携着绿忆姑娘的手,飘然落到冰窖进口之前,回首再一看绿忆姑娘,但见她娇靥如花,眼神如水,若无其事地说道:“承哥哥!走啊!” 肖承远豪气顿生,应声说道:“绿忆小心。” 说着话,双双飘身落入了冰窖之中。人一落进冰窖,立即感受这冰窖果然设计得巧夺天工。进得口来,就直垂而下,也不知道是多深的一个深坑。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双双飘落之际,没有想到这是一个直垂而下的冰窖,险些收身不住,下坠到底。 匆促里,肖承远右脚一撇,靴尖着力,插进旁边壁上,停庄下落的身形,两个人就凭这一脚之力,悬空的挂在空中。 此时,肖小侠和绿忆姑娘都知道身临险境,不敢稍有大意,知道此刻稍一大意,就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憾事。 肖承远贴近绿忆姑娘耳畔,轻声地说道:“绿忆!你看到这洞中有何异样否?” 绿忆姑娘于落洞之初,就运用两眼神光留心凝视,一听承哥哥如此一问,便也轻轻地回答道:“此洞深不见底,十丈以外漆黑一片,方才老儿如此直线下落,难道再到深处,才是出路吗?” 肖承远轻轻地哼了一声,左手轻轻捏了绿忆姑娘柔荑一下,说道:“绿忆!你看下落五丈之处,有一根钉子吗?” 绿忆姑娘看了一下,叫道:“如此探洞,有一颗钉在壁上,更少是一点奇怪的地方。承哥哥!我们且落脚到下面那颗钉子上,看看有何异样事情发生。” 肖承远反手再度抽出碧雪神剑,在洞中映出-道清光,一紧绿忆姑娘手腕,一松右脚,飘然而落,觑得紧处,单足再伸而探,照准那根在壁上的钉子踏去。 以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二人而言,此刻都是凝神提气,只要微沾物体,即可稳然停身。 肖承远右脚刚一点上那根钉子,突然脚下一空,钉子应脚而落,肖小侠大惊,碧雪神剑回肘缩腕,反向而出,直向壁上插去。就在肖小侠回肘缩腕之际,只听得“隆隆”的一阵声音,方才踏落钉子的地方,露出一个长达六七尺的窟窿,仿佛是-个门户。 肖小侠也顾不得出手插剑,一偏身,就闪进了那门户之中,进门户之内,肖小侠顿时感到一股透骨阴寒,侵身而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和方才乍入洞中的情形,截然不同。肖小侠立即散发神功,催动一点元阳,从五脏六腑,向四周发散。果然“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不同寻常,顿时遍体温暖如旧。 可是,肖小侠再回头看时,只见绿忆姑娘花容苍白,嘴唇乌紫,浑身微有颤抖。 肖承远小侠一见大惊,连忙一把将绿忆姑娘搂进自己怀中,急切地问道:“绿忆!你怎么了?” 绿忆姑娘闭目摇头,紧紧地依偎在肖小侠的怀中,半晌脸色才渐渐地变得红润起来,身体也止住了颤抖。 姑娘这才睁开眼睛,仰望着肖承远小侠,说道:“承哥哥!这‘冰窖阴寒’,差一点使我冻得透不过气来,我只道是-般的集阴成寒无所畏惧,及到后来感觉情形不对,行功御寒时,都已经于事无补了。承哥哥!你的身上为何如此温暖呢?” 绿忆姑娘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娇羞满面,把头埋进承哥哥的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把承哥哥搂住。 如此温香轻玉抱个满怀,肖小侠也不禁为之心神微微一荡,不由地也用手紧紧地一搂,又用手轻轻抚摸着姑娘的柔发,轻轻地说道:“绿忆!你不比我,我运神功护身于先,而且,最主要的一定是我因为以前服过五颗‘朱仙果’,奇寒奇毒都能安之如夷,来,让我为你助一掌热力。” 肖小侠究竟比绿忆姑娘大几岁,虽然此时也是心旌动摇,神情飘荡,但是,他立即觉察到,此时此地稍一不慎,即刻蹈恨终生。欲念一生,哪怕是身在刀山油锅的边缘,也会丧失灵性,忘却险境,而不顾一切的,所以,肖小侠立即澄清心神,轻轻推开绿忆姑娘,放下碧雪神剑,双手握住姑娘掌心,默运神功。顿时两股暖流,缓缓地流入姑娘体内。 绿忆姑娘知道这是承哥哥在运他元阳真火,导引本身真元,驱除寒冷。便也默默行功,承接那两股暖流。 约莫过了-会儿,肖承远小侠撖去双掌,便笑道:“绿忆!此刻留神行功护住百脉,料来便无妨碍了。” 姑娘点点头,两人正待向前走去,这时候才发现这洞的四周,与方才落身下洞的四周,完全不同,都是雪白的冰雪,凝结堆砌而成。墙壁上,都在不断地冒着乳白色的冷气,触及皮肤,立即有寒栗之意。 而且,深入洞中不到五尺,便发觉前面并列五个洞口,一样的大小,一样的是冰雪堆砌而成,叫人有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肖小侠皱着眉头说道:“这洞壁所冒之冷气,定然是冷面那老儿所谓的‘冰窖阴寒’冷毒,不同于寻常,绿忆要小心了!眼前的五洞并列,想是颠倒五行的开始,我们要慎察明白再进入其中。” 绿忆姑娘此时已是丝毫没有寒冷之意,笑道:“此洞既然是以‘冰窖阴寒’为名,应当是以水为主,无水不成冰,想是不会有错。” 肖小侠点头说道:“绿忆言之有理,水属北方,我们从壬癸入洞。……” 绿忆姑娘抢着说道:“承哥哥!他是颠倒五行啊!” 肖承远小侠始而一愕,继即大笑说道:“要不是绿忆提醒,我们正好走入相克的死门之内。” 肖小侠如此纵声一笑,震得这冰窖之内,一阵嗡嗡,冰屑纷纷下落,突然,“嘶”地一声,就在第五个洞内,突然射出一蓬银雨,向两人身上飞舞而来。 肖小侠与绿忆姑娘几乎是同声叫道:“是’毒杨花’!” 顿时四只长袖齐拂,拂起一阵强风,把一蓬飞舞而来的”毒扬花”,一齐拂到冰墙雪壁之上。 方才若依肖小侠之意,先入第五洞,进入北方壬癸的位置,像如此一阵“毒杨花”的攻击,洞中地方小,相隔太近,情形就不难想见了。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都探深地嘘了一口气。暗地叫了一声:“好险哦!” 虽然,已经确定是进入南方丙丁之位,但是,依然是小心翼翼,凝神一志,肖小侠右手持剑在前,绿忆姑娘怀抱碧乇琵琶断后,向前穿身进去。 两入虽然说是小心翼翼而行,依然是疾如飘风,快若闪电,沿着曲折回旋的洞径,向前掠进。 途中,虽然有分叉交错的洞口,但是,颠倒五行的阵势一经说破,自然就难不倒肖小侠和绿忆姑娘,所以,毫不费事地,左旋右转,走了约莫顿饭时间,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路,依然没有丝毫出洞的迹象。 肖承远小侠心里暗暗有些纳闷,轻轻问绿忆姑娘说道:“冷面钓翁狂言‘冰窖阴寒’是如何厉害,看来也不过如此,难道还有什么诡计不成?” 绿忆姑娘应了一声,说道:“这洞中道路,愈来愈低,看来离出洞应该不远了。方才我们上来也不过是走了一会儿,如今走了这么久,难道这洞是通往于山之外不成?” 肖小侠说道:“因为洞中曲折,消耗时日。……”说到此地,忽然肖小侠一顿脚步,惊道:“绿忆!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两人凝神一听,隐隐听到了轰轰隆隆之声,仿佛是万马奔腾,千军呐喊,又像是狂风怒吼,暴雨倾盆。虽然声音听来尚远,却是非常惊人。 两人驻足凝神听了-会儿,肖承远小侠忽然变色说道:“说不定是冷画老鬼的毒计,这像是山崩地裂的声音。” 绿忆姑娘也是为之一震,略一沉吟,说道:“果然要是老鬼用计推垮‘冰窖阴寒颠倒五行’,此刻我们要走已是无及了。我们且到前面去听听再说。” 肖承远小侠稳住心神,再倾听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道:”要不是老鬼有意弄崩雪窖,那就是高出洞之处不远,洞口之外传来声音,在洞中越发听得回声震憾,绿忆!你此刻有些惧意否?” 绿忆姑娘仰首忽然嫣然一笑,圣洁无比地睁着大眼睛说道:“承哥哥!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地老天荒,天崩地裂,我没有丝毫惧怕之意。承哥哥,你呢?” 肖承远小侠伸手一挽绿忆姑娘,拥入怀中,注视着半响才长叹一声说道:“绿忆妹妹! 我不如你,当我想到亲仇未报,武林诸事未了,听见这一阵声音,顿有惧怕之意。其实,人若能尽本分,虽死亦无憾事,因为鞠躬尽瘁而已矣!” 绿忆姑娘依偎在肖承远小侠的怀里,轻轻地说道:“承哥哥!你哭了。” 原来肖小侠在自愧与激动之余,竟流出了两滴英雄泪。绿忆姑娘温柔地用罗袖拭去承哥哥的眼泪,轻轻地笑道:“承哥哥!在这个生死莫测,危险重重的时候,我们竟会想得那么远,是多么奇怪啊!” 确是如此,像这样危险随时都会发生的“冰窖阴寒颠倒五行”的洞中,肖小侠也觉得自己一时激动如此,倒呈有些奸笑。低头望着绿忆姑娘,那一对晶莹明亮的眸子,正凝望着自己,是如此的充满信较之意。肖小侠豪气倍生,携起绿忆姑娘的手,轻轻地说一声:“绿忆!我们走!” 认定此时位于北方壬癸,起于丙丁,应该止于壬癸,如果“冰窖阴寒颠倒五行”再无其他变化,这一段冰窖,应该是接近出洞的地位。 只是此时轰隆之声愈来愈响,肖承远小侠猛然叫道:“绿忆!这是飞瀑流泉的水声,我们到了尽头了。” 绿忆也确实听出这是双挂瀑布如雷的水声。想不到这一段冰窖,竟是深入地下如此之远,竟又回头走到了原来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穿身疾掠,认定方向,只是几个转弯抹角,霍然,眼前一亮,水声响如春雷,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娘竞走完了冷面钓翁自诩为干山一绝的“冰窖阴寒颠倒五行”。两人虽然没有重获新生的感觉,回想深入地下的冰窑,免不了还有一些不寒而栗的余悸, 肖小侠穿身出洞,一眼瞥见站在飞瀑流泉旁边不远的冷面钓翁,神色惊愕,态度紧张地站在那里,爽然若失,连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双双跃出洞口,都浑然无觉肖承远小侠隔涧而立,朗声说道:“冷面钓翁!你这‘冰窖阴寒颠倒五行’果然奇妙,山颠入洞,山麓出洞,蜿蜒不下十数里,堪称一绝,在下已经侥幸勉为应付这第一件事。” 冷面钓翁霍然一震,两眼圆睁,凶光暴射,遽又收敛凶:光,点头说道:“你娃娃能穿越左七右八,一十五里’冰窖阴寒颠倒五行’,确是难得,阴寒冷毒,安然无伤,颠倒五行,不能迷途,这第一件事至此为了。不过!老夫有一言相问,娃娃!你不许说谎。” 两人隔着涧水说话,旁边不远就是飞瀑如雷,双方都随意说来,字字入耳,分明是较上了功力。 肖承远小侠一听冷面钓翁如此一说,仰面哈哈一笑,说道:“冷面老鬼!休要故作神秘,有话尽管说明,肖承远岂是谎言之辈!” 冷面钓翁点点头说道:“我且问你?你们一共是几个人来到千山寒江?” 绿忆姑娘不耐叱道:“我们出关之初,你老鬼就派人暗中盯梢,到今日你尚问我们是几个人,你是自忖准输无赢,借此延宕时间,尚有诡计未逞吗?” 肖承远小侠一听冷面钓翁如此一问,而且面情严肃,神色沉重,眼中微露猜疑之意,便知道这老儿话出有因。诚如绿忆姑娘所说,自出关之日,冷面钓翁就派人算计于中,早就明白地知道是两个人。如今突然在两人脱身走出“冰窖阴寒颠倒五行”之时,询问同行几人,这中间不无可疑之处。肖小侠当时不由地心里一动,暗自忖道:“难道果然有人深入千山寒江之滨吗?” 冷面钓翁一见肖承远小侠沉吟不语,不理绿忆姑娘的说话,先自冷如寒冰,利如刀刃地尖笑一声,说道:“看不出你们两个小娃娃,年龄不大,倒是老谋探算。既然自诩为中原武林正统,母须如此鬼祟,老实说,同来尚有几人,老夫要一并领教!”肖承远小侠朗笑道: “黔驴计穷,含沙射影。”绿忆姑娘娇叱道:“老鬼信口开河,立意可耻。你要是不准备较量第二件事,姑娘即刻就要领教你几招冷钢钓杆。” 冷面钓翁依然自顾说道:“两个娃娃休要强作嘴硬,老实告诉你们,这‘冰窖阴寒颠倒五行’为老夫穷数十年之功,设计而成,不仅集干山陈年积雪,凝集阴寒冷毒,更有炸药埋伏其间,只要老夫一举火,你们两个娃娃只有雪埋此地了。” 肖承远和绿忆-听到这里,这才不由地着实打了个寒噤。果然有炸药,炸得地裂山崩,雪压冰镇,慢说是人,就是大罗天仙,也难逃此劫。 倒是绿忆姑娘回首瞥了雪洞一眼,翘着嘴说道:“听你老鬼夸张其词,你既然能炸毁冰窖,又何不举手?” 冷面钓翁呵呵冷笑道:“乘老夫引你们入洞之际,你们的同伴,取走了炸药引线,你们还敕说没有同行之人吗?”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顿时一愕,冷面钓翁如此坦然说出阴谋,想来此事是真,然而此人是谁? 两人心里实在想不透这又是何人,来到了千山寒江,解去自己一次生命之危。 冷面钓翁哼了一声又说道:“既然你们无法否认,算是让你们侥幸一次,这人也不必躲藏,身到千山,还想逸去吗。娃娃!我们说过算数,你看这第二件事。”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各自沉吟良久,想不出伸手救了自己的是何人,心中既感且愧。这时一听冷面钓翁说出第二件事,彼此心神都顿时一敛。有了这第一件事的前车之鉴,这第二件事,想必是危机重重。 肖小侠当时点点头说道:“但闻这第二件。” 冷面钓翁指着身边不远的飞瀑瘫水,说道:“方才你娃娃已经见过,你要的人,在飞瀑当中,你能救得人出,算你胜过。” 肖小侠和绿忆姑娘慢慢走到飞瀑附近约两丈不到的地方,站定打量。但见这双挂瀑布,倾泻如匹,气势如万马奔腾,附近水气迷檬,水花飞溅,碎玉溅珠,飞舞一片,端的好个奇景。 方才确是远远看见,石老帮主和无极仙子以及王秋绮!”娘,都被绑在瀑布之内的二根大石柱之上。依常情而言,只要穿身飞进瀑布,便可救得二人脱险。但是,冷面钉翁既然以此为一难题,其中情形;断不致如此简单。第-关“冰窖阴寒颠倒五行”尚如此厉害,这双挂飞瀑,必然较诸第一关更为难测高深了。 肖小侠凝视观望了一会儿,一时想不出冷面钓翁究竟暗藏何种阴谋,因此迟迟不敢动手。 绿忆姑娘站在一旁,悄声说道:“承哥哥!你觉得这飞瀑源头有诈否。” 肖承远小侠闻言凝神向上一看,这飞瀑源头,高在五丈以上,突出一悬岩,飞瀑从断岩处,奔泻而下,断岩两旁,浓阴密林,连结一片。 绿忆姑娘指着飞瀑源头,低声说道:“方才冷面者鬼随意一指之际,水源竟在一指之间飞泄,老鬼不会法术,定是这源头有人专司其事。悬岩装一水闸,显然是可行之事。” 肖小侠哼声点头说道:“能装水闸,这悬岩就有可疑之处。” 绿忆姑娘说道:“承哥哥!你且在此稍待,我先上去看看老鬼在上面究竟弄什么玄虚。” 肖小侠刚说到一声:“绿忆]你要小心。……”。 突然,身后又响起冷面钓翁那种其冷如冰,其利如剑的声音,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凝立半晌,束手无策。还妄谈什么救人?算了吧!” 这一声“算了吧”是冷面钓翁突然提高声音,响如晴天焦雷。肖小侠刚自一动,忽然地大叫:“绿忆!全力发掌。” 原来在冷面钓翁刚一说到“算了吧”,屹然立在瀑布源头的那块悬岩,忽然一个翻身,直坠而下这块岩石直坠下十正好要落在飞瀑之前,那藏在飞瀑之内三个人,正好砸肉酱。 肖小侠万没有想到冷面钓翁会有如此设计,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遽然动手。一时情急,只有招呼绿忆姑娘发掌劈空,自己也立即运行“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提足功力十二成,向下落的岩石推去。 但是,这个下坠的断岩,少说也在数万斤以上,如此遽然下坠,更是力排万钧。肖小侠的“九天玄门大乘神功”虽然是“苍虚秘笈”上的精华,但是,双掌齐推果然能推开数万斤下坠的断岩否?连肖小侠自己也毫无信心。他和绿忆!”娘如此拼命劈空发掌,也只不过在仓促无计可施之时,尽力为之而已。 眼见断岩下坠,掌风呼啸而发,这一瞬间,如果掌力不能推动断岩,下面三个人就断然砸成肉泥。 说时迟,那时块,就在掌风未到,断岩尚在上空之际,突然,轰轰隆一声,震得地为之动,山为之摇,烟硝火药之味,飞散满天,偌大的断岩,在此突然一炸之下,变成碎石横飞细沙如雨。正好此时,肖小侠和绿忆姑娘四掌齐推之劲风已到,顿时,满天碎石,被卷旋涡,呼啸而过,一齐落向十丈开外的山麓。 肖小侠收掌停势,瞠然而视,实在想不到这么大的断岩,会突然炸得四分五裂,谁安装的炸药?在这干山寒江,边塞关外之地,不但是没有叮寻炸药之处,就是有炸药,也无能在冷面钓翁所居的千山,装置妥当。难道这又是冷面钓翁的玄虚? 这事太过突然,武功机智,都超人一等的肖小侠,也无法不感到惊愕不置。 就在肖承远小侠微一错愕的瞬间,突然,绿忆姑娘叫道:“承哥哥!救人要紧。” 肖小侠心神一收,立即向前看去。飞瀑源头的断岩下落之后,水源分散,飞瀑顿成沿石壁而流的细水流泉,石老帮主和无极仙子师徒,又顿时现出。 良机不可失,肖小侠应声而起,直向石壁之处掠身而去。但听身后一声尖啸,冷面钓翁厉声喝道:“娃娃!老夫和你拼了。” 随着语声,但觉有一股阴寒的劲风,夹背击到。肖小侠一心抢救石老帮主,根本就没有还手之意,略一闪动前进的身形,仍旧向石壁之下飞驰而去。没料到夹背一掌阴寒劲风刚刚闪过,“刷”地一声,眼前银光一闪,冷面钓翁的独门绝招,“凌空飞钓”鱼钩越过肖小侠的头倏地向后飞去,直钓面门。 这一招“凌空飞钓”既快又准,尤其出乎肖承远的意料。在如此飞快前冲之际,突如其来地迎空当面飞来这一只钓钩,而且来势又疾如闪电。肖小侠一惊,立即错腰沉步,抑住身形。无如去势太猛,刹势太促,就在如此一顿之际,那只钓钩已经银光一闪,贴近面门而来。 冷面钓翁数十年仗以成名的一根钓杆,这杆上的功夫自是高人一等,“凌空飞钓”一经沽身,要想脱身,也属非易。 肖承远小侠刚一稳下身形,钓钩已经贴面生风,银光耀眼。小侠鼻子里冷哼一声,微一偏面门,右手一式“仰摘晨星”,食指与拇指微曲一钳,一只银亮的钓钩已经握在手里,盲臂一沉,向外围一抖,喝声:“与我撒手。” 冷面钓翁果然冷钢钓杆掌握不牢,掌心一热,就要脱掌而去。冷面钓翁如果今天这冷钢钓杆撒手,千山寒江数十年的基业,立即毁于一旦,关外武林,从此将销了冷面钓翁这一号。 利害相关,冷面钓翁如何不了解这一点。好在他冷钢钓扦弹力极强,当时左手持杆一抖弹动杆梢,卸去一股猛劲。左手同时扬掌吐劲,十五朵“毒杨花”,上七下八,飞舞无声,径袭而到。 肖小侠也知道冷面钓翁断不肯遽然撒手,甘心落败,必然另有诡计,以攻解招。当下右手拈住钓钩不放,立足旋身,转面对立,正好此时十五朵“毒杨花”,无声无嗅飞舞而至。 暗器出手无声,功力已臻绝境,肖小侠不敢大意,左手一抽玉扇,一抖而开,“呼”地一声,迎面一扇“排云扫雾”,硬扇一股狂飓,扫向十五朵“毒杨花”。右手这才一松钓钩。朗声喝道:“冷面钓鬼!你要尽食前言吗?” 冷面钓翁此时已是脸色紫胀,浑身颤抖,站在那里神色变动无常。 忽然,一声清脆如出谷黄莺,婉转如林间百灵,悠扬、圣洁,飘来一声佛号。 肖小侠还没有来得及回身,顿觉身畔微风飘动,人影晃动,一个身穿着灰色僧衣,身材纤削的比丘尼,越过肖小侠和冷面钓翁对面而立。 几乎与冷面钓翁那一声:“贼尼!千山寒江连遭破坏,都是你做的手脚吗?” 同时而发的肖承远小侠脱口而呼:“李……啊!悟非师太。” 这-声呼叫,使得站在前面的灰衣小尼微侧身形,现出她那美容其面,秋水为神的脸庞,低头合掌,轻轻说道:“待与这位老施主说过之后,再来领教。” 远在西南边境,深居峻的精昙神尼惟一出家衣钵门人悟非,突然出现在这白山黑水的边塞关外,岂不叫人感到意外。 悟非师太此时沉眉垂眼,合掌当胸,向冷面钓翁一打问讯,低喧一声佛号,说道:“老蓖主能容贫尼略进一言否?” 冷面钓翁突然面色一整,又恢复他那种冰冷不动声色的漠然表情,严厉尖刻一宇一句地说道:“老夫问你是否就是迭次破坏千山寒江的人。” 悟非师太说道:“不忍老施主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关外英名付诸东流,权宜变通之举,未及得老施主之面允而已,何敢轻言破坏?” 冷面钓翁沉着脸说道:“你敢饶舌?” 悟非师太合掌喧了一声佛号,朗朗说道:“老旗主!但请容我一言,再定饶舌之罪。老施主与这位肖小施主何仇?竞至性命相搏?深言之,无仇无恨。至多也不过是意气之争而已矣,为意气之争,轻蹈百年之恨,老施主!这岂是明智之士年长如老施主者所愿为?” 悟非师太言罢,冷面钓翁已经眼光低垂,紧接着说道:“莫非黄粱一梦醒,百年人事已全非。老施主数十年千山寒江潜修所得,焉能受制于‘名利’双关,而不能戡破乎?” 冷面钓翁被这位突如其来的小尼姑,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几句话,虽然没有正中事实而言,但是,冷面钓翁暗自忖道:“此事起于一时气忿,南下入关寻找肖承远所致,其实无极门之事,何必要牵涉旁人。即使无极门内又有何事可争?区区一本真经!唉!” 冷面钓翁此时不知何来的一点灵性,心地空灵,悔意渐生。再回首千山,千山十猿已自裁,手下人也都隐然不见,想是都受制于入。眼见肖承远和那位姑娘,都是武功超绝,非自己功力所能望其项背。还有这位宝相庄严,神光内蕴的小尼姑分明也是内家高手。眼前情势不利于自己,是十分明显。 正在冷面钓翁沉思不决,犹疑不定之际,肖小侠微觉身后有人,侧身注目,原来是绿忆姑娘扶着石老帮主。无极仙子携着王秋绮姑娘,都已经站在身后,小侠不由心中大喜,赶着抢上前行礼说道:“石老伯……” 绿忆姑娘摇头示意,制止他说话,但见无极仙子携着王秋绮姑娘一直向前,走到冷面钓翁面前盈盈下拜,口里说道:“师叔祖息怒,做晚辈的无能与师叔祖分忧,徒增烦恼,愧怍至深。一切罪过,都是起于晚辈无能。师叔祖念在无极一脉,勿念往恶,重振师门,晚辈万死也不辞。” 此时,悟非师太一转身,悄悄地退了下来。绿忆姑娘扶着石老帮主,和肖承远小侠也悄悄地远走丈余,肖小侠忙不迭地为石老帮主敷上“补骨丹”,轻声细语,叙述经过。 这边,冷面钓翁持杆而立,仰天良久,忽又俯视跪伏于眼前的无极仙子和王秋绮姑娘,长叹一声说道:“起来吧!错不在你们,你是无极门当代掌门,礼不可废。错在老夫贪心未除,由贪生嗔,天下事都如此的坏了,你既然不计师叔祖旧恶,…” 无极仙子行礼说道:“弟子何敢?” 冷面钓翁挥手说道:“请他们过来,也好让老夫稍尽地主东道,稍减内心不安。” 言犹未了,肖承远小侠已自那边走过来,抱拳当胸,举手连拱,便说道:“末学后进武林晚辈肖承远,拜见老前辈,还望恕以冒犯之罪。” 冷面钓翁此时面容开霁,也举手说道:“老朽一念之差,累及石老帮主,探以为歉。肖小侠代我邀请石老帮主,在千山少叙一番,以稍减罪愆。” 石老帮主此时右肩敷上秃鹰西门番的两颗“补骨丹”,药物对症,便神验无比,痛唐数月的一条右臂,已经是运用自如。绿忆姑娘不放心,在身边挽扶着。老帮主豪气绝伦,扬声大笑,说道:“一念之间,如今武林又多一分主持正义之力量,老朽虽远涉干山,愿之足矣,钓翁有何罪之有?” 身后站着悟非师太,却合掌低喧佛号道:“善哉!善哉!一饮一啄,俱是前定。钓翁以一念之间,化干戈为玉帛,化暴戾为吉祥,了却数十年冤结,无极门之幸,武林之幸。” 冷面钓翁长叹一口气说道:“老朽以一气而下千山,走关内,遍访江南。先遇武当问云道长,宿怨作祟,破脸相向,没有料到问云却是趁机横剑自裁!” 悟非又合掌道:“问云道长既是自裁,钓翁当不必自责。” 冷面钓翁点头说道:“老朽也难逃罪行,问云虽有愧于心,但是罪不至剥皮……” 无极仙子在旁边插嘴说道:“师叔祖此事休提,且到师叔祖静修之处,煮茶待客,把酒论今,以不负今日之一会。” 冷面钓翁呵呵笑道:“冰天雪地,无甚相敬,且当一叙罢了。” 说着举手肃客,由无极仙子引导,在千山之麓寒江之滨,冷面钓翁住处彼此欢叙终宵。 翌晨,肖小侠担心括苍山总坛之近况,石老帮主更是挂着凤姑娘的安危,归心似箭,便告别冷面钓翁,要即日南下入关。 冷面钓翁也不深留,只是将无极仙子师徒二人安置在干山之麓,苦练“无极乾坤真经” 所载武功绝学,准备光大无极门。 另外,将一顶道冠交与肖承远小侠说道:“肖小侠日后得便时,请将此一道冠交还武当派,以了却老朽一番心事。” 肖承远小侠心里正担心着武当派问云道长剥皮之恨,武当派如何释恨?一旦武当卿云、卧云两位道长,知道石老帮主安然归来,又将以何言以对?此时冷面钓翁以道冠相托,想来其中恩怨自有交待。如此,小侠欣然接过道冠。 一行四人,石啸天老帮主、肖承远小侠、绿忆姑娘、悟非师太,离开千山寒江,一路心情开朗,兴致横飞,走努鲁克虎山,从马兰入关,扬鞭南下。 入关之日,悟非师太忽然要分手离去。 肖承远小侠顿时心里一动,立即说道:“昔日清昙神尼老前辈曾亲口应允,派师姐前来共扶正道,力扫鹰氛。如今正好相聚,师姐如何就要离去?” 绿忆姑娘还不知道悟非师太,就是昔日的散花仙子,更不知道她和肖小侠之间,尚有如此的一段隐情。姑娘对于这位空门姐姐,倍生好感。一听悟非师太忽然要去,不觉依恋之情,顿起不舍之意。连忙拉着悟非的衣袖说道:“师姐姐!你救我们出于危险之中,大德不当言谢,但是我们正好盘桓-些时日,为何就要离去?” 悟非心弦为之一震,望了肖小侠一眼,转而轻抚着绿忆姑娘,微笑说道:“绿忆妹妹! 此次愚姐系奉师命横越中原,采摘药材,偶听传说承弟弟和妹妹前往关外,特意弯道前来一会。没有料到无意之中识破冷面钓翁暗埋炸药之机关,才作举手之助,说来乃是天意如此,愚姐何敢居功?” 此时,悟非不知一种什么力量,脱口叫出“承弟弟”,触动旧情,顿起尘心,越发觉得此地不能久留,坚持要去。 石老帮主在一旁说道:“小师太此次干山之行,虽不是奉师命而来,但感化冷面钓翁,不仅武林一大善事,亦为无极门化解数十年之积怨,功德无量。日来江湖魔焰高藤,正需要小师太这种人出而为善武林,奈何就要归去?” 悟非合掌稽首,连称不敢,说道:“老帮主过奖,晚辈汗颜,只是师命定有归期,不敢久耽,日后当另有机会,前来聆听教益。” 绿忆姑娘一见悟非立意要走,颇为依依,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师姐姐!你坚持要回卸峻,我们也不敢坚留,只是小妹有一事不明,请教于师姐姐。当飞瀑源头,断岩下坠之际,突然炸成碎块,想来师姐姐做的手脚,究竟是什么道理,师姐姐能告诉我们吗?” 悟非微微笑道:“那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们和冷面钓翁深入‘冰窖阴寒颠倒五行’之中,我就趁机盗走了炸药,顺手装置于断岩之上。” 绿忆姑娘脱口赞道:“姐姐智勇兼备,真了不起。” 悟非摇头说道:“绿忆妹妹休要谬奖,我也只是侥幸料中。我见他将石老帮主和无极仙子师徒绑在飞瀑之内,上临断岩,而且装有机关,派人看守,定有蹊跷。当初之意,只不过是想借他的炸药,毁去他的断岩,没有料到……” 绿忆姑娘接口抚掌笑道:“师姐姐不仅救了人,而且,还救了无极门,我说你智勇兼备,还不确实吗?” 悟非微笑说道:“若以功力而论,冷面钓翁不堪两位一敌,我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站在一旁,半晌没有说话的肖承远小侠,此刻才上前说道:“师姐若无要事,何不就此前往括苍,与蓝妹妹晤面,以叙别情。” 绿忆姑娘一听,急着问道:“师姐姐和蓝姐姐是相识的吗?那么越发的应该和我们一齐去了。” 悟非的脸上微微泛出一点红意,略一闪身,合掌一揖说道:“后会有期,悟非要在这里向各位告别了。” 说着话,灰衣微微一拽,一个急转身,从马上飘然而落,一掠数丈,闪电飘风之势,消失于烟笼林葱的远处。 石老帮主眼望着悟非的远去,叹道:“这小师太,大德于人,飘然而去,令人好生过意不去,但愿尔后还能相见才好。”说着话,转身又向肖小侠说道:“别后青龙帮总坛,想是纷乱已极,离开千山以后,一直未便相问,小侠能将所知情形告否。” 肖小侠便将苗疆讨补骨丹起,一直叙述到凤姑娘振遣众人,遍访天下。然后含有愧意地说道:“此次老伯遭此不幸,受苦于关外,实则由于小侄而起,内心之难安,无日或释。” 石啸天老帮主呵呵笑道:“小侠你如何说这样话,岂非令老朽惭愧无地吗?你为我远走苗疆,迭冒风险,又远涉关外,备尝风霜,青龙帮自老朽以下,无不身受小侠大恩,……” 绿忆姑娘微笑说道:“老帮主不必如此言之太深,承哥哥会因此而益发难安的。方才悟非师姐姐不是说过吗?一饮一啄,俱是前定,老帮主虽然尝到这次风险,使冷面钓翁回头向善,武林正道多了一分力量,老帮主之善行不浅。” 石老帮主呵呵大笑道:“姑娘!你太会说话了,老朽岂能当此善行?” 绿忆姑娘又接着说道:“承哥哥虽然南到苗疆,北出关外,万里跋涉,千里关山,是够辛苦的了。但是,取得世间难得一见的补骨丹,瞻仰过桃花瘴,又了却无极门的一番心事。 收获最丰,老帮主也就不必言谢了。” 绿忆姑娘如此说来,风趣横生,说得石老帮主和肖小侠都笑了。把方才那种互道歉意,互表谢忱的客套,轻轻带过。 肖承远小侠一时高兴,想到石老帮主安然无恙,王秋绮从此可以修练无极乾坤真经,将来光大无极门,不难得证正果;更想到由无极逍遥生而转变为冷面钓翁,再变为千山隐士,此行果是不虚。再一看到绿忆姑娘笑语风生,如花解语,较之以前,在美丽中更表现了绝顶的智慧,一时兴之所致,平素从不妄言笑的肖小侠,也接着向绿忆姑娘笑道:“绿忆!其实这次我到苗疆最大的收获,还是二绝姥姥的亲临苗疆……” 绿忆姑娘不禁玉靥泛霞,急着娇叫道:“承哥哥!你……你怎么啦!” 姑娘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平素不轻易言笑的承哥哥,此刻竟一高兴之下,当着石老帮主,开起如此亲密的玩笑。 石老帮主不知究理,连声问道:“怎么?二绝姥姥这位老前辈也赶到苗疆吗?” 肖承远小侠一时高兴,说出这样只能两个人才能说的玩笑话,一见绿忆姑娘急得满脸通红,当时也不觉脸红。石老帮主如此一问,越发的期期艾艾地说道:“是的!她老人家也到了苗疆。” 石老帮主不由的奇怪起来,说到二绝姥姥曾经去到苗疆,有什么值得他们两个人如此脸红的?老帮主久历江湖,通达情理,遇事焉有看不清楚之理?当时略一思忖,即呵呵笑道: “肖小侠和姑娘,莫非是二绝姥姥有意撮合良缘,亲牵红线吗?如此喜事,为何秘而不言? 者朽倒是要道喜了。” 绿忆姑娘毕竟是生长于武林的女儿,过去的金枝玉叶,是存蕴于气质之中;如今的侠义豪爽,却出现于行动之上。一听石老帮主如此一说,当时心里闪电一转,玲珑心窍立即拿定主意,掌握当时机会。一整颜色,在马上向石者帮主折身为礼说道:“恕侄女放肆,称一声老伯。侄女有一句话,要向老伯面前说明。” 绿忆姑娘如此一整面容,严谭说来,石老帮主也不禁为之-愕,连忙说道:“姑娘何必如此客套,有何言语,老朽敢不愿闻?” 绿忆姑娘微微一顿,回眸看了肖承远小侠一眼,立即说道:“侄女此次随承哥哥远入苗疆,为的是寻访多年不见流散不知下落的家姐,两人历险苗疆,生死与共,在化险为夷之时,家师就临,将侄女终身相许承哥哥。” 姑娘说到此地,已是羞不自胜,臻首低垂,霞泛玉屑,石老帮主呵呵地笑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二绝姥姥做的事,为有情人撮成良缘,老朽敬佩之余,要为姑娘和小侠道贺。” 绿忆姑娘此时抬起头来,鼓起勇气,接着说道:“老伯自是知道,承哥哥与凤姐姐、蓝姐姐之间,彼此心心相印已久,侄女遵从师命,突然横梗其间,虽凤姐姐和蓝姐姐不相责怪,侄女心亦难安。” 石老帮主此时才明白绿忆姑娘的意思,也不由地暗里感慨这位年方十七的姑娘,用心之苦,与用情之深。 本来,老帮主听到肖小侠已和绿忆姑娘良缘早订,顿时想起自己女儿凤姑娘,早就与肖小侠一见倾心,芳心早属,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的失意。人没有不自私的,石老帮主又何能例外? 但是,绿忆姑娘也的确是天仙化人,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又有二绝姥姥做主,这份亲事,肖小侠推也没办法。后来又一听绿忆姑娘如此一说,老帮主是豪放成性的人,立即把方才那不愉悦的心,抛之九天云外。当时呵呵震天价响一阵大笑,说道:“姑娘!你的一片心肠,老朽知之甚深。但是,姑娘尽可放心,小女和蓝姑娘也不是世俗儿女,当不致心胸狭窄如是,古之娥皇、女英共事大舜,传为佳话,姑娘大可不必为此不安。” 绿忆姑娘此时又不禁娇羞满面,肖小侠也是满脸飞红,只有石老帮主宏亮而得意的笑声,响在乎野长空,荡漾着豪迈的英气。 马兰入关之后,气候已与关外迥然不同,惠风佛面,田野欣荣,三骑并行,正是放缰之际,忽然,远林边缘,两点灰尘滚滚而来,而且来得好快。 肖小侠有了历次的经验,一见来人伏身鞍头,来势如矢,惟恐又有枝节,同行的有石老帮主,肩伤初愈,难经大敌。小侠立即对绿忆姑娘一递眼色,自己一骑当先,缓缰慢行,以防生变。 两匹马相隔还有十丈左右,远远地又有几道扬尘,随后而来。 肖小侠心里一动,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模样,忽然对面双骑,两人从马背上一式“夜鹤冲天”,屉臂腾空,双双上拔三四丈,忽又平身向肖小侠扑来。 石老帮主在身后惊叫一声,觉得来人身手相当不凡,在马背上-‘跃而起,能拔起三四丈高,这份功力,堪为武林翘楚。如此双双扑向肖小侠,岂不是双拳难敌四手吗? 可是绿忆姑娘眼尖,早在两人拔起腾空之际,看得清清楚楚,便一扯着石老帮主的衣袖,轻轻地说道:“老伯!是凤姐姐和蓝姐姐来了。” 石老帮主闻言大喜,凝神一看,果然是何云风姑娘和蓝玉珍姑娘,双双文生相公打扮,已自肖小侠身边,扑向石老帮主,齐声娇呼,声音里不难听出充满了喜悦的颤抖。 石老帮主一手挽住一位姑娘,从马上矫健地翻身下地,呵呵地说道:“姑娘!若不是绿忆姑娘和肖小侠,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就埋在关外干山了。” 绿忆姑娘站在一旁亲切地叫了一声:“凤姐姐!蓝姐姐!” 何云凤姑娘此时蓦地回身,一把抓住了绿忆姑娘的柔荑,轻轻地说道:“绿忆妹妹!对家父再生大德,我如何言报呢1” 绿忆姑娘一听风姐姐这一声“绿忆妹妹”,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喜悦,不由地依偎到凤姐姐的怀里,仰着头,叫道:“凤姐姐!” 此时站在一旁的肖承远小侠,是最高兴的人。他知道过去的满天阴霾,如今是一扫而空了。 绿忆姑娘依偎在凤姑娘的怀里,问道:“凤姐姐]你和蓝姐姐怎么会到这北国平原来的呢y” 言犹未了,但听得一阵蹄声震地,有人呵呵笑道:“这应该感谢我老化子的神机妙算啁!” 尘头止处,老化子和薛明霞姑娘、小向青、云龙一齐翻身下马,来到面前。 石老帮主闻言呵呵笑道:“老化子!你真是地理鬼,你是怎么找到的?” 肖小侠也抢着问道:“凤姐姐不是远走苗疆的吗?” 云龙在旁跳起来说道:“承哥哥,老化子师叔他真的会算啊!他们说你们远走关外定有线索,于是我们就什么地方都不去,专程赶到关外来了。可是,我们还没有来到关外,就碰见了一位小尼姑!说是石爷爷已经安然脱险了。” 云龙如此抢着一说,肖小侠倒真的越发地糊涂了,睁着眼睛,向老化子看看。 老化子笑道:“小兄弟!并不是老化子哥哥真的会算,只不过是推理罢了。小兄弟!你试想:老化子在大江南北,居然寻不到线索,这人不是来自边塞,尚有何疑问?” 蓝玉珍姑娘抢着说道:“老化子师叔别卖关于了:承哥哥你听我说,老化子师叔想之再三,边陲高手,苗疆是凤姐姐刚刚离开,祁连百毒尊者与你分手不久,除此之外,尚有何人?而你偏偏此时独选关外,显然白山黑水之间,有力线索在焉,老化子师叔这才力主大家同往关外接应。” 老化子跌脚笑道:“小兄弟!我老化子力排众议,真不容易呀!尤其是这位凤姑娘。”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风姑娘也笑吟吟地说道:“要不是在昨天碰到了悟非师太,我还在埋怨老化子师叔呢!” 肖小侠此时才知道方才云龙所说的“小尼姑”,竟是悟非。蓝姑娘接着说道:“是师太告诉我们,绿忆姑娘和你舍死忘生,救得石伯父脱险,而且几次频于生死边缘。我们才兼程飞赶而来。” 绿忆姑娘一听,知道这位可人的凤姐姐,和石老帮主一样,都是有心人,不觉靠在凤姐姐的怀里,沉下几滴眼泪。 此时,众人心里皆大欢喜,大家一齐策马扬鞭,轻驰谈笑。自然少不了将在干山寒江与冷面钓翁周旋的经过,叙述一遍。 肖小侠此时心里极为高兴,笑着说道:“这次千山寒江之行,我才发觉江湖无不可度化的人,动手溅血横尸,终非上策。能度化一人,不仅减少一分邪恶,更增加一分正道力量。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回我是深深有感!” 说得众人都暗自颔首,就在这肖小侠一念之间,为尔后一场正邪大会当中,少伤多少性命。此待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肖小侠一行,入边境,从乐口穿过黄河,沿泰山之麓,准备直贯鲁境,取道径回浙东括苍山。 这天,到达蒙山,越白马关,到大干邑安顿下来。以石老帮主之意,休息数日,再行启程,众人并无急事,除了肖小侠要到嵩山少林寺赴元济大师之约之外,大家都不急于兼程赶路。 倒是老化子虽然成日嘻嘻哈哈,心里却是处处留神。在大平邑歇下来之后,便暗中告诉了何云凤姑娘,像这样一群老老小小横贯中原,武林之中还能不知道吗?如今黑风帮正是遍处请人力图大举之际,一旦被他们发觉,难免暗中就有暗算。 老化子要何云凤姑娘多加小心,而且不能声张。无事更好,有事则有备无患。 何云风姑娘知道老化子师叔为人虽然游戏风尘,料事却是如神。当夜,便偷偷起身准备巡视一番。刚一近窗口,!”娘心里一动,立即轻声娇叱一声:“外面何人?” 外面那人轻轻应道:“凤姐姐还未安歇么?我是绿忆?” 风姑娘这才把心一放,立即拉开门,低声笑道:“绿忆妹妹,如此深夜不睡,倒是使我一惊。” 绿忆姑娘穿着一身淡绿软绸的长衣,轻轻地来到门前,一见凤姐姐浑身穿扎停当,背插紫虹剑,不觉惊问道:“姐姐有事吗?” 凤姑娘微微点点头,俄而又微微一笑地说道:“大家鞍马劳顿,一睡易熟,我们不能毫无警惕之心。” 绿忆姑娘闪着大眼睛,由衷地赞道:“姐姐!你真了不起!” 风姑娘摇摇头,说道:“绿忆妹妹!你在括苍临走之时,曾说要与我长谈,今夜来找我,是要跟姐姐谈谈吗?” 绿忆姑娘点点头,但是又摇头说道:“姐姐此刻有事,就留待以后吧!” 凤姑娘挽住绿忆姑娘的手,笑道:“妹妹!你要是目前没有睡意,就随姐姐到外面坐下来谈个竟夜好吗?” 绿忆姑娘嫣然一笑,和风姐姐携手双双,从天井中拔空而起,迎风抽袂,飘然而落。两人找中了屋脊墙影中的一角,相偎地坐下来。 风姑娘笑着说道:“此处不但宜于谈心,而且还宜展望。绿忆妹妹你要和我谈些什么呢?” 绿忆姑娘在黑暗中闪着她那一对晶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凤姐姐,轻轻地说道:“凤姐姐!你不讨厌我吗?” 凤姑娘一听,不由地“噗嗤”一声,轻轻吃吃地笑了起来,伸手把绿忆姑娘搂在怀里,说道:“妹妹!像你这样如天仙的人,姐姐爱都惟恐不及,还会讨厌你吗?” 绿忆姑娘也就势一头依偎到凤姐姐的怀里,撒娇地说道:“凤姐姐!那么你愿意和我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风姑娘笑着羞道:“不害臊!姐姐又不是男人,你要和姐姐在一起厮守一辈子。” 绿忆姑娘挽住风姐姐的手,也吃吃地笑道:“就是因为你是姐姐,我才要跟你生活一辈子,哼!你要是男人,我才不呢!……” 凤姑娘一听心里若有所感地沉吟了一下,忽然,绿忆!”娘轻轻一推凤姐姐,低声说道:“姐姐!有人。” 凤姑娘回神一惊,立即两人顺势一伏,掩到屋脊沿墙之下,再向前看去,果然,有一个身材高大,宽袍大袖的人从对面街道上,向这边飘然而来。 此人似乎毫没有顾忌被人看到,挥髯拂袖,昂然而行。只是此人功力高得惊人,身形稳如不动,但见他飘忽之际都在数丈开外,这份轻功,放诸当今武林,还是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 凤姑娘伏在暗处,一面心里暗忖道:“这人功力如此之高,如此深夜只身来此,意欲何为?是恶抑或是善,如何不光明正大而来?是恶,今夜只怕颇为棘手。” 姑娘一面又留神细看,那人刚一转身,迎着星光一映,绿忆姑娘眼尖,立即认出,不由地轻声叫道:“哎呀!他来作什么?”—— 第十五章 来人正是武当当前第一剑手卧云道长。 卧云道长突然出现在太平邑,难道这正是老化子蓄意警告的来由吗?当初在括苍山青龙帮总坛,为了闲云道长的一张人皮,几至双方破脸相向。后来事情真相虽然未经大白,总算说明了问云道长的人皮与青龙帮无关。如今深夜出现在这客店屋脊之上,难道他是闻风而来,有所追索吗? 何云风姑娘因得老化子师叔告警在先,心里已有戒意,当然不能视若无赌。立即伸手轻轻一按绿忆姑娘,低声说道:“绿忆妹妹!你且稍待一会。” 说着话,立即一长身,一式“夜鸟投林”,横掠一丈,身形刚一稳住,顿时听到对方微微哼一声,人像白云出岫,倏然毫无声息地迎着风姑娘而宋。低叱一声:“你是何人?深夜藏身屋顶,意欲何为?” 风姑娘轻轻地“哼”了一声,反问道:“以道长在武林声望之尊,深夜莅临在下落脚之客店,在下正是不明究理,道长反问在下意欲何为?岂非怪事?” 卧云道长“啊”了一声.脚下顿退半步,讶然说道:“原来是何施主?你也歇脚在此吗?” 凤姑娘点头说道:“道长是故意如此一问?抑或是真的不知在下在此歇脚?” 卧云道长脸色一沉.颊下长须忽然飘动,勃然说道:“贫道岂能轻打诳语?何兄毋乃欺人太甚.太平邑眼下就有一场生死拼斗,贫道远从数百里之外,闻讯追踪而来,何兄如何如此相戏?” 卧云道长言辞严谨,态度深沉.何云凤姑娘当时也一敛敌对之心,抱拳说道:“道长请恕在下事出误会,在下敢问道长,方才所言大平邑眼前就有-场生死拼斗,所指为何?” 卧云道长眼神一回顾,这才低声说道:“此处说话不便.请到屋下再谈。” 凤姑娘这时候才看见卧云道长背后斜插长剑,神情如临大敌,知道这大干邑必然是有一场不太寻常的重要事情将要发生.正待拱手相让,忽然,檐下石老帮主传话说道:“凤儿! 请道长室内详谈。” 敢情石老帮主他们也知道了屋上的情况,便拱手说道:“道长请!家父正在客店敬待鹤驾。” 卧云道长讶然说道:“怎么?令尊老帮主已经脱险归来了吗?” 说此话时,卧云道长脸上闪着一种异样的情绪,没等到何云凤姑娘答话,便抬步飘身倏然下落。石啸天老帮主和肖承远小侠、老化子等,已经站在天井滴水檐前拱手相迎,开头便说道:“道长来得正巧,请到房内再谈。” 老帮主举手肃客,卧云道长默然不响,相让到客店上房坐定。 卧云道长首先发话,昂然说道:“石帮主此次脱险归来.不知祸首可曾带回,也让武当派了一心愿。” 石老帮主含笑拱手,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请道长信任我石啸天,一俟今夜一过,定向道长有所交待,” 老化子在一旁插嘴说道:“目前大敌当前,我们暂时撒开私怨,以图和衷共济。” 卧云遭长当时一拂胸前苍髯,豪然笑道:“贫道远从数百里以外闻讯赶来,为的是听说黑道高手齐集大平邑,有所图谋,特地赶来,原冀获得武当派仇人之线索.如今无意之中.竞先获知石帮主已安然而回,这线索一项,毋庸自寻。太平邑群雄齐集,与贫道已是风马牛不相及。既然宋帮主认定当前不便,贫道禀过掌门人,到括苍山再见就是。” 卧云道长一番话,说得用意甚为明白。大平邑群雄齐集与武当派无关,卧云道长就要撒手而去。这情景看在肖承远小侠眼里,真是感慨良多。武林之中,如此“自扫门前雪”的情形.实为武林备大门派日渐式微的症结所在。 肖小侠一时按捺不住,站在一旁,冷冷地插嘴说道:“太平邑目前群雄齐集,我等竟毫无所悉,若系冲我等一行而来,则情势之不利,至为显然.武当派与事无关,尚请道长急早离去,以免沾惹是非,而致道长后悔终生。” 肖小侠这几句话,显然是分量不轻,卧云道长听在耳里顿时勃然而怒,转而一念,当即冷笑一声,不再言语,霍然站起身来.拂然而去。 石啸天老帮主为人忠厚,总觉得如此而去,令卧云道长有难以挂住颜面之感,正待举手相留,只听得老化子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道长!只怕你此刻出去,已经是为时晚矣。” 卧云道长正是一脚跨出上房门槛,傲然回身,说道:“怎么?宋帮主有意拦阻为敌吗?” 者化子笑呵地双手乱摇,连声说道:“老化子何许人,敢与武当派为敌。” 卧云道长冷哼一声,说道:“谅来也不敢!” 房里诸人对卧云道长如此傲慢与盛气凌人的态度,都不禁激愤填膺,都要出手一斗这位武当派第一剑术大师的卧云道长。只有老化子含笑自如,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炯炯有光的注视着窗外。另外就是肖承远小侠,袖手而立,带有轻鄙之意,看着卧云道长.卧云道长走出上房,转身跨出客厅,推开门扇,刚一走到天井,就听到“砰”地一声,一股流光星雨,从屋檐两角呼啸而下,正好迎着卧云道长左右两侧,满罩而来。 这-阵流光星雨,出而“砰”然两声,飞而略带呼啸,分明是一种安装机械,群发劲射的暗器。相隔如此之近,威力倍增。卧云道长闻声知警,他如何不知道厉害。仓促间抖袖出手,双手便立即行功发掌,提足八成以上功力,双掌劈空,掌风带啸,“嘘”地一声,卷起一阵狂飘,分向左右疾卷过去。 卧云道长不愧是武当派硕果仅存的第一剑术大师,这掌上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劲道刚猛无比。这一阵劈空掌力脱手而出,天井里两股流光星雨,都顿时一齐倒卷回头,嵌入墙壁之上。 卧云道长此时须发俱张,两眼圆睁,暴叱一声:“石啸天;你好个无耻的偷袭。” 言犹未了,石啸天老帮主应声而出,朗声说道:“道长休要血口喷人,石啸天虽然不是名门大派,却也忝为一帮之主,岂能如此偷袭于人。” 老化子此时也跟出来笑呵呵地说道:“道长!你来的不是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还是暂时留步,看过这场难得的热闹,再走不迟.在大平邑目前已经是明桩暗卡,埋伏重重,道长何必白花与已无关的气力?” 老化子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天井中间,仰起头向屋脊阴影处,笑嘻嘻地说道:“朋友! 你们来意我们已经知道,招呼也已经打过了,还有什么话,不妨快说。你放心!我们算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要不然,你自忖能逃得脱否?“老化子如此一发话,果然阴影霍然有人一长身,站在屋脊边上,冷冷地说道:“老化子有自知之明,大平邑不亚于天罗地网,要妄想逃走,无异于自寻死路。乖乖地,天明以前,到镇外石桥东端,好让你们死个明白。” 老化子接口笑道:“我老化子说你埋伏重重,你就自己贴金说它是天罗地网.你滚吧!”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休生脱逃之念……” 言犹未了,只听得天井里有娇叱一声:“讨厌!不打你还不走。” 话音刚一落,就听到“啪”地一声,打得屋脊上那人身形一晃,差点没栽下来。嘴里哎哟连声,还在含糊不清地骂着。 绿忆姑娘跺着脚说道:“一掌不够,你是找死!” 这“死”字刚一出口.天井里人影一闪,疾如飞矢,直扑屋脊之上。老化子在下面笑着叫道;‘姑娘!算了!跟这些无知的小辈,生什么闲气。” 屋脊上,蓝玉珍姑娘在那里接口说道:“这人口德不修,不给予小惩,是无公道.” 当时屋脊之上蓝光一掠,想是姑娘聚莹剑出了鞘,只听得那人“哎啃”一声,从屋脊上鼠窜而去.老化子回头对卧云道长笑着说道:“大平邑这一场拼斗,是冲我们而来,我们前去赴约。在天明以前,道长就可以安然离开大干邑。”说完这话,也不管卧云道长脸上的变化,老化子竟自招呼着众人,说道:“我们入关南下,浩浩荡荡,早就落在别人计算之中,太平邑之会,是我们疏于防范。来者有何人在内,我们蒙然无知,我明敌暗,多少要吃点亏。老哥哥,我们要去趁早,别让他们耻笑我们胆怯。” 老化子很少如此一本正经地详言得失,当前情形严重,不难想见一般。对方实力不明,令人忧虑.石啸天老帮主忽然朗声说道:“小向青和云龙,要小心随定几位姑娘,我们即刻就走。” 老帮主坐镇青龙帮以来,从未存心与人为敌,虽然手下有人良莠不齐,难免惹是生非,但是老帮主有心向善,为黑白两道人所共知。如今竟先后遭人兜击找岔,怪不得老帮主此时也豪气勃然,即时腾身上屋,直向镇东奔去。 肖承远小侠不放心老帮主肩伤未愈,紧随身后,刻意留神。何云凤姑娘紧紧握住云龙的小手,生怕他不知天高地厚,莽然出手;薛明霞和蓝玉珍姑娘,就紧紧地看住小向青;绿忆姑娘紧紧相随。剩下老化子断后,临行之时,还向卧云道长笑道:“道长有心要看热闹,老化子也欢迎。” 说着一声长笑,草鞋蹋踏一响,雪地飘风的轻功一露,入影微晃,早就消失在黑夜长空之中。 大干邑镇外,有河水湍湍流过,宽达五丈有余,有石桥横跨其间。桥宽八尺,两边有雕刻石栏杆,年深月久,古意盎然。 此刻,天色昏暗,淡月薄云,星光迷迷蒙,但闻桥厂流水潺潺,看不清桥的彼端有何景色。 石啸天老帮主为首一行,来到石桥西端,何云凤一按云龙的手,轻轻地嘱咐一声:“龙弟!你在此稍候。” 脚下快赶几步,越过石老帮主,便向石桥之上走去。 石啸天老帮主一见凤姑娘只身前往,不由一急,叫道:“凤儿!不可贸然过桥。” 老帮主如此一叫,肖承远小侠一闪身,赶上凤姑娘,伸手一把握住皓腕,低声说道: “凤姐姐!不必性急,且听石伯父的安排。” 凤姑娘和肖小侠虽然彼此早就心有默契,但是,在石老帮主面前,还少有如此亲热行动。尤其自从苗疆归来,心中各自怀有鬼眙。虽然千山脱险,老帮主安然归来,风姑娘对承弟弟又较为谅解。但是,较之以前,还是生疏不少。此时,肖小侠伸手握住风姑娘如玉皓腕,而且半响尚未松手,姑娘心里却泛起一阵甜蜜。但是,脸上却飞上一层红晕。虽然,昏暗之中,看不清楚,但是,风姑娘仍然含有羞意地摆动一下手腕,低声叫道:“承弟弟! 你……” 肖小侠不以为意地说道:“凤姐姐!你方才不是听见老化子哥哥说吗?我明敌暗,要谨防暗算,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只身过桥呢?” 凤姑娘正待说话,石桥之东忽然有人冷冷地笑了一下,略有嘲意地说道:“约各位到石桥之东,怎么,不敢过桥吗?” 风姑娘在黑暗中对肖小侠翻了一个白眼,轻轻地说道:“你瞧!被人挫了我们的锐气。” 肖小侠不以为然,运用两眼神光,向石桥上留神打量了一会,但见石桥之上,静悄悄,平坦坦,毫无一点可疑之处。 相隔五丈石桥之东,树影重重,看不清楚究竟。 肖小侠只说了一句:“明枪易躲……” 顿时眼前一条矮小的人影一闪,疾若闪电,“咻”地一声,窜过两人身旁,直向石桥之中落去。 肖小侠凤姑娘一眼瞥见,大吃一惊,伸手一把没抓住,急切地只叫得一声:“龙弟!” 人便不自觉地和何云风姑娘双双地抢步上桥。此时,云龙已经到了桥的中间,肖小侠正要腾身赶上去,忽然眼前一阵亮光一闪,幻起满天星光似的,向云龙头上落去,这一片光亮落地之广,与下落之快,那决不是云龙站在宽不到八尺的石桥上所能够轻易脱身的。 肖小侠和风姑娘一声:“糟”尚未出口,云龙已经被一层白亮的东西罩住。而且光亮一收缩,把云龙紧紧裹成一团。 肖小侠和风姑娘此时心急如焚,双双向前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呼”地一声,从石桥底下,蓦然而起,又是两片光亮闪烁的东西,闪电扑来。 肖小侠好快的身手,左手一带凤姑娘,右手一探,刷地-下,碧雪剑立即随手耀起一层剑幕。同时,双双又跃回数尺。 就在这一拔剑、一跃身之际,肖小侠才看清楚,这漫天闪光罩来的,是一片极大的鱼网,鱼网之下挂满了晶莹耀眼的鱼钩,敢情把人当鱼,一旦入网,钩满全身,哪还动弹得了。肖小侠看清楚了这面设计奇特、用心恶毒的鱼网,更是心如火焚,立即碧雪剑荡起清光万道,厉声喝道:“恶赃无耻暗算。” 挟着凌厉无比的剑光,向前冲去.忽然,眼前奇迹出现,眼前又是人影一闪,只听到云龙叫道:“承哥哥!云龙回来了!” 肖小侠立即收剑停身,果然云龙疾扑而回,手里还仗看金光闪耀的短剑.肖小侠伸手一把抱住云龙,双足一个倒纵,退回桥西,众人此时也一拥而上,肖小侠急着问道:“云龙弟弟,你没有事情吗?” 云龙闪着大眼,摇晃着头说道:“怪我慢了一点,短剑刚刚护住头顶,那个怪鱼网就罩下来了。奉好我头上削了一个破洞,他鱼网一收,我就势抡剑一旋。承哥哥!龙儿不好,害你们着急了。” 不用说,云龙虽然机灵透顶,脱网而回,这身上已经是被鱼钩挂的遍体伤痕.虽然是皮肉之伤,也好叫人心痛。何云凤姑娘又是心痛,又是惋惜地把云龙带到后面敷药治伤。 肖小侠此时已经是澈起满腔怒火,还剑入鞘,青衫微拂,迈步便要上桥过去。 老化子上前伸手拦住,说道:“犯不着气动神浮,等老帮主和他说明白,我们是明打暗斗均可,只是他们能否逃得了?” 老化子说此话时,井末压低声音,自然清楚地传到桥之东。 石桥之东,阴影里有人冷冷地笑道:“老化子!凭休那两下打狗棒,也敢夸此大口吗?” 老化子却接口呵呵笑道:“老化子打殉棒打狗可以,打人自然不行.桥东的朋友你既然不怕老化子这两下打狗棒,又何必隐隐藏藏,畏首畏尾?” 石老帮主此时已接着说道:“朋友,你既然看得起我石啸天,专程来到大干邑,邀约相见,老朽如今应约而来,尊驾又何必匿而不现呢?” 对面那人忽然又说道:“为了不落你们的话柄,好!就从现在起我们暗箭暂停,看看你们的能耐,究竟能躲掉明枪否?” 突然,石桥东端,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屹立在阴影黑暗之处,而又是目光所能及的地方,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桥中间走过来。 这人一走到桥中间,薛明霄姑娘站在身后不仅轻轻的“咦”了一声,其他众人也都立即看得明白,这人正是应仇九蜂之邀,寻仇括苍山,掌碎石老帮主右肩的神剑无双伊季风。 薛明霞姑娘曾以一支青钢剑,败在他手下,故而一落眼便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令人玩味的是伊季风在括苍山被肖小侠和凤姑娘折腾得断臂丢剑,狼狈而走,相隔时间不久,如何又在这里出现?而且他有胆子拦截众人.这不是令人费解吗? 神剑无双伊季风这样飘然出现,薛明霞和何云凤姑娘同时怒气遽生。一个是报复断剑之仇;-个是要洗雪伤父之恨,如此两位姑娘双双抢出.老化子在旁边咳了一声,说道:“凤姑娘你稍待一会,薛姑娘断剑之仇我老化子已经耳闻已久,今天让她以一支宝剑.再会会这位神剑无双,究竟是谁胜谁负,以了断当初括苍山的过节儿。” 何云凤姑娘本是男装打扮,老化子如此一声“风姑娘”,不由她气的一跺脚,人自然地停丁下来。 薛明霰姑娘平素是矜持稳重,从不贸然做事,一听老化子如此一说,知道这一仗是能胜不能输,也自然地停下脚步,回身向着老化子,垂手而立。 老化子却笑嘻嘻地说道:“姑娘,当在智取,不在力胜。” 薛姑娘恭谨地点点头,唯唯应是,石老帮主在-旁止不住问道:“神剑无双卷上重来,料也无甚惊人之处,如何敢拦截大平邑?” 老化子笑着哼了一声,摇摇头说道:“究竟有些什么高手隐藏其间,谁也不敢预料。” 此时,神剑无双伊季风已经手捧长剑,神情潇洒地站在石桥当中,傲然叫道:“石啸天!还有胆量-会否?” 神剑无双如此猖撅地一叫,薛明霞蓦地原地一式“鲤鱼倒穿波”,挺腰凌空一翻,掠起两丈,身形在空中一折之际,长剑随手一划弧形,幻起一道耀眼光芒,直向桥中间落去。 站在老化子身后的肖小侠,眼见薛姑娘挺剑而去,心里不禁暗暗地担着心事.低声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伊季风再现江湖,分明有恃无恐,薛姑娘此去有否把握?” 老化子摇摇头说道:“很难逆料,咦……” 刚一说到此处,但觉眼前人影一闪,好快的身形老化子还没有看清楚,那人已经从四五丈高的半空,飘然落在薛明霞姑娘的前面,伸手一拦,说道:“姑娘!这一场让给贫道吧!” 薛明霞姑娘一见有人拦住去路.脚下一错步法,向后数尺,凝神一打量,来人苍须道袍,飘然有出尘之风采,行动举止之中.又自然有一种令人有凛然之气概,正是武当派第一剑术大师卧云道长.卧云道长的突然出现,不仅薛姑娘为之惊愕,连站在桥之两端的人,也都为之愕然。 老化子立即笑呵呵地叫道:“薛姑娘!你退下来吧。卧云道长有意让晚辈们一赡盖世无双的剑术,这是难得的机会.” 薛姑娘倒是真的一收宝剑,极其恭敬地对卧云道长行礼退下。 卧云道长对薛姑娘微微地颔首,刚一转过身来,就听得石桥东端有人冷笑道:“卧云牛鼻子,你休要仗着武当派的臭名声,便肆意插手多管闲事,你要自讨没趣,可怪不得我们。” 卧云道长站在那里瞑目凝神,细心倾听。霍然把眼一张.两道精光慑人心魂.左手一拂胸前苍须.对神剑无双伊季风叱道:“只要你把宝剑留下,便与你无干.叫方才说活那人出来。” 神剑无双伊季风本来一见卧云道长出现,顿时一惊.脸上立现惶然不安之色。后来-听卧云道长如此一说.自觉得脸上挂不住,便乍着胆子冷笑说道:“平白无故插手,你自忖能接得下这个场子吗?” 卧云道长仿佛没有把伊季风看在眼里,两道眼神正盯在石桥东端的阴影里,嘴里却说道:“掌伤我武当二代弟子,掳走流云剑,如何不敢露脸?” 石桥东端阴影里说话那人,依然冷冰冰地笑道:“小牛鼻子是伤在我的掌下,流云剑也是我顺手带来。是我借给伊季风使用,这不过是索取当年一点利息而已,你这位武当派的剑术大师又待如何?至于我是何人,自然要让你知道。” 卧云道长心里闪电一转,实在想不透武当派当年结下何种深仇,而今要旧账重算。 那人又冷冷地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如不服,剑在伊季风手中,你就试试看。” 那人如此一说,顿时令石桥西端老化子肖承远小侠等人为之惊诧不已。伊季风虽然自称神剑无双,剑上功夫虽然了得,但是,比起卧云道长来,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可是,听这人说话的口气,卧云道长以第一剑术大师之尊,将不敌区区崆峒派的伊季风,此事令人大为惊奇.连老化子如此鬼精灵的人,此刻既不知道对方是为何人,也不知道究竟弄的什么玄虚。 卧云道长不愧是击剑高手,他明明知道劲敌当前,虽然对方一再以言语挑拨.也毫不动怒,神情自若,气息均匀,一步一步直向伊季风逼近过去。 石桥彼端那人又冷冷地说道:“本来我要收拾了这班自命不凡的人,再找你们这些自称名门大派的人物算账。你既然碰上了,而且要逞强插手,那就晚算早算都是一样。” 卧云道长依然充耳无闻,一步一步向伊季风走去。可是站在桥这一端的老化子心里暗暗一震,轻轻一扯肖小侠和石老帮主的衣襟,低声说道:“听这人口气,像是阿修罗教的余孽!” 此语一出,石啸天老帮主和肖承远小侠几乎是同时轻轻地“啊”了一声。石老帮主说道:“原来是青海一怪活骷髅熊琨.只有他是阿修罗教惟一仅存的人。” 肖小侠也皱着眉头说道:“四象峰下夺取无极乾坤真经之时,这位骷髅怪曾现身一次,后又悄悄退出,此后就一直未露面,想不到此时纠众拦截,不知用意为何!” 蓝姑娘此时也在身后说道:“在括苍山和烈火头经应仇九峰之邀,到总坛寻仇,被我‘以气驭剑’的功夫吓走一次。” 老化子“哼”了一声说道:“此人阴沉至极,当年能逃脱各大门派的围剿,成为阿修罗教惟一的漏网之鱼。如今卷土重来,必然有所恃。听他口气之大,立意要寻各大门派报复当年之仇,就不难知之一二,我们且看他如何对付卧云道长.就可以确定是否就是骷髅怪。” 众人依言全留神向前看去,只见卧云道长已经和伊季风相隔不到两丈,站在哪里向阴影说道:“朋友,你如果再不现身,就休怪我以大欺小了。” 神剑无双伊季风也是自诩剑术高超之人,如今一见卧云道长对他漠然视之,那一股气,也就按撩不住,右手按在剑把之上,跃跃欲试。 突然,阴影里那人冷笑道:“伊季风你也是耍剑的,斗斗这位剑术大师,能保持十招不败,也不枉我为你疗伤赐剑。” 神剑无双伊季风顿时长啸一声,“锵啷”一响,流云剑横掠.一道乳白色的光芒,挟带着轻微的啸声,但见他身形一长,手中剑走中宫,极其灵活地疾起一式“铁树银花”,洒起满天星雨,向卧云道长正面攻出一招。 神剑无双伊季风如此出手一招,看在石桥西端众人眼里.止不住暗暗吃惊。这边有很多人都在括苍山总坛,见过伊季风功力,略知深浅。如他今臂伤痊愈,功力却较之以前大为增加,其中定有奇遇。 这一招“铁树银花”是剑术中精绝之学,使来劲风带啸,剑气纵横,行家看在眼里,立即可以看出这是击剑的上乘功夫。大家虽然不致为卧云道长担心,可是都要看看武当派的第-剑术大师,如何去斗这位自诩神剑无双则确也是极为了得的人物。 眼见得神剑无双手中的宝剑已经递到卧云道长的前胸,可是卧云道长却是神色自如,稳然不动,显然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一来,不禁使神剑无双心中为之一愕,因为他手中的长剑,正是武当派三大名剑之一流云剑,削金断玉,利物神兵,卧云道长岂有不知之理。他如此昂然不理,难道他能挨过这一剑贯胸吗? 只有肖承远小侠在轻声叹道:“卧云道长真正不愧为武当第一剑术大师.击剑之道,已经臻于化境。” 言犹未了。只见神剑无双这招威力无比的“铁树银花”.由于他心神如此略微一分之际.剑势略略-缓,卧云道氏猛地一吸前胸,身体不动,前胸突缩数寸,刚一卸去流云剑的锋芒,忽又左手闪电地一圈,连带着身形向左一侧,斜倾向前,左手探指竟抓向剑柄.这一圈臂、侧身、一探手,三动作如一闪,快得令人无法看清他是怎么让开这迎面一招。 等到神剑无双发觉自己攻招过老,收招无及,索性直撞向前,来躲过卧云道长如此徒手擒拿之势,已经太晚了。功逊一筹,则有千里之别。 顿时觉得手中流云剑一震,但听卧云道长厉叱一声:“撒手!” 那还能不撒手?右臂同时为之一麻,神剑无双伊季风向前一个跟跄,晃了几下,才勉力站稳住了身形,可是流云剑已经到了卧云道长的手中。屯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云道长空手入白刃,站在石桥西端的老化子,不禁为之高赞一声道:“好!” 卧云道长将流云剑在手中颠了一颠,指着伊季风说道:“我不伤你,去叫那伤我武当弟子、夺我武当宝剑的人出来说话。他敢狂言与武林各大门派为敌,难道现身亮相的胆量都没有吗?” 石桥东端阴暗处那人冷嘿嘿的一笑,说道:“伊季风回来。” 神剑无双伊季风此时满脸羞惭,眼暴凶光,盯着卧云道长,慢慢向石桥东端走去。 卧云道长傲然不屑一顾,只向阴暗处说道:“贫道等你答话.” 此话刚一出口,就听得肖承远小侠桥西大叫“卧云道长小心!“卧云道长-震,立即流云剑护面,闪电转身,顿时瞥见-道绿萤光,如飞袭至。 来时破空无声,又是快速惊人,等到卧云道长转过身来时,这一道暗绿萤光,已经贴到卧云道长道袍。卧云道长毕竟是老练江湖,临危不乱.流云剑下削“割袍断义”,临时功力不足。就枪到了一个“快”字,硬截飞来的那一道光芒.如果卧云道长能在流云剑下截的同时,拧身上拔,或者是点足倒退,都有惊无险。但是卧云道长自视甚高,而且“名”之一字,累人不浅,他以为如果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伊季风施放暗器,迫后身形,岂非是自己奇耻大辱? 就如此一顿之间,流云剑触及暗绿萤光突然一炸而散.分散为一砰绿火,沾住卧云道长的衣襟,就燃烧起来。 卧云道长大叫一声:“阿修罗教的流萤毒磷剑。”这一声叫声末了,暗绿萤光的流萤毒磷剑霍然地一转。竞朝卧云道长的面门飞来。而且快如闪电。 卧云道长此时也顾不得“名望”、“身份”,一偏头,点足倒纵,落身桥西,立即就地一滚,才将身上的余火扑灭。就是如此.卧云道长的一件道袍,已经衣襟烧去大半截。 老化子禁不住点头说道:“果然不错,真是阿修罗教余孽骷髅怪来了。” 云龙从后面走过来,拉住老化子,云龙问道:“老化子师叔!什么是流萤毒磷剑啦?” 老化子说道:“那是阿修罗教的一种暗器,一触生火,见风即燃。而且剑上有绳子.可以系在手中操动自如,一旦中了皮肤,毒焰炙伤,毒发全身,很快地就溃烂而死。” 云龙奇怪地问道:“那个什么神剑无双的人,他是阿修罗教吗?” 老化子摇摇头。两个人正说着,只见卧云道长果然很快地将外面道袍脱去,用长剑挑起扔在河里。此时,只剩下里面的两截内衣,背插宝剑,手提宝剑,向石桥当中走占。 卧云道长此刻真是动了怒气,勃然提剑向石桥上走去,小向青此时却扯着肖小侠的手问道:“承叔叔!方才你赞说那位道长击剑高明,他为什么见招不避,而能空手夺剑呢?” 肖小侠知道青侄是家学渊源,奇门剑也颇具根基,便说道:“击剑首重心神合一,气定神闲,还要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讲究制敌先机.卧云道长以分毫之差,不动声色避招出于,正是击剑之要旨。没有深厚精湛的击剑功夫,岂能做到这一步。” 云龙此时也靠近过来,仰头问道:“他又为什么不能躲开那一柄绿色小剑呢?” 肖小侠说道:“一则轻敌大意,犯了击剑大忌;再则流萤毒磷剑是阿修罗教的毒物,又不能与正式击剑之道相提。” 老化子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休要趁机施教,但看这一场正式剑技的较量吧!” 肖小侠这才向石桥上看去,卧云道长短衣提剑,当桥而立。对面石桥东端,走出一位中年羽士,背插长剑缓步向石桥上走来。 蓝玉珍姑娘一见,脱口说道:“是他!崆蛔派五老中的玉面羽士谷文照!” 老化子笑道:“正是那位驻颜有术的玉面羽士,他的剑术当初在五老峰你是见过的,如今想必更是不同从前。这两位以剑称长的人一朝相遇,倒是难得一见的剑术比较。” 站在这边的众人,都是使剑的能手,大家都不禁屏息不言,要看看这场剑术争高下的拼斗。 玉面羽士谷文照刚一现身,卧云道长便掀髯说道:“羽士,崆峒派也要替阿修罗教插上一手吗?” 五面羽士微微一笑,说道:“道长愿为青龙帮接下这场过节,贫道又何妨来领教道长高招?何况伊季风还是敝派门下?” 卧云道长一听,忽然厉声大笑,手中长剑-顺,横在胸前,说道:“伊季风胆敢借阿修罗余孽之毒器,无耻暗袭,你还有脸替这无耻撑腰,我为你这一身道服羞辱。” 玉面羽士谷文照在崆蛔五老当中,武功最高,武林之中也是颇有名望之人,哪里还承受得住这等羞辱?他虽然深知卧云道长功力极高,动手未见得就能稳占胜面,但是,自从遇见骷髅怪熊琨之后,自己在武功之外,更增加了阿修罗教的阴毒功夫。胆气一壮,立即探手撤剑,斜指胸前,说道:“卧云道长,休要如此猖狂,你武当派那点微末道行,也竟敢轻视天下之士。” 卧云道长呵呵冷笑道:“卧云不敢轻视天下之士,惟独瞧不起你这种为虎作伥,作人爪牙的败类。你若将道服脱下,从速退出石桥,我自会与阿修罗教余孽算帐。如若你执迷不悟,你自忖能逃出这石桥之上?” 玉面羽十突然地尖笑一声,手中长剑遥指当前,左手捏着剑诀,凝神敛气,脚下缓移七星,左三右四,慢慢向卧云道长逼近而来。 老化子站在西端点头笑道:“这羽士剑下功夫,如今又有不同,这一场斗剑,应该列为近年来武林一件大事。” 蓝玉珍姑娘知道老化子师叔所说的是实情,当年五老峰上,聚莹剑削玉面羽士手中青锋,一招胜来侥幸。如今再看这玉面羽士,较之当初,更除去了那一点浮躁之神情,想必这剑上功夫,更有进益。 只有肖承远小侠轻轻地说道:“玉面羽士剑术不及卧云道长,但是,他未必是输在剑上,而要输在另一方面。” 何云凤姑娘低低说道:“承弟弟!你看卧云道长左手不捏诀而握拳,武当神拳是否取胜之处?” 肖承远小侠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卧云道长如果不愿抖露武当派的剑法,玉面羽士恐怕就要伤在神拳之下。” 言犹未了,玉面羽士已经逼进卧云道长八尺不到之处,突然,右臂一振,青锋长剑抖出一个碗大剑花,虚向卧云道长面门-提,剑式未到即收,立即晃身一旋,脚走偏宫,右手长剑斜掠右肩,一式“肩担日月”围住卧云道长游走半圈。 卧云道长依旧是流云剑掠胸前,静立不动。对于方才玉面羽士虚晃一招,仿佛没有看在眼里。 玉面羽士游走半圈.正好来到卧云道长身后。忽又左手决前领,右手长剑疾化了一招“醉指落松”。剑尖顿作一点流萤,快得如同一闪,准确无比地向卧云道长后脑“对口”指去。 由“肩担日月”,一变而为“醉指落松”,两招完全是正宗击剑名招,玉面羽士谷文照使来不带一丝火气,端的准、狠、稳俱能一丝不漏捕。 肖小侠轻轻叹道:“玉面羽士是崆蛔五老中,难有的人才,奈何从贼。” 正说着时,眼前情势一变,卧云道长身形不变,脚下流水行云,悠然飘动,前移一尺不到,忽又一翻身形,当胸长剑顺势一兜,使出一式大力剑法“天外飞虹”,迎截上去。 这一招“天外飞虹”自然截不住玉面羽士的剑尖,但是,卧云道长的“天外飞虹”未及六成攻势,倏地探身前伸,手中流云剑顿起数十道耀眼光芒,啸声又起,闪电攻出四招。果然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这一连四招使来轻盈至极,看去分明只有两式剑法-“掠天飞云”、“一气三清”。可是,实则是四招连起,剑气纵横,威势之猛,宛如骤雨狂风,卧云道长果然不愧武当正派第一剑术大师,仅仅这起手四招.功力顿见。 玉面羽士一招未曾得手,立即陷入下风,一失先机,只有处于招哿之地。但是,玉面羽土显然临危镇定如常,右手长剑一收,错腰蹬腿,扑地旋风,振臂拔势.居然长剑一招未动,全凭着轻巧的身形,闪过卧云道长四招抢攻。 这正是玉面羽土的聪明处,他知道卧云道长剑术精湛,功力深厚,而臣手中又是一支宝剑,如果没有把握,便以剑来化招解式,这出手四招,便难接下。他便仗着自己一身极具火候的轻功,加上他对剑术方面的造诣,极尽腾挪躲闪,掌握剑招空隙,硬让四招。 一等四招终了,玉面羽士右手长剑一翻,就着旋转的身形,剑起孤形,一“旋风巨浪”,吐气出声,直向卧云道长中盘扫去。 卧云道长方才那一招“一气三清”,一暗藏三招,虚实兼备。一见谷文照收剑闪让,早就将这一招变为虚应故事,流云剑未点即收,三式终了,突然剑走“朝天-炷香”,上探而起,忽又震腕摇剑,中途疾化“双龙纹尾”横绞中宫.正好,这时候是玉面羽士谷文照一式“旋风巨浪’疾扑而来。双方着实难免就硬接一招。 论内力深沉,论宝剑锋利,谷文照要硬接这一招,虽然在剑招的部位上,井未占弱,但是,却难免要断剑伤人。玉面羽士也不愧是剑名手自知甚明,便在卧云道长“双龙纹尾”未绞之前,闪电收臂,同时一翻手腕,以剑背脊轻轻一点流云剑身,借劲飘身,险以一丝之差,避出剑锋之外。 如此过手不到三招,立即看出卧云道长剑术高明,每出一招,都蕴藏着足以致命的变化。凌厉、轻盈,而又准确沉猛。溶剐柔于一体,武当振第一剑术大师,名不虚传。 但是,土面羽士谷文照虽然技逊一筹,却处处胆大而心细,以攻为守,以进为退,在卧云道长极其难以捉摸的剑式之中,轻灵闪让,得便还要攻出一折,已不难看出了他对剑术颇有造诣.以此情形看来,十招八招之内,玉面羽士尚可维持不败。 站在石桥西端的众人,看着这两位击剑名手,全神对敌,也都看得凝神屏息。只有绿忆姑娘在一旁轻轻地说道:“玉面羽士以不敌之势,铤而走险,显然有其阴谋之处,看来卧云道长若不速下杀着,就要着道了。” 正说着此处,五面羽士刚好一错腰身,左腿“登山蹋月”,右腿贴地平拖,闪过卧云道长一招迎门“老君点火”,又急发地疾变“寒鸦赴水”,再化“燕子穿帘”,就在卧云道长剑锋未落之前,疾避五尺.按照方才几招情形看来,玉面羽士每能凑巧洞烛机先,以一瞬之先,闪开卧云道长的攻招之际,便要凑空狠还一剑。可是.这次玉面羽士闪开五尺之后,身形未止,平身脚一蹬,又倒穿八尺开外。 卧云道长此时已收剑回身,长身待追,突然迎面一片寒风,挟着异样味道,扑面而来。 此时天色已是微明,但是,卧云道长依然看不出玉面羽士使的是什么手脚,寒风扑而之后,浑身一颤,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着了道儿!“一时怒火遽起,左手突然迎面劈出一掌,“呼”的一阵极其强烈的罡风,直袭桥东。玉面羽士想是心头得意,心神微分,武当神拳百步,又是何等神速!等他发觉时,拳风沾衣,只挣得略一偏身,左肩上正好挨上这刚猛的一击,“咕咚”翻身,连滚数尺,才停下身来。 可是,这边卧云道长发山一招武当神拳之余,脚下一个踉跪,一股冷气已从四肢遽上心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山口,便也翻身栽倒。 老化子伸手拦住正起身待扑的石啸天老帮主,急向肖承远小侠说道:“小兄弟!快把卧云道长抱回来。” 肖小侠早就拧身过去.抱起卧云道长,落回桥西。微明天色,晨曦渐露.见卧云道长浑身僵硬,具冷如冰.只剩心头有一丝温暖。 蓝玉珍姑娘咋舌说道:“玉面羽士放的是什么毒物,不到-会儿功夫,卧云道长便僵死到这种地步子。” 老化子叹气说道:“老哥哥还记得数十年前,阿修罗教横行中原之时,曾使中原武林惊震的暗嚣否?” 石啸天老帮主微微点头说道:“曾有所闻。从卧云道长这种情形看来,是中了阿修罗教中‘断肠白骨吹’的毒沙。” 老化子点头说道:“阿修罗教当年横行,就仗着这些离奇阴毒,防不胜防的暗器。‘断肠白骨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而已,中者不出一个时辰,冷僵而死。小兄弟,你给卧云道长服一颗大还丹吧,除了阿修罗教的解药,只有大还丹可以救他一命了。” 肖承远小侠应声立即从身上取出大还丹,正准备喂卧云道长服下,石桥东端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冷如寒冰尖笑一声,说道:“那个‘苍虚秘笈’得主的娃娃,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肖承远小侠闻声回头,石桥卜站的是一位怪模怪样的人。 驴子脸,雷公嘴,朝天鼻子,三角眼,扫帚眉,脸色青中带灰,死板板的,稀疏的短发.约有三寸来长,竖在头上像一砰片草,颊下长着数来不卜三十根的山羊胡子,根根见肉。虽然是初春天气;身,卜依然穿着一件圆领麻布齐膝短褂儿,袖子齐肩,精赤着两条柴棒似的胳膊,下面两条干瘪如柴的小腿,也是光赤着,黑丛丛的长满了毛,足有一寸多长.两只脚却穿着一双麻布鞋。 腰间束着一条草绳,左边插着一根哭丧棒,右边系着一个骷髅头.这种长相,这样装束,只要一落眼便能认识是当年曾经参与四象峰夺取“无极乾坤真经”,而后又悄然离去的骷髅怪。 站在那里阴气森森,鬼气逼人,尤其在这拂晓乍明之际,真有点令人毛骨怵然。 肖承远小侠昂然直起身来揣好大还丹,便要向石桥当中走去。 老化子倏地上前一把拉住肖小侠,呵呵笑道:“小兄弟! 还用得你去么?卧云道长这点伤,你给他治治好就行啦!这儿的事,用不着你管。” 老化子连推带拉,把肖小侠扯住,一面叫道:“珍儿!你去打发走这个令人作呕的活骷髅怪,你要是懒得动手,像什么‘以气驭剑’的功夫,把他干掉就算给卧云道长报仇算了。” 肖小侠不知道老化子哥哥在捣什么鬼,蓝五珍姑娘此时已经应声迈步,“锵啷”一声,聚莹短剑掠出一道蓝光,震腕之间,光射盈尺。 姑娘只一点足之间,人便像轻盈的紫燕,飘落在石桥当中,与这骷髅怪相对不到一丈而立。 骷髅怪一见蓝五珍姑娘迎面而立,顿时驴子脸露出一些惊奇之意,侮夜枭一样地说道: “娃娃!你也在这一伙吗?” 蓝五珍姑娘此时慧至心灵.她立即知道,老化子师叔要她出来的原因。想必这骷髅怪浑身怪异难防的阿修罗教毒器,只有自己“以气驭剑”的功夫,可以吓住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骷髅怪。姑娘顿时轻松地一笑,说道:“骷髅怪!括苍山饶你一次,让你侥幸逃生,你还要兴风作浪,居然胆敢拦截于人.” 骷髅怪在蓝姑娘说话的时候,一对三角眼不停地闪动,左手摸着骷髅头,跃跃欲试。可是,眼睛看着姑娘手中的聚莹短剑,光芒闪烁,又似有畏意。 突然,骷髅怪一声慑心魂魄的怪笑,说道:“娃娃!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咧嘴一声呼哨,人像一支疾矢,倒穿回石桥东端,顿时,一阵蹄声震地,一群人呼啸而去。 骷髅怪突然如此离去,蓝姑娘一怔,立即微抬右手,聚莹剑就要脱手而出,要以“以气驭剑”的功夫,追击骷髅怪。 老化子却大声叫道:“珍儿!算了吧!反正后会有期。” 蓝玉珍姑娘这才收住短剑,到桥西,问道:“老化子师叔! 放他走,岂不是又留下后患?” 老化子凝神听了一下,且不回答蓝姑娘的话,却转头向绿忆姑娘说道:“姑娘!你试用碧玉琵琶,以摧神之音,意在桥东试试i” 绿忆姑娘不解地望了老化子一眼,便依言凝神行功,顺过碧玉琵琶,右手无名指挑动“商弦”,“咚”的一审,弦声刚出,桥东林木一片簌簌,断枝落叶,纷纷而下,便没有了一点动静.老化子点点头,又转面向何云凤姑娘说道:“风姑娘,你许久不用‘-指禅功’,如今你试试石桥之下。” 何云风姑娘也不明白老化子意欲何为,便也依言,立即掩身石桥之侧,运用了这种佛门至上功夫,“一指禅功”径对桥下一指。顿时桥下河水四溅,沙石齐飞,再也没有动静。 众人一见老化子如此古怪行动,都觉得怪异,只有肖承远小侠从卧云道长身畔起身走过来,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骷髅怪确已离去,你有话要说吗?” 老化子笑道:“小兄弟!你是知道老化子哥哥的!骷髅怪设若留有眼线,我这话就不能说了。” 众人一听,才知道老化子用心至深,不觉得都围了过来。 老化子先指着蓝姑娘说道:“姑娘,你不是问我为何纵骷髅怪而去吗?那是老化子不敢冒险呀!” 蓝姑娘闻言翘嘴说道:“老化子师叔是怕我们不敌骷髅怪吗?” 老化子摇摇头说道:“姑娘!你哪里知道,这骷髅怪是阿修罗教惟一的漏网之人,十七年后再出讧湖,存心不问可知,他是要报复当年各大门派围剿阿修罗教之仇。” 何云凤姑娘问道:“当初四象峰为何毫无表现就匿迹了呢?” 老化子说道:“老化子推测,只能说他当时阿修罗教的阴毒功夫,尚未恢复。前去四象峰只不过是想夺无极乾坤真经,想在邪恶手段之外,再增加一点武林独门至上的真功夫。可是,四象峰小兄弟独歼群雄,他不愿意冒险,所以临阵遁去。” 肖小侠点头说道:“如今想是这骷髅怪已经把阿修罗教各种邪奖勤罚懒功夫修练已成,所以再现武林,寻衅于各大门派之间.他要重振阿修罗教的声威。” 云龙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那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拦截于我们呢?” 老化子呵呵笑着,一拍云龙的头,说道:“小娃娃!你承哥哥‘苍虚秘笈’名声太大了。他要是获得‘苍虚秘笈’,再加上他那阿修罗教的邪恶功夫,天下还能找到对手吗?” 石老帮主也点头说道:“我们入关以后,太过招摇,这骷髅怪未尽然就是专程来拦截我们,但是闻风而来,是有几分。” 老化子叹道:“骷髅怪太机灵了!老哥哥说的不错,他闻风而来,想仗着既有的几种邪毒功文,把‘苍虚秘笠’取走,劳而不费之事。” 肖小侠微有叹息之意,轻轻地说道:“那我们为何不趁机会把他除去,为武林除害呢?” 蓝玉珍姑娘此时也翘嘴说道:“那为什么不让我用‘以气驭剑’去杀他呢?” 绿忆姑娘仁前拉着蓝姐姐的手,一面向承哥哥轻轻地说道:“承哥哥!蓝姐姐!老化子师叔能够料敌如神,一定有他的道理。” 老化子得意地一笑,望着绿忆姑娘说道:“姑娘!你这一声老化子师叔叫得我不敢当,你这-捧,也捧得我不敢当。我老化子的道理,他们未见得心服啊!” 蓝玉珍姑娘当时脸不由地一红,跺脚说道:“人家说正经的,老化子师叔老是爱说笑。” 老化子笑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说着把脸一扳,沉声地说道:“老实说,以在场之人的武功,可以制服骷髅怪的为数不少。就拿卧云道长而言,凭他一支长剑,足可制住骷髅怪。但是,能挨得骷髅怪那一身阿修罗教的毒器的人,恐怕只有你承兄弟一人。” 众人都不由地转向肖小侠望去,肖小侠不禁脸上微红,略有腼腆地说道:“那是我巧遇机缘,当年在长空栈巧服朱仙果的缘故,并非小弟个人之能。” 老化子点头说道:“长空栈‘朱仙果’是其一,‘无价剑鞘’的避毒明珠是其二,还有‘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是其三,小兄弟是百毒不侵之身,自然不畏于骷髅怪的毒器,可是,余下众人就不同了,如若骷髅怪以方才那种‘断肠白骨吹’,亲自散发,在场的众人就难逃一个,何况还有其它的毒器,还在未知之列.” 众人闻言,俱皆默然。 老化子接着说道:“骷髅怪也有几分畏惧我们,尤其是珍儿的‘以气驭剑’的功夫.他是见过的。所以,我要珍儿出场,吓他是真,杀他是假.如若激起他以死相拚的决心.众毒俱发,我们难得以身幸免。” 站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薛明霞姑娘,此刻也接着说道:“老化子师叔百密难免一疏,承弟弟若能以一剑歼魔,即使骷髅怪先一瞬间施放毒器,承弟弟也可以拿大还丹相救,骷髅怪岂不就可以除去祸根吗?” 老化子笑道:“薛姑娘说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是,这大还丹太珍贵,平白用去这么多粒,换取骷髅怪一条性命,未免不值。再则,大还丹是去毒助功的圣药,自是毋庸置疑。 但是,究竟能否药到毒除,针对阿修罗教这种剧毒有灵效,尚未可完全置信.老化子敢以众人生命冒险否?虽然,以珍儿去吓走骷髅怪,也是铤而走险。但是,比起那一着,还是安全得多了。” 石老帮主在-旁笑道:“好了!现在事情已经说明白,老化子舌战群雄,力排众议,胜来不易。我们去看卧云道长的毒伤如何?”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肖小侠便走了过去,看看躺在地上的卧云道长,腔色已经恢复如昔.气息调匀,只是仍然闭目昏沉不醒。 肖小侠想是自己点了卧云道长的“昏睡穴”,便立即拂开穴道,卧云道长这才倏睁双眼,翻身站起来,稽首谢道:“多蒙各位仗义施救,贫道终生不忘。” 石老帮主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道长不必如此耿耿不安,你我俱是武林中人,何必计较这些。只是老朽有一言请问道长,服下大还丹后,此刻道长体内感觉如何?” 卧云道长大惊问道:“是哪位赐给贫道如此圣药?” 肖承远小侠拱手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卧云道长转身对肖小侠深探稽首,说道:“肖小侠慷慨赐良药圣品,贫道因祸得福了.此刻贫道体内百脉畅通,心神交泰,皆是大还丹之功。大德不敢言谢,贫道有生之日,诸位若有用得着武当派之处,贫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肖承远小侠连称不敢,当时心里闪电一转,连忙说道:“晚辈有一言,有渎道长清听。” 卧云道长连忙说道:“肖小侠有何见教,但请言之当面,贫道无不倾听.” 肖小侠拱手说道:“道长今日谅已深知,如今宇内群魔,纷纷有再起之势,武林之内,眼看有一场浩劫,当前各大门派,俱是明哲保身,实非武林之福。” 卧云道长险上微微一红,点头说道:“纵观当前情势,确是如此。敝派掌门,也有鉴于此,乃深感当前武林,将有一场浩劫来临,武林之中,惟有团结一心,才能自保,无奈乏人登高一呼,却徒唤奈何。” 肖承远小侠说道:“只要贵派能鉴及此,总是武林之福.月前晚辈曾与少林元济大师在沂山晤面,元济大师悲天悯人,有意出面邀约武林同道,共商对策.” 卧云道长连忙口诵“无量佛”,接着说道:“少林寺素为武林所推崇,元济大师武功道德,也素为武林所祟仰,能得他出面一呼,主持其事,敝派当然应邀前往,听命于下。” 肖小侠拱手说道:“道长能为苍生设想,是武林之福,苍生之福!”卧云道长接着说道:“肖小侠若无他事,贫道铭谢之余,就要告辞了。” 肖小侠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云龙说道:“龙弟!我身旁那顶道冠你带在身旁否?” 云龙倒真是乖巧,立即从身上取下千山寒江冷面钓翁所送的道冠,递给肖承远。肖小侠双手捧起,送到卧云道长面前,说道:“贵派问云道长之不幸.晚辈等至表哀思。此事其中过节,晚辈不知,这顶道冠是千山寒江冷面钓翁于晚辈临行之时,托交贵派的,今日幸遇道长,特此奉上;” 卧云道长双手接过这顶道冠,脸上颜色遽变,双手微抖,低声问道:“请问小侠这千山冷面钓翁他是何人?” 肖小侠说道:“无极门前辈高人无极逍遥生.” 卧云道长轻轻地“啊”了一声,沉吟良久,又问道:“这冷面钓翁与小侠有关联否?” 肖小侠略为一顿,摇摇头说道:“此次为救石老帮主,才化敌为友,以前并无关联。” 卧云道长点点头,恭恭敬敬地收起道冠,才向肖小侠说道:“肖小侠对贫道之大德,贫道个人铭感五内.贫道就此告别各位,后会有期。” 说着话,一打稽首,转身扑过石桥,几个起落,便没于晨光曦微之中。 绿忆姑娘望着卧云道长远去的背影,自语说道:“承哥哥! 这老道心中有不愤之意,真是不识好歹之人。” 肖承远小侠笑道:“绿忆休要乱猜,卧云遭长睹物思人,是在所难免的。” 其实,大家都没有住意到卧云道长方才那一句“贫道个人铭感五内”,为尔后各大门派共讨群魔之际,武当派对肖小侠以及青龙帮横生枝节的根源。此系后话,按下不表。 此时,天色逐渐大明,石老帮主惟恐引起店家惊异,便要大家从速回到店内,天明时,即刻起程,奔回浙东括苍山总坛。 由石桥回到店中,何消片刻,各人又都从房内出来,整顿行装,连早饭都没吃,匆匆扬鞭上道。 一行人刚一出得大平邑,肖小侠忽然催马上前,赶到石老帮主身边说道:“小侄意欲就此分手,前往嵩山赴元济大师之约,伯父以为意下如何?” 石老帮主还没有答话,几位姑娘俱都催马上前,望着肖小侠。老帮主点头说道:“骷髅怪之事发生之后,武林联盟之事,已是急不可缓。小侠能前往嵩山少林寺倒正是时机。” 老化子在旁边说道:“老化子几天跟着你们骑马,受罪不浅,我也要独自轻散轻散!在你们这群人中间,夹着我这样一位老化子,又臭又脏。越发使人眼生。我老化子也耍先走一步.”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就在这笑声中.老化子溜下马,展开他雪地飘风的轻功,溜得无影无踪。 肖小侠知道老化子哥哥心眼多,说不定又有什么新打算,没有介意。 石老帮主倒是依依地望着老化子远去.良久才回头说道:“小侠要去嵩山,少林寺为佛家圣地,姑娘们去恐非适宜。几位姑娘还随老朽回括苍山。小侠要早去早回,各大门派尚未结盟之前,黑风帮仍须由我们自己留神应对。” 老帮主这几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把几位姑娘的去意,都一概打消。 肖小侠在马上行,就要离去的时候,看看云龙和小向青一眼,道:“少林寺为武林所尊仰之地,此去虽然应约元济大师,共商结盟之事,仍然是难免有难题.龙弟和青侄就别打主意要去了。” 肖小侠把二小的心事说透,倒把众人说笑了起来,几位姑娘的不高兴,也轻轻地消散掉。 突然,何云凤姑娘说道:“承弟弟,你到少林寺至多半月即回,届时我派神鹫前来接你。” 肖小侠讶道:“神鹫现在何处?” 凤姑娘笑着道:“青鸟神鹫现在括苍总坛,我留它在总坛,预备有事就飞来关外找我,此鹫灵性臻顶,承弟弟,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肖小侠应声点头,纵骑扬鞭,单骑独奔嵩山少林寺而去。 肖承远小侠离开石啸天老帮主和几位姑娘,只身单骑,横贯尼山之境,走两家店,穿过昭阳湖,南入河南境地。走开封古道,西行郑州,直奔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领袖武林,垂百数十年,而盛誉迄今未衰,被视为武林之泰山北斗,实非偶然。 七十二种不传之秘,任何一种绝技,都足以惊世驻俗,而震慑武林同道。所以,少林僧人在武林中多视为不可轻侮者。 这天,肖小侠在登封稍作休息之后,洗净风尘,整顿衣冠,赴嵩山少林寺。肖小侠认为:少林寺为武林领袖群伦之泰山北斗,元济大师为少林当前三大长老之一,年长位尊,此去拜见,在礼数上,不可为人耻笑。 天气阴霾,略有雨意。肖小侠在离开市廛之后,惟恐暴雨洒湿衣衫,致令此行尴尬形象。临迸心念一动,微拽青衫,轻屣脚程,一路落叶随风,流星赶月,不片刻,庄严巍然而耸立的少林寺山门,已经在望。 肖承远小侠虽没有来过少林寺,但是.以心度之,不难了解。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如果有人在山门前施展轻功,难免有卖弄之意。当时,立即收势停身,悠然沿石道向前走去。 肖承远眼力何等凌厉,虽然未到山门,他已经远远地看到少林寺此时是山门紧闭,一片肃穆。而山门之外,树木林荫之间,有不少人隐身其中,而且每人功力都极为不弱。小侠心里不禁略为一转,暗自忖道:“少林寺内外俱呈一片紧张气氛,难道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传闻数十年以来,武林之中,无论黑自两道,从没有人敢到少林寺惹是生非,今日情形.看去有异……” 肖小侠一面心里暗想.一面脚下慢向山门走去。远在山门十数文之外,道旁古松如龙,昂首入云,气势苍劲,令人一见发思古之幽情。就在这时,肖小侠立即察觉自己已经为人盯住了。 当时肖小侠不以为意,脚下微微一停,正准备回身打量时,忽然从松树深处,闪来两个人影.好快的身法,只一掠之间,像是流星闪电,当路面立,竟是两位年轻的和尚,灰衣麻鞋,精神抖搂,双手合十两眼凝神,拦住肖承远的去路。 肖小侠微微一顿,立即上前问路:“两位少师父请了!” 话还没有讲完,左手那位年轻和尚声如洪钟地一声佛号,拦住了肖小侠的话头,朗声说道:“施主来到嵩山少林寺,有何贵干。” 本来肖承远小侠是以一种恭恭敬敬的心情,登嵩山,入少林寺诅见元济大师。还没有到山门,就被两个年轻和尚拦住,而且敲住话头,问话又是如此不客气,顿使肖小侠把恭敬之心,锐减几分,心里暗自想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领袖武林的少林寺,里面的僧人应该不仅武功精绝,更是礼数分明,这人如何这等讲话? 肖小侠心里一盘算,沉吟一会未曾作答。右手那位年轻僧人立即朗声问道:“贫僧请问施主来嵩山少林有何贵干?施主为何不愿作答?” 肖小侠本想当时说出来见元济大师的本意,一见两位僧人傲不为礼,气势凌人,心里也顿时没有好气,眼皮微微一拾,连正眼也懒得多看一下,漫不经心地答道:“僧人这话问得多么奇怪,少林寺为十方香火之地,在下烧香拜佛也好,观光随喜也好,僧人如此拦路相询,俗礼无比,难道是少林寺另有明律条文。” 肖小侠人在气愤当中,言同也极为凌厉,说得这两个年轻的和尚,站在那里半晌说不上话来。 肖小侠眼见他们那种答不上话来的尴尬情形,又是觉得好笑,当时又缓着语气说道: “两位小师父如果别无他事,就清让开道路,在下尚有要事待理。” 沉着便迈步向前,直走过去。两位年轻和尚此时忽然神色一紧,略退一步,说道:“施主明人不作暗事,你要去少林寺,请先闯过了贫僧这一关。佛门净地,贫僧不愿对施主。妄下断语,施主如能撒手,佛祖慈悲,少林寺不会深究。” 肖小侠一听,瞠然不知所以,他不明白这位年轻和尚说一大篇,不知道究竟说些什么? 一想;何必跟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罗嗦?我何不径找元济大师便了。想罢.便对两位年轻和尚说道:“请你们引我去见元济大师,免在这山门之前,徒费许多口舌。” 两位和尚一听“元济大师”四个字,脸上神情严谨,合掌当胸.低喧佛号,说道:“施主执迷不悟,就休怪贫僧得罪了。元济大师本寺长老岂能任意接见施主?” 肖承远小侠毕竟不愧是天资绝顶聪明的人.一听这两位年轻和尚如此严颜峻语以待,决不会是为了他,而肖承远与少林寺毫无过节,何必如此破脸相对?一定是少林寺憎人认错了人。 肖承远小侠如此一想,心里气愤之意,也为之稍平。便向两位年轻和尚点头说道:“两位少师父休要误会,在下系专程前来,拜见元济大师,有劳两位通报引见。” 两位年轻和尚一听自承远小侠如此一说,顿时将脸一沉,双双跃起,各伸右手凌空“苍鹰扑食”,一齐向肖小侠抓来。 这两个年轻和尚扑起身式之快,与伸手抓人功力这么强,堪为当前武林一流高手,相差无几。肖承远小侠心里暗暗一震,闪电一转,想道;这两个和尚,只不过是少林寺的末代弟子,一身功力却是如此可观,少林寺怪不得能领袖武林数十年不衰,是不无道理的! 心中如此闪电一想,顿时激起肖小侠突然而生的好胜之心。暗自忖道;倒是要试试看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究竟到何种惊人地步。如今我就不再说明了,遇见你们动手,我就要一直闯进山门遇见元济大师之时,再作说明。 肖承远小侠如此闪电一想之际,两个年轻和尚,双手抓到,他仿佛还是浑然无觉,这两个和尚心里骂道:“你竟敢故作猖狂之态,我要你知道少林寺不是好撤野的地方!” 两人双手同时遽加功力,全力扑到,就在这一瞬间,肖小侠似乎是一惊而觉,仰脸傲啸,足下疾演“苍虚缥缈步”’那只是一闪眼之间,让过两个和尚抓来的手势,极其神妙的,转到两人的背后。 肖小侠他也不遽然出手,只站在身后,轻轻地笑道:“两位少师父,如此遽然动手,岂不是有失出家人风范吗?” 这两个年轻和尚是少林寺第七十四代弟子,也就是当前掌门人末代弟子,而且是人中的佼佼者.两人几乎是全力扑击.一转眼不但人没有扑到,连人闪到自己背后,却漠然无知。 两个人立即向前一扑,再疾转而回,果然,肖小侠是笑哈哈面向自己,背手悠闲而立。 这一下,可使得这两位年轻的少林弟子,瞠然不知所以了。 肖小侠微笑说道:“两位少师父,我们就此了结如何?请两位为我通禀引见元济大师。” 这两个和尚顿时脸上一红,肖承远小侠如此笑嘻嘻地说话,比掴他们两耳光还要难受。 恼羞成怒,击掌作响,二次腾身,四只手齐伸,又向肖小侠扑来.肖小侠一听他击掌为号,再一听背后衣袂生风,知道前后夹攻,来了四个人。 肖承远是有心炫露武功,好让他瞻仰一下少林寺的绝世武功。当时一见前后四人扑来,立即仰头一声长笑,双袖微拂,人起两丈有余,像是一只凌空而起的大仙鹤,从四个人当中,冲天一拔,早把四个人的攻势,消除得干干净净。 最令人难堪的,人在空中忽又轻轻一笑,凌空一旋之际,那四个和尚,都不知如何被人轻轻点/-下。半身一麻,止不住踉跄,一阵后退。可是刚一退了几步,方才被人制住的穴道,又霍然而开。 就在他们四个人如此迭次惊诧,心神微分之际,肖小侠已经飘然下落,毫不为意地走去。撇下那四个和尚,惊慌失措,站在那里,呆然而望。 肖小侠虽然轻松谈笑之间,过了这第一道关,他深深知道,如果不能早一时见到元济大师,往后的和尚,会一个比-个厉害。 表面上虽然是神情潇洒,丝毫无备,暗地里却运行“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护住周身。 前去不到十数步,道旁松树丛中,衣袂飘风,徽微响处,两个中年和尚,手持烂银戒刀,气势汹汹地当道而立。对肖小侠迎面用刀一指,说道:“你再次扰乱少林寺,视少林寺如无物,今天若再让你逃去,那还了得。” 肖承远小侠此时已经确认少林寺是错认了人,事到如今小侠索性也不辩白,只是说道: “在下只是专程前来拜见元济大师,别无恶意。” 两个和尚怒叱之声.双双戒刀搅起厉风银光.双扑而上。 戒刀泼风作响,闪起耀眼光芒而且刀势变化极为快速,虚实兼顾,攻守俱佳。肖小侠被裹在两把戒刀当中,既不还手,也不脱围,就如同影之随形,飘忽无定.每次都是以一丝之差,脱险而过。 两个和尚联手枪攻,转眼十数招过去,不但没有能沾上肖小侠的衣襟,甚而把自己闹得头昏眼花。 正是两个和尚眼花缭乱,已经看不清肖小侠人在何处,忽然一声清越悠长的佛号,响在身后。两和尚一听佛号,双双收刀敛势,撤步停身,然后撇刀合掌,闭目垂眉。 肖小侠也趁势稳下身形,一打量对面,站着一位年约五十岁外,手拄掸杖,身披深黄袈裟的和尚,两眼神光慑人。 肖小侠安步上前.拱手问道:“在下乍来嵩山贵寺,不知道贵寺是以如此行径来相待游山进香的香客吗?抑或是由于在下是来求见元济大师的原故?大师父可否告我?” 和尚单掌立胸,高喧一声佛号,声如洪钟似的说道:“小施主神功无敌,贫僧已经瞻仰过了,小施主游戏态度亦应适可而止。” 肖小侠微微一笑道:“在下句句实情,只是未能见容于贵寺的师父而已。” 和尚低声问道:“小施主与敝寺长者有何关连,可有长者的信物?” 这两句一问,可把肖小侠问住了。他与元济大师有何关连?不仅一时说不清楚.就是能说清楚,这等事也不宜于公开当众宣扬。至于说到信物,更是没有。当初在沂山海惠寺,只是一句话为定,还需要什么信物?,肖小侠当初也断没有想到,来少林寺见元济大师还要信物。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几天情形的不同呢? 肖小侠如此略微-怔之际,对面和尚立即冷笑一声,朗声说道:“小施主!你居然胆敢挟着一身武功,独闯少林寺,这份胆量与豪气,为数十年来所仅见,开创少林寺未曾相闻之事例。贫僧今日有幸.要领教小施主盖世武功。” 肖承远小侠知道事到如今,要想不动手来说明真相,已经是没有办法了,当下也冷笑一声说道:“大师父,这可是你逼在下动手,若有得罪之处,可怨不得在下。在下仍愿再三相告,前来专程拜见元济大师,别无他意.。 和尚-听肖小侠言下之意,不觉顿时脸上突然变色。冷然地说道:“小施主太过猖狂,请接贫僧一掌。” 右手掸杖一顿地,左手遽然一翻,劈出一股内家罡劲,直向肖小侠迎面撞来。 肖承远小侠脚下一闪,避开迎面一招,没有还手,心里却说道:“在下与大师父远近无仇,动手过招,如有伤损,太过无辜,但就一些小技,就请教于大师父如何?” 人在说话,右手却向旁边一掠,把路旁松树,粗如手臂的一根树枝,折在手中,对着和尚一晃,接着说道:“大师父如果不介意,在下就在这根松枝上,领教大师父手下绝艺。” 和尚出手一招,暗藏“金刚大力手法”,劲道刚猛,较之平时-般劈空掌力,有截然不同之处。和尚也看出肖承远小侠功力非凡,才敢只身硬闯少林寺。这一掌提足八成以上的真力,狂飙起处,走石飞沙。 可是,他没有想到,肖小侠淡笑之间,起步腾空,让过这凌厉刚猛的掌风,竞而趁落下之势,随手折断一根树枝,粗如手臂,断处如削。这一份功力令这位少林寺的高手为之震惊。 和尚虽然心里暗暗吃惊,却依然不动声色,沉着说道:“小施主挟枝上门欺人,贫僧少不得要勉力奉陪。” 肖承远小侠颠了颠手上的树枝,忽又缓着语气说道:“大师父!在下再度说明;专程前来嵩山,进谒贵寺元济大师有事相商。方才几位少师父破脸相向,已为不得已之举。大师父清修有道,奈何还要苦苦相逼?” 和尚圆睁着两只眼睛,迸射着慑人的精光,对肖小侠盯视了半晌,他觉得肖小侠是言词出乎真诚。但是,以肖小侠这样一个年轻后生,与元济大师有何交往?何况,元济大师为少林寺三太长老之一,几年来少出江湖,更何况来人既说不出原委,又无信物可以凭信,和尚职司知客.不能如此贸然引导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去见本寺长老,如有闪失错误之处,他如何能担当得起? 尤其令他放心不下的,还是由于前几天,少林寺发生了一个足以令少林寺蒙羞的事,他越发地不能信任肖承远小侠的片面之词.和尚看了肖小侠半晌,高喧一声佛号,说道:“小施主诚心有意要见本寺长者.请解佩剑,随贫僧入客室相待,待贫僧回禀方丈,再作定夺。” 肖小侠此时拂然不悦,说道:“大师父!你擅动疑心,殊属欠当。在下再三说明,仍不能获得大师父的相信,在下只好独自前往,求见元济大师了。” 说着话,抬步起身,就要前进。 和尚一声:“阿弥陀佛!”右手禅杖一横,起势“韦驮献杵”,蓄势以待,便说道: “小施主如耍挟技硬闯.贫惜仍如前言,只有遵守职责.力阻小施主在少林寺前施威了。” 肖承远小侠停步说道:“在下若要拳脚兵刃相见.如有失手,颜面攸关,还是用这根松枝,来领教大师父。” 说着话,一顺手中的松枝.拄于地上,暗用“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手掌一用劲,“嘶”地一声,三根达两尺的松枝竞齐头没于地下。尤其令人吃惊的,肖小侠所站的地方是青石砌道,插枝入石,而且深入两尺,这是一种何等功夫,令人未见乃至未闻。 和尚在少林寺职司知客,为少林寺一流高手,内外功力俱臻精境,可是像肖小侠这样插枝入石,面不改色,也只有瞠然以对。 换过旁人,定要以为这是邪门幻术,和尚自然知道这是一种极高内功的表现。可是,他怎么也不知道,像肖小侠这样年轻的后生,如何有这种惊世骇俗的内力。 肖承远按枝没石之后,向和尚沉着脸色说道:“这种插枝入石的手法,是一种内家功夫,大师父自问若能如法炮制,在下便遵照大师父所言,解除佩剑,随入客堂。” 和尚注视良久,缓缓地放下禅仗,左掌当胸深深打着问讯.低喧佛号,深沉地说道: “小施主神功盖世,贫僧自问不敌。” 说着话,竟不等肖小侠答话,便径自回头,向山门走去.举步迟缓,神情沉重。 肖承远小侠一见和尚突然如此转身就走,倒是为之一愕,立即朗声叫道:“大师父之意,容许在下独闯贵寺山门了。” 言犹未了,突然少林寺内玉磬传音,响彻群山,清越悠长,余音袅袅,历久不绝。玉磐响罢三声,少林寺正中大门霍然而开.从大门里走出一十八位身材魁梧,脸色红润,而都是年高六十以上的僧人,一式黑色禅杖,拄在右手,粗逾鸭蛋,分量沉重。 这卜八位僧人出得山门之后,方才那位知客僧人突然身形飞快的一闪,疾如流星-样地,落到十八位僧人左手第一人的面前,低头合拿,说道:“来人功力高强,知客僧不敌。” 顿时这十八位僧人也齐立左掌,沉眉闭日,低诵佛号,一时和南之声,不绝于耳。山门前顿时祥和一片。 肖承远小侠不由地立下脚步看着这个情景,不知是进抑或是静待其变。 就在肖承远小侠如此-顿之间,和南之声突然停止,咻、咻,接连人影行空快如闪电。 再一看时,方才站在山门前的十八位僧人,竟以飞快的身法.在一瞬间,腾身而起,落在肖承远小侠的身旁,团团围住。 肖小侠也暗暗徽觉一惊,心里不禁赞道:“好快的身法!” 再留神一打量四周,十八个和尚各按方位,四面站住,手持惮杖宝相庄严。肖小侠自出江湖以来,也遭遇过不少阵势围攻,却从没有此刻感觉到有一种威严气氛。 忽然,当中一位老和尚缓声说道:“小施主身怀盖世武功,分明出自高人,何故寻衅少林寺,落入轻浮之流。请解佩剑,随老僧入寺,小施主若有所求,老僧等定然以礼相待。” 肖小侠环视一周,立即看出这十八位老和尚,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较诸方才那位知客僧,又要高出许多。但是,小侠心里总觉得少林寺无端如此以敌对态度相视,而且不容分辩,心里颇不以为然。虽然这老和尚语气和缓,但是,如此列阵以待,令人无法心平气和相谈。 当下,肖承远昂然扬头说道:“在下以只身远涉关山,专程前来求见于元济大师,并无恶意,贵寺再三为难,是可忍孰不可忍!解剑之事,方才已经说过,在下歉难从命。” 老和尚低喧一声佛号,说道:“小施主如此固执,老僧职责在身,就只有得罪了。” 话一说毕,十八位僧人,立即同时发动缓移脚步,倒提禅杖,慢慢向肖小侠逼近而来。 肖小侠知道,眼前之情势,正是山雨欲来之势。一旦发动攻势,必然是猛烈无比.一十八位少林高僧的围攻,虽然肖小侠未必稍有惧意。但是.这毕竟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面临如此高手联攻的场面,自己也不敢稍有大意。当时从容行功周身,右手反探,碧雪神剑应手出鞘,左手一抽描金白玉扇.左扇右剑,气停山岳,昂然说道:“各位大师父如若赐教.在下正好借此机会瞻仰少林寺高僧的联手攻招绝艺。” 周围老和尚都不禁脸色为之一变,停下脚步,微抬掸杖,只要一举手,便是一场震天撼地,惊心动魄的武林高手拼斗.正这千钧一发,一触即爆的情形之下。 突然,少林寺内玉磬之声又起,当当连敲五下。 这玉器一响,十八位持杖待攻的老和尚,倏地一收禅杖,飘身后退五尺,一齐拄杖于地低喧佛号。 肖承远小侠一见周围的老和尚都收杖退回,不禁抬头向少林寺山门看去。只见当面而立,-位白发白须,宽袍大袖,法相庄严的老和尚。肖小侠不觉大喜,立即回剑入鞘,玉扇入袖,抱拳齐顶,高声说道:“武林末学肖承远,专程前来拜见元济大师老前辈。” 元济大师高喧弗号,合掌当胸,说道:“善哉!善哉!肖小侠真是信人,老衲一步来迟,以致发生误会,老衲至感不安。” 肖小侠朗声说道:“晚辈来得太过鲁莽。开罪各位之处,谨此谢罪。”顿时,周围一片佛号.和南不绝,无限祥和。十八位者祁尚向两边一分,让开道路,肖承远小侠规行矩步,走向山门之前,元济大师也迈动步伐,迎上前来,肖小侠枪上去落地一躬,元挤大师伸手一把挽住,笑着说道:“肖小侠专为武林苍生,不辞千里奔波,老衲当延为上宾相待才是正理,小侠若如此执礼相见,老衲倒是于理难安。” 肖承远小侠恭谨地答道:“大师武林前辈,肖承远末学后进,礼不可废.” 元济大师低喧一声佛号,朗然说道:“肖小侠!神功盖世,而毫无倨傲之气,天之奇才诚属难得.老衲今日但以武林同道相交,小侠不要过于拘泥才好.” 肖小侠也朗然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晚辈遵从大师法谕就是。” 元济大师这才呵呵一笑,伸手挽住肖承远小侠,走进山门。 少林寺真不愧是十方香火,敕建丛林,规模之大,建筑之宏伟,令人叹为观止。寺内僧人少也在数百近千之众。可是,此刻静悄悄一片,极少有人走动,纵或有人走动,都是井然有序.列默无声。遇见元济大师,都远远地合十退立一旁,让道为礼。僧人举止行动,与其执礼之恭,都说明少林寺之所以领袖武林,有其原因。 元济大师携着肖小侠不走正殿,转入侧边,穿甬道。过天井,走了一段路.突然进入一个别具风光的天地。 绿柳已成荫,修竹三五竿,浅草池塘,巧堆山石,另有竹椽茅舍,掩在柳荫深处,俨然少林寺中另有一个世外桃源。 肖承远小侠随着元济大师来到这茅舍之前,迎面横额,龙飞风舞四个大宇:“无我自在。” 肖小侠止住脚步,仰头向元济大师说道:“这是大师清修之地,晚辈俗人如何能擅入?” 元济大师忽然呵呵笑道:“肖小侠!这确是少林寺的禁地之一。人但知有少林寺绿瓦红墙,檐牙高啄的宏伟佛殿,从无人知道有此茅舍竹椽的寺后小筑。这是老衲平日静坐之处,小友侠间奇才,不在此处,无以待客。” 肖承远小侠知道元济大师是一片诚心,便称谢而入。 茅舍不大,收拾得一尘不染,室中仅设一榻横陈,榻前矮几,上置香炉,袅袅轻烟,淡淡檀香,使人有超凡脱俗之念。墙壁上,悬挂一白绢糊裱挂轴。上面却是空白没有任何一字一画的痕迹。可是两旁却挂着一副淡墨对联:上联;入世即是出世,下联:我心便如佛心。 元济大师笑道:“空街为止壁,一榻横陈,小侠当不以此简陋相待,引以为意。” 肖小侠连声应道:“此处小筑,诚为人间净上,至此无忧无我涤尽凡心。大师以此相待晚辈,至感荣宠有加。” 两人相对在榻上坐下,大师慨叹道:“肖小侠一诺不移,不远千里跋涉关山而来,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肖小侠闻言-惊而起,拱手说道:“晚辈不仅南去苗疆,而且北上出关外干山寒江之滨,数月风尘道上,未曾休息,即兼程前来嵩山拜见老前辈,以老前辈之意,晚辈晚来- 步.错失良机吗?” 元济大师摇手说道:“肖小侠休要误解老衲之意,小侠兼程远道.鞍马劳顿,仆仆风尘,只为与老衲当初一言之诺。小侠此来嵩山老衲既感且佩,安能相责于小侠。老衲所言不是时机系指本寺而言。” 元济大师说到此处,神色黯然.面容沉重。忽而又展颜笑道:“茅舍小筑,最宜煮茗待客,小侠来此,老衲礼应先敬一杯。” 说着走到茅舍后面泥炉瓦壶,倒出清茶两杯,其香沁脾.饮时两肋生风。肖承远小侠饮毕,大赞香茗为生平所仅见。 元济大师笑道:“嵩山之顶,产茶一株,名曰云雾,以去年雪水煮之,并且配以泥炉瓦壶、松子为薪.才能得此佳味。” 说着,突然元济大师又一正颜说道:“瑾以一杯香茗,向肖小侠致以歉意,少林僧人此刻正如惊弓之鸟,稍动即飞,所以小侠来时,才引起如此误会,甚至不惜摆出本寺群斗之罗汉阵相迎,此事说来。诚为少林寺之不幸。” 肖承远小侠对于元济大师的话,足感到惊诧的“少林僧人已成惊弓之鸟”。当时禁不庄接口问道:“大师请恕晚辈放肆,有-点未明,敢请问于大师。少林寺领袖武林数十年,迄末衰微,为当今武林泰山北斗。昕大师之言竟会有人前来少林寺搅乱生非,此言若非出自大师之口。晚辈断难相信。” 元济大师长叹一声,良久说道:“沂山海惠寺之时,老衲曾与小侠作推心之谈。当今群魔并起.正消魔浅,已有不可一时之概。海惠寺即为一例。所以,老衲才深切痛觉,当前武林如果不能捐弃门户之见,谋求团结,则危机指口可待。老衲敬聆小侠神功之余,更深觉小侠肩负,非你莫属。这才奉邀小侠前来嵩山共商对策。” 肖小侠倾耳静听,全神贯注。元济大师一口气说到此地,略为一顿,接着说道:“小侠未来之前共谋团结之事未见行动.少林寺却再度遭劫。一把毒火几乎酿成巨灾.二代弟于连伤数人。少林忝列武林之首,如此连遭挫折.羞愧何以。正好此时肖小侠来到嵩山,如此误会因此而起。” 削小侠心里微微一动,连忙接口说道:“敢问大师,前来搅乱贵寺的,其人为谁?” 元济大师叹道:“者衲未及赶至,他已经连伤二位本寺高手,纵火而去,而且火焰带毒。” 肖小侠点头说道:“昔日各大门振联手围剿青海阿修罗教之时,贵寺曾否派人参与其事.” 元济大师忽然一惊,说道:“围剿阿修罗教之事,敝寺首倡其事,由者衲师兄亲率寺中高手,联同各派高人,前往青海。小侠之意,是指此事系阿修罗教所为?” 肖承远小侠伸出两个手指,正要说出阿修罗教惟一的余孽骷髅怪重现江湖的事,以及寻衅武当,猖言要报复于各大门派之事,说给元济大师听.忽然,隐隐前面传来一声玉磐,悠悠之声,元济大师不禁叹道:“少林寺厄运重重,玉磐告急,数十年来鲜有如此三番两次传声告警……” 元济大师言犹未了.忽然茅舍修竹之外的小径上,匆匆而来一位小沙弥,远远垂手而立,口称:“达摩院求见。”—— 第十六章 前章说到肖小侠取道嵩山,至少林寺去见元济大师,共商团结武林,以御魔头,以防浩劫。由于少林寺数日以来,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际,肖承远适逢其时,才引起数场争斗。肖承远虽然不致伤及少林僧人的性命.但是以少林寺在武林中领导群伦的地位,竟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连闯数关,已是足以蒙羞。所以当知客僧人以一根禅杖败走肖承远小侠之后,少林寺闪出一十八位高手,摆出名震武林,列为少林群斗之绝的罗汉阵。正是一触即发之时,元济大师及时闻讯赶至了寺外。才化解了这场拼斗,将肖承远小侠引到寺后小筑。 但是,少林惜入却因此引起了猜疑与惊异,知客僧人是寺中一流高手,一根禅杖挥动一百零八招降魔杖法,武林之中.尚鲜有高人能将其击败。职司少林寺的知客僧人,岂同儿戏?元济大师如何圣明?一听小沙弥说是“达摩院求见”,便自叹息说道:“嗔念未除,灵台未净。” 肖承远小侠不便插嘴相问.然而,元济大师却向肖小侠说道:“小侠此次远来嵩山,竟只身连闯数关,少林僧人震慑。老衲若再迟至一步,一十八位联手围攻的罗汉阵,小侠虽胜之不易,但是,两百招之内,小侠必破罗汉阵无疑……” 肖承远小侠一时不明白元济大师如此说话,闻意如何?俊若冠玉的脸上,泛起一阵微红,嚅嗫着说道:“晚辈冒昧之至,事出误会。大师请为宽容,晚辈自当谢罪。” 元济大师呵呵笑道:“少林寺僧人决不如此量狭,自引以为羞则可.若记恨于别人则无由。” 肖承远小侠忽然抬起头,想起一件事:“晚辈忽有一事不明.要冒昧向大师请教。” 元济大师呵呵笑道:“肖小侠可是还有疑心吗?少林寺数十代以来,以七十二种绝技,领袖武林如许年,武林之中,视之为泰山北斗,如何这样不经一敌?而徒具虚名?” 肖承远脸上一红,嗫嚅未作答,心里却暗自佩服元济大师眼光凌厉,明察秋毫。 元济大师忽而一正颜色,极其严肃地说道:“自达摩祖师爷一苇渡江,惠然东来。我少林脉则自成一派立足于武林。七十二种绝技,虽不敢自诩为天下无敌,本寺僧人行脚保身,足够遍行天下矣。” 肖承远小侠此时凝神倾听,不觉拱手作容,正待答话时,元济大师举手止之,复又含笑摇头说道:“小侠之心为此不安,老衲从实直言,毋庸介意。老衲在沂山海惠寺初识小侠之时,便深知小侠必为当前绝世高人之亲传门人,天生奇才。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傲视当今,独步武林则可,想要以此难住小侠,并非老衲自谦,尚无此可能。小侠一身功力,已不是当今武林技艺所能擅加衡量。” 肖承远小侠闻言,惶然起身.拱手道:“大师如此谬奖,后辈不胜汗颜。” 元济大师低喧佛号,合十说道:“者衲自认老跟尚未昏花,小侠毋庸过谦。方才寺中弟子来告,达摩院遣人求见,小侠能知其来意否?” 肖承远心里为之一动,立即摇摇头说道:“晚辈不敢妄加揣测。” 元济大师呵呵笑着说道:“小侠宅心宽厚,不愿直言,老衲只好明说了。小侠只身直闯数关,在僧人心中难免有不服之意。……” 话还没有说完,肖小使便接着说道:“晚辈无意冒犯,但愿当面谢罪。” 元济大师呵呵笑道:“少林寺领袖武林这些年代,假若如此一恁戒律不存,岂非为武林不齿?小侠此来,为老袖之嘉宾.少林僧人岂能稍有些微不敬之意?只是老衲别有用心,乃借此一邀小侠一展神功,让寺中僧众瞻仰,至少也可以让少林寺僧入能知警惕。武功一道,人外有人。若能由此稍杀一些不肖徒众从狂妄之心,则少林一派,获益不浅,而感小侠之德不尽矣。” 元济大师说到最后,神色庄严,态度肃穆,两眼神光,直望着肖承远。 肖小侠知道元济大师自从沂山海惠寺为扶桑一叟所侵占以后,便深自感到少林一派如不发奋自励,终必渐自没落.所以,此刻所说的话,确是字字出自肺腑,句句有无限隐痛。 再则,肖小侠从元济大师口气当中,也约略可辨为自己树下威望.日后邀约天下武林之时,少林僧人甘愿听命出力。 当时.肖承远略一思忖,便拱手说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能以此瞻仰少林绝技,亦为晚辈不世之缘。” 元济大师合掌说道:“老衲奉应先为小侠引见方丈,为今之计,老衲少不得要甘冒戒律之责,为少林一派稍尽绵薄,能使少林徒众,知所警惕,从此痛下苦功,为光大少林声誉而潜修,老衲虽蒙戒律加身.亦无憾事!” 肖小侠瞠然而视,心里不禁闪电一转想道:“未经方丈,此行是为私斗。虽位尊如元济大师,看来亦难免身遭戒律责斥,我又何必有此不智之举?” 元济大师含笑向肖小侠说道:“小侠不必犹疑,若有背天理,悖人情之事,老衲断不敢陷小侠于不义。” 肖小侠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便点点头,随着元济大师走出这寺后小筑,向寺中走去。 这一去竟使一场团结武林之盛举,险些付之东流,少林寺的长老,身受十年面壁之苦。此系后话,按下不表。 肖承远小侠随元济大师穿廊过道,一路默默无语。在这默默无语的行走当中,发觉到少林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偌大的一座丛林,仿佛静悄得没有一个人影。 肖小侠不禁时而回过头来,看着元济大师。 元济大师神色极其严肃地低喧佛号,说道:“少林寺数十年以来,少有如此大事发生了。” 肖小侠想到寺中僧人,想是都去围观这场武功较量。因而心里睹暗踌躇不定颇为不安。 这场比武,胜则难免令少林寺恼羞成怒,虽然元济大师站在身侧,彼此不致破颜相向,但是,寺憎心中难免存有芥蒂。败则有辱师门令誉,肖承远断不愿如此而为。 因而,肖承远低头走去,心神分驰。不觉间随着元挤大师走进一间广大殿堂,佛号如雷贯耳,肖小侠自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去,空旷一无所有的大殿内,站满了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大小和尚,个个合掌低头,排列整齐地站在四周.此时低诵和南之声,不绝于耳。 元济大师慢步缓行,走到大殿中央,垂眉合眼,双手合掌当胸,宝相庄严,屹然而立,状若入定。良久,元济大师才抬起头来,两眼神光如电,缓缓地向四周回视一遍,然后沉重如雷地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印证武学.胜要更求精进.败则痛切反省.不存芥蒂于心,空性、空本可曾听见?” 但见在行列里,闪出两个六十多岁左右.眉发已然苍白的老和尚,站在元济大师面前.合掌躬身,齐声应道:“师伯法谕,弟子谨领。” 肖小侠站在殿外心里暗自忖道:“当初老化子哥哥说道,元济大师为少林寺当代掌门入之师伯。这两位老和尚也口称师伯,分明是掌门人的同门兄弟,这两人的功力,自是不可低估,我要如何才能做到恰到好处?” 就在这一转念之间,肖承远小侠已经打定主意,正好此时元济大师高声说道:“老衲元济,有幸请肖小侠入殿一见。” 肖承远小侠迈步走进大殿中,顿时引起大殿上数百位僧众,打从心底一阵赞叹。在这数百位憎众大殿中,包括了少林寺几代弟子,个个都是高手。一见肖小侠竟是如此英俊潇洒,年未及冠的少年相公,竟能在山门之外,只手震退知客僧座,已是冠绝武林。 可是,在表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肖小侠有任何异样之处,难道是如此偌小年纪,竟修练到三花盖顶、五气朝元的境界吗? 可是,无论如何,以他如此年轻,面对武林泰斗,少林寺的数百高手,那份从容不迫,气宇轩昂的神情,断非常人所能做到。 肖承远走到大殿之上,先对元济大师顶礼一躬.元济大师合掌答礼,口喧佛号,然后说道:“肖小侠当世奇才,身怀不世之武功,胸抱仗义行使除暴安民救人救世之大志,天生奇才数百年难能一见。老衲有幸遨约肖小侠莅临少林,作客数日。既然有入欲借机瞻仰小侠不世功力,以开眼界,老衲得肖小陕之应允,会本寺门人于达摩大殿。但望深体老衲甘冒戒律之用心,警惕深戒自满招损之道,则不虚肖小侠嵩山此行。” 元济大师说话-毕,大殿响起一遍佛号,肃穆、庄严.感人至深。 肖承远小侠此时忽然解剑于地,笼扇于袖,抱拳向四方拱手为礼,朗声说道:“在下应元济大师老前辈之约,专程前来贵寺,得瞻贵寺风光,一了在下夙愿,衷心私庆。在下此行原与元济大师老前辈有事聆教,而且时不我与,未能久留。在下未料到在此短暂停留期间,贵寺高僧尚愿不吝赐教,驻私心自忖幸也何如!” 说到此处,肖承远忽然一顿,闭口不言,两眼停留在空性、空本两位达摩院的老和尚身上。 空性脸色沉重,合掌打着问讯,说道:“肖施主!少时招下留情,老衲先行谢过。” 肖小侠拱手还礼,突然向元济大师说道:“动手过招,拳脚容或间有收招不住的地方,万一如此,则有失印证武学之本衷。晚辈斗胆提出浅见,大师可否容晚辈一言?” 元济大师倏地睁开眼睛,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肖小侠存心厚道,老衲就此心谢了.小侠有何高见,老衲愿闻。” 肖承远小侠缓缓转过身,对达摩院的两位高僧拱手说道:“在下有两点浅见,就教于大和尚之前。这场印证武学,若以拳脚兵刃,互见高低,在少林寺达摩大殷上,难免是有辱圣地.且贻笑后人。故而在下以为,彼此各作一事,对方如法行之则可,不行则负。” 空性闻言抢上一步,先对元济大师顶礼,然后回过身来向肖小侠合掌,说道:“如此老衲抛砖引玉了。” 肖承远小侠拱手说道:“在下愿此一开眼界。” 空性和尚转过身去,向大殿中问走了几步,抬手向右侧行列当中招了一下,从行列里立即飞来一根禅杖,宛如出海蛟龙,飞奔而至。空性和尚伸手一捞,轻飘飘地抓在手里。 肖承远小侠站在那里,凝神贯注。他知道空性和尚既为达摩院内高于,这内外功夫,必然臻于精绝之境。尤其肖小侠为人敦厚仁恕,从不轻视于人。他虽然知道达摩院首座尚且在沂山海惠寺败在扶桑一叟之手,但是,肖小侠断定是败在扶桑一叟阴谋诡计之下.若论真正功力,以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高憎,断然不输于扶桑一叟。所以,空性和尚必有不凡的表现。 空性和尚接杖在手,单手向上一打问讯,既而随手将禅杖向地一插,“呼”地一声,掸杖入地盈尺,闻风不动地插在那里。 空性和尚这一个举动,立即引起大殿上下僧众,心里一阵意外。这达摩大殿建筑宏伟,地面都是用肯石铺砌而成.禅杖一顿入地盈尺,而青石不裂,这份功力运用自如的境地,虽然惊人,但是,搁在此时此地,就截然不同了。 目前较量功力高低的对手肖承远是元济大师誉为不世奇才的人物,这点功夫震摄-般武林高手则可,若要以此来较量高低于肖小侠之前;芑非赔笑大方吗? 大殿上所有僧众,连同闪身而出的空本和尚在内,都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这位少林寺的高手,怪他为何如此轻敌。尤其知客憎,更是惊诧不已。他亲眼看见肖小侠以一根树枝,插入石道之内,这禅杖入石.有何了不起的事呢? 只有肖小侠两眼神光如电,注视着站在那里屹然不动的空性和尚,神情严谨,没有-丝讥笑或轻视之意。 空性闭目垂眉站在那里半晌,忽然慢慢地退后两步,每退一步,都是撤如磐石,大殿地下的青石,都留下浅浅地脚印。这时候,大家看在眼里,才知道他是在行功敛气,还有未出手的一招,这时候,大殿上突然呈现一种极其严肃的气氛,肃穆而沉重。 正是大家摒息静气,凝神以待的时候.突然,空性和尚两眼遽地一睁,两股眼神凌厉如剑的一射,大家的心情都为之一震。就在这一瞬间,空性吐气出声,石乒忽地一抖一拂,右手那一只大袖,平展而出,宛如一面板刀,向禅杖横截过左。 只听“卡喳”一声,袖过如刀切,鸭蛋粗细的水磨纯钢禅杖,竞桩空性和尚大袖一拂之际,则削为两截。半截水磨掸杜掉在地上,“常啷啷”一阵乱响,震得在场的人心,都为这怦怦直跳。 空性和尚露了这一手功夫,震惊了大殿上所有的僧众,乃至肖承远小侠。 少林憎众惊诧的是:空性老和尚方才那一手拂袖断杖的功力,绝不是一般外五门伪功夫可以做到,分明是练就了“达摩易筋经”的至高功力。达摩易筋经为少林寺镇山之宝,列为不传之秘,空性老和尚何时习得这项功夫?少林僧众能不为之惊诧? 肖承远小侠虽然不明白这一手是“达摩易筋经”中大力劈空的罡力表现,但是,他也暗暗心惊空性和尚竞凭二只大袖拂断水磨纯钢掸杖,这外五门的功夫,已是傲视当前,武林独步了。 肖承远小侠是何等聪明透顶的人,他心里自然想道:“看他运功许久,才断然拂袖断杖,定然是用一种内家罡力,拂出‘铁袖神功’,师门‘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想必也能做以这一地步。但是,这如何才能胜过?” 肖小侠略一思忖之间,心意已定,当即拱手含笑说道:“大和尚功力盖世,在下眼界大开,这一场在下认输。” 这两句一出,全场僧众又一起为之愕然。大家在惊诧空性和尚拂袖断杖的神功之后,都自然地等待肖小侠的惊人表现,没有料到肖小侠竟如此轻松认输,岂不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空性和尚拂出这一袖以后,满头汗珠,脸有得色。他这一招也是孤注-掷之举,他自己没有把握,是否能够切断禅杖。等到切断之后,暗自欣喜之余,忽听肖小侠自认败绩,他欣然之际,仍然不露神色地向肖承远小侠合掌说道:“肖小施主神功无敌,老衲贴笑大方抛砖引五,难道施主就不屑一露神功,以广老衲眼界吗?” 肖承远含笑未答之时,元济大师低喧佛号,朗声说道:“肖小侠虚怀若谷,令人至佩,用心至深,令人至敬。只是今日当前,若不稍露一二。众望难免有所失.小侠意下如何?” 肖承远小侠微笑不言,神色飘逸自然,忽地也一抖长袖,向方才被空性和尚削断落在地上的那上半截禅杖卷去。 半截禅杖落在肖承远身边不远之处,如此长袖一卷.竟然被长袖卷起,霍又一吐长袖,半截禅杖又向插在地上那半截禅杖上飞去。 就在这一卷一吐的瞬间,只听得“当”地一声之后,肖承远小侠立即含笑拱手道:“献丑!” 大殿上的僧众正还在疑问之间,肖小侠如此一说,大家这才一齐向插在地上那半截掸杖看去,不禁都暗自嘘了一口气。 原来那半截禅杖在肖承远小侠-卷-吐之间,水磨纯钢像是化做绕指柔般的,紧紧缠在另半截禅杖之上,而且深嵌入禅杖之内,一致均匀。这是何等功力,真是几近幻术,闻所未闻。 空性和尚此时脸上颜色一变,顿时双掌合胸,低声说道: “肖施主神功盖世,老衲愧认不如。”说着伸手一拔禅杖,退回旁边。 肖小侠赶紧拱手说道:“在下取巧之处,不能与大和尚功力相提并论,只是勉力应命而为,赔笑方家。这一场在下认输。” 其实肖小侠说的倒是老实话,拂袖卷起禅杖,潜运神功吐袖绕杖,虽然功力惊人,但是,确有取巧之处,较这达摩易筋经的罡力断杖,只能说是平分秋色,并未占到胜面。只是这化纯钢为绕指柔,骇人听闻而已。 空本和尚目送空性老和尚退下去以后,缓慢地走到大殿当中,合掌向肖承远小侠说道: “老衲自知不敌,但以一败能博取施主-展神功.一广本寺听闻,老衲甘愿一试。” 肖承远抱拳说道:“大和尚请求高见。” 空本和尚忽然抬头看殿外,倏地一起身,疾如闪电地一个来回,从大殿之外的一颗老柏树上,摘下两枝长约一尺,粗不逾小指的树枝,拿在手中。 肖承远小侠知道空本老和尚这-关比方才更要困难,但不知他要出的什么花样,依然凝神含笑,静立一旁。 空本老和尚从旁边找人拿来一张白纸,不声不响先将两根细树枝,交-根给肖小侠,然后说道:“浅陋之极,不值一笑。肖施主与老衲将树枝立于地上,然后停身枝头,双方再各执这纸的一角,谁能用内力推对方下枝,为胜。” 大殿上僧众一听空本老和尚如此一说,觉得比起方才那种拂袖断杖,卷禅杖绕杖间的功夫,要逊一筹.但是,只有肖承远小侠心里暗暗叫苦。这种竖枝立人,算不了什么惊奇之处,一苇尚可渡江,登萍尚能渡水,何况一根柏枝,自然可以站立其上,不仅肖小侠看来,即使在场僧众看来,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但是,双方要在这上面凭着一张纸来较上内功,就颇为不易。 因为,人之所以能借微弱之托力如飞花落叶之物,而停住身形,全凭提住一口真气,在这种提气危立之际,借薄纸来较上内力,是谈何容易的事? 不过,这些在肖承远小侠看来,都不在意下。他之所以心里叫苦的,是因为空本老和尚存了拼死的决心。 双方如此立在柏枝之上,隔纸传功,每个人都不能稍有一丝微分心神之处,各凭内力抵制对方。设有一方不敌,只要一松心神,另一方的如涌的内力,自然隔纸而到,内腑立即要受致命之伤。 肖小侠自忖凭自己内力之深厚,空本老和尚虽有拼死之心,也逃不过一败。这种硬碰硬互较内力,空本老和尚一败之际,肖小侠如不能立时不差分毫地收住内力,空本就要五腑六脏移位,口喷鲜血而死。如此,岂不有失肖承远小侠不愿无故树敌伤人之本意吗?而且少林寺达摩院高僧伤在手下,还谈什么团结武林各大门派?岂非一招之失,全盘皆输吗? 除非肖承远小侠不接受这场较量,否则,肖小侠也无法甘心认败,因为认败就要横尸眼前。这种拼命的较量,如何不叫肖小侠心里暗暗叫苦? 只此一转念之间,肖小侠拱手说道:“大和尚,此着在下自认不敌,甘愿认输,这印证武学一事,就到此为止。少林绝技,独步当今,在下深自心服!“肖承远小侠决心不引起纠纷,宁愿认输,而顾全大局。无如武林之中,讲究的是不分高下不罢手,空本老和尚既然提出了这种比武方式,肖小侠要中途停止,他如何能就此作罢? 立即高喧佛号,说道:“肖施主如此谦冲为怀,老衲自觉无颜。施主果真不屑与老衲指教,而愿食前言吗?” 空本老和尚之意.明白异常。武林中讲究的是一诺千金.既然言明印证武学两场,肖小侠突然中途退缩,是谓食言。空本老和尚如此一责问,他忘了当初言明是仅为印证武学,而他如今一变却是以死相拼,如何能怪肖小侠食言呢? 空本此一说,显然有强词夺理之处,肖小侠也不禁为之气愤,抬头一看元济大师,只见他闭目合掌,低声说道:“善哉!善哉!” 肖承远小侠再一看站在四周的僧众,都用期待的眼光乃至于有相责的眼光看着他,肖小侠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和尚既然立意如此,在下只好奉陪了。” 说着话,用手一丢柏枝微抬右腿,飘然以“金鸡独立”的身形,单足屹立于柏枝之上。 左臂环胸,右手微伸,道声:“请!” 空本老和尚抖大袖,柏枝落地,修地憎袍一旋,人像一朵灰云,定立在柏枝之上。左掌当胸而立,微蹲左腿,一式“童子拜佛”,低声说道:“多谢施主俯允老衲所请,老衲有僭了。” 说着立即右手一震,一张长达两尺多长,一尺多宽的白纸,宛如一片雪白银刀,“嗖” 地一声,直递到肖承远小侠的当胸。 肖承远不由地心神为之一震,空本老和尚这几句话虽然是说来客套,可是却表现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功力。像这种单是屹立于细微的柏枝之上,全凭凝神敛气、才能借轻浮之托力,且稳立如泰山。而空本老和尚竟能飘落枝头之际,尚能自然说话这份功力就不可以等闲视之了显然较之空性老和尚又要高出一筹。 肖小侠立即也一抱拳暗行功力,朗声应说道:“大和尚毋庸客套在下就此领教大和尚少林绝技。 这几句这说得金声玉振,铿然有声.在场的行家高手,就不难听出,肖承远的功力显然又要高出空本老和尚许多。 肖小快也正是有意如此让空本和尚能够知难而退,兔得有人溅血这达摩大殿之上而导致不快之源。 然而。此时此地的情形,有如箭在弦上,焉能不发?空本老和尚当着许多僧众,势成骑虎,即使他明知不敌,也不能如此撒手而罢,何况空本和尚此时是抱着拼死的决心? 所以.当空本老和尚一听肖承远如此一说,了无他意,右手一缩,拇指和食指一拈白纸的一角,脸色顿表严重,凝神以待。 肖承远一见势已如此,也立即用手拇指和食指,拈住白纸一角,顿时但听得了双方同时一声微哼那张白纸微微一颤,立即静止不动。 肖承远小侠和空本老和尚如此各立一根柏枝。相持一张白纸静立在大殿之上虽然没有刀光剑影拳风腿劲,但是。其紧张之情绪,使在大殿之上环列周围的僧众,紧迫得几乎吐不出气来。 大家都知道这是生死之争,除非双方同时撒手各自飘身后退,否则,任何一方支持到力竭,必然在对方潜力涌来时。震伤内腑、因为一个力竭神枯的人平常人加之一指,也要为之气绝,何况对方一时无法收住如涌而至的潜力、所以,这种全凭内力拼斗,就是非分胜负不可,而目一分胜负之后,必有一人非死即伤.一位是少林寺中达摩院里的高手,一身集少林绝艺多种,内外兼修,臻于精境的老和尚;一位是元记济大师称许为武林中绝世之奇才,这一场全凭内力的高手拼斗,少林寺的僧众,都是从未见闻的,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渐渐地白纸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慢慢地空本老和尚额上隐约微见汗珠,满头逐渐有了一股热气,腾腾而起。 可是,此时肖承远小侠双目微闭,神情极其自然,只是在白如冠玉的脸上,微微透着一丝红意。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两人之间的白纸张,已经颤抖得微闻籁籁之声。 再看空本老和尚头上汗珠滚滚直流,背上僧衣都已经被汗沁透,脚下那根柏枝已经开始颤动,看来性命就在呼吸之间、显然。空本和尚仍然在作最后的全力挣扎。 就在这危机间不容发之际,一声玉罄从殿后传来,清越悠扬,历久不绝。全殿的僧众,顿时大惊失色,立即一齐俯伏于地,口诵佛号,一时和南之声,响彻大殿。 肖承远小侠和空本和尚也同时心神一分,各自一个撤身,退到两边、空本老和尚此时气喘如牛,俯伏在地上,喘息不已。 只有肖承远小侠一人,站在大殿右侧,稍一调匀气息,“九天玄门大乘神功”遍行全身,顿时神清气爽,站在一旁留神细看。 此时从大殿后面,不断地传来玉磐的声音,一直当当不停,敲了一十八下、就在这撼人心弦的玉磐声中,从后面走出了两个黄衣小沙弥,神情严谨来到大殿当中分站两边。紧接又是一对黄衣小沙弥,相对站在一起、这时候.玉罄一歇。大殿上和南之声,也逐渐归于沉静,一片寂静真是落叶闻声,在宁静中含蕴着无边的庄严与肃穆。 肖承远小侠也不由地神情紧张起来。一种自然而生的警觉,使他暗运神功,护住全身。 忽然从大殿后面走出来一位身披袈裟,年约六七十岁的老和尚,满脸红光,神情严谨,双掌当胸,缓缓地走到大殿当中、突然微睁两眼,向四周一看,伏在地上的僧众,此时摒息静气。一动也不敢动。 老和尚眼神慢慢地转到肖承远的身上,肖小侠只觉得这老和尚眼神祥和,但是却有着一股慑人的威力、小侠使心里闪电想道:这位老和尚肯定是少林寺的当代掌门方丈。” 想着不由地双手抱拳极其恭敬地落地一躬。 老和尚轻轻地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便自将眼光收回。再又缓缓地转过身去,面向无济大师而立。 无济大师此时正是合掌躬身.阖眼垂眉的站在那里、老和尚刚转过身去,便朗声说道: “弟子参见师伯!” 说着便躬身下去,元济大师忽然一抬身,高喧佛号,忽又一旋身,飘然落到大殿之中,站在四个小沙弥之间,口称:老袖元济参见掌门人、” 随着便俯伏下去、肖承远小侠站在一旁,看在眼里,暗暗心惊,觉得少林寺果然戒律森严,名不虚传、元济大师在寺中位为长者,掌门人为其师侄辈,但是,一旦面临本寺的规律,元济大师却仍然要以大礼相见. 掌门者和尚这时也转过身来,两眼又遽地一睁精光一闪朝元济大师身上一扫,然后缓缓地说道“弟子不敢师伯请起。” 元济大师闻言起身,合掌站在一旁、掌门老和尚转而抬头便问道“弟子有一事不明,谨向师伯请教。” 元济大师此时也抬起头来,合掌先打一问讯,然后说道“掌门人之意,老衲元济已经明白、肖小侠系应老衲之邀。前来嵩山。适逢掌门人静室参坐老袖未敢惊动乃暂留寺后小筑待茶、” 掌门老和尚低喧佛号,忽而又朗声说道‘如此这达摩大殿私斗,也是师伯之意了?” 元济大师突然须发俱张,两眼圆睁,忽又慢慢地低头下去,缓声说道:“肖小侠世之高人,身怀不世绝学,达摩院空性空本欲借机瞻仰小侠功力,立意无可厚非-一” 掌门人士和尚拦住话头,说道:“祖师爷所遗戒律!”。 无济大师朗声应道:“老僧知罪了、寺后面壁……” 掌门老和尚接口说道:“十年!” 元济大师躬身应道:“掌门人慈悲,老僧心领,但尚有一事,事关……"掌门老和尚说道“有外人在,师伯有话回头再说。”元济大师忽然朗声说道:“此事自沂山归来,老憎却屡欲 禀明掌门人,苦无机绿,今日趁着老僧面壁.肖小侠当面……” 掌门老和尚低低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立即有两个小沙弥迈步上前合掌说道:“请师祖遵律服行.” 元济大师长叹一声,连头都没有回,便向殿后走去。突然此时大殿上响起暴雷般的一声大喝:“元济大师稍候一步。” 原来肖承远小侠眼见元济大师为着自己的来到嵩山少林寺,而要受到十年面壁之苦,当时不由得内心热血沸腾,禁不住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这一声大喝是肖小侠情急出声,何异于平地焦雷,晴空霹雳。只震得达摩大殿屋瓦摇动,灰尘下落,大殿里的僧人,两耳都嗡嗡直响。 元济大师竟然毫不为动,依然迈步向殿后走去。肖承远当时一急,脚下一点.飘身就蓓到元济大师身边,说道:“大师请稍停,晚辈连累大师.衷心至感不安。容晚辈向贵寺掌门说明原委,晚辈愿以身代过。” 此时两个黄衣小沙弥横身拦住肖小侠,说道:“师祖身罹祖师爷戒律,不容答话。” 肖承远不由地退后两步,望着元济大师,感慨万端地说道:“如此联盟共消鹰障之事,大师就如此撒手不管了吗?” 元济大师闻言不禁为之一顿.掌门老和尚立即朗声说道:“施主竟要干预我少林派之戒律吗?” 肖承远小侠闻言抬头昂然向掌门老和尚说道:“晚辈不谙贵派戒律,但以天理、国法,尚不违乎人情。贵派既为空门大派,岂能寡情缺理如是?贵掌门人能否知晓,元济大师邀约晚辈前来贵寺,所为何来?拘小节而不顾大体,晚辈不解之甚。” 肖承远小侠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声遏行云,说完之后,昂然而立,凝神望着掌门老和尚。 掌门老和尚忽然冷冷地说道:“小施主硬闯本寺,挟技凌人,视少林如无物,又竟然阻挠本寺祖师戒律之施行,太过狂妄,如若纵你出寺,少林寺可以休矣!” 肖承远一听,这掌门老和尚竟有留难自己之意,不觉勃然,朗声说道:“少林寺为十方香火之地,在下来去自如,何以少林寺掌门人之尊,胆敢藐视武林?敢将在下怎样?” 掌门老和尚冷冷地说道:“要你在少林寺,待过数年,再让你回去。” 肖承远小侠此时已是气极,忽然仰首哈哈大笑,说道:“眼见武林魔障高起,自救尚不暇,奈何少林寺以武林领袖之尊,竟然如此不识大体,令人好生失望。” 言犹未了,只听得周围一阵衣袂飘风,突然大殿上僧众遽离净尽,周围只站了五六十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和尚,俱是凝神戒备,蓄势以待.肖小侠环视一周以后,微笑说道:“久仰少林寺群斗有罗汉阵,为武林之一绝。在下入寺之初,曾见过一十八位高手围攻,如今又遭数十人之围攻,想必另一罗汉阵。” 肖承远小侠有意冷嘲,却无意一语说中。少林派罗汉阵虽然名震武林,但是,却有各各不同。最少的人数,为十八位,苻足十八罗汉之数,俱为寺中第一流高手担任。为罗汉阵中最具威力的一种.至于六十四人的,一百二十八人的罗汉阵,人数多,却未必强过十八高手的罗汉阵。此刻围住肖小侠的,正是八八六十四位,都是寺中二代弟子,论功力,无-足以挡住肖小侠的全力一招。但是,罗汉阵确是神妙无比,变化多端。少林寺仗此对付武林顶尖高手,从未落败。 肖小侠艺高人胆大,此刻倒是存心看看少林寺的罗汉阵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当时,将描金白玉折扇,插在腰际。空着一双手,神情自若地望着站在大殿之上的掌门老和尚,微笑着正要说,忽然殿后传来一声悠长洪亮的佛号:“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宛如当头棒喝,肖小陕立即可以分辨出,那是出自元济大师之口。心里不禁为之一震,闪电想道:我专程前来嵩山,是为团结各大门派而来,如今,谋事未成,反而造成敌对局面,岂非徒然无益有害吗?我责人不识大体,如何自己也是如此激于私情?即使不能团结各大门派,我也当一走了之,何苦徒树仇敌,作粗暴狂妄之举? 如此一念之间,心中暴戾之气全消,正待施展身形走去。忽然.大殿外面半空中一声了亮地引声高吭,‘呼”地一阵黑影抓闪电般掠进殿内,顿时风声如雷,灰尘四起.肖小侠眼快,立即看出那是何云凤的青鸟神鹫,巧在此时.及时出现。肖小侠大喜,大叫一声,“神雕!” 随着这一呼喊,青鸟神鹫正好掠过头顶,肖小侠平地一拔,平空翻身,落到神雕背上,顿时双翅一挟,风雷顿起,-人一雕直冲殿外,等到殿中僧众惊觉而起时,青鸟神鹫已经冲霄而起.离地已有数十丈之远. 肖承远小侠在青鸟神鹫背上,感慨万千地望着脚下的少林寺,忽然意念一动,用手轻抚着神雕的项背,说道:“神雕阿,你再飞回去一点,我要说几句话。” 肯鸟神鹫低鸣一声,一个盘旋,双翅一掠,陨星下坠,直落到少林寺达摩大殴之外,约四五丈高的空中,忽又一展双翅,停在半空中。 大殿上,僧众犹未退去,掌门老和尚此刻若有所感的阖眼垂眉的站在那里稳然不动。 青鸟神鹫如此一椋而下.大殷上顿时人潮一乱、拥向殿口,蓄势以防神鹫来攻。掌门老和尚却于此时高喧一声佛号,制止了僧众的行动。 肖承远小侠坐在神鹫背上,朗声道:“在下远道专程而来,只为当前武林魔道猖狂,武林各大门派如不捐弃门户之见.合力对付群魔,将要遭受一次浩劫,在下末学后进,原不足以言谈此事,然则,眼见如此,不能无动于衷。乃不揣冒昧,应元济大师之约前来。来此一切误会,均出无心,贵掌门人能以佛心谅我,至感在心。在下言尽于此。” 肖承远说完这一席话,一拍神鹫,立即冲天振翅,穿云透雾而去,他没有看到站在大殿上的少林当代掌门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在脸上不停地变化。 青鸟神鹫振翅疾飞,自然是向浙东括苍山青龙帮总坛飞去。但是,坐在神鹫背上的肖承远小侠,心里极不是滋味.想到此行嵩山,竟然毫无收获,反而导致元济大师要受十年面壁之苦。正是越想越觉得积郁难抑的时候,忽然想起,这青鸟神鹫,是何云风姑娘与自己约定,半月以后,派来少林寺接归括苍山.如今半月未到,如何这神鹫就来少林寺?难道括苍山发生什么事?抑或是边陲魔头,都已经来到浙东,前去寻衅? 肖小侠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大急,转而又想到:青鸟神鹫是通灵神鸟,凤姐姐如有要事,定会有信带来。 想着便拍神鹫的项羽;说道:“神雕!我凤姐姐带信来吗y” 神鹫扭过头来,亲热地用铁啄在肖小侠手上轻轻地擦下几下,低鸣几声,依旧向前飞去。 肖小侠当时又不觉得自己好笑起来,神鹫虽然通灵,总是鸟类,不能人言,它如何能告诉自己呢? 正在自思自忖之际,青鸟神鹫忽然长吭一声,双翅一掠,直从半空中流星闪电之势,疾落下来。肖小侠虽然身有不世的武功,但是,像如此数百丈高空,流星下坠,耳畔风声如雷,衣袂飘飘,像要乘风而去。也不禁心有惊意,紧闭着眼睛,任它如此下降。 不消瞬间,青鸟神鹫双翅又“砰”的一振,肖承远睁开眼睛一看,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肖承远下了鹫背,回目四顾,地处荒郊,丘陵起伏,四下杳无一人。心里不由地奇怪,说道:“神雕啊!你落到此地,又是为了何事?此地究竟何处?” 小侠言犹未了,忽听到身后不远有人呵呵笑道:“小兄弟!此处是河南境内,不远就是逍遥镇?” 肖承远闻声大喜,转身-扑,叫道:“老哥哥你如何也来到此地?” 此人正是威镇大江南北丐帮帮主宋允平老化子,异地相逢,难怪肖小侠如此喜出望外。 雪地飘风老化子一如往昔,那样滑稽突地,拖着一双草鞋,蹋踏蹋踏走将过来,笑呵呵地便说道:“小兄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吧,我们老哥俩又在这逍遥镇附近相遇厂。” 原来老化子自从和石啸天老帮主以及肖承远小侠分手之后,便回到他那丐帮势力遍布的大江南北,发动化子徒子徒孙,极力打听黑风帮的动静。老化子用心良苦,他知道,边陲群魔,如果要齐集中原有所举动,黑风帮是不会放过拉拢的机会,而这些魔头也正好利用黑风帮的地盘,站住脚跟。在各有所图的情形之下,只要知道黑风帮的动静,这一场正邪两道的武林大拼斗,就可以略知端倪。 老化子这-着棋正是下对了,丐帮的消息,也真是八面灵通,不消多少时口,便探知黑风帮在大兴土木,准备接待各路来人。而现在已经坐镇黑风帮的除了一位自称为百毒尊者的之外,素不和人来往的黑白二怪也到了洞宫山。再由黑风帮不断有帮中高手起程赴南疆的情形看来,苗疆的鬼跟婆婆也在网罗邀请之列。鬼眼婆婆一来,那位武林提名而畏的秃鹰西门番,也必然相偕而来,久已存心问鼎中原的扶桑一叟,自然也不会漏掉。 这些消息加上老化子的精明推断,不由地为之大为恐惧。他知道在这些魔头当中,除了那位自称百毒尊者的不明底细之外,其他任何一个,都是足以闹翻武林的棘手人物。当然尤其使老化子担心的,还是首当其冲的括苍山青龙帮.几位姑娘虽说俱是武功极高,但是,要她们来抵挡这些魔头,还是相差远甚。 老化干虽游戏风尘,却是一腔热血,古道热肠,当他知道这些消息之后。立即便想到远去嵩山少林寺、谋求各大门派联盟的肖承远小侠。团结各大门派如能马到成功,自然对这次群魔聚会是一大阻力,但是,如果难谋团结成功,肖小侠就要一肩承担这次力扫群魔的大任. 老化子想到这里,立即稍作安排,便匆匆取道河南。 巧的是刚出安徽境内,便看到翱翔碧空的青鸟神鹫。老化于在天山遇难之时,就曾经见过这只鸟,风姑娘从边疆脱险归来,更是熟识青鸟神鹫。所以,尽管长空一瞥,便看出这只神鹫。 当时老化子心里为之一动,他虽然不知道何云凤姑娘和肖小陕有神鹫之约,但是,他可以确知,神鹫此行与凤姑娘一定有关。 老化子心里不禁想道:“难道括苍山已经获得警告了么?青鸟神鹫是否奉命搬取救兵? 想到此时,老化子一顾四下无人,便咧嘴-声长啸,声破长空.响彻云霄。神鹫果然通灵,一听啸声,便从半空中疾扑而下.一见是老化子.便也尖啸连声,落到老化子身边。 老化于摸着几乎与人同高的神鹫,一眼看到神鹫脚下系着一个紫竹简。老化子忙不迭地解下一看,原来是凤姑娘催肖小侠速归的书信。 从这封信里,老化子便断定括苍山还是安静如恒,没有任何危险,老化子一时兴起,便乘坐青鸟神鹫,直飞河南境内。 到达逍遥镇附近,老化子忽然要青鸟神鹫单独前往,自己在道遥镇等待肖承远小侠的回来,嘱咐神鹫回程时要在逍遥镇小停。 老化子叙说到此地,禁不住呵呵笑道:“小兄弟,老化子一生虽然放荡不羁,却从无败德伤行之事。这次一时情急,误以为是青龙帮总坛告急,竞而拆了你的私函,老化子可要向凤姑娘和小兄弟面前领罪。” 说着便把紫竹筒递给肖承远。 肖小侠满脸飞红,接着紫竹筒,没有看便揣在腰间,面向老化子说道:“老哥哥就爱取笑。”说着话,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向老化子问道:“老化子哥哥既然乘神雕来到河南境内,何不到少林寺一行呢!” 老化子呵呵笑着接头说道:“少林寺佛门清净之地,老化子一身酒肉臭味,如何能进少林寺,有凄佛祖呢?” 肖承远小侠一听、觉得老化子为人小处嬉笑不拘,大处确是言行一丝不苟.尽管丐帮与少林寺没有-丝往来,可是,其尊敬佛门之心,却是如此虔诚。 老化子又接着问道:“元济大师团结各大门派之事,有否头绪?” 肖小侠长叹一口气,说道:“方才听到老化子哥哥如此一说,群魔俱已纷纷起程,前来中原,眼见这一场正邪之斗,已经是急在眉睫。就越发觉得此行落空,倍生愧疚。” 于是,肖承远便把此次嵩山少林寺之行,约略地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少林寺方丈怒斥元济大师,罚他面壁十年,竞而以罗汉阵围困自己,正好青鸟神鹫适时而至,双方就此没有破脸相向。 说到最后,肖承远不禁叹道:“如今势已如此,团结武林主事,乏人登高一呼,而群魔已经纷纷齐集洞宫山,刻不容缓,老化子哥哥和小弟就此同乘神雕,到括苍山,再从长计议。” 老化子神情异常严谨地倾听着肖小侠的说话,闭目凝神,不作一声。直到肖小侠说完话以后,老化子突然一睁双眼,笑呵呵地说道:“前面就是逍遥镇,村镇虽然荒凉,村鸡白酒,却足以解饿疗渴,小兄弟,我们今夜且在这逍遥镇上暂歇一宵如何?” 肖承远不禁为之一愕,根据老化子方才的说法,括苍山青龙帮总坛,已经是危机在即。 自己乘青鸟神鹫赶回去,还惟恐其太慢,如何又要在逍遥镇上耽搁一宵? 不过,肖小侠转而一念,老化子是如何精明的人,岂能为逍遥镇亡的村鸡白酒,而置大事干不顾?老化子定然又有了什么新的打算。肖小侠对于老化子哥哥是坚信不移,一时也不说破他,当即含笑地说道:“既然老化子哥哥有心一尝逍迢镇上的村鸡白酒,小弟岂有不奉陪之理?” 老化子闻言抚掌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深知我心,走阿!我们此刻就到逍遥镇上去。几壶白酒,两只肥鸡,落他一个浮生半日闲,神雕阿就请你自便罢,明天早上我们再见。” 老化子挥走了青鸟神鹫,便和肖承远小侠自顾飘然向前面逍遥镇而去。 逍遥镇是一个不算小的市镇,此刻已是将近华灯初上的时分.行人熙攘,倒是非常热闹.老化子和肖小侠找了一十卖酒还兼住宿的客店,要了一间上房,又在前进酒座上叫了酒菜,两个人相坐着对酌起来。 老化子和肖小侠如此对坐畅饮,顿时引起客店人等的诧异.以及饮酒住店之人的好奇。 本来像肖承远小侠如此英俊潇洒的文生相公,分明是个贵家公子的身份;可是,和他对坐畅饮的.却是一个浑身油垢砰头污面,鹁衣百结,龇牙咧嘴,赤足草鞋的叫化子.在这种对比之下,已经足够引起人的奇怪。老化子还要故意地呼汤叫水,连吃带抹弄得满桌满身都是油水汤汁。连店伙计都看不上眼,偏偏肖小侠依然连眉都不皱一下,谈笑风生,欢愉之情溢于言表。所以,益发的引起店里上上下下的人窃窃私语。 于是,不到一会,逍迅镇上就传遍了一件新鲜的事儿:一位年轻英俊像天上金童转世般的文生相公,竟和一个穷叫化子坐在一起吃饭,而且还订了-间卜房,同住一室。 一传十,十传百,逍遥镇远近十余里,都知道镇东来发客店,有这样一宗奇怪的事。甚至还有许多好事之徒,跑到来发客店门外,远远地围观。 可是,当事人却是没理这回事,肖小侠自从和老化子哥哥同时出门以来,这种事情见多子也就不以为怪。老化子更是熟视无睹,自顾吃喝。直到酒醉饭饱,才到上房,老化子带着三分醉容,笑呵呵地向肖小侠说道:“小兄弟!今天夜里如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只当他没事,安然睡觉,自有老化子米料理。” 肖小侠惊问道:“老化子哥哥之意,逍遥镇上还有人来拦截于我们吗?” 老化子故作神秘地笑道:“我们算他是一个防而不备,万一我老化子没有料中,小兄弟你就安稳的睡上一觉,明日清晨我们乘鹫回括苍。说不定老化于一言料中,我自有道理。” 肖承远小侠放下心,微笑说道:“老化子哥哥真是-位运筹帷幄的天才。小弟只好有僭了。” 说着便在床上盘坐下来,闭目行功,默然调息,不消片刻,立刻进入浑然忘我之境。 老化子却向枕上-靠,顷刻鼾声大作,熟睡如泥。 夜半,市镇已经归于宁静,偶尔的几声远处犬吠,益增这深夜的冷落与死静。 约摸到了二更天气,老化子突然从床上-个翻身,飘然落到窗前,极其庄重地向窗外朗声说道:“是哪位大师夜临客店.何不请来一叙?” 老化子刚-翻身时,肖承远就早已譬觉。只是老化子嘱咐在先,他就静静地坐在床上,看个究竟。 老化子这-声问话刚毕,就听得窗外一声低沉有力的佛号.接着应道:“宋帮主高明之至,老衲空性,特来求见当小侠。” 肖承远一听是嵩山少林寺达摩院高僧空性星夜赶来,不由地心里一动。嵩山少林寺相距此地,少也得两百余里,空性老和尚如此兼程赶来,难道是少林僧人还放不过自己吗?想到此处肖承远意动功行.从床飘然而下,应声说道:“大和尚星夜至此,有何见教?” 老化子随手一推窗门,闪身让开一边,举手说道:“室外露重,空性大师何不请进来面谈?” 言犹未了,窗口人影一闪,一个巨大的人影,一掠而进,顿时室内一声“阿弥陀佛”,空性老和尚已经合掌当胸,微微躬身上步,静立在一边。 肖承远小侠的眼神是如何的凌厉,发现空性者和尚伏身掠进窗门的一刹.就已经看到了老和尚僧衣飘拂.并没有携带武器,而且肖小侠他也深知像少林寺这等门派的高手,即使存心寻衅而来,也不会暗施毒手。何况在少林寺达摩大殿较量之时,空性老和尚已经瞻仰过肖小侠的功力,也决不会冒险而来。所以,当时,肖承远也立即含笑拱手说道:“大和尚星夜兼程而来,在下身居旅店,无法接待,尚希谅宥是幸。” 空性老和尚低喧一声佛号。正待说话时,老化子突然拦住话头问道:“空性大师如果另有同伴,何不一并请来相见?既有要事相商,何必拘于俗礼?” 空性老和尚一听老化子如此一说,倏地一震,两眼一睁,朝老化子身上一打量,低声说道:“宋帮主名不虚传,丐帮名望威镇武林,老衲今日能得一见,生平之幸。” 老化子没一丝笑意,拱手连称:“大师过奖,老化子不敢当。” 空性者和尚忽然肃穆无比地说道:“既然宋帮主明察于前,老衲只好明言,敝派掌门人亲来逍遥镇会见肖小侠。”此话一出,肖承远大吃一惊,就连老化子也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领袖武林的少林派掌门人,会在星夜之间,远离少林寺,专程赶来会晤一个武林后进。 当肖小侠轻轻地惊呼一声之后,空性老和尚依然极其肃穆地道:“敝派掌门人有要事与肖小侠相商,老衲特先见肖小侠,不知旅地客居,肖小侠能否坦诚一见.” 言犹未了,肖承远连忙拱手应道:“大和尚此言,在下实不敢当。在下只是武林末学后进,能得贵派掌门人宠临教诲,毕生之荣。” 肖承远话毕窗外庭宇中,就听到一声深沉有力的佛号,接着说道:“肖小侠!人中之龙风,武林之奇才,老僧日间冒昧,至感不安。难得宋大侠也在此,乃是老僧之幸会。” 老化子此时立即抢上前一步,拉开房门,和肖小侠双双穿身来到庭院,只见庭院里淡月星光之下,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老和尚,那正是当代少林寺掌门人宏清大师。 肖承远上前一躬,说道:“大师佛驾光临,晚辈至感宠幸。” 宏清大师合掌当胸,高喧佛号.说道:“肖小侠乃太谦,老憎冒昧前来,肖小侠相容接见,老僧已是心感无已。如今时不我与,老僧来说明一事之后,即要赶返嵩山。” 肖小侠顿时肃让宏清大师进得房内,谦让坐定以后,宏清人师说道:“日间小侠在少林寺之事,能不相记在心否?” 肖承远小侠连称道:“不敢。” 宏清大师轻轻叹道:“老僧忝掌少林以来,亦已深感当时武林危机四伏,自忖无力担当重任,是乃苟延至今。小侠来到敝寺,元济师伯未能事先说明,又迫于当前情况,老僧自愧灵智不明,险成僵局,若不是小侠能在逍遥店暂留一宵,只怕老僧要遗憾终生了.” 肖小侠-听宏清大师声声歉疚,面对着这位武林声望辈份极高的少林派掌门人,肖小侠一时倒是呐呐不知如何说起。 老化子倒是在一旁说道:“大师事出误会,我小兄弟也不是记恨之人。大师星夜兼程而来,另有指教否?” 宏清大师低沉说道:“宋大侠快人快语,见面胜于闻名。老僧此来要相告肖小侠一声,联系武林,戮力同心,共挽危局,同赴劫难,只等小侠主持其事。” 宏清大师此言-出,肖承远顿时一震,立即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大师能悲天悯人,毅然担起重任,晚辈无比欣敬。只是晚辈何许人,胆敢在武林各大门派之前,轻言主持其事。” 老化子此时忍不住笑道:“大师不必太谦,少林振领袖群伦,武林马首是瞻,能得大师一出,各大门派才能捐弃成见.精诚团结.我肖小兄弟当尽全力,以供驱使也就是了。” 宏清人师叹道:“宋大侠你道老僧是有意矫情吗?边陲群魔并起,老僧自问有此能力,独当大任,早已不致等待到今肖小侠天纵奇才,舍此不足以震服群魔。”说到此处,宏清大师沉吟了一会,忽又低声说道:“冉小快谦冲如是,老僧离开少林寺之时,武林邀帖已经专人发出,一待各大门派齐集嵩山之日,再和肖小侠取得连系。” 肖承远此时才动容况道:“洞宫山黑风帮目前已为边陲魔头齐集之地,大师若不以晚辈所言狂妄,就请大师于各大门派会齐之日,前来括苍山,当可有一了断之日。” 宏清大师连声说道:“善哉!善哉!肖小侠既有深算在胸。老僧自是别无异议,但愿此次能扫荡群魔,拯救苍生,尽我武林人等之责,老僧之愿足矣。小侠信人,一言九鼎,老僧就此告辞,有扰清休,就此谢过。” 肖小侠和老化子也不挽留,一直送到庭院之内,拱手当顶,但见人影一闪,庭院之内清静如恒,万籍无声.肖小侠望着幽暗的空际,想着这一夜之间的变化,真是恍如一梦.回头看着老化子,只见他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小侠禁不住问道:“老化子哥哥!你如何知少林派掌门人在今夜会来逍遥镇?难道老化子哥哥会玄天易数吗?” 老化于呵呵笑道:“小兄弟,我老化子要是能够懂得玄天易数,武林之中,将要传为惊人听闻的事了。来!来!,我们且回到房里再谈吧!” 肖承远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可是此刻却无法想透,老化子凭什么能够预知未来,拦住自己在逍遥镇留宿一宵?而且事事似乎都在老化子意料当中。所以,倒是急切地希望知道老化子哥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化子在房里坐定之后,笑嘻嘻地向肖小侠说道:“论武功,我老化子不如小兄弟多矣,可是,论武林中的经验,论鬼心眼,小兄弟却要比我老化子稍差一筹了。” 老化子这几句话是出自肺腑之言,虽然是笑嘻嘻地道来,肖小侠却是听得频频点头。 老化子接着说道:“当代少林寺掌门人,老化子虽然没有见过面,对这位少林寺最杰出的七十一代掌门大师,老化子是知之甚详的。宏清大师不仅功力已得少林绝艺多种,且是个深明大义,嫉恶如仇的佛门金刚,只可惜的是他年已古稀,火性未除,影响了他将来的证果兰因。” 肖承远不知道老化子此刻忽然评介起少林寺的宏清大师是何用意,只是静静地听着,凝神不动的望着老化子。 老化子笑了一笑,接着说道:“当小兄弟告诉我,在少林寺脱身罗汉阵,乘鹫而去的时候,老化子就断定这位宏清大师定然追来。我们若不在逍遥镇等侯,岂不是令他追赶无及吗?” 老化子说到此处,肖承远越发地糊涂了,瞠然不知所以.老化子这才一收笑容,严肃地说道:“宏清大师不会不知道武林当前的危机,尤其骷髅怪上门寻仇之后,更是觉察到危机迫在眉睫.正如他方才所说,苦无把握制胜群魔.是乃积郁在心。小兄弟前去嵩山,元济大师若能先容于宏清掌门人,就不会有罗汉阵擒人之事发生了.” 肖小侠若有所悟地,微微一点头。但是,旋即摇头说道:“我当时已经说明再三,又如何不容我置咏,而竟然声言少林寺是明哲保身,又令人围困于我?” 老化子叹道:“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宏清大师虽然是武功心性都臻于精境,但是,平心静气,唾面自干,毕竟不是常人所能做到,何况宏清大师又是一位火性未除的怒目金刚?其实,我们以心度之,当诸数目门下僧众,戒律安能不振?振誉安能不顾,如此而已。” 肖承远点头应道:“将心比心.小弟方才明白.皆不在人矣!” 老化子忽又呵呵笑道:“错也未必就在小兄弟,情势之使然罢了。” 肖小侠叹道:“宏清大师于事后能立即平心静气追来,已是非常人所能做到。” 老化子笑道:“老化子也就看准厂他这点,老和尚是个有心人,他会追来,要让他安心,即使追不到,也要尽力为之. 嵩山离此两百余里,夜半赶到,可以说是尽了全力。” 肖小侠忽然想起问道:“以老化子哥哥看来,元济大师十年面壁之苦,能否免除?” 老化子沉吟半晌,摇摇头.说道:“少林戒律之严,武林闻名,十年面壁之苦恐怕难免了。不过,元济大师以十年面壁换取各大们派之团结,为武林留下佳话。”说着又朗声笑道;“小兄弟此行任务已完,明晨飞回,可以心安理得了。” 从河南逍远镇到浙东括苍山,相隔万水干山,何止两千多里。真是:关山阻隔.路途迢迢。幸好青鸟神鹫奋翅乘风,有道是:“翅底关山留不住,千里河山一日还。”不消两日之间,青鸟神鹫已经飞临了青龙帮总坛所在她的括苍山境,从半空俯瞰括苍山,依然如故,安静如恒。肖承远小侠在青鸟神鹫背上松子一口气,回顾老化子说道:“看来黑风帮尚未发动,群魔未曾到齐。你看,青龙帮不是安静如昔吗?” 青龙帮果然安静如昔吗?在半空中俯瞰,哪里能一目了然其内情呢? 原来何云凤姑娘派出青鸟神鹫飞往嵩山之日,青龙帮就掀起惶惶不安的情绪, 石啸天老帮主安然无恙回到总坛,青龙帮上上下下,无不鼓舞欢欣,同申庆贺。这种发自内心的欢愉,石老帮主也无法制止。除了几位姑娘,在怀念着肖承远小侠在篙山之外,青龙带每一个人,都沉湎在狂欢庆贺之中。 这天,正是大张筵席之际,山下关头传来“黑风帮有人求见”的消息,石老帮主一听,心里一动,立即摒止一切庆贺行动,在议事大厅接见。 凤姑娘和蓝姑娘、薛姑娘自然不放心,连绿忆姑娘、云龙,小向青等,都留在大厅上等候黑风帮的来人,看看究竟是何用意。 不片刻间来人昂首阔步来到大厅之前,举手说道:“在下黑风帮总坛护卫鹰剑手成天庆,奉帮主及苗疆鬼眼婆婆之命,登临贵帮,邀请肖承远小侠前往敝帮总坛一叙,兼了宿债。” 成天庆如此开门见山一说,石老帮主不由为之一震。没想到苗疆鬼眼婆婆竟然来得如此之快。鬼眼婆婆既然前来,秃鹰酉门番,与扶桑一叟自然相借而来,黑风帮得到这些边陲高手的靠山,难怪就要盛气凌人,登门叫阵了。 成天庆登山拜帖,是按规矩行事,石老帮主自然不能慢待,当时便举手还礼,说道: “有劳成护卫回去上告贵帮严帮主,肖小侠此刻不在括苍山,稍待时日,自然应邀登门求教。” 成天庆稍不容缓地说道:“在下临行之时,敝帮主曾面嘱再三,若肖小侠五日内不能莅临敝帮,敝帮主也不能勉人为难,月中洞宫山邀请武林大会时,肖小侠务请光临。” 成天庆这几句话分明是有轻视之语气,意思不难听出,如果肖承远畏面不至,迟早也脱身不了。几位姑娘一听,立即受用不了,石帮主赶紧拦住。魔剑手成天庆虽然语带轻视,他只是传话之人,而且他是桉规行事,老帮主当时应道:“五日之内.肖小侠如不能赶回括苍山,老朽自会令人覆信。” 魔剑手成天庆话一交待完,片刻不留,拱手就去。于是石老帮主和几位姑娘顿时意见纷纷。 依几位姑娘之意,不必等到肖小侠回来,便要到洞宫山去见个高低。凤姑娘和蓝姑娘都是艺高人胆大的好手,哪里肯忍受别人如此轻视?尤其轻视的又是自己的心上人。连天真的绿忆姑娘,也主张去见见鬼眼婆婆.要报复苗疆桃花瘴气围困之仇。 石老帮主深知这几个魔头的厉害,就是肖小侠在括苍总坛,也要商量而行,如今越发地不能让几位姑娘冒险去了。 如此相持之下,是薛姑娘折衷意见,等到五日以后,如果肖小侠仍旧末回,再作道理,几位姑娘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但是,几个人心里都有打算,如果五日以后,肖小侠不能回到括苍山,决定不顾一切前往洞宫山,也不能让心上人为彼等所轻视。 五日光阴,轻易而逝,石老帮主望眼欲穿,几位姑娘是磨拳擦掌,正是在大厅上从长计议的时候,半空中一声嘹亮入云的鸟鸣,石帮主顿时如大早获甘霖,几位姑娘也喜上心头,一齐拥出厅外,但听一阵风声,眼前一黑,青鸟神鹫翩然而降。 肖小侠刚一跃下鹫背,石老帮主枪步上前,握住肖小侠的双臂说道:“小侠!老化子! 你们真是从天而降,可盼煞老朽了!” 肖小侠一听,微微一愕,老化子就在旁边呵呵笑道:“老哥哥忧于形色,几位妨娘各有所言,括苍山又出了什么事故吗?是不是黑风帮有人前来叫阵呢?” 老化子一浯中的,顿时把几位抢上前的姑娘,都怔住了。石老帮主此时满天云雾全消散,也呵呵笑道:“老化子机灵鬼猜的正着。” 肖小侠此时才行礼问道:“老伯,黑风帮果然是命人前来挑衅吗?” 石啸天者帮主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岂止是黑凤帮前来挑衅,连苗疆的鬼眼婆婆这般魔头,都已经赶到洞宫山,指名叫阵了、……” 说着便将鹰剑手成天庆衔命前来括苍山叫阵的经过,叙说了一遍。 最后,石老帮主慨然叹道:“就这次情势看来,敌我双方相差实力悬殊,这不仅是青龙帮之忧,亦是武林实堪忧虑的事。” 肖承远小侠听完石老帮它的话,神情严谨弛说道:“小侄此次嵩山之行,武林各大门派已是团结有望,只是时日已不我与,只怕等不得各大门派高手前来,说不定,我们要先挑起这次清除群魔的重任了。” 何云凤姑娘抢着说道:“承弟弟!成天庆那种跋扈凌人的气焰,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五天期满,承弟弟,你愿意被黑风帮鄙视我们吗?” 凤姑娘一股脑把几天的闷气,都发散出来,肖小侠绽开笑颇,微微地笑了笑,回头对老化子看了一眼。 老化子舍意地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老哥哥!敌我人数悬殊,在实力上却未必输他。 五天限期已到,我们如果不应约前往,黑风帮也未必放得过我们。这些魔头已经抱着必胜之心,岂能容我们有缓气的机会,也正如风姑娘说的,空挫了我们的锐气。” 老化子言犹未了,几位姑娘都欢叫出声。石老帮主皱了皱眉头,向肖承远小侠看了一眼。说道:“即使即日启程,今天也已经到不了洞宫山,不是依然未能如期赴约吗?” 肖承远小侠应声恭谨地说道:“青鸟神鹫翅底风云,此去洞宫山不须多久。依小侄浅见,不妨先派人乘神鹫前往应约,大伙人马兼程前往,至迟明日傍晚,也可到达洞宫山。” 石老帮主一听肖小快也主张立即前往,忧虑心情才为之一松。老帮主深深了解肖小侠为人的敦厚实在,没有足够把握,不会轻易冒险。 当时,老帮主拈须点头微笑,说道:“小侠必然知道此次去会边陲魔头,已经不止关系着青龙帮的存亡,整个武林正消魔长也是在此一举。老朽但愿小侠谨慎行事。” 说着回头向站在身后的逍遥书生雷道生,和通臂仙猿徐文杰两位老堂主,含笑说道: “此去有如两军会师,三军不可-时无主。肖小侠此行主持其事,青龙帮上下人等,要一体听命.老朽只算是随列看个热闹便了。” 两位老堂主顿时躬身应是。可是,肖承远小侠在一旁始而意外的一怔,继而立即急着说道:“老伯!小侄断不敢如此……” 石老帮主摇头笑道:“小侠岂能屈于青龙帮之内?目前只是权宜之计罢了。青龙玉佩符早在小侠身边,若有差遣,小侠就无须过谦。” 肖承远小侠低头一想,便昂然说道:“老伯有命,小侄应遵从.如今起程在下少不得要得罪各位了。” 原来肖小侠一想;几位姑媳都是极喜抢先对敌,甘冒危险,难以临阵驾驭。如果能以一种名分来约束,倒是免得临对敌之际乱了章法。所以,小陕略一思索之后,便慨然承担了这份责任. 老化子在一旁跺脚笑道:“妙!妙!小兄弟做了主帅,我这老哥哥,少不得要捡个头功。” 肖承远小侠微笑着先向天台双怪申氏兄弟拱手说道:“此去洞宫山,不益多带人众,此事只有先烦贤昆仲了。” 天台双怪申氏兄弟立即上前一躬,应声说道:“申昌申义听命于小侠。” 肖小侠拱手先道“不敢”,随又说道:“请贤昆仲就总坛之内挑选骏马二十二匹,即刻备妥山下,每人两匹.我们立刻就要兼程赶往洞宫山.” 说着又转面向众人说道:“各位只须携带随身兵器,即刻起程。”绿忆姑娘突然在一旁说道:“承哥哥!我们究竟有多少人前往?” 肖承远小侠说道:“青龙帮石伯父,以及两位老堂主,申氏兄弟护卫,其他就是在场的话位。” 老化子在那呵呵笑道:“小兄弟,绿忆姑娘之意,你是不是少配了几匹马。兼程赶路,每人得双骑对换,二十二匹够吗?” 肖小侠笑道:“骑马的是第二批,第一批是要在今天日落之前赶到洞宫山,如期赴约。” 何云凤姑娘和蓝玉珍姑娘一听肖小侠如此一说,禁不住脱口轻轻叫了一声,四只晶莹大眼,亮亮晶晶地盯着肖小侠。 肖小侠先向老化子说道:“洞宫山老哥哥虽然没去过,却已经是了若指掌,这如期赴约之事,少不得要相烦老哥哥了。” 老化子抚掌大荚,说道:“如何,小兄弟不先照顾我老化子,我也不答应呢!” 肖小侠沉静地说道:“老哥哥势力太过单薄,我请绿忆妹妹随老化子哥哥前往,请凤姐姐派青鸟神鹫送你们二位于日落之前飞抵洞宫山。应对之事,老哥哥自有高见.” 绿忆姑娘一听先派自己前往,立即转身拉着风姑娘蓝!”娘和薛姑娘笑着说道:“三位姐姐!绿忆先去,这后面重任,留得姐姐们等担任了。” 本来凤姑娘和蓝姑娘一见肖小侠派绿忆姑娘先往,心里多少有些失意,但绿忆如此天真浅笑,寥寥数语,把两位!”娘的一点失意消除得净尽,她们也都含笑为绿忆姑娘祝福。 老化子和绿忆姑娘在凤姑娘召唤青鸟神鹫之时,双双身跃上神鹫背上,双翅一鼓立即冲天而起,转瞬消失云层之内,向洞宫山飞去。 按下肖小侠一行,乘马兼程赶往洞宫山不言,且说乘青鸟神鹫穿云透雾直飞洞宫山的老化子和绿忆姑娘。 从浙东括苍山,到福建之洞宫山,相距虽有数百里,可是在青鸟神鹫翅奋风云的情形之下,日薄之前赶到,自是毫无问题。 在神鹭背上,老化子却严肃起面孔,向绿忆姑娘说道:“姑娘,你能领悟到小兄弟要你先来的用意吗?” 老化子如此一问,绿忆姑娘倒是为之一怔,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绿忆姑娘毕竟是聪绝顶的人,只是凝眸一沉思之际,便说道:“老化子师权言中之意,是说承哥哥要我先来,是别有用心的吗?” 者化子“呖”了一声,说道:“姑娘!你蕙质兰心,当能比老化子想得透彻。” 绿忆姑娘点点头,说道:“鬼眼婆婆此次出苗疆,来到洞宫山恐怕是承哥哥要我前来的主因。” 老化子叹道:“姑娘天生奇才.玲珑心窍,只此一猜,老化子要心折无地。鬼眼婆婆在苗疆蛰伏多年,此次遽然来到洞宫山,假黑凤帮的地盘向中原武林桃衅为故,就连西域的秃鹰,东瀛的扶桑一叟,都奉他为马首是瞻,其中不无可疑之处。” 绿忆姑娘点头又说道:“老化子师叔之意.绿忆已然明了。论功力,西域秃鹰曾经是横扫武林的人物.扶桑一叟更雄东瀛的鹰头。此次竟然奉鬼跟婆婆为首,必然是有所恃。” 老化子说道:“鬼眼婆婆生平擅长毒器,人所恃者.无非奇毒之物。黑风带早就有一位百毒尊者,亦让鬼眼婆婆占先,这毒的地步,就不难想像。小兄弟一身百毒不侵,固然是无所畏惧,但是,其他的人呢?即使这次群魔大会,仗小兄弟一人之力,尚能占得胜面。但是,如果其他人都沾毒身亡,这场胜利,也就太惨了。” 绿忆姑娘顿时想起苗疆百花谷内,自己被困在桃花瘴里的情形,想起来.仍有不寒而栗的余悸,因此,姑娘昂起头盯视着者化子,幽幽地说道:“老化子师叔……” 老化子摇头说道:“姑娘不必忧虑,老化子相信你已经知道你承哥哥的用意,知己知彼,才能有备无患。老化子祝福你今夜能够一展南海神功,能为此次群宽大会,先声夺人,得到第一功。” 绿忆姑娘一见老化子并没有说明,自己也不再说。当时,宛然露齿一笑,顿时觉得满天晴朗,云雾俱消。仿佛在笑容可掬的脸上,展望出此行成功的预兆。 青鸟神鹫一直奋翅飞行,已经是背负夕阳,时近黄昏。老化子估计时间,再低头朝下看去,洞宫山已经不远在望。老化子便拍着神鹫说道:“鹫兄!我们就此停下来如何?” 青鸟神鹫低低地应了一声,略一盘旋,便向一所深林中落去。 老化子站在探林的边缘,展望了一下之后,向绿忆姑娘说道:“姑娘!我去是明,你去是暗.洞宫山一带村镇客店,莫不俱是黑风帮的眼线。老化于此去应约,你在此等候深夜。 老化于自有他们接待,你不必等我。只等入夜之后,你再前往。姑娘神功无敌,绝世聪明,老化子自无不放心之处。只是老化子要叮咛四字:万事小心。再见!姑娘。” 老化子说着话,径自蹋踏蹋踏地穿过深林,直向洞宫山走去。 绿忆姑娘目送老化子远去,心里顿时思潮如涌,百感交集。孤独一人,处身原野荒郊。极日四望,见山峦叠幢,深林险恶,绿忆姑娘虽说一身盖世武功,此时也不禁瞻前想后。 想起南海的思师,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和自己已经缘订终身的承哥哥,更想起只谋一面的同胞姐蛆……不知何时两行清泪.竟沿着姑娘的脸庞直流而下,仰面唏嘘,而不能自己。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填新词强说愁”,那情景是幼稚;可是等到“识得愁滋味”,再如此荒凉寂寞,那情景,是真个惨煞人了; 绿忆姑娘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眺望着衔山而落的夕阳,满怀抑郁,真想弹一阗琵琶,一泄胸中块垒.可是,她哪里能够呢?打草惊蛇,此时是多么不相宜啊。 “最是难堪等日落,恨教星月迟上枝’,绿忆姑娘好容易盼望到了夜幕低垂的时分。怀抱着碧玉琵琶,微拽着绿裳,一提真气,人像翩翩蝴蝶.顿起枝头,略一回顾,便向洞宫山奔去。 残月,沉下去了,星光迷凄,薄雾茫茫,洞宫山沉睡毫无动静。 绿忆姑娘心里略一盘算,此刻的洞宫山,必然是关卡森严,暗桩到处。尤其是老化子师叔已经明来应约,知道大队人马明天可到,这洞宫山的防范,当然是刀出鞘而弓上弦。特别是山径险隘,自必是更严密。 姑娘心里闪电一转,意念一决,立即就像流星闪电一样直奔上山大道,沿着迈旁阴影,直奔向洞宫山。 迎面第一道关口,绿忆不敢大意,扑地旋风,无声无息,掩至栅门脚下。凝神一听,周围竞没有丝毫声息,静悄悄地,像是无人把守。 姑奴功力自己知之甚明,深夜人静.附近飞花落叶,也逃不过姑娘耳朵,假如这关卡有人,如何姑娘竟听不出丝毫声息? 姑娘紧靠在关卡围墙脚下,稍等了半响,忍耐不住,右掌一贴墙壁,微微使劲,衣袂飘起处,人已经落在木栅门内。这一落下,姑娘右手中食两指,便就飘落之势,闪电出手,便向门内两列人们指去。 可是,指风未及第一人,姑娘已觉察察情形有异,立即一收右手,脚尖擞点,身化“灵蛇游沿”,倏然一掠,从两列人中间,穿身而过.就在这一掠而过的瞬间,姑娘惊愕得要脱口叫出来。原来木栅门内的两列人,个个都是口瞪目呆,犹如木雕泥塑,分明是被人用极高的点穴手法所制住。这一个新奇的发现.就无法不使绿忆姑娘为之惊愕不止了。 这是何人竟然拾在绿忆姑娘前面,在黑风帮总坛.出乎制人? 绿忆姑娘站在那里,暗自忖道:老化子师叔决不会至此,承哥哥他们虽然星夜兼程,也断然不能在今夜赶到恫宫山,那么,这人究竟是谁?是敌乎?抑或是友乎? 事情太出于意外,纵使绿忆姑娘如何聪明绝顶,也无法猜到事出何因。 身在虎穴,不容绿忆有过多思虑,略意打量,正中高竖大纛之左首,灯火微明.点缀了这全山的漆黑。姑娘心里一动。立即顺手解开-人的穴道,轻轻问道:“快说!鬼眼婆婆住在何处?” 那人神智刚一清醒,看见一位天香国色,美绝人寰的!”娘站在面前,顿时张口就叫,抄腿就跑。绿忆姑娘哪里能让他叫出声和逃得脱,手掌微扬,隔空点住穴道,那人又“咕咚”倒地。 绿忆姑娘想来要找人打听明白,看来还不如自己亲自寻找,顿时,有一股豪气遽然而生,心里暗自想道:已经有人先我而至,我若不赶紧坛中,只怕要落后一步。那如何向承哥哥交代啊? 想到这里,姑娘挥掌腾身,竟然照准大毒左首有灯亮的地方直奔而去。 沿途明桩暗卡,都和前面如同一辙,都被人用点穴手法制住。姑娘已无心注意这些,一直向着灯亮的地方奔去.来到灯亮之处,相隔约有三四幢房屋,已经看到有人巡守,而且看他行动之间,功力都极为不弱. 姑娘一停身形,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安慰.想道:“先来之人,看来还没有深入总坛,不管他来意如伺,总算没有拔去头筹.” 绿忆伏在暗处,稍作停歇之后,猛然一提真气,全力施展内力,贴着屋槽,以上乘的轻功游龙术,向前扑去。 虽然在这附近,遍布黑凤帮的高手,却无法防止绿忆!”娘乘隙而入。 姑娘如此一口气游行厂三幢房屋,忽然,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和刚才那种巡守不绝的情形,迥然有异。眼看前面一幢房屋,就是亮着灯光之处,绿忆姑娘大胆地飘身落地,就势一层“八步赶蜡”的绝顶轻功,直向前跃去。这一跃.远达四丈有余,迎面一座牌楼,拦住去路。!”娘停身一掩,凝神一看.牌楼上书: “苗疆嘉宾住所,闲杂人等免进。” 姑娘一看大喜,竟然让自己瞎撞瞎碰,撞到了自己所要找的地方。 就在这一喜之际,难免稍一分神,突然,一阵凉风袭来,姑娘遽地一惊,立即拂袖搪风身法,引身疾退,可是已经迟了,半边身体一麻,就在自己未倒之前,一条人影一掠而至,好快的身法,顺手一捞,竞把绿忆姑娘拦腰一把挟住,飘身进入牌楼之内。 绿忆姑娘天赋奇异,内力深厚.在南海许多年.二绝姥姥宠爱异常,诸般破格传授,使姑娘在内力方面,几达到“伐毛洗髓”的地步。所以,当时半身一麻,立即颓然欲倒之际.神智却是清楚的,内心颓丧异常,料来落到鬼眼婆婆手里,即使不死,也要废去全身功夫。 想到这里,姑娘不由地掉下两滴眼泪。 姑娘生平从未败绩受擒,被人挟持而行的地步,如今落在洞宫山上,弄得身体软瘫,口不能言,如何不教姑娘为之心碎。 忽然,挟着绿忆姑娘腾身飞跃的人.倏地停顿下来,就在这一停顿之间,绿忆姑娘吃力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挟自己而行,竟是位长发披肩的姑娘。灯光不明,而绿忆眼力萎缩,看不清楚姑娘面貌,只能看到是一位体态轻液,长发披肩,浑身淡黄衫儿的姑娘。 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想法,使绿忆为之一震,一种潜在的力量,突然如涌而至.麻痹了的身体,竟然在这股潜力涌至而挣脱那位姑娘的臂膀,“咕咚”一下跌落到地上。绿忆!” 娘如此一摔,方才那一股激发而起的力量,已经是虚脱但无,人顿时连仅有的一点知觉,都消失了。 这位长发披肩,身着黄衫的姑娘没想到绿忆姑娘会挣落到地上,也不禁因而一惊,低头看去,但见姑娘股如白纸,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可是,左手却仍然紧紧抱着一个碧玉琵琶。这碧玉琵琶一落到这位黄衫姑娘的眼里,霍然浑身一震,心里闪电一转,是她么?啊呀!险些做错了遗憾终身的事. 正在这时候,突然对面房屋里,传出一声低沉的问话:“是红儿吗?” 那淡黄衫儿姑娘立即应声说道:“是怡红轮值.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吗?” 那低沉的声音“哼”厂一声,又缓慢而沉重地说道:“有什么动静,先告诉你二师兄。 “ 怡红姑娘应了一声“是”,静立在原地半晌不敢动,直等到房里灯光熄灭,才轻松了一口气,伸手抱起绿忆姑娘,四顾小心,然后腾身一掠,直向右中间,自己住的房千里飞跃而去。 来到房里,先掩严门户,再扭亮灯光,把绿忆姑娘放置在床上,然后,匆忙地从腰间取出一个淡黄色的竹筒,桃出-撮粉末,放在绿忆姑娘的鼻孔里,然后,又取出另一个竹筒,挑出药末,放在茶杯里调匀水量,用一根鹅毛,醮着药水,涂在绿忆姑娘的眉心、手心,脚心、心口之上。然后,她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绿忆姑娘,一种发自内心,无可忍受的哀恸,使她忍不住泪水如泉,汩汩而流。 她不敢确定绿忆姑娘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人,但是,她却身不由己地认为绿忆姑娘就是她终年所盼望寻找的人。渐渐地,绿忆姑娘脸色红润起来,一声呕吐之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怡红姑娘再也按奈不住,脱口叫道:“元苏?” 这一声呼喊,是迹近荒谬的。黄怡红姑娘和绿忆姑娘相别十余年,由童稚无知,牙牙学语到婷婷玉立成人;由大明嫡裔朱门艳主,到鬼眼婆婆的门人黄怡红,以及二绝姥姥的门人朱绿忆,这其问的变化太大,而且从分别到如今姐妹未谋一面,彼此印象,模糊了无痕迹,黄怡红姑娘如何能在乍一见面这下,便如此脱口而叫嫡亲妹妹的乳名:元苏呢?这岂不是几近荒谬吗? 然则不然,远在肖承远小侠携同绿忆姑娘南下苗疆时,先后身陷桃花瘴内.及独力折服秃鹰西门番之事,黄怡红姑娘都先后从二师兄口中得知。开始她还心惊师父鬼眼婆婆要追究“无价剑鞘”之事,她深知师门御下极严,剑鞘东窗事发,自己不死也得废去武功。没有料到,鬼眼婆婆竟丝毫没有提及这件事。 黄怡红姑娘在心安之后,才开始想到二师兄碧眼书生沈奇的话,她断定那位年轻相公,必是自己在四川境内趁机相托找寻妹妹之人。全凭灵犀一点,总算是慧眼识人,天意如此.使自己冒险孤注一掷竟而所托得人。继而她便奢想那位美绝人寰、功力盖世手捧碧玉邑琶的年轻姑娘,便是妹妹元苏。 这一个虚构的幻想,存在怡红姑娘的心里,与日俱深,念念不忘。她深信,如若当初自己能够和那位年轻的姑娘见面,姐妹已经团聚了。 今天,却在洞宫山黑风帮总坛,突如其来遇见这位只身夜闯的姑娘!只此乍一上眼,便蓦地心惊。同胞骨肉,一点天性使然,接着眼见到碧玉琵琶,想起当初的往事,怕红!”娘就无怪其然的脱口高呼:“元苏!”—— 第十七章 这一声“元苏”,叫得绿忆姑娘浑身一颤,顿时想起当初随肖小侠赴苗疆之时承哥哥所说的种种。再看眼前,在床前俯身而立的姑娘,一身淡黄衫儿秀发披肩,此时垂落在床上,明亮的眼睛,弯而长的秀眉.徽露强形的小嘴,淡雅高贵,绿忆仿佛是看到自己内在的气质,在眼前这位姑娘身上再现。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使绿忆姑娘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姐姐!” 站在床前本是激动得忘情呆立的黄怡红姑娘,此刻再也忍不住珠泪如断串之珍珠,纷纷坠落。双臂刚一搂住绿忆!”娘,张口待叫“妹妹”时,突然,霍地一翻身,左掌一翻,掌发无声,油灯自灭,长袖一抹眼泪,叱声问道:“是谁?敢冒进闯入禁地?” 窗外不远有人应声说道:“四妹尚未安歇吗?” 怡红姑娘立即在里面应道:“方才巡视一周而回,正准备安歇。” 外面碧眼书生说道:“四妹不必过于劳累,还是早点安歇为宜。” 怡红姑娘应道:“多谢二师兄关注,小妹知道了。” 碧眼书生沈奇远远地道声“再见”,便走去了。怡红姑娘靠着门,闭着跟睛.仿佛是神魂未定的样子。忽然,又倏地一睁眼睛,闪身到床前,握着绿忆姑娘的柔荑说道:“元苏! 别后十数年,无日不在苦思怀念之中。天见怜,今日才让你我姐妹相聚。只是,此时妹妹是身在虎穴,危险重重,我们无法细诉离情。妹妹!你告诉姐姐一声,别后这么多年,你都好吗?” 绿忆姑娘此时早巳经热泪盈眶,恍惚若梦。握着姐姐的手,哽咽说道:“姐姐!我都好!” 绿忆姑娘说到“好”时,泪如涌泉,泣不成声。如此分别十几年的姐妹.意外重逢,悲喜交集,只落得相拥对泣的份儿。十几年的事,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响,还是怡红姑娘先忍住悲恸,拭去绿忆姑娘脸上的泪水,说道:“妹妹!你这次是随那位肖承远而来的吗?” 绿忆姑娘“嗯”了一声,仰起面来,又说道:“姐姐!次我和承哥哥远赴苗疆,为的就是要找你呢!” 怡红姑娘凝目而视,然后抚着绿忆的脸,问道:“他是你承哥哥吗?“绿忆姑娘本来对“承哥哥”三个字,叫来极其习惯。可是如今被怡红姑娘如此一问,顿时不禁娇羞上脸,“嗯”了一声,便钻进姐姐的怀抱里,怡红姑娘顺手紧紧地搂着绿忆.轻声自语地说道:“妹妹,你承哥哥是个好人.一诺千金,能为我姐妹之事,远涉关山,出入危险,这人难得啊,这次他是独身一人来的吗?” 绿忆姑娘从姐姐怀里露出头来,奇异地望了一眼.怡红姑娘“啊”了一声,紧接着又说道:“我是说,这次应约来到洞宫山,还有其他的高手吗?” 绿忆姑娘摇摇头,说道:“来人少,但是没有一个高过他身手的人。”说到此地,绿忆忽然一震,坐起身来,问道:“姐姐!这次鬼眼婆婆相偕秃鹰和扶桑一叟来到了洞宫山,敢于明目张胆地挑衅,她是有所恃的吗?” 怡红姑娘倏地惊惶而起,退后两步,望着绿忆。忽然又一扑上前拥任绿忆,微颤着说道:“妹妹!你能回去和你承哥哥离开洞宫山吗?洞宫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你们来自投。我……我不能跟睁睁地看着你们陷身其间。妹妹‘’‘” 绿忆姑娘拦住怡红的话,说道:“姐姐!洞宫山就是天罗地网,我们也不能退去的。我们固然不能让边陲魔道来为害中原;我们也不能让姐姐你身陷苗疆鬼眼婆婆的门下……” 怡红姑娘痛苦地叫了一声:“妹妹!” 止住了绿忆姑娘说下去,然后摇头轻轻地说道:“恩师待姐姐有救命、抚养、授艺之恩,姐姐不能忘恩负义。” 绿忆姑娘点点头说道:“我明白姐姐的心情,我有一句话要向姐姐说明…”” 怡红姑娘摇摇头说道:“妹妹,咱姐妹十数年不见,要相诉的话大多,可是,眼前危机四伏,姐姐要硬着心肠送你回去。我原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今日意外的一会,我心愿足矣。如果上天怜,姐妹会有重逢之日的。” 绿忆姑娘黯然地与姐姐相对,忽又一拥怡红香肩,幽然说道:“姐姐,你能找出双全之策的,鬼跟婆婆能够苦海回头,你我姐妹团聚,武林更是造福不浅,姐姐!你……” 怡红姑娘轻轻拍着绿忆的肩,轻轻叹息着说道:“妹妹!从小你就聪颖异于常人,相别十数年,你不过才十七岁吧!见解谈吐都已经超人一等。” 绿忆姑娘低声说道:“我思念姐姐之情太殷,也就如此顺口道来,姐姐,难道你就不想和妹妹永远相聚吗?” 怡红姑娘沉思良久,才长叹一声说道:“妹妹!我太为难“正说到此地,忽然,室外远处,一棒金锣,几声尖哨,破空而起,洞宫山顿时人声嘈杂如鼎沸腾。怡红姑娘立即大惊,急切地问道:“妹妹!你还有同伴前来吗?是不是你承哥哥?” 绿忆姑娘此时也为之一震,说道:“我只是一人来到洞宫山。” 怡红姑娘凝神听了一会,摇头说道:“来人功力极高.洞宫山此刻已经全面告急。” 绿忆姑娘顿时想起方才入山之初,发现关卡都被人制住的事,她心里不由地闪电想道: 难道是承哥哥他们竟赶在前面来了吗? 有道是;事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尤其绿忆姑娘想到方才自己不知不觉失手被擒的事,更是为这人捏了一把冷汗。 怡红姑娘忽然说道:“妹妹,我方才说过,目前危机四伏,稍一不慎,遗憾终生。你我姐妹分别十几年,却不能相诉衷情。妹妹,我要趁这混乱时机,立即送你下山。……” 刚一说到此处,忽然怡红姑娘一掩身,贴到门口,猛地一拉门扉,叱道:“外面何人?” 只听得外面有人应道:“四妹,黑风帮总坛告急,你要小心来人趁虚而入。” 怡红姑娘应声说道:“二师兄放心,此地‘寒风蛊毒阵’环列,无人敢来送死。” 碧眼书生沈奇说道:“四妹到思师住处巡视一下,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怕红姑娘目送碧眼书生飘然远去之后,便转身对绿忆说道:“妹妹,不是姐姐心硬,此地已无法再留,待姐姐送你下山。” 绿忆姑娘此刻心里也是焦急如焚,只听见外面尖哨之声此起彼落,到处都映出灯光火把,人声嘈杂不绝,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此刻情况如何。 当时便说道:“姐姐送我不妨事么?” 怡红姑娘倒是一变而为沉静异常,低声说道:“此地黑风帮众,不敢擅入。出去叮以经过-条静僻道路,你赶快下山,” 姐妹两人,立即闪身穿出房外,怡红姑娘只略一打量周围情势,一带绿忆的衣袖,疾奔屋后,直向-丛岩石下奔去。 两人来到岩石之下.怡红姑娘微微一停身,忽地拧身-拔,凌空直起三丈多高,轻飘飘地向石上落去。然后,向绿忆姑娘招招手,低叫一声:“快上来。” 绿忆姑娘也一拔身.落到姐姐身边,怡红便遥指着石下说道:“沿着此处直下,越过- 道小河,即可越出洞宫山之外,沿途山石崎岖.妹妹要小心。你我等待机缘……” 话犹未说完,就听得背后不远有人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想从此地逃走。” 随着话音,只听得“嘘,嘘”两声,暗器破空,直朝姐妹两人打来.绿忆当时毫不思虑,右手长袖一拂,“呼”地一声.一阵劲风,立即将暗器震落。怡虹姑娘却在这时候,肩头微晃,人像脱弩之矢“嗖”地直扑过去,绿忆姑娘还没有来得及招呼,只听得“咕咚”一声,有人倒地一震。 怡红姑娘忽又一掠而回,向绿忆说道:“妹妹!但愿我能如妹妹所言,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你我姐妹水不分离。时不我与,妹妹你珍重!” 绿忆姑娘忽然一股别情,怦然而起,眼泪倏地一涌而流。硬着心肠,别过头去,说道: “姐姐,你也多珍重,妹妹去了1” 说着话,右手一拽绿裳,飘身面下,直向山下奔去。 这是洞宫山的一条险境,果真是怪石崎岖.险恶异常,想是因为鬼跟婆婆住在此地,竞把这条险地.空无人守。绿忆姑娘一路奔去,快如飞鸟.只几个飘峰.便已到了山之一半。 可是.姑娘忍不住再回头看时,洞宫山火光一遍,人影来往如棱,姑娘不由地心里急道:洞宫山黑风帮总坛之地,尤其又有边陲几个大魔头驻在此间,何人竟敢深夜来探?武林中各大门派,至今未能团结同来。舍此之外,谁能与黑风帮为敌? 姑娘想来想去,总是觉得可疑。说不定就是承哥哥一行日夜兼程赶到.当夜便只身来此。 一想承哥哥,绿忆姑娘哪里按捺的住,当时毫下犹疑.转身反扑.竞向总坛中心,火光烛天之处,急奔而去。 姑娘此时心急如焚,全力展开师门所学,但见她衣袂飘拂.一路上脚不沾尘,人似闪电,直向前面赶去。几次途中遭人阻拦,姑娘根本无暇多看,一面脚下不停,一面长袖飞舞,挥退沿途暗桩明卡。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光景,忽然前面一条俏小的人影.疾闪而至。绿忆姑娘让一边,问道:“是承哥哥吗?” 其实这正是绿忆姑娘情急之处,就数丈之外,照如此俏小的人影看来,已经断定不是承哥哥,可是仍然忍不住脱口而出。刚一说出口.这人已经疾掠而过眼前,分明是一位纤弱灵巧的女娃娃,绿忆姑娘慌不迭地掩口一缩而回。 可是,那疾如闪电,飞奔过去的女娃娃,一听“承哥哥”这三个字,倏地一顿,忽又一个转身,向着绿忆姑娘问道:“你不是黑风帮的人吧?你这位姐姐是谁?你认识我承哥哥吗?” 绿忆在她如此一连串地问话当中,已经把这女娃娃看个清楚。一身大红衣着,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面如满月,亮晶晶的眼睛,在黑地里也显得黑白分明。绿忆姑娘真没有想到,大闹黑凤帮的是这样一位天真活泼,非常可爱的女娃娃。心里一喜欢,便立即闪身上前,说道:“我不是黑风帮的入。” 那女娃娃闪一双大眼睛,望着绿忆姑娘,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黑风帮的人,要不然我才不跟你讲话呢.你还没有告诉我哩,你是不是承哥哥的好朋友?” 绿忆姑娘看着她那一股天真活泼的神情,打从心底就喜欢她。尤其如此小小年纪,就能单身独闯黑风帮,虽然身在龙潭虎穴,却是如此沉着自然,姑娘除了喜爱她之外,更产生一股敬意。 女娃娃一见绿忆姑娘出神地望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不由翘着小嘴,翻着大眼睛,扬着头说道:“你这人,怎么不理我阿!” 绿忆姑娘一看她这份调皮的神态,顿然想起一个人,便嫣然一笑,点着头说道:“我叫绿忆,和你承哥哥是好朋友。小妹妹!你是不是云弟弟的妹妹呀?” 绿忆姑娘此话刚一出口.女娃娃立即跳了起来.一扑上前。抱着绿忆姑娘叫道:“是呀!我就是云雯,我哥哥现在那里?承哥哥呢:他也来了吗?”绿忆姑娘没有思到自己一念之间,转身回来,竟然遇见了云雯,这一份喜悦,就难以言喻了。正待问她为何只身来到黑凤帮总坛所在地的洞宫山,忽然,嗖、嗖几阵衣袂飘处,人影晃动,随着有人叱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前来搅乱洞宫山,现在看你们再向哪里跑。” 随着人声一范.周围又拥来许多人。灯笼火把,照得通明,把绿忆和云雯团团的围住。 绿忆姑娘-见有人围了上来、立即用于一拉,把云雯拉到身后,自己迎上前,正待说话。忽然人影一闪,云雯就像小猫似的,-溜向前,站在绿忆姑娘的前面,眨着大眼睛说道:“绿忆蛆姐!这些小毛贼还用得着你动手哇!待雯儿来收抬他们。” 绿忆姑娘刚说得一声:“雯妹!你要小心。” 云雯早就一晃脑袋,迎上前去,鼓着小嘴,用手一指来人说道:“你要是找死,就上来,要不然就赶快滚回去。” 来人领头的正是黑风帮总坛护卫魔剑手成天庆,他一见搅乱黑风帮总坛的竟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和一位女娃娃,心里感到惊诧。等到火把通明照耀之下,他看清楚了年轻姑娘就是当初他见到的青龙帮总坛其中的一位.知道来人功力不弱;再一看小娃娃就是当年被帮主玉娘子严奴娇掳归洞宫山被人救走的小娃娃,他更是惊异无比.这小娃娃当年的武功.他领教过,如今卷土重来,自然是益发的精进了. 魔剑手成天庆是何等老江湖,知道这两个人,凭自己一个人的功力,是无法拦截得住的。只有等待帮中高手前来,才是道理.当下心里如此闪电一转,便冷呵呵地笑了一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银髯奥老儿的小孙女,上次你侥幸逃命,还不知死活地再来。乖乖地跟我到总坛去,说不定帮主看你年幼,原谅你无知,饶你一死。要是你还要不知好歹……” 成天庆话还设有说完,云雯早就听得不耐烦,“呸”的一声,啐了魔剑手一身的口水,骂道:“贼胚子!不要脸,本来我是遵从师父的法谕,不准杀人的,今天,遇到你这种不要脸的人,姑娘非杀了你不可.” 云雯生气一骂,只见她反腕一掣,“铮”地一声,一把长不逾尺的短剑,应声而出.蓝色的光芒,横掠在胸前。成天庆没有来得及答话,但见云雯一错步,人像旋风样的早就贴身而到,蓝汪汪的短剑,“吱”地一阵风,兜胸就是一招“灵犀一点”,疾电地指向成天庆的胸头. 云雯这一错步进身,震腕递剑,快得如同一瞬,绿忆!”娘在一旁看得暗暗喝彩。如此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精湛的功力,真是出人意外,怪不得她能一个人只身夜闯洞宫山.如果绿忆姑娘要知道云雯是昆仑二子调教出来的门人,就不会如此惊异了.不说绿忆姑娘暗自心服,却说成天庆眼看着云雯如风一般地扑来,仓促间他只有一拔长剑,回肘胸前,横截来剑。 成天庆在黑风帮,也算是一流高手,他绰号魔剑手,这剑上的功夫,自然不会太弱。一上眼他便看出云雯千里虽然是一把短剑,却是一把宝剑,光芒耀眼,寒气袭人,他不会用剑去接硬招,无奈云雯这一招来得太快,快得使他没有办法不仓促地拔剑硬接。 果然不出所料,云雯一见成天庆横剑来截,短剑疾变前刺为下切,由点变砍,招化“劈山开道”,当时只听得“当、呛当当”一阵金铁交鸣,成天庆手中刚拔出鞘的长剑,只剩下半截废铁在手。 魔剑手成天庆总算是有先见之明,在出手硬接之际,脚下疾换倒踩七星,手中长剑一断,人也向后退五尺以上。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魔剑手成天庆虽然有自知之明,无奈自己功力不如小云雯,断剑撒手,脚下后退,云雯却像如影之随形,闪电飙风一掠而至。成天庆还没有站稳脚,云雯手中的短剑,已经当胸点到。 这也只不过是一转眼之间,黑风帮的总坛护卫,一流高手.就要在一个小女娃娃手里,落个剑贯前胸,流血横尸。这时候,成天庆早就心里一冷,暗想:这一番完了! 可是,云雯短剑一点到胸前,衣襟已被剑锋划破,忽然错肘停腕,短剑停而不进,云雯娇叱道:“-个好好的汉子,什么不好干,要在黑风帮为害江湖!算了!我师父说的对,留给别人为自己多想想的机会,我现在就让你多思想。” 说着忽地一收短剑,站在那里望着成天庆。这一举动,顿时使这位魔剑手怔然呆立,不知所以. 云雯一见成天庆呆在那里又不讲话,不觉跺脚喝道:“怎么啦!你到底怎么样?要是想不透,不服气,再来好了.” 魔剑手成天庆低头望了一望自己胸前被云雯短剑划破的衣襟,喟然长叹出声,说道: “小姑娘剑下留情,口传仙音.成天庆要是再不觉悟,是谓愚昧不可及之人,在下拜谢小!”娘指示迷津,使在下苦海回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下日后若有寸进,当不忘小姑娘所赐。” 云雯翘着嘴跺脚说道:“婆婆妈妈妈罗嗦什么?你要不干贼党,就快点走.” 成天庆拱拱手,连声应是,转身一拧腰,立即穿出人丛,飘然而去。浪子回头,屠夫放刀,凡是这种人,都是洗心彻底,革面认真,未来的成就,都是末可限量。成天庆此去后果如何,不在本书范围之内,不另交待。 且说周围手执灯笼火把的人众,一见总坛护卫都在人家举手之间,折腾得像孩提之辈,遁迹而逃,这些人还不是胆为之落,大喊一声,作鸟兽散。 绿忆姑娘一见云雯小小年纪,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更能劝恶归善,更是使得姑娘心爱不已。上前挽住云雯的手,笑着夸道:“好妹妹!你真了不起,姐姐服你了。” 云雯却依偎着绿忆姑娘,仰头撒娇说道:“绿忆姐姐!我不来了,你取笑雯儿,雯儿不跟你好。” 其实绿忆也不过是一个大孩子,可是此刻一搂住云雯在怀里.自己就感觉到是个大姐姐。当时不由地抱紧云雯,笑着说:“云雯,姐姐跟你说的真话阿!妹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一个人来到黑凤帮的。” 云雯仰着头痴迷迷地说道:“绿忆姐姐!你好美啊!” 绿忆没有想到云雯这小鬼想了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不由睑上泛起一阵红霞,娇嗔道:“姐姐不喜欢你了,你要再耍贫舌,姐姐可要生气了。” 云雯笑着央求道:“好姐姐!别生气,雯儿说的是真话阿!” 这姐妹俩如此一谈笑,竟然忘记了身在虎穴龙潭。还是绿忆姑娘先惊觉到,此地不可久留,便携着云雯的小手,说道:“妹妹!我们从这边走吧!回去再慢慢地谈。” 绿忆姑娘言犹未了,就听到屋脊上有人嘻嘻笑道:“怎么?你们还想走出洞宫山吗?” 绿忆姑娘和云雯闻言一惊,双双撤步横跃,闪开八尺,心里不禁暗自想道:这人飘来身形,竟浑然令人无觉,这份轻功已经相当不错。 两人正在想着,屋上已飘落一人,身长不及五尺,瘦削矮小,原来是个孩子。此刻龇着一个大嘴,露出一嘴亮森森的白牙,冲着两位姑娘嘻嘻直笑。 云雯不由地讨厌他这份怪相,便叱道“你这小鬼是谁?” 那小孩嘿嘿笑道:“你叫人小鬼,你也不大呀!我的名字叫白术。” 绿忆姑娘顿时记蓝姐姐和承哥哥曾经说过的事,便脱口说道:“你是秃鹰的徒弟白术?” 白术嘻嘻笑道:“既然知道我是秃鹰的门人,你还打算在小爷手里逃走吗?” 云雯一听白术大言不惭,不由气向上撞,一拔短剑,指着白术骂道:“小鬼胡言乱浯,姑娘决不饶你.” 一声“不饶你”,人随声进,短剑蓝光暴涨尺余,直向白术扑去。云雯人小心细,一听绿忆姐姐说是什么“秃鹰”的门人,她虽然不知道“秃鹰”是何许人物,可是她立即想到一定是一个难惹的高手,这个名叫自术的小孩,必然是身手不凡。所以,云雯扑到近处,一震手腕,短剑蓝光一分,疾化“银汉双星”,蓝萤两点,分取白术的左右双肩井。 白术不比成天庆,一则是功力高出许多,一则是有备而来。当时一见云雯短剑扑至,嬉笑声中,折身微仰,脚下起势疾旋,闪开这一式“银汉双星”,顺手一扯腰间月牙铲,“呼”地-声,月牙铲双演“龙抢珠”,分从两旁,抄击当中。 白术这一招避势还手,于净利落,异常的快,果然不愧是秃鹰西门番的门人。 可是,云雯更是机灵透顶,当时一见白术临招不慌,仰身错步而去,便料定白术必然要趁自己短剑招式过老,收招无及之际,抢手还攻。 好在云雯不慌不忙,就顺着短剑前进未满之时,猛地一挫腰,双腿拿桩一蹲,右臂反圈忽又回旋而起,上演一招“上搏扶摇”,短剑旋起碗口粗细的蓝光,闪电一上。正好这时白术傲然枪攻,月牙双铲势若两条蚊龙,挟着劲风呼啸而至。 眼看着双方这一触,这正是云雯伶俐聪明的地方。她知道手中的短剑,是蓝玉珍姐姐聚萤宝剑在昆仑之顶,溶于神锅而另铸的一把利物神兵,白术若要仗着月牙铲是重兵刃,敢于硬接,当场就要削成废铁残兵. 白术何尝不知道对方手中是把宝剑,他没有想到女娃娃会如此趁势一招,抬剑上旋,变化奇怪,出手快速的“上搏扶摇”,如今势必就此硬碰一招了。 白术当时一咬牙,双臂不收,突然一抬右腿,呼地蹋出一脚,蹋向云雯右腕,以攻代守,入其必救。虽然这也是铤而走险,只要云雯手中短剑能有一瞬之先,白术就要断铲伤臂。但是,除了这一着险招这外,白术就只有认定被削兵器,撤身后退。 云雯一见白术不先后退,先攻一腿,这才一收短剑,左掌撤诀疾翻,照准白术蹋来右脚,劈空就是一掌。 短剑撤回,白术双铲保全,目的已达,便一收右脚,拧身闪避一旁。 双方这一个照面,各自攻出两招,却是快如一瞬,真是说时迟,而那时快,双方未触即分,各自心里有数。白术心里把方才那种傲妄骄矜的意念给打消了,因知道眼前这个女娃娃,是个少有的劲敌。 在云雯的心里,也越发知道这个小黑娃娃,果然功力高强,而且心地诡诈。云雯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畏惧,未曾稍歇,立即娇叱再起,短剑疾化满天星雨,向白术扑去。 白术此时哪还敢怠慢,收起嬉笑的态度,一双月牙铲,挥起劲风四溢,仗着身形灵活,和云雯拼缠在一起.这两个小人拼斗得惊人心魄,绿忆姑娘站在一旁,更是凝神贯注,暗自行功。知道,虽然目前只有白术一个人在单斗云雯,可是,事实上在四周,一定有许多黑风帮的高手包围,随时都会趁隙而攻。白术既然只身出现,秃鹰西门番也断然会闻风而至。秃鹰的功力,姑娘在南下苗疆之时,亲眼见过他和承哥哥的较量,如果秃鹰果真出手,只怕今晚有凶多吉少的情况发生。 绿忆姑娘一面看着云雯单斗白术的情势,一面提足内力,默运神功,暗中凝神戒备,功力提足十二成,碧玉琵琶顺在左手,随时应敌。 最使绿忆姑娘感到内心不安的,还是周围的寂静.自从魔剑手成天庆撒手走后,黑风帮的帮众,也就一哄而散,白术的突然出现,却不见一个明火执杖鼓噪呐喊的人.这分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现象,绿忆姑娘岂有不明了的道理?因此,绿忆一面注视着小云雯和白术的拼斗,一面又要留神周围随时都会突如其来的攻击.这时候,小云雯和白术正打得难分难解,不相上下。一个是西域魔头威振一时的秃鹰的得意门人,一个是隐居昆仑世外高人的亲传弟子,年纪虽然小,功力却是与顶尖人物不相上下,所以,拼斗得异常激烈. 转眼二三十招过去,云雯似乎渐渐地占了上风,原因是云雯手中那把短剑,蓝光耀眼,寒气逼人,白术似乎要有几分顾忌。这时,云雯也看到这种趋象,立即娇叱一声,左掌握拳,“呼”地一下,捣出一拳“擂鼓向天”,逼开白术右手月牙铲。就在白术门户微开破绽的瞬间,云雯短剑一变招式,连刺带削,一连攻出三剑。这三剑显然是云雯拼着内力受损,全力强攻,剑气大盛,蓝光暴涨。 自术就在这一瞬间,失去一次机会,攻势顿挫,云雯如此强烈攻三剑,逼得白术脚下步法一乱,赶紧先求自保。左手月牙铲回肘藏势,右手横荡右腰,一撤败势,矮下一尺身形,掠地向旁退过五尺。 白术如此见势不妙就避,握机不能说不是够快的,但不如云雯立意一招得胜,不使白术有一丝喘息余地.三剑攻势未及七成,式到即收。人像紫燕凌空,就在第三招“削枝去叶” 的余力末尽的当儿.借势一抖手,剑光疾化一砰星雨人却扯势凌空下扑,连人带剑,疾罩而下。 若论白术的功力,云雯这一招偷学的“天女散花”,虽不能说破招卸式,但是,闪身躲避,不让正面硬接,是足可有余。 但是,正当白术为拍回失去的-着先机,掠地闪身之际,云雯又快得如流星闪电,演出这一招剑术中的上乘凌空搏击的招式“天女散花”,白术有再好的能耐,也躲不开如影随形,而又是凌空罩下的攻势了。匆忙间只叫得一声:“好快嘛!” 右手月牙铲绞在左手月牙铲之上,双铲连锁,力架一招“仰剪一枝悔”。 高手过招,点到即分,最忌讳的就是死拼硬接。尤其对方手中握有利物神兵,更是要避免接实,白术何尝不知道这样硬接是立于败着,可势已如此,只有走险招,拼真力。而且月牙铲也极为名贵,昔通宝刀宝剑.也休想削动,月牙铲就凭这一点.成为专削对方兵刃的克星。但是,云雯的短剑,短得已经令人诧异,再有动掣蓝光闪动,白术就自然心存三分畏意,如今势在必行,只好铤而走险了。 说时迟,那时快,“叮当”一响,火星四溅,蓝光却因此一振而起,暴射一尺开外,月牙铲上的月牙,削角。白术一声怪叫,撒手丢铲,滚开八尺。云雯得理不让,短剑一顺,垫是趋势就追.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阵劲风下掠,一声怪叫从上而下,直向云雯迎头扑到。几乎与这一阵劲风下扑的同时,一阵如雷的厉喝“小娃娃你找死!” 顿时人影连闪,分从屋上翻扑而下,上下周围都将云雯围住,一齐向云雯攻去。 绿忆姑娘一直留神注意场内,当怪叫声起,姑娘就看到是秃头怪鹰挟翅而下,再一听到厉喝,人影如风扑来,分明都是高手,如此上下夹击,左右围攻,慢说是云雯,就是再好的功力,也要为之措手不及。绿忆姑娘心里一急,右平小指顺手一挑碧玉琵琶,“咚”地一声激荡而起的弦音,刚一脱弦而出,顶上的秃鹰顿时双翅一软,噗嗤跌落地上,一双翅膀,在地上拍个不停。围攻而来的三个人,攻势也为之一挫,仿佛是受到了严重的一击,停步不前。 姑娘纤指再起,叮当又是两声,秃鹰颓然伏地,裒鸣低微,三个来人,委顿坐地,垂头不起。 云雯本来趁胜追击,一经发觉周围有人攻来.末及回身,已见来人停身坐地,顿挫不前,立即想起方才琵琶的声音,便一晃肩,扑到绿忆姑娘怀里,叫道:“姐姐,你的琵琶竟是这么厉害呀!” 绿忆姑娘淡淡地笑了一下,用手拥着云雯,吃力地说道:“妹妹,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赶紧走!” 云雯这才注意到绿忆姐姐说话的神情不对,玉靥苍白,娇喘细细可闻,不由大惊,云雯想不透绿忆姐只只弹了几下琵琶,如何就累到这种地步,依绿忆内力深厚而言,这分明已经在内力真元上都受到了损害。 其实她不晓得绿忆姑娘自始至终,都是凝神贯注,为云雯担心,防备周围愉袭,而且一直提足十层功力,全力戒备。正是这时候,秃鹰凌空扑击,扶桑一叟的门下三弥勒也同时扑出。就连秃头恶鹰算上,都是算得上一流高手,姑娘如何不促然着急?就在这一着急,一分神的瞬间,姑娘又全力弹出了杀音,越发的消耗真元。所以,当秃头恶鹰扑地不起,以及三弥勒委顿坐地的时候,绿忆姑娘也不禁为之娇喘连连,娇靥失色。云雯哪里知道究理?所以一时倒怔在那里. 绿忆姑娘长吸一口气以后,低下头,对云雯说道:“妹妹,我不妨事,只要稍作调息,便复元的。我们赶快走,等承哥哥明天来,我们再拼个高下。” 云雯抱着绿忆姐姐,极其感动地叫了一声:“姐姐!” 便和绿忆姐姐双双跃上屋顶,向方才那条僻静的小路奔去。 绿忆姑娘知道此去危险重重,危机四伏,便在途中对云雯说道:“妹妹!你且留神左边,我注意右边,只要不阻拦到我们前进,我们便不理他们。” 云雯刚应了一声“是”,就听得左右同时有人冷笑说道:“除了插翅之外,你们两个娃娃还想逃出洞宫山吗?” 就在这话音一落之际,周围呼啸而起.突然间灯火齐明,照耀如同白昼,四周不下数百名持刀执剑的人把云雯和绿忆团团围庄- 在这许多人的前面,为首的站了两个人,左边是在沂山海惠寺败走的扶桑一叟,右边那人,绿忆姑娘上眼便认出是在苗疆折服在承哥哥手里的秃鹰西门番。 绿忆姑娘平时自视功力极高,事实上在武林中能抵挡得住南海神掌与琵琶摧神的,还不多见。可是此刻绿忆姑娘面对东赢西域两大鹰头的围击,知道要走出洞宫山,已经不是容易的事了。 人在深陷险境之际,反而神定心乎,顿生背城借一的豪气.绿忆姑娘此时已经调匀真气,静行神功,也不答话.只是将碧玉琵琶顺在手中,右手抚弦,面含庄严的微笑,望着周围的人等. 就在这时,只听得扶桑一叟一声厉叱:“女娃娃!你是要死!” 人在说着话,身形就闪电一掠,一式“落叶随风”,扑向绿忆姑娘,右手前探,两指如钩,摘向绿忆姑娘怀中的碧玉琵舀。 敢情扶桑一叟在沂山海惠寺领教过姑娘琵琶神功的厉害,如今一见心有余悸,所以竟先下手为强。一见绿忆姑娘手抚琴弦,立即暴闪而前,疾抓出手。 扶桑一叟称雄霸踞东瀛,功力之深厚,自是毋庸话下,但是,绿忆姑娘天赋异嘉.自幼受南海二绝姥姥调教,一身功力,尤其是内力的深厚.岂是可以轻侮。 当扶桑一叟如闪电的一掠,即使绿忆姑娘要动指抚弦,也都无及,更遑论缩身闪避?而且,周围还有秃鹰西门番虎视眈耽,如此仓皇一退,岂能脱出包围? 绿忆姑娘当时已无暇多虑.右手一抖,绿裳白袖。去势如削,直向扶桑一叟拂去。左手一掩怀中的碧玉琵琶,迅速地拂出一招。 绿忆姑娘早就功行全身,蓄势以待,如此拂出长袖,劲厉如刀,等闲要以肉掌手臂,擅来硬挡,也无异于是螳臂挡车。 扶桑一叟一见绿忆如此还招拂来,含笑声中招式不变,五指如钩,就朝拂来的衣袖抓去。只听得“嘶拉”一声.绿忆拂出去的衣袖,裂脱一截,握在扶桑一叟手中,而扶桑一叟也微有顿挫的情形之下,收肘停势,略一错愕。 高手过招,却是间不容发,只要稍有间隙,情势就遽然而变,扶桑一叟抓住半截衣袖,微一错愕之间,绿忆姑娘已经是无边怒火,急涌面来。当时连一个念头都没有转.碧玉琵琶一端手中,“叮咚、叮咚”一连拂动两股粗弦,声如沉石,指动风生。扶桑一叟顿时一个踉跄,双臂平仲,须发俱张,一双老眼遽睁,噔、噔,噔一连退后五六步,只挣得满脸通红,气息不顺。 云雯站在一旁,原本是又气又急,后来一见绿忆姐姐挑动弦声,便把不可一世的扶桑一叟挫败而退,喜的云雯大叫道:“姐姐!再弹两声,把这老鬼打发回他姥姥家去。” 其实云雯不知道绿忆弹出这两声琵琶,是尽她全力而为,她深深知道扶桑一叟不同于凡响。所以,这两声弦音,已经损及姑娘内力,在如此列强环伺的情形之下,只能智取,断不能逞匹夫之勇,一旦精疲力竭,只有束手就擒。能够保持一分力量,则不宜轻举妄动,不到最紧要关头,不作孤注一掷。 绿忆禀赋不同于人,也就在这一点,在激动如火之时,能够及时悬崖勒马,冷静如昔。 所以,云雯如此一叫,缀忆索性把碧玉琵琶一顺,环抱如前,极其冷静沉着,婉然一笑说道:“云雯妹妹,得浇人处且饶人.我们和他也无宿仇,只要他不拦阻我们,就放他一条路吧!” 绿忆姑娘言犹未了,扶桑一叟突然凌厉无比的仰面冷笑,入耳加箭。他这笑声可不比绿忆姑娘的琵琶,能够随意之所在,集中一点。所以,如此凌厉一笑之际,在场功力较低的人,都承受不了,两耳嗡嗡.双服直冒金星。 正在这时候,秃鹰西门番咳嗽-声,然后呵呵笑了一下,向扶桑一叟说道:“南海琵琶摧神伤经,你未见得没有受伤,如此长笑,徒然有害于自己,你看这两个娃娃,却是若无其事。” 这两句话虽然说来轻描淡写,可是听在众人耳里,却是比笑声更为沉重尖锐有力。扶桑-叟本是一气而笑,再则显示自己内力深厚,并末因为两声琵琶而受伤,他没想到这样会伤害自己,秃鹰西门番这两句话,未尝不是两句老实话,可是,此时听在扶桑一叟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当时一收笑声,冷峻地望了秃鹰西门番一眼,便一声不响地撇下绿忆姑娘那半截衣袖,转身凌空一拔,飘然而去。 秃鹰西门番笑嘻地看着扶桑一叟离去,若无其事地向绿忆姑娘走来。 绿忆姑娘神色渐渐凝重,碧玉琵琶也缓缓地翻抱臂中,秃鹰摇摇头便说道:“女娃娃,你的功力不错,琵琶神音已经深得二绝姥姥的真传。但是想要凭你这阕琵琶摧抻伤经之曲,还不致把我西门番老人家怎么样。” 绿忆姑娘忽然极其明朗地一笑,扬头说道:“苗疆我已经亲见你的功力,相信你的话是真的,但是,你愿意试试吗?只要你执意阳拦我们离去,你就可以亲身试一阒大风之歌,如何?” 秃鹰西门番张着阔嘴,哇哇地笑了一会,点头说道:“你们这些娃娃都有一份天生傲骨,真正是豪气干云,就凭你这一份不屈不挠的气概,西门番也决不能落井下石,落一个以大欺小甚至于说是以车轮战法,将你们留在洞宫山。” 秃鹰,回头向四周-看,然后又接着说道:“好在明天还有一见高下的机会,如果你娃娃不服西门番这几句话,明天山前再见如何?” 绿忆姑娘真的没有想到秃鹰西门番会突然表现出这种风度,而且这几句话也确是老实话。以秃鹰的功力要困住绿忆姑娘和云雯,也不是太难的事,碧玉琵琶万一无功而退,那就要落一个被擒阶下了。 姑娘聪明绝顶,能权衡轻重,分辨利害,念头一转之际,正待说话,云雯却在一旁不耐。有道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云雯一听秃鹰那种托大自尊的口吻,禁不住娇叱出声,骂道:“老丑鬼!不要说我绿忆姐姐不服,就是我也下服,等什么明天,有本领你敢接我一招?” 绿忆姑娘忙不迭地一把拉住云雯的手,按住她那要拔将出来的短剑,刚叫得一声:“妹妹!” 秃鹰西门番也嘿嘿地冷笑了起来,说道:“娃娃!你的功力也确是不弱,我徒儿败在你的剑下,是值得你自夸的,就凭你这一点年纪,秃鹰不能向你说声报仇雪恨。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 云雯摇摇头说道:“我恩师不要我把他的名字告诉别人.” 秃鹰西门番忽然大笑,挥手叫道:“对你们这两个娃娃,西门番胜之不武,何况你们是如此惹人喜爱!去吧!” 说着,又忽然抬头向半空看了一下,说道:“有人来接你们了,洞宫山让你们两个娃娃如此搅乱一顿,也该知足了,有本领留待明天再显露吧。” 秃鹰西门番竟自一挥衣袖,挥退周围的群众,径自飘然离去。 绿忆姑娘就是她如何的聪明,此时此刻,也为之茫然不知所以。决没有想到,臭名远扬使人闻而生畏的西门番,竟会在伤败他的徒儿之后,慨然地不出手报复,飘然而去,这种出乎想像之外的事,那不是聪明才智于一时间所能了解的事。 云雯仰起头,向绿忆姑娘问道:“姐姐!这老丑鬼是怕我们吗?” 绿忆摇摇头,不知如何作答,突然半空中一阵风声,一声低鸣,绿忆姑娘忽地大喜,说道:“云雯妹妹,青鸟神鹫来了。” 云雯还在瞠然之际,绿忆姑娘已经抓起她的手,双双一掠而起,腾身两丈多高,正好神鹫乖巧地穿身一掠,从两个人的身子下面,展翅一迎,稳稳当当地坐在神鹫背上,直向山下飞去. 绿忆姑娘一经坐上神鹫背上,知道洞宫山之行,虽然徒然无功,却因此会到亲姐姐,接到了云雯妹妹,而此刻却已经是安然地飞向归途,总算是无恙而归,但不知道肖承远小侠他们一行,究竟此刻是否已经到达了洞宫山境? 肖承远小侠和石啸天老帮主一行,自老化子和绿忆姑娘乘青鸟神鹫走时,二十二匹快马,即刻离开浙东括苍山,直向洞宫山星夜兼程而去。 一路上马不停蹄,披星戴月,仆仆风尘.天台双怪申氏兄弟两骑当先,在前引导。一路之上都是抄捷径,走荒郊僻野,小路山径。 途中,何云风姑娘忽然一催胯下坐骑,赶到肖承远身边说道:“承弟弟!你指定绿忆妹妹和老化子叔叔同行,是别有用心的吗?” 肖小侠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姐姐和蓝妹妹对于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为了大局,小弟不得不如此。” 何云风一听不由地脸上一红.连忙分辩着说道:“承弟弟!我可不是嫉妒呀!我是想知道你到底有何深谋远虑,才独独挑中绿忆妹妹前往。其实前往洞宫山应约,反正只是表明我们如期赴约,有老化子师叔一人前往即可,何必多一位绿忆妹妹呢?” 肖承远小侠回头向风姐姐望着说道:“风姐姐知道绿忆和鬼眼婆婆有何关连否?” 凤姑娘摇摇头,蓝玉珍姑娘倒是正及时地赶了上来,接着说道:“鬼眼婆婆门下有位弟子,说来与绿忆姑娘有渊源的。” 风姑娘避着迎面而来的风沙.侧过头来和蓝玉珍姑娘说道:“蓝妹妹!你说的我想起来了,可就是那位以‘无价剑鞘’托承弟弟寻人的那位姑娘吗?” 蓝姑娘笑着应道:“正应该是那位美绝人寰的姑娘.” 普天之下,善妒是女人的特点,没有一个女人是一点没有妒意的,也只是看表现在外的风度如何而有所分别了。何云凤和蓝王珍姑娘,都是侠骨天生,武林女儿,当然,不能与一醋娘子相提井论。但是,偶尔心里面的情绪起伏,仍然是在所难免。 凤姑娘和蓝姑娘一搭一挡,轻谈曼笑,肖小侠有听不懂得两位姑娘言下之意的道理?当时倒是严正着面孔,点点头说道:“风姐姐和蓝妹妹说的正对,绿忆此次远去洞宫山,正是为了她与这位鬼眼婆婆门下有旧,因为她是那位姑娘的嫡亲妹妹。” 对于绿忆的身世,两位姑娘都知之不切,但是对于绿忆姑娘随承第弟到苗疆寻人的事,多少是有着一些知闻,然而,她们也无从知道那人就是绿忆的同胞姐姐。 所以,当时一听肖小侠如此一说,顿时双双撇开了嬉笑的心情,转而急切地说道:“你是准备让绿忆妹妹趁这次之行,让她姐妹见面吗?如今双方敌对.这如何冒险使得?如若鬼眼婆婆翻脸相向,绿忆妹妹岂非陷身洞宫山吗?” 蓝姑娘更说得恳切:“承哥哥!你素来精明,这一次如何这样糊涂?绿忆妹妹如此只身深入虎穴,如若她手足情深,一时不顾一切,岂非造成遗憾终身吗?” 两位姑娘对绿忆如此关怀之情,肖承远小侠听在心里,别有一番感受的滋味。便连忙说道:“凤姐姐和蓝妹妹所责甚是,不过据我想来,老化子一生闯苗江湖经验丰富,决不会让绿忆冒无把握的危险。而且,绿忆也是绝顶聪明的人,没有绝对把握,也不致轻蹈虎穴。最主要的,还是这次绿忆去洞宫山,关系我们此行至为重大,所以,我才冒险让她只身随老化子哥哥前往,” 两位姑娘一听,不禁都为之愕然.原先她们都以为绿忆此行,无非是为了私愿,去会会同胞姐姐的,没有料到肖小侠还别有用心。 肖小侠手搭凉篷,向前看去,但见天台双怪,两骑如飞的赶了回来,便说道:“已经赶了一上午,人纵不累,坐骑也该饮水吃草,申氏兄弟飞马折回来,定然找到了可以休息之处,等到前面,我们再谈如何?” 言犹未了,大怪申昌一骑赶到,向肖小侠说道:“前面山麓地带,清浅池塘,林木成荫,我们休息-回,再行赶路如何?” 肖小侠点头笑道:“申氏兄弟久闯江湖,行程起止,较我高明得多,如何不好?” 说得大家笑了起来,因为前程休息之地在望。每个人都一扬马鞭,泼刺刺四蹄腾空,向前赶去。 不消片刻功夫,果然来到一个好所在。浅草池塘水清见底,林木成荫野花杂生其间,凉风习习,沁人心脾。各人放马饮水,各自躺在林荫下,闭目养神,准备下程兼赶最后的一段。 只有肖小侠和凤姑娘、蓝姑娘三个人聚在一起。轻轻而谈,窃窃私语。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在情话绵绵,所以都心照不宣地走得远远地,连小向青和云龙,也都扮个鬼脸溜开一边。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正是在谈论着洞宫山的破敌之道,这-误会,如此的自然而成,也益发坚定了另一位姑娘,灰心红尘的决心,那便是薛明霞姑娘。这是后话,按下不表,肖承远小侠正着脸色,向两位姑娘说道:“鬼跟婆婆谋中原武林之心,由来已久,其所以不敢贸然蠢动,就是没有绝对把握。尤其,这次苗疆相会之后,二绝姥姥也趁时机赶到苗疆,电眼婆婆对自己实力,更有了一个估计.” 凤姑娘点点头说道:“以承弟弟之意,鬼眼老婆子这次突。然大举入侵中原,是因为她在功力有了绝对制胜的把握?”肖承远小侠点着头说道:“在我们起程之初,就有了这个想法,最起码,在电眼婆婆等人认为是如此,她既然以为如此,我们就不能轻加估计。” 蓝姑娘微笑着摇头说道:“承哥哥你还是直截了当的说明道理吧!我不明白鬼眼婆婆此来,与绿忆妹妹前往,有何连带关系。难道你要绿忆妹妹借同她姐姐的关系来暗下辣手吗?” 此语一出,肖小侠不由脸-红,说道:“蓝妹妹!小兄即使自忖不敌,也不致于出此下策。” 凤姑娘笑着推蓝姑娘一把,说道:“蓝妹妹!我们先别乱猜,让他先说。” 肖承远小侠说道:“鬼眼婆婆的功力虽然极深,不足为惧,你我都可以勉力一敌……而且她的功力也断然无法在短短日期之内,遽增几倍。可是鬼眼婆婆的毒,是出名武林,说不定她这次突然来中原,而且大言不惭,是在毒的方面有所恃。” 蓝姑娘此时才恍然而悟,点头说道:“知己知彼,确是故对之先着,承哥哥!怪不得这次被石伯父指定担任这次的统帅。” 肖承远大笑说道:“蓝妹妹且先别夸我,一旦绿忆身罹险境,不仅无法探知鬼眼婆婆的底细,恐怕反而要令我遗憾终生。” 说到这里肖小侠顿时敛住笑容,沉重黯然。两位姑娘也深深了解,肖小侠的用心良苦,除了绿忆有如此关系之外,别人更是无隙可入了。 三个人正是垂首默然,为绿忆姑娘暗暗默祷-卜苍之时,忽然,小向青高声叫道:“后面有人赶来了。” 原来小向青调皮,在休息的时候,一个人跃到树枝上眺望,正好看到来时路上,-骑如飞,扬尘而宋。 大家一听警告,顿时纷纷起身,申氏双怪正要抢先奔过迎上去,肖小侠早就一挺而起,凌空一掠,直如大鹏展翅一般,横掠四五丈远,向来路处扑去。 就在这个时候,蹄声已闻,一股黄尘在山径小道上,滚滚而来。肖小侠一沉身形.凝神一看,立即朗声叫道:“赶来的莫非是悟非师姐吗?” 问声未落,顿时尘头一落.悟非已经轻巧沉稳,落在马旁。那匹神驶非常的黄马,此刻已经是口沫横溢,气喘虚嘘,正好与悟非那种合掌抵头、恬静的神情,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悟非低声说道:“悟非奉师命,前来听凭驱使.” 肖小侠连称不敢,并且说道:“我们正是人力单薄,悟非师姐突然而来,真是令人快慰无比。” 悟非这几句话淡淡说来,肖小侠正是感慨万千,想当初悟非是散花仙子的时候,是何等人物?想不到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恬静淡雅的世外之人,足见宇内无不可液化之人,放下屠刀,果然立地成佛。这一个刹那间的观念,也不知道为尔后洞宫山正邪大会,挽回多少生命,渡化了多少恶人。正是悟非说话之际,风姑娘和蓝姑娘也双双赶到,两位姑娘却喜悦非常地扑上前去,尤其是蓝姑娘更是亲热地一把搂住悟非,相见之欢,溢于言表。 悟非倒是很体贴地挽着两位姑娘微笑说道:“不要为了我的兼程赶来,耽误子行程.早到一时,则多一份准备。” 肖承远小侠肃然极以为是,立即重上马匹,扬鞭疾驰。这一段路程,行来更为快速。尤其大家都知道了各大门派的高人,俱已联袂而来随后就到,此行势力更为大增,各人心情也更为之愉快,所以马行更速。 就在当天天明以前,十二个人二十三骑,已经进入了洞宫山境。 一进洞宫山境,顿时觉得情势为之一变。 竟然沿途都有黑风帮的手下照料,从洞宫山境直到总坛,尚有一二十里地之遥,可是一路上行人,莫不是盛装大饰,且身配兵刃。 肖小侠一行各自谈笑自若,竟不为意,如此缓行而来,约在晌午时分,才到达洞宫山总坛的山麓。 遥望洞宫山.气象万千,旌旗招展,哪里像是一个江湖上的帮会,俨然就是落草为寇山寨大王的形态.众人都为这嗟叹不已,觉得黑风帮如果不除,不仅是武林心腹之患,更是苍生之祸。尤其石老帮主感慨万千,像如此帮会情形,发展下去,帮会可以休矣。 不说众人暗自在心里嗟叹不止,忽然,洞宫山一声号角高入霄汉,山下旌旗倏地一变,忽剌刺一骑快马,从登山大道上风卷残云般的飞驰而至。 来到众人近前,勒马停缰,立于蹬上,扬着一面小黄旗,旗上绣一只黑风,高声说道: “奉本帮帮主严奴娇之命,请各位贵宾暂住山下迎宾馆,俟各位人马到齐后,明日午时迎登总坛相会。” 话一说毕,立即又一层黄旗,拨转马头,忽刺刺直向山上奔去。 这边不由分说,立即有人上来引导众人转道迎宾馆。 迎宾馆傍山而筑,规模宏大,气派宏伟.在这一行人之中,只有悟非来过洞宫山,如今也觉得形势大异往昔,也为之嗟叹不已。 众人来到迎宾馆前,刚一落马,就见老化子带着绿忆!”娘和云雯迎将出来,老远就呵呵笑着嚷道:“你们要是再不来,可把老化子等急了。” 大家一见绿忆姑娘安然无恙,都放了心。 尤其看到云雯也在这里,更是惊喜不已,云龙和妹妹已经相别数月不见,一见之下,两小都高兴得跳起来。 大家一拥而进迎宾馆,碍于黑风帮寸步不离的接待人员,又不便详谈,好不容易捱到了夜晚,肖小侠谢走接待的人,再派申氏兄弟巡逻于外,这才急切地问老化子关于黑风帮的情况。 老化子神色严重地指着绿忆姑娘说道:“绿忆姑娘把夜探黑风帮总坛的情形,细说一遍吧。“ 绿忆姑娘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黑风帮处心积虐,要有所举动,又有边陲的高手相助,这次正邪大会,是不可以轻视的。”于是她便把夜探黑凤帮,遇到姐姐怡红姑娘情形。 说了一遍。 绿忆姑娘说到最后,嘘了一口气说道:“据我的推断,鬼眼婆婆所恃的就是那‘寒风盅毒阵’中毒于无表,使人防不胜防,她要以此阵相搏.是堪人忧虑的事。” 蓝姑娘在一旁接口说道:“如果仅仅是蛊毒,倒是能预先防范.” 绿忆姑娘摇头说道:“我身上带有师门防毒药品,看来无济于事,在我们之间,真正不怕毒物,只有承哥哥一人,如此实力不太孤单了些吗?” 此话确为事实,绿忆姑娘带南海师门防毒圣晶,尚无济于事,这毒的程度,便也不难想像.众人不由得都感到沉重起来。若凭一刀一剑一招一式的硬拼,大家谁也不怕,像这样施毒来攻,岂不是令人有无法施展之憾吗? 绿忆姑娘忽然又说道:“我还有一点推测,对于我们却是有利的.” 大家精神又为之一振,静神敛气,听绿忆姑娘说道:“目前黑凤帮看来已是喧宾夺主,黑风帮在无形之中要受制于边陲高手,这一点从深夜追敌的情形,可以看出,黑风帮没有一个功力较高的人敢来出头.反而都是外入主持其事。” 大家都暗自点头,果然如此,黑风帮内讧可期.绿忆!”娘又接着说道:“外人之间,也未尽然能够融洽相处,秃鹰与扶桑一叟之间,已经明显如此,其他各人也可以想见.” 肖承远小侠突然站起身来,向绿忆说道:“绿忆!就凭你这两点极其深入的推断此行收获已经极为丰富。” 说着话,突然他又一仰头,向屋顶朗声说道:“屋顶上的朋友!我们的谈话,你已经一听无遗,现在也该现身相见了。” 人在说着话,身子却侣闪电流星,嗖地一声,从房里直穿身室外,人在室外毫不稍停,凭空一个“上搏扶摇”,冲天上拔四五丈,斜地里直向屋顶上扑去。 肖小侠如此突然一个行动,顿时引起大家一惊,因为大家都在凝神倾听绿忆的说话,又由于室外有申氏兄弟巡守,所以众人心免为之稍分。若不是肖小侠耳目倍敏,被人听去了话,都还不知道,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时间,大家也都纷纷而起,掠身室外,无如肖小侠的身形太快,等到大家迫到屋上的时候,已经杳然没有一个人影。再一看申氏兄弟呆呆地坐在屋上,一动不动,分明是受人制住。 能将申氏兄弟无声无息制服,这人功力也可以想见。肖小侠只身追去,岂不令人担心? 大家解开申氏兄弟穴道,申氏兄弟羞愧无地地说道:“连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被人制住,来人功力委实太高。” 石老帮主叹道:“也怪不得你们,我们这么多人在屋下,竟没有一个人发觉,说明我们与来人功力相差太远。” 大家正不知道从何方向去迫寻肖小侠,忽然前面一条人影.飞也似的,一掠而至。大家始而一惊,再一看,原来是肖小侠安然回来。 肖小侠立即招呼众人,回到房内,静静地说道:“来人功力太高,我竞没有追上.” 此语一出,大家宛如晴天霹雳,顿时都口呆目瞪。肖小侠的功力,是大家所深知的。称之为当前武林第一人。应是毫无愧色。而且方才穿身室外,凌空上拔,前扑追赶的身形,都是快如一瞬,竟然没有追上来人,这来人的功力是一种什么功力? “不能追赶得上”这句话若出自旁人之口,别无惊异之处.出自肖承远小侠之口.大家安能不惊?连平日最是不服人的凤姑娘,此时也为之惊疑不已。 肖小侠接着又说道:“我越追越远,相隔二十丈以后,前面的人影,一闪即行不见,此时忽然飘来一张纸,直飞我的眼前。二十丈外飘来一纸,而且直悄不坠,这份功力令我惊诧住了.当时我立即沉桩下落,稳住身形接住这张纸。” 老化于抢着说道:“小兄弟!这张纸呢?” 肖小侠从身上,掏出这张纸,说道:“等我接到这张纸以后,我才恍然大悟这人是谁,这才明白我是为何追赶不上?” 大家本来都抢看这张纸上写的什么东西,后来一听肖小侠说是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不由地大家又都把眼光转到肖小侠身上.急切地想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居然比肖小侠的功力还高? 不过此时老化子仿佛胸有成竹,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先看看这张纸所写的,就自然知道来人是谁了。” 大家这才朝肖小侠手上那张纸看去,但见上面龙飞风舞笔力苍劲地写了几行字:“邪不胜正,自古使然。但秉一股正气,群魔为之束手。少伤无辜,能渡一恶回头,胜救生灵十万。为大局忍让,以挽救浩劫为先。切切!” 大家看完了这几行字后,都为之松了一口气,看这字里行间的语气,分明是友非敌。可是,又实在令人无法猜透的,这人究竟是准?在平索认识的人当中,能找出谁比肖小侠的功力更高呢? 老化子鬼精灵,一见大家都在低头苦思,便笑呵呵地说道:“大家先想想看,有谁能以这种语气和我这位小圮弟如此说话呢?” 舀小侠此时也低声援缓地说道:“这正是家师的手笔。” 大家这才齐声地“啊”了出来,怪不得肖小侠追赶不上,原来是玉扇书生老前辈亲自来到了洞宫山。 凤姑娘却不禁翘着嘴说道:“玉扇老前辈为什么来到洞官山,又不肯让我们拜见呢?他分明已知我们没有好法子去破这些老毒物嘛!“石老帮主叱道:“风儿,你怎么在背地里埋怨老前辈呢?” 肖小侠却极其恭敬地说道:“恩师一定已有所了解,才如此说来,凤姐姐不必为破敌之事担心。” 老化子也接着说道:“其实我们都应该明白玉扇老前辈的意思,有小兄弟一人百毒不侵,足够抵挡一切的毒阵,其余的有我们还不足够对付的吗?” 凤姑娘望着肖小侠说道:“如若骷髅怪也在其内呢?” 确是值得人忧虑,当初在大平邑就有过如此警觉,骷髅怪一身奇毒,纵然肖小侠一人足以抵挡,其他的人又当如何? 肖小侠依然极有信心地说道:“凤姐姐,家师所言,邪不胜正,想来自有道理。” 石老帮主看了字条半晌,也说道:“只是这句‘为大局忍让’不知老前辈意系何指?” 大家一时也都解不开这句话的含意,只有留待明天以后,再作打算罢了。 经过了这场虚惊,大家知道明天将有一场硬仗,晚上必须要调息养神,以备明天临阵之用。肖小侠竟没有留下任何人巡守,只是嘱咐大家安心调息。 一夜平静而过,天明时,大家准备已毕,只等正午来临便要登山相会.忽然,迎宾馆外人马嘈杂,肖小侠心里一动,就听到室外黑风帮的人朗声传话道:“奉敝帮主命传话,各位高人光临敝帮,本应亲为迎接,如今一切等待正式会面时,再行补礼。 各位远程赶来,鞍马劳顿,休息过今天,明日再请各位登山相会。” 这人刚一传完话,就听门外一声沉重佛号,接着声如洪钟地道:“有劳尊驾,上复帮主.老僧与各大门派来人,悉以贵帮主之意见是从。” 肖小侠一听,立即大喜,道:“少林掌门人已经串各大门派高人来到,我们势力不再孤单了。” 顿时便走出去,只见少林寺当代掌门人宏清大师,率领着少林寺一十八位高僧,站在门外,身边环立着高矮胖瘦、或道或俗三山五岳各派高人。肖小侠立即边上去,落地一躬,说道:“晚辈参见大师,大师真是信人,及时赶到,晚辈至感无涯!” 宏清大师合掌当胸,说道:“阿弥陀佛!善哉1善哉!肖小侠如此一说老僧愧不敢当。 来!来!待老憎为小侠引见当代几位高人.” 宏清大师转身向环立的各派人等,说道:“老僧有幸为各位引见一位武林奇才肖承远小侠!” 宏清大师此语一出,顿时人中议论纷纷,想不到当代少林掌门大师,竟是如此敬佩一位少年后生。 肖承远小侠抱拳一躬,说道:“武林末学后进,谒见各位前辈。” 肖小侠如此谦恭,正因为玉扇书生在前一天晚上留条示意,要小侠为大局着想,加上肖小侠秉性谦逊,所以,极其自然地恭谨有礼。 武当派卿云道长首先答话,说道:“没有想到在此地竟又遇见肖小陕。前在大平邑小侠有惠于敝师弟,贫道在此谢过。” 肖小侠拱手说道:“些须小事,何敢蒙道长谬奖?” 卿云道长说道:“千山寒江冷面钡翁据说与小侠有旧,此事是实否?” 肖小侠一怔,想不到卿云道长在此地见面,第一句话就问的是这件事.不知道他用意如何?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对。这时候只见卿云道长身后有四个背插长剑的道人,在那里怒目而视大有不愤之意。肖小侠连忙应道:“千山寒江冷面钓翁的门下,与晚辈有旧。”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那就好了,敢请肖小侠转告冷面钓翁,说武当振既要索还血债,更要洗刷本派声誉……” 宏清大师一听,卿云道长竟在乍一见面之下,讨起血债来了,强敌当前,岂非不适宜吗?连忙高喧一声佛号,说道:“卿云道长!请恕老僧插言,肖小侠当前老僧要请他主持这次正邪大会其事,道长若有与小侠相商之事,请待以后如何?” 宏清大师此言一出,各大门派的高手,顿时惊诧不已。衡山派首先发话,说道:“敝派系尊大师年高德劭,才应邀而来,大师今忽又推出了外人主持其事,敝派歉难遵循.” 衡山派话虽然说来尚称委婉,但是,言下之意非常明白,像肖小侠这样年轻后生,衡山派不服。 继而华山派也应声说道:“敝派掌门尊重宏清大师,才命在下衔命而来参与盛会,大师若要推却与旁人则可,若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学来主持其事,恐为对手所耻笑,敝派只好告退。” 于是相继而来,众说纷纭,但是,大家一致的意见,不能让肖承远来主持其事。 肖小侠自出道以来,神功无敌,震慑群伦,但是,在各门派每每有闭关自守的情形之下,却漠然无闻。尽管肖小侠在江湖上名震遐迩,在各大门派之间,依然有很多人不知肖承远是何许人。 这一场面。不仅使宏清大师感到为难,使肖承远小侠感到无端受辱,更使站在肖小侠身后的众人,感到气愤不平。 天台双怪申氏兄弟首先忍不住冲出来冷笑说道:“别在那里自命不凡了,你们敢和黑凤帮那些边陲高手一争上下吗?告诉你们两个字:送死。” 申氏兄弟言犹未了,华山派立即冲出一个人,指着申氏兄弟骂道:“你是何人?敢在这里狂妄?” 如此双方一顶,顿时形成剑拔弩张之势。宏清大师此时一见原为团结御敌而来,结果敌人尚未见面,自己却先自起内讧,岂非亲者痛,仇者快,滑天下之大稽吗? 宏清大师立即高喧一声佛号,朗声说道:“但请各位且听老僧一言。” 宏清大师在武林毕竟有极受人崇敬的地位,如此一说话,各大门派的人,只好静下声来,暂时按住怒气。 这边,肖小侠拦住众人,再三劝住申氏兄弟回到身后。只见宏清大师合掌当胸,极其沉重地晓道:“老僧邀请各大门派高人,团结共御魔道之事,各大门派均能深自体让,当前武林确有如此危机,都能纷纷应邀而来,老僧在此地先行补向各位致谢.” 宏清大师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惜乎当时各位兼程纷纷来到少林寺之时,老僧未将原委先行说明。此次团结武林之举,系肖小侠以悲天悯人之心怀,高瞻远瞩之卓见,专程至少林寺提醒老僧,故而老僧才有此举,肖小侠功力盖世,非他不足以当此重任。” 宏清大师说到此地,各大门派几乎是异门问声地说道:“大师如果坚持此见,敝派人等,只有告退。” 衡山派此时说道:“当年六剑一杖会秃鹰,秃鹰不战而逃,今日各大门派,如果要听命于一位后生晚辈,先声败绩,恐怕此次败走的不是秃鹰,而是我们,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肖承远小侠上前,向宏清大师抱拳说道:“大师如若坚持己见,晚辈断不能应命。若因此而导致各大门派遽生歧见,晚辈罪莫大焉。” 宏清大师歉然低喧佛号,说道:“肖小侠若因此而生退志,岂不令老僧失望,而有负当时初衷?” 肖小侠慨然说道:“晚辈虽不敢遵命主持其事,但断不置身事外,只在洞宫山追随大师之后,听凭驱使。” 宏清大师连称“善哉”!肖承远小侠径自回身,挽住愤愤不平的一群,回到迎宾馆内。 连石啸天老帮主也为之叹息道:“各大门派仍然一如往昔,自视过顶,将-班江湖人士视为草莽,如此夜郎自大,不能破除门户之见,才真正是武林之隐忧,较之群魔并起,尤堪忧虑。” 只有老化子宋允平依旧是笑嘻嘻地说道:“既然日期又延到明天,我们还是多作休歇,小兄弟虽然不是统领其事,只怕少不了要你出力担当。” 蓝姑娘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不如袖手旁观,看他一个结果之后,再说我们的事情。” 肖小侠微笑说道:“蓝妹妹!我想这就是家师告诫要为大局设想的原因,说来也无足为怪,此次大会为数十年武林少见的大事,如果不是一位名望地位武功均符人望的武林前辈来主持其事,如何令人心服?凡事能代人设身而想,也就自然心平气和、不以为怪了。” 这席话说得大家心服口服,虽然心里一口气未必坦然,但是,对于肖承远小侠这种恢宏的气度,令人钦佩不已。 洞宫山虽然风景不恶,而且目前更是气象万千,可是,在此时肖小侠等一行人心里,谁也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去游赏洞宫山上的风光。大家都趁这个机会,各自在房里调息养神,而且多少都抱着一点隔岸观火的心情,等待明天正午的正邪大会。 入夜之后,肖小侠安顿众人各自安歇.并且一再说明,黑风帮既然以迎宾馆相接待,也断不致暗中下手,所以,夜里不必派人巡守。 奸在大家都是身负上乘武功的好手,即使没有人巡守,夜里稍有风吹草动,还能不知道吗?所以,也都安心休息.养精蓄锐。 肖小侠等大家都安歇以后,复又独自一人轻步徜徉于庭院之内。仰望夜空,微月星光.夜雾极重。肖小侠-人静立一会,心里渐渐觉得沉重。 肖小侠极其冷静地分析着黑风帮的实力,确是近百年来.肖小侠所听闻到的历次魔道猖狂事实中,仅有的一次。如果这次不幸武林正道败绩,则尔后百年之内,中原武林正道实力荡然无存。 中原武林各大派实力如何?肖小侠不敢妄加蠡测。他知道仅就少林寺宏清大师所率来的少林十八位高僧而言,那已经就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再加上其他各派高手如云,也可以说是中原武林少有的如此倾众而出的力量。 就人数而言,以少林寺宏清大师为首的各大门派,是占着绝对优势,但是,就真正的实力而言,肖小侠就断然不敢如此乐观。 洞宫山黑风帮现有的鬼眼婆婆、秃鹰西门番、扶桑一叟、黑白两怪、百毒尊者,还有未曾断定是否来到洞宫山的骷髅怪,这些人无一不是震慑一时的人物,就连黑风帮主严奴娇算上,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而且这些边陲高手,都是以逸待劳,处心积虑。较之各大门派之间难能共谋一致的情形,更令人担心。 肖承远小侠苦思许久,他暗自思忖:这一场空前的拼斗,重任仍须负在自己的肩上。 想到这里,肖小侠轻轻地长嘘一口气,暗自将自己一行而来的人,作一个初步的分派,除了剧毒侵人的骷髅怪、鬼眼婆婆以及未谋一面的百毒尊者,必须由自己对付之外,几位姑娘和老化子,是必须借重的力量。 但是,想到对付这些身怀剧毒的鹰头,肖小侠也深恐自己独力难支而误了大事。思索良久,倏然回到房中,取出碧雪神剑,走到绿忆姑娘的房前,轻轻扣指弹门,低声叫道:“绿忆!可否容我进来一淡。” 顿时听列绿忆姑娘在里面应声:“承哥哥还没有入睡吗?” 肖小侠在外面说道:“我有一件事,要跟绿忆面谈。” 绿忆姑娘已经拉开了房门,一身绿裳,笑容可掬地站在门房,轻轻说道:“如此深夜,承哥哥还没有入睡,有何重要事.要与绿忆相商呢?” 肖小侠无言地走进房里来,只见房中床席整洁如初,丝毫未动,便知道绿忆也是没有入睡,只是在静坐行功,看来也是为着明天的一场拼斗而暗自准备。 肖小侠摇头含笑向绿忆问道:“绿忆,你对明天黑风帮总坛之会,看法如何?” 绿忆姑娘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承哥哥!你深夜来此,就是为着这一句话吗?” 肖承远忽又轻轻叹喟一声,说道:“这次洞宫山之会,是近数十年以来,未曾一见的大拼斗,孰胜孰败,关系中原武林非常重大。” 绿忆姑娘凝眸而视,点点头说道:“承哥哥是否觉得中原各大武林门振,实力堪虑,明日之会,败占多面,而为此忧虑否?” 肖小侠点点头。 绿忆姑娘接着说道:“各大门派自视甚高,稍受挫折,也是应当。” 肖小侠摇摇头,说道:“绿忆不必为今日迎宾馆前之事存芥蒂于心。各大门派败后,我们能否脱身事外?既不能脱身事外,又何必先让各大门派徒遭流血?” 绿忆姑娘轻笑-声说道:“承哥哥!你今夜突然来此,是为了跟我谈论这一个母须争论的事吗?抑或是另有差遣于我?若有差遣,就请明言,此时夜色已深,承哥哥也当稍作调息才对。” 肖承远被绿忆这几句话,说得脸上一红,也笑着说道:“只是顺口说来,不觉离题!明日正午洞宫山之会,各大门派受挫为必然之事,我们要义不容辞。暗地里担当这场拼斗的重任。其他各路魔头,自有各大门派和凤姐姐蓝妹妹以及老化子他们接场,至于群魔弄毒之际,那我就要借重绿忆你了.” 绿忆始而微微地一馆,立即就莞尔一笑,说道:“承哥哥要我做的事,绿忆从不会稍有退缩,难道承哥哥就为了此事.深夜前来说服于我,怕我不应吗?” 肖承远小侠连连摇手,忙说道:“我不会如此轻视绿忆。” 绿忆姑娘闻言微拽着绿裳,轻盈地一个转身,飘然地坐到房的一角,笑盈盈地望着肖小侠,美妙自然中,轻含着一些调皮的韵味。 肖小侠第一次意味到,绿忆已经成熟,已经不是当时豆寇年华的小女孩矣.这一个微妙的感觉,使肖承远小侠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走到绿忆姑娘面前,伸手轻轻地握住-双柔荑.轻轻地说道:“绿忆!你调皮了。” 绿忆姑娘大眼含情默默地一转,嘴角微露着一丝羞意,又带着一丝喜悦的笑容,凝视着肖小侠,良久,才轻轻地说道:“承哥哥!明天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肖小侠松下双手,从腰闪取下碧雪神剑,拔出“无价剑鞘”递给绿忆姑娘,说道:“明天,若有毒器毒物出现,绿忆和我便要全力对付。这是一件重任,我遽然地请你担任,绿忆会体会到我的用心的。” 肖小侠说完这几句话,神色-变而为严肃,眼神流露着恳切之情,凝然望着绿忆姑娘。 绿忆姑娘不由地神色一正,略一思忖.便伸双手接过“无价剑鞘”,也极其沉重地说道:“绿忆愿尽全力,以符承哥哥之愿望,” 肖小侠右手按住剑鞘,低声说道:“祝你成功,绿忆!” 说着话,便飘然从房中而出,绿忆姑娘刚一掩上房门,就听到一阵衣袂划空,嗖然而起。姑娘心里一动,立即悄然一掠身,穿到庭院,挺身一拔,凌空三四丈,凌空一瞬回顾,顿时看到左侧屋脊之上,有两起人影掠过。姑娘就趁真气未泄之际,振臂划空,拽裳一抖,身形顿化“掠水横波”,复又横掠而过,全凭一口真气未泄,使出轻功中的上乘功夫,绿忆姑娘因为刚一听到衣袂飘风,就不见了肖承远小侠,便断定是追人去了,姑娘如何不急? 绿忆姑娘如此横身一掠,刚一站稳身形,忽然眼前人影一晃,肖小侠拦住面前,低声说道:“绿忆到房里安歇,来人没有恶意。” 绿忆姑娘关心地问道:“来人究竟是准?” 肖小侠只说得一声:“武当派弟子。” 便转身一闪而去,因为夜色迷蒙,而肖小侠又是全力凌空一闪,所以立即失去踪迹,绿忆姑娘也只好回到房里去,未作声张。 其实肖小侠并未远走,一闪而去,忽又一掠,落身在迎宾馆前的一角树荫之下。 树荫下,站着四位中年羽士,青袍长剑,气宇昂藏,个个横眉怒目,气势汹汹。一见肖小侠前来,便上前说道:“姓肖的!你今天若不将千山寒江冷面老儿的行藏说个明白,我们断难善罢干休。” 肖小侠此时手中还提着没有剑鞘的碧雪神剑。此时提剑在手.情势自然不同,肖小侠不顾来人,先将碧雪神剑抛掷于地,拱手说道:“诸位深夜寻找在下,是否系奉贵掌门卿云道长之命?” 四位道人当中的那位昂然上前一步,说道:“为大师伯报仇,为武当派任何一位弟子之职责。” 肖小侠笑道:“如此说诸位并未奉命行事,如此在下可以奉告诸位,诸位找我寻仇,太过武断。肖承远与武当派素无瓜葛,诸位这寻仇两字,是否太欠妥当?” 那道人叱道:“你与冷面钓翁老鬼有旧,当不会假。何况冷面老儿行凶武当之事,你也有关联,但能脱身自净否?” 肖小侠长叹一声,说道:“诸位在武当派门下地位已是不低,功力修养当不能与江湖道相提并论,当不致如此不明是非,不分轻重。” 那道人闻言怒叱一声,“你敢狂言教训?看招。” 人说“看招”右手一扬,当胸平提,疾推一掌,这一掌似平淡无奇,但是却是硬招式,暗藏大力掌法,劲力霸道,来势疾速。 肖小侠偏身一闪,口里说道:“诸位当知目前面临大敌,应当同仇敌忾,共对魔头,何必此时此地同室操戈?即使在下与贵派有仇,留待来日亦有清算之时,各位以为如何?” 肖小侠如此临招避不出手,而且还和颜悦色说明.已经极尽谦让之能事,这四位武当派的羽士如果能够稍稍思虑一下后果,以及稍一为当前局势着想,便不会如此莽然无端寻仇于肖承远小侠. 无奈这四位羽士在武当派曾受问云道长武功上亲自指点之恩,所以,对于问云道长的惨死,梗于心中,始终未忘。及至卧云道长回山,卿云道长在今日迎宾馆前的说话,如此一知半解的便认定肖承远就是仇人,这才深夜前来寻仇于肖小侠。正巧肖小侠离开绿忆姑娘房内,一见有人便拧身而追,如此双方对面,四位羽士便成了铁打的心肠,任凭肖小侠如何说明,毫不改变要向肖小侠报仇之心。 一则武当派这四位高手对肖小侠知之不深,虽则宏清大师曾经当众一再推祟,毕竟不能相信如此年轻的后生能有多深厚的功力。 再则四位羽士自视极高,在武当派内除去掌门人和卧云道长,功力无人能出其右,平时偶尔行道江湖,鲜有对手,所以也不会把肖小侠放在心上。 第一人如此贸然一掌,掌力落空,他没等到肖小侠说话,已自肩上撤下了青钢长剑,脚下步法一变,长剑一抖,碗大的剑花,随着前扑的身形,罩向肖小侠。 武当派以剑术称名于武林,这四位羽士在武当派也确是一流高手,所以,这出手-招,虽无甚精奥之处,但是,部位、步法,速度,无-不是上乘之选,换个功力较逊的人,只此一招,便要失尽先机,落得缚手缚脚。 肖小侠暗自嗟叹不能获得武当派的谅解,要作无谓的拼斗。 当时仍旧是一闪身.正待说话,没有料到这迈人的迎面一招。是暗藏变化的精绝之学。 他也知道肖小侠功力必是相当不凡,所以。出手一招.招式不老。临招化式,就在肖承远小侠-闪身之际,只听微啸一声,手中长剑倏变,一连抢攻三招。一招紧跟一招。一招快似一招。照准了肖小侠的要害,急攻一轮。顿时剑气纵横,凉风刺骨.肖小侠-见对方竟然到了不可以理喻的地步,而且也不管自己是徒手无剑,如此毒招抢攻,用心可鄙,当时也不由地微有气愤。 迎着攻来的三剑,脚下顿演“苍虚缥缈步”。这种神妙的步法,只一晃间,便脱出了剑之所及,朗声说道:“诸位如要苦苦相逼,在下只好不奉陪了。” 说着话,便走到碧雪神剑地方,弯腰取剑,转身就要离去。 这道人一连三剑都是武当剑法中的精华,没有料到对方竟在一晃之间,便倏然避开,不由地为之一怔。 如果要是识趣的,只此一招,便应该知道自己功力与人相差远甚。如果再不知道进退,无疑地就要自取其辱。肖小侠此时要走,岂不是正好借机下台? 无奈这四位道人立意不变初衷,-听肖小侠要走.反而一齐撒剑,清叱一声,四人分取包围,把肖小侠团团围住,说道:“姓肖的,要走吗?“肖承远小侠回顾四人,四支长剑一式平指,不觉说道:“如果诸位决意如此,在下只好奉陪,不过剑刃无情,万-伤了诸位,不甚好看,我就空手来接诸位几招,以了诸位心愿。” 说着话,碧雪神剑脱手而出,倏地一道清光,直穿林中。只听得“喳、喳、喳”一连几下响,碧雪神剑一连穿过十几棵合抱粗细的大树,余力不衰的钉在十丈开外的一棵树杆上,颠巍巍地抖动。 一剑脱手,连穿十几根大树,远达十丈开外,这种功力骇人听闻至报、四位道人都为之一惊,正在此时,只听得身后屋上有人赞了一声:“好功力!好剑!” 海之子—— 第十八章 肖承远小侠是何等机警,身后有人岂有不知之理,只不过是不愿意指明罢了。当下立即旋身抱拳,朗声说道:“晚辈火性未除,有失粗鲁,尚希大师宽宥。” 肖小侠余音未了,就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一阵微弱的衣袂飘风,众人眼前人影一晃,当今少林掌门人宏清大师端然站在肖承远小侠并肩之处,首先对肖小侠合掌说话道: “肖小侠,您不仅功力盖世,而且修养过人,老僧此生得识小侠,幸也何如!此次正邪大会得小侠鼎力相助,此乃我佛慈悲。” 宏清大师方一说罢,不等肖小侠答话,便自转身向武当派的四大弟子说道:“老僧斗胆敢请四位道友,看在老僧薄面,暂将此事放置一旁。不论千山寒江冷面钓翁与贵派之过节,是否与肖小侠有关,容待以后再说。老僧如此冒昧之请,四位道友能否相容?” 武当派的四位道人本对肖小侠已略有怯意,如今宏清大师突然而来,论地位,宏清为一派掌门,少林之高僧,武林黑白两道,莫不尊重。论眼前辈分,宏清大师不仅与武当派卿云道长,互尊平辈的长辈,更是主持这次各大门派团结歼魔的主持人,四位道人还有何话可说。 当时其中一位道人,反手一收长剑,肃容稽首,刚说得一声:“无量佛!……” 就听得对面从宏清大师身后飘然而来一人,身形一落,就叱道:“孽徒胆大妄为,将为天下众人所不齿,还不径自回山,到祖师爷堂下领责。” 此时肖小侠和宏清大师俱已看清,来人正是武当派掌门卿云道长,他昂然拂髯,愤然而立。 四位道人收剑垂手,一式并肩稽首为礼,倒退几步之后,倏地转身,登腿打身,疾扑而逝。 宏清大师抬头低喧-声佛号,说道:“道兄来得正好,老僧贸然开罪贵派门入之处,尚望道兄大量海涵是幸。” 卿云道长连称不敢,肃然说道:“敝门下狂妄无知,徒然令大师见笑。” 说到此处,忽然两眼神光进射,朗声说道:“彼等一心为长上复仇之用心,贫道不忍严责。肖小施主既然不肯慨然说出千山寒江冷面钓翁之住处,贫道身为武当-派掌门,为振声起见,少不得要去千山迫寻一番。肖小施主对敝师弟有施药之恩,贫道未便作勉强,但是,这洞宫山贫道亦无颜久留,尚希大师以心度之,奉勿见责,贫道则感之无尽矣!” 肖承远小侠只把眼光望着宏清大师,默然未发一语。 宏清大师低喧佛号,缓声说道:“道兄决意如此,老僧不敢多事饶舌。椎望道兄能稍微顾及武林苍生,可否在洞宫山多留一日?” 卿云道长微微-沉吟,昂然说道:“贫道留此与否,与大局无甚关要。既然大师立意要贫道听命座下,贫道有-无理要求于肖小旋主,可否请大师代为担当?” 宏清大师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阖目未作一言。 肖承远小侠始而一震,继而微笑说道:“道长为武林前辈,道德武功,均为武林人士所景仰,有何高见,在下身为武林末学后进,自无不应允之理…… 宏清大师突然说道:“道兄能够不背天理,不悖人情,老僧才能为肖小侠担当。” 老和尚这几句话说得金声玉振,字字震撼人心。而且语气之中不难听出,若有未尽情理之处,即使肖承远答应,老和尚未必不会插入一脚。 卿云道长脸色一变,强作微笑说道:“贫道但求明日一过,肖小施主引贫道前往千山,面见冷面钓翁,此举大师觉察它是背天理,抑或是悖人情?” 肖承远小侠此时上前一步,恳声说道:“道长念念不忘问云道长之仇,天理人情,俱无话可言。但是,在下愿以一武林后学,略进数言,敢渎清听。冷面钓翁与贵派问云道长之间,尚有道长不知之事,如今一了百了,冷面钓翁若有心疚之处,日久难安,自会冤踵武当,谨领应得之罪。如若不然,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只怕不是大事。不止如此,就是此次洞宫山正邪大会,以在下愚见,舍去冥顽不化之恶徒,当以善解为宜,如果道长立意以血报冤,在下恕不奉陪,千山地名既在,寒江自有源头,道长何不亲自率门人前往?” 肖小侠如此侃侃道来,-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而且严颜屹立,气概轩昂。 卿云道长勃然大怒,-拂颏下长髯,说道:“肖小施主言下之意,是指责贫道不能善体天道,妄自以冤报冤吗?” 宏清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接着说道:“道兄休生嗔念,肖小侠至性之言,老僧亦为之顿生警念大悟兰因。” 卿云长霍然说道:“大师如此一味相容于人,而不能稍容于贫道,洞宫山之会,贫道只有敬领而退。” 不等宏清大师说话,双袖一拂,平地顿起身形,倒飞八尺之后,才霍地一个翻身,飘走无踪。 宏清大师低诵和南,垂目良久。 肖小侠也为之怅然无语半晌,突然此时老化子雪地飘风宋允平却一声哈哈,踢踏踢踏地从身后走来,笑哈哈地说道:“要走的留不住,要来的挡不了。” 说着话走到宏清大师身边,仰起头说道:“大师一身负各大门派掌握之重任,明日大会当前,大师还早些休息为宜。” 宏清大师合掌应道:“多谢宋帮主。” 转而又向肖承远小侠说道:“肖小侠不必为此事烦恼,老僧无德无能,才招致如此横生枝节之事,衷心愧意无比,老僧先行告退,明日大会之前,再聆教益。” 肖小侠躬身应是,宏清大师幽然长叹一声,飘然落回迎宾馆之内。 老和尚这一走,老化子顿时闪身一两个起落,穿身到树林之内,拔下碧雪神剑,回到肖承远身边,纳剑于手,笑嘻嘻地说道:“小兄弟!长剑没有了剑鞘,也得找块布包扎起来,要不然这样提着剑去见客人,令人无端而起惧意。” 肖小侠愕然地望着老化子,不知道这位老哥哥满口里说些什么。 老化之笑呵呵地拉着肖小侠的手,说道:“走啊,要是让人家久等,就不是待客之道。” 肖承远小侠此时如坠五里雾中,茫然说道:“老化子哥哥!这样深更半夜还有客人来吗?我们住在迎宾馆里,我们也是客位呀!” 老化子跺脚笑道:“小兄弟!你平日聪明透顶,怎么此时却又是如此的糊涂透顶呢?我们是客位,难道不能反客为主吗?再说客有数种,不速之客,即使深夜前来,又有何意外之处呢?” 老化子如此妙趣横生地说了-大遍,肖小侠还在不知所以的时候,忽然人影一闪,衣袂风声响处,一个娇小玲珑的人,站在不数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帮主明察秋毫,婢子早露痕迹,深夜冒昧前来,但求一见肖小侠。” 来人虽然如此压低声音,但是,莺声鹂质,入耳仍是动听。老化子却在此时伸手夺过肖小侠手中的神剑,说道:“提剑见客,无礼之至,小兄弟这剑让老哥哥代为保管一宵。” 转而笑着向来人说道:“姑娘!你不是冒昧而来,而是冒险而来,来得不易呀,老化子要先行告退一步。” 肖小侠急叫了一声:“老化子哥哥!” 老化子笑哈哈地说道:“老化子还有别的事,失陪!失陪!”也不顾肖小侠在那里手足微有不措的尴尬之态,一拧身,早就溜个人影不见。 老化子-走,肖承远小侠微感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从何说起。 原来当来人飘身而至的时候,他就看清楚了是一位姑娘,而且是-位面貌极熟的姑娘。 稍一思索之后,立即想起,当年在东梁山与玉娘子严奴娇初次相会的时候,那美丽的四婢女当中一位。 论情形,当前与玉娘子正式敌对,此婢既为玉娘子紧身贴近之人,来则为敌自有对敌之道。然而,此婢在东粱山之际,就有弃暗投明之表示,尤其如此深夜突如其来,老化子又特别礼遇于她,显有不寻常之意味。但是,就是一时苦于无法启口。 倒是这位姑娘缓缓地上前几步,低低地说道:“肖相公!还识得婢子春云否?” 肖承远小侠这才忽然想起,五娘子四个亲近婢女的名字,似曾听说是春云、夏荷什么的,连忙拱手道:“原来是春云!”娘,东梁山时,小生曾经与姑娘有一面之识,姑娘深明大义之行为,小生深记不忘。” 春云一听肖小侠说是东梁山一面便深记不忘,只道伊人也早有一缕真情,不由地娇靥上飞红一阵,心里却是甜蜜无限。但是-想到此行的任务,又不觉愁上眉梢,把两道黛眉,锁得紧紧的。 肖小侠-见春云低头站在那里,脸上表情,起伏变化不定,一会儿是喜,一会是愁,默默地不说话,只好问道:“!”娘星夜来到这迎宾馆,有何要事指教吗?” 春云缓缓地抬起头,幽幽地望了肖小侠一眼,止不住两颗晶莹的泪珠而出眼角,低低地说道:“婢子深夜冒昧前来,有两句话,要跟肖相公面陈。肖相公。你不会以婢子身份低贱,而有拒绝之意吧!” 肖小侠昂然说道:“姑娘有何见教,小生无不洗耳倾听。你我都是武林中人,请姑娘不要拘于俗礼才好。” 春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婢子知道肖相公海阔胸襟,举世奇人,才敢冒然深夜而来的。” 肖小侠不知道这位处身于玉娘子亲近婢女之一的姑娘,究竟有何重大事情,要如此深夜前来,而又如此难于出口。 当下便正颜说道:“此处高人遍布,动则不宜,请快说。如有需用小生之处,小生向有立身处世之本,只要不背天理,不悖人情,无不尽力为之。姑娘如能信过小生,就请直言。” 春云擦去眼泪,俏目四顾一周说道:“婢子若不能信过相公,也不敢冒如此危险,担重大干系前来谒见相公。只是此事……” 春云咽了一半话,又停顿一会,忽然地抬头,毅然说道:“明日正午洞宫山大会,相公以为如何?” 肖小侠奇怪地看了春云一眼,难道她冒险而来,就是为了这句话吗?当时便反问道: “姑娘之意,以为如何?” 春云低下头说道:“婢子虽然自幼生长在邪恶之域,却能深体天意。自古邪不胜正,今必亦然。边陲各高手,虽然云集于洞宫山,据说为百年来少见的场面,但是,这也不过是自投网罗之后的困兽之斗罢厂。黑凤帮土崩瓦解必在眼前,是为不可挽救之厄运。” 肖小侠从没有想到春云姑娘只不过是一个婢女,自幼生长在黑凤帮,耳濡目染,都是邪恶之事,竟然有这种可圈可点的思想,诚为难得,喻之为出于污泥而不染的莲花,应当之无愧。可见人性之向善,犹水之向下,非人力所可以改变的事。 肖小侠于感叹之余,便向春云姑娘说道:“姑娘远见,小生敬佩无地。姑娘有如此卓见,何不奉劝贵帮主改过自新,回头向善,即使过去有欠当行为,但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春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相公所责是实,但是,病人膏盲之人,药石如石沉大海,何况婢子位贱言轻,能有多少力量挽救危亡于既倒。” 肖承远小侠霍然说道:“姑娘能大义灭亲,幡然归正,小生当致以由衷的欢迎。” 春云长叹一声说道:‘婢子此心既有正邪之分,身在何处,又有何区别?肖相公,婢子有-言敢请教于台前,武林之中要恩怨分明,是否有此一说?” 肖小侠此时不禁觉得春云语言可人,而且谈吐异常不俗,黑凤帮主玉娘子身旁能有如此婢女,诚为奇迹,一份敬意油然而生。当时便正颜说道:“恩怨分明,视为武林之圭皋。但是,更有一说:大德不言报,冤冤不宜报,小生此意,姑娘以为如何?” 春云闻言,忽然裣衽为礼,肃然地说道:“如此婢子才敢直言,婢于自幼生长黑凤帮,蒙帮主待如骨肉,教养成人,十余年抚养之恩,婢子终生不敢言报,但也不敢相忘。帮主所作所为,虽为武林正道所不齿,但是,婢子却不能因此而相忘抚养之恩。而且,据婢子所知帮主所以如此几近疯狂,实由于她一份代师报仇之心至切所致。” 肖小侠“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春云接着说道:“黑凤帮目前崩溃在即,众魔头猖狂得已经越俎代庖,喧宾夺主。此是孽由自作,无可怜悯之处。但是,婢子此行只敢请求于肖相公者,但望洞宫山平伏之日,能留一线生机,为帮主留下终身忏悔的余年。婢子感于她十数年之抚养之恩,私愿如此,才能冒死夜来迎宾馆。” 肖小侠此时不禁浑身-震,他没有想到春云夤夜至此,会提出如此要求。沉吟半晌说道:“姑娘之意,小生已然明了,只是明日洞宫山之会,小生非主其事之人,届时恐力有未隶之处。” 春云抬头说道:“只要能得肖相公干金一诺,婢子于心已足。” 肖承远小侠慨然说道:“姑娘所言,情理兼顾,小生尚有何言?但愿贵帮帮主能够苦海回头,悬崖勒马,即使小生力有不足,武林各大门派高人,亦必能网开一面。” 春云再次裣衽为礼,流涕说道:“肖相公能如此仁心待人,苍天保佑。帮主若不能大彻大悟,婢子惟以命相谏,尽心而已。” 肖承远小侠此时大为感动,他想不到一个婢女能为主人流血横尸,以死相谏。玉娘子严奴娇得婢如此,合当她命不当绝。但是,黑凤帮在玉娘子主持之下,数十年来,为恶江湖,习恶成性,肖小侠真担心玉娘子难做出勒马悬崖之举,如此,岂不徒然送掉春云姑娘一条命吗? 肖小侠眼看春云出落得貌美如花,而又通明世故,最难得的她能出于污泥而不染,这份气质,实在难能可贵。若能归于世上高人门下,岂非又是一朵武林奇葩? 肖小侠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地一动,当即说道:“姑娘能有如此用心,诚为难能,贵帮帮主若再不能幡然悔悟,不独有负姑娘一片苦心,此等人亦无可以命相殉之义。” 春云幽幽地说道:“多谢肖相公金玉良言,婢子铭镂于心。常言道是:受人滴水,当报涌泉。婢子一点痴心,如此而已。” 肖小侠长叹一声,点点头,良久,才说道:“姑娘!夜已深,此处不宜久留,但愿姑娘天从人愿,黑凤帮免于血染洞宫山,以应上天好生之德。” 春云一扯头上玄色包巾,无限难言之情,从眼光里流露出来,黯然良久转过身去,低低地说道:“婢子去了!肖相公请保重。” 说罢,一跺脚柳腰微拧,飘然而去。 肖小侠此时感慨万千,忍不住又叹息-声,这才飘身回到迎宾馆后进,刚一落身天井,就听到老化子呵呵地笑道:“小兄弟!这一笔人情做得不容易。” 肖小侠进得房里一看,自石啸天老帮主以下,大家都集齐在屋里,当时,肖小侠止不住脸上微微一热,说道:“老哥哥以为我太过轻易承诺否?” 老化子摇摇头,一正颜色说道:“小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那是对的。玉娘于严奴娇若能放下屠刀,与我等又有何异?” 何云凤姑娘在一旁接口说道:“难得玉娘子还有这样一位好婢女,此女能在黑凤帮保持如此气质,足见玉娘子尚不无可救药之处。只是.武林各大门派难得同意,到时候若要引起误解,倒是令人为难之事。” 老化子摇摇头说道:“凤姑娘!你以为洞宫山明日之会。各大门派高手能够担当得起吗?” 蓝玉珍姑娘撇嘴说道:“我们还是原先的打算,不到紧要关头,我们只作壁上现,如此后来,才能对我们言听计从。” 石者帮主呵呵笑道:“不瞒诸位说,自从老朽见到武当派掌门卿云长老,如此量狭护短,对武林各大门振,已有重新估计,傲视无人,自立门户,只怕明日难逃一败,我们若要出于过早,只怕人家还未见情。” 肖小侠一听石老帮主也如此,当下垂首不言,暗自想道;果然如此,岂不令少林寺宏清大师难堪吗?况且元济大师以十年面壁之苦,换得今日各大门派共赴危难。我们又何必坚持颜面,而不稍作退让呢? 肖小侠为人敦厚,以为武林各大门派虽然有傲势凌人之嫌,也不至要他们首级流血。 老化于此时也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小兄弟!你厚道待人,只怕人家未能容你。老帮主之意,未尝不是确实之情。” 正说着话,迎宾馆通往前进之门,霍然而开,-声低沉的佛号适时传进,只听得少林寺的宏清大师说道:“老僧很冒昧,诸位施主能与老僧一见否;” 石老帮主立即抢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师深夜至此,有何高见。” 宏清大师缓缓地走进天井之内,身后罗列一十八位少林高僧,背相而立,显然是留神戒备。 老和尚走进严颜而立,合掌说道:“老僧此刻忧心如焚,为明日之会,终夜难寐。思虑良久才断然相扰诸位施主,而对肖小侠有一不情之请。” 肖承远小侠讶然抱拳而立,凝视着宏清大师。 宏清大师微微回顾一下周围,说道:“诸位施主俱是身怀绝艺、独步当前之人,洞宫山之会若无诸位鼎力相助,从此魔道猖狂,则不止一日。但是……” 老和尚说到此处,忽然一顿,又慢慢地接下去说道:“明日正午之会,各大门派败为必然,但是,如果不至心服认输之际,请肖小侠勿先动手。……” 肖小侠忍不住叫道:“大师!……” 宏清大师喧一声佛号说道:“小侠休要误解老僧心意,老僧年迈花甲之上,久遁空门,断不至教唆小侠作意气之争。” 肖小侠依然止不住说道:“如此大师之意,要晚辈何为?” 宏清大师轻轻叹喟一口气说道:“明日一上洞宫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成功则万事俱了,失败则后患不堪设想。因此,老僧纵有我佛之心,也难能做到无人流血。所谓衡量轻重,分别得失,若求大成,先必忍受小失。各大门派断然难敌边陲魔头,当也不致一挫即折。三阵下来,各大门派难免折人,而边陲魔头也难保不伤元气。此时便仰仗小侠一行,以新锐之力,一鼓而成,如此明日洞宫山才望能有所成。” 肖小侠脱口轻轻地“啊”了一声,暗自点头。 老化子却在-旁说道:“大师高明已极,恕老化子猖狂揣测大师之意,以中驷敌上驷,然后再以上驷击对方疲惫之师,已是如此,岂不有屈各大门派之高手吗?” 宏清大师喧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说道:“宋帮主明察秋毫,老僧正是此意。各大门派虽则难免要伤折人手,如能因此稍生警惕之意,稍杀狂妄之心,未尝不是武林之福,老僧言已尽此。肖小侠但请高见酌裁,老僧告退。” 言犹未了,身后一十八位高僧,倏地一闪两边,宏清大师打一问讯,转身向前走去。 肖小侠一语未发,只在身后微躬谨送,屋里顿时显得一片宁静。 翌日,晴朗无云,微风习习,是难得的极好天气。 从洞宫山下眺望山上,一夜之间,越发的较之以前,更为气象万千。 登山道上。旌旗招展,结彩披红。黑凤帮众往来如梭。一律都穿着锦衣锦帽,虽则不伦不类,却是花团锦簇,像是黑凤帮办大喜事一样。令人看去眼花缭乱。 肖承远小侠一行,饱餐早饭之后,整顿停当,一俟宏清大师领导的各大门派高手,纷纷登上山道,走向总坛之后,才慢慢地随后面行。 在行列中,除掉云龙、云雯和小向青之外,就只有悟非师太是那么的沉静,丝毫不动声色,其余的人,包括肖承远小侠在内,都是内心极为沉重。 洞宫山这次大会,正是宏清大师所言,只许成功,而不能轻尝败绩,稍一不慎,后果何堪?乃至于近百年间,武林正道元气要为之一蹶不振,甚至要荡然无存。关系之重,不容众人不感到沉重。连老化子那样平素游戏人间的人,此刻也严整着脸色,仰脸时有所思。原因甚为简q单,对方群魔的实力太强了。 沿途,但见往来不绝的行人当中,虽然个个和颜悦色,但是,每个人都闭口不说一句话,而且在行走当中,仿佛看到仍在作最后的人力布置。那就是说,今日之会,即使是要脱身逃走,也要经过千关万卡,窝弓伏弩之危,檑木灰石之险。 肖承远小侠领着众人沿着山道前行不久,迎面是一座彩坊脾楼,五光十色,富丽堂皇。 蓝玉珍姑娘停下脚步,指着彩坊说道:“你们看!黑凤帮好狂妄的口气!” 原来彩坊两旁,悬挂着一副飞金的大对联,写的是: “试看中原武林,能人多少? 且听边陲高手,评价若何。” 石老帮主摇着头说道:“言下之意,只有边陲高手,才能评价中原武林这些能人,太过狂妄!太过狂妄。” 老帮主言犹未了,只见众人行列当中,一条人影一闪,疾如脱弩之矢,腾空而起。何云凤姑娘一眼瞥见,立喝道:“云龙不要莽撞……” 薛明霞姑娘一把没有抓住,云龙早就一跃凌空,窜上两丈多高的彩坊,手中剑光一闪,顺着他下落的身形,竟把下联“且听边陲高手评价若何”的一行飞金大字,削得千干净净,变成支离破碎,飘落埃尘。 云龙这才收住短剑,走回来,扬着小脑袋说道:“看着讨厌,干脆撕掉。” 云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背后一声叱喝:“各位不按规矩行事,就休怪黑凤帮先下毒手了,伙计们!放!” 这一声“放”字刚一出口,不知何处突然露出人来,弦声动处,箭如飞蝗,纷纷而至。 老化子到底是老练江湖,一听有人叱喝叫“放”,便立即叫道:“留神放箭!” 本来众人一进洞宫山,都是凝神戒备,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经老化子如此一叫,众人都不约而同,转身向外,迎着纷纷射来的劲矢,或挥动兵刃,或劈空发掌,顿时劲风四溢,呼呼直响,那些纷纷射来的劲矢,都像是滚汤泡雪,飞落无踪。 肖小侠此时一挺身,双袖一拂之际,穿身前落两丈,舌绽春雷,巨喝一声道:“住手!” 这一声巨唱,何异是平地焦雷,震得周围那些弓箭手,一个个停手呆立,望在那里。 肖小侠昂然空手站在那里,朗声说道:“在下一行专程前来参与大会,各位如此乱箭伤人,就休怪在下要出手伤人了。” 肖小侠如此昂然朗声一喝,顿时把周围持弓拔箭的人,震慑住了。忽然,远远有人传话,鹂质清说道:“不许待慢嘉宾,还不退下去。” 只是如此三言两语的交付,周围的人都是如奉纶音一般,转身收箭挟弓,掩然而退。 众人这才看见,那是春云姑娘劲装佩剑地站在五六丈远的地方,叉手而立,叱退了众弓箭手之后,含笑挥手向众人打着招呼,说道:“有请诸位。” 肖小侠也遥遥地拱手说道:“多谢姑娘!” 当即率同众人一行,急步而上。前行不及十丈,转过一道横坡,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广达好几亩的广场。 广场周围,刀剑耀眼,旌旗蔽空,都站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黑凤帮帮众。广场中间留着一块空地。东西两端,摆着桌椅,上搭凉棚,也都是五彩缤纷。 此时,东西两端的凉棚里,都已经坐着人。东边坐的是以少林寺掌门人为首的各大门派的高手,西边坐的是边陲魔头。 肖小侠一越过周围的人群,便留神向西边凉棚里看,又只见鬼眼婆婆闭着-只眼睛,和玉娘子严奴娇并肩坐在当中,身后碧眼书生沈奇、黄怡红姑娘,还有春、夏、秋、冬四婢,雁行环列。 鬼眼婆婆的上手,坐着秃鹰西门番、扶桑一叟、黑白二怪,述有一个头戴道冠身穿道服的老道人,坐在一旁。 玉娘于严奴娇的下手,拥簇着黑凤帮的一群高手。 老化子站在肖小侠身后,忽地-扯衣袖,轻轻地说道:“小兄弟!你可曾看见,黑白二怪身后站的是谁?” 肖小侠因为只在留神寻找阿修罗教的余孽活骷髅熊琨,看看这位浑身奇毒的怪人,是不是也到了洞宫山,所以没有留意看别人。一听老化子如此略有惊诧之意的一说,便凝神一打量黑白二怪身后,果然排成-列,坐着五个人。 肖小侠乍一看时,顿觉得眼熟得紧。再仔细一看,顿时不由得热血沸腾,五脏俱裂,脱口叫道:“好贼!这才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你们再向哪里逃走。” 原来坐在黑白二怪身后的五个人,正是肖小侠寝食不忘,念念在心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川中五鬼。自从逃脱之后,一直隐匿不见,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洞宫山大会上,看到他们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肖小侠平时修养再好,此时也禁不住复仇之火,熊熊而起,咬牙切齿,腾身就起,就要穿身过去,手毙仇人,以雪灭门之恨。 就在这时候,老化子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肖小侠,低声说道:“小兄弟!人在此地还怕他们跑掉吗?目前不宜乱了章法。此次大会干系重大,不要因个人之事,坏了原先的计划。小兄弟!暂忍一口气,七年多都忍过去下,何必在此一时?” 老化子知道肖小侠此时急怒攻心,不够冷静,一面正颜恳声劝导,一面又叫了何云凤姑娘留神看住他。 肖小侠毕竟是神智冷静的人,他知道此时事身关系大会的后果,一时冲动万一招致紊乱局面,就罪莫大焉。当时勉力忍住悲愤,点点头说道:“老哥哥!恕我一时抑止不住。” 何云凤姑娘此时也抓住肖承远小侠的衣袖,轻轻地说道:“承弟弟!大敌当前,你不但要抑住内心悲愤,更要调匀气息,摄护心神,不能稍有大意。” 肖小侠心里一阵感激,也回手握住风姑娘的柔荑,回头看了凤姑娘一眼,说道:“多谢凤姐姐!小弟知道了。” 众人在这里一停脚步,周围的黑凤帮众,已经闪开一条通道。 鬼眼婆婆坐在那里连眼都不睁,冷峻地说道:“娃娃也自命是中原各大门派的门下吗? 如此就请入坐如何?” 其实,肖承远小侠-行之来,是早在各大门派之先,而且是鬼眼婆婆专程派人邀约而来,如今这言下之意,好像是说肖小侠一行是不请自来,这是有意使肖小侠和各大门派之间,自生分支,而且略加折辱。 肖小侠当时昂然应道:“武林之中,但问正邪,何分派别?洞宫山有如此大会,肖承远即使是闻讯而来,为维护武林正义,稍尽一分绵薄,也是应当,何况在下还是应约而来。” 这几句话,说得不瘟不火,正大光明,恰到好处。 鬼眼婆婆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就听得穿道服的百毒尊者,冷哼一声说道:“好一张利口,少时我要你先从口烂起。” 老化子也不干示弱,接口呵呵笑道:“是啊!别光凭嘴狠,谁行谁不行,少时自有分晓。” 鬼眼婆婆别过头去,对玉娘子严奴娇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听得玉娘子一挥左手道:“大会自有主持其事之人,他人少弄口舌之非。” 肖小侠也不理会,便和众人走进东边凉棚里,坐在一边。 老化子摇头说道:“骷髋怪不见其人,定然不是好事。” 言犹未了,只听得一棒金锣,震荡飞扬。本来已经空荡荡的广场之内,此刻,越发是静得掉根针到地上都能听到。 玉娘子严奴娇此刻缓缓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今日之会,用意无人不晓,毋庸在此多说。不过,有一项要在这大会开始之前说明。”说到此处,故作停顿地向东边凉棚用眼光一扫,然后又说道:“中原各大门派如果自认不敌,即刻下山,本帮主可保各位安全,过了此刻,便不并存。” 玉娘子这几句话,显然是用内力逼住真气,字字锵然入耳。虽然说来声音不大,在这广场之内,扣在人的耳朵里却是句句落地有声。 刚一说完这几句话,人还没有坐下,便听到东边凉棚里一声宏亮的佛号,宏清大师从座上缓缓站起身来,合掌说道:“中原各大门派,决无好事喜斗之人,亦无争夺虚名之辈。今日之会,只要帮主能及时悬崖勒马,边陲各高手,各自返回边陲,不再妄想搅乱中原,老僧胆敢如此承诺,各大门派高人,定可抱歉而退,而化干戈为玉帛。” 宏清大师话还没有说完,坐在秃鹰西门番下手的扶桑一叟冷嘿嘿地先自笑了一阵,坐在那里又指着宏清大师说道:“老和尚!不要一厢情愿,一个人在敲如意钟了。来!来!我们先来算一笔旧账。” 扶桑一叟说着话一拂大袖,便起身向场子里走来。 他这里刚一动身,身后人影一分,三个弥勒,旋起僧衣躬身拦住,说道:“有事弟于服其劳。” 扶桑一叟突然一停身形,先向东边棚里肖小侠这边看了一眼。霍又转身向鬼眼婆婆和玉娘子说道:“我就讨个头一阵吧!” 鬼眼婆婆闭着眼,动都不动说道:“东瀛绝技,先展威风有何不可?” 扶桑一叟一思忖,竟又转身回到座位上,挥手对一位弥勒说道:“去!” 三位弥勒恭谨地应一声“是”,三个人宽大僧衣一旋而起,凌空扑起三朵灰云,直落场中。 胖弥勒首先挺身说话,指着宏清大师说话道:“沂山海惠寺我们有旧账,要算何不趁早。” 宏清大师含掌一声:“阿弥陀佛!” 正待回首点派少林十八高僧,挑人应战之际,华山派的门下,早就应声而出,说道: “启禀大师!今日大会,暂不论私仇,让华山派来会会这三位东瀛高手。” 宏清大师一见,是华山派的霹雳三剑客仗剑而出。 华山霹雳三剑客是飞云剑客陆平生,流萤剑客扬世其,掣电剑客王可伦。这是华山派的一流好手,是华山派近年以来少有的杰出人才。 三剑客一出,宏清大师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华山三剑,武林闻名,老僧敬候三位- 展神威。” 三剑客如此拔剑一出,坐在东凉棚的云雯首先忍不住拉着绿忆姑娘的手,仰着头便问道:“绿忆蛆姐,这三个恶弥勒在前天晚上,不是伤在你的琵琶之下吗?怎么今天又神气活现的来叫阵呢?” 绿忆姑娘低下头去含笑说道:“雯妹妹!那天晚上我留有余力,以防劲敌,他们受伤不致丧命,想必扶桑老儿助他们调息复元的。” 坐在云雯身边的云龙,此时也接过来说道:“绿忆姐姐!你看这一场谁胜谁负?” 绿忆姑娘突然摇摇头说道:“华山三剑客气定神闲,剑术想来不弱。三弥勒如果功力不失,倒是-场硬仗。” 老化子在一旁接口笑道:“三剑客若以合击之势,胜占多面,否则……” 言犹未了,场子里已经六个人捉成三对动起手了。 华山派剑术在武林之中,几与武当派同负盛名。三剑客又是其中的翘楚,果然出手不比寻常。但见三支长剑,幻作千层剑幕,剑光闪动,银花朵朵抡刺急攻。 可是,三个弥勒显然功力不在三剑之下,但听吆喝连声,一根禅杖,两个钢钵,一个铁木鱼分别迎任长剑,斗在-起,丝毫不露下风。 老化子自言自浯叹道:“三剑联手之长,弃而不用,只怕……” 果然,笑弥勒迎住飞云剑客陆平生,五招未过,忽地长笑一声,-双钢钵“叮当”一击,顿时呼呼之风大作,仗着手中钢钵分量极沉,左挡右迎,展开了硬攻。 飞云剑客吃亏在手中长剑分量不够,心中稍有顾忌。高手过招,哪里容得有丝毫差池之处?陆平生如此稍一迟疑,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笑弥勒早就抢着这一瞬的良机,左手钢钵一翻,连钩带砸,一式“翻江搅海”;右手钢钵照准飞云剑客的长剑,击狠一招“落石千钧”,两招硬攻,顿时把陆平生逼迫七八步。 飞云剑客这边-落下风,那两个弥勒就如同互有默契一样,禅杖猛搅“蚊龙出海”,木鱼力演“飞石如蝗”,似乎相互呼应,同出两招硬着,把流萤、掣电两位剑客,逼得连连后退。 这时候只听扶桑一叟呵呵笑道:“中原武功,如此而已。” 飞云剑客猛一撤剑,拧身外跃,吆喝一声:“合击!”三剑回收,刚一并齐身法,三个弥勒已经如风卷残云股的三股兵刃,合成一股劲风并力攻到。 一着之差,导致满盘皆错。及等到华山三剑客亮出联手合攻的绝技,已经在三个弥勒如此闪电奔雷的合击之下“叮当”-阵响,震得三剑客只有收剑倒纵,先求自保。 这时候西边凉棚里,掀起一阵哄堂笑声,三弥勒在扶桑一叟招手之下,得意洋洋地回到凉棚。 可是,东边凉棚的人心里不同了,千个都沉重非常心头压下千斤石。 三个弥勒只不过是扶桑一叟手下的门人罢了,华山一派高手竟然不经一击,这种情势,优劣显然。虽然众人心里明白,华山三剑不存轻敌之心,上手便展开联攻绝技,三剑联手,胜有可能。但是,胜又如何?来人不过二流脚色,胜之不武。 宏清大师低声喧了一声佛号,正要安慰华山三剑几句,衡山派却闪出一人合十说道: “贫僧愿往一试。” 宏清大师一见是衡山派长老大智禅师,便说道:“禅师小心留神。” 大智禅师先向本派掌门人行礼,然后空着两只手,慢慢地向场中走去。 大智禅师是衡山派功力最高之人,大力金刚掌,平时鲜遇敌手。生平最引为憾事的,便是当年“六剑一杖会秃鹰”的盛举,他未能被网罗在内,虽然,“六剑-杖会秃鹰”未能成为事实,但在大智掸师心中,始终耿耿于怀。 他认为当年“六剑一杖会秃鹰”是各大门派太过于重视西门番,所以,他空手出得东棚之后,便指着秃鹰西门番说道:“西门番!当年你搅乱中原,算你知机隐去,如今竟敢挑衅,只怕难逃公道。” 大智禅师如此指名要斗西门番,首先闻而震惊的是肖承远小侠。 肖小侠久已闻名秃鹰西门番震撼中原的往事,而且,他亲自两次斗过秃鹰,深知他的功力不是等闲可比。此次正邪大会,除了鬼眼婆婆最毒,要数上秃鹰西门番是最辣手的一个劲敌,如今一见大智掸师指名秃鹰叫阵,他如何不惊。 肖小侠便回头向老化子问道:“老化子哥哥!这位大和尚是准?”老化子摇头说道: “这是衡山派硕果的长老大智掸师,小兄弟!此人自视甚高,大力金刚掌武林无出其右,这次恐怕他要自取其辱了。” 绿忆姑娘忽然接着说道:“老化子师叔!秃鹰看来不会伤人的。” 老化子禁不住“哦”了一声,他奇怪绿忆姑娘如何会如此肯定认为秃鹰西门番会手下留情。 倒是肖承远小侠说道:“秃鹰此来如果不是完全出于自愿,绿忆的话,倒有几分可信。” 这两句话,不仅老化于感到诧异,在座同行而来的人,都在奇怪肖小侠的话。不可一世的秃鹰,谁还能挟持他而来呢? 只有绿忆姑娘心里明白肖小侠所指为何,苗疆之会,秃鹰震惊肖小侠的神功,便有退志,当时为鬼眼婆婆拿话逼住。如果秃鹰是个识时务的入,他会顾虑到这一点。 但是,情形往往是难逆料的。大智禅师如此指名叫阵,只怕秃鹰西门番就难以忍受的了。 所以,有很多事情的遽起变化,原因多种,单责某人,也未尽然是对的。此系闲言,按下不说。 且说秃鹰西门番一见大智掸师出来指名叫阵,当时他张开大嘴笑了一阵,站起身来,走至场内,点着头说道:“和尚!西门番懒得和你动口,念你有这份胆气,给你一选择的机会,你是要文比武比?” 西门番此语一出,老化子就点头,说道:“果然!秃鹰变了。” 秃鹰果然是变了吗?变是变了,可是不像众人所想的那样由凶暴变为仁慈,而是改变了他乍来洞宫山的初衷。 秃鹰西门番在苗疆败于肖承远小侠手下之时,便遽萌退志。虽然当时未曾真实过招,而且肖小侠当时只是胜在机智之上。但是,秃鹰已经深感到中原武林,后辈人才迭出,已是不可轻侮。 大凡一个自视极高,而且确是身负绝学的人,-旦受到挫折,便有两种现象,其一,疯狂苦练,务求一雪前耻;其二,嗟叹时光之不我与,顿生隐退的意念。 秃鹰在苗疆震惊肖小侠神功盖世之后,便有隐归西域之意,但是,鬼眼婆婆极力挽留,以增声势,秀鹰才勉作洞宫山之行。他知道洞宫山的大会,肖承远如果应时而至,难免有人要将数十年英名,葬送在洞宫山。虽然鬼眼婆婆有所依恃,也不能保有其他各人的声誉。 尤其云雯和绿忆夜探洞宫山之时,益发增加了秃鹰置身事外之心。人的转变往往不可以常理衡量,像秃鹰这样凶狠之名著于世的人,竟然有息事宁人之心,令人不可思议。但是,秃鹰当时确有如是之想,他纵云雯和绿忆而去。就是极好的说明。 然而,此刻大智掸师竟然指名叫阵,激起秃鹰本性,冷峻异常,轻言自语。 大智掸师也傲然地说道:“久闻你昔日搅乱中原之际,无人敢攫锋芒,但是,衡山派从不曾一见,贫僧今日要见一见秃鹰的真才实学,只要你秃鹰提出来的,贫僧无不奉陪。” 大智禅师如此一说,东西两棚几乎同样感觉,他是世间一大狂人。秃鹰横扫中原之际,鲜有数招之敌,衡山派即或未与秃鹰相遇,但是衡山派在中原武林,井非领袖群伦的地位,大智禅师功力虽高,也无法自诩如是。 秃鹰当时鼻孔里哼了一声,那一双滴溜溜的大眼,遽然地翻动了几下,慑人心魄的光芒,在大智掸师身上一扫。 老化子在此时却自言自语地叹丁一口气说道:“方人不能过分自以为是,大智禅师遁迹空门。奈何火性仍然如此之大?年轻人当引为殷鉴。” 老化子虽然如此轻声自语道来,坐在周围的人,都为之心里一震。“满招损,谦受益” 古训如此,分毫不差。这大智禅师只为昔日“六剑一杖会秃鹰”他没有赶上一脚,是乃耿耿于怀至此,不惜以一生声誉性命,一搏武林公认的魔头,说穿了只是为一个“名”字。 秃鹰正待说话的时候.忽然身后一条细小的人影一闪,徒儿白术像幽灵样的,闪到秃鹰身旁一停即回。 秃鹰西门番这才笑哇哇地说道:“方才我徒儿告诉我,说你和尚是衡山派的大智禅师,练就-双大力金刚掌,自认无敌。你既然要我挑选,西门番就扰选与你对上三掌,我可要试试大力金刚掌的威力如何。” 肖小侠一听秃鹰如此坦然说宋,觉得这老魔头为人倒有可爱之处,便回头向老化子问道:“老哥哥!这大智禅师的大力金刚掌功力如何?” 老化子摇摇头,说道:“老化子未曾一见,不过,据传闻大力金刚掌,是佛门般若掸功的另一种功夫,凤姑娘擅长佛门金刚指,她该明了这金刚掌的功力究竟如何。” 凤姑娘正在凝神看着大智掸师双手捧腹行功,闻言回身便说道:“大力金刚掌是般若禅功的外门功夫,二十步之内,力能开碑,与百步神拳有异曲同工之妙。” 肖小侠点点头,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力能开碑,恐仍非秃鹰之敌。” 此时场内已经由于大智禅师奇形行功,面引起一阵紧张与沉寂。 大智禅师显然是提足功力,作全力之搏。此时双手已经撤离腹部,突然一抖,缓缓地抬至胸前,向前移动了两步,向秃鹰凝望不动。 秃鹰冷冷地看了-眼,点头说道:“和尚!你此时已经提住真气,不便言语,西门番代你说明,我们各自发掌,硬对三招,自分胜负。” 这“胜负”两字刚一出口,秃鹰忽然仰首于天,长吸一口气,身材仿佛是暴涨了数寸,双掌向内一圈,对方大智掸师几乎是与这个动作是同时,双掌平推而出,同时暴喝出声,晴天霹雳,挟着两股脱掌而出的劲风,向秃鹰当胸撞去。 这种双方劈空发掌,硬对劲道,完全是硬碰硬的功夫,玩不了一点技巧。但是,坐在东西两个凉棚的人心里都明白,如此双掌一对,高下即分,而且必有伤损。 众人也不过是如此闪电一瞬之想,只听得场中“轰”地一震,沙尘顿起,迷蒙不见人影。 就在当黄砂迷蒙的时候,大智禅师跑踉踉地从圈内退步出来。 黄沙稍落,但见大智禅师口角流血,脸色焦黄,不曾退后数步,便摇摇欲倒。 此时东边棚内,衡山派闪身冲出两个和尚,直抢上前,立即扶住大智禅师。 就听得此时秃鹰西门番冷笑一声说:“大智禅师三掌只对其二,便想退走吗?西门番手下没有活着回去的人.” 说到此地顿住口,两道眼神忽然对肖小侠这边扫了一眼,接着说:“大智禅师除非你是胜过西门番.” 说着话.忽地咧嘴一哨,呼地一声,一阵黑影从空而降,“劈啪”“劈啪”两下响,那抢出来的两个和尚,早被一阵劲风扇到一丈开外,爬在地上动弹不得。 肖小侠刚说得一声:“糟了!” 大智禅师竟在一声似状婴孩怪啼之下,被凌空扑下的肉头秃鹰的铁喙,啄中要穴,流血满地,撒手死去。 这是这场大会第一个流血的人,衡山派同来的人,已经热血沸腾,一阵禅杖叮当乱响,同时枪出五六个人,都向秃鹰奔去。 突然,宏清大师声如宏钟地说:“衡山派各位师兄,请暂抑悲恸,先将大智禅师尸体收回,老衲自有主见。” 宏清大师是这次各大门派公推主持其事的人,衡山派自然不能不听。事实上,就在宏清大师如此一说话之际,衡山派的人,已经把冲出的那股热血,冷静下来。 大智禅师是衡山派硕果仅存的长老,在秃鹰掌下,尚不堪一击,其他的人,尚复何言。 所以,一经宏清大师阻止,也只好收住禅杖,含着悲痛抬回大智掸师的尸体。 大智禅师尸体刚抬进东棚,宏清大师双手合掌,低喧佛号,默然一会,便昂然抬起头来,从身后随侍的一位少林高僧手上接过禅杖迈步便向场中走去。 宏清大师如此刚一走动,峨嵋、青城两派的掌门双双拔剑抢上,拦住宏清大师去路,说道:“大师乃发号施令之人,岂可轻动。” 宏清大师神色庄严的微然一笑,说道:“三军尚可以易帅,何况老僧只不过是临时公举之人。两位掌门请退-步,待老僧会会边陲高手。” 峨嵋、青城两派掌门尚待说时,宏清大师接着说道:“老僧如有不测,贵掌门再来接下这个场子罢。” 两位掌门人一见老和尚决心已定,只好退回一旁,这时少林寺-十八位高僧,理罢掸杖,随后齐齐跃去。 宏清大师摆手止住,说:“你们留待以后,还有群斗场面支持。老僧如有不测,你们就……”老和尚话犹未了,-十八位高惜-齐合掌,低喧佛号,和南之声不绝,为了给场内增一阵祥和之气象。 宏清大师就在这一阵佛号声中,持着禅杖,慢慢地走进场中。 秃鹰西门番却自顾回头走回到西棚的坐位,就听得黑白二怪嘿嘿地怪笑一阵,说道: “看来是轮到我们了。” 黑白二怪刚一起身,肖小侠此时已经按捺不住,霍然撒开老化子按住的手,一摆青衫,人像流星过境,半空中飘然落到宏清大师身边,一躬到地,说道:“大师请回。晚辈愿挡一阵。” 宏清大师摇摇头又说道:“肖小侠!只要你不脱身事外,还有重任要你承担,这一场老僧还接得下来。” 肖小侠还要说时,老和尚竟然微微笑道:“你是不敢心老僧吗?” 肖小侠不由地脸上-红,应声诺诺而退。 恰于此时,黑白二怪带着诧异的眼光,目送肖小侠退回东棚,才双双走到场内。 在巫峡岸旁,雪面追魂与环眼黑煞对肖小侠周旋了二十招之后,拂袖离去。此时此地又出现在洞宫山,肖小侠对这二人知之甚详,怕的是宏清大师要吃亏,所以才横身而出。 宏清大师对黑白二怪焉有不识之理,他婉言拒绝肖小侠的出面,那正是老和尚胸有成竹。 老和尚没等黑白二怪说话,便说道:“少林寺一百零八手降魔杖法,二位尚未见过,老僧要仗一根禅杖,单演降魔杖法,双敌二位如何?” 黑白二怪刚刚“咦”了一声,老和尚便接着说道:“久仰二位生平空手过招,老僧不惯稍占便宜,因此以禅杖敌二位空手,如此扯直,别无他意,二位意下如何?” 黑白二怪同声长笑,尖锐冷酷,撼人心弦,人在笑声中,撑开四只手掌,带着嘶嘶的风声,闪电抓到。 宏清大师睁眼一声“阿弥陀佛”,在笑声中冲天而起,禅杖翻腕一搅,降魔杖法随手一招“韦驮献杵”呼地一声,禅杖横起双挑,就是那么准,又那么巧,迎着二怪四个手掌,迎击过去。 只此一招,东棚里的人,心里暗暗地赞佩,宏清大师不愧是少林寺的掌门,看来以一敌两,未见得输。 黑白二怪虽然没有持兵刃,但是,那一只手掌,已经坚逾精钢,虽然未便与宏清大师禅杖相接,却是使宏清大师不敢稍存轻视之心。 第一招“韦驮献杵’刚一摆开架式,老和尚忽地右手一带,禅杖应手而回,禅杖变成单手挥抡,上敲下点,一招两式攻向雪面追魂,左手刚一腾空,老和尚中指独出,旋回疾伸,一式“遥指天南”的招式,径点环眼黑煞上半身所有的穴道。 宏清大师一招方出,凤姑娘就惊叫道:“般若禅功的金刚指。” 老化子说道:“二怪虽然厉害,只怕要败在老和尚手下了。” 黑白二怪仿佛也遽惊宏清大师如此一手抡杖,一手用指的攻势,不似先前那样狂妄,脸上冷漠无情的表现,也渐渐露出一丝诧异。 两个人怪声尖叫一声,遽分又合,四只手臂,疾如狂风暴雨,分从四面八方向宏清大师攻去。 宏清大师在黑白二怪这一抡急攻之中,从容挥杖,左手停指腰际,禅杖却自幻成满天杖影,将自己护得风雨不透。 这一场斗,虽不敢说是绝后,至少在数十年以来,尚属空前-个是当代少林掌门,另两个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头高手,四掌一杖,拼斗得狂风四荡,看得周围的人,眼花缭乱。 转眼二十招过去,毫无胜负的迹象可分。 忽然,宏清大师一声清啸,紧持一声佛号响达云霄,就在这啸声里,但见他僧衣飘忽,身形一拔而起,右手禅杖忽地-滑,向前遽伸两尺,右手恰好握住禅杖的一端,人在空中一落之际,禅杖已经从上而下,斜地里点向雪面迫魂的前门。 这禅杖突然滑前两尺,大出雪面追魂意外,而且老和尚这一招又奇又快,雪面追魂只有闪身收臂,暂闪一招。 谁知道这一闪未开之瞬间,宏清大师已经一旋身,右手向旁一摆,禅杖竟在点出的半途,呼地又是一滑,回点向环眼黑煞。 这样来回一滑动手中的禅杖,前后范围,增大到一倍以上,环眼黑煞再好的身手,也想不到老和尚会回身攻出如此一招。 避之不及,单掌一抡,便硬切宏清大师禅杖。 说时迟,那时快,宏清大师就在这一滑之间,竟又出奇制胜的右手加力十成,呼地一下,水磨精钢禅杖已经化点为掷,脱手飞去。 就在这同时的一瞬间,宏清大师左手中指疾点,大喝出声,流星一指向雪面追魂的前脚。 这两招,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奇”与“快”。奇得令人无法捉摸,快得令人不及一瞬. 环眼黑煞单掌硬切,一见禅杖脱手飞来,劲道顿增数倍,暗叫不好,已是不及,“啪” 的一声,黑怪右腕与禅杖一触之下,齐根断折。 这边雪面追魂刚被一杖逼开,正好回身过来,又逢老和尚孤注一掷弹来一指,劲风似锥,挥掌迎时,前胸“将台”穴旁,一指顿穿,流血遍身。 宏清大师的一杖-指,伤了黑白二怪以后,从容的-合双掌,一声“阿弥陀佛”飘然回身,退将回来。 老和尚刚一走动,就听到鬼眼婆婆喊叫如鬼嚎,说道:“老贼秃!你别想回去。” 人在说着话,身形已像大鸟凌空,双手凭空连抬,照准宏清大师身上拍来。 肖小侠-见,心里一动,当初向家庄初会碧眼书生沈奇时,沈奇凭空抬掌作势的印象,顿时记起心头,立即高叫道:“宏清大师快闪开。”人也就像鬼眼婆婆-样,凌空一扑远达五丈开外,迎着鬼眼婆婆的掌势,直扑过来。 肖小侠刚一站定身形。就听得鬼眼婆婆冷笑道:“你娃娃胆敢拦住蛊毒吗?” 肖小侠尚未答话,身边又是人影一晃,绿忆左手怀抱着碧玉琵琶。右手提着“无价剑鞘”,并肩而立,清音鹂质地说道:“鬼眼婆婆!你不晓得我承哥哥是百毒不侵之身吗?” 肖小侠也接着说道:“今日之会,都是由你一人所起,只要你能悬崖勒马,便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鬼眼婆婆!你要仗着蛊毒和苗疆之毒,想来取胜,是行之不易的。” 绿忆姑娘纯真无邪的仰面向鬼眼婆婆说道:“我承哥哥说的都是真话,鬼眼婆婆!你岂会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硬将洞宫山变成尸山血海,对你又有何益处?” 鬼眼婆婆一听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如此更番一说,突然两眼一翻,冷笑一声.霍地一折身,向西边凉棚里飘身落去。 肖小侠心里顿时有所动,刚说一声:“留心老鬼婆的诡计。” 只见鬼眼婆婆再度凌空飘然而回,手里提了一个人,昂然站在场内。 鬼眼婆婆二次回到场内,手里提着一个人。这人一落到绿忆姑娘眼里,顿时肝胆俱裂,惨叫一声:“姐姐!”人像疯狂一般,便向鬼眼婆婆扑过去。 肖小侠立时一把将绿忆姑娘拉住,说道:“绿忆!不可造次,你要冷静!” 其实肖小侠心里也是为之一酸,热血为之沸腾,他没有想到鬼眼婆婆如此一个名震边陲的高手,会如此不择手段。 原来,鬼眼婆婆手里抓的竟是身穿淡黄衫儿的黄怡红!”娘,姐妹骨肉连心,绿忆姑娘如何不急? 坐在东边凉棚的众人,大家也都不解这是怎样的事情,蓝玉珍姑娘和何云凤姑娘、薛明霞姑娘以及悟非师太都一齐抢出凉棚。 老化子却自一面拦住石老帮主一行人,-面却又喝叫着蓝姑娘她们快回来。 鬼眼婆婆此时脸上漠然无情,把黄怡红姑娘放在一旁,右手食指顶住姑娘命门大穴,冷峻地说道:“肖娃娃!你凭什么不怕苗疆老婆子的独门蛊毒?你凭什么胆敢来迎接阴风蛊毒阵?你还不是凭着那把剑鞘吗?那把剑鞘是谁给你的?你道老婆子不知道吗?” 肖小侠紧紧拉住绿忆,惟恐她贸然举动,而有害于黄怡红姑娘的安全。一面向鬼眼婆婆说道:“鬼眼婆婆!你也是成名一时的人物,如何这样举动令人不齿?这把剑鞘果真的是你的吗?” 鬼眼婆婆不理肖小侠的说话,依然冷峻无情地说道:“这把剑鞘不是我老婆子的是谁的?你窃用苗疆门下的剑鞘,还反质子入,究竟准令人不齿?”说着又向绿忆姑娘说道: “女娃娃!你要是不还给剑鞘,老婆子就要手下无情了。” 言犹未了,只听得场外有人高声叫道:“老鬼婆子!你好忘恩负义,这把剑鞘是何人的,老夫告诉你,是端世子的。” 这“端世子”三个字一出口,鬼眼婆婆不由地一震,抬头一看,场外飘身疾落,飞快地进来一位老者。 肖小侠一见来人便叫道:“百毒尊者!” 百毒尊者竟自点头应道:“我是赶来会一会另一位百毒尊者,没有想到,竟遇到老鬼婆子要下手杀害……” 鬼眼婆婆断喝一声骂道:“老匹夫!你要再多嘴-句,我立即指下要这娃娃送命!” 这果然是一着狠着,投鼠忌器,一时竟使得众人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肖小侠一把拿过绿忆姑娘手中的“无价剑鞘”,说着道:“老鬼婆!你要恬不知耻,恃势要挟,将永为武林所鄙弃。你以为舍去这把‘无价剑鞘’,我们便不能在洞宫山为正道一放光彩吗?喏!拿去。” 说着话,顿时将“无价剑鞘”伸手一递,伸到鬼跟婆婆面前,昂然说道:“剑鞘拿去,你要稍伤黄姑娘一根发,肖承远立即要你魂断洞宫山。” 肖小侠说此话时,气势激昂,视鬼眼婆婆如若无物。 可是,肖小侠此举,却引起全场大惊。首先震惊的是坐在东边凉棚里各大门派人物,大家对于“无价剑鞘”,都是闻名已久,从未一见庐山真面目,今日一听鬼眼婆婆与肖小侠争论之点,正是这一把闻名于世、号称举世无价的剑鞘,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向场中走去,去看看这把剑鞘,究竟有何名贵之处? 另一方面,坐在东边凉棚另一角的老化子、石啸天老帮主以及几位姑娘,更是惊诧失措。“无价剑鞘”是这次破毒的主要武器,如此凭白地送给鬼眼婆婆,岂非徒增对方气焰,而削弱自己的实力吗?所以,也不约面同,一齐掠身上前站在肖小侠身后。 但是,一到场中大家都又为难住了。鬼眼婆婆手指按住黄怡虹姑娘命门,只要微一送力,便要撒手横尸。再看绿忆姑娘,此时已经是为手足情恸,悲衰神智不清,惨然呆立一旁,不难想到,当黄怡红姑娘魂断指下之时,绿忆姑娘会有如何的结果。 众人虽然不甚了解其中曲折之情,但是,也约知道大概,一时间想劝肖小侠不要轻易递过“无价剑鞘”都无从启口。 可是,还有一方面,坐在西边凉棚的各边陲高手,连黑凤帮主玉娘子严奴娇都在其内,一听“无价剑鞘”四字,谁都禁不住怦然心动。异宝当前,谁能不动心?于是,也都霍然起身。 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无形之中,顿时形成一种双方实力对峙的局面,而且自然而成,一触即发的形态。 鬼眼婆婆此时慢慢地再度睁开那一双瘪下去的老眼。凌厉的光芒,四周一扫,当时嘿嘿冷笑一声,缓缓地说道:“这把‘无价剑鞘’本是我苗疆之物,肖娃娃你还给老婆子,物归原主,理所当然,至于老婆子对门人的处置,事关苗疆的戒律,你娃娃有何权力干预?你若是不服‘阴寒蛊阵’,即刻请人较量。哼!哼!” 鬼眼婆婆这几句话,虽然是说给肖小侠听的,实际上,这老婆子眼见当前的情势,异宝引得众人心动,她也心怯于众人趁势伸手,引起一场夺宝之争,老鬼眼婆子言外之意,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肖小侠何等聪敏的人,焉有不明白她说话用意之所在?当时便笑了一声说道:“我给你这把‘无价剑鞘’,只是黄姑娘换回性命,其他无稽之言,我是听着的。” 鬼眼婆婆冷笑不答,慢慢地伸出右手.此时她也是全伸戒备,向“无价剑鞘”抓来。 正在此时,忽然,一声尖叱,厉叫道:“肖哥哥!不可!你不可将剑鞘交给这老鬼眼婆子。” 本来此时场内,紧张得静寂无声,细微喘息叮闻。忽然这样一声厉叱,大家都为之一震,不觉都瞪着眼光看去,只见绿忆姑娘泪流满脸,宛如带雪绿梅,神情悲愤地右手攀住肖承远小侠的手臂。 肖小侠自然地将手一收,剑鞘到胸前,刚说得一声:“绿忆!……” 绿忆姑娘流泪如涌,摇头顿足说道:“承哥哥!这老鬼眼婆于积虑已久,力图谋害中原,今日正道一败,中原生灵涂炭,后果堪虞。阴寒蛊毒阵只有无价剑鞘才能相克,承哥哥你不能轻易送她剑鞘。” 绿忆姑娘这-番话,不仅肖小侠以及老化子他们都为之感动,就是各大门派的高手,也都同声赞叹这位小姑娘,能在两敌对阵之时,顾全大局,难能至极。 凤姑娘本来想劝阻肖小侠不要白送剑鞘的,可是此时凤姑娘忽的珠泪含眶,上前抓住绿忆姑娘的柔荑,说道:“绿忆妹妹!只要老鬼眼婆婆应允放回黄姑娘,这柄剑鞘又值几何? 凭我们功力,不足破她的什么蛊毒阵吗?” 绿忆姑娘流泪说道:“凤姐姐!老鬼眼婆子敢于恬颜以门人性命要挟于人,还有何事她做不出来?只怕剑鞘送过时,我……姐姐也要断送指下-举两失呀1……。” 说到此地绿忆姑娘不住叫道:“姐姐!原谅妹妹狠心……” 此情此景,铁石心肠也为之感动,可是鬼眼婆婆冷笑道:”娃娃!你要是在即刻之内,不将‘无价剑鞘’乖乖双手送上,在场的众人,没有能逃得出老婆子掌心。” 肖小侠闻言大惊,说道:“老鬼眼婆子你要……。” 鬼眼婆婆冷呵呵地笑了一阵,忽然冷峻如冰地说道:“老婆子要在场的每个人,肝肠寸断而死。” 老化子一听立即想到这位苗疆老鬼眼婆子是放蛊绝手,只要抬手之间,没有-人可以幸免。方才若不是肖小侠及时出手,只怕宏清大师已经首先尝到蛊毒钻心的滋味。一时想起,寒毛顿竖,脱口大叫一声:“各位小心放蛊!” 在场众人谁不是江湖上久经风险的人物,一听到老化子大叫“小心放蛊”,众皆恍然,立即-齐撤身,闪电向后飘去。 鬼眼婆子闭上眼睛一阵冷笑,霍然间单手连拍,纵声笑道:“想逃走吗?婆子早就为各位算定,洞宫山就是各位埋骨之地。” 说着话,突然一转脸色,声音一变酷毒无比地说话:“告诉你们听着,肖娃儿将‘无价剑鞘’好好地奉上,老婆子暂时饶恕你们不死。但是,以宏清老和尚为首,即刻回到各地,俯首听命于苗疆,稍有不顺之意,就叫你们尝尝万蚁钻心的苦况。” 鬼眼婆婆言犹未了,少林寺-十八位虎僧,立即叱喝着道:“好毒的手段!你今日也休想走出洞宫山。” 十八个人,宛如一阵旋风落叶,四周围上,十八根禅杖化作一十八条出诲游龙,幻起满天杖彰,搅起遍地劲风,向鬼眼婆婆攻去。 这十八高僧,正是少林寺闻名于天下的罗汉阵,十八人都是少林寺名极一时之选,如此全力亡命攻来,锐不可当。 可是,十八位高僧掸杖还没有触及鬼眼婆婆身边,只听得鬼眼婆婆毫不经意地冷笑了一声,一十八位少林寺的高僧,竟然每个人双双撒手,滚倒地上,痛得满地翻腾,汗珠滚落。 众人一看,胆为之落,这分明是蛊毒发作的迹象。肖小侠不由地一股无名火起,热血如潮,右手一抄碧雪神剑,腾步上前,连话都不讲,青光一缕,直向鬼眼婆婆罩去。 肖小侠此时是怒极出手,其出手之快,与剑招之凌厉,鬼眼婆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仓促间,一带黄怡红姑娘闪身坐地滚退八尺。 肖小侠眼露神光,心存杀机,立即跃进一步,碧雪神剑一震,便要狠命攻出三招致命绝学。 忽然,鬼眼婆婆叫道:“肖娃儿!你不考虑后果吗?” 原来鬼眼婆婆没有料到肖小侠果然真的不惧蛊毒,任凭自己暗中催动蛊毒,却毫不为意,长剑险伤性命,鬼眼婆婆这才大急。她知道肖小侠的功力,单凭自己硬拼,是难以为敌的,如此剑鞘依然不能到手,岂非毒计落空吗?这才喝叫停手。 肖小侠一听鬼眼婆婆如此一说,收剑叱道:“老鬼婆子你无耻之极,今天非要你流血当前。” 鬼眼婆婆不动声色地说道:“娃娃!你如今孤身一人,能抵得过我们吗?退一步来说,即使你手劈老婆子,眼前各门派的人少不得还是肚穿肠断而死。” 这两句话,确是使肖小侠为之一怔,他真的把鬼眼婆婆杀死了,无法解除众人的蛊毒,如此又奈何? 鬼眼婆婆冷笑道:“你没有想到吧,还是乖乖地先将‘无价剑鞘’献上,饶你们那些人不死,余下的再谈。” 此时真是叫肖小侠英雄无用武之地,此时只要鬼眼婆婆一抬手之间,便使得众人痛到肚破肠断。回首再看十八位少林高僧,已经痛得声嘶力竭之势.肖小侠长叹一声,说道:“老鬼婆子,你先将那十八位高僧,停止苦痛再说。” 鬼眼婆婆冷笑一颔首,十八位少林高僧,顿时停止了苦痛,慢慢地爬起身来。 像这样抬手点头之间,便能决定人的生死,这真是几近荒谬之谈。可是,肖小侠也领教过碧眼书生沈奇,知道鬼眼婆婆放蛊已经到了意动毒发的地步,较之一般放蛊的苗人,已经是有天渊之别。以她绝世的武功,再精研蛊毒数十年,确是已经到了抬手点头之间,便能取人性命。 肖小侠满心悲愤,只有将无价剑鞘递过,他也明知道,这样的送过剑鞘,也是等于白费,鬼眼婆婆岂是讲究信用之人?剑鞘到手,又有如何变化?无法逆料。但是,目前站在肖小侠的地位,不将剑鞘送出,又待如何? 眼见得这一场正邪大会,正道人士是输定了,而且输得惨到无可翻身之地。 这一瞬间,肖小侠回视身边-周,只见众人都是脸带悲愤之情,垂头不语。 正是这时候,忽然一阵微风,肖小侠手中的“无价剑鞘”,竞像是被一股吸力,吸得脱手而飞去。 肖小侠大惊,闪身-看,迎面站着一人,不由得一变而为大喜过望,扑上前跪伏于地,口称:“恩师!您老人家来了!……” 以下的话,竟被眼泪哽咽住下,不知是喜极,抑或是太过感慨!伏在地上,说不上话来。 玉扇书生微笑扶起肖小侠说道:“痴儿!何故如此作小女儿态?” 玉扇书生如此突然出现,在东边凉棚的人,不识的人都-致地惊奇,不知道这位中年飘逸潇洒的文士,其人为准。 识得玉扇书生的人,即使不识而曾经听说过的,都如大旱之现象云霓,欢呼出声。 西边棚里就不同了,秃鹰西门番始而-震,继而悠然坐下,黑白二怪和百毒尊者,悄然噤声,落坐一旁。只有扶桑一叟微有诧异的坐而复起者再三。 只有黑凤帮主玉娘子严奴娇一时怒叱出声,腾身拔剑,直扑上前,连人带剑,一阵风似的,向玉扇书生扑来。吓得春、夏,秋、冬四婢连声阻止叫娘不停。 玉扇书生忽然一拂大袖,微笑着对玉娘子说道:“严帮主!我们之事稍待再谈如何。” 这一拂之间,玉娘子严奴娇便如被人点中穴道,顿时呆住,站在那里-言不发。 玉扇书生这才对鬼眼婆婆点头说道:“鬼跟婆婆你独镇苗疆,已经由你为所欲为,为何尚不满足?太不满足,便是取辱之道,如今悬崖勒马,为时尚不晚。” 鬼眼婆婆一见玉扇书生飘然出现之际,已经知道他是何人了,暗忖自己,断非敌手。但是,转而一念,在场众人的生命,都捏在自己手掌之中;投鼠忌器,他不能没有所顾忌。 想到这里,霍然抬头,两只老眼倏地一睁,正待说话,玉扇书生却微笑说道:“鬼眼婆婆的放蛊手法,已经是当今之世,独步无双,你能同时使数十人中盅,确是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奉劝鬼眼婆婆,休要以蛊毒对人作为要挟,否则徒劳无功的。” 玉扇书生如此轻易道来,正说到鬼眼婆婆心眼里去,老婆子倏地-惊,暗自忖道:“他竟能末卜先知,了解我心里的事吗?” 但是,有道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鬼眼婆婆的放蛊功夫,也正如玉扇书生所说,盖世无双,她哪里能就此放手?当时老婆子不言不语,暗中催动蛊毒,立意要再度使在场的众人,个个痛尝肠断的滋味。 但是,鬼眼婆婆奇怪地若有所感,自己暗中催动的功力,仿佛之中,遇到了阻力.更使得鬼眼婆婆吃惊的,东边凉棚的众人,依然是若无其事。 只听得玉扇书生笑道:“鬼跟婆婆!好让你知道,你暗中催动的蛊毒,越不过无形罡气,你是白费力气。其实即使你如此撤手而去,留下蛊毒,也害不了人。” 说着话,从身上摸出三五片翠绿欲滴的叶子,对肖承远小侠点头说道:“承儿过来!你能识得此物否?” 肖小侠闻言上前一看,不觉说道:“恩师!这是当年朱仙果的叶子。” 五扇书生点头笑道:“承儿记忆犹新,这几片叶子正是当年长空栈头,你巧遇的朱仙果的叶子,你的-点孝心,将它送给我,今日却用上了。” 说着回头一看,又对肖小侠说道:“那位不是清昙老尼的门人吗?让她将这几片叶子泡在水瓶里,每人饮一口,就可以解除腹内的蛊毒。” 肖小侠接过叶子,应声飞跃,将叶子交给蓝玉珍姑娘,叫她如法泡制。 这边玉扇书生又对鬼眼婆婆说道:“朱仙果百毒不侵,你苗疆蛊毒,又何济于事?鬼眼婆婆你能觉悟否?” 鬼眼婆婆目前确是黔驴技穷,但是,也确是心有不服。几次遽睁双眼,迭露凶光,终于又缓缓闭上眼睛,轻声叹喟。 玉扇书生忽然一正颜色说道:“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1老婆子为何如此愚昧不悟?你立意为害中原武林,已经是罪至不赦!奈何尚如此不能回头?苗疆苦修,他年何愁不能求得善果?” 鬼眼婆婆此时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只闭着的瘪眼,居然流出了两滴泪珠。点点头说道:“老婆子知道,你是百余年前闻名宇内的玉扇书生,承你再三晓喻道理,老婆子再不悔悟,岂非至死不悟吗?从此转回苗疆,不再多问世事,以报你今日教诲之恩。” 说着突然向玉扇书生说道:“临行之前,老婆子尚有两点相求。” 玉扇书生微笑说道:“一念之转变,便是同道人,鬼眼婆婆有问高见?但请坦述无妨。” 鬼跟婆婆睁开眼睛说道:“请还我‘无价剑鞘’!” 玉扇书生没等说完,立即递过去,笑着说道:“这有何难?还有这第二?” 鬼眼婆婆接过剑鞘,抚摸良久,复又说:“请令徒前来和老婆子一谈。” 玉扇书生回首一招手,肖小侠立即走上前,恭谨侍立。鬼眼婆婆看了肖小侠一眼说道: “肖娃娃!你师承名门,毋怪你有一身盖世功力。你能如此维护正道,将来成就未可限量,老婆子有点嫉忌你,我罚你一件事,你愿承担否?” 肖小侠躬身应道:“前辈有何教诲,肖承远无不承受。” 鬼眼婆婆点头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许有悔意。” 说着转身叫黄怡红姑娘过来,指着说道:“我徒儿出身,谅你已经知道了,我老婆子要你与她终身厮守……。” 肖小侠惊叫道:“前辈!我已经……。” 鬼眼婆婆挥手止住说道:“老婆子知道,但是,这个不许你容有二意,‘无价剑鞘’作为聘礼。” 说着便将剑鞘交给娇羞、惊愕、慌张无措的黄怡红姑娘手里,自己畅声地笑道:“老婆子一生做恶事,在临隐之前,这件事是做对了,吾愿已了,尚有何待?” 顿时一转身,带着碧眼书生,飘然离去。 黄怡红姑娘不由地哭拜于地,哀痛不已。玉扇书生点头说道:“鬼眼婆婆一念之间,真是难得。” 此时,忽然春、夏、秋、冬四婢远远地跪在地上,求道:“婢子恳求老神仙饶恕了我娘!” 玉扇书生微笑点头,一拂大袖,玉娘子严奴娇如梦初醒,玉扇书生说道“我与令师一段渊孽,乃令师自取。你们一心为师报仇,无可厚非,只是积恶太重,要善自忏悔。” 严奴娇虽在被制之时,对于鬼眼婆婆的种种,俱已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何话再说?垂头以对,默默无言。 突然,此时悟非师太走上前来对玉扇书生施礼道:“老前辈可否容小尼带走玉娘子?” 玉扇书生点点头说道:“佛门慈悲,佛缘广大。” 只此一句,玉娘子霍然仰天k叹,忽又拜伏于地,起身与悟非飘然而去。 五扇书生回顾四周,但见秃鹰西门番、扶桑一叟、黑白二怪,和另一位百毒尊者,俱已不知去向。点头说道:“但愿各自苦诲回头,武林从此安宁无事。” 此时以宏清大师为首的各大门派高人,以及以石老帮主为首的众人,都上前来拜谢这位世外高人玉扇书生。 玉扇书生却微笑拱手,只转身对肖小侠说道:“承儿你要洁身自爱,善与四位姑娘相处!” 言犹未了,只见他身表微闪处,转瞬不见人影。 这一场轰动武林的大会,就如此云消雾散,各大门派高人,这才纷纷向肖小侠致意后,相自离去。只有老化子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你要善与四位姑娘相处……” 说到此地,老化子忽然想起还有薛明霞姑娘呢?她该怎生处理?所以老化子一急,只有缩口不言。再回头,不见了薛姑娘,老化子大急,一声不响,凌身便向东棚扑去。 众人正是惊诧老化子突然而去之际,肖小侠忽然也大叫一声,向西棚扑去。 两个人一行前后离去,不到一会,两个人又一先一后回来。 老化子摇头叹气地拿着一张纸回来,大家一看,薛明霞姑娘竟趁众人忙乱之际,悄然留条而去。条上但言远去邛崃,其他一字未提,但是众人心里明白,也只好同声一叹。 肖小侠回来时,右手提着一堆血衣,左手拿着-张白纸,泪流满面。原来他想起川中五鬼,等他腾身追去之时,只剩下这堆血衣,和一张字条在那里。 字条是五扇书生的手笔: “冤仇宜解不宜结,五鬼已有悔意,各自横刀自刎。人死不及其尸,仁也!承儿持血衣回去祭奠,以了心愿。” 众人又同声大叹,玉扇书生真是顾虑无微不至。 此时日已西斜,洞宫山已变得金黄满谷,肖小侠率同何云凤、蓝玉珍。朱元苏、朱怡红(复姓为朱矣)四位姑娘,和石老帮主、老化子一行,还带着春云等四婢,也取道先回括苍。 从此,快意恩仇,一缘四好,不在话下—— 第十九章 烟波万顷,浩瀚无际,点点风帆,朵朵白云,暮春三月的洞庭湖,拂面不寒,阵阵而来的湖风,似有若无.沾衣欲湿的烟雾,隐约渔唱起落,天际白鸥飞翔.这是一幅名家手笔的浊墨画,而且是一幅既有形象,又有声音的画。 毋怪那些游人,个个都陶醉在岳阳楼头,悠然自得,且作浮生半日闲。 朝阳绚烂,湖面金辉万道,水波粼粼,耀起金蛇飞舞。这时候,湖畔传来-乃一声,一叶小舟,正迎着渐起的朝阳,扬起半幅白帆,退潮风急,乘风鼓浪,直向万顷湖心,遥对那水天一色之处,微露青螺一点的君山,疾驰而去。这一叶小舟,此时已经收槽掌舵,满孕风力,在湖面上平稳如飞,去势如矢。 舟上,载着四个人。梢尾上两个大汉,掌舵操帆,从容自得。船头上,并肩而立,站着一对青年男女。青衫绿裳,迎风飞舞。男的身佩宝剑,女的怀抱琵琶,彼此笑语低回,偶尔互相指点,真是一对神仙中人。 舟行甚速,远远君山业已在望。站在左边的绿衣姑娘,此时笑顾身旁青衫相公,轻轻说道:“承哥哥,要是这次风姐姐、蓝姐姐,还有怡红姐姐,都能够和我们一齐前来。那该多好!大家可以热热闹闹地和老师兄叙一叙,他老人家会笑得合不拢嘴来的.” 那位青衫相公也侧首笑道:“绿忆!你说得极是。我这位银髯叟老师兄,撒开九华故居,选中了这洞庭君山一隅,作为逍遥晚景的所在,转眼已经是三年有余丁。偏偏他老人家又不许我们前来看望他,分手三年,叫人好不想念。” 绿衣姑娘接着响起-‘阵银铃样的笑声,珠玉其落,鹂质清音,半倚着青衫相公,笑语说道:“我们想念这位白发银髯的老师兄,相信老师兄也一定想念着我们。要不然为何这次以专人飞函,要我们前来一叙呢?”说着话,又甜甜地笑了起来,说道:“巧的是这时候风姐姐和怡红姐都是身怀有喜,不便于舟车劳顿,蓝姐姐又要留在家里,照料一切。 要不然‘’‘’‘’” 青衫相公含笑轻轻握着绿衣姑娘的一双柔荑,轻轻地说道:“虽然大家不能全来,相信老师兄听到这个喜讯,也照样地笑得合不拢嘴来的.绿忆!你说是吗?” 绿衣姑娘笑了,青衫相公笑了,两人并肩携手,紧紧地站在船头,迢望着那逐渐接近的洞庭君山。 这两个似曾相识的人,一个就是剑扇双绝、威播武林的肖承远小侠.与之同行的,正是比花解语,比玉生香,以琵琶神掌深得南海真传的绿忆姑娘。此刻他们正驾着一叶舟帆,横贯洞庭,去看望和他们分别三年多的银辑叟。 由青螺一点,而满目葱茏,洞庭君山,已经不远地横亘在眼前。 绿忆忽然指着前面说道;“承哥哥!你看前面君山麓,帆樯林立,不下十数只船只,难道这会是银髯叟老师兄的住处吗?” 肖承远一双剑眉微微一皱,不禁微微摇摇头说道:“绿忆!只怕这件事,有些奇怪了。” 绿忆微有惊诧之意,仰起头来,问道:“承哥哥!你是说这些船只有些奇怪吗?” 肖承远点点头,当时又散开眉结,含笑说道:“我不过觉得这些船只停泊山之麓.是一种反常的现象罢厂.绿忆你还记得否?当初老师兄所以要远离九华故居,就是因为他要找-往来方便之处,否则君山之麓何来许多船只?” 绿忆微俯臻香,沉思了一会,复又仰起头来,说道:“恐怕银髯叟老师兄他真诚飞函相邀的,不止是我们。莫非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老师兄又要重入武林吗?” 肖承远摇摇头说道:“老师兄虽然嫉恶如仇,但是如今断不会以百龄高寿,再卷入武林恩怨。何况当前群魔匿迹,武林平静,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还要劳动业已归隐的老师兄?” 绿忆笑道:“群魔只是匿迹,并未俱已感化回头,再起兴风作浪,并非无此可能.” 肖承远点头说道:“你之所言,不无道理,等我们到达君山之后,自有分晓。” 不一会功夫,这一叶小舟,已经收帆摇橹,声声-乃,缓缓靠岸.肖承远和绿忆,双双携手而起,飘然掠过这帆樯林立的船只,直向银髯叟的住处奔去。 隔着一个小树林.穿过一弯曲折小溪.夹竹为篱,编茅为舍,疏落两三间.自得其趣。周围散种些垂柳矗杨,风竹寸蕉,饶有隐居风味。 肖承远刚一穿过树林,就听到-阵呵呵大笑,声虽苍老,气极豪迈,入耳极熟,正自茅舍竹篱之中缓缓而出。肖小侠当时和绿忆姑娘不觉同时一紧脚步,抢身穿过小溪,高叫道:“老师兄,小弟肖承远和绿忆,特来请安。” 言犹未了,茅舍门口人影一现,白发银髯,精神矍烁.银髯叟依稀当年神情,一身灰衣飘拂,迎卜来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快和绿忆姑娘进来,方才我们正在算起你们,数日期也该到了,想不到你们却是一念即至。” 邱老一说到此处,忽又-停话头,一只精光老眼,朝肖承远身后看去。 绿忆姑娘玲珑心窍,立即察觉到银髯叟的意思,连忙上前笑着说道;“邱爷爷……” 银髯叟呵呵地拦住绿忆叫下去,拉着姑娘的手,道;“姑娘!你应该跟着我小师弟叫啊!要不然,老朽倒要尊称姑娘你为郡……” 绿忆娇靥飞上红晕.连忙改口说道:“老师兄!绿忆就放肆了。”接着绿忆又靠近银髯叟的耳畔,悄悄地笑道:“老师兄!你是在寻找我风姐姐她们吗?” 银髯叟连忙说道:“怎么?她们都没有来?她们不是和你们同行一起的吗?” 绿忆接着说道:“老师兄,我风姐姐和怡红姐姐,她们都不能坐车乘船的呀!还有我蓝姐姐要留在家里照料她们,所以只有绿忆和承哥哥来向老师兄请安。”银髯叟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只乐得他掀须大笑,向着肖承远说道:“小师弟!这等喜讯,怎么还不早点让我这老师兄知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银髯叟的身后,又是一声极其狂放的大笑,踢踢踏踏走进一人,接着说道;“邱老!你是高兴得糊涂了,三年不许人家见面,如今见面就告诉你,还不是早的吗?” 肖承远一见,大喜说道:“怎么?老化子哥哥也来了.” 雪地飘风宋允平老化子依然故我,一副滑稽梯突游戏人间模样,晃着一只油晃晃的破袖子,笑道:“岂止我老化子来了,来的人多呢。” 肖承远一听老化子如此-说,就知道在这芭舍之内,还有不少的世外高人。当时不禁眼光朝绿忆看了一眼,意思乃是说:“真的被我们猜中了,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事,这些世外高人,又一个个地齐集一堂。” 绿忆姑娘当时也会意地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承哥哥!我们快些进去吧,别让屋里的前辈高人久等我们这些迟来的晚辈,而有失礼数啊。” 银髯叟手拂银髯,前头带路,肖承远和绿忆姑娘,紧随在老化子之后,穿过竹篱,走向茅舍。 肖承远一走进茅舍,立即证实,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茅舍客厅里,坐着的都是武林中名极一时的高人。靠在上首端然趺坐的是静修邛崃的清昙神尼,坐在清昙神尼对面的是手持铁箫的渔礁翁,坐在渔礁翁下手的竟是少林寺长老、曾被罚面壁十年尚未满期的元济大师。 不过,使肖承远感到惊讶的,在清昙神尼身后,站着与银髯叟有七日师徒之谊的孙宛虹姑娘。而站在元济大师身后的,却是六位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的中年和尚。 这些人,不但是平时极少往来,连彼此能见一面的机缘都是不太多,为何今日都聚会在银髯叟这里?难道说大家都不期而遇吗?即使天下有此等巧事,也不应发生在决心退隐武林的银髯叟所住的山居。 这件事。使人意味到武林之中.有了极重要的事情发生。 肖承远小侠如此暗想着,绿忆姑娘也是如此暗想着。但是,碍于当时的情形.他们却不便于进门便察问清楚。 肖承远和绿忆分别向在座的高人,都执以晚辈之礼。然后,肖承远并引见绿忆和孙宛虹姑娘相识,才安坐一旁。这时候就听到老化子宋允平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你可知道今日之会的原因么?”. 肖承远连忙含笑应道:“小弟正要向老化子哥哥请教。” 老化子对银髯叟拱拱手,笑着说道:“邱老!老化子喜欢饶舌,我要代邱老来说明了。” 银髯叟含笑拂须不怍可否,老化子却精神抖擞地对肖承远说道:“小兄弟你一定也会有所感觉,今日之会,不比寻常。” 肖承远点点头,心里却在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究竟武林之中出了什么样的重大之事,惊动了这些世外高人齐集此地?即使当年洞宫山正邪大会,这些高人尚没有参加,难道还有比那件事更令人震动吗? 老化子一见肖承远在暗自沉岭,索性放声笑了一阵,说道:“小兄弟!你我已经三年不见,你显得越发老练沉着了。不过,今天的事,说不定你无法推测因为.今日之会原因不止于-个。” 肖承远知道这位老化子哥哥,一向是诙谐滑稽,即使有重人事情搁在当前,也不能稍改他那焰笑自如的神态。所以,他无法从老化子谈笑当中,预知到事情的好和坏。 当时肖承远只是静静无语,含着微笑地望着老化子。 老化子屈着一个指头,说道:“小兄弟!我老化子在没有说明这第一个原因之前,我要问你和绿忆姑娘一句话,你们此次来到洞庭君山,有否携带一些礼物前来?” 肖承远闻言一震。不禁转向绿忆望去。绿忆此刻和孙宛虹姑娘坐在一起,她也为着老化子这句话感到突然。两人这-对视之下.肖承远不禁又转头向银髯叟叫道:“老师兄!......”老化子没等银髯叟说话,便笑呵呵地抢着说道:“小兄弟!让我老化子告诉你。武林之中,只知道二老一神尼.俱是世外高人,但是很少人知道二老之中的银髯叟,今年已经是寿满两甲子。今天……” 肖承远一听到这里,便抢着跳起向银髯叟叫道:“老师兄!今天是你两甲子的寿诞之辰,小弟竟然毫不知情,真是罪莫大焉。” 说着便向绿忆姑娘叫道:“绿忆!我们先给老师兄拜寿啊!” 绿忆姑娘刚刚闪身过来,银髯叟立即一手一个扶住了他们二人,笑呵呵地说道:“小师弟和绿忆姑娘,这些俗礼快些免了吧。你们休听老化子胡作弄。让我先说明这件事,剩下其他的原因,再听老化子的。” 银髯叟扶着他们两人,等他们坐定之后,才含着微笑,手拂长髯说道:“老化子说的不错,老朽今年确是痴长两甲子,而且今天也确是贱辰。” 肖承远闻言不觉又站起身来,银髯叟摇手止住,接着说道:“老朽既已归隐山林,早已疏懒成性,哪里还记得这些琐事,而来惊动在座的各位老友?那岂不是毫无道理的事吗?” 肖承远也觉得如此,清昙神尼和渔礁翁,他们和银髯叟索有深交,如此记得生辰,前来贺寿,尚有可说。这元济大师,是少林一派的长老,少林一派虽然位为武林泰山北斗,但是,与二老一神尼这等世外高人之间,却是极少往还,为何也携带徒众的来拜寿? 银髯叟望着肖承远那疑惑的脸色,接着说下去道:“世间诸事,皆有凑巧,如此老朽只好愧领大家的盛情,同时也借此机会,飞函邀小师弟宋君山一行.” 肖承远此时仿佛心头为之大悟,想必是大家不约而同,前来为银髯叟祝寿。元济大师虽然与老师兄平素无甚往还,彼此也应该是慕名已久,前来君山,也算不得惊奇。如此说来,老化子所没有说出的原因,当然也不会是什么严重的灾祸。肖承远当时心情一松,立即站起身来说道;“老师兄!小弟真是疏忽之至,连一点心意,都无法表达!” 银髯叟当时笑呵呵地说道:“小师弟!你还惦念着没有礼物吗?其实,你已经送来一件非常令老师兄高兴的礼物。”说着话,银髯叟向在座的各人,朗声笑遭:“我小师弟方才告诉我,何云凤和朱怡红姑娘,现在都已经身怀有喜,小师弟年轻有为,将来的子女,必定能克绍箕裘,有其父必有其子,武林之中,又多了后继人才,这个喜讯,岂不是最好的礼物吗?” 银髯叟说完活,仰起头来,掀髯大笑。按理说,银髯叟道出这一个喜讯,在座的各人,也-定会道喜一番,或者随着银髯叟而表示欣慰。但是,在场的人除了老化子宋允平,随着银髯叟呵呵地笑了一阵之外,元济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佛号。清昙神尼垂眉不语,渔礁翁也板着面孔,没有表情,站在清昙神尼身后的孙宛虹姑娘,索性是双眉紧锁仿佛有了愁意。 肖承远是何等聪敏的人,他立即感到事情的奇怪。 银髯叟笑了一阵,仿佛受了在座众人的影响,慢慢地收敛笑容,望着肖承远点了点头说道:“小师弟!你方才的喜讯,确是最好的礼物。但是,老朽尚要向小师弟和绿忆姑娘再索取一样礼物。不知小师弟和绿忆姑娘,是不是会嗔怪老朽,如此自索礼物,而不屑赐予。” 事情渐渐地变了,肖承远已经知道,当前的情形,已经不是方才他想的那样轻松与兴奋,已经出于他的意料之外。老师兄向他索取礼物不足为怪,而是怪在这索取礼物的起因究竟何在。 尽管肖承远当时如此暗自思忖,但是,仍然毫不思索地立即应道:“老师兄待小弟恩重如山,何言赐予二字?老师兄若有任何所需,小弟与绿忆无不遵命立即献上。即使是......” 剩下的六阳魁首四个字,没有说出口,肖承远顿时缩住。他当时突然想到老师兄两甲子的寿诞,如何说这等不吉祥的话? 银髯叟仿佛没有注意到肖承远的表情,当时又呵呵朗声笑道:“小师弟!老朽岂是那样不识好歹贪婪之辈,要小师弟和绿忆姑娘向老朽赠送何种贵重的物事吗?” 肖承远涨红着脸,呐呐地说道:“小弟只是表示言出由衷的诚意。” 银髯叟点点头,正待说话,绿忆姑娘却盈盈上前,双手捧起怀中的碧玉琵琶,向银髯叟行礼含笑说道,“老师兄!不相瞒说,绿忆和承哥哥这次西出太湖,身无长物。这面碧玉琵琶,是绿忆恩师所传,曾诩之为天下奇珍。老师兄如果不嫌绿忆物轻不敬,这面琵琶就请老师兄哂纳如何?” 银髯叟笑呵呵地伸手接过碧玉琵琶,极其珍惜地看了一下,向绿忆说道:“绿忆姑娘!老朽索取的礼物正是这面碧玉琵琶,还有你承哥哥的碧雪神剑。” 此语一出,肖承远当时为之讶然“啊”了一声,但是,他立即解下腰际的碧雪神剑,双手捧起,走到银髯叟面前,恭敬地献上。 银髯叟忽然摇摇手,将手上的碧玉琵琶,递还给绿忆姑娘,笑说道:“老朽虽然老迈,却未昏庸如是。碧玉琵琶是南海之物,誉为武林奇珍。碧雪神剑是我恩师传与小师弟之兵刃,二者都是利物神兵,正好用之于行道武林,老朽要之岂非暴殄天物吗?” 此时聪明如肖承远,伶俐如绿忆者,也无法了解银髯叟老师兄,此时此地这一个举动,究竟是何用意. 两个人伸手各自捧着碧玉琵琶和碧雪神剑,怔然地站在那里,半晌说不上话来。 银髯叟慢慢地收敛起笑容,缓迟地说道:“小师弟!绿忆站娘!碧玉琵琶和碧雪神剑,不仅天下奇珍,而其中所用的功力,更是武林绝响,独步当今。不知道小师弟和绿忆姑娘在别后三年之中,这琵琶神功.和苍虚三十六式,是进抑或是退?可否在此施展一番,作为老朽索取之礼物。不知小师弟和绿忆姑娘,究竟意下如何?”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一时才为之恍然,敢情老师兄是要考察他们的功力,是否荒废退步。但是,老师兄又为何要在此时此地来考察他们呢?这恍然之中,仍有迷惘之意。 使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同时感到诧异的,乃是银髯叟老师兄如此考察他们的武功,看来早就存心如此。而且在场的众人,也都像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没有一点诧异。就连嬉笑惯了的老化子,此刻也是收敛起笑容,静静地坐在一旁,大有凝神欣赏的意味。 当下肖承远一捧宝剑刚一退到房屋当中,绿忆姑娘却于此时盈盈地对银髯叟福了一福,含笑道:“即然老师兄不以绿忆和我承哥哥这份礼物不成敬意,绿忆就要先行献丑了。”说着又扭回头对肖承远笑道:“承哥哥!你那‘苍虚三十六式’,为剑术之正宗大成,留着押阵,绿忆先遵命献丑。” 银髯叟掀髯点头笑道;“南海百步神掌,碧玉琵琶,称为武林二绝,绿忆姑娘兼得真传,必然深获精髓。” 绿忆姑娘连称:“不敢!” 银髯叟稍一沉吟,便点头说道:“屋外有石,相距十步之间。姑娘试展琵琶神功,好让老朽一开眼界如何?” 绿忆姑娘应声道是.顿时神情凝重,笑意全收。缓缓地顺过怀中碧玉琵琶,轻轻地抚着弦面。突然身形未动,绿裳忽起,人像一片落叶,悠然向后退去数尺,不仅点尘不惊,而且是姿态美妙已极。只此略一举动瞬间,已经将行云流水的轻功,在不经意间,表现到恰是好处。 银髯叟掀着颔下银髯,点头赞许,老化子却忍不住脱口高赞一声:“好身法!” 就在老化子这一声赞许刚一出口,只见绿忆姑娘站在那里,俨然气停山岳,抱元守一,倏地右手小指轻弹琴弦,声如鸣钟,在座众人心神都不禁微微为之一动。 弦声依然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绿忆姑娘人又像绿云归壑,飘然而前,站在银髯叟面前,抱着碧玉琵琶,含着微笑说道:“十步以外,弦声断石,意之所指,功有未到,还请老师兄宽宥。” 银髯叟只回头对门外略微一瞥,不觉摇摇头说道;“弦音所指.立断巨石于十步之外,南海神功,令人敬服。”说着,银髯叟又环顾四周,微笑说道:“绿忆姑娘以如此年龄,能以神合弦,用以摧敌,达到如此火候,诚为难得。她若浸淫于剑术,必能御剑伤人于数十步之内。不过……” 银髯叟又将眼光回到绿忆姑娘身上,依然含着微笑说道:“弦音一动,最耗元神。除非姑娘内修功力,已达三花盖顶境界。否则一旦面临劲敌,固守元神,熬过姑娘这一指弦音摧神,姑娘便难免承受不住一抡强烈猛攻。当然,功力稍逊之人,无法承受弦音震苗,心脉一断,便要撒手黄泉。” 银髯叟这几句话,确是说得入木三分。绿忆姑娘凝神一志,轻挑琵琶的一瞬,元神自要受到损害。要是一旦遇到劲敌,这琵琶神功,就难免要有失策之处。 绿忆站在那里,微微调息一下,睁着一双晶莹大眼睛,望着银髯叟。银髯叟却颔首说道:“稍暇时日,姑娘这琵琶神功,必可无敌于武林,但是,百尺竿头,端赖姑娘更进一步。”‘ 银髯叟这几句话,说得字字落地有声,极具分量。绿忆把刚起来的一丝羞惭之意,忘得尽净。只是有无限警惕之心,唯唯而退。 肖承远站在一旁,心里越发重启疑窦。他觉得:老师兄为何在此时此地,动了印证武学的意念,这岂是像庆贺寿诞的时辰。 绿忆此刻已经退到肖承远的身边,轻轻地说道:“承哥哥!我的寿礼已经呈献过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肖承远赶紧-敛心神,捧剑上前,刚一站定,就听到银髯叟说道:“恩师所授‘苍虚三十六式’,是苍虚上人一生精力所萃。小师弟如果不断力求精进,再佐以碧雪神剑,当今武林,能在-招-式上,占先你半筹,已不多见。” 肖承远觉得老师兄语气很沉重,当时抱剑凛然,静立当中,肃然聆听。 银髯叟忽又转而向少林元济大师拱手说道:“大师!老朽要放肆了。” 元济大师连忙合掌当胸,低喧一声佛号,轻轻地说道:“老衲敬聆老前辈所示。” 银髯叟连称“不敢”,但是,接着又说道:“随侍大师身侧的六位……” 站在元济大师身后的六位中年和尚,顿时合掌低头。元济大师立即说道:“敝寺达摩院弟子,愿听老前辈差遣。” 银髯叟口称多谢,便又转而对肖承远说道:“单演三十六式苍虚剑法,看不出小师弟功力究竟精进几许。老朽只有劳动元济大师,特请随来之六位少林高足,稍作考验了。” 肖承远觉得今天银髯叟师兄的一举一动,愈来愈是奇怪,令人无法以常理衡量。当此庆贺寿诞之日,说是考察我功力亦可,说是稍作助兴亦可,为何还当真的要叫旁人来实地对招?于情于理,都是无法令人置信的事。但是,当肖承远稍一回顾四周,众人依然毫无诧异的表情。就是连站在元济大师身后的那六位少林和尚,一个个合掌垂眉,也没有一丝惊讶的表示。 只听得这时候银髯叟接着向元济大师说道:“少林群斗有罗汉阵之说,久已威震武林。今日室内自不便施展,就请这六位少林高手,各以绝技,放手联战老纳这位小师弟,让老朽察看小师弟三十六式苍虚剑法,有否进益。大师能俯允成全否?” 元济大师口喧“阿弥陀佛”合掌说道:“苍虚三十六式,为武林盛传剑术之绝。敝寺门人,能够剑下讨教,毕生之幸。”说着微转头回身,对身后六位和尚说道;“肖小侠为老衲忘年之友,神功盖世,群魔慑服。能得他出道武林,魔氛清除有日。你们各自以臂代杖,慎用本门降魔杖法,敬向肖小侠讨教一二。” 这六个和尚齐喧一声佛号,僧衣微动,六个人缓缓地走向室内当中,合掌而立。 肖承远当初只身独闯少林寺,在嵩山少室峰下,领教过少林僧人的功力,个个都是不可轻侮,各有一套绝技在身。眼前这六位中年和尚,都是达摩院的弟子。就凭方才那缓缓而出的几步,气定神闲。步履稳健.分明都是内家好手。肖承远此时已经约略明了一点银髯叟老师兄的用意,知道这次考验,关系甚大。当时也不敢稍存大意,一摒心中杂念,纳气凝神,抱剑在怀,道声:“尚请各位大和尚,不吝赐教是幸。”六位和尚低喧佛号,一阵和南之声,祥和无边。 这一间茅屋,方圆也不过在数丈之间,周围还坐了许多人。能够活动的地方,不出一丈方圆。在这一丈不到的中间。六个高手,围斗一人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场面。如果要是真的拼斗,双方生死,都是在呼吸之间,危机都在眉睫。 少林寺的六位达摩院高僧,一齐挽起双袖,扎紧在臂上,然后也不多作客套.合掌齐说一声:“贫僧有僭了!” 这-声话音未落,六个人倏地身形全动,脚下各自一错,疾如闪电地就在这一丈不到的地方,穿身疾走。如此疾走不到两圈,忽然呼呼两声。各人双臂齐抡,宛如两根短棒,带起一阵劲风,分向肖承远围攻而上。 少林降魔杖法是为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之一。一杖在手,远攻近打,劈、砸、扫、点,威力无边。如今这六位高手虽然以臂代杖,威力毫无稍减之处。六个人,一十二条臂膀,宛如一十二根铁铸禅杖,挥起一团杖影,四面八方,围住肖承远,水泄不通,肖承远的全身要害,无不罩在杖影之内。 肖承远左手抱剑不动,瞄准对面禅杖迎头,身形不退反进,快得如电光石火,身形向前一贴,右臂遽伸,食中二指一并,疾划圆弧,随手一招“太极两仪”,迎上击下,扫开迎面双杖,指风所及,指向对面那和尚的小腹丹田。 这一招“太极两仪”太过高明。撇开身后及两旁的攻势于不顾,就以一个“快”字,以一瞬之先,独攻正面,挥上袭下。对面那和尚如何能承受得住如此意外,而且是极其凌厉的一招反击?霎时间,双杖遽收,吸腹移位,偏走两尺。 说时迟,那时快。肖承远一招出手,逼开正面和尚,没有等到后面及两边的和尚再度满招抢攻,他已经紧随着正面和尚让开直截了当-瞬突隙,脚下力演神奇,穿身圈外,朗声叫道:“老师兄!小弟尚有一事请求。” 银髯叟拈须微笑,点头说道:“小师弟有何高见,老朽愿闻。” 少林寺六位达摩院的高僧,也都收手偏身,落桩不动.肖承远抱剑说道:“这场印证,小弟有两点原因,不能动手。” 银髯叟点头说道:“印证武学,自然不比认真拼斗。小师弟有何原因,说明之后,老朽愿意取消这场印证功力的较量。’ 肖承远说道;“碧雪神剑太过锋利,各位大和尚俱是空手,对招之际,小弟难免有所顾忌,因而有所掣肘。如此老师兄欲考察小弟苍虚三十六式,恐有失所望。” 银髯叟点点头。 肖承远接着说道:“其二,室内太过狭窄,贴身近斗,执剑者太占便宜,更不能显示苍虚三十六式的真正功力所在.基于以上两点原因,小弟斗胆敢请少林寺六位大和尚,各携禅杖,到室外空旷之处。彼此放手印证一番,当不失老师兄当初之用心。不知小弟之言,有否适当之处?” 六位少林寺达摩院的高僧,闻言一齐闪身,退回到元济大师身后。元济大师一只老眼遽睁,望着银髯叟,低喧了一声佛号。 银髯叟还在拈须沉吟之际,坐在一旁半晌没有讲话的渔礁翁,却笑呵呵地说道:“邱老儿!依我老渔看来,这一场比划,可以免了。” 清昙神尼也微微一颔首,说道:“临危不乱,举手出招之际,意动功行。虽然宝剑未动,却已说明三年以来,功力未曾放弛,这场比划可以免了。” 银髯叟这才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拉住肖承远和绿忆姑娘的手,道:“三年别后,小师弟未曾稍懈,老朽可以从眼神中,已经就略知-二,只不过是加以证实而已。”说着又回头向老化子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剩下来的,还是老化子来说吧。” 肖承远没有想到-场认真的考验,就如此算完。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情再来感到奇怪,因为他急于要听老化子说明这次君山之会第二个原因。肖承远他肯定的相信,这第二个原因,甚至还有第三个原因才是这次君山之会的真正主要原因。 肖承远轻轻扯着绿忆姑娘的衣裳,悄悄退回到座位上,凝神注意地看着老化子。 老化子沉静了半天,此刻又是嬉笑颜开,站起来说道:“老化子最饶舌,邱老便看中了老化子这一点。不过,这第二个原因,说起来话长,说到什么地方,稍有遗忘或不实的地方,还要请教在场的各位指正补充。小兄弟若有任何不了解之处,也请随时提出询问。” 老化子这个开场白。肖承远听在心里,心情顿觉沉重起来。他相信自己所料定的事,虽不中,亦不远矣。因为,银髯叟老师兄如此邀约众人前来聚会,纵然不是为了两甲子的寿诞,也不致有什么复杂严重的事情,为何还是如此说来话长呢?肖承远当时心里便暗自思忖着:莫非武林之中又有魔头崛起,老师兄属意于我?…… 肖承远心里虽然如此暗自思忖,人却闭口不言,他和绿忆姑娘静静地坐在那里,凝神静聆,不作一声。 老化子闭上眼睛,仿佛略作思索,复又睁开眼睛,道:“就在一个月以前,平静了好几年的武林,又传出一件轰动一时、惊人听闻的大事。老化子大江南北的消息得的很快,当时就让人吓了一跳,几乎无法信其为真。” 肖承远一听,心里闪电一转,忖道:果然来了!但不知是哪一个又起来兴风作浪。 老化子稍微一顿之后,便又接着说道;“这件事竟然出在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之中,地位最高,声誉最隆,能人辈出,被人尊为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少林派,而且是出在少室峰下少林本院之内。” 肖承远和绿忆,都不禁为之一震。当时不由地回过头去,望着端然打坐的元济大师。 元济大师此刻和那六位达摩院的高僧,都合掌低头,低喧佛号不已。 老化子又向肖承远说道:“小兄弟!你还记得当年在洞宫山,那场正邪大会上,被各大门派推举为主持人的少林当代掌门人宏清大师否?” 肖承远一惊,连忙说道;“宏清大师德高望重,一身功力已臻化境。者化子哥哥!你说这位世外高人他怎么了?”老化干向元济大师拱手说道:“大师,此事老花子不敢饶舌.大师可否扼要约略说明。” 元济大师低喧一声“阿弥陀佛”,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敝派少室峰本院第七十三代掌门人,已经圆寂了。” 肖承远闻言大惊,肃然说道:“晚辈深居太湖之滨,极少闻问江湖之事。想不到少林一代高僧,遽尔谢世,老成凋谢,令人叹息。晚辈与宏清大师有数面之缘,大师缘归极乐,未能亲往致礼,深感难安。” 元济大师合掌说道:“肖小侠谊念故人,令老衲深为感动。不过,敝派掌门人圆寂一事,除老衲言于此地之外,尚无一丝消息外泄。当今武林之中,仍然只知道少林当代掌门人,仍是第七十三代宏清大师。” 肖承远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了,堂堂少林派掌门大师圆寂,应该是武林中一件人事,以少林派今日在武林之地位而言,中原-十三省,以及边塞八荒,都会有人前去致哀顶礼,为何今日少林寺竟会秘而不宣呢?难道宏清大师的圆寂,是由于某种不能告人的原因吗? 不管是基于某种外来的原因,能使得宏清大师的圆寂,那都足以便少林寺蒙羞不尽,声誉受损。所以,肖承远不敢轻易猜测,只是两道眼光,自然地流露着疑惑,紧瞪着元济大师。 元济大师喟然长叹,复又低喧一声佛号,缓缓地说道:“肖小侠聪明绝顶,想必早已想到,敝派所以秘而不宣,是由于某种难言之隐。” 肖承远脸上不觉为之一红,点头应声说道:“宏清大师德高望重,一旦遽归极乐,武林之中必然为之轰动,贵派所以要秘而不宣,于情理衡量,自然会令人作如是之想,虽则有欠尊敬,但却是实情。” 元济大师合掌点头说道:“敝派所以秘而不宣,是因为掌门人身遭暗算,中毒殒命……” 肖承远闻言,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抢着说道:“少林寺门禁森严,宏清大师德操高风亮节,功力盖世无双,无由遭人暗算,更无由中毒殒命。……”说到这里,肖承远又默然坐下来,点点头说道:“自然,事有意外,便不可以常理衡量。请问大师行刺放毒的,凶手何人,可业已伏诛?” 元济大师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发生经过,太过突然。掌门人突然于月前一个深夜,命人传我入见,十年面壁之期如今仅得其三,掌门人如此撤除禁令传见,事出意外。 不是情况十万火急,焉能如此?” 肖承远小侠沉声说道:“想必在大师入见之前,宏清大师业已中了暗器。” 元济大师合十说道;“老枘进得方丈静室,掌门人趺坐蒲团,神色大异寻常,只略略地对我说了几句话。首先池赦免老衲当初十年面壁之罪,并向老衲深致内疚之意。继之递过一帧手碟,便阖眼安详圆寂。” 肖承远想到宏清大师昔日在洞宫山的风范,及他在正邪大会上,所表现的功力,都是足以称雄于当世。如今竟然会在别人暗算之下丧命,真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进而令人悚然的事。绿忆姑娘也睁着一双晶莹大眼,望着元济大师,此时不觉插口说道:“请问大师,这手碟里面写了些什么没有?” 肖承远连忙说道:“绿忆!你怎么可以……” 肖小侠之意,系指这手碟之内,定然是写着有关少林一派的秘密,宏清大师用以相托于少林长门中硕果仅存的元济大师。这是别人派内的秘密,如何能相问?所以慌忙制止绿忆说下去。 元济大师却于此时喧了一声佛号,合掌说道:“肖小侠!老衲此事正欲请教于小侠,尚有何秘密可言?手碟里面记载着几句简单的话;第一,掌门人为人暗算,暗器深中要害。第二,对外只言掌门人面壁潜修,由戒恃院首座代掌职位。第三,命老衲率达摩院数人,访察暗算之人,旨虽不在报仇,却要查明是何人所为,所为何事?” 肖承远轻轻地“啊”丁一声,接着问道:“来人是否留下任何线索?” 元济大师点头说道:“留下一枚暗器,者朽愧不能识。” 说着话,便从身上取出一物,托于手掌,伸到肖承远的面前。肖小侠留神一看,不觉脱口惊呼道:“毒杨花!” 元济大师闻言不由神情一振,连忙说道:“老衲此行不虚,肖小侠见多识广,果然认得这枚晴器的出处。” 肖承远小侠却摇头说道:“实不相瞒大师,这枚暗器,我是认识。不过虽然认出暗器名称,只怕更要令人扑朔迷离难以明白了。” 绿忆姑娘此时也是顿觉一惊,指着元济大师手掌上的毒器,说道:“承哥哥!我也想起来了。那枚暗器叫‘毒杨花’,又叫‘杨花飞蛱’,那是无极门的独门暗器。当年承哥哥和我,远涉于山之时,曾经屡遭十猿困扰的,不就是这种罕见的暗捕毒杨花吗?” 绿忆姑娘几句话,显然是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惊异。大家都下约而同地“咦”了一声,眼光都集中到那一枚状似扬花的小小暗器之上。 老化子宋允平干呵呵地笑了-声说道:“如此说来,老化子也约略知道一点子。看样子在我老化子没有说明以下的事情之前,这中间还有怪事存在。小兄弟!你先说,因为此刻你一定是满腹疑团,一腔惊诧,应该让你先说为快。” 肖承远沉重地说道:“此事以非小弟所知能够理解,因为小弟目前之怀疑与惊诧,已无法以常理衡量。此事说出来以后,不但于事无补,徒然影响所及,乱了大家对于此事的推断。” 元济大师轻轻地喧了一声“阿弥陀佛”,向肖承远说道:“如此老衲斗胆揣测,肖小侠不但识得这枚暗器,更而识得使用暗器之人。不过,小侠相信此人不会有此行动。故而引起猜疑与思虑。不知老衲揣测之言,尚有当否?” 肖承远心情沉重万分地点点头说道;“大师推论,句句中肯。” 银髯叟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此刻忽然接着说道;“绿忆姑娘所说无极门,掌门人是否叫做无极仙子?” 绿忆点头说道:“老师兄说的极是,无极门虽不是名门大派,却是正大光明,不流邪恶。” 元济大师转过头来,向绿忆姑娘问道:“姑娘!请恕老衲直言相问,这无极门既是正大光明,为何使用这等阴险狠毒的暗器?这种暗器,稍有正义的人,是不屑使用的。”转身又向肖承远合掌说道:“小侠既然熟识无极门,能否-释老衲之疑?” 肖承远小侠此刻正在回想着昔日远探千山的那一段往事。幽怨的王秋绮,心地仁慈的无极仙子,由千山寒江冷面钓翁已复旧名的无极逍遥生,那一段恩怨了结得恰到好处。不仅无极门弥平了两代怨愤,也为武林正道增添了一份力量。像无极逍遥生那种高人,一诺干金,泰山不移。他既然觉今是而昨非,岂有再染红尘的道理?但是,肖承远也分明记得。在天台生变用作“毒杨花”之外,没有其他人使用。连无极门本派,都不屑使用。无极逍遥生既然苦海回头,这“毒杨花”来自何人之手? 另外一件最大的疑窦,使“毒畅花”的人,能够偷袭少林掌门人,这份功力已经是当前不多得。难道无极逍遥生在练就“无极乾坤真经”之后,又作…… 这种猜测是有失厚道的,但是,“毒杨花”事实俱在,摆在眼前,肖小侠应该如何来推想才是? 元济大师问到肖承远的时候,肖小侠正是心分神驰,百思莫得之际,一时为之语结,竟然半晌没有说上话来。 银髯叟点点头说;“小师弟不必苦苦思索,少时我们再作商讨。还是请老化子说下去.”老化子接着笑了一笑,说道:“小兄弟!你还记得黑凤帮主严奴娇其人否?” 肖承远突然意味到什么不祥的事发生了,不由地栗然望着清昙神尼说道:“严帮主于洞宫山一场大会之后,在恩师感化之下,随悟非师大,前来邛蛛,拜见清昙老前辈,难道此人…”老化子摇手说道;“小兄弟慢下断语,严帮主放下屠刀,顿悟前尘,清昙大师悯其一点诚心,收归座下,参修心法,怅悔前因,极是难能可贵。” 肖承远这才稍平气急,顿有欣慰之意,刚一说到:“那是清昙老前辈的恩典,也是严帮主自己的福泽……”清昙神尼却于此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悟尘福薄命舛……” 站在清昙神尼身后的孙宛虹姑娘在一旁接口说道;“我严师姐法名悟尘。” 肖承远轻轻“啊”了一声,心情又不禁顿起紧张之意,转向老化子望去。老化子脸色也陡然随之黯淡下来,低沉地说道:“清昙大师携孙姑娘和悟非师太,起程赴南海途中,悟尘师太追赶而来。见面只说出一句话:‘弟子愧无能耐,致遭贼人毒手。’便倒地不起。” 孙宛虹姑娘早巳含着两眶泪水,黯然说道:“悟尘师姐仗着一念之真,逼着一口真气,追赶了数十里地,我们见了最后一面,只说了这样两句话,留下一枚毒器,便撒手而去……” 说到这里,孙姑娘珠泪如涌,竟忍不住泣不成声.肖承远忽然一震,不由地脱口朗声问道:“孙姑娘!在下胆敢请问,那枚暗器,是否也和方才元济大师所示的一样,是一枚毒杨花,是吗?” 孙姑娘点点头,从身上掏出那枚制作精致,奇毒异常的毒杨花,托在手掌上。 老化子此时又大声说道:“小兄弟休要惊诧,尚有下面一件事情说明。宏清大师是在少林本院后山散步,无心暗遭偷袭,悟尘师太是在清昙大师外出之后,惨遭毒手,此二事尚有可说。但是,居然还有人明目张胆暗算于威震武林数十年的二老之-,令人能不惊诧已极?” 肖承远闻言,回头向渔礁翁看了一眼,渔礁翁却露出一丝苦笑,点点头,道:“老兄弟!小师弟!你这-眼看得对,正是老渔几乎身遭毒手。” 肖承远还没有说话,绿忆姑娘却禁不住“啊呀”一声,急急地问道:“渔老师兄,真会有人如此大胆吗?” 渔礁翁苦笑说道:“长江后浪催前浪,我们这些老朽已经不是昔日当年了。绿忆姑娘!就换过你和肖小师来对付老渔,我老渔不是照样手足无措吗?如今是能人辈出,后生可畏呀!” 绿忆姑娘不由地脸为一红,娇嗔着说道:“渔老师兄!我们和你说正经的,你怎么寻起我们晚辈开心来了?” 渔礁翁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老渔说的也是正经话,如今后辈能人,的确是不能轻视啊!” 肖承远接着问道:“渔老师兄是否也遭受到毒杨花的偷袭?” 渔礁翁摇摇头说道:“说起来,比毒扬花还要厉害几倍。老渔想起来多年不曾见到银髯叟,极思一会昔日的老友。没有料到经过九华之麓,无缘无故一阵白烟起自脚下。老渔警觉-生,双袖拂出一股罡风,人向后退三丈以外。可是,你看老渔这双衣袖。” 说着一吐双袖,斑斑点点烂成许多大大小小的窟窿,白烟沾袖腐蚀成大小窟窿,若是沾到人身,后者何堪想像? 肖承远吃惊问道:“渔老师兄可否找到一丝痕迹,足以搜寻?” 渔礁翁说道:“这阵白烟竟然毒到如此地步,使老渔想起昔日阿修罗教的毒器‘断肠白骨吹’,有些相似。只是这断肠白骨吹,尚不及这白烟毒得厉害。” 这“阿修罗教”四个字一出渔礁翁之口,肖承远小侠立即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洞宫山大会未曾露面,阿修罗教惟一的余孽,活骷髅怪熊琨。 银髯叟却于此时叹了一口气道:“小师弟!老朽该要说明约你前来洞庭君山的用意了。” 银髯叟说着话,缓缓地站起身来,拈着领下的银髯,慢慢地说道;“少林元济大师,是沿途追踪,巧到君山。清昙神尼和渔礁翁,是专程来此地。还有老化子是闻风捕影,来到君山。几件事情互相一对照,老朽已经知道,平静数年的武林,只怕魔障再起,苍生遭劫了。”银髯叟说到此处,室内众人,都沉默无言,静寂一片。只有绿忆姑娘轻轻扯了肖承远一下,欲语还休,终于没有说话,把眼光又落到银髯叟的身上。银髯叟接着沉重地说道:“小师弟!你还记得昔年恩师在长空栈传功授艺的情景否?”肖承远小侠立即站起身来,肃然应道:“恩师恩重如山,小弟朝夕不敢相忘。” 银髯叟接着说道:“小师弟可否记得,恩师传功授艺,除使小师弟得以报复亲仇之外,尚有何种其他用心?” 肖承远恭谨地应道:“为武林扶持正义,为江湖扫荡不平。” 银髯叟点点头说道:“除暴安良,是我等行侠仗义的武林人士的本分。老朽素来不主张恩恩怨怨,报应循环,永无了日,使武林终朝流血,平添暴戾之气。所以,只要元凶首恶,一旦授首,江湖上,应该处处祥和。老朽便极力主张小师弟以有为之年,退隐江湖,耕读终日,笑傲岁月。此所以洞宫山大会终了之日,小师弟太湖扫墓之时,老朽便专程从九华赶到太湖,主张小师弟退守田园,不闻世事。” 肖承远垂手答道:“老师兄一片用心,小弟虽然愚鲁,亦能省得。” 银髯叟突然双眼一睁,朗声说道;“但是,一旦武林之中,魔氛再起,生灵涂炭,小师弟虽然退守山林,也必须挺身而出,仗剑而起,以酬昔日习得一身绝艺之初衷。这便是老朽所以专人约小师弟前来君山用心之一。” 肖承远唯唯应是,连声说道:“小弟虽不敢大胆以安定武林为己任,但是,一旦群魔复起,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老师兄有何吩咐,小弟敢不遵命?” 银髯叟接着说道:“从少林、邛蛛一再发生意外,业已说明蛰伏魔头,已经蠢动。此番再起,必有所恃。若不及早清除,武林从此永无安宁之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流血横尸,惨遭非命。我们这些老朽人物,自然也不应该视若无睹。但是,小师弟对于这次事情,更是责无旁贷,较之旁人,有更多一层良心责任,要你挺身而出,勇于负起责任。” 肖承远不知道银髯叟说这句话的用意,不敢任意回答,只是恭谨地站在那里,不敢说话。银髯叟说道:“不论这毒杨花是否为无极门所有,是否为无极门所用;不论渔礁翁所遭遇的地冒白烟,是否为阿修罗教的断肠白骨吹,对于这些人,老朽有一个断定,他们都是昔日洞宫山大会漏网之余孽,当可无疑问。” 绿忆姑娘到底不似肖承远那样拘谨,不觉接口说道:“老师兄的推论,极有道理。少林宏清大师是昔日洞宫山大会各大门派推举发号施令之人,悟尘师太则是洞宫山大会的地主,最后才觉悟前尘。如果恫宫山大会的余孽,有报复的存心,且有报复的能力,这两个人是会被列为首要的目的。” 银髯叟点点头,沉重地说道:“因此,老朽才请小师弟前来,要你们一龙四凤,备展所长,为武林尽一次全力。清扫武林魔氛,且安自己之心,这是老朽用心之二。” 肖承远连忙朗声说道:“小弟不才,定不负老师兄所望。”银髯叟这才含笑点头说道:“小师弟为人,老朽深知,自然不会辜负老朽这番用心。不过老朽只是担心小师弟久呆山林,享乐田园,疏所神功,所以方才不惜假名一试。” 老化子在一旁呵呵笑道:“小兄弟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依然神功无敌,绿忆姑娘的碧玉琵琶,更是锦上舔花。只可惜的是,何姑娘、朱姑娘和珍儿,不能联袂并肩,引为憾事。”元济大师合掌念佛说道,“肖小侠如有任何差遣,少林寺所有僧众,悉皆听命于小侠,小侠尽管直言。” 肖承远此时深深地感觉到这次任务的沉重。这些再起的魔头,胆敢明目张胆,招惹这些武林高人,必有几分自恃。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肖小侠也确实是感觉到自己一二人的力量,稍感孤单。 但是,肖承远小侠也深深明白银髯叟老师兄的用意,老一辈的高人,年事已高,且已退隐山林。像老师兄百岁以上的高龄,如何再好让他们为这些事,重入江湖,再事奔波? 至于年轻一辈的武林好手,恐怕也未尽然于事有所助益。尤其像少林一派,出此不幸,不仅要慎防敌人,再来扰乱,更要秘守掌门人圆寂的消息,双重负担,更不宜于多倚仗于他们。 当时,肖承远小侠微微一笑,转身对元济大师拱手说道;“大师言重!此事晚辈责无旁贷,且为当仁不让,各位老前辈,晚辈不敢惊动,贵派高僧,亦不敢借重。若到晚辈力有未逮之时,再专程拜请大师鼎力相援。” 绿忆站在一旁,悄声说道:“承哥哥!看起来这件事,已经不宜多作延宕,我们即刻拜别师兄,回到太湖,和三位姐姐稍作商量之后,就要决定行程。” 老化子接着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对于前辈你不敢惊动,对平辈人你不敢借重,对于我老化子,你应该不能却而不用吧。我老化子一生劳碌苦命,闲下来就会生灾。” 清昙神尼本是极少说话,此时也说道:“珍儿留在太湖,独身照应两人,容或有不便之处。悟非已是方外人,自然不便再入红尘,宛虹此次随老尼重返邛蛛之后,即命她前往太湖。与珍儿作伴。” 肖承远对于清昙神尼,极为尊敬,虽然格于银髯叟的关系,不便过于过分执礼于卑,但是由于蓝玉珍的关系,肖小侠自然仍有-份晚辈之尊敬。所以,当时只有唯唯而应。对于老化子,肖承远也只有笑着说道:“老化子哥哥威镇大江南北,消息灵通。堪称独步武林,小弟少不得要借重的。” 银髯叟此时却掀须笑道;“小师弟休要即刻就走,此事虽然火急,却也不急于此一时。若如此匆匆而来,复又匆匆而去,老朽身为地主,心亦难安。好在今日是老朽贱辰是真,借这个理由,我们这些难能一会的人,今日暂作-聚,来日各奔东西如何?” 渔礁翁和清昙神尼,倒是专程为银髯叟双甲子寿诞而来,当然毫无异议。老化子更是无可不可,元济大师自然不便扫了大家清兴,肖小侠和绿忆姑娘虽然心中着急,但是也断然不能在银髯叟的诞辰之日,坚持要即刻起程。 于是,香茗当酒。互敬寿翁,暂时将那一段武林中的危机,稍放一旁。 正是大家欢畅而谈。互说往事之时,忽然,清昙神尼说道;“邱老!君山平素有客常来否?” 银髯叟不由地一愕,连忙说道;“三年以来,除了今日在座各位,者朽居处只有二老仆相随在侧索居此间。何来外客?” 肖承远知道清昙神尼一直静静坐在一旁,含笑听着大家畅淡,心静神凝,想必听到有何意外动静。当时立即一澄心神,也顿时听到远处有人急促的脚步之声,不由地眼睛一望银髯叟。 银髯叟说完这句话以后,也立即察觉到清昙神尼的话中有因。肖小侠如此一看,再凝神一听,便霍然而起.说道:“果然,老师兄门前又来了不速之客。” 这时候大家也都听到了,大家都察觉来人功力不高,此刻正困在银髯叟门前,那一块树林迷宫之中,无法脱身,在那里往来走个不停。 来人功力既然不高,又不是熟人,胆敢闯向君山,这件事自然有些奇怪之处。大家不由地都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绿忆眼快,立即认出,脱口叫道;“那不是太湖庄来的人吗?” 肖承远自然也立即认出,是太湖庄上的手下人。当时心情一沉,自然而联想到:我们刚刚离开太湖,如何就有人追赶前来,难道庄上出了何种意外吗? 肖承远一想到此地,立即掠身而前,直穿数丈,落到树林边缘,穿身进去,一把抓住来人,连忙问道:“庄上是否出了何事?”那人一见肖承远现身,一擦额上汗珠,行礼说道:“小的奉主母之命,前来追赶主人。” 肖承远此时心情为之大急,正待问话,银髯叟已经在门前叫道:“小师弟!既是太湖来人,请他到屋内说话。” 肖承远虽然急灼万分,也不便露于形色。当下匆匆将来人带到屋内。绿忆姑娘此时也忍不住抢着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珍主母是怎样交待你的。”原来肖承远和四位姑娘,一情四好,自无大小偏正之分。于是手下人只是按照四位姑娘的名字来称呼。那人流着汗说道:“主人走后,浙江括苍山石老爷子那边,有一位雷老爷子来到庄上。”肖承远此时心情稍定,但是,他仍然奇怪,括苍山石啸天老帮主那边,常有人来,为何蓝姑娘要派人来追赶他回去? 肖承远接着问道:“雷老爷子来到庄上,说些什么?” 那人说道:“小的不知道雷老爷子说些什么,小的看到雷老爷子神色不佳,和珍主母谈了一会,珍主母即命小的专程赶来,并且嘱咐小的,不得透露任何消息给凤主母知道。” 肖小侠不觉心头又是一沉,绿忆抢着问道:“珍主母还说些什么?” 那人从身上贴身取出一封信简,双手递过,说道:“珍主母命小的送来这封信。” 肖承远接过信简,慌忙不迭地拆开,只见上面写着: “承哥哥和绿忆妹妹共鉴: 括苍总坛逍遥书生雷道生叔叔专程来到庄上,带来恶耗。青龙帮总坛,突于日前遭受多人袭击。一把毒火,起自突然。总坛房屋,几致全被焚毁。石伯父身负毒伤命在垂危。毒器无人能识,亦无药可救。雷叔叔专程前来求救,并携来贼人留书一封,一 并携上。综观全书来人分明是漏网余孽,旨在报复。 见信后,请向老师兄告罪速返太湖,早定良策。临书匆匆,望多珍重。 玉珍裣衽” (又:此事尚未使凤姐姐知道,恐其伤心动怒,损及胎气,特此咐告。)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看完这封信简之后,不禁双双落泪,恸声说道;“果然不出老师兄所料,群魔再出,报复无辜,想不到石伯父也首当其冲。” 老化子抢着说道:“小兄弟!请暂时抑住悲伤,且看看那封留书,究竟写些什么?” 石啸天老帮主不仅仅是何云风姑娘的义父,也不仅仅是肖承远小侠的泰山,更重要的是老帮主的为人,开明豪爽,心地仁慈,在江湖上-般帮会而言,青龙帮能够守正不阿,出污泥而不染,石老帮主的为人,是重要的关键。石老帮主如今一旦身遭毒手,不仅肖承远的内心深处感到万分哀恸,江湖帮会之中,少于这样一位正直人物,在场的各武林高人,也都为之黯然叹息。 当肖承远小侠,含着悲愤与衰伤的心情,以微颤的手,拆开附来的贼人留书,在场的众人,也都悄悄站在四周观看。 这封留书,是用羊皮为纸,红漆为墨,入目惊心,分外刺眼。偌大的一张羊皮,只寥寥地书写着二十个字: “火焚括苍山, 晓尔以消息, 休仗碧雪剑, 引颈且待戮。” 这四句不伦不类的文字,既看不出任何人所写,也看不出有何其他用意。至多说明他所以火焚括苍,毒伤石啸天老帮主,只不过是给肖承远小侠通个消息,叫他不要倚仗着一柄碧雪神剑,难逃引颈受戮。至于他为何如此挑衅寻仇,也是令人莫测高深。不过从这简单的二十个字当中,可看出其人狂妄与目中无人。 肖承远悲愤之余,看这一张羊皮挑战书,顿时无名火起三丈,一腔热血为之沸腾。任凭肖小侠平日涵养如何有素,此刻也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一时按捺不住,急血攻心,双手一搓羊皮,将一张羊皮搓成粉碎,咬牙切齿顿足厉声骂道:“好贼崽子!肖承远与你誓不两立……” 话未说完,顿时觉得嗓门一甜,“哇”地一口鲜血,喷口而出,眼前一黑,翻身倒下。 绿忆姑娘吓得大惊失色,抢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肖承远,珠泪如涌,叫道:“承哥哥!承哥哥!” 绿忆姑娘自和肖承远小侠结亲以来,何曾见过肖小侠这等模样?难怪她吓得手足无措,珠泪交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银髯叟站在一旁低沉地安抚着绿忆说道:“姑娘!你休要惊惶。小侠只不过是悲恸于石啸天老帮主的身遭变故,又痛恨于贼人心狠手辣,一时急血攻心所致,并无大碍。” 老化子早在-旁取出一颗安神益气丸药,帮着灌下。又指使绿忆姑娘代为推宫过穴,片刻功夫,肖承远才悠悠醒转过来。 肖承远小侠刚一醒转,睁开眼睛,银髯叟便止住他说话,沉声说道:“小师弟!练功之人,切忌六神不归,气血不调。此刻你且按师门心怯,端坐调息行功,一切等到以后再说。” 银髯叟说这几句话时,声色俱厉。肖承远哪里还敢多言。便依照银髯叟的嘱咐,内清杂念,凝神行功,-直等到功行一个周天,睁开双眼,便见绿忆姑娘痴痴地傍身而坐,一双晶莹大眼,一动不动地望着肖小侠。 肖承远不山地心里一阵愧疚,此刻他已灵智复明,心情平静。站起身来,紧握着绿忆的一双柔荑,低声说道:“绿忆!我真惭愧!” 绿忆姑娘柔情似水地望着肖承远小侠,轻轻地叫了一声:“承哥哥!……”下面的话,便哽咽住了。肖承远轻轻地拍着绿忆的柔荑,转面向银髯叟说道:“老师兄!小弟一时激动,深感愧疚。” 银髯叟点点头说道:“小师弟!如今你已经灵智复明了。” 肖承远点点头,脸上仍然止不住一阵飞红。 银髯叟低沉着声音说道:“有为有守之人,当不以任何一种挫折与打击,便激动得六神无主,灵智尽失。小师弟!你来日正是任重而道远,此去风险重重,如果如此不能经得起打击。叫老朽如何能放心让你担负起这次扫荡群魔,安定武林的重任?恩师若是知道这种情形,岂不为小师弟感到失望吗?” 肖承远垂下双手,谨声应道:“小弟敬聆老师兄的金言玉律,并以此次行为为终身诫。” 银髯叟说道:“小师弟你知道么,你方才那一阵急血攻心,已经引起元济大师仆仆风尘之心,他要以数月时间,遍走中原一十三省,联络各大门派,共同起而为小师弟后援。” 肖承远小侠闻言,立即躬身拱手,向元济大师谢道:“大师一番盛意,衷心感激。” 元济大师抢着喧了-声佛号,合掌说道:“老衲深知肖小侠神功无敌,毋庸老衲多事。老衲此举即为酬答小侠昔日为中原武林之事,远走嵩山之劳。再则老衲要借此机会,唤醒武林各大门派,不能明哲保身,要明白善恶到头,难逃天报,要他亲睹这些狂妄魔头,到头来都伏诛在小侠神剑之下。老衲意已说明,即刻就要告辞上道。” 肖承远抢前一步,拦住元济大师,说道:“大师用心之良苦,令人感动,只是尚请大师稍留佛驾,晚辈尚有一事相托。” 元济大师自然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肖小侠尚有何事要相托于他。 肖承远转身向银髯叟同道;“恩师不在当面,老师兄如同师临,小弟尚有一事,要请求于老师兄台前。” 银髯叟一时也为肖承远这种严重的神情,为之愕然,当时便点点头说道:“小师弟有何意见,尽可言之当面,老朽虽然不敢担当时命,当尽力而为。” 肖承远口称谢意,说道:“小弟身旁一柄碧雪神剑,一把描金玉扇,均为恩师颁赐。 此二物如有毁损,该当何罪?老师兄可否教我?” 银髯叟沉吟了一会,他显然为肖承远这个突然问题,而感到迷惘。当时他只说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孝也。师尊赐赠之物,自然也不能损伤,否则当有不敬之罪。不过……”银髯叟一双老眼在肖小侠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接着说道:“若有不得已之意外,那就当然又当别论了。” 肖承远躬身行礼,道谢过银髯叟的指示。转而向元济大师说道:“晚辈昔日仗思师恩赐神剑五扇,幸而降伏群魔。今日事隔三年,有人指我徒仗神剑不足为论。晚辈个人声誉何足轻重?恩师威播武林,垂百年不朽,岂能有如此不肖弟子,玷辱他老人家清誉。使长空栈为之蒙羞。” 说着话,探手腰际,呛当一声,碧雪神剑霍然出鞘。神物利器,果然不凡。顿时映起一股寒光,令人寒意顿生。 绿忆姑娘站在身旁为之一惊,玉手攀住承哥哥的右臂,低声问道:“承哥哥!你要做什么?” 肖承远回头笑顾绿忆,说道:“绿忆!你以为我会自裁谢罪吗?我恩师门下,岂有这等懦夫?”转脸向元济大师说道:“请大师面见各大门派之时,便中告知他们,就说武林后进肖承远,不仗神物利器,但凭师傅武功,愿为各位驱使,为武林安宁,而稍尽绵薄。” 说着话,左手微抬,碧雪神剑宛如一泓秋水,横在胸前。右手扣指掌心,突然中指疾出猛弹。霎时间只听得一阵秋水龙吟,历久不歇。再看时,肖承远手上的碧雪神剑,已经缺了一块,分明是他运用无坚不摧的“弹指神通”最上乘的功夫,将-柄神剑,弹缺一块。 在场众人,都为之遽然变色。 肖承远小侠转身又手捧着这柄已经残缺的碧雪神剑,恭恭敬敬地递到银髯叟面前,谨声说道:“小弟弹指损剑用心业已说明,小弟不求老师兄宽恕,但求老师兄能代小弟保留此剑,等到群魔平定之日,小弟再赴君山,在老师兄面前,请求应得之罪。” 银髯叟怔然看了半晌,才伸手接过碧雪神剑,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师弟用心如此,老朽岂有不明,虽然损坏师门宝物,但是维护师门令誉豪气可嘉。此事老朽虽然担当不起,留待他日,老朽陪同小师弟,再往长空栈,在恩师面前,同领应得之罪便了。只是小师弟如今……” 肖承远连忙接着说道:“小弟尚有一双肉掌,一把玉扇,弹剑之日,矢志仗以扫荡群魔,以不负恩师五载授艺,四川境内开顶全功之恩。” 银髯叟点头说道:“一把玉扇,矢志荡魔。小师弟豪气干云,胆色无双,者朽钦佩无地。”突然,坐在一旁的清昙押尼,低低地说道:“太湖庄上,只有珍儿一人,势堪忧虑。肖小侠应即启程返回太湖,以免遭受括苍山之覆辙。” 肖承远和绿忆闻言,心里一惊,顿时心头沉重万分,连忙对银髯叟及在座众人行礼说道;“多谢清昙老前辈提醒,晚辈不克多留。就此告辞。” 老化子立即应声说道:“小兄弟!从现在起,我老化子这个跟班可当定了,要走老化子带路。” 肖承远还没有说话,那边渔礁翁也站起来说道:“老渔寿也拜过了,留在此地也无事可做。洞庭湖上八百顷,还是让老渔稍尽绵薄,送小师弟和绿忆姑娘一程,以表心意。” 肖承远知道这些老前辈,都是言出法随,当下也不辞谢。匆匆拜别了银髯叟和清昙神尼,以及元济大师。便和渔礁翁,老化子,绿忆姑娘一行,离开君山,登上舟船,扬帆启缆,奔向归程。 这只船,在渔礁翁的操帆掌舵之下,趁着下午潮涨风急,竟然平稳如恒,去势如飞。 肖承远觉得这武功一道,真是无穷无尽。就凭这水上功夫,肖承远又是一窍不通了。 湖上落日,别饶风光,红日如盘如汤,镶在湖水粼粼起伏的边缘,烧红一湖水色,照亮天际晚霞。景色无边,令人陶醉。只可惜舟上的人,都没有这一份欣赏自然美景的心情。任他晚霞似火,绚烂似锦;任他归帆似鸟,渔唱声声,大家都像是落眼无视,充耳无闻。 只有雪地飘风宋允平老化子,独自眺望,竟而长叹出声,说道:“我老化子命中注定劳碌,其实这良辰美景,能得一壶美酒,独酌舟中,邀游五湖四海,做个神仙也不过如此。” 肖承远接着说道:“都是小弟连累老化子哥哥,否则老哥哥在大江南北,以帮主之尊,何尝不是悠闲岁月,比美神仙吗。” 老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你休要多心,我说命中注定劳碌,那只是面对如此良辰美景,稍有感触罢了。你若是真让我闲住了,那倒真的更加难受罢了。” 渔礁翁悠闲地掌着船舵,笑嘻嘻地说道:“只听说做化子的善干玩蛇打狗,没想到你这老化子,竟会雅了起来,居然有了感触起了牢骚。” 这几句话,说得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肖承远和绿忆那种沉重的心情,也暂时有了一分轻松的感觉。 渔礁翁微微带偏一点风帆,船舵向左略略一推,木船像鱼儿顺水一般,一斜溜地滑了过去。嘴里却笑着说道:“说起感慨,那应该是我们这老朽人物哟!若论当年,银髯老邱岂是一个省油的灯?武林中有一丁点事情发生,他都当仁不让。我老渔这管铁箫,也少不得常常找点闲事管管。你们看这次群魔再起,老邱自己没有了那份豪气,连我老渔管管他也不放心了。老了!我们都老了!如今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肖承远知道渔礁翁是说笑话,当时即刻接口说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老师兄的丰功大德,已经深在武林人心。……” 肖小侠话还没有讲完,老化子却在-旁拍掌笑道:“渔老你休发牢骚,也不要说风凉话,只怕这八百顷洞庭湖上,还需你这位退隐的渔翁放钩一钓呢。” 肖承远小侠一时还没有理会出老化子说话的用意,绿忆姑娘却用手遥指着船后,说道:“你们看,那只船可有些奇怪吗?” 肖承远连忙顺着绿忆的手,向船后看去。在即将消失的晚霞照耀里,远远地有一只小船,也正张着风帆,随后而来,绿忆姑娘所说的奇怪,那是因为在这八百顷洞庭湖上,归帆点点,帆之颜色只有两种,一种是白色,一种是泥红色。可是这只船帆,却是墨黑色。 虽然相隔很远,绿忆姑娘的眼力锐利,看得清楚那是一只黑色风帆的船。 老化子盯着船后,说道:“渔舟归帆,应该是朝着我们相反的方向驶去,可是这只船,早就跟上我们的,渔老!这水上功夫,可全仗着你啊!” 渔礁翁一时间没有回答老化子的话,只是掉转回头,对那镶在湖水边缘的君山,看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武林中这些妖孽-日不除,任凭你居到何处,仍然有人骚扰上门。银髯老邱三年隐居只怕这回要换换地方了。” 肖承远惊道:“听渔老之言,君山也会遭到那班魔头的窥伺捣乱吗?” 渔礁翁回身指着后面那只帆船,笑着说道:“你不看见那只船吗?” 肖承远和绿忆几乎是同声问道:“难道君山老师兄隐居之处,已经受到骚扰了吗?” 渔礁翁摇头说道:“他们也太低估了二老一神尼的功力下,派来这些人,吓唬吓唬人也还可以,要到君山撒野,恐怕要自找没趣。” 老化子说道:“恐怕连君山静庐都没能进去,要是我们迟走一步,说不定就凑上热闹了。” 肖承远小侠眼望身后那只小舟,愈来愈近,舟行似箭,将洞庭湖上划起一道水纹,这份功力,已颇为惊人。 当时便向渔礁翁说道:“渔老师兄何以断定是派来的人,而不是那些魔头亲自来到此地呢?” 渔礁翁道:“扰乱武林,火焚括苍,这不过是序幕罢了。不到大场面,不到决战关头,这些魔头会亲自出来吗?他们是不会自乱阵脚的。先让你们紊乱一番,慌了手脚,然后再大施手脚,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肖承远问道:“少林方丈,掌管少林本院,为当今武林一流高人中之顶尖人物,竟然中毒丧命,这手下人尚且如此,那些领头人物,难道是宇内无人可以抵挡的吗?” 渔礁翁大笑说道:“武林之中,相沿至今,尚没有不可抵挡的人物。不怕你老弟认为我老渔蓄意出言不敬,令师玉扇老前辈,堪称近百年来,罕见的奇人,但是,他老人家也不能称之为举世无敌,盖世无双啊!那些魔头究竟是何人,老渔虽不知道,谅他们尚无能修练到玉扇老前辈那等功力。至于这些到处撩拨点火的手下人,两个字‘偷袭’罢了。袭者有心,被击者无意,这两下功力就可以相差到极大限度。” 老化子笑道:“话虽是如此说,只怕邱老也经不起烦扰,君山之地,又要迁移了。” 渔礁翁大笑说道:“狡兔尚有三窟,邱老儿要想安宁,单在一地,自然不是上策。” 渔礁翁说着话,转身对船后看去,继而又笑对肖承远说道:“小师弟!我们尽管说闲话,倒让人家跟上来了。在这洞庭湖上,有所行动,按说我老渔要效劳一下。不过,这等脚色吓吓他们就可以,还是让我老渔操帆掌舵吧!” 后面那只船,果然在这一阵谈话之际,跟上来了。如今两船相隔,至多不过只有二十丈左右。船上的人物,已经看得清楚,三个中年汉子,一个老头子,都是脸色阴沉沉地向前看着。 本来后面来船极为快速,相隔愈来愈近,可是渔礁翁稍一操动风帆,两只船便始终保持着二十丈距离。 渔礁翁忽然对绿忆说道:“姑娘!老朽提一件往事,试看姑娘能否记得。” 绿忆为之一愕,这时候有什么闲情逸致,提什么往事?当时姑娘便点头说道:“渔老师兄提的是哪一段往事?” 渔礁翁笑道:“记得老渔和在场的两位,乍到南海,曾经见过姑娘初展琵琶神功,一根海碗粗细的船桅,应声而折……” 绿忆姑娘是何等聪明人物,渔礁翁言下之意,早巳明白。当时便顺过环抱在左臂的碧玉琵琶,右手小指微钩,正待挑动弦音,忽然,渔礁翁伸手作势,制止住绿忆姑娘,他却转面向肖承远小侠说道:“来人旨在试探君山,既然无功而退,就应该返走归途。如今追上我们,大概是对你慕名而来。” 肖承远愕然笑道:“是对小弟慕名而来的吗?” 老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你这位‘苍虚秘笈’得主,究竟有点什么,人家可不知道啊!说是慕名而来,说不得要见识见识了。”渔礁翁说道:“小师弟!你不是正愁着找不到线索吗?这些慕名而来的人,倒是来得适当其时。老渔好不容易将这顺流顺风的船,慢了下来,你可别错过这场热闹啊!” 肖承远这才会意地笑了一笑,转而又对绿忆说道:“绿忆妹妹!渔老师兄提出那一段往事,就是要听你一阙琵琶,少时你可不能使渔老师兄有所失望。” 绿忆抱着琵琶,柔顺地点点头,含着微笑说道:“绿忆省得,承哥哥你放心好了。” 肖承远颔首微笑,向后挪动两步,负手而立,昂首引声发放话,说道:“后面那几位朋友,如此穷追不舍,莫非有何要事指教?八百顷洞庭,风大浪急,不便促膝倾谈。如蒙不弃,请随在下渡登彼岸,再来请教如何?” 老化子也接着一阵呵呵大笑,抚掌说道:“小兄弟!渡登彼岸,便是苦海回头,你真是武林慈航,普渡众生。不过,只怕苦悔茫茫,回头不易。普渡众生,还是在于众生自渡。你小兄弟这番心意,眼看着会落空了。” 肖承远如此一问,老化子紧接着如此一和。听去虽然都是场面话,骨子里都还暗存示警之心。尤其老化子几句笑呵呵的言语,倒是句句警言,字字实在。更加他们两人都力逼丹田一口真气,舌绽春雷,唇开霹雳。虽在晚来风大浪急的洞庭湖上,二十丈之外,犹是如雷贯耳,震得那一叶黑帆,猎猎作响。 后面那只小船上的人,显然被这一问一和,挫了锐气,任凭风送舟行,半晌没有答话。肖承远一见对方挑衅之气稍退,认为对方倒不失为识时务者。当时便抱起双拳,再次朗声发话,说道“既然各位无意指教,算是肖承远特意多心,就此告罪。今日湖上萍聚,总算彼此有缘,他日再会,在下定当邀请各位小酌一番。” 后面船上仍然是默无一言发话,肖承远刚一掉回头,向老化子说了一声:“是我们多疑,猜错了他人的来意。” 言犹未了,肖承远顿时觉得小舟一慢,吱溜溜地,一叶孕得正饱的风帆就像枯叶落地,飘然而坠。小舟遽然失去风力,紧接着“咿唔”一声,船身打横,滴溜溜一个旋转,激起浪花如雪,正在前行的小舟,竟如此地停了下来。 肖承远正是一愕之际,只见渔礁翁轻巧无比地一收左手舵柄稳住了船身。笑嘻嘻地向肖小侠说道;“若尽管如此一味迫赶不上,人家不但是不死心,还以为我们是仓惶而逃呢。小师弟!我说是一条极好的线索,现在你就可以试试老渔的话,到底真假如何了。” 顺风顺浪,二十丈的相隔,在轻舟急赶之下,何消片刻,自能赶得头尾相衔。渔礁翁如此故意落帆横舟,再行一停之际,后面那条船,果然催舟紧赶,转眼竟追个首尾相衔,近在咫尺。 肖承远正待发话,后面那条船上,站在船头上的一位苍须老者,削腮无肉,暴眼有神,左手扶着一棍六尺七八寸长的剑头铁拐,屹立有如泰山不动,瞪着肖承远,沉声发话问道:“这位小兄弟自称肖承远,莫非就是数年以前,传遍江湖,轰动武林的‘苍虚秘笈’得主,曾经大破黑凤帮的肖承远?” 肖承远含笑拱手应道:“不敢!在下正是武林末学肖承远,尊驾如何称呼?洞庭湖上,如此相逢,有何指教,就请言之当面如何?” 那位削腮暴眼的苍须老者,突然冷嘿嘿地一笑,-顿手中剑头铁拐,还没有说话,老化子突然在肖承远身后,张口哇地-声,立即酒气四溢,一股喷泉,疾如劲射,向对面那苍须老者迎脸扑去。 苍须老者想是也觉得事出突然,仓忙中缩身一退,右手突然-伸上前,长袖吐出有如匹练,呼地一下,把老化子那-股喷出的酒泉,迎头砸得四溅。就在这-瞬间,只见他长袖忽又左右来回-拂,那四溅的酒泉,立即扫得四下无踪。 从老化于突然间的喷酒,以及那位苍须老者的引身拂袖,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是,这一瞬间,肖承远小侠已经知道了其中一切,立即叱声喝道;“在下坦诚相待,不惜停舟一晤,以示真心。尊驾却是如此诡诈欺人,在下只好另行相待了。” 说着话,右手早从袖中探出描金玉扇,“刷”地一声,抖开扇面,迎面一扇。暗地里早已经扣足左掌八成劲道,趁着描金扇这一扇之间,左手舒掌疾推,顿时-股罡劲,随着扇面一晃而出。霎时间狂飙顿起,湖上方丈之内,平地浪起三尺,直向那条船上汹涌翻去。 若论这一扇之下,虽然肖承远暗使阴劲,力道汹涌,但是若没有左掌暗运“九天玄门大乘神功”,扣足八成真力,疾推一掌,也断难推波助澜,平地涌起浪高三尺。肖小侠如此右扇左掌交互使用之下,功力顿见,神妙惊人。对面船上贼人,哪里还顾得分辨肖承远究竟使的什么功夫,只剩下手忙脚乱,窘态百出的抢着推舵荡桨,支橹落帆。好不容易才将颠簸不定的小船,在三丈之外,稳了下来。 那削腮暴睛的苍须老者怒斥道:“也不过是一个仰仗邪法的旁门左道之流。有本领就在你胡老爷手下,硬对几招剑头铁拐。若是全凭邪术欺人,算什么英雄好汉?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令人齿冷。” 肖承远没有来得及答话,老化子在一旁只笑得打跌,捧着肚子说道:“姓胡的老小子!亏你说得出口,你懂什么是真正的武功?都像你那样暗中使鬼,才算是真正的武功吗?” 肖承远却点头笑道“胡老朋友!尊驾出言不逊,肖承远自有容人之量。何况你们这等来自边陲,久藏深山的野居人物,自然不谙中原礼数,我岂能与你们一般见识?” 肖承远一口道出他们是来自边陲,那苍须老者不觉为之颜色一变。肖承远却又伸手止住他们说话,依然含笑说道:“不过胡老朋友你方才指责在下使用邪术,肖承远不能不为之惋惜。中原武功,浩瀚无边,你能知道几何?果然如你所言,则你方才一顿剑头铁拐之际,那种伎俩,又算什么?我惋惜你只有井蛙之见,少不得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功。” 苍须老者一听肖承远如此一说,立即神色一沉,手中剑头铁拐一横,顿时拿桩作势,疑神以待。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中年汉子,也立即一撤腰间四把带钩分水刺,也都蓄势以待。 肖承远这才放声哈哈一笑,指着他们说道:“仗着你们那点微末伎俩,便想在中原搅乱太平,你们也太过轻视武林。你想想,连君山-个迷宫阵势,都走不进去,还妄谈武艺吗?” 苍须老者顺手一扫剑头铁拐,嘶嘶一阵尖锐的啸声,搅起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左手一指肖承远说道:“肖小于!你休要耍嘴。老爷子就要在这五叶扁舟之上,让你尝尝六十四招追魂拐,三十二招断魂剑,看看你到底能挨多少。” 苍须老者如此一挥动之下,肖承远也知道对方武功浸淫在这根剑头铁拐之上,必有所长,心中自是不敢大意。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一举手之际,将对方击溃,才能如礁翁所言,抓住一条极佳的线索。 当时肖承远合拢手中的描金玉扇,微微一点对方,微笑说道:“胡老朋友!我要让你见识什么是中原武学,以后才好叫你收敛狂妄之态。你那六十四招追魂拐,三十二招断魂剑,只怕一招也容不得你施展。” 苍须老者几次扬拐作势,但是终于又让肖小侠那种潇洒自如的神情慑取,不敢轻率出手。尤其在方才那一顿剑拐之际。已经被对方识破手脚,未曾得逞,也就益发不敢轻易耍弄这剑头铁拐里面的玄虚。 肖承远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眼神注意着他的剑拐,人却轻笑说道:“胡老朋友!请你见识见识中原武学。”说到这里,肖小侠扬声叫道:“绿忆妹妹!” 绿忆手捧琵琶,站在肖承远身后,宛如珠走玉盘,莺声出谷的应了一声,然后轻启珠唇,说道:“承哥哥!你有什么差唤吗?” 肖承远人在答话,眼神仍停在对方剑拐之上,凝神不变,朗声说道:“绿忆妹妹!依你之意,我要施展几招中原武林真正功夫,让这些边陲来人,稍开眼界?” 绿忆是何等精灵人物,还能不了解承哥哥的意思吗?当时微展笑靥,轻轻地说道,“承哥哥!我们哪有时间去帮忙别人开眼界啊?湖上风急,我们还是快些渡湖登陆的为是。既然承哥哥已经承诺,你施展一招,也就够他们瞧的了。难道你还在此闲情逸致,陪他耍上六十四招,三十二招吗?我可不耐烦看啊!” 肖承远大笑而起,说道;“既然绿忆妹妹不耐烦看,那我就施展一招,也就是了。” 他们这一问一答把老化子和渔礁翁,乐得彼此呵呵大笑。可是站在对面船头的苍须老者,哪里还能忍耐?厉叱一声,“好小于!你看招拿命吧!” 长身盘肘,剑拐竖胸,招式一触即发。肖承远却在此时一振青衫,人如鹰隼,凌空拔直三丈有余,半空中提气翻身,式化“潜龙入海”。右手玉扇早就展开了“万象归宗”的招法.一招“天雨粟”,但见点点晶莹玉闪,阵阵锐风凶,分不清人影,看不清扇招,就如此天罗地网,满盖而下。 肖承远既然存心使对方神浮心躁,又抢着一瞬机先,展开玉扇书生生平得意的“万象归宗”扇法,使出全身十成功,力,无论是灵与劲道:都是当时一绝。这苍须老者自认剑拐是独霸一时,但是,何曾见过一出手就是如此声势? 一时也慌了手脚,立即沉桩不动,剑头铁拐施出-招“十转办回”,护住当头。没有料到一招未经使满,只觉得左肩一麻,劲道立失,紧接着右臂也是一酸,只听得“噗嗵” 一声,水花四溅,剑头铁拐应声沉落湖心。 等到苍须老者再定睛留神看时,肖承远小侠稳稳当当地站在对面船上,玉扇折合在右手,含着微笑说道:“如何?仅此-招,是否够了?” 苍须老者此时左肩井,右曲池,都已经受制被点,若不是点下劲道留情,只怕早已经撒手船头,魂归水府。可是此时也是如形残废,站在那里束手待毙。 苍须老者长叹一声,废然说道:“肖小于!算你功力高强,咱们来生再见!” 当时一抬腿,翻身便向湖中跃去。正是他跃离船头,将要落水之际,呼地一声,斜地里飞来一支木桨,正好迎向苍须老者的双足。 苍须老得人在半空,无力闪让,只有眼睁睁的迎个正着。“啪”地一下,硬将苍须老者下落的身形阻拦住了,再又一股潜力反弹,随着将苍须老者的身形,弹回船舱。只听一声苍老的呵呵大笑,说道:“老小子!凭你还有这份羞耻心,就不应该让你横死在洞庭湖内。” 肖承远转身向渔礁翁拱手说道:“渔老师兄这一桨之力,胜造七级浮屠,功德圆满,小弟一时疏忽没有防到他有这一招!” 渔礁翁放回手中的木桨,呵呵笑道;“小师弟!别跟我老渔歌功颂德,去办你的正经事。” 肖承远会意转身,向苍须老者拱手说道:“胡老朋友!你何苦如此看不开,想不透? 在下方才已经讲过,武学一项,浩瀚无边,而且各人学有专精,各有所长。虽然在下一招扇法,侥幸得手,但是,尊驾剑头铁拐,想必亦有精奥之处。如此一招之失,何至于就要以命相殉,岂不有负数十年习武练功之岁月吗?” 苍须老者从船舱里爬起身来,望着肖承远,半响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 你也不必再向老夫脸上贴金,老夫今日总算开了眼界,只有自愧技不如人。” 肖承远含笑说道:“武林之中,素有不打不相识之说。胡老朋友可否将台甫相告,也不辜负你我今日洞庭湖上,萍踪一会。” 苍须老瞪着跟睛,满脸颓丧神情,俄而点点头说道:“你是想知道老夫的来龙去脉罢了,事到如今,既然你如此相问,老夫自愿为你一说。” 肖承远拱手说道:“胡老朋友与阿修罗教的活骷髅怪熊琨,是否旧识?” 苍须老者点点头说道:“这位老化子是精灵鬼怪,你也是一点即透。想必是从方才老夫一顿剑拐,放出无烟毒散。便断定老夫与阿修罗教有关。其实,你们都错了。” 肖承远轻轻地哦了一声,略为诧异地望着苍须老者。 苍须老者接着说道:“说起老夫胡柴青,你们必然是毫无所知,若是说起百毒尊者,谅你不会不知道。” 肖承远闻言精神一振,但是,立即播头说道;“胡老朋友!你说此话,井非我肖承远怀疑,但是有一件往事,你恐怕不知。三年前,我与这位渔老师兄远走邛崃之时,在西南边境,曾与百毒尊者相遇。在他万蝎之阵,徒劳无功之后,他声言退隐山林,深忏前非,不闻外事。……” 胡柴青没等到肖承远况完,便惨然一笑,摇头说道:“你错了!百毒尊者有真有假。” 绿忆姑娘在一旁接着说道;“承哥哥!在洞宫山正邪大会上,那位假的百毒尊者,在黑风帮助纣为虐。后来真的百毒尊者也及时赶来露面,真假相对,果有此事。” 老化子此时也皱着眉头说道:“玉扇老前辈现身之时,群魔隐去,这位假百毒尊者也是其中漏网之一。如此说来,如今再出武林的,都是当年漏网之人了!可惜!可惜!” 渔礁翁慨然叹道:“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此而已!” 肖承远也颇有感触,沉吟了半晌,向胡柴青问道:“胡老朋友与这位假百毒尊者,究竟有何关系?既然老朋友愿意秉诚相告。可否就请为在下一释疑团。” 胡柴青点说道:“自然!就凭你方才那一招神奇无比的扇法。使老夫自愧不如,你有何求,老夫也自无不允之理。其实所谓假百毒尊者,也就是我师父干毒神君卞言的化名而已。你一定会问到,为何我师父舍去干毒神君名号不用,而要借用百毒尊者的名号,潜入中原?那是因为……” 绿忆一见胡柴青一顿话头,便笑吟吟地接着说道:“想必你-时还不便出口,说出你师父那种不太光明的用心,就让我来猜测一下如何?” 胡柴青望着绿忆,苦笑一下说道:“姑娘天仙化人,自然心机灵窍。” 绿忆姑娘微笑着说道:“你师父在边陲潜心苦练,集干毒于一身,存心要横扫中原,独霸宇内。但是,你师父毕竟是聪明人,也深知中原能人辈出,自己虽然干毒在身,究竟能否如愿以偿,尚难确定。万-一朝失手,数十年辛苦,岂非毁之一旦?于是,正好假借百毒尊者之名,彼此虽有千百之分,却都是以使毒见长,如此来到中原,-探虚实。” 胡柴青点头说道:“姑娘说的一点不差!我师父存心一探虚实,成则归还住地,再以千毒神君之名深入中原,一遂所愿。不成则从头再来苦练,而名声受损者,只是百毒尊者,并非千毒神君卞言。” 肖承远叹道“你师父能将如此用心,用之于武林正道,岂止自求多福,抑且苍生有幸。” 老化子在身后呵呵笑道;“那样一来,武林岂非无正邪之分了吗?自古有忠必有奸,人间有坏人也有善者。有人专心一志为苍生谋福,也就有人挖空心思,为害于人。古如此,今尤然啊!” 老化子这儿句话,说得胡柴青面容为之一动,深深点了点头说道:“有人愿意留芳百世,也就有人愿意遗臭万年,一念之间罢了。” 肖承远觉得胡柴肯这两句话,说来极多感慨,正如渔礁翁所言,此人能有羞恶之心,尚不失为可救之人。当时心里已经对他存了一份好感,不由地点头说道,“胡老朋友说得对,善恶只有一念之间,而祸福也只有一念之间。当时令师自洞宫山回去之后,难道毫无觉悟之心吗?” 胡柴青说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就如同我胡柴青,若不是今日在临死边缘,一线彻悟,岂能如此和你佩佩而谈?我师父在洞宫山轻易遁回之后,决心苦练,决心十年有成,再下中原,以偿夙愿。” 肖承远说道:“洞宫山正邪大会,至今犹只不过三年,距离十年之期尚远,为何又要再到中原,掀起风浪。” 胡柴青慨然说道:“你岂不闻:‘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这句话吗?男女私情尚且如此,立身处世又何尝不是?我师父有了这种用心,就不免有同路人前来蛊惑相诱了。” 谁能引诱干毒神君这样老奸巨滑的魔头放弃自己原有的决心,而又冒险掀起武林风浪呢?肖承远、绿忆姑娘、老化子和渔礁翁,大家几乎都一致地在猜想,无法想到在边陲知名的魔头当中,有谁能有这种能耐。 胡柴青却说道:“说这个人,正是你所熟悉,而且一度误认为是我的同伙,阿修罗教的活骷髅怪熊琨。” 揭开这个谜,大家又不禁为之恍然,这倒真是骑在驴背上找驴。除了骷髅怪,还有谁会如此深藏祸心,记恨中原,尤其恨着肖承远有关联的这-群人呢? 胡柴青接着说道:“我师父究竟是为活骷髅怪所说服,或者是为活骷髅怪所利诱威胁,老夫不知实情。就在三个月以前,我师父携带四大门人,从北祁连的秘密隐地,南奔青海喝达素齐老山。” 肖承远闻言一惊,回头向渔礁翁和老化子问道;“渔老师兄!老化子哥哥!这阿修罗教昔日在青海的老巢,不是被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扫荡清除殆尽了吗?活骷髅怪如今又到青海,难道昔日除了活骷髅怪漏网之外,尚有其他之人不成?” 渔礁翁摇头说道:“昔日各大门派扫荡阿修罗教,本是各捐成见,联于而行的盛事。 但是,是否真如他们所言,没有一个漏网?是否他们没有一点夸大其词?本是值得怀疑。 何况,阿修罗教又是诡诈多端,难保其中无诈。这漏网者,除去活骷髅怪,果真还有他人,则这个人一定是阿修罗教昔日不可一世的人物。” 胡柴青点头说道:“这位老朋友倒是明察秋毫,说来入木三分。噶达素齐者山如今已经是阿修罗教扎根之地,活骷髅怪虽然是以阿修罗教的后起教主自居,但是,实际上阿修罗教还是受制于一个不知名的高手之下。” 肖承远抢着问道;“胡老朋友和令师在阿修罗教里,究竟处于何种地位?” 胡柴青的削瘦脸上,不由地泛起一层羞愤的红色,顿了一下说道:“我师父以千毒神君一派掌门之尊,在噶达素齐老山,比活骷髅怪还要低上一等。否则又何致于独派我们四师兄弟风尘仆仆,奔走于江湖?” 肖承远忽然心里-动,连忙问道:“除了胡者朋友这一起到君山之外。还有……” 胡柴青忽然露出尴尬的笑容,说道;“老夫应该及早告诉你们,安徽的九华,浙东的括苍,还有太湖之滨,都是这次南下中原的目标。” 言犹未了,肖承远和绿忆姑娘几乎是同时惊得跳起来丈余,厉声叱道:“太湖之滨? 你们去找寻何人?” 胡柴青沉静如常地点点说道:“活骷髅怪在这三年之内,把当前武林大势探访得了如指掌。他知道要震服武林,应该从何处何人下手。”老化子拦住肖承远和绿忆姑娘说下去。他却趁隙问道:“胡老儿!你这句话有些可疑的漏洞,我老化子不敢说你存心相欺,至少我要说你对活骷髅怪的诡计阴谋,了解不深,认识不够。” 胡柴青点头说道:“我此时此地,所言所行,不仅是违背了活骷髅的戒律,而且更违犯了我师父的门规。叛逆之人,随时可以遭受制裁而死,死尚不惜,尚有何种语言,愿于此时落个相欺二字?” 老化子也点头说道:“胡老儿!你是忏悔之遮盖,求得心安,相信决不会相欺于人,如此我老花子有两点疑问不明之处,也就坦诚相问,休怪我出语不敬。” 肖承远小侠此时已经急得心如火焚,他担心着大湖之滨故里,两位身怀有孕的姑娘,两个人都是急于要问胡柴青,去太湖之滨的是何等人物?但是偏偏老化子此时拦住他们说话,使他们不便启口。 肖承远和绿忆都是极明上下,极晓尊卑的人。虽然心里急如火焚,老化子一经拦住,也只好按住心头火急,默默地站在一旁。 老化子的为人,肖承远和绿忆都是素为景仰。虽然小处不拘,而大事却是一丝不苟的。他此刻拦住肖承远和绿忆的追问,必有他的打算,所以,肖承远和绿忆也带着-份希望,在静听着老化子的问话。 胡柴青一张瘦削脸,也顿见光彩,一双暴眼略具光芒,望着老化子说道:“你这位老化子倒是句句说得人情人理,我胡柴青年逾花甲,已不是年稚后生。我要说明所知道的一切,是因为我此刻悬崖勒马的顿悟,聊表忏意。若认为我是失挫受制,畏死而言,则老夫尽可闭嘴不作一声。” 老化子点头说道:“老化子要问你这-件事,你们领活骷髅怪之命,南下中原,是为了算计中原武林这些高人吗?未免自视过高,也未免将别人估计过低。活骷髅怪即使不明了中原大势,也不致如此愚蠢。何况你老儿说到,活骷髅怪早在三年之内,将中原情势,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件事岂非无法自圆其说吗?” 胡柴青突然嘿嘿笑了起来,说道:“老化子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时。活骷髅怪命我四师兄弟,分道南下中原,目的只在搅乱武林,使你们先自乱了章法。其次,能得手则得手,不能得手也无妨碍。何况千毒神君四大门人,武功-道虽然不能自诩一流,但是这施毒的功夫,却不次于阿修罗教。” 肖承远此时已无可再忍,他知道老化子已经用话扣住了胡柴青,不怕他不说真话。连忙接上去说道:“如此说来,在九华山中途,暗伤于我渔老师兄,是你们同伙?” 胡柴青点头说道:“那是老三在九华空手回程,顺便的一着。” 肖承远紧接着问道;“括苍山青龙帮总坛,纵火伤人,也是你们?” 胡柴青点头应道:“那是老四从容得手。” 这会肖承远和绿忆同时厉声抢问道;“去太湖之滨的是谁?” 胡柴青依然不变声色地应道:“那是老大施毒使者支古冬。” 肖承远此刻手心紧捏,汗出如雨;绿忆姑娘更是汨水盈眶,浑身微颤,他们深深知道,若仅凭一招一式的硬拼硬斗,蓝玉珍姑娘一支聚莹短剑,可以睥睨武林,任凭什么施毒使者支古冬,又何在话下?但是,如果暗中施展放毒的手脚,蓝姑娘就凶多吉少了。 肖承远和绿忆都在紧闭着嘴,不敢张口就问。唯恐胡柴青答覆出来的是晴天霹雳,月夜焦雷。但是胡柴青却先他们而说出了结果。他说道:“太湖之滨,施毒使者却是迟迟未行。” 肖承远稍喘一口气,抢着问道:“那是为什么?” 胡柴青笑道:“连老夫在回程中途闻到‘苍虚秘笈得主’。尚且要斗上一斗,何况老大是专程前去的?” 绿忆抢着问道:“如此他为何迟迟不行?” 胡柴青说道:“老大心比天高,人比蛇毒。要在太湖之行,满载而归,如此他要妥为准备,志在必得。” 肖承远说道:“你是说你大师兄施毒使者支古冬,尚未启程?” 胡柴青摇头说道:“旬日以前,确是如此.” 肖承远没等他说完,立即一拱手说道:“火焚括苍,毒伤石老帮主,无端挑衅于渔老师兄;胆敢乱闯君山清修之地,诸多罪愆,念在老朋友你能苦海回头,一念归真,肖承远均愿不作细算。你我今日在湖上萍踪一会,但愿他日再相逢时,俱是仗剑行道江湖之人。 请了!”说着话,便回转身,对渔礁翁拱子说道:“渔老师兄!洞庭八百顷,小弟此刻恨不能插翅飞渡。请老师兄立即张帆乘风,登渡彼岸。让小弟早日兼程,赶回太湖故里。” 渔礁翁单手支撑住舵柄,慢慢地沉下颜色,说道;“最难苦海回身,无异屠夫成佛。 胡老朋友这等朋友不交,将是终生憾事。小师弟!你何能如此撒手就走?” 肖承远本来是一心急得着要赶回太湖,探看故里平安与否。此时一听渔礁翁如此- 说,一收奔放的心神,不由地顿时脸上一红。 渔礁翁接着说道:“老渔尚要请教胡老朋友两项问题,小师弟暂时稍加忍耐。” 肖承远红着脸应是,转身一跃,落到对面船上,起手运用如飞,连拍两掌解开胡柴青左肩井右曲池两大穴道,左手及时掏出一颗丹药,递到胡柴青面前说道:“在下一时情急,有失江湖道理,胡老朋友幸勿见责。” 胡柴青站起来活动着双臂,笑呵呵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私?老夫虽然生长边陲,也知道圣贤尚且讲私情。你岂不闻:亲亲而后仁民,仁民而后爱物。私情即是常情,胡柴青即使再不敏,也不能蠢到如此地步。” 有人说,人的面貌和谈吐,和人的心地有关.心地良善,虽相貌丑陋,读书无多的人,也使人觉其可亲,而谈吐中节适度。心地卑劣的人,虽面貌俊美,饱读诗书,仍然使人敬而远之,视之可恶,听之可鄙。所以,人之内心美好或丑陋,直接形之于外,表之于声。这是一段废话,且说胡柴青一经顿悟之后,谈吐之间,也自然礼仪井然。他谢过肖小侠之后,转而又向渔礁翁拱手说道:“老朋友,你们时间宝贵,确是事实,有何高见,就请指教如何?” 渔礁翁脸色异常沉重地说道:“除了胡老朋友四兄弟之外,是否尚有旁人,也随之南下中原?” 胡柴青顿时也为之一怔,摇摇头说道:“这件事,老朽不敢断言是抑或非。” 渔礁翁接着说道:“千毒神君归附噶达素老山之前后,有否旁人加入阿修罗教?” 胡柴青也摇头说道:“阿修罗教规律严厉非常,这等事,老朽一无所知。” 渔礁翁接着又问道:“千毒神君门下有使用‘毒杨花’的毒器否?” 胡柴青摇头道:“阿修罗教与千毒神君门下,俱是使用毒物之能者。毒若见诸于形色,等之下者,毒杨花想必是毒器名称。不是我千毒神君门下所有。就是放毒瘟神乐见今,虽施放小巧毒器,也无‘毒杨花’其物之称。怎么?是另有其人,生事于前吗?” 渔礁翁阴沉着脸,半晌才摇摇头,忽又展笑容说道:“老渔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胡老朋友!难得你如此一念归真,武林之中对于去恶向善的人,都要尽一分相助的力量。” 说着转身向绿忆姑娘道:“姑娘!南海琵琶神力,意在右侧二十丈外之船桅,可能奏功吗厂 渔礁翁如此一问,肖承远和绿忆都为之一怔。他们都因为心悬太湖,神驰故里,没有留心身外。此刻一经渔礁翁如此一问,立即凝神注目,向右侧湖上扫视。 此时,夕阳早坠,星光朦胧,湖上水气横天,难分上下。但是在肖承远和绿忆的眼神扫视之下,顿时觉到渔老师兄所指为何了。绿忆立即将碧玉琵琶,顺在手中,对渔礁翁说道;“绿忆遵命一试,但愿不负渔老师兄所望。” 说着话,心神顿时收敛,右手小指微挑,只听得“叮咚”两声,弦音脱手而出,余音未绝,就听到右侧湖面上“吓喳”一下巨响,紧接着“噗嗵”一阵,水声震动,搅动湖水一阵波光粼粼,金蛇万道。 渔礁翁笑着说道:“绿忆姑娘一指弦音,为胡老朋友解脱后顾之忧。你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他日后会有期。” 言犹未了,风帆顿起,舵柄微一推动之际,这-叶小舟,就如脱弩之矢,乘风破浪,远去数丈。不一会工夫,便将胡柴青撇开得踪影不见。 渔礁翁这才向肖承远说道:“小师弟,今日湖上一会,对你助益良多。阿修罗教既然死灰复燃,小师弟就不可务求近功,不妨徐徐图之,为武林谋求百年长治久安之大计。不过有今日胡柴青前车之鉴,当知天下无不可善渡之人,应该上念好生之德,少作滥杀无辜,否则,徒然像昔日各大门派图谋扫荡阿修罗教一般,于事何补?切记!切记!此番返回太湖故里,但愿平安无事,小师弟亦可深虑大计,老渔虽隐深山,但愿耳闻好消息。” 渔礁翁这一番话,不仅说得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心神凛然,连老化子宋允平,也收敛笑容,静听称是。 肖承远忽然又想起来问道:“方才渔老师兄问起‘毒杨花’之事,胡柴青毫无所知,难道另有其人吗?” 渔礁翁说道:“小师弟!应该说从即刻即日起,你已经负起扫荡群魔的道义责任。你要记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狡诈阴险是这些魔头的特性,前途多坎坷,你要耐心地去行走。无论是千毒神君,乃至于毒杨花、断肠白骨吹等等,自有水落石出之时。” 渔礁翁说得语重心长,一反平时他那种嘻笑不拘的态度,肖承远唯唯应是,将这些话都紧记心头。 渔礁翁忽然又一落风帆,遥指对面说道:“相去七八丈,便是彼岸,老渔要和你们告别了。” 肖承远不敢轻言挽留,只好躬身辞别说道:“多谢渔老师兄相送过湖,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渔礁翁扬声呵呵笑道:“小师弟!千里萍踪,尚有相逢之口,何况我们。只要小师弟玉扇平魔,再度归隐山林之日。老渔少不得要在遨游五湖四海之余,绕道太湖,还要叨扰几杯。” 在长笑声中,一声“再见”,只见他一扬手,一条巨大的木桨脱手直飞两三丈开外。 渔礁翁人随桨起,宛如夜鸟惊空,带起一阵风声,悠然落在木浆之上,霎时间去势如矢,竟然如此神奇无比地破浪而去。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以及老化子,目送渔礁翁逐渐隐没在黑夜湖上,都有一分怅惘。 良久,三个人才回过身来,老化子却是感慨万千地望着肖承远说道:“渔老其人,在二老一神尼之中,是一位洒脱不拘小节,游戏人间的高人。今天他竟然如此严谨言词,一丝不苟地说明他对平服群魔的态度,足见用心之深,高瞻远瞩。渔老金玉良言,足为小兄弟引为箴训。” 肖承远唯唯称是,忽然说道:“老化子哥哥平素也是落拓不羁。游戏人间,此刻竟也是如此谆谆告诫,小弟引以为训。只怕小弟德薄能鲜,难当大任,倒是有负前辈们的期望之殷。不过……”说到此处,肖小侠微有叹惜之意。顿了一顿,低声说道:“以千毒神君如此居心叵测,剧毒一身的魔头,尚且听命于活骷髅怪;以活骷髅怪如此阴险毒辣,刁钻尖刻,古怪机灵的人物,尚且听命于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此人之可虑,是在意中。” 绿忆姑娘闻言微翘着小嘴,持有异议的说道;“承哥哥!记得昔日你闯荡武林,遍会群魔的时候,哪里有今天这样顾虑多端的事情啊!管他是谁,只要我们赶到青海噶达素齐老山,还怕没有水落石出之日吗?” 肖承远脸上不由得为之微微一红,老化子却于此时接过口来,认真地说道;“绿忆姑娘!这正是说明你承哥哥已经今非昔比,经验老到,顾虑周详。你岂不闻两军对敌,先求知己知彼,才能百战而不殆吗?” 肖承远这才含着一丝苦笑,说道:“活骷髅怪胆敢如此挑衅中原武林,必然久经谋算,若无所恃,焉能如此,还有一件事使我久藏心头,莫可一释的,便是暗伤少林掌门以及暗算邛崃悟尘师太的‘毒杨花’,此物必有曲折离奇情节,如果不是活骷髅怪所为,只怕问题更是复杂了。” 绿忆姑娘也觉得承哥哥的话不无道理,当时点点头说道:“承哥哥!那些问题,留待从长计议罢。当前十万火急,便是赶回太湖故居,看看三位姐姐平安与否。” 肖承远小侠一时急于思索群魔迭起、武林难安的问题,却把太胡故居急如星火的情况,撇到一边,如今一经绿忆提起,不由地又为之心神一震,顿觉惶惶。正好此时船已靠岸,众人弃舟登陆,肖承远先吩咐随来几人,尽自先走。转而又向老化子拱手为礼,沉声说道:“不瞒老化子哥哥你说,小弟此时心急如焚,方寸已乱,灵智不明,处事欠周……” 老化子一把拦住肖小侠说下去,皱着眉说道;“有道是骨肉连心,也怪不得你。目前你小兄弟对老化子有何差遣,尽管明言。老化子为人,小兄弟尚有任何不知之处吗?” 肖承远点头说道:“小弟便和绿忆即刻兼程赶路,但愿太湖故居,安然无恙。不过,小弟此时心中另一件难安之事,便是括苍山青龙帮总坛。无辜遭千毒神君门人下此毒手,石老伯父究竟生死如何,仍在不明之中。我若如此赶回太湖,而故居无事,我何以对风姐姐?” 老化子慨然说道:“小兄弟的意思,我老化子已经明白,即使你小弟不说,老化子与石啸天老帮主的交谊,也不容我置之无睹。不用说,小兄弟你和绿忆姑娘,且自兼程赶回,老化子少不得先要跑一趟括苍,一则看望石老帮主的生死,再则,括苍山遭此大难,我老化子也该探视一番啊!” 肖承远感动得无已,拱手连连说道:“老化子哥哥古道热肠,急公好义,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化子忽然又展颜呵呵一笑说道:“休向老化子脸上贴金,等着我们在太湖之滨再会吧。” 人是雪地飘风,势如流星赶月,匆匆地走了。剩下肖承远和绿忆怀着万分沉重的心情,归心似箭,直奔太湖—— 第二十章 太湖之滨,郁郁树林,阡陌田陇。竹篱茅舍,自成村落,虽傍湖而居,却是诗书耕读。 湖光景色,不沾尘嚣,俨然一派隐士之居。 这日,初阳乍涌,湖风翦翦送寒,春意未浓,尚有残冬余韵。在-幢茅舍门前,有一位姑娘,正兴匆匆地走进门来,推门而入。 这位姑娘头戴一顶朝阳大斗笠,一身天青湛蓝细布短装,右手倒提着一根长不及两尺鱼镖,身后斜背着七八根比手更短的鱼镖。左手提着一串用柳枝穿起来的细鳞大肚肥鱼,每一条鱼的头上,都可以看到鱼镖贯穿的痕迹。 这位姑娘穿过篱笆柴扉,分开迎头飘动的垂柳.就笑嘻嘻地叫道:“风姐姐!怡红妹妹!你们快来看。” 这一声娇唤未了,草堂里顿时也传出笑浯如珠,娇声似玉。草堂“咿呀”一声,打开正门就听到有人笑着说道:“哪里来的渔家女,穿堂入室唤卖鱼!” 接着又有一个姑娘笑着说道:“蓝姐姐!这一身穿着,何等别致啊!怪不得凤姐姐要说你是渔家女子。不过,世间上哪里去寻找这样容貌惊人的渔家女啊!” 草堂上一片欢笑,有如和煦阳光,洋溢无边温暖。不明底细的过路行人,还以为是谁家三个姐妹,如此娇艳如花。谁知道她们是共效娥皇女英、隐居湖滨的何云风、蓝玉珍和朱怡红呢。 蓝玉珍将那一大串肥鱼,放在地上,除了头上的朝阳笠,解去身后的飞鱼镖,这才翘着嘴笑道:“风姐姐和怡红妹妹!你们再要联合起来取笑我,我可不依你们了。” 凤姑娘撇着嘴吃吃地笑个不停,站在那里没有讲话。 朱怡红姑娘可抢着说道:“蓝姐姐!怡红可没有敢取笑你呀!怡红说你容貌惊人,盖世无双,这都是句句实话,毫无虚假啊!” 蓝玉珍娇嗔地跺着脚,说道:“你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起了一个大早,赶到湖上,好不容易用鱼镖镖来这些肥鱼,准备回头烹调风味鲜美的肥鱼汤,给你们醒醒胃口,没想到累了一大清早,进门没说一声劳累,还尽管取笑人……” 怡红一见蓝姐姐那一份娇嗔,忍不住走上前去,攀着蓝姐姐的香肩,把自己的臻首,依偎到蓝姐姐肩上,轻轻地说道:“蓝姐姐!你可不能生气啊!怡红下次可不敢了。” 蓝玉珍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一双玉臂,搂紧着怡红,笑着说道:“瞧你说得怪可怜的,回头承哥哥从君山归来,可别说我欺侮了你哟!” 蓝玉珍笑语未了,怡红早已经像粘糖股似的,粘在蓝!”娘身上撒娇。嘴里只在说道: “凤姐姐!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 站在一旁的何云凤姑娘,一直撇着嘴,不时响起银钤串空的笑声。半晌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蓝玉珍忽然扶起怡红,含着几分奇怪,仰起脸,向凤!”娘问道:“凤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啊!有什么好笑的事,让你-直这样笑个不停?” 何云凤姑娘盈盈地走上几步,停下了笑声,伸出纤纤玉手,将蓝玉珍朱怡红额前的散发拢了一拢,再举起她们两人的手,仔细地端详一会,又不禁微微地颔首,轻轻地笑了起来。 蓝玉珍和朱怡红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不觉异口同声地说道:“凤姐姐!你觉得我们身上有什么可笑之处吗?” 何云凤姑娘依然含着微笑,握住她们的纤手,说道:“方才我看了你们的玩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觉得湖光山色,确是能够转变一个人心灵和性情。” 蓝玉珍和朱怡红又同声地抢着问道:“凤姐姐!你是说我们变了吗?” 何云凤姑娘点点头,笑着说道:“方才那种娇憨朴真!哪里看得出你们当年是叱咤风云、纵横江湖的武林-流高手啊!” 朱怡红笑着说道:“风姐姐!你也变了啊!” 何云凤姑娘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是的!我也变了!昔日那种骄纵跋横,要强好胜,如今思想起来,都已经淡薄了,这就是隐居生活的好处,林间清风,湖上明月,比起终日与刀剑为伍,仆仆风尘,是不可同日而语啊!人到此时此地,还我自然,返我朴真,那是天下第-等的快事。” 朱怡红姑娘接着笑道:“凤姐姐昔日身为青龙帮总坛巡察之职,何等威风八面?如今思想起往事,也是令人有回味无穷之意。” 这“青龙帮总坛”五个字,一落进蓝玉珍姑娘的耳里,宛如晴天霹雳,心神为之一颤。 顿时思潮如涌,万念齐来。止不住暗自想道:承哥哥如今不知是否已经看到书简?看到书简之后,不知又有何等样的悲愤哀伤?青龙帮总坛自雷道生老叔叔回去之后,也不知道善后处理如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蓝玉珍的心里,有如万马奔腾,万潮齐涌。在不知不觉之间,脸上娇靥失色,浑身香汗微沁。 何云凤本是一时触景生情,和朱怡红闲谈往事,忽然觉察到蓝玉珍的颜色不对,手心也沁着微汗。何云凤不由地大吃一惊,连忙问道:“蓝妹妹!你怎的了?身上有何不适?是否清晨打鱼,湖上风大感受到凉意吗?” 凤姑娘如此惊诧一问,蓝玉珍立即回过神来,赶紧收敛心神,强作欢颜的笑道:“凤姐姐也将我说得太娇嫩了,一点湖风也抵挡不住,我还如何来用应你们啊!承哥哥和绿忆妹妹临走之前,不是一再叮咛,要我细心照料你们吗?” 说到“承哥哥叮咛照料”,凤姑娘和怡红都禁不住脸上飞起-层红晕,两个人都轻轻地瞧了蓝姑娘一下。蓝玉珍这才将好不容易的失态掩饰过去。这才稳下心情,沉静地向何云凤姑娘说道:“凤姐姐!你方才的高见,我有一点不同的意见。” 凤姑娘含笑点头说道:“蓝妹妹!你是说我方才提到隐居生涯其乐无比的话吗?” 蓝玉珍点点头,认真地收敛起笑容,轻轻地说道:“凤姐姐!你刚才所说的,都是极具见地.这种‘侣鱼虾而友麇鹿’的悠悠岁月,享尽自然,还我朴真,人生乐事,舍此其何? 不过……” 蓝玉珍姑娘说到此处,微微地顿了-顿。 朱怡红姑娘睁着一双晶莹大眼,凝神望着蓝姐姐,她觉得蓝姐姐今天有些不寻常。平日姐妹之间,难得有如此严肃议论的。 何云凤姑娘也凝神望着蓝妹妹,她却在想:难道蓝妹妹这三年隐居生涯,使她静极思动了吗? 蓝玉珍看着她们,复又轻轻缓缓地说道:“若是有事临头,也只有放弃这等悠闲生涯了。” 凤姑娘不由地心里一动,连忙说道:“蓝妹妹!莫非有何种意外事情发生吗?你别以为我和怡红,是……我们仍旧可以分担一些忧愁啊!” 蓝玉珍姑娘摇摇头,忽又莞尔一笑,说道:“凤姐姐!休要多疑,武林之中,难得平静安宁。我们虽然隐居,这‘功夫’二字却依然不能放下,否则,一旦有事,我们还能袖手不管吗?” 朱怡红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原来蓝姐姐说的是这个,恰红和凤姐姐可都没敢将功夫放下呀!只是你蓝姐姐管得紧紧地,不许我们稍有活动的余地啊!” 蓝姑娘也笑着说道:“那是承哥哥临行的叮咛,他可不许让你们多动,我是护花有责,责无旁贷的呀!” 怡红不觉红着脸,轻轻地啐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腰身,没有再说话。 凤姑娘却没有让蓝玉珍姑娘这几句打趣的话,引逗得笑起来。依然微锁双眉,轻轻地问道:“蓝妹妹!莫非真的有何意外发生,你不肯秉直相告吗?” 蓝姑娘闻言心里一动,觉得这位凤姐姐,眼光凌厉,不易支吾。连忙含笑说道:“凤姐姐!我是说好久未曾练功,怕的是生疏下。” 朱怡红姑娘忽然拍手笑道:“今日气候晴朗,反正闲暇无事,蓝姐姐何妨就在此时练一趟剑法,让我们在一旁见识一番。” 蓝姑娘立即应声说道:“怡红妹妹既然要看我练剑,我只有遵命而行。也好趁此机会,请凤姐姐和怡红妹妹指点指点。” 说着便匆匆地走进房内,取出久不使用的聚莹短剑。 蓝玉珍所以如此应声就走,立即取剑,一则是为了转变眼前这个易启疑窦的场面,另- 方面,她也真的怕将功夫疏懒了。眼前就是要事当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发生在这太湖之滨。在承哥哥未回来之前,太湖之滨若有任何事情发生,她都要独负其责,而责无旁贷的。 藉此机会熟练-下师傅七十二招降魔剑法,也是事属必须的。 蓝玉珍左手环抱着那两尺多长的聚莹短剑,盈盈地走出草堂。何云凤本来是疑窦丛生,觉得蓝妹妹今天突然有些异样。后来见她果真地抱着聚莹剑,走到草堂外面,这才以为蓝妹妹一时技痒,想要好好施展一番。 何云凤姑娘在几位姑娘之中,是最具江湖经验,世事老练的姑娘。虽然她自己身怀有孕,承弟弟不许她多动,但是,对于这太湖故居的一切,她仍然要分担-分心事,怕的是把蓝妹妹好胜要强的心给拖累了。今天,一见蓝妹妹稍为有些异样,自然触动警觉,顿起疑心。这会儿蓝姑娘抱剑到草堂之前,练习七十二招降魔剑法,凤姑娘仍然不自觉地,暗暗携带起当年闯荡江湖时都很少使用的十八粒菩提子,揣在身畔,以备不时之需。 按理说,太湖之滨三年以来,草木无惊,与世隔绝,几乎已经与武林外界,隔离两个世界,何云凤姑娘为何会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这种情形,是一种极其难以解说的事。如果硬要说出原因,那该是一个久闯江湖、历经风险的高手,任何一点有异于平常的动静,都自然会使她地小心翼翼。这是闲言,按下不说。 且说何云凤和朱怡红两人相偕到草堂之前,双双坐在垂柳树荫之下,望着抱剑朝阳,英风勃勃的蓝玉珍姑娘,尤其穿着一身短装打扮,在妩媚中,更有一股英气,沐浴在金黄色的三月阳光之中,真是琼台玉树,哪里像巾帼女儿? 朱怡红姑娘首先鼓掌叫好,她笑着说道:“蓝姐姐!久闻清昙神尼老前辈以七十二招降魔剑法,在黄山论剑之时,夺得天下第-剑的盛誉,使天下群魔为之丧胆。蓝姐姐是清昙老前辈的得意门人,这七十二招降鹰剑法,想必是尽得精髓。” 蓝玉珍回过头来,流眸微微一笑,说道:“恩师功力何等深远,我天资鲁钝,十分难得其一呀!” 朱恰红接着说道:“好姐姐!别谦虚了。我虽然见过姐姐昔日仗剑除魔的神威,但是却从来没有看过威镇群魔的七十二招降魔剑法真正精髓所在。” 何云凤姑娘突然含笑向朱怡红说道:“怡红妹妹!你可知道蓝妹妹昔日在昆仑之峰,随当今剑术二大奇人,精习击剑之道,连剑术中最上乘的功夫‘驭剑术’,都已经深悟个中三昧。何止于七十二招降魔剑法?” 朱怡红不由地脱口轻轻地尖叫一声,接着轻轻地重复一遍“驭剑术”三个字,立即又娇声说道:“蓝姐姐!你今天难得如此高兴,要让怡红一开眼界啊!” 蓝玉珍一听凤姐姐提出以“以气驭剑”的话,心里突然为之一凛。这“以气驭剑”的功夫,全凭精湛的内功,激发丹田-口真气,驭剑于百步之内。但是如今蓝玉珍虽然功力未曾荒废,能否像往昔一样,有如此深厚之内力,来施行‘以气驭剑”的功夫?如果一旦括苍山的事故,重演于太湖之滨,蓝姑娘独力拒敌之际,能否施展“以气驭剑”的功夫,用以御敌? 想到此处,蓝玉珍姑娘才觉得凤姐姐的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心神凛然。 蓝玉珍当时感激地望了何云凤姑娘一眼,也不再言语,敛气凝神,倏地一旋身形,聚莹剑交到右手,左手拼指微一领眼神,但见寒光乍起,冷气搜搜,便展开了举世闻名,而群魔丧胆的七十二招降魔剑法。 蓝玉珍姑娘的天赋极高,领悟力极强。这七十二招降魔剑法,早已深悟其中三昧。尤其当年又跟肖承远小侠学习过“苍虚缥缈步”法,如今配合起来,益发地显得神妙无比,变化无穷。剑招一经施展起来,外行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像凤姑娘和朱怡红这等行家看来,觉得蓝姑娘这一套剑法果然不比寻常,威力无边。 蓝姑娘起先慢慢支开架式,活开步眼之后,随即剑人一体,在朝阳之下,只见寒光耀眼,分不清那是剑锋,何处是人身。 正是蓝玉珍疾演-招“伽蓝背经”,缩肩吸腹,聚莹剑刚一旋过身后,凤姑娘突然一声娇叱入云,厉声喝道:“是何方朋友来到太湖之滨,信手伤人,有失宾客之道。若再前行五步,立即叫你们饮恨庄前。”” 蓝玉珍正在全神练剑,忽然一听凤姑娘如此厉声叱喝,“搜”地一声,聚莹剑从倒背身后,倏地转交左手,脚下藉式一点,长身挺腰,极其轻灵地一式“奋搏扶摇”,冲天拔空而起。从垂柳枝头,越过篱笆柴靡,落到门前。口里还在叫道:“凤姐姐和怕红妹妹!请你们回到房内,待我前去会会这不速之客。” 凤姑娘和朱怡红那里还等到她说话,早已经随在蓝玉珍的身后,飘然走到门前。 蓝玉珍一见她们前来,急得叫道:“凤姐姐!……”。 凤姑娘摇手说道:“蓝妹妹!不要担心我和怡红,小心对付来人。来人竟敢伤害了庄前守望,存心不问自知,断无好意。太湖之滨,不知者不会前来生事;而明知我等隐居此地,胆敢前来挑衅,其人必有所恃,蓝妹妹要小心对付。” 朱怡红姑娘抢上前一步说道:“我们与世无争,他们竟敢趁承哥哥远出,前来挑衅,不给苦吃,他不晓得厉害。蓝姐姐!你让我去会会他们。” 蓝姑娘刚一拦住朱怡红,凤姑娘就说道:“怡红妹昧!蓝妹妹她不会放心你上去的。我们就在这里为她掠阵便了。” 蓝玉珍肃然地点点头,沉重地转过身去,这时候才看到对面不远,缓缓地走来五个人。 当先领头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虬髯老者,身后跟着四个高矮不一的中年汉子。各取临阵对敌的神态,一步一趋地随在虬髯老者身后。 这虬髯老者似乎漫不经心,右手拄着一根很长的剑头铁拐,一步一步向这里走来。 蓝玉珍沉声问道:“难道你们没有听我凤姐姐的话吗?你们若再前行一步,立即叫你饮恨庄前。” 那虬髯老者,眼里流露着一种轻鄙的神情,眼睛瞪着蓝玉珍手里那把聚莹短剑,依然向前走来。 就在他这-迈脚之间,突然嗖、嗖、嗖,一连三缕劲风,带着轻微的破空啸声,闪着三点微光,直向那虬髯老者下盘飞去。 这三枚暗器,出手劲道显然已臻化境,闪电飞行,破空声微,不是个中高手,不能到达这种地步。 那虬髯老者显然没有想到这三枚晴器,来得如此强劲。仓惶-惊,立即-缩右腿,左腿微一用力,疾退数尺,而且左手-拂长袖,展出一股劲风,向那三颗暗器拂去。 无如这虬髯老者业已迟了一瞬,虽然抢得全身而退,长袍下摆,已经被暗器穿了两个窟窿。左手长袖虽然劲拂而出,卷得地上沙土齐飞,却没有能卷走那最后一枚暗器,-双宽大的长袖,被暗器对穿洞明,也是两个窟窿。 蓝玉珍姑娘一见那虬髯老者窘态百出地倒退数尺,不由地微微-笑,回头望看凤姑娘一眼。凤姑娘和朱怡红并肩而立,脸上倒没有笑容.眼神凝视在对方那一根奇形怪状的剑头铁拐之上。 蓝姑娘心神沉重,笑容才露即收。转面向前说道:“不听忠告,稍给警斥。我凤姐姐三粒菩提子,已经手下留情。否则太湖庄前,已经让你立足不得。” 蓝姑娘说着话,人又缓缓地走上前几步,指着对面相隔七八丈远的虬髯老者说道:“太湖之滨并非禁地,不论何方朋友,路过此间,粗茶淡饭,自不失主人之谊。但是,像你等这样一来就出手伤人,存心不问而知。你是何人?胆敢到此地生事?” 那虬髯老者确是被凤姑娘那三粒菩提子,杀灭了不少凶焰。此刻站在那里,望着蓝姑娘突然嘿嘿地一阵枭笑,说道:“你们那两个手下人,太不懂得待客之道,被老夫超度了他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倒是你们三个女娃娃,生得如花似玉的,老夫舍不得辣手摧花,暂饶你们这等狂妄。你们那个姓肖的小子呢?怎么不出来见见老夫?” 蓝姑娘一听这虬髯老者说话如此粗鲁野蛮,一股无名之火,早就遽然而起。但是,她此刻又想起凤姐姐方才所说的话,不容有万一之失。如果要是蓝姑娘独自一个人,恐怕聚莹宝剑早就指向来人的面前。 蓝姑娘按下心头之火,转面向凤姑娘问道:“凤姐姐!这老鬼前来指名找承哥哥,我可记不起他是何人,与承哥哥有何过节。姐姐你曾经和承哥哥联袂走过不少地方,可见过这个老鬼吗?” 凤姑娘摇摇头,说道:“昔日洞宫山正邪大会,天下群魔,大都在场,没有见过此人。” 朱怡红姑娘在一旁说道:“蓝姐姐!你看这老鬼眼光不正,脸色阴沉,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姐姐要留神他的诡计才好。” 蓝玉珍感激地点点头,其实她此时心里也想到了括苍山石老帮主惨中无名毒器的事,经过朱怡红如此一提醒,心里就特别留神。 对面虬髯老者一见蓝姑娘半晌没有和他答话,便冷呵呵地笑道:“女娃娃!是你们怕了吗?只要你们把姓肖的小子叫出来,与你们这些女娃娃暂时无关,说不定老夫一高兴,饶了你们也未可知。” 蓝姑娘此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任凭对方如何狂妄,她只沉静心情,不动火气。站在那里,沉声有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也活了这把年纪,如何说话这等无礼?你是何人?要找我承哥哥何事?不说明白来意.尽在此地狂吠些什么?” 虬髯老者依然那种冷嘿嘿地笑道:“老夫施毒使者支古冬。” 虬梯老者如此一报姓名,蓝玉珍为之一怔,身后的何云凤和朱怡红红也是为之一怔。她们都是随肖承远小侠闯荡江湖,见过多少成名的人物,几曾听说过“施毒使者支古冬”其人?连姓名都不曾听过,自然更谈不上有何积怨,为何要到太湖来无故挑衅生事? 蓝玉珍又不禁想起括苍山青龙帮总坛的变故,不也是无缘无故被人放火焚烧,滥施杀戮吗?想到这里蓝姑娘心神凛然,依然沉声问道:“太湖庄上与你施毒使者,远近无仇。你为何出手伤人,若说不出道理来,你自负能轻易离去否?” 施毒使者支古冬点头说道:“老夫把来由说给你听了,姓肖的小于再不出面,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说着话,人又向前迈了一步谁知道他如此一迈动步伐之际,嗖、嗖,又是两枚菩提子挟着两缕劲风而来,这两枚菩提子不似上次全打下盘,而是双取前胸,直扑“七坎”“玄机” 两大主穴。 支古冬这次有了准备,他也知道这两枚菩提子的厉害,当即一横手中六尺七八的剑头铁拐,随手一掠,一招“独拒数里”向飞来的两枚菩提子挥去。当时只听得“叮当”两声,两枚菩提子经此剑头铁拐一磕,不但没有磕飞,反而一滑,滴溜溜随着一转向,一上一下分向支古冬面门和下阴飞去。 支古冬这才知道发暗器的人。劲道太强,剑头铁拐挥出的力量不够,一着失策,又是张皇失措,哪里还容他有-点思考时间?只好一倒身形,“铁板桥”救命一招,贴身倒退数尺以外。 凤姑娘站在身后说道:“蓝妹妹!告诉他,不许他再上前-步。这老鬼号称施毒使者,必有弄毒的鬼计,不许他有施展的余地。” 蓝玉珍点点头向对面叱道:“话不说明,太湖之滨再不允许你擅自入内-步。” 支古冬挺身起立,站在那里,眼怔怔地望着这边。对于这三个女娃娃,他再也不敢轻视。但是,也因此激起了他的凶狠。一顿之间,两道眼神,凶焰遽起。冷冷地说道:“老夫到太湖来,有两件事,你们这几个女娃娃既然要替姓肖的小子挡头阵,老夫也不妨告诉你们。第一,久听人言,姓肖的小于是当今‘苍虚秘笈’的得主,已经探获苍虚秘笈里面的真传,老夫这次千里迢迢,特意来领教领教这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 施毒使者言犹未了,蓝玉珍就不屑地说道:“可惜你来得不巧,我承哥哥不在太湖庄上,早日前外出至今未归。不过,依我看来,你如此进门就伤人的姿态,不是前来印证武学,而是专门寻衅而来。你连我凤姐姐几枚菩提子都躲闪不过,还妄谈什么领教?世间上,不知藏拙的人,最为愚蠢。你活了这把年纪,岂不觉惭愧吗?” 蓝玉珍姑娘这几句话,确实都是老实话,连几枚暗器已经将他逼得险象丛生,窘态毕露,还妄谈领教苍虚绝学,这岂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吗?可是这几句话听到支古冬耳朵里,简直是针针见血,激得支古冬羞红满脸如雷灌耳,反而冷如寒冰地嘿嘿一笑,说道:“女娃娃!老夫躲闪不过几枚暗器,看看你能否躲得过老夫的暗器。” 施毒使者这两句话刚一出口,何云凤姑娘便在身后叫道:“蓝妹妹留神这厮使鬼。” 几乎是与凤姑娘这几句话的同时,只见施毒使者支古冬长袍下摆掀,顿时破空之声大作,十数点乌芒,在朝阳照耀之下,状如烟雨,遽然向蓝玉珍所站之处,汇集而来。 蓝玉珍姑娘早已有了戒心,又经凤姑娘一言提醒,当时一声娇叱,柳腰微拧,聚莹短剑突然光芒大起,式走一招“天女散花”,身形拔空数尺,一阵疾转翻腾,挟着一阵呼啸的劲风,交过柴扉之前,旋成一道剑幕。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阵嘶嘶不绝之声,这一招“天女散花”,威力顿见,将那汇集而来的十数枚乌芒,扫荡得有如泥牛入海,踪迹俱无。 蓝玉珍一招已毕,趁着余势未衰,左臂突然一伸,疾掠而起,平空再起一丈有余,聚莹短剑映着朝阳,划起一道长虹,声势无比地收敛而落,轻盈地站在柴扉之前,倒提着短剑。 伸手指着支古冬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彩?太湖之滨三年以来,从无血腥之气,姑娘此刻不愿出手伤人,有污这块干净之土。否则,你自问此刻六阳之首是否仍在项下?识时务的丢下解药将庄前毒翻的两个手下人,解救过来。姑娘不究方才一切,太湖滨任你等前来,亦任你等安然而去。否则,你自忖能逃过姑娘剑下三招否?” 蓝玉珍这几句话,真是声色俱厉,落地锵然。施毒使者支古冬站在那里,脸上始而一阵红,-阵青,半晌复又冷嘿嘿地笑了一笑,说道:“老夫来到这太湖之滨,来意尚未说明,就如此而去,你们这些女娃娃愿意吗?”,凤姑娘脸色一沉,突然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蓝玉珍说道:“蓝妹妹!此人功力并无特殊之处,方才你一招‘天女散花’,足够使之知难而退。如今他竟然昂然无惧,站在那里侃侃而淡,若不是他方才有意隐匿功力,便是有毒计在胸,自以为恃,妹妹要小心为是。” 蓝玉珍回过头来,向凤姑娘微微点头。凤姑娘眼力何等精利?立即看出蓝妹妹眼神里分明有不在意的神情,凤姑娘心里一动,立即又传音入密地说道:“蓝妹妹!你须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蓝玉珍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对施毒使者叱道:“快些说明来意,休要故作拖延,你若存心暗生毒计,就休怪姑娘剑下无情。” 施毒使者支古冬嘿嘿地干笑道:“老夫来到太湖之滨,第二个用意,是在领教姓肖的小子苍虚绝学之后,要带走他的六阳之首,回到青海坛前请功。” 蓝玉珍真没有想到支古冬竟然敢如此口不择言,狂妄到如此地步。蓝姑娘对承哥哥爱逾自己生命,岂能容许他人如此侮辱?当时怒极而笑,仰天一阵哈哈,转身向凤姑娘和怡红姑娘道:“凤姐姐!怡红妹妹!这等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人,岂能容他在太湖之滨如此撤村放野?,凤姐姐!请恕我今天要开杀戒,在这柴扉之前,让他流血五步,横尸七尺。” 说着话,右手横持聚莹短剑,缓缓向前走去。 凤姑娘此时更加觉得这个施毒使者,是有心激怒蓝妹妹,而使他能有所趁。但是,凤姑娘留意蓝妹妹步履稳健,气息均匀。分明没有受到施毒使者激怒的影响,芳心又为稍稍安慰。 但是,凤姑娘还是唯恐万一有失,转身在怡红耳畔,低低地说道:“怡红抹妹!你那柄七星无价剑鞘,可在房中吗?” 怡红姑娘点点头说道:“承哥哥将这柄无价剑鞘,-直挂在练功房里。” 凤姑娘芳心一宽,立即说道:“妹妹!我记得这柄无价剑鞘,是由于上嵌七颗明珠能避火避水,避毒照明等等,目前正是实用之时,妹妹你快些取来,以备不时之需。” 怡红会意,应声立即闪身而去。 凤姑娘仍旧不放心,轻移脚步,越过垂柳庭院,走到柴扉门前。这时候蓝玉珍姑娘已经缓缓地步行到施毒使者面前二丈左右的地方,停下身形,聚莹剑向前一指,厉声叱道:“支古冬!你口出狂言,任意侮及别人,不给你以教训,你视太湖庄上无人。你亮开你的剑头铁拐,姑娘虽然要你剑底饮血,仍旧要给你公平竞争的机会,好让你死而无怨。” 施毒使者冷呵呵地缩肩笑道:“女娃娃!你休以为手中是支神兵利器,休要倚仗你有一点能耐,告诉你!你若能经得老夫剑头铁拐一指,老夫不要你赶,立即转头就走。只要你这娃娃经不起老夫一指之功,便要香消玉强,撒手黄泉。” 说着话,剑头铁拐缓缓地拾起,遽然向蓝玉珍迎面指去就在这一指的瞬间,凤姑娘突然厉叱一声:“蓝妹妹动手。” 蓝玉珍也几乎与凤姑娘这一声断喝的同时,纵身而起,聚莹短剑抖起一簇寒芒,以闪电流星的速度向剑头铁拐掠去。只听“呛当当”一阵金铁交呜,剑头铁拐应声而断,施毒使者支古冬始而一声尖叫,继而又是一声极其阴险的冷笑。 就在施毒使者这一声冷笑未了之际,蓝玉珍忽然一个翻身,寒光一闪,聚莹短剑在朝阳中闪过一道光芒,落在数丈之外,蓝玉珍也是人事不知地跌倒一旁。 凤姑娘一见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身怀六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也顾不得虬髯老者那刺耳的冷笑,那根半截剑头铁拐,仍旧在挥舞。当时垫足一个腾身,直掠而前,左掌全力,劈空,向施毒使者虚空点去。 凤姑娘右指左掌,几乎用了全身精力,拼命施为。顿叫眼前卷起一阵风沙,向前扫去。 随着凤姑娘身形跟进,大力金刚指直指中施毒使者左肩,顿时一个跄踉,左肩洞穿,血流如注。 凤姑娘自己也感觉到,自从怀孕以来,功力荒疏,若论平日,这大力金刚指全力施为之下,哪里还有施毒使者活命的余地?可是如今凤姑娘已经无暇再进一步,制施毒使者于死地。只顾得抢到蓝玉珍姑娘身边,一把抱住蓝妹妹,只见她满脸泛紫,只剩下胸口微微跳动。凤姑娘真没有想到,这施毒使者,竟然毒到如此地步,也不过是一指之间,蓝妹妹还是一个身具绝高功力的人,竟然立即变得如此模样,方才自己若不是事先劈出一掌罡力,驱散毒气,恐怕也无能抵制。 凤姑娘想到这里,心里一惊,霍然又回头看去。只见施毒使者支占冬半身渍淋漓,他依然咬牙脸上带着冷笑,不顾左肩疼痛和血流如注,右手持着半截剑头铁拐,一步一步向这边走过来。 凤姑娘知道施毒使者一旦走到近前,他再一抡那半截剑头铁拐,便是危险无限,哪里还容得他走近来。当时左手一把抱起蓝玉珍,右手握住十数枚菩提子,站起身宋,慢慢向后退回庄门口去。 施毒使者冷嘿嘿地惨笑道:“女娃娃!你的功力倒是不浅,居然能使大力金刚指法。怎么?伤了老夫这条臂膀,你还想活着回去吗?让老夫成全你,和你怀里那位女娃娃在黄泉作个伴吧!” 要搁在平日,凤姑娘还能容许他如此狂妄的大言不惭吗?可是此刻她怀抱着蓝妹妹,自己又是身怀六甲,不能没有所顾虑。 当时凤姑娘心里就打算着:“仗着右手掌握着十几枚菩提子,逼使他不敢近前,等到怡红来时,便可以支撑住这个危局。” 心里想法已定,也不答话,右手连番扬动,嗖、嗖、嗖一连好几枚菩提子,脱手而出,直向支古冬飞去。 奇怪的事,又出现了,凤姑娘一连打出几枚菩提于,都被施毒使者支古冬报轻易地闪开了。即使没有闪开的,也一一被他挥掌扫掉,居然对他丝毫无伤,凤姑娘真是又惊又急其实凤姑娘哪里知道,她自己七八个月的身孕,在方才全力提气施功劈掌运指之间,把一些内力,消耗殆尽。凤!”娘不但七八个月没有练气行功,而且胎儿吸取了她七八个月的精气,经过这一番全力施为,哪里还得有内力来打出这种最需内力的菩提子? 凤姑娘想是一时情急,没有想到这-点,心里又担心着怀中的蓝妹妹,当时奋不顾己,一扬掌先将掌中仪存的几枚菩提子,全数打了出去。随即猛然一提真气,右手急缩而回,正待使出大力金刚指法,忽然一阵腹痛,痛得凤姑娘真气顿泄,一个跄踉,连同怀中的蓝姑娘,-齐跌倒在柴扉之前。 施毒使者支古冬冷呵呵地笑道:“女娃娃!你还想跑出老夫的手掌吗?” 在冷笑中含若有一分得意,大踏步向前走来。就在这时候,柴扉里面传出一声叱喝道: “好贼!你胆敢前来送死。” 人随声到,一道寒光,只见一支长剑,直取支古冬的面门。 支古冬慌忙一闪身,随着又藉势一旋身,顿时有一阵冽风,旋扑而出,并且喝道:“你与老夫倒下罢!” 赶出来的正是朱怡红姑娘,这时她右手仗着长剑。左手握着剑鞘,站在那里,一眼看见蓝姐姐如此模样,又听见凤姐姐呻吟不绝,顿时把她吓得呆了。也顾不得身前的支古冬连忙抢上前去,伏在风姑娘身上,惊惶地问道:“凤姐姐!你们怎么了?” 凤姑娘忍住腹痛,咬牙说道:“怡红妹妹!不要急,蓝妹妹中了那老鬼的毒,我是动了胎气。” 怡红急得哭道:“都是我不好,是怡红来迟了。因为怡红看见屋后有人施放毒火,我将他们一个个制服以后,救灭了火,才赶到前面来。没想到……” 凤姑娘一听后面着火,又是-惊,后来听见灭了,才放了心,点点头,忍住痛说道: “怡红妹妹!你做得好!我们都没有防到这一点。现在目前我和蓝妹妹大体上不妨事,你最要紧的是对付支古冬这个老毒鬼。” 怡红闻言立即转身向前走去,凤姑娘又把她叫住,轻轻地哼了一阵,咬着牙说道:“怡红妹妹!听我说,我已经有前车之鉴,你千万不能任意全力提气行功,一旦伤了胎气,我们三个人都只有束手待毙了。” 朱怡红姑娘望着凤姐姐那种痛苦无限的表情,又差点流出眼泪来,急得手足无措地说道:“凤姐姐!哪你叫我怎么办?” 凤姑娘又是一阵痛得娇靥泛白,珠泪盈眶,但是,她仍旧咬牙忍住,说道:“怡红妹妹!你有七星无价剑鞘在手,支古冬的毒技,更无可施行,方才他已经试过了,徒然无功。 你此刻只要站在此地,不要移动,支古冬虽然奇毒无比,武功不见有何惊人之处,除了施用毒计,他不敢轻易上前逼近。” 凤姑娘一口气说到此地,只见她痛得满脸汗珠直流,朱怡红姑娘看着心里又是心痛,又是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凤姑娘缓了一口气之后,又惨然笑道:“妹妹!我要慢慢运行功力,稳住胎儿,我死不可惜,一旦胎儿受了损伤,承弟弟他日回来,我有何颜相对?” 说着话,她脸上带着惨笑,眼泪却是像泉水样地向下直流。 朱怡红姑娘有再好的定力,此时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几乎要痛哭失声。 凤姑娘摇摇头说道:“妹妹!不要伤心,让那老鬼看了讥笑。你就凭着手中长剑和无价剑鞘,护住周围。只要蓝妹妹一时没有变化,我们就这样干耗他三天。支古冬那老家伙中了我一指大力金刚指法,至今血流未止,他也不能多耗时间。 提到支古冬,朱怡红姑娘这才想起身后的敌人半晌没有动静,连忙回过身来,留意看去。只见施毒使者趁他们在说话之际,将左肩的流血,运指闭穴将血流止住,在他身后的四个中年大汉忽然各自分散,将她们三位姑娘团团围住。 凤姑娘呻吟了一声说道:“妹妹!无论他们施用何等诡计,就按照我们原定方法,以静制动。我现在不能再拖延,一经闭目行功,一切事情,我就置之不理了。” 说着话,果然将一双泪眼阖上,立即检上现出平静祥和的神色,静静地相蓝玉珍姑娘,一齐躺在那里。 朱怡红姑娘顿时觉得自己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同时也有一种责任沉重的感觉。她再一次看了凤姑娘和蓝姑娘一眼,顿时又豪气万丈,神情大振,一旋回身,就听到支古冬站在对面冷嘿嘿地干笑道:“女娃娃!三个已经倒了两个,你还想作垂死的挣扎吗?” 怡红站在那里气停山岳,神情肃然,两只眼睛凝神不动她望着施毒使者。左手提住剑鞘,右手仗着长剑,宛如一尊女神的塑像。 怡红姑娘的美,是绝色的,是超凡脱俗的,明媚清新的,此刻施毒使者仔细一打量之下,故做怪状地摇摇头说:“你们三个女娃娃都是绝色的人儿,尤其是你娃娃,是老夫未曾见过的绝色美人儿。可惜你们都是姓肖的小子的,又可惜姓肖的小于偏偏不在庄上,只好让你们代死。并不是老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怪你们红颜薄命。” 怡红姑娘虽然自幼随鬼眼婆婆长大苗疆,但是,鬼眼婆婆对她却是爱护备至,而月,鬼眼婆婆御下极严,姑娘几曾听到这些胡言乱语?要是搁在平时,怡红姑娘还能容得他多说一个字的村言野话?早就动手教训了。可是今日此时此地,怡红姑娘不但要保护躺在地上的两个姐姐,而且自己也不能任意乱动,怕的是走上凤姐姐的覆辙。所以对于支古冬的话,只当作没有听见。充耳不闻,仍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施毒使者支古冬自言自语一阵之后,见朱怡红姑娘仍就没有动静,便嘿嘿地干笑两声,说道:“女娃娃!老天倒是有网开一面之意,看你倒是视死如归,老夫少不得要成全你的心志,只好辣手摧花,暴殄天物。” 说着话,右手用那半截剑头铁拐微微一抬,向怡红一指。 此时阳光已经逐渐当顶,光明-片,朱怡红姑娘又是早已凝神不动,注视着支古冬的变化。所以,支古冬如此抬手用剑头铁拐一指,怡红立即发觉到从那剑头拐当中,激射而出一股极其淡薄的白烟。 这-股白烟似有如无,若不是阳光当顶,若不是怡红一直凝神注视,几乎是极难发现的。可是此时一经发现,怡红便知道是怎样一回事了。当时一挥左手无价剑鞘,迎着砰然而来的那股淡淡的白烟,直扫过去。 这无价剑鞘刚一指向前面,那一股疾射而来的白烟,就如风卷残云一般,霎时间,化为乌有。 怡红姑娘一见无价剑鞘,果然灵验无比,心里为之一定,只轻轻地不屑地叱道:“老贼!还有何诡计,-并使来,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 施毒使者一见自己半截剑头铁拐果然无效,他这才知道方才那一下没有毒倒这个女娃娃,是千真万确的事。可是施毒使者也看出了,问题是发生在姑娘那把剑鞘上面。他止不住暗自奇想:“天下居然还有一把剑鞘,能在一挥之际。将千毒神君的千炼万熬的毒,化除净尽?令人难以相信。不过除了这柄剑鞘如此一挥之外,她没有任何动作,为何毒烟无效呢? 鹤顶蛇涎烟,是不会在任何情形下失效的。” 施毒使者支古冬想了一想,不觉脱口说道:“女娃娃!待老夫看看你这柄剑鞘。” 说着话,人便大踏步上前,怡红姑娘一声冷笑,突然右手长剑一推,一招“遥断五岳”,比起半空彩虹,快如流星闪电,宛如神光一现,剑气几道;剑幕数重,直向施毒使者当头落去—— 第二十一章 这招“遥断五岳”是朱怡红昔日跟鬼眼婆婆在苗疆多年,从-招精奇绝妙的扇法当中,巧变而来。这一招主要是巧攻而不在力取,虚虚实实,令人莫测高深,莫知防范。尤其朱怡红此时突然发难,又是存心一举成功,所以等到施毒使者发觉到怡红挥剑进招,已经是措手不及,当时暗叫一声“不好!粗心疏忽。” 就在这一瞬间,支古冬决心舍去一条业已残废的左臂,一个凤点头,右腿一撑,右肩下塌前撞,极其勉强,也极其危险的一招“肩撞华山”,向右猛撞过去。 果然就在这一撞起式的瞬间,咔喳一声,一条本已血肉模糊的左臂,应声而落,掉在地上。施毒使者当时几平一晕,但是,一种求生之态,支撑他竭尽全力,藉着“肩撞华山”之余力,疾旋右脚,-缩而回,巧妙地一招“守宫断尾”,脱身到怡红的剑锋所及之外。右手扔掉半截剑头铁拐,飞快地从身亡取出一把焦黑的药丸,在嘴里乱嚼一阵之后,一把按到左臂齐根断处,把如涌泉的鲜血止住.这才散去一口真气,慢慢地旋转回身,极其狠毒的望了朱怡红一眼。又自顾地运用右手,点闭左臂通心的血脉,仿佛他看透了朱怡红姑娘的用心,算准了她不敢擅离柴扉门前一步。 施毒使者支古冬这一阵行功止血,告一段落之后,抬起头来,瞪着朱怡红姑娘,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脸落腮虬髯,越发显得阴森森的有些怕人。 他站在那里带着一丝比哭更难看的惨笑,指点着朱怡红姑娘说道:“好娃娃!你果然有点功力,不过呢。你将施毒者看轻了。区区一条左臂,算老夫粗心大意,奉送给你娃娃你少不得老夫要加倍的收回账来。” 施毒使者支古冬满口唾液咆哮了一阵,又阴惨惨地冷笑着说道:“老夫来到太湖,没有几分把握也不会堂堂然而来,稍时,你娃娃想死都没有如此容易。老夫要你活不得,死不能,让你尝尝慢慢烤死的滋味。” 朱怡红仍然是屹然不动,对于施毒使者的自言自语,充耳不闻。但是,她在心里,也有了准备。她虽然不知道支古冬还有什么诡计可逞,但是,她可以想象,周围还有四个中年汉子,蓄势以待,必有所为。怡红姑娘眼光稍一流动,扫视四周,果然发觉到那四个中年汉子,已经不知于何时,把腰间系带的一个皮囊,移到胸前,各人手里紧握着一个黑黝黝的圆球。 朱怡红姑娘此时断然决定,持久对峙,不求急切,以习变应万变。她知道在这种大难当头,稍一不慎,便要饮恨无穷。不但自己要身受其害,身后的凤姐姐和蓝姐姐,更要束手待毙。所以,气定神闲,没有丝毫急躁。 施毒使者狠狠地瞪朱怡红,突然间一阵激荡心神的惨笑声如裂帛,破空而起,笑声历久而落,紧接着便是一声断喝:“放手!” 这一声断喝,刚一出口,只见站在周围的四个中年汉子,右手齐扬,四枚黑黝黝、圆溜溜的球状东西,齐向朱怡红!”娘身旁掷来。 这四枚圆球,出手生风,呼啸作响,而且劲道极强,说明掷出这圆球的人,功力亦颇不弱。朱怡红一见这圆球四面飞来,不知道是什么诡计,所以不等圆球近身,突然一拔身,垫足凌空三尺,长剑柱地着力,晃肩一旋,包围着凤姑娘和蓝姑娘,飞快的一个游动。 朱怡红人在游动之际,七星无价剑鞘运用如飞,连连指点,将四枚飞来的圆球,一一击落于地。可是这四圆球在-触落地之际,噗喳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都落地破损,流满-地的黄糊糊油浆。 朱怡红姑娘幼随鬼眼婆婆生长干苗疆,虽然不曾久闯江湖,对于武林经历不深,但是她是何等聪明的人。当时一见这些油浆遍流周围,再一回想施毒使者方才所讲的话,立即恍然。看样子支古冬放毒无效,要采取更辣的手段,施用火攻。朱怡红不禁暗自忖道:“如果猜测得不错,支古冬这老鬼要点火燃油,利用我不便于离开的弱点,要活活把我们姐妹三人烧死。” 朱怡红想到这里,不禁一股冲动,便要在支古冬点火之前,来一个先下手为强,仗着手中长剑,将这五个人,一一劈于剑下。但是,姑娘一低头看到凤姐姐神色安详,闭目入定的蜷伏在-旁,蓝姐姐则是满脸乌紫,气若游丝地躺在那旦。万一怡红姑娘刚一离开这小块方圆之地,有人趁隙而入,两位姐姐岂不毫无抵抗的死于非命吗? 朱怡红如此闪电一转,心中刚一奈下这股冲动的念头,就听施毒使者带着三分得意,含有七分阴毒,指着朱怡红说道:“女娃娃!想不到你那柄剑鞘,还能避毒消灾,现在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能够逃脱老夫这一阵烈火焚身?” 施毒使者这一阵得意,忽然使朱怡红为之一振,心里闪般电想道:“我真是急糊涂了! 七星无价剑鞘能避毒,更能避火……”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只听得周围嘶嘶之声大作,那四个中年汉子,各自弹出一星火花,向那满流油浆的地上弹来。 那黑黝黝的油浆一沾上星星火花,立即砰然而起,霎时间一种橘红色的火焰,冲起四五尺高,像是一堵围墙,将朱怡红等三位姑娘,团团地围在当中。显然若不是方才朱怡红旋身飞快地横扫厂一圈,这些黄色油浆要是溅流到三位姑娘身上,此刻已经不是烈火围墙,而是活烧生人了。即使是这样,朱怡红此刻仍旧觉到浑身炽热,烫不可当。 朱怡红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豪气,估计这熊熊之火,尚不致立即将人烤坏,索性让他惊奇一下,当时便隔着火焰,高声叫道:“支古冬!这就是你倚恃而来太湖的最后凭藉吗?” 施毒使者支古冬想是也被朱怡红这种视烈火如无睹的豪气所震惊,当时勉强冷笑高声说道:“女娃娃!你休要嘴硬,你慢慢地等着!老夫这一把火,可不比寻常,你今天就是请来了四诲龙,也救不了你这条小命。” 言下之意,他这些火,连水都对他无可奈何,说着话,接连又是两声厉啸,周围那四个中年汉子,又不断地投掷出两三枚黄圆球,不仅增长了橘红色熊熊火焰的猛烈,更增加轰隆隆地炸声。 施毒使者这时才扬声大笑,纵声说道:“女娃娃!你记住,明年今口,是你们三个娃娃的忌辰。”。 言犹未了,忽然数尺高的火焰之中,突然人影一现。清清楚楚是朱怡红那一身淡黄衫儿,像是一阵旋风,从火焰中,旋了-个周围。随着姑娘这一个旋转身猛扑,原来是燃烧得如此熊熊的火焰,霎时间,烟消火灭,热气全消。朱怡红!”娘这-阵旋身回之后,又是若无其事的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气定而神闲。 这-瞬间,施毒使者惊愕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上话来。 这是一个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尤其是令施毒使者支古冬无法相信的事。这些火,正如施毒使者方才自己所说的,就是请来四海龙王,也救灭不了。这不是他夸口确是事实如此。支古冬迟迟从青海动身,就是设法将他师父干毒神君在北祁连苦练数年所得到的“魔火神浆”,携来数十枚,准备最后的孤注一踯。这些“魔火神浆”支古冬亲眼看见过千毒神君只用了一枚,便将一块高达一丈的岩石,烧成粉末而且无论泼多少水,都无济于事。支古冬也知道太湖之行,不易得手,!”不论杀人枭首,定是要扰乱一番,也未尽然能够成功。所以,带来这些自认为威力无比的靠山,做最后的倚靠。 可是,如今没有想到,一上手用了四枚“魔火神浆”,而且又不断地增加子十余枚,眼见得这一座村庄,都要化为灰烬,竟然被朱怡红轻轻易易地一旋身之际,将这些威力猛烈的“魔火神浆”,化为烟消火灭,热气全消。这种情形,如何不让施毒使者支古冬为之惊愕不置,半晌无言? 朱怡红一见无价剑鞘果然灵验,真不愧无价二字。当时益发心头大定。含着微笑,站在那里说道:“老魔鬼!你有什么杀手锏否?姑娘在此静候。” 这是一个迹近荒谬的事实,施毒使者支古冬眼睁睁地望着对面俏立的朱怡红姑娘,怔在那里,半响说不上话。尽管他心里思潮如涌,却找不出丝毫理由,使他相信这件事情是真实的。 一丛烈焰,而且是一丛无法用水泼灭的烈焰,居然在这样一位纤弱如柳,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一转身之间,熄灭得干干净净,慢说是施毒使者这样一位老奸巨滑的江湖好手,是他所不能相信,就是一个黄口孺子,也没有办法会相信这是真的事实。 施毒使者跟瞪着朱怡红,一时心里真没有办法打定主意。 朱怡红姑娘一见支古冬呆立在那里,半晌无言,忍不住心里有一阵得意的心情,想到施毒使者方才那种猖狂不可一世的神态,如今又变得呆如木鸡,不禁嘲笑着说道:“支古冬! 就凭这些下流伎俩,也配到太湖庄上来撒野横行?你坐井观天,眼光如豆,若不给几分厉害颜色你瞧,你不知道什么是武林绝学?” 姑娘说着话,笑容遽收,秀目凌光四射,一股杀气,满笼眉梢。右手长剑微微一点,说道:“断你一条臂膀,你尚不知悔悟。更可恶的竟还伺机重下毒手,像你这等狠恶小人若不除去,倒是有背上天之意。” 说着话,姑娘慢慢移动脚步,向前而来。 施毒使者支古冬一直站在那里深深苦思。他实在想不出朱怡红姑娘凭什么能耐使这阵“魔火神浆”毫无用武之地。思之再三,心头不服。当时一见朱怡红移步前来,突然心头闪由-转,大喝一声说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女娃娃,你纳命来吧!” 随着这-声巨喝,施毒使者运用他那一条仅有的独臂,遽缩而伸,只听得嗖、嗖、嗖,一连三四点黑星,直扑朱怡红姑娘而去。 这四点黑星一经出手,朱怡红便看得清清楚楚还是方才出手无功的什么“魔火神浆”。 姑娘浅笑一声,刚说得:“黔驴技穷……” 立即就发觉到情形不对,施毒使者四枚“魔火神浆”刚-出手,忽然中途一收,各分上下,分成四路,直取朱怡红的上盘。 暗器出手,中途转向,这分明是发暗器的人,在手法上使用一点巧劲,使之回旋而去,方向不可捉摸。 朱怡红姑娘蕙质兰心,玲珑心窍,对于这种小巧的手法,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奥妙。就是因为姑娘一眼识破,才心中顿起警惕,暗叫不好。因为这四枚“魔火神浆”既然中途改道,直袭上盘,若是挥剑阻击,只怕就要引起旋回乱飞,把不稳准头,一时失掉章法,事情便自然辣手。 朱怡红姑娘和施毒使者支古冬相隔也不过在两丈左右,如此一念之间,四枚“鹰火神浆”早已飞临面前。 朱怡红姑娘固有警觉在先,不由自上地脚下一个滑动,灵巧无比地闪退两步,争取了这一瞬的工夫,右手长剑兜起一个“五梅捧日”的迎击招式,剑尖闪起五朵银色剑花,分毫不差地分击向飞来的四枚“魔火神浆” 用剑磕飞暗器,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尤其以朱怡红姑娘这等高手使来,自然更是得心应手,万无-失。此刻朱姑娘由于自己心中提高警觉,不仅这一招“五梅捧日”使得准确无比,而且右臂暗使阴劲,直贯剑尖,只要一触之下便要将这四枚“魔火神浆”挑飞十丈开外。 几乎是与朱怡红如此挑开四枚“魔火神浆”,疾飞而去的同时,朱怡红的一式“五梅捧日”,虽然挑开“魔火神浆”,却是在身外不远的半空中,引起四堆急卷而起的烈火。 火在半空中燃烧,声势愈觉得惊人,微风卷起数尺长的火舌,像猛兽张牙舞爪一般,挣狞恐怖。 支古冬更拂起长袖,罡风阵起,将四堆半空燃烧的火焰不停地推向朱怡红身前,将朱姑娘的娇靥,照耀得通红。 朱怡红姑娘先发现他四枚“魔火神浆”旋转飞来,心里有了紧张之意。但是此刻一见支古冬也不过是藉剑挑浆飞之际,引燃魔火,让它在半空中燃烧,来围困于朱怡红而已。!” 娘反而心境为之一宽。虽然此刻四堆烈火,已经风卷残云般地直卷而来,附近的草地和垂杨,都受了这烈火所炙,相继枯萎起火,自行燃烧起来。但是,朱姑娘却是豪气万丈,胆色无边地,娇声叱道:“支古冬!姑娘说你是黔驴技穷,丝毫不爽。除了这点能耐,还有其他的杀手锏否?否则,今日此地,便是你纳命之所。” 姑娘说到激昂处,娇躯疾退微拧,身化“白云出岫”,飘然而起,愤然疾回。左手无价剑鞘微点“杨枝洒露”,只见!”娘到处,烈焰无踪,剑鞘所指,烟消火灭。那四堆卷动在半空中的魔火烈焰,不消片刻,已经变得毫无踪影。 朱怡红最后挥动一下无价剑鞘,扫熄了最后一堆火焰之后,柳腰疾挺,玉腿双收,滴溜溜地一转身落到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得支古冬一阵得意的冷笑,奸诈无比的说道:“娃娃!好的还在后头。” 言犹未了,朱怡红立即瞥见左三右四,上五厂六,十数枚“魔火神浆”,正是以“满天星雨”的手法,极其规则地向朱姑娘的周围飞去。 使人惊讶的,是这些“魔火神浆”飞出支古冬的右手后,快慢不-,于是叮叮当当,在半空中响起一片互撞的声音。紧接着半空中便现出一片黑浆,像倾盆大雨一般,注落而下。 朱怡红姑娘心里一动,左手无价剑鞘一护当顶,人一低身,倒窜数尺,紧紧地护住凤姑娘和蓝姑娘。 但是,朱怡红还没有站稳,倾盆而下的黑浆,已经变为盖顶而下的烈火,像是一片火海,迎头盖脑激落而来。 朱怡红姑娘仗着左手的无价剑鞘,急转回旋,招演“雪花盖顶”,而且暗提内力,从剑鞘挥出一股罡劲,卷起一阵劲风,向上疾迎。无价剑鞘不愧是号称无价,如此一挥之际,当顶迎头的一阵烈焰,顿时化为乌有。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四周的火焰,已经卷向朱怡红姑娘,火未近身,先有一阵热气窒人欲死。朱怡红当时只觉得一阵炙热无比的热气直攻体内,迅即集向心脏内腑。朱怡红姑娘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心里又急着身后的凤姐姐和蓝姐姐,还没有等到她回转身来,一阵热气冲头,人便昏然而倒。无价剑鞘也就如此一掠而落,飞到一边。周围的火经无价剑鞘如此一掠之下,遽归熄灭。但是,朱怡红姑娘却已经人事不知,晕倒在凤姑娘蓝玉珍姑娘的身旁。三位武林高手,人间绝色的姑娘,都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倒在临阵敌人之前,性命成了干钧一发。 施毒使者支古冬在如此孤注一掷,抖出所有的“魔火神浆”之后,能成则此行不虚;不能成,则趁机而去。没有想到朱怡红姑娘在扫熄了所有魔火之余,她也因为受不了烈焰炙身,昏倒一旁。 虽然支古冬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一颗可以使用的“魔火神浆”,而且所有发出的“魔火神浆”也都归于熄灭,虽然支古冬左臂残废,元气大伤,他已经等于是手无寸铁,但是,这一趟太湖之行,他是获得了胜利。 眼前的三位姑娘,都是束手待毙的状态,纵使是平常人来此,也只需要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取得她们的性命。以一条左臂,换得这三位姑娘的性命,支古冬还能不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胜利与满足吗? 所以,支古冬在纵目回视现场之余,禁不住呵呵纵声狂笑,指着三位姑娘,自言自语地说道:“女娃娃!任凭你如何了得,如今又该如何?等到你们那位姓肖的娃儿回来,让他独自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吧。” 说着话,支古冬不先抢着下手取这三位姑娘的性命,却先向擞在一旁的无价剑鞘走去。 口里却在不住地喃喃说道:“我不信,天下竟有如此宝贝,竟然能够驱毒避火。”说着走到剑鞘旁边,俯身拾起,仔细打量一遍之后,忽然又纵声大笑,仰天凄厉地笑道:“我支古冬有这种宝物,岂是久居人下之人?哼!哼!任凭你阿修罗教如何厉害,又其奈我何?” 自言自语说到此处,忽然一顿话头,两眼凶光顿起,朝二位姑娘那边看去。脚下一步- 步向前走过来。点着头,口中说道:“多谢你们留给我支古冬这把剑鞘,我仍然饶你们不得。我这条左臂,不能如此平白地断送在你们三个娃娃手上。” 当时一扬手中的剑鞘,慢慢地向三位姑娘躺身的地方逼过去。 正是施毒使者支古冬扬起手中的七星剑鞘,准备遽下毒手,要取三位姑娘性命的瞬间,突然间一声娇叱入云,厉声喝道:“好贼!你胆比天大,敢在太湖庄上任意伤人。”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娇叱,虽然使施毒使者支古冬感到意外的惊诧,但是,就在他这一瞬间的惊惶,引起了他毒自心起。恶从胆生。他当时心里一转:“听你这一声叱喝,至少还有十丈开外,任凭你身手如何了得,这一瞬间,你还没有能耐,及时赶到身边。” 念头闪电一转,支占冬毫不回头,手中七星剑鞘,反而加速疾点而下,首先就点向朱怡红姑娘的“百汇”大穴。 支古冬的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先下毒手,取掉两位姑娘的性命之后,再留一位姑娘的活口,作为他离开太湖的依恃。他也深知他自己元气大伤,功力大损不如从前。不管身后来的这人是谁,自己是凶多吉少,所以他要留一位姑娘活口,使对方投鼠忌器,好使他能安然全身离开太湖之畔。 世事原本尽难如意,何况支古冬还是一股残狠凶毒的打算呢?正在他疾伸七星剑鞘,点向朱怡红姑娘的一瞬间,忽然一缕劲风,直袭脑后。 支古冬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来人竟能在十丈开外,一跃而至,奔袭他的脑后。当时慌忙一扭头,手中七星剑鞘已经无暇下击,右肩下撞,双脚一个扭动,整个身形向左边疾闪过去。 支古冬虽然此刻元气已倾,但是身手仍旧颇为不弱,如此临招变化,躲闪有方,而且还抢着一着机先,把身后来人撇到自己面前,正好反攻下手。 但是,说时迟,那时快,支古冬如此一扭身之际,眼神掠过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影?支古冬正是一愕之时,耳畔微微“嗡”地一声,又是一缕劲风,急袭而至。支古冬此时不再躲闪,右手剑鞘一挑,反击向后。谁料到一挑未着,左肩伤处一下撞击,已经被一件东西扎个正着。 左肩好不容易止住流血,咬牙忍住疼痛,如今痛上加痛,半边身体都随之麻木起来。支古冬此时再也顾不得看清楚身后来人为谁,也顾不得左肩疼痛,到底中了何种暗器,急急忙忙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一低头,双足一蹬,使尽全身力气,不敢朝庄外来路,反朝庄内奔去。 身后来人娇叱连声,喝道:“恶贼!你往何处逃?” 娇躯一掠,腾空三丈有余,急落而前,正待向前追去,忽然一眼瞥见地上躺的三位姑娘,不禁当时为之惊叫出声,也顾不得追赶前面逃走的施毒使者支古冬,急忙收住身形,急扑上前,凝神一看,不觉叫道:“凤姐姐!蓝妹妹!还有……这应该是朱怡红妹妹!你们是否都已经身遭贼人毒手了吗?承哥哥呢?他往何处去了i撇下三位致遭贼人偷袭。” 这位姑娘独自站在三位姑娘身旁,一时又不知三位姑娘究竞身遭何种创伤,下知如何救护,当时只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禁不住自言自语,竟又黯然神伤起来。 但是,这位素衣如雪,容貌如花的姑娘,站在那里发一阵呆以后,慢慢地蹲下身来,仔细地察看三位姑娘的伤势。 首先看到朱怡红姑娘,浑身衣服仿佛已成枯槁,露在外面的皮肤,竟然呈腥红泛紫,而且还有不少发亮的小泡,分明是遭受到严重的火伤。 再看躺在里面的蓝玉珍姑娘,满脸乌黄,双目紧闭,气息如丝,像是中了剧毒,而且已经是毒入内腑的模样。 只有凤姑娘,满头大汗,热气腾腾,脸上的颜色,青白不定,虽然状至祥和,却也内蕴着极大的痛苦,分明是内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正在调息行功,未曾复原的模样。 这位素衣姑娘不禁秀眉双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语说道:“当前情形不明究竟,只有等候凤姐姐行功醒来,再作打算。可是,承弟弟他往何处去了?” 姑娘自言自语说罢,又惟恐周围再生事变。立即从肩头拔出长剑,仗剑在手,凝神贯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时间-点一滴地过去,何云风姑娘还没有醒来的模样,这位姑娘已经止不住心头焦急,暗自忖道:“蓝姐姐和朱怡红妹妹,一个身中剧毒,一个身遭火伤,命在垂危,凤姐姐再不醒来,承哥哥又不见踪影,这情形如何是好?” 这位姑娘正是焦急不已之际,忽然听到庄前的树林外,有人高声叫道:“风姐姐!蓝妹妹!怡红姐姐!” 这一连的叫喊,急促而嘹亮,声如孤鹤长唳,直冲霄汉。不仅说明来人心情焦急,而且说明来人-身功力,不同凡响.如此朗声呼唤,声传远近,落叶飕飕。 这位姑娘心里忽然一动,暗想道:“是啊!这一定是绿忆妹妹回来了。不知道承哥哥是否也是同行而来。” 这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只见庄前林边,人影数闪,疾如闪电流星,飞奔而来三人。这位姑娘一见,立即一掠身,横穿两丈有余,直迎上去,叫道:“绿忆姑娘!承弟弟!你们到何处去了,为何到现在才回来?”说着话,又一收身形,抱剑肃立,叫道:“宋老前辈也来了。” 林边飞奔而来的绿忆姑娘,肖承远小侠和老化子一行三人,一见这位姑娘抱剑迎上来,三个人不由地脚下一慢。肖承远首先迎上来说道:“秋绮姑娘!你如何来到太湖?是有何要事吗?” 素衣如雪,脸带愁容的王秋绮姑娘,还没有来得及答话绿忆姑娘已经抢一步上前,瞪着秋绮姑娘说道:“秋绮姐姐你是何时来到太湖庄上的?我凤姐姐她们呢?她们可好吗?” 王秋绮姑娘乍一听到肖承远小侠叫她一声“秋绮姑娘。”顿时使她心里凉了半截。也立即使她想起如今她和肖承远之间,已经不是昔日可比了。昔日的青梅竹马,如今已经是距离遥远,两人中间已经有了一道不可越过的鸿沟,将两人之间的情感,拉远得不可与昔日相提并论。 这一瞬间,王秋绮姑娘的心情,让一种难言的冷漠,冻僵了一切。紧接着绿忆姑娘这一声“秋绮姐姐”,使她才又感到一丝温暖之意。 也不知是感于绿忆这一声呼唤,抑或是感于她问到凤姐姐的情形,王秋绮姑娘止不住双珠泪,滚落胸前,哽咽而凄然地说道:“绿忆妹妹!愚姐来迟了一步……” 言犹未了,绿忆姑娘和肖承远几乎是同时抢着问道:“什么,凤姐姐她们……她们……” 王秋绮姑娘摇着头,含着泪珠,轻轻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详情,我只知道来的时候……”. 老化子没有等王秋绮说完,便插上前说道:“王姑娘!休说详情。你且说三位姑娘现在何处?为何不见她们出来?” 王秋绮回身指着庄门前,说道:“三位姑娘都躺在门前,生命垂危,命在呼吸之间。” 此语一出,肖承远和绿忆姑娘,双双凄厉无比地长啸一声,腾身直扑,全力掠向庄前而去。老化子和王秋绮姑娘也紧随在身后,紧跟而上。只见绿忆姑娘哇地大哭出声,向前扑去。老化子一见情形,连忙厉喝一声:“绿忆!” 喝声未了,老化于不愧是“雪地飘风”,轻功造诣极深,全力一跃,以一身之先,拦住绿忆姑娘身体,低声喝道:“绿忆姑娘!你休要情急莽撞,小兄弟也赶紧沉静下心情。你们应该知道,愈是危急关头,愈要沉着冷静,否则徒然于事无补。”老化子不愧是老练江湖,临危不乱,拦住绿忆和肖承远的激动,给予当头棒喝。肖承远和绿忆不愧为是具有深厚根基和极高智慧的人,一经老化子如此全力抢先,当前一拦之后,心情顿时为之一定,抑压住满心悲愤,朝三位姑娘望去。 只见三位姑娘横七八竖地躺在那里,仅此情形落到绿忆和肖承远的眼里,已经禁不住眼泪如涌,悲恸难抑。任凭如何再好定力的人,面临此种情形,也为之顿失灵智,方寸紊乱。 老化子凝神望了一眼.说道:“小兄弟!你身上藏了令师玉扇老前辈的大还丹吗?” 肖承远精神一振,立即说道:“身上现有,只是所剩无几了。” 老化子说道:“赶快一人一粒,喂到口中,再助她们一口真气,使药力很快的溶入内腑。” 肖承远此时思潮已乱,连师门继命圣药大还丹都忘了个干净,-时又是惭愧,又是难过。连忙从身上取出大还丹,交给绿忆和王秋绮一人一粒,自己也倒了一粒,正待走上前去,分别喂进三位姑娘的腹内。老化于又伸手一拦说道:“慢一点。” 肖承远和两位姑娘刚刚一愕,就听到老化子说道:“珍儿和怡红姑娘,一是中毒,一是火伤内腑,大还丹应该能够续命回生,即使不能立即痊愈,可保伤势不再恶化,必是无疑。 但是,凤姑娘此时断不能惊动于她。” 肖承远和绿忆一愕之余,此时才恍然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老化子这才说道:“绿忆和秋绮姑娘先将大还丹度进珍儿和怡红腹中。但愿这两颗武林圣药,能够起死回生。” 绿忆和王秋绮依言,各自将大还丹度进蓝玉珍来怡红两位姑娘腹内,肖承远站在一旁,心里乱糟糟地,茫然不知所以。他望着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我恩师大还丹,为当今武林绝无仅有的圣药,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举世闻名,依老化子哥哥方才之言,大还丹今日未尽然有效,是何道理?小弟此时方寸已乱,灵智尽失,还望老化子哥哥不吝说明。” 老化子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也一反昔日那种嘻笑不羁的作风,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兄弟!这是怪不得你的,若论武功,无论是内修真力,外练刀剑拳掌,乃至提纵轻功,小兄弟你已经身列武林翘楚,庸无疑义,若论聪明机智,小兄弟你更是当前一人。但是,你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你毕竟还是人。” 肖承远一听老化子如此一本正经说了这些,不明他用意何指,老化子接着说道:“溯自君山启程之日,你已经深自挂念着太湖的安危。洞庭湖中的遭遇,更加深你无边的惦念。如今,在连日奔波之余,果然呈现在你的眼前的,真的是你所担心的最坏情景。此情此景,此时此地,任凭你小兄弟武功如何,才智如何,也要大失常态,灵台之蒙尘,方寸为之紊乱。” 老化子说到此地,竟又长叹了一声,说道:“可见内修定静的功夫,是如何重要而又难能。” 老化子此时此地说这话,仿佛有些不切时机,不关痛痒。可是,听在肖承远耳里,却是宛如醍醐灌顶,甘露浇心。当时深深地朝老化子点点头,立即松弛自己紧张的心情,慢慢先求自己内心的定静。 绿忆姑娘已经将一粒大还丹,度进朱怡红姑娘腹内,站起身来,泪如捅泉,凄然地说道:“你们看怡红姐姐浑身衣服都烤焦了,肌肤俱已起泡,分明是火毒攻心,不知道可否有救。承哥哥!我真不懂,是什么火竟能烧得怡红姐姐如此地步。” 王秋绮姑娘也将大还丹度进蓝玉珍腹内,含着泪水,站起来说道:“蓝姐姐牙关紧咬,气息如丝,不知道什么毒物,竞毒到如此田地。你们看蓝姐姐还有救吗?” 肖承远此刻已经平静下心情,沉重地说道:“绿忆!你也不要太过于悲恸。秋绮姑娘! 你不要惊惶。如今我可以断言老化子哥哥方才说的话对,大还丹虽是武林圣药,未必就能使蓝妹妹和怡红立即获救。……” 言犹未了,绿忆忍不住失声叫道:“承哥哥,是真的吗?” 王秋绮姑娘也黯然落泪说道:“久仰大还丹疗能续命,独步当今。难道所言不实吗?” 肖承远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大还丹神效无比,毋庸置疑。但是,今天的情形看来略有不同,唉,我们先别谈论这些暂时不关紧要的事。在凤姐姐行功未醒前我要请问秋绮姑娘。”说着话,转身面向王秋绮,平静地问道:“请问姑娘!你来太湖之时,可曾发现何等异样吗?” 他没有等到王秋绮姑娘答话,又接着说道:“我知道姑娘远道回乡,返转太湖,必有要事。但是,我有一点自私之心,可否请姑娘先说明乍到太湖庄的情况。” 王秋绮此时心里业已冰冷已极,而且她也冷静异常。她已体谅到肖承远小侠如今身份与昔日不同,不能再和他表露昔日的情感。她一点也不怪肖小侠,即使还有一点难能释然于心,那也只是一些自艾自怨的情愫而已。 当时王秋绮点点头说道:“肖兄弟说得极是,秋绮远从千山来到太湖,确有要事,而且是相求于兄弟和各位姐姐。但是,此时已无暇长说,我应该先说眼前急事。” 肖承远小侠一听王秋绮姑娘口称他为“肖兄弟”,也是不由而然地引起心头一阵震动。 但是他也知道,那是他方才口称“秋绮姑娘”的结果。正如老化子宋允平方才所言。肖承远小侠他虽然武功出众,才智过人。但是,他毕竟还是血肉之躯的人,他有人的情感。因此,此时此地,他对于王秋绮姑娘,实在有太多的难安与内疚。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将头低下。 倒是老化子在一旁接着说道:“王姑娘!你远从千山之外来此,只怕你的事与今天的事,难免有些关联。” 肖承远小侠本是低头黯然,可是此刻一听老化子如此突然说出这句话,顿时心神收敛,一念遽生,连忙抢着说道:“秋绮姑娘!你从千山至此,究竟为了何事?” 王秋绮摇摇头,说道:“当前情形,我何能忍心先说自己的事?还是让我先说来到太湖之滨,目睹一切。但愿我说的这些,能够稍有助于救人与追凶。” 王秋绮言犹未了,绿忆忽然脱口叫道:“凤姐姐醒来了!凤姐姐!我们回来迟了。……” 绿忆姑娘一面说着,一面忘情地扑上去。但是,刚一上前两步,绿忆止住了脚步。缩住了话头,睁着惊惶的大眼,紧紧瞪着凤姐姐,显然她有些失措了。 肖承远和王秋绮姑娘,老化子宋允平,也都急忙抢过来,只见凤姑娘娇靥苍白,两眼失神,看着众人,刚露出-丝欣慰的笑意,回头一看身旁蓝姑娘和朱怡红姑娘,不禁那一丝笑意,消失无踪,顿时两颗晶莹泪珠,堕落前胸。 何云凤是女中豪杰,巾帼丈夫,真可以当得上是豪气干云,胆色无双,许多须眉男儿,也要愧叹不如,她从来少有哀伤流泪的情形,如今未语先泪的现象,说明她内心正有说不尽的悲愤与烦恼。 肖承远和绿忆,也被凤姐姐这一份哀恸的悲愤所感染,导自一股酸气,直冲眼眶,两个人双双上前叫道:“凤姐姐!” 凤姑娘坐在地上,依然没有移动,只是点点头,先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也来了,请宽恕我不能起身行礼。” 肖承远和绿忆双双吃惊,老化子却抢前一步说道:“凤!”娘!你还跟老化子客套吗? 现在……” 凤姑娘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我需要大还丹,益气培元,强根固本。承弟弟!我几乎无颜活着见到你。” 绿忆早已从肖承远手上接过大还丹,跪倚到风姐姐的旁边,服侍风姐姐服用。凤姑娘用手按住绿忆,惨笑着说道:“妹妹!让我先说明祸起肖墙的经过,好为蓝妹妹和怡红妹妹设法,我暂时还是无碍的。” 绿忆姑娘仰着头说道:“凤姐姐!来人可是叫什么施毒使者支古冬吗?” 何云凤姑娘微微一惊,立即点点头说道:“妹妹!你们已经知道了吗?可是说来惭愧,我们三个人如今全都倒在地上,竟还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支古冬,究竟是何许人。妹妹!你们知道吗?” 绿忆姑娘还没有说话,肖承远立即抢先说道:“凤姐姐,娘传书送信的内容,因而泄露了括苍山青龙帮总坛的惨痛情景。凤姑娘人已如此萎顿不堪,如何能够再受刺激? 老化子宋允平比肖承远小侠想得更周远,他去括苍半途折回,那正是他已经由丐帮传递的消息,明了括苍山石老帮主业已伤重而逝,他知道括苍总坛目前当可无事,使他难以放心的,还是太湖之滨。老化子对于肖承远小兄弟的事,热心之情超过一切,他又兼程昼夜,追赶上肖小侠-行,他还没有贸然将这一段情形,说与肖承远知道。此刻老化子心里正在暗自思忖:应该如何将这件更令人哀恸的事,说出口来。 肖承远如此-岔开口以后,老化子便接着说道:“凤姑娘!当前魔道嚣张,正有待小兄弟和你们这些姑娘,勇担扫荡群魔的重任。任何挫折,都不足以顿挫我们的锐气,常言道是:和血吞牙,是我们今后切记的心情,风姑娘!你说是吗?所以……” 老化子强露笑容,接着说道:“所以,老化子倒是主张让凤姑娘,先说明起事的原因和经过。” 以老化子如此说话,旁人听来,有些不明不白,没头没由。可是听在肖承远和绿忆的心里,他们都知道老化子用心良苦,用意深长。 何云凤姑娘这时候也才露出一点笑容,点头说道:“老化子哥哥难得如此正颜说话,我若不遵从,岂不有负盛意吗?” 凤姑娘这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出支古冬前来寻衅的经过。 何云凤含着悲愤的心情,叙述这一段生平少遇的悲痛经过。 提起支古冬其人,说来话长,姐姐此时内力受损,还是等待姐姐服过大还丹之后,再行详谈吧。” 肖承远的意思,是怕绿忆姑娘一时顺口溜言,说出蓝!” 当她说到蓝玉珍姑娘中毒倒地之时,肖承远和老化子脸上颜色遽变。他们想起洞庭湖上所得到的消息,千毒神君四大门人最毒的一个便是施毒使者支古冬。如今蓝姑娘首当其冲,如何解救? 何云凤姑娘说到自己妄自行功,全力出手,虽然手伤支古冬,但是却因而伤动胎气,若不是拼尽自己内修真力,闭气行功,强抑经血,只怕此时…… 凤姑娘说到此地,已经禁不住哽不成声,肖承远和绿忆早已泪流满脸。连站在一旁的王秋绮姑娘,也为之泪落衣襟。 凤姑娘最后说道:“怡红妹妹子仗无价剑鞘,强力支持,护人护庄,后来的情形,我也就漠然不知了。” 王秋绮姑娘接着说道:“我到达庄前林边,正好看见支古冬下手行凶,一时赶上前无及,当时我便打出两朵毒杨花,他才负创逃走。” 这“毒杨花”三字刚一出口,肖承远心神顿为之一凛,但是他没有说话,心里却沉甸甸地压下一块千斤石。他表面不为动容,只是说道:“凤姐姐!这次太湖遽起如此巨祸,是有入存心算计。等姐姐服下大还丹,元气稍复以后,再作详谈。” 绿忆姑娘又禁不住抢着说道:“承哥哥!你看蓝姐姐中毒,怡红姐姐火伤,如何是好?” 何云凤姑娘点头说道:“大还丹稀世奇珍,即使不能立起沉疴,保护两位妹妹,不使之情形变坏,想来决无问题。倒是我们应该先谢谢秋绮妹妹!若不是她及时赶来,只怕此时我们已经人天相隔,命丧黄泉了。” 王秋绮姑娘脸上一红,立即说道:“凤姐姐!你还和我说客套话吗?” 老化子也叹了一口气,点了一点头说道:“大德不言谢,何况王姑娘也不是外人。我们休要尽站在此地说话,先将两位姑娘抬到屋内,就是凤姑娘也应该至屋内服药行功,这件事恐怕要从长计议才可了。” 当老化子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使凤姑娘感到奇怪的是肖承远小侠,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一旁,半晌没有讲话,既没有向王秋绮姑娘道一声谢意,也没有说出他的意见,他一个人想什么重要事,使他如此入神? 凤姑娘看在眼里,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她暗暗地觉得这种情形的不寻常。她深深地了解肖承远的为人、敦厚、知礼、重情、尚义,如果没有一件突发的重大事件发生,不会在此时此地,如此使他失常失态。 凤姑娘等到绿忆和王秋绮姑娘,老化子三个人,将蓝玉珍朱怡红抬到屋内之后、凤姑娘这才缓缓地撑起身来,轻轻走上前两步,向肖承远小侠说道:“承弟弟!” 肖承远一惊而觉,顿时眼光一扫,立即抢着说道:“凤姐姐!他们都到屋内去了吗?” 凤姑娘点点头说道:“承弟弟!你是为今天的事,感到哀痛与伤感吗?” 肖承远此时已经发觉到自己的失态,一时说不上话来,只好点点头。 凤姑娘接着说道:“吉人自有天相,承弟弟不必为两位妹妹担心。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如同方才秋绮!”娘说的,要不是她恰巧适时赶到,此刻情形又是如何? 如今两位妹妹虽然命在垂危,相信有救,承弟弟!你说是吗?” 肖承远此时满心沉重,又不便说明,只有黯然地说道:“凤姐姐!小弟明白了。让我们和血吞牙,来领受这次教训。再有更大的打击,我们也要撑起来.我不会忘记老化子帽方才说的,扫荡群魔,重任在肩,凤姐姐!你说是吗?” 肖承远暂时抑压住自己内心两种情感的绞痛,趁机又向风姑娘加重一句,也无非为尔后说明括苍山真情之时,留下后话罢了。 凤姑娘也有一种突发的,而又难以言喻的沉重,对肖承远点点头,两个人缓缓地走进大门之内。 肖承远走进大门,绿忆姑娘抢上前扶住凤姑娘,人却向肖小侠埋怨着说道:“承哥哥! 两位姐姐如此万分危急,你还不立即想想解救的办法吗?” 绿忆言下之意,大有对肖承远如此突然慢吞吞地沉思考虑,有了不满的心情。 肖承远望着绿忆那种焦急如焚的神情,内心有如刀割,他心里血不住在想:绿忆!我和你是一样的焦急,两位妹妹重伤应该立即解救,我岂是如此没心没肝,毫不在意吗?可是绿忆你何曾知道,我心里在想一件事,比急救蓝妹妹和怡红妹妹更为重要,更为令人痛心吗? 但是,肖承远没有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说道:“绿忆!我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焦急。……” 绿忆扶着凤姑娘坐下,回头望着肖小侠,说道:“承哥哥!……” 下面的话绿忆也不忍说下去,要说,她会责怪承哥哥:“既然和我一阵焦急,你为何如此变得阴沉沉地,像有万斤石头压在身上,半晌不说话,不拿主意,叫人干着急?”绿忆把要说的话,忍在口头,只轻轻地瞪了一眼。 老化子却在此时在一旁说道:“绿忆!不要埋怨你承哥哥,这种毒物和这样火伤,都不同于寻常,老化子半生江湖,还不曾见过连大还丹都治疗不好的伤毒。你承哥哥在为这件事,寻思解救、觅取的方法啊!” 此时王秋绮姑娘也走上前说道:“只要大还丹护住心脏内腑,不致受害,再妥思方法,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说着话,王秋绮姑娘走到凤姑娘身边,说道:“凤姐姐服下丹药,待我助你一掌真力,使之早些药力发散,恢复元气。” 当时一伸右手,舒开玉掌,就要向何云凤姑娘命门大穴上贴去。忽然肖承远一掠身形,快如闪电,抢到王秋绮身旁,伸手拦住,说道:“秋绮姑娘,你是客位,如何好劳顿你损耗真力,为凤姐姐助力行功?” 王秋绮姑娘倒是没有想到,肖承远会如此突然疾闪身形,上前拦住她,不让她为何云凤姑娘助力行功。当时确是为之一惊,继而一愕,终于含着一种微妙的心情,收回自己的右手,一句话没有说,退后两步,站在那里,上不住心头思潮起伏。 这情形看在绿忆姑娘的眼里.也觉得有些奇怪,甚而有些为王秋绮姑娘抱着不平。她觉得承哥哥这种行为和谈吐,不仅不像是待客之道,而且还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绿忆想道:王秋绮姑娘不远千里而来,救了凤姐姐她们三个人于危亡之时,承哥哥不但没有一些谢意,反而如此冰冷无情,岂不是令人感到有些奇怪吗? 绿忆是一个保有几分稚气天真的人,当时心里有了不安的感觉,便不自觉地走到王秋绮姑娘身边,挽着她的玉臂,亲切地叫了一声:“秋绮姐姐!” 王秋绮此时正是思潮如涌,百感丛生。说不出是感伤过去,还是慨叹命运多舛。她倒没有对肖承远的冷然态度,感到哪些特重的难堪,而是想到千里而来,恐怕要落空了。 绿忆姑娘如此挽臂一叫,王秋绮一震而觉,心神顿收,回过头来对绿忆含笑说道:“绿忆妹妹!你有事要和我说吗?” 绿忆对肖承远看了一眼,正待说话,肖承远忽然在凤!”娘身旁叫道:“绿忆!凤姐姐大还丹业已服下,你以南海神功真力,在命门百汇两大主穴,各助一掌,以便凤姐姐早些恢复原状。” 说着话,眼神停留在绿忆身上,注视不动。 绿忆自从和肖哥哥结识以来,在记忆当中,她还未曾见过承哥哥有过如此神情对待于她。一对眼神当中,透着无比凌厉的精光,大有不怒而威,令人栗然的意味。绿忆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缓缓地走到凤姐姐身后,这才长嘘了一口气,出掌行功,双掌贴于何云凤姑娘百汇和命门两大主穴上。 肖承远一直等到绿忆离开了王秋绮,神色一转而为极度的黯然与不安,走到老化子面前,低声道:“老化子哥哥!两位姑娘的毒伤与火创,自服下大还丹之后,短期间内,不知有否好转的现象。如今只盼怡红能够先行恢复神志清醒,明白底蕴之后,才能有所打算。” 老化子直接了当地说道:“小兄弟!你此刻心情沉重,面带忧愁,莫非有何大事?老化子力有能及之时,小兄弟你不必多虑。尽管说明。” 肖承远闻言心里禁不住颤了-下,然后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说道:“当前一切要事,莫如救人第一。在怡红未能清醒之前,令人只有茫然束手。小弟请老化子哥哥相顾两位姑娘,看她们病情恶化如何。” 老化子当时稍稍一怔,立即说道:“小兄弟!听你之意,你是另有他事,暂时要离开庄上?” 肖承远慨然地点点头,应声说道:“老化子哥哥明察秋毫,小弟此时要趁这一段忙乱焦急中的空隙和王姑娘谈几件事。” 王秋绮闻言全身一震,老化子也是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情形,老化子眼神一转。立即点头说道:“时间可贵,王姑娘从千山远来太湖,身负要事相商于小兄弟,真是要趁此空隙。一旦明白真情,只怕求医求药,就要使我们席不暇暖了。” 王秋绮此时真是意外已极,望着肖承远,脸上顿现一片感激的颜色,沉声说道:“肖兄弟如此乐于助人,仗义行侠的行径,令人敬佩无地。” 肖承远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容,向王秋缔说道:“秋绮姑娘,稍作详谈如何?” 王秋绮姑娘略略迟疑了一会.立即点头说道:“谨遵所请。” 肖承远转身又向老化子说道:“太湖之畔从未遭此风波,如今一波既起,难保没有-波与之俱来。庄内一切,就请老 说着朝老化子深深地拱了一拱,旋身又对王秋绮说道:“请秋绮姑娘随我前来。” 话音一落,人似疾风顿起,长衫略一飘动之间,人已经掠空两尺高低,穿门而出,悠然直落庄外。 王秋绮姑娘也不稍停,双足一点,疾闪而出,紧随着肖承远来到庄外。但是,肖承远并不停留,足下依然流水行云,身形却似落叶随风,穿过庄外垂杨,掠过小桥流水,飞越树林,一直向灵严山的方向奔去。 王秋绮心里忽然一动,立即在后面叫道:“肖兄弟!” 肖承远闻声驻步,转回身形,等着王秋绮。王姑娘赶到面前,缓着语气说道:“肖兄弟如无他事,就请稍坐此间,等我说明来意之后,只要得到肖兄弟干金一诺便心满意足。况且此事不是急于一时,眼前庄上两位姑娘身负重伤,我们似乎不宜走远。肖兄弟以为是否?” 王秋绮缓缓地说完这一段话,肖承远果然依言坐到附近不远的一块石头上,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双手紧紧握拳,低头半晌无语。 肖承远这个表情,显出他的心里,正有太多为难之事,令他莫可如何。王秋绮也是聪明伶俐的人物,岂有看不出的道理。当时心头遽落,一阵难过,几乎使她泪水涌眶,失声哭泣。但是,王秋绮还是咬住牙,抑住心中的伤痛。极力平稳着心情和说话的语气。力求自然地说道:“我知道此行前来是极为冒昧。但是,我基于昔日我和肖兄弟相识,才如此冒然而来。既然肖兄弟未明真情便有如此难意,我当告辞,不能为我个人之事而强肖兄弟所难。” 说着话,王秋绮果真的一转身,就要含泪而去。 肖承远却于此时抬头朗声说道:“秋绮姑娘!你休要如此愤愤而去,也休要如此作态相逊。在下有几件事要向姑娘请教,只要事情说明白以后,姑娘要走,在下断不相拦。” 肖承远这几句话听在王秋绮的耳朵里,真是字字刺心,句句泣血。这哪里像是昔日无猜好友肖承远所说的话?简直是出自一个毫不相干,而且心存敌意的人所说出来的话。 若依王秋绮此刻悲愤的心情,立即就要掉头而去,连一句话也不屑和肖承远说。但是,姑娘心中又有一些气氛难平,倒要听听肖承远究竟说些什吗?有什么使他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当时王秋绮已经沉下脸,立定身形,转过来说道:“秋绮来到太湖庄上是为客位。主人若有所问,焉能避而不答,但求主人间完之后,容我离去而不予拦阻,秋绮已经感激不尽了,焉敢尚存他望?” 肖承远仿佛没有在意王秋绮如此出语嘲讽,只是沉着语气,冷冷地问道:“请问秋绮姑娘,贵派无极门有否分支?” 王秋绮闻言一愕,旋即又恢复气氛,也冷冷地回答道:“本来涉及本派之事,秋绮无由回答。但是方才我已言到,处于客人礼教,我可以于此时回答此一问题。” 肖承远冷冷地说声:“谢谢秋绮姑娘!” 王秋绮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无极门本是武林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门派,藉藉无名,乏人知晓。因此不像各大门派分支旁系,遍布天下。” 肖承远紧接着追问了一句:“如此说来,贵派无极门,只有如今千山-脉了。” 王秋绮没有答话.静静地站在那里。肖承远又接着说道:“请问秋绮姑娘!武林中有一种晴器名叫杨花飞蛱,又名毒扬花,不知是否为贵派之独门暗器?” 王秋绮此时禁不住一惊,一双眼睛本是仰天而视,此时却落到肖承远的身上。 肖承远紧接着说道:“记得昔日令师为迫寻贵派无极乾坤真经,在天台山遭遇千山十猿之时,与在下相遇,当时曾经说到,杨花飞蛱之变为毒杨花,是为令师叔祖所为,无极门中,从此不再使用这种毒器。此话不知事到今日,是否仍是如此?” 王秋绮此时禁不住脱口说道:“肖兄弟!你问此事有何用意,请即刻说明,不要如此绕三扭四。” 肖承远点点头说道:“最近武林之中,风波迭起,其中最为显著者,有某一大门派掌门入,在毒杨花暗袭之下丧命。而今日太湖之畔,在下庄上出此意外风险,又有毒扬花出现。 虽然……” 王秋绮一听肖承远如此一说,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颤声说道:“肖兄弟之意,以为秋绮是这两件事的罪魁祸首。” 肖承远摇头说道:“我知道秋绮姑娘对怡红有救命之恩,但是这两件事实在是太巧合,我不知道,万一我和绿忆等迟来一步,这毒杨花究竟是落在支古冬之身,还是落在其他人的身上。” 肖承远说这几句话,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他对于王秋绮的来意,有了怀疑。 这种怀疑,出于此时此地肖承远的心中,是理有所据的。其一,毒杨花为无极门暗器,虽说久不使用,谁有保证如今不再使用?其二,少林掌门人刚伤于毒杨花不久,如今王秋绮又说出曾使毒杨花,伤中支古冬使之逃逸。无极门既不使用这种毒器,如何又出现在王秋绮的身上?其三,毒杨花剧毒无比,中人不出百步,立即毒发身亡,支古冬既然中了毒杨花,为何从容逃去?何况支古冬已经负伤?这岂不是王秋绮无法自圆其说的事?第四,王秋绮虽然说有事前来相求,但为何如此巧法?恰巧是自己不在庄上? 这一连串的疑问,似乎已经使王秋绮无可遁形。肖承远在听到“毒杨花”三个字以后,心里便已经有了一阵仔细的盘算。但是,对于王秋绮,昔日的情感,仍旧难忘。他不能确信王秋绮果真如他想象中,是那样负有任务而来。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没有办法推翻自己所想到的这些事实。 肖承远在一再思虑的结果,他决定不惜当面直言相问。万一其中还有意外的差错,当面说明白,也未尝不是另一条线索,万一果然如他所推论的结果,请王秋绮远走,也免得自己难以处置。 肖承远的用心,是事出有据,而且也极为良苦。但是,这些话听在王秋绮的心里,她的悲痛,就难以言喻了。 王秋绮心里在想道:毒扬花虽然是无极门的独门暗器,但是,你知道事有意外吗?你知道我此行的来意为何吗?你知道我用来伤支古冬这两颗毒杨花的来源吗?别人怀疑我,情有可原,只有你,承弟弟!你不应该如此对我心存疑问。难道昔日的感情,你对我王秋绮丝毫没有了解吗? 人在极端悲痛之余,反而眼泪不流,平静如常。 肖承远和缓着语气,低沉地痛惜地说道:“我知道近日武林由于魔头再起,有不少门派受胁于人,都不无可谅之处。所以,我虽然在如此极为悲愤的心情之下,仍期望此事另有隐情,不要伤及你我昔日友谊和情感。我要沉重地称你一声秋绮姐姐!你能将毒杨花的情形,为我解释清楚吗?” 王秋绮听到肖承远如此说来,尤其最后叫了一声“秋绮姐姐”,确实使她为之心神一颤。但是,王秋绮姑娘内心暗暗叫道:“承弟弟!你说的太迟了!事实如此,我原谅你对我的怀疑。但是,你知道那是对我何等的伤害?即使我说出此行内情,能得到你的了解,却无法弥补我此时内心的创痛,也无法重建起我在你心目中的情份。迟了!迟了!” 秋绮姑娘如此心中泣血,暗自悲痛。肖承远的心却渐渐地不断地向下沉落。他将一双眼睛,紧紧地瞪在王秋绮的身上,一动不动,他在等待着王秋绮的回答,而且他的心在暗暗地呼叫着,希望她的回答,能去除自己心中的怀疑,能推翻那些事实。 然而,肖承远失望了!王秋绮变得平静逾常,对肖承远点点头说道:“肖兄弟!你的怀疑是有事实做根据的,我不会说你这些事实是错误的,所以,我自然不便说你这种怀疑是错误的。……” 肖承远当时浑身-振,不由地向后倒退了两步,睁大眼睛望着王秋绮,微有颤意地说道:“如此说来,我方才说的那些,都与你秋绮姑娘有关了?” 王秋绮冷静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地说道:“肖兄弟!我不便回答你这样的问题。” 肖承远此时才真正地有一种伤心欲绝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希望幻灭了一般,-刹那间,他想起了昔日在太湖之畔,和王秋绮两家通合之好的希望。他想起四象峰夺无极乾坤真经的情形,他也想起千山访无极道遥生的往事。这许多往事,历历如绘,一齐重上心头,无形之中,增添了肖承远无与伦比的伤痛,不由而然她,两行清泪,沿颊而下。 王秋绮看到这种情形,心头决定又是一摇。但是,她咬了牙,压住自己动摇的情感,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肖兄弟!事到如今,你是否让我离去?” 肖承远毅然抬起头来,望着王秋绮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仍然要称你秋绮姐姐!我开始怀疑毒杨花,至今仍然在怀疑毒杨花,我只是怀疑,只仅仅是怀疑。除了有一天。我自己亲身遭受,或亲自目睹,否则我只是怀疑。我本可不怀疑,但是,我无法不想到那些事实。秋绮姐姐!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敌人,我要你再听这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秋绮惨淡谈地笑了一下,像是自语,又像是对肖承远说道:“立地成佛!佛本五色无相,四大皆空,我要讲什么?我会讲些什么?”说到此地,对肖承远点点头,道声:“再见了!让我和往昔一样,再称你一声,承弟弟!” 话未说完,人向后纵而起,急掠而去,只有在半空中,洒下数滴无声之泪,飘落在太湖之滨。肖承远也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他有些茫然,也有无边帐惘。 肖承远小侠目送王秋绮不说辩白之言,表面力求藏静,内心实含有无限难言之隐,如此幽然而去之后,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慨与激动。站在那里良久不动,在不自觉之间,两点清泪,洒落胸前。 肖承远心里一直在思虑着这件事情处理情形,他怀疑自已是否由于洞庭归来,看到大湖如此一片令人悲愤激怒的局面,而影响到自己的冷静与灵智。 如果这是一种错误,王秋绮适逢其会,蒙上这一层不白之冤,自己将何以对这位世交之友?自己一生行事谨慎,如果今日使王秋绮蒙冤之余,顿生阿修罗教的胁迫之下,先后出现在武林中的毒扬花,都是王秋绮所为,至少都是无极咽所为,如此,今日肖承远纵王秋绮而去,在内心上也有难以释然的歉意。 肖承远在自己的记忆当中,还没有遇到像此时此地使得他心里转侧难知的事。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忽然身后传来绿忆姑娘的呼叫声。肖承远一惊而觉,才知道不知于何时,自己竟然是泪湿青衫。当时长叹一声,擦干眼泪,转过身来,说道:“绿忆!请你稍待,我即刻就来。” 言犹未了,绿忆姑娘已经像是一朵绿云,悠然飘至。上前一把抓住肖承远的双手,激动地说道:“承哥哥!大还丹神效无比,蓝姐姐已经醒来了。” 肖承远同言一喜,把方才那种难以排遣的心情,暂时撇开,反握住绿忆的双手,高兴地说道:“真要感谢上苍,蓝姐姐她此刻的神情如何?” 绿忆点着头说道:“蓝姐姐在服下大还丹,约莫过了顿饭时间的光景,呕吐了-滩腥臭的黑水,脸色渐渐转为红润,现在已经能够说话行动,一如常人,只是精神还稍嫌委顿,老化子哥哥说是因为中毒过久的关系。” 肖承远连忙点着头,忽然又-惊,而问道:“绿忆你说是经过顿饭时间,难道我已经在此地站了一顿饭的时间了吗?” 绿忆忽然也收敛起笑容,脸上掠过一阵哀怨的神色。 肖承远紧接着问道:“怡红的伤势如何,是否有了起色?” 绿忆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怡红姐姐虽然已经醒转过来,浑身红肿未消,动弹不得,情势危险得很。” 说着话,绿忆已经止不住滴下泪来,把方才那一份喜悦扫得干干净净。肖承远长叹一声说道:“绿忆!我们回去再想办法,怡红的伤势不愈,我尚有何心情,再奔波于武林?” 话刚说到此处,突然对面树林里,传来一阵朗朗有如银钤窜空的声音,说道:“承弟弟!你说这句话错了!” 随着说话的声音,树林梢头,云裳飘飞,裙裾似雪,何云凤姑娘已经飘然穿林而出。肖承远抢上前两步,接上去说道:“凤姐姐!你已经完全复原了。” 绿忆也迎上去拉住凤姐姐的玉手,埋怨地说道:“凤姐姐!你虽然已经复原,也不能如此任意提气行动啊!你忘了你的身体。” 何云凤姑娘望着自己徽凸的身腰,脸上不禁-红,伸手搂紧绿忆的香肩,低低地在耳畔说道:“妹妹!凤姐姐错了。”说着又抬头向肖承远说道:“承弟弟!你方才那句话,我有一点不敢苟同之见。我们私人事小,关系武林事大。即使我们三姐妹今天都不幸身罹重创,难道你就因此而有负银髯老师兄的托付,而置武林之事于不理吗?” 肖承远闻言一惊,连忙说道:“凤姐姐!君山之行的经过姐姐都知道了吗?” 何云凤姑娘点点头,说道:“老化于哥哥都已经告诉了我。承弟弟!我无意在此地数说你不对,而是我有感而发,我总觉得事有轻重,物有本末,这是不容紊乱的,譬如说姐姐我……” 凤姑娘说到此地神情突然顿现黯然,凤眼满含泪水,晶莹满眶,盈盈欲滴。凤姑娘咬了咬银牙,沉重地说道:“括苍山总坛突然起变故,老父陨命,世间还有何事能比这种伤痛令人难以忍受?” 肖承远和绿忆几乎同时叫起来说道:“凤姐姐!你……已经知道了吗?” 凤姑娘泪水忍不住滚滚而记,不能自己。但是姑娘仍然是昂然而立,微微地点点头。沉重地说道:“方才绿忆妹妹离去之时,老化子哥哥已经断然将这件事,告诉了我。” 肖承远和绿忆此时也是泪眼模糊,无限悲戚地说道:“凤姐姐!请你原谅我们相瞒于你。” 何云凤姑娘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摇摇头说道:“承弟弟!绿忆妹妹!我明白你们的用心,我怎么会怪到你们?我此时此地只是拿这件事情来说明,处世为人,应该明白一切事情的轻重缓急。” 肖承远和绿忆,当时都为之微微一愕,不知道凤姐姐用意何指?” 何云凤姑娘已经慢慢地将方才那一阵悲戚与哀恸,抑压下去,此刻已经暂时平静了语气,缓缓地说道:“承弟弟和绿忆妹妹当能想得到,当我听到老父西归的噩耗之时,为人子者,心情之沉痛,何以言之。抚养功劳,从此云天阻隔,岂不是叫人肝肠为之寸断吗?” 肖承远拦住凤姑娘,说道:“风姐姐!小弟和绿忆……” 何云凤摇头止住他说下去,接着说道:“承弟弟!你和绿忆妹妹不要为此不安,你们从君山赶回太湖,论情论理都应该如此,何况你们也不知道老父已经陨命的真情,老化子哥哥怕乱你们的心情,也没有据实以告。你们且听我说下去。” 凤姑娘依然搂着绿忆姑娘香肩,望着肖承远说道:“老父逝世的噩耗,使我当时痛不欲生,但是,当我想到身孕,想到肖门一脉香烟,我以超人的忍力,真正节哀顺变,我怕伤了胎儿,岂不是越发罪该万死吗?” 肖承远和绿忆同时同声感动叫道:“凤姐姐!” 何云凤姑娘又滴下几滴眼泪,轻轻地说道:“老父西归极乐,我没有即刻奔丧,括苍蒙受如此意外,我没有痛下决心立意报仇,论理我要蒙上不孝、不仁、不义之名。但是,我无论如何,要等到胎儿出世,才能作其它种种打算。这就是我对于大小轻重缓急的分别。” 肖承远感声叫道:“凤姐姐!小弟方才之言,是由于一时的激动。相信怡红吉人自有天相,我也断然不会妄自菲薄,置老师兄之托于不顾。” 何云凤摇头,断然表示不然,说道:“承弟弟!我指的并不单是这件事。” 肖承远漠然了,他不知道还有何事,引起凤姐姐如此郑重说明。 何云凤姑娘接着说道:“承弟弟!王秋绮姑娘呢?她人在何处?” 此时此地,何云凤姑娘突然提到王秋绮姑娘,肖承远-怔。继而心情向下一沉,摇摇头,轻轻地说了一声:“她已经走了。” 绿忆惊觉地说道:“承哥哥!她不是说有事要相求于你吗?为什么她又如此匆匆而去呢?” 何云凤姑娘抚着绿忆的肩头,望着肖承远说道:“承弟弟!我敢断言,王秋绮姑娘是为了方才那两颗毒杨花,她才凄然而去的,是吗?” 肖承远闻言一震,一时忍不住伸手抓住凤姑娘的手,急急地说道:“凤姐姐!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之间的曲折?” 何云凤姑娘仍平静如常,反而握住肖承远的手,沉声说道:“承弟弟!按理说,庄上蓝妹妹毒创初愈,怡红妹妹火伤未痊。而我则因老父谢世,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都不会使我有此心情,和你谈论与己无关的事。但是,承弟弟!我不敢自喻探明大义,但是,我比你年纪大一些,我是旁观者,在你身负重任的今日,我若是看到有任何值得警惕的地方,我应该义不容辞的告诉你。” 肖承远一听,觉得凤姐姐的话,愈来愈是严重,不由得惊说道:“凤姐姐!你是发现小弟有何不当之行为吗?” 何云凤姑娘摇摇头说道:“承弟弟!你先别惊恐,如今我要长话短说。今天你因为毒杨花的事件,怀疑到王秋绮姑娘的身上,不是你未曾熟思深虑,也不是你过于鲁莽,而是由于今日的现场,使你悲愤激动,无意间,加重了你对那些暗算于人的坏人的恶意。王秋绮姑娘适逢其会地二次出现毒杨花,你才断然不思及其他,便将这份疑心,加诸王秋绮的身上。” 肖承远急忙说道:“这毒杨花是无极门的独门暗器。” 何云凤姑娘说道:“独门暗器别人也未尝不可以仿造。” 肖承远接着说道:“即使少林寺之事,不是无极门所为.但是,无极仙子昔日曾经宣称,无极门后辈弟子,绝不使用毒杨花,甚至连无毒的杨花飞蛱,也禁止使用,王秋绮今日突然使用有毒的毒杨花,显然前言不复符合,这一点太令人无法为她自圆所说。” 何云凤姑娘点头说道:“如若王秋绮姑娘前来太湖正是为这件事而来呢?毒杨花被人盗用,无极门四面楚歌,她来求救,此事不无可能。” 肖承远低头说道:“凤姐姐之意,是小弟错了?” 何云凤姑娘摇头说道:“承弟弟!我没有说你错,你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但是,假使没有今日太湖庄上如此悲惨局面,你不会如此冷漠与决然地对待王秋绮。承弟弟!我知道你和王秋绮是青梅竹马的友人,在平时即便你怀疑她的行径,也不会如此断然以对的。” 肖承远茫然地望着何云凤,眼神里流露着迷惘。 何云凤姑娘沉重地对肖承远说道:“承弟弟!这件事,说明你是太爱我们姐妹四人,你太重情,这一份情感,会影响到你对于一件事情的处置,影响到冷静公允。我说这句话时我和绿忆,还有蓝妹妹和怡红妹妹,都会高兴你对我们如此义薄云天,坚逾金石的情份,但是,在你未来扫荡群魔之时,这些太重情份的行为,却足以妨碍你,成为你的魔障。” 肖承远做梦也没有想到凤姐姐会突然和他谈上这一大段,既深入又远大的情理并重的话。这些话出自何云凤姑娘之口,原是不足以奇怪的,凤姑娘爽朗、坚强、大胆、心细,武林经历深,观察入微,她可以想到这些细小入微的事。但是,使肖承远感到不解的,何云凤姑娘如何会这样几乎是肯定的认为,他的怀疑对王秋绮是一种冤屈? 但是,这些话是出自闺中良伴,苦口箴言,肖承远虽然还有几分不同之意,也只有默默听受。 在肖小侠的心里以为:“我深爱四位娇妻,这是最不容置疑的事,因见凤姐姐她们受伤,焦急与悲愤,心情为之失常也是事实。但是,我敢自信,对王秋绮毒杨花的事,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而增加了成见。因为,我的怀疑是有前因后果。凤姐姐她为何如此断然相信…… 何云凤姑娘接着说道:“承弟弟!我察觉到你乍听毒杨花神色遽变在先,听到老化子叙述洞庭君山所说的少林事件之后,我忽然想到此,其间,至少有几点值得可疑的地方。如果这些可疑的地方,都能够成为事实,王秋绮姑娘今天在太湖的遭遇是冤屈的。” 肖承远小侠闻言栗然,果真如何云凤如此一说,王秋绮果然是含冤离去太湖,那将是芳心欲碎,生趣全无,后果何堪?但是,肖承远心里也禁不住想道:“毒扬花之事,无可讳言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凤姐姐在这方面能有何种新发现?” 何云凤姑娘接着说道:“承弟弟!以你的聪明才智,也必然会察觉到这些可疑的所在,但是由于你为自己情感激动的影响,多多少少要受到一些蒙蔽,而没有察觉到这些。承弟弟!你想想看,从少林元济大师所说的毒杨花开始,-直到秋绮姑娘自己说出毒杨花为止,你三思之后,能否再有较之以往不同的发现?” 绿忆此时忽然也接口说道:“凤姐姐!对于毒杨花的问题,真看这么重要吗?” 何云凤还没有讲话,肖承远便接着说道:“绿忆!凤姐姐远虑深谋,顾虑得极有道理,毒杨花的问题已经不是我对王秋绮姑娘处置得当与否,而是关乎今后我们的行径。” 何云凤点点头说道:“承弟弟已经想透了。” 绿忆摇摇头,说道:“承哥哥和凤姐姐在打闷葫芦,绿忆毫无所得,凤姐姐可否稍加说明。” 何云凤姑娘望着肖承远,转而义向绿忆说道:“毒杨花的出现,正巧与阿修罗教余孽再现江湖,一再掀起风波,先后同时,使人很容易觉得,这两桩事情,同源于一。” 绿忆闻言心头一震,略微瞑目回想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毒杨花是无极门独门暗器,照此说来,无极门已经投靠于阿修罗教了吗?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呀!” 何云凤姑娘接着说道:“因为毒杨花是无极门的独门暗器,这是一个有力的证据,她如果没有投靠于阿修罗教,为何南下中原,暗中杀死少林老掌门?这是助纣为虐的行为,不是当前野心极大恶毒无边的阿修罗教手下,断不会做出如此冒天下武林大不韪的事。” 绿忆仰起头向肖承远说道:“承哥哥!你也这么认为吗?” 肖承远当时脸上微微一红,还没有说话,何云凤接着说道:“我所说的这就是承弟弟用冷漠以对王秋绮姑娘的时候,他的想法。” 绿忆点了点头,略一思忖,便向何云凤问道:“凤姐姐!你的想法呢?你与承哥哥是否所见各有不同?” 何云凤姑娘说道:“是的!我有不同的意见,武林之中,独门暗器本是足以代表某一门派的标记。但是,遇到处心积虑,居心叵测的人,也足以用来作为陷害别人的真凭实据,使被害者,乃致于有口难开。王秋绮姑娘幽然离开太湖,依我之意见,八成是这种遭遇。” 绿忆闻言转过头看了看肖承远,复又向何云凤说道:“凤姐姐!你说此话,定有根据,能否索性于此时为绿忆说明?” 何云凤姑娘说道:“无极门自无极逍遥生以下,鲜有杰出武林的能人,即使无极乾坤真经已经为王秋绮全部融汇贯通,未尽然就有如此胆量敢深入少林寺,暗算掌门人。即使有此胆量,或者身受胁迫,而入少林寺,也未尽然能够手到成功,能够全身退出少林寺。”说到此地,何云凤回视肖承远一眼,接道:“我以为仅此一点.即可推翻毒杨花为无极门的凭据。何况还有重要的两点,更是最为有力。绿忆妹妹应该记得,昔日与承弟弟千山之行,拯救家父……” 一提到“家父”二字,括苍山的惨景,又掠上何云凤!”娘的心头,父女亲情,任凭何云凤姑娘如何深明大义,如何咬牙坚忍,泪水立即如涌,颤声不能竟言。 良久,何云凤才擦干眼泪,忍住再起的哀恸,缓缓地接着说下去道:“千山寒江冷面钓翁一转而为本来面目的无极逍遥生,这正是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真诚忏悔,对于这种人,一旦觉悟,坚贞不移,所以对于这位无极门硕果仅存的高手,我们便无由去相疑于人。 至于王秋绮姑娘,毋须我再详加说明,承弟弟比我知道得更为洋细。” 绿忆听完何云凤姑娘这两句话,思忖了一会,抬起头来,望着何云凤说道:“凤姐姐!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承哥哥所怀疑的也有道理啊!无极逍遥生和王秋绮虽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万-阿修罗教对他们威协的,不是他们的生命,而是比生命重要事物,情形又当别论了。” 何云凤姑娘点头赞道:“绿忆妹抹缜密思维,今愚姐心服。我承认和承弟弟之间,各占一半的正确性,现在只等另一件事的证明,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肖承远惊问道:“要从何处找别的证明呢?” 何云凤正待回答,忽然抬头向庄边林缘遥望过去,伸手指道:“承弟弟!绿忆妹妹!你们看证据已经来了。” 第二十二章 肖承远一惊而觉,奔驰的心神立即收回,他和绿忆双双同时朝那边看去。只看一上眼,两个人立即同时喊出:“老化子哥哥!” 何云凤姑娘点点头说道:“是的!正是老化于哥哥!我到庄前走来之前,曾经请他驰向庄左,以二十里地路程为限,看看在这二十里内,是否有何新奇事物发现。” 绿忆心中大为惊奇,连忙说道:“是凤姐姐请老化子哥哥去的吗?那样说来,是风姐姐心里另有算计了.” 肖承远默默不语,显然他对何云风姑娘的用心缜密细微,感到很佩服.在惊奇中他也在默察风姐姐这一意外的用心,究竟为了何事? 就在这一瞬间,雪地飘风老化子在远隔七八丈的树头上,振臂一弹,一式“黄莺拂柳” 悠悠地向前飘落三四丈远。人在空中笑呵呵地说道:“风姑娘这一道差事,老化子幸不辱命。” 就在笑声未了,老化子带起一阵衣袂生风,飘然落到众人面前。 何云风姑娘走上前,迎着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果真有了预期中的发现,只怕这事就更加麻烦了.”938 绿忆走近老化子,仰起头来,问道:“老化子哥哥你如此疾驰一趟,究竟为了何事,又有何种发现?” 老化于本来倒是笑嘻嘻,被何云风姑娘如此一说,笑意便逐渐收敛。此刻一听绿忆如此一问,老化子一声不响地掀开破衣襟,从衣底取出一物,递到肖承远和绿忆的面前,说道: “凤姑娘料事如神,这就是她预料中的东西,老化子拾了回来。” 绿忆一见这东西递到面前,大惊叫道: 老化干点点头,将剑鞘递到绿忆手上 肖承远似乎没有绿忆那种意外的惊奇.只是无限感慨地伸过手去,在这柄七星无价剑鞘上面抚摸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老化子遣:“老化于哥哥是你从施毒使者支古冬那里取回这柄无价剑鞘,不知是否?” 老化子点点头,绿忆注视着这柄无价剑鞘,有些黯然地说道:“想是怡红姐姐在身受火毒之余,让支古冬掠走这柄剑鞘,我们回到庄上,一阵忙乱,都没有人会想到这件事。倒是亏了风姐姐注意到这些细微末节,也亏了老化子哥哥能够及时找回。要不然……” 这柄无价剑鞘,剑鞘的本身固然是无价。但是,在剑鞘所含的意义上,则更是无价可拟.这柄剑鞘纪念着一段触人悲愤的史实,也蕴育成一对佳偶的终成。如果竟然如此遗失,那真是无可补偿的损失。 所以,绿忆想到这些问题的时候,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双手将无价剑鞘,紧紧地搂在怀里,将娇靥玉容,依偎在剑鞘上,两颗晶莹珠泪,不期而然,双落脚前。 绿忆这种心情,肖承远了解,老化子也了解,何云凤!”娘更了解,一时间大家都为之默然。还是何云凤稍停了一会,挽着绿忆说道:“绿忆妹妹!这柄剑鞘能够找回,那只是归功于天意,妹妹要感到安慰才是。” 绿忆点点头,伸手抚摸着剑鞘,抬起头来,向老化子问道:“老化子哥哥!支古冬是生抑或是死?是老化子哥哥纵他而去?还是他已经伏尸作鬼?” 老化子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肖承远小侠站在一旁,接口说道:“老化子哥哥!请你暂时别说,依我猜测,支古冬已经溅血横尸,魂归荒野。” 绿忆奇怪肖承远忽然要猜测这件事,便接着问道:“是老化子哥哥三十六招降魔杖法之下,伏诛陨命的吗?” 肖承远这回接得更快,说道:“是毒发身亡,而且是在老化子哥哥发现他以前,支古冬便已经毒发身亡。” 绿忆又是微微一个惊诧,望着老化子,重复了一句,说道:“是毒发身亡吗?” 言下之意,支古冬名为施毒使者,仗着一身剧毒,前来太湖挑衅寻事,为何如今竟是他自己中毒而死?岂不是令人难以捉摸的事吗? 绿忆如此惊讶,肖承远又接着道:“虽然支占冬是以使毒著称,但是他在内力既伤,血流过多,精力大损之际,他无法逃脱毒杨花的剧毒加身。弄毒之人,终为毒所致命,这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丝毫不爽。” 绿忆没有等到肖承远说完,便-转身抢着搂住何云凤!”娘的双臂,接着说道:“凤姐姐!我想起来了。王秋绮姑娘她曾经说到,她在情急之时,赏了支古冬两枚毒杨花,我们都没有注意这一点。毒杨花原是剧毒无比,一经上身,便难逃性命。这支古冬如今一死,那的确可以证明王秋绮姑娘和阿修罗教是毫无瓜葛,无极门与千毒神君的处境完全不同,还是凤姐姐推论的对极了。” 绿忆如此恍然觉悟之后,滔滔说出,何云凤姑娘依旧平静如故,轻轻地拍着绿忆的香肩,缓缓地说道:“我也只是大胆地将许多目睹的情形,凑到一起来想,又大胆地做了如此地断定而已。最后,我才想起无价剑鞘,想到王秋绮说过支占冬星在中了毒杨花之后,才仓皇逃去的。如果王秋绮所说是真,支古冬应该倒毙在庄子附近,绝对不出二十里范围之外。” 肖承远忽然说道:“此事还有几分危险,万一支古冬他了解无价剑鞘可以解毒……” 何云凤接着说道:“那就大费周章,难解误会了。所以说:做事要在听天命之下,力尽人意。不过支古冬他是知道无价剑鞘的用途,为何没有使用,那只有说是,他左臂断折,右臂中了毒杨花,心中又急于逃走,同时,他不了解毒杨花的厉害程度。阴错阳差,才有如此结果。” 绿忆睁着眼睛说道:“凤姐姐!如今事实证明无极门与少林掌门那一宗血案,丝毫无关了。可是,这不是更令人顿生困惑吗?用毒杨花伤害少林掌门人的又是何等人?” 肖承远点头说道:“绿忆!凤姐姐能够细察入微,证实了王秋绮姑娘的无辜,我的内心虽然感到内疚不安。但是最使我难以释然于怀的,除了这种良心上的歉疚之外,更有两件沉重的心事,此时此地,已经压上心头。” 绿忆仿佛已洞察到这件问题的严重,沉重地点点头。 肖承远接道:“其一,正是绿忆方才所说的,既然不是无极门伤害少林掌门,这人是谁?其二,无极仙子早已申言,无极门下决不使用杨花飞蛱,如今王秋绮为何手边存有这种喂毒的杨花飞蛱?其中的原因,定不简单。” 何云凤姑娘在一旁说道:“事情已然明朗了,显而易见,除了阿修罗教的余孽,已经掀起武林风浪外,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魔头,也在趁势搅乱武林。承弟弟!你有准备吗?” 肖承远立即说道:“以小弟愚见,应该先将这个不知底细的魔头寻出他的底细.才好决定对策。因此王秋绮姑娘是一条极佳的线索……” 何云凤姑娘接道:“王秋绮姑娘在太湖在如此含冤受屈而去,下落堪虑,承弟弟更应该去访察她,而且事不宜迟,所以,我对承弟弟这个见解,至表赞同。” 肖承远急忙说道:“但是,眼前太湖庄处在如此情形当中,凤姐姐!你说我又如何能立即就走?” 何云凤姑娘点点头,说道:“我们还是回到庄上,大家再从长计议一番,如何才能获得两全其美的办法?” 凤姑娘言犹未了,就听到对面树林内,有人应声说道:“凤姐姐!不必再回到庄上去了,既然事不宜迟,我们就在此地先作商量。”接着又听到一个比较低弱的声音,道:“如果我们认真来看这件事,就会体认到事情已经是燃眉之急,至少,承哥哥此刻不走,只怕王秋绮姑娘凶多吉少。” 这两个人如此先后从树林说话,大家都意外地一怔,紧接着大家-齐展开身形,向树林里扑去。何云凤姑娘口里叫道:“蓝妹妹!怡红妹妹!你们怎么都跑到庄外来了?” 大家一齐扑到树林里,只见蓝玉珍姑娘犹有娇弱之意地推着一辆庄上自制的小车,车上半躺半坐的正是朱怡红姑娘。 肖承远抢在大家前面,走到小车的旁边,心有余痛的说道:“蓝妹妹!怡红现在究竟怎样的了?” 怡红含着一丝惨淡的笑容,轻轻地说道:“承哥哥!你不要轻视眼前的情况,如果,你再要迟走一步,说不定事情就有意外,至于我,承哥哥!只怕我们目前,都要自己先决定自己的办法。要是都让承哥哥来处置,任凭承哥哥三头六臂,恐怕在三五日之内,也想不到妥善的办法。” 何云凤姑娘一听怡红如此说法,不禁长叹出声,说道:“怡红!好妹妹!真亏你想得周全,承弟弟情重江海,义薄云天,在眼前这种情形之下,要他来为我们想办法,只怕徒然增加他心里的苦恼。我们自己决定办法,相信承弟弟必定会与我们有相同见解的。” 怡红和何云凤如此先后说出这两段话,肖承远意外地一怔,继而他们两个人都止不住思潮如涌,感慨万千。 何云凤首先说道:“只怕我们四个人都有一份难以抑止的疚意,那就是不能陪着承弟弟跋涉关山,驰骋江湖了。但是我们相信,在极短的时间内,我们又会像太湖之畔一样,我们四个人随着承弟弟,一同去扫荡武林群魔,稍尽武林儿女之责。” 肖承远惊道:“凤姐姐!我们不是要从长计议吗?你们都要到何处去?在你们身遭苦痛未愈之时,我如此撒开不顾,良心何在?” 何云凤说道:“承弟弟!你的心情我们都了解的,因而我们才如此决定。” 凤姑娘说着话,接着神情黯然地说道:“括苍山总坛出了如此重大变故,我要趁此机会,回去祭奠老父在天之灵。而且我也要趁此机会,商请几位老伯叔,计议收山,这等江湖帮会,实在难有好下场,老父忠厚正直一生,尚且如此,遑论其他。” 肖承远感动地点点头,低声说道:“岳父灵前,小弟不能前去祭奠,只有等到来日巴! 姐姐要使青龙帮众,急流涌退,不失为上策。只是姐姐要多保重,还有……” 何云凤姑娘大方地点头应声,说道:“但愿再见你时,让你获得一份应有的喜悦。” 肖承远转而向怡红,说道:“怡红!你遍身火伤未愈。……” 怡红勉力地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承哥哥!你放心!怡红没死在支古冬的手下,也绝不会死在火伤之上。我和绿忆同往南海小住一个时期,我们一定会双双仗剑入江湖,和承哥哥重聚。”说到此地,怡红忽然有一份羞涩,低头轻轻地说道:“怡红也希望和承哥哥重相见时,献给承哥哥一份喜悦。” 肖承远此时的心情,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黯伤?百感交集,只落得不住地微微点头,这才转身向蓝玉珍姑娘而来。蓝!”娘看着肖小侠如此神情,觉得大家都如此纷纷暂时离他而去,不由地替他感到一种难言的孤独和寂寞。蓝姑娘几乎要将自己的决定,予以推翻,但是,终于冷静下心情,说道:“承哥哥!我本来应该陪伴你去跋涉关山,远走天下,但是,如今我不能了。” 肖承远强自露出一点笑意说道:“蓝妹妹!你尚未复元,不宜劳动。我们大家只是一次短暂别离,无须如此。既然大家都是自己决定短暂分离,蓝妹妹你决定何往?去小作休养- 番?” 蓝玉珍说道:“凤姐姐独自一人回括苍,需要人照料,我和老化子师叔,就随凤姐姐哲回括苍。老化子师叔对于解救总坛的事,也必有助益。” 老化子习惯地打了一个哈哈,故意地将这种遽然而生的离情别意,力求冲淡,。松地说道:“经过一次短暂的分手,再见面的时候,你们五个人就要变成七个人了。那时候,再回到太湖,要好好地请老化子喝喜酒啊!” 老化子如此一打哈哈,使大家不由而然地将紧崩的心情,暂时松弛了一下。 肖承远小侠感慨万千地对四位姑娘回视一遍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卜居太湖,指望从此脱身江湖风险之外,静静地享受山林田园之乐,没有料到,事到如今,竟然将一个好好家园,各走一方,天涯海角……” 何云风姑娘紧接着说道:“承弟弟!不许你如此消沉颓丧,虽然我们目前是大家分手,各走东西。但是,我们不是逃避,不是畏惧,而是养精蓄锐,准备不久来日,和承弟弟并肩齐步,扫葫群魔,承弟弟!你说是吗?” 其实何云凤姑娘说这些话时,心里何尝不是充满了离愁别绪?在这-群人中间,何云凤不说这些话,将没有人会如此说出。她知道肖承远景是深情厚意,在临别之前,何云凤怕徒增承弟弟的黯然神伤,所以,她才硬起心肠,来说这些话。 此时绿忆忽然说道:“承哥哥呢?承哥哥究竟起身前往何处?” 肖承远道:“方才凤姐姐业已指出,无极门在毒杨花的暗器上,是冤屈的。除去阿修罗教之外,还有一帮存心险恶的魔头,目前应该先察访这个隐而不见的魔头!弄清他的底细,否则不明敌暗,徒增困扰。” 怡红躺在小车上,缓缓地对肖承远说道:“这种线索,应该以千山寒江为寻找的关键。 怡红之意,王秋绮姑娘所以来此,所以声言有求于承哥哥,这其间,值得玩味的事,费人思量。” 肖承远感慨地说道:“只可惜我误解了王秋绮,只怕如今要多费不少手脚了。” 绿忆接着说道:“如此说来,承哥哥是决心先去千山,探着虚实了。那我们将在何时何地,再作重聚?” 肖承远毫不思索的说道:“此去千山,多则一月,少则旬日,我就返回中原,沿途至南海到括苍,届时我们再相团聚。” 何云凤姑娘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承弟弟可于此时即刻起程。太湖故居我们尚要稍加紧料理,然后我们才能各自起程。” 肖承远知道此刻自己能够早走一刻,说不定会减少一份棘手的遭遇,而且,王秋绮姑娘如此含冤而去,会不会自寻绝路?也是肖承远急于早点找到王秋绮的原因。另一方面,肖承远知道凤姐姐不让他备尝大家分手的离别滋味,所以,当时点点头,转身对老化子拱手说道:“老化子哥哥!小弟起程之后,便无暇分心再作其他照顾,括苍和南海两地,就偏劳老化子哥哥多加关照了。” 老化子呵呵地笑了一下,忽然又沉重下语气,说道:“小兄弟!武林之中著名的魔头,老化子鲜有不知道他的底细,这次冒用毒杨花的人,能下手于少林宏清大师,实在使人想不起一点一滴可以追寻的蛛丝马迹。所以,老化子之意,千山之行,如果仍然得不到真象,就应该把眼睛放远放大,不必拘泥于那些魔头之列。” 肖承远听了老化子如此沉重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当时不禁为之一震,沉重地点点头说道:“老化子哥哥语重心长,小弟敬谨领受。” 当时他凝神四顾,神情黯然。虽是小别,却有离情,英雄气短,不尽儿女情长。肖承远如此凝视半响,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声:“珍重!……” 下面的话还没有出口,转身一个急旋,劲风顿起,衣袂齐飘,肖承远就如同硬弓劲射,脱弦而出。带着一份难言的离情,匆匆地,千里独行,开始走上为武林清扫群魔的途程。 口口口 肖承远小侠离开太湖故居.当时连头也不敢回,他真怕自己一回头之际,凭添几许离愁别绪,而影响到他此去的豪情壮志。所以,身形一起之时,便全力展开“陆地飞腾轻功提纵术”,起落如飞,前行似矢,不消片刻时间,便已经将太湖故居抛在身后。 如此一口气疾奔了-二十里地,肖承远才缓住了身形,遥望云天,已近午后。经过这- 阵全力狂奔之后,把方才心里的黯然情绪,才化归乌有;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胸襟为之一畅,走到前途,购得一匹良马代步,也好渡越关山,早到边塞。 肖承远已经无心估计,此去千山,应该取那道而行。他只按照千山北塞,首先就应该越过江南,再谈其他。所以他一离开太湖,便朝北而行。找到一处集镇,购买了一匹良马,扬鞭疾催,沿锡澄古道,准备从江阴越过长江,迳向北走。 夕阳鞭影落,明月照蹄飞。肖承远正准备盘算自己,究竟趁着月色赶到江阴,还是先在中途歇脚,明日再行启程。此时他微勒丝缰,胯下蹄声得得,碎蹄小跑,伴着他未定的思虑,遥望沿途迷蒙一片,蛙鼓虫鸣,已经点缀出一片初夏的夜景。肖承远忽然心里一动,就打算趁着引入入胜的夜色,策马古道,较之白日奔驰,自有一番意境。 肖承远如此想罢,一松手中丝缰,右手马鞭微扬,正准备催马扬蹄之际,忽然,身后一阵如雷的蹄声,狂涌而来。肖承远还没有来得及带缰闪躲,十数匹快马已经从两旁呼啸而过。 锡澄古道如此聚驰骑骋,本也算不了什么奇怪之事,引不起肖承远小侠的注意,但是,十数骑马如一阵风过去之后,隐隐约约传来一句话:“看他从太湖出来,只身而走,不会错吗?” 另一个人说道:“二师兄亲眼……” 言犹未了,就听到有人重重地“呸”了一声,含糊地骂道:“该死的东西!你要到何时才能改得过来?” 紧接着一阵沉默,蹄声震地,逐渐消失到前面去了。 这几句话一落进肖承远耳里,顿时引起心里一动,闪电-转念头:“听他们话中说出太湖字样,难道是冲我而来吗?”转而一念:“不对!他们如果是冲着我而来,为何对我视若无睹?是了!想必是追踪王秋绮姑娘的。这帮人究竟是何等人,追赶王秋绮姑娘是好意,抑或是坏意?” 肖承远想到此地,精神为之一振,暗自忖道:“我何不跟上去看个清楚明白?他们既然早有计算,想必很容易追到王秋绮姑娘。不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能藉他们追上王秋绮姑娘,岂不是省却我很多力气。” 心中意念一定,手中丝缰-抖,胯下微一使力,右手皮鞭一扬,那匹马立即四蹄齐拔,向前风驰电掣而去。 肖承远心中有了这种打算,便巴不得立即能够追上前面那些人,跟住他们。无如方才那十几匹马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肖承远如此一思迟疑之际,已经远去无踪。尽管肖承远如何急催胯下坐骑,也难能追赶得上。 肖承远心里一急,正准备甩蹬拔空而起,仗着自己一身超神人化的轻功,追赶前面的奔骑。 忽然间,远远路旁,一片疏林之中,露出摇曳的灯光。肖承远心里想道:“是了!如果前面是一个集镇,这些人一定会歇脚休憩。万一他们是夤夜行程,我再追赶不迟。” 于是把腾身上拔,全力苦追的念头,按捺下去。于是缓下坐骑,轻驰碎步,向不远前面那一丛摇曳的灯光走去。 不消片刻,肖承远已经走到灯光下,但见路旁灯下,正矗着一石碑,上书“青-”二字,石碑左边不远,是灯火辉煌,人声喧嚷的市镇,只不过在方才的来路,看不清楚罢了。 肖承远纵马绕过石碑,向市镇走去,青-虽是小镇,夜市倒还热闹得很。两边店铺高张灯火,街上行人勾肩搭背,熙熙攘攘。原来这青-是锡澄之间,水陆必经的要道,所以,虽然古老不堪,却减不了日趋鼎盛的繁华。 肖承远见街上路窄人多,便下马牵缰,慢慢地在人丛中走着。走不多远,便看到一家气派甚大的客店,门口正散系着十几匹骏马。不用说,正是方才蜂拥过身的那几个人的坐骑。 肖承远不动声色,牵着马,慢慢地走过去。但见客店里面,人声鼎沸,杯觥交错,正是生意忙得不可开交的热闹时光。 肖承远在如此留神打量之际,他已经清清楚楚看到在店里吃饭饮酒的人,都是一般行旅客商,没有一个看上去扎眼的武林人物,但是,再一回顾,只见靠近门口窗边,坐着两桌人,神神像貌,与一般人断然不同。尤其令人易于辨认的,便是这些人,每个肩头都露着黑色流苏的长剑剑把。 但是,使肖承远吃惊的,不是这些人的身背长剑,而是这些人的举止行为,没有一般江湖人士那种嚣张跋扈,飞扬浮躁。一般闯荡江湖黑白两道的人物,多半豪放实之粗鲁,大碗酒,大块肉。可是这些人却是一个个静默不言,只是围在两张桌子吃饭,连酒都没有一杯。 肖承远含着一份诧异的心情,慢慢地栓好马,缓步走进客店,找到角落-旁,据桌而坐。肖承远人是英俊年轻。举止斯文一脉。尤其年来功力更为精进,英气内蕴,锋芒不露.谁也看不透他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中顶尖人物。 肖承远随意叫了几个小菜,他倒要了一壶老酒,慢慢地品着那一股酸酸的酒味,可是眼神却在暗暗地打量着那十几个人。 这十几人均精神充足,凌光四射,太阳穴隆起,分明都是极具内功的高手。在十几个人中间,有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颊下微髭,隆鼻长眼,双眼微一转动之际,光芒凌人。居中而坐,似乎是这十几个人的领头人物。 肖承远实在想不透这些人,究竟是哪路的角色。 瞧他们穿着衣服,非商非士,不农不工;但是礁他们的举止行为,又断不是黑道上的人物。然而,当今武林使剑的各大门派,非道莫属,如武当,如青城……而且无论是武当弟子、青城弟子,一上眼断无认不出之理。尤其要者,各大门派之中,如非发生重大事件,不会容许门下弟子,如此成群结队,奔走扛湖。 肖承远想不透这些人的来历,心里感到纳闷。老实说,如果不是方才那些人之中,有人露出有关“太湖”两个字,使肖承远疑心与王秋绮有关连,他已经没有兴趣,和自己来打哑谜。 肖承远停止了自己的揣测,只是慢慢地品着酒,耳朵里倾听着这些人的动静。 过了片刻,那十几个人之中,有人招呼店家,准备三间上房,招呼卸下马鞍,看样子今天晚上是不准备再走夜道,而要在此地安歇。 肖承远为了避免使人起疑,也连忙匆匆用毕酒饭,算帐出门,另外找了一家客店,安顿下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些人身上,找出王秋绮的下落。 肖承远和衣坐在床上先行调息一番,静静地等到三更时分走出房外。仰观天色,下弦月正当空,疏星眨眼,凉意袭人。肖承远沿着院墙,拔身而起。落在屋上,微掩着身形,朝四周看去,但见此时,青-镇已经是死寂一片,大地一片鸿蒙,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息。 肖承远默察-下方向,正准备向方才那家客店掠身过去,忽然就在不远前面,一条黑影宛如夜鸟升空,上拔两丈有余,直向右边方向落去。肖承远立即一伏身,留神仔细观看,那人的身形灵巧异常,轻功极具火候,只几个起落之间,便失去了踪影。 肖承远暗自点点头,心里在说道:“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王秋绮一定是在这青-镇上落脚。” 他心里盘算着如何跟踪过去,忽然方才那人起身之处嗖、嗖、嗖,接连又是几条人影冲天而起,也都循着方才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肖承远一见事不宜迟,他知道一定还有人会随后而至。他便一伏身,从屋顶上一掩而下。藏身在屋帘之间,展开游龙术,声息俱无,去势如矢,朝着另一个方向围绕过去。如此一口气连越数十家屋顶,已经到达市郊。肖承远凝神运用眼力,仔细地四下一看,没有半点人影,分明是将人追失了。 在这种情况不明,敌我不分的情形之下,肖承远又不便于早现身形,只好凝神屏息,倾听周围,在三四十步之内确实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才微微地昂起身来,突然一伸双臂,疾演一式“奋搏扶摇”,人像大鹏展翅。冲天直起四丈有余,忽又疾转身形,向数丈开外的- 裸大树上扑去。 这一式“奋搏扶摇”,是肖承远运足全身七成以上功力施为,不仅衣不生风,声息俱无,而且快如电花火石,一闪即逝。即使周围有夜行人,稍一不留神之间,也难以发现。这正是肖承远的小心谨慎的地方,其实,他方才凝神倾听之际,业已断定周围三四十步以内,是没有人踪。即使三四十步以外,再有夜行人,凭他这样一闪四丈多高,飘然无声而落,又有几人能够发现? 肖承远刚一藏身树上,竟然眼前人影连闪,接连三四个人,都朝这棵树的附近,扑落而至。 肖承远心里一动,暗自忖道:“难道我已经被人发现了吗?” 心里正在打算如何应付这个场面,忽然那四个人来到树下,已经停下身形不动。其中一个人倚树而立,其他三个人采取包围形势,显然是将这个人包围在中间。 肖承远居高临下,藉着树叶荫蔽了身体,运用目力朝下面看去。这一看之下,肖承远几乎是失声而叫,浑身一颤,差一点就翻身而落。 原来站在树下,被另外三个人围住的人,正是肖承远此次千里迢迢追寻的王秋绮姑娘,而站在四周的,正是方才在客店里所见到的那十几个人之中的人。而且站在对面正中的,正是那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个情形按说是在肖承远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此时此地,肖承远却又有无限意外的感觉。 他几次想飘身下树,和王秋绮姑娘问个明白,但是,他终于忍住,藏身树梢,屏息疑神,他要看个明白。尤其他要看明白,对面那些人,是何等人物,是哪一路的角色。 但是,肖承远虽然抱着一种看明白究竟何心理,他也立势以待,怕王秋绮敌对不住的时候,他自然义不容辞的出手相助。 树下的四个人如此相互对立,历时片刻,才听到对面那位中年人说道:“王姑娘!你为何如此言而无信?” 王秋绮姑娘突然厉声叱道:“你等是何人?如此深夜到客店强邀姑娘来到此地,到底有何打算?” 肖承远一听,心里感到一阵茫然。听对面那人的语气,分明是认识王秋绮。可是听王秋绮的语气,根本与对面那人毫不相识,这件事岂不是透着有几分蹊跷吗? 对面中年人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王姑娘!我只问你为何言而无信?” 王秋绮依然厉声叱道:“姑娘问你等是何人?” 那中年人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是何人,你难道不能从我的问题上得到一些端倪吗?王姑娘!你是故作下懂?还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王秋绮显然被这入如此轻描谈写的一反问僵住了。愣了一会儿,语气已然和缓了许多。 但是依然沉声说道:“姑娘不认识你们。” 那人淡淡地“啊”了一声,说道:“王姑娘!你当然不认识我们,但是,你只要知道我们的来历,也就够了。” 王秋绮仿佛又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你们既是受别人差遣而来,找我究竟何事?” 那人笑了一笑,接着说道:“我已经讲过三遍了,王姑娘!我们问你为何不能实现你的诺言?” 王秋绮显然语气又软了许多,说道:“限期未到,你凭什么说我言而无信。” 那人笑道:“王姑娘!你说得有理,限期未到,我们不能平白说你言而无信。但是你不留在太湖,反而北走,是何存心?”说着这人又冷冷笑了一下,说道:“姑娘!你的巧言辩白,却掩饰不了你自己的行径。” 这几句话听到树上肖承远耳里,真是惊诧万分。心里止不住忖道:“听他们如此说话,难道王秋绮前去太湖,果真的有何不良的用心吗?果真的是受人所胁迫吗?那这些人又是谁?仿佛他们又不是阿修罗教的党羽,如此威胁王秋绮,又是为了何事?” 肖承远真没有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真找到了问题症结之所在。他越发地要听下去,要明白究竟道理。 王秋绮沉默了半晌,突然又厉声说道:“任凭你是何人,限期未到,你不能如此相逼于我。” 说着话,就准备起身而去。王秋绮如此一起身,旁边的两个人,立即一探肩头,呛当当一阵兵刃出鞘之声,两支长剑、各展招式,顿时将去路封住。 那中年人依然不动声色地笑道:“王姑娘!你要三思而行,你如此背信轻诺,后果如何?不仅你要背上失信的污名,而且对你们无极门还有重大的损害?” 王秋绮厉声说道:“限期未到,你们敢动我师叔祖和师尊的一根毫毛,失信的是你们,而不是王秋绮。你要如此一味相逼,就休怪我出手无情。” 那中年人突然大笑说道:“如此说来,你王姑娘是有失信的了。老实说,要你前来太湖,只不过是利用你过去的关系,如今你显然背信不行,留着你对我们无益。”说到这,语气一变而为轻鄙地说道:“久闻你王姑娘是无极门中的翘楚,深得无极乾坤真经的所传,比起你那位师叔祖,还要高明,我们今夜倒要趁机会领教一番。”言犹未了,身形向后撤,喝道:“拿下她!” 旁边那两个人长剑略一摇动,各走一式“分花拂柳”向王秋绮夹攻而上。 肖承远在树上看得十分清楚,他本想立即飘身下树,出手相助,但是,顿时又有两个念头使他欲行不止。 其一:他还希望在暗中能够听到一些有关这件事的始末。 其二:他看这两个人出手攻招,剑术极其正宗,功夫修为不弱。但是,肖承远相信今日的王秋绮如果已得无极乾坤真经所传,这两人岂能无法抵挡得住。 肖承远并非是抱有“隔岸观火”的心情,而是想在王秋绮未到危急之时,暂不出手,希望能听到一些他们所争执的内情。因为这个内情,关系着王秋绮。 就在这两个人如此挺剑抢攻的一瞬间,王秋绮屹立不动,右手掣剑出鞘,随势一招“割袍断义”,硬截右边一剑,左手骈指作诀,疾如电光火石,险及万分地沿着左边长剑顺势而上,直截左边那人的脉门。 这两招分明是王秋绮挺而走险,但是,都是快如闪电。只听“呛当”一声,火花四溅,右边那人一剑着实,长剑竟然震落地上。左边那一招“分花拂柳”,险以一丝之差,划过王秋绮胸前,“嘶啦”一声,将士秋绮的左袖,削落一片。但是,王秋绮的中指,也正敲中那入脉门。只听“哎呀”一声惨呼,紧接着寒光一闪,手中长剑也掉落地上。 两个人,两支长剑,碰上手不到一招,便被王秋绮双双击落于中兵刃。但是,王秋绮却停招不攻,抱剑在怀,说道:“限期未到,我劝你们休要妄自动手。限期一到,我自然会向你们为头之人,有所交待。” 王秋绮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声,声色俱厉。 对面那位中年人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果然名不虚传,王姑娘深得无极门真传,身手了得。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不管你限期到否,今天我要你伏首受擒。” 这“伏首受擒”四个字刚一出口,那中年人一挥手,突然从旁边闪出来十数个人。其中四个人手持长剑,敛气凝神,分从四面,向王秋绮包围上来。其余的人,各按方位,持剑以待,形成四层剑阵,将王秋绮围得水泄不通。 肖承远一见那其中四个人所采取的包围形势,似是曾相识的一个剑阵,就是一时间想不起在江湖道上,这种群斗的剑阵是哪一种了。可是,眼前已经使肖承远小侠无暇多想,他知道大凡群斗阵势,必然变化无穷,而且都能持久,以逸待寿。除非被围的人.功力超绝,- 鼓击破,否则难讨好处。王秋绮在这种众寡悬殊,而又身陷剑阵之内,形势险恶.已经是不言而喻。肖承远若不及时下去出手相助。只怕王秋绮就要吃亏。 肖承远身在树上,思忖未了,只听得嗖、嗖剑气大盛,四柄长剑已经各起门户,旋动身形,交错穿走,逐渐向王秋绮逼近而来。 肖承远一见刻不容缓,便出声发话:“以众凌寡,算哪方武林规矩?” 人随声落,飘然如一片落叶,从数丈高的树梢,悠然而下,正好站在四柄长剑所旋起的剑幕之中,挡在王秋绮姑娘面前。 肖承远小侠如此遽然出现,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惊讶。 站在对面的那位中年人不止是惊讶,而且感到无比的耻辱和警惕。他携带手下人到此地围住很久,竟然不知道附近有人。武功高手讲究的是耳聪目明,尤其是深夜之间,近在咫尺,即使是飞花落叶,也应该难逃耳目,何况是一个人? 但是,这人在羞辱之余,他也想到:“藏身树上,不无动静,为何我竟然毫无所觉?这人功力不难想到一般,尤其他穿身而下之时,悠然不带一丝火气,直落剑阵之中,说明他不仅功力高强,而且胆色无双。这个劲敌,要小心应付。” 在场的众人,当时更是惊孩不已,对于肖小侠的遽然现,都止不住心里想着:“他为何竟然事先伏在此地?难道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吗?他敢于如此匹马单枪挺身出现,当然有后援可恃,是否我们业已被人家识破行藏,前来大举报复?” 且不说在场的众人如此既惊且诧,且说在场最感到惊异的,还是被围困在当中,持剑而立的王秋绮姑娘. 王秋绮一听树上突有人声,本已为之一惊,继而一听来人说话声音极为耳熟,而且是替自己打抱不平来的,更是既惊又喜。但是,紧接着人家从大树上飘然而下,优美的身形,精纯的功力,一上王秋绮的双眼,便立即认出是太湖之畔,曾使自己伤情欲绝,使她意念俱灰几乎别绝人寰,而过去又是自己所深深爱慕不可得的肖承远承弟弟。 王秋绮一见是肖承远小侠如此飘然出现,差一点脱口叫出的“承弟弟”三字,在她一颇之余,又闭口不言,缓缓地收回手中的长剑,退后两步。她不是特意地静观其变,而是此时此地,王秋绮的内心,已经是万绪干头?思潮如涌,理不出-条清晰冷静的头绪来,只好退到后面感到满怀激动,分不明白是悲、是喜、是怨恨、还是感激? 肖承远如此飘然而落,立定身形之后.潇洒自如,背手而立,神情自若地回视四周,朗声说道:“各位如此聚众围困-位姑娘,气势汹汹,于情于理,都难立足。请问各位是何许人,可否还给我一个公道?” 那中年人此时相隔站在对面,心神已经逐渐稳定。他留神打量了肖承远一番,他觉得面前这位年轻人,除了面容清秀英俊,神情焕发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任何标志能显示他是一位武功绝超的人。他暗自运行了一下自己全身的功力,再凝神向四周仔细地打量-阵。也看不到再有任何有人的动静。 这时候,他心神所大定,冷玲地说道:“年轻的朋友!你休要先向我们讨公道,请你分清是非,辨明黑白再从中调解不迟。若如此茫然而来,恐怕要可惜你这番见义勇为的行为了。” 肖承远一点也不为这中年人的冷言冷语的讥讽为之生气,当时倒轻轻地笑了一声,对他说道:“朋友!这件我不知底细,但是我总以为像尊驾这等堂堂七尺之躯,(缺四字不清) 人,总是有些说不过去。纵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应用此法来解决。尊驾以为如何?” 那中年人突然厉声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字号来!” 肖承远笑道:“朋友!休要如此厉声厉色,老实说你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瞒不了在下的眼睛。你要知道在下的声名吗?” 说到此地,肖承远突然脸色一沉,沉声说道:“你是谁?先说出你的姓名和来历,我自然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自承远小侠说这几句话,音韵铿锵,落地有声,让人听在耳里,自然有-种无形的威势。 那中年人当时倒是禁不住为之一怔,但是,旋即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转而向肖小侠身后的王秋绮姑娘说道:“王秋绮,原来你到此地胆敢言而无信,是找到了帮手,打算食尽前言,……” 这人言犹未了,王秋绮突然从肖小侠身后穿身而出,厉声叱道:“胡说!告诉你限期未到,你任何猜测,都是你自己不遵守约言。” 姑娘说到此时,转身对肖承远沉声说道:“肖相公!与你无干,请你速退出去。” 肖承远一见王秋绮如此沉痛说话,知道她是为了在太湖之畔,受了他的冤屈,有气在心的原故。当时便叫道:“请你昕我解释,秋绮姐姐……” 这“秋绮姐姐”四个字刚一出口,王秋绮姑娘不禁浑身为之-抖,但是,她立即恢复冷静,拦住肖小侠说下去,沉着声音说道:“肖相公!此时此地我无暇听你解释,而且你也无需对我解释,请你即刻离开此地。”说着话又无限伤感地低缓下声音,说道:“我的事与你肖相公无关,请你不必为我而惹事沾身。” 肖承远急着说道:“秋绮姐姐!这个误会如果不让我解释清楚,此去难以安心,而致遗憾终身。秋绮姐姐!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岂是那种……” 秋绮姑娘此时一腔哀怨,正是无处发泄,当时心里想道:“我是知道你的为人的,但是,你知道若不是我还惦记着千山的师叔祖和师父,我早已成为黄泉路上的一鬼魂了,请问你又到何处向我解释?” 她当时没有等到肖小侠说完,便转身昂然向对面那中年人说道:“你们不是要捉拿我吗?请跟随我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那中年人一听此话,对肖承远哈哈大笑,说道:“朋友!你听到没有。”转而又向王秋绮说道:“如此我们就走。” 说着一挥手,那当中四个人,以及周围重叠四层的人,都-收长剑,撒开阵势。王秋绮姑娘头也不回,便向身旁树林中穿身过去。那中年人对肖承远看了一眼,冷嘿嘿地说道: “这位不知姓名的朋友!今天若不是看着你碰了这样一脸的灰,我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的。 不过我得奉劝阁下,要管不平,先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说完话,笑嘻嘻地挥众人,直向树林那边走去。 肖承远突然在后面舌绽春雷,大喝一声:“站住!” 这一声大喝起在如此深夜,真是九天霹雳,十层地崩,震得周围的树木,一阵簌簌落叶,飘飘而下。震得前面的人,耳朵里嗡嗡苴饷。 那中年人本是走在最后,一听肖小侠如此一声大喝,顿时脸色不禁为之一变。但是他仍然缓缓地回过头来,笑道:“怎么?你已经恼羞成怒了吗?” 肖承远就在他如此出声讥讽之际,突然双脚一动,身形一折,疾演“苍虚缥缈步”法,只一闪间,便超过前面的人,拦住去路,朗声说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那中年人此时心里已经知道肖承远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了,就凭他方才如此一闪身形,连他都没有看清楚,便横移数丈拦住众人,这一份功力,已经不是他所能望其项背的,心里一面盘算如何对付这人,一面缓步上前,依然含着微笑对肖承远说道:“朋友!人家不要你管的事,你竟有这份脸来插手其间么?” 肖承远朗声说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我为何管不得?今天晚上这件事是管定了。除非你们能越过我这一关,否则不许你们如此仗众欺人。” 肖承远此话刚一出口,就听到身后不远王秋绮姑娘说道:“肖相公!请你离开此地,我的事不劳神你管,况且无极派的门人,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人物,值不得你肖相公如此仗义伸手相助。” 肖承远沉声说道:“秋绮姐姐!任凭你怎样说,我只望你给我解释清楚。而且,对于你的事,我如果视若无睹,叫我肖承远何以心安,何以对令尊令堂与家严家慈之间世交深厚有所交待?” 一提到“堂上双亲”王秋绮忍不住眼泪盈眶,暗自抽泣。 肖承远接着说道:“秋绮姐姐!待我打发走这些无聊的人。我有许多事要向你说明。” 肖小侠如此言犹未了,对面那位中年人忽然抢上前一步,急急地问道:“朋友!你姓肖,叫肖什么远?” 肖承远此时也是再无好气,当时朗声说道:“在下肖承远,你有何指教?” 那中年人闻言一震,接着笑呵呵地问道:“你就是住在太湖之滨的肖承远?你就是昔日曾经纵横武林的肖承远吗?” 肖承远见他如此问来,感到有些诧异,便说道:“在下肖承远三年前退隐江湖,卜居太湖故里。在此以前,虽曾往来江湖之上,也未曾做下有背天理,有悖人情之事,何足以当尊驾如此发笑?” 那人笑道:“我笑你有限无珠,好歹不识,敌我不分。” 肖承远闻言顿时为之勃然,上前跨了一步,沉下脸色戟指对方叱道:“在下对于尊驾如此不合江湖道义行为,早应予以惩罚,只为真象未曾分明以前,不愿遽然出手。尊驾若如此-味口出不逊,休怪肖承远下手过辣。” 那位中年人毫不为意地笑道:“肖朋友!你稍安母躁,听我为你指引迷途。我说你有眼无珠,不是空口无凭,请问你是否知道你帮助的这位王姑娘,前去太湖,为了何事吗? 肖承远闻言浑身一震,他不敢回头看王秋绮姑娘的脸色,因为他在大树对上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似可捉摸的话,但是,肖小侠是何等忠厚的胸襟?在太湖之畔,经过何云凤!” 娘抽丝剥茧,详为分析的结果,肖承远也认定自己怀疑王秋绮姑娘前来太湖是有所为的想法,是一种荒谬的行为,以致使王秋绮含冤而走,而肖小侠也因此不安于心,耿耿于怀。所以,今日在此地相见,任凭王秋绮是如何的不理不踩,肖小侠都甘心忍受。但是,如今听这人如此一说,难道王秋绮真是有所不利己的意图,前往太湖的吗? 肖承远不敢也不愿此时去看王秋绮姑娘的腔色,尤其不愿意听对面那人再说下去,不管他说的是真情,还是假语。 当时肖承远一声断喝,叱道:“住嘴!像你这种连姓名都不敢告诉人的藏头露尾家伙,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说着话,迈步上前,伸手舒掌,就要出招伤人。 这时候,周围人影乱闪,寒光晃动,七八支长剑,一齐从旁边挺出,拦住肖承远的去路,护着那中年人的当前。 肖承远冷笑一声,原式不变,迳自向前走去。眼见得溅血拼斗一触即发,那中年人忽然摇手说道:“且慢动手,你不是想知道我和王秋绮姑娘争执的原因么?方才我所说的,正是这其间最主要的部份,你为何又不愿意听?” 肖承远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突然传来王秋绮姑娘的说话声音。王秋绮冷静地说道: “肖相公!你不要惊诧,让我告诉你。” 肖承远不由地退后一步.不安地叫道:“秋绮姐姐!你要说些什么?待我处置了这厮,再作长谈如何?” 那中年人笑道:“对了!让王姑娘自己说,更是入木三分。不过……” 那人说了一半,故意停顿了一下,说道:“王姑娘!你可要捡真话来说,不能欺骗这位存心帮你打抱不平的肖朋友啊!” 肖承远厌恶地看了那中年人一眼,只见王秋绮已经走到身旁不远的地方,平静地站在那里,缓缓地说道:“肖相公!我王秋绮前到太湖,是有两个用意,其一,要盗出江湖上传说中的七星无价剑鞘。” 此言一出,肖承远不由地脱口惊呼,他真想不到王秋绮会说这种话。 王秋绮一点也不激动,只是平静地说道:“其二,如果在盗取无价剑鞘之时,遭受到阻碍.我要用独门暗器毒杨花,制所有人于死地。” 肖承远听完了这两段话,浑身鲜血为之沸腾。心里暗自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凤姐姐可上了当了。还是我当初推论的对,要不是我们来早一步,凤姐姐他们三个人,不早就伤在她的手下了吗?那无价剑鞘,不也就落到她的手上了吗?” 一时间无名火起,竟气得一时想不出讲什么话才是。因为王秋绮在肖小侠的心目中,是一个娴静端庄的好姑娘,对他来说,很早以前,就有无限的歉意,尤其太湖湖畔事情发生之后,歉意尤深。想不到这样一位自己心中的偶像,此时此地,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令肖小侠无限悲愤,无比失意吗? 但是,肖小侠毕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在太湖之畔,正如何云凤姑娘所言,肖小侠是心痛三位爱妻受创在地,情绪激动,才对王秋绮有了不够的细密推论,可是今日此地,肖小侠灵智早净,就断然不同了。 虽然当时无名火起,他却能够按撩下去,先求自己安心静怀,不为外物所蒙蔽。 肖承远小侠如此-沉吟,对面那中年入纵声笑道:“肖朋友!你这个抱不平,打得正是对手。人家要盗你的无价剑鞘,要杀你们全家,你却伸手帮助仇人,宽宏大量,古今少见。” 所谓“得意不可再往”,这中年人自以为一招得计,便乘胜追击。没有想到他这样一讲,正好触动肖承远的灵机,心里闪电一转:王秋绮要是这种人,她绝不会如此直说。即使她去太湖,确有此意,也不正是受对面这-行人所协迫吗?念头一转,立即断声喝道:“你协迫于人,还要如此挑拨是非,今天我若不给你以惩罚,武林之中,尚有何公道可言?” 肖承远说这句话的同时,那中年人脸色一变,立即退后-步,右手一旋,立即十数个人各自一闪分开,又布成方才那-个剑阵,把肖承远和王秋绮围在中间。 剑阵一定,那中年人才冷嘿嘿地笑了一笑,说道:“我好意为你指点迷津,你不找仇人,反而乱来生事。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敢如此张狂。” 刚一说完话,双手交挥,里外四层一十六支寒光闪闪的长剑,一齐发动,围着肖承远飞快的走动,较之方才围住王秋绮姑娘的时候,只有最里面那层走动,形势大为不同,分明是这个剑阵的最精奥的部分,已经拿出来了。 里外四层愈走愈快,而且长剑寒光不断地交叉乱闪,眼见得这个剑阵就要一触即发。 肖承远依然含着微笑,那份沉着的神情,使站在外面的中年人,心里为之吃惊,肖小侠回头对王秋绮说道:“秋绮姐姐!你站在我的身后便是了。” 此时此地,肖承远小侠依然如此亲切地叫着“秋绮姐姐”,任凭王姑娘心中有何种难消的怨气,也已尽管放心。 那中年人喝道:“好狂的小子!叫你知道这剑阵的厉害。” 喝声未了,只听得一阵齐声嘿声一应,但见周围,也分不清楚有多少剑光,旋成多少剑花,一齐向肖承远小侠全身上下挺刺而来。 这个剑阵真正掌握了群斗的优点,快速、勇猛、不漏空隙,除非对方能够在一举之间,将所有的人都击倒,或者是都震退,否则,即使你能击溃三方,依然难逃一伤。 肖承远一见这剑阵闪电般地发动攻势,他大喝-声:“好毒的阵势!” 随着这一声大喝,右手描金白玉折扇,抖手一招“江河千里”,双脚一式“苍虚缥缈步”中的“斗转星移”,闪电盘旋。只见在无数青光之中,闪起一圈白玉的光芒,紧接着一阵呛当当金铁坠地之声。方才那二招石破天惊的群攻剑阵。就在肖承远如此-折“江河千里”之下,消散无余。 肖小侠含着微笑,向四周一看,当时他心里也止不住心惊。原来他一招“江河千里”四面拒敌的招式使出之后,只震落了四柄长剑。也就是说,方才那一阵剑山刀海的周围进攻,分明是虚虚实实,四四变化。实际上当时的一瞬,只有四支剑是实攻上身的。 这种四四变化的剑阵,肖小侠是似曾相识,他知道如果这十六个人都是一流击剑高手,而且再能佐以几柄宝剑神兵,在武林中的群斗,要胜过少林寺的罗汉阵了。 肖小侠眼看着后层的十二个人,虽然没有震落手中剑,但是想必也为肖小侠这种神乎其神的功力所震慑住了。当时便笑了-笑,说道:“剑阵是好的,可惜各位功力不济,不能发挥剑阵的威力。现在剑阵已散,还有其他擅长之功力否?否则,我就要出手拿人了。” 肖承远如此谈笑退兵的神情,使立在圈外的那位中年人脸色变得苍白,当时点头说道: “姓肖的朋友!你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领教了。你我后会有期。” 肖承远笑道:“怎么?你想如此轻而易举的离去吗?只怕容不得你有如此便宜。” 肖承远言犹未了,忽然间那中年人一声断喝:“守宫在尾!” 这四个字一出口,肖承远-时还想不透他是什么用意,突然只见周围的十几个人各自向后一闪,连方才震落长剑的四个人,此时也都以极快的身形,拾起地上的长剑。只听“嘿” 地一声。一十六柄长剑都脱手飞出,天空中顿起十数道寒光,一齐掷向肖承远和王秋绮而来。 这一着心里暗叫声:“不好!他们要逃。” 但是,此时已经容不得肖承远小侠再有追击的念头,十六柄长剑,各挟啸声向他二人飞扑而来。肖小侠当时一挥手中折扇,疾演“万象归宗”的绝招,提足右臂真力,疾掠而起。 只听得“呼”地一阵响,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一十六支长剑,都在这一股罡劲横扫之下,一齐被扫落到一两丈开外,跌落到地上。 肖小侠此时激得心头火起,手中折扇一收,朗叫一声:“你们逃向哪里去?” 顿脚腾身,就要向前追击过去。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王秋绮倾身后叫道:“肖相…… 承弟弟!” 这半句“肖相公”,紧接着一声“承弟弟”,叫得肖承远小侠心神一振,立即将已起的身形,收势下落。走到王秋绮姑娘面前,说道:“秋绮姐姐!你叫我吗?” 王秋绮姑娘此刻臻首低垂,幽幽地说道:“他们是分四路逃走的,要追也无从追起,算了吧!” 肖承远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这一种守宫断尾的方法,是一种很妙的脱身之计。 秋绮姐姐!你从太湖离去之后,愚弟心里不安已极,我生严从未如此冷颜对人,尤其所对的又是秋绮姐姐!所以我才专程追赶,我要赶到千山,去求秋绮姐姐恕罪,原谅我的过错。” 肖承远小侠话还没有说完王秋绮姑娘已经哭成泪人,般,终于忍耐不住,猛地一下扑到肖小侠身上,叫道:“承弟弟!是我不好!……” 下面的话,让哭声掩住了。 这个急转直下的情形,是肖承远意外的。但是,也是肖承远感到意料之中的事。因为,从方才王秋绮姑娘那种断然承认,前往太湖是盗取七星无价剑鞘,以及蓄意伤人的情景,突然转变到伏在肖小侠身上痛哭,这自然是肖承远小侠所感到意外的事。但是,肖承远早也料定王秋绮姑娘受协迫而行,一定有满怀悲痛的事,如今积怨爆发,自然会如此痛哭失声不能自己。 肖承远不忍心打断王秋绮姑娘发抒内心痛苦的情感,于是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肩头,一言不发,让王秋绮哭个痛快。 良久,王秋绮姑娘才忍住哭泣,离开肖承远的胸前,突然又有一阵羞涩,顿上她的心头,不由地低垂臻首,幽幽地说道:“承弟弟!你会恨我吗?” 肖承远望着王秋绮那种低头垂泪,无限幽怨的情形,对于这位自幼青梅竹马的秋绮姐姐实在有着极大的同情,当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秋绮姐姐!只要你能让我解释,免除我心里不安,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哪里还会恨你?没有理由让我恨你啊!” 王秋绮拭去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晶莹的眼睛,望着肖承远,摇摇头说道: “承弟弟!你用不着解释,你要解释的事,我都知道,而我确实是要你原谅我的。” 肖承远忽然笑了一下说道:“秋绮姐姐!其实你我之间都是知之极深,又有何事不能了解?你既然无须要我来解释你又有何事需要我来原谅的呢?秋绮!你说是吗?” 王秋绮认真地摇摇头,说道:“不!我和你不同,我的行为按说是不能原谅的。但是,我的内心另有打算,才敢此时此地请承弟弟原谅。” 肖承远心里也当时向下一沉,他知道王秋绮所以如此一再请他原谅,是事出有因的。肖小侠没有讲话,只是静静的望着王秋绮。 王秋绮沉重地说道:“承哥哥!你知道吗?我方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肖承远小侠闻言,不由当时为之身颤,轻轻地言不由衷地说道:“秋绮!你说什么?” 王秋绮此刻又变得平静了,她对肖承远说道:“我说方才我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这次到太湖,既不是探望故居双亲,也不是前去看你和几位姐姐,而是前去盗取七星无价剑鞘。” 肖承远“啊”了一声,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默然没有说出一句话,王秋绮接着说下去道:“在七星无价剑鞘盗取困难之时,我要以毒杨花,下手取你和几位姐姐的性命。” 王秋绮说到此地,特别补充一句加重语气,说道:“这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没有-句假话。” 肖承远眼望着王秋绮,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接着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秋绮!你说的都是实情。但是,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受协迫而来的。因为我了解你,秋绮!你绝非那种义利不分的人。” 王秋绮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接着摇摇头说道:“承弟弟!你错了。” 肖承远心头大吃一惊,紧接着问道:“秋绮!你不要自加罪名,我对你知之甚探,我的看法不会错的。” 王秋绮沉重地说道:“承弟弟!我说你错,并不是说你把我为人估计错了,而是没有更深一层的了解我。我与你承弟弟是自幼青梅竹马,两家世交。而且我和四位姐姐,虽然相处不多,但是我对她们都只有景仰、钦佩、尊敬、羡慕……” 说到“羡慕”两个字,王秋绮又不禁顿了一下,但是,随即抬起头来,望着肖承远说道:“凭哪方面来讲,我王秋绮纵使身受千刀万剐的协迫,也不会做此背天理悖人情的行径。果是如此,我纵然得到无价剑鞘,解除协迫,我这生命,尚有何意义?腼颜偷生,卖友苟活下去吗?” 肖承远听到此地,忍不住痛苦地叫道:“秋绮!还是我错了!我了解你还不够深。 我……” 王秋绮摇摇头,拦住肖承远说下去,她又接着说下去道:“承弟弟!你没有错,我妥协迫是真情,到太湖去为七星剑鞘也是真情。但是,我所以接受协迫,愿去太湖,我是将一线希望,寄之在你。我希望承弟弟能够助我一臂主力解除这个协迫。否则,我死在千山,死在一刀一剑的拼斗之下,亦不能使师叔祖和师尊脱险,即使背上不孝之名,他们也不会怪我,我也不会因此而真去盗剑伤人。” 王秋绮一口气说到此地,一双泪珠,又忍不住坠落胸前。 肖承远此时,才真正地了解了内情,他有一份难言的内疚。他觉得如果在太湖不如此遽然怀疑到王秋绮身上,岂不是没有这场风波,不会在彼此心中造成如此憾事。肖承远望着王秋绮,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只有轻轻地说道:“秋绮!一切都是我错了!” 王秋绮哀怨地望了肖承远小侠一眼,道:“承弟弟!我和你说这些话,并不是逼你说出自己的错。其实在当时的那种情形,换过是我,也难免要生疑啊!承弟弟!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不说你是错的,我也没有一点怨你的心意” 肖承远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说道:“秋绮!我们尽在此地分辩你我的是非,白费时间,一切是非在你我之间,尚有何是何非?倒是我们忘了急事了。方才那十几个人,所说的期限,是怎么回事?你所受的协迫,以及令师叔祖,令师无极仙子,他们究竟如何?我们是否就要兼程赶去千山……” 肖承远如此一连串地急问,王秋绮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她说道:“事情是很急迫的,但是,此刻天色未明,也不便赶路。先让我在此地将千山那面的情形,向承弟弟说明-下,等到天明时,我们再起程如何?” 肖承远点点头,事实上,他到目前为止,只知道王秋绮身受协迫,但是,究竟受到何种协迫?为何又扯上七星无价剑鞘?为何又有毒杨花的出现?这许多情形,依然是茫然不知。 特别是,协迫王秋绮的究竟是何许人? 所以,当时王秋绮提出要说明事实真象,肖承远便指着身边草地,说道:“此事-定是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谈如何?” 王秋绮依言坐在草地上,和肖承远傍依而坐。此时,天上弦月逐渐西沉,疏星衰落 树林田园一道凄凉,王秋绮不禁又兴起奇想:“要是身边坐的依旧是昔日的无猜游伴,如此昏月疏星,双双仗剑行道扛湖,在此地小憩细语,岂不是充满了温馨的情调吗?可是,此刻却是以一种凄凉无限的心情,来叙述自己切身的痛苦,一切显得是如此的悲惨与凄楚。” 想到这些,王秋绮不禁脱口轻轻地叹了一声。 肖承远异常关切地望着王秋绮,温和的说道:“秋绮!任何挫折与打击,休要使自己气馁。虽然目前魔道日益猖狂,我相信邪终不能胜正,只要我们不为这些挫折灰心丧气,我们终必能使武林正道,大放光明。” 说到此地,肖承远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秋绮是何等聪明的人,岂需要我这样笨嘴拙舌地来作劝慰之言?秋绮!天已将亮,利用这段时间,你还是先将千山的情形,略加说明,余下详情,让我们在同行途中,再仔细的倾谈如何?” 王秋绮此时完全听着肖承远的话,柔顺地坐在-边,略为思虑了一下,便说道:“承弟弟!你还记得当年你和绿忆!”娘远至千山的往事否?承弟弟!说起来你是无极门的大恩人,当年若不是你折服我师叔祖,使他顿悟前非,恐怕无极门从那时起,便已经毁之于一旦。可是,万没有想到,今天又要你为无权门的事,远涉关山,备尝风尘之苦。” 肖承远摇头说道:“秋绮!你我何须如此客套?即使不是你我,在武林之中,除暴锄奸,亦为我等本份。若是见危不教,岂不是有辱武林正义二字么?” 王秋绮点点头,接着又无限黯然地说道:“无极门真是命途多舛,-波末平,一波又起。当年无极乾坤真经的纠纷平息之后,我师叔祖从此看破世事,同时也忏悔前情,便在寒江独钓,绝口不再谈武林之事。我便在师尊的督促之下,苦练无极乾坤真经。师尊的用意,希望我能在武林,光大无极门,以不负师祖遗授真经之用心。” 肖承远望着王秋绮说道:“你方才独力击败两个人的联手枪攻,功力较之以前,实有神速之进步,再稍加以时日,还怕不能达到令师的愿望吗?” 王秋绮摇摇头说道:“不瞒你说,承弟弟!三年苦练,我只学到了无极乾坤真经的七成功力。而这七成功力,只不过是-些刀剑兵刃的招式,虽然也是极为难能一学的绝学,但是,那只能算是无极乾坤真经的奠基功夫。无极乾坤真经真正精华,是在最后三成里面,所讲‘两仪真气太极玄功’,习得这-份功力,才是习得无极乾坤真经的精髓。” 肖承远闻言点点头说道:“大抵玄功,已经不是一般武功所可以比拟,那是更进一层的内修功力,自然要比一般功力,难于修练。尤其是这种玄功,恒心耐力信念意志,都非常要紧,但是最要紧的还是机遇。” 肖承远说到此时,他也回忆起昔日的-段往事,他说:“秋绮!昔日我随恩师在长空栈习艺,若不是巧得“朱仙果”,助长数十年的内力,我又如何能在短短五年之内,将师门“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习到六七成?所以,机缘极为重要。” 王秋绮也颇有同感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师尊也是认为口此,于是命我在千山周围寻找-件奇珍。她说如能有机缘,在两三年之内,找到这件东西,补助我不足的内修功力,对于“两仪真气,太极玄功”的修练,大有裨益。” 肖承远一听,倒是感到奇怪,连忙问道:“这是-件什么奇珍异宝,会有如此大的效力?” 王秋绮说道:“我师尊说,千山之中忽传出现了一头极其乖巧凶猛的花豹,出没无常,行踪不定。这种花豹多半都是通灵之物,从不伤人。” 肖承远静静地听着,他猜不透这只通灵的花豹,与修练“两仪真气太极玄功”有何关连? 王秋绮接着说下去,道:“我师尊说,这种通灵花豹忽然出现在千山,那就是说明千山出现了一种天生奇珍,而这只通灵花豹,是前来看守的。” 肖承远听到此处,不禁轻轻地“啊”了-声,他不由地脱口说道:“真实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真不知道天生奇珍,竟然就有天生奇兽来看守。这话若不是出自令师无极仙子之口,我真不敢相信。” 王秋绮不觉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他们相见以来,初次有了笑意。就是这一丝笑意,使两人之间那种淡淡的悲恸与哀愁,化之于无形。王秋绮说道:“承弟弟!不仅是你不信,连我当时听到师尊如此说明,我也半信半疑。但是,后来在附近打听的结果,传说中,千山出现了一个千年何首乌,如此说来,就令人无法不信了。” 肖承远点点头,说道:“千年何首乌,确是天生奇珍,对我们练武的人来说,更是功能起死回生,力能伐毛洗髓,千年难能一遇的宝物。” 王秋绮说道:“师尊命我用两三年时间,每日遍走千山寻找何首乌。她说只要何首乌一经到手,那后三成的‘两仪真气太极玄功’,必能练成。” 肖承远关心地问道:“秋绮!是不是在你采到何首乌的候,出了意外?” 王秋绮摇了摇头,顿时又有一丝悲愤,袭上心头,低声地说道:“千年何首乌能否获得,是在于机缘。我寻找了近一个多月,毫无所获。” 肖承远安慰着说道:“秋绮!既然称之为机缘,自然就不能心急,慢慢地自然会有寻到的一天。” 王秋绮突然含着眼泪说道:“谁知道就在我出去寻找何首乌的一天,回到寒江之滨,发现到出了意外。” 肖承远闻言心情-震,立即说道:“秋绮!是否就是这件协迫事情的开始?” 王秋绮点点头,说道:“当我回到住处,首先看到的,便是师叔祖和师尊,都是神情萎顿,毫无气力地靠坐在两张椅子上,脸色非常难看。起先我不敢相信他们是受制于人,可是等我看清楚两旁的人以后,我知道情形比我所想的还要坏。” 肖承远惊道:“令师叔祖也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无论是内修外练,都已臻精境。令师无极仙子一身功力也是武林中极负盛名,为何如此轻易为人所制?” 王秋绮沉重地说道:“承弟弟!你说的对,我师叔祖和师尊虽不是绝顶高手,武林之中能有人能击败他们,但是要想轻易地制服他们,却是不易办到的事啊!杀死容易制服难,谁都知道武林中的惯例,何况我师叔祖与师尊呢?但是他们当时确实是被人制服在那里,不能动弹。当时我一看到这种情形,第一个念头,便是拔出长剑,疯狂地向两旁的人忘命的攻去。” 肖承远仔细地聍听到此地,突然问道:“秋绮!两旁一共几个人?他们是何等人物?” 王秋绮接道:“一边两个一共是四人。这四个人都戴着人皮面具,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准。就如同今晚方才那十几个人一样,我虽然知道他是受命而来,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肖承远哼了一声,皱起两道剑眉,望着王秋绮。 王秋绮接着说道:“当时我忘命抢攻,使尽了我的全力。常言道是:一人拼命,万夫难当。我自信当时我在红了眼,铁了心的情形下,这一轮攻势,也是惊人的。可是,在他们两个人夹攻之下,不出二十招,我便长剑离手,束手待毙了。 肖承远也为之震惊地“啊”了一声,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印象,他认定这四个人的功力,确是不可轻视。能够在二十招之内,击落长剑,令她束手待毙的,在当前武林尚不多见。 当时肖承远追问了一句:“他们两个人,所使用的是什么兵刃?秋绮还记得否?” 王秋绮说道:“他们也是使剑。” 肖承远感到一阵茫然,武林中当前使剑的高手,虽然不乏其人,但是他们都是名重一时的高人,决不屑于做这种事,若说功力如此之高,而在武林之中无人知晓,则是断无此理。 王秋绮激动地说道:“他们当时拾起我的长剑,递到我手里,说是,如果我不服气,尽管再来-次,他们说要等我心里服输之后,再说其他的问题。” 肖承远摇摇头说道:“这些人真是厉害,不但是功力高强,而且用心险恶,是可怕的人物。秋绮!你当时如何回答他们?” 王秋绮说道:“我长剑接到手,我只问他们究竟来意如何。”他们得意地笑一阵之后,说我既然心服,他们不妨就说明来意,但是,他们却一再申言,不要问他们姓名,问也是不会告诉我的。” 肖承远说道:“他们用令师叔祖和令师的性命要挟,要你到太湖来盗取无价剑鞘,是吗?” 王秋绮点头说道:“他们告诉我,师叔祖和师尊,都已被被他们点了重穴,随时可以致命。要救他们的性命,只有依他们一件事,便是到太湖去盗取七星无价剑鞘。” 王秋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给我限期-个月,超过-个月限期,盗不回剑鞘,也要人回千山面报,否则,师叔祖和师尊,便要受到分筋错骨无限折磨而死。” 肖承远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人都是早有计划而来,但是,我不明白他们要盗剑鞘,尽可自己下手,为何独独找上你们?这其间很有值得思索的地方。” 王秋绮说道:“这个可疑的地方,事后我也曾经想过,我想到有两个原因,其一,他们与无极门有仇,他们要借口‘杀人’。其二,他们要利用我和承弟弟你们的关系,便于下手。” 肖承远摇头说道:“这两个原因都有疑问。我们暂先不谈这些,我相信这些问题,都是挖他们底细的好线索。秋绮!你是否就如此受着协迫,从千山南下呢?” 王秋绮说道:“承弟弟!你可以想像得到,当时我的心情是如何的痛苦,不接受协迫,师叔祖和师尊便要遭受分筋错骨的痛苦而死,如果接受协迫,我又将如何对得起承弟弟?慢说承弟弟对无极门有大恩,就是寻常人,我也不能如此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天良何在?道义何在?” 肖承远听到此处,心里也禁不住暗暗为正秋绮同情,当时的境况,真是难为了她。 王秋绮接着说道:“当时本想一死了事,求得自己的先得解脱。但是,忽然间我有一个念头,我何不假意应允,去到太湖,邀请承弟弟来解救师叔祖和师尊。” 肖承远吐一口气,道:“秋绮!你这个念头想得对,你要是-死,如何对得起令师叔祖和令师?” 王秋绮道:“我慨然应允之后,他们倒没有怀疑。不过其中有一个人过来,伸手送给我一包东西。” 肖承远心里一震,连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王秋绮说道:“竟是无极门过去的独门暗器毒杨花!”—— 第二十三章 肖承远暗道:“这是经过深谋远虑的行动,此人不但与无极门有极深的仇恨,而且,要使无极门毁于武林共愤之下。这种阴毒诡计,若无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不能如此。” 肖承远只如此一思忖之间,便向王秋绮说道:“秋绮!你已经无须再加说明,既然时不我予,不如即刻回店,稍收行囊,在青-镇头官道相会,你我即刻起程,直奔塞外,事情只怕迟则生变。” 王秋绮此时完全以肖承远的意见是从,点头应是。但是,只一稍停顿之间,她忽然又惊声说道:“承弟弟!方才那人在此地失手之后,只怕他们立即就要赶回干山,对于我师叔祖和恩师有所不利。” 肖承远点点头,沉重地对王秋绮说道:“秋绮!我说一句话,只怕你不愿意听。”王秋绮陡然一惊,仰起头来,望着肖承远,不解地说道:“承弟弟!你有任何言语,秋绮莫不都以凝神倾听的心神,恭聆仔细。承弟弟!难道你对我还有何不了解之处吗?” 肖承远倒是异常感动地点头说道;“秋绮!我所说出来的事,是你所不希望听到的。”王秋绮愕然地说道:“是吗?那……” 肖承远缓缓地说道:“秋绮!我怕是令师叔祖和令师无极仙子的安全,是值得耽忧的。”王秋绮道:“承弟弟!你是说我师叔祖和恩师他们两位老人家,会被那些人不守诺言,会……” 肖承远道:“秋绮!我所以想到这一点,是出于在你最后提到那一把毒杨花的关键上。”王秋绮顿然有瞠然不解的表情,双眼凝神,呆呆地望着肖承远小侠,说不上一句话来。 肖承远认真地说道:“这毒杨花的出现,不仅说明他们是存心前来报仇,而且,他们要将无极门毁掉之后,进而掀起一场武林之间的流血纠纷,使他真正达出一石两鸟的目的。” 王秋绮摇摇头,依然不解地说道:“承弟弟!我仍然是想不到一个头绪来。”肖承远说道:“秋绮!我要告诉你一件秘密!” 王秋绮不知道这是一件什么秘密,使承弟弟如此慎重其事。 肖承远接着说道:“秋绮!你知道当今武林一致公推的泰山北斗,领袖群伦的是哪一派吗?” 王秋绮点头说道:“少林派是被人推崇为武林中的领导中心。” 肖承远说道:“你可曾想到,少林寺当代掌门人,是在最近被人暗算致死的吗?” 王秋绮大惊未了,肖承远便接着说道:“少林当代掌门人,是少林寺最杰出的人才。然而,他却死在一个不知姓名,不知下落的人手中,而且,是死在一枚毒杨花之上。” 王秋绮此时惊惶失措,几乎不能自恃。 肖承远说道:“我却以为这-枚毒杨花,至少可以藉无极门的关系,追查出结果。” 王秋绮道:“毋怪乎在太湖之滨,承弟弟一见我提到毒杨花,便立即触目惊心,而生疑虑。” 肖承远点点头,他承认了王秋绮这个反问。但是,他却接着说道:“如今看来,嵩山少林寺、干山之麓,以及太湖之衅。这都是那四个人有计划的安排。你到太湖之行,那是驱狼吃虎,他们坐观鹬蚌之争。如果你另有存心,他们相信你迟早也逃不了他们之掌握。” 王秋绮愤然说道:“承弟弟说的一些不错!青-镇今天晚上,不就是极好的说明吗?” 肖承远摇头道:“秋绮!如果我所揣测的是真情,恐怕他们的行动就不止于此了。首先他们既要下手报仇,千山之麓令师叔祖和令师,既然已经落入暗算,只怕在你离开千山之日,他们就已经……” 王秋绮突然一声尖叫,忽又抽回自己双手,蒙住自己的嘴,掩住痛哭失声的声音,说道: “不能!他们不能如此没有信用。我跟他们约好的,以一月为期。如今一个月的时间不到,他们不应该这样毫无信用。” 肖承远伸手抚着王秋绮的双肩,缓着声音说道:“秋绮!秋绮姐姐!你要冷静下来,我只是这样推测,这并不尽然就是事实。” 王秋绮此时虽然极力忍住,但是,怎奈她对于思师的春风化雨,惠我恩深,忍不住一份发自内心深处的情感,化做两股不可遏止的泪泉,源源不断而出,使胸前衣衫,皆为之湿透。 王秋绮姑娘抽泣着说道:“承弟弟!你说的有理,他们自无这等好耐心,等我一个月回去的道理。我师叔祖和师父既然束手被制,自然是凶多吉少。假如……” 姑娘她实在“假如”不下去了,她无法去想“假如”成事实之后,她将如何是好? 肖承远两只手用力紧握着秋绮姑娘的双肩,也极为感伤。但是,坚定有力地说道: “秋绮!你要冷静下来,假如这真成为事实,无极门的光大责任,固然是落到你的身上。 但是,更重要的无极门掌门人的血仇,也需要你去洗雪,尤其重要的是江湖上将来一些毒杨花的疑案,只有你才能为无极门来昭雪,未来任重道远,更要你节衰顺变,何况,还有几分希望不是事实呢?” 王秋绮流着泪,点点头,凄然地说道:“承弟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不幸……唉! 我将如何报答恩师这么多年以来,抚养劬劳,诲我不倦。此恨将永无了日,此心也永无宁静之时。” 肖承远沉吟了一会儿正着颜色沉远地说道:“秋绮!人遇事情遭变不利之时,要有打脱牙齿和血吞的决心。再者,如以为推测的有几分可靠,则你我自青-启程日,随时都会受到意外的不利打击与包围。” 王秋绮本已经为肖承远句句出自肺腑的言语,抑止住泪水。但是,此时一听到肖承远如此一说,又止不住一惊问道:“承弟弟!你是说回千山的一路之上,还有人会拦截我们吗?” 肖承远点头说道:“他们命你前来太湖,也无非引起更多的纷乱,更多的猜疑。如今你既然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他们自然不会让你一人独自漏网。” 王秋绮姑娘此时忽然已将一腔悲愤,化作怒火燃烧,咬牙切齿说道:“再有来人相阻,就是我报仇雪恨的开始,即使我流血横尸,也在所不惜。” 肖承远立即说道:“秋绮!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如今既然是任重道远,就应该忍辱负重。我倒有一个想法,如今之计,我们还是全力赶回千山,一切等到千山之麓,再作决定。” 王秋绮又忍不住流下眼泪说道:“承弟弟!如果到达千山之后,我师叔祖和恩师都已惨遭毒手,我将……” 肖承远立即接过来说道:“秋绮姐姐!那时候你只有一件事要做,便是如何寻找到那一株千年何首乌,再以相当时日,练成“两仪真气无极玄功”,则一切血仇,都将报复有日。 秋绮姐姐!你以为我的话有些道理吗?” 王秋绮默然无言,她觉得承弟弟的话,都是以极冷静的旁观者的眼光,分析得条理分明。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秋绮姑娘自然只有心服口服的成份。 肖承远也明了王秋绮姑娘此刻的心情,只轻轻地对秋绮姑娘说道;“秋绮!夜露已重,天色将明,我们还是各回客店,明日清晨,在青-镇头,会合启程。一切事情虽然成事在天,但是,也要看谋事在人。” 秋绮姑娘这才深深地点点头,两个人互道一声:“明日再见!” 双双腾身而起,两条人影,消失在夜雾——之中,瞬间不见。 口口口 翌晨,青-镇头两匹良马,骑着一双武林儿女,男的英俊潇洒,骑在马上宛如玉树临风。 女的是玉貌花容,光艳照人。两个人见到面以后,对视一眼,也没有说话,便并骑驰骋,直奔江阴,在古道上掀起一阵黄尘,为这宁静的清晨带来-阵蹄声震动。肖承远小侠一面纵骑奔驰,一面和王秋绮说道:“秋绮姐姐!昨夜你回到客店之后,可曾小歇一会儿吗?” 王秋绮一听承弟弟问到她曾否休息,不由地将一双秀眉微微锁起,说道:“心悬千山,恨不能插翅飞行,早一刻回到千山之麓看个究竟,如何能阉上眼睛?直到天色已明之际,担心今天要兼程赶路,所以才稍作调息,暂复疲劳。” 秋绮姑娘说到此地,忽而又转面问肖承远道:“承弟弟,你呢?你是否曾经好好地休息了一会儿?” 肖承远播头含着微笑道:“说来正与秋绮姐姐你一样,我也是彻夜未眠,不曾闭得一下眼睛。不过,我所想的不是千山之麓,到底是何种情形,而是思想另一件难能解开的死结。” 王秋绮当时似乎有一些失望,望着肖承远问道:“承弟弟你是在想一件什么难题,使你如此彻夜不眠呢?” 王秋绮这两句话一经说出口,不禁又为之大悔。她与肖承远虽然是青梅竹马之友,但是如今彼此已各自成人。而且毕竟男女有别,肖承远又是使君有妇,在这种情形之下,王秋绮问他为何彻夜未眠,岂不是有些失言吗? 当时王秋绮娇靥飞红,不胜娇羞。 肖承远小侠倒是毫无所觉,他只是认真地说道:“愚弟昨夜在客店之中,深夜苦思,在猜测千山之麓,暗算令师叔祖和师尊的那四个人,究竟是何人?竟能有如此野心,要毁灭一个门派,要搅乱整个武林?” 王秋绮一听之下,羞意全无。同时又不禁为之一惊,她心里在暗自想道:“这四个人功力之高,与举止之怪,我至今毫无一点头绪,分不出他们是哪一路人物。承弟弟连面都不曾见过,他就能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吗?” 但是,王秋绮虽然心里如此闪电一惊,她对于承弟弟的功力和才智,是深具信心的,所以,她当时紧接问道:“承弟弟你想到一些端倪否?” 肖承远在马上摇头微露着苦笑.说道:“虽然我找到一点可资追寻的蛛丝马迹,但是,尚得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 王秋绮一时惊喜逾带,立即一带手中丝缰,胯下良驹,双扬前蹄,长嘶而止,同时心里闪电一转,暗自叫道:“果然承弟弟不同凡响,仅凭推论,便能够立得端倪。只要能够获得蛛丝马迹,今后的问题就要易于着手了。” 肖承远没想到王秋绮会如此突然一停,当时一愕之余,也力带丝缰倒转马头,迎着王秋绮姑娘道:“秋绮!你有事吗?” 王秋绮也觉得自己有些失常,当时脸上一红,说道:“承弟弟!你说你已经得到一些蛛丝马迹,可否说给秋绮先听为快呢?” 肖承远一听姑娘为了这件事,惊喜如是,他倒没有失仪,只是为秋绮姑娘这一份关心此事的心情,为之感动。 当时肖承远策马上前,隔着马身,对王秋绮说道:“秋绮,我们还是边走边说,以免耽搁行程!” 王秋绮姑娘点点头,两人又双双策马前行,一时蹄声得得,轻驰碎步,向前跑去。肖承远这才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件事在未获得证实之前,本来不应该告诉别人,以免影响别人的推论。既然秋绮问到此事,势难不说。但是,我必须先告诉秋绮,我这深夜苦思的结果,没有得到定论,如今说出来,也不过供作你思考,不能认作真实如此。” 王秋绮点点头,肖承远便接着说道:“昨夜我回到客店之后,忽然想到那十几个人,围住你我群斗之际,那个剑阵的名称和来历。” 王秋绮顿时有些恍然,不由地轻轻“啊”了一声,复又接着点点头,仍旧凝神注视着肖承远,没有说话。 肖承远接着说道:“武林之中,不论黑白两道群斗阵势,只有少林的罗汉阵,和武当的五行剑阵,是最为出名。至于其他各派也有使用两仪、三才、七星、八卦等等变化,各创群斗的阵势,都不及少林武当的名声传播之远,事实上,也不及这两振的群斗阵势,具有威势。” 王秋绮睁着眼睛,充满疑惑地问道:“依照承弟弟见多识广的眼光看来,他们那种四四变化,复式进攻的剑阵,是属于哪一门哪一派呢?” 肖承远摇头说道:“愚弟就是因为江湖掌故知道不多,见识不够,才如此费尽心机猜测,否则岂不是不用猜测,便可以上眼便知分晓了吗?” 王秋绮姑娘脸上微微一红,刚说到一句:“承弟弟!并非我有意谬……”肖承远在马上摇手笑道:“秋绮何必介意这些无关宏旨的事?我们谈正事要紧。”王秋绮脸上红晕未退,点点头说道:“承弟弟!那四四变化的剑阵,依你看来,是接近哪一家的路数?” 肖承远说道:“我首先想到,黑道群魔知名之士使剑者不多,而使剑群斗者,更是迹近绝无仅有。至于正道各派,使剑的门派,颇为不少,但是,能使剑群斗的,只有武当一派。……” 王秋绮忍不住抢着道:“承弟弟!你方才说到,武当派群斗的阵势,是采取五行变化演变而来。五行剑阵,应该是五个人为一组才是合理,可是他们都是四四为伍……” 肖承远摇头说道:“秋绮姐姐!我并没有指出是武当派,我只是如此逐步分析与推论。”王秋绮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承弟弟!你除了以剑阵的威力来推论之外,还有其他因素否?” 肖承远异带爽快利落的应道:“有!”肖承远这一声“有”应得非常干脆,他也立即接着说道:“方才我所推论的,只是一个根本的因素,至于其他许多旁的关系,至少我可以提出有好几点值得思考之处。” 肖承远说到此地,缓下良驹,凝神向四周打量一阵,和王秋绮如此缓缓地在锡澄古道上走着,同时也轻轻地说道:“秋绮姐姐!你也是使剑的行家,剑法高低,难瞒你的法眼,你以为那十几个人的剑法到底如何?” 肖承远如此突然一问,王秋绮始而一愕,继而又若有所悟地点头说道:“这十几个人群斗阵法极为厉害,而单打独斗的剑法,虽然不是第一流的击剑高手,却也都是出自击剑高手,而且都是出自击剑正宗,中规中矩,丝毫不苟。承弟弟!这是你发现的第-个疑问?是吗?” 肖承远含笑说道:“秋绮说得入木三分,这十几个人,出手亮剑,递招发式,都是中规中矩,断不是邪门外道,所能做到的这二点。其二,我自青-镇上发现他们起,就觉得他们不像江湖上,尤其是黑道上的人物。不酗酒,不闹事,上下有别,尊卑分明,俨然是出身正大门派的作风,举止不苟, 教养有素。” 王秋绮点头说道:“两军对阵,言不及粗,这不是一日之功,应该是大门派的出身,还有第三项可疑之处否?” 肖承远说道:“我虽然不够细,但是,遇到情形特殊之时,却能事事注意。在未到青-之前,他们这一行人风驰电掣,从我身旁驰过之际,有人说了一声‘二师兄’,立即遭人责闭口。” 王秋绮惊道:“如此说来,承弟弟认定这些人确是‘化道为俗’,换言之,他们都是武当派的来人了。” 肖承远含着一丝苦笑说道:“实则还不止于此,最重要的,使我想起一件事,是一件三年多以前的往事。昔日我自千山归来,令师叔祖托我带回一顶道冠,交还给武当掌门闲云道长。” 王秋绮姑娘闻言浑身一震,立即说道:“承弟弟!这件事我听说过,我师叔祖曾经慨叹往事,武当闲云道长与我师叔祖的一饮一啄,可以说是前定,彼此不能责怪,难道武当敢此报仇前来千山吗?” 肖承远说道:“这件事武当派深为不满,确是事实。当洞宫山正邪大会上,武当派为了向我逼问令师叔祖的下落,乃至引起少林武当之间的不快,武当派竟在翌日,不辞而别,没有参加少林掌门人宏清大师主持的正邪大会的正道各派行列。” 王秋绮睁着眼睛说道:“承弟弟!如今少林掌门人遭人暗算,千山又生变化,而且这人又遣我前往太湖寻事于你,这三种情形,正与昔日情形相合。如此说来,岂不是千真万确已经叮以断言,是武当派所为吗?” 肖承远连忙伸手一阵摇动,止住王秋绮的说话,他自己说道:“秋绮!还不是遽下论断的时候,因为,我在昨夜想到有关这些事实,固然可以证明武当派难说嫌疑。但是,同样我也想到许多事实,证实武当派毫无牵连。” 王秋绮此时已经恢复了她平素的灵智,只略一思忖之间,便说道:“承弟弟!请你暂勿说出,让我来猜测一下,你所推论的武当派毫无关连,究竟所指为何。” 肖承远极为同意地说道:“如此更好,看看我们两人是否都是所见相同?” 王秋绮说道:“其一:五行剑阵与四四变化的剑阵,毕竟还有区别,而且这等区别,也还不是短短数月所能练到运用自如。其二:武当派毕竟是一大门派,他不致冒如此天下大不违,做如此为人不齿的行径。” 肖承远听了不住地点头,说道:“秋绮说得极是,不知尚有第三否?” 王秋绮说道:“其三:是最重要的一点,武当派虽然是当今一大门派,能人辈出。但是若凭武当派来人,举手之间,将我师叔祖和恩师制住,尚无这等功力。更令人难以置信的,还是少林掌门的死亡。武当派至今尚无人能够深入少林,伤了掌门,而逃走无事。这是常理判断,也是最具力量的证明。承弟弟!你说是吗?” 肖承远闻言扬鞭而叹说道:“秋绮!你这三点与我昨夜所想到的,如出一辙。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三点,把以前对武当派的怀疑,又都推到无法相信之地。”说着,肖承远又正颜说道,“秋绮!因为这件事关系太大,偏偏此时又是武林中群魔复起,多事之秋,稍一误传,便会导致后果难堪。所以,没有千真万确的凭证,切不能凭猜测推论而予以置信。自误误人事小,让真正元凶首恶,站立一旁而笑,是大为不智之事,秋绮蛆姐!你以为然否?” 王秋绮也正颜说道:“承弟弟!你说的极是,我们不能让这些事情所炫惑,自误误人事小,掀起武林一场相互阋墙事大,鹬蚌相争,徒然让真正凶手,冷眼旁观法外,固然是我们的不幸,也是武林的不幸。但是……” 秋绮姑娘神情稍有激动地说下去:“无极门隐居千山,可以说是与世无争,如今遭此大劫,令人死难瞑目。然而无极门在武林之中,少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仇人,武当派既有如此迹象,令人不能不为之生疑。承弟弟!我对此事势难静等其水落石出。” 秋绮姑娘言下之意,就凭目前这种种迹象看来,武当派是背嫌最重,秋绮姑娘大有立即证实之意。 肖承远自然听得明白,同时他对于秋绮姑娘的心情,也能深深体会。但是,他更能体认事情的轻重与缓急。当时,肖承远立即接着说道:“秋绮姐姐!我深自了解你此刻心情,即使千山之麓,令师叔祖和令师也还安然无恙,这一口恶气,也令人难能咽下。但是,一切问题,都只有等待千山到达之后,才能妥切的决定。秋绮姐姐!我又要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越是问题重重之时,越要强抑一口闷气。秋绮姐姐!你说是吗?” 王秋绮把自己几次沸腾欲起的心情,又几次抑压下去,她知道承弟弟的话,都是句句实情,针针见血,不由得自己不相信。 由于两人谈得入神,胯下的骏马,也由翻转飞腾,而转变为轻驰碎步.后来两个人索性让坐骑缓慢下来,在锡澄古道上,悠然前进。像是踏青的伴侣,在浏览着沿途的村野风光,江南暮春景色。不知他们两人是藉此机会平静一下方才那一份激动的心情,抑或是又想到这一件事情的严重。 由深深地分析,转变为默默沉思,由激动飞扬,而转变为平静。让两旁无边景色,也都在沉默与平静中,悄悄溜过。 江南春光虽老,宜人景色却是有增无减。菜花金黄,麦浪起伏。而田间陇上,更是农夫村妇,野老稚童,络绎不绝。 诗曰:“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秧。” 其实三月的乡村,又何尝不是一幅农忙景象? 肖承远扬起丝鞭,说道:“千山此刻想必正是冰封雪盖,万径无人,我们要从这风光无限的江南,赶到残冬依旧的塞北,纵贯中原,是一程不近的旅途啊!” 王秋绮会意到肖承远的说话,微微-笑,扬鞭正准备催马,忽然,路旁麦田之中,噗、噗一响,眼前白影一晃,只听呼地一声,一只白鸽,从麦田中疾飞而起,而且快如闪电直掠向王秋绮姑娘的马前。 这只白鸽来得太过突然,而且来势之快,真可以当得是飘风闪电,陨石流星。王秋绮姑娘此时正和肖承远小侠一样,默然无言,神驰云外,所以对于这只白鸽突如其采的扑向马首,不由地遽然一惊.可是,就在她惊魂未定,心神未收之际,胯下的骏马,已经昂首一声长嘶,四蹄一放,身躯一矮,呼地一下,远窜两丈开外,蹄声一落,便疯狂地向前疾驰狂奔,绝尘而去。 肖承远当时一惊之余,双脚一甩鞍蹬,就从马背上疾展一式“九折腾空”的绝顶轻功,身形翻折之处,像是掠水而回,穿帘而过的紫燕,轻灵快速,不起风声,伸手作势又出掌疾抓,凌空一招“懒龙舒爪”,抓向那只突然飞来的白鸽。 从白鸽马惊眼生,到肖承远小侠凌空扑去,这其间只有一个字,那便是“快”。 肖承远小侠人在凝神不语,实则心里正在揣摩着前程去路,可能发生的风险。所以,当白鸽出现,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心里警觉遽然蓬生,他没有追赶王秋绮,却全力自腾背腾空,直扑白鸽。 这白鸽生得极其伶俐,双翅矫健有力。肖承远小侠如此一扑而来,他竟然双翅一收,闪电直落地面,转而振翅一呼回折腾空,疾升十数丈,顷刻没于云霄,踪迹不见。 肖承远没有料到自己这一招“懒龙舒爪”,挟着凌空搏击的身形,竟然没有抓住这只白鹃。当时微微一怔,真气一泄,飘然直落地上。 直到他双脚一触地面,心里立即暗叫一声:“不好!休要中了他人调虎高山之计。” 念头未定,早已折转回身,伏身上马,鞭影起处,胯下骏骑四蹄齐拔,劲射而起,直向前面赶去。 但是,前面已经尘头平息,王秋绮姑娘已经远去几许。肖承远小侠不禁为之大急,一面急催坐骑,一面留神四下打量。一口气之下,疾了二十余里,此刻已经日高三丈,锡澄古道依旧没有看见王秋绮姑娘那匹枣红坐骑,素白衣裙的倩影。 肖承远心里已经有了结论:“马惊眼生,不会如此狂奔数十里,何况王秋绮还是身负武功,善于驾驭的姑娘,岂能如此眼看这匹马,一直狂奔,而不加阻止呢?如此说来,这只白鸽是来之有因,是毋庸置疑的事了。但是……” 肖承远小侠想到此处,微勒丝缰,慢收奔骑,心里依然正盘算着:“若是有人预为算计,则问题不出锡澄古道两侧,我若如此向前狂追,只怕反而中了他人汁算。” 肖承远此时心里有些悔意,也有无限警觉。 他后悔自己为何如此大意,明知道此去千山,将有麻烦无限,为何不能在离开青-之时,便提高警觉?否则又何致让王秋绮姑娘如此单身独陷别人计中? 但是,他也有无限的警觉在心。如果一切都是为自己所推测,来人不仅功力极高,而且心计极深,正是给自己立志荡魔的开始考验,不能等闲视之。 肖承远此时在马上收敛心神,凝神一志,任凭胯下骏马,徐徐而行,自己却回视四面,静听八方。但是,在阳光热照下,阡陌农田之中,只有佝腰耕作的农夫,所听到的,只有彼此起落的山歌,看不到一丝意外的迹象,也听不到一点意外的声音。 肖承远止不住在宁静的心中,起了一丝波浪,而不能敛神于一。 正是当肖小侠不知行止何定的时候,忽然远远地一声马嘶,这一声隐约传来的马嘶,给肖承远一线光明,就在这一声马嘶隐隐未了之际,肖承远胯下的骏马,忽然也顿足扬鬃昂首长嘶,四蹄齐放,箭也似的向前直窜而出。肖承远一时心情大为兴奋,撒手放缰,任其奔驰。 这匹千中选一的良驹,如此放恹疾驰,头尾一线,约莫跑了三十余丈的光景,忽然一转头,侧进路旁小道,依然向前狂奔。 这条小道荒草没胫,微有泥泞,肖承远留神注视,已经察觉到荒草丛中,已有蹄痕践踏,知道这一声马嘶,引导自己找到了王秋绮的下落,心里在一阵欣喜之余,又陡然与之俱来的微微一阵紧张。 眺首前瞻,在阡陌纵横的麦田之中,有一小丘,丛生着松树,虽然不是黑压压的一片,却也无法透视到松林深处的情景。 马行甚速,转眼便到了松林边缘,忽然看到王秋绮姑娘所骑枣红色的马,正散着丝缰,在一旁顿足不安,往来走动。 肖承远一见之下,心里一动,立即在马背上,朗声大叫:“秋绮!我来了!” 叫声未绝,肖承远立即在马背上,巧演“夺搏扶摇”,双臂一振,搜地一声,凌空拔起,折直前扑直落树梢。 肖承远小侠此时不敢稍有大意,人在松树梢头,施展“草上飞”的轻功,形若游龙御风,直向松树林中奔去。 肖承远如此树梢疾走不到五丈光景,忽然“蓬”地一声,宛如银花开树,喷水洒空,数十道闪目光芒,从树林深处,冲天而起,正好迎着肖承远奔来的身形,兜面猛罩而来。 这一丛突然而起的暗器,不仅为数极多,而且劲足十成,破空带啸,闪电飞行。肖承远一眼看到,立即知道发暗器的人,不仅功力极为精湛,而且这些细小的暗器,都喂有剧毒,否则,像这种细若牛毛的暗器,不会出手带啸,破空有声。像这种细小的暗器,居然能够中空喂毒,制作这暗器的人,其心机之灵巧,也就不难想象一般。 肖承远临势顿身,右手一挥长袖抖出一股劲风,直拂过去,左手唯恐有失,扣劲掌心,阴推吐劲,掌出无形。 这两股劲道绞剪而出,顿时将那一蓬乱闪的银光,扫落到无形,飞到不知何处。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到松林中,有人呵呵笑道:“好聪明的小子!能够知己知彼,左掌助功,要不然这一阵‘烟雨银针’够你小于生受的。” 肖承远一听有人发话,右手立即撤出描金白玉折扇,一抖扇面,护阴护睛,然后飘然而落,穿林下降,口中朗声说道:“何方高人,如此不惜偷袭,难道不怕武林耻笑尔等行径有失磊落吗?”话音未了,人已经落到一棵松树旁边,描金白玉折扇也收到袖笼中,眼睛留神一看,树林中一高一矮,站 住两个人。在这两个人身后不远的地方,王秋绮姑娘正躺在地上,闭目昏沉,睑色苍白,分明是被人点了重穴。 肖承远一见之下,心里又气又急,双足一点,穿身急往王秋绮姑娘身旁掠去。 就在这一瞬间,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双双大袖挥动,将肖承远小侠去路拦住。肖承远此时心急如焚,当时左手一提“九天玄门大乘神功”,运足七成真力,斜斜向里拔去,口里并喝道:“站开些!” 那两个人倒是没有想到肖承远会如此出手硬闯,当时四只大袖本是抖出比直,劲风如削。 可是这时候被肖承远奋力一掠之下,四只大袖顿时嘶拉一声,四截破布随着呼啸的劲风,飘到五丈开外。 这一高一矮两个人同时意外地“咦”了一声,肖承远于此时脚下巧演“苍虚缥缈步”,神出鬼没的一闪,撇开两人的阻拦,落身到王秋绮姑娘身边。 肖承远当时没有第二个想法,立即右手一抬,就要施展隔空拍穴的手法,去解开王秋绮的穴道。 正当他右手举掌未发,就听身后有人叫道:“肖承远且暂缓动手。” 肖承远闻声心神一凛,立即蓄劲未发,闪电回身,双手同时一绞,后退三尺,抬头向前说道:“是哪位呼唤在下?” 那高个子呵呵地笑了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老夫!” 肖承远这才仔细地打量这两个人,那高个子浓眉暴眼,方腔狮口,颏下是一把苍白胡须。 那矮个子胖敦敦的一脸肥肉,挤着两只肉泡眼,稀朗朗地几根胡子,倒是根根见肉,显得极有精神。两个人身上都穿着一式青铜色长衫,背上露着剑把。 肖承远看了这两个形容古怪的人,感到无限陌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如何知道自己的姓名? 肖承远在一阵纳闷之余,上前走了两步,靠近王秋绮姑娘的身旁,沉着脸色问道:“两位叫住在下有何指教吗?” 那高个子脸亡突然掠过一阵古怪的表情,冷呵呵地笑了一阵,指着肖承远说道:“你能避过烟雨银针,接下老夫双袖五成功力,已经说明你小子倒真的不愧是苍虚秘笈的得主。但是,看到你举手解穴的举动,老夫又觉得你是一个见识未开的娃娃。” 肖承远脸色一正,叉手说道:“王姑娘无故遭逢毒手。在下未曾及时恶颜相对,是看在两位苍苍白发份上,肖承远不能不先有一份敬老的礼数。如果两位执意如此挑衅,在下毋须问明事实,就要……” 那矮个子嘿嘿地笑道:“娃娃!你不要说下去,说下去只怕你不能自圆其说。你要怎样? 你要能动我老人家-根汗毛,算你娃娃做了一件惊动天地的事。” 肖承远此时“九天玄门大乘神功”,业已周行全身,蓄势以待,一触即发,但是,一听到这矮个子如此-说,倒不是被他震摄住了,而是感到惊奇和诧异。 第一,肖承远搞不清楚,眼前这两个奇怪的老人,究竟是哪一路脚色?在武林各大门派之间,从没有见过这两个一高一矮的怪人。在八荒之内各大有名的魔头之中,也从没有听说过像这种情形的人物,他们究竟是邪?还是正? 第二,这两个怪人将王秋绮引到此地,点了重穴,究竟为了何事?莫非他们就是千山之麓,要挟王秋绮的四个人中间的两个吗? 在这种来意不明,身份不清的情形之下,肖承远稍稍迟疑了一下,当时没有理会那矮个子的人那种桃衅的话,而是沉静异常地说道:“在下有两点不明,可否在两位面前请教?” 那高个子老人瞪着两只暴眼,声如洪钟地说道;“你说说看,相信你娃娃的事,老夫还不致解答不出。” 肖承远脸上颜色微一松弛,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倒是颇为自恃,在下如果问到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三教九流,只怕两位不尽然能够对答如流。” 那矮个子老人勃然大怒,两只肉泡眼一睁,精光暴涨,摄人心魄,厉声道:“小于你是买盐鱼放生.不知死活。” 肖承远就在他这一睁眼之间,心里也暗暗一惊,心道:“果然,这两个老人功力何其深厚?” 当时肖承远表面上是极其自然地说道:“在下做人,讲究以其入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位口不择言,在下何必执礼甚恭,尊敬老者?” 那矮个子老人忽然劾下银须无风自动,单掌一撩,就要上前,向肖承远一掌硬劈过去。 肖承远屹立不动,他要成心硬接一掌,看看这两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功力。 两雄相对,一发千钩的瞬间,那高个子老人忽然抢前-步,伸手拉住矮老人,笑呵呵地说道:“老四!且听听他有什么问题再说。” 那矮老人哼了一声,收掌停身,指着肖承远说道,“有什么问题快说。” 肖承远不慌不忙地说道:“请问两位尊姓大名?” 那矮老人哼了一声,撇了一下嘴,那高个子老人却于此时抢先说道:“小子,你再说这第二个问题吧。” 肖承远接着问道:“两位与这位王姑娘有何怨仇?将她引至此地,施以毒手?” 那高个子老人仰起头来笑了一阵,说道:“娃娃!你这两个问题,都不难解答。但是,老夫却不愿意回答你娃娃。” 肖承远立即沉声说道:“如此说来,两位老人家仗着人多势众,也不顾年龄大小,师出无名,无故挑衅,暗算于王姑娘。这等行径,武林之中,容之不得。何况在下与王姑娘谊属世交,自然更不能视之无睹。” 矮老人尖叫一声,说道:“娃娃!你要怎样?” 肖承远朗声说道:“在下少不得要在两位面前,讨还公道。” 矮老人闻言大声笑道;“好啊!娃娃!老夫就等着你这两句话。” 肖承远从容地点头说道:“原来两位是冲着在下,如此何不早说。在下在此静候,两位是一齐上,还是轮番而来,悉随尊便,肖承远无不奉陪。” 那高个子点头冷呵呵地说道:“娃娃!你倒是狂得可以。‘苍虚秘笈’得主倒是应该小视天下,不过今天只怕你要不能如愿了。” 肖承远小侠秉性敦厚,生平最厌人猖狂自大。实在是由于今天这两个怪老人言词之间,自视甚高,没有将肖承远放在眼里,才如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刻一听那高个子老人说他猖狂,脸上自然地一红,立即摇头说道:“肖承远不敢小视天下,但是在两位小视天下的谈吐之前,肖承远 不过是强附冀尾而已。” 那高个子老人冷笑说道:“好一个强附骥尾。” 那矮老人却抢着说道:“老大!寻找如此之久,还如此穷费口舌作什么?”说着话,便向肖承远说道:“娃娃!拳脚兵器,任凭你便,由你选择,以免得说我们以老欺小,使你落败,心头不服.” 肖承远此时并不是对两个怪老人的武功,不甚了解。他想道他们能将王秋绮姑娘点倒当场,这份功力,已毋庸置疑,是他的劲敌。肖承远对此,并不介意于心,他相信自己虽然不易取胜,保持不败,料无问题。 但是,使肖承远感到惶惑不解的,是这两位怪老人如迷的身世,他们究竟是何等人物? 在正邪未分之前,肖承远举手抬脚之间,难免有所顾虑。 那矮老人一见肖承远如此一沉醉,便不屑地冷笑说道:“若要是怕,便先告不敌,老夫手下稍作留情,也就是了。” 肖承远闻言,豪气大振,立即说道:“既然两位是冲在下来,即使溅血横尸,也当无惧。 在下是在思考,如何使两位都不失望,都能指教在下几招,而又不陷以众凌寡之嫌。” 那高个子老人大笑呵呵,仰头说道;“好小于!豪情万丈,倒是可畏的后生。” 肖承远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承奖!承奖!两位既要在下自选,在下就只好遵命了。” 说着向矮老人一拱手,说道:“这位步履沉稳,眼神外射,这外练掌法,必是一绝,在下讨教几招如何?” 矮老人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扬声啊啊大笑,说道:“虽然是管窥蠡测,倒也略有见地,好吧!老夫和你娃娃空手对走十招。”说到“十招”,他脸上又遽地一沉,说道:“老夫看你眼色倒有几分,才出十招之数,你娃娃不要小视这十招。” 肖承远连声说道:“十招之数足够分清高低了。” 转而又向那位高个子拱手说道:“这位神光闪蕴,三花想已盖顶,肖承远不揣冒昧,要在内力修为上,讨教几着绝招。” 那高个子老人含笑点头,未曾作答。 那矮个子老人随着双脚一分,随意一站,说道:“娃娃!你先上。”肖承远此刻已经将方才口舌之辩,那种讨巧的心理,清除净尽,抱元守一,敛气艇神,一点也不敢大意,道声:“如此在下有僭了。” 站在那里,疑眸而视,半晌没有出手。 挂理说,肖承远乍落之际,一掌之力,削飞两个怪老人的衣袖,功力高低顿见,肖承远何必如此小心翼翼?说来这正是肖承远为人机智,识事聪明,不同于旁人之处。一掌削飞四只衣袖,那是肖承远提足七成以上玄门神功,面对方却是旨在拦人,而非却敌-个是愤而出手,一个是随意拦人,情形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肖承远稍一冷静,不让乍来的一着占先,而冲昏了心智,他心知对面这两个怪老人,虽然是他从未见闻,想必是隐居山林多年不出的高手,他 何敢等闲轻易视之? 那矮老人一见肖承远沉桩敛气,凝眸注视,不妄动,不粗浮,他也知道这娃娃是名不虚传,顿时他心里也有了重新的估计。 两个人如此对视半晌,忽然肖承远右掌斜托向上,左掌顺势外翻,身形一折,两脚交叉一动,走偏锋似缓实急地推出一掌。 这一掌,是肖承远极少出手的绝学。 右掌斜托,导力左臂左掌外翻,力道蓄而不散,内收可以护心,外发可以推山毁石,脚下“苍虚缥缈步”,全身上下,似实还虚,似攻还守。可是,在功力上,七成大乘玄门神功,烘托着“天旋手”,对方是躲是封,是接是卸,都要付出极大的功力,否则,就此一掌之间,面前倒人,沙地留尸。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对面矮老人一上眼,便识出肖承远这一招厉害,无论是攻是躲,都脱不出肖承远的掌力范围。当时停步沉桩,不迎不避,双掌分拦上下,护顶遮睛,护心守阴,半蹲身形,昴然不动。 肖承远这一招暗藏九天玄门大乘神功的天旋掌力,本可以藉足下“苍虚缥缈步”凌空变式,别走空隙,再变换第二招掌法。但是,他一见矮老人沉桩不动,显然以逸待劳,伺机反击,肖承远当时竟不禁为之心头一动,他知道这一招如果失去机先,只怕立即就落个缚手缚脚。 同时肖承远心里立即又随之而发的一种念头:“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功力?” 虚式化实,掌心吐劲,振腕干推,力化阳刚之劲,单演一招“五丁开山”,五指似放还收,照准矮老人当胸一掌推出。 肖承远小侠自归隐太湖,啸傲风月以来,少有这样出掌印实,硬拒千斤。如今一则是觉得这两位怪老人,自视甚高,二则王秋绮姑娘横躺一旁,生死未卜。肖承远才陡起却敌之心,推出这一招“五丁开山”的硬招实式。 那矮老人沉桩不动,本是存心硬接肖小侠一招,如此两人就在这一瞬之间,各自翻掌互印,只听得“噗”声未了,陡地激起一阵劲道,卷起四周野草披靡,松针乱坠。远达两丈开外,依然是黄沙滚滚,虎虎有声。 肖承远一条右臂,震得一阵酸麻,掌心发热。由于他是作势而扑,桩步不稳,当时一个身形收之不住,腾、腾,一连退后三步,才勉力沉下身形,落在桩脚。 肖承远当时的一惊,非同小可。自从当年在孙宛虹的茅舍之内,恩师七日开顶,使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尽得精髓之后,肖承远从没有遇到这种情形,居然有人还能一掌震退他三步之远。肖承远不仅是有着惊讶,而且还有着无比的惭愧。 再抬起头来,向前看去,只见那位矮老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灰白,微闻气喘,脚下双足深陷七八寸,使他站在那里,顿时矮了许多。 肖承远心神一振,正待张口说话,那高个子老人突然喝道:“不要张口说话。” 肖承远方自一愕,那高个子老人冷笑道:“你娃娃能使老四落桩八寸,这份功力可以自豪武林。但是,你如今内腑受创,伤于无形。只要你一张口,元气一泄,便要喷血满地,岔血错经,饶是你娃娃内力如何深厚,相信你在一个月之内,难得复元。” 高个子老人说着这一段话,肖承远半信半疑。心里止不住想道:“我若不是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与凤姐姐她们一情四好,如今还怕不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早就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吗?如今虽然不是如此,相信一掌之下,尚不能震得我到如此地步。” 他心里如此闪电一转,立即暗自提气,顿时觉得情形有异。心潮翻腾,渐起波涌,颇有收敛不住之势。 肖承远这一惊匪浅。但是,他心里又紧接想道:“这高个子老头,他指明此点是何用心? 是炫耀他的才华功力;还是有意讽刺我的道浅功粗?” 肖承远如此一沉吟,对面高个子老人已然察觉,接着冷嘿嘿地笑了一阵,说道:“如果你如此一掌负伤,纵然不死,也无法与我对剑过招,你的约言无法实现,老夫的愿望也要落空。老夫现在与你顿饭时间,自行调息,你根基本佳,内力深厚,如今元气未汇,仍可化逆为顺,聚散为凝,顿饭时 间,足可恢复。” 肖承远此时实在越发地分不清对面这两个老人,究竟的来意如何?到底是好是坏?如果是无恶意,他为何如此拦截?如果他无好心,他为何要指明自己,为何不趁危出手,一举成功? 当肖承远想不清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对面的矮老人,竟然站在那里,闭目不动,吐纳行功。 肖承远如此一瞥之下,心里才仿佛一宽,又仿佛有了一些安尉,当时顺手掏出大还丹,服下一粒,缓缓地而坐,调息行功。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场面,究竟四个人之间,是敌乎?非敌乎?除了当场的人,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之外,局外人无从知晓? 这样宁静地过了顿饭时间,肖承远运行周天,睁开眼睛-看,对面一高一矮两个老人,双双并肩而立,站在当面。显然那矮老人功行一周.比肖承远苏醒得早。 肖承远此时神清气爽,抱拳当胸,说道:“这位果然高明,一招之下,肖承远落三尺之外,令人心服。只是尚余九招,若不周旋到底,肖承远有失信言。虽然此时此话,稍有不自量力之嫌,肖承远尚有余勇可逞,难能如此就罢。” 那矮老人忽然呵呵一笑说道;“你小于也毋须如此一变而为自谦,一掌之下,老夫并未占先.其实倒是颇出老矢意料之外,年轻如你,竟有如此内力,这余下的九掌,更要乐于对手过招。” 矮老人说到此地,忽然一双肉泡眼又闪起慑人的光凌,对肖承远看了-眼.接着说下去: “不过!像是如此招招对实,十招之后,倒是真的流血五步,伏尸两人。”肖承远闻言一震,这个矮者人说话突然一变如此,显然对方才肖承远那一掌之力,颇有心服之意。 矮老人又呵呵笑道:“你小于休要闻听我这样一说,而感到得意。如果十掌不是招招对实,情形就不会如此。我说此话,你未必信其是真。但是,老夫也不求得你小子相信。” 肖承远此时心里倒是有些相信,这矮老人说话看来倒是句句实言。方才一掌接实,是互较内力,究竟彼此掌上功夫,还是未知高下。不过矮老人能有如此内力,掌上功夫,不问可知。肖承远此时未敢坚信,苍虚三十六式,能否在十招之内,将这位怪老头击败手下。 肖承远豪气未减,胆色依然,双掌一护腰眼,朗声说道:“余下九招,各凭功力,互取胜端。在下即使不敌,奈何不就此讨教,而错失良机乎?” 矮老人本来是暴躁如雷的此刻却又祥和无比,摇着手说道:“小子!你休要如此的豪气万丈,壮志凌云。老夫秉性如此,一经决定,万难迁移。你小子岂不知惺惺相惜的谚语吗? 老夫掌下功夫,自诩无敌,你小于能够震我深陷桩步八寸,气血一时为之翻腾,老夫行年九十,你是所遇到的第一人。因此这剩下的九招。决定不再此时此地打了。好在此时此地你小子也不是老夫契约之中的人物,你若念念不忘这剩下的九招,来日定有机缘。” 矮老头子如此干静而祥和地说着这些话,肖承远听起来有些茫然。 若说一掌较功,惺惺相惜,此情此理容或有之。但是,他为何又说肖承远不是契约之中的人物,这“契约”二字,确系何指?准又是契约之中的人物?是王秋绮姑娘吗?是否还有他人? 另一个疑问,肖承远感到不解的,矮老头子声言此时此地不打了,何时何地要再相拼? 难道已有预期了吗? 面对这位毫无一识的矮老人,肖承远是有无限的茫然。对于他说的这一大段话,肖承远实在一时无从说起。 矮老人撤步退身,后退八尺,然后笑道:“掌上内力,已经较量,剩下兵刃一项,且看老大如何交待了。” 那高个子老人飘然上前,逼近肖承远身前数尺,肖承远昂然拱手说道:“尊老让贤,肖承远静候尊驾先亮兵刃。” 那高个子老人看着肖承远,忽然摇头说道:“兵刃不比掌力,偶一失误便要流血伤人。 方才掌上一招,几乎酿成伤亡,如果兵刃也是如此,只怕不是调息行功可以了事。” 肖承远应声说道:“印证武学,点到即止,较量高下,非死即伤。武林之常规,江湖之陋习,素即如此。尊驾如以在下为印试武学,自当放心一斗,尊驾如以在下较量高低,也当毫无惧色。在下悉以尊驾之意为凭,不卜能否先行决定。” 那高个子老人掀须大笑,说道:“愈是桀傲不驯,老夫愈是宽容忍让。娃娃!你且先说,你是使用的什么兵习?” 肖承远从袖笼中取出描金白玉折扇,横在手中,也不过只有一尺二寸左右。白玉晶莹,润泽可鉴。肖承远当时点点头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此先亮兵刃了。” 那高个子老人微微有-些惊讶之意,对肖承远手上那柄描金白玉折扇,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对了!你娃娃不单是苍虚秘笈的得主,而且还是玉扇书生的门人,扇子一物,不列兵器谱中,你娃娃得自玉扇书生,想必自有高明之处。”说着话,反腕从肩头一撤,将身后背的兵刃,翻腕取到手中,且立即呛呛一声,蓝光四射寒气逼人。 肖承远一上眼,心里为之一动,暗自忖道;“好扎眼的兵刃!” 原来高个子老人肩头斜露的剑把,而撤在手中的,却不是长剑,而是两只形状不一样的古怪兵刃。 右手的一柄长约三尺似剑非剑的兵刃,通体黝黑,成半圆柱形,尖端是一个五指箕张,中指突出的小型手掌;左手的一柄长约三尺七八左右,也是成半圆柱形,通体却是雪亮耀眼,光可鉴人,尖端是形成幽兰吐舌式五指参差。 这种奇怪的兵刃,慢说肖承远没有见过,连听说都未曾听过。 大凡这种奇形怪状的兵刃,都是代表着使用兵刃主人的标志,肖承远既然不认识对面这-高一矮的怪老人,因此,对高个子老人亮出这种兵刃,叫不出名堂来,自然也是情理中的事。 高个子老人亮出这一对奇怪的兵器之后,脸上露出一点诡谲的笑容,说道:“你认不得老夫手中的兵刃,也无须生愧。五十年来,老夫足迹从未出现江湖,就是你那位誉满神州的师父,也未尽然就能一口道出。” 肖承远忽然有一种想法,连忙接口问道:“尊驾这对兵刃,果然是在下生平罕见。可否告知在下名称,以广见闻。” 高个子老人微微一丝冷笑,说道:“七宝阴阳佛手。” 肖承远是何等聪明人物,一听“七宝”二字,无疑是告诉他,这一对奇形怪状的阴阳怪手,内含七种妙用,这七种妙用,藏在这种兵刃之上,用之于这种高手,其厉害情形,不难想象一般。 肖承远知道自己碰上了劲敌,尤其身旁还有王秋绮姑娘躺在地上,如果自己不幸败北,不仅肖承远英名丧尽,生命垂危,连身旁的王秋绮姑娘,也是命丧此间。 肖承远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真正的劲敌,也从未有过胆怯之意。如今年岁增长,阅历日丰,说他心存胆怯,那倒是未有其事。但是,遇事三思而行,确是事实。 当时肖承远将描金白玉折扇顺在右手,沉着从容,缓缓抖开扇面,微掩在胸前,然后朗声向高个子老人说道:“在下有幸,今日能以一柄玉扇,与七宝阴阳佛手,对拆十招。尊驾浸淫这种独门兵刃,垂数十年,自必奥妙无穷,变化万千。在下纵使挫于这一对七宝阴阳佛手之下,眼界大开,仍为大幸。只是,在下尚有-事,先请教于尊驾之前。” 高个子老人呛当-声,将阴阳双手并在一起,左臂环抱,有手理须,对肖承远点头说道: “娃娃!你豪气干云,神情自若,断不会在这比招划式上,有何意见,只怕是为了这个女娃娃是吗?” 高个子老人有料事如神之概,肖承远果然就是这个用心,不管胜负如何,他希望王秋绮姑娘,能够脱开这次纠葛。 如今高个子老人一语道破,肖承远倒是意外地一怔,还没有等到他说话,高个子老人又呵呵地笑道说道:“她的事,和你娃娃目前这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如果要混为一谈,这十招之数,老夫未尽然就会和你拼个高下。” 肖承远当时心里一宽,只要不将王秋绮姑娘拖入这件事的漩涡,肖承远为之放心一半。 当时肖承远右手折扇一收,拱手一揖,描金白玉折扇在双手之间,一式“木铎流芳”当胸不动,朗声说道:“如此在下不便僭越,尊驾先请。” 高个子老人当时既没有回答,也不再谦让,右臂一搭左臂,铮地一声,七宝阴阳佛手修然一分。立即右手微抬,摆出一式“白云断壑”的架式,左臂环抱依旧,右手搪着阴手斜分向外,屹然不动。 肖承远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一时只是掉扇在手,凝神以待动静。 高手过招,动则疾如猛虎,静则稳如泰山,愈是如此静立不动,愈是在全力捕捉对方眼神,只要一瞬之疏忽,就是雷霆万钧疾攻而至。所以说高手起势之前,那是山雨欲来之势。 高个子老人如此“白云断壑”停形不动之后,也不过是一缓气之间,突然只见他身形未动,长袍依旧,只是倏地人起八尺,快得如同闪电流星,向前扑去。 肖承远也正是蓄势待发之际,一见对面扑来,右手折扇正待递出,忽然一瞬间,觉得情形不对。高个子老人虽然扑来之势,既猛且疾,声势极为吓人。但是,却不是朝着肖承远扑来,而是掠过肖承远身旁两尺,冲向面前的松林。 肖承远刹式旋身,刚一留神细看,只听得一阵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前后也不过只有一口气的功夫高个子老人业已飘摆着把银须,又像是一片落叶,一缕乌云,悄然无声,悠然而回,落到原来的地方。 肖承远乍一觉得这位高个子老人,方才所露的这一手功夫,分明是凌虚飞渡上乘轻功。 当着肖承远的面,这种“凌虚飞渡”的轻功,虽然是功力纯青,造诣绝顶。但是,却也无法震慑住人,因为肖承远也只要一提气之间,做得和这位高个子老人,一般无二,毫无逊色。 肖承远他很奇怪,高个子老人如果是十有眼力的人,他绝不致于用这种功夫,来表示炫耀。这一个奇怪的念头没有转毕,忽然间,一阵松脂清香飘进鼻内,肖承远大吃-惊,一双眼睛立即凝视仔细,朝前面树林看去。 这样凝神一看,肖承远立即不由地轻轻,间了一声,随着说道:“老人家,功力超绝,兵刃锋厉,肖承远佩服。” 肖承远自开始以来,由于王秋绮姑娘被制服在地上,对于这一高一矮的老人,没有一点敬意。可是此刻,他禁不住改口称之为“老人家”。因为他看到对面齐齐二十七棵松树,每一棵树上,拦腰都有一道极其轻微的痕迹。 这个痕迹,一般人是难得一见的,可是,肖承远凝目一看之下,他看得清清楚楚,当面这二十七棵松树,就在方才高个子老人如此一掠身之际,齐齐腰斩。 在一瞬之间,将相距数丈的二十七棵松树,一齐腰斩,尚不算惊人之事,值得惊奇的是这二十七棵松树,仅仅拦腰留了-道痕迹,其他一切如旧,不仅树杆未倒,连枝头的松针,都不曾落下一根。 这一件看来不大的小事,却包含有极高的轻功,极深的内力,和极锋利的兵刃,三者缺一不可。所以,肖承远才由衷的说了这样一句话.高个子老人当时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肖承远随手抖开描金白玉折扇。说道:“如果老人家要以此较量第一回合高下,肖承远少不得要勉为其难。” 肖承远话还没有说完,高个子老人摇手说道:“昔日玉扇书生,以一柄玉扇威镇神州,一身功力举世无匹虽是事实,-柄玉扇赶尽所有兵刃,也是其因。你娃娃扇面抖开,其锋利之情形,较之老夫这柄阴手,有过之无不及,尚有何较量之有?” 肖承远微微一愕,说道:“如此老人家此举为何?” 高个子老人笑而不答,停了一会,指着肖承远说道:“方才老夫已经说过,你娃娃不是契约中的一员,难得有你这等人才,何必一定要拼到流血横尸不能停止?老夫这才想到这样一个折衷之法,姑作十招之斗如何?” 肖承远早就知道高个子老人乎白断此二十七棵松树,是有所用心,如今既不是他依样画葫芦,又有何种其他办法,代为十招之斗? 高个子没有理会肖承远的猜疑,只是指着二十七棵松树说道:“如今这二十七棵松树,俱已拦腰削断,仅凭风力扶持,稳立不动。仍然娃娃和老夫二人,各从一边,同时起步,专捡这二十七棵松树,再断它一次.树身不例,松针不落,看谁能够削一棵者为胜。一次不分上下,更番再起,直至二十七棵松树断至不能再断时为止,除非中途有人占先,娃娃你看这种较量方式,该为如何?” 肖承远一听这种较量功力高低的方式,真称得上新奇一绝。不过也是考验功力的最无情的方法。 松树拦腰已断,着力轻敌,稍一不慎,便会使树身倒落。何况还要抢快时间,又是凌空直掠,这种准头、劲道、和内力的舒放和回收,无一不是都要恰到好处。尤其愈到最后,愈是危险.盖断的次数愈多,倒的机会愈多,需要的功力则愈纯。 这才是真功夫的较量,既没有一丝可以讨巧之处,又不致伤人流血。 肖承远当时应声笑道:“老人家玲珑心窍,设计高超,肖承远明知不堪一试,也要舍命相陪。” 高个子老人笑道:“好一个‘明知不堪一试,也要舍命相陪’,娃娃!你谦虚得恰到好处。娃娃!你准备好!我们以石落地为信号,同时起程。”肖承远一见高个子老人如此谈笑自若,似乎存心不愿提早行功,以表示稍让肖承远一步。 肖承远大笑而起,说道:“如此在下弹石,老人家你也要留神了。” 说着话,毫不介意地从地上抬起一块石头,抖手一抛,随即左手扬掌一送,只听得呼地一声,一阵掌风起处,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疾如脱弩之矢,冲天而起,转瞬不见。肖承远此时还转面向高个子老人笑道;“老人家!石头业已出手,而且是落在我们身后,无法先行看到,只等它落地声起,便 同时启程。” 高个子老人也止不住朗声笑道:“好一个傲骨慧心的娃娃,倒是不愧玉扇书生的门人,你倒是一点便宜也不愿意占先。” 肖承远也应声笑道:“多承谬奖!” 两个人如此互相客套,实则心里都在注意,那一声不知起自何时的石头落地的响声。两人交谈刚一停顿,就听到身后不远“叭”地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声响起的同时,只见两条人影,虽有高矮大小不同。但是起时身法之妙与腾空前掠之快,如出一辙。 一时间只听得嘶嘶之声,不绝于耳,转头两条人影在前面一合,人在半空中各自轻轻地咦了一声,虽然是如此轻轻而又短暂的一声,却不难听得出,那一声“咦”,里面是充满了惊叹与佩服之意。 但是,这一声惊叹的呼声,也不过是只有电花火石般的一闪即逝,立即又是两条人影须臾又分从两边,扑向回路。 在回程途中,两条人影又相遇在一棵树上,这回连轻轻地咦一声的声音都没有了,两人乍遇即分,又扑向回程。 这是一幅奇妙而动人的情景。两条人影,宛如两只展翅飞行的大鹤,在这二十七棵树木之间,穿来穿去,而且,两个人的身形,愈来愈高,每匝行一周,便高了数尺.这情景在外行人看来,煞是好看,蝴蝶穿花,黄莺拂柳,也不过是如此。 但是,内行人看到这种情形,心弦自然而紧张,为他们两个人,暗暗地捏着一把冷汗。 如今站在松林另一端的矮老人,此时此地,就有此种心情。 像他们这样提气蹈空,全凭内凝一口真气,外藉断树过身的瞬间,借力稍缓一口气的功夫,来调息自己。时间一长,真气不继,便慢慢地就要耗去真力,损去真元。 尤其运用手中兵刃断松树,愈来愈高,着力愈要轻,出手愈要快,所消耗的真力则是愈大。如此下去,非要拼到真元大伤,双双落地的结果不可,但是,愈是如此,愈是没有人愿意半途停止,半途停止,便是认输,谁能在最后关头,不到万不得已,轻易认输? 但是,一个人的功力,毕竟有限,毕竟是血肉之躯,而不是御风飞行的神仙。而是仗着一口真气,凝而不散,在松树从中,振袂绕匝而行,究竟能维持多久?所以愈到最后,肖承远和那个高个干老人,由闪电奔驰,而变为异常迟缓地在树丛头挪动。 最后,两条人影又在末尾的一棵树上相遇,而且两条人影,几乎是同时到达。 这一次两条人影如此一合之际,只听得“咔喳”一声,那一棵松树突然化为数段,纷坠地上,而两条人影,也随之陨星坠石,落地有声。 站在远远一旁的矮老人,突然间,古铜芭长袍无风自起,飘然一掠口中叫道:“老大!” 那高个子老人此刻脸色苍白,异常疲乏地露出-丝笑容,说道:“老四!不防事的!那娃娃不知怎样的了。” 矮老人还投有回答,就听到那边肖承远应声说道:“多谢老人家的关心,肖承远尚能说话。” 肖承远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低微,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强硬十分,没有一点颓丧的意味。 那高个子老人闻言略有诧异地看过去。只见肖承远的脸上苍白如纸,额前汗水淋漓,有若大病初愈的模样。 高个子老人点点头说道:“娃娃!你可知道我们这提气削树,藉力腾空,究竟走了多远? 若要一直前去,至少也有二十余里。” 肖承远此时也不由地浑身一震,若是仅凭陆地飞腾术,起落纵跃,数十里路只是指顾之间。然而若像方才那样,较之“登萍渡水”、“一苇狡让”尚消耗真力,如此奔驰了二十里,那是令人咋舌的事。 高个子老人忽然长吐了一口气,道;“娃娃!方才老四说过一句话,你娃娃今天不是契约中的人,这句话将今天的一切,掩盖无余,要不是老四今天这一句话,你娃娃只有两条路可走。” 肖承远此时已经疲乏不堪,实在提不起精神说话。但是,他看到高个子老人虽然也是疲乏,可是如今说话,却是愈说愈有精神。肖承远忍不住长吸一口气,振作精神,说道:“肖承远只求心安理得,但是海阔天空,为何只有两条路可走?” 高个子老人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老夫一行五人,久居深山达数十年,足迹不出讧湖,如今在一旦出现江湖,便遇到你娃娃这等奇人,惺惺相惜,老夫自然要请你娃娃为我们五人的助手。” 肖承远哦了一声,淡然地说道,“如果肖承远谢绝你们那一番好意呢?” 高个子老人一点也不介意肖承远那种淡淡不屑的语气,依然是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剩下来的一条路,便是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不允许有你娃娃这等奇才出现。” 肖承远露出冷笑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顺之者生,不顺者则死了。” 高个子老人摇头说道:“今天可不是这样,老四既然有话在先,任凭情形如何,可作例外。” 肖承远冷笑道:“难得尊驾却是如此言出法随,那岂不是错过一次机会吗?若要等得我肖承远如此精疲力竭的机会,失去今日,便要遗憾终生。” 高个子老人摇头说道:“不会的!老夫今日要与你娃娃订定约期,今年龙舟竞渡之日,老夫相候你娃娃于崂山之巅,少不得还要敬你一杯雄黄美酒,以示欢迎。” 肖承远正是微微一皱眉,高个子老人立即接口说道:“娃娃!你若是不接受这场约会,老夫……” 肖承远没有等他说完,便拦住笑道:“焉有拒人请客之理,肖承远纵有万桩要事在身,也要摆开一切,前来崂山应约,而且还要叨扰尊驾-杯雄黄美酒。” 高个子老人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其实崂山的为人,在如今重蹈江湖之日,便有誓言。任凭何人,与崂山打交道,但没有选择的余地。” 肖承远言纵声大笑,笑声乍起,那高个子老人立即摆手止住说道:“娃娃!先且勿笑,你元气伤耗太多,不仅不能纵声大笑,此时多开口说话,也为忌讳之列,你娃娃岂有不知之理。” 肖承远闻言心里一动,他深知高个子老人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是,此时此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能坐下来调息行功吗? 高个子老人望着肖承远摇摇头,道:“娃娃!老夫与你不同,在兵刃上,老夫比你占了两分便宜,所以,此时我说话和你说话,情形便有不同。” 肖承远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高个子老人,他能话声逐渐复元,原来在兵刃上,使用力道较少,占了便宜。描金白玉折扇虽然在肖承远手中锋利异常,但是在根本上,比起他那支七宝阴阳佛手,显然有了不同,描金白玉折扇毕竟不是以锋利见长的兵刃。 高个子老人如此坦然说明,又给肖承远留下一个好印象,他觉得高个子老人虽然有跋扈不可一世的神情,却不失为坦白率直。 高个子老人对肖承远笑了一笑,说道:“坐下来!运用本门心法。好好地调息一个周天。” 肖承远虽然觉得这老人有些老气横秋。但是,却使人感受不到轻视与没有诚意。肖承远忽然心里一转念头说道:“尊驾虽然在兵刃上占了便宜,却也同样地损耗了真元内力,难道尊驾不需要调息吗?” 高个子老人笑道:“娃娃!老夫若不即刻行功,只怕你也不放心静坐。”转面向身旁矮老人说道:“老四!一同行功周天,陪我调息一次。”说着话,忽又一咧嘴,吹了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哨声。哨音未落,从半空中,-点银星直泻而下,落到高个千老人肩头,原来就是那只娇小玲珑的白鸽。 高个子老人伸手抚摸一阵.说道:“小心为我们护法。去吧!” 一抖手,白鸽冲天而去,高矮两个老人,也就同时就地跌坐,垂帘阉目,顷刻便进入浑然忘我的妙境! 肖承远眼见到他们果然调息行功,便也不再犹疑,坐下身来,按照本门心法,吐纳行功,达到浑然无我之境。 因为方才那一阵绕树较功,消耗的功力极多,而且又是在一阵心情激动之后。所以,肖承远小侠这次行动,历时半日,才悠然醒来。 肖承远刚一睁开眼睛,只觉得耀眼金黄,正是夕阳西坠的时辰。肖承远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功行周天耗时如许之久,心里一动之余,再凝神向前看去,哪里还有高矮两个老人的踪影? 这是一个意外,可是,也可以说是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事。无论是意外或者是意中,肖承远发觉这件事的当时,一惊非同小可。当时没有第二个念头,立即一个翻身,振臂垫足,嗖地一声,凌空拔起一丈有余,直出松林之外。 人在半空中,提住一口气,用手搭凉逢一看,田畴依旧,归农三五,却看不到一高一矮两个老人的踪影。 一口真气将泄,肖承远这才飘然落到原处,这才看到王秋绮姑娘的身旁,迎风飘动着一张纸笺。 肖承远抢身上前,相隔五尺,凝神看去,只见纸笺上留着几行字: “女娃儿留她一命,是看在你娃娃份上。老夫与那女娃娃毫无宿怨,与你娃娃也无交谊,归根一句话,对那女娃娃,是契约关系,对你娃娃,则是惺惺相惜。 女娃娃是先服药,后点穴,若要妄自拍开穴道,血脉流通之时,便要肠断肚裂。留解药不便,且看你娃娃的能耐,与那娃娃的造化了。 端午佳节,崂山之巅,五老候驾幸勿失约。” 这一张留笺,字写得龙飞风舞,极有精神,但是肖承远看了以后,却是满头雾水依然,茫然不知所以。 这两个老人与王秋绮姑娘,究竟有何契约关系?既然没有宿怨,为何下此毒手?既下此毒手,又为伺告知肖承远服毒点穴的秘密? 崂山何来五老?五老是正道抑或是魔道? 这一连串的问题,使肖承远站在纸笺之前,怔了半晌,想不出所以来。转而心里又是一惊,暗自想道:“王秋绮姐姐还躺在地上,她既然服了毒药,又点了重穴,千山之行,将如何可以启程?在这样阡陌纵横的田陇中,一座孤伶伶的松树林中,我将如何为秋绮姐姐解除体内的剧毒和被点的穴道?” 肖承远想到急处,禁不住汗流浃背,他真没有想到自己立志玉扇荡魔,一开始便遭受这等棘手的困难—— 第二十四章 王秋绮姑娘如今内服剧毒,外点重穴,躺在这里,如何处理?此去干山,路途迢迢,如何能使秋绮姑娘安然到达?然而即令到达之后,如何为她解除剧毒?依然令人大费思量。这一连串的问题,使肖承远站在林中,面对着王秋绮姑娘,惶然一时不知所以。 但是,呆立林中,于事无补,肖承远就在无尽茫然之中,抱起王秋绮姑娘,缓缓地向林外走去。 王秋绮姑娘浑身柔软如棉,温暖如常,一些也没有僵硬和冰冷的模样,肖承远抱在怀里,心情更为之沉重。他知道这种毒药与点穴的功力,确是高人一等。 松林之外,夕阳残晖,晚霞绚烂,田间陇上,偶尔一二牵牛荷锄晚归的农人,四处炊烟缕缕,归鸦阵阵,这一幅无限美好的残阳晚景,看在肖承远的眼里,却是透着几分日落的凄凉。 他低头望着怀中的王秋绮姑娘,平静如睡,淡雅如兰,不禁感慨万千,自古红颇多薄命,王秋绮姑娘大概就是属于薄命之人。想到这些,肖承远小侠就禁不住有一缕难言的疚意,耿耿难释于怀。 正在松林之外,散放的两匹坐骑,倒是驯良可喜,一见主人出来,便低嘶碎跑,来到肖承远身边,等待着扬鞭上道。这一对马儿,哪里知道他们主人的心情,正是无限惆怅,不尽的榜徨,不知如何带着王秋绮姑娘,远走关山。 突然,不远传来一声轻轻的惊讶,含着有难言的喜悦,和说不出的惊奇地“嚏’了一声。 肖承远本是愁肠百结,抱着王秋绮姑娘,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一声惊讶,使他心神一震,不由而然地抬起头来,朝前面看去。 肖承远如此一抬头之际,只见隔着十数丈田陇以外的道旁,悄然而立着一位素衣飘拂的姑娘。夕阳耀眼,满目金黄,肖承远没有看清楚对面那位素衣如雪的姑娘是谁,可是对面的姑娘,已经朗声说道:“果然是肖兄,省却我这一程千山万水的跋涉。” 人在说话声中,但见白衣翻拂,起落飞腾,话音一落,人也就悄然而立,站在肖承远小侠对面五尺不到的地方。 肖承远一见,惊喜交加,不觉脱口叫道:“孙姑娘!” 来人正是清昙神尼得意门人孙宛虹姑娘,孙姑娘的出现,是极为突然,但是肖承远略一思忖之后,便又接着说道:“孙姑娘!你是寻找我的吗?” 孙宛虹颇有出尘之姿,也有脱俗的风范,当时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奉家师之命,前来肖兄台前效劳。” 肖承远连称不敢,但是,又不由地面有疑惑之色,心里止不住暗自忖道:“她如何会知道我在青附近的锡澄古道上呢?” 孙宛虹自然也看得出肖承远的满腔不解之意,当时便含笑说道:“家师料事如神,她料定肖兄必然已经离开太湖,前往千山。所以,我才兼程南下,越过太湖之滨,没作停留,迳自取道江阴渡江,沿途追赶。” 肖承远小侠摇头含着一丝苦笑说道:“清昙老前辈果然料事如神,只是她断然没有想到,我这次只身远离太湖,竟是有生以来的凄凉惨状。” 孙宛虹没有等到肖承远说完,便吃惊说道:“肖兄之意,太湖出了何等意外吗?” 肖承远摇摇头说道:“孙姑娘!请原谅我说话如此口不择言,太湖之事说来话长,容稍后再说.目前孙姑娘来得正好,请先助我一臂之力。” 说着话,将王秋绮姑娘双手托着送过去。 孙宛虹双手接过王秋绮看了一眼,点头叹道:“肖兄!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冥冥之中,都有定数。不瞒肖兄,若不是无意中凑巧,只怕此刻我仍然在锡澄古道上,仆仆风尘。 而王秋绮姑娘只怕真的成为肖兄难以处理的困难累赘了。” 肖小侠瞠然地望了孙宛虹姑娘一眼,仍想起当年四象峰前,夺取“无极乾坤真经”的时候,孙宛虹曾经和王秋绮,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听孙宛虹言下之意,似乎已经知道了王秋绮的遭遇,难道她方才已经在松林之外,看到了林中的一切吗? 孙宛虹对自己怀抱中的王秋绮,看了一眼,才抬起头来,对肖承远说道:“像肖兄这样的人物,江湖上只要是有心人,就不难注意到的,所以我从太湖折入官道,沿途稍一打听,对于肖兄的行止,便不难有线索可寻。” 肖承远轻轻地“啊”了一声。 孙宛虹接着说道:“可是,当我追过青镇,赶到江阴,却不曾听说过有肖兄这等人物只身买船渡江,于是,我又赶回青镇。但是,在青镇上,分明有人看到肖兄于今日一早,只骑上道,单身飞驰江阴。” 肖承远脸上一红,连忙说道:“我在青镇上遇到王秋绮姑娘,结伴前往千山,没有料到……” 孙宛虹接着说道:“没有料到你们遇到一高一矮两位奇怪的老人,以致王秋绮姑娘无故遭毒手,是吗?” 肖承远闻言大惊,连忙问道:“孙姑娘!你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孙宛虹点点头说道;“肖兄!方才我说过,人算不如天算。我从江阴赶回青镇的时候,途中碰到这两位奇怪的老人。这两位老人只怕落入任何武林人物的眼里,都会引起注意,何况他们还无意中透露了一句话.” 肖承远不由地神情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孙姑娘!他们说些什么?” 孙宛虹姑娘说道:“仿佛是那位矮胖老人说了一句:说是‘姓肖的小于既是玉扇的门徒,大还丹当今圣药,那女娃娃身中剧毒,能否解除?’另一位高瘦的老人,却接着说道:‘大还丹虽是当今圣药,却解不开女娃娃身内剧毒,除了崂山解药,恐怕只有雪莲实,方可有效’。不过那高瘦的老人接着又说道:‘任他们去吧!即使他能获得雪莲实,救活了性命,那也是天意,是我们契约以外的事,管他怎地?’” 肖承远点头说道:“孙姑娘能够不让他们二人怀疑,窃听到这两句对话,真是难得。” 孙宛虹倒是颇有同感,当时没有自谦,却是认真地说道:“肖兄说得一些不错,这两位老人看去一身功力,要超出我许多,要想在他们面前耍一点花样,谈何容易。当时,我既不敢跟上去窃听,又不能不听,只有停下身形,闭目凝神,迎风倾听,听到如此两句。” 孙姑娘接着又颇为高兴地笑了一下,说道:“想不到就这两句话,省去我茫然无绪地万水千山长途跋涉。” 肖承远本来要赞扬几句,但是,忽然心里一动,急急地说道:“孙姑娘!据我所知:令师清昙老前辈藏有雪莲实,但不知这次……” 孙宛虹点头说道:“这正是我说的:人算不如天算,当今之世,藏有千年雪莲实的,除了家师,恐怕没有第二人。雪莲实本不易得,年深月久能得千年之久的雪莲实,那是奇珍啊,何能轻易获得?” 肖承远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是了!当年我和渔礁翁前往邛崃,还承令师赠赐雪莲实一枚。” 孙宛虹说道:“那是邛蛛特产,但是,那不是千年雪莲实。”说着,从身上小心地取出一个小布包,布包未解,先有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幽幽入鼻。孙宛虹将布包摊在手中,缓缓地解开,只见布包当中,露出一颗颜色金黄,龙眼大小的莲子。 孙姑娘蹲下身来,将王秋绮姑娘轻轻放置地上。然后站起身来对肖承远说道:“千年雪莲实,恩师除了炼制数十枚雪莲丹,如今剩下来只有三枚。这次我领师命南下之时,恩师竟将三枚雪莲实,给我一枚。” 肖承远望着地上的王秋绮,感慨万千地说道;“令师此举,对王秋绮姑娘是再生之德。” 孙宛虹叹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罢了。我自从随恩师习艺邛崃之后,深信善恶报应,分毫不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造物者对宇宙万物,是鼓励崇仁尚善的啊!” 说着话,用纤纤五指,剥开千年雪莲实,分了一小瓣,将剩下来又包妥收藏,然后说道: “大还丹当今圣药,但是清除身内火毒。自然比不上千年雪莲实的功效了。肖兄切不可对令师玉扇老前辈的大还丹,稍有失望之意。” 这位孙姑娘真是目光锋利,透入肺腑,而且为人只是如此坦诚无隐,使肖承远既感动又惭愧。 肖承远本有分辩之意,说明自己对于思师,没有一丝一毫不敬的意念。但是,他感于孙姑娘如此直言无讳,真是-位性情中人,便就将自己的一腔之意,淡然化为乌有。 孙宛虹眺首回看四周,说道:“夜幕已垂,寻宿不易,何况王姑娘身有火毒,住店不便,就在这松林边缘,先行替王姑娘服下千年雪莲实,有劳肖兄在一旁护法了。” 随手就将那一小瓣千年雪莲实,塞进王秋绮姑娘口中,又从身旁取出一小瓶无根雪水,滴了数点到王秋绮的嘴里,然后将自己的樱唇,对准王秋绮的小口,力逼自己丹田一口真气,度进了王秋绮的腹中。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王秋绮姑娘的腹中,咕噜噜一阵乱响,紧接着一个冷颤,顿时王秋绮姑娘面如白纸,浑身冰冷僵硬,连一丝气息,都僵冷毫无。 这一个突然的变化,使孙宛虹姑娘为之大吃一惊,不由地立起身来,语不成句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两个老人存心……”她望着王秋绮,像是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肖承远本是站在一旁,凝神注意四周,为她们两位姑娘护法。当时一听孙宛虹如此一声惊呼,连忙抢上前问道:“孙姑娘!有何意外吗?” 孙宛虹指着王秋绮,惶然之情,使她欲言无力。 肖承远这才留神一看王秋绮,当时也不禁为之大惊失色,但是,他一惊之余,并未昏乱。 立即沉着地对孙宛虹说道:“千年雪莲实,无论是否确为千年之久,但是,其阴凉之性,超过一切,必是无疑。常人服用这种圣品,必须运用本身三离真火,调清真元,才能收水火逢源,固本助功之效。但是,王秋绮姑娘此地此刻中穴昏沉,自己无法运用本身真火,自然立即就僵冷如冰了。” 孙宛虹急得眼含泪珠,颤声声地说道;“肖兄!这是我一时失误,如今如何是好?” 肖承远安慰着孙宛虹说道:“孙姑娘不必着急,那两老人是先使王姑娘服毒,后点遍身重穴,若要先解穴道,则剧毒随血循环,自然毒发而死。如今既服千年雪莲实在先,我们不妨为她拍开穴道,让他相生相克.按理是应该毒力清除,而寒意亦散。” 孙宛虹此时只有以一种企望的眼光,望着肖承远。 肖承远此时也是信心未定,没有把握,但是,他了解一种情况,如果此时此地,他自己要不沉着,其后果不仅是王秋绮要为此丧掉性命,恐怕孙宛虹在惭恨之余,也会伏剑横尸,以了心头之愧。 肖承远毫不犹疑地站在王秋绮面前,右手食指独出,连连挥动,运用隔空打穴的指法,遍点王秋绮周身三十六处重要大穴。 等到肖承远食指最后指到王秋绮的小腹丹田,肖承远和孙宛虹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王秋绮的头上,渐渐地热气腾腾,脸上汗流满面。随着一声呻吟,从王秋绮的嘴吐出来。孙宛虹姑娘这才如释重负,擦去眼内泪水,心有余悸地说道:“肖兄!看来如今药力发散,王姑娘犹有痛苦。” 肖承远也松了一口气,说道:“不妨事了。毒力愈大,千年雪莲实的效力愈宏,王秋绮姑娘应该是愈能早些时间醒来。如今倒是怕她寒力入侵,毒力不够,反而一时不能使水火调剂,达到恰到好处。” 孙宛虹说道:“我一着之失,几乎使王姑娘枉死黄泉,如今让我以三年内修之功,助王姑娘一掌之力,以聊表我赎罪之心。” 肖承远略一思忖,便说道:“孙姑娘古道热肠,令人敬佩,如此我在一旁,仍旧执行我这护法之责便了。” 说着话,迈步走到一旁,忽又倏地转身,对孙宛虹说道:“孙姑娘千里迢迢,为尽武林儿女之责而跋涉关山,为救他人性命,不吝贡献千年圣品,凡此种种,这热肠古道四字,千真万确当之无愧。孙姑娘应无惭愧之心,更应无赎罪之念,孙姑娘以我之意为然否?” 孙宛虹若有所触地微微一震,看着肖承远点厂点头,这才转过身去,迳自走到王秋绮身边,双掌平伸,贴向王秋绮的小腹丹田,自己盘坐凝神,闭目入定。 约莫过了半晌,孙宛虹一跃而起,走到肖承远面前,轻轻地说道:“肖兄!宛虹此时暂行告别。” 肖承远一惊回头,注视着孙宛虹,讶然说道:“孙姑娘千里追踪,只为对我鼎力相助,奈何今日相别如此之速?” 孙宛虹摇摇头,沉吟了半晌,这才抬起头来说道:“肖兄!我奉师命前来效命,理应追随左右,稍尽绵薄。但是,今日我必须暂时告别……” 肖承远此时一见孙宛虹满腔黯然之色,知道她如此突然而去,必有原因,问道:“姑娘既要远离,我不敢任意强留,只是姑娘可否告知,是何原因促使姑娘如此匆促而去?” 孙宛虹勉强地露出一点笑容,向肖承远道:“我已经向肖兄说了不少谎言,如今若要我叙述原因,无非更要我多说几句谎言而已。我何忍再行相骗?肖兄又何需要听别人不实之言? 肖兄如能了解此点,定能以我不肯相告见谅。” 肖承远茫然了,而且是无比的茫然。 孙宛虹姑娘的为人,从她昔日不愿搅入“无极乾坤真经”的纠纷看来,孙姑娘是一个淡薄名利,朴实纯真的武林儿女,而且在四川境内,肖承远在孙姑娘家中与老师兄银髯叟相遇.对孙姑娘那种热心助人的德行,更是深铭内心。像这样品德超人的孙姑娘,如何能以谎言骗人?但是,事实上,孙宛虹方才口口声声,已经一再说明,她说了不少谎言,这岂不是令人如坠五里雾中吗? 而且,更使肖承远瞠然不解的:“孙姑娘她为什么要对我以谎言相骗?她方才所说的话,究竟哪些是骗人的谎言?” 肖承远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只有愕然地望着孙宛虹姑娘,半响说不上话来。 孙宛虹含着一丝苦笑,对肖承远说道:“肖兄是否执意要我说明原因?否则就不让我离开此地?” 肖承远一震而觉,立即连称“不敢”。 孙宛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宛虹先在此向肖兄告罪,暂行告别,日后再见之时,此中原委自当一一相告。”说到此处,孙姑娘又微微地一顿,接着说道:“其实聪明如肖兄者,纵然相瞒于一时,也不能相瞒于长远,稍过时日,肖兄必能不告自知。” 当时退后两步,深深检衽为礼,施身拽裳,欲待起去。 忽然肖承远叫道:“孙姑娘!请暂留芳驾。” 孙宛虹闻言声微微一愕,但立即又含笑旋身,说道:“肖兄是否又生悔意,迫使宛虹必须说明内情才肯放行?” 肖承远拱手说道:“在下斗胆,也不敢力请姑娘畅叙难言之隐,何况姑娘还曾许之他日? 只是方才姑娘说到此行只是暂别,但不知再相见时,是何时何地,姑娘能否先行相告?” 孙宛虹略一思忖之后,歉然地一笑,说道:“肖兄!见时自然相见,奈何先要预期地点? 肖兄能见谅我不告在先,又何必拘泥于再见的时地于后?” 肖承远长叹一声,拱拱手,站立于一旁默默无言。 孙宛虹指着王秋绮说道:“王秋绮内毒清除,元气已复,为了不让她知道宛虹此来行径,趁她未醒之前,点中晕穴。当我离去之后,肖兄举手之劳,自可使王姑娘健愈如昔,但是宛虹尚有一小小请求,请肖兄大量允诺。” 肖承远对于孙宛虹此时的一切行动,除了奇怪二字,便毫无所知,所以当时只有木然地说道:“孙姑娘有何要求,尽管言之当面。” 孙宛虹点头说道:“王姑娘醒后,肖兄能否暂不说明宛虹此行的一切?” 肖承远心里忽然不由而然地-动,但是,他立即朗声应道:“谨遵所命。” 孙宛虹点头称谢,振袂拽裳,迎着夜色朦朦,凌空一拔而起,直向锡澄古道上奔去。留下迎风伫立的肖承远,感到无限的迷惘,无比的茫然。 口口口 越过江南,也越过了莺飞草长、杂花生树的撩人景色。 北渡黄河以后,便感觉到春天来得迟了。北国风光,春风未绿大地,春雷未生枝头,多少还留给人以一种残冬未尽的感觉。 肖承远和王秋绮一行二骑,带着春的脚迹,从暮春的江南,赶到春迟束至的塞北。两个人的心情,也像这塞北景色,有一种寒冬未尽的沉浊与寒意。 两种焦急,一样心情。 王秋绮姑娘愈是接近塞北风光,愈是担心着千山之麓,会是何种情况,呈现于自己眼前? 一种急于相见,又怕早日相见的不同心情,使王秋绮沉默而寡言,满心阴霾,-腔沉重。 肖承远却在心里反复沉思着两样事,其一:崂山老者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功力,如今究竟是敌是友?未来的崂山之会,是敌应如何处置?是友又如何周旋?其二:孙宛虹突然如此行踪诡谲,令人莫测高深,是何所为而来?肖承远的心情,也为这两件事折磨得沉重了。出关之日,王秋绮忍不住提到青道上的事,向肖承远说道:“承弟弟!这两个不知姓名行径古怪的老人,约你端阳崂山相会,你到底是去与不去?” 肖承远应声说道:“一诺千金,焉有不去之理。” 王秋绮闻言勒住胯下坐骑,望着肖承远小侠说道:“承弟弟!彼等武功高深莫测,尤欠正大光明,承弟弟即使去履约,也不能如此单身只骑,轻蹈险境。” 肖承远微微一皱眉峰,忽又豁然笑道:“秋绮!休要为我顾虑多端,我不会逞匹夫之勇,但是,我也不会畏缩不前。秋绮姐姐!你知道义无返顾这句话吗?如果崂山诸老,都是作恶武林的魔头,即使他不约我,我也要寻找前去,纵令粉身碎骨又有何惧?如果崂山诸老只是隐居山林的长者,我只身踵前,又有何碍?秋绮以为然否?” 王秋绮脸上露出一丝哀怨之意,说道:“承弟弟!这些大道理,秋绮还能省得。我是说承弟此去崂山,单身只骑,几位姐姐她们又都各有要事羁身,我有不容辞卸之责……” 剩下来的话,肖承远拦住姑娘说下去,她母须说明,肖承远自然明白了姑娘的用意。他连忙接下去说道:“秋绮!你的关切与好意,我深深为之感激。但是,你到达千山之后,无论令师叔祖和令师遭遇如何,你有一件当务之急,较之陪同我同往崂山,要重达千百倍,那便是寻找千年何首乌,练成两仪真气无极玄功。” 王秋绮点点头,但是,立即又淡漠地摇摇头说道:“承弟弟!如今我对武林生涯,突生厌倦之意,此去千山,如能见到恩师安然无恙,我要辞谢师门,返回故里……” 说着话两颗清泪,怆然而下。 肖承远小侠叹了一口气说道:“秋绮!如果千山之麓的情形,不如你所想象呢?” 王秋绮闻言垂首默默,黠然没有作答。 肖承远接道:“秋绮!我极为明了你此刻的心情,对武林中如此险难重重,风波处处的生涯,感到厌倦。实则,没有任何人会喜欢这种生活的。譬如以我为例,我是何等希望在太湖之滨,耕读传家,过着与世无争的岁月?但是,这种悠悠生涯,不是希望可以得到的。” 王秋绮睁大着一双眼睛,含着不解与迷惘,注视着肖承远。 肖承远极其沉重地接着说道:“这些扰乱世事,涂炭生灵的魔头,如果一日不灭,你我便一日无法求得安宁。秋绮!你懂得我的意思吗?对于安宁平静的生活,都不想念,实有因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王秋绮姑娘似乎又有无限的委屈,轻轻地点头,说了一声:“我懂得了!” 肖承远将坐骑带上前一步,伸手过来,隔着马儿握住王秋绮一双柔荑,极其诚恳地说道: “秋绮!你我是青梅竹马的幼时好友,纵或我有言过其实之处,你也不致相责。”王秋绮已经忍不住又涌出了泪光,点点头没有讲话。 肖承远继续说道:“我劝秋绮你要摒除一切杂念,敞开胸襟,准备迎接一切可期与不可期的痛苦,然后专心一致去谋求千年何首乌,练成……” 王秋绮此刻已经泪涌如泉,突然厉声叫道:“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说……”下面的话,已经为一阵失声的痛哭,掩盖无余。正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多情的人,最难以忍受的事,是一缕情丝,飘摇无着,在那里虚无缥缈…… 肖承远懂得王秋绮姑娘的心情,但是,他除了这样劝她,他又能如何说法? 一阵痛哭失声之后,胯下的枣红马儿,也为之顿足长嘶,声震长空,增添几许壮烈苍劲的意味。 王秋绮姑娘缓缓地抬起头来,拭去腮旁的泪水,娇怯无限地转不过头去,背对着肖承远轻轻地说道:”承弟弟!原谅我的失礼。” 肖承远苦笑着说道:“秋绮!你还要如此对我说话吗?” 王秋绮这才扭转回头,那一张残留着泪痕的娇靥,梨花-春带雨,惹人无限怜。犹带泪痕的大眼睛,突然又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注视着肖承远,良久,才又垂下眼睑,轻轻而又低缓地说道:“承弟弟!我会记着你的话,我要尽我的全力,在千山之中,找到那一株千年何首乌。哪怕是在任何残酷的打击和任何的挫折中,我都会甘之如饴,永不气馁。” 肖承远心里有一种不安的预兆,当时只点点头,说道:“秋绮原是极为聪明之人,如此彻然顿悟,原是意中,我应该为秋绮庆幸。” 王秋绮淡漠地一笑,又颇有凄凉意味的说道:“但是,我也有两项请求,不知道承弟弟你能否破格俯允?” 肖承远闻言浑身一震,立即说道:“秋绮有何意见,我只要力之所逮,岂有不竭尽全力之理。” 王秋绮点点头,口称多谢,接着又淡淡地笑了一下,幽幽地说道:“从此时此地开始,我要请承弟弟暂时停止和我谈论武林中的种种切切,无论是善是恶,是奸是坏,即使是一字一句,都避开不谈。承弟弟!这第一项请求可以吗?” 肖承远倒是没有想到王秋绮会突然间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虽然无关宏旨,倒也令人奇怪。 当时肖承远便故作轻松地笑道:“秋绮这第一个要求是易于做到,却也难于做到。” 王秋绮轻轻地“咦”了一声,露出一点惊诧。 肖承远接着说道:“从此时此地起,缄口不谈武林,不读而已,有何难事?但是,有道是三句不离本行,我们本是武林中人,只怕间不经心,便要禁之不绝。” 王秋绮这回倒是没有为肖承远这几句轻松的谈吐,逗出笑意,反而流露出真挚的脸色,望着肖承远道:“承弟弟!我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儿时同伴,可是,未曾长成,便各自纷飞。历年来,虽然间有见面,但是,也都是乍见即离,只怕彼此之间,连一次尽情谈话的时间都没有过,你说是吗?” 肖承远倒是为之一时引动儿时真情,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儿时难再,似水流年。” 王秋绮姑娘便接着说道:“承弟弟!此去千山,就是去心似箭,也难插翅飞行,在这数日途中,让我们暂时忘记武林中那些恩怨和血腥,让我们重温一次已经失去的儿时年华,让我们多看那无限江山。到了千山以后,只怕再也没有这等机会,承弟弟!你……”肖承远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王秋绮欣然露出一丝喜色,带着一份抑止不住的企望,说道:“承弟弟!你是应允了我这第一个请求了?” 肖承远微微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秋绮,即使你的要求比这个难上十倍,我能不答应你吗?可是,如今我要问的,这第二个要求,又是什么?” 王秋绮摇头说道:“第二个请求,容后再说吧。” 肖承远果然遵照着这一个诺言,和王秋绮姑娘,在这一路之上,绝口不谈武林中有关的种种切切,连千山的预料结局,崂山的未来约期,一切都暂时撇请脑后。两个偶尔纵马驰骋,偶尔扬鞭远眺,极目草原,浏览白山,畅谈儿时的往事,指点沿途风光……只是有一点,无论恩仇宿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都尽量远避不提。 没有忧虑,没有悲伤,只有黄金年华的欢笑,蹄声与笑语齐飞,鞭影与心情共舞。 这样的日子,在轻忙的马蹄声中,溜走得何其快速?曾几何时,寒江流水,已经潺潺耳畔,千山峰影,已然历历在目。 王秋绮姑娘突然带住丝缰,勒住坐骑,转过头来对肖承远说道:“承弟弟!我感激你能俯允我这第一个请求,使我在有生之年,永远记住这一段令人难以相忘的时光,承弟弟!你博览诗书,熟读古今,一定记得王勃滕王阁序中所感叹的两句:好景不长,盛筵难再。自此以后,要想再有这种情景,只怕不可以强求了。” 肖承远小侠对王秋绮这种无边感叹,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刚说了句:“只要魔氛清除有日,自然会有清闲安宁的山林生涯,佐以清谈,何患……” 王秋绮姑娘苦笑一下,摇头不语。忽然,抬起头来说道:“第一个请求,到此终止。承弟弟千山在望,你我要舍马步行了。” 说着话,腾身即起,从马背上一跃离蹬,拽裳平飞两丈,折身直落,疾走枝头。便沿着寒江岸旁的树林梢头,一直向源头赶去。 肖承远哪里还敢有一丝怠慢?也连忙急展身形,追随在王秋绮的身后,向前急赶。流水愈宋愈响,源头愈来愈近,可是,王秋绮姑娘的身形,也是愈来愈慢。几次步履沉滞,几乎从枝梢头,失足跌下寒江。 肖承远掠至王秋绮身前,低声说道:“秋绮!你记得江湖上有如此两句话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任凭千山之麓,有任何巨大变化.你不能先使自己失掉了章法。坚强些! 秋绮。” 王秋绮点点头,忽然一咬牙,沉身下压,复又藉力上弹,就在如此一沉一弹,一落一起之间,王秋绮凌空拔起四丈有余,人在空中朗声急叫:“秋绮回来了!” 这一叫喊未了,王秋绮已经远飘五六丈.向前全力狂奔。但是,喊声回响如潮,却听不到一丝一毫的答应。 肖承远当时心情为之一沉,他知道最恶劣的情况。已经不幸而言中了。 当时肖承远振臂腾身,紧随着王秋绮身后不远赶去。刚一离开寒江源头,忽然只见王秋绮尖叫了一声,人像疯魔颠狂,直向前扑去。肖承远人在半空,看得清楚,仅此一瞥之下,他已经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在无极仙子住处之门前墙上,张挂着一张完整的人皮,偏偏还在人皮的上面,还留着人的首级,使人一眼之下,便能分辨出,那是无极逍遥生惨遭别人剥了人皮。 这一个惨绝人寰的景象,刚一触进肖承远小侠的眼睛,立即又有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地在心中一闪。 肖承远趁着真气一泄,乍落身形之际,便高声叫道:“秋绮!暂缓前去。”肖承远这一声叫喊,何异是群山之中,响起霹雳?震得山顶积雪纷飞,回音空洞。无如王秋绮姑娘此时早已横了心,对于肖承远这一声叫喊,竟然充耳不闻,但见她白裳翻飞,去势似箭,直向故居门前冲去。 肖承远没有想到王秋绮已是如此几近疯狂,他的呼唤阻止,已是毫无作用。当时心里一急,垫足腾身,人在空中急展七禽身法,一式“苍鹰攫食”,折转直下,将王秋绮姑娘一把抱住。 王秋绮姑娘本是全力向前狂奔,如今这样突然意外的拦腰一抱,冲力枝阻,不由地一怔,两个人在这一怔之下,滚倒地上。 几乎是与肖小侠扑下来抱住王秋绮的同时,只听得“铮”地一声,对面大门一震而开,四支金色小剑,四点金光闪烁,不偏不倚,以奔雷闪电之势,直向王秋绮姑娘迎头飞来。恰好王秋绮和肖小侠驭双滚落地上之时,四支金色小剑,已带着啸声,飞到身边。 此时王秋绮慢说神智已昏,就在平时,如此四剑临身的刹那,以一时之迟,也无法落个全身而避。 当时只听得呼地一声过去,叮当一阵乱响,只见金光乱闪,四支金色小剑,化作流星飞舞,纷纷落到三四丈开外。肖承远小侠这才站起身来,扶起王秋绮,随手将描金玉扇笼到袖中,这才轻轻地说道:“秋绮!紧记住,你要节哀顺变,切勿作无谓的牺牲。否则,你虽然追随于地下,亦恐令师叔祖死而难其瞑目,九泉之下,难得心安。秋绮!切记!切记!” 王秋绮紧紧地咬住银牙,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呆然若痴。 肖承远小侠深深明了王秋绮此时的心情,较之放声痛哭,更是悲恸万分。当时,只紧握住王秋绮的手臂,低声说道:“秋绮!自今以后你是任重道远,岂可如此哀恸失常?记住! 如今你要化悲恸为力量,以安令师叔祖老前辈等在天之灵。走啊!料理后事,安静心情,寻找千年何首乌,是你目三件要务,你不能如此自暴自弃,丧失雄心。” 肖承远这一段动之以情,说之以理的劝说,王秋绮禁不住一个转身,扑在肖承远的身上,猛然痛哭失声,有如河水决堤,不可抑止。 肖承远小侠任凭王秋绮姑娘尽情痛哭一阵之后,才轻轻拍着上秋绮的臂膀,沉重地说道: “就凭方才那四支金色小剑的出现,不难想象在这千山之麓,尚有不少令人难防的埋伏。 秋绮!你且静下心来,迎接大难需要大智慧,但愿方才那一腔泪水,业已洗尽你心头哀恸,而代之以来的,是你绝大的机智与无边的勇气。” 王秋绮缓缓地抬起头来,泪痕满面,但是神情却一变极为坚定,无限深沉地望着肖承远小侠。 肖承远也注视着王秋绮,缓缓地道;“秋绮!正如方才所言,你我青梅竹马之谊,金色年代之友,秋绮当不以我交浅言深而见弃于我。” 王秋绮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承弟弟!纵使我是顽石,也当为你这番用心而为之点头。” 说着话,慢慢地转过身去,注视着对面张挂在墙上的那张带着毛发的人皮,一字一句,落地铿锵有声地说道:“承弟弟!我要当着师叔祖英灵立誓,秋绮要以有生之年,为武林扫荡魔氛尽-己之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扰乱武林安宁之根不除,宁静安逸之生活安能获得?承弟弟!秋绮不才;方悟如此,力行不懈,尚望承弟弟有所教我,以匡不逮。”肖承远对于王秋绮这一段慷慨陈词,似乎一些也不感到意外,倒是真地点点头,说道: “如此才是无极门之幸,也是武林之福!” 王秋绮稍为停顿了一下,回手探肩,拔出青钢长剑,昂首迈步,向面前屋中走去。 屋中陈设依旧,只是人已全非,无极仙子踪迹不见,也没有看见任何一点其他的痕迹。 王秋绮没有见到恩师预期中的惨状,心中始而一怔,继之又产生一线光明,正待回身向门外叫承弟弟,设有料肖承远却在外面先她发出惊呼:“秋绮!你看这事有些蹊跷了。”王秋绮闻声穿身而出,只见肖承远站在一侧,面对着一座坟-,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凝神注目,看着-前的石碑。 王秋绮当时心又向下一落,才起的一线光明,又随之立即幻灭,步履迟滞地走到肖承远身旁,只见石碑上几个大字,触目心惊:“无极派掌门人无极仙子之墓”。 王秋绮没有悲恸,只是异常平静地站在石碑,垂手肃立,口中喃喃地说道;“恩师英灵不远,徒儿无能,既不能为恩师替死,又无能为恩师分忧,愧列门墙,空蒙雨露.但祈恩师佑徒儿能有寸进,誓以此生为师门雪恨,为武林除暴,纵使肝脑涂地,决无反顾。” 肖承远陪着王秋绮站在墓前,神色极为凝重,几次欲开口说话终于忍住不言,当时心里暗自忖道:“事情出了意料,我又要变更初衷了。” 王秋绮默然静立了一会,忽然转身来,面对肖承远说道:“承弟弟!你崂山之约期,尚有多少时日。” 肖承远默算了一下,便说道:“约莫还有月余光景。” 王秋绮说道:“但不知承弟弟在这月余时间之内,有否其他打算?” 肖承远说道:“秋绮目前之要务,是寻找千年何首乌,专心一志,练成无极乾坤真经上所载的旷世绝学,‘两仪真气无极玄功’,我在此地对秋绮毫无助益。因此,我要告辞秋绮,趁这月余时间,去查证一个心里疑团。” 王秋绮平静地说道:“如此秋绮也未便久留……” 肖承远连忙说道:“秋绮!在此以前,你不是还有第二个要求,何不于此时说出?” 王秋绮露出一丝苦笑,道:“只要承弟弟有此存心,就请留待来日吧!承弟弟此去查证-项疑结,秋绮不敢动问,因为,承弟弟若能相告,想必早就说明在先。只是秋绮私愿来日相见之时,承弟弟能将这一个心中疑结,稍能告知一二,以了心愿。” 肖承远心里微微地动了一下,他知道王秋绮此时明心见性,聪慧复原,已经约略地猜到了他此行何处与此行的用意。既然如此,也就索性等到来日,事情真象水落石出之时,再来说明,也不算迟。 当时便含笑点点头说道;“秋绮姐姐心镜无尘,灵台清净,何需我在此饶舌?但愿再见面时,秋绮姐姐风采依旧,而功力则大异于前。” 寒江源头,千山之麓,两人无言而别,从此人各一方。 王秋绮千山寻找千年何首乌,等待机缘,苦练奇功。可肖承远呢?他如此匆匆离开千山,他将准备何往? 肖承远他将何往?令人莫测高探。就是连肖承远自己,在未见到无极仙子的坟墓石碑之前,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匆匆从千山南下,利用崂山约期的间隙,来查证他自己所认为的心中疑结。 肖承远要去查证的地方,是鄂中武林极负盛名的门派:武当派。 在青镇上,肖承远就推论了几点,认为千山的来人,武当派难说嫌疑。但是,此事关系甚大,不容稍有差误之处。另则由于所推论的几点,也未尽然就是无隙可击。等到肖承远看到无极消遥生被剥的人皮之后,武当派的嫌疑,在肖承远的心中,愈来愈为浓厚。 武林之中,虽有正邪之分,手段也有宽猛之别,但是,即使是恶毒无边的人,也罕有活剥人皮的手段。但是,如今换过是武当派用来对付无极逍遥生,却是事出自然,只不过是当年闲云道长惨死依样画葫芦而已。 及至四支金色小剑从门上射出,这个暗置的埋伏,也无异是一个标志。肖承远虽然不敢确定这金色小剑,就是武当派的本门暗器,因为通常各大门派,都禁止门人使用暗器,以崇尚正大光明,但是,实际上暗地里,各门各派,仍然有独门暗器传授。但是,用剑来作睹器的门派,舍去武当,尚有其谁能得相配? 尤其最后肖承远看到无极仙子的坟-墓碑,心中一惊之余,几乎断然肯定,千山之麓这一宗血案,是武当派所为。武林之中,虽有“人沉债了,罪不及死”的规定,但是,也断然不会将自己的仇家,筑墓置碑。然而如果此事是武当派所为,便又不足以惊奇了。因为武当派毕竟是一个正大门派,尚不致做到斩尽杀绝的地步。论冤仇,无极仙子有别于无极消遥生;论地位,无极仙子毕竟是一派掌门,如果弃尸山野,天理人情,都难以自圆其说。 够了!就凭这些可以为证的事迹,再参证过去的一段恩怨,肖承远小侠便决定了武当之行。 若论武当与无极两派之间的宿怨而言,能了结时便了结,肖承远也不是兴风作浪之人,至少不愿再将两代怨仇,重新扣结。但是,这其间却还夹杂着另一宗重大的事件,肖承远则不能息事宁人。 武当派报怨无极门,尚有因可说,武当派暗袭少林掌门,那是既悖人情,又背天理。武当派本身历代清誉远播,不应有此大悖人情有逆天道的举动,如果他是受益惑于人,那不仅是武当派的不幸,何尝又不是武林之大不幸? 无论是为少林掌门雪恨,抑或是为无极伸冤,或者是为武林消弭一次大劫,肖承远的武当之行,势在必须,而且是任重道远。 从千山到武当,关山阻隔,千里迢迢,无如肖承远心急似箭,少不得日夜兼程。在途中,肖承远也曾想到,趁便道经南海,探望怡红的伤势,但是,一经想到月后崂山之约,便横心而过,直奔鄂境。 尽管肖承远小侠对于武当派的猜疑,业已具体而微,尽管肖承远昔日在扛湖上也是名震迩远,但是武当派毕竟是当今武林举足轻重的一大门派,这“礼”之一字,不能落人以口实,何况肖承远此行,用心只在查证,还不是大兴问罪之势。 所以,肖承远在抵达武当之日,先在附近客店,稍作休憩,平静下心情,使之心平气和。 再则,此次武当之行,好则握手言欢,宾主执礼相待,否则难免要兵戎相见,肖承远不能不先作调患,以恢复关山跨涉之辛劳。 翌日,肖承远整顿衣衫,飘然离开客店,登山就道,缓缓而行。 肖承远久闻武当一宫五观,各有主持,而其中三清宫,则为武当掌门所在之地,当时便朝着当中一座建筑宏伟,气象庄严的观院,一直走去。 在乍登山道之初,肖承远便察觉到武当山上,有一种异样的气氛,那便是在庄严肃穆,在宁静中,又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 肖承远止不住心里暗自忖道;“难道是武当派早有所觉,知道迟早会有人寻找上门,便如此戒备森严,严阵以待吗?” 想到这里,肖承远禁不住自己又摇摇头,自语说道:“那岂不是自露马脚,引人注意吗? 武当派人才辈出,岂能如此愚蠢?” 但是此时肖承远已经登临半山,也已经清清楚楚看到许多观院之外,间或有道人匆匆走过其间,但是都是行止紧张,煞有其事。肖承远又不禁想道:“武当派自然不乏识我之人,难道早已发现我的前来,如此故作姿态吗?” 这个想法未经想完,肖承远便禁不住自己笑出声来,摇头说道;“我为何如此自抬身价? 凭我肖承远一人前来,即使武当派早早知道,无论对我友善欢迎,抑或是敌意接待,都不致如此全观出动,紧张一似如此。” 肖承远虽然对于目前的武当山,知道必定有其特别情形发生,但是,一时他也无法判定究竟与他有关与否,他只是慢慢地沿着登山石道,缓缓地向上登临。 三清宫业已在望了,在金璧辉煌琉璃耀目的门头上,肖承远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清宫”三个龙飞蛇舞的泥金大字,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位中年道人。极其迅速地从路旁转了出来,拦住肖承远小侠的去路。 肖承远停下脚步,抬头打量着对面那位中年道人,只见他两眼神光充足,太阳穴坟起,武功极为不弱。只是此刻他脸上流露着一种浓厚的忧郁,微锁着双眉,仿佛是心里有着沉重的心事。 肖承远这一阵打量之后,退后一步,拱手说道;“道长有何见教?” 那中年道人朝肖承远打着稽首,口中宣称“无量佛!”低沉地说道:“请施主暂留大驾,或者改日再来,敝观有一场隆重法事,暂时不接待香客。” 肖承远本来要说出前来拜候掌门人卿云道长,但是转而一念,何妨先探听一下,他们究竟是为了何事? 肖承远主意打定,便依然拱手说道:“贵观盛大法事,正应该让善男信女,进香了愿,同祈平安,共禳天福,为何反而不接待香客?小生乍来贵地,实为之不明。有道是:出门三五里,各处各乡风。道长可否见告,让小生稍长见识。” 那中年道人皱起眉头,还没有答话,肖承远又一拱手说道:“小生远道而来,除了瞻仰道家圣地,另有一事也要趁便请教。如今既然贵观设坛祈天,盛做法事,请教二字暂且不提,道长何不让小生到贵观瞻仰法事,礼拜三清?” 说着话,拱一拱手,便要从中年道人的身旁穿过去。 那中年道人想是一听肖承远小侠说是“另有一事趁便请教”,这几个字入耳惊心,大触隐痛,不由地一双眼睛凝神注目,对眼前这英俊潇洒,神色安祥的年轻相公,打量个不停。 就在这时候肖小侠要从身侧走过,中年道人一惊之余,连忙退后几步,双手一伸,拦住肖承远,沉声说道,“这位施主,请勿擅向上闯,贫道职责所在,势难纵容施主上山,否则一旦怪罪下来,贫道与相公,均有所不便。” 肖承远小侠到此时,虽然不明了武当何以如此严禁外人的原因,但是,他可以推测到武当山必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是毋庸置疑的。 武当山究竟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为何恰巧就在他来到武当的同时? 本来肖承远来到武当,立意要见到掌门人卿云道长,查证心里的疑窦,如今武当山上竟巧于此时,出来这等严重的大事,肖承远更是非去见过卿云道长不可。 肖承远如此一沉吟之际,对面那位中年道人,便又缓下语气,说道:“武当山是十方香火之地,平日施主进香随喜,敝观自当扫径以迎,只是今日例外,施主请海涵一二。” 这几句话说得委婉得体,而且也给肖承远找好退路台阶。要是肖小侠果为朝山进香而来,自然要趁此作罢,但是,如今的肖承远不远千里迢迢而来,如何能为这几句话,便掉头而去。 这中年道人如此极有分寸地婉拒,使肖承远不好再作无理歪缠,明知此时说出真正来意,未见得能得到他人相信,但是,除此之外,一时之下肖承远想不出其他足可代替的理由。 当时肖承远立即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拱手对中年道人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得不说真情,有劳道长通禀贵派掌门,就说太湖肖承远,登门求见掌门人。” 那位中年道人想是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年轻相公,竟然一变口,要求见掌门人。 这情形要搁在平时,至少要将肖承远迎延至观内,请辈份较长,地位较高的人前来接待,盘明身份,说明来意,适当地打发,送客出门。 当然,如果有人知道“肖承远”是何许人,情形自然更不是如此。 无如目前武当山上三清宫内,正是面临重大难题,哪里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打发这些武林中不知来历的人物? 最重要的,还是由于不知道“肖承远”三个字是何许人。 当年肖承远以一身“苍虚秘笈”所得的神功,仗手中一柄碧雪神剑,和一把描金白玉折扇,威括武林,名传宇内,以他当时年纪之轻,而名声之大,几乎为近百年来,武林少见的传奇人物。是家喻户晓,武林中提起“肖承远”三个字,无论黑白两道,还有谁不知道? 但是,武当派的弟子,除去几位有头脸的知名之士,其他的人,很少走动江湖。所以对于武林中的一切,即使知之,但也知之不详。因此,对于“肖承远”这个名字即或有所听闻,但是三年来,武林中平静无波,多少大事,都会被时间作无情的淡漠,何况传闻中的这位传奇人物呢? 因此,当肖承远如此正颜道出来意,中年道人脸上颜色立变,厉声说道:“施主一味不听贫道忠言相告,反而如此变本加厉,戏言相对,如此休怪贫道有失厚道。” 肖承远也预料到对方不能立即相信,便也不加辩白,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道长休动无名,事情自有曲直。在下远道前来求见贵派掌门,道长谓我出自戏言,如此各执一词,难定孰是孰非。道长何不禀告贵掌门,请示处理,岂不是两全其美吗?何苦在此作无谓之争?” 中年道人闻言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毋怪贫道一再好言奉告,施主听若无闻,原来施主是有意前来寻衅。施主如此在武当山目中无人,不知所恃为何?” 肖承远正色说道:“在下诚意前来求见贵派掌门,道长如此一味相拦,有失出家人的本份,一旦传出武林,岂不令人齿冷吗?” 中年道人冷笑一声,不再作答,拂袖转身,迳向山上走去。大有警告肖承远之意,去此一步,便有大祸临身。 肖承远就在这一瞬间,心里有了一个决定:“此次武当之行,适逢武当派内发生大事,若按平时登门求见的方法,只怕难得见到卿云道长,不出奇计,恐难如愿。” 心里如此一经决定,立即起步前行,口中朗声说道:“武当派名震于当今武林,竟然如此不谙江湖礼教,令人有见面不如闻名之唤。既然道长不与在下通报,在下只好迳自求见了。” 口中说着话,脚下微一加劲,只见他身形一闪,流水行云,风声不动,衣袂不飘,就从中年道人身旁,一掩而过。 中年道人一见肖承远竟然掠过他的身旁,直向三清宫观门抢去,既惊且怒,顿时脱口大喝一声:“站住!” 这一声“站住”刚一出口,人已垫足欺身,直逼肖承远小侠身后,右手随意一探,五指如钩,疾抓肖承远的右肩。 这一探手的功力,只是一招普通的擒拿,但是,道人出手迅速,劲道逼人,分明是中年道人动了真怒,立意一抓之下,碎骨穿肩,将肖承远折辱在这登山道上。 肖承远若无其事地连头都不回,等到道人右手抓到肩头,仿佛是他身后长下眼睛,观得准处,右肩只略一晃动,仅以分毫之差,将中年道人这身后一招,撇招卸劲,化除得干干净净。而且口中还道:“道长!出家人如此妄动无名,实在大不应该,尤其武当山三清宫前,更有仗势欺人之嫌,道长何以教我?” 那中年道人早就料到肖承远胆敢到武当山三清宫前,只身前来寻衅,必有所恃,但是他使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起来。 中年道人在武当山三清宫内,地位颇为不低,功力也极有火候,所以在如此一惊之余心中如何能服?再则,他奉命巡视宫前,职责所在,不能就如此眼睁睁地让肖承远直奔三清宫。 当时,一提丹田真气,躬身一长,搜地一声,凌空拔起两丈有余,双臂及时平抬,力划向后,人像湖滨落雁,越过肖承远小侠,又拦住去路。冷呵呵地一阵冷笑,伸手指着肖承远说道:“施主果然身手不凡,怪不得胆敢到武当山来挑衅撒野。” 肖承远没有等中年道人说完,便立即厉声叱道:“道长,你休要如此胡言乱语,有失厚道。我肖承远远从千里迢迢,来到武当,求见贵掌门,你不但不为之引见,反而横加阻挠,乱加罪名,若论你道人这等行径,在下就应该予以薄惩,以儆尔后。”说到此处,肖承远又缓下语气,说道:“肖承远身为客位,不愿和你一般见识,只要你能及时通报,方才的一切,念在你职责所在,在下也不为已甚。” 中年道人对于肖承远这两段话,听在心里,也顿生忐忑不安之意。但是,无奈今天的武当,正是面临要紧关头,等闲人们不能容许进入宫中确是事实。当时他双脚微微一分,沉桩落式,气聚力凝,对肖承远冷冷地说道:“无论你怎么说,你要进入三清宫,也要经过我这一关。” 肖承远一听对方语气之中,已经露出一点莫可奈何之意,便知道方才那一闪身之间,已经使对方有“知难”之心,若不是身负职责所在,恐怕这第一道关卡,已经“兵不血刃”越过去了。所以,肖承远便摇着头道:“破脸相向,非我此来之初衷,既然你要我越过你这第一道关卡,我越过就是了,何必一定要兵刃相见?” 人在说着话,脚下依然向上走去。那中年道人忽然吐气出声,“嘿”的一下,双掌遽翻,两只大袖也疾吐而出,两只手掌干推一式“力拒虎豹”,带起一阵极为猛烈的劲道,直扑肖承远当胸。 肖承远久闻武当百步神拳,力能隔山打牛,百步打空,但是,这-个传闻,从未获得证实,今日一见这位中年道人一式双掌齐推,势猛劲刚,颇有不同凡响之势,他不知道是否在这一掌当中,夹着声名远播武林的神拳内力。 这个念头一转之间,肖承远突然把闪躲的心情,撇开一旁,左掌护心,右掌内圈半式,遽地一翻,使出五成功力,硬向当面迎去。 中年道人一见肖承远停身不躲,已经感到奇怪,他心里暗自忖道;“难道他看不出在我这力起双掌之间,是一招大力掌式吗?” 心里如此一生硒然不屑之意,双掌力道顿时减少两成。但是转而一见肖承远竟以一只右掌,独迎双掌,又不由得为之勃然,对方分明有轻视之意。立即力贯双臂,疾推直前。 这其间的变化,也不过是一瞬之间,说时迟,那时快,肖承远只是单掌相迎,三掌乍一接触,劲风一激,长袖四飘,只听得“篷”地-声巨响,超过寻常。肖承远却于此时收掌敛势,发话说道:“得罪了!” 中年道人就在双方一触之下,抵挡不住一阵狂飚汹涌,桩步早浮,劲道已收,心头热血声如潮,腾、腾、腾一连退后七八步,兀自停不稳身形。肖承远掌力一收,这才好容易止住后退的脚步,但是,人在力浮气散之际,如此突然一停,不由地心头一激,嗓门一甜,哇地一声,一腔鲜血,喷个满地,人也坐落地上,一时撑持不起。 肖承远摇手说道:“道长功力不弱,当知此刻如何自处之道,否则血不归经,只怕后果不堪。” 正如肖承远所说的,这中年道人自然知道这一掌震动之下,内腑早已受伤,自救之道唯有立即忍住一口气,调息行功,才能自保。但是,中年道人也由于这一掌,知道自己有眼不识人,眼前这位年轻的相公,却是一位身藏绝顶功力的高手,这等高手突于此时来到武当。 是武当山的-件扎手大事,若不尽先让宫中知道,只怕措手无及,武当派就要坐吃大亏。 那道人如此心中闪电一转,立即将轻重衡量得体,当时不但没有立即调息行功,反而一扬头,咧嘴长啸,啸声凄凉而悠长,声传远近。 肖承远一时大为意外,一顿之余,立即回悟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大声喝:“你难道不要自己的性命吗?” 肖承远话未说完,只见那道人身体向前一栽,鲜血有如喷泉,从嘴里直喷出来。肖承远小侠不敢稍慢,一掠身,来到道人身边,疾出右手食中二指,骈指直截道人血脉,停住道人如涌的鲜血,井点中他的晕穴。 正在这时候,只听到身后左右,数道金刃破风,凌厉无比的围攻而来。 肖承远人在为这位中年道人点穴截脉,心里也在暗自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莽然出手,如今伤了人,只怕今天的事,不仅要多费一番口舌,而且免不了还有不少额外麻烦。肖小侠自然不会惧怕这些额外麻烦,但是,如果真的引起武当派的极端仇视,与他此行之初衷,恐或有不相容之处。 肖承远小侠如此心中一个转动,正是所谓心神已分,而此时偏巧周围一齐攻来,不仅招式快速,抑且力道逼人。 肖承远一惊而觉,他已经察觉到周围至少有五柄锋厉的青钢长剑,一齐指向他的身后各大穴道. 行家出手,讲究机先,如果有一着之失,纵然功力超过他人,到头来,也要缚手缚脚,难能扳回劣势。肖承远就在这一瞬间,当机立断,身形一错而旋,右手平抬护住前胸各大穴道,左手趁着这一滑之间,描金白玉折扇,业已握到手中,反身一招“谈笑退兵”,白玉晶莹挥起一道半圆弧形,极其准确的一点不差迎向身后指来的几柄剑锋。 这一招盲目反击,将肖承远的功力表现无遗,无论耳力,心力、准确、胆色、以及自信力,都表现出超人一等。像这种身后围攻,措手无及之时,肖承远小侠如此挥扇反击,只要有一样失之毫厘,难免就要差之千里。 可是这一招“谈笑退兵”疾如闪电的一挥,只听得叮当数响,紧接着一阵呛当当长剑坠地的声音,终结在一阵惊讶的叹息声里。 肖承远右手执描金白玉折扇挥退身后来人后,脚下微一着力,将业已旋回的身形,平地起身,飘落八尺开外。 因为肖承远一旋回身形之时,本是背对三清宫,如今陡地飘起八尺,便自然地又接近三清宫八尺。 如此刚一稳下身形,就听得一声发喊,眼前人影起落,方才身后那几个人,又纷纷拾起地上的长剑,一齐向肖承远扑来. 肖承远这才凝神打量,仗剑追上来的五个道人,比起方才那位中年道人,看上去要年轻不少,此时各横长剑,相距肖承远约有七尺之谱,各站一方,将肖承远团团围住。 肖承远左手执描金白玉折扇,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朝这五个人身一转,点点头说道: “五位道长方才从身后突然暗袭在下,是各位自己的主意?还是受意于贵观哪位道长?” 肖承远如此一提方才之事,五个年轻的道人,都禁不住脸上一红,其中一人叱道:“你来到武当山撒野,还想妄弄口舌吗?” 肖承远轻轻地啊了一声,立即缓和着脸色,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在下千里迢迢,专程前来求见贵派掌门人,这位道长拦住在下于先,各位又齐施暗袭于后,事实俱在,不容置辩,是在下一人在武当山撒野,抑或是武当山倚仗人多势众,对一位单身前来的武林同道,不给予应有之礼数呢?” 肖承远这一番话,说得那五人顿时哑口无言。无论如何,肖承远所说的,确是事实俱在,有何可辩? 五个道人如此微一错愕之际,其中一人立即又厉声叱道;“你在武当山上出手伤人,你还能赖得掉吗?什么是武林礼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伤了武当山上的人,扰乱了武当山的安静,仅此两项,我们就要拿你治以应得之罪.” 说着话,五个人一式长剑斜指,逐渐向肖承远逼将过来。 肖承远闻言不由地哈哈大笑,摇头说道:“方才有一个不讲理的,已经自取其辱,没有料到如今来的更是等而次之。武当派竟是如此空有虚名,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那五个年轻道人,已经不再答话,各自捧剑当胸,凝神注目,逼近到肖承远身前约五尺之谱,忽然一齐围绕着肖承远小侠,飞身疾走。而且愈走愈快,后来只见风影闪闪,风声嗖嗖,使人眼花缭乱。 肖承远一见这种情形,心里一动,记得在青镇夜遇王秋绮之时,在树林中被那几个不知来历的仗剑围攻,也正是这个形势。若论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前者是四个人,后者是五个人。 肖承远心里又想起在青镇上,和王秋绮推论的那一段,最后推翻的理由,就是:武当派的五行剑阵,为武林有名之群斗功夫,经过多少年代,不断地钻研才获得这个群斗剑阵变化的奥妙。 如果青镇上四剑围攻的阵势,是由五行剑阵变化而来,难道他们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将五行变化运用到四四变化上,而且变得如此熟练吗? 肖承远想到过去这一段推翻的理由,心里闪出一个决定:若知真假虚实,曲直是非,何妨今日一试。说不定……想到这里,肖承远立即厉声大喝说道;“各位休要倚仗区区一个剑阵,便如此横不讲理,少时休怪在下手底无情,开罪于各位。” 言犹未了,只听得铮地一声,弹剑作响,声如经吟遽地五支长剑,顿化剑幕重重,厉风四起,只见数十道耀眼的青光,分从四面八方,上中下三路,一齐向肖承远小侠攻来。 肖承远小侠这才看出五行剑阵,确有其不凡之处。论功力,这五个年轻的道人,比起方才那位中年道人,尚有不及之处。可是,五人如此联剑抢攻,其声势之猛,足令武林第一流高手,也要为之吃惊。 还有一点使肖承远感到心头沉重的,便是这五行剑阵的攻势,和青镇下四四变化的那一轮攻击,看去没有多大分别。 肖承远已经没有时间多作思虑,一尺二寸长的描金白玉折扇,交到右手,不顾左右也不顾身后,身形疾如闪电,右臂疾伸,玉扇急涌,银花三点,演出一招“舍利三光”,分明是佛门降魔的一招精绝杖法,直指正面那一人。 这一招,不仅仅是快,而且是快得犹如闪电追风般,不仅仅是狠,而且是报得犹如猛虎出柙。但是,这一招也是险得有如一发千钧。 五行剑阵既然是群斗的阵势,每个人之间,其相互呼应之势,自属必然。 肖承远起手一招,舍其他不顾,独攻正面一人,其他的四剑,自然以前后呼应之势,四剑齐递实招,分取肖承远身后“对口”、“笑腰”、“凤眼’、“命门”各大主穴,这种以攻救攻,正是群斗阵中最大的妙用。所以,即使本身功力稍弱,也可以在这种互相呼应的情势之下,抢个均势。 肖承远独攻正面的同时,四支长剑如此急攻抢到,逼使肖承远势必不能只顾抢攻别人,而要回身先顾自己。等到他一回身顾到自己,前面那人不仅威胁顿除,而且可以趁势进攻。 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一齐溶化在这一个剑阵之中,攻守自如,变化万千,武当派的五行剑阵名震一时,是不无道理的。 但是凡事道理只能适用于平常一般,若用之于特殊,常理便不可以衡量其结果。 肖承远武功文采,内力机智,无论他的内修或外在,均是目前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虽然没有见过五行剑阵这种群斗的阵势,至少可以猜测到其性质之一般,所以在他决定单攻一面的时候,他岂没有想到其他方面的进袭?自然不难想像到那种变化呼应的情势。他决定以自己的一身功力,在五行剑阵之中,铤而走险,而来实现他心里的一个打算。 所以,肖承远一见剑阵发动的一瞬间,便提足全身功力,作流星闪电式的一下猛攻,技高一筹,在相差瞬间,便有了相去甚远的结果。 身后左右四支长剑还没有沾到肖承远身边,正面的那人,便已经吃肖承远一招“舍利三光”,将手中长剑荡开老远,而且余风扫及,左右双臂,“曲池”大穴,顿时被点中血脉,双臂麻木,连带着身形站立不稳,向后一个踉跄,倒退数尺。 其实,肖承远这一招“舍利三光”,招式未满三成,便急于收回,否则这一招之下,岂止是扔剑伤臂?肖承远这三分功力刚一伤退正面那人,描金白玉折扇又如电花火石,后撤一招“云锁山壑”,划起一道长弧,以一瞬之先,和后面来的四支长剑迎个正着。这一次可不比方才那玉扇一撤消下,肖承远点到即收,招式未满即撒,玉扇一掖,昂然停身站立,微微哂道:“各位如不知难而退,休怪在下狠心还手了。” 这四位年轻的道人刹时间,变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上话来。他们断没有想到,五行剑阵竟在来人一招之下,不仅破坏无余,而且将当中-人击伤双臂,震落长剑,这是武当山上未曾有闻的事。 肖承远一见对面四个人被自己一招吓得呆了,也不由得心里一急,如此一来岂不是将原有的计谋,无法实施了吗? 想到这里,肖承远飘然上前两步,嘴角挂了不屑之意,对着四位年轻道人说道:“开始在下就曾警告各位,不要自不量力,妄动无名,在下只不过是前来求见贵派掌门,何庸如此兵刃相见?各位不听忠告,恃仗什么剑阵,倚多欺人,如今又将如何?虽然在下手里业已留情,但是,各位回去如何交待?在师兄弟之间,可否会觉得无地自容?” 肖承远这一段话说来轻松已极,可是,听在这四个道人的耳里,何异于是针针刺肉,句句捣心? 本来这四个年轻人吃肖承远一招震慑,确是挫了锐气,杀了斗志,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一听肖承远如此冷讽热嘲,即使他是泥人,也激起几分土性,何况肖承远最后两句话,确是触到他们的痛处? 当时四个人互视一眼之后,长剑以手捧起,四人身形一个移动,各站一方,形成四象,又采取包围之势,将肖承远团团围住。顿时长剑缓缓推动,左手领起剑诀,脚下也随着慢慢移动起来。 肖承远一见之下,心头始而一振,继而大笑,说道:“妙极了!想不到武当派五行剑阵,还能化为如此这般的四四变化,倒是武林中一大秘闻,在下今日能亲目睹及,生平一大幸也。” 大笑未了,描金白玉折扇横在手中,脸色顿时一沉,杀气遽摆眉端,自语道:“打发了你们四位,不怕你们掌门人避而不见,到时候,我看他还有何说?” 说着话,人停气敛,功力行达,跟见着描金白玉折扇就要展开“万象归宗”的扇法,将这四个年青的道人,制了于三清宫前。 其实,在肖承远一招击散五行剑阵之时,三清宫内早就有人通报进去,这时候刚一准备展开煞手,只听得三清宫内突传三声玉磬,清越悠长,袅袅不绝。 这三声玉磬清音,刚一传出三清宫外,站在肖承远小侠周围的四个年青道人,立即脸色一变,各自收剑入鞘,疾退数步,四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垂手低头,在肃穆之中,透着几分害怕之意。 肖承远何等聪明,一见眼前情况,便知道定是掌门人要出三清宫来。 当时肖小侠拢扇入袖,回身面对三清宫,缓缓地向宫门走去。 这时候,三清宫大门敞开,道观内外,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道人的踪影,只有八个道童,雁行排列,站在三清宫大门之外,垂手而立。三清宫内,这才看见一位苍白长髯的老道,缓缓地从三清官内走到门外,站在八个道童之中。 肖承远一见心里顿时有了奇怪之意,禁不住暗自付道:“照这份气派看来,分明是掌门人的亲临,可是来的这位老道,却不是当年的卿云道长,难道武当派掌门人有所变更吗?” 这个怀疑自然是不对的,武当派为武林中与少林齐名的-大门派,掌门人若有意外变更,武林之中岂有不知之理。 肖承远心中疑问未了,就听到站在三清宫外那位苍髯老道,高声说道:“贫道阳一奉掌吁人法旨,出观迎接肖小侠。” 肖承远一听人家是排出隆重礼节相迎,慌忙站定脚步,拱手一躬,口称“不敢”,说道: “小生武林末学,不敢道长如此相迎。” 阳一道长打一稽首,口称无量佛!罄若宏钟地朗声说道:“肖小侠誉满宇内,名震八荒,贫道久已仰慕,今日能武当幸见,藉慰平生.掌门人本应亲出观外相迎,实因身有要事,此刻不克分身,不礼之处.尚请肖小侠大量海涵。” 阳一老道这几句话一说,肖承远立即躬身连声“不敢”,阳一老道举手肃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三清宫。 但是,肖承远小侠的心里,却为这几句话,感到惶惑不解,疑虑重重。 三年前的往事,肖承远已得清清楚楚,在黑风帮的宾馆前,武当派卿云道长和卧云道长,以及随行的几位武当高手,为了向肖承远追问无极逍遥生的下落,终于闹得不欢而散。 洞宫山正邪大会,是武林中一件大事,武当派临阵而去,多少给予武林呈些非议,武当派自然也听在耳里,因此,武当派与肖承远小侠之间,虽说不上有仇有恨,至少心中存有不快的芥蒂,是为难免. 而且,要照肖承远自己的推论,武当派只要是果为肖小侠所料中,对于肖小侠之来,更是有仇人见面的感觉。何况,方才就已经伤了武当两位弟子? 在这种情势之下,武当派掌门人竟然如此隆重相迎,待之以礼,不难使人想到其中有诈。 即使对武当派而言,不应怀疑他会暗中弄鬼,至少这个行径,在当时的肖承远小侠心中,是一个想不透的谜。 肖承远小侠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他仍然是神色不变,潇洒自如。而且,他也留神地向周围打量端详三清官内的情形。 三清宫可以当得上“富丽堂皇,气象万千”八个字,可是,即富丽堂皇当中,又有一种肃穆乒严的气氛,令人心里有肃然起敬的感觉。 当肖小侠慢步向后面走去的时候,沿途看不见有任何一个道人,更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在走动,因此,在这肃穆庄严的气氛当中,又有一种沉重非常的意味,压在的心头。 肖承远小侠忽然止住。脚步,向阳一老道拱手说道:“晚辈乍到贵观,理应礼拜三清,再去谒见掌门人,有烦道长引导如何?” 阳一老道连声高喧“无量寿佛”,躬身打着稽首说道:“肖小侠礼数分明,贫道倒是为之汗颇。不过……” 老道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又含笑向肖承远说道:“老道今日斗胆冒犯三清,先请小侠见过掌门人如何?” 肖承远微一沉吟,便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晚辈早些谒见掌门人,一了千里迢迢而来的心事,更是所愿。” 阳一老道闻到肖承远如此一说,微微偏过头,向肖承远问道:“贫道听肖小侠言下之意,是专程前来,会见敝派掌门人。贫道斗胆请问,小侠是从太湖故居而来,抑或是从另一处而来。” 肖承远当时抬头看了阳一老道一眼,应声说道:“晚辈是来自千山寒江。” 阳一老道轻轻地“啊”了一声,正待说些什么,前面引道的八位道童,业已分开在两旁,云板当地敲了一下。阳一老道立即稽首退到一旁说道:“已到掌门人静室,小侠请自进,贫道迎接任务已毕,就要告退。” 肖承远还礼之余,还忍不住有一阵疑虑,这时候,忽然听到静室里面,有一阵苍老的声音,沉重地说道:“肖小侠不远千里而来,门下弟子无知冒犯,贫道未能出门相迎,一切不礼之处,尚望小侠大量海涵是幸。” 这声音一听到肖承远的耳里,立即分辨得出,那正是三年前在洞宫山前拂袖而去的卿云道长。 肖承远小侠为人厚道,虽然心中含有怀疑,但是,对于卿云道长如此以礼相待,自然也不愿意先失礼数。立即应声说道:“晚辈来得鲁莽,尚望道长海涵勿罪是幸。” 说着话,便迈步走进静室。肖承远小侠刚一迈进静室,门外八位道童立即将静室的门,呀然而闭,肖承远也顿时为之霍然一惊。 肖承远如此霍然而惊,并不是因为门外的八个道童,遽然地将门关上,而是为眼前的卿云道长,感到大为诧异而惊。 卿云道长坐在云床之上,神色极为萎顿,面容苍白,比起三年前在洞宫山前所见的情形,仿佛老了几十年,这哪里像是一位功力精湛的武当派掌门人。 卿云道长一见肖承远小侠进来,立即含笑说道:“肖小侠!请恕贫道不能起身相迎。床前有椅,请小侠坐下相谈。” 肖承远依言坐下之后,拱手问道:“道长身有贵恙,晚辈来得鲁莽,抱罪良深。如道长贵体不便,晚辈告退,容后再踵前请教。” 卿云道长连忙摆手,让肖承远坐下,说道:“小侠来得正是时候,否则贫道尚须遣人寻访于小侠,如今岂有见面不谈之理。” 肖承远闻言一惊,连忙问道:“道长要派人寻找晚辈,是有何要事指教吗?晚辈自当洗耳恭听。” 卿云道长含笑说道:“贫道之事,暂时搁下,贫道要先请问小侠,千里迢迢,专程来到武当,小侠究竟有何教我?可否先请小侠说明?” 肖小侠当时不禁为之微微一怔,他来到武当,主要是为了查证千山血案,以及毒杨花的移花接木疑案,但是他没有料到,会如此为人和颜悦色地相询。在这种情形之下,肖承远他如何能够莽然出口? 肖承远如此一迟疑,卿云道长立即正色说道;“肖小侠!有何事对贫道不能坦诚以告,小侠既然千里迢迢而来,又何必如此碍难启口?” 卿云道长如此坦然相问,肖承远仍然不便于直接开口就来证实。因此,肖承远略一沉吟之后,便抬起头来,向卿云道长问道:“晚辈贸然请问道长,当年道长追问无极逍遥生的下落,晚辈碍于当时情况未能秉直相告……” 卿云道长度然长叹,摇手说道;“肖小侠!你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事过境迁,何必再去记忆?” 肖承远立即接着说道:“道长不究既往,晚辈深以为幸。但是,晚辈仍要请问道长,贵派与无极逍遥生之间的宿怨,是否业已了结?” 卿云道长闻言颇为意外的一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连忙说道:“肖小侠之意,莫非无极逍遥生有了何种不幸的遭遇吗?” 肖承远此时神色不为卿云道长这种惊讶而有所改变,平静异常地说道:“无极逍遥生于最近期内,遭人剥皮丧命,死在他隐居千山之麓。” 卿云道长啊于一声,略微低头一思忖之间,便点点头。 肖承远接着说道:“不仅无极逍遥生本人惨遭剥皮,连无极门当代掌门人,也惨遭丧命,使无极门一派几遭倾门之祸。” 卿云道长听完肖承远这几句已经略带愤慨的说话以后,平静地问道:“肖小侠之意,无极门惨遭如此大祸,是武当派所为是吗?” 肖承远当时也不再隐瞒,直言说道;“晚辈此来,只是求其证实几件事,尚请道长不以晚辈直言冒犯,而予以说明。” 卿云道长脸上变色说道:“肖小侠!如果此事证实是武当派所为,莫非要为无极门泄愤报仇?” 第二十五章 肖承远当时没有为卿云道长这两句话,使他有所惊诧,更没有因为这两句话而有所激动。 只是变得异常深沉严正地坐在那里,望着卿云道长说道:“晚辈自从洞宫山之会,归来之后,便探深记住恩师临去告诫,武林中不宜如此怨怨相报,而使血仇愈结愈深,永无了日。所以,隐居太湖故里,不再闻问世事。” 卿云道长听到此处,略露诧异之色,轻轻地哦了一声。 肖承远小侠接着说道:“因此,即使无极逍遥生确是死于贵派复仇之举,从此怨恨了结,也就了无痕迹,晚辈何苦又要无端插上一手,重新再结怨仇,再兴血债?” 卿云道长点点头,接着问道;“如此肖小侠来到武当,是为了证实何事?” 肖承远说道:“虽然晚辈不生报仇之意,但是这证实之事,确是为千山血案而起.因为,如能证实千山无极门的血案,何人为首,此其问就要牵涉另一宗堪人忧虑的公案。所以,与其说晚辈是为无极门血案而来,倒不如说是追寻另一件堪人忧虑的事,更为恰当,” 卿云道长闻言神情仿佛一震,立即接道;“贫道此时不禁倒要祈祷上天,但愿贫道与小侠之间,彼此不谋而合,乃至双方殊途同归。” 肖小侠一愕,连忙问道:“道长之意……” 卿云道长摇头说道:“此时暂时放下,贫道此时先要请教小侠,你所求证的,是否主要在证实惨杀无极逍遥生的人,是否为武当派门下所为?” 肖承远小侠点点头,正色说道:“正是此意。” 卿云道长说道:“小侠是根据何种迹象前来求证?难道仅仅根据当年洞宫山前那一段记忆吗?” 肖承远小侠说道:“当然不止于此,不过昔日洞宫山,道长急于知道无极逍遥生的下落,这一段往事,也是有力的证据之一。据晚辈所知,无极门向少仇敌,除了无极逍遥生与贵派闲云道长那一段局外人难以知道的旧账之外,纵有细仇小怨,也当不得杀人剥皮之恨。” 卿云道长点点头,眼望着肖承远小侠,沉重说道:“此其一,还有其他足资证实的依据,贫道一并愿闻。” 肖承远接着说道:“无极逍遥生惨遭剥皮,无极派掌门人也伤在无罪之下,还惟恐不够斩尽杀绝,在千山之麓,安排了一处机关埋伏,晚辈陪同无极门唯一传人,赶到千山之时,几乎送命在这一阵暗器之下,这一阵暗器是四支金色小剑。” 卿云道长一听之下,微微一惊,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没有言语。 肖承远也停顿了一下,道:“以剑作暗器,武林之中黑白两道,倒是仅见,因此,可以证明一点,此人必定是使剑行家,而且是出身使剑名派,是为无疑。” 卿云道长皱着眉,说道:“武当派素来严禁门下弟子使用任何暗器,此事……容后再说。 小侠尚有其他可疑的迹象否?” 肖承远接着说道:“晚辈在青镇,曾受对方指派追踪的人,执剑围攻,其中四四变化,正是脱胎于贵派五行剑阵之奥妙。” 卿云道长闻言长叹一声说道;“肖小侠来到武当山时,贫道早已料定你来找我,和我要找你,事出一辙。如今不幸而言中,是武当派之不幸?抑或是武林之不幸?” 卿云道长这声长叹,使肖承远小侠听来有些摸不着头绪。一时不便回答,也不便插话.突然,只有卿云道长扬头向门外唤道:“请你们阳一师兄进见。” 门外道童应了一声,只听得云板轻敲,早已将掌门人的意思传了出去。不消片刻时光,门外阳一老道而进,顶礼拜见。 卿云道长立即问道:“阳一师侄,你本是上代掌门亲传弟子,贫道有言相问,谅不致谎言以对。” 阳一老道顿时汗出如潘,躬身稽首低声说道:“弟子岂敢欺师灭祖,以谎言相对掌门人。” 卿云道长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你知道你卧云师叔,有否暗中练有金剑暗器?” 阳一老道闻言突然一震,嗫嚅了一会,躯身说道:“弟子曾经见过师叔有几只金色小剑,是否为暗器?弟子不敢任意乱言。” 卿云道长挥手让阳一老道退出静室,刚将眼光停到肖承远身上,肖承远霍然而起,拱手说道:“道长如此一问,无异证实千山血案,系贵派卧云道长所为了。” 卿云道长又无限黯然地点点头,但是,他立即又摇摇头说道:“如果真正是他一人所为,这件事便易于解决,也值不得如此惊动于人,武当泥自有门律法规,武林中更有是非曲直,但是,如今事情不是如此简单,人也不限于卧云师弟一个”卿云道长如此侃侃道来,肖承远肃然起敬,拱手说道:“道长料事如神,且能大义灭亲,为武林永留楷模,晚辈衷心钦敬无已。” 卿云道长苍白无神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肖承远说道:“肖小侠难道对此事,毫无一点怀疑之处吗?” 肖承远迟疑了一下,拱手说道:“晚辈事先有此怀疑,至今疑团末释,道长既然如此相询,晚辈不揣冒昧,坦诚陈言。无极逍遥生一身功力极为不弱,衡诸当前武林各大门派,列身一流.应无愧色。无极门掌门人无极仙子,无论内外功力,乃至一手剑法,亦为不可轻侮之人。贵派卧云道长一身武功,自是毋庸置喙,但是,若是将无极逍遏生和无极仙子轻易制服,则为不易之事,道长觉得此事可疑否?” 肖承远说到此处,又停顿了一下,沉声说道;“虽然晚辈心存疑问,奈何其他事实俱在……” 卿云道长点头了点道:“小侠休要多作解释,你所提的事实,俱是真情实在,而你所怀疑的症结,也是实在真情。论卧云之功力,独力对无极逍遥生,败之则可能,若要败至束手被缚,乃至剥皮,则无此可能。” 肖承远心里起了疑问,卿云道长立即又接着说道:“无极逍遥生之死,虽是缘起于卧云,而真正的败,是败在另一位高手之下。此人功力之高,不仅是无极逍遥生,就是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是其对手。” 肖承远让这几句话,为之惊倒了。他惊诧的原因有二: 其一:卿云道长为何在开始之时,还有不承认之意?而如今不但承认是卧云道长所为,而且斩钉截铁的说来,仿佛是亲自目睹。 其二:照卿云道长方才所说,这个高人,其为人谁?能使武当派掌门人折服,称之为当今武林各大派掌门都难以一敌,这人一定不是无名之辈,而且也是极有数的几个人,为何一时想不起适当人物? 肖承远如此满心惊疑,禁不住问道;“道长为何知道如此仔细?” 卿云道长惨然一笑,说道:“贫道曾经当面会过这位高手,而且,彼此空手对拆了二十招。” 肖承远闻言心情一振,连忙说道:“请问道长这位高手是准?” 卿云道长摇摇头,似有无限遗憾地说道:“至今贫道犹不知这位高手是何等人物。” 肖承远瞠然说道:“道长对于武林之中,无论黑白两道,只要稍具名气的高手,自然是知之甚详.如今对于一位亲手对拆二十招的人,居然不知其人为谁,此其间,定有许多曲折离奇之事。晚辈不揣冒昧,可否请道长稍作叙述,以长见闻。” 卿云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肖小侠直心快口,说的俱是事实。武当派掌门,居然不认识一个与自己对拆二十招的对手,岂不传为奇谈?但是,小侠你可曾想到,更有奇闻的事,武当派掌门人在一个不相识的人手下,未出二十招,受了重伤?” 肖小侠大惊而起,连声说道:“道长原来身上负有创伤……” 这……真是从何说起的事?肖小侠咽住了下半句话,怔怔地望着卿云道长,说不出话来。 卿云道长摇摇手,含着一丝恬静的微笑,轻轻地说道:“小侠来到武当,是贫道之嘉宾,岂有不出房门迎接之理?只缘贫道身负内伤,不能移动半步。再则,贫道位于武当掌门岂能如此信口雌黄?我说那位高手,当今武林各大门派掌门未能一敌,也是根据贫道二十招之内,伤在他手下,以此标准衡量而来。” 肖承远心里在盘算着,卿云道长为何以一派掌门之尊,轻易和人动手?难道这与卧云道长有关吗? 卿云道长平静地对肖承远说道:“肖小侠心中,此刻定有许多疑问,贫道方才言道,若非小侠寻上武当,贫道也要派人寻找于小侠,所以,这其中一切经过,贫道应该为小侠详述一遍。” 说到此处,卿云道长突然双眉一皱,脸上颜色更为苍白,额上的汗水,立即出现,下面的话,竟然说不下去。 肖承远一见这种情况,立即站起身来说道:“道长请恕晚辈冒昧而言,观此情形,分明是道长内伤发作,气岔经脉,血不归经所致。” 卿云道长无言地点点头,肖承远趋步上前,掏出身上剩下的大还丹,取出一粒,递到卿云道长面前说道:“晚辈恩师‘大还丹’,疗伤圣药,道长若不以晚辈出意不诚,就暂请服下这粒‘大还丹’,导气行功,调息养神,然后,晚辈再向道长请教这其间详情。” 卿云道长缓缓伸手接过‘大还丹’,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没有说话,只是将‘大还丹’服下,垂帘入定,阖目凝神,倾刻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脸上的憎爱分明,顿时也变得平和已极,恬静无比。 肖承远看在眼里,心里也暗暗佩服这位武当掌门,内力之深厚,确是不同凡响,能在内伤沉重,痛苦无边的时候,立即心静入定,浑然忘我,这份功力不是等闲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但是,肖承远心里也在奇怪:“听卿云道长言下之意,千山之麓,只是卧云一人所为,与武当派无关,那为何卿云道长要纵容他师弟?这位与卿云道长对拆二十招的高人!又究竟是谁?” 许多问题重叠杂乱,使肖承远一时想不出原由,甚而连条理都清之不出。这许多问题,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看去似乎各不相关,但是又似乎皆有关联。肖承远相信,卿云道长调息一结,完成运行周天之时,他一定可以将其间隐隐约约的事,使之明朗,而真象大白。 肖承远一个人坐在静室里,忽然觉得天下事情,竟有如此凑巧。前不久,武林泰斗少林一派掌门,惨遭暗算身死。如今与少林齐名的武当一派掌门,竟然又和人徒手搏招落败。事情竟是如此凑巧?抑或是前后果有预谋? 想到“预谋”两个字,肖承远不由地浑身为之微微一颤,如果这项预谋是事实,首先遭殃的竟是武林中盛誉如日中天的两大门派的掌门人,其用心之深远,计谋之狠毒,恐怕连在青海境内的阿修罗教余孽,也要为之自叹不如。 这一瞬间,肖承远忽然忘却了千山血案,心头突然感到沉重,只是今后武林之中不断蠡起的群魔,除不胜除,永无宁日。 正是肖承远独坐沉思,心神分驰之际,不知何时,卿云道长已经运行一大周天,缓缓地睁开眼睛,悠悠地醒来,轻轻地喧了一声“无量佛”! 肖承远一惊而觉,收敛奔驰的心神,回眸凝视卿云道长,但见他脸色已较红润,神情也较之以前要振作良多。肖承远正待拱手说话,卿云道长却含着微笑,说道:“肖小侠古道热肠,慨赠令师玉扇老前辈之疗伤圣药大还丹一粒,大德盛情,铭镂心中。” 肖承远正色拱手说道:“道长何必如此客套,大还丹虽属无价,但是不用之于救人,则分文何值?何况道长身为武当一代宗师,大还丹若能稍有助益,则为家师所乐闻之事,亦为晚辈之荣。” 卿云道长神情平静无比,含着笑容,缓缓地说道;“贫道有一言,小侠请勿惊诧与失望.大还丹稀世圣药,功能起死回生,但是,这次对贫道而言,却白白糟蹋了一粒。” 肖承远闻言果然大惊,卿云道长却于此时,摇着手说道:“不瞒小侠说,此次贫道负伤,不使毒力入侵,延至今日,已是竭尽贫道所能。不过今日得小侠慨赠大还丹,至少可以让贫道多活半月旬日,使贫道得了心愿,虽死无憾了。” 肖承远闻言,不觉脱口说道:“道长本门圣药,疗毒益元,清心固本之功,应毋庸置疑。 家师大还丹其助长去毒功力,堪称举世无双。如今,这两种圣药都不能奏效,武林之中,竟然还有这种剧毒吗?” 卿云道长点点头说道:“贫道如今要为小侠细说从头,以了心愿。因为,贫道自中毒之日起,便百思莫得,找不到一个适当的人,托以重任。”说到此处,卿云道长摇摇头,感慨万千地接着说道:“所托之人,既要顾到武当一派的盛誉,更要能够担起这付重担,因此,贫道才想起肖小侠你!” 肖承远一听,神情立即为之肃然,拱手说道:“道长对晚辈有何差遣,尽管言之当面。” 卿云道长平静地想了一下,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应该先从远处说起,肖小侠!你能耐性听贫道如此从头说来否?” 肖承远立即说道:“此中情形,关系至大,晚辈亟欲一知,焉有不先洗耳恭听之理?” 卿云道长轻轻喧了一声“无量佛”,接着说道:“三年以前,洞宫山下宾馆之争,贫道当时率卧云道长及随行人等,翌日不辞而别的事,小侠尚能忆及否?” 肖小侠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晚辈若易地而处,容或亦有怫然而去之举。道长何必还以此事,耿耿于心,难释于怀。”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小侠海阔胸襟,贫道钦佩无地。只是贫道今日重说其事,并非冀求小侠勿记旧恶,而是说明事情的起因。”说着话,卿云道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贫道闲云师兄与无极逍遥生之间,究竟有何深仇旧恨,姑不置论,但是,闲云师兄是自杀而死,为千真万确,而且贫道也确知其情的一事。” 肖承远听了这件事,心里虽有诧异之处,但是,事关武当派的秘闻,不便多问,只是不由而然地,两道诧异的眼光注视着卿云道长。 卿云道长摇头叹道:“出家人竟尔自杀,已屑莫名其妙。我闲云师兄一身功力,与其在武当派内地位之尊,更无自戕理由而死,这是武当派的一段秘闻,但是,如今这一段秘闻关系到今后武当派的命运。贫道权衡轻重,今天要将这一段往事,说与肖小侠知晓。” 肖承远霍然起身,拱手对卿云道长说道:“晚辈愿以师门清誉,在道长面前,保证能守此秘密,不使之从晚辈口中外泄。” 卿云道长喧了一声“无量佛”,说道:“肖小侠忒言重了!贫道若不能相信小侠,何致于决心寻找于小侠,而要托之以重任?” 说到此处,卿云道长稍顿一下,两道眼神注视着对面墙上斜挂的一柄宝剑,那柄古色斑烂的宝剑,似乎是勾引起卿云道长某种回忆,往事的回味,使卿云道长一时为之神往。过了半晌,卿云道长才收回自己出神的眼光,低沉地说道:“武当派传至七十一代,掌门人是贫道恩师。他老人家驾鹤仙逝之际,将贫道同门弟兄四人,传至静室,郑重宣布贫道大师兄清云,为本派七十二代掌门人。但是,他老人家又说了一件事,这件事才真正是今日武当派肇事之根。” 肖承远不知道卿云道长为何要将这些武当秘闻,告诉他这样一位派外人,究竟有何种必要,非如此说明不可?这种事,在本派之隐匿之惟恐不及,如今由掌门人如此坦诚说来,倒是使肖承远微微有局促不安之意。 卿云道长沉静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贫道同门师兄弟,除大师兄之外,余按顺序为闲云师兄、贫道卿云、以及卧云师弟,当时为一些好事之人,称之为武当三大剑手,贫道恩师他老人家,也以为武当剑术,到贫道师兄弟这-代,确是进入一个新境界。因此,他老人家破例规定,第七十三代掌门人,不传‘阳’字一辈,而要在贫道师兄弟三人之中,任选一人充任。” 卿云道长一口气说到此处,肖承远突然问道:“请问道长,这是哪年哪月的事?” 卿云道长叹道:“那已经四五十年的事了。贫道大师兄接掌七十二代掌门,武林之中,确曾轰动一时,盛典空前,至今犹有人津津乐道。但是,不出二十年,清云大师兄突然无心掌管门户,一心要潜修性命之学,飘然离开武当。七十二代掌门,就在他一纸留谕之下,而告结束。” 肖承远趁他这一缓气之间,便问道:“于是道长接掌七十三代?” 卿云道长摇头叹道:“应该是二师兄闲云道长,名正言顺,接掌武当。可是,大师兄留谕中,却明白指定由贫道接掌。” 肖承远点了点头说道:“圣明如令师兄者,断然不是出于无由,或者基于私交厚薄,一定是事出有因。” 卿云道长点点头说道:“论地位闲云师兄在长,论功力闲云师兄为三剑之首。但是,大师兄却设有说出任何原因,只是直接了当,指明七十三代掌门人,由贫道接任。” 肖承远禁不住好奇地问道:“道长当时没有问明原因吗?” 卿云道长摇头说道:“武当戒律法规,容不得贫道多说一句话,贫道当时惟一能做的事,便是接管七十三代掌门之职位。” 卿云道长这一段武当秘闻,不管其究竟是否与当前这一段事有关,让肖承远这局外人听来,倒是有着无限感慨。武林之中,继承衣钵,接管掌门之事,每每闹起纠纷,想不到武当派,如此一个领袖武林的名门大派,也要落进这个世俗难逃的覆辙。 肖承远在感慨之余,禁不住摇摇头说道:“这其中必有原因,这原因道长‘不问’是礼之所以然,但是,道长‘不知’,却不是理所当然之事。”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小侠说的对,贫道事后自然也知道事实真象,那是由于二师兄闲云有一桩损及本门清誉的事,德行受了影响,而七十三代掌门人的职位,才落到贫道头上。” 肖承远说道:“闲云道长即使不在意掌门人的职位,但是。就事论事,难免也有梗概在心.” 卿云道长说道:“贫道接掌武当之日,二师兄便请准隐姓埋名,邀游天下名山大川,数十年不曾回得武当三清宫一步。但是对外界而言,却是说他静修武当,数十年未曾下山一步。” 肖承远若有所悟地说道:“最后的消息,想必就是被剥人皮的恶耗.”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贫道对于此事,不能不以掌门人之尊,和卧云师弟,遍访各地,如果不这样做,无法以安卧云师弟之心。虽则如此,他仍然认为贫道无手足之情,对二师兄之死,漠不关心。” 肖承远“啊”了一声,说道,“原来道长是受了卧云道长的影响?” 卿云道长说道:“卧云师弟与闲云二师兄,情感极好,所以闲云师兄之未能接掌武当,以及后来闲云之死,给卧云师弟之打击甚重。三年前,他不惜背叛本门,悍然出走。” 肖承远闻言神情为之一振,他已经约略地看到这一段秘闻的叙述,与他此行渐渐有了关注。 他当时便接着说道:“三年来他身归何处?” 卿云道长说道:“卧云师弟自二十年前,参与六剑一杖会秃鹰,从此自视极高,而且剑术也确是登堂入奥,颇有精绝之处。三年前他离开武当之时,曾愤言立志要为二师兄报仇。” 肖承远忽然又有一点奇怪,接声问道:“道长昔日离开洞宫山之后,便没有再和卧云道长同时寻访无极逍遥生了吗?” 卿云道长苦笑了一下,立即又正色说道:“以一个掌门人身份,跋涉江湖报仇,已是欠妥。何况后来贫道又得知闲云二师兄,与无极逍遥生之间,确有一段旧怨,而且是二师兄有负于无极逍遥生.如此自杀之后,遭人剥皮,虽属惨事,以贫道一个掌门入而言,应有公允平正之心,又何忍再去专程独作寻仇之举?” 肖承远又禁不住问道:“请问道长,卧云道长外出三年,是否从未返回武当?”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三年来,不但从未返回武当,就在江湖上也极少听到他走动的消息。可是突然在两月前返回武当,求见于贫道。” 肖承远一听之下,不觉脱口重复了一遍“两月前”三个字,然后便抬起头向卿云道长问道:“晚辈冒昧请问道长,卧云道长返回武当,究竟为了何事?” 卿云道长说道:“他说到两件事,其一,他说二师兄的仇人,已经为他访察明白,他要为二师兄报仇。” 肖承远惊呼了一声,顿时使他想起千山之麓,那张带血的人皮。 卿云道长说道:“卧云师弟虽然昔日离开武当之时,态度欠佳,但是三年如一日,访察二师兄的仇人,这一份手足之情,与坚毅之力,贫道也为之赞许。可是,后来第二件事,却使贫道大为惶惑,师兄弟之间,导至翻脸。而卧云师弟,也于此时匆匆离去。” 肖承远连忙问道:“请问道长!这第二件事,卧云道长有何欠妥之处?乃至于道长师兄弟之间,险为之变脸?” 卿云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肖小侠!贫道以武当掌门亲口对你说出此事,若是传出武林,武当派便耍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肖承远闻言脸上变色,立即拱手说道;“既然如此……” 卿云道长微微摇头止住肖承远说下去,他却正色说道:“并非贫道不信任小侠而是此事关系太重,临事生怯,故而有此一举,岂有不告诉小侠之理。” 卿云道长仿佛事到如今,心中犹有余悸,右手微微握拳击着云床,说道:“贫道断然不曾想到卧云师弟会有如此荒谬之见,他要贫道以武当派的实力,和他共谋一件大事。那就是将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一律收归座下,如有不服者,则将以违抗者处死,从而成为武林空前未有的独一大派,真正做到独霸武林的局面。” 肖承远不由地脱口“啊呀”一声禁不住连连摇头说道:“并非晚辈口不择言,实则卧云道长太过荒诞。” 卿云道长叹道:“卧云突然如此疯狂,只有归之于武当不幸。当时贫道感到事态严重,如若卧云师弟不问好歹,一旦传出武林,武当七十三代清誉,则毁之于一旦。所以,始则力劝卧云师弟,勿忘了出家人的本份,要敬静守一,不可胡乱忘为。” 肖承远说道;“卧云道长在如此情况下,野心勃勃,只怕不是道长如此劝诫,所能奏功。” 卿云道长说道:“诚然,当时他反而大言不惭,说是为武当一派发扬光大,有为者当如是。” 肖承远接着说道:“卧云道长想系受人蛊惑,不可与之言理,当可与之动以利害得失,而使之吓阻于事实之前。”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贫道当时也确曾想到此点,立即以掌门人身份,告诫于他,他若不劝诫,为了武当派的存亡,贫遭要将之逐出门墙。” 肖承远叹道:“卧云道长能在三年前悍然离开武当,三年后又在掌门人之前,如此狂妄,恐怕这逐出门墙四字,不足以吓阻于他。” 卿云道长说道:“当时他冷笑不语,继而贫道动之以利害,说明即使武当一派,上上下下数百余众,都愿意将数百年基业之清誉置于不顾,随他而行,只怕也不能遂他所愿。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之间,高手如云,能人辈出,凭武当派的实力能有如此大的作为吗?” 肖承远点头说道:“道长能如此针对要害,力陈利弊,晓之以事实,卧云道长不能毫无动于衷。” 卿云道长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小侠这次所猜测之情形,正好相反。” 肖承远顿时又若有所悟,道:“卧云道长本人名列武当三剑之一,如今想必更有高手在身后支持,如此就难以接受道长的意见了。” 卿云道长说道:“当时他呵呵一阵狂笑,说是他回来找贫道,是念在与贫道同门之谊,特来提携一把,他不忍眼见武当派也在消灭之列,才来给以武当派生路,其实武当派的实力,如今对他而言,根本不值得一顾。” 肖承远急忙说道:“道长可曾追问出卧云道长身后支持,究为何人?” 卿云道长摇头说道:“卧云师弟当时说完话,便掉头而去。贫道当时也曾意图拦阻住他,但是卧云师弟早就料到这一着,回首狞笑说道,他还念贫道是他师兄,不要逼他拔剑动手。 肖小侠应该知道‘投鼠忌器’的道理,贫道是不能以一位掌门人的身份,在武当三清官内,拔剑动手。但是,除了贫道,三清宫内尚有何人能是他剑下之敌?” 肖承远听到此处,神情随之而紧张,急忙说道:“道长知道此事关系武当数百年的清誉,断不致如此纵他而去。” 卿云道长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当时贫道不便断然变脸,只有追出三清官,问他一声,他将何往?” 肖承远说道;“他是否告诉道长,他将何往?” 卿云道长说道:“当时他沉吟了一会,说道如果贫道能及时觉悟,愿意投效开天派……” 肖承远吃惊问道:“什么?开天派?” 卿云道长点头道:“这就是他所说的消灭各大门派以后所独成的一派。他说仍旧愿意接纳贫道,但是要在半月之内,前往崂山。” 这“崂山”两字,一落进肖承远的耳里,宛如晴天霹雳,当头焦雷。 但是,就在这样一惊之余,肖承远又有了顿然大悟的心情,虽然一时还不能将全盘情况完全吻合,了解得点滴无差,但是,大概的情形,已经在肖承远的心中,有了具体而细微的意念。 千山、崂山、青镇、武当、无极逍遥生、卧云道长、崂山五老、卿云道长……这许多地点,许多人物,交织成一片网,看上去错综复杂,但是,在肖承远心中,已经在这千头万绪之中,找到了可循的路线。 卿云道长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见肖承远小侠听到“崂山”二字,便神情迥异,便连忙问道:“小侠莫非对于崂山有何深入的了解吗?” 肖承远一听,便知道自己太过形露于色,以致使别人一日了然。当时他便不隐瞒,点点头说道:“晚辈对于崂山情形,虽然不甚了解,但与崂山之人,曾经有过一面之识。” 卿云道长闻言而惊,连忙问道:“小侠能否告知贫道,其人为谁?” 肖承远说道:“来人自称是崂山五老其中的二老,名姓为何,晚辈至今不知。这相遇的情形,晚辈暂缓说一步,请问道长当时得知卧云道长的去处以后,道长作何处置?” 卿云道长喧了一声“无量佛”,沉声说道:“小侠当初乍进三清宫之时,贫道既有此预感,但愿贫道与小侠之间,所访察,所努力之事,彼此殊途同归。如今看来,贫道之愿,似能如愿以偿了。” 卿云道长说到此处,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接道:“贫道身为武当一派掌门,自然不能眼视派中高手如此自毁前程,而且连带地要动摇本派数百年的基业,职责所在,不容贫道袖手旁观。老实说,贫道也自知凭一己之力,恐怕亦无法挽回大势,但是,贫道不能不尽力。” 肖承远闻言叹道:“道长此言此行,令晚辈心仪无比。如今武林之中,所缺乏的正是这‘成功不必在我,尽力决不后人的精神。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明哲保身。如果大家都能尽力团结,这些魑魅魍魉何能嚣张若是?”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尚望小侠要以扫荡群魔为己任,则武林幸甚。” 肖承远没有想到卿云道长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间为之愕然。 卿云道长微笑说道:“还是先让贫道叙述这一段经过,其他一切,容待后谈。” 肖承远说道:“道长在半月期内,赶约远去崂山?”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贫道自知自己一举-动,影响武当一派至巨,而且,也深知此去崂山,决无善与之理。贫道将卧云师弟如此疯狂情形,及其身后支持者之野心,书写留给阳一师侄,贫道不能如期返回武当,便拆封通告武林。” 肖承远神情一震,说道:“道长不怕此举对武当清誉有损吗?” 卿云道长说道;“但是对整个武林却是有益,而且,对武当的根本基业而言,尚不失为有利。所谓两害当前取其轻,这也是无法之下策。” 肖承远说道:“道长眼光深远,用心良苦,尤其胸襟开阔,今晚辈感动。但不知崂山之行,后果是否可能不如所想之中那样恶劣?” 卿云道长微笑道:“小侠!崂山之行的结果,是武当派自始祖以来的首举,那就是掌门人身受两层重伤,从崂山溃败而回。” 肖承远不由地含有愧意的拱手说道:“晚辈粗忽,忘却道长是负了重伤。” 卿云道长摇头含笑说道;“贫道若在意这件事,岂能如此坦诚无留地告诉小侠?不过,武当派掌门人败在别人之手,身受重伤,这并不值得自愧,因为贫逭自问不是天下无敌,武功一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贫道败走受伤,也是常情。但是,最值得贫道羞愧的,便是伤在别人手下,连对方名姓,却毫无一知,这岂不是无法自圆其说的事吗?” 肖承远闻言一惊,不觉地问道;“道长前往崂山没有遇见卧云……” 卿云道长长叹一声,摇头说道:“见到了又当如何?执迷不悟,一如当初在三清宫对贫道所言一般,进而恫吓贫道,如不及时投效,武当派不久便会断送在贫道手中。” 肖承远沉重地说道:“事到如此,道长仁尽义至,这师兄弟的情份,应该是到此为止下。”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小侠此言,正如贫道当时的心情一样。但是,师兄弟的情份,虽然终了,贫道武当掌门的职责却未除,贫道不能眼看一位武当门人,如此欺师灭祖,更不能眼看一位武当门人,为师门闯下滔天大祸。” 肖承远紧张地接着问道:“如此道长变脸动手了?” 卿云道长说道:“贫道当时立意要擒他转回武当,按本门清规治以应得之罪。” 肖承远问道:“卧云道长居然和道长真的兄弟阋墙?变脸相向吗?” 卿云道长摇头说道:“贫道随身带本派历代掌门相传之松纹古剑,此剑为武当至高权威之象征。贫道亮出松纹古剑,卧云自然而生一种畏惧,不敢擅自动手.就在这时候,在卧云道身后,出来五位老者。” 肖承远闻言脱口惊呼,说道:“这一定是崂山五老。” 卿云道长叹道:“贫道虽然少走江湖,但是忝列一派掌门,对于武林黑白两道只要稍具名望的人,即使没有见过面,也多能一辨而识。但是对于这五位奇怪的老者,丝毫不识。而且,其出口之狂妄,也为贫道生平所仅见。” 肖承远回想起在青镇附近,遇到那两位形容古怪的老者,也正是狂妄无比,而功力确是高人一筹。因此,对于卿云道长所说的狂妄,肖承远很难苟同。 卿云道长接着说道:“在五位老者当中的一位,身材矮小,骨瘦如柴,开口说话,有气无力,仿佛是久病实愈,中气不足的模样。可是说出话来,却是唯我独尊。他当时什么也不说,只允贫道二十招的限数。如果二十招贫道能力保不败,卧云可以交还贫道,任凭处分。” 肖承远急切地问道:“以二十招限数对付武当掌门,当今武林尚有何人敢如此狂妄?简直不是口出狂言,而是欺人太甚之举。” 卿云道长长叹道:“小侠!贫道当时也确有此想法,当今武林高出贫道功力者,不乏其人,但是二十招之内,使贫道束手败走,尚不可多见。何况这种蔑视人的说辞,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事实证明对方是说实话,而我们是估计错了。” 堂堂武当派当代掌门、当今武林闻名宇内的三大剑术大师之一的卿云道长,居然无法敌住别人二十招,这如何能使人相信? 然而事实俱在,卿云道长此刻是坐在三清宫静室之内,身负重伤,性命几至垂危。这件铁的事实,使肖小侠为之哑然一愕。停了半响,肖小侠才接着问道:“道长剑术盖世闻名,岂有力战二十招难保不败之理,此事其中有诈?” 此言一出,卿云道长愕然说道:“肖小侠之意?系说贫道此行负伤有诈吗?” 肖承远连忙说道:“晚辈之意,崂山五老功力虽然极高,但也断然不敢面对武当掌门,轻言二十招的限数。其中他有何特别足资倚仗之处,难道不是有诈吗?” 卿云道长闻言不由一动,立即闭目沉思。 肖承远接着说道:“道长临阵经验丰富,学识渊博,稍有相异之处,定能有所察觉。道长试想回忆一下,当时对敌之时,可有任何异于平时的现象吗?” 卿云道长霍然双眼一睁,神光进射,沉声说道:“肖小侠明察秋毫,何异是醍醐灌顶? 贫道已然想起,在刚一动手过招之际,真力顿有微微不继模样,一直到负伤败走,俱是如此。 回到三清宫,由于内力受伤,身有毒创,真力之亏损,更是不在话下。只是当时……” 肖承远突然拱手说道:“问题症结,就在此处了。晚辈大胆的揣测,道长内修功务,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断不致于对敌过招之际,会有真力不继的现象。虽然只是微微,但这微微也是大逆常情之事。像道长这等高手过招,在真力之上,稍有差别,则相差何止千里?如此二十招不敌,便是意料中的事了。” 卿云道长听到肖承远如此分析,也不住的点了点头,颇以为是。但是,他立即又说道: “以小侠之意?” 肖承远断然说道:“恐怕是被人施毒于无形,使道长内腑之中,先已亏损,然后再以言语激之,使其生效……” 卿云道长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能在贫道不觉之中,施展放毒手脚,当今武林魔道,可以说绝无仅有。” 肖承远说道:“以道长记忆所及,如果有人能在无形中放毒,而使道长毫无觉察,谁能如此?” 卿云道长毫不思虑地接着说道:“那只有昔日阿修罗教中的高手,对于放毒一项,确有独到工夫。可是,阿修罗教早已被中原各门派,清剿殆尽,毒技无传。如今尚有何人有此等能耐?” 这“阿修罗教”四个字一出,肖承远几乎要脱口说自己方才那一刹间心里的发现。但是,他忍了回去,他觉得这件事在没有确实可靠之前,不宜轻易告诉别人。 肖承远只是冷静地说道:“道长!世上事情,有许多出人意料之处,不可以常情去衡量。 阿修罗教昔日虽然归于陨灭,但是,谁亦难确定其不会死灰复燃?” 卿云道长点点头,接着说道:“小侠说的极是,这等魔头只要稍有一丝空隙,便要趁虚而起,正如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要想除之净尽,是极为不易之事。”说到此地,卿云道长又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贫道不敢自诩本身功力如何精湛深厚,但是仅凭手中长剑,面对当前武林任何高人,自信力保二十招之内,尚不致落归败绩。 崂山之败,贫道只有自惭,然而如今小侠如此提出可疑之处,贫道也只有如此稍作自慰了。” 肖承远说道:“道长存心忠厚,无防于宵小,乃被所趁。” 卿云道长接着说道:“松纹剑不敌对方长短伸缩自如的如意棒,二十招不到,贫道松纹古剑的招式,已经力不从心。当时心中一念,武当派的名声,自此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贫道死不足惜,却不能死在此地,死而受辱。于是,竭尽全力,招架过第十九招之后,全力回奔,直下崂山。” 肖承远紧张地说道:“对方既然存心卑劣,用意险毒,只怕不会让道长如此轻易脱身。” 卿云道长点点头,说道:“倒是令人奇怪的,对方并未追赶,只猖狂地讥笑贫道。”说到此处,卿云道长缓缓闭上眼睛, 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一阵含有无限轻鄙的讥笑,顿时使贫道心神为之一落,步履为之跄踉。当时真不知道是应该战死在崂山,还是支撑回到武当。” 肖承远闻言一惊,立即说道;“道长内力探沉,定力毋庸置疑,如何不能承受如此一笑? 想来这暗中中毒之事,愈发可以证明了。” 卿云道长道:“正是贫道心头游疑不决之际,突然身后破空之声大作,有十数枚暗器,凌空飞来。不容贫道极力闪避,左右腿上,各中-枚。” 肖承远惊道:“按理推论,崂山之物,无物不毒,道长所中的必是毒器。” 卿云道长点头说道:“创口麻木,心头作呕,不仅是毒,而且是剧毒。贫道当时唯一能作的事,便是横剑咽喉,以免受擒被辱。但是,却被人制住……”。 肖承远大叹说道;“赶尽杀绝,世之残酷莫过于此。” 卿云道长说道:“小侠!他们没有赶尽杀绝,但是他们所做的,比赶尽杀绝还要狠毒。 他们竟然将贫道送还武当之麓,留下三日份的解药,他们要藉贫道之口,宣扬崂山之威,使他们兵不血刃,达到独霸武林的野心。” 肖承远此时心里已有一个明白的了解,但是他不希望这个了解是真的。他沉重地向卿云道长问道:“请问道长,在崂山身中两枚毒器,究竟是属于哪一派别?” 卿云道长摇头说道:“说来惭愧,这两枚暗器不仅无法辨明派别,连形式也为贫道所罕见。” 说着伸手从云床一端,拈出两枚黝黑的暗器,捧在手掌之上。那正是肖承远不幸而料中的事,放在卿云道长手掌上的,竟是昔日无极门的暗器“杨花飞蛱”。 虽然这是肖承远小侠意料中的事,却也是肖小侠所不期其是真的事。 当时肖承远小侠并没有伸手接过来仔细察看,立即抱拳拱手,沉重地说道:“晚辈武当之行,所希望证实的事,都已经获得了证实。但不知道长当初言道,正要派人寻找晚辈,有何差遣。道长此时不妨言之当面,晚辈只要力之能及,自当竭力以赴。” 卿云道长缓缓放下手掌上那两枚“杨花飞蛱”,感慨万千地说道:“贫道自崂山受伤归来之后,在自惭之余,深探觉得此事关系贫道个人之声誉及生死事小,而关系武当一派存亡事大,甚而关系武当一派存亡虽大,却关系整个武林祸福更大。崂山之祸不除,武当一派数百年基业,固然为之毁于一旦,但是,整个武林将不知有多少人要为之捐躯丧命。因此,崂山之祸不除,武林大乱于兹不止。” 卿云道长说得极为沉痛,肖承远小侠也为之感动不已。 随卿云道长又接着说道:“因此,贫道想到小侠。天纵奇才,一身功力独步当今,贫道之意,恳请小侠顾念武林之大劫临头,能勇于肩负起扫荡魔氛之大责重任,则武林幸甚!” 肖承远没想到武当派的掌门,会如此坦诚恳切地要他肩负起这份责任。而且,更使肖承远小侠感动的,卿云道长居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捐弃了门户成见,完全以整个武林的安危为重.这是肖承远小侠所不曾想到的事,也是乐于听闻的事。 当时肖承远慨然地说道:“道长如此器重晚辈,不以驽钝见弃,竟而驭以重任,晚辈若有异言,是为不识分寸。虽晚辈心有惶恐,只怕有负道长所期,但是,晚辈自是誓言,必尽全力以赴。” 卿云道长欣然伸手抓住肖承远的手,激动地说道;“贫道至此,始信‘苍虚秘笈’,所得是人。能得小侠如此慨然应允贫道虽死又有何怀?” 肖承远本来想把少林掌门所遭的惨事,向卿云道长说明,转而一念,此时泄露非时,当时便含意探长地说道:“天下群魔俱起,已非崂山一处,晚辈虽有荡魔之心,恐独力亦难支撑全局,将来各大门派之间,仍须团结一致,群策群力,方有可为。届时尚请道长能登高一呼,乃使众志成城。”说到此处,肖承远又顿了一顿,说道:“道长目前毒创,已由‘大还丹’护住内腑,想来目前不致恶化。晚辈与崂山五老其中二人,已有约期,若能顺利归来,道长所需之解药,晚辈当为此行列为第一要务。” 卿云道长低喧一声“无量寿佛”,低声说道:“解药倒是其次,但愿小侠初展神威,崂山之行,能一扫群魔,贫道虽死九泉,亦当无憾。” 肖承远既然对于这“杨花飞蛱”的疑案,已经获得了了解,这武当山三清宫内,已无再留必要。 不过,无极门的惨案,以及少林掌门的无端被袭,虽然已经知道是崂山五老所为,但是,崂山五老是何许人?他们为何要利用无极门的暗器,来作为搅乱武林的开始?这不仅是一个谜,而且是极须早日揭开的谜。否则,武林各门各派,尚不知有多少人要伤在这“杨花飞蛱” 之下。 算日期,距离端阳之约,尚有十余日。但是,沿途赶去,也相差无几。当时肖承远小侠便对卿云道长拱手说道:“晚辈擅闯武当,道长大量不罪,日后再专程前来,在三清面前顶礼谢过。此刻晚辈要告辞道长。” 卿云道长微笑摇头说道:“小侠太谦,反令贫道愧怍不已。一切客套,贫道均不多言,恕贫道不能相送下山,但愿早闻好消息。” 肖承远躯身一礼,正要退出,忽然卿云道长叫道;“肖小侠请暂留贵步。” 肖承远一愕转身,拱手问道:“道长尚有指示吗?” 卿云道长点点头说道:“贫道尚有一事,要拜托小侠代劳。” 说着话,从身上取出一块玉符,双手捧起,递向肖承远,沉重地说道:“这块玉符和松纹宝剑,同为武当派权力之象征。请小侠暂时代贫道掌管此符。” 这几句话,听在肖小侠耳里,无异晴天霹雳,突乎其来。他止不住呆呆地望着卿云道长手中那块玉符,愕然不知所以。 肖承远他深深地了解,武林之中,各门各派,均有一种信物,做为全派至高无上权力之象征,而这信物,必然是放在掌门人身边,须臾不可离。若将信物转交别人,也无异是权力的转移。如今卿云道长突然将这块玉符,要交给肖小侠,如何使他不感到惊诧不已? 卿云道长仍然是双手捧着玉符,望着肖承远说道:“武当派不幸。卧云欺师灭祖,戒律难容。甚而还蛊惑部分徒众,前往供其驱使,此人不除,武当派之羞,贫道亦无颜以对历代祖师。因此,将这块玉符暂交小侠代为掌管。扫荡崂山之日,请小侠代整门规,以振戒律。” 肖承远这才明白卿云道长的用意,当时不觉脸上有了难意。 卿云道长立即说道:“小侠代武当整顿门规,以儆武林效尤,一举两得,小侠幸勿见辞。” 肖承远略一思忖,立即昂然应道:“如此晚辈不揣冒昧,谨遵所命。崂山之行,若有寸得,自当完璧以归。” 说完话,双手恭恭敬敬接过玉符,慎重地佩在青衫之内,再度行礼告别,卿云道长咳嗽一声,门外云板立响,呀然而开,八个道童退倚两边,阳一老道也飘然而至,恭送如仪。 肖小侠向阳一老道告过罪,谢过他的引见,复又孑然一身,下了武当。 下得武当之后,肖承远小侠这才想起自己一个人的形单影只,颇有势力单薄之感。并不是因为他要到崂山赴约,怕的是自己双拳不敌四手,而是他在离开武当之后,突然间想起许多要事,都要去做。但是肖承远他却不能分身以赴,使他感到人手孤单的烦恼。 在肖承远小侠的心里,有如此几件事,可以称之为“燃眉之急”: 其一:应该立即通知当今武林,各知名之门派,要他们小心谨慎,不要受了别人的蛊惑,更不要中了别人的暗算。少林、武当,已有前车之鉴。 其二:应该立即通知少林寺,转知元济大师,告知以真象。而且要他赶来崂山,目视杀害掌门人之凶手,并且揭开他们的罪状,使天下武林,同仇敌忾。 就以这两件事而言,任凭肖小侠脚程如何快速,也无法在崂山约期以前,能够传遍这些消息。 尤其传递这些消息的人,必须有使人能相信的的身份和声誉。因此,不仅使肖承远小侠感到分身乏术,而且,即使能够找人,也-时不易找到适当人选。 所以,使肖承远很自然地回想起当年离开长空栈以后,乍入江湖,认识许多三山五岳的人物,在人手的运用上,感到得心应手,如今只剩下自己独身一人,便有掣肘与不便之弊病。 正是肖承远自叹无法分身之际,他考虑轻重缓急,准备只有尽快先到崂山,应崂山五老之为先。好在崂山五老,现在已经确定为祸患之根源。擒贼先擒王,能先将崂山五老问题解决,在此期间,纵使武林之中,再有折损,也是无关大碍。 忽然,肖承远想起那位闲不住的丐帮帮主雪地飘风宋允平老化子。 丐帮的主要势力,散布在大江南北,下得武当,寻找一位丐帮帮众,传讯括苍,请老化子哥哥利用丐帮传讯的特长,将这两项消息,分别传给有关的人。以老化子在江湖上的身份和地位,虽然不敢说是一言九鼎,至少使各门各派信以为真,决无问题。 肖承远决定这个主意以后,立即赶下武当,在旅途写好书信,说明原委,封固火漆,找到一位丐帮徒众,交给他们以后,便即日起程,急奔崂山。 时近端阳,暑气渐盛。沿途虽然是势气逼人,却也绿息满眼,颇不寂寞。 尤其是肖承远沿途偶也穿越祟山峻岭,偶或穿街过镇,所遇到的都是一片宁静,与一片安乐。偶尔也遇到武林人士,多半无人相识肖承远,看到他们,也都是悠闲安逸,没有任何不安的现象。 这一片升平安乐的现象,使肖承远发出无限感触。 假如,没有这些包藏祸心的魔头,在暗中阴谋搅乱江湖,毒计霸搅武林,立意要将人间的安乐,化为一番腥风血雨,这种安宁和乐的生活,是何等美好? 然而,如今肖承远却要请老化子哥哥,利用丐帮的力量,传达各门各派,唤起他们同心同德,提高警觉,这无异是在这种平静如水的和平安乐的生活中,投下一块巨石,激起一阵紧张忙乱的涟漪。对这些过优游岁月的人而言,何异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的事情? 但是,如若不及时提高警觉,则到头来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何止是煞风景? 在这些感慨之余,肖承远也就心安理得,独自兼程前住崂山。 这天,肖承远小侠单人独骑,越过沂水,折东北上,到达四十里堡,天色已经昏暗。眉月如线,泛着一层微弱的黄光,将这附近的荒野,映成一片寂寞与荒凉。 肖承远估计距离端阳期还有两三天之谱,他在四十里堡用过晚餐之后,一时兴起,决定趋着黄昏月色,赶一段清凉的路程。 等闲人在这样幽暗的夜里,只身单骑,走这样荒凉夜道,即使是不得已,那也是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可是,换着此时肖承远,他却让这种寂静如恒,万籁无声的夜色,带来心情无比的宁静。颇有一种遗世独立意味,一切烦恼与忧思,都随这幽静的夜色,变成为一丝丝的飞絮轻雾,那样悠悠忽忽,飘向不知所止的境界。只有胯下的坐骑,得得的蹄声,敲破这昏黄幽静的夜色,肖承远虽然不是诗人,在这种情景之下,一种悠然而起的诗意,充满自己的意念之中。 但是,这种情景,倒是无诗胜有诗,只有静静地随着得得的蹄声,将自己的意念,在诗意的黄昏之夜,飘飘地飞扬着,那才是一种心灵上的享受。 正是肖承远心旷神怡,悠然自得之际,忽然一阵似有如无的衣袂飘风之声,传进耳内,不由地肖承远立即心神一凛,把方才那一阵悠然诗意,冲散得干干净净。 肖承远心里暗自忖道:“这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至多不出十丈之外。如此探夜,如此荒凉道上,纵使有武林人物路过此间,也无须如此提气纵身,难道……”想到此处,肖承远止不住自己提高警惕之心,接着想道:“此去崂山不过一日路程,我如此单人独骑,昂然直往,自然逃不过崂山五老的眼线,前面衣袂风声,除了崂山的来人而外,尚有何人会在如此深夜,暗中提气行功,纵跃而行?” 当时任凭胯下坐骑,仍旧是慢慢地向前得得而行,可是,肖承远的一双眼神,却是留心四处察看劫静。 一转眼间,马行七八丈,前面有七八株古杨,参差错落地矗立在道路的两旁。黄昏的月色之下,更是让浓荫遮成一片漆黑。 肖承远当时一勒坐骑,含着微笑,向那黑影地里发话说道:“树荫之内,哪位武林朋友,如此深夜,静候道旁,莫非有何指教?” 这几句话说出来以后,对面树荫里,寂静依然,投有一点动静。 肖承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拱手说道:“尊驾若无指教,在下尚请朋友让开一条道路,以便策马而过。” 说完话,对面仍是深寂依然,没有人出来答话。 肖承远暗自点点头,右手马鞭一掠,将路旁一根野草带到手中。朗声说道;“既然尊驾不屑答话,在下只好请尊驾让路了。” 言犹未了,右手两指夹着那根野草,一扬手,只听得微微地嘶了一声,那根长不足七八寸的野草,如同脱弩之矢,破空而去,射向对面三丈开外的树荫里。 就在这根野草破空声起,劲射而出的时候,只听得对方一阵哈哈大笑,呼地一声,一阵劲风倏地卷出,一条人影从黑暗里,冲天拔起三丈多高,直扑树荫之外。 这人一身轻功极具火候,从三丈多高的夜空,忽地一转身,悠然鼓起一阵轻微的风声,像是一只大鸟,飘然展翅,无声无息地落在肖承远的马前不到两丈的地方。 还没有等到肖承远说话,就听到那人又是一阵呵呵的笑声,朗声说道:“肖朋友!婚后三年,功力依然未退,眼神充足,内力更加惊人,不愧是苍虚秘笈的得主,也不愧是玉扇书生的门人,令人好生敬佩。” 这几句话一说,肖承远当时不觉为之微微一怔,心里纳闷着想道:“听此人说话语气,分明是曾相识,而且似乎并无恶意,此人究竟是谁?” 心里如此闪电一转,两道眼神注视着对方,仔细打量了一遍。 前面站的这人,稍矮微胖的身材,虽在黄昏的月色之下,肖承远仍然看得很清楚,他是穿着一身红袍,两只大袖,异于常人的既宽且大,双手交叉地贴在胸前。 此人脸上丛生落腮短须,虽有苍苍之意,却是有如剑戟,根根见肉,好生凶猛。粗眉大眼,两边太阳穴,坟起老高,头上短发蓬松,肩头露着剑柄,这一副形象,生得与众不同,任何人见过一面,便自难忘。可是,肖承远小侠却是毫不相识,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对他熟悉的人,是何等人物?何时何地,见过一面? 肖承远当时坐在马上,抱拳拱手说道:“尊驾尊姓大名,在下一时眼生,记之不起。” 那人一阵雷鸣似的大笑,朗声说道;“肖朋友!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三年前洞宫山上黑风帮总坛,肖朋友叱咤风云,不可一世,难道对我这等人,竟然没有一些印象吗?” 肖承远一听对方明白指出黑风帮总坛正邪大会的事,越发想不起这样红袍虬须的人物,是在何时见过? 可是人家既然明白提出,肖承远怎好不认账?当时只好拱手说道:“事隔三年,在下记忆模糊,尚望尊驾,明白以告。” 那人不由呵呵大笑,转变而为冷笑嘿嘿,说道;“肖朋友在江湖上-帆风顺,洞宫山之事,更是助长气焰,目空一切,岂能记得我这等人物?” 这几句话,说得肖承远怒气渐起,觉得此人信口雌黄,任意伤人,颇为可恶。肖小侠当年虽然名震武林,却丝毫没有狂妄之意。秉性谦虚一向如此,奈何却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加诸于他身上? 当时肖承远脸色一沉,即道:“在下武林末学后进,识人不多,无福承当这‘目中无人’四字,尊驾如不愿将大名见告,请先告知拦在下去路,有何用意。在下赶路要紧,无暇在此多做耽搁。” 那人呵呵地说道:“只要说出我的姓名,肖朋友便自然知道今夜我在此地静候大驾的用意何在了。肖朋友不记得我的模样,还记得那位百毒尊者否?” 这“百毒尊者”四字一出,肖小侠立即为之恍然。点头说道:“原来尊驾就是昔日在洞宫山假冒百毒尊者的千毒神君,诚然,尊驾如此一说出这个字号,肖承远也应该知道你的来意。不过,肖承远倒愿意在此有两句,奉劝尊驾,如不认为逆耳,就请暂容在下先说如何?” 这位果然是千毒神君卞言,当时一扬头,冷呵呵地笑道:“肖朋友毕竟聪明绝顶,一点即透。但不知尚有何种高论,要在我卞言这等铁石心肠人的面前,卖弄口舌?” 肖承远一听出对方是千毒神君,不久在洞庭湖上,胡柴青的一番话,立映心头,对于千毒神君的来意焉有不明白之理。 肖小侠既然立意扫荡群魔,今日又既然碰上活骷髅怪的得力助手,还不早些除去,也好减少日后一些麻烦。但是,肖小侠自有他的一番用意。 他心里牢记着渔礁翁在洞庭湖上最后所再三叮咛的几句话,除了元凶首恶,尽量少用杀戮,有违上天好生之德。肖小侠自己也相信,能劝化一人苦海回头,可以少使多少人流血横尸。 肖承远正着脸色,郑重地说道;“三年前,尊驾虽然没有以真面目参加洞宫山正邪大会,但是,对于这次大会的结果,想必是记忆犹新。” 干毒神君卞言两只大袖依然是交叉摆在胸前,声如洪钟地说道:“那是你肖朋友生平员得意的一件事,自然你是记得清楚。可是老夫千毒神君却没有那样的兴致,去记忆一件不相干的事。” 肖承远对于千毒神君如此冷言讽刺,未以为意,依然平静而郑重地说道:“神君既然以为洞宫山大会,与你无涉,为何又在北祁连,痛下决心,要苦练潜修十年?” 干毒神君勃然说道:“你怎么知道老夫要决心苦练十年?” 肖承远微微一笑道:“神君!你年龄如此高,功力如此深,江湖经验如此丰富,岂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这句话吗?何况决心苦练十年,只要你意念正确,井非不可告入之事,神君何必为此动怒?” 千毒神君满腔阴沉,自语地说道,“一定是那些不争气的狗崽!哼!” 这一声冷哼,冷得有如三九玄冰,令人触耳生寒。肖承远摇摇头,说道:“神君!仅此一事,已足令人心生警觉,一生善行,未尽然为人了解;然而一点恶德,便要传遍人口,人的言行,岂能不顾到善与恶的分别?何况,善恶的报应,到头来丝毫不爽,虽云天网恢恢,却是疏而不漏。你几曾见过有几个为非作恶主人,能落得好的下场?神君请稍作回忆,洞宫山之会,便是极好的说明。” 肖承远他记得在洞庭湖上,曾经和老花子以及渔礁翁一齐叹息过,大家都以为,像千毒神君这种潜心发愤,力图精进的精神,如果用之于正道,岂不是一个可以赞佩的高人吗? 善与恶,本来只是在于一念之间。无人与生俱来便是德操高超,也无人与生俱来便是为非作歹。 所以佛家才主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儒家更主张“知过必改,善莫大焉”。凡此种种,莫不都是在乎一念之间,可以为善,亦可以转而为恶。 肖承远存心要使这位边陲使毒高手,能够不让他自己门人专美于前,而幡然苦诲回头,不仅对尔后青海之行,减少不少麻烦,亦为武林正道,增添一分力量。 所以,肖小侠平心静气,极其诚恳地说出上面的那一段话,本乎诚心,发乎实意,相信顽石也会点头。 然而,就在肖小侠如此谆谆言罢,对面的千毒神君卞言突然双眼暴睁,两道精光进射,头一仰,一阵呵呵大笑,只震得这寂静的夜色、荒凉的路上,一阵令人心颤的回声。 肖承远沉声说道:“神君如此大笑,莫非对在下之言,有所难予苟同之处吗?” 虽然这是两句极其随意说出来的话,可是在千毒神君如此震天价地笑声之中,却是有脱颖而出的意味,反而使千毒神君那一阵笑声,相形逊色。 千毒神君渐渐地收敛住笑声,忽然自己点点头,说道:“你肖朋友的一身武功,老夫倒是心服。只是,若凭乎此使老夫无言听命,此时非时,此地非地!” 肖承远敞声笑道:“神君此言差矣!肖承远何许人?胆敢要神君对在下无言听命?” 说到此处,脸色忽然一整,沉着语气,说道:“神君决心毅力,武艺才华,在当前武林,足可傲视群侪,若能行之正道,不仅是武林之光,抑且是苍生之福。故而在下才不惜冒昧多言……” 千毒神君没有等到肖承远说完,突然扬声大喝:“住口!” 这一声舌底春雷响过之后,千毒神君冷笑连声,朗声说道:“肖朋友!请你休要会错意,用错情,老夫话尚未说完,奈何你要如此善体人意?老夫说此时非时,此地非地,是要叫你明白,此时非三年前的时间,此地非三年前的洞宫山。肖朋友!你要明白老夫说此话之意,想不到你倒卖弄口舌起来,如何使老夫忍俊不止?” 肖承远摇头叹息,慨然道:“千毒神君!你也是边陲一代高手,奈何如此执迷不悟?洞宫山之会,并非在下功高无敌,而是由于正邪之迥然有别,自古邪不能侵正,今则依然。” 千毒神君冷呵呵地笑道:“武林之中,自古以来优存劣亡,有什么邪正之分?何况何谓邪? 又何谓正?老夫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位自命正道的年轻高手,如何闯过今日这优存劣亡的道理?” 说着话右手微微一拂,大袖从胸前一落,转过身,便向原来他站的树荫里走回去。 肖承远一见千毒神君这等神情,不禁为之一叹,心里暗自叹道:“纵使我能使顽石点头,只怕也无能为力使这位千毒神君回头苦海。他真执迷不悟,择恶固执。佛家讲究有缘普渡众生,看来还要众生自渡。” 肖承远已经知道自己的一番用心业归白费,当时心里闪电一转:“此人如此掉头而去,难保无诈,他若存心弄鬼,今日此地,便就将阿修罗教这等为虎作伥的爪牙,下手除去。如果他若不立意卑劣,则稍给薄惩,以观日后悔悟情形如仙?”心中主意决定,立即一抖丝缰,催马上前,口中朗声叫道:“千毒神君!你若如此执迷不悟,日后噬脐莫及,休要怨……”? 言犹未了,忽然胯下坐骑前蹄双失,一个闪失,几乎突然地将肖承远小侠给掀到地上来。 肖承远小侠倏地一惊,藉势马上一挺腰,两脚一甩蹬,一式极自然地“寒鸦赴水”,从马背上一掠而前,越过马头五尺,复又一沉身形,双足柱地一旋,再回头看身后那匹马时,只见那马已经满嘴白沫四脚微微划动了两下,便僵倒路上,立即死去。 这样一匹马一瞬之前,还是昂首顿足,神骏非凡,如何-瞬之后,便如此一声不响地死去?这个突然变化,在肖承远小伙心里一转,立即一个念头,闪过心间。 意动功行;神敛气收,肖承远小侠快得如同一闪,刷地一声,平空拔起两丈有余,一折身又落到那匹马的后面,自己两道眼神立即疑眸向前看去。 这时候,千毒神君正走到树荫边缘,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肖承远,冷冷笑了一笑,点头说道:“肖朋友!你受惊了?” 肖承远眼神从马尸体上一掠而过,沉声说道:“干毒神君!在下肖承远生平光明磊落,亦不愿妄自揣测于人。请你自己说明,我这匹坐骑,如此突然倒毙,是与你有关系吗?” 千毒神君呵呵地笑道:“肖朋友!算你聪明,你虽没有揣测,事实上与揣测一般无二。 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不仅是你这匹马儿倒毙在这路旁,与老夫有关,就是你肖朋友在这幽静的古道,撒手黄泉,魂归地府,亦与老夫有关。” 说到此处,他又仰头大笑,呵呵说道:“你看这四周,静寂一片,井无半条人影,你这一马一人,双双倒毙路旁,若不与老夫有关,尚与何人有关?” 肖承远此时知道千毒神君业已在暗中做了手脚,但是,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自己毫无所觉地被对方做了手脚。 但是,胯下坐骑倒毙道旁,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肖承远立即默运神功,周行全身,很决地搜查下一遍,但是,没有发觉五脏六腑有任何不适之处。 正是肖承远小侠,默运神功,搜查全身的时候,对面千毒神君呵呵地笑道:“肖朋友! 你觉得此刻如何?不过老夫仍然要佩服你,毕竟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功力非凡,较之你胯下那匹马,要高明多多,居然还能支撑如许时间。” 肖承远一听,果然对方是在暗中下了毒手,但是,肖承远已经不是第一次遭受到这种毒计的暗算,因此,就在这微一停顿之际,他已经明白,由于自己早年服过“朱仙果”,已经是百毒不侵之身。千毒神君哪里会知道这种内情,毋怪他还在那里沾沾自喜,扬扬得意。 不过,肖小侠虽然察觉到自己安然无恙,也禁不住心里既怒且疑。 他怒的是:千毒神君不但执迷不悟,而且用心阴险,卑劣无伦,竟然趁人不备之际,施以毒手,这等人还能宽恕吗? 他疑的是:究竟他在何时暗下毒手?而竟然使自己丝毫无察? 肖承远小侠当时也不说破,只是微微地一声冷笑,说道:“尊驾真不愧是千毒神君,不但为周身是毒,举止之间是毒;就是你的心肠,也是奇毒无比。只怕你这种阴毒卑劣的行为,难容于天意。” 千毒神君不禁打着哈哈道:“天意这次也有了例外,让你这位自命正道人物,先老夫而命丧黄泉,而且还要落一个黄沙暴骨,荒野孤魂。” 肖承远小侠依然平静地说道:“怪不得你要决心苦练十年,立志横行武林。如今三年时光,已经使你能够如此飞扬跋扈若是。” 千毒神君得意地说道:“三年有成,今日不过牛刀小试。肖朋友!你昔日如此名振一时,可曾想到今日?就以方才那一阵‘灭神死砂’,只不过是老夫三年之中,所练的一种。而且仅此一种,也只须要一摆手之间,便将你这位大名鼎鼎的‘苍虚秘笈’得主,断送在这荒凉古道之旁。” 说罢扬头一阵呵呵大笑,那一份得意的情形,已经暴露得点滴无余。 但是,千毒神君这一阵狂笑,正是笑在劲头上,嗄然而停。两道眼神,炯炯地瞪着肖承远,脸上的颜色.也在不断地千变万化。 千毒神君岂是糊逮之人?他忽然也想到自己的‘灭神死砂’,等闲人难挨七步,即使是内力精湛之人,也抵挡不了一盏茶的光景,便要神消魄散,百脉停顿而死。为何肖承远和他谈了许久的话,依然没有要死的模样? 肖承远小侠一见千毒神君这等模样,依然微微笑道:“神君三年苦练,埋名隐姓于北祁连,如今三年有成,想不到竟是在下肖承远首当其冲,为神君作了开发利市之人,真是幸也何如?” 干毒神君一听肖承远如此刻意嘲讽,知道“灭神死砂”出了毛病。他还不晓得肖承远小侠是百毒不侵之身,只道是肖承远小侠事先知道了防范,才躲过他这陡然一击。 当时厉声喝道:“好小于!你躲过丁死祸,还故意卖乖,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喝声未了,身上红袍无风自起,鼓起如伞,倏地闪电一式旋转,两只大袖也适时一齐拂出。 这一瞬间,声势果然惊人。不但狂飚大作,走石飞砂,而且在这一阵狂风当中,还夹着无以言喻的怪味,以及无数亮晶晶、光闪闪,细的有如牛毛,粗的有如碎石,形成一股汹涌的波涛,直向肖小侠迎头当面的扑下来。 肖承远口中刻意嘲讽,立意要使千毒神君,在激怒之下,使出全身家当,看看他究竟有何种能耐? 干毒神君果然激怒如狂,全力使出。肖小侠虽然深明自己仗着百毒不侵之身,但是他亦唯恐万一。 武林之中,许多成名数十年的高人,只因为在偶尔的不小心之下,一个万一的失误,乃造成遗憾终生。所以肖承远小侠,早就运用神功,护住周身百穴,当时一见如此情形,立即大喝一声:“来得好!” 右手一探,描金白玉折扇立即滑到手中,“刷”的一声,抖开扇面,运足七成功力,一式“横扫千军”呼地一下,划出半个大圆圈。 这也就是徒手过招,硬接硬架一样,没有丝毫取巧的地方。 肖承远小侠如此一招阵出,全凭内力逼出一股罡劲.“九天玄门大乘神功”的功力,也就立即显出高低。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这-声呼啸而过,立即眼前星光乱闪,嘶嘶乱飞,卷起一阵狂流,将千毒神君使出的那许多毒物,卷得四下飞舞,一齐都飘落到远不可辨的地方。而且,那一股劲道,却是源源而至,逼得千毒神君桩步浮动,腾、腾、腾一阵到退,退后七八步之远,才勉力沉桩定势稳下身形。 千毒神君断没有想到,自己苦练三年,依然无法抵挡人家一举手之间。一阵自惭失望之余,杀心又起,不稍停顿,柱地盘旋,立即就向树荫里退去。 千毒神君身形未起,只听到肖小侠叱喝一声:“哪里走!” 声到人到,但见玉扇一点,化为流星晶莹,疾如闪电地指向千毒神君的“笑腰”“凤眼” 两大主穴. 千毒神君无暇先退,只好先求自保。藉前冲之势一挫身腰,让开三尺。左手大袖一翻,带起一阵劲道,缠向肖承远小侠点来的玉扇。 肖承远小侠手中玉扇原式不变,只轻轻向上一挑,就听得“嘶啦”一声,半截的红袖,飞舞到数丈之外。 眼见得那柄描金白玉折扇,就要点中千毒神君的手掌,那一只手掌也就免不了要化为一阵肉浆血雨洒落一片。 就在千毒神君欲躲无力,眼睁睁地要伤在肖小侠的玉扇之下,忽然-个意念,闪上肖小侠的心头。描金白玉折扇不上而下,右手食中二指,却趁时而出,宛如铁钳,一把夹住千毒神君的脉门。 这几个动作,都是快如闪电,不及一瞬之间千毒神君半身麻木,成了肖承远小侠手下败俘。 千毒神君虽然心里既惊且惧,尤其心服肖承远小侠的神功无敌,觉得自己实在无法与人在功力上一争短长。但是,千毒神君这等人老谋深算,阴险无比,尽管内心如何紧张慌乱,但是,在表面上却是依然冷笑呵呵。 肖承远小侠当时问道:“卞言!以你的心肠和手段,我断然饶你不得,但是,我仍然还要给你一个反省回头的机会,以上体天道好生之德。不过,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千毒神君此时已经痛得浑身出汗,遍体生津,尤其额上的汗珠,有如黄豆大小,滚滚而落。但是,他仍然狞笑着说道:“肖朋友!你这种类似逼供的情形,老夫岂能回答你的问题? 何况老夫虽然败在你手下,心中仍有不服之意。”—— 第二十六章 肖承远接着说道:“如今我要问你两件事,你能照实说来,肖承远素来不愿斩尽杀绝,你千毒神君仍有回头向善的机会。” 千毒神君冷笑说道:“肖朋友!你以为像目前这种情形,老夫会回答你的话吗?” 肖承远沉声说道:“未及一合,你便束手落败,你可知道不回答我的问话,将会有何种后果?” 千毒神君眼睛一转,顿时满脸寒冰,厉声说道:“肖承远! 难道你不知‘三军可以易帅,匹夫不可以夺志’的话吗? 你如此威协逼迫,以为老夫会告诉你所要知道的事吗?“千毒神君如此态度突然强硬,倒是大出肖承远的意料之外。 他忘了眼前这位外貌凶恶、内心阴险的千毒神君,是如何老奸巨滑。反而以为他如此强硬,大有宁断不变的气概,因而心里不禁自然而起地发生一点好感。 当时肖承远缓着语气问道:“若依你之意,应该如何才能使你乐于回答?” 千毒神君斩钉截铁地即回答道:“使老夫心服。” 肖承远一听之下,不觉脱声而笑,点头说道:“心服而后口服,你说的极有道理,如若不服而言,是为协迫。但是,尊驾一招未满,束手落败,尚不能心服,将如何才能心服?” 千毒神君呵呵笑道:“肖朋友!你如此聪明,难道连这点道理都想它不穿吗?老夫卞言,外号千毒神君,生平以弄毒著称,一身功力尽瘁于施毒之上,这掌剑功力,自然失之偏废,何况遇上的又是你这位‘苍虚秘笈’的得主?如此情形,所长与所短相值,老夫如何能心服?” 肖承远闻言哈哈一笑,飘然后退两步,玉扇笼于袖中,点头说道:“难为你说得如此入情入理,在下为人是遇理而回。 不过,依照你如此说来,难道要我和你较量一下弄毒的功夫,你才心服了吗7“千毒神君此时露出得意的神情,也飘然挺身,向后移动了两步,微露出一丝狞笑说道:”老夫卞言既然是以理服人,自然不会说出无理之言。你肖朋友虽然武功高人一等,但是若论这弄毒的功夫,你在老夫面前无异是三尺孩提,老夫若要你较量这弄毒的功夫,倒变成老夫有意挟长欺短,落人以口实。“ 肖承远一听,千毒神君竟然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出意料之外。当时点头含着微笑说道:“如此依你之意,究竟要如何才能使你心服?” 千毒神君回手指着身后那几棵大树,冷笑着说道:“老夫在这几棵大树之间,设置了有三种暗器,肖朋友!当你穿过这几棵大树,而能安然无恙,老夫心服,愿回答你肖朋友任何问题。” 肖承远随着千毒神君的手指,向面前那几棵大树看去,虽在阴影之中,由于肖承远目力充沛,依然看得清清楚楚,七八棵大树参差错落,长在道路的两旁,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他看不出千毒神君在这几棵树之间,设置了何种剧毒机关? 不过,千毒神君既然胆敢如此开口,若无所恃,断然不会如此。 肖承远如此微微一怔之际,千毒神君立即朗声呵呵笑道:“怎么?肖朋友!你若是以为老夫这个条件太苛,无有必胜的把握,是否还要换过另外一种方式?” 本来肖承远确有顾虑之意,这种较量,比不得各凭本领一拳一掌的硬拼。正如千毒神君所说,数十年时光,都尽瘁于弄毒的功夫上,这弄毒的功夫,肖承远确是要自叹不如。 虽然方才一阵毒攻,肖承远仗着自己是百毒不侵之身,未蒙央害,但是万一另有剧毒,偶一疏忽,招致杀身之祸,岂非太不值得了吗? 但是,此时千毒神君如此一激,激起肖承远豪气干云,雄心万丈。立即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千毒神君!你休要如此激将于人。如果我肖承远不准备接受你这个条件,你这激将之计,也是徒然。不过如今我肖承远要让你明白一件事,那便是邪终不能侵正,尽管你有千毒一身,若是执恶不改,一意为虎作伥,到头来你不但不能毒人,反而要自食其果。” 说着话,描金白玉折扇一抖而开,贴在胸前,飘然迈步,便向前面那几棵树当中走过去。同时口中又接着说道:“我肖承远愿意以孑然一身,领教你这位数十年尽瘁于施毒的千毒神君,有何种不同于人的毒技,也好让你心服。” 千毒神君随即呵呵一笑,身形接连一闪,落身于树荫的边缘,双手一伸,远远示意,朗声说道:“肖朋友!你且慢向前行,先看看你这一关,是否已经闯过。如果连这第-关,都未能从容而过,这树荫之内,你不来也罢,更遑论令老夫心服了。” 肖承远小侠一听,心里一怔,听千毒神君言下之意,难道已经又施了手脚了吗? 正是肖承远如此微微一怔之际,千毒神君嘿嘿大笑,浑身红袍乱抖,指着肖承远面有得色的笑道:“方才你的坐骑应手倒毙道旁,而你却安然无事,那是老夫错估了你肖朋友的功力。 可是这回你只旧逃不了千毒神君的毒技了。“肖承远神色不变,站在对面安详地问道:”方才你已经许下三件毒器,以试在下功力的高低,为何此刻又如此口出狂言,莫非你又要背信食言了吗?“ 千毒神君狂笑捧腹,指着肖承远说道:“肖朋友!你忘了千毒神君的名号,岂是不易得来?若不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剧毒无边,老夫岂能当这千毒二字。” 肖承远小侠眼见千毒神君那种得意欲狂的神态,不由缓缓地说道:“莫非你已经动了某种毒器,而操有必胜的左券了吗?” 千毒神君傲然扬头说道:“老夫从不让对手糊里糊涂上黄泉路,要死也要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肖承远当时不觉为勃然,沉声说道:“千毒神君你若如此一味胡言,休怪我肖承远不给你三招毒器较量的机会。” 千毒神君摇手说道:“肖朋友!你等老夫把话说完,不过老夫劝你休要妄自提气行功,否则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到此处,千毒神君的两只眼睛。闪着精光。瞪在肖承远的身上。然后朗声接着说下去道:“当你肖朋友愿意接受老夫三招毒器之时,你已经中了老夫抖袖随风发出的‘百步断魂散’,这一点毒药,此刻已经藏蕴在肖朋友你五脏六腑之内,就算你内力深厚,百毒不侵,也熬不过这百步断魂的下场。” 肖承远小侠此刻对于自己的不怕百毒的情形,已经早有信心,一听千毒神君说了半天原来只是这样一件事,便微笑说道:“既然你我有三招毒器之约,趁在下百步之内尚未断魂之前,还请尊驾将余下的两件毒器,一并赐教,使在下也开一开眼界。” 千毒神君呵呵笑道:“肖朋友!你休要自作镇静,‘百步断魂散’非比寻常,即使你是金刚不坏之身,百步之内,也要你化成一滩血水。老夫若无这点自信,岂能和你赌这三招,你若不信,趁你未走百步之前,闭目行功,搜查全身百脉,看看是否有些异样?” 这几句话,又将肖承远小侠说得心里起了疑窦。他心里暗自付道:“千毒神君卞言原是个老谋深算的恶毒人,他若没有把握,岂能如此轻易和我订下三招之赌?莫非这百步断魂散真有些不同于其他毒物么?” 千毒神君两道眼光,一直瞪在肖承远身上,一见肖小侠有了疑惑之意,立即抢着大声笑道:“老夫方才说过,胜败之间,必须使人心服,决不会趁人之危,再下毒手。肖朋友!你在运功搜查之际,如果没有任何异样,我们再来试验这第二种毒器。 如果发现有任何异样,看看凭你肖朋友的功力,能否使它制而不发。不过……。 说着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干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肖朋友:如果你能在搜查之余,能护住百步之外尚不断魂,老夫少不得要承认输了第一招,而且,还要奉赠解药,使你肖承远体内余毒,清除净尽。” 肖承远当时心里闪电一转:“我何妨先自运行功力,搜查全身,以防万一?” 想到此处,两道眼神自然向千毒神君身上一扫,没有料到千毒神君接得更快。飘然向树荫深处移动身形,并且口中还说道:“肖朋友!此刻你放心行功搜查,老夫远离此处二十丈,静候你行功回神,然后再作定夺。” 随说随向路的那一头,疾驰而去。 夜深、月昏、视力模糊,虽然肖承远小侠目力充沛,转眼也觉得千毒神君的身形,逐渐隐去。 肖承远正待缓缓坐下来,阖目敛神,运行功力,搜查全身,忽然,一丝意念,顿袭心头:“千毒神君当年既能假冒百毒尊者,试探中原武林虚实,在洞宫山助纣为虐,这等人尚有何道义信实可言,为何他今天变得如此论情讲理?” 这一丝意念,刚一袭上心头,不由得浑身一震,霍然双眼遽睁,再向前面看去,那里还有千毒神君卞言的踪影? 肖小侠不由地顿足恨道:“我怎么这样死心眼,看不出一点破绽?卞言他分明是施毒无效,而又一招被擒,才故作姿态,施出缓兵之计,以求脱身。哼!我不相信你会逃脱掉,阿修罗教的虚实少不得要在你卞言身上,追查个水落石出。” 恨声未了,轻微长啸,垫足长身,平拔起身,向前穿去。 这一穿身之际,人似脱弩之矢,从那七八棵大树之间,疾穿而过。 可是,就在肖承远如此凌空半身穿越之际,忽然眼前仿佛有-条黑色细条,拦住去路。 一则在这样昏黑夜晚,一条黑线,不易看得清楚。再则肖承远小侠心存愤怒,去势太快,等到他看到这一根黑线拦住去路的时候,已经触及那根黑线。 当时肖小侠心里暗叫一声:“不妙!只怕着了道儿!” 说时迟,那时快,肖承远业已长吸一口真气,伸腿沉桩,硬将去势煞住。右手早已将描金白玉折扇取在手里,捧在手中,刷地一声,一抖而开。 这些动作,在肖承远小侠而言,都是以快得如同一瞬的速度,闪电而行。可是,就是肖承远如何眼明手快,就在他沉身下落的一刹间,从周围七八棵大树之间,一阵轻轻地嗡嗡之声,不下数十枚暗器。一齐猬集而来,都向肖小侠身上飞去。 无须说,这些暗器不仅是狠,而且是毒,又是如此猬集而来,立意要将肖承远小侠,一举击毙在这几棵树当中。 肖承远小侠倒不愧功力精湛,内力深厚,临事不乱。明知道由于自己一时的疏忽,丧失一瞬机先,招来危险,但是他依然沉着非常。当时描金白玉折扇随势挥出一招“横扫千军” 的群斗招式,左手反掌一掠向下,脱口舌绽春雷,大吼一声:“去!” 这样一扇一掌,两招双式,不仅力道万钧,而且气势惊人,狂飙如潮,顿时将周围飞来的数十枚暗器,卷出数丈之外。 可是,当时在肖承远小侠的心里,顿然起了惊意。 这数十枚暗器,若论平时,在肖小侠如此一扇一掌之下,早就应该卷得无影无踪,如今却只卷到数丈之外,还在那里破空作响。只有在一种情形之下才会如此,那便是暗器本身是旋转飞行,一扇一掌之力,直扫之下,才未能将之卷走得很远。 果然,肖承远这一份惊意未了,周围破空之声又起,虽然没有方才来势之多,但是来势之疾,分明与方才并无二致。 这是什么奇怪的暗器?肖承远已经没有时间来多作思考,描金白玉扇二次又再扇起,上掠“风卷残云”,下扫“流水归宗”,两招分走上下,闪电流星,忽又疾收一招,巧演一招“大海捞针”,玉扇仿佛使的是一招“粘”字决,觑准一枚正要飞去的暗器,单挑独送,硬将一枚旋转飞行的暗器,点进树杆之内。 其余的暗器,也都在两式玉扇巧招所激起的涡流中,带飞老远击落地上。 肖承远小侠收扇停身,凝神注目,稍待四周一无动静之后,才缓步上前,朝那棵树杆上看过去。 这一看去,不由肖承远小侠一惊之余,几乎脱口叫出声来。 原来这枚被肖承远用内力点嵌在树杆上的暗器,竟是最近在江湖上历次出现,而且惹起无限风波与无限猜疑的“毒杨花”。 这一个突然情况的转变,一时间,几乎使肖承远小侠无法想象其中的真假虚实。 武当山之行,好不容易已经知道“毒杨花”的突然出现,是与崂山五老有关。至于为何会为崂山五老用来杀人害命,混淆视听?肖承远也还是漠然不解。此次崂山之行,虽然为应崂山五老端阳之约,但是趁机察访这“毒杨花”的内情,倒是成了肖小侠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谁又能料到,在崂山未曾到达,疑团未曾获释之前,又增加了一阵难解的迷惘。 千毒神君卞言是久呆边陲的魔头,虽然他曾经假冒百毒尊者之名,深入中原,但是,他对无极门可以说毫无来往关系,而且也无由发生任何关联,他为何会使用这种无极门失传已久的“毒杨花”? 崂山五老滥用毒杨花已是令人难以捉摸其道理之所在,如今千毒神君卞言也会使用“毒杨花”,难道他与崂山五老也有关联么?但是,阿修罗教是何等跋扈狠毒,他岂能容得千毒神君如此脚踏两家船,骑墙不定? 这一连串的疑问,使肖小侠立即获致一项定论:“千毒神君卞言不管他是如何获得‘毒杨花’这等暗器,他如今与江湖上这些层出不穷的奇案,已有了难以解脱的牵连。因此,越发地要抓住他,问个清楚明白。” 这一刹间的心里意念已定,肖承远振臂蹑空而起,起落之间,远达两三丈开外,几乎是提足七成以上的功力,展开“陆地飞腾”,夹杂着“八步登空”,轻功揉合着脚程,向前急进而去。 夜深了,昏月已经西沉,只有流星在云缝里闪着微光。 在这样的荒凉寂旷的深夜,只有肖承远小侠一人,势如奔马,式若鹰隼,起落飞腾,飘风落叶,在古道上向前追踪。 肖承远小侠的心里,有如此两点理由自信,支持着他如此急奔追赶。 其一:千毒神君卞言虽然巧言欺骗,得以遁去,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成名多年的人物,如此仓促而去,已经是羞愧无尽,相信他不会岔入小道,或者藏身路旁,来苟延自己生命,所以卞言逃走,必定是沿着这条大道,向前奔走。 其二,肖承远他自己相信,凭着自己的脚程,加上他的-身轻功,相信不出顿饭时间,定可追上千毒神君。 这两点自信,虽然未尽然就是千真万确,但是,人在气愤急怒之时,一经决定之事,既难能再三思考,更难能轻加改变。 肖承远小侠如此-阵急奔,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只见到东方已经透出鱼肚白,一夜行程,业已到村鸡破晓的时分。 肖承远小侠心里止不住暗暗的奇怪,忖道:“如此一阵急追,为何没有看到一点踪影? 难道方才在古道之旁,一招落败是千毒神君有意骄敌吗?难道是我错估了他的功力?” 心里正是疑思不定,忽然前面约有二十丈远近,立着一个人。晓色蒙蒙,虽然看不清二十丈之外的人形,但是,那矮矮的身材,却是有似千毒神君卞言。 肖承远心里一震,脚下正要加劲,向前赶过去。忽然身后不远又传来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 这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来势极为快速,仿佛还不止一个人,而且武功都极为精湛。肖承远当时心里一动,脚下稍微一迟缓,心里立即闪电一转:“深夜古道,夜行人急奔,虽然必是有急事,但是,在江湖上说来,倒也是常事。只要与我无关,此时我也无暇理会,还是前面千毒神君要紧。” 意念一决,脚下一加紧,顿时恢复如矢之势,直向前扑去。 二十丈的距离,在肖承远小侠如此急赶之下,何消片刻,几个起落之际,已经逼近那位矮矮胖胖身材的人。脚下未停,右手早已扬起,巧演一招大擒拿术的手法,正要下扑向前,忽然一惊而觉,右手立收,真气一泄,沉桩落步,相隔那人两丈站住,双手抱拳当胸,朗声说道:“原来是……。”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那人早就笑呵呵地接着说道:“肖承远!你娃娃倒是信人,明日端阳,今日尚未曾破晓,只身赴约崂山。不过崂山还有一点不近人情的规矩,少不得还要你娃娃暂时遵守一下。” 原来对面说话的人,不是设计而逃的千毒神君,而是在青阳镇附近,锡澄大道边与肖承远小侠,互对掌力的矮老人。 肖承远在数丈之外,一眼看到这位崂山五老之一的怪老人,当时一收身形之际,心里也随着想道:“怎么?难道我已经到了崂山了吗?”‘及至这位怪老人如此拦住一说,肖承远这才知道自己这半夜奔驰,千毒神君追丢了,倒是逗到了崂山。但是,他又奇怪既然天未破晓,为何这位老人竟然在此当道而立? 肖承远心里奇怪,人却未曾稍停,立即说道:“武林之中,素重信义二字,何况与长者之约,肖承远岂能有所延误?不过,方才闻听说道:崂山尚有规矩,肖承远不明,尚希不吝指教?” 这几句,已经将肖承远小侠不讥不卑的态度,表露无遗。 显然较之青阳镇附近订约之时的态度,有了改变,而这改变的原因,自然与他在武当山三清官所听到的事实,有极大关连。 那位矮胖老人冷哼了一声,接着呵呵地笑道:“入境问俗,你娃娃这一问。问得颇有道理。崂山规矩,说来也非常简单,就是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崂山禁地,去此深入一步,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肖承远轻轻地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如此在下此刻是否已经闯入了禁地?” 那矮老人点头说道:“娃娃!你已经深入崂山禁地五十余丈,按律应当自点死穴,还要留尸山下,喂饱饿鹰。” 肖承远闻言哈哈大笑,点头说道:“这个禁律倒是新鲜,只是新鲜得有些不近人情。在下肖承远今日已是深闯禁地,但是倒还不想自点死穴,去喂那崂山饿鹰,但不知按崂山之律,又当如何处置。” 那矮老人一点也不为肖承远这种语气所触只是怒瞪两只眼睛闪着慑人的精光,瞪在肖承远的身上,深深地说道:“娃娃! 你且让老夫为你说个明白,然后再告诉你当处之罪。“肖承远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是身陷虎穴,但是,肖承远小侠心里也更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少林武当两大门派都伤在崂山五老之手,其中连累着一个无极门,不仅是几乎满门皆灭,而且还背着黑天的大冤枉。 这是武林之中近百年来少见的一宗大血案,肖承远小侠若不弄个水落石出,还谈什么扫荡群魔,以安定武林为己任? 所以,当时他对于这位崂山五老之一的矮老人,早已经存下不得善罢干休的心理,当时他只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崂山五老虽然并不名振宇内,誉播当今,但是既然以五老自居,必然文事与武功俱备,所订的规律虽不近人情,想必也煞费一番心思,肖承远亟愿一听,以长见闻。” 那矮老人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指点肖承远说道:“怪不得我们老大一心要想收服你,再三叮咛,要对你宽容,果然你娃娃不仅是武功出众。你这胆色豪气,更是令人可爱。就是老大不曾叮咛,老夫也要手下留情。” 肖承远哼了一声,心里想道:“当初在锡澄道上互对一掌你我平分秋色,甚而你应该自己觉得,势走下风,如今还吹它作甚?” 肖小侠虽然心存厌恶,但是,他毕竟是-位忠厚之人,尖刻阴损之言,不惯于出口。所以,将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 那矮胖老人却自扬声说道:“你娃娃若是明日端阳来到崂山,你是应约而来,崂山之上通行无阻。不过,未到端阳你先来此地,是谓触犯禁律。” 肖小侠不耐烦地朗声说道:“在下已经明了,犯着当自点死穴。但是肖橇远目前尚无自寻死路之意,又将如何?” 那矮老人说道:“那是自然,是凡触犯崂山禁律之人,甚少有人自愿下手,不过崂山自有执行禁律之人,来为这些触犯禁律的人代劳。而且,这代劳的方式,也还要因人分等,方式各有不同。” 肖承远冷冷地笑道:“但不知像在下肖承远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武林末学后进,不知要用何种方式为在下代劳?在下倒要洗耳恭聆。” 那矮老人说道:“娃娃!你倒不必自谦,像你这位‘苍虚秘笈’的得主,这代劳的方式,自然要列为一等。娃娃!你且看来。” 说着话,随手一挥,就在矮老人身旁两侧,一阵黑影晃动,采取一个半圆形,将肖承远团团围住。 肖承远小侠早在他一挥手之间,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位矮老人的身旁两侧,站着二八一十六个彪形黑衣大汉,在这些黑衣大汉面前,各架着一具茶碗粗细的黑黝黝的筒子,全都是凝神作势,大有一令之下,蜂涌上前之概。 当时肖小侠朗声笑道:“倒是没有想到崂山五老如此抬爱在下肖承远,摆出这种场面,要代我执行一死。只是肖承远生平但知服理,而不知其他,虽然崂山如此慎重其事,在下少不得还要凭手中折扇,自不量力,要小作势扎一番了。” 说着话,脸色一沉,手中描金白玉折扇一晃而合,摇指着那一十六个大汉,带着一分不屑之意问道:“那岂不是为了在下肖承远,而坏了你们唠山的禁律了吗?” 矮老人冷呵呵地说道:“方才老夫不是已经说过,老大要对你娃娃特别宽容,这就是特别宽容的一种。念在你娃娃是应约来到崂山,虽然触犯了崂山的禁律,于理尚有可原之处。” 肖承远冷笑道:“好一个于理尚有可原之处,想不到崂山今日尚有道理可讲。” 那矮老人没有理会肖承远小侠这两句冷言讽刺,尽管自己说道:“但是你娃娃触犯另外一个大忌,却是难能饶恕。” 那矮老人说到此处,声音突然一沉,厉声说道:“当初约你娃娃前来,只是限你一人,你暗带同伙,于约不合,这一桩大错失,断难容你。” 肖承远一听矮老人如此一说,心里突然一动,立即闪电想到:“方才我曾经听到有人衣袂破空,事后遇到这位矮老人,心神贯注,忘记这件事,难道这几个人已经随我到了这崂山禁地了么?如此说来,我虽然不知道来人是友是敌,至少不是崂山一派的人物,应毋庸疑议。” 肖承远心里正在如此凝神一念,对面那位矮老人已经断喝说道:“纵然能饶恕你娃娃,随来之人也断难放纵。” 说完话,突然一掠身形,大袍掀处,向后倒退两丈,右手高举,还没有放下,肖承远当时心里一阵突发的紧张,玉扇一抖,随即大喝道:“身后的朋友,小心注意!” 言犹未了,描金玉扇顺在右手翻起一招“细数银河”,扇面抖开,荡开劲道,将通往身后的道路,整个封在这一招“细数银河”的扇式之内。 肖承远小侠虽然不知道对面那十六个大汉,面前架设的筒子,里面装的是何种利器,但是,他可以揣想得到,这一定是奇毒无比,而且是其狠无比的暗器。 所以,他急切中施展开这一招万象扇法中的纯守的格式,他要倚仗着自己的九成内力揉合着“九天玄门大乘神功” 不管对面来的是何种利器,都要将之挡落面前,保住身后人无伤。 就在肖承远这一招“细数银河”的招式,尚未展开;对面那位矮老人的右手,还没有落下来之前,这一瞬间的空隙,突然“铮”地一声,叮咚一响,弦音突起夜空,宛如深谭坠石,响彻远近。 肖承远小侠一听之下,不由地大喜,脱口叫道:“碧玉琵琶!绿忆!……” 如此叫声未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叮叮咚咚的琵琶弦音,像是-阵碎玉沉珠,使人入耳动心,心神为之摇曳不止。 就在这弦音刚刚嘎然而止之际,一条人影,从肖承远小侠的身后倏然而落,像是一叶绿荷,萎落在面前,随着一声:“承哥哥!” 来人可不正是绿忆姑娘吗?在这微微的晨曦之中,可以看出这位姑娘丰韵依旧,丽质依然,只是在清秀的眉梢,掩不住有一股喜悦的情意。 肖承远小侠上前一把抓住绿忆姑娘的一双柔荑,也充满了喜悦惊奇与关切,急急地问着说道:“绿忆妹妹!你怎么来到这里,同行的还有何人?” 绿亿姑娘低头望着胸前的碧玉琵琶,还没有回答,顿时身后又是人影一闪,一阵笑呵呵地说道:“老兄弟!除我老化子,还有谁会这样劳碌成性啊!” 肖承远依然握住绿忆的双手,只是抬头向老化子含笑说道:“老化子哥哥!你的消息忒也灵通,你的脚程也真快……” 刚-说到此处,突然脸色一变,闪电一转,松开双手,描金白玉折扇早己顺在手中,呼地一声,挥出一招“云断巫山”,劲风起处,没有声息,只见三点细小的黑影,被玉扇如此一扫之下,震飞三丈开外。 绿忆姑娘咬牙说道:“崂山之人,只会用这等无耻的暗器,偷袭于人吗?” 绿忆姑娘说这两句话,与肖小侠挥扇却敌的动作,相隔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是就在绿忆话音未落之际,只听“哔叭”、“哔叭”、“哔叭”一连三声,凌空震耳,被肖小侠扇震飞的三枚暗器,竟在半空中爆裂而开,随着竞燃起一绿幽幽火焰,飘在半空中,像是三盏明灯,将周围数丈之内照得通明。 肖承远和绿忆都惊诧不已,心里暗暗称奇。 老化子宋允乎,却在一旁口中喃喃地说道:“这事有些蹊跷!这事有些蹊跷!” 三个人如此同感惊诧之际,忽然对面传来老而苍劲的声音,朗朗地说道:“肖承远小朋友!你看看你们的面前。” 肖承远和绿忆,以及老化子这才惊异到那位矮胖老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而这说话的人,也不知藏身何处。他叫他们三人看看面前,究竟要看些什么? 三个人同时将眼神移到前面不远处,原来那十六个大汉,此刻都鼻孔流血,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 肖承远小侠还没有说话,绿忆姑娘一昂首,冷哼一声说道:“看什么?只许你们暗算偷袭,就不许别人自已防卫吗?他们都是伤在姑娘的碧玉琵琶弦音摧神之下,若以为有什么不对,尽管划上道来,姑娘既然来到崂山,还能不领教一二么?” 绿忆姑娘如此朗朗而谈,肖承远小侠却是听得微微皱眉,两道眼神,更是不停地注视着面前不远的那十六具尸体之上。 此时对面却传出一阵嘿嘿呵呵地大笑,接着说道:“女娃娃!你说得对极了!老夫亮出三颗‘霹雳天灯’,就是要让你娃娃验明正身,已无讹错。你既然如此说来,倒是正好。本来明天端阳,老夫约的只有肖承远小朋友一人。你娃娃总算是南海老婆子门下,算你增加一个。” 老化子没有等到对方说完,便哈哈地大笑道:“我老化子生平都是不请自来,你们不用约我,明天这份热闹,老化子还是照凑不误。崂山禁律虽严,对于我这百无禁忌的老化子,想必不会拒人干里之外吧!” 老化子这一阵恢谐自语,却是明明说出明天也是必定准时而来。 但是,老化子这一阵谈谐笑语,却没有减少对方那种认真的气氛,紧随着老化子这一阵笑声之后,对面的人却是冷酷无情地说道:“你这个老叫化子头,自然也是名列册中,因为,你毕竟是一帮之主,崂山五老岂能使你漏网?不过……” 老化子纵声大笑接着说道:“有什么‘不过’?你们欢迎我老化子来,我也是来;不欢迎我老化子来,我也是要来,我是来定了。” 对面的人声冷冷地说道:“凭你老化子头那点功力,还配如此说话吗?是否觉得有些自吹自擂,言过其实?” 老化子呵呵笑道:“我老化子有自知之明,凭我这点功力,上不得崂山诸位的法眼,不过,老化子有一个好保镖,大概就可以保我毫发不伤。” 言犹未了,半空中那三颗“霹雳天灯”,遽然熄灭陨落,乍明遽暗,顿时一阵漆黑,就在这瞬间,对面又传来人声,微带着不屑之意,冷笑着说道:“有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好吧!明日端阳,崂山迎宾大宴上,少不得要请你这位老化子头参加。” 说完话,声音戛然,周围没有一点动静,看不出这发声的人,究竟藏身何处?何时隐向离去。 不但是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没有看出任何一点破绽,就是连老化子这等老练江湖的鬼精灵,也是茫然一窍不通。 曙光乍露,晓雾渐褪,静寂依然的崂山,没有一点鸟语,没有一点鸡啼。在这样静悄悄的早晨,崂山更显得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沉。 老化子适时地朗朗笑声,对肖承远小侠说道:“明天端阳,我们才是崂山的宾客,今天人家不欢迎我们,还是暂时离开此地的为是,入境随俗,虽然崂山的规矩是个陋规,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等到明天,看他们还有什么推托之词。 说着话,老化子微微一使眼色,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知道老化子哥哥有话说,再则崂山虚实不明,也应该多作慎重。 于是两个人便随着老化子,昂然离开崂山,向回程路上走去。 刚一下得崂山,老化子脚下突然加劲,去势如飞,宛如流星赶月,看样子老化子是使出了“雪地飘风”的看家本领,展开功力,向前奔驰。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也不敢稍有怠懈,也立即展开身形,紧随在老化子身后;一口气赶出一二十里地。 突然,老化子脚下一缓,一转身向身旁不远一个孤立的小山丘上过去,走到山丘之上,长嘘了一口气,回头笑顾肖承远和绿忆说道:“此地孤峰高耸,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崂山眼线之中。” 绿忆连忙说道:“既然崂山有人暗中盯住我们,又何必置身于这样易于被人发觉的地方?” 肖小侠来到此地,转而向老化子含笑问道:“老化子哥哥! 崂山五老果然会派人来暗算于我们吗?而且,这种暗算的伎俩,竟然是值得我们如此防范吗?“ 老化子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你那封十万火急的传书,虽然没有说得很详尽,但是,你这次的经过,老化子已经略略知道了一二。” 肖承远当时急着说道:“老化子哥哥!我拜托你的事,你都已经为小弟办到了吗?” 老化子摇头说道:“没有!两件事,一件也没有做。” 肖承远一怔,连忙说道:“老化子哥哥是觉得有何欠妥之处,抑或是小弟那一封书信里,没有说明白?” 老化子说道:“小兄弟!不怕你感到惊奇,老实说,你所顾虑的两件事,固然是当务之急,但是,更重要的更火急的是你自己的安危。” 肖承远此时倒真地意外一惊,瞠然良久,才摇摇头说道:“老化子哥哥是关心到小弟来到崂山的安危吗?其实,崂山五老究竟高到何种地步,尚难断言。小弟前来此地即使不能除魔如愿,但是力求自保,老哥哥能信得过小弟否?” 老化子笑嘻嘻地说道:“小兄弟!‘苍虚秘笈’的武功,虽不能断言绝后,至少是武林空前,小兄弟得天独厚,又蒙玉扇老前辈开顶授功,这武功一项,老化子还能信不过你吗? 不过,小兄弟!你可曾想到过,崂山五老武功如此之高,竟然在武林之中,无人知道五老为谁,岂有此理?其中不是有诈,还有何疑?” 肖承远点点头,老化子又接着下去说道:“老化子以为崂山五老,必定是武林中所熟悉的人物,至少在数十年前是众所周知的人物,只不过是如今数十年后,渐渐为人所淡忘了而已。” 肖承远惊问道:“老化子哥哥已经知道是何人了吗?” 老化子呵呵笑道:“我只是一种‘想所当然’的推想,凡是逃不出‘道理’二字,据理推论,虽不中亦不远矣!崂山五老能使少林武当两大派的掌门折败在手中,这武功已是臻于化境,可以称绝武林,像这等武功若说武林之中,无人知晓,岂非断无此理吗?” 肖承远想了一下,说道:“如今隐居山林海陬,不走动江湖的异人,还不知有多少,我们又何尝认识?” 老化子大笑说道:“小兄弟!你真是迂腐得很,试问像崂山五老这等野心勃勃的人,他们会是隐居山林不闻世事的人吗? 因此,老化子断定他们一定是武林之中一度闻名的人物,只不过是一时失意,才隐居起来。如今又练就一身奇特功力,再次出世,易姓更名,以求搅乱武林。小兄弟!你试想,一个人连姓名都可以变更。尚有何事不可为?“肖承远点点头,他觉得老化子哥哥说的不无道理。 老化子又接着说道:“所以我接到小兄弟的书信,才知道小兄弟只想到别人的安危,而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小兄弟!你这种舍己为人的忘我精神,老化子固然是钦佩,但是,却放心不下。我没有办法再照着你的打算,去跑一圈三山五岳,便匆匆忙忙地约了绿忆姑娘,星夜兼程,赶到崂山。” 绿忆姑娘这时候,才轻轻地接道:“承哥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化子哥哥顾虑得是对的,我们前来至少可以多两人的眼睛,防止他们卑劣的暗算啊!” 肖承远当时一伸手,抓住绿忆的柔肩,摇着说道:“绿亿! 你如此说话,岂不是令我无地自容吗?你和老化子哥哥如此赶来,我只有觉得感激和高兴,难道我还不通情理的怪你们来的不对不成?“老化子忽然呵呵大笑说道:“小兄弟!暂时不要谈崂山之事,目前有一件比崂山更重要的事,急待速做。” 肖承远和绿忆当时都一愕,难道又有何种意外发生?比崂山这宗疑案,更令人难以对付吗?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如此一愕之际,老化子却纵声大笑,从身上那许多褡缝口袋中,取出许多东西:有烤得金黄、油质透肉的整鸡;有红烧成块,余香扑鼻的牛肉;有炒得焦黄的花生米;有烙成千张百页的薄饼。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一见,止不住脱口叫道:“老化子哥哥! ……“老化子呵呵笑道:”此时此地,还有何事比止饥止渴更为重要。“肖承远也笑着说道:“老化子哥哥真是想得周到,小弟被你如此一说,早已经饥肠辘辘,饿火中烧了。” 绿忆姑娘也笑着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老化子哥哥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果腹的食物? 老化子哥哥真是有些神出鬼没的功夫。”“老化子呵呵地笑得很得意,道:”姑娘!讲功夫,那只有你们这些武林后起之秀,常言道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不过如果讲到这偷鸡摸狗的把戏,老化子事在当行,倒是有一手。做化子,就有这点好处,别人是吃四方,我们吃十方。“1说得肖承远和绿忆姑娘都止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老化子兴致特别高,又扭开身上背的大葫芦,一阵洒香扑鼻,引人垂涎。老化子捧着酒葫芦笑道:“小兄弟!有洒菜,万事丢开,等待酒醉饭饱之后,再谈别的事。” 本来肖承远并没有将崂山的事情,当作是一种危险,只不过是他在怀疑方才老化子哥哥所讲的那儿句话,推论起来,崂山五老会是何人?数十年前的武林掌故,虽然肖小侠没有亲身经历,但是,重大的事故,多有传闻,岂能毫无印象?“例如说;六剑一仗会秃鹰,各大门派围剿阿修罗教,这是数十年来,武林中两件大事。 但是,秃鹰西门番已经远走西域,而且他为人狠毒有之,而阴险不足,断不是崂山五老这种作风。 至于阿修罗教的余孽,虽已在青海死灰复燃,似乎与崂山五老,尚未连成一气。除此之外,尚有何人? 肖承远确是一直为这件事感到迷悯,如今老化子哥哥这样开朗一说,肖小侠也笑着接过酒葫芦,骨碌碌地喝了一口,抹着嘴说道:“老哥哥此话,说得对极,有酒在手,万事丢开。 不过,丢开的是明日的崂山之会,其它的事情,可不在内啊!“老化子大笑说道:”当然!当然!儿女私情并不在内。“ 这一句笑话,把绿忆姑娘的脸都说红了。 肖承远小侠却是含着微笑,握住绿忆的手,轻轻地问道:“绿忆!怡红妹妹她可好吗?” 绿忆姑娘点着臻首,深情地望着肖小侠,说道:“怡红姐姐她很好!若不是我师父拦住,她还要随我前来崂山看望你呐!” 肖承远小侠含着歉疚的微笑,不住地摇摇头,转而又向老化子问道:“括苍总坛出此大故,我真担心着凤姐姐。老化子哥哥这次来到此地,我凤姐姐和蓝妹妹她们可知道吗?” 老化子咕噜噜地猛灌了一大口酒,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说道:“小兄弟!你那位凤姐姐真是女中丈夫,巾幅豪杰,她的许多行为,会让那些不长进的须眉男子为之愧煞。” 绿忆姑娘接口说道:“我凤姐姐天纵奇才,当今武林确是少见。” 老化子说道,“她回到括苍山,面临着那重大的变故,她能够节哀顺变。她曾经在青龙帮总坛当众宣布,青龙帮决心解散,但不是目前,而是等到老帮主的仇人寻到之后,报了这种不共戴天之仇,青龙帮便立即告别江湖。目前她将青龙帮整顿得虎虎有生气,严密有如天罗地网,我老化子曾经叹息,如果石老帮主当年也是如此励精图治,青龙帮何至有此重大变故?” 肖姑远小侠也点头叹道:“石老伯父为人正直仁慈,竟然天不假年,我若不能使凶手授首;不仅我私人仇恨未报,即是武林正义真理,又将何在?” 老化子点头说道:“这次老化子临行之时,凤姑娘和珍儿同样的有一个叮咛,要小兄弟遇事小心,少凭意气。另外还有一个希望,就是希望小兄弟你大破阿修罗教的时候,她们两姐妹能够各仗宝剑在你身傍。” 老化子说到此处,咕噜噜又喝了一大口酒,摇摇头说道:“小兄弟!谈来谈去,还离不了这些拳掌刀剑,老化子没有谈兴了。” 说完话,捧起酒葫芦,对着自己的嘴,咕噜噜地一气喝个不停,一葫芦美酒,就在老化子如此一口气之下,喝得点滴无存。 放下酒葫芦,老化子眯着一双醉眼,喃喃念道:“我醉欲眠君且……” 话尚未说完,放身便倒,倾刻鼾声大作,熟睡如泥。 绿忆姑娘皱着眉低声说道:“老化子哥哥酒量如海,千杯不醉,为何今日未饮多少,便醉倒如此地步。” 肖承远也皱着眉头,凝目注视着老化子,但见他头上汗水滚滚,热气腾腾,脸上的气色,在安详中有一种特别神情。 当时肖小侠恍然点头说道:“绿忆!我们且在此地留神为老化子哥哥护法,小心对他有了惊扰。” 绿忆一惊,也低头注视着老化子说道:“承哥哥之意,老化子哥哥他是藉酒行功吗?” 肖承远小侠点点头,说道:“老化子哥哥生平虽然是嗜酒如命,但是,喝酒却是他的功力之一,记得那年在金陵初遇碧眼书生的时候,老化子醉应可掬,却是功力十足,几乎使那位鬼眼婆婆的高足,在酒楼上众目睽睽之下出丑。所以,老化子哥哥绝不会无端醉倒,熟睡如泥的。” 绿忆姑娘也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明天端阳,崂山之会,少不了有一场硬拼恶斗,老化子哥哥趁这个机会调息养神,养精蓄锐。”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默然不做一声,各自相背而坐,凝神注视着四周。 四周,阳光明朗,树荫处处,微风掠过树梢,带出轻轻的呼哨,也传来断续的初夏蝉鸣。虽然没有江南的初夏那样令人感到娇慵与浓腻,这里也没有那种“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情调,但是,却有江南罕见的初夏的凉爽。 这里原野山岗,还绿得不浓,有春天的意味,也更有夏日晴朗。远远的路上,偶或三五行人,都是那么悠闲地赶着骡车,在黄沙古道上,踟躅地慢慢走着,一切是那么宁静与朴实,这些景色,落到肖承远小侠的眼里,心里便自然地起了一种莫明的感慨。 他总觉这种宁静的、安详地,朴实的生活,如果要让那些武林中的不肖之徒,从而扰乱,那真是像一幅名家手笔的画,被人任意涂抹,一样地令人感到惋惜与愤慨。 肖承远小侠正要回过身来,把自己这种心里的感受,告诉绿忆,让她也和自己有着心语的共鸣,灵犀的互通。 忽然,老化子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肖承远小侠一见,不觉脱口说道:“老化子哥哥! 你不是正在调息行功吗?为何如此快速就功毕醒来?是小弟和绿忆惊扰了你吗?” 老化子笑嘻嘻地摇摇头,绿忆姑娘忽然叫道:“老化子哥哥!你怎么一身衣衫都湿透了?你方才倒底是醉酒?还是行功? 怎么会出这么多的汗?“ 老化子用手揩去额角上的汗珠,笑嘻嘻地说道:“姑娘! 依你之见,老化子究竟是醉酒?抑或是行功?“绿忆天真地摇摇头,含着微笑说道:“按理说,老化子哥哥好比前人李太白,太白斗酒诗百篇,酒愈喝得多,诗句愈是源源而来,永不枯竭。老化子哥哥一生功力半是浸淫在酒上,酒愈喝得多,功力愈深厚,因此断没有酒醉之理。不过方才老化子哥哥放头便睡,如今又是汗出如浆,又不像是行功模样,绿忆要是猜得透,也不会来问老化子哥哥啊!” 老化子一直静静地听着绿忆姑娘,到最后老化子才呵呵大笑而起,拍着自己的肚皮,豪迈地说道:“姑娘!你几时也学会了如此捧人?老化子这顶高帽子一戴,头重脚轻,非要栽跟头不可。老化子怎能比得上李太白?这位酒仙天上有灵,真要点滴不饮,羞与为酒伍了。” 绿忆笑着说道:“难道说绿忆这点怀疑,是毫无道理吗?” 老化子连声说道:“有理!有理!至于老化子究竟是醉酒还是行功?在说明这件事以前,老化子首先要提出解除禁令。” 绿忆听的一怔,正待问是什么禁令,肖承远小侠已经接声笑道:“老化子哥哥是要谈崂山的事情,是吗? 老化子呵呵地说道:“并非老化子出尔反尔,而是绿忆姑娘问到老化子醉酒行功之事,非要牵涉到崂山不可,那就只好废除这项禁令了。” 说到崂山,绿忆姑娘不期而然地全神贯注起来,虽然她随老化子匆匆地赶到崂山,对于崂山的一切实在是知道得太少。 如今她听老化子说是与崂山有关,知道不是轻易说出这句话。 老化子是个地理鬼,想必对于崂山的一切,有了深刻的了解。,肖承远小侠何尝不是对于崂山的一切,感到茫然,虽然他沉着镇静,成竹在胸,但是能够多了解崂山,自然是更好。 当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双双将目光注视着老化子的时候,老化子也渐渐地收敛起笑脸,沉重地缓着语气,说道:“小兄弟!你还记得那位矮胖的老人,要拿崂山的陋规为词,对付藏在你身后的老化子和绿忆姑娘的时候,他是摆出一种什么凶狠的姿态么?” 肖承远点点头,说道:“那是一边八个黑衣大汉,每个人的面前,摆出的是一个粗黑的筒子。” 老化子也点点头说道:“绿忆姑娘还记得老化子当时如何嘱咐于你的情形么?” 绿忆望着老化子,也认真地点着头说道:“我记得,老化子哥哥当时神情颇是紧张,问我远在数丈之外的十六个大汉,可否同时用弦音摧神的手法,一齐除去。我回答说是可以试一阕‘铁马金戈’,只要对方内力不是精湛的好手,一定受不住这一阵弦音摧神的。后来……” 老化子接着说道:“后来一阵弦音之后,十六名黑衣大汉,心神摧残过甚,七窍流血而死。姑娘!你知道老化子为何要如此对付这十六个功力低下之人,下此毒手?你们当时是否觉得,如此遽下重手,是否有失厚道?” 肖承远点头说道:“当时我也确有这种诧异,但是,小弟立即又想到,那十六个黑衣大汉面前的铁筒,里面一定是装盛着何种剧毒之物,才招使老化子哥哥和绿忆先下此重手。” 老化子搔着头,说道:“这十六个粗铁筒子如此雁行排列,使老化子想起一件剧毒无比,而又厉害无比的利器,如果万一是那件东西,恐怕当场小兄弟,绿忆姑娘以及老化子,都要措手无及,能否保得全身而退,万难断言。”肖承远和绿忆姑娘几乎是同时惊诧地问道:“老化子哥哥! 你说那是什么东西,会有如此厉害?“ 老化子沉声说道:“修罗烟雨!” 绿忆姑娘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不觉脱口说道:“修罗烟雨”! 多美的名字,为何竟是一种剧毒无比的暗器?“老化子点点头,但是,他没有立即回答肖小侠的话,微微地扬起头,仿佛是在回忆一段往事,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数十年前,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团结一致,清剿阿修罗教的往事,小兄弟是曾经听说过的。” 肖承远小侠点点头,绿忆姑娘也点点头。 老化子接着又说道:“各大门派高手如云,围剿阿修罗教,起始极为顺利,中原武学,原是浩瀚无边,高深莫测。如今又是齐集各派一流好手,声势之壮,武林之中是为空前。但是,最后几乎是功败垂成。” 绿忆连忙说道:“我猜想一定就是由于这个‘修罗烟雨’,几乎使大家功亏一篑。老化子哥哥你说是吗?” 老化子这才露出一阵笑声,点头笑道:“姑娘!你是聪明绝顶的人,焉有猜不中的道理。” 肖承远说道:“当时各大门派对于防毒一项,没有一点警觉吗?” 老化子连声说道:“有!有!若不是各大门派的高手都有警觉,那一次的围剿阿修罗教,便要名副其实的功败垂成了。 虽然是如此,当时仍旧有不少人伤在这一阵‘修罗烟雨’之下。“绿忆一听连忙说道:“这‘修罗烟雨’为何这样厉害,老化子哥哥能够知道其中的底细吗?” 老化子说道:“这是阿修罗教的秘密,老化子也只能从眼见耳闻当中,知道一个梗概而已。阿修罗教的毒药暗器可以称之为罄竹难书,多得难以记其数,但是,据说这‘修罗烟雨”,是其中最为厉害的一种。“肖承远小侠曾经见过活骷髅怪使用过的毒器,在举手投足之间,足以令人心惊,如今这”修罗烟雨“竟然是阿修罗教所有毒器中,最为厉害的毒器之一,其狠毒的地步,不难想见。 当时,肖承远接着问道:“老化子哥哥能否知道这‘修罗烟雨’究竟为何如此之毒?” 老化子说道:“阿修罗教用尽心机,设计这种毒器,说来颇不简单。这”修罗烟雨“之中,实际上是包含了有五种毒烟,另外藏有毒针、毒刀、毒钉,更有一种其小如线,其薄如纸,其利无比,扭曲了有如螺旋的碎铁片,一经由铁筒里喷出来以后,方圆三丈之内,一齐笼罩在毒烟铁雨之中。” 绿忆姑娘连忙说道:“那也算不得如何厉害,即使这种‘修罗烟雨’,喷出的力量再大,只要是内力深厚的人,发掌吐劲,定可将这些毒烟铁雨,卷走无踪。” 肖承远小侠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摇头说道:“发掌吐劲,毕竟范围有限,何况其中还有那种薄刃螺旋的毒器?随风旋舞,恐伯不是掌力所能奏效,至少不是独自-人的掌力,所能奏效。” 绿忆连忙向老化子问道:“老化子哥哥还记得当时各大门派是如何破除这一阵‘修罗烟雨’,而没有使之功败垂成?” 老化子说道:“说起来真是险极,阿修罗教三十二具‘修罗烟雨’,刚发动两具,各大门派的高于情急智生,先下手为强,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持筒的阿修罗教徒众,立毙眼前,剩下的二十具‘修罗烟雨’,都没有来得以发动,阿修罗教的最后一掷,也就归于陨灭。” 肖承远摇头说道:“那要二十二具一齐发动呢?” 老化子说道。“那样一来,今日武林情势是否一如今日颇难断言,所以,老化子说它是险极,其实还应该立它是天意如此。” 绿忆姑娘这才仰起头来。问道:“所以,老化子哥哥一看到这十六具‘修罗烟雨’,便触动往事,立即依样画葫芦,射人先射马,先下手将持箭之人,一齐除去。” 老化子笑道:“除恶人,即是做善事,说起来,也算不得是有亏天道。小兄弟!你说是否?” 肖承远小侠正在沉吟深思,仓促之间心神一收,不知道老化子问他一些什么。愕然而视,一时答不出话来。 绿忆止不住笑道:“承哥哥!你在想些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肖小侠说道:“我在想着这十六具‘修罗烟雨’,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说着话,转而又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方才要说些什么,自然也是为这十六具‘修罗烟雨’而起了。” 老化子点了点头说道:“方才绿忆问我老化子究竟是行功是醉酒,老化子现在要说明白,是藉酒行功。” 老化子咽了一口唾沫,说道:“老化子一看见阵列的‘修罗烟雨’,自然想到崂山明日之会。必然是百毒俱陈,老化子将多年不用的藉酒行功的方法,方才施行一遍,一葫芦美酒,藏之于腹内,遇毒之时,稍一行功,酒便从周身毛孔,源源不断而出,如此,任他何种剧毒,至少可以抵挡于一时。” 绿忆姑娘忍不住鼓掌笑道:“我说老化于哥哥是饮酒愈多,功力愈深,如今可以证明绿忆这言非虚了。” 老化子没有在意绿忆的话,倒是转过脸来,沉重地向肖承远小侠问道:“小兄弟!你对这‘修罗烟雨’,宛如竟觉得有何可疑之处?” 肖承远小侠沉重地说道:“小弟并不觉得‘修罗烟雨’可疑,而是觉得崂山五老可疑。” 此话一出,老化子和绿忆都为之一怔。 因为老化子和绿忆姑娘,对于崂山五老的事,知道得都不深,肖承远的书信上也没有说得太清楚,所以。一听到肖承远小侠突然说是崂山五老可疑,自然他们两人都感到无限的奇怪了。 老化子首先就问道:“小兄弟你觉得崂山五老有何可疑之处?” 绿忆姑娘接着说道:“承哥哥!你觉得崂山五老可疑,是否因为这十六具‘修罗烟雨’的原故?” 肖承远小侠长长嘘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我只能说是令人怀疑,却无法作一个肯定的论断。首先,我们来谈这十六具‘修罗烟雨’这种举世无敌的毒器,而后再谈别的。” 肖承远小侠此时两眼神光炯炯,缓缓地接着说下去道:“方才老化子哥哥说过‘修罗烟雨’是阿修罗教各种毒器之中最为厉害的一种,而且,其中构造精巧,设计奇毒。像这种毒器,一定是阿修罗教不传之秘,甚至于阿修罗教之中的等闲人物,也未尽然能够获知其中的奥妙,为何崂山五老能有这种东西?” 老化子和绿忆姑娘,当时都不禁点点头,觉得这是浅而易见的-种道理,自己为何没有想到? 而且,最令人奇怪的,这“修罗烟雨”早在数十年前,随着阿修罗教的溃散,早就应该灭于武林之中,为何今日又现? 绿忆姑娘当时在点头同意之余,接着说道:“承哥哥言下之意,是觉得崂山五老与阿修罗教有着关联,是否如此?” 肖承远点头说道:“绿忆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些怀疑。” 老化子立即接着说道:“小兄弟!阿修罗教当年溃散之地,是在青海,与崂山相隔甚远,而且,如今阿修罗教余孽,又在青海死灰复燃,如果,崂山五老果真与阿修罗教有关,他们为何不与阿修罗教会合,又要在崂山独树一支?小兄弟能有其他足资佐证之处否?” 肖承远说道:“崂山五老功力之高超,为小弟生平所仅见,在锡澄古道上,与五老之中的老大与老四,较量过内力与轻功,小弟几乎是全力以对,才勉强落个不败。而且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分别或亡或伤,折损在五老之手,这种功力衡诸当今武林,列身第一流高手,自是无疑。但是,武林第一流高手,老化子哥哥没有见过者有之,如果说是连姓名未曾听过,老化于哥哥你自己能信有此事否?” 老化子苦笑说道:“小兄弟!你的意思,这崂山五老是改名易姓,前面已经也谈过,但是,如何就能断定与阿修罗教有关联?” 肖承远胸有成竹地说道:“阿修罗教属下的千毒神君四大门人,南下中原,算计于各处的同时,却也是崂山五老,以‘杨花飞蛱’将武林闹得风声鹤唳。这其间若没有一脉相连,气息相通,怎么会如此凑巧?” 老化子闻言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绿忆姑娘在一旁插口说道:“承哥哥!你这几点怀疑之事,都是极有道理,但是,只能说他是可疑,却不能断定崂山五老与阿修罗教有关联。承哥哥可曾想到,如若这崂山五老是另有其人,则其真正之姓名为谁?武林之中要找这种人物,似乎也是费人思量啊!” 绿忆姑娘这几句反问,问得极有道理,老化子皱着眉头笑着说道:“姑娘这几句话,使老化子又想起一句话。小兄弟方才说到,像崂山五老这等身手,在当今武林之中,为数尚是不多,但是,我们能否想到有谁会巧易名姓,来到崂山存心搅乱武林?老化子在这些有数人物当中,再也想不起任何人会有这种可能。” 肖承远小侠静静地听完绿忆和老化子提出这些怀疑之后,沉静地没有回答,暗暗地思付了一会,始起头来,望着绿忆和老化子两人,点头说道:“老化子哥哥和绿忆所说的,都有是处,但是,这些问题都不是眼前你我所能确定是否,明日崂山会见五老,只要明了对方的身份,这些疑问都自然不会再存在。 不过,万一崂山五老果真与阿修罗教有着关联,棘手的事情,就不止于此了。“肖承远小侠如此冷静地分析条陈,老化子和绿忆姑娘也都默然无言,大家心里都在想着一个问题,明日崂山之会,自然是免不了要有一场凶猛的拼斗。 如果照肖小侠方才的说法,在锡澄古道之上,肖小侠以一人对一人,才勉力落个平手无胜负,明日肖小侠和绿忆姑娘以及老化子,合三人之力,要对付崂山五老,众寡之势,强弱之态,自然有别。 肖承远小侠本人倒没有想到这种胜负的对比,老化子却不能不有顾虑。 老化子几经思虑之后,忽然说道:“小兄弟!明日崂山之会,你曾经想到有甚困难堪虑之处否?” 肖承远当时毫未考虑,立即说道:“若是他们以毒取胜,小弟就忧绿忆妹妹一人防不胜防。” 绿忆一听立即叫道:“承哥哥!……” 老化子伸手拦住绿忆姑娘,笑呵呵地说道:“姑娘!你休要着急,让老化子再问一个问题。若是崂山五老明日不以毒器为先,小兄弟!你将如何?” 肖承远小侠顿时豪情万丈,朗声说道:“只要崂山五老真正以武功相搏高下,小弟便以一柄玉扇,仗师门之学,会会这些隐匿武林的高手。” 绿忆姑娘连忙说道:“承哥哥!你休要以为绿忆是累赘… …“ 肖承远这才一惊而觉,察觉到自己只顾说话,而忽略了绿忆和老化子哥哥,当时连忙红着脑说道:“绿忆!你和老化子哥哥千万不要多心,我的意思乃在崂山五老既然指名约于我,我自然无由畏缩。至于……” 老化子摇手说道:“小兄弟!还用得着如此多费口舌,来为我们解释吗?明日崂山五老是以弄毒为主,绿忆姑娘的忧虑,是不无道理的,如果他们真凭功力相对,小兄弟自然是- 个主要力量,绿忆姑娘和老化子,至少也能稍作旁力之协助。所以小兄弟你的话,说的都是对的。不过老化子有一句话,要说与小兄弟放在心里。” 老化子说到此处,神色一变而为无比严肃,沉重地说道:“常言说得好,多作坏打算才有好结果。小兄弟!你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兄弟明日崂山之会,应该注重智取,少作力斗。” 肖承远小侠知道老化子哥哥说的话,是语重心长,当时便深深地点点头。但是,他又转而问道:“明日崂山,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恐怕力斗之事,无法避免。” 老化子也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老化子之意,力斗于不可避免之时,智取于一言一行之间,即使力斗,也要注意到彼众我寡的情势。小兄弟!知己知彼,才能稳操胜算。” 绿忆姑娘因为听到承哥哥说她防毒无方,只怕明日无法能抵挡得住崂山那种百毒惧陈的场面心里感到一阵闷闷不乐。 但是,绿忆姑娘又感觉到承哥哥所说的,也是事实,她心里止不住暗暗地思付道:“难道我赶到崂山,不但不能为承哥哥助一臂之力,反而为承哥哥增加累赘吗?” 心情的沉重,使绿忆姑娘悄悄地走到一旁,站在这一个孤立的小山丘上,纵目远眺,一时间,排遣不开心头的不快。 忽然,在目光所及之处,但见一骑飞驰,黄沙滚滚,沿着这条古道,疾驰而来。古道之上,单骑疾驰,原无可异之处,但是这匹马来势太快,与马上人的骑术,虽然相隔着很远,绿忆姑娘凭目力所及,却能看出马不是平凡,人不是等闲。但见那黑白相间的马,几乎跑成头尾一线,仿佛是贴着地面飞驰;而马背上的骑士,就像是贴在马上,不但是稳如泰山,而且姿态极其自然。 绿忆姑娘不觉好奇心起,想不到如此荒凉古道,竟有这样千里名驹,和这样身手矫健的骑士。 当时姑娘心里一动,正待唤肖承远小侠和老化子一齐同看,忽然那一匹黑白相间的马,方向一偏,忿入小道,显然是直朝这一个孤立小丘而来。 绿忆姑娘一见,不觉脱口叫道:“承哥哥!有人来找我们了。” 肖承远正和老化子谈到如何智取崂山五老,一听绿忆如此一叫,两人同时掉头旋身,四道眼神,同时向前看去。 那匹马来得真快,就如此一转眼之间,已经冲到山丘脚下,只见他一扬双蹄,唏聿聿地一阵长嘶,昂首神威地站在山丘脚下。 从山丘顶上,俯首下瞰,也不过十余丈高低,已经将来人的面目,看得清清楚楚。肖承远小侠一见之下,轻轻地呀了-声,说道:“原来是你呀!” 绿忆姑娘一听,立即问道:“原来承哥哥是认识他的?他究竟是何人?” 肖承远小侠说道,“崂山五老手下人。” 绿忆姑娘一听,当时脱口啊了一声,左手抱着碧玉琵琶,右手微一拽衣,便要飘身下山,去会这位来人。 肖承远小侠伸手拉住姑娘的右臂,微笑着说道:“绿忆! 且看他说些什么?说不定他可以帮助我完成一个心愿。“绿忆姑娘微微一惊,问道:“承哥哥!他能帮助你完成什么心愿?” 肖承远说道:“为武当派代为整顿一下门规,因为,我离开武当三清官之时,卿云道长曾经真诚相托: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 老化子说道:“来人是武当派的门徒吗?” 肖承远小侠点头说道:“他是其中的一个,但是,并不是重要的一个。我不过是藉他传几句话,带给武当一派最大的叛徒。” 他们三人正说着话,山丘之下,那人已经飘身下马,凌空一跃,拔起两丈左右,落身于一块极大的青石之上,扬首对上面叫道:“哪个是姓肖的,叫他出来答话。” 肖承远小侠呵呵纵声笑道:“崂山五老也不致如此狂妄无礼;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装模作样?绿亿妹妹!你下去给他薄惩,然后小兄再和他答话。” 肖承远小侠说几句话,是运用功力,传音送远,十丈之外,那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是仰仗着自己身在崂山附近,而且身上又怀有崂山的毒器,所以将一股畏惧之情,抑压下去,正要一变脸色,开口叫骂。 就在这一瞬间,只看见绿忆姑娘的身形似乳燕出巢,声如黄莺出谷,一身绿裳在半空中翻腾飘忽而下,清朗地应一声:“绿忆遵命!” 余音未落,人已飘落在那人不远一丈左右的面前。 那人忽然大喝说道:“你是何人敢如何……” 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忽然眼前,微影一闪,劲风一拂,只听得“啪”地一声,右边面颊上重重地挨了一掌。顿时,嘴角流血,五指留痕。 那人“哎哟”一声,尚未叫出,又是“啪”的一声,左边面颊上又重重地挨了一掌。这两掌只打得那人满脸开花,七晕八素。 当时只听得老化子鼓掌笑呵呵地说道:“姑娘!南海神掌果然名不虚传,当年的威风依旧,只是便宜了这小子,虽然挨了两掌,却让他开了一次眼界啦!” 绿忆姑娘飘然而回,含笑谢了老化子哥哥的夸奖,转而向肖承远小侠说道:“承哥哥! 绿忆遵命行事了。” 肖承远刚一含笑握住绿忆姑娘的柔荑,突然掉头向下,高声叱道:“狂徒!你敢!” 原来绿忆姑娘刚一停身之际,下面那人从腰间不知摸出一件什么东西,扬手作势,正要向上掷送,被肖小侠如此一声断喝,竟然震慑住了,那只右臂,拾在半空中呆在那里不敢再动。 肖承远小侠飘身落五丈,指着那人说道:“青阳别后不久,难道你就不认识在下肖承远了吗?分明是你那一股奴才命作祟,以为在崂山附近,便可以如此狗仗人势,而耀武扬威。” 肖承远小侠早就一眼看出,来人正是在青阳夜里围追王秋绮姑娘的十几人之中,为首之人。也正是随着卧云道长背叛师门的武当门徒。所以,才特意立即予以惩斥。 肖承远小侠如此厉声喝斥之后,立即又沉声问道:“快说! 你来此何事?“ 那个易装的道人,这才缓缓放下右手,说道:“奉五老之命,前来下柬邀宴。” 说着,又从身上取出一张大红泥金的请柬,请柬的前面,却装了一个梭形三角楞铁镖。 那人用有手五指拈着那支镖,一甩腕,一抖手,只见那支梭形三角铁镖,带着那张大红泥金柬,挟着一股嘶嘶啸声,直向肖小侠飞来。 老化子一见便喃喃地叫道:“崂山之物,百毒俱陈。小兄弟!你要谨防这小子存心诡诈。” 肖承远小侠微微一笑,说道:“小弟理会得!” 右手抄出描金白玉折扇,刷地一下,抖开扇面,正好此时那支铁镖带着请柬飞到肖小侠面前。 肖承远小侠玉扇翻腕一掠,随意轻轻一挽,将那张大红泥金的请柬,连同那支梭形三角楞铁镖,一齐挽在扇面之上,连一点响声都没有。 肖小侠随意一浏览,微微一顿,便朗声说道:“你回去告诉崂山五老,既然他们将酒宴订在深夜亥子之交,肖承远一行三人,准时赴宴。” 说着话,右手折扇又一抖一送,呼地带起一阵劲风,只见那一张请柬和那支铁镖宛如闪电流星,转向那人飞去,而且去势之疾,较之方才那人用手掷来,更是快出数倍。 那人显然一惊,一闪身,只好得喳地一声,连请柬,这镖,深深地嵌在身旁不远的一棵树上。数丈之外,将一张请柬,凭手中折扇之力,使之嵌入树上,这种“飞花摘叶”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超神入化的地步。 那人自付多留讨不到好处,当时连话也不说,转身掉头直扑而下,落身马上,立即就要纵马飞奔而去。 忽然,肖承远站在那里一声断喝:“站住!” 这一声断喝,何异是晴天霹雳,月夜焦雷,只震得周围的树叶,都不住地籁籁作响。那人在马上心神一凛,不由地微微一呆。就在这一楞的瞬间,肖承远就如同一只凌空下击的大鹰,掠翅收爪,陨星下,临到地面之际,忽又一挺身,一式“巧看流星”,轻巧无比,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寸草不惊地落在那人马前。 那匹黑白相间的骏马,突然如此受了一惊,猛地一扬前蹄,人立起来,几乎将马上的人掀了下来。 那人一勒马缰,双足一蹬,箭也似的劲射而出,从马上翻落地上。当时怒容满面,厉声叫道:“姓肖的!你休要如此逼人太甚。” 肖承远微微一笑,双手倒背在身后,潇洒无比地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动手敌对的紧张模样,只朗声说道:“尊驾是武当什么辈份?” 那人一听肖承远如此突然一问,顿时面如死灰,勉强大声说道:“我不懂你问些什么,你守着崂山之人,问武当的事,这岂不是笑话吗?” 肖承远小侠突然脸上笑容一收,伸手朝指那人沉着脸说道:“大丈夫做事,就要敢做敢为,你既然敢欺师灭祖,背叛武当,为何没有承当罪名的勇气?” 欺师灭祖,这是武林之中引为大忌的事,甚至于人人得而诛之矣。那人一听肖承远小侠如此严颜厉色指斥,当时反而神色一定,从容的说道:“姓肖的!你不能如此任意雌黄,血口喷人。你凭什么指定我是武当门下?如果你说不出证据,一味凭势威胁,又岂是大丈夫行径?” 肖承远点头说道:“你如此奸滑狡辩,巧言令色,怪不得不能诚心出家,礼拜三清,武当派有你这种败类,真是三清门下之羞,亦是我武林之羞。”说着话,两道眼神有如闪电地从那人身上一掠,凌厉逼人,忽又厉声叱道:“道人!你看这是什么?” 肖承远小侠从身上伸手取出卿云道长所持赠的玉符,拿在手中,高高举起。这块玉符在阳光之下,闪着光芒,耀人眼目。 那人一见玉符当面,神色大变,浑身突然不住地颤抖。半晌忽地双膝一落,跪在地上,右手双指骈戟,反腕指向心窝,眼见得就要倒在这块玉符之前,自戕而死—— 幻剑书盟扫描,大天神ocr 第二十七章 就在这一发千钧之际,那道人抬起来的右臂,突然一麻,劲道全失,废然下坠,只见肖承远小侠站在对面收起玉符,扬声说道:“你能以死赎罪,足见你良知未泯,尚有羞恶之心,不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 那人此刻才真正知道。不仅自己的功力与对方相差甚远,而且对方真正是他生平所仅见的高手。相距数尺,隔空打穴,快如闪电,已经到了意动功行的地步,此时他连求死的机会都荡然无存。 求死不能,生则难免受辱。当时他厉声说道:“我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罪只当死,并无肆意折辱之条例,你若恁玉符挟制于我,一死而已,断无委曲求生之意。”肖承远站在那里正色说道:“只要一念回头,便是还你纯真。你能觉今是而昨非,善莫大焉,我还有何求?即使此时你们武当掌门人亲临此地,想必也不会禁止你孽海回头,而追究既往。”那人默默地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肖小侠良久没有说话。肖承远这才露出一点笑容,点了点头说道:“你不必为今后行止而感到彷徨,你既然有羞愧之意在心,无须重回武当我倒有一个机会,给你戴罪立功,等到成功之日,你自然可以堂堂正正再回武当,礼拜三清,静心向道。”那人一拱到地,低低地说道:“请肖小侠指点迷津,我将终生感德。”肖小侠也拱拱手说道:“贵派掌门人卿云道长,身中崂山奇毒,如今,勉靠其他药力维持,生命堪虞,你能获得解药一粒,则对武当派贡献至大。”那人沉吟说道:“此事甚难,我愿全力一试。” 肖承远点点头道:“愿你在困难之中,终能玉成。”那人再次一躬,回身上马,正要带动缰系,肖承远忽然又指着他说道:“告诉你们卧云老道,今日崂山夜宴之上,我要代理武当掌门,清理门户,叫他小心些。” 说着挥挥手,那人策马疾驰而去。 肖小侠也仿佛松了一口气,正待回头,绿忆姑娘又朗然而至,黛眉微蹙,柔荑轻轻攀住肖小侠的手臂,若有所求地,望着肖小侠,轻轻地说道:“承哥哥!你真的为绿忆的安危而担忧么?” 肖承远突然间听到这句话,感到一怔,但是,他立即就明白绿忆姑娘的用意,连忙说道:“绿忆!崂山五老既然能使用昔日阿修罗教的毒器,这弄毒的伎俩,也确是令人忧虑。 不过今夜酒宴之前,绿忆要千万小心,是为必要。” 绿忆柔顺无比地点头,但是,姑娘心里却有了另一个决定,她是如此地打算着:“今日午夜在崂山酒宴前,我定然不要什么五老有施毒的机会,我要他们试试南海绝学。即使他们末玩弄毒技,我也要全力相博,让承哥哥和老化子哥哥也好有一个充裕防备的时间。”绿忆姑娘这个决定,几乎为她制造了杀身之祸,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当时老化子也来到山下,说道:“此去崂山,尚有一段路程,我们不妨即刻上路,慢慢地走去,一则排遣这半天时光,再则沿途也好仔细看看崂山五老究竟对这次端午夜里,有什么异样的迹象?” 肖承远和绿忆姑娘也都觉得这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三人同行,都不施展功力,只慢慢地沿着乡道,向崂山方向走去。如此沿途谈谈笑笑,而且大家都绝口不谈崂山的事情,倒也转眼日暮黄昏,天色将暗。 肖承远停下脚步,含笑说道:“此去崂山,想必也不甚远,虽然方才沿途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再向前进,就难免别有遭遇,我要趁在此时此地,请老化子哥哥和绿忆注意一件事言犹未了,肖小侠突然刹住口,一只眼睛凝神贯注向前看去。 绿忆姑娘本是注意着承哥哥的说话,此刻一见肖小侠如此神情一变,也立刻觉察到情形有异,但见她绿裳如旋风,闪电回身,碧玉琵琶顺在手中,护住全身,人像飞燕穿帘一般,平地一掠而出,直扑向前面不远两丈左右的地方,随手琵琶一举,但听弦声一响,身形一落,碧玉琵琶正挽住一纸飘飘,复又缓缓地走向肖小侠而来。 肖承远也抢上前两步,正待问绿忆姑娘,碧玉琵琶挽住了一张什么东西。 绿忆姑娘却于此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会是谁呢?” 说着话,将碧玉琵琶伸递到肖承远小侠面前,睁着一双充满奇怪之意的眼睛,对肖小侠说道:“承哥哥!有人向我们告警了。” 肖承远凝神朝琵琶上看去,那是一张手拿大小的素纸,上面写着两行小字:“莫为止渴而饮鸩,忽因果腹自断魂。” 这两句话的含义,落在此刻肖承远一行三人的眼中,立即了解,分明是说今夜崂山酒宴,无论是酒是莱,均是暗藏剧毒,入腹身亡。切不可饮鸩止渴,为果腹而断肠,这是一个含义极善的警告。 而这两句话,短短十四个字,任何人上眼便能清楚明白地认出,是写自一位姑娘的手笔。那种清秀纤细的笔触,绝对无法出自一人须眉男子之手。 肖承远一再留神看着这两句话,不觉摇摇头,对绿忆姑娘和老化子望了一眼,道:“老化子哥哥!绿忆妹妹!你们觉得这张突然而来的字柬,有何可异之处吗7” 绿忆首先说道:“这分明是崂山有人伯我们冒然上当,特别好心留柬告警,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位姑娘。” 肖承远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而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你呢?” 老化子依然是首先一阵呵呵笑声,但是,不难听出这一阵笑声,笑得极为勉强。果然就在笑声未了之际,老化子笑声变成了叹气,摇头说道:“绿忆姑娘所见甚是不错,但是,老化子却无法再多想一点,其他的问题。例如说,这位好心姑娘她究竟是谁?老化子却一时想她不起。” 肖承远和绿忆,自然也都想到这一点:“此人是谁?” 若是一位须眉侠士所为,倒还不难追踪察影,如今既然确认是一位巾帼侠女所为,确是费人思量,无法思得之事。 老化子沉重地接着说道:“这件事,虽然乍看来无甚紧要,可是仔细推想起来,其间有不少堪人寻味之处,小兄弟和绿忆姑娘可曾想到吗?” 肖承远略略思付一下,点头说道:“此人既然能将内情留柬相告,必然是对我们的身份,有深切了解之人,也可以说是与我们平素极为熟悉之人。……” 老化子点头接着说道:“不是熟悉之人,又何必冒险留柬?” 绿忆姑娘也接着说道:“既然是我们熟识之人,自然不会是为非作歹,行恶使坏之人,那样,她为何会留在崂山?此其可凝之一,使人难以自圆其说。” 肖承远接着说道:“无论正邪两道,身手超人功力深厚的姑娘,可以屈指数来,找不到有任何一个人,能与崂山五老发生关联。何况,这位留柬的姑娘,业已断定与我们相识,与我们相识之人,更无由与崂山五老扯在一起,此其可疑之二,也是使人无自圆其说。” 老化子连连地点着头,沉重地说道:“你们两个人的见地,都是极对,因此,老化子说它不是一件普通的事。” 绿忆姑娘忽然皱起眉头,微微地一笑说道:“老化子哥哥生平少有皱眉之时,难道今天这件事是如此值得老化子哥哥为之烦神的吗?” 老化子笑了起来,但是,终于又叹了口气,说道:“绿忆姑娘!老化子是怕这位留柬告警的姑娘,果然是我们所熟识之人,那种尴尬和失意,是够人焦心的。” 崂山五老的行为。已经由于“毒杨花”的事件,以及武当派掌门人所亲自目睹的情形看来,其为害武林之心,已经昭然若见,如果这位姑娘和崂山五老扯在一起,其结果情形如何,业已不难想见。 因此老化子这才焦虑的说出那是一种极为尴尬的事。 三个人都默默地停下来思索了一阵,实在无法从自己熟识的武林女侠当中,可以找到任何一个与崂山五老扯上关联的人。 肖承远摇了摇头说道:“崂山五老本身,就是一个难以猜测的谜,这连带的关系,更是一时无法揣摩。不过对于这两句话,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日夜宴席上,彼此多加小心,以防意外的不测。” 老化子默然地点点头,轻轻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在不亢不卑的情形之下,先以探听虚实为主。” 绿忆姑娘没有说话,三人又慢慢地迈步,向前走去。 夜色已深,肖承远一行已经到达了崂山附近,仰望崂山,则是一片漆黑,没有一星灯火,看不出一丝动静。 肖承远仰头察看了一下天色,回头看了老化子一眼。 老化子呵呵地笑道:“看来崂山五老对于你这位‘苍虚秘笈’得主,还有着一份畏惧之意呢!” 肖承远笑道:“崂山存心扫荡武林,独霸中原,何至将小弟这等末学后进放在眼里。” “老化子大笑说道:”人有炫耀之心,便有畏惧之意,你看此时午夜将至,而崂山竟然一遍漆黑,分明是早有准备,存心炫耀一番。“老化子说到此处,转身对绿忆叫了一声:”绿忆姑娘!“绿忆立即应道:”老化子哥哥有何差遣吗?“老化子笑道:“绿忆姑娘真是惠质兰心玲珑透顶。对于我化子心意,一语点透。不过不敢说是差遣,倒是有件事,要请绿忆姑娘劳神一番。” 老化子和肖承远以及绿忆说话,都是故提真气,舌绽春雷,这朗朗之声,早已传达数十丈之外,而且震得群山回应,阵阵如潮。所以,绿忆也明知道究竟故意说道:“老化子哥哥就请说出,绿忆无不全力以赴。” 老化子呵呵大笑,说道:“姑娘!哪里用得上你的全力? 只要你小作施为,告诉崂山之人,我们已经准时到达,叫他们要按礼相迎。“绿忆姑娘会意地微微一笑,俏皮地说了一声:”绿忆遵命!“说着从怀中顺出碧玉琵琶,斜斜地抱定之后,仰起臻首,轻轻地对肖承远说道:“山地空旷,威势自难壮大,承哥哥! 你助我一声长啸如何?“ 肖承远微微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绿忆立即凝神一志,沉桩站在那里,右手五指慢慢挑动,叮咚之声,脱手而出。如此深山,如此深夜,这一阵琵琶之声,何异是深潭坠石,而且,声声紧扣,一陈紧似一阵;分明是绿忆姑娘平素最熟悉的一阕“铁马金戈”。 这一阕“铁马金戈”弹到好处,但听万马奔腾,千军疾走,尤其群山齐起回声,将本来声如潮涌的一闻“铁马金戈”,震荡和有如天翻地覆一般。 恰如此时,突然又是一声长啸,破声而出。宛如鹤唳九霄,冲天而起,将这天翻地覆的琵琶之声,更助长了几许咸势。 一阕“铁马金戈”未了,邃然间,只听见“轰”地一声,宛如撼天动地的一震,崂山就在这一震之下,突然灯火齐明,自山麓一直到云雾迷漫,森林密布,不知深浅的远处,形成一条火龙,一时蔚为大观。 绿忆姑娘停手不弹,肖承远也停声不啸。老化子却于此时上前向他们二人,挑起大拇指说道:“小兄弟,你和绿忆姑娘如此小试牛刀,已失声夺人,少不得崂山五个老鬼。他们要另眼相待。” 言犹未了,一阵蹄声震地,几簇火把,随着蹄声,飞驰而来。顷刻间,一齐来了三个人,骑着三匹马,手中还各拉了一匹神骏非凡的空骑。 勒马当前,朗声发话说道:“有请三位嘉宾登山。” 说完话,三个人立即各自一挥手,三匹骏马,蹄声得得地走了过来,各对一人,站在肖承远三人身旁。 老化子摇摇头,呵呵一笑说道:“老化子但只活着自己一双腿,走遍三山五岳,生平不会骑马。” 肖承远便也立即接着说道:“有劳尊驾前顶带路,在下等人随后就到,这马匹敬请带回,并向贵上致谢。” 那人对于肖小侠这几句冷冰冰的话,毫不在意,倒是含笑拱手说道:“崂山道路崎岖,不便于行,若有闪失成误伤之处,岂非有失五老迎宾之意吗?还是请三位嘉宾以马代步,马自识途,定使三位嘉宾有安如磐石之感。” 肖小侠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尊驾指点,崂山即使是刀山剑海,在下少不得也要见识见识,这马匹之赐。在下只好心领。” 肖承远小侠虽然含笑说来,却是威严自在。使对面马上三人,顿时噤口无声,一时间站在那里,没有接上话来。 肖承远也没有多作理会,从袖笼中取出描金白玉折扇仿佛随意挥出一招“谈笑退兵”的招式,但见他慢慢地将折扇由胸前向外推出。 虽然这是一招拒敌的大力招式,但是,去势极缓,看不出丝毫劲道。 然而对面骑在马上的三个人,霎时间感到一股极大的罡劲,无声无响,像是一堵石壁,直逼过来。胯下马匹,立即站足不住,腾、腾、腾,一连向后退个不停。 那三个人何曾见过这种功力,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肖小侠凝神敛气,施展“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功力如果提到十成之时,可以凭空力拒奔牛,何况是三匹停在原地不动的马? 当时这三个人话也顾不得说,趁势一掉马头,泼刺刺,一阵蹄声速起,连带着那三匹空鞍的骏马,也随着他们,四蹄翻飞,直向崂山狂奔而去。 肖小侠顿时一收玉扇,转而向老化子说道:“来人说话多具威胁,他分明是说崂山到处都是阻挠,时时都有危机,派马来迎,刻意轻视,令人可恼!” 老化子呵呵笑道:“小兄弟!这就是另眼看待啊!自此起,一举一动,-言一行、都是较量之中。就如小兄弟你方才一样,适可而止,点到算数。如此崂山之行,虽然人少势孤。 还是会有好结果的!” 绿忆姑娘在一旁接口说道:“我们还是准时应约,免得予人以口实。” 顿时绿裳飘起,人去似矢,向着崂山奔去,肖承远小侠和老化子也不敢稍有怠慢,各展身形,一齐向前追去。 这三个人的轻功,都是武林之中屈指可数的人物,如今全力施展,式如蜻蜓点水,疾如赶月流星,一起一落之间,都在三丈开外,转眼将前面飞驰的几匹马儿追个首尾衔接,于是他们才缓下一口气,随在后面,不即不离。 崂山,果然当得上是“山路崎岖”四字,虽然看去也有羊肠小道的痕迹,但不是陡险如削,便是危危欲坠,等闲人只伯是寸步难行。奇怪的此时在沿途火把照耀之下,那六匹马,依然是越险如夷,从容不迫。 而且,两旁的火把,都是扎在树上,最奇怪的每等肖小侠一行过去之后,身后的火把便无风自熄,不远不近,恰好保持一丈距离。 老化子看在眼里,暗暗运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和肖承远说道:“就拿这六匹马和这火把的情形看来,崂山这五个老鬼,确是有一套不同于人的功力,此人不除,武林心腹之大患永在。” 肖承远轻轻地应了一声,还没有答话,忽然,前面的六匹马停蹄不走,两边分开,眼前已经是来到一个方圆约有十丈的湖泊,湖的四周围满了火把,湖心静静地停了两只扁舟,可是,却是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肖承远小侠当时倒是让这一片湖水,感到迷悯不解,不觉轻轻自语说道:“想不到在这崇山竣岭之中,竟有这样一池湖水。” 老化子沉声呵呵地说道:“沧海尚可变桑田,人世间的事,太难逆料,湖水如此,人亦如此,今日之后,谁又能知道变成何等模样?” 言犹未了,就听到对面一丛火光背后,传来一阵冷笑,不屑地说道:“臭叫化子!卖弄什么口舌之能?老夫但知真假强弱,不知什么天道好还,你休要唱什么因果关系来自求多福。” 肖小侠和绿忆妨娘一听,立即脸色一变,一股无名之火,腾腾欲起。 老化子却是笑呵呵地说道:“崂山如此待客,你就不怕我老化子说你们一句:色厉内荏吗?” 老化子如此一说,对面就听到一声阴阴的咳了一下,缓缓而又无力说道:“老二休要与他作口舌之辩,先将这三个无能的东西,处置了再说。” 绿忆姑娘一听,愈发的怒上加怒,立即腾身而起,就要向前面那一丛火光之后,扑将过去。 老化子早就料到绿忆姑娘会有如此一举,就在她拔身将起之际,老化子抢上前一步伸手拦住姑娘,口中却说道:“绿忆姑娘!我们是客位,还是先看个热闹再说。” 绿忆姑娘微微一愕,但是。她立即又察觉到,对面方才所说的“无能的东西”,敢情是指骑在马上的那三个人而言。 这时候,但见马上三个人,面如死灰,一个个从马上翻身下来,赶开那六匹马,然后三个人一字并排,站在那个小湖的岸边。 三个人刚刚站稳脚步,突然呼地一声,远从数丈之外,卷起一股劲道,从侧面推向湖畔的三个人。 行家出手,落眼便知。肖承远小侠一见这一股劲道虽然带劲风声,不是发自玄功之类的劲道,但是其强劲之势,极为惊人。相隔数丈,如此劈空一掌,至少也在千斤之谱,这三个如何挨得住这样千斤一掌? 肖小侠心中闪电一转,只听得那三个人微微一声闷哼,三个人的身形,突然在一震之下,像是一个皮球,弹一丈多高,直向湖心坠去。人还没有坠下,三个人口角鲜血淋漓,在半空中,滴到湖水里,泛起一圈圈的血晕。 眼见得三个人就要跌落湖水,葬身水底。 突然,在火光照耀如同白昼的情形,一条人影闪电-掠,但见黑影如风,却听不到有任何一点声音。 这条黑影,仿佛是寒鸦赴水式,从湖面一掠而过,正好迎着半空中落下来的三个人,说时迟,那时快!那三个人下落的身形,突然一顿,忽又横飞而起,向两丈之外的岸上落过去。 这是一刹间的变化,这个变化,非常惊人。 从岸上掠身过去,到托人回岸,也不过是一转瞬间的事,而这一瞬间,却表现了惊人的胆色,惊人的速度,惊人的功当这三个人,被推落到湖畔地之时,肖承远小侠这才神色自如地站定旁边,遥对那一丛火光背后,拱手说道:“他们三位恭迎有礼,倒是我们坚不受情,若论他们未尽迎宾之责,倒不如说是我们过分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他们三位因此受罚身死,我们作客崂山,难能心安。故而冒昧出手,有碍崂山规律之处,在下谨此先行谢罪。” 老化子呵呵地笑道:“小兄弟!救人须彻,这三个小子。 挨了劈空一掌,若不即时施救,依然难活。“肖承远点点头,说道:”崂山五老若能念在下是一客位,尚请成全在下一点心意。“ 言犹未了,对面火光遽分,一阵人影缓缓走出,高矮胖瘦不一,正是五个老人,走到湖边之后,当中一个又瘦又弱的老人,闪着一双眼睛,对着肖承远看了一下。 右边那高个子老人,已经掏出一个药瓶,一连弹出三点寒星,射向躺在地上的三个人。 这三点寒星出手,虽然是快如流星,在肖承远小侠他们的服里,仍然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三粒白色药丸,准确无比地射向地上三个人的手臂上,穿破衣袖,分明是深入筋肉之中。 绿忆姑娘一见,心中颇不以为然。 对方偏偏在肖承远小侠代为说情之后,弹物入臂,断经截脉,制之于死,多少对肖小侠的面上有过意不去之感。 绿忆姑娘刚刚柳眉一挑,正要怒叱出声,老化子却于此时呵呵地笑道:“崂山五老不仅功力超人,而且医道高明,药物不经肠胃,而迳入经脉,起死回生,就在立刻之间,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老化子如此一语道破,对面五老也都微微有些诧异,各自互视一眼,暗暗点头。 这时候,五老当中那个矮小瘦弱的老者,缓缓走上前步,望着肖承远小侠说道:“肖小弟台!你和这位姑娘,今日是为崂山难得一遇的嘉宾,就是这位老叫化子,也不算是等闲人物,崂山今日若以普通酒宴相待,有失隆重,所以特别在这个湖上,横舟摆酒,以示迎迓。 尚望肖小弟台,不以简陋见责是幸。” 由“肖娃娃”,转变而为“肖小弟台”,在称呼上,是一个极大的转变,无疑地这个转变是说明肖承远小侠此刻在崂山的份量,已经大大地提高。 但是,也正由于这种份量的大大提高,同样地,也加重了此行的危险。就如同方才相信这个矮小瘦弱的老者,所说出的“横舟摆酒”,想必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肖小侠无心来注意难题,当时抱拳一拱,朗声说道:“肖承远武林后进,见识浅薄,识人不多,崂山五老尊讳为何,尚请见告,以免失敬。”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阴阴地笑了一下,说道:“老大和老四只说肖小弟台功力极是不弱,想不到你在这心计方面亦是不差,其实即使老夫说出名号,也未尽然你就知道老夫的来龙去脉。 小弟台若要知道老夫是何许人,自有知道的时候,何必要在此时紧紧迫问?小弟台以为然?“ 肖承远依然朗声说道:“老人家若有难言之隐,不便于此时见告,在下自是不能相强,不过,在下等言语之间,在称呼上若有失礼之处,尚请老人家勿以在下之言见责。” 肖承远小侠言犹未了,那位矮小瘦弱的老者,似乎是止不住地一阵呵呵冷笑。摇摇头,连说两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站在右手的高个子老人,在一旁插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叫他按规矩行事好了。”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思付了一会,冷冷地哼了一声,断然地说了一声:“好!” 那高个子老人听到这一声“好”字之后,昂然上前,站在肖承远小侠的对面,对着肖承远点点头说道:“肖娃儿!你还记得老夫当初为何要约你到崂山来,原因何在否?” 肖承远听了如此突然一问,倒是意外的一愕,但是他立即答道:“那是因为老人家有意拾举在下,要在下于龙舟竞渡:之日,前来崂山入伙。” 那高个子老人摇头说道:“这入伙二字,太过难听,而且,也不切实际。” 那高个子老人摇头说道:“你娃娃记得倒是不错,只是与你今天来到崂山应约的心意,不尽相符。告诉我,娃娃!你是为了许多疑问,而来到崂山,希望求得解答?” 肖承远小侠意外地一惊,立即昂然应道:“老人家料事如神,在下正是如此。”1那高个子老人呵呵地笑道:“这就对了!老夫约你前来,是要收你入伙,做崂山五老一名得意的助手。而你应约前来,却是为了探听许多疑问,双方各有所需,而所需又完全不同,如此崂山的规矩就来了。” 肖承远小侠这时候也深深地觉得,崂山五老不仅功力惊人,老谋深算之处,更是高人一等,就凭方才这几句话,处处扣得紧紧地,使你无法有自己活动的余地,那已经不是一般武林高于,所能兼有的长处。肖承远心里已经止不住暗暗地赞叹,崂山五老野心勃勃,是不无原因的,可惜他们这把年纪,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智慧,却不肯用之于正道,岂非武林之大不幸? 肖承远小侠心中如此暗暗叹息。那高个子老人已经不耐地问道:“你娃娃想要知道崂山规矩的详情否?” 肖承远从容地拱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高个子老人伸着自己的手指,沉声说道:“崂山的规矩,非常简单,因为老夫等深居山野,早就将武林中那些繁杂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所能记得的,只是武功二字。” 肖承远小侠不解地问道:“这武功二字如何算得崂山的规矩?” 高个子老人笑了一笑,接着说道:“武功二字,是代表着优胜劣败,真存假亡。你娃娃前来崂山,是为了探听虚实,解决心中许多疑难,你可以凭仗自己的功力通过一次考验,你可以有权询问一件疑问,老夫等无不据实以告。如果,你娃娃无能通过考验,少不得你就要甘心情愿,留在崂山,在崂山五老之下,做一名忠心的助手。娃娃!你看崂山的规矩公平行?” 肖承远小侠当时毫不犹豫地,朗声应道:“公平!极端的公平。” 那高个子老人哼了一声,转身回去,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却于此时接口说道:“肖小弟台!既然你认为崂山的规矩,尚不失公平二字,趁这第一道考验尚未开始之前,你先准备问:一件什么疑问?” 肖承远略一思付,便立即应声说道:“在下如果幸而通过第一道考验,在下要向崂山五老要一件东西。”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一双眼睛突然一翻,一仰头,纵声大笑。 这个老人平时看去,有弱不经风之感,可是此时这一笑。 笑得好像千万只蛙鼓齐鸣,震得周围这些火光,都闪烁不定。 火舌扯起老高。 肖承远小侠微微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老人家如此大笑,是在下提出这项要求,有何逾份之处吗?”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摇着头说道:“只要你能越过考验,提出要求,都不能谓之过份。只不过你第一道考验,不提心中最大疑问,反而要一件东西,倒是大大出乎老夫意料之外。” 肖承远小侠微微一笑,说道:“依照老人家之意,以为在下会先问什么吗?”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说道:“还有何事能比你追查崂山五老的来龙去脉,更为重要?” 肖承远傲然的摇摇头,淡谈地一笑,说道:“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先问吗?难道老人家认定在下没有通过其它考验的机会?”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小弟台!你果然了不起,玉扇书生调教出来的门人,武功是否绝顶,尚难确定,这胆色与豪气,的确是盖世无双。”说着话,他忽然掉转过头去,轻轻地喝了一声:“摆宴!” 这“摆宴”二字刚一出口,本是周围杳无一人,此时突然闪身出来两个大汉,各人手中托了一个茶盘,盘中放置了一个小酒壶,旁边放置了一个小酒杯。 两人走到湖边,忽又分从两侧,向湖中那两只小舟上走去。 这两只小舟,虽然是静静地停泊在湖心,可是两端都有绳子系住,拴在岸旁的大树上,湖水本来是平静风波,加上这两根绳索,使这两只小舟。泊在湖中,安如磐石。 这两个人手中托着茶盘,从两侧的绳索上,缓缓地走到小舟之上,放下茶盘,摆下酒壶酒杯,又从绳索上走到岸旁,隐到火光以外。 这个情形,看在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眼里,不由地暗暗称怪。方才崂山五老所说的横舟摆宴,就是这样扁舟壶酒吗? 老化子却不禁暗暗皱起眉头,觉得这“横舟设宴”,不仅是有些怪,而且,还有些令人担心的危险在内,也不知道崂山五老,他们究竟要捣什么鬼?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转头对左手第二个老人点点头,那眇一目的苍须老者立即飘然而出,首先就对肖承远小侠道:“崂山的规矩虽苛,却也有个限度,那就是凡是崂山五老自己做不到的,决不用来考验别人。肖娃娃!我先看看这横舟设宴第一道考验。” 说着缓步上前,慢慢地走到湖边。 这时候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以及老化子宋允平,三个人都睁眼凝神,注视着这位眇一目的老者一举一动。 这位眇一目的的老者,停身在湖畔,突然一抖大袖,从袖里飞出两点又细又小的银丝,在火光之下,闪着一点耀眼的光芒,划成一道线样的银虹朝着小舟飞去。 这两根银丝飞到小舟附近,忽又一折弯,分走两侧,不偏不斜,穿向那两根绳索,当时只听得微微地“嘶”了一声紧接着又是“铮”地一响,两根绳索截成两段,立即沉入湖眇一目的老者挥手断了远在五六丈开外的绳索之后,从容不迫地跃身湖面,悠然从水面从容迈步,飘然向前,一直走到小舟之内,端坐下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在肖承远小侠的眼里,禁不住暗暗点头。 绿忆姑娘却在肖小侠耳畔轻轻地说道:“承哥哥!这个老东西的功力不浅啊!” 肖承远小侠点点头说道:“出手内力能达五丈开外,迫使暗器转折;举步水面,分明是踏虚临空的功夫,能走五丈,轻功内力,都已臻于化境。” 他们两人如此低低耳语,却听到那眇一目的老者在小舟上朗叫一声:“开始!” 这一声“开始”刚刚叫罢,只见对面另一只小丹,两根绳索一紧,立即将那只小舟悬空拉将起来,湖面上真正只剩下眇一目的老者所坐的一只小舟,孤伶伶地停在湖心。 肖承远小侠和绿忆姑娘正是想不透是一种什么情况,忽然一阵隆隆之声,起自湖底,顷刻之间,湖水有了变动。循着一个方向,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个漩涡,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快,周围十余丈大小的湖水,霎时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螺旋,而眇一目的老者坐的那只小舟,恰好是停在这个大小漩涡的中间。 一般称危险的水域是“鹅毛俱沉”,鹅毛其所以会沉下去的原因,正是因为那个地方的水,是形成漩涡。任何物体,漂流到此地,都要遽然下沉。任凭如何再好水性的人,到此地也要沉落水底,无法活命。 但是,如果照眼前这个小湖所起的漩涡情形来看,只怕是三桅大船也要旋归水底。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眇一目的老者所坐的那叶扁舟,处在那漩涡的当中,竟然没有因为这一阵漩涡而沉于水底,而且,还漂在水面上没有摆动,就如同停泊在平静的湖水上一样。 而眇一目的老者坐在舟上,右手缓缓将酒壶提起,斟满了一杯酒,再慢慢地送到口边,霍然一仰头一饮而尽。如此接连饮了三杯,才将酒壶放下。 但是此时那一叶小舟已经渐惭地有了摆动,随着那漩涡动的湖水,两边摇晃,似乎像是一匹不安的野马,正想脱缰而去。 就在这时,站在岸上的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沉声叫道:“停!” 霎时间,轰隆之声顿歇,湖水渐渐地归于平静,那眇一目的老者,从小舟里站起来,一抬腿,从五丈开外的小舟上,拔空而起,凌空一掠,衣不带风,悠然回到岸上。 转而他向肖承远小侠说道:“娃娃!你看到方才的-切,那便是今天的第一道考验。” 他如此一说话之间,原先那一只凭空吊起来的小舟,噗嗵一声,落到水面。而方才那只小舟,又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飞钩,将之吊起。 不用说,这就是肖小侠如法泡制的意思。 肖小侠微微地停顿了一下,立即拱手向崂山五老说道:“珠玉在前,在下实难效颦于后。不过,在下既然是存心探听疑问而来,少不得要勉力而为之,力有未逮之处。尚望多多指教!” 肖小侠说过这一番客气话之后,昂首阔步,走向湖畔。 绿忆姑娘忽然想起一件事,匆忙里一闪身,追上肖小侠。 扯住承哥哥的衣袖,轻轻地叫道:“承哥哥!” 肖承远一停脚步,回望四周以后,低下头来。轻轻地说道:“绿忆!你放心回去。” 绿忆摇摇头,突然运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细细地说道:“承哥哥!我特别要来提醒你,在崂山之麓,有人留柬告警。 莫为止渴而饮鸩。承哥哥,你要特别注意那一壶酒啊!“肖承远小侠感激地看了绿忆- 眼,伸手拉住绿忆的柔荑,紧紧地握了一下,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细细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绿忆!“ 说着话,松开绿忆的手,昂首向火光那边。又朗朗说道:“崂山如无另外的规矩,在下便要开始尝试第一道考验了。” 崂山那五个老者都没有讲话,肖承远正要弄断小舟两旁的绳索,忽然,那位矮小瘦弱的老者伸手作势,拦住肖小侠,说道:“慢一点,小弟台!” 肖承远小侠微微一皱眉头,但是,立即又坦然应声说道:“老人家是否临时另有新的规矩要告知在下?”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却毫不为意地说道:“小弟台!横舟摆酒这道考验,颇为不易,小弟台要慎重一些。” 肖小侠含笑点头,朗声说道:“老人家是怕在下不能通过这道考验吗?”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阴阴地露牙,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小弟台豪气干云,功力无双,岂有通不过之理,不过老夫喜爱小弟台那一份才华,故而奉告,在考验途中,万一若有不支之处,休要勉强,当以保命为先。” 肖承远此刻倒真地激起豪情万丈,纵声一笑,说道:“多谢老人家如此殷情关注!” 就在如此长笑声中,但见他青衫不动,身形未变,倏地凌空拔起三丈,人在空中,突化禽身法,转则翻腾,一式“飞鹰攫食”,临下水面之时,忽地又是一变轻功中最具功力的“神龙三现”,在小舟附近,闪电地游了一匝,然后,就像一朵白云归壑,悠悠地落到小舟之上,这一连串的动用,真当得上是:“点尘不惊。” 肖承远小侠如此离岸登舟的一式轻功,看得崂山五老,或明或暗,都有深深赞叹之意,而且,心中还有一丝似有如无的忧虑。 像方才那一式“飞鹰攫食”,临到水面,复又转化为“神龙三现”,那是轻功至极的表现,即使换过五老本人,能否做到如此炉火纯青。尚无确切自信。毋怪那位矮小瘦弱的老者意外地一惊,心中叹了一句:“想不到数十年之后,老的归隐,而小一辈又是人才倍出!” 这种赞叹是好意?抑或是坏意?倒是一时让人无法分晓。 肖小侠临到水面一式“神龙三现”,举手拂断了小舟两侧的绳索以后,在小舟中也照样端坐下来,抬头朗声高叫:“开始!” 和方才一样,顿时间湖心一阵轰隆作响,霎时间,湖水漩起如飞,形成一个深达两尺的漩涡。 肖小侠暗暗运足“九天玄门大乘神功”,将小舟凭空提起,紧接着水面若即若离,并且暗中运力,将小舟逆着漩涡方向,作势旋转,这旋转之力,微与漩涡抵消,小舟竟藉力而浮在水上一两分的地方。屹然不动。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功力,肖小侠虽然急中生智,利用相抵相消,相辅相成的道理,使小舟自旋与湖水旋转相扭之力微微接合,小舟始能若即若离的浮在水面。因而肖小侠想到,方才那眇一目的老者究竟是什么功力,能如此屹然不动。 肖承远只此闪电一想,不敢多分心神,立即全神贯注,暗运神功。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听到老化子呵呵地笑道:“小兄弟! 你虽然是滴酒不沾,到底辜负了主人一番美意,老化子馋虫蠢动。垂涎欲滴,那一壶美酒,无妨让给老化子解解馋?“ 肖小侠一听,心里暗暗叫糟,几乎将这壶酒忘了。但是,绿忆姑娘方才的叮咛,言犹在耳,若要饮酒,就怕中毒,正在犹豫之间,老化子的话又叫起来了:“小兄弟!你休要舍不得,反正你是滴酒不沾之人,何苦如此悭吝?” 老化子如此一再废话,肖小侠忽然想起,老化子想必对于酒之一道,早有准备,如此才出而解围。 一念想罢,立即也朗声叫道:“如此小弟大胆借花献佛,将这壶美酒,转赠老化子哥哥。” 说着左手一提酒壶,右手虚空一按,壶中的酒,立即从壶嘴中化作一股酒泉,在火光之下,宛如银箭,竟对准着老化子射过去。 老化子见状,呵呵一笑,馋相毕露,张着大嘴。跑到湖畔,正好与飞来的酒泉迎个正着。那一壶酒容量不多,何消片刻功夫,已经厢着湖面,完全注饮到老化子腹中。 这种隔空送酒,虽然算不得什么绝顶奇功,但是,酒送五丈之外,也就不是一件轻而易为之事,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眼见肖承远将一壶酒,隔空送到老化子腹中之后,挥手叫停,湖水慢慢恢复平静,肖承远小侠神色自如地飘然踏波湖面,悠然而回。 绿忆姑娘本是为肖承远捏一把冷汗,此刻一见肖小侠安然踏波归来,姑娘又想起老化子哥哥所饮下的一壶毒酒。忙不迭地赶过来,拉着老比子的破衣袖,悄悄地说道:“老化子哥哥! …“老化子连忙拦住姑娘说下去,笑呵呵道:”绿忆姑娘!老化子这点酒还不至于醉倒,你不要为老化子担心。“ 绿忆姑娘留意看着老化子,神色如常,知道没有中毒现象,心才为之放下,她又发现老化子浑身衣衫尽湿,脚上那一双破草鞋,更是水湿淋琳,姑娘恍然,怪不得老化子在末登崂山之前,饮酒行功。 这“酒”上的功夫,老化子确有超人之处。 肖承远小侠踏波虚渡,回到岸上之后,遥遥对着崂山五老一拱手,朗声说道:“在下献丑了!” 老化子紧跟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你该说明,到底要些什么了?” 肖小侠微笑摇头说道:“这一关不知道是否已过。如何敢轻自开口?” 这边言犹未了,那边矮小瘦弱的老者轻轻地哼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虽然是酒为别人代饮,但是提舟反其道而旋,因而悬空不动,机智功力都较老五沉舟抵制要高明。小弟台! 你没有察看这一叶小舟形式不同,大力沉桩。抵制漩涡,可以使水不扬花。老五占了便宜,小弟台你却是显示了功力,这第一道考验,自然要算你小弟通过。”说到此处,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忽然一沉声,阴阴地笑了一下,怪声怪声地说道:“小弟台! 你说,你要的是什么?你总不会要的是老夫这六阳魁首吧! “言下之意,肖小侠听得异常明白,你若要求过份,这份要求说不定就不会答应。 明人不用多说,响鼓不用重捶。只此一句,肖小侠立即正色说道:“在下肖某所要求之物,虽然有些困难,尚不至无理取闹,而有失厚道。不过,万一有碍老人家难于作主之处,崂山五老又岂是食言之人?”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冷呵呵地笑道:“小弟台!你真够得上是个人物!说!你要什么?” 肖承远小侠一点也不动声色,朗朗地说道:“受人之托,千金不移,在下这一个要求,少不得就要将别人托付之事,摆在当先了。”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哦一声,倒是有些意外地说道:“小弟台!你来崂山,除了自己的事之外,还有别人的托付么?” 肖小侠笑道:“受人托讨,也是人之常情。”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嗯了声,仿佛在思索了一下,立即又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顿时闪起慑人的精光,注视着肖小侠半晌,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低沉地说道:“小弟台!你在未来崂山之前,到过武当山,是吗?” 这一句话,肖小侠也不禁为之意外的-怔,他觉得这个老人也确是料事如神,令人心服。 当时肖承远也不隐瞒,立即点头说道:“老人家料事如神,丝毫不差,在下确是来自武当山,而且面受武当掌门人卿云道长之托,所以,既然老人家允许我要一件东西,如今我大胆地要求武当卧云道长出来一见。”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只是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说道:“小弟台!你以为老夫是否会接纳你这个要求?” 绿忆姑娘一听忍不住叫道:“什么?你要食言?如此一把年纪,亲口食言,你将何颜对人?你以为我们会如此受你愚弄摆布吗?” 那矮不瘦弱的老者收敛起笑意,望着绿忆姑娘-眼,点头说道:“姑娘!你倒是颇有南海真传。连这份脾气,都是一模一样。不过,老夫可以让你知道,老夫如今二次出身江湖,早就将这信义二字抛到九霄云外,我不实践诺言,你们又将如何?” 绿忆姑娘闻言大怒,碧玉琵琶顺在手中,一场右手,琵琶高举过头,一招拼命招式“伯牙碎琴”,就要向对面冲过去。 肖承远双手一拦,拦住绿忆姑娘,轻轻地叫道:“绿忆! 你暂时息怒,待我来和他说。“绿忆余怒未息地站在那里,肖承远这才拾起头,向那矮小瘦弱的老者说道:”老人家果然是要尽食前言吗?“那老人不作表示,只是说道:“老夫要告诉你一个故事。” 如此剑拔弩张,情势危急之际,这个老人突然要说故事,是意料以外的事,肖小侠倒安详地点点头说道:“在下愿闻。”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缓缓地说道:“昔日武林之中,有一位声名功力都重于一时的高人,因为一次与别人互较武功,三昼夜后,输了一招,将自己生平绝学,输给别人,助成别人独兼两家之长的局面。这位高人失意之余,想自了残生,不料这时候,正好有一位武林人士伸手相拦,于是这位武林高人,当时许下口愿,如果他日再出武林,一定答应为这位武林人士做三件事,而且不拘是什么事。于是……” 肖承远小侠哦了一声,立即插口说道:“老人家下面无须再说了,这位武林高人就是老人家自己,而那位无意中阻止了你死意的人,就是武当的卧云道人。”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连连点头,说道:“你猜得对!” 肖小侠朗声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岂能强人所难?” 那老人也插口说道:“小弟台!你错会了老夫的意思,老夫虽然答应为他做三件事,却没有答应其他的条件。只不过,老夫在此对小弟台要提出一点意见,崂山之上,你要为我替他留下一命。” 肖小侠说道:“在下与他无仇无恨,只不过代武当来清理门户而已,何至要他性命?”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霍然回身,说道:“请卧云道人前来。” 这个矮小瘦弱的老者,声音低沉,但是,话说出去以后,只听见一阵回声,直达到遥远的地方,余音袅袅,历久末绝。 半晌,听到火光后面人影一闪,卧云道人依旧是身着道装。 背插长剑,右手悬着一柄拂尘,面向崂山五老而立,稽首行礼,说道:“掌门人呼喊卧云,有何示下?”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面上毫无表情地说道:“有人要来会你。” 卧云道人随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的眼神转身一看,见是肖承远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当时意外的一惊,脸上神色大变。 肖承远本是含笑而立,此时突然笑容一收,厉声说道:“卧云道人!欺师灭祖,背叛掌门,无端寻衅,惨伤无极一派,你如此行为,真有愧你那一身道装,真是不知人间尚有礼义,更不知廉耻为何物,如今你尚有何颜见天下武林?” 肖承远小侠生平谨言慎行,极少破口伤人。此时实在太过于气愤卧云道人的无耻,所以见面就一顿大骂,任凭卧云道人如何脸厚心黑,也不禁为之老羞成怒,双眼暴睁,厉声骂道:“好小子!我早就想找机会和你算一算旧账,今天你倒是送上门来,今天我要让你活命离开崂山,誓不为人。” 右手拂尘一抖,左手早已从背上摘下长剑,一振手腕,洒出三朵青森森的剑花。折身滑步,直取肖承远小侠而来。 肖小侠存心折辱这种反复无常心地阴险之人,当时傲然站在那里不动,只是右手从袖笼中滑出描金白玉折扇,刷地一声,抖开扇面,倏地向前一推,口中喝道:“慢一些!” 卧云道人正是提足功力,亮剑进身,全力扑击,哪里还听肖小侠的话?左手长剑已经藉势展开一招武当剑术中的绝招“一气三清”,右手拂尘灵巧无比的一式“银花万点”,双招合击,来势惊人。 卧云道人深知肖承远的功力精绝,自己末尽然就是对手,所以,上手他就亮剑,他希望以自己在剑术上的功夫,使肖承远折在这一出手之间。 没有料到卧云这双招合击之势,尚未展出一半的功力,突然感到一股劲风,宛如一堵石堵,直撞下盘。而且,一经发觉,便立即无法闪让,当时收招不及,只好卸式侧身,双腿急缩,全力向旁边撞去,但是,尽管他如何竭力稳定移动的身形,依然下盘浮动,一个踉跄,几乎栽身扑地。 肖承远缓缓收起手中的折扇,脸上含着冷笑说道:“卧云老道!你且站好听着,你要是自知罪深孽重,自忏回头,肖承远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我准备好了三项条件,让你回头有路。 如果你一味仰仗自己的-点功力,今日崂山便是武当派清理门户之时。“肖小侠说这段话时,愈到最后,愈是声色俱厉,音韵铿锵,句句落地有声。 卧云道人在稳定身形。且惊且愧,不怒反惧之余,还没有张口说话,站在卧云身后的崂山五老,其中有人叱道:“肖妹娃!卧云道人是崂山五老手下的人,你在此大言不惭,厉声指责,目中尚有崂山五老在否?” 肖承远回转过头,看了一眼,说道:“崂山五老即然信言不理江湖规矩,既然,盗亦有道,何况是年尊如是的崂山五老,为何顷刻之间,便将自己诺言,视作粪土?是自欺抑或欺人?” 站左下手的矮胖老人暴喝一声:“小子你敢掉弄口舌之能?” 肖承远小侠根本不屑理他,只当没有听见,只扬着头,对当中那矮小瘦弱的老者说道: “老人家!方才第一道考验的诺言,是否有效?”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阴阴地点了点头,说道:“有效!” 肖承远小侠立即毫不放松地说道:“老人家!你以为有效,在其他的人是否同属有效?”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呵呵道:“小弟台!你休要在这口舌之上过份厉害,老四方才说话,只不过是看不惯你目中无人而已,并无食言之意。” 肖小侠说道:“如此是在下多疑了!谨此谢罪。”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立即变脸说道:“小弟台!你也要紧记住你自己的诺言。” 肖小侠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只转过面来,对着卧云道人,缓缓地举过左手,沉声说道:“卧云老道!只要你当着武当派本门信物,自忏回头,便毫无可惭之处。否则我肖承远便要依照卿云道长之托,代行掌门人的职权了!” 卧云道人此刻已经知道肖小侠左手上拿的是什么物件,但是,他仍然止不住抬头朝上看了一下。 果然,肖小侠左手上所握的,正是武当派的掌门信物玉符。 卧云道人在武当派数十年,自然知道这块玉符所代表的权威,但是,无如他此刻已经铁定了心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倚仗着崂山五老在后面的靠山。 当时他微微一怔之后,立即反暴声喝道:“肖小子!你休要大言不惭,区区一块玉符,又能对我怎样。道爷既已离开武当,弃暗投明,正是识时务者所为,慢说你此刻拿的是一块玉符,就是卿云老道自己来到此地,又将如何?……” 肖承远没等他说完,断喝一声:“无耻之尤!” 说着回头叫道:“绿忆姑娘!我知道你生平嫉恶如仇,对于这种寡廉鲜耻之人,必然早就看不顺眼了。小兄因受诺言拘束,未便下手,请你代为执行武当派的禁律。” 绿忆应声一跃,含着笑容向肖小侠问道:“承哥哥!你说应该如何处罚这个武当的败类?” 肖小侠朗声说道:“卧云老道所行所为,人神共弃,武林不容,这等人让他穿着道袍。 真是有辱三清,绿忆妹妹!你先将他这身道袍毁去。” 绿忆姑娘应了一声,忽又转身将手中碧玉琵琶交给老化子,姑娘还笑嘻嘻地说道:“老化子哥哥!劳你费神代管一下这面琵琶,我不能让这种人沾污了师门至宝。另外,请老化子哥哥将你那根打狗棒,借来用用。对付这种人,最好是使用老化子哥哥这根打狗棒。” 老化子笑呵呵地伸手接过琵琶。递过青竹杖,口中还调侃地笑道:“绿忆姑娘!这是你惜,换别人老化于这根打狗棒,未必肯借。老化子这根棒打狗则可,打那种没心没肝的人。 倒还不如打狗呢!” 绿忆姑娘和肖承远小侠以及老化子这一番谈话,哪里还把卧云老道看在眼里。当时只气得他七窍生烟,口中骂道:“小子们!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手中拂尘一撇,长剑换在右手,这回他不再躁进急攻,凝神一志,一步一步向肖承远小侠走过来。他那种气定神闲,步履稳健的情形看来,依然是一位武林中的剑术大家的风范。 这时候,站在身后的崂山五老,都闭口不言,都没有喝问肖小侠的意思,倒是大家一致凝神,注视着绿忆姑娘的举动。 绿忆姑娘手持着老化子那根青竹杖,含着恬静的微笑,缓缓地走上前来。 肖小侠忽然叫道:“绿忆妹妹!” 绿忆仰起头来问道:“承哥哥还有另外的交待吗?” 肖承远眼睛注视着卧云道人,道:“卧云老道虽然背离武当,但是他的一身武功。还是武当所授。为了不使武当剑术过于失色,你还是多让几招吧!” 绿忆姑娘是何等聪明之人,而且,她也知道卧云道人是自诩为武当剑术大师,在剑术上的功夫,必有独到之处,承哥哥之意,无非是要她多以灵巧的身法,以暴其气,以懈其志,少作硬拼之举,伺机再下煞手。 可是,肖小侠这句话听到卧云道人的耳里,无异是火上浇油,任凭他如何敛气凝志,此时也禁不住一股无名之火,腾腾而起。当时他厉叫一声:“拿命来!少贫嘴!” 只见他身形一旋一矮,脚下宛如流水行云,直掠而进,手中长剑不动,左手骈指先出,一式“松下问路”,疾如流星闪电,指向绿忆姑娘的面门。 卧云道人是武当派的剑术大师,并非过份之词。如今他舍剑不用,先将左手,骈指代决,而且踏中宫而进,招式自不寻常。 绿忆抱定主意,先作游斗,不出硬招。当时青竹杖一点面前地上,着力一弹,身化“柳荫飞帘”,美妙无比地倒飞而起,直上八尺。 卧云道人左手未收,口中断喝:“那里走!i” 身形突然一长,右手长剑呼地一声,旋出三圈青芒,由“云断巫山”疾变“朝天一柱”,青芒扫遍顶上周围之后,化作一点,直升而起,指向绿忆姑娘的面门。 由指到剑,由隐到现,真是“静若处子”而“动如脱兔”,剑法变化之大,与化招之快,果然名不虚传。 无奈绿忆是当今南海二绝姥姥的唯一门人,又与肖小侠耳濡目染薰陶之下,这身功力,已经不是等闲可以望其项背。!”娘临危不乱,只见她人在空中,还娇呼一声:“好剑法!” 手中青竹杖一斜,在如此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姑娘出手偏偏如此准确,青竹杖的尖端,正巧顶住卧云道人“朝天一柱” 的剑尖,只听得微微地“喳”地一声,绿忆姑娘像是一朵绿云,悠悠地飘出长剑圈外。 卧云道人虽然忿怒自己一剑落空,但是他也深深地惊诧绿忆姑娘的胆大心细,和从容不迫的神情。他不愧是一个击剑手,当他发觉绿忆姑娘是一个劲敌,立即平静下心情,不躁进,不浮气,认真地展开自己熟谙剑法,将一柄长剑,使得风雨不透,紧紧围住绿忆姑娘的四周。 行家一看,立即能分辨得出来,卧云道人此时虽然是密云不雨,但是只要绿忆姑娘在身法上稍有一点迟疑,在动作上稍有一点缓慢,乃至在眼神上稍有一点疏忽分散,卧云道人那一阵密云不雨的剑法,俾立即化作满天星雨,大海波涛,一齐涌向绿忆姑娘全身每一个要害。 此时的绿忆姑娘,就像一叶浮萍,在大海中,随着波涛,顺着风浪,往来浮动,她手中的青竹杖,没有用来封招还手,只是用来藉力飘身,益发增加她身形飘忽不定,而且,还减少了她不少力气。 这是一场好看煞人的拼斗,尤其是在火光闪闪地照耀之下,青竹杖芒乱闪,绿裳飘飘,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如此一转眼封拆了十七八招,没有一点胜负的迹象。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微微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这个女娃娃这等年纪就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倒是令人难以想到。” 卧云道人一听身后矮小瘦弱的老者如此一夸绿忆,无异说他功力不行,羞愤之念一起,右手长剑疯狂地一连抢攻三剑,恨不能立即将绿忆一剑劈成两半,以解心头之愤。 击剑之人,最忌心神浮动,卧云道人全力抢攻,招式凶狠有余,但是,多半失之毛躁。 绿忆姑娘在南海曾随二绝姥姥习剑多年,焉有不知道这其中的契机,立即娇叱一声: “好凶狠的剑法。” 口中说人凶狠,手中青竹杖突然一背身后,转侧身形,一伏一掠,人像一溜轻烟,从卧云道人的一招“立断云阳”的剑锋之下,疾如一闪,掠到卧云道人身后。 卧云道人自己一招过老,以一瞬之差,未及转身攻招,心里已经知道予人以机会了。他立即身形微微向前一伏,左掌后翻。盲目地拍出一掌。 但是高手过招,不能有分毫之差,卧云道人虽然身形前倾闪躲,无如绿忆姑娘的青竹杖已经点向“封口大穴”。 卧云道人闻风知警。赶紧藉势转身,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转身之下,只听得“嘶”地一声,卧云道人的一身道袍,竟在绿忆的青竹杖下,从背领一直撕到腰际。一件道袍,变成两片破布,飘飘地拖在背上。 卧云道人何尝想到自己居然真被人家剥了衣服,一刹间,羞愧之心,超过一切,人在一怔之余,忘记绿忆姑娘的青竹杖还在身后,威胁末降,接连又是两声“嘶啦”,卧云道人的道袍,早就化作蝴蝶,飞舞满天,片片落下。 绿忆姑娘一招得手,立即叫道:“承哥哥!这老道的道袍已除,现在该取他性命,一则为武当清理门户,再则替武林中那些欺师灭祖的叛徒,作个榜样。” 姑娘说此话时,肖承远小侠还没有答话,卧云道人还没有消除破衣之愧,绿忆姑娘说着话,青竹杖大有二次再起,这回不是撕衣,而取人性命。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听到崂山五老之中,有人叱道:“女娃娃!你敢在崂山五老之前狂妄撒野?” 绿忆一听,立即把上山之前那一腔闷火点燃起来。顿时旋身跺脚,叱道:“你们什么崂山五老,只不过是几个为害武林,阴谋使坏的魔头罢了!你们如此肆意横行,又不敢公然露面,还充什么五老?你看杖吧!姑娘今天要为武林除害。” 言犹未了,青竹杖一式“云锁点苍”,姑娘使出十二成功力,挟着凌厉无比的劲道,呼地一声。掠起一道青光,扑向崂山五老,硬扫出手。 肖承远小侠一见绿忆姑娘竟然独自一人攻向崂山五老五个人之前,不觉为之大急,连忙叫道:“绿忆!” 肖小侠赶紧抢上去阻拦,那边那位矮小瘦弱的老者已经冷冷地笑道:“好厉害的娃娃!” 人在说话,浑身灰衣突然一鼓,顷刻即收,绿忆姑娘忽然一阵心头恶心,双眼一花,翻身就倒。 正好此时肖承远小侠上前一把扶住,再看姑娘,满脸诽红,浑身如火。 肖小侠大惊而怒,昂首向矮小瘦弱老者说道:“老人家无端暗中下手,算不得光明,肖承远要向你讨个公道!” 肖承远小侠人在急愤之时,心里只晓得找崂山五老拼命,将绿忆姑娘中毒的事,倒是暂时忘记了。 肖小侠此时手握折扇,两眼冒着火,向崂山五老逼过来。 老化子在后面忙不迭地叫道:“小兄弟!先看看绿忆姑娘的伤势要紧。” 肖承远小侠一听,脚下一顿,正待回身。那边那位矮小瘦弱的老者呵呵地冷笑道:“小弟台!用不着看,老夫这一把‘药酒神沙’,可以醉人十日而不致死。不过,如果十日之后,不施用解药,你那位绿忆妹妹,就只有长醉不醒了。” 肖小侠心急于绿忆的中毒,又痛恨于这位矮小老者的暗中施毒,正是迟疑难决之际,一所对面如此一说,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蓬然上升,他顾不得老化子的呼叫,一旋转身,描金五扇一指,咬牙说道:“崂山五老!你们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规矩否?” 说着话,手中玉扇流星一点,一式“巨星陨落”,但见晶莹一撮,像是一闪萤光,指向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的前胸。 同样的招式,在不同功力的人使来,威力迥然两样。 肖小侠这一招“巨星陨落”,招式平常,可是劲道超人,玉扇相隔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尚有五尺,矮小瘦弱的老者脸色一变突然又哈哈一笑,大铀一拂,悠然邃退一丈开外。口中说道:“小弟台!难道你不想你那位绿忆妹妹安然无恙吗?” 肖小侠冷笑说道:“如此说来,你有条件,存心交换吗? 你空活了这把年纪,难道你不想想,我肖承远是被胁退步的人吗?“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呵呵笑道:“小弟台!你会的!老夫知道你一定会接受这交换的条件。” 正说着话,他又悠然慢慢走上前几步,望着肖承远,面容诡谲地说道:“小弟台!你难道愿意绿忆姑娘如此魂断崂山,香消玉殒吗?难道……”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说到此处,伸手作势止住肖小侠的怒叱,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弟台!老夫相信你不会如此愚蠢,你要知道,即使你此刻拼命为你绿忆妹妹报仇,也未尽然就能如愿,小弟台!你以为然否?” 肖小侠大声说道:“告诉你!即使在下不能仗手中玉扇,在崂山五老面前讨得解药,天下之大,灵药何止万千?十日之内,我也会讨得灵药,使我绿忆妹妹安然无恙。……” 肖小侠神情激动,话尚未说完,突然崂山五老几乎是同时“咦”了一声,讶然说道: “何人敢冒然撞上崂山?” 这一声问罢,就听得老化子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银铃串空,但是,尖锐刺耳,冷酷异常的笑声,接着冰冷冷地说道:“老头儿!休要如此信口狂妄,崂山又不是阎罗殿,又没有刀山油锅,为什么没有人敢来此地?就是崂山真的是刀山油锅,姑娘也要来见识见识你们这五位人间的鬼判,阳世阎罗。” 肖承远小侠一听,精神一振,立即猛地回身,高声叫道:“秋绮!” 这一声叫罢,只见远在七八丈外的夜空,黑匆匆地像是一只大鸟,飘然下落,悠悠地落到肖小侠面前,轻轻地说道:“承弟弟!是我!是秋绮来了。” 肖小侠刚充满了惊喜,又茫然地忍不住问道:“秋绮!你怎么。、” 王秋绮姑娘满面笑容,早就料到肖小侠的心意,含笑说道:“承弟弟!你惊奇的是我居然凌空会飞吗?你看!我是仰仗着这个。” 王秋绮姑娘扬着手中一根手臂粗细,黑黝黝的山藤,约有四尺余长,接着她又在地上,微微地按了一下。只见那藤杖,弹了老高。 肖承远小侠这才恍然,敢情方才王秋绮姑娘能高拔七八丈,是籍了这根山藤的弹力,不过,即使由于这根山藤的弹力,功力稍差的人,又如何能籍之弹起七八丈高?当时肖小侠就连想到,莫非是“千年何首乌”已经寻获了吗?王秋绮姑娘早已留神到肖小侠脸上的变化,当时含笑说道:“承弟弟!大敌当前,我们别后情形,容后谈吧!” 老化子此时也走过来,说道:“王姑娘!你来得真巧,如果老化子没有看花眼,姑娘正好于此时现身,与绿忆姑娘身上中毒,还有很大的关系。” 王秋绮姑娘向老化子行过礼,说道:“宋老前辈!我没有想到你们会来得如此之早,我算定至早也要五更天明之时,前来赴约,没有料到,我来迟了一步,几乎让绿忆妹妹酿成终生憾事。” 自从王秋绮姑娘现身,崂山五老似乎彼此都有了一点默契,闭口无言,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此时,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缓缓地上前两步,说道:“姑娘!你是推?” 王秋绮姑娘昂然抬起头来,冷冷地应道:“我是谁?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讶然地转头,向左右看了两眼。崂山五者之中,那高个子老大,和矮脖子老四立即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辱微微地动了几下。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嗯了一声,一双眼神闪起慑人心神的光芒,对着王秋绮凝神注视,凌厉有如两把利刃,看得王秋绮姑娘心中-种无由的不安。 王姑娘冷冷地说道:“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半晌点点头,说道:“老夫已经知道你是何人了,姑娘!你是无极门的传人,而且你就是‘无极乾坤真经’的得主。是吗?” 这一段问话,问得王秋绮姑娘大感惊奇,连站在一旁的肖小侠和老化子,也都感到无比的奇怪,这位矮小瘦弱的老者,为何会知道“无极乾坤真经”的事?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此时突然扬头呵呵大笑,朗声说道:“姑娘!你没有想到吧!‘无极乾坤真经’是无极门的一大秘密,老夫久不出道江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姑娘!奇怪了是吗?” 说着话,又是一阵纵声大笑,极其得意的说道:“姑娘! 天下事有许多曲折离奇,看来令人大出意外,但是如果明了真象,就知道没有一件事是出乎突然,莫不都是因果循环,分毫不爽。“这一段话。听得王秋绮姑娘更是满头雾水,不知所云。 听这矮小瘦弱的老者口气,分明与无极门有一段关联,所以才将无极门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但是,王秋绮结娘是无极仙子在世之时,最得意的门人,无极仙子为何从没有和她说起这样的一位老人? 尤其令人难以理解的,既然这位老人是与无极门有旧,为何在千山之麓施杀手?如果这老人是与无极门有仇,可是多年来,可以说自无极仙人以来,无极门徒未与武林结仇。 王秋绮姑娘这一阵思索,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指着她说道:“你能深获‘无极乾坤真经’其中奥妙,而且功力有成,必有奇遇。去!将你身上的灵药,给那娃娃喂上一口,然后再来和老夫说话。” 王秋绮姑娘满怀报仇雪恨之意,但是,她不能视绿忆妹妹的伤势于无睹。当时她倒是依言走到绿忆姑娘的身旁蹲下,然后又抬起头来,望着肖承远小侠说道:“承弟弟!你休要为绿忆妹妹着急,我身上带来有一瓶何首乌汁,约十余滴,据说任何毒症,只要两滴下肚,便会起死回生。” 肖小侠这才把心中疑团一扫而空,喜出望外地伸手抓住王秋绮姑娘的柔荑,急切地问道:“秋绮!你果然得到了何首乌? 你成功了!“王秋绮姑娘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点点头,轻轻地说道:”多谢承弟弟关注。“ 说着话,轻轻摆开肖小侠的手,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她慢慢地拨开绿忆姑娘的樱唇,滴下两点乳白色的千年何首乌汁。又小心地收拾起小瓷瓶,站起身来,望着老化子说道:“宋老前辈,请你照料着绿忆妹妹,我和承弟弟去讨回这笔血债。” 王秋绮姑娘说这句话时,神情极为庄严,转过身去,面对着崂山五老,说道:“无极门从不生事,但是也从不示弱。今天我要在各位面前,为本门讨还一点公道:崂山五位自称五老,但不知五老能否说明?”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阴沉沉地说道:“老夫二次出现武林,除了清除异己,扫除过去的积愤之外,对于武林中那些稍有名气的门派帮会,不是收容,便是毁灭!” 王秋绮姑娘哼了一声问道:“你如此干犯众怒,所为何来?”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笑着向肖小侠指一指,说道:“我这位小弟台知道,老夫要成立一个开天派,虽然没有统治武林的野心,但是,我要在五十年以后,武功之中没有第二种武功出现,只有开天派所传的一种。” 王秋绮姑娘奇怪地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冷笑道:“为什么?老夫不要武林之中,再有为了武功高下,互较高低,制造许多伤亡和伤心事。” 这几句话,说得很奇怪,连肖小侠也无法知道,其中还有这一段用心。当时肖小侠说道:“殊不论你这种用心是好是坏,像你目前这种作法,天理难容。”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冷笑道:“不行霹雷手段,如何能达到老夫的理想?” 王秋绮姑娘忽然大声说道:“这不是你的理想,只不过是为了当年有过一次失意,如今出来泄愤而已。但是,像你这样有违天道的做法,别说是你的理想难以实现,连你泄愤的目的,也无法达到。”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突又变面色正颜说道:“你说的有一点道理,老夫立意要扫荡武林,自有成竹在胸,至于什么天道还好,言之玄虑,老夫久已不信,不过,老夫顾虑未尝没有。” 王秋绮姑娘哼了一声,说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应该有点自知之明。”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忽拍掌笑道:“对了!就因这两句话,使老夫有信心达成愿望。姑娘!你道老夫顾虑的是何人?” 肖小侠看了王秋绮姑娘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接道:“当今之世,无论正邪两道,乃至各帮各会,老夫都可使之归顺与毁灭。因为当今各大门派、各帮会,尚无人能接得住崂山五老二十招的拼击。但是老夫承认,有两种人,老夫不知虚实,因此列为顾虑。” 王秋绮姑娘一听,这个老人口气之大,令人惊诧。但是偏偏他在狂妄之余,又坦白承认,还有两种人是他所顾虑的,又使人觉得他虽狂妄,却像是有自知之明。 姑娘当时忍不住问道:“是哪两种人,值得你如此狂妄之余,还有所顾虑?”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两道眼神又遽然神光迸射,望着王秋绮姑娘和肖小侠,然后才点点头说道:“这两个人便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和‘无极乾坤真经’得主。” 此言一出,倒是大出肖小侠和王秋绮姑娘的意外,几乎是同时“哦”了一声。但是,立即两个人又神色平淡,淡淡地说道:“倒要多谢你的抬举!”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厉声道:“老夫说是顾虑,但是,对这两种人仍然只有两种选择。第一,各凭本领,在老夫手上,闯过去。第二,与老夫合作,完成老夫的愿望。”—— 幻剑书盟扫描,大天神ocr 第二十八章 今天的肖承远,较之当年更是稳健,更是平实。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即使是在情绪激动之时,也能及时稳住情绪,再作深思。 当时肖承远小侠轻轻拉住王秋绮姑娘,按捺住她即将蓬然而起的怒火,向那矮小瘦弱的老者道:“老人家!天下事十之八九,难如人意。如果在下和这位王姑娘既不甘心归附。又不甘心束手被人消除,如此则将之如何?” 那位矮小瘦弱的老者阴阴地一笑,点头说道:“自然,自然!苍虚秘笈的得主,和无极乾坤真经的真正传人,岂肯束手被擒。今天崂山之会,难得如此凑巧,使你们两位不期而会。正好让我一了这两大心愿。” 肖承远小侠含笑说道:“崂山之上本有规律,闯过考验与否,便决定双方命运。方才第一道考验,在下问的是与已无关之事。此事容待卧云老道的良心解决。 我们暂时不去理会。 现在我们何妨再以三场考验,互较高低?“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呵呵地笑道:“肖小弟台!你倒不失为快人快语。不过这三场考验之后,小弟台如果万一不幸而败北?” 肖小侠含笑如故,说道:“如此则苍虚秘笈并不算是天下绝学,老人家尽可再不必念念在心,视为老人家开天派之劲敌,而肖承远也自有处理之道。不过,万一老人家这三场考验,未能难住在下,又该如何?方才在下说过,天下事难能尽如人意啊!”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眨了一眨眼睛,仿佛是故作神秘地说道:“崂山三场考验,如果未能难倒小弟台和王姑娘,老夫少不得也和小弟台所说的一样,也有自处之道。” 肖承远小侠忽然一正脸色说道:“老人家在自处之先,在下尚有一个极小的要求,请先答覆在下两个问题,以免在下白跑一趟崂山。如果不以为过份,尚请俯允是幸。” 肖小侠这几句话,话是锵铿有声,人是严额厉色,使得当场的气氛,立即为之凝重,使得崂山五老那种迹近嚣张的自信,一时间从心里为之晃动起来。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沉默了半晌,然后干咳一声,嘿嘿地笑了起来,点点头说道:“小弟台!你的要求不为过分,老夫如果在三场考验之小,不能使小弟台折服,少不得要还给小弟台一个公道。” 说着话,忽地双袖分开,左右一拂,顿时间冷飒飒,彻骨生寒,周围的松脂火把,就在这一拂之下,一齐熄灭。 天色黎明,曙光乍透,火把如此遽然熄灭之后,竟然泛起一阵轻寒,虽然不是寒意澈骨,却也令人股栗欲坠,使人感觉到不像是榴火竞红,菖蒲摇曳的五月季节。但是,这情形在肖承远小侠看来,心里暗暗吃惊,回手轻轻一拉王秋绮姑娘,运用“传音入密”说道: “秋绮!这老家伙的玄阴功力,竟然深到如此地步,挥手之间,方圆十丈之内,令人股栗欲坠,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王秋绮姑娘微微皱起眉头,许久没有回答。 肖小侠奇怪地拉住王姑娘,脱口叫道:“秋绮!你怎么了?” 王秋绮这才霍然一惊。从凝思中回神过来,望着肖小侠说道:“承弟弟!你是叫我吗?” 肖承远小侠心里充满了奇怪,轻轻地说道:“秋绮!是什么事使你如此出神?可以为我一道吗?” 王秋绮姑娘不觉又微微地皱起眉头,抬头望着对面的崂山五老,人却轻轻地对肖小侠说道:“承弟弟!我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王姑娘还没有说出她所感到奇怪的原因,对面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已经朗朗地说话,而且一反以前那种阴阳怪气,有气无力的声音,此时说话,沉浊有力,入耳宛如钟鸣。他说道: “既然是三道考验,少不得都应该由老夫出题。看来似乎对肖小弟台和王姑娘有欠公允,不过,如果小弟台和王姑娘对于老夫所出的题目,有认为不满之处,老夫自当尊重你们的意见,以示公允。肖小弟台以为如何?” 肖小侠也朗声说道:“在下承认崂山的三道考验是出白公允,老人家又何必多此一疑?”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点点头,立即转而向手下说道:“老五去和‘苍虚秘笈’的得主,领教一招。” 应声而出的是一个矮于,五短身材,秃得亮光光的脑袋,脸上老是挂着一丝淡笑,使人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令人不甚舒服,而且更觉得不容易与此人对招,此人应该属于一种老奸巨滑之流的。 肖承远小侠正思忖,如何对讨这样一位矮子的对招,这矮子的功夫可不能小看呢? 秃老人出来之后,笑嘻嘻地对肖小侠说道:“肖娃儿!我们不妨斗个暗器玩玩如何? ‘肖小侠一听,大感意外,怔然一顿,脸上自然充满了奇怪的表情。 崂山五老之中,除了那个矮小瘦弱的老者口口声声叫的是“肖小弟台”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以老气横秋的神情,叫他“娃娃”,所以这一声“肖娃儿”,也并没有什么可怪之处。 主要使肖小侠感到惊异的,是他断然没有想到,这位秃老人居然会拿“比暗器”,作为三场考验的第一关。 秃老人一见肖小侠如此怔然不语,愈发笑得有点贼忒忒地意味,歪着头说道:“肖娃儿!难道你有什么不满的意见么?” 肖小侠摇头说道:“在下一行到唠山,纵使不济,总是客位。有道是;客由主便,在下对崂山的三考验,决不会有任何不满之意。” 秃老人一双眼睛亮闪闪地在肖小侠身上一闪而过,故作姿态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娃儿!你虽然没有不满之意,但是,至少你有奇怪之心。是不是?” 肖小侠也坦然承认,点点头说道:“在下必须重新说明,虽有奇怪之心,但是断无不满之意。崂山五老这第一场考验,是比较暗器。不能不使在下惊奇,因为,在下生平不用暗器。” 秃老人呵呵笑出声来,说道:“是啊!是啊!崂山五老既然要慑服天下武林,应该在内力修为方面和你娃儿较量一下高下,为何竞选中这种雕虫小技?不过……”秃老人说到此处得意非常地笑笑,又接着说道:“虽然雕虫小技。多少也要加上一个‘与众不同’的按语才对。” 肖小侠这时候立即为之优然,他知道自己这番奇怪是多余的。崂山五老既然以“苍虚秘笈”得主视为劲敌,决不会以一种易于对付的“雕虫小技”,来作为考验的第一关。如今既然堂而皇之将“暗器”列为考验关口,正如方才秃老人所说,必有“与从不同”之处。 肖小侠当时倒是拱手说道:“如此在下愿闻其详。” 秃老人此时又一言不发,突然张臂作势,一个疾速盘旋,身形竞在如此一旋之下,像是一阵旋风,螺旋而起,旋起四丈多高,忽而又是了折,掠向身后不远一丛竹篁丛中,像是蜻蜓点水,一沾即起,又是转身一掠,竞而扑向湖面,悠悠而落。 站在湖面上,屹立不动。 肖小侠眼睛快,他已经看到秃老人在身形末落之前,随手先投下一截竹杆,浮在水面,人站在竹杆之上,藉竹杆的浮力,而屹立于湖上。“藉物停身”“泼水登萍”还不能视之为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力。但是,秃老人方才如此一旋、一掠、一点、一飘,快得犹如闪电,而身法之美妙,不能不使肖小侠叹为观止。 秃老人露了这手轻功之后。站在湖面上,对肖小侠说道,“方才你娃儿说是生平不用暗器,以示光明,因此,老夫也只好舍弃惯常使用之暗器不用,别出一些花样,来权当第-道关口。” 秃老人说到此处,右手一伸。舒开手掌,手掌上平托着几十片竹叶,理得整整齐齐,看上去青翠欲滴。 肖小侠此时心中已经约略知道这秃老人的心意,但是,他仍然佯作毫无所知。静静地站在那里,含笑不语。 秃老人收回手掌,说道:“肖娃儿!摘叶飞花虽然不算大功夫,如今用来挡住头关,姑且算它一个‘不俗’二字。老夫手中,如今摘有四十片竹叶,分作四次和你较量一下。你有此兴致否?” 当时肖承远小侠依然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在下愿闻其详。” 秃老人挥手说道:“娃儿!你先去摘四十片竹叶来再说。” 肖承远小侠这才顿时一个恍然,取竹连摘竹叶在内,都是一个不简单的考验。 树后-丛幽篁,相隔四丈之遥,往来一趟,只能在竹篁丛中,点水式的一个起落,便要悠然掠回湖上,藉力停身,这一份功力,已经不是等闻人物可以为之。 最重要的是,还要在那一落一起的瞬间,随手摘下为数四十片不多不少的竹叶,这是一件极费功夫的事。沉着、准确、眼力、心神,无一不要恰到好处,点滴之差,便要前功尽弃。 肖小侠一时的疏忽,没有注意这一着较量暗器的厉害,此时此地,就难免引起一点紧张。但是,肖承远毕竟是功力深厚,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场面,长嘘一口气,收敛住心神,点点头的说道:“如此在下遵命。” 但见他只手微微一拱,身形不变,平地倏然而起两丈,忽然半空中一顿,转折平飞,依然是那样悠悠地飘向树后那一丛竹篁。 人到丛竹之上,依然是那样悠悠地飘落而下,在竹枝之上。 微微一顿,这才悠悠而起,像是出岫之云,如法泡制的投下一截竹杆,稳立在湖上。 轻功到了悠然没有火气,是上之上者。肖小侠倒不是以这一着轻功,来嫁耀自己的功力,而是以这样上乘的轻功,使他有较长的时间,来摘取不多不少四十片竹叶。老实说,如果以一闪而间,摘下恰如其数的竹叶,那是极少有把握的。 肖承远紧记住“智取”二字,站在一旁的老化子宋允平,暗暗地安下心情,他相信今日崂山之会,不致有闪失之虑了。 秃老人站在湖上,也是看得情清楚楚,然而,他只是点头赞许肖小侠这份轻功,倒是没有想到在轻功掩饰下的心计。 肖小侠闯过了这样意外的一关,心情早已稳定,站在湖面,也伸出右手,向着秃老人说道:“在下勉力效颦,但不知道四十片竹叶如何较量高低?” 秃老人两眼一翻,精光进射,他看到肖小侠的手掌上,正是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一叠青翠的竹叶。而且,这一瞬之间,秃老人已经看得清楚为数正是四十片。 随着这一瞬间凝视,秃老人的面容也随之凝重起来。脸上消失了那种轻鄙的意味,显然在他心中,有了一种“劲敌”的感觉。 秃老人缓缓地点点头,这才沉声说道:“娃娃!你和老夫在湖面上,相距五丈站定,第一次是以五片竹叶定输赢,互相以发暗器的手法,去袭击对方。不过,这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规定……”说着话,秃老人足下突起波纹,在湖面上飞快地浮行了一圈,足下的竹杆,划出一圈水纹,约摸有两尺方圆。然后秃老人回到原处。指着足下还未消失的水纹说道:“无论对方竹叶子是如何的打来,在躲闪的时候,不能越逾这个范围。” 肖承远也凝重着面容,点头说道:“摘叶飞花当作暗器,已是不俗,这较量的手法,更是高明。请问这第二种方法是什么?可否一并相告?” 秃老人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接着说道:“剩下的三十五片竹叶,老夫只有一个粗俗不堪的方法,来作较量。双方同于一个时间,以满天星的手法,洒出手去,后果就不言而喻了。” 肖小侠含笑连声称妙。他接着说道:“这例不失为是一个干净利落的方法,如此在下先要领教这五片竹叶的威力,以开在下之眼界。” 秃老人微有讶然之意,望了肖小侠一眼,随即说道:“你不想先看看崂山老五闪躲的身法吗?” 肖承远摇头说道:“在下愚昧不堪,即使看了一遍,也是徒然毫无记忆,反而增添怯懦之心,倒不如事先让我瞎撞瞎碰的为妙。” 说着话但见青衫微微飘动,脚下立即冲起一道水纹,像是踏波登萍,飘飘欲仙。一直冲到相隔五丈的地方,霍然地一阵浪花旋起,肖承远又是点水不惊,稳如泰山地站在那里,气度悠闲,向着秃老人说道:“请!” 秃老人也被肖小侠这种豪气激发起必胜的心情,当时便不答话,右手食拇两指,拈住一片竹叶,刚刚拾在胸前,就听到王秋绮姑娘叫道:“慢一点!” 秃老人闻声一愕,停住手,望着王秋绮。 王秋绮姑娘没有理会他,倒是转而面向肖承远小侠说道:“承弟弟!除了闪躲之外,规定之中可曾说明不准有任何防备的行动?” 肖承远还没有来得及答话,秃老人却呵呵地笑出声来,说道:“女娃娃!你关心的对,只要你不出两尺范围,任何行动,都不在禁止之列。” 王秋绮姑娘点点头,转而大声向肖小侠说道:“承弟弟! 你可曾听明白了?“ 肖承远早就听明白了王秋绮的用心,是要他不要拘泥于闪腾挪,必要时,可以将飞来的竹叶,隔拒到一边去。 肖承远感激地对王秋绮姑娘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秃老人又说了一声:“请!” 秃老人倒是认真地停顿了一会,说道:“娃儿!你要准备好!举手之间,即分胜负,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狡赖的。” 肖小侠含笑依然,只轻松地说道:“在下若要狡赖,崂山五老能够相容吗?” 秃老人点头说道:“你娃儿能知道就好。” 话一说完,右手突然微微一振。但见那一片青翠的竹叶,去势如矢,带宜一阵嘶嘶风声,准确无比地朝肖小侠的面门飞去。 一片竹叶,能够如此闪电飞行,而且呼啸有声,这份功力,确是值得惊人。 但是,这份功力出现在狂妄如崂山五者身上,便不足以为奇了。尤其这种直接飞来的手法,更是平常,像这样手法,肖小侠慢说是方圆两尺之内,就是站在原处不动,闭上眼睛,也不能伤他分毫。 肖小侠眼看着竹叶挟着尖啸,迎面飞来,仅仅以一瞬之差,微微一低头,让那片竹叶紧挨着头上的文生巾,直飞过就在肖小侠如此一低头的瞬间,只听得身后“咔喳”一声,紧接“哗啦”一下,激起一阵湖水。肖承远回头一看,湖畔一棵柳树,一很大柳枝。正被秃老人那一片竹叶余力未衰,劈个正着,坠落到湖水里。 肖承远心里也为之震惊了,这是一种难以想像的功力。 时间不容许肖承远多作思索,但是,他明白自己此时已是身在危境之中,如果像方才那样,若有任何一点大意,恐怕就要落个灰头土脑。 秃老人对于肖小侠闪过第一片竹叶,毫不为动。右手又拈住一片竹叶,微一扬腕,那片竹叶像是被风吹送一般,悠悠忽忽地向肖小侠飞去,与方才那种闪电流星之势,截然不同。 这片竹叶飞到肖承远面前的两尺的地方,突然间仿佛是被一股暗劲一摧,哩地一声,直飞肖承远的前胸。 肖承远一吸胸,顿缩五寸,争到如此一瞬时问,他人像螺旋,突然闪电一个旋动,顿成一个侧面相对,那一片竹叶,竟以一丝之差,擦着肖小侠胸前而过。 这一瞬间的危机,刚刚消失。秃老人右手又一抖动,剩下来的三片竹叶,衔接成头尾一线,鱼贯而来。 肖小侠已自提高警觉,知道这三片竹叶,必有其持殊功力的地方,他也不敢稍有大意。 右手从油笼中取出描金白玉折扇,以防万一。 这时候,三片竹叶已经来到近处,突然一顿而分,三片竹叶,分成三路,各取上中下三处不同的致命大穴。 肖承远立即一抖玉扇,依然一式“谈笑退兵”,从上而下,一挥而出,随着身形突化一式“肩撞南岳”,斜斜地倒向有例,加重了手中玉扇挥弹的劲道。 果然,只听得扇面上接连叭、叭、叭三下清脆的响声,肖小侠右臂一震,脚下一滑,若不是一式“肩撞南岳”施展得及时,只怕已经滑出了两尺范围之外。 这五片竹叶子虽然没有能够伤到肖承远,但是,秃老人的内外功力,那种登峰造极的火候,已经在这五片竹叶子当中,表露无遗,而且使肖小侠暗暗为之心服。 肖承远稳定身形之后,从自己左手中,取得五片竹叶,随手散落到湖水上,让它飘流而去。 秃老人讶然地说道:“娃儿!你不来试一试吗?” 肖承远说道:“在下但求过关,并无求胜之意,这五片竹叶,不比也罢!不过……” 肖小挟顿了一下,倒是认真地接着说道:“如果不分胜负,不算通过考验,在下等待着下一个满天星雨的场面如何?” 秃老微微地怔了一会,勉强地点点头说道:“这次算是和局,我们来较量下一个吧!” 肖承远抬头向王秋绮姑娘说道:“秋绮!劳你发号命令。” 王秋绮姑娘深深知道,双方这一次各以“满天星雨”的手法,撤出所剩的三十五片竹叶,出手的快慢,关系至为重要。 也就是说,谁能争取一瞬间的先机,谁便能够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王秋绮姑娘虽然知道出手快慢,关系着胜负,但是,她也不愿意有任何一点不公的举动,使肖承远蒙受任何声誉的污点。 当时她移动身形,站在湖畔,默察秃老人和肖小侠之间的距离。 然后,她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朗声说道:“弹石半空,落到水面,即为开始时间。” 说着一抬玉臂,石于脱手而起,直飞半空,没入云中,人知去向。 站在湖面上秃老人和肖承远,都是漠然无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对于石子的下落时间,毫不关心。 这一刹那间,周围突然像是沉寂无声,气氛变得凝重。大家都不知道石于是在何时落下,而落下之后,又不知是谁能取得这次较量的胜利。 突然,叮咚一声,湖面上溅起一小柱水花。就在水花乍起未落之际,秃老人和肖承远几乎是同时,双方各将手掌一扬,但见满天竹叶飞舞,落下一阵翡翠绿雨,也不过是只在‘转眼的时间里,湖面上落下一层竹叶,而且每一个竹叶都被另一个竹叶贯穿正着,变为成双成对的并蒂叶儿,飘浮在水面上。 显然是双方一出手之间,三十五片竹叶都没有到达对方的身边,便让准确无比的还击,纷纷击落在湖中。 但是,秃老人微微一顿之际,便哈哈一笑,飘然回身,从湖面上像是一只展翅的鹰隼,掠回五老之列。回身指着肖承远说道:“娃儿!你出师不利,这头一道考验。便遭受到顿挫而回。” 王秋纺姑娘一听秃老人言下之意,分明他已经赢得了这场较量的胜利。姑娘当时心里又惊又疑。她没有看出肖小侠,有任何失利之处,难道秃老人是信口雌黄?抑或是姑嫂自己由于太过关心肖小侠的胜负致使自己的眼力,受到了蒙弊吗? 站在较远地方的老化子,也有了惊惶之意,身不由主地走向这边来。 肖小侠从湖中举步回到岸上,毫不在意地伸手拂了-下青衫衣角,站在五老对面,含着微笑,没有说话。 肖小侠如此一拂衣角之间,王秋绮和老化子这才看得清楚,青衫衣角,有了一道裂缝。 怪不得秃老人自夸胜利,敢情方才满天星雨互较手法之下,肖承远小侠有了一叶之差,让对方的竹叶割破衣襟。 三秋绮姑娘禁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老化子却摇头说道:“王姑娘!我老化子有点不相信,小兄弟葫芦里卖什么药。” 王秋绮姑娘也开始觉得奇怪,肖承远小侠站在那里,微笑不语,一点也没有失败后懊丧的表情,难道其中真的还有什么奥秘吗? 姑娘忍不住叫了一声:“承弟弟!……” 对面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却在此时紧紧地锁起双眉,缓缓地说道:“肖小弟台!你真是不愧为‘苍虚秘笈’的得主,这第一道考验,你已经安然而过,令人佩服无地。”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此言一出,那秃老人顿时脸上变成苍白,两道眼神,不停地朝湖面上看去。 王秋绮姑娘心里此时倒是百味俱陈,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高兴听见承弟弟赢了这第一场的较量,通过了第一道考验。但是,她又惭愧不知道承弟弟究竟是如何赢得这场较量。 同时,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功力,还是与别人相差远甚。 王秋绮姑娘心里如此思潮如涌,眼睛却瞪着肖承远小侠。 只听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又接着说道:“肖小弟台!你放下手中那三片竹叶吧!” 王秋绮姑娘一听,禁不住脱口轻轻惊呼了一声,原来肖小侠手中还存了有三片竹叶,怪难他是如此沉着不在意呢! 肖小侠果然依言,将左手掌慢慢地舒开,三片青翠欲滴,完好无缺的竹叶,整整齐齐地放置在掌心之上。 矮小瘦弱的老者缓缓地说道:“小弟台虽然衣衫受到竹叶划破,但是能以三十二片竹叶,敌住三十四片竹叶,仅有一片漏过,而手中还扣住三片叶片未发,胜负之数早已了然。” 矮小瘦弱的老者如此明察秋毫,且是公正无私的说来,使肖承远小侠虽在胜利之余,仍然是心服无地。当时他倒是认真地拱拱手,说道:“侥幸,侥幸!” 矮小瘦弱的老者谈谈地笑了下,说道:“天下岂有侥幸成功之理?” 他说着话,回顾一下四周,这才举步缓缓而出,直向肖小侠这边走过来。走了几步之后,站住脚,向肖小侠说道:“‘苍虚秘接’得主已见真章,但不知无极乾坤真经‘的嫡传门人,又将如何?这第二道考验王姑娘肯否接受?” 王秋绮姑娘一位心细如发的人,很难得遇事激动而失去理智。此刻她已经知道对面这位矮小瘦弱的老者,但是一位武功高不可测的怪人,自己虽然修练完成“无极乾坤真经”上面所记载的绝顶功夫“两仪真气无极玄功”,是否有把握能胜过这位老人?仍在难以预料之中。所以姑娘一直在用心思考,如何智取这一关。 可是,如今这位矮小瘦弱的老者,指名挑战,自然激起!”娘满怀豪气,当时昂然举步上前,应声说道:“无极门虽然迭遭不幸,尚无怯懦之人,王秋绮虽然自不量力,却愿意领教。”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呵呵笑道:“姑娘!你忘了老夫方才所说的话吗?当今武林之中。能为老夫视为劲敌的,只有肖小弟台和姑娘二人。无极乾坤真经‘如能练到十成,恐怕不让’苍虚秘发‘专美于前呢,姑娘何必如此谦虚?” 王秋绮姑娘心里暗暗感到奇怪,这位不知名的老人,为何对于“无极乾坤真经”知道得如此详细?又为何对于“无圾乾坤真经”推祟若是?这真是令人难以明白的道理。‘姑娘已无暇再去想这些疑问,收敛住心神,调匀气息,做了“两仪真气” 的初步功夫,并且暗暗运起“无极玄功”,准备迎接面对的一场生死搏斗。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走到王姑娘面前约八尺的地方,停下脚步,望着王姑娘开口说道: “王姑娘!‘无极乾坤真经’至极的功夫,真是‘两仪真气’……” 言犹未了,肖小侠突然横掠过身形,站在王秋绮身旁,对那矮小瘦弱的老者拱手说道: “在下有一点疑问,可否先行请教!”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答话。 肖小侠朗声说道:“在下和王秋绮姑娘以一生行动为注,搏崂山五老三个问题的回答。” 矮小瘦弱的老者轩眉一笑,冷冷地说道:“小弟台是认为尚有不值之处,别行订价吗?” 肖小侠豪然笑道:“能博得崂山五老回答三个问题,至少在此时此地,是值得的。” 矮小瘦弱的老者“嗯”了声,颇有赞许之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台方才之意,究竟为何?。” 肖小侠朗声说道:“在下但望搏个兑现,不望是个欠账。”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大笑震耳,良久才说道:“好一个兑现不欠账,老夫同意小弟台如此一说。” 肖承远毫不为他这样答应而有欣然的表情,反而立即追着说道:“如此请问方才湖上较暗器,可算在下闻过这一关?”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当时也为肖小侠这础础逼人的言词,而为之词穷,当时脸色一寒,沉声说道:“小弟台!你请问吧2这第一个问题,你想问什么?” 肖小侠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缓和下语气问道:“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眼光凝视着肖小侠,仿佛他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他凝视了一会,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缓缓地说道:“小弟台!你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吗?” 肖小侠点点头。 那矮小瘦弱的老者突然轻轻地哈了一声,朗朗地说道:“老夫复姓东方,单字异,东方异便是老夫的名姓。” 肖承远遽地一震,,心里不禁暗暗地重覆了一遍:“东方异?” 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名字?肖承远在自己的记忆中。仿佛就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人。 肖小侠惑然地抬头向老化于宋允平望去,只见这位威镇大江南北,熟知武林掌故的丐帮帮主,也是茫然地瞪着一双眼睛,分明也是不知道“东方异”是何许人。 那位自称“东方异”的矮小瘦弱的老者,冷呵呵笑道:“小弟台!看你这种情形,你是怀疑老夫‘东方异’三个字,是临时虚假捏造的吗?” 肖小侠也冷然地说道:“崂山五老存心震慑武林,独创开天一派,岂会假捏姓名,逃避在下如此一问?不过在下要想知道,这东方异三字自然是老人家本名,但不知这外号人称什么? 老人家可否一并告知?“ 东方异呵呵一笑,但是他笑声忽又嘎然停止,沉声说道:“岂止是外号,只要是我小弟台所能提出来的问题,老夫都愿意回答。” 肖小侠一听话音有异,正要说话,东方异却又接着说道:“小弟台!你们要是过了其他的两关,老夫自然是知无不言,在未过关前,小弟台!你未免就多此一问了。” 肖小侠为人敦厚,而且一时也的确为东方异这三个字所迷惑,所以忘情地追问下去,没有想到会遭受如此尖刻的讽刺,肖小侠不由地当时脸上一红,一时接不上话来。 王秋绮姑娘在一旁听得甚是清楚,她立即愤然接口说道:“第二道考验请即时出题,王秋绮静候吩咐。” 东方异呵呵地笑了一阵,点点头,望着王秋绪说道:“对了!你想知道老夫东方异的外号,只有请王姑娘闯过第二道考验。” 他说着话,立即转身上前好几步,脸上透着一种奇异无比的神情,沉重地说道:“姑娘!两仪真气练到十成,该有何等威力?” 王秋绮姑娘应声说道:“意动功行,且能藉力反震,相距金刚不坏之身,途程不远。” 东方异哼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道力转移,藉力反震,这是两仪真气的至极威力,具备了这种威力的人,不必动手,便可以将对方击败。尤其在对方不明了这种功力之时,更能威力无边。但是……。” 东方异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到此地,忽然一顿,两道眼神停在王秋绮姑娘身上上下订量一番之后,点点头说道:“姑娘! 你虽然年轻,功力却是已经深具火候,两仪真气至少已经具有五成火候。姑娘!你知道五成火候,应具备何等威力?“ 王秋绮姑娘原先一听东方异如此滔滔说来,心里已经不止是惊异,而且已经是为之惶然,越发惊奇他为何知道无极乾坤真经如此详细? 在如此知彼的情形下,王秋绮姑娘越发的对于这-场生死拼斗,失却信心。 但是后来一听东方异说她只具有五成火候,王秋绮姑娘始而一怒,觉得对方太过于轻视人。但是继而又是心情一震,触动灵机,正好此时东方异问她应具备何等功力?姑娘反应极快,立即应声说道:“防守足可以挨干斤大力劈空三掌,而神色不变。攻招则可以发掌震断五尺之内的对方心脉,重则三掌,轻则五掌,纵有横练气功、内修玄力,也难挨两仪真气接连几掌的罡劲。” 东方异闻言呵呵大笑说道:“姑娘!第二道考验的题目来了。王秋绮姑娘真是玲珑心窍,她已经猜测到东方异的心里那一股不服之意,与不屑之愤,她猜想到东方异会说些什么。 但是,王姑娘稳定如常,淡谈地说道:“方才比较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暗器,使我们大开眼界。这第二道考验,自然更是奇妙绝化了。东方老人!请问究竟要较量何种意料不到的绝艺?” 这“东方老人”四字,本是王秋绮姑娘无意之中,顺口说来,可是听在东方异的耳里顿时使他浑身微微一震,仿佛引起他某一段伤心的往事。两道眼神进射精光,炯炯慑人,令人不敢逼视。 但是,顷刻东方异又以一个冷呵呵岔开了自己的失态,故作轻松地说道:“姑娘!你玲珑心窍这次却猜错了。第二道考验,既不新鲜,又不奇妙,只是一些蠢笨不堪的方法。” 王秋绮姑娘也浅浅地-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难道崂山五老还会以-拳一脚,一刀一剑地与人争个上下吗?” 东方异冷呵呵地笑道:“对别人而言。崂山五老未尽然要动拳脚掌剑,可是,今天对你,王姑娘!对你这位无极乾坤真经的真正传人,老夫只有藉重这些不屑高手一顾的拳脚刀剑了。” 王秋绮姑娘“哦”了一声,缓缓地说道:“如此说来,是硬拼几拳几掌,还是互拆多少招为限?《方异微笑说道:“姑娘虽然是无极乾坤真经的传人,毕竟年纪太轻,老夫至少不应该落个以老欺小之嫌,老夫至不济,也不能够在互拆几招当中,取胜姑娘以为荣。因此,老夫只有一个笨方法,来领教姑娘这位劲敌…… 王秋绮姑娘还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肖承远小侠已经深感到事态的严重。东方异这个怪老人,言词之间愈是如此平淡,想必愈另有诡诈。万一王秋绮姑娘输了这场较量,上了东方异的当,岂非太不值吗? 肖小侠在旁边说道:“秋绮!你……” 王秋绮姑娘知道承弟弟的心意,当时立即拦住他说下去,微笑地说道:“承弟弟!你忘了秋绮是这位东方老人自认为的劲敌之一么?既是劲敌,至少也会在三五招之间,求个平安自保的。” 姑娘转而向东方异说道:“请说吧!东方老人!我在此地洗耳恭听。” 东方异笑了一下,缓缓地说道:“姑娘两仪真气,已达五成。力能达到五尺之外,震断别人心脉。老夫愿在此地承受!”娘三掌硬击。” 王秋绮姑娘原先只料到东方异会提出硬拼几掌的刁难,!”娘仗着自己已达七八成火候的两仪真气和五六成火候的无极玄功,而且东方异又低估了姑娘的功力,如果硬拼三掌,一定可以安然而过,赢得这场考验。 但是,如今东方异却直接了当地说出“愿意硬挨三掌”,使得王秋绮姑娘大为意外了。 姑娘微微一怔之余,立即说道:“仅此三掌吗?” 东方异说道:“当然!” 王秋绮姑娘忽然摇摇头说道:“这样太不公平,我不想占这种便宜。” 东方异忽然阴阴地一笑,说道:“如果姑娘认为这是不公平的拼斗较量,还有更不公平的在后面。姑娘三掌之下,如果能将老夫击毙,或者是震断心脉,自然是姑娘占胜。即使姑娘能将老夫震退身形,或者震裂衣衫。都算是姑娘赢了这场较量。” 王秋绮姑娘至此淡淡地一笑,点点头啊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并不是不公平,而是东方老人轻视我这个劲敌了。既然如此,我倒不能不尊命了。” 、肖小侠凝神贯注在一旁注意着这件事的每一句话,此时他忽然上前说道:“秋绮!你的两仪真气已经到了隔空伤人的地步吗?你应该提醒这位东方老人。”‘王秋绮姑娘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听得承弟弟的用心,那是要她注意,对方明知王秋绮姑娘具有隔空伤人的功力,偏偏还要硬挨三掌,其中分明有诈。 王秋绮想了一下,望着肖小侠说道:“其实他更应该知道我是百毒不侵之身,以免他徒然用毒失策。” 肖小侠和王秋绮如此一对话,东方异止不住阿呵大笑,指着王秋绮姑娘说道:“姑娘! 你休要顾虑多端,尽管攻来三掌,只要你能打倒老夫,第二道考验便算通过。其他的你就体要管他。” 说完话,东方异一派毫不为意地站在对面,望着王秋绮!”娘,等待她出掌三击。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揣测的事。 东方异熟知“无极乾坤真经”其中所载的绝学,两仪真气无极玄功的威力,何故独挑这项绝世的秘学,作为较量的手段?尤其令人难解的,他偏要独挨三掌,以分高下,这岂不是不近情理的事吗? 即使东方异自恃武功盖世,无惧于王秋绮姑娘的三掌,但是,武功一项,浩瀚汪洋,谁也不敢自诩为天下无敌,东方异岂敢断言王秋绮姑娘的两仪真气不堪一击?万一东方异挨不下王秋绮姑娘三掌,后果又是如何?像东方异这等老谋深算的人,绝对不会冒这种险。 肖小侠悄然走到老化子身边,看了地上安详熟睡的绿忆一眼,低声向老化子说道:“老化子哥哥!当今各种精湛的武功之中,能有反弹逆振的威力,除了两仪真气的无极玄功之外,尚有何种功力能够如此?” 老化于皱着眉,低声说道:“大抵玄功都有反弹逆震,藉力伤人之功,小兄弟你的九天大乘玄门神功就是一种,另外,少林寺独创佛门天龙禅功也有此种威力,除此之外,恕我老化于孤陋寡闻,就知道不多7。” 肖小侠止不住喃喃低语,说道:“难道他有反弹逆震之功? 否则他为何如此大胆自侍?如果他有反弹逆震之功,他究竟是何许人?“肖小侠心里焦躁,王秋绮姑娘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 姑娘心里觉得:“除了你会反弹逆震的玄功,否则两仪真气出掌化为罡劲,即使我只有五成火候,只怕你也难以挨住。” 王秋绮姑娘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暗中已将两仪真气调匀,运足无极玄功,向东方异说道:“如此我要开始发掌了。” 东方异突然身形微蹲,双眼神光进射,沉声低喝:“来吧!” 王秋绮姑娘缓缓上前移动两步,霍然一掠身形,快如闪电,掠到东方异面前,右掌扣足五成真力,舒掌疾翻,轻轻按下东方异肩头。 这正是两仪真气无极玄功的妙处,相是缓滞无力,实则力道沉重,落拿干斤。不过王秋绚姑娘此刻将自己功力扣住儿成、而且有掌也是蓄劲微吐,未着全力,只要稍有异样,立即撤回身形,卸劲收势,不会遭到加倍的逆震反弹。 但是,事情有了奇怪的发展。 王秋绮姑娘如此-掌下去。只听得“噗”的一声,宛如击中败革。 东方异左肩动都没有动,只微微地吐了一口气,神情自若,毫无其事。 王秋绮姑娘一惊而回,刚叫得一声:“这是无极……” 人立即呆立在那里,愕然望着东方异,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异呵呵地笑道:“王姑娘!你为何掌下留倩,莫非以为老夫不堪如此一击吗?姑娘如果依样划葫芦,一连如此拍来三掌,这第二道考验,就算你们输了。” 王秋绮姑娘将方才缩回的话,留在心里暗付:“怪呀!挨掌吐气,柔如败革,这分明也是‘无极玄功’,难道东方异老儿也是精熟‘无极玄功’吗?”想到这里,王秋绮又摇摇头,心里觉得难以置信:“无极门传至今日,别无另外分支,而且”无极乾坤真经“是一种秘录。即使是无极门中的同门师兄弟,也难得一见,何况东方异年逾古稀,尚不知道究竞有多少年纪,他与无极门更无由发生关联。” 王秋绮姑娘眼光落到东方异的肩头,心里止不住想道:“除非这老儿业已将”无极玄功“。练到沪火纯青十成火候,否则我如此一掌下去,自然定会产生反弹逆震之力。他如何能将”无极玄功“练到如此火候?断无是理。” 王秋绮姑娘如此一连沉默思索,东方异看在眼里,不禁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得意地说道:“姑娘莫非就此知难而退吗? 如此索性将第三道考验说出来,大家一并解决,也好让你们二位无言归附,免生枝节。 “ 王秋绮姑娘顿时也冷笑连声说道:“东方老人!等我攻完两掌,你再说话不迟。” 这次姑娘闭口提气,突然身化“白云出岫”,平飞而前,人在空中伸手递出,照准东方异前胸玄机大穴,提足八成真力,疾印一掌而下。 就在姑娘掌力犹末印实之际,只听得东方异轻轻地哼了肖承远小侠站在一旁,听到东方异如此一哼,立即暗叫一声“不妙”!就在他如此一念未转之时,只听到“蓬”地一震,与第一掌所击中的声音,截然不同。王秋绮姑娘就在这一震之下,身形飞起两丈多高,突然变作陨星下坠,直落下来。 肖小侠当时大惊,反身一掠,张臂接人,将王秋绮姑娘下落的娇躯,一把抱住在怀。只见王姑娘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流出一丝腥红鲜血。两眼无神,望着肖小侠,声若游丝地说道:“承弟弟!……他会的是……‘无极玄功’……而且已经到了十成火候……这真是怪事……” 说未说完,人已晕了过去。 肖小侠慌忙叫道:“秋绮!秋绮!……” 老化子及时上前,伸手抱过王秋绮,向肖小侠说道:“小兄弟!休要心慌意乱,服有千年何首乌‘,如此一震之下,不会有生命危险。她身旁尚存有灵汁在身,待老化子助她服下数滴,再施以推宫过穴,便不难苏醒过来。” 肖小侠小侠这才放下心头重负。他佩服老化于临事不乱的精神,激动地对他点点头。老化子却接着对肖小侠说道:“小兄弟!这是一件奇案,他为何会‘无极玄功’?可以追询个明白。” 肖小侠点点头,昂然转身,向东方异近前走去。 东方异对于肖承远的走过来,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只是微微冷笑,对肖小侠说道:“肖小弟台!你是来接受第三道考验吗?” 肖承远小侠沉声说道:“王姑娘尚剩下一掌未施,在下特来代为领教!” 东方异摇头说道:“小弟台!你忘了我们的规约,你们已经输掉了这场较量。” 肖小侠冷笑道:“三掌仅得其二,何敢断言输赢。难道你敢确认在下一掌之下。不能将你击倒一旁吗?” 东方异淡淡地一笑,摇头说道:“小弟台!你的激将之法,不能施之于老夫。你虽有通天之能,自有第三场考验,和你较量,第二场你们只有承认是输了。” 刚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得远远地传来一声冷笑。 这一声冷笑至少是在二十丈以外,运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送到现场。这分功力,立即使得东方异吃惊,使得肖承远讶然。 东方异当时厉声叱道:“那位远道来客,请等待崂山五老派人出迎,否则休怪崂山五老未能以礼相待。” 言犹未了,就听到远远地有人笑道:“你胆敢藐视天下武林,为何又如此胆小?只是倚仗这些破铜烂铁来保护你吗?” 东方异脸色一青,刚喝得一声:“你是何人?……” 对面有人笑道:“我是何人。见面即知。你赴快将这些鬼魅伎俩撤去,否则,当年扫荡阿修罗教就是你今天的榜样。” 东方异心里一震,几次欲张口说话。终于欲说还休,站在那里没有说出声来。 就在这时候,只见树荫深处,缓缓地走来一群人。 这一群人前面领头的是一位白发如银,精神健矍的老婆婆,手中拉了一根拐杖,慢慢地走上来。 肖小侠一见不由地喜出望外叫道:“老前辈!” 原来领头的那位老婆婆,竟是隐居南海,以神掌与琵琶称绝武林的二绝姥姥。 二绝姥姥笑呵呵地指着肖小侠说道:“如今老婆子该叫你一声孩子了!孩子!你不要奇怪老婆于怎么会跑到崂山来了,你且先看看身后还有何人。” 身后,啊!人来得好多,而且,那些人在此时此地出现,更是使肖小侠感到惊喜不止,呆呆地站在那里,说不上话来。 随在二绝姥姥身后的,有朱怡红、蓝玉珍、何云风三位!”娘,有少林寺的元济大师,有武当派的阳一道长,有青城派……峨嵋派……各大门派的高手,几乎是一时云集。 肖小侠首先抢到何云风和朱怡红两位姑娘面前,急急地问道:“风姐姐!怡红妹妹!你们……” 蓝玉珍姑娘在一旁撇着嘴吃吃地笑道:“承哥哥!恭喜你,一男一女,双喜临门。” 肖小侠轻轻地啊了一声,一双眼睛深情地望着何云风和朱怡红两位姑娘。 何云风姑娘低低地说道:“承弟弟!等等再说我们的事,你先和二绝姥姥她老人家去处理眼前的大事。要不是少林元济大师奔走传信,要不是怡红和蓝妹妹以及我苦苦恳求,她老人家未必就肯离开南海呢。” 大事当前,肖小侠空有一肚子绵绵情意,也无法多说。他虽然对于二绝姥姥这些人突然出现,感到奇怪,但是,经过何云风姑娘如此简赂地说来,也大致有了个明了。 肖小侠匆匆走回二绝姥姥身旁,恭身谢道:“多谢老前辈亲自前来……。” 二绝姥姥没有等到肖小侠说完,便立即接着笑道:“孩子! 你休要误会,老婆子这次前来崂山,完全是被怡红这孩子缠着我前来帮你认认人,至于风姑娘蓝姑娘以及怡红,她们前来只是看望你。还有武林各大门派的来人不过是看看魔消道长,邪不胜正的事实,好让他们今后在武林之中,保有一份正气。所以,真正扫荡群魔,还是在于孩子你一人。“ 肖小侠惶然地说道:“老前辈!” 二绝姥姥摇手说道:“孩子!仗着你的一柄玉扇,和一股凛然正气,你会所向披靡的。 现在让老婆子为称解决一项难题吧!” 肖小侠闪开一边,二绝姥姥走上前两步,向东方异说道:“还认得老婆子否?” 东方异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二绝姥姥以神掌琵琶称绝于武林,如何会忘记。如今莫非也要插上一脚?” 二绝姥姥摇摇头说道:“方才老婆子已经说过,为武林伸张正义,那是肖承远的事,老婆子已久久不与人争斗,决不至跑到崂山来插上一脚。不过,孩子们年轻,识人不多,老婆子只不过是替他们认认人而已。” 东方异突然喝道:“二绝姥姥!你休要多管闲事,肖承远虽然不认识老夫,只要他能赢得老夫一双肉掌,和一柄长剑,我会让他知道一切。” 二绝姥姥点点头说道:“那倒也好!不过老婆子要告诉你,为了数十年前的一口气,祸延及整个武林,这一点你是应该深切反省的。” 东方异冷笑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炉香。数十年前一口气,使我如今立下大志,并无什么过错值得反省,老婆子! 你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二绝姥姥轻轻地哦了一声,回头向周围众人看了一眼,良久,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老婆干暂时闭口不言,且看你和肖承远较量一个高下。不管你们谁胜谁负。到时候自然都有一个明白的结果。不过……” 二绝姥姥说到此处,眼光落在东方异的左肩和前胸,缓缓地说道:“方才无极门的门人,和你对了两掌,她不能算输,只能算是一个平局。” 东方异顿时脸上微微一红,冷然说道:“方才过去两场胜负不论,只要这一场能使老夫屈服,则一切事情,都可以从此罢休。” 二绝姥姥对肖承远小侠微微一颌首,便缓缓地退到后面去。 肖小侠立即走上前来,拱了拱说道:“既然如此,在下遵命奉陪,但不知这场考验,究竟如何比法?” 东方异冷呵呵地笑道:“小弟台!现在我应该说,当今真正劲敌,仅有你小弟台一人,我若是胜了你,老夫的夙原,便如愿以偿,从此武林之中,只有开天一派。如果小弟台毕竟功高一筹,老夫少不得从此偃旗息鼓,真正退隐山林。因此,这一场较量,是决定一切的关键,我们各尽所能吧。” 这“各尽所能”四个字,份量极为沉重。其中包括着:内功,外功,掌,剑……“这两位武林高手,如今要做各尽所能一拼,这将是一场空前未有的惨烈拼斗。在场的人,大家都身不由主的退后一步,全神贯注地看着场内二人。 尤其是何云凤,蓝玉珍,朱怡红三位姑娘,更是紧扣芳心,注意着情郎。煨ば∠腊蚕耆缇桑含笑说道:“在下一切听命就是…… 东方异立即右手一招,身后飞快的过来-人,手中捧了一把长剑,递给东方异。 东方异连头都不回,顺手就势一拔,只听得“呛当”一声,一道寒光闪烁眼前,是一把质料极佳的上等青钢宝剑。 肖承远小侠依然是将描金白玉折扇拿在手中,望着东方异问道:“是否要限定招数,以决胜负?” 东方异笑了一下,伸手试了一下长剑,扣指弹剑,剑作龙吟。然后他才抬起头来说道: “今天老夫能与生平所认定的唯一劲敌较量高下,若不能畅意所为,未免遗憾。因此,在开始之际,应当尽力避免有所伤亡,以免不能较量到底。所以,即使是兵刃相对,也不能像一般人那样,硬拼死活。老夫小有一点花样,只要稍露一二,彼此即可高下分明。”说罢扬头喝声:“摆阵!” 这一声“摆阵”声如巨雷,令人震耳欲聋,与他一开露面之时,那种阴阳怪气,要死不活的神情截然不同。 肖小侠心里知道东方异今天大有孤注一掷之意,使他觉得今天的责任重大,如果一旦不幸失利,后果将有不堪想像之虑。因此,越发提高了肖小侠的惊觉。 这时候,但听得一阵脚步声,纷沓而来。 从崂山五老身后的树林里,出来十个玄装大汉,前面八个人;每个人肩上抗了两根长约一丈五尺的竹杆,后面两个人手里抱着一准绳索和圆球的东西。 这些人来到场中,非常熟练地将竹杆七竖八竖地搭成-个竹篷,方圆约有一丈四五左右。在这些横七竖八的竹杆上,垂吊着几十根绳索,每根绳索的下面,都坠了一个圆球。这些圆球,相去分量都很沉重。 肖小侠从这些人出现,就一直注意,他默默察数着绳索的数量,和竹杆埋设的位置。但是,他没有发觉这些竹杆和绳索,有什么奥妙之处。 这时候,那安装竹杆和绳索的十个大汉,都已经安装完毕,每个人都静静地站在四周,垂手而立。 东方异眼神在这些绳索之间,环视一周以后,露出淡淡的笑容,朝着肖小侠说道:“这是一个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笑。少时竹杆之中这些绳索一齐摆动起来,老夫和肖小弟台分别从两边入阵,各以巧妙的身法,从这些绳索之中,穿越而过,绝对不能碰到绳索。” 此言一出,站在二绝姥姥身后的各大门派高于,都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气。 这件事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真正穿身其间,则是困难重重。 第一:这几十根绳索,摇晃无定,事先无法预防躲闪。 第二:这些绳索与绳索之间,相隔得很近,不易施展身形。 因此,要想穿过这个奇怪的绳阵,是相当不易。尤其东方异又接着说道:“老夫必须说明,这些绳索挂上之后,都已经敷上了剧烈无比的毒药,只要一经碰上,不仅是算输,而且衣服溃烂,触及皮肉,皮内也要溃烂。” 朱怡红姑娘一听,立即忍不住叫道:“这分明是诡计,是阴谋。” 何云凤姑娘拉住怡红,劝道:“妹妹!我们不要乱了承弟弟的心思,你看他不是正在细心默察情势吗?” 肖小侠确是在凝神贯注,细心默察,他首先发觉,埋在地上的,正是八根竹杆,分明是按八卦的形势埋设的。但是,这几十根绳索也必须有其着意安排之处,究竟是暗藏何种玄机?何云风姑娘也是留心察看,她还发觉肖小侠,眉头微锁,知道是尚未解开其中奥秘,她不禁为承弟弟着急。偏偏此时东方异又冷呵呵地说道:“肖小弟台!你看清楚这个小小绳阵的形势没有,少时发动之后,便要开始了。” 肖小侠没有答话,只见东方异手一挥,十个大汉立即分别动手,顷刻之间,几十根绳索便一齐晃动起来。 几十根绳索如此一齐开始晃动的瞬间,肖小侠忽然灵机一动,正好这时候,何云风姑娘暗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了一声:“两仪。” 肖小侠益发完全明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几十根绳索开始晃动是两根,接着是四根,再来是八根,最后是全体晃动,虽然每次中间相离时间极短,但是,段落分明。 肖小侠心里暗暗想道:“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八六十四填。原来这六十四根绳索,是按两仪变化而来。” 肖小侠悟透绳索的变化之后,再默记八卦的生门位置所在。然后才高声叫道:“现在就开始了吗?” 东方异冷冷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还有一点附带条件。” 他说着话,突然回头说道:“看剑来。” 言犹未了,只见突然闪起寒光两道,穿入绳阵之内。虽然六十四根绳索,晃动不停,但是这两把带着寒光的小剑,却是毫无阻挡的,正是那样恰到好处,趁隙而过,一直落到绳阵当中,“铮铮”两声,正正当当地插在地上,两把宝剑插的位置,相隔不到一尺,并排列立。 肖小侠早已看到这两把银色小剑,形式古怪,插在地下的是剑的形状,露在地面上的,却是四楞带刃,闪亮锋利。 东方异指着绳阵当中那两把奇形短剑,冷冷地说道:“肖小弟台!我们穿过绳索之时,顺便将两把小剑带出阵来。不过老夫仍然要告诉在先……” 肖承远立即冷然接着说道:“我知道,不用你来说明,我也会知道,这两把小剑,剑刃之上喂有毒药,见血封喉,立即无救。” 东方异阿呵地笑道:“虽然见血封喉,老夫存有解药,可以保你小弟台死而复苏。” 肖小侠豪然纵声大笑说道:“如此在下倒要事先致谢了。” 说罢,朗声大喝:“请!” 这一声“请”字,给在场的许多人,无异是重锤敲动心弦,大家又担着心事,又感到新奇,都在注视着这一场罕见少闻,看去轻松,实则危险重重的生死搏斗。 突然,一声娇叱:“慢着!” 朱怡红姑娘宛如惊鸿一闪,掠身到绳索阵前,说道:“这一场较量,太不公平,失去较量武功的意义。无论是绳索的设置,毒药的设置,一个是熟悉无比,一个则是生疏万分,这种较量,尚有何公平可言?” 肖小侠含着微笑向朱怡红姑娘道:“怡红!我们是愿意别人任意安排在先,何必嫌不公平于后?怡红!谢谢你的好意,你当他是公平较量,自然心中无不平之情,回去吧。” 朱怡红从肖小侠的眼神中,仿佛是得到一种安全的保证,按下激动的心情,慢慢地退了下来。这时候,肖承远和东方异,同时高叶一声:“请!” 只见两个人的身形,突然好似灵蛇出洞,灵巧无比,向绳索当中,飞快的游去。 肖小侠正好抓住两仪变化的起势,穿身其间,一连十四个转身,都是以丝毫之差,抢过晃动中的绳索。转眼已经到了绳索当中,距离那把小剑,只有数尺之远。 肖承远将玉扇交给左手,接连又是两个转身,趁着两仪与八卦变化之交,肖小侠突然一变身形,式化“荷花萎泥”,转变再转变,“偷盗蟠桃”右手疾伸,拇食二指钳插在地上的那柄奇形小剑。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仅要快,而且要一连串的变化,以适应晃动绳索的变化。 就在肖承远伸手的一瞬间,突然,呼地一声,一柄长剑抢在绳索隙里,直刺过来。 这一着来得太突然,肖承远不仅没有时间思考,只要稍微迟缓分秒之间,不是让剑刺中手,便是让绳索沾住身子。 肖小侠当时立即一缩手,随着身形一转一旋,从四象里又闪回两仪隙中。他心里止不住在暗想道:“好无耻的老东西! 想不到你还要偷袭。“ 人在暗想,身形仍旧不停的转动,等待着伸手的机会。对面那两小剑,都还插在地上,想必东方异为了方才那一着偷袭,也失去了一次动手的机会。 肖小侠在一连串的闪躲等待之后,觑准了下次机会,左手玉扇向前疾伸,仿佛是要挟取小剑,果然一如方才一样,长剑突然疾伸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肖小侠玉扇根本不取小剑,突然向上一挑,暗运“九天玄门大乘神功”照准伸来的长剑一敲,同时,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直取小剑。 当时只听得“叮当”一声,肖小侠已无暇再看结果如何,心里默察着两仪、四象、八卦的变化,提足一口真气,全力周旋,左盘有闪,终于穿身于绳索之外。 刚一停到阵外,就听到一阵喝彩声。这采声是来自双方,包括二绝姥姥身后各大门派的高于,以及崂山四老身后那些手下人。原来肖小侠刚一出阵之时,东方异也同时飘身来到阵外。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没有一点灼焦溃烂的模样,而且两个人手中,都捏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小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场的都是武林一流高手,大家自然深切了解这种出阵的不易处。所以,这种喝彩声,几乎是自然而出。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便是二绝姥姥。 二绝姥姥眯着一双老眼。连连摇摇头,对于众人的喝彩声,仿佛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见。 渐渐地,大家也觉得情形有些不对,东方异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种傲气凌人的神情,哑然若失地站在那里,几度欲说还休。 崂山这一个广场的周围,突然的静止下来了,大家又仿佛恢复到开始之前那种紧张注意的心情,默默地望着四周。 二绝姥姥突然说道:“肖承远!好孩子!你们之间不是有赌约吗?如今你可以向他问你所想知道的事情了。” 肖承远小侠也知道了事情的真象,正含着笑准备向东方异问话。忽然东方异仰天一声哈哈大笑,笑声凄厉,令人心悖。良久,他厉声说道:“老婆子!你说得对,肖小弟台!你有权向我提出你所想知道的问题。你们瞧!……” 他指着自己手中长剑,说道:“老夫长剑在阵中被肖小弟台用玉扇击断一截。你们再看……” 他又指着那仍然在晃动的六十四根绳索,接着说道:“肖小弟台所走的那半边,绳索晃动秩序井然丝毫不乱。老夫这边,有一根绳索已经被老夫剑柄带中,失去均衡,撞乱了章法。这场较量,老夫失败了!我承认败在‘苍虚秘笈’得主的手下。肖小弟台他可以向我提出任何想问的话。” 说到这里,东方异突然又是一阵大笑,指着肖小侠说道:“你能问我什么?老夫又能告诉你一些什么?哈!哈!哈!” 这一阵凄厉的笑声,刚刚划过长空,但见崂山五老,突然间,都以闪电流星,其快无比的身法,旋风一掠,从树梢掠向后面,转瞬十丈开外。 这个身法之快,确是惊人,但是更惊人的,是崂山五老起身之际,半空中亮开了一个火炮,叭地一声,炸开一朵火花。 从东方异那一阵狂笑一直到这一朵火花亮开在天空,都是一瞬间的事。 这-瞬间给予在场的肖小侠、何云风等三位姑娘,以及各大门派的高手,顿时引起了一阵纷乱与惊诧。 何云风姑娘心里闪电一转,就在空中那一朵火花尚末熄灭之时,大声喊道:“这老儿定有诡计,我们快些离开此地。” 二绝姥姥摇头止住大家,沉声说道:“既是预谋,就来不及了。” 在场的都是成名武林,各门派的高手,自然也都是见多识广,一听二绝姥姥如此一说,不等再说。大家立即围在一起,各自掣出兵器,蓄势以待。 但是,天空中的火花已经熄了,周围却没有任何一点动静。 这是一份意外,这意外给予大家的,是更多的紧张,不知道随时可来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肖小侠忍耐不住,向二绝姥姥说道:“既然此刻情况不明,晚辈追上去看个明白。” 何云风、蓝玉珍、朱怡红三位姑娘立即异口同声地说道:“要去我们一齐去!” 二绝姥姥微笑说道:“看来其中又有了变化,我们大家就一齐去看看也好。但是,你们三位姑娘应当留在此地照料绿忆和这位王姑娘。看来她们神色好转,清醒在即,应该有人仔细照料。宋帮主在此地费神照料一切,必无问题,其他的各位,不妨同去看个明白。” 二绝姥姥和肖承远小侠在前面,举步行云流水,越过树林,一直向山上奔去。后面随着各大门派的高手,紧跟而上。 但是,刚一越过树林,只见崂山五老一齐站在那里,神情愤怒,而且还带着一份意外失望,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在五老的前面,跪着一位年轻的少女。臻首低垂,也是不作一声。这位少女背影看在肖承远眼前,异常熟悉,但是一时却想不起究竟是何人。正是这时候,忽然听到东方异长叹- 声,-摆手说道:“起来吧!这是天意,老夫也不怪你。” 那少女慢慢地站了起来,肖小侠忽然想起一人,不觉脱口说道:“孙宛虹姑娘!” 东方异冷然地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是的!她是孙宛虹,要不是她,你们此刻都已经身化飞灰,魂归地府了。” 大家一听,都不觉脱口而出,轻轻地啊了一声。 东方异摇头说道:“不必惊惶,现在你们已经是安全无恙了”。 说着话,他慢慢地走到二绝姥姥和肖小侠的面前站定,缓缓地说道:“肖小弟台!你不是有许多多疑问,要问我吗?现在让老夫慢慢地告诉你一件很少人知道的武林公案。这-段公案,就是你所想知道的一切。” 东方异首先说道:“老夫究竟是谁?在场的各位,除了二绝姥姥,恐怕没有人知道。不过如果说出老夫的外号,相信还有少数人知道,老夫便是数十年前,曾在武林中-现的乾坤老人。” 此言一出,肖小侠大感意外,但是,立即也为之恍然,难怪他与孙宛虹熟悉,自然他熟知无极乾坤真经内容,可见他与无极门的人…… 乾坤老人东方异笑了一笑说道:“人往往在一念之间,会造成终身憾事,在一念之间,会闯下滔天大祸。数十年前,老夫以一念之动,生了与人争胜的念头,于是找到了那时候名声极为响亮的无极门的无极散人,较量高低,结果留给老夫数十年来耿耿于心的一件恨事。” 肖小侠连忙说道:“据在下所知,当年较量的结果,三天三夜不分高下,于是,二位合著无极乾坤真经,为武林的功力,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境地。” 乾坤老人叹道:“那是无极散人有意为我掩饰之词,实则当时老夫输了-招,我独创的乾坤武功,是输给了无极散人的,没想到他宽宏大量地合著成元极乾坤真经,而且副本还让我抄了一份。” 肖小侠说道:“无极散人能够如此,已经颇为难得。” 乾坤老人点头说道:“他是立意化解老夫心中失意之恨,可是,老夫却是终生不忘这一招之辱,于是深入川境,将自己全部精力,钻研无极乾坤真经。数十年如一日,老夫已经深得其中之昧,同时,这时候结识了阿修罗教的四位护法,他们在青海被各大门派围剿之后,潜逃入川。失意人相遇,自然相投。于是我们一同研习武功,兼而研究毒器,使乾坤老人的武功,和阿修罗教的毒技,融而为一。数十年,为时不短,我们获得成功,这才结伴来到崂山,成为崂山五老。” 肖小侠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而旦也是感慨万千,正如方才乾坤老人所说,一念之间,可以遗憾无穷。 乾坤老人东方异又接着说道:“来到崂山之后,我的想法曾经和肖小弟谈过,我要将天下武林各大门派,一律收归属下,成立开天派,虽然这是我的野心,但是,主要用意,还是将所有武功在今后数十年之内,齐一招式,使武林之中不再有较量武功高下,而造成多少失意伤心之人。”说到此处,乾坤老人长叹一声说道:“老夫自认武功已臻化境。但是,我心里尚存有两分顾虑,那便是近年来名震一时的肖小弟,和无极门极有可能传下的无极乾坤真经的得主。以后的事,老夫不说,小弟台都已经身历其境知道了,不知你尚有何问?” 肖小侠正颜说道:“老前辈能够悬岸勒马,及时回头,是武林之幸。” 乾坤老人淡淡地笑道:“那是孙宛虹一念之间的影响。你们方才所站的地方,安排有无数毒器,和巨大的火药,只要一举手,任凭你们是铜铸金刚,铁浇罗汉,也要化为灰烬。但是,老夫所派的人,竟临时变卦,将所有的引线装置。全行毁去。” 肖小侠叫道:“是孙宛虹姑娘?” 乾坤老人点头说道:“正是她,她是老夫在四川境内的故旧。而且有授艺之谊,正好在江阴相遇老大,约她前来崂山。 这等关系,尚有何说,可是,偏偏在紧要关头,她将-切毁去。老夫在万分失望意外之际,觉悟到这是天意,天意之难违,老夫这开天派,从此终止。老夫即刻遁隐深山,永不再问武林之事。“ 肖小侠拱手说道:“老前辈如此勇于回头,为武林后辈,留下典范。” 二绝姥姥道:“东方异!你虽然及时回头,却尚有-身罪孽未了,还不能如此抖手就去。” 乾坤老人讶然说道:“开天派虽然荒诞,但是,尚无多深罪孽,姥姥奈何说此话?” 二绝姥姥笑道:“老婆于已经打听得很清楚,武林之中,惶惶不可终日,你偷袭少林掌门,伤害武当掌门,毁青龙帮,寻衅武林二老一神尼,杀无极门的逍遥生和无极仙子……够了,就凭这些事,你不能一走了之。” 乾坤老人愕然说道:“伤武当掌门,是武当派同门卧云道人所求,杀无极逍遥生,是他与武当的一份宿仇,说起来与老夫应无关联,即使派人寻找肖小弟台,和无极门的后代传人,也是派人寻找而已,断无其他事情。至于其他的事,老夫一概不知,姥姥难道要老夫服膺莫须有的罪名吗?” 二绝姥姥叹道:“东方异!你真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能见舆薪,像你这种情形,如何能自成一派,还要独霸武林?肖承远!你将这几个月武林中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明与他听听。” 肖小侠便将少林、武当、无极,乃至于括苍山、九华山、君山、太湖之畔,一连串所发生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这些话,几乎都是武林秘闻,大家更是骇然而愕,大有不知所措之感。 乾坤老人脸色难看已极,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讲话,良久,他才回头说道:“老大!我没有料到活骷髅怪熊琨竟有此大胆,藉机扰乱武林。”说着话,乾坤老人转而向二绝姥姥和肖小侠说道:“不管此事究竞是否为老夫所为,老夫既不加辩白,亦不辞卸责任,因此,我对此事定有-个交代。否则今日我纵然是觉悟天意难违,则于事又有何补?”说罢,双手一拱,便转身对剩下的崂山四老挥手说道:“我们同去一趟青海,将这件事做一结束,回来我们-同遁迹山林,了此一生,忘掉这-段荒唐事迹。” 崂山五老就如此同时拂袖身,疾如流星闪电,以极高的蹑空轻功,闪掠而去。 二绝姥姥含笑转身,向身后武林各大门派高手说道:“崂山五老此去青海,除阿修罗教的余孽,必可真正-扫而尽。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彻悟,自然可以根除祸患。武林至少可以相安无事十余年。”二绝姥姥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接道:“善恶到头,报应分明,武功虽高如乾坤老人之辈,如果他不回心向善,他也逃不了失败灭亡的后果。各位能觉悟到这一点,不虚崂山之行。” 武林两大祸患,原是同出一人之身,如今乾坤老人觉悟回头,各大门派高手相继离去。 少林元济大师在临行之时,合掌向肖小侠说道:“肖小侠神功盖世,仗一柄玉扇,扫荡群魔,造福武林,维护正道,老衲感激无涯。但不知肖小侠尚有何差遣,老衲自当效命。” 肖小侠连称不敢,拱手说道:“大师为团结武林而奔波,功德无量,晚辈当专程拜谒请益。” 元济大师合掌高喧佛号,率领少林达摩院一行高僧,匆匆离去。 肖小侠这才向二绝姥姥一躬身,恳声说道:“晚辈尚有一事,要恳请于老辈之前。” 二绝姥姥笑道:“莫非是关于王秋绮、孙宛虹两位姑娘的去处吗?” 肖小侠躬身说道:“尚望老前辈让她们到南海小住,将来光大无极乾坤两派。” 二绝姥姥点点头说道:“孩子:你目前将往何处?” 肖承远说道:“晚辈将与风姐姐她们一行同去拜见玉扇恩师,要请领自毁神剑之罪。” 说罢,二绝姥姥带领王秋绮,孙宛虹二位姑娘,依依告别分手,而玉扇神剑,在武林中所创造的辉煌事迹,也就告一段落。 (全书完)—— 幻剑书盟扫描,大天神ocr